《唐朝好医生》 第一章 快速解酒法 第一章 快速解酒法() 初春时节,江南水乡,夕阳已落,华灯初上。 小城里有处小酒店,位置偏僻,门面也不大,店名却甚是雅致,名为唐时明月,店里正中摆着个一人多高的大酒瓮,据店主自己说,这大酒瓮是唐朝古物,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大酒瓮里装满了自酿美酒,酒味甘醇独具特色,是小店的不倒招牌,寻遍江南,只此一家。 店门一开,外面走进两人,都穿着笔挺西装,年纪不过二十五六,说说笑笑的进了店来。老板见了他俩,顿时一乐,笑着叫道:“王大夫,张老板,有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老规矩?” 两个年轻人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其中一个笑道:“还是老规矩,快着点儿啊!” “没说的,绝对快!”老板回头冲着厨房里喊了声:“椒香鸡丝,干烧芋艿鸭,点上醋少放盐!” 厨房里一连串的答应,显见这两道菜是常做。 被称做王大夫的年轻人名叫王平安,今年二十六岁,出身医学世家,家里开了个中医诊所,在小城里相当有名。他年纪虽轻,但医术却高,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算是个小名医。坐他对面的是好友张其实,两人是高中同学兼好友,没事儿时爱往一块凑,吃点儿小菜喝点儿小酒,谈谈心事。 一边等着老板上菜,两人一边喝茶聊天,张其实问道:“平安,家里生意挺好吧,最近没怎么看你出来啊!” 王平安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道:“确实不错。现在的人也开始喜欢看中医了,尤其养生方面,自从我家开始卖调理药汤,上门的病人成倍往上翻,现在每天都能接两百多人,从早忙到晚啊!我琢磨着应该招几个帮手了,就从省医学院的毕业生里招。” 张其实将领带松了松,喝口茶问道:“我有段时间没去你家了,还真不知道你家开始卖调理汤药的事。这汤药是怎么回事,是你开出药来,病人回家自己煎着喝?” 王平安嘿了声,摇头道:“哪有这么麻烦,现在是什么时代,哪还有自己煎药的,尤其是现在的白领,工作压力那么大,怎么可能自己花时间去煎药,再说他们也不会煎啊!是这么着,我开出药来,我家那几个小护士给煎好,然后用真空袋一装,给病人拿回家去,一次开一个礼拜的剂量,按量喝就成了,方便得很。” 张其实笑了,大声说道:“那可简单了!”他拍了拍自己日渐发福的肚子,又道:“就去年一年的功夫,我胖了不少,没办法饭局太多,吃得我直长肉,人一胖病就来,最近总是头晕,你说我该吃点什么药,好好调理调理。”说着他把手腕伸了过去,想让王平安给他号号脉。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拍拍老朋友的手,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是由于肥胖引起的高血压,现在还不严重,所以只是头晕,要是再不及时治,那以后毛病可就多了,不少病都是高血压引起的。” 张其实一听就急了,道:“呀,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有可能真就是高血压,这得吃药啊,你快帮我仔细看看!”非要王平安给他号脉不可。 王平安只好用三根手指按住了他的手腕,隔了一会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少睡多梦,而且尿黄便秘?” 张其实咝地抽了口气,点头道:“是,确实是,我以为是上火呢,没往别的地方多想。”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这是肝阳上亢型的,还不严重,也不用特地买降压药吃,注意饮食,用食疗就成,吃点平肝阳的东西。” 张其实一拍大腿,道:“等会我就和你一起回家吧,赶紧给我开点药汤喝喝!” 王平安笑着说:“还不到喝药汤的地步呢。这么着吧,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回家自己弄就成,很简单的。”他转头冲店老板道:“老板,帮忙拿纸笔过来。” “来咧!”老板一声答应,拿着纸笔过来,放在桌上,问王平安道:“要记东西?” 王平安答道:“我给其实开个方子,食疗的。” 店老板哟了声,站在旁边不肯走开,道:“食疗的啊,这可是好东西,我也看看。” 王平安拿起笔,在纸上一边写一边说:“很普通的方子,但很有效。买二两桑椹,再买半斤枸杞菜,要带梗的那种,不用买什么药罐子啥的,用家里的电饭锅就成,先按锅上的刻度加八百毫升水,然后放药,药得洗干净,别直接就往里扔!” 张其实笑道:“那能不洗吗,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王平安接着说:“熬二十分钟,不要时间太长,把药渣扔了,你把汁当茶喝,一天两天喝完都成。连着喝一礼拜,你那头痛、心跳、头重脚轻的感觉就能好的差不多了。这方子一点副作用没有,比你买西药吃可强多了。” 张其实拿过纸,看着道:“天天弄这个,也挺麻烦啊,用没有更简单点的?” 店老板在旁边笑道:“两味药还嫌麻烦啊,再简单可就得一味药了,那能治病么?” 王平安看着老板,道:“你还别不信,真有一味药的,甚至连药都算不上。花生仁挑好的拿二两,泡到半瓶米醋里头,泡五天,然后每天早晨空腹吃十到十五颗,一样有效,只不过吃的时间长点!” 啪,张其实一拍手,笑道:“成了,我就吃花生仁了,这个简单啊,不用熬,连电饭锅都省了!”他一推店老板:“行了,别看热闹了,赶紧给我们上菜啊,等着吃呢!” “马上来,马上就来!”店老板忙不迭地答应。过不多时便送上菜来,王平安和张其实边吃边聊。 他俩快吃完的时候,就听雅座里面有人叫喊,说有人喝多吐了,让老板给拿热水,老板跑进去一看,顿时一脑袋汗,叫道:“哎呦,别往墙上吐啊,我这店还开呢!” 原来,里面有个客人喝多了,扶着墙大吐特吐,吐得满墙满地都是,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还是不停地干呕,满脸憋得痛红,可就是停不下! 店老板叫道:“这个喝热水不好使,得喝醋!”颠颠地跑了出去,拿了一小瓶醋进来。 看着店老板忙里忙外的,张其实放下筷子,对王平安说:“这店里太吵了,咱们吃得也差不多了,这就走吧!” “成,那就走人!”王平安站起身,叫道:“老板,结帐!”说着就要掏钱夹。张其实却道:“你可别着,这顿我请,别跟我抢,咱哥俩不兴来这一套的。” 店老板忙得一头汗,在雅座里叫道:“这也喝不进去啊,反倒呛着了。张大夫,你来看看吧,拜托拜托!” 王平安笑道:“这还走不成了!”他是大夫,遇到这事,不理不睬可是不成。他进了雅座,刚挑开门帘,里面一股酸臭味就扑鼻而来,他一皱眉头,走到那个呕吐的客人跟前,心里想:“这是何苦,喝这么多干嘛!” 呕吐的客人是个中年人,大概四十来岁年纪,吐得脸都发紫了,屋里还站着几个小青年,都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有的人不停地道:“要不送医院去洗胃吧,别是酒精中毒!” 王平安拍了拍中年人的后背,观察了下,道:“没大事,不是酒精中毒。老板切块姜来。” 店老板连忙又出去切姜。王平安扶着中年人坐下,抬起他的一条腿,按住膝盖外的足三里穴,开始按摩起来。说来也怪,他只按了几下,中年人的干呕就止住了。 王平安示意那几个小青年,让他给中年人擦干净嘴边的秽物,说道:“你们常喝酒的人记住这个小窍门,再有喝酒喝多的时候,就按这个地方。看清楚,这叫足三里穴,别看有个足字,但是在膝盖外面,可不是在脚底板上。” 几个小青年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一个人问道:“您这是针灸吧,足三里穴是什么穴啊,以前都没听说过?” 王平安冲他一笑,道:“针灸?还足疗呢!这就是个小窍门,别看简单,但好用得很,记准穴位就成了。足三里穴属于足阳明胃经,是调理脾胃的大穴,喝酒伤胃呕吐不止,按这个穴自然就有效。” 几个小青年都蹲了下来,看他按穴位。张其实嫌屋里味太大,靠在门口看王平安按穴,笑着道:“我说哥儿几个,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这兄弟要放古代可是神医级的人物,能替人打通任督二脉,造就武林高手。不管男侠女侠,要想成名,找他就行!” 王平安呵呵笑起来,回头冲他道:“你可别逗了你!” 店老板拿着块生姜跑了进来,见中年人已经不干呕了,乐道:“咦,这就好啦?”把生姜递了过去。 王平安把生姜塞到中年人的嘴里,让他含着,道:“等一会他气喘均了,再给他喝点谈盐水就可以了。行了,没事了!”拍拍手,站起身,招呼着张其实走了。 他俩出门不大会儿功夫,那个中年人长长地出了口气,身子一歪,卟的放了个屁,吐出嘴里的生姜,问道:“刚,刚才那人是谁啊?” 见他好了,店老板松了口气,笑道:“您不认识他?他可是咱们城里有名的小神医,医学世家出身,名叫王平安,别看年轻,医术这个!”他一挑大拇指! 一个小青年忽然说道:“就是平安中医诊所的王大夫吧?我可知道他,我一同学的妈有病,就是他给看好的,花的钱还不多!” 小青年们都哦了声,中年人也哦了声,点头道:“原来他就是王平安啊,我听过他的名声,确实厉害。今天要不是他,我可出丑了,说不定还得去医院洗胃呢。成,以后有病就找他了!” 王平安和张其实出了小酒店,边说边走,忽然张其实一拍脑门,道:“刚才一忙活儿,忘了给老板饭钱了,他也没管我要!” 王平安道:“下次一起算吧,也不差这一回。” 张其实却道:“反正也没走出多远,我给送回去就是了,你等我一会儿。”转身向来路奔回。 王平安站在路边,回头看看小店的招牌“唐时明月”,又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心想:“唐朝时的月亮和现在的月亮有什么区别,估计亮度一样吧?” 正想着,忽然间,他感到一阵眩晕…… 第二章 徐州城外小地主 第二章 徐州城外小地主() 隋末炀帝昏庸,天下大乱,各地反王四起,烽火遍地,战乱过后,唐朝建立,华夏大地又复太平。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皇帝李世民坐拥天下已达二十年,贞观之治也已接近尾声,昔日披甲执锐的英雄已然迟暮,可大唐帝国却显出了勃勃生机,帝都名城有说不尽的繁华,数不尽的风liu。 要说繁华,且不提京师长安,单说苏北徐州。徐州古称彭城,为华夏九州之一,地处要冲,有北国锁钥,南国门户之称,更有九朝帝王徐州籍之说,人口稠密,商贾云集。 徐州城外五里,有座小小村落,名为五里村,据说这村子原来叫王家村,村中王姓最多,可在隋朝时由于炀帝大发天下之兵远征高句丽,徐州自古出英雄,国家兴兵,城中男儿岂有不入伍之理。军队出行,家人依依不舍,一送再送,直送出五里之遥,只好在王家村外分别,于是乎王家村便被徐州人称为五里村,叫着叫着,也就成了正式名称。 五里村有着百十户人家,除了一家之外,其余全是佃户,都为这家人耕种田地,而这家便是姓王,家主王有财,娶妻杨氏,生子王平安,家里有良田数百顷,虽算不上徐州头一号的大财主,但排排名次,也绝对能排进前十。 王有财年过四十才得一子,取名平安,现在已经十六岁了,王家上下向来把他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爱。可这孩子从出生到长大,一直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得病,今年入春天气变化无常,这孩子得了场痢疾,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汤药,可就是不好,身子反而愈加虚弱,眼瞧着就不行了。 王有财和杨氏都急得嘴角冒泡,杨氏更是一日三哭,寻死觅活。他俩都是五十多岁奔六十的人了,再生孩子已是不可能,儿子一死,王家自必绝后,岂有不难过之理? 王宅的前院这些日子一直吵闹,可后院却甚是清静,花园当中,池塘旁边有一座巨大的书房,书房里躺着一个瘦弱少年,床边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妇。 朦胧中,王平安神志渐渐清醒,眼未睁,鼻中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皱了皱鼻子,分辨出这是檀香的味道,而且是上好的檀香,非常名贵的那种,香而不浓,甜而不腻,他家里以前也点过檀香,可味道却照现在这种差了许多。 眼皮沉重,说什么也睁不开,可耳朵里却听到了一阵絮絮叨叨的话语,似乎是个女人声音,在祈祷着什么,可具体内容他又难以听清。 王平安想动一动,却发现身体虚弱无力,他心头猛地一震,我这是得病了啊!是什么病,我不是在小酒店外面看月亮吗,怎么会突然得病? 心头一震,他的眼皮突然间就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圆白白的脸,这是一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属于一个老妇人的脸! “哎呀,我儿醒了,谢谢佛祖,谢谢佛祖!”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慈爱地看着王平安,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 王平安一阵眩晕,突然之间,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炸开,记忆量太大,他一时忍受不住,双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平安,平安,你可不要吓为娘啊!”老妇人叫了起来,抱着王平安的头哭了起来。 黑暗中,王平安的潜意识里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这个人也叫王平安,却是一个十六岁的唐朝人,是个富家子弟,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伺候自己的仆人,对了,还有个小童养媳。这个人喜爱读书,从小便手不离书,甚至把卧室改成了书房,书房里有他的上万卷书…… 而现在,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他已不再是现代的王平安,而是唐朝的王平安了! 难道,难道我穿越了?我从现代来到了古代?王平安再次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一脸泪痕的老妇人,动了动干涩的喉咙,低声道:“母亲?”根据他刚刚获得的记忆,这人就是他这世的母亲杨氏。 杨氏又惊又喜,儿子一直病着,从前天开始就不能开口说话了,她这做母亲的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求了多少次佛祖,现在见儿子醒来,还能叫母亲,自然欣喜万分,取出手帕,又擦起眼泪来,不过这次却是欢喜之泪了。 王平安心想:“我这是病了啊,只是不知得的什么病,记忆当中却没有这个。”他抬起手,轻按在自己脖子上,号起脉来。舌头在嘴里卷了卷,满嘴的苦涩。 他医术高明,而且现在这副新身体得的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眨眼功夫就确定了病因,不过是痢疾罢了。在唐朝这种病是会死人的,可在现代他随随便便就能开出十几种方子来,保管药到病除,他小神医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母亲,儿子这是……这是得了痢疾,还是热痢疾,对吧?”王平安轻声问道,虽然已经确诊,但毕竟是新身体,他还是问了问。 杨氏连忙点头,道:“不错,正是热痢疾,济生堂的成神医就是这么说的,他还给你开了药,我儿吃了,很快就会好了!”她露出笑容,嘴上安慰儿子,心中却是忐忑,都病了一个来月了,吃了几十剂药,可也没见好转,病反倒是越来越重,她对那个成神医的信心大是动摇,甚至有吃药再不好,干脆请个神婆来跳跳的念头。 确定是热痢疾就好办,王平安心中顿时现出了好几个速效方子,他道:“母亲,能将药方拿来给我看看吗?” 杨氏一愣,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看药方,不过儿子既然要看,让他看便是,起身出了书房,说了几句话,叫守候在外面的仆人去拿药方,她转身又回到床边,真可谓是寸步不离,对王平安疼爱到了极点。 过不多时,书房外响起脚步声,呼呼啦啦的来了一大群的人,为首一人和杨氏年纪相仿,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酱紫色绸袍,正是王平安这世的父亲王有财。王有财的身后跟着一大票的仆人,他们听说王平安醒了,都赶来看望。 王有财一进书房,便道:“平安醒了?”走到床前,低头来看王平安,见儿子也正看着自己,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道:“阿弥陀佛,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王平安小小声音地叫了声:“父亲!” 王有财脸上露出喜色,在杨氏身边坐下,轻轻拍着王平安的胳膊,道:“好好,能说话,太好了,太好了!”情绪激动,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杨氏道:“儿子要看药方呢,你拿来没有?” “拿来了,我把所有的药方都拿过来了!”王有财一招手,自有仆人送上药方。 王平安挣扎着要坐起来,杨氏忙给他在背后垫上只枕头,扶他靠着床背坐起来,嘴里柔声道:“坐一坐好,成天躺着,会生褥疮的。” 王平安接过药方,看了前面几张,微微摇头,这些药方大同小异,虽非一人开出,但都太过简单些,主药无非是大黄、朴硝、石膏、知母等药,而且剂量不小,身体强壮的人服了无妨,可是身子弱的人服了,怕是有害无益。这些方子里只有一个方子最是对症,药也最多,辅药当中多了芩、连、栀、柏等药,如果按着热痢疾来治,几剂下去,病情就会减轻。 他挥了挥手里的那个方子,道:“这方子挺好啊,怎地不见效果?” 王有财咦了声,问道:“儿啊,你会看药方?” 王平安嗯了声,随便一指书房,房里有书万卷,指不定哪本就是医书,他漫无目的地乱指,估计别人也无法查证。 果然,王有财和杨氏同时点头,他俩都念过私塾,识得些字,但也无非就是启蒙读物罢了,远不如王平安这么爱读书,书房里的书也是王平安叫人买的,他俩只管花钱,却都没看过,所以王平安随便乱指,他们就都以为王平安真的看过医书了,并不追问。 王有财道:“我儿念书破万卷,等日后身体好了,为父送你去长安,考个进士回来,光耀咱们王家门庭!” 杨氏却白了他一眼,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儿啊,这方子就是成神医给开的,儿说它有效,那它自然就是好的。唉,要是提早一个月就请成神医来看病,儿也不至于多受这许多的苦楚。” 王平安一呆,忙问道:“怎么,这个方子不是我刚有病时用的,而是病了一个月后才用的?”他拿着方子的手哆嗦了,如要真是如此,那这方子可就不是救人良方,而是杀人利器了。刚生病时用的药方,和病了一个月后用的药方,那能一样嘛! 杨氏点头道:“是啊。刚开始时找的是别的郎中,这帮人医术太差,治不好我儿,所以你爹爹便进了城里,找来成神医,这才得到这个药方的,这方子不对吗?” 王平安把方子往地上一扔,哼道:“这可真是庸医杀人不用刀!”什么成神医,开出这种方子来,哪可能成为神医,成为庸医还差不多。 第三章 有个小童养媳 第三章 有个小童养媳() 王有财和杨氏听他这么说,都是大吃一惊,他们关心儿子的病,现在听儿子说成神医是庸医,自然都是吃惊。 王有财忙道:“平安啊,你怎么知道这个方子不好用呢,成神医可是咱们徐州最好的医生!” 杨氏却不管别的,在她眼里能治好儿子病的就是神医,治不好的就是庸医,这就是唯一标准,别的都是废话!她气呼呼地道:“我早看出那个姓成的是个骗子,我儿说他是庸医,他就是庸医。儿放宽心,下次咱们不找他了,娘给你找个神婆来跳跳,再让丹若和你成亲,冲冲喜,你这病就好了!” 王平安想起来了,他确实有个小童养媳,叫丁丹若,是专门给他冲喜用的。杨氏关心儿子,别的不怕就怕他有病治不好,所以各种法儿都想到了。为防止别的人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个病秧子,所以干脆找了个孤女,从小养着当童养媳,就为了关键时刻冲喜用的。 王平安心想:“看来我这世的母亲竟是个美少女养成系的忠实拥护者,竟连冲喜用的童养媳都给我预备好了!” 他摇头道:“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再开个方子,按方抓药,用不了几天,我这病就能全好,我来口述,父亲来记录一下!” 王有财心中奇怪,忍不住摸了摸胡子,一不小心竟揪下几根,疼得他一咧嘴,问道:“平安,你会开药方?这药方可不是随便乱开的,吃错药会……会不妥的!”他本想说会死的,但死字不吉,他便改成不妥。 王平安心想父亲说得也对,以前的王平安顶多就是个书呆子,四书五经念得多了,可医术却不见得读过,冒然说会开药方,换谁都会起疑。 他道:“是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书房里的书太多,我一时也记不住是哪本了,但方子我却记得清楚。”见王有财还有迟疑之色,他便转头对杨氏道:“母亲,你信得过儿子的记忆力吗,儿子记性好着呢!” 杨氏立即点头,道:“为娘自是信得过我儿,儿的记性是最好的!”至于儿子为什么连本书的书名都没记住,却记住了药方,她倒是没有想到。 王有财性子随和,也不是较真的人,听杨氏这么说,他便在桌上铺好纸,提起笔来准备记药方。 王平安道:“罂粟壳四钱……” 王有财啊了一声,笔悬在空中迟迟不能下落,王平安后面说的什么,他便没听清,直等王平安把药方说完了,他才老脸憋得通红地道:“平安啊,罂粟壳是什么,头两个字怎么写呀?” 王平安一愣,心想:“难道唐时还没有罂粟这味药?不对啊,做为鸦片那是后世恶物,这时候的人不知也便罢了,但作为药材这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就使用了的,不该不知啊!” 他忙道:“罂粟壳便是阿芙蓉的壳。”见王有财还是茫然,他又道:“就是御米!”这是罂粟的另一个称呼。 王有财还是不知,杨氏却道:“御米就是皇上吃的米吧,这个不难求,为娘这就派人去长安,花钱托人给你弄上几石回来,尽可我儿放开量的吃。” 王平安笑道:“母亲误会了,御米是种药,就是罂粟,也就是米囊,也被称为囊子!”他又说出罂粟的两个别名。 王有财还是不明白,叹口气,道:“儿啊,看来你的方子确是良方,用的药材为父都没听说过,就是不知城里的药堂有没有这种药。” 王平安硬起头皮,道:“这味药也有人称之为象谷的!”要是再没听过这个名字,那他也真就没法了,只好换方子了。 象谷二字一出口,王有财啊了声,脸上现出喜色,王平安心底一松,看来唐朝人管罂粟叫象谷,这时确实是有这味药的,这就妥了。却听王有财道:“这两个字为父倒是会写!”弄了半天,他面现喜色,不是因为听说过这味药,而是因为他会写这两个字。 王平安心想:“看来二老是真的对药物半点不懂。嗯,也对,如果真的懂,也就不会让我一直病着了。”他又把后面的药物说了遍,其它药物倒是普通,无非是山药、秦皮、干姜、地榆、白头翁、石榴皮等药。 最后,王平安道:“父亲,你派人抓药时要告诉药堂伙计,这个方子是仿桃花汤的,是加固涩之品,所以煎药时要用煎桃花汤的方法煎药,这点可别弄错了。” 王有财点头道:“为父亲自去城里抓药,再将药堂伙计请一个回家来,让他按方煎药,咱们让他怎样煎,他便怎样煎!”说着,将药方上的墨迹吹干,放入怀中,要亲自去城里抓药。 王平安道:“父亲,还是派人去吧,何需你亲自进城?” 王有财回头道:“别人为父信不过,还是亲自走一趟吧。平安你好生养病便是。”说罢,出了书房,招呼仆人套车,进城去了。 见丈夫走了,杨氏轻轻抚了抚王平安的头发,让他重新躺好,又替他掖好被角,道:“我儿说了这许多话,想必累了,歇息一会吧。想吃什么,娘叫厨房给你做?” 这世的父母如此关心自己,王平安心中感动,可这世的身子却是久病不愈,只说了这一小会儿的话,便感疲惫。他道:“娘照顾儿子,这几日都是不眠不休,自然更累,娘也回房休息吧,莫要为了儿子的病,将娘也累倒了。” 杨氏这些天来照顾王平安,真可谓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现见儿子病情有所好转,还出言安慰自己,做母亲的心中欢喜,当真是无法形容,直感这些日子不管多辛苦,都是值得的。她又拍拍了王平安的被子,嘱咐一番,这才回房休息去了。 王平安确实累了,闭上眼睛想睡上一会儿,可迷迷糊糊的却似睡非睡,这是久病必虚的表现之一,好在没有恶梦缠身,否则更加难受。似睡非睡之间,听到屋中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轻手轻脚的来到了他的床前。 王平安轻轻嗯了声,心想:“母亲不放心我,又回来了?”他慢慢睁开眼睛,侧过头去,却见床前站着的不是他的母亲杨氏,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少女中等身材,乌发如瀑,脸蛋白皙,模样十分清秀,穿着一身丫环的衣服,却又比丫环的衣服多了些小小饰品。少女正用漂亮的杏仁眼看着自己。 前世的记忆被唤了起来,王平安轻声道:“是丹若啊。” 第四章 治热痢疾的药方 第四章 治热痢疾的药方() 前世的记忆被唤了起来,王平安轻声道:“是丹若啊?” 少女正是杨氏美少女养成计划的杰作,王平安的童养媳丁丹若。丁丹若见他醒了过来,小脸刷地就白了,小小声音地道:“少,少爷,奴婢吵到你了吗?” 虽然她是王家的童养媳,但地位比普通的丫环也高不到哪去,事实上就是个丫环,只不过是能在关键时刻,也就是王平安病得快不行时,能有冲喜这个“特殊功能”罢了。如果王平安以后病好了,那么杨氏必会向别的大户人家提亲,给王平安明媒正娶个妻子,那么她顶多只能做个妾,要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个厉害角色,醋劲奇大的那种,那她连妾都做不成,只能当一辈子的使唤丫头。 以前的王平安由于总生病,脾气也就不是很好,对丁丹若更没有另眼看待这一说,呼喝打骂倒是没有,但斥责却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少女见他醒了,以为是被自己的脚步声吵醒的,心中害怕,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站在床边,等着少爷发脾气。 此时的王平安已非彼时的王少爷,脾气好得很,更没随意斥责别人的习惯。见少女有害怕的意思,王平安微微笑了笑,道:“你没吵着我,是我一直没睡着,身上有点难受,你把窗子打开,让我透透气。” 丁丹若连忙摇头,小声道:“窗子可不能打开,会着凉的,少爷的病怕见风。” 王平安笑道:“谁告诉你这病怕见风的?普通的痢疾如果治得快,倒是没什么,可要是病得时间久了,痢疾迁延,便会正虚而邪恋,转为休息痢,中医上管这个叫‘关门留寇’……唉,说了你也不懂!” 丁丹若见他态度和蔼,和以前大不一样,心中虽然纳闷儿,可还是不敢照他的话做,只是摇头道:“少爷看的书多,明白的事理就多,奴婢是万万及不上的。可窗子要是打开了,夫人就会打奴婢了。” “你是怕挨打呀!”王平安笑了笑,他坐起身子,道:“那就不开窗子。你打盆水来,我想洗洗脸。” 丁丹若忙答应一声,书房里便有洗漱用品,还备有热水,她从壶里倒出热水,调好水温,端了脸盆和手巾过来。王平安身子虚,洗脸有点吃力,少女让他坐着,她则用湿手巾给他擦脸擦手,服侍得要有多周到,就有多周到。 王平安见手巾擦完后,一点都不脏,估计着天天都有人给他擦。他又道:“我想解手,你……你扶我去吧!”记忆中他可是知道自己上茅房也要被小姑娘伺候的,可他必竟不是以前那个大少爷,所以说出这话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丁丹若忙道:“奴婢这就去给你端马桶。”跑到书房的角落里,提了个红漆马桶过来,放在床边,扶着王平安下床。紧接着,小姑娘面对着王平安,蹲下身子,去解他的裤子。 王平安吓了一跳,心头砰砰,他的记忆里可是有“蹲马桶的全套流程”的,可这套流程实在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他连忙道:“我我,我自己解就成,你忙你的去吧!” 丁丹若啊了一声,抬起头,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满眼全是不解,她道:“少爷不要奴婢伺候吗,是奴婢伺候得不好吗?” “没没,你伺候得……那个很好,我还是自己来吧,你出去吧,我解手……那个很臭的!”王平安尴尬地道。 “哦,可以前都是奴婢伺候你的呀!”丁丹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恐惧地道:“少爷是嫌弃奴婢,要赶奴婢走吗?”她是个孤女,最怕的便是被赶走,一想到少爷嫌弃自己伺候得不好,她顿时小嘴一扁,两眼红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王平安一咧嘴,你看我这一客气,反倒把小姑娘给吓着了!好吧,那我就奢靡一把,当一回唐朝大少爷。他道:“好好,还要你伺候,你继续,继续吧!” 丁丹若这才破涕为笑,小手拍了拍胸口,道:“吓死奴婢了,还以为少爷不要我了呢!”她素手轻挥,解开了王平安的裤子,一脱到底儿,王平安的下半shen就清洁溜溜,非常凉快了! 少女扶他在马桶上坐好,怕他着凉,还在上面加盖了一条小小的毯子,看毯子的大小,竟是专门在蹲马桶时用的。 王平安难得脸红一次,这事如果放在现代,解手时有小美女全程如此伺候,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别说让小美女伺候了,就是跟她说一句,都有可能被抽;可在唐朝,这却又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不让小美女伺候,她还不愿意呢! 王平安心想:“幸亏这身子虚,要不然小小平安非得立正不可,那丢人可丢大了!”他蹲马桶,而丁丹若就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王平安终究不是唐朝大少爷,在有人旁观的情况下,没法做到“心无旁骛”,为了缓解尴尬,他道:“丹若,丹若,你知道丹若是什么意思吗?” 丁丹若伺候他解手,丝毫不觉尴尬,可听王平安这么一问,小脸立时红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丹若是石榴的别称,石榴多子,夫人说,说……” 王平安忽然明白了,他刚才是觉得丹若这个名字很好听,很文雅,所以没话找话,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勉得自己拉臭臭的时候,少女旁观,让他太尴尬。可这一问,更尴尬了。丹若是石榴的别称,石榴多子,杨氏给丁丹若取这个名字,自然是希望她以后能给王平安多生儿子,话题转移到了生孩子上,尴尬程度也不见得小多少! 过了一会儿,王平安道:“好了,给我草纸吧!” 丁丹若嗯了声,将他膝盖上的毯子拿掉,又将他的内衣撩起,让他稍稍起身向前弯腰,露出屁屁! 王平安忙道:“别别,还是我自己来吧!” 丁丹若觉得少爷今天怪怪的,她道:“还是奴婢来吧!”拿起草纸,把王平安的屁屁擦了个干净。小手温柔,服侍得非常到位! 王平安脸红脖子粗,心想:“太奢靡了,实在是太奢靡了,我都成了纨绔子弟了!” 丁丹若又给他穿好裤子,扶他重新躺到**,这才出去倒马桶,临出去前,将檀香炉的香火调得大了些。 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影,王平安长长吐出口气,小姑娘模样可爱,只是有些胆小,可能是平常总被人呼来喝去的关系吧,要换在现代,这年纪这相貌,正是朝气勃勃,青春靓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好时光。没想到自己一穿越,竟混上了旧社会地主老财的生活,有了这么个漂亮的小童养媳供自己压迫,人生真是让人感叹啊! 王有财拿了药方,让仆人驾着马车进了徐州城,直奔城里最大的药铺济生堂,济生堂便是成神医开的,成神医名叫成济生,称得上是徐州第一名医,他家的药铺自然也是最大的,药材最全,如果某种药材在济生堂买不到,那么在徐州其它药铺就也买不到,只能去洛阳或者长安买了。 来到济生堂,王有财问小伙计成济生是否在家,小伙计说不在,成神医出诊了,现在只有坐堂医生在,医术也不差,王有财便让坐堂医生出来。 唐时没有象现代一样的医院,医生都兼开药铺,外堂抓药,内堂看病,而不出诊的医生,则称为坐堂医生。“坐堂”二字来源于名医张仲景,因为他在自家堂上给病人看病,所以世人称之为坐堂。宋朝开始则称药铺里的医生为坐堂大夫,而走街窜巷给人看病的医生称为铃医。“医生”二字便是源于唐朝,而“大夫”或“郎中”这种称呼是宋代以后才有的。 能在徐州最大的药铺里当坐堂医生,那医术肯定是不弱的,而且是成济生的本家,王有财想让他看看儿子开的药方,到底好不好使。 王有财是大财主,坐堂医生自然巴结,听说他是来抓药的,坐堂医生笑道:“王老爷,您家要是用药,派个人来便成,何劳您亲自跑一趟呢!” 王有财也不费话,直接拿出药方,道:“我儿子得了热痢疾,就是你们成神医给看的,这事你知道吧?” 坐堂医生陪笑道:“我自然知道,小公子的病情可有好转?” 王有财哼了声,道:“如有好转,我何必亲自跑来?你替我看看这个方子,可用不可用?” 坐堂医生接过方子看了看,抬头问道:“王老爷,这是谁给您家小公子开的方子啊?这方子完全不对啊,您可千万不能用,药可不是乱吃的,需知庸医杀人不用刀啊!” 王有财一听,嘿了声,心想:“这话怎么跟我儿子说的一模一样啊!” 第五章 一剂见效 第五章 一剂见效() 王有财一听,嘿了声,心想:“这话怎么跟我儿子说的一模一样啊!”他心中对儿子开的药方终究还是有些疑虑,必竟以前王平安从来没开过药方,这是头一回。 王有财问坐堂医生道:“这么说,你看这药方是有点问题?” 坐堂医生嘿然道:“这哪是有点儿问题,问题太大了!”他指着药方道:“贵公子得的是热痢疾,我家成先生开的那剂药用的是内热外达法,要把体内的邪热泄出来啊。可你看这个方子,这根本就是固涩的,体内的邪热本来就够多了,泄之唯恐不及,哪还能留在体内呢?吃了这剂药,小公子的病别说好了,有可能更重,这方子绝对不能用!” 坐堂医生说得斩钉截铁,就差当着王有财的面撕药方了! 王有财皱起眉头,道:“我儿子也说了,这药是仿桃花汤的,确实是用来固……固什么来着,反正不是固本!”他不太懂医学上的说法。 “是固涩,收涩固脱之义!”坐堂医生嗤之以鼻,摇了摇头,把药方还给王有财,道:“还是照我家成先生开的药方抓药吧,再吃几剂,保准见好!” 王有财也摇了摇头,道:“成先生的药方自然是好的,可我儿子越吃病情越重,我看还是换药方吧,如还是不行,那再请成神医给看。就按这个方子抓药,还有找个小伙计跟我一块走,让他到我家煎药去!” 坐堂医生脸露难色,当医生的最烦的就是这种病患,自己特别有主见,不听医嘱,自己乱吃药,吃坏了身子,反会怪医生当初为什么不劝他。可王有财却不是普通的病患家属,那是徐州有名的大财主,坐堂医生不好说难听的,只好道:“王老爷,要不然你看这么着,你在这等会儿,我家成先生说不定这就回来了,让他给你看看这方子,岂不更好?” 王有财眼睛一亮,问道:“莫非成神医还有更好的方子,上次没给我儿子用?” 坐堂医生连忙把脑袋摇得象个波浪鼓,苦笑道:“那怎么可能,我家先生已经把最好的药方开给你了,哪可能用差的糊弄您呢?” “那还是算了吧!既然没有更好的方子,我又何必在这里等?你快快叫伙计抓好药,我还要回家照顾儿子呢!”王有财道。 坐堂医生见劝不动他,气道:“王老爷,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您家小公子要是吃了这方子上的药,病情加重,出了不忍言的事情,您到时候可别怪到我们卖药的头上,我们只卖了你药,可没出方子!” 王有财迟疑了,俗话说关心则乱,这事要放别人身上,他绝对可以很硬气地说:“不关你们的事儿,一切后果我自行负责!”可得病的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实怕方子不好使,害了儿子性命,那他自己非得后悔得上吊不可! 见他犹豫,坐堂医生道:“要不然还按着我家先生开的方子,您再抓几剂药,回去给小公子服了?” 王有财当即摇头,儿子王平安开的药方好不好使尚未可知,可成神医开的药方好不好使,他却清清楚楚,差点把儿子吃得咽气,那能叫好使吗! 他道:“你还是按着这个方子把药抓了吧,然后派个伙计跟我走,要不你跟我走一趟也成。” 坐堂医生叹了口气,道:“我是走不开的,不过我派店里最好的伙计跟你去一趟吧!”离了内堂,亲自去外面配药。不多时,他提了三串药包进来,递给王有财,道:“王老爷,您不听劝,那我也没办法。这是您要的药,另外两剂,一剂是泻药,一剂是呕吐药。如果小公子服了药后,身子不适,你赶紧给他服另外两剂,把体内的残药排出来。不过小公子病了这许久,上吐下泻的,怕是也难受得很啊!” 王有财接过药包,叹了口,道:“多谢你想得周全,要是真有意外,我派人快马来请成神医便是!”付了药钱,出门上车,回转五里村。 坐堂医生送到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摇头叹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乱吃东西都不行,何况乱吃药呢!好好一个孩子,摊上这么个爹!”回了内堂,想了想,提笔将刚才的药方默写下来,准备等成神医回来,给他看。 王有财坐着马车,一路急赶,回了自家大宅,一进门便问儿子如何,自有仆人上前通报,说少爷一切安好,不过好象又泄了几回。 王有财让跟来的济生堂药铺伙计去煎药,他则回了卧房去见老妻,把坐堂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杨氏听罢,也开始害怕起来,怕儿子开的药方不妥。两人一起来到王平安的书房。 王平安此时难受之极,他得的是痢疾,泻腹是难免的,何况他吃错了药,泄得更加严重,泄过一回之后,又泄了两回,第一回还能下床,后来两回竟连床都下不了,直接泄在**被中,幸亏有丁丹若在旁伺候,给他擦洗换被,要不然他可有得罪受了。 王有财和杨氏进了书房,见儿子脸色苍白地躺着不动,眼睛闭得紧紧的,忙问丁丹若。小姑娘把情况一说,王有财和杨氏的脸色也都白了,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姓成的给开的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吃了!”药不好使,成神医立马儿变成了姓成的。 杨氏虽是女子,行事却比男人还要干脆,道:“老头子,就按儿子开的药方吃药吧!如果儿子有什么不测,我也不活了,随儿子一起走,到阴间去照顾他!” 王有财气道:“你说这话干嘛,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 两人不顾腥臭,坐在床边,看着王平安。王平安听到他们说话,睁开眼道:“爹,娘,那药抓回来没有?” 杨氏忙道:“抓回来了,你爹叫人煎着呢,一会就好。” 王有财却道:“平安啊,那药方你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是否真的有效,以前有没有人用过啊?” 王平安躺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身子太虚,想要好好笑笑都不成。他道:“岂止有效,我服了这药,一刻钟便能止泄,四个小时……两个时辰就能下地进食,此后两天每天两剂,不出三天这病就好,这是速效方子,肯定没有问题。” 痢疾在唐朝确是要命的恶疾,可放一千多年后,传统医学早把这种病研究个透彻,经典名方无数,如果王平安连速效方子都开不出,他哪还有资格被称为小神医。 杨氏擦了擦眼泪,道:“但愿如此,我儿吉人自有天相,小病小灾的哪能……”声音哽塞,说不下去了,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王有财唉声叹气,他可不信儿子说的话,病了一个来月了,吃药无数,连徐州城里最好的大夫都失手治不好,儿子自己开药方,竟说三天就能全好,这怎么可能?莫非吃的不是汤药,而是天上的仙丹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济生堂的伙计煎好了药,叫仆人端着进来,他也跟了过来。小伙计站在书房门外,不敢进来,只是说道:“王老爷,王太太,中间那碗是你们要的药,左边的是泻药,右边的是呕吐药,可别服错了!” 王平安被丁丹若扶了起来,他轻轻哼了声,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开泻药干什么,我不吃这个都拉到**了,吃了还不得把直肠拉出来!”几大口把自己开的药喝下,又躺回**,闭目养神。 小伙计摇头叹气,心想:“惯孩子也没这么个惯法,他自己开药方,说好使,你们还真敢让他吃?乱吃药,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王家上下仆人都守候在书房外面,仆人们都听说少爷自己开药方的事了,而且似乎开的药方还不对头,可老爷夫人却真肯让他吃,莫非是看少爷病得痛苦,想让他长痛不如短痛…… 王平安在**足足躺了半个时辰,说来也怪,这半个时辰他竟一次也未再泄。王有财和杨氏看在眼里,心中都想,莫非这药真的有点效果? 又过了一会儿,王平安睁开眼,道:“把被褥都换了吧,潮乎乎的我躺着难受。”说着,他慢慢坐起身,撩开被子,也不用人扶,自己下地了! 书房里书房外,一片抽气惊讶之声! 第六章 唐朝的神医跑来了 第六章 唐朝的神医跑来了() 杨氏叫道:“我儿,我的心肝肉肉,你的病好了?” 王有财则叫道:“这这,这个药方当真有效!” 王家的仆人们都是一片欢呼,他们刚刚还以为老爷夫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不成想黑发人却从**站起来了!王平安必竟是他们的少爷,是王家日后的家主,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少东家,他不死,就味意着他们的饭碗在以后几十年内不会被砸,仆人们自然高兴! 济生堂的小伙计却和众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他惊骇得几乎晕倒,说什么也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从小便在济生堂当学徒,早在他出生之前,成济生的神医名头便响彻徐州,在他心中成济生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从来都坚信一点,那就是自家先生治不好的病,在徐州城就谁也治不好,根本不存在意外! 可眼前的情景却完全颠覆了小伙计以前的认知,王平安这个病秧子,刚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等死,听仆人们说已经拉在**了,完全没得救。可这病秧子自己开了剂莫名其妙的药,吃了之后竟然半个时辰就能下地了! 这可能吗?这绝对不可能!这是幻觉!小伙计啪啪抽了自己两个嘴巴……疼,不是幻觉! 古代人总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说养病需要时间,而现代人也都认为中医是慢郎中,不象西医那样,吃药就见效!事实上这些认识只说对了一半,中医没有速效药吗?错,中医不仅有速效药,而且还很多!前提是只要找准病因,辩证清楚,那有不少病,是只需几剂药就能治好的,甚至有些看似极重的病,只需一剂药,服下去就见效的,也不在少数! 中华传统医学,经过数千年的锤炼,博大精深,岂容旁人小觑! 王平安久病不愈,虽然他自己开的药见效极快,可也没到能连跑带跳的程度,站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模样虽然狼狈,可精气却有所恢复,半死不活的样子却是没有了。他冲满脸喜色的丁丹若道:“还傻站着干嘛,快点换被褥啊!” 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应一声,将**潮乎乎的被褥换下,刚才王平安在上面躺着,她没法全都换掉,现在正好,换了个彻底,书房里有好几床备用被褥,换起来倒也方便。 杨氏上前扶住王平安,眼泪又流下来了,道:“儿啊,你这是全好了?” 王平安笑了笑,道:“哪有这么快,至少要五剂药,三天功夫才行!” 杨氏追问道:“算上今天是三天吧?”她恨不得儿子马上就好,现在就好! 王平安点头道:“娘说得对,是算上今天!” 杨氏又惊又喜,扶着王平安的胳膊哭道:“我的儿啊,这些日子你可把娘愁坏了,娘差点活不下去了呀!” 王有财也上前扶住了王平安的另一只胳膊,却道:“老婆子你胡说什么,儿子病不好你哭,儿子病好了你还是哭,除了哭就不会点别的!” 丁丹若将**被褥换好,老两口扶着儿子重新回**躺好,正要寻问这药怎么就这么好使,到底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却听外面有人干嚎一声,转头看去,竟是济生堂的小伙计! 这小伙计再顾不得礼数,几步窜进书房,奔到床边,上前就去抓王平安的手,嘴里道:“不可能的,不吃我家先生的药,这病岂能治好,定是假的!”表情激动,貌似疯癫。 王有财大怒,反手就是一记耳光,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说儿子病好是假的,正触动他的忌讳,岂有不动怒打人之理! 小伙计被抽得原地转了个圈子,这一个耳光把他给打醒了,他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他现在在别人家里呢,这里可不是济生堂。他捂着腮帮子,苦着脸道:“王老爷息怒,小人没有恶意,是想给小少爷把把脉!” 杨氏现在对济生堂相当不满,吃他们的药差点把儿子吃死,现在又来胡说八道,她气道:“真真气人,你要是会把脉,早就出师自立门户了!快快走吧,回去告诉你师傅,让他收拾收拾,别再当医生了,改行当骗子去算了,当什么神医,神棍都比他强!” 小伙计满脸通红,想为自家先生辩解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临来之时,坐堂医生斩钉截铁地说这药方不好使,甚至连泻药和呕吐药都给开出来了,他还给煎制出来,一起端上。可现在那被说成是不好使的药,奇迹般地将王平安的病给治好了,这岂不是从反面证明,他们济生堂用药有误吗,那药可是成济生亲自给开的,他想为自家先生辩解,可又如何辩解呢? 王平安看他难堪,便道:“爹,娘,莫要这么说他。成神医还是有手段的,医生开错药也属平常,儿子这病不是好了吗,就不要多说了!” 杨氏不理小伙计,坐在床边,道:“还是我儿心善,依你就是!” 王有财哼了声,挥手道:“管家,给他拿两吊钱,打发走人,莫要留在这里看着碍眼!” 仆人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赶小伙计。小伙计却舍不得走,硬着头皮道:“少爷,你不是说得再吃几剂药吗,我还得给你煎药呢!”他想留下来看看,这药到底能不能完全将病治好,他好回去和成济生说清,免得被骂,还稀里糊涂的。 王平安道:“多谢了。前时我身子虚,无法指导家人煎药,现在身子好转,我让家里人煎制便是,你回去吧,辛苦你了!” 丁丹若小声道:“少爷,你教我煎药吧,我学做事快得很。” 王平安嗯了声,小姑娘温柔体贴,为人又仔细,自己的医术倒可传她一些。 小伙计无法,只好离去,一出王宅便即飞奔,他心里着急,想把这事快点告知成济生。 杨氏见儿子好了,便问道:“儿啊,你想吃些什么,娘亲自下厨给你做,这些日子你吃得少,娘都心疼死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娘给儿子煮几个鸡蛋吧,拿块生姜,捣碎了加到鸡蛋里蒸熟,儿子现在胃弱,吃不得别的。” 杨氏又道:“要不要娘给你熬点参汤,或者肉汤什么的,给你补补身子?”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白米粥就好了……”他看了眼丁丹若,又道:“粥里可以加点丹若皮,就是石榴皮,儿子现在喝这种粥,正和养生之法。” 丁丹若脸红了,低下头不吱声。 杨氏拍手笑道:“好好,娘这就给你做去。” 济生堂。 被称为成神医的成济生出诊,直到半夜才回来。他已年过五十,但依旧精力充沛,这于平时保养有关,他相貌出众,留着漂亮的胡须,光看外表不象是五十多岁的人,倒有些象刚刚四十出头。 一回到济生堂,便见堂上仍亮着灯,坐堂医生守在店内。成济生奇怪地道:“你今天倒是勤快,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睡觉。” 坐堂医生满脸的苦笑,道:“先生,今天白天出事了,我一直等你回来,哪敢先回去睡觉!”他便把白天的事如实说了一遍,并递上那个药方。 成济生听完他的话,眉头已然皱起,再接过方子一看,登时显出怒色,他行医半生,只扫了一眼药方,便知不妙。他气道:“你真是糊涂,这种药也敢开给王家,难道你不知王家少年得的是热痢疾吗,吃了这种药岂不是要他性命!医者父母心,你怎可如此不负责任!” 坐堂医生一脸委屈,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还特地告诉王家老爷,我们只卖他药,却不是给他开的方子,他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可跟咱们济生堂没有半点关系!” 成济生更加生气,呵斥道:“只知推卸责任,却不顾病人死活,这是医生该做的事吗?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吗?还有,为什么不等我回来,眼睁睁的你就让王家人走了,你这不是害人吗!” 坐堂医生知道成济生的脾气,真是个好医生,如果不是这份负责任劲,他也不能得到徐州百姓的爱戴,也不可能被人称为神医。医生不仅仅要有医术,更要有医德! 坐堂医生道:“先生莫急,我不是派个伙计跟去了王家吗,要是出事,伙计会回来报信儿的!” 成济生哼了声:“人命关天,耽误不得!”转身就走,快步出了药铺,连夜就要赶去五里村。 坐堂医生追了出来,叫道:“先生,先生,这时城门都关了,你出不去的呀!” 第七章 辨证 第七章 辨证() 成济生心急病人,别看他年纪不小,可跑得却挺快,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城门。一到城门口,看到紧闭的城门,这才想起来,城门已关,不到明天早晨是不会开的。 成济生浑身大汗,就在城门口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喘气。有守门的卫兵认得他,忙过来打招呼,问成神医你这是怎么啦,大半夜的跑到门口来干什么? 成济生并不隐瞒,将事情说了。从这点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如果换了别人,甭说不会大半夜的跑来急着出城,就连抓错药的事都不会提。但成济生却了,并还请卫兵通融,能不能把城门开个小缝,偷偷放他出去。 卫兵哪敢放他出去,却对他心急病人的事很感动。一个卫兵上来道:“成神医,其实城外面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也是跑得浑身是汗,进不来城,我们看着好象是你家的伙计,不知有什么急事。你要是不来我们也没把这当回事,你一来我们就想起来了,那小伙计现在还在城门外蹲着呢!” 成济生听他这般说,猛地站起身,脑中一阵眩晕,心想:“坏了,看来王家少年出事了!”他连连跺脚,道:“我家伙计定是来找我的,让我出城去给王家小公子看病,那小公子……唉!” “这也不能怪你呀,是他们自己乱吃药的!”卫兵道:“开城门我们不敢,但让你上城去说几句话,那还是可以的,要不你问问你家伙计,那小公子到底怎么着了?” 成济生忙道:“多谢这位兄弟!”跟着卫兵上了城墙。卫兵扯着嗓子向下吆喝,把城墙根儿底下蹲着的小伙计叫起来,和成济生讲话。 城底下的小伙计正是从王平安家里出来的那个,他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城门口,城门却关了,他只好等候在门外,打算明早一开门就赶回药铺。这时见他家先生亲自来了,忙跳起身,直着嗓子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成济生手扶城垛,听过之后大是惊疑,心想:“不可能啊,我的方子岂有不好用之理。那可是成方,从汉朝开始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治热痢疾绝对好使,我这些年没治好一百人,也有**十人了,半次失手都无,这次怎会不好使?”他心中存有疑惑,一时间便没说话。 然而他不说话,别人说了。守门的卫兵在旁边听着呢,其中有一个卫兵叫道:“我说那个谁,你看那个姓王的小公子能下床了,可是不是呼呼喘粗气,说话又急又快?” 下面的小伙计一回忆,喘粗气倒是有,可说话又急又快却是没有,他道:“好象是喘粗气……” 上面的卫兵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叫道:“这就对了,这叫回光返照,当初我爷爷过世时,就有过这事儿,这是交待遗嘱呢,姓王的小公子肯定也是这样!” 他的嗓门奇大,城门口守卫的兵丁足足有两哨人,本来也没几个人注意这边,听他嗷嗷这一叫,便都过来,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这卫兵挺爱嚼舌头,把事情添油加醋,加入不少自己的想象,如此这般的一通述说。卫兵们听后,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成济生来,都说这事并不怪他。 成济生对自己的药方极有信心,心想没准真的是回光返照。一想到这个,他更急了,非要出城不可,那是一条人命啊,他去得及时些,没准能救回来呢! 卫兵们拗不过他,只好找一个大筐,用绳子将他顺了下去,小伙计在外面接住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连夜往五里村赶。等赶到五里村时,已是月过中天,到后半夜了。 来到王宅门外,成济生松了口气,道:“还好,咱们走得快,来得及时。”他没听到宅内传出哭声,便估计着王平安没事,否则他是王家独子,一旦死去,那王家非得哭个震天动地不可,那可能如此安静。 小伙计上前拍打门环,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里面探出个人头,正是守门仆人。守门仆人见成济生来到,吃了一惊,忙将他请了进来,自己飞奔到后宅通报。 过不多时,王有财出来了,他早已安歇,儿子病情大好,他的心情也是大好,这晚睡得格外香甜,忽被仆人叫起,说是成济生来了,他便出来看看。这一出来便看到成济生坐在门房里,全身衣服湿透,原本漂亮的胡须也乱蓬蓬的。 王有财老于世故,哪能不明白成济生为什么这么晚的跑来,心中倒也感动。本来他对成济生印象大坏,恨他给儿子开错了药,可眼下成济生漏夜前来,责备的话也便说不出口了! 成济生见他出来,忙道:“王老爷,我怕你家小公子出事,连夜赶来,是被卫兵从城门上用大筐顺下来的,来得匆忙,还望您不要见怪!” 王有财唉了声,道:“成神……成先生一片好心,我哪能见怪呢!”本想称他神医,临时改口,改称先生了。 成济生道:“我想看看小公子,现在方便吗?” 王有财想了想,点头道:“你随我来吧!”这要换成杨氏出来见客,肯定说不行,这么晚了不许打扰儿子,可他必竟好说话些,便带着成济生去了书房。 王平安早就睡下,丁丹若睡在外间,听自家老爷来了,忙把门打开,将王有财和成济生一齐让进书房。屋里亮起灯火,王平安也醒了。 成济生也不客气,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从被中轻轻拿出王平安的一只手,号起脉来。王平安心想:“这就是成神医吧?这人倒也不错,怕我有事,竟大半夜的赶来。”对成济生好感顿生。 成济生皱着眉头,号完一只手,又号另一只,好半天才松开,忽然间打了个喷嚏。擦擦嘴角,撸撸胡子,道:“怪了!” 王有财忙道:“怎么怪了,可是病情又有变化?” 成济生点了点头,满眼疑惑地道:“是变了,变好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有财这才松了口气,心想:“你说话大喘气,可把我吓了一跳。”得意地道:“成先生不知,我儿平安久病成医,自己从书上看到个方子,按方抓药,一剂见效,这病已然好……好得差不多了!” 成济生哦了声,道:“王公子,你真的是服了那个方子上的药,所以才好的?那方子我看过了,乃是固涩之方,对你的病情大是不利啊!你看的是什么书,可否借成某一观?” 王平安坐起身来,心想:“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书去,你想看我却没有书让你看!”他道:“前些日子胡乱翻书,记的一个方子,现在却忘了是哪本书了。” 成济生看了眼书房里成千上万卷的书册,一皱眉头,道:“凡是药方,必有指导如何用此方之法,想必小公子看到了。而你这方子和我开的方子南辕北辙,功效绝然不同,你可否愿意与成某辨证?” 王平安心中一喜,他在现代时极少有机会和人辨证,而辨证却是中医治病极重要的一个环节,可以分析症候,明确诊断,通过辨证,可大大提高医生的医术。在现代时这种能和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辨证机会极少,不成想到了唐朝,却有个神医愿意与他辨证,他自是求之不得! 他当即点头道:“好,不如请成神医先行辨证!” 成济生摇头道:“我没治好你的病,神医二字实不敢当。前几日我来给你看病,见你脉来弦数而促,舌苔满布垢厚,额头烫手,高温不退,是以我断此乃伏热郁湿互阻肠胃,近因表感新凉,内夹食滞触发,伏邪来势险重,当防昏闭变端。可对?” 王有财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没怎么听明白,问道:“成先生,你是说平安他吃完饭后不消化,所以得的这个病吧?” 成济生眉头大皱,想摇头,又想点头,感觉大有对牛弹琴的意思。用眼看向王平安,心想:“这孩子就算看过医书,估计也只是随便翻翻,能听懂我的话么?” 却见王平安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成先生说得对。” 成济生精神一振,伸出四个手指,道:“我用便是四字疗法,内热外达,可对?” 王平安又点头道:“不错,成先生用的方法对极!” 王有财一拍手,在旁大声道:“既然都是不错,那怎么治不好病呢?” 成济生盯着王平安的眼睛,道:“可否解惑?” 第八章 左邻右舍都来贺喜 第八章 左邻右舍都来贺喜() 王平安坐直了身子,道:“成先生,用药需当因人而宜,这点你自是清楚的了!” 成济生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王平安又道:“我原先身子就虚,得了热痢之后,先是请过其他医生来看,他们开的药其实和成先生你开的药大同小异,只不过你开的药更加妥帖些。然而,因为我身子虚,那些医生开的药方虽然有效,却是不能及时治好,所以我的热痢转成了休息痢……” “哦,休息痢?这是什么说法?”成济生不解地道。 王平安心想:“这个一时半会还真解释不清,我总不能给他上堂理论课吧!”他含糊地说:“可以理解成久病不愈,所以病情变化,先权当这么理解吧!” 成济生又哦了一声,没再提问,静静地听下去。 王平安道:“你的方子是极好用的,如果我刚一发病,便用你的方子,那肯定很快痊愈。只不过你那方子的剂量也得稍减才行啊,要不然我还是受不了。” 成济生撸起胡子来,道:“老夫原本也有此念,但又想可能是先前那些方子太过粗糙,药力不大,所以才没减量,用以攻伐……”忽然间,他啊地一声,目瞪口呆,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行医半生,有些事情不用别人挑明,只需给个因头,自己就能想明白。 王平安微微一笑,道:“我都病了一个月了,还攻伐,我受得了吗?” 成济生慢慢站起身,神情有些恍惚,一步一晃地出了书房,站在院中,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有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儿子,道:“平安啊,这就辨证完了,爹没听明白啊,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丁丹若一直守在旁边,见王平安小大人似的说话,把赫赫有名的成神医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干脆出去仰望星空了,心中不免好笑,插口道:“少爷自然是辨赢了,要不然成先生能出去嘛!” 王有财露出喜色,呵呵笑道:“那我就明白了!” 屋外的小伙计见成济生出来了,上前道:“先生,先生?”见成济生目光呆滞,抬头不说话,他吓了一跳,忙道:“先生,你怎么啦?”轻轻推了成济生一把。 成济生回过神来,不理小伙计,大步进屋,冲王平安一鞠到地,道:“是老夫用错药了。当时你身子已虚,我却用了大量硝黄,以至攻伐过度,使你脾胃大伤,不能收摄,而你仿桃花汤加固涩之品,反其道行之,所以一剂见效,病情立时好转。成某受教了!” 他顿了顿,道:“老夫有一事相求。小公子你是从哪本医书上看到的这个方子?老夫确信,此方必挟有案例,可否借老夫一观?”如同嗜酒者见到甘酿,他实在忍耐不住好奇,非常想看看那本医书。 王平安心想:“你要想看到有关医书,怕得多活几百年,至少要到宋朝,才有类似医书出现。”摇头道:“我真的忘了是哪本书了!” 成济生脸色一黯,以为王平安不肯将医书示人,想来也对,能记载这种速效方的医书,必是千金不换,说不定还是孤本秘籍,哪可能给外人观瞧。他道:“是老夫唐突了。” 王有财也以为王平安不愿意把书给成济生看呢,心中大夸儿子,别看儿子年纪小,却懂事得很,那本医书肯定珍贵得很,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上前打圆场道:“成先生辛苦了,请随我到客房休息吧!” 成济生叹了口气,冲王平安点点头,转身随王有财出去了。 王平安心里挺舒服,又躺下了,丁丹若却不去睡觉,问道:“少爷,你比成先生的医术还高明,他治不好的病,你却能治好,看来多读书确是有好处的。” 王平安摇头道:“那也不一定是成先生医术不高的原因,术业有专攻,也许他并不擅长治痢疾呢,如果换了拿手的科目,手段就会高超了。” 丁丹若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书架,心想:“不知那是本什么样的医书,竟能让神医折服。” 王平安明白小姑娘的心思,道:“等以后有时间了,我教你识字看书,你也读些书,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个女神医呢!” 丁丹若小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道:“我一个女子哪能成为神医呢,只是想多学学煎药的方法,以后少爷有病,我好能给你煎药,好生的服侍你。” 王平安笑道:“难道你还想我以后常生病不成?” 丁丹若顿时急了:“没没,奴婢绝没这个意思!” “开个玩笑的,你可别哭!”王平安情知玩笑开过了头,小丫头可开不起这种玩笑,忙道:“好了,天快亮了,去睡吧!” 小姑娘这才答应,吹熄烛火,去外屋睡了。 第二天清早,王有财和杨氏一起来到,命仆人们摆上一桌子的清粥小菜,陪儿子吃早餐。王平安问起成济生,杨氏哼了声,道:“昨晚天太晚,娘不方便出来,气了半宿,今天天一亮我就去客房了,好生数落了他一番。这个老神棍,害得我儿受了那许多苦楚,不说他说谁。” 王平安道:“母亲这是何苦,成先生可能是不擅长治痢疾,而且他医德很好,半夜被人顺出城来看我,这样的人品,值得一交。” 杨氏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我儿说好,那便是好,为娘下次再见了他,不骂便是。” 又过两日,王平安按时服药,病情大好,到得第四日,痢疾的症状全消,身体恢复健康,他已然能在院子当中散步了,只需再将养几日,便能跑跳自如。 王有财和杨氏自都大喜,商量一番,派人送出请柬,遍请邻里,大宴宾朋。 亲朋好友接到请柬,尽数上门,王有财大肆铺张,痛痛快快地请了把客,席间对儿子自开药方治好病,又在深夜与成神医辨证,证得成神医哑口无言之事,大吹特吹,为了抬高儿子,他又管成济生叫成神医了,儿子能辨证赢了神医,那儿子岂不是成了神医当中的神医,而他自己则成了神医当中的神医……的爹爹! 亲朋好友却是没几个人信的,必竟这种事济生堂的人是不会乱说的,只有王家人自己这么说,一个病秧子自己能开出好药来,还把名满徐州的成神医给盖过去了,这话听听也就罢了,谁能信啊?王家小子要真这么厉害,他至于从小病到大么! 乱哄哄地闹了两天,王平安并没出来陪客,只是在书房里读书,曾经王少爷的记忆给他带来不少便宜,起码一手漂亮小楷写得亮眼之极,而且大多数书籍他都能背下来,看来曾经的王少爷活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全用来背书了,然后一股脑儿的都便宜了他。 日子平静下来后,杨氏见王平安身子一日好似一日,便告诉他,明天要带他去宝塔寺还愿。前些时候他生病,杨氏求神拜佛,去了宝塔寺,求佛祖保祐。现在王平安果然好了,还会自己开药方,以常理来讲,这绝不可能,所以只能用神佛保祐来解释了。所以杨氏要带着王平安去还愿,给寺中多添些香油钱,以便求神佛继续保祐儿子。 王平安虽不信神佛,但却愿意出去转转,来到唐朝有段日子了,可却还没见过贞观之治下的繁华,能出去走走,正和他的心意。 第九章 大和尚也生病 第九章 大和尚也生病()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氏便早早的叫起王平安,带着他前去宝塔寺。如果换了别的事,杨氏定然舍不得这么早叫起儿子,可是礼佛需当诚心,尤其是还愿这种大事,绝对要毕恭毕敬的才行,还愿之前先睡懒觉是不行的。 王平安问杨氏,为什么不吃过早餐再去,饿着肚子上路,似乎无此必要。杨氏听罢一笑,告诉王平安,他们王家可是大香客,如去还愿,寺中住持得让人专门为他们做素斋的,早餐吃得晚点,倒也无妨。 套上马车,杨氏带着王平安和小姑娘丁丹若,一起去了宝塔寺。 徐州宝塔寺位于徐州城西北密林边上,始建不久,不过才几十年光景。相传前隋时,战乱遍地,从长安灵感寺来了一位得道高僧,这高僧来到徐州,见百姓生活困苦,哀鸿遍野,便发下大志愿,带领百姓清理战场,掩埋尸体,并在林边结庐而居,为亡灵超度。等到日子太平后,百姓感念高僧的恩德,便在他结庐之地盖起一座寺院,并在寺中兴建宝塔,经念高僧。至到此时,寺中主持已然传了三代。 五里村离宝塔寺倒也不远,车马慢行,小半个时辰便也到了,天色刚刚破晓,寺门已然打开。昨天杨氏就派人来告知寺内,是以知客僧一大早的便守在门口,等着大香客上门。 寺门口,王平安下了马车,见面前三扇红漆山门,黄铜拍环,红墙黄瓦,当真是好大一座寺院,他扶着杨氏下了马车,知客僧忙上前来,双掌合什,高声念着阿弥陀佛,欢迎杨氏到来。 王平安和杨氏进了宝塔寺,上香拜佛,杨氏口中念念有词,感谢佛祖保祐。王平安陪母亲跪在一旁,四下打量大雄宝殿。他见殿中佛像全身鎏金,光彩夺目,心中暗道:“这寺里好生有钱啊,别的不说,光说将这么大的佛像全都包上金,恐怕就得一两百斤的金子不可!” 杨氏念了好半天的佛,这才起身。知客僧请她到了还愿池,也就是个大铜缸的前面,请杨氏布施香油钱。杨氏取下手腕上一串明珠,扔到了缸里。 知客僧大喜,这串明珠个个有小拇指般大小,价值怕不得百贯有余,这可是大大地香油钱啊!知客僧深施一礼,道:“阿弥陀佛,小僧谢过杨施主,杨施主来得早,不知有没有用过早点,如不嫌弃,请到后堂,待小僧献上素斋,给杨施主充饥!” 王平安一乐,心想:“嘿,还真管饭啊!好,倒要看看唐朝的素斋到底是怎么个做法!” 杨氏一摆手,道:“还未添完香油,怎能用饭,那可是对佛祖不敬啊!” 知客僧脸上喜色更浓,心说:“这一串珠子可就不少了,难道还要再添一百贯不成,那可真是太好了!” 杨氏道:“那串珠子是上次我还佛祖让我儿病好的香油,可佛祖保祐得多些,竟让我儿成了小神医,这以后可不怕再有病了,所以我再添一千贯,敬献佛祖,请他老人家以后再多多保祐我儿,最好能中个进士!” 知家僧咝地倒抽了口凉气,又惊又喜,一千贯的香油钱,这可不是小数目啊,都够再建座大殿的了!他忙道:“多谢杨施主,您老人家礼佛心诚,佛祖必会连连保祐!”说完,将杨氏和王平安请入后堂,他则匆匆地走了。 后堂布致的倒也雅致,矮脚小桌,黄缎坐垫,桌上茶具整洁,看来是宝塔寺里专门招待大香客用的。 王平安盘膝坐在垫上,道:“娘,这寺里的僧人倒也热情,想必平日里布施的香客不少,他们已经招待习惯了。” 杨氏颇有些得意地道:“香客虽多,可能添一千贯香油钱的却没几个,我儿稍等,那寺里主持马上就来!” 不用稍等,她的话音还未落地,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口才稍稍放缓,随着一声佛号,一个身披大红袈裟,年纪四十来岁的肥大和尚出现在门口。这胖大和尚人没进门,客气话先进来了,他道:“哎呀,原来是杨施主驾临本寺,贫僧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着话,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杨氏也不起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儿啊,这便是寺里的主持慧德禅师,你快快见礼!” 王平安冲母亲一挑大拇指,夸她神机妙算,主持果然来了。杨氏甚是得意,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铜钱砸出,鬼都能使唤得动,何况一个区区主持。 王平安站起身,向慧德行了一礼,并没多说什么。 他没话说,可慧德的话却不少,上得前来,上下打量王平安一番,忽道:“呀呀,王小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这面相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才华满腹啊!” 他转脸对杨氏道:“杨施主,你听贫僧一句劝,快快送王小施主进京吧,早早高中进士,好为朝廷效力,王小施主一做官,百姓可有福啦!王小施主越早高中,百姓也好越早受他的恩惠,这可是天大的善举。阿弥陀佛,贫僧替天下百姓,向杨施主请愿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这和尚可真会说话,马屁拍得也太响点了吧,有点震耳欲聋了! 慧德马屁虽拍得夸张,可偏偏是杨氏最喜听的,她最喜欢别人夸他儿子好!杨氏点头道:“承主持吉言,待日后我儿高中,老身必再来寺中,多添香油,保我佛长明灯万古不熄!” 慧德千恩万谢,马屁如潮,拍得王家一老一小,尽皆舒舒服服。不多时素斋端上,慧德亲自坐陪,添饭挟菜,招待得十分殷勤。 席间,杨氏又说起王平安自己会开药方的事来,这个光荣事迹,她对亲朋好友说了不下几十遍,每说一次,便更加完善一点,现在说出来,当真是极具传奇色彩,精彩万分! 慧德至始至终面带微笑,频频点头,时不时的还插上几句嘴,夸夸王平安。王平安在旁边听着相当地不好意思,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吹得也太过火了吧! 慧德道:“看来王小施主是得了一本专治疑难杂症的医书……嗯,在佛祖的保祐下得到的,不知可否借贫僧一观?实不相瞒,我宝塔寺始建之初,便是以救治百姓为宗旨,所以寺中多有医书,但都太过普通,有些疑难杂症却是无法医治,以至于百姓苦楚,不知王小施主能否将医书借寺中一抄,也好造福徐州一地百姓?”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看来这和尚也不是一味的阿谀奉承,倒也有些善心,竟想着为百姓看病。嗯,也对,如果他当真一味的市侩,也不可能当上这一寺主持的。” 他摇头道:“不瞒主持,那医书我找不到了,不过里面内容倒记得一些,如是寺中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你和我说一说,我倒可能帮着参考辨证一下,但是否有用,却是不敢保证!” 慧德倒不强求医书,听王平安愿意帮忙辨证,便道:“前几日京师长安灵感寺有位师弟来访,我宝塔寺源与灵感寺,同根同源,贫僧自要好生招待,可我这位师弟却偶染风寒,这种小病本不必求医,寺中就能医治……” 王平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那肯定是没治好啊,有可能是感冒,感冒虽是小病,可却能引起许多大病出来的,可别小看感冒!他道:“风寒有很多种,不知贵师弟得的是哪种?” 慧德想了想道:“贫僧不太懂医术,只知照方抓药。看我慧德师弟的样子,寒热不定,有点……有点象疟疾,但吃了药后,病情不见好转,反倒耳朵聋了,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杨氏一拍手,道:“那是吃错药了!” 第十章 感冒引起的耳聋 第十章 感冒引起的耳聋() 慧德肥肥白白的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道:“阿弥陀佛,贫僧确是不太会开药,只能照书开方,也许,也许当真是开错了药吧?” 他嘴上谦虚,其实可不是这么回事。身为宝塔寺的主持,这寺又是以治病救人为宗旨的佛门圣地,他岂能不会开方,别看他长得肥头大耳,言语市侩,可却半点不比城中的医生医术差,只是在治疗疑难杂症方面弱了些,而他师弟得的正好不是常见病。 杨氏看向儿子,大声道:”儿啊,去给主持的师弟看看病,治好了他,也算是善举一件!”她对儿子信心十足,虽然很是盲目,说不出半点道理,可就是认为儿子一切都好,什么事也难不倒他。 王平安一咧嘴,心说:“我地个亲娘呐,病人还没看着呢,就让我治好他,真当我是神医哪,那是你们自己吹的,别吹着吹着,就当成真事儿啊!” 慧德见王平安年纪不大,医生这种职业,是年纪越大越值钱,这么小的年纪,怕是什么也不懂吧,就算是看过一本医书又能如何,我可看过几十本呢!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又惊又喜,道:“如果王小施主愿意出手救治,那我师弟可有救了,贫僧替师弟多谢了!”郑重其事地冲王平安行了一礼。 杨氏大感兴奋,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催促道:“快快,我儿快去给那京城来的和尚看病,快点儿将他治好,咱们好快点回家!” 王平安只好跟着起身,点头答应,心里却没底。 慧德前面带路,领着两人出了后堂,向塔林走去。行到半路,却见小姑娘丁丹若跑了过来,她一直等在外面,见杨氏和王平安出来,自然跑来服侍。 一行人进了塔林,见林中又有一殿,殿外不少工匠在做活,是在用木头雕刻佛像。王平安路过时看了几眼,心中感叹,这寺里确实是真有钱啊,雕刻佛像的木料竟是上好的檀香木,光看这些木料,怕就得值好大一笔钱。 走不多远,出了塔林,进了一片竹林,林中有一小小禅房,门窗紧闭,想必长安来的惠正便住在这里。 到了门前,慧德也不敲门,吱嘎一声,直接推门而入。王平安向里面看去,只见屋里地中一名青年僧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回过头来看他们。这僧人和慧德完全不同,慧德是肥头大耳,袈裟华丽,而这僧人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身上只穿着件灰色僧衣,人长得极是英俊,气质上佳。 杨氏进了门,便道:“这小师父倒是长得俊俏,当和尚可惜了!”她快六十的年纪,说话自是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稍有无礼,别人也不会怪她。 青年僧人没什么反应,慧德倒是肥脸一红,道:“身体发肤,不过是皮囊罢了。”摸了摸三层下巴,颇有些悻悻然。 青年僧人正是灵感寺来的惠正,他耳朵失聪,又不会看唇语,不知杨氏说的是什么,站起身,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算是打招呼。 慧德道:“这便是我师弟惠正,患病已有好几日了,什么都听不见。” 王平安上前啪啪拍了拍手,问道:“惠正师父,你听得见吗?” 惠正摇头,大声道:“听不见,小僧耳朵聋了,敢问施主如何称呼?” 杨氏在旁道:“看来是真聋了,要不然不能这么个喊法。” 王平安拉了惠正一把,两人一起坐下,见旁边小桌上有纸笔,王平安提笔写道:“我是王平安,来给你看病的。” 惠正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僧失聪,乃是侍佛心意不诚之故,不是得病,多谢王施主美意,不必为小僧费心了!”声音依旧很大,他并非是有意大着嗓门说话,而是耳朵听不见声音后,说话声便会自然而然的大起来。 王平安提笔又写道:“那你的风寒呢?” 惠正又道:“同样如此,多谢施主费心,你请回吧,小僧还要再默念三千遍《金刚经》,以赎罪孽。”说着,闭上眼睛,嘟嘟囔囔地念起经来。 王平安回头问道:“主持,你这师弟以前犯过事儿?要不然怎么赎起罪来了?” 慧德苦笑道:“我这师弟自小皈依我佛,不太通世事,他以为得病是因为侍佛心意不诚之故,倒不是以前做过坏事。” 王平安嗯了声,也不管惠正愿不愿意,抓起他的一只手,三指搭腕,号起脉来,惠正睁开眼睛,连连摇头,对王平安所为,大不以为然。 “脉相浮弦,确是风寒!”王平安道,这病如果放在现代,也就是流行性感冒,并不十分严重,但却可以引发其它疾病。他又一捏惠正的腮帮子,捏开嘴巴,看了眼,道:“舌苔灰白,这是时邪闭塞少阳经气引发的,你的耳聋属于热火,少阳厥阴热多!” 惠正脾气虽好,可也不愿被人这么摆弄,摆头挣脱王平安的手,道:“小僧这不是病,也不想再吃药,王施主还请离去吧,莫要误了小僧的功课!” 杨氏在旁道:“这小和尚真不知好歹,我儿好心给你看病,你却不领情。” 慧德却是惊讶,看王平安的手法熟练,断症准确,这是极有经验的医生啊,这种经验可不是能从书本上学来的,必须要有实践才行,难不成这小施主经常给人看病?他问道:“王小施主,贫僧师弟的病可还有救,能治好吗?” 王平安嗯了声,想想道:“有点难治,需花点时间!” “能治好就成,如要花费时日,贫僧这就为你准备禅房,请王小施主多住几日……”听到能治,惠德大喜,这小师弟身份可特殊,据说极有可能日后接掌灵感寺,他得好好巴结才成。 可话没说完,就听王平安道:“耳聋之症用一刻钟就能治好,可这风寒就困难了,至少得两天四剂药才成。” 慧德一愣,说不下去了,就感鼻子一阵疼痛,气的,都快气歪了,能不疼嘛!他心中大有恼怒,失聪是什么病,风寒又是什么病,哪有失聪一刻钟就能治好的,风寒却要两日的道理,这不是胡说八道,消遣和尚嘛! 我要不是出家人,我非拿板凳砸你脑袋不可!慧德心中腹诽,嘴上却道:“这这,这玩笑有点大了,王小施主莫要说笑,失聪大症,哪可能一刻钟便治好的!”一脸的苦笑。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这主持当的也挺不容易,又要陪吃饭,又要拍马屁,现在又以为我在胡说八道,还得陪笑脸!”他道:“寺中有银针吧,拿来我用。” 惠德虽然半点不信,可还是出了禅房,给他拿银针去了,而惠正却又闭起眼睛,自顾自地念起佛经来,幸亏他听不见王平安说什么,要不然也得以为是在消遣自己! 杨氏道:“儿啊,这病看起来挺严重的,都听不见声音了,要是治不好咱们就走吧,免得丢了面子!”她才不在乎惠正听不听得见呢,反倒是关心儿子的面子。 王平安却笑道:“看似严重,实则并非如此,母亲不必担心,儿子治得好。” 丁丹若看看王平安,又看看慧正,忽道:“少爷别说这病好治,否则人家不领你的情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这倒说得也对,那等会儿我就吓唬吓唬他们。” 杨氏和丁丹若一起笑出声来! 第十一章 手到病除 第十一章 手到病除() 过了不大一会儿,慧德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取来了银针,交给王平安。王平安打开装银针的小盒,心中暗赞,这副银针手工极其考究,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一等一的针具。 王平安道:“这套针具倒是不错,主持平常经常给人用针吗?” 慧德摇头道:“贫僧不会用针。这套针具是鄙寺师祖传下来的,但现在寺中已无人会用,平日里只是供奉在师祖画像之前。”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不懂就好。”他一本正经地道:“主持,事情是这样的,惠正师父的病虽然可以迅速治好,但危险性却大,只要稍有差池,惠正师父就会殒命,用针之前,我得和你说明此事,莫要出了意外怪我。” 慧德一愣,摸了摸油光闪亮的光头,问道:“那有别的方法吗,不用针不可以吗?” 王平安摇头道:“除此之外,再无它法医治惠正师父的耳聋了,怕他要一辈子这么聋下去了。” 慧德苦着脸道:“聋总比死好,虽然出家人不看重这副臭皮囊,可能在凡世为佛祖多点几盏长明之灯,也是好的。” 杨氏和丁丹若相视一笑,心中都想:“一吓就吓唬住了,看这肥大和尚犯难,当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杨氏看着王平安,冲地上坐着的惠正一努嘴,示意儿子再吓唬一下这个俊俏的年青和尚。 王平安坐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道:“患病之前,可否有喝生水,可否睡在凉地上?”然后推了推惠正。 惠正睁开眼睛,看到纸上的字,微微点头。他从长安一路来到徐州,千里迢迢,自然辛苦,这两样他都经历过。 王平安又写道:“贫苦百姓也都如此,所以你这病在北方很常见,但很难治,我找到了一种治疗方法,想在你身上一试,如果有效,以后会治好很多百姓,如果无效,有可能当场丧命。”他一边写,一边念了出来。 慧德在旁急道:“王小施主,你这般问法,我师弟必会答应,万一这法子不灵,岂不害了他性命!” 杨氏和丁丹若却在旁看得兴高采烈,都想看看惠正是如何拒绝的,就算惠正不拒绝,那答应时表情必也有趣,正可搏她们一笑。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都挺想看看俊俏小和尚的为难表情! 谁知,惠正看过文字之后,高诵佛号,道:“正和小僧之意,如以小僧一命能助百姓无疾,小僧又有何舍不得这区区性命?请王施主施展医术吧!”脸色一片安然,半点为难之色都没有。 王平安看向杨氏,杨氏老太太点了点头,对这俊俏和尚好感大增,丁丹若则眨着大眼睛,颇有仰慕之意。 王平安忽地笑道:“幸亏惠正师父是出家人,要不然得愁煞多少怀春少女之心!” 丁丹若小脸立时红了,她对惠正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和尚心地善良,很值得尊敬,可被少爷一说,她成了怀春少女。小姑娘不好意思,所以小脸红了。 慧德却在旁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王小施主,我师弟日后是要持掌京师灵感寺的,他要是在贫僧这里出了意外,你让我怎么向师伯师叔们交待啊!” 王平安不理他,从桌上拿起一本佛经,示意惠正咬着。惠正摇头不肯,说什么也不肯咬佛经,王平安只好写道:“我要施针,需当你张口衔物才成。”不肯咬书,总不能咬砚台吧,还不得把牙给咯嘣了。 他只好把写字的纸多拿几张,折厚之后让惠正咬着,然后用蜡烛将银针烤了烤权当消毒,心里想着:“等回去之后,我得配点消毒剂才成,要不然以后再给人用针,难免感染啊!” 让惠正全身放松,他用银针先刺惠正的听宫穴,两穴俱刺。听宫穴位于面部,耳屏前,下颌骨髁状突的后方,张口时呈凹陷处,所以并不难找。听宫穴主治耳聋,为手足少阳手太阳之会,要想治好惠正的失聪,首先就要刺听宫穴。 刺好听宫穴,再刺听会穴。听会穴位于耳屏间切迹的前方,下颌骨髁状突的后缘,张口时有凹陷处。这里有耳大神经,也主治耳聋。在现代临床运用中,一般用这个穴位治疗耳聋,中耳炎,还有面神经麻痹。 王平安一边用针,一边密切观察惠正的表情,通过惠正的表情来判断自己是否用针准确。 一个好的医生,当针具刺入病人体内时,疼或不疼,都是失手,都是医术不高的表现。针刺合格的标准,要使病人的局部产生或酸、或麻、或胀、或重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存在于病人表皮的,而来源于针尖所到的部位,这种感觉是非常舒服的。 惠正表情有些麻木,但目光中全无疼痛的神色,也没有半点感觉全无的神色,相反却有些惬意的意思。王平安明白,这是刺到位了。 刺过两穴之后,王平安又刺翳风穴,翳风穴位于耳垂后耳根部,颞骨乳突与下颌骨下颌支后缘间凹陷处。这个穴位针刺比较特殊,既能治聋,又能治哑,如治聋可向内上方刺入,治哑可向内下方刺入,王平安便是向内上方刺入。 刺好之后,稍停片刻,王平安起针,逐次将刺起出,道:“行了,你把纸从嘴里拿出来吧,你口水真多,纸都湿了!” 惠正很听话地将纸从嘴里拿出,见差不多全湿了,稍有尴尬地道:“小僧忍耐不住,幸好口水尚未湿襟!” “啊,师弟,你能听见声音啦!?”慧德大声叫道,又惊又喜,他刚才提心吊胆的,真怕王平安用针出点意外,虽心中也有过能治好惠正耳聋的盼头,但却绝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从王平安用针,到惠正开口说话,真的只有一刻钟功夫! 惠正一下子愣住,回过神来,自己可不是真的听到说话声了,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脸上露出笑容! 杨氏大喜,拍手笑道:“我儿说能治好,自然就能,这又有什么稀罕的!” 丁丹若双眼闪亮,看着王平安,小脸上全是笑容,少爷太厉害了,简直比神医还神医! 慧德叫道:“神医,神医啊!” 惠正虽然不把耳聋治好当成太大一回事,但能听见声音,却也高兴,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小僧这不是病,而是侍佛心意不诚之故,王施主让小僧又复听力,想必是有佛缘之人。不知王施主可有皈依我佛之意,小僧愿为……” 杨氏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斥道:“小和尚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刚刚治好你的耳朵,你就撺掇着他出家,早知如此,就让你一直聋着了!” 丁丹若脸也一下子垮了下来,对惠正印象大变,不管这和尚有多俊俏,也不管他心地多善良,可劝少爷出家就是不对!小姑娘和老太太同仇敌忾,一起冲惠正呸了声! 王平安哈哈一笑,摇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如要侍佛,倒也不必非得出家。嗯,你耳聋已愈,现在只差风寒,我开剂药给你,一剂见效,多服几剂,此病就可全好。” 说着,提笔写了药方,春柴胡二钱半,枯黄芩一钱半,法半夏二钱半,生甘草一钱半,京菖蒲一钱半,细木通一钱半。写罢交给慧德,道:“这是和解方,可治寒热,按方抓药,给惠正师父服了,这病也就好了!” 他站起身,拍拍长衫,一摇三晃地出去了,丁丹若扶着杨氏,一小一老,两脸骄傲地跟了出去。 惠正坐在蒲团上,连连摇头,道:“如此一个有佛缘之人,竟然不肯出家,真是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啊!” 慧德则拿着药方,在后面紧跟其上,叫道:“王小施主,王神医,贫僧让厨房再整治一桌上好素斋,咱们再吃点儿……” 第十二章 胡人大商贾 第十二章 胡人大商贾() 慧德一路追了上来,拉着王平安的袖子,非要请他吃饭不可。 王平安笑道:“不是刚吃过吗,怎么又请?” 慧德陪着笑脸道:“早餐吃过了,可不是还没吃午餐呢嘛,小神医多留一会儿,等中午时分,贫僧让厨房仔细整治出桌好菜来,再让贫僧尽尽地主之宜!” 王平安回头看向母亲,杨氏得意洋洋,儿子当真给她长脸,前时儿子辨证赢了成济生,那是在家里,自家人说出去,别人多多少少的认为是在吹牛,可今天却是不同,儿子可是当着宝塔寺主持的面,治好了长安来的和尚,这回她再和亲朋好友说起此事,不会再有人不信了吧! 杨氏点头道:“既然主持这般热诚,那咱们便再叨扰一顿吧!” 王平安嘿嘿一笑,道:“既然主持这般热诚,要不干脆派个人去咱们家,把我爹也请来吧,反正请三个也是请,请四个也是请!” 慧德看出他在开玩笑,笑道:“正是正是,贫僧这便派人去施主家里,请王老爷也来,大家一起吃喝,倒也热闹。” 几人说说笑笑,离了塔林,又回到前殿。此时的大殿上已有不少香客来到,人来人往,殿内香烟缭绕,说话声此起彼伏。 王平安和杨氏说说笑笑,想出寺去看看风景,路过大殿之时,忽见殿内站着一名锦衣大汉,面对着佛像大声说着什么,说的是番邦语言,但看表情,却不象是拜佛,更不是向佛祖祈求什么,而是在咒骂! 大殿里的其它香客都对他怒目而视,有的香客听得懂番邦语言,甚至想撸起袖子,上前对他进行痛殴! 慧德叹气道:“这个胡商又来了,这几日他天天来闹,当真是不得消停。” 杨氏奇道:“这是为何,这胡人怎生如此无礼,竟敢在佛祖面前大呼小叫?你是主持,怎么不去管管!” 慧德脸一红,道:“这个胡商得了种怪病,已经得了十来年了,看了无数的医生,但都治不好,去年他来鄙寺许愿,还捐了一万贯的香油钱……” 王平安惊讶地道:“一万贯!”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儿,他本以为一千贯就是大手笔了,可没想到有人为了许愿,竟能提前捐出一万贯。看来自己家虽然是个大财主,可和胡商巨贾比起来,财力还是差得极远。 慧德道:“是啊,本来答应如能病好,他再捐三万贯,可一年过去了,病去没有半点好转,是以他便要我退他的香油钱,可那些钱贫僧都用来修补庙宇了,一时半会的还不上啊!” 杨氏气道:“岂有此理,礼佛的款项哪有往回要的道理。你看他的样子,一副疯子的表情,侍佛心意不诚,佛祖怎会保祐与他!” 慧德忙道:“谁说不是呢。”眼睛却瞟向王平安。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说:“看我干嘛,想我出手为你寺里解决这个麻烦?大家头回见面,你求我的次数未免太多了吧!” 杨氏最看不上不敬佛祖之人,竟出乎意料的没让王平安去给看病,一拉儿子,向寺外走去,眼不见为净,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看看风景呢! 突然,那在殿上咆哮的胡人大汉啊地叫了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砰地一声大响,吓得香客们远远躲开,谁也不去扶他。 慧德一拍光头,叫道:“坏了坏了,小麻烦到底变成大麻烦了!”快步进殿,扶起那胡人大汉,揉前胸拍后背,心中暗暗叫苦,番子就是番子,寻死也不找个好地方,非要到我的寺里来,这不是给我惹麻烦嘛! 见胡人大汉不醒,他更是着急,叫道:“王小施主,小神医,你快过来看看吧!” 王平安无法,只好走进殿来,俯下身子察看胡人大汉,见这大汉三十来岁,棕色卷发,棕色胡子,有点欧洲人的模样。他拍了拍胡人大汉的脸颊,道:“没事儿,是气上冲顶,背过气去了,拿碗凉水浇他脑袋上就好。” 慧德只是一时着急,并非不懂如何救治,听王平安一提醒,忙命小和尚取来瓢凉水,喷到了胡人大汉的脸上! 胡人大汉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慧德的光头,顿时从地上蹦起来,忽地打了个嗝,叫道:“你这贼秃,竟然躲着不肯见我……呃,快……呃,快……呃,快快还我……呃呃……”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打嗝,话没说完,打嗝却打得满脸通红,说不下去了。 慧德退后两步,躲开胡人大汉的唾沫星子,道:“阿依丁施主,你何必来鄙寺大闹,就算佛祖没有保祐你,可礼佛的香油钱也不能往回要啊,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周围的香客纷纷指责这名叫阿依丁的胡人,都说他心不诚,所以佛祖才不保祐他,他还有脸来要香油钱,真真不知羞耻,胡人不懂礼数,可见一斑! 阿依丁心中愤怒,本想大声辩驳,可是他的嗝却打个不停,越是着急,打得越严重,以至于竟无法说话! 杨氏在后面看得心烦,道:“儿啊,这人好生无礼,不就是打嗝的毛病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快快给他治好,然后让他滚蛋吧!” 王平安叹口气,这老娘可真会给自己找活儿干,不干还不行!他走上前,道:“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一边说着,一边去拉阿依丁的手腕,想给他把把脉。 阿依丁此时神情正是最激动的时候,忽见有人伸手过来,还以为是要打他的,急得一甩手,叫道:“你要干什么……呃……”一个猛嗝打上来,双眼忽然翻白,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砰地又是一声大响! 慧德叫道:“凉水凉水,再来一瓢!” 王平安摆摆手,道:“不急,他醒过来情绪激动,反倒不好诊治,我就这么给他号脉吧。”抓起阿依丁的手,三指扣腕,号起脉来。 这时殿里殿外的香客足有三四十人,见王平安当场号脉,都纷纷过来凑热闹,问这是谁家的少年。 杨氏见众人焦点放到了儿子身上,当母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不停地对香客们说道:“这是我儿子,叫王平安,我是他娘!” 慧德见王平安出手,心中感激,自然全力为王平安扬名,他口齿伶俐,便把王平安怎么辨赢成济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转述出来,又说了刚才治好师弟惠正的事,说得精彩万分,听得众香客不停地哦哦,以示感叹! 王平安忽道:“主持,这个阿依丁是不是天天都来闹吧?” 慧德忙道:“这几日是天天来闹,以前不是。他是商人啊,贩运货物,从胡地到徐州,一年也只能往来一次,所以去年许愿,今年却来闹个不休。” 王平安嗯了声,站起身,背着手围着阿依丁慢慢转圈。 香客们看他有模有样的,有的便笑道:“小神医,这胡人得是什么病,为什么打嗝打得晕了过去?瞧他肚子也不鼓啊,不象吃撑了的样子。”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吃撑了打嗝,那就不是病了。”低头看向阿依丁,心里琢磨开了,这条大汉看上去不象是身子弱的样子,而且又相当有钱,那么他应该是看过不少名医,吃过不少汤药,治打嗝其实就是治胃病,别的医生应该开过不少成方,但既然都治不好,那么看来只能用偏方了。 偏方,也就是单方验方,指药味不多,但对某些病证具有独特疗效的方剂。莫要小看偏方,有时候著名的成方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可偏偏恰恰就能治,而且疗效奇好! 转了两圈,王平安想起了一剂古怪偏方,招手叫过丁丹若,说了几句话。小姑娘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既想笑,又疑惑,答应一声,匆匆出了大殿,向塔林小跑过去。 杨氏道:“儿啊,你让丹若干什么去了?” 王平安笑道:“去给这个阿依丁找药去了!” 第十三章 煎制偏方 第十三章 煎制偏方() 慧德竖起耳朵在旁听着,心里纳闷儿,去找药?塔林方向也没什么药啊,如果有药,我身为寺内主持,岂能不知!他探过头来,问道:“不知那位女施主是去找什么药了?” 王平安一脸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杨氏这时底气极足,大声道:“我儿用药如神,药方都是千金不换,哪能当众说出,主持就别问了!” 慧德被她抢白,颇有尴尬之色,忙陪起笑脸道:“对对,贫僧不该问,是贫僧唐突了!” 周围的香客议论纷纷,在阿依丁的身边围成一个圈子,对着这胡人巨商指指点点,却谁也不肯施救。 一般情况下,来寺里求神拜佛的,都是有所求而来,不管是求姻缘,还是问前程,甚至象这个胡人巨商一样,是来祈求病好的,都是带着目地来的,如果无欲无求,那谁能求着谁呢,谁又愿意去求谁呢? 一个微微佝偻着腰的老汉忽然问道:“小公子,你真的会看病?”这老汉衣着敝旧,看样子不象是个有钱人,面色愁苦,好象欠别人钱似的,容貌非常苍老。 王平安还没说话,杨氏行不乐意了,哼道:“什么叫真的会看病?我儿医术高超,连成神医都甘拜下风,你说我儿会不会看病!” 老汉哦哦几声,心想:“成神医我倒知道是谁,可平常穷苦人家也请不起他看病啊,我要是请的起名医,何必佝偻着腰呢!” 就在这时,小姑娘丁丹若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个小手帕包,一回到大殿,便道:“少爷,药……药我取回来了!”小脸跑得痛红,表情奇怪。 王平安接过手帕,打开看了看,道:“嗯,正是这味药,不过用不了这许多。主持,能否请你切些几片生姜来,我要煎药,给这阿依丁服用。” 慧德忙道:“好,好,生姜我寺中厨房里有的是,别说几片,就是用几斤都没问题。”叫过小和尚,让他去取生姜。 王平安看了眼周围的香客,心想:“这么多人围观,如果我这偏方不好使,那丢人可丢大发了。”便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这是祖传秘方,煎制此药时,这个这个……”有点说不下去,这里又不是他家,他总不好出言赶人。只好对慧德道:“主持,能否借一处静室,我要煎药了。” 慧德忙点头道:“有有,鄙寺之中静室多处,贫僧便带王小施主去,煎药的炉子和器具都是现成的,贫僧让人给你搬过去。”他前头带路,领着王平安向后院走去。 王平安本意是如果偏方无效,也不必太多人知道,省得他丢了面子,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他避到静室,大家自然也就散了。可不成想,他这一避开,反倒吊起香客们的胃口,大家谁也不肯走了,都等在当地,想看看结果,而且这时还有新的香客来到,先来的一说,后来的也不肯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殿中,人群当中就是那个倒霉的阿依丁,他还晕着呢! 王平安进了静室,请出慧德,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煎起药来,将丁丹若拿来的药捏了一小撮放进药锅里,加入生姜,然后用武火煮沸,再改用文火,让药锅里保持着一个小滚头,如此煎药。 慧德被王平安“请”了出来,心想:“这是什么方子,难道真是千金不换?出家人不贪图别人的秘方,但……阿弥陀佛,贫僧是替病人担心,要监督一下他用药是否正确,免得害了那阿依丁的性命,总不能因为他是胡人就要被无视,胡人也是人,众生平等嘛!” 离了静室,他快步走向塔林,问那些正在做活的木匠,刚才那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做过些什么,是否拔走过花花草草? 木匠们被问的莫名其妙,都说不知,刚才是有个小姑娘来过,但转了一圈就走了,是有蹲到地上过,可这周围也没有花花草草让她拔呀! 慧德心中不解,到底她拿走的是什么药,问明了刚才她蹲过的地方,仔细观看,却只见到一地的锯末和泥土,别说药材,就连小草都没半棵! “那到底是什么药啊?”慧德摸着大光头,满腹疑惑地又回了静室。 慧德折腾的这么一会功夫,王平安已将药煎好了,滤掉药渣,取碗盛好药汁。煎这味药无需太长时间,只需用十分钟左右,连一刻钟都用不了。 他见慧德回来,笑道:“主持来得正好。走,咱们给阿依丁灌药去!”端着药碗出了静室。 慧德不死心,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低头去看王平安倒在地上的药渣,想研究一下是什么渣滓。可药渣碎乎乎的一小撮,也看不出是什么,他只手捏一小点儿,不管脏不脏的,直接放进嘴里,抿了抿,心想:“这什么味儿,尝不出来是啥药啊!” 王平安在外叫他:“主持,咱们快步吧!” “来了,来了!”慧德连声答应,也出了静室,和王平安一起去前面。 到了前殿,王平安心想:“好家伙,赶集吗?”就见大殿里里外外,站了足足有二百来人,全是来寺里进香的香客,竟是谁也没走。 杨氏见他回来,道:“儿啊,那药可煎好了?”刚才她在人群里把儿子的光辉事迹又说了一遍,这份得意劲就甭提了。有个好儿子,当娘的就是骄傲。 王平安道:“煎好了,这碗就是!” 有的香客叫道:“凉水凉水,快点把这番邦蛮子弄醒,给他吃药!” 另有香客却道:“用得着什么凉水,咱们不是有脚嘛!”说去砰砰两脚,想踹醒阿依丁。可阿依丁却没醒过来,可能是刚才打嗝打得太猛烈了,所以晕得很实诚,绝对不是假装的。 王平安道:“不用弄醒他,用鼻饲法即可。主持,你这里有没有软一点细一点的管子?” 慧德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要管子做什么?” 王平安心想:“没有管子那就没法用鼻饲法了。”他冲阿依丁一努嘴,道:“那还是踹醒他算了!” 话音刚落,七八只大脚便一起伸了过去,阿依丁啊地痛呼起来,睁开眼睛,叫道:“谁……呃……踢我……呃呃!”仍旧打嗝不止。 王平安蹲下身子,扶起阿依丁,道:“这里有碗汤药,你把它喝了吧,看看效果,我估计应该能治好你的胃病。” 阿依丁奇道:“咦……呃……你怎知道我……呃,是胃有病?” 王平安道:“我并不知道,是佛祖告诉我的,这碗药也是佛祖赐下,你把它喝了吧,如果不灵,你再破口大骂不迟。你看,主持不就站在你旁边呢嘛!” 慧德脸一垮,治不好就要骂我啊,早知这样我躲远点了。 阿依丁将信将疑,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围观人无数,心想:“这么多人在场,应该不是毒药吧?嗯,我和这小公子无冤无仇,他也犯不着害我!”接过药碗,三口并做两口,将药喝了,喝完后,长长地打了一个嗝儿! 王平安站起身,道:“你去旁边坐一会儿,长吸气慢吐气,过半个时辰,如果不再打嗝,说明这药就是有效的,如果还是打嗝,那那……主持,你来照顾一下他!” 慧德苦着脸答应一声,心想:“王小施主啊,你怎么总记着我啊!” 王平安拉过母亲,挎着她的手臂,道:“母亲,咱们出去看看风景。”带着丁丹若,出寺看景去了。 香客们却是谁也不肯离去,都看着阿依丁,把阿依丁看得头皮发麻,他挤出人群,找了个树根儿下坐好,按着王平安说的方法,吐气吸气。 第十四章 偏方效果也很妙 第十四章 偏方效果也很妙() 王平安三人在寺后林中散步,林中空气清新,小鸟鸣唱,倒是个好去处,而且还立有几处石碑,纪念当初高僧在此救助百姓的事,走走停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杨氏对于风景兴趣不是很大,反倒追问王平安,他给阿依丁开的是什么药方,塔林中也有药吗,她刚才路过塔林时,只是见过不少木匠在干活,却没留意有什么药草生长。 王平安笑着将那味药说了,丁丹若在旁笑个不停,杨氏也忍不住莞尔,道:“儿啊,那也是药?真是从未听说过,能好使吗?” 王平安沉吟片刻,这才道:“这是个偏方,书上有过记载,但是否真的有效,还有待验证。不过就算是治不好病,但也没有副作用,不会吃坏人的!” 杨氏不懂什么叫副作用,但听吃不坏人,也就放心了。其实就算吃坏人也没关系,那阿依丁是胡人,并非大唐子民,即使吃坏了肚子,想要告官,官府也不会受理,只能自认倒霉! 丁丹若扶着杨氏,忽地笑了,小声道:“万一这偏方不好使,那主持和尚可要头疼了,阿依丁非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 三人幻想了下大和尚光头**的样子,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待他们再回到寺中时,天色已然近午。他们一进寺,这下可了不得了,那些香客们一拥而上,纷纷叫道:“小神医,小神医,我身体不适,拜托你给我开个方子,治治我的病痛!”呼呼啦啦,竟一口气拥过来三十四人! 他们出寺时,这些香客们可没这么热情,不但不够热情,一些人还对杨氏吹嘘王平安的光荣事迹不以为然,认为是吹牛皮。可现在轰地围来一大堆的人,那显见是信了杨氏所说,而且还证明那偏方是有效的,否则阿依丁病不好,这些人又怎会变了态度! 众人吵吵闹闹声中,阿依丁跑了过来,挤进人群,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双手抚胸,弯腰鞠躬,向王平安行了个胡礼。他直起身子,满脸喜容地道:“小神医,多谢你给我开了汤药,我服药之后,照你所说的方法呼吸,竟再也没打过一个嗝,而且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这病似乎是好了!” 杨氏得意地道:“我儿出手,自然是药到病除,我刚才说过,你们还不信,这回可是知道厉害了吧!”儿子又给她长了脸,老太太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数不尽的得意。 阿依丁和香客们一起摇头,都说哪有不信,他们从头到尾,都非常相信小神医的医术,简直相信的不能再相信了! 慧德大和尚在人群外高声叫道:“各位施主,大伙儿都散一散,请小神医进殿说话!” 对对对,怎能让小神医站在院子里,这可是大大的不敬。香客们簇拥着王平安,一起进了大殿。慧德亲自拿来蒲团,请王平安和杨氏坐下,又让小和尚搬来小桌,奉上香茶。 阿依丁紧靠着王平安坐下,毕恭毕敬地道:“小神医,敢问你是用什么药物治好我的病的?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看过不少名医,吃了无数汤药,可这病却是断断续续,好一阵坏一阵,反复发做,就算是好的时候,肚子也没刚才服药后那般舒服。不知小神医用的是什么药特,能否告知一二?” 一殿的香客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地听着,他们也很想知道王平安用的是什么药物,竟能迅速地治好阿依丁多年的痼疾。 王平安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长长地嗯了声,忽向慧德笑道:“主持,这茶不错啊,是从哪里买来的?” 殿中一片噗哧声,香客们们憋了半天气,等着听秘方,可王平安却来了这么一句,他们能不喷嘛! 慧德修养还算好,并没有把泄气表现得太明显,实际上他也特别想知道,那味在寺中塔林里找到的药特,到底是什么。他陪着笑脸,道:“王小施主喝着这茶还算可口?这茶是从长安托人买来的,专门招待贵客。既然王小施主喜欢,离走之时那就请多带些回家,给王老爷也尝尝,算是鄙寺的一点心意!” “那便多谢主持了!”王平安放下茶杯,对阿依丁道:“想必你刚才已经去塔林看过了吧,想查查我在那里取了味什么药,结果没找到,我没说错吧?” 阿依丁脸上一红,点头称是。其实不光是他去过,不少好事的香客也去过,可众人无一不是空手而回,他们在塔林里没有看到任何一味药物,甚至连疑似药物的花花草草都没有。 王平安微微一笑,道:“要说全治好你的多年痼疾,那是有些太夸张了,这汤药你至少要喝一个半月,才能彻底根除。你可知你是为什么得的这种病吗?” 阿依丁想了想,道:“以前那些医生,都说我这病是胃寒所致,我自己也确实有这种感觉,想必是饮食不当的关系吧。我长年行商,虽然在饮食上多加注意,但万里迢迢的,难免有时吃不好喝不好,一到这种时候,肚子就疼痛不止,打嗝也严重起来。” “不错,你这病正是由于跋山涉水,沐风栉雨,再加上饥饱不时所致,以前的医生倒也没有看错,只是有些病成方难以见效,所以我今天给你开的是偏方。”王平安笑道。 阿依丁犹豫道:“敢问偏方是?”他以为王平安是想敲他笔医药费,这笔钱他倒是不在意出,可看王平安有些不太愿意说,商人的性子便开始发做,盘算起来,他该出多少钱,才能买到这个方子呢? 王平安道:“如果一剂见效,这方子不说也罢,但你还得服上一段时间,索兴我便告诉你吧!我先问你,你去塔林时,看到了什么?” 没等阿依丁说话,有些性子急的香客便道:“一群木匠在干活,满地的锯末,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阿依丁回忆了一下,确实是如此,点头道:“恕我愚昧,实是没有看到什么药草生长。” 王平安拍手笑道:“塔林之中确实没有药草生长,可那味药各位却是都看到了!”他从怀里取出手帕,放在桌上打开,一指帕中之物,道:“这就是那味药!” 殿中众人大哗:“这这,这怎么可能,这也算是药?” 第十五章 在大殿上坐堂 第十五章 在大殿上坐堂() 王平安打开的手帕里,装的不是什么药草,而是一小堆锯末,也就是塔林中木匠做活儿时,锯下来的木头渣子! 王平安一指锯末,笑道:“这怎么不是药了,这不但是药,而且是味好药。” 香客们纷纷摇头,锯末也能是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慧德在旁摸了摸光头,忽然道:“贫僧明白了,这果然是味药!”他对香客们说道:“各位施主,贫僧寺中近来要制一批佛像,所用木料俱是檀香木,甚是名贵,如不是这样的好木料,是显不出寺中侍佛的诚意的!” 香客们一起点头,这话说得不错,别的事情马虎些也就算了,侍佛大事却万不可马虎,他们都是善男信女,对这种事自然非常支持。 慧德看向王平安,道:“檀香有理气舒胃的功效,而生姜却可温中散寒,二者结合,妙用无穷,正好治了阿依丁施主的病痛。不知贫僧说得可正确?”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主持分析得完全正确。这个方子价廉而效佳,本是贫苦出身的百姓使用的偏方,不想今日在富贵人身上一用,竟也同样用效。阿依丁老兄,你使用的药可是来自寺中,还是用来雕塑佛像用的,与佛祖大有关系,你不会再往回要香油钱了吧?” 阿依丁面红耳赤,连连摇头,说再不往回要了,而且还要再献上香油钱,以谢佛祖!香客们轰然大笑,都说佛祖是要谢的,但更要谢谢面前这位小神医。 阿依丁心中感激,自然连声应承,表示日后定会登门拜访,感谢王平安的治病之恩。 这时,一位老汉挤了进来,对王平安施礼,道:“小神医,求你帮帮忙,替老汉看看病吧,老汉家中贫寒,看不起医生,你能开出便宜的方子来,是否也替我开上一剂,拜托了!”说话的这位老汉,正是那个佝偻着腰,先前问王平安会不会看病的那人。 王平安忙起身还礼,虽对方对自己有所求,但上了年纪的人给自己行礼,他终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说给我听听吧!” 这老汉指了指自己的两侧胁肋,道:“我这里疼痛,象针扎的一样疼,尤其到了晚上,疼得更加厉害,疼得我都睡不着觉,因为没钱看病,所以一直拖着,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王平安哦了一声,请老汉坐下,给他号起脉来。过了片刻,他道:“老人家,你的脉象沉涩,这是有淤血的症状,你以前受过伤吧?” 老汉又惊又喜,这小神医当真厉害,只号了一下脉,就能知道自己以前受过伤,他点头道:“正是正是,我砍柴为生,每天都要背好大一捆柴,有一次不小心摔倒,肋骨碰到了石头上,当时感觉没啥要紧,但此后这里就一直疼痛,疼得我连腰都直不起了!” 王平安叫他伸出舌头,见老汉的舌头暗紫发黑,点了点头,这正是受伤之后,淤血未化的特征。他又伸手轻轻去按老汉的胁肋,每按到一处,便问:“这里疼吗?这里呢,还有这里呢?” 每按到一点,老汉便哎呀一声,连声道:“这里疼,这里也疼,哎呀,好象到处都疼!” 王平安放开手,稍稍想了一下,道:“你这病并非是什么疑难杂症,更加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虽然看上去挺严重的,但其实只要吃三四剂药,这病就能好,比他的病还要好得快!”说着,一指阿依丁。 老汉原本愁苦的脸上露出笑容,道:“多谢小神医,多谢小神医。只是不知这药钱……” 王平安笑道:“不贵,每剂一担柴钱足矣。”叫小和尚拿过纸笔,他写下药方:柴胡两钱,天花粉、当归、穿山甲、桃仁、红花各三钱,酒炒大黄和甘草各一钱。 写好后,将药方递给老汉,道:“你可以去找一家心地善良的药铺,给他们每天送柴,权当药钱。然后将此药一日一剂,连服四天,胁肋之间的淤血便会散开,此后你注意保养身子就成。” 见老汉脸上有迟疑之色,他便拍老汉的手背,道:“放心,这药一定好使,如果信不过我,你可以先问问药铺里的坐堂医生,此方是否有效,一问便知!” 老汉忙道:“自然信得过小神医,你真是好心人啊!”又再行礼。 王平安一开药方,这下子可不得了了,香客们使劲向前挤,都道:“我也家境贫寒,看不起医生,小神医你行行好,也给我看看吧!” 殿内立时吵闹不休,香客们一起叫了起来,慧德正好站在圈当中,一个不小心,被挤得摔倒在地上,身上被踩了几脚,痛极之下,只好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各位施主,留神脚下……” 王平安本来想叫声大伙儿别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可见香客们俱都兴奋,象看到多大便宜似的,都想跑过来捡,他只好道:“等等,各位,我有话说!” “小神医有话尽管讲!”有的香客叫道。 更有甚者很直接地叫道:“讲好之后,快快给我们看病!” 杨氏本来挺高兴的,必竟儿子受人尊重了嘛,可现在发现大家对不要钱白看医生的兴趣更大,她就又有些生起气来,心中暗道:“这些个家伙,当真爱占小便宜,竟想省下看病钱,不如我叫我儿收他们的钱,看他们还叫不叫,挤不挤!” 占便宜乃是人之常情,自古皆然,倒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可这么多人要来看病,王平安是吃不消的。而且他观察了下众香客,除了刚刚那个老汉之外,似乎没有患重病的,顶多是些小病小灾,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抢药铺的生意了。 王平安大声道:“做人要有原则,我这个人向来有原则,讲究事不过三,一天之内顶多给三个病人看病,今天给主持的师弟看了,给阿依丁看了,又给这位老丈看了,不多不少,正好三位,今日到此为止,再不看病,请各位还是去城里找医生吧!” 说着,他站起身,左手扶起杨氏,右手拉过丁丹若,拼命挤出人群,出了宝塔寺,跳上自家马车,让车夫快点扬鞭赶路,落荒而逃。 香客们岂肯罢休,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劝王平安不要讲原则,一日不过三太少,还是一日不过四,不过五更好啊!连跑带颠地追赶马车,大有后世粉丝追赶偶像的驾势! 直跑出二里多地,马车这才将香客们甩掉,车中三人相顾发笑,杨氏笑道:“我儿这回可出了名了,竟有这许多人追捧。” 王平安则摇头叹道:“出名是好事,不过以后安静日子却也少了,求医问药的人还不得把咱家门坎儿给踩破了!” 丁丹若却道:“这是少爷有本事,换了别人,门坎儿想被踩破,人家还不肯呢!” 第十六章 终于有人上门了 第十六章 终于有人上门了() 笑笑,回到了五里村,进了家门之后,杨氏忍不住心中欢喜,跑去向王有财说了今天这事,王有财听后,心中也是高兴,可又有些担忧。 以前儿子身子不好,他们也没多想别的什么,儿子喜爱读书,不喜管理田庄事宜,做父母的也由着儿子性子。可现在王平安身体好了起来,王有财的想法难免也就多了。儿子读了那么多的书,学问也算不错,如果去应试的话,没准儿还能中个进士,就算退一步说,由州府举荐,成为乡贡,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老王家到现在为止,还没出过当官的呢! 王有财这辈子是甭想当官了,所以他对王平安的期望就大,希望儿子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可现在王平安小神医的名头传出,上门求医的人必不在少数,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耽误儿子的功课! 王有财把这事儿和杨氏一说,杨氏也犯愁了,是啊,名气这东西有点就成,可不能耽误儿子的学业啊! 老两口商量一番,便去找王平安,将此事一说。王平安听听也有道理,当医生只是治人,不如当官,当好官,那便是治天下了!他拍胸脯保证,自己定要好好读书,来年去考个进士回来,光耀门庭!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 可能是王平安的名头还不够响亮,此后几天过去,并无病人上门求诊,那个阿依丁也没有来。王平安闲来无事,便开始整理书房里的那上万卷书籍。 感谢曾经的王少爷,他给王平安留下了大量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又是以书为主,王平安翻阅书架上的书,发现大多数竟然都能背得下来,只是其中意思不甚了了,想必是以前的王少爷只会死记硬背,却不求甚解的原因。 这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王平安坐在桌前看书,小姑娘丁丹若进来了,手上端着托盘,给王平安送来茶水,见王平安在看一本厚厚的书,便问道:“少爷,你看的是什么书,是医书吗?” 王平安放下书本,摇头道:“不是,我看的是如何押韵的书,是用来做诗的,以后要应付科考,诗是一定要会做的。” 丁丹若哦了声,又道:“科举里不考医术吗?如果考医术的话,少爷一定能够高中,得个进士啥的。” 王平安拿起茶杯喝茶,摇头道:“我还真不太清楚科举会考些什么,看来得请位老师才行,要不然一个人钻研,有些事情还真弄不明白。” 丁丹若忽道:“可是请了老师回来,他们会逼你背书啊。少爷忘了,以前有位师父逼着你背书,你背不出来,他就罚你在日头下站着,结果你都被晒晕了,夫人一气之下辞退了那个人,从此以后也再不请人来教你了,反正咱们家又不缺钱,本就富贵,读不读书又能怎地。” 王平安笑道:“富是够富了,可贵却未必,终究还是平民,如要是哪个有权势之人看中了咱家的田产,想要夺走,那时你就看出富和贵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小姑娘点头道:“少爷说也得是,看来读书科考不仅是为了当官,也是为了自保,让别人没法欺负咱们。” “你倒是聪明,一点就透!”王平安笑了笑,又道:“城里应该有书院吧,以前未曾留意过,看来我得出去转转,找家书院去念书,有人指点一二,这样以后参加科举,也能熟悉一下门路。” 丁丹若不太懂去书院读书和在家读书的区别,听少爷这般说,她便点头道:“好啊,到时少爷去书院读书,我也去,在一旁伺候你。”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去书院读书还要带个丫环,那到底是去读书啊,还是去摆谱儿的!他道:“我爹娘呢,这几日倒是少见他们来书房。” 丁丹若回道:“老爷每天出去查看田庄,和平常一样。可夫人……”提起夫人,小姑娘笑了,道:“夫人拿了条板凳,坐在门房里,说是如果有人来求少爷看病,她就要将对方骂走,免得他们打扰到少爷读书。” 啊,竟有这种事?王平安一愣,怪不得这两天一直消停,没人上门求医,原来都是被母亲挡了回去。他问道:“上门求医的人可多?” 丁丹若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有,夫人白坐了好几天。本来她说不许人上门求医,惹她生气,可这几天没人来求医,我看她好象倒更生气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这是何苦,怕有人上门,便去堵门口,可没人上门又生气,赶情怎么都不对啊!母亲的心情他明白,本来以为在宝塔寺里扬名扬的不小,结果并非如此,那些香客们只不过是瞎起哄罢了,所以母亲心情自然有些失落。 他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如果真没有人上门,那就让母亲不要等在门房了,怪累的。”出了书房,向前院走去。 待到了门房,果然见母亲杨氏坐在门房里,满脸气呼呼的表情。王平安道:“母亲,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氏见儿子来了,便道:“平安,你不在房里读书,来前院干嘛?” 王平安道:“读书累了,出去走走。母亲,你是在这里为我阻挡来求医的人吗?” 杨氏嗯了声,气呼呼地道:“你说那些人有多没良心,尤其是那个慧德,咱们治好了他师弟,他竟然也不来谢谢你,还有那个阿依丁,更是混蛋,对了还有那个老死头子,更加没有良心,是个老混蛋!”虽然杨氏头发花白,年纪早已不轻,可骂起别人老混蛋来,却是精神头十足!” 王平安唉了一声,道:“别人是否有良心,那是别人的事,母亲大可不必为此着恼,免得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啊!”他出了大门,道:“娘,我读书累了,想进城去逛逛,散散心,今天要晚一点才能回来。” 杨氏在后面叫道:“叫丹若陪你去,还有套上马车,走路多累啊!”喊完门外,又喊门里:“丹若,你个死丫头,又跑到哪儿撒欢去了。少爷要进城,你跟去伺候!”小姑娘其实就在院子里,哪需要她喊得这般惊天动地。丁丹若连声答应,小跑着追了出来。 王平安回头道:“要的便是走路,坐车就没意思了。”带上丁丹若,一路向徐州城走去。 见儿子走了,杨氏又坐在板凳上,心里想着:“怎么还没人上门求医,哼,白让我等了好几天!好,如果有人上门,我非好好骂他一顿不可,出出这几天的心中恶气!” 事与愿为,似乎别人都知道王家老夫人堵在门口,是为了骂人的,竟然连一个病人也没有上门。杨氏等了好久,连午饭都是在门房里吃的,可就是没人上门,把老太太气的……真是有气没地方撒。 午后,杨氏也累了,便想不再等候,想回房去睡个午觉,可偏偏这时,一辆豪华马车急驰而来,车夫把鞭子甩得震天响,似有紧急的事情一样,车上四匹健马俱都跑得通体热汗! 豪华马车到了王宅门口,车夫勒住健马,人未下车,便叫道:“敢问一下,这里可是王平安小神医的府上?” 杨氏顿时乐了,她这口气,终于有地方撒了! 第十七章 笑个不停 第十七章 笑个不停() 王家自有看门房的仆人,只因杨氏就坐在门房里,所以仆人为了在东家面前显示自己很忙,正拿着扫帚在门外扫地,这个活他都干了好几天了,王宅门前扫的一尘不染,可没办法,就算扫得再干净他还得扫,老夫人就坐在里面呢啊! 一见有人上门,不仅杨氏大喜,这门房也挺高兴,终于有活干了,他扔下扫帚,正要上前招呼,却感身边一阵风刮过,定睛看去,竟是自家主母杨氏,真没想到杨氏这么大岁数了,走路竟还走的这般快,比自己还快! 杨氏三步并做两步,出了大门,双手叉腰,哼道:“错了,这里不是小神医的家,你找错门儿了!” 那车夫满头大汗,急得不行,又问道:“那打听一下,小神医的家怎么个走法?” 杨氏一指前面道路,道:“你向前走,出村一里,有个岔路,你向左转,再走一里半,又有一岔路,你再左转,这回要走一里多,遇见岔路后,你再左转,这便上了大路,最后你再左转,便可到小神医的府上了!” 这车夫叫道:“多谢指点!”一甩长鞭,驾车急疾,车中突然传出一阵狂笑之声,笑声嘶哑,却似癫狂,真不知车内乘客有什么好笑的! 杨氏拍拍手,哼了声,转身回了门房,也不进去睡午觉了,叫仆人送上热茶,她坐在门房里喝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马蹄得得,车轮响处,那辆豪华马车又回来了。是啊,能不回来吗,左转、左转、左转、再左转,不回来这车也没地方可去啊! 马车又停在了王宅门口,这回车夫可不坐在车上问了,嗖地就跳了下来,叫道:“我说老太太,你特也缺德了,竟然告诉我一路左转,这不又回来了吗!我一时着急赶路,等上了大道这才明白上当!你你,你这不是调理别人嘛,我又没招你惹你!” 杨氏慢斯条理的站起身,道:“怎地没招我惹我,你刚刚问路时说错话了,老身听着不舒服,所以让你跑上一圈,好好想想你的过错!如何,现在可想明白了?” 车中忽然又传来大笑声,车夫连忙转回去,车内传出说话声,似乎是在训斥车夫。车夫一头大汗地又跑了过来,焦急地道:“这位夫人,不管刚才小人说过什么,小人都给你道歉了,对不住对不住。敢问王平安小神医是住在这里吧,他可以家中?” 杨氏大感得意,她白等了好几天,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哪可能放过车夫,道:“又说错话了,老身听着不顺耳,你再说一遍!” 车夫是又急又气,可他已经明白,这里就是王平安的家,这位夫人很有可能是王平安的家人,真正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只好又问:“敢问这里是小神医王少爷的府上吧?” 杨氏一瞪眼睛,喝道:“还敢再说错,老身看你还得再去跑一圈儿!” 车夫急得跳脚,汗水顺着腮帮子往下流,低声下气地道:“敢问老夫人,小人到底哪句话说错了,还请你老人家明示!” 杨氏哼了声,大声道:“神医便是神医,为何前面要加个小字?” 这句话一出口,车夫差点没气晕过去!弄了半天,就因为多说了个“小”字,你就让我围着五里村跑了一圈,我说大娘,你特狠点儿了吧! 车夫扑通一声就给杨氏跪下了,道:“老夫人,求你行行好吧,小人说错了话,你就担待一二。我家主人身患重病,实在耽误不起了。小神医……不不,是王神医如果在家,求他救我家主人一救!” “这还差不多!”杨氏得意洋洋地道:“我儿平安不在家,你们请回吧。去城里找医生看病,以后别再来了,我儿不会替你家主人看病的!”一甩袖子,老太太一摇三晃地进门了,砰地一声大响,把大门关上。 车夫茫然无措,回头冲着马车叫道:“主人,王神医不在家中,咱们咱们……” 车里狂笑声不绝,听声音是个老年男子,而又传出个少女的声音:“想必是在家中,只是那位老夫人挡着不让见罢了,我来求她。”说着话,一个少女出了马车。 这少女身材高挑,穿着紧身窄袖的胡服,金发碧眼,鼻梁挺秀,肤色雪白,竟是个极美丽的白人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真正称得上是青春靓丽,艳光四射! 长筒皮靴踏在地上,少女下了马车,正要上前扣门,大道之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又有一位骑着健马的胡人来到,却是那位阿依丁。 阿依丁离得老远便叫道:“阿曼古丽,你怎么才到,小神医可在家中?” 车夫从地上慢慢站起,擦了把汗,心想:“围着村子兜了一圈,可不才到嘛。这事说起来还得怪阿依丁老爷,要不是他满嘴的小神医,我至于得罪了那老太太,被难为成这样嘛!” 白人少女名为阿曼古丽,她等阿依丁到了近前,摇头道:“王神医在不在府中还不清楚,但他的母亲似乎不喜我们打扰,把大门关上了!” 阿依丁跳下马背,奔到马车旁,打开门叫道:“姐夫,你没事吧?哎呀,怎么还是笑个不停,这脸都紫了!”转身跑向大门,道:“还是我来叫门吧,王神医的母亲我见过,别的不爱,就爱听好听的,我拍拍她的马屁,她就会让我们见小神医了。” 王平安带着丁丹若,两人进了徐州城。徐州街市繁华,热闹非凡,两人一边走一边看,遇到有卖特色小吃的摊子,便坐下来吃点,逛街逛得倒也开心。 小姑娘丁丹若是最高兴的,她自小就在王家当童养媳,兼职当使唤丫头,以前的王少爷不喜欢出门,她也就没有机会逛街,今天有少爷相伴,进城逛街玩耍,她是高兴到了极点,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买。 王平安大方得很,反正他带了钱袋,丁丹若喜欢什么,他就买什么,走到晌午时分,两人手里已是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东西了。 路过一家文房四宝店,看门脸极大,王平安道:“这里有家文具店。走,咱进去看看,我想买几枝好笔。” 带着丁丹若走了进去,店伙计见两人衣着华丽,王平安还一副少爷派头,立知是有大主顾上门,迎上前去,陪着笑脸:“公子爷,您可好久没来了,上次说的砚台,小店可还给您留着呢,这可是上好的陶砚,您这边请!” 丁丹若咦了声,道:“少爷,这人认得你啊,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王平安嘿了声,小声道:“他见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不是让咱们看砚台吗,你瞧着,那砚台必定贵得吓死人!” 两人随着店伙计来到一处大案前,这案上摆放着几十个砚台。店伙计拿起一个砚台,道:“公子爷你看,这可是真正的陶砚,虢州出产,现在咸同书院的公子们都用这种!” 王平安哦了声,他这次进城本就有打听书院的想法,听店伙计提起,便问道:“咸同书院里的人都爱用这种砚?” 第十八章 咸同学院 第十八章 咸同学院() 一提起咸同书院,店伙计立时来劲了,脸上露出羡慕之色,道:“可不是吗,咸同书院可是咱们徐州城里最大的书院,往次科考中进士的人有好几百,里面读书的都是有钱的公子。他们的眼光还能错得了?公子爷你看这陶砚,这成色,这底纹,百里挑一啊!” 王平安嘿然,唐朝从建立到至今才多少年,一科进士才有几个,历年全国的进士加一起都不一定有几百人,还说什么光咸同书院出的进士就有那么多,这牛皮未免吹得太大! 他接过砚台,道:“这个要卖多少钱,要是太贵我可不买!” 店伙计笑道:“不贵不贵,小店的价格最是公道,这块上好陶砚只卖一百二十贯,地地道道的物美价廉!” 丁丹若在旁啊的一声,双眼瞪得大大的,小声道:“一百二十贯还说不贵,如果去买米,都够十口之家吃上三年的了。” “小姐这话可错了,这是砚台啊,文房四宝之一,哪能和米比呢!”店伙计又道:“这陶砚卖得非常快,就是昨天还被咸同书院的公子们买走三块呢,都是这个价走的货。” 王平安摇头道:“不对吧,我刚进入咸同书院念书,可没见有同窗用过这种砚啊!” 店伙计一愣,抓抓头发,道:“公子说刚进入咸同书院?不对呀,往年咸同书院这个时候已经不收学生了啊,公子爷是怎么进去的?” “我,我刚开始是在别的学院念书,后转入咸同的。”王平安随口说了句,他又看了看那块陶砚,如果徐州城里最大的学院,里面的学生都用这种名贵的用具,那么这个学院必定浮夸风浓厚,这样的学院不读也罢。 店伙计听后,信以为真,他一个店伙计也不可能对转学这种事去刨根问底儿,他从王平安手里拿过那块陶砚,道:“既然公子本就在咸同学院读书,那小人也就不必再将你……你,小人给你换别的吧!” 王平安微微一笑,道:“刚才把我当肥羊了吧!” 店伙计嘿嘿干笑两声,道:“小人哪敢,公子爷说笑了。”可脸上表情却是:对啊,我是刚才把你当肥羊了,所以才下的刀! 这次店伙计取出的是一个长方木盒,把木盒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整套文房四宝,这套文具做工精良,却半点都不奢华,看上去很是质朴。他道:“公子爷,这套才是咸同书院的常规用具,别看模样一般,却甚是好用。” 王平安见里面有两块砚台,一大一小,取出那块小的,见这砚台是有盖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份量也不重,颇有些轻飘飘的。 店伙计解释道:“这块小墨盒是随身带着的,出门时用最是方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可是院主的名言,想必公子爷是知道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从学生们所使的文具上就可以看出一个学院的风格,刚才差点被这伙计给蒙了。”他道:“不错,我看同窗们正是用的这种文具,给我来四套。” “好咧,这就给您包好!”店伙计手脚麻利,包好四套,交给王平安,道:“多谢公子,一共两贯!” 丁丹若在旁哈地一声,气道:“这么四套才两贯,可刚才你卖给我们的光一个砚台就要一百二十贯,幸亏我家少爷机警,要不然非上了你的恶当不可,你就不怕我们以后再也不光顾你这店了吗?”一边说一边掏钱。 店伙计笑道:“要是刚刚你们买了那个砚台,以后不来就不来,可现在公子爷买了这四套文具,那小店就要巴结着了,希望公子爷以后常来照顾小店生意!” 王平安接过文具哈哈一笑,道:“肥羊嘛,宰一次就够了,可惜你连一次都没宰成。跟你实话实说,我不是咸同书院的学生,就连这个书院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倒是挺想去那里看看,你可为我指指路?” 店伙计一愣,随即一拍脑门,道:“哎呀,原来公子刚才是套我话来着!你想问咸同学院的位置,这个好办,公子出了我这小店,一路向西,遇见个大十字路口,然后向北转,不远即到,好找得很。不过公子爷,你要现在想进书院怕是晚了,得等明年正月学院才能再招学生。” 王平安笑了笑,道:“今天先去探个路,熟悉熟悉,进不进书院,以后再说!”带着丁丹若出了文具店,按着店伙计指的道,一路寻去。 果真如店伙计所说,咸同书院并不难找,不多时便走到了。只见这书院占地极广,但看外表却并非多么宏伟,照说这徐州第一大书院,怎么着门面儿也得气派些。可这咸同书院却是白墙低矮,山门上的黑油漆也有些斑驳,门口只有一个老汉,坐在台阶上,身下藤椅,手中茶壶,正一边喝茶,一连闭着眼睛嘟嘟囔囔地叨咕着什么。 丁丹若道:“这就是咱们徐州城最大的书院?看这门,还不如咱家的呢!” 王平安踏上台阶,来到老汉的跟前,道:“老先生,打听一下,这是咸同书院吗?” 老汉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茶壶放到嘴边,吱儿地喝了一口,点头道:“正是。小公子是访友,还是想进里面读书,访友请报上名来,如想读书,明年正月十六再来。” 王平安心想:“嘿,一杆子把我支到明年去了。”他道:“既非访友,亦非报名,只是慕名前来,想进去一游,老丈可行个方便?” 老汉摇头道:“此处是学子读书所在,并非游览之所,小公子还是请回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任王平安再怎么说,也不肯睁眼,更不肯答话。 王平安又问了几句,见对方态度冷淡,深感无趣,只好下了台阶,道:“天色不早,咱们回家吧。” 丁丹若小姑娘心性,见少爷遭了冷遇,忍不住道:“看这书院破破烂烂的,少爷不进也罢,以后他们求咱们进,咱们都不稀罕进!”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单看这守门老汉的驾势,就知这学院必定人材辈出,否则他一个守门的岂会如此傲慢,自是有所恃。”叹口气,带着小姑娘出城回家了。 王宅门口此时正是热闹,阿依丁拍着门板,叫道:“王夫人,求你开开门,我是阿依丁啊,就是前几日小神医在宝塔寺给看病的那个人,今日特来拜访,有急事相求!” 不管他把门板拍得如何山响,可里面却无半点声息,杨氏坚决不给开门! 阿依丁在前面喊,后面的车内狂笑声不止,可笑声却越来越弱,似乎车中那人快要不行了。 就在这时,忽有人道:“咦,你们是谁,堵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说话之人是王家主人王有财,他巡视完田庄回来了! 第十九章 巨富 第十九章 巨富() 阿依丁哪里认得王有财,可见这人身穿团花缎服,头戴同样花纹的帽子,一看便是个乡下财主。做为商人,他眼光自然厉害,只动念间便明白这一定是王家老爷小神医的父亲。 阿依丁紧走几步,到了王有财的跟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叫道:“王老爷,求你救命!”他深怕王有财和杨氏一样脾气,不通情理,拦着不让他见王平安,所以干脆就一步到位,直接跪倒哀求! 王有财吓了一跳,别看他是个大财主,可性子随和,别说自家佃户,就算是家中仆人,只要不逢年过节的,他也不会让人给自己下跪,阿依丁突然来了这么一招,顿时把他吓住,连忙伸手相扶,道:“这位老兄,不必如此,有话站起来说!” “王老爷要是不答应,在下便不起来,就在你家门口长跪不起,直到跪死为止!”阿依丁很有泼皮无赖的本事,说得好象要出人命一样。 王有财急得直揪胡子,连声道:“这这,这是干嘛,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死在我家门口,我岂不是要吃官司!” 阿依丁哭道:“王老爷,小人阿依丁,前日在宝塔寺被小神医平安少爷相救,心中感激,本想来府上拜访,谁知家中出了事……”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阿依丁是个突厥小贵族,在唐朝初期,唐军向突厥发动进攻时,突厥各部并不团结,有的归顺大唐,有的反抗到底,而阿依丁的部落就属于归顺大唐的,战争结束之后,反抗的突厥部落灭亡的灭亡,西逃的西逃,草原上剩下的都是当初顺的部落。 阿依丁的部落当年很识时务,所以大唐朝廷给予优待,允许他们进入中原经商,阿依丁这才富裕起来。可他必竟是个小贵族,想要巴结突厥的大贵族,他有个远房姐姐,便嫁给了当时草原上的一个大贵族,这人名叫哈米提。 哈米提也是个大商人,用现代的话来讲,那是富豪排行榜上正数前几名的人物,常年住在徐州。可这哈米提娶妻妾无数,却没有一个给他生孩子的,没儿子也就算了,连女儿也没一个,眼看着就要黄土埋身,却没有子嗣,庞大的家产无人继承,哈米提哪可能不着急。正巧阿依丁的部落巴结,送上一个美貌女子给他做妾,也就是阿依丁的姐姐。 多年过去了,哈米提别的妻妾仍未生养,而哈米提本人已然六十多岁,偏巧这时,阿依丁的姐姐怀孕了,这下子可把哈米提乐得不行。阿依丁虽是远房弟弟,可平常也时常去巴结,向哈米提套近乎。 那日,阿依丁在宝塔寺吃了王平安给开的方子,发现把锯末当药吃,还真好使,一高兴便又跑到哈米提的家里去了,想说说这事。可偏巧,此时他姐姐临盆,生孩子了。阿依丁便陪着姐夫在家中等候,家中有了这种大事,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去王家道谢了,只能先放一放。 哈米提盼孩子象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小妾临产之时,他急得不行,满室乱走,半刻都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了,而且还是个男孩,这下子可把哈米提高兴坏了,但他心中却有疑虑,自己都六十多岁了,能不能生出孩子啊,这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吗? 等到孩子抱给他看,哈米提的心一下子放开了,这孩子肥头大耳,和自己长得极象,是自己的骨肉没错!他十六岁娶妻,六十多岁才得子,这份喜悦绝非言语所以表述。哈米提放声大笑! 可这一笑坏事儿了,笑起来容易,停不下来了! 一开始阿依丁还以为姐夫是高兴的,所以笑个不停,可过一会儿就傻了!哈米提笑得脸都红了,变色了,上气不接下气,这是笑出毛病来了啊!他赶紧把孩子抱走,然后派人去请医生,给姐夫看病。 哈米提是什么人,别说在徐州,就是放在大唐帝都,那也是有名的牛人,他一得了急症,医生们能不来出诊嘛!一时之间,名医荟萃,全都跑来了。用针扎的,用艾绒烤的,喂药的,灌汤的,能用的方法全都用上了,能吃的药全都塞进肚子里去了,可统统无效,哈米提还是笑个不休! 断断续续的笑了好几天,除了睡着之外,醒过来就笑,笑得脸色紫胀,声音嘶哑,眼瞧着就不行了!要想让他不笑,就只能让他睡觉,可人也不能总睡啊,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别小的刚出世,老的就要去世,这种事情,放在谁家,谁家也受不了啊! 哈米提六十多岁,却身体健壮,平常不生病,这一生病,可把全家人吓坏了。无可奈何之下,阿依丁便想起王平安来了,虽然这小神医没有正式悬壶,可医术却高,没准再给开点锯末吃,就能把姐夫给吃好。在无人可求的情况下,这才来求王平安,看看是否有偏方可以救命。 哈米提乘车先来,阿依丁安置好姐姐和外甥,随后赶到,这才发生了前面那些事,吃了杨氏的闭门羹! 王有财听完他的叙述,走到车旁,开门往里面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胡人老者躺在床中,有气无力的哼哼着,不时狂笑几声,看样子是要够呛! 王有财叹道:“我儿平安只读过一点医书,这么重的病,怕也是无法医治啊!” 阿依丁关上车门,小声道:“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小神医能有办法呢,这实在是我家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当真治不好,那可让我姐姐和刚出生的小外甥怎么活啊,到时族中分产,部落里那些大佬,还不得把他们娘俩给活着吞了!” 王有财并不为难他们,他也不知儿子不在家,便道:“那快些扶病人进屋吧,让我儿给他看看。”他亲自上前叫门,杨氏见当家的回来了,这才开门,不过她却说王平安不在家,而且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哈米提被阿依丁扶着,坐在前厅里,浑身哆嗦,时不时地笑几声,神情越来越萎靡。杨氏看着生气,深怕这胡人老头死在自己家里,便要他们进城去寻王平安,阿依丁好不容易进门,哪肯就这么走了,说什么也不肯离去,非要在此等着不可。 直到天色将晚,蒙蒙黑时,王平安这才回到家里,他和小姑娘丁丹若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进门便叫道:“爹,娘,你们快来看,我买了好多东西。” 杨氏道:“呀,我儿回来了,可曾吃过饭了……” 阿依丁嗖地就窜了出来,叫道:“小神医,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都快我把给急死了!” 第二十章 风火疾电 第二十章 风火疾电() 王平安见到阿依丁,笑道:“咦,你怎么来了,打嗝儿好些了吗?” 阿依丁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好多了,胃一舒服,这嗝儿也就不打了,多谢小神医的独家秘方。在下今日前来,一是要谢你的治病之恩,二是我姐夫得了急症,城中别的医生都无法病治,只好厚颜前来,求小神医救他一救!”说着一指厅上的哈米提。 王平安看向哈米提,见这人脸色紫胀,口角有唾液流下,不时地哼哼几声,道:“他怎么了?”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交给仆人,走上前去。 忽地,王平安眼前一亮,就见哈米提身后站着个少女,金发碧眼,明眸皓齿,艳丽无匹。他道:“你……她,这位小姐长相倒也奇特,和我中原女子大大不同!”他不擅搭讪,猛地看到美女,流口水是不至于,可也小小地激动一把。 阿依丁道:“她不是什么小姐,原是我部中孤女,被我姐姐收养,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名叫阿曼古丽。”他心急姐夫病情,哪有功夫和王平安议论美女,又急着道:“这位便是我姐夫哈米提,小神医快帮忙看看,可有药方可治,那锯末能否再用一次?” 王平安干笑两声,目光从阿曼古丽身上移开,看向哈米提,伸手取过他的手腕,号起脉来。不多时,他便道:“是心脉出了问题!” 阿依丁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姐夫有救了!不错,城中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可却没有方法治好,汤药都当成饭吃了,身上扎的尽是针眼,被艾绒烤得遍体焦黑,可就是没法让他止住笑啊!” 说着,他又将刚才和王有财说的事,又说了一遍。王平安听后,大皱眉头,这种病在中医上称为心窍开张而不可复合,如果放在现代,那就简单了,先来针镇定剂,然后按病治疗就可以了,可在唐朝别说镇定剂,连能用的针头都找不到啊! 他在屋中转起了圈子,回忆能用的药物。厅上的人都静静地不说话,深怕打扰了他的思路,只有哈米提粗重的喘息声,和时不时发出的嘶哑笑声。 阿曼古丽一双眼睛紧盯在王平安身上,心想:“他这般小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一般大吧,能有办法治好主人的病吗?”而丁丹若的一双眼睛则一直盯着她看,小姑娘心想:“这人怎么长成这样,个子好高,眼睛还是绿的,跟猫一样,长得真丑,她自己不知道自己长得丑吗?竟然还敢盯着少爷看,真不要脸!” 王平安转了好几个圈,始终想不出太好的方子,方子有,但把握都不大。忽地,他想一件事,历史上有过这样的病例,而且被写入医书里,还被小说家选用,写成了脍炙人口的小说,广为流传! 对,就用这个方法! 王平安快步走到哈米提的跟前,伸手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摇头道:“如果早来一日,我也许还有办法,可眼下……唉,没办法了,无药可治!” 阿依丁大吃一惊,王平安已然是他家的最后希望,如果他也没有办法,那么哈米提岂不只能等死了!他额头上的汗刷地就流下来了,叫道:“小,小神医,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王平安苦笑道:“不但没有办法,而且这位哈老兄的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顶多只能再活两刻钟了!” 阿依丁如遭五雷轰顶,被震得目瞪口呆!哈米提则老泪纵横,这几日他犹如身处地狱,痛苦万分,加上年纪大了,岂能不明白这次恐怕逃不过去了,只是现在被证实,心中更加疼痛罢了! 阿曼古丽带着哭腔道:“那,那怎么办啊,小主人才刚刚出世,他还需要主人呵护长大的!” 王有财叹了口气,摇头不语,杨氏却道:“喂喂,这可是我家,要死出去……”见众人都凄凄惨惨,她终也不是心狠之人,话到一半,生生咽了回去,长长的她也叹了口气。 王平安忽道:“我这里是没办法了,可济生堂的成神医却有办法,他有祖传秘方,专治此症,哈老兄现在快点骑马去找他,再晚就来不及了,必须两刻钟时间赶到!” 阿依丁啊地一声,道:“济生堂,成神医?我们找他看过了啊,他开了剂理气的药,半点效果没有,怎么他还有秘方,那当初为什么不给我姐夫用?” 王平安摇头道:“这个我便不知了,也许他不想给吧!正好他欠我一个人情,我这便修书一封,哈老兄快快进城找他,说不定他看我面子上便给了你那秘方!”他提笔刷刷写了几句话,将信封好,交给哈米提。 他郑重地道:“你只剩下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了,千万不可再耽误,快快进城,马车不够快,你骑马吧!” 阿依丁嗷地一嗓子:“车夫,快点备马,快快!” 哈米提虽然虚弱,可性命交关之下,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一跃而起,将信往怀中一揣,大步出了王宅,跳上健马,拼命向徐州城驰去! 杨氏在后面看着,忽地道:“我儿好手段,把他骗了出去,要不然死在咱家,还真是一桩麻烦事儿!” 阿依丁则道:“咦,我姐夫不是病得都走不动道儿了吗,怎么刚刚跑得如此之快,莫非病突然好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这是潜能爆发,人在危急关头,往往会爆发出让人吃惊的潜力,现在哈米提便是这样。 阿依丁道:“对不住各位,我得跟去看看。”说着他也出了王宅,他骑来的马被哈米提骑走了,他只好叫车夫卸下马车上的马,骑上无鞍马,向城里跑去,虽然他出生草原,马术超好,可必竟享福的时间太长,冷丁无鞍上马,屁股未免疼痛,一时间竟跑不快,被哈米提越拉越远。 哈米提一路狂奔,犹如风火疾电般地冲到了城门口,此时天色刚黑,城门守兵正好在关城门,两扇大门都已关上,只是还没来得及上闩! 哈米提到了城前,一提缰绳,健马人立起来,双蹄砰地踢到城门上,把里面的城门兵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巨盗来袭,赶紧顶住城门,大叫着快快上闩! 哈米提也真是急了,心里不停地念着:“两刻钟,两刻钟,我只能再活两刻钟!”人马并上,砰砰地猛撞城门! 唐初的兵丁可不含糊,见外面的大盗这般嚣张,尽皆大怒,太平盛世竟然有大盗敢来打劫城池,还是打劫徐州这般巨城,简直岂有此理!也不上闩了,干脆将门打开半扇,一队守兵提枪持刀冲了出来,要打便打,谁还怕你不成! 哈米提一见城门大开,立即纵马冲了进去,冲开兵丁,上了大道向济生堂跑去。兵丁们大吃一惊,叫道:“这好象不是强盗,是个胡人老头儿……莫非边关有了战事,这人是信使?” 领队的队长叫道:“管他是谁,赶紧追啊!”带领一众兵丁,自后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城门口这一耽误,再加上城外城内赶路所费的时间,两刻钟早就过去了,哈米提奔到济生堂药铺前的时候,心想:“完了,完了,已经过了两刻钟,一切全完了!” 第二十一章 喜伤心,恐胜喜 第二十一章 喜伤心,恐胜喜 哈米提心中一直想着两刻钟的事,他只能再活这么短的时间,现在已然过了两刻钟,他情知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再也无法活命! 面对死亡,有的人能坦然面对,但这种情况不太常见,属于个例,没必要去研究。大多数人面对死亡,都是极为恐惧的,尤其是在确定死亡时刻时,这种恐惧会加倍增加。 哈米提活了六十多年,什么福都享过了,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只要能说出来的,他都试验过,活得可谓相当地潇洒,他本以为自己不怕死,反正活得够本了!可真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又受不了! 全身的精力象是被瞬间抽空一般,哈米提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顺着马鞍慢慢滑了下来,一跤摔到地上,慢慢地向济生堂药铺的门前爬去! 他骑的那匹健马嘶鸣一声,慢慢走开。此时天色已然全黑,街上再无一个行人,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哈米提一个老人在药铺门口爬着,情景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口,哈米提神情憔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去敲济生堂的门板,两刻钟时间早过,他自知毙命之刻就在眼前! 想起万贯家财,中原几十家大小商铺,草原上数不清的牛羊马匹,还有他的妻妾。最后,还有他刚刚出世的儿子,那个白白胖胖的心肝宝贝儿…… 哈米提再也忍耐不住,索性坐倒在济生堂的门口,放声大哭,声音嚎啕,在静静的夜色中,传出好远好远! 街上的邻居听到哭声,纷纷打开门出来观看,这时还不是睡觉的时候,老百姓还没上床,忽听街上传来哭声,自然好奇,都跑出来看热闹! 济生堂的伙计在门里也听见了,好象有人在自家店门外大哭,难道有病人这时候来看病,没到门口便以气绝,所以家人在外嚎啕? 伙计连忙卸下门板,举着油灯出来观看,就见一个胡装老人坐在门口痛哭,他不明所以然,连忙问道:“老人家,你干嘛坐在我家店前哭啊?” 哈米提转过脸来,脸上老泪纵横。伙计一看他的脸,顿时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哈米提吗,这可是大人物,要说徐州城里有没有不认识刺史大人的,那肯定是有,可要说有没有不认识哈米提的,那恐怕就没有了! 伙计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就要扶哈米提,口中叫道:“哎呀,这不是哈老爷吗,您怎么坐在这里哭上啦?” 哈米提见到济生堂的伙计,心头怒火迸发,这可真叫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用江湖大侠的话讲,那就是丹田之中一股热气澎湃而出,直涌全身,通体精力无限! 哈米提身上象装了弹簧似的,腾地就蹦了起来,一把揪住伙计的脖领子,骂道:“好你个济生堂,店中自有秘方,却不给我用,竟然将我害死,我要你抵命,要你抵命!”一手抓脖领子,一手噼啪就给伙计两记耳光! 伙计当即就被打晕了,一边挣扎躲闪,一边叫道:“哈老爷,有话好说,你别打我呀,我又没惹着你!” 这里一闹腾起来,跑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更多了,济生堂是大药铺,本就开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大黑天的突然出了这么一档着事儿,来围观的人哪可能少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里面打人的是哈米提,挨打的是济生堂的伙计!这下子可不得了,立时谣言四起,什么话都出来了,可就是没一个人上去拉架!这就和现代人看比尔盖茨在大马路上和人撕打一样,太好看了,太希奇了,比看戏有趣多了! 哈米提气势汹汹,又撕又打,干脆连脚都用上了,对着伙计就是一通乱踹!把伙计打得大声求饶,放声叫道:“先生,先生,有人来砸药铺啦!” 成济生还没睡下,正在后院整理医书,他早听到前院闹腾,但也没当回事,自认伙计能够摆平,可忽听伙计这般叫喊,他也惊讶起来,忙从后院跑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成济生一出来,哈米提立马儿放开小伙计,冲他就扑过来了,叫道:“姓成的,你有秘方不给我用,竟然将我害死,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成济生大吃一惊,躲开哈米提的手爪,急道:“哈老爷,你这是干嘛,什么我将你害死,哪有此事?” “两刻钟过了,我死了,我已经死了!”哈米提情绪激动,语无伦次,他被伙计拦住,没法抓到成济生,只好连吵带嚷,顺带着向成济生吐口水! 就在这时,街上呼呼跑过一队士兵,正是守城门的卫兵,他们一路追赶,来到了济生堂前。领头的队长叫道:“怎么回事,散开散开!”推开围观的百姓,冲了进来,队长认出人群里的哈米提了,发现刚才闯门的竟这位大佬,顿时感到有些为难,是抓还是不抓呢? 正乱着呢,后面又跑来一骑,却是阿依丁,他骑着无鞍马一路颠簸,这时也赶到了,不过在进城门时,他比哈米提方便些,正赶上城门没关上,一报姓名,就直接进来了! 阿依丁跳下马,也冲进了人群,见哈米提在圈中大呼小叫,劲头十足的骂人,他大喜道:“姐夫,你病好啦,你不笑了?” 哈米提听到他的叫声,忽地停止了骂人,愣在当场,心想:“是啊,我怎么不笑了……对了,别说两刻钟,连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我怎么还没死啊?不是说我只能再活两刻钟吗?” 阿依丁来到他的跟前,抓住他的手臂,喜极而泣,叫道:“姐夫,姐夫,你没事了,你的病好了。看来成神医的秘方果然有效!” 哈米提摸摸胸口,又摸脑袋,感觉身体舒畅,不但不再笑个不停,连身体虚弱的感觉都没有了!他喃喃地道:“这可真是奇了,我的病怎么就好了呢?” 阿依丁满脸喜色,姐夫不死,他的靠山不倒,自然欢喜。他道:“这得多谢成神医的秘方啊!”说着,就要上前给成济生行礼。 成济生一脸茫然,心中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哈米提不是得了怪病么,现如今怎地突然就好了,刚才还大打大骂,现在他妻弟来了,又要谢我,我有什么秘方,我自己怎地不知? 哈米提一把扯住阿依丁,道:“姓成的……成医生没给我用过秘方,我连他的门还没进呢!”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病却又是如何好的?”阿依丁不解地问道。 哈米提也是莫名其妙,忽地想起王平安写给成济生的书信,从怀中取了出来,道:“这是小神医写给成医生的信!”他顺手打开,只见信上只写了六个字“喜伤心,恐胜喜!”却不明白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 “小神医,可是五里村的王平安小公子?”成济生对王平安印象太深刻了,一提小神医三字,立时便想起了他。 哈米提病一好,心致便恢复平常,对成济生也不恨了,点头道:“正是王公子!”想了想,还是把信交给了成济生。 成济生接过书信,只扫了一眼,便当即愣住,呆若木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手一颤,信纸掉到了地上,而他则慢慢软倒,坐在了自家店前的台阶上! 哈米提不懂这六字含义,可他却是懂的! 第二十二章 成名 第二十二章 成名 济生堂的伙计一见自家先生瘫倒在地,立时就急了,顾不得身上疼痛,他被哈米提可打得不轻,急忙上前搀扶成济生,急道:“先生,先生,你怎么啦?” 成济生摇了摇头,轻轻摆手,道:“不要扶我,让我清醒一下。”说罢,黯然不语,坐在台阶上想起事情来。 他在这里想事情,可别人不能闲着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站在外围的人就问道:“成神医这是怎么啦,受了什么刺激?” 站在里面的则回道:“好象另有个小神医给他写了封信,把成神医给吓着了,吓得坐倒在地!” 没见识的某些群众很惊讶,问道:“啊?什么信能把成神医吓成这样?” 非常有见识,知识渊博的人则回道:“成神医,小神医,啊呀,莫非这两人是一家的,那小神医是成济医在外失散的儿子,托哈老爷送信给父亲,想要认亲?” 更有想象力的就说了:“认亲?那得滴血啊,这个我明白,找个碗来,里面装上水,然后两人各刺破手指,将血滴在碗中,如果相融,便是父子,如果不融,那便不是了!” “咦,你倒是明白,莫非你以前也……” 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胡思乱想,异想天开! 哈米提见那刚才被打的店伙计,正咧着嘴,呲着牙的揉腰呢,心中大感抱歉,他明白这是打错人了,便道:“这位小哥,刚才万分对不起,我一时情急,错怪了你,你可莫要见怪。”从怀中掏出个金饼子,送给伙计。 伙计接过金饼,心中大喜,这么大块的金子,足够他在济生堂里干上十年的!没成想今晚他挨了几记大脚外加两记巴掌,竟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一时之间,心中愤怨一扫而空,只是不住地想:“这种好事以后还会不会再有?看来以后我要常看门才行,再有人来药铺打人,我好一马当先,掌来脸受,脚来臀挨,再来这么两三回,我就啥也不用干了,回家坐着吃都够用了!” 好半晌,成济生才回过神来,慢慢坐起,捡起地上的纸,问哈米提道:“哈老爷,平安小神医让你来我药铺之时,还说过什么话?” 哈米提脸上露出苦笑,虽然病好了,可刚才受的惊吓也着实不小,真真正正地被吓破了胆,他道:“平安小神医说我只能再活两刻钟,让我快马来找你,说你有秘方,可以治好我的病,怕你不给,这才写了封信,我这不就来了嘛。只是到来之时超过了两刻钟,所以我心念俱灰,心里又不痛快,所以才在你门口失态,得罪莫怪,成神医你多多海涵啊!” “原来如此!”成济生精神一振,扬起手中信纸,冲哈米提和阿依丁,以及围观百姓,大声道:“各位,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今日成某学到了一手妙招,这便说给大伙听听!”他并非是器量狭窄之人,向来光明磊落,从不遮遮掩掩,今天这事如换到了别人身上,非得认为是受了奇耻大辱不可,但他不这样认为,反而认为学到了一手医术,应要感谢王平安才对! 成济生先从哈米提如何患病说起,又说起自己和城中其他医生无法将其治愈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么说有点丢面子,也容易得罪别的医生,但他是公认的徐州第一名医,所以只要说他治不好,那么别的医生也治不好,就不算落了别人的面子。当然这话要是换了别的医生说,那非得打击一片不可,结仇结怨,可他说出来,就算别的医生听到,也只会说声惭愧,并不会较真。 哈米提就在跟前,他是当事人,他不反驳,那别人就认为是对的。 说过前事,再说如今。成济生将信纸展开,对着百姓道:“可这病落到五里村的王平安小神医手中,却是连药都不用,只说了句两刻钟,病便治好。喜伤心,恐胜喜。这六字真言讲的是如人突感狂喜,那么便会伤害到心脉,使心窍打开而无法复合,哈老爷正是因为如此,才狂笑不止,几致命殒。前三字是病因,而后三字则是治法,无需药石,更不必针酒,而是用更大的恐惧,使哈老爷忧愁抑郁,心窍关闭,这样狂喜症自然而然的就痊愈了!” 说完之后,成济生对哈米提道:“哈老爷,我说的可对,可是符合你刚刚所经历的情况?” 哈米提长长吐出一口气,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只是这种治疗方法,可是把我给吓得不轻。” 阿依丁笑道:“姐夫,要是吓得轻了,那你这病也治不好啊!” 哈米提也笑了:“说得也是,不这样还真不行!”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这才明白了真相,齐声哦了出来,原来治病,还能用这种方法啊,当真是头次听闻,大涨了见识! 哈米提转脸看向成济生,很是抱歉地道:“成神医,为了我的病,却无端连累了你受惊,实在过意不去啊,待我儿百日之时,你可一定赏脸,来我家吃酒,权当我给你陪罪了!” 成济生忽地笑了,脸上再无半丝颓态,笑道:“哈老爷说笑了,你哪有连累到我,我还倒要感谢你才是,如不是你上门这一闹,我哪会知道天下竟有如此治病之法,就算日后听人复述,却也不会如亲身经历来得透彻,我还要多谢你才是!” 有的百姓叫道:“哈老爷,成神医,你也别谢来谢去的了,倒是要谢谢那位小神医才对,他是你私生儿子吗,你们可要滴血认亲?” 成济生登时就急了,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绝无此事。那小神医乃是五里村的王家小公子,家中有万卷藏书,自通医书,医术如神。以后大伙儿也不要叫我神医了,咱们徐州能称得上神医二字的,我看也只有他了!” 哈米提点头道:“小神医自然是要谢的,待我备齐礼物,亲去五里村感谢!” 成济生道:“哈老爷去时,记得叫上老夫!” “那是自然!”哈米提病好了,便着急回家,这便就要与成济生道别。 他们要走,可那队城门兵不干了,领头的队长上前来,道:“哈老爷,您着急看病,这个俺们都理解,可你踹了城门……” 哈米提一边去找马,一边道:“那门被踹坏了?修一扇大门要多少钱?” 队长眼珠一转,狮子大开口地道:“怎么着也得一百五十贯吧,这可不是我多要,我得跟上司……” 哈米提找到了自己的健马,翻身上鞍,道:“我给你五千贯,把徐州城所有的城门都修一遍吧,剩下的你们留着,买些酒来压压惊!”打马便走,阿依丁自后跟上。 队长大喜过望,五千贯买酒,那得喝到下辈子去,对着哈米提的背影叫道:“多谢哈老爷,多谢哈老爷……嘿,走得倒挺快,这胡人的钱啊,就是好赚,好大的头呐!” 见事情已了,百姓也各自散了回家,其中的有心人自将五里村王平安六个字,记在了心头。 第二天一早,阿依丁便来到济生堂,告知成济生,他姐夫哈米提由于得病突然,家里人吓得不轻,所以今天他得陪陪妻妾和儿子,明日才能去拜谢王平安,今天他先打个前站,问成济生去不去。 成济生当然要去,他着实希望能和王平安结交,如果有可能,还想在王家住上几天,看看王平安书房里那上万卷图书,那些书可是宝藏啊! 第二十三章 结交 第二十三章 结交 阿依丁带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车他和成济生乘坐,而另一车,则满满登登地装了礼物。两车一前一后,出了徐州城,来到五里村。 今天杨氏可没堵门口,王平安告诉她不必如此,给人看病倒也不花费他多少时间,如果怕耽误学业,那不妨在门口立一块牌子,上面写明:一日不过三。只给三个病人看病,这样又可治病救人,又不会耽误他的学业。 杨氏想想也对,当真找来了村中木匠,做了块木牌,上面写了字,立在自家门口。只是很可惜,王平安名头昨晚已扬,却是在城中,五里村周围并没有人得知,所以还没有人上门求医。 阿依丁和成济生在门前下车,经人通报后,进了客厅,王有财亲自陪客,听说当真治好了哈米提的怪病,王有财大感惊讶,昨天他和杨氏想法一样,以为儿子是不想让哈米提死在自己家里,所以给他骗出去的呢! 结果今日阿依丁和成济生同时上门,倒是让他又惊又喜之余,外加稍带了点疑惑,儿子念起四书五经来,不见得学问变得多大,可怎么自学起医术来,却这般厉害,连徐州第一名医都甘拜下风,莫非王家当真要出神医不成? 一番客套之外,王有财引两人去书房见王平安,王平安没干别的,还是照旧读书。 手里拿着书本,王平安皱着眉头。要说背书,他倒是不怕,曾经的王少爷给他留了一肚皮的文言文,可话又说回来了,光够背也不行啊,很多书里的意思他都不懂,看来是真得请个先生,或者找间书院了,光靠自己本,这是万万不行的。 正犯愁呢,忽见父亲带来了阿依丁和成济生,他便放下书本,迎出书房,笑道:“两位今日来到,可是要告诉在下,哈米提的病好了?”他对哈米提的巨商身份并不看重,所以自不肯叫哈老爷。 阿依丁笑着抚胸道:“我姐夫的病全好了,只是自我外甥出世他便患病,我姐姐吓得不轻,他得在家安抚一下,所以明天才能来拜谢平安神医,我等不及,这便先来了!” 王有财在后面道:“唉,来就来呗,偏还带了许多礼物,这多不好意思,等会走时,阿老爷还是带回去吧!”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王老爷太客气了。”阿依丁笑道。 他们在这里客套,成济生却忍不住了,见过礼后,便急不可待地问道:“平安神医……” “成先生叫我平安就好,你可比我长着一辈呢!”王平安情知成济生人品不错,所以有意和他结交,说话自然客气。 成济生倒也爽快,道:“也好,那老夫就倚老卖老了。平安啊,昨日你用恐胜喜的方法治哈老爷的病,这可是行险啊,万一出了意外,反把他给吓死了,这却如何是好?这病是否有先例?” 王平安心中好笑,如果成济生晚出生一千多年,是个清朝人,那他就算不是医生,也会知道这病该怎么治,范进中举那是多有名的故事,别说医生知道怎么治,就连乡下的屠夫也都能一巴掌把哈米提拍好! 他道:“自然不会出意外,也当然有先例,如无先例,我这死读书本的人又哪会知道呢!”顿了顿,又道:“只是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 王平安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他必竟和以前的王少爷不同,最起码在医术上肯定不同,如果一味解释,一来解释不清,二来也太麻烦,不如就往书上推,只要说从书上看到的,然后没记住哪本书就成了,反正他一大屋子的书,一本一本的查过去,光看书名就得好几天。 要是真有哪个人较真,非要来查查,他就去向杨氏告状,说这人影响他的学业了,杨氏定会拿扫帚把那人赶出去不可。对于杨老太来讲,我儿子会不会医术,干别人屁事,吃饱了撑的,敢管我家的事!而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查书的,看帐本她都嫌头疼。 成济生咽下口唾沫,心中所想实难开口说出来,医生这一行,每个名医世家都会有祖传的秘方,或是对某个成方的加减使用有独特的心得。这些秘方或心得,都是绝对不会外传的,甚至连自家,都要传子不传女。所以他心里虽然极度想知道王家到底有什么好的医书,可却实在张不开口! 成济生心想:“要不然我拜他为师,这样那些医书他总让我看了吧,不会再张口闭口的说忘了。可我比他大好几十岁呢,就算肯拜,人家也不见得会收啊!” 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王平安心中好笑,看来这位名震徐州的名医,真把我有奇特医书的事当真了!不过想想也对,如不是有医书,我这些天看好的那些病人,就不好解释了! 成济生想了半天,这才道:“平安,我知你学业繁重,要应付科考,不过老夫以前倒也参加过科考,医术上我帮不了你许多,但考试的经验却有那么一点点,如不嫌弃,老夫可以……咱们可以探讨一下!”他本想说我指导你一下,却想想不妥,临时改口,说成是讨论一下。 王平安听了这话,眼光一亮,他此时正需要这方面的帮助,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咸同书院探路了,结果连门都没进去。 他尚未客套上几句,王有财却抢先一步,喜道:“那可多谢成神医了!不瞒你说,我最近和平安他娘说起这事,想在城中寻个书院,送平安去读书,可他娘舍不得,总说过些时日再送,结果一拖再拖,直拖到现在。要是成神医能提携一下平安,那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了!”他语气照着刚才,客气了不少。 成济生苦笑道:“也不过是经验罢了,实在谈不上提携二字。医术方面老夫真的无法帮忙,不过倒是记得当初的几道题目。” 王有财一听他记得科考的题目,忙道:“成神医请坐下慢慢说,待我叫人送上茶来。”转身走到门口,吩咐仆人现在就去做饭,他中午要请客。 成济生也不客气,坐到王平安的对面,说起话来。阿依丁现在对医术方面也是大有兴趣,见二人谈起专业知识,又没有让自己回避,便也坐了下来,旁听一下,长长见识。 成济生道:“我记得当初有一题,是使用小青龙汤加减,来治疗胸痞、百日咳和眼疾,这一道题目,可是把内科、儿科、五官科全都考到了,而且还是最简单的一道题!”说起当初的科考,老医生顿时话就多了起来。 王平安大吃一惊,奇道:“什么?科考竟会考药方?!”他虽然对科考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唐时的科考不考八股,却一定要考诗书,而一定不会考的便是药方!如果要考药方,那他得个状元,岂不是手到擒来,还用得着这么发愁么! 成济生也是大奇,摸着胡子,反问道:“当然要考药方,不考这个,又要考什么?” 第二十四章 唐朝科考有医科 第二十四章 唐朝科考有医科 王平安大奇,他摸了摸鼻子,他每当感到疑惑时便会有这个动作,这回动作大了点,使劲摸了摸,摇头道:“应该是考诗词歌赋,还有实时策论吧,考药方?一般人应该不懂药剂之学吧?” 阿依丁在旁忽地笑了,道:“我虽是胡人,可对大唐的科考也略知一二,考进士是要考写诗,还要考策论,但考明经就不是了,好象是出段论语什么的吧,缺段话,然后让考生往上贴,不过如要考医科,我这个不是太明白,但想来是要考药方的!” 王平安顿时呆住,他的历史知识不能算太差,在现代时也泡过论坛,发过帖子,痛斥过封建科考的弊端,当时骂得挺痛快,还有一大堆的跟帖,相当地有成就感!可他只知道明清考八股,唐朝是注重诗文和策论,比如那些有名的大诗人,所写的出来的著名诗句,都是为了扬名用的,也就是为了科考时做准备。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唐朝还有医科这一说! 成济生颇感诧异,扫了眼书房里成千上万的书册,又看向王平安,道:“平安老弟,虽然你读书破万卷,学问很好,但你要知道考进士是非常难的,每科录取少则几人,就算录取得多,也不过才三四十人。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啊!要想中进士,首先得扬名,不知平安老弟在京城认识哪位大佬?” 阿依丁摇头晃脑地道:“反正是考科举,为的就是要当官,考哪科不是考,何必考进士呢,如果要考明经科,我看还不如考医科,起码王老弟一定考得上,而且考完就能当官,多好的事啊!”他自认和王平安的关系不一般,顺着话头,竟开始叫起王老弟来。 王有财见他们聊的起劲,命仆人奉上香茶,走到一边坐下,并不插话,他虽富有,但终究是个乡下土财主,见识不及成济生和阿依丁,所以干脆只听不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当观众。 成济生道:“平安老弟,我看你还是考医科吧,必定能够考中。而且只要做官,以你的医术至少也要做个医司,正八品的官职,别说明经科的无法和你相比,就算是新进士,一出仕就能做到八品官的,也不多啊!”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老夫当初考医科时,应考的考生总共才十五人,结果当科全部都中,无一落榜,老夫出仕便做了八品医司,而当年的进士第一名,也就是状头,被配官时,也不过才八品而已。所以你看,考什么科其实并不是太重要的。” 王平安听得迷糊,不明白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只好问道:“两位,我除了幼时请过师父启蒙外,之后便是一直在家自学,对于科考实在不是很了解,可否请两位为我详加解说?” “术业有专攻,科考对于别人来讲困难,可对于咱们这种精通一门学问的人来讲,却是不难!”成济生笑道,为王平安解说起来。 原来,唐朝的科考和后世大不相同,象现代人熟知的八股文,在唐朝根本就没有。唐朝社会风气开放,政治同样也开放,只要考生有一技之长,那么朝廷便会录用。这和现代人讲究的专业对口,极其类似,比明清的科考可是要开明且明智得太多太多。 唐初以杂科取士,从现在来看,是唐朝前期文化发达的一种动力。所谓杂科,包括有医、卜、星、相、琴、棋、书、画等等,足足有五十几科,只要考生精通一门,即可登科,这和现代的各类大学有很大程度的相似。 而且,通过考杂科当官,并不会影响仕途,当然比之进士科的那些人升官是要慢些,但也不能说没有当大官的可能。例如唐顺宗时主政的王坯,就是写隶字的书博士,而王叔文是下围棋的棋博士,都是杂科出身。这和现代人的大学文凭是敲门砖,而个人水平是饭碗的观点又有些类似。 唐朝初期正是因为科考的开明,才得到了无数的人材,使得国力强盛,这和后世明清把科考固定在一个框框里,让大家都去读八股的作法,是完全不同的。 听成济生一番解释之后,王平安心思顿时就活了,心中欢喜,要照这么说的话,他去考科举,那是一考即中啊,根本不用象现在似的,成天背着书本冥思苦索,直接考医科不就得了! 王平安笑道:“看来闭门造车真是不成,如若不是成先生告诉我这些,恐怕我至今还得捧着书本啃呢!好,我便去考医科,明年开春就去长安!” 成济生和阿依丁点头微笑,这才对嘛,以己之长,攻人之短,考进士你怕做不好文章,可考医术你能怕谁啊! 王有财见儿子信心十足,心中却嘀咕,儿子行吗,难不成医术真到了能做官的地步?唉,看来我以前对儿子还是关心不够啊! 成济生又道:“不过就算平安老弟去考医科,也得先扬名才行,这样才会有人推举,最好是刺史大人亲自推举,次者也要是哪个书院的山主推举,才好前去应试,但这条路也非必须。” 阿依丁拍手道:“这个我明白,扬名嘛,我在长安做生意时经常见到,那些考进士的人每遇到皇亲国戚或者大官出游,便会跪在道边,头上顶着自己写的行卷,求人家帮他看,然后帮他扬名,这叫‘求知己’,每逢开科之前,几乎天天都能看到。” 王平安皱起眉头:“难道也要我去顶药方不成?” 成济生哈哈大笑,摇头道:“那是考进士,才要求知己,咱们考医科的当然不需要。最好的知己就是那些你治好的病人。要是你进京后,能给某个大官看好病,那就一切妥了,只要你不在考试那天交白卷,就一定能中!我当初就是……嗯,以平安老弟的医术,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王有财听着有些担心,凑过来,说道:“进京之后再扬名,不太保险,要是求咱们徐州刺史推举我儿,咱们也没那个门路,不如找家书院吧,平安进去读一读,多交些钱给山主,这样也容易被推举些。” 成济生听罢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茶,心想:“大可不必,人吃五谷杂粮,天下哪有不生病的人,医科不同其它科目,进京后再求扬名,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这王老爷见识还是浅了!”心中是这么想,可王有财是王平安的爹,他总不好出言反驳。 阿依丁却来劲了,冲王有财道:“要是王老弟想进书院就读,我就能帮上忙啊,那咸同书院的山主邱问普和我姐夫是好友,只要我姐夫出面说一声,王老弟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 一听咸同书院四字,王平安脸色稍黯,上次他在书院门口被守门老汉给挡了,对这书院的兴趣自然减少。他道:“咸同书院不是要明年正月才再进人吗,那山主肯为我破例?” 阿依丁呃了声,想了想,道:“有这个规矩吗?我这人不喜读书,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不是太明白,那个邱老头儿确实挺古板的。”想到刚才把话说得满了,不好收口,他一拍大腿,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要是邱老头儿不答应,那我就盖一座新书院送他,不怕他不破例。王老弟不必担心,这事包我身上了!” 第二十五章 哈米提前来拜访 第二十五章 哈米提前来拜访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对于他自身来讲,不太喜欢走这后门儿,而且咸同书院给他的印象也不是太好,不去就不去,徐州又不是只有这一家书院,换家不就得了! 可王有财却是欢喜,他自身的学识不高,所以对有学问的读书人就相当地推崇,希望儿子能在这方面有所发展,现在听说能进徐州第一的咸同书院,自然高兴。不等王平安答话,他起身冲着阿依丁一拱手,道:“那可多谢阿老爷了,我家平安的事还要你多多操心,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阿依丁心想:“我又不姓阿,叫我阿老爷,可真是别扭!”含笑起身还礼:“王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王老爷太客气了!” 成济生低声道:“其实无需如此,进书院是好,但也有些弊端……”似乎有话要说,可看王有财欢喜的表情,却又止住话头,没往下再说。 王有财一高兴,便叫仆人速速在花厅摆上酒宴,请成济生和阿依丁去吃酒谈心,王平安也不看书了,反正也用不着,他乐得轻松,也跟着众人去了花厅,说说笑笑,谈谈徐州趣闻。 酒宴散后,阿依丁和成济生告辞走了,临走时告诉王平安,明天哈米提也会来。送走两人,男人的应酬便算告一段落,换做女人上场。 杨氏跑来,一脸喜色地对王平安道:“儿啊,你猜那姓阿的送了什么来?” 王平安刚才喝了几杯小酒,虽唐朝的酒度数不高,但喝完之后,也挺上头,让他很是兴奋,笑道:“阿依丁是名字,胡人的姓和咱们汉人不同,我估计他是姓阿史那……” “阿史那?那不还是姓阿!”杨氏才不在乎阿依丁到底姓啥,兴致勃勃地接着问:“那阿依丁送了你什么,你快猜猜,娘赌你一定猜不中!” 王平安道:“铜钱?” 杨氏摇头道:“不对,接着猜。” “金银珠宝?”王平安又猜。 杨氏道:“这回差不多了!”她回过头,叫道:“丹若,快点把礼物拿过来,让少爷看看!” “哎,来了!”丁丹若答应一声,快步走进花厅,手里捧着一件皮裘,这皮裘通体雪白,上面还镶嵌着宝石纽扣,看上去极其华贵。 杨氏接过皮裘,让王平安观看,喜不自胜地道:“这可是上好的雪狐皮裘,想当初为娘小时候,杨家尚未败落之时,我也见过,这种皮裘最差的也要几千贯,看姓阿的送你的都是最好的,至少值一万贯。” 摸着华美的皮毛,杨氏脸上全是惊喜之色,道:“儿啊,一万贯一件的衣服,那姓阿的足足送了你十二件,你说那得值多少钱?”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阿依丁可真叫有钱!王平安一本正经地想了想,道:“一件一万贯,十二件就是……六万贯?” “这孩子,跟娘也开玩笑,是十二万贯!”杨氏将皮裘在王平安身上比了比,道:“待我儿上京之时,就穿这件去,让他们长安人也看看,咱们徐州人也不比他们差多少!” 王平安忽地笑道:“娘,明天哈米提就要来了,他可更加有钱,那时他送的礼物没准更好,说不定也有皮裘,还要好过这件呢!” 杨氏猛地想起哈米提来,又惊又喜地道:“可不是嘛,那哈米提有的是钱,我儿救他一命,他送的礼物必定更加贵重!”老太太立时憧憬起明天的礼物来,姓阿的送了十二万贯,那姓哈的能送多少呢? 王平安笑道:“当医生就是好吧,钱来的就是快!娘你慢慢看衣服,我去书房休息一会儿。” 杨氏还想着明天的豪礼,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声。 王平安回到书房,小姑娘丁丹若跟了进来,问道:“少爷,你要睡会吗,还是看会儿书再睡?” “倒也不是很累。”王平安坐在书桌旁,发了会儿呆,心想:“如果不考进士,而考医科,那读四书五经也就没了意义,相反医书就显得重要了。现在别人问我医术从哪里学的,倒是好应付,只需说忘了从哪本书上看的就成,可以后到了长安,别人再这么问,我就不能再用这个借口了。干脆,我自己写本吧,把所学知识整理出来,说不定以后还能出版呢,名垂青史!” 他铺开纸,提笔写了起来。丁丹若见他用功,不敢打扰,给他点上檀香,沏上一壶香茶之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氏又去了门房,坐在板凳上,去等哈米提。守门房的仆人见老夫人又来,只好拿着扫帚出了大门,硬着头皮又扫起地来。 这回倒是没让杨老太太等多久,早饭时间刚过,徐州城方向便来了一队马车,前后长长一串,足足有七辆之多!门房见了,忙跑回来,叫道:“夫人,哈米提来了,我认识他的马车!” 杨氏走出大门,见尘土飞扬中,车队已来到门前,她又惊又喜,昨天阿依丁来,只带了一车礼物,就价值十二万贯,今天哈米提来,竟带了七车,就算有一辆坐人,装礼物的也还有六车呢!大商人就是大商人,出手就是大方! 杨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随口斥责门房道:“要称哈老爷,你竟敢直呼哈老爷的名讳,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门房吐吐舌头,退到一边,心想:“那天姓哈的来看病,你差点将人家折腾死,今天人家来送礼,我叫声名字,你就要打折我的腿呀!” 车队停在王宅门前,第二辆马车车门一开,下来个仆妇,这仆妇抱着个长方木凳,一溜儿小跑到了第一辆马车前,将长方木凳放在门前,这才打开了车门。 哈米提从车里探出身子,手中拿着把翠玉如意,他的病好了,又重恢复了豪商的气派,再不是前日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了!在仆妇的搀扶下,哈米提下了马车,远远的冲杨氏笑道:“咦,这不是王夫人吗,你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干嘛啊?” 这副作派,要是放在以前,杨氏非得呸一声,臭摆什么谱,要摆谱滚远点摆,少在我家门口得瑟。可今天她却不反感,一脸微笑的迎上前来,道:“老身要去买菜,不成想刚出门儿就碰上哈老爷了,真是巧啊!” 门房在后面听着一咧嘴,心想:“夫人啊,你这借口找的也太差了吧。咱家田庄一座连着一座,吃菜还用得着去买?你恐怕这辈子都没买过一回菜吧。” 哈米提一愣,显然没明白买菜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多问,含笑道:“王夫人,前日小神医给老夫治好了病,老夫今日特携礼物前来致谢,不知小神医可在府中?” “在在,我儿现在就在家里呢!”杨氏一听礼物二字,更加高兴了,她看着后面那六辆马车,满眼放光地道:“哈老爷,你来就来呗,还带了这许多礼物,都拿回去,都拿回去,我们家啥都不缺,用不着这些!” 门房嘴咧得更大了,心中暗道:“要是哈老爷真把礼物拿回去,怕夫人你得立马儿翻脸吧!” 哈米提哦了声,顺着杨氏的目光,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摇头道:“王夫人误会了,这些不是送给小神医的礼物!” 门房心想:“坏了坏了,夫人要翻脸了!” 果然,杨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眉头却皱了起来。 哈米提转过身,把手伸进车内,笑道:“老夫要送给小神医的礼物,还在车里呢!” 第二十六章 特殊礼物 第二十六章 特殊礼物 要比起身份,杨氏一个乡下田庄主夫人的身份,和哈米提这种巨富豪商比起来,那真是没法比,不能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但用差得十万八千里来比,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关键在于,杨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哈米提的,而哈米提再怎么了不起,再怎么有钱,他也是个人,也得吃五谷杂粮,在没有仙丹圣水的前提下,他得病也得看医生! 而事实证明,王平安不是一般的医生,还救过他一命,没准以后还得再救一命。那么杨氏就无需对他有什么好客气的了,你爱来就来,不来就拉倒,有本事你就别来! 听哈米提说后面那六辆马车里装的不是给王平安的礼物,当妈的立时就不愿意了,我儿子救了你的性命,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你全家的命,连带着阿依丁都跟着渡过难关,那么你来我家,带了六辆车,竟然说和我儿子没关系,那你带来干什么,气老太太哪! 杨氏脸一沉,哈米提连忙转身,从车中引出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陪他来求医的阿曼古丽! 今日阿曼古丽却非胡装打扮,而是发挽堆云髻,耳戴明月珠,鹅黄轻纱披肩,穿着玫瑰抹胸,掐金丝走银线的大红长裙,地地道道的唐朝贵族小姐打扮。她弯腰下车,纤足踏在跳凳上,露出的绣鞋上竟也镶嵌着拇指大的珍珠! 大唐女子的雍容华贵之气,随着这金发碧眼的绝色女子出现,扑面而来! 后面那门房见了,立马儿啊地一声惊呼,张大了嘴合不拢,心想……他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没有认出这位少女就是前日那胡服丫环! 杨氏心想:“嗯,看这丫头身上的行头,应该值个几万贯。真是有钱烧的,给个使唤丫头穿得这么华丽,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她对阿曼古丽的容光艳色,半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盯着她的手,发现也没捧着礼物啊,那姓哈的到底要送儿子什么?心里一不痛快,哈老爷立刻变成了姓哈的! 哈米提心时一凉,暗道:“这老太太怎么没露出惊讶之色?我这份大礼,不要说放在徐州,就算是放在长安,送给当朝太子,那都是绝对一等一的重礼啊!怎么这乡下老太太见了,竟连半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相反还有点不高兴,也未免太难讨好些了吧!” 杨氏哼了声,道:“你要送我儿什么?快快说来,老身还要去买菜呢,没功夫跟你闲聊!” 哈米提大感尴尬,这重礼就在眼前,你竟还问送的是什么,莫非是嫌礼物轻了?不可能啊,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这礼物要是还轻了,那重礼得什么样儿? 他轻轻拉过阿曼古丽,道:“王夫人,这是老夫的义女阿曼古丽,老夫待她有若亲生,今日便将小女送于小神医,《》,伴他读书,为他铺纸研墨吧!” 杨氏脸色更难看了,道:“你想送我儿一个使唤丫头?”送什么不好,送一个大活人,我还得花钱养活她,这种白吃饭的丫头,有丁丹若一个就够了,你还送我个胡女,我家哪有那么多的米养活闲人。 哈米提顿时感到有点牙疼,这老太太是真不懂啊,还是假不懂啊,跟我开玩笑呢吧!他道:“这这,我这女儿只是伴读,伴读!不过她进了贵府,从此后就是小神医的人了,日后的婚嫁还要王夫人你费心,老夫和贱内给她预备了份嫁妆!”他回身一指身后那六辆马车,道:“小小嫁妆,不过一百几十万贯罢了,待她出嫁当日,老夫另备礼物,定让王夫人满意!” 咝,杨氏倒抽了口凉气,这回换她牙疼了!弄了半天,这是送小妾给我儿子,一百几十万贯的嫁妆,以后还有…… 杨氏立时现出笑容,拍手道:“哎呀,这丫头长得真俊儿!来,让老身看看!”伸手便拉过阿曼古丽,道:“走,咱们进屋说话去!”带着少女便要进门。 哈米提心说:“嘿,我还以为这老太太跟我装糊涂,弄了半天,是真糊涂啊!凭我的身份,哪可能直接送你钱,再说阿曼古丽又岂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他忽道:“王夫人,你不去买菜了?” 杨氏一愣,对啊,说了半天买菜了。她笑容不减:“有贵客临门,买菜这种事让下人们去做就成,老身还要好好陪陪你们呢!”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大门,来到正厅,王有财此时已然等在厅上,他可不象杨氏那么心急,着急看看礼物是什么。然而,进厅之后,听说这艳如桃李的胡人少女便是礼物,他还是大吃一惊,他可不象杨氏那般,好歹他也是个乡绅,明白些大贵族们的所谓“礼尚往来”,贵族们互赠姬妾是极平常的事,可送这么高档次的少女,还陪送了百万余贯的嫁妆,那就绝对不是平常事了! 王有财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哈老爷,我们乡下人,不兴送活人……不兴送女儿的,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儿平安虽救你一命,但也没指望着你回报,你这么一来,岂不是显得我儿当初救你,是有所图嘛,对他日后的名声不好!” 哈米提是谁,那是成了人精的巨商,就算王有财拒绝得再坚决,他也有办法应对,笑道:“王老爷说笑了,这孩子可是我的义女,我哪有送自己女儿给人的道理,我这是让小女陪伴小神医读书,是伴读,伴读而已!” 王有财还是拒绝,气得杨氏直冲他使眼色,丫头你不喜欢没关系,可她身后有大笔嫁妆呢,那可是必须要喜欢的了! 哈米提见王有财很是执拗,便道:“行与不行,不是咱们老一辈说的算的,还得看他们年轻人的意思才对啊!孩子,你去书房问问小神医,看他要不要你陪伴。” 阿曼古丽答应一声,向后面书房走去,王宅在五里村算得上巨宅,但和哈米提的巨宅比起来,可就差远了,小小书房,她还是找得到的。 王有财连连摇头,道:“这这,这不好吧!” 杨氏却道:“好,怎么不好,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孩子多好啊,我没看出半点不好来!” 书房中,王平安坐在窗下,奋笔疾书,他打算编一部医书出来,象编纂“本草”这种医书,工程太过浩大,他现在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但记录下心中所知的药方,治疗现在唐朝还不能医治的某些疾病,他还是能做到的,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在写这些。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进了书房,王平安也不抬头,道:“给砚里加点儿水!” 来人走到桌旁,素手拿起墨条,在砚里轻轻研磨,一个声音轻轻的传来:“少爷用的这方石砚很是名贵,当是汉代古玩吧?” 王平安猛地抬头,见身旁站着一人,盈盈笑妍,竟是那天陪着哈米提来的胡人少女!他啊地一声,大感惊讶,她怎么跑到我书房里来了? 阿曼古丽轻轻撩起鬓边发丝,俯下身子,张着小嘴冲着石砚哈了一口气,转脸冲王平安笑道:“少爷你瞧,这石砚凝雾成水,最是好用!”这一笑,当真是妩媚入骨,艳光四射! 王平安还没等反应过来,恐怖事件发生了,就见胡人少女啊地尖叫一声,身子猛地后仰,蹬蹬连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妖怪,休想害了我家少爷!”美少女战士丁丹若出现了! 第二十七章 那就收了吧 第二十七章 那就收了吧 扯开黄发绿眼的妖怪,斩妖除魔的女侠丁丹若叫道:“少爷,你没事吧,我看她刚才好象要咬你!” 王平安急道:“啊呀,你你,你这么打人啊!”他赶快起身,去扶阿曼古丽,先别管这少女怎么突然出现在书房,但不能让她一出现,就被人扯着头发往地上摔啊! 阿曼古丽并没跌倒,可也吓了个花容失色,万没想到王家小丫头竟然这般强悍,捍卫起自己的领地来更是毫无手软之意,第二次见面就差点让她来个四脚朝天! 胡人少女连声道:“我没事,我没事!”她看向丁丹若,目光中大有惧意,眼中竟然有泪光闪烁。 王平安见她没事,伸出去的手便缩了回来,回头道:“丹若,你吓着客人了!”嘴上这么说,可语气里却并没责怪之意,他可不会为了刚见过两次面的外人,就责怪和自己自小长大的女孩。 他这一回头,阿曼古丽的可怜相立即消失,冲着丁丹若便是一瞪眼!敌人,这就是敌人,而且将是她日后打持久战的超级敌手! 丁丹若叫道:“呀,她冲我瞪眼睛,这丑八怪,她不但想害少爷,还想害我!” 王平安立刻回头,却见阿曼古丽眼皮低垂,正用手背擦着眼角,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哦了声,又回头道:“你看错了吧!” 他一回头,阿曼古丽立即对丁丹若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丁丹若更气了,叫道:“呀,她她……” “你俩怎么见面就吵啊!”王平安侧过身,退后一步,将两少女都收入眼底,免得再回头转头的麻烦。 阿曼古丽冲王平安行了个万福,低眉顺眼地道:“奴婢阿史那阿曼古丽,拜见少爷!”又冲丁丹若福了一福,小小声地道:“小妹见过姐姐!”委委屈屈的,要多小媳妇儿样,就有多小媳妇儿样。 王平安一愣,问道:“你是突厥王族之后?你怎么……嗯,你是随哈米提来的,他可在前厅?” 话音未落,就听书房外有人道:“我在这里。小神医,老夫今日特来拜谢!”说话间,哈米提进来了,身后还陪着王氏夫妇。 进到书房,还没等王平安问怎么回事,杨氏就抢着说了出来,还大大地暗示一番,让王平安收下这个丫头。她拉过儿子,小声道:“我儿不要担心,反正姓哈的说是嫁女儿,可却没明说嫁给谁,你要是喜欢,日后就收了她做小妾,要是不喜欢,就寻个人家将她打发了,不过那嫁妆可得留下,咱们不能白养活她啊!” 王平安相当吃惊,他可万没想到哈米提会送个活人给自己,还送了大笔的嫁妆。收礼物,当然是越重越好,可要是重得离了谱儿,那就不是好事儿了,这点他倒是同意王有财的看法。阿曼古丽是漂亮,但也不致于让他迷了心窍。 哈米提察颜观色,见王平安一皱眉头,便知他要出口拒绝,这话可不能让他出口。哈米提当即上前,将王平安也拉到一边,低声道:“王老弟,你救我一命,就等于救了我全家的命,老夫万分感激。我感谢你,所以有最好的人当然先想着你老弟。不瞒你说,我这干闺女本来是打算送进东宫的,给太子爷当个侧妃,就凭她的容貌,她的姓氏,受宠是一定的,她被太子宠爱,我们全家的日子必会好过,我这是为了以后打算的!” 王平安心里哼了声,那可不一定,现在的太子爷是谁,不就是李治吗,他日后的老婆可厉害的狠,那可是当了女皇的人物。你送干女儿进东宫,以后好日子肯定没有,祸事倒会一桩接着一桩,你这当干爹的想不被连累,除了逃到草原上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哈米提不知他心中所想,又道:“王老弟和老夫是自己人,好东西自要留给最好的兄弟,我这干闺女就让她给你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要是伺候得不好,你就再把她给我送回来,老夫绝不介意。” 王平安看了看父亲,见王有财微微摇头,又看了看母亲,杨氏却冲他大点其头。父母意见相左,答应谁,不答应谁,都是难事一桩。 想了想,王平安这才道:“折中吧,你家小姐给我当丫环实在不是太合适,不如当个客人留在我家,我平日里教她些医术,至于她的嫁妆……”他看向母亲,见杨氏的眉毛又立起来了,只好道:“先让我娘替她收着,等以后她要嫁人,再给她不迟!” 杨氏心满意足,可王有财这边的眉毛却又立起来了,他实不想让儿子身边有这么个艳丽少女,太影响学业,就算是要收姬妾,也得等当了官,仕途无忧时再说,现在着什么急。 王平安见父亲不快,赶紧接了句:“不过她终是来做伴读的,在我家时不如改了称呼,取客之谐音,姓柯如何?名字嘛,就叫莲雾,水石榴之意,丹若是石榴,她是水石榴!” 哈米提笑道:“成,叫什么都成。王老爷书读得多,这名字也取得好听!” 现在他是心满意足了,其实他送阿曼古丽给王平安,其一确实是感谢王平安的救命之恩,二则便是想让少女在这里学些医术,以后万一他哈老爷和家人再生怪病,他这干闺女用起来方便,自家人嘛!至于说到本想把阿曼古丽送进东宫……那也等太子爷先认识了他哈老爷再说,不过就他估计,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杨氏眉花眼笑,推了一把王有财,道:“老头子,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点让厨房准备酒菜,咱们得请哈老爷吃饭啊!” 王有财心里挺不高兴,可妻子开心,儿子又偏向母亲,他这当爹的也没办法。答应了声,出了书房,去催厨房备宴了。 杨氏着实欢喜,拉着柯莲雾左看右看的看不够,笑道:“莲雾,这名字真好听,老身以前从没听说过,这名字倒也配得上你。” 柯莲雾眨巴着大眼睛,心中也纳闷儿,她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嘴上却甜甜蜜蜜地道:“少爷读书多,学问就好,除了他别人也取不出这么好听的名字。夫人您更好,要不是您督促,少爷哪会看那么多的书,有这么大的学问!” 她说话顺耳,杨氏自是爱听,拉着她的手,说着亲热话儿。可老太太心里却不糊涂,心想:“这孩子嘴巴象抹了蜜糖似的,远不如丹若实诚。等人都走了,我得提醒下儿子,别被她迷住,万一做出事来,伤了我儿的身子,那可是太得不偿失了!” 丁丹若见柯莲雾受宠,心中大是害怕,深怕少爷也如此,这小狐狸精迷惑女人的本事了得,说不定勾引男人的手段更加高超,万一把少爷给**了,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岂不难过。小姑娘看了眼王平安。却见王平安冲她一笑,还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态度可亲,半点没有新人来了忘旧人的意思。小姑娘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又回到前厅,过不多时酒宴摆上,哈米提谈笑风生,说些长安里的趣闻,逗得杨氏哈哈大笑,可王有财却有些生气,他特别不喜欢家里住进个胡人女子。 王有财看了眼已经乐开花了的杨氏,心想:“你就是贪图这番邦蛮子的钱财。我让你贪,我都给你花了!”老头儿一生气,和老太太较起劲儿来了。 他道:“来人啊,去宰五头猪,十只羊,再去城里打上五百斤酒来,我要请全村的人吃饭,庆祝我儿得了个胡人娘们儿……嗯,是胡人伴读!” 第二十八章 王家佃户 第二十八章 王家佃户 在徐州城里人的眼里,王有财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罢了,小气巴拉的。实际上王有财确实不太大方,必竟家有悍妻,杨氏那么厉害,几十年如一日,他也没有什么机会装大方!可今天不行了,老爷子生气了,要大方一把,请全村人吃饭,受气受了好几十年,怎么着也得扬眉吐气一把! 杨氏的眉毛立立起来了,如不是有外人在场,面前的盘子非得飞到王有财的脑门儿上不可!好你个老头子,竟然这么浪费钱,还敢不和我打招呼就请客,当我不存在吗? 见母亲要发雌威,王平安忙按下杨氏的手,转头冲哈米提笑道:“咱们五里村和别的村子不同,村中居民都是我家佃户,租种我家的田土,一年到头的劳作,我爹看着心中不忍,所以便借着今天这个……这个我收伴读的由头,请大伙儿吃顿饭,也算是替我高兴高兴吧!” 哈米提立即连连点头,嘴上道:“有理有理,正该如此。王老爷心善,对佃户照顾,想来那些佃户要是有良心,必定多打粮食,按时交租。”嘴上这么说没错,心里却想:“这辈子怕就这么大方一回吧,看你娘的脸色,估计我走之后,非罚你爹跪搓板不可!” 杨氏见儿子说话,这才忍住气,心想:“老王头儿你等着,今晚非罚你跪算盘不可,脱了裤子跪!” 王平安心里好笑,父亲这辈子终于在母亲面前直起一把腰来,虽然明知后果大大不妙,但终也有了些许的男子汉气概! 王老头儿和杨老太,两人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了,可却象小孩儿似的,杨老太对王老头儿怒目而视,而王老头儿则低头看酒杯,爱咋咋地,我就这样儿了,有啥话……晚上再说! 他们老两口生气,可王家的仆人却犯难了,老爷下了命令,可瞧夫人的样子是不同意啊,那买肉买酒的钱,也得夫人点头呢,要不然也支不出来呀! 哈米提多会做人呢,见场面尴尬,便道:“要说今天这事儿,可有老夫一半的功劳,如果王老弟日后登科,可不正是我干闺女伺候得好。这么着吧,老夫也凑个趣,借这个由头,提前恭贺王老弟高中!” 他冲呆站着的王家仆人一挥手,道:“烦劳管家去告诉老夫外面的家人,让他们立即回城,买上一万斤的上好精肉,再从我家酒窖里搬三十坛酒来,记得搬一百斤一坛的那种,拿到这里分给村民,说是王家老爷请他们享用的!” 杨氏听了这话,立时大喜,挟了根鸡腿放到哈米提的碗里,笑道:“这我们多不好意思,还是说哈老爷你请的吧!”冲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会意,快步出厅,半点不给哈米提反悔的机会。 哈米提笑道:“自家人谁请不是请,何必分得这么清呢!”心中得意,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要多少有多少。顿了顿,又道:“我们突厥人养羊和你们中原人不同,你们是论‘只’养,而我们是论‘谷’养!” 王平安哦了声:“论谷?这是怎么个论法?” “中原人家里有养几只羊便算富裕人家,可在我们突厥,如果不养满几山谷的羊,那岂能算是富裕!”哈米提说罢,哈哈大笑,在“穷人”面前摆阔,虽然挺招别人烦,可自己却是很开心的! 王平安哼了声,岔开话题,道:“听说哈老兄认得咸同书院的山主?” 哈米提笑容立敛,抬手摸着嘴唇上卷曲的胡子,道:“昨天我妻弟阿依丁去找我了,说起这事。老夫确是认得邱问普,不过这老学究却是难说话得紧。王老弟你要进书院,不过是想得到贡举的名额,但这名额是有数的,你上去了别人就得下来,那书院里的学生个个非富即贵,都巴结着邱老儿,邱老儿为人又古板,所以让他临时换人,确实有些难度!” 王平安点了点头,他对贡举名额的事略有了解,明清的科考是一级一级考上去的,但唐朝的不是,而是先通过地方上的推举,也就是所说的贡举,得到名额后才能进京赶考,而贡举的名额自然是有限的,不可能来个人报名就能上的。 他问道:“这贡举名额不是掌握在学政手里么,邱山主有左右学政的能力?” 哈米提道:“当然有,咱们徐州的学政就是他的亲传弟子啊!不过王老弟放心,这事我一定替你办成,实在不行我出钱,从别的学生手里买一个名额便是,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我都能解决!”他拍胸脯保证。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法再往下深说了,王平安举杯敬酒,哈米提酒到杯干,一场宴席尽欢而散! 五里村,东村头。 王福生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将衣服紧了紧,就想扛锄头出门。他媳妇儿见他脸色苍白,道:“当家的,你今天不舒服,就在家里歇一天吧,明天再去地里,也不会耽误什么。” 王福生摇了摇头,紧紧腰带,道:“不成啊,这正是关键时候,地里的杂草一天不清,长得就比麦苗还多,要是今年收成不好,秋后拿什么交租。” 福生媳妇儿摇头道:“我看东家也不在乎咱家这点租子,你瞧他昨天请客,又是酒又是肉的,咱家还分了三十斤,要是腌起来,都够吃到入冬了!” 王福生腹中难受,干呕了几声,摆手道:“行了,你少说几句吧。中午去地头儿给我送饭,我走了!”打开自家院门,顺着田边小径去了自家耕种的麦田。 到了地头儿,王福生又干呕起来,这次干呕的情况却比在家时严重得多,他用手按住肚子,感觉稍稍好了点。他不愿耽搁时间,拿起锄头弯腰去除草,可一弯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紧接着便呕吐不止,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实在吐不出东西,便开始吐白沫,夹着胃液的白沫酸臭难当。 这还不算,他肚子疼痛加巨,腹鸣如鼓,实在忍不住了,他脱了裤子便跑去地里,拉起稀来。庄稼人讲究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是要解手,也要解在自家地里。 拉了半晌,王福生感觉好了些,抓把杂草,擦干后臀,便想起身,可身子刚刚直起,肚子又疼起来,只好再蹲下。如此反复几次,王福生只感头晕眼花,疼痛从腹部扩散到全身,巨痛难当。 晃了晃,这个平常身壮如牛的汉子,一头扎到了自家地里。 第二十九章 急性胃肠炎 第二十九章 急性胃肠炎 王平安坐在书桌后,看着桌上的大盘小碟,心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我就不收这个伴读了。好么,才来一天,就搞出家庭内部矛盾来了!” 柯莲雾初来乍到,自然要好好表现,讨好王平安。她自小被阿依丁的姐姐收养,受过良好的教育,随阿依丁的姐姐进入哈米提家中后,更是受到了全面的教育。她的身份特殊,哈米提养她就是为了送人,结交达官显贵的,特地给她请了好几位师傅,教她才艺。 所以柯莲雾琴棋书画,烹饪女红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无论哈米提将她送给谁,都会很快得到主人的欢心。哈米提被王平安救了一命,这才将她送进王家,既想用她报答王平安,也想让她学些医术。 当柯莲雾得知要被送给王平安,心中着实欢喜了一阵,被送给王平安总比被送给糟老头儿强,且不说她和王平安年纪相当,光凭王平安现在没有娶妻,她就能占好大的便宜,只要讨得王平安的欢心,说不定她以后不用当妾,能直接成为正妻,对于她这种身份的少女来讲,能成为正妻,不被沦为玩物,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可进了王家,她才发现满不是那回事,王平安的身边竟然早有了个青梅竹马的童养媳,这可糟糕了,就算王平安以后不娶名门闺秀,只从身边选妻,那也得先是丁丹若,然后才能轮到她,而丁丹若很明显不喜欢她,那她以后的日子岂不难熬! 柯莲雾为讨王平安的欢心,天没亮就起床,用羊奶和面,做了胡饼出来,又做了四盘草原小吃,待王平安一起床,立即端了过来。 正在伺候王平安洗漱的丁丹若见她这般殷勤,危机感大涨,赶紧跑到厨房,亲手做了王平安平常爱吃的清粥小菜,也做了好几样,一起端到书房来。 于是乎,王平安看着一桌子的早餐,摇头苦笑,这两小丫头从一见面就开始较劲儿,以后吵吵闹闹的,可有我受的了。他指着大盘子小碟子,道:“你们做了这许多的食物,足够我吃上五天还有剩的,这不是浪费吗。算了,你们也坐下,咱们一起吃吧,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多了。” 柯莲雾答应一声,很乖巧很温顺的坐在了王平安的左手边,打算和他一起吃早饭。 丁丹若见状,立时气道:“哎呀,你个番邦蛮女,真真的没有规矩,不懂礼数,当奴婢的岂能和主人坐在一桌吃饭,你快起来,去院子里打扫!” 柯莲雾哼了一声,道:“你才不懂规矩,少爷让咱们怎么样,咱们就得怎么样,你不听少爷的话,才是不懂规矩。我看你才该去院子里打扫,少爷有我一个人陪就够了!” 两个小姑娘,四只大眼睛,同时瞪得溜圆,怒视对方,小嘴一起嘟了起来! 王平安忙道:“算了,算了。丹若啊,你坐下来吧,大家一起吃,吃完我还要读书呢!”丁丹若这才坐到他的右手边。 一吃起饭来,王平安当即就后悔了,早知她俩这样,干脆一起打发到厨房去算了。柯莲雾挟了条肉丝放到他的碗里,道:“少爷,你尝尝这个!” 丁丹若却立即把筷子伸过来,从王平安的碗里挑出肉丝,哒地扔到桌上,道:“少爷才不会吃你做的东西,一味膻味儿!少爷,你吃这个!”挟了块小咸菜放到他的碗里。 柯莲雾面对挑战,毫不退缩,立刻伸筷子把小咸菜从王平安的碗里挑出来,哒地也扔到桌上,道:“少爷,吃这个会拉肚子的,你还是吃我做的!” “停!”王平安再也受不了了,一指门口,道:“你俩都去厨房吃吧,我不叫回,都不许回来!” 两个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站起身,出书房时,当真是一步三回头,眼巴巴望向王平安,希望少爷能叫住她俩。 王平安心中也犹豫,是不是太严厉了点儿,不如叫她俩回来吧,正犹豫着,两个小姑娘出了门口,腿一跨出门坎,立马儿就互相指责起来。柯莲雾道:“都怪你不好,少爷本来是想留下我的,只赶你一个人走!” “应该怪你才对,少爷从不赶我出书房的,这是头一回,都是因为你!”丁丹若立时反唇相讥。 王平安不犹豫了,自己刚才做的对,就应该把她俩撵出去,留在书房里,自己还要不要读书写字了。 不过想想也好笑,要说一般的小姑娘到了陌生地方,怎么着也得怕生几天,可这莲雾却半点都不怕生,进门的第一个早晨就敢动手抢夺地盘,真有突厥女子的剽悍劲儿。丹若平常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可真碰上威胁,竟能立即出手保卫领土,大唐女子不让须眉的劲头儿丝毫不比别人差,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姑娘是个猛女呢! 边想边吃,吃罢了早饭,也懒得叫人进来收拾,将盘盏往旁边一推,他又写起医书来。他已经写了三十多个方子,都是治疗疑难杂症的,准备在写几十个,凑成一百之数,以后再增增减减,争取刊印面世,也算是对大唐的医学做了些贡献。 却说两个小姑娘到了厨房,还是不停地斗嘴。柯莲雾道:“丹若妹妹……” “昨天你管我叫姐姐的!”丁丹若气道。 柯莲雾还是不改口:“丹若妹妹,刚才我见个小厮冲你笑,似是对你有意思,不如你从了他,早日成亲,我给你俩包个大大的红包随喜,等你俩生下孩儿,我再包个更大的!” 丁丹若几乎气晕:“他那是冲你笑呢,笑你长得象个妖怪,你一定是个猴子变的,白皮黄毛猴儿!” 正吵着,忽听门外有人叫道:“两位姑娘,求你们赏点药,小人赶着去救邻居!” 厨房位于侧院的偏僻角落,为了运菜运肉的方便,有直接冲外打开的院门,平常王家仆人不走大门,都走这个小门,村里佃户要是有事,也先到这个小门,有事先和仆人说,不直接去找老爷夫人。 小姑娘们见院门外站着个中年汉子,庄稼汉打扮,估计是王家的佃户。丁丹若问道:“你家邻居得的什么病,现在在哪儿?” 中年汉子老实巴交的,跑得一头汗,也不去擦,着急地道:“刚才我去田地干活,发现福生倒在地里,我赶忙回村叫人,他媳妇儿已经带人往家里抬人了,我来这里向东家讨药,看福生的样子象是拉肚子,少东家是小神医,必有好药,所以小人便跑来了!” 丁丹若哦了声,道:“拉肚子那是小毛病,不用这么着急的!” 中年汉子大摇其头,脸上的汗珠甩了出来,他道:“不是小毛病,人疼得晕过去了,再不救,怕是要糟!” “不管是大毛病,还是小毛病,少爷都有办法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和少爷说……”丁丹若一转头,却发现柯莲雾不见了,赶紧转身找,却见柯莲雾提着裙角,正向书房方向跑,已经跑出了十几丈,显见是要抢先去告诉少爷。 丁丹若大急:“哎呀,这妖精,这妖精心眼儿真多!”撩起裙角,她也向书房跑去。 中年汉子看在眼里,心中感动,这两小姑娘心真善良,一听村里人有病,都跑着去告诉东家,真是好人啊! 柯莲雾抢先一步跑到书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少,少爷,在厨房,有人要死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将笔一扔,站起身来,叫道:“你把丹若给打了?”小姑娘争宠而已,不至于闹出人命吧,早知这样不让她俩去厨房了,那里可有刀! 丁丹若这时也跑了进来,也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拉肚子,要,要出人命!” 在厨房,拉肚子,要出人命?怎么跑到厨房里去拉肚子,岂有此理!王平安快步出屋,向厨房跑去。等到了厨房,见打开的侧门外站着个焦急的汉子,他心中便明白过味儿来,小姑娘没将话说清楚,是有人得了病,这汉子前来报的信! 中年汉子见王平安来了,忙上前道:“少东家,你可来了,福生可是庄稼好把式,老东家常夸他的,你得救救他!”他心中焦急,说话说不到重点。 王平安挥手道:“他现在是在家吧?走,我们这就赶去,有话路上说,不要耽误时间!”快步出了自家院子,跟着中年汉子往王福生家里跑去,一时之间,竟有种前世出急诊的感觉。 第三十章 粳米煨姜汤 第三十章 粳米煨姜汤 路上小跑,中年汉子将王福生的病情大概说了一下,他也不是了解得很清楚,说得模模糊糊,王平安也没怎么听明白。好在都住在一个村里,住的也不是很远,不多时便就跑到了王福生的小院子外面。 这时候,福生家院里院外围了好多的人,都叫嚷着往东家送,昨天全村的人都吃了东家的酒肉,知道少东家会看病,而且本事了得,所以碰到急事,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平安。 中年汉子到了门口,叫道:“让一让,少东家来了!”村民回头见王平安一路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漂亮小姑娘,有一个还是金发碧眼的,无不惊奇,很少见少爷出门,今天一看到,竟还带着两个丫头,少爷就是少爷,有谱儿! 王平安进了院门,见一个身体壮硕的汉子躺在门板上,旁边有个妇人正在放声大哭,想来就是王福生和她媳妇儿。他快步走上前,发现王福生身上盖着条薄被,打开被子一看,只见王福生全身赤条条的,不停地发抖,两只手都捂在肚子上,嘴角有白沫,而且还在呕吐,吐不出东西,就只吐白沫! 王平安怒道:“怎么把他的衣服全脱了,还放在院子里?” 福生媳妇儿见少东家来了,止住哭声,道:“没法穿上,我当家的又吐又拉,衣裳全脏了,屋里**也全脏了,正想着抬他去找东家,这才出了屋子!” 丁丹若和柯莲雾挤进人群,忽见门板上的王福生没穿衣服,吓得齐声尖叫,转身又跑了出去,躲在院外。 王平安按住王福生的脉门,号起脉来,紧接着又捏开他的嘴,去看舌苔,道:“脉浮而舌苔白腻,这是伤食。他今天吃了什么?” 福生媳妇儿忙道:“还是平常那些东西,就是多了几块煮肉,是昨天东家请吃酒肉剩下的!” “那昨天呢,他是不是吃多了,有没有喝过凉水?”王平安单手去按王福生的肚子,问道:“痛不痛,怎么个痛法儿?” 王福生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又大呕几下,却说不出如何疼痛。 福生媳妇儿道:“昨天有酒有肉,我当家的就吃了得多了些,回家时说口渴,在小西沟里喝了不少水。” 围观的村民纷纷点头,昨天东家请客,好酒好肉,平常庄稼人节俭,有人请客自然能吃多少就使劲吃多少,酒喝多了渴,在村里的小河里喝几口水也正常。小西沟是五里村的一条小河,又浅又窄,属于黄河的支流,平常村民用河水灌溉农田。 王平安道:“以后不要喝河水,尽量喝井水。”他低头问王福生:“肚子是胀痛吗?你点头摇头就行。”见王福生点头,他又去按胸口,道:“胸闷不闷?”见王福生又点头,他又道:“渴不渴?” 对于不能说出话来的病人,只能检查到一样问一样。村民们在旁听着,都暗暗点头,少东家每问必中,看来真的有点医术,只是从前怎么却不表现出来呢!可忽听王平安问渴不渴,村民们心中一起想:“这个问的就多余了,他吐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渴呢!” 出乎意料的,王福生摇了摇头,表示不渴!福生媳妇儿也道:“我当家的从被抬回来到现在,从没要过水喝。” 王平安嗯了声,翻过王福生的身子,去看他的排泄物,村民齐声啊了出来,有的人便道:“少东家,你不嫌脏啊?”有的更道:“小人们替少东家看吧,然后说给你听,少东家可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看不得秽物的!” 王平安不回答,当医生的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还当什么医生。他见门板上的污物稀薄淡黄,点了点头,可以确诊了。 以呕吐、胃脘部疼痛为主的属于急性胃炎,以腹泻、脐周围疼痛为主的属于急性肠炎,吐泻均明显的,那就属于急性胃肠炎了。这种判断方法,可以用于病人自检,快速且准确。急性胃肠炎多因饮食不洁暴食暴饮造成,别的原因也存在,但看王福生的样子,是属于吃多了,然后又喝了不洁河水引发的病痛。 王平安让王福生重新躺好,直起腰道:“这是急性……嗯,是伤食吐泻,很严重,得马上医治!” 福生媳妇儿一听,顿时又哭了起来,当家的这副模样,离鬼门关就只差一步了,她能不哭吗! 村民们也都着急了,王福生人缘好,邻居们都喜欢他,可不忍心看他遭罪,七嘴八舌地问王平安,要吃什么药,他们好现在去城里抓药。 王平安看了眼屋里的灶台,道:“先得止吐,要不然吃什么药也得吐光。灶上有火吧,去烧开水,拿五钱粳米,加一小撮盐,烧汤,再给我找三钱生姜来,快快!” 福生媳妇儿连忙答应,眼泪也不擦,奔进厨房,烧起汤来,又找出一小块生姜,这些东西家里都有,倒是不用出去现买。 王平安冲院外叫道:“丹若,你回家去取点蜂蜜来,快些!” 丁丹若听少爷派自己做事,心中大喜,看了柯莲雾一眼,得意洋洋地转身往家里跑! 王平安也进了厨房,找了张草纸,将生姜包住,放在清水中浸湿,扔进了火里,这叫做煨姜。村民们都挤在门口,看王平安煎药,心中都是有些纳闷儿,看福生病得这么严重,喝点米汤,吃块姜就能好吗?可大家谁也不敢多问,只是睁大眼睛看着。 过了一小会儿,草纸上的水份烤干,变得焦黑,王平安取出姜块,闻了闻,确定姜熟了。他问福生媳妇儿道:“汤怎么样了?” “还没好,还差一点儿!”福生媳妇儿焦急地道。 这时,丁丹若跑回来了,挤到厨房里,怀里抱着蜂蜜罐子,道:“少爷,蜂蜜取来了,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去取,咱家有不少呢!” 王平安从罐子里取出一小勺的蜂蜜,道:“哪用得了这许多!”将蜂蜜和煨好的姜一起放入锅中。 要熬的汤并不多,过得片刻便即好了。王平安盛出半碗,道:“快喂福生喝了!”福生媳妇儿答应一声,端着碗出去,喂福生汤喝。 丁丹若问道:“少爷,福生喝了汤病就会好吧?” 王平安摇了摇头:“要先止吐才成。他的病用别的止吐药要去现抓药,我怕耽误时间,所以用了这个药方。我再给他开个方子,刚才忘了叫你把纸笔一起取来了。” 丁丹若忙道:“我再回去取。”说着正要往外跑,却听有人说道:“少爷,我带了纸笔来。” 说话之人却是柯莲雾,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王福生身上又盖上了被子,便立即跑了进来,听王平安要纸笔,她便拿出一个小盒,里面装着文房四宝。 丁丹若一看,这套纸笔竟是上次她和少爷进城时买的,买回来后顺手就放到书房里了,她自己都没在意,不成想柯莲雾只来一天,就发现这套纸笔方便携带,还竟然真的带在身上,这时候拿出来和自己争宠! 王平安哪顾得上小姑娘们的心思,他接过文房四宝,走到小小饭桌旁,写起药方来。 第三十一章 藿香正气散 第三十一章 藿香正气散 王平安心中明白,从症状上看,王福生是急性胃肠炎,而且是寒湿类的,要想治好此症,需当芳香化浊,温中燥湿。在现代这种病已经不难治了,即使在宋代以后,这病也不难治,但在唐初,这就算得上是要命的病了,耽误了时间,很有可能让王福生送掉性命。 看病下药,按王福生的病情来讲,最好的方子是使用藿香正气散,将此方加减使用。但藿香正气散是宋代才出现的,记录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离现在还有好几百年,唐初时治此病虽也有些成方,但论效果,皆不如藿香正气散对症,当然即使是藿香正气散也不能直接使用,要对药物和药量进行加减才成。 王平安提笔先将藿香、紫苏、厚朴、茯苓、大腹皮、半夏、陈皮这些必用的主药开齐,然后抬头看向门外,想再观察一下王福生。挤在门口的村民忙让开身子,免得挡了少东家的视线。 见福生媳妇儿已经将汤喂王福生喝下,王平安低头又写,王福生全身战抖乃是怕冷发热之状,可加荆芥、防风、薄荷三味药,舌苔发白厚腻,要将原方中的白术减去,加苍术佩兰,以增强化湿作用。刚才检查时王福生还有胸闷腹涨的症状,那么要减掉原方中的甘草和大枣,加神曲和鸡内金。 将藿香正气散的原方加减完毕,王平安放下笔,道:“来个人,去我家牵马,骑马速去城里抓药,如果药铺里的人没见过这方,不敢抓药,就告诉他们是我开的方子,这方子是解表和中,芳香化湿用的。” 自有邻居壮汉答应,上前取过药方,却问道:“少东家,这药要抓几剂,需带多少钱去?” 王平安道:“这方子应该不便宜,你去我家时,让管家给你带上两贯钱,抓三剂即可,快去快回!” 邻居壮汉忙出了福生家,向王家大宅跑去。 王平安出了厨房,来看王福生,见王福生现在只是喉头涌动,但严重的干呕症状已然消失。他冲福生媳妇儿道:“你也是忙得慌了神儿,还不赶快将你当家的抬进屋去,这么在院子里躺着,没病也得折腾出病来。” 福生媳妇儿连忙答应,进屋去整理,刚刚王福生被抬回来时,在屋里又吐又拉,屋里臭气熏天,没法待人了。好心的邻居们帮忙把王福生抬进了屋里。 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王福生气顺畅了些,能张嘴说话了,对他媳妇儿道:“你这婆娘,着实不懂事,少东家来救我,你怎么也不给人家倒碗水。” 福生媳妇儿见他有所好转,擦了把眼泪,道:“你刚刚的模样可把我吓死了,哪有心思想别的!”忙出了屋子,去给王平安倒了碗水,她来不及烧,只是一碗刚打上来的井水。 王平安却不喝,反而叮嘱道:“以后千万不要渴了就乱喝水,更不要喝河水,咱们村的那条小河沟太浅,水质不好,用来浇田没问题,可用来喝却不行了,所以以后要喝井水,还要烧开了喝才行。” 福生媳妇儿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却连声答应,又赶忙去厨房烧水,少东家要喝开水,她得赶紧烧好才是。 这时,王有财得到信儿了,也跑到王福生家,刚才那邻居壮汉去大宅讨马讨钱,王有财二话不说就借,然后便来了这里。他这一到,满院子的人一起叫起东家来。 王有财嗯嗯点头,刚要进屋,才跨进一只脚,就连忙退后,捂着鼻子道:“好大的味儿。福生啊,你好点儿了没?” 王福生只是不再呕吐罢了,要说病情却没有半点好转,但东家这么问了,他也只好有气无力地道:“好,好多了,多谢少东家的药汤,多谢老东家关心。” 王有财冲王平安招了招手,叫出儿子,小声道:“平安啊,你鼻子是不是不好使,那屋里多味儿啊,熏着你可怎么办!”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丁丹若则小小声地道:”刚才少爷还去看福生拉……拉的那个呢,那才叫臭呢!”小姑娘想想都恶心,真不明白少爷干嘛对别人这么好。 柯莲雾却道:“少爷,回去之后,奴婢为你浇好香汤,服侍你入浴,我以前经常服侍我义母沐浴,倒是还没服侍过男子,要是服侍得不好,少爷可别见怪!”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点,丁丹若和王有财都听到了,王平安干笑几声,如何入厕丁丹若已经向他展示了全套流程,可如何洗澡,他却没好意思再让小姑娘展示,现在新来少女主动提出,他却有点不好意思,并不回答。 丁丹若向柯莲雾怒目而视,心里一个劲儿地说:“小妖精,出门掉到河沟里,爬不出来,爬不出来……” 王有财则一皱眉头,心想:“回家得跟老婆子说说,我儿血气方刚,这胡女又如此的妖娆,万一弄出点事来,岂不伤了我儿的身子骨,没去长安之前,最好还是养足精气才好。” 不理会小妖精,王有财大着嗓门道:“平安,福生可是伺候庄稼的好把式,你给他治病,要尽心才对,汤药费咱家都出了,只要福生病好就成!” 王平安心想:“喊这么大的声干嘛,我不就站你旁边么!”口中答应,声音也是不小。 院里院外的村民都是佃户,听王有财这么说话,都是感激,今日王福生有难,东家对他这么好,那么日后如果自己有难,东家岂不是也要这般对待,东家人可着实不错。 屋里的王福生更是感动,要不是现在下不了地,非得跑出来给王有财跪下不可,福生媳妇儿也连声道谢。 又等了一阵,邻居壮汉快马返回,将药抓回来了。王平安立即让福生媳妇儿煎药,武火煮沸,再用文火保持滚头。煎制这味药并不要用多长时间,小半盏茶的功夫即好。 王平安盛出药,进屋喂王福生喝了,给他盖上被,拍拍他的肩头,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又嘱咐福生媳妇儿,剩下的两剂药每天一剂,服完之后,这病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两口子自是不迭声的道谢。 好人做到底,这病来得快,去的却慢,要将养几天才成。王平安又开了一剂食疗方子,他知福生日子虽并不难过,但如果让这庄稼汉花大价钱吃喝,却肯定是舍不得的。 王平安挑了最便宜的食疗方子,良姜橘皮粥,花费不大,但效果却好,和福生媳妇儿说明熬制方法,便想和父亲回家去。可王有财不肯,非要留下来和佃户们谈谈心,说说他这个当东家的是多么的为人善良。王平安一笑,只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大宅去了。 王平安出门时,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一片赞扬声,都说少东家好医术,简直就是神医中的神医。王平安倒是没什么,可两个小丫头却是大为骄傲,扬头挺胸地跟在少爷身后。 一回到大宅,丁丹若就喊道:“夫人,少爷给福生治好病啦!”乐颠颠地去向杨氏报喜。 柯莲雾却道:“少爷,你教奴婢治病吧,以后再有这种小病,不用少爷去,奴婢就能给他看了!” 王平安笑了笑,这可不是小病,你看我治起来简单,可知我当初学了多少年吗!他道:“好啊,难得你爱学,从明天起,我就教你!”顿了顿,又道:“你和丹若一起学吧。” 第三十二章 放马庄 第三十二章 放马庄 王平安别的优点暂且不提,但念旧,重情义,这点绝对是优点之一。他早就明白柯莲雾来他这里当伴读,甘居奴婢,是有所图而来,以后是不是要给他做妾那是后话,可眼前的情况就是要和他学习医术的,他也不反对,这是好事儿,但既然要教,那不如连着丁丹若一起教了,不偏不倚。 柯莲雾虽和丁丹若挺不对付,可听王平安说出这话来,心中却反而一安,暗道:“等有机会,我要将这事儿告知义父,平安少爷重情义,是个可交之人,交他总比教那些满嘴蜜糖,两面三刀的人要强得多。” 杨氏乐呵呵地从里屋出来,又是大夸儿子一顿,吩咐管家将此事记录下来,以后佃户要是再借故晚交租子,她就要拿这事出去说道说道了。东家对你们好不好,你们有病少东家给看,抓不起药老东家给买,再不好好干活,不按时交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嘛! 王平安见要记录,心中好笑:“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要秋后算帐啊!”和母亲说了几句闲话,便回了书房。丁丹若和柯莲雾自然陪同前往,在书房里将他伺候得周周道道。 白天无话,待到傍晚时分,王平安出了书房,想陪父母吃晚饭,却见杨氏一个人坐在花厅里,饭菜早已摆上,他问道:“娘,爹呢?他怎么不来吃饭?” 杨氏道:“还没回来呢,估计是话匣子打开,就合不上了。你爹这个人啊,在外面就喜欢臭显摆,看见一张牛皮就想吹,就显他有多能耐。你不是将王福生给治好了吗,他这就又有的吹了,这肯定是跟佃户们又吹上了,吹你多厉害,然后再吹他自己多厉害,你看着吧,最后肯定会吹到他老王家的祖宗有多厉害,次次如此,错不了!” 王平安在饭桌前坐下,心想:“在家里你也不让他说话啊,这个也管那个也管,他憋得厉害,出去时再不吹牛侃大山,岂不要憋出了病来。” 他笑着安慰母亲:“娘你不用操心爹,其实爹这种做法是对的,多和村里人说说话,关系处好了,以后要是有什么急事,村里人也愿意帮忙,免得象别的村子似的,东家和佃户斗得厉害,成天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烦也烦死了!” 杨氏点头道:“我儿说得也是这个理儿,你爹经营田庄也是有两下子的。”她站起身,走到花厅门口,看了看天色,又道:“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往常早就进家门了。管家,你去找找老爷,让他回家吃饭。” 管家答应一声,就要出门。王平安却道:“还是我去吧,坐了半天,腰酸腿痛,正好顺便活动活动筋骨。”叫人提过一盏灯笼,出了自家,先向王福生家走去。 到了福生家,见村民早散,福生媳妇儿正在灶旁忙着。见王平安进了院子,福生媳妇儿忙打招呼道:“少东家来啦。” “福生好点儿了?”王平安放下灯笼,进了屋子,见王福生正坐在**,病情有所好转。 王福生一见少东家又来看自己,心中大是感动,连声道谢。王平安又替他把了把脉,笑道:“嗯,脉相比上午强了不少,看来你这病用不了几天就能康复,那药记得按时吃。” 王福生忙道:“这还得多谢老东家和少东家,你们都是好人啊。” 王平安嗯嗯几声,又道:“你们看见我爹了吗?他到现在还没回家,可是去了田间?” 福生媳妇儿端了碗热水进来,道:“东家还没回家吗?白天时少爷说小西沟里的水太浅不能喝,狗剩儿他们就和老东家说这几天河水确实浅了不少,不知什么原因,老东家便带他们去看了,可能顺着河道走,走得远了些,所以还没回来吧。”说着就要将水递给王平安。她嘴里说的狗剩儿,是五里村别的佃户。 王平安摆手不接水碗,起身道:“我去迎迎,说不定他们正在往回赶呢!”又安抚王福生几句,提着灯笼出了他家。 顺着小西沟向上流走,一直走出二里多地,见河边立有一块小石碑,上面写着五里村,王平安心想:“这是到边界了啊,再往前走就不是我家的地了。”绕到石碑对面,将灯笼靠得近一些,发现石碑的反面写着“放马庄”。 王平安借着月光踮脚眺望,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粼粼河水,河边小道上竟再无半个人影。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按道理来讲父亲早该回家了,这么晚却还没回来,难道是失足掉到了水里? 一想到这个顿时急了,提着灯笼就顺着河边找起来,跑了一会,他停下脚步,心中又想:“不对啊,这河水浅得很,连膝盖都不能没过,怎么可能淹死人,再说父亲是和村民一起去的,就算有事村民们也会照顾……呀,莫非是遇到了强盗,将父亲绑票了去,想要勒索钱财?” 王平安忽地想道,这两天他家可收到大笔的礼物,不少人都知道,如有强盗得到消息,今天父亲出村,可不正是强盗们动手的好时候! 心里一担心,他顺着河道就跑了起来,想找到些蛛丝马迹。灯笼摇摇晃晃,跑不多远就熄了,他又没带火折,着急间顺手将灯笼扔了!一路小跑,跑出一里多地,忽见前面草丛里嗖嗖窜出两人,拦在了路的当中,这两人俱是身高体壮的大汉,手中各提木棍! 王平安啊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心想:“坏了,真遇到强盗了!我刚才也是太过焦急以至乱了方寸,应该先回村叫人,然后再来寻找父亲。这回倒好,我们爷俩要被强盗一锅端,赎金要翻倍!” 后面一个大汉道:“果然有人来,庄主好算计!” “庄主是什么人,怎会算错。抓住他,不要让他回五里村去报信儿!”另一个大汉道。 这两个大汉从后追来,跑不多远就把王平安给截住了。王平安医术挺厉害,养生保健的体操也会练,可打架斗殴的本事却是半点都没有,在现代时他从不和人打架,来唐朝后更没打架的机会,大半夜的猛地遇到强盗,他还真就没招儿! 王平安叫道:“两位侠士,小生没钱,只是路过此处而已,你们打劫找错了对象!” 一个大汉挥了挥手中木棍,笑道:“侠士不敢当,但我们也不是打劫的!”说着话,一个扫堂腿将王平安撂倒,另一个大汉从怀中取出个麻袋,兜头一套,将王平安塞进了麻袋!这大汉笑道:“咱们怎会是强盗,咱们是抓强盗的!” 第三十三章 解甲归田的齐庄主 第三十三章 解甲归田的齐庄主 王平安被装进了麻袋,心中惊慌无法言表,他在现代没碰过这种事,在唐朝这是头一回,毫无经验可找,他只好麻袋中好言相求,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时候要是装硬气,很容易吃棍子,那可太不明智了。 他道:“两位好汉,小生真的没钱,只是路过,你们绑我没用的,我既无财又无色,劫了我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啊!” 一个壮汉背起他,隔着麻袋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道:“谁说半夜拿棍子的,就一定是强盗,就一定要绑你的票?我们是放马庄的人,正经百姓,可不是强盗!” “不是强盗,用麻袋套我做什么?”王平安这个憋屈啊,又想挣扎,又怕吃眼前亏。 另一个壮汉道:“你先送他回去吧,莫要伤了他,否则衙门里面不好说话,我在这里等着,看还有没有再来找人的。” 嗯了一声,背着王平安的大汉甩开大步,一路小跑,路上任王平安再怎么问他,他却都不回答! 颠簸了好一阵,壮汉这才停下,似乎来到了有人家的地方,王平安隔着麻袋,虽眼不能见,却听到不少人在说话,听声音都是男人。王平安心中叫苦,这是来到强盗窝了,要命,要命啊! 有人问道:“何老三,怎么埋伏了大半天,就带回这一个,难道五里村的人竟都不来寻找,任这几个人留在咱们庄上?” 背着王平安的壮汉道:“我上哪儿知道五里村的人想啥,这还没到半夜呢,估计没想到咱们能扣人吧!”他放下麻袋,将王平安放了出来。 王平安只觉眼前火光耀眼,适应了一下,睁眼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大院子里,对面正前方是一个广阔的厅堂,看样子是座祠堂。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两队壮汉,手中都持着火把,腰板挺的笔直,从他们的站姿上看,竟都好似训练有素,颇有军队士兵的气质,可不象是山匪强盗。 “平安,平安,你怎么也被抓来了!”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王平安一愣,这不是父亲的声音吗!他向祠堂里面看去,见厅堂上面供着好几排的牌位,牌位桌的侧下方坐着一名大汉,而大汉的旁边就坐着自己的父亲王有财,王有财的身边蹲着五六个人,竟都是五里村的村民。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五六名壮汉,个个身材高大,直直的站着,好似钉子一般。 王平安还未答话,堂上那大汉却道:“王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怎么说是被抓,还要说成‘也’被抓?我们放马庄可是朝廷休养府兵之所,遵纪守法,向来不会乱抓人!王老爷来我们这儿,我们是留客,这位小公子来这儿,我们用的是请!” 王有财哪有心情和大汉说理,他站起身,道:“儿啊,你怎么来的这儿,家里有事,你快快回家去吧!”说着,他就想过来,可身后一名大汉,大手一按,将王有财又按回了椅子里。 叫何老三的壮汉推了一把王平安,将他推进厅堂。王平安被推进了屋,心中好生惊奇,原来这不是强盗窝,而是府兵的什么休养所?父亲怎么惹上了军队里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来王有财身后,拉住了父亲的手,道:“爹,这怎么啦,咱家没交足税?” 王有财握紧了儿子的手,摇头苦笑:“今天这事儿要是解决不好,那以后真的要交不起税了!” 那大汉哼了声,道:“王老爷说笑了,我们又不是要占全部河水,你何必说得这般凄苦,好象我们欺负你似的!” 王有财心想:“可不就是欺负人嘛,把我扣住,又把我儿子抓来,不是欺负人,难道还是伺候人不成?”心里不满,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堂上大汉从茶几上拿起两张纸,晃了晃,道:“这份契约你按不按手印,你要是不愿意按,让你儿子按也成。嗯,这位就是你的小公子?模样倒也俊俏,就是身子骨单薄了些!” 王有财把头摇得象个拨浪鼓,连声道:“老夫不能按这个手印,你这契约是要断了我们全村人的生计,我如何能够答应,我不按手印,不按!” 看押他们的大汉有的怒喝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不过是要分你些河水罢了,如果弄到衙门,那就连你的田一块分了!” 别看王有财平常是个好好先生,挺好说话的,可遇到重大问题,却是半点都不软弱,任凭大汉们怎么呼喝威胁,就是不点头答应。王平安弄不清怎么回事,也没法出言帮助父亲。 大呼小叫的当口,忽然后堂跑进一名小厮,趴在堂上大汉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大汉脸色一变,站起身道:“王老爷再好好想想,如果想不通,那咱们明天就进城见官吧!”说着,大步进了后堂,神色匆匆,不知干什么去了。 王平安这才小声问父亲,这人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竟要闹得见官?王有财和他说了几句,王平安这才明白。 原来,这放马庄和五里村不一样,五里村属于平常百姓聚居之所,而放马庄则是退伍军队的休养之地,半耕半兵,至今为止,还在向朝廷提供府兵的兵源。 放马庄的老庄主名叫齐老大,隋末时跟着唐高祖李渊起兵造反,乃是当时军中的悍卒,做过旅率,立了不少功劳。唐朝建立之后,当初的士兵都多多少少的分到了些田土,齐老大和他手下的士兵分的田地就在徐州城外,是最肥沃的土地,处在小西沟河的上游。放马庄的名字就是取自解甲归田,马放南山之意。 小西沟这条河是黄河的支流,不太大,水量也不多,放马庄在上游,而五里村位于河的下游。对于种田为生的庄稼人来讲,水就命啊,没有水就没法灌溉庄稼,就没收成,就没饭吃,所以小西沟的河水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源。 今天白天,王平安给王福生看病,曾说起过不要喝河水的事,王有财就上了心,感觉这些日子,河水水位好象确实低了不少,他便带着村民顺着河边走,想看看到底什么原因。 结果一路寻到了放马庄,竟然发现庄子里的人将河道开了个岔,新挖了一条小河道,将河水引走不少,这才造成下游水量减少!王有财立时就不干了,当初放马庄刚建庄时,就和五里村有定过契约,专门说河水的问题,那时老庄主齐老大新来乍到,好说话得很,答应绝不擅自将河道分岔,以免造成下游河水水量不足,影响收成。 可今年老庄主齐老大不管事了,他儿子齐环当了家,成为新庄主,也不说找王有财商量一下,就将河道分岔。王有财寻来找他说理,他竟还将王有财给扣了,非要他新签一份契约,从书面上明确答应重新分配河水的事!这种事王有财岂能答应,这是有关日后生活的大问题,绝对没的商量! 王平安一个头两个大,疼得厉害,他小声道:“爹,他们本就是府兵,官府里自然有人,打官司咱们怕是要吃亏!” 王有财叹道:“所以说啊,儿你以后定要考中科举,别再让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窝囊气!” 第三十四章 有理说理,有病看病 第三十四章 有理说理,有病看病 王平安叹了一口气,心想:“就算我要考中科举,最快也要明年的事。可眼下呢,眼下这道难关该如何跨过去?这不是咱们老王家一家的事啊,整个村子都靠这条河生活呢,水被分走了,别说明年,就是今年冬天就难熬得过去!” 他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佃户,见村民们个个垂头丧气,有的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有的则好象是就要大哭一场似的。 王平安心中嘿然,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家再富又如何,只遇到个府兵的前任旅率,就能被难为成这样,真是岂有此理! 过了一会儿,新庄主齐环大步走出,脸色怪异,一进前堂,便冲王有财喝道:“姓王的,今天这契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来人啊,按住他,盖上手印!” 一声命令,顿时奔出几条壮汉,按住王有财,抓着他的手就要往契约上按。王平安大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没王法了吗!”扑上前去,想要救出父亲。王家的佃户也一起跳起,连撕带打,破口大骂!他们再老实,再不想惹事,可事到眼前,也不得不奋力反抗了! 院中大汉们俱是府兵,只是没穿军服罢了,见王家人胆敢反抗,大汉们持棍上前,挥棍便打! 就在这乱成一团的时候,后堂奔出一名妇人,看年纪和齐环相仿,都是三十有余,四十不到。这妇人奔进大堂,叫道:“老爷,你真要气死公公不成,还不快快叫他们住手,公公在后面听见了!” 齐环唉了声,挥手道:“罢了,罢了,放他们走吧,这契约不签也罢。还有叫河边埋伏的弟兄们也都回来。”大汉们听他这般吩咐,这才放过王家人。 王平安扶起王有财,道:“爹,你没事吧?” 王有财刚才被吓坐地上了,摇头道:“爹没事,没挨着打,你呢?” 王平安揉揉肩膀,道:“挨了一棍,倒是不太重!”他刚才用身体挡住王有财,壮汉们的棍子打不着王有财,自然就打到了他的身上。 那妇人走上前来,冲王有财行了个万福,道:“王家老爷,实在对不住了,我当家的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们老太爷知道了这事,想请你进去,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王有财见儿子没事,这才放心,冲妇人道:“齐老太爷要见我?好好,我这就去,他老人家讲道理,有些话还是得和他说。”让儿子稍安勿躁,在堂上等他,他则跟着妇人进了后院。 堂上,何老三见齐环脸色难看,凑上前去,问道:“庄主,这事就这么算了?真放姓王的走?” 齐环看了眼王平安,摇头道:“我也是为了庄上好,希望往后能多打些粮食,可我爹不同意。如果当真见官,我爹不出面,这官司岂能赢得了,所以只能做罢!” 堂上大汉齐声叹气,虽然失望,却并没有人反对老庄主的决定,而王家佃户刚高兴起来,尽管刚才挨了打,可河水保住了就成! 后堂。王有财进了屋,烛光明亮,见齐老大躺在床榻上咳嗽,他忙上前,道:“老庄主,你这是有病了吧?” 齐老大咳嗽几声,对着痰盂吐了口痰,沙哑着嗓子道:“要不是某家有病,那小畜生岂能胡作非为。王老哥,某家的逆子害你受了惊吓,某家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齐老大贫寒出身,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可他是吃过大苦的人,又加行伍出身,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仗着自己手中有兵就欺负别人。他亲手建立放马庄,这些年来和周边邻近村落相处也融洽,只是去年生病至今,自知时日无多,这才让儿子当了庄主。谁知齐环刚当上庄主,就弄出这么一桩事来,还把王有财给扣了。他得知后对儿子大发脾气,又请来王有财,亲自赔礼道歉。 王有财叹了口气,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话都好商量,牙还能咬到舌头呢,何况邻居们吵架,这事过去就过去了,老庄主你也别往心里去。” “那河道某家让人再改回去,必不会误了你们村的收成,王老哥你就放心吧!我这不还没死呢嘛,那逆子蹦达不起来!”齐老大说道。他话虽不多,却斩钉截铁,只是咳嗽得严重,其间又吐了次痰。 王有财心中明白,今天这事随着老庄主的这些话,也就算解决了。齐环再怎么牛气,也牛不过自己老爹去。看着齐老大不停地咳喘,他道:“老庄主,我上次见你时,你还好好的,这才一年不到,怎么就病成这样,是什么病啊?” 齐老大道:“也就是这一年的功夫,请了医生来看,都说是湿**病什么的,某家也不明白,什么又湿又**的,某家一向光明正大,从来不做苟且之事,岂能有什么**的?可见他们都是庸医,某家一气,把他们都赶走了!” 王有财也不明白什么叫湿**病,听着点头道:“可不是吗,我儿子平安前段时间也得了病,还请了城里的成神医来看呢,结果他竟还开错了药,差点把我儿子给害死。幸亏我儿平日里爱读书,从书上学到了医术,自己给自己开了方子,吃了药这才病好,要不然我这白发人非得送了他那黑发人不可!” “哦,你家小哥还懂医术,这正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王老哥文质彬彬的,生出的儿子就喜欢看书,而某家生出的儿子却只会喊打喊杀!”齐老大大咳几声,痰一口接着一口的吐,看样子十分难受。 王有财道:“我儿子现在就在前面,要不然让他来给你看看?”对于儿子的医术,他虽不象杨氏那般信心十足,但也还是有点底气的。 齐老大笑道:“成,那就请王小哥来看看某家,其实某家也想看看他。上次见他时,他还是流鼻涕的小孩儿,这几年过去了,不知长成什么模样。”摆了摆手,示意仆人去请王平安进来。 王有财笑道:“长得还成,就是身子板虚了点,前些日子生病闹的。” 王平安正在堂上和齐环大眼瞪小眼,忽听有人来报,说老庄主要见自己,他忙道:“好,我这就过去。”低声嘱咐王家佃户,莫要惹事,如果对方出言不逊,也尽量忍着点,有什么话等离了这是非之地再说。 齐家仆人前头领路,王平安自后跟随,等进了齐老大的卧房,借着烛光,他立时便是一惊,心想:“这便是老庄主吧,他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第三十五章 老庄主的重病 第三十五章 老庄主的重病 王有财见儿子来了,冲齐老大道:“老庄主,这便是犬子平安。平安,还不快快给老庄主见礼。” 王平安走到齐老大的床前,拱手作揖,道:“晚辈王平安,见过老庄主。”他见齐老大快七十的年纪,须发皆白,身材高大,虽然坐在**,可也能看出这老人年轻时,必是一个身高过丈的猛人,怪不得能当旅率,统领一队士兵,大唐开国也有这老人的一份功劳。 王有财道:“我儿子平常不爱出门,就喜欢看书,屋子里别的没有,全是书,有上万册呢,我打算让他明年进京,参加科考,看看能不能光耀一下王氏祖宗,他要是能得个一官半职的,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齐老大点头道:“好啊,某家年轻时,要想得功名,非得摸刀把子不行,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没第二条路可走。现在他们年轻人可好了,只要读书就能出人头地。这孩子不错,可曾娶妻?” “还没呢,我打算让他科考之后再找媳妇儿,考上了娶个有门第的,考不上也没关系,家里给他预备着呢。就是那个丹若,小丫头片子,挺勤快的,老庄主以前也见过!”王有财说道。 齐老大哦了声,也不知他有没有想起谁是丹若来,只是不住点头:“有个女人就行啊,早点生孩子,你也早点抱孙子,别象咱俩似的,生儿子都晚!” 他俩在这时唠家常,王平安则仔细观察齐老大,见这位老庄主面部浮肿,薄被中的腹部鼓起,象个小山包似的,每说一句话,就要咳嗽几声。就说话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吐了好几次的痰。他向床边痰盂望了眼,见里面有小半下子的痰,显而易见,老庄主一天要吐许多。 王平安道:“老庄主,你这病得了多久了?” 齐老大有些疲倦,本来听说王平安会自开药方,他还有些盼头,可一见面却发现是个半大小子,比以前的鼻涕虫模样也没强上多少,胡子都没长出几根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就又不信王平安会看病了。 他随口答道:“能有大半年了吧,去年得的。去年地里收成不好,某家和庄上的人在地里守了几天,眼看着没打下多少粮食,心里就不舒坦,回家后就倒下了。唉,岁月不饶人啊,想某家年轻时,随着大军征讨宇文化及,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没事儿,哪象现在,精气神儿不足啦!” 王平安哦了声,心中有了初步判断,这是湿郁化肿,继则由肿转咳喘。不过还不能确诊,要号脉后才成。他道:“老庄主,可否让小侄给你把把脉?” 齐环这时也进来了,听王平安如此说,奇道:“咦,你会号脉?” 王平安头也不回地道:“略知一二。”将齐老大的手放在床边,开始号起脉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换只手吧!”又取另一只手,接着号脉。 齐环在旁看着,抓了抓后脑勺儿,道:“看样子真会号脉,原来你……原来王贤弟竟会医术,刚才失敬了!”他是孝子,父亲的病一直揪着他的心,如果王平安能将父亲的病治好,别说河水他不会再抢,就算是让他给王平安跪下磕头,磕响头,他也毫不犹豫的做了! 王有财不懂医术,有心想夸一夸儿子,却又不好开口,要是换了杨氏在场,那早大吹特吹了。不过王老爷这是有涵养,有耐心,他等着儿子将齐老大的病治好后再吹,万一治不好的话……那就是少说为妙了! 齐老大则盯着王平安的眼睛看,心中暗道:“这孩子真会看病?小时候见他时,感觉只会哭鼻子,不成想大了却出息了,竟然懂得号脉了!” 王平安又号了好一阵的脉,这才松手,道:“老庄主,我得看看你的舌苔!” 齐老大得病以来,看过不少医生,早知流程,张开嘴伸出舌头,让王平安看。他舌头上尽是白色的舌苔,厚厚一层,几乎都看不出舌头的本来颜色了! 王平安点点头,道:“从老庄主的脉相上看,脉濡而带涩,舌苔又白而厚,从症状上看是湿痹不宣,其所以痹而不宣,乃是由于气窒络瘀的缘故!” 王有财忽听儿子掉了句书袋,心想:“儿啊,你这么说,他们听得懂吗,齐环认得几个字,可齐老庄主却是大字一个都不识得,你掉书袋,他们可是绝对听不懂的,连我都听不懂!” 世无绝对,王老爷听不懂,可齐老太爷和齐老爷却一起听懂了! 齐环喜道:“原来王贤弟果真精通医术,你说的不错,前些时候我请了医生来,他们都是这么说爹爹的病的,叫什么湿**病……” 齐老大气道:“什么湿呀**的,你爹是那种人吗,某家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什么**!” 王平安心中好笑,齐老大患得确实是湿**病,那些医生没有看错,而病名也绝非是字面上的理解。可既然老庄主不爱听,他便也不解释,顺着齐老大的话,说道:“老庄主为人周正,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其实你患的是肿喘症,让小侄看看你的腹部!”其实“肿喘”之前还应加“湿痹”二字,但人家不爱听,也没必要非得说出来,反正说和不说对治疗的方法都没什么影响,那又何必惹人不快呢。 “对,还是王小哥说话中听,某家身子浮肿,又咳嗽又喘的,当然是肿喘症!”齐老大掀开被子,让王平安看肚子。 王平安见他的腹部高高凸起,用手按了按,里面似乎有物,心中明白,这是瘀滞的原因。检查到现在,基本已经确诊了。他站起身在屋里转起了圈子。 三人都看着王平安,见他时而蹙眉,时而摇头,象是在考虑极为难的事一样。 齐老大以为他治不了,安慰道:“王小哥,你也不要为难,某家的病,某家自己心里清楚,是时日不多了。想某家年轻时,往南打过宇文化及,往北杀过突厥胡虏,杀的人少说也有二十多个,早就够本了。这病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拉倒。天色已晚,今夜你们就住在这里,派个人回去报信儿,免得家人担心!” 王平安哦了声,停下脚步,道:“老庄主这病确实严重,治起来也相当的麻烦,但因为老庄主身体健壮,想必肯定能熬过用药时的痛苦,所以性命方面,倒也无忧!” 王有财和齐老大尚未说话,齐环却大喜若狂,上前拉住王平安的手,叫道:“此话当真,你真能治得好我爹的病?” 第三十六章 猛药治重病 第三十六章 猛药治重病 听齐环这么个问法,又是这般的惊喜,王平安脸上现出犹豫之色,有些话不知该怎么和齐氏父子说。 齐老大的病属于湿痹肿喘案,这种病不是太好治,尤其是在唐朝这种医疗条件下,更不好治!但这种病的不好治之处不是没有药,而是病人和医生之间的信任关系,如果病人对医生的信任度稍差一点,那医生连药都不敢给开,还谈什么治病呢!原因就在于,治病的过程相当地吓人,那是要狂吐血的! 这种病例,在近代曾有一位医学家,堪称一代名医的大高手,在几日之内便治好了,并将治法详细记入医书,供后人学习。但这位大高手在治好病的同时,也在医书中特别注明,此方凶险,要病患及家人全力配合,否则治到一半就没法往下治了。他是大高手,世人敬仰,所以他无需过多关注病患是否信任他,求到他了,那就必须得信他。可是别的医生不是这样,尤其是不出名的医生用这治法,病人恐怕还没等治好呢,先就吓死了,连带着病人家属也得吓个好歹的! 见王平安脸色不怎么乐观,齐环心里一沉,道:“王贤弟,刚才多多得罪了,我方才叫人泡上了一壶好茶,在前面厅堂上放着呢,不如我先陪你去品品!”他的意思很明显,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别在他的父亲跟前说。 王平安点了点头,便要和他出去。可齐老大却一拍床榻,斥责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怕某家听到吗?你这逆子,给某家站到一旁听着!” 又冲王平安道:“王小哥,某家这病是不是难治得很?如果让你为难,不治也罢,某家这辈子活着时啥也不惧,死了也照样啥也不惧,如若牛头马面敢欺负某家,某家照样跟他们对砍!” 王平安哈地笑了出来,摇头道:“老庄主说笑了,这病能治,就是治法古怪,要大口大口地吐血才成,一般人见吐了那么多的血,非得吓个半死不可,万一中途昏厥,淤血未吐尽,那么会很麻烦!” 齐老大问道:“要吐多少?”他一指床下的痰盂:“要吐满吗?” 王平安连忙摇头:“那倒不必,这么大个痰盂吐满岂不是要送命……但至少得半下子才成!” 王有财在旁听着咳嗽一声,冲儿子使了个眼色,道:“这痰盂不小,我看足有二升,就算是吐半下子,也得有一升。吐这么多的血,即使是淤血也受不了啊,我儿莫要说笑!” 他来对儿子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可听说要吐一升的血,他就有点害怕了。齐老大是谁,那可是前任府兵旅率,而齐老大的儿子齐环是谁,那可是现任的府兵旅率!要是真把齐老大给吐个好歹的,齐环非得带兵把五里村给平了不可,什么道理不道理的,那时候可就讲不明白了! 齐环在旁听着,额着上冒出一层冷汗,摇头道:“有没有平和一点的治法?用吐血的方法,可是有点太冒险了!” 王平安岂能不知父亲的意思,他也有点怕惹祸上身,这方子虽有成例,但他没用过,头一回用,虽明知好使,但也有点吃不准,万一齐老大有别的隐疾呢,这年头又不能来个全身检查,一旦猛药把老爷子的其它毛病勾起来,有个三长两短的,事前检查不明白,事后可就是说不明白了! 齐老大见他们犹豫的犹豫,摇头的摇头,忍不住笑了,道:“王小哥以为某家没见过血啊,一见血就吓得晕过去,你不知某家以前是干什么的吗?某家以前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别说半痰盂的血,就算是把整条河全染红的血,某家也见过,还不止一次!” 王平安却仍是摇头,道:“老庄主昔日必是条好汉,可岁月不饶人啊,现在……” 齐老大一拍床板,喝道:“王小哥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你是瞧着某家老了,禁不起折腾了吗?想当初……哼,说了怕你小子晚上睡不着!某家自己的病自己清楚,不过是拖日子罢了,既然明知是死,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什么差别,你放手治便罢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 这说话得王平安也来火气了,你这被折腾的都不怕,我这折腾的还怕什么。他立下决心,挥手道:“成,那咱们就试试,我要是治不好你,我陪你一块死!” 王有财忙道:“别别,平安你可别这么说!老庄主的病你一定治得好!” 齐老大哈哈大笑:“你瞧,你爹舍不得了。好小子,有刚儿,某家喜欢,你要是早出生几十年,怕也是条好汉!” 齐环嘿得一声,往椅上一坐,道:“王贤弟,你治好我爹的病,我感谢你一辈子,别的地方不敢说,只要是在徐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要是敢得罪你,我上门砍他全家。可你要是治不好,哼,我这旅率也不打算做了!”意思很明显,要是治不好,我先杀你全家,然后亡命天涯! 齐老大也哼了声:“你这畜生,除了惹祸什么也不会。王小哥不要听他胡说,你给某家治病便是,就算治不好,某家也不怪你!” 王平安咬牙道:“定然治得好!”他也来脾气了,再不多说,坐到桌边,铺开纸提笔写出药方。刷刷刷写好一方,递给齐环,道:“这是定喘方!”再提起笔来,又开一方,道:“这是通络方!” 齐环接过药方,念道:“莱菔子,苏子,葶苈子,瓦楞子……这怎么都是子啊?” 王平安道:“接着往下念,下面全是皮!” 齐环举着药方,靠近烛火,又念道:“大腹皮,橘皮……这个字念络吧,连皮苓……唉,王贤弟,你怎么开这么多子呀皮的,这能好使吗?” 王平安干笑几声,心想:“这是仿五子五皮饮,我已经加减使用了,要不然原方开出来,还不得吓你个好歹的。”他道:“你再看第二个方子。” 齐环又念了起来,一来是他看过药方,自己心里有底,二来也是给父亲听听。当念道赤小豆皮时,眉头皱了皱,接着往下念,当念到晚蚕沙时,他放下药方,对王平安道:“王贤弟,晚蚕沙我头次听说,可蚕沙我却是知道的,那不就是蚕屎吗?你让我爹吃屎!” 有些事情跟不懂医的人解释不通,所以不用从字面上去说,只要告诉他结果就成。王平安道:“老庄主这病奇特,所以也要用奇特的药才成,这味药不错,一吃病就好!” “哦,这样啊!”齐环点了点头,将药方揣入怀中,道:“我这便快马出庄,在城门口那儿等着,明早大门一开,我立即寻药铺抓药!”他为人爽快,既然决定信王平安,便不再罗嗦什么,按他吩咐办事。要么不信,要信就信到底! 和父亲告别,齐环上马出庄,向徐州城赶去。 第三十七章 开这方子的人必是高手中的高手 第三十七章 开这方子的人必是高手中的高手 齐老大被折腾了半宿,有些累了,便命仆人给王平安和王有财准备客房,留宿两人。五里村的村民着急回家,不愿等天亮再走,齐老大也不强留,让仆人赏给村民每人五十个铜钱,算做压惊费,每人赠送火把一根,让村民们举着回家。 王有财今晚所受惊吓不小,加上他年纪大了,上了床不大会儿功夫便睡着。王平安却是无法安睡,翻来覆去的想着齐老大的病情,如何医治才能十拿九稳。脑子里乱哄哄的,直到鸡啼时分,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且说齐环出了庄子,夜半赶路,到了城墙下,下了马取出行军马扎,坐在城门外,等着天明一开城门,他便立即进城买药。 城上守兵自然认得他,齐旅率可是徐州的凶猛悍将,武艺高强,他们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见他坐在门外,守门的士兵便叫道:“齐将军,你有急事,要等明早进城?” 齐环抬起头,道:“小小旅率,称不得将军二字,兄弟客气了!我明天要进城给家父抓药,确是急事!” “原来是老将军病了,齐将军你不用等到天亮,我们现在就用筐将你吊上来了,你今晚就去城里给老将军抓药吧!”遇到这种事,守兵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齐环犹豫了一下,能早进城片刻也是好的,便点头答应。守兵放下大筐,将他吊了上去。齐环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立即下去,赶往最近的药铺。 徐州乃是大城,药铺不少,离城门只隔一条街便有一家药铺,可却关门了。齐环哪管得了许多,上前便砸门,将店中伙计叫醒,让他按方抓药。 药铺的伙计看了方子,顿时便就愣住,问道:“这位大爷,你这药方可是成神医给开的?” 齐环哼了声,他以前找过成神医,可成济生却治不好父亲的病,甚至还告诉他及时准备后事,曾惹得他大是不快,现在伙计这般问法,他更不高兴,道:“你管是谁开的药方,按方抓药便是,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伙计忙道:“好好,小人这就给大爷抓药,只是有一味药在我家先生房里,他收着呢。我去找他要,大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快些,莫要误了我的大事!”齐环气道。 伙计一溜小跑,进了后宅,拍门叫道:“先生,先生,你快快起来,我刚得了个药方,你快看看!” 药铺的医生听他叫门,知是有急事,起身披衣出来,道:“你这小子,怎么一惊一乍的,失了稳重,这般毛躁,如让病人看见了,以后谁还上咱家的门儿!”他接过药方,看了一眼,嗯了声,又再仔细看,又嗯了声,走回屋里,点上蜡烛,借着烛火,仔仔细细地看了第三遍! 长长吸了口气,慢慢吐出,这药铺医生道:“这方子是治湿**重症的,第一个方子止喘,第二个方子通络,条理清晰,既谨慎又大胆,面面顾到,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好方啊!据我所知,咱们城里无人能开出这等好方,成济生那老儿也不能,是否是长安来了名医?” 伙计是他的徒弟,自然懂得医术,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一看方子就立即找借口离开,给师傅报信儿。伙计道:“我刚才问了,这方子应该不是成济生开的,抓药那汉子脾气看来不怎么好,不肯说,我也没敢深问!” 药铺医生嗯了声,想也不想,坐到桌旁,提笔便开始记药方,行医之人见到这等好方,岂有不立即记下之理! 他这里抄王平安的药方,可前面的齐环等的却不耐烦,叫声传来,催促伙计快点回去。药铺医生手脚麻利地将方子记下,吩咐伙计道:“抓药的时候手脚慢点,等会儿我亲自出去,问问这方子的来历。” 伙计点头答应,拿了方子快步出屋。药铺医生拿着方子,口中喃喃,忽听里屋房门一开,他的妻子出来了,问他:“你怎么让伙计进来了,有什么事在门说不成么?” 药铺医生哪有心情和她讲什么礼数,一举药方,道:“娘子,你快来看,我今晚得了一剂绝妙方子,真是运气啊!” 他妻子走上前来,拿过方子一看,她是医生之妻,常年见丈夫开方抓药,对药物药理也有所了解。她只看了一遍,便道:“这方子是偷来的吧,否则这等好方,只能留做传家镇店之宝,岂有外泄的道理!” 药铺医生的汗冒出来了,点头道:“不错,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娘子,你说开这方子的人会不会是京中的御医?” 他妻子当即摇头:“那成济生以前也当过御医,但我担保他开不出这种方子。开这种方子的人,要么是高手中的高手,要么就是祖宗留下来的方子,不管那种,你都得去认识一下!” 药铺医生连声称是,他正有此意去见识见识。 所谓同行是冤家,如果两个医生水平差不多,对于一种病各开药方,而药方又不相同,那么肯定是要辨证一番的,谁也不服谁。可要是其中一个医生的水平,远远超过另一个,而且开出的药方比对方开出的,要好上不是一点半点,那么不服气的较劲儿,会立即变成无条件,甚至说是盲目的崇拜! 药铺医生和他妻子一见这药方立即就明白碰上高手了,这点他们还真没猜错,这方子可不正是近代一位大名医,著书传世的医学家开的,那能差得了嘛! 药铺医生道:“我估计我要是去见开这方子的那人,人家不一定会待见我,不如我装成煎药伙计,跟着去帮忙,没准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半夜来抓药,肯定是着急用,如果我能学上一星半点,怕是今生受用不尽啊!” 他妻子也点头道:“别多说了,再说抓药那人都走了!”连连推他。 药铺医生快步出了卧房,来到前堂。伙计一见他来,松了口气,心想:“先生你再不出来,他就要揍我了,这时间拖的也太长了些!” 齐环提起药包,将药钱往柜上一扔,道:“不知你家坐堂怎么招的你,手脚这般慢法,换作是我早将你一脚踢出门去了!”说罢,转身要走。 药铺医生忙道:“这位兄台,你夜半前来,想必是家中有病人急等着用药,你家可有专门煎药的人?这个方子的药,煎起来可不容易!” 齐环停步转身,啊了声,道:“煎药还要专门的人吗,这个我倒是不知!” 药铺医生道:“当然要专门的人,煎药可是大有讲究的,火候不到或是过了,那药就没有效力了!” 齐环心想:“王贤弟是肯定会煎药的,但他得照顾爹爹……”他问道:“你们铺子里可有会煎药的伙计?”看了对面陪笑的伙计一眼,又道:“如果是他,那就算了!” 药铺医生就等着他这句话,齐环急着走人,其实他更急着跟人走,连忙道:“小人便是这铺子里专门煎药的伙计,可以和兄台走一趟,只为救人,不要诊费的!” 嘿,竟有这好事儿!齐环一摆手,道:“跟我走吧!” 药铺医生心中狂喜,他终于有幸去见那位大高手了,如果运气好些,脸皮厚些,一见面就给大高手跪下,说不定会被收录为弟子,学得高明医术,抄上绝世妙方,留做传家之宝,那自己的下半辈子就不愁了,自己子孙后代的生活也不愁了! 第三十八章 老神仙 第三十八章 老神仙 齐环出了药铺,直奔城门,药铺医生见方向不对,忙问道:“兄台,你走错方向了吧,那边是城门!” 齐环头也不回,道:“正是要出城,我家又不在城内!” 药铺医生大吃一惊,家不在城里,天又未亮,你怎么进的城,莫是长了翅膀飞进来的? 离得不远,片刻即到。一到城下,齐环立即上城,药铺医生惊讶更甚,难道这人要从城墙上跳出去?我的妈呀,别开玩笑了,就算你能敢跳,我也不敢跳啊,啥急事也不能急到跳城墙啊! 药铺医生站在城墙下,叫道:“这位兄台,我家大门没关,我回去关门……”他可不想跳墙玩,太危险,这哪是赶着去给别人煎药啊,一跳之后,就得别人给自己煎药了! 齐环心中焦急,哪有功夫和他磨叽,转身一把抓住药铺医生的脖领子,道:“你家有什么值钱玩意,值得你去关门!你不跟我走,谁给我爹煎药!”象老鹰捉小鸡似的,将药铺医生拎上了城墙。 城上守兵见他回来,还抓了一个,笑道:“齐将军,怎么抓药把医生也一并抓来了?”齐环不认得这个医生,可守兵们认得啊,药铺离城门又不远,哪有不识之理。 齐环将药铺医生往筐里一塞,顺下城去,道:“什么医生,只是个煎药的罢了!” 药铺医生被顺下城墙,不上不下的,心中恐惧,可听到守兵叫齐环为将军,心中却又欢喜起来,果然是个人物,看来开方子的人必是他家请来的大高手,今晚这番惊吓没白受,只要能见着大高手,就算是让我跳城墙……为了子孙后代,咬咬牙,这便也跳了! 齐环也跟着下了城,将药铺医生提上马背,二人一骑,向放马庄赶回!待齐环赶回家中,天色已然放亮,一夜过去了。 齐环带着药铺医生穿堂过室,来到齐老大的屋子外面,问守在门口的仆人:“我爹醒了?” 仆人回道:“老太爷觉轻,刚才就醒了。老爷你回来得真早,天才亮……” 齐环不听仆人罗嗦,推门进屋,道:“爹,我把药抓回来了,怕这药煎起来费事,连药铺的煎药伙计也一并抓了回来!” 齐老大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听儿子回来,睁眼咳嗽几声,吐了口痰,道:“你何时行事才能稳重些,抓伙计回来干嘛,难道这么大的庄子,连个会煎药的人都找不出吗?” 药铺医生在徐州城里医术只能算是末流,称不上名医,齐老大刚生病时遍请名医,却没请过他,甚至如果不是齐环着急,那么连抓药都不会到他的药铺,所以药铺医生这是头一回见着齐老大。 药铺医生看向齐老大,见他面部浮肿,被子里的肚子高高鼓起,还有地上的痰盂,顿时大喜,果然是重病!这种病如换成是我,我可看不了,没法开方用药!一想到马上就会看到那位大高手,心中欢喜无法形容,脸上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了笑容! 这一笑可惹祸了,哪有在病人面前笑的,这不是找抽嘛! 齐老大怒道:“这厮胆敢在某家面前笑,岂有此理,他他……”把老爷子差点气背过气去,他脸上肿得难看,又大着肚子,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耻笑,背后笑都不行,何况是当面笑! 齐环也是大怒,这也太无礼了,我爹都病成这样了,你竟然敢当着面笑,哪有这么做人的!伸手就要给这药铺医生来个五指山! 药铺医生也知犯了大忌,惊慌中忽见屋中又进来一人,年过半百,一穿绸缎,正边摸胡子边道:“齐庄主你回来了,药抓回来了吗?” 这必就是那位大高手!药铺医生再顾不得别的,什么的老庄主小庄主的统统抛到一边,抢步上前,扑通一声就给这老人跪下了,抱着老人的大腿就叫道:“老神仙,小人勾秀,今日有缘见到老神仙,还请您收我为徒,我愿从此拜入您的门下,伺奉您老人家!” 进来这人乃是王有财,他早上醒来,见儿子王平安还在睡,没忍叫起,便自己来到齐老大这里,想问问病情。谁知刚一进门,一句话还没说话,就有一人嗖地扑过来,抱着大腿叫自己老神仙,还要拜入门下!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名自称勾秀的人,心想:“他谁啊,这是要干什么,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唉,我儿又要辛苦了,一个躺**的还没治好,又得要治一个趴到地上的!” 王有财问道:“齐庄主,这人是你家亲戚?” 齐环哭笑不得,摇头道:“我家哪有这样的亲戚,他是城里药铺的煎药伙计,跟着我来的,谁知竟是个脑袋有毛病的,我刚才还想抽他呢!” 说话间,王平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睡得不实,父亲醒时,他也醒了,无心在睡,也来看齐老大,所以脚前脚后的也走了进来。 一见他来,齐环立刻道:“王贤弟,药抓回来了,可要现在煎制?” 王平安看了眼还抱着父亲大腿的勾秀,问道:“这人是谁啊?” 王有财忙道:“齐庄主说这不是他的亲戚!” 王平安哦了声,道:“谁家没几个穷亲戚,能帮衬着就帮衬一把吧!”他以为这人是来打秋风的,齐环不肯给钱,所以这人又求父亲。 齐环一咧嘴,道:“他真不是我家的亲戚!”见王平安跨过他们,直接去看父亲,并不理会他的解释,只好又转脸对王有财道:“他真不是我家的亲戚!” “我明白,我明白!”王有财连连点头,低头道:“我说,你认错人了,还是快点起来吧!” “老神仙如果不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勾秀尚不知认错了人,就算现在有人抽他两记耳光,他也想不到会认错人,在他心中能开出那种绝世好方的大高手,怎么可能只是个小小少年呢! 王有财嗯了声,道:“那你松开我的大腿总成吧?” 勾秀松开了手,眼巴巴地看着王有财,大高手就在眼前,如此机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的,不管今天有多丢人,他都要将师拜成! 王有财道:“好,那你慢跪,我就不打搅了!”越过勾秀,去看儿子给齐大老大看病。 勾秀暗道:“大高手就是大高手,好大的架子,想必求他收为弟子的人很多,我这招他早见过无数次,看来我得想想新招了!” 王平安又给齐老大把了脉,见病情并没恶化,问道:“老庄主可曾吃过早餐了?” 齐老大摇头道:“喘得厉害,哪里吃得下!”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空腹最好,药力会更快。我这就去煎药。”他接过齐环手里的药包,便要出去。 齐环冲地上的勾秀一努嘴,道:“这人便是药铺的煎药伙计,是专门来给煎药的,不过我看他脑袋有问题,很怀疑他到底会不会煎药。对了,他铺子里的那个抓药伙计也有毛病,昨晚真是倒霉,竟连着碰上两个脑袋坏掉的家伙!” 勾秀忙道:“煎药这等小事,我岂有不会之理,我这便去煎,请老神仙考查我的本事!”从王平安手里抢过药包,就想出去,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位才是真正开方之人,还以为是这家的亲戚呢,他这句话其实是向王有财说的。 王平安看了眼父亲,父亲什么时候成老神仙了?他对勾秀道:“先用冬瓜皮子各一两,葱须一钱,煎汤代水。” 勾秀心想:“小屁孩懂得什么,煎汤代水何须如此麻烦!”他看向王有财。 儿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王有财手捻胡须,点头道:“好,好!” 勾秀见大高手点头,心中想法立变:“看来煎汤代水是很重要的,如果不麻烦又岂能配得上这绝妙好方!” 刚要转身,又听那小屁孩道:“先煎一剂,煎好后立即端来,然后过两刻钟再煎一剂,也是立即端来。” 勾秀心下不快,这小屁孩怎么话这般多,有大高手在此,他多什么话啊!这么猛的药连服两剂,还要不要人活了!情不自禁地又看向王有财。 王有财还是那副表情:“嗯,好!” 勾秀这才恍然大悟,这是要叠进两剂,原来第个一方子是这么个用法,长见识了,要换做是我,可不敢这么用!出了屋子,向仆人问清厨房所在,赶去煎药。 王平安见这人走了,这才问父亲:“爹,这人好象很崇拜你啊!” 第三十九章 紫血连升 第三十九章 紫血连升 听儿子这么问,王有财撸了把胡子,好半晌才道:“儿啊,等你给老庄主治好了病,也给那人看看吧,他一见我面就叫我老神仙,还要拜入我的门下。为父莫名其妙,要说我种地的本事还有那么几下子,可要说到修仙成神,为父半点不懂啊!” 齐环给齐老大的背后垫上个枕头,让父亲坐得舒服些,插嘴道:“刚才王贤弟没进来,不知那人是谁。那人是药铺的煎药伙计,满嘴的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我真后悔把他带回来!” 齐老大可不象王有财似的,一辈子都窝在乡下,他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只稍一想便即明白,咳嗽一声,笑道:“某家猜那人定是在药铺里见了王小哥开的方子,以为是大名医开的方子,所以便跑来求着拜师。这种事某家以前见过,想当初未立国之时,军中有一使槊高手,有人想拜他为师,跪地哀求这招人家都不稀罕用,直接将自己的小妾送了出去,还当众拜使槊高手为父。这世上啥人都有,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王有财奇道:“这辈份如何算的,他把小老婆送给那使槊的,然后再拜那使槊的为父,那他的小老婆,岂不是转眼就变成了他的小妈,日后见面岂不尴尬?” 王平安扶王有财坐下,道:“如那伙计要将自己的老婆送给爹你,你千万可不能收,否则我娘非得把你胡子全都揪下来不可,有可能头发也都揪光!” 王有财一瞪眼睛,大声道:“她敢,她……嗯,我不会收的,所以她没机会揪!”感觉这话说得太没底气,又道:“要送也是送你,不过看他也有四十好几了,估计老婆也年轻不了,要是送女儿给你当小妾……唉,我看也还是算了吧!” 齐老大听着哈哈大笑,道:“某家在**躺了这许多时间,每日里只感寂寞,可王老哥你一来,便让某家开怀,看来你以后要常来,咱们老哥俩谈心解闷儿,岂不是好!” “有老庄主这句话,我以后天天来!”王有财笑道,他怕老婆的事,十里八村的人全都知晓,都传了多少年了,早就不在乎了,听齐老大说笑,也并不介意。 齐老大叹了口气,道:“王老哥好脾气,别人笑你你也不在乎,正应了心意豁达这句话,某家便不成,要不是遇事总想不开,也不至于得了这个怪病!”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嘲道:“那点儿闷气都憋到这儿了,你瞧这肚子鼓得多大!” 王有财忙连声安慰,让他不必烦心,这病很快就会好的。 他们说着闲话,那勾秀已然把药煎好,手端托盘送了进来,叫道:“老神仙,你看看,这药可煎得到火候?” 王平安走上前,取过药碗,看了看,道:“不错,你的手艺比一般的煎药伙计强得多,这剂药煎得好!”端给齐老大,道:“这剂药本应温服,但老庄主情况特殊,所以莫要怕烫,趁热喝掉,一口气喝光!” 齐老大接过药碗,喝了小半口,眉毛一挑,看来这药确实挺烫,可他随即一扬脖子,大口将药汤喝光,擦了把嘴,道:“没酒好喝!”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道:“要比酒好喝,那就不是药汤了!”转头把空碗交到勾秀的手里,道:“去看着火,过一会儿好煎第二剂。” 勾秀心里挺不乐意,真当我是煎药伙计哪,我可是坐堂医生。他转脸看向王有财,巴结着道:“恩师,小徒儿想在这里看看,不知恩师可否答允?” 王有财现在知道这家伙是个想骗医术药方的家伙了,自然再没什么好客气的,一本正经地道:“你可有女儿?” 勾秀摇了摇头:“小徒只有两子,却没有女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纳闷儿,欢喜的是自己叫大高手为恩师,大高手没有反对,纳闷儿的是为什么又要问自己有没有女儿?自己有没有女儿,关拜师什么事呢? 王有财笑道:“你怎么就没个女儿呢,真是可惜啊!行了,行了,你赶紧看着火去吧,别耽误正事!” 勾秀连声答应,一头雾水的出门去了,到底没弄明白没女儿有什么可惜的! 过了一小会儿,齐老大喘息声加粗,咳嗽的更厉害了,脸色通红,他本来就面部浮肿,又加出汗,整个脸膛红光可鉴,病情不见好转,却反而又有加重的表现! 齐环吓得浑身哆嗦,他一条大汉外表粗犷,相面威猛,可现在却象个小姑娘似的,眼中含泪,神态慌张。如果现在身受苦楚的是他自己,他必不当回事,流汗无所谓,流泪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现在受苦的是亲生父亲,他便再也坚强不下去了。看向王平安的目光中满是哀求,现在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少年身上了! 王平安心头也是砰砰乱跳,额头汗水直冒,他坐在齐老大的床榻边,用手巾替齐老大擦去汗水,问道:“老庄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要吐痰?” 齐老大的喉咙就象是被粘住了一样,喘气极是艰难,但却没有痰要吐,他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摇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模样看起来极是可怕! 齐环身子慢慢软倒,跪坐在父亲跟前,全身抖得厉害,脸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里全是恐惧,深怕父亲坚持不住,就此逝世! 王有财走到了门口,对着天上的太阳闭目祈祷,齐老大可一定要挺过去啊,他要是挺不过去,我和我儿子可就挺不过去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又过了片刻,勾秀再次进屋,第二剂药已然煎好,这剂药和第一剂都是同一方子,只是要叠进服用,以增药效!他进了屋子见齐老大骇人的模样,心里打突,这病是要命的啊,不要说好治不好治,光是看治的时候这吓人的样子,就能吓倒一片人! 王平安接过药碗,对齐老大道:“老庄主,不管你现在多难受,都得一口气将这药喝了!”他见齐老大身体僵硬,索性一手捏开他的嘴,一手端碗,强行将药灌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齐老大虽喘得厉害,却并不吐,有点儿只进不出的感觉,药汤进入喉咙,他只是神情痛苦,却并没有将药吐出来! 齐环语带颤音地道:“你不是说要用吐的吗?这也吐不出来啊!” 王平安道:“等等,再等等!” 勾秀见没人答理他,便赖在屋里不肯出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密切关注齐老大的反应,病人在用药时的各种反应,将是他以后行医生涯中宝贵的经验财富。 过了不多时,齐老大的喘息声已然嘶哑,嗬嗬的只是吸气,却无法吐气,脸色更是憋得青紫,眼睛凸出眼眶,神情更加骇人,给人一种他随时要爆炸的感觉! 王平安见差不多了,知道成功于否就在此刻,他叫道:“齐庄主,服老庄主起身!”他抓住齐老大的左臂,硬是将齐老大从床榻上提了起来!齐环忙抓住父亲的右臂,学着王平安的样子,提起父亲! 齐老大身子一伸直,突然之间,哇地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这口血足足喷出一尺多远,血色黑紫,其中夹有同样紫黑的血块!一口血喷出后,哇哇又是两口,紫黑血块更多,竟整个床榻都染成了紫黑色! 三口血足足过升,吐完之后,齐老大身子犹如被抽掉了骨头般,颓然软下! 王平安喜道:“成了,第一个方子的关键之处就是要陡吐狂血,老庄主把这些紫黑的血块一吐完,这病就好了一半!” 第四十章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第四十章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齐环见父亲已然瘫软,就想将父亲放回到**,王平安却叫道:“不可不可,先让老庄主这么站一会,不要立即躺下!” 齐环连忙答应,仍扶着齐老大,他低头看着一床的紫黑血块,焦急地道:“王贤弟,我爹失了这许多血,会不会有事啊?” 王平安安慰道:“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这些血块都是淤血,是多余的,其实老庄主身上的正常血液并没有损失,你不必担心!” 勾秀脸色苍白,直挺挺地呆在了当地。他行医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治病这么个治法,还是头回看见,以前对于“吐”字诀该如何使用,在医书上是经常可以看到的,他自己给人看病也用过,可这么个吐血法,却是第一回看到,如果这事换成别人说给他听,他实难以相信,吐这么多血,人还没死,这可不正是奇事一桩! 王有财不敢回头,只是大声念着阿弥陀佛,越念越快,越念声音越大! 就这么站了能有小半盏茶的功夫,齐老大忽然呸呸吐了几口血沫,道:“舒,舒服多了,某家这气可算是顺过来了!” 王平安见他开口说话,心头一松,道:“好,老庄主可以坐下了!”和齐环将齐老大放回**。 齐老大看了眼身上和身旁的紫黑血块,忽地笑道:“某家年轻时曾挨过一刀,那时战事正紧,无法立即包扎,只能任血往外流,流了一身,可和眼下比起来,那时流的血似乎还不算多!”他一口气将话说完,未喘,未咳,虽下巴上全是血迹,颇有狰狞之态,但语气语速却变正常了! 王平安心想:“正常的鲜血和淤血能比吗,你要是鲜血流上一升,那你当时就得见阎王,也就没有现在的齐环老兄了!” 齐环忽然叫道:“爹,你肚子小了!” 齐老大低头一看,果然肚子小了一圈,他笑道:“好啊,王小哥的药果然用得好!” 王有财听到他说话,忙从门口跑过来,叫道:“老庄主,你的病好了?” 齐老大道:“好了,当然好了。这多亏了王老哥你念阿弥陀佛,佛祖听到了,所以这才让某家病好!”说罢,哈哈大笑,底气甚足。 王平安忙道:“老庄主不要大笑。你的病重,哪有这么快好的,我刚刚只用了止喘方,下面还得通络宣痹。不过后面的药却不能这么个服法了,今日午后服第一剂,而后三天,每天一剂,至少要在第四天上,老庄主的病才能说好!” “要用四天,这么久?”齐环有点着急,恨不得父亲的病马上就好。 勾秀在旁一直站着,现在终于从呆傻状态中回过了神来,喃喃自语道:“这么重的病,只要四天治好,这么快……” 王有财还是有些担心,必竟儿子治这种重症还是头一回,他问道:“平安,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给老庄主换个地方养病,这**全是血……” 王平安道:“对对,确是要换个地方。” 齐环道:“咱庄子上别的没有,房子有的是,都是现成,咱们这就扶我爹去别的地方,花厅可好?” 王平安笑道:“这是你家,自然你说了算!” 他这一笑,齐环宽心不少,大声呼喝,命仆人进来抬父亲,去花厅养病。 王有财凑到跟前,低声道:“儿啊,病治好了,咱们也该回家了吧,我怕你娘着急!” 王平安摇头道:“我还不能走,我是医生,老庄主的病其实还没有大好,我得在旁照顾他。要不然爹你先回去吧,和娘说一声,免得她着急!” 看了一眼正忙着抬齐老大的齐环,王有财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人情到了就成,你在旁边守着,他得吃你开的药,你不守着,他不还得吃你开的药,有何不同?” 王平安叹了口气:“爹,救人哪有救到一半的道理,我是医生,老庄主是病人,我在这里虽和不在并没有太大区别,但万一有意外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再说我留在这里,可以让他们心安,心情稳定,病便好得快些!” 王有财看了儿子半晌,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有仁有义,爹娘没白养你!你如此对待别人,日后必朋友满天下,多个朋友多条路,路路畅通,路路畅通啊!” 齐老大的病情好转,王有财便不多待,和齐老大说了一会儿的闲话,便告辞回家。听说王有财要走,齐环以为王平安也不会留下,当得知王平安自愿留下照顾他的父亲,齐环心里的感激简直难以表答。 他一直将王有财送出庄外,一个劲地赔理道歉,并当着王有财的面命令庄上壮汉,立即改河道,将河水重新放回小西沟。这还不算,又亲自将王有财送上马车,并让人选出二十头肥羊,赶在车后,权当是赔礼压惊之物! 王有财心满意足,这般凶悍霸道的府兵军官,竟对自己一个平头百姓如此客气,作了无数次的揖,赔了无数声的礼,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有个好儿子,这回他又有的吹了! 勾秀见王有财走了,却并没有跟着,他也不是傻子,齐家忙乎这么一大通,他已然明白那位大高手不是王有财,而是王平安!他心想:“我这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了,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竟然就有如此高明的医术,简直骇人听闻,只是不知他是精通这一科呢,还是各科兼顾,我倒要好好问问,实在不行,我厚起脸皮,接着求他收我为徒吧!” 他想得挺美,王平安是不会把他怎么样,可齐环却不会和他客气,命人给他一贯辛苦钱,便让他离庄回城。勾秀在门外苦苦哀求,不肯离去。 王平安心中不忍,这人虽然有点过于功利,但如他得了药方,以后便能给更多的病人治病,让病人少受苦楚,自己又何必吝惜药方!他提笔将两个方子的原方写出,并注明如何加减使用,最后写明,如日后有病人患此疾病,求医求到了他,千万记得今日得方之事,莫要挟方自重,只认钱财。命仆人送给勾秀。 勾秀拿了方子,看过之后,在门外站了良久良久,心中只是想:“如此良方,千金难求,他竟真的给我了,不问得方者何人,却关心从未见过面的病患,如此胸襟,如此医德,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在门外跪下,叩首三下,这才离了放马庄,回转徐州城。 第四十一章 预测科考试题 第四十一章 预测科考试题 此后几日,王平安照顾齐老大的病情,继续服药,在他的精心照顾之下,齐老大的病一日好过一日,待到第四日时,已然能在院子里蹓跶,活动身体了,虽然身子还是虚弱,但纠缠了他快一年的顽疾已经消失不见,以后只需好生将养便是了! 王平安这才告辞,准备回五里村自己的家去。齐环并不留客,事实上两天前,他便不再对王平安满口的称谢,对他的态度趋于平常。 这日两人一起出了齐宅,齐环这才道:“王贤弟,大恩不言谢,你对我齐家的恩情,哥哥我牢记在心,如果我还是对你谢个不停,那就太虚了,我这人的人品也就不咋地了。我别的也不说了,日后王贤弟你就是我的亲弟弟,要是你有什么事儿,只需派个人带来口信儿,不管是火里还是水里,哥哥我都要替你去趟上一趟!” “好,有齐大哥这句话,小弟我也啥都不说了,咱们以后就是兄弟!”王平安倒也爽快,齐环的话里是把他当做了生死之交,他也不打算玩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把戏,是兄弟就是兄弟,直接说出就成,不用埋在心底! 齐环亲自送他回了五里村,进村之后,齐环挨家挨户的赔礼,每户送钱一贯,外加两只母鸡,当做是前些日子霸占河水的谢罪之礼。 五里村的村民本以为碰上了放马庄那些凶悍霸道的府兵,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也不过是还回河水,和以前一样。却没想到堂堂府兵旅率竟能亲自登门赔礼,还有礼物送上。一贯钱和两只母鸡,这对于小家小户来说,是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了! 这都是托了少东家的福,少东家为人和善,精通医术,而且还有逢凶化吉的本事,看来五里村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起来了! 十里八村之间,王平安的名声大噪,人人都知道了王家少爷自学成材,成了小神医,传着传着,便变成了王平安得遇仙人,被仙人点化自悟出盖世医术,本领直追扁鹊华佗,可白骨生肌,能将死人变活,总而言之,有病找平安小神医,就对了! 上门求医问药的人越来越多,虽然王家大宅门口,立有一日不过三的牌子,但已然没人当回事,王家高高的门坎儿几乎被踏破,不管杨氏再怎么不高兴,也无法阻止别人上门求见王平安。 王平安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反正名头已然响亮,何不再上一层楼,待自己的名头在徐州彻底打响,那么到时进京应试,说不定能事半功倍,一考必中,顺利登科! 他每天给人看病开药,几日功夫已然接待了上百人,王有财见状,便和杨氏说了,这样也好,反正儿子已经决定考医科,那么多积累些行医经验也是好的,总比进京之后遇到病例,手忙脚乱的要强得多,杨氏想想也对,自此便不再去堵门口了! 王平安为了登科,提前做准备,别人也是如此,徐州城里的学子们,没门路的只能苦读,而有门路的,难免要想想该怎么走走门路了! 咸同书院。书院的学风以质朴闻名徐州,建筑风格也是如此,不求奢华,却求平淡中见其精雅。书院的后花园里有一座小小书房,茅草为顶,立于池塘旁边,取潭边有庐,大贤归隐之意,木门上方挂有一块小匾,上书三个圆润的黑字,嗅兰堂。 书房里坐着两人,上首是个年纪二十七八的青年,粗布衣衫,长相极其英俊,面前桌上放着几张纸,下首是个灰衣中年汉子,两人正在说话。 灰衣汉子道:“小人去了京城,打探回来的消息想必别家书院也都打探到了,所以咱们书院倒也没什么太大优势。” 青年嗯了声,道:“从你带回来的消息看,明年科考诗文的平仄要求倒也不难,比之上科还略有降低,莫非明年朝廷要取中的进士名额会增加?”他顿了顿,嗯了声,忽道:“莫非是皇上身子不适,想要提前储材,日后好为太子所用?” 灰衣汉子一挑大拇指,赞道:“公子好心思,只看了诗文的平仄要求,便推断出宫中之事!不错,皇上年事已高,身子骨大不如以前,确有为太子铺路的打算了!” 青年从小到大听到的尽是赞扬,对灰衣汉子的马屁并不在意,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翻了翻桌上的那几张纸,道:“诗文的事好说,关键是策论,从这些消息上看,近来朝中讨论最多的,便是如何清理运河淤泥,要疏通运河,莫非是皇上又要对辽东用兵了?” 灰衣汉子一笑,道:“疏通运河是皇上亲自下的旨,为臣子者自然要尽心竭力地办好。所以长孙大人亲自点将,派了丛礼之去督管此事!” “丛礼之?这人我倒是听说过,但他精通的是刑名,而非治河之术啊!”青年一皱眉头,随即恍然,道:“看来皇上是想……是想在大不忍言之事发生之前,平了辽东,以免太子日后处理不好此事,而长孙大人却是表面赞同,而实际上是在拖延,他不同意再发大兵远征!” 灰衣汉子点头道:“正是。长孙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他们少年相交,情谊非同寻常,长孙大人拖延远征,是怕皇上带兵出征时发生意外。”说完这个,他便不再说,眼看着青年,和聪明人讲话,有些事情最好由他本人说出来,否则自己多嘴,难免有卖弄之嫌,反而惹人讨厌。 果然,青年只稍稍想了想,便道:“朝中大臣个个都是人精,岂有看不穿长孙大人之意的道理。我想现在长安城中,到处都是歌功颂德,说着皇上以往的战绩,诗会一场接着一场吧!” 灰衣汉子笑道:“可不正是。现在京中全是积极备战之声,诗会上尽是金戈铁马。如果有哪个只会死读书的呆头鹅进京,必会以为明年的策论是要论辽东战事,他们往这方面使劲,到时一进考场,不傻眼才怪呢!” “要照我说,明年的策论十有**论的是如何休养生息,这才是长孙大人的本意!”青年哼了声,又道:“科考科考,说到根讲到底,不过是揣摩上意罢了,只不过明年考场里揣摩的是长孙大人的意,而非是皇上的意!” 灰衣汉子道:“公子说得太对了。长孙大人连立谁为太子这等大事都能左右,何况取中士子。对于旁人来讲登科如同登天,而对于掌权者来说,让谁登科,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青年道:“现在长安里的风声是备战远征,而真实的意图却是休养生息,这点我们想得到,有心人自也想得到,至于那些光会读书的呆头鹅不必理会。我自启蒙至今,已达二十载,这么多年的准备,就为一朝登科,但登科之后的名次……” “这就要看行卷投给谁了,这‘求知己’是决定名次的关键,当然最好能投到主考门下,主考和考生成了知己,名次岂还能犯难了,只是不知长孙大人会让谁当这个主考官!”灰衣汉子道。 青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如果知道是谁,那大家不都投到了他的门下,而我要是等主考定下来后才去投,岂不晚了!” 灰衣大汉道:“这种大事,小人是探不出的,只能请老山主出面,京中大佬别人的面子不卖,但老山主的面子,是一定要卖的!” 青年叹了口气,摇头道:“父亲大人近日来染了风寒,身子不适,这时如再劳心,对病体不利啊!” 灰衣汉子哦了声,问道:“可曾请了医生来看?咱们徐州城里,也就成济生算得一号,别的医生不请也罢。” “父亲大人自己就精通医术,哪还需要请大夫!”青年说道,不以为然,他连成济生都瞧不起。 这青年便是咸同书院山主邱问普的儿子,名为邱亭轩,和王平安一样,也是打算参加明年科考的人。 第四十二章 名人的小小贵恙 第四十二章 名人的小小贵恙 邱亭轩整理好纸张,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好生回去休息,如再有事,我便派人通知你。” 灰衣汉子起身道:“为公子效力,哪敢称得上辛苦!”拱手告辞,出了书房。 邱亭轩又坐了一小会儿,理顺自己的思路,这才起身出屋,去见父亲。咸同书院的山主邱问普并不住在书院里,而是住在书院后面的独立小院中。邱亭轩绕过池塘,出了后院门,来到了邱问普住的小院子里。 小院中种着一棵大枣树,树下一名老仆蹲着,跟前放着个小炉子,炉中有火,他正在熬药。 邱亭轩一愣,走上前,俯低身子,低声问道:“才叔,你怎么煎起药来了,父亲大人不是说小小风寒无关紧要么?” 老仆人名叫邱才,是跟了邱问普多年的老家人,从来都象一家人一样,他抬头看了看邱亭轩,道:“轩哥儿啊,你不在书院里读书,来这里做什么?嗯,老爷的病没啥严重的,可总是不好,也是难受,所以开了桂枝汤,让我煎上一剂,这就快好了。” 邱亭轩哦了一声,他不着急进屋,站在树下看老仆煎药,轻声道:“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觉补,父亲大人一向不喜服用药物,今日却让才叔煎药,看来这风寒得的重了些。” “上岁数了,挺不住啦,大病没有,小毛病不断!”才叔轻声道。 邱亭轩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怕屋里的邱问普听到。过了一会儿,桂枝汤煎好,他亲手倒出盛碗,吹了吹,待药汤温度可以入口,这才端着进了屋子。 邱问普的房间和王平安的有些类似,也是放满了书册,只不过邱山主的书更多,一排排的书架,上面足足放了五六万册的书,而且不少还是手抄孤本,非常珍贵。 房间正中有一平台,平台上横放床榻,榻前有一巨大的,不比床小多少的书桌,邱问普便坐在书桌之后,闭目养神。 邱问普年过古稀,但头发胡子却连一根发白的都没有,脸上皱纹也少,光看外表,竟比王有财还要年轻上几岁。邱问普年轻时一袭青衫,游遍天下,本想入朝为官,为国效力,可他年轻时没赶上好时候,那时门阀高立,没有科考入仕这一说,他算是报国无门。 等到隋文帝开科取士之时,邱问普入京应试,顺利登科,可他却在放榜当日便离开了大兴城,隋朝的大兴城就是唐朝的长安,回转徐州,开山立派,创立了咸同书院。他算是想明白了,于其当官苦熬资历,不如教书育人,日后桃李满天下,名声自扬,可比当官逍遥多了。 书院开办了这么多年,他教出的学生在朝中为官者极多,而学生当官之后自会报答他这个老师,所以邱问普虽称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家财万贯,虽无一官半职,可他说一句话,弟子们无不奔走效力。邱问普活得潇洒,名利双收,当年无数人笑他弃官不做愚蠢之极,可现在呢,笑人者不如人,谁再笑他,谁便是自讨没趣了! 邱亭轩轻声唤道:“父亲,桂枝汤煎好了,可以服用了!”他低头扫了眼书案,见上面有一本书铺开,乃是张仲景所著的《伤寒论》,翻开的书页正是桂枝汤。 邱亭轩心想:“虽然我对别人说父亲精通医术,虽是儿子赞美父亲的话,但父亲确曾研究过不少医书。小小风寒而已,父亲岂有治不好的道理,可为什么要查书看方呢,莫非是现下得的风寒有何特殊之处,让父亲为难了?” 邱问普嗯了声,慢慢睁开眼睛,见儿子来了,也不说话,接过药碗,将药喝下。邱亭轩又取清水给他漱口。 邱问普用手帕擦了擦嘴,问道:“轩儿,为父出一题目给你,朝廷如要疏通运河,你预计几载可成,如要你以此做篇策论,你需要用多长时间做好?” 邱亭轩心中明白,父亲这是得到消息了,既然自己能想明白的,那父亲更能想明白。他回道:“太子需几载登基,运河便要几载疏通好,儿子的策论也就需要几载做好!” 邱问普默然半晌,又问道:“那你在科考之前,要看那些书籍?” 邱亭轩道:“农林渔牧,土地税收!” “好,轩儿明白就好。为父在为你启蒙时便说过科考秘诀,此二十余年过矣,你可还曾记得?” 邱亭轩跪坐在父亲身前,答道:“启蒙之日,父亲大人共教儿七个字,邱亭轩三字之后,乃是揣摩上意四字,儿年幼无知,当时不解其意,但现在却全然明白了!” 邱问普点头道:“你记得就好。做好官,需得先做官,做官后需当做大官,明白上意才能做大官,而位越高权越重,能为百姓做的事才越多,方可做好官!” 邱亭轩安静地听着父亲说话,良久之后,他忽道:“父样大人的话自是对的,只是儿子怕揣摩上意久了,迷失本性,渐渐的不再为百姓着想,而只念着自己的官位身家。” 又是良久之后,邱问普才长叹一声:“万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天下不为名利所动者能有几人?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便学为父一样,回家教书吧。” “儿子只怕做不到父亲大人当年的决断……”邱亭轩指的是父亲当年毅然放弃仕途的事。 忽然,邱亭轩看到邱问普的鼻子里流下血来,他顿时吓得一哆嗦,叫道:“父亲大人,你流鼻血了!” 五里村。王平安闭着眼睛,手指按在一个脸上尽是皱纹的老汉腕上,过了片刻,睁眼道:“最近小便不畅吧?来,让我按下你的腰。” 老汉道:“王少爷说得啥?”抬起胳臂让王平安去按他的腰,按到左侧时,呲牙道:“疼,这里疼!” 王平安又按了按,道:“小便就是尿,我是问你尿尿时,是不是不畅通?” 老汉道:“原来小便是尿尿呀。是啊,我最近尿尿时里面有血,好象还有东西堵着。” “腰上怎么个疼法,是象被针扎一样的疼,还是象被绳子绞一样的疼?嗯,你把自己想成是井上的轱辘,绳子一圈圈的缠紧,有这种感觉吗?”王平安这回说得形象了些。 老汉伸手按了按腰,道:“不象针扎似的疼,是这一片都疼,轱辘是啥感觉?我倒是不知!” 王平安嗯了声:“张嘴让我看看。你平常口里有什么感觉?”心中忽然想到,这么个问法,老汉可能回答不出,又道:“有什么味道?” “苦,我嘴里总感觉苦。”老汉这次回答得就准确了。 王平安见老汉舌苔黄腻,舌头极红,想了想,道:“你脉相滑数,然后……这样吧,你有尿吗?去尿点,然后端来给我看看。 老汉大感不好意思,道:“王少爷,你可是贵人,看小老儿的尿,那太……” “没什么,总得把你的病因搞明白嘛!去吧。”王平安态度可亲,总是保持微笑。他明白,他的态度会影响到病人的心理,态度好坏,关系到一个医生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虽然他并未悬壶,也不收病人的诊费,但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他都要做到。 老汉刚一离座,便有一中年汉子抢了过来,道:“平安神医,昨天你给我媳妇儿开的药,我回家就给她熬了,只吃了一剂,今天病就好了!”他举起手里的一个篮子,里装满了鸡蛋,道:“平安神医,这些鸡蛋,你留着吃吧!” 第四十三章 风寒小病也难治 第四十三章 风寒小病也难治 王平安连忙推辞,道:“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知你们生活的辛苦,平常没有什么收入,全靠存些鸡蛋去集上换些油盐酱醋。就算不换东西,你留下来给妻子补补身子也好,拿回去,拿回去!” 中年汉子却道:“我媳妇儿的病麻烦平安小神医给诊治,还搭药费,我们本来就过意不去,你要是不收下这篮子鸡蛋,我们更过意不去了,平安小神医还是收下吧!”他将篮子往桌上一放,扭头就走,深怕王平安不收他的鸡蛋。 王平安见拦不住他,忙叫道:“管家,快快把鸡蛋钱给他!”管家答应一声,连忙追去,这几天经常碰上这样的事,不少病患家属感激王平安,非要送他礼物不可,如果不收,便放下就跑。 那老汉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个破陶碗,满脸痛红地道:“王少爷,当真不好意思,竟让你看小老儿的尿。” 在一旁伺候着的两个小丫头撇了撇嘴,丁丹若道:“我们少爷好心,一向如此。”手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柯莲雾却不说话,反而上前一步,看了看那尿,这才退到一边,等着看王平安如何开方。 王平安看了看老汉手里的陶碗,见尿液中带血,并含有细小沙石。他皱起眉头,从各种症状上看,老汉患的应该是温热型的泌尿系结石,这病称不上好治。 想了一会儿,王平安提笔开方,写了不少味药,吹干墨迹后,道:“这方子里的金钱草、海金砂、车前子、石韦、茯苓还有滑石利水排尿通淋,大腹皮枳实行气消滞,鸡内金溶石化石,诸药多为清利之品。” 说到这,他停下,又道:“不过我怕这剂药伤害你的脾肾,所以加了黄芪补气健脾,加胡桃肉补肾溶石,甘草甘缓和中。这些药加到一起,治起你这病来才有好的效果。” 老汉不识字,王平安为他解释药方他也听不懂,但看着这长长一溜的药名,他为难地道:“这药很贵吧? 王平安嗯了声,正想开口说话,忽听身后的柯莲雾道:“这药费我家少爷给你出了,你安心养病就是,不用为钱的事烦心!” 丁丹若听着,哼了一声,她知道这胡人少女极是有钱,在少爷面前也会做人,每到有人出不起药费,她就抢着出钱,讨少爷的欢心。其实她自己也挺想出出这风头,让少爷关注自己的,可难在自己没钱,所以只能干瞪眼的生气了。 王平安转头看了眼柯莲雾,笑笑,却没说什么,提笔将药方又写一遍,递给她,道:“你收着这方子!” 柯莲雾大喜,忙接过方子,冲王平安灿笑道:“谢公子信任。”却听王平安又道:“不过你要将方子上的字教给丹若,药理我和你们说,但识字要你教她,她要是学不会,以后方子我就不给你了!” 柯莲雾灿笑立消,瞪了一眼丁丹若,见丁丹若脸上倒露出灿笑了,她委屈地道:“她会故意学不会的!” “那你就想办法教会她!”王平安不再理会她们,又给病人看病。 丁丹若得意洋洋,在少爷心中,到底还是自己份量重些。她小小声地对柯莲雾道:“以后要管我叫姐姐,如敢再叫我妹妹,哼,哼,哼!你自己想去!” 咸同书院。 邱亭轩拿出手帕替邱问普擦去鼻血,他道:“父亲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服了桂枝汤的缘故?” 邱问普并不说话,过了好一阵子,鼻血才止住,闭眼想了会,伸手去翻《伤寒论》,摇头道:“仲景之方岂能有错,莫非为父患的不是风寒?” 邱亭轩打了个冷战,不是风寒,那可不太妙啊,父亲虽然保养得好,但年纪大了,谁能保证没点别的毛病,如果是其它病症……想到这里他不敢往下想,急道:“父亲大人,儿子这便去给你请医生来,我看先找成济生吧,如果他不行,那我立即派人快马去洛阳请人!” “不要慌张,为父平日里教你的风度哪里去了!”邱问普轻轻斥责了一声,摆手道:“我再翻翻医书,如果还是不行,你再去请成济生来。你先出去吧,好生读书,不要分散精力。” 邱亭轩有心不走,可看父亲挥手,他从小听话听惯了,只好低头出了房间,回了书院。可回到书院后,却无法再安下心读书,在屋里不停地转圈子。 忽有仆人来报,说哈米提来访,求见山主。 邱亭轩一向看不起胡人,平常和哈米提来往不多,但哈米提是大商人,特别会为人处世,不管邱亭轩有多烦他,他都能厚着脸皮往前凑,日子久了,虽没交下邱亭轩,倒是讨到了邱问普的欢心,常常以邱问普的知心老友自居,逢人便吹自己和老山主关系多好,多受欢迎。 邱亭轩心情正烦着呢,哪有功夫去应酬哈米提,对仆人道:“你去和他说,山主今日不方便见客,请他改日再来。” 仆人道:“哈老爷带来不少的礼物,是否留下?” “请他都带回去,不要啰嗦。”邱亭轩不耐烦地道。 仆人答应一声,出来见等在书院外的哈米提,道:“哈老爷,我家山主今天不方便见客,你改日再来吧!” 哈米提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王平安的事,听闻邱问普不见客,他想了想,道:“老山主待我向来亲厚,不可能不见的,你问的是邱公子吧?” 仆人一笑,心想:“你还真明白事儿,一猜就中。” 哈米提递上一串铜钱,笑道:“老山主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说来给我听听?” 仆人看了眼铜钱,却不接,但也没刻意为难,只是道:“山主身子不适,我家公子正为此事烦心,得罪勿怪,哈老爷改日再来吧!”说着就要回去。 哈米提忽道:“身子不适?哎呀,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徐州城里人人都知道啊!”他说话声音响亮,可在说到平安小神医几个字时,却含糊不清。 仆人停下脚步,问道:“找谁?” 哈米提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仆人还是没听清,走到近前,道:“哈老爷你说有病要找谁?” “平安小神医!”哈米提说道,声音响亮,咬字清楚。 仆人揉了揉耳朵,这回他听清了,而且记得更清,耳朵差点震聋,想记不住也难。 哈米提不做任何解释,留下礼物,转身上了马车便走。仆人在后面叫道:“哈老爷,这礼物……走得还真快!” 回到书房,仆人道:“公子,那哈老爷把礼物强留下了,人走了。” 邱亭轩嗯了声,见仆人站着还不走,问道:“还有事儿?” “哈老爷走时,说了句话,说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徐州城里人人都知道该找他!”仆人如实回答。 邱亭轩一皱眉头,平安小神医?这人是谁,没听说过。他哼了声,道:“你派人去济生堂,看看成医生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请他来一趟,如果不在,就守在那里,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请他来这里!” 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请医生来给父亲看病较好,俗话说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看病,虽然父亲医术不弱,但自己给自己看病,没准儿会有些偏差,还是请成济生来一次比较好。 仆人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第四十四章 看病就找平安小神医 第四十四章 看病就找平安小神医 王福生放下锄头,看着眼前的田地,绿油油的麦苗长势喜人,他心中也是欢喜,只要今年不出现大灾,秋后收成必好。庄稼汉,不关心地里的收成,还能关心啥。 正看着庄稼,他媳妇儿来了,离得老远就叫道:“当家的,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提着饭篮子,走了过来。 王福生看了眼媳妇儿,笑了笑,大声回道:“这几天尽吃好东西了,都长胖了!” “胖了好啊,有福。”福生媳妇儿来到近前,夫妻俩坐到田边小路旁。 王福生见妻子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白面馒头,又拿出一碗蒸蛋,他道:“怎地这般不节俭,又吃白面馒头,又吃蒸蛋,昨天不是吃过了吗!” 福生媳妇儿道:“少东家给你送来的,让你这几天好好补补,你就吃吧,少东家给的不少,够你连着吃上半个月了!” 王福生叹了口气,道:“少东家是好人啊,等过几天闲下来,我去林子里打几只野物,给少东家送去。”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小路上走来两人,一对夫妻抱着个小孩儿,男子走到近前,问王福生道:“敢问这大哥,五里村的王老爷家怎么走啊?” 他妻子哄着怀中的小孩儿,小孩儿不大,长得有些瘦小,在母亲的怀里怯怯地看着王福生夫妻俩。 王福生一指远处的村子,道:“进村就能找到,好找得很,你见最大的房子,还有门前围一堆的人,那就是王老爷的家。” 福生媳妇儿站起身,问道:“你们是找王老爷,还是王少爷?要是找王少爷,那就是看病的,对吧?” 男子连忙点头,道:“对对,正是找王少爷。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王福生嗯嗯两声,他嘴笨,对于陌生人,不太会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对对,我们少东家看病厉害,找他准没错!” 福生媳妇儿却道:“走走,我带你们去。当家的,我先送他们去见少东家,回头再来拿篮子。”后一句是对王福生说的。 这对夫妇被福生媳妇儿带进了村子,离得老远,就见一座大宅的门口或坐或立,围着不少人,情知这便是王家大宅了。 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果然不错,上门求医的人这么多,不正好说明小神医的医术高明吗!夫妇谢过福生媳妇儿,抱着孩子快步进了人群。 咸同书院。 一大清早,成济生便赶到了书院,先见过邱亭轩,问过病情之后,再去了小院,给邱问普号过脉后,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风寒罢了,这种小病根本用不着急着请自己来,邱问普自己就能解决。 邱亭轩在向成济生描述病情时,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父亲开错了药,吃得流鼻血的事,只是把发病时的症状说清,而邱问普虽无考较成济生之意,但也没说他服过桂枝汤了。 成济生在桌上铺好纸,提笔想写药方,忽然想到,这是什么地方,面前的又是谁,何必开什么药方,我只一说人家就明白了。他笑道:“山主患的乃是小恙,不过区区风寒而已,用成方即可,桂枝汤,无需加减,真接使用,一剂见效!” 说完这句话,成济生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桂枝汤乃是汉代医圣张仲景留下来的经典成方,莫要说天下行医者人人皆知,当然如果连这种名方都不知道,那还当什么医生,就连稍懂医术的人都知道这个方子。如果这剂汤药能治得了邱问普的小小风寒,那人家还请自己来干吗?闲得没事做吗! 果然,这种不妙的感觉,立时就得到了印证,就听邱亭轩说道:“错了!” 成济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对他道:“邱公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医圣之方,乃是经过千锤百炼,无数人辨证过的……哦,你是说药不对症!”只一愣神的功夫,他便明白邱亭轩的意思了,心想:“不对啊,明明就是风寒,难道我连风寒都能看错,岂有此理!” 邱问普并不多说什么,又伸手让成济生再次号脉。过了一会儿,成济生道:“确定无疑,就是风寒。脉浮大而缓,又佐其它症状,明显风寒中症,用桂枝汤绝对无错!” 他的医术虽然在王平安面前受过挫,但多年来神医之名可不是白得的,风寒之症如果都能看错,还称什么神医,连庸医都够不上格了。所以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半点都不犹豫。 邱问普皱起眉头,没说什么,可邱亭轩却道:“用桂枝汤不行,父亲大人服了这药之后,流……身子有感不适,所以此方并不对症,是用不得的!” 成济生看向邱问普,见这位徐州大名士慢慢地点了点头。成济生心头猛地一跳,难道说这是一种类似风寒的疑难杂症,我以前没见过? 邱问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轻点了点头,道:“老夫自诊,亦是风寒小疾,也曾服了桂枝汤,但鼻子不适,流了鼻血,只是不知是汤药的原因,还是老夫自身体质的原因,这才请了成先生来。” 成济生眉头也皱起来了,心想:“竟然是流鼻血,怎不早说,非要等我开出方来才说,莫不成是考较我来着!” 但面对邱问普这样大有影响力的人,他自然不会将心中不快表露出来,反而笑道:“治风寒方子甚多,倒也不一定非用仲景之方。”提笔开了一个方子,递给邱问普。 邱问普接过方子一看,上面除了桂枝一味药外,其它的药物都与桂枝汤不同。桂枝是常用药,能发汗解表,温经通终,与其它发表药同用能发汗,而与收敛药同用又能止汗,所以它来治风寒的确是对症,倒也不必换掉,估计问题是出现在别的药物上。 邱问普点头道:“果是好方,成先生好医术。这方子如让老夫来开,是断然开不出的。”接方子交给邱亭轩,道:“按方抓药。” 成济生见方子开完,邱问普挺满意,他便起身告辞,邱亭轩亲自送他,顺便和他一起去济生堂,将这剂药配齐,好回来给父亲煎制。 出了大门,成济生道:“邱公子留步,抓药的事不必你亲自去,等会儿我派伙计送来便是。” 邱亭轩却摇头道:“我正想活动活动筋骨,正好陪成先生走走。” 走倒不必,成济生是坐车来的,两人乘车到了济生堂,配齐药后,邱亭轩提着药包,步行回家,溜溜达达的,顺便想着心事。 离了济生堂药铺,走不多远,忽听街上有人说道:“唉,穷人真是吃不起药,只能硬挺啊!”他转过头去,见是一个摆摊子卖面汤的,小本生意,衣衫敝旧,显见日子并不好过。 卖面汤的旁边是个卖柴的,笑道:“干嘛挺着,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呀,那可是好人,看病不收钱的,徐州城里城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估计不知道的也就你老兄一个了!” 邱亭轩听着有点耳熟,平安小神医?好象听谁说过,想不起来谁说的了。听的时候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自然更是想不起来。并不理会,仍是低着头,边走连想心事。 第四十五章 拍手可以养生保健 第四十五章 拍手可以养生保健 邱亭轩心里装的事情太多,既有父亲的病,又有明年科考的事,还有如何照顾同窗,联系父亲以前的弟子,这些都是对他的今后仕途至关重要的事,走错一步都不行,人情事故太多太多。 父亲是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而做为他的儿子,表面上看起风光无比,可实际上肩上的压力也是沉重无比。别人读书十年,便要称为十年寒窗之苦,进京应试,一科不中,还有下科,而邱亭轩却要读上二十余年,不为别的,就为的是一试必中,而且名次还不能是末尾,否则便要丢父亲的脸,大名士之子岂有应试不中之理,岂有不高中之理?要做到这些,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如果我生在普通人家,不知会不会这么累?邱亭轩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街上的百姓,心中又想:“平常人家为衣食所困,也许活着更累吧,我衣食无忧,又有大好前途,却在这里胡思乱想,真是不该,如被父亲大人得知,想必又会挨训!” 精神一振,他大步向前,可走了几步,便一拍脑门儿,刚才光顾着胡思乱想,一脑袋的浆糊,不知不觉中竟走错了路,这不是走到城门了吗,再往前走就出城了! 邱亭轩心想:“我真是想得太多了,脑子都有些糊涂了!”转身便想往回走。 邱亭轩是谁,那可是徐州城里有名的人物,就算别人不尊重他,也得尊重他父亲邱问普。城门守兵见邱公子来了城门,忙上前打招呼。 守兵队长含笑过来,道:“呀,这不是邱公子吗,你今天有空,这是要出城办事儿?” 邱亭轩脸上一红,他总不好说自己是因为想得太多而走错了路,随口应付道:“不出城,只是随便走走,整日里读书,有些气闷了!” 说完之后,他那喜欢胡思乱想的劲头又上来了,心中暗道:“真是的,我跟他一个小兵解释这个干什么,这人也是多事,没事闲的,跑来和我套什么近乎!” 守兵队长怎会知他心中所想,看他手里提着药包,关心地道:“邱公子身子不舒服?哎呀,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啊,包准你药到病除。在咱们徐州,他可是头一号,就连成神医都甘拜下平安小神医牛不牛!” 又是平安小神医!邱亭轩嗯了声,问道:“我倒不知咱们徐州城里出了位名医,怎么连成先生也对他……和他切磋过医术?” 一提这个,守兵队长高兴起来。前些日子城上城下地吊大筐,他可没少帮忙。他笑道:“这事要说起来,我可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邱公子你问我,可真是问对了人!” 邱亭轩心道:“这人好生啰嗦!” “平安小神医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城外……”守兵队长将前些日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哈米提闯门,他带兵去济生堂门口抓人时,更是说得活灵活现,足尺加三! 邱亭轩听罢,心中生气,成济生也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认识这么好的医生,那刚才为什么不说,竟然只字未提,当真岂有此理! 其实成济生那晚能当着哈米提和诸多百姓之面,夸赞王平安,这已经是非常高的人品了,必竟赞扬落了自己面子的人,普通人已然很难做到这点!但如果让他遇人就替王平安打广告,不停地吹捧,那如不是另有所图,便是大贤大圣了。可成济生既无所图,也非圣贤,所以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当然就算是圣贤之人,也不会无聊到没事就吹捧别人玩。 邱亭轩虽然心里烦,但略略一想,也想明白了这点,成济生不提王平安乃是人之常情,父亲又不是得的什么要紧重病,成济生也不可能介绍别人的医生来看病。 唉,我这是怎么了,为何总看别人不顺眼?邱亭轩晃晃头,和守兵队长告别,回家去给邱问普煎药去了。 五里村。王平安发现这几日来求医问药的人,大多数是老人和小孩,各种病症都有,但都并非是太过严重的病,除了少数几个病例,大多数都是几剂药就能好的。 坐在院里的桌前,他对一名满面凄容手抱幼儿的妇人道:“你孩子这病是小儿厌食,并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这孩子你养得大的,放心好了!” 妇人道:“可这孩子总不好好吃饭,有时还吐,这些日子瘦了不少。” “稍稍有点脾胃失调,你不要担心!”王平安温言相慰,却不并提笔开方,笑着拍了拍孩子的小手,对妇人又道:“连药都不用吃的。你回家后买点山楂,洗净去籽,然后加水,用文火煎成……嗯,就是用小火煮,收水收到一半,然后盛出来给孩子喝,每次喝一小勺儿,一天喝三次,连着喝十天,他这毛病就好了。” 妇人一听这个简单,正要告辞,忽听王平安身后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道:“咱家就有山楂,我去给这位小嫂子拿点儿。”说话之人正是丁丹若。 王平安回头笑道:“多拿点儿,大人也爱吃的。” 不多时,丁丹若跑了回来,拿了满满一小兜儿的山楂,王平安留下几个,剩下的都送了妇人,妇人连声称谢,抱着孩子走了。 王平安正要接着看病人,却见杨氏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道:“娘,可是吵到了你?”这几日家里人多,有时难免说话声音大些,他怕吵到母亲。 杨氏摇了摇头,走到桌前,柯莲雾见夫人来到,忙搬了高脚胡凳给她。杨氏坐下后,道:“吵倒没什么,娘喜欢热闹。可就是这几天感觉不太舒服,可能是病了,儿你快给为娘看看。” 王平安忙道:“娘你怎么了?”急忙替母亲号脉,然后又做了一通检查。检查之后,王平安道:“娘,你没病啊,好好的,一点儿毛病没有!” 杨氏道:“是吗?可我就觉得不舒服!” 王平安心想:“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可家里一切都好,没什么值得烦心的事啊!”想了想,他道:“娘,我来教你一个方法,你天天做,可以养生保健。” 他站起身,伸手道:“娘你看着,双手十指叉开,指肚要对上,用点儿力拍,最好是一边走,一边拍。”他在院中转起圈子,啪啪地拍起手来。 杨氏看着好笑,问道:“平安,你这是干嘛?难道拍手就能养生保健了?拍手而已,人人都会。” 王平安笑道:“拍手治百病,又可保健,又不用花钱。每天饭前半个时辰或者饭后半个时辰,拍手两百下,五脏六腑都能得到调整!” 手上有体内器官的反射区,所以在双手拍击的过程中,可以起到调整五脏六腑的功效,又简单,又实用。 杨氏站起身,学着他的模样,也边走边拍手。两个小丫头见了,忍耐不住,跟在杨氏的后面,也跟着拍了起来。 院里院外有不少来看病的百姓,见这一家子拍手拍个不停,听说还能养生保健,虽然将信将疑,但拍手而已,又不是干别的,便也跟着学了起来,边走边拍。一时之间,王家大宅里一片拍手声。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叫道:“平安小神医,这好使吗?我感觉拍得手疼!” 第四十六章 嘿,求到我了吧 第四十六章 嘿,求到我了吧 王平安脚下不停,双手拍个不止,口中却道:“拍得疼,正说明你身子有毛病。不过你要是健健康康地,也就不会登我家的门了!先别多说,继续拍,拍完我再解释!” 拍了不多时,杨氏也道:“平安啊,为娘也拍得疼了,这得拍到啥时候啊?” 王平安道:“先拍够两百下,不拍够别停下,脚下也别停!”啪啪又拍了一阵,他才道:“好了,这次先这样!”他两手拍得热乎乎的,走到院子当中,示意大家也停下。 杨氏道:“好么,原来拍手这么累人啊,手也疼!”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倒没什么,感觉还好。 王平安道:“拍手时,手疼那是肯定地,没关系。你们照我说的这样拍手,身体如果感到有些不适,不要担心,这是正常的排毒反应。嗯,我说的不是中毒再拉出去,而是……而是邪火,就是隐藏在你们身体里,但还没有发做的病,咱们拍手就是为了泻火!” 他情知解释也解释不清,索性便说得含糊些,其实他说含糊些,普通百姓却反而能够明白。说排毒他们吓一跳,可说泻火他们就明白了。 王平安啪啪拍了两声手,道:“听声音,如果呼呼的,象敲被子,说明身体里……嗯,就是不太健康,更要多拍,如果听着艮艮的,那就是说体内风寒太多,腰腿不太好!”专业术语他只好含糊过去。 他一说完,院子里又是一片拍手声,大家开始判断起自己有啥毛病了。 王平安又道:“刚开始拍,以拍两百下为准,别嫌多,以后拍得就更多了,慢慢加上去,每次拍一千下,反正别管拍多少,都别蛮干,拍到自己感觉舒服了就算好。” 杨氏拍了几下手,问道:“儿啊,拍手就拍呗,为啥还要边走边拍,有点累人!” 王平安来到母亲身前,看了看她的手,笑道:“还好,娘你身子没事。为啥要边拍边走,那是因为人一上岁数,最怕腿沉,如果坐着拍,身子里的血一流到腰下,就要压住了,那腿不就更沉了嘛,所以走着拍效果最好。” 他又在桌前坐下,道:“拍手一段时间后,会出现各种症状,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害怕,这是泻火的正常现象,再坚持着拍,火就能泻干净,那样身体就健康了。” 几个人挤到桌前,问道:“平安小神医,拍手真有这么神奇?什么病都能治好吗?” 王平安笑了笑,摇头道:“我说的只是养生保健的方法,增强体质少生病的方法,如果还是生了病,那仍要看医生的。” “原来不是包治百病啊!”问话的人很有些失望。 王平安心中好笑,天下哪有包治百病的方法,如果有人告诉你有种药能包治百病,那这人一定是卖大力丸的,千万不可信他!他道:“拍手而已,又可养生,又方便做,而且还不花费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他又接着给后面的病人号起脉来,可院子却从此不太平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排队的病人闲着无聊,便开始拍手治百病起来。 咸同书院。 邱问普放下手帕,见帕上一片殷红,服过成济生给开的药后,他又流了鼻血,而且比上次流的还多,可病情却是半点好转都没有,风寒病的症状更加严重了! 邱亭轩急得满头大汗,跪坐在父亲床前,道:“父亲大人,看来那成济生欺世盗名,徒有其表,他开的药方竟比桂枝汤……”突然想到,成济生哪有资格和张仲景相比,临时改口道:“他医术太差,害人不浅,累得父亲大人病情加重,我找他理论去!” “稍安勿躁!”邱问普强忍头痛,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好生读书,不要让为父操心,风寒小疾,过几日便就没事了!” 邱亭轩只好答应,不敢打扰父亲休息,出屋去了。 邱问普拿起成济生开的药方,看了又看,感觉方子完全正常,没有错误,又拿起《伤寒论》来,看了桂枝汤,感觉也是对症,可自己为什么病情不见好,反而流鼻血呢?方子不同,可流鼻血这个症状却是一样,莫非是里面有一味药出了差错? 将这两个方子比较一下,只有桂枝这味药是相同的。邱问普想了好久,坐起身,提笔又再开了一方,这方子仍是桂枝汤,只是他把桂枝的用量加到了五钱。放下笔后,老山主又想了好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将纸捏成一团,扔到了桌下,加重桂枝剂量,有些行险了。 邱亭轩回了书院,强行读书,可却无论如何读不下去,忽有仆人来报,说徐州学政派人来了,送来一份名单,要请老师定夺。 邱亭轩拿过名单一看,是明年科考的徐州贡举名单,他的名字赫然纸上,名列第一位。 别看徐州学政在外面威风八面,有权向朝廷举荐贤良,本地士子考生无不巴结,但这学政却是邱问普的亲传弟子,没有邱问普当年的教诲,他就没有今天的风光权柄,所以学政非常尊重邱问普,每科贡举名单,都要先请恩师过目,然后再呈交给长安,如果邱问普要改名单,他更是从不反驳。 邱亭轩将名单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见名单上大都是咸同书院的弟子,上次自己和学政师兄提起过的那几人,全都在名单之上。这份名单重要之极,他必须立即送给父亲看。 邱亭轩再次回到后面的小院子里,进屋后却发现父亲已然睡着。他不敢叫醒父亲,只好把名单放在书案上,用镇纸压好,这才轻轻地退出屋来。他想:“父亲大人的病必须快点儿治好,这份名单估计不久之后就要报上去,这之前学政师兄定要亲自来请示父亲,如果那时病还不好,难免会有所影响,万一书院里其他没排上名单的学生闹起事来,岂不麻烦!” 邱亭轩命人备好马车,赶去济生堂。成济生正好就在堂内,忽见咸同书院的马车匆匆来到药铺门口,便知那个方子不好使,走的这般急,哪可能是来道谢的,找茬儿的还差不多。 其实,他从邱问普那儿回来后,便反反复复的将药理药性在自己心中辨证了一番,他确定邱问普得的就是风寒,而不是什么隐晦的疑难重症,对于邱问普的病来讲,桂枝汤和自己开的方子均为对症之方。治得好,那没别的可说了,如果治不好,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桂枝这味药上,凭他多年的行医经验,可以十拿九稳地说,肯定是因为剂量加减上出了错误。 成济生重开一方,仍是医圣张仲景的传世名方桂枝汤,只是他把桂枝加到了六钱,这么大的剂量,他还是头一回用。 邱亭轩快步进了济生堂,来到柜前,看着成济生,一言不发。 无声胜有声,成济生的冷汗冒出来了。他收起那张药方,慢慢团成纸团,缩进了袖中。他遇到过这种事,至今想起来,仍然后怕。当初他在长安太医署里任职时,只因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便被逼得只好辞官回乡。现在他面对的是谁?那可是桃李满天下的邱问普! 桂枝的剂量加重了,万一给邱问普吃出个好歹来,莫说徐州士人们不能放过他,那些在长安任高官的咸同弟子,也不可能放过他,一得罪就是得罪一大群的人,还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 成济生最终还是没敢拿出方子来,硬着头皮道:“老夫学艺不精……” 邱亭轩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可有何法补救,难不成要我现在就得写信,从洛阳请医生来?” “那倒不必!老夫推荐一人,医术超群,定可治得了老山主之病。此人名为王平安,家住城外五里村!”成济生到底还是提起了王平安,他不得不提了。 “王平安?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邱亭轩问道。 第四十七章 我有三个问题考你 第四十七章 我有三个问题考你 成济生一愣,心想:“这姓邱的小子如此跋扈,目中无人,每日里只结交高官显赫,便是能与他同窗之人,也个个非富即贵,他是如何得知王平安的,乡下地主之子就算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他都不会拿眼皮夹一下,何况称其为平安小神医!” 见他愣住,邱亭轩顿时哼了声,道:“什么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照我看也不过是个乡村赤脚,只能糊弄些愚夫蠢妇罢了!” 成济生心道:“嗯,这才对了,目中无人嘛,就是这个样子!” 邱亭轩又道:“不过他名头传得如此响亮,虽然必定失实,但见他一见,倒也无妨,怕只怕他万一治好了父亲大人的病,会到处跟人吹嘘,利用我父之名,为他自己扬名,这便不好了,见他之前,需得把话先说明白!” 成济生暗暗摇头,太骄傲了吧,别人有病是求医,你这倒好,象是医生求你似的!一辈子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以为谁都得对你客客气气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别人对你客气,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可不是真的把你当回事。你要不是邱问普的儿子,还指望我能答理你?我认识你是谁啊! 腹诽归腹诽,这话他可不敢真的说出来。成济生点头道:“不错,确是要提前将这话说明白。不过依老夫看来,平安小神医为人厚道,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邱亭轩道:“那就好。成先生知道他家住哪儿吧?可否陪我走上一趟?” “就算邱公子不提,老夫也要陪你过去的。”成济生和药铺里的人说了一声,随邱亭轩一起上了马车,赶往五里村。 出城五里,并不算远,一会儿也就到了。进村之后,离得老远,邱亭轩就听到有人拍手,而且拍手的人还不少,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他从车窗探出头来,见一座大宅之前,围着好几十人,在门前空地上不停地转圈子,一连走还一边啪啪地拍手。 邱亭轩道:“这是咱们徐州的风俗?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他们是在求雨吗?” “这,老夫也是头回看到,可能是五里村特有的某种仪式吧,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成济生也将头探出窗外,看着心中纳闷儿。 邱亭轩忽然道:“难不成那王平安是个神汉,用跳神的方式替人看病?”他转过头,对成济生说道:“怪不得他这么有名,装神弄鬼的,哄骗别人上当……哎呀,他不是创立了什么教派吧!” 成济生忙道:“不是不是,平安小神医绝对不是神汉,老夫敢打保证,他擅长的只是医术,绝非跳神念咒!” 马车到了门前停下,邱亭轩下了车,顺着打开的大门,向院里望去,见院内摆着一张小桌,桌后坐着一名少年,年纪轻轻,正在对着一名和他年纪相若的农家少年说着什么,农家少年的背后站着一名庄稼汉打扮的中年人,想必是他的父亲,陪儿子来看病的。 邱亭轩回头问成济生:“谁是平安小神医,你莫要告诉我就是那个坐在桌子后的半大小子!” 成济生还没答话,旁边早有人回答,一个啪啪拍手的汉子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带刺儿,平安小神医当然是少年人,否则神医之前干嘛要加个‘小’字,但却不是半大小子!” 邱亭轩拿眼角瞥了这汉子一眼,心想:“乡野愚夫,懂得什么,拍你的巴掌求雨去吧!”一提袍角,大步进了院子。 院外等着看病的人不愿意了,叫道:“哎,我说这位公子哥儿,你要看病,需得排队,怎么直接就往里闯的!” 邱亭轩一皱眉头,心想:“排队,什么排队?让我排队?”他这辈子都没排过队,心中不屑,仍是进了院子,径直走到王平安的桌前。 成济生在后面跟着,不住摇头,邱亭轩的学问是好的,做起文章四平八稳,可为人的性子却真该好好磨磨,这番作派简直和纨绔公子哥没什么差别!在徐州别人让着你,等进了京你就知道啥叫横着走了,别说比你横的公子哥,就连比你横的女人,都要多少就有多少! 到了桌前,邱亭轩双手一背,俯视王平安,道:“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平安小神医?” 一院子的人莫名奇妙,他们都是贫苦百姓,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当然也就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咸同邱公子了! 王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好生无礼!”他点头道:“不错,我便是王平安,小神医三字不敢当!” 成济生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平安,这几日可忙,我看找你看病的人不少啊!” 王平安见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成先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我是陪邱公子来的。”成济生一指邱亭轩,道:“这位是咸同书院的邱亭轩公子,乃是山主问普公的少公子。” 王平安哦了一声,心想:“怪不得如此倨傲,原来是有所持。不过这种态度终究是不讨人喜欢,读书人有风骨是应该的,但傲慢……唉!”他也朝邱亭轩拱了拱手,道:“失敬,原来是邱公子!”不管别人态度怎样,他总是很有礼貌的。 邱亭轩嗯了声,摆了摆手,道:“谈不上失敬。我有三个问题要考你,先说第一个……” 嘿,王平安这下子可就有点生气了,这是干嘛,上来就要考较我,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成济生忙打圆场,道:“在学院当中,邱公子经常如此考查师弟们的功课,倒非无礼。平安你莫要见怪!” 王平安没说啥,可旁边的人却不高兴了,那带子求医的中年人道:“这位公子,你的事,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说啊,平安小神医这就要给我儿子开方了!” 邱亭轩道:“哦,好,你先来!”正好看看王平安是怎么开方子的。 王平安不愿与人制气,整天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功夫说废话。重又坐下,给那少年开方子。 他道:“你生的口疮,并不严重,是虚火太旺的原因,用滋阴清火的药就可以了,我开四物汤给你,两剂就见效果!”他将四物汤加减使用,写好了方子,交给中年人。 邱亭轩在旁看着,思索着四物汤是在哪本书里记载着的,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回头问:“成先生,你可知什么是四物汤?” 成济生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他也是头回听说。其实四物汤起源于唐代,成方于宋代,唐初的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成济生也答不出来。 邱亭轩哼了声,道:“开好方子了吧,我现在有三个问题考你,你听着第一个……” 成济生一个头两个大,我说邱大公子,这里不是咸同书院,他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神汉,你现在求人,怎能用这种态度!我忍你,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可人家凭什么忍你呀? 就算你信不过他,也不至于这么落人面子吧,就算要问什么,旁敲侧击便是,何苦如此,他又不是你师弟,你不能这么个考人法的! 王平安心想:“你想难为我是吧?不好意思,我不打算给你机会!” 他不理邱亭轩,冲后面排队的病人一招手,道:“来,下一个!”一句话,四个字,硬是把邱亭轩给尴到了当地! 第四十八章 就知道你会回来 第四十八章 就知道你会回来 邱亭轩看了眼下一个要看病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粗布衣衫,皮肤粗糙,手上有厚厚一层茧子,显见是贫困的农妇。这农妇一脸怯怯的表情,看着自己,有心想坐下,又不敢坐下,怕打扰自己和王平安说话。 这种表情邱亭轩见得多了,他皱眉道:“这位大嫂,你知道我是谁吗?” 农妇摇了摇头,她又不读书,又不求功名,认不认识邱大公子,又有何意义?有认识他的功夫,还不如给自己养的小鸡添把食呢! 邱亭轩点头道:“好,那以后咱们就认识了。”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递给农妇,道:“我排在你前面,可以吧?” 农妇顿时愣住,看着他手里的钱,不敢接。别人看病要花钱,平安小神医这里看病不用花钱,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可现在不但看病不用花钱,还有别人给她钱,这种好事简直好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实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王平安嘿地一笑,见农妇看向自己,他点了点头,示意农妇收下。农妇这才接过钱,脸上喜笑颜开,走到了队后,重新排队去了。 邱亭轩回过身来,啪地一拍手,看着王平安道:“这回轮到我了吧,我有三个问题考你……”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跟我玩个性是吧,你有个性你随便玩,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就当做看不见,随你玩出花儿来,就算你玩出树来,也跟我没关系!” 他一抬手,冲后面的人道:“来,下一个!”还是这句话,还是这四个字,又把邱大公子给尴在了当地! 成济生忍耐不住,实在感到好笑,他转过身去,用手假装摸胡子,低笑不止! 邱亭轩脸差点儿没气绿,好啊,好好好,你行,我服了成不成!这回他也干脆,不再一个一个的说,转过身来,大声道:“如果没有急症……我看你们也没谁有急症,都到院外的车前,每人向我家的仆人领铜钱十枚,然后回家去吧,明天再来看病!” 排队的病患轰地一下,都大敢惊讶!不会吧,每人给十个铜钱,就为了让我们明天再来看病?当病人还能有钱拿,不会是真的吧!他们转头看向排在最后的那农妇,农妇大感不好意思,忽然问道:“那我要是明天再来,也能再领十个铜钱吗?” 邱亭轩点头道:“可以,去领吧!” 病人们这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都是贫苦乡农,十个铜钱对他们来说不算少了,有钱拿,为什么不拿?一哄出院,跑到马车那里领钱去了! 王平安双手抱肩,看着邱亭轩,满面笑容,一言不发。 邱亭轩心想:“这趟来得真是不值,王平安这小子神医的名头传出去了,我这散财童子的名头,怕传得也不比他慢!” 清了清嗓子,邱亭轩道:“这回无论如何也轮到我了吧。我有三个问题考你,你且听第一个……” 还没等他说出来,一个汉子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捧着黄灿灿的十个铜钱,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大声道:“多谢平安小神医赏钱!” 王平安点头,微笑道:“买点儿吃食,回去加道菜,补一补身子!” 汉子嗯了声,又道声谢,转身了出去。 邱亭轩看着气闷,那钱是我给的啊,怎么不谢我,反倒谢他,真是岂有此理! 领到钱的人纷纷进院,都来向王平安道谢,然后回家加菜,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向邱亭轩道谢,手捧铜钱,从他身边绕过,半步都不停留! 邱亭轩一开始还只是气闷,到得最后变成目瞪口呆地站着,看着百姓向王平安道谢,直到人群散尽,他才回过神来,怒道:“这些下里巴人,真是不识好歹!” 成济生再也忍不住,慢步走到墙角,呵呵笑了起来。他心想:“乡下人又如何,乡下人质朴,谁对他们是真心好,谁对他们是虚情假意,他们分得出的!既然分得出,干嘛还要谢你?” 邱亭轩大怒,走到王平安的跟前,喝道:“我有三个问题考你,你给我仔细听着……”他额头青筋暴露,真是怒了! 王平安打断他的话,道:“我只给病人看病,而你却有的不是病,而是有的问题,这个我现在却不想回答!”看了看气急败坏的邱亭轩,他又道:“看你的样子,要是问不出这三个问题,就得憋出病来吧?很好,等你憋出病来,真的有了病,你再来找我!” 邱亭轩被气得七窍生烟,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气人的小子,别人见他,不是赞美,就是巴结,从来没有非要把他气出病的,姓王的这小子也太不象话了! 他转头看向成济生,却发现后面没人,再一看,成老先生站在墙根儿之下,双肩不断耸动,不知干嘛呢!他叫道:“成先生,他他他……” 成济生把笑意憋到肚里,憋得好生辛苦,咳嗽了两声,回过身来,道:“平安,要不你就听听邱公子的问题?” 王平安摇头道:“只看病人,不答问题!” “你还真希望我被气出病来不成!”邱亭轩一甩袖子,再不想说什么,大步出院。 成济生冲王平安笑了笑,双手一摊,点了点头,转过身,跟着邱亭轩也出了院子。 来到马车前,邱亭轩停下脚步,他家的仆人撩开车帘,等着公子上车,成济生也来到了他身后,可邱亭轩却迟迟未动。 过了一会儿,邱亭轩转过头来,刚才愤怒的表情一扫而光,已然换了副笑脸,他冲成济生一挑大拇指,道:“成先生介绍的好,这位平安小神医果然品德高尚,不畏权势,如换了别人,听说我是咸同书院的少主,必会巴结,可平安小神医却只当我是……我是普通病患家属,一视同人!很好,此人值得一交!” 成济生咝地抽了口冷气,刚才邱亭轩有傲慢的表现,因为他本就是个公子哥,常年被人吹捧,年少得志,所以他看不起别人,就算求到别人,也要看别人有没有资格让自己求,所以上来就要考较一下!这是不知世道艰难的公子哥的正常表现,只是看着可恶,但并不可怕。 然而邱亭轩现在一露笑脸,很明显就要使阴招儿了!邱亭轩从小接受的教育里面就有官场之道,凶神恶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嘴上抹蜜,腹中藏刀! 邱亭轩道:“来来,请成先生和我一同进去,好好与平安小神医结交一番!” 成济生心想:“这是要用手段啊!”他忙道:“还是老夫进去吧,好生和平安小神医商量一下,或者去求求王老爷王夫人,平安小神医断无不出诊之理!” “不不,我们一同前往,只有如此,才能表现出我邱家的诚意!”邱亭轩笑容满面地道。 成济生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他年纪大了,阅历丰富,邱亭轩想要干什么,他怎么会不知。 邱亭轩这是首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进门后一定会对王平安说,别人都说你医德高,人品好,但我却不信,刚才是试验你的,不成想试验之后,竟发现你果然如传言所说,所以我衷心想与你结交,甜言蜜语之后,便会说他被三个问题一直困扰,想请教一下。 这个时候,圈套就下了,不管王平安答不答得出这三个问题,都将上当。答出了,要出诊,就算治好了邱问普,邱亭轩也会从心底里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好使唤的傻瓜。如果答不出,那么立时便会被羞辱加身,邱亭轩不但会当面耻笑他,还会四处宣扬王平安医术差劲,坏他的名头! 成济生心中不忍,道:“邱公子,大家和气相处,有些事没必要非得较真儿吧?” “要得,要得!”邱亭轩拉着他的手,再次进了院子。 院子里王平安却不见了,只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站在桌子旁,正是柯莲雾。见他们回来,少女道:“少爷便知邱公子会回来,命我给你带个话儿!” 邱亭轩登时呆在当场,他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成济生本还在为王平安担心,现在却忽然放轻松了,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邱公子,心想:“你碰上对手了!” 第四十九章 竟学诸葛亮 第四十九章 竟学诸葛亮 柯莲雾看着木头一样傻站着的邱亭轩,心中暗道:“以前我曾随义父见过他,那时只感觉咸同邱公子潇洒倜傥,却又心机深重,这般又有外貌,又有城府的人,以后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现在看他的样子,实不如我家少爷远矣!” 她道:“我家少爷说了,邱公子必会回来,如果不回来那便是畜生!” 成济生心中好笑:“幸亏你回来了,要不然就成了畜生!” 邱亭轩回过神来,眉毛立起,喝道:“此话怎讲?” 柯莲雾道:“邱公子学业沉重,却突然来访,又有成先生相陪,而你自己又没病,那么来我王家,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家里人有了病,而且有病之人必是你至亲至爱之人。有成先生相陪,说明徐州城里已无人能治得了你亲人之病,这才求到我家。如果你负气走人,不再回来,便证明你根本不在乎亲人的病痛,那不是畜生,又是什么?” 邱亭轩再次陷入木鸡状态,自己可没说父亲有病啊,那小小少年竟能推断得出,这人聪明不在我之下啊! 成济生听少女满嘴畜生长,畜生短的,却骂得邱亭轩半点儿脾气没有,又感到有些好笑,不过这次他倒是忍住了,连胡子都没摸! 柯莲雾心中叹气,心里有些沮丧,又有些欢喜,不过欢喜却多于沮丧。 做为唐时女子来讲,哈米提一直刻意培养她,所以她的见识在这年代也算不差,她以前见过最有光明前途的就是邱亭轩,小小心中也一直以他为样板,认为青年才俊就是这个样子的,今天突然发现以前的偶像一脸的木鸡,光辉形象顷刻间崩溃,难免有些沮丧,以前咋就那么看他顺眼呢! 欢喜的是,现如今跟的少爷王平安,不管是从本事,还是从想法儿上,都远远超过邱亭轩,王平安才是她今后的靠山,有了这么前途更加光明的靠山,她当然会欢喜了! 柯莲雾心中明白,她认得邱亭轩,可人家却不一定记得她,不过没关系,相信从今天之后,这位咸同公子爷必会知道她是谁了! 少女又道:“既然是代亲人来求医,可邱公子一进我家,不但不是急得满头大汗的急着说病,却先要考较一下我家少爷,所以少爷说,你家亲人一定得的不是急症,估计是常见病,只是在用药上有点差错,所以你想先考考我家少爷的学识,以免再开错药,要不然你不会如此!” 邱亭轩脸上木鸡状依然,心中却想:“姓王的小子了得啊,事情的经过仿佛亲眼所见一般,看来他比我要聪明那么一点……嗯,应是在某些方面,比我聪明上一点点!” 成济生终于忍不住,抬手摸起胡子来,平安小友了得啊,看来不仅是医术上了得,对于事物的推理上也不简单,有这手段,就算以后当不了医生,去当推官,也是不错的! 柯莲雾又道:“既然不着急,那么我家少爷说……说……”却不往下说。 成济生看了眼邱亭轩,替他问道:“你家少爷说什么?” 柯莲雾微微一笑,道:“说他要睡个小觉,休息一下。” 脸上的木鸡扑棱棱飞走,邱亭轩叫道:“他要去干什么?去睡觉?” “是啊,要不去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待会儿怎么让邱公子考较呢?你的问题,我家少爷答上来,要听你的甜言蜜语,要出诊,挺累;如果答不上来,就要听你的耻笑,说不定会气得他晚上睡不着,那你说他能不提前睡一觉吗?”柯莲雾一本正经地说完,莲步轻移,转身走了! 扑棱棱,木鸡又飞回来了,扑到邱亭轩的脸上!他结结巴巴地道:“她她,她说的什么意思?”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大叫:“他看穿了我的意图,还在瞬间想出了应对之法,难不成他不止比我聪明一点点,而是……” 成济生心想:“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人家都知道到底是啥意思了,你还好意思问!你说你玩傲慢吧,人家笑咪咪的,利用你的傲慢,让院里院外的人全发了笔小财,你说你再玩手段吧,想给人家下圈套,结果人家手一挥,绳子反倒是套到你自己脖子上了!你还是敢紧服软儿得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去后院,求求王老爷,让他劝一下平安,尽快出诊,进城去给老山主看病!” 邱亭轩哦了声,道:“那,那有劳成先生了!”他信心大受打击,平常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总瞧不起别人,可今天突然发现有个人比他还强,而且这个人似乎也不大瞧得起他,所以他的信心有崩溃的前兆,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成济生去了后院,找到王有财和杨氏,将事情一说,是去给邱问普看病的,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人物,给他治好病,好处多多,还是让平安小友赶紧启程吧! 王有财倒是很好说话,立即答应,又请成济生回前院陪伴邱公子,成济生只好回去。 前院发生这些事,王有财岂有不知之理,柯莲雾在前院说话,丁丹若便跑到他们这里讲述了这件事。 杨氏道:“上次不是说这个山主啥的……唉,怎么叫这么个名,手里有贡举的名额吗,姓哈的还要去求他帮忙,现在人家反倒先求上门来了,平安为啥还要去睡觉?” 王有财笑道:“山主应该是开山立派的意思吧,我也不太明白!不过咱们儿子这招好啊,这叫欲擒故纵,让他们明白明白,不光是咱们要求他们,他们也有求着咱们的地方!” 杨氏道:“那还要不要去叫醒平安?” “叫什么叫。走,咱们去后花园蹓跶蹓跶,你看我往池塘里打石子,以前我只能打出两个漂儿来,现在能打出三个了!”王有财拉起杨氏的手,夫妻两个走向后花园,去夕阳红去了! 成济生回到前院,看邱亭轩还呆站在当地,上前安慰道:“我和王老爷说了,他去劝平安小友了,一会儿就能出来。” 邱亭轩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忽然问道:“他也是明年应考,进士科?” 成济生摇头道:“是医科,不是进士科!” 邱亭轩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是进士科便好,否则强敌啊!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天色擦黑,把邱亭轩急的,几次想跑到后院,都被成济生拉住。人家既然能让你在外面等,就能想到你要是等不下去会怎么办,应对之法早有,你就消停点儿吧! 脚步声响,后院走出个小姑娘,却不是那个金发碧眼的,而是个清秀少女。这少女走到厅前,念道:“大梦谁先觉,平生少爷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邱亭轩一愣,道:“这是什么诗,乱七八糟的,如是五言,为何第二句多出一个字来?” 少女解释道:“‘我’就是少爷,但我呢却不是少爷,所以不能说‘我自知’,要说‘少爷自知’!”她正是丁丹若。 成济生一拉邱亭轩,道:“管什么五言六言的,王平安醒了!” 两人正要往后院走,却见王平安快步走出,身后跟着那个金发碧眼的小丫环。一出来,王平安便道:“刚刚听我爹说,是邱山主病了吧,你们怎么不早说!快快,咱们快快进城,再晚了城门就要关了!”说罢,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后面两个小丫头跑得也不慢。 邱亭轩张口结舌地道:“咦,这事怎么倒怪起我来了……”回头一看,连成济生都跟着跑了出去,他急道:“喂喂,这怎么回事啊,等等我啊,我才是家属!”撒腿也出了王家大院。 几个人上车后,王平安连声催促,让马车跑得快点,莫要进不去城,耽误了老山主的病。 邱亭轩这个气啊,是谁睡觉睡到现在才起来啊,明明是你故意的,现在却说成是我不早告诉你有病的是我父亲,不对的是我,你全是对的!但他领教了王平安的厉害,再不敢挑刺儿,什么三个问题五个问题的,再也没敢张口去问!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赶到关城门前进了徐州,待奔到咸同书院门口时,却见门口聚集着上百名的学生,顺着大门向里面望,竟然还有四五百! 邱亭轩心中一紧,平常上课人都没来这么齐过,今晚这是怎么了?啊,明白了,那名单的事泄露出去了! 第五十章 最厉害的马屁 第五十章 最厉害的马屁 一见邱亭轩回来,学生们立即围上前来,不等邱亭轩下车,便七嘴八舌地发问,都在问恩师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有的甚至还吵着要写信,从洛阳请医生来,如果洛阳请来的医生治不好恩师的病,那就从长安请! 一时之间,各种关心的词语扑面而来,王平安还没下车,两只耳朵就被满满地灌了一下子这样的话。 别看邱亭轩对付王平安,屡战屡败,可要是对付起他的师兄师弟们,却是手拿把掐,半点都不会失手!他明知这么多人来,不是因为父亲的病,而是因为那份名单,却也并不说破。 下了车,邱亭轩道:“多谢各位的关心,家父的病并不严重,过不了几日便又可开课,为各位师兄弟排忧解惑!” “恩师没事就好,听说恩师有病,可把我吓了一跳,忙从家里赶来!”有的学生道。 有的更道:“可有转移之法,能否将恩师的病转移到我的身上,让我替恩师承受那病痛之苦!” 人群之外,有的学生没挤到邱亭轩的跟前,离得老远,扯脖子就喊:“师兄,我愿散尽家财,为恩师求得名医,无论花费多少,都在所不惜!” 更大的嗓门响了起来:“恩师啊,我要见恩师!” 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吵着要见邱问普,更有甚者,竟放声大哭,好象如果现在不见恩师一面,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两个小丫头还没下车,听到外面叫喊声一片,丁丹若大感惊讶,小声道:“他们怎么这样儿,难道他们不知现在说的都是废话吗?” 成济生下车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即下车,什么也没说。王平安跟着下了车,回头冲她一笑。 就听柯莲雾小声道:“少见多怪。”忽见王平安回头,立即巧笑嫣然,回头对丁丹若道:“这些读书人最喜欢的就是说废话,你要是让他们说正经话,他们反而会鸦雀无声!”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什么话也没说。 邱亭轩见书院门口吵闹的不成样子,脸色一沉,喝道:“禁声,身为读书之人,当众如此失态,成何体统!”挥手让学生们让出一条通道,他进了书院,成济生在后紧紧跟随。 王平安稍等了一下,待两个小丫头一起下了车,这才要往里面走。可小丫头一下车,学生们的目光立时便全都射了过来,箭箭带刺,根根咬肉! 丁丹若和柯莲雾,一个清秀可人,一个艳光四射,各有各的好看之处。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俩穿的都是丫环的服饰,本来柯莲雾是不用穿的,但她为了讨杨氏的欢心,自愿当丫环,所以穿的也是普通丫环衣服! 要是车上下来的是两个大小姐,衣饰华丽,珠玉叮当,那么这些学生都会立即后退,彬彬有礼。可偏偏下来的是两个小丫环,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咸同书院里的学生,要么是家中富贵,要么是亲族在徐州有势力,十成里面有七成是公子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就算没见过,也成天想着见! 有几个纨绔子弟一见青春美少女出现,立即嘴巴欠抽起来,浑然忘了刚刚还在大喊大哭着要见恩师。 一个纨绔诗兴大发,念道:“深谷有佳人,来到咱徐州,夜半下华车,金莲踏书门!” 又有人叫道:“喂,你不要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好生无礼,咱们可是读书人,要有礼数!” 另一个道:“什么直勾勾?说得好生难听!我这叫目不斜视,乃是因胸中存有浩然正气,此为应有之态!” 两名少女小脸刷地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咸同书院如此有名,为何今晚所见,尽是些纨绔混帐! 王平安皱起眉头,回头道:“你二人进了人群之中,让我想起四个字,鹤立鸡群!”说罢,护着她俩,进了大门! “说得有理,这两个小姑娘如此美貌,当用仙鹤形容……咦,那谁是鸡?” “你骂我们是鸡!小子,你给我站住,我要和你赛诗!” 丁丹若回头道:“赛诗?挺尸吧你!” 纨绔们哈哈大笑,先前那人道:“你们瞧,小美人儿和我说话了!” 咸同书院里学生不少,纨绔们挤得靠前,而真正读书做学问的却反而挤不进来,而他们又正是对贡举名额最担心的人。纨绔们明知自己选不上,除了起哄,想浑水摸鱼之外,也干不来别的什么,而真正的书院中坚,却是忧心忡忡。 听说贡举名单已经送到了老师手里,所有学生得到消息,都在第一时间赶来,可偏偏老师病了,他们见不到邱问普,心里自然焦急,胡言乱语者有之,哀声叹气者亦有之!范进中举得了魔障,唐朝的考生们事实上也差不多,只是没人记录他们的所作所为罢了。 王平安进了咸同书院,见书院里校舍一幢挨着一幢,另有宽大的厅堂,想必是邱问普亲自开课时所用。走不多远,前面迎来一名老仆,提着灯笼,上前道:“公子,你回来了,刚才老爷还问起你了呢!” 邱亭轩嗯了一声,并不答话,接着走,老仆提着灯笼给他引路。 王平安一看老仆,乐了,这不就是上次那个堵门口,不让自己进书院的守门老汉嘛!他道:“老先生,你还记得我不?” 老仆回头看向王平安,眨眨眼,想不起来有没有见过王平安,摇头道:“公子乃是贵人,老奴哪有福气见过您呢!” 王平安淡淡一笑,再不说话,当初他求老汉想进书院看看,老汉都不拿正眼看自己,现如今邱亭轩亲自请自己来,这老汉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和当初那个求进门而不可得的少年联系在一块! 丁丹若见少爷不追究,她却忍不住了,得意洋洋地道:“没想到吧,当初我们求你想进来看看,你理都不理,现在可你们公子求我们进来的,哼!” 老仆听这话语气不善,吓了一跳,再回头仔细看王平安,忽地想起来了,手中灯笼一晃,差点掉到地上! 邱亭轩瞪了老仆一眼,心想:“原来人家早就来过,你挡着不让进门,如果当时你能进来和我说一声,让我先认得他,岂能今天被修理得惨兮兮,看我以后怎么找你算帐!” 几人穿过书院,来到邱问普居住的小院,来到屋前,邱亭轩敲了敲门,问道:“父亲大人,你休息了吗?” 屋外的邱才道:“老爷今天一直昏昏沉沉的。轩哥儿,你怎么带了外人来?”他看了眼王平安和那两个小丫环,心中不解,这里是邱问普的居所,莫说不相识的人,就是学院里的学生,不得允许,也是不能来的。 邱亭轩正想回答,忽听里面父亲让他进去,他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王平安和成济生一起进去,两个小丫环留在外面。 一进屋子,王平安心中大赞,好多书啊,比自己家里的可多得太多了,而且料想这些书不全是摆样子的,而是本本有用。这么多的书光翻一遍估计就得用一个月,何况是全都看过,心中肃然起敬。 邱问普面向里躺着,王平安看不清他的相貌,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轩儿,你带了谁来?” 邱亭轩呃地一声,这才想起来,他请王平安来给父亲看病,是没有经过父亲允许的,现在人来了,自己该如何介绍,父亲不会因此生气吧? 王平安深深吸气,慢慢吐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邱老先生,晚辈王平安,因有一至交好友得了风寒,晚辈不知该如何诊治,想向邱老先生请教,请您指点一二,好让我那至交好友早日病愈,还望邱老先生垂怜!” 成济生在旁听着,心中暗赞,这孩子真会说话,好生为别人着想,他这么一说既等于承认邱问普精通医术,又以请教为名,能为他诊治,既不落人面子,又能办好实事! 邱亭轩看了一眼王平安,心想:“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厉害的马屁,又奉承了我父亲,又抬高了你自己!你小子什么时候成了父亲大人的至交好友了?” 第五十一章 又是桂枝汤 第五十一章 又是桂枝汤 邱问普哦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向床前看去,见儿子还有成济生都在,他俩的中间,还站着一名小小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邱亭轩忙上前,扶父亲坐好。小声道:“他是五里村人,名叫王平安,略懂一些医术,在村里经常给人看病,不收汤药费,人品医德都好。只因他有一个好朋友得了风寒,他下不准药,所以托人求到儿子这里,儿子本不想管这事,但他苦苦相求,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带他来见父亲,父亲要是有时间,不妨指点他一下,算是做善事了!” 说完之后,他看向王平安,心想:“平安小神医,王大少爷,拜托你就担待些吧,我总不能说自己在你家院里站着,等你睡觉醒来后,这才请得你来!” 王平安拱起双手,深施一礼,道:“多谢邱公子相助,平安这才能够见到邱老先生,还望你给晚辈解惑,晚辈这厢有礼了!”态度恭谨,非常给邱亭轩面子。 邱亭轩大是感激,对王平安的好感巨增,先前那些不愉快再不放在心上!成济生却忽然想起那晚哈米提到济生堂门口大哭的事,曾有围观百姓问小神医是不是自己的私养儿子……唉,如果他真是自己儿子,那可实在是太好了,可惜没这福气啊! 邱问普是谁,他不仅仅是学识过人的大名士,年轻时更是游遍天下,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眼前之事,他都不需去用心猜,就能明白怎么回事! 哈哈一笑,咳嗽两声,邱问普摇头道:“老夫是那种器量狭窄之人吗?难道说一个小小少年会医术,而且还有可能比老夫好,那老夫就能嫉妒啦?就不许他给老夫治病啦?老夫要真是如此,那早在前隋时就被气死过无数回了,还能活到大唐来!” 他冲王平安招了招手,道:“少年人,到近前来!” “是。”王平安答应一声,走到床榻前,跪坐在邱问普的跟前。离得近了,他看清楚邱问普的相貌,心想:“看他的模样,当是很懂养生之术,按道理来讲,懂养生的,自必懂得医术,即使不会治疑难杂症,但风寒这种小病应该没问题吧?” 在家中时,他装睡了一会,便从书房里出来,和父母在后园里玩耍,王有财曾把成济生的话复述给他听,所以对于邱问普的病,他还算是心中有数,只待实际确诊。 邱问普道:“你这少年人不错,老夫在你这年纪时,就不如你这般懂事!嗯,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虽然徐州城“曾经”的第一名医成济生就在眼前,但他也知这少年必不是成济生的弟子,否则成济生早就主动介绍了,什么事都一手包办,哪会让这少年轻易开口。 王平安道:“晚辈久病成医,家中又有不少医书,闲暇无事,翻翻看看的,倒也明白了一些医理。附近乡邻有看不起病的,晚辈便帮他们看看,不收钱的,乡亲也爱找我,一来二去的,便积累了些经验。” 同样是考查王平安的医术水平,邱亭轩就不成,不但没考较成功,反而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换了邱问普就不同,就象聊家常似的,三言两语就问明白了。 邱问普心中有数了,这少年医术不见得有多高,但他却和游方医生差不多,治不好大病,见的病例却多,属于大病靠边走,小病最拿手。自己的风寒给他看,应该是可以的! 他伸出手来,道:“正巧老夫也得了风寒,你来号号脉,看看和你那至交好友是否症状相同!”说这话时,面带微笑。 王平安又道了声是,三指扣腕,给邱问普号起脉来。不多时,他便问:“从脉相上看,浮大而缓,确是风寒。” 邱问普和成济生一起点头,不过这也不能说明王平安医术高超,必竟风寒乃是小疾,要是号脉连这个都号不出,那还能号出什么? 王平安又看了邱问普的舌苔,问了些病症,他发现虽然屋中温暖,可邱问普却盖了三床厚被,头上又有汗珠,但他却不肯将被子拿开! 他道:“可以确诊,邱老先生患的只是风寒,而非貌似风寒的其它疾病,邱老先生不必担心!” 邱问普和成济生又一起点头,邱亭轩问道:“那应该是用成方医治,还是另开新方?” 王平安微微一沉吟,道:“无需新方,只需桂枝汤即可!” “嗨,又是桂枝汤!”邱亭轩大失所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个小神医,本来期望满高,结果弄了半天,还是开桂枝汤,什么小神医,小庸医而已! 他是这样想,可却听邱问普和成济生齐声问道:“桂枝汤该如何使用?” 邱亭轩一愣,怎么回事,父亲大人和成先生怎么同时问出这话来了,桂枝汤不是不好使吗,服了后会让父亲大人流鼻血的! 成济生也走到跟前,坐到王平安的身边,问道:“是否是加减使用,要去掉哪味药,加上哪味?” 邱问普也看着王平安,想知道答案。 王平安摇头道:“确是要加减使用,但并非是加减药物,而是加大一味药的剂量。”正要解说,忽见邱问普一摆手,他止住了话头。 邱问普道:“老夫在服了两剂药无效之后,曾再开一方,和平安你一样,也是加重了一味药的剂量!”他对邱亭轩道:“桌下有团纸,你捡起来。” 邱亭轩果见桌下有一团被揉成一堆的纸团,忙捡起来交给父亲。邱问普却不急着展开,反而冲王平安道:“不如平安你先写那味药该如何使用,咱们来印证一下,可好?” 王平安道:“好啊,那晚辈就写了!”他心中明白,邱问普不再称呼他为少年人,而改叫了名字,说明他的想法,和邱问普的差不多,否则人家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平安二字不仅代表亲切,也代表了认可。 成济生忽道:“算上老夫一个。实不相瞒,我回药铺之后,左思右想,也感是桂枝汤中的一味药,剂量上出了问题,不适用邱山主的病症,所以也写了一个方子,也是桂枝汤!”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团纸,正是他见到邱亭轩之后,藏起来的药方,那时他没有敢拿出来。 成济生笑道:“咱们三人一同印证一番,看看到底是哪味药要加剂量,又该加多少?” 邱问普点头道:“正该如此!” 王平安提笔写字,写出药名,又写剂量。在场的另三人看后,一起抽了口凉气! 第五十二章 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第五十二章 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邱亭轩大吃一惊,顾不得父亲在场,叫道:“桂枝九钱?” 邱问普瞪了他一眼,当着外人面不好斥责儿子,只是使个眼色,注意风度,读书人不可如此浮躁,就算是见到泰山崩塌,也要面不改色,何况一味药物! 成济生又摸起了胡子,这回不是想偷笑,而是震惊的。他行医多年,每开药方都是慎重而又慎重,最讲究循序渐进,宁可让病患多服几剂汤药,也不会在一剂之中加大某种药物的剂量,更不要说几倍几倍的加量! 邱亭轩被父亲瞪了一眼,可心里还是惊讶,这关系到父亲的病情了,就算他想保持风度,也没法真的稳住心神。他又道:“王……贤弟,愚兄比你痴长几岁,便托大叫你一声贤弟。敢问你这如此使用桂枝,是确定治的风寒吗?” 他再想不出客气词儿了,只好这么问。虽然他不知多少药方,更没什么医术,但桂枝汤这种名方,还算是了解的。这个方子不但能治风寒,还能治别的病,药物剂量加减有别,该用多少,可不是拿笔随便写写这么简单。 王平安道:“用药因人而宜嘛,以邱老先生的症状看,加重桂枝的份量,是应该可以的!” 成济生和邱问普互看一眼,一起微微点头,成济生忽地笑道:“桂枝汤讲究的是桂芍等量,用多少桂枝,就需用多少芍药。对于这等传世名方,我是很少改动的,就算加减使用,也是小心之上再加小心!” 他将自己的纸团慢慢打开,铺在桌上,道:“其实老夫也是将这味药的剂量加重了,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开过方子,心中打颤,所以邱公子当时来找我,我竟没有将方拿出来,反而藏入袖中。这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啊!”自嘲一句,纸团已然铺展开来,露出上面的字迹! 邱亭轩啊地一声,见纸上面写着桂枝六钱,虽比王平安的九钱少了许多,但对于治父亲的风寒来讲,也是大剂量了! 王平安看了成济生的方子一眼,脸上露出笑容,看来他俩都发现了同一个问题,只因医圣的方子太过有名,成济生不敢大剂量的加减使用,所以一开始没敢拿出来给邱亭轩,直到现在三人印证,这才取出。 邱问普按了按头,长叹一声,道:“成先生说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这里老夫年纪最大,印证下来,看来还真是胆子最小的那个!”他坐直身子,将面前自己的纸团展开。 王平安哦了声,见纸上写着桂枝五钱,果然是三人中所用剂量最小的。他道:“晚辈不才,竟和两位老先生想到一块去了,原来咱们都发现,要治邱老先生的风寒,竟然是桂枝汤里的桂枝出了差错!” 成济生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还是有些小小分歧。” 邱问普是这里最见多识广的,他最后说话,却只说了四个字:“如何辨证?” 成济生冲王平安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平安是这里开剂量最大的,虽然年纪最小,但辨证药理,是不分年纪大小的,分的只是手段的高低! 王平安清了清嗓子,道:“仲景之方,千锤百炼,经过无数的辨证,那是不会错的,所以我们辨证无需从药理上说,而需从医生自身来讲。” 他看向邱问普,道:“邱老先生精通医术,风寒小疾可自行开方,这时的心态是平和的。但先用桂枝汤后,却出现不良反应,再用成先生的方后,也出现不良反应,这时再开方,心态就无论如何不会再平和了!” 邱问普慢慢的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否则他也就不会改了药方后,却不敢再使用了。 王平安道:“邱老先生最开始,想的仅仅是如何治好病,而现在想的不光是治好病,还有如何能让自身不再受到伤害,所以你开方谨慎,所加剂量也是最小。这和医术高低无关,只是犯了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看病的忌讳,不敢下手罢了,晚辈说得可对?” 邱问普叹了口气,道:“平安所说,犹如亲眼所见!” 王平安又转头对成济生道:“成先生开方,恐怕想的就更多了。邱老先生只想两点,治好病,身体不受损,而你比邱老先生还要多想一点!” 成济生唉了声,又想摇头,又想点头,实在忍不住,只好又唉了声。邱亭轩却问道:“多想了哪一点?“ 王平安笑道:“我要是说出来,就是得罪人了,咱们三人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成济生一摆手,道:“老夫自己来说吧。老夫多想的那点,便是开方之后,如何让我这个医生自己不受伤害!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他想起当初自己在长安时犯的那个小差错来了。 王平安轻声安慰他道:“人之常情,难免如此,成先生不必烦恼。” 邱问普也道:“成先生莫要自责,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他又对王平安道:“成先生医术高于老夫,所加剂量也高于老夫,平安你开的剂量最大,想必是医术更高于成先生了?” 这话要换别人来说,成济生非得蹦起来不可,他可以自己承认医术不行,但这种话别人是说不得的。可说这话的是邱问普,他听着却感到有些道理,眼望王平安,想听他的解释! 王平安一个劲儿地摆手,连声说道:“不不不,晚辈的医术绝非有多高明,只是……只是想的更多一点儿罢了!” 邱亭轩在旁插嘴道:“多想一点,就多加点剂量,那你又是多想了什么呢?” 王平安笑道:“晚辈多想的是,我如何开方能治好那位至交好友的病,借此机会又能见上仰慕已久的邱山主一面,想的最多,加的剂量也便最多!” 成济生莞尔一笑,邱问普却是哈哈大笑,他二人明知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可话听起来却当真顺耳,这少年好生会做人! 邱问普笑过之后,紧接着便咳嗽,邱亭轩忙上前伺候。片刻之后,邱问普这才道:“平安,回去告诉你那至交好友,这方子老夫看过了,完全可用,让他安心服药便是。”顿了顿,又道:“你那至交好友,定会感谢你的。” 王平安笑着起身,拱手道:“承邱老先生吉言。” 见邱问普有些累了,王平安和成济生告辞出来,邱亭轩亲自送出。到了门外,邱亭轩这才道:“不知服了药后,多久会见效果?” 王平安道:“如果现在服,明早就会见效,一剂即可!” 邱亭轩又道:“那可否麻烦两位迟些走,这方子虽好,但我这做儿子的却还是担心,得罪莫怪,还望体谅!”他现在对王平安真是服了,好感一增,态度便和气许多。 王平安忙道:“成,当然成。我留下便是,成先生先回去吧!” 成济生却摇头道:“老夫也不走了,反正今晚也别想再睡,正好和平安聊聊天。” 邱亭轩告声怠慢,去让家中仆人煎药去了,桂枝汤的用药他家就有,不必再去现抓。 王平安本来带了两个小丫头来,就是想让她们煎药,见人家不需要,也便做罢,和成济生溜溜达达的出了小院,去了前面书院。 第五十三章 成神医的往事 第五十三章 成神医的往事 忙乎了这么半天,虽然此时夜色已深,但书院里的学生们却一个都没有走,三五成群的说着话。这些学生们来到这里,可不完全是为了邱问普得了风寒,而是为了那份贡举名单。 邱问普是大名士,桃李满天下,但凡事都无绝对,并非他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都能当官。如同金字塔相仿,成功的弟子不过是塔尖上的少数人罢了,大多数还是无法在科考中取得名次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很多家里富贵的弟子,来到咸同书院读书,并非是当真为了考中进士,更不是贪图咸同书院的名头。在有名书院里念书就高人一等?那可不见得,在这么有名的书院里读书,结果还是科考落地,传出去那更丢人! 很多学生被家里人送到这里,为的是人脉,为的是那些和他们一起读书的同窗。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要成为关系网中的一员! 咸同书院里的弟子们,非富即贵,大家同窗一场,以后有什么事,互相之间可以帮上忙。而那些考中科举的学生们,进入官场后,又可抱团,形成一个小圈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官官相护,互相扶持。考中的和没考中的,又可以大搞官商勾结,钱助权,权生势,形成了一股大势力,那岂不是干什么都方便! 邱问普人老成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招收弟子,条件甚是严格,首先要看资质,这是能考中科考的保证,如果资质好,那他倒贴钱也要收这个弟子,资助他读书,其次就是要看背景了,如果家中豪富,那就算资质差点,也会被收进书院。 这种做法虽然功利,但人活在世间,想要出淤泥而不染,那是很难的,要是想学陶渊明那样淡然,就更难了,至少对于邱老山主来讲,这样做是很难的,他也没打算这么做! 如此一来,书院里的学生自然而然的就分出两个圈子来,一个是读书读得好的,这种人有希望考中,以后能做官,所以大家来往甚密,而另一个圈子,就是没希望考中,但家里有钱的,这种人以纨绔子弟居多。 王平安和成济生从后门进了书院,见后花园里站着上百号的人,借着月光,影影绰绰的,发现前面的厅堂里也全是人,似乎整个书院的弟子,今晚全都来了。 他俩并不知道贡举名单的事,王平安道:“看来邱老先生育人的本事果然高超,他一生病,竟然这么多人来看望,这么晚了还等在这里,我们要不要过去告诉他们,邱老先生的病没有什么要紧之处?” 成济生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可不必,你要是过去一说,他们定会缠着你问个不休,说不定还会让你代他们通报,好让他们能进去见上老师一面。这种奉承的手段,老夫在长安见过不少!” 两人沿着池塘边慢慢散步,丁丹若和柯莲雾两个少女跟在后面。 王平安笑道:“说起长安,那里可是高官遍地。是不是有时候有的高官病了,他家的门外也聚集这许多的人?” 成济生哈地一声,道:“这许多人也叫多?老夫在长安时,有次长孙大人,就是无忌公病了,你虽住在乡下,但也应该听说过无忌公的名字吧?” 王平安点头道:“如雷贯耳!”别人不知,那长孙无忌他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凌烟阁上第一人,大唐朝廷里的实权派,别说这年代的人,就连后世的人都知道长孙无忌之名。 成济生道:“有次长孙大人病了。老夫和太医署的同僚去给他看病。嘿,你猜怎么着,去他府上探病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说有一两千人,那都是说少了。长孙大人不喜这种巴结,便派家人赶那些人走。你又猜怎么着,那些探病的人竟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走,还嚷着如果不让他们进去请安,他们就要跪死在门口!” 王平安笑道:“门口跪死一两千人,那情景可够壮观的!” “谁说不是呢!”说起往事,成济生忽然脸色一黯,沉默了半晌,道:“平安啊,你以后是要进京当官的,虽然打算考医科,但也不一定非要进太医署,老夫看你很会为人处世,所以不如托托人情,进别的官署吧!” 王平安哦了声,问道:“这是为何?” 两人走到一棵柳树下,成济生折下一根柳枝,在手中把玩,似乎在考虑什么,王平安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成济生叹了口气,扔掉柳枝,道:“当御医虽然光彩,但风险也是太过巨大,伴君如伴虎,如你从不失手,那什么事都好说,有了帝王的信任,平步青云并非难事,你要是在别的方面展现出些特长,日后进入中枢都有可能。但你要是失手,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平安默默点头,这个道理他是懂的。见成济生忽发感慨,有可能是想起了当初的往事,他应该失过手! 果然,成济生道:“想当年,老夫意气风发,本以为凭着手中医术,能做到太医令,可却不成想,有次进宫为一位才人看病,开出的药治好病后,却让她开始掉头发,那才人深怕因此失宠,哭哭啼啼的将这事和宫中的总管说了,结果事情查到老夫这里……”他将双手一摊,道:“老夫只好辞官,狼狈回到了徐州!”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忽道:“那位才人是不是姓武?”他想起武则天来了,一开始不也只是个才人吗! “不姓武,姓秦。”成济生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接着道:“所以说,如果平安你以后非进太医署的话,那就一定要研究透了妇科和儿科,只要你精通了这两科,宫里人必会喜欢你,你想不发达都不能,要知这世上最硬的风,就是枕头风!” 王平安唉了声,道:“那就不必了。万一皇上被风吹得多了,反倒认为我经常进宫,有秽乱内廷之嫌,那岂不糟糕!” 成济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丁丹若和柯莲雾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这时,老仆人邱才跑了过来,道:“我家老爷刚才有些微微泻腹,少爷让老奴来问问,是否是用药的结果?” 王平安摆手道:“无妨无妨,正常现象,等再过两刻钟,还要再泻一次!” 成济生却道:“老夫去看看。平安,趁此机会,你去和那些学生聊聊,这对你日后的前途,可是大有帮助的啊!” 说罢,快步回了小院。 第五十四章 超级大纨绔 第五十四章 超级大纨绔 成济生走后,王平安向四下望了望,发现不少学生都看向自己这里,有的甚至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知在说自己什么! 王平安挺纳闷儿,心想:“在书院里读书,学业繁重,他们就算不头悬梁,锥刺股,也不必大半夜的在这里干耗吧!就算是想拍老师的马屁,也该到小院外面守着去,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做什么,闲得没事做吗?” 学生们行为反常,他不知其中原因,但要照成济生所说,去和他们套近乎,那也完全不必,王家大少爷不但手底下医术硬,风骨更硬! 柯莲雾忽道:“少爷,你要是不好意思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不如……不如你在这里念上首诗,引起他们的注意,这样他们就会主动过来和你打招呼了!” 小姑娘一颗玲珑心,她明白风骨硬啊什么的,自家少爷肯定有想,但绝不会当真,不过去和别的学生打招呼,只是不好意思罢了。进门时那句鹤立鸡群,骂倒一片,这时要是主动过去,没准会被人笑话。所以她出了这么主意,不但不用王平安过去向别人套近乎,反倒能让别人过来向他套近乎。 丁丹若也道:“对对,少爷做首诗吧,象白天做的那首大梦啊,做梦啥的,我看就很好!” 王平安心里一乐,成啊,要说写诗我不行,可要说背诗,估计这书院里几百人,个个都不如我!稍微思索一下,清了清嗓子,他念道:“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一边念,一边看着两个小丫头,眼睛却不向学生们那里瞥上半瞥。 两个小丫头听他念诗,柯莲雾心想:“少爷是在说我长得艳色无双吗?哎呀,真不好意思,要是丹若不在身边就好了,少爷只念给我一个人听!”小脸红红的,得意地横了丁丹若一眼,那意思艳色二字可跟你沾不上半点关系! 丁丹若听不懂诗是什么意思,却知道西施是形容美女的,又见柯莲雾一脸的“娇羞”,心想:“真恶心,笑得象个鬼一样,大半夜的也不怕吓着别人!” 她也露出笑容,问王平安道:“少爷,这首诗是夸莲雾姐姐漂亮吗?”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我什么时候夸她了,我眼前只有你们两个,就算要夸,也是一起夸,不会只夸一个,厚此薄彼的!” 柯莲雾忙道:“丹若妹妹说得哪里话来,少爷这是在夸你呢!” “不,少爷是在夸你呢,妹妹我心里清楚的很!”丁丹若声音脆生生地道。 柯莲雾更加得意,心想:“你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我长得象鬼,少爷都夸我了!” 却听丁丹若更加脆生生地道:“莲雾姐姐长得象西施,以后更要多学学西施。西施呢最擅长的就是在河边洗衣服,所以以后咱们家的衣服,会归莲雾姐姐你洗了,要洗得干净些喔!” 柯莲雾这下子可得意不起来了,指着丁丹若,气道:“你,你你……” 王平安哈哈大笑,这两个小姑娘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互相瞧着不顺眼,只要有机会,就要斗口。一开始是柯莲雾大占上风,可丁丹若学好的学不会,学坏的却速度惊人,现在两人斗口,往往大占上风! 不远处有人啪啪鼓掌,有人道:“好诗,好美人!”,又有人道:“诗好,人也好!”学生堆里,走过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年纪都在二十出头,比王平安大不了多少,都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之人。两人都是一身锦绣,衣饰华贵,看样子都是豪富人家的子弟。 其实,王平安在刚下车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要换在别的时间,和邱亭轩一起乘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是非常时刻,确定贡举名单的时候,就由不得别人不**了! 别看进门时一群人起哄,但那些都是自知名单上不会有自己姓名的学生,反正他们读书也不是为了科考,所以不在乎,更不需要紧张,凑热闹,瞎起哄呗! 但那些平常读书好,有可能出现在名单上的学生,却对王平安很反感,认为王平安在这种时候出现,有可能是来抢名额的。名额有限,上去一个,就要下来一个,人人都想上去,没人会想下来。没人知道王平安是来给邱问普看病的,都以为是成济生呢!所以难免胡思乱想,把王平安当成了假想中的敌人。 就因为这样,所以学生们才对王平安指指点点,不过来和他打招呼。读书好的不过来,那是心中不快,那些纨绔不过来,是因为王平安在门前讽刺了他们。但话又说回来了,有些学生既是纨绔,又知道名单上会有自己,他们是不会对王平安反感的,相反还要找机会结交,人家敢来抢名额,证明人家有本事有背景啊,不尽早结交,更待何时! 这不,王平安念了首诗,立时就有人过来了,主动上前结交。 这两人走到跟前,冲王平安一拱手,左边那人道:“小弟卢秀之,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右边那人道:“小弟赵璧,见兄台做得好诗,特地过来请教。” 王平安见真把人招来了,心里一乐,拱起手,学着他俩的语气,道:“两位兄台客气了,小弟王平安,胡乱做了首诗,倒叫两位兄台笑话了!” 卢秀之和赵璧俱是豪门子弟,而且均是嫡亲长子,是支撑家门的顶梁柱。他们来咸同书院读书,不光是为了功名,也是为了关系。 他们以前都没听说过王平安这个人,徐州王氏豪门里,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他们二人猜王平安肯定是外地来借读的,不为读书做学问,而求的是贡举名额,看邱亭轩对他的客气劲儿,还有他刚刚可以进出小院,想必邱问普对他也很看重,他还有心情在这里做诗,那么估计十有**这名额是到手了! 三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互相试探一番,赵璧性子较急,忽然低声问道:“王兄,你刚才进屋,可曾听我恩师提起过一份名……一份单子?”如果直接说名单,估计王平安肯定不会照实说,所以婉转一下,换成了单子,反正有心人一听就懂。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是看了一份单子!”他说的是邱问普捏成一团的药方单子,他又不知道贡举名单的事,自然不会往那上面想。 赵璧和卢秀之大喜,没想到王平安回答得这么干脆! 卢秀之心头砰砰乱跳,说话声音都颤抖了,他道:“那份单子上可做过改动?”他已经知道名单上有自己的姓名,所以只关心有无改动,免得自己被拿下。 赵璧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又道:“当然有所改动,如不改动,又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璧和卢秀之脸都绿了,眼前这人果然是大有来头之人,说起改名单来,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难不知把你的名字加上去,就要断了别人的前程吗! 赵璧咽下口口水,紧张万分地问道:“换下的是哪个名字?” 王平安摇头道:“还是原来的,没换名字,就是加了点儿量!” 赵璧和卢秀之对视一眼,心中都是狂喜,原来没有刷人下来,反而是往上添人了!他二人一起对着王平安行礼,一躬到地,齐声道:“多谢王兄相告,我们总算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两人急着卖弄,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跑回了人群当中,低声道:“我们打探到了最新消息……”如此这般地一说,学生们轰地一声,犹如冷水泼沸油,顿时炸开了锅! 王平安莫名其妙,对两个小丫头道:“不过就是多加了几钱桂枝而已,他们怎地如此激动?难道他们对医术也感兴趣?” 两个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然! 忽然间,学生们犹如潮水一般,向王平安这里涌来,纷纷叫着:“王兄,你文采风liu,小弟钦佩无比,特来向你讨教……” 第五十五章 名不虚传 第五十五章 名不虚传 好几百人一起向这里冲来,把王平安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干什么都这么激动,就算是自己开出了方子,可邱问普的病也还没好呢,他的这些弟子即使要感谢我,也没必要这么早吧! 学生们疯狂前冲,本来卢秀之和赵璧是奔在最前面的,可没跑几步,就被别人挤到后面去了,急得他俩大叫:“我们才是王兄的好朋友,你们又不认识他,挤什么挤啊!” “你们不也是刚认识王兄吗,大家都是今晚相识,交情相同!”有的人叫道。 奔到王平安的跟前,学生们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的拥在圈中,丁丹若和柯莲雾却被挤了出去,两个小丫头被越挤越往外,直退到了人群的最后面,离得王平安好远!小丫头们从没见过如此激动的人群,都吓得小脸儿煞白,几乎要吓得哭出声来! 虽然寒窗十载这种词,没法用到咸同书院这些子弟的身上,可听说贡举名额增加,却是人人升起了希望,钱多的想走钱路,钱少的便想走交情。“求知己”这种事,不一定非得到了长安才做,知己多些总是好事! 挤在前面的学生叫道:“王兄,我这里有诗三首,请你赏评!”从怀里掏出纸来,皱皱巴巴的就往王平安的手里塞。 挤在后面的干脆叫道:“加了多少,加了多少?”虽然名额增加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当众问出口的,但人急了,啥事干不出来,反正黑天半夜,就算喊出来,也没人发现是自己喊的,那干嘛不直截了当地问问。 王平安被挤得焦头烂额,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只好道:“我给加了不少,但详细情况我不好说,等明天你们自己看吧!”明天一早,邱问普的病就会好转,那时药方好不好使,一看便知。 人群忽然静了下来,学生们人人心中默念,加了不少,加了不少……我给加了不少!难道,这位小兄弟是长安派来的人,此次特地为了科考名额而来,听他口音正是徐州人,莫非是照顾父老乡亲,所以加了名额? 轰,又爆发了出来! “多谢王兄,加得好,加得越多越好!”学生们喜笑颜开,大声叫喊起来,颇有些后世球迷庆祝球队得胜的架势,如果他们手里有香槟,非得喷王平安满头满脸不可! 这里人声鼎沸,正吵闹间,忽听一人怒喝道:“禁声,这里是书院,夜半更深,你们喊叫些什么,成何体统!” 学生们转头看去,竟是邱亭轩来了,见师兄到来,他们立时止住呼声,再不敢连吵带嚷了! 邱亭轩本在后面的小院里伺候父亲,邱问普服了药后,微有腹泻,过了一会儿,又泻一次,成济生也在里面帮忙照顾。 邱亭轩见父亲用药后难受,心里正烦躁着呢,他很担心加重桂枝剂量,会不会引起父亲的某些隐疾,忽听见前面吵成一片,他赶忙出来察看。而这些学生喊的又是加得好,加得越多越好,这话喊得应景儿,岂不正勾起他的怒火! 邱亭轩喝道:“此处无事,都回家去吧,明天还要读书。” 学生们哪里舍得这就走了,还想打听名单的事,忽见邱亭轩眉毛立起,又喝一声:“记档!” 再不敢停留,学生们一哄而散。咸同书院有规矩,如果学生不听老师的话,那么要被记录下来,类似后世的记过处分,如果被记档次数太多,那么以后被推举时,难免要要落于人后。现在正是**时刻,谁敢这时被记?好容易名额增加,偏这时候犯错,岂不大亏而特亏! 赵璧和卢秀之也跑了,临走之前,对王平安道:“王兄,你在哪里下榻?待我们备好礼物,好去拜访你!”说这话的意思就要送礼。 王平安摇了摇头,收礼虽好,但这礼收得有点莫名其妙,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哪敢乱收! “那咱们以后再聊,改日我们请你吃酒,定要与王兄好生亲近亲近!”说完,他俩也跑了,怕走得慢被邱亭轩抓住,把名单再改改,那他俩可受不了。 邱亭轩顺了顺气,走上前来,道:“王贤弟,夜凉,不如进屋吧。父亲大人刚才又泻了一次,我怕成先生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嗯,好。咱们这便去看邱老先生!”王平安和他回了小院,两个小丫头自后跟随,还在为刚才学生们激动的事情后怕! 进了小院,还没等进屋,便见成济生从里面出来,道:“邱山主已然入睡了,老夫看了看,病情有所好转,看来医圣之方是完全对症的,而平安加的剂量也是完全正确的,如不出所料,待天明邱先生醒来,风寒症状便会减轻,这病也就算是好了!” 邱亭轩问道:“还用再服几剂?” 王平安道:“一剂已经够了,后续只需调理即可,服药太多,反而不好!” 邱亭轩这才放下心来,打开门又向里面张望了下,见父亲没事,他便要给王平安和成济生安排住所。成济生没有留宿,回家去了。王平安则在客房里休息了一宿。 第二日天明,王平安起床,来见邱问普。邱问普已经醒了,正在吃早餐,桌上清粥小菜,虽然样式不多,做得却极是精致。 见他来,邱问普道:“平安,来来,陪老夫一起吃!” 王平安答应一声,坐在他的对面,问道:“邱老先生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了不少,这场病算是熬过去了。来来,不要客气,多吃些!”邱问普看上去精神不错,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只要休养几日,也便好了。 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可至始至终,邱问普没说一个谢字,至于收王平安进入书院,再给他一个名额的事,更是只字未提。饭后便让邱亭轩送王平安回家。 邱亭轩送王平安出了门口,道:“王贤弟,你是要参加明年科考的吧?如果有幸我们能一同登科,日后还要多亲多近,互相扶持啊!” 别人越不说谢,说明日后谢的越重,王平安心中有数,笑道:“我哪儿成啊,连贡举的名额都没有,哪还能上京赶考。” 邱亭轩一笑,没说别的,命仆人套好马车,送王平安回了五里村。 待回到家中,王平安却见父母都坐在堂上,俱是神情疲倦,好似一夜没睡。他进了大厅,道:“爹,娘,你们昨晚没睡好?” 见他回来,杨氏高兴起来,道:“还不是为你担心。怎么样,邱山主的病治好了吗,他是怎么谢你的?” 王平安笑道:“症状是消失了,但还得将养几日。倒也没怎么谢我,小小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王有财道:“成济生都没办法治的病,还不是大病?邱山主可是大人物,治好他关系到你的前程,他真的没说怎么谢你?没把贡举名额给你一个?”对于儿子的前程,他是非常关心的。 王平安摇头道:“确实是没说。不过,估计过几天会说吧,必竟人家的病还没好利索呢!” 杨氏叹了口气:“也对,病还没好利索呢,哪有心情说别的。好了,儿子也回来了,老头子,咱们洗洗睡吧,补个觉!” 王有财嗯了声,站起身,活动筋骨,口中道:“人一上岁数就不行了,熬不得夜了!” 王平安心知父母关心自己,见他们疲惫,便道:“儿子伺候爹娘泡脚吧,让你们睡得舒服些!” 杨氏笑了,走上前来,摸着王平安的头发,慈爱地道:“爹娘自有人伺候,我儿是要当官的,哪能做下人的活!” 王平安笑着说:“泡脚可是大有学问的养生之术,儿子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过,今天便伺候你们二老泡脚,你们学会之后,以后就算儿子不在身边,也可以自己泡的!” 杨氏道:“这傻孩子,泡脚谁不会啊,哪还用得着学!” 第五十六章 为父母洗脚 第五十六章 为父母洗脚 王有财却没关心泡脚的事,而是问道:“平安,你说什么?什么以后不再父母身边,你要干什么去?” 杨氏也反应过味儿来,忙也问道:“是啊,儿你要出远门,怎地事先不问问我们?”她有点儿生气,儿子啥时候学会自作主张了! 王平安笑道:“不就是明年进京应考之事吗,总不能让朝廷把考场设在咱们徐州,再说路途遥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让爹娘陪着去,你们也受不了那颠簸啊!” 杨氏一喜,道:“原来邱山主真的给你名额了啊,你刚才怎不早说!”她刚才听王平安说邱问普没啥表示,心中大失所望,现在又听儿子这么一说,希望又升起来了。 王有财拍手笑道:“我明白了,虽然现在没给,但日后定是要给的。”他对杨氏道:“老婆子,这就象咱们对佃户那样,要是哪个佃户仔细干活,平常给咱家多出力气,我不也不会当场表示给他什么吗,要等到秋后,该减些租子,就减些,该送些年货,就送些!” 杨氏明白了,也啪啪拍了拍手,她现在对拍手情有独钟,笑道:“这可不正是考验佃户是不是真勤快的好办法,要是他出了两次力气,虽见咱们没表示,可仍使劲干活,那这人就一定要赏,如果出了两次力气,见咱们啥也没说,没给他好处,他就不干了,那咱们正好省了一笔!” 王平安听父母把自己比做了佃户,忍不住好笑,心想:“看来古代人不比现代人脑瓜儿差啊,现代职场中老板对员工使用的招数,在唐朝初年,乡下的财主就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他道:“好,咱们去卧房吧,儿子教你们如何洗脚!” “洗脚还用学么,哪本书上会写洗脚的事儿!”杨氏一直认为只要是书上写的,都是大学问,洗脚这种事哪能上得了台面,还写进书里! 三人进了卧房,王平安让丁丹若和柯莲雾帮忙,去找两个高腰的木盆来,盆围最好要能达到膝盖。两个小丫头出去找了一圈,只找回来一个,王家的盆倒是不少,可要太高的盆围,那就不好找了,除非是木桶,但木桶又有提手,提手还没法卸下来,不适合当做洗脚盆。 杨氏见到这个木盆,笑着冲王平安道:“儿啊,还记得这个盆不,这是你小时候洗澡用的,你爹特地找木匠打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儿长大了,这盆可装不下你了!” 王平安道:“幼时父母为儿洗澡,现在儿为父母洗脚。”他叫仆人提来热水和冷水,将水温调好,又让两个小丫头去准备一大壶热水,放在一边备用。替父母脱去鞋袜,把脚放入盆中。 王有财摇头道:“这水不够热啊,爹平常泡脚用的水都比这个烫!” 杨氏却道:“还行吧,要那么烫干啥,皮都烫红了。儿啊,娘觉得这水放得有点多了,都到小腿肚子了,咱们是洗脚,又不是洗腿!”话是这么说,可老太太心里却欢喜得很,儿子长大了,还这么孝顺,做母亲的哪有不开心的。 王平安先为父亲轻轻搓脚,嘴里说道:“泡脚水不需要太热,如果太热的话,你们就会心慌,出汗,还容易兴奋,结果反倒睡不好觉了!” 王有财还是说道:“可爹就是喜欢出汗,泡脚时出的汗越多越好!” 杨氏斥道:“你这死老头子,儿子给你洗脚是你祖坟冒青烟,不知多少世修来的福气,你见那家的孩子这么孝顺的,还挑三挑四的,吃饱了撑的你!” 王有财虽然早被骂习惯了,可当着儿子的面被骂,还是有点心里不舒服,他道:“那儿子还给你洗脚了呢,难不成你家祖坟也冒了青烟?” 杨氏得意地道:“我们杨家可是前隋的皇族,我至今还有亲戚在宫里呢,听说还生了皇子!”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咱家和皇上有亲戚关系?” 王有财气道:“别听你娘吹牛,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朝廷都换了,还提那个干什么,你认得人家,人家认识你是谁啊,以后别当着儿子面提这些破事儿!”老爷子似乎极反感杨氏提这件事,竟然一反常态的对妻子不客气起来。 杨氏哼了声,竟真的闭上了嘴! 王平安见父母态度如此,情知问也问不出来,只好将疑惑埋在心底。他道:“爹喜欢用热水泡脚,其实对你身体并不是太好,凡事因人而宜,爹岁数大了,身子开始虚弱起来,汗为心之液,如果出太多的汗,对心脏不好。” 给父亲搓完脚,他又给母亲搓,道:“娘说为什么水要放到小腿肚子,这是因为如果光泡脚,脚是泡开了,可小腿处的血液还阻塞着,那血液还是没法很好的畅通起来,流遍全身,所以光泡脚的效果不会达到最好!” 杨氏听不太懂,只能嗯嗯答应着,瞥了眼王有财,发现老头子也是一头雾水,和她一样,也在嗯嗯的,她刚才被老头子说了几句,有点不痛快,见他也不懂,心里这才舒服起来,要不懂大家一起不懂! 王平安为母亲搓完脚,开始按起她脚上的反射区,杨氏啊啊叫了几声,过不多时,眼皮睁不开了,慢慢睡了过去。 王平安为母亲擦好脚,扶她上床安歇,轻声对王有财道:“爹,叫人再做一个木盆吧,以后你们分开泡脚。母亲身子有些偏寒,下次泡脚时,最好煮些生姜放进水里。” 王有财道:“好,都听你的!”见儿子又来按自己的脚,便道:“不用给爹按,你也回去补上一觉吧,估计昨晚肯定没睡好。” 王平安笑道:“按了好,按了睡着舒服。等我把方法仔细写出来,爹和娘都学学,以后你俩互相按,学学养生之术,好吃好睡好身体!” 给父亲按了一会,看着王有财的反应,他道:“爹,你关节不好,以后泡脚时水里加些红花!”过不多时,见王有财也睡着了,他便服侍父亲上床,这才出了父母的卧房。 正要回自己的书房,忽然有仆人来报,说前面院来了一对夫妻,抱着小孩来的,那小孩看样子快要不行了,请少爷快点儿出去! 王平安只好去了前院,今天他没出来,所以管家不许求医的人进院子,都在外面等着。王平安出了大门,见门外面站了不少人,都是来求医的,人群的最前面有一对夫妇,衣衫褴褛,手里拿着破碗木棍,看样子象是讨饭的,旁边的破席子上躺着个小孩。 见王平安出来,求医的百姓忙纷纷行礼,叫着平安小神医。王平安来到席前,见小孩精神萎靡,身上有恶臭气味,躺在席上抽泣。 乞丐夫妇神情凄苦,一起给王平安跪倒,叫道:“平安小神医,劳烦你给我这孩子看看!” 听口音这对夫妻不是徐州人,王平安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怎么知道我的?” 乞丐汉子道:“我们是从汴州来的,家里受了水灾,逃难到此。孩子得了病,请不起医生,听人说小神医心地好,不收穷人钱,我们才敢过来!” 王平安哦了声,受灾逃难,莫非这小孩得的是瘟疫?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啊! 第五十七章 邱问普亲自登门 第五十七章 邱问普亲自登门 王平安蹲到小孩儿身边,还没等他去号脉,就听小孩儿的肚子叽哩咕咕一阵大响,接着小孩儿叫了起来:“疼,疼!”卟卟声响,竟然拉起肚子来! 那对夫妇忙扶小孩儿坐起,轻轻拍着他,柔声哄着。男子跑到一边,抓了把草来,就要给小孩儿擦后臀! 王平安忙道:“不可不可,你这样弄,他更好不了了!”伸手侧推小孩儿,去看他的身下。见小孩儿腹泻出来不少水样的东西,也就是水样便。 在场围观的百姓齐声叹气,当医生不容易啊,王少爷什么样的身份,这些日子来给人免费看病,尽看些恶心的东西,也真是亏他能忍住。不过,这倒也说明王少爷是个好人! 围观百姓给王少爷开出好人卡,王平安本人自然不知,他叫家里人拿些草纸来,又将小孩放好,拿起他的小小手腕,号起脉来。号毕,又看小孩儿的舌苔。 那对夫妇俱是神色紧张,家乡遭灾,被迫逃难,这已经够惨的了,要是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真是雪上加霜,心中苦痛无以加复。 王平安又按了小孩儿的腹部,问了小便情况。都问明之后,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不是瘟疫,只是个例。 他道:“这孩子脉相沉紧,舌苔薄白,加上其它症状,应是淋雨受寒后生的病,你们路上当是吃了不少的苦!” 那男子唉声叹气,摇头不语,妇人却呜呜哭了起来,他们一家人背井离乡,讨饭过来,岂有不苦之理。 “少爷,草纸拿来了!”柯莲雾拿来了草纸,递到王平安手上。 王平安将草纸给了妇人,让他给孩子擦擦干净。想了想,他回头问柯莲雾,道:“这孩子的病,你来给看看,看我诊治这么久,也该学会点儿东西了!” 柯莲雾答应一声,走上前去,小姑娘虽然有心学习医术,但生**洁,有些病她还是没法当真去看的,至少从责任心上,就照王平安差得远了。 有样学样,柯莲雾也为小孩儿号了脉,又捏着鼻子,看了小孩儿的便便,但终于还是忘了去按腹部,做别的检查,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到底手忙脚乱起来。 王平安在旁边看着,并不提醒。丁丹若则撇着嘴,她倒是记着全套流程,虽然自己去做,难免也会忘这忘那的,可光看是不会出错的,去做才会出错,她看柯莲雾出现了明显错误,心中欢喜,也不提醒。 柯莲雾站起身,想了好半晌,这才小小声地道:“好象和王福生的病差不多吧,应该用一个方子!” 说起病来,她犹犹豫豫的,但要说起讨好少爷,她的机灵劲儿立时就来了,眼睛一亮,道:“对,就用少爷上次开的方子,咱家这些日子备了不少药,那个方子上的药咱家现在全有,奴婢这就给这小孩煎上一剂,他喝了,病就好了!” 王平安不置可否,转头问丁丹若:“你看呢?” 丁丹若只好硬着头皮,也去给小孩儿检查了遍,不过有了柯莲雾的前车之鉴,她倒是在检查的流程上没出错,站起身来,脆声道:“和王福生的病一样。少爷好聪明,开一个方子,能救两个人!” 王平安沉下脸来,道:“怎能一样,他俩一个是壮年汉子,一个是小小幼儿,光从这点上说就不一样,哪能用同一个方子?那方子王福生吃着没事儿,给这小孩儿吃了……不怕人家父母跟你们拼命!” 柯莲雾见少爷不快,不敢说什么,丁丹若却小小声地道:“是差不多嘛!” 王平安不理会她俩,对夫妇二人道:“你这孩子,是淋雨受寒后,寒湿之邪直中肠胃,脾胃升降失司,致使传化失职,清浊不分,直走大肠,故泄泻如水!” 那妇人刚给小孩儿擦干净,自然知道王平安说得半点不差,虽文绉绉的也听不太懂,但孩子拉出水样的便便,她却是看得清楚。 王平安又道:“邪阻中焦,气机不畅,所以肠鸣,腹痛。胃气不和,浊邪不降,所以胃脘胀满不舒。经此诊断……”他回头冲两个小丫头一笑,道:“和王福生所用的方子差不多,应芳香化湿,温中健脾!” 小丫头们一起啊了声,弄了半天,还是那个方子!既然都是一个方子,那是大人吃,还是小孩吃,又有什么不同,结果最后不都是一样的吗? 王平安话头一转,招手让柯莲雾拿过笔盒,他现场开方,道:“身为医生,当对不同病人用不同的药,不可拘于前人之方,当因人而宜,因病而宜。原方虽然相同,但病人不同,病因不同,所以当加减使用!” 提笔一边写,一边道:“藿香、佩兰芳香化湿运脾,苍术、茯苓健脾燥湿利水,厚朴、大腹皮、陈皮、半夏燥湿行气,紫苏行气宽中,干姜温中……” 写到这里,他看了眼在场的百姓,道:“我这是在说药性药理,乡亲们要是有心,可以一记。我向来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对方子保密,只要方子好用,能救更多的人,那么越多人知道越好!” 王平安说完,却发现除了两个小丫头认真听着,其他人虽然围了好几十,却个个茫然,显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王平安叹了口气,将药方写完,递给柯莲雾,道:“好生将药煎了,给这孩子服用,一剂见效。再给他们弄点吃的。” 柯莲雾答应,接过药方,和丁丹若去煎药了。 王平安虽然疲倦,但还是尽心为来求医的乡亲看病,直到下午才得空休息。乡亲们对他千恩万谢,自不必多提。 过了两天,这日天色刚亮,忽然王家大宅里有人叫喊起来,一个仆人一边跑,一边叫:“老爷,夫人,大事不好啦……不不,是大事太好啦!”这仆人语无伦次地跑到了后宅,拍门叫嚷! 王有财和杨氏还没起床,他们这两日和王平安学习足疗,养身保健,老两口互相捏脚,虽然手法不太好,但效果还是有一些的,每天睡得也好。 听到仆人在外面乱叫,王有财起身披衣,气道:“混帐东西,乱叫些什么,咱家能有什么大事,值得你喊得象杀猪一般!”起身开门,见是自家的管家。 管家跑得气喘吁吁,道:“老爷,咱家来客了,是邱……邱……” “求什么呀你求,不就是求少爷来看病的吗,天天都有,大惊小怪些什么!”王有财斥道。 管家一口气顺过来,叫道:“是邱山主,咸同书院的邱山主,他带着儿子,亲自来咱家做客……不不,他们说是拜访,就等在门外呢!” 王有财又惊又喜:“你别是看错了吧,会是邱山主亲来?我听说他从不拜客的,就连本州的刺史大人要见他,也得去书院拜访。刺史大人都请不动他,他能来咱家?” “确是邱老山主……哎啊,这里有张帖子,忘了给老爷看了!”管家晕头晕脑地道。 杨氏从屋里出来,也是一脸的喜色,道:“真是邱山主?他可是大人物,来咱家干什么,莫非是给平安送贡举名额来的?” 王有财看了眼那张名帖,笑道:“这时候就莫说别的了,快快出去迎接。管家,你去叫少爷起来!”他顾不得衣衫不整,一溜小跑,去了前院。 第五十八章 进我书院如何 第五十八章 进我书院如何 王家大宅的外面,停着一辆黑漆马车,车厢朴实无华,没有任何装饰品,可拉车的却是两匹高头大马,毛色乌黑,一望便知是有名的大宛马。 车下站着一人,正是曾来过王家的邱亭轩,今天他穿着竹纹长衫,头上系着文士巾,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现在的天气并不炎热,还没到拿扇子的地步,可他偏偏就是拿了,还在手里不停地摇着,一副学富五车的模样。 王有财快步出了大门,叫道:“哎呀,原来是邱山主光临寒舍,王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马车前,冲邱亭轩抱拳道:“邱公子,邱山主可在车中?” 邱亭轩摇了摇头,刷地把折扇合上,向远处一指,道:“父亲大人在田地那边。” 王有财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田边,蹲着一位身穿黑衣的人,离得稍微远了些,看不清楚容貌。他心中纳闷儿,既然来我家拜访,不在大门口等着,跑到田地那边儿干什么? 略略一想,王有财恍然大悟,可能是邱山主起得早了些,早上那趟茅房没在家上,跑到我这儿来方便了!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邱山主跑到我家地里方便,算是便宜那块地了! 邱亭轩刷地又将折扇打开,道:“父亲大人有段时间没出城了,但他老人家一向关心农桑,今日来到你家田地,正好看看庄稼长势,如果你对于种植庄稼有何疑难之处,不妨等会请教父亲大人,让他为你解说一二!” 王有财哦了声,心想:“原来不是去田里方便。不过,就算邱山主懂得农桑,又岂能和我这种了几十年地的人比,我哪会有问题去问他呀!”借着这个空儿,他赶紧整理好衣服,刚才出来得太急,衣服都没系好。 说话间,王平安扶着杨氏也走了出来。邱亭轩快步上前,刷地又将折扇合上,冲王平安抱拳道:“王贤弟,愚兄今日不请自来,做了不速之客了!” 王平安忙客气了一下,问道:“邱兄是陪着邱老先生一起来的?” 邱亭轩嗯了声,道:“父亲大人今日出城观赏风景,顺路来你家一趟,看看你平常都读什么书!” 王平安嘿嘿干笑几声,这邱家公子臭屁的脾气始终改不掉,来串门就说来串门呗,非要说是顺路,还要看看我读的啥书,这不是整景儿嘛! 邱问普一身黑色茧袍,手里捏着一小块土,听见远处有人说话,回头望去,见王氏一家都迎出门来了。 扔掉土块,拍了拍手,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少爷自知,好诗好诗!”显而易见,邱亭轩把那天发生的事,都说给了他听,他今日到来,便打趣王平安。 到了近前,邱问普笑道:“这位便是王公?久闻王公擅于农桑,今日老夫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庄稼长得很好啊!”他冲王有财一拱手,道:“老夫邱问普,今日特地前来拜访,来得唐突,王公莫怪!” 王有财激动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年代的人对于读书人是非常敬重的,而邱问普更是名噪天下,是徐州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士,他能这么客气的和自己一个乡下土财主说话,那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王有财连声道:“不怪,不怪,邱山主太客气了!” 杨氏却看了一眼邱亭轩,心说:“你这小子说话不够实诚,刚才说是顺路,你再看你老子,上来就说是特地拜访,这才是实诚人呢!要是你爷俩儿都是咱家的佃户,那你爹肯定是卖力干活的那个,而你一定是好吃懒做的那个!” 邱亭轩满脸笑容地跟在父亲身后,被王有财请进了大门,却不知王家老太太已经把他们爷俩儿,比成了佃户,还给他下了好吃懒做的四字评语! 进了前厅,分宾主落坐,仆人送上香茶,邱问普小啜一口,这才道:“王公,老夫今日登门,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答允!” 王有财忙道:“邱山主请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心中却想:“难不成他家里又有人得病了,想让我儿子去给看病?不过就算如此,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吧!” 邱问普露出笑容,道:“王家有子,风华正茂,老夫甚喜之,想恳请王公许可,让他进我书院读书,不知可否?” 王有财大喜,忙不迭地点头道:“可可,太可了!”转头对王平安道:“儿啊,还不快快拜见恩师,快磕头!” 王平安嗯了声,心里有点不愿意,其实他并不想成为邱问普的学生,他又不考进士,考的是医科,而邱问普在医术上没法教他什么的,只不过是借个师生的名头罢了。可想扬名,他自己就可以,根本不用借助邱问普。自己能求到邱问普啥,不过是个贡举的名额罢了,因为个名额就得拜个老师,这就有点儿没必要了! 但父亲要他拜师,王平安也只能听话,正要上前跪倒。忽听邱问普道:“且慢,王公误会老夫的意思了。老夫只是想让平安进我书院读书,却无收他为弟子的意思,王公莫要误会!” 这话一出口,满客厅的人都愣住了! 杨氏大急,道:“那,那进了你的……进了邱山主的书院,不就是你的弟子吗,怎么还不收他呢?”收不收儿子做弟子无关紧要,可那个名额却紧要得很了! 王有财看向儿子,见儿子皱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又看向邱问普,见邱问普一脸的笑容,也在看着儿子! 王平安道:“邱老先生何意,还请为晚辈说明!”其实,他心中已经有点明白,但实在无法想象,邱问普竟能有后世人的思想,如真的如此,那这老人也太厉害点了吧! 邱问普笑道:“离科考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了,虽是明年开科,但从徐州去长安,是要提前动身的,时间这么短,平安你就算天资超群,也是无法考中进士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邱老先生过奖了,晚辈资质愚鲁,就算是苦读十年,也是没法考中进士的。”进士科是难考,但关键是他要登科,也不必去考进士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扬长避短,他考医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邱问普轻捻胡须,道:“所以,老夫劝你还是考医科,我朝以杂科取士,其地位并不比进士科差,所差者不过是日后仕途是否通顺罢了。然则老夫观平安为人谦恭,待人友善,就算是初次见面,有什么误会,但相处之后,也会为你的风采折服。学做官,当先学会做人,平安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说罢,他看了眼旁边的邱亭轩。邱亭轩微微点头,这番话父亲已经和他说过,他深以为然,结交别人前景未知,但结交王平安,却是前景光明,王家少年进京之后,肯定吃得开,甚至有可能比自己还要吃得开。 王有财道:“邱山主所言极是,我们也打算让平安考医科,但不管考啥科,总得……总得有资格去考才成啊!”说到这儿,王老爷子紧张起来,紧盯着邱问普的眼睛,看着他的表情。 邱问普微微一笑,他岂有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却不忙着说话。 邱亭轩却道:“王贤弟进了我书院之后,虽与父亲大人无师生之名,却与父亲大人的弟子有同窗之实,这对于王贤弟日后的仕途大有好处,父亲大人完全是为了王贤弟着想,待日后我们携手进京,大家互相照应,岂不美哉!” 王平安心中暗道:“美哉的怕不是只有我吧!” 果然,邱问普放下茶碗,道:“至于说到资格,明年的贡举名单已然确定,想改现在是来不及了,不过……” 第五十九章 大家都有便宜好占 第五十九章 大家都有便宜好占 王有财和杨氏听说贡举名单不能改,也就是说王平安得不到明年的名额了,神色都黯了下来。弄了半天,原来邱问普今天登门不是来道谢,而是来道歉的,儿子给他治好了病,结果还是得不到名额,邱问普心里过意不去,这才亲自上门! 王有财心想:“如果这科不成,那就再下一科?只是不知下一科开在什么时候,如果是三年后,那耽误的事儿可就大了!” 杨氏却想:“风寒这种小病,就算治好了,也卖不出太大的人情!唉,这邱老头子咋就不得更重的病呢!”一听儿子得不到名额,邱山主立即降格成了邱老头子! 王平安却神色不变,静等着邱问普往下说,他心中明白,如果今天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贡举名额给不出,那么邱问普是无需亲自登门的,既然亲自登门,那么一定有别的说法! 邱问普说完“不过”,稍稍顿了顿,见王氏夫妇表情沮丧,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而王平安却神色依旧,他心想:“这少年的阅历和年纪不相符啊,少年老成,竟比轩儿还要强些。”世上尽有聪明之人,就算他心中感到疑惑,可也无从考证,只能在心里想想。 他不再卖关子,道:“本州学政出于老夫门下,是以每逢科考,他总是把贡举名册送于老夫,让老夫替他把把关,以免让有名无实之辈混进名册,如果有那样的人,那么进了长安岂不要丢咱们徐州人的脸面!” 邱亭轩刷地展开扇子,连连点头,认为父亲的话十分有理,考不中是小,丢了家乡的脸面却是大了! 邱问普笑道:“以平安的医术,如要考医科,那是必中无疑的,而在医术方面,老夫又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所以收他为徒,实在有些欺世盗名了!” 王平安忙道:“邱老先生过谦了,晚辈只会胡乱开几个方子罢了,照你差得远了!” 邱问普摆了摆手:“咱们大唐并非年年开科,有时三年,有时五载,而本州学风浓烈,欲应考者无数,是以这贡举名额便成了香饽饽,人人都想得到一个。名册未出之前,当真是家家不遗余力,人人各使手段,如此这般,其实名册一出,便既尘埃落地,没法改了!” 王有财长叹一声,没吃过鸡肉,总见过鸡跑,他又何尝不知这点,可凡事总有万一,他刚刚还抱有一线希望,现在听邱问普这么说,连一线希望都没有了! 邱问普说到这里,停了片刻,观察王平安的反应,见王平安还是神色如常,甚至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心中着实不解,今天要说的话,除了儿子邱亭轩外,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这少年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否则为何面露喜色?可如真的会未卜先知,那应该考卜科,而非医科了! 邱问普道:“本州学政每科选出的贡举,从名份上来讲,只属于乡贡,并非生徒,当然了,老夫那学政弟子虽然在本州算得人物,但在长安却……却……呵呵,他是没有资格选送生徒的,但本州却有一人有这个资格,那便是刺史大人!老夫虽然不才,但可为平安去游说刺史大人,让他将生徒名额送于平安,咱们徐州可是只有一个生徒名额啊!” 说罢,邱问普哈哈大笑,可笑了半晌,却发现王氏一家莫名其妙,都不明白他笑的是什么,他只能咳嗽两声,示意儿子为其解说。邱亭轩会意,当即解说起来。 在唐朝,国家是有学校的,在京师有国子监学,地方有四门学,都是要高官或有爵位的贵族子弟才能入学,别看“生徒”二字不大好听,却实是豪门子弟做官的一条捷径。当然在唐朝中后期这个也就不值什么钱了,但在李世民统治时期,生徒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贡举和生徒虽然都参加考试,但因生徒属于特权阶级,所以考起来更简单些,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他们有针对性的复习题!在京畿地区,附近州县都设有四门学,因为那里高官多,各家子弟们凑到一块,也就能凑出个学馆出来,这和咸同书院这种民办的书院性质可不一样。 但徐州却没那么多高官,所以暂时没有设四门学,但没有归没有,生徒的名额却是有的。不多,只有一个名额,就是刺史大人的,因为整个徐州有资格让自家子弟成为生徒,并直接进尚书省报备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王有财听罢,大吃一惊,他从来也没听过生徒的名字,他一直以为科考是非常公平的,从来也没想到过,原来这种事情也能走捷径! 他道:“这这,这不太容易吧!听邱公子这么说,那个生徒的名额是留给刺史大人自己儿子的,哪有可能让给我家平安!” 邱问普一笑,手按胡须,道:“此事就交于老夫,你们不必过多担忧,老夫担保明年科考,平安可以顺利参加!” 杨氏忽道:“那得花多少钱啊,要不要给刺史大人送点儿什么?哎呀,那可是大官啊,比旅率大上好几品呢吧!”她想起放马庄的事来了,王家无权无势,遇到一个旅率就差点父子两个一起回不来,现在遇上刺史大人,那那……那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了! 邱亭轩脸上肌肉**,旅率?那是最低级的小小武官,和刺史完全没有可比性,还差好几品?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朝廷的品级是怎么定的吗?这乡下女人,真是什么都不懂! 王有财瞪了妻子一眼,平常总吹你们杨家如何如何,现在只一句话,你就说错了,让人家笑话了吧!他冲邱问普道:“邱山主,这人情太大了,我们还不起啊!” 邱问普哈哈大笑,摇头道:“还得起,还得起。平安前途无量,日后还要靠他多多扶持我家轩儿呢!”对于他来讲,送人情嘛,要么不送,要送就送大的,否则他堂堂咸同山主,跑到乡下来干嘛,真当他闲得没事做吗! 如果王平安只通医术,那邱问普是不会亲自来到这里,送个大大的人情给他的。关键在于邱亭轩把那天发生的事和他说了,邱问普发现王平安很会为人处世,这种人只要得了机会,平步青云是肯定的。如此一来,提前烧冷灶就很有必要了。 王平安日后没什么发展便也罢了,可一旦发达,那时世人必会说此人曾在咸同书院借读过,虽没有拜过邱山主为师,而邱山主却当他是自家子侄一般,大力相助,王平安能有今日,全因他邱山主一手栽培。 当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王平安以后落了难,他也可以迅速撇清,我可没收过他当弟子,他在我书院里不过是借读罢了,往事不必再提,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邱问普人老成精,做事之前,方方面面全都想到了,虽然并没想把王平安怎么样,但做事之前,还是先算计一番,先确保自己没有损失,再保证自己能有所收获。 王平安长长舒了口气,道:“邱老先生一诺千金,既然许诺了晚辈,自然定会做到,晚辈这里先行谢过了!” 第六十章 人与人,最怕比 第六十章 人与人,最怕比 邱问普点头微笑,轻抚胡须,用眼角余光扫了自己儿子一眼,正巧邱亭轩也在看他,父子俩都是嘴角上扬,心照不宣! 人情怎么走的,关系网怎么形成的?人情就这么卖的,关系就是这么拉近的!这件事他们做起来十拿九稳,可王平安却需要用一辈子来还他们这个人情,以后不管大事小情,只要咸同书院的弟子出了状况,找到王平安,王平安就得给他们解决,否则就是忘恩负义,而王平安当真有了难处,他们却可以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了! 有些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实际上,刺史手中的生徒名额,是人家根本不会用的,徐州刺史年仅四十,却已做到如此高官,用现代人的话来讲,徐州刺史是政坛里的当红炸子鸡,他的儿子想要当官,直接就能当,光靠荫庇就足够了,哪里还用得着进考场! 所以生徒的名额虽只有一个,但却是从来不会用到的。邱问普去求,据他估计,刺史定会卖面子,把名额给他,所以这事他十拿九稳,定可做到! 当然,这话就不能告诉王家三口了,否则这个大人情岂不是不值钱了! 王有财额头上的汗冒出来了,道:“邱山主,我虽在徐州过了一辈子,却从来没见过刺史大人一面,就算是他出府,我也只是在远处望上一眼,还只能看到他的车,看不见他的人。求他办事,该当送多少礼物,还请邱山主说明,我们好提前做准备啊!” 邱问普摆了摆手,笑道:“一切均交给老夫处理,王公尽可放心,礼物二字休要再提,难道你信不过老夫吗?” “信得过,信得过!”王有财一时之间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忽然叫道:“管家,管家,快快准备酒宴,好生款待邱山主和邱公子!” 王平安却不象父亲这样患得患失,邱问普这招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感觉挺高深,一般人用不出如此手段,可在现代,这招都被人用烂了!不过是看中一个人有潜力,从而提前投资罢了,而且他敢断定,那个生徒名额看起来比贡举名额重要,但事实上应该更加好得到,因为没有竞争对手,一般人谁敢跑去和刺史说这事,不怕被削上一顿么?邱问普既然敢提前说,那就代表他一定做得到,而且做起来很轻松! 可王平安就算心里明白,却绝不会宣之于口,就连父母都不能露出半点口风,要不然以杨氏的脾气,说不定就会说出去,那到时岂不给王家惹了祸端。人家既然保证你能得到,同样的,就能保证你得不到! 人活在世间,哪可能不遇到烦心事儿?遇到烦心事,需当淡然处之,否则越想越烦! 王平安整理心情,正要再谢邱问普,忽然刚跑出去的管家,又跑了回来,道:“少爷,门外有病人来了,看着好象还是拉肚子!” 王平安没来得及说话,邱问普却先笑了,道:“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夫今天正要看看平安是如何给乡亲看病的!” 王平安忙道:“晚辈会看什么病,不过是凭着几个三脚猫的方子,胡乱给病人说说罢了!” 厅里几人一起出来,去了院子里。 王平安一到院里,大门外立时响起一片叫苦声,门外站着十几个衣衫褴缕的人,领头的竟是前时那个带小孩儿求病的乞丐男子。这男子见他出来,忙叫道:“好了好了,小神医来了,大家的病有救了!” 王平安向门外望了一眼,发现有几个病人,都是让人抬着来的,看模样有可能是腹泻,他回头看了眼杨氏,怕母亲不喜,便道:“各位稍等,我马上就来。”冲母亲道:“娘,他们的病有气味,可能还要脱衣服检查,不如娘你先回屋去歇歇?” 杨氏却道:“他们怕看吗?谁不是生出来就赤条条的?”她知儿子关心自己,可却舍不得此时进屋,这病儿子以前看过,个顶个的治好,现在当然也不会失手,等一会儿治好病,正可对着邱问普吹嘘一番,她要是回屋了,待会怎么吹呢! 王平安呃了一声,摇头不语。 邱亭轩却道:“王夫人说得好,世人谁不是赤条条的到这世上来,只因有了外物牵挂,所以才有了喜怒哀愁……”唉,我跟她说这个,她听得懂吗? 杨氏嗯了声,心想:“河边有草,多嘴是驴,我和我儿子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多嘴!” 王平安嘿嘿干笑了两声,心想:“我娘和邱亭轩的脾气差不多啊,一个是谁也瞧不起,一个是我凭啥要瞧得起你,他俩站一块,倒有点象是娘俩儿!” 出了大门,王平安来到众人身边,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 有个上了年纪的人点头道:“回小神医的话,我们都是外地逃难来的,各地都有!” 王平安俯下身子,给病人诊治,得病的人有六个,都是一个症状,腹痛肠鸣,大便泄泻如水。虽然这个病他前时看过了,但仍旧仔仔细细的,挨个病人给看,深怕其中有不同症状的,不小心漏看。 待王平安去看病人的后臀时,邱亭轩几乎恶心的要吐,皱着眉头远远走开,让他做篇文章忧天悯人可以,但要真让他去亲身关心百姓疾苦,他就做不到了,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邱问普站在一旁,看着王平安诊断,心中暗暗点头:“这少年人不错,难怪别人称赞他,连成济生都对他服气,这小小少年果然有过人之处。不说别的,单就论他这份负责任的心态,就正是朝中掌权人最喜欢的。我教我儿要学会揣摩上意,这样才能官路顺畅,而王平安这少年,无需去揣摩什么,只要做好自己,就能让人对他自然而然的产生信任,官路岂有不畅通的道理?” 看了眼躲得远远的儿子,邱问普轻轻叹息,人与人,最怕比啊! 诊断完毕,王平安站起身,转头叫道:“丹若,莲雾,你们按我上次开的方子,煎六剂药来,给他们服了!” 主人们谈话,丁丹若和柯莲雾就在不远处跟着,听少爷喊话,忙齐声答应,正要转身进院,又听王平安叫道:“把那方子多抄几份,拿来给我!”小姑娘们再次答应。 过不多时,柯莲雾回来,拿了几张纸,交给王平安。王平安将药方送给这些来求医的人,道:“这个方子治这种病,最是对症,轻者一剂见效,重者也不超过三剂,你们收好,要是再有人得这种病,你们来不及送到我这里,就拿这方子去抓药,可解燃眉之急!” 这些外乡来的人连忙称谢,将药方接过,郑重地收好。 邱问普见他竟将药方送人,心想:“这病看上去不好治啊,难不成竟有成方,我在旁看着,却没想到有哪本书上记载着有关成方啊!” 他道:“能否将药方给老夫一观?” 王平安忙道:“好啊,邱老先生正好为晚辈指点一二。”他叫柯莲雾拿来纸笔,将藿香正气散的原方写出,递给邱问普,道:“这是晚辈想出的一个方子,可以加减使用,解表和中,芳香化湿,治这种病症,最为有效!” 邱问普接过方子,看了一遍,心想:“这方子以前没见过,不是成方。可……可却又象成方,如不经过反复辨证,是无论如何得不出这种方子的啊!” 抬头看了眼王平安,又低头看方子,看了一遍,惊讶更甚。忍耐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王平安,再次低头去看方子! 最后,邱问普干脆走到病人跟前,亲自诊断,挨个看过之后,他已是满脸的惊讶,站起身看向王平安,然后又去看方子,接着又抬头看王平安,如此反复,已然有失态的倾向! 邱亭轩走了过来,问道:“父亲大人,你怎么啦,可是看这方子有差错?” 邱问普忽地大声道:“平安,你跟老夫说实话,这方子你是从哪本医书上看到的,可是失传的孤本?” 第六十一章 此方足可传世 第六十一章 此方足可传世 邱问普说这话时,情绪已现激动,对于一个阅历多,学问大,名气高的大学者来讲,这已经算是失态了!没办法,他想不失态也不可能,因为王平安给他看的这个药方,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小少年能开出的药方!如果真的如此,那这少年简直就是千年一遇的医学奇材,足可开宗立派的医学大家! 王平安深吸了口气,他的书房里书不少,可绝对找不出记载着藿香正气散的书来,而且说忘记了是哪本书上写的,这种借口他也没法儿用。如果他真的用这个为借口,看邱问普这激动样,没准真的能冲进书房去,挨本书的去翻! 王平安啊了声,装出一脸的惊讶表情,道:“难道晚辈这方子开错了?和书上记载的不一样?”他挠了挠头,道:“晚辈真的不知这个方子已被前人用过。啊,怪不得这方治起眼前这病来,效果奇佳,原来前人早就用过了!” 邱亭轩探过头来,看着药方,对于医术他照邱问普差得太远了,用半瓶子醋来形容他……那都是夸他了!他看着不出这方子有何奇异之处,但见父亲神色怪异,忍不住说道:“这方子开错了?父亲大人,你正好在此,不如指点王贤弟一下,免得他以后胡乱开药,治死了人,那可麻烦大了!” 他转过头看了眼席上的病人,暗暗摇头,这几个人病得可不轻啊,要真服错了药,那可绝对是能要人性命的,而且一要命,就是要了六条命!看完了病人,转头又去看王平安,可就在他转头的一霎那,竟然发现那个领头的乞丐一样的男子在冲他怒目而视! 咦,真是怪了,我说这话是为了你们好啊,怎么看我却象看仇人似的?这些下里巴人,当真莫名其妙,好赖不分! 人家能不对他怒目而视么!如果这方子是头一回开,邱亭轩说这话,别人还有可能怀疑王平安,怀疑他的医术水平,可这方子前次用过,而且极为有效!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不是光靠嘴巴说说就能改变的,在他眼里是为了别人着想,可在别人眼中,他就是在这儿胡说八道呢! 邱问普也转过了头,冲他怒喝道:“竖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既不懂,又怎可胡言乱语,回家将《论语》默写十遍!” 啊,这真是太怪了!父亲大人,我,我我……我怎么了我?邱亭轩嘴巴张得大大的,足可塞下一个拳头,刚刚被别人用眼睛瞪,就够莫名其妙的了,现在又被父亲骂,他更莫名其妙了,简直是不知所措了! 邱问普必竟不是一般人,已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稳了稳心神,指了指手中药方,道:“平安,你当真不是从书上看到的这个方子?你莫要担心,老夫对那书绝无染指之意,只是好奇罢了,如你能将书借老夫一观,老夫……老夫可允许你进我书房,挑选十本绝版古籍,以此做为交换!” 邱亭轩这下子可急了,再顾不得惹父亲生气,叫道:“父亲大人,这可使不得啊!”他邱家藏书甚多,其中有十几本极其珍贵的手抄本,这些书都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万一被王平安挑中了这些书,那岂不大糟而特糟,那些手抄本可是要留给邱家子孙的! 邱问普皱眉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鼠目寸光!”冲王平安又道:“那书可是从前隋皇宫中流传出来的?”能记载如此奇佳药方的书,理应为皇室所有,前隋灭亡之时,天下大乱,宫中图书失散民间,也就不足为奇了,正好能为此事做出圆满解释。 王平安摇头道:“邱老先生,你待晚辈亲厚,可比子侄,如果晚辈真有医书,定会拿出来给你。你看,这药方我并不藏私,还拿出来给素不相识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你保密呢!” 好半晌,邱问普嗯了一声,长叹一口气,心想:“不错,他都把方子送人了,自不可能再对我保密!唉,真是难以想象,以他小小的年纪,竟能在医术上有这么高的造诣,难不成今日站在我面前的,竟是继张仲景之后的又一位医圣!” 王平安心中好笑,邱问普还真没猜错,这个方子还真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只不过不是隋朝灭亡时流传出来的,而是北宋灭亡之时。 藿香正气散记载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这本医书经过北宋和南宋的医学大家,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编写完成,那可不是某个人能写得出来的,而是整整几代人的心血结晶! 对于现代人来讲,藿香正气散是极普通的一剂药,没什么希奇的。但请想,一剂药经过千年之久,至今仍在使用,而且还成为常用药,那么这剂药就算再普通,它是不是好药?这个方子历时千年,流传至今,那它是不是传世之方?如果这还不叫传世,那什么叫传世呢? 邱问普活在初唐,比宋朝又早了几百年,他猛地一见这方子,要是不激动,那他就不是活人了,而是木头人了! 见邱问普呆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王平安道:“邱老先生,你看这药方还可以用吗?” 邱问普哦了一声,忽道:“这个方子你用过,可曾给人治好过病?”他眼睛又看向席上的病人。 那领头的男子抢着说道:“给小的孩子用过,药好使得很,我那孩子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邱问普立即道:“那孩子在哪儿?快快带老夫去看看!”方子虽好,这点毫无疑问,但效果如何,他却非要亲眼看过才行! 领头的男子情知他是个大人物,不敢怠慢,指了指村外,道:“我们逃难的人,能有什么好去处,王老爷为人宽厚,在他的村子里能找些吃的渡日,所以我们也没走远,就在村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我们同乡的人搭了些窝棚……” 邱问普立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奔去,一路小跑,跑得还挺快,真不象是上了岁数的人。邱亭轩在后叫道:“父亲大人,你慢着点儿!”跟着跑了过去。 王平安道:“爹,娘,你们在此照看病人,我随邱老先生,去去就回!”说着,他也跟着过去了! 杨氏看着他们的背影,忽道:“咱儿子开的方子好象挺了不起啊,你看邱老头儿跑得颠颠儿的!” 王有财忙嘘了声,道:“你小声点儿,别让人家听见!” 说是不远处,其实最着不算近,邱问普跑到半道就跑不动了,只好由邱亭轩背着,跑进了树林,邱亭轩虽年轻力壮,可也累了个汗流浃背! 进了树林,果然见林间有些窝棚,不少逃难来的百姓在这里暂居。邱问普从邱亭轩的背上下来,道:“那孩子在哪里?” 领头男子快点跟来,道:“在这儿,在这儿。”把他们领到一处窝棚前。窝棚外站坐着个妇人,正是他的妻子,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孩儿,正是前日生病的小孩儿。 小孩儿虽身体不佳,但却不再病歪歪的,歪着头看向邱问普,他躲在母亲怀里,有些怕生。 邱问普问道:“就是这个孩子?他服了几剂药?”走上前去,伸手给小孩儿号脉。 妇人忽见有人来,慌忙起身,不敢答邱问普的话,只是用眼睛看向丈夫。领头男子道:“平安小神医给开一剂药,我这孩子服了,第二天病就好了,现在还有些虚弱,平安小神医还给了我们不少吃食,帮我们渡过眼前难关!” 邱问普给小孩儿仔仔细细地做了遍检查,这才站起身,默然无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王平安走到他的身边,见他沉思,并不打扰,走到一边去和百姓们说话。 忽然,邱问普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快步走到王平安的跟前,将他拉到一边,道:“平安,老夫有一事相求,望你定要答允!” “邱老先生可莫要这样说,折杀晚辈了,有事你尽管吩咐!”王平安忙道。 邱问普道:“实不相瞒,老夫正在写一部书,名为《咸同夜话》,你这方子……”他顿了顿,道:“能否让老夫记入书中?” 王平安一愣,啊了声:“这……” 第六十二章 头顶戒尺,口背论语 第六十二章 头顶戒尺,口背论语 见王平安没立即答应,邱问普忙道:“平安莫要误会,老夫并非是想将这方占为己有。那《咸同夜话》乃是文集,里面记载的都是书院学子的诗文,也有老夫的一些文章,记录了这些年来的一些趣闻,编写这本书的目地,是为了让后世之人,知道世上曾有咸同书院,也算是为了书院诸子扬名之用!” 王平安哦了声,原来这是本类似于后世自传的书,只不过不是记载的某个人,而是整个书院。他当即笑着点头,道:“邱老先生著书传世,是乃徐州一大盛事,晚辈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那你是答应了?”邱问普眼睛一亮,如果书中能记载这等佳方,必然增色不少,象这种杂谈类的书籍,后世人看的并不多,但如果里面加了实用的药方,那看的人就不会少了,而且此方出自他的书院,那么后世之人一提起这个药方,必会做如此注脚:出处《咸同夜话》,编著者邱问普! 王平安连连点头,“当然答应,当然答应,如果晚辈日后再想出什么好方子,一定禀告邱老先生,把它们全都记到书里面去!” 邱问普大喜,伸手握住王平安的手,握得紧紧的,笑道:“好个少年郎,老夫没有看错你!对了,这个方子叫什么名字?我见里面有藿香,似是主药,是否与桂枝汤取名相仿,叫做藿香汤?” 王平安被他的热情劲儿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摇头道:“晚辈给这方子取了个名字,叫做藿香正气散,乃是‘藿香之芬,以开胃,名曰正气,谓正不正之气也’的意思!” 哦,原来已经取好名字了。邱问普微微有些失望,却又不好说什么,扭头瞥了眼邱亭轩。 父子连心,邱亭轩当即会意,取出了他那把折扇,啪地打开,扇了扇,道:“这个名字取得不错,但还有些小小的瑕疵!” 王平安一乐,这个名字用了千年之久,从来没人说过不好,你竟能看出瑕疵来……啊,明白了,你是想替你父亲扬名!他笑道:“这个方子虽是晚辈开出,但却是经由邱老先生辨证,证实此方有效,其功大于我,所以以晚辈的意思,不如叫做邱氏藿香正气散,可好?” 邱亭轩啪地把折扇合上,心想这王贤弟当真会说话,丝毫不在意我们占他的便宜。笑道:“好啊,就叫这个名字好了!” 这个有点过份了,不能因为别人好说话,就拼命占人家的便宜啊!邱问普摇头道:“不妥,此方虽要记入老夫书中,却实与老夫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不可加入邱氏二字,不如就叫做咸同藿香正气散吧!” 王平安当即点头,道:“好,这个名字好,邱老先生高见,这个方子可不正应如此命名。好,以后这个方子就叫做咸同藿香正气散了!”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暗暗摇头,文人好名,果然不假,如果以后我真的再给他几个方子,难不成前面都要加上“咸同”二字? 邱问普喜形于色,拍手道:“好,便这么定了,咱们这便回去,将此事告知你的父母。” 忽然又一想,那王有财倒也罢了,可听说王夫人为人刻薄,我先欠她儿子一个治病的人情,现在还没还清,竟又占了个药方的便宜,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肯定会和我罗嗦,说不定在平安的耳边说上几句,就会让他改了主意。我看还是别回去了,免得节外生枝! 邱问普话头一转,又道:“今日来此,本应与王公把酒言欢,可也不急在一时,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见刺史大人,把生徒名额讨来,也好安王公之心。平安,咱们就此做别,你这几日安心读书,静候佳音吧!”说罢邱问普抬腿便走,竟然走的比刚才还快,也不用儿子背了。 王平安见状,实在忍耐不住,挠头道:“邱老先生,那晚辈何时进入书院读书呢?” 邱问普心想:“光顾着药方,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回头道:“三日之后,便是黄道吉日,适合入学,平安你三日后来书院吧!”说完,冲儿子打了个眼色,他自己向徐州城快步走去。 邱亭轩会意,道:“平安,咱们回村吧,我去取车!”拉过王平安的手,亲热万分地往五里村返回。 进了村子,邱亭轩客套几句,上了马车便走,说是要追赶父亲。王有财和杨氏大奇,这是怎么啦,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杨氏在后面叫道:“邱公子,饭都做好了,你不吃点儿呀,吃点儿再走吧!” 马车跑得飞快,转眼便去得远了! 王有财大感不解,问道:“平安,邱山主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便就走了,可是你刚才得罪了他?” 杨氏也有点儿着急,道:“儿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啊,就算你心里有气,也得等明年考中后再朝他撒,现在得罪了他,可是要吃眼前亏的!” 王平安摇头道:“儿子哪有得罪他,相反他还对儿感激不尽呢!”把刚才在树林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王家老两口目瞪口呆。王有财撸着胡子连连摇头,杨氏却大怒,气道:“这老不要脸的,竟然想把我儿的药方占为己有,还要写进他自己的书里。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这么不要脸的!” 王平安忙安慰母亲,道:“这事咱们自家知道就好,母亲可千万不要和旁人提起。一个药方罢了,儿子也没打算藏私,邱山主名气大,看他的书人多,这样一来知道药方的人也必增多,大家都用,自可减少病人的苦痛,这是好事嘛!” “我儿就是老实,被人占了大便宜去!”杨氏犹自生气。 王平安笑了笑,道:“要不这样吧,我也写本书,专载成方,这样一来大家便都知道那方子是我开的了,别人谁也夺不去,不过……” 想想,他还是没说,两书齐出,一是专业,一是杂谈,世人会信哪个?邱问普不自私则罢,如果擅自在书里说那方和他有什么“巨大关系”……唉,一世英名啊,何苦呢,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看他自己的吧! 杨氏这才开心起来,笑道:“那可太好了,我儿子也要著书立传了。对了,写的时候一定要把娘也写进去,还有你爹!” 王平安一个劲儿地点头:“都写,都写!”扶着父母,回后宅了。 车上。邱问普又取出药方观看,对邱亭轩道:“回去之后,为父先把这方子记入书中,就记在第一卷里,然后立即命人雕版,早日做出样书来,到时大宴徐州名流,让他们看看样书,如此一来,这方子的事就定了,王平安想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邱亭轩也在看这方子,道:“父亲大人,咱们是先回家,还是去刺史大人那里,答应王平安的事,可要尽快落实啊,免得出了意外!” 邱问普道:“不急,不急,那名额刺史大人从来用不着,为父前去讨要,他必会给的,早几日晚几日并无区别!”他越看药方,心中越是欢喜。 邱亭轩见父亲这样说,心中却有些担忧,那刺史大人脾气古怪,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但也不好反驳,只好低头把玩手中折扇。 徐州城中,刺史府内。 青石铺地,绿柳伴墙,从一座两层小楼当中,慢步走出一名四十许岁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身材矮胖,长得很是敦实,唇上留着两撇细胡,神情雍容,步履缓慢,派头十足的走到廊下,背手向四周看了看。 廊下站着两溜青衣仆人,见中年人出来,一起微微躬身,神色甚是恭敬! 这中年人嗯了声,轻轻摸了摸细胡,问道:“刚才里面说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仆人们尽数点头,表示听到了。如果在别家,仆人们听到主人的谈话,都应表示没听到,可这府里却是奇怪,大家竟然一致表示听到了! 中年人道:“既然都听到了,还不快快去准备!”说罢,背手昂头,站于滴水檐下。 仆人们行动迅速,眨眼功夫便准备好了所需一切。一张厚厚的毡垫,外加一条粗长的戒尺。 中年人一撩袍角,跪到毡垫之上,仆人将戒尺轻轻放到了他的头上。中年人头顶戒尺,头不摇,身不动,四平八稳,忽地大声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念到这里,忽然雍容之态尽失,胖胖的脸皱成一团,苦笑着道:“想本官十年寒窗,一朝登科,长安城内游街,曲江池畔宴饮,何等的风光!不想今日功成名就,却还要头顶戒尺,口诵论语!苦乎?苦也!”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州刺史,牛正宏,牛大人! 第六十三章 刺史大人家的家规 第六十三章 刺史大人家的家规 徐州的刺史大人牛正宏,生平有一个最怕的人,还有一件最怕的事。最怕的人是他的父亲牛不拉,最怕的事情是自己升官太慢!他既是一个孝子,又是一个官迷! 在古代,一个人如果不孝顺父母,那这个人就极难在官场上立住脚,政敌人只要攻击他,就会用不孝这个做为理由,一攻击一个准,任谁都得趴下。所以一般来讲,做官的人都是孝子,或者说表面上是孝子! 牛正宏是个官迷,平生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进入中书省,当个实职宰相,为此他不懈努力,从不松弛。 凡事皆有两面,虽然官迷不好,但正因为他想升官,所以就得拼命干活,现在是贞观年间,想要靠溜须拍马升官,可不是件容易事,还得靠政绩才行。 牛正宏算得上是一个好官,徐州在他的治理之下,没有杂税之苦,又无徭役之难,百姓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官场上好说,可犯愁的是家里的事。牛正宏出身赤贫,他排行第六,上面五个哥哥姐姐全都是因为太穷,而过早夭折的,他的父亲牛不拉为了不让儿子再过这种苦日子,辛苦干活,甚至讨饭供他读书,为人父者当真不易。 牛不拉的父亲给他起名不拉,就是希望儿子别再过象牛一样整日拉犁的苦日子。可牛不拉的命运,并没有因为名字而有所改变,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过上好日子。牛正宏不负父望,真叫争气,少年应试,一举登科,一直做到了刺史的高官。 所以牛正宏最是孝顺,日子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接父亲来享福。可日子好过之后,牛不拉由于不再辛苦劳作,体重日渐增加,而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时常斥责儿子。牛正宏小时候一犯错,牛不拉就罚他跪下背《论语》,现在虽然牛正宏做了刺史,可牛不拉看他不顺眼时,照样还是如此惩罚。 今天牛正宏不小心触了牛不拉之怒,被暴骂一顿之后,又出来跪规矩,这种情况仆人们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一听里面挨骂,外面就把垫子和戒尺准备好了。 牛正宏抱怨几句,又接着背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一名绿袍官员,见牛正宏头顶戒尺,正在背论语,心想:“大人家的规矩还真大,三天两头的就得跪一回。不过这也说明牛老太爷教子有方,硬是**出一位刺史。唉,当初我爹咋就没这么管过我呢,如果对我勤加督促,说不定我也能当上刺史!” 这绿袍官员来到牛正宏的跟前,也跑了下来,却发现由于自己身材高大,而牛正宏身子矮小,两人一起跪,他竟比刺史大人高上半头!这还了得,岂能让上司对自己仰视,他忙哈下腰,硬是弯得比牛正宏矮了半截,这才开始说事。 绿袍官员道:“大人,近来由于宋州和汴州方向发了水灾,百姓纷纷逃难到了我徐州。人一多,难免会导致粮价上涨,这样一来,我徐州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这是有关政绩的事情,万一涨得太多,被有人心记上一笔,报到长安,大人的脸面上就会大大的不好看了,所以这事得尽早处理,防患未然啊!” 牛正宏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一点头,脑袋上的戒尺掉了下来,啪地一声,他赶紧拾起来,又放回头顶。 忽听楼里传出声音:“小兔崽子,有事就滚吧,等办完事再回来背书!”声音苍老,正是刺史大人的父亲,牛不拉! 牛正宏忙道:“全听阿爷的吩咐!”拿下戒尺,站起了身。他叫牛不拉为阿爷,这是北朝时留下来的方言,称父亲为阿爷,并非是爷爷的意思。 绿袍官员随他一同站起,心想:“老子骂儿子为小兔崽子,那他自己岂不是成了老兔子?我记得上次骂的明明是狗娘养的!” 牛正宏下了台阶,快步向前堂走去,问道:“除了这事,还有什么?” 绿袍官员忙道:“昨日咸同书院的山主邱问普,送来名帖,说今日要来拜见大人,他已经到了,在偏厅等着呢!” 牛正宏哦了一声:“这事儿本官知道。你说真是怪了,邱老儿向来自命清高,从不来见本官,今天怎地登门,莫不是有求于我?”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这绿袍官员和邱问普没什么过节,但他和本州的学政却相当地不对付,听刺史大人这般说,立即接口道:“邱老儿和他的弟子把持本州贡举名单,每科必是直送长安,从不找大人商量,这是大大的不尊重,下官都替大人不平,实在是欺人太甚!” 牛正宏嗯的了声,想想确是这个理儿,他道:“那你说邱老儿今天到来,会有什么事呢?” 绿袍官员道:“以下官推测,必是名单出了问题,他没将哪家豪门子弟排上去,结果引起不满,而他又解决不了,所以这是来求大人多给几个名额来了!” 牛正宏气道:“岂有此理,贡举名额乃是朝廷定下来的,哪可能说增就增,当他自己是谁?本官对这种只求虚名,不办实事的人最是讨厌,除了添麻烦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 绿袍官员陪笑道:“谁说不是呢!” 牛正宏停下脚步,道:“不去偏厅了,让他到书房见我。还有,你就守在门外,听本官摔杯为号……嗯,听本官咳嗽为号,你到时进来,说前面有重要事情,这样本官好打发他走!” 绿袍官员忙道:“是,下官定为大人办得妥妥贴贴的!”面上含笑,快步走了。 牛正宏转身去了书房,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书,假装读书,等不多时,邱问普来了! 邱问普把《咸同夜话》的第一卷拿去制版,事情一处理好,便来拜访牛正宏,为王平安求那个生徒名额。 他一进屋,便见牛正宏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口中连连称没能出去迎接,恕罪恕罪。邱问普自然客气一番,两人分宾主落座。 香茶喝上两口,客气话说上三句,邱问普便将话头引入正题,道:“大人,老夫近日来见有不少逃难的百姓到了我徐州,深恐灾后有瘟疫流行,正巧得到一个药方,堪称良方,是以今日特来向大人献方!”说着他把藿香正气散的药方递了过去。 牛正宏接过方子,看了几眼,他不通医术,看不出这药方的好坏,甚至连这是治什么病的都搞不清楚。 邱问普道:“这个方子已经治好过几个病人,非常好使。老夫想如果过些日子一旦有瘟疫流行,那用这个方子,必可治好不少逃难来的百姓。这个方子呢,是老夫一位不记名的弟子,名叫王平安献上的,他年少有为,很想为朝廷效力,只可惜明年科考的贡举名册上没有……” 牛正宏心想:“来了,拿个破药方当引子,要谈他那点儿龌龊事了!”他可不想听,大声咳嗽了几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绿袍官员应声而入,道:“大人,前面有急事,还请大人速去处理!” 牛正宏一脸的不快,装模作样地斥道:“能有什么急事,没看到本官正在陪邱老山主说话吗?” 邱问普心想:“今天来的不巧了!”他没法将话再说下去,这时要再赖着不走,难免就要讨人厌了,只好起身告辞,打算另找时间再来,再为王平安求名额,绿袍官员送了他出去。 牛正宏又看了一眼那张药方,哼了声,心说:“是宋州和汴州受灾,又非我徐州。就算难民大批涌入,我要做的也不过是稳定粮价。瘟疫?哪来那么多的瘟疫!即使有瘟疫,城中医生无数,也尽可处理得好!” 他把药方随手夹到书页里,冷笑道:“这方子我要是能用得上,我牛字从此以后倒着写!”顺手将书扔进了书架,甩袖出了书房。 第六十四章 进入书院 第六十四章 进入书院 五里村。杨氏坐在书房之中,为王平安收拾东西,而王平安正在对着一个梳妆盒大小的木盒子发呆! 杨氏道:“儿你明天就要去书院读书了,得准备齐全,那可是咸同书院啊,咱们徐州最好的读书地方,里面全都是大名士,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她看了一眼王平安,又笑道:“平安,你真给咱们老王家涨脸,娘和别人说起这事,别人都羡慕的不得了!” 王平安回过神来,道:“娘,你不用收拾啦,我只是去那里读书,白天去,晚上回来,并不住宿,无需带行李,有啥好收拾的!” “得把你明天要穿的用的都收拾好,免得出了差错惹别人笑话。嗯,马车也得准备好,还有让丹若和莲雾陪你一块去!”杨氏说道。 王平安笑了笑,母亲喜欢做这些,那随她的心愿便是。他把目光又转回到木盒子上,伸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陶罐。 这是一套陶制的小罐子,也就是现代常见的火罐儿。这套火罐儿是外地逃难来的百姓送他的,因他治好了百姓的病,而百姓人在难中,没有钱财相谢,有户人家便把这套极为珍贵的火罐儿送给了他。 这套火罐儿本来是人家当做传家宝的,王平安本不想收,但非送他不可,他也只能留下,不过还是送了那户人家一笔钱,算做是买的。 在现代,拔火罐是很普通的中医疗法,操作简单,方便易行。拔火罐出现在晋朝,那时用的是牛羊等的角,所以也称角法,在晋代医学家葛洪著的《肘后备急方》里,就有角法的记载。 到了隋唐时期,人们开始使用竹筒火罐来治病,由于竹筒便宜,这种治疗方法便开始普及起来,俗称吸筒。不过,倒是很少有人用陶罐,一来是因为陶罐的制做要求高,价格贵,二来是当时的交通不发达,很容易将陶罐碰碎,不方便携带,所以只有少数贵族家庭才会使用。 王平安面前的这盒陶罐,便是一套非常精美,堪称工艺品的火罐儿!他将火罐儿放入盒中,心想:“很好,以后又多了种治疗方法!” 杨氏把他的衣服一件件的找出,挨个的比量,挑出最好的一套,放在他的床头,这才离去,临走前还特地吩咐,让他早些起床,王平安自然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王家大院里便忙了起来,一家人从上到下,满院的吆喝,都在为王平安第一天入学做准备,也不知他们忙活个啥,反正人人都有事做! 王平安吃过早餐,在杨氏的强烈要求之下,只好带上两个小丫头,一起上了马车,进城赶往咸同书院。 王有财和杨氏一齐送他出门,望着远去的马车,杨氏道:“儿子出息了,进了有名的书院去读书,以前想都不敢想,只盼着他没病就好!” 王有财笑道:“可不有出息了吗,不但病好了,自己还成了医生。”老两口感慨一番,这才回院。 王平安乘车到了咸同书院,车门一开,他先下了车,这回守门老仆可不敢拦他了,忙起身迎接,说了不少的客气话。 丁丹若先从车上下来,转身抱起一个大大的圆形木盒,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套精致的洗漱用品,里面手巾、木梳,小镜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个小小的洗脸盆! 她下车之后,便是柯莲雾,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也不轻松,左手拎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书本笔墨,还有一炉上好檀香。右手又是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各种点心、水果,还有茶叶。杨氏怕亏了儿子的嘴,凡是能想到的,都给他带来了。 老仆看着目瞪口呆,心想:“这位公子好象不是来读书的吧,这派头也太大点儿了,竟然还带了丫环来,而且还是两个!” 王平安心中叹气,似乎派头确是有些大了,未免纨绔,不过看书院里有钱的子弟众多,自己应该算不上什么吧! 正要进门,忽听马蹄声响,有人叫道:“呀,这不是王兄吗,好巧,咱们又见面了!”一人骑马而来。 王平安回头一看,竟是那晚跑来向自己问东问西的一人,好象叫赵璧的。他赶紧一拱手,道:“原来是赵兄,几日不见,风采依旧!” 赵璧从马上跳下,走上前来,着实亲热,拉着王平安的手,问道:“王兄这是要进书院找人,不知找的是谁?里面的人小弟全都认识,可以带你去找!”他虽比王平安大着好几岁,可还是满口的王兄叫着,自称小弟。 王平安笑道:“小弟不是来找人的,而是来读书的,打算明年应考,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 赵璧一愣,上下打量了番王平安,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小丫环,呆了半晌之后,忽地一挑大拇指,道:“王兄好气派,咱书院里学生虽多,但如论气势,当以王兄为第一,你当之无愧!” 王平安苦笑一声,道:“这是母亲大人安排的,小弟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一起进了书院,王平安去找邱问普,而赵璧则直接去了书堂。 没等王平安跨过后园,邱亭轩却迎了上来。见到王平安,邱亭轩有些尴尬,那日父亲大人将话说得太满,结果没从刺史手里要来生徒名额,还得再去第二回,这事不知怎么和王平安解释才好。 王平安当然不会主动问起,只是问医科的书堂在哪里,邱亭轩见他不问,这才稍稍放心。他道:“咱们书院考各科的都有,但有些科学生太少,所以都并到了进士科中,大家在一个书堂里读书,愚兄这便带你去!”领着王平安到了进士科的书堂。 咸同书院的进士科书堂,是第二大的,第一大的是明经科书堂。 邱亭轩带着他进了书堂,里面的学生本来都在嘟嘟囔囔的背书,忽见他们到来,一起转过头来,顿时认出了王平安,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在园子里胡说八道的家伙吗,他骗得我们好苦,怎么今日又来?他又想要干什么! 赵璧也在这个书堂里,他道:“哎呀,王兄,你也是考进士的啊!”他身旁又站起一人,竟是卢秀之,这两个纨绔子弟坐在一张桌子,不但是同窗,更是同桌! 王平安含笑点头,和他们打招呼。 邱亭轩引他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旁,道:“这是愚兄的位置,我从今日起便不来上课了,自行温习,所以这桌子你便坐了吧!” “多谢邱兄!”王平安谢道,他向四下打量,见书堂虽大,但里面也坐了将近一百来人,学生们所使用的书案均极巨大,坐三四个人都没问题,但并非是独自使用,而是每桌两人,唯独他这张桌子,是一个人使用的,看来是邱亭轩的特权。 其实他理解错了,书院里的学生哪可能用不起桌子,两人一桌是为了增进友谊。象赵璧和卢秀之便是同一类人,都属纨绔,他俩坐在一起读书,关系就亲密,日后离开学院也会互相照顾,独自用一张桌子反而不好,没有知心朋友。邱亭轩谁也瞧不起,又是师兄,所以便没有人敢和他一桌,当然他也不需要。 邱亭轩安排好后,便要走人,临走前说了句:“王贤弟,以后再来书院,莫要穿成这个模样!”说罢,出了书堂。 王平安冲赵璧和卢秀之干笑几声,正要坐下,却听两个小丫头道:“少爷稍等,我们收拾一下你再坐!” 两个小姑娘一通忙活后,王平安这才坐下,丁丹若又道:“少爷,奴婢去给你打热水沏茶!”在满屋学生的目送之下,小姑娘踏着小碎步出去了。 王平安挺不自在,他可不习惯被人盯着看,低头假装整理书本,不敢抬头。 片刻,屋外脚步声响,进来一位老者,这老者便是教书先生,这堂课由他来上! 一只脚刚踏进屋子,老者便是一愣,见窗下那张本属于山主之子的桌案上,摆着一个小小香炉,香烟缭绕,燃得乃是上好檀香。 再往桌后看,只见一名少年端坐桌后,头戴象牙冠,冠质白腻,上面镶着颗硕大的红宝石,再往身上瞧,这少年身穿深蓝锦袍,衣领上绣着朵朵金色牡丹,阳光一照,金光灿烂,明显是用金丝绣成,华丽无比! 再往这少年的身后看,竟然还侍立着一名胡人少女,这少女金发碧眼,轻纱披肩,耳上戴着金步摇,项中挂着明月珠,大红的锦衣上绣着只百灵鸟,百灵鸟的眼睛粲然生辉,竟是颗绿色的宝石!胡人少女腕上戴着翡翠镯子,手里捧着一条淡绿色的……汗巾! 这身豪华打扮的少女,竟然只是个丫环! 老先生有些不知所措,这学生应是刚来的,看样子不是个小王爷,就是个小公爷,再不济也得是个小侯爷!我们书院虽然名气大,但也不至于有公侯子弟前来就读吧,这种身份的人要么在京中读国书监,要么在地方读四门馆,哪可能到我们咸同书院来! 老先生正纳闷儿着,忽然身后有人说话:“喂,借过!”他回头一看,眼睛又是一亮,见又是一个全身绫罗的小丫头,只不过屋里那位穿的是大红,她穿的是鹅黄。 这少女提着个水壶,冲他一笑,脆生生地道:“先生早!” 老先生啊啊了两声,忙道:“早,早,你也早!”见这少女脚步轻盈地到了那少年的桌前,倒水沏茶! 老先生咝地抽了口凉气,难不成这真是哪家公侯的子弟,来我书院借读的?哎呀,我不能等他来向我见礼,我得先去给他见礼才是! 第六十五章 好大的礼数 第六十五章 好大的礼数 唐初社会等级森严,当然不光是唐初,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是等级森严的社会,在这种社会制度下,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并不是固定的,没有说学生就一定要向老师行礼的规矩! 如果学生的身份地位高,乃是王公贵胄之子,那么除非这个老师和他地位相当,否则学生不用给老师行礼,退一步说就算是行礼,也只是在拜师那天行一次,而后逢年过节时,礼节性的给老师请一下安,而老师却每当上课之前,要给学生问安,如果学生有点礼貌,他们可以互相问一下安! 在现代,上课之前,学生们会先问老师好,老师回答同学们好。而在唐初,当老师遇到大有来头的学生时,要先过去问同学好,而学生则回答老师好!顺序不一样,代表的礼数也是大不相同! 这位老先生一见这公子的派头,当然吃惊,别的学生就算再富,也顶多带个书僮,却从来也没有带侍女过来上课的,还是两个打扮如此华丽的侍女。再者,这个老先生虽然是授课先生,但却并非“恩师”,换句话说,整个咸同书院里的学生,都只有一个恩师,那就是邱问普。如此一来,连“互相问好”的程序都省了,这老先生得主动过去给这公子行礼才行! 老先生整整衣裳,快步走到这公子的桌前,拱起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冲这公子行下礼去,口中道:“鄙人程周同,参见公子,问公子安!” 满书堂的学生们齐声啊了声,心想:“果然是大人物啊,看来这小家伙当真是从长安来的,来咱们书院借读,定然如此!咱们徐州既无国子监,又无四门馆,那他不来咱们咸同书院借读,别的书院也没这资格啊!” 一想到能和大人物成为同窗,在场的学生们无不眼中放光,心中各自盘算,待会下课了,要怎么去和这位公子套近乎,拉交情! 就见这位公子咝地一声,抬手按了按额头,脸上露出迷茫不解的神色,似乎有什么大不明白的事情,他先是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学生,见个个学生脸现谄媚,脸上迷茫之色更甚,只好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丫环! 这公子是谁,当然就是王平安了,昨天杨氏在家忙乎了快一整天,为他找衣服,又找出各种享受的用具,就是怕乡下孩子进城读书,被别人瞧不起。王平安虽然感觉没这个必要,但母亲非要如此,他当然不会反对! 可没想到,今天刚进书院,还没上课呢,老师一进书堂,先过来给他行了一礼!难不成咸同书院就是这个规矩?学生不用拍老师的马屁,却反过来老师要拍学生的?这规矩还真怪! 王平安一时茫然,他哪会知道程周同把他当成了王公贵胄之子,他爹就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啊!柯莲雾见他不语,忙道:“我家少爷也问老先生安!” 程周同直起身子,微笑道:“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王平安站起身来,还了程周同一礼,道:“我……学生王平安,家住五里村,打算明年要进京应试,只因以前一直在家自读,有许多科考的规矩不懂,邱山主怜我,便允许我进书院借读旁听,以后学生还要多多烦劳程先生照顾了!” 程周同点了点头,心想:“果然是豪门之子啊,态度雍容,举止得体。他家的府第竟然叫五里村,难不成是围村为宅?哎呀,了不得啊!不过……不过好象城外面也有个五里村,乡下小地方,竟能同豪门府第同名……咦,这事儿好象不太对头啊!” 程周同问道:“敢问王公子,你是以后要在书院住宿,还是每日往返,是否要让鄙人为你安排房间?” 王平安道:“学生并不在书院留宿,家离得不远,出城五里即到!” 他这话一说完,满书堂尽是抽气之声,其中以程老先生抽气的声音最大!出城五里即到,那不就是五里村嘛! 学生们失望归失望,但他们并没有去巴结王平安,因为还没来得及去巴结。可程周同就不一样了,上来就给人家行了一礼,巴巴结结地给人家请安,这脸丢得可太大了! 弄了半天,竟然是个乡下土财主的儿子,穿着过年的新衣服,带着两个不知所谓的丫头片子,跑到城里臭显摆来了!竟然还把我给骗住了……不,是我一时疏忽,以至他诡计得逞! 程周同差点儿没气晕过去,想痛斥王平安几句,可又无从斥起,人家至始至终也没怎么样啊,并无过失之处,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一甩袖子,老先生气乎乎地走到自己桌前,猛地坐下,啪地一拍桌子,喝道:“尔等不好好读书,整天尽想些风花雪月,如此这般,岂有登科之理?”他一指丁丹若和柯莲雾,道:“学子读书之所,妇人岂可立于其中,出去,出去!” 两个小姑娘心中大感委屈,互视一眼,心中都想:“这老头儿,咱们也没招没惹他啊,是他自己跑过来给少爷行礼的,咱们又没逼他,现在反倒拿我们来撒气!”见王平安冲外面窗户努了怒嘴,她俩只好出了书堂大门,不在这里受气了! 程周同越想越气,道:“九经之中,《礼记》为先,尔等速将《礼记》背诵一遍,等会儿老夫要提问,如答不出者,戒尺伺候!” 学生们赶紧翻书,无不低头吐舌头做鬼脸儿。赵璧和卢秀之则偷偷冲王平安一挑大拇指,兄弟,真有你的啊,第一天入学,啥也没干,就能把先生气个半死,书院开山以来,你实为第一人! 纨绔们读书,总有调皮捣乱的,戏弄老师,可不管他们怎么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也没能让哪个老师如此丢面子的。王平安啥也没干,就往桌后一做,程周同这老学究,就主动把面子给丢了个干净,可不真成了一大笑谈! 王平安心中叹气,是你自己要过来给我行礼的,而且我也还了礼,就算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势利,以衣取人,无论如何怪不到我的! 以前的王少爷留给他一肚皮的书本,换别的书有可能不行,可《礼记》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要背这本书他可不怕!他心中默念,感觉没有什么太难的地方,正好茶沏好了,他端起茶杯试了一口,感觉不错,于是开始喝起茶来! 程周同看向王平安,心中大恼,还有心情喝茶,看来这书难不倒你呀!哼,瞧你獐头鼠目,行为猥琐,脱不了乡下人的土腥味儿,我非要好好难为难为你不可! 刚才他以为王平安是贵胄之子时,还赞人家态度雍容,举止得体,想在明白王平安是乡下人时,竟变成了獐头鼠目,行为猥琐! 咳了一声,程周同道:“王生,老夫有话问你,抬起头来!” 王平安心想:“我就知道你要问的人是我。还好你叫我为王生,而不是王郎,要是你一句王郎叫出来,我非鸡皮疙瘩掉一桌子不可!”他放下茶杯,道:“学生听程先生吩咐!” 程周同心想:“我只说考你《礼记》,并没有说要你背出一段,这里是进士科的学堂,可不是明经科的,考你背书,那算我瞧不起你!” 他道:“应科者,乃是欲为臣也,辅明君,而治国平天下也!古时春秋,大贤无数,名相辈出,皆为我辈之楷模也!王生,老夫以六字问你,齐君、晏子、禽兽,你说出其中典故,如答得出同窗需为你击掌而贺,如答不出老夫便用戒尺为你而贺!” 学生们一听,不少纨绔心想:“这题目也太简单了吧,不过就是晏子使楚的典故,这可是晏子的著名事迹,人人都知道的!” 可真正读书读得好的学生们却眼皮一跳,看向王平安,心中都想:“这个坑可不浅啊!” 程周同心中冷笑:“如你答是晏子使楚,这顿戒尺你就要吃个饱了,我说的是齐君,可不是楚君!” 第六十六章 考不住咱 第六十六章 考不住咱 王平安初听这题目,首先也是想到晏子使楚这个典故,必竟这个典故太有名了,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但转念一想,程老夫子想要修理我,他要是出了个简单到顶的题目,那他怎么修理我呢? 肯定是圈套! 晏子使楚,虽然是齐君派他去的,但典故里并没有齐君,而是讲的楚君,提到那个小门时,曾说了狗门,确与禽兽有点儿关系,六字当中有五字是相合的,所差者只是“齐”和“楚”这两个字,晏子还有什么事迹能和这六个字相吻合呢? 忽然,王平安灵机一动,他想起晏子的另一个典故!清了清嗓子,大声答道:“这个典故和槐树有关,乃君上制谬法,名臣劝之,君上听从,百姓受益,皆大欢喜的故事。” 哦!书堂里响起一片赞叹之声,专心做学问的学生纷纷点头,不错,可不就是这个典故么。纨绔们一见他们点头,忙也跟着点头,表示我们也清楚这个典故,大家一样有学问! 据说齐景公喜爱槐树,特令人守护,还制定出法律,犯槐者刑,伤槐者死。有一次有人喝醉了,伤害到了槐树,官府就要惩罚他。这个人的女儿找到了晏子,说好的君主要做到不因为草木伤害百姓,可现在君主却要因为槐树而伤害我的父亲,这种行为要是传到别的国家去,会让人说我们的君主昏庸,爱惜树却轻贱人。晏子便去劝齐景公,齐景公听劝,取消了这个不合理的法令。 这个典故出自《晏子春秋》,这本书并非是科考的必读之书,顶多算是补充教材,对于里面的故事,应该知道吗?应该知道!但必须知道吗?那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应该知道和必须知道,这可是不同的概念。 专心备考的学生读了,可以增长知识面,但不读也没关系,考试不会考到,而对于纨绔们来讲,知道了没啥大好处,不知道也没啥大坏处,所以嘛,也就用不着知道了! 王平安为什么知道这个典故,因为这个典故里出现的槐树,其槐叶,槐花和槐角都是中药!槐叶可以治牙疼,槐花可以止血,槐角可以明目。当初学到槐角这味药时,曾见到过这个小典故,他当然也就知道了! 程周同呀的一声,竟然真的知道,看来这戒尺没法打到他的手上了!这个问题他出的相当的偏了,对于考进士科的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是熟读九经,钻研诗文,而不是去翻些杂谈笔记,而且他又设了圈套,本以为王平安答不出的,没想到压根儿没把人家难倒! 赵璧叫道:“好,答得好!”啪啪鼓起掌来,卢秀之也大声喝彩,把巴掌拍得劈哩叭啦响。别的学生见状,赶忙凑趣,也开始鼓起掌来,一时之间,书堂内掌声大作! 王平安站起身来,向四下里拱手作揖,心中却想:“还好还好,这个典故和中药有关系,没把我难倒,要换一个别的,我可就够呛了!” 程周同心中不快,一拍桌子,道:“禁声,如再喧哗,每人罚抄《礼记》一百遍!” 学生们这才止住掌声,可不少纨绔却冲着王平安挤眉弄眼,表示钦佩。看来王平安不但纨绔的层次高人一等,连学问也不差,堪称才绔双绝,很值得效仿! 屋里的掌声停下来了,可屋外的却还在响着,啪啪啪,拍得还挺有节奏感的! 程周同顺着声音向外看去,只见窗户那边,探着两个头,正是王平安的两个小丫环,她俩被赶出去后,没有走远,反而转个方向,跑到窗户根儿底下偷听兼偷看,一见自家少爷出了风头,她俩比谁都高兴,鼓掌更是鼓的起劲儿! 嘿,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真真岂有此理,谁让她们在此逗留的!程周同正要发脾气,两个小丫头见事不妙,一伸舌头,忙把脑袋缩到了窗下。美少女不和怪爷爷一般见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程周同阴着脸,道:“身为进士科考生,不钻研九经,却尽看些杂书,浪费时间!”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回程先生的话,学生考的不是进士科,而是医科!” “啊,你考的是医科?”程周同脸色更加阴沉,你怎么不早说,非要等我考不住你时才说,当真狡猾!他不说自己刁难别人不对,反而说别人没被刁难住,是不对的! 正要借题发挥一番,忽然书堂外面跑来一个小僮,冲程周同招手。 程周同一皱眉头,起身出了书堂,那小僮和他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程周同脸色大变,快步回了屋子,大声道:“诸君,课业繁重,需当勤加复习,你们先将九经全部默写一遍,待老夫回来检查!”说罢,转身便走,似乎有什么非常急切的事一般。 程老夫子一走,书堂轰的一声,学生们大声抱怨,开什么玩笑,将九经全部默写一遍,这也太多了吧! 就听有人叫道:“书僮,书僮,公子我课业繁重,你当替我分忧,快快进来,将九经抄录一遍,公子我要检查你的书法,如和我不同,便要戒尺伺候!”这是有书僮伺候的纨绔。 而那些没有书僮的学生们,则唉声叹气,程先生太糊涂了,竟然要我们写九经,那得多少纸啊,纸很贵的! 王平安说了他考的是医科,虽然程周同大是生气,可别的学生对他的印象却开始好了起来。名单的事他们已经知晓,虽没增加,也没改动,所以王平安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没得罪谁,对他有的那些小小不满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王平安考的是医科,这里却是进士科的书堂,他和考进士的学生们没有竞争关系,同样考杂科的人却对他好感大增,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嘛! 赵璧和卢秀之不请自来,跑到王平安的书桌旁坐下,赵璧笑道:“原来王贤弟考的是医科,这倒和我一样!”他既得知王平安出身五里村,并非贵族之子,所以也不再称王兄,而是根据年纪来,叫他做王贤弟了。 王平安一乐,笑道:“原来赵兄也考的是医科,我还以为书院里只有我一个考医科呢!” 赵璧呵呵一笑,道:“是两个,就是咱们俩!不过呢,其实我对医术一窍不通,而且我最烦那股药味儿,成天闻着,熏都熏死了,哪还有心情学呀!” 王平安大奇,问道:“既然赵兄不喜学医,那为什么要考医科?” 赵璧嘿了声,先向四下里张望一下,这才小声说道:“我是良家子,家里经营田庄,但也做些生意,是卖药材的,在京里有熟人,到时能照顾一二,要是换了别的科,就没法照顾了!” 王平安哦了一声,原来是在长安有靠山啊,正想张嘴询问,却听赵璧又道:“王贤弟,卢兄也是考的杂科,你猜猜他是考哪科的?” 卢秀之一脸的笑容,伸出五根手指,冲王平安晃了晃。 王平安道:“是明算科?” 卢秀之摇了摇头,道:“这个太难考了,要十通六才算及格,我哪有那本事!” 王平安看着他的五个晃来晃去的手指,心想难道他在说四书五经?便道:“是明经科?可这里是进士科的书堂啊!” 卢秀之嗨了声,道:“我更没那本事了,你再猜!” 王平安摇头道:“猜不出,卢兄到底考的是哪科?” 卢秀之嘿嘿一笑,道:“是卜科!” 赵璧笑道:“王贤弟,卢兄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所以特地给你算命来啦!” 第六十七章 纨绔,就要有纨绔的样子 第六十七章 纨绔,就要有纨绔的样子 王平安啊地一声,摇头道:“赵兄莫要开玩笑,科考如此大事,岂能考算命,难不成国家大事能通过算命来解决,那朝堂之上岂不是一群人在掐手指头!” 赵璧和卢秀之一起大笑起来,赵璧笑道:“如果朝堂之上的大人们,每个人都掐手指头,那也真挺好玩儿的!” 卢秀之笑了几声,这才道:“看来王贤弟当真只通医术一科,对于别的科目并不关心。其实考卜科的人要比考医科的人多多了,得靠运气!而这个运气嘛,就是看你肯花多少钱了,那不是考我,而是考我爹哪!” 王平安这才明白,点头道:“卢兄这么一说,兄弟就明白了。要照你这么说,卜科更好考啊,反正出个题目,大家编编,谁编得靠谱儿,谁就能够考中,怪不得考的人多!” 赵璧却道:“那也不一定。要想编的靠谱儿,最好是事先猜中题目,而想猜中题目,那就得花钱,大家比谁家的钱多,所以进考场的是卢少爷,而答题者却是卢老爷了!” 卢秀之一点儿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反而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王平安心想:“这么说来,卜科是考推测未知,而想把未知成功推测出来,却是要靠金钱,钱真是好东西啊!”他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两位都是超级纨绔,家里背景奇强的那种。 他问道:“卢兄,你家里是做什么的,猜考题这种大事,得在长安有门路才行啊,光有钱没用,钱得能送出去才成啊!” 卢秀之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道:“愚兄是良家子,自以经营田庄为主业,不过我爹也做些小生意,贴补一下家用!” “谦虚,你看把你谦虚的,实在是太虚了!”赵璧打趣了一句,冲王平安道:“朝廷的规矩,凡参加科考者必须是良家子,有这规矩在,大家当然都得种种地,可要想发大财,光靠种田不成啊,还得做些买卖,卢兄家里的买卖可不一般!”顿了顿,等引起王平安的关注,这才道:“是卖铁的!” 啊,这姓卢的家里竟然做的是铁的买卖,这可不得了啊!象盐和铁这种特殊商品,在封建社会向来是国家专卖,如果一个商人能做这两种生意,那背景可就不是一般的强硬了,而是非常的硬强! 王平安道:“失敬,失敬,原来卢兄家里竟然富贵至此,那你又何苦科考呢,依靠祖上荫蔽岂不更好?” 卢秀之叹了口气,道:“靠祖上隐蔽当然是好,可问题是我家的祖上隐蔽不着我啊!我爹富是够富了,可要说到贵,还得看我这代人!” 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卢秀之也有意显摆,便随口说起了自家的事情。他家为朝廷贩卖生铁,所赚着实不少,可充其量也就是给官府打打下手,这种商人不少,地位也不见得有多高,反正不管是做啥生意的,只要在这年代就高不起来,当官的想用你就用,不想用就换人! 卢家替官府做生意,赚的钱当然是官府拿大头,从性质上讲,卢家属于搂钱的耙子,官府才是管钱的匣子!而搂钱的耙子别看风光,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官府不换人则罢,一旦换人必是翻脸,抄家灭门是经常事儿,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养肥了再杀,哪个朝代都有这种事,毫不希奇! 卢家能做的事有两件,一件是巴结好朝中某位大佬,大树底下好乘凉,但这个并不是最保险的。最保险的是必须有自家人进入官场,成为朝廷的自己人,这样才最好!所以卢秀之才会要参加科考,考什么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考中了,卢老爹的钱就能把卢秀之调到他“应该”去的衙门! 王平安听罢,长叹一声,道:“我对这些事还真的不太了解,要不是听你们说,我是半点都不知情。对了,赵兄,你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开的是哪家药铺?” 赵璧笑道:“小本生意,赚点儿零花钱罢了。我家只有仓库,不开药铺,是把药材收上来后,转卖给药铺的,不但在徐州有买卖,在长安也有!”开始一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谦虚,后面的一句就是自夸了! 王平安哦了声,笑道:“这么说来赵兄也算是世家了,医术定是高明的!” 赵璧却摇头道:“从小我爹就逼着我学医,可他越逼我,我就越不爱学。我爹拿我没办法,也不管我了!” 说话功夫,丁丹若和柯莲雾走了过来,她们见程周同走了,别的书僮都往书堂里跑,她俩干脆也进来了!柯莲雾道:“少爷,我看他们都在抄书,用不用奴婢也帮你抄?” 王平安还没说话,卢秀之却道:“抄什么抄,有什么好抄的,咱们又不考进士,抄书有何意义,干脆也别在这耗时间了,干脆喝酒玩耍去吧!” 赵璧也道:“可不是吗,我爹让我抄书我都不抄,程老头儿算什么,让咱们抄书,他自己倒跑了,不必理他。”他站起身,拉王平安道:“王贤弟,咱们一见如故,能够同窗,便是有缘,需当好好庆祝一番。走,去酒楼耍耍去!” 王平安摇头道:“不妥不妥,我这头一天来……” “管他哩,及时行乐乃是我辈应尽之事,赚那么多钱为的啥,不就是为了花嘛!”卢秀之也过来拉王平安,硬是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王平安看了眼旁边的学生,除了几个比较听老师话的,在那儿闷头默写外,其余的学生竟跑了一小半,座位上留的都是些书僮,在替他们抄书! 王平安看了眼两个小丫头,道:“第一天上课,我就把先生给气着了,又不写作业,还要逃课,顺便喝酒,这个不太好吧,你们说呢?”如果两个小丫头这时讲几句大道理,他顺水推舟,便就拒绝了赵璧和卢秀之。 谁知,这两个小丫头眼睛放光,似乎王平安现在做的事很伟大,很特立独行,很需要大力支持一样,竟然齐齐点头,道:“我们定不会告诉老爷和夫人,不让他们担心!” 王平安一听,哈哈大笑,冲赵璧和卢秀之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磨磨唧唧的,就显得不够爷们儿了!得,啥也别说了,再说眼泪哗哗地了。走,咱们喝酒去!” “这就对了,这才是好哥们儿!今天我们兄弟请客,王贤弟千万别给我们省钱,咱们挑最贵的点,吃完以后咱们耍酒疯,把酒楼给他砸了!”赵璧叫道。 丁丹若和柯莲雾兴奋得满眼放光,拍手道:“再放把火……” 王平安瞪了她俩一眼,你说你们两个小丫头,起什么哄啊! 五人大摇大摆地出了书堂,半路上碰到别的学生,问他们干嘛去。卢秀之大声道:“砸酒楼去,顺便放把火!” 他们出了书院,向大街上走去,边走连聊。 当王平安说起自己治好了邱问普的风寒时,赵璧惊讶地道:“我还以为是成神医治好的,原来竟是王贤弟你治好的,你医术不错啊,咱俩以后得多亲多近,你要想开药堂的话,尽管找我便是,所有药材我按进价给你!” 丁丹若嘴快,将王平安怎么给穷人治病的事说了,赵璧和卢秀之听着连连点头,都大赞王平安心善,好人有好报,说不定那些得病的穷人以后谁就能出息了,到时回报起来,可就不能用几个药钱来衡量了。 走走停停,前面有座三层高的酒楼,规模不小。离得老远,酒楼伙计就看见他们了,叫道:“赵公子,卢公子,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们啦!” 第六十八章 程家的小孙孙 第六十八章 程家的小孙孙 这伙计一边叫着,一边连跑连颠地过来,十分热情,犹似见到亲人一般。 卢秀之笑骂道:“什么叫有日子没见了,我们前天不还来过吗!” 这伙计口齿伶俐,满脸笑容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的我一天没看到两位公子,就等于是三年没见到,那三年得是多少日子,可不把小的给想坏了吗!” 王平安笑道:“他倒是挺会说话。” 赵璧道:“那是,可得会说话,不会说话,怎么拿赏钱啊!”冲伙计道:“看着没,这位是咱们徐州王公子,有名的才子,他身后那两位就是佳人。今天才子佳人一起来到,大让你们的蓬荜生辉,我看这顿饭就由你们酒楼请了吧!”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酒楼走。 伙计的神色变得极快,刚才还是遇故知的欢喜,赵璧一句话说完,他的表情立马儿就变成遇债主了,苦着脸道:“赵公子说笑了,小店薄本生意,那请得起客啊!要不这么着,我跟掌柜的商量商量,给你加两个菜,让大师傅用心好好做,你看成不?” 伙计点头哈腰地说着话,侧着脸去看王平安,这是新认识的主顾,看样子相当地有钱,没准以后就是常客,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打听下王平安的姓名! 突然,这伙计一愣,随即叫道:“呀,这位莫不是平安小神医?您是平安小神医吧,五里村的王少爷?” 王平安嘿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我正是王平安!怎么,我们以前见过?”他倒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伙计了。 伙计啊地惊叫起来,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又惊又喜,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惊喜!他踏上前一步,激动得想伸手拉王平安的袖子,可又觉得不妥,叫道:“平安小神医,小的当然见过你呀,只是那时人多,你不记得小的了!我们掌柜家的小小姐,前几天眼睛肿了,就是送您那儿,您给瞧的啊,您忘了?” 王平安哦了一声,他每天要看几十个病人,最多的时候竟然达到一百,整日累得不行,要他把每个病人都记住,那可是难为他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记着,似乎有这么回事儿!他道:“那位小小姐的眼睛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当天就见好,现在更是全都好了!”伙计又道:“我们掌柜的要谢您,可您说什么也不要他的钱,您不记得他,他可记得您呢,我们都记得您呢!”说罢,这伙计转身飞快地跑回了酒楼。 赵璧笑道:“哟,王贤弟,没想到你这么有名哪!”忽地有种想法,以后要多跟王平安在一起,交这种朋友可实在是太有面子了,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啊! 他们说说走走,便来到了酒楼门口,还没等进门,就见里面迎出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穿着圆领袍子,长得和和气气的,很富态,身后跟着那名伙计,估计他便是酒楼的掌柜! 胖掌柜几步来到王平安的跟前,胖胖的腰身一弯,给王平安行了个礼,笑道:“平安小神医,真的是您啊,没想到您能来我这小店!你待我们家的情谊,我们一直记得,时时想要回报,可却寻不到机会。请请请,里面请,今天这顿我请了,您一定要赏脸!” 王平安嗨了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哪能让掌柜的客气呢!”他想起这胖掌柜确实带着女儿去过五里村,只是刚才没想起来罢了。 胖掌柜道:“对您来说是小事,可对我们来讲,孩子有病,那就是天大的事了,那是心头肉啊!”热情相迎,将众人请上了三楼,最好的雅间当中。 赵璧笑道:“王贤弟,你面子不小。我和卢兄经常来,可也没见过掌柜的这么热情过,刚才我说让他们请客,你看那伙计的脸抽抽成了啥样,小里小气地就想给加两个菜。可一见着你,不得了了,掌柜的亲自出来,还非要请你的客不可!” 卢秀之也笑着说道:“你的面子,比我们两个的加一块都大!”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谦虚了不是,你这一谦,就虚了!来来,咱们点菜,我头一回来,点菜这个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胖掌柜一直陪在跟前,不停地说着客气话,听王平安要点菜,忙道:“别别,今儿三位公子不要点菜,你们既然来了我这小店,又是我请客,客随主便,今天就让我做主,给你们端上啥来,你们就吃啥!” 赵璧嘿然道:“这可是大好事儿啊,这么说你是要挑最拿手的上了!成,我们今天就成全你这份孝心!” 胖掌柜拍手笑道:“那我得多谢谢各位了!”转身下楼,人还在楼梯上,嘴里就开始吆喝起来,酒楼里里外外尽是答应声,一定要给平安小神医整治出最好的席面儿来! 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吃饭,不进雅间,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个。王平安道:“赵兄,你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以后我要是找你买药材,你可不能说断货,留着好东西不卖给我!” “这话说得见外了,咱们自己兄弟,我的就是你的呀,还啥买不买的,缺啥上咱家取去,随便你拿!”赵璧非常败家地道。 王平安又冲卢秀之道:“卢兄,你家做铁买卖的,有没有好的铁匠,我想打几样东西!”叫进柯莲雾,取纸笔来,他画了几张图纸。 卢秀之见了,道:“没想到王贤弟是江湖中人啊,你要打的这些是暗器?” 赵璧却忽然道:“这是用于外科手术的器械吧,我在书上看到过,那本书好象叫《诸病源候总论》,当初我爹逼着我看的,写的啥我也没看,不过上面有不少图画却是不错,都是不穿衣服的呀!” 王平安眼皮一跳,不会吧你,把医书当成黄书看,你真会给自己找乐子啊!他画的几张图纸,正是外科手术用的器械! 说到外科手术,早在隋朝时,中医就已经可以做出不少难度高深的手术了,比如说肠吻合术,不但可以做,而且有详细的记载,隋朝的医学家们甚至连免疫学都提出来了,那时的中医就是世界第一! 王平安道:“赵兄好眼力!不错,这正是做外科手术用的器械,你家中可有?” 赵璧摇头道:“没有。书上的玩意儿那都是难到不能再难的了,而且这种奇能异技,得由师傅亲自传授才行啊,可会这些本事的人,哪可能教给外人,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啊,只能传给自家子弟,我们老赵家可没这种能人!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你割人家头发都不行,何况拿刀开人家的肚皮,我看你也别试验了,太不合礼法了!” 卢秀之也道:“可不是嘛,没师傅教,就算在书上看到,也不敢真的下手啊。你想拿病人练手,也得病人愿意才行啊。你不动手没关系,一动手,没准儿就得吃官司!” 王平安嘿了一声,道:“可以在牛羊身上练手嘛,或者是在猿猴的身上……” 赵璧笑道:“怎么着,王贤弟打算当兽医?那可好啊,这行当在突厥吃香得紧,你要是手段高,去了草原,那些部落首领们都得当你是祖宗一样供起来!” 王平安大感头疼,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跟这两个纨绔真是说不到一块去!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哭叫声,他们的雅间临窗,卢秀之推开窗户,向下望去,忽地叫道:“咦,那不是程老头儿吗,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他怀里抱着的是他孙子吧,曾经带到过书院来的!” 第六十九章 这是什么样的病 第六十九章 这是什么样的病 赵璧一听有热闹好瞧,忙也站起身来,趴着窗户往下看,笑道:“咦,可不真是程老头儿吗,你看他哭得一脸鼻涕,当真有趣,好看,好看!” 卢秀之道:“要不然咱们下去瞧瞧,顺便问问程老头儿咋的了,关心关心他老人家?” 赵璧摇头道:“你可别开玩笑了,你忘了咱们是逃课出来的,跑这儿来喝酒,等会见了程老头儿,你怎么说,这不是情等着挨罚嘛!” 卢秀之点头道:“这话在理,那咱们就在这里遥祝他老人家吧,还有他的小孙孙!” 王平安离窗子最远,这时也站起身,走到窗户旁,向下望去。就见大街的那头,有好大一群人围着,程周同站在人群的最里面,怀中抱着个小小孩童,正在呜呜痛哭,旁边站着好几个人,正在劝解,离得太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王平安道:“那孩子怎么了,是摔倒了,撞到了头,还是在街上玩耍时被马车撞到了?” 赵璧道:“不清楚,程老头儿了不住这里啊,他那个小孙子,捧在手心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哪可能跑到这里玩耍!” 卢秀之却道:“管他呢,跟咱们又没啥关系。正好,他不是难为王贤弟吗,现如今他倒了霉,咱们正好看热闹,连吃边看,大是解气!” 王平安摇头道:“小小误会罢了,哪能看着人家哭泣……这样不好!”他本想说幸灾乐祸太不应该,但没好意思说出口。叫来柯莲雾,命她下楼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柯莲雾下了楼,她是胡人,又长得漂亮,真是既希奇又养眼,出去办事自然方便。过了大街,挤进人群,打听一番,过不多时便既回转,又上楼进了雅间。 柯莲雾道:“少爷,那个大哭的人真的是程先生啊!我问了里面的人,说是他的小孙子得了急症,头肿得好大,可吓人了,请了医生说治不好,要他准备后事呢,正要抱着回家,走半路走不动了,白发人要送黑发人!” 王平安一愣,问道:“急症,头肿起来了?我得下去看看!” 赵璧一把拉住他,道:“你可真是个烂好人,你忘了程老头儿是怎么难为你的了,这种人帮他做甚!” 王平安气道:“赵兄,你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个误会罢了,又不是生死仇敌,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如果你当真有这种想法,以后我们不要做朋友了!”一甩袖子,大步出了雅间,下楼去了。 赵璧忙道:“别别,王贤弟你别生气,我随便说说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忙也跟着下楼。 卢秀之哈哈一笑,冲柯莲雾和门外的丁丹若道:“还愣着干啥,走,咱们也瞧瞧去!” 王平安还没等出了酒楼,那胖掌柜就过来了,道:“平安小神医,外面出事儿了,你可是要去看病?我怕打扰到你,刚才没敢上去请你!” 王平安嗯了声,出了酒楼,胖掌柜别看身子笨重,跑得却真是不慢,竟跑在他的前面,叫道:“大伙儿都让让,平安小神医来了!哎呀,我说你们都没事儿闲的是吧,一层一层的围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快快给平安小神医让道儿!”声音宏亮,很有平安小神医代言人的架势! 在场众人不少人听说过平安小神医的名头,忙纷纷左右让开,给王平安让出一条通道来。人群里忽然有人叫道:“哎呀,是平安小神医,你来了就好,这孩子有救了!” 王平安抬眼一看,这人认识,竟是那个勾秀,在放马庄装成煎药伙计的那个医生。他道:“你也在这儿?” 勾秀迎了上来,道:“常家请我来给孩子看病,可我也看不出什么,估计这孩子要够呛!” “常家?”王平安心想:“难道这孩子不是程周同的孙子,而是常家的孩子?”走上前去,冲圈中正在大哭的程周同道:“程先生,这孩子怎么啦?” 程周同老泪纵横,哭得头晕脑胀,没反应过来谁是平安小神医,他可万想不到面前这个大纨绔,就是名满徐州的平安小神医,在他心中,王平安等于王混帐,可不等于平安小神医! 他还没有答话,旁边却有一人说道:“您就是平安小神医?老夫听说过你,不想竟在此处碰上,真是万幸,请小神医快给这孩子看看!”说话的这人和程周同年纪相仿,头发花白,却身穿崭新的浅青色官袍,竟然是个当官的! 王平安嗯了声,来不及打招呼,上前对程周同道:“程先生,你把孩子给我看看!” 程周同这时候都蒙了,有病乱投医,哪管好坏,当勾秀告诉他这孩子没救了的时候,他自己死的心都有了,这时见王平安过来,要看孩子,迷迷糊糊的就将孩子交了过去! 王平安抱过孩子,向孩子看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这孩子头部肿胀,几乎整整大了一圈儿,眼皮也肿得合成一条缝,看他的样子竟比放马庄的齐老庄主,肿得还要厉害几分! 他将孩子放到地上,打开衣服,见孩子身上也都肿了起来,但肿的情况稍弱,不象头部肿得这么严重,皮肤潮红,看上去很骇人。 中医四诊,望、闻、问、切。望是第一诊,王平安一看孩子这模样,心中便已明白,这是过敏! 他伸手轻轻在孩子的皮肤上刮了刮,孩子一哆嗦,抽泣着道:“痒痒,难受!”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说不清楚话,但这一句却也将症状说得够明白了! 王平安替他将衣服合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一叹气可不要紧,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穿官袍的老者差点儿没晕过去!请勾秀来看病,勾秀也这么叹过气,随即便说这孩子没救了,现在王平安也叹气,难道今天这事真的要糟? 勾秀在旁也叹了口气,道:“连平安小神医也没办法,那看来这孩子是没救了!” 王平安转头去看他,道:“谁说没救了?哦,你是说我为什么要叹气吧!我是在想这孩子是什么过敏……嗯,就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没说这孩子没救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谈何有救没救的!” 勾秀大吃一惊,叫道:“这么重的病还叫没啥大不了的?”忽然想起,眼前的可是平安小神医,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师傅,他又忙道:“对对,平安小神医说好治,那就是好治!”心中一喜,看来自己又能学上一招了,不知这回小神医会有什么方子,自己可得好好记在心中! 穿官袍的老者闻言,身子晃了晃,一口长气吐出,拉住程周同的手,道:“老哥啊,这孩子有救,我这就放心了。看孩子这个样子,我自己死的心都有了,太对不住老哥你啦!” 程周同脑子忽然清醒了,一把抓住王平安的袖子,叫道:“你是要考医科的,对对,你是要考医科的!我孙子的病能治?你快快给他治治,老夫求求你啦!” 王平安皱起眉头,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还真不容易治。过敏在现代治起来当然是小事一桩,可在唐初,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要治这病就得找到病因,要不然可不敢给开药! 有的人花生过敏,有的人桃子过敏,有的人吃烤肉加孜然过敏,有的人吃海鲜过敏,甚至有的人吃鸡蛋炒肉也会过敏!过敏的原因太多了,首先得找出病因,看这孩子吃错了什么。这病不难治,开药好开,难的在于查到病因! 王平安道:“咱们别站大街上了,找个地方说话吧,我有事情要问!” 胖掌柜忙道:“对对,去我的酒楼,你们边吃边聊!” 穿官袍的老者唉了声,道:“哪还有心情吃啊!” 第七十章 寻找病因 第七十章 寻找病因 一众人去了酒楼,围在街上看热闹的百姓闲人,也都散了,不过却仍有十几个特别闲,特别爱看热闹的人,竟一路跟着进了酒楼。 上了酒楼,又进了雅间,王平安一回头,好么,后面跟了一溜人,他忙道:“各位,这事要是跟你们没关系,那还请止步,就别进来了,这屋子虽然不小,可要是人太多的话,那也装不下啊,你们说是吧!” 好说好商量,闲人们也并非不讲理,听他说得客气,便都点头,没有进雅间,但却都挤在外面,顺着打开的房门往里看。 跟着进来的除了赵璧、卢秀之和两个小丫头外,还有抱孩子的程周同和那个穿着官袍的老者,勾秀也跟了进来,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人,瞧着岁数不大,只比王平安大上一点点,这年轻人管穿官袍的老者叫爹,看来是他的儿子,但这几人的关系,王平安却不清楚。 一进屋,程周同便道:“王生,你要问什么,快快问来,这孩子的病到底该怎么治,你得拿出个章程来啊!” 王平安道:“程先生莫要慌张,慢慢来,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弄清楚,这才好开药治病。”他坐下后,招手让孩子过来,看着孩子的脸,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乖孩子,跟叔叔说,你今天吃过什么东西了,有什么是平常没吃过的?” 这孩子脖子也肿起来了,想摇头,却感难受,只能细声细气地道:“没有东西吃,常爷爷不许我吃东西!” 那穿官袍的老者忙急道:“莫要误会,莫要误会,这孩子从昨天晚上就不舒服,本来我们也没在意,以为他是换了新地方睡觉的原故,谁知今早起来,就变成了这样,老夫哪敢让他进食,万一把病吃得严重了,我们也受不了啊!” 王平安哦了声,抬头看向穿官袍的老者,问道:“这位大人,你说这孩子从昨天晚上就不舒服?为什么要换新地方睡觉,你是他的外祖父吧?”既然这孩子是程周同的孙子,而这个老者又这么关心,所以王平安才有此一问。 “老夫不是他的外祖父!”穿官袍的老者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这老者名叫常庆丰,乃是一名文吏,在刺史府里任职,因他最小的儿子今日要成亲,所以昨天便向老友程周同借了小孙子来,想让这孩子替新人压压床,在新**睡一晚,这是民间风俗,结婚前一晚找个童子,在新**滚几滚,那么新人就会早生贵子,民间有这么个说法。 程周同在旁点了点头,他本来打算过午就去老友家喝喜酒的,没成想还没到中午,常庆丰就派人来通知他,说小孙子出了事,他赶紧跑到常家,却见小孙子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王平安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既然是办喜事,想必常大人家中定是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这孩子没发病之前,给他吃过什么了吗?你仔细回忆一下,莫要漏说了哪项。” 常庆丰想了想,道:“孩子是在老夫家吃的晚饭,他人小也吃不多少,吃的是蜂蜜蒸蛋,还有几个肉丸,对了,吃完饭后还喝了点儿蜜枣水。” 王平安连着嗯了几声,心想:“蜂蜜,鸡蛋,肉丸,蜜枣,应该是哪个呢?”他又问道:“肉丸里是否拌了什么调料?” 常庆丰道:“也没放什么,不过是放了盐,鸡蛋,姜末……对了,还放了点儿好东西,是从胡商那里买来的胡椒!” 程周同忽地叫道:“莫不是吃了胡椒才得的病?哎呀,常兄你好糊涂,胡人的东西哪有好玩意儿,哪能乱吃!” 常庆丰苦着脸道:“我哪儿知道那东西吃了会得病啊!” 王平安皱起了眉头,在《唐本草》里有记载,胡椒主下气,温中,去痰,除脏腑中风冷。《唐本草》这时虽还没有写出来,但和现在相差也不过十来年,既然能记到医书当中,就说明唐人对胡椒已经很了解了,莫非是胡椒过敏?可症状看着又不象。 常庆丰的儿子忽然插嘴道:“这孩子还吃了一些枣子,还有龙眼,不过都是干货,这时节买不到新鲜的!” 这屋里最郁闷的就是他了,本来今天就要成亲的,结果还没等出门去接新娘子,就出了这档子事,孩子病成这样,眼看着喜事就要变成丧事,也没法成亲了啊,这边哭着,他那边拜堂,也不象话啊,成亲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现在吉时已过,看来亲事得改日再办,他能不郁闷吗! 王平安看着孩子,半晌无语,这孩子不大,这么一丁点儿,怎么这么能吃啊,竟然一顿饭吃了这许多的东西,到底是哪样,可不好判断了! 这时候就听门外一声吆喝,“客官留神,慢回身,小心蹭油!”随着一声喊,伙计进屋了,手举托盘,端上几个菜来。这几个菜色香味俱佳,乃是酒楼里的大师傅精心整治出来的佳肴,等闲客人吃不到! 菜一端上来,王平安就发现,这孩子眼巴巴地看向桌上的菜,还咽了咽口水,显而易见他是想吃。王平安一愣,心想:“这孩子竟然还有胃口?”他问道:“你想吃吗?想吃的话,就吃吧!” 孩子回头看了看程周同,程周同又看了看王平安,见王平安微微点头,他便道:“那你就吃吧,别吃的太急!” 孩子年纪幼小,饿了就要吃,难受就要哭,还没到学会隐藏情绪的年龄,见祖父同意,伸出小手,抓过一根鸡柳便吃了起来。 在场众人见孩子的头都肿成这样了,竟然还有胃口吃东西,无不惊讶,这到底是什么病啊?赵璧则嗤了一声,看向卢秀之,两个纨绔相视而笑,满脸的不屑。 王平安见孩子吃饭用手抓,忙问道:“常大人,是不是孩子在你家吃饭时,用的器具不洁啊?” 常庆丰当即摇头,道:“这怎么可能,老夫之子成亲,从房子家俱到被褥炊具,全是新的,就连马桶都是新的,哪有可能不洁!” 王平安唉了声,站起身道:“光在这里推断,实是推断不出什么,如果常大人不介意,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常庆丰忙道:“成成,老夫家离此不远,过街就到,平安小神医随老夫走便是!” 王平安示意不要再让孩子吃了,程周同抱起他,众人一起出了雅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不少,见王平安出来,当即跟上,跟着出了酒楼。 常庆丰家离这里不远,过了大街,拐个弯便到。这时常家乱成一团,常家人正在向前来质问的娘家人解释,前来道贺的宾朋也都站在院中,议论纷纷。 常庆丰陪着王平安进了大院,对上来质问的娘家人解释几句,他现在没心情管结婚的事儿了,得赶紧把老友的孙子治好,要不然没法交待啊!直接领着王平安进了厨房。 由于没有开宴,厨房里的食材都没有动,王平安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需要留意的东西,便又让常庆丰领着他去新房看看。他的屁股后面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算上院里的宾朋,足足有上百人跟着他转,院子里都快挤不下了。 新房位于一个独立的小偏院,一进院子,就见院子里很整洁,屋瓦簇新,果然是新盖的房子,等进了屋,再看家俱,都是漆光油亮,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生漆的味道,果然都是新家俱。再往**看,大红被褥,上绣鸳鸯,非常喜庆。 王平安吸了气,慢慢吐出,回过头来,问常庆丰道:“孩子吃完饭时还是好好的,是在这间屋里,这张**睡了以后,半夜时发的病,对不对?” 常庆丰忙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平安小神医说得半点不错!” 王平安摸了摸被漆得油光瓦亮的木床,笑道:“行了,找到病因了!” 第七十一章 生漆过敏 第七十一章 生漆过敏 程周同一听找到病因了,立即把孩子抱了过来,叫道:“王生……不不,平安小神医,你找到病因了,那快点儿给这孩子看看!” 王平安一看他抱着孩子过来了,忙道:“快点把孩子抱出去,他之所以得病,就是因为在这屋里待的!” 程周同一听,大吃一惊,忙又把孩子抱了出去。常庆丰也是大吃一惊,道:“平安小神医,这话从何说起,孩子得病怎么会是因为在这屋里待出来的,这可是新房啊!” 王平安拍了拍木床,道:“正是和新房有关,这床是新上的漆吧?” 常庆丰点头道:“当然了,这是新床啊,我特地找的最好的木匠,用的上好木料,光生漆就上了三层!” 王平安唉了声,道:“问题就出在这漆上,孩子得的是……嗯,应该叫做漆疮,他得的是漆疮,这种病发作起来很快的,一晚上就见症状!” 勾秀此时在屋里,听到王平安说是漆疮,忙上前一步,道:“不会是漆疮吧,我也曾看过一例漆疮,那是有水泡的啊,这孩子身上却没有水泡!” 王平安挥手,示意大家出去说话。出了屋子,见赵璧和卢秀之都站在院里,他道:“赵兄,还记得你看过的那本《诸病源候总论》吗?” 赵璧脸上一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点不好意思,点头道:“记得,当然记得。怎么,王贤弟要看那本书?等明天我给你拿来!”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我看过的。”他又转头问勾秀,道:“你看过这本书吗?” 勾秀脸上一片茫然,摇头道:“没有,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那是本什么书?”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那本书上就有关于漆疮的论述。刚才我一直以为是孩子吃错了东西,所以总往那方面想,结果想岔了,一到这里,这才发现原来竟是漆疮!” 《诸病源候总论》写在隋朝,正是隋炀帝统治时期,那时天下大乱,人人为了活命而乱打乱斗,哪有功夫去管这种事情。而在当时印制一本书,是很费力气的,如果想要推广开来,那更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前隋离唐初不过几十年,时间上还不够去普及一本医书,和平时期都不够去普及,何况战乱年代,这书没被大火烧了,就是万幸了。 赵璧出身大富之家,家里又是经营药材的,所以他家里有这本书,而勾秀只是普通的一名医生,只是在本地行医,又非名医,无论从财力上,还是能力上,都无法得到《诸病源候总论》这种在当时只有上层社会的人,才有资格看的书,他没听说过也就不足为奇。这年代的医生,有个方子还要捂着,何况有本好医书。 王平安对勾秀道:“漆疮的表现并不一定是有水泡,也有可能是丘疹,发热,怕冷,头痛,甚至于纳呆或者便秘,这些症状不一定会同时发作,有时只会有一两个,现在这孩子便只是肿胀潮红。所以说,光靠经验来判断病因,是不够的,还得多读书才行!” 勾秀一脸苦笑,心想:“我倒是想多读,可也得有书才能读啊,你说的那本书,我听都没听过,更别提读了!” 程周同抱着小孙子,站在院中,听王平安如此说,道:“漆疮?这病倒是听说过,却是没见人得过。这病好治吗?” 王平安笑道:“不难治,程先生尽可放心!” 赵璧和卢秀之听着,一起摇头,心想:“王贤弟,你真是个实诚人,你应该说不好治,他才会领你的情!” 其实,在现代油漆过敏这种病也时有发生,在日常生活中,人们装修好了新房子,总要开窗透气,隔一段时间才住人,其实这就是一种小常识。当然,这已经不能说是光要放放油漆味了,但多多少少也总有这么一点儿原因,随着时代的发展,各种致病的因素也在逐渐的增多,不能单一而论。 确实了病因,治起来就简单了。常庆丰问道:“那该吃什么药?勾医生就在这里,咱们可以去他的药铺抓药。” 王平安道:“不用那么麻烦,用木柿煎汤,洗洗就可以了。嗯,这个有点儿麻烦,老柳树皮煎水洗也可以,不过都见效稍慢,孩子会多遭罪。干荷叶或者柳叶……有了,磨刀泥也成,你这里有磨刀石吧?” 常庆丰道:“当然有了,这不要做宴席嘛,昨天把家里所有的刀都磨了。” “哪咱们去厨房!”王平安又回了厨房,他见厨房里有一个大桶,里面装着不少的螃蟹,蟹与谢同音,这道菜是用来酬谢前来道喜的宾朋的。他笑道:“其实将生蟹取黄,涂在孩子的身上也成,不过这也够麻烦的,干脆将这些螃蟹连壳捣烂,把稀汁涂到孩子的身上,这病明天就能见好!” 勾秀大吃一惊,叫道:“这么简单?我上次治的那例漆疮,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王平安道:“其实这是有成方的……嗯,我自己想的成方。拿纸笔来!”叫人拿过文房四宝,提笔写了一方,道:“此方我称之为三白散,治疗漆疮最为有效,可以例为常备,以后再遇到漆疮直接用这药即可,再不用手忙脚乱的了!” 他将这方交给了常庆丰,道:“这便算是我送给你家常兄大喜的一件小小贺礼吧!” 常庆丰接过药方,拱起手,冲王平安行了一礼,道:“多谢平安小神医,今天如不是遇到你,老夫真是无颜面对老友啊!” 程周同道:“常兄莫要说这种话,世事难免有意料之外的,咱们这许多年的交情,我刚才情急失态,要是说了什么重话,你老兄可要担待啊!” 两个老人四手紧握,忍不住唏嘘一番。常家自有仆人将螃蟹捣烂成汁,涂抹在孩子身上。来宴的宾朋也都感慨不已,只有勾秀伸脖子瞪眼,想去看那张药方,可既不敢问王平安要,又不敢去问常庆丰,只能自己干着急! 见事情差不多了,王平安便要离开,常庆丰拉住他的手,道:“平安小神医,待到我儿大喜之日,你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一定要来啊!” 王平安笑道:“好,我一定来!”客套几句之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和赵璧卢秀之他们走了。 出了门后,赵璧抱怨道:“常大人虽是刺史府里的人,可他家出了事,咱们就算没帮上忙,可也一直跑来跑去的,他竟然没请咱俩,当真不给面子!” 卢秀之却道:“咱俩算个啥呀,他是当官的,就算要请,也只能请咱俩的爹,请咱俩干嘛!” 王平安笑道:“他不请,我请。走,回酒楼去,大吃一顿,好酒好菜等着咱们呢!” 送走王平安后,常庆丰冲着宾朋道:“各位,对不住了,今天吉时已过,亲是结不成了,得改个日子,等再定下吉日,老夫必再请各位前来,今日只能作罢,老夫给各位赔礼了!” 宾朋们都道:“常大人不必如此,世事无常,难免有意外,等把日子定下来,我们必会再来,讨上一杯喜酒吃!”各人渐渐的散去了。 程周同见小孙子身上的肿消了些,心中欢喜,看来这法子还真管用。见老友仍是愁眉不展,便问道:“还有烦心事儿?” 常庆丰叹道:“别人还好说,改日再来无妨,可我的喜帖也送了刺史大人,如今改了日子,我得去通知一声啊,否则岂不大大的失礼!” 程周同啊了一声,道:“刺史大人也会来?” 常庆丰脸现尴尬,道:“刺史大人事忙,来与不来,我都不敢挑理。可改日子的事,如果我不去说一说,那就有失礼数了,我终究是他的属下啊!” 程周同点头道:“是啊,你说得对!” 常庆丰道:“今天这事儿多亏平安小神医,他是你的学生,平日里书读得如何?” 这回换程周同脸现尴尬了,道:“我有点对不住这少年,以后当好好补偿,他是要考医科的,今日看来,日后登科已是必然了!” 常庆丰嗯了声,心想:“既然日后必会登科,那我是不是应该和刺史大人提一提呢,让刺史大人提携他一下!唉,我一个小小文吏,哪有这个面子。不过平安小神医为人甚好,刺史大人如要问为何改婚期,找个由头,我一定要和刺史大人说说这事儿!” 第七十二章 长安燕乐坊 第七十二章 长安燕乐坊 王平安等人回了酒楼,大吃大喝一顿,尽欢而散。 在赵璧和卢秀之的连连劝酒之下,王平安足足喝了两壶酒,虽然唐朝的酒度数低,但他久已不喝酒,今日一喝,竟有些上头,出了酒楼,也不回书院,叫小丫环去雇了马车,直接回了五里村。 到家之后,杨氏见儿子回来得早,还一身的酒气,忍不住问道:“儿啊,书院放学这么早吗?这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平安便把事情说了一遍,杨氏听罢大喜,原来竟是给老师家的小孙子看好了病,这可是大好事,以后儿子在学院里必不会受欺负。 正说话间,有仆人来报,说外面有客来访,听口音是长安人。王平安和杨氏都感纳闷儿,长安来的客人,可他们在长安谁也不认识啊! 仆人将客人引了进来,见这人穿着灰色长袍,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的精明,看样子似乎是个很会接人待物的人。 王平安感觉这人有点儿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他起身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我们以前见过?” 这人很有礼貌,人还在大厅之外,便一拱手,笑着跨过门坎,进了大厅,笑道:“不是以前见过,而是刚刚见过。在下风从虎,长安燕乐坊教习,刚刚在城里酒楼与朋友吃酒,无意中看到了平安小神当街为病童诊治的事,心里有个想法,想与小神医一叙,这便特地登门拜访。来得唐突,小神医莫怪!” 王平安一愣,长安燕乐坊?是古代的娱乐场所吧,自己懂得医术,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来见自己?他道:“风先生请坐,不知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可是家中有病人,要请我去看病?” 杨氏并没有走,还在厅中,她上了年纪,见外人没必要避开。老太太皱眉道:“出诊倒也没什么,可要是去长安,那就不成了,除非是明年!” “不不,夫人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请小神医去看病。徐州离长安路途遥远,请算有人病了,请医生也不会来徐州啊!”风从虎呵呵笑了几声,便将所来的目地说了出来。 原来,大唐在当今天子的治理之下,太平无事,长安的奢靡之风便见涨,许多王公贵族,商贾豪客便开始吃喝玩乐起来,各家乐坊自也开始兴盛。这燕乐坊乃是京中第一大乐坊,坊里优伶过百,生意兴隆。 这年代说书的事业还没发展起来,可唱曲的事业却相当地红火,乐坊常常将一些奇人异事编成曲子,唱给客人们听,如果这曲子受欢迎,还要改编成歌舞剧,表演赚钱。这和现代的舞台剧有些类似,算是初俱雏形。 风从虎不但会训练优伶歌舞,自己也会编剧,他因有事来到徐州,在酒楼喝酒时,正巧看到王平安给人看病的事,猎奇之心顿起,竟然跟着去了常庆丰的家,将此事从头到尾看了个明白。 他心里对这事很感兴趣,一户人家要办喜事,前一天借来滚喜床的童子却得了病,束手无措之下,当街痛哭,结果被一名英俊潇洒的少年神医所救,少年神医排除万难,细心诊断,最后发现致病原因竟是木床…… 风从虎越说越兴奋,竟然站起身来,在厅中转起圈子来,他道:“那木床原本是棵枯木妖,木妖藏在床中作怪,小神医探清原由后,左手以指为戟,右手持寒铁剑,冲木床大喝一声,那木妖被吓得肝胆俱裂,从床中现出原形,化成一团黑气,破屋而去,至此那病童的病便好了。徐州万人空巷,一起来到小神医的身前,贺他除妖成功!” 王平安听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好好一个医生,竟被他说成是除妖卫道的侠客,难不成自己竟有成为燕赤霞的潜质? 杨氏却被吓了一跳,叫道:“哎呀,儿啊,你不是说只是给那孩子看好了漆疮吗,怎么竟遇见了妖怪,你可曾受伤?” 风从虎在旁道:“毫发无损,在下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可以作证!” 王平安摇头道:“风老兄,你这样编不妥吧,根本就没有的事,哪有见到妖怪,只是普普通通看了场病而已,你这样编,不会有人信的!” 风从虎却笑道:“怎么会没人信,刚才老夫人不就信了吗?”他哈哈一笑,道:“小神医不必担心,今天这事很有传奇色彩,如编成剧目定会风靡长安,长安风起,天下皆仿,世人便都知道小神医之名了,这是好事啊!” 王平安哭笑不得,只能连连摇头。杨氏却又惊又喜,道:“我儿平安真能天下闻名,光靠你一张嘴巴说,恐怕不太容易吧?” 风从虎道:“老夫人,看来你不知长安风气,凡事越离奇越好,我们坊里一出新曲,长安各坊便纷纷传唱,而各洲郡的乐坊也都效仿,要想天下闻名,不是不太容易,而是太容易了!”说罢,哈哈大笑,心想这趟徐州没白来,竟得了个这么好的传奇故事,看来坊内又要出新曲了。 他又冲王平安拱手道:“小神医,如果光编这个故事,怕是难以取信世人,如你能将自身的事迹再和我说说,丰满一下情节,那便更好了!” 王平安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万一这事当真传开了,大家都以为我会捉鬼除妖,成天上门求我,求我拿着铃铛黄纸,四下捉鬼,那我岂不是不得清静!”他喝酒喝多了,有点头疼,不再多说,转身回书房去了。 风从虎叫道:“大丈夫以天下事为己任,如百姓们……唉,怎向地走的这样快!” 杨氏却一把拉住了他,笑道:“风小哥,我儿从小便相当的传奇,自学医术。你快坐下,老身好好向你道来,你都记下,以后编成曲子,让咱们大唐的人都唱唱,替我儿扬名!” 风从虎大喜,小神医不喜胡编没关系,他娘喜欢乱造就成啊!他这人最喜欢听民间的家长里短,现在有了杨氏这个好伙伴,真正是刚想要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他一边听杨氏说,一边连连点头,时不时的还插上几句嘴:“老夫人生小神医时有天降红光?嗯,这正是天上星宿下凡的征兆。小神医无师自通?呀,这可不就是应了他是文曲星嘛。哦,他会自开药方?看来有可能是华佗转世,其实我早看着小神医眼熟,原来是和画像上的华佗神医长相一样啊……” 王平安就要名扬天下了,可别人却还不知。常庆丰这日早早起床,去了刺史府,他是府中文吏,已然任职超过十载,可以不经通报,直进后衙! 刚进了后面的院子,就听见院内乱成一团,不但仆人们四下乱跑,就连差役们也是慌得大喊大叫! 常庆丰拉过一名差役,问道:“今天这是怎么啦,府中可是出了大事?” 差役叫道:“大事,大事,天大的事啊!老太爷晕倒了,醒来后大哭不止,咱们大人见了,也是大哭,然后夫人也哭,少爷也哭,现在整个后宅哭声一片!” 常庆丰呆在当地,好半晌没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老太爷为什么要哭啊? 第七十三章 把全城医生都给我抓来 第七十三章 把全城医生都给我抓来 常庆丰站了半晌,稳了稳心神,快步进了后堂,找到个府中仆人,详细询问此事。仆人自然比差役知道的多,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给他听。 原来,老太爷牛不拉以前的脾气很好,因为穷,他也不敢得罪谁,可自从被刺史接进府来后,日子过得好了,体重迅速增加,而脾气却也以惊人的速度增大起来,动不动就骂人,别人还不骂,就骂刺史,成天骂得刺史满头青包。他看刺史什么都不顺眼,什么事都要骂上一通,一天不骂就吃不下去饭! 刺史牛正宏也纳闷儿,父亲以前不这样啊,怎么最近几年脾气大得都吓人了,我这做儿子的够孝顺了,要什么给什么,一丁点的活儿都不让他做,阿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今天一早,牛正宏去给牛不拉请安,不知什么缘故,牛不拉又生气了,对着儿子一顿大骂,骂到兴头上,猛地站起,想要去打牛正宏,牛正宏只好把眼一闭,脖子挺直,静等着脑袋上挨拳头!可不成想,牛不拉猛地站起,却感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便即摔倒! 牛正宏顿时慌了手脚,又是揉前胸,又是拍后背,好容易把父亲救醒。可牛不拉醒来之后,却又放声大哭,也不知他为什么要哭,偏又哭个不止。牛正宏吓得不轻,刺史大人的架子也摆不起来了,跟着父亲哭了起来! 他爷俩抱头痛哭,大人小孩的也被吓着了,全跟着哭了起来。结果就是全家人都哭,哭得莫名其妙,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哭! 常庆丰摸了摸胡子,心想:“哭?这得是有不顺心的事才会哭啊,堂堂刺史,封疆大吏,徐州刺史要放在汉朝,那可是一路诸侯啊,作为刺史之父,有子如此,应心满意足才对,他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还要大哭起来?” 就在他不解之时,后宅奔出一名仆人,这仆人满脸的惊慌,见常庆丰站在这里,忙跑过来,叫道:“常大人,大事不好了,老太爷又晕过去了!大人下令,让全城所有医生尽数来此,给老太爷会诊看病!” 常庆丰大吃一惊,道:“竟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好好,我这就……不不,是不好不好,我我,我这就派人去请医生!” 他连忙跑到了前衙,找到了当值的军官,让他派出兵丁,出府去请医生。慌乱之中,竟没把话说清楚,那军官误会,以为是刺史大人要全城大锁,专抓医生!军官当即点起一队士兵,出了刺史府,风驰电掣地扑向城内,下令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拿医生,不可使一人漏网! 王平安今天起来得晚了些,上学迟到,刚刚进城,正向书院赶去,忽见城内鸡飞狗跳,满大街尽是士兵,挨个药铺的抓人,把医生们一个接一个的抓了出来,押往刺史府! 他心中大骇,这年头当医生还真是危险职业啊,这是怎么啦,干嘛要抓医生?他派小丫头去打探消息,可却什么也没打探出来,谁也不知为什么刺史大人会突然下令,要把全城的医生全都抓起来! 幸亏王平安不住城里,又没有悬壶于市,所以虽有小神医之名,却并非真正的医生,抓人也抓不到他的头上! 王平安来到书院,和赵璧说了此事,赵璧也傻了,不知原因,没听家里人谈过这事啊!两人都是一头雾水,赵璧甚至还考虑是不是改个科目,别考医科了,这也太危险了! 却说现在的刺史府,府内已经开了锅了,徐州之大,光药铺就有几十间,行医之人更是多达数百,光是出名的坐堂医生,就有十好几位。军队出手,势若雷霆,一口气抓来了一大半,出名的坐堂医生更是一个不落,扫数捉拿进府,这么多人被抓来,又哭又叫的,能不乱嘛! 成济生是城中第一名医,首当其冲,第一个被抓进府的就是他。成济生拼命的回忆,这段时间自己出过什么差错吗?没有啊,那为什么被抓? 常庆丰一个头两个大,都怪自己没说清楚,光着急了,竟让军官误会了意思,派出军队把这么多医生都给抓来了! 事已至此,说别的也没用了!他只好挨个的道歉,说明原由,是请大家来给老太爷看病的,不是大家犯了事儿,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医生们当真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愤怒,可又无可奈何,民不与官斗,何况是这么个大官,只是不明白刺史的老子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劳师动众的把全城医生都给抓来了! 这么多的医生,不可能一起给牛不拉去看病,只好先让有名的坐堂医生进后宅会诊。常庆丰将这些名医都请进了后宅小楼之中。 牛不拉躺在**,只感头晕眼花,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这些年来他身子越来越差,以前穷的时候,也没这么多的毛病,身子好着呢,可这些年活得滋润,什么活都不干,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身子日渐发福,可却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难受,似乎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每天骂儿子,每骂一次,心中就后悔,儿子挺好,不该骂他。可第二天,又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又要骂上一次,过后又会后悔,每天都是如此。可越如此,身子越不好。他自己也时常想,难道自己是天生的贱命,享不起福,只能在乡间劳作,那样才会快活? 牛不拉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有病,而且他感觉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大病,需要看医生,以前有个头疼脑热的,挺挺也就过去了,哪用得着看医生,在他的认知里,如果哪个病竟严重到要看医生,那就离死不远了,让他看医生,就等于是说他快要死了,所以他最讨厌看医生! 讳疾忌医的人,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不少见,但问题得看这人的身份,如果他是徐州刺史的亲爹,对于医生来讲,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扁鹊厉不厉害,碰到蔡桓公那样的,除了逃跑,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众徐州名医被带进了小楼之中,医生们见床榻上躺着位面色黝黑的老汉,皮肤粗糙,身材矮小,体态圆滚滚的,瞧长相和刺史大人有几分相象,估计这就是牛老太爷吧! 牛正宏正跪在地上求父亲息怒,见医生们来了,他道:“怎么就来这点儿人,本官不是让把全城的医生都请来吗?” 常庆丰忙道:“回大人的话,差不多全请来了,其他人都等在外面,卑职先带这些名医进来,让他们会一下诊,如果能诊断出老太爷的病……不不,老太爷是没病的,卑职是说如果他们能先看好,那就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了,免得打扰老太爷的休息!” 牛正宏站起身来,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牛不拉睁开眼睛,喝道:“俺没病,俺好着呢,你这个不孝之子,小畜生,竟敢咒你老子死!” 牛正宏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急道:“儿子哪敢,儿子要有种这想法,那必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医生面面相觑,他们不知刺史府里的事情,见牛不拉竟骂儿子是小畜生,无不惊讶,这不是连他自个儿也骂进去了嘛!看来这老爷子,确实是有病,只不过还不知是啥病! 成济生上前一步,道:“牛老太爷息怒,小人成济生,斗胆想为您老人家把把脉,您没病最好,如有病还需及时治疗才是啊!” 他是城内第一名医,这种时候他不打头阵,别人也不肯打啊,他不入地狱,别人也会推着他入的,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想给牛不拉看看! 第七十四章 总是会找到办法的 第七十四章 总是会找到办法的 牛不拉看了眼过来的成济生,见他年纪也不小了,态度便恢复温和,道:“俺没病,你老哥回去吧,别麻烦了,俺这辈子最不喜欢看医生了,也不喜欢医生看俺!” 成济生陪着笑脸,道:“那您看小人已经来了,要是不给您看看,这不是白跑一回吗!要不,您老先将就一下,让小人给您看看?不麻烦的,片刻即好!” 牛不拉按了按额头,道:“那也成,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发脾气也不是冲你,你老哥就给俺看看吧,不过得把话说在头里,俺是没病的,你可别给俺看出毛病来,那俺可不依你!” 成济生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心想:“这可难了,如你没病,那要我来干嘛呀,还是被抓来的!”脸上笑容不敢有丝毫减少,侧着身子坐在牛不拉的床榻前,为他诊起脉来。 过得片刻,成济生松开手,问道:“最近老太爷您胃口可好?” 牛不拉摇头道:“吃啥都不香,嘴里苦。俺是穷命,享不起福,以前可不是这样,吃糠菜饽饽都香着呢,现在连肉包子都吃不下。” 成济生啊了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那老太爷您有没有耳鸣的症状?” 牛不拉道:“有啊,俺刚才还耳朵嗡嗡的响呢,还有这两天眼睛也不顶事儿了,看东西模模糊糊的,时好时坏。对了,俺的腰腿也不利索了……” 说到这儿,牛不拉忽地一愣,如果成济生不问,那他也没把这些小毛病当回事儿,可成济生一问,他就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毛病挺多呢! 他突然间就烦躁起来,叫道:“你问俺这些做什么,你是想把俺气出病来吗?正宏,你个狗娘养的,找这么个人来气你老子,看俺不槌搏死你!”说着,从**爬起来,就要打牛正宏! 可他一站起来,立感眩晕,只觉得眼前金星无数,晃了两晃,一个腚墩儿,又坐回了**! 屋里顿时又是大乱,牛正宏大声叫嚷,仆人们手忙脚乱地跑过来伺候,而成济生却是一脸的恐惧,连连后退,竟连上前扶牛不拉一把,都没敢! 趁着牛正宏没注意到他们,其他坐堂名医纷纷凑过来,低声问道:“成神医,老太爷得的是什么病?” 成济生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给有权势的人看病。他当初因为这个被迫从长安回到徐州,所受惊吓,直到今天还是记忆犹新!他现在年纪大了,想要晚年平安,那就得远离官宦人家,今天是被抓来的,没办法,要不然他早就躲掉了! 听同行们这样问,成济生一脸的苦笑,他其实差不多已然知道牛不拉是哪里有问题了,虽然诊断的时间太短,又不够全面,但却可以初步肯定,这是肝阳上亢的症状! 如换了平常百姓,他是可以从这方面下药的,可眼前的病人却是刺史的亲爹,而且还有这许多的名医,那他就没有必要当这出头鸟了。治得好,刺史大人感谢他,也不过是多给几个诊费罢了,可要是治不好……嘿,那后果怎么坏,就往怎么想吧!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老夫学艺不精,看不出老太爷是哪里出了毛病,要不然各位去看看?” 医们一起撇了撇嘴,心想:“老奸巨滑,你是怕担负责任吧!” 牛不拉发了顿脾气,颇感疲倦,又安静了下来。牛正宏连忙一挥手,示意其他医生上前诊断。 医生们连忙上前,挨个给牛不拉号起脉来。足足过了两柱香的功夫,这才轮了一遍。看罢了病,医生们面面相觑,心想:“似乎是肝脏出了毛病了,不过却不能确诊,谁知道还有什么隐疾,成济生都不敢直接说出来,我们干嘛当急先锋,那不是犯傻嘛!” 这些医生,个个都是坐堂,人人家中都开药铺,经验丰富,脑瓜好使,这种时候就算是看出牛不拉毛病出在哪儿,也是都不肯直接说出来的! 牛正宏犯了一个大错误,如果他只请一位医生来,那就好了,不管哪个医生都会如实把病情说出,不管好不好使,也都会开出药来。可他今天却抓来一大批,人一多,互相推诿,竟是谁也不肯把话挑明,都指望别人出头。 牛正宏见众人号完脉,便把医生们叫到另一间屋子,问道:“你们可曾看出本官的父亲,得的是何病症?” 医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说话。 成济生只好再次硬起头皮,第一个发言,道:“老太爷没啥大毛病,以小人的诊断,当是睡眠不好,小人给他开一剂安神的药,每日服用,徐徐图之,病就会好了!”说罢,提笔写了一个方子。 医生们偷眼观瞧,心中都是暗骂,你开的这个方子,有病吃了不会变好,没病吃了不会变坏,和没开一样,你也特滑头了你! 牛正宏看着长长的一溜儿药名,点头道:“嗯,这方子不错,看来你是用心了,好!”他又看向别的医生,道:“你们呢,都开出药方来,本官要挨个的看!”他不懂医术,以为药物多的方子,就是好方子! 医生当中,自有精于世故的人,可不会象成济生这样“老实厚道”,成济生虽然也玩了滑头,但跟有的人一比,那也只能用老实厚道四字来形容了! 一名医生越众而出,大声道:“老太爷的病非常好治,乃是头疾,在三国时曹操也得过此病,神医华佗曾有妙法可医此症!”他顿了顿,一脸傲慢地道:“可用利斧,将老太爷的头颅砍开,取出脑中的‘风涎’,如此一来,老太爷的病就好了!” 牛正宏听罢一呆,随即大怒,喝道:“那你知道华佗是怎么死的吗?”华佗正是因为告诉曹操,他的头疼病要这样治,才被曹操给杀害的! 这医生理直气壮地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小人可将老太爷的这个病治好,至于会引起别的什么病,那以后再说也不迟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牛正宏眉毛立起,大喝道:“庸医,真真可恶!来人啊,把他给本官叉出去!” 手下差役答应一声,将这医生叉起,赶出了刺史府! 成济生看在眼时,心里这个后悔啊,被骂声庸医,又不少块肉,可却能离开刺史府,什么责任都不用担,我刚才怎么没想到用这个法子,还傻乎乎的给开出了药方,我也太笨了我! 别的医生却同时眼睛一亮,好啊,这方法好啊,当名医不容易,要吃挂落,可当庸医却太容易了,而且啥责任不用担啊! 深怕别人抢了先,一名医生嗖地窜了出来,大声道:“老太爷的病好治之极,即不用吃药,也不用利斧。小人擅长针法,可以为老太爷一治,保管针到病除!” 牛正宏喜道:“那你快说说,要怎么个用针法?” 第七十五章 刺史大人打算微服私访 第七十五章 刺史大人打算微服私访 这人得意洋洋地道:“小人可以用针去刺老太爷的眼睛,再去刺他的耳朵,只要当时刺不瞎,刺不聋,那这病马上就能好,两刻钟就见效!” 牛正宏脸刷地就沉了下来,气道:“那要是当时就刺瞎和刺聋了呢?” “这……这个小人倒是没有想过,要不然先各刺一只如何,这样就算刺瞎刺聋了,不还剩下另一只呢嘛,这样就比较保险了!”这人振振有词地道。 牛正宏鼻子几乎气歪,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这回也不叫差役往外叉人了,他上前就是一脚,骂道:“滚,别再让本官看见你!” 这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成功躲过一劫! 其他医生争先恐后地叫嚷起来,各出奇招,尽展所能,纷纷强烈要求用自己的“妙法”给牛老太爷治病,一招比一招怪,招招不象是治病,反象是谋杀! 牛正宏怒吼声不绝,暴跳如雷,一个接一个地把医生们轰出去,最后屋里只剩下了成济生!成济生咽下口唾沫,上前道:“大人,小人刚才那方子,是需要用药引的!” 牛正宏呼呼喘着气,问道:“要用什么药引?” “砒霜!”成大神医回答得言简意赅! 牛正宏一瞪眼睛,用手指指着成济生的鼻子,喝道:“你,也给我滚出去!” 成济生拔腿就走,我地个天爷呐,总算是逃出来了,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 屋里尚有其他官员,他们都看出来这些医生不是医术太差,而是在寻求自保,可他们谁也不敢向牛正宏打小报告,深怕被迁怒!而牛正宏只要稍稍平静下来,他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他忧心如焚,焦急得头发都要冒烟儿了,竟没能立刻想通!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当局者迷,现在的刺史大人偏偏就在局中! 一挥身,牛正宏道:“叫下一批人进来,本官就不信,偌大一个徐州城,医生过百,难不成连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有,岂有此理!” 这话他说出口时,深感世上不会有如此“岂有此理”的事,可一个时辰之后,他知道了,这世上真的就有如此“岂有此理”的事! 外面的医生哪个是傻子?哪个也不是!刚开始见有人被叉出来,他们还想,没想到啊,这人平日里眼高过顶,自称名医,结果却是名不符实,这么快就被扔出来了! 可里面一个又一个的医生被赶出来,最后连成济生也逃命似的跑出来,再“单纯”的人,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排着队进去给牛不拉看病,屋里不时响起,哦,呀,嗯,小人认为是这样的,他的认为是不对的,这个方法好使,真的好使……混蛋……啊! 医生们从一个又一个的被赶出,变成一群一群的被赶出,人人逃出来后,都是长舒一口气,总算自己聪明,成功逃过此难! 牛不拉本来身子就不舒服,被二三百号人轮翻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别说他有病,就算是没病,也要折腾出病来了! 牛不拉气道:“你这是想让俺早点死啊,这么折腾你老子!俺告诉你,俺没病,就算有病也是被你折腾出来的!这些个医生的模样俺都记在心里了,要是再让俺看到他们,俺就把你这小兔崽子的腿打折,你给俺滚出去!” 牛正宏今天吼了上百声滚出去,现在轮他自己滚出去了! 出了小楼,牛正宏差点没急哭了,捶胸顿足地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偌大一座徐州城,连一个象点样儿的医生都找不出呢!” 常庆丰一直在旁看着,见刺史大人就要放声,赶忙上前道:“大人,老太爷也是气话罢了,这么多的医生,他哪可能个个都记住,等明天他气消了,再让人为他看病便是!” 牛正宏摇头道:“我阿爷记性好着呢,以前在家乡种地时,前年留下多少颗种子,第二年播种时记得清清楚楚,何况这些大活人!再说这些医生都太混蛋了,不能再用。看来只能从洛阳请人来了,可这也不是几天功夫就能办好的呀,再说请来了,如又是个混蛋,那可怎么办才好?莫不成要从长安请人来,那道儿也太远了啊!” 常庆丰咽下口唾沫,道:“大人,其实城中还有一名医生未到,而且是咱们徐州城医术最高的一位,只是他淡泊名利,没有悬壶罢了,所以这次他没有被抓……被请来!” 牛正宏一听,忙道:“竟有这样的好医生,比成济生还好?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常庆丰道:“这人年纪虽小,却医术高明,姓王,名叫王平安,人称平安小神医!” “王平安?咦,这人本官听说过,不就是上次邱问普那老儿来提起的人吗,还拿了张药方来!”牛正宏用短粗的手指挠挠后脑勺儿,那张药方我放哪儿了,好象是在书房里呢吧! 常庆丰问道:“怎么,大人知道平安小神医之名?他还托邱问普给你送过药方?哎呀,小神医了不起啊,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提前知道老太爷会得病!”他还以为王平安的那张药方,是给牛不拉用的呢,不禁赞叹一句。 牛正宏挥手道:“你去把成济生找回来,本官要让他验方,把他带到书房里来。如果那方是好的,那么就证明王平安确有真本事!” 常庆丰答应一声,快步离去。牛正宏则三步并做两步,往书房跑去。进了书房,看到满屋的书册,刺史大人当即愣住,他那天是随手拿的书,又随手放了回去,到底是哪本书,已然记不清了!无法可施之下,急忙叫来仆人,让仆人替他去找。 仆人们只好挨本书的去找,可书房里图书无数,一时半会儿的,可没办法立即找到!就在这时候,常庆丰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对牛正宏道:“大人,成济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卑职没有找到他!” 牛正宏一愣,问道:“那别人呢,本官只是要验方,哪个医生都行,并不一定非得是成济生!” 常庆丰苦着脸,摇头道:“所有医生,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卑职派人连着寻了好几间铺子,竟然一个也没找到!” 牛正宏的火气又冒上来了,心中大是气恼,哼了声,道:“刚才本官在气头儿上,事情没想清楚,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混帐竟是怕担责任,所以才胡乱出招,故意消遣本官来着,真真可恶,全都该拍板子!” 常庆丰心想:“谁敢消遣你呀,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他道:“大人,当务之急,还得以老太爷的病情为主,要不然卑职去找下平安小神医,让他现在就过来?” 牛正宏回头看了眼那些忙得满头大汗的仆人,心想:“不需要哪样东西,哪样东西就非得在你手边,一旦真的需要起来,却又寻找不到!” 回过头来,摆手道:“如把他请到府里来,他再象那些混帐那样,本官可受不了。”想了想,忽地刺史大人有主意了,一摸胡子,道:“本官要微服私访,去考较一下王平安,看他是否真的能称得上是小神医!” 第七十六章 这下子可出大名了 第七十六章 这下子可出大名了 常庆丰道:“大人,考较之事,卑职以为大可不必,那平安小神医的确了得,别的医生治不好的病,到他手里,谈笑间处理得好好的。卑职有一老友,家中有一小孙,不小心得了漆疮,平安小神医只用了一味螃蟹汁,便将其治好,当真是妙手回春,让人叹为观止啊!” 常庆丰感念王平安的恩情,到了关键时刻,便大说好话,把王平安好一顿大夸! 这话听在牛正宏的耳中却是大喜,问道:“他果真这般厉害,连七疮都能治好?”他不通医术,不懂药理,既没听说过漆疮这种病,身边也没人得过,所以才有此一问,他以为漆疮是“七”疮,是七个大疮,一起被治好的呢! 常庆丰点头道:“是啊,那真叫厉害,病得那么重,把螃蟹汁涂上,当天就见效,那病就好得差不多了,非常快!” 啊,在我的治下,竟出了这种人物!牛正宏忽又想起,那天邱问普跑来,好象就是为了这个王平安求贡举名额的,邱老儿向来眼高过顶,能肯为王平安亲自跑一趟,想必这小神医应该真的有些本事。 他心中欢喜,回身一摆手,吩咐仆人道:“那药方找到之后,就放到桌上好了,本官以后会看!”说罢,又命人给他找出两身普通衣服,一套自己穿,一套给常庆丰,换上后,带着常庆丰出了刺史府,微服私访去了! 常庆丰穿着刺史大人的衣服,短了一截,没办法刺史大人实在不够高,他也只能对付着穿了! 刺史大人一走,仆人们齐齐松了口气,忍不住低声抱怨,书房里这么多的书,一本本的翻起来,得翻到什么时候去,不过是一张方子罢了,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嘛!没人监督,仆人们开始磨蹭起来,不好好地去找那张药方。 牛正宏上了马车,听常庆丰说王平安在咸同书院里读书,便让车夫赶着车去书院,待到了书院,隔着一条街,牛正宏就下了马车,步行过去,常庆丰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书院门口,和往常一样,坐着那位守门老仆,手里握着茶壶,正喝一口茶,再吧嗒两下嘴! 牛正宏是何许人也,他可是本州最高行政长官,一方大员,就算是穿着常服,可谱儿却还是要摆,压根儿没理会老仆,径直就往里走! 老仆不愿意了,站起身伸手拦住,道:“嘿,嘿,这位,你走错门了吧你,你家不住这儿!” 牛正宏眼睛顿时瞪了起来,犹似牛眼一般,正想喝斥,忽又想到今天他是微服私访来了,不可以发官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本……本人乃是你家山主老友,今日特来拜访,你快快进去通禀一声!” 老仆打了个哈哈,上次虽然因挡了王平安,事后被邱亭轩好一顿修理,可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他的臭毛病一点没改,翻了个白眼,道:“天天都有人自称是我家老爷的老友,可既然都是老友了,为啥不知道我家老他住在哪里,寻人寻到这里,当真莫名其妙!” 邱问普住在书院后的小院当中,学生们是不允许直接去找他的,但是好朋友当然就可以了,而且也不必非得经过书院,直接去后院找不就得了,根本不需要跑到书院门口来说什么通报。 牛正宏以前来过几次书院,但他每次来都是前呼后拥,官威十足,而邱问普则当门迎接,象老仆这种身份的人根本凑不到跟前去,所以也没把他认出来。 在老仆的眼里,面前不过是一中年的矮胖汉子,后面跟一老头,还穿着小两号的衣服,不知从哪里偷来的。这种货色也敢跑到书院门口胡言乱语,不是欠修理,那是欠什么? 老仆叹了口气,道:“现如今生活艰难啊,你们是来找冤大头蹭饭儿的吧?可也别找我们家老爷啊!”摇头叹息,从衣袋里取出两个铜板,道:“今儿书院里有喜事,我也得了赏钱,就发发慈悲吧。拿着,你俩一人一个,去街上买饼吃吧!”把铜钱强塞到牛正宏和常庆丰的手里! 牛正宏脸都气得紫了,心想:“我一记窝心脚,我踹死你!堂堂徐州刺史,你竟然想用一个铜钱就打发了!” 常庆丰心想:“得了,再微服下去,非得把大人也气晕过去不可,老太爷的头晕还没治好呢,又多了个小老太爷!” 他冲老仆低声道:“不瞒你说,我们是来通知邱山主的,刺史府有消息传出,说邱山主指使医生,想要谋害刺史大人,现在府里已经派出差役,要来抓他了!” 老仆大吃一惊,今天城中抓医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不成想竟和自家老爷扯上了关系!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家主有难,做为仆人有义务第一时间通知,这种事情也没时间去判断真假,老仆转身就跑,跑去给邱问普送信儿了! 牛正宏嘿了一声,我跟他好说好商量,他不让我进,一吓唬他,他倒把门让开了!一指老仆的背影,道:“不知所谓!” 常庆丰忙道:“大人所言极是,咱们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还是速速去寻平安小神医吧!” 两人进了书院,走不多远,见前面有一书堂,也不知是什么科的,来到书堂门口,牛正宏把手一摆,常庆丰跨前一步,冲里面道:“打扰一下,请问王平安,王小郎君可在此处就学?”扫了一眼书堂,见里面没有王平安。 里面的教书先生和学生一起转过头来,看向门口的两人,见着常庆丰还没啥,可看到后面站着的牛正宏,却是尽数愣住! 守门老仆糊涂,外加老眼昏花,没认出本州的刺史大人,可夫子和学生们都认识啊,咸同书院里豪门望族之子一抓一大把,就算没有资格和牛正宏说过话,可也都随着父辈见过牛正宏,哪可能不认得刺史大人! 片刻的寂静之后,忽听轰地声大响,书堂里的学生们全都跳起身来,一起拱手,向牛正宏躬身行礼,大声道:“学生参见刺史大人!” 常庆丰心想:“得,就算大人你微服,也甭想私访了!” 牛正宏一皱眉头,心想:“今天我算是白辛苦一场,还没见到正主儿,就先被人认出来了!”他也不再遮掩,问道:“王平安在哪间书堂里读书?” 学生们齐刷刷地往北一指,教书先生几步颠了过来,叫道:“刺史大人,那王小郎君……” 牛正宏根本没打算和他废话,转身便走,向北去寻找王平安。教书先生本想巴结,结果热面孔贴到冷屁股上,大感悻悻然,无可奈何,又回了座位,心中腹诽。 可学生们却炸了锅了,刺史大人亲自来找王平安,为了什么?而且还是穿着常服来的,随从更是称之为小郎君,难不成王平安是刺史大人的晚辈,他俩有亲戚关系? 有的学生一联想,忽地拍腿叫道:“刺史大人虽姓牛,可刺史夫人却姓王啊,难道说王平安王师弟竟是刺史大人的内侄?” 好大的背景!学生们尽数骇然,这事可不算小,回家之后,可得和家中长辈说说,以后要是再想找刺史大人办事,走王平安的路子,那肯定好使啊! 来到北面一座书堂,牛正宏也不用常庆丰去问了,直接往门口一站。又是片刻寂静,又是轰地一声大响,又是一片:“学生参见刺史大人!” 牛正宏心想:“只因我对医生们不太客气,导致他们都不敢给阿爷看病,这是我的错误,既然犯过一次错,就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他为官多年,凡事只要一想通,人情世故的老练之处立时显露出来。牛正宏脸上露出笑容,如春风拂面,不去看学生们,却看向那个目瞪口呆的教书先生,道:“先生辛苦了,平安的功课还得你多操心才是!”这句话说得非常亲切,好似他是王平安的自家长辈一般,如果王平安此时就在屋内,非得误会刺史大人是他的亲戚不可! 果然,不用人介绍,也一点时间不浪费地,那教书先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窗边一张书案看了过去,这一眼看过去,谁是王平安,那不就再清楚不过了吗! 第七十七章 慈悲心肠 第七十七章 慈悲心肠 牛正宏顺着教书先生的目光,看向了窗边那张书案,却发现案后无人,眉头一皱,心想:“赶的时候不巧了,莫不是王平安去了茅厕?我堂堂刺史,竟要等一个学生上厕所,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 幸好,教书先生反应挺快,颠了过来,陪着笑脸道:“大人,您是来找王平安的?他家中有事,提前回家去了!” 牛正宏这才松下口气,幸亏不是去茅厕,他又没打算礼贤下士,如果在书堂外等一个学生拉臭臭,这可是大大丢面子的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他问道:“他家中有何事,你可知晓?” 这教书先生并非是程周同,今天和王平安也是头回见面,还不知道王平安的出身,现在一看刺史大人亲来,还以为王平安是刺史大人的自家晚辈呢! 他忙道:“哎呀,小人可要恭喜大人了,您家出了平安这种少年郎,可真是好福气,今天有人来说,不少百姓要送匾额给平安,已经到了他家,所以平安这便回去了,这是好事,小人哪能拦着!”想了想,又道:“莫非大人也得到信儿了,所以特地接他一同回家?” 牛正宏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心想:“难不成我还要去他家找人?唉,怪不得同僚们都不喜欢微服出访,这办起事来当真麻烦!” 他只是随口嗯了声,可看在别人眼里,味道却大不相同!赵璧和卢秀之互视一眼,心想:“一直以为王平安是个乡下土财主的儿子,不成想人家却有如此深厚的背景,堪称徐州第一!” 别的学生也都吃惊,难不成王平安是刺史的亲戚,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失算,失算,竟没能第一时间交到这种好友! 赵璧反应最快,嗖地就窜了出来,叫道:“大人,恭喜您家出了王贤弟这样的好少年,小人是他的结义兄长,名叫赵璧,今天报喜的人来到,还是小人替他垫钱赏人的呢。” 卢秀之反应也不慢,飞奔上前,叫道:“大人,小人卢秀之,也是王贤弟的义兄,我们曾发下誓言同生共死……小人曾随家父去您府上拜访过,您还记得我不?” 牛正宏心想:“这是什么鸟?还让我记得你,我连你爹都没兴趣记着,干嘛还要记得你?”心里这般想,脸上却是笑容更盛,点头道:“嗯,看来你二人也是人中秀杰,要不然平安也不会和你们结交!” 随便客气一句,他也没当真,回头冲常庆丰低声道:“咱们去他家。”说罢便走,没功夫和学生们闲磨牙! 小人物说句话,别人爱听不听,可大人物要是说句话,别人不但要听,还要大大地琢磨其中含义!赵璧和卢秀之哪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叫道:“大人可是要去王贤弟家里,小人陪您一起去!” 后面的学生们可算是琢磨过味儿来了,和王平安结交就是人中秀杰?要论秀杰,我们大家都是啊!呼啦啦,大家一起冲出学堂,都非要陪着刺史大人一起去王平安他家,也不管牛正宏烦不烦他们! 俗话说得好,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这时候讲矜持,那是大笨蛋的所为,放眼望去,满书堂的人……书堂里已经没人了,满书院的人谁是大笨蛋? “小人也陪大人一起去……”教书先生跑在人群最后! 只是片刻之后,邱问普和邱亭轩父子二人快步出现,他们听了老仆的话,都吓个不轻,赶忙出来,想问问来报信儿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经过书堂之时,却发现空空如也,不但学生跑光了,连教书先生都不见人影了! 邱亭轩急道:“父亲大人,看来那人所言不假,你看书院里的人都跑光了!” 邱问普也是一片茫然,想不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心中只是想着:“就算是老夫遇难,底下人也不至于跑得这么快吧!” 又往前走,走不多远,见从明算科书堂里跑出一名学生,这学生一瘸一拐地小跑。邱亭轩忙叫住他,问道:“你的脚怎么啦?还有,人呢,怎么只剩下你一个?”心中却赞,真是患难见真情,往常也没注意过这人,不想今日大难临头,却只剩下他一个! 谁知,这学生却道:“刚才出屋时,跑得急了些,崴了脚……” 邱氏父子齐齐愣住! 邱亭轩怒道:“人呢,都跑哪儿去啦?” 这学生忙道:“刚才刺史大人亲来,要见王平安,只因王平安提前回了家,所以刺史大人又去他家了!” “刚才来的竟是刺史大人!”邱问普的心顿时松了,明白那是个玩笑,可这玩笑也太大了些,差点把自己的老命吓掉半条! 邱亭轩问道:“为什么要去王平安家?” 这学生是听别人说的,凡事只要经过两个人的嘴,传着传着就得变味儿。他道:“王平安今天成亲,刺史大人是去喝喜酒的!” 王平安今天成亲?他怎么没有告诉过咱们?邱问普道:“咱们也去看看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不一定是成亲!”父子两人一起出了书院,坐车往五里村赶去! 有车的坐车,有马的骑马,啥也没有的靠两条腿,浩浩荡荡地,以刺史府车马打头,后面跟了好几百的学生,都要出城。街上百姓见了,难免会问,众口相传,最后传成了五里村王家有喜事,刺史大人亲去道贺! 这种热闹,岂有不参与之理!于是乎,后面跟的人越来越多,待到出城门时,竟然跟了两千来人!五里村并不远,没走多久,大家也就到了! 不需要去问村中哪户人家是王家大院,刚一进村,就见村中一所大宅前,围着几百个老百姓,敲锣打鼓,正在给大门口上匾! 牛正宏下了马车,站在人群之外,想要向里面看看,却发现由于自己个头不高,看不清里面的事情,只好转身又上马车,站在车上向里张望! 就见大门口站着许多人,一对年老夫妇乐呵呵地在向百姓道谢,他们的身旁站着位少年,抱拳当胸,也在不停地说着话!而他们之前,是几个壮汉,正吊起一块披着红绸的大匾,要往大门上方挂! 匾额上面书着四个大字:慈悲心肠! 百姓们是质朴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清清楚楚,不需要别人告诉。徐州城虽大,可能为穷苦百姓免费诊治,并尽心尽力者,只此王平安一人! 从古至今,医术高明者无数,可真能口口相传,被世人记住的,唯有医术和医德并重者!百姓无法送妙手回春这样的匾额,因为王平安并没有悬壶,并不是真正的医生,却送慈悲心肠,以表示对王平安的感谢! 牛正宏在车上看着,点头道:“看来无需考较了,民心所向……”这个词用在王平安身上不合适,改口道:“这么多人都说他好,那便是好了!” 常庆丰道:“是啊,是啊,平安小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啊!” 赵璧跟上来了,嗷地一声大叫:“刺史大人到!” 卢秀之不甘风头他一个人出,紧接着叫道:“亲来为平安小神医道贺!” 热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百姓们纷纷回头!牛正宏背光而立,百姓们看他都需眯起眼睛,只感刺史大人沐浴在阳光之中,光芒四射! 牛正宏心想:“在本官的治下,徐州竟出了这等人才,这是政绩啊!” 第七十八章 对于讳疾忌医者 第七十八章 对于讳疾忌医者 牛正宏冲百姓们一拱手,道:“本官得闻,我徐州出了位医术高明的少年郎,姓王名平安,是以今日特来寻访,不想与各位父老乡亲相遇,看来你们也知道平安小神医之名了!” 常庆丰心想:“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就算刚才在车上,你还不停地抱怨呢,一下车怎么就变调调儿了!” 牛正宏又道:“百姓所想,即是本官所想,父老所愿,即是本官所愿!来来来,这块匾额就让本官为平安小神医挂上吧!” 说着,他下了马车,向大门走去,百姓们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通道。常庆丰跟在后面,再后面则是两个满意得洋洋的年轻人,正是赵璧和卢秀之! 来到门口,一名壮汉回过味儿来,忙把一根竹竿递到牛正宏的手里,牛正宏举着竹竿比划了一下,壮汉们齐声叫道:“上匾!”全都使力,将匾悬了起来,门上自有人去固定! 王有财和杨氏没见过刺史,也不知此人是真是假,但见大家都这么尊重,便觉得应该是真的吧!刺史可不是小官,那是徐州最大的官了! 老两口连忙上前,就要跪下给牛正宏行礼!牛正宏连忙伸手相扶,不让他们真的跪下!王有财忙道:“草民不知刺史大人要来我家,这这,这啥也没准备啊,草民这就叫厨房去准备酒宴!” 杨氏也是吃惊,刺史大人怎么来了?今天只是百姓送匾额来,又不是官府送的,就算是官府要送,也不必刺史亲来吧!唉,看这刺史的模样,长得还挺敦实的,跟我家的不少佃户差不多,他要是去种地,应该会是个好把式! 好把式牛正宏看向王平安,笑着摸了摸唇上细胡,道:“这便是平安小神医?” 王平安当即上前,一撩袍角就要行礼,动作稍微慢了点儿,等着牛正宏搀扶,他也就不用跪下了! 果然,牛正宏忙道:“不必多礼,平安你为百姓治病,解了多少百姓之苦,该是本官谢你才对!”他在府中时,对别的医生不客气,结果大家谁都不敢出力,现在他反其道而行之,对王平安特别的好,特别的客气! 围观群众可是一直围到了村外,两三千人哪,虽然太外围的看不到里面的事,可有人现场直播啊,嘴巴不停,将里面发生的事,不停地说出来,供外面的人听! 百姓们哦的发出赞叹,平安小神医名满徐州,连刺史大人都这么尊重他,还要谢谢他,平安小神医是好人,刺史大人也是好人啊! 有人挑头叫道:“大人英明!” 百姓们齐声相和,都大叫刺史大人英明,慧眼识英郎!搞得仿佛牛正宏要招王平安做女婿似的! 王平安被人发好人卡,已经被发得习惯了,牛正宏这还是头一回,心中难免有些得意,心想:“百姓叫我好,那我便是好,只是不知这里有没有朝廷派来的巡察使,如果有的话,那将此事记上一笔,便是大大的政绩啊!” 这时,后面有人叫道:“王贤弟,我父亲也来看你了!” 百姓回头,却见是邱家爷俩来了,邱问普是大大的名士,牛正宏又是大大的官,两人一起到来,五里村的蓬荜,想不生辉也不可能了! 王有财道:“咱们别站在门口说话啊,快快里面请!”他很是激动,没想到自己家也有招待刺史的一天! 外面的人,自有王家的管家招呼,牛正宏等人在王平安的陪同下,进了大宅。 分宾主落座,牛正宏心里想着事情,话说的不多,都是常庆丰在替他说,邱问普也不时地插几句嘴,总之都离不开夸赞之词。说了好半天,客套话说得口干舌燥,可却半句没说到正题上。 牛正宏不想浪费时间,他放不下父亲的事,忍不住道:“平安啊,虽然本官是第一次见你,但见百姓对你交口称誉,想来你是个负责任的人,医术也是好的!本官想问你,如果有病人讳疾忌医,那该怎以办?” 王平安道:“大人是问有人不肯看医生,而且一听别人说他有病,便要发脾气,对吧?” 牛正宏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不但不喜欢别人说他有病,而且见着医生就发脾气,弄得小病变成大病,这种人你以前见过吗?” 王平安想了想,点头道:“有不少病人是这样的,但学生却没怎么见过,是大人家中有人讳疾忌医?” 牛正宏唉了声,道:“我家阿爷身子骨儿虚,差不多全城的医生都给他看过病了,结果折腾得阿爷大发脾气,再也不想看医生。可不看医生,病怎么能好呢?这可真是让本官为难啊!” 王平安心中叹气,你为难就来找我,如果我不能给你解决这个为难,怕你马上就会翻脸,让我们一家人为难了吧!心里却是不信,城中那么多的医生,会看不好牛老太爷的病?是被吓的不敢给看吧!他心如明镜,脸上自然现出犹豫之色,也就没有立即接上话头。 邱问普却道:“大人不必为难,老夫在读书之时,曾看到过这种事情,扁鹊见蔡桓公不就说的是这种事吗?有两种解决方法,一是医生逃跑,就如扁鹊一般,二是骗老太爷喝下汤药,只要药一入口,那病也自然就好了!”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你说的轻巧,药一入口,病就能好?当是我是神仙哪!”他知道邱问普是好意,是想让他在刺史的面前显显本事,可问题是他不知牛老太爷得的是什么病,更不知是否能治得好。 扁鹊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头脑好使,在邯郸时听说这里尊重女子,他便做带下医,当妇科医生,在洛阳时听说这里尊重老人,他便专治老人病,在秦国时听说这里喜爱儿童,他便当儿科医生,而在上蔡时,见这里当官的多,他就专门给当官的看病! 最重要的是扁鹊有见事不妙,撒腿就跑的本事,蔡桓公讳疾忌医,他一看这病治不了,挟包连夜就跑了!可他王平安不行啊,有家有业,有爹有娘,有房子有童养媳,一旦治不好牛老太爷的病,他连跑都跑不了啊! 邱问普说完这话,也有点儿后悔,万一王平安没有治好牛不拉的本事,那自己这番话,岂不是给人家招灾了嘛!别看现在牛正宏挺客气,可一旦翻起脸来,整个徐州城,没有人能受得了啊!他又道:“不知老太爷得的是什么病,可是疑难杂症?” 牛正宏点头道:“不错,正是疑难杂症!”他刺史大人的爹,与众不同,就算得病也不能得常见病,只能得疑难杂症,这样才能显示出身份的高贵! 牛正宏猛地站起身来,冲王平安道:“平安啊,本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听好了!” 王平安赶忙也站起身来,苦着脸道:“学生人小肩窄,大人的事……” 牛正宏道:“本官的夫人姓王,和你同姓,五百年前原是一家。本官夜查妻族族谱,发现王翁竟是夫人的远房族兄,而你便是我家的外甥!现在本官命你,立即认祖归宗……嗯,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本官命你,立即认了本官这个姨夫!” “是姑夫!”常庆丰在旁小声提醒道,照牛正宏说的辈份来算,王平安应该是他的内侄,而非外甥。 牛正宏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认了本官这个姑夫!” 王平安看向王有财,见父亲张大了嘴,再看母亲,也是张大了嘴,老两口都愣住了! 第七十九章 自家孩子,那就好使唤了 第七十九章 自家孩子,那就好使唤了 杨氏把王有财拉到一边,小小声地问:“你家真有这种好亲戚?” 王有财一脑门子汗,摇头道:“我们老王家亲戚倒是不少,可却绝对没有这么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问我!” 王平安呃了声,看着官威十足的牛正宏,心中念头急转,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牛正宏堂堂刺史,就算再怎么想提携“青年才俊”,也是用不着认亲戚的。唯一的理由就是让自己去给牛老太爷看病,骗他吃些药什么的,理由只能是这个,不可能是别的! 认亲戚倒是没啥,认的时候啥都好说,可要是治不好老太爷的病,那到时候就啥都不好说了,反过来说自己冒认官亲都有可能,人嘴两张皮,想说什么,那还不是张张嘴的事儿嘛! 常庆丰见状,忙道:“哎呀,卑职早就看出平安这孩子与众不同了,却没想到竟是大人的内侄,看来卑职的眼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取之处!” 冲着王平安大使眼色,治不治得好牛老太爷,那是以后的事情,如果你现在扫了刺史大人的面子,有什么不妙之处,那可就是眼前的事儿了,别冒傻气,该叫姑夫的时候,就得赶紧叫,有刺史大人这样的姑夫,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王平安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眼父母,见父母都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对于刺史认亲这件事,还不是能够太接受得了! 事到临头,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还是一刀,是爷们就不能再磨叽,该有魄儿时就得有魄儿! 王平安一脸的恍然大悟,急上一步,撩起袍角,给牛正宏跪下,叫道:“姑夫,侄儿总算找到你了!” 牛正宏也是一脸见到亲人的表情,上前抱住王平安的头,叫道:“我苦命的孩儿啊,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今天咱们亲人相见,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压根儿就没什么亲戚关系,可却要表现出一脸的惊讶,但也只能是惊讶,他俩谁也挤不出眼泪来,太没感情基础了! 王有财心想:“这就认了亲了?那我得管刺史大人叫啥呀,叫妹夫?我地个天爷啊,管刺史大人叫妹夫……这咋这么别扭呢!” “哎呀,原来刺史大人是我家的妹夫啊,那老身岂不就是你的嫂子了!”杨氏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是你主动上门来让我们叫的,我们叫叫又有何妨! 牛正宏脸色有些尴尬,要不是为了阿爷,就算是王家人上赶子巴结他,他都不一定会答理,可现在却要被叫成是妹夫,这亲戚认得可是有点儿亏了! 既然感觉尴尬,他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待下去,拉起王平安,亲热地道:“平安啊,好孩子,你姑姑在家等着你呢,还有你的……姑爷爷,也在家里等着你呢,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回家看他们去,也让他们欢喜欢喜!” 拉着王平安就往外走,见王有财和杨氏也要跟着出门,牛正宏忽地笑了笑,道:“等改日你们再来吧,我让夫人准备些好酒好菜,好生款待你们两位,今天就让平安随我去就成了!” 王有财和杨氏忙停下脚步,心想:“我们只是想送送你而已,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哪可能真的要去你家!” 牛正宏拉了王平安快步出了大宅,见外面一层层的站着无数百姓,都没有离开。他也不想多说什么,挥手让百姓让开道路,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见刺史大人就这么走了,王有财唉了声,道:“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我真有点儿难以相信啊!” 杨氏却笑道:“你说咱们认了妹夫,自然就要认妹妹,不如哪天进趟城吧,去看看妹妹。妹妹可是刺史夫人,有福气之人,你说她会长成啥样?” 王有财想了想:“怕是得珠圆玉润吧,至少也得白胖儿白胖儿的!” “估计也是!”杨氏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外面的百姓见王平安被牛正宏亲热万分地带走了,无不议论纷纷,有好信儿的学生见邱氏父子也出来了,忙跑过来,问邱亭轩道:“师兄,刺史大人和王师弟可是亲戚?”外面的人盛传他们有亲戚关系,这学生是跑来证实的。 邱亭轩笑道:“咦,你怎么知道的?嗯,确实是亲戚,王贤弟是刺史大人的内侄!”他在厅里见到了全过程,自然明白是假的,不过别人问,那就当成是真的好了! 这学生大吃一惊,原来真的亲戚啊!他跑回学生堆里,把话传了出去,学生们听闻,无不惊讶,怪不得王师弟如此的“矫矫不群”,原来竟是刺史大人的内侄啊! 马车上,常庆丰很知趣的没有进入车厢,而是坐到了车夫的旁边,车厢里只剩下牛正宏和王平安两个人。两人相对无言,都在想着心事。 过了好半晌,都快进城了,牛正宏才道:“平安啊,你是个聪明孩子,本官也不和你打哈哈。今天这事儿是把我逼得无路可走,这才想了这个法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给阿爷看看病,你要是治好了,那本官就真的认了你这个侄儿,如果治不好……” 顿了顿,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只是道:“你年纪小,医术不精在所难免,所以就算是治不好,本官也不会怪你的,你莫要害怕担什么责任,放手去做便是了!” 王平安心中叹气,如果按着他的性子,是不太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进刺史府的,但这也算是个锻炼的机会,必竟日后去了长安,如当真能够登科,那么以后给达官显贵看病不会少了,这次就当是练练手吧,至少能得到些和高官们相处的经验!他心胸豁达,凡事往好了想,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点了点头,王平安道:“其实学生还是要感谢大人的,必竟您相信我,才会这样做,学生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为老太爷诊治!” “你有这个心就好!”牛正宏三言两语的将白天的事说了一遍,那些医生是怎么的不负责任,要王平安千万不可学他们,人太狡猾了不是好事!又把府里的情况简单和他说了,该注意些什么,也都嘱咐一遍。 王平安一一记在心中。 说话间,马车到了刺史府,牛正宏带着他下车进府,先去了偏厅,命人叫来夫人,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牛夫人为人极是贤惠,长得也端庄,以唐朝人的审美观来看,很有几分姿色,确实白胖儿白胖儿的。她明白丈夫的苦心,说道:“阿爷刚才又发脾气了,骂你是在咒他死,如果让……让我这侄儿给阿爷去看病,可千万不能说他懂医术啊,那非得再挨骂不可,反而会耽误事儿!” “晓得,我自然明白!”牛正宏想了想,说了一条计策,让牛夫人依计而行。牛夫人听罢,看了眼王平安,道:“好孩子,可得让你受委屈了!” 王平安忙道:“姑姑客气了,这是侄儿应该做的!” 牛夫人叹了口气,回后堂去了。牛正宏和王平安相对而坐,不住长吁短叹。 过了好一阵,一个丫环快步进了偏厅,道:“老爷,老太爷刚刚骂你是禽兽……” 牛正宏怒道:“这些话告诉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快说!” 丫环忙又道:“老太爷让侄少爷过去呢!” 牛正宏站起身,拉过王平安的手,道:“该你上场了,一切都指望你了!” 第八十章 唐朝人也得高血压 第八十章 唐朝人也得高血压 按着刚才牛正宏和夫人商量的法子,王平安换上了套灰布衣服,带着补丁的那种旧衣,跟着丫环出了偏厅,去牛不拉居住的小楼。 离得不远,走不多久即到。王平安还没进楼,就听里面传来喝骂声,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骂道:“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哪能因为孩子家里穷,就要往外面赶的,做事这般没有良心,还当什么官,不如回家种地去算了!” 王平安心想:“这恐怕就是牛不拉牛老爷子吧,虽然脾气暴了些,但人品还是非常好的!”他故意将头发弄得乱些,让自己变得狼狈,低头进了小楼。 屋里,一排排的仆人和侍女立在两旁,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声,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响,牛不拉又骂道:“嫌贫爱富,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禽兽一样的儿子!来人啊,去告诉那兔崽子,到门口跪着去,把《论语》背上一万遍,顶两把戒尺!” 王平安进了屋,见屋中床榻上半躺着一位老汉,皮肤粗糙,却又长得圆头圆脑,看上去还真跟牛正宏有父子相,估计着牛正宏到老了,没准儿也得长成这个样子! 老汉气乎乎地骂人,而牛夫人则站在一旁呜呜哭着。见王平安进来,牛夫人叫道:“我这苦命的孩儿啊,快快过来,让你姑爷爷看看!” 牛不拉也道:“孩子,到俺身边来,看谁还敢欺负你!” 王平安走到床榻前,跪下身子,一脸苦相地道:“孙儿王平安,拜见姑爷爷!”想哭没眼泪,只好假装抬起手臂擦脸,权当是已经把眼泪擦干了吧! 原来,刚才在偏厅里牛正宏定下一计,他深知阿爷的脾气,牛不拉并非是个不讲理的人,也没有打骂旁人的习惯,骂人只是骂他一个罢了。而且牛不拉因为出身赤贫,所以最同情穷苦人家的孩子,如果想迅速得到他的好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博取同情心。 因为王平安在徐州也算是个名人了,如果说是五里村的王平安,那没准儿哪个仆人嘴欠,说王平安就是平安小神医,那牛不拉又该生气了,又会认为别人是在咒他死,病情反而会加重,所以干脆就不要说王平安具体是谁,只说是远房亲戚,走投无路,跑来蹭饭吃的! 牛正宏只好当了把“坏人”,嫌贫爱富的混蛋,见妻子家来了穷亲戚,便不想认人家,还想着赶他走,而牛夫人不愿意啊,可又怕丈夫,所以只好哭哭啼啼地来找牛不拉,让阿爷给她作主,不要赶自家的穷亲戚走。 牛不拉听后,信以为真,心里这个生气啊,儿子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说是官越做越大,人品却是越来越坏?当初自己是怎么养大他的,还不是靠乡里乡亲们的帮忙,饥一顿饱一顿的熬过来的,真可谓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好不容易才养大了他! 可怎么一当官,就忘了本呢?现在有亲戚来投靠,就因为人家穷,所以就要往外赶?是这刺史府不够大,家里没地方住,还是家里揭不开锅,就没人家孩子这一口吃食? 见王平安进来给自己行礼,牛不拉道:“起来吧,让姑爷爷看看你。” 王平安站起身,走到牛不拉的跟前,见牛不拉拍了拍床,他便很听话,很乖巧地坐了下来。 牛不拉微笑着看他,道:“还是个挺俊俏的孩子。”拉过王平安的手,看了看,又道:“没做过重活儿吧,细皮嫩肉的!” 王平安想了想,道:“家里想让孩儿以后有个出身,所以只让我读书,不让我干活儿,可是一场水灾……”说着,他哼哼几声,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他可不想说什么家破人亡的谎话,那岂不是在咒王有财和杨氏,这种话他是万万不会说的,哪怕就只是说说而已,他也不会去说。 他不肯说,牛夫人只好硬着头皮,想替他编,可却见牛不拉摆了摆手,示意她少说废话,伤心事儿何苦没完没了的提,一提那些伤心事儿,不又让孩子难过了吗! 牛不拉是吃过苦的人,明白王平安此时的“内心想法”,所以并不询问,反而连声安慰,这倒也省了王平安不少的麻烦。 王平安顺手也拉起了牛不拉的手,道:“姑爷爷,你的手好粗啊!”借着拉手表示亲热的当儿,就势给牛不拉号起了脉。 牛不拉也没往别处想,虽然感到这孩子有点怪怪的,手劲还不小,但想可能是前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吧,今天又被儿子往外赶,自己对他好些,所以拉自己的手便用力稍大些。他可没想过王平安会是医生,今天来的那些个医生,就算不是老头,也没年纪在三十以下的,更别提在二十以下的了! 牛不拉道:“这还叫粗啊,以前姑爷爷的手上全是茧子,这几年不干活了,所以茧子也都掉了!” 王平安号过一只手,道:“姑爷爷手上的掌纹都磨花了,另一只手也是这样吗?” 牛不拉感觉这孩子确实有点怪,可到底怪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但看看手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便伸过来另一只手,道:“都一样的。孩子,你是要给姑爷爷看手相啊?” 王平安又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接着号脉,嘴里却道:“孩儿只是在想,以后要是求不到功名,那就得种地了,以后孩儿的手会不会也和姑爷爷一样呢?”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脉相乃是弦数,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眼睛赤红,只是不知舌苔是什么样子的?” 牛夫人在旁看着,心头砰砰乱跳,她明白王平安这是借着看掌纹为由头,给阿爷号脉呢,而且号了一只手,还要号另一只手,难不成这病不好确诊? 牛不拉叹了口气,道:“孩子啊,另看不起种田,没有俺们这些乡下人没日没夜的劳作,天下就不太平啦,你可没经历经过前隋呢。富人们说俺们是腿巴腿子,可要是俺们的腿上不沾泥,他们有东西吃吗?你要是看不起种地的,就是看不起老百姓,心里没有老百姓,你就算当官了又能怎么样,也是个狗官罢了!” 说到这里,忽然生起气来,把手缩回,不让王平安抓着了! 王平安心里却想:“易怒,这也是一种表相!” 牛夫人忙道:“你看这孩子,也不会说个话,都成书呆子了,难怪你姑夫不喜欢你,要赶你走!” 牛不拉忽然喝道:“别跟俺提那个小兔崽子,一提他俺就有气,这头就疼!孩子,人情世故又不是天生就会的,你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等再大点儿就好了!你别怕,有你姑爷爷俺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这脾气还真是暴,而且也发得莫名其妙,刚才王平安并没有说瞧不起种地的人,他就自己想王平安有可能瞧不起,所以生气,现在一听牛夫人说话,他马上就又对王平安不生气了,反而对牛正宏生起气来! 短短的两句话的功夫,他这气就转移了方向,这是烦躁易怒的典型表现! 王平安却道:“姑爷爷,你头疼,是不是胀痛?” 牛不拉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王平安忙道:“是孩儿乱猜的!”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想,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种病,我在现代时,每天要看上好几个,别说我知道,如果把仪器往桌上一摆,袖带往你胳膊上一缠,两分钟后,你自己都能知道! 第八十一章 按穴可以减轻头痛 第八十一章 按穴可以减轻头痛 牛不拉嗯了声,道:“你还猜得挺准的,俺可不正是脑袋一胀一胀的痛!”说着,他用手去按头,两只手胡乱去按,也没个章法,反正就是一顿胡乱按。 王平安忙道:“呀,姑爷爷,你的头又疼了?让孩儿来帮你按按吧!”说着,他起身,走到牛不拉的背后,就要为他按头。 牛不拉却冲牛夫人道:“你这侄儿倒也懂事,可他是个读书种子,应当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哪能让他在这儿陪俺个糟老头子,你把他领到书房去吧,多给他些纸,让他写字用!” 牛夫人忙陪起笑脸,道:“阿爷,孩子这是孝敬你呢。他初来乍到的,老爷又对他不好,他不是怕别人嫌弃嘛!阿爷你就让他好生的伺候伺候你,别人见你对他亲善,也就不再敢难为他了!” 牛夫人语气之中带着哀求,似是极为这个远房娘家侄儿着想。 牛不拉想想也对,便侧过头,对王平安道:“好孩子,那你就给姑爷爷按按吧,不过你还得以学业为重啊,不读书,就没出息,你得记住这句话!” “孩儿谨遵姑爷爷的教诲!”王平安轻声答应道,为牛不拉按起头来。他一动手,那可和牛不拉胡乱的一通按,区别可太大了! 王平安先是按压牛不拉头顶的百会穴,力度适中。他已经初步确诊牛不拉患的是高血压,虽然究竟是哪个类型的高血压,还有待进一步的诊断,但对于高血压引起的头痛,却可以直接进行穴位按摩。 百会穴位于头顶,位置在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对于高血压所引起的头晕或头痛有很好的疗效。不过按百会穴也要注意,不能太过用力,不能说头痛得厉害,所以按时用的力气也大的厉害,这种方法是不对的,会适得其反。 “嗯,舒坦!”牛不拉闭上眼睛,很舒服地吐出口长气,感觉这孩子按头的手法,比自己的强,自己两手齐用,按上好半天,都不如这孩子只按这么几子下舒服。 牛夫人在旁看着,心中欢喜,看来这侄子没白认啊,果然有两下子,阿爷竟然说舒坦,他都多久没说过这种话了。 王平安按了片刻百会穴,问道:“姑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牛不拉道:“嗯,挺好,头不那么疼了。挺好,挺好!”连声说着挺好,脸上表情也是大为满意,他被头疼折磨了好长时间,今天忽然感到舒服了,心情自然大好。 离开百会穴,王平安又用手去按牛不拉的天柱穴,天柱穴位于后头骨正下方凹处,也就是颈脖子处有一块突起的肌肉,此肌肉外侧凹处。这回按起来,就不是小劲按了,王平安手指加力,逐渐的加起力道来。 他这么一按起来,就听牛不拉嘴里叫道:“哎呀,呀,呀……”王平安每按一下,他就要轻声叫一声。 牛夫人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阿爷好象很舒服啊,要不我回房时,晚上也让老爷给我按按?” 大概按了一百来下,王平安轻声道:“姑爷爷,感不感到有点酸痛?” 牛不拉嗯了声,也没说话,他感觉很舒服,就算酸痛点儿也没关系。王平安听他嗯,便放开了天柱穴,去按他的人迎穴。人迎穴位于颈部,喉结旁,当胸锁乳突肌的前缘,颈总动脉搏动处。 说到这个人迎穴,现代人应该都不陌生,当然不陌生不是指知道这个穴,而是在电影电视剧里经常能够看到。比如说在武侠片里,大侠们出手制敌,往往一点敌人的脖颈子,内力一发,敌人就不动了,或者直接晕倒!当然了,有时演员点的位置不够精准,但比比划划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点的就是人迎穴。 人迎穴属足阳明胃经,被点中后会气滞血淤、头晕,但却也能够治病,而且所治的病里,就有高血压。 王平安仍以让牛不拉感到酸痛的力度按揉,按的次数和按天柱穴一样。按了不大会功夫,他又问道:“姑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牛不拉舒了口气,慢慢地道:“就一个字儿,舒坦!” 牛夫人笑了,这应该是两个字啊!不过王平安能让牛不拉说出这种话来,看来确是有两下子,对他的信心也是大增! 王平安接着去按天鼎穴,天鼎穴位于颈外侧部,胸锁乳突肌后缘,当结喉旁。这个穴其实和涌泉穴差不多,都是血液循环的特效穴,只要轻微刺激,就会加速血液流通,从而降低血压。所使力道和按揉的次数,和前两个穴一样。 又按了一小会儿,王平安这才停手,转到前面来,笑着问道:“姑爷爷,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痛了?” 牛不拉伸手摸了摸头,嘿了一声,道:“还真不疼了,俺还感觉这脑袋清醒了不少。好孩子,没想到你还会按头哪,看来还是读书好啊,书一读多了,啥就都会了!” 牛夫人大喜,牛正宏刚把王平安带来时,她还有些不信,这么个小小少年,能有啥本事,城里那么多名医都看不好的病,他就能看好?可现在,她却半点都不怀疑了,看来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可惜他出生在咱们大唐,要是早个几百年,出生在汉代,可不是和那淳于缇萦,变成了一对儿嘛! 牛夫人笑道:“阿爷舒坦了就好,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媳妇看今天可把你老给折腾了个够呛,还是小憩一会儿吧,养养精神!” 牛不拉点了点头,道:“那就眯瞪一会儿,今天可被正宏那小子给折腾坏了!”说着,很舒服地吐了口气,躺到了**! 牛夫人心中更喜,要是放在往常,一提起丈夫,阿爷总是没个好气,可现在竟然没再骂小兔崽子,当真奇了,竟然按一按头,他脾气就有所见好! 她把手一挥,仆人侍女们立即轻手轻脚地都出去了。她又向王平安使了个眼色,王平安会意,两个人也都打算走出小楼,还没走到门口,忽听后面牛不拉道:“乖孩子,等会陪姑爷爷吃晚饭!” 王平安忙回头道:“好咧,孩儿一会儿再来看姑爷爷。” 出了小楼,牛夫人笑道:“平安,我的好侄子,咱家阿爷向来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就连老爷和我平常都不能陪他,没想到你今儿个一来,他就这么喜欢你,难得,难得啊!” 王平安也笑道:“承蒙姑爷爷错爱!” “没错爱,哪有错爱!”牛夫人心中欢喜,问道:“那你可是诊断出阿爷得的是什么病了吗,是否要紧?” 王平安想了想,道:“还不能完全确诊,至少要做个全身的检查才行,不过这倒有些难了!” 牛夫人哦了声,忽道:“要不然委屈你一下,晚上阿爷洗澡时,你给他搓搓背吧!”顿了顿,又道:“他这么大岁数了,又是你的长辈,你照顾下他,也不为过,姑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误会!” 王平安笑道:“这是家中小辈应该做的,哪能有什么误会。” 他可以初步诊断出牛不拉得的是高血压,这种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会引起许多其它疾病。治这种病不难,吃点药就能降下血压来,但难的是怎么维持住,避免复发! 从长远的健康角度上来讲,应当治本,而非治标。 第八十二章 生徒名额到手 第八十二章 生徒名额到手 牛夫人点了点头,冲王平安笑道:“那咱们先去见你姑夫,把这事儿和他说说,还有把这身衣服也换了,你是我的好侄儿,哪能总穿旧衣服啊!” 王平安也笑道:“旧衣服穿着随和,侄儿并不在意!” 牛夫人拉过他的手,道:“走,咱们去见你姑夫!”态度亲热,真当他如自家子侄一般。 其实牛夫人也是没法儿,阿爷整天骂人,虽然倒不是骂她,可骂她男人,她也受不了啊,堂堂刺史,一州之长,成天被骂成是小兔崽子,还经常性地被骂成是狗娘养的,这也实在是太丢人了,阿爷一发脾气,全家人都跟着受罪。所以王平安既然有可能治好牛不拉的病,她自然高兴,对他的态度也愈发的好起来 府中的仆役见夫人待这新来的少年,如此热情,无不暗暗称奇,看来这少年还真的是她亲戚啊,只是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又回了偏厅,牛正宏一直等在这里,正在满地转圈。见夫人陪着王平安来,忙上前问道:“如何,可诊断出你姑爷爷得的是什么病了吗?” 王平安道:“差不多了,大范围是确定了,具体如何医治,还得再仔细检查一遍,现在还不能立下判断!” 牛正宏点头道:“仔细些好,小心为上。你……好侄儿,快快将这病说给姑夫听听!”他一听王平安能诊断出大范围,心里就有些底了,说起话来,立时就亲近许多。 王平安想了想,道:“应当属于头痛、眩晕、中风的范畴!” 一听到中风二字,牛正宏差点儿没晕过去,叫道:“中风?这么严重!” 王平安忙道:“只是个范畴,并不是太严重。这病主要是由于七情所伤,还有饮食失调,内伤虚损引起的,具体点儿说就是阴阳消长失调,气血不正,特别是肝肾阴阳失调!” 牛正宏没听明白,看了眼牛夫人,见夫人也是一头雾水,他只好道:“好侄儿了,你姑姑和我都不懂医术,药理也不明白,你说的详细些好吧?”说罢,他冲外面叫道:“上茶,把府里最好的茶沏一壶来!” 他们三个在厅里坐好,仆人送上茶来。王平安这才慢慢将这病的症状说了出来。 从中医的角度看,高血压有好几种类型,比如说肝阳上亢、阴虚阳亢、风痰痹阻、气血上逆等类型。 从脉相上看,肝阳上亢弦数或弦滑,症状上是头晕,头痛,头胀,目赤,口苦,烦躁易怒,有时失眠,舌红苔黄。这个类型一般出现在高血压早期,牛不拉便有这些症状,所以王平安说得详细些。而阴虚阳亢型的脉相则是弦细而数,舌红苔白,耳鸣健忘,五心烦热,心悸失眠。 至于风痰痹阻和气血上逆这两类就要严重许多,风痰痹阻型相当于高血压病合并脑血栓形成,而气血上逆型则相当于高血压合并脑出血了。这些症状牛不拉都没有,所以王平安只是一带而过,吓唬一下牛正宏,告诉他牛不拉的病要是再不及时治,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王平安现在也学乖了,他发现给有权势的人看病,和给老百姓看病不一样,在给普通贫寒百姓看病时,王平安总是温言宽慰,告诉病人他的病可以治,只要配合着治疗就好,他深知一个医生的态度好坏,会给病人心理上造成很大影响,所以尽力不让病人担忧。 可给有权势的人看病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给初唐这时候有权势的人看病,那非要把病说得严重一些不可!就好象这些豪门贵胄的人,如果和普通老百姓得了一样的病,是一件多丢人的事似的,如果得的不是疑难杂症,那就很掉价,大大有失贵族身份一样。 所以王平安只好紧跟时代的脚步,见啥人就说啥话吧! 牛正宏听罢,额头上冒出一层白毛汗,被吓的!他道:“这这,这得马上治啊,可不能让这病任意发展下去!” 牛夫人也道:“是啊,是啊,得赶紧治啊!” 王平安摇头道:“还是有点难度地,小侄得再看看,这病是否伴随着其它隐疾,如果只是单一治这种病,会不会药物相冲,治好了这个,却让另一个更加严重起来!” 牛正宏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对,好侄儿,你说得太对了,是得小心诊断才是!” 牛夫人忽道:“我侄儿定会将阿爷的病治好的,只是麻烦些罢了,但这也没什么,自家孩儿给自家长辈治病,还怕麻烦吗!”说着,冲牛正宏直打眼色。 牛正宏忽地恍然大悟,夫人说的对啊,麻烦来麻烦去的,咱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啊!看这王平安家世殷实,不象缺钱的样子,给人家诊费,那是不好使的! 他道:“我忽然想起件事儿,上次邱问普来找过我,说起你来,把你好生夸奖了一番,当时我听着,便有想去看看你的想法,可惜这些日子事太多了,抽不开身。对了,邱问普上次好象是要求我什么事儿,和你有关的,你知道是什么事儿不?” 王平安心中叹气,看来邱山主的面子不够大啊,至少在刺史大人的跟前,面子不是非常的大,来求过一回,人家竟连啥事都没记住! 也不隐瞒,也不拐弯抹角,他道:“邱山主待小侄甚好,只因小侄明年想上京赶考,却没有贡举的名额,所以他便想来求一下姑夫,能不能将生徒的名额送给小侄。小侄也知这事难办,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向姑夫讨要!” 牛夫人在旁听着,嗨了一声,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生徒的名额在别人眼里是件天大的事儿,可在咱们府里……” 牛正宏咳嗽一声,瞪了牛夫人一眼,你这妇道人家,你这么说,人家还能领你的情吗?他道:“在咱们府里也是天大的事儿啊,那名额我本想留着给儿子的,但平安你就如同我的亲生子侄一般,我绝不能藏私。这样吧,你也不用犯愁了,姑夫我这就把生徒名额给你,然后再给尚书省里写封信,你直接参加省试便是,路费姑夫也给你拿了,岂不省却了许多的麻烦!”他把麻烦二字咬得极重。 王平安半点也不客气,当即起身行礼道:“那可多谢姑夫了,也多谢姑姑!”冲牛夫人一笑。 牛正宏朝窗外看了一眼,道:“天色已经不早了,阿爷差不多也该醒了。好侄儿,你去照顾一下姑爷爷,让他今晚过得开心些,也让你姑姑和我睡得安稳些!” 王平安道:“小侄敢不尽心尽力!” 牛夫人却道:“把这身衣服换了吧,还穿回你原来的衣服,这身衣服太破旧了些!” 牛正宏却道:“别换别换,还是穿这个吧,好侄儿,先委屈一下!”拍着王平安的胳膊,将他送出偏厅,一直送到小楼门口。 王平安进了小楼,见牛不拉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几个小碟小碗,看样子是要吃晚饭。 见他回来,牛不拉开心地道:“好孩子,快快过来,陪俺吃饭,饿了吧,快坐下!” 王平安答应一声,坐到了他的旁边,向桌上一看,见牛不拉的晚饭并不丰盛,甚至还没有自己家吃的好。不过是几种咸菜,还有一大碗的汤,而这汤竟然也是咸菜汤! 王平安皱起了眉头,吃得这么咸,可不是好事儿啊! 第八十三章 为什么会易怒 第八十三章 为什么会易怒 牛不拉拿着筷子,依着乡下习惯,当当当地敲起饭碗,笑道:“吃饭,吃饭,天大地大,皇帝老子大,也大不过俺家吃饭大!”见王平安坐下,他又道:“饭都端上来有一会儿了,俺因为等你,所以没先动筷子!” 王平安也不客气,端起饭碗来,道:“姑爷爷待孩儿真好!” 牛不拉往门外看了一眼,忽道:“嘿,今天真是奇了,竟然门外没有人站岗,往常俺一吃饭,外面总得站一大排人瞪着俺吃饭,瞪得俺那个不舒服啊!” 他拿过王平安的碗,满满盛了一大碗的饭,又在上面浇上汤,然后夹了几筷子的菜,在饭上高高堆起,这才递给王平安,道:“今天很好,没人瞪俺。走,咱们上外面吃去!” 说完,他给自己也盛好饭菜,一手拿饭碗,一手提个水壶,叫上王平安,两人起身走向小楼后面。王平安不明所以然,只好端着大碗,在后面跟着。 小楼是有前后门的,前面大门往常总有仆人侍立,今天因为王平安在这儿,所以牛夫人便撤下了仆人,现在整个小楼里面,只有王平安和牛不拉两人。 到了后门,牛不拉推开小门,道:“咱们就在这吃吧,在外面吃饭好啊,敞亮,还风凉,不象在屋里吃饭那样,太憋屈人了!”说着,他一屁股坐到了门坎儿上,端着大碗,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咀嚼的声音超响。 王平安一乐,心想:“看来牛老爷子确实是庄稼汉出身,这吃饭的习惯和我家的不少佃户差不多啊!”他也往门坎儿上一坐,跟着牛不拉吃了起来,吧唧吧唧的,声音也不小。还真别说,这么个吃饭法虽然不够“上流”,但却着实吃着香! 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一个字都不讲,就是闷头吃,不大会儿的功夫,牛不拉就将饭吃完了,拿起水壶,先往碗里倒上一点水,晃着饭碗,将碗里的汤汁涮干净,然后一口气喝掉,再又倒上满满一大碗的水,慢慢地喝了起来。他两腿岔开,一边看着小院里的景色,一边喝水,很是满足。 王平安也把饭吃完了,学着他的样子,先涮碗,然后再倒上一碗水,两腿也岔开,每喝一口水,便发出哈地声音,感觉这么个吃饭法,其实也挺不错的! 牛不拉笑道:“咱爷俩特别投缘,本来往常俺吃不了这么一大碗饭的,嘴里苦,吃啥都没滋味。可今天你来了,给俺按了按脑袋和脖子,俺就睡了个好觉,起来后这胃口也见好。姑爷爷看见你就高兴,你说这不是投缘,还能是什么?”说着,他还伸手摸了摸王平安的头发。 王平安也笑着说道:“是啊,孩儿也感觉和姑爷爷特别投缘。对了,姑爷爷,你嘴里苦是怎么回事啊,是舌头伤着了吗?” 牛不拉摇头道:“瘦咬舌头,胖咬腮,这可是老话儿啊。你姑爷爷俺以前穷的时候啊,倒咬过那么几次舌头,可现在呢,你看看俺胖的这样子,还咬啥舌头呀,尽咬腮帮子了!”说罢,呵呵笑了几声。 王平安心想:“咬腮帮子倒也不一定是胖的关系!”他道:“还有这种老话儿哪,孩儿倒是头一回听说。姑爷爷,让俺看看你的舌头,是不是真的没咬破!” “嗨,这孩子,舌头有啥好看的!”要换了别的时候,就象是今天白天,那些医生要看他的舌苔,牛不拉老大不愿意了,可现在王平安要看,他倒是出乎意料的没发脾气,而且还真的伸出了舌头,让王平安看了看。 王平安定睛去看舌苔,一看之下,心头咯噔一下,他发现牛不拉的舌质发红,上面有薄薄的一层舌苔,这舌苔的颜色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黄色,而是白色! 事际上,他从牛不拉的各种表症上看,心里已经确定,十有**是肝阳上亢型的高血压病,而这种类型的高血压病,舌苔的症状是黄色,而白色的舌苔,是阴虚阳亢型高血压病的症状! 王平安心想:“难道说,我先前竟然判断错了,牛老爷子得的竟是阴虚阳亢型的高血压病,而非是肝阳上亢型?可他的其它表症,明明就是肝阳上亢啊!” 牛不拉缩回舌头,道:“看清了吧,确实没咬破舌头,再说了舌头咬破了,也不是发苦啊,那是又腥又咸!”说着,又拿起水壶,倒上满满一碗水,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还道:“口干的厉害,明明肚子里喝饱了,口却还是干!” 王平安心想:“咦,这可又是肝阳上亢型的症状啊,咽干!”他忙道:“孩儿有时候也是这样,总感觉嘴里干,想咽口水,却又没有哪么多的口水可咽!” 牛不拉喝了口水,看向他,嗯了声,道:“原来咱爷俩儿是一个毛病!” 王平安心想:“如此说来,光靠舌苔来判断,还是不够的,也许真的是肝阳上亢型的呢!” 牛不拉可没想那么多,也不可能想到王平安是在用“问”字诀,在给他看病。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指向后院的空地,道:“孩儿啊,你看看这地,多可惜啊,好好的地,也够肥,可却种些花花草草的,你说这些东西,是当吃啊,还是当穿啊,种它们有啥用?” 王平安看了眼空地,其实也不叫空地,上面绿草茵茵,还种着不少名贵花卉,要说环境,那绝对够得上雅致,正是文人墨客最想往的景色。 他道:“姑夫种些花草,可以用来陶冶情操,让姑爷爷你心情舒畅!” 牛不拉哼了声,道:“啥情操不情操的,当吃当喝,有啥用。孩儿你就说,情操那玩意儿有啥用,一斤值几个钱?” 王平安忙道:“啥用没有,姑爷爷你别生气!”见牛不拉又有发脾气的趋势,他忙劝了一句。 牛不拉叹了口气,指着空地道:“要是不种这些花花草草,种的是小白菜,那你姑爷爷俺这心情就好了,那个情操啥玩意儿的,说不定还能陶上那么一陶两陶的!” “那就种点儿呗,种啥不是种啊!”王平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心中却想:“我有点明白了,牛老爷子倒底为啥心情郁闷的,高血压这种病可和心情好坏有很大关系啊!” 牛不拉气道:“就是你那个狗屁姑夫,那个败家玩意儿,说什么有钱人家不兴在后院里种菜的,俺得学着象个有钱财主似的过日子,这都是啥狗屁话,放着这么大块地不种,整天让俺吃了睡,睡了吃,光长肉了!有钱人就这么过日子啊,俺看比俺在乡下时活着都累!” 王平安突然明白了,可真谓是恍然大悟,这是两种生活习惯的冲突!在现代的时候,他也碰到过这种病例,有的人家孩子出息了,便把父母从老家接到大城市里生活,啥活也不让干,让父母象个富裕的城里人那样生活,感觉这就是孝顺,就是对父母好,让一辈子辛苦的父母安享晚年! 结果,往往有不少老人反而身体差了起来,经常有病,甚至有的索性不在城里住了,回乡下老家去。做儿女的就奇怪,难道是还不够孝顺,是因为不够关心父母?可自己都做得很好了啊,他们不明白其中原因! 其实,这就是两种生活习惯的冲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在一种习惯下生活了几十年,冷丁去改变,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的。有的人可以,有的人就不可以,不能单一而论! 而在眼前,牛不拉正巧就是那个不适应的! 第八十四章 做个全身检查 第八十四章 做个全身检查 王平安道:“姑夫也是为了姑爷爷你好,希望你能过得舒服些,你也别骂他!” 牛不拉大声道:“舒服什么,越来越不舒服!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结果老了老了,却要按着他的意思过日子,那俺的意思呢,就不是意思啦?俺可是他老子!你说俺不骂他,骂谁?骂别人吗,这也跟别人没关系啊!” 越说越气,牛不拉猛地站起身,突感一阵眩晕,手里的大碗当地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则身子连晃,眼看着就要摔倒! 王平安大急,立时站起,扶住了他,叫道:“姑爷爷,你怎么啦?是不是突然头晕?” 他把住牛不拉的身子,不让牛不拉再坐到门坎儿上!伸出一条腿,勾过来一张高脚胡凳,他又叫道:“坐到凳子上,两条腿下垂,别紧张,别紧张!”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急性左心衰竭,虽然牛不拉的症状没那么严重,但小心些总是对的! 牛不拉呼呼喘气,依言坐到高脚胡凳上,两条腿下垂!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情况应该不是太严重吧!” 幸亏,牛不拉只过了片刻功夫,这股眩晕劲儿就过去了,直起身子,道:“刚才这是怎么了,这股晕劲儿一上来,俺就想吐啊!” 王平安忙道:“没事儿,没事儿,咱们慢慢进屋子里去,躺一下就好了,慢慢走!”扶着牛不拉就要往屋里走。 可牛不拉却道:“哎呀,不行了,俺这半边拉身子麻了,动不了了!” “哪半边身子?”王平安大急,不会这么严重吧,身子都麻木了,难道是风痰痹阻型的,那麻烦可大了! “右半边,胳膊和腿都麻了!”牛不拉见王平安紧张得脸都快绿了,忽地一笑,道:“你紧张个啥呀,没什么大不了的,俺这两年也遇到过这事儿,挺一会就过去了,没事儿的!”他反倒出言安慰起王平安来。 果然,不大会儿功夫,牛不拉恢复了正常,慢慢向屋里走进,喘着气道:“这可得躺一会儿了!”在王平安的搀扶下,来到床榻前,坐了上去,侧着身子就躺了下去,面对王平安,看样子是还想和他说话! 王平安忙道:“别别,别这么躺着,平卧着身子躺,头偏过来就好……对对,就这样!”他把牛不拉的姿势矫正好,这才坐到床边,看着牛不拉。 他让牛不拉这样躺,是因为这种病发病时,有可能会伴有脑血管意外,除头痛、呕吐外,甚至会出现意识障碍,或者肢体瘫痪的症状,所以他让牛不拉平卧,头偏向一侧,这样可以防止意识障碍,也可以防止呕吐时,将吐出来的东西吸入气管,造成更大的麻烦。 不过,事实表明,他这套急救措施统统白做,牛不拉根本没这么严重。唉了声,牛不拉又坐了起来,道:“这么躺着可不舒服呢!对了,孩儿,你刚才咋让俺这么做呢,俺以前都没听说过!” 王平安呃呃两声,道:“孩儿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那时我娘就要我这么做的,今天看姑爷爷不舒服,所以我也让你这么做了,是做的不对吗?” 牛不拉嗨了声,道:“用不着,按读书人的说法,这就叫做多此一举。是叫多此一举吧,还是多此一啥来着!” “对对,多此一举,完全多此一举!”王平安打了个哈哈,这不是怕你出事儿嘛! 牛不拉道:“走,咱们回后院去,俺和你说说种菜的事儿,其实俺一直打算着,在后院种点儿小白菜。俺跟你说,小白菜这东西最好种了,皮实好伺弄,一年到头都能种,以前你姑爷爷穷时,可没少吃这东西,现在反倒是吃不着了。你那个混帐姑夫说吃小白菜掉价,也不想想当初他吃过多少!” 王平安见他没事儿了,心想:“饭后活动活动也好,比直接上床躺着强!”便和他一起站起来,又要出去。 这时,一个小丫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小丫环一进来,便道:“老太爷,您要喝茶不?” 牛不拉道:“放桌上吧,等会儿再喝!”拉着王平安的手,又出了后门。 小丫环蹑手蹑脚地跟着,扒着门,看他们说话,过了一小会儿,这才又轻手轻腿地走了。一出前门,立即飞奔,跑到了偏厅,道:“老爷夫人,奴婢回来了!” 这小丫环是牛正宏派去察看消息的,见她回来,忙问道:“老太爷怎么样了,还有侄少爷呢,他们吃完饭了吗?” 小丫环点头道:“吃完了,奴婢看他们吃了不少,差不多把饭菜都吃光了,估计老太爷的胃口挺好!” 牛夫人喜道:“还有呢,他们现在干什么呢?” 小丫环又道:“在后院说话呢,听着好象说啥小白菜,可能是要种地吧!” “好端端的种什么地啊,阿爷就是不会好好享福!”牛正宏抱怨了一句,又问道:“还有呢?” 小丫环想了想,想不出还有什么,忽地眼睛一亮,道:“还有就是奴婢没经通禀直接就进去了,可老太爷却没发脾气,跟奴婢说话的语气可好了!” 牛正宏和牛夫人一起大喜,互视一眼,牛夫人笑道:“这孩子还真有两下子啊,你这趟城没白出!” 牛正宏摸了摸细胡,笑道:“本官是何人,眼光好着呢!” 后院里,牛不拉满院地走动,不停地说着,这块地应该种什么,那块地又应该种什么。他往常也没这么多的话,可不知怎么的,今晚就特别能说,王平安也不象别人那样唯唯诺诺,虽然话不多,从礼数上看也不够周全,反倒也有点乡下人的举止,可他看着就是那么的顺眼,说不出的和这孩子投缘,比自己的亲孙子看着都亲切! 天色大黑了,院子里没有灯火,只能借着月光说话。牛不拉叹道:“咱们进屋吧,姑爷爷眼神不好使了,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的,耳朵也有点嗡嗡的!” 王平安忙道:“好,那咱们进屋,孩儿再帮姑爷爷按按。要不然姑爷爷洗个澡吧,我给你搓搓背!” “嗯,好!”牛不拉拉着他的手,便向屋里走去。他说道:“你给俺搓背好,要不然就得丫环来搓,俺不喜欢那些小丫头给俺搓,她们伺候了俺这老头子,以后还咋嫁人啊,这不是耽误人家了嘛!” 两人进了屋子,吩咐一声,自有仆人备好澡盆,调好水温。牛不拉挥手赶出仆人,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跳进澡盆,这澡盆极大,里面装个三五个人不成问题! 牛不拉道:“孩儿,你一起进来洗,姑爷爷也给你搓背!” 王平安忙道:“不不,孩儿给姑爷爷搓就成了,倒是不用洗!” “你这孩子,怕啥羞啊!在乡下时,大人小孩的,不都光着腚在河里扑腾,有啥羞好怕的!”牛不拉满不在乎地道。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那咱爷俩就扑腾扑腾,都是爷们儿,谁怕看谁啊!”他也脱了衣服,跳进了澡盆! 他俩在澡盆里当真一通扑腾,牛不拉平常也没个人敢和他这样,今天有王平安陪他扑腾,很是开心,他俩互相搓背,说说笑笑,王平安就势给牛不拉来个全身检查。 洗完后,牛不拉有些累,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不久,牛不拉便就睡了。 王平安出了小楼,站在台阶上,回忆着刚才检查的结果,好半天才叹了口气,牛不拉并没有别的病,只是高血压,但是心中辨证一番后,却发现并非肝阳上亢这么简单,肝阳上亢乃是标,要当真开始治疗,需当仔细用药才是! 第八十五章 既要治标,又要治本 第八十五章 既要治标,又要治本 此时天色已晚,王平安下了台阶,竟有些茫然,牛正宏并没有给他安排住宿之地,而牛不拉也忘了,此时他竟然没有住的地方,不知该往哪里去。 幸好,就在这时,墙根儿下的阴暗处闪出一名仆人,这仆人似乎一直等在这里,可能是怕出事,所以牛正宏特地留的人! 这仆人快步来到王平安的跟前,低声道:“侄少爷,您请这边来,老爷吩咐了,只要您出来,不管多晚,都要先去见他一见!” 王平安嗯了声,点了点头,跟在这仆人的身后,这仆人引他穿堂过室,向一处大花园走去。刺史府非常大,牛正宏并不住在小楼之侧。 到了院门处,门外面的道儿有些黑,这仆人从门后取出一个灯笼,点上里面的蜡烛,提在手里,对王平安道:“侄少爷,您这边儿走!” 走了十几步的路,这仆人忽然回过头来,冲王平安一笑,道:“侄少爷,您医术高明,人人皆知,这回一定会将老太爷的病治好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怎知……我不会医术,只是夫人的远房穷亲戚罢了!”牛正宏曾和他说过,不要和仆人提他的身份,免得仆人在牛不拉面前说漏嘴。而且,他还发现这个仆人有口臭,味道很大。 这仆人又是一笑,他是聪明伶俐之辈,否则主人也不会派他来接王平安。这仆人停下脚步,道:“侄少爷,求您件事儿,小的我最近一段时间身子总感觉疲乏,尤其是吃完饭以后,更是疲乏,肚子还总是胀,蹲茅房时,那个……那个拉出来的也,也是……” 王平安不等他说完,便道:“脾虚,你肯定有口腔溃疡。嗯,我是说你嘴里有溃烂的地方!” 这仆人大吃一惊,心想:“这黑灯瞎火的,他又没让我张嘴看病,怎么就知道我嘴里有溃烂的地方?”他道:“正是正是,小的嘴里可不正是有些溃烂,而且一年里总要得上几次,又痛,嘴里还有味道,侄少爷能给小的治治不?” 王平安摇头道:“要想根治,你还得去看医生才行,这不是什么难治的病!”他本想就此推了这仆人,不说自己会医术,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忍,便又道:“那我来替你看看吧!” 这个仆人忙提起灯笼照脸,把嘴张开,让王平安看。王平安眯着眼睛看了看,点头道:“对,没错,你的这个症状确是脾虚引起的。要吃药你去看医生,不过我倒是可以教你个法儿,能减缓疼痛!” 王平安指了指他的嘴,道:“脾开窍于口,你要想让疼痛减少,那么晚上回去用热水泡个脚,至少泡两刻钟,然后按揉你脚的这个部位……” 他把脚抬起来,指着脚底上的脾反射区,“多按揉这里,就能减缓疼痛,而且也能减缓你的疲倦感!” 这仆人惊讶地道:“按脚能治嘴疼?这可真神了!” 王平安嘿了声,道:“这有什么好神奇的。你的嘴不是总得这病吗,既是这样,你最好不要等得了病再去治,而应该防着怎么不得这个病。这里,你看清楚了,你每天坚持敲打这里,至少一百下……”他指的是小腿上的胃反射区,“敲完以后,你再按血海和三阴交这两个穴位,按揉的时间是,嗯,你心里数数,数一百二十个,时间上就差不多了!”他又把血海穴和三阴交穴的位置指给这仆人看。 这仆人照着他指的地方去摸腿,黑暗中也摸的不准。但王平安并未提醒,他心里有点儿明白了,这仆人既然被派来接自己,那就肯定是个伶俐人,而伶俐人是绝对不会站在道儿上,问自己他嘴里的小毛病的。这仆人十有**受了人的指使,来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拿口腔溃疡来试探自己,这可实在是有点儿太那个了,估计不会是牛正宏,而是牛夫人! 你不是要试探我吗?很好,我就偏不给你开药,我看你怎么试探我!王平安也不着急,也不催,就站在那里,笑呵呵地看着这仆人忙活。 这仆人忙了半天,额头上都出汗了,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心里想:“果然是小神医啊,治病的方法都这么高深,厉害厉害!”凡是弄不明白的事,都是高深的,都很了不起,这仆人大感王平安医术了得! 王平安笑道:“是药三分毒,你总得这病,总吃药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我告诉你,胃经本是治口腔溃疡,也就是治你这病的大药铺,既不花费你一个药钱,还没半点儿毒性,所以这方法很实惠,你以后试试吧!” “是是,小的以后定会常试!”这仆人擦了把汗,心想:“本来以为他能给我开点治口腔的药呢,和以前医生们开的药一比,就能判断出他的水平来,结果人家不开药,只是让我按腿按脚的……唉,我这算不算完成了夫人交给的任务呢?” 他果然是牛夫人派来的! 这仆人引着王平安进了座大花园,园中有一阁,正是牛正宏日常起居之所。进了小阁,牛正宏和牛夫人都没有睡,都在等消息,见王平安来了,牛正宏立即拉他坐下,问道:“好侄儿,可曾确诊了?” 牛夫人则看向这仆人,这仆人大点其头,牛夫人这才露出笑容,她也知道拿这小病去试探王平安,实在是有点太那个了,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平常也不出门,不认识谁,她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来啊!她挥手打发走仆人,也坐了过来,听王平安说话。 王平安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已经确诊了,刚才借着洗澡的机会,侄儿为姑爷爷做了全身上下的检查,可以得出结论了!” “这,这是什么病,可是很严重吗?”牛正宏眼珠子瞪得溜圆,真如牛眼一般,牛夫人也是大有紧张之态,两只耳朵竖起来,等着王平安宣判! 王平安犹豫了一下,没马上说。这下子可不得了,两口子差点没一起晕过去,难不成这病是很严重的? 王平安犹豫啥,他在犹豫是要实话实说呢,还是跟着初唐时的潮流走,把病夸张一下!看着牛氏夫妇紧张的表情,他终于还是没有夸大其辞,病人的情绪要照顾,病人家属的情绪也要照顾啊,不能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就要差别对待! 他道:“表相多以肝阳上亢为主,而这却是标,实乃阴虚阳亢之症,也就是说这病的症状中,肝阳上亢乃是肝肾阴虚引起的。所以呢,肝肾阴虚为本,肝阳上亢为标,并且兼有内风啊!如果要治,当标本兼治,以本为主,以标为辅!” 牛夫人没听明白,却急道:“好侄儿,你说这些姑夫和姑姑也不懂,你就说怎么治吧?” 牛正宏却道:“慢慢,不要先说怎么治,我要先听怎么得的这病,不把这事儿弄清楚,我这心里总是横着根棍子!”他心里能不横根棍子嘛,他阿爷天天骂他,到底因为啥骂的,这无论如何也得弄明白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其实这病,起因正是因为姑夫你啊!” “因为我?这这,这怎么可能?”牛正宏大吃一惊! 第八十六章 杞菊地黄汤加减 第八十六章 杞菊地黄汤加减 牛正宏大急,脑袋上的汗冒出来了,青筋也凸起来了,随时都有暴怒的可能! 也难怪他要暴怒,这种事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放在现代都不行,何况在这唐初!对老人是否孝顺,那是考评一个官员的重要指标!不管一个官员多能干,做出了多少政绩,只要背上一条不孝的罪名,那再能干也是白废,官路前程到此为止,升官就别想了,不被世人指着脊梁骨臭骂就不错了! 牛夫人也急了,她语速奇快地道:“怎么能和我家老爷有关,我家老爷最孝顺了,阿爷对他不管如何打骂,他都绝无怨言,这么大的官了,年纪也不小了,只要阿爷让他跪着,让他顶戒尺,他都没有一次不跪不顶的,这般孝顺,怎么还能和他有关?” 王平安唉了声,道:“就是因为孝顺过火儿了,所以才把姑爷爷气出病来的!” 牛正宏急道:“这这,这话从何说起?” 王平安道:“是这么回事,因为姑爷爷以前长年劳作,他已经习惯了每日里能有活干,也愿意有活干,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踏实,才觉着舒畅。可这些年来,姑夫你不让他做任何事,只是吃了睡,睡了吃,他气里不痛快,岂能健康得了?” “可这是为了阿爷好啊,啥也不干,光享福,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我现在让阿爷过上这种日子,他该高兴才是啊!”牛正宏不解地道。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他原本应该高兴才是,他也明白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高兴,所以他心里的话没法说出来,一说出来就要被人耻笑,可越说不出来,心里越窝火,再加上身子有些肥胖了,所以这病也就来了……” 在现代时,王平安经常遇到这种病例,因为两种生活习惯的冲突,而导致老人得病的。其中有一例他至今记忆犹新。 当年有一个老领导,也是得到了高血压,请王平安来给他看病。这个老领导和牛不拉得病的症状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呢,是因为这个老领导离休了,儿子想让他安度晚年,这老领导以前身子不错,可只在家待了一年,这病就来了,也是高血压,脾气也不好。 老领导以前不这样,脾气好着呢,离休后却总发脾气。王平安曾问了老领导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领导的儿子就说,他爸因为离休了,又不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的,成天在家里待着,身子一胖,血压就高了,还不喜欢锻炼,吃西药不好使,吃了能好上几天,可一停药,就又犯病,所以只好来看中医。 王平安就问这个老领导,你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老领导不好意思说,他连儿子都没告诉,一直憋在心里。王平安告诉他,你不告诉我这个,你这病就没法好。老领导只好偷偷告诉他,他说:“我就喜欢给人家开会!” 这事就难办了,他没离休前,给人家开会,别人不得不听,可他现在离休了,给谁开会谁愿意听啊? 王平安给他开出了药,然后给老领导的儿子支了一招。老领导不是不愿意锻炼,只喜欢给别人开会吗?你看公园里有不少老爷子老太太,他们都锻炼,你让你爸也去,你每天花几个钱,买上十几份报纸,让你爸拿着,跟着那些老爷子老太太锻炼,把关系拉近乎了,锻炼后发报纸,说请客让大伙儿看报纸。然后呢,让你爸给他们讲解一番,他这心情就能好,你听我的没错! 老领导的儿子真就这么干了,每天给他爸买报纸! 老领导每天就挟着报纸去公园,他要给人家开会,得先拉近乎啊,上级要关心下级,要与民同乐,关心大伙儿的生活啊!他就得和别人一起打太极拳,练五禽戏。练完以后,老领导可大方了,请老爷子老太太们看报纸,他请客别人都高兴,有免费报纸看啊,看完还能拿回家,家里头都不用订了!他们一边看,一边听老领导纵谈国际事宜,什么战争啊,股票啊,楼盘啊什么的,一顿大说特说,反正报纸每天都是新的,他也不怕没话题! 老领导又得到了锻炼,又过足了开会的瘾头,心情好了,配合着吃药,这病也就好了。在此后两年期间,血压一直正常,再没犯过病,脾气也变好了,王平安算是把他的病给治好了! 所以说,保持好心情是治疗高血压病,一项必不可少的手段! 当然王平安不能这么和牛正宏说,他变了变,把故事改成一个老学者,给弟子们上课的事! 牛正宏听完后,忽然道:“那个邱问普是不是也有这个瘾头啊?” 王平安一愣,连忙道:“这个,侄儿倒是不知!” 牛夫人却道:“阿爷喜欢干啥?我看他就喜欢种地!可要是让他每天扛把锄头,从刺史府里进进出出的,那也不是回事儿啊!” 王平安笑道:“也不一定非要出府,去乡下才能种地啊。刚才和姑爷爷聊天,他特别喜欢小楼的后院,想在那里种些小白菜,成天想着这事儿呢!” 牛正宏一愣,道:“成天想着,可阿爷从来没和我提过这事儿啊!” 王平安摇头道:“姑夫,你总是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安排姑爷爷的生活,可他又不好说自己过不惯富贵生活,所以心中有气,有了病脾气不好,骂别人骂不着,所以只好……” “所以只好骂我了!”牛正宏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心想:“怪不得呢,我说我阿爷怎么就看我不顺眼,原来是有话不能说,只好改骂了!我几个哥哥姐姐走的早,阿爷就剩下我这一个儿子,也知我是孝顺,只是可惜,我的孝顺是我以为好,而非阿爷心里愿意啊!” 牛夫人道:“那明天就把小院平了,给阿爷种小白菜?” 牛正宏点头道:“成,这个容易,只要阿爷开心,我就开心了!”他看向王平安,道:“病因知道了,那该如何医治呢?” 王平安道:“这个病需当服用杞菊地黄汤,加减使用。姑爷爷头胀痛,眩晕,烦躁易怒,口干口苦,这些都是肝阳上亢的表现,视物模糊,腰膝酸软,耳鸣按之减轻,这些是肝肾阴虚的症状,还有他右体麻木,这是内风引起的。” 他取过桌上的纸笔,写下药方,一边写一边解释,他知道两人不懂药理,所以解释得很详细,他说道:“用杞菊地黄汤加减可以滋阴潜阳,平肝熄风。生地黄、山茱萸、山药、枸杞子可以滋补肝肾之阴,加牛膝、桑寄生、杜仲加强补肾阴,可以养肝血,还有天麻、ju花、钩藤、石决明可以平肝潜阳,清热熄风!” 王平安将方子写好,递给牛正宏,道:“所以用这个方子,可以使肝肾之阴得滋,肝阳得平,内风得熄,诸症自然消失,姑爷爷的病也就会好了!” 牛正宏啊了声,虽然王平安解释得够清楚了,但也还没听明白,对于不懂药理的人来讲,让他弄明白一个方子的妙处,也确实是不容易!不过也正因为他不懂,所以他没问那句关键的话,这方子是从哪里来的,哪本书上写过? 他不问,王平安自然也不会说明,要解释起这个药方,便得解释什么是六味地黄丸,为啥大唐之后会有个大宋,这就麻烦了! 牛正宏看了牛夫人一眼,问道:“你看呢?”他心里有点儿没底,所以问问老婆。 巧得很,牛夫人刚才正好自作聪明地派人“考察”了一下王平安,得到的结果还相当地不错,她见丈夫询问,便点头道:“挺好,我看挺好!” 牛正宏点头道:“和我想的一样,我看也挺好,那就用这个方子吧!” 第八十七章 三剂见效,并非夸张 第八十七章 三剂见效,并非夸张 要么就不做,要做起来,那真是片刻不留! 牛正宏把药方重新抄录一遍,墨迹未干,便叫仆人进来,连夜前去抓药,就去城里最大的药铺济生堂! 牛夫人亲自给王平安安排了住处,就在牛不拉所居小楼的侧面,隔着一道院墙,这样好方便王平安照顾牛不拉!王平安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即休息,他这里一夜无话。 却说出去抓药的仆人,出府上马,飞奔到了济生堂,叫起伙计,按方抓药!伙计见药物不多,便也没有惊动成济生,直接将药抓出包好,叫仆人带了回来。 不过就如以前勾秀家的伙计一样,济生堂的伙计也留下了药方,打算天明之后,再拿给成济生看。 第二天清早,王平安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刚要出门去见牛不拉,就见门外站着昨晚那名给他带路的仆人。这仆人见他出来,忙上前道:“侄少爷,那药照你吩咐,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说一声,马上就能煎。” 王平安道:“好。对了,这几天给我姑爷爷的饭食里,最好不要有酸的,还有生冷的东西,你明白吧?” 这仆人忙点头道:“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准备。可夫人让我问侄少爷,怎么才能让老太爷喝药呢,他最不喜欢喝药了!” 王平安摆手道:“这个我去处理,你只管把药煎好就成了!”出了小院,径直去了牛不拉的小楼。 一进小楼,就见牛不拉头不梳,脸不洗,裹着被子正坐在**发呆!见王平安来了,牛不拉道:“嘿,今天真是怪了,往常这时候,总有人跑来,又帮俺洗脸,又给俺叠被的,今天可真是奇怪,竟然谁也不来,连饭都不给俺送来!” 王平安忙道:“孩儿这不是来了吗?”他坐到牛不拉的床边,长叹一声,使劲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痛红,一副要哭,却又欲哭无泪的样子。没办法,他实在没有眼泪可流! 牛不拉奇道:“孩儿啊,你怎么啦?看你的样子,有点憋的难受,是早上没去茅房吧?你拉不出来?” 王平安一咧嘴,我这样子很象是便秘吗,我这是欲哭无泪!他道:“昨天晚上,姑夫把孩儿叫去了,交待给孩儿一件事,如果这事办不好,就不许我吃饭,还要赶我走!” 牛不拉脸一拉,哼了声,道:“他敢,看俺修理他不。不用怕,有姑爷爷在,没人敢动你!嗯,那兔崽子让你做什么?可是背《论语》吗,用不用顶戒尺?” 王平安小声道:“姑夫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庸医,开了个方子,说吃这药就能让姑爷爷你的病好起来,还逼着我劝你喝药,如果你不喝,我就得喝,还要赶我走!” “什么,是让俺喝药?这小兔崽子,这不是咒俺呢嘛!”牛不拉大怒,他最烦的就是这事儿。冲外面叫道:“来人啊,去把俺儿子叫来,来人啊……人都跑哪儿去了!”外面并无仆人侍立,自然也就没人答应。 王平安满脸焦急,急忙扯住牛不拉的胳膊,急道:“姑爷爷,你可别叫了,要是姑夫被罚,那最后帐还得记到孩儿头上,没准会想出什么招儿来折磨孩儿,象用钳子拔我的牙,扯光我的头发,用竹签子扎我的指甲缝……” 牛不拉立即摇头道:“不能不能,你姑夫不是那样的人,也就是吓唬吓唬你!孩儿,俺跟你说,正宏啊是你姑夫,他这人从小心就善,从来不干缺德事,你看他长的凶,其实人好着呢,你和他处时间长了,就啥都知道了!” 别看牛不拉骂儿子骂得凶,可一到关键时刻,当老子的还是向着儿子说话,和普天下的父母一样,儿子自己咋说都行,可别人说就不行了!一听王平安说得恐怖,他立刻就为牛正宏辩解起来,也不骂小兔崽子了! “可是,可是孩儿怕,要是姑夫以为孩儿没用,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那以后说不定就不管孩儿了,姑爷爷护得了一时,护不得一世!”王平安倒也诚实,说话说得没半点忌讳。 牛不拉脸色难看,想想也对,是这么个道理,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让儿子和侄孙产生隔阂,他俩本来就挺不对付的,自己年纪大了,总不能照顾侄孙一辈子,这孩子人挺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在外门张望,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碗,看来药是煎好了。王平安忙起身,接过托盘,来到牛不拉的跟前,道:“姑爷爷,这药送来了!” 牛不拉一皱眉头,道:“竟然比饭送来得还快,真是不象话!”他伸手把药碗拿起,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道:“真难闻,开这药的肯定是个庸医,最差劲儿的那种!” 王平安道:“可不是嘛,肯定是个庸医,乱开药。这药可贵了呢,我听人说,这一碗药值一石白米呢!” 牛不拉手一哆嗦,叫道:“什么?这一碗药汤子值一石白米?”赶紧把药放到了桌上,气道:“这败家玩意儿,真是败家玩意儿,吃饱了撑的吗,拿一石白米换药汤子喝,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王平安却道:“药已经熬出来了,要是不喝,那这石白米就浪费了,打水漂儿了!” 这倒说得也是,东西没做出来前,不要还来得及,做了出来,不要那真就是浪费了!牛不拉勤俭惯了,可舍不得浪费。他又端起药碗,道:“这几口下去,可就是一百多斤白米啊,也实在是太贵了些!” 抬头看向王平安,道:“孩儿啊,这么贵的东西,要不然你也尝尝?” 王平安把脑袋摇得象个拨浪鼓,开什么玩笑,这是药啊,哪能乱喝,不能因为贵,我就得尝尝! 牛不拉叹了口气,道:“喝就喝吧,不喝俺非得心疼出病来不可,本来没病的!”一扬脖子,把药喝了,咂咂嘴,又道:“要多难喝,就有多难喝!” 外面候着的小丫头见了,小脸儿上顿时露出喜色,一溜小跑着,给牛正宏报信儿去了。侄少爷成功骗得老太爷喝药,大功告成! 见他把药喝了,王平安终于露出笑脸,道:“姑爷爷,姑夫可说了,要是你把药喝了,就允许我陪着你在后院种小白菜,咱爷俩一起种!” 牛不拉一愣,随即大喜,叫道:“种小白菜?好啊,这是大好事儿!正宏这孩子终于想通了,庄稼人干吃饭不种地,那还叫庄稼人嘛!”浑然忘记了,他儿子是堂堂刺史,并非是庄稼人。 也不在**坐着了,牛不拉爬起身,拉着王平安的手,道:“走走,咱们看看后院去,把那些破花破草都拔了!” 两人出了小楼,在后院一通规划,该怎么除草,又该怎么种小白菜,连除虫的事都想妥当了!忙了好半晌,这才回楼,仆人已然送上饭食,牛不拉急匆匆地吃完,便又拉着王平安,去后院忙乎! 说干就干,两人把院子里名贵的花草一通大拔特拔,拔完后就扔到一边,如果这时有位书生到此,非得跺足捶胸不可,这一老一小简直就是在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如此,过了三天。每天王平安总有理由骗牛不拉喝下药汤,而牛不拉为了能让王平安陪他种小白菜,也不在乎,拿过药就喝,难的就是头一回,只要有一,就会有二,有了二就能连串,顶多是在喝药的时候,大骂庸医,骗人钱财,混蛋加三级! 王平安硬着头皮听,既不挑明,更不辩驳,甚至还和牛不拉一起骂,权当锻炼心理素质了! 第四天,躲着不见面的牛正宏终于出现了,快到中午时,他来到小楼,见阿爷不在楼内,便去了后院。一到后院,见王平安愁眉苦脸地坐在阴凉地,端着碗正咕咚咕咚喝水呢,喝一口水,叹一口气。而牛不拉则戴着顶大草帽,蹲在地里,手里拿着个小铲子,在挖小坑! 牛正宏慢慢走到父亲身边,轻声唤道:“阿爷!” 牛不拉啊了声,抬头看了眼儿子,道:“正宏啊,你来啦!” 见父亲态度温和,牛正宏大喜,蹲下身子,问道:“阿爷,这几天你还头痛不?” 牛不拉一愣,抬起手,用手背按了按头,别人不问,他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可别人一问,他就想起来了,是啊,这两天头好象不怎么痛了,还清醒不少! 可牛老爷子却道:“什么叫俺头痛不,俺这头从来就没痛过,就算要痛也是被你气的痛,你不来气俺,又怎会痛了?”话是说得不中听,可语气却温和,并没有发脾气,而且也没骂人。 牛不拉咝地抽了口气,这么说,那药有效果啊!他转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王平安,心想:“这孩子有两下子呀!” 第八十八章 开药的庸医是谁 第八十八章 开药的庸医是谁 王平安见牛正宏望过来,冲他咧嘴一笑,端起碗来,又是一口水进肚。他现在可辛苦着呢,他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虽然这段时间养好了不少,但底子薄,也不是说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能体壮如牛。 牛老太爷姓牛,这性格也真象牛一样,真叫能干活啊,这些年憋的他,都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干点庄稼活,那真是每天就是想着怎么伺弄好后院这块地,每天从早上起来就忙活,一直忙活到晚上天黑。 王平安头一天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后两天就有点受不住了,成天对着一小块地使劲,确实有些太无聊了,今天他跟在牛不拉的身后,挖坑埋种子,累了个头晕眼花,趁着牛不拉不注意,他就躲到一边休息喝水了! 牛正宏见王平安冲自己笑,他也回了王平安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几天他也急啊,虽然每个时辰都有丫环仆人给他报信,说老太爷怎么样了,现在干啥呢,虽然报告得很详细,但终也没有自己亲眼看到的放心!见阿爷的病见好,牛正宏这个高兴啊,好几年的心病,终于在这一朝解开了! 牛不拉说了句话,就又专心致志地挖起坑来,又挖了一小会儿,回头一看,见牛正宏竟然还蹲在自己身后,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牛正宏忙道:“我想帮阿爷种小白菜,小时候阿爷舍不得让我种地,只是让我读书,现儿子读书有成,是该回报阿爷的时候了!”说着,他捡起地上王平安扔下的小铲,低头也挖起坑来! 见儿子真情流露,牛不拉老怀大快,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他手上尽是泥土,一把摸了上去,把牛正宏给摸成个大花脸,牛正宏冲他呵呵笑了起来。牛不拉也笑了起来,感觉儿子虽然大了,可在他的心中,还和当年一样,需要自己的爱护和照顾! 王平安离得不远,见他们父子感情好,心里也挺高兴,自己没白辛苦,不但把牛不拉的病给治好了,还解决了刺史家的家庭矛盾! 牛正宏感受到了父亲的心意,心情大好,更加卖力地挖起坑来,王平安看他一个坑又一坑地挖,心里很是高兴。正好,我那些活,他都帮我干了! 牛不拉转过身也去挖坑埋籽,过了片刻,回头一看,不由得哭笑不得,道:“正宏啊,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你实在不是种地的把式,这坑你也挖得太深了,这不是白费力气嘛!行了,行了,阿爷知道你孝顺,可也不用你陪着阿爷种小白菜!” 牛正宏一愣,看了眼身前一大片小坑,不解地道:“挖的深不好吗?” 牛不拉摆手道:“你还是回堂上去训人吧,你比较适合干那个!”见王平安躲在一旁偷懒,他便招手叫道:“孩儿啊,你歇够没哪,歇够了赶紧回来吧,可别让你姑夫在这祸害地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刺史姑夫呐,你也特没用了些,连坑都挖不好!”答应一声,磨磨蹭蹭地过来,从牛正宏的手里拿过小铲,低下头接着挖坑。 牛正宏又看了一会儿,感觉牛不拉确实好多了,其它症状暂且不提,单说脾气,却是见大好。他轻轻拍了拍王平安的后背,待王平安一回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话。 王平安正愁歇息得不够呢,忙道:“姑爷爷,孩儿去上趟茅厕,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扔掉小铲,跟着牛正宏出了小院。 牛不拉摇头叹气,说了句:“真是瘦驴子上套,非屎即尿啊!” 王平安跟着牛正宏进了小楼,牛正宏看了眼院里的父亲,见牛不拉没往楼里看,这才问道:“好侄儿,看来你姑爷爷的病见好。我想问你一下,他那些症状可都消失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快,就算是阿爷心情好了,药也对症,可要想让症状都消失,至少也得十天以上!” 牛正宏哦了声,点头道:“说得也是,我是有些心急了!那以后该怎么个治法呢,还象现在这样?” 王平安想了想,道:“按着阿爷的病情,和现在的康复情况来讲,还得每天一剂,一直要服到第十天上,如果症状消失得差不多了,那么也还是不能停药,但可改为两天一剂,这样再过半个月,可改为三天一剂,不过服得少了,时间也得延长,少说也得再过一个月,才能停药,以后的事,就是如何保养了!” 牛正宏点头道:“时间上是有点长,但却稳妥。那么以后该如何保养呢?” “一是保持好心情,姑夫需当和姑爷爷多沟通,听听他的想法,最好是私下聊,这样有些姑爷爷平常想说而又不能说的话,就能说出来了。不要摆谱儿,做什么事身边总是站着一群人听!” 牛正宏愣了一下,不要摆谱儿?看来我以前确是谱太大了,少了和阿爷单独相处的机会。他点头道:“都依你,还有呢?” 王平安又道:“少吃油腻,还有不要喝酒,不过这些倒也不必太注意,因为姑爷爷平常也不喝酒,更不吃油腻大的食物。嗯,还有就是少吃盐,不能再吃咸菜和咸肉了,还有泥螺也不能吃,我看姑爷他挺爱吃这些,但为了身体着想,以后还是能不吃,就不要吃了!” 牛正宏一一记下,道:“不能吃的东西还真不少,可这些平常都是阿爷喜欢吃的呀!”转念一想,可能就是因为吃多了,所以才得的病吧! 王平安笑道:“这些是少吃,还有些东西可以多吃,比方说芹菜、茭白、芦笋、萝卜、木耳、香菇,这些也都是姑爷爷爱吃的,可以多吃些。对了,可以用决明子、ju花和山楂泡水当茶喝,这些侄儿都会写出来,然后姑夫照着做就成了!” 牛正宏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好孩子,姑夫没看错你。成,都照你说的办!”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怕是会耽误你的学业,姑夫心中过意不去,要不这样吧,你不是说至少十天才能症状消失吗,你就在府中住十天吧,我已经派人通知你的家里了!”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那还得待好几天呢,不知爹娘是否会担心?” 能看出来他不想多待,也不能逼着他一直住在这里。牛正宏又道:“这样吧,十天过后,你便回家去住,然后每天都来看看你姑爷爷,这样可好?” 做为一州刺史,能用这种商量的口气说话,已经相当难得了,王平安再不答应,就等于削人家面子了!他自然点头答应,多住几天,就再多住几天好了。 牛正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什么事,过了半晌才道:“我过两日便要离开徐州,去洛阳述职,这个事儿你就不要告诉阿爷了,免得他平白担心。” 王平安哦了声,道:“姑夫要去洛阳述职?”堂堂刺史,就算要述职,也应该去长安吧。 果然,牛正宏道:“以我的官位,本不用去洛阳述职的,往常都是直接去京里。但今年不同,宋州和汴州方向出了水灾,大批受灾百姓背井离乡,四处逃难。这事要放在前隋,那便会产生流寇,前隋灭亡,此因便是其一,即使放在我朝,也不可等闲视之啊!” 王平安心想:“那你更应该留在徐州赈灾了,怎么反而跑到洛阳去?” 牛正宏又道:“有些事也无需瞒你,你日后早晚会进入官场,有点事早点了解也好。洛阳方面送来消息,说京中已经派出巡察大员,前来视察灾情,咱们徐州虽未遭灾,但大批难民来此,也是一件麻烦事儿,所以洛阳方面叫各州刺史都去一趟,以述职为名,商量出个应对之法!”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保官位啊,上面一派下人来,你们一群人就都害怕了!可有商量应付巡察大员的功夫,还不如好好赈灾呢! 牛正宏拍拍他的肩膀,道:“一来一回,加上办事的时间,怕是十天半月不能回来,你姑爷爷就托你照顾了!” 王平安忙道:“侄儿一定尽心,姑夫你就放心去洛阳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牛正宏这才走了! 此后几天,王平安每天陪着牛不拉种地,牛不拉还是喝药,总体来说病情恢复得一切顺利,待到第十天,高血压的症状差不多就已经都消失了。不过,王平安很清楚,降压容易,维持才是难事,所以到了第十天上,他也没说要走,打算再看看,替牛不拉巩固巩固。 这日,早饭后,牛不拉道:“孩儿啊,姑爷爷让你去办件事儿!” 王平安放下饭碗,问道:“啥事?” 牛不拉看着他,道:“姑爷爷不糊涂,这几天虽然天天骂那个庸医,喝一次药,就骂一次,也不承认俺有病。可头不疼了以后,发现想事情也清醒了些,俺觉得那个庸医吧……嗯,不算太庸,你去把他叫来,让俺看看!” 王平安笑了,道:“姑爷爷是要当面骂他,背后骂不够,还要当面骂吗?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孩子,跟你姑爷爷也开玩笑!”牛不拉笑道:“俺是要谢谢他呢!” 王平安拍手笑道:“姑爷爷要怎样谢他?” “这个嘛……”牛不拉抓了抓头发,忽道:“告诉他,以后家里吃小白菜,上俺这儿来挖便是,管他够吃!” 第八十九章 难民如潮 第八十九章 难民如潮 王平安一咧嘴,就这么个谢法啊!他摇了摇头,道:“一个庸医罢了,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啥好看的!” 牛不拉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却道:“不行,俺得看看他,他一碗药汤子,就要俺儿子花上一石白米,这些日子都多少米了,一年的口粮都出去了,俺还不得看看他呀,看他吃了俺家的米,长了几斤肉!” 王平安哈哈笑了起来,道:“瘦了吧唧的,还没二两肉的!” 牛不拉看了他好一会儿,忽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姑爷爷在这刺史府里,不缺人照顾,该吃药也会吃,不用你再编瞎话了,知道你是为了姑爷爷好,可你也不能总陪着俺啊!” 呃?王平安一愣,道:“姑爷爷,你咋说这话了,你不要孩儿伺候你了?” “唉,你真当姑爷爷糊涂啊!”牛不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姑爷爷吃过的小白菜,多过你吃过的米哪!” 王平安也笑了,原来,人家老爷子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就是那个庸医。其实这事想想也不难猜,牛不拉正生着病呢,又不要看医生,又不肯吃药,忽然凭空冒出个一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来了后就想着法的让他吃药,整天陪在他身边,而且一吃药,他这病竟然就见好!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一个活了几十岁的人,就算一时被糊弄住,可这么些天过去了,该明白的,也早该明白了! 牛不拉道:“有你这么个又伶俐,又心善的好侄孙,姑爷爷心里高兴着呢。等有时间了,你叫家里的长辈来看看姑爷爷,俺请他们吃小白菜!” 虽然猜出来,王平安必和那个开药的“庸医”有关,但牛不拉终究还是想不到,王平安就是庸医本人。这小小岁数的人,就能治得了全城名医束手无策的怪病,这已经超出人的正常思维了,所以就算牛不拉吃的小白菜多,比王平安吃的米还多,他也照样只猜对了一半! 王平安却也并不说破,只是点头答应! 既然事情人家老爷子已经明白了,也不再讳疾忌医,不肯服药,那么他留在这里便也没有太大意义,只需以后每天来探望即可。王平安去找了牛夫人,说明此事。 牛夫人也是大为感慨,她虽然很孝顺阿爷,但必竟是牛正宏发达以后娶的,平常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有点瞧不起阿爷那副乡下人作派的,不成想牛不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好糊弄,竟然自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前些日子哭哭啼啼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此时牛正宏已经离开了徐州,并不在家中,王平安又将服药方法和饮食上的注意事宜,详细的说了一遍,并记在纸上,这才告辞! 牛夫人心中极是感激,亲自送他出了刺史府,不但派车送他,而且还带了不少礼物,并且许诺,等牛正宏回来后,他们会挑个时间,亲自去五里村看望王有财和杨氏,登门拜访! 王平安上车回家,他很满意,别的不说,如果刺史一家真的能亲自登门,和王有财杨氏聊家常,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最起码在自己日后西去长安后,家中事宜会有牛正宏照顾,父母无忧,这比什么都强啊! 他在府前上车,倒也没有看到什么,必竟刺府门前这种地方,是没什么人敢来喧哗的。可过了几条街,情况就不一样了,马车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王平安打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前面街上,满满的围了无数的百姓,正在吵嚷着什么。他问道:“前面这是怎么啦,可是出了什么事?” 车夫回过头来,道:“回侄少爷的话,这是百姓闹事呢!最近这几天,粮价飞涨,小家小户的存粮不多,有的人家家里只有几天的米,要现吃现买,粮价一涨,他们没法承受,这是围在米店门口,要掌柜的出来说理呢。这几天总发生这样的事!” 王平安哦了声,从车厢里出来,站到车辕上,手扶车盖,向前面看去。只见百姓们果然是围在一家米店的门口,大声叫喊,要掌柜的出来。可米店却关门上板,大门关得紧紧的,不但没有掌柜的出来,连伙计都不见半个! 看着百姓群情激动的样子,王平安低头道:“米价涨了多少?” 车夫道:“嘿,涨了不少。秋收时五文一斗,春天贵些,也不过七八文,可这几天已经涨到二十七八文了,足足涨到了三倍有余,换了谁谁也受不了啊!” “涨了这么多!”王平安倒抽了口凉气,这可不是好事,一个地方米价成倍暴涨,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啊! 车夫摇头道:“这还多?估计还得再涨,最近逃难的人来了不少,大都拖家带口,他们一来徐州,米价立时就涨起来了,结果便是咱们徐州的人跟着遭罪了!” 他没什么大观念,只是觉得因为外乡人的关系,而使本地人要多花钱买米,便是受了牵连,说话的语气便不怎么好。这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他。他一个做仆役的,要是能想得多,想得远,那也就不做仆役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换条路走吧,不要在此耽误时间!”这事他没有能力去管,除了绕道走,也没别的办法。 车夫将马车调了个头,走小路出了城。一出城门,情况又是一变,王平安顺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城外长长的尽是草棚,成千上万的难民在此聚集。 王平安心中暗暗吃惊,他这几日都在刺史府里,没有出来过,而府中仆役也没有人多嘴,去向他说这种事,今天一出城,竟然见到如此凄凉景象,他岂有不吃惊之理! 马车一出来,难民们纷纷拥上,高高举着手,向王平安乞讨!难民们都是从各地逃难到此的,衣食无着,青壮还可以进城打打零工,赚些小钱渡日,而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却只能在城外苦苦捱日子,每当城里有人出来,他们便上前乞讨! 车夫不停马车,扬起鞭子赶人,回头对王平安道:“侄少爷,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发善心,你要是一给他们钱,所有人就会一起拥上来,到那时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鞭子甩得啪啪做响,也不管会不会撞到人,急赶马车便走。 王平安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现代没遇到过,在唐朝这是第一次,急切之间,他没有想出什么应对之法。只不过一愣神的功夫,马车便从人群中闯出了十几丈! 忽然,有个孩童哭叫起来,这孩童刚刚靠得近了些,被马车刮倒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可车夫充耳不闻,仍旧赶着马车,想要冲开人群! 王平安听到孩童的哭声,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怒喝一声:“把车停下!” 车夫却叫道:“不能停,一停就走不了了!侄少爷,这时停车可不明智,你不能做滥好人啊!”此时,难民越围越多,他情急之下,竟然口不择言,以他的身份,和王平安说这种话,岂不是欠抽! 啪的一声大响,这车夫被从后面抽了个大耳刮子! 王平安大怒,喝道:“如果撞了人后就要逃逸,这才算是明智人的话,那我宁可当个滥好人,你给我把车停下!”他脾气向来温和,可再怎么温和,也不代表他不会发火! 车夫无奈,只好停下马车,回头道:“小的也是为了侄少爷着想,不过是些逃难的罢了,命贱如草……” “我用不着你为我着想,你就不想想,如果这孩子是你家的,你会如何!”王平安跳下马车,向那孩子跑去! 车夫顿时无言,他也是有孩子的人。别人有苦有难,终究是别人的事,权当是看热闹,可如果事情是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易地而处,将心比心,那是谁也受不了的,就算是想想,也会害怕! 王平安快步回跑,见有人要将孩童扶起来,忙大叫一声:“不要动他,让他躺着!”飞步到了跟前,将孩童放在地上,迅速做了遍检查,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只是擦伤,并无大妨! 一个妇人扑了过来,抱着孩童放声大哭! 王平安站起身,看向周围无数的难民,心想:“糟了,徐州要有大难!” 第九十章 徐州城外 第九十章 徐州城外 在场的逃难百姓纷纷劝那对痛哭的母子,叫他们不要哭了,天灾降临,人力岂能回天,哭又有什么用,难道哭就能解决问题,要是哭就能让肚子不饿了,那么城外将会是哭声一片! 王平安低头去看那对痛哭的母子,心下不忍,却并不劝阻,道:“哭吧,把心里的委屈这一次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否则憋在心里,反而会生病!” 百姓看向王平安,他们都是新来的,并不认识他,只认为他是个有钱家的公子哥,不通世事,看到别人哭,你不劝止也就罢了,怎么反而让人家哭的,这不是不近人情嘛! 王平安冲着百姓道:“你们现在生活困苦,心中有气,如果不能及时发泄出来,又衣食无着的,那么只要被一点风寒所扰,就会生上大病,在现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小病也同样会要了你们的性命啊!” 这种事情在古代医疗设施不足的情况下,每朝每代都有发生,可绝非夸张之词。象感冒这种小病,如果在平常,吃点药就能好,甚至不吃药挺挺也能过去。可要是放在眼前,放在现在的徐州城外,哪怕只是场感冒,也会要了无数人的性命! 可在场百姓们却不懂这些事,他们没读过医书,不明白其中道理,见王平安竟然说出这种“混帐话”来,无不气愤,刚才又见他的马车刮倒这孩子,纷纷指责,甚至有的人就想上来推搡,和王平安理论! 王平安忽地叫道:“我叫你们哭出来,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想想,你们受灾逃难到此,虽非徐州治下的百姓,可既然到了徐州,当地官员就有义务赈灾,最起码得给你们碗粥喝吧?你们要是就这么憋着,谁也不出声,官府做事岂有不拖拉之理?所以你们要大声哭,让城里的官老爷们都听见,他们怕了,才会加紧动作,拿出粮食来赈济你们,你们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说别的,说不通,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在这种情况下,把将要发生的事说出来,光靠嘴皮子,而不拿出实惠来,你也照样说不通!可你要是把这么做的实惠说出来,那马上就说得通了,在场人全都能明白! 百姓立时都明白了,恍然大悟!对呀,这点我们咋就没想到呢! 顿时之间,不少百姓立即就哭出来了,他们本来就困苦不堪,现在知道了解决方法,岂有不大哭特哭之理! 车夫脸色苍白的挤了过来,拉过王平安,低声道:“侄少爷,你这不是给老爷添麻烦嘛!这些难民本来没事,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他们,过几天他们见在徐州待着没有希望,便就走了。现在你这一说,他们又一哭,咱们想不赈灾也不行了,他们不肯走了呀!” 王平安气道:“你这是什么混帐话,难道官府没有义务赈济灾民吗?如果我姑夫回来,我把这话告诉他,你猜他会怎么修理你?” 车夫脸色一绿,心想:“就算是刺史大人回来,怕修理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吧!”他苦着脸道:“侄少爷还是别告诉老爷了。你说的事,道理上是讲得通的,可小人说的话,也是大实话啊,你以后就明白了!” 车夫说的,在当时的唐初,或者说整个封建社会,还真算得上是一句大实话。对于赈灾这种事情,里面的道道儿,还真是七扭八歪,不是官僚体系中的人,一般来讲很难了解。 在唐初,虽比前隋要政治清明,但有些事情,却还是按着老规矩办。地方官员们,除少数个例外,很少有人会去主动赈灾的,这里说的不是受灾的当地,而是指周边地区。 除非是不得己,不到最后关头,地方官很少会提前发放粮食。这个原因很简单,如果给逃难来的百姓发放了粮食,那么就会吸引更多的难民来此,当地官府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而同时这些百姓也会在这个地方停留过长时间,甚至在大灾过后,也会推迟一段时间才走,影响家乡的农活! 对于如何赈灾,那是非常有讲究的。 在大灾初起时,百姓逃难,到了一处,这里的地方官是绝对不会发放粮食的,这和当官的心狠不心狠,贪污不贪污是没有关系的,而是因为这时百姓身上多多少少能带些粮食,吃自己的就可以了,不用发放! 等过了一段时间,百姓身上的粮食吃完,这时候就要发粮了,如果再不发粮,百姓离开这里,那就会产生流民,而流民一产生,流寇就会立即产生,那后果就严重了。但这时候发的粮食也不能多,因为一多,就会吸引更多的难民来,当地承受不了,所以粥要稀些,让百姓不离开就可以了,这样压力由各个地方承担,就不会产生什么大乱子,百姓也不会因为赶路,而死在途中。 再等过一段时间,百姓无论从身体还是从精神上,都坚持不住了,这时候就不能再放稀粥,而要放稠粥了,因为如果再放稀粥,那就会有大批百姓死去。所放稠粥是有标准的,这个标准叫“插筷子不倒”,就是说粥煮出来后,插根筷子进去,这筷子不能打横! 又过一段时间,差不多灾期也就过去了,这时候又要放稀粥了,因为如果再放稠粥,那么就会有一些百姓不肯走,拖延回乡的时间,从而耽误了农活,今年没收成,明年岂不又要出来讨饭吗。所以粥要逐步变稀,迫使百姓离开。 对于如何赈灾,统治者们已经总结出一套完整的处理方法了,只要按着这种方法做,那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可话又说回来了,同一张考卷,不同的人来解答,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当官的都想拖延放粮的最后期限,想把压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上去,如此一来时间上没算准,没掐对临界点,反倒会引起叛乱。唐朝的统治者对于前隋的灭亡,是总结出经验的,李世民也曾说出过相关的话来。 现在徐州该不该放粮,该放了,如再不放,那真就要产生流民,从而产生流寇了!可问题是牛正宏此时没在徐州,他去洛阳了,而留守的官员们那还不是能拖就使劲拖,大会小会的一通开,商量来商量去的,不把情况拖到无法挽救,休想指望他们能办出实事来! 所以,今天王平安所做事情不但会在日后救了牛正宏一命,也会救了城外无数村庄百姓的命,保证徐州地方不会被劫掠。如果真要出现流寇,那牛正宏也不必考虑如何保住官位了,只要考虑怎么保住脑袋就行了,而且不管他怎么考虑,最后结果也一定是保不住! 但是王平安今天所做事情的好处,现在是看不出来的,反而会引起徐州留守官员的强烈不满,这种不满情绪会一直延续到牛正宏从洛阳回来! 官员们尚且如此,一个小小车夫又哪可能看出这点来,心中骂了无数遍的书呆子,大大瞧不起王平安! 王平安也看不上他,一甩袖子,道:“你去把车上姑姑送我的礼物都搬下来,分给百姓,你要是处理得好,我就不告诉姑夫你今天所为,如果做的不好……哼,你自己想去吧!” 车夫硬着头皮道:“小人敢不尽力,可那侄少爷你怎么办啊,小人还得送你回去呢?” 王平安道:“我自己走回去!”他叫百姓选出几个德高望重的,去马车那里领东西,然后再分发,以免哄抢。 挤出人群,他向五里村,自己的家走回。 第九十一章 去买药材 第九十一章 去买药材 王平安一路回家,虽然五里路并不算远,可沿路各处还是有不少草棚,而逃难来的百姓见着王平安也都纷纷上前乞讨,希望能从他手里得到些吃食。 王平安身上没有带太多东西,只有个钱袋,他没法每个百姓都给,只好分给一些老人和小孩,连钱袋都给了出去,最后他干脆把外衣脱了下来,送给一个衣不遮体的妇人,内衣也脱下来给了小孩儿,最后连外裤都脱下来送了人!回到五里村时,他竟然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连脚上的鞋子都送了出去! 他一进村,有村民见到他,叫道:“少东家回来了,哎呀,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遇到了强盗?” 王平安双手抱肩,道:“没有遇到强盗,只是因为天太热,我脱了衣服,凉快凉快!” 村民目瞪口呆,听他这般说,心中都想:“果然是够凉快!” 王平安见自家大门紧闭,上前敲门,叫道:“我回来了,开门开门!” 里面的门房忙将门打开,见是少爷,大吃一惊,叫道:“少爷,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遇到了强盗?” 王平安进了大门,道:“没有没有,只是天气太热,我想凉快一下!”说着,阿嚏,打了个喷嚏! 门房叫道:“少爷,快穿上点儿吧,小心着凉!” 王平安跑进了前厅,杨氏正在厅里坐着,和管家在说话,忽见王平安这么就跑了进来,杨氏腾地就从椅上跳了起来,叫道:“儿啊,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遇到了强盗?” 管家也吓了一跳,跟着叫了起来:“小的这就去报官!” 王平安摇头道:“报什么官啊,我刚从刺史府回来!没事儿的,我这是锻炼身体,脱了衣服跑跑步,热乎热乎!”阿嚏,阿嚏,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杨氏急道:“还热乎哪,小心着凉!”她冲管家一瞪眼睛,管家立马儿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到王平安的身上,她拉着儿子的手,把他推到了书房! 丁丹若和柯莲雾正在书房里呢,这些日子王平安不在家,她俩没有了争宠的对象,关系反倒好了起来,正在房里整理书册,边说边笑。 猛地见少爷跑了进来,还是这个模样,两个小丫头一起愣住,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杨氏气道:“你们这两个死丫头,还愣着干嘛,丹若你去准备洗澡水,要热一些,莲雾你还不快把床铺好,让少爷先暖和一下!” 两个小丫头连忙答应,赶紧去准备。柯莲雾把被子打开,王平安直接就跳了上去,笑道:“好啊,还是回家好啊,连床都有人给铺!” 杨氏问道:“怎么,刺史府里没人伺候你?姓牛的不是认了你做内侄吗,那你就是侄少爷了,他连个丫环都不给你准备?你可是给他爹看病去的!” 王平安道:“不但没人给我铺床,我还得给姑爷爷铺床!”他把这些日子在刺史府里发生的事,挑重要的说了一遍。 杨氏听后大奇,问道:“怎么着,你不但得看病,还得陪着老牛头儿种小白菜?他要想吃小白菜,上咱家来拿就是啊,咱家有块地是专门种这个的!” 王平安笑道:“不是他想吃,而是他喜欢种,刺史府里啥东西没有,哪可能单单缺了小白菜呢!” 正说话间,王有财也进屋了,他刚从外面回来,这几天地里的事儿也多,可刚一进家门,就听门房说少爷回来了,还没穿衣服,王有财大急,急忙赶过来看儿子! 王有财进屋便问:“平安啊,你回来了,怎么听说你的衣服不见了,是好心肠发做,送给穷人了吧!” 王平安一看父亲,嘿地乐了出来,原来王老爷子竟然只穿了内衣,外套也不见了!他笑道:“爹,你怎么也这样回来了!” 杨氏却气道:“你这死老头子,怎么又把衣服给人了,下次不给你穿好衣服了,你光膀子出去吧你!” 王有财摆了摆手,叫柯莲雾去给他再找件外套来,道:“我见有个小孩瘦骨嶙峋的,还赤着身子,这种天气他哪受得了,就把衣服给了他母亲,好歹给孩子穿上点儿啊,这一件衣服,没准儿就能救条人命哪!” “你们爷俩,倒还真象,没事儿就会发烂好心!”杨氏抱怨了一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王有财坐到床边,大声道:“那是,我儿子嘛,不象我那能象谁!”拍着王平安的手,道:“这些日子在刺史大人他家过得怎么样,说给爹听听!” 杨氏嘴快,不等王平安说,她倒先说了起来,王平安只好在一旁做补充。 王有财听罢,撸着胡子,道:“这么说生徒名额到手了,好啊,我这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杨氏也很高兴,拍手道:“可不是嘛,还是刺史大人好使,别人都不行!你看什么姓哈的,姓邱的,一个有钱一个有名,可都没用呀,都抵不上有权的牛大人一句话,直接就将事情办好了!” 王有财道:“所以说嘛,还是当官好!” 王平安忽道:“爹,我一路上从城里回来,沿途见不少难民棚子,可发现越往咱们五里村走,棚子就越少,这是怎么回事,是爹娘不让难民们在这里住?” 杨氏嘿了声,道:“不让?这种事情谁能管得了?可不是咱们不让,他们就不住的事儿!不过啊,咱家的地没被祸害,这事儿还真多亏了儿子你有远见啊!唉,当初娘是目光短了点儿!”顿了顿,道:“只比你爹的鼠目远了那么一点点!” 王有财气道:“怎么跟我扯上了,我哪有鼠目寸光!” “你不就是属耗子的嘛!”杨氏振振有词地道。 老两口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原来,随着逃难百姓不断的涌入徐州,城外各处村庄也都算是遭了灾。困苦百姓没有东西吃,只好去偷地里的青苗,在饥饿下,就连树皮草根都要吃,更别说未成长的庄稼了。这种事是挡不住的,虽然各个村子青壮全出,白天黑夜的去守地,可仍是挡不住难民偷庄稼,为此还发生过多起冲突,甚至有不少人被打伤,难民和村民都有。 这是万般无奈的事情,天灾一到,人人均无办法。难民知道他们偷庄稼不对,村民也知道不周济有点心狠,可没法子啊,难民不这样他们就要挨饿,而村民不这样,今年就没收成,明年也要挨饿,而徐州官府到现在都没有放粮,底下的百姓只好这么干熬,谁也没办法去解决! 可五里村却并不这样,前些日子王平安给穷苦百姓免费治病,还送汤药,名声传了出去,人人都知道五里村的王家少爷心善,所以就算偷庄稼,也不偷他们村的,并且也不在村边聚集,都在不远处的树林子里搭草棚,而且要是有新来难民想要进王家的地,那些受过恩惠的人便会主动出头,不让他们那样做。 杨氏叹了口气,道:“儿你以前送汤药,说实话,娘这心里挺不痛快,可现在看起来,那些药也没几个钱,压根没法和今年的收成相比,我看咱们徐州今年收成不受损的,也就咱们村子了!” 五平安摇头道:“儿子当初并有没想过这些,也没预料到会有如此多的难民来到徐州!” 王有财拍拍他的手,道:“所以说,好心有好报,老天爷不会亏待善心人的!”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时柯莲雾取来了外套,王有财穿上衣服,道:“平安,你歇息一下吧,等会起来吃饭。” 王平安忽道:“咱家现在能动用的现钱有多少?” 杨氏一愣,立即摇头,道:“儿啊,做好人没什么,可有多大碗,才能吃多少饭,你要想散尽家财的去救济别人,娘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目光短就目光短,娘也认了!” 王平安哈地笑了出来,摇头道:“现在城中米价飞涨,要是这时候去买粮,岂不是让奸商占了便宜。我是说要买些药材,我来开个单子,爹你派人去城里所有的药铺里抓药,把这些药全都抓来,明天我去城里,和赵壁说一声,把他家的这些味药也全都买下,这可能得需要不少钱!” 杨氏还是摇头,道:“不送米,送药也受不了啊!” 柯莲雾忽然道:“要用钱的话,不用老爷夫人出的,奴婢来时义父曾送了大批的胭脂钱,那些钱买药材想必足够了,想必还有剩余!” 第九十二章 长长一溜药名 第九十二章 长长一溜药名 王家三口一起愣住,王平安道:“你的胭脂钱?哦,记起来了,那一百多万贯的嫁妆吧?那笔钱可真是够多的啊,不过现钱好象也没多少,主要都是些珠宝饰物,古玩什么的吧!” 少女柯莲雾微微一笑,道:“在奴婢出门之前,这笔胭脂钱是仔细算过的,是一百二十万贯,或者说就算物价起伏,也不会低于一百二十万贯!要说现钱,当然没有多少,奴婢敢说咱们大唐,谁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钱来!” 王有财看了眼杨氏,见杨氏脸上神色悻悻然,明白那么多大车的东西,老婆子是都给拉进自家仓库了,早已占为己有,现在听柯莲雾提起,老婆子当然会不自然!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这钱是你的,怎能乱动,不妥!” 柯莲雾也摇了摇头,道:“不,少爷你以前不知,奴婢也不会多嘴告诉你,其实这笔钱是义父送给你的买命钱!” 杨氏惊道:“买命钱?买谁的命?” 王平安和王有财也是惊奇,谁的命能值一百二十万贯,再说王平安是医术,又不是杀手,给他钱,他也要不了别人的命啊!“ 柯莲雾道:“是我义弟的命!我义父老年得子,爱如珍宝,深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义父算出了这笔钱,提前送给少爷,算是出诊费!”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出诊费,还是算出来的,这话怎么说?” 柯莲雾看了眼王有财和杨氏,又再看向王平安,这才道:“当今皇上将大唐分为十道,共设州三百六十,向东乃是大海,义爷和义弟是不会去东面的,那么剩下三个方面,简单些算,每个方向,不就是正好一百二十个州吗?” 杨氏却道:“这个可算错了,有的地方州少,有的地方州多,就算我的目光只比老爷的好上一点,却也知道这样算是不对的!” 王有财撸着胡子,摇头道:“怎么又扯上我了!我明白了,其实含义就是贯穿天下,千山万水之意,对吧?” 柯莲雾连忙道:“老爷英明!” 杨氏哼道:“死丫头,难道说我就不英明了!” 柯莲雾小脸一皱,忙又道:“夫人更英明!” 王平安嘿嘿一笑,道:“我也明白了,你义父的意思是说,如果万一日后他的宝贝心肝肉得了病,不管当时我在哪里,哪怕是在天下的另一端,只要得了消息,也要赶去给小宝贝儿治病,对吧?” 柯莲雾对他就不拘谨了,笑道:“少爷大大的英明!” 杨氏大声道:“你义父的算术不好,考科举一定考不上。既然他吃饱了撑的,弄出这么个含义来,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咱家三百六十万贯,州州都有,岂不更好!” 柯莲雾特别怕她,硬着头皮道:“腰缠十万贯就已经是大富了,虽然还远不能和我义父相比,可三百六十万贯也太多了些,其实一百多万贯也不少了,义父拿出来前,也是左算右算的……” 杨氏冲王有财道:“你看,别人的钱不好拿吧,这以后姓哈的儿子得了病啥的,要咱儿子去给治,难不成真的让平安贯穿天下的去跑,去给治?他儿子病好不好谁在乎,可我儿子却要跑出病来啦!” 王有财叹气道:“这只是个寓意,表示的是诚心,你不要较真儿嘛!” 杨氏却道:“什么诚意,我看是歹意!当初他死皮赖脸的往咱家送东西,我当时就说了,不要,不能收,可你们却偏收,不听我的话!看看,现在后悔了吧,人家是有歹意的!” 这话一出口,屋里另外三个人一起咧了咧嘴,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当初好象就是你最兴奋吧! 王平安忙道:“算了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说眼下的。”他下了床,披上衣服,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了长长一溜药名,仔细核对过之后,又抄了一遍,这才道:“爹,你今天就派人进城,把这些味药全部买下来,连库存都要买下来,不要漏掉一家。”将另一份单子,交给柯莲雾,让她收好,明天自己要用。 王有财接过单子看了看,见上面写了好多的药名,忍不住道:“全买下来啊,这得不少钱呢吧?” 王平安笑道:“这还是小头呢,儿子明天要去见一个同窗,他家是做药材买卖的,那才是大生意!” 杨氏又心疼起来:“儿啊,你又要施舍汤药啦?不是娘小气抠门儿,那得多少钱啊,你看看现在城外逃难的百姓,怕得好几万人了吧,这怎么施舍啊,也太多了!” 虽然钱是柯莲雾出,可要出的钱不是在自家仓库里放着呢嘛,老太太早当成是自己的钱了,放进去容易,可要是拿出来,她可是真心疼啊! 王有财却道:“儿啊,在灾年囤积居奇,可是要杀头的啊,你姑夫现在没在城里,那帮人乱折腾,可他要是一回来,说不定就要抓几个折腾欢的砍脑袋。到时别人乱咬,说你这当侄子的挑头囤积药材,你这不是让你姑夫难做吗?” 王平安道:“爹,娘,你们放心,囤积居奇,我肯定是不会干的!施舍汤药,那是肯定的,但你们也不要心疼钱,我自有主张,等过些日子,你们就明白了!” 柯莲雾点头道:“原来少爷是要扬名!”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会利用这种事情求名的,那叫市恩!好了,先这样吧,爹你快将这事安排下去吧,赶早不赶晚!” 王有财道:“好,爹这就去安排,不过估计今天是肯定办不完的!”说罢,出了书房。杨氏也跟着出去了,她想去仓库再看看那些胭脂钱,心疼啊! 丁丹若这时已经安排好了热水,王平安打发两个丫头出去,洗好澡,小睡了一会儿。晚上又陪父母吃了饭,看会儿书,便再休息,养足精神。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吃罢早餐,坐车去了城里,他先到刺史府上看了看,见牛不拉病情仍在恢复,已无大妨,他便又劝姑爷爷不要多吃咸的,并表示明天会拿火罐来,给他拔火罐!牛不拉大喜,叫他明天早早便要过来。 离了刺史府,赶去咸同书院,他今天来得晚了,本以为书院里正在上课,可进来却发现,进士科的学生们,竟然都围在后院的池塘边,而题目却是风花雪月,一大群人正抒发感情呢! 王平安心中叹气,城外多少受灾百姓衣食无着,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吟诗!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心性,就算是中了科举,以后又哪能为百姓做些实事? 他进了人群,找到赵璧,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赵兄,你出来一下,小弟有话要和你说!” 赵璧跟着他出了人群,笑道:“王贤弟,有日子不见了,怎么样刺史大人对你可好?” “嗯,好得很,姑夫把生徒的名额给我了,明年咱们就能一起赴京赶考了!”王平安随口说道。 赵璧脸上顿现艳羡之色,心想:“还是自家亲戚好啊,那生徒名额多宝贵呢,我爹都没本事弄到手,可人家姑夫内侄的,说给就给了!” 王平安取出药单,道:“赵兄,记得上次和我说过什么没有,你说以后我要是想买药,找你就行,现在兄弟可求到你这里了!你看看这单子,上面的药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你开!”说着,将药单递了过去。 赵璧道:“嗨,啥求不求的,我家就是做这生意的,卖谁不是卖,王贤弟要是想买药,为兄正是求之不得呢,正好把这单子给我爹,让他看看,我也不是废物,也是能做成生意的!” 将药单看了一遍,赵璧皱起眉头,道:“我说贤弟啊,这些药要论单价倒也不贵,可你要是都买的话,可就不便宜了,就算按进价给你,也是好大一笔钱呢!”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估个价吧!” 赵璧伸手两根手指,晃了晃,道:“至少得这个数!” “二十万贯,不会吧?”王平安大吃一惊。 赵璧忙道:“哪有那么多,我说的是两万贯,不可能低于这个数,只多不少!” 第九十三章 少爷之腹 第九十三章 少爷之腹 听说是两万贯,王平安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道:“两万贯?这也太多了!赵兄,当初你可说是按进价给我的,还说咱们兄弟多好多好,怎么兄弟我一求到你头上,你就把我当成了羊牯?” 赵璧连忙摇头,道:“贤弟啊,为兄真的没有宰你的意思,我说的就是进价,半分利都没有加呢!”他举起药单,指着上面长长的药名,道:“贤弟你也知道,哥哥家里不做零散买卖,都是大进大出,你开的这些药材,如果用仓库装,就得用掉整整八间大库房啊!” 王平安皱眉道:“八间大库房,有这么多?要照你这么说,如果煎成汤药,够咱们徐州人全都喝上一碗的了!”嘴上表示怀疑,心中却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数量,越多越好! 赵璧嘿了声,笑道:“不止!为兄家里可不是只做徐州的买卖,附近州县的药铺也要从我家进药,咱家做的可是集散生意!” 他顿了顿,又看向药单,摇头道:“贤弟你要这么些药干吗,如果只是开药铺的话,莫说其它州府,就算是徐州本地,也不是人人都到你家去看病啊,更不要说人人都会得病,你要这么多的药材,一时半会的用不完,时间长了,有些药材可是会降低药性的啊!” 王平安低声笑道:“不会放太久的,你放心吧!” 赵璧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贤弟啊,虽然为兄是个废物,可家里做着生意,这里面的道道儿,我也不是完全不懂。哥哥劝你一句话,大灾之年,莫要囤积居奇啊,哄抬物价,那是要砍脑袋的!”说着,他手掌平伸,在脖子上做了砍头的动作。 王平安摇头道:“我没这意思。行了,你帮不帮忙吧,你要不帮忙,我找别人去,咱俩关系以后也别处了!”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他知道赵璧肯定会帮忙,就缺最后推动的一把劲儿而已! 赵璧一乐,晃了晃药单,道:“兄弟开玩笑了,你要想办成这件事,除非你现在去洛阳,否则在咱们徐州的一亩三分地上,你找谁都不好使!行,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着也得帮你忙,不过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和我回趟家吧,我去问问我爹!” 两人也不和别的学生打招呼,径直离了书院,赶去赵家。 赵家有钱,府第修得极是漂亮,比王家大院可漂亮了不知多少倍。两人进了府,赵璧去后面找父亲,王平安则留在前厅等候! 赵璧来到后宅,见到父亲,赵家老爹名为赵琦,很精明的一位老者。赵琦见儿子忽然回来了,问道:“你怎么就不能专心学业呢,今天不是说有诗会吗,为何中途回家?真不争气!” 赵璧笑道:“今天儿子给你争气了,而且是大大的一口气。爹你记得王平安吗,今天他有笔生意要做,本来是要去洛阳的,可儿子费劲心力,把他劝住,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在咱们徐州做,和咱家做!”他把药单递了过去,补了一句:“有多少要多少!” “王平安,他不是刺史大人的内侄吗,怎么也要做生意,他不科考啦,他书读得怎样?”赵琦接过药单看了起来。 赵璧叹了口气,道:“人家爹有本事呗,连生徒名额都替他要下来了,王平安明年直接去尚书省,还用得着读啥书呀,那象我这么辛苦,起五更爬半夜的苦读!”赵大纨绔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不白,还大有辛酸之色,仿佛说得跟真事儿一般。 赵琦一举巴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 赵璧作态一躲,笑道:“信信,爹的话儿子一向最信。爹,你看这些药材,大概得值多少钱?” 赵琦心中盘算了下,道:“没有什么名贵药材,可即使这样,如果全买下来,至少也得三万贯往上,就算他三万贯吧,这么大笔钱他出得起吗?” “哎呀,要三万贯,我可答应人家了,是两万贯,这人家还嫌多呢!”赵璧顿时急了,估价时少估了一万贯,这可不是小数儿啊! 赵琦哼了声,道:“你这废物,连自家生意都做不好,还能干成什么!”看着药单,又摇头道:“他要这么多的药干什么,难道是想囤着?”他也认为王平安想要囤积居奇! 赵璧却满不在乎,道:“他想怎样,是他的事。他既然开了口,咱们要是不答应,那就得罪人了。反正是做生意,和谁做不是做,而且咱们提前把货出手,到时囤积居奇的罪名,不就落不到咱们头上了嘛!” 赵琦嗯了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罪名咱们是不用担的,可推到了王平安的头上,他姑夫要是知道了,能饶得了咱们?这件事得谨慎处理!我不能见他的面,还是由你出头,你这么和他说……” 赵璧听罢,笑道:“还是爹你老奸巨滑,这么办,不管出不出事儿,都跟咱家没关系!” “说什么混帐话呢,有这么跟爹说话的吗!”赵琦口述,命赵璧写好一张纸条,并让他带出去。 赵璧回到前厅,对王平安道:“兄弟啊,哥哥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把事儿给你办成了,不过钱上却要多出一万贯。我先前估错价了,本来该是五万贯,可又想着对不起兄弟你,所以跪下苦苦哀求我爹,这才降了两万贯,你看这生意你还做不?” 王平安哼了声,要我信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道:“成,不过我今天就要提货,没问题吧?” “这个,也有点问题!这么多药你怎么往回拿啊,不如就放在我家的仓库里,随用随取就成,不也省了你许多麻烦吗,为兄这是替你着想!”赵璧一边说,一边拿出那个纸条,交给了王平安。 王平安见上面是张借据,说是赵璧欠了王平安三万贯钱,愿意用药材抵帐,下面附加的便是那串药名,还帐日期是在十日以后。他皱眉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璧忙为他解释起来,当然有些话不能明说。 为了保险起见,赵琦并不出头,他先让赵璧写一张欠条,也就是给王平安的这张,牛正宏去了洛阳,赵家消息灵通,这件事是知道的,所以还帐日期是十天以后,那时牛正宏估计也就该回来了。等牛正宏一回来,看他的态度,如果答应这件事,这些药材就是王平安的,如果不答应,那时候再想别的法儿。这样做既不得罪王平安,更不会得罪牛正宏,相反还有尊重刺史大人的意思在里面。 然后,王平安还要打给赵璧一张欠条,这张欠条就不必写明原因了,只说欠赵璧三万贯就成。这样在生意如果做不成的情况下,两张欠条就可以互相抵消,而如果可以把生意做成,那么两张欠条拿过来同时销毁,该怎么做生意,就还怎么做! 王平安听罢他的解释,嘿然道:“令尊大人真是心好思啊,做起事来四平八稳,怪不得这么发达!成,那我就打欠条出来!” 他提笔也写了张欠条,交给赵璧,道:“不过话得说在头里,不能从十天后开始算,而是从现在起,那些药就是我的了,不能再卖给旁人!” “成,那肯定成啊!”赵璧拿过欠条看了看,笑道:“兄弟,我跟你说,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爹绝不会给这个面子的,谁让咱俩关系好呢,生死之交啊!” 王平安笑了两声,又道:“你们都以为我想要囤积,实在是以小人之……实在是以丫环之心,度我少爷之腹啊!” 赵璧笑道:“小心为上,三万贯的大买卖呢!” 王平安道:“那成,我这就走了,要先回家一趟,把这事和家里人说一声!”顿了顿,笑道:“三万贯的大买卖呢!” 赵璧道:“那为兄就不送你了,我一会儿要回书院,还得吟诗呢,我特地找人写的两首好诗,花了不少钱,今天可得好好显上一显!” 王平安告辞出门,赵璧则跑回后宅,把事情和赵琦说明。 出了赵宅,王平安坐上自家马车,打算出城,可到了城门口,却见门口围着好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士兵。 他一打听,才知道,刚才徐州别驾有命,封城门了! 第九十四章 焦头烂额的徐州别驾 第九十四章 焦头烂额的徐州别驾 王平安大感纳闷儿,问一名百姓,道:“这好好的,大白天怎么就封门了呢?我今天早晨从城外进来的,这一封门,我就出不去啦!” 这百姓道:“还不是水灾闹的,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可官府又不肯放粮,你说人家受灾的人就够可怜的了,又没吃没喝的,能不闹嘛!结果外面的人一闹,官老爷们就怕了,竟然把门给封了,你说他们有封门的劲头,还不如赶紧放粮呢,早点儿把事情解决了呀!” 王平安皱眉道:“还没放粮,怎地办事如此拖拉?” 旁边又有百姓道:“官府办事向来拖拉,可光拖拉也没什么,却又犯糊涂!他不放粮,顶多是城外乱,可现在一封门,城里也得乱啊,米价越涨越高,外面的人没的吃,里面的人也没的吃了!” 不管是城外的灾民,还是城内的徐州本地百姓,都对官府的做法不满,可不满归不满,他们除了私底下抱怨,也没有什么办法! 王平安下了马车,叫车夫将车停到一边,他挤进人群,想上城去看看。他住在城外,如果被封在城里回不去家,那家里的父母不得急死!如在以前,在城里过一夜就过一夜好了,可现在四下里乱成一团,他突然不回家,王有财和杨氏急出病来都有可能。 说来也怪,这么多百姓围在门口,士兵们本该非常紧张地维持,不说拿兵器赶人,也得嗷嗷叫着,让百姓后退。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士兵们全都无精打采,随便百姓们嚷去,他们谁也不管,反而三五成群的聚堆,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平安路过一小堆士兵的身边,就听有个小兵道:“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米价一日三涨不说,现在有的米店干脆不卖米了,就剩下几家还在卖,我家那婆娘昨晚就去排队,今早我出门时还不见她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将米买回来!” 又一个小兵道:“就咱们这点儿粮饷,哪够吃啊?都怪那些奸商,捂着米不卖,想赚那丧良心钱,心肠特也狠毒!也不知大人们在想什么,怎地还不将奸商们抓起来,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 不但百姓们骂,当兵的也骂,都对官府没有做为严重不满!自家的事情都急得上火了,谁还有心情管事啊,当兵的根本就不管有没有人上城,反而都在发愁自己家的生计! 这种心情可以理解,王平安听着也不发表意见,挤上了城墙。还没等他跑到城垛处往下望,就听见有人吵架,顺着吵架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群穿绿袍的官员,围着中间两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人,正在比比划划的大吵特吵,其中有一人嗓门极大! 这群吵架的,正是徐州留守的官员,中间穿浅绯色官袍的,一人是徐州别驾米远国,另一人则是徐州司马戴士强,其他人都是他们的下级官吏,常庆丰也在其中。常庆丰正脸红脖子粗的大吵,没发现偷偷溜上来的王平安。 王平安走到城垛处,向下观望,只见城外聚集了上万名灾民,有的哭有的叫,都是在求官府发发善心,快点把赈灾的粮食发下来。不光是城下这些人,还有不少灾民从别处赶来,人越围越多! 他又转头去看那群吵架的官员,似乎这些官员是在争论,是封门好呢,还是赶紧开门好,按着朝廷律法,除非是有兵灾匪患,否则白天是不能封门的,以免引起百姓恐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徐州司马戴士强,也就是人群里嗓门最大的那个,叫道:“外面这许多的流民,如果全都进城来,岂不要全城大乱,所以这门绝对不能再开,至少刺史大人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再开!” 戴士强在徐州官场中,人送绰号戴不服,别人说啥他都不服,仗着嗓门大,不管有理没理,啥事儿都非要争论一番,所以大家都烦他! 虽然他的官职大,可有的官员也不怕他,叫道:“怎能说是流民,他们又没打家劫舍,只是要我们施粥罢了!” “你说的那是流寇哦,而非流民!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关于这两个词的具体含义,需听我细细为你们解说……”有的官员叫道。 常庆丰沙哑着嗓子叫道:“现在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要么接着封门,要么就把门打开,快点拿出个章程来啊!米大人,这里你官职最大,你拿主意吧!” 米远国是个干巴巴的瘦老头,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听常庆丰让他出主意,他立即道:“哎呀,哎呀呀,本官头疼啊!这个主意嘛,还是大伙儿拿,要不等刺史大人回来,让他拿,本官却是万万不敢拿的!” 戴士强绰号戴不服,而米远国也有绰号,叫做米老晕!米远国在前隋时就当官了,当的是郡丞,其实就是现在的别驾这个官,隋朝时管州叫郡,官名不一样,但职责是一样的。数十年的时间,朝廷都换了,可米远国的官位也没换。 米远国没什么雄心壮志,就是熬年头呢,到了时间就回家荣养。他当官的诀窍就是什么事也不要做,遇到大事小情的,管不了就装晕,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办。反正功劳是没有的,所以升不上去官,可过错也是没有的,想把他挤下去也不容易! 就因为他老装晕,所以徐州官场上的人都管他叫米老晕! 牛正宏在大唐的众多刺史里面,绝对属于强势派,凡事一言而决,军政大权一把抓,可就因为他太强势,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所以底下的人也就遇事不去多想,反正天塌下来由刺史顶着呢,砸也砸不到他们。 在临走时,牛正宏已经把事情交待好了,遇到什么情况该怎么办。可问题是决策好下,执行却难,碰上米远国这种货色,啥啥都不管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 众官员七嘴八舌的大吵,人多嘴杂,却始终拿不出个主意来! 王平安在不远处听得直皱眉头,不就是怕把城门打开,灾民们一拥而入嘛,还用得着这么吵的!他见别人没注意,偷偷来到人群后面,拉了拉常庆丰的衣袖! 常庆丰正和戴士强比嗓门呢,回头一看,竟是王平安,他一愣,问道:“咦,怎么是你,你怎么上来的?” 王平安道:“没人管,我就是上来了呗!”将常庆丰拉到一边,说了句话。常庆丰听后一愣,随即大喜,忙又挤进人群,在米远国的耳边说了句话! 米远国听后,也是一愣,随即也是大喜,头脑立即就“清醒”了,再不说晕,他摸着山羊胡子,道:“刺史大人临走时说了,如果灾民哭求,便要放粮,咱们要按着大人吩咐的话办事,所以粮还是要放的。” 戴士强直着嗓子道:“你这是废话,问题是一放粮,他们不都跑进城来了,到时街面上一乱,你怎么管啊!” 他和米远国都是从五品官,米远国是从五品上,而他是从五品下。但他却是不惧米远国的,他正当壮年,早晚会升上去,而米远国却没有指望,所以他对米远国也就不怎么客气! 米远国立时把官威拿了出来,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比戴士强大半级,压不全死,压个半死总能吧!一瞪眼睛,他道:“不就是这点小事儿吗,也要本官来教你们不成,你们的脑袋都是摆设吗?” 过了过平常很难过的训人官瘾,米远国这才道:“把粥棚设在城外,远远的排出去,不就得了吗,灾民只是要求放粮,又没说一定要进城来吃,粥棚在城外,他们不就用不着进来了吗,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场的官员们齐齐一愣,随即尽皆大喜,对啊,这么简单的法子,刚才怎么没想到! 米远国得意洋洋地道:“这个法子是本官想出来的,你们照吩咐办事就成了!”看了眼常庆丰,笑道:“常大人为官清正,正好可以去办这件事,好好办,等刺史大人回来,定会为你请功!” 常庆丰忙道:“承蒙米大人信任,下官定会好好去办这事!”回过身来,冲王平安一挑大拇指。 王平安耸了耸肩,报以一笑! 第九十五章 暴热天气 第九十五章 暴热天气 戴士强又不服了,他是啥都不服,就别人的主意出的再好,他也照样不服!如果在现代,这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可在唐朝,没有这种说法,别人也不会认为一个五品官员会有心理问题,连这种说法都没听说过! 戴士强哼了声,直着脖子道:“本官认为不妥,大大的不妥!” 米远国这个烦他呀,摇头道:“又怎么啦,又有什么不妥啦?妥字从你嘴里出来,能不能不要在前面加个‘不’字呀!” 戴士强顿时来劲儿了,叫道:“怎么,你怕和本官辩论吗?这岂不是正好说明你无实际本事,只会道听途说,胡乱做主张吗!” 他看到是常庆丰在米远国的耳边说了句话,然后米远国才有了主意的。米远国烦他,他也烦米远国,如果不是这个干巴老头在前面挡着,他早就升到别驾了,何苦现在才是个司马! “好好,你说吧,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官忙着呢!”米远国皱起眉头,不但他皱眉头,在场官员没一个不皱的,这戴士强也太招人烦了! 戴士强道:“灾民不进城,这个事情好解决,其实在你说的时候,本官就正好要说,你只比本官稍稍快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本官现在要问米大人,你放粥,米从何来?城里库中的存粮有限,外面又这么多的灾民,放起粥来可支撑不了几天,放光了怎么办?” 米远国哼了一声,他虽然不喜管事,可别人欺到头上来,他也不是任人捏的软皮鸡蛋。他道:“戴大人,这种话你也好意思问出口,府库中存粮不多,可城中大小米店数十家,向他们买米便是了,又有何难?” 戴士强得意地道:“米大人,见识短了不是。我问你,去向米商买米,那米价呢,现在已是一日三涨,如果官府大批买米,那米价岂不是要一日十涨?到时城中出了乱子,你米大人掉脑袋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我们一众人等,陪着你一起掉不成?” 米远国一愣,心想:“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不,不是我忘了,而是只比他晚说出来一点点而已!” 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听戴士强又道:“咦,出息啦!米大人你怎么还不晕啊,下官都等着急了!” 米远国本来想晕一会儿的,听他这么一说,就没法再晕了。气得他浑身哆嗦,指着戴士强的鼻子,叫道:“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呀,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啊,大伙儿都听着呢!”戴士强见他生气,得意非凡,最好能一下子把米老头儿给气死,那这块绊脚石就算是踢开了! “你敢羞辱本官,本官绝不饶你!”米远国再也忍不住,他弯腰脱下一只靴子,就要往戴士强的脑袋上套。这是前隋留下来的规矩,大臣们之间最高的侮辱,就是替别人“冠靴”! 官员们登时大乱,纷纷上前拉架,不要这样,这样就结下死仇了,大家一城为官,何苦如此,场面乱成一团! 常庆丰气得一甩袖子,出了人群,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道:“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徐州官场,真真是岂有此理啊!” 王平安听得真切,摇头道:“这又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有何可吵?想要稳住城中粮价,也并不为难,一面开府库放粮,一面放出风去,就说我姑夫此次去洛阳,就是求粮去的,现在洛阳方面已派出粮车,赈灾粮不日即到。那些粮商见捂不住粮价,便也不会再捂了!” 常庆丰一拍手,笑道:“对呀,本来刺史大人不在城中,是坏事一件,可现在看起来,却又是好事了,我这就和他们说去!”连跑带颠地挤回了人群,拉住正高举靴子的米远国,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话。 米远国大喜,放下靴子,说道:“诸君,都不要吵了,本官又有一计,可以稳定粮价!”他清了清嗓子,把常庆丰教他的话说了出来。 其他官员一听,纷纷点头,都说这个主意好,可以缓燃眉之急! 戴士强又不服了,他道:“你这个主意如同狗屁一般!我问你,几天时间内可以用这个法儿,可过了几天呢?米商们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派人去洛阳查,到底有没有粮车出来?” 米远国气道:“混帐东西,你怎么总跟我作对!过几天他们明白过来又如何,那时刺史大人不就回来了吗,区区小事,大人自有应对之法,用得着你放屁吗!” 官员一起劝道:“不要吵了,不要骂了,大家都有官身,这样骂来骂去,实在有失体统啊!” 米远国叫道:“这事本官做主了,就这么办!嗯,就由常大人去办!”他现在可信任常庆丰了,当做心腹一般。 常庆丰大喜,事情办好了,刺史一回来,自己的官位怕是要再往上升一升了! 戴士强却眯起了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王平安,心想:“这两个主意似乎都是他出的,常庆丰只是传个话罢了。这人是谁,好生了得啊!不过也着实可恶,让本官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事情只要有人拍板,办起来就快了,可就算常庆丰再怎么卖力气,也不是立马儿就能把事情办妥的,足足忙乎了大半天,才从库里调来粮食,大锅也备好了几十口,天色将晚,城门这才又再打开! 可天有不测风云,这时偏偏又下起雨来,一开始还稀稀拉拉,不多时越来越大。差役们人手不够,只好调了一队士兵,在外面灾民的帮助下,支架起粥棚,在棚内开始煮粥,直到了天色大黑,才开始发放起来,灾民们一直等在雨中,情景凄凉,非言语所能表达。 王平安等开城之后,便乘车出门,返回了五里村。 一进家门,就见家中仆役们正在忙乎着搬箱子,搬麻袋,看样子王有财把药材买回来了,足足好几大车,而杨氏站在屋檐下,身旁站着好多人,她正在监督管家算帐,给药铺伙计们算钱。 王平安到了母亲身旁,道:“娘,这些药材要保持干燥,不能被水浸了,让他们小心点儿!” 杨氏道:“娘省得,儿你放心吧,这些药材可都是钱啊,泡了水就不是钱了!” 见母亲亲自监督算帐,却全无平日里小气的模样,王平安笑道:“娘,这回你倒是大方了,没有克扣他们的药钱吧?” 杨氏哧了声,道:“花钱之前,当然要算计明白,可这钱既然非花不可,那该花多少就是多少,这几个小钱你娘还看不在眼里,克扣二字休得提起!” 王平安笑了几声,回书房换了干爽衣服。 王家这一忙乎,直忙乎到后半夜,才把药材点清,款项也都发了下去,杨氏当真没有克扣半点,真如她自己所说,既然要花,那就痛痛快快地,没必要在最后关头抠门儿! 雨足足下了一夜,待到后半夜时,几乎可以用暴雨如注来形容!王平安想到外面那些灾民,心中感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事一桩接一桩,人活在世上,当真不易啊! 第二天清早起床,暴雨已然止住,可天气却暴热起来,虽然太阳还没升起多高,可温度却急骤上升,直如酷暑一般,现在还是春季,却出现了这种天气,真是让人骇然! 王平安拿了火罐儿,仍是先进城,去见牛不拉,给牛老爷子拔火罐,治疗高血压病。 用拔罐法治疗高血压病,是有讲究的,有多种选穴方法。不过王平安选的是最普通的,在牛不拉的身上选取大椎、肝俞、心俞、灵台、脾俞、肾俞穴,选好诸穴后,施以刺络罐法。刺络罐法,就是先用针叩刺诸穴,然后施用闪火法,将火罐儿吸拔在叩刺的穴位上,留罐儿一刻钟。 牛不拉感觉还不错,拔完火罐儿后挺舒服的,让王平安明天还来,王平安却告诉他,这种治疗方法,不需要每天都做,隔日一次即可。他把火罐儿留在刺史府里,方便取用。 之后日子比较平淡,连过了三天,每日不是去刺史府,便是去书院读书,回家后去整理那些药材,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城里城外在常庆丰的主持下,还算平稳。 这日午后,天气暴热,书堂里几乎都待不了人,学生们不堪其苦,要么中途回家,要么聚在树荫底下。王平安也受不了,和赵璧卢秀之他们找了个荫凉地,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拿着书本装模作样。 赵璧拧了把手巾,汗水滴在地上,他道:“好家伙,跟水洗过似的。你们说这天也真叫邪性,怎么突然间就热起来了呢,太反常了!” 卢秀之比比划划地掐起手指,道:“事反常即为妖,莫非是朝中出了妖孽,待我来算上一算!”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他热的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在园子外面喊:“平安小神医在不在?” 第九十六章 伤寒兼泻 第九十六章 伤寒兼泻 卢秀之放开手指,惊讶地道:“哎呀,我刚才好算到今天要有事发生,果真如此啊!你们看,这不正好有人找上门来了,只要叫我王贤弟为平安小神医的,那就定是病人找来了!” 赵璧却道:“你不是正在算朝中的妖孽吗,怎么算到王贤弟头上了?” 王平安起身,拍拍手,叫道:“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嘴里问话,脚下不停,快步出了园子! 园外站着一人,正是那个看门老仆,这老仆一反常态,再没有翻着白眼看人的表情,而是满脸焦急,见王平安出来,几步上前,急道:“坏了,坏了,城中出现瘟疫了,而且还把得了瘟疫的病人抬到咱们书院门口来了!” “啊,瘟疫?”王平安一愣,立即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问道:“是什么瘟疫,抬来多少人?” 老仆跟在后面,大声道:“足有十好几个,都是人用门板抬来的!” 赵璧和卢秀之本来是跟出来的,打算去看看热闹,可一听到瘟疫二字,立时停下脚步。 赵璧咽了口唾沫,道:“头有点儿疼,这个这个……” 卢秀之擦了把汗,他也道:“我也是啊!哎呀,我这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趟茅厕!”他转身就走,可看方向却不是去茅厕。 赵璧叫道:“我肚子也不舒服,咱们同去!” 他二人都怕瘟疫,谁也不敢和王平安一起出去看病人。 王平安跑到了门外,只这么一小段的路,就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汗珠子顺着脸颊直往下淌!他见门外站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都是从外地逃难来的灾民! 地上放着几张门板,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拆下来的,还有几张破烂草席,病人们就躺在上面,有几个病人在不住地呻吟着,而大多数病人却声息全无,直挺挺地躺着不动! 王平安问道:“怎么回事,他们得病多久了?”说着,快步走到一个看似情况最严重的病人身旁,蹲下身子,去给他号脉。 这病人躺在席上,不动,也不出声,双目紧闭,看样子就如刚刚死去一般! 旁边自有人回答他的问话:“已经有两天了,本来以为挺挺就能过去,可不成想,今天人却成了这个模样!” 更有人道:“好多人都得了这个病,有的轻有的重,城外也没有医生,我们只好把他们抬进城来,进城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周折!” 王平安按住席上病人的手腕,一号之下,顿时大吃一惊,这病人竟然寸关全无,这情况可严重了!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又去号病人的另一只手,发现仍旧寸关全无,只有尺脉按至骨尚有一息,但也是细若游丝!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噼里啪啦地就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去擦,抬头急问:“他们的病都是一种症状吗?”边问边去号别的病人的脉,发现脉相基本一样,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一个灾民道:“都差不多,都是一开始手脚发冷,还说腰疼,再然后就开始拉肚子,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平安摸了摸一个病人的身子,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这病人的病情稍轻些,听王平安问,便道:“冷,全身发冷!” 王平安嗯了声,又抬头问道:“他们的便溺情况如何?” 周围的灾民不太懂他的问法,可也有明白的,立即道:“尿尿不多,有点发红,还有点发黄,不过没见他们怎么尿尿,全都拉出来了,拉稀!” 王平安站起身来,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口中喃喃自语。片刻,他又蹲下身子,去给病人号脉,再检查症状。 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道:“少阴从水而化为寒,这是少阴伤寒,而且兼有泻症,乃是伤寒兼泻的病症……” 话还没说完,大街的另一头,呼呼拉拉地跑来了无数的兵丁,领头还有一位官员!这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徐州司马戴士强! 戴士强领着士兵跑到跟前,叫道:“是不是这些人,是不是他们?” 队中有一名小军官,跑得满脸通红,脸上全是油汗,喘着粗气,道:“是,是他们,就是他们!” 原来,灾民们抬着病人进城,说是要找医生,当时的守门士兵就不让他们进来,可禁不住他们苦苦哀求,又见病人确是不行了,这才发善心,让他们抬着人进来求医! 可灾民进来后,守门的军官越想越不对劲,这么多人得病,莫非是瘟疫?一想到瘟疫,他几乎晕倒,自己刚才怎么就糊涂了,竟然放人入城,如果真的是瘟疫,后果不堪设想,那是杀了他的头,也承担不起的责任啊!他极度恐惧之下,亲自跑到衙门里,报告此事。 此时衙门里当值的正是戴士强,因为天一热,米远国又开始晕了,找借口不来,所以说了算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听守门军官说怀疑有得了瘟疫的人进了城,他差点儿没当场背过气去,米远国是装晕,他这可是要真晕! 半点儿时间都不敢耽误,连忙叫来一队士兵,跟着他出衙找人,一路打听,一路寻找,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戴士强叫道:“离远点,离远点,不要靠近他们!”他自己也躲得远远的,冲王平安他们叫道:“这些人得的是什么病?” 王平安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忙道:“是伤寒,比较严重,得立即医治才好!” 戴士强立时跺脚,叫道:“我就知道没好事儿!快快把他们赶出城去,抓起来抓起来!” 士兵们也都大骇,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没敢上前。说是士兵,但他们只是些郡兵,而非纪律森严的府兵,听命令的程度当然也是大大不如。如是现在是精锐府兵来到,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长官一声令下,府兵们硬着头皮也得往里跳,可郡兵就不一样了,面对瘟疫,大家都得先想想自身的安危,实在躲不过,大不了把军服一脱,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戴士强大急,叫道:“快去抓个医生来,确诊一下,不要耽误时间,如果是瘟疫马上处理,如果不是,就送到药铺,让医生们处理去!” 士兵们抓病人没有胆量,可抓医生本事就来了,司马大人一声吩咐,士兵们立即跑出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架了一名医生到来! 这名医生年纪很大,足足七十开外,他老人家心里这个气啊,我招谁惹谁了,前些日子被抓一次,差点把我这身老骨头给拆了,结果今天又抓,这是要把我折腾死啊! 这老医生心中愤恨,可又无可奈何。被带到戴士强的跟前,戴大人一瞪眼珠子,喝道:“你过去给那几个患瘟疫的人看看,看他们得的是什么瘟疫,回来报告本官!” 一听瘟疫,这老医生也吓得一激灵,真叫倒霉,这事儿怎么被我摊上了! 老医生被士兵推搡着,来到病人跟前,又是号脉,又是检查,马马虎虎地应付了一下,便回头对戴士强道:“回大人的话,不算什么大瘟疫,只是伤暑罢了!” 王平安一直在旁看着,听到老医生喊出这样的话来,连忙道:“我说老先生,你可查仔细了,这不是伤暑,而是伤寒啊,你再好好地看看症状,你都没问……” 老医生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又见一个毛头小子质疑他的诊断,心里这股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冲王平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喝骂道:“你这小子,懂得什么,这大热的天伤什么寒,莫要不懂装懂!” 第九十七章 肮脏不堪的护城河 第九十七章 肮脏不堪的护城河 王平安大吃一惊,上前一步,拉住这老医生的袖子,道:“老先生,莫要如此武断,你再好好检查一下,这明明就是伤寒呀!” 这时,书院门里面探出两个头,正是赵璧和卢秀之,他俩在后面躲了一会儿,感觉实在太不够义气了,平常和王平安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让人家一个人上了,这未免有点太那个那个,实非好汉所为! 于是,他俩又跑了出来,在门里站着,看外面发生的事,如果见事不好,那转身就跑,也还来得及。听到老医生喝斥王平安,又见到王平安着急,他俩忍耐不住了,纨绔子弟的脾气发作! 赵璧隔着门就叫了起来:“这老庸医我认得,医术差劲儿,人品更差劲儿,上我家买药材,总是赊帐,不肯爽快付钱,他的话还有个信?王贤弟不用理他,照你说的方法治病就是!” 王平安一拉老医生,这老医生还真的犹豫了一下,他被抓了两次,今天又是这种情况,心情奇劣,刚才确实没有仔细检查病人的病情,如若这少年说的不错,那自己岂不是等于在官家面前看错了病!可正要回头再看一遍,赵璧的话就传过来了! 老医生的脸腾就红了,可下不来台了,人越老越要面子,被人当众说成医术差,人品也差,他哪能受得了! 老医生急了,大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别的,叫道:“赵哥儿,你说什么呢,怎么当众诽谤老夫,我……我日后定要找赵兄理论!” 他以后还要从赵家进药材,这话说得终究是底气不足,可对于王平安,他却用不着客气,指着王平安道:“你这小子,胡言乱语些什么,老夫难道连伤寒还是伤暑都看不明白吗,用得着你来啰嗦!” 在典型症状不突出,而**型症状相似的情况下,将伤寒误诊为伤暑,也是有可能的,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错误,只要再用心看一遍就成,既不需要脸红脖子粗的辨证,更不需要恶语相加! 对方年纪大了,王平安不好出言顶撞,他松开老医生的袖子,拱了拱手,道:“晚辈失礼了,病家求医,寄以生死,如果把伤寒当成是伤暑来治,会出人命的,还请老先生再给看一看,要是晚辈看错了,还请你多多指点!”他不说对方看错,而说自己看错,态度温和,语气诚恳,给了对方台阶下。 “嗯,你这么说话还中听些!”老医生的气稍稍顺了顺,向病人走过去,弯下腰,打算再给看看。 远处等着的戴士强见他们说话,有些不耐烦起来,叫道:“到底是不是伤暑,你怎么连这点儿小病都看不明白!” 老医生顿时把弯下的腰又直了起来,转头向戴士强道:“看明白了,看明白了,是伤暑没错!”当官的一催,他便也没耐心再看了! 王平安急了,再次拉住老医生的袖子,大声道:“奈何以性命为戏?” 这句话是明代医学家罗琏说的,他著有医书本要传给儿子,可他的儿子不好好给病人看病,他伤心之余便对儿子说了这句话,并将医书一把火烧了! 这话说的在理,老医生一愣,原本心头的不愤顷刻间消失了一半,点头道:“是老夫莽撞了,多谢你小哥提醒!” 戴士强却不愿意再等,蹭了过来,道:“到底严不严重?” 老医生擦了把汗,蹲下身子,道:“大人莫急,小人还要再看看,才能确诊!” 戴士强看了眼王平安,道:“本官看你有几分眼熟……”忽地,他想起来了,那日在城头上,给常庆丰出馊主意的人,不就是这个少年么,然后常庆丰又将馊主意告诉给了米远国,结果弄得自己在众同僚跟前,大大丢了面子! 戴士强心下大是恼怒,哼了声,他道:“看你的样子似是懂点医术,你家长辈是谁,在哪里坐堂?” 王平安忙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学生家中并无医馆,只是读了几本医书,今天正巧有病人来书院,学生便给他们看看!” 戴士强脸一沉,道:“既然家中并未悬壶,此处岂有你说话的份儿,快快闪到一旁,莫要啰嗦!”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我见过的当官之人,无论是刺史牛正宏,还是常庆丰,都很好说话,怎么眼前这人却如此专横,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老医生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着王平安道:“小哥说的没错,确是伤寒,刚才是老夫马虎了,差点误了他们的病情!” 戴士强见老医生竟然认同了“扫自己面子的”小子,心中更是不快,道:“怎么回事,你这么大岁数了,竟然不如一个毛头小子,人家说一句话,你就服软了?” 老医生双手一摊,摇头道:“大人所言差矣,这和岁纪大小有何关系,人家说得对,小人又有什么不服的了?不服,岂不是不讲理了!” 这话如果和别人说,那是什么事也没有,可和戴士强说,就犯了大忌讳了,戴士强绰号就叫戴不服啊! 戴士强脸色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强自忍下怒气,一甩袖子,冲灾民们道:“莫要管伤寒还是伤暑,既有瘟疫之嫌,便当移出城去!不要耽误时间,你们快快把人都抬出去!” 灾民们一起看向王平安,想看他的意思。王平安忙道:“还是抬出城去吧,我家就在城外,备得有药,咱们出城治病!” 灾民们立即抬起病人,向城外走去。 戴士强咝地抽了口气,自己身穿官服,说话不好使,可这毛头小子只一句话,别人就都听他的,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 老医生凑近王平安,低声道:“还没来得及问,小哥你怎么称呼啊?” 王平安忙道:“老先生客气了,晚辈王平安!” “啊,你就是平安小神医!”老医生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王平安道:“老先生,你莫要这样说,你经验丰富,可不是晚辈能比的!” 戴士强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小子难道就是王平安,我听说过他啊,很会沽名钓誉,明明不是医生,却胡乱给人看病,而且不收诊费,蒙骗了很多人,连刺史大人也上了他的当!不过倒也奇了,他抢了城中无数医生的生意,怎地不见有医生告他?” 在当时,是否是一个医生,是要看是否悬壶的,类似于现在的营业执照。如果不正式悬壶,不收人诊费,那么官府就没法向这人收税。 王平安是要进京的,所以他不可能在徐州正式悬壶,他虽然也给有钱人看病,但这些病人都是在城里的正式医生治不好的情况下才去找他的,他的病人主要还是花不起钱的穷人,在现阶段来讲,他并没有真正威胁到城里医生的生意,所以自然也就没人会去找他的茬儿! 这点不但医生们知道,百姓们也明白,从给他的匾额上就能看出来,是慈悲心肠,说他是个善心人,而非妙手回春,说他是个以治病为业的好医生。 戴士强越看王平安越不顺眼,这小子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极是假仁假义,如果所料不错,他肯定还会有更卑劣的手段,想要再出出风头! 众人一路走,不多时便出了城门,戴士强亲自押着,以免这些灾民半路又返回城里。等出了城门,王平安快走几步,到了戴士强的身旁,说道:“大人,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戴士强道。 王平安道:“这病一来是由于天气变化,外邪入体所致,二来也是由于城外的这条护城河!” 他一指护城河,道:“大人你看,这条护城河很久没有清淤了,城门口这里已然堵塞,甚至于大家进出城都不用走吊桥,踏成了实地。别的地方也是如此,城里的污水排出来,已经漫到岸上,城外又有这么多人搭棚,又向河里便溺,这河已然成了臭水沟,如此一来,很容易成为病源,引起瘟疫,大人你看能不能将这河先暂时填了,等大灾过后,再挖开不迟?” 戴士强眼睛一眯,心想:“没估计错吧,他果然又想风头了!” 王平安并不是想要出什么风头,他只是从一个医者的本份说这番话的。 一直跟在后面的老医生也道:“平安说的对啊,这护城河确是成了病源,眼下别的方法都不太好用,还是填上快些,免得当真爆发瘟疫,那时就悔之晚矣了!” 戴不服,啥都不服的脾气,随着老医生的这句话,顿时就爆发了! 第九十八章 难老难少 第九十八章 难老难少 戴士强喝道:“你们这两个混帐东西,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竟想让本官填了护城河,莫非你二人是流寇的奸细,想要谋夺我徐州不成?” 他这话一喊出来,不但王平安愣住了,老医生也愣住了,在场的兵丁和灾民全都愣住了! 这话从何说起,这少年人没有说错话啊,而且这老医生的建议也对,怎么就突然成了流寇的奸细?莫说奸细,在这徐州城外,连流寇的影子都不见,怎么就突然要夺起城来了? 戴士强指着王平安道:“不要以为你治好了几个人,被别人吹捧一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在本官眼里,你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 王平安大感惊讶,这人有病吧,该看心理医生,我没招没惹他呀,怎么突然间就发起疯来了!他忙上前,道:“天热,大人火气大,请让学生为你号号脉,开上一剂清心静神的药来……”说着,他便伸出手去! 戴士强哈地一声,反手抓住王平安的手,叫道:“你竟然还意图挟持本官,好大的胆子!” 老医生也有点儿蒙了,心想:“莫不是痰迷心窍了,或者是脑疾发作?”他忙也上前,道:“要不然老夫……老朽,小人给大人看看?” 士兵也都呆住了,他们久闻徐州官场第一招人烦的就是这个戴不服,可终是接触不多,今日一见,竟然是这个样子,尽感莫名其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这时,城外的灾民见这边有人呼喝,慢慢的聚了过来,有的人认识王平安,想起那日正是这个少年送了他们财物,并且告诉他们只有在城下大哭,才会催促官员快快放粮,这招果然好使,他们终于吃到了粥饭。 见这嗓门奇大的官员要难为王平安,有的灾民看不过去,就叫道:“这小哥是好人,大人不要误会,你不要难为他呀!” 有的灾民叫道:“要不是他,我们现在还吃不上粥呢!” “是啊,幸亏他告诉我们要哭求官府,要不然这赈灾粮食,还指不定得什么时候发呢!” 戴士强额头青筋暴跳,冲王平安道:“原来那天煽动流民闹事的人,就是你啊!” 王平安摇头道:“学生哪有煽动过什么,只是……只是知道大人们马上就要放粮,所以让百姓们到城门处领粥而已,想替大人省下到处通知的麻烦!” 他终究还是给徐州的官员们留了脸面,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候要是装硬气,可是大不智之举,他自然不会说出难听的话来谴责! 如果换了别人,就势下坡,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即使心中不满,也等日后再算帐。而且别的官员不少人都知道牛正宏认了王平安做侄子,但一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二来戴士强太招人烦,也没人说这种闲话给他听,他就竟然不知道这层关系,先入为主,非认定王平安又是在扫他的面子! 戴士强嘿嘿冷笑几声,放开王平安的手,喝道:“左右,将这奸细拿下!”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莫非他俩以前有过恩怨,司马大人这是在借题发挥?” 老医生忍耐不住,给戴士强作揖道:“大人,可是这孩子以前得罪过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就饶了他吧!” 戴士强一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本官象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吗?” 无论老医生,还是士兵,还是在场的灾民,心里一起升起个念头:“你象!” 忽然,人群之中,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在前隋时,吃小孩儿的恶官道爷见过,可在咱们大唐,当众抓小孩儿的恶官,倒是头一回见!”这道人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位高大的道士,这道士极其威猛,身材高大,足足比旁边的人高上半头,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道袍,看年纪在六十左右,面赛锅底,黑中透亮,一脸的大胡子,双眼好似铜铃,模样很有些凶恶,如果在晚上看,吓坏活人那是肯定的,就算是恶鬼见着他,也得靠边走! 戴士强气道:“你是谁,胆敢当众诽谤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吗?” 还是那口山西调调儿,这道士笑道:“你个王八泥鳅鳅的,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曲江池里的王八都比你个儿大,还敢跟本道爷讲什么朝廷命官,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疯了!” “放肆!左右,将他也拿下,关入大牢!本官倒要看看,咱们谁是王八泥鳅鳅!”戴士强气急败坏地叫道。 士兵们抓王平安还有些犹豫,这少年人相当不错,戴士强有点儿混蛋,可要抓这老道,却没什么犹豫的了,一拥而上,就要将老道锁拿下来! 这老道笑容一敛,不怒自威,长长的嗯了一声,煞人气势顿现,仿佛别说眼前只是些郡兵,就算是千军万马的敌阵,他匹马单枪,也照样可以十荡十决! 士兵们被他气势所逼,竟然不敢上前,都回过头去看戴士强!戴不服,绰号不服,自然是谁也不服!他一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士兵们呼地拥上,抓住了老道的手臂! 这老道哈哈大笑,笑道:“就你们这几个小泥鳅,还想抓本道爷,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双臂一振,接着随手一划拉,竟将四五名士兵一起摔出,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戴士强叫道:“流寇,这人定是流寇,快快拿住他!”心中害怕,虽嘴里叫得欢,脚下却连连后退! 老道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戴士强的脖领子,笑道:“你是徐州的别驾,还是司马?道爷看你……谁敢偷袭……呃……”老道晃了两晃,摔倒在地! 后面有个士兵,拿着刀背狠狠地敲到了他的后脑勺儿上! 戴士强脸色发青,喝道:“一起抓了,关进大牢!” 士兵们见他暴跳如雷,状似疯癫,不可理喻,再不敢违背命令,将王平安也抓了! 王平安大急,叫道:“大人,你抓我干什么,我也没犯罪啊!” “你犯了大罪了!”戴士强恶狠狠地道。 士兵们推着王平安就要进城。 王平安眼见如此,只好冲老医生叫道:“老先生,我家备有药材,徐州只有我家才有,如果医生们要用药,只能到我家去取。我没别的意思,只希望拿药之时,可以抽时间进行义诊,大家要齐心协力,集中起来,这病不能扩散……” 老医生也是发急,叫道:“你是说全城医生要集中起来治这病,功效才最大,是吧?不要让病人四处求医,以免传染,祸及全城?老夫明白,老夫明白了!” 王平安又叫道:“要用麻附细辛汤来治,药方是麻黄二钱……”声音越传越远,他被押进了城里。 老医生眼眶湿润,不住摇头,喃喃地道:“这孩子特也心善,老天爷为何不开眼,这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灾民们却是大怒,纷纷叫骂,狗官之声不绝于耳,有的人更拿起石块泥巴去丢戴士强,戴士强抱头鼠窜,可士兵们只是叫喊,却没有一个真的上前保护他,任他一路挨打,逃进了城里! 王平安被架着,老道被抬着,两人一起被押进了大牢。士兵们对王平安倒也客气,只是将他推进牢房,可对老道却不一样了,真接扔了进去! 哗啦锁响,牢门关闭。牢房里只有一盏小油灯,灯光昏黄。王平安和老道所处的牢房在大牢偏角,整间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王平安适应了一小会儿,这才来到老道的身旁,去看他的后脑勺儿,见老道的脑袋上起了个大包,并无危险,心中感叹,这道人身体可真强壮,换了别人,这下子就得被打死吧,他只是起了个包! 老道悠悠醒转,张口来了句:“王八泥鳅鳅的,敢打我,我都多少年没挨打了!”慢慢的爬起身来,看了眼四周,又道:“真把我关牢里来啦?” 王平安坐在他的旁边,问道:“道长,你是山西人?你哪里也发水灾了?”他以为老道也是逃难来的。 老道一呆,脑袋有点不清醒:“山西?我是朔州……我是长安人!” 王平安也一呆,道:“可你是山西……嗯,朔州口音啊,你在长安修行?” 老道坐直了身子,嗯了声,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看王平安。 王平安又道:“在下王平安,徐州人,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我嘛,我叫尉……恭!”老道甩了甩头,道:“你问这么多干嘛,我叫你小子,你叫我道长,不,要叫我仙长,就可以了!” 王平安挠挠头,心想:“不知是愚公,还是寓公,这是道号,不象是人名!”他道:“仙长,多谢你仗义直言,不过却也连累到你了!” 老道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连累的,你且稍等一会儿,不出半个时辰,那个狗官就得连滚带爬地进来,哭着喊着求咱们出去。” 第九十九章 仙长 第九十九章 仙长 王平安见这老道说起话来,大大咧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道:“道,道……仙长,你能掐会算吗,或是熟读《易经》?” 老道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道:“小子,这你可说对了,本道爷不但能掐会算,而且每算必中,从无失算的时候。你要是不信,你就等着看,顶多半个时辰,那个小官儿就得来牢里,跑到你家道爷的跟前,磕头痛哭,说他有眼无珠,然后求你家道爷我出去!” 王平安哦了声,却道:“放咱们出去,那倒有可能,但磕头痛哭,我看却不太可能!” 老道哼了声,把脚抬了起来,隔着脏兮兮的袜子,挠了挠脚,道:“你不要不信。等会儿他来时,道爷我就把袜子脱下来,让他舔脚趾,保准他舔得有滋有味,连说好香好香!” 王平安皱了皱鼻子,想象了下他说的画面,感觉相当地恶心,忽地笑道:“你不怕他的口水脏吗?万一他舔得情不自禁,咬上一口,那你的香足,岂不要大糟而特糟了?” 老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嗓门宏亮,这一大笑,引得其它牢房里的犯人,都向这边看来! 老道笑道:“香足?倒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本道爷的脚丫子!嗯,你是在拿我开玩笑,不过道爷听着却不生气!” 他伸手在王平安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小子挺对本道爷的胃口。这样吧,只要你求道爷一声,等会道爷就让他们也放了你,怎么样?快快跪倒磕头!” 王平安摇头道:“这倒不必了,好端端地我干嘛要给你磕头?” 老道脸一沉,作态道:“旁人想给本道爷磕头,本道爷都不稀罕!你能给本道爷磕头,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如果磕得好,顺了我的心意,等会本道爷就……就变个大金元宝赏你!” 王平安笑了笑,他见老道挺有趣的,便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道:“仙长,你会变大金元宝吗?快变来看看!” 老道脸色又变好了,得意洋洋地道:“好,道爷这就给你变,让你看看什么是仙术!”突然,他向王平安身后一指,叫道:“那是谁?”说着,一只手便伸进了怀中。 王平安却没有回头,反而紧盯着老道的手。老道的手伸进怀里,却是掏不出来了,表情尴尬。他见王平安不上当,气道:“你怎地不回头哩?” 王平安哈哈一笑,把头转到后面,道:“谁也没有啊!”等他再回过头来时,就见老道的手上拿着只小小的金元宝,大概二两来重! 王平安笑道:“好大一只元宝啊!” 老道的把戏失败,叹气道:“别人家的孩子见道爷要变把戏,都会回头,你怎么不回头,害得道爷差点儿就没变出来!” 王平安道:“我既不是别人家的,更不是孩子。不过我不是回头了嘛,你也变了金元宝出来!” 老道想想也是,将金元宝在手里上下来回的抛动,道:“道爷把金元宝变出来了,现在你可以给我磕头了,要磕的响些!” 王平安在地上抓了几把干草,垫到屁股底下,后背往墙上一靠,道:“我只说要你变金元宝,却没说要给你磕头。我刚才说过要给你磕头吗?” 老道一愣,好象王平安的确没说要给他磕头,一直是他自己理解错误!眉毛慢慢立起,他大喝道:“好小子,敢消遣你家道爷,信不信我捶搏死你!”提起拳头,作势就要打王平安。 王平安叫道:“以德服人,有理讲理,没理才打人!” 老道高高抬起的拳头,半晌没有落下去,慢慢又坐回到原处,喃喃地道:“以德服人,有多少年没人和我说过这话了,记得还是小时候,恩师总说我要尊敬有德行之人,并且给我取……”忽地他歪头看向王平安,大声道:“怎么看你也不象是个有德行的小子!” 王平安闭上眼睛,不去理他,随老道说去,任你有千言万语,我只沉默对待! 老道又是呼喝,又是恐吓,说了半天,见王平安始终不理,大感无趣,只好说了句:“你和长安那几个老泥鳅一个样子,嘴上不说,心里头却尽是道道儿,顶不是玩意儿!” 王平安还是不理,你爱说啥说啥去! 过了好半晌,老道忍不住又道:“你快给道爷我磕个头吧,轻轻的一个头就成了,我就原谅你的无礼,而且道爷保证有大大的好处给你!” 王平安索性呼呼地打起呼噜来,假装睡着了! 这老道性子似乎很执拗,又或者是听奉承话听习惯了,已经习惯于别人都听他的,所以冷丁碰到一个不肯奉承他,也不听他话的人,就特别来劲儿,又是威逼,又是利诱,非要王平安给他磕头不可! 王平安心里有些纳闷儿,真是怪事,很多人抢着给他磕头吗,难道给他磕头确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 见王平安说什么都不理自己,老道怒道:“好,你不给道爷磕头,道爷就不帮你了。等会儿他们求我出去时,我就让他们接着关你,他们要是打你,我也不阻止!” 王平安伸了个懒腰,说道:“牢里的苍蝇真多,嗡嗡吵个不休,扰人清梦!” 老道忽然不生气了,哈了声,道:“很好,不用你个小泥鳅现在嚣张,等会儿有你的苦头吃!”他也靠墙而坐,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听牢门那里一响,有人进来! 王平安和老道同时睁开眼睛,向门口望去,就见两个官员带着四五个士兵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身穿浅绯色官袍,正是在城外抓他俩的戴士强,而后面跟着的则是常庆丰! 老道得意洋洋地看了王平安一眼,低声笑道:“怎么样,你家道爷没说错吧,他们给本道爷赔礼道歉来了!你小子要是知趣,现在磕头还得及,要不然本道爷就不让他们放你!” 王平安哼了声,没说话。 戴士强快步走到牢门口,隔着门就大声道:“误会,误会,天大的一场误会啊!” 老道更加得意,把嗓门压得低低的,道:“你小子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对我老人家无礼,你现在磕头吧!要是这门一打开,你再磕,道爷我也不要了,快点快点!” 王平安坐着一动不动,并不去看他,他和老道都是靠墙而坐,面对牢门,他现在连头都不愿意扭了,只是看着门外的戴士强和常庆丰! 大锁一响,牢门打开,戴士强跨起门来,满脸堆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老道叹了口气,道:“得了,门已打开,你现在给我磕头也晚了!” 戴士强看了老道一眼,不明白这老道在嘟囔什么,走上前来,随手推了把老道,喝道:“上一边待着去!” 老道啊了声,看了看王平安,又看了看戴士强,惊讶地说道:“你不是来给道爷赔礼道歉的吗?” 戴士强气极反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官为何要给你道歉?”骂完老道,他伸手来扶王平安,笑道:“王贤侄,我的好贤侄啊,刚才是场误会,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呀,我给你赔不是来了!” 老道眼珠子瞪得溜圆,看向王平安,张大了嘴合不拢! 第一百章 就是跟着你 第一百章 就是跟着你 王平安措势站起身,很客气地冲戴士强还了一礼,不管这位司马大人有多么的官僚,他仍是客客气气的对待。 王平安道:“大人说得哪里话来,小小误会罢了。城外时,学生一时鲁莽,说话不知深浅,还请大人不要怪罪,学生给你赔不是了!”说着,他弯腰抱拳,给戴士强行了个半礼! 戴士强脸上顿时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声道:“贤侄啊,本官不知你是刺史大人的内侄,又颇受牛老太爷的宠爱,还以为你是故意和本官为难呢,情急之下,做事失了分寸,有得罪之处,你可别往心里去,这事咱们以后就不要提了吧!” 原来,他把王平安抓起来之后,气乎乎地回了衙门。没过多一会儿,常庆丰便满头大汗地跑了来,告诉他抓错人了,得赶快放了,王平安可不是光是小神医这么简单,他还是刺史大人的内侄,王夫人的娘家人,而且在牛老太爷面前极为受宠,是个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 戴士强这个不服,那个不愤,可也是看人的,他对于米远国可以顶着干,对手底下的官吏也可以不客气,但对于牛正宏,他可没这个胆量! 且不说今天这事儿,他做的对,还是不对,光是在城外激起公愤,又抓了王平安,这事儿要是不能马上解决,那就后患无穷。 牛正宏那可是大大的官迷,激起公愤,就等于是在他的政绩上抹了黑,在公事上,他肯定不会饶了戴士强!在私事上,抓了他的内侄,只要王夫人稍稍吹吹枕边风,那得了,戴士强这辈子都别想升官了,他可还指望着米远国退休,他好能升上别驾呢! 所以常庆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和他一说,戴士强的脑袋上顿时就冒汗了,赶紧带着人来到大牢,打算放走王平安,并要得到保证,让王平安以后可别在刺史大人面前说三道四,耽误了他的前程! 王平安点头微笑,道:“大人,先前明明就是我不对,这种事情,别人不提,我自己哪好意思提呢?事情过去就算了,还请大人以后也别和我姑夫说起此事,免得学生受他的责罚!” 戴士强大喜,照王平安这个说法,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他忙笑道:“不说不说,咱们大家谁也不说!” 忽听旁边有人哼了一声,竟是那个老道!老道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大声道:“大的厚颜无耻,小的假仁假义,都不是好东西!喂,我说你这小小的官儿,你怎么还不给本道爷赔礼道歉,想讨打是不是啊?” 戴士强大怒,这杂毛老道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一嘴酸溜溜的腔调,傲慢的不得了,还总说自己官小,从五品的官位,哪里算得上是小了? 还没等戴士强喝斥,他身后的士兵却不耐烦起来,挥起皮鞭,就要抽打老道,给司马大人出气! 王平安忙叫了声:“且慢,这人……这位仙长是家父的故交,特地从朔州赶来看望家父的,还请手下留情,莫要伤他!”仙长这两个字叫着,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士兵立即放下鞭子,笑道:“原来是王老爷的故交,那看在王公子的面子上,就不修理他了!”又冲老道一瞪眼睛,喝道:“再敢胡言乱语,下次定要给你紧紧皮子,还不快快多谢王公子的大恩!” 老道骂了声:“王八泥鳅鳅的!” 老道大感没有面子,刚才他还和王平安信誓旦旦地说,当官的是向他来赔礼道歉的,结果他被推到了一边凉快去,人家倒向王平安赔礼道歉,他还说如果当官的要打王平安,他可以制止,结果变成当官的要打他,成了王平安帮忙制止!他样样事情都算出来了,可样样事情又都算错了! 戴士强没心情和一个臭道士较真儿,他冲王平安笑道:“贤侄,这里不是讲话之所,咱们出去说话!”亲亲热热地拉过王平安的手,就要出牢房!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老道,见他还气鼓鼓地,便道:“大人,你也放了这位仙长吧,他……他还要去看望学生家父呢!” 戴士强干笑了几声,他岂有看不出王平安是在为这老道开脱之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老道给他的感觉相当怪异,如果脱了道袍,这老道的表现有点象个老兵痞,而且是那种极蛮横无理的大丘八,啥也不在乎,满嘴胡咧咧,不怕得罪人的那种货色! “既然贤侄开口说了,那本官自然要答允,就让他和你一块出去吧!”戴士强笑道。 老道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还对王平安说过,等当官的来舔他脚趾,苦苦哀求他出牢时,他会顺带着让王平安也出去,结果现在变成了王平安顺带着他出去了! 他有心想不出去,等着戴士强“幡然悔悟”,可见王平安冲他使了个眼色,哼了声,冲戴士强道:“便宜你了,本道爷不跟你这小小的官儿一般见识!” 戴士强心中有气,什么便宜我了,应该是便宜你了才对!他也不屑和这杂毛老道一般见识,假装没听见,拉着王平安出了牢房! 一直送到衙门外,戴士强说道:“贤侄啊,别的事都好说,可唯有护城河被填的事,本官没法答应你。那护城河虽成了臭水沟,但名份却在,终究是护卫城池的屏障,刺史大人没回来之前,本官是无权下令填它的,只能再苦苦百姓了,也苦了贤侄你,他们得了病后你还要多多费心啊!” 王平安听这话,心里好大的不痛快,什么事都要苦苦百姓,那还要当官的干什么,无事之时,坐享民脂民膏,有事之时,就要苦苦百姓,这是哪家的道理? 对于这种人,他也没兴趣再多说什么,拱拱手,告辞而去! 老道对戴士强道:“王八泥鳅鳅的,本道爷给你算上一卦,你印堂发黑,霉运当头,你这官啊,当不了几天了,不信你就等着看!”说罢,一甩袖子,在戴士强还没发飙之前,姗姗然地走了! 王平安一路直走,不多时到了城门口,感觉后面好象有人跟着,回头一看,见老道竟然一直跟在后面。他停下脚步,皱眉道:“仙长,你跟着我做什么?” 老道大声道:“本道爷是你爹的旧交好友,现在要去看望你爹,不跟着你,要我跟着谁?” 王平安道:“那只是权宜之策,现在咱们都出了大牢,还是各走各路吧!” 老道哼了声,道:“遇上你家道爷,便是你的福缘,你竟然先对我无礼,不肯磕头,现在又要赶我走,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我可是救你出了大牢,如果这算是不知好歹,那你自己再回去,接着坐牢去吧!”王平安笑道。 老道一瞪眼睛:“那我还是因为你才被抓去的呢,脑袋后面还挨了一记狠的,这帐怎么算?” 王平安挠挠额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说完,径自出城。 城外灾民见他出来,纷纷上前问候,王平安告诉他们,要离护城河远些,还有如果有人得病,不要四处寻医,那样反而会将病传播开来,治病的药材都在五里村,所以直接去那里就成,也只能去那里,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去别的地方求医问药,那是没用的! 好半天,他才走出灾民的聚集地,走了快三里路,一回头,发现老道大摇大摆的,竟然还跟在后面,他无可奈何,只好任他跟着! 路上行人渐渐稀少。忽然,前面路旁呼呼闯出十几条大汉,站在了道路的中间。这些大汉个个身高体壮,全都穿着玄色大氅,腰中配刀,脚上套着皮靴。 这些大汉们往道中间一站,把王平安吓了好大一跳! 第一百零一章 你不会是姓杨吧 第一百零一章 你不会是姓杨吧 这群大汉往道中间一站,其中一人似乎是个领头的,嘴唇动了几动,好象下了个命令,这群大汉列成两队,大步向王平安走来! 距离太远,王平安听不清大汉说的是什么,只是见这群大汉向自己走来,心中骇然,难道徐州出现了流寇不成?看他们的样子,就算是流寇,也是档次很高的流寇! 他转头看向道路的两边,左边并非是开阔地,但也没有树林,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远远望去,灌木丛的尽头,停着好多匹高头大马,看样子就是这群大汉的;而右边离着几十丈的距离,是一片小树林。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见老道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古怪,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他在叨咕些什么,好象很生气的样子! 王平安忽道:“仙长啊,你穿的破破烂烂,可怀里却有金元宝,不会是偷来的吧,人家追你来了!” 老道一瞪眼睛,道:“胡说八道,我还用得着……嗯,本道爷劫富济贫,确是得罪了不少权贵,这些人是来抓我的。你快点儿跑吧,莫要被我连累了!” 和老道无亲无故,有难同当实在犯不上,但要王平安转身就跑,他也做不出来,他道:“你欠了人家多少钱,如果不多,我就替你还了,免得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人从山西一直追到这里来!” 老道嘿了声,歪着头看向王平安,道:“黄金万两!” 王平安这下子可没招儿了,只好道:“那你老人家保重吧!”撒脚就跑,向小树林里跑去。 老道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你还不起吧,所以还是快点儿跑吧!”转头又看向走来的大汉,脸色沉了下来,嘴里骂道:“王八泥鳅鳅的,一群都是!” 王平安一路跑,一路想,莫不是有巨盗从山上下来了,知道我有钱,所以要绑了我,勒索钱财?可也没听说徐州附近有巨盗啊,难不成是从别处流窜来的? 小树林并不宽广,纵深不过数十丈,跑了没多久,他就跑出了林子,来到了另一头,回头望去,视线被林木所阻,看不到那头大路上发生的事! 他心中有点儿后悔,自己年轻力壮,说跑就跑了,却把老道一人给扔到了道上,也不知那些巨盗会不会难为他,这老道嘴巴挺欠抽的,万一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被巨盗给咔嚓了,那岂不糟糕! 有心想回去,却又不敢。他往四周看了眼,见此处有百十来座难民棚子,棚子外面不少的人。他立即跑了过去,叫道:“各位乡亲,帮个忙吧,那边有不少恶汉拦路,大家把他们赶走,要不然你们也得遭殃!” 难民中有人认得他,一个汉子迎了上来,大声道:“这不是平安小神医吗,什么恶汉,在哪里?” 王平安一指树林,道:“就在林子那边的大路上!” 这时候可看出王平安的人缘来了,如果换了别人,这汉子极有可能不管,恶汉不恶汉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穷得叮当作响了,恶汉再恶,也抢不到他们的头上。可求救之人既然是王平安,这汉子二话不说,回头招呼一声,几十名难民纷纷跑了过来,跟着王平安就往林子里跑! 王平安道:“对方强悍,咱们不可力敌,只能智取!大伙儿只要大声吆喝,将恶汉们吓走即可,可莫要和他们硬拼,如果伤了你们,那就不妥了!” 一众人大呼小叫地穿过了树林。到了林边,王平安停住脚步,却见大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无论是老道,还是那群恶汉,全都不见了踪影! 王平安上了大道,踮起脚尖,顺着大道远眺,发现五里村方向静悄悄的,没有人影,而徐州方向尘头大起,似乎那群大汉跳上马,去徐州了! 王平安有些尴尬,回头对难民们说道:“抱歉,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刚才太紧张了,所以误会了那群人,他们并非是强盗!” 难民们倒也不介意,那汉子道:“只要没有强盗就好,平安小神医你以后出门最好多带些人,这样才安全些!” 王平安点头答应,现时节城外确实有些纷乱,看来以后出门,确是得带上家丁了!与难民告别,他又重返五里村,心里还想呢,那老道跑哪儿去了,不会被抓走了吧?估计不可能,他既非美貌女子,又非有钱的财主,别人抓他啥好处捞不到啊! 老道为什么不见,这个疑惑还没等进村,便就解开。王平安走到村外,就见老道正站在村口,拉着一个村民,比比划划地,直着嗓门在问话。老道背对王平安,没看到他回来! 王平安来到近前,就听老道问那村民:“道爷从长安来,所过灾区,田地无不荒芜,这徐州城外的田地也是成片成片的被毁,为何独独你们村子,庄稼半点没受损失?这不合情理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快说来!” 村民气道:“你这道人,好生奇怪。照你的说法,难不成我们村子的庄稼被毁了,才叫合乎情理?”他见王平安回来了,忙叫道:“少东家,这里有个疯道士,跑来问东问西的,莫名其妙!” 老道一回头,看到王平安,他松开村民,笑道:“咦,你没被做成人肉包子啊!” 王平安道:“我还担心你呢,那群人看样子很是凶恶,他们没难为你吧?” 老道摇了摇头,道:“他们只是问个路罢了,问徐州怎么走,本道爷随手一指,他们就都走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不是吧,看他们的样子不象是问路的,再说问路哪有一大群人一起过来的?” 老道笑道:“要不你追上去问问,为啥他们要一起过来问路!” 王平安皱起眉头,这老道虽然是在强词夺理,可却把话封死,让人没法反驳,自己总不能真的追上去问个清楚吧! 耸了耸肩,王平安进了村子,老道随后跟上,道:“小子,你家住哪儿,道爷今晚打算住在你家,你开心吧?” 王平安回过身子,道:“我干嘛开心?说实话,你这人行事有点儿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从没遇见过你这么说话办事儿的。我家里的规矩大,你还是不要去了。这样吧,我给你床被褥,你到树林里,求人帮忙,搭个棚子可好?”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王平安这种做法已经相当地不错了,不管他有多好心,也不可能将陌生人直接带回家的,尤其是象老道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 老道却笑道:“道爷一路从长安来,见过不少烂人,一个比一个的烂,可却没见过烂好人,你这人又烂又好,你自己说吧,遇到你这么棵大树,道爷不靠一靠,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干嘛还要去树林子里头!” 王平安被气得笑了,他被人发好人卡早就习惯了,可被人发烂好人卡却是头一回!不理会老道,继续向前走,来到自家大院门口! 杨氏此时正在担心他,她已经被人告知,儿子被当官的给抓走了,王有财跑出去探听消息,想要救出儿子,而她只好等在门口! 见儿子平安回来,杨氏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下了台阶,道:“儿啊,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可把娘给吓坏了!” 王平安正要上前,却忽听后面老道嗷地叫了起来,吓了他一跳,回头看去,只见老道目瞪口呆地看着杨氏,两眼直勾勾地,目不转睛! 老道忽然叫道:“这位这位……这位夫人,你你你……”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利索! 杨氏眉毛一立,喝道:“你这老道,好生无礼,有你这么看人的吗!”虽然她上了岁数,可终究男女有别,老道这么看她,实在是无礼之极! 老道啊的一声,忽道:“你是不是有个失散的妹妹,或者女儿啥的?不不不,这绝不可能,可你的长相,你的长相……你不会是姓杨吧?” 第一百零二章 赖上了就甩不掉 第一百零二章 赖上了就甩不掉 被一个邋遢老道当众问姓氏,杨氏自然非常不快,她气道:“你这道士,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叫老身不会姓杨,老身偏偏就是姓杨!” 王平安惊讶地看向老道,自家母亲的事,他自然再清楚不过,杨氏一向自我标榜,说是前隋的皇族,可却既找不出半点儿证据证明,父亲王有财也极为厌恶母亲提及此事。难道说,这道士见过前隋的皇族后人,他可不自称是从长安来的吗? 老道本来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人也都瞧不进他的眼里,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却再无半点不在乎的味道,神色古怪之极,又有惊骇,又有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恐惧在里面,几种表情混杂在一起,就如同揉面一样,全都揉到了他的脸上,说不出的怪异! 老道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地,就好似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杨氏怒道:“老杂毛,你再敢这么看我,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老道忽然一哆嗦,象被人解开了穴道似的,道:“你真的姓杨?哦,怕是巧合吧!你这性格,可是和……和那人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啊!” 杨氏哼了声,感觉站在大门口,和一个邋遢老道说话,有点儿shi身份,她随手掏出两个铜钱,有点心疼,又放回去一个,扔了一个铜钱在老道的脚下,道:“拿了钱快走吧,莫要在我家门口讨人厌!” 王平安一咧嘴,这老道看着邋里邋遢,其实有钱着呢,怀里有金元宝,一个铜钱怕是不会入了他的法眼! 谁知,老道竟然弯下腰,将铜钱捡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恢复正常,笑道:“赏人竟只赏一钱!还好,太好了,果真不是,果真不是,吓了道爷好大一跳!” 王平安忽道:“仙长,你从长安来,可是曾见过和我娘相貌相似之人?” 老道嗯了声,将铜钱擦了擦,揣入怀中,却又摇头道:“没见过!” “那你刚才说什么失散了啥的,那是什么意思?”王平安追问道。 老道一翻白眼,大声道:“道爷老眼昏花了,不行吗?” 王平安嘿了一声:“你这人真是……真是没法形容!”他不再理老道,和杨氏一起上了台阶,就要进家门,脚还没等踏进门坎儿,却见一只脏兮兮的布鞋先跨了进去,竟然便是老道。 老道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可算到家了,可得好好休息休息。小子,叫人给道爷打洗澡水去!” 杨氏大怒,一把揪住老道的头发,叫道:“你给我滚出去!”她出手突然,老道全无防备,竟被揪得一个后仰,差点从台阶上掉下去。 王平安忙道:“别别,有话好说,可别动手!”他深怕打起架来母亲吃亏,忙挡在两人的中间。 老道退下台阶,却没有发火,反而道:“肯定不是,这下子试出来了,十成十的不是,性格完全不一样,还真敢动手啊!” 王平安问道:“娘,你没事吧?” 杨氏道:“我能有什么事!”拉着儿子进了门,砰地将门关上了! 老道站在门外,开始胡思乱想,这个妇人的长相和那人有点相似,可从性格上来讲,却是完全不同,都姓杨可能只是巧和!不过她儿子,和那人的儿子,好象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哎呀,我为什么非要让这小子给我磕头呢,难道就是因为这小子和那小子……和那位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而那位是绝对不会给我磕头的,但我又挺想让他给我磕头……不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不要命了吗? 那,那我为什么要这小子非给我磕个头,哪怕只是一个就好,要是换了别人,直接按到地上不就成了,为什么我要他给我磕头,却又没敢打他呢?我怕他吗?我怎么可能怕他! 他的心里又是那人,又是这小子,又是那位,胡思乱想了一通。 他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和王平安有一点点相似的人,这个人从来不会向他磕头,而他又挺想,所以见到王平安,潜意识里就把对那个人的感觉,转移到了王平安的身上,可王平安却也不肯给他磕头! 这时还没有潜意识作祟这种说法,所以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甭想想得明白! 老道感觉脑袋一胀一胀的痛,他抱住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京中那几个老泥鳅总说我是粗人,看来我真的不够细,竟想不通其中关键!要是那几个老泥鳅在就好了,他们一定想得明白!哼,想得明白也不会告诉我,他们的心眼儿比头发都多!” 又上了台阶,砰砰砸门,叫道:“姓王的小子,道爷还没地方住呢,你就这么把我关在门外呀,太不知尊老敬老了,你不是答应给我一床被褥呢嘛,怎么又不给了?” 忽听,后面有人说话:“你这老道,大白天的怎么砸人家的大门啊?” 老道一回头,见后面站着一个老头儿,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可大白天的却只穿了件内衣,外套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老道说道:“我哪有砸门,只是敲门的力气大了些!这家的姓王小子顶不是东西,道爷可是他爹的故交好友,他竟然把我给关在门外了,你说他混帐不混帐!” 这老者一愣,问道:“你说的小子难道是平安,你认识他爹?” 老道点头道:“对啊,那小子确是叫王平安,算起来道爷可是他的伯父,和他爹多年交情……呃,你不会就是他爹吧?” 这老者正是王有财,他气道:“巧了,我正好就是他爹,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朋友了,我都没见过你!” 老道啊了声,整整衣衫,笑道:“原来是王,王那个老爷啊!你儿子今天说要填护城河,结果被当官的给抓起来了,我和他当了回狱友,交情深着呢!”顿了顿,感到这话太没说服力,又道:“本道爷会做法事,可以让他梦想成真。怎么样,让我进去,给他做个法吧!” 王有财一听护城河三字,登时想起了闹心事儿,他上了台阶,道:“给你床被子倒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可要做法,还是免了吧!”他推开老道,不让他堵门口。 老道一指王有财的脑门儿,大声道:“我看你印堂发黑……” “会有血光之灾是吧?唉,算命的开头都是这两句!”王有财摇头叹气,拍了拍门,叫道:“是我,开门!” 老道一把拉住他,道:“我算出来了,那个护城河肯定会被填上,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官府就会贴告示!你信不信?要不然咱俩打个赌,要是我赢了,你请我在你家住几天,要是我输了,那在你家住几天就走,你看好不好!” 王有财呸了声,道:“你绕我哪!你输了赢了都要在我家住几天,我才不上你的当!”正好门房将门打开,他进门之后,回头道:“你有在我家门口说话的功夫,都够去林子里搭个棚子了,你今晚不就有地方住了,何苦在我家门口浪费时间!” 老道忽然大声道:“我看上你儿子了,让他出家跟我当道士吧,我要好好的栽培他!” 王有财唉了声,道:“免了吧,免了吧!我让人给你被褥便是,你就不要在我家门口待着了!” 老道平静下来,眼珠转了转,笑道:“好,我就不在你家门口待着,先去树林里,我打赌,用不了天黑,你们就得去林子里求我,求我住进你们家!”说罢,一甩袖子,离了门口。 王有财道:“你不要被子啦?夜里可凉!” 第一百零三章 杨家的往事 第一百零三章 杨家的往事 老道充耳不闻,并不理会王有财,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有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了声:“日子难过啊,连道士都在庙里待不住了,也要出来逃难!”感慨了一句,关好门,进了自家大厅。 他没回来之前,王平安和杨氏正在说话。王平安问杨氏:“娘,你不会真是前隋的皇族吧?以前总听你说,却并未当真过!” 杨氏嗯了声,想了好半晌,道:“娘小时候也曾富贵过,那时家里什么都不缺,可当时娘年纪小,记不住事情,也不知家里是做什么的!后来,突然有一天,一群当兵的冲到我家,把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抓走了,娘被乳母带着逃了出来……” 王平安插嘴道:“抓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不会是唐军吧?”想想,年代好象不对,杨氏年幼时,恐怕连杨广都没登基呢! 果然,杨氏道:“那时哪有唐军,大隋才建立没多久,抓你外祖父的就是当时的皇帝,要算起来,他是你外祖父的远房堂叔,娘该管大业帝叫堂叔。不过这亲戚有点儿远了,两个皇帝,娘都没见过!” 她是前隋朝的皇室遗族,所以不称杨广为炀帝,而以年号称之为大业帝。隋炀帝,这个称呼是唐朝加在杨广头上的,是恶谥,有逆天虐民的含义在里面。 王平安哦了声,说道:”那便是骨肉相残了,鸟尽弓藏,并不稀奇!” 杨氏叹气道:“在前隋时,皇帝要杀你外祖父一家,到了唐朝,先帝表面上是慈悲,说不追究前隋的皇族,可族里的那些兄弟,不是出意外死了,就是得怪病死了,没活下几个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容不下咱们杨家人啊!” 王平安安慰她道:“改朝换代,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不过,要是仔细算起来,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皇帝,都跟娘没有仇怨,毕竟害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是杨家自己人!” 杨氏哼了声,道:“自己人杀起自己人,那才叫一个狠呢,半点儿情谊都不留!” 王平安笑道:“要这么算起来,娘你和当今皇上还有亲呢,先帝不是和大业帝本来就是亲戚吗?” “有啥用?啥用都没有!别说这七拐八绕的亲戚了,就连亲兄弟,他不也说杀就杀了,连亲儿子他都没留情!”杨氏不屑地道。 李世民的往事,在现代随便提没关系,可要在唐初提,那就是祸灭九族的大罪了! 王平安吓了一跳,忙道:“娘,这话在家里也少提,更加不可对外人说起!” 杨氏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前隋的皇帝要杀你娘,当今的皇帝也不见得想多让娘活几年,可你娘照样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你娘我就是一个乡下地主婆,谁也猜不到我和宫里那位有关系!” 她顿了顿,又道:“那个死杂毛肯定在长安见过宫里那位,估计是上香或者什么时候见到的,就象娘带你去上香那样,所以他才傻不拉唧地问出那样的话,娘当时一听就明白了!可怎么样,就算告诉他娘姓杨,他不也猜不中么!”说罢,杨氏哼了一声。 王平安捏了捏鼻子,又问道:“娘,你有什么信物没有,当时逃出长安时,可有玉佩啥的东西吗?” 杨氏摇了摇头,道:“那时候还不叫长安呢,叫大兴城。玉佩没有,但你外祖父的随身小印,乳母却是给带了出来,不过早就不见了,换了粮食吃了,那时节粮食可比什么都金贵!对了,如果有朝一日,你去了长安,宫里那位要是和你攀亲戚,你就告诉他,你外祖父的小印上刻的字是普六茹威!不过照娘估计,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人家啥身份,哪可能认你!” 王平安一愣,道:“什么意思?” “是你外祖父的胡名,你外祖父年轻时,还是鲜卑人当政呢,贵族们都得有胡姓,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你外祖父是假鲜卑,更没娶过鲜卑老婆!”杨氏道。 王平安笑道:“这个我估计也是,娘骂起胡人来,向来是从不嘴软的!” 杨氏又道:“你爹在的时候,你别提这些,你爹最烦我提老杨家的事了!” 王平安点头道:“儿子懂得!”其实是这个道理,杨氏在隋朝时被当时的皇帝追杀,而到了唐朝,这个身份也不是很安全,王有财不让妻子提,不是烦她吹嘘,而是出于保护,这种做法是完全正确的,无可厚非。 娘俩说话间,王有财回来了,他见到王平安,便道:“儿啊,你可吓了爹好大一跳!爹听了信儿,还以为这事不能好办,正想托人花钱救你出来,不想你倒比爹先回来一步!” 王平安笑道:“爹,你的衣服又送人了?” 王有财看了眼杨氏,忙道:“一件衣服能救人一命,还是值得的,下次不穿好的出门了,只穿旧的!” 杨氏这次却没骂他,只是道:“门外有个死杂毛,你可见着了?” 王有财皱眉道:“这人有点儿毛病,硬说他是平安的狱友,交情深到不得了。还说了什么护城河的事,要和我打赌,我没理他,他自己跑了!” 杨氏叫来仆人,给王有财找了件衣服穿上。王平安问道:“护城河?他要和爹你打什么赌?” 王有财道:“他说日落之前,官府就要出告示,要填护城河。我看他是在胡说八道,填护城河,那可是大事儿,除了刺史大人,别人谁敢下这种命令,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杨氏道:“那老杂毛会算命?我看不象,他也就是一个靠坑蒙拐骗混饭吃的家伙!” 王平安昂着头想了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算得出来,除非那个老道也学着自己的样子,去煽动灾民闹事,把官府逼得急了,这才能办点实事出来,可即使官府同意填了护城河,也不会这么快吧,日落之前发告示,这怎么可能!” 一个邋遢老道而已,一家三口谁也没把他当回事,说了几句便不再提,只是说王平安被抓进牢里这件事。当说到戴士强突然发飙,非要抓王平安时,王有财和杨氏都大感惊讶,以前也没得罪过他呀,怎么非要为难王家不可? 说了会儿话,天色不早了,一家人便即吃饭。吃过饭后,王平安想着外面会不会还有人得病,便出了家门,往树林里走去,想去看看灾民。 待他进了树林,就见好大一群人围在一起,坐在人群中间的,正是那个老道。这老道现在好不得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比比划划的正在说话,口沫横飞,说得起劲,而灾民们围在他的跟前,都在专心地听他讲话! 老道抓着一个男子的手,对这男子道:“看你印堂发黑,本道爷算出你有大难啊!” 这男子愁眉苦脸地道:“仙长,你算得真准,我可不是有大难嘛,家乡发了大水,从宋州逃难至此!” 老道又道:“你这些日子总想吃肉,还想吃油多的肥肉,每当夜晚入睡之时,常常做梦梦到吃肉!” 这男子讶然道:“仙长,你可真神了,怎么连我做的是啥梦都能算出来?” 老道哼了声,一副仙风道骨的表情,又道:“看你的样子,以前总是想女人,但来了这里后,却是不再想了,就算漂亮女人坐在你的身边,你也不去看她一眼!” 这男子叫道:“仙长,你太神了,我最近确是不想女人了,实在是没力气可想了啊!” 王平安听着他们说话,忍不住摇头,要照这么个算法,我也能成大仙啊,这里的百姓都是灾民,自然人人有大难,衣食不济,自然会想吃油水多的食物,饥饿之下,都在为明天的事担心,谁能有心情想女人?天赋异禀的人毕竟是少数,大数人还是正常地! 老道得意洋洋地道:“道爷算得准吧!我还算出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大灾之后,你再返回家乡,必能讨上两房媳妇儿,置办上十亩上好田地,以后衣食无忧,快活过日子!” 这男子咧开嘴笑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但人人都爱听好听的,老道的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去了! 王平安忽道:“仙长,你给我算一算吧!”说着,走上前来。 第一百零四章 道爷算得准吧 第一百零四章 道爷算得准吧 老道看到人群外面的王平安,脸上笑容展现,对百姓大声说道:“各位乡亲请看,这是我新收的徒儿,现在巴巴的赶来给我磕头了!” 他冲王平安一招手,道:“乖徒儿,快快过来,为师心疼你,你就不用磕响头了,小小地磕一个就可以了!” 百姓们一起回头,见是王平安,连忙都起身,给他行礼,嘴里叫着平安小神医,态度又是恭敬,又是亲热。 王平安向来待人客气,忙也还礼,进了人群,来到老道的跟前。那正被老道看手相的男子道:“平安小神医,你要出家做道士吗?” 王平安摇头道:“没这打算,除非这位仙长给我磕头,苦苦哀求我,并代他的师祖收我为徒,那我倒还可以考虑一下!” 老道听他调侃,却并不生气,反而笑道:“代我师祖收你为徒,那本道爷是收徒弟呢,还是拜师叔呢!”顿了顿,他又冲百姓道:“这孩子腼腆,私下里求我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现在有你们在场,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乖徒儿,为师知道你脸皮薄,所以你就别当众给我磕头了,等没人时,你再使劲磕!” 王平安不理他的“自作多情”,蹲下身子,伸出手,道:“仙长,你也给我算上一卦吧,看你算得准不准?” 他这一蹲下,老道又“吃惊诧异”地叫道:“乖徒儿,为师不是不让你磕头嘛,你怎么非要磕头……嗯,这就对了,听为师的话好啊,等没人时再磕头,现在就不要磕了!” 王平安身子一矮,在老道的嘴里竟变成了要磕头,随即又变成了听师父话,先别磕了! 王平安哭笑不得,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么一来,我反倒成了听话的乖徒弟!他嘴上也不饶人,道:“你给我算一算吧,要是算得准了,我给你两个馒头吃,要是算不准你就饿着吧!” 老道嘿嘿一笑,抓起王平安的手,摇头晃脑地看了一下,忽然大声道:“乖徒儿,你印堂发黑……” “你看的是手,不是脑门儿!”王平安“好心”提醒他! 老道呃了声,这小泥鳅不太好糊弄啊!他道:“从你的手相上看,你本有一场大富贵,可你自己非要把它往外推,所以你以后也就是个穷命了!” 围观的百姓哦了声,都大为王平安可惜,这老道刚才给他们算命,算得可真叫一个准,说啥中啥,现在竟说王平安错失了一场大富贵,都为他可惜,平安小神医为人好,大家都希望他能有好的前途。 王平安知他是在胡说八道,正要出口反驳,顺便给老道也算上一卦,可他还没出声,旁边的百姓却急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道:“仙长,有啥法子能破解,让平安小神医再得富贵!” 老道摸了摸乱蓬蓬的胡子,装模做样地道:“这个可难了,除非本道爷亲自出手,去乖徒儿家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方可化解此难。不过嘛,道爷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啊。眼睁睁地看着乖徒儿日后要受苦受难,道爷这心里……难受啊!”说着他还揉揉了心口,对王平安“以后的生活”表示沉痛的伤心! 王平安哼了一声,道:“那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说护城河有可能被填,还说日落之前官府就会出告示,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老道向他使了个眼色,道:“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王平安将头凑了过去,老道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胡说八道的,不可以吗?” 王平安顿时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老道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哎呀,道爷又算出新东西来了!” 他两手齐出,紧紧抓住王平安的手,对百姓们大声道:“你们可知为何不少人生病?那都是因为护城河的关系啊,那里边有妖孽,不但要害我这乖徒儿,更要害你们!而破解之法,就是去乖徒儿家做上一场**事,这样才能消灾解难,除此一途,别无它法!” 百姓们都是吃了一惊,他们不懂什么叫做病源,那太抽象了,可一说护城河里有妖孽,却是人人都害怕起来,那护城河又脏又臭,说不定里面真的有妖孽呢! 老道呼地站起身,松开王平安的手,跳上大石,大声叫道:“父老乡亲们,你们能忍心看着我这乖徒儿死掉吗?” 百姓们齐声回答:“不能!” 老道提高嗓门,又叫道:“那你们能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吗,被那妖孽活活吃掉!” 百姓们叫道:“不能,当然不能!”叫喊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老道又叫道:“既然不能,便当杀死那妖孽。这是上天的旨意,我们必须遵从!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大伙齐心协力,这便反了吧……不不不,这便去我徒弟家做法事去吧!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王平安跳了起来,也叫道:“喂,你以前是干嘛的?”他的声音却被百姓们激动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百姓们叫道:“愿意,我们愿意和你一同去!” 老道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大喝道:“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百姓们更加激动,齐声大叫:“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还是声音太小,我听不见!”老道再次叫道! 百姓们被他煽动得更加激动,声震树林,无不大叫:“一起去,一起去!” 老道一挥手:“事不宜迟,这便走吧,快快!”他跳下大石,一把拉过王平安,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小泥鳅,今天道爷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煽动!想当初,道爷年轻时……哼,告诉你,拉壮丁,道爷是最在行的!” 王平安心中大是惊讶,难道说这老道曾经在行伍里混过,要不然怎么会拉壮丁?啊,明白了,当初他一定是反唐的巨盗之一,大唐建立,所以他化妆成道人,便象宋朝的行者武松或者花和尚鲁智深那样,以出家人的身份为掩护,继续从事反朝廷的勾当! 既然对方不是善辈,他自然不肯跟着走,他有大好前途,岂肯加入类似梁山泊这种黑帮组织!王平安叫道:“不要拉着我,我可不是壮丁……” 老道一把捂住他的嘴,冲百姓们叫道:“保住我徒儿,就是保住大伙的命,咱们抬着他,去做法事,为大伙儿消灾解难,除去河妖,还我太平!” 百姓们被他煽动得群情激动,纷纷叫喊着,要干掉护城河里的妖怪,他们将王平安抬了起来,冲出树林,向五里村跑去,不管王平安怎么反抗叫喊,全都无济于事,都被当成是河妖附体! 老道跟在人群后面,笑眯眯地看着王平安,小样儿的,跟你家道爷耍心眼儿,道爷出来混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你连穿开裆裤的资格都没有呢! 一群人刚跑到五里村,尚未进村,就见几个穿着官差服色的人,手里提着铜锣,边走边敲,一个官差叫道:“众百姓听清,今晚城门外放稠粥,先去先得,过时不候!”咣咣两记锣响,吸引百姓的注意。 百姓一听有稠粥可放,无不大喜,顿时把除妖卫道的事放到一边,放下王平安,有的人就想往城门那里跑! 老道来到王平安的身边,笑道:“知道为啥要放稠粥不,那是因为要让人出力气,此时天可没黑,你家道爷算得准吧!” 第一百零五章 牛正宏回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牛正宏回来了 王平安忽然问道:“你不会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吧,要趁大灾之年,聚集起人马来,然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道呃了一声,这小泥鳅怎么会往这方面想?哦,明白了,我这些表现确实有点象个造反头子!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本道爷以前确是做这个的出身,招兵买马,聚众造反,这是道爷的老本行啊,一不小心竟把以前的做派拿了出来,难免引人误会! 老道嘿了声,拍拍王平安的肩膀,低声道:“你不会去告发道爷吧?” 王平安立时摇头,道:“不会不会,晚辈从不多管闲事儿,你老人家爱干啥干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是绝对不会去告发你的!” 说话间,王平安的身子离得老道远些,而且眼神向王家大宅那里看去,只要靠近大门,他一声吆喝,王家的家丁就会出来,那个时候就都好说了! 老道人老成精,是这年代的杰出人物,就算王平安再怎么聪明,从阅历经验上,还是要照他差着一截。老道手一伸,便拉住了王平安的手,笑道:“你个小毛驴儿,你一撅屁股,道爷就能算出你拉几个驴粪蛋子,你还是乖乖的跟道爷在一起,去城门口喝碗粥吧!” 王平安只觉得这老道手劲奇大,竟然挣脱不开,有心想要大叫,却听老道大声道:“我这乖徒儿有话要和大家说,乡亲们安静一下!” 百姓们听说城门口要放稠粥,无不兴奋,他们都是灾民,饥肠辘辘,听到这个消息本应该飞步奔去,免得去晚了稠粥放完,轮不到自己。但感念王平安的恩德,毕竟还要去王平安家里做法事嘛,所以大家一时半会儿的,都没有离开! 现听说王平安有话要说,百姓们都安静下来,看向王平安! 这个转折转得有点太快了,王平安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老道,没成想老道突然喊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稍稍愣了愣,还没等说出什么来,就这么眨眨眼皮的功夫,老道的下一句话就又出来了! 老道大声道:“我的乖徒儿认识几个官场上的人,他刚刚说要随大伙儿去城门口,求当官的在粥里放些咸盐,免得大伙儿淡食无味,你们说我徒儿心好不好,你们要不要他去啊?” 这老道糊弄百姓,煽动闹事的经验极其丰富,一句大道理的话没说,只说了句有关咸盐的话,立时把王平安推上了风尖浪口,直接到达顶端! 百姓们听后,无不狂喜,如果粥里能加些盐,那可是太好了,这和淡不淡食的无关,关键是没有盐吃,全身就要无力,也更容易生病,所以能得些盐,那是再好不过了!何况老道说话时,故意称之为咸盐,还把“咸”字咬得极重,让人一听,口中就自然而然地感到那久违的味道! 不等王平安说话,百姓们齐声欢呼,拥着王平安就往徐州城赶。老道一直抓着王平安的手,低声对他道:“乖徒儿,咱们一起去吧,这时候你可不能说不去,那样百姓会对你很失望的!” 王平安情知非去不可,他叫道:“哪位好心,请去我家告知我爹娘一声!”他喊出话来,自有百姓前去报信,反正离得又不远。 王平安哼了声,对老道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反手抓去,一把捏住老道的脉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别光你抓着我,我也得抓抓你! 老道嘿了声,并不挣脱手臂,反而笑道:“好小子,看你唯唯诺诺的,想不到还有点刚儿!很好,道爷喜欢!” 百姓们簇拥着王平安和老道,一起向城门口跑去,半路上又有无数灾民加入人群,越聚越多,待到了城门口,人已数千,加上门口早到的,足足有二三万人,百姓数量仍在增加! 牛正宏站在城楼上,脸色乌云密布,而且乌云里随时都会有闪电击出,他是刚刚从洛阳赶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弃车不做,乘马狂奔,可紧赶慢赶,到底还是回来晚了,长安来的巡察大员已然来到了徐州。 牛正宏此次赶去洛阳,为的就是和上司及同僚们商量,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钦差,宋州和汴州方向发生水灾,虽未祸及徐州,但百姓逃难,离了家乡,实际上真正的赈灾,不是发生在已成泽国的灾区,而是在附近州府,压力全要由他们这些地方官来承担! 大唐建立不久,无论是在皇帝心中,还是在宰相们的心中,隋朝那天灾**引起的大乱,还历历在目,所以长安城里,没有人敢不把这次水灾当回事儿,派下的钦差更是一个瞪眼便杀人的强势人物! 皇帝为什么要派下这么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钦差来,目地呼之即出,就是让他来杀人的,哪个官员要是敢不卖力赈灾,掉脑袋那是肯定跑不了的。所以洛阳留守连忙招集各州刺史,去他那里议事,刺史们做事不力,掉脑袋没关系,可那却会连累到他的,虽然留守大人手眼通天,可面对这次来的钦差,他也是无能为力,没法通融! 刺史们更加害怕,到了洛阳后,正在商议应对之法,突然有人报告,在赶往洛阳的钦差车驾突然消失,钦差大人易容化妆,直接进入民间,探查灾情! 刺史们无不大惊,钦差既然做出这种事来,想必不会是光要探查灾情,也是要考评官员的能力啊,而他们偏偏又都离了治所,跑到了洛阳,万一留守的官员赈灾不利,那这账岂不是要算在他们的头上! 洛阳留守焦急之下,忙命刺史们连夜赶回治所。牛正宏也是心惊肉跳,不敢耽搁时间,骑上马没命地往回跑,等回到徐州,见本州已然开始放粥,百姓也无闹事的,这才放下心来。 他大大地夸奖了一番众官吏,说在路过别的州时,有几个州府尚未放粮,估计着那几个刺史要有祸事,他本来还在担心徐州,可一回来,见竟然已经开始放粮了,行动迅速,非常叫人放心。他好生夸奖了一番众官吏,说他们做事果断干练,尤其是给这次放粥出主意的米远国,还有实际执行者常庆丰,所得夸奖最多! 常庆丰受了夸奖,对王平安感激得五体投地,心中充满了憧憬,看来自己升官的日子不远了,真不知该如何答谢王平安啊! 可没高兴多一会儿,突有人来报,说是钦差大人到了! 牛正宏一听这个,差点儿没吓晕过去,从洛阳到徐州,沿途那么多的州府,怎么钦差都没去,却偏偏来到了徐州,这不是要人命嘛!他赶紧迎接出府,所有官员尽数出迎! 可一出门,却发现来的不是钦差本人,而是他的随从,这些随从俱是彪形大汉,个个长相凶恶,与传闻中的钦差倒有几分相似。大汉们倒也没有什么废话,只是带来了钦差的口信儿,让牛正宏把护城河填了,因那护城河已然成了病源,如果再不处理,那么徐州即将爆发瘟疫! 说完这个口信儿,大汉们上马而去,不知他们去哪里了,牛正宏可没胆量派人跟踪。 牛正宏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征集民夫,去城外填护城河,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但也要把声势造出去,让暗地里观察的钦差知道,他牛正宏是卖力气赈灾的,绝非敷衍! 城楼上,徐州官员分做两列,站在牛正宏的身后,各有所想,人人都在想着心事! 戴士强看了眼捂着脑袋的米远国,心想:“这老家伙怕是又要装晕!”他又看了眼官员后面的常庆丰,心里大大不是滋味! 他后悔啊,真是快悔断肠子了。就在今天,王平安还告诉他要把护城河填了,因为这条成了臭水沟的河已然成了病源,自己还百般推脱,不肯照办,如果自己能越权,抢先一步,就算不去真的填河,而是先造造声势,岂不就是大功一件! 戴士强无论如何想不到,王平安的想法竟然和钦差大人完全相同,就象是一个人说出的话一般。 他又看了眼米远国,心想:“完了,想要取代他当上别驾,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又看了眼常庆丰,心中又想:“这人和王平安交情非同一般,放粮的主意他就是听王平安说的,结果立了一功,眼见在刺史大人心中份量加重,我看这场大灾这后,这家伙及有可能取代我,当上司马!” 戴士强越想越是后悔,突然来了句:“我怎么就没信他的话呢?” 牛正宏回过头来,问道:“没信谁的话?” 第一百零六章 原来你是尉迟恭 第一百零六章 原来你是尉迟恭 听牛正宏发问,戴士强把心一横,如果这时候再不争一争,那么自己的位置真的就要被别人取代了! 他连忙上前,靠近牛正宏,说道:“大人,您的侄子王平安和下官交情莫逆……” 常庆丰在后面听着一咧嘴,白天你还把王平安给抓起来了呢,要不是我去告诉你,你至今还把人家关在牢里,这要能算得上是交情莫逆,那要是不莫逆得啥样,直接剁了? 戴士强又道:“平安这少年在大人的教诲之下,很是聪明能干,他先给常大人出主意,说了放粥之事,常大人跟米大人说了,这才放的粥!” 牛正宏啊了一声,转过头狠狠地瞪了眼米远国,刚才你怎么不说明此事,竟把功劳全都算到自己头上,冒功讨赏,蒙蔽上官,当真可恶! 米远国不知那个主意是王平安出的,还以为是常庆丰出的,见刺史大人瞪自己,他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向常庆丰,见常庆丰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想:“要糟,难不成我熬不到年头儿,这就要退了?” 他既然能成为徐州官场的不倒翁,那可不是光靠装晕就能装出来的,用老道的话来讲,那绝对是滑不留手的老泥鳅。只看了一眼常庆丰,便知这是事实。 米远国立时说道:“不错,这个主意确是王平安出的,但他为人沉稳,做了好事却不愿留名,并不想出风头,所以并不真的出面,只是假托常大人的口,告诉了下官。下官本不欲抢他之功,但又想他是大人的侄子,这话如果他能私下里告知大人,那岂不更显亲密,所以下官不敢当面说出,大人莫怪。” 他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在场同僚都略有耳闻,心中都赞大人能有如此不好名不好利的好侄儿,当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啊!” 这两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不但为自己开脱了,又把其他官员一起拉下水!别的官员谁也不笨,哪可能表示自己啥啥都不知道,自然是大点其头,连说正是正是! 这下子戴士强可坐蜡了,别人都那么“体贴”,不肯明说,偏偏自己把事情挑明了,这岂非是大大的不识趣?他看了眼牛正宏,见刺史大人微微点头,心想:“坏了,他信了米老晕的话了!” 牛正宏心想:“多亏了平安这孩子啊,如果不是他,恐怕徐州此时和别的地方一样,也没放粥呢,而钦差却偏偏来了我这里!我本来有难,却因他的主意,有难变成了有功,他不但保住了我的官帽,更是救了我一命啊,这个侄子没白认,事后定当好好重谢!” 戴士强忙道:“王平安确是行事低调,他还建议下官,要填护城河,所说言辞竟和钦差的命令一模一样,下官当时便想照他的话去办,可却万万不敢越权!下官已然派出心腹家丁,赶去洛阳去告知大人了,可能是半路上错开,大人并没有见着!” 他这话是在告诉牛正宏,我本来是要按着王平安的话去办的,但因为刺史大人你没在城中,所以我才没办成,而我没办成是因为尊重你,我可是派人去通知你了,光凭这点我就比别人要强! 反正这事不好查证,而且牛正宏正是焦头烂额之时,他也不可能有心思去查证!戴士强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一等回家立即便要备上一份重重的厚礼,给王平安送去。世上之人哪有不爱钱的,只要王平安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把事情认了下来,那他的官位就保得住了,别人休想将他挤下去! 牛正宏哼了声,他可不糊涂,他要是糊涂能做到一州刺史这样的大官么?什么不敢越权,根本就是没有采纳人家的建议!戴士强怕什么,不过就是怕他办事不力,日后被王平安说出来,动摇了他的官位! 他横了眼戴士强,这种小算盘你也敢跟我打,真是不知死活!牛正宏问道:“你说的这些本官都已知晓,但本官刚才问的可不是这些!我是问你,你没信谁的话?” 戴士强脑袋嗡地一声,刺史既然抓住这句话不放,那显然早就心里明白了,而自己说了一通,不但没能将事情掩盖过去,反而让他心中更增恶感! 自己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大灾期间,在赈灾方面徐州只要有一点点的失误,那么黑锅非得让自己来背不可!那个老道说自己官做不长久,看来真的没说错啊! 身子晃了晃,戴士强一跤跌倒,晕了过去! 米远国咦了声,心想:“今天可奇了,我还没晕呢,他倒先晕了!” 牛正宏看都不看地上的戴士强一眼,挥手道:“司马大人连日劳累,送他回家休养,不用再当值了。常庆丰何在?” 常庆丰心头砰砰乱跳,上前道:“卑职在!” 牛正宏道:“徐州司马一职暂由你代理,好生做,莫要让本官失望!” 常庆丰大喜过望,他早知自己会升官,可没想到竟然来得这般快,看来听小神医的话就有好前途,不听就要完蛋啊!以小神医三字称呼王平安不够妥帖,应该叫他小神仙才对! “卑职定当好生办事,以报大人提携之恩!”常庆丰跪倒在地,给牛正宏行礼。 就这时候,城外突然有人叫起来:“粥里要放咸盐,要不然我们会得病的!” 开始只是百十来人在叫,过不多时,叫的人越来越多,呼声越来越大,城下灾民竟然全都叫了起来! 虽然城外在放粥,可此时城门已关,天黑了就要关城门,这个规矩是不能变的,差役们放完粥,也得等明天开城门时,才能再进来! 牛正宏眯起眼睛,看向城外,喝道:“左右,过去问一下,是谁在煽动百姓,吃粥还不够,竟然还要放盐!” 不用别人去问,就听城外的百姓又叫道:“平安小神医医术高明,他说放咸盐好,那就是好!” “放咸盐,放咸盐!”城外灾民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牛正宏一愣,随即便道:“原来我侄儿也在城外,他倒是关心灾民。很好,左右,去库中调盐,顺下城去,给百姓们添些味道!”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什么话并不重要,看谁说才是最重要的,刺史大人真的是很宠爱那位王平安啊! 可不是宠爱嘛,牛正宏正在感念王平安救了他一命,哪有不宠爱之理,再说米这大项支出都舍出去了,何况是咸盐。再说了,百姓们有所求,而自己有所应,如果被钦差看到,自然会认为自己是个好官,这也算是一种政绩了! 牛正宏心想:“我这侄儿不错,又给我争得了些好评!” 常庆丰赶忙道:“尊命,卑职这就去办!”连跑带颠地下了城楼,赶去调盐了! 城上自有守兵向下呼喊,让百姓稍安勿躁,这就给他们的粥里加上咸盐! 城外百姓呼喊,并非是王平安煽动的,要说煽动百姓的本事,他身边的老道才是此中高手! 老道还和他“手拉手”地站在一起。 就听老道说道:“想当初,道爷年轻时,那时的灾民可比现在多多了,也没人给他们放粥,粥里加盐更是想都别想。那个时候啊,只要出来个人,振臂一呼,立时从者如云,不用几天功夫就能拉起一支队伍来,天下之大,纵横来去,时势造英雄啊!往昔岁月,想想也让人感慨,真想永远年轻下去!” 王平安听他发感慨,硬着头皮道:“仙长,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此做别吧!” 老道笑嘻嘻地看着他,忽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平安道:“你是位得道的神仙,嘴上功夫了得,不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修行吧,莫要想些有的没的,比如造反之类的事情!” 老道哈哈大笑,道:“事情到了这份上,本道爷也该亮亮身份了,要不然再被抓进牢里,还得靠你救我!”他低声道:“道爷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恭字!” 王平安点头道:“尉迟恭?嗯,好名字,听着有点耳熟……”他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道笑道:“你这小子有份好心肠,道爷很是欣赏,世风不古,现在你这种人可不多了!道爷有意要栽培一下你,来,你跟我来!” 第一百零七章 易地而处,你该如何 第一百零七章 易地而处,你该如何 尉迟恭拉着王平安的手,就往人群外面走。王平安问道:“你真的叫尉迟恭?你怎么出家当了道士?” 尉迟恭回头笑道:“你猜猜看?”一个俏皮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不过他长相凶恶,这种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尤其是天黑之时出现,说实话,俏皮有三分不假,可恐怖却占了七分! 王平安心想:“怪不得他的画相被贴在门上,当门神使用,果然够吓人的!”见尉迟恭玩俏皮,他也俏皮了一下,道:“莫非是你感情上受了挫折,心灰意冷,所以出家当了道士?” 尉迟恭一愣,脚步一缓,心里纳闷儿,什么叫感情上受了挫折?忽地,他明白了,道:“是啊,道爷感情上确是受了挫折,你这小子眼光倒也不错!” 尉迟恭所说的感情,并非指男女方面的感情,以他的身份和性格,男男女女的事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他说的感情,指的是与朝中大臣们的感情,他性子骄傲,甚至有些居功自傲,总看不起别人,而朝中的大佬们,个个都是开国功臣,谁也不见得比他身份低多少! 这次发了水灾,本来没打算派尉迟恭来的,他是一介武夫,这种细致活不见得会办得妥帖,本来打算派一位干吏前来,可尉迟恭瞧不起那位干吏,在散朝之后竟大加讽刺,如何如何的说了一大通,结果把那干吏差点没气死! 那干吏受了委屈,便跑到皇帝那里告状。皇帝也很生气,找来尉迟恭,对他说既然你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那干脆,这次赈灾的事,你去办吧! 尉迟恭又后悔了。其实象他这种人很多的,总觉得别人不如自己,可真要让他去办事儿,他又没本事办得好!让尉迟恭冲锋陷阵,杀人放火,那他一个顶俩。可要让他去赈灾,做细致活,他就不行了! 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谁让他咋咋呼呼的了,这回事情难办了吧!尉迟恭硬着头皮出了长安,走到半路忽然想了个法儿,干脆微服私访吧,暗地里考察一下官员们的作为,吓唬一下他们,这样他们办起事来就卖力了! 于是,他便化妆成了一个道士。至于为什么会扮成道士,原因是尉迟恭很崇拜方士!这个已经不能说是信道了,而是十分的迷信,他不但喜欢当道士,要人家称他为仙长,而且更喜欢炼丹,在家里专门设了炼丹炉,甚至于服食云母粉,以求长生不老!迷信到这种程度,他当然不会扮成别的模样了,至少肯定不会扮成和尚! 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们,都知道派尉迟恭出来,让他自己办事,很有可能办不好,但官做到了如此之大,也不一定凡事都要自己去办,他可以督促别人去办啊!果然,尉迟恭一出京,就把洛阳的留守吓了个胆秃儿,赶紧商量应付之法,而他一到徐州,牛正宏也拼了命地去赈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于一个钦差来讲,总是藏于民间,并非是正确的方法,有时会耽误事的。既然护城河一事,已经向地方官挑明,他到了徐州,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所以便向王平安说清了自己的身份! 尉迟恭和王平安手拉手地出了人群,向远处走去,走了半晌,出去了四五里路,这时路上行人已然稀少,毕竟大半夜的,除了灾民,本地百姓是不会出来转悠的! 王平安辨认了一下方向,道:“尉迟大人,如果是要回五里村,这方向可不对啊,咱们走错路了!” 尉迟恭回头道:“你还是叫我仙长吧,莫要大人大人的称呼!嗯,咱们并不去你家,而是要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那在此处聊也可以啊,这里四下无人,倒也不怕被别人听去!”王平安道。 尉迟恭笑道:“太近了,人家找起咱们来,会很省事的!” 王平安没听懂他的话,找起来省事,不是更好吗?但尉迟恭坚持,他又不明其中缘故,不好发表意见,万一其中更有深意,那他劝来劝去的,岂不是要耽误正事,只好跟着尉迟恭接着走! 好么,这一走,足足走出去三十里,一直走到了一片大树林的旁边,两人并未进林,在林边找了个干净地方,这才坐了下来! 尉迟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王平安坐在下首。王平安问道:“仙长,你要和我说什么,是要问地方官的政绩吗?你不会就是长安派下来的巡察大员吧,我听姑夫提起过此事!” 尉迟恭笑道:“在牢里时,那个混帐官和你说话,道爷都听到了。既然你是牛正宏的侄子,问你他的政绩,你自会挑好的说,那我还问个啥劲!” 这倒也是,王平安点了点头! 尉迟恭道:“你这个人啊,虽然道爷和你认识不久,但感到你有点太烂好人!你又不是当官的,那护城河成不成病源,和你有何关系,你干嘛要多嘴,结果还被抓进牢里?你既然是医生,病人越多岂不越好,你这样才能发大财啊!” 王平安摇头道:“我只是尽到一个医者的本份罢了,难道为了钱财,便要希望别人得病?这点我是做不到的!坐不坐牢,那时我想不到的,所以不能算到预计里面!” 他顿了顿又道:“医者父母心,这点实是很难,我想我是做不到的,但做一个烂好人我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医生,就应该是个烂好人,医治病人不能看其身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不是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 尉迟恭喃喃地道:“医生就应该是个烂好人……病人遇到你这样的医生,可真是运气了!” 好半晌,他忽然道:“这话我也听人说过,虽非原话,但意思差不多。他说的是以德养性、以德养身!” 王平安道:“可是药王孙思邈?”孙思邈何等人物,他德艺双馨,当然不会说出烂好人这种没水准的大白话,但劝医者以善为本,意思却是一样的! “不错,就是他!不过药王的称呼倒是没听说过,我们都叫他老神仙,连皇上都很敬重他!”尉迟恭道。 王平安哦了声,心中想象着孙思邈的风采,不知以后是否能有幸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尉迟恭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我来问你,我曾听说你家买了大量药材,本以为你要囤积居奇,可今天又明白了,你是怕病情扩散,所以要病人都去你那里集中治疗,让他们不得不去。可这回又有一个问题了,护城河一旦被填,瘟疫有可能就流散不起来,那你储备的药岂不是白储备了,那要花上不少钱的吧,你这样做不是自相矛盾,成了大傻瓜吗?” 王平安道:“我并没有光买治病的药啊,那里面有很大一部份是预防的药材,再说这大灾之年,还要再钱呀钱的说个不休,那未免也太……如果换做我的家乡受灾,我还是希望象我这种‘大傻瓜’多些才好!” 尉迟恭哦了声,想了老半天,感觉是这个理儿,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他不该骂王平安是大傻瓜,可又不好意思道歉。 他又道:“你问道爷是不是巡察大员,实不相瞒,也无需瞒你,道爷就是那个钦差。我问问你,如果你换成是我,你该怎么个赈灾法?” 这个不能算是考较,只是随口一问。 尉迟恭这次来,身边是没有幕僚的,一来他曾经的幕僚只擅长排兵布阵,大唐建立后,他便将这些人该给官的给官,想回家养老的,便让回家养老,都没有留在身边。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皇帝对他再宽厚,身为一名将军,未出征时,身边留着一群会打仗的幕僚,都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二来他这次出来,本就是因为瞧不起那个干吏,如果这时他再向别的大臣借些精通这方面的官员,岂不是等于承认他自己也不行,那反而要被耻笑的,瞧不起人者,被人瞧不起,所以他的身边现在是没有精通赈灾的能人的。 见王平安挺有“先见之明”的,所以随口一问,也没指望这小小少年,能有什么好办法! 可王平安却当了真,站起身,转了几个圈子,仔细思索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举十二得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举十二得 想了好半天,王平安才道:“那护城河成了臭水沟,也是病源,如果将它填上,这是为了灾情着想,如有支出,也是正常的,这点没错吧?” 尉迟恭点头道:“府库所存,原本就是为了防患未然,这笔钱是必须要花的,想要省下来,那才是不对!” 王平安道:“那便对了,如果征集本地民夫,也是要花钱的,而徐州城外的庄稼地所受损失不小,那么不用征集本地民夫,让本地百姓借着这段时间,赶紧补种,而让灾民们去填河,这样才好。而且灾民们出力,官府出钱,不但能将护城河填了,还可以让灾民多得些粮食,实属一举两得!” 尉迟恭想了想,道:“应该是一举三得,因为护城河一填,瘟疫就不会爆发,大灾之年,能不蔓延瘟疫,这本身就是一项功德。好,就这么办了!” 王平安道:“仙长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 尉迟恭忙道:“这不就挺好的了吗,难道还有下文,你岂说来听听!” 王平安蹲在地上,捡起根树枝,画了一个四方块,代表徐州城,又在四方块的外面画了个更大的四方块,道:“虽然那护城河被填了,但对于一个城池来讲,没有护城河却是不行的,咱们可以更外围的地方,再挖出一条更大更宽的护城河来!” 说着,他又在两个方块的外围,画了一个更大的方块,代表将要新挖的护城河。 尉迟恭啊了声,摇头道:“这个可难办了,要花费很多啊!” 王平安道:“填河不要多久的,灾民们做完这件事后,怕是又要放稀粥,如果能接着有活干,他们自然愿意,毕竟能再多得粮食嘛!” 尉迟恭也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方块,摇头道:“你这想法是好的,也符合朝廷的律法,一个城池,尤其是象徐州这样的大城,岂能没有护城河?我是说,挖这样一条新的,花费会很大很大,估计徐州城里那点库存,是没法支撑得住的。你想啊,就算是修缮成了臭水沟的老河,都要一拖再拖,挖和填,可是不同的两件事啊,花费上也大大不同!” 王平安道:“并不一定要官府出钱啊,可以从民间募集,徐州城里的豪门巨富,可是不少呢!” 尉迟恭嘿嘿笑了几声,摇头道:“你想让他们掏钱,不如直接拿刀去割他们的肉,那样来得还方便些,除非道爷下令,不出钱的全部砍头,否则你休想筹到钱来,这种事情道爷见得多了,肯定行不通!”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我们可以贴出告示,说灾情越来越严重了,附近出现了流寇,为了保卫徐州,所以要挖一条新的护城河,但官府又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所以让大家凑一凑!” 尉迟恭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一下王平安的肩膀,笑道:“对啊,这么简单的方法,道爷怎么就没想到!” 王平安被他拍得差点没趴到地上,乖乖的,这位门神好大的手劲儿! 尉迟恭想新招儿有点不灵光,可他毕竟老辣,又道:“不过,不能象你这样说的贴告示,这等于谎称灾情,会引起恐慌的!要这么说,先啥也别提,别提徐州的事,而是说别的地方最近不算太平,叫徐州百姓出城时千万要小心些!这样一来,就算日后有人追究,刨根问底,也好解释。不太平?啥叫不太平,夜里有个小偷爬墙头,也叫不太平!出城时要小心些?更是废话,难道应该不小心吗?” 王平安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还是仙长你经验丰富,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更容易让那些富户害怕,让他们使劲去想象一番!” “道爷有个屁的经验,要是有经验还用得着问你吗!”尉迟恭笑了笑,又道:“这么一来,那些富户就会舍出钱来了,事不关己,你让他们出钱,那他们是绝对不会出的,可要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利益,那他们就舍得了。而且新河挖慢了他们还不干呢,非得多加工钱,一日三催,让河早早挖好!” 王平安道:“新护城河挖好了,估计灾情差不多也缓解了,如果能给灾民们些工钱,那当然再好不过,他们手里有了钱,必会着急回家,也不会在徐州多待了,这样官府压力也能更快的得到缓解!” 他想了想,又道:“但是这法子虽好,可那些出钱的人,总有一日会明白过来的,知道自己上当,恐怕会大骂特骂,对官府名声不好。我看不如这样,把出钱的人都记下来,然后立一块石碑,刻上他们的名字,表示他们对这次大灾做出的贡献,还可以记入徐州志里,让后人也记得这回事,他们的善举可以得到肯定!” 尉迟恭哈哈大笑,道:“既能保住他们的利益,又能千古留名,这种事情有钱人最愿意干了!好,就这么办!”他使劲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大声道:“好小子,你有两下子啊,这个主意要是换了道爷,就想不……至少要用半个时辰才想得出!你很好,比道爷聪明了半个时辰!” 王平安被他拍得直咧嘴,聪明有这么个计算法儿的吗? 其实他说的这种方法,在现代很多国家和政府都使用过,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国,在大萧条时代,到处都是失业和破产,罗斯福根据这种实际情况,采取各种手段,其中就有大力兴建国家公共设施这一条,为失业者提供工作机会。改变了单纯的救济手段,而是以工代赈,维护了失业者的自力更生精神和自尊心。 灾难的表现各种各样,但不管灾难有多么的沉重,只要民众不失去信心,那么家园就会很快重新建设起来! 尉迟恭搓着手,道:“好法儿啊,这可真是个好法儿。我估计就算是朝里的那些老泥鳅也不一定想得出来,他们除了施粥以外,屁的本事都没有!不成想这个好法,却被我给想出来了!”他冲王平安一点头,又道:“主要是你想出来的,这个道爷却不能掠人之美!” 王平安笑了笑,道:“那咱们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一举几得?” 尉迟恭伸出手指,算了起来。填臭水沟不让瘟疫爆发是一得,能让本地百姓尽快补种是一得,让灾民能多得粮食又是一得,挖新护城河是一得,为官府省下支出是一得,徐州富户的名字被上石碑记入徐州志是一得,灾民有了活干不会闹事是一得,灾民们得了工钱会尽快回乡重建家园又是一得,这种赈灾方式可以保留下来供人借鉴是一得,徐州官员办事得力必受嘉奖是一得,他老人家会在京中的老泥鳅面前大大地有面子又是一得! 两只手愣没够用,尉迟恭叫道:“是一举十一得啊,了不起,了不起啊!不,应该是十二得,你小子得到了本道爷的欣赏,也算一得!” 王平安笑着摇头道:“我的就不用算了,我是本地人啊,家乡变得更好,本身就是受益!” 尉迟恭拉起他,笑道:“不错,你能这么说,不居功不自傲,单凭这点就比道爷我强。你的性子和克明公有些相似,克明公是道爷唯一一个看得上眼的,可惜死的早些!” 他说的克明公,指的是杜如晦。杜如晦自少聪悟,是个典型的彬彬书生,温雅有礼,这点确是和王平安有点相似。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朝阳初升,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 尉迟恭道:“好孩子,咱们休息一会儿吧,过不多时,就会有人来寻咱们的!” 王平安看了看四周,道:“这里离城太远了,怕是不太好找吧!” 尉迟恭嘿嘿笑了几声,找了棵大树,拉着王平安坐下,靠在树上,他道:“找到不奇怪,找不到才奇怪呢!” 第一百零九章 钦差的气势 第一百零九章 钦差的气势 两人靠在树上眯着眼睛,想要休息一会,稍稍迷瞪了一小会儿,他俩靠的地方正好面对太阳,树荫在背后,有点晒脸。 尉迟恭睁开眼睛,道:“这日头可真够大的!”他折了几根柔嫩的枝条,编了两个大草圈,权当草帽,和王平安一人一个,戴在头上,两人又靠在树上,小憩起来。 过了好半晌,已然日上三竿,还没有人找来。王平安坐直身子,道:“仙长,咱们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然我往后走走,迎迎他们?” 尉迟恭也坐直了身子,摸摸肚子,道:“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道爷一口干粮都没吃,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那群王八泥鳅鳅的也太不象话了,竟然还没寻到这里!” 王平安道:“咱俩也是走的有点远了!”说着,他就要站起身。 尉迟恭一把拉住他,摇头道:“着什么急啊,你要是顺着原路回去,碰不上他们还好,如果碰上了,岂不证明道爷是在等他们,而且还等着急了,这可是大大丢面子的事,绝对不能做,你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等吧!” 王平安无法,只好又坐回树下,接着等。可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光靠戴草帽已经不顶事了。他俩只好进了树林,在林子里头乘凉,又没吃又没喝的干靠! 尉迟恭大怒,不住口地骂着王八泥鳅鳅,不管是自己的随从,还是徐州的官员,都被他骂了个遍。也太不把道爷放在心上了,竟然到现在还不寻来,难不成想把道爷饿死在林子里吗? 王平安默不作声,心想:“要面子,就别要肚子!一口气跑出这么老远,还是在林子边上,当然不好找了!” 尉迟恭嘴上骂着,心里却想:“那个牛正宏办事不力,竟然害怕得道爷一日一夜水米未沾牙!很好,等进了徐州,看道爷怎么修理你!” 日头偏西,已经过了晌午,尉迟恭毕竟年纪大了,也没力气再骂人,靠在树上,慢慢的睡着了,王平安肚子也瘪瘪的,但尉迟恭不让他出去迎人,他也只好干等,啥办法没有! 忽然,林子外面远远的传来了狗叫声,听声音是往这里来的!王平安和尉迟恭一起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听到远处不但有狗叫声,还有马蹄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尉迟恭哼了声:“可算找来了,这种寻人的速度,要是放在几十年前,都得被砍脑袋。这也就是在徐州,要是在战场上,斥候反应得这么慢,那还打什么仗,只能被人打了!” 他又往树上一靠,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王平安轻手轻脚地想要爬起来,忽听尉迟恭大声道:“你老实给道爷坐着,莫要出林子!”王平安只好又再坐下! 不多会儿的功夫,狗叫声来到林边,有人叫道:“好象是在这里了!嗯,就是在这里!”马蹄声止住,林外传来脚步声,呼啦啦地闯进一群人,前面是十几个彪形大汉,后面跟着一大群的官员,牛正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走在众官员的前头! 领头的大汉看到了靠在树下的尉迟恭,当即回头,冲官员们挥了挥手,大声道:“止步,都到外面等着去!” 牛正宏虽是一州刺史,可这时却摆不出任何的架子,向树下看了眼,见王平安也在,他微微一愣,忽地松了口气,冲王平安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便带着官员出了树林! 领头的大汉快步走到尉迟恭的跟前,单膝跪倒,低声道:“神仙,小的们来了!” 王平安差点没被口水呛着,尉迟恭让他叫仙长,他就感觉相当地别扭了,不成想这大汉更直接,干脆叫起了神仙,这称呼也太……也太够爷儿们了吧! 尉迟恭并不理会他们,还是闭着眼睛装睡,甚至于打起鼾来,声音响亮! 他的随从,自然了解他的为人!这汉子擦了把汗,说道:“神仙,不是小的们不尽力,这时候才找到你老人家,而是徐州官员办事拖拉,耽误了时辰!” 原来,尉迟恭拉着王平安离了徐州城外,那时城门是关着的,而且牛正宏不可能想到钦差大人就在城外,所以他没派人出来寻找! 大汉们在道上碰到尉迟恭时,尉迟恭曾说要去王平安家住几天,就象他说的那样,他可不就在王平安家的门口磨叽了好半天么,大汉们听他的吩咐,在五里村周围设了岗哨,以为尉迟恭还能再回来! 可直等到天明,一老一小谁也没回来,大汉们自然急了,连忙跑进了城,问牛正宏钦差大人有没有来过,牛正宏刚起床,就听到这个“噩耗”,钦差大人竟在徐州走失,这个责任可太大了,就算是砍了他的头,也承担不起啊! 牛正宏立即派出所有差役,四处寻找尉迟恭,城里城外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人!最后还是大汉们想出了个办法,先让牛正宏找来几条猎狗,又拿出尉迟恭的一件衣服,让狗嗅了,这才一路寻来,可就算是他们动作再快,时间上也耽搁了,直到现在才找到尉迟恭! 大汉在讲述事情经过时,尉迟恭眼睛一直没有睁开,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大,大汉讲完时,他的呼噜已经打得跟雷似的了,王平安坐在他旁边,都感到有点震耳朵,而外面的徐州官员则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领头的大汉讲完,便站起身,带着手下出了林子,排成一列,替尉迟恭站岗放哨!天气本来就热,牛正宏汗出如浆,都快脱水了。他慢慢蹭进林子,冲王平安大使眼色,目光中已带有乞求,那意思很明显,好侄儿,你就帮帮姑夫吧! 王平安心中叹气,侧过身子,小声道:“仙长,你有仙丹没有?我肚子饿得不行了,你给颗仙丹让我充充饥吧!” 他不说饿还好,一说饿,就听尉迟恭的肚子骨碌一声大响,老道也饿了,他也并非是真的神仙啊! 尉迟恭睁开眼睛,道:“就你事儿多,这才哪儿到哪儿,竟然就叫饿了!”他呼地跳起身,冲出林外,叫道:“取道爷的尚方宝剑来!” 他说出来就出来了,把外面的官员吓了一大跳,扑通扑通尽数跪倒!官员们还好说,他们本就在林外,可牛正宏就不行了,他蹭进林子里了啊,尉迟恭突然暴起,战术上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战场上跃马抡刀,可取上将首级,可在林子里……他刺史大人正好中招! 王平安赶紧起身,陪着牛正宏出了林子,牛正宏给尉迟恭跪下,哆哆嗦嗦地道:“下官徐州刺史牛正宏,参见钦差大人。尉迟公爷,下官迎接来迟,还望你老人家恕罪!” 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宝剑,尉迟恭刷地抽了出来,喝道:“叫我神仙!” 牛正宏嘴一咧,忙低下头,低声道:“神……神仙!” 尉迟恭晃了晃宝剑,大声道:“你们徐州赈灾不力,道爷心中不快,想要杀你们一个官儿出气!你们谁的脖子硬,伸过来,让道爷试试剑锋!” 他这话一说出来,满地的官员无不把脖子一缩,乖乖的,这位国公爷的脾气也真叫怪,哪有说你想出气,就要砍人脑袋的!就连刺史牛正宏也把头一缩,心中害怕,传闻果然不假,朝廷派他下来,当真是来杀人的! 尉迟恭扫视一圈,见官员们个个如同土鸡,嘿地笑了声,突然转脸冲王平安道:“大家都缩了脖子,很好!王八泥鳅鳅的,小子,怎么这里只有你没缩脖子,你的脖子最硬,是不是啊?”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冷气,怎么话头转到我身上来了,这老门神变脸也变得太快了些! 牛正宏壮起胆子,道:“神仙,平安这孩子年轻不懂事儿,你就看在下官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吧!”此时此刻,他能说出这种话,实为难得了。他没白认王平安这个侄子,王平安也没白认他这个姑夫,关键时刻,他到底还是帮着王平安说话了! 尉迟恭哼了声,道:“这孩子,这么说他不是官了?本道爷要杀当官的,却不杀平民百姓!” 他又斜着眼睛看了看王平安,话锋突然一转,道:“可你也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去,道爷现在就给你个官做,你一做官,道爷就可以砍你脑袋了!” 王平安一愣,啊了声,看向尉迟恭,老道也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尉迟恭道:“现在道爷就委你一个无品无阶的官当当,就当徐州赈灾总管吧,道爷在徐州时,你靠边站,道爷不在徐州时,你可以代道爷下令!” 官员们登时就不愿意了,这不等于让王平安成为代钦差了嘛!有人抬起头,便想反对! 手中宝剑一晃,寒光闪闪,尉迟恭道:“要是谁不服,那就站出来,让道爷现在试试你的脖子!” 官员们齐刷刷地又把头低下了。牛正宏壮起胆子,道:“平安还年纪小,不妥吧……” 尉迟恭喝道:“道爷让他当个无品之官,为的是要砍他的脑袋出气!你反对,那就证明你想替他被砍脑袋!” 牛正宏把头也低下了,照这么说法,别人也没法反对啊! 王平安凑到尉迟恭的身边,小声道:“仙长,我做不来的!” 尉迟恭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谁又天生会做?”他转过头,气势逼人地又喝道:“谁赞成,谁反对?” 第一百一十章 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一百一十章 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众官员们头趴得更低了,几乎贴在地面上。人人心中都想:“你论功行赏,升人的官职,那大家反对一下,说不定还能捞到些好处。可你现在给人官做,理由是出气,要砍人脑袋。我们反对,我们犯得着反对么?难道天底下就你一个人聪明,别人都是傻瓜?” 人人知道尉迟恭的本意,是想栽培王平安,虽然心中不服气,可却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刀把子在人家手里,还不是人家说了算嘛! 忽听,官员当中有人叫道:“下官赞成,神仙英明,王平安理应任徐州赈灾总管!”说话之人乃是代理徐州司马的新贵,常庆丰常大人! 凡事就怕有人挑头,只要有一个人出声附和,那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别人也都会附和!官员们齐声道:“下官赞成,神仙英明!” 尉迟恭得意洋洋地道:“王八泥鳅鳅的,算你们识相,都起来吧!”刷地把宝剑入鞘。 官员们从地上爬起来,无不汗流浃背,全都用衣服袖子擦汗,真被神仙爷爷修理蒙了! 牛正宏凑到王平安的跟前,小声道:“好侄儿,你在民间替姑夫出出主意啥的,那都成,就算出了事,姑夫也能替你扛一扛,可你要是做了赈灾总管,那便是上了浪尖,大家都看着你,万一出了点啥事,姑夫可罩不住你啊,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哪怕只是暂时的,也不好当啊!” 王平安一脸苦笑,我也不想啊,可人家也不听我的啊! 尉迟恭离得近,听到了牛正宏的说话,一瞪眼睛,道:“你算老几,道爷的徒儿自有道爷罩着,你要想罩人,回家用被子罩你老婆去吧!” 咝……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官员们无不惊讶,这个王平安真是运气啊,跟谁都能扯上关系,谁还都看得上他,刚刚成了刺史大人的内侄不久,现在又成了尉迟恭的徒儿!尉迟恭是谁,那可是开国功臣,凌烟阁上有位置的人物,国公爷啊! 牛正宏目瞪口呆,自己这侄子怎么又成了尉迟恭的徒儿,这是什么时候拜的师,也太快了吧! 王平安忙道:“仙长这是开玩笑呢,姑夫你莫要当真!” 尉迟恭一瞪眼睛,大声道:“道爷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一招手,叫道:“更衣,道爷要进城了!” 随从们立即拿出官服,紫袍鱼袋,乌纱官靴,为尉迟恭穿戴起来。尉迟恭也真叫不客气,当众就脱得赤条条的,光着膀子就套衣服!官员们大感尴尬,都将脸别了过去,心中都说:“真是个厮杀汉,就算当了国公,也改不了丘八的作风!” 尉迟恭在换靴子时,咧了咧嘴,说了声:“痒!”随从大汉立即有一人俯下身子,去给他挠脚。 官员们心中都想:“捧臭脚,往日只听说过,今天可算看到了!”暗暗摇头,谁也不敢出声。 王平安瞄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难不成他有脚癣?这个病可不应该让别人挠啊,是传染的,而且也不该穿官靴!” 尉迟恭叹了口气,道:“小牛,你说得对,官不好当啊,光是让道爷穿这官靴,那就大大的遭罪呀!” 牛正宏脸一绿,心想:“娘亲啊,不会让我去替他挠脚丫子吧,那我非得被记入史书中不可,以后别人再提捧臭脚三字,我便是实例!”他没敢接话茬儿! 所幸,尉迟恭也没再多说什么,套上官靴,穿戴完毕,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呼喝一声,扬鞭便走,随从们紧紧跟随,片刻就奔得不见人影! 牛正宏急道:“大家快快跟上,保护钦差大人!”他也上了一匹马,跟了上去! 官员们大多都是文官,可却全都骑马,纷纷上了自己的座骑,跟在刺史大人的后面,往徐州城方向驰去! 林边只剩下三人,一个是马被占用的小官,随从的马给了尉迟恭,他的马便被随从征用,只好留在当地,而常庆丰感激王平安,所以特地留下,要和王平安两人一骑。 看了眼那小官,常庆丰道:“你自己回去吧,记着别把狗弄丢了,那是刺史大人管别人借来的,是要还回去的!”将王平安拉上马背,也打马远去! 那小官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几只猎狗,苦笑摇头:“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唉!” 快马加鞭,三十来里的路,走要走上半天,可骑马奔驰,却是转眼即到,一众人马奔进了徐州城,直抵刺史府! 尉迟恭到了府门口,也不下马,直接就闯了进去,直驰进了大堂,这才甩蹬离鞍,笑道:“这徐州的衙门口儿,可比以前气派多了,想当年道爷来时,这里残破不堪,现如今却是齐整!” 他大大咧咧地往桌后一坐,叫道:“击鼓聚将!” 徐州官员们随后跟来,牛正宏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站在桌子的下首,道:“神仙,你老人家做事风驰电掣,下官委实跟不上你的脚步。如何赈灾,还请你老人家示下!”对于尉迟恭的作派,他心中确是有些不满,可人家官大到了没法再大,他一个刺史,又能如何,连抱怨都不敢抱怨! 王平安拖拖拉拉的,也跟着进来了,站到了牛正宏的身后,他以前没骑过快马,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勉强站立! 尉迟恭一摆手,道:“道爷……本官对于如何该在徐州赈灾,想出了一个点子,便让王总管给你们讲解一下吧!”既然穿上了官服,坐进了正堂,他便不再自称道爷。 王平安心想:“王总管?唉,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象是我在宫里当官一样!”他咽下口唾沫,慢慢走到桌前,转身看向官员们。 徐州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尽数在此,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油汗,目光齐刷刷地射向王平安! 稳了稳心神,王平安将他和尉迟恭在林中商议过的方法,一条一条的说了出来! 官员们听罢,默然了好半晌,终于有人说道:“这个法子不错,相当不错!” 有些特别喜欢拍马屁的官员叫道:“神仙英明,总管聪明,果然是个好点子!” 一时之间,堂内颂声如潮,都在狂拍马屁,就连牛正宏也是大大点头,可他的眼里,却是忧愁多过欢喜,显见并不是十分赞同,而负责实际工作的常庆丰,也是面现忧色,他倒是没急着拍马屁,夹在人群之中,没有说话! 王平安心中一凉,难道我这个法子不管用?姑夫是经验丰富之人,而常大人则是办实事儿的,他俩如果不赞同,那么证明我的方法是存在漏洞的! 可这个法子是经过证明的,完全可行啊,莫非是某些具体措施上出了纰漏? 第一百一十一章 状告大粮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状告大粮商 王平安说完之后,尉迟恭看了看在场的官员,他人老成精,别人什么表情,他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敲了敲桌子,问道:“小牛啊,本官见你好象不是太赞成这个点子,莫非你有更好的,说出来让大伙儿也听听!” 牛正宏忙道:“不不,下官哪有不赞成神仙的点子,不是不赞成,而是赞成,大大的赞成!”稍稍停顿了下,又道:“不过神仙是从京城来的,对徐州当地的事情可能不太了解,所以,所以……”他一边所以,一边观察尉迟恭的反应。 尉迟恭哼了声,摆手道:“别所以啦,有什么话直说,最讨厌你们这些文官,就会肚子里面做文章,当面不说,背后使劲说!” 牛正宏干笑几声,这才道:“神……神仙,我们徐州库中是有存粮,存粮自然就是为了应付意外情况的,按道理来讲……嗯,这个就是按着朝廷的规定来赈灾的话,是可以赈好这次灾的。但如果按着你老人家说的方法,那粮食就不够了啊,钱可以由富户们捐出来,可粮食却是不能凭空变出来的!” 尉迟恭一瞪眼睛,喝道:“粮商们手里不是有粮食么,不会从他们手里买吗?如果谁敢趁机哄抬粮价,本官手里的尚方宝剑可不是摆设,杀他个人头滚滚,又有何妨!” 牛正宏嗯嗯两声,又道:“神仙说得极是,完全正确,下官佩服。不过,就算是粮商们手里有粮食,可也只能够徐州百姓食用的。要应付额外的大宗支出,就得从外地调粮,可眼下遍地灾民,徐州无法支援外地,外地自然也没法支援徐州啊!” 常庆丰刚刚被牛正宏提拔,此时当然要为上司说话,他站了出来,道:“神仙,下官是负责具体事宜的,知道些内情,牛大人所言不错。就算是我们从粮商手里买了粮,可也没法应付这么一大笔开支啊。而且工程启动,必会吸引更多的灾民来此,那时所需粮食怕是要翻番。就算是竭尽所能的供给,可灾期一过,灾民们返乡,徐州却已存粮告竭,那城中百姓岂不又成了新的灾民,我们能控制粮价,却没法控制住有粮没粮啊!” 王平安在旁听着,心中叹气,自己的点子是好的,可事际情况不允许啊,粮食是没法凭空变出来的,就算是尉迟恭号称“神仙”,看他的样子也没本事变出一粒米来。至于从外地调粮,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现实的,各州府自身都难保了,哪还可能支援徐州! 尉迟恭也犯难了,道:“那怎么办啊,现种恐怕是来不及了!” 官员们心里一起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牛正宏想了想,道:“除非是调用军粮,我徐州乃是重镇,就算民间粮食不够,但军粮却是一定够的!” “这个,这个有点难度!”尉迟恭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军粮非同小可,在国家常备物资中是排在盔甲之前的,毕竟没有盔甲,战士们也可打仗,可要是没了军粮,那别说打仗了,军队自己就得散了! 前隋的骁果军狠不狠,那是天下第一强军,真真正正的虎狼之师,可一旦没了军粮,还不照样崩溃了! 官员们一看,连尉迟恭都发怵了,他们自然也都没有办法,大家默不作声,闷声大发财!大堂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却没一个人说话。 忽然,府外传来一阵哭嚎声,紧接着有人咚咚击鼓,这是来告状的了! 尉迟恭心情正劣,一拍桌子,怒道:“这里是刺史府,又不是县衙,告状怎么告到这里来了!” 牛正宏正不想待在这里当“木鸡”呢,忙道:“神仙息怒,下官这就去看看,赶快把来人斥退,好回来听神仙的……的神谕!”他转身快步出了大堂,赶去门口。 过了没多一会儿,牛正宏一脸惊讶地回来了,对尉迟恭道:“这真是世有千般巧,今日巧千般!外面确是有人告状,而被告之人竟是贺楼奇!” 尉迟恭道:“贺楼奇?姓贺楼的,他的祖上也是鲜卑人?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和贺楼一样,尉迟也是鲜卑姓氏,但在中原,鲜卑一族已经消失,定居在中原的鲜卑后代都变成了唐人,所以尉迟恭用了个“也”字。 牛正宏忙道:“贺楼奇确是鲜卑后裔。他便是我徐州掌管军粮的那位大商人!”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王八泥鳅鳅的,他不是长孙无忌的忠实走狗吗!”一提军粮,尉迟恭立时就想起谁是贺楼奇了! 当初尉迟恭没有降唐前,是在刘武周手底下混日子的。有一次作战,就是因为军粮不足,才导致大败,而那时给刘武周的军队提供军粮的不是别人,就是贺楼奇! 牛正宏道:“正是,贺楼奇和无忌公交好,大唐开国,他本立有些功劳,可不知为什么没有入朝为官,而来到我徐州养老。无忌公命他供给本州军粮,这差事已经做了二十来年了!” 尉迟恭大声道:“他为什么没有入朝为官?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你家道爷便是其中之一!”新仇旧恨一时间全被勾起来了,尉迟恭拍案而起,叫道:“把贺楼奇押上来,道爷……本官要亲自审他!” 牛正宏一咧嘴,看你的样子,不象是要审他,而是直接要杀他!他硬起头皮,道:“神仙,那贺楼奇并没有犯错,也没有前来!”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城中粮价飞涨,贺楼奇干粮食买卖这么多年,当然不会犯囤积居奇这种错误,他除了军粮生意外,还做民间生意,他的米店还是原价卖米,但每天只卖二十石! 涨价了吗?他没涨价,哄抬米价的罪名安不到他的头上!囤积居奇了吗?可人家卖米了呀,没说不卖,只是卖的少了些!哪条律法上规定粮商每天必须卖多少米的,没有吧! 钻法律空子的人,不但现代有,古代也不少的,贺楼奇更是此中翘楚,他是绝对不会授人以柄的! 今天不少百姓排队买米,等排到时,二十石米已然卖完,百姓当然不愿意,激动之下,用石块去砸店门,将店门给砸坏了。店里掌柜的出来,抓住扔石头的人,要他们赔门,扣住人不放,那些百姓的家属见要不回人,一怒之下便跑到刺史府来告状了! 牛正宏愁眉苦脸地道:“要放人也可以,但得先赔人家的门啊,那些百姓的钱用来买米都不够,让他们赔门自然赔不出,难不成这笔钱要刺史府给他们出吗?” 王平安在旁小声说道:“仙长,你找不出人家的茬儿的。只要你一说让放人,贺楼家肯定立即放人,那门也不要赔了,反倒显出他家大方,既往不咎,却让人感觉你以官欺民,以大压小了。所以通过这件事儿,是不会让你有气可出的!” 尉迟恭想了想,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对!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吧,你去要人,最好说话硬气一些,让他打你一顿!” 王平安啊了声,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要去主动挨揍?就为了让你找个茬儿,修理人家啊! 尉迟恭振振有词地道:“你是徐州赈灾总管,现在城里面临断粮,你不出头谁出头?” 王平安道:“不是说你在的时候,我要靠边站吗?” 尉迟恭笑道:“你先去探探路,如果让贺楼奇做点儿傻事出来,那么我就出手,一来给你出气,二来也就有了借口,从他手里弄出点军粮来,那你的点子不就能用得上了嘛!到时我在奏章里给你记上一功!” “那要是得罪无忌公怎么办?”王平安担心的是这个。 尉迟恭嘿嘿笑了笑:“京里自有我去应对,放心好了,长孙老儿没那么小器的,只要你能让徐州渡过难关,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混元金斗的妙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混元金斗的妙用 尉迟恭不让王平安有反对的时间,一甩袖子,大声道:“这事儿就这么办了,本官肚子饿了,先吃饭,然后咱们大家再议事!”看了一眼王平安,又道:“你也饿了吧?” 王平安立即点头,能不饿吗,这都后半晌了! 尉迟恭笑道:“那好啊,正好去贺楼奇家吃,他可有钱,家里的酒肉管饱,可有你小子吃的了!”说罢,转身就进了后堂,不给王平安半点反应的时间! 王平安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徐州诸官,官员们忙把脸别了过去,谁也不敢看他。牛正宏叹气道:“好侄儿,辛苦你了。你就放心的去吧,那贺楼奇是块滚刀肉,他肯定不会打你骂你,但你也休想将事情办成,我对他都没招儿!” 王平安苦笑道:“那我还去个什么劲儿啊,明知不成的事!” “你要是不去,尉迟大人不会怪你,但定会把气撒到我的头上啊!”牛正宏的脸也苦了起来,尉迟恭一不在,他立马儿就不再叫神仙了! 王平安唉了声,只好出了大堂,常庆丰自后追上,道:“平安,等等老夫!” 常庆丰追到跟前,低声道:“老夫陪你一块去,那个姓贺楼的是属母狗脾气的,只许进不许出,你要是不给他留点东西,他是绝不会给你半粒粮食的!” 王平安听他说得粗俗,哈哈一笑,摇头道:“就算他想出,也不太可能吧,那可是军粮,他敢先调出来赈灾吗?” 常庆丰道:“什么军粮不军粮的,不都是在他家的粮仓里放着呢嘛,京里的手令到了,他将粮食划给军队,那便是军粮,京里的手令没到,还不是他自个儿的粮食!名义上不而已,东西还不是那些东西,只是粮字前面加了军字,没人敢动罢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现在没有战事,军粮储备得再多,也并无实际意义。 两人上了马车,直奔贺楼家的府邸。 贺楼奇的家与众不同,从外表上看,不象是豪门巨宅,却有点象个城中堡,院墙修得几乎和城墙差不多一般高,上面也有垛口,院门厚重,墙上有家丁来回巡视。贺楼家在北周时就开始做粮食买卖,历经三朝,家里的房子从来都修得和小堡相似,一来住人,二来储粮。 贺楼奇和尉迟恭的年纪差不多大,可能是平常算计的事情太多,用脑过度,头发已然全白,再无一根黑发,头顶上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周围一圈白发,满脸皱纹,看上去十分苍老。 此时贺楼奇正坐在卧室里面的一张胡凳上,呆呆地看着卧榻,上面躺着个老妇,这老妇是他的妻子拓跋氏。拓跋氏躺在**,眼不睁,嘴不动,仰面朝天,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 贺楼奇面色憔悴,柔声道:“夫人,你到底怎么了,这都快三天了,你水米不进,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受不了啊!” 要说贺楼奇家的闹心事,那是真够闹心的,家门不宁!如果说王平安的母亲性子不好,那得看跟谁比,要是跟拓跋氏比,那杨氏简直就是一温柔体贴的淑女,而拓跋氏就是个泼妇! 杨氏是中年得子,而拓跋氏却是一生都没有生养。十年前,贺楼奇就已经老了,又没有后人,庞大家业无人继承,自然着急。拓跋氏便允许贺楼奇讨了个小妾,这小妾倒也争气,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可孩子一生下来,拓跋氏就抢了过去,公然声称这孩子是她生的,如果不是贺楼奇拦着,她非棒杀了那小妾不可!那小妾被抢了亲生骨肉,心中怨恨,却又不敢说出来,这口气一直憋到孩子九岁。 前些日子,孩子生了场病,贺楼奇找来医生会诊,可医生们有的说是虚证宜补,有的说是实证宜清,各说各的,听着都挺有道理,弄得贺楼奇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给治。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在京中可有人脉,于是直接派人去了长安,将孩子的病情详细记录,拿给长安的名医去诊断! 过不多久,便有药方从长安送了回来。开这药方的人可是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乃是老神仙孙思邈的弟子,人送绰号“一指定生死”,据说这位名医看病,最多只用一根手指号脉,便可将病诊断出来! 但是这位名医开出的药方,贺楼奇按方抓药,给孩子服了之后,却不见好!这下子家里面可闹开了,连孙思邈的弟子都看不好的病,那岂不是等于判了死刑,这孩子没救了啊! 那小妾这么多年来的委屈,突然爆发,大哭大闹,数说拓跋氏的过错,如果这孩子从小放在亲娘身边养,能有病吗,贺楼家能眼看着断后吗? 拓跋氏平常就小心眼儿,心胸狭隘,没事还要找点事呢,何况有事。平常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能挑起滔天巨骂来,何况别人欺到她的头上?然而这件事,她却没法破口大骂,孩子那是**啊,那是以后抱牌位的,现在病成了皮包骨头,就算不是她的过错,但责任也得由她来负! 拓跋氏是有话骂不出,有气也撒不出,恼怒之下,她干脆躺到了**,不吃不喝,也不动,直挺挺地躺着,用现在的话来讲,就叫挺尸! 贺楼奇这些日子,一下子老了十岁,心里愁苦,却无又计可施。今天他刚看完儿子,见孩子还是吃不下东西,瘦的小脸儿都尖了,心疼得不行,又来看老妻,见她又是这副模样,他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愁啊,真是愁煞人了! 刚和妻子说了一句话,却有仆人来报,说是常庆丰来了。贺楼奇理都不理,挥手道:“老朽不认得他,让他走吧,有什么事让牛正宏来和我说!” 仆人又道:“和他来的还有一人,说是叫王平安,就是这段时间名头甚劲的平安小神医!” 贺楼奇啊了声,有些惊讶,平安小神医?这个名字听说过啊,听谁说的来着,好象是听哈米提说的,据说确实有两下子!他道:“那就请他们到花厅吧,我这就出去!” 又和拓跋氏说了几句话,他起身出了卧房,去了花厅。 王平安和常庆丰正等在这里,见贺楼奇出来,两人忙起身见礼,贺楼奇虽无官无职,却又势力大得惊人,连长孙无忌对他都要以老友相称,如果不是他年轻时得罪的人太多,这时没准官比牛正宏做的都要大,好歹也算是个开国功臣啊,他们给这贺楼奇见礼,算是应该! 贺楼奇眼中只有王平安,常庆丰直接被无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是平安小神医?” “不敢当,晚辈王平安,小神医三字实属夸张。晚辈今日来……”王平安话没说完,就觉得常庆丰拉了他的衣袖一下,转头看去,见常庆丰冲他使眼色,那意思是别忙说事,先听听他有什么事要说! 贺楼奇心中烦恼,失了平常的礼数,他为人是块滚刀肉,向来说话没边,从不直接切入正题,可今天他却道:“虽非一指定生死可比,但好歹也算是个人物,起码在徐州算得上。来,老朽让你看个病人!”他一把拉住王平安,带着他就走。 王平安回头看向常庆丰,常庆丰忙努努嘴,示意他跟着去! 贺楼奇带着王平安来到卧室,指了指**的拓跋氏,道:“这是老朽的发妻,这几天一直躺着,不言不动,不吃不喝,可要愁死我了,你给看看,是个什么状况?” 直接被领进了卧室,又是给女子看病,王平安忙道:“这个,男女有别,身处密室,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黄嘴丫子没褪净,她又这般年纪,能有什么不方便的!”贺楼奇不耐烦的道,他实无心情多说什么。 王平安只好上前,取过拓跋氏的手,号起脉来。片刻,他脸色古怪地放下拓跋氏的手,道:“尊夫人怕是饿了吧?晚辈看她的模样,似是饥渴之症,这个不用吃药,只要起来吃饭喝水即可!” 贺楼奇嘿了声,道:“她要是肯起来,我还拉你进来干什么?” 王平安稍一琢磨,明白了,这是两口子生气啊,可把气生到这个份上,倒也真是少见,估计这老太太比较刁蛮,也够狠的,伤人之前,先要伤己,用这种方法折磨老爷子呢!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如此说来,这还真是病了。要治此病,需当服用一剂猛药,名为黄金汤!” “黄金汤,那是什么药?没听说过。不过黄金老朽家中却是无数,只是不知该怎么煎成药汤?”贺楼奇问道。 王平安道:“这个药汤需要有专门的容器来盛装,普通的不行,要用混元金斗才行!” 贺楼奇皱起眉头,喃喃地道:“混元金斗,那是什么宝贝,没听说过啊!” 这时候的《封神演义》还没写出来,混元金斗这个威力无穷的法宝,也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贺楼奇自然不知道。 王平安郑重地道:“混元金斗是正式称呼,俗称嘛,就是马桶!” 贺楼奇一愣,道:“马桶就是混元金斗!那么黄金汤岂不就是……就是……” “就是那个东西!”王平安点头道。 这话一说出来,可真够恶心人的,别说真的去灌拓跋氏黄金汤了,就算听听也得够恶人人的啦! 贺楼奇大怒,正要喝斥王平安,你小子是不是消遣我来了!忽听**有人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想灌奶奶屎尿汤子,找打不是!” 两人向**看去,见拓跋氏竟然自个儿坐起来了,满脸怒容,指着王平安! 王平安哈地一笑,对贺楼奇道:“你看,这药灵吧,别说喝了,光听听,就立马儿把病治好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阳白珍菜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阳白珍菜 拓跋氏这一坐起来骂人,贺楼奇大吃一惊,夫人接连三天躺在**,不吃不喝,不动也不出声,怎么突然间就坐起来了,还精神头十足,莫非是回光返照? 拓跋氏从**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平安的脑门,摆了个标准的茶壶式,开口又道:“野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擅闯奶奶的闺房,还敢胡言乱语,说什么混元金斗,又是什么黄金汤的,你想害死奶奶是吧!说,是不是那个狐狸精派你来的?” 王平安一愣,心想:“狐狸精,什么狐狸精,莫名其妙!” 贺楼奇跺了跺脚,气道:“你嫌丢人不够么,当着外人的面爆什么家丑!你好几天不吃不喝,怎么现在还精力十足,真是奇哉怪也!” 拓跋氏忽地眼圈儿红了起来,擦着眼角,道:“你这死没良心的,这几天总往狐狸精那里跑,在我身边又待了几刻?你又怎知我不吃不喝,三天时间,要是真的滴水未进,我渴也渴死了,你连这点都想不到,可见你有多不关心我!你这死汉子,真真的没有良心!” 她年纪已老,满脸的皱纹,说话声间略带嘶哑,可表情却象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竟有几分娇羞之色,一丝红潮显现在脸上! 王平安在一旁看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等妇人,一般人还真是消受不起啊!看了眼苍老的贺楼奇,怪不得头发都白了…… 贺楼奇忙上前安慰,抱着拓跋氏的肩膀柔声说着稍稍话。他俩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一个老公公一个老婆婆,象年轻人一样柔情蜜意,他俩觉得没啥,可别人却受不了! 王平安大感尴尬,站在屋里,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妥当。忽听门口有人小声招呼,他回头一看,见是常庆丰。 贺楼奇没让常庆丰进来,他自然不好进人家的卧室,只能在外招呼王平安。王平安走到门口,就听常庆丰道:“怎么回事儿,那个人是贺楼夫人?你把她的病治好了?” 王平安唉了一声,摇头道:“她哪有病,是跟丈夫呕气呢,老两口可能前几天吵架了!” “两口子吵架的毛病,你都能治好!”常庆丰看了眼里面正“亲热”的贺楼夫妇,咧了咧嘴,尺度可够大的,不在乎世俗眼光啊! 他小声道:“等一会儿,贺楼奇必会谢你。我知你的脾气,总是不让人谢,但今日之事不同往常,他要谢你,你一定要把今天的来意说清楚,不能光让他嘴上谢谢就成!”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事有轻重缓急,当以大局为重!” 说话间,贺楼奇安慰好了老妻,走了过来,冲王平安笑道:“你这剂药可够猛的,不用吃,光用药名,就能把‘病’给治好了,你刚才是怎么想的,说给老朽听听!” 王平安看了眼里面的拓跋氏,低声笑道:“俗话说得好,兵不厌诈,药自然也不厌诈,治那就更不厌诈了,心病需心药医。尊夫人诈病,我诈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太平圣惠方》中说:“夫医者意也。疾生于内,药调于外,医明其理,药效如神,触类而生,参详变易,精微之道,用意消停。”所以说,医生治病,全在用心思虑。王平安用诈,将拓跋氏给激起来,算得上是治心病的一种好方法。 贺楼奇摸了摸头顶,嗯了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说得好。看来你的医术和传闻中的神奇也算符合。老朽的幼子,最近得了病,特地派人请了长安名医给诊治,却并未见好,你能不能给看看,成于不成,我都不怪你!“ 王平安一愣,问道:“从长安请医生来,那位医生在何处,还在府上?” 贺楼奇摇头道:“没有请来,只是将幼子的病情详细写明,然后让那位名医开药而已。”把手一伸,示意王平安跟他走。 王平安心中摇头,他可不赞成这种治病的方法,治病当因人而宜,就算同一种病,不同人得了,表状都不见得相同,是否有隐疾尚不清楚,怎能胡乱开药,怪不得没治好小孩的病! 三人穿堂过厅,走了好一阵,才来到一处小小花楼前。这是贺楼奇小妾住的地方,拓跋氏很厌恶这个小妾,所以不能住得太近,以免天天打架。 进了小楼,王平安就见一个美貌妇人坐在里间,怀里抱着个小孩,小孩不大,看样子还不到十岁,有些偏瘦。美貌妇人手里端着碗,看样子是在喂小孩喝粥,但小孩却偏过头去,身子扭动,不想吃喝。 贺楼奇冲他的小妾叹了口气,道:“还不吃吗?” 美貌妇人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摇头道:“吃了就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贺楼奇走到跟前,摸了摸孩子的头,道:“我请来个医生,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平安小神医,让他给孩儿看看,能不能将这病治好!” 美貌妇人看向他身后的王平安,小声道:“就是他?这般小的年纪,能有什么医术?” 贺楼奇轻声道:“那一指定生死年纪可也不大,不照样号称名医,长安城里谁人不服,可见医术高低和年纪大小是没关系的!” 美貌妇人哼了声,心说:“牛皮吹得响有何用处,那一指定生死不也没将孩儿的病治好吗!” 贺楼奇回身道:“小神医,请你给孩子看看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走上前,拉过孩子的一只手,先号脉,然后又做了遍检查。看过之后,他心想:“这孩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了啊,略有虚热,是因胃气未升之故,只要能正常饮食,那虚热转眼就会消失,这病就完全好了!” 他本想实话实说,可又一想此行前来的目地,只好忍住,道:“那位长安名医可开药方?能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药方就在这里。”贺楼奇从桌上一个小盒子里取出张纸来,递给王平安。 王平安一看这药方,心中一顿,暗自惊讶。这药方开的完全对症,而且把从徐州到长安来回路程耽误的时间也算了进去,这段时间病有可能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应该加减什么药物,都包括了进去。 如果换他来开方,他当然也可以做到,但这个“可以”是建立在他亲自为病人看过之后的,而绝非在千里之外,随手开出。敢用这种方法治病的人,大致上有三种,一是极不负责的医生,二是经验极丰富的医生,三是极其骄傲的医生。别的特殊情况也有,但大致上是这三种人! 既然被称为名医,那么第一种情况可以排除,王平安本身不是个骄傲的人,所以第三种情况他也暂时并不考虑。他拿着药方,问道:“贺楼老先生,开这药方之人很了不起吧,可是老神仙孙思邈?” 贺楼奇嗯了声,却摇头道:“你猜对了一半,孙真人何等身份,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老朽哪可能请得动他,找都找不到啊!但开这方子的人,却是他的亲传弟子,长安人称一指定生死,医术了得,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嗯,你看这方子可对,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平安哦了声,原来是孙思邈的弟子,那看来就属于极其骄傲的那种人了,有被尊为老神仙的师父,他自然便有骄傲的本钱。 他看了看药方,道:“这方子是对的,令郎之所以没好,是因为……是因为上面少了一味药!”其实这方子是正确的,并未少药,但却由于那位孙氏弟子,并没有亲眼看到孩子,所以自然就只开方子,而没有后继疗养,所以这孩子表面上看,好象病没好。 贺楼奇和美貌妇人一起着起急来,齐声问道:“少了哪味药?” 王平安沉吟片刻,道:“少的那味药名为九阳白珍菜。” “九阳白珍菜?这是什么药,从没听说过啊!”贺楼奇和美貌妇人互视一眼,目光中同时现出疑惑。 王平安又现出了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道:“此药性平且凉,给孩子服后可解虚热。但这味药只能生长在阳气极盛之地,阴阳调和方可长成。我以前就注意过这味药,生长之地在咱们徐州,只有刺史府才可以,那里风水好,阳气盛足!” 贺楼奇惊讶道:“竟跟风水有关,看来这药极是难得啊!只是不知刺史府中可种植……唉,他家里怎么可能种药,如要现种,怕也来不及了!” 王平安道:“还真是巧了,刺史大人之父,是我的姑爷爷,我前几日去他家,正好看到姑爷爷在种这味药,而且种了不少,绝对够用!” 贺楼奇大喜过望,叫道:“当真如此?那可太好了!老朽这便去牛大人家中,去求这九阳白珍菜!” 话一出口,贺楼奇忽然想到,这个时候去牛正宏家,怕是不太合适,那牛正宏为了稳定粮价,肯定会和自己谈及此事,那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看了一眼小妾怀中的幼子,他把心一横,脚一跺,为了祖宗香火不断,就算是牛正宏把自己当成冤大头,拿刀来砍,自己也只能洗干净脖子,让他砍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我徐州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我徐州始 王平安见他愿意去,便道:“晚辈可以陪贺楼老先生一起去,到时为你说上些好话,那九阳白珍菜虽然珍贵,我姑爷爷却定可舍得,给你一些。不过呢,最好带着这孩子一起去,直接在那里服药,这样才最好!” 贺楼奇脸一绿,这不是等于送了人质过去嘛,孩子一进刺史府,那牛正宏让自己干啥,自己岂不就得干啥,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妾听能治好孩子的病,她可不会想什么粮食,什么银钱,她只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拉住贺楼奇的袖子,目光中满是乞求,如果贺楼奇再不快点走,那她非得当场哭出来不可! 贺楼奇叹了口气,心想:“算了,一切听天由命吧!”他抱过孩子,冲王平安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耽误一刻,我儿便要多受一刻的苦痛!” 他们出了小楼,等在外面的常庆丰一看,便知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他上前道:“贺楼老先生,本官这次来是有事要和你说……”他将有百姓告状的事说了一遍。 贺楼奇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摆手道:“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问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朽全无异议!” 常庆丰心中一喜,你答应就好,只要这件事你一松口,后面的事想不松口也不成了! 出了大门,上车向刺史府行去,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到。 进了府后,常庆丰便忙着办事去了,王平安陪着贺楼奇,带着孩子来到后院,他们先去见尉迟恭和牛正宏。此时两人正在议事,别看王平安顶着个“总管”的名头,但实际办起事来,还得是牛正宏才行。 尉迟恭看了眼厅外的王平安,冲他招手,又转头问牛正宏,道:“那个老人和小孩是谁,可是你的父亲和儿子?” 牛正宏一愣,心想:“不会吧,你把贺楼奇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了,怎么见了面反倒不认识了?”他道:“回神仙的话,他便是贺楼奇啊!” “他是贺楼奇?”尉迟恭腾地就跳了起来,看向曾经的老对头,心中怒火升腾,可见贺楼奇老态龙钟地抱着孩子,他的怒火慢慢地消失了,转而取代的是怜悯! 他和贺楼奇虽然有怨恨,但那终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也正是因为贺楼奇,他才转投明主,成为大唐的开国功臣,那曾经的仇怨现在看起来,早就算不得什么,只是他一直记在心中罢了! 可昔日的对头,现如今却老成了这个样子,尉迟恭再也恨不起来。就如同一个武功高手,早年间被人打败,此后数十年总想着如何击败对手,可突然见到往日的敌人,却发现这个敌人早已不行,连和他动手过招的资格都失去了,那份怨恨自然也就没有了,反而变成了怜悯,可怜起那个昔日强悍的对手来,那毕竟是峥嵘岁月里的记忆啊! 贺楼奇进了厅,也看到了尉迟恭,他呆呆地发愣,好半天才道:“是敬德贤弟吧,你还记得我吗?” 尉迟恭从桌子后面转了出来,走到跟前,两个老人握住手,都是唏嘘不已。尉迟恭道:“你可见老啊,我差点儿都认不出你了!” 贺楼奇叹了口气,道:“老了,老了啊!” 两人半晌无语,好半天,尉迟恭才道:“这孩子是你的孙子,还是重孙?” 贺楼奇摇头道:“我哪有那般好福气,莫说四世同堂,三世都没有啊,是我的儿子,独苗苗儿。前些日子得了病,请了孙真人的弟子给开了药方,却少了味药,听说只有牛大人这里才有……”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牛正宏听罢,心想:“我家里怎会有九阳白珍菜,听都没听说过啊,阿爷种的是小白菜,街上到处有的卖!”他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忙道:“不如姑夫和我带着孩子去见姑爷爷,仙长和贺楼老先生留在这里叙旧,你们看可好?” 尉迟恭一摆手,道:“你去吧,我们老一辈人说话,你们年轻人听不懂的!” 贺楼奇将孩子交给王平安,冲他道:“都拜托你了。”又冲牛正宏点了点头,脸色和善,他和牛正宏打过交道,如说脸色,当属今日最好。 王平安抱着孩子,和牛正宏出了偏厅,牛正宏忙问缘由,王平安笑着说了一遍。 牛正宏听罢大喜,拍着王平安的肩膀,笑道:“好侄儿,你可真给姑夫争气啊,这事要换了别人去做,担保谁也做不成,可换了你,却是如此的轻松,你可真是姑夫的福星啊,也是咱们徐州的福星!” 王平安连忙谦虚道:“姑夫过奖了,侄儿哪有本事,还不是运气好,撞上大运了呗!” 牛正宏哈哈大笑,道:“你带着孩子去阿爷那里吧,我得赶紧回去,和贺楼奇那块老滚刀肉谈判,这回非得弄出粮食来不可,只要他一点头,你的计划便可以开始运作了!这回我要让他这块老滚刀肉,无刀可滚!” 两人分手,牛正宏快步赶回,而王平安则抱了孩子去见牛不拉,孩子还小,听不懂他们说的啥。王平安到了牛不拉的小楼前,往里面一看,见牛不拉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勺子,在一个桶里,不知搅和着啥! 王平安叫了声姑爷爷,进了屋子,牛不拉见他来到,十分欢喜。 牛不拉道:“好孩子,昨天你咋没来呢?” 王平安放下孩子,笑道:“有点事儿耽搁了。”他将孩子带到牛不拉的跟前,把事情再说了一遍。 牛不拉听后惊讶道:“九阳白珍菜?亏你想的出,小白菜就叫小白菜呗,还什么阳呀珍呀的,这玩意儿也能治病?” 王平安道:“这孩子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点虚热,原因是胃气未升,只要将小白菜做成汤,给这孩子喝了,他的病就能好。给他开药的医生远在长安,只开药方,却没见过孩子本人,没能食养尽之,所以这孩子的病才被拖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牛不拉却道:“可咱家地里的小白菜还没长出来呢,没法给他吃啊……唉,糊涂了,去街上买不就得了!” 王平安肚子很是饥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他叫来仆人,详细说了该怎么做菜,嘱咐一番。刺史府里办事当然快,不多时饭菜便送了上来。 说来也怪,贺楼奇家里什么没用,饭菜可谓食不厌精,但这孩子偏偏不肯吃,而在牛不拉这里,喝小白菜汤却挺香的,竟将一小碗饭全都吃了! 牛不拉笑道:“这孩子胃口不差啊,为什么说他不爱吃饭?” 王平安道:“小白菜虽非名贵蔬菜,却是养生之佳品,可解虚热,对于这孩子的病来讲,小白菜正是对症之物,他当然吃得多,吃得香了。等过两天你再看,他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那吃的就更多了!” 他站起身,道:“我去跟贺楼老先生说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出了小楼,直奔偏厅,等进了厅门,他发现牛正宏一脸的无奈,而尉迟恭和贺楼奇相对而坐,都是莫不做声。 原来,牛正宏跑回来谈判,把条件开出,好处坏处统统说明,可贺楼奇就是不松口,不肯调用军粮,一来军粮事关重大,虽然现在情况特殊,可让贺楼奇松口,也实为不易,二来贺楼奇老得毛儿都白了,什么阵仗没见过,想说服他,那是开玩笑了,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别人说啥都是白搭! 王平安进厅之后,道:“贺楼老先生,你家的孩子肯吃饭了,你过去瞧瞧?” 贺楼奇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道:“你,你不是骗我,他真的吃饭了?” 王平安笑道:“你看看便知!”屋里几人一起出来,赶往小楼。 待进了屋子,贺楼奇到了孩子身前,道:“我儿,你吃了饭了?” 孩子扬起头,看着父亲,将空碗举起:“爹爹你看,孩儿将这一碗饭都吃了!” 不由自主地,贺楼奇眼眶湿润了,他俯下身子,抱住孩子,道:“心尖尖啊,你把爹爹吓坏了!” 牛正宏也跟着俯下身子,道:“贺楼老先生,那你看刚才咱们说的事儿……” 贺楼奇抬起头来,没给本州刺史半点儿面子,而是对王平安道:“平安小神医,多谢你救了我孩儿一命,今天的事儿,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应!” 王平安深施一礼,道:“多谢贺楼老先生了!”他冲牛正宏点了点头。 牛正宏满脸喜色,冲他一挑大拇指,尉迟恭却很直接地道:“好平安,道爷更喜欢你了!” 牛正宏告了个罪,飞步出了小楼,奔到前堂,叫道:“所有人都来,本官有话要说!” 官员们谁也没走,见他出来,忙分列站好,听他讲话。 牛正宏道:“粮食一事,全仗总管斡旋,已然解决,赈灾新法可以实施了!” 官员们一听,都感惊讶,这么大的事儿,说解决就解决了,那王平安看来有两下子啊,怪不得尉迟恭让他当个总管,果然没看走眼! 牛正宏又道:“如果赈灾新法有效,那我徐州就可以平安渡过灾年,我们要好好做,做出个样板出来,那么全天下的州府便可效仿,以后再遇灾年,按法实施,可解无数百姓倒悬之苦,此为善政,我等需尽心尽力去办,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这个是大大的政绩,千古赈灾,无不以施粥为主,而今徐州以工代赈,如果一旦成功,那必会上达天听,朝野称赞,并且定会被记入史书,流传后世。官员们谁都希望史书里能记有自己一笔,听牛正宏说得恳切,尽皆答应,一定竭尽全力的去办! 牛正宏又道:“大家齐心协力地办事,先去贴告示,通知全城百姓。还有,把本州富户都请来,本官要和他们说明利弊。自古天灾不可抗,可我徐州如今却要逆天行事,上下一心,同舟共济,共抗天灾,本官相信,人可胜天!” “人可胜天!”官员们跟着他大声叫了起来。 牛正宏正了正官帽,转出桌后,走出正堂,站在众官员之前,对着天空大声叫道:“赈灾新法,自我徐州始!” “赈灾新法,自我徐州始!”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帝给你取表字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帝给你取表字 凡事难的是如何做计划,而计划一旦做好,照着执行,只要没有人掣肘,那么还是很容易做好的! 这次赈灾,牛正宏下了决心,一定要做好,要给自己拼个升迁的资本,在他的带动下,徐州官场整个动了起来,官员们人人卖力,各尽其责。一时之间,情况大变,再无先前互相推诿,互相扯皮的事情发生,赈灾事宜,迅速展开! 以工代赈的告示贴满徐州城的大街小巷,城外的各个乡村小镇也都贴了出去,为了让不识字的百姓了解告示上所讲的内容,王平安又跑到了咸同书院,把事情和邱问普说了。邱问普当然要大力支持,这是善举,做为徐州名士,他当然要参与进去! 于是乎,咸同书院的学生们全体出动,每张告示下面都有一人守候,专门给百姓念告示,并详细解说。以工代赈是新法,百姓们都不了解,能有咸同书院的学生给解说,既可以让百姓们明白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又增强了新法的可信度! 本来王平安还怕耽误了学生们的功课,引起不满,谁知学生们却干得兴高采烈,不管日头有多毒,天气有多热,竟没有一人偷懒耍滑,个个尽忠职守,不少人把嗓子都说哑了,还不肯回家休息。 学生们都知道,这件事无论成或不成,都会被地方志记上一笔,自己出了力气,到时书上怕少不了自己的名字,辛苦几天算得了什么,如被记入书中,那可是成百上千年的事。让他们休息,他们还不干呢! 逃难来的百姓听闻此事,更是激动,他们家乡受灾,田园被毁,逃难到了徐州,正是困难无依的时候,凄苦之情,人人都有,正是身心俱疲之际,逃到哪里,哪里的官府都当他们是累赘,是负担。而忽然,徐州官府告诉他们,你们并非是累赘,徐州需要你们,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换取食物,并且有工钱可发,等灾期过了,你们可以回去重建家园! 世事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一旦给了灾民们希望,他们的信心迅速便得到恢复。灾民们奔走相告,闻讯者无不狂喜,甚至有些灾民还放声大哭,他们的生活终于有了保障,再不必为明天的生活担忧,苦难终于要过去了! 常庆丰负责具体事宜,他为了能将代理司马,转正成为正式司马,更是拼了老命,没日没夜地安排工作。他将壮年灾民招集到一起,负责体力活儿,再把妇人们集中起来,干些洗洗涮涮,做饭烧水这样的活儿,妇人们既干得了,也能干得好! 至于上了岁数的老人也有工作,他们负责为大家照看孩子,还有如果有人得了病,他们也可以负责照顾,保证干活儿的人后顾无忧! 虽然出力气不同,拿的工钱也多少不一,但有一点可以保证,人人都有工钱可拿。就算是实在无力出工的,徐州官府也保证失去劳动能力的人,有饱饭可吃,绝不至于由于饥饿,而失去生命。 朝廷赈灾的举措,太久远的百姓并不知道,就算有年纪大的,也只知道前隋的事情,可不管是前隋,还是大唐,以工代赈的方法,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闻,虽然初时还有些人不信,但架不住咸同书院的学生们太负责任,谁要是不信,那非拉着谁的袖子,反反复复地说,非说信了不可,再加上官府一项接一项的措施出台,不管是灾民,还是事不关己的本地闲汉,慢慢的也都信了,甚至于有些本地人,也参加进了工程,填河的填河,挖土的挖土,赚一份工钱。 城外工程正式启动,而城内也不消停,徐州富户们被牛正宏集中起来,讲解徐州要立个石碑,还要请大名士邱问普写徐州志,由刺史大人亲自为大家讲解! 正堂之上,堂里堂外坐着二三百人,尽是徐州的富户,大家默默地听完牛正宏讲的好处,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牛正宏讲的都是好处,却没讲坏处,但这个坏处是人人都知道的,就是大家得出钱。给徐州挖条新护城河,这是好事,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利益,这笔钱该出不?该出!大家谁也没想省! 可问题是,该出多少呢,这个就是大问题了!捐钱嘛,只要不比别人捐得少就行了,可别人捐多少呢?谁也不肯第一个说话,免得捐多了自己吃亏,而捐少了被人笑话!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托儿了,托儿并不一定是抬价格做坏事,也是可以做好事的! 第一个托儿站了起来,正是王平安。王平安年纪小,但却有个徐州赈灾总管的名头在,虽然这个名头无品无阶,但在身份上,已然超过了其他人,离得刺史最近! 王平安一站起来,坐在人群里的王有财立即兴奋起来,他并非是喜欢显摆的人,可现在实在忍不住了。王有财对旁边的人低声道:“那是我儿子!” 旁边那富户连忙道:“王老爷好福气,生出这般有出息的孩子!” 王有财又转过头对另一边的富户道:“那是我儿子!” 另一边的富户忙也道:“王老爷好福气啊,令公子当真给你争气!” 王有财心满意足,身为人父,听人称赞自己的孩子,那是心头最快乐的事情。他又低声道:“喂,各位,都往前看,那是我儿子!” 附近周围的富户一起转过头来,心想:“我们可不正在看他吗,现在只好看你了!”人人面带微笑,也都用低低的声音道:“王老爷好福气啊!” 王有财得意洋洋,摸着胡子不住点头,暗想:“我叫王有财,这个名字大大不妥帖,应该叫做王有福才对!” 前面的王平安道:“承蒙钦差大人错爱,让晚辈做了徐州赈灾总管,其实晚辈是什么都不懂的,要说赈灾之事,还得听各位叔叔伯伯的,你们才是徐州的顶梁柱啊!” 这话说的,让人听着,心里头舒服!富户们纷纷道:“小神医太客气了,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钦差大人点了你做总管,自然是对的,你就莫要谦虚了!” 王平安拱了拱手,这才又道:“为了防止瘟疫爆发,晚辈曾将有关药材全部买了回来,并非为了囤积居奇,而是为了让病人都到我那里去看病,这样一来,病情也就不会扩散了,虽然做用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富户们又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做用当然是大的。瘟疫没有流行时,大家都不当回事,可要是当真流行起来,这么做的用处可就大了!小神医做的好,为全城百姓着想,大家心里都是感激的!” 王平安又道:“这批药材,晚辈和家严商量过了,家严决定尽数捐出,折合多少银钱就不必算了,权当家严的一点心意!” 周围人的目光立即向王有财射来,王有财心里象喝了蜜水似的,摸着胡子,微笑不语,这回他不再到处跟人说王平安是他的儿子了,可富户们的表情也和刚才大不一样,竟一起向王有财抱拳拱手,虽然都未说话,但尊敬的表情,却是显而易见! 王平安顿了顿,看向人群里的赵琦赵璧父子,道:“市面上的药都买光了,但也不一定够用,所以家严将平日里省吃俭用的钱都拿了出来,凑了三万贯,买下了赵叔父家中所有的库存,这点赵叔父可以作证,家严决定将这笔药材也都捐出来,供我徐州渡过灾年!” 赵琦和赵璧连忙点头,表示确有其事,不过他爷俩心里头都大大后悔,他们一开始都以为王平安不是好人,竟然在灾年囤积药材,为了避嫌,所以他们耍心眼,并未将药材交割,谁知王平安不但不是囤积居奇,而是将药材都捐了出来,这么一来,他俩倒成了只认钱的商人,虽没人瞧不起他们,可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 赵璧一咧嘴,心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收现钱,而不是打欠条了!” 赵琦扫了眼儿子,心中却想:“这个王平安了不得啊,我怎么就没这么个好儿子,璧儿这孩子要是能赶上人家一半,我就知足了!” 这回不再是附近的人看王有财了,而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远处不少人还都站起了身子,低声询问,谁是王有财,好大的手笔,竟然捐出这么一大笔款项! 王有财这回连胡子都不摸了,腰板笔直,端端正正地坐好,供大家“仰慕”!有个好儿子就是长脸啊,换了别人谁行,就咱家的平安行,哈! 王平安说完,坐了回去,不再出声。 牛正宏拍手道:“好,五里村王家,捐价值三万贯的药材,那些零星药材也当算入,合五千贯吧,总数三万五千贯。此为大大的善举,大家应当效仿!” 第二个托儿站了起来,却是贺楼奇。贺楼奇道:“老朽虽然不才,但如能为徐州做点事情,却是不肯落与人后的。这样吧,我捐粮食一万石,这是第一笔,如果不够用,那么再捐无妨,反正只要能让徐州安然渡过灾年,即使散尽家财,老朽也不会眨一眨眼睛的!” 这话说得够豪气,富户们无不咧嘴,第一笔一万石,你也不小气啊,这时节粮食多贵呢,成倍成倍的往上涨,要是严格算起来,你这第一笔,就已经超过王平安的三万五千贯了! 第三个托儿站起来了,是哈米提,他有的是钱,不过为了自己花钱,他是大方得很,要为别人花钱,他的大方就要打折扣了!虽然马马虎虎也算个托儿,但却有点小气吧啦,他道:“老夫家里日子不是太好过,货物却是不少,干脆便捐价值三万……三万五千贯的衣服被褥吧,还有些帐篷,锹铲什么的,总之能为工程做点贡献,老夫一定会做!” 富户们心想:“这也不少了啊,三万五千贯,好大一笔啊,这钱扔出去,可是收不回来的!” 这时,牛正宏说话了,他道:“感谢三位的慷慨,刚才有句话本官没说,只是为了考验……嘿,是忘了说了!不管是捐钱,还是捐物,只要是前三位,那么在不能让善心人受损失的原则上,所以前三位的钱物都记在帐上,算做捐出,但所费金额,却由我徐州官府支付。看三位捐的物资,不是小数,官家一时也还不起,但没关系,时间又非止一日,慢慢还。不能还出现钱,但可以从税上减免嘛,年复一年的减下去,直到减够数额为止。而且,三位的家中,以后不必再出徭役,这点钦差大人已经同意,只要我大唐朝廷一日在,你三位家中徭役永免,与国同休!” 话说完之后,堂里堂外哄地一下子,富户们差点没把肠子悔断了!刚才怎么就糊涂了,早知如此,干嘛还要观望,直接捐出来不就得了,什么损失也没有,却留下了再好不过的名声,糊涂了,糊涂了呀! 赵璧看了眼赵琦,小小声地道:“爹,那王平安一个子儿没出,套牢咱家三万贯的药材,这还不算,官府还要免他家三万五千贯的税,这不等于他啥也没捐吗?反倒落得第一个捐款的美名!” 赵琦气道:“你怎么就不看好的,只会斤斤计较,他当初到咱家买药材时,能想到今天吗?这叫什么,这就叫好人有好报,等他来咱家付钱时,咱们千万不能收,那三万贯就当我们送他的了!” “那咱家可亏大发了!”赵璧急了。 赵琦却道:“那张欠条不还他不就得了,这就是人情,这小子非池中之物,以后身份更高时,你就知道这三万贯花得值不值了,眼光放长远一点儿!” 且不说他父子俩后悔,却说别的富户,这下子踊跃起来了,纷纷要捐钱捐物! 王平安站起身,道:“刚刚晚辈向钦差大人和刺史大人提了个建议,既然大家都要捐款,又都要将名字刻上石碑,并记入徐州志中,那么排名先后便有讲究了,总不能以姓氏笔划为标准。所以钦差大人和刺史大人的意思是,按着所捐财物的多少排名次,等灾期过后,要专门造一个册子,送交长安,呈给天子御览!” 当今天子会看到自己的名字?能知道自己是谁? 富户们身体里那点热血腾地就燃烧了起来!在封建社会,不管是哪个朝代,能得到皇帝的夸赞,都是第一重要的,不但当官的盼着被皇帝注意到,平常百姓也是如此,尤其是这种做了好事,还能在皇帝案前扬名的事,更是人人愿意为之,人人都不可能放弃! 富户正筹算着该捐多少,能盖过别人,却听一人叫道:“老夫追加,再捐十万贯!”众人扭头一看,竟是哈米提! 哈米提是突厥人,又住在中原,万一以后大唐和突厥关系紧张,打个仗啥的,难免会连累到他的头上,而如果这次徐州赈灾,他的名字能名列第一,那么这就算护身符了,最起码他在徐州住着,安全是可以保证的。所以这回他不再小气吧啦了,直接报了个大数,如果谁敢超他,他肯定还会再追加! “我捐一万贯!”有的富户叫道。 “我捐一万一千贯!”有的人耍滑头! 有的心眼儿极多,叫道:“我捐三万五千零一贯!” 这个数字好啊,王平安是三万五千贯,他的名字可以靠近王平安。到时皇帝肯定会问,谁是王平安啊,这次赈灾他可出了大力,就会有人指着书册,告诉皇帝王平安的名字在这里,于是乎,皇帝不就能随带着看到自己的名字了嘛,这可比在长长一溜人名里找,更容易引起皇帝的注意! 有的富户很直接,叫道:“有没有人出一百贯的?” “有啊,我打算出一百贯,只要能有我名就成,咱只是小户人家,可没能力上万上万的捐!”有的人回答。 “那我捐一百一十贯,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成啊!”先前问话的人道。 回答的那人不愿意了:“嘿,你倒是想的美!我捐一百二十贯!” 财大气粗的多捐,只是普通富户的少捐,但人人都捐,没有落下的,有钱的想要个好名次,而钱少的只要书册上能有自己的名字,哪怕只被皇帝扫上一眼,那也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所以就算是再抠门儿的地主老财,这时也没有落后,人人踊跃捐款! 人群中,卢秀之挤到了赵璧的身边,小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看来如果做好人能得到利益,这世上还真没有想当坏人的。咱们一向看王平安做好人,不成想今天咱们也做了!” 赵璧道:“以后得跟紧点儿,王平安走到哪儿,咱们就跟到哪儿!” 他哥俩儿忙着给王平安发好人卡,王平安却已经离了正堂,去后院见尉迟恭了! 尉迟恭在书房里,他闲着没事儿,翻看牛正宏的书籍,翻着翻着,忽然从书里翻出一个药方来,看着药方,念道:“藿香正气散!嗯,这个名字不错,是个好名。咸同是什么意思,药方前面干嘛加这个两字,莫名其妙?” 正想着呢,他见王平安进来了,笑道:“平安孩儿,前面的事办得如何?” 王平安笑了笑,点头道:“还算顺利,并没意外。只是晚辈阅历不丰,具体事宜还要别人去办,我只能干看着,可光闲着也是无聊,便过来和仙长说话!” 尉迟恭嘿了声,道:“如果事必躬亲,那既不可能,也无必要,如果你事事都要把住不放,不让别人去办,那别人反而会认为你挡了道路,不让人家有所表现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药方,道:“你懂得医术,来看看这个方子,道爷虽不太懂,但觉得这个方子应该不错,就是名字让人费解,咸同是什么意思?” 王平安接过药方一看,笑道:“这个方子是我想出来的,经过验证,还是很好用的。咸同就是咸同书院的意思,因邱问普山主想要著一本书,所以便要了我这方子去,想要记入书中!” “这个方子很好用吗,治什么的?”尉迟恭又拿过方子,仔细看了起来。 提起这个方子,王平安感触良多,他道:“这个方子用处很多,有宣化湿浊,调和胃肠之用。用药以藿香为主,辛散风寒,芳化湿浊,和胃悦脾,辅以行气燥湿之品,使风寒解而寒热除,气机畅而胸脘舒,脾胃和而吐泻止,邪气去而正气复。故此方名为藿香正气散。” 说了不少,尉迟恭句句入耳,却没怎么明白,但他却点头道:“很好,道爷一看这方子,就知道它有这许多的妙处!不过你把它给了什么山主,却有些不妥,那不变成了他的方子了吗,你白出力气了!” 王平安摇头道:“那可不是。象大灾之年,如要爆发瘟疫,这个方子的用处可大了。邱山主是大名士,他的书一旦出版,想必不少人会看,那么流传的速度就快,这比我给人治病,一个一个的告知,要快得多。只要病人能少受些罪,一个方子而已,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了!” 尉迟恭笑道:“你倒是豁达,要是换了道爷,那就不成了!如要说传播,那当然是把方子呈给皇上,请皇上交给太医署,到时雕版印刷,岂不更快!” 王平安眼睛一亮,道:“皇上也懂医术?” 尉迟恭摇头道:“那倒不是,但皇上对这种事是很上心的。嗯,这样吧,我把这个方子夹在奏章之中,一起送进京去。这次赈灾范围不小,徐州用不上,可别的地方却没准儿用得上呢,咱们这就写奏章!” 尉迟恭走到桌后坐下,选出一张好纸,这才提笔开写,写到一半,他忽地道:“道爷打算把你的功劳都写上去,但要用到你的名字,你名叫平安,可表字呢?” 王平安摇头道:“我没有表字,要不然仙长给我取一个?” 尉迟恭想了想,却道:“取表字的学问可太高深了,道爷取不好,那是要用一辈子的东西,可不能马虎。要不然我就写你没有表字,求皇上给你取一个吧!” 王平安听着一愣,道:“皇,皇上给我取表字?能行吗,皇上那么忙……” 尉迟恭笑道:“再忙,也不会连取个表字的功夫都没有。你性子温和,不骄不躁,我曾说过你和克明公很象,而皇上也很喜欢克明公,我把你的性子和皇上一说,他必定欢喜,虽没见过你,但心中只要一想到克明公的样子,也就有了你的轮廓,那表字也必会取得贴切!” 王平安大是感动,道:“仙长,你对平安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尉迟恭哈哈一笑,提笔写了起来,道:“表字要用一辈子的,而皇上给你取了表字,他也会记一辈子的。平安孩儿,你可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希望能被皇上记住啊!” 李世民要给我取表字!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不想我足不出徐州,名字却要被李世民知道了。 真想看看他啊,这位华夏历史上有名的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尉迟恭的脚疾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尉迟恭的脚疾 尉迟恭仔仔细细地将奏章写了一遍,写好之后,拿起来交给王平安,道:“你帮道爷看看,上面有没有错别字。以前有一次我写奏章,写错了个字,皇上将我好一顿说,打哪儿起,再写奏章我都让幕僚们先写,然后我照抄,这里只有咱爷俩,只能你替我看了!” 王平安问道:“写错了什么字,皇上不会因为个错字就责怪你的吧?” 尉迟恭道:“我把拂晓出击,写成了拂晓出鸡,皇上很是不快,当着其他大臣们的面,说了我一顿。” 王平安被逗乐了,这个字错得真有水平,怪不得皇帝会责怪你!将奏章看了一遍,上面是将这段时间,尉迟恭做了什么事大致说了,还说了到达徐州之后,怎么微服私访,又怎么遇见了自己,讨论出了赈灾新法,写的很详细,但都是大白话,象是和人聊天唠家常似的,并且里面错别字不少! 他坐了下来,将错别字一一修正过来,这才交给尉迟恭。 尉迟恭对王平安道:“这是我呈给皇上的密奏,所以不能让人代写,还有你也莫要跟别人提起。” 王平安点头答应,虽然上面没什么秘密,都是已经公开的事情,但他也没必要逢人便说,这毕竟是犯忌讳的事情。 尉迟恭又找出一张上好白纸,仔细检查有无瑕疵,这才提笔抄录起来,抄完之后,标好落款。吹干墨迹,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将信装入了盒中,然后又把那张写着藿香正气散的药方放了进去,盖上盒子,加火漆印信,再上小锁,忙乎了好一会儿,才算弄妥当。 叫来随从,派出两人,将此信送交长安。 事情一忙完,尉迟恭又轻松起来,他道:“道爷不擅长做这些细致活儿,可又非得自己亲手做不可,真是有够麻烦的!” 他坐在书案之后,将官靴子脱了下来,又将袜子脱下,看着脚道:“脚啊,脚啊,可是辛苦你了,被捂得挺憋屈吧,出来透透气!” 王平安一皱眉头,这是人家牛正宏伏案阅读的桌子,你的大脚丫子搭上去,以后人家还怎么用啊,就算擦干净了,可每当伏案之时,只要想起来,也够恶心人的! 他看向尉迟恭的脚,只见尉迟恭的两只脚的脚底潮湿糜烂,样子很难看,而且尉迟恭还在用手去挠,想来有瘙痒,所以他才会挠个不停! 王平安忙道:“仙长,不要挠,如果你挠得厉害,说不定手上也会这样的,你这足疾可是传染的!” 在林边时,他就知道尉迟恭有可能得了脚癣,但是哪种类型,在当时的情形下,却是没法去看的,否则一记捧臭脚之名扣到他的脑袋上,那是个人就受不了,好说不好听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就没关系了,晚辈给长辈看脚疾,这是应尽之道。 尉迟恭咦了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以前我挠的时候,确实手上也得过,所以我再也不自己挠了,我让别人替我挠!”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别人也会得的,而且他得了之后,再替你挠时,就算你的足疾好了,那么也会复发!” 尉迟恭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说怎么好几年了,这脚总是这样,原来如此!不过,平安孩儿,什么足疾的,你却是说错了,这不是病,而是道爷心意不诚的结果!” 王平安正在看他的脚,忽听他说心意不诚,不解其意,抬头道:“心意不诚,什么意思?” 尉迟恭指着脚道:“前几年,道爷领兵出征,在帐篷里炼气时,忽然想到了女人。唉,你也知道,军营当中严禁携带女子,而道爷我老当益壮,精神百倍,成天憋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所以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女人,结果就得这个病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说的真有意思,足疾而已,跟女人扯上什么关系了。他摇头道:“仙长,你带兵在外,有时作战连盔甲都不能除去,何况战靴,所以得了这病,并非是想女人想的!” 尉迟恭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道:“不,这是道君对我心意不诚的惩罚,所以才让我受此苦楚,绝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真是病,那么我以前带兵出征,为什么又不得呢?” 王平安心中诧异,仔细看了眼尉迟恭,见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一震,问道:“你不会真的这样以为吧,信奉道教是一会事,可有病不治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明明就是病啊,而且是最常见的脚气,你没见别人得过吗?” 尉迟恭脸色一沉,很不高兴地道:“别人有没有脚气,关我何事,谁敢当着我的面脱鞋,我非把他的脚给剁下去不可。平安孩儿,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信道,这个大大地不好,难以长生,难以长生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知尉迟恭迷信道教,甚至还想成为个方士,但却没有想到迷信到这种程度!他急道:“我说仙长,你没服过仙丹什么的吧?那东西可不能乱吃,有毒的,颜色越红透越漂亮的,毒性越大!” 尉迟恭大怒,他虽然喜欢王平安,但却更信奉道教,对于道君绝对不可以有丝毫的怀疑态度!这种情况随着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严重。在他的晚年,曾梦想着升天成仙,不但大量炼丹,服食云母粉,还将自己关在家中,足足十六年没有出过门! 在初唐,或者说在古代,有权势的人迷信方士,梦想长生不老,那是常态,什么都不信,才是非常态,炼丹服药,可不是秦始皇的专例,尉迟恭也是此中之人! 尉迟恭喝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仙丹怎么会有毒,有毒那还能叫仙丹吗?你小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否则道君怪罪,他也让你如此!”说着,一指自己的脚丫子。 王平安叹了口气,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自己也就……什么都没法儿说了!他道:“仙长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所以得了……所以被道君惩罚,也是极有可能的!” 尉迟恭哼道:“这么说还差不多,以后不许再胡言乱语了,否则道爷不喜欢你了!” “好好,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王平安又道:“我来给仙长看看,检查一下道君是否还降下其它的惩罚来,免得你不知道,心不诚时,再让你遭点罪!” 伸手给尉迟恭号了号脉,又看了舌苔,道:“舌红苔黄,但脉象上却没什么太大变化……” 没等他话说完,尉迟恭便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变化,道爷仙丹服得多,怎么会生病!” 王平安干笑几声,指着他的脚道:“脚趾间和脚底有糜烂,而且很痒。这是寒湿浸**,肆虐肌肤营卫,导致肌肤既不得气血所荣,又被寒湿所肆虐啊,这是寒湿脚气的典型症状。如果要治的话,当散寒除湿,温化止痒……” 尉迟恭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打住,打住,别再说了,道爷不喜欢听!对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一直没回家呢,赶紧回家去吧,等明天再来看我,不许看我的脚!” 王平安一皱眉头,这是怎么说的呢,怎么越老越象顽童,竟然发起小孩子脾气来了,竟然还要赶我回家! 他道:“就算是道君要惩罚你,你也可以用药啊,何苦硬挺呢?我跟你说,你这病只要用鸡鸣散便可以治愈……” 尉迟恭把脚收回,套到鞋里,挥手道:“明天再来,明天再来,道爷要打坐了,没功夫听你啰嗦!”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道:“那我明天再来,我跟你说,你这病就连老神仙孙思邈也提起过的,你不信我,总不能不信他吧!” 听到孙思邈,尉迟恭一愣,孙思邈不但是大唐第一名医,而且更是天下闻名的道人,被称为孙真人,如果他提起过此病,那么听听倒也无妨! 可王平安却转身走了,反正这病尉迟恭都得好几年了,就算要治也不急在一时,吊吊他的胃口,让他着着急! 尉迟恭见他走的挺快,笑道:“这小泥鳅,竟然卖道爷的关子!”低下头,又去看自己的脚。 王平安出了书房,来到前院,见正堂还是闹闹吵吵的,便进去和牛正宏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回家,明天再来,牛正宏自然答允。 出了大门,却见门口站着三个人,哈米提背着手,假装在看风景,而赵璧和卢秀之却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来套近乎的,王平安可没心情玩虚情,他说道:“两位仁兄,我问你们,你们是信佛啊,还是信道?” 赵璧和卢秀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信佛,但我们不吃素!” 王平安心想:“谁问你们吃不吃素了!”他问道:“如果你们在念佛时,心意不诚,那么佛祖怪罪下来,让你们得了病,你们治是不治呢?” 赵璧想了想,道:“这不能算病吧,该算是惩罚,那是不能治的,而只能更加心诚的念佛,这样才能得到佛祖的原谅,收回惩罚啊!” 卢秀之却道:“这个和平常得病不一样。心不诚,不能吃药,要吃香炉灰,兑水喝才成!” 王平安呆了呆,忽地一声叹息,心里说:“说不明白了,也许我和这时代的大多数人都说不明白!”不理会两人,径直走了。 卢秀之奇道:“王贤弟这是怎么了,好象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赵璧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说错了话,什么兑水喝,应该是用灯油拌香炉灰才对,然后用水漱口!” 见王平安摆脱了两人,哈米提走了过来,低声道:“平安小神医,你可有时间么?” “我正要回家。”王平安道。 哈米提脸色不太好,道:“有个事儿,人多的时候没法说,好不容易咱们单独相处,我得和你说说,要不咱们去我家喝上两杯?” 王平安摇头道:“我着急回家呢,有什么话,你这就说吧,咱们之间,何必见外呢!” 哈米提向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过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部,道:“我家里那位,这里出了毛病!”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阿依丁的姐姐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阿依丁的姐姐 王平安一愣,道:“是尊夫人的胸口疼痛?” 哈米提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嗯,也算是吧!”正要解释,见赵璧和卢秀之颠颠儿的过来了,他心中烦躁,这两个后生小子怎么这么讨厌,缠上了就甩不掉! 王平安没回头,不知他俩过来,还是接着问道:“怎么个疼法,你说来听听?” 哈米提摇头道:“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你来我家一趟,咱们细细说,到时我派车去接你!” 王平安嗯了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见赵璧和卢秀之过来了,他顿时明白,哈米提之所以吞吞吐吐,是因为涉及到了妻子的私密,哦了声,低声对哈米提道:“可是尊夫人的胸脯出了问题?” 哈米提见他明白了,连忙点头,嗯了声。 王平安点头道:“今晚我必到,如果天黑关城,那让人从城墙上顺我上来,你不要焦急,在家等着便是。还有,也不要让尊夫人着急,越急情况越糟,保持良好心情!” “好的,好的!”哈米提连声答应。 赵璧笑嘻嘻地道:“咦,这不是哈老爷吗,好巧啊,咱们在这儿碰上了!”他没话找话,过来和哈米提套近乎! 谁知,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了,哈米提心想:“你早不就看到了我,巧什么巧,你不过来叫巧,过来才叫不巧呢!”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都没答理赵璧。 赵璧碰了一鼻子的灰,哼了声,转头冲卢秀之笑道:“哈老爷这个人啊,就是这个样子,你也别往心里去,消消气儿!” 卢秀之笑道:“该消气儿的是你吧,与我何关,我又没有巴结他!” 赵璧嘿嘿笑了几声,道:“王贤弟,你这是要去哪儿,是要出城回家吗?”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这两天一直待在刺史府里,忙得喘不过气来,我打算回家看看母亲,这就走,天黑还要再进城!” 卢秀之道:“你不等王老爷啦,我刚才还看到他在里面呢!” 王平安笑道:“这么多人聚集一堂,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家父怕是要再聊一会儿,多认识几个朋友,反正家又离得不远,我先回去见母亲,有两日不见了,我怕她着急!” 赵璧道:“不错,正该如此。要是我没料错,等大家商量完事情,肯定会去喝酒,估计天不黑是不会散的,没准儿天黑了,还不散,喝到明天早上都有可能!” 卢秀之却一脸羡慕地道:“王老爷和刺史大人有亲,又住在城外,要是今晚出不去城,就得睡在刺史大人府里吧?” 赵璧反应过味儿来了,道:“怪不得王贤弟不和令尊一起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王平安歪头问道:“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赵璧嗨了声,道:“啥事儿没有,我胡思乱想呢,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看来是缺觉!”他拉过王平安的手,道:“让我们送你出城吧,坐我们的马车回你家。” “那可多谢了!”王平安笑道,有人自愿送他回家,他当然乐意。 三人上了赵家的马车,出城而去。 城外一片热火朝天。虽然挖新护城河的工程还没开始,可老护城河却开始填了,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完全看不出这是大灾之年,感觉到处充满活力,人人都有事做。 赵璧看着车外,道:“咱们徐州好久没有这种热闹场面了,我建议咱们不如开个诗会,做些诗来赞扬赈灾新法,你们看如何?” 卢秀之却摇头道:“你可得了吧,念告示咱俩都没去,还建议什么诗会,现在哪有人想着做诗,都打算青史留名呢!”咸同书院的学生们都去讲解告示,说服民众了,他俩怕辛苦,所以没去。 王平安也向窗外看着,道:“莫要说话酸溜溜的,你们自己不去,怪得谁来!”说罢,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二人。 赵璧和卢秀之却嘴不闲着,从出城一直说到五里村,从徐州时势说到天下大势,说话说得兴趣盎然,大有指点江山的味道,只可惜他俩肚子里没货,要不然估计五里的道路,他俩非得做出几十首诗来不可! 到了五里村,三人进了王家大宅,杨氏笑着将王平安拉进正厅,笑道:“本来娘还担心着呢,可听人说你当上了徐州赈灾总管,还是钦差大人亲自封的,娘就又高兴了!” 王平安笑着看向母亲,道:“娘的脸色不错,看来这几天过得不错啊!” “那当然了,儿你有了出息,娘是最开心的,当然吃得好,睡得香了!”杨氏得意地道。 赵璧巴巴结结地上来,也不管人家母子说着体己话,会不会烦他,张嘴就是一通说,将王平安怎么被重视,而王老爷在会上怎么受人尊重,足尺加三地全都说了出来。 有这个两话匣子陪着杨氏,王平安便回书房,洗漱更衣,将自己收拾得一身清爽,这才又出来吃饭! 赵璧和卢秀之说什么也不走,非得在这里蹭饭不可,杨氏听他们说话有趣,倒也没有掉脸子赶人! 饭还没吃完,就有仆人来报,说哈米提家派车来了,要接王平安进城。王平安拉过杨氏,把哈米提家的事说了出来,杨氏道:“让丹若和莲雾陪你去吧,给女人看病,有些事情不太方便,有两个小丫头陪着,你也省心!” 王平安自然答应,带上两个小丫头出门,可赵璧和卢秀之又跟了上来,他俩算是打定主意了,不管王平安到哪儿,他俩都跟着,大有再也不分离的架势。 王平安甩不掉他俩,只好任由他们跟着,一起进城,去了哈米提的家。 到哈米提的家,见哈米提已然等在门外,正在焦急的走来走去。王平安下了车,道:“哈老爷,天还没黑呢,没耽误时间吧?尊夫人的病可有异常?” 哈米提唉了声,上前拉住王平安的袖子,道:“大大的有异常,已经晕过去几次了……”他忽地看到赵壁和卢秀之也从车上下来了,顿时脸色一变,低声道:“他俩怎么也来了?” 王平安脸色一苦,小小声地道:“甩不掉啊!” 哈米提大步上前,道:“你们两个小子,现在回家去告诉你们的爹,就说老夫明日要过府拜访,和他们商量事情,让他们万不可出门,以免耽误事情,快快回去告之!” 赵璧和卢秀之同时啊了声,喜道:“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两人冲王平安打了招呼,转身上车就走了! 王平安看得直摇头,对走回来的哈米提道:“我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他们,哈老爷只一句话就让他们离开了,还是你有经验啊,平常总遇到这种人吧?” 哈米提道:“跟他们这种纨绔说别的没用,必需提他们的爹,只要一提爹,纨绔立即变完蛋!”拉着王平安进了家门。 哈米提的豪宅很大,穿堂过室,直走了半刻钟,这才到了后宅,进屋之后,王平安一乐,见阿依丁愁眉苦脸地正坐在外屋呢! 他道:“阿依丁老兄,你也在这里啊!” 阿依丁忙起身,道:“平安小神医,你可算来了,我姐姐刚才又晕过去了,你快去给她看看!”他是哈米提的妻弟,姐姐有病,他自然要来守着。 王平安向里屋看了一眼,道:“这个病,所得部位太过私密,我带了丫环来,让她们先看,将症状说给我听!” 哈米提和阿依丁异口同声地道:“还是平安小神医想的周全!” 王平安示意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让她们进屋去给阿依丁的姐姐看胸脯,两个小丫头很听话地进了屋。 原来,阿依丁的姐姐生产完后,身子不大好,总是虚喘,而且不下奶。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头回生产,专门伺候她的婆姨,以为是产后体虚,便做了不少大补的食物给她吃,并且不断的去按揉胸脯,想将胸脯揉开,认为这样就能下奶。 其实这种做法很常规,唐朝时虽然新生儿的成活率低,但对于产妇的照顾还是有相当经验的,一般情况下,这么做会让产妇正常起来。 可事有意外,哈夫人身子算是补过来了,但仍无法给孩子哺乳。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产妇无乳也非罕见,哈米提有的是钱,请了好几个乳母,喂养自己的心头肉,算是暂时把问题解决了! 可过了一段时间,哈夫人的身子出毛病了,她的胸脯开始肿胀起来,脯尖有稀白乳汁流出,这证明她的胸脯中有乳啊,可让孩子去吮吸,却又吸不出来。疼得哈夫人晚上连觉都睡不好,甚至有一次还疼得晕了过去! 哈米提没办法,最后自己亲自上阵,他的力气总比幼儿要大,可仍旧吸不出来!哈夫人这段时间吃的少,这两天更是不想吃东西,什么补品都不好使了,就是不想吃,人瘦下去了,可胸脯却越胀越大,几乎有胀破的趋势! 婆姨们想尽办法,却哪个方法也不好使,而哈夫人疼痛难忍,竟然一日之内连着疼晕过去三次。哈米提急得不行,可徐州城里的医生对于妇科疾病,大多擅长带下,这种下奶的“小事情”,一般要由婆姨来做,真正精通此术的女医,大都在京城,属于宫内的女医官。 哈米提又不好意思让成年男子,胡子拉碴的去给自己的妻子看私密部位,所以拖了病情。去找王平安,而这几天王平安又一直在刺史府里,忙得四脚朝天,这节骨眼儿上,要请他来看这个病,那牛正宏非得说他不知轻重缓急,破口大骂不可,哈米提可没那个胆量去挑战刺史的脾气。今天好不容易等到王平安出来,哈米提便将他请了来。 两个小丫头进了里屋,只眨眼功夫,就听丁丹若叫道:“哈夫人胸脯胀得可大了,看样子象是里面有奶!”顿了顿,补了一句:“挤不出来!” 里面有婆姨叫道:“小姑奶奶,你轻点儿呐,夫人不挤都要疼晕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需要通乳啊,这个简单!”他要来纸笔,开了一方,道:“这方子叫做下乳涌泉散,用温黄酒送下!”这个方子出自《清太医院配方》,算是对症。 王平安忽然犹豫了一下,他没看到病人的实际病症,直接开药,可是不太妥当啊!他道:“哈老爷,要不……我进去看看?” 哈米提接过方子,心头大石落地,笑道:“平安小神医开的方子那还能有错吗,不用麻烦看了!” 王平安见他似乎不太愿意让自己进去,便也没再说什么,毕竟这涉及到私密,如果家属拒绝,他总不能“强烈要求”吧?这可是初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欲成仙 第一百一十八章 欲成仙 哈米提得了药方,心中欢喜,他立即命人出去抓药,着急给哈夫人煎服。 王平安想了又想,感觉有些话,还是明说比较好,他道:“哈老爷,只因男女有别,所以如不是特殊情况,我倒也并不是非得亲眼去看病人。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头里,以免日后引起误解,不亲眼看病人,开出的药方往往不会太妥帖,所以这个方子虽好,但如果连服三天,还不见效的话,那么你再找我,不过那时我就真得看看哈夫人了,你觉得如何?” 哈米提稍稍沉吟一下,他对王平安还是有信心的,而且通乳应该算不得太难治,只要精通此术的医生开出药来,应该是可以治好的吧?他自然不希望妻子的身子被看,就算他是胡人,风气开放,但也没大方到这种地步! 阿依丁却道:“要不,平安小神医你就进去看看?只是我姐姐貌美如花,年轻时艳绝草原,现在虽上了年纪,却风韵更增,平安小神医你看过之后,可不要和别人提起啊,免得我姐姐曾经的钦慕者胡思乱想!” 他这话是自家人夸自家人,倒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可言者无心,听者却也不能无心啊,王平安大感尴尬,如果再坚持下去,容易被人误解。罢了,那就等出事时再看吧,或许这药对症,不会出事呢! 王平安一笑,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哈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过两天这病就能好呢!” 哈米提心里也盼着这病早早地好,对王平安道:“平安小神医,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留宿在老夫家中吧,我家虽然并不宽敞,但客房却有几十间,你想睡哪间就睡哪间!” 光客房就几十间,这还算不够宽敞哪!王平安摇头道:“我要去刺史府,估计今天晚上,大家要去喝酒,我父亲也在其中,如果喝醉了,我要照顾他的!” 哈米提嗯了声,并不挽留,道:“白天时确是说到酒宴之事,因老夫惦记着家里,所以没去参加。我就不留你了,平安小神医你快快去刺史府吧!” 阿依丁亲自将王平安送了出来,哈米提担心妻子,没有出来。在门口,王平安与阿依丁分别,带着两个小丫头,上了哈家的马车,去了刺史府。 车上,王平安忍不住好奇心起,问道:“那位哈夫人可是真的美貌惊人,象阿依丁说的那般?” 柯莲雾听少爷这样问,忙道:“那是当然,奴婢的义母容貌美艳,当年有草原第一美人之称,因为保养的好,所以现在仍旧容貌如昨,甚至更胜往昔!” 哈夫人是她的义母,她当然不会说哈夫人长相不好,但小脸儿上却微微有些自得。不管怎么说,女人嘛,尤其是漂亮女人,在长相上是不愿意服输的,她还有一点小小的自信,至少她青春年少,自信比哈夫人要讨人喜欢,但这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丁丹若却不在乎,她和哈夫人无亲无故,犯不着为别人吹嘘。她笑道:“莲雾姐姐好谦虚,哈夫人虽然美貌,却是及不上你的,至少现在的你,比现在的她,可是要漂亮多了!” 柯莲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丹若姐姐说得哪里话来,我的相貌怎及得上义母之万一!”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只是打开车窗,假装欣赏街景。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柯莲雾忽然道:“丹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长得更漂亮啊,比哈夫人漂亮多了!”丁丹若眨着眼睛说道:“我要是到了她那年纪,怕是……少爷,你看,我的额上长了个痘痘,你给我开剂药吧,让我抹抹,这个痘痘难看死了!”她左顾而言它,不去看柯莲雾。 柯莲雾气得小脸儿通红,道:“义母比我大上好多呢,怎能和我相比……不不,我怎能和义母相比呢,你这人说话实在太不着调儿!” 王平安心想:“又来了,她俩好不上几天,不是你损我,就是我损你!”看了眼丁丹若的额头,见是长了个青春痘,他道:“不要挤,回去吃点清淡的东西就成了,没关系的。你长这个好啊,正说明你青春……青春飞扬,以后上了岁数,想起都没的起了,啥事要往好了想,不要烦心!” 丁丹若本来挺烦这个痘痘的,听王平安这般说,脸上露出喜色,少爷还是很关心她的,还怕自己烦心,她得意地看了一眼柯莲雾,示威一番。 柯莲雾却把脸凑了过来,道:“丹若姐姐好福气,竟起痘痘了,你看人家脸上却没有!”刮了刮自己的脸蛋儿,反过来也向丁丹若示威。 丁丹若眉毛一竖,眼珠转了转,说了句:“那是因为你不够青春!啊呀,莲雾姐姐,不不,是莲雾姨娘,丹若年幼不懂事儿,要是说话得罪了你,你可要老女不记少女怪啊!” “你……” 在两个小丫头的说话声中,马车到了刺史府。王平安带着她们下车,进入府内。果然不出所料,王有财和一众富户都去喝酒了,不在府中。 他先让府里的管家,给两个小丫头安排住的地方,自己则去了书房,想看看尉迟恭在不在,虽然尉迟恭让他明天再来,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再去看看老道。 尉迟恭果然便在书房里,牛正宏也在,不过他俩并没有秉烛夜谈,而是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一个怒气勃发地拍桌子,一个满脸是汗地听着! 尉迟恭喝道:“王八泥鳅鳅的,你就是不给我好好办事!偌大的徐州,怎么会连个神仙都没有,就算没有神仙,那么得道之士总有吧?什么叫你从没见过,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敷衍道爷!” 牛正宏一脸的屎色,焦黄焦黄的,连声道:“神仙息怒,下官公事繁忙……当然,远不如神仙你忙,所以从不注意修仙之人,何况世外高人哪会来徐州这种热闹之所,下官自然也就没见过了,绝非敷衍,绝非敷衍!” 尉迟恭又道:“那炼丹炉呢,怎么你这里也没有,堂堂刺史府怎地连这个都没有,你平常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快去给道爷找一个来,道爷现在就要用!” “是是,下官这就去找,这就去找!”牛正宏如逢大赦,连忙起身跑出了书房,见王平安在外面站着,他小声道:“你说说,这城里城外忙成这个样子,还要我给他去找炼丹炉,难不成他还真会炼丹不成?”回头看了眼尉迟恭,见钦差大人正看向门外,他啊呀一声,急忙走了。 王平安冲里面道:“仙长,我能进来不?” “不能!”尉迟恭大声道,他正在气头上,说话语气自然不好。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我只好把升仙术教给别人了,可惜啊可惜,好好一个升仙术……”他大声说着升仙术三字,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尉迟恭听着一愣,纳闷儿道:“升仙术,什么升仙术?喂喂,平安好孩儿,乖徒儿,快快进来,师父我有请!” 王平安回头道:“夜了,我要去睡觉了!” “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尉迟恭跑了出来,拉住王平安道。 此时早已入夜,月上枝头,那里会是白天,可尉迟恭睁着眼睛管半夜叫白天,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王平安被他拉进了屋子,想了想,道:“这个升仙术嘛,练起来很难,我先摆几个姿势,你看看!”说着,他摆起姿势,慢慢地练了起来。 尉迟恭嘿了声,又坐回桌后,道:“什么升仙术,这明明就是五禽戏,你当道爷没见过吗!” 王平安收手站好,道:“我刚才是考验你来着,看来你果然有仙缘,竟然认得五禽戏这样高深的仙术,你再来看!”他平稳呼吸,又练了起来。 尉迟恭道:“高深个屁,道爷我穿开档裤时,就练过这个了……咦,你这是什么仙术?” 就见王平安动作缓慢,一招一式的做出了一套他从未见过的动作,而这些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连绵不绝,竟与道家的阴阳学说完全吻合! 尉迟恭一生都在信奉道教,甚至梦想着自己能成为一个方士,他对于道教的原理自然了如指掌,只一看之下,便知道这是……这绝对是道家的养生之术,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升仙术! 尉迟恭站起身来,看着王平安练习,双眼目不转睛,直到王平安收势站好,他才道:“你这套升仙术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平安笑道:“你猜!” “这这,我猜不出!”尉迟恭忽然道:“好徒儿,你教给我吧!要不然,你管我叫好徒儿,我拜你为师父吧!”他一生追求方术,忽然见到这套“升仙术”,自然心痒难耐,忍不住开口相求。 王平安哈地一声,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好啊,那你就拜我为师吧!”他随口开了句玩笑,这尉迟恭是何等身份,岂能因为一套拳法,而拜自己一个小小少年为师呢! 谁知,他还真想错了! 尉迟恭年轻时的脾气不要说,说了也没用,而他晚年的脾气却极为怪诞,为了求得长生不老,什么极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是说他可能做,而是历史上他真的做过! 尉迟恭别的事情都很精明,很精很灵,可只要一谈起方术,只要一说长生不养,他立刻就糊涂起来!秦始皇虽然也信方术,可他终究是让别人替他炼丹,而尉迟恭不是,他干脆自己就炼,而且一炼就能炼上十六年! “平安小师父在上,受弟子尉迟恭一拜!”说着话,尉迟恭当真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一躬到地,给王平安行了个礼,他心想:“如果这么行礼不够,那我也别犹豫了,反正左右无人,不怕被传出去,干脆给他磕个头,大不了日后找个借口,让他磕还给我便是!” 王平安大吃一惊,还真拜呀!他忙道:“仙长,你客气了!”也是一躬到地,将礼还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仙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仙翁 尉迟恭直起腰,喜道:“客气点儿好啊,客气点儿总能占到便宜,你这套升仙术是从哪里学来的,可以告诉道爷了吧?不,是可以告诉小道了吧?”他还真的客气起来了。 胡子拉碴的一老爷们,自称小道,王平安听得一乐。他道:“这套升仙术嘛,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话还没说完,尉迟恭立即摇头道:“不对,这套升仙术绝对不是你能想出来的,而且道……小道可以断言,心是经过无数的锤炼,才有此仙术,你莫要开玩笑,哄骗小道!” 呀,真有眼光啊,不愧是大唐的开国武将! 王平安练出的这套升仙术,在唐朝人的眼里,非常的惊艳,就如同在无边的黑夜当中,突然出现一道闪电,照亮了四野,让人感到震惊!但对于现代人来讲,基本上在哪个公园里都能看到,其实就是太极拳。 当然,在现代,对于普通人用来养生健体的太极拳,确切地来讲,应该称为之太极操,是养生之法,而不是一种用来过招致敌的武术了! 在武侠小说里,太极拳是武当张三丰创造的,但这只是一种说法,张三丰应当被称为总结出太极拳这种拳法的高手,而不是真正的原创者! 太极拳是经过上千年,无数人研究,无数人整理,最后才出现的一种拳法。早在唐朝,也就是王平安所处时代之后,就已经有雏形了,比如著名的道士许宣平,就留有“三世七”这种拳法。 但不管哪种雏形,都隐藏在道门当中,并不外传,算是一种秘技。就象药方一样,只传自家人,不传给外人。直到现代,太极拳才普及起来,走进千家万户。 现代人看太极拳,那无所谓了,经常能够看到,也不存在于惊艳一说。但在唐朝,对一个痴迷方术,追求长生不老的人来讲,他一看到,如果说不惊艳,那这个人只能是假修真,其实他并不信奉道教! 尉迟恭迷信方术,已经迷信到骨子去了,他见到太极拳,岂有不惊艳之理,哪又可能忍住不学?要是他不肯学,那他就不是尉迟恭了! 见对方不好糊弄,王平安只好道:“嗯,的确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脑筋急转,想着应该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呢? 果然,尉迟恭追问道:“是哪本书,你快快说来,小道也要看看!” 王平安想了半天,只好道:“那本书嘛,是我家以前有的,破破烂烂的,好象已经有些年头了,是手抄本!” 尉迟恭的胃口被吊得十足,大声道:“这种仙书宝经,自然是手抄本,难道还能雕版印刷,人手一本吗!那书呢,现在可在你家?走,咱们现在就去你家,你拿给我看!” 王平安一咧嘴,这位“小道”性子还真够急的。他道:“那本书因为太破了,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我也没当回事,所以每当我蹲茅房时,便拿出来看看,平常都是放在茅房里的!” 尉迟恭听罢一愣,随即跺脚气道:“你竟然把仙书宝经放在茅厕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罪不可赦!好吧好吧,不管你放在哪里,快快去找来,道爷要看!”他一激动,又自称道爷,而不叫自己小道了。 这个谎儿还真不好圆啊,碰上较真儿的人了!王平安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每当蹲茅房时便会看这本书,蹲完之后,就将看过的书页扯下来,擦……擦屁股了,早就用完了!” 尉迟恭哏儿地一声,一口气没顺过来,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地! 王平安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他,道:“仙长,你莫要如此伤心,那书虽然擦屁股了,可内容我却记得,可以默写出来给你!” “你你,你当真记得?好好,那快快写出来给我!”尉迟恭被他扶着,站起身来,不住口的催促。 王平安无法,只好走到桌边坐下,取过纸笔,将太极拳的招式写了出来!写完之后,他忽然想到,古代人写什么东西,为了取信与人,让书能迅速流传开来,往往假托是某人的遗迹,不如我也冒充一下名人吧,就说这套拳法是神仙一类的人物写的,就象华佗遗书那种形式。 他写完拳谱,说道:“著书那个人的名字我还记得,好象叫做葛三吧,也不是,那个字是个三点水旁的……” “葛洪?难道是小仙翁留下的宝经?”尉迟恭高声叫喊起来,把王平安的耳鼓震得嗡嗡作响! 尉迟恭太激动了,他怎会不知葛洪之名,那可是东晋的大道学家,大炼丹家,大医学家,被世人称之为小仙翁,是所有修道之士最敬仰的人之一! 葛洪是东晋时的人物,如果单提他的名字,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但要提起他的著作,知道的人能多些,著名的医书《肘后备急方》便他写的,可能说到这本书,很多人还是不了解,但说到天花,那就应该不会陌生了,这种病世界上是谁最早描述出来的?就是葛洪! 《肘后备急方》中对天花、恙虫病、脚气病以及恙螨等的描述都属于首创,尤其是倡用狂犬脑组织治疗狂犬病,被认为是中国免疫思想的萌芽。 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写出来的手抄本遗书,竟被王平安这个败家玩意儿,蹲茅房的时候给撕了擦屁股,这简直就是对整个道教,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罪恶滔天,应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尉迟恭抢过拳谱,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忽然,他放声大哭,跺足捶胸,叫道:“天啊,饶恕我吧,我为什么才来徐州啊,竟让神仙的宝经毁于茅厕!天啊,求你快快降下一道闪电,把我劈死算了!” 他一指王平安,叫道:“先劈死你这小畜生,你都干了些什么啊,造孽啊!”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看着尉迟恭的样子,心想:“还好,还好,他没上来咬我!” 他咽下口唾沫,道:“不瞒仙长说,我小时候总是做梦,梦见一个人传我医术,然后还教我练习升仙术,我家的那本书呢,也是莫名其妙的跑出来的,我家原本是没有这本书的呀!而且,我在看这本书时,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我,看完即毁……” “你是说小仙翁托梦给你?”尉迟恭停住嚎哭,他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样子相当狼狈。 王平安挠着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小仙翁,他的样子呢瘦瘦的,白头发,白胡子,穿着宽宽的衣服,还戴着高高的帽子……他就是小仙翁吗?” 尉迟恭双目放光,大声道:“不错,不错,他就是小仙翁!他做过关内侯,所以帽子高高的!对,就是他没错!” 做道士能做到关内侯,那是相当地了不起了!王平安自然知道葛洪的事迹,但他还是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道:“原来那位白胡子公公便是小仙翁,我的这身医术,全是由他传授的啊!” “你竟然是小仙翁的梦传弟子!”尉迟恭叫道。 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一句话后,全都变得合理了!对于现代人来讲,托梦这种事情,有点太玄乎了,可对于古代人来讲,却是非常合理的,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这点,没人怀疑! 尉迟恭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纳闷儿,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么多,原来竟是受了小仙翁的点化,难怪如此了得,还懂得以工代赈,这种事情连我都想不出,京里的老泥鳅们也想不出,你却能说出来,原来这竟是神仙的旨意……” 他猛地抱住王平安,叫道:“这是天意,这是上天通过你之手,来造福大唐的!我要将此事报给朝廷,请皇上嘉奖与你,这可和赈灾不同,你是仙童啊!” “我我,我就是做了个梦而已!”王平安心想,我可不小了,算不上童子了! 尉迟恭说做便做,拿起纸笔来,边写边道:“这套升仙术也要报上去,让皇上他老人家也习练习练,嗯,太子也要练习一下,他身子骨一向弱,练了升仙术后,就算成不了神仙,但身子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抬头看了眼王平安,道:“太子性格温和,日后你们相见,他定会喜欢你的!”行动迅速,写好一份奏章,又封了起来,叫来随从,明早天亮立即送出,那份太极拳谱也在其中。 尉迟恭非常兴奋,觉也不睡了,拉过王平安,道:“咱们这就开始练习升仙术吧,你快快教我,小道实在等不急了!”他本来自称小道,还有些尴尬,可既然得知王平安是小仙翁的梦传弟子,小道二字便叫得顺畅起来了! 王平安却摇头道:“仙长,这套升仙术,你现在却不能习练!” 尉迟恭一愣,问道:“为什么?” 王平安叹气道:“你的脚上还有道君对你的惩罚哪,虽然小仙翁假我之手,传了升仙术下来,可你总不能带着惩罚练习升仙术啊,那是对道君的不敬呀!” 尉迟恭脸顿时红了,急得直抓胡子,道:“说的也是,这可难办了!” 王平安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上天让你看到升仙术,说明道君已经原谅你了,如果他还怪你想女人,那干嘛还让你得到升仙术呢,我说的是这个理儿吧?” “不错,是这个道理!”尉迟恭点头道。 王平安笑道:“其实呢,小仙翁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以前也有人犯过你这种错误,打坐时想女人,所以早有解决之法!” “什么解决之法,你快说来听听!”尉迟恭叫道。 第一百二十章 解酒散与百杯丸 第一百二十章 解酒散与百杯丸 王平安笑道:“小仙翁乃是得道之士,在梦中曾经告诉我,得此升仙术即为有仙缘之人,有仙缘当然神仙也就不会再惩罚了。其实呢仙长你的足疾,乃是道君考验你的一点小小手段,只要你按着我的方法……按着小仙翁教我的方法去做,就能通过这个考验了!” 他指了指尉迟恭的脚,又说道:“仙长的惩罚,只需在习练升仙术之前,每日用赤脚登仙水泡脚,就可以解决……嗯,就可以通过道君的考验了!不过呢,这个方法却有点麻烦,我怕你很难办到啊!唉,还是不说了,你肯定办不到!” 尉迟恭顿时急了,大声道:“你怎知小道办不到,小道一定办得到的,就算让我把这两只脚砍了……我我,我也照样砍了!” “这个不用,就算要砍的话,也不用两只脚一起砍!”王平安表情严肃地道:“别说砍两只脚,就算砍一只脚都不行。仙翁曾对我说,曾有一位求仙之人,为了习练升仙术,将自己一只脚砍了,但却没有成仙,只能每天柱着一根铁拐坐在海边嚎哭,这人姓李!” 尉迟恭哦了声,道:“他打坐时也想过女人?” “是啊,他总是想一位姓何的仙姑!”王平安又道:“你在每天用赤脚登仙水泡脚时,必须心意虔诚,要连念三千声无量天尊,必须要在两刻钟之内念完。念完之后,泡脚即可结束!” 尉迟恭忙点头道:“这个并不难啊,小道绝对可以做到。只是我必须要把道君的惩罚,完全消除之后,才能开始习练这升仙术吗?” 王平安想了想,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低声道:“小仙翁有没有和我说过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 尉迟恭大感紧张,他对葛洪已经敬仰到了无法形容的高度,既然王平安是小仙翁在人间的代言人,那么他说的话就是至理名言,至少在道术方面的话,那绝对要听。 王平安“突然想了起来”,拍手道:“确是说过,是可以练习的,不必等惩罚完全消除,这也是考验的一种嘛,让你带着赎罪的心态去练,这样可以练得更快些!” 尉迟恭可算是松下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个赤脚登仙水在哪里可以求到,你速速带我去求!” 王平安笑道:“仙长,你糊涂了,小仙翁乃是炼丹大师,他说的仙水,哪还用得着去求别人,我就能够配出。这样吧,我明早就给你配出来,今晚你多念念无量天尊,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好习练升仙术!” “不错,正该如此。我得好好睡上一觉,没准梦中也能见到小仙翁呢!”尉迟恭道。不过他却不肯这么就放王平安走,又让他将太极拳的拳谱抄了一遍。 这一通忙乎完,夜色已沉,快到午夜了,王平安出了书房,回头看了眼尉迟恭,见老门神手里拿着升仙术,嘴里喃喃地念着,样子极为虔诚。他心中好笑,摇头叹息,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迷信的都大有人在啊,平常挺精明的一个人,遇到了这种事就犯糊涂,也真是让人感慨! 他离了书房,向夜晚当值的仆人打听,得知王有财已经回来了,就睡在客房里。他忙赶到客房,见父亲衣不解,鞋不脱,躺在**呼呼大睡,看样子是喝多了! 他为王有财解衣脱鞋,又叫仆人端来热水,用手巾给王有财擦脸擦脚,盖好被子,让父亲睡得舒服些,忙完这些之后,又倒上一杯温水,放在床头,以防父亲半夜醒来口渴。 忙完这些之后,他并不离开,而是在隔壁的客房里睡下,万一王有财半夜有事,他好随叫随到,刺史府里的仆人虽多,但照顾起王有财来,到底不会象他这般细心。 睡到快天亮时,忽听隔壁王有财说话,王平安连忙起身,跑来看父亲,却见王有财并没醒来,被子被踢到一边,嘴里叨叨咕咕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说梦话! 王平安走到近前,仔细一听,竟听王有财含糊不清地说着:“祖坟……风水……好,冒青烟了!”想是在睡梦中,还想着儿子为他长脸之事。 王平安一笑,给王有财又盖好被子,这才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王平安起床,先去看王有财,见父亲还没有醒,他并不打扰,而是叫来仆人,开了个小方,道:“这是解酒散,你把它煎了,等我父亲醒来后,让他喝了,可解宿醉。” 仆人接过方子一看,见上面的药物不多,只是葛根、薄荷、砂仁、甘草、盆硝五味药。仆人高兴起来,道:“侄少爷,这解酒散可真是好东西!有时老爷应酬多,喝起酒来,往往喝得大醉,如果有了这解酒散,那他就能少遭些罪了!” 仆人嘴上说着为了老爷,其实心中却想:“好啊,我从平安小神医手里得到方子了,这个方子用处很大,至少以后我可以放量喝了,不再怕宿醉!” 王平安嗯了声,道:“原来姑夫也常常喝醉,这个好办。” 他又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道:“这个方子名叫百杯丸,平常备好,如遇到推不掉的酒宴,那先服上一丸,此后再喝酒,就不怕难受了。不过呢,酒这种东西还是少喝些为好,喝多了伤身!” 想了想,他又在方子下面加了一句,如饮酒时先服此丸,可百杯不醉,亦无诸疾,如宴中有豆腐,可以多食之。 王平安拿起方子,道:“正好我要去见姑夫,这个方子直接就交给他吧,也省着你麻烦,多跑一趟了!” 仆人忙道:“侄少爷,这个方子给老爷是没用的,得给夫人啊,夫人备着那才最好!” 王平安点了点头,将方子交给仆人,又回头看向王有财,道:“我有事要出去,我爹你好好照顾着,用心点儿。” “小人定当用心伺候王老爷,侄少爷你就放心吧!”仆人紧紧抓着药方,心里快活,脸上笑容大盛。 王平安去前面找牛正宏,牛正宏却不在,刺史大人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可是忙得不行,赈灾新法如果被证明好用,那可是大到没边儿的政绩,他升官有望,岂有不上心之理。 王平安步行出了刺史府,在街边找了家饭铺,解决了早餐,这才出城。一出城,可不得了,虽然时辰尚早,可外面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灾民们已经开始干起活儿来。 徐州大大小小的官,能在的全都在,牛正宏也在其中,工程进展顺利,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王平安见过牛正宏,说了会儿话,他对于赈灾的具体事宜不太明白,但却能待在一边,如果有灾民受伤,或者不舒服,当场诊治,也能帮上些忙。 白天在工地,晚上便回刺史府休息,他给尉迟恭开了治脚气的药,内服外用都有。尉迟恭按方泡脚,又服食被称为仙药的鸡鸣散,脚气症状有所缓解。不过尉迟恭可不认为这是用药的效果,而是认为他诚心念无量天尊的结果。 此后几天,王平安便在刺史府和工地之间穿梭,虽然辛苦,可日子却过得充实。 待到第四天时,这日清早,他刚刚出门,就见哈米提等在门外。哈米提见他出来,忙上前道:“平安小神医,大事不好啊!” 王平安一愣,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哦,可是尊夫人的病情没有好转?” 哈米提叹气道:“可不是嘛,服了小神医你的药后,老夫家里那位,还是老样子,而且还说胸闷,总是想要喘,却又喘不出。这这,这该怎么办啊!” 王平安呀了声,道:“莲雾她们这几日已经和我爹回五里村了,不在这里呀,我……” 哈米提跺了跺脚,道:“这种时候,就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也莫让别人代你去看了。干脆,小神医你亲自为我夫人看病吧,忌讳什么的,以后再也别提了!” 王平安心想:“你早该如此!”他忙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 两人上了哈家的马车,过不多时便到了哈米提的家。 再次来到那间屋子,如同上次一样,阿依丁仍然坐在外屋。哈米提这回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请王平安进了里屋,让他给哈夫人看病。 哈夫人闭目躺在**,虽然脸色难看,但光论姿色,确是数一数二,也难怪哈米提不喜欢让外人看她,谁有这般美艳的妻妾,谁都舍不得啊! 王平安一看哈夫人,果然是位美女,虽然上了年纪,但从外表上看,却不象是阿依丁的姐姐,反倒象是妹妹,而且还是小好多的那种妹妹。 此时哈夫人上身没穿衣服,仰面躺着,身前一个小丫环手里拿着热手巾,正在给她做热敷。小丫环听到门响,回头看去,见自家老爷领着个男人进来了,她惊讶地叫了声,手上一使劲儿,热手巾在哈夫人的胸脯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哈夫人受痛,也叫出声来,把眼睛睁开! 哈米提快步走到跟前,将小丫环推到一旁,说道:“夫人,可曾好些?” 哈夫人摇了摇头,忽地看到后面的王平安,她忍不住叫道:“你你,你怎么领了外人进来!”伸手抓住手巾,牢牢挡在胸口! 哈米提苦笑道:“哪里是外人,他就是平安小神医啊!” 哈夫人啊了声,挣扎着坐起,道:“原来你就是王平安,我可真是没少听说你的事!”她一坐起来,手巾稍稍滑开,露出了半边胸脯。 王平安一看,好么,这半边胸脯,已经肿胀得和小西瓜相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姑打老丹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姑打老丹 哈夫人正看着王平安,见他目光下滑,又啊地叫了声,用手巾盖住了胸脯,道:“快拿衣服来,给我穿上!” 王平安侧过脸去,并不说话,只是心中想着她的症状。 哈米提道:“罢了,先这样吧,你不让小神医看病,他该如何诊治,可莫要象上次似的,又出纰漏。先躺下吧,盖上被子就好!” 哈夫人的胸脯疼得也实是受不了了,反正要想治好这个病,就得让王平安看,她虽然很不好意思,却也难以反对,只好乖乖躺下,盖好被子,将一只手留在外面。 小丫环搬来把高脚胡凳,请王平安坐下。王平安伸出手去,给哈夫人号脉。 王平安号了片刻,松开手道:“寸脉虚大而弱,余部怠缓,要说这脉相倒也看不出太大的毛病,哈夫人你的身子并无大妨。” 哈米提愁眉苦脸地道:“还无大妨哪,都肿成这个样子,看着都吓人!” 王平安摇头道:“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好的!”他安慰了一句哈米提,又道:“哈夫人,你张开嘴,让我看看舌苔。” 哈夫人依言,将嘴张开,舌头伸出。王平安眯眼仔细看了看,又道:“舌质淡而苔白。还好还好,确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他抬起头,看着哈米提,微笑着道:“这些天,把你吓坏了吧?” 哈米提道:“可不是嘛,咱们徐州没有女医生,要不然我早就请了,也不至于拖了这么久,夫人遭罪不说,我也跟着心惊肉跳!” 王平安回过头来,道:“哈夫人,我要按按你的胸脯,得罪莫怪!” 哈夫人叹了口气,道:“不怪不怪,要论起来了,你还是我的晚辈,又是在给我看病,我要是怪你,岂不成了没心没肺嘛!” 王平安将手伸进被中,轻轻用手按了按她的胸脯,道:“痛吗?” “有点痛,但不是太明显!”哈夫人皱眉道。 王平安力道加重,又道:“痛吗?” “痛,哎呀,好痛!”哈夫人叫了起来,把一旁观看的哈米提吓了一跳。 王平安点头道:“好,这说明你的胸脯能感觉出力道的大小,别看痛,这反而能说明你没有太大的毛病,要是感觉不出痛来,那才麻烦呢!” 他又换了个地方按,这回是胸口,还是轻轻的,问道:“痛吗?” 哈夫人摇头道:“不痛,就是感到有点堵得慌!” 王平安再次加力,问道:“现在呢,痛不痛?” 哈夫人啊地一声,气忽然喘得粗了起来,但还是道:“不痛,就是闷得厉害,里面好象有东西堵着似的,不让我喘过气来。” 王平安并不松手,而是持续按着,问道:“有东西堵着,是我现在按着让你感到气闷,还是平常呼吸时就一直感到阻闷?” “平常就有这种感觉,我总是想喘,却又喘不出!”哈夫人道。 王平安嗯了声,将手拿了出来,道:“这种痛法有多长时间了?” 哈米提在旁道:“一开始并不明显,但在服用了你的下乳涌泉散后,这个毛病就明显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了!”他的意思是,恐怕是吃错了药了,一开始没这样的。 王平安心中摇头,那你能怪谁,先前是你不想让我看的,经果让妻子多遭了好几天的罪! 王平安回头看向哈米提,道:“我要看一下哈夫人的胸脯,她是胸脯出了毛病,如果不看实物,光从其它病症上看,怕是一时难以确诊!” 哈米提道:“那便看吧,你不要不好意思,在我们草原,妇人当众哺乳者也不稀奇,所以没什么的!” 他一旦想开了,反倒说没关系,但这里不是草原,而是中原,哈夫人则是豪门贵妇,让她当众哺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反正只要想开了,自己安慰一下自己,也是好的。 王平安转过头,看向哈夫人,哈夫人轻轻把被子掀开,让王平安看她的胸脯。王平安歪着头看了看,道:“类似蒸乳之状!”哈夫人的胸脯膨大而胀,可以说已经胀得相当地大了,而且脯尖之上,有稀白的乳汁。 王平安看好后,又点了点头,哈夫人忙把被子重新盖好。王平安道:“虽然有少许乳汁流出,但如果让婴儿去吮吸,却是吸不出来的,这个没错吧?” 哈米提一拍大腿,道:“何止是我儿子吸不出,连我都吸不出!” 哈夫人急道:“你乱说些什么呀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哈米提挠了挠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平安小神医成了亲,就明白了,此为闺房之乐啊!” 王平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要说你保守吧,还真够保守的,要说你开放吧,你可还真是生冷不忌,张嘴就来呀!” 他道:“从夫人的症状上看,是可以确诊了。这个病即不是无乳,也不是有乳郁滞,而是因为肺胃气虚,中阳不振所致,阳和不布,所以乳汁不下。” 哈米提听他可以确诊了,忙问道:“这回应该是看准了,那该怎么个治法呢?” 王平安想了想,道:“既然下乳涌泉散不好使,那么可用钟乳汤加味!这个方子也是可以的,从哈夫人的症状上来讲,算得上对症!” 哈米提将他请到桌旁,王平安提笔开方。写罢之后,他指着方子,道:“有两味药要注意,钟乳石要杵先煎,漏芦根要姜法炒,我已经特别标明了,你接方抓药煎制即可。这药一日一剂,水煎服,两剂见效,如果后天还不见好,那你再去找我!” 哈米提接过药方,叹道:“希望这次病能好吧,要不然这么拖着,可是把我给急坏了!” 事情告一段落,王平安告辞离开,阿依丁送他回了刺史府,这时天色已然近午,王平安便没有出城。 他先去后院看了牛不拉,见他正带着贺楼奇的儿子在后院玩,小白菜已经长出不少。牛不拉挺喜欢贺楼奇的儿子,正和他讲着庄稼人如何的辛苦,种粮食有多么的不容易。还告诉小孩儿,贺楼家是做粮食买卖的,以后他长大了,收粮之时可要有良心,莫要大斗进小斗出,赚取黑心钱!贺楼家的小孩似懂非懂,只是把牛不拉的话记在心中。 王平安和牛不拉说了几句话,感到这种教育方法还是不错的,从小潜移默化的教给小孩如何做人,长大后小孩做个好商人的几率便会大些。 他离了牛不拉的小楼,又去看尉迟恭。 尉迟恭霸占了牛正宏的书房,这些日子白天就待在这里,他虽然是钦差,却并不具体管事儿,就算管他也不一定能管得好,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干脆交给牛正宏去办,他只负责监督就成。 此时的尉迟恭满脸兴奋,正对着书房地上的一个炼丹炉转圈儿,见王平安来了,笑道:“平安孩儿,你快来看,小牛给道爷找来个好东西,这可是晋朝时的炼丹炉啊,和小仙翁正是一个时代的,说不定小仙翁以前还用过呢!” 王平安走上前来,看向这个炼丹炉,只见这个炼丹炉通体橙黄,有将近一人来高,炼丹炉的下半部份高高拱起,而上面却有个象小烟囱似的长柱形圆筒!再往炉子的里面看,里面竟有内胆,悬与炉内,还有一个银制的容器,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炼丹炉在现代并不常见,王平安只在博物馆里见过,但那是隔着玻璃柜看的,从没象现在这样近距离观察过,但他只一看,心中就大为吃惊,这个炼丹炉简直太象后世化学实验室里的仪器了,而且是超名贵,超精致的那种。 炉里面器件不少,王平安有些叫不上名字来。他指着那个银制的容器,道:“仙长,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尉迟恭笑眯眯地道:“这个叫做水海,降温用的。来,我指给你看,这个东西是用来从丹砂中抽汞用的,上面圆底的瓶子叫‘石榴罐’,下面这个象桶的东西叫做‘甘埚子’……”他将炉内的各个大小容器,一一指给王平安看,并详细解说。 看着其中几个容器,王平安心想:“这不就是一个蒸馏器嘛,真是难以想象,晋朝时就有这种精密仪器了,看来古代炼丹师,简直就是大化学家啊!” 在现代,西方人总说蒸馏器是阿拉伯人发明的,其实不是,在我国古代,炼丹家早就制造出这种设备了,只不过因为炼丹这种事情,非常神秘,所以难以普及,以至于很多人不知道罢了! 估计可能是古代有些阿拉伯的商人,来到中华,无意中得到了炼丹炉,看到了这种原始的蒸馏器,出于对天朝上国的敬仰,并按不管什么好东西,都要往自己家里搬的原则,把炼丹炉运了回去,从而传入西方世界,而西方人便认为是他们发明的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尉迟恭将炼丹炉的精妙之处,一一向王平安详细解说。他满脸红光,说了好半天才道:“平安孩儿,你知道道爷为什么这么喜欢炼丹吗?” 王平安道:“是为求长生不老,进而成仙?” 尉迟恭点头道:“这个当然了,不欲成仙,何苦炼丹。只是我这辈子人杀得太多,估计成仙有些困难。我是想能不能炼出一种丹药来,能让人身轻体健,延年益寿。” 顿了顿,他脸上忽然现出痛苦之色,道:“皇上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如能炼出一种丹药,让他稍减痛苦,那我这丹就算没白炼。还有,昔年不少一起打天下的同袍,去世的很多,每当我送他们走时,心里便难过,也总想到自己,日后也会如此。所以我非常想炼出好丹来,分给同袍们服用,虽然我经常骂他们是老泥鳅,可却真的不想让他们走的那么早!” 王平安肃然起敬,他先前对尉迟恭迷信方术,总想着炼丹这件事,是大大不以为然的,但没想到尉迟恭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在为别人着想!能为他人着想,这种品德是很好的,他无论如何也要帮下忙! 王平安假装思考了一番,忽道:“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一次做梦,小仙翁曾和我说过一种丹药,名叫仙姑打老丹,最能延年益寿,常服此丹可以长生!” 尉迟恭闻言大喜,小仙翁葛洪最擅长的本事之一,就是炼丹,不光是唐朝人知道,在整个中华历史上,一提炼丹,葛洪都是大大有名的,好此道者无人不知! 尉迟恭一把拉住王平安,叫道:“小仙翁说起的丹药必是好的,该如何炼制,你快快说给小道听!”一时兴奋,又自称起小道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诊哈夫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诊哈夫人 王平安笑道:“这个丹药嘛,也并非是小仙翁最先炼制出来的,最先炼制出的,据说是一位女神仙!” 尉迟恭哦了声,点头道:“只要是神仙就成,男女却不重要。对了,这个仙丹为什么叫做仙姑打老丹,那个仙姑脾气很坏吗,喜欢打人,还打老人?” 王平安道:“小仙翁在梦中倒也和我说过这个丹药的来历。据说很早很早以前……” 尉迟恭忙点头道:“越早越好,如是洪荒时的仙姑,那法力必定更加高深!” 王平安笑道:“你别打断我啊,听我好好跟你说。很早以前,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用一根木棍追打一个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很是有一把年纪了……” 尉迟恭又插嘴道:“那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仙姑吧?那老者是谁,可是她的公公?唉,怎么连公公都要打,这种儿媳妇可要不得,不过她又怎么能成仙呢,这种品行……”见王平安不满他打断话头,忙道:“不好意思,你接着说!” 王平安道:“仙长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抡棍子去打一位老者,一般情况下,我说的是一般情况啊,是很不对的。所以当时在场的人都很生气,纷纷上前阻止,还责骂这个漂亮姑娘。可当这个姑娘说出了原因,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竟然再不敢骂。仙长,你猜猜,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和这位老者,是什么关系?提示一下,不是公公和儿媳妇的关系!” 尉迟恭心想:“这次是你让我说的,我可没打断你!” 他挠了挠头,道:“不是公公和儿媳妇,那就是亲爹和女儿,要不就是爷爷和孙女?哎呀,那这更不象话了,这这,这个女人不会真的是仙姑吧?明白了,肯定不会是仙姑,而是此时出现了仙姑,救下了那位老者。我猜得对不对?” 王平安摇头道:“不对。没人救那位老者,而且我刚才说的是,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说出她和老者的关系,别人就不敢再管这件事了!” 尉迟恭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道:“那个女子必定身份高贵,而这个老者只是个仆人一类的!不过说实话,前隋的公主我见过,本朝的公主我也见过,这身份够高贵了吧,可是就算她们脾气再大,也没有亲自抡棍子打老人的,就算那老人的身份再低也不会!莫非这个女子是突厥人?对,一定是突厥人,那里的女子刁蛮无礼,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王平安叹了口气,摇头道:“看来你是无论如何猜不出来了,而这个年轻女子和老者的关系,正是这个丹药的珍贵之处,你要是不明白这个,就没法儿明白丹药的妙处了!” 尉迟恭苦着脸道:“好平安,你就快快说出来吧,别吊我的胃口了!” 王平安嗯了声,忽道:“亲娘打儿子,你认为对还是不对?” 尉迟恭想都没想,立即答道:“有什么不对的,亲娘打儿子天经地义,谁敢说不对?”他这话一出口,立马明白过味儿来了,大吃一惊,叫道:“那女子是老者的亲娘?这不可能啊,她不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吗,而那个老者却是须发皆白,这话是你刚才说的呀!” 王平安笑道:“所以我才让你猜啊!我不是说了嘛,在场的人一听她和老者的关系,就谁也不敢管了,亲娘打儿子,谁敢管这事呢!” “这是为何,你快说来听听!”尉迟恭急道,又补了一句:“这回不许再让我猜了!” 王平安道:“其实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已然年过百岁了,只因她自己炼丹,并且长年服用,所以容颜不改,身态姣好。而这老者是她的儿子,可他却不听母亲的话,不肯服用丹药,所以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了!” 尉迟恭大喜,拍手笑道:“原来仙姑打老丹是这么回事,这么说那女子果然是仙姑了,而那药更是神奇,竟能让母亲比儿子还要年轻!” 仙姑打老丹其实应该叫做“仙姑打老儿丹”,王平安故意少说了个“儿”字,然后让尉迟恭去猜,以便让尉迟恭感到这种药的威力! 在古代,仙姑打老儿丹确实是属于长生不老药的一种,而且属于皇室专用,在明代时,太医院十三科给这个丹药改名为“延年益寿丸”,光改良就改良了无数次。 明末有一位名医,专门研究过这种药,并且自己也常年服用。结果这位名医年过九十还须发乌黑,齿固不落,耳聪目明,身体健实,一直活过了百岁,被人称为“长生不老人”! 现代的考古学者曾经在古墓中挖掘出过类似丹药,但因年代久远,原药已经风化,所以只能仿制出赝品,供后人参观。虽然无法证明挖掘出来的长生不老药,就是仙姑打老儿丹,但只要提起古代有关长生不老的丹药,仙姑打老儿丹必名列其上,这点是不会错的! 只因尉迟恭说起他是为了同袍们着想,不忍心见他们过早去世,王平安才说出这个,否则如果尉迟恭只是单纯的去炼丹,去服用那些有毒的“仙丹”,那他无论如何不会配合的,顶多是自己将药做出来,让他服用罢了! 王平安心想:“其实让他去炼这种丹药也好,至少路线走对了,比用水银去炼制那种漂亮的,吃起来却会中毒的药要强。晋人为什么喜欢穿宽大的衣服,那可不是为了潇洒,而是因为衣服要是贴身,会刮得皮肤巨痛,为什么会高谈阔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是因为‘仙丹仙散’服了之后,会让他们神经错乱,管不住自己的嘴!” 尉迟恭道:“看来这仙丹果真功效无穷啊,到底该如何炼制,平安孩儿你快快说给我听!” 王平安走到桌旁坐下,假装想了好半天,这才提笔写了起来,他故意歪解,不直截了当地写出这种药该怎么制,而是加入了好多没有用的,却看起无比神圣的东西。比如炼丹之前要沐浴斋戒,炼丹时要不停地念无量天尊,制好时要顶冠披道,跪捧药炉,面南祈祷…… 他把制药几乎写成了一种神圣的仪式,而且特别强调,如果心意不诚,必会导致邪气得进,药不能成!写完之后,把单子交给了尉迟恭! 看着差不多三四千字的过程,尉迟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果然是小仙翁留下的炼丹之术啊,这仙丹也特难炼了点儿!不过这也证明了这药肯定好使,不看别的,就看这过程,简直就是无比的玄妙啊!” 尉迟恭口中念念有词,竟在背诵药方,王平安并不打扰,又去研究那个炼丹炉,越研究越觉得古代的炼丹师了不起,简直就是大化学家啊! 说炼丹就要炼,尉迟恭背好药方,立即派人去采办药材,然后又将炼丹炉收拾好,时刻准备着。药材倒并不很难凑齐,当天便准备妥当,尉迟恭沐浴更衣,开始炼起丹药来,王平安则在旁帮忙! 古代人制药和现代人大不相同,王平安在帮忙的过程中,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他也提出一些建议,假托是小仙翁说给他听的,尉迟恭深信不疑,一一照办! 此后两天,尉迟恭便忙着炼丹,而王平安仍旧穿梭于城外工地与刺史府之前。 这日上午,王平安正在工地上熬制清凉解暑的药汤,忽然阿依丁跑来了。 满头大汗地,阿依丁将王平安拉到一边,道:“平安小神医,我姐姐的病还没有好啊,病情并未得到缓解,仍旧无法给孩子哺乳,其实这也没关系,毕竟家里的乳母有好几个,可架不住她疼啊!” 王平安听后,脑袋上的汗也下来了,摇头道:“不会吧,我用的药是对症的啊,而且并未查出哈夫人有什么隐疾,怎会还无效果?” 阿依丁急得满脸痛红,道:“是真的没有效果,我怎么会骗你呢!” 王平安擦去汗水,和工地上的人打了招呼,这才对阿依丁道:“看来有点麻烦了,咱们再去你姐夫家,这回我要是不把你姐治好,我就住他家了!” 阿依丁道:“如你能留宿,那是再好不过了!” 上了哈家的马车,进城又到了哈府,王平安第三次到了哈夫人的卧室,这回外屋的人不是阿依丁了,而是哈米提,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不住口地呻吟,而一屋子的丫环婆姨,手忙脚乱地照顾着他,端茶递水的忙个不停。 王平安进屋之后见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忙过来给他号脉,问道:“哈老爷,你这是怎么啦?” 哈米提哼哼唧唧地道:“平安小神医啊,你可算来了,这两天可是要把我愁死了!” 号脉之后,王平安站了起来,道:“你啥事没有,只是心情沮丧罢了,不必如此,快快起来吧!”他也不客套,直接进了里屋。 哈夫人仍旧躺在**,见到王平安,她道:“平安啊,你那药不好使啊,我更难受了!” 王平安坐到她的身旁,又再做了遍检查。查过之后,他道:“情况有所好转啊,你这病已经好了,怎么还不下乳?” 哈米提跟着进来,一听王平安这么说,他唉声叹气地道:“这怎么能叫好了,我看更严重了才对!” 王平安想了想,问道:“哈夫人,你的胸脯有什么感觉,我指有没有什么新的症状?” 哈夫人道:“痒,好象里面有虫子在爬一样,可难受了呢!” 王平安听罢,哈地一声,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那方子是好用的!来,还是原方,我再加一味药,炮山甲一钱半,速速煎来!” 说罢,他回头冲哈米提道:“你家要是整治一桌上好宴席,需要多长时间?” 哈米提一愣,道:“要是上好的席面,现准备那至少得一个半时辰。怎么,小神医你饿了?” 王平安笑道:“你家的儿子出生到现在,我出了这么多的力,你都没有款待过我,今天我要在你家吃个饱,快去准备吧!” 转头又冲哈夫人道:“等一会儿哈老爷陪我吃酒,而你嘛,就让你的儿子,吃上第一口你这做母亲的乳汁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尉迟恭送礼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尉迟恭送礼 哈米提啊了声,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只加一味炮山甲就行了?原来上次的方子里少了一味药,平安小神医也有写错药方的时候?” 王平安笑道:“天底下哪有包治百病的医生,少开一味药也不稀奇。不过,我上次却没有少开这味药,虽是原方加味,但也是按正常人体质开的,而你夫人的体质不同……嗯,也不能说不同,你忘了你这段时间给她吃多少补品了,那还能和正常人一样了嘛,补过劲儿啦!” 哈米提这才明白,他看着哈夫人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没想得太多,反而倒叫你受罪了!” 哈夫人忙道:“老爷说得哪里话来,我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吗,你对我好,我心里清楚的很!” 忽然,阿依丁在外面叫道:“我说姐夫,你俩就别说亲热话了,留着晚上被窝儿里说吧,赶紧煎药啊,我姐还在**躺着呢!” 虽然有姐弟之亲,但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也不能跑到里屋来,只能一直等在门外,可他的耳朵却一直竖着,见里面的人说话不停,便着急催促。 哈米提忙道:“对对,赶紧煎药,夫人你再忍忍。平安小神医,请到客厅来,让老夫奉茶!” 王平安冲哈夫人点头告辞,出了卧房,与哈米提和阿依丁去了客厅。哈米提命人送上最好的香茶,陪着王平安聊天,可他却心不在焉,说话没谱儿,连他自己都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平安对他道:“哈老爷,你是关心夫人吧,那就去陪伴她好了,由阿依丁老兄陪我就成了。你放心,今天要是不把你夫人的病治好,你赶我走,我都不走,就在你家又吃又住了!” 哈米提挺不好意思,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小儿女态,确实有点儿那个。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也顾不上客套了,告了个罪,颠颠儿的跑回了卧室。 阿依丁道:“我姐夫和我姐感情好着呢,以前还看不出来,自从我小外甥出生后,我姐夫对我姐那真是没的说,要啥给啥,啥都舍得!”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老来得子,疼儿子自然就连带着疼母亲了,母以子贵嘛!” 两人谈起了最近城外的新护城河,工程顺利,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并且徐州没有爆发瘟疫,这可是大灾之年少见的事情,多亏了王平安的建议! 阿依丁路子宽广,并不局限于徐州一地,他说起其它州府的情况。事实上,徐州实行了赈灾新法,得益的并非徐州一地,由于工程启动,吸引了更多的灾民到来,所以别的州府压力顿减,地方官们也是感激王平安的,当然他们嘴上不能这么说,只能说这都是钦差大人的功劳。 可尉迟恭是开国元勋,就算再立功劳,也已是升无可升了,人家并不抢功,只是图个面子罢了。所以徐州赈灾到底怎么回事,附近地方官都是心中有数! 王平安听了阿依丁的描述之后,道:“看来这个大灾年是能安然渡过了,唯一遗憾的是别的州府并没有施行赈灾新法,既未能趁此机会改建城池设施,也没能让更多的灾民衣食无忧!” 阿依丁却笑道:“他们都在观望呢,谁也不会照着学的,起码这次是不会照着学,当官的都想要持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不过这样更好,他们不动手,这样才能更显出咱们徐州来,也更能显出你来呀!” 王平安笑了笑,摇头不语,他现在忽然感到,低调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自己非常的有名,属于天下敬仰的那种人物,比如老神仙孙思邈。如果赈灾新法是孙思邈提出来的,并且由钦差大人亲自下令在徐州执行,那么别的州府肯定会跟着学。可换了自己就不行了,别的州府只会采取观望态度!然而,名气是积累出来的,自己缺少时间和人脉啊,太年轻了! 说说聊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半时辰就过去了。哈府的管家跑来问他们,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摆上? 王平安道:“摆上吧,我吃完还要回刺史府。还有,你去问一下你家老爷,夫人的病如何了?” 管家答应一声,离了客厅。过不多时,他又跑了回来,满脸喜色的地道:“恭喜平安小神医,夫人的病好了,小少爷正在她屋里呢,这么些天了,小少爷终于吃上亲娘的奶了!” 话一说完,管家立感不对劲儿,女主人的“奶”他知道可以,但怎么能大声地说出来呢,这不是找抽呢嘛,夫人的弟弟可就坐在这儿呢! 管家连忙又补了一句:“小的没有亲眼看到,是听丫环们说的!” 阿依丁腾地就跳了起来,叫道:“我小外甥吃到我姐的奶了?太好了!怎么刚才没人来通知我们呢!”他关心姐姐,嗖嗖地跑了! 王平安早知必会如此,也没起身,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个外人,哈夫人有病时,进她卧房没有关系,可人家的病好了,他再去就不是太合适了! 冲管家一笑,他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摆宴啊,别让我干等啦!” “是是是,小的都忙糊涂了,小神医莫怪!”管家连跑带颠地去准备了! 过不多时,酒宴摆上,哈家豪富,宴席自是非同凡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足足摆了四大桌子,颇有皇室宴饮的派头! 王平安自个儿坐着,有些无聊,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心中暗叹:“这已算是最好的酒了吧,可惜还是淡了些,唐朝什么都好,就是这酒的度数不够,喝起来没味道。怪不得李白能斗酒诗百篇,这种酒就算是我……一斗太多了,但小酒盅我也能连喝个三四十杯的!” 又过了一小会儿,哈米提和阿依丁一起来到。哈米提一扫忧愁,满脸喜色地道:“平安小神医,你那味药可加得真是太对了,我夫人下乳了,我儿子一吸,乳汁便源源而下,夫人也不叫疼了,症状都好了!” 王平安笑道:“病好了就成,其实主要功效还是在前两天,今天只是引导罢了!” 哈米提道:“刚才老夫太高兴了,只顾着看夫人和儿子,却忘了来告知平安小神医,得罪莫怪!来来,老夫自罚一杯,全当赔礼!”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一杯哪够,至少要三杯才行!” “别说三杯,三壶都成啊!”哈米提放声大笑! 三人坐下,推杯换盏,吃喝起来,一顿饭吃的极是开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色将黑之时,便已是酒足饭饱了! 王平安正要告辞,哈米提却拉住他,道:“饭后吃点儿果品才好,今天让小神医尝个鲜!”他手一招,仆人送上一大盘子的桔子。 阿依丁笑道:“这个时节能吃到新鲜桔子,一般人可做不到啊,虽非什么珍贵果品,可为了得到它们,却也费了我姐夫一番力气!” 王平安看了看桔子,拿起筷子,敲了敲一只空盘,道:“哈老爷,刚才咱们可吃虾了,现在吃桔子,你不要命了吗?这两种东西可是犯冲的!” 虾本身是无毒的,桔子里更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两样都是好东西,但却最好不要两者长期一起吃。因为维生素c会使虾中无毒的五价砷转化成有毒的三价砷,也就是俗称的砒霜,从而导致中毒! 当然了,这只是从理论上讲,实际上要想真的中毒,那也绝非是一件容易事!理论归理论,现实归现实,但最好不要长期这么吃,毕竟各人的体质不同,饮食习惯各异,不能以偏概全,同一而论! 哈米提脸色一绿,问道:“什,什么不要命了,它们犯冲?” 王平安自然没法详细解释,只是道:“开个玩笑,我怕你再高兴得过了头,又再笑个不停了!” 哈米提拍着胸口,道:“可是把老夫吓了一跳!” 王平安没拿桔子,又道:“最好别长时间这么吃,当然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也没法天天都吃。”一笑起身,向两人告别。 哈米提和阿依丁亲自送他上车,王平安回了刺史府。 回到刺史府,天色已然大黑,王平安径直去了书房,想问问尉迟恭的药炼制得怎么样了。还没到书房,就见牛正宏一脸屎色的走了过来。 牛正宏一见王平安,忙上前道:“好侄儿,钦差大人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你看看这个!”他将一张纸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拿过借着月光一看,见上面写着仙姑打老儿丸的配方,但每味药材都是论斤的!他茫然问道:“仙长要这么多的药干什么?” 牛正宏苦着脸道:“钦差大人说要大批炼制长生不老药,送给京中亲朋,什么国公侯爷,宰相尚书,人人都不落空,个个都要送到,所以他让我去给准备他药材!” 王平安摇头道:“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牛正宏气道:“谁说不是呢,他要送礼,礼物却要我出!这些药材有几味相当地珍贵,少些还好说,可他却是论斤要,当是小白菜哪,随种随摘!” 王平安给尉迟恭的药方是改良后的,并非传说中的原方,用药材也绝无什么成形啊,什么千年之说,他道:“姑夫不要担心,你去找便是,反正他也分不出好坏来,你担什么心啊!” 牛正宏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道:“对啊,既然他这么个要法儿,自然是不了解实际情况的,那么他有张良计,我用过墙梯便是,敷衍了事就好了啊!” 王平安一笑,去了书房。一进书房,却见尉迟恭脸色古怪地坐在桌后,王平安问道:“仙长,你怎么了?” 尉迟恭忽道:“我说平安啊,小仙翁有没有托梦给你,说是打坐之时,如果更想女人了,该怎么办?” 王平安一愣,心想:“他这些日子一直孤身在外,不会是憋的吧?难不成让我去给他找俩道姑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的找来俩道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的找来俩道姑 王平安脸色有些难看,他假装生气道:“仙长,那升仙术你不是练着呢嘛,习练之时需当平心静气,此法最是养生,你动不动就想女人,这可不大妙啊,难以成仙,修不成正果啊!” 他先吓唬一下尉迟恭,为以后的事情留个伏笔,万一尉迟恭练习太极拳,练习了几年之后,发现还没有升仙的迹象,难免会找自己询问,那自己就可以用一句“你心不诚”来推搪,免得这老门神又出什么妖娥子! 尉迟恭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却不是生气,而是羞臊,便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相仿,他老脸通红地道:“练习升仙术时,小道倒是不想女人,可一旦打坐,这心就静不下来,开始想起女人来,下面的小小道总是抬头,我也控制不住它啊!” 王平安心中一乐,这可不就是憋的嘛,不过他这么大岁数了,还如此的精力旺盛,倒也是好事一件!他道:“你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是从长安出来后就如此,还是这几天才开始的?” 尉迟恭很是尴尬,眨巴了半天眼皮,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是从这几天开始的,今天午后更盛……我,我今天早上吃了仙丹,结果过了中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小小道也不听话了!” 王平安一愣,忙问道:“仙丹?照你的炼制方法,不是还得两日才能成丹吗,怎么今天早上你就服了?你没吃的太多吧?” 他心里一惊,赶紧想尉迟恭现在服的鸡鸣散和仙姑打老儿丹,是否有药物相忌。对药之后,发现并无特殊禁忌,这才放下心来! 尉迟恭两只手齐上,使劲揪着自己的大胡子,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不是着急吗,见药也制的差不多,等不及制丸,所以就先尝了尝味道。可万没成想,我的仙缘极大,服了药后,还不到半天,就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这是不可能的!”王平安大声道。 他给尉迟恭的仙姑打老儿丹,是经过现代医学改良后的方子,从功效上讲,既能滋养肝肾、健脾益胃,又能填精益髓,滋阴生血,但不管这药有多么好,都不可能好到刚吃一点,就能飘飘欲仙的地步。尉迟恭有这种感觉,完全是心理作用,并非药物本身的功效! 尉迟恭急道:“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咋不信呢!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片白云之中,有一个美貌惊人的仙姑,她在冲我笑,还冲我招手!忽然,一阵仙风吹来,撩起了她的道袍……” 王平安的脸色,现在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看尉迟恭的样子,不象是服了仙丹,倒象是服了摇头丸,竟然脑海里出现了幻觉,这根本就是心理作用嘛! 他摇头道:“你心意不诚也就罢了,就算幻想女人,怎么竟然幻想到仙姑的袍子上去了,我看道君非得再惩罚你一下不可!” 尉迟恭吭哧吭哧地,好半晌才道:“平安孩儿,小仙翁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仙丹是不是还有壮阳的作用啊,要不然我怎么总想女人呢,这也……这也太亵渎神灵了!” 王平安一愣,忽地想到,这药确实有补肾的作用,壮阳滋阴,但却无论如何没到功效这么强的地步,如果真的有这么强,那就不是保健药了,而是**了啊! 他长长地嗯了声,低头想了想,心中有些明白了。虽然不能说尉迟恭贪花好色,但他不缺女人却是真的,可自从离了长安之后,身边一直便没有过女人,只能憋着。服用了丹药之后,那药的效果虽微,但却如干草堆上溅到了火星,再加上如同火油一般的心理作用,顷刻间便燃起了冲天大火! 这便难怪尉迟恭想女人了,这种情况下,如果再不想,那就证明他被憋出毛病了! 一想明白这点,王平安也感到有些尴尬了,他道:“这,这个我也没办法了,只能你自己控制好了,如果实在非要想……管不住你的小小道不可,那你不如赶紧回长安,或者把长安的家人接来吧!关于你这种情况,小仙翁并没有提过,想来该,该疏导时,就疏导一下吧,免得水憋得太足,决堤后造成伤害!” 尉迟恭眼睛放光,贼亮贼亮的,他呼吸渐粗,问道:“这个是没有禁忌的了?我想仙姑,是否可以证明我的仙缘很大,所以想的不是普通女子,而是仙姑?” 王平安硬着头皮道:“这个……这个应该是没有禁忌的,你又不是真的道士,就算是道士,不少修道之人,也是可能娶妻的啊!” 唐朝时,有些道派确实可以娶妻生子,有不少著名的道士也有儿子的,甚至有的是爹是道士,儿是道士,孙子也是道士,要不是嫡亲,还不许传承衣钵呢! 尉迟恭喜道:“那我就放心了。小仙翁也说过,人不可以阴阳不交……嗯,关于**方面的事,小仙翁有没有和你提过?” 他对于道教的经典自然知道不少,葛洪确实说过掌握了**,可以健康长寿,并不赞成修道之人就一定得打光棍儿,不应当绝欲,也不应当纵欲,正当的态度应该是节欲! 葛洪提出的观点倒也并非是提倡**,但从医学角度上讲,这个观点是有利于养生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要让他憋住,确也不是回事儿,会憋坏的,但要让自己教他**,那就不必了,还是让他自己研究去吧,实践出真知嘛,检验他老道**的唯一标准,就是去**实践! 王平安摇头道:“这种事情,我却是不方便说的!” 尉迟恭急道:“说说吧,我,我急啊,真是急的我……唉!”可不管他怎么哀求,王平安却都不说。 最后无法,尉迟恭忽道:“平安孩儿,你不是要去长安吗,还没地方住吧?我跟你说,长安城乃是天下万国中心,黄金之都,这话绝非夸张,地皮贵得飞到了天上,尤其是朱雀大街上的房产,更是贵得离了谱儿,并且有钱你也买不到!可偏巧,我在朱雀大街上有处房产,差不多有这刺史府的一半大吧,这绝不能算小了,要不然我把它送给你,你看如何?” 王平安心中大喜,如果能在长安有处房产,而且还是在朱雀大街上,那他日后到了长安,做什么事都会方便很多啊! 可他沉吟一下,仍是摇头道:“关于**,小仙翁确实没有和我提起过,你还是把房产自己留着吧!” 尉迟恭唉了声,一拍桌子,大声道:“也罢,那我也不问**了,只问你一句话,我服仙丹,习练升仙术,再修**,有没有禁忌?我要你一句准准实实的话,万不可模棱两可,以免以后我再被道君惩罚!” 王平安当即点头道:“没有禁忌,你可以同时修炼,只要不沉迷其中即可!”他实话实说,没有半点虚假成份! 尉迟恭从桌后跳了起来,满脸的喜色,叫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房产照样给你!天色不早了,你快快回去休息吧,道爷还有事要办!”一阵风似地奔出了书房! 王平安大吃一惊,从后面追了出来,叫道:“你可别去青楼啊,实在不行,你自己也能解决的……跑得真快,看不出来是个上了岁数的人啊!”他无可奈何,只好摇头叹息,回房安歇了! 第二日天清早,王平安起床,洗漱完毕后,去见尉迟恭,他很担心这老门神,所以便来看看。谁知,刚到了尉迟恭卧房的门口,就听吱呀一声响,房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人! 王平安顿时脚步停住,目瞪口呆,双眼直直地盯着出来这人! 出来的是个年轻的少女,发丝颇有零乱,面色潮红,酥胸半露,身上披着件宽大的道袍,竟是个刚起床的道姑! 这道姑见到王平安,呀地一声,忙又缩回门内,只露出个头来,小声道:“侄少爷,你找钦差大人……找仙长有事儿吗?” 里面忽然又传出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来,声音清脆:“何仙姑,你干嘛去,仙长又要……”话没说完,这女子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门口的少女忙回头道:“蓝仙姑,我这就回来!”转头又冲王平安道:“侄少爷,你有什么事儿,仙长现在不方便,能等等再说吗?” 王平安后退两步,道:“没事儿,我走错地方了!”转身便走。 他一路小跑,到了前堂,见牛正宏还没出门,正在堂上和几个官员谈事,他顾不得礼数,急忙将牛正宏拉到一边,低声道:“姑夫,大事不好,我在仙长的房里,见到一个道姑,她竟然还认识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牛正宏哭笑不得地道:“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昨天晚上,尉迟大人跑来找我,叫我给他去找几个道姑来,说是要收她们做女弟子!你说大半夜的,我上哪儿给他找道姑去啊!” “那屋里那两个……”王平安急道,不会是从青楼雇来的吧! 牛正宏又道:“情急之下,我只好招集了家中的丫环,跟她们说谁愿意给钦差大人做姬妾,做他的女弟子。谁要是愿意,我就烧了她们的卖身契,并让她们全家脱除奴籍。结果,嘿,真是世风日下,不成想我府里竟有这么多想一步登天的女人,一口气竟有十几个丫环报名,我从中挑了两个最漂亮的,让她们穿上道袍,给尉迟大人送了进去!” 王平安这才放下心来,道:“怪不得那个道姑认得我,原来竟是府中丫环,我以前倒是没注意过她。” 心中却想,虽说是自愿的,但给一个老人做姬妾,也有点那个啥!唉,人各有志,这时代女子想要出头,还是得靠男人啊,就连武则天,刚开始不也是这样吗!他不再说什么。 可牛正宏却道:“我看这城外的工程也差不多了,估计再过几天,灾民们就可以返乡。尉迟大人在这里什么事也不管,咱们也用不着他管什么,可他又是要炼丹炉,又是要药材,现在又是要女人,这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实在是伺候不起啦,能不能让他赶紧离开,去别的州府转转,别光在这里熬我一个人啦?” 王平安想了想,点头道:“姑夫说得对,还是请他去别的州府吧!其实这也是为了他着想,身为钦差确实该到处走走,不能光待在一个地方!” 牛正宏道:“对啊,咱们是为了他好。要不,辛苦好侄儿了,你去和他说说?”他自己不敢去说,便撺掇着王平安去。 “我……好吧,那就由侄儿去说,姑夫专心处理赈灾事宜就好!”王平安大感为难,硬着头皮答应,事情由尉迟恭修仙而起,要想解决,看来还得从修仙上着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仙长说他舍不得 第他舍不得 王平安离了大堂,又回到了后院,吃过早饭,慢慢吞吞地又去找尉迟恭,可尉迟恭的卧房却一直关着门,里面不时传出女子的笑声,他实在没法这时候去打扰,只好在外面转圈子! 转起圈子,竟然一直转到了正午时分,他实在等不得了,这个尉迟恭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竟然折腾到这个时候,就算要修习**,也不至于连饭都不吃吧! 他踏上台阶,砰砰敲门,叫道:“仙长,大事不好了,速速开门,我有要紧事情,必须要和你现在说!” 屋里的古怪声音立即停止,过了一小会儿,里面传出尉迟恭的声音:“是平安孩儿吗?你有什么要紧事情,就在门外说吧,道爷我懒得穿衣服了,又穿又脱的太麻烦!” 王平安叫道:“你不炼丹啦,你不是说要炼出一大批来,送给京中的亲朋好友吗?” 尉迟恭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急在一时,道爷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嗯,对,就这样,好徒儿,你学得挺快的!”后半句声音小了下去。 王平安一愣,我学什么挺快的?啊,现在屋里那两位才是他的入室女弟子,弄了半天,入室二字竟是这个含义,果然是含着的! 他气道:“我昨天晚上做梦了,又梦到了小仙翁,他对我说起升仙术习练的要点,今天早上我就想告诉你,怕打扰到你,所以一直在门外等着,你要是再不出来,可是要耽误事儿的,到时可别怪我!” 小仙翁三字果然好使,屋里面顿时静悄悄的了。片刻,房门一开,尉迟恭走了出来,**着胸膛,腰间系着条薄薄的被单,腿上没有裤子,显见是没穿! 尉迟恭一出门,立即问道:“小仙翁和你说了什么?” 王平安看着他的样子,皱起眉头道:“仙长,你这个样子,可是大大不好啊,沉迷酒色,服再多的仙丹,练再好的仙术,也是没法长生不老的!” 尉迟恭干笑几声,脸不红不白地道:“道爷没有喝酒,喝酒以后小小道……嗯,你要和我说啥,快点说吧!”回头看了一眼屋里,还挺着急的。 王平安咧了咧嘴,从晚上忙乎到现在,你也不怕磨破了皮!他道:“小仙翁托梦给我,说习练升仙术,需当有信仰之力的支持,否则光练习是不成的!” 尉迟恭一愣,道:“信仰之力,那是什么?” 王平安道:“仙长可知为什么神仙有庙宇,为什么凡人要向神像叩头膜拜?那就是神仙为了要收取凡世间的信仰之力啊!不过仙长你还不是真的神仙,所以信仰之力你是得不到的,但却可以得到感激之力!” 尉迟恭紧了紧腰中的被单,疑惑地道:“感激之力又是什么,从没听说过啊?” 王平安哼了声,道:“就是你要做好事,施人恩惠,当别人对你说谢谢二字之时,便会有一丝感激之力进入你的身体,存于丹田之中,助你修成内丹,感激之力越多,你的内丹修得越快,越是结实,对你修成真仙越是有利!” 尉迟恭大吃一惊,他痴迷方术,梦想成仙,可怎么个成仙法,却是不知,至少王平安的这种说法,他是头一回听说的! 他跳下台阶,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叫道:“什么内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详细说来!” 忽然,门里脚步声响,一个披着道袍的女弟子走到了门口,腻声道:“恩师……” “去去,别烦我,道爷有要紧事!”尉迟恭挥手叫道,那女弟子讨了个没趣,只好又回去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内丹的作用,象是一个容器,可以盛装你的魂魄,而你的魂魄便是在内丹中修炼的,炼到一定程度,魂魄便可成为元神,冲出身体,脱离肉身,这叫做元神出窍!” 尉迟恭啊地一声,道:“元神出窍,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以前倒是不知,看来那内丹果然大有用处!”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根据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的道理,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尉迟恭连忙点头:“明白,明白,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就是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得!” “你的元神就属于清气一流,所以自然就能飞升上天了,你不也就成了神仙了嘛!”王平安一本正经地道。 尉迟恭大叫了一声,叫道:“原来如此,白日飞升竟是这么回事,我竟然到今日才知!”他太兴奋,太高兴了,一辈子苦苦思索的问题,竟然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他抱住王平安,又蹦又跳地道:“果然是小仙翁啊,一语惊醒梦中人,修仙就应该是这么修的,感激之力太重要了,此是成仙之根本啊!” 他一兴奋不要紧,又蹦又跳的,腰上围着的被单突然掉了下来,露出他的身体!王平安看了眼,一咧嘴,心想:“果然是……门神啊,确实有够狰狞!” 尉迟恭也不捡被单,只是道:“那咱们快快出城,让灾民们感谢我,城外的人受了我的恩惠,感激之力必多,对道爷的内丹大大有利!” 王平安点头道:“正该如此。不过徐州的灾民还是少了点,如果仙长你能去别的各州府转转,多做好事,得到所有的灾民感谢,那你的内丹结成速度可不就会更快了吗?” 尉迟恭开心大笑,拍着王平安的肩膀,笑道:“平安孩儿,你可真是太替道爷着想了,我刚才就没想到这点!对,就照你说的办,我先去城墙上,让这里的灾民感激我,然后立即去别的州府,要实实在在的给灾民们好处,这样他们才会实实在在的感激道爷!” 王平安拉住尉迟恭的手,脸上露出万分舍不得的神情:“仙长,我舍不得你走啊,你再待几天吧!不但我舍不得你,徐州的官员们还需要你的指导,在你的指导下赈灾,他们也舍不得你啊!” 尉迟恭忙道:“平安孩儿,我也舍不得你啊,可咱们以后相聚的机会多着呢,不必着急在这一时。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走?” 这可算了吧!王平安摇头道:“仙长,不如你先去吧,我等安排好家中事宜,再去寻你!” 尉迟恭点头道:“那也好,就这么说定了!”他跑回屋里,叫道:“更衣,更衣,道爷有急事!” “恩师,你没穿衣服,如何可更?”女弟子问道。 尉迟恭笑道:“你们两个也跟我一起走吧!嗯,一个帮我穿衣,一个赶紧出去,叫上师父的随从,收拾行李,咱们这就离开徐州!” 王平安在门外没等多久,尉迟恭便奔了出来,身穿道袍,手里还拿着个拂尘,全套仙长打扮。拉了王平安的手,尉迟恭和他连跑带颠儿地出了刺史府,骑上快马,直奔城头。 待到了城门处,尉迟恭的随从和他的两个女弟子也跟了上来。尉迟恭飞步上了城墙,叫道:“击鼓,把所有人都招集过来,道爷要训话!” 城上哪有大鼓,兵丁们只好敲锣!城外正干活的百姓和官员们听到城上敲锣,无不吃惊,这是怎么啦,可是出了大事?牛正宏忙带领着大小官员,呼啦啦地全都跑进了城门,上了城墙! 尉迟恭冲牛正宏道:“徐州赈灾新法,能得以顺利实施,你认为谁的功劳最大?” 这话问的,牛正宏也不可能说别人啊,他忙道:“自然以神仙您的功劳最大,别人只是跑腿办事,有何功劳可言?” 尉迟恭一指城外,又问道:“那你说,这些灾民受了新法之益,最应该感谢谁?” “自然要感谢神仙您啊!”这回不止是牛正宏说话了,其他大小官员异口同声地道,拍钦差的马屁,人人岂有落后之理! 尉迟恭心中欢喜,嘴上却道:“道爷做了好事,从不要人感谢,这感谢二字,以后万万不可再提!” 牛正宏忙道:“那哪儿成啊,必须要感谢,否则岂不是忘恩负义!” “道爷说不用感谢,就是不用感谢!”尉迟恭一指城外那成千上万,正在仰头看着城墙的百姓道:“他们不是正忙着呢嘛,要是过来感谢,岂不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神仙对他们的大恩大德,说声谢谢,难道有谁还要嫌麻烦不成!”牛正宏忙转身对官员们道:“快快派人下去,让百姓们聚过来,感谢神仙!” 他退后几步,拉过常庆丰,低声道:“让百姓们谢得大声些,事完之后,按人头,每人赏铜钱一枚,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有,让他们卖点力气喊!” 常庆丰忙道:“好好,卑职这就去办!”叫过手下,赶紧去布置! 尉迟恭站在太阳底下,等了好一阵子,百姓们终于都聚了过来,站在城下,叫道:“多谢神仙大恩!” 开始只是百余人叫喊,后来叫喊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成千上万的百姓齐声叫道:“多谢仙长!” 声震四野,城里城外听得清清楚楚! 尉迟恭跳上城垛,双手展开,抬头挺胸地接受百姓们的呼声!官员们看得目瞪口呆,钦差大人这是怎么啦,看他的样子……莫非是午饭吃多了? 王平安心中则想:“要是他身后再站一人,搂住他的腰,可不就成了泰坦尼克号的大唐版了嘛!” 过了好一会儿,百姓们的呼声这才停止,尉迟恭心满意足地跳下城垛,来到王平安的跟前,笑道:“平安孩儿,小仙翁说的还真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感到肚中有气升成,全身热乎乎的,看来感激之力当真有效啊!” 王平安心中暗道:“你肚子里有气,是因为忙乎了一晚上,再加一上午,饿的!你全身热乎乎的,大太阳底下站了这么半天,能不热嘛,我这都一脑门子汗了!” 他笑道:“如果再得到别的州府百姓的感激之力,估计仙长你的内丹便会有小成了!” 尉迟恭忙道:“对对,你说的太对了!要不再让百姓们感谢我一次,两次的效果会更好吧?” 王平安忙摇头道:“不妥,已经感谢过一次,再感谢难免有虚套之嫌,对内丹的结成有害无利!” “说的也对,那我得换个地方!”尉迟恭招手叫过牛正宏,道:“徐州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附近州府的百姓们需要道爷,我必须去帮助他们,这就走。你以后要好好办事,如遇到麻烦,可以先问平安孩儿,然后让平安孩儿给我送信,一切由我给你们做主!” 牛正宏一愣,心中狂喜,可脸上却依依不舍,道:“神仙,你这就要走?可徐州的百姓舍不得你走啊,我们也舍不得你走!” 尉迟恭摆手道:“徐州的赈灾事宜,你们做的很好,不过其它州府却都不行,我得去监督他们,让他们好好为百姓办事,不能让百姓们寒心啊,这大灾之年,他们除了朝廷,除了我,还能去依靠谁呢?” 这话说得充满悲天怜人的味道,徐州官员们一起点头,心中对尉迟恭的印象大为好转,看来这位国公爷,也不是个啥事儿都不管的人物,心地竟是如此的善良! 尉迟恭拍了拍牛正宏的肩膀,道:“小牛,你好好做,不要辜负了朝廷对你的期望,本官对你的栽培啊!” 牛正宏连忙跪倒,心中充满感激,道:“下官敢不一心为民,敢不尽心办事,如果辜负了朝廷,辜负了大人,那必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 “用心做事就好,本官这就走了!诸君,你们好自为之,办好差事,本官定会为你们在皇上面前请赏!”尉迟恭大声道。 官员们一起跪下,齐声道:“谢钦差大人!” 尉迟恭拍了拍小腹,脸上露出笑容,冲王平安眨眨眼睛,随后大步下了城墙,上马出了徐州。他的随从自后跟随,队后还拉着两辆大车,一车载着那两个新收的女弟子,一车装着炼丹炉,尘头扬起处,渐渐去得远了! 牛正宏从地上爬起来,趴到城垛上,目送尉迟恭远去。 忽然,他转过身来,快步到了王平安的身前,将王平安拉到一边,问道:“好侄儿,我早上和你说的,想让钦差大人离开,这才下午,你就让他走了。我本来还怕他生气,大发雷霆,本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万不成想,他竟然走的兴高采烈,好象我们赶他走……不不,是我们请他走,是一件多开心的事似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平安笑了笑,道:“我和他说了说做人的道理……” “这孩子,别跟你姑夫开玩笑,你跟他讲大道理,他不揍你才怪!” 王平安又道:“我话没说完呢,我和他说做人的道理,那是肯定说不通地,所以我跟他说说了做神仙的道理!”他一指远处,笑道:“他听了,所以走了!” 牛正宏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喃喃地道:“做神仙的道理,那是什么道理?” 王平安走到垛口,向外面望去,只见新的护城河已然挖得差不多了,百姓们把挖出来的土,一部份填了老河,另一部份运到一起,高高地堆起一座土山! 王平安心中欢喜,他一指城外,回头大声道:“日后将小山种上树,山顶修上一座小亭,亭中立碑,纪念此事,若干年后,必会成为徐州一景!各位大人,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啊!” 牛正宏回过神来,走上前,拉着他的手道:“那亭子不如就取名为平安亭吧,此山亦名为平安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子有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子有请 王平安听牛正宏要将小山命名为平安山,心中欢喜,以他的本性,这种大出风头的事情,能免则免,他从来都是低调作人。 可转念又一想,做人低调虽好,但有时却也并不十分妥当。比如说这次徐州的赈灾新法,如果换成是别的大有名气的人来提出,那么说不定其它州府便会照着学,会让更多的灾民免受饥寒,而且也可以使城池等公共设施得到修缮,这是大好事。可就因为他的名气不够,所以其它州府并不照着学,直到现在还处于观望状态中! 深吸一口气,王平安决定这次就别谦虚了,谦虚虽好,但不适合眼前的形势!他转身后退一步,冲牛正宏行了一礼,大声道:“多谢姑夫……不,是多谢刺史大人,草民王平安日后定当尽心竭力,施展平生所学,在刺史大人的指导下,在徐州各位大人的督促下,为徐州百姓谋福求祉,绝不懈怠!” 牛正宏心里也挺高兴,平安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就算这是他的功劳,也不忘了分给别人一份!他点头笑道:“好,你有这份心意便好!” 徐州的官员们听了王平安的话,也都心情舒畅,虽然赈灾新法是王平安提出的,可具体执行者却是他们,但王平安并不独揽大功,而是人人有份,这种处世的态度,可是大大的讨人喜欢,不象有些人,功劳全是自己的,过失全是别人的,非常的讨人厌! 官员们纷纷走了过来,一边望着那座土山,一边夸奖王平安,王平安大方,他们自然也就不能小气,花花轿子,人抬人嘛。何况现在并非是无中生有,胡乱吹捧,而是有实实在在的功劳,大家你捧捧我,我夸夸你,正是理所应当之事! 一场大灾,徐州安然渡过,没有出现前隋那样的大不忍言之事,灾民们也没有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更无易子而食的悲剧出现,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工程顺利,赈灾得法! 又过得几日,新护城河正式完工,牛正宏带领全体徐州大小官员,发动民众,引水灌入河中,新护城河正式担负起了护卫徐州的任务!其时,徐州万人空巷,无论灾民还是本地百姓,无不拥到城外,看着工程完工,人人拍手称赞! 大灾之年,官府赈灾往往都会焦头烂额,更别提完成这么大的工程了,就算是在丰收之年,也要攒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家底,在做好应付一切意外情况的准备后,才敢征发民夫,来挖掘新的护城河! 不想在受了洪水之灾的年份,官府不但妥善安排了灾民的生活,还圆满功成地完了新护城河的挖掘,这实在是值得称颂的一件事,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泼天大功! 工程结束后,再不需要大批的人手,而收尾工作也不是非常的重,只要由本地百姓去做即可。牛正宏命人结算工钱,发给灾民,并且拨出一部份粮食,让灾民带上,以便路上食用,虽然发的粮食数量不多,但却可以解灾民之急,这又是善举一件! 徐州官府大仁,百官亲民,赈灾总管聪颖,小神医王平安大善,这种说法随着灾民们的陆续返乡,犹如长了翅膀相仿,传遍四方州府。一时之间,无论其它州府的官员,还是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忙碌过后,生活又恢复平静! 灾民们离开了,城外再不是草棚遍地,而王平安也不在城里城外的忙活,他又开始了书院生活。每天清早起来,进城去咸同书院上课,而晚上回来,又抽出一段时间,为穷苦百姓治病! 他的名气现在太大,登门求医的人太多,如果再免费义诊,送汤送药,一来王平安精力和财力都有限,二来也会引起城中其他医生的不满,毕竟悬壶济世虽好,但医生也要吃饭的! 王平安和城中各大药铺打好招呼,他只管开方,如果病人需要用药,那么他会让病人进城抓药,除非特殊情况,他不会再送药。 病人自然理解这种做法,并无怨言!而城中医生们也都感激他,不管怎么说,王平安开了方子,方子他们会看到,事实上这就是变相的学艺啊,严格论起来,徐州大大小小的医生,包括成济生在内,王平安对他们都有半师之实。既是半师,又怎么能再去为难王平安呢,那岂非失了良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春去夏来,天气越来越热了! 大唐建国,疆土广阔,长安更是当时的世界中心,人口百万,黄金之城,梦幻之都,是这个时代人人都梦想到达的天堂之所! 对于本就生活在长安的男人来讲,最喜欢的季节,莫过于夏天了! 夏天一到,女子便褪去厚实的衣裳,换上薄薄的裙子。长安胡风盛行,女子们行为开放,衣裙越穿越薄,抹胸肚兜儿越穿越低,胸脯越露越多,甚至有些大胆的女子,竟然穿上镂空的胡服,上面袒胸,下面露脐!如换在别处,就连风尘女子都不敢如此穿戴,而在长安,这样的衣着随处可见! 女子们穿着这样的衣服离家,心情荡漾,而男子瞪着眼睛出门,眼花缭乱! 可并非人人都喜欢瞪着眼睛,坐在大街旁看美女,有的人偏偏就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比如说米小苗! 米小苗长了一张娃娃脸,很是青春,如果有人问他多大了,他便会回答,说自己今年刚好十五岁,如果这话是去年问的,那么他的回答仍是十五岁,如果这话放在明年问,那么回答仍旧是十五岁! 米公公年年十五岁,皇宫之中人人皆知! 永春门外花红柳绿,这是东宫的一座宫门,平日里东宫宦官都从此门出入,而米小苗更是最喜欢这座宫门,永春永春,永保青春之意,可不正合了他年年十五岁的说法! 米小苗在宫门之外慢慢踱步,心里想着事情,他刚刚从太子那里出来,得到了一个差事,要出趟远门,是要去徐州,这件事情不是太好办,他正在想着对策,怎么能办得妥善,讨得太子的欢心! 米小苗看上去十五岁,可实际年龄却不小,当初他净身入宫之时,当今皇帝才刚刚登基,他被分到皇后寝宫伺候,那时长孙皇后还在,对他甚是亲善! 米小苗原本没有名字,因他特别爱吃鱼,而且年纪幼小之时,每当吃鱼便会兴高采烈,还总学着小猫的叫声,喵喵叫上几声。长孙皇后看着他有趣,便唤他做小喵,叫着叫着,便成为了他的正式名字! 待到后来,米小苗认了宫中内常侍,也就是俗称的大总管为干爹,从此青云直上,有了品阶,在宦官里面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他便向内侍省报了名字,以便记档,改喵为苗,自称米小苗! 米小苗为人乖巧,擅长钻营,他现在是东宫里的一名管事,深得太子李治的欢心,大事小情的总派他去办,今天更是交给了他一件事情,让他去徐州请一个人! 原来,前些日子,尉迟恭从徐州送回来一封书信,信里夹了个药方,名为藿香正气散。这封信连着药方,直接呈给了皇帝,皇帝看过之后,不置可否,却将药方交给了太医院,让他们评价这个方子。 结果,太医看到了这个方子,无不大惊,人人都说这方子奇佳,足可传世,能开出这方子之人,当世之中只有一人,那就是老神仙孙思邈!但是,尉迟恭的奏章里把话说得非常清楚,开这方子的人名叫王平安,徐州人氏,人称小神医,绝非老神仙孙思邈! 难道大唐又出了一位神医,医术直追孙思邈?关于这点,却又实难让人信服!不管尉迟恭把这个名叫王平安的少年,吹得有多天花乱坠,但王平安的年纪在那儿摆着呢,光从经验上讲,他就不可能是个什么医术大家。医生,越老才越值钱! 太子李治无意之中得知了这件事,心里也是将信将疑,从道理上讲,王平安应该开不出这么好的方子,可尉迟恭也不是个会胡说八道的人,而且更加不会在奏章里胡说八道! 这件事李治也没放在心上,他对医术不感兴趣,可这事儿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呢,尉迟恭又来信了,这回信中称王平安是小仙翁葛洪的梦传弟子,并还附了一套升仙术来,并直言建议太子也应练练! 这回李治就上心了,他是太子之尊,以后的皇帝,以他的身份,做过关内侯的葛洪并不放在他的眼里,至于什么梦传弟子,那就更别说了。可这套升仙术拿来,他照着练了练,感觉大好,每天清晨,练过几遍之后,通体是汗,感觉很是舒服,相当地不错! 李治就忍不住了,便去问王平安到底是谁?可惜没人能够回答他,王平安在徐州有名,但在长安,这种名气却算不上啥。京中才俊比比皆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谁又能将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小少年当回事呢,所以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李治一练升仙术不要紧,上行下效,东宫里的人都开始练习起来,不要说嫔妃和有品阶的宦官了,就连厨房里的烧火宫女,没火可烧时,也要站在院子里,比比划划一番,梦想着成为仙姑! 太子喜欢做的事,大家岂有不跟风之理,如果做的好了,便会得到太子的注意,那可是好处多多,人人乐意为之! 事情就是这样,太子一做,下面的人跟着做,等到太子发现,咦,怎么人人都做这事呢?嗯,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嘛,竟然发现了升仙术的玄妙之处,大家都练,岂不是正好证明了我的眼光好么! 这么一来,李治就有种感觉,王平安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很了不起的人多了,我是太子,我本身就很了不起,但王平安却也能算是个比较出众的人物,这种人物,我应该见见才行! 于是乎,李治便把这个差事,交给了米小苗,让他去办!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怎么个考验法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怎么个考验法呢 太子要见谁,这个和平常人想见谁,大大不同。 首先,这个人需当是良家子,不是随便是个人就能见太子的,要出身清白;其次,这个人需当有真材实学,如果只是吹牛吹得响,结果一见面,是个绣花枕头,那就麻烦了,传出去岂不成了太子没有眼光? 唐朝的史学家还特别的诚实,敢和皇室对着干,什么事儿都敢往史书上记,还不肯改! 如果王平安是个草包,太子千里迢迢地派人请他来,大家研究一下草包是如何炼成的,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非得成笑话,就算正史里不记上一笔,野史里也肯定满天飞,无数笔的满篇记! 所以,别看太子想见个人,是小事儿一桩,可关联着的大事,那可整整一筐呢! 李治要见王平安,那王平安是必须要来的,可李治却并非是个不讲理的人,也从来不耍横,他并没有说什么:“君有招,尔即来,不来斩!”他是说让王平安来参加个聚会。 九九重阳佳节,长安人喜欢登高,金秋九月,天高气爽,爬到山顶上,登高远望,可以心旷神怡,然后大家聚会饮酒、赏菊赋诗,对于皇室来讲,这是一个与民同乐的时候! 李治也算是替王平安着想了,现在离九月还有一段时间,王平安尽可做好准备,从容进京,不用手忙脚乱的跑来! 然而,李治的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是太子,对于底下人怎么办事,他并不是十分的清楚,也不需要去清楚,他只要会下命令就成了! 他不需要想王平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米小苗必须得想呀! 米小苗一边在宫门口转着圈子,脑海中一边出现个场景: 他米公公忙活一通,大老远的折腾一番,从徐州把王平安带到长安! 重阳节,王公贵胄们一起跑到山顶上吹风,东南西北风,正被吹得兴高采烈之时,忽然太子说:“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才俊,他是我特地从徐州请来的,和大家见个面!” 王平安上前:“嗨,大家好,我叫王平安,其实我不是才俊,我就是个草包,你们要问问题,挑简单的问,难的我回答不出!” 得,王才俊立马儿就得被赶下山去,而他米小苗是不会被赶下去的,因为他会被直接扔下山去! 想到这里,米小苗打了个激灵!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跑去,我得事先做好准备,把王平安考察好!王平安得有真才实学才行啊,得能禁得起问,得能给太子长脸,而不能丢脸! 如果王平安真的如我所想,是个草包,那么我就不能请他来了,还是回京,向太子实话实说,把这件事盖过去,也就罢了! 米小苗从小长在深宫,成天对着无数的女人,性子难免阴柔,又因为宫内的暗斗极其厉害,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算计,所以他属于“我不亲眼看到,我就不信”的那种人。尽管尉迟恭把王平安夸得天上没有,地上只有一个,但他仍旧不信,非要自己去考察一下不可! 想到这件差事不太好办,米小苗忽然烦躁起来,转身喝道:“怎么还没派出人来,都干什么吃的?” 他是有品阶的宦官,又是太子亲近之人,别看在宫里装孙子,可一旦出了宫门,见谁都不用客气。 守门的禁军急忙道:“这就来,这就来,已经换好班了!”随着这声叫喊,门里奔出两人,来到米小苗的跟前,一起行礼,道:“米主事,校尉派我们两个随你出差!” 这两个禁军,一个名叫蒙大恬,一个叫蒙小恬,是亲哥俩儿,双胞胎!当初他们的娘生产时,他们的爹便想要起个响亮点的名字,不如就叫蒙恬吧,这可是名人,我儿子以后必会象蒙恬一样,成为一个大将军! 结果他老婆很争气,竟生了个双胞胎!蒙老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绝世好名,用不上了,又想不出更好的,一气之下,便管老大叫蒙大恬,老二叫蒙小恬! 米小苗见了他二人,扑哧一笑,道:“怎么是你俩,你俩除了会吹牛,干别的啥也不是啊!” 蒙大恬忙道:“米主事,这话你可说差了,我们哥俩儿除了会吹牛,还会伺候人啊!我们校尉说了,现在天下太平,您老人家出门,也不用带太多的护卫,但却一定得带上会伺候人的随从,所以就派我们两个陪您去,您还满意吧?” 米小苗哼哼两声,道:“本大人平常尽伺候人了,这回借着出京的机会,你俩也好好的伺候伺候本大人吧!” 他虽是宦官,但最忌讳别人提起这事儿,所以从来不许官比他小的人,称自己为公公,必须要称他的官名,而他自己则自称大人! 米小苗一指蒙小恬,道:“你去收拾行李,本大人和你哥会在三十里外等你!” 蒙小恬答应一声,便即走了。 唐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皇帝或太子派宦官出去办事,那宦官必须当天离京,而且要一口气奔出三十里,这才可以休息,据说这规矩前隋时就有了,不知是哪个宦官吃饱了撑的,首先倡导的,但虽然不成文,可宦官们都一直遵守着,所以米小苗才有这句话! 不敢停留,米小苗和蒙大恬骑上马,驰出了长安城,奔出三十里,这才找了家大客店,进去休息,夜色将晚之时,蒙小恬追了上来,三人汇合,休息一晚,第二天又复赶路! 长安离徐州不近,但由于没有时间限制,米小苗三人并不急着赶路,宦官出次京不容易,又算是公费旅游,米小苗自然不肯走的太快,一路上观赏风景,吃喝玩乐,走走停停,直用了两倍的时间,这才来到徐州附近! 快到地头儿了,米小苗心里却又烦躁起来,怎么考察王平安,到现在他也没有想出个好主意来。如让他想怎么讨太子欢心,那他主意不少,可要去考察王平安,他就没什么好办法了! 心里一烦,米小苗便叫道:“你们两个混帐,走的特也慢了,要不是因为你们拖后腿,本大人早就到了徐州,岂能耽误这许多时日?” 蒙氏兄弟听罢,心里不快,这怎么怪到我们头上了,明明是你自己贪图玩耍,误了时间的!蒙小恬便道:“米主事息怒,要不然咱们快马急驰,比比骑术如何?” 米小苗气道:“比就比,谁还怕你们不成!”他扬鞭即走,别看他是宦官,可却打得一手好马球,自认骑术并不比禁军弱,一马当先,奔了出去! 蒙小恬看了眼哥哥,撇嘴道:“就他这两下子,和宫女们赛赛还成,还敢跟咱们比?” 蒙大恬嘿了声,道:“让他赢!”哥俩自后跟上,却又始终并不超过米小苗,只是哄他开心! 奔出好远,前面有一小镇,米小苗勒住马,回头笑道:“你们哥俩儿也不顶用啊,一对草包,两个饭桶!” 蒙大恬笑道:“米主事骑术精湛,兄弟佩服!” 蒙小恬却道:“米主事,你人轻,身上肉少,马不吃力,所以……” 米小苗大怒,喝道:“混帐东西,你说什么呢,谁身上肉少!” 这话别人听了无所谓,也不会联想什么,可他是宦官,有人说他身上肉少,怎么个少法儿,少的是哪块肉?这犯了宦官的忌讳啊! 蒙氏兄弟互视一眼,心想:“坏了,一时嘴快,没想的太多!” 蒙大恬灵机一动,忽地叫道:“米主事你看,前面有个人趴在地上!” 米小苗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镇的边上,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米小苗低声骂道:“都说徐州的地方官好,可本大人看着却也不象,怎么连死尸都不收一收,就扔到这镇子外面!”拍马走向这乞丐,俯身去看。 他一过来,这乞丐艰难地抬头,道:“可怜可怜吧!” 米小苗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个活人,不是死尸。”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钱,扔到乞丐的跟前,道:“拿去买饼吃吧!” 这乞丐捡起铜钱,却道:“要去看小神医,这钱得攒着买药!” 米小苗一愣,翻身下马,问这乞丐道:“什么小神医,你说的可是王平安?” 乞丐道:“是啊,你也是去看小神医的?” 米小苗想了想,又问道:“王平安这个名字太普通,说不定有重名的!我说的王平安是这个人……”他摆起架势,打了几个升仙术的招式,这套升仙术,他自然会练。 乞丐一片茫然,他可没见过太极拳,都没明白米小苗没头没脑的,要问的是啥! 蒙大恬也下了马,走过来,道:“米主事,你看这人的后脖梗子!” 米小苗目光一扫,顿时脸一抽抽,道:“哎呀,这是什么病啊,看着挺严重的!” 蒙大恬低声道:“这人是要去看王平安的,正好咱们也去看他。小的有一计献上,不如利用这个人……” 五里村,王家大宅。 王平安一脸苦恼的坐在厅上,陪着杨氏,而杨氏的面前,又坐着两个妇人。这两个妇人年纪都在五十开外,却穿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 一个嘴唇通红的妇人道:“我们刘老爷那也是一富啊,家有万贯,正和你们王家门当户对。重要的是那刘小姐的生辰八字,和平安小少爷完全相符,特别的旺夫,保准今年嫁过来,明年就让王夫人你抱孙子!” 杨氏却道:“我儿子的生辰八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不是重点啦!”妇人忙道:“重点是刘小姐长得那个漂亮啊,小脸蛋儿那个嫩啊,用两根手指头那么轻轻一拧,就能拧出水来,你说水灵不?” 王平安咧了咧嘴,能拧出水来,不会是哈喇子吧! 另一个妇人却道:“要说水灵,还得是李家的小姐水灵,那小脸蛋粉嘟嘟的,可招人疼了呢!” 先前的妇人笑道:“是啊,李家的小姐可是粉嫩呢,能不招人疼嘛,她才八岁,着什么急啊,就算她嫁过来,明年就能让王夫人抱孙子?” 王平安听得直皱眉头,心想:“斗什么斗啊,你们被耍啦!母亲绝不会在徐州为我说亲的,她叫你们来说媒,不过是想听些闺房里的**,没事逗你们玩,寻开心呢,闲着也是闲着!那些小姐们的**,往常听不到的,借着这个机会全都听到了!” 果然,就听杨氏笑道:“你们说的这两个小姐,谁的屁股大些?跟我比划比划!”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可没说我是王平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可没说我是王平安 杨氏问得很直接,两个妇人同时一愣,心想:“怎么问人家姑娘屁股的大小?啊,明白了,屁股大生儿子啊,王夫人这是为了以后能抱孙子,提前做打算呢!” 嘴唇通红的妇人忙道:“要说屁股大小,自然是刘小姐的大!有,有这么大吧,腰也挺粗的,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嫁过来后,定是个好婆娘!” 另一个妇人却道:“李家小姐的屁股确实不太大,可她年纪也不大啊,只要好好喂养,那没准儿会……会,那还不想要多大,就能养成多大啊!” 两个妇人正说话间,柯莲雾端着托盘走进厅来,盘上放着两只茶杯和两碟点心,她脚步细碎地来到两个妇人桌前,轻声道:“两位夫人,请用茶和饽饽!” 这两个妇人脸上都现出笑容,一个道:“哎呀,王夫人家真豪气,竟用番鬼做丫头,这丫头挺贵呢吧?” 另一个直接伸手去拿点心,笑道:“这饽饽做得可真精细,果然是大户人家……” 话没说完,两个妇人齐声尖叫起来!原来,柯莲雾手一歪歪,将托盘打翻,那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尽数倒在了两个妇人的身上,一点都没浪费! 这两个媒婆就是靠嘴吃饭的,嘴皮子上的功夫自然了得,她们一边抖着裙子,一边叫骂,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 柯莲雾满脸地委屈,站在当场。就听厅后有人道:“哎呀,你怎么做事这般的不小心!”又转出来一个丫环,却是丁丹若。 丁丹若手里也端着个托盘,托盘上也放着两杯热茶,她快步跑到两个媒婆的跟前,叫道:“喝我的,喝我的……哎呀!” 她一不小心,也把茶倒在了两个媒婆的身上!媒婆们叫的声音更大了,烫啊,开水,滚滚开的! 王平安一咧嘴,他都替这俩媒婆疼得慌,烫一遍就得了呗,竟还烫了两遍,幸亏没加油,否则都成回锅肉了!他一拍桌子,喝道:“你们两个,太不象话了,粗手笨脚的,连个茶都敬不好,还怎么做大事?” 一个媒婆尖着嗓子叫道:“平安小少爷,你可不能饶了她俩啊,这些小丫头片子,越惯着脾气越野,非得用鞋底子狠狠地抽不可!” 王平安冲两个小丫头一瞪眼睛,道:“还不去后院,我要抽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他义愤填膺地,一手抓一个,将两个小丫头抓去了后院! 杨氏撇了撇嘴,心想:“这俩丫头,真该修理修理了,我还没咳嗽呢,她俩就跑出来撵人了,让我少了许多的乐趣!” 王平安抓着两个小丫头到了后院,松开她俩,道:“我这便要出门,不回家吃晚饭了,你们告诉我娘一声,吃饭不用等我!” 丁丹若道:“奴婢这就去叫人给少爷备车!” 王平安却道:“我不去书院,今天书院放假,不用读书。我只是去城里转转,散散心,没必要坐车,走着去吧!”他从后门出了大宅,向徐州城走去。 走了不多时,就感日头太大,晒得难受,他走进了一片树林,折了几根枝条,编了个草帽戴在头上,又将外衣脱下,搭在臂上,上身只穿一个小褂,又再上了大路。 又没走多远,忽见前面来了一辆马车,车旁跟着三人,这三人衣着普通,却都骑着高头大马,其中一人长着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而别外两个却身高体壮,看上去竟是两个赳赳武夫! 这三人一车行得极快,片刻功夫便驰到王平安的跟前,王平安闪身躲到路旁,让他们先过。其中一个大汉忽地勒住马,冲王平安喝道:“嗨,小子,你可知五里村怎么走?” 王平安心想:“这人好象是长安口音吧,官话说得挺不错,可就是没有礼貌,问路也不说个请字!”他用手向后一指,却没说话。 这大汉也不称谢,打马便走,三人一车转眼就去得远了。王平安摇了摇头,接着向徐州城走去。 这三人一车不是别人,正是米小苗和蒙氏兄弟。米小苗在附近一处小镇上,发现一个乞丐,这乞丐的后脖子上得了病,从样子上看,极是严重。 蒙大恬便给米小苗出了个主意,想用这个乞丐试试王平安,看王平安是否真的是医术高超。如果医术高超,那再和王平安说太子请他重阳节登高聚会,如果医术不高,那三人拍屁股走人,不再答理王小骗子! 米小苗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于是便把那个乞丐带上,在镇上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又雇了辆马车,载着乞丐向五里村跑来! 五里村邻近徐州城,这里虽算不上繁华,可也有不少的村庄,本地人当然都认得路,可外地人初次来此,难免就会发蒙。王平安给他们指的方向没错,不管有什么岔路,只要按着这个方向直走,那就肯定能到五里村。 可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个岔路。米小苗停下马,回头问道:“小蒙,刚才那个庄稼小子说走的是哪条路?” 问王平安话的是蒙小恬,他看了看眼前的岔路,有些茫然地道:“他没说话啊,只是随手一指,应该是走这条路吧?”他用手指向通往五里村的路。 米小苗却道:“到底是哪条路?这大热天的,要是走错了路,还得返回来,岂不浪费时间,又白流汗水。这样吧,本大人在这里等着,你去前面探路,然后回来告诉本大人!” 蒙小恬鼻子抽了抽,心想:“你的汗就是汗,我的汗就不是汗了?这一来一回的,就算我探对了路,也得累个满嘴冒烟!”心里不痛快,可嘴上却道:“呀,还是米主事英明,我怎么就没想过探路这回事呢。好好,我这便就去探路!”扬鞭打马,向五里村赶去。 米小苗叫道:“下马下马,赶了这半天的路,可把本大人累坏了!”他下了马,取出水囊,坐在路边,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的水。 也就是喝口水的功夫,就见另一条路上,奔来几匹快马,领头一人年纪轻轻,穿着胡服猎装,衣饰华贵,身后跟着几名豪奴,有豪奴的肩上架着猎鹰,有的牵着猎狗,看样子是要去打猎。 米小苗心中暗道:“吃饱了撑的,这大热天的打什么猎,不怕被晒晕过去!”他放下水囊,偏过脸去,不去看这个公子哥儿! 可这个公子哥儿奔到他们的跟前,却勒住马,问道:“我说爷们儿,你们这是要去五里村啊?” 米小苗一愣,他怎么知道的?嗯了声,道:“不错,我们正是要去五里村,请问你是谁啊?”他说话的时候,故意露出长安口音。 这公子哥儿笑道:“当真是去五里村的!”说着,呵呵笑了两声,他看向五里村的方向,自言自语地又说了句:“看来今天又不得闲了!” 这公子哥儿不是别人,却是赵璧,今天书院放假,他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家门,想打猎玩玩,可一来天气太热,二来他打猎的技术奇差,连跑带颠的快一上午,却啥也没打着。于是便绕道过来,想去找王平安。 他见米小苗带了辆马车,又满脸的不愉快,心里就清楚,这恐怕又是来求医问药的。可真烦人,如不是这种人太多,自己和王平安相处的机会便会多上很多,与王平安交好,可是对自己前途大大有利的事情。他心中对米小苗等人不满,所以才自言自语了那么一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米小苗耳朵好使,将赵璧的话听了个真切,他抬头冲蒙大恬打了个眼色,蒙大恬会意,走到赵璧的马前,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你不会就是王平安,王小神医吧?” 赵璧一愣,心想:“这两个长安人竟然能认错人,把我当成了王平安!”他看了眼大车,不答反问,道:“车里有病人,你们是来看病的?” 米小苗闻言站起身来,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今天的事情还算顺利,竟然在半路上就碰到了王平安!不过这家伙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怎么看都不象个医生,倒有些象个纨绔子弟!” 米小苗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本大……在下姓米,长安人氏,只因久慕平安小神医的医术,所以特来拜访,顺便也请他给我一个远房亲戚看下病!”说着,他一指路旁的马车。 他是宫中的主事,属于内侍,不能说很有权势,但出了长安,见官大一级,这个却是很自然的事情,所以态度也就比较“不够谦和”,用的还是和蒙氏兄弟说话的语气! 赵璧是谁啊,那可是大纨绔一只,正烦着有人去打扰王平安呢,见这一脸娃娃相,穿的不咋地,说话声音尖细的家伙还挺有谱,心中忽然起了个念头,干脆我把他们打发走算了,免得他们去找王平安罗嗦,浪费我们玩耍的时间。他哼了声,跳下马背,大步向马车走去! 就在这功夫,蒙小恬回来了,村子离这里又不是很远,他骑马来回不需要多少时间。到了近前,蒙小恬在马上道:“米……米少东,我刚才去打听了,王平安没有在家,他家的仆人说他刚刚出门,散心去了!” 米小苗笑着点了点头,一指赵璧,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位不就是王平安医生嘛,我们在半路上碰到了!” 蒙小恬一愣,心想:“我原路去,原路回,我没碰上,怎么你们倒碰上了?”可见“王公子”很有派头,又是当着人家的面,他也就没问出口! 米小苗凑到近前,对赵璧说道:“平安小神医,麻烦你给我这亲戚看看!”说着打开了车门。 赵璧始终不置可否,并不澄清误会,我可没说我是王平安,是你自己说的,我也没有承认,碰上我算你们倒霉!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假小神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假小神医 赵璧顺着打开的车门,向里面看了一眼,见车里面趴着个乞丐,身上肮脏,臭哄哄的,他一捂鼻子,回头道:“就是他?他分明就是个要饭的,不象是你的亲戚啊,你又有马,又有车,怎会有这样的亲戚?” 米小苗干笑几声,道:“素闻平安小神医给人看病,只问病情,不分贵贱!怎么今日却怀疑起我的话来,你是看他穷,不愿意给他治?” 米小苗为何拉了个乞丐来,他就是为要考察王平安啊,一见眼前的“王平安”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心里自然就产生了怀疑,说话的语气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身份如果互调,处在米小苗的位置,有这种问法并不奇怪。可赵璧却不是王平安,而且他对人的态度也并不随和,他可是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的,对身份高的人便客气,对身份低的,向来是不用眼皮夹一下的! 赵璧心想:“你说他是你的亲戚,却不见得有多关心他,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焦急的神色,怕是你想甩掉这个包袱吧?毕竟穷亲戚放在谁家,谁都烦!”病人家属都不在意,他赵大神医自然就更加无需在意了! 赵璧看了眼乞丐的后脖子,胃里一阵泛酸,真是有够恶心的!他翻了个白眼儿,指着乞丐的后脖子,道:“这病都已经成这样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照样没办法!我跟你说实话,这病没的救了。你赶紧把他带回家,该吃吃,该喝喝,让他走的舒服些吧!” 米小苗咝地一声,心想:“这人怎地这么说话,莫说一个医者不该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些,就是不相干的路人,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啊!这王平安的医德可真是令人发指,那尉迟恭还说他医德高尚,简直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蒙骗皇上和太子!” 既然“王平安”是个混帐东西,医术差劲儿也便罢了,医德竟也如此令人做呕,米小苗自然就再也没有耐心跟他废话了! 脸色一沉,米公公的威风顿时就现了出来,他一指车里的乞丐,大声道:“怎么,王平安你的意思是说,你治不好这个人了?” 赵璧也来了脾气了,呀喝,还敢跟我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啊,是徐州刺史,还是钦差大人?他道:“反正我是治不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他这是有意误导,他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半个字,说自己是王平安,可他却始终让米小苗误会着,以为自己就是王平安! 米小苗脸色发青,一甩袖子,骂道:“竖子,不可与之言!枉你被人称为小神医,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不但蒙骗百姓,还敢蒙骗……哼,闻名不如见面,这个面见得可是让人后悔之极!” 赵璧呸地一声:“你个公鸭嗓子,省省吧你,赶紧进城去找医生吧,给你的穷亲戚看病,再顺便去趟棺材铺,该买薄的买薄的,该买厚的买厚的,给你自己也预备上一口!” 说罢,他转身离了马车,翻身上马,带领豪奴,呼啸而去,看方向正是五里村!赵璧要去找王平安玩耍,他可不信王平安没在家中,以己心度人心,他以为王平安是在躲轻闲,不肯为别人看病呢,所以仍旧去找他! 米小苗气得浑身直哆嗦,他跺脚道:“看看,看看,本大人没说错吧!你们说这番考察是不是正确,是不是有必要!” 蒙小恬忙道:“米主事英明,要不是你行事稳重,事先定下计策,试了试这王平安,那以后的麻烦事可大了,这种人要是进京,岂不是要大大丢太子的脸面嘛!” 蒙大恬却皱眉道:“我看这个人不象是王平安吧,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尉迟大人不是说……” 米小苗气道:“你懂个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尉迟恭的面前,这王平安当然要装孙子,就如同我在大总管面前一样,更如同你们在我面前一样……” 蒙氏兄弟脸色同时一黑,原来我们在你的眼里,一直都是在装孙子啊?那王平安是讨厌,可你也不见得讨人喜欢到哪里去! 米小苗又道:“他在尉迟大人的面前是一种表现,在不相关的人面前又是一种表现,今天本大人一试,就试出了他的本性,竟是个人面兽心,两面三刀之人!” 听他骂起个没完,蒙大恬道:“米主事,那这个乞丐怎么办?我看还是把他扔到一边算了,难不成还真的要进城给他找医生吗?” 米小苗气呼呼地道:“当然要进城,本大人要找医生给他把病看好,然后再拉到王家去,好好羞臊一下王平安不可。本大人还要当面告诉他,他的所做所为本大人一清二楚,他这辈子别想见到太子,也别想升官发财了!” 翻身上马,他喝道:“走,进城找医生去,待看完了病,本大人还要去找徐州的刺史,向他揭穿王平安的假面具!”说着话,打马便走。 蒙氏兄弟忙道:“不错,王平安假仁假义,正该向世人戳穿他的伪善!”两人上马,赶着马车自后跟上! 三人一车,向徐州城进发,走了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徐州城外。徐州新修了护城河,由于这条河很宽,所以不能使用吊桥,而是在河面上架起浮桥,就如同战争时期,有些军事重镇的防范措施一样! 新护城河的周围又开挖了不少的小沟小渠,有进有出,这样可以保持河水的流动,不至于变成死水,最终变成老护城河那样,成为一个臭气熏天的死水泡子! 他们在上浮桥之前,忽见一条小沟的旁边站着几个人,正在说说笑笑,其中一人竟是他们半路上遇见,并且问路的那个少年,这少年头上戴着草圈,身上穿着小褂儿,有点象个农家少年。 而此时,这位农家少年的身边却站着几个衣着相当不错的人,这几个人围着少年,不停地说着话,似乎对这少年极是尊重,从他们的态度上看,这少年不象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倒象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少爷一样! 农家少年也看到了米小苗,他和身边的几个人说了句话,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这几个人立即笑呵呵地向他拱手作别,纷纷转身走了,而这农家少年则向米小苗他们走了过来。 王平安见米小苗等人拉着马车,行色匆匆,却又人人脸上不悦,心下已然猜到,这几个人怕是去找自己看病的,只是半路上无礼,不屑和自己说什么,仅是问路罢了! 别人找自己看病,可自己却正巧没在家中,人家心头不快,也属正常。王平安和赵璧不一样,他又不是纨绔子弟,自然没那么大的脾气,别人无礼,那是别人的事,谁家有病人,那么谁的心情自然糟糕,也不能因为说话语气不好,就要怪人家,从而不理病人。这种事赵璧干的出来,但王平安却是不会做的! 王平安微笑着道:“你们去五里村,是因为车内有病人吧,是要去看病的?抱歉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其实刚才在路上,你们要是明说……” 三人一车停了下来,蒙小恬不耐烦地道:“你这小子,当真罗嗦,我们去五里村办事,你道什么歉啊,多此一举!我跟你说,那个王平安……” “兄弟,莫要多言!”蒙大恬打断了弟弟的话头。 他为人要比蒙小恬沉稳得多,对于路上碰到的那个纨绔子弟,他有一种感觉,这人不象是王平安,王平安名声极佳,人人称赞,如真是个假仁假义之人,那么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尉迟恭。 可他一来没有证据证明那人不是王平安,又不想和米小苗顶嘴,所以一直也就没有明说,但听弟弟张口就要诋毁王平安,他却是要阻止的,事情没弄明白前,骂人太早,等弄明白了,再骂也不迟啊! 蒙大恬道:“敢问这位小哥,你可知徐州城内,哪位医生的医术最高?我们确有病人,要找医生看病!” 王平安哦了声,果然不出所料。他走到车前,道:“病人可是在车中,我略懂医术,倒可以为他瞧瞧,如果瞧不好,你们再进城不迟!” 米小苗三人互视一眼,心中都想:“这人倒挺爱多管闲事儿的,但心肠却好,于传闻中的王平安有几分相似之处!” 米小苗一摆手,道:“那你就看看吧!”说着,他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王平安打开车门,向里面看去,见里面是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他心想:“看这三人的打扮,应该是和这个乞丐没什么关系,是不小心撞倒了他?不管怎么说,他们能不丢下乞丐跑掉,而是带着他求医治病,这种做法还是正确的!” 他将半个身子探进车内,对乞丐道:“这位仁兄,你哪里不舒服?哦,原来是脖子上生了脑疽。嗯,看部位,这算是‘对口’,这病可遭罪呢!你很难受吧?” 王平安见乞丐要爬起身来,他忙道:“别动,别动,你就这么趴着吧!咱们先不看这个病,我先看看你是否有其它隐疾。来,我给你号下脉!” 说着,他取过乞丐的一只手,为他号起脉来,并不嫌弃乞丐身上臭,也不嫌弃他脏,脸上更没有半点厌恶之色。 乞丐平常总是遭人白眼,乞讨之时常常被骂,他生了这个病后,更是让人厌恶,见着他都躲着走。而他听说平安小神医待人和气,医术又高,给穷人看病不要钱,所以才想着去求王平安。不想半路上遇到,那个“王平安”却是一脸的厌恶,莫说给自己看病,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还说了那番难听的话! 他本来心情极是沮丧,对“平安小神医”深深失望,可忽然来了一位少年,为人极是和气,不但不嫌弃自己,给自己号脉,还一口道出病名,并且还好心地要看看自己是否还有隐疾,要是这个人是平安小神医就好了,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好人啊! 心中所感,面对这样一个和气的少年,乞丐又想起自己的苦楚,忍耐不住,他竟然呜呜地哭出声来! 第一百三十章 算是个人材 第一百三十章 算是个人材 见乞丐哭泣,王平安忙道:“莫要哭,你这病治得好的,并非太要紧的病,何必哭泣!” 米小苗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王平安,这少年人脾气倒好,如果他是王平安就好了!有了,如果非得领回长安一个人不可,那我何不领他回去,至少总比什么所谓的“平安小神医”要强上百倍。 他又看了一眼乞丐,见乞丐后脖子上的那个大疮,心想:“这个病还不可紧,别说他疼,我看着都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梗子。 号完脉后,王平安又给乞丐做了遍常规检查,这才道:“这位仁兄,你没有其它隐疾,要说身体,你还是不错的!” 蒙小恬走了过来,哼了声,道:“他的身体还算不错?我看却是大大的错了,都趴在地上不能动了,怎能还是不错?” 王平安回过头来,道:“他这病因为发在头部,所以很容易导致头晕,因头为诸阳之会,而脑又为髓海,所以疽发之后,毒邪内陷,易伤脑髓,从而导致神志昏愦而成险证。但实际上,只要把这个大疮治好,那么他自然便会恢复体力,又能行走如常了!” 蒙大恬也走了过来,他却不象弟弟那样鲁莽,问道:“他这病是什么引起的,可是饥寒交迫所致?” 王平安微微摇了摇头,道:“太具体的我可猜不到,我又不是神仙。但由于这病的病症十分明显,所以我倒是可以说出一二。估计这位仁兄总是睡在地上,潮气入体,而现在又天气炎热,湿热交蒸,热邪上乘,这病也就得了!” 乞丐趴在车上,忽道:“小少爷,你是好心人,猜得也对。小人命贱如草,哪有床可睡,一到晚上,我就窝在街边对付一宿,这些日子天气反常,所以才得了这个病!” 王平安叹了口气,轻声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唉!”穷困潦倒的人哪朝哪代都有,现实所迫,无可奈何。 米小苗就在他的身边,王平安念诗的声音虽小,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一震,忽地转过头来,两眼瞪得大大的,看向王平安! 米小苗心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好诗句啊,这少年可不象个农家子弟,这般才情,这般心性,就算是在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徐州……没听说过有这个人啊,仅单凭他这两句诗,就应当名震当地,那徐州刺史更是应当将他举荐给朝廷,可怎么从来没听宫里的人提起过?” 王平安却没想那么多,他对乞丐道:“你自己没法回头,所以看不到这个疮,越看不到越心焦,以为是什么绝症。这个病看起来确实挺吓人的,它生在后脖子上,疮口正对着你前面的嘴,所以也叫‘对口’,现在这个疮已经发青了,想必是耽误了治疗……” 他想了想,这个病如果放在现代,应当开刀引流,将里面的脓血放出来,但这个手术虽小,在现在却是不太容易做到,一来天气热,伤口容易发炎,二来就算是用针去挑,也不见得能将淤血全部排尽。可在这个情况,即使用药,而药又对症,病好起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看病得因人而宜,这乞丐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如果病拖的时间太久了,他少人照料,很容易引起别的病来,说不定会就此送掉性命,所以不能用常规治法! 历史上中医看病,各种方法都会尝试,有些尝试在现代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义,虽然看似合情合理,但却很是骇人。 这个乞丐患的对口病,古代不少名医都看过这种病,使用的方法也各不相同,比如说金元四大医家的朱丹溪,他也看过这种对口病,而他用的方法那是相当地“不够科学”了。他在治对口病时,竟然不用针去挑疮,而是使用蚂蝗,也就是水蛭,将蚂蝗放到疮口上,让蚂蝗去吸脓血,将脓血吸净,然后再开解毒的药,服了药后,这病便即治好! 在一些武侠小说,或者评书戏曲中,也曾提到过这种方法,但不管怎么说,对于王平安来讲,他即没用过这种方法去治病,也没看到过别人用,所以他没有实际的经验! 王平安心中有些犹豫,针对乞丐的具体情况,他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来,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看着乞丐的对口,半晌无语。 他心中想事,可别人却没有耐心等待,米小苗道:“这位小哥,你既然叫得出这个病的名字,又说得清病因,那么想必是有办法治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有所顾虑,成或不成,都得一试才行啊!” 王平安点了点头,不错,成或不成,可不都得试试才行嘛!他道:“有种方法可治此病,却稍稍有些行险。他这个病或许能用蚂蝗治好,让蚂蝗去吸食他的脓血……”他将方法说了出来。 米小苗嘿了声,道:“这个简单啊,又有什么行险的了,被蚂蝗叮上几口,难道就能死人了,天下没这个道理啊!”他一摆手,冲蒙氏兄弟道:“你哥俩儿别光看热闹,赶紧去抓几只蚂蝗过来,本……我有妙用!” 蒙氏兄弟在旁听得真切,连声答应,转身就去抓蚂蝗了。此处就在水边,蚂蝗可是不少,别说抓几只,就算是抓几十只来,也不是难事! 王平安却道:“慢着慢着,你还没问过病人哪,这个法子得人家说行,才能用啊!” 米小苗哼了声,心想:“一个乞丐罢了,就算是死了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往乱坟岗子一扔,连坑都不用刨,还能便宜野狗!” 他瞪了眼乞丐,道:“听着没,这位小哥问你话呢,你敢不敢让蚂蝗叮上几口啊?” 乞丐呻吟两声,道:“小人命贱,被蚂蝗叮叮罢了,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少爷你尽管抓蚂蝗往我身上放吧!” 米小苗笑道:“你看,根本不用问他的,有人给他治病就不错了,带敢挑三捡四的!” 说话间,蒙小恬跑了回来,道:“蚂蝗来了,你看看这几只个儿头够大不,如果不够大,我再去抓!”他手上包着汗巾,里面放着几只不断扭曲挣扎的蚂蝗。 王平安忙道:“够大够大了,再大就要变成妖怪了!”他用手帕包手,抓起一只蚂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乞丐的对口上面! 蚂蝗见血,岂有不大吸特吸之理,它可不挑食,完全不在乎血的质量如何,就算是脓血也得先吸个饱再说。蚂蝗叮住疮口,贪婪地吸食起来,不大会儿的功夫,这蚂蝗的身子越来越粗,显见是吸饱了脓血! 王平安见差不多了,便脱下一只鞋,用鞋底子冲蚂蝗啪一地拍,随着乞丐的一声轻呼,蚂蝗掉到了地上。米小苗伸脚将蚂蝗踩死,一股脓血窜出,湿了好大一块地方! 米小苗笑道:“临死还能做个饱死鬼,便宜这个家伙了!” 王平安又取过一只蚂蝗,如法炮制,让它们给乞丐排脓,一直用了整整四只蚂蝗,对口的脓血才基本消除干净,大疮也瘪了下去! 王平安见这方法好使,总算松下口气来,心想:“古人诚不欺我,这方法竟当真好用。不过这也就是在唐朝,如果是在现代,我要是敢拿蚂蝗去叮人,估计病人非得报警不可!” 啪啪啪,掌声响起,米小苗笑道:“这法子还真管用,乡下人治病的土法虽然粗鄙,可却着实管用,这病可不就让你给治好嘛!” 蒙大恬却道:“这位小哥,还没请问你如何称呼呢?” 王平安听米小苗说话无礼,眉头皱了皱,他不太喜欢和这种目中无人的人打交道,如果不是为了给乞丐看病,他还真不愿意和米小苗这种人结交,摇了摇头,道:”乡下人,没个好听的名字,说出来怕你们笑话,就不要问了!” 用蚂蝗吸食脓血,这方法看着简单,所以米小苗也没当回事。要是王平安一通辩证,然后开出几十味的药方,再加上稀奇古怪的药引,煎制方法难到掉渣,那米小苗非得立即拜服不可! 但王平安看似“很随意地”就将病治了个七七八八,所以米小苗就他认为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乡下土法罢了。见王平安不肯说,他也就不问,一个乡下少年,有什么好稀奇的! 王平安又道:“再服几剂解毒的药也就成了,药方并不难开,你们去城里找一家叫济生堂的药铺,药不贵的。这病养上小半个月,就能大好!” 米小苗道:“成,那咱们这就进城吧!”招呼一声,上了马,带领蒙氏兄弟,向城里赶去,乞丐隔着车子,冲王平安叫道:“多谢小少爷……” 过了浮桥,刚进城门,蒙大恬忽然道:“米主事,这人的病要是好了,你不还得去羞臊王平安么,不如带上那个少年,用他来羞臊王平安,岂不正好?” 米小苗嗯了声,道:“刚才一忙乎,本大人倒是忘了,这小子还会念诗呢,算是个人材……”回头向后面望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米主事搬起了石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米主事搬起了石头 米小苗一回头,忍不住摇了摇头,只过浮桥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个少年的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这回是几个庄稼汉,和那少年说说笑笑,还比比划划地,看样子是在说怎么样种庄稼! 米小苗心中叹气:“乡下娃就是乡下娃啊,上不得台面!和一些泥巴腿子混在一起,时间久了,自己也会成泥巴腿子的。嗯,有可能这少年本来就是个泥巴腿子!” 摆了摆手,他道:“罢了,谁治好不是治。既然要羞臊王平安,那最好找个同行,这样当他们辩证起来,才有说服力。我看这少年不见得有胆子,敢和王平安那假仁假义的家伙辩证!” 蒙小恬也道:“不错,说不定王平安使两个小钱,就能把他收买过去,到时反咬咱们一口,岂不糟糕!” 米小苗笑道:“你说的这句话,倒是说得中听,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顿了顿,又道:“只要咱们表明身份,谁敢反咬咱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蒙大恬却道:“米主事,我们要羞臊王平安,如果提前表明身份的话,那就失去说服力了,会变成仗势欺人的!” 米小苗想了想,嗯了声,道:“照你这么个说法,也是有道理的呀!” 蒙大恬做事比较稳妥,他给米小苗出主意,道:“我看不如这样,城外那个少年,不是介绍了家药铺吗,叫济生堂的铺子,咱们去那里找坐堂医生,让他开出解毒的药来,然后撺掇着那个医生,让他去戳穿王平安,这样岂不是更好!” 米小苗在马上笑了,一拍大腿,道:“甚好,就用这个办法,同行是冤家,让医生贬低医生,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去,咱们在旁看热闹,这个方法大妙!” 一边说着怎么修理王平安,一边赶路,打听之下,米小苗等人来到了济生堂的门口!济生堂生意还是那么的好,堂上等待看病的病人足有二十来个,男女老少都有,其中有两个是光开药的,他们拿的方子,就是王平安给开的。 济生堂的坐堂医生很喜欢只抓药的病人,又能做他们的药材生意,又能看到王平安的方子,实是一举两得之事,甚至堂里还分出一个伙计来,专门招待这些病人,连抓药带记方子,活儿一个人都干了! 来到药铺门外,米小苗下了马,慢慢走进了铺子,他看到一个发须灰白的老医生,正坐在屋角的桌后,给病人号脉。没有耐心等待,米小苗走到桌前,用马鞭柄敲了敲桌子,道:“劳驾,我说这位医生,要是有人脖子后面生了大疮,你会治不?” 坐堂医生抬头看了看他,道:“没看到病人,我怎知会不会治?把病人送到铺中,诊费十五钱,如果出诊,城内翻番,出城再翻番,药钱另算。” 米小苗嘿嘿笑了笑,道:“可不便宜啊,光让你看看,就得十五个钱。成,这个钱我出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扔到桌上。 蒙氏兄弟也没闲着,将那名乞丐抬了进来,见堂内有张木床,估计就是让病人躺着的,上面还坐了两个人。蒙小恬道:“让让,没看着我们抬了人来吗!” 他长得人高马大,说话的语气又横,病人谁也不愿意找麻烦,起身将床让了出来,他哥俩将乞丐放到了**。 铺子里的坐堂医生并非是成济生,但医术却也不差,把手头的病人看好,交待几句,便走了过来,查看乞丐的病情。 看了几眼,坐堂医生便道:“这人生的是对口吧,里面的脓血呢,怎么没了,莫不是挤过这个大疮?如果挤过了,这个病就难办了,不但不能减轻症状,反而会加巨啊!”他指着乞丐的对口,摇头叹道。 有病不怕,就怕不明医理的人胡乱处理,结果反而使小病变成大病,再治起来,就会困难许多。 米小苗哈地一声,道:“处理这种小病小痛的,还用得着费力去挤吗?疮里的脓血已经被我用蚂蝗吸干净了,现在你只需开剂解毒的药,给他服了便是,别告诉我你不会开!” 坐堂医生大吃一惊,叫道:“用蚂蝗吸出的脓血?你倒是真敢胡乱下手啊,这不是胡闹么!”他忙俯下身子,仔细检查起乞丐脖子后面的对口,又摸又按,甚至竟用鼻子去闻。 看了好半天,坐堂医生这才直起身子,脸上已然全是惊讶,喃喃地道:“竟然真的有效……”他看向米小苗,很有点不相信的味道,说道:“竟被你误打误中地给治好了大半,这位小哥,你可学过医术,听你的口音似是长安人吧?” 米小苗很是得意地嗯了声,他向来以自己是长安人为荣,点头道:“一些治病的小小手段罢了,就算是误打误中吧!” “小小手段?”坐堂医生摇头道:“这可不是小小的手段了,一般医生还真想不出这个办法。不过,最难治的部份你都治好了,剩下开个解毒的方子,你又何苦来找我呢,莫非是考较我来着?” 说这话时,坐堂医生心中不满,这个长着娃娃脸,说话声音阴阳怪气的人,不会是来捣乱的吧,下我们药铺面子来的! 米小苗哼了声,道:“就算要考较,也轮不到考较你!我问你,解毒方子,你会开还是不会开?” 坐堂医生脸一沉,心想:“还说不是来考较我的,难道真以为我不会开解毒方子吗?这虽是险症,但危险已除,后续治疗我要是还不会,那成先生又岂能请我在此坐堂!” 他走到桌边,提笔刷刷刷,连开了三个方子,扔给米小苗,道:“你说我不会开?好,这便一起给你开三个,你爱用哪个便用哪个!” 米小苗拿起方子,看了看,忽地大笑道:“我就说嘛,这个病根本就不难治!老先生,你看你随手就开出三个方子,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你的医术比那个王平安,高上三倍啊!名医,果然是名医!”他为了挑拨,还特地挑起大拇指,称赞坐堂医生! 同行是冤家,王平安如此有名,那么别的医生定会嫉妒,自己贬低一个,捧高另一个,这医生当是会感谢自己吧,岂有不加入自己阵营的道理! 可出乎意料地,这坐堂医生听了他的话后,脸上不但没有露出半点欢喜之情,反而很惊讶地道:“你说什么?你说的王平安,可是平安小神医?他也给这人看过这个病?”他一连串地问了出来。 米小苗连忙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他不但治不好这个病,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让我给这人去买棺材,你说他还是个人不,简直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呀!” 堂内等待看病的百姓不愿意了,哄地一下子,全都聚了过来,纷纷指责米小苗,你才是骗子呢,你这个混蛋,竟然当众败坏平安小神医的名誉,应该把你关到大牢里去,好好反醒反醒! 蒙氏兄弟见引起众怒,忙保护在米小苗的身边,他俩都是大感惊骇,那个王平安在徐州,竟有这般好的人缘,简直难以想象! 米小苗更是愤怒,大声道:“王平安这小子,竟然骗过了这许多百姓,当真岂有此理,我今天定要戳穿他的虚假嘴脸,以免让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他回过头去,对坐堂医生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还没等把话喊完,就见坐堂医生猛地抢步过来,一把抢回了那张药方,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嘴里还道:“平安小神医说这病治不好,那我……哎呀,我没开错方子吧!” 米小苗一听他说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王平安说这病不能治,你就怀疑起自己来,还是不是个爷们儿啊,宫里的那些娘们儿都比你更有担待! 这算啥,更可气的还在后头呢!坐堂医生把药方嘶嘶两下子就给扯了,然后跑到那乞丐的身边,又是号脉,又是扒嘴看舌苔,忙乎了好一阵子,这才抬头,很茫然地道:“没有隐疾啊……我明白了!” 他一指米小苗,叫道:“定是你乱用蚂蝗,所以才导致这人的病没法治,还敢骗我上当,这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敢当众污蔑平安小神医,我看你定是得了失心疯,到这里来撒泼!” 围观百姓们也都叫了起来,都道:“定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你满嘴胡言乱语,败坏平安小神医的名头,这简直就是有伤风化,应当浸猪笼!” “有伤风化?我又没偷汉子……不不,我又没偷女人,我是偷不了女人的,有何风化可伤!”米小苗气得语无伦次,情急之下,终于说了实话,他叫道:“那蚂蝗是别人用的,是一个和气的少年,这人医术高明,待人热诚,比王平安好上不知多少倍,你们都被骗了,你们被王平安骗了……” 百姓们怒不可遏,王平安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这个操着长安口音的家伙,定是受了别人的恶意指使,跑来污蔑平安小神医! 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几个壮治冲了上来,就要扭打米小苗! 蒙氏兄弟大急,一面保护米小苗,一边心中叫苦,米公公,米小监,你搬起的石头太大了,别说砸你自己的脚,连我们哥俩的脚都被你一起砸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那个好少年就是他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那个好少年就是他 米小苗被骂得怒火万丈,他一把揪过坐堂医生,喝道:“你不是和王平安是冤家么,怎么反倒替他说起话来了?” 坐堂医生也急了,叫道:“谁和平安小神医是冤家啊,你莫要乱说话!” 铺子里喊得响,街上不少百姓都跑来看热闹,纷纷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济生堂治死了病人,以至于家属前来理论? 可里面有的百姓却将消息传了出来,确是有人来找茬儿,却不是找济生堂的茬儿,而是平安小神医的,里面有三个人非说平安小神医是骗子,结果堂里的医生和病人全都怒了! 不光是堂里的人怒了,外面的人也怒了! 王平安是什么样的人,徐州百姓哪有不清楚的,竟然有人大白天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造谣败坏王平安的名誉,这种事情谁能忍得?全城上下的百姓,哪家哪户没有受过王平安的恩惠,恩人被诽谤,他们又怎么能忍得住呢! 不少百姓强行挤入药铺,叫道:“谁,是谁在造谣生事,还没有王法了!” 米小苗也叫起来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胆敢……哎哟,谁敢打我的头!” 人太多了,又挤在一团,蒙氏兄弟虽是禁军,又身高体壮,怎奈得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啊!他们再也保护不了米小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米公公被人揪着头发,扯出了人群! 蒙氏兄弟也没安全多一会儿,紧接着就有壮汉过来,好几个人抓住他们,把他们也给扯出了人群,推到大街之上! 一个老婆婆手里拿着个破筐,直接扣到了米小苗的脑袋上,气呼呼地叫道:“让你胡说八道,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敢叫王法,王法就是专门整治你这种人的!” 蒙氏兄弟大急,米小苗可不能出事,要是出了事他兄弟俩也不用回长安了,赶紧跑路算了,不管是落草为寇也好,隐姓埋名也罢,总之禁军中再也不可能他俩的名号! 米小苗虽然身体不全,心性怪异,但终究是太子身边的亲近之人,他要是在徐州被百姓围殴至死,那便是大祸,徐州的刺史也吃罪不起啊! 蒙大恬叫道:“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宫里的执事,你们想给牛正宏惹祸吗?还不快快住手!” 百姓听他喊什么执事,群情激动之下,根本就不在意,反而打得更起劲儿了,有的人甚至还叫道:“把他们送官,送去给刺史大人定罪,绝不能饶了他们!” 一个杀猪的屠户叫道:“我这里有绳子,绑了他们!”青壮百姓们拥上,用捆猪绳将米小苗三人结结实实地给绑了,四脚朝天的串进粗木棍上,象抬死猪似的,抬着送往刺史府! 赈灾已过,牛正宏这段时间比较轻闲,只是静等着朝廷下旨表彰,然后给他升上一级,不管是升到洛阳,还是升到长安,总之都是好事一桩。 正坐在大堂的屏风后面品茶,忽听见府外人声鼎沸,吵闹声一片,牛正宏放下茶碗,叫过仆人,道:“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吵架吵到咱们府里来了,岂有此理!” 仆人跑出去查看,还没等他回来,就听前面咚咚声响,有人击鼓! 刺史府门前的鼓不是随便能击的,鸣冤告状的事可不归他管。当然,牛正宏也并不审理案子,审案子的事自有其他官员去做。 他府前的大鼓,是用来处理紧急大事的,比如说紧急军情,再比如说勾斩,将死囚从这里押赴刑场!总之刺史府前的大鼓,是不能随便击的,如果一旦击响,那刺史必须亲自出去,处理事情! 牛正宏腾地就从榻上蹦了起来,心想:“出了什么事了?”套上官靴,转出了屏风,坐到大案之后。 他刚一出来,就见门外涌入无数的百姓,大家吵着叫着,还抬了三个人进来!百姓们不敢直接进堂,在门坎外面叫道:“刺史大人,求你给我们做主啊!” “牛正宏,你给本大人做主啊!”百姓们声音未落,又一个尖细声音响起,声音里带着颤音,象是要哭,而又不能哭,憋得厉害的那种声音! 牛正宏大吃一惊,谁敢叫他的名字,而且这人还带着长安口音,莫非是尉迟恭的随从回来了? “竟然敢叫刺史大人的名讳,真是欠揍!”百姓们一怒之下,把三人给扔到了地上。 米小苗放声惨嚎,蒙氏兄弟脸色铁青,却是咬着牙不出声,身为禁军,宿卫宫廷,他们头可断,血可流,但求饶之声是绝对不可以出口的,这是大唐军人的骄傲! 牛正宏跑了出来,俯下身子,问道:“我说这位,你是谁啊?可是尉迟老大人的随从?” 米小苗口不择言,叫道:“姓尉迟的算什么,本大人岂能给他当随从,我是东宫执事,太子殿下的近侍!”话一说完,心中却后悔,糟糕,说得太急了些,这话要是传到尉迟恭的耳中,我岂不是大大的得罪了人,那尉迟恭可不是好惹的! 牛正宏一哆嗦,就算是尉迟恭的随从,被打成这样,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何况是东宫的执事,那不就是宦官吗?可是,东宫里的宦官,跑到我的徐州来干什么? 米小苗道:“凭证在我的怀中,你取出一看便知!” 牛正宏忙把手伸到他的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扔到一边,再掏又掏出一块铜牌,铜牌正面写着内侍省主事,反面写着三个字“米小苗”! 哎呀,大事不好,这是宫里的宦官啊! 牛正宏脸色发绿,手一哆嗦,当地一声,铜牌掉到地上,而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倒在门坎上! 米小苗呻吟一声,道:“气死本大人了。那个王平安连小病都治不好,本大人想要揭穿他,却被人又打又绑的成了这个样子!” “平安治不好小病?这不可能吧!”牛正宏说着,一挥手,命差役过来,给他们三人松绑。 百姓们见似乎是惹了祸了,面面相觑,纷纷后退,有不少人就要打算溜走。 米小苗哼哼唧唧地道:“那个王平安连对口都治不好,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结果那病却被一个农家少年给治好了,那农家少年人又和气,心地又好,医术……医术还高得没边儿,本大人是很敬佩他的,可惜他做了好事不留名,不知去了哪里!” 牛正宏皱起眉头,扶着米小苗站起来,道:“米主事,你说反了吧,那农家少年……” 米小苗急道:“怎么连你也不信我的话,本大人怎么可能说错!王平安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而那少年又会念诗,人又好。他俩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顿了顿,米小苗又道:“牛大人,你快快去把王平安抓来,然后再把那位好少年找到请来,他俩往这里一站,你就知道本大人有没有说错了,我亲眼所见,岂能有虚。还不快快派人去!”尖着嗓子,他又叫了起来。 王平安站在护城河的旁边,对几名老农说道:“这河水你们看着清,其实却不然,既不能用来洗澡,更加不可饮用。你们想啊,城里那么多户人家,污水排放都要通过这种河,什么脏东西都有,你们喝了,岂不是要生病嘛!” 老农们纷纷点头,有的道:“活水应该没事吧?不过平安小神医说不能喝,那就不喝好了!” 正说话间,大道上奔来几匹马,有人叫道:“王贤弟,原来你在这里啊,为兄还去你家找你呢,结果扑了个空!” 王平安转头看去,见是赵璧,他笑道:“原来是赵兄啊。对了,怎么没见卢兄和你在一块?”赵壁和卢秀之向来一个是秤,一个是砣,总在一块,很少见他们有分开的时候。 赵璧奔到他的跟前,翻身下马,笑道:“今儿个不是放假嘛,我出来了,可卢兄没有,被关在家里背书呢,他家的老爷子可比我家的严!” 看了眼豪奴们的装备,王平安道:“你这是打猎去了,可打到了什么?” 赵璧摇头道:“我这个人心善,见到活物不忍下手,放它们一条生路去了!” 王平安笑了几声,又问道:“你是想找我打猎吧?我跟你说,我这人根本就不会打猎,你找我可是找错人了!” “就是个散心嘛,谁还缺野味儿吃不成!”赵璧道:“王贤弟,你这是要进城?正好,我也不想打猎了,大热的天,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聊天吧!” 王平安想了想,有些不太愿意和赵璧在一起,如果是邱亭轩还可以,邱少山主虽然傲慢,但却还算爽直,不象赵璧这样,功利心太重! 赵璧却不管别人烦不烦他,反正别人烦不烦他,他都会凑过来套近乎,啥叫交情,不就是套出来的嘛!他一拉王平安,道:“王贤弟莫要客气,好不容易放个假,咱们哥俩儿正应该好好快活快活,不如去歌舞坊吧,听歌看舞,岂不妙哉!” 王平安笑道:“那你还是自己去吧,我可没这份雅兴!” 赵璧却拉着他不放,亲热地道:“也好,那咱们就走走,逛逛大街,看看风景。现在天气热,女人们穿得少,咱们往人多的地方去,挤呀挤的,包你开心!”他拉着王平安便要过浮桥。 王平安无法,只好和老农们打了招呼,和赵璧向城里走去,心中却在暗自盘算,怎么能甩掉这个跟屁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原来你才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原来你才是 王平安和赵璧两个进城,想去找家大点的酒楼,吃点喝点,忽见前面大道上奔来几名差役,这些差役个个跑得满头大汗,一边跑还一边叫道:“让开,让开!”将道上的百姓赶开。 指着这几个差役,赵璧嘿嘿笑道:“王贤弟,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哪有点官府差人的模样,遇上点儿小事就跑得呼哧带喘的,实在太丢咱们徐州人的脸了,让外地人看见,都得笑话他们,今天我还在道上碰见过几个长安佬呢!” 他突地一笑,低声对王平安道:“为兄可是让那几个长安佬,知道了咱们徐州人的厉害,把他们修理了个够呛!” 王平安道:“莫要如此,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能帮衬着还是尽量帮衬些吧,谁都不容易!” 说话间,那几个差役跑到了跟前,领头的差役叫道:“平安小神医,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们正想去你家找你呢!” 王平安一愣,忙走上前,问道:“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可是我姑爷爷的病有反复?”心中却是纳闷儿,不太可能啊,牛不拉的病大有好转,症状都消失了,只要以后注意保养就成了! 领头的差役看了一眼赵璧,将王平安拉到一边,低声道:“刺吏府里出事了,从长安来了个宦官,还是有品阶的那种,这种人可是惹不得的……” 王平安点头道:“宦官是天子家奴,这种人当然是得罪不起的。怎么,我姑夫他得罪宦官了?” 领头的差役忙摇头道:“不是大人得罪了宦官,而是你得罪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我得罪宦官了?我根本就没看到宦官啊,再说我谁也没得罪过啊!”心中念头急转,自己确实是没得罪过谁啊,更何况是长安来的宦官,这种人自己躲还躲不及呢,哪可能往跟前凑乎! 赵璧离得不远,伸脖子瞪眼,竖起耳朵听着,隐隐约约听着他们说得罪了谁,心想:“他们说什么呢,莫非王平安得罪了谁?依王平安的性子,他也不可能得罪谁啊?啊,明白了,好人做不得,有些人心性差,自己做不了好人,更加看不上别人做好人,这是故意整王平安呢!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所以还是不要当好人,这样才最实惠!” 领头的差役将事情的经过大概的讲了一遍,他对事情并不十分了解,所以说得也是含含糊糊,倒将王平安说糊涂了! 王平安摇头道:“我没治好别人的病?最近这段时间,我没碰到过疑难杂症啊,并没有什么治不好的病……” 差役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可能是你得罪谁了吧,有人冒充你,故意败坏你的名声。不是有那句话吗,木秀于林,风必……必须把树给吹倒!估计有人是嫉恨你,所以才这么做的!” 王平安有点冒汗,道:“结果一这么败坏,竟然败坏到了长安宦官的头上!”这可真是人在街上走,祸从长安降,自己啥也没干,就把长安的宦官给得罪了……上哪儿说理去呀! 领头的差役道:“平安小神医,咱们赶紧去刺史府吧,有什么话到府里去说,刺史大人会给你做主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好吧,咱们这就走!”他回头冲赵璧道:“赵兄,我有点事,可能挺麻烦的,就不和你玩耍了,咱们改日吧!” 赵璧连忙过来,问道:“怎么啦,怎么啦,有什么麻烦事儿?” 他非常地热心,满脸关切的表情,在他心中,王平安就算遇到麻烦事,也肯定能解决得了。人家有刺史大人做靠山呢,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徐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有刺史大人解决不了的事!既然能解决得了,他当然就要好好地关心一下了,反正关心又不用出力气! 王平安却不和他说什么,和领头的差役道:“这就走吧!” 领头的差役却道:“我们还得再去找一个人,据说是个农家少年。唉,徐州城外的农家少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么找啊,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嘛!” 王平安道:“那,那我自己去吧,你们忙你们的!”说着,他大步向刺史府方向走去。 赵璧叫道:“王贤弟莫慌,我陪你一起去,有啥事儿我好能照顾你一下!”在后面,颠颠儿的跟上。 两人当街急走,过不多时,便到了刺史府。只见刺史府外的大街上,人头涌动,小小的一块空地上,至少聚集了四五千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刺史府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百姓们抬着米小苗三人穿过大街,这本来就是件新鲜事儿,跟着看的百姓有不少,再闹到刺史府里,跑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其中有不少闲人发现这是个好机会,平常也没机会进刺史府里转转,这会可逮着好机会了,就算不为别的,单为进府转转,这个哄就得跟着起! 王平安往人群里挤去,道:“劳驾借过,我有急事,要进府去!” 百姓们见他来到,纷纷让开一条小路,有不少人还叫道:“平安小神医来了,平安小神医来了!” 随着王平安越挤越往里,平安小神医来了的呼声也越来越响。过不多时,王平安人未进大堂,呼喊声却震耳欲聋,府里府外的人全都知道王平安到了! 大堂之上,正中地上放着副担架,上面躺着那名乞丐,在米小苗表明身份后,牛正宏已经派人将他接到了府中,而担架的旁边则跪着济生堂的坐堂医生,坐堂医生的旁边,站着成济生,成济生也被人给带来了。 老医生现在浑身大汗,衣衫尽湿,他这辈子最怕什么,偏偏什么就来找他!他以前在长安做御医时,最怕见到的就是宫里的宦官,不想躲到了徐州,宦官竟然还来,而且仍旧是找他的麻烦。成济生一片茫然,呆呆地站在堂上! 米小苗哼哼唧唧地坐在一张红漆圆墩上,蒙氏兄弟分列两旁。听堂外的百姓们高呼平安小神医,米小苗气道:“欺世盗名的家伙,竟然将百姓哄骗到这般地步,实可为大奸之徒也!” 蒙大恬踮起脚尖,向人群里面观望,看了几眼,他低声道:“米主事,看眼下的情景,事不太好办啊!依着百姓们对王平安的这种态度,你要是直接说他不好,很容易再次引起公愤……不,是再次引起误解,法不责重,要是他们再拥过来,咱们可是要吃眼前亏的!” 蒙小恬也道:“是啊,我看牛正宏很是放纵本地百姓,万一他没能及时阻止得住……” 米小苗脸上肌肉抽了抽,刚才被打得不轻,现在还疼着呢! 蒙大恬又道:“我看到王平安和那个农家少年都来了,不如米主事你说事时,先大赞那农家少年,然后再骂王平安,这样或许能让百姓们明白,王平安不过如此,还没一个农家少年医术高呢!” 王平安和赵璧都在人群里,蒙大恬个头高,看了个真切,所以才这般向米小苗建议! 米小苗点了点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本大人自然懂得,无需你来提醒!嗯,你还有什么话,快快说来,他们就要到了!” 蒙大恬心中暗气,心想:“你无需我来提醒,却又问我还有什么话,真是前后矛盾,道理全在你这儿了!”嘴上却道:“大人只要猛夸那农家少年就成,然后再将王平安不会治病,蛮不讲理的事情说出来,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话刚说完,王平安和赵璧就挤进了大堂,王平安抬腿迈过门坎儿,来见牛正宏,而赵璧却只能等在门外,没有刺史大人的招呼,他可不敢直接进来! 牛正宏起身道:“米主事,王平安到了!”转出桌后,就想给米小苗引见王平安。 谁知,米小苗腾地就从圆墩上跳了起来,先冲外面的赵璧一瞪眼睛,紧接着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王平安的跟前,一把拉住他,叫道:“好兄弟,本大人可找到你了!” 王平安一愣,心说:“咦,这不是那个娃娃脸吗?啊,原来他的声音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公鸭嗓,那个宦官就是他,可我也没得罪他啊,相反倒是帮了他的忙!” 米小苗叫道:“本大人先前说的,那个在城外治好他的病的那个少年,就是此人!” 牛正宏顿时停住脚步,脸色古怪,心中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堂外围观的百姓,随着米小苗的这句话,突然间就静了下来,人人看着他,还有他拉着的王平安,默不作声,静等下文! 后面的蒙大恬忽然感到不妙,不对啊,百姓们的表情不对啊!他们此时的表情应该是惊奇,必竟徐州城又出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少年,他们应该感到很惊讶,而不是现在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难道说,这少年也很有名气,并不比王平安差,所以大家都知道? “这人可以作证,本大人说的绝对是实话!”米小苗见大家都静了下来,便低头让担架上的乞丐给自己作证。 乞丐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王平安,一见这小小少年,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这半天可是受了不少惊吓,叫道:“小少爷,小恩公,你怎么才来啊!” 试想,他的身份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被差役们抬进了刺史府,被放到了大堂上,被无数百姓围观也就罢了,可一大群的官老爷也都立在堂上,对他大眼瞪小眼,他一个乞丐,哪见过这阵势,又哪能禁得住这阵势呢? 王平安忙道:“这位仁兄,你还好吗?脖子上怎么没有包扎上药,你这病得用解毒药,不能这么敞着啊!天气热,你的汗……” 没等他把话说完,米小苗抓紧了他的手,叫道:“乡亲们看到了吧,本大人没说谎吧,这人就是人证!”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再一起看向米小苗,静了片刻,忽然轰地笑了起来,都道:“不错,你有人证,没有胡说八道!” 牛正宏站在后面,也不禁莞尔,这位娃娃脸的宦官,也真够搞笑的,眼大漏神,竟然当面认错人,还振振有词的,他本来想上前说明,可想想又不着急了! 米小苗总算松下一口气,看来百姓还是讲道理明是非的。好,只要相信了我的话,那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他举起王平安的手,大声道:“这位少年,那真叫一个好,人品好,医术也好,而且不好名,不好利,主动为这人治病不说,还没有索取一个铜钱,并且在分别之前,竟然还推荐了药铺,让我们去给这人开解毒药,以免耽误这人的病情。现在他刚进来,就又关心这人的病,问长问短的。乡亲们,你们说,他是不是个好人啊?” 百姓哈哈大笑,这人脑子有毛病吧,在药铺时,对平安小神医破口大骂,结果挨了顿揍,来到刺史府后,仍旧诋毁平安小神医,还把病人抬了来当证人,现在见到平安小神医了,他不但不再骂了,反而拉着人家的手,大夸特夸,你说他要不是脑子有毛病,那是有啥? 百姓们异口同声,齐声叫道:“是好人,他当然是好人,我们徐州人个个都知!” 王平安哭笑不得,他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认错人了啊!他道:“这位大人,你误会了……” “我误会,我没误会,我怎么可能误会?”米小苗大声道:“你是个好少年,这点本大人清楚,在场的乡亲们也清楚!” 忽然,他一指人群里看热闹的赵璧,叫道:“王平安,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本大人今天就要当众戳穿你的伪善面具!” 赵璧虽然是个纨绔,可他不是傻子啊,现在当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本想溜走,可无奈刚才挤的太靠前,后面全是围观的百姓,他进来好进,跟王平安一起走就成,可出却出不去了,想溜都没法溜! 米小苗越骂越气,身上刚刚被打的地方疼痛不堪,他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大怒之下,直冲上前,对着赵璧一抬腿,就是狠狠地一脚,嘴里还叫着:“我踹死你!” 赵璧哎呀一声,抱着肚子,弯下了腰,一口气没顺过来,连辩解的话都喊不出来了! 米小苗踢完人后,连忙后退,心想:“糟糕,我还没把他的假面具彻底撕下来呢,就着急动手了,莫要引起众怒,再被痛殴一顿,就算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打板子,可也是得等我挨完揍之后的事了,这眼前亏可吃不得!”蒙氏兄弟也赶紧过来,护在了他的身旁! 谁知,义愤填膺的公愤事件,竟然并没有再次发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做准备,去长安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做准备,去长安 米小苗深怕法不责众的事情发生,踹完赵壁后,急忙后退,叫道:“乡亲们啊,你们可不要好赖人不分,再错怪本大人,这王平安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莫要再上他的当!” 要在往常,围观群向来是不明真相的,可这次却不同往常,百姓们都是明白真相的!事情发展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算是三岁小孩子也都明白了,这长安来的宦官认错人了,把这个公子哥错当成了平安小神医! 轰地一声,百姓们又笑了起来,人人摇头,心中却也都松了口气。他们刚才群殴了米小苗,心中也是害怕,怕这宦官报复,可现在不用怕了,是这宦官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他被痛揍一顿,能怪得谁来,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有眼无珠! 蒙大恬咽下口唾沫,凑近米小苗的耳边,小声道:“米主事,眼前这事儿不对啊,先别忙着修理地上这家伙了,你还是赶紧问问,身后那个少年,到底叫什么名字吧,我有种预感,他才是王平安!” 米小苗一愣,这时他也反应过味儿来了。好象,是这么回事! 不等他去问,王平安走上前来,冲他一拱手,道:“这位大人,你是认错人了,在下才是王平安!” 他一指地上的赵璧,又道:“他是我的同窗,姓赵名璧,他不懂……他也懂医术,但主攻却是药理,对于治疗对口这种病,并不十分了解,如果引起了你的误会,还请大人你谅解!” 米小苗看了看王平安,道:“你,你……”又低下头看了看赵璧,还是道:“你,你……”忽然间,米小苗大怒,心里头又悲又恨,悲的是因为自己搞错对象,以至于白挨一顿痛揍,恨的是因为地上这个小子,导致他挨揍之后还没地方讲理去,白挨了,还被人笑话! “你这个混帐东西啊,你太混蛋了,竟然冒充平安小神医,蒙蔽本大人,我踢死你!”米小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跳起脚来,对着赵璧便是一顿猛踢,把心头的怒火全冲着这纨绔子弟发泄了出来! 赵璧哪敢还手,连躲都不敢躲,对方来头太大了,谁惹得起宦官啊!他叫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没有蒙蔽你啊,我从没说过自己是王平安,你老人家好好回忆一下,我哪有提过半个字?” 蒙氏兄弟拉住米小苗,蒙小恬道:“是啊,米主事,这人没提过他是王平安,是你……是咱们硬把他当成王平安的!” 蒙大恬则小声道:“米主事,有什么事待会人散了再说。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是打坏了他,没准会有人奏上一本。你是内官,在地方上要是出了差错,回京之后,可有大麻烦啊,要是别的大人一使坏,你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米小苗这才收回脚,心想:“是这么回事,宫里不少人盼着我倒霉呢,好顶我的位置,我可不能在此处犯糊涂。” 稳了稳心神,整整了衣衫,米小苗道:“你这小子,好好,看在你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本大人就不于你计较了,你起来吧,本大人原谅你了!” 谁知,米小苗一宽宏大度,赵璧却不干了!不过,他不干了,不是因为认为自己挨踢! 赵璧放声大哭,叫道:“不,不不,大人,你不能原谅小人啊,小人罪恶滔天,罪不容诛,应该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啊!” 猛地扑上来,抱住米小苗的大腿,哭喊道:“大人,你就打死我吧,你一定要打死我,我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围观百姓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百姓拍手大笑,有的则又跺腿,又吹口哨!今天这事太搞笑了,这两个人一个有珠无眼,一个有脸无皮,他俩凑一块,简直就是绝配,又哭又叫的,看他俩表演,比过年看大戏还有趣! 莫说别人,就连后面的牛正宏看着他俩,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这俩人……嗨,真是没法形容啊,他俩怎么碰到一块了呢! 米小苗使劲扒拉赵璧,让他松手,可赵璧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松! 别人能笑,可王平安是当事人,他却是没法笑的,只好走上前来,对赵璧道:“赵兄,无心之过,以后改了就好。这位大人是不会怪你的,你快快起来吧!” 见王平安过来,赵璧劲头更足了,叫道:“我不活了,我没脸再活下去了,让我死了吧!”他终于松开了米小苗的大腿,跳起身,发一声喊,对准堂上的柱子就冲了过去,嘴里还叫着:“我要一头撞死,以死谢罪!” 这是让我拉着他呀,好吧,那我就拉着他!王平安忙跟上前去,抱住赵璧的腰,叫道:“赵兄,万万不可,你千万不能自寻短见啊!” 米小苗气得跺了跺脚,道:“让他死,不要拦着他!” 堂上闹成一片,又是起哄的,又是吵嚷的,混乱程度堪比菜市场! 牛正宏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大喝一声,叫道:“禁声,此处乃是正堂,国家公器所在,岂容尔等胡搅蛮缠,都给我老实点儿!” 王平安小声道:“有台阶了,赶紧下吧!” 纨绔子弟最擅长的就是借坡下驴,赵璧更是精通此道,立即不再哭闹,乖乖的站好,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脸受了欺负,还不敢反抗的小媳妇儿样! 牛正宏上前一步,对米小苗道:“米主事,不管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都不好再闹大了,否则会很难看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说是吧!” 米小苗嗯了声,心有不甘,可也只能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这事……就算了吧,本大人再不追究了!”一甩袖子,实不愿再在这大堂上多待。 他脸上身上都有伤,而且都是外伤,疼痛不说,样子还难看,刚才一直是强忍着,现在事情搞清楚,也就没必要再忍了。米小苗冲王平安一招手,当先一步,转进了大堂的屏风之后。 王平安又安慰了赵璧几句,忙跟着也去了后面。 牛正宏看了眼赵璧,心中有气,这小子可真叫没出息,竟然冒充王平安,幸亏知道他的行为虽然混蛋,但本性却不坏,并非是蓄意诋毁,否则非得好好赏他一顿板子,再抓进大牢,给他败败火不可! 脸色阴沉,牛正宏道:“你回家去吧,闭门读书!读书之时,最好跪着,头上顶两把戒尺,这样你读起书来,才记忆深刻!” 赵璧忙躬身行礼,道:“学生敢不牢记大人之言,定当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在百姓们的哄笑声中,赵璧却没什么愧疚的心意,反而想道:“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下那个宦官。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只要钱花到位了,天下哪有摆不平的事情!” 牛正宏叹了口气,米小苗和赵璧拉出屎来,他堂堂刺史却要给他们擦屁股,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在堂上大声吩咐,让百姓们离开,安排善后事宜。 王平安到了后堂,见米小苗一脸的伤痕,他忙道:“这位大人,你的伤得赶紧治疗才是,虽然不重,但会留下疤痕的!” 米小苗道:“可不是嘛,得弄点药来才行!” 王平安忙又出了后堂,和还等在堂上的成济生说了几句,成济生连忙带着坐堂医生走了,回药铺配药,得赶紧给米小苗治伤呀,那些伤就是在他的铺子里弄出来的! 再次回到后堂,王平安见米小苗坐在榻上,正歪着头想事情,他不好打扰,只能站在一边,等着米小苗回过神来。 米小苗此时心中正在想:“唉,都是自作自受啊,尉迟恭说王平安是个不错的少年,而太子也从未怀疑,可我偏偏要去考验人家,结果反而被人给骗了,这事传出去,非成笑料不可,说不定还会记入野史,笑我是糊涂宦官!” 想了半晌,抬头看到王平安,他道:“哦,你回来了,我有事要和你说。你可知我是谁?” 王平安道:“大人是宫中的执事,是太子的贴心人,深受信任。在下猜大人来我徐州,定是有机密事情要办,当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的!” 这孩子说话真讨人喜欢!米小苗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他是东宫的主事,最大的奔头就是成为太子的心腹,王平安这么一说,可不正好说到他的心坎儿里了! 米小苗站起身,拉过王平安的手,道:“我宿值东宫,确是太子殿下的近侍,只因前些日子,尉迟大人送回奏章,在信中提起了你,又呈上一套升仙术,太子殿下依法而练,很是满意,所以便想见见你!”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个消息可来得太突然了,尉迟恭写奏章的事他当然知道,他当时就在场啊,可那两份奏章竟然引起这么大的后果,却是他没有料到的! 米小苗要的便是他这份惊讶,道:“王……王贤侄,你回家准备准备,然后就随我进京吧!” 王平安呆了半晌,问道:“是要马上就走吗?” 米小苗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正想详细解说,牛正宏从外面进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李世民赐王平安表字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李世民赐王平安表字 米小苗见牛正宏也进来了,便道:“正好,牛大人也来了,本大人便将事情的经过和你们好好说上一说,刚才事忙,没有来得及说!” 牛正宏忙道:“正是,米主事你到底为何来到徐州,下官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你可是传圣旨来的?”嘴上这么问,心里却嘀咕,看米小苗的样子,可不象个传圣旨的钦差啊! 米小苗摇了摇头,摸了摸脸上的伤痕,道:“本大人要是传圣旨来的,被你徐州百姓打成这样,不论原因为何,你这徐州刺史恐怕都当不长了!” 牛正宏吓了一跳,忙道:“米主事息怒,万事还请你多多担待啊!要不然,我这就将那个骗子抓起来,给你出气?” 米小苗一翻白眼儿,哼了声,道:“本大人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不许你多事,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就当没发生过好了!”这种丢人事,他可不想被人再提起。 牛正宏忙道:“是是,下官以后再不会提了!”顿了顿,忙又补充一句:“也不许旁人再提,大人尽管放心!” 王平安见牛正宏尴尬,忙岔开话题,问道:“米大人,你来徐州,当真是因为太子殿下想要见我?” 牛正宏一愣,道:“什,什么?太子殿下想要见你,这话从何说起啊?”太子远在长安,怎么会知道王平安的,还要见他?这个面子给的未免太大了吧! 米小苗笑着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道:“这件事啊,还得重头说起……”他将李治想要见王平安,请他重阳节聚会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里面还加上了他不少的想象,反正什么好听,就捡什么来说。 听罢,王平安半晌无语,牛正宏也傻傻地发呆。 王平安心想:“现在才六月,离重阳节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怎么就要请我……召我进京,似乎时间上长了点儿吧!” 牛正宏心里却想:“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他可是将来的皇帝,如果心里能有我一个位置,哪怕再小,我以后的仕途也会畅通无阻啊!” 米小苗又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咝咝了几声,道:“王贤侄,太子殿下要见你,这可是大事,半点耽误不得,虽然现在离重阳节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该做准备的,还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不能到时手忙脚乱啊,你说对不?” “对,米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也是这么想的!”王平安点了点头,看来自己不能等到明年才进京了,估计这几日便要动身。 牛正宏心中叹了口气,本以为自己能罩着王平安,认了他这个侄儿,是自己吃亏,却不成想,现在吃亏的是人家,估计着王平安定会平步青云,以后该换人家罩着自己了! 米小苗摆了摆手,道:“行了,本大人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咱们去你家吧,这几天我就住在你家,有些礼数和该注意的规矩,我还得教教你,免得到时出错!” 王平安自然答应,米小苗可是实在不好意思在刺史府里待下去了,这个地方给他的印象简直是坏到了极点,两人一前一后,就要往外面走。 牛正宏急道:“米主事,你这就走啊,何不留在府中,让下官好生招待你,为你接风洗尘?” 米小苗一指他脸上的伤痕,道:“这风接得还不够大啊,我是得好好洗洗了!”说罢,一甩袖子,半点没给刺史大人的面子,举步便出了后堂。 王平安小声道:“姑夫,宦官好财,要想让他别再计较这件事,你得送他些好处才是!”他赶紧跟了出去。 牛正宏一拍脑门儿,心想:“不错,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宦官无法婚娶,没有子女后代,所以对黄白之物最是贪婪,只要给他钱,别说刚才那顿揍,就算是再揍他一顿,也没问题啊!” 米小苗叫上了蒙氏兄弟,带上王平安,出了刺史府,在门口却碰到了成济生,成济生配好了伤药,外敷内服,应有尽有,包了好大一包,亲自给送了来。 王平安接过药,请他好好照顾那个乞丐,又表示一定为他说好话,让米公公尽快把挨揍的事忘记,这才和成济生做别,他没马可骑,只好借用了成济生的马车。 一路奔驰,不多时便到了五里村。 还没等进村,就听见有人高呼:“平安好孩儿,你家道爷我又回来了!” 王平安打开车窗看去,只见村头站着一大群的人,为首之人竟然是尉迟恭。他又惊又喜,叫道:“仙长,你不是在外地赈灾吗,怎么突然便回来了?” 尉迟恭哈哈大笑,等王平安的马车到了跟前,他才笑道:“今年这场水灾,已然过去了,剩下的只是收尾,这个却也并不难办。我这是绕道过来的,有两桩喜事要告诉你!” 王平安从车上跳下来,上前给尉迟恭行礼,问道:“是哪两桩喜事?” 米小苗也没闲着,跳下马来,巴巴结结地过来,满脸地笑容,道:“尉迟大人,尉迟公爷,您老人家可还记得小的?” 尉迟恭扭头看了他一眼,眨巴眨巴眼睛,想不起来这个一脸又红又肿的家伙,在哪儿见过,他道:“你是谁啊?” 米小苗全无尴尬之色,就仿佛尉迟恭不认得他,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一般,单腿跪下,行礼道:“小的在东宫里伺候,名叫米小苗,国公爷您忘了,上次你去东宫,还是小的给您奉的茶呢!” 尉迟恭一愣,对于伺候人的宦官,除非是内廷的大总管,否则他哪可能记在心上,问道:“你不在东宫里伺候太子,跑到徐州来干什么?”忽地眼珠子一瞪,这个家伙不是太子派出来暗中监视我的吧? 米小苗察颜观色,深怕引起误会,忙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尉迟恭听罢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平安孩儿,你今天是双喜临门了!”拉过王平安的手,道:“走,咱们边走边说。” 见尉迟恭不答理自己,米小苗半点不敢露出生气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就听尉迟恭大声说道:“有个大喜事,平安孩儿,你记不记得那两个道姑?” 王平安哦了声,就是那两个丫环吧,他点头道:“当然记得,她们的相貌出众,是仙长的入室弟子!” 尉迟恭哈哈大笑,道:“她们俩怀上孩子了,一起怀上的,是喜事吧!” 正说着王平安今天要双喜临门,忽然尉迟恭冒出这么句话来,把王平安吓了一跳,他忙道:“仙长,这事儿可跟我没有关系,你的女弟子怀上孩子,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喜事临门!” 尉迟恭一顿,又笑道:“谁说跟你有关系了!我是想说……”他压低声音,道:“你给道爷的仙丹功效非常之好,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当爹,那不是喜事,还能是悲事不成?” 王平安拍拍胸口,笑道:“仙长,你说话大喘气,可把我吓了一跳!她们俩怀上孩子了,这个当然是喜事,恭喜仙长!” 说着话,众人到了王家大院的门口,王有财和杨氏早就等在此处,他们已然知道了尉迟恭说的事,老两口满脸的喜色,一起下了台阶,一左一右,拉住王平安的手。 王有财道:“儿啊,你可给咱们老王家长脸了,皇上给你赐下了表字,叫做……” “等等,等等!”尉迟恭叫道:“这个事情应当道爷我来说,你们都靠边站,莫要抢了道爷的风头!” 王有财忙道:“是是,您说您说!” 尉迟恭道:“进屋再说!” 王平安心头砰砰狂跳,可又不敢催促,尉迟恭卖关子,他也只能忍着,谁让这件喜事,就是人家给争来的呢! 众人进了院子,直入厅堂,坐下之后,尉迟恭忽地看向米小苗,道:“咦,道爷面前岂有你的座位,你不是东宫里的执事吗?” 米小苗的脸腾地就红了,他在别人面前装大瓣蒜可以,但在尉迟恭的面前可没法装,要论身份,他的的确确就是个伺候人的! 站起身来,米小苗陪笑道:“是是,小的一时糊涂,不小心腿软坐下了,国公爷莫怪!”悻悻然地,他站到了一边。 尉迟恭这才道:“我前些日子呈给皇上的奏章,皇上批复了,提起了赐你的表字,我见到之后,非常欢喜,这便绕道过来,告诉给你听!” 王平安稳定心神,道:“皇上赐字,这可是大事,要不要我先去沐浴更衣,然后来听?” 尉迟恭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不必,皇上的批语里有这么两句话,‘案头有册三千二,最喜百姓无病忧’。皇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要看很多奏章,但他喜欢看的还是百姓们无病无灾,天下太平啊!你的表字,就在这两句话里!” 说罢,尉迟恭便不再出声,看着王平安,那意思很明显,到底是哪两个字,你猜猜,看能不能猜中! 王平安沉默片刻,心中已然明白,道:“案头有册三千二,我的表字自不会在这句里,最喜百姓无病忧,如果我猜得不错,皇上当赐我表字为‘无病’!”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远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远行 听说王平安说出“无病”二字,尉迟恭点头笑道:“聪明娃儿,皇上赐你的表字,可不正是这两个字。你名平安,字无病,平安是你父母所愿,而无病却是皇上所期啊,莫不要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 王平安站起身,面对天井,深施一礼,这才回身道:“皇上对小民的爱护之心,虽远隔千里,可小民亦是感受得到!”顿了顿,他又道:“皇上不但是希望小民无病,更是希望小民用所学医术,为我大唐百姓造福,让百姓亦无疾病!” 尉迟恭拍手道:“好,你能看出这点,证明你爹娘没白教育你,有出息,有见识!” 米小苗也在旁凑趣,笑道:“无病能有今天的成就,于爹娘教育固然有关,可最大的功劳还在国公爷您的身上啊!您想啊,如不是您来徐州赈灾,那无病再有本事也不会被皇上知晓,更不可能赐下表字来的!” 尉迟恭笑道:“你这话说得顺耳,道爷我喜欢!”说罢,哈哈大笑,王平安能得到皇帝的垂青,可不正是他的原因,这个功劳是别人想抢也抢不走的! 王有财和杨氏则上前来,父亲对儿子拍肩膀,母亲则掉眼泪,两老口刚才听人说了,太子要请王平安重阳节登高,他俩心里高兴啊!儿子这回可是有出息了,现在的皇上赐了表字,未来的皇上要请他赴宴,老少两代皇帝都这么看重儿子,那儿子以后的前途,是想愁都没法愁了! 恭喜的话,说上一千句也不嫌多,满厅的人不管身份如何,都纷纷上前贺喜。一片赞扬声中,王家大院大排宴席,王有财再次请全村的人喝酒吃肉,于是乎,赞扬之声更大了,直到后半夜,大家都熬不住了,这才停止! 确实如尉迟恭所说,他是绕道来的,把事情告诉王平安之后,第二天早上便即离开,又赶着去别的地方,接受百姓们的道谢了。临走之前,他给王平安留下了一张纸条,凭着这张纸条,王平安到了长安之后,可以去取朱雀大街上的房产,这也算是尉迟恭送给王平安的一份礼物。 人还没到长安,房子先有了,王平安自然欢喜,将纸条收好,亲自将尉迟恭送走,直送出十里,这才道别! 太子要请王平安的事情,五里村的人自然全都知道了,可大家觉得光是吃顿饭,似乎不能体现出少东家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 于是,这个消息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变成了少东家才高八斗,有治世之才,太子求贤若渴,所以派出特使,特地来邀请王平安进京应考,而且明年大考的状头已然内定,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五里村的王少东家! 唐朝初年的科考第一名,还没被正式命名为状元,而是叫状头。这是因为考生们要“投状”,因为这时候考试是不糊名的,考生是谁,考官们都知道,所以考生们在考前要投状,类似于现代的填写身份资料。在考完之后,将成绩最好的状放在最上面,所以称为状头。 正是由于考试不糊名,所以考生们才拼了命的去“求知己”,希望被有权势的人看上,这样自己科考的成绩便会靠前,从而中试。 村民们也不管王平安要考的是医科,而想通过杂科考中状头,基本上这是不可能的,但村民们不懂这些,他们只是替少东家吹嘘,让别人都知道,他们五里村的少东家有多么受太子重视! 这消息一传开,可不得了了,整个徐州都轰动了!如说奔走相告,那是太夸张了,但街头巷尾大家没事时闲聊几句,话题往往离不开平安小神医,他即将是明年的状头一事,也早被百姓们越传越神奇,只几天的功夫,已然变成了皇帝礼贤下士,请王平安入朝为相了! 传来传去,就连咸同书院的邱氏父子也坐不住了,邱问普亲自来访,到了王平安家中,问明原委,这才知道原来都是谣言。但能被皇帝赐字,并被太子相请,这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邱问普得知原委的当天,就做出决定,也不要等明年再送邱亭轩进京应试了,干脆这次就随王平安一起走吧,提前进京“求知己”,有了王平安这个好友,想要认识些王公贵族,岂不易如反掌么! 邱问普这样想,别人同样也有这个打算,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纨绔子弟,竟然也要求和王平安一同上京,理由是大家结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值得一提的事是,赵璧和米小苗的冤仇已经完全解开了,而且赵璧竟成了米小苗的“远房外甥”,见了米小苗的面,满口的舅舅叫着,而米小苗也是笑脸相迎,对赵璧好得不得了! 王平安私下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赵琦送了米小苗上万贯的珠宝,有钱能使鬼推磨,大笔的珠宝砸出去,认个宦官当舅舅,简直太轻松了,别看米小苗长个娃娃脸,可当起舅舅来,却是有模有样的!前几日米小苗还恨赵璧恨得牙痒痒,可现在却张口闭口,都是我家璧儿如何如何……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这还不算,哈米提和阿依丁也跑来凑热闹了,他俩决定,当然是在听闻王平安得到太子赏识后临时决定的,他俩要进京去,看看长安里的生意,他们的买卖可不仅限于徐州,长安也有的。长安离徐州千里之遥,路上又不太平,大家结伴同行,岂不正好? 仅仅几天的功夫,王平安上京的队伍便迅速扩大,吓得王平安都不敢见客了,如果再有人想“路上大家互相照顾照顾”,那他的排场未免就太大了,会引起别人嫉妒的,这般高调进京,事情顺利还好,如果不顺利,岂不要招人笑话! 人一忙起来,就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功夫,王家已经准备了快十天之久。杨氏查看了黄历,这日正是“宜出行”,也就是王平安离家的日子。 鸡鸣三声,东方现出鱼肚白,王平安早早地起来,去见父母。 王有财和杨氏昨晚一夜没睡,将王平安的行装仔仔细细地又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忘记什么,便一直守在行李旁。老两口说着话,回忆着儿子小时候的趣事,又说着这段时间的变化! 就如同现代的父母送子女去外地念书一般,不是怕忘这个,就是怕忘那个,不是担心吃穿,就是担心习惯,反正所有能想到的,他们都要担心,担心一遍还不够,还要多担心上几遍,仿佛不如此,孩子就要受委屈一样! 待王平安出来见他们时,见老两口眼睛通红,杨氏更是连连擦着眼泪,王平安心中叹气,连声安慰,路上有那么多人和自己结伴,进京又有太子罩着,还怕自己出事不成! 丁丹若和柯莲雾这次是要和王平安一起去长安的,他的身边总得有人伺候才行,使唤别人怕他不顺心,这两个小丫头自然要跟着去。 早餐过后,哈米提、阿依丁、邱亭轩、赵璧和卢秀之便来汇合,哈米提和阿依丁还好些,他们都是出惯远门的,这次又不是第一次去长安,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可邱亭轩等三人来时却都是眼睛红肿,想见是早上哭过了。不过还好,他们的父亲都挺明事理,孩子大了,早晚要离开家,寻求自己的前程,所以都忍痛,并没有来五里村,要不然场面哭哭啼啼的,也是叫人心中难受。 日上三竿。大家整装出行,随行人士足足有三四十人,大多是哈米提和阿依丁的护卫随从,众人出了五里村,正要启行,忽见远处来了无数的百姓,百姓们敲锣打鼓,向这边走来! 米小苗爱看热闹,他笑道:“嘿,今天看来真是好日子啊,不但宜出行,还宜嫁娶!这是谁家办喜事儿,看排场还真不小啊,这迎亲的人怕不得有上千吧?” 上千人他可说得少了,待百姓们走到五里村时,米小苗从马背上站起,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骇然道:“这这,这不是办喜事呀,这分明就是给无病你来送行的,足足来了上万人啊……上万人恐怕也仍旧少说了!” 人群的最前头,正是徐州刺史牛正宏,他的身旁跟着大小官员,而官员中的常庆丰,手中持着一杆大旗,红色的旗面上,写着无数的小字,也不知是面什么旗,竟如此古怪! 王平安慌忙迎上,道:“姑夫,你怎么来了?” 牛正宏笑着下了马,走到跟前,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不但我来了,大家都来了,都来为你送行!” 看着眼前数不清的百姓,王平安眼中不禁湿润,道:“平安何德何能,竟劳如此多的百姓前来送行,愧不敢当啊!” “当得起,你当得起!百姓心中有杆秤,谁轻谁重,他们分得清!”牛正宏笑道。 这时,一位上了年纪,满头白发的老者走上前来,他是徐州百姓公推的宿老,算是一位代表。这老者上前,冲王平安拱手道:“平安小神医,听说你要上京赶考,去做宰相……” 王平安一咧嘴,正想解释,可话没出口,却听这老者道:“但我们徐州一地乡亲,却希望你考不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万民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万民旗 这话一说出口,王平安身后的亲朋无不变色,杨氏急了,差点儿没冲过来揪这老者的胡子!可王平安却道:“乡亲们错爱,错爱呀!” 他身后的人脸色全都难看起来,不会吧,这还“错爱”呢,错是肯定错了,但爱你却是半点不见! 自从有了“这个女子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生的儿子全是贼,偷得蟠桃献母亲”这首诗后,王平安已经对先抑后扬见怪不怪了,知道这老者必有下文,定会转折! 果然,这老者道:“大家都希望你考不上,做不成宰相,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再回到徐州,再为乡亲们看病,再为本地造福啊!” 哦,王平安身后的人齐齐地哦了声,原来如此,这老者竟是在说恭维话。别人还好,可邱亭轩却想:“哎,刚才听王平安说了句错爱,我还笑他说错了话,却不成想,人家说对了,错的竟是我,看来他当真比我聪明许多,我真是和他没个比啊!” 牛正宏笑道:“如果平安能考上状头,能做宰相,那么他就不再是医病人,而是医天下,是为全天下的百姓造福啊!” 老者点头道:“不错,刺史大人说得对极!平安小神医此次上京,是为全天下的百姓造福去的,不只限我徐州一地啊!” 他转过头,对着人群说道:“如果不是这样,那咱们就算是嫁女儿,也要将平安小神医留在徐州,牢牢栓在咱们这本乡本土的!” 百姓们大笑起来,纷纷叫道:“正是,正是。谁家要是有女儿的,这便赶紧送过来,求平安小神医娶了她吧!” 笑过之后,老者又道:“为了天下着想,所以乡亲们只好忍痛,送平安小神医你进京了!”他转身对常庆丰一拱手,常庆丰笑了笑,将手中大旗挥动,让周围的百姓都看过来。 这老者一指大旗,道:“乡亲们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只能制好这面大旗,让百姓们在上面签下名字,送给你,权做对你施恩家乡的感谢!” 常庆丰走上前来,将旗交给王平安,道:“写不下全城百姓的姓名,只好先由宿老们签,算是代表吧!” 王平安接过大旗,心中感动,忍不住道:“那,那我就不进京了……” “别别,万万不可如此,大好前程等着你呢,岂可顾一地,而不顾天下!”牛正宏忙道,虽然明知王平安只是说句客气话,但他却不敢让这话有半丝变成现实的可能,连忙出言阻止! 老者高声叫道:“乡亲们,打起鼓来,敲起锣,送平安小神医启程吧!” 锣鼓喧天,百姓们敲敲打打,齐声叫道:“送平安小神医启程!” 牛正宏上前,拉过王平安的手,大声道:“好侄儿,这是徐州乡亲们对你的最高赞扬啊,你定要记住此情此景,进京之后,好生做,莫要辜负了乡亲们对你的期望!” 又有百姓送上美酒,牛正宏取过酒杯,在地上捻起一小撮土,放入杯中,塞入王平安的手里。一众宿老们齐声道:“但念故乡一捻土,莫恋他乡万两金!” 王平安将酒一饮而尽,大声道:“怎敢忘了家乡,怎敢忘了父老!”回身给王有财和杨氏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站起,复又回身,对着百姓们一抱拳,道:“平安走了!”翻身上马。 百姓让开一条通道,王平安手持大旗,打马扬鞭,奔驰而去,后面的车队紧紧跟上,王有财和杨氏,以及徐州百姓,目送他远去! 锣鼓声中,就听邱亭轩高声叫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他见王平安受百姓爱戴,忍不住大发感慨,真希望自己也能如此啊! 大旗迎风招展,越去越远,终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徐州乃是大城,道路宽阔,车马易行,一行数十人,直行出了三十多里路,这才停下休息,过不多时,又复赶路,当夜寻得一座大镇,住宿休息,天明又再启程。 虽然行路难,但好在人多,王平安又有两个小丫头伺候,所以除了疲倦些外,倒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旅途还算愉快。 可一出徐州地界,情况便有所改变。大灾之年,不管官府如何卖力赈灾,但也只能使民间百姓少受些困苦,真要想完全解决问题,在大唐初期这个年代,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越往西走,越是荒凉,虽称不上十室九空,但不少村子人口锐减,却也是事实,沿途乞讨之人也日渐增多。对于穷苦百姓,王平安能接济的,尽量接济,可这样一来,赶路的速度却难以避免的慢了下来! 别看米小苗性子不太好,悟性也不怎么样,别的事和他讲,他可能不明白,但只要一涉及到钱,他的悟性立马儿直升几级,什么事都能明白。米小苗甚至替王平安算起帐来,算王平安每天撒出去多钱,几天算下来,竟有一百多贯! 米公公心中暗叹,这么多的钱,别说放在外地,就算是放在长安,也能在城外买上几亩好田了,真是有钱人啊!只可惜,王平安绝对不可能认自己当舅舅的……唉,可惜了,可惜了呀! 路上无话,这日众人连赶了一天的路,直到天黑才到达一个小小村子,村内空空,连一个村民都没有,估计村民都逃难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进了村子,挑了几座还算齐整的院子,安顿好车马之后,随从们便从井中打水,烧水煮粥,开始忙活起来。 坐在院子里,米小苗接过蒙大恬递过来的一条手巾,擦着脸,对王平安道:“无病,我看咱们还是换条道走吧,来时我走的是另一条道,虽然绕远些,但却并不荒凉,也更繁华些,至少不用咱们夜宿荒村啊!” 王平安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有些犯难道:“米大人所言极是,可既然有另一条路,你为啥不早说呢?” 米小苗嘿了声,道:“我也是头一回出门,以为你们都认得路呢,之前以为这条路好走些,也就没吱声,不成想反倒是难走的那条!” 哈米提走了过来,别看他年纪大,可身体却还壮实,赶路虽然辛苦,却仍旧挺有精神。他走过来,在王平安的旁边坐下,道:“倒是不用换路,这条路虽然荒凉些,但却近上许多,往前穿过几座山,就能上洛阳的大道。可如果换路的话,那就得绕个大圈子,多走二百来里的路呢,游山玩水还可以,要是赶路的话,却不适合这么个绕法!” 王平安道:“从日子上倒也不急,我也不太想走这条路,万一山中有盗匪,那岂不糟糕?这里如此的荒凉,如遇大股的盗匪,岂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嘛!” 哈米提哈哈大笑,道:“平安小神医,这你可多虑了,前面那几座山里从来都没盗匪,这条路我走过好多次了,清楚得很。山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盗匪也是人,他们总不能光靠打劫为生吧,那得多少人供他们打劫啊,人家知道这条路有盗匪,那谁还走了,饿也饿死了他们!” 顿了顿,感觉有点把话说得太绝对了,他又补充道:“就算有,也只是打闷棍的小毛贼罢了,大股的盗匪却是不会有的。小毛贼见到咱们这许多人,哪还敢出来作案?你们尽管放心便是!” 米小苗听他说得肯定,便道:“那就不用换路了,把时间省下来,去洛阳转转多好啊,我来时都没去洛阳,这回正好去转转,多买些特产,回京后也好给亲朋好友们分分!” 听他俩都不愿意换路,王平安便不再说什么,想想也对,全队四十来人呢,看随从们的样子,能打能拼的足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是好手,要想打劫自己,那盗匪至少得出动百人!如果这里有上百人的盗匪,地方官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假装看不见的,非得出动军队灭了他们不可! 吃罢晚饭,众人各寻屋子,上床安歇,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午夜时分,王平安醒来,披衣下床,来到院子里,在墙根儿下,想要小便。忽然,他感觉好象有人在窥视自己,他猛地抬头,见墙外站着一人,伸头正看着自己,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相貌凶恶,却并非是他队中之人! 王平安毛骨悚然,啊地一声大叫,差点没尿裤子里,大半夜猛地见到这样一个陌生人,就算他不信鬼信神的,可也要吓一跳啊! 这人咳嗽了几声,后退两步,离了院墙,身子微微一蹲,突然一个后空翻,翻了个空心筋斗,跳上一棵大树,树叶哗哗作响,这人竟然在树枝上跃了几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平安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心想:“我莫不是眼花了?” 在现代时,影视剧里经常有飞檐走壁的大侠剑客,武林高手,但在现实中,王平安却从没见过,他也不相信有人能跺脚上树,如果真有这本事,那奥运会跳高金牌,还不得被这人全给包圆了! 可突然间,在唐朝,大半夜的冒出一人,堪称高脚,纵身上树,比人猿泰山还要厉害,见了这种人物,王平安想不惊讶,也是不可能的! 另一间屋子里有人问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房门一响,蒙小恬走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又回荒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又回荒村 今晚本该蒙小恬守夜,不过他感觉这荒村能有什么危险,所以守到半夜,便回房睡觉了。他性子比较粗疏,如果是换了他哥哥蒙大恬守夜,定不会半夜进屋睡觉。 王平安的尿意被吓回去了,回过头来,道:“蒙二哥,我刚才看到墙外有个人,不是咱们队里的,可能是个贼吧!” 蒙小恬一愣,随即一拍腰间,发现没带刀出来,连忙奔进屋子,取出腰刀,他哥哥蒙大恬也跟着走了出来! 蒙大恬道:“无病,你看到了什么?”因为王平安没有实受官职,又年纪小,所以蒙氏兄弟和米小苗都叫他的表字,这样一来显得亲近,二来他们都是官职的人,对王平安太过谦恭也不好,有拍马屁之嫌。 王平安一指院外那棵大树,道:“刚才有个人窥伺咱们,见到我后,跳上树跑了!” 蒙氏兄弟同时一呆,齐声道:“跳上树跑了?”见王平安点头,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色,默不作声地,一个翻墙,一个走门,两下分开,向那大树的方向包抄了过去! 见两个人去抓那小贼,王平安松了口气,尿意又来,解开裤子,解决了内急。 过不多时,蒙氏兄弟两个又奔了回来,蒙大恬道:“无病,天黑夜深,是否是你睡得糊涂了,看花了眼?” 蒙小恬则道:“没看到有人啊,而且那树高得很,要说爬上去是不难,可要是跳上去,这个不太可能吧?” 王平安哦了声,点头道:“可能是我睡糊涂了,所以看花了眼。”顿了顿,又道:“蒙大哥,蒙二哥,你们都是内廷高手……” 两兄弟一齐摇头,蒙大恬有些尴尬地道:“我们俩哪是高手,如果高手,上司也不会派我们来……嗯,一般高手吧!” 其实,他是想说,他哥俩要是高手,校尉也不会派他俩出这趟差了,保护一个小宦官哪会派什么高手,别看米小苗吆五喝六的,不过是个主事罢了,如果换了是内常侍,那还有可能派出高手来! 王平安看了看墙外那棵大树,问道:“那你们在长安时,军中可有能翻个筋斗,就能上大树的高手吗?” 蒙大恬回过头去,又看了眼那棵大树,道:“如果助跑几步,然后跳上去,这种高手少说也有几十个,但如果是翻个筋斗,那……” 王平安补充了句:“是后空翻,直接跳了上去!” 蒙氏兄弟同时咧嘴,蒙大恬摇头道:“那就没有了,我从没看到过军中有这样的高手!” 蒙小恬道:“咱们大唐府兵讲究的是出身良家,可不象前隋的骁果军那样,什么样的歹徒都收!” 王平安一皱眉头,又问道:“怎么说到前隋的骁果军了,难道骁果军里会有这样的高手,怎地称他们为歹徒?” 忽听后面有人说话:“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嘀咕什么哪?”米小苗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 蒙大恬连忙上前,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米小苗登时不朦胧了,他道:“这种人我知道啊,那就是骁果军里的人物。别说大树了,就是城墙都照翻不误!”一提起前朝的趣闻,他的话多了起来。 “据说骁果军里轻侠和恶少年极多,个个都是歹徒,凶狠如狼!”米小苗想起宫里的老宦官和他说起的往事了。 他用手一比,道:“听说军里有的歹徒号称肉飞仙,手里拿着十几丈长的杆子,一点地就能跃起十几丈来,象大鸟一样直接飞过城墙去,跳进城中,大开杀戒,这可不是本大人胡吹,书上有写的!”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心中算了算,十几丈有多长,怕不是得有三十多米吧,怎么可能有人跳得这么高! 他先点了点头,道:“米大人所言当然是真的,既然书上有写,那有人能跳起十几丈高,就肯定不会有错。”顿了顿,又道:“只是要想找到十几丈长的杆子,却是有点难度了,这么长的杆子,要想撑跳时不断,那得多粗啊!” 米小苗听王平安说这话,摆明了就是不信,有心想要争论一番,却又想这大前夜的有功夫说这个,还不如回去睡觉。随口道:“所以说嘛,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人,无病你定是睡糊涂了,把梦里的事当成了真,好了好了,大家回去睡觉吧!” 蒙小恬手按腰刀,继续守夜,王平安他们三个则各自回房。王平安躺回**,心里却一直在想:“我肯定是没有看错,世上确有高手!” 后半夜再无意外发生,待到天明时分,众人起床,吃罢了早饭,离开荒村,又再向前赶路。 没走出多远,王平安便叫住哈米提,说起昨晚之事,他道:“哈老爷,不是我乌鸦嘴,我看咱们还是换条路走吧,找条人烟稠密的路,虽然绕远,但至少安全些!” 哈米提想了半晌,道:“那也好,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多走路就当是游山玩水,可要不要问一下米大人?” 王平安道:“我去问吧,出门在外,当以小心为上,麻烦能少些,就尽量少些!”他打马到了队前,去问米小苗。 米小苗胆子小,听了王平安的问话,也有点发怵,当即同意,还是绕道走吧!车队当即调头,从原路返回。 当越过那座荒村,没走出多远,却见前面道路上横七竖八地被放掉了十几棵大树,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人马可以过去,可马车却过不去了! 王平安大急,道:“都怪我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明显就是有强盗盯上咱们了呀!” 哈米提脸色难看,却道:“这哪能怪你,明明是我不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走路无数,竟然犯了逢山绕行,遇林莫入的错误!” 米小苗也急了,看着路上的大树,道:“这,这怎么办啊,能放倒这么多大树的盗贼,数量定是不少啊!” 后面的人也都慌了,纷纷上前,查看道路。邱亭轩道:“这是怎么啦?啊,这是有人要拉路抢劫啊!” 赵璧却道:“书上说,盗贼不杀车夫脚力,不如大家赶紧换衣服,都扮成车夫吧!” 卢秀之却道:“要不然扔下大车,咱们绕道逃吧!” 啪地一声,蒙大恬甩了甩马鞭,怒道:“岂有此理,你们怎么只想着要逃,还有点男子汉的气概没有?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小毛贼吗?如若传了出去,我大唐军人尊严何在?” 唐朝初年的军人,可和别的朝代不一样,向来是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怕!如果危险没有到来,那他们有可能谨慎地防范,可一旦危险找上门来,那初唐军人是绝对不会后退的,就算是敌众我寡,也定要与敌人决一死战!正是凭着这种精神,大唐的疆土才一步步的扩大,建立了庞大的帝国,造就天朝之名! 蒙大恬为人向来稳重,可这不代表他会面对强盗退缩,身为禁军士兵,就算是一个人面对上百强盗,他也照样拔刀冲锋,勇敢无畏! 军人是军人,普通人是普通人,队中别的人一起皱眉,虽然程度不同,但人人害怕,却是真的! 米小苗急道:“那怎么啊,赶紧说个章程出来吧?” 王平安想了片刻,道:“蒙大哥,蒙二哥,咱们在这里光说没有用,还是得先探一下才行,不如劳驾您二位,带上几个人,去探探前面的路可好?” 蒙氏兄弟一起点头答应,带上几名身手不错的壮汉,下马沿着路两旁的乱石堐子,爬了出去。 丁丹若从车上下来,揪住王平安的裤子,扬头问道:“少爷,是有强盗吗?” 王平安忙道:“没事的,你快回车上去待着,和莲雾关好车门,万不要擅自下车!”丁丹若连忙答应,转身又跑回了车上! 过了好半天,蒙氏兄弟才带着人回来。他们的脸上再无出去时的紧张,反而个个轻松。蒙小恬道:“果然是小毛贼,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蒙大恬道:“外面并无盗贼出没,也无探子,估计这伙强盗人数虽多,但却战力奇差,他们砍倒这许多的大树,只是想逼得我们舍弃大车辎重,然后他们好捡个便宜,并没有上来硬抢的打算!” 王平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再调头了,不能因为一些战力奇差的盗贼,而舍弃行李?” 蒙大恬道:“那是当然,如果连盗贼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迫得我们丢行李,传出去咱们还怎么做人,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无病你也不用去京里扬名了,这名直接就扬得天下皆知,会被当做笑话讲的!” 米小苗却道:“要不然咱们把这些大树搬开吧,估计有个一天功夫足够了!” 队中之人一起摇头,这不还是怕了嘛,和扔下行李逃跑,过程不同,可结果是一样的,传出去仍旧还是个丢人现眼!邱亭轩他们此次进京,都是为了去“求知己”,他们最怕这种事情传扬出去,胆小如鼠之人,谁肯和他们做知己?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进退两难啊,回头得进山,不回头就要被当成笑柄!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古人诚不欺我也!” 米小苗咬了咬下唇,道:“本大人在这里品阶最高,也罢,就由我做一回主吧!”他看了眼王平安还有赵璧等人,心想:“估计你们都是不愿落人笑柄的,难道我就愿意了?” 他将马鞭一挥,叫道:“区区毛贼,何足道哉,你们怕,本大人却是不怕的!回去,将此伙毛贼荡平,还我大唐朗朗乾坤!”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众人一起笑了起来,纷纷调转马头,又向荒村走回。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谁怕谁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谁怕谁 众人车马慢行,慢慢返回了荒村。一进村子,众人立即开始忙活起来。 对于米小苗来讲,他是皇帝家奴。在唐朝,宦官并非是贪生怕死的代名词,很多宦官也是会上战场的,而且不少还立有战功,甚至会挂上卫府将军的军衔。 米小苗虽然胆小,但事到临头,他也不会缩头缩脑,在这荒村之中,他的行为代表着皇家对盗贼的态度,不能妥协,这是最基本的底线,所以他再不愿意打仗,这时候也不能逃跑。他的行为叫做为皇家尽忠。 对于蒙氏兄弟来讲,他们是大唐的军人,面对盗贼,莫要说不战而逃,就算是对阵冲锋时,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也是奇耻大辱,所以他们必须应战,这是军人的职责! 对于王平安和邱亭轩这些年轻的学子来讲,仗剑游学,遇到不平之事拔剑而起,乃是学子们果毅武勇的一种表现,如果连盗贼都不敢面对,那以后如何面对朝堂上的政敌,更如何面对大唐之外的敌人呢?所以就算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可现如今硬着头皮也得亮剑了! 众人在荒村里各自备战,米小苗换上紧衣短打,脱下便鞋,换上硬底皮靴,腰扎大带,左挎刀右挎剑,全副武装。而蒙氏兄弟则换上了军服,他们没有带盔甲,但只穿军服,也很是英武,两兄弟各自取出兵器,他俩的兵器一模一样,都是马槊! 而王平安等人,则也收拾得紧身利落,取出各人的佩剑,挂在腰间。就连丁丹若和柯莲雾,也都脱了裙子,换上了男人的衣服,腰里别着短剑和匕首,很有女中豪杰的味道! 然而,对于求利的商人来讲,明知前面有盗贼等着,还要上前,这就叫鲁莽了!身份不一样,所处的立场就不一样,想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样,那么得出的结论,自然也就并不相同了! 哈米提和阿依丁他俩就是商人,他俩就不太赞同和盗贼死磕,既然对方只是求财,那么就没必要动刀动枪的,留下卖路钱也就是了,何苦我捅你一刀,你刺我一剑的呢!他俩凑到一块,商量了一小会儿,各自也换上了紧衣短打。 哈米提手提弯刀,威风凛凛地过来,大声道:“我草原健儿别的不会,杀人放火,那是打小就干的事情。这前头探路的差事,就交给我们吧!” 阿依丁也走了过来,他更厉害,手提两把弯刀,一脸的凶悍,大声道:“探路很是危险,就由我俩去做吧!不过呢,两个人似乎力量单薄了些,平安小神医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王平安跺了跺脚,他也换上了皮靴,摇头道:“不了,我有女眷要照顾,还是和车队一起走吧!” 哈米提一瞪眼睛,粗着嗓门,象似吼一样,叫道:“怎么,平安小神医,你怕了么?” 咦,今天他怎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王平安一皱眉头,心里有点纳闷儿! 阿依丁却道:“你的女眷不也换上男装了吗,这便也跟我们一起走吧,都去探路,如果咱们三个爷们儿一起被盗贼给杀了,她们也好为咱们收尸!” 米小苗顿时就急了,叫道:“喂喂,我说你们两个,你们爱逞英雄,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干嘛拉着无病?无病,你还是跟着大队走吧,人多还能有个照应!” 赵璧叫道:“舅舅说得对,王贤弟,咱们还是一起走吧,探路的活儿让别人去做!” 哈米提两眼瞪得犹如铜铃,他不理别人,只是对王平安道:“平安小神医,枉我一直当你是条好汉,难不成现如今你连探路都不敢吗?” 阿依丁将弯刀往腰中一插,上前拉住王平安,道:“容易的事你做,卖命的苦差事却要别人去做?平安小神医,这可和你平常的为人不一样啊!”手上用力,使劲拉过王平安,将他推上马背。 丁丹若和柯莲雾差点儿没急哭了,上前拉扯住王平安的衣角,叫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柯莲雾更叫道:“义父,万万不可,少爷他是个书生,上不得阵,打不得仗的呀!” 哈米提一把抓住她,将她也推上马背,又把丁丹若也推了上去。他骂道:“小丫头片子,既然这么心疼少爷,何不大家死在一块,黄泉路上倒也热闹!” 蒙氏兄弟怒哼一声,蒙大恬一晃马槊,上前道:“怎么,盗贼未到,咱们就要先起内讧吗?” 王平安在马上叹了口气,道:”也罢,探路之事便由我去吧,总不能有危险的事,让别人去做!” 米小苗跳脚叫道:“你你,无病啊,莫要犯傻!咱们人多,就算有盗贼,他们也不一定敢出来打劫,可你们一落单儿,说不定他们不劫大队,却劫你们!” “勇敢之人,当做勇敢之事,你们莫要再罗唆了!”哈米提翻身上马,扬起鞭子,一通乱抽,将各人的马打得狂奔起来,他则回头冲自己的随从叫道:“好生保护行李,如果实在不行,扔了就扔了吧,你们记得逃命,如果散了,就去洛阳汇合!”说完,他也打马飞奔,赶上前面的几人。 米小苗气道:“这个老胡奴,竟然如此莽撞,不会别的,就会逞能,还拉着无病下水!” 蒙氏兄弟也是一起摇头,虽和哈米提接触不多,但看他极其精明啊,怎么突然这般莽撞起来了? 米小苗挥手道:“上马,咱们也走吧!”随着他这声呼喝,车队起动,也向前赶去。 王平安骑在马上,一口气奔出好几里,直直的冲进了山区,山中道路难走,速度慢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哈米提和阿依丁跟了上来,叫道:“两位,要说勇敢,没人敢说突厥人不勇敢,可你二位眼下行事,却有些鲁莽了,这探路一事……” 话没说完,哈米提上前道:“勇敢个屁啊,赶紧逃吧!” 王平安一愣,道:“咱们不是探路吗?” 阿依丁道:“盗贼要财,咱们不给,那定是要打斗的,刀剑无眼,死谁活谁可不一定啊!咱们的命多金贵呢,可不能丢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探路不是勇敢者才会去做的卖命差事吗,要照他俩的说法,为何却变成了最安全的? 阿依丁道:“那些盗贼为何要在路上砍树,就是为了要逼咱们弃辎重而走,可他们没想到咱们队中有宦官和禁军,他们不肯示弱,偏偏要按原路走。可盗贼们为的是财,那定是要现身出来厮杀的呀!” 哈米提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道:“既然是为财,那目标自然就是车队,盗贼定怕打草惊蛇,所以咱们在前面跑,他们不会拦截,要拦也只会拦后面的车队呀!” 话到这里,王平安恍然大悟,弄了半天,原来他俩不是勇士,而是逃兵啊,这招可使的够绝的,他俩的阅历未免丰富得过了头! 刚才还威风凛凛地叫着,有危险让我先上,结果现在竟变成了,有危险留给你们去上吧,我们先走一步!这个转折未免也有点太大了,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柯莲雾叫道:“义父,你你……”小姑娘也有点受不了了,这未免也太不仗义了些! 哈米提却道:“你什么你,义父喝过的羊奶,多过你喝过的白水,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平安哭笑不得,他指了指后面,道:“我这还得多谢你们呢,逃跑竟然还不忘拉上我!可后面的人呢,里面可有你们的随从!” 哈米提道:“随从死了可以再招,钱财没了可以再赚,可要是咱们的命没了,爹娘可不会再生咱们一次!行了,别多说了,赶紧走吧!” 阿依也道:“如果没事,那是最好,如果有事的话,咱们先出了山,也好去找地方官,让他们派军队来啊,为米公公他们报仇雪恨!可要是连咱们也逃不出去,那岂不是成了无头冤案,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走吧,走吧!”他一拉王平安的马笼头,硬是拉着王平安跑了起来。 一边跑,王平安一边叫道:“可要是米主事他们打败了盗贼呢,咱们提前跑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哈米提道:“怎会笑话咱们,他们要是得胜,功劳里面也得有咱们一份,路可是咱们探的!”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几人策马狂奔,可无奈山路难行,一直奔了天色将黑,他们也没能奔出山区,跨下座骑已然累得口吐白沫,无论如何也得休息一下了! 五人下了马,两小丫头累得不行,躺到草地上就动不了了,哈米提和阿依丁享福享久了,也都受不了这般颠簸,找了棵大树靠在上面,也是一动不动,只是喘气,却再也没有力气动了! 王平安只觉得两腿之间奇痛无比,他却并不直接下马躺倒,而是慢慢的活动身体,在地上缓步走动! 过了好一会儿,天色大黑,月上枝头。王平安喝了几口水,查看座骑,见座骑已然无法再乘坐,他叹了口气,对哈米提道:“今天这事儿,做得有些不地道,刚才我想了想,很是后悔,你们在此休息吧,我返回去,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个太难,可有难同当却是必须!” 也不管几人如何叫他,他强自打起精神,从原路返回。 走了好久,已然过了午夜,山林里草木茂密,走着走着,他竟然失了方向,感觉似乎是迷了路,心中正焦急着,忽听不远处传来几声琴筝之声,声音凄厉,在深夜里传出好远好远! 王平安心中大喜,有人弹筝,别管弹的好坏,只要有人就好!顺着筝声,他向一处林子里走去。 走不多时,便见前面有棵大树,大树杈上高高坐着一人,这人全身白衣,膝上横着一把黑乎乎的筝,虽月色昏黄,看不清这筝的制材,但想来不会是木制的,有可能是铁制的,难怪弹起来这般难听! 这人一边弹筝,一边不停地咳嗽,似乎有很严重的肺病! 王平安到了跟前,抬头道:“这位兄台……啊,怎么是你?”到了近前,他抬头一看,这人竟是昨晚窥伺自己的那个,只不过今晚换了身衣服罢了! 这人止住筝声,冲王平安笑了笑,用一种很古怪的口音,道:“小心脚下!” 王平安一低头,顿时吓得跳了起来,在他的脚下竟盘着一条大蛇,这蛇不停地吐着信子,昂头对着自己! 筝声轻响,这蛇却并不咬王平安,趴回地上,快速游走。 这人在树上道:“这位小哥,你怎么不和大队一起走,是迷路了吗?” 王平安有些哆嗦,他定睛仔细去看这人,见这人高鼻深目,虽然头发眉毛是黑的,但却似个胡人。消失的蛇,铁筝,胡人,武艺高强…… 王平安头皮发麻,不答反问:“这,这位兄台,你不会是姓欧阳吧,从西域来的?” 这人呃地一声,表情大现惊讶,呼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只一抬腿便到了王平安的跟前,喝道:“你认得我?你怎么可能认得我?” 王平安后退一步,叫道:“我还知道你家住在白驼山,你会蛤蟆功!”这人不会是欧阳锋的祖宗吧,难道历史上真的有欧阳锋这个人? 这人一愣,摇头道:“白驼山?没听说过。蛤蟆功,那是什么功夫?也没听说过,我不会!” 王平安擦了把汗,道:“巧合,巧合,我认错人了。西域姓欧阳的太多,大家又都会玩蛇,所以一时搞混了!” 这人又是一愣,没明白王平安说的什么意思。突然,他捂住胸口,大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王平安忽道:“你莫非是个强盗,想要打劫我们?”他腰中带有佩剑,此时刷地就抽了出来,架到了这人的脖子上。虽然这个人肯定不会是欧阳锋这个虚构人物的祖宗,但他武艺如此高强,而自己偏偏缺个保镖…… 这人武艺高强,乃是绿林道上的一把好手,一生之中与人交手,从来就没有打过败仗,更别提被人拿剑架到脖子上了!可不巧得很,俗话说虎落平阳……再厉害的狗狗,也打不过小老虎,他身有重病,偏偏在此时发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平安耍横,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就听小老虎得意洋洋地道:“你定是个强盗,我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肯认我做主人,给我做个仆人……嗯,做个长随也成啊,那我就饶你一命,再替你治好病,如何?” 这人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咳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平安挠了挠头,心想:“或许这人不是个强盗呢,如是强盗,那我这么对他,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如果是个好人,那我这么做就是趁人之危了!” 这人是不是强盗,答案立即揭晓。就听远处传来人声,有人在高声叫嚷:“瓢把子,事办妥了!” 宝剑一低,王平安又把剑架到这人的脖子上了,喝道:“竟然真是个强盗!” 脚步声响,一群大汉来到近前,有人还在喊:“瓢把子,这些人可真有钱,兄弟们把他们全都抓住了……啊!” 大汉见瓢把子竟然躺在地上,而旁边却有一位少年英侠,英俊潇洒,气势逼人,手持三尺青锋,竟拿剑指着他们瓢把子的脑袋! 王平安心头砰砰,却强自镇定,道:“你们的瓢把子不是我的对手,武艺差劲,我只用了三招,就把他制服了!”调高声音,猛地喝道:“你们都扔下武器,给我跪下!” 地上的瓢把子呃地一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不是咳晕的,是被气晕的! 第一百四十章 还是平安你厉害呀 第一百四十章 还是平安你厉害呀 瓢把子一晕,那些奔来的盗贼无不大惊,他们当然知道瓢把子患有顽疾,可却不知道这种病很严重。 瓢把子是什么人,就算是有病,也不会当众表现得太严重,一到咳嗽得太厉害时,他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让手下人看到,以免别人知道他的弱点! 就因为瓢把子平常掩盖得好,所以盗贼们一直对他很崇拜,认为他无所不能,在绿林道上是属一属二的大拿人物! 可眼下,一个年轻少侠竟然声称他只用了三招,就将瓢把子给打趴下了,如果只是说说也就罢了,可事实就是平常“天下无敌”的瓢把子,现在就在地上趴着呢,而且看情形,还晕过去了,这就有点太吓人了! 一个盗贼喊道:“小兔崽子……不不,是这位少侠。你是什么人啊,干嘛要为难我们瓢把子,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如大家坐下来喝几壶,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王平安很轻蔑,很不屑地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喝上几壶?少说废话,快点把兵器都扔到地上,听见没有!” 后面又奔来一群盗贼,加上前面这些,足足有百十来人,这些盗贼衣衫都很破烂,而且其中不少人简直可以用面黄肌瘦来形容,甚至有些人连刀枪都没有,只是拿着根削尖了的木棍当做武器! 这些盗贼见到瓢把子被人给打败了,顿时就乱了起来,有呼喝威胁的,有大声叫骂的,还有的竟哀求起来,反正干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没有人过来要打王平安! 这要换了正规军队,或者是有经验的盗贼团伙,甚至是哈米提的那些随从,也都知道该怎么办,至少也要先把王平安围起来,向他施加压力,然后再谈条件,如果能让王平安分神,他们趁机拥上来,还是有可能将瓢把子抢回去的! 可这些人只是乱七八糟的叫嚷,竟没有一个人想到常规的救法! 王平安心中已然明白,这些人是乌合之众,想来当盗贼也没有几天,极有可能是受灾的灾民,生活所迫才临时当起了盗贼! 王平安平时性格温和,就连尉迟恭都说他是个彬彬书生,可现在他要是再温和,那岂不是成了傻子! “都给我住嘴!你,把你手里的刀给我扔到地上!”王平安一指前面一个盗贼,大声喝道。 这个盗贼身材较高,比其他盗贼都高些,在人群里很是显眼,而且手里拿着把大刀,看样子是从车队里抢来的,应该是个小小的头目!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王平安一眼就盯上他了! 这盗贼一哆嗦,茫然地看向王平安,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道:“我?你说的是我?” 王平安喝道:“不是你还是谁,还不快快将刀扔到地上,退后,蹲下,双手抱头!要是不听,我就剁下你们瓢把子的……的把子!” 这盗贼叫道:“别别,别伤害我们瓢把子,我照你说的做便是!”他将手里在大刀扔在地上,退后两步,蹲下身子,双手抱头! 王平安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以前都是些普通百姓,还没学会什么叫凶狠霸横!可你们不凶狠霸横,那我就得凶狠一些了,他双眼一立,吼道:“这就是榜样,你们照着学,否则我一剑一个,将你们都剁成肉馅儿!” 怎么能一剑一个,就可以将人剁成肉馅儿,这个估且不去讨论,但这凶巴巴的话却极是好用!凡事就怕有样板,只要有了样板,一个人先服软,后面的人就都跟着服了! 噼里啪啦地,众盗贼将武器扔到地上,纷纷后退,都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但是,这么多人里面,还是有些人不服气,虽然做是照着做了,但目光闪烁,显见随时都有可能反抗,而只要有一个人挑头,那其余的人也就有可能暴起,王平安的处境仍很危险! 王平安心里也怕啊,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是个正常人,此情此景,他没法不害怕,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他心想:“这么多的人,我怎么绑啊!他们以为真的是我把这个瓢把子打倒的,我手有人质,他们这才听话,可只要我一动地方,用不了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能反应过味儿来,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呀!”心里急,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往下流。 要想把这些盗贼全都绑起来,这个基本上不可能,现在他们的身子只要动一动,那么心思就会活起来,不见得再这么乖乖的听话。要想同时把这些人制服,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现代的心理战术,可王平安却没有深研过心理学,想要催眠这么多人,他可没本事做到,顶多只能用些心理引导罢了! 王平安忽地想起,这年代的人都信鬼信神,不如自己从这方面“引导”一下,就算糊弄不了多久,只要能糊弄到他见着车队就行啊! 不管方法行不行,总得试一试,试了有可能成功,不试连成功的可能都没有! 突然间,王平安啊地一声怪叫,这声怪叫,又响又长,竟把林中的夜鸟都给惊飞了起来!盗贼们全都被他吓了一跳,目光齐齐向他射来! 王平安手握宝剑,两手高高举起,放长声音怪叫,怪叫之后,他高声叫道:“神,赐于我力量吧,我是狐狸大仙!”随着这一声喊,少侠立即变成了神棍! 盗贼们目瞪口呆,人人张大了嘴巴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拿着剑比比划划,叫道:“夺命锁喉咒,咒咒咒……”嘴里紧接着念了一通连他自己的都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突然停住,用剑一指众人,大喝道:“夺命锁喉咒,咒,咒,咒!” 盗贼们齐声惊叫,人人全都慌了神了,虽然神棍施法,并非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可莫说是在乡下,就算是在城里也是随处可见,人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眼前这位打倒了瓢把子的少年神棍大侠,念了咒语之后,竟把剑尖指向了自己,盗贼们岂有不惊慌之理? “你们都被我下了夺命锁喉咒,如果不信,你们捏下喉咙,一试便知,用点力气捏!”王平安深怕盗贼们找不到穴位,亲自用手示范,他手捏的地方,正是人迎穴! 这人迎穴位于颈总动脉搏动处,一旦被按住,就会使人气滞血淤,从而产生头晕,这个穴位可不能随便乱捏的! 盗贼们将信将疑,纷纷用手去捏脖子,一捏之下,人人惨呼,甚至有些人竟哭出了声来,刚开始只是几个人哭,到得后来,竟然人人大放悲声,嚎啕大哭起来! 要想找准穴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就算是王平安亲自示范,也不可能每个盗贼都找得准!但脖子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用力去捏,肯定会难受的啊,有反应不奇怪,没反应才奇怪呢! “狐仙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啊,我们没有杀人,只是想得到些钱财渡日而已!”有的盗贼叫道。 更有人道:“不要给我下咒啊,我上有老,小有小,都指望着我呢,我要是死了,就等于全家都死了呀!” 王平安一挥手,喝道:“都给本仙闭嘴,谁再出声,我就立刻咒死他!” 这话当真好使,盗贼们立时闭嘴,人人眼中现出恐惧的神色,都不敢再说话了! 王平安问道:“谁要是不听我的吩咐,我就咒死谁,你们听不听我的话啊?” 盗贼们一起点头,没人愿意被咒死的! 王平安又道:“听我的吩咐就好!过来几个人,把你们的瓢把子绑起来,本仙打算等他醒来之后,收他做个弟子,伺候本仙,这是他的机缘,你们该为他高兴才是!” 他深怕盗贼们在绑瓢把子的时候,心里会有些别的想法,所以赶紧加了一句,减少盗贼们的逆反心理! 倒是没有盗贼反抗,乖乖的把瓢把子绑了起来,绑得结结实实,似乎不如此,就无法表现出对狐狸大仙的畏惧! 王平安喝道:“抬上他,你们都跟我走!”想了想,又道:“你们都听清楚了,我下的咒有个特点,如果你们不想发作,必须要一边走,一边大声念大仙大仙饶了我,心中不可以想别的事情,如果要想,哼,你们就会喉咙烂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让盗贼们有时间把事情想明白。 带领着盗贼,一路往回走,盗贼们口中大声念着:“大仙大仙饶了我……”深夜之中,这么一支队伍在山区里穿行,要是被人看到了,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直走到天明见亮,这才来到一片小小的空地之前。王平安向空地上看去,心中大是叫苦,眼前的情况,他真是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了! 在空地的周围,黑压压围着五六百人,男女老少都有,而且看得出来,其中更有些人孔武有力,明显就是真正的盗贼,和昨天晚上这些人不一样! 昨晚,他费尽了心力,抓取人质用上了,时代背景用上了,迷信思想用上了,心理引导用上了,医术按穴用上了,他把能用上的,全都用上了!这已经是他才智的巅峰了,这才把盗贼们暂时糊弄住! 可面对眼前这么多的盗贼,又是在白天,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咒一次了,他终究是个人,而不是个神!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是为了见你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是为了见你啊 王平安停下脚步,心中里默念:“大仙大仙保佑我吧,往常我不信你,可现在却绝对相信了,求求你,帮我这一回吧!” 空地周围的盗贼们看到王平安他们,一起欢呼起来,有不少人还扬着手中的财物,叫道:“这些人真有钱啊,这些东西,够咱们所有人,吃上好几年的啦!” 有几个小孩子,一边欢呼着,一边向王平安这里奔过来,估计昨晚的盗贼里,有他们的父亲! 王平安身后的盗贼们却叫了起来:“大伙儿快跑啊,狐狸大仙来了,他会下咒!” 天一亮,又有这么多的同伴在场,他们对王平安的恐惧便有所减少,其中有些胆大的,虽然还不敢公然反抗大仙,但提醒一下同伴,却是敢的! 王平安哼了声,回头一瞪眼睛,把盗贼们吓了一跳,赶紧又念了起来:“大仙大仙饶了我!” 王平安将那个瓢把子一把扯了起来,这瓢把子已然醒转,只是由于一路上王平安看得紧,又用布块堵住了他的嘴,所以这瓢把子才没能煽动盗贼们反抗! 王平安装出一副凶悍的表情,道:“让你的手下都把兵器放下,快点,要不然我死之前,必会给你也来上一剑,咱们有什么怨仇,到阎王殿上去说吧!”伸手将瓢把子嘴里的布块掏了出来。 这瓢把子的嘴一得自由,立时大声咳嗽起来,口水流得满襟都是,再加上他被五花大绑,现在的样子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对于一个武艺高强,从无敌手,在绿林道上有一字号的高手来讲,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 见他表情痛苦,王平安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的这个样子,被这么多人看到,比死还让你痛苦吧,如果我现在让你止咳,你能保证不大喊大叫,不让你的手下攻击我吗?” 现在这个时刻,这瓢把子还能不答应么?头可断血可流,就算敌人长刀刎颈,他都不会眨一眨眼睛,半点示弱的表情不会有!可流血是流血,当众流口水,是当众流口水啊,一个是英雄气概,一个是废柴行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瓢把子吃力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王平安把手一举,大声道:“你们瓢把子这么个咳嗽法,你们想来都是知道的,现在我能让他立刻就不咳了!” 说着,他用手指按住瓢把子的天突穴,使出揉穴手法,用力按了起来! 天突穴位于两锁骨中间,胸骨上窝中央,这个穴位的下面有颈静脉弓,深部为气管,按这个穴位,可以快速止咳,是个急救穴! 他只按了几下,瓢把子的咳声便减弱,再按了片刻,咳嗽声竟然完全止住,而且气喘得也均了。 王平安道:“你武艺不错,但却并不精通医理,如果精通的话,每次一咳嗽,将这个穴位岂不就能有所缓解?如你愿意,可以拜我为师,向我学习医术。医术加上你的武艺,想要纵横天下又有何难?说不定日后你……你的后代会成为天下绝顶的高手呢!”说着,他为瓢把子擦去了脸上的口水。 瓢把子一愣,他确实是不精通医术,对于穴位他当然了解,可没有谁规定武林高手,就一定也是医术高手啊!天突穴可以止咳,他以前并不知道,当然他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个穴位的应用,是在现代才开始的,配定喘穴、膻中穴、丰隆穴,可以治疗哮喘。 沙哑着嗓子,瓢把子道:“你给我留脸面,那是多谢!我劫你们财物,而你反过来抓住我,这是因果相报,我自然清楚,但拜师之事,还是免得了吧!” 他俩在这里说话,时间上耽误了些,空地周围的人已然过来了,其中几个彪形大汉更是跑在最前面,叫道:“瓢把子,你怎么啦,怎么被绑了起来?” 而此时的空地上,叫喊声也响了起来,就听米小苗扯着公鸭嗓,叫道:“无病啊,快快救我啊,这帮废物,牛皮吹得呜呜响,可一动手,就被人给抓住了!” 他和车队中的其他人一样,全被绑了起来,扔到空地中间,凄凄然,悲切切! 蒙氏兄弟同样也被绑着,他俩身上带伤,满脸的羞愧。本以为对付些小小毛贼,易如反掌,可不成想遇上了这许多的小毛贼,而且其中几个毛贼武艺精强,上来就将他们打倒活捉,连带着将所有人都给捉了起来!不幸之中的万幸,这些毛贼并没有杀人,所以车队中没有人员损失! 王平安没功夫理米小苗,他冲瓢把子道:“我见你是条汉子,所以给你留了脸面,你记得也给我留些!” 这种时刻,他心里清楚的很,不管是蒙人也好,打斗也罢,反正结果都是一个,就是他也被绑了,扔到空地上去!既然如此,那何不干脆些,先把面子给出,凡事还能有个商量! 王平安摆手道:“各位且住,先莫要过来。你们瓢把子正在被天上神仙惩罚,还得过上片刻,这种惩罚才能消失,你们先不要过来!” 瓢把子低声道:“你要干什么,什么神仙不神仙的?” 王平安轻笑道:“现在你的样子很丢人,你不想再丢下去吧,所以现在唯有神仙才能救你!” 他提高声音,大声道:“昨天晚上,你们瓢把子夜半鼓筝,不想筝声优美……” 盗贼们一起咧嘴,面面相觑,瓢把子的筝声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他弹筝主要是为了传递信息,告诉大家他的方位,可和优美扯不上半点关系。 王平安继续说道:“竟然引来了无数女妖,这些女妖想要**瓢把子,与他野……那个合,可瓢把子嫌她们都是妖怪,除妖卫道乃是剑侠所为,所以瓢把子动手杀死了女妖!可杀的太多了,有伤天和,所以天上的神仙降下惩罚,让他昏迷,并假我之手,将他捆绑起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救那些女妖的性命啊,不管怎么说,女妖也是生灵!” 身后的那些盗贼大感惊讶,昨晚上你不是这么说的啊,还自称是狐狸大仙,那岂不是成了女妖的同伙! 瓢把子心中一喜,他现在的丢人模样,如果能用神仙鬼怪的说法解释,那就再好没有了,不但不丢人,而且还能体现出自己的威风,厉害到可杀妖怪,而且因为杀得太多,以至于神仙都不得不出手了! 瓢把子长叹一声,道:“不错,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欧阳利只做一个平凡人便好了,何苦要做杀神呢,唉!”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也不差啊,竟然称自己为杀神,原来你叫欧阳利!”他大声道:“瓢把子,你现在感觉如何,还能感受到神仙对你的惩罚吗?” 欧阳利摇头道:“还是让神仙再惩罚我一会儿,你们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几名大汉奔到他的跟前,看看欧阳利,又看看王平安,各自晃了晃手中大刀,道:“这位小哥,你也是肥羊一只,但为何不在羊群中呢?”从他们奔行速度上看,这几个人的武艺也相当地厉害,至少要比蒙氏兄弟厉害好几个档次,应该是欧阳利的心腹手下。 王平安硬起头皮,道:“这个却要问你们瓢把子了!” 欧阳利眼睛一竖,喝道:“我跟这位少侠的事,你们多什么嘴!”喝退手下,他一晃双臂,心中怒骂,这帮混蛋,怎么绑得这样结实,又是腰带又是藤条的,我竟然崩不开! 他哼了声,又道:“神仙对我的惩罚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可以为我松开绳子了!” 王平安立即拔出宝剑,将欧阳利身上绳索挑断,低声道:“财物分你一半,把我的人放了,咱们这就分别,你看如何?” 欧阳利压低声音,道:“我本来也没想要把你的人怎么样。不过一半财物太少,我要七成!” “六成,这是最多了。不过我可以为你看一下病,治好你的肺病!”王平安小声道。 欧阳利皱眉道:“你医术如何,莫要诓我?” 王平安道:“在我行李之中,有一面大旗,上面写满了名字,那是徐州父老送我的万人旗,就是为了感谢我的医术,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 “徐州,你是从徐州来的?你们中原人的口音怪异且杂,我分不出地界。但徐州有一位神医我却是知道的,被人称为平安小神医,名头响亮,你可认得他?”欧阳利问道。 王平安这回不再压低声音,他大声道:“在下便是王平安,平安小神医之名……不错我就是平安小神医,医术如神,人人敬仰!”他本来想谦虚一下,可又想到眼前的情形,谦虚还是免了吧,这时应该使劲吹才对! 欧阳利顿时愣住,好半晌才道:“你真的是平安小神医?天啊,我怎么把你给劫了!” 周围的盗贼们也都惊讶,一个大汉把刀往地上一插,又惊又喜地道:“你当真是平安小神医?我们这次跟着瓢把子出来,就是为了去徐州见你啊,请你为瓢把子治病!” 后面更有人抢上前,叫道:“我们出手行劫,也是迫不得已,想多得些金银,送给平安小神医,当做见面礼!”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终于有人叫我主公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终于有人叫我主公了 王平安微微一愣,道:“你们为了去见我,所以半道上把我给劫了?” 欧阳利大感尴尬,这个事情确实有点不太好说,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冲王平安拱手行了了一礼,直起腰,这才道:“平安小神医,你既在徐州,为何来到这里啊,还带了这么多人同行,可是要去长安?” 王平安点头道:“你猜得倒准。不错,我正要去长安,太子殿下请我重阳节登高聚会,正巧有些朋友也要进京,所以大家便结伴同行了!” 欧阳利忙道:“弟兄们,快把平安小神医的同伴放开,这事是咱们办得鲁莽了,需当好生赔礼!” 他的手下齐声答应,一个大汉还道:“幸亏没有杀人,否则这梁子可结得大了,再怎么赔礼道歉也没用了!”手下们赶紧跑回空地,将众人放开! 米小苗得了自由,破口大骂,刚才被欧阳利的手下绑着时,他再愤怒也不敢骂人,可现在发现别人对他恭敬了,他的架子立马儿就搭了起来,指天划地地叫吵喝骂。 欧阳利的手下笑嘻嘻地,随他骂去,谁也没心情跟他计较,反而都围到了王平安的身边。 王平安却不能无礼,他小跑到了米小苗的身边,连声安慰,又接着给队中受伤的人治疗。队中之人所受的伤均是外伤,而且都不致命,大车上就有专治外伤的药,王平安一一给他们上好药,再加安慰,让他们消消气。 蒙氏兄弟也都受了伤,蒙大恬的一只胳膊被打断,而蒙小恬的鼻梁骨被轰断了。王平安低声问了原因,原来是蒙小恬在被抓时,嘴里不干不净的,辱人父母,结果被一名壮汉一拳头击在鼻子上,直接将鼻梁骨给轰断了! 蒙大恬极是羞愧,吊着一只膀子,小声对王平安道:“无病,这些盗贼大多数是老弱妇孺,并不可惧,可恨的是其中有几人武艺极强,就算是放在京中府军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而我们兄弟的本事……” 王平安连忙打断他的话,道:“蒙大哥,蒙二哥的本事也是好的,只是为了要保护队里的其他人,这才施展不开手脚,以致于失手,下次单打独斗,你们定会获胜。”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既然误会解开了,以后还是不要再动手了,免得伤了和气!” 蒙大恬听他给自己留面子,心中感激,道:“无病,你为人处世,真的没得说,和你相处,如沐春风。你看我这伤,在回长安前,能好利索吗?” 王平安心里清楚,他这是怕回京之后被人笑话,看了看蒙小恬的伤,道:“蒙二哥的伤够呛,但你的伤差不多。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想完全好,那是不可能的,但回长安后你把吊带去了,不做巨烈的活动,那么和正常人也差不多。” 蒙大恬见欧阳利等人都站在不远处,他硬起头皮,有极低的声音道:“无病,我求你一件事,咱们到了洛阳之后,能不能多待几天,你游山玩水,我们兄弟也能顺便养养伤。” “这,这得问米主事才行啊!”王平安有点犯难,忽听背后有人小声说道:“本大人正想在洛阳多玩玩呢,咱们时间上不紧,多待几天没关系的!” 王平安一回头,见是米小苗,他忙道:“米主事要是答应,那当然就没问题,我这方面一切好说,都听你的!” 米小苗拉过他的手,叹气道:“以后还是都听你的吧!我在宫里待得久了,小见识小主意是有一些,可大事方面却不行。别人不说,我自己心里也清楚,说得好听些是固执己见,说得不好听些,就是自作聪明了!” 王平安连忙安慰:“米主事过谦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安慰了好半天,米小苗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欧阳利等得有些不耐烦,在不远处道:“平安小神医,我的弟兄下手失了分寸,你可别见怪啊,这财物方面……我就不要了!” 米小苗转头看了他一眼,对王平安道:“这些人太霸道,你还是赶紧把他们打发走吧,也不要想着报复,自认倒霉也就是了!” 王平安答应一声,走到欧阳利的跟前,笑道:“走,咱们一边说话去。” 离开空地,寻了处没人的地方。两人坐在树下,欧阳利为人倒也爽快,不用王平安出言询问,直接就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并不遮遮掩掩,为人相当地坦荡,和他绿林枭雄的身份相当。 原来,这欧阳利竟是前隋骁果的后代,其父曾跟随宇文化及东征西讨,宇文化及失败后,其父便逃出中原,去了西域。 骁果军中武艺高强者甚多,而且更有不少人都是亡命之徒,欧阳利之父正是其中之一,到了西域后,也做不好别的营生,便做起了没本钱的买卖,成了一名巨盗。 不过他当了强盗,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当,于是从小培养欧阳利,让他习武,想以后回中原时,能得个一官半职的,这才是长远之计,不能子孙后代都当强盗啊! 可是欧阳利从小生了一场重病,西域那个地方缺医少药,他父亲又整日里忙着杀人放火,虽然心疼儿子,对他百般的照顾,可终究是没把病治好,留下了病根儿。 前段时间,欧阳利的父亲恶贯满盈,终于不再祸害西域,服过了孝之后,欧阳利便遣散了手下众盗,让他们各立山头,继续**西域。他自己则带着八名其父自小收养的忠实手下,来到中原,一来想求个功名,二来想找个医生给他看看病。 等到了长安,他才知道原来想以武入朝,可是件大不容易之事,首先要是良家子,要有地方官的担保,这样才能进入府军。可他一个大盗之子,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和良家二字无关,没有人肯为他担保,又无战事,他也不能阵前投军,所以前程之事,便即作罢。 一怒之下,他离了长安,由于自小耳濡目染,对于当强盗很有心得,又加上中原富庶,他便干起了老本行,接着开抢。幸亏他终究还报有一丝希望,想要洗洗白,所以并不亲自出手行劫,只派手下去做,就象这次,他便没亲自动手去抢车队,更无杀人的行为。 欧阳利道:“我越往东走,见到难民越多,所以便招集了不少难民,一来声势能够壮些,二来也盼着能被朝廷招安,招安之后,我不就有出身了嘛!” 王平安摇头道:“你这种做法可曲折了些。你是到这里之后,才知道了我的名头,所以临时起意,想要找我看病吧?” 欧阳利笑道:“正是如此,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劫起自己人了。平安小神医,你可不要怪我啊,我一直在西域住,对你们中原的事不太了解!” 王平安看向车队,见队里的人正忙乎着收拾行李,而盗贼们则坐在一旁看着,人人脸上都带着失望,对于难民们来讲,当强盗是迫不得已,可当了强盗,还是没吃没喝,那就更痛苦了! 王平安道:“我所带行囊颇丰,送你一些无妨,你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回家乡吧,再建家园总比当强盗要好。” 欧阳利忙道:“好好,正该如此,只是让平安小神医你破费了。” “千金散尽还复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倒也并不十分在意。”王平安看着欧阳利,道:“你既然想求功名,谋个良家出身,不如就跟我走吧,我既可以为你治病,又可以保你个出身,你看如何?” 欧阳利大喜,翻身给王平安跪倒,大声道:“属下正有此意,得蒙主公收留,实是万千之喜!”他不知道王平安的身份时,当然不愿意跟着他,现在既然知道,那王平安一开口,他自然立即答应! 王平安站起身,任由他磕了八个头,权做入门之礼,待他磕完头,这才扶起。他道:“你把善后事宜都处理好吧,最好今天我们就能启程,尽快走出这山区。” 欧阳利笑道:“这个好办,过午时分就能办好!”转身向空地跑去,吩咐手下办事。 王平安正想去看米小苗,忽听有人叫道:“少爷,少爷,你在哪里?”就见远处林中跑出几匹马,却是哈米提他们,丁丹若在马上高声唤他! 王平安快步迎上,叫道:“我在这里!” 阿依丁手舞两把弯刀,嗷嗷大叫:“平安小神医,我们来救你了,你先走一步,我们来断后!” 王平安哈哈大笑,摇头道:“你可别装了,你看眼下情景,我需要你们来救吗?” 阿依丁放下弯刀,笑道:“多少是这么个意思,我们放心不下你,所以就回来了!” 丁但若和柯莲雾下马狂奔过来,一左一右拉着王平安,一起哭出声来,昨天晚上王平安独自走了,可把她俩急坏了,缓过劲来后,说什么都非要回来找他! 哈米提也走了过来,笑道:“这俩小丫头片子,昨天晚上又哭又闹,非要跟你死在一块不可,我可真是没办法,所以干脆一起回来了。不过说实话,老夫却是不想和你死在一块的!” 王平安哈哈大笑,哈米提和阿依丁对自己还算不错,逃命时不忘了自己,见自己返回,也能跟着回来,称得上有难同当,比虚情假义的人要强得多! 他好言安慰了两个小丫头,又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哈米提和阿依丁无不吃惊,强盗劫你的财物,竟然是为了给你送礼,而你还把强盗收入了门下,天底下竟然会有这种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班底雏形 第一百四十三章 班底雏形 他们在这里说事情,而那边欧阳利也将盗贼们遣散得七七八八。这些盗贼都是灾民,他们逃难到的地方,没有实行赈灾新法,官府并没发放钱粮帮他们回乡,所以灾期之后,他们只能滞留在附近。 欧阳利也没真的想一直当强盗,他收拢这些难民,不过是为了造声势,以后图个招安罢了。现如今跟了王平安,他也就不再需要这些手下了。哈米提等人也不小气,拿出钱来当做遣散费,出手豪阔,难民们着实分了不少,大家这便也就散了。 等到中午时分,劈柴升火,架锅煮粥,众人吃了顿丰盛的午餐,一来是庆祝有惊无险,二来算做是庆祝王平安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卫队。 欧阳利手下有八名死士,都是他父亲当年收下的孤儿,从小教养,忠心耿耿。这八人全都改姓欧阳,分别以义、双、山、驷、武、陆、奇、霸为名。欧阳利跟了王平安,这八个人自然也跟了他,从此便组成了王平安的卫队,也可以说是王平安私家班底的雏形。 吃罢午餐,趁着大家收整车马,准备上路之机,王平安给欧阳利看了看病。号过脉,看过舌苔之后,王平安对欧阳利道:“你的脉相很是明显,左关数涩,右寸浮数,舌边尖红,这是典型的暑热犯肺啊!这病并不难治,你怎么施了这许多年?” 欧阳利苦笑道:“回主公的话,当时属下是在西域啊,那个地方缺医少药,再加上属下的父亲当时又忙,那时候……唉,不瞒主公,当时给属下看病的,是个兽医,擅长治牛马,给人看病嘛,一般都是给产妇接生,别的本事就差了些!” 王平安啊地一声,皱眉道:“你的病是兽医给看的?” 欧阳利点头道:“是啊,主公你要知道,在西域那个地方,牛马的命可比人的命金贵啊,一匹怀了驹子的母马,就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王平安沉默半晌,这年代的西域,看来还是相当野蛮的,人命将还不如牛马。他想了想,道:“你这病拖到现在,已然不太好医治了,恐怕要治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且所需的药物里面,要用到陈阿胶,还要用到新鲜的枇杷叶,还有新鲜的莲子,这些药只能到洛阳去配,而且能不能得到新鲜的,还是两说,要分季节的!” 欧阳利呆了呆,道:“怪不得我求了那么多的医生,开出来的药却始终不好使,原来治这病竟然如此麻烦。主公,幸亏属下遇到了你,否则估计这病得跟我一辈子!” 王平安摇头道:“就是凑齐药要麻烦些,治倒是并不难治。对了,你以后莫要再叫我主公了,这主公二字我听着别扭,感觉自己象是个枭雄似的!” 欧阳利嘿嘿干笑了几声,道:“不叫主公便叫主人,只要主人听着顺耳,让我叫什么都成!”心中却想,主人有些**了,如心中不存枭雄,何以怕人称之为枭雄? 事实上主公这个词在古代很平常,只是现代人看三国看习惯了,总觉得一提主公二字,就和枭雄想到了一块。其实主公这个词,不仅仅是臣下对君主的称呼,也是仆人对其主人的尊称,甚至在宴全上,宾客也会这么称呼男主人。古代人的称呼当然和现代人不一样,没有必要去较真儿的! 收拾停当,又再复赶路,出了山区,一直往西,路上再无意外发生。车队与之前的区别不过是行囊轻了些,而随从多了些而已。 有了自己的卫队,王平安大感方便许多,一来道上再不怕危险,二来有欧阳义等人在前面探路,安排食宿,众人赶路确是舒心不少,当真有了些游山玩水的味道。 数日之后,车队便到了洛阳。 洛阳自古便是大城,前隋时隋炀帝更是大加修缮,在洛阳修了皇宫,名为紫微城,使其成为隋朝的第二个首都,史称东都。而唐朝建立后,沿用前隋的典制,仍旧将洛阳当做陪都,只不过李世民将城里的皇宫名字改了,由紫微城改叫做了洛阳宫,当然这个名字还会再改,到了武则天执政时,又改叫做了太初宫! 到了洛阳,要想游览名胜,去洛阳宫是不成的,那里是皇宫,别说是普通百姓,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能进去玩耍。但有一处名胜同样有名,而且普通人是随便进的,住在里面也没关系,那便是白马寺了! 唐时的白马寺位于洛阳城的东面,大概二十来里,车队到达白马寺之时,天色已然将黑,就算是现在继续赶路,到了洛阳,城门也早关了,所以米小苗下令,车队便在白马寺里歇息,临走时多给香油钱! 住宿事宜,自然有人去打理,无需王平安操心,他闲着无事,便在寺里游玩,欧阳利寸步不离左右,而两个小丫头自然也跟在身边。 白马寺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由官方营造的第一座寺院,向来有祖庭之称,其间几度兴废、几度重修,虽然武则天的时代还没到来,白马寺也没大到离了谱儿,可就现在的规模来看,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佛门胜地。 王平安在寺中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门前,他抬头向上看,指着大门框上的一些小字,道:“你们来看,上面写着什么?” 丁丹若抬起小脸,看了半晌,道:“是佛家的真言吧?刻在门框上,让香客们只有抬起头才能看见,自然是真言啥的了,看到这些字,就会让人感到佛法无边!” 柯莲雾也抬头看去,却道:“不象是真言,都是些人名,应该是历代高僧的姓名吧!这些高僧真了不起,能被刻在门上,他们生前定是有道高僧,所以后人要看他们,需得仰视!” 这时,从门里慢慢走出一位老僧,背手低头,慢慢踱步,似乎在想着什么,听他们议论门上的字,便停下脚步,在旁倾听。 王平安回过头,问欧阳利道:“你说呢,这些是什么人的名字?” 欧阳利咧了咧嘴,咳嗽几声,心想:“这可真是问倒我了,我怎么可能信佛,打劫和尚还差不多!”他笑道:“当然是高僧的名字,否则怎会刻得这么高,让人仰视呢!” 王平安笑了笑,摇头道:“这些名字不是高僧的,而是工匠的,是修筑这座庙宇的工匠名字。” 两个小丫头同时哦了声,柯莲雾道:“修庙宇的工匠?那些人身份低下,听说当时还有不少人都是囚徒,还有赘婿啥的,他们的身份那么低,怎么可能将名字刻在门上呢,让后世之人仰视,佛祖不会怪罪吗?” 王平安指着那些名字,道:“让工匠们把名字刻在门上,就是佛祖之意啊!汉朝时,有个皇帝做了个梦,梦见了佛祖,于是便下旨要修一座寺庙,那时佛教刚刚传入中原,百姓们并不信奉,所以修这白马寺自不会是百姓们自发,更非自愿,估计应该属于征发的徭役。可当时的高僧们却在修好寺庙以后,请工匠们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门上,以便后世之人瞻仰!” 欧阳利笑道:“那些高僧们糊涂了吧,就算要刻也应该那个皇帝的称号啊,或者高僧们自己的名字,怎么让些当苦力的人刻名字呢,这岂不是成了不分高低贵贱嘛!” “不,这不是高僧们糊涂!”王平安道:“这是佛法里众生平等之意,地位卑微又如何,在佛祖的眼中,即使是蝼蚁,也是世间生灵。不管王公贵族,还是寻常百姓,在佛祖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旁边默不作声的老僧忽然眼睛睁大,看向王平安,目光中满是赞赏,似乎看到了某件奇珍异宝一样。 王平安慢慢走进门里,道:“你们想啊,那时佛教信徒不多,而现在却遍布天下,如此兴盛自有其缘由。每当香客来到这白马寺,看到门上的名字,自然要问,而寺中僧侣为其解释之后,他们会不会惊讶,会不会联想到自身?人死之后,到了那阎王殿上,想不平等也不可得。所以,大家念声阿弥陀佛,渡那苦海,修修来世吧!” 忽然,那老僧高宣佛号,大声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猜出门上人名是谁,并不为难,可能从中看出平等,问及来世,却并非人人所能了!小施主,你是大有佛缘之人,可曾想要要终生伺奉佛祖,普渡众生?” 王平安一愣,心想:“佛缘?我?” 欧阳利忽地喝道:“呔,老和尚,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家主人何等身份,岂能出家为僧,天下无数百姓还要等他去救呢,岂有功夫成天吃青菜萝卜,念阿弥陀佛!” 老僧却道:“伺奉佛祖,正是为了要普渡众生啊!” 不待他说完,王平安忙嗯了声,道:“多谢老禅师美意,只是在下看不破红尘……这个这个,我多奉上些香油钱吧!”他以为老僧是想讨香油钱的,赶紧表示自己并不小气。 不敢和老僧多说,深怕被缠上,他举步进了里面的大殿。就见殿上奉着一座佛像,佛像是个男子,神态威武,头戴冠冕,很有大丈夫的气质,只是不知是哪位菩萨! 忽听柯莲雾道:“呀,这里供奉的是观音菩萨,阿弥陀佛!”她双掌合什,轻步走上前去,在蒲团上跪好,冲这佛像拜了下去。 王平安一愣,观音菩萨?这明明是个男子啊!《西游记》不就是讲述的这时代的故事吗,书里的观音菩萨可是个女的! 他也想上前拜拜,可殿里的蒲团上都有人了,没有空位置。欧阳利明白他的意思,大步上前,拍了拍一个香客的肩膀,道:“喂,你,起来,给我家主人让个位置!” 这香客被他拍得一激灵,象是突然醒过来似的,叫了声:“儿子,儿子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幼儿感冒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幼儿感冒 欧阳利的脸色,用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变化着,先是发红,随即发紫,再然后颜色转深,变成了铁青之色!他一把揪住蒲团上这人的后脖领子,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点儿声,让我听得清楚些!” 蒲团上这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正当壮年,而且身材高大,非常的壮实,足足有一百**十斤的重量!可就是这么一条大汉,竟被欧阳利象老鹰抓小鸡似的,整个给提了起来! 欧阳利单臂伸展,将这人高高举起,直过头顶,又喝道:“不要光叫,说话呀!” 这人刚才好象有点迷瞪,被欧阳利一拍给拍醒了,顺嘴就说了句儿子,可能他刚才就是想儿子呢,这跟欧阳利肯定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只不过巧人遇见了巧事,事赶事的赶上了! 这人猛地被举了起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能不害怕吗,自然要大声惊呼,不可能去回答欧阳利的问题,再说他背对着欧阳利,就算想回答,也回答不了啊! “莫要无礼,快快把他放下!”王平安急忙喝道。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也是大急的语气:“菩萨驾前,施主怎可如此,有话好好说!”叫喊之人,却是那位老僧。 欧阳利哼了声,老僧喊什么他自不用去理会,但王平安的话,他却是非听不可的。手一松,就听啪,啊,哟,哎啊,唉,哇,几声连着响了起来。 啪,是那人掉到了地上;啊,是他呼痛;哟,是两个小丫头吃了一惊;哎呀,是老僧的惊呼;唉,是王平安在摇头叹气;哇,这个就是有意思了,是把旁边一对香客带的小孩给吓哭了! 欧阳利冲王平安笑道:“主人让我放下他,我便放下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上前扶住这人,道:“这位兄台,没摔坏你吧?” “我,我,我怎么着了我,你们是谁啊?”这人哼唧哼唧地爬了起来,满眼的骇然,搞不清楚自己咋就突然升了天,然后又从天上掉了下来! 丁丹若在旁道:“你管我们欧阳大哥叫儿子,他当然要让你清醒清醒了!” 这人大感不愤,气道:“岂有此理,谁是欧阳大哥,我根本就不认识,更没有叫过他儿子!” 王平安又唉了声,冲他抱拳拱手,道:“一场误会,在下的侍从刚刚失礼了,对不住,我给你赔不是了!” 欧阳利瞪了这人一眼,小声道:“是他先骂的人……” 这人看到欧阳利的凶悍样子,吓得一哆嗦,转头向殿外看去,见殿外不远处,还有几名彪形大汉站着,个个也都满脸的凶态,正眯着眼睛看自己,明显和眼前的“恶徒”是一伙的。这人立即把头低下,揉了揉屁股,再不出声,又跪回了蒲团上,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这边没事了,可旁边那对香客的麻烦事却来了,他们带的孩子哭了起来,抽泣声不停,也不知怎么搞的,这对看上去象夫妻的香客,竟然一起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平安冲欧阳利一瞪眼睛,你看看你,都是你惹出来的,把人家一家三口全给吓哭了!欧阳利低头按了按太阳穴,心想:“我有这么吓人吗,我一直觉得我挺和气的呢!” 王平安走到这家人的跟前,俯下身子,道:“抱歉啊,刚才我的侍从太过粗鲁,把孩子吓着了!”见这孩子还不到一岁大,正偎依在母亲的怀中,抽抽噎噎的哭啼着。 伸手轻轻抚摸孩子的头顶,王平安柔声道:“摸摸毛,吓不着……嗯,这孩子的哭声不对啊,喉中似乎有痰!” 男香客忙道:“公子客气了,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是这孩子生了病,所以才哭的。我们夫妻两个是忧心他的病,所以也才失态,真的和你没关系!” 王平安哦了声,道:“生了病吗?来,让我看看。”他想拉过孩子的手,见女香客犹自抱着孩子,不肯松手,他又道:“你抱着他也好,我就这么给他看!”从裹孩子的小被中,取出孩子的一只手。 女香客看向丈夫,男香客却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相信王平安。后面那老僧走了过来,问道:“小施主,你会看病吗?还是见到了菩萨,所以灵智顿开,被菩萨点化……” 王平安回过头,皱眉道:“我没那么大佛缘的,菩萨也未曾点化过我,我只是略通一点医术罢了!” 老僧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小施主竟得菩萨点化,在菩萨驾前得到了医术神通,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用了!” 欧阳利和两个小丫头同时一撇嘴,这老和尚怎么这般执着,非要把王平安往有佛缘上按,难不成他收不到徒弟了,所以见个人就要“**”一番,非得给别人弄出家了不可? 王平安不理会老僧,给孩子号了号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心想:“这是感冒了啊,只不过幼儿感冒,和大人不同,要难治许多!” 他又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儿,道:“没有汗,嘴唇干,听声音喉咙里好象有痰,这孩子还流鼻涕了,鼻涕很清。”他取出手帕,给孩子擦干净小脸,这才道:“这是暑邪夹寒、寒易化热的表现。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孩子体表虽热,却是怕冷,对不对呀?” 这对夫妻香客一起啊了声,瞪大眼睛看着王平安,齐声道:“是啊,这孩子确是怕冷!” 男香客又道:“就因为这孩子怕冷,所以刚才公子要从被中拿出他的手……”他有心想解释刚才为什么会有不信任王平安的表情。 王平安摆手道:“没事的,为人父母者,关爱子女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须解释。”他又去看孩子的小手,道:“掌纹浮青,再让我看看舌头……嗯,舌头淡白!对,没错,就是这个病!” 女香客看着怀中的孩子,茫然地道:“啥就没错了,这是啥病啊?” 王平安笑了两声,道:“是啥病啊,就是小病的意思!大人要是得了这病,就算是不吃药,挺一挺,也能过去,只是你这孩子太小,他一哭闹,你便揪心,所以以为是得了什么重病一般。” 女香客摇了摇头,道:“不是吧,给这孩子吃了药啊,找了医生看过了,喝过药了!” 王平安一愣,道:“这病只要用药就能好啊,怎么他还会症状未消,那个医生给他喝的什么药?” 女香客回答不出,看向丈夫,男香客道:“药是我去抓的,里面有麻杏,还有……”看来他没记住药物的成份。 王平安直接就道:“不会是麻杏石甘汤吧?” 男香客立时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记不清了,公子怎么却知道?” 王平安大是摇头,心想:“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伤寒论》上的方子啊,再简单不过了!” 他道:“那个医生误诊了,他定是按寒邪壅肺的表症来给开的药,这岂不是南辕北辙了!我问你们,这孩子本来是不拉肚子的,可一服了麻杏石甘汤后,反而开始拉肚子了,对不对?” 夫妻俩连忙一起点头,王平安可没完全将小被打开,更没检查孩子的小屁屁,却一语道破症状,说这孩子是在吃了药之后,开始拉肚子的,夫妻俩顿时对王平安信心大增,认为这少年公子有些本事! 一旁的老僧忽然高颂佛号,对着观音菩萨的佛像,大声道:“多谢菩萨!” 丁丹若和柯莲雾互视一眼,心想:“是我们少爷看的病啊,为何不谢他?” 旁边蒲团上的那人也转过头来,看着王平安,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听老僧念完阿弥陀佛,又说多谢菩萨。他忙抬头看向观音佛像,又再去看王平安,嘴里还哦了声! 王平安道:“小儿不言,古称哑科,古人真是没说错啊!孩子太小,说不出症状,以至于医生开错了药,还是看病不仔细啊,凭空给病人加重了苦楚,唉!麻杏石甘汤出自《伤寒论》,可仲景先师同样也开过另一个方子,名叫葛根汤,这葛根汤才是治你孩子病的对症之药啊!” 男香客道:“葛根汤?葛根我是知道的,不是啥贵药啊!” 王平安嘿了声:“谁告诉你只有贵药才能治好病的?”他见佛案上摆着纸笔,顺手便拿了过来,刷刷几笔,写下了药方,道:“你去药铺抓药,这药服用两剂,你孩子的病就能好转,再巩固一剂,就能大好,以后调理便是,不必再服药了!” 他在案上取纸开方,那老僧脸上露出喜色,拍手道:“还说没有佛缘,你可知那纸是做什么用的?” 欧阳利瞪了老僧一眼,大声道:“写字用的!” 王平安将方子交给男香客,道:“这药并不贵,但煎制时需当注意,先煮麻黄和葛根,收水至八成,把沫子撇干净,再放入其它的药,收水至三成,把药渣子倒掉,然后温服……算了,你要是方便,不如就留在寺中,我教你怎么给孩子吃药吧!” 男香客接着方子,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镇上抓药,快去快回!”嘱咐了妻子一声,快步出了大殿。 老僧见男香客走了,便凑上前来,冲王平安笑眯眯地道:“小施主,你可知……” 蒲团上的那人忽然跳起身来,叫道:“这位公子,你既然会开药,不如给我开一剂吧,要包生儿子的那种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照我说的做,保你生儿子 第的做,保你生儿子 王平安一愣,问道:“你说要我开什么药?” 这人一本正经地道:“吃了以后,就能包生儿子的那种药,不管多少钱,只要你能给我开出来,我就吃得起,还多多给你药钱!” 王平安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老僧,道:“这位施主你认得?” 老僧连忙点头,道:“认得认得,从他成婚的第二年,老衲就认得他了,他年年都来!他的事情不急,咱们先说说刚才你用的纸,你可知那是什么纸吗?” 这人却不耐烦了,大声道:“什么叫我的事不急,念苦主持,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我都急了二十多年了,还不叫急吗,那什么才叫急?” 他这话一出口,殿里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事能急二十多年啊?既然能急二十多年,那就不叫急了,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王平安啊了声,对老僧道:“原来您就是寺中住持,刚才在下失敬了,您可不要见怪啊!” 念苦连忙双掌合什,还礼道:“小施主太客气了,出家人向来不动嗔念,就算小施主以棍棒殴打老衲,老衲也不会见怪的。不如咱们说说刚才你用来开方的纸……” 急了二十来年的那位,一把拉住王平安的袖子,又冲念苦道:“我说老主持啊,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啊,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啊,你要是再啰哩吧嗦地,我以后可不捐香油钱了,让你喝西北风去!” 念苦眉头一皱,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脸上却大大地不以为然! 王平安被他俩弄的,都不知该听谁说了,见念苦不再吱声,便对这人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这人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嘴上道:“我叫殷九乘,就住在洛阳,是个书商,家里穷得很……” 王平安看了看他的衣着,粗布衣衫,脚上穿着双破布鞋,没穿袜子,确实不象有钱人。然而,念苦却在旁道:“殷施主,你要是个穷人……” “我就是个穷人,怎么着吧?好,你说话了,我不添香油了,你喝西北风去吧!”殷九乘瞪眼睛说道。脸色变得倒快,又冲王平安挤出笑容,道:“是这么回事,我成亲已经二十多年了,家里有婆娘十二个,可这么多的婆娘却不给我生儿子,只生丫头,赔钱货一个接一个地生,都生了十九个了,再生一个就凑二十个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你有十九个女儿,你怎么生出这么多啊?” “我不是想要儿子嘛,可就是生不出来啊!”殷九乘跺脚道。 王平安心中好笑,这也就是在唐朝,如果是在现代,估计超生办的人,都得住你家里去,天天给你上课! 丁丹若和柯莲雾在旁听着生气,丁丹若在旁道:“女儿怎么啦,女儿有什么不好,你娘不是女的啊,她也是赔钱货,那你成什么了?” 王平安道:“不得无礼,怎么跟殷兄说话呢!”话是斥责,语气却很温和,不象责怪,倒有些象鼓励! “我娘是我娘,你这小丫头太也……”看了一眼旁边凶霸霸的欧阳利,殷九乘咽下口唾沫,没敢往下说,转脸又对王平安道:“小兄弟,你会开包生儿子的药不?” 王平安心想:“怎么生出孩子来,和你家的那些婆娘有关,可生儿生女,和她们就没什么关系了,和你有关才对!不过这年头重男轻女乃是常态,也没什么好气愤的,现代不也一样么!” 他道:“既然你家的婆娘们都生出孩子了,只是清一色的都是姑娘,那么看来就不是她们的毛病了,而是你有毛病啊!”心里补了一句,你脑袋有毛病! 殷九乘身子一哆嗦,道:“我,我有毛病?我没毛病啊,我什么鞭都吃,身体可好了,别我家的婆娘多,晚上我一个人都能照顾得过来……” 话没说完,两个小丫头在旁同时“呸”了声,欧阳利大声喝道:“你乱说什么,在我家主人面前,不得说这些不要脸的话!” 他一发怒,殿外的欧阳八兄弟,一起来到了门口,向里面看着,只要老大一发话,他们立刻就会进来,把殷九乘抓起来,哪里凉快,就扔到哪里去! 王平安叹了口气,你说碰上这种人,也真是没法,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说啥都是白费力气!既然是白费力气,那又何苦费这个力气呢? 王平安反手拉过殷九乘的手,道:“我来给你号号脉,看看你有什么隐疾没有!” “对对,快快给我号下脉,我看了不少医生,个个都是庸医,非说我没病,我要是没病,又怎么可能……那肯定是我那些婆娘们有病了,只会生丫头的病!”殷九乘振振有词地道。 号了一会脉,王平安脸上现出惊骇的表情,大声道:“殷兄,你有病啊,你不但有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治无可治了!”可不是有病嘛,是想儿子想出来的魔障病,这病除了马上生个儿子出来,要不然真是治不好的! 殷九乘大吃一惊,叫道:“什,什么,什么病?会死吗?我不想死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还好你碰见了我,而且我又是在观音菩萨座前给你号的脉,要不然还真是看不出来你有这个病,你肾虚啊,虚得不行了!” 殷九乘一脑门子的汗,道:“我不虚啊,我厉害着呢,我啥鞭都吃的!” “就因为你啥鞭都吃,所以壮阳过甚,导致了肾虚!”王平安很郑重地说,他放开殷九乘的手,又取过案头上的纸,提笔写了个方子,道:“回家后,你每十天,吃一剂这个药,就能缓解你的肾虚毛病,以后就能生儿子啦!” 殷九乘抢过方子,急切地看了一遍,道:“排骨汤,这不是菜名吗,不是药啊!” 王平安给他开的是个药膳方,名为“四神白果排骨汤”,是固脾补肾的药膳。这殷九乘没什么病,却有些肾虚。能不肾虚嘛,晚上要照顾那么多的婆娘,壮阳药吃得越多,他照顾起来就越用力,那肾要是还不虚,那这殷九乘就不是人了,乃是金刚转世,专修铁杵神功! 王平安道:“这就是药啊,谁告诉你排骨汤就不是药了的?谁告诉你的?” 殷九乘挠头道:“倒是没人告诉过我!” 王平安指着方子,道:“你看这些药,莲子滋养益肾,芡实补肾益精,山药用于脾肾两虚,薏仁可利水健脾,白果可治湿热,这些药合在一起,是相当好的药膳啊,用它们来炖排骨,你想吃甜的就加糖,想吃咸的就加盐。以你现在的症状来看,吃这个正好,又好吃,又能治病,何乐而不为呢?” 殷九乘露出笑容,道:“那我就回家试试,十天吃一回是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却又道:“但吃这剂药有个关键,吃之前你得沐浴更衣,上桌后,你得先念上九百九十九句六字大明咒,这样才行,等吃完这药后,你要用清水漱口,然后再念九百九十九句六字大明咒,这样才行!” 两个小丫头听王平安这么说,都笑了起来,自家少爷又在耍人玩了,不过这个家伙也确实该好好修理一下,说女儿是赔钱货,不修理他修理谁? 殷九乘愣了半晌,茫然地道:“六字大明咒,那是什么咒啊!” 王平安还没说话,念苦却在一旁急了,气道:“殷施主,这二十多年来,你年年来我白马寺,我还以为你有多虔诚,可你面对观音菩萨,竟连六字大明咒都不知道,真是太也……唉!” 这六字大明咒其实就是六字真言,也就是五行山上那张条幅,把孙悟空压得起不来的那六个字! 王平安一指殷九乘,痛心疾首地道:“怪不得你生不出儿子,你心意不诚啊,连六字大明咒都不知道。我来告诉你,是唵嘛呢叭咪吽,记住了,别念错了。照我说的做,念时一定要心诚,保你生儿子!” 殷九乘嘴里喃喃地念着,深怕忘记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那我先回去了!”一脑门子的汗,就想往外走。 王平安叫住他,道:“这就么走了,我说你心意不诚吧!菩萨在上,难道你不该给他的长明灯里添些香油么?” 殷九乘这才回过神儿来,道:“应该应该,我就添五贯……”见王平安摇头,一脸的轻视,忙改口道:“五十贯……这就不少了啊,那那,那就五百贯……唉,这也太多了!” 他心痛得脸都绿了,对念苦道:“明天我就叫人给你送来,便宜你了!”摇头叹气地出了大殿。 念苦等他走了,这才对王平安道:“二十多年了,殷施主在我白马寺布施的财物,总共加起来都没有五百贯,今天小施主受了菩萨点化,只写了不到五百个字,就让他捐出了五百贯,真是字字如金啊!” 王平安笑道:“可能是手头紧吧,有钱就多出,没钱就少出,多少都是心意,菩萨不会见怪的!” 念苦啊地一声,看着王平安,道:“他手头紧?小施主,你可知他是谁,他是洛阳城的首富啊!你听他说自己只是个书商,其实他是给皇家印书的,不但雕版,还要造纸,就连当今皇上用的纸,那都是他家作坊制的啊!咱们大唐印制的书,十本里面,有三本就是出自他家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那他捐五百贯就心疼成那样,还穿得穷飕飕的,这是为何?”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穷大方,穷大方,越穷越大穷,越富越小抠儿! 欧阳利却笑道:“是想把钱给闺女们留着当嫁妆吧,他可有十九个女儿呢,再生一个,就凑够二十了!” 念苦念了声阿弥陀佛,看着王平安,忽地笑了,道:“小施主,你可知刚才殷施主走时,为何有些走神儿?” 王平安眉毛一挑,等着他自行解说。 果然,念苦道:“小施主以为他求子,是家中女眷还没身孕呢吧?其实,他的一名妾室已然怀胎九月有余了,这第二十个孩子,是男还是女,这几日便会有分晓!” 王平安啊地一声,心想:“糟糕,我跟他说念唵嘛呢叭咪吽,再吃点药膳就能保生儿子,可不成想他的妻子竟然早就怀孕了,而且产期就在这几日……这寸劲儿赶的!” 念苦笑道:“我说小施主有佛缘,你竟然不信,如果他还生女儿,那就算老衲看错了人,可如果他生的是儿子,那岂不证明你的的确确有佛缘吗?还敢说你没有受过菩萨的点化?” 他抬着看向观音菩萨的佛像,道:“上有菩萨作证,小施主,你还有何话说?” 王平安一甩袖子,很是不快地道:“主持,你怎么一口咬定说我有佛缘啊,你怎么看出我有佛缘的,难不成我脑袋后面有个圈儿,还在闪闪发光?” 念苦拿一指殿前的大门,道:“小施主能从门上的名字,看出众生平等,除非事先有人告诉过你,如果是你自己看出来的,那便是对佛理有所深悟!在老衲少年之时,来此殿前,也曾看出了其中深意,所以老衲的恩师便将我收入门内,老衲从此皈依我佛。小施主今日行事,和老衲当年一模一样啊,可你却不听老衲之言,竟然还要贪恋红尘,这个就不象老衲了!” 王平安气极反笑,道:“难道就因为我和你当年一样,看了看门框,所以就得和你一样,也出家当和尚?天下没有这个道理啊!” 念苦拿起案上的纸,叹了口气,道:“听小施主的口音,是徐州人氏,那徐州真是人杰地灵,今年大有佛缘的两人竟同是出自徐州!” 他将纸翻转过来,那纸的背面竟印有一个观音像。 念苦又道:“前些日子,有位高僧自徐州返回长安,途经我寺,曾和老衲说起过一人,那人年纪虽轻,却受了佛祖的点化,从而治好了高僧的耳疾。当时高僧便想劝他皈依我佛,结果那人不肯,只因那人的名气实在太大,高僧自知无法将他说服,只好返回长安,想在苦修几年,多研佛法,然后再回徐州,说服那人……” 王平安越听越不对劲儿,不待他说完,便问道:“你说的那位高僧,莫不是灵感寺的惠正?”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寺中待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寺中待产 听王平安叫出惠正的名字,念苦一愣,止住话头,颇有些惊讶地道:“难道小施主也知道惠正大师的名头?” 王平安嗯嗯两声,心中浮现出一个俊俏的僧人轮廓,他当然知道惠正是谁,那惠正的耳疾就是他给治好的啊! 殿中别的人倒也罢了,可丁丹若却叫道:“惠正,他不就是那个白白净净的俊俏和尚吗?” 念苦咦了声,诧异地看向丁丹若,问道:“怎么女施主你见过惠正大师?” 丁丹若得意洋洋地道:“我当然见过,他很年轻的啊,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反而称他为大师?我家夫人曾说过,他当和尚可惜了。”顿了顿,提高声音道:“他的耳疾不就是听不见声音嘛,被我家少爷拿针随便扎了扎,立时就好了!” 念苦这回不是诧异了,而是大吃一惊,硬生生地把脖子拧了回来,看向王平安,大声道:“难道,莫非小施主就是那个大有名头之人?你就是将惠正大师耳疾治好的少年?” 王平安正想回答,却听念苦又补了一句:“在佛祖的点化下!” 唉,这可真是没的可说了,啥事都非得往佛祖和菩萨身上扯,难道普通医生不得到点化,就不会看病啦! 在佛寺之中,菩萨座前,王平安自不会说什么别的,为了避免浪费不必要的口舌,王平安嗯了声,点头道:“当时惠正大师患耳疾,在下用针给他治好了……对对,是在佛祖的点化下,当时只见天空中有白光一闪,我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运针之术,所以便将惠正大师的病给治好了!” 他转过身子,对欧阳利道:“咱们走吧,看看食宿是否安排好了,赶路劳累,大家早些休息吧!”他都不敢再和念苦说话了,这念苦有点象电影里的唐僧,要多啰嗦,就有多啰嗦。 可他想走,念苦还不干呢,一把拉住王平安,道:“天色还早,如现在便去睡觉,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光阴。惠正大师说你有佛缘,而老衲一见你,便也立即感到佛缘就在你身。小施主,老衲斗胆问一句,你确是人称平安小神医的王平安,王小施主?” 王平安很客气地道:“在下正是王平安,至于小神医之称,那是徐州百姓们的错爱,对于医术一道,在下只是略通皮毛罢了!”他轻轻的甩了甩袖子,想把念苦的手甩开,他可是怕了这老和尚,万一被缠上,估计今晚就别想睡了! 念苦把他的袖子却抓得更紧了,另一只手扬了扬那张纸,笑道:“平安小施主,你有佛缘,却不自知,看来老衲只好代替菩萨,开导开导你了!你可知这种放在香案上的纸,是做什么用的?” 王平安看到那纸的背面印着观音像,便知肯定和“佛缘”有关,他硬着头皮道:“这纸印制得如此精美,我用了两张,主持你便心疼了。也罢,我赔你便是,欧阳大哥你快快拿两贯钱给主持,然后咱们好去睡觉!” 欧阳利忙答应一声,就想从怀中掏钱。 可念苦却摇头道:“这纸你可赔不起,它是用来承载菩萨意旨的呀!” 他终于松开了王平安的衣袖,指着纸背面的观音像,道:“我白马寺里供奉的菩萨共有两百余位,每位菩萨的座前都有这种纸,只是纸背面的菩萨像不同而已。寺中香火鼎盛,每天来朝拜的百姓不下千人,每当菩萨听到了百姓的祈祷,要显灵之时,便会在这些纸上写下意旨,百姓只要照着做,便能心想事成了!”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原来唐朝的白马寺里,竟有这种风俗,这纸是用来昭示神佛意旨的!他问道:“可曾有过菩萨显灵,在这些纸上写下过意旨?” 念苦笑道:“当然有,从汉代而降,哪朝哪代都有菩萨显灵,将意旨记在这些纸上,而且每当纸上显出菩萨的意旨后,就会有高僧或是雄才现世!只不过咱们大唐以前却还没有出现过,直到今日才有!”他笑眯眯地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有心说:“你上当啦,这种所谓的神仙意旨全是人为假造的,就连陈胜起义时,不还弄条鱼,肚子里头塞上块布,写着陈胜王呢吗,这招都用烂了,史书上到处都有写的!菩萨一显灵,就有高僧或者雄才们现世,可不得现世嘛,因为那些意旨就是他们自己写的!” 心里是这么想,可嘴上不能明说,这里是白马寺,他要敢质疑神佛,那晚上也不用在这里留宿了,直接就得被赶出去! 王平安道:“你说直到今日才有?可今天也没有啊,这纸上的字,是我写的,我又不是菩萨!主持,你这样说,可是对菩萨的大不敬啊!”他对两个小丫头和欧阳利打了个眼色。 两个小丫头立即点头,齐声道:“老和尚,你对菩萨不敬!” 欧阳利却一瞪眼睛,喝道:“呔,老和尚,你胆敢对菩萨不敬,看来我只好替天行道了,你寺中有多少金银,都拿出来给我看看!”他把手一伸,这就要开抢了! 念苦却并不害怕,反而笑道:“菩萨当然显灵了呀,正因为观音菩萨显灵,所以才假你之手,写出了意旨呀,你就是小观音啊!” 他用手一指等在大殿角落里的那女香客,又道:“你要是还不清楚自己的佛缘,那么请拭目以待,如果这位女施主的丈夫买回了药,煎制之后给幼儿服下,这幼儿病没好,那就证明菩萨没有显灵,而如果病好了,岂不就是证明那是菩萨的意旨,而你就是个小观音了?” 王平安大声道:“主持,你可莫要这么说,小观音之称可太大了,比小神医大上何止万倍,我是万万承受不起的!还有,就算是幼儿病好了,也只能说是我医术不弱,而不能证明那就是菩萨的意旨啊,菩萨事忙,他哪有功夫点化我这个小小人物!” 念苦笑了几声,道:“执迷不悟啊,苦海之岸就在眼前,可你却始终不肯上岸!好,就算治好这幼儿的病不能证明什么,那老衲问你,生儿生女,可是凡人可以左右的?” 王平安呃了声,想了片刻,只好摇头道:“凡人自然不能左右,生儿生女……乃是命中注定的!”他也只能这么说,总不能给唐朝的和尚做次科普教育。 念苦拍手道:“这不就得了,殷施主的妻室就要生产,他生了十九个女儿,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命中注定就不该有儿子!可如果这次他的妻室为他产下一子,那命中就非注定了,能改变凡人命运的,只有天上的菩萨啊,这还不能证明你有佛缘?” “这这,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吧!”王平安目瞪口呆,佛缘还能被这么解释吗? 可听在别人的耳中,念苦这番话却是很有道理,两个小丫头竟然微微点头,而欧阳利也歪过脑袋,看他们的样子,竟似有些相信了! 念苦的这通道理,如果从无神论来看,那当然是漏洞百出,可如果用有神论来看,那简直就没法反驳了!要想反驳他的这通道理,就得首先证明世上并无神佛,而在这个年代,王平安是无论如何证明不了的,如果他有这本事,他就不是王平安了,而是达尔文了! 王平安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想到,小观音之称无论如何不可以按到自己的头上!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可是要去长安的,而长安里正有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子在等着,那女子便是武则天,现在的武则天当然啥也不是,可过不了几年就会风声水起了! 要知道武则天这辈子最信的就是佛教,万一自己的小观音之名传遍天下,她再对自己有点什么想法,她可是最喜欢年轻和尚的!她对自己要是有了坏想法,那一切皆休,自己人头不保,还要连累家人,可要是有了点“好想法”,那也要命啊! 一想到武则天将自己召进宫去,要求自己给她做个按摩,或者啥啥的……王平安寒毛直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眼前的事,却绝对不可以应承! 王平安忽地一声大叫:“我说各位,夜了,大家洗洗睡吧!”转身就跑出了大殿! 念苦在后面跺脚道:“红尘自有红尘苦,你何苦如此执迷不悟呢!” 两个小丫头和欧阳利连忙跟上,众人一路小跑,跑到了住宿的精舍,王平安躲进屋子,呼呼喘气! 仆人们送上晚饭,王平安刚吃了几口,就听有人来报,说有个叫殷九乘的人求见!还不等王平安说见,那殷九乘竟自己就跑了进来,满头是汗地道:“原来您就是平安小神医啊,失敬失敬,你怎么不在殿上,却来了这里,可把我一顿好找! 王平安放下筷子,问道:“你不是回家了吗,怎地又回来了,城门还没关呀?” 殷九乘道:“我家离这儿不远,并非住在城里。我回家之后,想了想,深怕我那小妾再生个赔钱货出来,所以就把她给送到寺里了,让她在寺里生,这样生儿子的希望大些!” 啪嗒一声,王平安的筷子掉到了桌上,这下子糟了,万一他真得了个儿子,那小观音之名,自己想推都推不掉了,那可比小神医还要猛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四胞胎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四胞胎 其实,念苦一个劲儿地缠着王平安,说他有佛缘,又要硬给他按个小观音的名号,王平安并不如何的害怕,只是怕他啰嗦罢了;而念苦又告诉他,殷九乘的妾室这几天就要生了,生儿生女,很快就有分晓,他也不害怕,反正今晚借宿一夜,明天就要进城,难不成念苦还能一直跟着自己不成? 殷九乘是不是会有第二十个女儿,跟王平安没有半点关系!可现在不同了,没关系硬是给变成有关系了,殷九乘竟然把妾室给送进寺里来了,非要在和尚庙里待产,这叫什么事儿呢! 王平安啪一拍桌子,气道:“你这不是胡闹吗,我听说你的婆娘很快就要生产了,你不让她待在家里静养,却偏偏给弄到寺里来了,如果动了胎气,发生不忍言的事情,你后悔都来不及的!” 殷九乘擦了把汗,摇头道:“平安小神医啊,话是这么,可理不是这个理啊!我是真的不能再没儿子啦!我把婆娘送进寺里来,就在菩萨的家里生孩子,菩萨能不管我?唉,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招呢!” 王平安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道:“你这人啊,真是不可理喻呀!生儿生女,岂和在哪里生有关,如果当真有关,那人人都跑来寺里生孩子了,天底下岂不是再无女孩诞生了吗?” 殷九乘咽下口唾沫,忽然,他扑通一声,给王平安跪了下来,哀求道:“平安小神医,刚才我听念苦主持说,你是大有佛缘之人,更得到了观音菩萨的点化,是菩萨在凡间的灵智肉身,可被称为小观音!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求你去摸一摸我婆娘的肚子,让她生个儿子吧!” 王平安转出桌子,来到殷九乘的跟前,抬脚就想踹他!真想一记窝心脚踹死这个家伙,走火入魔了,这就是魔障了啊!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叫道:“殷施主啊,你家里的人非要把马车赶进来,说是你要让夫人在寺里生孩子!”跑来之人,正是念苦,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和尚,和尚们个个满头大汗,神情焦急! 念苦跑进屋里,跺脚气道:“殷施主,你刚才怎么不把话说清楚,只说是让夫人给菩萨上香,可车里那位夫人挺着大肚子,看样子是要生了啊,她现在的情况怎么给菩萨上香啊!我这里是寺庙,佛门清净之地,不能用来生孩子的呀!” 老和尚真的急了,如果是在战乱或者是大灾时节,百姓走投无路,只能让产妇进寺生产,那他是不会拒绝的,总不能让产妇在野外生产,佛家弟子慈悲为本,自然会允许产妇进寺。可现在无战无灾,殷九乘为了生儿子,硬把妾室塞进寺来,这个就不行了,万一人人效仿,那他这白马寺估计得改名了! 别看殷九乘对王平安又跪又求的,言辞卑恭,神态拘谨,可对念苦他就没这么客气了。殷九乘站起身来,道:“你刚刚要了我的五百贯香油钱,这么快就翻脸了,竟不让我生儿子!好,那你把钱还来!” 念苦一愣,道:“那钱不是说明天才给老衲吗,你还没有给呢!” 殷九乘一翻白眼儿,道:“我给没给你,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要没要?” 念苦道:“佛门清寒之所,僧侣吃用全靠施主布施,你给菩萨添香油,老衲自然是要的,这个又何成了关键?” 殷九乘道:“这不就得了,我的钱,你要了,对吧?好,那你现在把钱还来!” 念苦急了,五百贯可不是小数啊,自己没有得到钱,如何能够还出来?他道:“可你没给老衲呢呀!” “给不给,是我的事,要不要,却是你的事,现在我们没有说我的事,而是在说你的事!你的事就是,你不是要了吗,我没说错吧,你刚才自己也承认了!好,现在把钱还来!”殷九乘大言不惭地道,还把手伸了出来。 念苦被他绕得糊涂了,他精通佛法,却不精通世事,让他和殷九乘这样的商人玩文字游戏,那他怎么可能玩得过?老和尚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这话怎么说的呢,你都把老衲弄糊涂了!” 王平安气道:“你们两个,一个老糊涂,一个不讲理,这种时刻还有功夫打嘴仗!那产妇呢,你们不能把她扔到车上啊,她才是现在的关键啊!” 不用他去说现在什么是关键了,就见外面跑来一名小和尚,这小和尚边跑边叫:“住持,大事不好了,车上的那位夫人下半身湿了,还叫得厉害!” 王平安上前推开念苦和殷九乘,喝道:“这是羊水破了,产妇被你们害得要早产,你们可真是造孽啊!” 他快步跑出精舍,向前院赶去,白马寺极大,他住的又偏后,跑了好几进院子,还没等跑到寺门口,就见一群人正抬着块大布帘子,帘子上放着产妇,看样子正在找人! 王平安怒火万丈,就算他脾气再好,这个时候也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产妇在马车上受了颠簸,导致身体受损,羊水破了,眼见着就要早产,结果他们还抬着她到处乱跑,难不成是要害死她吗? 王平安骂道:“你们要杀人吗,这可是一尸两命,佛门之地你们做出这种事来,就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吗?” 殷家的仆人们都愣住了,黑灯瞎火的,不知从哪里跑出个少年公子,对他们破口大骂,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地,不知所措! 殷九乘紧跟着跑了过来,叫道:“你们怎么就这么把小九给抬出来了?” 一个仆人道:“九夫人马上就要生了,所以我们才……” 王平安气道:“马车上也能生孩子的,干嘛非要抬出来!”他回头冲殷九乘吼道:“你都生了十九个闺女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殷九乘也是急得全身是汗,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他道:“以前没这么生过啊,这是头一回,我上哪儿能知道这些去啊!” “这些你不知道,你倒是知道非要生儿子!”王平安看了下四周,又道:“就近原则,不要再抬着她到处跑了,就进这座大殿吧!”他一指旁边的大殿,巧了,正是那座观音殿! 仆人们将九夫人抬进了观音殿,殿中空旷得很,没有地方放她,只好将香案上的东西搬走,将九夫人放了上去! 王平安看向九夫人,见这位九夫人身体极壮,长得又高又壮,大屁股大胸脯,一看就是特能生孩子的那种,估计殷九乘在讨小妾时,不挑漂亮的,专挑身子壮的,好给他生孩子呀! 王平安摆手道:“把门关上,把所有的灯都点起来!还有,这里有会接生的没有?谁会,赶紧过来!” 这种紧急时刻,大家也都顾不上什么忌讳了,能跟着进来的,全都进来了! 殿里跟着进来的人不少,但不管是老和尚,大和尚还是小和尚,都没敢跟进来,产妇分娩是要脱衣服的,他们是出家人,自然不便在旁边围观,都和念苦等在门外。而别的人除了丁丹若和柯莲雾,再没有一个女子,那个等着给孩子看病的女香客,也不知去了哪里,而两个小丫头却谁也不会接生,殷家又无仆妇跟来! 王平安举手就想给殷九乘一个嘴巴,怒道:“你想让她生儿子,怎么连个婆姨都不带来呢?做事如此的不周全!” 殷九乘哭丧着脸道:“没想到她今晚就要生啊,这事儿谁能想得到啊?不过没关系,小九以前生过孩子的,让她自己生好了!” 欧阳利挤了过来,道:“姓殷的,我都看不下去了,我真想一刀捅死你,你真是不把女人的命当命啊!”他又对王平安道:“主人,我以前在西域时,给马接过生,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王平安却摇头道:“那可不一样。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去准备热水和手巾,快快!” 他到来案前,命小丫头们脱下产妇的裤子,解开衣衫,发现九夫人的肚子奇大,远远超过一般的产妇! 他叹气道:“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孩子应该很是壮实,生产时会有巨痛,我没接过生,有些事情可是真的不懂呀!”在现代时,他见过如何接生,可只是见过,却没有具体接生的实践,并无经验可依。 柯莲雾怯生生地挤了过来,小声道:“我义母生产时,我见过的,虽不会接生,可打打下手还是行的!” 九夫人喘着气道:“我,这是我的第二胎,没事的,我自己懂得!”她脾气挺好,见无法依靠别人,干脆就靠自己。忽地又嘶声大叫起来,看来是马上就要分娩了! 这时热水和手巾送来,王平安忙洗干净手,上前准备接生,他对九夫人道:“不要紧张,不要大叫,大叫会让你丧失体力,要保存力气……” 道理谁都会讲,可事情却不一定会按着道理去发展。九夫人不停地嘶喊,根本就没听见王平安说什么! 王平安回头冲殷九乘道:“你,把胳膊伸过去,让她咬着,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痛苦……嗯,生儿子的几率也会大些!快把手伸过去,犹豫什么,这可是菩萨的意旨!” 殷九乘只好把胳膊伸过去,让九夫人咬着,九夫人还真不客气,只一口就把他咬得皮破肉烂,鲜血迸流!殷九乘嗷嗷地叫了起来,叫得比九夫人还要响,还要惊天动地! 王平安大喝道:“你给我闭嘴,不许叫得这般难听!你必须口诵六字大明咒,否则孩子一出生,儿子也变女儿!” 殷九乘泪流满面,生孩子不仅是娘疼,当爹的也疼啊!他忍住疼痛,开始念起六字真言来! 过不多时,九夫人松开了咬着丈夫的胳膊,又开始叫了起来,而她的双腿之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孩子生出来了! 王平安忙叫道:“快了快了,马上就生出来了!” 九夫人生过一个女儿,确有经验,也不用王平安怎么忙活,自己使劲,便将孩子生了出来,顺产! 王平安抱出孩子,道:“咦,这孩子不大啊!”他抬头看向九夫人的肚子,见肚子并没有小得太多,难道肚里还有胎儿? 柯莲雾也洗干净了手,忙过来帮忙,虽然同样手忙脚乱,但脐带呀,让孩子哭出声来啊什么的,这些活她倒是干的不错,丁丹若也过来帮忙,两个小丫头还真管用,一切顺利! 殷九乘嘴里念着六字真言,不敢停下,可脸上却焦急万分,急于想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两个小丫头挺讨厌他的,竟然态度一致,谁也不说这孩子是男是女,让殷九乘干着急! 九夫人叫了声:“还,还有……”再次使劲,竟然又有一个孩子从她的双腿之间生了出来! 王平安忙又将孩子接起,笑道:“大喜啊,竟是双胞胎!” 柯莲雾又将孩子接了过去,终于忍不住,笑道:“竟然都是男孩!少爷,你的手气真好,头一回接生,就接出来两个大胖小子!” 这话刚说完,就听呃地一声,殷九乘扑通栽倒在地,乐得晕过去了! 谁知,还没等众人来得及去救他,九夫人有气无力地道:“还,还有……” 难道是三胞胎? 没过多久,当真又再生出一个孩子,又是男孩!三个孩子哇哇啼哭,大殿里一片热闹之声! 欧阳利一脚就将殷九乘给踢醒了,笑道:“你老婆好身手啊,一口气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啦!” 殷九乘爬了起来,叫道:“三个儿子?我有三个儿子啦!”他扑上前,冲着王平安道:“小观音,你是送子观音啊,谢谢,谢谢啊!” “谢我干嘛,谢你的九夫人才对!”王平安笑道。 殷九乘忙道:“对对,该谢小九才对,小九啊……” 九夫人摇着头道:“还,还有……” 王平安看向她的肚子,惊讶地道:“难道是四胞胎,这可真是万中无一的奇事,大喜啊!”赶紧再行动起来,不多时,第四个孩子也顺利生了出来,竟然还是一个男孩! 孩子是生出来了,可九夫人也累得不行,头一偏,晕了过去!王平安照顾完小的,又赶紧去照顾大的,好不容易才又使九夫人醒过来。九夫人知道自己生了四个儿子,心里高兴,喜极而泣! 好一阵忙活之后,王平安这才有时间休息,他抬头看向观音神像,心想:“这尊威武的菩萨早晚会变成一位温雅的女子模样,而且还会有送子观音之称!” 忽地,他一哆嗦,送子观音,为何观音有送子之称,这里面必有典故啊! 典故,典故,典故…… 他猛地看向那四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又再看向旁边一脸感激,把所有功劳全都归功于自己这个“小观音”的殷九乘,又再回头,看向关闭的大门,外面可有整整一寺的僧人! 典故! 王平安一拍脑门,我地个天爷呐!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是传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是传奇 王平安一拍脑门,他心中明白,这件事情不用说了,今晚就得合寺皆知,而天一亮就会传入洛阳,不出三天功夫,整个洛阳就得全知道,不出三个月的功夫,那整个大唐就得全知道! 能不传遍大唐嘛,换了给别人的妻子接生,要想传出名去,恐怕还得口口相传,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人尽皆知,可给殷九乘的妻子接生,还一口气接出四个男孩出来,想瞒都瞒不住啊! 殷九乘是干嘛的,搞印刷的啊,在这年代,他就是搞媒体传播的,而且还是业界的龙头老大! 果然,他脑门还没拍热乎呢,就听殷九乘道:“小观音,念苦主持没说错,你果就是观音菩萨在凡世间的灵智肉身!我殷九乘生了十九个闺女,本以为今生再不可能有儿子,没想到你一出手,便在菩萨座前,为我接出了四个儿子,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王平安当即摇头,道:“不不,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你能有儿子,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其实你也看到了,我刚才并没有帮上太多的忙,我的两个侍女出的力气都比我多,所以你有了儿子这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殷九乘双手猛搓,急得不行,大声道:“怎么就没关系呢,我想儿子都想了二十多年了,可想出来的全是闺女,今天只一见到小观音你,立马儿就有了儿子,还是一口气有了四个,这要是和你没关系,那和谁有关系?” 见王平安还要辩驳,他忙又道:“接生之时谁出多少力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你在啊!而且你看今天这事儿巧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人敲门,念苦在外面大声叫道:“小观音,你现在还信不信老衲说的话,你还信不信你有佛缘?老纳说你是小观音,没说错啊?” 殿里乱成一团,又是大人叫,又是小孩哭的,那殷九乘把他有儿子的事喊得震天响,只隔着一道门,外面哪可能有听不见的道理,何况念苦一直趴在门上倾听,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事情是怎么样子的,他却是清清楚楚! 王平安跺脚道:“唉,这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念苦又叫道:“既已生产完毕,那么大家就都出来吧,让殷夫人好生休息一下,等明天再换地方,这个不急!” 在唐朝,女子生产,产房对男子来讲,是不太吉利的,也是不能进的,当然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但这时代的人偏就这么认为,谁也无法。刚才事态紧急,大家也顾不得许多,但事情一平息,这个风俗忌讳就立刻想起来了! 王平安叹气道:“也罢,大家都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这就出去吧!”挥了挥手,男子们都往外走,只留下两个小丫头照顾九夫人,那四个孩子自然也留在殿里。 打开条门缝,大家快步挤出,赶紧又把门关好!念苦就等在门边,一见王平安出来,立即双掌合什,高诵佛号,大声道:“阿弥陀佛,小僧念苦参见小观音!” 他身后的白马寺众僧也都跟着弯腰行礼,一起大声道:“参见小观音!” 王平安抬头一看,就见院子里满满登登的全是人,不但僧人们全都来了,他车队中的人也全都来了,而且别的留宿寺内的香客,也全都来了,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王平安赶紧大声道:“误会,完全是一场误会,在下资质鲁钝,一点都不聪明,更加不是观音菩萨在凡世间的灵智肉身!” 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双手摊开,又道:“观音菩萨的灵智肉身,岂能是我这个样子的?” 谁知,在场众人竟一起点头,齐声道:“就应该是小观音这个样子的!” 米小苗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满脸喜色地道:“无病,你确是有佛缘之人,如果并非如此,那皇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百忙之中有如何能给你起表字?如果你没有佛缘,那么太子为何要见你,要和你重阳节相见,登高祈福?你这样妄自菲薄,就是等于说皇上和太子的眼光差啊,所以你万万不可以再这么说了!” 哈米提还有赵璧他们也都挤了过来,哈米提大声笑道:“平安小神医……不不,是小观音,如果你无佛缘,那徐州一地百姓岂能安然渡过这大灾之年,无数百姓受了你的恩惠,如果这还不是菩萨显现,假你之手造福苍生,那这一切就都解释不通了啊!” 赵璧也叫道:“可不是嘛,王贤弟,你确实是有佛缘之人,大家都没说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还是快快醒来吧!”别人都叫王平安为小观音,只有他才能叫王贤弟,这纨绔的心中美滋滋的! 人群中的邱亭轩也挤了过来,他自小就谁也不服,可自从遇见王平安后,发现这世上竟真有比他聪明之人,信心饱受打击,虽然对王平安又敬又畏,可毕竟心里有个疙瘩。可今天晚上,他心里的疙瘩,却突然解开了! 王平安乃是有佛缘之人,刚才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既然他是观音菩萨在凡世间的灵智肉身,那么聪明无比,这就不用嫉妒了,也不用为自己悲哀了,自己是个凡人,如何能与菩萨的代言人相提并论呢!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邱亭轩宁可相信它是真的,也挤了过来,冲王平安道:“王贤弟,愚兄一直觉得凡世间不该有比我还聪明……有你这么聪明睿智之人,以前还一直不服,现如今愚兄服了,你就应该这么聪明啊!以前愚兄多有失礼之处,这厢给你赔礼了!” 要是换做平常,能让邱亭轩真心拜服,那是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可现在王平安巴得不他不服自己! 见王平安还要执迷不悟,念苦急了,大声道:“去取根木棍来,老衲要对小观音行那当头棒喝之术,为他醍醐灌顶……” 欧阳利立马儿上前挡在王平安的跟前,一指念苦,喝道:“你敢动我家主人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把你的葫芦脑袋,打成破瓢!” 殷九乘见众人自说自话,却把自己晾到了一边,他可是不甘寂寞之人,忙冲到最前,大声道:“喂喂,我说各位,怎么你们都把我忘了,今晚夜半得子之人是我啊,我是最有话说的!大家都静一静,我有话说!” 殷九乘振振有词地说了起来。大家看,今天晚上这事巧吧,他想儿子都快想疯了,想了二十多年,闺女生了十九个,都没想出个带把儿的出来,可今天晚上一见小观音,立即就有了四个儿子,四个呀,这可不是少! 他本来没打算将小九送到寺中生产,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有一股念力,让他非把小九送进寺里来不可,在小九遇到危险之时,他还以为自己脑中的那股念力是糊涂,结果现在明白了,那股念力是什么?就是菩萨的意旨啊,是菩萨在点化他,让他来见小观音! 王平安把不可能之事,变成了可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晚这事大家有目共睹,人人都看到了,人人都知道了,铁证如山,这就是铁板钉钉的明证啊,证明王平安就是小观音,就是观音菩萨在凡世间的灵智肉身! 殷九乘大声道:“这事是我亲身经历,哪可能有假?小观音,你就从了大家的意思吧!” 王平安心中叫苦,我要是从了,那以后麻烦就大了,岂不人人都跑来找我接生?我也别考科举,别当医生了,干脆当接生婆算了! 他正想着再反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观音之名坐实,心里正想着呢,又有人跑来凑热闹了! 那个孩子得了感冒的男香客又惊又喜地跑来,叫道:“公子,我孩子吃了你给开的药,烧退了,也不拉了,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你开的药可真灵啊……咦,怎么这么多的人?” 王平安心想:“你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呀,非得大半夜地跑来告诉我!” 念苦这下子可得到理了,可下子来了劲儿了,冲着人群,大声道:“大家看,老衲没说错吧,没有说错吧!”刚才九夫人生产之时,他就对着外面的人说了一大通,现在种种事情表明,他说得完全正确! 王平安跺脚道:“行了行了,大半夜的,大家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房睡觉去吧!”说着,他转身就要挤出人群,想尽快离开这里,可是受不了大家崇拜的目光了! 然而,他想走,还走不了呢!殿外面的人非要说他是小观音,又是举例又是证明的,他想跑还能跑,可这回殿里面的人也来凑热闹了,似乎不把他证明得神乎其神,那就誓不罢休一般! 殿门一开,丁丹若探出头来,满脸的焦急,叫道:“少爷,不好了,九夫人出事了,你快进来看看!” 殷九乘一听九夫人出事,顿时就急了,跳脚叫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嘛,怎地小观音刚刚离开一会儿,她就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了?” 念苦也道:“小观音,你快进去看看,九夫人现在离不开你,还需你进去点化一下她!” 王平安不能再走了,就算再加一个证据证明他是小观音,他也只能进殿了!走自己的路,让大家证明去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产后三急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产后三急 王平安快步走到大门口,回头道:“殷兄台,你和我一起进来!” 不用他说,殷九乘也在外面待不住,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一起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他俩刚进去,丁丹若向外面看了眼,低声道:“女人生孩子,男人都跑来凑什么热闹!”砰地将大门关上了! 站在后面的人听不到丁丹若的嘀咕,可站在前面的人却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不免都有些尴尬,不少人心中便想:“这小姑娘说话当真岂有此理,我们哪是看女人生孩子来的,我们是看小观音来的!” 念苦假装没听见,转过身,对众人道:“小观音已然进去,菩萨要先示谕与他,然后他才能解产妇之危。各位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在此处诵佛,以诚心感动上苍,助小观音一臂之力吧!” 哈米提道:“不错,正该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大家快快诵佛,救那产妇一命吧!” 白马寺里的僧人当即跟着念苦念起经来,而围观的其余人等,也都开始嘟嘟囔囔地念起阿弥陀佛来! 一开始,大家念的声音还都不大,可突然间,殿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殿外众人诵佛之声立止,稍稍停顿片刻,大家又开始念佛,声音却响亮起来! 深更半夜,院里院外数百人,个个都高声诵佛,声音嗡嗡,大得惊声,深夜之中,传出好远好远! 王平安进了大殿,快步走到香案前,见九夫人身上盖着好几床大被,那四个新生的幼儿被包得好好的,放在香案的另一头,柯莲雾忙得满头是汗,又要照看孩子,又要照看大人。 王平安道:“不行啊,这样不行,她们两个人手不够,没法照顾好这母子五人。殷兄台,你得赶紧派人回去一趟,把你家的仆妇找几个来!” 殷九乘跑到九夫人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回过头对王平安道:“刚才我已经派人回去了,只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也不费什么事!” 王平安嗯了声,伸手打开盖在九夫人身上的被子。刚才他们一大群人拥进来时,曾带来不少的被子和用具,九夫人生产之后,柯莲雾和丁丹若怕她受风着凉,便在她身上盖了好几条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一打开被子,就见九夫人通体湿透,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王平安一皱眉头,问道:“她是不是泻腹了?” 柯莲雾忙点头道:“是啊,止不住的泻,我们实在弄不了她了,只好叫少爷你进来!” 话音刚落,九夫人一偏身子,哇地吐了起来,王平安正好站在她的身边,被吐得一身都是,腐臭不堪! 丁丹若啊地尖叫起来,忙给王平安擦衣服,叫道:“少爷,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王平安道:“现在哪还有功夫管衣服啊!”他伸手去摸九夫人的额头,又去探试了她的腋下,摇头道:“天气虽热,但她却不是正常的出汗,这是盗汗啊。我得看看她的便溺……” 不等他去翻九夫人的身子,柯莲雾便递过来一条手巾,小声道:“止不住了,只好用手巾去擦,有多少擦多少!” 王平安看了眼手巾,见手巾上的便溺非常之黄,而且极其恶臭,与正常便溺大不相同。他摆了摆手,让柯莲雾将手巾拿开,转头去问殷九乘,道:“今天你都给她吃过什么了?” 殷九乘的汗珠子噼啪往下掉,看一眼九夫人,又再看一眼孩子,慌得丢了神。听王平安问话,他呆了呆,这才道:“和平常吃的一样……啊,吃了几个桂园,这是好东西,朋友特地从外地捎过来的,还有就是喝了一些熟猪油,老大给熬的!”他说的老大,指的是大夫人。 王平安一愣,道:“吃了熟猪油,怎么让她吃这个?” 殷九乘有些茫然地道:“老大见她这几天就要生产了,所以特地给她熬了不少猪油,我的夫人们生产之前,都要吃这个的呀!” 在现代,当然很少有产妇在生产之前去喝熟猪油,而在唐朝,或者说在古代,产妇生产前,如果家里条件允许的话,都要喝些熟猪油,这是用来养力气的,免得到了生产时费力太多,导致脱力。而且熟猪油还不是哪家人都能喝得起的呢,只能是有钱人家才能给产妇喝这个,属于顶级营养品! 王平安哦了声,他的额头上也全是汗,任由汗往下淌,喃喃地道:“吃了桂园,喝了熟猪油……唉,这个这个……” 现在的九夫人,脸色潮红,身子不停地动着,似乎怎么躺都不舒服,胳膊和大腿就象是没地方安放一般,不停地扭动,嘴里喔喔地好象是在说着什么,却又听不清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有点象是在说梦话的样子! 王平安心想:“呕吐,腹泻,又盗汗,这是产后三急啊!今天这九夫人可没少遭罪,又是颠簸,又被抬着到处跑,还在大殿里连生了四个孩子,她要是没毛病那才怪了!” 伸手去给九夫人号脉,又扒开她的嘴看舌苔。王平安道:“这个症状可是够危险的呀,虽然六脉滑而有力,但舌苔厚腻,这是阳明滞积、脾胃升降失序之症。” 殷九乘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道:“有危险吗,能不能治好啊?小观音,你快快求观音菩萨显灵吧,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亲娘啊!” 王平安心道:“估计用抵圣散可能不行,得另开方子!”他叫丁丹若拿纸过来,见还是那些印着观音像的纸,叹气道:“真是躲也躲不过啊!” 提笔写了张方子,他道:“这病如果不及时治,怕是以后要落下病根儿,但只要药对症了,那么指日即愈,顶多服用两剂就能好。” 殷九乘接过方子,念道:“藿香梗,姜半夏……” 王平安道:“你就别念了,我直接告诉你,这个方子是用来芳香化浊,消滞和中的。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不不,我哪能信不过小观音你呢!”殷九乘忙拿着药方跑到门口。一打开门,好么,一阵阿弥陀佛之声,扑面而来,他的眼泪顿时又下来了,好人啊,都是好人啊,我家小九有病,竟然这么多人为她祈福! 他扬着方子,叫道:“快过来个人,拿方子去抓药,快点儿!”他家的仆人连忙跑过来,接过方子,便就要走。 忽然,王平安把脑袋探了出来,叫道:“刚才我忘了写,这个方子需加药引,要用桂圆壳九个,炒制好的那种!” 仆人连忙答应一声,这才挤出人群,一路快跑地走了。 王平安把门又关上,对殷九乘道:“你的九夫人吃了桂圆,得用桂圆壳消果肉之滞,我刚才只顾着开药,忙忙乎乎的,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殷九乘道:“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多谢小观音,多谢观音菩萨!” 王平安有心想和他再说几句,想了想,又忍住了,并没有说出来。其实,产妇生产之后,往往体力不支,再加上各种不利因素,在医疗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死亡率是很高的,新生的幼儿往往也是如此,这种情况直到二十世纪初,才得以解决。当然,关于危险性就没必要和殷九乘说了,免得他再徒增恐惧。 他俩又回到香案前,照顾九夫人,和那四个新生幼儿。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有人敲门,是殷家的仆妇到了,还跟来了好几位夫人。有了她们帮忙,王平安这才松了口气,打开大门,想出大殿。 这回他再一出来,轰地一声,就听院内众人齐声道:“阿弥陀佛,小观音你治好产妇的病啦?” 王平安把脚又缩回去了,砰地把门再关上,问道:“这大殿有后门吧?” 殿内众人谁也不知,王平安小跑到了殿后,见一座巨大的屏风之后,果然有个小门,他赶紧打开门,从小门里跑了出去。没办法,只好跑路了,可受不了殿前那些人了,也实在太热情了些,这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围在外面干啥呀,就那么闲吗! 跑回了自己住的精舍,也没胃口接着吃饭了,取过水盆,拿手巾擦了擦身,这便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有人推他,睁眼一看,竟是老和尚念苦! 念苦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笑意,道:“小观音,你竟然从后门溜走,害得大家在殿外枯等,实在不该!很好,这里倒也清静,不如老衲陪你一起睡吧!” 王平安毛骨悚然,吓得一激灵,直接就从**跳了起来,有没有搞错,白马寺里还有这风俗呢?要是找个美女来侍寝,那还差不多,哪有找个和尚来侍寝的,还是个这么老的! 念苦见他跳起来,笑道:“小观音,你不睡了?这样也好,既然不能联床夜话,那么挑灯夜话也成啊,不知小观音你对《观音经》有何了解,可否为老衲讲解一二?” 王平安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找自己聊天来的,可把他给吓了一跳。他道:“《观音经》,这个我倒是不太了解,以前从未读过!” 念苦哦了声,道:“你是观音菩萨的灵智肉身,这《观音经》是非读不可的。这样吧,便由老衲为你讲解,你看如何?” 王平安坐回**,皱眉道:“主持亲自为在下讲解,那是在下求之不得之事,可今天太晚了,改日再讲如何?” 念苦这回倒是好说话得很,并不纠缠,点了点头,起身道:“也好,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在一时。等老衲为小观音剃度之后,奉你做了本寺主持,那时再讲不迟!” 第一百五十章 长孙无忌的弟子 第一百五十章 长孙无忌的弟子 王平安一愣,道:“什么,你要给我剃度,还要让我当白马寺的主持?这话从何说起!” 念苦指了指王平安的胸口,道:“就从这里说起!不瞒小观音,你和老衲少年之时,极是相似啊,那时老衲的恩师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佛缘,从而收我入了门下,为老衲讲解佛经,又传我衣钵,让我做了这白马寺的主持!” 王平安急忙打断他的话,摇头道:“不一样,我和主持你大大的不一样,你六根虽有,但却已净,而我却六根不净,所以没法出家当和尚的,你就饶了我吧!” 念苦却道:“是有些不一样,老衲我当初听恩师的话,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便出了家,而小观音你却执迷不悟,始终不肯放我门下。需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苦海挺好的,我还是在里面继续待着吧!”王平安一举手,做出送客的姿势,便想请念苦离开。 念苦急道:“小观音,难道你不愿做我白马寺的主持?你要知道,白马寺乃是中原佛门祖庭,你如做了本寺主持,便一跃可成为中原十大高僧之一,这是何等的成就,何等的风光啊!” 王平安心想:“我可不敢做你的徒弟,你以后的徒弟,或是徒孙,要论成就确是大得惊人,都成就到女皇的**去了,我算个啥呀,可不敢有这种成就!” 念苦一脸的诚恳,又问道:“小观音,你再考虑考虑?” 王平安当即点头,郑重地道:“这是件大事,我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主持容我两天时间!” 念苦老脸之上露出笑容,道:“好好,两天之后,小观音你一定要给我个准信儿!”再不啰嗦,起身开门,走了出去,临回身关门时,还冲王平安咧嘴一笑,想来是要和王平安来个心有灵犀一点通! 王平安一哆嗦,心想:“今晚就这样吧,明天可得赶紧离开。两天之后,哼,你能再见到我再说吧!” 他将屋门闩紧,又再回到**休息,睡了没多久,天便亮了,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屋里。王平安睁开眼睛,心想:“还是趁早赶紧走吧,莫要在此多待,免得老和尚又来劝我出家!” 他起身穿衣,来到哈米提等人的精舍外面,却见精舍的门全都关着,找来仆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大伙儿昨天晚上太兴奋了,谈天说地到了好晚,这才上床休息,估计今天得到中午才能启程去洛阳。 别人能耽误得起时间,可王平安拖不起啊,他深怕再被念苦堵着,老和尚啰嗦起来,简直都吓人!他赶紧到了欧阳利等人的房前,将自己的小卫队叫起,又将两个小丫头也叫了起来,别人叫不动,但这些人他却是能叫得动的! 两个小丫头忙了大半宿,睡得也晚,此时睡眼朦胧,欧阳利等人却没什么,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体力远胜常人。 王平安对他们道:“咱们先走一步,不和大队一起走了,行李什么的也不用收拾,哈米提会照应的。” 欧阳利等人大是不解,为什么要走这么早啊,又不赶时间。王平安只好把事情大略地说了一遍,为免麻烦,咱们还是先进城吧,反正车队人多显眼,找起来也方便,等进城再汇合也不迟! 见主人被老和尚逼得竟要跑路,随从们无不好笑,也不多说,各自穿戴整齐,牵出座骑,跟着王平安从侧门跑出了白马寺,一路向洛阳赶去! 却说米小苗等人,一直睡到中午这才起身,洗漱之后,正要启程,却发现少了王平安,正在寻找间,念苦跑来了,说要见王平安,和他共研佛法。 米小苗等人哪有糊涂的,略微一琢磨,便知王平安先进城了,为的就是躲这个老和尚,随口敷衍一番,不理会老和尚的刨根问底儿,留下了几贯香油钱,赶着马车,径自进城去了! 念苦茫然苦失,在王平安的精舍外呆站了好半天,这才一跺脚,对寺中僧人说道:“师父决心已下,定要说服小观音入我白马寺,我这便跟着他们进城,去寻小观音,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不可!” 寺中的僧人自然也明白原因,无不劝解,有的僧人劝道:“师父,就算你跟着车队一起走也不成啊,那些人明显不愿意带上你,而且你一出现,那小观音定是不肯再露面了,你总不能一直跟到长安去!” 念苦却道:“我会在暗中跟着的,如果小观音一直不肯露面,我跟着去长安,又有何妨!” 却说赴京车队,一直向西,过不多时,便已临近洛阳城门,忽见城中出来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中间有几辆大车,而车旁护卫着几十名士兵,士兵们全身甲胄,手持兵器,看服饰竟是京里的府兵,而非地方上的郡兵。 出了城门,中间一辆马车里下来一人,是个年纪轻轻的漂亮男子,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这个年轻人长得极是漂亮,颇有些男生女相,粉里透红的一张脸,长眉入鬓,杏核大眼,鼻子直直的,嘴唇红润,如果他换上女装,几可乱真,看到他的人都得称他一声美娇娘! 这年轻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黑色绸衫,当真是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这身黑衣更衬托得他齿白唇红,俊俏无比! 年轻人走到队后,冲马上一人拱起了手行礼,嘴里说着什么,看样子似乎是在告别,而马上那人翻身下了座骑,对年轻人拱手还礼,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怎么样,好象碰到什么大不开心之事一般。 说了会儿话,年轻人又再上车,士兵们护着马车离开了城门,向西而去。而那送客之人却呆呆地站在城门口,半晌不动,看他的年纪还不到四十,虽称不上漂亮,却也相貌端正,而且眉宇之间气势非凡,一眼望去,竟有股手掌生杀大权的感觉! 车队越行越近,哈米提望着门口这人,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啊,好象以前在哪里见过!呀,不会是那人吧?” 他赶紧来到队中,到了米小苗的车旁,用鞭子敲了敲车窗,问道:“米大人,你出来看看,认不认得城门口那个人?” 米小苗在车中打了个哈欠,他正睡回笼觉呢,听哈米提问话,打开车窗向前望去,一望之下,顿时叫道:“啊,这不是冯大人吗?”打开车门,蹭地就从车里窜了出来,一溜烟似地向那人跑去。 哈米提道:“果然没有认错人,竟真的是洛阳留守啊!” 阿依丁凑了过来,道:“姐夫,你说那人是谁?”他没有见过洛阳留守,所以才有此一问。 哈米提低声道:“那人便是洛阳留守冯宁荣,京中长孙大人的得意门生!” 阿依丁一愣,看向城门口那人,奇道:“我倒是头次见到他,听说这人很是傲慢无礼啊,怎么竟亲自送人出城?刚才他是在送人出城吧?” 哈米提默默地点了点头,转头向那远去的马车看去,那队车马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米小苗连跑带颠地到了冯宁荣的跟前,叫道:“冯大人,你还记得小的不?” 城门口之人,正是洛阳留守冯宁荣。 洛阳留守应该被称为东都留守,对于皇帝不在洛阳时,城中设有分司机构,管理洛阳,长官称之为留守。这个官职以后会被淡化,原因是李治和武则天经常到洛阳居住,并改洛阳为神都,皇帝皇后总在洛阳待着,自然也就用不着谁替他们留守了,所以这个官职逐渐会变得有名无实,但现在还是很有实权的。 冯宁荣是长孙无忌的得意门生,深受信任,长孙无忌在京中掌权,洛阳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要派自己最信得过的人镇守,于是便启用冯宁荣。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所以冯宁荣年纪不老,便做了地方官中的龙头老大。 冯宁荣听有人喊他,微微一愣,看向米小苗,心想:“这人是谁啊?” 就象听到他的心声一般,米小苗叫道:“冯大人,小的是米小苗啊!” 见对方这么亲热,明显是认识自己,不能太失礼,冯宁荣忙啊了一声,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米贤弟……世兄!”没弄明白对方是何等身份,称呼上便不太好把握。 米小苗再次“提醒”他,叫道:“小的在东宫当值,常听太子殿下提起你!” 这个混帐东西,原来竟是个宦官!冯宁荣脸上笑容更盛,在他心中,宦官全是杂碎儿,一个好饼没有,但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连忙紧走几步,迎上前来,拱起手,非常客气地道:“原来是米公公啊,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嗯,看米公公红光满面,想必日子定是过得很是舒心!” 堂堂冯留守,怎么可能记得住自己这个小宦官,这纯属是在自己的一步步提示下,硬挤出来的客套话,米小苗岂有不知之理。他上前冲冯宁荣行了一礼,问道:“冯大人,你怎么出城来了?” 冯宁荣脸色立现不快,道:“出来送个人,哼,徒有虚名之人!”显而易见,他对刚才那个漂亮的年轻人极其不满,但又有些得罪不起,就算心中不快,也还是亲自送出城门,礼数到位。 米小苗问道:“能劳动冯大人亲自送出城来,那自是大有来头之人啊,小的可认识他?” 冯宁荣道:“是个医生,米公公定然认得。” 歪着头,米小苗想了想,道:“能让冯大人这么个送法的医生……莫非是老神仙孙真人?他,他在哪里?”他紧忙四下张望,想看看那传说中的神仙人物。 冯宁荣嘿然道:“孙真人是何等身份,凡人哪会那么容易见到,如果是他,我至少得送出城外一百里!是他的弟子,就是那个自称是天下第二名医的人!” 米小苗一愣,道:“一指定生死?” “可不就是他嘛!”说罢,冯宁荣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跟我走一趟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跟我走一趟 米小苗道:“一指定生死可是骄傲得很,在长安时也不轻易给人看病,怎么却来了洛阳?哦,是冯大人你请他来的,大人家中可有人生病?” 冯宁荣不太想说这事,又不是七姑八婆的,有什么烦心事都要和街坊邻居说个不休,以他的身份,如果对方不刨根问底儿,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冯宁荣叹了口气,道:“家中确实出了点意外,一言难尽啊!对了,米公公你怎么到洛阳来了,可是太子殿下吩咐你出来办事?” 对人不喜欢说,米小苗自然也不能多问,他虽然对别人吆五喝六的,但在冯宁荣的跟前,别说自称本大人了,就连人家管他叫公公,他都不敢生气! 米小苗忙点头道:“自是太子殿下派小的出来的,要不然以小的身份,哪敢擅自离京,那不是找死嘛!”顿了顿,又笑道:“是去徐州请个人,参加重阳节的聚会,时间上不急,太子殿下又不催促,所以小的请到人后,转程来洛阳,看望冯大人!” 这话说得就不尽不实了,他来洛阳是为了游玩,好不容易得个出京的机会,哪能浪费,如果不是在城门口碰见冯宁荣,他才不会去看望呢,在长安当奴才还没当够么,还要巴巴的跑到洛阳来当! 冯宁荣哦了声,心里也明白这是客气话,哈哈一笑,笑容中却满是苦涩,道:“这几日我怕是抽不出时间来陪伴米公公了,不如我派人陪你如何?” “哪敢耽误冯大人的时间,你太客气了!”米小苗忙道。 两人沉默半晌,都感无话可说,他俩并不熟识,身份又相差悬殊,并无相同的话题,所以一时尽都感到有些尴尬。 哈米提从后面过来,先冲冯宁荣行过礼,又对米小苗道:“米大人,冯大人事忙,咱们是不是……” 米小苗忙道:“对对,咱们还是快进城吧,不能耽误了冯大人处理公务!” 冯宁荣嗯了声,翻身上马,便要返回城中。米小苗不敢托大,忙也叫人牵来马,他骑上陪着冯宁荣向城里走。 进城之后,路上仍是沉默,场面相当地尴尬。米小苗心里念头急转,不能这么尴尬下去了,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见了面啥也不说,这算怎么回事儿呀!可说什么呢,说宫里的事儿?宫里的事儿可不能乱说,可除了宫里的事儿,他也不知道别的啥了呀! 忽然,脑筋一转,米小苗找到话题了。骑在马上,他笑道:“还真是巧了,冯大人见了一指定生死,而小的这次去徐州,也是为了请一位名医,名叫王平安,他医术高超,就连太子殿下都知道了。” 冯宁荣哦了声,扭过头来,问道:“王平安?可是那被人称为平安小神医的人?我倒是听见过他的一些事情,这次赈灾有功之人,徐州以他为首,前段时间往来文书里面,尽是他的名字!” 这个话题他倒是感兴趣,米小苗立时话就多了起来,他笑道:“王平安现在已经不是小神医了,而是小观音,他受了观音菩萨的点化,就在昨晚,竟然连续为一名产妇接生出四个儿子,简直就是送子小观音啊!” 冯宁荣又哦了声,将马缰松了松,放慢马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米公公且说来听听!” 米小苗立时口若悬河起来,将昨晚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加入了不少飘渺虚拟的小细节,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听罢之后,冯宁荣却摇了摇头,道:“事反常即为妖,这事未免太过神奇了,让人难以信服。据我猜测,那王平安医术是应该有些的,但却被夸大了,怕是与那一指定生死相同,都是名不副实之辈!” “非也,非也,冯大人此话差矣!”米小苗把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他道:“这事是小的亲眼所见,哪能有假,小观音为人是很谦虚的,他能有今日之名头,完全属实,并无半点虚假成份!” 深怕冯宁荣不信,他便说起当初怎么试探王平安的事来了,如何找了个乞丐,王平安又是如何冶好的,又如何把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这件事情本来挺丢人的,米小苗在徐州时从来不提,可昨晚在白马寺中,王平安神奇地接生出了四胞胎,虽然王平安坚决不承认这和佛缘有什么关系,但米小苗却是信的,王平安名满天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然王平安定会成为名人,那么史书里怕是会写到他的事迹,而他试探王平安的事情,如果能被记入到史书里面,那米小苗三字岂不是也能在史书上留名? 在现代,不少人都是不管好名还是坏名,只要能出名就行。而在唐朝,对于一个根本不可能写上史书的宦官来讲,也同样不管好事还是坏事,只要能让名字被记上去,那就足够了了,做不到流芳百世,那何不遗臭万年! 所以米小苗心中已然做出决定,这件事再无需隐瞒,他要逢人便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米小苗和王平安的这个“典故”,让所有写史书的人,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统统都让他史书留名。而冯宁荣便是他的第一个听众! 冯宁荣听罢这番已经“深入加工”过的典故后,大是感到惊讶,道:“用蚂蝗治疗对口,这真是闻所未闻啊!照你这么说来,牛正宏没有说谎啊,那王平安确是有些本事!” 牛正宏给他的公文里面,全是王平安的好话,他看了之后,很是不信,一个小小少年岂有这种本事,他不要钱白给别人看病,想来就是为了扬名,而那些受了他的恩惠之人,自然要为他吹嘘,如此一来,自然好评如潮,这种手段历史上无数的人使用过,毫不为奇,所以他是向来不信的! 可今天听米小苗这么一说,冯宁荣未免有些动摇,徐州本地人说王平安好,那也就罢了,怎么他一到洛阳,也是人人夸赞,难不成他确是“名副其实”? 冯宁荣回过头,问道:“王平安可在车中?” 米小苗摇头道:“现在没有,他被那念苦老和尚逼得不行,只好先行入城,并不在车中。不过冯大人放心,他很快就会找来的,我们找他不好找,但他找我们却是容易的!” 冯宁荣长长地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我送你们去驿馆吧,你们便在洛阳多住几天,好好游玩一番,不能白来一趟啊,所需开销都由我来支付!” 米小苗大喜,本来冯宁荣对他爱理不理的,不想一提王平安,竟然还要包食宿,看来小观音之名,以后要大提特提了,最起码可以白吃白住啊! 冯宁荣将车队一直送到驿馆,这才分别,临走之时,告诉米小苗,如果王平安寻来,那么明天一早,便请他去留守府,和自己见上一面。米小苗自然答应。 过不多久,王平安便寻到了驿馆,他先进城是为了躲避念苦的纠缠,又非是想独自行动,进城之后,便即寻来。 米小苗见到他之后,忙将今天的事说了。 王平安别的并不在意,可当听到一指定生死时,心中却有感触,此前他在贺楼奇那里听说过这人,据说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但却是孙思邈的弟子,医术高超!不过这个人给王平安的感觉有点不靠谱儿,没有见到病人,就敢开药治病,这已经不能说是有自信了,而是骄傲得过了头! 安顿好了行李,众人上街游玩,洛阳繁华,远胜徐州。众人各自都买了不少特产,玩耍得很是愉快。 待到傍晚时分,由哈米提作东,找了家大酒楼,包下整个二楼,众人一起上去,大吃大喝,谈天论地,当然话题大多围绕着王平安,讲他如何的有佛缘。说得王平安全身不自在,看来小观音之名,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 还没等吃完饭,忽然有位将军来找,说是要见王平安。酒楼上众人都是一愣,将军? 伙计将来找王平安的将军引上二楼,王平安看去,见这将军身穿军服,竟是位五品武将,三品可就是卫府的大将军了,五品武将在地方上可着实不小了! 王平安连忙起身,拱手道:“不知这位将军找在下何事?” 这将军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就是王平安,竟然如此年轻!我是留守大人派来的,有事想要请你走一趟,请随我来!”说着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平安回头看向米小苗,米小苗忙站起身,问道:“不是说明天才去见留守大人吗?怎地今天就要去?” 这将军哼了一声,道:“今天见与明天见,有何不同?这便走吧!”态度相当地不好。 王平安不明所以然,但也只能跟着这将军下了楼。米小苗则叫道:“留守大人有没有说要见我啊?” 那将军并不回答,带着王平安出了酒楼,驾车而行,顺着一条大街向前赶去。 王平安实在忍耐不住了,打开车窗,见将军骑马伴行,他问道:“这位将军大人,留守大人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将军眼珠转了转,忽地笑了,道:“留守大人得知你现如今仍孤身一人,所以想给你说门亲事,怎么样,高兴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中风半身不遂案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中风半身不遂案 王平安被他说得一愣,问道:“什么,什么亲事,留守大人要给我说亲?” 这将军嘿嘿干笑几声,道:“怎样,你开心吧?” 王平安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听这位将军又道:“开心也是白开心,因为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说罢,哈哈大笑,他自说自笑,实不知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王平安也只能干笑几声,将车窗关上,心里大有疑惑,不知这个将军为什么要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当真是无聊得紧! 车马行进,走了好半天,才到了一处巨大的建筑之外,却又不从正门进去,而是来到一个小侧门,将军让王平安下了马车,他则进去通报。 王平安站在门外,抬头看向这座巨大的府邸,心中不免惊疑,这是留守府?看着有点不象啊,怎么如此的高大宏伟,院墙高耸,足有五六丈高,墙上还有垛口,顺着院墙向远处看,百余步之外,墙上有黑幢幢的影子,看轮廓似是角楼! 王平安心想:“这是留守府啊,还是城中城啊,看这气势,竟比徐州的刺史府大上十倍有余,有可能还不止十倍啊!” 没在门外站多一会,就见那将军走了出来,冲他一招手,道:“王平安,跟我来!” 王平安忙走进小门,一进门,他又是一呆,门内竟有一条小河,小河不宽,不到两丈光景,河上有座大桥从门口直接通往一处独立大院,光看这院子的围墙,就比刺史府的还要高了! 在这年代,王平安没见过多少巨大的建筑,猛地见了留守府的气势,心里不禁赞叹,忍不住对将军道:“好气派的留守府,当真是奢华啊!” 嘿嘿几声,这将军又干笑起来,他道:“你头回来洛阳?”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这是头一回。打小就在徐州长大,这是头一回出远门。” 将军道:“这就难怪了,你竟然以为这里是留守府!”又是几声干笑,当先走去,并不看后面跟着的王平安。 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笑法,又是在深更半夜之中,听得王平安头皮发麻,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跟着这将军往里走。 进了独立的大院,院中掌有灯火,借着灯光看去,王平安这才发现,原来此处并非是住人的院子,而是一处厨房。用这么大个院子当厨房,这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富贵啊! 就见一排排的高大房屋,每间大屋就是一处厨房,而每间厨房的门上都挂有牌子,牌子上写的不是菜名,而是地名! 王平安看着离他最近的一处厨房,指着上面的牌子,问道:“将军,这上面的西域是什么意思?” 这将军回过头来,道:“此处是专做西域菜肴的厨房,象烤全羊什么的,都是在这里面做的!食不厌精,如果不同的菜肴,在同一间厨房里做,怕是会窜味的,你当是小家小户拿个锅熬粥吗!” 王平安实在忍不住了,不肯再往前走,停下脚步,看着空旷的大院,问道:“将军,这里到底是何处,就算留守大人要见我,也不能在厨房里见啊!” 这将军也停下脚步,对王平安皱眉道:“我几时说过这里是留守府?这里明明就是洛阳宫,如果不是皇宫,哪有这等气势!” 却说这日冯宁荣回到了留守府,也不换衣服,径直去了后院,来到一幢华丽非凡的红色高楼前,他没直接进去,而是叫过一个丫环,问道:“太夫人今日如何,可曾好些了?” 这丫环摇头道:“不见好,刚刚服了药,现在正睡着呢!” 冯宁荣叹了口气,慢慢走进高楼,一进楼,他便脱下鞋子,只穿布袜,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在楼口张望。楼上有仆人看到他了,赶忙也轻手轻脚地进了间屋子。 不多时,屋里同样轻手轻脚地出来名贵妇,这贵妇和冯宁荣年纪相仿,正是他的结发妻子。 冯夫人来到楼梯口,打了个手势,夫妻二人下了楼,到了前厅。冯宁荣这才开口说话,问道:“娘的病好些了吗?” 冯夫人摇了摇头,道:“刚刚服了药,半点没有起色,这药都服了好几剂了,怎么还没效果啊,可是开错了药?” 冯宁荣脸上现出怒色,恨声说道:“什么一指定生死,还天下第二名医,狗屁不是!如果不是看在他师父的面子上,我非把他也下了大牢不可!” 冯夫人忙道:“你小声些,莫要让娘听见!”顿了顿,又道:“这事儿也怪你不好,谁让你胡乱发脾气,把给娘看病的医生全给下了大牢,如此一来谁还敢给娘看病啊,吓都吓死了!” 冯宁荣却道:“我不是从长安请了名医……嘿,请也是白请!” “谁家没有老人,看老人病应该是医生们最拿手的,可你这么一抓人,把他们都吓住了,就算会治,也不敢治了!”冯夫人埋怨道。 冯宁荣在厅中转了几个圈子,摇头道:“不是不敢治,而是真的不会治。连一指定生死都从长安赶来,却仍束手无策,那么娘的病看来是真的治不好了,除非是孙真人亲自到来,娘才能有救。” “说得也是,一指定生死是不会在乎你的身份的,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明说!”冯夫人脸上忽然也现出不快之色。 冯宁荣大步走剑架旁,拿起宝剑,刷地抽出半截,双眼之中怒火高烧,烧得赤红,他道:“他可不是明说了吗,而且还是当着娘的面说的,娘虽然身子不能动,可神志却是清醒的!我,我当时真想一剑刺死了他!” 把剑收回鞘中,他回过头来,对冯夫人道:“你看着吧,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件事绝不能算完,早晚有一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报此仇!” 冯夫人擦了擦眼角,却道:“你可也有老的一天,难道要学曹操,杀了华佗么,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三国时,华佗不肯专侍曹操,曹操便杀华佗,杀了不识抬举的医生,丞相的尊严是保住了,杀的时候很痛快,也很解气,可后来他的儿子曹冲生病,却没人治得好,以至于曹冲活活病死,曹操后悔也来不及了! 冯宁荣叹了口气,过了半晌,说道:“刚才在城外,我碰到了一个东宫的宦官,是奉了太子之命,去徐州接王平安的,王平安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冯夫人一愣,道:“可是那个平安小神医,你看到他了?” 冯宁荣摇头道:“没看到,不知他怎么的又变成了小观音,白马寺的主持念苦非要他出家当和尚不可,结果他离了大队,先行进城了。我让他明天来见我。” 冯夫人道:“你可是想让他给娘看病?这个却是不妥,他只是个民间的医生,和那些下牢的医生并无什么不同,你让他来给娘看病,说不定他也不敢给看了。” 冯宁荣咬了咬嘴唇,道:“我没说娘有病,那个宦官不知道,那么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如果让娘扮成普通人家的老人,他没负担,说不定就敢给治了,我觉得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比一指定生死还要强些。” 冯夫人想了想,摇头道:“怕还是不妥,如果是普通人家那怎么会知道他来洛阳了呢,直接找上门去,莫说能不能见到他,他能不能答应,而且也太作做了呀,有心人一看就是假的!” “是有些作做,很容易露馅儿!”冯宁荣又焦躁起来,满地转圈,嘴里不停地说:“这可怎么办啊,要想一定能让他给娘看病,只能我亲自下命,而我只要一下命,他就会变得有负担了,那不成白下令了嘛!” 冯夫人忽道:“你下令也可以啊,但也没必要非得说让他给人看病,换个由头便是!老爷,我问你,这世上什么人是有些身份,却又可怜,而性命又不重要的?” 冯宁荣一愣,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有身份的人,性命自然就重要了,这两点是相依共存的。 冯夫人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是不懂女人之苦啊,这种人在那洛阳宫里岂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冯宁荣啊了声,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他走到妻子跟前,两人低声商议了好半天,冯宁荣这才离了红楼,吩咐人去办事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叫道:“这里是洛阳宫,这是皇宫大内啊,我是个男人,不奉旨岂能进来!” 这将军笑道:“你是男人,难道我就不是男人了?这洛阳宫里没那么多的讲究,宫里的宫娥都是皇上永远不会宠幸的,而且都是犯了过失的,留在宫中不过是打扫收拾,顺便等死罢了,皇上都不管她们的生死,你又怕什么忌讳!” 王平安还是不肯走,反倒后退,想要出宫,他道:“这不合规矩,我可不敢留在这里,将军我劝你也赶紧走吧,莫要让别人看到,那时可就说不清楚了!” 这将军上前拉住他,笑道:“我是可以出入的,你也不想想,要是我们这些当兵的不进来,谁来守卫这洛阳宫,指望那些老宫女老宦官吗!” 他硬是拉着王平安往前走,穿过厨房大院,又走了一会儿,来到另一处大院前,他这才放开王平安,道:“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尚药局里的库房漏水,不少药材都浸湿了,宫女们把药拿出去晾,结果不小心把药都混到了一块,分不出什么药跟什么药,你也知道,这药是不能弄混的!” 王平安一咧嘴,可这管我什么事啊,大半夜的把我叫来,不会是让我分药材吧? 这将军又道:“尚药局里的药是给皇室用的,就算皇上早就不来洛阳宫了,但这药也不能弄混了呀,万一以后要用呢。留守大人怕这事泄露出去,不敢找本地的医生来,偏巧你到了洛阳,所以便让我请你来帮个忙,把药分开,你是外地人,又是牛刺史的亲戚,所以不怕你泄露!”说着,又嘿嘿干笑了几声。 王平安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将军总是阴阳怪气的笑呢,原来是没安好心!尚药局里的药弄混了,这是留守的失职啊,他怕消息泄露出去,这才让自己这个外地人来帮忙,而且点明牛刺史三字,这是告诉自己,你要是多嘴,小心你姑夫的前程! 王平安叹了口气,摇头道:“怪不得这么晚了,把我弄到这里来,原来是要做这个。你要是早说,这个忙我绝对会帮的,何苦一路隐瞒,让我受了许多的惊吓!” 不出所料,这将军又是嘿嘿干笑了几声,却并不回答什么,推开院门,将王平安引了进来。院里早有一人等着,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儿,看年纪有十二三岁大,手里提着个灯笼,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 借着灯光看去,王平安发现这小女孩儿一脸的古灵精怪,似乎是个非常聪明伶俐的人。小女孩迎了上来,问道:“他就是那个会分药材的人吗?” 这将军神态拘谨地道:“回……正是,就是他!”说话时,身子不由自动地躬了下去,突然间又猛地直了起来,表情转为严肃,又道:“他就交给你了,可别让他到处乱跑,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嗯,我明白的,你跟我来!”小女孩儿冲王平安招了招手,头前引路。王平安扭头去看将军,谁知将军转身就走,出了大院,将门关好! 王平安硬起头皮,跟在小女孩儿的身后,进了一座大屋子,就见屋子里放着长长一张大桌子,上面乱七八糟的摆满了药材。 他走上前去,伸手抓起一把药材,皱眉道:“不是说前些日子晾晒过了吗,怎么还是湿的,倒是刚刚才弄湿的一样!” 小女孩儿一愣,看了看药材,大眼睛转了两转,道:“又被弄湿了呗!哎呀,你这人好啰嗦,快快分药材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在桌旁坐下,忽地问道:“我是个男人,夜半进宫,当真没事吗,万一被查了出来,岂不是要掉脑袋?” 小女孩儿微微一怔,忽地笑道:“谁告诉你这里不准男人进来了啦?这里是尚药局啊,是外廷所在,如果不准男人进来,那太医岂不是也不能来了,他们可也是男人啊,嘴上的胡子比你的多多了!” 王平安忽地松了口气,笑道:“不好意思啊,这洛阳宫的格局我不明白,还以为这里是后宫呢,刚才一路担心,那位将军也不和我说明。” “他不许和你多说话的。父……夫子不是说了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是这个意思了,他是个小人,我是个女子!”小女孩儿突然冒出这句话来,把王平安弄得一愣,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女孩儿极是聪明,只看了一眼王平安的表情,就立即补上一句:“留守大人做事仔细着呢,哪可能真的把你领进后宫,你想美事去吧你!赶紧分药吧,抓紧时间!”说着,转身就走了。 王平安哭笑不得,什么叫我想美事呀,你当我愿意来哪!低下头去,开始分药材,片刻之后,突然心里一惊,今天晚上这事蹊跷啊! 他忽然想起那个著名的经典笑话来,关于后宫女子们用剩下的“药渣”!这洛阳宫里的女子都是终生不能得到皇帝宠幸的,深宫寂寞,莫不是偷偷的把自己弄进宫来,想要滋润一下她们? 把手里的药材一扔,王平安哎呀一声,这种事情可是经常发生的,尤其是唐朝,深宫怨妇们连和尚都不放过,曾让和尚扮成尼姑进宫,听说还有拿宦官充饥的,甚至连女人和女人之间……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另一间房里传来了哭声,听声音好象是刚才那个小女孩儿! 王平安一惊起身,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他连忙跑出屋子,见另一间屋子里亮着灯,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王平安探头向屋里一看,只见一张小**躺着一名老妇,而那小女孩儿正趴在老妇的床边哭啼。见再无旁人,他这才进了屋子,来到床边,问道:“你哭什么呀?” 嘴里说着,低头向**的老妇看去,一看之下,顿时一惊,叫道:“这,这是中风了呀!” 就见这老妇口眼歪斜,一动不动地躺在**,这明显是中风后的症状! 小女孩儿抬起头,眼中满是眼泪,情真意切,确确实实是在哭啼,她哽咽着道:“婆婆的病难治吗?” 王平安想都不想地道:“难治,当然难治,这个还用问嘛!”他坐到床边,拿起老妇的手,号起脉来,片刻功夫,又换了另一只手,好半天他才道:“脉浮数而濡,左手微弦。不仅仅是中风,已然半身不遂,你婆婆的左边身子已经不能动了呀!” 小女孩儿点头道:“婆婆的左半边身子确是不能动了,你会治不?她只是个年老的宫女,并非是嫔妃,你给她治病,不用有什么负担的,不要害怕!” 王平安嗯了声,道:“我明白,婆婆是个可怜人呀!” 小女孩一指外面,又道:“你要用什么药,或者是用针具,还是什么其它医具的,咱们这里应有尽有,你随便用便是,都是可以报损耗的,用多少都行!” 王平安又嗯了声,突然问道:“既然可以报损耗,那么一些药材弄混了,直接扔掉便是,何必要我来分,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小女孩儿呆了呆,心想:“糟糕,说漏嘴了!”她虽聪明伶俐,却也回答不出王平安的问话,忽地把小嘴一扁,又哭了起来,嘴里却道:“婆婆,你好可怜啊,宫里没有医生,你得了病只能忍着,你不要走啊,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这里只有咱们两个相依为命,如果你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王平安唉了声,心想:“真是可怜人啊,在这冷冷净净的洛阳宫里,这个老妇一辈子想必受了不少的寂寞和苦楚,而这个小姑娘怕也是这辈子……”他叹了口气,安慰道:“莫哭,莫哭,让我来给婆婆看看,说不定能治好呢!” 小女孩儿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道:“你会不会见这病难治,怕治不好,丢了你的面子,所以干脆就不给治,还说些难听的话呢?” 王平安一愣,道:“你碰到过这种人?”不会吧,这种恶心事,只有赵璧那个混帐东西会做,但他可不是怕丢面子,而是干脆就不会治! “没见过,但我怕你是这种人!”小女孩儿道,又道:“那你怕不怕因为治不好婆婆的病,会被下大牢呢,我们只是最普通的宫女,在宫里苦苦捱日子罢了,没能力报复你的,你不用有这种负担!” 王平安眨了眨眼睛,这小女孩儿考虑事情很周全啊,一个深宫里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思维,难不成是谁教她说这些的? 他挠挠头,自言自语地道:“今晚这事儿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莫不是又有谁要考验我吧?”忽地对小女孩儿道:“这位婆婆到底是谁,你跟我说实话!” 小女孩儿突然间放声大哭,哭叫道:“婆婆,你命好苦啊,你看这人,他瞧不起咱们,把咱们这样可怜人的命不当命,不给你治病,非要问东问西的!” 小女孩儿这一放声,把王平安吓了一跳,忙道:“你可别哭了,小心把人招来!好好,我给她看就是,再不问了,我再不问了,行了吧!小姑奶奶呐,求你别哭啦!” 有什么疑惑也只能压回肚中,王平安给老妇做了遍检查,摇头道:“这个病治起来相当地麻烦,不但不是一两个月能治好的,而且要想治,必须得知道她怎么中的风,以前有什么习惯,身体有什么不适,绝不能胡乱医治啊!” 小女孩儿道:“那天吃过午餐,婆婆带着我去后花园,看我喂湖里的鱼……”她终究是年纪小,王平安只换了个问法,她一下子就说漏嘴了,很显然大人们没教她关于这方面的话! 不等她说完,王平安呼地就站起了身子,道:“后花园,看你喂湖里的鱼?你到底是谁,她又是谁?” 小女孩儿情知说漏了嘴,正想着再大哭,蒙混过去。却听王平安道:“你不用哭了,我现在已经明白,就算你在这里敲锣,也不会把人招来的!” 王平安退后几步,看了眼门外,又回过头看了眼小女孩儿,道:“你一个劲地提醒我不要有负担,而病床又设在这尚药局里,有些事情我已经明白。不管这婆婆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们怎么怕我不给好好医治,又以为我会怕丢面子,事实上这些已经说明你们找过很多医生看这病了,经验教训之下,不得不如此布局,诓我前来!” 他顿了顿,大声道:“我王平安绝非是势利小人,更非是那种怕开错药,损了自己名头,从而见死不救的医生!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病我绝对能治,而且绝不会敷衍,所以……” 转过身子,他面向门外,大声道:“阴影之处,必有人焦急等待,请您这便现身吧,何苦让一个小小女孩儿在此哭泣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嗜酒之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嗜酒之过 王平安问完这句话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答他,更不要说有人现身了! 小女孩儿站起身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到底要不要给婆婆治病?” 王平安回头道:“治,那是一定要治的,这点敬请放心,但不能糊里糊涂地治,如果我连病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治得?望、闻、问、切四诊之中,那问可是排在切之前的!” 又面向院子,他再次道:“不用躲了,我看到你了,请出来叙话吧!” 院子里仍旧静悄悄的,还是没有人现身! 王平安心想:“难我猜错了,是我太**,以至于误解了这一老一少两个宫女?”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就这么给治了,问诊便即作罢,如果因此而没有将病看好,那可不能怪我了!” 他转过身,向床边走去,见小女孩儿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王平安把手一摊,摇头道:“咱们事先可得把话说清楚,不是我不用心,更非敷衍,而是你们不配合呀!” 小女孩儿的目光偏向他的身后,小声道:“爹爹,你上当了,你根本没看到你!” 王平安猛地回身,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轻袍缓带,腰间带着块鱼形的玉佩。这中年人眼睛看着王平安,嘴中却道:“我知道他没看到,可却不能再躲着不见了!” 中年人举步上了台阶,迈过门坎儿,进了大门,先冲王平安点了下头,越过他直接来到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娘,你现在感觉如何?” 老妇口不能言,眼皮却眨了眨,显见她神志清醒,除了不能说话外,仍是能听明白别人说什么的!中年人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地为老妇擦去嘴边的几丝口水。 王平安慢慢走到他们的跟前,轻声道:“能将局设在这洛阳宫内,看来大人非是一般人物,如果学生猜得不错,您就是陪都留守冯大人吧?” 中年人转过头,看着王平安,点头道:“不错,本官即是冯宁荣,平安世侄,你果然了得,我夫人设下这个彀,本以为天衣无缝,不成想却这么容易被你看了出来,你的才智可是不一般啊,半点不象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少年人!” 王平安心想:“放在一千几百年后,你的这个彀那真是一文不值,放在这时代……还值得几文!” 他忙冲冯宁荣行上一礼,道:“学生也只是胡乱猜测的,正如这位小小姐说的,学生刚刚并没有看到大人!” 冯宁荣叹了口气,道:“我岂有不知,但你却说我不出来,问诊便无法施展,如此激我,我还哪可能再躲着不见呢!” 说着,又长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平安世侄,你也坐,不必拘谨,你姑夫虽和我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平日里却兄弟相称,我也算是你叔伯辈,咱们只论世交,莫谈公职,你坐下说话。” 王平安答应一声,搬过旁边一张胡凳,坐在了冯宁荣的腿边。小女孩儿是冯宁荣的小女儿,见父亲和王平安要谈话,她很乖巧地坐到了冯太夫人的身旁,也不出声,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王平安道:“冯大人……” “你叫我冯世叔便好,不要叫大人,显得外道了!”冯宁荣道。 王平安改口叫了声冯世叔,道:“中风之疾,发病急骤,症见多端,危险性极大,而且治起来也要很长一段时间,并非是十天半月就能治好的。所以如果要治,必须要了解病因,太夫人平常的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习惯,小侄都要知道的。小侄问这些,并非是多事,而是为了太夫人着想。” 冯宁荣点头道:“你说的这个我自然明白,绝不会怪你多事的。” 他看向母亲,低声道:“母亲年轻时多受苦楚,但身子一直很健康,这次中风发病,实是意外,遍寻名医,却个个都束手无策,惧我权势者有之,爱惜名头者有之,但不管表现如何,却都不能治母亲之病!” 说到这里,他忽地转头对王平安道:“做医生很难,将心比心,有些医生畏惧权势,这也是能理解的,不说别人,单就是我情急之下,便将十几个本地名医都下了大牢,现在想想已是有些后悔,明日我便下令,将他们都放了!” 王平安心想:“这年头当医生确实是难啊,一点人身保障都没有,治好了病人家属感激,治不好骂人是小事,下大牢那才叫遭罪呢!” 他道:“不知太夫人在中风之前,有什么生活上的特殊习惯?” 冯宁荣沉默半晌,似乎有些话不便出口,他看向冯太夫人,见母亲把睛睛闭上了。想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娘她……她喜爱喝酒,并且嗜酒如命,一日三餐顿顿要喝,有时夜半睡醒,也要用酒润喉,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其它嗜好了!” 王平安啊地一声,心想:“一个老太太爱喝酒,而且嗜酒到这般地步,当真是少见得很。”他问道:“太夫人平常爱喝什么酒,酒量如何?” 冯宁荣又看向母亲,见母亲这次把眼睛睁开了,目光中并无不快之意,他这才道:“娘喝酒并不挑剔,只要性烈即可,一次可饮一升多,平日里一天至少四五升,如果遇到高兴事,说不定能喝上一斗。” 王平安啊地一声,就算是唐朝时的酒度数不高,但一个老太太天天喝四五升,那也不少了,就算是壮汉成天这么喝,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待王平安发问,冯宁荣便主动解释起来,他道:“要说喝酒一事,实在是怪不得我娘。在我娘年轻之时,正值前隋天下大乱之际,我家本是燕云人氏,那时燕云之地,到处都是战火,百姓朝不保夕,男人们都出去打仗了,家中只留下女人和小孩儿。” 看了眼王平安,他道:“你生在大唐,太平盛世,实难想象前隋百姓的苦难。” 王平安忙道:“小侄读过不少的书,书上写了前朝炀帝的残暴,想必太夫人在那种岁月,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嗜酒的习惯就是那时养成的吧?” 冯宁荣点了点头,道:“炀帝虽然残暴,但他终究是我中原的帝王,对于燕云百姓来讲,最可怕的不是他,而是来自草原的恶狼,那些突厥恶狼比炀帝更加可恨!”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接着道:“那时候一个村子里,连六十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出去打仗,村里只剩下女人和孩子,为了保护家园,女人们也被迫拿起武器。每晚都要派人守夜,防备突厥人突然袭击,为了壮胆,只好喝酒,我娘便是在那时养成的喝酒习惯。” 王平安哦了声,道:“如此说来是被生存所迫,并非是天生爱喝酒。”他心中已经明白,冯太夫人这是长期过量地饮酒,从而导致了对酒的依赖性,怪不得一个老太太这么能喝,竟是因为战乱的缘故。 冯宁荣道:“我娘的身子一向很健康,只是半个月之前,一日午后,带着小鱼儿在花园里玩耍,忽然就站不住了,猝然倒地!家中仆人将她扶进房里,我赶来看时,见娘口眼已然不正,昏迷不省了!” 王平安长长地嗯了声,看向**的冯太夫人,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小女孩儿,原来这小女孩儿名叫小鱼儿,果然是够古灵精怪的。 他问道:“太夫人醒过来之后呢,有什么症状,饮食如何?” 冯宁荣道:“我立即请了医生来,让他们抢救母亲,等母亲醒转过来后,医生们为她检查,发现娘的左半边身子和手足俱感不仁,而且肢节不能移动,只要稍有移动便痛楚难当。至于饮食方面,每天只能喝一小碗粥,我问娘饿不饿,饿就眨眼,可她却始终不曾表示过饿,但却也并不要便溺。” “少食不便!那这几天呢,可曾有所好转?”王平安问道。 冯宁荣摇了摇头,道:“饮食方面还是如此,但肢节方面却痛楚减弱,想必是医生们给开的药,有镇痛之效,但却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王平安嗯了声,来到床边,又再给冯太夫人仔仔细细地做了遍检查,道:“开的药也许确有些效果吧,冯世叔可带了方子来,我想想看看别的医生开的药方。” 冯宁荣没说话,小鱼儿却道:“那方子我带了,本来就是要给你看的!”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纸,递给王平安。 王平安接过药方,见足足有十几个方子,随手翻看,却发现这些方子大同小异,里面俱是些极其名贵的药材,但却药性平和,这些药材组合在一起,养生保健是绝佳的,可要想治好中风,那就纯属是白日做梦了! 将方子放到一边,王平安叹气道:“还真是难为这些医生了,光想这些方子,就很费脑力啊,又要看起来珍贵无比,又要吃不坏人!” 冯宁荣道:“这些方子不妥吗?” 王平安嘿然道:“妥倒没什么不妥,顶多就是治不好病,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维持的时间越长,对太夫人却越是不利,如果施得时间太长,导致经脉不通,血脉偏枯,那就再也治不好啦!” 他找来纸笔,先写了一个小方,道:“先服这剂,得先让太夫人正常便溺,然后才能开始正式治疗。” 冯宁荣看向那方子,突地愣住,大声道:“这方子怕是有毒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鳝鱼血的妙用 第一百五十四章 鳝鱼血的妙用 只见王平安开的这张小方上写着三种药物,乃是大黄,蕲蛇和蚯蚓,这三种药物研末,然后用淡酒冲服。 王平安伸手拍了拍那厚厚一叠的药方,道:“这些方子是没毒的,但也治不好太夫人的病啊!我这方子看着有毒,但却能让太夫人正常便溺,她只有正常便溺了,才能进行后续治疗啊,所以这个方子是必须要用的!” 冯宁荣拿着方子,额头汗水现出,他指着蕲蛇二字,道:“这蕲蛇乃是巨毒之物啊,如要咬中了人,五步之内必会丧命,向来有五步蛇之称,给我娘服了,万一……” 王平安摇头道:“活着的时候是有巨毒,但入药后自会泡制,冯世叔不必担心。太夫人这病不用猛药,可是很难治好的,就算是用了这猛药,也要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病情才能有所好转啊!” 冯宁荣愣了好半晌,才道:“那便用吧,重病需得猛药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他看向**的母亲,眼眶湿润,摇头不止。 王平安却道:“冯世叔莫急,这只是一剂小方,我还没有正式开药方呢!” 冯宁荣忙转过头,问道:“可是还要用到巨毒之物?” 王平安想了想,皱眉道:“那倒也不是,但有些药材却是很珍贵的,不太好找。” 小鱼儿忽然插嘴道:“咱们守着尚药局,还怕没药可用吗?”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那可也说不准啊!”嘴上说着话,但却没有立即开方,关于中风,中医治疗是极有办法的,但要采用哪种办法,却需要慎重考虑。 王平安所处的年代,或者不能说年代,而说这几年,正是中华传统医学史上临近于大爆发的前几年,用现代人的话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几年! 再过几年,当李治临朝时,他会下令修撰一本药典,名为《唐本草》,这是世界上第一本药典,比外国最早的药典《纽伦堡药典》早上八百多年。 正是这本药典的诞生,才导致中华传统医学的大爆发,以这本药典为基础,无数的名医出现,同时开始著书立传,比如孙思邈的《千金方》,名医们将自己的经验都记录下来,印成医书传世,这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师承的桎梏,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从而再积累,再等爆发,到了宋朝时,果然迎来了又一次的大爆发! 巧的是,王平安所处的这几年,偏偏就是爆发前,只要再过那么几年,情况就会大变样,现在大唐的医学界情况就是,各有师承,各有秘方,各治各的,各人各扬各的名! 冯太夫人的中风半身不遂症,能治吗,能治,这点很肯定。但用哪种方法治,却真的得好好琢磨了!别看就守着洛阳的尚药局,但有些药还真不一定有呢! 王平安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道:“嗜酒过量引发的中风,又从脉相上看,脉症合参,小侄认为这是嗜酒生湿,湿生热,热生风,风自内动,一触即发,从而导致半边身子不仁啊。” 冯宁荣道:“是必须要用到巨毒之物的?王世侄,如果能不用巨毒之物,最好还是不要用,是药便有三分毒,何况本就是巨毒之物呢!” 王平安眉头锁得更紧,挠了挠头,道:“所幸太夫人现在神识清爽,而且外无寒热,这得利于她原本体质就强,而且现在治疗并不算晚。所以嘛,倒也可以不用猛药,只是这方子却难开了!” 冯宁荣听说可以不用巨毒的药材,松了口气,道:“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想得出的!” 王平安想了好半天,对于冯太夫人的中风症状以及引发病因,要想有十拿九稳的治法,恐怕得用元代名医朱丹溪的方法了,但朱丹溪开的原方在现代时已经失传,只能用改后的方子。 提起笔来,王平安开始开方,他道:“太夫人这个病不是太好治,得先服汤药,然后再用药膏,就算是一切顺利,治好这个病也得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只要能治好就成,别的都没关系!”听说能治好,冯宁荣的脸上终于露出少许笑意,心想:“看来王平安确比那一指定生死要强啊,至少说话相当地靠谱,并没有胡乱下什么结论!” 王平安先写好一方,看了看,又拿笔划下几味药,再添上几味,然后再抄录一遍,再看新方,半晌之后,又改了几味药的剂量,重新再抄了一遍! 他拿起方子,道:“这剂药可先以汤剂形式服用,以熄风逐湿、活络清肝为主。等到太夫人手足可以活动后,再将汤改为膏,每日用开水冲服五六钱,大概在一个月以后,效果就会很明显了……哦,看来还得再加两味药。” 将方子放回桌上,他又加了两味药,一味是黑驴皮胶,一味是龟胶。写完之后,想了想,又道:“这药味道极差,很是难喝,怕还得再加些冰糖才行!”于是,又加了味冰糖。 看王平安将方子开得如此郑重,冯宁荣心中很是感激,给母亲开药的医生不少,但将方子改了又改的,只此王平安一人,而最快的就是那位一指定生死,直接就说没法治了! 王平安不知冯宁荣在心里,将自己和那位“天下第二名医”做比较,更不知自己和孙思邈的弟子,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先交了一次手。 他对冯宁荣道:“这个方子今晚抓药,明早开始服用即可。不过关于太夫人的口眼不正之症,今晚却可以开始治。” 冯宁荣大喜,道:“这个可以提前治吗,我还以为要一起用药治呢!” 王平安道:“太夫人的口眼不正,看似严重,但只要知道了病因,先治一下,等明天服用了汤药之后,接着治,我估计着后天一早就能好!” “有这么快吗?该如何治疗,你快快说来!”冯宁荣大喜过望,没想到看似最严重的症状,却偏偏是最好治的那个。 王平安指向屋外,道:“小侄刚才进来时,曾经过厨房,不知厨房里有没有鳝鱼?如果有的话,可取一条来,要活的!” 冯宁荣摇头道:“那个厨房里什么都没有,皇上并不在洛阳,厨房自不会准备什么食材,而且就算在,只要不逢年过节,也不会准备食材的,那个厨房是用来大宴群臣的,皇上用膳另有厨房。” 王平安问道:“那鳝鱼今晚能弄来吗?” 冯宁荣道:“这有何难,我的府里就有,我这就叫人去取!”他出了屋子,来到院中,拍了拍手。 院门应声而开,那名五品将军走了进来,他竟然一直等在门外,冯宁荣对他吩咐了几句,这将军领命而去。 王平安叫道:“咦,他竟然就在外面,慢走慢走!”他奔了出来,叫道:“我开的方子里需用嫩桑枝做药引,让他一并取来吧!” 冯宁荣忙把将军叫回来,又再吩咐,这才又让将军离开。 王平安没闲着,他去了药房,将各种药物配齐,又找出煎药的器具,一切准备齐全之后,他问冯宁荣道:“冯世叔,我们留在宫里没事吗,要不要去你的留守府?” 冯宁荣道:“这个没有关系,此处是外廷,你住在这里也是无妨,只要你别再往后面走就行了,我虽是留守,但也不能放你去后宫。” 王平安笑道:“我可不敢乱走,就算是留在这里,心里都有些害怕。这样也好,太夫人在此养病,能免去不少颠簸之苦。” 过了好半天,那将军才跑了回来,好么,他左手提着个大水桶,右手扛着根大树杈,一进院子便叫道:“大人,你看这些够不够用,不够用属下再去弄!大人的府里没有鳝鱼,属下便去了城中的大酒楼,将掌柜的轰起来,让他孝敬的!” 王平安从屋子里出来,道:“够了够了,哪用得了这许多!”心中却想,这将军好生会拍马屁,这种力气活不让手下兵丁去办,却要自己去做,好在留守大人面前邀功! 果然,冯宁远道:“很好,你做事妥当,很好很好,我会在卫将军面前为你美言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这将军喜滋滋的出去了,又到院外去站岗! 王平安打开水桶,见里面有好几条大鳝鱼,都是活的,他道:“好啊,有了鳝鱼就好办!”提了水桶进屋,又去药房里取出针具,刺鳝取血,将鳝鱼血涂抹在冯太夫人的面部。 涂好之后,王平安道:“幸亏太夫人的病没有拖延太久,否则这鳝鱼血怕也是无用啊!” 冯宁远却问道:“用鳝鱼血涂脸,这种方法从未听说过,那些医生们更是谁也没有提及,可是偏方?” 王平安摇头道:“这个可不是偏方,乃是……嗯,是很正规的治法,只是没有流传开罢了!” 以鳝鱼血治疗口眼歪斜,是《世医得效方》上记载的,这本书是元代太医院审核出版的,哪可能是偏方。 冯宁荣哦了声,看着母亲,嘴上说道:“其实有时候偏方更能治好病!” 王平安嗯了声,他又去处理那些嫩桑枝,即然所需药物,已经备齐,那么他这就配好药,及时煎制,也好治疗冯太夫人的半身不遂!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把老太太憋出话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把老太太憋出话了 活乎了一晚上,直到天色将亮时,准备工作这才做好,可也没有时间睡觉了,王平安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今晚又是熬了一夜,有些支持不住,便在另一间屋子里寻了张小床,合衣而卧,想要睡上一会儿。 并没睡多久,冯宁荣便走进了屋子,拍着他的肩膀,道:“平安世侄,快醒醒,你跟我去看看我娘!” 王平安忙从**爬起来,问道:“怎么了,可是太夫人的病更严重了?”却见冯宁荣的脸上大有喜色,忙又道:“莫非是太夫人的口眼正了过来?” 冯宁荣笑着点了点头,道:“有点那个意思,你快随我去看!”拉着王平安的手,他俩去了冯太夫人的屋子。 王平安走到床前,去看冯太夫人,其实从他涂抹鳝鱼血到现在,也没多长时间,但看冯太夫人的脸,却发现口眼歪斜的情况有所好转,虽没有完全正回来,但却稍稍的有点恢复! 王平安喜道:“看来这鳝鱼血对于治疗口眼歪斜确有奇效!”他拿过一条手巾,将已经干了的鳝鱼血擦拭干净。 冯宁荣见状,忙问道:“为什么要擦掉,如果再涂一会儿,说不定效果更佳!” 王平安却道:“不能涂抹得太久,要循序渐进,哪可能一下子就好,如果配合着汤药来,那才见效最快!” 将手巾扔到水盆里,他又走到水桶边,看了看剩下的那几条鳝鱼,笑道:“鳝鱼啊鳝鱼,你们要是被吃,不过只是一道菜,可用在太夫人的脸上,却可以治病,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冯宁荣也过来看鳝鱼,点头道:“前些时候,有医生说要用针刺来治娘的口眼,试过一次,却是半点效果都没有,不成想这小小鳝鱼却能立此奇功,倒也是善事一桩。嗯,它名叫鳝鱼,看来是专做善事的!”心情一好,竟然开起玩笑来。 王平安也不休息了,跑到药室,煎制药汤,过不多时,将药汤煎好,端进屋喂冯太夫人服食。 忙完这些,冯宁荣才道:“平安世侄,当真是辛苦你了,昨晚没睡,不如去**补一觉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离开一会,待中午时分,再过来!”说罢,他离开了尚药局。 王平安确实困了,又回到小**迷瞪,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半天,只感浑身是汗,这才醒来,睁眼向外面看去,已然天色近午。他下了床,再次到了冯太夫人的屋里。 这回一进来,屋中可不再是只有小鱼儿一个人伺候了,竟然满满地站了一屋子的仆妇,足足不下二十来人,看来是冯宁荣叫她们来的! 仆妇们见他进来,一个管家婆模样的女人迎上来,道:“这位便是平安少爷吧?我们家太夫人可多亏你照顾了!” 王平安看了眼满屋子的人,嗯了声,道:“人太多了,挤在屋里,空气滞涩,不能流通,对太夫人的病不利,还请各位到其它房间去吧!” 仆妇们听他这般说,连忙轻轻走出了屋子,只剩下了那个管家婆。王平安倒是没有赶这管家婆出去,随她在屋里待着,只是问了句:“太夫人可曾便溺?” 管家婆摇头道:“没有,还和前些日子一样。平安少爷,你说太夫人都这么多天没有大小便了,会不会憋出病来啊?” 王平安微微点头,不管有没有病,也不管她这么多日子每天只能喝一小碗粥,单说不能大小便,这就是极严重的病症了。 他走到了床前,去看冯太夫人,见冯太夫人服药之后,似乎没有什么好转,还和今天早上差不多。他想了想,便伸出手去,按在冯太夫人的肚子上,轻轻揉动,冲她笑道:“太夫人,你醒着哪?” 冯太夫人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皮眨了眨,示意自己并没有睡着。 王平安一边轻揉,一边道:“太夫人,你以前有没有大夏天喝过凉水?口渴得很,咕咚咕咚一口气使劲喝个饱!” 他见冯太夫人服了药之后,却没有好转,只好采用心理引导,有时候病人不能排泄,身子有病是一方面,心理上有障碍,也是原因之一,总想着自己排不出,那本来能排得出,也变得困难了! 果然,冯太夫人听了他的话,眼睛眨的更厉害了,表示有过这种时候。 王平安又道:“有没有凉水喝多了,结果拉肚子的时候?”见冯太夫人又眨眼睛,他紧接就道:“那拉肚子时,你怎么做呢?是不是急得到处找茅房?唉,你说要偏偏找不到茅房,那憋着可有多难受!” 一阵轻揉之后,就听冯太夫人的肚子忽然间咕噜咕噜响了起来,而她的喉咙中则发出呃呃的声音,听起来她好象极难受,似乎想起了拉肚子却找不到茅房的尴尬事! 旁边看着的管家婆脸上现出喜色,她听到太夫人肚子里发出的响声了,这是要排便啊,都这么多天了,这可是头一回! 王平安忽然道:“哎呀,太夫人你看,前面就有一个茅房,快快,快快快!” 管家婆一愣,什么前面就有一个茅房,他说什么哪?她偏过头去看王平安,就见他一脸的焦急,就象是被憋得难受,正往茅房快跑一样! 王平安揉按的力度加大,说话的语气也更加短促起来,不停地道:“快了快了,到了到了,推门推门,哎呀,不行了不行了……” 管家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平安少爷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间说起胡话来了,莫非是天气太热,他中暑了? 就听王平安叫道:“怎么坑上都有人啊,怎么就没个空位啊……”他脸上的表情大是焦急,脑袋还不停地左右晃动,似乎是在找空着的蹲位一般! 呃,呃,呃……冯太夫人喉咙里的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似乎要说什么话,但却偏偏说不出来,她也跟着王平安憋得难受! 看着这一老一少,两张脸上全是“屎色”,管家婆几乎晕倒,这是干什么呀,他们俩这是怎么啦? 王平安忽地大声叫道:“有空位啦,那个人站起来啦,他走啦,我来!转身,解腰带,脱裤子,蹲下,嘿……”喊到嘿字时,他停止按揉,猛地将冯太夫人扶了起来! 就听冯太夫人长长地呃了一声…… 王平安冲管家婆道:“别愣着啦,剩下的事儿轮到你们了,得给太夫人擦身子呀,她可以便溺了!” 管家婆大吃一惊,心想:“怎么就能便溺了,你胡言乱语一通,太夫人就能便溺了,你是神仙吗?”她赶紧上前,翻过冯太夫人的身子,一看之后,惊讶地叫道:“呀,大喜啊,太夫人你能……恭喜恭喜!” 王平安笑着站起身,心想:“我说嘛,那药不可能不好使的,只是需要我亲自来此导一番罢了!” 他正要离开,却见冯太夫人的目光中满是焦急,心里又想:“不是排出来了吗,怎么还要焦急?” 忽听冯太夫人含糊不清地道:“傻,傻……” 王平安见她竟能说出话来,大喜之下,忙俯低身子,问道:“太夫人,你想说什么?” 冯太夫人口齿不清,却非要着急说话,她道:“傻,傻小子,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你找什么……茅房啊!” 王平安那一通心理引导,不但把老太太给急得,急得能便溺了,而且急得都能说出话来了!下面憋得厉害,上面也憋得厉害啊! 你个傻小子,你都拉肚子了,都快拉裤子里了,还找什么茅房啊,找个没人地方,就方便呗!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太夫人说得对,我确实是个傻小子!” 偏巧,这时冯宁荣回来了,正好听到冯太夫人说话!狂喜之下,他大步到了跟前,叫道:“娘,你能说话了,你能说出话来了呀!” 冯太夫人虽然口眼仍旧不正,但却能勉强说出话来,她对冯宁荣道:“他,他是个……傻小子!” 冯宁荣见母亲能够说出话来,欢喜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冲王平安笑道:“傻小子,你是个傻小子,我娘说你是个傻小子!”他哈哈大笑,使劲拍着王平安肩膀,啪啪作响。 王平安也呵呵笑了起来,自己要是傻,能让老太太便溺出来吗,又能憋得她,为了叫自己一声傻小子,硬是说出话来了!说出话来代表着什么,说明她的面部经脉通了啊,这病大见好转! 管家婆在旁陪着笑脸,道:“老爷,平安少爷,你们能先回避一下吗,奴婢还要给太夫人擦身子呢!” 王平安一拉冯宁荣,道:“太夫人刚刚通便了,还是让人帮她擦干净吧,好生收拾收拾!” 冯宁荣更加欢喜,道:“娘通便了?好好,太好了,咱们出去说话!” 两人手拉手,到了外面,王平安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冯宁荣连声大笑,他道:“你这么一说啊,别说我娘这么些天没有通便,就连我这正常人,都想上茅房了!” 王平安笑了几声,道:“看来这药确是有效,待到晚上再服一剂,然后涂上鳝鱼血。我见太夫人的面部经脉有打通的迹象,估计这次再涂鳝鱼血,效果会好于昨晚!” 冯宁荣拉着他的手,不住地摇晃,道:“好好,全都依你,全都听你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泪娘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泪娘子 简单地吃了午饭,冯宁荣也不去衙门处理公务了,就留在尚药局里,守候着母亲。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冯太夫人虽然可以说话了,但却也没有好得太快,仍旧是中午那个模样。 等到了晚上,王平安又煎了一剂药,喂冯太夫人服了下去。之后,他再次从水桶里取出一条鳝鱼,用针刺鳝鱼的头部,再给冯太夫人涂抹。 涂抹鳝鱼血治疗口眼歪斜,是有讲究的,不是哪里歪就涂抹哪里,而要采取左斜涂右,右斜涂左的原则,血干之后,见有疗效,便即擦去! 冯太夫人的体质较好,又因为发病后别的医生先给她开过药,虽然没能治好,但在维持上却起了效果,没有使病情恶化,所以王平安再一出手医治,事半功倍,好得再加快了。 涂抹鳝鱼血后,过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冯太夫人的口眼又恢复了些,而且说话也更加利索了,语音不再含糊,愈发的清晰。 擦去冯太夫人脸上的鳝鱼血,王平安笑道:“比我预计的要好得快些,估计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冯宁荣道:“口眼好得快,但身子呢,我娘的身子似乎没有什么起色,仍是不能动啊!” 王平安摇头道:“哪有这么快,要得打通经脉才行,这个时间上可要长些,我看明天也不一定能打通。但从现在的症状上看,恢复得很快,比我想的要快,估计四五天后,手足便能活动,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委实不是我能力所及呀!” 冯宁荣点头道:“这就很不错了,要说能力,我看你的能力远远超过别的医生,他们连我娘的口眼都不能治好!” “这个……”王平安却摇头道:“术业有专攻,这个话可不是说假的,每个医生所擅长的方面都不同,而且太夫人得的又不是常见病,症状多变,治疗方法也不一样,医生们见过的病例少,没有经验可依,最加上又是给太夫人看病,所以他们畏首畏尾,这个倒也情有可原!” 冯宁荣笑了笑,道:“你倒好心,竟然替他们说话。我今天已经把牢里的医生们都放了,让他们回家去了。不过,他们可以原谅,但那个一指定生死,我却不能原谅,他是孙真人的弟子,岂能说是经验不丰,就算他没有经验,但孙真人必有,传了给他,他却仍不敢医治,这种医德,却是太差了!” 王平安很想问问那个一指定生死,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冯宁荣对这人的评价极低,如果从他的嘴里问,那么得到的回答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他没问其它的,只问了句:“不知那一指定生死,最擅长的是什么科?” 冯宁荣不懂医术,分不出什么科不科的,顺嘴回答道:“他最擅长的是悬丝诊脉,这可是孙真人的绝活,他倒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他只听说什么叫做悬丝诊脉,却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会这门绝技! 试想,把一根细线绑到病人的手腕上,然后医生离得老远,隔着帘子,去按这根细线,然后便能号出病人的脉搏,并从而开药治病,这得是什么本事?莫说别的,单就是绑这根细线,就得绑得有多紧?拉得有多直?不紧不直,能反射出病人的脉搏么? 要说这门绝技,除了孙悟空之外,估计凡人是很难练出来的,至少王平安就绝对练不出来! 冯宁荣见他脸露惊讶之色,道:“他在京中专给皇亲国戚看病,其中自少不了给女眷看,大家闺秀哪可能让他动手动脚的摸来摸去,自然要用到这门绝技,不过倒是没有听说他单靠这个给谁治好病了!” 王平安哦了声,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个噱头啊,专门用来抬高身价的!” 可冯宁荣却又说道:“不过孙真人却是用这门绝技治好过病,当年长孙皇后得病,他就是用了悬丝诊脉,轻而易举地治好了皇后的病!” 王平安呆了半晌,心中想象着孙思邈的风采,说别人会悬丝诊脉他不信,但说孙思邈会,他倒是相信的。孙思邈享大名与医林,名垂千古,那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拿根线号脉……对他来讲应该算是雕虫小技吧! 这天夜晚,冯宁荣和王平安留宿尚药局,冯宁荣告诉他,不用为车队里的人担心,他已经通知米小苗了,大家一切安好,也都没为他担心,队中各人对王平安的医术极有信心,认为他必会治好冯太夫人的病。 冯宁荣又告诉王平安,那个白马寺的主持念苦找到驿站了,因为王平安正好没在驿站,所以他扑了个空。冯宁荣知道王平安不想当和尚,当然以王平安现在的身份,也是不可能当和尚的,所以冯宁荣亲自出手,将念苦打发了,如果再敢纠缠,那就对他不客气了! 王平安心中大是感激,他一见念苦便头皮发麻,可是怕了这老和尚了,实在太也啰嗦,如果念苦会法术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唐朝的法海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王平安起身,去看冯太夫人,这次来看,老太太的病情又有好转,她的口眼已然恢复了大半,歪斜程度减轻,虽打眼一看,仍是歪的,但已经不再流口水,这说明冯太夫人可以控制住嘴巴了! 接着再用药,好生调理。这一天很快过去,王平安不照顾冯太夫人时,便去药房查药,翻看医书,增加自己的知识量。而冯宁荣见母亲病情大好,心情激动之下,也不去衙门了,干脆就守在母亲身边,照顾起居饮食。 待到第三天,王平安再为冯太夫人检查,病情大大好转,就象他预料的一样,冯太夫人的口眼今天已然全部好转,都恢复正常了,不仅如此,就连左手的手指,也能动了,这说明经脉打通,只待更进一步的复原! 冯宁荣大喜过望,虽然母亲的病没有完全好,但从现在的情况看,身子复原已是必然!人就怕失去希望,一旦有了希望,那心情就会好转,他再也不愁眉苦脸了,脸上笑容增多,只要一得闲,就要大夸王平安,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子侄般看待,甚至还说要给长孙无忌写信,向恩师保举王平安。 过了中午,冯宁荣和王平安正在屋里陪着老太太说话,有仆妇来报,说卫大将军来了,要见冯宁荣! 冯宁荣一愣,道:“卫大将军,他来干什么,怎么找我找到洛阳宫里来了?” 王平安道:“可能有什么急事吧?卫大将军可是卫府的大将军?” 冯宁荣嘿地一声,道:“他是姓卫,不是指的卫府。而且他也不是大将军,只是别人这么称呼罢了。你且稍等,我去见他!”说着,他起身出了屋子,迎到了院子里。 卫大将军名叫卫振远,他不是什么真的大将军,而是河南道府兵总管,这个官职可不小了,在京畿之外,属于一等一的大武官,手下掌管十一处折冲府,算是军区司令一样的人物,从品阶上来讲,只比冯宁荣小半级,算是洛阳的第二高官! 唐朝的河南道,不是指现在的河南省,而是指河南省和山东省,还有江苏省北部和安徽省北部,地盘相当地不小了! 冯宁荣的官再往上升,就是入朝拜相,而卫振远再往上升,就是卫府大将军!但冯宁荣是可以往上升的,因为只要长孙无忌不倒台,那么他终有一日可以入朝为相;可是卫振远的官却是当到头儿了,他不可能真的升到长安卫府,去当大将军! 原因不多,只有一个,这个卫振远有个绰号,名叫泪娘子! 冯宁荣迎了出来,见院门口外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武官,他连忙上前,拱手道:“卫大将军,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有急事?” 卫振远不到六十的年纪,长得一脸虬髯,身高过丈,虎背熊腰,拳头一伸出来,那真是和沙锅一般大。此时他穿着全套的官服,头戴官帽,可手里却拿着把小小的折扇,这折扇是黑色的,只打开一半,被他握在手中,挡在左眼之上! 卫振远看到了冯宁荣,这才举步进院,粗声粗声地道:“冯大人,你说你不在衙门里办公,跑进宫里做甚?幸亏你只是在外廷,要是进了后宫,某家还得把你给抓起来,那岂不是要伤和气吗!” 冯宁荣微微一笑,道:“我去后宫做什么,难道想听深宫怨妇们的哭啼吗?倒是你卫大将军,你进宫干什么,可是想溜进后宫,找个老伴儿不成?” 卫振远摇了摇头,道:“某家想跟你说件事儿,一季一检,这不又到了阅兵时候了嘛,某家想跟你告个假,这次阅兵你来主持如何,某家不太方便!” 冯宁荣一皱眉头,道:“你的眼睛又……那个了?” 卫振远放下手中折扇,道:“可不是嘛,你看看,又眼泪汪汪的了!某家也是没法儿啊,这病一到天热就犯,往年某家阅兵,骑马挎刀,一手执鞭,一手抚刀,没第三只手拿扇子啊,也不能戴个眼罩。阅兵之际,某家在嘴里喊着威武,泪水却往下流,这成何体统啊!” 冯宁荣笑道:“卫大将军之泪眼婆娑,乃是咱们洛阳一景啊,怎是不成体统呢?阅兵之时,百姓围观,并非是去看我大唐虎贲的英姿,而是去看你的呀!”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火眼疾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火眼疾 卫振远把折扇又挡到了左眼上,道:“莫开玩笑,莫开玩笑,某家这就够难受的了,你竟还说这是洛阳一景!” 冯宁荣笑道:“池水清澈,潺潺不绝,不是一景,那又是什么,我并没有说笑啊!” 卫振远奇道:“咦,冯大人,你今天兴致倒好,竟还开起某家的玩笑了,不似前段时间,整天哭丧着个脸。是否家有喜事,你老婆又给你生孩子了?” 冯宁荣拉过他,道:“这倒没有。是我遇到一位名医,能治我娘的病,现在病情已是大见好转,所以我的心情才重新开朗起来。来来来,我带你去见他,顺便也给你看看眼疾!” 卫振远跟着他向屋子里走来,嘴上却道:“你说的是一指定生死吧,以前他给我看过眼睛,也开了药,当时是挺好使的,可过些日子又犯,他又来洛阳了?” 冯宁荣哼了一声,道:“如果是他,我就不让你进来了!”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王平安忙站起身,冲卫振远拱手施礼。卫振远可不是什么客气人,只瞥了眼王平安,便道:“那医生在哪里?”说完这句话,快步上前,冲**的冯太夫人道:“老嫂子,你还好啊?” 冯太夫人嗯了声,道:“好,好什么呀,你没看我都躺**动不了了啊!” 王平安本以为这魁梧的卫大将军能说几句安慰的话,不成想卫振远却道:“躺**还不好啊,有儿子伺候你,这叫老来福,不象某家这劳碌命,不比你小几岁,却仍要大热天的到处跑,一刻不得消停!” 说着话,他大大咧咧地往胡凳上一坐,正巧就是王平安刚才坐的那张,他把王平安当成是冯家的小厮了。 冯宁荣在旁道:“卫大将军,我看你呀,就是平常破茶壶见多了,所以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可知他是谁,他就是那位名医,徐州来的王平安啊!”他一指王平安。 卫振远扭过头,看向王平安,道:“王平安?这个名字很熟啊!哦,想起来了,在公文上见过,什么小神医的那个王平安,就是你吧?” 王平安只好再次拱手,道:“承蒙家乡父老错爱,小神医之名万万不敢当,学生便是王平安!” 卫振远歪着头,用一只眼睛看着他,道:“年纪果然不大,想来错爱是肯定的。某家问你,天下名医之中,你排名第几啊?” 王平安一愣,心想:“名医排名,这个还能排名吗?” 不待他回答,卫振远又道:“第一你是甭想了,那是孙真人稳稳当当地占着,第二是他的徒弟,虽然有些浪得虚名,但却没人挑战过他,第三嘛……过个几十年,某家看你还有可能。不过某家可是用一只眼看的,所以就算看错了,也是错看,绝非是错爱!” 冯宁荣哈哈大笑,道:“老卫,你还是这张臭嘴啊,毛病总也改不掉,第一回见面,说这些干什么!” 卫振远打了个哈哈,将挡在左眼上的折扇放下,道:“要是改得了,某家不早进京当真正的大将军去了,何必窝在这里当个假的!来,小安安,给某家看看眼睛!” 王平安被他一声小安安叫得汗差点没掉下来,以卫振远的口音叫出小安安来,有点象小囡囡。他低下头,看向卫振远的左眼,他道:“卫大将军眼睛的症状很明显啊,这是风火眼疾。” 卫振远道:“某家自然知道这是风火眼,问题是怎么治啊,这眼疾总是去不了根儿,一到天热时就发作,流泪不止,实在是大大丢某家的面子!” 王平安道:“你总是拿着这把折扇挡着眼睛,自然会反复发作,这病是传染的!”他伸出手去,给卫振远号脉。 卫振远却道:“你不会悬丝诊脉?看来你无论如何也排不到第二了!” 王平安笑了笑,道:“第几无所谓,只要能治好你的眼疾,就算是我排名第一万,又能如何?” 卫振远咦了声,转头对冯宁荣道:“小安安很看得开啊,不在乎名头!很好,很对某家的胃口。小安安不用担心,就算治不好某家的眼睛,某家也不怪你,谁让你讨人喜欢呢!你干脆入我军中,给某家当个亲兵吧!” 冯宁荣笑道:“你可得了吧,你知道平安世侄为什么会来咱们洛阳?只是路过罢了,他可是太子殿下请去聚会的,给你当了亲兵,那太子殿下怎么办?” “原来小安安竟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赏识!好,有前途!”卫振远点头笑道。 王平安松开他的手,又道:“卫大将军,让我看看你的舌苔。”卫振远把嘴一张,舌头伸出老长。 看过之后,王平安点头道:“没错,就是风火眼,你脉浮数,舌苔黄,眼睛赤痛,流泪羞明,我说得可有错?” 卫振远把舌头缩了回去,道:“你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一万名都排不进去。每个医生给某家看病时都要问上一堆,某家猜你马上就要问大小便的事!” 王平安看了眼冯宁荣,嘿嘿笑了几声,又低头对卫振远道:“这个倒是不用问,你大便秘,小便赤,我就算不问,也是知道的!” 他走到桌边坐下,铺纸提笔,道:“外洗内服,双管齐下,你这眼疾两天功夫就能好,不算今天!” 卫振远站起身,又想用折扇去挡眼睛,忽又想到王平安刚才说的话,把折扇又放下了,走到王平安的身后,道:“别的医生也能治好,但架不住总复发啊,你开药方,最好能够去根儿!” 王平安却道:“这个没什么根儿不根儿的,只要平常注意些就成了。”开好方子后,想了想,又道:“不要用手总去揉眼睛,还有你手里的折扇也不要再用了。” 卫振远看了看药方,问道:“两个方子?” 王平安指着前一个方子,道:“这是桑菊红花汤,是用来熏洗眼睛的,别的医生该给你开过吧?” 卫振远却摇头道:“桑菊什么的倒有开过,这个红花却是没有,这不是治跌打损伤的嘛,也能用来洗眼睛?” 红花这味药,乃是记载在《唐本草》上的,药材的多种用法,是在实践中探索出来的,《唐本草》还没写出来,不少医生只知某味药的几种大众用法,倒也并不奇怪。 王平安点头道:“你的症状用这味药是可以的。” 他指着第二个方子,为卫振远解释,道:“这是内服的方子,以荆、蝉、桑、菊、等为主,这叫清散风热为君,然赤痛由热郁血分,故以茺蔚、赤芍、明砂行血止痛为臣,佐以酒浸生川军使血热从下焦分消,谷精明目止泪,使以蒺藜,通络以活血……” 没等他说完,卫振远便不耐烦地道:“你说得这么详细干嘛,某家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些玩意儿,你就说喝了这个药汤子之后,几天能好吧?” 坐在床边照看母亲的冯宁荣,忽然说话了,他道:“平安世侄刚才不是说了嘛,不算今天,再过两天就能好!” 卫振远嗯了声,拿过方子,道:“行了,那就成。如果两天后就能好,某家也不用躲着了,直接阅兵即可,这就让人去抓药喝!”说着,大步就要往外走。 **的冯太夫人忽道:“傻,傻大个,这里就是尚药局,你还要去哪儿?” 王平安站起身,笑道:“还是我为卫大将军去煎药吧!”虽然卫振远大大咧咧的,可却倒挺对他的脾气,这种人好相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言行如一,不用怕他背后算计。 去了药房,王平安片刻功夫便将药备齐,开始煎制。卫振远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很关心的样子,嘴里还叨咕着。 一边看王平安煎药,卫振远一边说道:“小安安,你要是当个随军医生,怕是很有大好前程。某家跟你说,军医可和普通医生不同,那是很受尊敬的啊,有时候战况紧急,领兵的校尉阵亡了,军医是可以带领残部作战的,一来二去,不就成了实权将军嘛!某家看你有这方面的潜质,不如等见过太子之后,来洛阳吧,某家保你有个好前程!” 他倒是没有说错,在战斗中,如果领兵的校尉阵亡,确有随军医生接过指挥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军医是识字的,在这年代,能识字的士兵不多,甚至有些军官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士兵们对识字的人是很尊重的。不过,懂打仗的军医却是不多,往往刚接过指挥权,紧接着就阵亡了。 王平安拿着一把大蒲扇,正在扇炉子,听他这般说,抬起头,道:“卫大将军,我不是当兵的料,但有几名家人却是喜欢舞刀弄枪的,我很想为他们求个出身,你能给帮个忙不?” 卫振远哈地一笑,道:“别的忙某家帮起来困难,可要说给别人一个行伍出身,那是再简单不过了。你有多少个家人想要入行伍?” 王平安大喜,忙道:“九个,都姓欧阳,最好都能让他们当个军官啥的!” 卫振远切了声,道:“这个简单,某家可以给你空白告身,你自己随便填去,正八品以下,你爱填啥填啥!不过,却要等你将某家的眼睛治好后……再给!” 第一百五十八章 糟了,没治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糟了,没治好 王平安听卫振远这么说,禁不住笑道:“这有何难,卫大将军的眼疾,并非是疑难杂症,要想治好这个病,我倒是很有几分把握的!” 卫振远哼哼了几声,道:“但愿如此吧,只要别让某家在阅兵时丢人现眼便成!” 过不多时,药汤煎好,王平安先将口服的药汤放到一边,打算晾凉再给卫振远服用。借着凉药的功夫,他用桑菊红花汤给卫振远熏洗眼睛。熏洗过程虽然简单,可卫振远却不停地叫痛,叫声极大,不似是在被王平安治病,倒象是王平安在杀他一般! 熏洗过后,卫振远叫道:“哎呀,某地天爷呐,这药怎么这么疼啊,某家的眼泪都顺着鼻子流出来了!” 王平安看着他的眼睛,有点纳闷儿地道:“这药就算稍有刺疼,也不至于疼到如此地步啊!卫大将军,你的眼睛好象……好象有点肿啊!” 卫振远跑出了药房,叫道:“来人啊,快点送上面镜子来!”冯家的仆妇赶忙跑了过来,送上一面铜镜。 拿着镜子,卫振远睁着一只眼睛,向镜子里的自己看去,他现在只有右眼才能睁开,左眼高高肿起,已经睁不开了! 卫振远指着左眼,对王平安叫道:“你这叫治病吗,别的医生好歹还能把某家的眼睛治得清爽些,你可倒好,把它治得更肿了,现在火辣辣的疼!” 王平安忙上前,看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摇头道:“没错啊,就是风火眼,用这个药水熏洗,是十成十的对症,绝无偏差!” 他用的这个方子,是后世经过无数病例得出来的,配合口服汤药,乃是眼科表理双解的上佳方法,要说出错,那绝不会出错的,除非卫振远还有别的隐疾! 冯宁荣也跑了过来,摇头道:“我说卫大将军,你喊得犹如杀猪,这般模样要是上了战场,不得被敌人笑话死啊,挺大个老爷们儿,别象个娘们似的!” 他俩关系熟,交情好,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可关键现在有外人在,王平安就在一旁听着呢! 泪娘子这个绰号,对于掌管十来个折冲府的大总管来讲,确实是有些丢人,卫振远最怕听这个! 他气道:“如果这是在战场上,敌人的箭射中某家的眼睛,某家直接把眼珠子揪出来吃掉,又有什么可怕的!可现在是治病,本来没瞎,要是治瞎了怎么办!” 卫振远一把扯过王平安,道:“你要是把某家的这只眼睛治瞎,那某家就把你的两只眼珠子一起挖出来,当泡儿踩!” 王平安顺手拉过他的手,再次号脉,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的眼睛,点头道:“好,如果我没把你的眼睛治好,那不用你挖,我自己就把它们挖出来,可要是治好了呢?” 卫振远哼了一声,没想到王平安敢打这个赌,他不回答王平安的问话,反而转过头去,问冯宁荣:“冯大人,这小子要是治好了老嫂子的病,你打算怎么谢他?” 冯宁荣还真没想过这个,微一愣神,随即道:“这个……不足为外人道也!” 卫振远有样学样,立即对王平安道:“要是你把某家的眼睛治好了,某家自然会感谢于你,只是怎么个感谢法儿嘛,现在还不能说!” 王平安笑了两声,道:“还是现在说了吧,为了给你治一只眼睛,我连两只眼睛全都赌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顿了顿,道:“要不然,你就给我八份八品的武军告身,再加一张七品的,如何?” 卫振远没说话呢,冯宁荣却大声道:“好啊,老卫头儿,你竟然拿朝廷的官爵做人情,看我不上书朝廷,告你一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倒也不急,如果你保举之人果有真本事,这还算是功劳一份呢!” 卫振远呸的一声,道:“芝麻大小的武官,就算某家保举一百个,也算不上什么功劳!好,就依你,只要某家这眼睛治好了,告身文书少不了你的!” 王平安拍手道:“好,有你这句话就成!来,把药汤喝了,还有剩下的几剂,你拿回去,明后两天,早晚各一剂,大后天要是还没好,你再来找我,我挖眼珠子给你!” 卫振远大步进了药房,将汤药咕咚咕咚喝了,又抓起准备好的药包,出了屋子,对王平安道:“小安安,你有种,敢拿自己的眼珠子做赌注,某家喜欢!”说罢,哈哈大笑,出了院子,扬长而去! 冯宁远笑道:“平安世侄,老卫头儿就是这个脾气,你也不要怪他。实际上他这个人相当不错,属于有话当面说,绝不背后放冷箭的那种人,等相处长了你就知道了!” 王平安也笑了笑,道:“我要是没看出来的话,哪敢真的和他赌眼珠子。” 两人又去看冯太夫人,这一日倒也无话。此后又过了两天,冯太夫人的病日见好转,左半边身子已经有了知觉,而且在仆妇的搀扶下,已然能够下地,自行站立一小会儿了! 既然病情大好,也就不能再在洛阳宫里住着了,冯宁荣两边跑,终究是不太方便。于是,命人将冯太夫人送回留守府,而王平安也跟了去,顺便照顾。 这日傍晚时分,车马慢行,回到了留守府。冯太夫人住进了红楼,而王平安倍受尊重,也被安排着住进了红楼,享受大少爷一般的待遇。 他一出洛阳宫,欧阳利便带着八个手下赶来,通报之后,进了府中。王平安在花厅见到了他们。 一见王平安,欧阳利跺脚道:“我说主人啊,这几天你可把我们急坏了,虽然知道你进宫看病,可好几天不出来,也够急人的啊!” 王平安让他们坐下,笑道:“有什么好急的,这几天你们在城中玩得可好,都去了什么地方?” 欧阳利道:“米小苗他们倒玩得开心,可我却没去别的地方,就是洛阳宫里进去转了好几圈!” 王平安大吃一惊,忙起身到门外看了看,见并无旁人,这才回来,问道:“你往洛阳宫里跑什么,万一被人抓住,岂不糟糕,那虽是行宫,但也是皇宫之一啊!” 欧阳利表情忽地一变,很轻松地笑道:“区区宫城哪能难得倒我,被人抓住更不可能!主人,我跟你说,后宫里的那些所谓宫娥,一个比一个的老,一个赛一个的丑,这种货色哪可能派精锐士兵看着,都是老弱残兵,站岗站到一半都能睡着的那种,就算我让他们追,他们也追不上!” 王平安摆手道:“可不要乱说话,也别再乱跑了,我没有进后宫,是在尚药局里待着的,你去那里了吗?” 欧阳利点头道:“当然去了,正是在那里见到主人安然,我们才没露面,要是你有个意外,我们拼着这九条命不要,也要救你出来!” 王平安心里很是感动,在这大唐,还是得有自己的亲信手下才成啊!他道:“尚药局里的药材倒是齐全,这几天我也没闲着,给你配了几剂,你拿回驿站煎服,虽不能治好你的病,但止咳平喘却是很有用处的!” 欧阳利大喜,正要相谢,又听王平安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喜事,我极有可能为你们求到空白告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就是七品的武将了,还有你们八个,也都能当上八品军官!” 欧阳义等人听罢大喜,忙问怎么回事,欧阳利更是喜不自胜,他还以为得到长安后,王平安才会找机会替他谋求出身,不成想在洛阳这事就能办成! 王平安将给卫振远治疗眼疾的事说了出来,欧阳利等人尽皆大笑,他们可不相信天底下会有主人治不好的病,那卫大将军的眼疾肯定能治好,而空白告身也是唾手可得! 欧阳利笑道:“如此说来,明天就能得到告身了?不成想我们哥儿几个,也有当官的一天,而且直接就当军官,七品武官可不小了吧?” 欧阳义道:“如果是正七品的武官,那应该是致果校尉,那可是一营的指挥啊,手底下可以有四百战兵,再加五成的辅兵!”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那就是实领兵士六百了,这官可不小了!那卫振远能兑现诺言么?” 他对于唐时的武官等级并不了解,以为七品官不是太大呢,结果一听竟然可以领兵六百,这都够拉出去打仗了,如此军职,卫振远可会轻易给出? 欧阳利等人却极是兴奋,议论纷纷,对于即将到手的官职充满憧憬! 正说话间,就见外面有仆人跑来,叫道:“平安少爷,卫大将军过府,指名要见你,老爷还在后院,不能出迎,你快点去见见他吧!” 欧阳利等人一起跳起来,笑道:“哈,不用等到明天,他今晚就来了,想必是眼疾治好,特来相谢!主人,这便跟他提提告身的事吧!” 王平安心里纳闷儿,就算要相谢,也不用天黑之后才来吧,未免性急了些!他整了整衣服,快步出迎。 还没走到前院,就见卫振远大步来到,手里提着根鞭子,叫道:“王平安呢,王平安在哪里,快让他出来……啊,原来你在这儿,你这个小庸医,可把某家害得不轻!” 借着月光看去,王平安顿时一愣,就见卫振远的左半边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当真成了个泪娘子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初入兵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初入兵营 王平安惊讶地道:“这,这是怎么啦,你的眼睛怎么还没好?” 卫振远几步到了跟前,举起手中的鞭子,就想抽打王平安,可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他气得直蹦,气道:“怎么还没好,你问某家,某家却要问你。某家的眼睛,怎么还没好啊?” 欧阳利等人也奔了过来,听他怒喝,心中都想:“这人就是卫大将军吧,果然够有气势的……流眼泪也流得很有气势,竟然流得半边脸上全都是!” 王平安连声安慰:“卫大将军莫急,让我再给你看看,也许是药量未足,所以病症不除!”将卫振远拉进了一间厢房,点上蜡烛,仔细检查起来。 借着烛光,王平安见卫振远的左眼,眼眶已然消肿,并且眼白渐退,从大致的外表上看,这只眼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卫振远的左眼里尚有红丝,而且很怕烛光,脸抽抽着,左眼半眯。王平安想要扒开卫振远的眼睛看,可卫大将军却将头偏开,不让他看! 医生要给看病,可病人却不配合,医生还没说话呢,后面围观的群众却着急了!欧阳利劝道:“卫大将军,你不让我家主人看你的眼睛,他如何能够给你治好啊?” 治好了眼睛,才有空白告身文书可拿,所以欧阳利也急啊,比卫振远都着急! 卫振远却道:“你谁呀你,啰嗦什么,某家的面前,岂有你说话的地儿……”他的头还在不停地躲着王平安,说什么也不让王平安去扒他的眼皮! 忽然间,屋里响起一声大吼:“你给我放老实点!” 屋里众人被吓得一哆嗦,这吼声来得太突然了,而且吼得极响,众人虽个个都有武艺在身,但猛地被吼,也都吓了一跳! 大吼之人不是别个,正是王平安! 王平安的脾气一向好,说话总是慢声细话的,很有书生派头,从不大声叫嚷,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嗓子,当真大大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王平安瞪起眼睛,喝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把脑袋给我摆正了,再敢摆来摆去的,我就把你珠子抠出来!” 卫振远被他吼得呆住了,他都多少年没被人吼过了,都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猛地被王平安一吼,竟然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王平安一只手捏住他的腮帮子,摆正他的脸,另一只手手指上下一翻,翻开卫振远的左眼眼皮,声音转柔,道:“卫大将军莫急,有病看病,不要发脾气啊!” 卫振远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安安,你的脾气也不小啊,把某家吓了一……把某家的心给喊得安静下来了!” 王平安检查了片刻,道:“把嘴张开……喝,卫大将军,你的嘴可真够臭的,这是上火了呀!” 卫振远把嘴合上,很有些哭笑不得,他道:“能不上火吗,明天就是校检之日,某家的眼睛还没有好,明天怎么去阅兵啊,难道还要让人看笑话不成?” 王平安皱眉道:“难不成往常校检,你也总被当成笑话看?” 卫振远苦着脸道:“岂止是被当成笑话,某家都被当成风景看了,自从大前年,某家在校检场上,口呼威武之后,不知怎地竟然当众……” 他指了指自己眼睛,道:“当众如此之后,便被当成了笑话!以往阅兵并无多少百姓围观,可从那次以后,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为了看军队演变阵法,只为了看某家这道风景啊!” 王平安啊地一声,心想:“泪娘子之名,便是从那次开始传开的吧!”他放开卫振远,指着他的眼睛道:“其实,你这个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你内火太旺,血热不降,所以才导致药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其实只要再坚持服用几剂,就可以好了,但明天是不太可能完全好的!” 卫振远急道:“那怎么办?某家不能临时告假啊,公文已经传达下去,此次校检就是由某家主持,临阵换将,可是大忌!” 忽地,他急得一跺脚,气道:“这都怪你不好,信誓旦旦地说明天就能把某家的眼睛治好?可现在呢,又说要再服几剂,那岂不是还得至少两天,你怎么当医生的啊你!” 王平安也有点急了,遇上不讲理的了,他道:“我当时给你看病时,你没这么大的火气,完全是按你当时的情况开方下药,按着正常情况,你确实是明天就会病好!谁能想到你平白无故……就算是有故,可也不至于把火上到这个份儿上,不就是叫你泪娘子吗,你又不是真的娘子,有何好……” “哎呀,还敢跟某家大小声!”卫振远一把拉住王平安,道:“书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还敢跟某家顶嘴,你跟某家走一趟,咱们一起去兵营吧!” 欧阳利见状,再顾不得什么空白告身,上前捏住卫振远的脉门,笑道:“卫大将军,这是何必,我家主人身子单薄,可禁不住卫大将军你的虎掌一握!” 卫振远只感半条胳膊一麻,他松开王平安,惊讶地道:“小安安,你要保举的那几个家人,不会就是他们吧?爪子挺硬啊,很有点本事!” 王平安忙道:“暂且不提他们,如果卫大将军你确实情况紧急,明天必须阅兵,那今晚我就跟你走一趟,去那军营!” 卫振远嗯了声,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那药可不能服了,药效不够,你快快开个方子,要速效的,确保某家明天不会出丑!” 王平安叹了口气,来到桌旁坐下,提笔又开了个方子,吹干墨迹,道:“这个方子本也不算什么,但治你现在的病,却算是猛药了,名叫枸菊四物汤,而且是加味后的,今晚服一剂,明早就能见效,然后再服一剂,就能让你挺过这一天去。” 将方子递给欧阳利,吩咐他立即去抓药,这才又对卫振远道:“不过现在天色已黑,那兵营不会是在城外吧,咱们如何出去?” 卫振远打了个哈哈,道:“别人出不去,某家却怎会出不去,那些城门守兵是某家下属的下属,然后还是下属……十几级的下属!” 他是河南道武官中品阶最高的,而城门守兵小到都没了品,他想要出门,岂有出不去之理! 冲正要出门的欧阳利叫道:“小子,你不用去抓药,和某家一起走吧,营中备得有药,哪还用得着现去抓!”又转头问王平安:“没什么稀奇的药吧,别弄出龙肝凤髓来,那营中就没有了!” 王平安歪着头,看着他那只水汪汪的眼睛,笑道:“就算不是在营中,你就能弄到龙肝凤髓来了?你能弄到多少,我全要了!” 卫振远拉过他,道:“走吧,出城去军营,明早某家带你去看看咱们大唐虎贲。你还年轻,以后是做文官还是武官,还说不准呢,没准能当上个领兵的将军,明天能提前见识一下,对你日后的前程大大有利!” “这可多谢卫大将军了!”王平安跟着他出了厢房,一起往院外走去。 欧阳利等人尽皆大喜,能有机会去参观军营,这可是这时代民间习武者的最大心愿。功名但在马上取,是隋末唐初的主旋律,尤其是欧阳利这种来自西域的武士,更是想看看兵甲天下的大唐府兵,到底是何等模样! 卫振远走出院子,叫道:“来人啊,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某家有事请小安安走一趟,让他不必担心。还有,赶紧备马,莫要耽误时间!” 冯家自有仆人去办事。 等王平安来到府门口,就见门外停着一溜战马,每匹战马旁都立着士兵,这些士兵看上去相当威武,与平常他所看到的郡兵大不相同! 当卫振远出来后,这些士兵没有一个人上来打招呼,尽自默不作声,但目光却刷地都射了过来,随着卫振远的走动,这些士兵的目光也在移动,片刻不离卫大将军的左右! 王平安心中暗赞,这才是一流的士兵,一看就属于超狠的那种! 卫振远一扬手里的马鞭,道:“让出座骑给他们,你们骑留守府里的马!”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士兵让出座骑,交给王平安和欧阳利等人。王平安刚接过缰绳,就听卫振远道:“回营!” 只见士兵们同时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调转马头,向城门方向奔去! 王平安急道:“喂喂,我还没上马呢,等等我啊!”脚踩马镫,跨上马鞍,待他调转马头,发现卫振远他们已经跑过了一条街,消失在夜色中了! 欧阳利叫道:“好啊,这才是爷们儿,不比西域的边军差!” 王平安一夹马腹,战马扬蹄便奔,奔劲颇大!王平安在马上一个趔斜,心想:“乖乖的,起动还挺快的!” 他平常骑的都是性情温顺的民用马匹,烈性战马这是头一回骑,感觉战马和普通马比起来,简直就是法拉利和夏利的区别! 夜色深沉,马蹄如疾风骤雨般的在城中响起,王平安带着他的小小卫队,向城门口奔驰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如果你是个将军 第一百六十章 如果你是个将军 卫振远带领自己的卫队,奔驰得极快,没过多会功夫,便奔到了城门口,离着城门口尚有一箭距离,城门守兵便看到了他。 守兵队长叫道:“卫大总管巡城,弟兄们小心应承!” 守兵们齐声答应,城下的守兵落下大闩,吱吱嘎嘎声中,将城门打开,而城上的守兵则绞起千斤闸,露出了黑洞洞的城门洞! 骑兵们风驰电掣地奔到近前,卫振远手扬马鞭,叫道:“威武!” 城门守兵尽皆高声回应:“百胜!” 呐喊声中,骑兵们穿过城门洞,这时就听城门外砰地一声大响,吊桥放下了,蹄声隆隆,卫振远踏桥而出! 片刻功夫,王平安便也奔到了近前,他叫道:“先别关城门,我们和卫大将军是一起的,也要出城!” 城门守兵却不放行,纷纷拦在路的中间,叫道:“口令!” 夜半开城,除非是军情紧急,这对卫振远来说,没什么好解释的,有没有军情,是否紧急,还不全是他自己说了算,可换了王平安就不成了,他是平民,除非卫振远带着他,否则是没法出城去的! 王平安勒住战马,心想:“口令,什么口令?” 欧阳利的耳朵灵敏,虽然刚才离得老远,但也听到卫振远喊威武了,他立马儿叫道:“威武!” 守兵队长嘿了一声,低声道:“这口令太好猜了,得和校尉说说,应该换个难点儿的!”摆手道:“百胜!” 城门守兵让开道路,放王平安等人通行。 王平安纵马出城,未受阻挡,心中却想:“现在是初唐,洛阳重镇并无战事,口令简单些没关系,可要再过几十年,武备松弛,这种口令那就绝对不行了。” 想到盛唐末年的安禄山,怪不得这大反贼一造反,就能轻松把唐明皇赶出长安,归根到底还是大唐的兵备松弛,现在府兵强悍,可太平日子过久了,再强悍的军队也不能一直保持下去啊! 不过,他并非是领兵的将军,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操心,带着小卫队追赶卫振远而去! 他们出的是洛阳北门,名为安喜门,往前奔行不远,顶多一里地向左转了个大弯,又奔行两里来地,上了一条大道。 欧阳利在后面叫道:“主人,这条大道不是城外通往洛阳宫的路吗?” 王平安在马上回头,远远的虽看不清什么,但却也能看到黑乎乎的城墙,心想:“可不是吗,如果从这里进城,似乎真的是通往洛阳宫的。”想想也对,府兵大营当然要修得离皇宫近些,这样皇帝调起兵来才最快捷。 奔不多远,又再转了个弯,往远离城墙的方向奔驰,这回倒是不远,又奔了不到两里,便即到了洛阳府兵大营! 王平安定睛向兵营看去,虽是半夜,却也能看个大概。好大一座兵营,单看一面围墙,便连绵怕不得有数里,如果是个四方形的大营,那里面至少能屯兵二十万有余! 兵营的辕门火把无数,将周围十丈之地照得通明,守兵远远望见卫振远,不待吩咐,立即开门迎接,而卫振远并不停留,直接跃马入营,亲兵卫队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王平安等人奔到辕门口,怕再引起误会,欧阳利直接就高声喊道:“威武!”直接就把口令给喊了出来,不用王平安亲自叫喊! 可他这一嗓子不要紧,辕门口的守兵呼地全都跳了起来,弯弓搭箭,对准了王平安这一队人,守门的校尉脸都绿了,刷地就把横刀抽了出来,快步跑上前来! 王平安等人忙勒住战马,心中都想:“这是怎么啦,难道口令有误,城门的口令和军营门口的不一样?” 校尉跑到跟前,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乱喊什么,如果引起营啸怎么办,你们吃罪得起吗?” 欧阳利啊地一声,他倒是听过营啸这一说,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再加上刚才太兴奋了,没有想过这点,所以才放喉咙来了那么一嗓子! 营啸是军营中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古代的军营只准辕门处点有火把,再往军营里走,那是漆黑一片的,严厉禁止营中举火,这是怕敌人偷袭。而由于营中太黑,士兵们往常生活又苦闷,所以是绝对不可以大声说话的! 比如说,有一个士兵白天犯错,受了军官的惩罚,那么他晚上要是想哭,也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用衣服紧紧捂住嘴,这样才能哭,却是绝不可以哭出声来的! 而要是有个士后晚上做噩梦,叫喊了出来,那就坏大事了。其他士兵往往也会跟着叫喊,从而产生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甚至会严重到大家拔刀互砍,自行残杀的地步! 这种情况如果被敌人利用,那么只需派出几百勇士来踏营,往往会让敌人营里上万的士兵崩溃,从而偷袭得手! 所以欧阳利喊了一嗓子,把守门的校尉差点没吓得尿裤子,抡着刀就过来了! 就见门内又有人跑了出来,是卫振远的一名亲兵,这亲兵奔到跟前,皱眉道:“幸亏不是在战时,如果这是在前线,就凭你这一嗓子,就连卫大将军也保不住你了!”他以为刚才是王平安喊的呢! 王平安并不辩解,他是首领,手下人犯了过错,他不背这个黑锅,难道还要将手下推出去不成?在马上拱手道:“刚才在下鲁莽了,还请将军原谅则个!” 这亲兵摇头道:“下次万万不可了,幸亏你不是军士,否则一百军棍是跑不掉了,不用你给我家大将军看病,你自己就先准备好药治屁股吧!”挥了挥手,带着他们进了兵营。 欧阳利见王平安替他背黑锅,心里着实感激,低声道:“主人,小人给你惹祸了!” 王平安却道:“小声些,莫要让旁人听到,他们不会打我,却是不一定会不打你的!” 众人进了兵营,借着月光,就见兵营里面一排排的砖房,估计里面住满了人,但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更是不见半点亮光! 那亲兵道:“不用怕,这片营区无人居住,如果有人,刚才你喊了那一嗓子,早就有人拿着刀出来砍你们了!” 这座兵营虽大,但却并非住满了人。如是在战时集结府兵,那么光河南道就能集结起十来万的府兵,再加上辅兵和征发的民夫,差不多能有二十来万人,这座兵营就是按这个规模营建的! 但府兵属于半兵半农的兵种,并非象骁果军那样是职业军人,所以府兵的训练采取轮换制,这才有一季一检的阅兵制度。有的地方检阅时间间隔较长,有的时间较短,按地理位置划分,并不统一。 现在洛阳兵营里只住着不到两万府兵,其他的分散在别的折冲府,所以才有大片兵营空置。 到了一座大屋前,王平安等人下马进屋,见卫振远已然坐在榻上。卫振远笑道:“小安安,你在后面叫什么?威武!你有力气还是留到明天再叫吧,大半夜的使什么劲儿!” 王平安忙道:“学生第一次来军营,难免兴奋,情不自禁地赞美一句,还望卫大将军不要见怪。” 卫振远一摆手,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记住这个规矩就成。万一以后有机会带兵,别犯这个差错便成。” 王平安摇头道:“我哪有可能带兵,卫大将军说笑了!” 这时,屋外走进两名校尉模样的人,都长得比较文弱,不知是干什么的,进屋之后冲卫振远行军礼,站到了一边。 卫振远道:“我大唐有圣天子在位,国泰民安,但边界却不太平,高句丽未灭,突厥也总挑事端,而西域那里也不太平,以后的仗有的打呢!你是名医生,如遇战事,必会随兵出征,在战况紧急之时,就连皇上都得披甲执槊,何况是你?所以你万不可将话说死,没准以后你和某家还会是同袍战友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王平安干笑几声,仍是摇头道:“这是绝不会发生的事,随军医生我也许会当,但领兵……这是绝不可能的,我也不愿意当兵!” 卫振远嘿了声:“你愿不愿意有个屁用,当初某家被拉壮丁前,还连鸡都不敢杀呢!好了,废话少说,他俩便是营中军医,你跟着他们,速去煎药,某家喝了好赶紧睡觉,明天有正事要办!” 王平安看向那两个文弱的军官,原来他们就是军医啊,冲他二人一抱拳,这两名军医当即还礼,带着他出了大屋,去了军中药室。 这两个军医倒是很配合,王平安要啥就给啥,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王平安想问下他们的生活,这二人却都不回答,只是闷头煎药。 过不多时,加味后的枸菊四物汤煎好,王平安将药汤端了,送给卫振远服食。卫振远喝完药汤后,道:“小安安,你去领套盔甲,明天陪我一同阅兵,见识一下。” 王平安却有些犯难,道:“卫大将军,我不太了解军中的规矩,万一再犯错,就象今晚似的,那未免尴尬,不如我只和百姓们一起看吧,陪你……” 卫振远看了他半晌,忽道:“小安安啊,有些话非要让某家说明白不可吗?某家为啥和你说哪些话,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不能让某家白夸你呀,太子殿下喜欢你,某家也是喜欢你的!”摆了摆手,让王平安出去,他则倒头大睡,养精神去了。 王平安一头雾水,出了大屋,心想:“什么叫白夸我?” 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 弄了半天,卫大将军一个劲儿地“赏识”自己,又是什么自己有可能会领兵,以后有可能会和他成战友,战友不就得互相照顾嘛,又是小安安叫得亲热,竟然都是因为自己要去见太子。他夸了自己,是想让自己在太子面前也夸他,礼尚往来啊!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大屋,心中感叹,别看卫振远大大咧咧的,脑瓜却不白给啊!在太子面前夸他,就等于是在未来的皇帝面前夸他,这算盘打得真叫一个响的! 欧阳利等人跟了上来,低声问道:“主人,怎么样,他的病能好吗?” 王平安嘿了声,笑道:“我得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从他手里弄出个六品武官的告身,礼尚往来嘛!”说罢,呵呵笑了几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发财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发财的机会 营中军官给王平安等人安排了住处,一夜无话,王平安休息之后,一觉睡到快五更天。 夏天天亮得早,五更天时外面天色便已微明,王平安躺在**,忽听外面传来擂鼓声,紧接着各处营房脚步声响,士兵们都跑出了宿舍。 欧阳利在窗外轻声道:“主人,卫大将军击鼓聚将了,咱们要不要也去?” 王平安心想:“他聚将关咱们什么事儿,干嘛要去?”就听欧阳利又道:“卫大将军的人在外面等你呢,说聚将之前,他要先见你一面。” 王平安无奈,只好起床,穿上衣服,推门一看,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好么,他的小小卫队,竟然全都换上盔甲了,个个盔明甲亮,阳光照射之下,闪闪发光,跟金属人相仿! 欧阳利满脸喜色地道:“主人,卫大将军可真够意思,拨了十套盔甲给咱们,都是嘎嘎新的,这是主人的盔甲,我来服侍主人披甲!”他手里捧着一套全新的盔甲,就连靴子上都镶有铁片,瓦亮瓦亮的! 王平安接过盔甲,手中一沉,他皱眉道:“这身盔甲怕不是得有三十多斤吧,穿在身上,压也压死我了,怎么去看阅兵啊!” 欧阳利忙道:“主人,咱们未入军旅,却有机会参加阅兵,这可是大好机会啊,你将就将就吧,反正也不会穿一天的,阅兵一结束,脱了就好!” 王平安无法,只好放他们进了屋子,将盔甲穿戴起来。这套盔甲相当地好,可越好的盔甲越觉,光头盔就有五六斤重,往脑袋上一戴,直压得五平安头晕眼花! 乖乖的,当兵可真不容易,别说披甲执戟了,光披甲就够难受的了,可没多余力气执戟了! 欧阳利等人护着王平安出了屋子,去见卫振远。到了大屋之后,就见卫振远正在擦嘴,营中军医已然煎好了药,送他服用,他刚刚喝完。 见王平安到来,卫振远招手道:“小安安过来,看看某家的眼睛,是否已经全好了?” 王平安凑到近前,见卫振远的左眼,白眼珠红丝退尽,光从外表上看,和正常眼睛并无二致。他点了点头,道:“看来这剂加味后的桑菊四物汤,正对你的症状,眼睛确实好了不少,还痛吗?” 卫振远摇头道:“不痛了,舒服得很,现在左眼和右眼看东西一样清楚。这就算好了吧,有没有去根儿?” 王平安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去根儿不去根儿的一说,你一到夏天就犯这个毛病,一是和你内火太大有关,二是用的东西也不干净,你揉眼睛前不洗手,能不得眼病么!” 他叫人拿过纸笔,又开了一个方子,将四物汤前方去赤芍换白芍,生地换熟地,归须换归身,再加桑菊养血驱风。 写完之后,将方子交给营中军医,道:“这个方子,水煎服,一日一剂,连服三天,再然后两日一剂,服五剂,整个夏天,这个就不会再犯。等到明年夏天,感到眼睛不舒服了,提前服这个药,一剂两剂都成,就能预防眼疾再发。” 卫振远点头道:“好,这才好,治好病不算本事,能不让它再发,才叫真有功夫!”他叫人取过一面铜镜,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眼睛,笑道:“很好,这场校检肯定是不会再出差错了!”心情愉快,哈哈大笑。 他站起身,拉过王平安的手,道:“小安安,你人不错,医术更是不错。走,陪着某家去阅兵吧,你就跟在某家的身边,享受一下大军的欢呼!” 王平安挺不愿意去的,便道:“还没吃饭呢,我早上要是不吃东西,会头晕的!”脑袋上压了这么重的头盔,能不头晕嘛! 卫振远却不理会,拉着他走出大屋,笑道:“等会儿和大军一起吃吧,也算是与民同乐!” 王平安只好正了正头盔,和他一起骑上战马,向营外驰去!和他想象中的擂鼓聚将完全不同,卫振远没有端坐大堂,升堂点将,而是一路驰骋,他的新兵卫队,则在一辆战车之上,架着大鼓,一边行进,一边敲打! 随着咚咚鼓声,早就准备好的府兵众将官嗷嗷大叫,卫振远每奔到一处营区,候在营前的将领们便拍马跟上,而步兵则按序列,一队一队的开拔,跑步出了营房! 过不多时,卫振远奔出了军营,他的身后已是尘土飞扬,三千余名骑兵紧跟在后,铁蹄踏在地上,犹如上万支鼓槌敲击大地,隆隆震动,气势非凡! 王平安在马上回头观望,本来挺平静的心,也开始激动起来。这就是大军驰骋吧,怪不得好男儿都想着横刀立马,征战天下,这种滋味儿确实不错! 以前总不理解隋炀帝和唐太宗,为啥那么喜欢御驾亲征,现在明白了。身后不过三千铁骑,就有如此声势,如果换成是三万,十万,二十万……嘿! 出了军营,上了大道,奔行不过二里来地,便到了一处大空地,想必这就是校军场了! 这座校军场极是宽广,方圆至少在三四里,在最东头,有一条小河,小河的后面是一道土墙,土墙不是太高,远不如洛阳城的城墙高,甚至连徐州的都不如,也就和普通县城的城墙相等,而且也不太长,连一里都不到。土墙的旁边,有一座小山,孤零零地立在校军场的尽头,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此时的校军场,已经人山人海了,至少来了七八万看热闹的百姓,洛阳城里的百姓也有,周边村镇的也有,这些百姓都等着看阅兵。 人群之中,更有无数的小商小贩,推车提篮,大声叫卖,什么馒头,稀粥各种小吃,应有尽用。甚至有的百姓还将家中饲养的鸡鸭猪羊都赶了来,连吵带嚷的叫卖! 校军场周围人声鼎沸,不象是军队操演之所,倒象是个大集,而百姓们都是来赶集的! 在人群之中,摆着上百张的桌子,每张桌子的旁边都插着一杆红旗,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每张桌子周围,都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无数的百姓,大呼小叫地,桌子旁另三四个人,有的嗷嗷叫着,有的则奋笔疾书,也不知他们在记些个啥! 奔进了校军场,王平安心想:“盛会啊,看来洛阳每校一次大军,都能带动经济发展,促进商业繁荣啊,这倒和现代的运动会有些相仿,场内运动员赛跑,场外红旗飘飘!不过倒也奇怪,那些桌子是干嘛的,还插根红旗,难不成是卖豆腐脑儿的?看着却也不象!” 卫振远一进场中,便将马鞭一挥,叫道:“跑得累了,大家先休息一会儿,三刻钟后集结!”说罢,他打马离了大队,向那条小河奔去,而身后的骑兵们轰地一声,一哄而散,都下了马,撒腿往百姓堆中奔去,看方向似乎都是在找桌子,实不知他们有什么急事儿? 王平安一撇嘴,道:“你们去看看,那边到底是干嘛呢?” 欧阳利等人答应一声,也向人群里跑去,而王平安则打马跟上卫振远,和他一起去了小河边。 等奔到了小河边,卫振远立马回望,满脸的笑容,冲王平安笑道:“小安安你看,这季校兵可来了不少百姓啊,估计着某家这次定要大胜!” 王平安勒住马,却道:“卫大将军,这都到了场地了,怎么还不阅兵,倒先让他们休息?跑的路又不远,休息三刻钟,时间未免太长了些?”休息的时间,比跑的时间都长,也难怪他不解。 卫振远哈哈一笑,很神秘地道:“小安安,等会儿你就明白了!哼,想看某家出丑,某家却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看看咱们谁狠!” 王平安挠挠后脑勺儿,心想:“这大热天的,等军队集结完毕,你再讲演一通,然后操演,怕不得正好赶到中午,那时天气暴热,盔甲晒得烫人,汗流浃背之时,想不出丑都难了!” 这时,步兵部队到达,和骑兵一样,领兵的校尉们一通叫嚷,让他们也休息休息。步兵轰地一下子也散开了,全都跑进了人群,那些桌子的周围,围得人更多了,吵叫声大得惊人,就连小河边都能听到他们的喊声! 王平安皱起眉头,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下注呀什么的,难道那些人是在赌博?把赌场开到校军场里,还声势如此浩大,卫振远却并不生气,反而纵容,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 过了好半天,三刻钟早过,都有半个时辰了,那些桌子周围的士兵们和百姓这才散开! 卫振远跳上马背,道:“休息得够了,小安安,咱们阅兵去吧!”他一甩鞭子,喝道:“吹角,集结!” 亲兵吹起号角,呜呜声中,大军按着序列,开始列队集结。 卫振远对王平安道:“你可知昨天晚上,某家为什么那么着急吗?” 王平安忙道:“卫大将军可是怕在十万军民面前出丑?” 卫振远哈哈大笑,道:“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其它的原因,待阅兵结束后,你便知道了。小安安,某家跟你说,人一辈子啊,没多少发财机会的,如果一旦有了,那就一定得抓住,绝不可以坐失良机!” 说罢,他得意洋洋地一挥马鞭,向场中赶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给他治好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给他治好的 王平安心中大是纳闷儿,什么发财的机会,还一定要抓住机会?莫名其妙,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他打马跟上,和卫振远一起赶去场中。 这时欧阳利他们回来了,人人脸上又惊又喜,不知他们探听到了什么事情。欧阳利奔到近前,见卫振远没有注意他们,便小声对王平安道:“主人,咱们要发财了,而且是发的大财!” 王平安咝地一声,道:“怎么你也说要发财,到底有何财要发,真是把我给搞糊涂了!” 欧阳利低声笑道:“我赶到了人群里,这才弄明白,原来那些插旗的桌子,是用来下注的,百姓和士兵,军民大赌!一赔三,我替主人下了一万贯的重注!” 王平安顿时愣住,道:“一万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赌得如此之大,万一输了呢,这可不是小数儿啊!到底赌的是什么,是赌骰子吗?” 欧阳利笑道:“别人会输,但咱们却一定不会输。自然不是赌骰子,那东西是当场论输赢的。他们赌的是洛阳一景,卫氏喷泉今天会不会一泄如注!”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在马上站起,看向远处乱哄哄的人群,骇然道:“他们赌的是卫大将军的眼睛?怎么赌这个,谁开的赌局,可是够胆大的,不怕卫大将军发脾气抽人吗?” 这话刚说完,他忽地明白了,刚才卫振远为什么会神秘兮兮的,还说了那番话,弄了半天,这个赌局就是他开的,不知是挂哪家赌坊的名号,哄军民上当! 王平安一甩鞭子,道:“这个老卫头儿,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么着急,深怕眼疾不愈,还把我折腾到军营里,原来是为了这个,他也太会利用时机了,把自己的眼睛都利用上了!” 欧阳利道:“看来他这次会大发特发啊,这么多人一起下注,简直是泼天大赌,这么一局下来,他至能赢二十万贯往上,也许更多!”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作弊,这就是作弊,自己开赌局,赌自己会不会当众掉眼泪,谁能赌得过他?” 他们说了几句,便又打马,跟上了卫振远。 卫振远一到场中,挥手道:“校场之内,岂容喧哗!孩儿们,将闲杂人等全都轰了出去!” 他手下的亲兵卫队立时散开,冲到人群之前,将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叫道:“退后,退后,校场重地,岂容尔等喧哗!” 响鞭声声,百姓们纷纷向后退去,一直退出了校军场,都围在场边,接着看热闹,那些桌子和红旗也被拿了出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府兵各队士兵,排成一个个的方阵,枪如林,刀光胜雪,整整齐齐地站好,等着卫振远检阅。 咚咚咚,鼓声又起。卫振远纵马出列,到了军队之前,他左手扶剑,右手执鞭,一脸严肃地来到了各个方阵的最中间! 放开喉咙,卫振远叫道:“孩儿们,某家有话要问!是谁打败了暴隋的豺狼?” 他问话的流程,每次阅兵都一样,士兵们早就练好了,听他发问,齐声叫道:“是我大唐虎贲!” 卫振远又叫道:“是谁赶走了突厥的豺狼?” 士兵们又齐声回答:“是我大唐虎贲!” 卫振远第三次高声叫道:“是谁纵横天下,打得群雄束手,是谁威名显赫,震慑四邦,是谁保家卫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谁,是谁,是谁!” 士兵们扯开喉咙,一起叫道:“是我大唐虎贲,是我大唐虎贲,是我大唐虎贲!”卫振远问三声,他们连答三声,一声比一声高! 卫振远纵马小跑,叫道:“大唐虎贲是谁?” “是我们!”各个方阵的士兵高声叫了起来,声浪滔天,远远的传了出去! 士兵们一边喊,一面向卫振远行注目礼,心中都在祈祷:“卫大将军,你快点哭吧,怎么还不哭啊,我们都等着你掉眼泪呢!” 卫振远却半点要流眼泪的预兆都没有,蹄声得得,他在马背上坐得稳稳的,表情依旧严肃。轻轻夹了夹马腹,战马速度加快,他叫道:“是谁?某家听不见!” “是我们,我们就是天下无敌的大唐虎贲!”士兵们的呼声依旧整齐划一,可前排的士兵脸上,却渐渐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对啊,按着往次的经验,卫大将军此时应该挤咕眼睛了,只等那声威武喊出,他就会泪如雨下……可今天怎么还没挤咕眼睛呢! 有些士兵开始着起急来,他们可都出了赌本的,赌这次卫振远仍会泪如泉涌,赌本可是没少出啊,差不多把这一季的所有津贴都赌上去了,人人如此,没谁落空! 远处围观的百姓虽然看不清卫振远的眼睛,可这时也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卫振远挤不挤咕眼睛他们看不到,但卫大将军有没有举起手,去揉眼睛,他们却是能看到的! 怎么还不揉眼睛啊,大家都很期盼呢,卫大将军,你可不要让十万军民失望啊,大家是很支持你地! 战马开始大步快奔,刷地一声,卫振远抽出宝剑,高高举起,叫道:“我大唐虎贲……” 流眼泪!十万军民,一起在心里叫了起来! “威武!”卫振远终于叫出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他流眼泪的标志,往常阅兵,只要他纵马快奔,迎风疾驰,再喊出威武二字,那就必流眼泪,势如喷泉,乃是洛阳一景啊! 威武二字喊出,士兵们应该立即回答:“百胜!” 可这次却慢了一拍,稍稍停顿一下,士兵们这才叫了起来:“百胜!”声音却不再整齐,颇见零落! 士兵们心里都纳闷儿啊,这是怎么了,往常不赌,他眼泪哗哗地流,这次一赌,怎么反倒不流眼泪了,这是怎么话说的?说不通啊! 卫振远的病昨天还没好呢,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了,可怎么睡了一夜,今天就好,眼泪也不流了,还精神抖擞地满场奔驰,这不合情理啊,难道昨天大家都看错了? 一口气跑到方阵的一头,卫振远调转马头,又向另一端奔去,手中宝剑不停地晃动,嘴里也不停地叫道:“威武!” 前排的士兵们都有些发傻,完了,一季的津贴啊,全都泡汤了,泡进卫大将军眼睛里了!而后排的士兵则都踮起脚来,有些人不顾军纪,小声问道:“怎么啦,这是怎么啦,大将军怎么还没哭啊,他不是泪娘子嘛!” 有的则道:“谁知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既不当娘子,也不流眼泪!” 卫振远很快奔到了另一头,按着规矩,他这时就该回到中间,命令军队开始队列操演了。可今天他却不回去,反而纵马,围着方阵兜起了圈子! 王平安立马于军官队列当中,他将头上的铁盔取下,取出手帕擦汗,此时天色已然近午,盛夏之际,日头甚毒,阳光照射之下,将盔甲晒得发烫,他全身披挂,直如身在火炉,比蒸桑拿都热,全身大汗淋漓,内衣内裤都湿透了! 见卫振远竟然跑起个没完,心中不仅有气,他低声道:“怎么还跑起来个没完了,大热天的撒什么欢儿啊,也不怕热出痱子来!” 欧阳利低声笑道:“能不撒欢儿吗,他高兴啊!主人你想,他就算手掌兵权,可光靠克扣兵饷,又能赚到几个,还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可现在呢,只不过开了个赌局,赌他自己的眼睛,就能有大笔的进帐,这好事上哪儿找去,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欧阳义也笑道:“刚才我们可看到了,不少富人大笔的下注,虽然不如咱们下的多,可也是上千贯的记帐,不过他们都是押卫大将军会接着当泪娘子。这回他们可输惨了,欠了卫娘子的帐,想赖帐都赖不掉!” 王平安嗯了声,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忽地他笑了,又道:“其实前两天,我跟他也赌了一把,不过是赌的眼珠子,我要是治不好他的一只眼,就要挖两只眼给他,不过这个赌他却是输了!” 他们在这里低声说笑,军民那里可炸了锅了。 卫振远的眼睛有毛病,全洛阳的人都知道啊,而且就在昨天,还有人说卫振远的眼睛没好,今天必然还会“痛哭流涕”,可现在看起来,泪娘子却是半滴眼泪都无,这不糟了么,大家都在他身上下了注啊,都赌的他会哭,没有谁会笨到赌他不哭的! 卫振远绕过方阵,兜起圈子,方阵后面就是围观的百姓了,刚才卫大将军在场中,他们看不清,可现在来了场边,大家就都看得清了! 就见卫大将军英气勃勃,大红披风迎风招展,手中宝剑寒光闪闪,**战马四蹄飞扬,而卫大将军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洋洋,他的左眼完全正常,半点毛病都看不出来,别说眼泪了,就连眼屎都没半点!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撒欢儿,心疼万分,心疼自己的钱啊,这次输大发了!卫振远没哭,他们却都想哭了! 忽然,有人叫了起来:“他的眼睛治好了,他的眼睛怎么可以被治好呢?” 军民们随着这一声喊,全都反应过味儿来了,卫振远的眼睛被医生给治好了啊! 士兵们不敢喊,可百姓们忍不住啊,纷纷叫道:“是谁,是谁,是谁治好了他的眼睛?” “这怎么一宿就治好了哪,是谁治的啊!” “怎么可以治好他的眼睛呢,洛阳从此以后没有好景致了!” 几万人一起喊了起来,这可比士兵们喊的还要响,别说校军场了,声音传出去,就连城里面都能听见这震耳欲聋的喊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 要出医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要出医书 伴随着百姓们的惊诧,卫振远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几年所受的耻辱,被人们的嘲笑,所有积累下来的郁闷,在此时此刻,一扫而光! 身为河南道府兵的大总管,却得了泪娘子的绰号,这么久了,他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平常他的心情无法舒展,只能任人嘲笑,可现如今,他不但把面子全都找回来了,而且还狠狠地敲了十万军民一笔竹杠,让大家都给他送钱来,这份得意岂是言语所能表述! 卫振远一边纵马疾驰,嘴里一边喊着威武,心中却也在大叫:“让你们想看某家出丑,你们每次来都是不怀好意,某家可不是面团,任你们揉捏!某家要让你们知道,嘲笑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看他挺大的岁数了,可仍旧精神矍铄,打马围着大军方阵绕了一圈儿,竟然意犹未尽,手舞宝剑,连跑带颠地又开始转第二圈儿! 王平安在队中看着他撒欢儿,连摇头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大热天的,你跑什么呀,一圈不够,又跑一圈,小心汗出得太多,脱水晕倒! 他所在的军官阵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知道卫大将军的眼疾治好了,除了少数亲兵知道外,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的,他们刚刚下注,也是赌的卫大将军要泪流满脸。可现在看去,汗流满面是真的,眼泪却半滴都无! 军官也是唉声叹气,议论纷纷,到底是谁给大将军治好的眼疾呢?昨天看着他还没好,怎么今天就一点事儿没有了,这可真是太神奇了,莫非吃了仙丹不成? 又跑一圈,卫振远这才回归队前,他满脸通红,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着。到了方阵的中央,他嘶哑着嗓子喊道:“按序列,各营操演开始!” 几声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各方阵的步兵开始进行队列操演。 卫振远回到队中,见到王平安,笑道:“痛快,痛快,这几年来,某家的心情属今天最痛快!”叫手下递上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个饱,用袖子擦了把嘴,哈哈大笑! 王平安满脸的油汗,也擦了几把,道:“卫大将军,这操演什么时候结束啊?我现在是又累又热,有点要中暑的架势,可坚持不了多久啊!” 卫振远嗨了声,道:“这可早着呢,等会还要进行攻防演习,估计至少得天色擦黑才能结束。小安安,你坚持一下吧,好好看看军队是如何操演的,本事再多也嫌少,没准以后你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技不压身呀!” 王平安干笑几声,只好点头答应。他不答应也不行啊,总不能现在就离队!他稳了稳心神,定睛向场中军队看去。知识就是力量,卫振远说的对,能多了解些东西,还是多了解为好,说不定以后就能用得上! 洛阳的府兵地处中原腹地,并非象大唐边军那样,是以骑兵为主,绝大多数还是步兵,而步兵如果作战,冷兵器时代中,阵法便相当地重要了! 士兵们先是以一字长蛇阵绕着校军场开跑,这是最基本的阵形,是用来行军和追敌时使用的,机动性强,但战斗性弱!两万来人围着校军场,呼呼地跑了一圈,这才又重新按序列站好! 紧接着,令旗挥动,各方阵化大阵为小阵,分散开来,士兵们各挺刀枪,大步向前方挺进! 既然要学,那就得多问了。王平安问道:“卫大将军,这是什么阵法?” 卫振远手指前方,道:“这叫做鱼丽阵,如果开战,那么领兵大将便会位于阵后,而精锐士兵位于阵中,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阵凸出。这个阵法用做进攻,属于中央突破的阵法,一般都是在我军兵力占优势时使用!” 王平安哦了声,道:“我大唐虎贲百战百胜,所以这个阵法排名靠前,首先便要操演,对吧?” 卫振远扭头冲他一笑,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鱼丽阵操演完毕之后,士兵们又操演了四方阵,长枪兵居外,弓箭手居中,这是防守阵法,如果是在开阔地带作战,那么阵外当再围上一大圈的大车,对付骑兵冲锋极是有效! 王平安也并非是完全的军事盲,看到这个阵法,他便道:“这是对付突厥骑兵时的阵法吧?” 卫振远道:“不错,汉代时,我中原大军远征,步兵对骑兵作战,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常常取胜,打得匈奴狗屁滚尿流,所依阵法,往往便是这四方阵!” 四方阵操演完毕之后,又再操演蝎尾阵,这个阵法是大军撤退时用的,是大军撤离时,殿后部队打埋伏,逆袭追兵的阵法。士兵们一半扮演埋伏的军队,一半扮演追击的部队。 待到这个阵法操演完毕之后,天色已然过午,这时候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不要说场中的士兵,就连观看的军官,以及围观百姓,一个个也都热得不行,没法在坚持着看下去了。如果再要操演,不但士兵们受不了,连百姓们也要退场,拍屁股走人了! 卫振远对付这种事极有经验,蝎尾阵一结束,他立即下令,让军队就地解散,休息进餐,一个时辰后再集结。传令兵将命令传达下去后,士兵们齐声大喊百胜,这便散开,纷纷拥入百姓群中,而人群中的小商小贩则一拥而上,向士兵们销售吃食。 王平安心想:“要想休息一会儿,还真不容易,我都快被热晕了!”但为表示勤奋好学,他又问道:“卫大将军,你下令解散,是要军民同乐吗?” 卫振远笑道:“什么军民同乐,某家是要拉壮丁!嗯,不是真的去拉,而是劝说,让百姓中的良家子,参军入伍!” 看王平安不解,他又道:“不少良家子是不肯当兵的,借这个机会向他们展示一下我大唐虎贲的威风,他们的心思便能活络了。当然了,冯大人是不喜这种事的,因为府兵是不交赋的,影响他的政绩,可某家却是不在乎的。既不需向府兵提供军饷,军马盔甲又需他们自行配置,这种好兵,当然越多越好!”说罢,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笑了几声,心想:“你还真会利用时机啊!这也就是在唐初,如果是在唐末,就凭你这擅于抓住时机的本事,估计也是一方枭雄啊!” 士兵们跑去与民同乐,百姓们也跑了过来。哈米提等人来洛阳游玩,遇到阅兵这种盛事,当然要来凑热闹,他们全都跑了过来,离得老远,就冲王平安叫道:“小观音,我们来了,刚才离得远,虽看见了你,但却没法过来,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 王平安大是摇头,可别叫我小观音了,我可不喜欢这个外号,他拍马迎了上去。 米小苗连跑带颠地也过来了,笑道:“无病,你怎么也来阅兵了,还穿上了盔甲?” 王平安下了战马,笑道:“米大人你也来啦!这不是事赶事,赶到一块了吗,我替卫大将军治眼睛,便也跟了过来!” 他们在这边寒暄,忽听又有人叫道:“小观音,我可算找着你啦!”又跑过来一人,竟是殷九乘。 殷九乘到了近前,一把抱住王平安,道:“那天你怎么不辞而别,害得我四处找你,想要报答都没法报答!” “举手之劳,谈什么报答,殷兄台太客气了!”王平安笑道。正好大家都在,他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殷九乘听罢,很是惊讶,眼珠转个不停,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而米小苗忙上前和卫振远打招呼,套近乎,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有了机会套近乎,岂有不大套特套之理! 大家说话一番,便也进了人群,向小贩们买些吃食,虽然都不是什么昂贵的食物,但民间小吃,别有风味。不过卫振远却端架子,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米小苗自然也不会去,陪着卫振远说笑。 王平安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肉粥,摇头道:“这大热天的,怎么吃啊,有没有冷面啥的?” 卖粥的小贩一愣,摇头道:“冷面?这倒是没有,但是过水面条倒是有的,如果小将军想吃,我去别的摊子上给你均一碗来!” 王平安放下碗,道:“那可多谢你了!” 这小贩却没立即走人,反而陪起笑脸,问道:“小将军,跟你打听个事儿。你可知卫大将军的眼睛为啥好了呢,听说昨天还没好,结果大家都赌他今天还要掉眼泪,小人也下了注的,二百文呢,可心疼死我了!” 哈米提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被医生给治好了呗!” 这小贩苦着脸道:“小人自然知道是被医生给治好的,可是被哪个医生治好的呢,这手段也太高超些了吧,把我们十来万人全给闪着了!” 王平安呵呵笑了几声,道:“听说是个叫王平安的医生,只是听说啊,我们却是也没见过!”这小贩赌输了钱,他可不好当面承认,万一小贩心眼小,偷偷报复,往食物里面吐口唾沫啥的,那也真够恶心的啊! 这小贩听着一愣,道:“王平安,这人是谁?咱们洛阳没有这位医生吧,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可是一位外地来的名医?” 阿依丁在旁笑道:“王平安是从徐州来的,是被太子殿下请去,进京参加宴会的。你说就连太子殿下都这般看重他,要请他吃饭喝酒,他还能不是个名医吗?” 这小贩大吃一惊,道:“这话是真是假,你莫不是在说笑吧,这种大名医来了洛阳,咋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呢,我们都不知道啊!” 王平安心想:“你们咋能知道呢,我刚一进城,就被带到洛阳宫里了,这才刚出来,你上哪儿知道去啊!” 可算得到吹嘘的机会了,虽然不是吹自己,但有同伴如此,也是与友共荣的事情。哈米提得意洋洋地道:“你们这些人啊,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嚼舌根子,家长里短的说些没有用的废话,国家大事岂是你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知道的!” 他们在这里说话,别的百姓和士兵也都围了过来,不少人出声询问:“一个医生罢了,就算被太子殿下邀请,也不过还是个医生,怎么和国家大事扯到一块去了?” 哈米提摸了把胡子,得意地笑道:“怎地不是国家大事,你们还不知道吧,那王平安小神医,可是明年科考的状头,以后要当宰相的!你们说,他这样的人物到了洛阳,算不算是国家大事啊!” 这个说法可是有点太牵强了,还说不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阿依丁一拍小桌,道:“你们这些无知之人啊,唉,真是不知该说你们什么才好,太为你们悲哀了!那王平安小神医刚一入城,就被留守大人请进洛阳宫了啊!” 感觉进洛阳宫的事情还不够震撼,没准经常有人进宫呢,得加点猛料才行! 阿依丁又道:“你们知道留守大人为什么要请王平安进洛阳宫吗?” 围观群众一起摇头,这等大事他们上哪儿知道去,但大家却都很想知道,这可是茶余饭后的好话题啊! 阿依丁见军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大感舒爽,说道:“因为留守大人发现宫中不少医书里面都写错了东西,所以请王平安去修正医书,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难道这还不算是国家大事?” 围观群众一起发出了声:“哦!”纷纷点头道:“修正医书,这可是大事啊!怪不得那王平安能治好卫大将军的眼疾,果然是个人物啊!” 王平安听他吹牛吹得太大,忙道:“好了,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的,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还得接着操演呢!” 围观群众这才散了,但却议论纷纷,过不多时,整个校军场外,都在谈论着一个名字,那就是王平安! 殷九乘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然说话,道:“小观音,你真的要修正医书吗?我看这却也不必,有修正前人医书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写一本呢,又有钱赚,又能扬名!” “出医书?我身份不够吧,医书当是名家才能出版的,以我现在的水平……”王平安一阵沉默,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但前段时间太忙,而且自己名头不够响亮,就算出了医书,怕也没人认可。 殷九乘忽地笑了,道:“你是怕无人认可吧,说你小小年纪,胡编医书。可你在徐州应该很有名气吧,在洛阳呢,请你看!”他一指周围无数的军民,军民们都在议论着谁是王平安。 他笑嘻嘻地道:“这还叫没名?不出明日,你的名头必会响彻洛阳,随着府兵回乡,更是会响遍四方,如果这还叫没名,别人还要不认可,那……那天底下的医生,还能有谁被认可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山鼻祖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山鼻祖 王平安低头想了半晌,正巧这时过水面条送上来了,他便开始吃面,并不说话,更不回答殷九乘的话。 他这一装深沉不要紧,可把别人给急坏了,欧阳利道:“主人,这可是扬名的大好机会,你现在不过是在徐州有名,如果出了医书,那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你啦,能留有一本著作传世,这可比考上状头都要风光,后世之人才更会记得你!” 王平安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放在嘴里咀嚼,道:“这面条做的相当不错,先用水煮熟,再用冷水过一遍,出来的面条又劲道又好吃!” 哈米提也急了,他道:“小观音……” 王平安摆了摆筷子,道:“别叫我小观音,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们怎么还叫个不停啊!” 哈米提干笑几声,道:“好好,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叫,叫你无病好了。我说无病啊,我是个生意人,凡事只从赚钱多少上看,医书这东西,那可是很实用的呀,就象黄历似的,只要家里能买得起的,家家都有。为啥黄历又叫通胜,就因为它实用啊,你要是出了医书,那不也很实用吗?” 黄历相传是由轩辕黄帝创制,故称为黄历,民间又俗称为“通书”。但因通书的“书”字跟“输”字同音,因避忌故又名“通胜”。可以这么说,对于民间自发性质的印刷品中,黄历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销量最大的了,就因为它实用。当然这并不包括带有政治色彩的书籍,只说民间自发印制,但自发才代表着认可,不认可一种东西,谁有心情去自发印刷去,印出来也没人买啊。 王平安却仍旧不置可否,他吃了几口过水面条,这时小贩又送上来一盘香椿炒鸡蛋,叫道:“客官慢用!” 王平安挟一筷子香椿,放在嘴里吃了,道:“香椿是好东西啊,你们知道吗,它和鸡蛋放在一起炒,大有食疗作用。” 他抬头看向众人,用筷子敲着盘子,道:“你们可别小看这道菜,以为它便宜,也就能解个馋。其实这道菜的作用相当大,可以滋阴润燥,泽肤健美。如果说到药用价值,可以治疗虚劳吐血,目赤,营养不良,白秃等病症。普通人经常食用,可增强体质,抗病防病。” 说着,他又挟起一大筷子香椿炒鸡蛋,就着面条吃了。 阿依丁叹了口气,道:“无病,咱们说正事呢,你说菜干嘛。你是不是怕你写出医书来,印出来后,没人买啊,医书肯定比黄历卖的贵。这点你放心,本钱不用你出,我和我姐夫包了,印出医书后,便宜发售,咱们赔本赚吆喝还不成嘛!” 如果是别人打本,自己能赚渠道费,殷九乘自然愿意,反正亏也不亏他的。清了清嗓子,也劝王平安道:“无病,你是看今天洛阳这么多人大赌,结果赌输了,怕他们对你不满吧?” 王平安想了想,点头道:“这个也是一方面,你看那个小贩还赔了二百文,他这一天下来,怕也就能赚这些钱吧,有可能还不是净利。” 殷九乘嘿了声,道:“愿赌服输,他们既然想拿卫大将军的眼睛下注,就得接受人家眼睛治好了的这个结果。无病,你看他们现在对你咬牙切齿地,可如果一旦有病,你信不信,他们头一个想起的就是你!” 桌边众人一起笑了起来。阿依丁道:“可不是嘛,他们为啥能第一个想起你来,因为你给他们的印象深刻,你让他们这时疼得越历害,他们想起你时,越觉得你医术高超,不信你就等着看!” 王平安也笑了笑,从心理学上来讲,确实是这么回事,但那终究是过一阵子的事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自己的名头也算不小了,但如果真的要出一本医书,却还是有些困难的,在古代,出一本医书,对于医生本身来讲,考验极大。 张仲景能出医书,那是因为他是汉代的大官僚,曾做过长沙太守。《伤寒杂病论》序中有这样一段话: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生长全,以养其身。这说明张仲景在写书之前,就已经是天下公认的名医了。但即使这样,他的著作发行天下时,也是在他临去世之前不久。 孙思邈能出医书,但也是在名满天下之后,皇帝百姓无人不知,但他的《千金要方》是什么时候出的呢,是在他七十多岁时出的。孙思邈不是神仙,他是不会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的,在古稀之年,估计着自己有可能不久与人世,所以出了书,至于他后来又活了那么多年,这并非是他本人所能预料的了,他毕竟不是真的神仙! 李时珍能出医书,他的故事人尽皆知,《本草纲目》的出版有多艰难,都被拍成了电影。李时珍能力极强,但他的权势却远不如张仲景和孙思邈,所以连他本人都没能活着看到自己医书的出版! 在古代,出本医书太难了,各方面因素都要考虑到!以王平安不到二十的年纪,如果他真的出了一本医书,非得半路夭折不可,就算是这本医书最后被认可,但也肯定是王平安死后百八十年的事了,经过时间的洗礼,由后人去认可他! 王平安要想出医书,在现阶段只有一种可以推广的办法,即他成了太医署里的最高长官太医令,自己编书,自己审核,然后用行政命令,刊印全国。只有通过这种国家力量,才能让他的书得到认可,从而普及。 以他现在的身份,要是出医书,那不是扬名,那找挨骂呢,医书一出,就得有无数的人登门“拜访”,和他无休无止的辩证,从他十七岁一直辩证到七十岁,中间都不带有停歇的!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征,只凭着一腔热血去办事,那是不行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殷九乘他们只从经济方面去考虑,却没想过医生本身,这点是不够的! 王平安要出医书,也成,可以,但必须是前人没出过的医书种类,使得其他医生无法与他辩论,只能承认他的著作! 开山鼻祖,是无需在意别人意见的,吾即巅峰,尔等皆在吾之脚下,但能有这种气势的,也仅限于开山鼻祖! 王平安又敲了敲那盘香椿炒鸡蛋,笑道:“你们呀,都没认真听我说话,我几时说过不想出医书了?但出哪种医书,却尚须好好想想,我可不是仲景先师,更不是孙真人那样的神仙人物,如要出医书,现在这年纪可不能出常规的,得另辟蹊径!” 顿了顿,他道:“我打算出本药膳的,药治不如食治,以前虽然有医书写过相关内容,却都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详细论证,我打算写一本专门说食疗的医书,别人没有写过,就让我来开这个头吧!” 众人的眼睛一起看向那盘香椿炒鸡蛋,这玩意儿也能写到书里去,路边摊的货色啊!这年代的人,还不明白食疗的重要性,当然如果真的明白,专门的医书就会铺天盖地而来,也轮不到王平安开这个头了! 药治不如食治,这个观点是谁提出来的? 巧了,正是和王平安同时代的人,药王孙思邈提出来的。《千金要方》里明确记载:为医者,当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观点明确,食疗先与药疗,食疗不行了,才好用药。 第一本专门论述食疗的书是哪本?是《食疗本草》。 这本书是谁写的? 更巧了,和孙思邈还有关系,是他的弟子写的! 可这一切巧都不叫巧,真正巧的是——王平安比他们提前提出了这个观点,并打算出书了! 就早了这么一丁点儿的时间,他立马就成了食疗界的开山鼻祖,而食疗又的的确确是医术的一种! 开山鼻祖这四个字不管在哪个行业,都是正数第一,别人只能甘拜下风! 殷九乘皱着眉头道:“这种书以前没人写过吧?反正我是没看到过。那出这种书会不会风险很大啊,万一一本都卖不出去……” 哈米提不愿意了,道:“谁说要卖了,咱赔本赚吆喝,印出来直接送人,印它个十万二十万册的,又能费几个钱?” 殷九乘心想:“跟我比豪富,我可不见得比你穷!”他道:“既然本钱由哈老爷打,那渠道就由我出好了,从印刷到上市,我一人全包了!” 王平安笑道:“不见得会亏,出书是我的事,岂能让你们二位白忙乎。这样吧,咱们分一下工,哈老爷负责出资,殷兄台负责销售,我则负责出方,如果赚了钱,你俩平分,我就不要了!” “那哪儿成啊!”哈米提和殷九乘一起笑道。哈米提道:“生意归生意,你们别看我装大方,其实我还是想赚的。无病分四成,我和殷老兄各分三成!” 有钱谈生意就是豪气,三言两语就将这桩“小生意”搞定,大家又开始吃起饭来。 王平安正要再挟一筷子香椿炒鸡蛋,低头看去,却见盘子空了,他笑道:“你们看,这生意做得,我那书定然好卖,你们不用怕亏本!” 他大声对小贩道:“店家,再来一盘子香椿炒鸡蛋!”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龙马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龙马 吃罢了饭,再休息一会儿,军队再次集结,又要开始新的操演。 王平安带着自己的小卫队赶到了场中,却见冯宁荣到了。冯宁荣今天有事,来晚了,但他是洛阳留守,府兵大检,他是必须要来看看,哪怕只是点个卯,也得做做样子! 见王平安过来,冯宁荣笑道:“平安世侄,昨晚你休息得还好吧,卫大将军的军营,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王平安上前行礼,也笑道:“床板坚硬,但营中却是安静得很,小侄休息得还好。” 冯宁荣一招手,手下人牵过一匹战马。他笑眯眯地道:“平安世侄,你西去长安,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匹战马乃是大宛良种,我万金求来,你便骑了它进京吧,日后跨马游街,倒也便利!” 卫振远却道:“冯大人,你这可不够意思了,你这匹白龙马,某家求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肯让我,现在竟送给了小安安,他又不用上阵打仗,骑这么好的马,岂不浪费?” 冯宁荣却道:“你这老屁股骑这种嫩马,才是浪费呢!” 王平安看向这匹战马,心中喝了声采,只见这匹白马,通身纯白,骨架高大,比别的战马足足高上半头,鬃毛闪亮,蹄大如盘,端的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好马! 只一见这马,王平安便喜欢上了,他伸手轻轻抚摸白马的脖子,心想:“我要是骑上它,岂不成了白马王子,如果真走在朱雀大街上,还不得引起唐朝美少女们的尖叫啊!为啥唐僧那么讨女妖精的喜欢,就因为他是骑白马的啊!” 他道:“好漂亮的马,冯世叔将它送我,我却怕配不上它,还是冯世叔自己骑用吧!”嘴里说着话,却想着踩镫上马。 欧阳利见着,连忙上前,双手成兜,让王平安踩在上面,送王平安骑上马背。这马一被王平安骑上,长嘶几声,又打了几个响鼻,竟然很乖的没有尥蹶子! 冯宁荣惊喜地道:“平安世侄,这白龙马确实和你有缘,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骑的,尥蹶子是经常事儿,有时还咬人呢,可今天你骑它,它却没有暴躁发怒,这可真是奇了!” 卫振远在旁却酸溜溜地道:“这马肯定爱吃草药,而小安安一身的药味儿……”忽地笑道:“马虽好,鞍鞯却不够好,配不上这等好马,正好某家有副上好鞍鞯,便送与小安安吧!” 众人哈哈大笑,军官们看向王平安的目光中,无不带有艳羡之色,宝马良驹,在这时代人人都喜欢啊! 王平安骑在马上,美滋滋的,这马可真不错啊,本来以为给冯太夫人看好病,就算是冯宁荣想要答谢,也不过是用钱而已,却没想到他送了这么大的一份厚礼,这等好马不仅万金难求,而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欧阳利双眼放光,凑上前来,小声道:“主人,这匹白龙马,以后就交给属下照料吧,遛马的时候,我也能骑骑!” 王平安点头,低声笑道:“好啊,你要想骑,什么时候都行!”他对手下向来不小气。 说话间,场内军队已然集合完毕。卫振远一声令下,大军向场边进发,目标正是小河边,而围观群众也跟着大军慢慢向小河边走去。 卫振远等人并不跟着大军行进,而是拍马奔向那座孤零零的小山,直接奔上山去,看来这座小山是就是用来观望的。 王平安自然也跟着上了山,就见一队队的士兵开到,令旗挥动下,一队士兵越过小河,登上了那座土墙,而剩下的士兵,前队纷纷取出麻袋,后队的抬起云梯,做好各种准备。 王平安离冯宁荣较近,出声问道:“冯世叔,这是要干什么?” 冯宁荣扬了扬下巴,道:“这是最后一个操演,演习攻守的,比阵法转换还要精彩,你就看着吧!” 王平安哦了声,回头对欧阳利等人道:“这个操演大有用处,你们都要小心记下,以后做了将校,没准就能用得上!” 欧阳利等人自然答应,目不转睛地看向小河那边,攻城拔寨可不是平常能够看到的,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学学。 就见土墙上的士兵准备好后,负责的校尉竖起大旗,大旗一立,场边顿时战鼓敲响。河边的部队当即取出铲子,就地挖土,将麻袋盛满。 估计挖土是有时间限制的,士兵们行动非常迅速,不多时上千个大麻袋都盛满了。鼓声一止,号角吹响。 进攻的士兵齐声发喊,盾牌手当先出阵,向河边进发,后面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向土墙上齐射!土墙上负责守城的士兵立时还击,顷刻间墙上墙下,羽箭乱飞,势如飞蝗! 士兵们用的都是无头羽箭,上面沾着白灰,射到士兵的身上便会留下白点,而被射到的士兵便算受伤,要退下去,不能再算人数! 王平安刚开始看着还挺兴奋,可过一会儿却笑了起来,他竟然看到无数的士兵耍赖,被羽箭射中之后,偷偷地将白点擦去,硬是“不死”,照样该防守防守,该进攻进攻! 呐喊声中,进攻的士兵们冲到河边,将麻袋扔入水中,小河不宽,很容易填成一条通道,后面大批士兵嗷嗷叫着,冲过小河,到达了土墙之下! 这时候,围观的百姓一起叫了起来:“推墙,推墙!”叫喊声震耳欲聋。 冯宁荣大着嗓门,对王平安道:“平安世侄,这个你可得看仔细了,如果你有朝一日随军出征,那么如何攻城,需得牢牢记住,高句丽那边这种土城很多,还有突厥,他们那里也有些堡子,这土墙就是按着塞外城墙的规模造的!” 王平安听着一愣,卫振远口口声声说他有可能会随军远征,他还只是当笑话听,可冯宁荣也这么说,就不能当笑话了。他忙道:“冯世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就知道我会一定出征呢?”人声鼎沸,他说话也得直着嗓门。 冯宁荣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道:“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皇上前次征讨高句丽,为中国子弟报仇,却没有灭此朝食,心中愤恨,就算皇上不会再御驾亲征,但灭掉高句丽的战争,却一定会再有,你是医生,如果进了太医署,那必会被派往前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平安呃了一声,顿时呆住,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这年头当医生还真难啊! 冯宁荣看了他一眼,凑过头来,道:“如果你不想上前线,那也有个办法,就是说你不会擅长治外伤,而擅长治带下,那样你就是宫廷医生了,不必上前线去!” 王平安哦了声,还没等说话,就又听冯宁荣道:“不过我还是劝你上前线吧,不见得会受什么伤,却有战功可捞。但进了宫廷,其实更加危险,一个不小心,治错了哪位嫔妃,那可比上战场还要命的,不信你去问米小苗!”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刷地就冒出来了,心想:“这两个地方我都不想去啊,一个比一个危险!” 他俩在这里说话,可操演却不停止,进攻的士兵在土墙下竖起云梯,开始往上攀爬。可由于攻守双方耍赖的士兵太多,人员都不见减少,所以这场攻城战打得相当地“艰苦”,双方士兵连喊带叫的半天,也不见那方战胜! 就在这时,攻方阵后叫嚷声大了起来,就见上百名士兵组成盾阵,推着一辆战车过来,车上装着一根粗大的巨术。将战车推过了小河来到土墙下,土墙上的士兵不再做抵抗,而是纷纷向两边散开,围观的百姓则呼声更大,人人兴奋! 冯宁荣道:“好了,这场阅兵马上就要结束了!” 王平安眯起眼睛,向土墙下望去,就见推战车的士兵齐声大叫,用巨木去撞土墙,轰隆隆声中,十几下过后,那土墙轰然而倒,露出一个大豁口! 上百支号角一起吹响,呜呜声中,攻城步兵向两侧分开,而早就等在远处的骑兵,高举大刀,纵马驰出,疾冲至缺口,一拥而入! 场内所有的战鼓和号角一起响了起来,看样子,这场校检算是结束了! 王平安虽然不懂多少军事,可这时却也看出不妥了,他道:“冯世叔,攻破城池之后,就要进行巷战了吧,怎么不派步兵进去,反而派骑兵?” 冯宁荣嘿了一声,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懂啊。巷战残酷,理应派步兵进去,但这是针对我中原各城而言,对于突厥人却并非如此,他们游牧为生,对于城堡并无依恋,一旦失守,便会立即上马远逃,根本不会打巷战的,所以派步兵根本追不上他们!” 王平安皱眉道:“那高句丽呢,也是如此?” 冯宁荣也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这才道:“高句丽人反复无常,往往城池失守便会投降,而找到机会却会又反,无论前隋还是本朝,都没找到对付他们的好办法,看来只有斩尽杀绝,才是正途!” 两人沉默半晌,虽然都觉得好象只此一途了,但却都不好意思再谈了,仁义嘛,就算不去做,但嘴上也要喊喊的! 过了半晌,冯宁荣道:“这些事谈它做甚,只会惹人心烦!校检已然结束,咱们先回去吧,卫大将军还要忙乎好一阵呢,咱们没必要陪他!” 两人和卫振远打了招呼,提前下了小山,离开校军场,返回洛阳城。 刚出校军场,没走出多远,刚上大道,就见前面有一人拦路。王平安一见此人,大是头疼,这人竟是白马寺的主持念苦,他怎么又跑来了! 冯宁荣也是很不耐烦,勒住座骑,喝道:“念苦主持,你跑到这里做什么,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纠缠王平安了吗?” 念苦念声了阿弥陀佛,上前道:“回留守大人的话,老纳不是来纠缠平安小施主的,而是给他送来一样东西!”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来到马前,递给王平安,嘴里却道:“平安小施主竟骑白马,看来还真和我白马寺有缘!” 王平安回了句:“孽缘!” 打开小包一看,他顿时愣住,叫道:“这,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现在中原还没有此药可卖吧,我从未在药铺中见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漆 冯宁荣听王平安这么说,忙凑过头来,也看向小包,只见小包里装着十几个小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这小东西长得说圆不圆,浑身疙瘩溜湫的,样子很是古怪,从没见过。 他问道:“平安世侄,这是什么东西,竟让你如此惊讶?” 王平安忙道:“这是种药材,极是珍贵,它叫……它叫什么?”他将小包又包好,直接揣入了怀中,老实不客气地笑纳了,又低头去问念苦老和尚。 念苦却也大是惊讶,他本来想要卖弄一下的,谁知王平安竟一眼看出这是种极珍贵的药材。他道:“这东西名叫山漆,当真是味好药,不过在中原地区是看不到的,只有老纳知道它生长在何处!” 王平安哦了声,小包里的药他当然认得,更加知道它的名字,只是不知唐朝人管它叫什么,而且他很清楚,这时的药书上肯定没有记载,所以不好直接叫出名字来! 他又哼了声,道:“果然是味好药,主持你既然送我,那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收下了,你还有多少,一并送给我吧!” 这味药不是别的,正是在现代医药中大名鼎鼎的绝妙好药,三七!三七这种药,由于太过娇嫩,生长的地区又偏僻,交通不便,再加上当地居民并不将三七的用法外传,所以直到明朝,医学家们才逐渐了解这种药的功效和使用方法。 三七主要生长在云南,广西,贵州等地。在唐朝,这些地方那是相当地偏僻了,别说普通中原百姓,就算是当官的去了这种地方,那都等于是被发配了。而三七的生长,对于环境的要求又极高,不象其它药材似的,很容易进行人工栽培,从而量产贩卖,在唐朝只能靠野生。 在中原地区,上山采药,采到别的药不稀奇,但能采到三七,那可就真的相当地稀奇了,而三七又偏偏是极有用的一味药材。 在《本草纲目拾遗》里,有明确记载:“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味同而功亦等,故称人参三七,为中药之最珍贵者。” 在明朝都这么珍贵,何况是唐朝呢。 念苦脸上欢喜之色大现,他对王平安仍旧相当地不死心,要不然也不会巴巴地跑来献药。他笑道:“不是三七二十一的三七,而是山水之山,油漆之漆!”顿了顿,又道:“平安小施主,你既然认得此药……咦,你怎么会认得此药?” 王平安笑道:“我在一本杂书中看到过,这药你是在很遥远的地方采来的吧,在那彩云之南,可对?” 念苦呃了声,脸上的欢喜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他本来以为王平安不知道呢,正想卖个关子,不成想却没卖出去。他缓慢地点了点头,道:“确是在那里采到的,不过不是老纳采到的,而是另一位高僧送给老纳的,他云游四方,偶尔见到当地人用这味药止血,所以便采了些,献入我白马寺中!” 冯宁荣问王平安道:“这味药真的很珍贵吗?止血药而已,这种药材甚多,倒也不见得能显出它来吧,如果真的很珍贵,岂不早就人尽皆知了!” 王平安微微一笑,道:“别的药材岂能与它相比。冯世叔,那人参贵重吧?它比人参还要贵重,乃是补血第一的药材,单凭这个,何药可及?” 他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人参虽然贵重,但其已经普及,市场上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但三七这味药并没有流传开来,有钱也买不到,物以稀为贵,至少在唐朝,它的的确确就是比人参要贵! 王平安翻身下马,来到念苦的跟前,道:“白马寺乃是佛门祖廷,天下云游四方苦修德行的僧侣又多,但你能得到这味好药,确也是机缘巧合。你能将药拿出来给我,就单凭这一点,我就非常感激,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出家当和尚是肯定不行的,我也不会接你的衣钵,做白马寺的主持,这点你就不用再提了!” 念苦退后一步,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凡事不可强求,老纳自然明白,这些日子也想通了,平安小施主不愿剃度,也在情理之中。老纳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平安小施主答允!” 王平安还没说什么呢,欧阳利却在后面不耐烦地道:“莫要罗罗嗦嗦地,有话直说,如果你说得不好……哼哼,管你什么祖廷不祖廷的,惹得爷爷兴起,照样一把火烧了!” 念苦一哆嗦,别的不怕,就怕遇见不讲理的,虽然他自己也有点不太讲理,非要王平安当和尚不可。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道:“老纳想替先师收徒,收平安小施主做一名俗家弟子,可好?” 王平安皱起眉头,俗家弟子?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这年代带发修行的人多了,也没看他们谁真的成天念阿弥陀佛,一个月斋戒一次都是心诚的表现,吃点素的,其实也就是找机会清清肠胃里的油腻。 他道:“我要做什么?如果当了俗家弟子,却要守一大堆的规矩,那还是算了吧!” 听王平安松口,念苦大喜,一张老脸笑得犹如鲜花般灿烂,他忙道:“什么规矩都不用守,只是你在每遇到一座佛寺时,不管何宗何派,如果有人问起,你只须回答你是白马寺里的俗家弟子,是在白马寺里受到佛祖感召的,就行了!” 哦,原来和尚也分宗派的,竟然让我替他打广告,老和尚还真会算计,不比卫振远差!他道:“如果别人不问,我是不会主动回答的!” 念苦笑道:“那当然可以,这个绝对没有问题,老纳还可以给你一份度牒,表明你的身份,这样你可以在天下任何一处寺庙里食宿,就算你西去天竺,都可以去寺院里食宿的。” 冯宁荣在后面听得哈哈大笑,道:“要是这么说,平安世侄,你就答应他吧,念苦主持送了你一个可以白吃白喝的大好机会,换了是我,我可是要立即答应的!” 王平安也笑了笑,道:“你要是早把话这么说出来,那我早就答应了。嗯,早就答应了,那却也得不到这味好药了!” 他重新翻身上马,道:“明天,我便去你的寺里,咱们有什么话那时再说吧!” 念苦欣喜若狂,叫道:“你,你可不是诓老纳?” 王平安不答,纵马前行,尘头飞扬处,众人去得远了。远远的就听欧阳利叫道:“我家主人就算是要诓人,最差也要诓个美貌尼姑,诓你个老和尚,有何趣味!” 王平安在马上回头,瞪了欧阳利一眼,要说诓和尚,他是不会,但也不能把尼姑牵扯进来啊,那武则天以后也要做尼姑的,可莫要一语成谶! 众人打马回城,王平安先去了留守府,又替冯太夫人看了下病,见她仍在稳步康复,这才告辞,并不在府中留宿。 回到驿站之后,天色已然大黑,他一边命人送上晚饭,一边派欧阳利去请赵璧前来,虽然他不太喜欢赵璧,但现在却有事要求到人家了。 赵璧听他召唤,立即前来,一进屋便笑道:“王贤弟,好久咱们没有把酒夜话了,今晚你找我有事儿?” 王平安心想:“什么叫好久,我从来没有和你把酒夜话过!”他站起身,笑道:“可不是嘛,可是有好一阵子了。来来,赵兄快请坐下,我有正事和你说!” 赵璧坐到桌边,他其实已经吃过晚饭了,可却装出一副很饿的样子,坐下后叫道:“来人,快添一副碗筷,本少爷饿得狠了!” 王平安不理他的做作,取出那包三七,从中取出一枚,放到桌子上,道:“赵兄,你家是经营药材生意的,可曾见过此物?” 赵璧只看了一眼,便摇头道:“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样子真叫够丑的。” 王平安指着这枚三七,道:“我有一场大富贵送你,你可愿意接受?” 赵璧心里一突突,心想:“和他结交,果然是有好处的,他说的大富贵定不会小了!”又惊又喜地道:“竟有这等好事,为兄先谢过王贤弟了!” 王平安拿起三七,放到他的手里,道:“这是一百两黄金,你收下吧!” “这,这是什么?”赵璧大吃一惊。 王平安见只一谈钱,立即就让赵璧双眼放光,心中已知此事必成。他笑道:“这药名叫三七,比黄金还要珍贵,但它只生长在南方偏僻之地,并未流传开来,算是味新药!” 赵璧啊地一声,拿起三七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低声道:“新药材,却送上我赵家的门来,这岂不是独家买卖,价格随便我定!” 王平安点头道:“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它的价格都不会跌,而且它的功效之一是止血,可以做成上好的刀伤药。你想,如果这药被府兵采用,那得是多大的生意?” 赵璧咝地抽了一口凉气,心想:“这种好生意,你不留着自己做,却找到我的头上,可想而之,这药相当地难以采购,你自己做不成,才想到利用我家的采购渠道!” 不用他胡思乱想,王平安直接就告诉他:“这种药有可能生长在云南的老君山……” “那也太远了吧,光运费就得几何,而且南方潮热,又多瘴气,去寻一味新药,可是相当地困难啊!”赵璧叫道,见王平安脸上现出不快,他忙又道:“对对,不难你找我干嘛!” 王平安嗯了声,你明白就好,他道:“我会修书一封,给你家老爷子,并送一枚样品,以后的事,就由你家去做吧,不过这生意到底如何做得,利润如何分配,咱们还需再商量!” 赵璧点头道:“正该如此!”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到长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到长安 赵璧当然知道王平安说的意思,一桩大生意理所应当应该好好考虑,如果王平安这时把利益大量让出,那才奇怪。毕竟他们赵家,和王平安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上次做了单药材生意,他们还表现出了不信任,这可都是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的! 王平安又再说明了一些事情,比如怎么利用高价收药,让当地百姓明白“山漆”这种药材可以换得金钱,从而开始寻找并挖掘,先把药在哪里找到;然后再逐步的降低收购价格,迫使百姓开始人工栽培三七,这样便会形成稳定的货源地,从而能够大批收购三七,进入中原药材市场,推广普及。 尽管赵璧相当地纨绔,但对于这些生意上的手段,还是有所了解的,甚至还提出几条建议。王平安写好书信,封**给赵璧,连同一枚三七,派人送回徐州,交给赵琦。 这夜无话。第二天清早,王平安早早起床,直奔留守府。一路之上,听到不少百姓议论,说的都是昨天的阅兵,不过百姓们可不关心士兵操演,一季一次的操演他们都看腻了,他们议论的是谁治好了卫大将军的眼睛,结果导致十万军民一起赌输了钱! 王平安听着好笑,卫振远这手可真够绝的,别人叫他泪娘子他一直忍着,直到最后一刻才爆发,结果便让十万军民大输,而全城百姓也都知道了,他再不是泪娘子,而是个狠爷们儿! 到了留守府,王平安请冯宁荣陪他去白马寺,冯宁荣欣然应往,放下手中公务,亲自陪着他去了白马寺。 一到白马寺,便见念苦早就等在门外,身披大红袈裟,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合寺的僧侣,看来他们都在等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进寺之后,仪式简单,倒也没有想象中的繁琐,王平安在释迦牟尼的像前,捧着《大藏经》,读了念苦为他节选的一段,念苦又对他讲了一些佛门中的典故,又为他取了法名,合寺僧侣接着齐声诵读佛经,便算礼成。 从此,王平安有了白马寺俗家弟子的身份,这在唐朝是非常有利的一种身份,如果想取信某人,只需说出自己在佛门祖廷中受过佛祖的感召,那么某人往往会相信他是个好人。当然,这里指的是一般情况。 王平安手里捧着念苦给他的一份度牒,心中好笑,怎么俗家弟子也会有这个,他一直以为只有正式出家的和尚才有呢,自己这个假和尚竟然也有! 他的法名叫做念忧,意即不要忘了世人的忧苦,要时时为世人着想,为他们排忧解难。 仪式过后,念苦大开素宴,宴请王平安和冯宁荣,说说佛家典故,谈谈洛阳名胜,气氛倒也融洽! 事情办完,王平安和冯宁荣再回城中,此后数日之内再无其它事情发生。王平安在两个小丫头的帮助下,整理出了一百份常用药膳方子,交给殷九乘,让他雕版印刷。 他的意思是先出一本薄点的,这样书的价格也便宜,一来是先试试水,二来药膳书的大部头,要等他到长安后,仔细整理,才好正式出版。这种做法比较理智,也比较稳妥,毕竟医书不比别的,一旦出现差错,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殷九乘自然答应,还赞扬王平安做事妥帖。 洛阳一行,所耗费时间已超过半月,王平安和米小苗商量了一下,决定起身赶往长安,将意思与冯宁荣说了,冯宁荣很是挽留了一番,希望他再多住几天,但又怕太子殿下久等,便也作罢。 又是一日清早,赴京车队再次启程,离开古城洛阳,向长安进发,冯宁荣和卫振远亲自送行,自然别有一番热闹,光城外的柳树枝,就被折去了好几百根! 卫振远又送王平安马鞍,又赔了三万贯的赌注,半点都不赖账,可想而知,那场大赌,他应该赚了不少。 盛夏赶路,自然辛苦,所幸时间不是太紧,每日里车行不到五十里,晚起早歇,慢吞吞的向长安进发,不过十几日的光景,便来到了长安! 唐朝的长安,并非和汉代的长安是一座城市,而是隋朝时,隋文帝在汉代长安城的旁边下旨兴建,由宇文恺主持规划的一座新都城,取名为大兴城。隋朝灭亡后,唐高祖仍用大兴城为都城,只是将名字重新改为长安。 唐时的长安面积极大,是现在西安市古城墙内面积的近十倍大,是元大都的近两倍大,比明清的北京城还要大上四成,如果跟外国的名都相比,那么长安城是罗马城的七倍大! 世界中心,黄金之城,就是这个时代长安城的代名词! 王平安等人从东面而来,自然要走东门,选的便是延兴门。 离长安城还有大概三十多里,就已见繁华,城外的村庄镇铺极多,多到简直不象是城外,几乎和徐州城内差不多的地步! 王平安这下子总算是见到唐朝的繁华了,就见大道平整,上面车马无数,操着各地口音的行商简直多到数也数不清的程度。他的车队在别处也算不小了,可和其它进京的车队相比,那就算不得什么了。 进了长安周边,光五百人以上的大商队,他就见了三四支,而千人以上的超级大商队,竟然也见到了一支,商业繁荣到这等地步,如不是亲眼所见,当然是不敢相信。 米小苗就是长安人,临时便做起了向导,他冲王平安笑道:“无病,这是头一回来长安吗?以前来过没有?” 王平安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这一路上我都说过多少回,我以前没出过徐州了!”含笑答道:“我这是头一回来,对于长安有许多不了解之处,还请米大人为我详细解说。” 米小苗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笑道:“那你懂什么叫世界不?” 王平安忙道:“这个词我是懂的,世为时间意,界为空间意,世界二字为天地万物之总和,我们便生活在世界当中。” 米小苗又笑道:“那你知道世界的中心在哪里不?” 王平安一指远处的城墙,道:“便在这里!” 米小苗哈哈大笑,摇头道:“这个谁都知道,你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他世界中心在哪里,他们都会说是在长安。关键的是,那个中心到底在长安的哪里?” 王平安心想:“应该是城市的中轴线上,皇帝座椅之下,建都城时,肯定是这么规划的!”他装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个还真得米大人你为我解说了,那个中心点到底在哪里?” 米小苗又去问其他的人,哈米提等人自然知道,就连邱亭轩赵璧等人都知道,但大家都和王平安一样,除了邱亭轩面不改色之外,他们人人脸上都现出了茫然的表情,纷纷问道:“在哪里,这个还真的不知,请米大人解说。” 米小苗得意洋洋地道:“这个还真得问本大人了,因为只有本大人看见过啊!” 蒙小恬却道:“我和哥哥也看见过!” 蒙大恬拉了他一把,陪笑道:“我们两个不算人,米大人不用把我们算进去!” 王平安一咧嘴,这话怎么说的,也太谦虚了些,你俩要是不算人,那我们成啥了? 米小苗道:“世界中心在哪里?自然在皇上那里啊!在皇上的哪里,自然是在他的脚下啊!天子脚下,天子脚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 众人异口同声地哦了声,纷纷表示长见识了,如果不是米大人解说,他们还真不知道原来天子脚下,指的就是世界中心啊! 说说笑笑,马屁乱飞。走了好一会儿,临到了据城十里之地。邱亭轩赶到了王平安的身边,道:“无病,我有话要和你说,借一步说话。” 王平安低声道:“什么事。”和他离了大队,靠着道边走路。 邱亭轩道:“长安就在眼前,进城之后,你打算在哪里歇息?” 原来是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住在哪里需当考虑,对他来讲却是半点都不犯难。王平安道:“尉迟大人送了我一套宅子,位于朱雀大街,我先去他府上要了地契,然后便搬进去住。” 邱亭轩皱起眉头,低声道:“愚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王平安放慢马速,看邱亭轩的表情,估计讲的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邱亭轩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直接住进尉迟大人的宅子里,我这是为你好。临行前,父亲曾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进京之后,在求知己之前,万不可以和任何一方拉上关系,因为我只要和某一方沾上关系,那别人就不会再认我这个知己了,而沾上关系的一方,却也不一定非要捧我,青年才俊如此之多,谁能在乎谁呢?” 他指的一方,说的是朝堂之上的派系,虽然在李世民的统治下,朝臣们的派系并不明显,但却也暗潮涌动,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翻起个浪花来,这点人人都明白,也没必要直言点明。 王平安嗯了声,摇头道:“这个对于我来讲,却不是什么问题了,我考的是医科,又不是进士科,不需要去求知己的,和哪方拉上关系,也是无所谓的事啊!” 邱亭轩嘿然道:“王贤弟,说实话,我以前挺嫉妒你的,也曾怕过你考进士科,多了一个对手。但人的心思总是在变嘛,我防你一个容易,却又如何防得了全天下的人?” 顿了顿,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他还是说道:“你有了尉迟大人,牛大人和冯大人的保举,可以直接进入尚书省报备,换句话说,就算你不参加考试,最低也可以进入太医署。既然后路宽广,你又何苦不往前冲一冲呢,还是考了进士科吧,说不定你真能当上状头呢!” 王平安立时哭笑不得,自己吃几两干饭,别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嘛,他要想考中状头,那是不可能的,就连普通进士他都考不上! 看出王平安的心思了,邱亭轩道:“王贤弟,人一辈子能风光几回,总得试试吧?在徐州时,你家中老人和你说的对,你考进士确实有点不太现实,可事过境迁,现在你的名头够响。别人求知己,要跪在路边,头顶名卷!可你呢,太子主动要当你的知己啊,你愁什么,你还有什么需要愁的呢?” 王平安眉头深深皱起,在他的心里,其实和普通人一样,也幻想过高中状头,跨马游街。但自己没有什么底子,顶多就是字写的好看些,可考状元不能光靠写字好看啊,那得有实际的功底。自己有啥功底,除了开药方的功底外,啥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道:“多谢邱兄好意,但我做事还是喜欢做有把握的,还是老老实实考医科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多谢,多谢!” 邱亭轩也叹了口气,道:“你得到太子殿下的邀请,说明得到了他的欢心,而你又治好了冯大人的母亲,也得到了他的支持,得到他们的支持,就等于是得到了长孙大人的支持啊!有了当朝权相的支持,你……唉,这些话一路上我一直想和你说,但却感到有些功利,现在长安就在眼前,只好说了出来。到底如何,你自己拿主意吧!” 说完,邱亭轩摇着头,打马走开。 王平安精神有些恍惚,难道真应该试一试,人生能有几回搏…… 前面有人在叫,哈米提叫道:“大家快着点儿,精神着点,马上就要进城了,咱们进城吃饭,不要在城外多耽搁!” 众人个个兴奋,大叫起来,赶着大车向城里猛跑,王平安心中想着事情,渐渐落后。不多时,身后除了小卫队和小丫头的马车外,竟然没别人了! 待走到城门口,过了吊桥,忽然间,有人大声叫道:“长安,我到长安啦!长安,我来啦!” 王平安放眼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的书生,手里举着把雨伞,在城门口手舞足蹈,大声叫嚷! 欧阳利等人哈哈大笑,道:“这人定是头回进京,所以才这般兴奋,可在城门口这般叫嚷,却是大不合礼法了,我看他要倒霉!” 真就如同他说的这样,城门口的守兵大怒,一名士兵叫道:“隔几天就会有一个,大呼小叫的,丢不丢人现眼!” 几名士兵冲了上去,就要将这书生赶开,让他到一边凉快凉快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狄仁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狄仁杰 这书生喊完之后,脸上现出后悔的表情,想来他平时相当的自律,很少有这样轻狂的举动,来到长安后,一时兴奋,才忍不住叫喊起来! 可城门守兵谁能管他平常如何,现在又如何,他们是长安的守城兵,迎来送往的见得多了,象书生这样突然兴奋,以至喧哗的,隔三差五的就能见着,谁也不会放在心上,该狠修理的,就狠修理,不可能指望他们能手下留情! 几名五大三粗的士兵拥了上来,一把抓住书生的后脖领子,将他推倒在地,几只大脚紧跟着就踹了上去。一连踹一边还道:“京畿重地,城门要害,岂能容你一个嘴上没毛的家伙乱喊!” 还有士兵叫道:“爷爷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好鸟!既然不是好鸟,就该替你梳理梳理鸟毛!” 显而易见地,年轻的书生没遭遇过这种事情,书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还是一个书生,对着好几个不讲理的大头兵! 王平安策马走到门口,见这书生被守兵们踢得满地乱滚,不由得皱眉道:“且住,他不过是喊了声罢了,如果这便算是骚扰治安,那你们现在的行为又怎么算?大呼小叫的欺负外乡人,成何体统?” 双手叉腰,腆胸叠肚,正在指挥围殴的守兵小队长闻言,头也不回地道:“哪来的癞蛤蟆,上了菜板,就以为自己是大块肉吗……”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头高高昂起,慢慢转了过来! 刚把脑袋转过来,就听啪地一声脆响,他的脸上就挨了一鞭子! 欧阳利喝道:“放肆,混帐东西,跟谁说话呢,这般没大没小的!” 守兵小队长啊地一声大叫,捂着脸就往后躲,他手下的士兵嗷地全都叫了起来,冲着欧阳利就冲了过来! “哎呀喝,哪里来的泼皮,竟然敢打军爷!”刷刷刷,刀光闪闪,一众士兵把刀都抽了出来! 欧阳利半点不惧,端坐马上,鞭子连挥,啪啪啪声响过后,冲上来的士兵个个脸上中招,人人皆不落空! 先前挨打的小队长见事不妙,立即叫道:“住手,住手,有话好说!”脸上虽然疼痛,可心里却清楚着呢,他看到王平安等人尽是衣着华丽之人,尤其是王平安,跨下更骑着一匹罕见的高大白马,这马一望便知,只有大贵族才能乘用得起,连小贵族都不好使! 估计这些人是京里哪家的公侯子弟吧?可是得罪不起,挨打也就罢了,可莫要将事情搞大,那时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些小兵! 欺负外乡人,长安兵痞是毫不在乎,可要是面对本地公侯……那他们就只能是挨欺负的了! 小队长呲牙咧嘴地上前行礼,道:“误会,误会,全是一场误会!敢问这位公子,您怎么称呼啊?” 王平安瞪了欧阳利一眼,就知道惹祸,还没进大门呢,就把当兵的给揍了,这让我怎么向人家解释! 不成想,这事儿还真不用解释,见主人瞪他,欧阳利也没闲着,把眼睛也一瞪,冲小队长喝道:“你个小娘皮养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我家主人的名讳!滚滚滚,不要站在门口碍爷爷的眼睛!”兴头一起,挥鞭子又给了小队长一记狠的! 这人就是怪,你跟他客客气气的,他还真不把你当回事,你一瞪眼珠子,抬手就打,反倒让他老实了!小队长蹬蹬后退几步,让开了门口,躬身道:“得罪,得罪,都是小的过错,还望各位大人赎罪!”乖乖地把门口让开了! 王平安在马上俯下身子,看了看他,道:“是皮外伤,倒也并不严重,这些钱你拿去看伤吧!我手下鲁莽,你莫要见怪!” 从怀中取出钱袋,掂了掂,又看看这好几个受伤的士兵,他道:“这些钱,弟兄们拿去喝酒吧!”索兴将钱袋也给了小队长。 小队长捂着脸,听着王平安的口音,心想:“怎么不是长安口音啊!”伸手接过钱袋,感觉沉甸甸的,心中一喜,顾不得王平安的口音,谢道:“多谢公子赏,多谢公子赏!” 王平安直起身子,看向地上的那书生,问道:“你没事吧?” 书生从地上坐起来,擦了把嘴角,摇了摇头。看他的长相很是端正,年纪和王平安差不多,四方国字脸,唇上有淡淡的一层绒毛,还很稚嫩,没有王平安这样的少年老成。 今天这事对他来讲,很是耻辱,平白遭受到兵痞的欺负,估计对他以后的人生,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听王平安问话,他抬头道:“多谢兄台相助,感激不尽,小弟并无大碍!” 王平安点了点头,对小队长道:“也替他治治伤!” 小队长陪着笑脸,道:“是是,定会为他医治的!” 王平安这才打马进城,走没多远,对欧阳利道:“你怎地如此不知轻重,咱们刚到长安,在哪里落脚,我都没想清楚,你就先打了顿人,这成什么样子!” 欧阳利却满不在乎地道:“主人不必着恼,你忘了,属下现在可有七品的告身,只要到兵部一出示,立马儿就是军官,当官的打当兵的,天经地义呀!” 离洛阳之时,卫振远曾拿了九份空白告身给王平安,其中有一份是正七品武官告身,六品的他实在没办法给出,但七品的也不小了,所以欧阳利才有此一说。 王平安却摇头道:“你现在不还没当上正式军官呢嘛,却提前发起官威来了!” 欧阳利笑道:“主人就是心善,还给他们汤药费,有这钱留着多好,可以上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了!”回头看向城门,又道:“这些长安子最是傲慢,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外乡人!” 他们没走多远,欧阳利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些,被那一直注意他们的小队长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队长一愣,心想:“竟然当真不是长安人!”他低头看向那沉甸甸的钱袋,心念一动,既然是外地来的羊牯,那又何必客气,他摸了摸还火辣辣疼痛的脸颊。 王平安等人再往前走,这时前面的哈米提他们刚刚拐了个弯,也不知拐进了哪个里坊,他们正想快点跟上。忽然,后面呼呼地跑来一人,却是那个挨打的年轻书生! 这书生奔到王平安的近前,叫道:“兄台快跑,那些城门兵追上来了!” 王平安一回头,好家伙,后面竟追来上百的士兵,气势汹汹,个个脸色不善!他道:“怎么样,惹上麻烦了吧,现在竟要群殴,能打得过他们不?” 欧阳利哈地一声,道:“打得过!主人你先走,我来修理他们!”欧阳义等人护着两个小丫头的马车当即开跑! 王平安心想:“拿了钱以后,还接着来报复,这未免就过份了!”他冲欧阳利叫道:“办得利索些,别让他们再能找到北!” 一挟白马龙,就要打算开溜!忽见书生跑得拖泥带水,他一把扯住书生的手臂,笑道:“来,我带你一程!”书生似乎也通马术,一借力,便翻身上马,与王平安两人一骑,向大街上跑去。 就听后面,嘁哩喀喳,噼里啪啦,已然打成一团! 眨眼功夫便奔过一处里坊,见前面街上行人更多,已然不能纵马疾驰,王平安将马一偏头,见路旁有处矮墙,随即用力一挟马腹,白龙马长嘶一声,后蹄发力,前蹄扬起,只一纵,便窜过了矮墙,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书生紧紧抱着王平安的腰,心中惊骇,可却还不忘叫了声:“神驹……” 白龙马落地之后,奔行几步,又遇另一道矮墙,直接又跃了过去,进入一个小胡同,四蹄扬起,又再疾奔,其间又拐了几处弯,直奔出小一里地去,这才又转上一条大道。 来到大街之上,王平安这才让书生下马,笑道:“好了,甩掉那些兵痞子了!” 看样子,书生是个极有礼貌之人,下了马后,紧紧背上的包袱,整理了一下衣衫,冲王平安深施一礼,道:“多谢兄台相助,小弟太原狄仁杰,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王平安哦了一声,名叫狄仁杰,还太原人,让我来试试他。他道:“狄仁杰?好名字……嗯,由于名字太好,所以重名的太多,我见过十几个狄仁杰,今天真巧,又遇见一个!” 狄仁杰一怔,摇头道:“狄乃小姓,而且小弟从没见过重名之人,不知兄台是在哪里见过那十几个也叫狄仁杰的?” 王平安翻身下马,道:“原来你叫狄仁杰啊,为兄我刚才听错了,以为你叫狄杰呢!那就没有重名的了!” 狄仁杰奇道:“可你刚才明明说……” “你听错了!”王平安上前拉起狄仁杰的手,笑道:“我乃徐州王平安,你叫我王大哥就成。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又患难与共,这就是缘分啊,千里有缘一线牵,上天安排我们在此相遇,这说明了什么?” 自从领教了念苦老和尚的罗嗦之后,王平安也会和人套交情了,说起缘分来,一套一套的! 狄仁杰年纪不大,处世的阅历不丰,听王平安说出这一大串来,目瞪口呆,摇头道:“说,说明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给阎立本的画配个诗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给阎立本的画配个诗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你我乘马奔行于长安城中,这岂不说明咱们上世就是兄弟?”王平安振振有词地道,顿了顿,又说道:“兄弟,我看你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狄仁杰忙道:“不不,兄台你误会了,小弟我出身官宦人家,现家中父母俱健,并非孤苦一人,而且小弟此次进京,乃是为了增长阅历,并应明年大考,绝非……” 王平安点头道:“这便是了,你在长安无依无靠……” 狄仁杰苦着脸:“小弟不是无依无靠……” 王平安脸色一沉,假装生气,道:“你既然有依有靠,为何还会被那些兵痞欺负?啊,我明白了,原来是你怪我救了你,弄了半天,你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王平安说着话,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佩剑,刷地一声就抽了出来,剑光闪闪,他大声道:“各位给评评理,这个小家伙……” 街上行人众多,见王平安持剑在手,又大叫大嚷,无不惊奇,立时就围过来几十个,伸脖子瞪眼,想看热闹! 狄仁杰大急,连连摆手,急道:“王大哥,你误会了,小弟绝非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你刚才说的话有误,小弟并非是无依无靠!城门口发生的事,事发突然,并非事前所能预料,但幸得你相助,小弟心中感激不尽!”说着话,连连拱手作揖。 王平安心中大是得意,他来到唐朝,所见名人,个个年纪比他大,不是叫仙长,就是叫叔叔,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个“有可能”比自己小的,岂肯放过! 影视剧里的狄仁杰何等威风,那可是连武则天都要称一声“国老”的人物,现在趁他年纪尚轻,不好好地欺负欺负,那简直就是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对不起良心! 狄仁杰哪知王平安的心思,见他脸色不停地变化,更是着急,道:“王大哥,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小弟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呢?” 王平安嗯了声,用剑指了指狄仁杰,道:“小小年纪竟然这等奸滑,竟然说什么并非事前所能预料,怎么你想和我玩推理吗?” 旁边百姓道:“这位公子,他到底怎么啦,做了什么奸滑之事,你快说给我们听听,我们好给你评理啊!” 王平安大声道:“请问各位,如果有一个人孤身在外,受尽白眼,每天食不果腹,穷困潦倒,行至一处,又被一群当地恶霸欺负,生死关头,却被另一人给救了,另一人不为名不为利,心存良善,冒着生命危险,从恶霸手中将这人抢下,还带这人逃走,你说这人应不应该感谢另一人啊?” 长安百姓们纷纷点头,都道:“应该感谢,这太应该感谢了呀!” 现在的狄仁杰,可不是几十年后断案如神的神判,他现在也不可能知道日后,自己会成为大唐宰相,现在的他虽然能听得出王平安这话里面,水份也太多了些,多到了不用拧就能往下滴的程度,可却想不出词儿来反驳,只好喃喃地道:“我也没说不感激啊!” 王平安又道:“那么另一人想要照顾这人,并和这人做异姓兄弟,那你们说这个小小的要求,过不过份啊,什么报答都不要,却要照顾这人,这种要求,敢问在场各位,谁会拒绝?” “没人能拒绝啊,这是好事儿啊!”百姓们都笑了起来,都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可怜巴巴站在中间的狄仁杰,而另一个就是侠义无双的王平安了! 王平安忽地大喝:“如果这人不答应,那算不算是忘恩负义,被世人唾骂啊?” “唾他,绝不要嘴下留情!”百姓们哈哈大笑! 王平安还是板着脸,问狄仁杰道:“你属什么的?” 狄仁杰道:“小弟是属虎的!” 呀,比我大!王平安嗯了声,却道:“你看,这不就得了,你比我小,和我结交为兄弟,认我做大哥,有何不妥?” 狄仁杰看了眼在场百姓,又看了眼手持明晃晃宝剑的王平安,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拱手行礼,道:“王大哥说得对,小弟确该拜你为兄。王平安王大哥在上,小弟狄仁杰这厢有礼了!” 王平安脸色这才转睛,哈哈一笑,还剑入鞘,心想:“这就对了,乖乖的跟你王大哥走吧!” 他上前拉过狄仁杰,笑道:“好兄弟,大哥就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记住,以后咱们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永为兄弟,不弃不离,如违此誓,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记住了吗?好,记住就好,你重复一遍给我听!” 现在的狄仁杰遇见王平安,就象王平安当初遇见念苦一般,被逼得无可奈何,他可没有王平安见事不妙,拍屁股就走的大无畏精神,他现在要是敢躲,那忘恩负义之名,立马儿就要坐实啊,他从小受过的教育无数次的告诫他,忘恩负义的事,绝不能做! 王平安好的不学,却把念苦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逼得狄仁杰只好道:“小弟狄仁杰,愿与王平安大哥,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永为兄弟,不弃不离,如违此誓,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平安心满意足,哈哈大笑,拉着狄仁杰的手,道:“好,说得好,记性更好,一个字都没说错,这才是好兄弟。走,为了庆祝我们今日义结金兰,咱们找家大酒楼,好生吃喝一顿去!”分开人群,牵起白龙马,就要去找大酒楼。 说起“非正常的事”,狄仁杰被王平安逼得“走投无路”,可一旦说起正常的事,他的缜密立时回到了身上。 狄仁杰道:“王大哥,你的钱都给了那些兵痞,现在应该是身无分文吧?小弟虽有盘缠,却不够去大酒楼奢侈的,咱们还是找家小点的……要不去找我本来打算落脚的地方吧,虽然清苦些……” 王平安却摇头道:“放心好了,我那些手下个个本事了得,过不多时就会寻来,由他们付帐即可!” 一手拉着狄仁杰,一手牵着白龙马顺着大街寻找,走不多远,便见了一座六层高的大酒楼,三开间的大门脸儿,装饰豪华,金碧辉煌! 他道:“这就里吧,这间酒楼看着还算齐整些!” 狄仁杰忙拉住王平安,道:“王大哥,实实不妥,小弟看你也象是应试的考生,你我出门在外,理应节俭,就算有钱,也不可如此铺张,何况现在咱俩囊中羞涩……” 他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家教甚严,家中父母向来主张勤俭,哪里象王平安这样,只要伸出手来,有的是人给他送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吃得起,也不会进这种奢侈之地的! 王平安不理他,抬头看向酒楼,只见酒楼门边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昨日乱世需当尚武槊槊挑蛮旗,下联是:今朝盛况理应修文笔笔刻春秋,横批也就是店名:为何踌躇? 王平安点头道:“好联,就是不够工整!” 门口待客的店伙计一愣,大喜道:“这位公子爷,你看出这联不工整了?提联之人故意将此联写的不够工整,以试来客才学,我家店主说了,只要能留下新联或其它诗文,吃喝多少,均可免帐!” 王平安一乐,道:“是吗,竟有这等好事,可这联一看就不工整啊,如果人人都能留下新联,你这店岂不要大大破财?这题目出得太简单了吧!” 将手中马缰扔给伙计,道:“就将我这马栓在你家店门口,如有人来找,带他上来见我。还有我这马需喂最好的精料,要加鸡蛋,还有给它开坛十年以上的好酒,年头低了,它不喜欢,挑嘴得很!” 伙计牵过白龙马,喝了声采:“好漂亮的马,可也真难伺候,它吃一顿的花费,都够我全家老小吃三天的了!” 又过来一名伙计,看向他们二人,这伙计只看了一眼狄仁杰,便不再看,只对王平安陪笑道:“公子爷,楼上请,您是大贵客,应上顶楼!” 放在三十年后,狄仁杰要来这里,别说一个伙计,就算是店主也得巴巴地出来奉承,可现在伙计都没多看他一眼,而王平安衣饰华贵,又有万中无一的宝马良驹,他自然只会巴结王大公子了! 径自上了顶楼,也就是六楼,这里没有大堂,整个一层楼,就是一间屋子,极其宽敞,三面白墙,又是诗,又是画,挤得满满登登! 请王平安两人在一张足有一丈见方的巨大桌子旁坐好,伙计捧上纸笔,笑道:“这位公子爷,您是贵客,肯定是不在乎一顿饭钱的,但如果能为我小店留下墨宝,那我家店主定会欣喜万分!” 将纸铺好,这伙计又道:“您看出那联不工整了,何不写一新联,如果不愿写新联,别的也成啊!您要是能在粉墙之上留字,再录于纸上,那我家店主可是感激不尽了!” 王平安嗯了声,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捡最好的上!” “好咧,公子宽坐,小的这就为您准备酒菜去!”伙计转身下楼,颠颠地走了。 楼上只剩下王平安和狄仁杰两人,狄仁杰忽道:“王大哥,你可别上当,这家店黑着呢!” “此话怎讲?”王平安奇道。 狄仁杰道:“门口那副对联有着明显的错误,只要读过书的人都能看出来啊!店主用这种对联让人挑错,岂不一挑一个准,他家的伙计一上来就给纸笔,说是只要留下新联或诗文,就可免帐,那只要有点才学的,岂不人人都能免帐了!” 王平安道:“这个我当然看出来了!”他哈地一声,点头道:“我明白了,他是想让我们留下笔墨啊,长安才俊满街走,富的不少,穷的更多,为了一顿饭,留了笔墨在此,如果不出名则罢,要是出了名……” 他站起身看着满墙的诗画,笑道:“兄弟,你要是现在留下几个字在此,等以后你如果做了宰相,那这字可值了大钱了,岂是一顿饭能比的,估计店主都得当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 狄仁杰脸上一红,道:“小弟哪可能做宰相,王大哥说笑了!” 王平安背着手,去看墙上的诗文,他读唐诗,向来读的都是传世佳作,肚皮里面别的没有,唐诗却着实不少,现在看墙上这些,自然感到平平,没什么特殊之处。可走到了西墙,却见这面墙上没有诗句,只有一副画! 狄仁杰也走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画,忽道:“王大哥,这画必是出自名家之手,我看着,有点象,象阎大人的手笔,只不过他擅长画人物,这幅画却是山水……” 王平安眼睛一亮,道:“阎大人,阎立本的?” 狄仁杰点头道:“象,我家有阎大人的一副画,笔法和这幅极似,但这幅却是山水,而非人物,我有点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他的!” 王平安歪着头看画,忽然,他回头看向桌子,那上面放着研好的墨,还有满满一架狼毫笔。他道:“只有画,没有字,这画岂不孤单?兄弟,你给画提首诗吧!” 狄仁杰忙摇头道:“小弟哪配……”见到王平安走到桌前,正在拿笔沾墨,他问道:“王大哥,你要做什么?” 王平安笑道:“你猜!” 狄仁杰吃惊地道:“王大哥,你不会是想给这画提诗吧?万一这真是阎大人的画,那你给他的画提诗,别人没准会说你轻狂的!” 王平安提起笔来,笑道:“咱不留名不就得了,这画不也没落款吗,大家都不留名,谁也不知道谁,岂不甚好!” 狄仁杰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种想法,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听王平安这么一“开导”,眼睛亮了起来,点头道:“王大哥,你说得有理,咱们不留名,就算写的不好,也没人会笑话咱们,那小弟也写一首好了!” 王平安笑道:“很好,你看,你跟我只待了这么一会儿功夫,脑筋便灵活了不少,以后跟着我学,没有错的!” 第一百七十章 大哥你真有作诗的天赋 第一百七十章 大哥你真有作诗的天赋 狄仁杰脸上笑容大盛,倒不是因为王平安说他脑筋灵活起来,而是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粉墙留书,他没留过,至于给一幅名贵佳作留首诗,这种事他更没做过。年轻人喜欢新奇事物,他自然高兴! 狄仁杰也跑到了桌边,从笔架上挑了支笔,沾满墨汁,来到画边,站在王平安的身边。 王平安笑道:“兄弟,你先写吧!” 狄仁杰忙摇头道:“还是王大哥先来,你是兄长,理应你为先!” 王平安也摇了摇头,假装谦虚地道:“还是兄弟你先来吧,要是写的不好,我再给你润色润色!”这话说得很有气势,就象他有多大学问似的。 狄仁杰这才点头答应,用牙咬着笔杆,仔细看起画来,心里琢磨着,该提首什么样的诗,才配得上这幅水墨山水画。 一幅画,不管画它的画家多么有名,画出来的作品水平多么高,它只要是画在酒楼里的墙上,就不可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般来讲,都是喝酒喝到兴头上,提笔挥洒,顷刻而就,所以这种类型的画,大都是即兴创作,随意性很大。 面前粉墙上的这幅泼墨山水,也是如此,明明白白的就是一幅临时起意的作品。虽是山水画,却看不出是哪里的山,哪里的水。 画的两端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怪石嶙峋,峰顶飘着几朵云彩。而两峰之间,却是一条大河,河水湍急,小河的正中,画有一叶扁舟,舟后一名船夫,手扶舵杆,而舟前立有一名文士,衣衫飘飘,似是在观赏两岸的风景。 很简单的一幅,很写意,也很飘逸! 狄仁杰想了一小会儿,走到墙边,在画外找了个旮旯,就想写字! 王平安笑道:“兄弟,你这是干嘛,如果要提字,自然要在画上提,你跑到画外去做什么,还不是上面,却是下面的旮旯,你怕别人看见不成?” 狄仁杰却摇头道:“不是,我是在想,要是我这诗提得不好,那提在这不显眼的地方,店主人便可以用白灰给诗涂去,不影响此画的美观,如果提在画上,人家不就不好涂改了嘛!” 王平安哈哈大笑,摇头道:“你倒是心细,提首诗罢了,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连店老老板涂你的诗都能想得到!” 他走上前,道:“兄弟你靠边站,看大哥给你提,偏偏要提在画上,让他们想涂掉都不成!” 老实不客气地,他在此画的左上角,写了首诗,第一句稍稍压在了画上,让人想涂掉都没法涂,一涂他的诗,这画就算废了! 王平安写一句,狄仁杰便念一句,他轻轻地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好,王大哥,你这第一句诗写的好极了,虽然是幅水墨画,却能从这句诗里看出色彩来,而且能让人联想到曙光灿烂的景色,心情大爽!” 王平安又写了一句,这回狄仁杰念诗的声音稍稍大了起来:“千里江陵一日还!哎呀,王大哥,此句应景,可不正对了这河水湍急,虽有夸张之意,却正合写意,而且还能给人一种……怎么说呢,很喜悦的感觉!” 王平安得意地道:“是吗,我随便乱写的,谈不上什么好。看我再写第三句!”他返回桌子,又给笔沾上了墨,走回墙边,提笔写出了第三句! 这句诗一写出来,狄仁杰把手里的笔一扔,跺脚鼓掌,声音响亮地称赞了起来,叫道:“好好好,好诗,好诗,好诗!” 他双眼放光,盯着墙上的诗句,赞道:“两岸猿声啼不住,此句意境神妙,让人如入画中,虽不见猿猴,却闻猿声,啼声和山影浑然一片,不可分割,实为神来之笔,妙不可言!” 王平安哦了一声,眉头皱起,很是茫然地道:“很好吗?我随便乱写的呀,这句很普通啊,没看出有什么精彩之处啊!” 狄仁杰一把拉住王平安的衣袖,眼中尽是崇拜之情,大声道:“大哥,你这诗如还不叫精彩,那精彩二字怕是要重新定义了!” 他本只管王平安叫王大哥,现在却改口叫了大哥,这少了一字,却代表他对王平安死心塌地地钦佩!唐人最重诗文,一个人如果诗写的好,就代表这人的文采高,有的人可能终生只写了一首好诗,而这诗里也只有两句是佳句,但却足以名扬当世,得享盛誉了! 王平安只写了三句诗,狄仁杰就有种感觉,大哥的文采怕是高出自己极多,自己这辈子在写诗之方面,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王平安却扔摇头:“我真是乱写的啊,信笔涂鸦,你这一赞,我都不知道怎么写第四句了!” 狄仁杰大惊,赶紧放开王平安的衣袖,退后三步,站到一边,急道:“都是小弟的错,都是小弟的错,打扰了大哥的思路,我不说话了,大哥你安安静静地想!”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想不出来了,才尽矣,才尽矣!” 狄仁杰差点没急哭了,都怪自己不好,胡乱发声,结果导致了大哥写不出来第四句,如此好诗必可传世,如果因为自己,而没能写完…… 他声音已现哽咽,低声道:“大,大哥,小弟错了!” 王平安忙道:“兄弟,你别哭,这点小事儿,也值得一哭嘛!”走上前去,拍了拍狄仁杰的后背,以示安慰。 “可这首绝妙好诗却因为小弟的缘故,无法完成,不能传于后世,小弟岂不是成了罪人!”狄仁杰的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了! 王平安心中好笑:“还是太年轻啊!”他一跺脚,道:“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兄弟你,我也得将这首诗写完,胡乱编上一句吧!” 他走回墙前,将第四句写了出来! 狄仁杰抬头看向粉墙,先擦了擦眼角,紧接着眼睛眯了起来,再紧接着慢慢睁大,嘴角上扬,慢慢地嘴咧开了,脸上露出笑容,再紧接着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嘴一直咧到了耳根子边上! 王平安退后一步,道:“轻舟已过万重山!”又回过头来,冲狄仁杰道:“大哥我没写出什么错别字吧?” 狄仁杰咧着大嘴摇头,忽地蹦了起来,三蹦两跳到了王平安的跟前,一把抱住他,又蹦又跳地叫了起来:“大哥,你要是去考科举,定能中状头,名列第一,小弟敢担保,就凭你的诗才,保准以后数十年,都不会有人超过你!” 王平安心想:“何止数十年,你太小瞧哥哥我了!”嘴上却笑道:“是么,竟有这等事,大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做诗方面,竟然还有这么一点点的天赋!” 狄仁杰叫道:“大哥过谦了,岂止是一点点,而大大的天赋,小弟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你啊,不及你的一成!” 王平安笑道:“兄弟,你也过谦了!” 他哥俩儿正互相吹捧之际,好几个伙计走上了楼来,每人的手里都捧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菜肴! 领头的伙计,正是刚才给王平安纸笔的,他一上来,便笑道:“公子爷,您写好诗啦?”话刚说完,他便看到王平安和狄仁杰站在墙边,而墙上墨迹未干,那画上竟然被提了一首诗! 噼啪声响,这伙计惊得把手里的托盘都掉到了地上,他嗷地一声叫,奔了过来,看着那幅画,满脸通红,急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 这伙计叫道:“哎呀,我的爷爷啊,你要写诗随便写,也就罢了,怎么在这幅画上乱写,这可是我店的镇店之宝,万万不可亵渎的呀!” 王平安脸一沉,道:“别人随便乱画就成,我随便乱写就不成,这是什么道理,一幅烂画罢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 后面的伙计也看到那诗了,个个大急,无不叫道:“这怎会是烂画,这可是镇店之宝!” 先前那伙计气道:“你可知这幅画是谁画的吗?它可是阎立本阎大人画的!他在我店里喝酒,酒酣之余,泼墨而就,酒醒之后,说再也画不出如此的山水了,这是孤本,这是孤本啊!” 狄仁杰却笑道:“大哥,小弟果然没有看错,这幅画真的是阎大人的亲笔!”他看着粉墙上的山水画,又喜道:“阎大人擅长画人物,很少画这种大幅的泼墨山水,想来极有可能是孤本!大哥,只有这样的孤本名画,才能配得上你的传世好诗啊!” 王平安还没等再谦虚几句呢,那伙计却跳脚大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小小年纪,能写出什么好诗来,不过是信笔涂鸦罢了,却毁了这幅名作,我要抓你们去见官!” 王平安哼了一声,正想说话,狄仁杰却道:“且住,你说话有点不靠谱儿。你可曾说过让我们随便写,只要留下对联或者诗句就成?” 这伙计道:“我说过,但我没有……” 和狄仁杰玩证据,他能玩得过吗?狄仁杰下一句紧接着就是:“但你没有说过,不许在这幅画上写,对不对?” 这伙计一愣,犹自嘴硬地道:“这话还要说吗,全长安的人谁不知道我店里有这幅阎大人的墨宝,谁敢在上面乱写,这话难道还要我挨个告诉不成?”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长安人人都知道。可你却糊涂了,你看我们是长安人吗?”他一指自己,道:“我是太原口音,而我大哥是徐州口音,你是招呼客人的伙计,你连我们的口音都听不出,那你还招呼谁啊,你怎么招呼的呢?”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顿时就把伙计给问愣住了,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和狄仁杰打官司,就算你脑袋是花岗岩做的,也照样打得你满脑袋青包!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安遇故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安遇故人 狄仁杰办事,向来根是根,叶是叶,只要抓到了叶,就一定会连带着揪出根来!他可不会错怪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狄仁杰回身指着粉墙,道:“你听不出我们的口音,没有提醒我们,告知我们这是阎立本阎大人的画,结果导致我们在画上提诗,毁掉了这幅孤本名画,你该当何罪?” 王平安点头道:“你简直就是全长安的罪人,不可饶恕!” 伙计们面面相觑,道理还能这么解释吗?不过,听着好象还真是这么回事啊!身为店内招呼客人的伙计,竟听不出客人的口音,没有及时提醒,这个好象确是失职啊! 这伙计急得满头大汗,他即然做的是跑堂,嘴上功夫自然了得,可偏偏就是没法反驳狄仁杰的责难,无从开口,找不出理由来! 狄仁杰又道:“你毁了阎大人的画也就罢了,却害得我们在画上提诗,现在我们要被全长安的人笑话了,说我们不自量力,让我们声名大损,名誉扫地。你说,我们的名誉你要怎么个赔法,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们就送你去见官,看看官府是信我们这些应试的考生,还是信你一个酒楼伙计的!” 这伙计大骇,被狄仁杰一番话说得头晕目眩,怎么话说着说着,变成自己毁掉了阎大人的画,又损了他们俩的名誉?好象,好象我才是有理的那个吧! 王平安心想:“书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书生遇到店小二,那就没理也照样说得清了!” 狄仁杰扭头道:“大哥,咱们送他去衙门吧,让官府评评理,看看该让他怎么赔这幅画,还有赔偿咱们的名誉!” 王平安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对了,我的剑呢!” 这伙计看了看画,看了看诗,又看了看王平安,忽然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被问得晕了过去! 其他的伙计们大急,忙上前抢救,揉前胸,拍后背,大声叫喊,乱成一团,都顾不上理会王平安和狄仁杰了! 王平安小声对狄仁杰道:“拿上你的包袱,咱们溜吧!” 狄仁杰却有些紧张,低声道:“大哥,这人没事儿吧?” 王平安看了一眼地上的伙计,哼了声,道:“装的,没有真晕,想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真是……班门弄斧!”冲狄仁杰打了个眼色,当先下楼而去。狄仁杰在桌上拿起自己的包袱,也跟着小跑下了楼! 两人出了酒楼,王平安解开白龙马,翻身上马,拉上狄仁杰,两人一骑,迅速地离开了这座酒楼,绕了好几个弯,确定别人追不上了,这才停下。 看着眼前的大街,王平安道:“这长安人真多啊,怎么哪条街上都是人满为患!” 狄仁杰道:“天朝盛世,理应如此!” 王平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道:“这可糟了,我的随从还没有寻到这里,他们在哪里落脚,我又不知道,这可怎么办,长安虽大,我却无处可去啊!” 其实,他能去的地方太多了,只是故意这么说罢了。 他做事把细,可不是性格粗鲁之人,在随身的小包里,是装有好几封信的,有尉迟恭给打的条子,他可以直接去尉迟府上,讨要朱雀大街上的宅子;有徐州牛正宏出的推荐信,凭着这个,他可以直接去尚书省报备,混个住处不难;还有洛阳冯宁荣写的举荐信,只要他能厚起脸皮,硬凑到长孙无忌的府上,那也能成功打次秋风;要是他脸皮再厚些,直接跑到东宫,说他就是王平安,见着太子那是不太可能,但给他安排个睡觉的地方,还是挺有可能的! 不过,他能去的这些地方都太大了,而身边的狄仁杰却还有着少年人的腼腆,跟着他往这些大地方跑,估计是万万不敢的,而他又不想和狄仁杰分开,所以这才假装说自己现在“无依无靠”了! 果然,狄仁杰立时上当,他很关心地道:“大哥,要是这样的话,你现在确实情况不妙,你身上没钱啊,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万一随从们没能及时找到你,你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王平安点头道:“看来只能如此了,让我找一找,看看哪条街有可以露宿地方,我好去躺着。兄弟,你身上有钱吧,借我几个,我去买条席子!” 狄仁杰忙道:“别别,大哥,不必如此。要不然,咱们去找我原本打算落脚的地方吧,虽然清苦些,但好歹有个住的地方,等你的随从找到你,你再搬不迟!”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王平安立即答应。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他在马上是坐在王平安身后的,王平安看不到他手里的地图,他道:“让小弟看看,这里是哪里?” 王平安道:“这里是安善坊!” 狄仁杰咦了一声,道:“原来大哥认得路啊?” 王平安笑道:“我哪里认得路,那里不是写着呢嘛!”他一指前面一座高大的牌楼,牌楼上写着“安善”二字。 前隋在建造里坊时,是很下了一番苦心的,不但把各个里坊修得象城中之城,而且还立有牌楼,上书坊名,就如同现代的路牌一样,使人一望便知身处何地。 狄仁杰哦了声,道:“那咱们现在得先向北走了,然后再向东拐。” 王平安当即调转马头,向北边走去,白龙马一路小跑,等过了安善坊,又过了靖安坊后,来到靖安坊和永乐坊中间的大街上,狄仁杰看着地图,又让他往东拐,顺大街直行。 笔直地向前走,连过两坊,王平安奇道:“不对吧,这不是走回老路了吗,再往前走,就是城门了吧,咱们可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狄仁杰点头道:“对啊,就是回到刚才的路上,不过不必去城门,咱们从新昌坊进去就成了,父亲大人给我找的落脚之地,就在新昌坊里!” 王平安嗯了声,继续打马前行,过不多时,便到了新昌坊,他可不敢从正门进去,那里离延兴门太近,没有欧阳利等人保护,还是躲得远点为妙!从侧门进了新昌坊,按着狄仁杰的指点,走不多时,便到了一座破败的寺院门口! 狄仁杰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道:“大哥,就是这里了,我出门之前,父亲大人让我到这里借宿,以前他和寺里的主持有过交情,这里又清静,住在这里备考正好!” 王平安也从马上下来,看着眼前这座破庙,道:“看样子还不小啊,不过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门上连个匾都没有?” 狄仁杰却道:“前隋时,这里兴旺着呢,现在却是破落了,不过没关系,这寺的名头犹存,是佛门中数一数二的地方,小弟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寺还会再度兴旺起来的!” 王平安跟着他走到寺门口,问道:“这是什么庙啊?” 狄仁杰上前拍打门环,嘴上回答道:“灵感寺!” 王平安啊了一声,道:“什么,灵感寺?这里就是灵感寺?不是说灵感寺很大吗,地位崇高,怎地会是这么一座破庙?” 前隋时的灵感寺,确实很兴旺,始建于隋文帝开皇年间,那时的灵感寺香火鼎盛,很有些皇家寺庙的派头,很受天下其它寺院的推崇。可到了唐朝就不行了,改朝换代了,灵感寺在前隋时越兴旺,到了唐朝就越不受人待见,在武德年间,也就是李渊刚当皇帝不久,灵感寺就被废了! 但灵感寺名头犹存,就象是现代的公司似的,别看工厂倒了,员工散了,但品牌威力还在!李治登基之后,又重建了这座寺庙,改名为观音寺,后来又改名为青龙寺,不久又改名为护国寺,要论名气,在唐朝真的是非常有名,一直把名头传到了国外! 但是很可惜,灵感寺有名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矗立在王平安眼前的,还是一座破破烂烂,并且连个匾额都没有的破庙!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原来你说的落脚之地,竟然是座和尚庙,你早和我说呀,我可是有度牒的人,你要想住在哪座庙里,我就能让你住在哪里,白吃白住,一个铜板都不用花!” 说话间,寺门忽然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小和尚的头来,这小和尚问道:“施主,你们是来上香的吗?” 王平安走上台阶,笑道:“我们不是来上香的,是来借宿的,你这里可方便?” 小和尚一愣,心想:“我们这里都破成啥样儿了,怎么借宿也不找个好地方!”他摇头道:“回施主的话,出家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可我们寺里实在简陋,怕是招待不起两位,委屈了你们,不如施主另寻别处吧!” 王平安从怀里取出个小包,拿出自己的度牒,晃了晃,道:“看着没,我可也是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咱们自己人,有啥好招待的,这便让我们进去吧!” 小和尚一头雾水,接过度牒,打开看了看,道:“啊,施主……师叔祖,不不,是太师叔祖,您竟是在白马寺受的佛祖感应,快快请进!” 狄仁杰脸色古怪,心想:“自己这位新认的大哥,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摇身一变,竟成了这小和尚的太师叔祖,这辈份未免大得惊人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对于狄仁杰的表情很感满意,又小小地震撼了他一把,推门进入寺内,道:“你家主持可在寺中?” 话刚说完,就见长满了杂草的院内,慢慢走出一人,这人年纪轻轻,相貌出众,不是别人,竟然是老相识,便是那个被王平安治好耳疾的俊俏和尚,惠正! 王平安和惠正打了个照面,两人同时愣住,一起咦了一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东宫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东宫 王平安指着惠正,道:“你不是那个……啊,想起来了,你不就是灵感寺里的那位高僧么?”他看了看破败的寺院,心想:“在这里当高僧,还真够清苦的,远远不如白马寺的念苦,那老和尚多有派头呢!” 惠正也是大为惊讶,但他终究是佛经念得多了,喜怒不形于色,惊讶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便双掌合什,微微弯下腰,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平安小施主,你竟然来到了长安,又来我寺中看望贫僧,贫僧多谢了!” 王平安咧了咧嘴,有心想实话实说,但感觉说实话,有点伤惠正的面子,只好道:“原来惠正师父竟然在寺中,咱们又见面了,你别来无恙?” 狄仁杰却道:“怎么,大哥和这位小师父认识?” 王平安稍有尴尬,点了点头,道:“兄弟,这位是惠正师父,这位是我新结交的兄弟,名叫狄仁杰。”后一句是对惠正说的。 惠正又向狄仁杰打了招呼,礼数甚周。狄仁杰从怀里取出封书信,道:“原来是惠字辈的高僧,失敬失敬。敢问主持可在,我这里有封书信,要交给他!”将书信递了过去。 惠正却并没有接书信,脸上颇有些凄凄然,道:“恩师前些日子圆寂了,贫僧赶回来得晚了些,竟然没有见到恩师最后一面!” 狄仁杰啊了声,他可没想到寺里的主持圆寂了,他的父亲曾和灵感寺里的主持有些交情,这次他上京,狄父便写了信,托主持照顾一二,却不成想原来灵感寺已然无主了! 王平安见狄仁杰伸出去的手,缩不回来,顺手便拿过书信,对惠正道:“惠正师父节哀顺变!”扭头对狄仁杰一挑眉毛,拿着书信晃了晃,那意思是问,这封信里面有重要的事情吗? 狄仁杰相当伶俐,当即会意,轻轻摇了摇头,这封信是他父亲和灵感寺主持叙旧的,还有请主持照顾自己,如果主持不在了,那这封信也就没有了用处。 王平安把信塞回了狄仁杰的手里,正想说话,后面那个小和尚却道:“师叔祖,这里有份度牒,是……是这位太师叔祖的!”他可算找到空隙,能说上话了,硬着光光的头皮,将表明王平安太师叔祖身份的度牒,递给了惠正。 就算是惠正再怎么镇定,这回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待接过度牒看了,惊讶转眼就变成了惊骇,他道:“白马寺前主持早已圆寂多年了,平安小施主怎么会成为他的弟子?” 王平安嘿嘿笑了几声,便将在洛阳发生的事,挑重点的说了几句。惠正听罢,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喃喃地道:“这可真是机缘巧合了,贫僧一直想要渡平安小……念忧师叔出那苦海,不成想念苦师叔却抢先了一步!” 实际上,各个寺院中的僧侣并没有严格的辈份称呼,大家都是按着年纪随口乱叫,象念苦就称惠正的师父为师兄,但又称惠正为大师,凭的是佛法上的修研水平,绝不是真正的辈份。但惠正却要称念苦一声师叔,这样一来,王平安也就成了他的师叔了! 王平安擦了把额头,道:“这天儿本来就挺热的了,你再这一声师叔,直叫得我浑身冒汗,不要这样叫法,你叫我的字吧,叫我无病即可,咱们不见得真有什么辈份上的差别!” 惠正将度牒交给王平安,却道:“万万使不得,辈份岂能弄错,师叔可以随和,师侄却不可放肆!” 狄仁杰脸上露出微笑,虽感觉这时不该笑,可却实在忍耐不住,如果王平安是师叔,那他不也成师叔了嘛! 王平安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看了一眼破败的寺院,很婉转地道:“你师父圆寂后,你的师叔或者师兄,可是都去了别的寺里挂单,这寺里还有多少人留守?”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大不已为然,看这寺院破败的景象,绝非几年时间就能造成,估计惠正的师父也不是个不太通世事的人,书生里有书呆子,和尚当中怕也有不够圆滑的,佛学上可能很是了得,但光大寺院却能力不足,如果灵感寺的前任主持,有念苦那种见人就套近乎的本事,这寺院也不至于破败成这个样子,院子里都长草了! 惠正沉默半晌,这才黯然道:“合寺僧侣都外出苦行修德了,寺中只剩下贫僧和他!”他看向那小和尚,又道:“他叫有难,是贫僧一位师兄的徒孙,现在留在寺中,打理俗务。” 有难?这名叫的,怪不得别的和尚全跑了,就剩下他了呢,就凭着这法号,别的寺院也不敢收他啊! 王平安摇头道:“罢了,说这些烦心事干嘛,说点高兴的吧!”可眼前景象如此凄凉,却又想不出什么高兴的话来。 狄仁杰却道:“对于俗人来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于贵寺来讲,也是如此,现在已然如此模样,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没法再差了呀,所以以后必会日渐兴旺,惠正师父不必焦心!” 别人还没说话呢,小和尚却忍不住了,道:“可以再差的呀,比方说失火了……” 王平安忙道:“行了行了,你可别再有难了!去,你现在上街上去,牵着我的马,在大街上转悠,如果有人问你,这马是谁的,你就领他来寺里见我!” 小和尚有难忙答应了一声,出门牵上白龙马就要走,王平安又补了一句:“如果是当兵的问,那就算了,可千万别把他们领来!” 打发走了有难,王平安道:“惠正师父,咱们也不能站在院子里面说话啊,如有茶饭,还请你拿一点出来,天色这般晚了,我们还没有吃喝过呢。” 惠正忙道:“念忧师叔,你叫贫僧师侄便可。”随即又苦笑道:“这寺中哪还有待客的茶饭,不过是在后院种了些青菜,每日里让有难上街去换些吃食罢了,寺中早无隔夜之米!” 狄仁杰忙道:“我这里倒有些钱,不如……”回头向门外看去,有难早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王平安当先进了大殿,道:“那就再忍忍,待我的随从找来,要什么便有什么了!” 进殿枯坐,惠正在佛法上极有研究,却不擅长待客,远没有念苦那样没话找话的本事,只好和王平安大眼瞪小眼儿,相对无言! 只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天色刚刚擦黑,就听外面传来人声,寺门一开,呼啦啦拥进一大群的人,为首的正是欧阳利。 欧阳利一进院子就高声大叫:“主人,主人,你在哪里?哎呀,主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差点儿没把我急死!” 后面米小苗也跑了进来,这宦官满脸的油汗,叫道:“祖宗,祖宗呐!我说无病啊,你差点儿把我给吓死啊,就差那么一丁点儿,我就被吓断气了啊!” 他是太子派出去请王平安的,一路无事,进了长安却把人丢了,这个责任他哪担当得起,非挨板子不可,请个人都请不好,那以后啥事儿还能再交给他去办,失宠是失定了的,对于宦官来讲,失了宠信,这辈子也就完了! 王平安忙从殿内迎出,道:“不好意思,倒让米大人担心了!” 米小苗奔到他的跟前,跺脚道:“那帮守门的混帐东西,本大人绝不能轻饶了他们!不过这却也不急,咱们进了京,须当立即进宫拜见太子,可是耽误不得的!”也不待多说,拉了王平安就走。 王平安只好跟着他出了灵感寺,别人无法,也只能等在这里,哈米提等人舍不得走,也便留了下来,没有去自己在京中的住处。 路上,王平安问道:“米大人,天色已黑,咱们进不去宫了吧?” 米小苗道:“当然进不去,可却要在侍卫那里报个备,说咱们回来了。见不见,是太子殿下的事,可去不去,却是咱们的事了,礼数上万万不可有缺。你现在是觉不出什么,可万一有人背后使坏,在太子殿下那里说三道四的,你想弥补都来不及了!” 王平安再没话说,只能跟着他一路来到了东宫门外。 他们到达之时,东宫大门已然下闩,不可能再让他们进去了,米小苗在侍卫那里报了备,他明知太子不会在这种时候召见,可还是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在宫门外跺足捶胸,口里喊着晚了,把戏做足。 好半天,宫中才传出消息,说太子有命,让他们明日再来,米小苗这才带着王平安离开,又回了灵感寺。 车队里人多,寺中虽穷得掉渣,却也没有难倒各人,食宿用品一应俱全,反正寺里别的没有,空房子有的是,大家便在寺里将就了一夜! 别人睡得倒还安稳,可狄仁杰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很是奇怪,大哥倒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太子也要见他? 第二日四更天,米小苗便叫起王平安,梳洗打扮一番,两人再赶去东宫。 从天没亮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可太子却始终没有召见王平安,就任由他在外面等着。王平安穿戴整齐,全套正装打扮,衣服穿得郑重,又是站在宫门外太阳底下,热得他汗流浃背,实在受不了了! 王平安向同样一身是汗的米小苗,道:“米大人,要是太子今天没空,咱们就回去吧!” 米小苗却道:“开什么玩笑,就算要等上一天,也得等啊!不过今天也怪了,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召见你啊?” “要不,咱们找个阴凉地方,或者进门洞等着?”王平安又提了个建议。 米小苗苦笑道:“没让你跪着等就不错了,再忍忍吧,说不定一会太子就召见你了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诗只应天上有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诗只应天上有 王平安在东宫外苦苦等候,大唐太子李治却在崇贤馆里手舞足蹈,兴奋异常! 昨晚便有人来报,说徐州的王平安到了,李治自从习练了“升仙术”之后,身体感觉相当不错,每天打几遍拳,出一身的透汗,一天的精神都很好,所以他是很想见见王平安的。 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除了皇帝召见臣子外,别人在宫门下闩后,是不能下令打开的。这是为了防止宫中有叛逆出现,打开宫门引叛军入宫。 李世民就是靠兵变才登上的皇位,而他自己立的前太子也造过反,这就让他特别忌讳这种事,李治生性懦弱,自是不敢坏此规矩,所以昨晚就没见成。 他一早便起来了,估计着王平安应该就等在宫外,正要召见,却有人来报,说阎立本进宫面圣,没见到皇帝,只好去了崇贤馆,说是昨天得了一首好诗,想请太子殿下赏鉴! 崇贤馆,也就是以后的崇文馆,不过太子李贤还没出生,所以也不用避“贤”字这个讳,这时还叫原名崇贤馆! 崇贤馆就在东宫里,所以李治便顺路去了,见到阎立本之后,阎立本呈上一首七绝,这首七绝写的太好了,好到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李治酷爱诗文,当然这时代的人没有不酷爱的,他一见这首七绝,顿时就把要见王平安的事儿给扔到天上去了,给完全忘记了! “好诗,好诗,好诗!此乃传世佳作也,此七绝只应天上有,何时落凡间啊!”李治拍着书桌,大声赞道。 阎立本四十多岁,正是一个艺术家,一生之中的黄金年华,他现任刑部侍郎,官做的不小,事情却是不多,什么事都有手下人去办,他便落得清闲。和朝中其它的大臣一样,只要不当值,便风花雪月,听歌看舞,过得相当地潇洒! 在隋唐时期,风气很是开放,尤其是年轻的才子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大群人带着歌姬,跑到野外,脱光了衣服,大家坦诚相待,光着屁股喝酒吟诗,美其名曰大有魏晋之风!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现代,那警察是非管不可的,有伤风化,但在隋唐时期,一般人还不能当众脱光呢,得有一定的才华才行,光溜溜是士子阶层的特权,普通老百姓不可照学,否则便是附庸风雅,有东施效颦之嫌! 阎立本年轻时干没干过这种事,史书上没记过,但他流连于酒肆舞坊,却是事实,估计他那么喜欢画人物,也跟他的生活习惯有关! 昨天,踌躇楼的店主疯了,被急疯的!是因为阎立本的画被提上了诗,画被毁掉的事着急吗?不是,是因为找不到提诗的那个人,他才着的急! 踌躇楼的六楼,是专门招待贵客的,王平安衣着豪华,又骑着白龙马,就凭这个派头,那肯定是大贵客啊,所以伙计才将他请上六楼。而这个六楼是阎立本经常去的,阎大画家经常喝多,还身上总不带钱,所以在踌躇楼留下了几幅图,权当酒资。 其中墙上这幅画,是没法再画到纸上的,就连阎立本酒醒之后,都再画不出这么好的作品了,只能够画师们临摹,所以这幅山水画的的确确是孤本,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店主对这画爱如珍宝,不想却被伙计告知,有人毁了这幅画!店主能不急么,发了疯似地从家里赶到酒楼,一路发誓要将毁画的人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可一到画前,念了那诗,他当时就傻了,伙计们有眼不识金镶玉,那是因为他们识了金镶玉,他们就不用当伙计了,可他却是识得的啊! 这首诗简直妙到了极点,好到了……不是这诗配不上这画,而是这画配不上这诗了! 店主当时就问,写这诗的人呢?伙计们告诉他没抓住,那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溜得非常快,眨眼功夫就跑了! 店主又问这人长得什么样子?伙计们又回答说这人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那么下流,竟然能写出这种好诗来!店主感叹一番之后,又问这人又有什么特征?伙计们说他本人没什么特征,但他骑的马却有大大的特征,是一匹通体纯白的大宛名马,走在大街上,非常之显眼! 店主得知了这些,非常生气,怎么不让他当时把诗写到纸上,此人日后必名满天下,他的墨宝万金难求,咱们店里是专做这种生意的,你们怎么可以放他走了! 和伙计生气也没用,店主亲自抄下这首诗,去见阎立本,说明了此事! 阎立本一见这诗,当时兴头也来了,拍案叫道:“好诗,好诗,好诗!这等好诗足可传世,到底是谁写出来的?诗人现在何处?” 店主人答不出来,只好将伙计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阎立本叹道:“人不可貌相啊,那人虽然长得猥琐,却极有文采,当世之人少有能及!”他吩咐店主留意,如果这人再出现,定要报于他知,他定要好好会一会这位大才子! 阎立本兴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便跑进宫来,想要将诗献给皇帝,可皇帝忙着呢,李世民对于人才很感兴趣,对于吟诗作画就没什么兴趣了,阎立本报的又不是什么军机要事,他也就没见,处理别的紧要事宜。 阎立本无法,只好来到了崇贤馆,将诗献给太子李治。李治和他父皇正好相反,对于政务向来没什么兴趣,而对于诗词歌赋兴趣却是十足,最喜玩乐! 接过阎立本献上的七绝,只看了一遍,他便把书案拍得砰砰作响,叫道:“好诗,好诗,好诗!” 阎立本心里高兴,太子殿下眼光不差,反应竟和自己一模一样!他笑道:“殿下请看,这首诗既有夸张,又有奇想,全诗写得流丽飘逸,惊世骇俗,美轮美奂啊!臣见过才俊无数,读过诗词无数,可却从没有看过这么好的诗,这是头一首让臣整夜失眠的佳作啊!” 李治目不转睛地看着诗,点头道:“不错,估计着孤今晚也要睡不着了!阎爱卿你看,这诗不假雕琢,自然天成。这诗,这诗确定是人写的,而非是天上的神仙?如果是世俗之人所写,你们又为何找他不见?” 阎立本想了想,道:“据踌躇楼的主人讲,那人相貌猥琐,而世人总是以貌取人,估计着他不想让人看到本来面目吧?” 李治摇头道:“岂有此理,怎能以貌取人?而且此人如此大才,就算是貌如鬼怪,谁又敢笑话他呢?一定要将这人找到,必须找到,孤要招他进崇贤馆,做孤的学士!”顿了顿,又道:“当为众学士之首,可称为大学士!” 阎立本皱起眉头,道:“这人如果确是不喜真面目见人,那找起来怕是会有一番周折,不太好找啊!” 李治嗯了声,摆手道:“办法你去想!” 当太子就这点好,自己没主意无所谓,只要能有人替他拿主意就成,如果换了他的父皇,要想找谁,立刻就会下命令,什么主意都要自己拿,可他却只能这样! 阎立本心中叹了口气,诗好献,人难找啊,该怎么找呢,出动刑部的差役?那非得把人吓跑不可!告退出了崇贤馆,一路上就在琢磨去找作诗之人! 他从皇宫的正门进来,但出去就不用走正门了,就近走的是东宫的重福门,这座宫门就在崇贤馆的外面,非常近。 出了宫门,阎立本见宫门外有个穿着宦官服色的娃娃脸,正在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什么,而宫墙的阴影下,还坐着一位,是个穿着平民服色的少年。 就见这少年不停地用手帕在擦汗,似乎在宫外等了很久,衣着得体,虽只穿着一件青色圆领长衫,但细微处见真章,扎眼一看,这身装束很普通,可仔细一看,布料却相当地昂贵。这少年相貌端正,虽然汗出如浆,却神态安然,就连擦汗的动作都很文雅! 阎立本心里有事儿,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心里只想着:“衣着华丽,相貌猥琐,骑一匹白马……”慢慢离开了东宫。 王平安抬头问道:“米大人,我能回车上喝点水吗?” 米小苗摇头道:“不要如此,你喝了水,万一内急怎么办,这里可没有茅厕让你上的,再等等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见个太子的面可真不容易啊,也不知他有什么事要忙,竟然还不召见!” 就在这时,宫里出来一位宦官,离得老远便叫道:“米主事,您老等得急了吧?” 米小苗忙上前和这宦官说话,片刻功夫,便跑了回来,拉起王平安,笑道:“太子有空了,召你前去崇贤馆,咱们这就走吧!” 王平安忙站起身,整整衣冠,跟着他进了东宫。东宫很大,但王平安现在哪有心情参观宫殿,心里只是想着见到李治后的礼数,深怕记不住,象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弄出笑话来。 崇贤馆就在门边不远处,走不多时即到。 米小苗道:“无病,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通禀一声,顺便替你在太子面前说些好话!”说着,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笑着进了崇贤馆。 馆外站着无数的宦官和宫女,王平安没法再找阴凉地儿了,只好站在廊下,直挺挺地等着召见。 只站了一小会儿,就见里面出来个宦官,手里捧着一张纸,出来之后,叫过一个小宦官,非常郑重地道:“听着,这首诗殿下甚爱之,速速拿去雕版,真草隶篆行,每种书法分大中小字体,各印一版,篆书要分大篆和小篆,听明白了吗?” 那小宦官忙道:“小的省得!” 这宦官又道:“殿下特地嘱咐,那行书要按着王羲之的书法刻,让工匠们比对着《兰亭集序》来,万万不可马虎!” 小宦官又是连声答应,双手捧着那纸,小跑着离开了。 王平安撇了撇嘴,心想:“这年头,还是诗人吃香啊,写首诗就要这么个雕版法儿,我一个医生千里迢迢地来了,却要在宫外等得一身汗,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子建议考进士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子建议考进士 王平安低头不语,心里想着自己就是那个被扔的货。那宦官却没有立即进去,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王平安,笑道:“这位可是徐州来的王平安?” 王平安忙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在下正是王平安,见过大人!” 这宦官笑了笑,摇头道:“咱家又不是米公公,你不必叫咱家大人。对了,尉迟大人前些日子献上一套升仙术,听说是你在梦中得到小神仙的指点,从而学会并教给他的,可有这事?” 王平安呃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是,在下经常做梦,梦见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让大人见笑了!” 这宦官点了点头,却道:“不过咱家却觉着这套升仙术,有点象跟人打架的拳法呢?”说着,他摆了个姿势,正是野马分鬃式,他道:“这个招式,咱家怎么瞧着,怎么象要卸人的下巴!” 升仙术就是太极拳,虽然王平安已经教的象太极操了,但基本拳路是不变的,这招野马分鬃式,如果用在和人比武过招,确是可以打人的下巴,如果对手不小心些,被抓住了下巴,那的确是会被卸掉下巴的! 王平安微微一怔,轻轻拨转话题,不答反问:“大人眼光了得,这套升仙术既可健身,又可防身,如遇盗贼,可不正好击贼么!原来大人竟是此中高手,难不成昔日出身行伍,是位将军?” 这宦官年轻时是个泼皮,俗称恶少年,欠了赌帐还不清,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索兴净身入宫,没有哪个债主敢进宫向他要债的! 听王平安挺会说话,这宦官笑道:“也算是吧。来啊,给平安小神医递上条手巾,让他擦擦汗。”侍立在旁的小宦官们,忙从器具里拿出一条手巾,浸湿了递给王平安。 王平安确实热得不行了,谢了一声,拿过手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脖子,手巾在胸口停了停,这才将手巾还回,但却不是给小宦官,而是给的这个大宦官。 这宦官接过手巾,顿觉手里一沉,心中大喜,不是铜钱,而是黄金,这少年好生会做人啊!不动声色地,将黄金揣入怀里,将手巾扔还给小宦官,道:“好生伺候着!”又冲王平安一笑,这才转身回了屋内。 原来,李治这人性子有些软弱,遇到问题,并不想着去解决,而是往往能躲就躲,他今天看到了好诗,正是开心之际,怕坏了兴致,怕王平安是个恃才傲物的人,他很讨厌这种人,刚才米小苗进来通报时,他就有些犹豫,该不该现在就见。 身为宦官察言观色是基本功,这宦官便借着出来送诗的由头,来看看王平安。如果他给王平安手巾,王平安要是象别的士子那样,又是推辞,又是感谢,又是说这是太子的手巾,草民可不能乱用啊,罗罗嗦嗦一大通。那他直接就会回去,劝太子改日再见吧,也不急在一时,别打扰了今天的好兴致。 可一见王平安很随和,没那么多的臭毛病,而且相当地会做人,这宦官心中欢喜,这种人物正对太子殿下的胃口,不招人烦,而且更对他自己的胃口,只要是黄白之物,便统统对他的胃口。 屋里,米小苗正口沫横飞地说着他在徐州的见闻,什么他为了太子着想,要去试试王平安的本事,又怎么精心挑选,特地找了一个有疑难杂症的病人,生的是对口大疮,然后王平安又是怎么治的,徐州百姓又是如何的修理自己,足尺加十的说了出来,竭尽全力地把自己说成个小丑儿! 他越贬低自己,李治越爱听,听得哈哈大笑,心情更好了,指着米小苗道:“你呀,你呀,真是个狗才,这般的喜欢自作聪明,丢人了不是。你以后非得被人当笑话讲不可,人家一提起王平安,便会也提起你这个狗才!” 米小苗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就是这个!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道:“谁说不是呢,奴婢这次丢人可丢大发了,为给了殿下办好差,把奴婢那仅有的一点点小脸面,都给丢光了!” 李治嗯了声,道:“你虽是个狗才,对孤却是忠心的。下去吧,这一路辛苦了,好生休息几天,再来当差。” 米小苗大是感动,满脸即将要痛哭流涕的表情,很用力地“忍住”不哭出声,躬身行礼,道:“奴婢不辛苦,只要是为殿下办事,就算舍了这条狗命,奴婢也在所不惜!” 这话要是对皇帝说,皇帝肯定会不耐烦,可对李治说,李治却很爱听,而且还信了,道:“下去领二十贯钱,好生休息,去吧,去吧!” 米小苗倒退出殿,正好碰到那回来的宦官,连忙将身子俯低,满脸陪笑,这宦官只微微冲他点了下头,便来到了李治的跟前。 这宦官轻声道:“殿下,奴婢再才出去,看到了外面的王平安。哎呀,这王平安竟给奴婢一种感觉,似曾相识啊!” “哦,似曾相识?”李治笑道:“你怎么会见过他?” 这宦官一脸的茫然,道:“看见他,有种以前看秦府十八学生的感觉,但他到底和哪位学士相近,奴婢老了,脑子糊涂,竟想不起来了!” 王平安的性情与杜如晦极其相似,尉迟恭早就说过,往来书信也提过,宫里哪有秘密,这宦官当然知道,他拿了王平安的好处,自然就要说上几句好话。 果然,李治笑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早听尉迟爱卿说过,他象克明公。很好,传他进来,孤要见他!” 尉迟恭说过一万遍也没有用,他不见得能想得起来,可身边人只提一句,他立时就记起这回事了,他跟谁熟,就信谁的话。 这宦官连忙出去,笑着将王平安引了起来,偷偷对王平安道:“行礼之前,先看一下殿下。” 王平安轻轻点了点头,这是在指点我啊,看来黄金没白给! 一进大殿,王平安目不斜视,先看向书案后的太子李治,就见这位以窝囊之名,名垂史册的大唐高宗,全无半点史书上说的病态,面色红润,相貌英俊,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正双手放在案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王平安上前一步,撩起衣襟跪倒,道:“草民王平安,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治心中却想:“咦,他看我,举止平和,一点不象别的士子,倒头便拜,颤颤怯怯的样子!”他的性子也很温和,抬手虚扶,道:“免礼,王爱卿不必多礼!” 王平安却仍旧将大礼行完,这才挺直身子,又看向李治! 李治心中大喜,他又看我,他果然和别的士子不一样,真的和克明公相似啊! 其实,李治并没有和杜如晦有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杜如晦去世时,他还是个幼儿,对于杜如晦的一切,都是听的传闻,但恰恰是听的传闻,而非真的接触过,没了真实的比较对象,所以他才会大喜! 杜如晦见李世民时,那时时唐政权还刚刚建立,敌国强大,唐政权能不能长久的存在,还是个未知数,而李世民的年纪和现在的李治差不多,又非长子,地位并不巩固,在当时的情况来讲,并非是最好的投靠对象! 但杜如晦那时却很有名了,他来见李世民,属于双向选择,在李世民选他的同时,他也在选择李世民。在这种情况下,他先看看李世民,就很正常了,是稳重的表现,没有上来就磕头,大叫臣以后就跟着殿下你混了,定要保殿下成为一代英主!李世民对于这种稳重,是非常欣赏的! 至于日后,李世民当了皇帝,而杜如晦当了宰相,别人便将他俩当初见面的事,生搬硬套地编成了名臣遇明主的佳话,越传越离谱儿,说得多了,自然也就成真事儿了!而李治听到的,就是这种走了样儿的传闻! 李世民是李治终生的榜样,无时无刻不想着学习父皇,虽然别人学得比他还象,以至于他把老婆当成了爹,乖得不得了,可现在他还是有样学样,努力向李世民学习的! 王平安看自己,这岂不是历史重演,自己就是年轻时的父皇,而王平安就是年轻时的杜如晦啊! 李治从书案后转了出来,大步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将他拉起,满脸笑容地道:“王爱卿,你就是孤的克明公啊!”他一兴奋,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李治心里是明白的,但王平安却听得莫名其妙,太子怎么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哪里知道尉迟恭替他使劲地吹嘘,而米小苗使劲地证明他有事,就在刚刚那大宦官还替他“提醒”了李治,前后如此多的铺垫,李治有这么一句话就不奇怪了! 李治拍着他的手,把王平安想象成一代名相,而自己就是英明的父皇,他笑道:“孤听说你要考医科?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你必须考进士,孤日后的左膀右臂,岂能不是进士出身!” 王平安差点把嘴咧开,茫然不知所措,实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那宦官陪着笑脸,小声道:“无病的赈灾新法确是了得,奴婢听说,皇上已经下旨,以后就要按此例实行了!”又提醒了一下李治。 李治笑道:“无病,这个字就是父皇给你取的啊,连父皇都夸过你呢!”他越看王平安越顺眼,忽然问道:“无病,你会写诗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插草标卖身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插草标卖身 王平安听李治问起写诗,连忙道:“草民小时体弱多病,启蒙之后家中便没有再请过老师,所以只会写写打油诗,对于诗词歌赋倒是没有过多的研究。” 这话说得既有谦虚之意,又无傲慢之态,既说自己会写诗,又说没有深究,如果李治当场考较,没准他能蒙出一首来,如果蒙不出来,也不丢人,没深究过嘛! 打油诗,可也不见得就是人人都写得出的,就象后世的三句半,写出来不叫本事,能把人逗笑了才叫能耐! 谁知,李治却一愣,道:“打油诗,是打油时念的诗吗?你却念一首来给孤听听!” 打油诗便是唐朝时产生的一种新的诗体,但这时候还没产生出来,并非是打油时念的诗。王平安搞错了年份,提前说了出来! 还真的考较我啊!王平安没办法,只好顺着李治的话,往下说道:“草民小时候没受过什么太好的教育,不太会写诗,有一次家中门前有个卖油郎路过,草民突发奇想,便胡乱做了首诗,诗体很是直白,难登大雅之堂!” 李治哦了声,很惊讶地道:“你自创诗体,那该叫平安诗才对啊,这名字可有多吉利,何苦叫打油诗呢!” 他转身在殿内看了一圈,见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幅画,远山近水,水面结冰,岸边有条小船,船顶尽是积雪,而船边站着位渔夫,似乎正在为不能打渔发愁,手里拿着根大棍,象是要开冰捕鱼,渔夫身边跟着两条老狗,都饿得瘦骨嶙峋,摇摇晃晃地跟在主人的身边。 这是一幅大写意,告诫统治者,这种时候百姓衣食无着,需要你们的关心,崇贤馆里这种寓意的画很多。 指着画,李治便道:“就以此画为题,你做首诗出来听听吧!” 王平安心里叫苦,早知如此,我就说不会写诗,只会开药方了,看来刚才还是不够谦虚啊,竟然被命题作诗! 他嗯了声,咬了咬嘴唇,道:“这个……嗯,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笼,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命题作诗,难度太大,他只能想出这首了。 李治一愣,看了看旁边的那宦官,那宦官也是一愣,他俩都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诗,以前闻所未闻! 只愣得片刻,李治哈哈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嘎嘎有声,全无太子殿下的体统,那宦官也是看着王平安,想憋住,却又憋不住笑,呵呵几声,却又咳嗽起来! 李治笑道:“不成想,今天孤竟然听到两首好诗,无病你的这首诗,足可以开山立派,名垂后世了!” 那宦官笑道:“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倒也押韵,就是太过直白了些!” 李治又笑了一会儿,拉着王平安坐下,正想让他再做一首,门外却有小宦官来报,说是皇上要见李治。 一听父皇见召,李治笑容顿失,很有些害怕,问那宦官道:“爱国,你说父皇此时召孤,会有什么事呢?” 那宦官道:“回殿下的话,此时天色近午,估计皇上是要用膳了,招殿下相陪,顺便问下您的功课!” 李治脸露愁苦,道:“如考背书,倒也罢了,可父皇每次总考孤时事,还要孤批些奏章,可这事孤实在做不来呀,难不成这次又要挨训?” 他倒是不怕丢面子,心里一急,竟当着王平安的面,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这种皇家的事情,王平安可不能多嘴,不管说对,还是说错,都是很讨人厌的,他一个平头百姓,还没官身呢,就开始议论朝政,管人家皇家父子的闲事,岂不是找抽! 王平安把头一低,坐在蟠龙墩上,没吱声。 那宦官却道:“殿下,别等皇上问呀,您主动点……”看了眼旁边的王平安,他微笑道:“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李治顿时乐了,拍手道:“对啊,王爱卿做的好诗,正好念给父皇听听,还有新得的那首诗,父皇听了必定开心,孤今天也就能躲过一劫!” 王平安听着尴尬,这位太子确是怕皇帝怕得狠了,竟然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也难怪以后会被武则天摆布,这性子……也太小孩了些。也对,在宫里憋着,身边不是宦官,就是女人,想不小孩也不成! “今天事有凑巧,孤这就要走了。王爱卿,你也回去吧,以后多来宫里看看孤,给孤解解闷儿!”李治说什么也不会想到,那首“千里江陵一日还”会是王平安写的,他要知道能写出这等绝句的人,还会写“白狗身上肿”,那他也不用练野马分鬃了,直接下巴就得掉下来! 王平安忙起身道:“是,草民告退了!”倒退着身子,出了贤崇馆。那宦官倒是客气,竟然亲自送了出来。 出了大殿,这宦官道:“无病,看来殿下很喜欢你呀,他都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你以后要经常来宫里走动,让殿下时常见到你,这对你以后的前程大有好处!”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如果殿下不召见你,你是不能进宫的。唉,殿下事忙,有些事常常想不起来,总要咱家提醒……”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没看王平安,有点象自言自语。 王平安却听明白了,这是在索要好处,太子需要被人提醒,才能“想起”某个人,那谁去提醒太子呢? 见左右无人注意,王平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塞给这宦官,道:“还没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这宦官随手将小袋收入袖中,笑眯眯地道:“咱家史爱国。无病,以后你前程万里,可要多多照顾咱家啊!”这么会做人的少年,前程当然会有万里之长了。 王平安忙道:“史大人说笑了,是你照顾在下才对!”拱了拱手,出了崇贤馆。 史爱国等他走了,打开小袋一看,咝地抽了口凉气,见小袋里竟装着十几颗珍珠,个个有小拇指大小。他嘿了声,笑道:“滴溜儿圆哪,咱家刚才没白替他说好话!” 王平安出了崇贤馆,见米小苗等在门外,便道:“米大人,你等我哪,这大热天的……” 米小苗摆了摆手,问道:“殿下和你说什么了?” 王平安道:“也没说什么。”他将殿里发生的事,大概的说了几句,又问道:“米大人,太子殿下跟前的那位史公公,你可熟识,我看他好象在太子跟前,很说得上话啊!” 米小苗双眼立时瞪圆,道:“那当然了,他可是我干叔,我干爹的亲弟呀!”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宫门口,王平安道:“米大人竟有这门好亲,不知令尊是哪位大人?” 米小苗很得意地道:“要说起我的干爹,那可了不得,便是宫中的大总管,内侍省内常侍史忠臣!”他伸出三个手指,道:“皇上赏的正三品官阶,正三品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时候宦官可以做到这么大的官了吗?他一直以为明朝的太监最厉害,其实历史上真正厉害的宦官在唐朝,明朝的太监要靠皇帝的宠信,才能作威作福,可唐朝的宦官不这样,他们干脆废立皇帝!只不过这时候没有太监一词,还统称为宦官罢了! 米小苗看了下四周,低声道:“外面是无忌公说了算,可里面却是我干爹忠臣公说了算。就连嫔妃们想见皇上一面,都得我干爹点头!”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这么说武则天这时候要想陪李世民睡觉,也得先经过史忠臣这一关了!”他小声道:“米大人,我向你打听个人,宫里有没有一个姓武的才人?” 米小苗呃了声,摇头道:“什么姓五姓六的,小小的才人,我上哪儿知道去,内廷的事你少打听!” 王平安笑了笑,道:“是平安鲁莽了,米大人莫怪!”说着话,他俩已经走出了宫门,王平安和米小苗拱手告别,上车而去。 返回灵感寺,和哈米提等人说了此事,众人听说太子没有赏下什么实惠,都颇有些失望,安慰了王平安一番,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凡事不急。 哈米提阿依丁,还有赵璧和卢秀之他们都在京中有产业,纷纷离开灵感寺,而邱亭轩竟也不肯住在这里,自己找住处去了。如此一来,寺中只剩下了王平安和他的随从,外加一个狄仁杰! 狄仁杰看王平安的眼神都不对了,他已经听过哈米提他们的宣传了,说王平安如何如何的了不起,医术通神,还预测他是明年的状头。听了这些话后,他想眼神不怪都不可能了! 狄仁杰拉过王平安,道:“大哥,你既在地方上如此有名气,又有生徒的名额,还受太子的召见,别人入仕,道路曲折,可你的道路,别人早已替你铺平,你为何还要考医科呢,就连才学如我,都不肯考杂科,而走明经,以大哥的才学,不考进士,岂不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怎么人人都建议我应该考进士,难道说我考医科,确实委屈自己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搏一搏,搏个上位,好出头?” 狄仁杰劝道:“大哥,小弟也有生徒的名额,本该今日就去尚书省报备的,不过一直在等你回来。要不然咱们改日一起去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该考什么,你看可好?”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确实该好好考虑一下。不瞒兄弟说,为兄做事不喜欢临时改主意,主意定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改的。关于到底是考进士科,还是考医科,我确实得要慎重考虑!”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中拿不定主意。小丫头丁丹若却跑过来了,道:“少爷,咱们别在寺里待着了,太闷人了,好不容易来趟长安,咱们去芙蓉园逛逛吧!” 王平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正感到心烦,这便出去散散心吧,大家都去。随便逛逛长安夜市,品尝一下风味小吃!” 听他这么说,自然人人大喜,欧阳利等人更是高兴,那芙蓉园便在曲江池畔,向来是京中少女常去的地方,而且夏天到了,少女们穿得都少,血气方刚的老爷儿们最爱这种天气,大家挤一挤,蹭一蹭,岂不美哉! 出去玩耍,自然不能带和尚,与惠正打过招呼,大伙儿也不骑马乘车,呼呼啦啦地出了灵感寺,向长安东南角走去。 芙蓉园离灵感寺不远,直着走过三个里坊便可到达,众人说说笑笑,过不多时,便走过了两个坊。正要接着往前走,欧阳利却道:“主人,咱们还是绕开前面的那个坊吧,虽多走几步路,但却不会让你更加心烦。” 王平安皱眉道:“这话怎讲?” 欧阳利指着前面道:“再往前走,便是人市了!芙蓉园乃是人间天堂,而人市却是人间地狱,天堂与地狱相距只有一坊之遥!” 王平安哦了声,停住脚步,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别人都没什么主意,全听他的,狄仁杰却道:“大哥,我辈读书之人,当以百姓忧苦为重,既来人市,岂有闭目不进之理?难道说我们假装看不见,世上便没有卖儿卖女的事发生了吗?”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兄弟啊,你总是给我出难题!”只好点头道:“好吧,那便去看看。丹若,莲雾,你们身上可带着钱?” 丁丹若瞪了一眼狄仁杰,大家出来是寻开心的,不是找闹心的,干嘛要去人市。她摇头道:“没带钱!” 柯莲雾却道:“奴婢带了!”她和丁丹若明争暗斗,说话办事总是扭着劲儿来。 “走吧,那便走吧!”王平安无法,只好带着大家向人市走去。 走不多远即到,就见好大一个场子,里面足足有上千赤贫之人,或坐或立,人人面带凄苦,头上插着草标,想是都被当做货物一样出售。而其间更有不少豪奴,在里面吆五喝六,在替主人挑选奴隶! 徐州没有人市,而他在洛阳待的时间又不长,这是王平安头一回看见什么叫做人市,分明就是个奴隶市场,人间地狱! 又叹了口气,王平安道:“今天我似乎叹气特别多。” 狄仁杰却道:“大哥叹气,说明心中有百姓,怜悯疾苦。如果只见繁华,却不见凄惨,那大家又何必去读圣贤书,去考科举呢?” 王平安转头看着他,道:“兄弟,你日后了不得啊,要说我能做宰相,那是……嘿,可要说你能做,我却是信的!” 正说话间,忽听不远处有孩童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听不明白他叫的是什么! 旁边却传来不少豪奴的哄笑声,有的嘲讽道:“这里的蛮子,个个都说自己姓阿史那,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叫父王的,莫非是姓父名王不成?” 有的更笑道:“说自己姓阿史那好卖啊,难不成说自己姓拓跋,这姓现在可不吃香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落王孙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落王孙 王平安众人向那边看去,就见一处土墙之下,围着一大群的人,看服色尽都是豪门奴仆。人群里应该是围着什么人,但从他们现在所处的角度,看到不里面的人。 王平安抬抬下巴,示意过去个人看看,欧阳利会意,大步上前,伸手拨开众人,叫道:“让开,让开,大热天的围在一起,不怕生痱子么!” 豪奴们正在嘲笑里面的人,忽感背后疼痛,被人给巴拉开,有的叫道:“哎呦呦,谁把擀面杖带来了,有用这玩意捅人的吗!” 有的则叫道:“轻点儿,轻着点儿呀,我这腰是肉长的!” 豪奴们纷纷回过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霸道,耍横竟然耍到他们头上来了! 欧阳利瞪起眼睛,喝道:“虾米儿,都给爷爷往两边闪,闪得慢了,一人一拳,专打鼻梁骨!” 豪奴们搞不清楚他是谁,但看他的模样,明显地不好惹,绝对够横的人物。别人越横,他们越怕,自然不敢得罪欧阳利,只好往两边退开,连不满的表情,都没敢露出来! 王平安心中好笑,别看欧阳利的样子跋扈无礼,挺不个东西,但有时候真好使,一唬弄就能唬弄住一片人! 人群往两边散开,他看清了里面的人,只见土墙之下,仰面朝天地躺着个高大胡人,这胡人骨瘦如柴,胳臂少了一只,全身衣服极度破烂,仅仅能遮盖住重要部份罢了。 这胡人的身边坐着一个同样干瘦的妇人,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相貌却是中原人,并非胡人,她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比渔网好不了多少,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麻木。 而胡人的身上则趴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同样的破衣烂衫,正在放声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听起来应该是突厥话,也不知他在喊些什么! 王平安看了看四周,轻声道:“这人市里面,胡人倒也不少,难道这是专卖胡人的市场?” 欧阳义小声道:“回主人的话,胡人命贱,价格便宜,无论打死打残,主人家既不会吃官司,也不会担上暴虐之名,所以大家都喜欢买卖胡人!” 王平安哦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慢慢走向土墙,到了近前,问道:“这个胡人死了?” 欧阳利连忙蹲下,探了探胡人的鼻息,道:“快了,估计是咽气也就是这一时半会的事儿了!” 王平安也蹲了下来,想给这胡人看看,欧阳利忙把胡人身上的小孩子推到一边,道:“去去,上一边玩儿去!” 王平安皱眉道:“不要这样,让人看到,会说你很是残暴!”抓起胡人的手,号了号脉,摇头不语,又扒开胡人的嘴,叹气道:“没救了,饥饿所致,时间太久,已无药可救!” 那妇人忽然说起话来,声音嘶哑,说的是中原话。她道:“死了好,死了干净,总算是解脱了!”表情依旧麻木,看样子她和这胡人应是夫妻,这小孩子是他们的儿子。 小孩子明显听得懂中原话,听母亲如此说,又扑到父亲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叫之中,讲的却是突厥话,看来突厥话是他的母语,人在情急的时候,往往只会说母语。 有个在一旁围观的豪奴道:“这位公子爷,你不用管他,这种贱人到处都是,听说他们突厥人有了内乱,不知有多少人往咱们中原跑,你个个都管,也管不过来啊!” 王平安摇了摇头,没说话。可欧阳利却小声道:“主人,这小孩子喊的是突厥话里的父王,莫非是没落皇孙,要不要我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声音虽低,旁边的妇人却听得真切,道:“孩子小,胡乱说的,如是皇孙,我们岂能来人市插草标,那岂不是会抹黑先人?” 她这话一说出来,王平安和欧阳利同时嘿的一声,就连后面的狄仁杰都嘿了出来。 孩子小说的才是实话,至于说到自卖自身,人只有活下来,才能东山再起,死了才会让祖先的名头翻不了身,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又有什么好抹黑的了! 王平安回身冲柯莲雾打了个手势,柯莲雾会意,当下取下头上的簪子,递给王平安。王平安道:“让他说几句遗言吧!”用簪子狠扎胡人的人中穴。 胡人喉咙涌动,呃地一声,慢慢醒转,眼珠动了动,头颈却无法转动。那孩子一见他醒了过来,扑上去又是一阵大哭,而妇人的也俯下了身子,她虽嘴上好强,可却也是不希望丈夫死掉的!这胡人始终无法说出话来,留不下什么遗言。 柯莲雾小声问道:“少爷,要不要给他喝点水?” 王平安摇头道:“你现在给他水喝,水一入喉,他立时就会死去!”凑到近前,他知这胡人不可能坚持多久,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有不放心之人,可是他们两个?” 这胡人眼皮轻轻眨了眨,眼珠向妇人和孩子转了过来。 欧阳利凑到王平安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主人,这蛮子能听懂得中原话,说不定真的是没落王族!” 王平安皱眉看了他一眼,这家人落到了这般光景,是不是突厥王族,又有什么关系了? 他又对这胡人道:“我是名医生,见这孩子不错,想收他做个弟子,你可愿意?” 胡人的眼睛瞬间睁大,紧接着快速眨了起来,但这个表情,却是分不出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 王平安补了一句:“等孩子长大成人,让他把你的骨灰葬到你出生的地方去!” 胡人忽地激动起来,身子高高弓起,喉咙里呃呃发出几声大响!忽地,身子塌倒,就此气绝! 那妇人和孩子放声大哭,都扑到了胡人的身上! 人市之中,尽是身世凄苦之人,听到这娘俩大放悲声,不少人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们当然不是哭的这胡人,而是在为自己的身世哭泣! 王平安站起身子,黯然无语,他身后的丫环和随从也都默不作声,那些豪奴们脸上不免也露出少许怜悯,都摇着头走开了! 欧阳利道:“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复生……” 王平安却摆手道:“不要阻止,让他们哭,必须要哭出来,否则这娘俩也要够呛!” 好半晌,这娘俩的哭声才渐渐放缓。王平安弯下腰,道:“你们信佛吗,可知人有来生?” 妇人和小孩子一起摇头,看样子他们都不信佛。 王平安一指天上,对小孩子道:“看,那是你的父亲,他正要去天上,可舍不得你,正在回头看你呢!” 小孩子抬起头,泪眼迷蒙,却看不见天上有什么! 王平安转头对妇人道:“我认得一位高僧,他驻锡的寺院地方宽敞,可以收留你们母子,而且你丈夫的遗体也可停在寺中,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妇人抬起头,看向王平安,好半晌没有说话,见王平安皱起眉头,她这才道:“多谢这位好心人,你带我的孩子走吧,我要留下来陪我的丈夫。” “这是何苦!”王平安站起身,冲丁丹若和柯莲雾打了个眼色,又冲那小孩努努嘴。 两个小丫头顿时会意,上前劝说,连拉带扯地,将妇人和小孩子一起扶起来,而欧阳利等人行动更是迅速,这就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弄来张门板,将胡人放上去,抬了便走。 妇人无法,只好拉着孩子,跟在后面,却始终不肯让两个小丫头,和那小孩子太过亲近。 芙蓉园也去不成了,大家又往灵感寺返回。 路上,王平安问柯莲雾,道:“回了寺后,你去问问,不要问那妇人,她不会和你说实话,去问那个孩子。问时要有技巧,我来教你……” 柯莲雾却摇头道:“少爷,你忘了我就是突厥人啊。不用问的,他们是突厥契丁部人。” 王平安一愣,看向那门板上的胡人,小声道:“你能从长相上看出来?” 柯莲雾道:“我刚才拉那小孩时,顺眼看了他的耳后,刺有金色狼头,那是契丁部王族的标志。” 顿了顿,她看向四周,见大家顾意都不往这边看,任她和少爷说话,这才压低声音道:“那个胡人必不是契丁部的可汗,也不是长子,只能是个小王,而这小孩子按身份来讲,也是没资格继承汗位的,否则他的金色狼头,就该刺在胸口,而不是耳后。” “哦,这么回事。那如果王族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人呢?”王平安问道。 柯莲雾道:“那当然就只能由他来继承汗位了,不过看他们都流落到长安了,估计整个部落已经灭亡了。草原上没有部众,那么当不当可汗,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平安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甘露殿。 殿外侍立着上百名宦官和宫女,日头虽大的怕人,可宦官和宫女们却全都一动不动,任由汗珠滴落到地上,没有人敢擦一下。 微风轻轻吹动珍珠帘,发出哗哗地响声,声音悦耳,珠帘之声,是整座大殿里,唯一的声音! 突然,殿内传出一声咆哮:“治儿呢,怎么还不来,再催!” 一个六十来岁的宦官从殿内急步走出,脸色阴沉,对外面侍立的小宦官,恶狠狠地道:“再宣太子殿下。还有,将刚才派出送话儿的狗才拖出去,杖毙!这种没用的狗才,留着何用!” 小宦官哆哆嗦嗦地道:“是,是,大总管!” 殿内,龙书案后。 发头花白,已见苍老的李世民,扶案而坐,他年纪并不是很大,却疾病缠身,每当劳累之时,胸口就疼得厉害,有如刀绞一般。可他是皇帝,每日里处理的奏章有如山积,他又喜事必躬亲,做为一个皇帝,那是好得没的说,可做为一个中老年人,对于身体的保养,却大大的出了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他发脾气的次数日渐增多。原因是边关那边连日来人,总是传来密报,每次密报上,都说突厥的部落又少了几个,草原上的战争,快要结束了! 突厥的部落少了,说明小部落被吞并,而大部落越来越强大,战争要结束了,草原有可能再复统一。而这种情况,绝不是李世民所愿看到的。 隋唐之际,中原王朝对草原各部落的政策,非常简直,却极有效,那就是以胡治胡,在隋朝时,这种政策简直被运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比如说契丹犯边,隋朝的君臣们根本不会派兵,而是由名臣韦云起单人独骑,带了份圣旨去了草原,向突厥借兵,将契丹给灭了。灭掉契丹之时,实行种族灭绝政策,韦云起拔剑柱地,凡高过剑柄的契丹男子,统统杀光,其实妇幼,一半赏给突厥人,一半带回中原。 等到了唐朝,李世民同样采取这种政策,他总是扶植一个弱的,去打另一个强的,弱的在大唐的支持下打赢了,被立为可汗,李世民转手就会再扶植另一个部落。这么一来,突厥的可汗没有善终的,总是被叛兵所杀! 等突厥的可汗一死,大唐立即出兵平叛,大杀一批,灭了叛军,为可汗报仇,然后再立个新的可汗,再扶持下一个叛将…… 这种方法,把草原弄得乌烟瘴气,长年累月的打仗,就算是有可汗,也和没有差不多,始终无法真正的统一起来,而大唐却只用了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将昔日强大的草原帝国划入了自己的版图! 李世民将奏章合上,心想:“草原各部,绝对不可以统一,必须成为我大唐的领土!也许朕这辈子做不到了,但朕的儿子却一定要做到!” 想到李治文韬不行,武略更是半点没有,李世民又是一阵心烦,重重地一拍龙书案,喝道:“治儿呢,怎么还不来!” 那年老的宦官小跑着进殿,道:“皇上,老奴已经派人去催了,太子殿下这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太子最近在读什么书?” 这年老的宦官满头是汗,不敢说不知道,只好含糊地说:“老奴,前,前几天去了东宫,见太子殿下正……正在研究平仄!”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李世民大有迁怒之意。自古平仄失调,平仄和不拘平仄之争是永恒的话题,这辈子都是研究不清的,什么时候都可以用来敷衍! 李世民又哼了声,道:“既然在研究平仄,那朕等会就考考他的诗才,看看他能做出什么样的好诗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把那人给朕找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把那人给朕找出来 能在李世民面前说上话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这老宦官不是别人,正是内侍省的头号人物史忠臣! 这史忠臣可了不得,当初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兵变时,宫里的内应就是他,将尉迟恭领着,带到李渊面前的那个宦官,就是他史忠臣。因为他很识时务,所以李世民找了个由头,破例赏了他三品官阶! 这史忠臣为人极是霸道,在宫里说一不二,可他终究是个宦官,别人可以不怕,却怕皇帝,对于李世民,用耗子见猫那都是谦虚了,他干脆就是只死耗子,除了放挺以外不会干别的! 被皇帝一吼,史忠臣几乎急得吐血,撅着屁股倒退出殿,顾不得上了岁数,蹒跚着下了台阶,就想亲自去找李治。没等他下到一半,就见老远地,李治来了。 李治手里捧着两张纸,一边走一边想:“今天能过关吧,不会再挨训了吧?” 史忠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等李治走了过来,带着哭腔,道:“太子爷啊,你怎么才来啊,这都多半天了!” 李治一见他的模样,心里一紧,快步上前,道:“忠臣,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是不是父皇发脾气了?” 史忠臣扶着白玉栏杆,慢慢站起,点头道:“皇上大发雷霆,拍桌子啦!” 李治头上的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声音发颤地道:“孤……我只稍稍耽搁了一小会儿,怎地父皇就发脾气了?” 史忠臣叹气道:“不是因为殿下,而是因为国事,这些老奴也不懂,也不敢问。”他看了看李治,这孩子他自小看着长大,自己的弟弟又在东宫伺候他,心中自然疼爱,低声道:“刚才皇上问起殿下在读什么书,老奴说殿下正在研究平仄,可能待会儿皇上会考你做诗!” 李治啊了一声,道:“考,考我做诗?我我我,我这些日子读诗不少,却没有新作……” 史忠臣拉了他一把,道:“殿下就说正在研究,过几天就会有新作出来,先拖上一拖,却也不急。老奴等会儿便叫传膳,皇上在用膳时从不说话,殿下可找机会告退。” 食不言,寝不语。李世民脾气再大,也不会一边喷饭粒,一边骂儿子的! 李治擦了擦汗,慢慢的蹭进了甘露殿。 这时李世民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用手抚着胸口,闭目养神,总生气他也生不起,太医们早就告诉过他要安稳心神,否则心口窝会更疼! 李治起了大殿,跪下身子,小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李世民睁开眼睛,他并不是非常喜欢李治,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儿子,可另一个儿子却非长孙皇后所生,而且长孙无忌非要立李治不可,一来李治根正苗红,二来立了李治可保其他兄弟们平安,可如果立了另一个儿子,那时兄弟是否会相残,却未可知了,所以李世民才会立了李治。 见了儿子,李世民的心口窝又疼了起来,喘了几口气,尽量将声音放平和,道:“治儿,怎地才来,可是身子又有不适?” 李治忙道:“儿臣这些日子身体康健,多谢父皇记挂!” “起来说话,坐到父皇身边来!”李世民指了指书案之侧,看着儿子过来,心中又想:“倒是和皇后的性子有些相似,却和朕不太象了,随娘不随爹呀!” 等李治坐下,他有心想让儿子看看奏章,却又想还是算了,朕都感到棘手的事,他又能能有什么主意,还是让朕多活几年,把事情都给他办好,让他好生做个守成之君吧! 李世民道:“听忠臣说,你最近在研究平仄,可有什么成果?”顿了顿,又道:“平仄上的学问,研究一辈子,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成果,除了能陶冶性情之外,并无实际用处,以后还是多花些时间在别的上面,多读读《史记》,对你有好处!” 李治点头道:“是,谨尊父皇教诲!” “可做了什么诗赋,读来给父皇听听!”李世民冲史忠臣一挥手,示意传膳,如果儿子有新作,不管好坏,都得鼓励一番,如果没有,借着用膳的机会,就饶了这孩子吧,也不能总训他,都好大的人了! 李治咽了口唾沫,道:“儿臣倒是没有新作,却新得了两首好诗,今日特地呈给父皇看!” 李世民叹了口气,果然是自己没有做出诗来啊,这孩子,可怎么说他好呢!他往后一靠,道:“那就给父皇念念吧!”又把眼睛闭上了。 李治想了想了,父皇神色不对,得想法让他开心才是。他看了看手里的纸,换了下位置,清清嗓子,道:“江上一笼统……” 李世民重重地嗯了声,心想:“什么诗啊这是,莫名其妙!” “井上黑窟笼……”李治念出了第二句。 李世民卟地笑了,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心中又想:“虽然很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也不错,直接勾描出了一幅图画,这可不是说的冬天破江捕鱼么!”他年轻时领兵作战,曾碰到过这种情况,军队粮食不济,士兵们去江上开冰抓鱼,在江上大呼小叫的,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没等李世民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呢,李治的第三句念出来了:“黄狗身上白……” 李世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笑道:“这是说的下雪吧?” 见父皇开心了,李治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忙道:“是啊,说的正是下雪时的景象!” “第四句定是点睛之笔,你再念!”李世民道。 李治嗯了声,道:“第四句是,白狗身上肿!” 听了这句,李世民脸上笑容顿时凝固,愣了片刻,能让他愣住,可是稀奇事儿啊!忽地,大唐皇帝哈哈大笑,指着李治手里的纸,笑道:“这首歪诗,是谁写的啊?是故意写出来,引人发笑的吧?” 李治放下纸,也笑了起来:“儿臣初听这首诗时,也是笑得不行。这诗是王平安写的,是他自创的诗体,名叫打油诗,不过儿臣为他改了名字,叫平安诗了!”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道:“平仄与不拘平仄,这算是不拘平仄了。虽然都是世俗俚语,却也通俗易懂,诙谐幽默,当算得上是别具一格。这个王平安有些作诗的本事,嗯,应该说是很有些本事了。” 他想了想,又道:“王平安?这人是谁,怎么听着好生耳熟?” 他是皇帝,每天大事多到处理不完,哪可能记得住王平安是谁,又没见过面,印象自是不够深刻! 李治忙道:“就是徐州的王平安啊,父皇还赐他表字无病呢!”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啊!”李世民恍然道:“如果是他,那就不是很有些本事,而是本事不小了。朕记得是他想出了赈灾新法,解了徐州一地大灾之苦!” 看向李治,他又道:“这王平安算是个人才,你当好好爱惜!” 李治心想:“这王平安可是我的杜如晦呢!”他点头道:“父皇说得是,儿臣把他从徐州找来了,让他参加重阳节的宴会。” 李世民慢慢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御膳传了上来,史忠臣指挥着小宦官们摆桌子。 李世民道:“你再念念下一首吧,然后陪父皇用饭……算了,拿来给父皇看吧!”也懒得听儿子再念了,不如早看完早利索! 史忠臣轻手轻脚地过来,呈给李世民一副筷子,李世民接了过去,其实这也就是表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再难为儿子了! 李治将第二张纸双手捧着,交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看了一眼,点头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嗯,好诗,不错不错!这才是好诗呢,比什么江上一笼统强上百倍!千里江陵……一日还!” 大唐皇帝另一只手里的筷子,无声地滑落,掉到了衣襟上! 呼地,皇帝坐直了身子! 李世民双手拿纸,念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念完四句,默然无语! 李治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父皇,心想:“好诗,好诗,好诗!” 砰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皇帝叫道:“好诗,好诗,好诗!” 声音宏亮,满殿皆闻! 外面侍立的小宦官和宫女们,忍耐不住,都扭过头来,偷偷向殿内张望! 《早发白帝城》,诗仙李白的传世名作。后人爱如珍宝,称此诗为惊风雨而泣鬼神,又赞其为是神来之调,等闲道出,却使人揣摩不及! “好诗”二字,千百年来,当之无愧! 突厥的烦心事,此时被这首诗一扫而光,李世民又将这诗念了一遍,片刻,再念第三遍!好半晌,他才道:“这王平安大才也,竟能做出两种风格迥异的好诗!忠臣,速宣王平安来见!” 李治忙道:“父皇莫急,这两首诗并非王平安一人所做,前一首是,后一首的作者……不知是谁!” 李世民微微一怔,问道:“不知是谁,怎会不知?那你怎么得来的这首诗?” 李治道:“是阎立本送与儿臣的,说是无意间得来,好象是昨天写在一间酒楼上的,那楼上有阎立本的一幅画!”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世民听罢,看了看手中的诗稿,道:“竟有这等事,倒也奇了,这人是谁,定要给朕找出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曲江池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曲江池 李治听父皇说要找出这个人,忙道:“这点儿臣也想到了,已经命阎立本去想办法,阎立本办事很有才干,儿臣让他去找,他定可找出那人来!” 他急于表现,把让阎立本想办法的事说了出来,这样岂不正好说明,自己和父皇的想法一致,并且已经提前一步去办了,希望能得到父皇的夸奖。 李世民看了看诗稿,眉头一皱,心想:“阎立本确实是很有本事,但这种事情怎好只交给臣子去办?就算找到了人,那人也只会感激阎立本,认为知遇之恩是阎立本给的,对于治儿的感激之情会有所减弱!” 对于李世民来讲,如何让臣子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忠心,很是有一套手段,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精通帝王之术。对于一般的帝王来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赏识一个臣子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哪还用得着去管这臣子的想法? 可李世民不这样想,对于臣子的关心,只需要稍稍表现出来一下,特地提上几句,就会让臣子感激涕零,很简单的事,为什么不去做呢? 李世民感觉应该好好教教儿子,让李治了解一下帝王之术,他道:“治儿,你时常去凌烟阁么,对阁内的画像有何看法?” 李治酷爱玩乐,倒是并不经常去凌烟阁,但父皇问起,他只好道:“儿臣时常想,父皇念旧重情,虽然有些臣子们不在了,但父皇还是会去看看他们,怀念当初和他们在一起君臣相宜的日子!”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臣子们虽然不在了,可他们的儿孙却还在,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李治还真没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想了想,才道:“他们也会和先辈一样,感念父皇的恩德,报效父皇。”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那些画也是一个榜样,教其他的臣子们如何效忠朝廷。治儿,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二十四功臣的!” 他指了指诗稿,又道:“这人虽然没有找到,但父皇问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治面现难色,摇头道:“儿臣不知,阎立本还没有将他找到呢!” 李世民眉头皱起,心中叹气,却依旧语气温和,道:“你可事先猜测一下,这样才好做出应对之法。” 李治低下了头,牙咬嘴唇,好半晌才道:“儿臣想不出。”顿了顿,又道:“想是他相貌丑陋,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李世民摇头道:“定然不是。那尉迟恭和程知节哪个长得好看,可从来没人谈论过他们的相貌。” 将诗稿放到龙书案上。李世民耐心对儿子道:“这人肯定不是长安人!” 李治啊了一声,心想:“长安人口百万,怎么就见得他一定不是?” 李世民道:“如果他是长安人,以此等文采,必早扬名,岂能现在方知?所以他一定不是!治儿再想,如果他真的是,那又岂会不知那幅孤本山水,是阎立本画的,再狂妄的人,也不会信手在画上题诗,更不会被人斥责后立即脱身而走!” 李治忙点了点头,道:“父皇说得极是,这点儿臣就没想到!” 李世民笑了笑,又道:“他来长安做什么,难道只是来游玩的吗?他为何脱身而走?自是怕留下姓名,被人日后追查,有什么事值得他怕被追查呢?” 这回李治不用引导,直接就明白了,拍手笑道:“儿臣明白了,他一定是来应考的,所以儿臣只要去问礼部,参照报备的笔迹,就能查出这人是谁来!” 李世民眉头又皱起来了,儿子的脑袋还真是有点儿木!他道:“这么找,直接就能找得到,治儿不过是得了一个人才而已。想想,父皇为什么刚才和你说凌烟阁的画像?” 李治低下头,使劲地想,可终究还是没有想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儿臣找到他后,也要为他画一幅像,挂在崇贤馆内,给其他士子做个榜样!” 李世民又摇了摇头,道:“这人文采虽好,是个人才,但天下人才多了,他却不见得会对国家有什么贡献。他写了这等好诗,却不敢留名,失了自信,这等人立于朝堂之人,能有什么主意?他还不如那个王平安呢,两人如日后同殿为臣,必是那王平安更加有主见,对治儿帮助更大!” 他分析得很透彻,看人极准,如果王平安真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分析得半点错误都没有,可王平安那诗是抄的啊,同样一幅画,让他写一首可以,再写一首,他就写不出来了,能不跑嘛! 李治面现难色,道:“那儿臣要怎么做才好呢?” 李世民耐着性子,道:“你不是重阳节要登高赏宴么,何不借此机会,和天下士子见个面,让他们知道你求贤若渴呢?” 他不愿再引导着说话,直接便将主意说了出来,道:“父皇这就下一道旨意,让所有去礼部报备的考生,都写一首诗出来,说是给你看的,这样一来就等于所有的士子投了你的行卷,求你这个太子做他们的知己,待到重阳节时,你便邀考生赴宴,开一场诗会,让考生们互相品评,治儿你来做仲裁!” 李治露出微笑,道:“那岂不是大考之前,儿臣先来了场小考?” 李世民拍了拍他,道:“是啊,这可比考生们去求别人当知己,要强得多了!” 看着儿子,他又道:“到时你再拿出这首轻舟已过万重山来,告诉大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你是在找这首诗的作者,这诗的作者必会对你感激涕零,这个却也不去说他,而是其他的士子,会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李治低下头略微的思索了下,脸上登现喜色,抬头道:“士子们必会说儿臣大费周章的寻求人才,是尊重士子的表现,就算找的那个不是自己,也同样会感激儿臣,说儿臣会是一代……一个好太子!” 李世哈哈大笑,拍着李治的肩膀,道:“治儿尚末登基,便得天下士子的爱戴,实为一大幸事啊,吾儿必为明君!” 父子两个说笑几句,便开始用膳。膳后,李治告退,回了自己的东宫。 李世民又看了看诗稿,叫过史忠臣,道:“你去把那首写在酒楼上的诗涂了,这几日再多往礼部走,看一下考生们的报备。一定要把写这诗的人找出来,朕要做到心中有数!” 史忠臣忙答应一声,问道:“那找到这个人后呢?” 李世民道:“假装不知道,你可以暗中考察一下这人的品行,是否可堪大用。还有,这事尽量少些人知道,否则大家都知道了,那太子还开什么诗会,又如何得到天下士子的爱戴!” “是,老奴明白!”史忠臣答应道,忍不住又道:“皇上,您疼爱太子之情,就连老奴都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李世民不听他的马屁,摆手道:“去办事吧!” 史忠臣倒退出了大殿,当即赶向礼部,去传旨了。 李世民的帝王之术,用在别人身上,那是相当地好使,可用在王平安的身上,就不太灵光了。他千算万算,就是少算了一点,这两首诗的作者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在为考哪科,而犹豫不决呢! 一连想了好几天,王平安干脆就不想了,反正离开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现在着什么急啊!别人着急,是因为这科不成,只能回家等下一科,再没后路,而自己的后路宽着呢,比朱雀大街还要宽,干嘛着急去报备,没这个必要的。 这天天色近晚,他正坐在寺中的大树下乘凉,柯莲雾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狄仁杰。柯莲雾走到他的近前,道:“少爷,那个妇人硬说自己姓吴,儿子随她的姓,叫吴有仁,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这可怎么办?” 王平安摆手笑道:“她高兴怎么说,随她去吧,何必计较这些,就算她说儿子叫阿史那有仁,又能如何?并不会改变什么的!” 柯莲雾又道:“可她又说不想欠咱们的人情,她在嫁到突厥前,家里曾是开酒坊的,会一种很特殊的酿酒方法,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会,可酿出烈酒来,她想向少爷借些本钱,在长安卖酒,攒够路费,好再回突厥。” 王平安哦了声,特殊方法酿酒,还是酿的烈酒,难道是蒸馏法?这种方法不难,自己也略知一二,却从来没有实践过,如果这个“吴氏”真的会,那改良一下,酿出烈酒…… 他摇头道:“咱们帮她母子已经够多的了,借本钱一事,以后再说。不过,她如果想要什么器具,倒是可以提供一下!” 狄仁杰笑道:“大哥好算盘,不过你就别指望那吴氏会上当了,她死都不会把秘法交出来的,除非你答应让她儿子回到草原,登上什么汗位!” 王平安站起身来,笑道:“那她就是打得好算盘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拉过狄仁杰,道:“前几日遇上了他们母子,没去成芙蓉园,今天暑气已消,不如咱们去逛一下夜市吧,消遣消遣!” 狄仁杰道:“好啊,小弟正有此意。就咱俩去吧,莫带旁人。” 王平安嗯了声,随手拿了把折扇,和狄仁杰一起出了灵感寺。 见狄仁杰竟想和少爷独处,建议不带上她,柯莲雾在后面冲狄仁杰做了个鬼脸,祝你出门遇上老妖怪,只吃你,不吃少爷! 王平安和狄仁杰出了里坊,上了大街,此时天刚擦黑,长安大街上依旧行人众多,往来如梭,而且不少酒家将桌子抬出了店铺,占道经营,贩卖各种吃食,生意火爆。 王平安心里存了酿酒的念头,自然便会注意酒肆,他每到一处酒肆,便会买上两杯店里最好的酒,细细品尝。长安酒家何其之多,就算酒的度数不高,可架不住家家都喝啊,走出几里地去,王平安和狄仁杰都有些醺醺然了,说话的舌头都开始大了起来! 狄仁杰道:“大,大哥,这般喝法,兴致……兴致倒高,可就怕等会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王平安也有些摇摇晃晃,笑道:“雇个车不就得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又到了一处酒肆,他买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狄仁杰,一杯自己灌下肚去,道:“兄弟啊,大哥我对于药理略知一二……” “大哥说笑了,岂,岂是略知一二,你该是大大精通才是!”狄仁杰大着舌头道。 王平安舌头也不小,笑道:“我会制药酒,可惜却要用到烈酒,极烈的那种!如,如果吴氏能酿出来,这生意可做得,那钱还不得象山崩海啸一样的来啊!” “大哥钱就不少了……” “谁能嫌钱多啊……” 两人东倒西歪地向前走,不知不觉地,竟来到了一处极大的花园,这个大花园面积极广,园内有一个大湖,湖边鲜花铺地,无数的花朵盛开着,争芳斗艳,香气扑鼻! 两人虽然醉得趔趔趄趄,但却同时赞道:“好景致,这是哪儿啊?” 花园里观客无数,有人看见他们哥俩了,一撇嘴,道:“这是曲江池,乡巴佬儿,头回来吧?” 狄仁杰道:“曲江池,咱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那,那芙蓉园在哪里?”快走几步,跑到江边,跪倒在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酒量不高,喝得多了,自然大吐,给曲江池里留了点纪念品,以示狄某人曾到此一游过! 王平安的酒量比他好些,并没有想吐,摇着头走了过来,拍着狄仁杰的后背,道:“兄弟,你可悠着点儿,在这池子里乱吐,可……可不太好啊!” 他正在这里照顾狄仁杰,却忽听不远处有人叫道:“干爷爷,你怎么啦?哎呀,干爷爷,你到底怎么啦?” 狄仁杰一愣,又吐了一口,奇道:“怎,怎么回事,怎么有人管我叫干爷爷?” 王平安站起身子,向叫喊声处看去,虽然月色皎洁,花园里又到处是灯,却也看不清具体状况,他低头道:“不是叫你呢,你快把嘴擦擦,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去!” 狄仁杰从池里捞起一捧水,洗了把脸,道:“只要不留名,谁知道我是谁去,有何脸面可丢!” 王平安笑道:“你,倒学得快!”又向喊干爷爷的那边看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花粉过敏 第一百七十九章 花粉过敏 这见那边已经乱成一团,好几个声音响起来,一个声音比一个声音的尖利,夜色当中,这些声音响起来,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狄仁杰也向那边望去,道:“怎么那边的人竟是这种声音,好生可怕!” 王平安打了个酒嗝,道:“听起来象太监……宦官的声音,他们在宫里做事,如果没有这种声音就说明下面没少一块……” 狄仁杰呵呵地笑道:“那上面就得少一大块了,脑袋没了!” 两人摇摇晃晃地向那边走去,打算去看看热闹。 走不多远,挤进人群,就见地上躺着个老者,衣着华贵,这老者的旁边围着好几个同样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这些人正哎呀妈呀地叫着,慌得犹如没了头的苍蝇相仿! 王平安看向地上的老者,就见这老者大概六十来岁的年纪,帽子下边满是白发,可嘴上却长着黑黑的胡子,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白的全白,黑的全黑! 他来到老者的跟前,先喷了口酒气,这才道:“莫慌,莫慌,让我来看看,他是怎么啦?” 那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见来了个醉汉,气道:“你是谁,凑过来干什么,走开,走开!来人啊,快点把车赶过来,抬上干爷爷,去找医生啊!” 王平安蹲下身子,道:“我就是医生啊,我给他看看,他哪里出毛病了?” “你是医生?看着不象,你吃酒吃多了吧?”一个年轻人操着公鸭嗓门叫道。 狄仁杰也挤了起来,大声道:“怎,怎么说话如此无礼,我们可是来帮忙的!”他慢慢坐倒,对王平安道:“大哥,快,快给他看看,小弟还没见过你给人看病呢!” 王平安擦了擦脸上汗,仔细去看这躺倒的老者,他虽然喝得有点多了,但还没到不会看病的程度。就见这老者双眼睁得大大的,两腮鼓起,脸上全是汗水,表情极是痛苦! 王平安伸手去拉他的手腕,想先号一下脉。没等他拉起老者的手,旁边的年轻人就叫了起来,拖着长音道:“拿开你的脏爪子,你知道我干爷爷是什么人吗?岂可亵渎!” 王平安一愣,心想:“又不是女人家,何谈亵渎二字,再说我只是给他号脉,又不是要怎么样他!” 这老者呃呃了几声,竟主动把手递了过来,放到了王平安的手里!想来,他是真的痛苦得受不了了,却又说不出话,没法斥责随从人等! 这老者是谁啊?正是史忠臣! 做为一个宦官来讲,天黑了,就不应该出宫。但他是谁,他是大总管,谁敢管他啊,天底下除了李家父子外,连长孙无忌都拿他没招儿! 史忠臣为何天黑了跑到曲江池来?他是被逼得没招儿了,皇上交待下来的差事,他没有办好!李世民让他先去酒楼涂诗,这个好办,他当天就办好了,冲店主人一瞪眼睛,差点没把酒楼给封了,把店老板吓得再不敢提这事! 可去礼部却遇到了麻烦,参对笔迹,竟没找到一份和那首诗相同的,难道那人竟然没有来礼部报备,或者干脆不是来长安应试的? 史忠臣怕皇帝追究,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跑到芙蓉园来,这里是年轻士子们最愿意来的地方,说不定能碰上呢,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总得试试呀,不能真的放挺啊! 在芙蓉园时,他就感到不自在,也不知怎么了,先是打喷嚏,然后又感到喉咙难受,一开始也没往心里去,待走了一圈,到了曲江池的对岸后,舌头便开始难受起来,而且迅速的就肿了起来,舌头肿得几乎把嘴巴给填满了,不能出声! 史忠臣何时遇到过这种事,惊慌之下,浑身发软,跌倒在地。他不想放挺,可现在却没办法了,竟然真的放挺,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平安见年轻人无礼,心头不快,但他可不是那种半点儿气受不得的人,做为一个医生,受点气还不正常吗,难道就因为受了气,就掉头走人,不管病人了?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笑了笑,王平安忍不住又打了个酒嗝,松开了史忠臣的手腕,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毛病。让我看看舌苔!”他轻轻捏开史忠臣的嘴,只看了一眼,便道:“哦,是这个呀,这是花粉引发的病症,不过你这个却是很严重了,如果封喉,会窒息而死的……” 正说着,他的手离开了史忠臣的下巴,却发现手上沾了不少东西,仔细一看,竟然都是黑色的胡须,史忠臣嘴上沾的胡子都是假的,他一捏脸,顺手带下来不少! 王平安目瞪口呆,还有往脸上粘假胡子的? 史忠臣一听王平安随口就把病症说了出来,心中惊讶,这种病他自己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说过,花粉是好东西啊,宫里的嫔妃们常拿来做胭脂腮红,怎么竟能让自己得病?他心里一急,嘴里又呃呃起来! 他身边带着的小宦官会错了意,或者说得腹黑一些,有可能巴望着史忠臣死掉,他们好能顺利上位!小宦官们纷纷叫道:“胡说八道,花粉也能让人得病,你怎么不说喘口气也能死人啊!” 王平安哼哼两声,道:“他可不就是因为喘气,吸入了花粉才得的这个病吗?他现在的症状,再拖一会儿,没准儿真的会死人的!” 他看向曲江池的岸边,这里的鲜花太多,也分不清哪种会让这粘假胡子的老者过敏。不过是哪种不重要,按这老者现在的症状看,是有速效办法的! 不和这些无礼的年轻人一般见识,他道:“用蒲黄和干姜等份,研末给他擦舌头,立即就会好!”他怕这些人因为自己口中有酒气,而看不起自己,不采用这个速效方子,又加了句:“是立即就会好,他这病发的有多快,好的就有多快!” 内宫之中,暗斗激烈,别看这些小宦官满口干爷爷地叫着,亲亲热热,表面上对史忠臣比对自己的亲爷爷还要孝顺,可真要是得到了上位的机会,那谁也不会跟史大总管留半点情的! “胡说八道,满嘴放屁。蒲黄是啥,没听说过,干姜那是做菜用的,是给人治病的吗?”一个小宦官叫道。 又有人道:“你个醉汉,满嘴的胡话,想要害人也不看看对象,我干爷爷是你能害的吗?” 狄仁杰在旁嘿了声,道:“你人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我看你们谁也没把这老爷子当回事,叫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可为何还不施救于他呢?” 王平安心中叹气,看来这老者平常人缘可够差的,干孙子不少,可真把他当回事的,竟然一个没有,至少眼前是一个没有。这人应该是个宦官,而且属于自尊心极强的那种,他肯定受不了这事! 史忠臣心中苦涩,他为人专横,对小宦官们说杖毙就杖毙,从来没当回过事儿,现在自食苦果,人家也没把他当回事,自己有了危难,竟然还是外人替他看病,关心与他! 心里一怒,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史忠臣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和喝多了的狄仁杰差不多,但他能自己站起来却是事实! 他这一站起来,可不得了,把小宦官们吓得几乎集体尿裤子!大总管刚才的模样和快死了差不多,哪成想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史忠臣不理别人,步履蹒跚地穿过花园,向街上走去。小宦官们连忙跟上,扶人的扶人,拍衣服的拍衣服,又当起了孙子! 见人走了,王平安对狄仁杰,道:“咱们也回去吧,看你的样子该好好休息了!” 这时,忽然有个东西抛来,正好打中王平安的脑袋!王平安吓了一跳,低头看去,见打中他的是个手帕球,心中疑惑,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一群少女在冲他笑,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这个手帕球,就是她们当中一人扔过来的! 狄仁杰嘿嘿笑了几声,从地上捡起手帕球,笑道:“大哥,那几位小娘子,对你有意思啊!” 他并非风流人物,但大唐风气开放,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就算不风流,但也知道什么是风流,随口开个玩笑,很是正常! 王平安更不风流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见到美女就流鼻血的主儿,更加从来不开这方面的玩笑。听狄仁杰这么一说,脸腾地就红了,道:“兄弟,你开玩笑了,咱们回去吧,你现在感觉不出什么,但明日说不定会宿醉头痛的!” “咦,大哥你脸红了!”狄仁杰笑道:“小弟一直以为大哥是个倜傥不羁之人,言词犀利,怎地今晚却木纳起来?” 王平安苦笑道:“装出来的倜傥罢了,不羁二字更是和我沾不上边!” 狄仁杰将手帕扔还给那群少女,忽然拉起王平安的袖子,道:“其实小弟还是喜欢大哥这个样子,温和淡然,彬彬有礼,关心别人,我辈读书人正该如此!” “是吗,我还以为做大哥的要厉害一些,要有一些王霸之气,才能让人拜服呢!”王平安也拉起他的手,二人携手出园。 狄仁杰却摇头道:“刚见大哥,你很有些恶少年的模样,硬逼着小弟发誓,其实小弟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可今天见你给那老人看病,他的仆从说那样难听的话,你还能说出治疗之法,不弃之而去,这等人品,才让小弟拜服,可比什么王霸之气强得多了!” 王平安笑道:“是吗,原来你到现在才真正的拜服我啊,我还以为写了那首诗后,你就已经……” 狄仁杰道:“文采是文采,人品是人品!” 忽听后面有人叫道:“那两位小郎君,你们吃酒吃得多了,可要休息?来我们这里吧,包你睡得欢喜?” 王平安和狄仁杰回头看去,竟是刚才扔手帕球的那群少女,两人面面相觑!狄仁杰道:“她们……她们……” 王平安道:“天色已黑,她们还在园中流连,自然是在寻找倜傥不羁之人,我们都很木纳,还是回和尚庙睡觉去吧!” 狄仁杰忽地笑了起来:“怪不得大哥脸红,竟然早小弟一步,明白了此间的道理!” 两人不理后面少女们的叫喊,快步出了园子,半路雇辆车,多付车资,送他们回了灵感寺。 史忠臣出了园子,乘车直奔最近的药铺,不多时便找到一家,拍开门,一摆手,后面的小宦官忙叫医生抓药,这家铺子里的医生还没休息,听说要抓蒲黄和干姜,奇道:“蒲黄,那是治妇人崩漏的,你要抓这味药作甚?这个药可不能乱吃,得让病人来铺子里我看看才成!” 蒲黄的主要用途很多,但最常用的就是治妇人的崩漏症,所以这医生才有这么一说。 小宦官茫然回头,史忠臣也是一愣,自己的舌头和妇人的崩漏……他又一摆手,小宦官忙问道:“这药只能治这种病吗?” 这医生道:“嗯,还治闭经和痛经!” “干爷爷,那个醉汉不会是耍咱们吧,你看这药还抓不抓了?” 史忠臣也犹豫了,这药怕是治不了舌头肿大吧?自己现在难受得很,却也不能有病乱求医,那个醉汉人倒是不错,可说的方法却不一定管用,万一是醉话怎么办? 转身出了药铺,这回他不再浪费时间,直奔太医署! 他可是权宦,一到太医署,当值的两个太医忙不迭地给他看舌头,可却谁也不知道这病怎么个治法,急症,又很是少见,并无实例可以参考! 过敏这种病很特殊,表症极多,就算一个医生治好了一个病人的过敏症,等另一个病人再来,就算是同一种东西引起的过敏,但表症不同,那医生就不一定会治,甚至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在纯粹依靠师承学医的年代,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算史忠臣倒霉,今晚当值的两个太医全没见过这种症状! 一个太医道:“要不史大总管您再忍忍,我们这就给您叫别的太医去?” 别一个却道:“下官以前曾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这种病症,似乎……似乎可用干姜通脉,只是不知真的是否有效!” 史忠臣一愣,那个醉汉可不正好说过这味药,干姜!难道竟是对症之药?他立即提笔写出蒲黄和干姜,等份研末! 两个太医都是眉头一皱,心想:“干姜也就罢了,怎么用上蒲黄了?”不过他俩谁也没敢多说废话,你要用就用呗,反正也是你用! 迅速将药备好,送了过来。 小宦官们都巴结着想替史忠臣擦药粉,史忠臣却一把推开他们,自己动手,将药粉涂抹到了舌头上! 奇了,让两个太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药粉没涂多一会儿,顶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史忠臣的舌头明显消肿,速度奇快! 第一百八十章 歌唱平安好儿郎 第一百八十章 歌唱平安好儿郎 史忠臣的怪病好得极快,真就如王平安告诉他的那样,你这病发的有多快,好的就有多快! 两个太医大吃一惊,蒲黄加干姜竟能治这种怪病,倒也奇了!他俩本来对于史忠臣半夜来看病,心中还暗叫倒霉,给别人看病看不好也就罢了,挨批纯属正常,可给一个权宦看病,没看好,那不是倒霉催的么,宦官这种人,不讲理的居多,讲理的太少! 可现在他俩又开心了,这是见着实例了呀,舌肿怪病,可用蒲黄和干姜解之,无需治前辩证,施药后当场见效,对于医生来讲,亲眼所见和道听途说,可是完全的两码事儿,他们能不开心吗,学了一招! 一名太医喜道:“史大总管,您自己开的这个方子,极是有效啊!看来平常您也留意过下官们用药,竟无师自通,会使了蒲黄这味良药!” 另一个太医则道:“您老胆大心细,说实话,用蒲黄来治舌肿病,连我们都不敢这么个用药法儿,您竟然敢用,这是从哪本医书上看来的方子?” 蒲黄对于治疗妇科疾病,是常用药,太医署又经常给宫里的嫔妃们看病,这味药当然没少用过,可治带下病的常用药,用来治舌头,这个确是并不多见! 史忠臣的舌头还不太灵活,没有回答他们的话,闭上眼睛,看样子在养精神,也不知他要养足精神想要干嘛! 那几个小宦官这时话可多了,他们笑道:“这剂良方,别人不敢用,我们大总管却是敢用的!” 有个小宦官说道:“刚才我们随大总管去芙蓉园巡视,大总管突然发病,结果被一位高人给救了,你们说巧不巧?这说明我们大总管有高人相助,万事大吉啊!” 另一个小宦官笑道:“要说那位高人,相貌当真不凡,虽醉态可掬,却仍不失潇洒倜傥,谈笑之间,便说出了病因,还给出了良方。由此可见,我们大总管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绝非我等奉承!” 一个人长相如何,举止是否得体,那真跟描述的人有莫大关系。王平安骑白马穿华服,在踌躇楼上题诗,这是何等潇洒之事,可在店伙计的嘴里就是相貌猥琐,举止不当;然而,今晚他喝得浑身酒气,直打酒嗝,可在小宦官们的嘴里,就成了醉态可掬,潇洒倜傥了! 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两个太医同时一愣,齐声问道:“病因为何,可否告知?” 几个小宦官得意洋洋,正待吹嘘一番,顺便向史忠臣表表忠心,他们刚才在曲江池畔,做的事情可不太地道,万一被大总管记恨,那以后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忽听,有人说话:“那好心人说是因为花粉引发的病症!”说话之人竟是史忠臣! “大总管,你能说话了!”几个小宦官“又惊又喜”地叫道,惊肯定是真的,但喜就是装出来的了! 史忠臣舌头在嘴里一卷,发现好得差不多了,这病发得快,可去得也不慢,这药末果然好使,看来那个醉汉确是好心,并没有耍自己! 史忠臣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哼了声,道:“咱家这一路上可没少遭罪,刚才在那个药铺里,是谁说那好心人会耍咱家啊?咱家记不清是谁了,吱一声,让咱家瞧瞧!” 小宦官们的头皮都炸起来了,扑通声响,一起跪了下来,全都不敢吱声! 史忠臣一拍桌子,正想喝骂,却又感舌头还没完全好,不是特别的利索,他又哼了一声,道:“都不说是吧,好啊,既然都不说,那就一起挨罚。刚才匆忙,没有谢那好心人,你们去将他寻来,咱家要重谢!” 小宦官们也不大团结,正想揭发,忽听砰地又是一声大响,史忠臣喝道:“还不快去,找不到他,你们也别回来了!”声音响了些,又感难受,呃呃了几声,拿出药粉,又涂了些在舌头上。 小宦官们忙不迭地爬起身,连滚带爬地出了太医署,去找王平安了!史忠臣索性也不回内侍省了,就在太医署里歇息。 天色放亮,太医署里的人多了起来。一个将近七十的老者,身穿七品官服,缓步走进了太医署。 这老者精神矍铄,须发皆白,他和史忠臣可不一样,史忠臣的黑胡子是后粘上去的,而他的白胡子是地地道道的真胡子,全是原装正版,都是自己长出来的!这老者便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太医丞陶巨东! 一进太医署,陶巨东第一句话就是:“昨晚宫里没有急事吧,可有内侍来过?” 昨晚当值的两个太医都没有回家,见陶巨东来到,忙上前回答,一个太医道:“宫里没有急事,但史大总管却来了!” 陶巨东一愣,随即道:“他来了,还能没有急事?可是陛下身子不爽,还是太子殿下?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去通知老夫?”能劳动史忠臣亲来,也只有这陛下和殿下了! 另一个太医忙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道:“史大总管现在还在署里,您要不要去见见他?” “自然要见!”陶巨东赶紧让太医头前带路,去见史忠臣。 史忠臣一夜劳乏,刚刚醒转,见陶巨东来了,心中有些生气,挥手叫陶巨东不必行礼,直接就道:“陶大人,你署里的人办事可不牢靠啊,昨晚咱家来此,他们竟不能解咱家舌肿之苦,如果你总派这种人当值,那万一宫里有了急事,传他们进去,岂不是要耽误事!” 陶巨东回头看了看屁股后面的两个太医,心想:“他俩的医术不差啊,就算在长安也是一流,要我再派别人,那我只能派自己了!” 史忠臣穿戴好衣帽,道:“咱家还要回宫里,就不和你多说了,以后留点神,多派几个人当值,你自己也多来,莫要找人时,一个有用的都不见!” 陶巨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说起来轻巧,可办起来却难,夜晚当值,责任又大,又不多得薪饷,谁愿意啊! 送走史忠臣,陶巨东很不快地道:“都是你们两个惹出的麻烦,怎地做事这般不小心。他来看病,你们应该给他开最繁琐的方子,百十来种药,再加古怪药引,让他感到这方子好得不得了,只是没法找到药引。拖一下时间,天明我来,自有主张,何必说出实话,这下子麻烦来了吧!” 一个太医愁眉苦脸地道:“这个法子用在平常,当然好使,可在昨晚却连使都使不出,因为那个给他开药的人手段过于高强,只用了两味药,一刻钟的时间,就治好了他的舌肿!” 另一个太医也道:“是啊,咱们要是真的开出了复杂药方,这边正拖延时间呢,那边他的病好了,咱们岂不丢人更大!” 陶巨东点头道:“说得也对。不过那个给他开方子的人,本事倒也不小,两味药就能治好怪病,这种人可不多见!” 一个太医道:“也许是偏方呢,算不上什么本事!” 陶巨东嗯了声,想了想,觉得如果有机会见到那人,不妨切磋一下,看看谁的医术更加高些! 一夜好睡,王平安和狄仁杰直到近午时分,这才起床,两人都是年轻小伙儿,身体倍儿棒,倒也没有宿醉的反应,一切安好! 哈米提和阿依丁却来了灵感寺,他们忙完了自己的事儿,便来见王平安。 进了破败的寺院,哈米提便道:“这破地方,真该好好整理一下了,成什么样子!” 王平安迎了出来,笑道:“哈老爷,阿老兄,有几天不见了啊,怎么也不来看我?” 哈米提上前笑道:“不是怕你不在嘛。对了,这几日太子可曾再召见过你?” 王平安笑容一敛,摇头道:“可能太子有其它重要事情吧,倒没有再召,我白天都不敢出门,只有天黑才能出去。” 哈米提和阿依丁互视一眼,心中一起叹气,看来王平安还是没有得到太子的重视啊!哈米提道:“无病,你最擅长的是医术,而非其它,所以要想得到重视,还应当从这方面着手!扬长避短嘛,用自己的长处,才能将别人比下去!” 王平安叹气道:“就算我想显露医术,可宫里也没谁得病啊,他们不请我,我总不能自己找上门去!” 阿依丁笑道:“不要说宫里,就算是王公贵胄,他们家里人得了病,也要先去找太医,而太医们治不了的情况下,还得有人特意地去提醒,他们才会找到你这里来。所以说,上下打点,是门学问,而且是大学问!” 哈米提拉过王平安,道:“别说这些了,我看你也不必整日在寺里等着,出去开开心吧!我们昨天去了个好地方,燕乐坊!这燕乐坊可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好去处,你猜我们在坊里看到了什么?” 王平安想了想,道:“燕乐坊?好象听谁提起过这个地方,记不清了。你们看到了什么,可大学子,还是大美人?” 阿依丁哈哈大笑,道:“既非大学子,也非大美人,而是大医生!燕乐坊里竟有一出新剧,名叫歌唱平安好儿郎!”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安的东市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安的东市 王平安大吃一惊,奇道:“什么新剧,是歌唱谁的?” 哈米提笑道:“歌唱平安好儿郎!” 王平安看了看他俩,皱眉道:“谁是平安,可是和我重名的人?” 哈米提一扯他的袖子,道:“并非重名,说的就是你,徐州的王平安!徐州又有几个王平安了,哪那么容易重名。走,咱们一起去看看,今天老夫做东!” 王平安哦了声,回头叫道:“兄弟,和我出去一趟,咱们去喝酒看戏!” 狄仁杰跑了出来,道:“白天出去呀,万一有人来找,你不在的话,恐怕会耽误事儿的。” 阿依丁上前也拉起了狄仁杰,笑道:“小兄弟,如果有人来找无病,让他直接去东市的燕乐坊便是,那里可比灵感寺更靠近皇宫!” 王平安叫道:“欧阳利,你和我一起去吧,留下人看守,有事及时找我!” 丁丹若和柯莲雾跑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叫道:“少爷,少爷,我们也要去!” “同去,同去!”王平安笑着一挥手,众人出了灵感寺,坐上哈米提的豪华马车,向东市行去。 长安有两座大市场,规模堪称当时世界的并列第一,按着所处位置来讲,东面的叫东市,西面的叫西市! 虽然两个大市场面积差不多,但西市比东市要繁华一些,店铺和顾客都多,所以又有金市之称,主要原因是西市做的平民买卖。而东市的店铺都大,用现代的话来讲,清一色都是精品名店,做的贵族生意,商品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马车过不多时就进了东市,东市里面的人非常多,而且多数都是衣着华丽的有钱人。 王平安撩起车帘向外看去,就见前面一条大街上,有一座高楼,二楼有一圈围栏,修成很象现代的阳台,阳台上站着一大群少女,青春貌美,这群少女个个身着小件貂裘,露着手臂和大腿,身上戴着无数闪亮的珠宝,站在楼上,看着下面过往的行人! 王平安很是奇怪,问道:“这大热的天,穿单衣都热的冒汗,她们竟然穿着貂裘,这是为什么啊,是为了摆阔吗?” 哈米提笑道:“她们都是些女奴罢了,有什么资格摆阔。客人们看中了哪件貂裘,她们不就得脱下来嘛!”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原来是模特啊。不过在古代当模特可不是件开心事,现代的模特们都是光采照人,可楼上的这些模特却个个强挤笑容,当真辛苦了!” 丁丹若头回见着这种招揽顾客的方法,忍耐不住好奇,问道:“天这么热,她们要是流了汗,不把貂裘弄湿了吗,那还怎么卖呀,谁肯买这样的衣服呢?” 哈米提指向窗外,道:“这些女子都是附送的,如果有人买了貂裘或者珠宝,她们是要跟着走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买衣服送模特?还有这好事哪!在古代当男人真幸福,当有钱的男人更幸福! 丁丹若更是大吃一惊,道:“人也跟着走啊,那老板不是亏了,还有那貂裘不得被她们的汗给捂酸了,谁还能再穿啊?” 哈米提微微沉默一下,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也挺纳闷儿,只好解释道:“事情不象你们看的这么简单,楼上那些女子其实大半都是犯官的家眷。父辈坏了事儿,家中女子自然跟着倒霉,所以便以卖衣服为名,实则卖的却是她们,只不过直接卖人有损曾经贵族的脸面,就用这种方法,算是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吧!” 王平安一听便明白了,叹气道:“这块遮羞布,其实应该是现在那些没坏事的贵族想出来的吧,有时候人往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哈米提点了点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提起来坏人心情。 王平安对丁丹若和柯莲雾道:“要是我坏了事,以后没准儿你们也得这样!” 两个小丫头的脸刷地就白了,被吓坏了! 哈米提却摇头道:“只要她们肯出家为尼,也可躲过这一劫。出家为尼和被发卖,可各选其一,都是被允许的,但大多女子还是会选择被发卖,这样父辈的亲朋故旧还可以将她们买走,但出家为尼可就等于跳进火坑了,还俗的代价可远远高出她们身上的貂裘了!” 王平安眼皮一跳,出家为尼,还俗代价太大,怎么这时候竟有这种说法,以前可从未听说过。马车继续前行,可他心里却一直想着“出家为尼”这四个字! 走不多远,便到了燕乐坊! 这燕乐坊规模极大,楼高柱红,前门脸上挂着上百只的大红灯笼,灯穗儿飘摆,看起来极是喜庆,颇有些象哪家侯府在办喜事一般。 到了门前,马车刚停,就有小厮跑了过来,殷勤地打开车马,陪笑脸道:“哎呀,这不是哈老爷吗,你今天又来!” 哈米提弯腰下车,哼道:“你的意思是老夫来得次数勤了?” 这小厮笑道:“小的话没说呢,小的是说你今天又来,如此照顾鄙坊的生意,就如同是小的父母一般,小的这便给你磕个头!”说着话,就在车门前把身子俯低跪下,坐势要磕! 偏巧,丁丹若这时从里面出来了,直接把脚踩到了他的背上!小丫头笑道:“呀,长安真是大地方,和我们徐州不同,下车不用脚凳儿,用人的呀!”说着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小厮被踩了个正着,他是作势,不是要真磕头,结果被这一脚,硬给踩趴下了!他嘴里还叫了声:“哎哟,我地个娘呐……” 这嗓子还没喊完,又一只脚踩了上来,就听柯莲雾道:“其实我还是喜欢脚凳儿。丹若,快别让你儿子趴着了,就算他再怎么巴结,我也不会赏钱的!”她也跳下了车。 王平安最后出来,却没有踩小厮,而是越过他的身子,跳到地上,回头道:“你没事儿吧?” 本以为这小厮要大声抱怨,不成想他趴在地上,却叫道:“两位小姐绣鞋留痕,这是对小的后背的赏识,小的谢赏!”人还在地上,手却伸起来了! 欧阳利走了过来,顺手扔给小厮一吊钱,笑道:“我家主人赏你的!” “多谢公子爷!”小厮大声叫道,他这里一受赏,门口的其他小厮眼睛一起发亮,一起跑过来,着实巴结。 王平安看向哈米提,道:“才下车,没进门呢,一吊钱就出去了,这燕乐坊可真是销金窟啊!” 哈米提笑道:“这才哪到哪儿,你进去后就知道了,那是样样都要钱啊,放眼天下,什么地方能让人最快的倾家荡产?一是赌坊,二就是歌坊了!” 众人在小厮的引领下,进了燕乐坊!这坊果然够大,前堂就有三层,下面两层坐满了客人,正中一座宽大的舞台,正在上演歌舞,百十来个舞姬披轻纱,赤玉足,正在跳舞,看样子好象是胡舞,舞姬们脚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哈米提有意在王平安面前摆阔,命小厮直接领他们上了三楼,三楼人少,却也有个小小的舞台,看来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 淡青色的圆形地毯,周围摆满了矮脚酒案,王平安等人席地而坐,一个丰满的妇人走了上来,人未到,笑声先到:“哎呀,这不是哈老爷和阿老爷嘛,今天你们来得倒早,这天还没黑呢!” 阿依丁笑道:“那就喝到它黑!” 两个小丫头坐在王平安的左右,柯莲雾忽道:“这坊里的人,说话为什么总要先来一句哎呀,外面那个小厮也是如此!” 那妇人听到她说话,转头看来,顿时一怔,心想:“这个胡人小妞儿,怎地长得如此艳丽,我坊中名伶虽多,却个个都不如她!” 哈米提敲了敲桌子,道:“少说废话,爷儿们没功夫跟你这人老珠黄的婆娘磨牙。去,把昨天那好酒,送上几壶来,让我们王少爷品尝!” 这妇人啊地一声,又看向王平安,又看了看另一张桌后的狄仁杰,心想:“哪位是王少爷?嗯,定是这个,他自带美姬,显是瞧不上我坊里的姑娘,而这个却等着我给安排,上下之分,一目了然!” 能被哈米提叫声少爷,那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这妇人处世本领了得,立时对王平安笑道:“哎呀,原来是王少爷,您是头回来我们这儿吧,今儿鄙坊做东,请你喝好酒!”说着,扭着腰肢下去了。 王平安皱眉道:“这里不会是青楼吧,瞧着这妇人颇有些风尘之态。” 哈米提道:“这里可比青楼档次高多了,一般人上得起青楼,可上不起这儿!” 只片刻功夫,那妇人又回来了,身后的仆役端着托盘,送上各色瓜果,又给他们每人的面前,倒上一杯酒! 王平安端起这酒,只见酒液色泽金黄,稠稠的,看上去和稀蜜有些象,端在鼻下闻了闻,笑道:“咦,不这是药酒吗?” 哈米提和阿依丁早就一扬脖,将酒喝了,就连狄仁杰也在小口品尝! 那妇人笑道:“王少爷好见识,这可不正是药酒嘛,您尝尝,味道不苦的!” 哈米提端着酒杯,又倒了一杯,笑道:“这酒喝完之后,可以让人飘飘欲仙,听歌看舞,更增兴致!” 王平安伸舌头舔了舔酒,眉头皱起,道:“这酒里放了**羊藿,可惜泡制的方法不对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泡药酒 第一百八十二章 泡药酒 这妇人听王平安说这药酒泡得不对,禁不住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就听啪的一声响,哈米提手里的酒杯掉了到桌子上,他叫道:“这药酒竟然有毒!”他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好你个燕乐坊,竟然敢谋害客人,还竟然谋害到老爷的头上,我看你们的坊子是不想再开下去了!” 阿依丁则把酒杯一扔,赶紧用手去抠喉咙,想把酒给吐出来! 王平安是谁,他要是说这药酒泡得不对,那肯定就是不对,他俩昨天就喝了不少,很是舒爽了一把,结果今天才知这药酒不对头,他俩能不着急嘛!狄仁杰也呸呸几声,将酒吐了出来! 欧阳利等人腾地就从桌子后面蹦了起来,刷刷刷地抽出佩刀,顿时三楼寒光闪闪,只眨眼的功夫,那妇人的脖子上就架上好几把刀! 妇人几乎被吓晕,呃地一声,慢慢软倒,叫道:“我地爷啊,这酒没毒,千万不要误会!” 她这么一喊,楼下的坊中保镖,嗖嗖地窜上来好几个,可刚从楼梯口冒出头,便看到了楼上的情景,欧阳利等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刀子都拔出来了! 放下手里的木棍和板凳,保镖们谁也没敢上来,开歌舞坊的,每天迎来送往,找茬儿的人自不会少,可也得分谁啊,要是遇上超狠的……该砸就砸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王平安放下酒杯,摇头道:“我只是说泡制方法不对,没说这酒有毒啊,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冲欧阳利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刀放下。 妇人瘫倒在地,还在不停地哆嗦,结结巴巴地道:“王,王少爷,这酒可是名医所配,不不,不可能不对的呀!” 王平安指着酒道:“这里面放了**羊藿吧,补肾壮阳倒确是一味好药,可还放了其它什么药材,你且说来听听!” 这妇人情绪稍稍稳定,心念转动,原来他是在套配方,当真可恶,竟然连刀子都拔出来了。那配方何其珍贵,岂能告与你知! 她摇头道:“放了什么药材,奴家却是不知,就连这**什么的东西,奴家都是第一次听说!” 王平安嘿了声,心中已经明白,这是不想说配方啊。壮阳药酒罢了,我随便就能说出十几种来,岂能稀罕你的! 他道:“这药酒你们坊里是用什么酒泡的,不会是黄酒吧,虽然颜色是黄的,但那是药材泡出来的颜色,可不是酒本身的!” 这妇人慢慢爬起身,有些犹豫地道:“确实不是用黄酒泡的,但到底是什么酒,奴家却是不知了!” 还是一问三不知,反正从她嘴里,是别想问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王平安皱眉道:“既然你如此回答,那便罢了,你下去吧!” 哈米提却道:“无病,这药酒当真没毒?” “谈不上有毒没毒,有的人喝了没事,有的人喝了可能就会有事了!”王平安道。 哈米提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冲那妇人摆手道:“下去准备歌舞,听好了,要从头开始唱,唱全套的,听着没!” “哎呀,要唱全套的,那您至少得听上半个月!”这妇人道。 哈米提一挥手,道:“那就唱半个月好了!”转头却对王平安笑道:“其实只要听最前面那个剧就成,今儿我卖个关子,无病你等着看就成!” 阿依丁却心有揣揣,道:“无病,这药酒究竟是哪里不对?” 王平安拿起根筷子,敲了敲酒杯,皱眉头道:“要么就用上好的黄酒,要么就用最烈的……最烈的白色的酒,估且如此称之。可他们却没用上好黄酒,而这酒的性子又不够烈,所以问题便来了!” 阿依丁拿起酒壶,往果盘里倒了半壶,看着酒液道:“昨天我就喝出来了,是用烧春泡的,那妇人说不知道,纯属瞪眼说瞎话!” 也许烧春是比较原始的蒸馏酒吧,这时候蒸馏酒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王平安没兴趣知道。他道:“就算是烧春吧,这酒的性子不够烈,用来泡药酒,不是很好!” “还不够烈哪,这酒别说喝上半斗,几壶下肚就醉得睁不开眼了!”哈米提笑道。 王平安道:“是这么回事,如要泡制药酒,那是必须用烈酒的!因为这和药材有关,这个药酒里我只能尝出一味**羊藿来,别的药材我可没本事全都尝出来!” 狄仁杰在旁道:“大哥能尝出来一味,就很了不起了,小弟我连一味都尝不出来!” 王平安冲他笑了笑,道:“如果酒的性子不够烈,那么就没法杀死药上的……怎么说呢,看不见的邪恶之物,这些邪恶之物有的人喝下肚去,没什么关系,但有的人喝了,却要生病,因各人体质不同,不可同一而论。但有一点,体质是好是坏,都要等病发后才知,那时可就晚了!” 他没办法把事情解释的太清,在这时代也没法解释得清!泡制药酒,还是很有讲究的,不是弄点药材,扔到酒里就算完事的! 对于泡药的酒来讲,最好是用五十度以上的白酒,这样不仅能让药效更好的发挥出来,也可以杀死药材上面的病菌,再比如说还有一些有害的微生物,以及寄生虫和虫卵!有些药是生长在枯枝败叶当中的,药性猛烈,但上面不好的东西,可也不少。煎药是没问题,但泡酒,就需慎重了! 当然了,对于不擅长饮酒的人来讲,用低度酒或者上好的黄酒也可以,但这样对于药材的质量要求要大大增加,酒的度数好掌握,但药材的质量……实事求是地讲,不太好掌握! 而在唐朝,高度酒还没出现,至少王平安昨晚喝了那么多的酒,就没一种度数超过二十度的,在现代二十度的酒就已经算是低度酒了,但在唐朝,那就是极烈性的酒了!现代人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但在唐朝,还是考虑一下较好! 用这年代的酒泡药酒,效果自然不会太好。当然,也不是没有效果,效果还是有的,但对于王平安这种专业人士来讲,他当然就不会喝了,谁知会喝出啥毛病来,莫说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药材上带的那些“赠品”,他也不敢试验啊! 众人听他说出邪恶之物,却不禁呆住了!好半晌,哈米提才道:“看来这药酒,以后没法喝了,再不敢喝了!” 王平安摇头笑道:“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岂可因噎废食。药酒是好东西,如果人人喝了都有事,那不成了毒酒了!没关系,也许你喝了没事呢,也许咱们大家喝了都没事呢,我倒有些杞人忧天了!” 柯莲雾忽道:“少爷,那个吴有仁的娘,不是说她会酿烈性酒吗,还管你借本钱呢!” 王平安嗯了声,那个吴氏相当难缠,而自己又没实践过,如何制蒸馏酒,不甚了了,所以他也无法说定能制出真正效力威猛的药酒来。 说话间,楼上呼啦啦上来一大群的人,多是美貌少女,穿着各式衣衫,也不知要演什么样的歌舞! 那妇人也跟了上来,冲王平安等人笑道:“歌舞之前,先来个开胃小菜,给老爷少爷们先提提神,祝祝兴,等会儿看起歌舞,才好投入!” 啪啪啪,妇人拍了三下手,快步走到了旁边!就听乐声响起,场中各人开始表演起来! 就听一个歌姬脆声唱道:“徐州好地方,地美水美人更美……”歌姬们齐声相合:“人更美呀,人更美!” 就见一个穿着男装的美貌女子走到场中,手里拿着把扇子,做风流倜傥的模样! 王平安心想:“竟然唱的是徐州,那看来真的是唱我了,可这女子扮的是谁,不会就是我吧?” 只疑惑了眨眼功夫,就听那歌姬又唱道:“城外五里有座村,村里少年眼有神,今年刚好二八岁,却是王家平安郎……” 伴着她的歌声,场中女扮男装的美貌女子,做出各种姿势,以示自己就是那个王家平安郎! 王平安目瞪口呆,可哈米提和阿依丁却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狄仁杰也忍耐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王平安一愣神,后面唱的是什么就没听见,只是见到场中又跑上一大群的人,统统都是美貌的女子,扮成男子模样的,不过是粘了假胡子而已! 忽然,这些人齐声哎呀,娇声一片,然后都退下了场去。又有一个打扮得极是妖艳,并且衣着暴露的女子登台! 歌姬又唱道:“我本南山桃花木,千年形成真人身,听闻常家新郎俏,这便下山尝尝鲜……” 这时,又有一个漂亮的女子登台,却穿的是新郎的大红袍子!这女子一登台,妖艳女子立时走了过去,做出各种挑逗动作!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演的是什么?” 哈米提笑道:“无病,你可还记得给程周同的小孙子治病的事情,他小孙子中了生漆之毒!” 王平安微微一愣,道:“啊,我想起来了!燕乐坊,怪不得我听着耳熟呢,当初有个人跑到我家去了,就是这个燕乐坊的人!” 忽然之间,王平安生气了,他终于想起那件事了,那个人不是要将他的事迹编成歌舞么,可怎么却编成了这个样子! 主人脸色不快,欧阳利等人立时将手扶到了刀把上! 哈米提却道:“无病,你接着往下看,保你绝对想不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教习风从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教习风从虎 王平安确实有些生气,听歌看舞是娱乐,为的是开心,可现在倒好,这不成闹心了吗,好端端地干嘛胡乱编排自己的事,还编成了这个模样! 他们说了几句话,场中歌舞剧的情节,又向前发展了不少。这时台上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儿出现了,看样子还不到十岁。这小女孩儿身体的柔韧性极好,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颇有些类似瑜伽! 估计着,这小女孩饰演的人,应该是程周同的小孙子,可能被编剧改成了小孙女,小孙女不是更吸引眼珠么! 表演了不多时,小女孩儿开始表演自己要睡觉了,竟将外衣脱去,只剩下内衣内裤,而内衣内裤却又不太合身,伸手抬足之间,不是露出这里,便是露出那里! 丁丹若和柯莲雾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尤其是丁丹若,自小长在王家,接触的都是淳朴之人,哪里见过这种“不知廉耻”的表演,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伸过手来,丁丹若将手盖在了王平安的眼睛上,道:“少爷,别看了,小心长针眼!” 王平安脸色有些发青,将丁丹若的手推开,道:“别的不看可以,这出剧却必须得看!”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那扮演木妖的妖艳女子再次登场!旁边的歌姬又唱道:“真真气煞人,实实惹人厌,**有一人,却非美新郎……” 她来了通高难度的表演,表示自己想在新娘之前尝尝鲜,却没有得逞的愤怒!她表演的剧情挺让王平安恼怒的,但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是相当地精彩,这舞跳得好,当真好看! 王平安扭头问道:“哈老爷,你昨天看了这剧,可知后面如何?” 哈米提笑道:“后面如何,还得你自己看。无病尽管放心,这剧并没有污蔑你的地方,相反,倒是大夸而特夸,只是夸的方法有些特殊罢了!” 阿依丁也笑道:“不过,我感觉这种夸的方法,倒是更符合来这里玩耍人的兴趣,这剧现在被排在所有剧的第一位,可见受欢迎的程度!” 王平安皱眉道:“既然如此,那我来长安几天了,为什么没听人说起过我,半点名头也没流传开来啊?” 哈米提嘿嘿两声,道:“无病,这几天你总是窝在寺中,哪可能知道什么。你医术的名头没有传开,可另一项本事,却是被不少人知道了!” 说话之间,舞剧情节又向前发展。这时场中独舞结束,上去了一大群的人,又是跳又是唱,相当地热闹,演的是常庆丰和程周同着急,要给小孙子看病,却又找不到好医生的情节! 这时,扮演王平安的那个美貌女子又上场了,和那妖艳女子来了场双人舞,表示两个人在搏斗,鼓声琴声歌声一起响起来,相当激烈! 王平安心想:“这是把我演成捉妖的神棍了!唉,莫不是演我把木妖杀死,用她做了把桃木剑,然后仗剑天下,为民除妖?我是医生,怎么变神棍了?” 狄仁杰在旁看着,也感到有些不对劲儿,转过头来对王平安道:“大哥,你剑术不错啊!” 王平安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脸色稍有缓和,心想:“算了,何苦和这些人一般计较,等会儿叫来老板,让他把剧中人物的名字改了便是,我可不想当神棍,传出去特也丢人!” 场中,又是蹦蹦跳跳地上来一大群人,又唱又舞,看来是要结束了,“王平安”捉住了木妖! 如果演到这里,也就算了,王平安也不会追究什么,这年头还没有赔偿名誉损失这一说,拉了老板打官司,他也未必能够打赢! 可这剧偏偏没完,那一大群人下场之后,妖艳女子和扮演王平安的女子,又来了段双人舞,这可和刚才的不一样了! 而伴奏的乐曲声和那伴唱的歌姬,一起变得暧昧起来,看样子竟是木妖对“王平安”由恨生爱,非要给王平安当丫头,自荐枕席,而王平安竟欣然接受,两个人……不堪入目,少儿不宜了! 王平安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也太过份了,怪不得刚才还端上来壮阳的药酒,现在又看这种舞剧,那药效能不十成十的发挥出来嘛! 就算是他再想放老板一马,这时也没办法放了,他正想拍桌子,大喝岂有此理呢,却听自己桌子上,砰地一声大响,倒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 拍桌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靠在王平安身边看戏的丁丹若,小丫头满脸通红,怒了! 这舞剧演到最后,演的就是木妖给王平安当丫环,自荐枕席,而丁丹若就是王平安的贴身丫头,并且是当童养媳从小养大的,这种情节正好触动了她的忌讳,她能不怒么,换谁谁也不能忍下去啊! “岂有此理,你们竟敢如此编排,我看你们这燕乐坊,是不想再开下去了!”说到气处,小丫头啪地又拍了一下桌子。 柯莲雾在旁看着一抿嘴,心想:“丹若妹妹,你不嫌手疼啊!” 哈米提和阿依丁则是同时一咧嘴,心想:“这话我们说能吓唬住人,你说就够呛了,这燕乐坊可不是你说让它关门,它就能关门的!” 那些歌姬舞女尽都愣住,手足无措地看向那妇人,那妇人忙道:“哎呀,这是怎么啦,何必发脾气?” 丁丹若哼了声,转头对欧阳利他们道:“把她们都给我……给少爷抓起来!”小姑娘来脾气了。 欧阳利等人忙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脸色发青,立即站起身来,问道:“主人,要抓谁?” 王平安喘了几口粗气,好容易让气顺了些,道:“去把那个编剧抓来,我有话要问!” 欧阳利等人立时踢翻桌子,跳到了场中,瓜果梨桃滚了一地都是!歌姬舞女见状,无不尖叫着逃散! 欧阳利冲到那妇人的跟前,一把揪住她,喝道:“做事不可太过份,你们竟敢如此编排我家主人,这还了得!那个编剧的教习在哪里,速速带我们去找!” 那妇人哪里受过这等吓惊,两眼翻白,呃地一声晕了过去! 丁丹若叫道:“不要理她,她是装的。少爷,她是装晕!” 王平安点头道:“我看得出来!”提高声音,对欧阳利道:“她晕了,还不速速救醒,可掌击面颊,此法见效甚快,她立时便会醒来!” 欧阳利答应一声,刚把巴掌抬起来,那妇人便把眼睛睁开了,叫道:“哎呀,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欧阳利被她气笑了,道:“少装相儿,快带我们去找那教习,找不到他,就把你从这楼上扔下去!”拖着妇人,下楼梯,就去找人! 只过了片刻功夫,从时间上算,欧阳利他们顶多刚走到一楼。就听楼下乒乒乓乓之声大作,下面开打了! 王平安皱眉道:“怎么这么快就打起来了,难道他们为了保护那个教习,竟然真的敢和欧阳利他们动手不成?” 说着话,他站起身,走到栏杆旁,哈米提他们也走了过来,向下面看热闹!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下面真打起来了,而且打得热闹之极,却不是欧阳利他们在打架! 就见一群当兵的,足有二三十人,都穿着全套的盔甲,手提粗木棍,正在楼下大砸,坊中的歌姬优伶四散逃避,而客人们也都在往二楼跑,纷纷躲避这些大兵! 王平安道:“嘿,看来这燕乐坊没少得罪人啊,连当兵的都给得罪了,人家来砸坊子了!” 哈米提手扶栏杆,笑道:“无病,其实那剧挺有意思的,也是在替你扬名,你不用生气的!” 王平安没说话,可狄仁杰忍不住了,道:“哈老爷,你是商人,可能不懂我们时下的处境。扬名是好事,可扬的是这种名,知道的人越多,对我大哥越不利啊,以后万一高中,跨马游街之时,岂不是要被人指指点点,这人如何丢得起?” “这倒也是!”哈米提干笑几声。 突然,就听下面的士兵叫了起来:“将军,将军,你怎么啦?”打砸之声立止,士兵们都向一名军官围了过去。 王平安等人向下望去,就见一名军官劈腿拉胯地躺在地上,满面被血,好象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结果给他砸晕过去了! 砸人的,反被砸晕了,这事倒也有趣! 楼下闹成一片,可欧阳利他们却顺利回来了,欧阳利手里拎着一人,这人三十来岁的年纪,象小鸡似的被欧阳利提在手中,不是别人,算是老相识,竟就是前时跑到王平安家中的那个燕乐坊教习,名叫风从虎的那人! 王平安一见到他,立时就认了出来,气道:“竟然真的是你,你叫风从虎是吧?你说我没招你没惹你的,你编排我干什么?” 他正要责怪几句,谴责风从虎胡编乱造,这不是败坏自己的名誉么! 可风从虎却叫了起来:“哎呀,这是平安小神医么?多谢你救在下一命,你帮人帮到底,把在下藏一藏吧!” 欧阳利把他往地上一扔,道:“这家伙,真是个惹祸精,惹恼了主人不说,竟把下面的那群当兵的也给惹了,人家找上门来打他!” 王平安一愣,向楼下看去,道:“这些当兵的是来找他的,他犯了什么事啦?”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中药消毒剂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中药消毒剂 欧阳利摇头道:“不知他犯了什么事儿。刚才那个婆娘带着我们去找他,发现他躲在一个小黑屋里,还钻到床底下,不知干什么呢,我就把他抓出来了!” 风从虎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道:“在下编了出新舞……不不,是改编了出新舞,结果触犯了某些人,他们无理取闹,竟然打上门来,要找在下算帐,你们说我招谁惹谁了?我就一个教习罢了!” 王平安看了看下面,见那群士兵愤怒更增,几个人在照顾那个被砸晕的将军,而其余的士兵已然砸到了二楼! 王平安看向风从虎,问道:“你编的是什么舞,可又是艳舞?” 风从虎也向下望了一眼,身子一哆嗦,道:“不是编的,是改编,改编!咱大唐最著名的不就是《秦王破阵乐》吗,在下截取其中一段,改成了客人们爱看的情节,结果便招来了祸事!” 哈米提忽然啊了声,道:“你不会说的是昨天那出《艳姬破阵乐》吧?那,那舞竟是根据……无病,快快把这人扔下去吧,这人的脑袋想必大大的有毛病,咱们可不能和他站在一起,也容易吃官司啊!” 原来,由于太平日子久了,长安的奢靡之风大盛,各处歌舞坊犹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而且规模一家比一家的大。燕乐坊原本是长安最大的坊子,可现在客流被分,生意已然不如往昔。 身为教习,就是编曲创舞的,燕乐坊如果没落,那风从虎肯定是没好日子过的,他情急之下,便大量地编排艳舞,用美色来引诱客人! 从长远角度来看,这招不会好使,长久下去,燕乐坊会变相地成为青楼妓馆,档次一低,客人就更少了,毕竟青楼的竞争更加激烈,做这行生意的,本钱可要比歌舞坊低得多,自然竞争就更加厉害了! 可短期效果却极好,由于大量的艳舞被编排出来,上演之后,客人们图新鲜,纷纷前来观看,燕乐坊的生意一下子便恢复了,甚至比以前还好! 为了维持住这种局面,风从虎只好绞尽脑汁地想新歌舞,可他的才智终究有限,实在想不出新的了,只好改编旧的。《秦王破阵乐》是当时唐初最大的歌舞剧目,他便从中节选了一段,改成了美貌少女穿着暴露的上战场! 唐初时对于文化的管制,不象后世清朝那样,用错个字都要抓起来砍头,京中不少达官显贵也常来燕乐坊,见到这出歌舞后,不过是哈哈一笑。一群胡人小妞儿,去打另一群胡人小妞儿,不但别人挑不出毛病,而且也什么毛病可挑。 文人墨客们来这里是寻开心的,嘻嘻呵呵地听歌看舞,无所谓生不生气,可当兵的不愿意了! 《艳姬破阵乐》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我们这些当兵吃饷的,和一群光溜溜的小妞儿一样?对于太深的忌讳,他们想不到,也没那闲功夫去想,可表面上的东西,他们却想当然地认为,这出歌舞是在嘲讽他们! 于是乎,当兵的披甲持棍,来砸场子了!既然来砸场子,那肯定要找教习,谁让他胡编乱造的!风从虎害怕被打,所以躲了起来,却不成想,欧阳利抓了那妇人,由妇人领路,直接就把他给提拎出来了! 王平安摇头道:“你改编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改编那出歌舞,你是想赚钱想疯了吧,连命都不要了!”一摆手,道:“算了,你坏我名头的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把他送下楼去吧!” 欧阳利一把抓住风从虎,把他扭过身子,面向楼梯。风从虎叫道:“喂喂,有话好说……”屁股上一痛,直接就被欧阳利从三楼上给踹了下去! 风从虎滚下三楼,便到了二楼,而二楼正砸的热闹,那群当兵的嗷嗷叫着,砸的乒乒乓乓,还真没人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教习! 他们没认出来,可在这种情况下,风从虎不能这么认为啊,他是当事人,怎么可能不害怕!滚到楼梯下,拼命地爬起来,叫道:“平安小神医救我,你可不能不管我啊,那出歌舞当初我可是问过你的,你要是不答应,我能排么……” 这家伙可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句话就将祸水东引,引到了王平安的头上!他说的歌舞指的是王平安抓木妖的那出,可他偏偏说得含糊,引人误会,好让王平安替他挡灾! 打砸中的士兵登时停下,都抬头看向三楼,有人叫道:“原来那出戏是你让排的,好大的胆子!” “揍他,揍他!”更有士兵叫道。 风从虎一边往边上躲,一边道:“对,对,揍他,揍他……喂,是揍他,不是揍我!” 当兵的要想上楼揍王平安,就得先上楼梯,而他就在楼梯边上站着,不揍他揍谁? 王平安性格温和,并非霸道的人,他将风从虎赶下楼去,是因为这个家伙太讨人厌了,纯纯是个无耻文人,斯文败类。可要是风从虎不把火烧到他的头上,而是偷偷溜走,估计也能躲过一顿好打,就算是当兵真揍他,王平安也会管一管。 可风从虎竟然敢让他挡灾,还喊揍他,那得了,谁也不会帮他了!王平安哈米提等人尽皆摇头,把手背后,再不管风从虎的事! 二三十个当兵的哪,个个五大三粗,手提棍棒,要想揍风从虎,还不想打成扁的就打成扁的,打成圆的就打成圆的呀! 风从虎自食恶果,到头来没人帮他,被一顿好打之后,扔到了一边!当兵的提着棍棒就向三楼冲! 哈米提道:“急切之间,这事可没法解释得清。无病,遇到当兵的,比的是谁拳头大,可不是谁有理!” 王平安心中不快,道:“你出汤药费?” 哈米提点头道:“我出。放心,只要钱能摆平的事,我都能摆平!” 王平安哼了声,道:“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来,我以前从不来,今天头一回就碰上这种窝心事儿!”冲欧阳利一打眼色,道:“让他们冷静下来就成,千万别闹出人命!” 欧阳利笑道:“这个简单!咦,主人今天倒是干脆!” 王平安气道:“我倒是想息事宁人,可这三楼也没后门啊,我不干脆,下面那些人就干脆了,咱们可带着女眷呢,万一碰着了,我可开不出后悔药的方子!” 欧阳利带着欧阳义等人,横冲直撞地就冲了下去,挥拳和当兵的开打!他们武艺多强呢,当兵的再狠也狠不过他们! 又是一顿乒乒乓乓,掐算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从楼梯上往下看,一直铺到二楼,躺倒一片,全是当兵的,他们一个都没冲上来,全被就地放倒! 王平安叹了口气,冲哈米提道:“你这汤药费可不能少花啊!”慢慢走下楼梯,蹲在一名士兵的跟前,替他看伤。 这当兵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道:“你,你小子,不用你装好人!我告诉你,你麻烦大了!” 狄仁杰在后面看着,心里有些生气,道:“你这么说话可不对了,如果不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的要冲上来,哪能有此结果?你们就是来打人的,只不过反变成了挨打的而已。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好啊,那现在是我们有理!” 王平安摇头不语,他向来不喜欢和人争辩,看了圈被放倒的士兵,欧阳利等人下手极有分寸,没让他们受到什么硬伤,无需医治,养养就好! 可他最后检查到那个军官时,却发现这人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而且这军官还晕着呢,并没有醒过来! 这个军官刚才领头打砸之时,也不知谁,可能是哪个仆役慌张,竟将一只汤壶打翻,从楼上掉了下去,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顿时便把他给砸晕过去了,皮破血流,就如同攻城时,被城上的石块砸中相仿,晕过去算他命大,这要是在战场上,直接就得被砸死! 王平安看了他的伤势,没说什么,低声对欧阳利说了几句,欧阳利立即跑出了燕乐坊。 这时事态平息,坊里的老板也赶来了,客人们也都没走,都等着看热闹,想看看这军官醒来后,会怎么修理王平安这一行人!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利才跑回来,手里捧着一只药壶,道:“药煎好了!”然后又在王平安的耳边低声说了句,显见这药不光是煎好,直接拿来这么简单,还有别的讲究。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剂消毒药水,可是大大有用,可以活人无数啊!”让人取过干净的手帕,他将壶里的药水轻轻掉在这军官的头上,然后为他擦拭伤口! 这军官啊地一声,醒转过来,叫了声:“疼!” 王平安轻声道:“忍着点儿啊,你这伤只要擦上这药,过几天就能全好,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这军官皱了皱鼻子,道:“这是什么药?咦,这到底是什么药?”他忽地抬手抓住王平安的手腕,道:“你是军医?你是孙真人的弟子?” 王平安摇头道:“不是,我怎么会是军医,也没见过孙真人!” 这军官却道:“我在战场上见过这剂药,只可恨此药难得,属不传之秘,否则同袍都能用上此药,也不致于那么多人埋尸辽东!” 欧阳利在后面听得清楚,笑道:“难配吗?倒也不见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如何报答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如何报答 军官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可他一只手扔旧抓着王平安不放,一副深怕王平安跑掉的样子。 王平安将药壶递给他,道:“这药便在这里,你都拿去好了,倒是不必非抓着我的手不放!” 军官闻言立即抓过药壶,同时也放开了王平安的手。可那些躺在地上的士兵却叫了起来:“将军,不可放了他,就是他让手下打伤我们的!” 军官嗯了一声,伸手又来抓王平安,可手刚一伸出来,欧阳却挡了开去,反手抓来,竟将他手里的药壶给夺了过去! 军官顿时急了,叫道:“好好,人我不抓,但这药可得给我,咱们有话好商量,莫要伤了和气!” 都躺倒一地了,还说莫要伤了和气!这话一出口,满坊的客人无不莞尔而笑,看来这名官官对那壶药极感兴趣啊,要不然依着他刚才狠巴巴的性子,岂能这么好说话! 欧阳利倒也并不为难,顺手又将药壶递了过去。 军官一把抢过,打开壶盖,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起来,光闻还不够,这军官竟想象喝酒似的,对着药壶口,张嘴喝上一口! 王平安忙道:“慢着,慢着,这药是外用的,不是内服的,你可别喝啊!” 军官哦了声,盖上壶盖,往手里倒了点药水,擦到他的伤口处。他的伤口,是被瓷壶砸伤的,已经被王平安简单处理过了,血已止住,而且伤口并没开始发炎,没有红肿迹象。 王平安道:“还是我来吧,你自己擦,怕是擦得不够仔细!”他用干净的手帕,沾上药水,给军官仔细地处理了伤口。他又道:“先不用包扎,就这么晾着。照你的伤势来讲,等药水干了后,也不用包,但晚上睡觉时,却要包好,免得在枕头上蹭来蹭去的,把伤口再蹭破。” 军官乖乖的任他摆布,等王平安说完,他才道:“这就好了吧?” 王平安点头道:“差不多了,虽然天气热,但只要你别流太多的汗,这种伤口还是没问题的,不用担心,也不会留疤!” 军官道:“谁在乎留不留疤瘌。你有些手段,比军里的军医手段还要高些!”说着话,他向四周打量,见一面半人高的铜镜被扔在地上,忙走了过去,照起伤口。 只见镜中自己额上的伤口,虽然看着挺吓人,但估计着不会有大碍。他回过头来,道:“小兄弟,你看我的伤口,过一会儿是不是会肿起来,红得那亮的那种肿法儿?”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不是上药了嘛,如果上了这药,它还要又红肿得发亮,那何必还上药呢!” 咝,军官抽了口凉气,歪着头看他,道:“你这药我以前用过一次,但却没有用这么多。”他将护腕打开,撸起袖子,露出满是黑毛的手臂,指着上面一条狰狞的伤疤,道:“皇上发兵征辽,我当时在先锋营里,和高句丽狗子作战时,被砍了一刀,你来看看这条伤疤!” 王平安低头看去,只见这条伤疤极长,虽然时日已久,但看这条伤疤的模样,想必当初伤势极重,肌肉也必翻开,有可能都伤到骨头了! 围观的人也都凑过来看他的伤疤,看到之人无不拍手,叫道:“好汉子,受过这么重的伤,想必定然砍翻过不少高句丽狗子,为咱们中国子弟报了大仇!” 李世民发大兵远征辽东,理由就是为中国子弟报仇,所以众人才有此一说! 伤疤就是军人的勋章,在古代也是如此!这军官颇有些得意,道:“也没什么,攻打辽东城时,我随队攻上城头,虽然又被……哼,我一个人,一把横刀,足足砍翻了七个高句丽狗子,算是立了小小的功劳,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提的!” 王平安笑了笑,没什么好提的,现在为何还要提起!他一挑大拇指,赞道:“将军好身手,在下佩服!” 军官指了指那个药壶,道:“当时有位随军医生,就给我用了这剂药,我这条手臂才保了下来。可那药水极少,别的同袍就有没用上的。运气好的,丢手丢腿,运气不好的,伤口发炎溃烂,一命呜呼!” 脸色有些黯然,军官又道:“虽然当兵就是拿脑袋换饭吃,可谁也不想死。如果当时这药备得多些,那也不会那么多同袍无法还乡了!” 欧阳利皱起眉头,却道:“这药不算难配啊,我刚刚受了主人吩咐,虽然药物种类不少,但却没有一味贵重的,而且煎制起来也不费事儿。既然是出征,这种药当是常备,哪可能不够用呢?” 这时,那些被打倒的士兵们缓过劲来了,慢慢地站起身,你扶我,我搀你的,向军官这里靠了过来。见长官对王平安等人和颜悦色,他们便不敢放肆,不但没有动手,有的人更是问道:“这位公子爷,你这药能不能给我们也配些呀,留着防身!” 当兵的都自称粗人,和那些文人墨客比起来,虽然不够细,但却直爽许多,打架没关系,不会记什么仇,相反只要误会解得开,他们就会对王平安和气起来,所谓不打不相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王平安却嗯了声,不回答士兵们的问话,反而皱起眉头来,道:“这位将军,还没敢问你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兄弟王平安,表字无病,你叫我平安或是无病都可以!” “王平安?”这将军一愣,不但他愣住了,旁边的士兵们也都愣住了,就连楼上楼下看热闹的客人们,也都愣住了! 这将军道:“王平安?是徐州的王平安,就是抓女妖怪,然后那个……嗯,这个,那个……”他也看过那出歌舞,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好意思把那话直接说出来,有点恶心人了! 王平安的脸色刷地就沉了下来,欧阳利忙道:“主人莫恼,我再去揍那个风从虎一顿,给你出气!”转身就跑到了楼梯口,几脚将晕着的风从虎打醒,接着再几脚,又把他再打晕! 将军见王平安不快,可不敢多说,免的得罪人,他忙道:“我的名字好记,姓白名虎,左武卫讨寇校尉,王兄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成,咱们行伍中人没那许多的讲究。” 王平安心想:“白虎?这名起的,姓白名虎,这是煞星啊!不过怎么起这种名啊?” 他回头道:“别打了,让他老实晕着吧!”转回头又道:“白将军,刚才你刚醒来之时,问我是不是孙真人的弟子,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儿?” 白虎哼了声,道:“孙真人的弟子在咱们长安就只有一位,就是那个一指定生死。征辽东之时,他不肯随军远征,只献上了几罐的药水,却没有将配方献出,说是孙真人的不传之秘,皇上宽宏,没把他这么着,要换了是我……” 忽然,白虎顿住,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道:“王兄弟,你不会也是孙真人的弟子吧?要不然你怎么也会配这剂药,我闻味道,可是一模一样的啊!” 王平安摇头道:“我没有见过孙真人,更不是他的弟子!”听白虎这么一说,心里很是有些不快。 那一指定生死为人骄傲,所做事情很不地道,这也就罢了,他个人品德的问题,和旁人无关。但大唐发兵远征,征讨高句丽,这不是内战,而是国战,他不随军出征,别人也无话可说,他肯定会给自己找出一个合理借口的。可为了一己之私,不将药方献出,这就不对了! 在战场上,一剂杀菌消炎的外用药,可以挽救多少士兵的生命啊,尤其是在冷兵器作战的时代,士兵只要中了一刀,或被刺中一枪,不但会立时丧失战斗力,被敌人杀死,就算被救下来,也会因为感染而丧命! 他竟然为了所谓的师承,不管同胞的死活,就算是医术再高,可也算不上是个好医生了,连最起码的国家意识都没有,还谈什么医德呀! 王平安问道:“那个一指定生死,姓什么叫什么?可是太医署的太医?” 白虎嘿道:“他要是个真太医,那想不随军也不成了。皇上赐了他太医之名,他却从不去太医署,想是瞧不起那些太医,不屑与之为伍吧!那家伙姓龙,名叫傲天,嘿,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王平安一怔:“龙傲天?这个名字比白虎还要臭屁,也太恶俗了些!” 一摆手,王平安道:“这种人,咱们不去说他。你看这药水不错是吧,其实倒也并不难配。那个龙傲天把它当宝贝,捂着不肯示人,我却是不在乎的。今天我就把这方子给你,你拿回卫府去,以后再上战场,给兄弟们用吧!” 白虎大喜,叫道:“好兄弟,你真的肯将配方送给我们?多谢多谢,这可让我们如何报答?” 王平安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国战之时,你们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一个小小药方,我岂有舍不得之理?那也未免太小瞧我王平安了!” 坊内无数的人听他这般说,无不拍掌,喝采道:“说得好,我大唐好男儿无数,王家小郎君,便是其中之一!” “拿纸笔来!”王平安一声大喝,早有仆役端桌铺纸,递笔研磨!王平安提笔开方,写了十几味药。 将药方递给白虎,道:“告诉你家将军,我王平安问他的好!”又一指不远处的欧阳利,笑道:“看兄弟们行动不便,不如让他送你们回去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扬名显姓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扬名显姓 欧阳利一乐,主人这时点他们的名,那就是要给他们谋出身啊!他们哥几个儿,虽然得了武官的告身,也去报了备,但如果是士兵,还好安排,九个人随便往哪儿一塞都成。 可他们偏偏都是军官的告身,一个七品,八个八品,还都不算小,太平时期,哪可能一下子出这么多的缺儿,所以只能让他们等着,一个一个的去补。现在王平安用一个方子,便结交了左武卫,那就算这个卫府里没缺儿,也得给他们挤出缺儿来啊,这一下子不就来了实职了! 欧阳利上前笑道:“白将军,兄弟欧阳利,刚才的事多有得罪。你是讨寇校尉吧,不瞒你说,兄弟有七品的武官告身,只是还没派具体的职司,没准儿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卫府的呢,还请你多多照顾!” 白虎是讨寇校尉,八品的品阶,而欧阳利是七品的,官比他要大,他心时一高兴,便想着卖弄,当众说了出来! 白虎顿时一愣,弄了半天,他也是行伍中人啊,还比我的官大!忙道:“哟,这么说欧阳大哥是自己人啦,刚才兄弟有失敬之处,你可得多多见谅,别往心里去啊!” 欧阳利很大度地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我都已经忘了,你还提它做甚。” 白虎不敢耽误时间,将药方小心地揣入怀中,又拿过那用剩下的半壶药水,道:“王兄弟,我这就少陪了,我得赶紧回去呢,这个方子对你来说不算个啥,可对于我们当兵的来说,那就是第二条命啊,我得马上给大将军送去才成!” “好好,你忙你的,我这也就要走了!”王平安笑道。 白虎带着手下士兵,呼呼啦啦的出了燕乐坊,欧阳利哥几个儿跟着他也都走了! 王平安看了一眼那个风从虎,心想:“还晕着哪,这家伙的人品着实不怎么样,有什么话跟他说没用!”哼了声,道:“这坊子的主人是哪位,请过来说话!” 他在坊中施展医术,配出一剂药水,虽然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大家谁也不知,可见那个原本凶神恶煞般的白虎将军,对他如此的恭敬,还要将药方送去给大将军看,自然人人心中都有个想法:这少年人了不得! 楼上楼下几百道目光一起射向一个矮胖子,想必这矮胖子就是老板了! 果然,这矮胖子冲王平安一咧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一躬到地,颤声道:“这位公子爷,小人便是燕乐坊的主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们一般见识,生意难做,要是风教习冒犯了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小姑娘丁丹若走了过来,气道:“你们那个破教习胡乱编排我们少爷,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小人全听您的!”没理丁丹若,矮胖子对王平安陪笑着道。他也不是全无根基的人,能开得起这么大个歌舞坊,背后能没人吗?他对王平安恭敬,可不代表对王平安的丫环也要恭敬! 王平安却扭头问丁丹若:“你说怎么办?” “把他们全都杀了!”丁丹若气乎乎地道,柯莲雾也走过来,道:“第一个就杀那个风从虎!” 这两个小姑娘没啥经验,说这个就是气话,没什么实际意义,要换了别人肯定大提要求,而绝不会说这种气话,这胖老板都认命当冤大头了,还不可劲地宰! 矮胖子忙道:“这这,这就不必了。不是我们怕死,是怕公子爷杀了我们,您吃官司啊,这不给您添麻烦了嘛!” 哈米提笑道:“你倒会说话,还挺为我们着想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矮胖子赶紧冲哈米提行了一礼,道:“知道啊,您是哈老爷,咱们长安谁不知道您啊,您可是这个!”他一挑大拇指。 哈米提道:“你要是再听那个风从虎的,乱编我们王少爷,不管你的靠山是谁,我豁出去得罪他了,派人一把火烧了你的坊子,你信不信?” 矮胖子心想:“我不信,你知道我背那人是谁么!”脸上全是恐惧之色,哭丧着脸道:“别着啊,哈老爷,这又不是解不开的仇怨,你何必呢,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您说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这还不行么?” 哈米提得意地道:“你明白事儿就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那个风什么的家伙不能再用了,由我来给你们当教习吧,编出一个好剧来,让你们演演,就演我们王少爷的事!” 矮胖子哈地笑了,胖胖的身子又弯了弯,道:“成啊,那就有劳哈老爷了,您编的剧目那定是好上座的!” 阿依丁却道:“用不着担心什么,就算这剧……那定是卖得出去的,我们连包一百天,不要钱,白请长安父老来看,这还不成啊!” 他抬头冲楼上楼下的客人们叫道:“这还不成吗?” 客人们哈哈大笑,都道:“成,那太成了,谁要是敢说不成,咱们拿酒壶砸他!” 哈米提一拉王平安,道:“无病,咱们走吧!我会特地找人编剧的,保证让你名满长安,扬名显姓!” 几人不理会矮胖子的恭维,径直出了燕乐坊,上了马车,直回灵感寺。 车上,王平安道:“哈老爷,又让你破费了,你是不在乎钱,可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哈米提却道:“无病,你不是得了味新药,名叫山漆么,这生意交给老赵家做了,我也不跟他们抢,可那剂药水,是用来消炎的吧,这剂药要是被卫府得了去,应该是会大批量配备的吧?” 王平安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要是想做,做便是了,不过关节却需你去打通,用我的名义是可以的。但我可事先说明,那方子里不过是苦参、黄柏、大桉叶、蛇床子这些药,都没什么特殊的,别人拿了方子,也是能做的!” 阿依丁将车窗打开,透了口气,道:“无病啊,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你提前和我们说。你是不在乎方子,可我们却在乎啊,那就是钱啊!有好事儿,你得先挑咱们自己人发财不是!” 王平安嗯了声,道:“今天也是事发突然,事先没想过这些。那也成,这种外用的消炎药原方极难配置,绝对的不传之秘,可我却还知道几个,药效不比这个差,甚至配出来后,只要保存得法,甚至可以保存一年之久,只是对药材的要求却高,我写给你们便是!” 哈米提和阿依丁同时笑道:“那可太好了!”两人心里都决定了,说什么也要把王平安捧红,让他在长安成为名医第一,非把那个龙傲天比下去不可! 车马回到了灵感寺,还没等下马车,就见有难小和尚跑了过来,叫道:“太师叔祖……” 王平安毛骨悚然,摆手道:“你可别这么叫了,叫我平安施主即可,如要再乱叫,那我就不住你这儿了,你当我在京中没有别处可去么!” 有难一脸有难的表情,道:“好,好吧。平安施主,寺里来了好大一群人,说是洛阳来的,是来给你送书的,叫殷九乘!” 王平安大喜,道:“那书印出来了,可是药膳书?”从车上跳下,往寺里跑去。 有难在后面则道:“殷施主非常的小气,也不知他怎地就找到了这里,可一进来就……” 哈米提和阿依丁从车上下来,笑道:“姓殷小气,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你今天才知道,可见有难之名,你师父当初没有给你起错。”说笑着,他们也进了灵感寺。 一进寺,就见殷九乘笑着迎了上来,叫道:“无病,别来无恙?” “既叫无病,岂能有恙!”王平安笑道。上前拉住殷九乘的手,道:“你怎么亲自来长安了,那本药膳书可曾印了出来?” 哈米提和阿依丁也上来问好,众人寒暄一番。 殷九乘叹了口气,道:“雕版印刷对别人来讲,那是不容易,可对我来讲,那比喝水都容易。这书字数又不多,只几天功夫便就雕好版面,可发售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众人走进大殿,各自坐下,王平安问道:“这话怎么说,卖不出去?” 殷九乘点头道:“连一本都没卖出去!” 哈米提和阿依丁异口同声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除非你没将书摆上架子,否则岂有卖不出去的道理!” 殷九乘道:“你们听我说啊,我这不没说完呢嘛,你们着什么急啊!当初无病走时,可没将这书正式命啊,你们忘了,这书是用来试试反应的,所以也就没有起名。我就给临时编了一个,叫《大唐药膳总汇》!” 王平安一拍大腿,气道:“这名也起的太大了吧,一本薄册子你起这么大的名,怪不得没人买呢,都当笑话看了!” 殷九乘干笑两声,道:“这名是有点那个,不过我当时就改正了,把书收回,改了名字,换了封皮,新名字叫《有恙问平安》!” “这个还差不多!”王平安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个书名也有点大,那些方子可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的,不过是本药膳书罢了,方子还不多!” 哈米提问道:“那这回买出去了吗?” 殷九乘叹了口气,他也一拍大腿,道:“书名一改,结果麻烦大了,比卖不出去,麻烦还大,我差点都解决不了!” 王平安等人一愣,面面相觑,心想:“不会是犯了什么忌讳?可那书里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字词啊,是经过校订检对的!” 殷九乘叹了好半晌的气,见到王平安等人的脸全给叹白了,他这才道:“一开始我只印了一千册试水,谁知一改名,当天发到铺子里,还是一本没卖出,我一着急,就让伙计们将书摆到街上,大声叫卖……” 哈米提气道:“你就别卖关子,然后呢,你就直接说然后!” “然后我第二天再去看,竟是一本没卖出去!”殷九乘道。 王平安向后一靠,摇头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一本没卖出去!” 殷九乘忽然笑了,道:“可不是嘛,那没卖出去的一本,是样书啊,摆在架子上的!” 众人一愣,忽地全都笑了,原来是这么个“一本没卖出去”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唐第一家药膳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唐第一家药膳坊 王平安挺直了身子,喜道:“原来是只有一本没卖出去,而不是连一本都没卖出去!殷老兄,你这是故意说得含糊,逗我们着急啊!” 哈米提拍手道:“该罚,该罚。殷老弟,你把我们都唬了个够呛,这事儿不能算完,咱们一会儿出去喝酒,你自觉一点,上桌子就先连干三壶!” 殷九乘笑道:“三壶算什么,十三壶我都肯。你们听我往下说啊!”他清了清嗓子,又笑道:“我一看这书这么好卖,赶紧就回了作坊,让工匠们连夜赶印一千册出来。版面现成的,纸张也是现成的,连夜印出来装订,第二天中午便又上市了!” 王平安笑道:“幸亏是小薄册子,要不然可不能这么快!” 哈米提和阿依丁心中却惊叹,那书虽薄,可能在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就能印好上市,这速度绝对不慢了,看来殷九乘确是用心做了! 殷九乘笑了笑,道:“我亲自监的工,工匠们又是熟手,自是速度不慢。不是我自夸,这种速度,放眼天下,除了我殷家作坊外,再没第二家能以这速度印出书来!” 这时有难小和尚端着茶盘,送上茶来,寺里自从王平安入住,他和惠正的生活质量大大提高,惠正又可以专心去研究佛经了,而有难则成了端茶倒水的小厮,一日两餐,管饱的吃,几天功夫竟胖了一圈! 殷九乘喝了口茶,道:“我叫了两个伙计,抬了书去铺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保你们猜不着?” 王平安嘴唇动了动,他猜到了,可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哈米提却笑道:“这还用猜吗,肯定是铺子里等了不少客人,等着买这本书呢!” 殷九乘摇头道:“猜错了!嘿,不是在铺子里,而是在铺子外!”他忽地兴奋起来,站起身,比比划划地道:“那人多的,从街头排到街尾,我大概的数了下,这就有一千来人啊!各位,你们可要知道,就算是我的铺子里发售新版的黄历,都没这么多人等着买啊!” 王平安也兴奋起来,他早就知道这书肯定不难卖,但却没有想到卖得这样好!他啪啪拍了拍大腿,道:“咦,我还以为这书就算能卖出去,也得过个十天半个月,等有人开始用书上的方子,知道好用,才能慢慢流传开来,靠着口碑往外卖!可照你这么说,为何卖得这样火爆?他们显然是没有看过这本书啊!” “火爆!好,这个词用得好!”殷九乘一拍手,道:“无病,你太小瞧你自己了,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在洛阳的名气有多大!虽然你不是咱们洛阳的医生,可现在你随便在街上拉一个人,问他咱们洛阳哪位医生的医术最高啊?他保准回答是平安小神医!” 王平安挺不好意思,道:“我在洛阳并没有行过医啊,洛阳父老为何都记得我哩?” “因为那场大赌!卫大将军可是替你扬了名了,这名扬的,估计洛阳百姓十年功夫都忘不了你!”殷九乘哈哈大笑。 原来,自打卫振远在校军场上大赌,搞得十万军民大输,结果全洛阳的人全都知道王平安的名头了,越传越离谱儿,竟将王平安传成了天下名医之次,仅次于孙思邈这个神仙一级的人物。百姓们还特别喜欢说这件事,输给别人挺没面子的,可输给王平安这种大名医,那就没什么好丢面子的了,敌人那么强大,咱虽败犹荣嘛! 输了赌局,可洛阳百姓却都认同了王平安,认同的结果就是,只要是王平安出的书,那就肯定是好书,买了准没错。于是乎,一本薄册子,叫《大唐药膳总汇》没人理,可改名叫了《有恙问平安》,立马儿就售卖一空,真比卖黄历还快呢! 王平安听殷九乘描述一番之后,搓手道:“那后一千册也卖光了,有没有再加印?” 殷九乘笑道:“我是生意人啊,有钱哪可能不赚的,当然要加印。回去之后,我当即派人赶往徐州,通知那边一声,说你出书了!然后我又命作坊赶工,这次印得多些,直接开印两万册,一边印一边卖!” 哈米提眯起眼睛,心中算了下,道:“这么说应该赚了不少,无需赔本赚吆喝啊!这两万册都卖出去了,咱们赚了多少?”当初说好他打本钱,殷九乘负责发售,所以他便这么问了出来。 殷九乘道:“在洛阳又卖了一万册,剩下的一万册发往徐州了,我启程后,家里人赶上来给我送信,说徐州那里卖的不错,估计一万册绝对卖得光。我让人又回去了,打算再加印五千册,往汴州方向也卖卖,估计五千册打不住啊!” “莫要左顾而言它,你只说好听的,我在问你,赚了多少?”哈米提很关心这个问题。 殷九乘脸色有点黯然,摇头道:“要说赚的,实在是有点少了。无病那书里只有一百个方子,一页纸正反各印一个方子,也不过才能印五十页,太薄了。本钱不过五文,加价再五文,一本才十文钱,就算是薄利多销,可也赚不了多少,卖得和黄历一样好,可赚的却比黄历少得多了!” “黄历多厚呢,有用它来比的嘛!”哈米提想了想,对王平安道:“无病,这书卖得如此之好,一是价格便宜,大多数人都买得起,二是这书实用,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有了病靠吃能吃好,钱不白花,自然人人愿买,三来你在洛阳和徐州名头响亮,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所以书一上市,立即发售一空!” 王平安点头道:“对,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这个薄册子原本也没打算赚钱,我这些日子起点早,贪点黑,多整理一些方子出来,那书印得就会厚些了!” 哈米提却道:“就算印得厚,只要离了徐州和洛阳一带,你这书就和一开始叫《大唐药膳总汇》那样,照样卖不出去!”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沉默了,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谁也不糊涂,其中道理自然清楚得很! 王平安有些烦躁,大好机会明明就在眼前,却只看得到,摸不到!他背起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边走边道:“要说扬名立万儿,长安可和徐州洛阳不同,这里是大唐京都,万国中心,能在此处悬壶于市的,皆是名医,普通百姓的病他们差不多都能治,而不是普通百姓的人,他们有病也不来找我啊!” 阿依丁道:“这倒也是,有点势力的人,有病能找太医的都找太医,就算太医治不好,才会找别人,比如那个什么龙傲天!” 殷九乘忽然问道:“无病,太子召见你了吧,可曾考较你的医术,只要你能在他的跟前露上一手,保准以后宫里出了病患,他总能先想到你!” 王平安跺了跺脚,道:“怪就怪在这里,太子召我进宫,没有考我医术,却考我做诗,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除非他派人来找我,我又不能去问他,宫里就认识个米小苗,可他却又不能随便出宫,想打听一下都不成!” 殷九乘哦了声,点头道:“皇宫却不是个串门的好地方。太子忙些什么,吟诗作赋,还是学习政务?” 谁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王平安忽道:“要不我去拜见一下无忌公,和他说说……唉,冒然上门,岂不和寻常求官之人一样了,反倒会遭人轻视!” 哈米提道:“如只是去看看无忌公,倒也没什么,但有所求而去,那便是落了下乘。要不这样吧,我看可以在长安开家买卖,我在东市有座酒楼,生意相当不错,看看能不能改个门脸儿,学着歌舞坊那样,咱们开个药膳坊?” 药膳坊?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王平安才道:“以前有人做过这种生意吗?” 众人一起摇头,都道:“没有,从没听说过!” “天下三百六十行,药膳坊算是第三百六十一行了!”哈米提站起身来,道:“前人没有做过,可不代表咱们也不能做,世上行当那么多,不都有个始祖?无病,不如你就做这行的始祖好了,我支持你!” 阿依丁也站了起来,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姐夫一样,支持无病你!” 殷九乘干笑两声,道:“看在我家那四个大胖小子的份上……”他也站起了身来,道:“无病,我支持你到底!” 王平安看他们三个郑重其事地样子,忍不住好笑,道:“这个药膳坊,怕是大唐第一家药膳坊了吧,说不定史书里也能记上咱们一笔!好,有各位的支持,还怕事情不成么!” 几个人哈哈大笑,哈米提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家药膳坊就叫……有恙问平安?” “这是书名啊!”阿依丁笑道:“不如就叫平安养生堂吧!” 殷九乘摇头道:“这有点象药铺的名字了,我看不如叫大唐第一药膳坊!” 众人一起摇头,这个名字太大了,会招人嫉妒的! 王平安想了想,道:“皇上赐我表字无病,不如就叫无病坊……无病堂,无病轩……” 忽听有人道:“无病长平安哩!”说话之人,竟是小和尚有难,他提个水壶,是进来添水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都笑道:“无病长平安,这个名字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吴氏秘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吴氏秘法 屋里的五个人,除了小和尚有难,他以后会有什么成就,那是以后的事,可余下四人,却个个都是大富豪,开个药膳坊,那是小儿科,开成连锁都没问题,坊名一旦确定,那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药膳坊分成四股,他们一人一股,哈米提出场地,王平安出药方,阿依丁管食物药材,殷九乘负责宣传,连给燕乐坊写歌舞剧的人,都由他来找,所得利润四人平分,各自管各自的,人人有分工! 商量完毕,便就散了。哈米提和阿依丁回了自家,而殷九乘在长安也有好大的产业,他自不肯在灵感寺里吃和尚饭,也便告辞走了! 待到傍晚时分,欧阳利等人回来了,喜不自胜,人人满面欢笑! 王平安问他们是否补上了实缺儿,欧阳利笑道:“主人,你那个方子,可真叫好用啊!我们跟着白虎去了左武卫,白虎呈上了方子,那个大将军虽然没说什么,没有表示要采办什么的,但对我们却是大大的表示了一下!” 王平安也笑了,道:“那是自然,这方子他肯定要拿去验证的,而且官越大,越爱扯皮,扯十天半个月那都是少的,没准能扯到明年去,甚至不到再开战,不把他们逼得急了,这皮都不一定能扯得完,当官的想法可和士兵们的不一样,他给你补什么缺儿了?” 欧阳利得意的道:“叫什么巡风使的,和文官里的巡察史差不多,就是在街上看,有没有人造谣生事,还有就是查突厥密探!这种职司没有编制,所以说补上就能补上,但却不够威风,不能领兵!” 王平安哦了声,这算是最原始的秘密警察吧?和明朝的锦衣卫有点相似!嘿,你看着现在不够威风,可以后这职司不知得威风成什么样呢,都能吓死人! 欧阳利又笑道:“更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主人得知。我不是七品官嘛,竟然有任命从九品武官的权力,虽然只是任命最纸级的军官,但大将军说了,只要报上名去,差不多的他就能批,但不能太多,三五个却总是可以的!”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你家主人我,还在为了能顺利进入官场发愁,可你倒好,都能任命别的官员了,你比我走的快啊!” 欧阳利道:“没有主人,哪能有我的今天啊!再说了,主人要是进入官场,肯定是一飞冲天,七品官对我来说挺大,可对主人来讲,却是太小了!” 王平安叹气道:“七品对于武将来讲容易,对于文官来讲却难了,就算是中了状头,都不一定能直接配上这样的品阶。好,你们下去庆祝吧,把那个吴氏带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欧阳利答应一声,出去不多时,便将吴氏带来。 这吴氏到底姓啥叫啥,她从始至终都不肯说实话,还说儿子叫吴有仁,摆明了就是无有此人。不过她的这种做法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失了部众的突厥王族,那就和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说出真实姓名来不但丢人,而且万一长安里有敌对部落派来的细作,把他们娘俩顺手给做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为了安全着想,她不说也是对的! 找来吴氏,欧阳利却没有去庆祝,而是站在王平安的身后,权做护卫。 王平安倒是很直接,和聪明人说话,无需拐弯抹角,他道:“吴大娘,你到底姓什么,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刨根问底儿。这些日子你也看出来了,我并非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人,不会强人所难的,你身处如此境地,我同情还来不及,更不会如何的难为你!” 吴氏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起身,对王平安福了一福,又拍拍身上的衣服,道:“我早看出王公子是好心人了,如换了别人,定不会如此待我们母子。吃穿用度,从里到外,都是你替我们置办的,我们除了感激,就还是感激,如果我儿日后出息了,定会报答!” 欧阳利却道:“别嘴上说,嘴上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以后的事哪做得准,还是谈谈眼下吧!” 他也知这吴氏手里捏着一种极特殊的酿酒方法,如果她或者说她的家人,没有半点本事,又岂能让她嫁入突厥的王族,她长得又不漂亮,怎么看都不是个美人! 王平安摆了摆手,示意欧阳利不要如此说话,太咄咄逼人,只会引人反感,好事也变坏事了! 他道:“咱们中原有句话不是说嘛,买书不如借书,是谁说的我忘了,也许你没听过。买书,虽然那书是自己的了,可却会放到书架里,一时半会儿的不去看。但借书呢,因为要还,所以必须马上看,书里的内容,才会马上变成自己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别看吴氏有些木纳,甚至说看外表很有些麻木,但她却不是个糊涂人,她自然明白王平安的意思。她有酿酒的秘法,是自己的,但没本钱做这种生意,所以有也和没有一样,而就算真的做起了小本生意,她们孤儿寡母的,没人保护,这个秘法早晚得被人抢了去,可不是人人都象王平安这么好说话的。 如果她把秘法交给王平安,虽然不再是自己的了,但却可以立即变成财富,她和儿子的生活会迅速得到改善,如果王平安地道些,不昧良心,把该给的钱给她,说不定她有朝一日,还能带着儿子,重返草原,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吴氏并不坐下,只是呆呆地站在王平安的跟前,忽然她摇了摇头,道:“王公子说的是什么,我自然明白,可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酿酒的秘法,得留给儿子,万万不会交出!” 王平安深吸口气,道:“吴大娘,说实话,我对这种秘法也算有少许了解,可以将方法改良,其实我不爱喝酒,有没有这种秘法并无所谓,但我要想制出效力威猛的药酒来,却非得用到这个方法不可,否则我真的不会管你要的!” 吴氏冲王平安又福了一福,道:“这些日子,承蒙王公子的照顾,我和儿子都感激不尽,这便告辞了,日后如相遇,我定让儿子还你这一份情!”说着,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王平安和欧阳利互视一眼,真够决绝的,这妇人可了不得啊! 王平安忽道:“吴有仁小兄弟今年十六了吧?如果在中原咱们大唐,他这年纪是可以当兵的了,说不定还能当上个军官!” 吴有仁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十六岁,可不到十六就没法进入卫府,所以他才这么说! 吴氏听他的话有错,却并不辩解,还向门口走去。就听王平安道:“我保他明天就当上从九品的武官,入左武卫,他的前程让他自己去拼,你可舍得让他进入行伍?” 吴氏顿时将脚步停下,身子发抖,慢慢回转身来,问道:“你,你说什么?” 王平安将话又重复了一遍,补充道:“他成了大唐的军官,自有我大唐给他做靠山,功名但在马上取,他的前程,他自己去拼!” 吴氏全身哆嗦,道:“你真的能办成?真的能让我儿子成为卫府军官?” 王平安点头道:“能,我说到做到,明天他就能得到告身凭证!” 欧阳利微微一笑,还用着明天么,现在就能! 忽然间,吴氏的泪水从眼中滑下,她慢慢地蹲下身子,放声大哭起来,只哭了几声,赶紧用袖子捂住嘴,不让声音传出来! 王平安叹了口气,并没有劝阻,由得她哭。 哭了好半天,吴氏才止住哭声,站起身来,神态迅速就恢复了平常,点头道:“我的儿子,不应当做个卖酒郎,我也没想过让他当个富家翁,他就应该象先人那样,驰骋疆场。王公子,你记得我今天的话,如果有朝一日,我儿子出息了,我一定让他报答你!” 王平安道:“我保证……” “我不用你保证什么,亲族血脉都不能保证什么,何况誓言!”吴氏顿了顿,又道:“我儿子什么时候拿到官凭,我就什么时候给你秘法,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好,一言为定!”王平安站起身道。吴氏擦干眼泪,转身出了屋子。 王平安摇头道:“我怎么看,她怎么象个男人啊!” “比有的男人都强!”欧阳利道。主仆两人一起摇头。 当日无话。第二天一早,欧阳利去了左武卫,向白虎说起这事,白虎当即去找大将军,不多时就拿了张官凭出来,告诉欧阳利,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求人,大将军开恩,赏了个正九品的官凭,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而且这个官凭并无实职,仅仅是一张告身! 欧阳利拿了告身回来,交给王平安,王平安又交给了吴氏。吴氏又是痛哭一场,哭罢,半点不含糊,真的将那秘法交了出来! 果然不出王平安所料,这个方法竟真的是蒸馏法,而且是只需几步改良,就可以酿出高度酒的方法! 如果吴氏不遇见王平安,王平安不救他们,这种方法就要被带进土里去了,而后人从头研究,又得耗费无数的心血,无数的时间! 从药食同源的角度来讲,药酒绝对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份,而如果没有高度酒,那许多的药酒,压根就没法配出来,不能发挥出正常药效的药酒,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现在王平安终于可以制造出合格的药酒了,加上他在药膳方面的本事,那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唐朝的开业典礼 第一百八十九章 唐朝的开业典礼 此后几天,王平安开始忙了起来,又要给吴氏提建议,帮她改良酿酒方法,又要整理药膳方子,每天从早忙到晚,虽然辛苦,但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此间赵壁和卢秀之也来过两次,说些长安的趣闻,他俩虽然学问不咋地,可交游却广,只几天的功夫,竟然就认识了好几十位京中士子,每日里吃喝玩乐,吟诗作对,日子过得比王平安还要充实! 赵璧特地告诉王平安,这几天不知怎的,京中作诗之风大盛,他在去礼部报备时,竟然要让他当场提诗一首。 不过赵大公子肚子里的酒水,多过墨水,让他当场做诗,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出的,没办法只好尿遁,借着上茅房的由头,逃出了礼部。 卢秀之也是如此,他俩同去礼部,同时逃走,然后又一起找了个落魄文人,花钱做了两首诗,这才敢再去礼部。 礼部玩了这么一手,听说还是太子授意,虽搞不清原因,但长安城里的诗文会,却忽然多了起来。赵卢二人算不上文人,却绝对算得上是骚客,跟着凑热闹,反正他俩有的是钱,花钱买了几十首诗备用,每逢宴会,就拿出去献宝,倒也颇受好评! 王平安听着好笑,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问了赵璧关于三七的事情,赵璧说现在徐州那边还没传回消息,不清楚是否找到了这味药,生长地找不到,也就无法大批量的进货。 赵璧和卢秀之来了两趟,可邱亭轩却没有来过,不知他在忙什么,而宫中的李治竟也没有派人再来召见,可能是在看考生们送上去的诗,或者忙别的什么,王平安没法去问,只好忍着。 说来好笑,两个小丫头见他等得焦急,竟然同时开始念起佛来,希望宫中有人生病,这样少爷就能进宫显显本事了! 几天之后,虽然烈酒尚未酿出,但药膳坊的事却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日午夜时分,哈米提和阿依丁便跑来了,连同着殷九乘也颠颠地赶来,三人拉起正睡觉的王平安,让他穿上衣服,和他们去东市,今天是药膳坊开张的大日子,得提前去做准备。 王平安无法,只好起来,又叫起狄仁杰和欧阳利等人,大家一起出了灵感寺,赶往东市。一出门,好么,就见外面停了七八辆马车,一溜儿排了出去。 哈米提笑道:“无病,今儿是药膳坊开张的日子,这生意是卖药的啊,为求大吉大利,我特地买了五车爆竿,咱们好好庆祝一番,弄出点大动静来,好让客人们都来!” 王平安听着一愣,道:“爆竿,是爆竹吧?”他来到后面的一辆大车前,打开车门,向里面看去。只见车里装着不少半人多高的竹筒子,一捆一捆的,整整齐齐码在车中! 哈米提道:“叫爆竹也无不可,反正就是竹筒子,里面放进硝石罢了,这玩意儿可响,要是点起来,乒乒乓乓的,而且满是浓烟,着实的欢喜人,客人们听了都得往咱们药膳坊跑!”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唐朝初年就有爆竹了,而且还是加了硝石的!” 唐朝初年确实已经有了装硝爆竹,只不过还被称为爆竿。装硝爆竹一开始并不是用来听响儿的,而是算一种治病的药物,权且如此理解吧! 因为有一次瘟疫大起,山岚瘴气使人生病,所以百姓就把硝石装在竹筒里,点燃后使其爆裂,发出巨大的声响,还有浓烈的烟雾,用这种方法驱散山岚瘴气,制止疫病流行。人们见这种东西很有用,便就流传开来,从而形成了鞭炮的最早雏形。 由此可见,中华百姓发明火药一物,是为了治病救人,而非象西方那样拿来杀人,文明和野蛮的区别,就在于此! 上了马车一路赶往东市,这时东市还没有开门。这个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市场,也和一座城中城相仿,不到时间,是不许开门的! 来到东市门口,众人下车,哈米提指挥仆役,取下了一部份车上的爆竿,沿着东市附近的大街,一字排了开去,排出老远! 王平安一看就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了,叫道:“我说哈老爷,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嘛呀你,这可是扰民,小心有人抓你!” 哈米提笑道:“又非战时,长安城里可没有宵禁,也没哪条律法规定,说不许大半夜的放爆竿啊!扰民,咱们花这么多钱买爆竿,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扰民嘛!”把他手一挥,命令仆役去点火! 好家伙,摆出来的爆竿,足足有四五百支,这一放起来,那真叫一惊天动地!就听砰砰啪啪,叮咣作响,这街上热闹起来了! 东市守门的士兵全都蹦了起来,怎么了这是,好端端地,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有钱没地方花了,竟然放起爆竿来!纷纷拥到墙上,向下观望!老百姓也被惊得从**跳起来,各自打开家门,探头出来观看! 好么,整条大街上,浓烟弥漫,呛得人直咳嗽! “谁有钱没处花,买竹筒子烧啊,这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有的百姓不愿意了,叫了起来。 更有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被爆竿声惊醒后,光着脚跑到街上,叫道:“救命啊,着火啦!” 王平安捂着耳朵,叫道:“哈老爷,小心引发民愤,把咱们堵住,狠揍一顿!” 哈米提哈哈大笑,道:“不会,不会的,他们高兴还不及呢!”再把手一挥,一个仆人捧出一斗铜钱,而另一个仆人则抓出铜钱,往街上抛去! 铜钱都是崭新的,黄灿灿闪闪发亮,扔到街上后,仆人们大叫:“无病长平安,无病长平安!” 被惊醒的百姓们都愣住了,他们本来很是愤怒,正想和半夜乱放爆竿的人理论,可却突然发现,对方竟往地上扔钱! 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听说过,但没遇见过,可大半夜的街上掉铜钱,这种好事,今晚却遇上了! 百姓大喜,也顾不得什么理论不理论的了,都大叫着奔出门来,满大街的捡钱! 可钱并不是很多,大街这么长,捡钱的人又争先恐后,运气好的能捡到一捧,运气不好的连一两枚都捡不到! 街上一片混乱,狄仁杰看得目瞪口呆,摇头道:“哈老爷,你可真叫有钱啊,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碰见你这么不把钱当钱的,竟然这么个扔法!” 王平安心想:“真有气质,爆发户……啊,这个词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先放爆竿,再发铜钱!” 街上乱了好半天,百姓们纷纷拥来,叫道:“还扔不扔了?快再扔吧,我们都等着呢!” 哈米提笑道:“大家听好,天明开市之时,我们再扔一回,大家先回去睡觉,天亮请早!” 可百姓们谁肯回去?一年到头……十年到头,都碰不见这样的好事啊,能白捡钱,谁还肯回去睡觉啊!都等在街上,竟无一人再回家中。人越来越多,就连其它街坊的百姓也听着响动了,纷纷来看,听说有钱捡,竟也不肯走了! 就这么干等了大半夜,天色渐亮,东市的大门也到了打开的时辰。哈米提果然又叫人摆放爆竿,这回是在东市门口堆放的爆竿,乒乒乓乓地一通大放,将东市门楼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浓烟滚滚,直气得守门士兵破口大骂,却又找不到理由抓人! 再拿出一斗钱来,在市门口乱扔,百姓们又是一顿大抢,来早的围在前面,自是抢了不少,可来晚的却挤不过来,只好叫嚷,问啥时候再扔第三回! 东市大门打开,王平安等人驾着马车入市,一路东行,不多时到了一座大酒楼的跟前,这便是哈米提的产业,用做药膳坊的酒楼了,这酒楼比踌躇楼还要大,高达八层,原名八重天,意即只比九重天少一重! 到了酒楼门口的空地上,哈米提摆手道:“再放!” 仆人们又将一车的爆竿卸下,直接堆在空地上,叮咣又是一通乱放,但这回却没有再发钱! 东市很大,有两个坊那么大,光市场大门就有八座,这种规模要想把人都集中到一块,那动静非得超响不可! 其它商铺的人离得远,却也都听到了声音,无不纳闷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啊?忍耐不住好奇,纷纷也跑来观瞧! 王平安等人上了酒楼,此时楼上的巨大匾额还蒙着红绸,并未向世人展示店名!他们登上二楼,就站在匾额之上! 向下望去,只见朝阳初升,附近街上围着数不清的观众。东市虽然不及西市繁华,无法达到每日八万的人流,这个记录东市从来没有打破过,可却也能达到每天五万左右的人流! 而此时,酒楼外的街上,足足围了七八千人,这已是早上开市时,能吸引来客人的最高数字了! 哈米提冲王平安一笑,道:“无病,这个彩可得你来揭了,咱们药膳坊的盖头,你不揭,别人可不敢动手!” 一名仆人呈上一支精致的竹竿,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笑道:“我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竹竿,用力一挑,那蒙在匾额上的红色绸子应竿而落! 下面扬着头,看热闹的百姓,齐声哦了出来! 阳光下,就见匾额上蓝底金字,上面写着五个大字:无病长平安! 第一百九十章 这个是抬梯子的 第一百九十章 这个是抬梯子的 无病长平安! 看热闹的百姓念了出来,这是干嘛的呀,什么铺子,卖什么的呀? 哈米提又把手一挥,哈家仆人得令,立即从楼里抬出十几箱子的书册,都是王平安用来试水的药膳书《有恙问平安》,这几天殷九乘又印了不少册,统统不要钱,一概全都白送,只要来看热闹的,人手一本! 王平安看着下面发书,心想:“这不和现代人在街头发小广告差不多么,不过这招在古代,怕是不好使吧,这年头可不是人人都认识字的。他们买这书自不会扔掉,可要是白送,他们不知珍惜,可别成为茅房必备啊!” 发了一通的书册,百姓们这才恍然,原来八重天改了个名,卖起药膳来了!可药膳这东西,没病的人谁吃啊?有病去看医生便是,何苦花钱跑这儿来! 有的百姓拿过书册,向胳肢窝下面一挟,叫道:“我说,上面的几位,你们还撒不撒钱了,要是不撒钱,我们可走了!” “对啊,赶紧撒钱啊,别磨叽了,大家都等着呢!” 哈米提哼了声,低声对王平安道:“下面的人不少,今天只要能摆满三百桌,就算大功告成,我特地找了抬梯子的,但估计得到晌午时分,才会有大笔买卖进店!” 王平安眉头皱起,嗯了声,问道:“抬梯子的?”他不太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哈米提道:“我雇的人,装做客人,进来吃饭的,替咱们药膳坊扬名!” 王平安点了点头,这不就是托儿嘛,原来这年头管托儿叫抬梯子的,果然形象。托儿是清朝北京方言,而抬梯子的是唐朝东西市俚语,名称不同,干的事却是一样! 撒钱就是为了吸引注意,既然注意都吸引来了,那就再没有接着撒的道理!下面药膳坊的大门打开,开始招待客人! 药膳坊的第一层并不做买卖,而是摆了十来张的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有一位医生,这些医生都是哈米提从外地找来的,在长安没有露过面儿,要说医术呢,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如果真是名医,那早自己开铺子坐堂了,何苦跑这儿来。 他们是专门给客人看病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报菜名”的,别家酒楼用伙计报菜名,而这里用医生,一看档次就很高! 药膳坊毕竟是新生事物,大唐第一家,百姓们来看新鲜是可以的,但让他们掏钱来尝鲜,那可不容易了,是药三分毒,人人都知道,药膳可不敢乱吃,万一没毛病,硬是给吃出毛病来,那不是花钱找罪受么,没人肯干这种傻事! 这时,就见人群中挤出一人,咳嗽了两声,大声道:“哎,这嗓子有点疼,看来得吃点药了。正好,连药带饭一起吃了!”这人摇摇晃晃地来到店门口,又大声道:“嗓子疼该吃啥呀?” 王平安在二楼叹了口气,这个抬梯子的也太不专业了,你都说自己嗓子疼了,说出话来还这么大声,谁能信啊? 一名医生应声而出,来到这人的跟前,装模作样地替他检查了一番,也亮着嗓门儿道:“客官,你这是上火了啊,喉咙红肿,得清咽泻火才成啊!” “那我该吃什么药膳啊?”这人拖着长音问道。 医生笑道:“吃清咽粥啊,鄙店今早正备了这味粥,有病吃了病好,没病吃了肚饱!” 他话音刚落,就有伙计叫道:“各位,各位,这清咽粥就记在《有恙问平安》,这本书上的第二十页,一翻便能看到!” 围观百姓忙低头看书,一翻书,果然在第二十页上,写着清咽粥! 一名伙计举着个杆子,挑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三个字,清咽粥,挂到了门前横栏处,就如同其它酒楼挂菜名牌子一样! 这人抬头看了看,大声道:“那咱就尝尝这味清咽粥!”说着话,进了药膳坊,自有伙计引他上楼。 狄仁杰看着这人表演,他一直没出声,可终是忍不住了,道:“哈老爷,这也太做作了吧,一看就是假的啊!” 哈米提却道:“真即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的,谁在乎啊!” 下面的百姓,还是没有进坊的,不过却也没人离开,哈米提说的对,谁在乎真假啊,反正来了,那就看看呗! 这时,又一个抬梯子的站了出来,道:“头疼啊,头真疼!昨天晚上睡得好好的,被你们一顿乒乓乱响,给吵醒了,结果现在头疼得厉害。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里面又跑出一位医生,大声道:“客官头疼?快快让我来看看!”又是一通装模作样,替这人又号脉,又看舌苔! 他在这里看病,围观的百姓便在一旁看他,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大家都在东市混饭吃,谁是抬梯子的,一眼就能分得出,只不过大家都用过这招,倒也没必要挑明,看着就是了! 这医生检查完了,直着嗓门道:“客官,你这是事忙,成天想的事情太多,伤着脑子了,得补脑啊!巧了,鄙店今早正好备了百合粥,可解你的烦恼,怎么样,进来尝尝?” “成啊,那就补补呗!”这抬梯子的嗓门也不小,跟着伙计进了店。 看着第二个抬梯子的进店,狄仁杰又道:“哈老爷,我看这招不行啊,都是自己人进来,真正的客人一个也没有啊!” 哈米提扭头笑道:“别着急啊,你接着往下看。要说读书我不如你,可要说赚钱,那你怕是就不如我了!” 药膳坊,这么大的买卖,自然要有掌柜的。这时掌柜的出来,冲围观百姓做了个罗圈儿揖,道:“各位,昨天晚上鄙店放了爆竿,吵着大伙儿了,小的这厢有礼,给大伙儿赔个不是!为了表达小店的歉意,今天小店宁可亏本了。那百合粥乃是补脑良物,是由名满天下的平安小神医亲手熬制,那真叫一个字‘好吃’,两个字‘补脑安神’,三个字‘药效奇佳,保准不拉肚子’!” 围观百姓哈哈大笑,到底几个字啊,你一次都没说准! 掌柜的继续道:“大伙儿还没吃早餐呢吧,在外面讨生活辛苦,可得把饭吃饱啊!不如这么着,小店今天将这百合粥折本卖了,半价迎客,你只要是昨晚被吵着了,进来说一声,喝两碗,只需给一碗的钱就成!” 他把话一说完,后面的伙计呼啦啦出来一群,各挑竹竿,将上百种的菜名挑了出来! 不少人笑了,这掌柜的会做生意,一碗粥罢了,就算是加了百合,又能值几个钱,可我们进了你的店,多多少少总得点些别的,你粥是亏了本,可别的上头赚回来了呀! 王平安在上面听着,却点了点头,心想:“这和现代有些饭店做生意的手段差不多,不许自带酒水,菜价是便宜,可吃渴了总得喝啊,那饮料钱可贵得很,有本事就忍着渴,只要忍不住,一点酒水,那全都赚回来了!” 哈米提做生意,那当然是想得方方面面,赔本赚吆喝那是嘴上说,要真让他赔钱,他可不干! 围观的百姓纷纷笑出声来,谁看不出来那是抬梯子的呀,可反正早饭也得吃,在哪儿吃不是吃,既然来到门口了,又看了这半天,那就进去吧! 开始有客人们进店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连串!过不多时,药膳坊里楼上楼下的,坐满了客人,吵吵嚷嚷,有趁机占便宜光喝粥的,也有问医生自己有啥毛病的,想不花钱白看病,但大数还是点了相应的药膳,吃点喝点,补补身子! 王平安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哈米提道:“其实咱们这生意,是有点风险的,但风险也不大,没有同行,也就没人眼红挑事儿,这比做别的买卖,要做得顺当的多!” 众人纷纷点头,可狄仁杰却道:“有重病急症的,他们不可能来这儿,一般小毛病,下面的医生也都能看明白。可万一有的人想敲诈钱财,说自己没病,吃了药膳后,反倒是出病了,那该怎么办?照我看,这个生意可赚钱的很,肯定会有人来敲诈的!” 王平安心中咯噔一下子,是啊,这种事不能不防啊,人心险恶,心思龌龊的人有的是,万一有人借机敲诈,那该怎么办? 哈米提对王平安信心十足,但还是问道:“无病,你开的那些方子,不会将人吃出毛病来的,对吧?” 王平安皱起眉头,想了想,点头道:“都是温和养生之方,我挑的方子都是没有特殊禁忌的,而且偏重于美味,只要下面的医生不弄出大错来,就肯定不会有事儿。你们忘了,这些方子是我用来试水的,哪可能真的选用药力奇猛的!” 他选的方子,绝大多数都是后世宫廷御膳房的名菜,御膳房的药膳那是给皇室之人吃的,道道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反复辩证过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这世上没有肯定不会出问题的事儿,别说开药膳坊了,就算是平常酒楼,不用平常酒楼了,就是在家里自己吃,比如说有人一边喝酒,一边吃核桃,吃的时候挺美,可吃多了,轻的躁咳,重的就等着流鼻血吧,再比如干完一天活,全身大汗,回家咕咚咕咚灌一肚子凉水…… 意外情况是永远存在的,就看那意外是不是人为的了! 哈米提一笑,道:“没事就好。其实那些方子,我也找人特地看过,都是养生良方,不会……”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有伙计叫道:“哎呀,客官,你怎么吐了!” 众人一愣,却把目光一起射向狄仁杰!狄仁杰一摊手,道:“我只是按常理推断的,绝对不是乌鸦嘴!” 王平安叹了口气:“这世上,要想干成点什么事儿,是真难啊,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这开业头一天……唉!” 哈米提却道:“小狄兄弟,我看你去刑部当官,会有大好前程,你推断的本事可着实不小啊,一推一个准……坏的准!” 王平安转身进了厅堂,道:“什么事,我来看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板蓝根和绿豆不能同食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板蓝根和绿豆不能同食 王平安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而那个吐了的客人却在三楼,店中伙计见大老板进来,赶忙上前引路,将王平安引上了三楼。 三楼用膳的食客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张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这时,客人们谁都不敢再吃了,都转脸看着最里边的一人! 就见一张桌子旁少了一人,而这人却躺到了地上,仰面朝天,全身抽搐,吐里不停地往外吐着白沫儿,光看他的样子,竟有点现在如不抢救,立时就要身亡的架势! 王平安快步到了这人的跟前,伙计们连忙让开,让他给这人瞧病。王平安人没蹲下,却道:“既是呕吐,为何是仰躺?” 这人身穿长衫,衣服料子不错,但却很是肮脏,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他听王平安说话,哎哟一声,慢慢将身子转了过来,变成了侧卧,嘴里不停地呻吟着,眼睛紧闭,表情很是痛苦! 王平安伸手号脉,摇了摇头,再去扒这人的嘴巴,轻声道:“这位兄台,还请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可这人不吐白沫儿了,却将牙关紧咬,呻吟改成了哼哼,拒不配合,不让王平安看他的舌头! 哈米提他们也跟了过来,一看这种情景,心中便知,这肯定是东市里的地痞啊,借着新店开张,混进来敲诈发财的!这种人哪儿都有,要么赶在新店开张,要么赶着别人家办喜事,他们就跑来捣乱。 新店开张,这种地痞就要寻事吵闹,坏人家的生意,如是百姓人家办喜事,他们就要说些不吉利的话,坏人家的喜庆。这种时候,大家都要图个吉利,不愿与这样的人争吵,所以只能破财免灾,花些钱打发这种人走。可这么一来,反倒增加了地痞们的嚣张气焰,这种敲诈勒索的事,越发的多了! 王平安伸出的手慢慢缩了回去,转头冲欧阳利使了个眼色,欧阳利会意,转身下楼出去了! “这位兄台,你可好啊,你不让我看看,我怎么知道你得了哪种急症,又该怎样医治呢?”王平安耐心地问道。 这人又哎哟起来,有气无力地道:“我,我快不行了,吃了你家的粥,这就……就要见阎王了,可怜我家里那八十多岁的老娘,还有没断奶的孩子……” 看这人不过二十出头,如果家里有八十多岁的老娘,那他娘岂不是在六十多岁上生的他?可能这是地痞们敲诈时规定语言吧,不这么说就象是破了行规一般! 哈米提俯下身子,低声道:“兄弟,这么着可不地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你敲诈竟然敲到了我们头上,不想在长安街面儿上混了,是吧?” 这人却半点都不在乎,反而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哎呦呦,这世道没法儿让人活啦!父老乡亲们哪,你们听见了吗,我人都快死了,他们还对我说这种话!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边叫着,一边在地上打滚!怪不得他衣服这么脏,估计这种滚儿没少打! 王平安叹了口气,不能让他这么个耍赖法儿啊,不把事情说清楚,别人会真以为药膳吃了,会出问题呢! 王平安站起身,问伙计道:“他刚才都吃什么了?” 旁边招呼这桌客人的伙计忙道:“回王少爷的话,他也没吃什么啊,只是喝了两碗粥,还是最便宜的那种,喝的时候没事儿,喝饱了以后,他就躺地上了,嘴里也不知哪来的沫子,吐了一地,可粥却半点没有吐出来!” 王平安嘿地笑了,这是吃饱了以后才开始耍赖的呀!他问道:“他吃的是什么粥?” 伙计指了指桌上的空碗,道:“给他端上来的是两碗大蓝粥,他都给喝了!” 旁边一位客人忽道:“他只喝了一碗大蓝粥,和我换了碗绿豆粥,我俩换着喝的!”这个客人是叫了两碗绿豆粥,而躺着的地痞要的是两碗大蓝粥,两人换着喝,这样花一碗的钱,便可以喝到两碗不同的粥。 王平安哦了声,摇头道:“这两种粥,可不能换着喝啊!你们来吃药膳,可也得听医生的建议呀,哪能上了桌子后换粥喝的呀!” 大蓝粥,里面用的药材自然是大蓝,其实大蓝就是现代人俗知的板蓝根!只不过唐朝人管板蓝根叫做大蓝。 板蓝根在唐朝就是常用药了,并且被一个很有名的人记入书里,著书的人便是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那位文豪刘禹锡,而记着板蓝根的书名叫《传信方》。 绿豆粥就简单了,就是平常人喝的,用绿豆熬的粥。 板蓝根和绿豆是相克的,它们两个不能同时吃。板蓝根清热解毒,凉血利咽,是又便宜又实惠的一味好药,而绿豆的功效就为世人熟知了,乃是夏令饮食中的上品。但板蓝根苦寒,而绿豆性凉,如果同时服用,会寒上加寒,容易引起腹泻! 是腹泻,不是呕吐,更不是吐白沫儿! 桌边的客人顿时急了,叫道:“怎么着,这两种粥还不能一起吃!那,那我……哎呀,我这也来毛病了!” 王平安忙道:“不要慌,不要慌。就算这两种东西相克,不宜同食,那也得是吃了很多,才会有反应,不可能只吃碗粥就会出毛病的,这碗才多大点儿,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拉肚子的!” 他又冲地上的那位道:“我说这位兄台,我刚才号了你的脉,你身子结实得很,根本就没毛病。再说了,就算吃出毛病来,也是往茅房跑啊!好吧,你是万里挑一的特殊情况,有了货不从下面走,偏从上面出,可那也该是把吃的吐出来,不是吐白沫儿呀!你吐的这些白沫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说着话,他就要扶这人起来,哈米提也让人快去准备一吊钱,破财免灾吧,和这种人也生不起气,万一天天来捣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地痞,自然要在地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人不肯起来,只是满地打滚,嘴里乱叫,他被当场戳穿了谎言,却压根儿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该耍赖还接着耍,钱没拿到手里,甭想他能起来!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脚步声,一大群的士兵顺着楼梯跑了上来,领头的竟是白虎!白虎一身的盔甲,上了三楼,叫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儿,听说有人吃错东西了,这可是大事儿!” 左武卫的卫府衙门就在皇城的安上门内,离这里只有一坊之隔,欧阳利现在可是左武卫的军官,上马奔进卫府,只一声招呼,便跟来一大群的官兵,官兵们争先恐后地要给欧阳将军帮忙,想拦都拦不住! 做为地痞这种特殊职业,最喜欢有钱没胆的人,最怕的便是穿制服的!楼下猛地冲上来一群穿着盔甲的,地上这人顿时差点没拉裤子里,不是吃错了粥,而是被吓的! 这人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声不吭,低头就往人群里躲。可伙计们不能让他就这么躲过去啊,目光一起射向了他,他躲到哪儿,目光跟到哪儿! 欧阳利没穿军服,自然不会冲在最前,他往王平安的身后一站,一声不吱。 而白虎却跟谁也不打招呼,就象谁也不认识似的,只是在叫道:“那个吃错了东西的人,在哪儿呢?啊,在这儿呢,就是你呀!快快,跟本将军走,本将军带你看医生去!”说着话,挤进人群,抓住了那个地痞。 地痞叫道:“将军你认错人了,不是我,我没事儿!”紧忙往别的客人身后躲。 可他往谁身后躲,谁也不愿意啊,有理都不能和当兵的说,何况没理呢!客人们纷纷指着地痞道:“就他,就是他,将军快快把他带走!” 白虎道:“这大热天的,看你满脸油汗,一见既知你中暑了,快快跟本将军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凉快凉快,那地方可好了,屋子是挖在地底下的,阴凉着呢!” “地底下的屋子,那不是大牢么!”这地痞被白虎抓住,又不敢挣扎,叫道:“误会了,我没事儿,别抓我!我我,我上有八十多岁的老娘,下有没断奶的……” 白虎一本正经地掉了句书袋,很有学问道:“勿慌,汝母吾养之,汝妻子吾亦养之,汝勿虑也!” 王平安一笑,名言哪,可记入野史,供后世小说家参考抄录之! 地痞被白虎等人提拎着带出了药膳坊! 靠新店开张发财的地痞不少,只不过那人出手早些罢了,店中还有不少这种人呢,可他们一见这药膳坊的老板势力强大,竟然连卫府军官都能支使得动,再也不敢挑事,赶紧吃饭,吃完滚蛋! 王平安冲在座的客人一拱手,道:“各位,刚才那人怎么回事儿,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请别误会。药膳算不上新鲜物事,只不过专门经营药膳的,天下暂时还只我一家,各位尽管吃喝,多听听下面医生的话,保准没事!” 哈米提也道:“刚才那人虽是捣乱,但其实也证明了,这药膳吃了并没有问题,除非是有人想故意让它变出点问题!各位今天来了,就是鄙店的衣食父母,老夫也不多说别的了,今儿敝店所有菜肴,统统折本,五成销售,各位尽量吃,吃不了带回家去,慢慢的享受!” 客人当中有认识他的,无不笑道:“哈老爷客气了,你大方我们也不能小气,今儿就在你这店里开销了!” “多谢,多谢!”哈米提笑道。 王平安心里有点不太痛快,又加上昨晚没睡好,在坊中只待了片刻,吃罢早餐,和哈米提说了一声,便回灵感寺了! 路上,马车里。狄仁杰和他同坐一车,见王平安闷闷不乐,便道:“大哥,怎么看你的样子,象是不开心啊?今天既把店名给……应该说是放响了,众人皆知,又让他们知道你的坊子是有背景的,照小弟推算,这店里的生意必将火爆,做独家买卖的,那生意能不好么,财源滚滚,你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王平安沉默半晌,强笑道:“兄弟的推算,一向是准的。说实话,这药膳坊虽然有我的股,可实则是由别人来经营,他们都会生意经,自然可将坊子经营得好。可我……唉,怎么说呢,就是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也说不出因为什么!” 狄仁杰心中早有计较,他道:“大哥,小弟知道你是为什么心里不舒服,你愿意听我说说吗?可能话有点不太礼貌!” 王平安笑道:“兄弟但说无妨!” 狄仁杰点点头道:“这和大哥的本性有关,你只是一个医生,也愿意做一名好医生,小弟看你难以成为一个大官僚,更不会成为一个生意人!” “此话怎讲。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为了能顺利进入仕途……唉,仕途且不说它,单说我为了做生意,也是下了一番心血的啊!”王平安摇头道。 马车颠簸,狄仁杰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低声道:“大哥想引起太子的注意,可太子每天要见那么多人,他的注意很容易就被别人吸引开,不见得会记得你。在这种情况下,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太子身边挤,可大哥你呢,你除了在寺中傻等外,可还想过别的什么办法么?” “这……我总不能每天去宫门口转悠吧!”王平安道。 狄仁杰转过头来,道:“换了别人就能,不过是厚起脸皮罢了,大哥的脸皮却不够厚!还有,再说做生意,大哥你是整理出不少的方子,可那是你做为医生的本份啊,真要说起经营,你可出了半分力气?” 王平安又是默然,是的,他确实只是将事情交给哈米提他们去办了! 狄仁杰紧跟着说道:“大哥,既然这些你都不擅长,也不愿意钻营,何不一心一意的只做一名好医生呢?你,就是一名医生啊!” 王平安好久好久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向车外。车中又陷入了沉默,车轮嘎嘎,一直行到了灵感寺,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下车进寺,面对空旷的大院,王平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展开,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忽地他睁睛笑道:“兄弟,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绿豆汤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绿豆汤 狄仁杰一直站在王平安的身后,见他豁然开朗,心里也为他欢喜,笑道:“大哥,你想通了,开心了吗?” 王平安笑道:“想通了,心事一想通,自然开心。好兄弟,哥哥我是看病有点小本事,可你看人却有大本事,你以后的成就,定在为兄之上!” 狄仁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小弟能有啥大出息啊,我连报进士科都不敢,我打算报明经科呢,就怕考不上!” 王平安回转身子,拉住他的手,笑道:“兄弟,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一定考得上的!为兄现在也推断一下,我推断你以后一定能当宰相,而且还是名垂青史的那种名相!” 狄仁杰终究还是个腼腆少年,听王平安这么说,不好意思起来,竟然呵呵傻笑,他推断别人的本事了得,推断自己却是不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以后竟然真的能做一名流芳千古的宰相! 他俩在院中说话,惠正从殿里走了出来。只见这位年轻的和尚,满脸的胡子茬儿,头上也长出一层短短的头发,样子非常邋遢,也颇有憔悴之态。 王平安和狄仁杰同时问道:“你怎么啦,怎么这副样子?” 惠正摇摇晃晃的,忽然在地上打了个圈子,一跤跌倒!王平安大惊,赶忙上前,拍他的脸颊,叫道:“惠正,你怎么啦?” 狄仁杰也跑过来,道:“是中暑了吧?我看他这些日子,一直憋在屋子里,估计是憋出病来了!” 王平安摸了摸惠正的额头,又号了下脉,摇头道:“不是中暑,是疲劳过度,没事的,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狄仁杰皱眉道:“真是怪了,他成天在屋子里坐着,怎么会疲劳过度呢?” 王平安指了指头,道:“这里用得多了,比干体力活还累。他就是想事情想得太多,所以才会晕过去的!” 两人抬起惠正,往大殿里抬去。谁知,惠正突然醒了过来,叫了声:“瑜伽师地论!” 他一这嗓子,把王平安和狄仁杰吓了一跳,赶紧又把他放下,王平安问道:“瑜伽师地论?这是什么,你要练瑜伽吗?” 狄仁杰却道:“好象是本佛经的名字吧,我佛经读得少,不过听这个名字,象是大乘佛法。大哥,你听说过吗?” 王平安摇头道:“你别看我住在寺里,还是俗家弟子,但对佛经却是一窍不通,别说大乘佛法,连小乘的我都不知道!” 惠正慢慢站起身,象中了魔障似的,口中喃喃自语:“我要去天竺,我要去天竺!” 王平安和狄仁杰面面相觑,他这是怎么啦,为何突然想去天竺?王平安心中更想:“难不成他想学唐三藏?现在唐三藏有没有回来?嗯,应该是没回来,要不然长安早就轰动了!” 惠正忽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到了王平安,他猛地抱住了王平安,叫道:“师叔,我们一起去天竺吧,师侄心中有好多疑问,却得不到解释!师叔,我好想看看那本《瑜伽师地论》,以解心中疑惑!” 这是念经念得……唉,痴迷了! 王平安拍着惠正的肩膀,道:“惠正,以后不要叫我师叔了,叫我王施主就可以了。去天竺取经,自会有人去的,你只要在寺中等着,就会有人将那本瑜伽啥的取回来,不用着急!” “不不,小僧不去,谁又能去?我……小僧一定要去天竺,一定要去!”惠正连连摇头,他对佛法研究得很深,可就是因为深,才无法自拔。 这时,吴氏从后院走了过来,听见他们说话,愣了愣,慢慢靠近,轻声道:“要去天竺,得经过西域,那里正在打仗,不管是去天竺,还是从天竺回来,都不太可能,要挑机会才成的!” 王平安哦了声,别人说的可以不信,但这吴氏说的,十有**就是真的,她丈夫的部落很有可能就在西域一带,所以她定知详情! 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她说的属实,那看来唐三藏要回大唐,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有幸,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不过从时间上算,他应该回来了吧,难不成历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因为我的到来? 他心里一喜,看来自己还算是个人物呢!可随即又想,自己算个啥的人物,别人管自己叫小观音,难不成就真的有影响力了,还会影响到唐三藏这种真正的大人物不成!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多费脑子,免得和惠正一样,脑力损耗过大,好的不玩,玩晕倒! 他伸手扶着惠正,将他扶进了大殿,那吴氏却也跟着走了进来。安顿惠正坐下,王平安又温言安慰几句,劝他打消去天竺的念头,那部《瑜伽师地论》没准过些日子,连原文正版的都会放到他的案头呢,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惠正满脸的愁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对王平安的安慰充耳不闻! 王平安回头道:“吴大娘,你有什么事吗?” 吴氏取出一个小瓶子,道:“王公子,按着你说的方法,我改良了不少,酿成了一种烈酒,只是不知和你说的那种烈法是否相同!”她将小瓶子递了过来。 王平安大喜,笑道:“这么说,你已经能酿出更烈的酒了?”他接过小瓶子,拔掉瓶塞,低头闻了闻,果然,一股远超这年代烈酒的香气,扑鼻而来! 吴氏微微点了点头,道:“有些急了,烈是够烈,味道却差得很。王公子要是看着还行,我再去好好琢磨一下,感觉还能酿得更烈些!” 狄仁杰凑了过来,王平安把小瓶子交给他,他也闻了闻。一闻之下,狄仁杰惊叫道:“这,这酒好烈啊,味道浓极!”说着仰头将酒倒入嘴中,喝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 王平安哈哈大笑,拍着他的后背,道:“你喝惯了普通的酒,冷丁喝这个,可是不会觉得好喝的!” 狄仁杰擦了把嘴,摇头道:“真够难喝的,入口如刀,入腹似火,我看除了酒鬼以外,没人会喜欢喝这种烈到极点的酒!” “那可不一定!”王平安笑道,他拿过小瓶子,也喝了一口,感觉度数不算太高,顶多也就三十来度,但放在这个年代,却是了不起的烈酒了!这年头,那些酒量大的人,动不动就一斗一斗的喝,那是喝的水酒,让他们喝这种酒试试,不用三瓶,该躺平的躺平,该钻桌子的就钻桌子了! 王平安点头道:“嗯,还算凑合吧,估计应该还能再烈些!” 吴氏也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估计的!” 狄仁杰和吴氏接触不多,但总感觉这妇人怪怪的,一般妇人总是会自称奴家,可她却始终以“我”自称,从来都不“谦虚”一下。他又开始推断起来,这妇人如此的傲慢,是不是还琢磨着回草原啊,重振部落? “要是王公子没别的吩咐,那我就先回去了,再将酒好好酿酿!”吴氏说道,见王平安点头,转身便走了,也没和正研究她的狄仁杰打声招呼。 见她走了,狄仁杰忽道:“大哥,你说惠正师父,如果要去天竺的话,会不会经过她家原来的领地啊?” 王平安呃了一声,他从没想过这点,如果去天竺要经过,那么回来岂不是也要经过?他摇了摇头,道:“你研究这些干什么呀,你又不去天竺!” 忽地,惠正道:“师叔,师侄很想去天竺,求取真经,求师叔你帮忙成全!” 王平安将小瓶子放到供案上,摇头道:“这种事我怎么帮你啊?我可没法帮忙!” “如去天竺,需用盘缠和马匹用具,师叔你也看到了,这寺里四壁如洗,哪有多余的财力供师侄远行,这盘缠……”惠正满脸乞求地道。 王平安唉了声,道:“你如果非去不可,盘缠什么的好说,马匹用具更加好说,都由我出便是,就算是我替你完成一个心愿罢了!” 惠正却摇头道:“师侄去天竺求取真经,路费需当因佛法而生。师侄想开几场法会,为长安百姓讲经说法,可灵感寺已然破败如此,百姓岂肯轻易便来!所以,师叔可不可以施粥,以便让百姓来此啊?” 王平安苦笑道:“施什么粥啊,这里又没有受灾。再说了,要我施粥,不还是我掏钱嘛,这和直接给你,有何不同?” “不同,不同,大大的不同!”惠正很有道理的说道:“师侄说法,百姓受益,他们心甘情愿地添加香油,这是善事,而师叔施粥,也是善事,大道至善,方是我佛本意!” 王平安看了狄仁杰一眼,狄仁杰笑了,这不还是王平安花钱嘛,说不定施粥的钱,比得来的香油钱,还要多些,这惠正实是不通世事啊! 行啊,也不在乎这几个粥钱,好歹他叫我一声师叔!王平安道:“大热天的,那就施绿豆汤吧,消暑解渴,估计为了这碗汤,会有不少人来听你说讲佛经。不过却要抢了药膳坊的生意!” 狄仁杰却摇头道:“那倒不会,药膳坊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寺里施绿豆汤,是给穷人喝的。不过既然有人会为了一碗绿豆粥来听讲,那么想让他们捐香油钱,却是难了!” 他这话说得可完全正确,一点儿虚的都没有,全是实的! 看着惠正一脸的苦色,王平安只好道:“也罢,我再替他们看看病,总能让他们舍些善财吧!” 狄仁杰笑了笑,心想:“那百姓可就不是冲着听佛经来的了,是冲着你这医生来的了!”照顾惠正的情绪,没好意思说出来。 惠正道:“师叔,多谢师叔成全,你真是个好人啊!” 王平安叹气道:“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做一辈子好人……阿弥陀佛!” 第一百九十三章 踢球易受的一种伤 第一百九十三章 踢球易受的一种伤 长寿坊,陶府。 长安有许多的名医,个个本事了得,但排除医术,只论名气,那么陶巨东绝对排名第一。不是因为他医术比别人高出一大截,而是医术之外,他更会为人处世,在提携后进的方面,更是不遗余力。这使得很多人感谢他,他做太医丞日久,却从没有人给他下过柈子! 处世之前,当先学会做人,陶巨东恰恰是会做人的那个! 书案后,陶巨东轻轻合上书册,闭起眼睛,两手抬起,用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片刻之后,睁开眼睛,拍了拍手,冲门外侍立的书童道:“去叫东升来。” 书童答应一声,转身去了,不多时,领来一位年纪不到三十的青年。这青年斜眉入鬓,细眼如丝,长得并不漂亮,但却很有傲色。青年名叫陶东升,是陶巨东的远房侄子,从小便跟从陶巨东学习医术,在治疗伤寒症上很有心得,深受陶巨东的喜爱。 陶东升进了书房,陶东升给叔父行礼,道:“叔父,你传侄儿来,可有吩咐?” 陶巨东很慈爱地看着他,问道:“东升啊,这几天可去看龙傲天了?” 陶东升点头道:“回叔父的话,前天和他见了一面,讨论了定喘汤的用法。” 陶巨东哦了声,抬手示意,让侄儿坐下,又道:“你和龙傲天结交,叔父是不反对的,他医术高明,你和他经常辩证,可以提高医术。但有一点要注意,医术可以学他的,做人却万万不可学他。孤芳自赏之人,并非是人人所喜!” 陶东升稍稍停顿了一下,却道:“叔父,与人辩证确有大益,可署内的太医都知侄儿的身份,往往不与侄儿辩证,总是谦让,侄儿在他们的身上学不到什么。只有龙傲天,此人傲横无礼,与侄儿辩证起来,从不嘴下留情,与他交往,虽然令人不快,但医术上的进步却是大的!” 陶巨东笑了笑,自己这个侄子对医术很是痴迷,为了辩证医术,常常和人吵架。从性格上来讲,缺乏处世的圆滑,估计是不太可能继承自己的事业,成为太医署的长官,但从医术上来讲,却极有可能更加了得,成为陶家的千里驹。 陶巨东拿起一张纸,道:“下次再去见龙傲天,你可以和他辩证一下蒲黄的用法。他师承孙真人,别的不去说他,但他对于药物的使用方面,却应该远超常人的!” 陶东升接过纸,看了一眼,不解地道:“蒲黄可治舌肿?这味药不是用来治疗妇人带下症的吗?带下,舌肿,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陶巨东笑道:“不管辩证得多么激烈,最后还得是事实说话,而证明这味药确可治疗舌肿的那个事实,竟是史忠臣!一味药到底有多少种用法,要慢慢研究才成。所以,你下次再见龙傲天,可以和他辩证一番!” 陶东升想了想,道:“侄儿估计龙傲天应该也不知道蒲黄的这种用法,否则他早就提起了,药材的新用法,可不是小事儿啊!” 摸了摸胡子,陶巨东道:“你可以先不和他说史忠臣的舌肿,只是和他单纯的去辩证,待他摆出那副嘴脸时,你再将事情挑明,那时他的表情,定会十分有趣!” 想到龙傲天的嘴脸,陶东升一皱眉头,忽地眉头展开,他笑了,道:“那定会十分有趣的!” 陶巨东又道:“这种用法是一个醉汉说的,不过听别人说那人十分的倜傥,应该是个人物。这些日子,你要是没事就多出去走走,碰不上这人便罢,如果真的能碰上这人,不妨结交一下,对你有好处的!” “那人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陶东升问道。长安这么大,人口百万,在不知姓名地址的情况下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陶巨东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都不知道,如果知道,我早亲自登门拜访了。” “侄儿会留意的!”陶东升答道,又和叔父说了一会的话,便即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陶东升立即开始翻医书,一边翻,一边心想:“蒲黄竟能治疗舌肿,这可真是头一回听闻啊,好象没有哪本书上记载过这种用法吧,记忆当中完全没有!” 他一口气翻了十几本的医书,专查蒲黄,可本本医书上都没有这种记载,反而对蒲黄治疗妇人带下症,却有专门的论述,而对于舌肿却只字未提! 翻书翻得头晕脑胀,陶东升放下书本,走出房间,叫了名仆人陪他上街。出了陶府,信步向东,往朱雀大街走去。 朱雀大街上的人太多了,人喊马嘶,叫买叫卖,无一处安静。陶东升原本就头疼,到了这里更疼了。 仆人见他烦恼,问道:“侄少爷,你要是想找个散心的地界,要不要去芙蓉园?” 陶东升摇头道:“那里的人也不会少了,不见得会比朱雀大街清静多少。对了,最近京中可有什么新奇的事儿吗?” 仆人想了想,道:“最近诗文会挺多,也不知怎么的了,士子们忽然喜欢作起诗来,诗文会一场接一场,象赶庙会似的,赶完这场赶那场,把写信的人都给乐坏了!” “哦,士子们开诗会,和写信的人有什么关系?”陶东升不解地道。 仆人笑道:“士子们有的写不好诗,便去找靠卖字谋生的落魄文人,这种人大多在庙会上替人写信赚饭钱,有时候他们一天写上两首诗,就能赚到半个月的饭钱呢,这生意当真好做!” 陶东升呵呵笑了两声,心中却道:“无聊透顶!” 仆人又道:“说到庙会,最近灵感寺那里,天天都有,听说惠正大师开讲佛经,并送香客绿豆汤喝,不过去的人倒是不多。” 陶东升哦了声,却道:“高僧讲经说法,当是香客们向寺中布施,怎么反变成了寺中向香客布施?这倒是件新鲜事儿。走,咱们也看看去。” 带着仆人,穿过朱雀大街,向灵感寺方向走去。 自打惠正要开讲佛法,收香油钱,王平安就没有再去过药膳坊,狄仁杰说得对,他不擅长做生意,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名医生,给百姓看病呢! 可消息传出去后,却没有多少百姓前来听讲,灵感寺早就破落了,来此上香的百姓原本就少,再说大家都忙着讨生活,没谁能有闲功夫来,而有闲功夫的,人家听歌看舞可有多好,谁又能来和尚寺听和尚念经呢! 头一天,只来了几个百姓,还都是本坊的,算是路过,见有绿豆汤可以喝,便就喝上一碗,喝完之后,抹抹嘴巴就走了,不听惠正讲经。 第二天,来的人多些,百八十个,可也都是来喝绿豆汤的,喝完仍旧拍拍屁股走人,不肯听惠正讲经。 第三天,王平安跟惠正说,你这么弄不行啊,别讲那种枯燥的佛经了,讲些和佛法有关的小故事吧,这样百姓才能多留一会儿,他们听着开心了,才会给你香油钱啊。惠正无法,只好改为俗讲,讲一些小故事。这次效果就好了很多,来的百姓足有五六百人,而且外坊的百姓也有来的,喝绿豆汤听故事,到得晚上,竟然收了七八十文钱! 惠正大喜,连夜整理出几十个好听的故事,第四天上大讲特讲,这回来的人就多了,足有上千,而且停留的时间也长,听完后给的钱也更多,一天下来,竟收了一百四五十文! 这是第五天,天刚亮,丁丹若和柯莲雾早早起来,熬好两大锅绿豆汤,让欧阳利等人抬了出来,就摆在寺门外的小小空地上。 此时外面还没有百姓前来,毕竟时辰太早,而惠正也没出来。王平安却因天热,早早起来,想着自己先来碗绿豆汤喝,权当做早餐了! 刚一出了寺门,就见远远的,走来一位老汉,这老汉衣衫破旧,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走来,看样子是脚受了伤! 王平安叫丁丹若给自己盛碗绿豆汤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慢慢喝粥,眼睛却一直看着过来的老汉。 待走到了近前,他才发现,这老汉其实也并不很老,只是满脸的皱纹,非常愁苦,可看年纪差不多只有四十来岁,脸上的表情却让他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估计可能是生活艰难,劳累所致。 这老汉走到锅前,咽了口口水,却并不开口讨要粥吃,只是慢慢地坐下,将那条伤腿伸直,似乎在等着什么。 林莲雾走上前去,盛了碗粥,道:“老伯伯,给你,喝碗绿豆汤吧,我盛得很稠的,要是一碗不够,我再给你盛!” 老汉却又摇摇头,道:“还没听讲佛经,不好先吃,那岂不成了乞丐。” 王平安听着笑了,这老汉竟知道寺中的痛处,送绿豆汤不过是为了吸引百姓前来听讲,而他不听讲,竟不肯平白喝粥,倒也有趣! 站起身,王平安道:“这位老伯,该吃就吃,莫要客气。你的脚怎么了,可是受了伤,还是有什么病痛?”走到跟前,见老汉脚上穿着草鞋,蹲下身子,就想去扒他的草鞋。 老汉连忙阻止,叫道:“别别,老汉的脚脏,小公子万不要如此,弄脏了你的手就不好了!” 王平安却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手脏了洗洗不就干净了,可你的脚不治,却会越来越严重的。”推开老汉的手,将他的鞋脱下。 就见老汉的右脚拇趾红肿,肿得和一根小胡萝卜似的,在趾甲的边缘已经形成了脓肿,外甲角深深嵌入甲沟内! 王平安只一看,心中立时现出了这种病的名字,嵌甲型甲沟炎! 在现代,这种病什么人最容易得? 那就是足球运动员,或者喜爱踢足球的人,他们最容易受这样的伤!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中医治这伤效果极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中医治这伤效果极好 王平安看着老汉的脚,啊了声,道:“老伯,你这病可有段日子了吧,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啊?” 老汉被他看脚,很是过意不去,叹气道:“快两个月了。还能怎么挺,硬挺呗,老汉去看过医生,吃了两剂药,一剂内服,一剂外敷,钱花了,可这病却丝毫没见好转!” 王平安看着他的脚,心想:“真够坚忍的啊,这病要是疼起来,那真叫钻心的痛,要是换做是我,可没法挺两个月之久!” 在现代,嵌甲型甲沟炎是足球运动员极容易得的一种病。当然,在其它情况下也容易患上,这是一种常见病。 比如说踢球伤到了脚趾,再比如说鞋子太紧,太小,脚趾受了挤压,或因修脚时挖甲太甚,从而导致趾甲内嵌,致使大脚指边缘急性化脓感染! 总之,这是一种常见病,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每个人都有可能得,所以理当小心应对,至少这种病要用什么方法去医治,要做到心里有数,千万不要事到临头,才去有病乱求医,因为这种病的常规治疗方法,会让病人相当地痛苦! 王平安仔细看这老汉的脚趾,就见老汉的右脚大脚趾,趾甲的边缘脓肿已经形成,外脚甲深深嵌入甲沟内,而脚受过伤后,又新生了肉芽,将趾甲盖住了三分之一! 从现在的表状上来看,病症是相当严重了。王平安道:“老伯,你脚上的肉芽应该很疼吧,我要摸一下,来确定它的严重程度,你忍耐一下吧!” 老汉却要将脚缩回去,摇头道:“这等肮脏事,小公子莫要去做,老汉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挺一挺,等天气凉快了,自然就好了!” 王平安却摇头道:“别别,你可莫要再挺了,谁告诉你这病挺一挺就能过去的?你要是不赶紧治疗,整个脚趾都容易坏掉,那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了老汉大脚趾上的肉芽,只这一碰,老汉的脚便猛地一缩,嘴里咝地一声,显见是很疼痛的! 王平安长长地嗯了声,半晌无语,好一会儿,他才回头对柯莲雾道:“进去烧水,还有把针盒拿来,还有艾绒也一并拿来。” 柯莲雾答应一声,叫上丁丹若,两个小丫头进寺准备去了。 王平安又去看老汉的脚趾,见由于他刚刚碰了一下肉芽,那地方竟然流出了血,而且流得不少,有几滴竟落到了地上。 王平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老伯,你这病是怎么得的?用了什么方法治疗过,可还记得开过的方子?” 老汉摇头道:“我不识字啊,那方子写的是什么,我也不认得,只知道药不好使,却还挺贵,足足要二十文钱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道:“两个月前,我出城套兔子,想贴补下家用,不成想有只兔子竟挣脱绳套跑了,我在后面追,一不小心踢中块草里的石头,当时太着急追兔子,也没想太多,脚也不疼,可回家以后,这脚红肿起来了。本以为过两天就能没事,不成想越来越严重。” 王平安轻轻地按了按他的脚背,道:“这里疼不疼?”他按的虽轻,老汉的脚却轻轻一缩,不用回答什么,答案已然明了,痛感已经放射到脚背了。 王平安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抬头道:“老伯,你忍痛的本事不小啊。我问你,是不是当时脚趾甲紫黑,并且有些活动,你就把它给拔下来了!” 一想到老汉竟然自己拔脚趾甲,王平安心中发寒,那得多疼啊! 老汉点了点头,道:“是啊,当时那脚趾甲看着象是不成了,所以我就给它拔掉了,可是疼得厉害,流了不少血,我只好去看医生,可他开的药却不好使。为这事我一直心疼到现在!” 王平安咧了咧嘴,说实话,一般人可不敢去拔脚趾甲,那可是疼痛不堪的一件事。 指着老汉的脚,王平安又道:“新的趾甲又长了出来,并且被肉芽包住了,难不成你还要再拔一次?” 老汉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如果这病能好,再拔就再拔!” 佩服,但也悲哀,穷苦人遇到了这种伤痛,用不起药,请不动名医治疗,除了忍耐,又有何法呢! 说话间,柯莲雾和丁丹若回来了,一个小丫头提着水壶,肩上搭着手巾,还拿着盆,别一个则捧了两个盒子。 王平安先给老汉洗脚,老汉实在推脱不过,只好连声相谢,眼中竟然隐隐现出泪光,也许他以前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好人吧,是以加倍的感动。 这时寺外来喝绿豆汤的人多了起来,见王平安给个穷苦老汉洗脚,无不纳闷儿,纷纷过来观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洗好脚后,王平安忽道:“刚才心里想着事情,竟然忘了关键的。莲雾,你去取剪刀来,要最锋利的那种,小一点儿的!” 柯莲雾答应一声,问了句:“修指甲的成不,我有好几把呢!”有点心疼,她的指甲剪全是最好的,如果给这老汉用了,那她肯定是不会再用了。 王平安道:“成,速速取来,还要一些干净的白布!” 围观的百姓见状,有的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公子,你还会治病哪,是要给这位老人家剪脚趾甲?”他们也看出来了,王平安要给老汉治脚伤。 王平安点了点头,却没回答什么。不一会儿,柯莲雾小跑回来,取了指甲剪和白布。 王平安点上艾绒,给指甲剪消了毒,这才道:“老伯,你这病属于外伤,并不需要内服药物,但却要用到针熏法,可能会有点疼,但绝对不会比你自己拔脚趾甲疼。以你现在的病状来看,早上治,晚上就能消肿,疼痛减轻,明天晚上伤口就能结痂,顶多七天,就能康复得差不多,你好生注意,这病也就好了!” 老汉很是为难,他一辈子不欠人情,连喝碗绿豆汤都要等到惠正讲完经才行,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治他的脚疾,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嘴唇动了动,实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索兴实话实说:“小公子,老汉身上半文钱都没有,报答不了你啊!” “我不用你报答!”王平安笑了笑,又道:“我在长安并未悬壶,所以看病你不用给钱的,就当结个善缘吧!” 老汉还是过意不去,但围观的人却道:“有病赶紧治吧,别再拖了,这脚都成啥样了!” 王平安将老汉的脚固定在自己的腿上,用指甲剪为他剪去嵌在甲床内多余的趾甲,他剪趾甲的速度非常快,以免引起老汉的疼痛,而后又快速修去多余的肉芽! 对于治疗这种疾病,中医和西医各有方法,而且都不错,西医主要以拔甲为主,但病人会非常疼痛,并且在少数情况下,会再次感染,那时还得再次拔甲!而中医治疗的方法就比较温和,病人不会受太多的痛楚,而且再次感染的可能性要小很多! 但事有两面性,中医的治疗方法虽好,对医生医术的要求却高,不能象西医那样随来随治。这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并不偏袒哪一方。 王平安自然知道两种方法的不同,但他仍旧选用了中医治法,毕竟虽然拔甲简单,可老汉自己已经拔了一次,就不要让他再受二遍罪了! 用干净的白布压住止血,止住血后,又将伤口包扎好。王平安道:“老伯,我要用针刺你的穴位了,这回不疼的,你不用害怕!” 老汉咬着牙忍着疼,听王平安这么说,却笑了,道:“老汉只怕没法干活没饭吃,却不怕疼的!” 王平安取出针来,先用艾绒消毒,然后取老汉的三阴交和太冲穴。他并不太常用针,但手法仍在。刺穴进针时,先深后浅,轻插重提,频率快,幅度大,得气之后,并不留针!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虽然围观百姓个个都是外行,但一个医生医术如何,就算再不懂的人,也能看出个一二来! “好,这针用得不错!”有的百姓叫道。 更有的道:“我也见过别的医生用针,手法可比这差多了,记得当时把人都给扎叫唤了!” 有的百姓头一回见到用针,忍不住问道:“这么长的针扎进肉里,能不疼?” 老汉吐出一口长气,抬头看向众人,道:“感觉还好,挺舒服的!” 王平安笑道:“通则不痛,你这个病就要如此用针才是。我这是在为你散瘀消炎,活血通络呢!” 不大会儿功夫,他为老汉用针完毕,再将包扎的白布打开,道:“我现在要为你排脓,可能会流不少血,但不要怕,都是淤血,样子虽然吓人,但却是一点坏处没有!” 这次他用的是三棱针,他的针具是卢秀之送的,全套针具样样不缺,俱是最高档次的用具。 他用三棱针快速点刺,所刺位置正是老汉脚趾的红肿疼痛处,起针之后,伤口渗出血珠,他将针拿开,将老汉的脚移动别处,道:“各位躲着点,别围得太近!” 轻轻只一挤,嗤的一声,一股脓血喷出,落到了地上! “好!”围观百姓齐声喝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少年相当有两下子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少年相当有两下子啊 挤出脓血之后,王平安松了口气,只要脓血被排出,那么这病好的速度就会快很多,再用艾绒消毒,再次感染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有的百姓看得兴趣盎然,就象他们亲手给老汉治病一般,有的更笑道:“原来这病是这么个治法。我记得有次我家那口子不小心,也把脚趾给伤了,却没这般严重,但也养了快一年才好呢!” 王平安将手擦干净,转头对说话这人道:“这个病啊,和别的病不同,如果不严重,就会觉得没啥,以为挺挺就能过去,可那么一挺,就有罪遭了!” 围观百姓一起点头,这个时代的人,平常大多穿布鞋和草鞋,道路又不是特别的平整,足部受伤那是很普通的现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不是太严重,一般人还真不喜欢去看医生,能挺得过去,大多数人还是都会选择挺一挺,可一挺,罪也就有得遭了! 惠正从庙里出来半天了,站在人群后面,看王平安给老汉治病。见老汉脚上的脓血被挤出,他心里也很高兴,这是善举啊,怪不得无忧师叔小小年纪,就得到白马寺主持的看重,果然是很有佛缘,很受百姓爱戴! 他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师叔,这位施主的病你治好了?”如果治好了,他就要开始讲经说法了,估计有师叔露了这一手,今天会有不少百姓能多待会,并多添些香油钱吧! 王平安回头看见了他,却道:“还没,还得好一会儿呢!”转头又对老汉道:“老伯,针灸之术,我现在给你用过了针,但却还未施灸。不过要用艾绒的话,咱们得进寺里去,这里有风,不方便用艾绒。” 老汉听罢,忙道:“好好,多谢小公子!”他现在也没功夫不好意思了,如果这少年公子能将他的脚治好,他就又可以干活了,不干活就没饭吃呀! 拿起拐杖,老汉就要站起来。王平安忙道:“先不要走动,还是我来背你吧!”说着,他就想让老汉趴到自己背上。 他的这种举动很正常,老者不便,少年背老者,这是基本礼貌。可老汉却不这么认为,素不相识的少年,替自己治病不说,还要让人家背,这成何体统,贵贱有别,这可是不行的! 惠正叫道:“阿弥陀佛,还是让师侄来吧!” 欧阳利却挤了进来,叫道:“主人,还是我来!” 可人群之中,有个壮汉却说话了,抢先一步,背起老汉,道:“我就在跟前儿,还是我来吧!”背着老汉,便向寺里走,围观百姓纷纷给他让开道路。 老汉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略带哽咽地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壮汉侧过头,说道:“我这是替我自己的爹爹行善呢,他和你年纪差不多,身子也不方便!” 进了大殿,王平安让壮汉将老汉放在一张长凳上,受伤的脚横在凳上,这样可以方便他治疗。 百姓一拥而入,将大殿挤得满满登登,他们听惠正讲经,说实话,没多大兴趣,不过是图个娱乐罢了,听也成,还能有碗绿豆汤喝,不听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王平安给老汉治脚疾,他们却都想看看,毕竟这也关系到他们自身了,老汉这种病可是常见得很,没准啥时候自己一不小心得了,这时不提前了解了解,以后不见得会再有机会! 王平安取出艾绒点上,对准老汉的脚趾头,开始用烟熏炙烤。针灸一法,在用针上,无论是手法,还是病人的反应,那是很好看的,围观百姓都应该更感兴趣。可用艾绒烟熏,就不是很有趣了,非常枯燥,而且所需时间也会更长! 王平安拿着艾绒为老汉治疗,连着换了好几次艾绒,足足烟熏了三刻钟的时间,这才算是告一段落。他自己的手臂颇感酸麻,可一抬头,这才发现,好么,殿里全是人,而且不管是谁,都满脸郑重地看着自己,鸦雀无声。 见他抬头,那个背老汉进殿的壮汉忽道:“小公子,这就治好了?” 王平安点头道:“差不多了。”取出干净的白布,为老汉包扎起来,笑道:“这次先这样,等天黑之后,按着老办法,我再为你针灸一次,此后每天一次就成,你这病不出七天,就能痊愈,便和从前一般。” 老汉刚说了一句多谢,那壮汉又问道:“为啥要用烟熏这么半天啊,只用针不好吗?” 王平安让丫环取来水盆,他仔细地洗干净手,这才道:“当然要熏得久些,这样才能使气血得以通畅,老伯的病才好得快些啊!” 事实上熏艾的时间是不同的,但这需要用到很多知识来解释,说出来壮汉也听不懂。 艾烟熏炙不仅能够消毒,还能在创口上形成一层油烟膜,这层油烟膜是很重要的,不但能够干燥创口,更能隔绝空气中的细菌,防止再次感染。这是使用艾绒后,很重要的一项功效。 壮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别的百姓同时也都点头,虽然没几个人明白其中道理,但点头还是人人都会的! 大大出乎惠正的意料,他本以为王平安露了这一手,那么听他讲经的人会很多,至少现在的好几百人,至少得留下一半来吧! 可偏偏让他意外的事,王平安刚刚治完老汉的脚,围观百姓们如同刚才他们一拥而入那样,竟然一哄而出,全都出了大殿! 惠正心想:“他们这是出去喝绿豆汤了,我也得赶紧出去,今天有故事可讲了!” 可更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围观百姓确是出去喝了绿豆汤,可喝完之后,拍屁股走人,除了那位不能走的老汉外,竟然走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惠正目瞪口呆,欧阳利却道:“惠正师父,看来你真得再练练口才了,这也太差了,都没留住人啊!” “可前几天留住一些了呀!”惠正一脸的愁苦。 这一天,零星的有百姓来喝粥听讲,但并不比昨天人多多少,而且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可等到了天色近晚的时候,却突然的人多了起来! 早上不过走了几百人,可这次回来的竟有二千人左右,而且早上走的那些人全都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人一同前来! 狄仁杰对惠正道:“看来你的这种小庙会,不适宜开在白天啊,大家事忙,没时间听你讲故事,而晚上就不同了,大家忙完一天,听你讲故事,权当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惠正喜道:“对对,小僧以前怎么没想到,多谢狄施主提醒!”他正要再次去讲故事,可来的百姓们却叫了起来。 “那位小公子呢,他不是要为那位老伯再治一次吗?”早上来过的百姓叫道。 而那个壮汉也回来了,挤进人群,大声道:“不会已经治完了吧,我今天特地早收的摊子!” 惠正由大喜,变成大悲,弄了半天这么多人都赶到傍晚时分前来,竟不是听他讲故事的,而是来看王平安治疗老汉的! 王平安听到响动,也出来观瞧,听说百姓们来到,竟是因为他的医术,心里也不免吃惊,这消息传得真快啊,不过一个白天的功夫,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长安人口密集,今儿可见着实例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他也不好拿架子,又请出老汉,在大殿上打开了包扎伤口的白布!看热闹的百姓又是满满登登挤了一殿,那壮汉依旧挤在最前。 白布一打开,围观的百姓便齐齐发出一声惊叹,那壮汉所发声音更是超大!只见老汉那原本红肿的大脚趾,然红肿并未完全消除,但却小了一大半,病情好转,非常之明显,一见便知! 不等王平安再施针灸之术,这壮汉便叫道:“小公子,你的医术好生了得。我爹爹最近得了病,也是吃了药,却不见好转,能不能劳烦你给看看?” 王平安笑道:“可以啊,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在家里!”壮汉看了一眼老汉,又道:“小公子先给这位老伯治病吧,我这就回去,将爹爹抬来!”说罢,转身挤出人群,散腿便跑。 王平安这才又给老汉再次治疗起来,这时有不少百姓是听闻传言而来,并没看到早上那一幕,现在见王平安用针施炙,也都连声赞叹,不管看没看明白,反正大家都说好,那就是好! 陶东升带着仆人,一路溜溜达达,来到了灵感寺门外,却见寺外架着好几口大锅,里面满满装着绿豆汤,却并没有人在旁边吃,再顺着打开的大门,见寺里面满满的全是人,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陶东升咦了一声,皱眉道:“你不是说没多少人来听讲吗,我看这人很多啊,这么大的寺院,要想站满,至少得千人以上,连香火鼎盛的大寺院也无法做到这点!” 仆人看着绿豆汤,咽了口唾沫,却笑道:“侄少爷,要说这绿豆汤,前些时候东市还闹出过笑话,有家药膳坊开业,店家竟然雇了抬梯子的,却又不巧碰上了地痞敲诈……” 他是个包打听,最喜欢这种市井俗事,便将那天药膳坊的事说了出来,不过其中加入了无数他自己的想象,万分的夸张! 陶东升听了,笑而不语,只是摇头。 就在这时,忽见一群人跑来,还抬着张床板,床板上躺着一人,显见是生病了! 陶东升本就是位医生,又是太医丞的侄儿,见有人生病,自然要看看。伸手拦住这群人,道:“这人怎么了,是生了病吗?我来瞧瞧!”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屠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屠户 这群人正奔得满头大汗,见忽然有人拦路,其中一个中年人就道:“大个儿,你说的是这位医生吗?” 床板旁一个壮汉摇头道:“不是,不认得他!”众人嗯了一声,不理陶东升,继续往寺里跑! 仆人见这群人赶得急,竟然路遇名医而不识,忍不住嘲笑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们知道我家侄少爷是谁吗?他可是……” 陶东升喝道:“闭嘴!”又冲这群人道:“我也是医生,怎么不能给他看看吗,可是担心诊费?” 壮汉忙叫道:“停,停!你也是医生?我家倒是不担心诊费!” 他便是在寺中看王平安施针灸之术的那个壮汉,他关心父亲的病情,已经到了有病乱求医的地步,现在只要有人说是医生,他都得去看看,去问问,就象白天看王平安那样! 众人停住脚步,一起看向陶东升。陶东升为人倒也干脆,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来到床板前,见床板上躺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这老者身高体壮,估计体重足有二百斤朝上,和旁边的壮汉长得颇为相象,可能是父子两个!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月上枝头,但陶东升只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便立即判断这老者得的伤寒,而他恰恰擅长治疗伤寒! 陶东升嗯了声,道:“这是伤寒症,最近京中得伤寒的人并不多。” 壮汉大喜,忙道:“对对,我陪着爹爹去看病,药铺里的医生也这么说!不知先生你在哪家铺子里坐堂啊?” 陶东升可没心情显摆,只是伸手扒开老者的嘴巴,去看舌苔。他后面的仆人却很有派头地道:“我们侄少爷在哪坐堂?嘿,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闭嘴,如果嘴里非要出声,那你就去吧唧几口绿豆汤!”陶东升斥道。没事儿闲的,在这里显摆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仆人悻悻然,心想:“我这不是想替你吹嘘一下么,还不领情!” 陶东升借着月光,见老者的舌苔是中间黑而边缘白,他一皱眉头,这种情况倒是并不常见。又伸手去给老者号脉,感觉老者的脉相沉且紧,皱头锁的更紧,这种情况见过,属于不太好治的那种。 他松开手,想了想,道:“可以先试一试麻黄汤,如果不好使……”其实他心中是有疑虑的,麻黄汤主要适用于舌苔薄白,脉相浮紧,和眼前的情况不太一样,但也不能说完全治不了,至少可以解表发汗,减缓老者的病情。 陶东升心里犹豫,可别人却是不犹豫的。那壮汉嘿了声,道:“又是试一试麻黄汤,好几个医生都这么说,真是换人不换药,个个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他说话无理,但陶东升却并不在意,原来已经有人用过麻黄汤了,还不好使!这倒也没什么,治疗伤寒的汤药极多,换一种也就是了! 那仆人却在后面一吐舌头,心想:“怪不得不让我显摆,原来是没把握看好人家的病。幸亏刚才没说他是太医,否则丢人丢大发了!” 陶东升道:“那我再看看,麻黄汤不好用,可以换一种汤药。” 抬床板的人却道:“大个儿,别理他了,还是快点去看寺里的那位医生吧!” 壮汉连声道:“对对,真是浪费时间,都到寺门口了,却还跟这庸医磨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医生!” 众人再不理会陶东升主仆,抬着床板呼啦啦地奔进了灵感寺! 陶东升纳闷儿地道:“这寺里有什么医生,难不成那个惠正讲经之余,又给人看病了?”跟在众人之后,他也向寺里走去。 待一进寺门,陶东升就听前头那壮汉叫着:“各位爷儿们,让一让,我爹来了!” “哟,这不是屠家爷俩吗,屠大个儿,你爹么啦?”寺中又来新人,正巧有认识壮汉爷俩的,便出口相问。 名叫屠大个儿的壮汉也顾不得客套,带着人就进了殿,见王平安正坐在殿内,刚给一个百姓号完脉,在嘱咐着什么! 屠大个儿直接就奔到了王平安的跟前,叫道:“小公子,我把我爹抬来了,你这就给他看看?” 王平安对那百姓道:“你照我说的,每天早上吃一小片鲜姜,保准你的这个小毛病能好,又简单又省钱,根本就不用花大价钱去买那些调理的药!” 嘱咐完那百姓,王平安冲屠大个儿道:“好啊,快把你爹抬进来吧!” 屠大个儿赶忙招呼一声,他的邻里街坊们立马儿把屠老爹给抬了进来,就放在大殿的正中央。 这时,陶东升也从人群里挤了进来,看到王平安,心想:“原来不是惠正看病,而是他。这人是谁,看年纪可不大啊,难道就有本事看病了?医书还没读过几本呢吧!” 王平安来到屠老爹的跟前,和陶东升一样,他也一眼看出这是什么病了,道:“原来你爹患的是伤寒!” 陶东升心想:“还算有两下子。不过看出伤寒来,似乎还算不上是什么本事!” 这医生和医生就不一样了。陶东升是直接看病,而王平安却问道:“现在天气这么热,又无阴雨反常的天气,你爹是怎么得的伤寒?” 屠大个儿忙道:“我家是做肉铺生意的,我爹前些日子去乡下收羊,乡下路难走,收的羊又多了些,过小河的时候,那羊不听话,结果把我爹给扯到河里了,虽然羊没弄丢,可我爹回来就病了,不算今天,都已经躺了三天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原来是掉到河里了,上了岁数的人可禁不起这么折腾。他蹲下身子,替屠老爹号起脉来。片刻,他放开手,抬头笑道:“脉相沉而紧,其实倒也并不严重。你不用害怕,这病没什么要紧之处的!” 陶东升在人群里听着一皱眉头,看来这少年确是有两下子,有一点的小本事!可他的仆人却低声道:“侄少爷,这人前半句可和你说得一模一样啊!” 陶东升微微点头,号出脉相来,其实……只能算是小小地本事,是个医生都能!可王平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就听王平安道:“脉相沉紧,这是伤寒于里。你爹平常可能就有点身子不爽,掉到河里,所以才引发的病。你爹的这个伤寒,就算是治好,以后再遇到点小意外,他还会再得,但就不一定非得是伤寒了,也许是别的病。所以光治伤寒是不够的,平常还要注重身体的保养才是!” 屠大个儿挠挠后脑勺儿,道:“我爹平常身子壮着呢,杀起羊来,向来只用一刀,扒羊皮齐整儿着呢!” “表面看起来壮罢了!”王平安说着话,又去摸屠老爹的额头。 陶东升心里那点小小地惊奇,却越来越大了,伤寒于里,这是精通《伤寒论》啊!这少年的本事,估计着,有我的一成吧,一成好象少些,至少两成! 王平安摸着屠老爹的额头,问道:“这位老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冷得厉害?” 屠老爹病得迷迷糊糊的,没听清王平安的问话,自是无法回答,可他儿子就在身边,屠大个儿道:“我爹总说自己冷,简直就是恶寒哪,还让我给他升炉子,他要烤火,这大热的天,哪能烤火啊,没病也烤出病来了!” 王平安嗯了声,他捏开屠老爹的嘴,去看舌苔,道:“莲雾,把蜡烛拿过来,我得看仔细些。”小丫头答应一声,拿过一支蜡烛,照亮屠老爹的面孔。 王平安看了看,又道:“舌苔中间黑,而两边白。对,根据其它表症来看,你爹的病可以确诊,是阴症伤寒……不,其实是阴经伤寒,这才确切些!” 别人听他的话,没什么太大反应,可这话听在陶东升的耳中,却犹重锤击鼓相仿!这少年竟能看得出阴症伤寒和阴经伤寒!这,这,他确确实实精通《伤寒论》啊!如说本事,恐怕不止我的二成,至少四成……不过我的本事不仅限于治疗伤寒,所以只能算是我的三成半! 他的仆人却又低声道:“侄少爷,这人看起病来,好象比你……倒是有几分的仔细!”他本想说比你可认真多了,但上下有别,他可不敢说出这么放肆的话来! 陶东升听了这话,心想:“倒也未必,草民给草民看病,仔细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这少年的人品确是让人赞赏!” 他是太医,平常多给达官显贵看病,如果换了给贵族看病,他当然要认真对待。然而,唐朝终究是个等级社会,人分三六九等,贵贱有别,让他在路边给一个平民,认认真真的看病,这个并不现实。倒不是医德有差,而是这时代就是这个社会现实,不但没人认为不对,反而人人都认为,太医理所当然就应该有架子! 陶东升正想着呢,这少年的本事应该有我三成半,可王平安下一句话,立时让他又改变了想法! 王平安道:“这就是所谓的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这种伤寒,照你爹的现状来看,服麻黄汤是不行的,你肯定给他服过麻黄汤了,对不对?” 屠大个儿头点得象鸡啄米,连声道:“对对,确实服了麻黄汤,也确实是不好使啊!” 陶东升心头轰地一下,这回不是耳边犹如重锤击鼓了,而胸中击鼓,重锤依旧,而鼓却换成了他的心脏! 这少年的本事,绝对不止我的三成半,绝对超过六成,还得往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偷师学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偷师学艺 王平安道:“肯定不好使啊!别看你爹这病和普通伤寒没什么大差别,其实他的病根儿早就有了,只不过表现出来时,是伤寒罢了。你爹元阳素虚,身子骨平常看起来挺结实,挺壮的,其实内里虚着呢,无法抵制阴寒侵逼,所以伤寒一到,直入阴经呀!” 屠大个儿却咧着大嘴,有点不信地道:“可我爹平常确实很壮啊,大伙儿都这么说!” “就因为大伙儿都这么说,你爹自己也这么认为,在讲述病因时,误导医生们也这么认为,结果不就开出麻黄汤来了嘛。那麻黄汤是治阳经的,而你爹是阴经伤寒!”王平安挥了挥手,命小丫头拿来纸笔。 陶家的仆人心想:“这个小公子说话好生客气,竟然说医生看错病,是误导所致,很给人留面子啊!不过要说误导嘛,倒也不见得!”他转头去看陶东升! 这一看,仆人立时愣住了。就见他家的侄少爷,额头汗珠细密,而且已经有一颗大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陶东升这时心头砰砰狂跳,这少年如果进了太医署,怕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啊!他到底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听口音……他是哪里的口音,肯定不是长安本地的! 王平安提笔开方,道:“以你爹现在的情况看,用药得稍稍猛一些,需用附子理中汤,而且还要加味使用。服药之后,需当一剂见效,而且必须是今晚就见效果,否则恐怕会吐利厥逆,骤变虚脱之危侯矣!” 他说的是医术用语,屠大个儿自然是听不懂的,看热闹的围观百姓自然也听不懂。可陶东升却是听得清清楚,再明白不过! 陶东升心中暗道:“附子理中汤,这是什么方子?还要加味使用,以增药效,加的是什么味?” 他痴迷于医术,为了提高自己的水平,最喜和人辩证。可现在他却没法和眼前的少年去辩证什么,他连附子理中汤是什么都不知道,加味是如何加的,更是半点不知。辩证,需有理有据,这才能够可辩可证,他啥都不知道,就算是想和人家辩证,也无从辩起啊! 附子理中汤最早出现在宋代的医书中,而且还不是最完善的,用法单一,直到了明朝,才经过反数辩证,经验所集,有了新的用法,到了现代,又加以改良,前方后方互相印证,疗效更佳。 王平安开好方子后,招手叫过屠大个儿,指着方子,用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屠大个儿一怔,压低声音道:“这个可有点难了!”他嗓门大,就算压低声音,附近得人也听到了。 陶东升自然也听到了,心中又想:“有点难,什么有点难?是这方子的煎制方法有点难吗?” 他现有种冲动,真的很想上去,将药方抢来,好好看看上面写着什么。但他从小生长在医学世家,别的不懂,行内的规矩还能不懂么。各人各有师承,各有秘方,巧取可以,豪夺却是不成,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前抢取,要是被传了出去,他自必名誉扫地,连累着叔父也被人歧视! 在他身后的仆人,此时的眼前出现这么一幅画面,平常总是一脸严肃的侄少爷,此时正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一脸焦急地在“偷听”!仆人心想:“我地天爷呐,不会又来了吧,又要开始和人家争论了,我今天晚上不用想睡觉了!” 王平安对屠大个儿道:“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按原方来,不过最好还是用我说的,你明白吧?” 屠大个儿重重地点了下头,道:“我明白,我全都明白!那我就去抓药,我爹留在这里,还请小公子你照顾一下!” 王平安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留在我这里,你抬他回家便是,最好是在药铺里直接把药煎好,让他服了,然后回家睡一觉,晚上你们留点心照看,明早就能见好!” 顿了顿,他又道:“待明日正午时分,阳气最盛之时,你和你爹再来我这里一趟,我给他开个调理的药膳方子,让他经常服食,阳气自然慢慢就会补足了!” 屠大个儿脸上露出喜色,道:“明早就能见好啊!成,成成,我这就抬我爹去药铺!”说着,又请邻里街坊帮忙,抬着屠老爹,快步出了大殿,去找药铺了! 陶东升实在忍不住了,他听王平安说得如此肯定,那方子必是好使之极,可到底怎么个好使法儿呢?他实在想知道,心头象被猫抓的一样,再也无法保持风度! 上前一步,陶东升难得的陪出笑脸,低声下气地道:“这位小公子,在下有个请求,你那方子开的是什么药,可否告知在下?” 王平安从来都不吝啬药方,可今晚却是不同,他刚才开的方子,需用到一味在时下的大唐,算是违禁的药物,万万不可以说出来,否则这么多人听到,会有大麻烦的。 他摇头道:“小小药方,不值一提,兄台就不必问了!”不肯告诉陶东升药方。 随即王平安冲百姓们一拱手,笑道:“各位乡亲父老,感谢大家来灵感寺听惠正师父讲经,要是明天有时间,不妨大家再来。你们可以一边听故事,一边喝绿豆汤,要是有个小病小难的,我虽医术低劣,却也能给大家瞧瞧!” 天色确是不早了,看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再闲的人也要回家睡觉了!百姓们纷纷拱手还礼,他们对惠正并不如何尊重,但对王平安却是非常的尊重,王平安礼数到位,他们自然也都客气! 众人散了。 可陶东升却舍不得走,他这时很想给眼前的少年跪下,重重地磕上一个响头,求他把那个附子理中汤的方子传授给自己! 看出来侄少爷要激动!仆人心想:“别着啊,千万别着,侄少爷你可千万别脑袋发热,你可是大唐太医丞的亲侄子,要是真的膝盖一软,那我们老爷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一拉陶东升,仆人小声道:“没准儿那方子不管用呢,如果管用,侄少爷你……再和这人结交不迟。喝喝酒,去歌舞坊玩耍一番,还怕套不出来那方子嘛!” 陶东升心想:“请他去歌舞坊玩耍一番,有理有理!还是等见那方子有效后,我再和他结交不迟!”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暗道:“这人的表情怎地如此古怪,他想要干嘛?”冲陶东升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意思很明显,天晚了,回家洗洗睡吧! 陶东升干笑两声,只好出了大殿,离开灵感寺。出了寺门以后,他心里还在想着那剂附子理中汤,忍不住唉声叹气。 仆人看出他的心事,道:“侄少爷,你当面和人家要方子,人家当然不会给了。可你不会背后要么,明的不行,咱来暗的呀!” 陶东升皱眉道:“怎么个暗法?” 仆人笑道:“偷师学艺啊!那个叫什么大个儿的,身上不是有方子嘛,他傻乎乎的,给他俩儿钱,就能把方子给你呀!” 陶东升一拍大腿,笑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四下张望,可屠大个儿他们早走了,不见踪影,他急道:“人不见了,也不知他住在哪里,这可怎么办?” 仆人心中好笑,人哪,就是不能读书,象我这样不读书的,活着可有多滋润,可再看他,读书都把脑袋读傻了! 忽略了人家读书多,才能凭本事当主人,而他不读书却只能当仆人的道理! 这仆人得意地道:“侄少爷,他们不是去替那个老头儿抓药吗,那肯定是去最近的药铺了,咱们去那里找便是!” 陶东升又是一拍大腿,道:“对啊,亏得你提醒我。可那个最近的药铺在哪里?” “小的知道啊,这长安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仆人得意地道,头前带路,主仆两人往街上跑去。 没跑多远,只转过了两条街,就看到了一家药铺,而药铺门前的台阶上,竟坐着那些抬床板的人。可想而知,那壮汉确是抬了父亲来到这里抓药。 陶东升大喜过望,偷师学艺还是很简单的嘛,没什么难度,至少比给那少年磕响头,来得更加容易些!他小跑着进了药铺,见那壮汉正在堂上转圈儿,而那老者就躺在铺子里的小**。 陶东升快步到了跟前,满脸欢笑地对屠大个儿道:“兄台,在下有一事相求,你刚刚得的那个方子,可不可以给我看一看啊!” 屠大个儿一见又是他,脸色刷地就变了,转头看向柜里的医生,这医生的脸色刷地也变了,连连摇头! 屠大个儿哼了一声,道:“又是你,你这个家伙,医术不咋地,闲事倒还管得真多!什么方子,我没有方子!” 陶东升一愣,心想:“咦,怎么翻脸了?啊,明白了,定是那少年嘱咐他不要将方子外泄!”心里一喜,看来那方子确是好方,否则何必捂得这么紧。他笑着低声道:“我不白要你的方子,我给你钱,一百贯如何?” 屠大个儿咽了口口水,这个价可真够高的,但却仍旧摇头道:“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两百贯……三百贯?好,五百贯!还不行,这价儿可不低了,你是屠户,这笔钱可够你干上很久的了!”陶东升急道,他以为屠大个儿在趁机抬价。 屠大个儿心想:“乖乖的,这世上有钱人真多啊,可钱再多,有命花才成啊!”他仍旧摇头道:“你赶紧走吧,就当你没说,我没听见,成不?” 坐堂医生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这人可真有钱,那方子确是不错,但如果没有那味药,说不定我偷偷地就卖他了,可一卖他,估计我这脑袋也就不一定能稳当地长在脖上了! 他走了出来,冲陶东升道:“这位客官,你要是有病,咱这就给你抓药,要是你没病,请你立马儿走人!咱们好说好商量,这总成吧?” 陶东升心想:“奇了怪了,那方子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竟然让他们一起捂着不放?”他看了眼坐堂医生,难不成他也想偷师学艺?唉,他可比我幸运多了! 坐堂医生神色极是古怪,而且很不耐烦,竟然用手去推陶东升,道:“客官,天色不早了,没事儿你就回家吧,别在这儿待着了,慢走不送!” 陶东升被他推出了药铺。 出来之后,仆人赶紧过来,将他拉到一边,躲开门前的街坊,道:“他们不答应?小的在外面看见了,他们好象在怕些什么!” 陶东升呃了声,道:“你看出他们在怕什么了?我倒是没看出!好,有怕的就好,就怕他们什么都不怕!我现在进去亮出身份,就说太医署要征用那个方子,谅他们不敢不给!” 他被逼得有些急了,竟想用极端的方法! 仆人忙道:“别着,可千万别着。你是谁啊,咱家老爷又是谁啊,老爷可是太医丞啊!你要是进去这么个说法,那就明摆着承认,你在治疗伤寒病上,本事不及那少年,也等于是承认老爷也不及他呀,这人可丢不起呀!侄少爷,你万万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你今晚要是这么进去了,明天早上全长安就都得知道了!” 陶东升跺脚道:“那怎么办啊,得想个法儿出来啊!” 他对医术的痴迷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现得知有种良方,却又得不到,就如同贪财之人见到了隔海金山,又如色中恶鬼见到了画中佳人,能看到却得不到,岂有不急之理! 仆人出了个主意,道:“侄少爷,他们煎好药后,定是要倒药渣子的,咱们先去破烂儿堆那儿等着,等他们来倒药渣子,你去翻不就成了!” “去翻破烂儿堆?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陶东升大喜,这法子好啊,他谁也不用求,直接就能得到方子! 仆人心想:“你当然想不到了,让你煎药可以,煎完了让你倒药渣子,你不得抽死我们这些当下人的!” 仆人四下寻找,破烂儿堆在哪儿呢?看来偷师学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过了好半天,屠大个儿从铺子里出来,街坊们抬起屠老爹就要走,坐堂医生却追了出来,拉住屠大个儿,鬼鬼祟祟地说了几句话,屠大个儿擦了把头上的汗,连连点头,似是在对坐堂医生保证着什么,说完话后,他才带着人离开! 躲在不远处偷窥的陶东升忽然自言自语地道:“这回看出来了,他们确确实实是在怕什么,可一个药方,能让他们怕什么呢?” 仆人跑了回来,对正在墙角后面偷窥的陶东升道:“侄少爷,破烂儿堆找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陶东升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陶东升不堪回首的往事 陶东升回过头,低声道:“小声些,莫要让他们听见!破烂儿堆在哪里?” 仆人心想:“离得这么远,他们要是能听见,那岂不成了顺风耳!”他只好压低声音,用小小声地道:“就在后院,绕到后面去就成了!” 陶东升点点头,又向药铺门口看了眼,这才转身,跟着仆人向药铺的后街绕去。 古代人的垃圾,多是生活垃圾,大多数都是能够再利用的,有些垃圾发酵后还可以当肥料用,既不会造成浪费,更不会造成污染。既然垃圾能废物再利用,那问题就来了,种地用肥料也是要花钱的呀! 所以古人如果有了垃圾,往往都是找个地方堆起来,专门收垃圾的人来了,给主人一些钱,这才把垃圾运走。对于不种田的城里人来说,垃圾还是一项稳定的收入呢,所以在古代是没人乱扔垃圾的。 唐初长安的卫生状况良好,官府有规定,不许私自卖垃圾,城里百姓的垃圾,这时候叫做破烂儿,不许“溜丢”,必须要集中到一处堆放,由官府派人管理,然后运走换钱,换来的钱用来修补道路,或者坊内其它设施的维修。 仆人前头带路,将陶东升领到了一处僻静之地,这里有破烂儿堆。陶东升刚到破烂儿堆,就差点没被熏得背过气去! 好么,两条街一天的破烂儿,全都堆在这里了,有马粪,有烂木头,还有一些必须要靠近,才能看出是啥的古怪玩意儿! 陶东升差点没吐了,捂着鼻子,气道:“怎么脏成这样,我煌煌天朝,京都重地,怎会有如此肮脏的地方,难道官府就不管管么?” 仆人也捂着鼻子,道:“就是官府下令,让在此处堆放的。明天早上就好了,这些东西就会被运走。侄少爷不必气恼,说不定过不了多一会儿,那药铺的人就会来倒药渣儿呢!” 陶东升这个气啊,想走还走不了,不在这儿等着,也没法得知药渣掉在哪里,这乌黑巴漆的,找不准地方,怎么翻啊?没等翻出是啥药渣儿呢,先把自己熏死了! 主仆二人无可奈何,只好找到上风口,蹲在墙角,等着伙计出来倒药渣儿。仆人道:“侄少爷,要不你先避避,我看着就行了!” 陶东升捏着鼻子,摇头道:“此事很是要紧,我得亲自看着。别说话了,一张嘴,臭味就进嘴了!” 就这么蹲着。所幸过了不多时,就有人来了。手里提着个桶,来到破烂儿堆,一抬桶底,哗地一声,往破烂儿堆上倒了不知什么东西! 陶东升心想:“怎么这么多?什么方子能煎出这许多的药渣儿来!”他哈哈一声大笑,总处算是让我等到了,从墙根儿处跑了出来,直奔破烂儿堆! 他突然出现,把哪个扔破烂儿的吓了一跳,把桶一扔,叫了声:“鬼啊!”撒腿就跑! 陶东升跑到刚才扔“药渣儿”的地方,兴奋地道:“可算让我见着了……咦,这什么味啊?” 仆人也跑了过来,刚到跟前,立时捂鼻子,道:“侄少爷,这不是药渣儿,这是泔水啊,还是最差的那种,连喂猪都不行!” 陶东升以袖掩鼻,气道:“竟不是药铺的伙计,岂有此理!”两人又回到了墙角。 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那药铺的伙计竟然没来掉药渣儿。仆人实在受不了,他可不象陶东升这么执着,小声道:“侄少爷,估计着,他们犯懒,今晚不出来了,明天一起倒,要不咱们走吧?” 陶东升却道:“不行,再等等,你不是说明早这些破烂儿,就会被运走么,万一咱们再来时赶不及,药渣儿不见了,岂不糟糕!” 两人只好再等,大半宿过去了。这罪遭的,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陶东升这辈子今晚之前闻的臭味,加一起都没这半宿多! 直过了午夜,月落西天,忽听远处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杂乱,似乎来了不少人。陶东升忙躲到阴影里,小声地道:“这回能是不?” 仆人却道:“这都后半夜,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他们就算要倒药渣儿,也不应该这个时候啊!” 话没说完,那群人来到了破烂儿堆的跟前,有人问道:“你说的那鬼在何处?” “就,就在这儿!刚才我来倒馊泔水,那鬼突然就蹦了出来,要吃我,幸亏我跑得快,没被他抓住!”听声音,竟是那个跑掉的人。 先前那人嗯了声,道:“人是男的凶,鬼是女的厉,可千万不要是个女鬼啊!大家撒开,如果看到那鬼,就用法器对付他,千万小心!”脚步声响,人群散了开来,四下寻找。 仆人低声道:“侄少爷,跑吧,要是被人看见了,以后甭想在长安做人了!” 陶东升再也没有办法,药方虽好,终是好不过名誉!他并无逃跑经验,站起身来,冒冒失失的就往街上跑去! “在这里啦,在这里啦!”那群人喊了起来,自后追上。 那仆人缩到墙角,心想:“抱歉了,侄少爷,反正你也开跑了,就让你把人引开算了!” 陶东升在前面跑,那群人就在后面追,直追过了好几条大街,这才罢休!别看陶东升是个文人,可遇到这种情况,跑得不比别人慢的,而且身为“厉鬼”,别人倒也不敢欺得太近! 一路狂奔,不敢稍有停歇,陶东升窜过朱雀大街,狼狈逃回了陶府,从后门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刚回来没多久,那个仆人也跑回来了。 仆人一进屋便道:“侄少爷,他们没追上你吧?我刚才拼命引开他们,好让那些人不注意你!”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陶东升可没想到过,自己才是那个吸引注意的人,反而赞许道:“你很好,很忠心,以后就跟着我吧!” 仆人喜道:“多谢侄少爷赏识,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小的一定还这么做!”喜滋滋地下去了。 洗漱一番,除去臭哄哄的衣服,陶东升上床睡觉,没睡多大一会儿,天就亮了。他下床梳洗,去见叔父陶巨东。 陶巨东却早早地出门去了。他婶子告诉他,因为前些天左武卫向尚书省呈交了一个药方,说是什么消炎药水,非常重要,长孙无忌亲自受理,并下发给太医署,责令太医署验证药方,如果这剂消炎药水果然好使,那就要献给皇上了。这是大事,陶巨东万万不敢马虎,所以一大清早,就去了署里。 陶东升问他婶子,叔父有没有要他也去?他婶子却说,那药方很重要,最低也要由医监这样的官员才能验证,以陶东升的品阶,还没资格去看这个方子,不过等验证好了,他是可以看的! 陶东升听说叔父没有找他去,他正好落得轻闲。吃罢早饭,叫上昨天那个仆人,再陪他出去。那仆人可没他精神头这么足,以为又要去翻破烂儿堆,有心不去,可好不容易才得到信任,只能侄少爷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了! 陶东升可没想再去翻破烂儿,昨晚的经历,实是他一生当中不可磨灭的污点,往事不堪回首啊!他是想去找到那个屠户,如果那方子当真好使,他就要与那少年好好结交一番了,比如去歌舞坊,听听歌看看舞什么的! 灵感寺。今天可热闹了,长安虽大,却没有秘密,啥事只要一传开,街坊邻居们互相一说,那看着吧,非得满城皆知不可。虽然王平安的名头还没有正式开传,但附近两个坊的百姓却全都知道了。所以,天刚亮,就围来了上千的人,该喝绿豆汤的喝绿豆汤,该找王平安看病的,找他看病。 王平安此时正坐在寺门口的一张桌子后面,给一个落魄文人看病。这文人平常以代人写书信为生,成天坐着,所以总是腰酸背痛,毛病不算大毛病,可成天如此,也是难受。 王平安替他检查了下,发现这文人属于脊椎不够好,太过劳累所致。这在现代也很常见,尤其是长年坐办公室的人,最容易犯这毛病。看电脑的时间太久,或者打游戏时间太久,都容易腰酸背痛。 坐的时间太长,平常也就是难受点儿,可实际上却会引发许多疾病,比如腰肌劳损,腰间盘突出,等等! 王平安捏了捏这文人的颈部,道:“好了,看好了。这个毛病不算太大,现阶段不必吃药,只要注意平时的保养就成!” 这文人叹气道:“我也知道平常要保养,可一来没钱买些滋补药物,连吃肉都不能经常,更没时间去保养啊,劳累一天,回家就想睡觉,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 王平安笑道:“要想不再腰酸背痛,倒也简单,不需要占用你多少的时间,也没必要顿顿吃肉。我来教你一套功法,很好学的!” “功法?什么功法,可要登高窜跳吗?”一提功法,文人立即想到了这些,他可练不来。 王平安站起身,道:“不用这么麻烦,原地做就好,你喝几口水的功夫就能完成,可效果却大。我叫这种功法为‘保护脊椎放松腰部操’。嗯,你知道脊椎指的是哪里吧?” 文人忙道:“知道知道,不就是后背上那根大骨头嘛。你教我,我跟着你学!”他也站起身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保护脊椎放松腰部操 第一百九十九章 保护脊椎放松腰部操 王平安道:“好,你看着啊,跟着我做!双脚合并站好……你还有点外八字,没关系,分开半脚宽也可以!” 看着文人照自己的样子站好,王平安伸展双臂,道:“双手于身体前方交叉,放松全身。对,就是这个样子。好,深深地吸一口气……” 他向上抬臂过头,双手仍旧交叉,头部稍微后仰,嘴里道:“向上看手,两息时间即可。嗯,不需要一直屏着气,正常吸气吐气就可以了!” 展开双臂,与肩同高,他又道:“这个姿势,保持两息时间。好,再深深吸一口气……”他双手恢复交叉过头的姿势,道:“这个姿势一息时间,然后吐出气,放下手,就可以了。重复做五次,就能缓解腰酸背痛!” 文人放下手臂,吃惊地道:“这就可以了,这么简单?” 王平安笑道:“简单的,往往是最有效的!你平常总在人多的地方,如果做别的动作,可能会让人看笑话,做这个却正好,没什么笑话可以被看。” 文人不停地重复王平安教他的这个动作,嘴里喃喃地道:“这未免也太过简单了些!” 王平安道:“好,那我再教你三个姿势,咱们凑成一套。不过后三个姿势,你只能回家做了,人多的地方,可不方便!我做你看,记住怎么做就成,回家自己试验去!” 叫丁丹若取出一个蒲团来,王平安跪在上面,小腿和大腿成直角!这文人见状,连忙叫道:“别别,小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客气……” 王平安笑道:“谁跟你客气了。你回家照我这个姿势跪好,上半身前弓,和地面相平!”他双手垂直够到地面,然后一只手抬起,与肩同高,深吸一口气,使劲抬头,挺直脊椎! 文人看着,摇头道:“这个姿势嘛,有点难,确实不太好在人多的地方做!” 王平安道:“这个时候你要使劲地扩张肚子,能吸多少气,就吸多少,然后屏气,两息时间!”他微微低下头,呼出气,然后又向上弓起身子,伸展脊椎,两息时间! 他在这边做操,百姓们全都围了过来,纷纷道:“这是做什么呢,这是养生之法吧,可怎么看着象一只野猫,在伸懒腰呢?” 王平安回复正常,笑道:“各位还真看对了,刚才我做的那一式,名叫手抬升,而这一式名叫猫伸展!我再给你们做一个,家里要是有腰酸背痛的,回去照着做,保你一个铜钱不用花,却能少受痛楚!” 百姓纷纷笑道:“那下一个姿势叫啥名字啊,还是猫的?” 王平安再次直跪,小腿和大腿仍成直角,上身挺直,深深吸气,同时向上高抬双臂,然后向前弯腰提臂,他道:“这回不是猫了,而是兔子,名叫野兔趴!” 百姓们哈哈大笑,惠正也在人群里看,心里却想:“咦,似乎和天竺的某种功法相似啊,还是我记错了?倒是从没留心过!” 王平安手臂和头以及身子保持一条直线,而后手平放地面,前额触地! 百姓们齐声哦了出来,有点象行大礼,却也并不难做! 两息过后,王平安将前额抬起,道:“这个姿势,保持个小半盏茶的功夫,累了不做就成。”说着,他倒没有真的一直做到自己累,又深深吸气,挺直上身,这一式便即完成。 那文人道:“还是很简单啊,比五禽戏还要简单!” 王平安道:“能有多难,简单的你能天天做就不错了!好了,现在做最后一式了,听清楚,在做这一式时,如果心跳的厉害,也就是说你心脉不佳,那就最好不做此式!” 这回他不再跪坐,而是上身挺直,盘膝坐好。深吸一口气,同时左右伸直双臂,手心向上,从侧面上抬直达头顶,嘴里道:“你们在做这一式时,不要象我这样嘴里说话,是要屏住呼吸的!” 他呼出气,上半身向右旋转一个直角,屏住呼吸两息时间,然后吸气,回转原位!再呼气,掌心向下,手臂从头顶,放至身体两侧! “这个姿势可做,也可以不做。一般情况下,照我一开始教的那一式做即可!”王平安站起身,又象百姓示范最开始的手抬升! 围观百姓噼啪的鼓起掌来,人人喝采!其实,他们不是在喝采王平安做的这些姿势,而是在喝采王平安的心性。说实话,长安虽大,名医虽多,但肯不从百姓口袋里掏钱,就肯白白传授功法的医生,还真是不多见,有的人甚至是这辈子头回碰见! 没人是傻子,一个医生好不好,大家心里都清楚。何谓名医?口碑载道,人人夸赞,方为名医。王平安好意传授功法,就算样子不好看,就算有些人用不上,但却是人人感激。如果有人敢找王平安的茬儿,那他们定会挺身而出,维护于他! 陶东升带着仆人,一路打听,又来到了东城。他们没有先去灵感寺,而是在周围转悠,寻找肉铺。询问之下,天色近午之时,终于找到了屠家肉铺! 可屠家肉铺今天却没有开张,屠家的爷俩都没出来做买卖。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找到了肉铺,还愁找不到屠户么!向附近铺子的人一打听,陶东升带着仆人,转过一个街角,就找到老屠家了! 和普通人家一样,屠家也没大白天就关门的习惯,大门开着。陶东升站在门外,向里面一看,登时心头狂跳! 他看见了,昨天晚上躺在床板上的那个老者,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端着饭碗吃饭呢,这病好了呀! 陶东升身后的仆人叫道:“呀,呀呀呀!那个老头儿能坐起来了,这病好了呀,这也太快了吧,才一晚上!” 陶东升擦了把头上的汗,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还见过一剂药下肚,半个时辰就能好的病案呢!当初我叔父便是凭的……”跟一个下人说这些干什么,自家人吹自家人,实无趣味。 陶东升不想废话,站在门外叫道:“屠老伯,我没认错人吧,果然是你呀!”他的机灵劲来了,装出一副老相识的样子,不等人家相认,自己就进了院子。 屠老爹昨天迷迷糊糊的,也没记住谁是谁,连王平安他都没记住,何况是陶东升。见自家院子里忽然进来了个有钱的公子,心中奇怪,慢慢站起身,道:“敢问公子,你是?”他虽然能下床活动了,但其实身子并不是很好,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还是有些虚弱的。 陶东升打完招呼,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毕竟不是市面上的人,没那么玲珑剔透。可他身后的仆人玲珑算不上,可剔透却是挺剔透的! 仆人一本正经地道:“屠老伯,我们是药铺的人,昨天给你抓了药后,发现有一味药不太对,你能把方子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吗,核对一下?” 屠老爹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世上有骗钱的,也就罢了,竟还有骗药方的!他是淳朴之人,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信以为真,便进屋去了,片刻功夫取来了药方,递给陶东升! 陶东升大喜惹狂,这可真是费尽千番力,到手无功夫,这么容易就把方子弄到手了!他接过方子,笑道:“多谢屠老伯啊,多谢,多……呃,这怎么被撒掉一角了?” 他拿到手的方子上,并非完全,而被撕去一角,很显然是有一味药,或者几味药,被撕去了! 屠老爹摇头道:“我不知道啊,这方子今早我儿子给我看,就是这个样子的!” 陶东升低头看方,只见方子上写着:炒居术二钱,淡附片钱半,炒川姜一钱,炙甘草一钱,葱白九枚,生姜二钱……被撕掉一角! 他精通治疗伤寒的各方,可这个方子却是头一回看到,如果少的是主药附子,那他定可猜出,可少了味别的药,他就猜不出来了,如果少了几味药,那他更猜不出来了。这样要是都能猜出来,这方子岂不是他也会开了。饭乱吃都不行,何况是药呢,不能靠猜啊,得辩证才行! 陶东升顿时就急了,跺脚道:“被撕掉的那一角呢,在哪里?”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后院有人道:“谁啊,大呼小叫的?”屠大个儿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汤碗。 一见陶东升,屠大个儿也急了,叫道:“哎呀,爹,你怎么把方子给他了!” 屠老爹蒙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这方子有什么重要的! 屠大个儿放下汤碗,上前抢回方子,气道:“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出去,出去!”连推带搡,将陶东升赶出了家门,砰地把门关上。 陶东升可没闲功夫生气,站在门外,心想:“什么药需要这么保密呢?” 仆人在后面看着直咧嘴,心想:“要不要我再给他出个主意?可我出的主意,好象总不太靠谱啊!” 陶东升忽然回头道:“要靠辩证的话,也能将方子辩证得完整,要不咱们去找龙傲天,和他说说这事儿?” 仆人一咧嘴,龙傲天的嘴脸……是个人就比他好看!他道:“找他还不如直接去灵感寺呢。咱们暗的不行,这回直接来明的。侄少爷,你要么请他吃喝玩耍,要不就和他比医术打赌,愿赌服输,他要是输了,就需交出完整的方子来!” 陶东升想了想,道:“万一要是我输了呢?” 仆人切了一声,笑道:“怎么可能。你可是太医署的医正,太医丞的亲侄,怎么会输给一个草头医生,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第二百章 没考好,生病了 第二百章 没考好,生病了 陶东升听仆人说得肯定,心里也有点激动,可却仍旧有些揣揣。他虽有些傲气,但却并不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深知世上比自己聪明的人很多,如果自己的医术想要提高,就要努力学习别人,通过辨证,得到更多的行医手段。 昨天他是真被刺激到了!要说屠老爹的伤寒病,他能治好不?他自认肯定能治好,但其中必会有一番周折,而且也不可能用一剂药,更不可能一晚就见效。要是他来治,至少也得二三天,甚至四五天才成! 对于病人来说,有病着急,求到医生,只要能治好就成,多遭几天罪,就算心里不痛快,也没谁能和医生去较真,对于病人来讲,所求不过就是病好! 可对于医生来讲,就不是了!能不能确诊是什么病,确诊后用什么方子,这个方子几剂能有效,多长时间能好,这是非常有讲究的,是判断一个医生的医术水平到底有多高的最直接表现! 陶东升心里很清楚,单从治疗阴经伤寒这方面,他拍马也赶不上那寺中少年,如果要比较本事,只能从别的方面去比试。可话又说回来了,万一那少年别的本事,还要高过治疗伤寒呢? 他心中能不揣揣么,换了谁,也得揣那么一两揣吧! 仆人见他脸色阴睛不定,还以为他嫌与一个草头医生,比试医术有点掉价呢,好歹陶东升也是太医署的医正,是给王公贵胄看病的,可不是给草民看医的! 仆人道:“侄少爷,当着太多人的面让你去和那小子比试,确实有点**份,我都替你丢人。要不把他约出来,叫上几个俏佳人,你俩吃点喝点,和俏佳人们开开心,这也成啊,小的在旁边伺候你们。我看东市的燕乐坊就不错,听说那里的俏佳人,那真叫又俏又佳……” 陶东升突道:“你是自己想去玩耍吧?我对此兴趣却是不大!” “不不,小的……小的只是伺候!”仆人忙道。 陶东升想了想,摇头道:“看那少年不象是个好色之徒,昨晚我看见他身边有两个女眷……好了,说这些干嘛!” 他俩在门口研究着怎么给王平安设圈套,屠家院门却打开了,屠大个儿牵了头驴出来,驴上坐着他爹,爷俩吃完饭,这是要去见王平安,王平安不是嘱咐他们今天中午去见他么。 见陶东升还在门口守着,屠大个儿有些生气,道:“你们二人也真是的,怎地缠上了就不放呢?我实话跟你们说,那个方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们的,不相干的人还是不知道为好!” 陶东升有些尴尬,他终归是个富贵公子,很少被人驳面子,可他的仆人就不在乎了,反正不打算求屠家爷俩了,何必还要再客气,他一瞪眼睛,道:“谁缠着你们了,这条街又不是你家的,我们站站不成么?” 屠大个儿也一瞪眼睛,却听屠老爹道:“罢了,罢了,咱们走咱们的吧,何苦吵架!” 屠大个儿哼了声,道:“真是莫名其妙!”拉着驴,往灵感寺走去。他一往前走,陶家主仆立即跟上。屠大个儿猛地回头,便想要喝骂,实在不行,抄家伙先干一架吧! 那仆人却道:“哎呀,还瞪我,你想说这道是你家的啊?你要是敢说,咱们立马儿就去衙门说道说道!” 屠老爹又道:“大个儿啊,假装没看见吧!”屠大个儿无奈,只好不理后面的陶家主仆。 陶东升跟在后面,不停地打量着屠老爹,心想:“伤寒一症,是好得差不多了,但身子还很虚,精气神儿不够啊,不知今天那少年会给他开什么调理的药物?” 前走后随,不多时便到了灵感寺。 此时天色正午,很是炎热,可灵感寺院子里,凡是树荫底下,仍旧坐满了人,人数有个二三百人。人数虽比昨天晚上少,但却并非大家不来,而是时间太早,除了生活无忧的闲人外,大多数人都得等晚上才能过来,毕竟讨生活比看热闹重要得多。 王平安没有坐在寺外,而是进了大殿里面,外面太热,殿内还算阴凉些。他正在听一个大胖子诉说什么,这大胖子不象有病,身上衣服华丽,手上戴着五六个宝石戒指,很有派头。 屠大个儿牵着驴进了寺,扶父亲下来,离得老远就叫道:“小公子,我们又来了!” 王平安向外看来,招手道:“快快进来,屠老伯的病可好了?” 屠老爹被儿子扶着,进了大殿,一见王平安便道:“小公子,就是你给老头子看好病的吧?多谢了,真是多谢了!” 有钱的胖子皱了皱眉头,没再继续往下说,可他目光所及,却看见同样进寺的陶东升了。有钱的胖子脸色顿时一变,随即乐成了一朵花,站起身跑出来,笑道:“呀,这不是陶大人么,幸会幸会……”拱着手,前来巴结。 陶东升顿时一瞪眼睛,摆手道:“停停,别往下说了,你这边说话!”他记不起这胖子是谁了,可这胖子却要说出他是谁来,这可不行! 现在的陶医正是来找茬儿的,就算不找茬儿,也不能先把身份说出来呀,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他自己向那少年说出来,效果能一样么! 将胖子拉到一边,陶东升问道:“恕我眼拙,敢问阁下是?” 这胖子一笑,道:“陶大人贵人多忘事,在下是林大福啊,曾去过陶老爷的府上,求陶老爷给犬子看伤寒,当时就是你给开的方子啊,你不记得了?” 陶东升皱起眉头,心想:“什么时候的事儿,不记得了!” 林大福笑了笑,这种情况他见多了,有权有势有本事的人,向来都是这么一副嘴脸,收钱的时候嘴巴两边往上翘,收完钱了嘴巴一边往上翘——撇起嘴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没啥大不了的!林大福陪笑道:“陶大人,你怎么来灵感寺了?” 陶东升眼睛向殿内看去,随口道:“闲逛,你也是?” “我不是,我是来替犬子看医生的!”林大福其实也去求过陶府,但陶家门坎儿高,见过一次行,再去人家就没功夫答理他了。一指定生死,仗着有本事,谁也不答理,挺让别人讨厌的,其实陶家在普通百姓的眼里,也是很傲慢的,属于见谁都爱理不理的那种人。 林大福好不容易见着陶东升,赶紧述说儿子的病情。他道:“犬子在书院里读书,春天时有场小考,他没考好,被我给骂了,还打了他一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盼他好好读书,有出息啊,结果打骂得狠了些,把孩子给打出病了……” 陶东升摆手道:“停停,等会儿再说,你不要说我是谁啊,装做不认识就好!”不理林大福,举步也进了大殿,听王平安说话。 王平安见他进来,心想:“这人怎么又来了!”只是想了想,却没打招呼,继续对屠老爹道:“你呢,开的是肉铺,做的是屠宰买卖。杀生太多,所以导致阴气太重,那些死去的牲畜,将一身的怨气在临被你杀死时,都释放了出来,进入了你的身体……” 按着医学的角度来讲,肯定不是这么个道理,但什么时代的人,就得说什么时代的话,说别的屠家爷俩听不懂,反而糊涂,只要病人心里存有疑虑,他的病就没法能好好治了,病人要是不配合,医生本事再大,也是白扯! 说别的屠家爷俩不一定信,可王平安这么一说,他俩一起点头,对啊,就是这么回事啊!杀生是造孽啊,要不是为了讨生活,谁愿意一天到晚挥刀子呢,溅得一身血,又不是很好玩的事儿! 屠老爹叹气道:“这是上天对老头子的惩罚啊,所以才让我得病!” 王平安摇头道:“既为牲畜,这就说明它们前世造孽,你送它们归西,其实是做善事,它们赎了前世的罪孽,轮回之后,说不定便可做人了!只不过呢,你家定有藏肉的地窖,对不对?” 屠大个儿忙点头道:“对啊,做我们这种行当的,家里自然要有地窖,要不然肉卖不光,会坏掉的!” 王平安轻轻一拍桌子,道:“病因就出在这里,地窖乃是阴寒之所,如果在里面待得时间太长,阳气必受损耗,自然要落下病根儿的!屠老伯你就是元阳素弱,所以外感风寒,立即勾起你体内的……积累的那些牲畜的阴风怨气啊!” 屠家爷俩齐齐哦了声,同时点头道:“有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陶东升在旁听着,忍不住插嘴道:“从阴阳论述上,你倒是说得对,阴气长,而阳气消,那么势必要补肾啊,补肾之物,当以鹿茸为佳!” “鹿茸?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吃得起鹿茸!”屠家爷俩一起摇头,这么贵重的药,只能是贵族才用得起的,普通人家见都没见过,如何能用来补身子! 陶东升一直是给王公贵族们看病的,谈到补肾,让他开便宜方子,他还真开不出来,他从来也不需要开便宜方子啊,开便宜方子,那些王公贵族非得骂他是庸医不可!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用药当因人而宜,对着普通百姓怎么开出鹿茸来了!”他冲屠老爹道:“不用那么贵的药材,我给你开一个药膳的方子……对了,屠大娘身子还好吧?” 他问的意思是,屠老爹是不是一个人,是否老伴还在! 屠大个儿点头道:“我娘身子好着呢,可能干活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如果屠老爹是孤身一人,那服了这药膳之后,怕晚上得孤枕难眠,有劲儿没处使了! 提起笔来,他道:“这方子很便宜,花不了几个钱,效用却是不小!” 王平安一提笔开方,陶东升立时把眼睛瞪大了,伸长脖子,就想偷窥。不成想王平安抬头之际,竟然发现了,他笑道:“这位兄台也想补补?好啊,你抄一份走便是!” 陶东升大吃一惊,怪了,太怪了,这回他怎么不捂着方子了? 第二百零一章 最累的便是学生 第二百零一章 最累的便是学生 王平安这次和昨晚完全不同,半点没有避人的打算,他来就不是小器之人,只要方子没有忌讳之处,他是不介意给人看的。提笔刷刷开好一个方子,这方子倒也简单,没有几种东西。 他刚一写完,陶东升立即上前,看向那方子,还念了出来:“羊肾一对,枸杞八钱,葱白七茎,粳米,盐,姜……咦,这不是做菜么,是药膳吧?” 王平安笑道:“兄台好眼光,确是药膳。”他转头,又对屠老爹道:“这是枸杞羊肾粥,整个方子里,没有一个是值钱东西,只有羊肾稍贵,可你是做肉铺生意的,倒也不会缺少这个!” 屠老爹喜道:“听起来,倒也不贵,不知怎么个煎法,还请小公子说一说。” 王平安道:“不是煎的,这不是吃药,是药膳。嗯,就是吃药当吃菜了。” 他指着方子上的羊肾,道:“先要把羊肾洗净,把上面那层膜去掉,然后切细。再把枸杞煎汁去渣,连同羊肾、葱白、粳米同煮为粥,最后加姜末和盐,再沸一沸,就可以吃了。但得记住一点,这个是要空腹吃的,吃它之前别吃其它东西。” 屠家爷俩一个劲地点头,要说他家别的没有,羊肾是肯定不缺的,这个药膳正好合他家之用。 陶东升心想:“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方子,要让我开,我也会开,只是没机会给别人开罢了。怪不得他不捂着,原来是拿便宜方子敷衍我!” 可想想又不对,这少年又不知我是太医,没理由敷衍我啊!他终于开口问道:“这位小公子,在下陶东升,马马虎虎会些医术,昨晚见你给屠家老伯治伤寒,开了一方,那个方子能不能告诉在下啊?” 这话一出口,王平安和屠家爷俩的脸色一起变了,屠大个儿和他爹说了那方子,屠老爹也知道了,里面有味药的来源,可是解释不清的,如有人告发,后果不堪设想! 王平安当即摇头,道:“兄台如患此症,我自不会吝啬,但你好端端的,没事打听这个方子做什么?” “我……”陶东升心想:“要不拉他去歌舞坊?好象只剩下这招儿了!”他只感眼前这少年,做事很有些前后矛盾,从他的表现上来看,很大方绝不是吝啬之人,可怎么偏偏就对我吝啬呢? 陶东升皱眉道:“我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没法得伤寒,就算是现在回家泡冷水,也不一定会得阴经伤寒,那岂……” 仆人在后面着急了,侄少爷,你想药方想疯了吧,怎么人家一说你得病才给,你就真想得啊,老实得过了头!他一拉陶东升的衣袖,拉到一边,小声道:“找个别人不就成了,说那人是你的亲戚!” 他俩在旁边嘀嘀咕咕,林大福等不及了,陶东升不理他,他也不好再求。来到王平安的桌前,陪小心道:“小公子,你现在不忙了?” 王平字哦了声,将屠家爷俩请到一边,对他道:“接着说你刚才的事儿,你为啥要打你儿子啊?” 林大福坐了下来,叹气道:“望子成龙啊。犬子学业原本极好,只是年纪渐长,对风花雪月之事便有了期待,以至于书院里一次小考,他没写好文章,被先生训了。先生又将我找了去,说明此事,文章中竟有艳调,这还了得?功未成,名未就,就要做纨绔子弟了,如何对得起我对他的养育之恩,如何对得起林家祖宗?” 王平安皱眉道:“这种事情,倒也不必苛求!”心中明白,这是学习成绩下降,老师告状,此后必定是你打孩子! 果然,林大福道:“回家我就给了他一顿鞭子,骂他不知长进。那时正是春寒时节,这孩子……唉,竟染了伤寒,我便去陶府求医!”说着,他看向陶东升,就见陶家主仆鬼鬼祟祟,竟在互咬耳朵,也不知他俩在说些什么! 林大福又道:“便是陶大……他不许我说,也不知有啥好瞒的。就是他开了方子,治好了犬子的伤寒!” 王平安也看了眼陶东升,原来此人擅长医治伤寒,怪不得他对昨晚那方子感兴趣。如果他私下管我要,我倒不会不给,只要他不告官,便也没什么要紧! 王平安点头道:“治好了就成。” 林大福一脸的苦涩,摇头道:“病好之后,我又送他去书院,谁知他身上的病好了,心里的病却没好,仍是做不好文章,又被先生找了我去。这孩子的学业本来很好,在书院当中排进前三,可现在却连一百都排不进去,所做文章没法看。先生急,我也急啊!” 王平安叹气道:“这种事,你越着急,越不成啊!” “可明年就要开科了啊,我为他在礼部报备了进士科,指望他能光宗耀祖呢,现在如此,我怎能不急?”林大福摇头道:“回家之后,我又打了他一顿,罚他跪着读书。结果……” 王平安心想:“结果越打越逆反,你没把他逼得离家出走,就算你烧高香了!” 林大福眼泪下来了,擦拭眼角,道:“结果这孩子伤寒好了,跪一晚上之后,却又得了喉症,咽喉肿起,几乎无法呼吸!” 王平安道:“原来他得是喉症,那你快快把……算了,还是我去吧!” 林大福却摇道:“小公子听我说,他得了喉症,赶紧去找医生,倒也不难治,几天功夫也就好了。我就又送他去读书,结果文章做得更差,连诗都不会做了,时策做得差也就罢了,诗要是也不会做,还考什么进士科啊!” “你不会又打他了吧!”王平安一咧嘴,非打出事儿来不可,你应当好好和他谈一谈啊!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话有几成对,没必要去考证,但棍棒底下出不了进士,这是肯定的。要是棍子好使,天天揍就有用,那天底下的进士,不得多如牛毛了。棍子有用,还要先生干嘛! 林大福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心疼啊,倒是再没狠打,一天只有十鞭……” 他这话一说出来,殿里其他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摇头,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如此打法,望子成才也没这么个望法的啊! 林大福继续道:“这孩子也被打皮了,十鞭子不当回事儿。十几天前,我见他竟和家里的丫环玩耍,吃丫环口上的胭脂,我实在气不过了,拿棍子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王平安咝了口气,道:“令公子,不会名叫宝玉吧?” 林大福一愣,道:“并非叫做宝玉,而是叫做戴鱼,小公子认识我家小犬?” “林黛玉?怎么叫这个名字?”王平安大吃一惊。 林大福道:“我希望他以后能做大官,腰戴金鱼袋,所以起了这个名字!这名字不妥吗,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名字啊,我花大价钱请人取的!” 王平安连连点头,道:“这名字很好,很有意义。那你又把他打出什么毛病来了?” 林大福满脸的苦色,道:“这孩子被打了之后,肚子越来越大……” 看热闹的百姓尽皆大惊,有的便道:“就算你儿子和丫环玩耍,大肚子的也不该是他啊!” 王平安忙道:“各位不要打岔,听他往下说。他肚子越来越大,可是无法排泄,大便燥结之症?” 林大福微微一怔,点头道:“正是,确是这病!”顿了顿,反问道:“小公子,如遇这病,需开什么方子?”顺口就考验了王平安一句。 换了旁的医生,直接就会说出那个方子,可王平安却道:“未见本人,不好定论,需当看到戴鱼,才能确诊!” 就听旁边有人说话:“热入阳明,大便燥结,此乃阳明腑实之症,当用大承气汤医之!”说话之人正是陶东升,他总算和仆人商量完了,耳朵咬完之后,他信心百倍,再不瞻前顾后,直接便来到王平安的跟前。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喊道:“无病,我们来看你了!”竟是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超级大纨绔到了。 王平安连忙起身,和他们打招呼。 林大福却道:“陶大人……” “别叫我陶大人,叫我东升即可!”陶东升一瞪眼睛小声道。 林大福一愣,不明所以然,但还是忙道:“是是,东升。我请了好几位名医,都开的大承气汤,可不好使啊!” 陶东升哼了声,道:“那是他们没有精研《伤寒论》。仲景先师所传之方,何等精妙,他们学艺不精,无法好生使用罢了,一群废物!” 他原本不是这么傲慢无礼之人,可是刚才和仆人商量了一下,感觉太谦虚了也不好,他对这少年一直很谦虚,结果什么效果也没有,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学谁呢,就学龙傲天,那龙傲天的嘴脸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遣将不如激将,没准一激,就能将少年激得火冒三丈,说漏嘴把方子说出来呢! 王平安正在和赵璧卢秀之打招呼,猛地听到陶东升这么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人怎么说话的语气态度,突然变样,变得如此傲慢? 陶东升转过脸来,对王平安道:“你叫无病,这名字取得不好,你姓什么?” 赵璧和卢秀之听到这话,哈地一声,心想:“你敢说无病这二字不好,这可是皇上给取的,你找死哪吧你!” 王平安皱起眉头,要是对方好言询问,那他当然会说出自己的姓名,可对方突然变了副嘴脸,他便没心情多说了,道:“我姓王。这位兄台,如果没事的话,还请你离开吧,天气热,请去寺外喝碗绿豆汤,消消火气!” 陶东升有点装不好龙傲天的嘴脸,很不自然,他道:“你的医术不精,昨天晚上那方子肯定……有可能……”从没这么无礼过,只好看向后面的仆人。 仆人忙道:“你昨天晚上那方子,定有不妥之处,不如拿出来,让我家侄少爷替你斧正一番,你就不用说谢了!” 屠家爷俩不愿意了,他们还没走呢,在听林大福讲儿子的事。忽听陶家主仆这么说话,立时就怒了,本来就对这俩缠上就不放的人不满,现在更加生气了。 屠大个儿怒道:“什么叫不妥,我爹都好了,这还叫不妥吗?你们说这话什么意思,找揍不是!” 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气道:“小公子为人好着呢,还传我们养生之术,你们有什么本事,还敢替他斧正,当我们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赵璧把袖子撸了起来,道:“好几天不来,一来就碰上这种人。我说,这寺里有砖没,给我拿一整块的来!” 陶东升心想:“我每次也都想拍龙傲天的,今天一学他,别人也要拍我了!”他稳了稳心神,大声道:“王公子,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王平安着实有些心烦,摆手道:“我不想和你打什么赌。与人为善,还请你走吧!” 陶东升现在是骑虎难下,心中后悔,不该听仆人的话,这不得罪人了吗,还不如请王无病去歌舞坊呢,虽然曲折些,但起码能做朋友啊! 心里一后悔,气势就弱了,再学不出龙傲天的嘴脸,他道:“王公子,要不你看这样吧,这位姓林的兄台,不是儿子有病了吗,我能诊断得出林公子得的是阳明腑实之症,你应该也能诊断得出,不如我们就以此打个赌……” 林大福急了,道:“别着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不能用他来赌啊!” 王平安皱眉道:“阁下医术了得,在下佩服。你能诊断得出,但我没有见到病人,却是是无当做到这点的。” 陶东升咬了咬嘴唇,心想:“用什么能打动他呢?嗯,有了,这个一定好使!” 他道:“王公子,你可知蒲黄这味药的用法?” 王平安嗯了声,道:“略知一二,可林公子的病,怕是无须用到这味药吧!” 陶东升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严肃,郑重地道:“世人皆知蒲黄可治妇人的带下症,那是良药,却不知蒲黄还能治疗别的。如果你肯和我打赌,我胜了,你需将附子理中汤的药方抄录给我,如果你胜了,我就把蒲黄的另一种用法告诉你,可好?” 对于医生来讲,一味药的新用途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而陶东升从叔父那里得知,蒲黄竟还能治疗舌肿,他可以非常肯定,就算孙思邈的弟子也不会知道这个,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还不能打动眼前的少年?除非他对医术不感兴趣,否则他一定会肯打这个赌! 王平安一愣,道:“蒲黄的另一种用法,什么用法?” 陶东升道:“你肯和我打这个赌,我就告诉你,但你不可外传,这是秘方,千金不换!” 第二百零二章 与太医较技 第二百零二章 与太医较技 王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殿上的大梁,心想:“蒲黄的用法,蒲黄的用法有多少种呢?” 他仔仔细细地回忆,蒲黄这味药到底有多少种用法,想来想去,似乎所有的用法自己都知道了。不过这时可是唐朝,说不定有人研究出过蒲黄的其它用途,而这种用途由于年深久远,到了现代,已经失传了。然而,以现代人研究药物的方法,不太可能会遗漏蒲黄的用途啊! 他为人谨慎,想事情周全,可别人就不在乎了。赵璧在旁边道:“无病,跟他赌了。不过咱们不跟他赌蒲黄的用法,一味药罢了,就算少了种用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跟他赌别的!” 赵璧这话说出来,王平安和陶东升心中一起摇头,大大不以为然,一味药的新用法,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是大大得了的。擅用一味药,擅使一剂方,往往可以成就一代名医,历史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怎么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王平安不再看大梁,低下头,问道:“那赌什么?” 赵璧冲陶东升一瞪眼睛,大声道:“赌脑袋的,要是你输了,需当把脑袋剁下来!” 王平安立时摇头,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气话了,打赌也不用赌脑袋的啊,就算他输了,也不可能真把脑袋剁下来。退一步讲,他愿赌服输,真把脑袋剁下来了,我要他脑袋干嘛呀?当球踢吗……这球太沉,踢了容易脚患甲沟炎! 陶东升抬起手来,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嗯了一声,重重地道:“好,就赌脑袋的!” 殿里看热闹的百姓可不少,这时候寺里乘凉的也都进来了,听陶东升说要赌脑袋,百姓们先是一愣,而后轰地一下子,拍手叫道:“好,是条汉子,就赌脑袋的,谁不赌谁是孙子!” 王平安一咧嘴,有没有搞错,我的事情,你们跟着起什么哄啊!他摆手道:“不妥,不妥,我对这位陶兄台的脑袋没兴趣,要之无用,这个赌我不打!” 卢秀之笑道:“你不要我要啊,送给我便是,我家正缺少一个夜壶,看他脑袋的大小,正合适!” 屠大个儿却道:“我虽然没剁过人脑袋,但擅砍猪头,等会儿剁他脑袋时,我来操刀!” 陶东升哼了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的仆人道:“怎么就非见得是我家侄少爷输呢,我看输的定是这个姓王的小子!” 赵璧哈哈大笑,欧阳利等人也笑了起来,就连一直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的狄仁杰也笑了起来。赵璧道:“真真的笑话,你和我们无病兄弟比医术,你还能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卢秀之忽然捂着嘴巴,叫道:“哎呀,哎呀,我的大牙疼,笑得疼,要笑掉了!” 陶东升再也忍受不住,他这辈子几时受过这等轻视,太医署的人没人敢笑话他,平常百姓更加不敢,就连龙傲天那种嘴脸的人,都没敢这么嘲笑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不看好他! 众人的笑声当中,林大福头皮发麻,心想:“看姓陶的样子,怕是要恼羞成怒了,如我再不帮他说两句话,他发起怒来,说不定会迁怒与我,我招谁惹谁了,受此牵连实在不必!” 他双手舞起,叫道:“大伙儿静一静,听我说!”可没人愿意听他说,还在笑个不停,哄声一片! 林大福道:“这位陶东升陶大人,乃是太医署医正,是给皇上看病的太医!”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站在他跟前的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刹那之间,正在狂笑的众人,笑声立时止住,赵璧哏地一声,硬是把后半截笑吞进了肚子里!远处没听见的百姓见他们突然不笑了,全都诧异,怎么表情变得这般快法? 陶东升也不愿意再隐瞒身份了,挑明就挑明吧,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嘲笑了,他道:“不错,本官正是太医署医正,陶东升是也!” 随着他这句话,大殿之中一片静悄悄,人人惊呆,太医署的医正?这官可不小了,比县太爷还大呢! 仆人见把众人都震住了,着实得意,把肚子一挺,很嚣张地道:“笑啊,笑啊,你们倒是笑啊,怎么都不笑了呢?”他一指卢秀之,道:“你,说你呢,你不喜欢跟别人比大牙么,赶紧把牙再呲出来,接着比啊,没让你停呢!” 卢秀之:“我,我这个……那个……”说不出来话了,太医的医术到底如何,他是不太清楚。 可徐州有一位过气太医,成济生。虽是失败被逼出长安的太医,就算如此,也是名噪当地,有神医之称。成济生这个失败的都那么厉害了,何况眼前这个在职的,那岂不更厉害了,王平安还真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赵璧咽下口唾沫,干笑两声,道:“假的,你定不是太医!嗯,凭你的这么不诚实,咱们……无病,你就别和他打赌了,脑袋这种东西,可不能乱赌啊,听为兄的话没错!” 对方一亮身份,他也傻了,再不口口声声地咱们了,还劝王平安不要赌脑袋了,见风使舵,他也认为王平安不太可能会赢,毕竟对方是太医,代表着整个天下医术最高的那个阶层!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说赌脑袋的是你,说不赌的还是你,话全让你说了,其实我一直说不赌的,全是你们起哄,哄起来的!” 冲陶东升一拱手,他道:“原来是陶太医,失敬!既然你是有官职在身的人,那么这个赌不打也罢,那个方子等过几年,你自然知晓,到时我亲自登门,将方子送于府上!” 陶东升心里很是失望,谦虚不成,傲慢不成,亮出身份还是不成,这个王无病软硬不吃,简直就是绿豆粥里的硬石子,专门蹦人的牙齿! 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陶东升道:“不赌脑袋可以,但必须赌那个方子,我也不占你便宜,如果输了,蒲黄的另一种用法,定会告之。你行医民间,知道了那种用法,岂不可以多为百姓看病,这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早这么说,早这么讲道理,那王平安早答应了。环视了一圈殿中百姓,王平安点头道:“你说得对,既然于百姓有益,那这个赌我便和你打了!” 陶东升伸出手来,道:“击掌为誓!” 王平安心想:“用得着这么郑重吗,好啊,既然你要击掌,那咱们就击!”伸出手来,他朝手掌上吐了口唾沫,大声道:“以唾为钉,绝不反悔!” 这回换陶东升心想:“用得着这么郑重吗,竟要吐口水!”无可奈何,只好与王平安击掌三声! 立了誓后,陶东升对林大福道:“请去将令公子接到这里来,我和王兄为他医治,速去速回,莫要耽误时间!” 林大福心中着实不愿,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折腾都成,可换了让别人折腾,他就不愿意了,可又不敢得罪陶东升,只好垂头丧气地离了灵感寺,回家接儿子去了! 林大福走了,百姓们也没谁再让王平安给看病。英雄总有用武之地,惠正这回可算得到机会了,和尚终于讲经有人听了,大家不会中途退场了吧?他坐在蒲团之上,讲经说法,百姓当真一个退场的都没有,耐着性子听他讲解佛经。 过了好半天,林大福才将儿子林戴鱼接来,让人抬着担架来的,林戴鱼病情严重,腹部鼓胀,连走路都走不了! 这林戴鱼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岁数,他原本学业有成,可因为有了风花雪月之心,所以才被林大福连着修理。可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这个岁数的人,少年钟情,少女怀春,乃是人之常情,一个劲地压着,又打又骂,能不打出毛病么! 将担架放在大殿的正中,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层的围了起来,议论纷纷,都说这林公子身子消瘦,只是肚子大了点,看上去和林大福不太象啊,是亲生的吗? 林大福听着百姓的议论了,顿时就急了,道:“我家戴鱼,原本虎头虎脑的,壮着呢,这不是开春到现在一直得病么,这才瘦了下去,怎么不是我的亲生之子!” 王平安冲陶东升道:“陶太医先请,你身份比我高,乃是有品阶的医官,我只是草民,自然要由你先为林公子号脉!” 陶东升只看了林戴鱼一眼,就明白是什么病,不用号脉也能确诊,他道:“这病用大承气汤准定没错,我知道,王兄你肯定也知道,咱们别浪费时间,各开方子,辨证如何?” 王平安摇头道:“在下并无陶太医的本事,直接开方是不行的,我要先确诊,才能用药!” “那你给他看吧!”陶东升又看了林戴鱼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就是阳明腑实之症,这才对王平安点了点头,挤出人群,去了殿外,意思很明显,你如何诊断,我不看,不占你的便宜。 王平安叹了口气,说不定自己以后会进太医署的,还是给这个人留点面子吧!他上前对林戴鱼进行了检查,确确实实,就是陶东升说的那种病,但却不一定非用大承气汤! 提笔开方,他开了两个方子,交给了林大福,然后冲殿外喊道:“陶太医,该你了!” 大声叫了声陶太医,忽然心里有些好笑,幸亏是陶太医,而不是桃太郎! 第二百零三章 太医输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太医输了 围观百姓鸦雀无声,纷纷让出一条通道,陶东升大步进殿,身后紧紧地跟着那个最爱出馊主意的仆人! 进殿之后,陶东升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保险起见,他也伸出手去,给林戴鱼号脉,片刻之后,便做出判断,确诊,没错,十拿九稳! 每个医生都有自己最擅长治的疾病,而陶东升最擅长的是治伤寒,对于《伤寒论》,正着背那不算本事,他能倒着背出来,里面所有的方子,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治疗阳明腑实,《伤寒论》中有明确的描述,可用大小承气汤,而大承气汤正对林戴鱼之症。大承气汤虽是良方,但不同的医生使出来,效果大大不同,用多少,怎么用,说法极多,并不是捧着书本,按比例煎药,就能一定治好病的! 陶东升命人取过纸笔,将大气承气汤的方子写了出来,却非仲景原方,而是加重了药材的剂量! 他将方子递给林大福,道:“你且看看,与先前的那些医生所开,可有不同之处?” 林大福本不懂医术,可大承气汤他却见过好几次了,别的不懂,这个方子还算是稍稍懂些。一看方子,林大福额头上的汗就冒来了,道:“陶大人,这方子猛了些吧,别的医生只是嘱咐可以多服几剂,而你这方子,剂量太大,一次服下去,小犬怕是受不了啊!” 陶东升一指林戴鱼,道:“你看他的样子,肚子已经胀成这样,如果还不能便出,那么势必有性命之忧。退一步说,就算命捡回来了,身子大损,以后还得有别的毛病!” 林大福一哆嗦,可不要再有别的毛病了,这都要受不了了!他取出王平安的方子,递给陶东升,道:“要不你两位先辨证一下,王公子是开了两个方子的,但两个方子里的药加到一块,也没陶大人你一个方子里的药多!” 王平安走了过来,道:“大承气汤虽好,但却不一定能治得了林公子之症,我的方子虽然粗鄙,却也不见得没有效果!” 陶东升接过两张方子,一看之下,眉头顿时皱起,只见第一张方子上,只写了一味药,威灵仙,三钱! 他脸色立时一沉,道:“威灵仙,这味药是治痔疮的,怎么能用来治阳明腑实,岂有此理!” 林大福哪知道威灵仙的用法,吃惊之下,转头去看王平安。 王平安轻轻摇头,道:“蒲黄不单能治带下,这威灵仙又岂会只治一个痔疮?” 陶东升有心辨证一番,却又感到不太是时候,他又去看第二张方子,上面多了味药,是两味药,柴胡三钱,生麦芽一两! 他咦了一声,又道:“你用柴胡便也罢了,怎么用上生麦芽了?你知不知道,这味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王平安笑了笑,道:“明白,在下相信陶太医也明白,就不用辨证了吧!”一句封死,你想对我口沫横飞地喷唾沫星子,抱歉,我没心情受着,更不想被喷完后洗脸! 陶东升有些悻悻然,总不能逼着人家辨证,那也太不讲理了!他又问道:“你怎么开了两个方子,是怕其中之一不好使吗?” 王平安道:“不是,咱们不是打赌嘛,如果先用我的方子,那一味药就能治好林公子的病,如果先用你的方子,那再用我的,就麻烦了些,所以第二个方子是两味药!” 陶东升眉毛一挑,这王无病说话语气倒是挺客气,可话里的意思却不够客气了。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我用的可是仲景之方,千锤百炼的…… 没等他说话,王平安冲他一拱手,又冲在场百姓拱手,道:“各位也看到了,最开始你们都挺支持我的,可一听这位陶大人是太医,立时就不出声了,各位也在想,我打赌必输,是吧?” 看热闹的百姓都没回答,默然不语,看表情确是这么回事。欧阳利却道:“主人必胜,属下从无半点怀疑。”王平安的随从家人同时点头,无条件支持主人。 狄仁杰也道:“大哥,你医术高明,小弟佩服,你必会赢的!” 赵璧和卢秀之互视一眼,嘴唇动了动,可这哥俩却谁也没出声。 惠正高诵佛号,一声阿弥陀佛之后,道:“无忧师叔,师侄信得过你!” 屠家爷俩异口同声地道:“我也信得过王公子!” 他们一带头,百姓忽地大声道:“我们信得过王公子,肯定你赢!”殿内赞同之声响起,虽然百姓“明知”王平安会输,可投桃报李,王平安对他们好,这时他们便明确表态,支持你。太医又能如何,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吧! 陶东升盯着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有心想夸,一个草头医生能这么被人尊重和支持,连太医的名头都压不住,那么草头便不是草头了。多少医生期盼着这种待遇,可大唐立国以来,只有孙真人一人受过这种爱戴,没想到今天却碰到了第二人! 王平安温和地道:“林老兄,你打算先用谁的方子?” 林大福额头冒汗,这可是拿自己儿子的病打赌啊,万万不能马虎。他想了好半晌,这才道:“王公子,那大承气汤煎制起来,着实费力,先下哪味药,火候如何,都是极讲究的。那么你的这两个方子,都是怎么煎的呢?” 王平安道:“熬水即可,什么禁忌都没有!”顿了顿,又道:“我早猜出陶太医要加重药量。我事先要提醒林老兄,令公子的病现在症状是经络不通,服了陶太医的重药,这病有可能转性,经络通不通这个不一定,但极有可能引起肋下胀痛。别忘了令公子可是被你打出的病,属于肝气郁滞,所以大承气汤嘛……对别人说不准,但对令公子现在的症状,肯定不好使!” 陶东升皱眉道:“你怎知我的方子不好使,何以如此肯定?” 王平安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知医术低劣,没有陶太医这种不见病人就可确诊的本事,我看病向来谨慎,更加仔细些罢了!” “你是说我……”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在说我自己而已!”王平安道。 林大福叹了口气,道:“二位莫要争了,让我想想!”他拿着手里的三个方子,想了好半天,这才一跺脚,道:“还是先用陶大人的方子吧!” “嗨,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围观百姓一起摇头。 这也不能怪林大福,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比如某些医生给人看病,本来伤个风,喝点姜汤,盖上被子捂一身汗就能好,可这医生偏不,非给这病人开出一大堆的药来,能让病人花十贯钱,绝不让他花九贯,这种医生哪个时代都有,还很多! 而有些病人呢,医生要是告诉他,你喝点姜汤,回家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他还不高兴呢,非说这医生啥也不是,不会看病,相反要让他花大价钱吃药,那他就高兴了,还是这医生有水平啊! 陶东升是太医,开的是名方,煎制方法费力,他是专给有钱人看病的,巧了,林大福就是个有钱人!而王平安大多数时候是给穷人看病的,能少让病人花钱,药越少越好,药越有效越好,所以穷人是最支持他的! 林大福不是穷人,而且他更信任陶东升这个太医,所以他选了陶东升的方子! 王平安再不说什么,说什么也不好使啊!陶东升眉毛挑了挑,看向王平安,知道太医和草头医生的区别了吧,早点知道对你有好处! 药铺离此不远,既然决定了用什么方子,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天色擦黑之际,大承气汤便煎好送来了。 此时寺中百姓越来越多,已然超过了三千人,他们都知道了,寺中那好心的少年医生,正在和一位太医较技,他们都等着看热闹! 大承气汤已用过几次,林大福自知用法,扶起儿子,将汤药喂他服了。 陶东升看着林戴鱼,只要两刻钟,我便赢了,那附子理中汤的药方便会到手,只要两刻钟,只要两刻钟! 大承气汤乃是治疗阳明腑实的对症良药,而他又加重了剂量,十拿九稳这病肯定能治好,而且服药之后,两刻钟即可见效,这是绝对不会错的事! 两刻钟的时间,放在平常,眨眨眼就过去了,可放在现在,却真如两年那么长。陶东升心竟然浮躁起来,怎么还不到时间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摇头道:“林老兄,你不让自己儿子多遭罪,你是心里不痛快啊,何苦来的呢!” 他从林大福手里拿回方子,转头对欧阳利道:“你去药铺,让伙计把这两味药煎了,速速回来。我这药林公子服了,两刻钟就有效果!” 欧阳利答应一声,拿着第二个方子,离寺而去。 陶东升眼皮一跳,也是两刻钟! 时间飞快,两刻钟时间到了! “呃,呃……”林戴鱼忽然呻吟起来,他有反应了! 林大福大喜,果然还是太医的方子好用啊!他扑到儿子的跟前,叫道:“儿啊,你感觉怎样,想不想去茅房?” 谁知,林戴鱼呻吟几声之后,叫了起来:“疼,疼,我疼啊……” 林大福汗水顺着额头就淌下来了,急道:“你哪里疼,说给爹爹听!” “我,我的肋下疼,哎呀疼啊!”林戴鱼双手乱抓,大声呻吟起来! 服了陶东升的重药,会让林戴鱼肋下肿痛,王平安刚才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满殿之人,人人皆闻! 腾腾腾,陶东升连退三步,身子一晃,坐倒在地。不用等着看王平安的药,好不好用了,他陶东升,太医丞之侄,龙傲天之友,此时此刻,已然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第二百零四章 不服就再比 第二百零四章 不服就再比 陶东升这一坐倒,他的仆人大惊,赶紧上前扶住他,叫道:“侄少爷,你没事吧?” 殿内的人轰地叫了起来,仿佛热油锅里溅入了凉水,噼里啪啦地就炸了锅了! 有的百姓叫道:“当真不好使,太医输了,太医输了!” 有的更叫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王公子就是行,他一定能赢!” 欧阳义等人哈哈大笑,直着嗓子吼了起来:“我家公子,医术超群,你一个小小医正,也敢和他比试,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拍起手来,陶东升越狼狈,她们越高兴,乐得两个小丫头,又笑又叫,好生开心! 狄仁杰摸了摸下巴,他还没长出胡须来,无美髯可抚,做这个动作只是心情大佳的表现,他虽然没说什么,可高兴是免不了的。看来大哥确有本事,绝绝对对的是个人物! 屠老爹咧着嘴,呵呵地笑着,屠大个儿却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刚才咋就没赌脑袋呢,我的刀法没用上,可惜可惜!” 夸赞声中,赵璧重新跳了出来,别的本事他不行,可搭顺风车的本事他却是再厉害不过。晃到陶东升主仆的跟前,笑道:“陶太医,刚才我劝你别赌脑袋,劝对了吧,你看你这么一输,就等于我救了你一条命啊,你感谢我吧,以后太医院要是进药,记得照顾我家的生意!” 卢秀之却叫道:“无病赢了,我卢秀之代他向各位乡亲拱手谢礼,多谢了!” 围观百姓哄堂大笑,人家打赌赢了,干你啥事啊?你刚才还直往后面躲呢,现在倒跳出来了,属大马猴子的吗! 草头医生,寺中少年较技赢了太医,这消息在长安,绝对算得上轰动,他们能有幸亲眼目睹,亲身参与,那绝对够说上三天三夜的,甚至到老了,都能和儿孙们说说,讲个故事啥的! 殿中掌声一片,啪啪啪,良久不停! 王平安被大家弄得相当地不好意思,红着脸,抱拳当胸,道:“父老们错爱在下了,错爱错爱!” 掌声中,笑声中,夸奖中,忽然有一个哭叽叽的声音道:“王公子,你就别错爱了,我儿子还在躺着呢,还没治好呢!”说话之人,正是林大福。 林大福现在都悔断肠子了,刚才怎么就犯了糊涂,选了陶东升的方子呢,这让儿子遭了多大的罪啊,病情比没服药前更严重了! 围观百姓们的笑声更大了,有人道:“你刚才不选王公子的方子,我看着就不顺眼,不过地上躺的也不是我儿子,我犯不着多管闲事,所以也就没说,免得你起疑心!” 另有人笑道:“他会起什么疑心?” 先前那人道:“他长得挺胖,他儿子长得却挺瘦,爷俩儿不象,可偏偏我也长得挺瘦……” 不理百姓们的调侃,王平安道:“林老兄,稍安勿躁,只消再等一会儿,我的侍从就会将药煎好拿回来。你喂令公子服了,不消两刻钟的功夫,他这病就能好!” 林大福满头满脸,浑身上下全是汗,直如被水洗了一般。着急上火也没用,谁让他刚才没选王平安了,怪谁也怪不着,只能怪他自己!没办法,只好又蹲下身子,去照看儿子。 陶东升被仆人扶着,慢慢站起身,他此时脸色苍白,和林大福一样,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刚才怎么就没禁得住激,把身份说出来了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明自己是太医,现在较技输了,他自己没面子也就罢了,可他把叔父的面子也给丢了,连带着把整个太医院的面子也给丢了,以后怎么去见同僚啊!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欧阳利捧着药壶回来了,王平安的那两味药好煎得很,直接熬水即可,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汤药一拿回来了,王平安立即接过,亲自给林戴鱼喂了下去。林戴鱼服药之后,仍旧呻吟不止,从症状上看,并没有见好! 殿内一片静悄悄,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林戴鱼的反应,谁也不说话。陶东升站在圈中,不再看林戴鱼,看也没用,药服了下去,一切就等见结果了!他望向殿上的佛像,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药不要见效,不要让自己真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输了! 做为一个医生,又是太医,竟然希望病人的病不要好,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医德,陶东升本性不恶,自然知道现在这样祈祷不对,可他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如此。希望林戴鱼不要好,这个赌就算打平,他立即将林戴鱼接回家去,让叔父亲自出手诊治,用心治疗,算做对林家少年的补偿! 也许,天上的神佛太忙了吧,没能听到他的祈祷;或者,他平常不礼佛,临急抱佛脚,神佛不愿意答理他,听到祈祷也当没听到! 事与愿违。 林戴鱼服药之后,呻吟了一刻钟,慢慢的呻吟声止住,躺在担架上,不出声也不动,恢复了刚被抬起来的样子,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 王平安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这剂药是好使的,只要林戴鱼一会儿叫着上茅房,通便之后,那这病就算好了,再无可虑! 林大福焦急地盯着儿子,注意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忽然,林戴鱼身子开始扭动起来,双手捂到肚子上,不住口地哎呀,象是肚子在痛! 林大福脸上的肥肉一颤,抬头急道:“王公子,你看小犬……”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差不多,快好了。这里是前院,茅房离这挺远的,不过没关系,这院子杂草众多,他要是实在忍耐不住,就让他过了这个跨院,找个墙角方便,你在一旁守候便是!” 林大福忙道:“在院子里方便,这恐怕……” 惠正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为善举,佛祖不会怪罪的!” 正说话间,林戴鱼忽然睁开了眼睛,嘴里呃地一声,就听下面,声音沉闷,放了一个屁! 满殿百姓哦了声,都把鼻子捂了起来,纷纷后退。看来这是要通便了,要不然不会放屁! 林大福大喜,他可没躲,反而凑近儿子,叫道:“儿啊,你是不是想上茅房?” 林戴鱼啊啊两声,没说出话来,却脸红脖子粗地一使劲儿,就听他的下身,发出又响又长的一声闷雷,这声闷雷长到,普通人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放不出这么长的屁来! 殿内的百姓哄地一下,撒腿就往殿外跑。有的叫道:“要命了,这个屁熏晕二百人!” 有的更叫:“谁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来着,这个屁又响又臭,顶风臭三里地!” 殿内人等一哄而散,全都奔进了院子里。殿内只剩下几个人,王平安是医生,自不能走,挨熏也得忍着,而陶东升这时臭不臭,香不香的,一概闻不到了,林大福则又惊又喜,儿子放的屁越臭越好,越臭他越高兴! 林戴鱼满脸胀得痛红,侧着身子,就要起来,嘴里说道:“爹,我不行了,我肚子痛,我要上茅房!” 林大福连忙扶起他,道:“快快,爹带你去茅房!”扶着儿子,赶紧往殿外跑。林戴鱼看来是真的憋不住了,刚出了大殿,就连声地叫哎呀,还没等出了大院,进入偏院呢,就叫道:“爹呀……” 林大福实无办法,只好让儿子就地蹲下,裤子都没脱下,就听“卟喳”一声响! 院里的百姓嗷嗷地叫了起来:“我地个天爷啊!”都向远处躲去! 林大福顾不得许多,只要儿子的病能好,丢人算不得什么,孩子不是有病嘛,没病岂能失态!他手忙脚乱地扒下林戴鱼的裤子,让儿子能更好地“舒展自我”,他则站在一边,挡在众人身前,不让他们“窥视”儿子的屁屁! 百姓们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林家爷俩不负众望,竟然真的献上如此好戏,他们能不乐嘛,哄哄大笑起来,声音极响,就连寺外都能听得到! 陶东升面如死灰,心中最后那点侥幸,也随着林戴鱼那声闷雷,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呆站片刻,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也在看着自己。愿赌服输,这时候也没什么好说的。 冲王平安抱拳行礼,陶东升道:“王公子,你医术了得,在下佩服得紧。那蒲黄的另一种用法,便是……便是治疗舌肿,如遇舌肿塞喉之症,可将蒲黄和干姜等份研末,擦于舌头,片刻即可见效,此为速效方子,已经辨证过,确实可行!” 顿了顿,又道:“此方不见于任何医书,那是不传之秘,得自一位医术冠绝天下,潇洒戏游人间的名医,我还尚未有幸见过他,还望王公子不要外传,以免得罪与他!”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这不是治花粉过敏的方子吗,我记得我在曲江池用过一次啊,难不成这时代还有人会用?医术冠绝天下,潇洒戏游人间……哦,明白了,这不就是老神仙孙思邈么。原来孙思邈也会用这个方子,果然不愧药王之称啊!” 陶东升咬了咬嘴唇,忽道:“可我今天输得不服,不明不白。那林公子的病,我也是能看得好的,只是没有认真地去诊断,以至于让你占了上风。我大意了,我不服,所以我要和你再比!” 王平安摇头道:“这是何必呢,行医世上,又非小孩儿赌气,实无此必要,如果你当真想要那个附子理中汤的方子,我……我现在就写给你吧,但愿你以后不要拿它当赌注才好,在几年之内,我也不希望这个方子外泄!” 陶东升摆手道:“不,这不再是我和你打赌了,而是太医署在和你打赌,咱们改日再见吧!”说着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出寺去了! 第二百零五章 太医齐上阵 第二百零五章 太医齐上阵 见陶东升走了,王平安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位太医大人,一开始只是想要方子,现在虽然他赌输了,可自己为了“日后好相见”,还是很给面子的,愿意送他药方,要他却不要了,还说再打赌,这就是掷气了! 这是何苦,人活在世上,气性这么大干嘛,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成天生气,生得过来嘛! 他在殿内摇头叹气,可外面的哄笑声却越来越大!林戴鱼多日不曾排便,今天这一排,可了不得,竟然没完没了起来,足足排了一盏茶的功夫! 林戴鱼终究年轻,脸皮太薄,幸亏这时天色已黑,虽然别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却离得远看不清楚,可让他不好意思的是,他爹林大福不停地叫好,不停地说着:“好好,再多拉一会儿,拉干净了,你这病也就全好了!” 林大福在这里连吵带嚷的,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能不起哄嘛,长安城虽大,可这种好笑事情,一年到头儿也碰不上一回,好不容易碰上了,让他们不笑,那是不可能的! 林戴鱼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道:“爹,你别说了,快给我拿些草纸来!” 儿子生了这场大病,林大福再也不敢打骂他了,听儿子要草纸,他心情好,竟也笑了起来,道:“儿啊,你都拉裤子里了,还要什么草纸啊,脱了裤子擦吧!” 又冲不远处手握念珠,不停地念阿弥陀佛的惠正叫道:“惠正大师,可有多余的裤子,借我一条,我添一百贯的香油钱!” 惠正大喜,他讲经说法,讲故事讲得舌头都麻了,可百姓们仍是一个铜钱,几个铜钱的添香油钱,今晚无忧师叔只用了两味药,让林戴鱼通了便,林大福就要论贯添香油,他能不高兴么! “裤子?”他有心想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可又觉得不妥,想进后院去取,又怕时间耽误了,林大福反悔,一时情急,竟然脱下袈裟,叫道:“裤子没有,袈裟成不?”举着袈裟,跑到了林大福的跟前,见林戴鱼还蹲在地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是他想看,是实在忍不住好奇! 林大福接过袈裟,叹道:“我儿得病,遍寻名医,连太医都惊动了,可却在佛堂之上被医治,病好又要用袈裟遮身,难不成我儿佛缘大,竟与这灵感寺有不解之缘?” 林戴鱼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让外人站在旁边,道:“惠正师父,这里臭,还请你避开吧,免得,免得……”免得人家不好意思啊! “免得熏到小僧吗?”惠正心情正好,很无所谓,很大度地道:“小僧是出家人,什么都能忍得,林小施主尽管方便,小僧在一旁……等你方便好了,小僧再来收拾!” 他也感到不对劲儿了,既然什么都能忍,干嘛自己又跑出来了?念了声阿弥陀佛,不好再在一旁“观赏”,向后退去,只留下了林家父子。 林戴鱼方便好后,林大福道:“儿啊,你先用袈裟挡挡身子,我进去和王公子打声招呼,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小跑进了大殿,见王平安皱着眉头,他道:“王公子,你……我儿已然通便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莫非我儿的病没有好利索?”林大福又担心起来。 王平安却摇头道:“令公子的病只要通便,慢慢调理几天,便会好了,便是不必担心。我不开心,是因为得罪了太医署的人,那位陶太医竟要和我再次比试,这可如何是好?” 林大福吃了一惊,道:“怎么他还要赌,他还没输够么?王公子不必担心,我再不偏听偏信,从此只信你一人,如果再要比试,所有花费开销,都算到我的头上,到时我必来捧场!” 王平安叹气道:“开销倒是小事,只是让太医署的人惦记上,有些,有些……唉!”以后没准大家会是同僚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影响人际关系啊! 林大福哦了声,却道:“这有什么,王公子的医术比他们高明,太医署的人除了拜服之外,还能怎地,有本事让他们胜过你啊!” 见王平安神色不爽,事情起因又是为了自己,林大福实想不出太好的安慰之词,只好告辞出来,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全力支持王平安,至于会不会得罪太医署的人……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王公子是自己家的恩人,不帮他帮谁! 出了大殿,扶着儿子,林大福就想回家,可院内站着无数百姓呢,见他脸色有忧,有人便出声问道:“林老爷,你儿子病好了,怎地你倒不快活起来了?难不成你回家又要打骂儿子?” 林戴鱼一听,吓得一哆嗦,他不怕挨打,反正从小挨到大,早习惯了,就怕被打得没法上茅房,这可实在是太遭罪了! 林大福忙道:“不是,不是,各位不要误会,我是不会再打儿子了,他都这么大了。我是在想,我们爷俩给王公子添麻烦了!”他便将陶东升还要再打赌之事说了出来。 看热闹的百姓一听,无不大喜,竟然还有热闹好瞧,而且热闹更大,这可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本来今晚的热闹,就够他们说上一阵子的了,没想到还有后续,这可是太让人兴奋了,听了这个消息,晚上一兴奋,都容易睡不好觉! 百姓们兴高采烈,站在院内,高声叫道:“王公子,我们站在你这边儿,和那太医署的人好好比比,比得他们找不着北!” 草头医生和太医较技,赢了一场不说,还要较第二场,这个消息,无论在哪儿都绝对算得上轰动,百姓们又叫又跳,兴奋异常,就如同他们是王平安本人似的,就要施展医术,将太医署的人比下去一样! 王平安在殿中听了,摇头苦笑,无话可说! 闹了好半天,直到月上枝头,百姓们这才散了! 陶东升回到家后,心情低落,有心去找叔父,让叔父替他出头,可又觉得这事太过丢人,说不定会惹叔父生气。左思右想,实在不敢去找叔父,可他自己又觉得没把握赌赢王无病,把心一横,他出了家门,赶去了太医署! 天虽然黑了,可太医署里却是灯火通明,足足有八名太医当值,倒并非是此时有什么急症病人,更非是宫里出了事,而是陶巨东规定,这段时间每晚必须要留八名太医值夜。 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上次史忠臣来过,舌肿之苦,留守的两个太医竟然束手无策,结果惹得史大总管不快,要求陶巨东必须加派人手值夜! 不管在哪个朝代,宦官都是得罪不起的势力,尤其象史忠臣这样的权宦,连长孙无忌都得让他三分,何况是太医们!谁敢和史忠臣叫板,史大总管只要在皇帝身边,“无意地说上谁几句”,谁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太医们都不愿意值夜,这活又辛苦,责任又大,典型的出力不讨好,谁愿意干这个,谁不成了傻子了! 八名太医坐在前堂,喝着小茶,嗑着小瓜子,聊着小天,尽可能地让这漫漫长夜,过得舒服一些! 正没事儿闲磨牙呢,忽见陶东升进来了。太医们连忙起身,纷纷道:“陶大人,今晚不是你当值啊,你怎地忽然来了,可是有急事?” 陶东升感觉这事挺没面子的,可他又找不到别人助拳,要想胜那王无病,实无把握,只好求助于同僚。他吞吞吐吐的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当然自己蹲破烂儿堆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的,只是把想得到那个附子理中汤的方子,以及“太过马虎”,所以没看出林戴鱼病的事说了出来。 他倒也诚实,不该说的他不说,可该说的全是实话,而且并没有添油加醋,反正面子已经丢了,早晚得传开,索兴自己先说出来,免得日后大家背地里耻笑。 八名太医一听,无不大吃一惊,这个赌可打得太大了些,赌脑袋那是气话,可怎么赌上蒲黄的新用法了,要知一味药的新用法,那可是非常重大的事情,秘密能守多久,那就要守多久,万没有主动说出去的道理! 一名太医道:“陶大人,那个王无病,到底是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记不起是谁提过了,各位可有印象?” 太医一起摇头,都道:“这个名字很普通啊,耳熟纯属正常,象什么无病,无灾,无难,狗剩儿,鸭蛋儿……这些名字乡下人常取的,毫不奇怪!” 另一名太医想了想,问道:“陶大人,那人听了蒲黄的新用法之后,可有什么表示,表情如何,有没有追问病例?” 陶东升一愣,他在寺中时,心乱如麻,这些小细节并没有留意,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别人一提,他就想起来了,摇头道:“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对啊,他没有表示出惊讶,这可真是奇了!” 一名太医道:“估计这个人不会用蒲黄,所以听了新用法,也不感到惊讶,我看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众太医纷纷点头,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否则怎么会不吃惊,除非他事先就知道,而他怎么可能会事先知道呢?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谁也没想过,一个借住在和尚庙里的少年,会和那个潇洒倜傥的高人,是同一个人! 一名太医道:“既然还要打赌,那这回不妨打得大些,咱们正巧得了一剂消炎方子,这个方子是新方,按常理来讲,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不如拿它来当赌注,引那少年入彀,咱们一起出手,还怕赢不了他一个草头医生?” 别的太医却一起摇头,齐声道:“不妥,那个方子何等重要,岂能用来当赌注!” 第二百零六章 是骡子是马,溜溜才知 第二百零六章 是骡子是马,溜溜才知 陶东升忙道:“什么消炎方子?可是左武卫献上来的那个方子,我倒也听说了!” 提消炎方子的太医原本也是随口一说,见大家都反对,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这么嘴快,别人都不提,偏就自己嘴欠,提了出来! 这太医忙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那方子左武卫献上来后,我们正在检验,还没辨证完全,所以嘛……还是先别用它了!” 另一名太医道:“就算检验好了,也不能拿来当赌注啊,万一那个草头医生是突厥的细作,这个方子流入草原,那突厥胡虏有了凭借,岂不是更加嚣张!” 太医们平常就是谁也不服谁,有了可以打击对方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其他医生也开始谴责起来,纷纷指责提方子的太医不识大体,胡乱出主意! 陶东升哪有心情听他们磨磨唧唧的,打断话头,道:“各位,各位,那消炎方子既然如此重要,自不能用来打赌。到底和那个王无病怎么个赌法,各位还需拿个章程出来,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太医署的脸面,万万不能再输了!” 太医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想:“谁让你跟人家打赌去了,丢也是丢你们老陶家的脸,关我们什么事儿!”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可没人敢这么说,陶东升可是陶巨东的亲侄子,跟他闹别扭就是跟陶巨东闹别扭,在太医署里混饭吃的,谁跟长太医丞叫板呢,那不找抽呢嘛! 太医们沉默半晌,一名太医道:“这个事儿还得陶大人你出头才行,我们只能是在后面给你出谋划策。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和一个草头医生较技,又是个毛头小子,赢了他半点光彩也没有,可输了这辈子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陶东升点了点头,这倒是大实话,半分虚假成份没有,一帮白胡子老头,去找一个少年的麻烦,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他问道:“那还烦劳各位给我出个主意,要再和他赌,怎么个赌法呢?” 太医们想了想,其中一个说道:“陶大人,你最擅长的就是治疗伤寒,这在咱们太医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看你不如就和那个什么王无病,比治伤寒即可!” 陶东升叹了口气,道:“那王无病手段古怪,开出来的方子,闻所未闻。他治阳明腑实之症,竟然开出的药是威灵仙,那是治痔疮的啊,虽然未经辨证,但想来也是好用的。如果我们比试治疗伤寒,他再随便开出古怪方子,那该怎么办?” 太医们一起嗨了声,心想:“真是老实孩子,咋就这么实在呢!” 一个太医笑道:“咱们可以先把他的退路封死啊!你和他较技比治伤寒,手段各使各的,可病人咱们却可以控制的啊,靠咱们太医署吃饭的人可有的是,这时候用到他们了,让他们出点力,谁敢说个不字!” 陶东升皱起眉头,摇头道:“不妥,如果让熟人去装病人,是没用的啊,一看就看出来了,那少年医术了得,岂有看不出病人得没得伤寒的道理!” 太医们又嗨了声,声音更加整齐,确实是老实孩子。给人治病不容易,可让人得病,那还不容易么,何必去装! 太医们笑了起来,年纪最大的太医道:“陶大人莫要着急,这件事该怎么办,你听我们的准没错。辨证嘛,年轻时谁没干过,使出些手段也属正常,无可厚非!” 八个太医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告诉陶东升,咱们应该先这么办,然后这么办,再然后那么办,最后你就赢了…… 陶东升听得目瞪口呆,较技还有这么个较法的,要照这么做,赢起来容易,输起来可就太难了! 这日快到中午,烈日炎炎。 灵感寺门前一堆一堆的,来了不少的百姓,昨晚王平安和太医署的医正较技,结果大获全胜,这个消息就象是长了翅膀似的,只一夜功夫,再加今天一个上午,就已经传遍附近五六个坊了,无论男女老幼,个个皆知! 虽然天气炎热,可大家还是忍耐不住,只要是比较闲的,都跑到了灵感寺,想看热闹。毕竟这年头娱乐节目太少,听歌看舞又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担得起的,冷丁有人比较医术,又是和太医署的人比,这么好的“节目”,人气自然火爆,只要是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灵感寺周围,足足跑来了七八千人,原本荒凉的地方,陡然间就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寺里寺外,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就如同几十年前,灵感寺香火鼎盛时,大家都来赶庙会似的! 卖吃卖喝的小贩们来了不少,挑着担子叫卖。甚至于一棵大树之下,竟来了个杂耍班子,跑江湖卖艺的人来了! 铜锣敲的当当作响,圈中有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翻筋斗,筋斗翻得那叫一个快,呼呼生风,直看得百姓们拍手叫好!不少百姓还站到了石头上,有的竟还爬到树上,拍手喊叫,大声喝采! 王平安也站在人群之中,他现在有些心烦,不知太医署的人会如何对付自己,出个什么样的难题。解决难题他倒是不怕,可难题是解决好呢,还是解决不好呢? 解决好了,他赢了,得罪了整个太医署,以后万一自己进去了,还不得被穿小鞋呀;可如果解决不好呢,他输了,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输了,名头必会大损,以后还如何给人看病,别人只要一提起自己,就会说:“就是他啊,那个打赌打输了,医术差劲儿的家伙……” 寺外虽然热闹,杂耍精彩万分,可他却不停地叹气,心思全跑到了即将到来的陶东升身上! 中午到了,丁丹若从寺里出来,来到王平安的身边,道:“少爷,有人来找麻烦了,你是先吃饭呢,还是先去看那个麻烦?” 王平安啊了声,道:“那个陶太医来了?” 丁丹若摇头道:“不是,那个太医倒是没有来,却来了两个汉子,说是得了伤寒,非要你去给看不可,在寺里又吵又叫,看他们精神头好着呢,不象有病的样子!” 王平安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该来的终究是要来,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胡猜乱想,凭平的浪费脑力!拍了拍手,他道:“走,咱们看看去!” 他身边好多人呢,狄仁杰和欧阳利等人都在,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哪有热闹哪就有他俩的人也在,别的还有好多昨天看到热闹的人,都离他很近。大家都等着这一刻呢,都等得一身汗了! “对,咱们看看去!”围观群众大声叫道,呼声响亮,比看杂耍还要来劲儿,跟着王平安的身后,呼啦啦地走向寺门! 人群一瞬间就少了一大半,等另一半的人反应过来,也连吵带着嚷地跑了! 那帮跑江湖卖艺的人还纳闷儿呢,怎么人都跑光了,难道是筋斗翻得不够精彩,不够快的缘故!班主冲那个小孩气道:“你咋就不卖点力气呢!看,人都跑了吧,钱还没收呢!” 王平安大步进了寺门,穿过大院,来到殿前,就见殿内站着两个大汉,正拍桌子瞪眼,叫喊着呢,让王无病赶紧出来,给他们看病。 狄仁杰摇头道:“看他们的样子不象是来看病的,倒象是来要帐的!大哥,你没欠他们钱吧?” 王平安笑了两声,稳稳心神,举步进了大殿,道:“这两位兄台,可是要见在下?” “你就是王无病,会两手三脚猫医术的那个江湖骗子?”一个大汉问道。 这两个大汉身材一般高,足足有一丈出头,俱是膀阔腰圆之辈,身上穿着黑布衣服,衣襟半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胸毛,模样颇为凶恶! 王平安道:“在下会两手医术不假,但并没去过江湖,不知江湖在何处,骗子二字更是不敢当了。两位可是来自江湖,你们不会就是骗子吧?”他转过头,问向身后的人,道:“各位看他们两个,可象是骗子?” 众人一起点头,齐声道:“不象骗子,根本就是骗子!” 两个大汉都是一愣,一个大汉哼了声,道:“少逞口舌之利,我二人患了伤寒,让你来给看看,如看得好,赏你两个铜板,如看不好,就证明你是个骗子,全无本事,一文不值,既一文不值,那还不快快滚出长安去!” 王平安没说什么,狄仁杰却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值得一文,倒也会给自己定价,比猪头肉还要便宜!” 屠大个儿在人群里,一听猪头肉,他忙道:“他俩咋就值一文钱呢,猪头肉一两都要三文!” 狄仁杰笑道:“他俩自己说的呀,如果我大哥给他俩治好了病,就给两个铜钱,这不就是一文一个嘛!” 百姓们一愣,忽地大笑起来,纷纷摇头,都道:“果然值得一文,好便宜的肉啊!” 王平安走到殿中,坐在凳上,伸手一招,道:“来吧,既然是来考较的,那还多说什么,这就过来吧。是骡子是马,总要溜溜才能知道!” 两个大汉脸色一变,走了过来,一起伸出手来,道:“不错,是骡子,还是马,总要溜溜才能知道!” 第二百零七章 六个壮汉一起得伤寒 第二百零七章 六个壮汉一起得伤寒 王平安先给一名大汉号脉,只号得片刻,他便松开了手,又给另一个大汉号,又只是号了片刻,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摇头不语,神色古怪地看着两个大汉! 两个大汉又是齐齐哼了声,问道:“你可曾看出我们得的是哪种病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又是长叹一声,脸上现出不忍的表情,一副想说,又不好说出来的样子,只是摇头叹息,却并不说话! 两个大汉互视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一人道:“瞧不出来吧,这种小病你都瞧不出来,还敢说自己不是骗子?” 另一人却道:“告诉你吧,我们俩得的是伤寒,都得了好几天了,病情严重得很,这就快死了。你要是不能治,趁早说一声,我们俩赶紧去找个街边摆摊子的游方医生,随便开一剂药,把药汤喝了,这病就好了!” 先前那人一指王平安的鼻子,喝道:“游方的野医生都比你强!你这小子,还不赶紧给爷爷跪下,承认自己是骗子!” 这就明显是找茬儿来的,两个大汉毫不掩饰,咱们就是来找茬儿的,就是来削你小子的面子来的,你能咋地吧! 欧阳利见状,立即上前,道:“主人,要不要我把他俩扔出去?” 围观的百姓要看的是王平安和太医比试医术,如何各使手段,如何施药救治,这才有趣味,这才有看头。可如果让他们看两个恶棍跑来挑事,毫无理由地叫骂,这就没意思了,要想看打架斗殴,菜市场天天都有,都看腻味了,谁稀罕啊! 百姓们叫道:“真是无理取闹,看你们两个活蹦乱跳,哪象快要死了的样子?不要在此胡闹,大热天的,赶紧找个凉快地方眯着去吧!” 狄仁杰上前一步,来到王平安的身边,问道:“大哥,你怎么叹气啊,可是看出他俩有什么隐疾不成?” 王平安唉地长叹了一声,这口气叹得极重,他又摇了摇头,道:“不错,他二人确有隐疾,虽然这隐疾暂时还不会发作,但过一段时间后,他们的身子会越来越弱,掉发脱齿,行动不便,这样子再维持一段时间,他俩便会一命呜呼了!” 两个大汉顿时一愣,再不叫喊,脸上都微微露出不解的神色,可这神色转瞬即过,一人哼道:“胡说八道,我们能有什么隐疾,你莫要危言耸听。快快承认自己是骗子,然后滚蛋吧,莫要留在这里碍眼!” 百姓们又叫了起来:“你们俩才碍眼呢,该滚的是你们!” 嘀啦哒,嘀啦哒!忽然有人吹起唢呐来,曲调轻快,竟是一曲牧羊歌,放羊倌赶羊上山吃草的那段! 吹唢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杂耍班子。这时的唢呐还是稀罕物,只在西域一带流行,中原很是少见,跑江湖的用它来吸引看客的注意。不想这会竟在这里用上了,给眼前的事配音! 王平安却不生气,脸上的表情转变为可怜、同情、不忍……总之,就象是在看两个临死之人,尚不知自己命在旦夕,还使劲蹦达一样! 随他的表情,大殿上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也都看向这两个大汉,心想:“看他俩红光满面的,不似有什么大病,还咋呼得如此之欢,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隐疾?” 两个大汉也有点虚了,面面相觑,心中都想:“隐疾,不会吧!可听那群太医说,这个少年医术高超,为了能让陶太医稳当获胜,这才让我俩先给少年来个下马威,搅乱他的心神。既然他是真的有本事,难道真的看出我俩……”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的事儿,咋蹦达都没关系!可一旦事情关系到自己利益了,那可很少有人能再绷得住,至少他俩就不是能绷的人! 一个大汉嗯嗯了好几声,忽然大声道:“你莫要胡说八道,吓唬我们。我们能有什么隐疾,我们什么病都没有,身体好着呢!” 另一个大汉叫道:“你既说我们有隐疾,那是什么隐疾,你快说说看,要是说得不对,我们……” 他俩的话还没说完,本来安静下来的大殿,轰地一下子,又吵闹了起来!百姓们拍手大笑,你俩刚才还说自己有病呢,怎么眨眼功夫就变成没病了呢,还身体好得很,这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啊! 两个大汉也发觉上当了,一起怒道:“好小子,你你,你诈我们实话!” 王平安脸上半分笑容都没有,仍旧摇头,再次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有隐疾么,我没有诈你们什么呀!” 殿内慢慢的又静了下来,百姓们心想:“原来,他俩是真的有病,只是不知是什么病,竟让王公子这般郑重!” 天气热,两大汉又咋呼了好半天,他俩头上的汗早就冒出来了,见王平安这副表情,心头猛地紧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隐疾? 一个大汉性子急,跺脚道:“可我俩来之前,由两名太医亲自号的脉啊,确定我俩没有任何病,这才来考较于你,太医都看不出我们有隐疾,你怎么看出来的?” 另一个大汉刚比较关心自己,上前一步,将手又伸了过去,求道:“王公子,劳烦你再给我号号脉,到底有什么隐疾,知道了是什么病,好赶紧治啊!” 这回没有人再嘲笑他俩了,百姓们都静静地等着看,有不少人心里还在琢磨,要不要等会也让王公子号号脉,看看自己是不是也有隐疾,大汉说得对,有病得提早治啊,要不然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想治都没法治了! 殿内静悄悄的,殿外的百姓也不哄笑了,虽然寺内此时有成百上千的人,可人人不再说话,都看着王平安,想听他为大汉解说病情! 王平安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两个大汉说道:“你们方当壮年,现在还感觉不出什么,等再过三十年,上了年纪,必会开始掉头发,牙齿也会松动,如果运气好些,你们还能再活个三十年,如果运气不好,可能只过个十年二十年,也就会魂归地府了!” 啊,这是什么隐疾?两个大汉全都愣住了!他俩现在就三十来岁了,如果过上三十年,岂不六十来岁了,运气好再过三十来年,那就九十啦,就算运气不好,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岂不也七老八十的了? “那我们到底得的是啥隐疾啊?”两大汉身高不足丈二,却也摸不着头脑了! 王平安忽地笑了,道:“你们得的隐疾,名字叫做年老体衰!难道我说得不对么,谁都有这个隐疾的啊,人人都知道,难道只有你们两个不知!” 殿内轰地一声,又笑起来了。今天这热闹没白看,一波三折,王平安只动了动嘴皮子,就把这两个大汉好一顿戏耍,而且还戏耍得有理有据! 嘀啦哒,嘀啦哒,配音又开始了! 两个大汉差点没气晕过去,原来这么个隐疾法啊,你也太能耍人了吧,差点把我俩吓出病来!他俩又羞又急,正待动粗,却听殿外有人叫道:“丢人丢够了,就赶紧走吧,莫要再多说什么!” 随着这声喊,百姓们纷纷回头,向殿外看去,就见殿外抬来好几副担架,每副担架上都躺着一人,竟然也都是大汉,和殿内的两个差不多! 殿内两个大汉原本还气势汹汹,听到外面声喊,忽然收敛起来,一起向旁退去,动作整齐划一!他俩刚才找茬儿,还看不出什么,可这么同时后退,立时显出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步伐和动作完全一致,就连步子的大小都一致!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原来竟是士兵,太医署这次下的本钱好大,竟然连士兵都调来了!” 欧阳利却哼地一声,他岂有看不出之理,要比谁的医术高,那他是没办法,可要是比谁能调来更多的兵,太医署势力虽大,可终也大不过左武卫去!他低声道:“主人,那些太医欺人太甚,要不要我带着兄弟们假装喝醉了酒,把太医署给砸了?” 王平安连忙摇头,小声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们闹那是他们的事,我们暂且看着便成!” 穿过人群,担架被抬进大殿,一溜排开,竟然有六副之多,担架之旁,便跟着陶东升,而人群之中,又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沉着脸看向王平安,但这些人并没有站出来! 下的功夫不小啊,看来是真的要将我一锤子打趴下,这才甘心!王平安站起身,冲陶东升一抱拳,道:“陶太医,你来啦,这几位是?” 今日陶东升再来,可是胸有成竹了,这次肯定能将王平安打败,十拿九稳,有十二成的把握! 陶东升抱拳行礼,道:“王公子,昨天的事儿,咱们就不提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今天我找你来,是要和你切磋一下!” 王平安看了一眼地上的六名病汉,道:“就是治疗他们?” “不错!”陶东升又道:“为医者,能治疑难杂症,会开个偏方,那不算本事,疑难杂症并非人人都会得,也并非天天都能遇见,就算治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是撞大运撞上的呢!” 王平安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病汉,心中已然明白,道:“陶太医说得有理,能将常见病治好,并且治得快,这才是本事!” 陶东升一指地上的病汉,道:“他六个人全得了伤寒,这是小毛病,而且是同一病因,同一症状,我们来比试一下,看看谁能治得又快又好,如何?” 第二百零八章 赢你没商量 第二百零八章 赢你没商量 王平安沉吟半晌,道:“非得要比吗,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更好,何苦非要较一高低,论出长短呢?”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陶东升留面子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不是他去找的陶东升,也不是他挑起的事端,能做的他都做了,能给留的面子,他也都给别人留了。如果还不行,那么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陶东升的性格并非嚣张,平常做事也绝非这么咄咄逼人,听王平安这么一说,他就有点打退堂鼓。是啊,何苦呢,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更好,他原本就打算请王平安去歌舞坊玩耍的。可被仆人挑唆的,非要学什么龙傲天,结果弄得现在上不去,下不来,身处尴尬位置! 回过头去,陶东升向人群里看去,躲在幕后的太医们一起摇头,示意他不要和解,这场赌他赢定了,而且提前做了如此多的准备,岂能轻易放弃,至少得扳回这一场啊! 陶东升慢慢回过头来,对王平安道:“高低长短,还是论论再说吧。如果你赢了,我便拜你为师,从此以弟子之礼相见,如果我赢了,我……我……”顿了顿,再次回头看向人群。 太医们立即冲他点头,把事先商量好的话,赶紧说出来吧,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来之前他们商量好了,如果王平安输了,就让他滚出长安城,并且终生不得再踏进长安一步! 草头医生的医术要是太高明了,又在长安悬壶,那对于太医署的太医们,可是相当大的威胁啊!既然是威胁,何不借着陶东升之手,早早将之除去,赶出长安,永远让他别在回来! 陶东升再次回过头来,心中却想:“我性子是否过于软弱了?为什么我每次总要让人拿主意呢?我从小便追求医术的最高境界,希望成为孙真人那样的人物,可眼前就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少年,我不和他交友,却如此的强逼与他,这样做对么?” 他半晌无语,王平安只是静静地等着,并不催促!围观的百姓也不吱声,都等着他说出最后的赌注! 那个吹唢呐的江湖人士,这时又开始吹了起来,嘀、嘀、嘀,曲调低沉缓慢,倒很符合现在陶东升的心情,看来这个跑江湖的人士,颇有配音的本事,如果换个工作,不再跑江湖卖艺,没准赚的更多,前途更加光明! 陶东升深深吸了口气,快速吐出,心中已然做出决定,冲王平安一抱拳,道:“如果我赢了,王公子需当请我去长安最大的歌舞坊,好好的吃上一顿,听歌看舞,所有开销,均要由你负责,可好?” 王平安一笑,道:“这个简单,如果侥幸是我赢了,陶太医万不可拜我为师,你便也请我去歌舞坊,把酒言欢,所有花费,你来请客!” 百姓们纷纷鼓掌,都叫了起来:“对,这才是读书人该打的赌,不打不相识嘛,比赌脑袋的那种混帐赌法,可要好多了!” 人群中的太医们却同时摇头,我们熬夜忙活了一晚上,给你设计了这么好的一个局,你怎么只赌一场酒啊,应该将这人赶出长安,这才对嘛!不过,这事儿倒也和他们没太多的关系,陶东升愿意怎么赌,他们也不在意,随他的便吧! 陶东升指了指地上的六名病汉,道:“他六人全都得了伤寒,我已经为他们看过了,现在请王公子也为他们看看。咱们这场打赌,都只用一剂药,看谁能让他们好得快,谁治好的人数多,就算谁赢!” 王平安点头道:“好,就依陶太医的赌法!”走上前去,给病汉们看病。 他给各病汉号脉,又摸额头,又查舌苔,仔仔细细地看挨个看了一遍,这才又站起身。他摇头道:“这六人得的病全都一样,俱是伤寒。如果我所料不差,全是昨天才得的吧?” 陶东升道:“你能看出病因?” 王平安颇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自然看得出,也太过明显了些!他们身子壮实,而且这种天气,也不该得伤寒。他们定是昨天晚上在冷水里泡过了,然后全身是水,不穿衣服的站在风口,吹了至少半宿凉风,现在才有这种症状出现!” 围观百姓哦地一声,全都摇起头来,这么个折腾法,再壮的人也受不了啊,这病哪是不小心得的,而是想尽办法,非要得的呀! 陶东升倒也并不解释什么,直截了当地点头道:“佩服,王公子果然医术了得,虽你并未在场,却如同亲眼目睹一般。不错,他们的病,就是这么得的,你说的半点不错!” 欧阳利忽然笑道:“你倒真是光棍儿,竟然一点掩饰都没有。只是可怜这六个弟兄了,为了让你有打赌的病,竟能这般折腾自个儿的身子!” 陶东升不理他,冲王平安道:“王公子,这病你可能治?” 王平安叹气道:“当然能治,如果连这个都治不了,那也没别的病可以治了!” 经过检查之后,王平安心中已经很清楚了,这六个病汉得的病,乃是最常见的伤寒,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风寒感冒。而且这个感冒还处在初发阶段,但就因是处在初发阶段,所以不是特别好诊断! 别看感冒是小病,但也分情况的,如果得上一天两天的,表症明显,那开方下药就简单得多了。可就因为现在是刚刚得,表症没有完全的显现出来,所以就不太好下药了,而一剂药下去,立即就要见分明,那就更难做到了! 地上的六个病汉,风寒感冒才得了一晚上,表症当然不会有多少,事实上他们连被人抬着都不需要,自己完全可以下地走路,只是为了表示有病在身,毕竟他们是拿来打赌的,所以这才躺在担架上! 病汉们的表症很简单,只有发烧一项,而且都没有出汗,这个出汗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虚汗,而不是因为天气热,出的那身汗!难度就出在这个有没有出虚汗上了,《伤寒论》对这种风寒感冒有明确的区分,记载的方子也有区别! 如果出虚汗了,这时要用白虎汤,如果没出虚汗,就要用麻杏石甘汤了! 但是《伤寒论》并不是用来打赌,所以才写出来了,那是张仲景用来给人治病的。如果眼前这病到了晚上,就能看出该用哪个方子,要说治疗风寒感冒,也没谁能坚持不过这半天的吧,就算是这病放在现代,也没有谁会早上不舒服了,中午嗖的就跑到医院排队挂号去的,何况是这六个出身行伍的壮汉了! 问题难就难在,出虚汗的这个表症还没有出现呢,那用哪个方子,就要由医生的经验来判断了。要在平常,用哪个方子并不重要,实际上以六个壮汉的身体来看,就算不吃药都没关系,小小感冒,挺都能挺得过去。可现在是在打赌,用哪个方子就有讲究了,围观百姓看热闹,他们不明白之间的差别,可治病的医生要是也不是明白,那就说不过去了吧! 陶东升一拍手,道:“既然能治,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个病好治得很,只要能让他们出一身的透汗,散尽寒邪,这病就算好了,不如咱们就赌,谁能让他们先出这一身透汗!” 他说的是出透汗,不是出虚汗,免得到时候王无病开的药不好使,而病人却出了虚汗的表症,那岂不是分不出胜负来了。 王平安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就赌谁能让他们先出上一身的透汗!” 陶东升又道:“咱们一个一个的治,治好一个,再治下一个,以天黑为线,看谁治好的人数多!” “好,没问题,那咱们就开始吧!”王平安很是干脆。 要说精通《伤寒论》,倒背如流,那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陶东升,陶东升又是有备而来,如果非要使用《伤寒论》上的方子,就算想破头,他也比不过陶东升,最好的方子,陶东升肯定已经选完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规定治疗伤寒感冒,就一定要用《伤寒论》上的方子了?就因为陶东升把《伤寒论》读得太通了,所以才思路受限,一提伤寒,就非得往这书上的方子想。可王平安就不同了,治疗伤寒感冒,方法多了去了,何必非要从这书上找才成,没有必要啊! 陶东升一摆手,殿外立时奔进一群大汉,有的手里提着药包,有的手里拿着煎药的器具,都是全套的,只要开始比试,立刻就能升火煎药。 陶东升道:“这是两套煎药器具,你可以选一套,还有治疗此症的一些常用药,我也都备了,如果你要用的药,我没带来,那派人现去药铺抓,也来得及!” 王平安问道:“有石膏吧?” “当然有,而且还备了不少!”陶东升道。实际上他选用的方子,就是白虎汤,而石膏就是白虎汤里的一味药,自然要备足了! 王平安笑道:“到是用不了多少!这些器具我也不选了,就用一个小炉子就成。”他转过身,对丁丹若和柯莲雾道:“你们平常给我煮粥,有个小锅吧,把那个锅拿来就成,还有再拿些米来,不要好米,碎米就可以了!” 两个小丫头答应一声,小跑着去拿锅拿米了,离得又不远,片刻即回。 陶东升皱眉道:“你用平常煮粥的锅,来煎制汤药?” 王平安冲他一笑,道:“用这个方便,煮个粥而已,再说我这个锅可名贵着呢,市面上还真没的卖!” “你要石膏,又要米……还是碎米,想必是要用白虎汤了?”陶东升道。心中却想,看来这少年医术确是了得,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看来要想分出胜负,需当在剂量上下功夫了,不知他如何修改原方,如果使用原方……嘿,那药未煎好,胜负便分,我赢定了! 谁知,王平安却道:“白虎汤?这个汤药太难煎了,我只是煮个粥罢了!”让人拿来石膏,称出份量,和碎米倒入锅中,升起炉火,这就开始煮粥了。 王平安这边一动手,陶东升立即也开始煎药,他煎的自然就是白虎汤。煎制白虎汤,可是有讲究的,要先将石膏数十沸,然后才能再加其它药物,汤药煎好之后,还要凉一凉,给病人温服! 王平安这头就简单了,啥讲究也没有,就是煮粥! 煮粥能用多长时间,而且又不是煮得太多,过不多时就煮好了。王平安倒出粥中清汁,端着就来到一个病汉的跟前,扶起他,道:“趁热喝了,一口气喝光!” 陶东升大吃一惊,惊骇之色溢于言表,叫道:“这就成了,这就能给病人喝了?”他这边煮石膏,还沸着呢,人家这头的都端给病人喝了! 王平安嘴上道:“是啊,这就行了。快点儿喝,你想拖延时间吗?”后一句是对那病汉说的。 病汉无法,只好将这碗汤药给喝了,心中却想:“我偏不出汗,看你怎么个赢法!” 喂完病汉喝汤,王平安又返回了炉子前,接着煮第二剂! 陶东升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平安,这也太过马虎了吧,这也能行?他自己煎制白虎汤,先下哪味药,火候如何控制,都把握得极为精准,尽显名医风范。哪象王平安似的,把药往锅里一扔,加点儿水,咕嘟咕嘟,盛出来就给病人喝了! 这也,这也太没名医风范了吧! 人群中有人提醒道:“陶大人,好生煎药,莫要分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岂能左顾右盼!” 陶东升哦了声,赶紧接着煎药,可目光却不停地瞄向王平安,他的心神再也稳不下去了! 王平安的第二剂药还没煮好呢,就见那服药后的病汉,却用手一擦额头,他出汗了! 围观百姓轰地一下子,全都叫了起来!没法不叫啊,这见效也太快了,太医那边药还没煎好呢,王公子这边服药的这位,汗出来了啊! 病汉却叫道:“我,我,我没出汗,这不是汗!” 喊谁都会,可事实不是靠喊能喊出来的! 病汉一出汗,可就止不住了,汗珠子随着脸,噼里啪啦地往下淌,全身上也是呼呼冒汗,将衣服都湿透了! 有憋屎的,有憋尿的,可就是没憋汗的,汗要是往外冒,谁也不能让它再缩回去啊! 第二百零九章 童子尿 第二百零九章 童子尿 陶东升震惊得犹如木雕泥塑一般,动都没法动了!治疗眼前的伤寒之症,白虎汤已经是速效之药,可再怎么速效,也得喝下去才能见效啊!总不能这头药没煎好呢,那边病治好了,这快的已经超出了这时代的常理,实是难以想象! 百姓哄堂大笑,都指着那病汉,笑道:“你这不是汗,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眼泪,或者是尿吗?就算是这两样,也没有淌得全身都是的道理呀!” 这身透汗出的,病汉只感全身通透,说不出的舒服,昨晚折腾出来的病,似乎一下子全都好了!可身上舒服,心里头却惊慌,这可怎么办,自己可是太医署派出来的人,这一身透汗出的,岂不是证明陶太医输了嘛! 就在这时,王平安的第二剂药熬好了,端着碗来到第二个病汉的跟前,打个手势,让第二个病汉将药喝了! 这第二个病汉咽下口唾沫,看向陶东升,想看看陶太医是何态度,脑袋一扭过去,却见陶太医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眨,啥态度也没有,更不可能暗示自己什么! 他又向人群中看去,却见那帮白胡子太医,也都是目瞪口呆,个个都象是被天雷给击中了相仿,同样谁也不能给他暗示! 第二个病汉心想:“这可怪不得我了,是你们自己动也不动的,如果这场赌输了,需怪不到我的头上!”接过药碗,一扬脖子,将汤药喝了个精光! 王平安冲陶东升叫了声:“陶太医,注意火候,煎制白虎汤得看着火!” 陶东升这才回过神来,哦了声,低头去看炉子,目光呆滞,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看样子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王平安接着熬粥,不过这回他再不是按一剂来熬了,而是直接将后面的四剂一次性地全都放入锅内! 他转过头,又看向陶东升,见他还是那副痴痴傻傻的表情,忙道:“陶太医,差不多了,可以下别的药了,要不然火候就过了!” 陶东升啊的一声,心想:“可不是吗,该下其它药物了,幸亏他提醒我,否则我怕是连一剂药都煎不出来!”手忙脚乱地将其它药物放入壶中,稳定心神,专心开始煎起药来。 过不多时,两个人的药一起煎好了,王平安盛出清汁,问道:“陶太医,你的药现在还不能给他们服吧?” 陶东升也将药汤盛了出来,放到一边,点头道:“还不能直接服用,得凉一凉,温服才成!” 王平安笑道:“我这药倒是讲究不多,趁热喝最好!”说着话,将汤药一碗碗的全都盛了出来,端给病汉们喝。 这时,第二个病汉也是全身透汗,他看了一眼第一个病汉,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想:“陶太医输定了,不过这可不干咱们的事,谁让他的药好得慢呢!” 王平安道:“既然比的是谁治好的人多,那我也就不能客气了,反正我这药全都熬好了,不如这便让他们全都喝了吧!” 剩下的病汉们一起看向陶东升,陶东升却只盯着自己的那碗药,一个字儿都不说,眼神都不往这边瞄一瞄! 人群中的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这种时候,说啥都不好使了呀,就算强行留下一个病汉,去服陶东升的药,可见效的速度,也绝对赶不上这少年的。于其服了药后,再谈输赢,还不如干脆就不服,这样强词夺理的时候,还可以把责任往炉子上,甚至往药壶上推一推,总比陶东升一个人全扛了要强吧! 一名太医摆了摆手,示意病汉们,就这样算了吧,喝药吧,好歹让你们辛苦了一场,早点把病治好了,也少遭点罪! 病汉得到暗示,这才敢把药接过来,纷纷服下! 这了不大一会儿,陶东升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药虽然凉了,可他的心也凉了!他自认在治疗伤寒之上,手段高明,孙真人那是不敢比的,但就算龙傲天来了,单论治伤寒,也是不如他的,其他太医更是别提了! 可今天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本以为有十二成的把握能赢,却不成想,他连药都没给病汉们服呢,人家都这头儿都治好了! 别的尚且不论,光说从治疗伤寒的手段上,他和王无病,那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云泥之别! 他看向其余那四个病汉,就见他们的额上也都冒出汗来了,这代表他们的病也被治好了,这病是折腾出来的,来的快,可治起来,去得也快,只要这一身透汗出来,那就算是好了! 陶东升慢慢地站起身来,双目无神地道:“王公子,你,你将他们都治好了?”身子摇摇晃晃地,在地上打了个圈子。 王平安忙道:“陶太医小心,不过是小小一场赌赛罢了,不必着恼……”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陶东升满脸通红,犹如喝醉了酒相仿,在地上猛地快打起圈子来,脚步跌跌撞撞,但却没法停下来! 有的百姓叫道:“哎呀,这是犯了痰症吧?” 有的则叫道:“不象是痰症,倒更象是中了魔障!” 王平安大急,叫道:“快快扶他一把,他要跌倒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陶东升圈子转到了香案旁,一下子扑到了香案上,双手胡乱划拉,竟然扒拉倒了案上的一个铜制的圆香炉! 陶东升忽然啊地叫了一声,从案上滑下,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那案上的圆香炉打了个转儿,在众人的惊呼中,掉下案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陶东升的胸口! 殿上众人一起拥了过来,就连围观的太医们都慌了,也都跑了过来,查看陶东升的伤势,他可是太医丞的亲侄子,如果出了事,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平安奔在最前,跑到陶东升的跟前,赶紧将他的姿势摆正,好好躺着,再然后将手指伸到鼻子,试了试鼻息,道:“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太医们也赶到了,将王平安推开,叫道:“你懂什么,快快闪到一边去!”他们都是名医中的名医,自信对这种外伤,还是治得好的,没必要再让王平安插手了! 解开陶东升的衣服,给他做检查。太医们看过之后,一人道:“这是胸中有气,外物重撞之下,气不能泄,停留在了胸中,以至的昏迷,外伤倒是不重!” 另一个太医却叹道:“这个算是心病了,得慢慢调理才成!” 他们在这边慢着性子唉声叹气,可王平安却说话了,道:“外伤虽然不重,可如果不及时将他救醒,气不能通,怕同样也会有性命之忧吧?” 弄醒他,这个容易!一个太医,立即用手指去掐陶东升的人中穴,只掐得几掐,陶东升便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可人是醒了过来了,还不如醒不过来呢!陶东升睁开眼睛,却不停地呃呃有声,胸口就象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让他喘不过来气,而他的脸色由通红,渐渐转成紫胀,样子十分吓人,就如同马上就要死去一般! 太医们这下子可慌了手脚了,七嘴八舌地“辨证”起来,各出高招,可他们的高招却统统不管用,最快的也要煎一剂药出来,让陶东升服下去。可看陶东升的样子,哪还能等到去抓药,然后再煎,再给他服呢?等不及了呀! 王平安再次挤了过来,叫道:“我说各位大爷大伯,你们到底有没有法儿,别说嘴上说啊,这是急症,得立即施救才成!” 太医们怒了,吹胡子瞪眼地道:“谁还不知道要马上医治,可那要时间的啊,现在不就是没有时间嘛!”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满满登登地挤在周围,见这几个白胡子老头发火,忍不住道:“光说不练,这叫啥事,你们都干嘛的呀?要是不能治,赶紧闪一边去,让王公子给他治!” 一个老太医怒道:“我们是太医署的太医,我们要是不能治,换了谁也不成!” 啊,原来你们也是太医!百姓们又开始哄起来了,这么多的太医围到一块,竟还想不出办法来,真不知那太医署,还能治好啥病,王公贵族们交给他们,这能让人放心嘛! 王平安站起身,叫道:“有带小孩儿的没有,要不过十岁的幼童,谁带了孩子来没?” 就听人群里有人叫道:“有,有小孩儿,我们这里有!” 王平安踮脚看去,见是那伙跑江湖卖艺的,而那个小孩正是在寺外翻筋斗的那个!他招手道:“快快,把小孩抱过来!” 百姓们挤在一处,连转个身都困难,哪还能让出地方来,让这小孩子过来。可这小孩子倒也聪明,而且本事不小,爬上同伴的肩头,然后踩着众人的肩膀,直接从半空中,就窜了过来! 王平安把他抱下地,道:“有尿没,快点尿一泡出来,对着这个叔叔的嘴巴尿!” 小孩子哦了一声,解开裤子,对准陶东升的嘴巴,就要尿尿! 太医们这下子可不干了,立即挡在陶东升的身前,叫道:“喂喂,这是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点礼法了!” 第二百一十章 名声响彻长安 第二百一十章 名声响彻长安 王平安气道:“还什么礼法不礼法的,你们要讲究礼法,就得让陶太医难受着,你们看看他的样子,还能挺得过这一时半刻吗?” 太医们顿时谁也没有话说了,要是他们光叫喊礼法,却耽误了陶东升的病情,日后陶巨东要是追究起责任来,可没谁能承受得住啊! 一个太医灵机一动,道:“我们坚决不让你喂陶大人尿喝,不过你要是非喂不可,出了事要由你一人承担,可不能推到我们头上来!” 王平安哼了一声,道:“就算让你们承担,你们又能如何承担?”他心里明白,这些太医们,当官当得久了,给人治病,首先想的不是治好病,而是如果治不好,黑锅要由谁来背,关于这点,从徐州的成济生身上,就可看出一二! 他又冲人群里叫道:“扔个碗过来,大点儿的!”话一出口,立即有人扔了个碗过来,他伸手接住。 王平安对小孩子道:“来,往碗里尿尿,有多少尿多少……对了,你还是童子吧,确定没有婚配?” 人群里那些跑江湖卖艺的听见他的问话,忙回道:“王公子放心,他童子得不能再童子了。就他这岁数,想不当童子,既没有机会,更没有本事啊!” 围观百姓哈哈大笑,目光一齐射向小孩子**那个小小孩子上面,欧阳利站得近,笑道:“毛还没长出来呢,筷子都比它粗,就算他已然婚配,估计新娘子也拿它没法儿啊!” 百姓笑得更加大声,连王平安都忍不住笑了! 小孩子挺着他的小小孩子,对着碗,使了会儿劲,却道:“尿不出来,平常尿尿,没有这么多人看的!” 要不是此时陶东升病情紧急,王平安真会忍耐不住,打趣几句。他抬头看向围观百姓,这么多的怪叔叔,怪伯伯,还有怪哥哥,嗯,里面还夹着不少的怪婶婶,怪阿姨……幸亏丁丹若和柯莲雾没有挤到近前来,要不然也会成了怪姐姐! 这么多人盯着人家小孩看,可别把小孩子看出心理障碍来,小小心灵里落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以后真的成了亲,那新娘子可真要拿小小孩子没法儿了,就如同欧阳利刚才说的那样! 冲围观百姓摆了摆手,王平安道:“各位,各位,请暂且把头转过去,莫要再盯着他看了,孩子虽小,却也……却也会不好意思的!” 百姓们齐齐的嗯了声,又都齐齐的点了点头,却没有一个人把脸转过去,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孩子看! 欧阳利气道:“我说各位,小孩子尿尿,有什么好看的,回家看自己去,都把脸别过去!” 百姓们又是齐齐的嗯了声,点头点的也很齐,可还没有人转过脸去,也不知他们咋就那么有兴致,非要看人家小孩子尿尿不可! 王平安无法,只好一手端着碗,一手挡在小孩子的眼睛上,道:“乖,天黑了,大家都回去睡觉了,没人看你!”说完这句,他开始吹起口哨来! 他这一吹不要紧,大殿之上的百姓全都吹起口哨来,满殿都是口哨声,就连那个唢呐也吹了起来…… 哗,小孩子终于尿出尿来,这一泡尿不少,足足尿了大半碗! 王平安端着尿,蹲下身子,道:“扶起陶太医来,这童子尿得趁热喝,喝了之后,立刻见效,他的胸闷就能好!” 太医们捂着鼻子转过头去,童子尿是有用处不假,可那是指满月之前的男婴,清晨的第一泡尿。这小孩子都多大了,七八岁了吧,一泡尿还尿得这么多,能好使嘛! 王平安见他们不肯帮忙,只好自己一手扶着陶东升,一手喂他童子尿。陶东升此时呃得厉害,童子尿进到嘴里,倒被他喷出一大半来,只有少数尿液进入腹中! 见他喝了,王平安道:“这童子尿就得趁着热乎气喝,其实他直接往你嘴里尿,那效果是最好的,但是……不是不合礼法么!” 说来也怪,这剂超过了年龄的童子尿,被陶东升喝下去后,他打了个嗝,紧接着又打了个嗝,随着后一个嗝儿打出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气通了! 太医们大吃一惊,使用童子尿通气,这个他们倒也知道,可医书上明确记载,必须要用婴儿的尿才行啊,这么大孩子的尿也成? 陶东升的脸色由紫胀,慢慢转红,胸口堵气的症状消失,他抬手擦了把嘴,道:“王,王公子,你怎么想起用童子尿了啊?”味道可不怎么样啊! 王平安将碗递给欧阳利,冲陶东升一笑,道:“尿,从尸从水,会意也。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元汤,隐语也。这可是好东西,你胸中存了闷气,这童子尿可以迅速将气通出,入腹见效,你看你这不是好了嘛!” 太医们和陶东升颇有些茫然,这和他们平常听的不太一样,童子尿……刚才这个小孩子的岁数也特大些了吧,不过也马马虎虎算是童子吧! 王平安说的这句话,是《本草纲目》上的,童子尿当然是年纪小些好,幼儿元阳未泄,肾中阳气温煦,所以尿液才有功效,并非是特指未满月的婴儿,只要是十二岁以下的童子,基本上是都可以用的,特殊情况除外,比如某个小孩比较早熟,早早的就知道了男女之事,虽未婚配,却半夜里梦遗过了,那他的尿效用就不太好了。 太医们扶起陶东升,只感今天丢人丢大发了,这不光是陶东升一个人丢脸,他们的脸也都丢光了,太医署在王家少年跟前,一败涂地! 王平安见他们要走,忙道:“各位且留步,陶太医的病现在看起来是好些了,但却会有后患,我再给他开个方子,回去煎汤服了,可保他无忧,不会落下病根儿!” 太医们有心甩袖子,不要他的方子,可陶东升却道:“多谢王公子美意,你要开什么方子?” 王平安命人拿过纸笔,写了一个方子,道:“此方名为复元活血汤,正对陶太医此时的病症,这个方子药效奇猛,服过之后会便血,所以只要一剂即可,便血之后再服些平常滋补气血的药物,慢慢调理即可,保证不会落下病根儿。” 陶东升接过方子,连声道谢,有心想要和王平安再说几句话,可太医们拉着他,狼狈逃出大殿,叫上那些大汉,飞快地跑出了灵感寺,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他们跑他们的,百姓们除了哄笑之外,也没什么好话可说!有人冲王平安叫道:“王公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可是就叫做王无病?” 王平安将手拱起,向百姓们团身一礼,道:“在下王平安,无病乃是表字!” 赵璧和卢秀之在旁看热闹,一直没有找到表现的机会,这下子可来劲儿了,叫道:“无病这两个字,可是当今皇上赐的表字,是御赐的表字!” 什么?御赐的表字,百姓们将信将疑,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欧阳利见王平安没有反对的意思,他站了出来,大声道:“我家主人医术高明,当世之中,无人可及,所以皇上才赐下无病二字,意思就是……” 他顿了顿,见把所有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这才洋洋得意地道:“意思就是,只要我这家主人出手,天下百姓就再没有得病的啦!” “好,这个表字取得好,皇上英明,皇上万岁!”百姓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又有百姓挑头,叫道:“王公子医术高明,长安第一,无人能及!” “王公子医术长安第一!”百姓跟着叫了起来,鼓掌拍手,齐声赞扬! 王平安经此一战,名气终在长安显现出来,他斗败太医署,这无论如何也是天大的奇闻!太医署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整个大唐最高医术的代表,王平安举手之间便大获全胜,今日之事,足可以被编成歌,写成诗,流传大唐民间! 嘴上一个连声称着:“错爱!”可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王平安来到长安,遇事并非十分顺畅,千里迢迢地被太子李治召到京城,可只见了一面,李治就不再答理他了。尽管王平安无数次的安慰自己,可碰了一鼻子的灰这是事实,再怎么安慰自己也没用。 李治为啥不把他当回事,还不是因为他不够有名,越有名的人,越受重视,越被人关注,越被关注,就越有名。名利二字,是先有名,后有利,这个次序是不能搞错的! 不但百姓们赞扬,就连赵璧和卢秀之两个人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两人商量一下,决定要为今日之事,召开一场盛大的诗文会,遍请京中才子。这场诗文会就由他二人主持,当然了,为了能当主持,能出这个风头,诗文会的一切费用,他二人也得全包了! 诗文会就选在芙蓉园举行,到时不但要大家一起写诗品评,还要叫来长安最有名的歌舞艳姬,席间唱曲跳舞,以祝才子们的雅兴! 第二百一十一章 感业寺的后山门 第二百一十一章 感业寺的后山门 灵感寺里的百姓热烈庆祝一番,直到天色大黑,这才散去! 赵璧得到机会,拉着卢秀之,借着陪王平安吃饭的功夫,把想要举办一场大诗会的事儿说了出来。 王平安听罢,不免有些皱眉头,举办诗文会,这个倒是好事,但风头出的似乎太过了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没在仕途上怎么样呢,就这么出风头,万一被谁给惦记上,由嫉生恨,那岂不是平白树敌? 他道:“两位兄长,要依着我说,不如老老实实的去求知己,递行卷,求个有力的靠山才是正经。如果这时候出的风头太盛,而日后科考之时,咱们几个成绩不好,而那些当时没出过风头的人,成绩反而比咱们好,一来他们会嘲笑咱们,二来要是碰上心眼儿小的,记恨此事,给咱们穿小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犯不着得罪这个人吧!” 赵璧却道:“无病,你说的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个没错。可关键是咱们不是寻……你当然能寻到了,我和卢兄就不成了,我俩才学低,寻不到有力靠山,二来我俩又不考进士,出风头也没关系,和那些考进士考明经的人,没啥厉害关系,他们也犯不着嫉妒我俩!” 卢秀之也道:“是啊,赵兄说的不错。无病你想,你扬名长安了,可我俩到现在还啥也不是呢。如果能举办一场最盛大的诗文会,好好地花上一笔钱,那没准能被记进书里呢!以后要是有人写个《曲江池志》啥的,书里肯定得记载,哪场诗文会最盛大啊,那肯定得记录一下是哪场吧?” 赵璧笑道:“那就是咱们举办的这场啊!” 卢秀之也笑了,问道:“那这场最盛大的诗文会,是谁举办的啊,主持诗文会的人是谁啊?” 赵璧得意万分,仿佛真有人会写这样一本书,而他的名字已然列于书上似的,大笑道:“那就是咱哥俩呗!” 王平安也笑了笑,摇头道:“反正你俩就是想比着花钱,成为在曲江池畔,最能花钱的那两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对吧?” 两个大纨绔一起点头,道:“正是。学问我俩是没有多少,可钱要多少有多少啊!” 他们三个在这里说话,狄仁杰一直在旁听着,这时忍耐不住,插嘴道:“你们在京中如此开销,家中父辈可能愿意?莫要计划得挺好,等到拿钱时,却又拿不出来!” 他自幼家教严,从不铺张浪费,所以以为别人也是如此,认为眼前这两个纨绔子弟虽然混帐,但家里的人还是应该明白事理的! 谁知,他刚说完,赵璧和卢秀之竟然一起摇头,满脸地惊讶,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赵璧道:“小狄兄弟,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我俩的父辈怎会不愿意出钱?这钱花的是正地方啊,以文会友,乃是雅事,总比花到别的地方强吧!” 卢秀之嗯了声,脸上表情严肃,伸手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道:“小狄兄弟,长辈们赚钱不容易,可不能乱花啊,要知道节省,该花的钱花多少都别犹豫,可不该花的钱,一个子儿都不能乱花的!” 狄仁杰一咧嘴,心想:“怎么反倒教训起我来了?什么雅事,你们根本就是想出风头,拉了我大哥,还有一众文人,陪你们吃喝玩乐罢了!” 卢秀之忽然又道:“小狄兄弟,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是经常乱花钱啊!京中艳姬无数,你消遣过几个,可否说给为兄听听,我们也好去见识见识?” 王平安听他越说越不象话,连忙阻止,道:“我兄弟一直和我住在这和尚庙里,哪见过什么艳姬,这些话还是少谈为好!” 赵璧知道王平安不好这调调儿,他可不敢和王平安开这种玩笑,但跟狄仁杰却是敢的,拉过狄仁杰的手,道:“小狄兄弟,你喜欢住在和尚庙里,要知和尚尼姑本是一家,和尚你不喜欢没关系,可尼姑呢?” 王平安皱眉道:“赵兄,不要再说了吧!” 赵璧的兴致却是极好,先向左右看了看,见无旁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尼姑和艳姬相比,别有一番风味,我前几天看上一个,是感业寺的……” 王平安嗯了声,突然他打了个激灵,叫道:“什么,哪里的尼姑?” “感业寺的啊,那里的尼姑大多年轻貌美!”赵璧一脸的猥琐,低声笑道:“那些尼姑简直就是一堆堆的干柴,还是被浇了油的那种,只要沾上火星儿,那顷刻间就会熊熊燃烧啊,风味独特,让人流连忘返啊!”一边说,嘴里一边啧啧有声。 王平安也压低声音,道:“据我所知,感业寺是不接待香客的吧,你怎么会见到寺里的尼姑?”他不知道感业寺到底接待不接待香客,但按道理来讲,可能是不接待的吧,所以才有此一问。 赵璧嘿嘿干笑两声,道:“无病,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常很忙的,成天做学问,脑袋会疼,有一天我出去散步,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来到了感业寺的后山……” 卢秀之笑道:“你可得了吧,什么平常忙着做学问,你一定是特地去的那里!” 王平安心头砰砰乱跳,赵璧是怎么看到尼姑的这件事,非常重要,他摆手道:“卢兄莫要打岔,还请赵兄接着往下说!” 狄仁杰脸色有点古怪,道:“大哥,莫非你也对尼姑……” “也!”赵璧和卢秀之一起笑了起来,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的脸腾地就红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头,不敢再随便插嘴。 赵璧得意洋洋地道:“我看感业寺的后山,风景秀美,还有一条小溪,美景当前,我实在是不想走了。于是我就钻进了草丛之中……” 王平安撇了撇嘴,你钻进了草丛之中,怕你是想偷窥吧,猎艳竟然猎到了感业寺,你还真会找地方啊! 赵璧又道:“过了没多会儿,寺中出来一个俏丽的小尼姑,水嫩之极,肩上挑着扁担,她是来打水的。” 王平安哦了声,心中有些失望,原来是这么看到尼姑的,这个消息对自己没多大用处。 可赵璧的话却没有说完,他又道:“天气热啊,这小尼姑见四下无人,竟然宽衣解带,脱了个光溜溜啊,跳进小溪之中,洗起澡来!” 卢秀之嘿嘿笑了起来,还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看样子好象挺馋的,道:“这等好事,赵兄怎地没有告诉我,咱俩一起去啊!” 赵璧忙道:“无意,我是无意当中看到的!”他也擦了把嘴,色迷迷地道:“那小尼姑身上的肉白花花的,尤其是皮肤上沾了水珠,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该颤的地方颤,该绷的地方绷,比坊中的艳姬不知强上多少倍……” “停,停停停!”王平安摆手道:“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往下说了,我实无兴趣知道!” 赵璧兴头十足,不让他说,他还不愿意呢,又道:“你们猜猜,下面会发生什么事儿?” 狄仁杰哼了声,道:“你一定是跳出草丛,扑了上去!”这赵璧一脸的下贱表情,猜也猜得到! 可惜,神探狄仁杰这次偏偏猜错了! 赵璧摇头道:“小狄兄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可是正人君子,哪能强迫别人,我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王平安和狄仁杰对视一眼,心中都想:“那你还去偷看人家尼姑洗澡,人品着实的不咋地!” 赵璧笑道:“我只是想跳出去,拿走她的衣服,然后义正严词地告诉她。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岂能如此的不知羞耻,竟然敢在水中洗澡,这成何体统,简直就是一点礼法都不顾,羞为出家人!” 王平安心想:“你能把自己的不要脸,硬说成是别人的不要脸,你还真是个人物啊!” 卢秀之听得津津有味,道:“如果她不知悔改,你就不还她的衣服,除非她知道这世上还有羞耻二字,改过自新,自愿与你……一起洗,对吧?” 赵璧伸出手来,与卢秀之紧紧相握,点头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卢兄也。那小尼姑做了错事,我辈读书之人,有义务使她迷途知返!”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竟然想去偷人家的衣服,你以为自己是董永哪?可惜,董永偷的是七仙女的衣服,你却是偷尼姑的!” 赵璧神色一变,道:“可我还没跳出去呢,下面发生了一件事,保准你们想破了头,也猜不出来!” 王平安实在没有心情听这些东西,未免太过下流,纨绔子弟好这调调,可自己实在不喜。他摇头道:“既然猜不出,那就不要猜了,天色已晚,两位仁兄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世上有些人,你越不让他说,他却非要说不可,赵璧就是这种人。如果王平安大大地表示出对水嫩小尼姑有兴趣,那他必会卖关子,可王平安不愿意听,他却非要主动讲出来不可! 赵璧道:“你听我说呀,这些话我憋在心里难受,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岂不是好。”他咽下口口水,接着道:“这时候,忽然寺中又出来一个尼姑,这个尼姑长得人高马大,颇有些男子的模样,她一出寺,直接就跑向小溪,把那个水嫩小尼姑的衣服拾了起来!” 王平安听得一愣,心中大惊,问道:“你是说感业寺中有男扮女装的假尼姑?” “不不,不是假尼姑,是真尼姑,而且是个非常强壮的尼姑!”赵璧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道:“这个壮尼好生不是东西,简直混蛋到了极点,她竟然拿着衣服,威胁那个水灵灵的小嫩尼!你们说她混蛋不混蛋?” 王平安心想:“和你一样的混蛋!” 赵璧一拍大腿,气道:“她竟然把我要说的话,全都给说了出来,当时把我气得不行,真想冲出去揍她一顿,不过看她的样子很是强悍,好男不跟女斗,我便暂且放了她一马,希望她能自行感到羞耻,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下流之事了。那小嫩尼何其无辜,如果还俗之后,那也是一代佳人啊!” 卢秀之叹气道:“真是无趣,我还以为你能得手呢,结果却被一个壮尼坏了好事,看来你天生就没做好事的命!” 王平安以为他说完了呢,正想开口赶他们滚蛋,却听赵璧又说话了。 赵璧道:“那壮尼拉着小嫩尼,就往寺里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只要顺了她,她就不去告发,免得主持打小嫩尼。我听着奇怪啊,要顺她什么,两个尼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顺的?于是乎,我偷偷跟上,跟着她俩来到了感业寺的后山门!” 狄仁杰再也忍耐不住了,站起身来,一甩袖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卢秀之哼道:“这个小狄兄弟,真是无趣的很,全无半点儿读书人的气质,全不以天下事为己任,以后肯定不会有啥大出息的。赵兄,你接着往下说!” 王平安心想:“这你可说错了,他以后的出息,比你俩加一块都大!”其实他也想走人,可又不太礼貌,只好强忍着。 赵璧看了一眼狄仁杰的背影,没有理会,又道:“这两个尼姑竟然在一堵花墙之后,突然消失了……” 他这话一说,王平安的兴头顿时就被勾起来了,在一堵花墙之后突然消失,这岂不是说明感业寺里有暗门,那日后李治和武则天幽会……这可是大事儿啊,大得不能再大了,严重关系到他日后的生存! 王平安道:“然后呢,你怎么办了?”问话之时,声音已然带着颤抖。 赵璧道:“我也来到花墙之后,仔细一看,花墙之后竟有一扇小门,这个小门从外面看,根本就看不出来,非常之隐秘!” 王平安急道:“然后呢?你就说然后就好,不要卖关子,然后呢,你有没有进去看看?” 赵璧心中有些纳闷儿,他怎么突然感起兴趣来了?点头道:“我当然进去了,发现小门之后,有一处石室,这石室与寺中各处禅房全不相联,孤零零的立在后院,这两个小尼姑就是进了这座石室!” 说到这里,赵璧就见王平安的眼睛亮了,非常亮非常亮,就如同在大街上走,突然捡到个金元宝似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必须亲自去看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必须亲自去看看 赵璧见王平安的眼睛亮了,以为他对尼姑的事感起兴趣来,他更高兴了,连忙道:“无病,那座石室修得极为坚固,只在墙上一人半高的地方,开了个通气的小窗。我为了……为了搜集尼姑们不守清规的证据,搬了好几块石头踮脚……” 王平安不听他的“深入描述”,问道:“你可确定,这座石室的周围,再也没有别的屋子了?” 赵璧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咦,你要不问,我倒是没想起来,寺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座石室呢?” 卢秀之却道:“管它因为什么呢,你快说那两个尼姑怎么了,可有什么花哨儿的事发生?” 赵璧笑道:“花哨儿,简直太花哨儿了!我扒着窗沿,向里面偷看,只见那个壮尼也脱光了衣服,抱着那小嫩尼一顿乱啃,那小嫩尼一开始还半推半就,到得后来,竟然……” 王平安心中想着事情,赵璧说什么便没入耳,他对这种事情一丁点儿的兴趣都没有,尼姑们耐不住寂寞,做些假凤虚凰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心中盘算,如果所料不错,那么这间石室,必是日后李治和武则天幽会的地方。好象武则天还因此怀了孕,怀的就是那个暴死的太子李弘吧?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当初根本就没留意过,现在让他想,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赵璧还在口沫横飞地说呢:“我都替她们脸红,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啊,我足足看了两刻钟……” 不堪入目,你还看了两刻钟,不怕蚊子多,叮得你一身的包! 王平安再不愿听他罗嗦,摆手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很累,我也要休息了,两位仁兄慢走,兄弟不送了!”直接下逐客令,赶他俩滚蛋! 赵璧见他站起身,急道:“我还没说完呢!这两个尼姑大汗淋漓,身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掉,你猜她们怎么样了,竟然伸出舌头……” 王平安大吼一声:“欧阳利何在?” 欧阳利嗖地一声就窜了进来,叫道:“属下在!”其实他一直在外面偷听,王平安不喜欢赵璧的这些话,可他却是非常喜欢的,听得津津有味,忽听主人传他,连忙跑了进来。 王平安道:“送客!”说完,又对赵璧和卢秀之笑道:“天黑了,路上不安全,让他送你们回去吧,等以后有时间,咱们再会,今晚实在是不行了,我太累了!” 赵璧和卢秀之面面相觑,刚才他不兴头挺足的嘛,怎么突然赶我们走了!他俩可不敢得罪王平安,就算王平安现在拿扫帚赶他俩,他俩都得受着,等天亮了还得巴巴的赶来! 无可奈何,这两个大纨绔只好起身告辞,离了灵感寺,各回家中,欧阳利只送出了寺门,便回去了,他可没心情送这两个臭不要脸的回家,多浪费时间啊。 出了寺门,走不多远,卢秀之道:“赵兄,那感业寺当真是个好地方,不如明天咱俩一起去,你看如何?” 赵璧心里正不爽,哼了声,道:“还去个屁啊,那感业寺里养着狗呢,好戏看完之后,我再出来,结果被狗给看着了,一路追着我跑,都认得我了,我哪敢再去!” 卢秀之大感失望,道:“养狗哪,尼姑竟然养狗,太不象话了,那狗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公的母的都是一嘴的牙!”赵璧忽然笑道:“尼姑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明天咱们去坊间玩耍,让那些艳姬扮做尼姑,供咱俩赏玩,你看如何?” 卢秀之大喜,笑道:“好啊,正和我意!” 王平安没有听到他俩在寺外的话,当然不知道尼姑寺里竟然养狗,那狗肯定是用来防人的,就是防的赵璧这种混蛋的,但赵璧没说,他自然也就不知道。 王平安心中很是兴奋。他在长安扬起了名头,估计着李治肯定会再召见自己,而他与李治见的面多了,想必也会见到皇帝李世民,而据历史的可靠消息,李治好象就是和武则天,在照顾李世民时,勾搭上的! 王平安和武则天相见,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且肯定是在武则天没出家前见上这个面的!对于这位日后的一代女皇,他真的没有什么好计划,甚至有些怕见到她,不知该如何相处,而最要命的事是,他活在这个时代,不管多有名,也不管他的医术多高明,他的命运却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李治是老好人,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武则天却绝对可以把他怎么样,实事求是地讲,他的性命,是被掌握在武则天手中的! 可今天无意当中,赵璧这个下流胚子,干别的啥也不是,可干起下流事来,却是一个顶俩,顶俩个这是少说,他能顶十个。赵璧去做下流勾当的时候,巧不巧的,竟然发现了感业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关系到王平安以后的生存问题! 如果说这个时代是武则天掌握王平安的命运,那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情况立即反转,变成王平安掌握武则天的命运了! 武则天在感业寺出家,王平安当然知道这点,但她和李治是怎么会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尼姑寺里好到一块的,这个他就没法知道了!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明确地知道了地点,而且知道了如何进入这个地点,这个地点有什么特征!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只要提前知道了,就可以做好准备,武则天又能怎么样,想把她搓成圆的,就是圆的,想拍成扁的,就是扁的! 王平安兴奋得在地上走来走去,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为防万一,他得亲自去看看,实地考察一番,要做到万无一失!就算是万中一失了,那提前去看看李治和武则天幽会的地方,也算是见证历史了,他来到唐朝这么久,还没见证过啥历史呢! 且不说他如何想要见证历史,又如何打算着改改历史,去提前预测一下唐高宗和则天女皇的风流事。现在的长安城里,就有一桩历史上著名的风流公案在上演着。 驸马府。 驸马都尉房遗爱呆呆地坐在卧室之外,他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虽算不上是相貌堂堂,却也颇有威武之气,可此时却一脸的苦恼,脸上的表情又是愁苦,又是气恼,却偏偏又不敢爆发出来。 他之所以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坐在卧室之外,不是因为天气热,在外面乘凉,而是因为他的妻子高阳公主,正在卧室里大发脾气,他是避难避出来的! 就听卧室里啪地一声响,吓得房遗爱一激灵,心想:“那套皇上赐的瓷器,这是最后一件了吧?也就是高阳,如果换了别人,谁敢砸皇上御赐的物事,那可是要砍脑袋的啊!” 卧室里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呼声:“房遗爱,你给我进来!” 房遗爱忙道:“是是,我这就进来!”半点不敢反抗,一点脾气没有,站起身,麻溜利索地跑进了卧室。 高阳公主披头散发地坐在**,这时候的她,还只是高阳公主,而不是高阳长公主,但脾气却大得和长公主一模一样! 高阳公主今年二十许人,正是成熟娇艳的好年华,也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公主,并且深受李治的喜欢,当她是最可爱的妹妹。 如果论年纪,其实高阳公主比李治大,可她能受到宠爱,自有聪明伶俐之处,她不按年纪称呼李治为弟,却以排行称呼,在公主中她排行十七,而李治在兄弟中排行第九,她便按着这个叫李治为太子哥哥,在所有的公主当中,只有她能拉下脸来,如此称呼! 而偏偏李治就吃她这一套,竟然也不顾年纪,叫她做十七妹,也不知是初唐的胡风太重,还是皇室中人原本就不把伦理当回事,当然最后证明李治确实不把伦理当回事,连带着以后的唐明皇也不把伦理当回事。反正管姐姐叫妹妹的称呼,就这么定下来了,谁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尴尬的! 高阳公主很不喜欢房遗爱,认为他长得太粗糙,又高又壮的,象个狗熊一样,她喜欢的是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所以呢……这个所以就只有她自己明白了,反正她是极少和房遗爱过夫妻生活的,这点绝对肯定! 由于高阳公主喜欢书生,所以进京赶考的书生,只要是长的过得去的,纷纷跑来,向她“求知己”,高阳公主倒也来者不拒,不管是谁来求她,都要见上一见,看着顺眼的,就看第二回,看着不顺眼的,一回也就拉倒了! 在这个时候,高阳公主还真没做出过对不起房遗爱的事来,原因很简单,由于一点小小的偏差,唐三藏还没有从天竺回来,也不知耽搁到哪儿了,连带着他的那位高徒,也没被高阳公主碰上,所以尽管高阳公主对有佛缘的人,很感兴趣,却一直没得到机会,这便使得房遗爱现在还是很安全的! 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的了,京中的文人们忽然间,特别喜欢做诗,诗一做得多了,求知己之风当然就会更加浓烈,找高阳公主做知己,求她品评诗的文人也就多了些! 虽然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不过夫妻生活,但为了表示恩受,唬弄一下各自的长辈,所以他们暂时这个阶段,还是住在一起的,只是房间不同罢了。 眼不见为净,可眼睛要看着了,想净就净不下来了。房遗爱见上门的文人太多,就抱怨了一句,想让高阳公主消停一下!结果也不知道触动高阳公主哪根神经了,她大发脾气,又摔东西,又骂人! 高阳公主见房遗爱进来,指着鼻子叫道:“你这个龌龊货,你凭什么信不过我,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房遗爱一脸的苦色,赶紧行礼作揖,道:“我哪有信不过你。好好好,你愿意见那些文人,你见就是了,你见的时候,我躲出去还不成吗?” “谁要你躲出去!”高阳公主捶床气道:“你信不过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活了,我要出家当尼姑!” 房遗爱苦着脸道:“就算出家当尼姑,也得活着才能当呀!” 高阳公主俏脸一沉:“好啊,原来你不在乎我,竟还巴望着我真的去当尼姑,我算看透你了。好,你等着,我明天就出家,去感业寺出家,咱们夫妻情份到此为止,以后谁也别再见谁!” 房遗爱摇头道:“没有啊,我哪有不在乎你,我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你了!” 高阳公主甩了甩头发,摸着一头的秀发,哭哭啼啼地道:“头发啊头发,明天你就要离我而去了,今天就让我再摸你最后一次吧!” 高阳公主的模样和脾气正好相反,她的脾气大得吓人,可相貌却极是甜美,秀眉弯弯,鼻直口小,不管用哪个时代的审美观看她,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房遗爱知道高阳公主不喜欢自己,可他倒是挺喜欢高阳公主的,但身份上有差别,所以他也没法摆出大丈夫的样子来。见妻子甩动秀发,不由得看得呆了,公主真是美丽啊! 高阳公主用大大的眼睛,瞪了他一眼,道:“驸马,今天是我们夫妻俩最后一次相处,就让为妻给你洗脚吧!” 房遗爱大吃一惊,忙道:“不不,洗脚这种事,哪敢劳烦公主!” 高阳公主柔声道:“真的不用?”声音甜美诱人。 房遗爱咽下口唾沫,道:“真,真的不用,我自己洗就好!” “既然不用……”突然嗓门提高,高阳公主喝道:“那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出去!” 啊?啊啊啊!房遗爱连声答应,转身就跑,可出门之前又停了下来,回头道:“那你明天去感业寺,要不要我陪着,我可以等在寺外!” 高阳公主一指门外,道:“出,去!” 房遗爱赶紧出了门,又道:“那你早去早回啊!” 高阳公主扑倒在床,心想:“我怎么嫁了这么个人啊,难道这世上就没有能让我喜欢的人了?” 灵感寺。 王平安躺在**,打了个喷嚏。坐起身,对外面道:“丹若,莲雾,你俩又吵什么哪?女孩子家家的,要温柔一些,我最不喜欢你俩发脾气使小性儿,要是再吵架,把你俩一起送回徐州去!” 外面屋子里的丁丹若和柯莲雾正在互瞪对方,她俩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可偏偏交接的时辰没把握好,这便小小地唧唧了一阵。 见王平安醒了,柯莲雾忙道:“少爷,我们没有吵啊,是猫在叫,喵……” 丁丹若连忙也道:“对对,是猫在叫,喵喵……” 王平安重又躺回**,心想:“还好,幸亏还能吓唬得住,要是吓唬不住可就麻烦大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马主事的千金 第二百一十三章 马主事的千金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平安便早早起床,洗漱之后,用罢早餐,他找到惠正,告诉惠正他今天有事要外出,就不在寺里看病了,惠正以为他要去访友,自然没有二话。 王平安又去找了狄仁杰,说自己今天有紧要事情要去处理,不带他一起去了。狄仁杰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若有所思,并没追问什么。 怕消息走露,惹得别人问东问西,王平安只带了欧阳利一人,和他骑上马,出了灵感寺,赶去感业寺。临路过朱雀大街时,王平安特地买了一张长安风物图,也就是地图,出了光化门,向西北方向驰去。 感业寺并不在长安城中,而是在长安城外的西北方向,就是汉代长安城的遗址上。要穿过好大一片树林,这才能够到达。 据民间的说法,这感业寺是专门为贵族寡妇造的。这是因为在隋朝建立以前,统治阶层还是胡人。胡人有个毛病,当然胡人自己不会认为这是个毛病。那就是每当一家之主去世后,不是直接由儿子继承家产,而是由弟弟来继承,在继承的过程中,除了一家之主的正妻外,所以姬妾也都要由这个弟弟继承,也就是弟弟娶了曾经的小嫂子们,小嫂子们在胡人的眼里,也是财产的一部份。 后来,在中原文化的熏陶下,胡人开始渐渐改变这种风气,变成了生有子女的小嫂子们,由她们的子女供养,弟弟不继承了,可没生过子女的小嫂子,还是要归弟弟所有的。 然而,弟弟死后呢,却仍旧不是由他自己的儿子继承财产,而是由那个一家之长的儿子来继承。这就造成了一种情况,当初自己爸爸的小老婆,变成了自己的小老婆,当然这在草原上不当回事儿,就是现在的突厥人还有这个风俗。可鲜卑人毕竟汉化程度高,实际上他们已经变成了汉人,所以为了消除这种不合伦理的习俗,便劝那些没有生过子女的小嫂子们要么改嫁,要么出家为尼,以免被当成财产,被继承来继承去的,大家都尴尬! 于是乎,贵族们便开始花钱,建立起尼姑庵了,而感业寺并非是普通贵族出钱盖的,而是前隋的皇室盖的,算是皇家寺庙,里面出家的尼姑,也大都是曾经的贵族女眷,还有她们昔日的婢女。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说法,野史中的描述,到底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就算有人好信儿去考证,那人的目地也必和赵璧差不多,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事实上关于感业寺的说法有很多,都挺有道理,但感业寺到底是别的寺庙合并的,还是后改名的,亦或者如何,王平安都不感兴趣,只要能找得到就行了,管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出了长安城,一路往北,不多时,来到一座小村子前,小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房屋盖的却很齐整,看样子这个村子比较富裕。 王平安取出地图,向前看了看,对欧阳利道:“这里曾经是长乐宫的钟室,韩信就是在这里被吕后派人砍死的!” 欧阳利哦了声,用马鞭指着小村子,道:“原来韩信就是死在这里的呀!不过这里哪还有半点宫殿的影子,早成了百姓居住之所了!”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哪有不败的世家,哪有永过的王侯!”王平安感慨一句,又去看地图,道:“再往前走不多远,就是感业寺了,咱们快点儿走,用不了多一会儿就能到!” 欧阳利脸色很是有些尴尬,道:“主人,那感业寺我以前倒也听说过,里面的尼姑大多貌美,似乎也听坊间有过传闻,尤其是在京中恶少们的嘴里……”说到这里,感觉不太再好挑明,免得惹主人不快,他只好道:“可她们终究是出家人啊,如果主人想要尝鲜,去人市上什么样的女子买不到,何苦来这里呢!” 王平安却摆手道:“我并非是来看尼姑的,我是……我是想翻新一下灵感寺,想参考一下感业寺的格局,你不要误会!” “参考尼姑庵的格局,去翻新和尚庙?”欧阳利一咧嘴,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可王平安是主人,他是仆从,就算心中明白四五六。他点头道:“原来如此,看灵感寺破败成那样儿,也该好好修修了!” 两人又再打马,穿过好大一片树林,这才来到感业寺之前。 王平安骑在白龙马上,看着感业寺的山门,说道:“这座寺院还真是不小啊,如果绕到山后,怕是就不能骑马了!” 欧阳利心想:“果然还是去山后!”他道:“主人,那咱们是直接进去呢,还是先去后山?” 王平安嗯嗯了两声,摇头道:“虽然都是寺院,但里面住的却是尼姑,咱们两个冒然进去,怕是不妥。不如去后山转转吧,观赏一下风景!” 欧阳利心想:“那这就不是去看格局了,而是去看尼姑洗澡!”没再说话,跟着王平安绕到了寺后。 感业寺的后山是一片大树林,林中杂草丛生,另有一条小溪流出。看来这条小溪就是赵璧说的那条了! 林中无法骑马,王平安下了白龙马,缰绳扔给欧阳利,道:“你在此等候,我进去看看,过不多时就会出来。” 欧阳利哦了声,忍不住道:“主人,不要我跟你一块进去吗?万一你想那个啥……啥啥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按着点儿!” 王平安斥责一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说罢,将袍角掖进腰带,整理好鞋袜,向林中走去。 欧阳利在后面看着直摇头,尼姑就那么好吗?就算尼姑再好,可人家也不一定天天出来洗澡啊,再说这林子里蚊子这么多…… 王平安走出三四十丈,便到了小溪之旁,顺着小溪向上看去,能看到对岸有几级台阶,而台阶之上,就是寺院的后山门了! 眯起眼睛,王平安站在岸边,目光顺着围墙看去,想看看赵璧说的那堵花墙,到底在哪里! 感业寺,佛堂。 尼姑们刚刚做完早课,已然散去了,可寺中主持却没有走,她正在招待一位客人,这个客人可了不得,乃是京中一位贵族小姐。 此时,这位贵族小姐正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掌合什,两眼紧闭,嘴里轻声地述说着什么,但声音极小,细若蚊声,就算是主持老尼支棱起耳朵,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这贵族小姐,正值双十年华,乌发如瀑,长着一张鹅蛋脸,睫毛长长的,悬胆鼻,樱桃口,雪白的皮肤细腻光滑,当真是十足十的一位绝色佳人! 好半晌,这贵族小姐才睁开眼睛,眼泪汪汪地对主持道:“师太,我想好了,愿落去青丝,从此与木鱼为伴,求你这便为我行剃度之礼吧!” 主持叹了口气,双掌合什,道:“马小姐,你正值青春年少,又未曾婚配,无一男半女存世,怎地便要出脱红尘,你那家中父母,想必不会愿意啊!” 贵族小姐眨了眨眼睛,泪水滑下,摇头道:“父母大人自有弟弟照顾,用不着我。我罪孽深重,百死不能以赎万一,除了出家,便只有用白绫了断余生。师太如不收我,我也只好……只好……”说着,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主持心想:“罪孽深重这四个字未免太过,你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罢了,又没有嫁人,祸国殃民轮也轮不到你,罪孽人人都有,可深重却是未必了!”有心想问到底你干啥坏事儿了,却碍于身份,没好意思张口。 这位贵族小姐可不是高阳公主,而是礼部一位主事马千里的独生女儿,名叫马明媚。马明媚从小被马千里当做掌上明珠,将她**得琴棋书画无一不会,烹饪女红无一不精,真真是一位端庄娴熟的千金大小姐,嫁到谁家,都得被公公婆婆疼爱得不行,丈夫也必将她当成珍宝一样看待! 可就是这么一位好姑娘,偏偏就是嫁不出去!不是没人要她,而是她爹马千里不敢让别人要她! 马千里身为礼部主事,官做的不算太大,可也不小。由于他学问好,所以结交了不少的达官显贵,长安之中,没几个人敢惹他! 马千里的工作相当地不错,非常轻闲,却又大有权力。闲的时候,好几年都无事可做,可一旦他有事可做了,别人就都害怕起他来了! 这是因为什么呢?因为马千里是批考卷的那个!科举考试的阅卷很是繁琐,不是考生把卷子一交上去,考官们就开始评论,定出等级来,而是先要检查错别字。 先别说一个考生的学问如何,如果考生在卷子上写了错别字,或者犯了朝廷的忌讳,那文章写的好坏,也就不用看了,直接落卷! 马千里就是检查错别字的那个考官。初唐时候的科考是不糊名的,是谁的卷子一看即知,他要是看谁不顺眼,那真是动动笔头,眨眨眼睛的功夫,就能毁了一个考生的前程。 比如卷子中如果有“免冠”二字,他要是看这个考生不顺眼,加上那么一点,免冠就成“兔冠”,那这个考生直接回家也就行了! 马千里没有权力决定一个考生是否能考得上,但他却有本事决定一个考生是否会考不上,这就是权力了!所以,长安城中,或者说整个大唐之中,除非决定这辈子不走科考路线了,否则没有哪个文人敢得罪他! 马千里学问好,读的书多,才会被分派到这个职务,也因此结交到很多的大人物。他很想让女儿嫁入真正的豪门望族,所以一直在给马明媚找婆家! 然而,马明媚的命实在是够硬,硬到常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许多年前,马千里看好了屈突通,屈突通功劳大,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在灭王世充时,被评为战功第一。 马千里找到屈突通,对他说:“我老婆怀孕了,也不知是男是女,你却有儿有女,不如咱俩家结个亲家吧!” 屈突通挺高兴的,就说:“行啊,那咱俩就是亲家了!” 口头上的婚事刚定下来,没等马明媚生出来呢,屈突通就死了,亲事也便做罢! 过了几年,马千里又瞄上李孝恭了,这也是一位凌烟阁的功臣,他找到李孝恭说:“我有个闺女,长得可漂亮了,还聪明,给你当儿媳妇儿吧,你看好不?” 李孝恭也挺高兴的,和当年屈突通说得一样:“行啊,那咱俩就是亲家了!” 可这话刚说完没多久,还没等正式定亲呢,李孝恭竟和屈突通一样,也死了,亲事只能再次作罢! 马千里就想了,我女儿这命硬啊,非比寻常地硬,别的女子是克夫,可我女儿却专克公公,一克一个准!不过这也说明屈突通和李孝恭福气不够,不能受我女儿的一拜,没法做她的公公! 天底下谁的福气最大呢?那肯定就是皇上了!他用这种方法,把事情想通了,非常高兴,看来我女儿是当王妃的命啊,只能让皇上做她的公公。 于是,没消停多久,他便托人去说项,想把女儿嫁进东宫,给太子李承乾做妃子。可还没等把事儿办成呢,李承乾事发,被废掉了! 马千里再接再励,看皇上的意思,好象是要让吴王李恪当太子,他便赶紧又让人去找李恪,想把女儿嫁给她。可没过多久,由于长孙无忌的坚决反对,李恪不但没当上太子,反而失了宠爱,被长孙无忌打压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马千里这下子傻眼了,自己闺女以前是克公公,结果碰上了皇上这般威武的,克不动,却改了风向,改克夫了!而且克夫克得相当猛烈,连亲事都没提呢,直接就把一个太子,一个王爷给克掉渣儿了! 这是不是上天的旨意啊,我的女儿命里就不该嫁人,只能孤独一生? 马千里再也不敢去给女儿说亲了,一直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如此一来,马明媚年已二十,竟然一直待字闺中! 反而马家有钱,也不在乎养女儿一辈子。可世上之事,总是好的越好,坏的越坏。马明媚前些日子和弟弟一起去打猎,可能是骑马骑得猛了些,回来后竟然身体不适,得了难以启齿之疾! 第二百一十四章 门上留诗 第二百一十四章 门上留诗 马明媚得的病,属于妇科病,也就是广义的带下症,其实倒也并不难治,只要请了宫中的女医官,是很容易治好的,可她不愿意和人说起这事儿,就连父母都没有告诉。 她现在的地位本来就很尴尬,关于她克死两个凌烟阁大功臣,又将一个太子,一个差点当上太子的王爷,克得找不找北,这事儿她自己是知道的。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怕了,不敢嫁出去了,嫁谁克谁啊,谁能受得了这样的老婆! 二十岁的年纪,如果放在现代,正是好年龄,青春美少女。可这是唐朝,二十岁的女子,别说青春美少女了,就算是鲜花,也都是蔫了的那种! 马明媚心里头很痛苦,本来当老姑娘就够痛苦的了,又得了带下症,她不懂医术,便误以为是绝症,自己快要死了,这一定是上天对她命硬的惩罚,谁让她克死克残那么多的人了! 心念俱灰之下,便独自离了家中,来到感业寺,想出家为尼,以赎自己的“罪孽”! 见马明媚哭哭啼啼的,主持师太很是无奈,这种事情她经常碰到,富贵人家的女孩子,一有点啥事想不开,就要死要活的,非要出家不可。但出家的念头,不用过多久,自然就会打消,那时又该吵闹起来,反而会怪到寺中,说当初为啥不拦着她! 主持师太道:“马小姐,我劝你还是回家吧,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家里人发现你不见了,定会着急,这又是何苦呢!” 马明媚摇头道:“我意已决,如果主持你不肯收留我,我也只好……只好寻个痛快了!” “痛快?”主持师太哦了声,心想:“你要寻痛快,也别在我的寺里寻啊,我是要吃官司的!” 她道:“马小姐,如果你当真要出家,还需三思而后行啊!我寺中有一处石室,便名为三思静室,不过你去那里好好思索一下吧!” “三思静室!”马明媚喃喃地道。 主持师太向殿后指了指,道:“就在我寺的后院。那座石室很是僻静,绝无旁人打扰,你可以在那里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当真舍得了这一头青丝,便回来找我,如果舍不得家中父母,你便打开石室,在花丛之中可寻得一扇小门,打开门你下山去吧,不用再回这佛堂了!” 她故意将青丝和父母做比较,孰重孰轻,一听便知,她是不想收马明媚这个弟子的,收下后的麻烦肯定多到数不清。这种大小姐有俗家靠山,不能得罪,活儿是一点都不会干,可在饮食之上却极是挑剔,收了这种弟子,还不说收了个婆婆,成天尽伺候她了! 马明媚答应一声,慢慢站起身,向佛堂后面走去,一个小尼姑走上前来,在前面引路,带她去后院的三思静室。 不多时,马明媚便来到了后院,见一座小小院子里,竟然孤零零的立有一座石室,想必就是那个三思静室了,小尼姑冲她念了声阿弥陀佛,道:“马施主,你进去就成了,那里平常没人去,会有些灰尘,你不用打扫的,反正也待不了多一会儿!” 没有哪个贵族小姐会在三思静室里待上半个时辰的,小尼姑非常肯定,这种事儿她见过好几次了,大小姐们一个个都是哭哭啼啼进去,怒气冲冲地出来,然后从后门就走了,一次例外都没有,估计着这个马小姐,也必会如此! 马明媚嗯了声,向小尼姑道了声谢,慢慢吞吞地向石室走去。小尼姑在后面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马明媚一推室门,吱嘎一声,室门便打开了。她咦的一声,问道:“屋里有人吗?”难不成这三思静室之中,还有一个想要出家的女子不成? 王平安站在小溪旁,仔仔细细地向山墙打量,可到底也没发现哪里有处花墙,感业寺的山墙周围尽是大树,草木繁茂,实在看不清那堵花墙在哪里! 没办法,只好过去看了。王平安脱下鞋袜,卷起裤角,从小溪里淌了过去,到了对岸,又再穿好,轻手轻脚,一步三顾地向山墙靠去! 他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一边磨蹭,一边想:“早知如此,我半夜来好了,这大白天的,要是被人发现,丢人可丢大了。这里可是尼姑庵,我跑人家后院来了,好说不好听,怎么传,都只能往黑了传啊!” 到了后山门,他轻轻一推,见山门紧闭,关得还挺严的。便又顺着墙先往一面探去,走出好远,却不见花墙,心中便知,这是走错方向了。赶紧往回走,又往另一侧探去! 这回倒是没走出太远,见山墙竟有一个小弯,他急忙探头去看,眼前豁然开朗,拐角之后,鲜花灿烂,正是一堵花墙! 王平安大喜,果然便是这里了,当真是好去处,既离山门不远,又隐藏得极佳,这种地方用来幽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来到花墙之外,看到一扇小门,王平安站在门外,犹豫了好半天。今天确实是来得有些草率了,太过性急,没有事先做好计划。地方虽然找到了,可大白天的要是进去了,不遇到人也就罢了,要是遇到人,可怎么解释啊? 左思右想,忽想起来,昨天晚上丁丹若和柯莲雾学猫叫的事,他何不也学上一学!想到便要做到,他学起猫的叫声,喵喵叫了两声! 门外全无声息,他提高声音,又大声地学了两声猫叫。就听门后面有东西刷刷地走过,也不知是个啥东西,但肯定不是人!稍等了片刻,那不明东西走远了,不知跑哪去了! 王平安心中稍定,心想:“里面有声音,却没过来,这反而可以证明,此门的后面,现在并没有人。很好,我可以进去了!” 用手一推,这门便开了,竟然没有上门闩,这可真是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这么容易就进来了,看来这感业寺门户不严啊! 王平安进了小门,就见眼前是一座独立小院,院里什么都没有,很是荒凉,只有一座石室,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子当中。他转到石室的后面,见地上摆着几块石头,正对着墙上一个气窗。 笑了,这肯定就是赵璧那个家伙用来踮脚的,正好便宜我了!王平安踩上石块,顺着气窗向里面看去,见室中无人。 下了石块,王平安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确定无人,这才推门进了石室,将门虚掩上,见室中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张木床而己! 这张木床以后就是李治和武则天颠龙倒凤的地方吧?历史遗迹啊,以后要是放到拍卖行去,那可是特值钱了! 室中也没什么好看的,只看了片刻,便感无趣。没来之前,对这个决定历史走向的屋子,充满了幻想,可真的一来,觉得也很普通嘛,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 王平安心想:“我是不是得给这间屋子里,留下点什么纪念品啊!学孙悟空似的,往地界上撒泡尿?太有**份,不好。写王平安到此一游?也不好,太没内涵了。不如写首诗吧!” 他出了石室,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块,再进了屋子,不敢将诗写在显眼处,可写在隐蔽处又不甘心,见木门厚实,他便在门框上刻字,写了一首八句诗,其中的四句! 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 写到“泄露春光”四字时,他忍不住笑了。写完之后,将石块扔了,又从地上抓起灰尘,将诗句涂黑,做成“旧伤”。 心里正高兴着呢,忽听院外有脚步声传来。王平安吓了一跳,怎么早不来人,晚不来人,偏偏这时候来人!他赶紧轻轻把门掩上,快步转到了石室之后,躲了起来,希望来人很快就走,不要发现自己。 马明媚见室中无人答话,便推门进了石室,见室中空无一人,她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床边,却见**并无灰尘,倒是挺干净的,估计经常有人来此思索吧! 坐在**,马明媚越想越伤心,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王平安在外面听到哭声,心想:“这间石室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怎么又有尼姑在此胡闹,又有人在此哭啼?” 好半晌,马明媚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真的是再也找不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本来还想落发为尼的,可三思之后,竟然发现当尼姑也没有意义,还不如一死了之,还落得个干净! 站起身来,她走出了石室,来到花墙之下,心想:“如果门上插闩,那便作罢,如果门上没有插闩,那便是天意了!” 走到门前一看,竟然真的没有插闩。马明媚气得一跺脚,心想:“这是尼姑庵啊,怎么门上都不上闩的,也不怕坏人进来!看来……这真的是天意了!” 打开小门出来,马明媚找了棵歪脖树,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白绫,甩上树枝,便打算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 就在这时候,通往小院的路上,正有一位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向石室走来,这女子一边走,一边道:“不能这样,凭什么不能这样啊!你们去告诉姓房的,要他爬着来求我,他不来,我就不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救人一命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救人一命 来的这位宫装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初唐着名的风流女子高阳公主。高阳公主在历史上本来并不出名,但却由于一桩“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而名垂……艳史! 历史上高阳公主不喜皇帝李世民为她选的驸马,却偏偏喜欢和尚,尤其是喜欢那些极有才学的年轻和尚!不幸之中的万幸,唐三藏年纪大了,虽然能满足她对才学上的需要,却满足不了后一个条件,因为唐三藏不够年轻! 可唐三藏的徒弟却终是没能逃出高阳公主的五指山,被牢牢地抓进了她的手掌心。当然,这个徒弟既不是悟空,也非八戒,更不会是悟净,而是一名叫辩机的和尚。这辩机的本事相当了得,精通外语,是翻译唐三藏从天竺带回来佛经的众多高僧之一。 不过,最后她和辩机的风流韵事败露,皇帝李世民暴怒之下,将辩机腰斩,而高阳公主也从此失了父皇对她的宠爱。 这段风流公案在现在这个时候,还并没有发生,高阳公主这枝红杏,虽然一门心思地想往墙外伸,但可惜墙外却没有属于她的精彩,她也只能憋着,越憋脾气越大,脾气越大,越想拿房遗爱撒气,似乎不让驸马爷痛苦,她就会很痛苦一样! 由于房遗爱看不惯她总给文人士子当知己,便说了她一句,结果昨天晚上,她就和房遗爱大吵一架,并威胁房遗爱,她要来感业寺出家。这本来是一句气话,两口子吵架,气头儿上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要房遗爱第二天早上能哄哄她,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过,估计房遗爱内心深处,也是不太喜欢高阳公主的,要换了一般人家的丈夫,见妻子耍性子,先别管妻子对还是不对,等风波过了再和她讲道理。第二早上,怎么的也得弄点儿爱心早餐,说点甜言蜜语,哄哄妻子,先把这件事摆平,然后再说别的。 可房遗爱偏偏没来,你不是说要去感业寺吗,那你爱去就去呗! 高阳公主等了一早上,也没把房遗爱等来,驸马没有来给她赔礼道歉。她便问婢女,驸马在不在府中,婢女回答她,说驸马爷五更天时就出门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高阳公子的面子大大受到了伤害,好你个房遗爱,竟然不把本公主当回事儿,你真以为我不会去感业寺么!她穿戴整齐,吩咐一声,带了婢女,上车便出城赶往感业寺。 她来感业寺,可不是真的为了出家,而是要做出姿态来,吓唬房遗爱,普通女子受了委屈是往娘家跑,可她是不敢往皇宫跑的,就算她能说房遗爱给她气受,也得父皇相信才成,可别说李世民不会相信,就连李治都不会信的呀,所以她只能往感业寺跑了,要以此逼迫房遗爱向她屈服,必须时时刻刻地把她放在心头,除非是她主动不要他! 高阳公主到了感业寺,先对主持师太发了一通火,把主持师太训得晕头转向。主持师太就不明白了,好端端地你跑来训我干嘛呀,我招你惹你了! 训完了主持师太,高阳公主又说要出家,她这么一说,可把主持师太吓个不轻,驸马爷还没死哪,你出家干什么,着哪门子急呀你!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又劝高阳公主三思,请她去后院的三思静室! 于是乎,高阳公主便赶往石室,正在前来的路上! 王平安在石室之后,等得好生心焦,他的脸皮可不如赵璧厚,赵璧要是见没热闹好瞧,拍屁股就会走人,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石室里的人发现。可王平安不行啊,他脸皮的厚度还属于正常范围内,可不敢乱动,要是被石室里面的人发现,他都想不出用什么话去解释。没办法,只能等着! 马明媚好容易哭完了,出门离去。王平安这才敢从石室后面转出来,顺着小门跑出了感业寺。可他一出门,却见一名女子,正在地上搬石头,也不知要干什么。他心里一惊,不会是发现我了吧,要拿石头砸我?可看起来倒也不象! 闪身躲到花丛之后,王平安开始看这女子,只感她的背影相当苗条,体态婀娜,长发飘飘,并非是个尼姑。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跑到尼姑庵里做什么,哭完之后,又四处搬石头的?他看不明白,自然不敢出去! 小尼姑引着高阳公主来到石室,心想:“不知里面那个马家的小姐,有没有走,如果没走,她俩倒可以聊一聊,然后一起走!” 高阳公主一推门,便道:“真是肮脏,你们怎么也不打扫一下!” 小尼姑嘴上忙道:“公主,是否要小尼先进去拾掇一下?”嘴上说得客气,心中却想:“有啥好拾掇的,我敢担保你在里面待不上一刻钟,前面的那个姓马的小姐,不是已经走了嘛,我一点都没说错!” 谁知,高阳公主偏要让她说错,什么进去在里面待上一刻钟,高阳公主连进去都没进去!拍了拍手,高阳公主气道:“真脏,你们怎么也不把门擦干净,弄得我满手都是泥!” 小尼姑眨巴眨巴眼睛,道:“不会啊,门上怎会有泥,公主看错了吧?”伸过头去,见高阳公主手上果然有泥,她忙又看门,道:“这门上哪儿来的泥呢?”转过头再去看门框,她忽地道:“是门框上的泥。咦,谁在上面刻了字?” 高阳公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见门框上刻着字,如果再过几天,字上的泥印渗进字中,那还真不容易被发现。她低声念道:“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呀,这诗写的不错啊!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嗯,后面这两句写的更好,只不过有点没头没尾,似乎是截取的!” 高阳公主虽是女子,但堂堂公主,自是受过这年代最好的教育,她写不出好诗来没关系,但她却是能看出来什么诗是好诗!门框上的这四句诗,只一打眼,她就明白,这是第一流的好诗,虽她见过才子无数,但赶上此诗作者才学的,半个她都没有见过! 其实,这首诗是诗圣杜甫所写,王平安只写了中间的四句,主要是因为那句漏泄春光,和紫宸朝。漏泄春光可歪解成风流韵事,而紫宸朝指的是朝堂。紫宸,唐朝皇帝接见群臣的紫宸殿,位于大明宫里,也就是现在的永安宫。这四句诗现在看起来没头没脑,可日后李治和武则天的事情一出来,可不就能应上景儿了嘛! 求高阳公主做知己的文人士子多到数不清,她见到好诗自然也会留意,便道:“怎么只有四句,其它的诗刻在哪里?”四下寻找起来,目光游处,忽见后山墙也有一扇小门,信步便走了过来,会不会这扇门的门框上也有诗? 到了小门,她往外一看,就见一棵歪脖树下,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站在几块石头上,而这女子的头上,竟然系着一个白绫套,看样子她好象要寻短见! 小尼姑凑了过来,问道:“公主,你……” 高阳公主立即回过头来,冲她一瞪眼睛,低声道:“不许出声。你看,有人要上吊,多好玩啊,我还从没见过别人上吊呢!” 小尼姑向门外看去,顿时吓得两腿发软,那不是马家的小姐吗,她怎么还没走,却要在寺外上吊!惊骇之下,正想要发出叫声,却被一只手堵住了嘴巴,高阳公主瞪着她,不许她发出声音! 高阳公主小声地道:“等她不行了,咱们再去救她,现在却是不必,估计她下不了这个决心。听说上吊死的人,样子可丑了,会伸出舌头。这人也真是的,就算不想活了,也别用这种方法死啊!” 马明媚站在石头上,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将头伸进了白绫套中,叫了声:“爹爹,娘亲,来世女儿再孝顺你们吧!”将脚下石头一蹬,悬于半空! 王平安在花丛之中看着,心里着急,再顾不得这时跳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不能见死不救,他可没有高阳公主那样的好耐心,非要等马明媚不行了,才去救人,他知道上吊这种事那可是伤害太大了,就算救得下来,也会损害到喉管,要让人难受好久好久的! 他冲出花丛,叫道:“小姐,莫要寻此短见,我来救你!”跑到歪脖树下,抱住马明媚的双腿,就要将她抱下来! 高阳公主看着一愣,咦了声,心想:“怎么回事,突然哪儿跑出来一个少年人,他在尼姑庵的后山上干什么?” 突然间跑出一个少年算不上太奇怪,可突然间竟然又跑出一条狗来,这狗大的象个小牛犊子,正是感业寺养来寻山的猛犬! 其实这条猛犬就是在王平安学猫叫的时候,听到的那个沙沙声。这条猛犬咬人很有经验,发觉外面有人,它也不叫,而是从寺里面绕了出来,可它一出来,王平安就进去了,它就又开始四下乱跑,等再跑回这里时,发现王平安了! 这条猛犬狂吠着,张着血盆大口,向王平安扑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非诚勿扰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非诚勿扰 王平安正抱着马明媚的两条大腿,正努力想将马小姐从树上救下来!可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一条狗来,可把他吓了一跳,他现在不敢松手啊,哪怕只松开一只手,马明媚的身子就要往下沉一沉,岂不又要吊起来! 情急之下,王平安转过头,冲猛犬瞪目大喝,喝道:“停,不许过来!”明知这狗不能听他的话,可急切之间,再没有第二个方法好想了! 高阳公主在里面还堵着小尼姑的嘴呢,心想:“这么叫有什么用,这条猛犬看外表,可是从吐蕃来的,最是凶猛不过,别说是人冲它叫喊,就算是老虎冲它叫,它都不带怕的!” 小尼姑却十分着急,心想:“公主奶奶,你快点儿把手松开啊,我能叫住这条大狗的,它就是我们寺里养的啊!” 说是迟,那时快,猛犬已然冲到了王平安身前不过五尺之地! 不但王平安害怕,就连被他抱着的马明媚也吓得不轻,她被王平安抱着,此时已不是吊着了,头可以低下,就见一条模样从没过的,也不是个狮子还是老虎的东西,张着大嘴便扑过来了! 王平安心想:“完蛋了,救人不成,我自己反倒是要搭进去!”生死关头,实在想不出别的词儿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字,他叫道:“滚!” 随着这声断喝,就见这条猛犬突然间跌倒在地,由汪汪狂吠,变成了呜呜惨叫,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转过身,以比刚才扑过来,还要快的速度,夹着尾巴就逃了,只眨眼的功夫,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王平安心想:“这个欧阳利,不知躲在哪里,怎么现在才出手,可把我吓了好大一跳,以为这就要被咬上了呢!” 马明媚心中却想:“咦,这条猛犬的鼻子怎么突然崩出血来了?好象被什么东西打中了!” 远处的躲在草丛中的欧阳利却想:“哪来的这么一条大狗,竟然敢坏我家主人的好事!嗯,想来这狗身上的肉必定不少,可以一半煮着吃,一半烤着吃!” 他在林外等得不耐烦,便寻上山来,正好见到王平安救人,心里正纳闷儿着呢,怎么英雄救美的事情,会发生在尼姑庵的后门呢,主人也太会找地方了吧?忽见猛犬扑来,他赶紧打出石子,正中猛犬的鼻子,立时打了它个满脸开花,狗血爆了狗自己的一头都是! 这条狗样子虽凶,却没受过什么特殊训练,尼姑们也不会训练它,遭此重创之下,它哪有不调头就跑的道理! 这条猛犬一逃,却把躲在门后的高阳公主惊呆了! 天啊,这少年好生有英雄气概啊,当真是个伟丈夫,竟比宫中的金吾卫还要威猛,实是天地之间第一……第二……肯定比房遗爱强上一百倍的男子汉大丈夫! 她这辈子也没见过啥特别厉害的男子,也就没有了比较的对象,天下第一英雄当然是父皇,第二英雄嘛,那就是太子哥哥了,第三英雄……好吧,天底下的英雄太多了,这少年吓跑一条狗而己,实在没法和那些大将军们相比。 可他却一定比房遗爱强,至少强上一百倍。和别人比得不出结论,但和自己的丈夫一比,立即就有结论了,这少年当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啊! 这边,高阳公主在胡思乱想,而那边,王平安已将马明媚救了下来。一救下马明媚,王平安立即就要给她来个检查,看看她的脖子有没有受伤。 可马明媚却推开了他,哭哭啼啼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王平安忙道:“我这样做,是为了救你啊!” 马小姐却道:“谁说你救我的事了,我是说你怎么可以碰我的身子!” 王平安后脑勺儿的汗顿时就下来了,我不碰你身子,我怎么救你啊,总不能也大喊一声,硬是把这条白绫给震断吧! 在草地上,马明媚慢慢坐直了身子,哽咽地道:“我还并未出阁,你碰了我的身子,可要我以后如何再嫁人!” 寻死之人往往便是如此,一旦没有死成,寻死之意便会减弱,其它的事情便会重新强烈起来,这是人的正常思维,倒也怪不得马明媚如此。 其实,她现在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由于她就是因为嫁不出去,才寻的短见,所以一没死成,嫁人的念头便第一时间跳了出来。她现在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啥,只是心有所想,口里便说了出来,倒不是刻意要怎么样! 王平安却是一脑袋汗,有没有搞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造完了浮屠之后,你也不能让我搬进去住啊,怎么着,听你的意思,我碰了浮屠之后,浮屠以后就得归我保养啦! 他终究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不会趁机占什么便宜,更不会油腔滑调地说些不着调儿的话。整了整衣衫,冲马明媚行了一礼! 王平安道:“这位小姐,莫要误会,男女授受不亲,虽是礼法,但也需因事而议,我这绝非是要污你清白,只是为情势所逼罢了!” “好一个为情势所逼!”高阳公主松开小尼姑的嘴,将她推到一边,小声道:“不许出来!”她自己则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王平安连忙转头,见一个宫装女子从寺里走了出来,心中惊奇,真是怪了,来到感业寺,尼姑到现在没见着,可俗家的女子,却一块儿见着俩! 高阳公主走到王平安的跟前,心中赞叹,好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啊,比我家那个驸马可要强多了,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她笑道:“你对男女授受不亲,是怎么看的,只要可以从权,就可以了?” 马明媚这时清醒了许多,神志一恢复,便明白,刚才自己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了,人家好意是相救自己,哪还能怪人家呢?她便道:“敢问这位公子,你尊姓大名?” 王平安呃了声,他可不敢说自己叫什么,说出名字来,怕以后的麻烦会多到惊人!只好道:“路遇不幸之事,自当出手相助,萍水相逢,大家以后说不定不会再见,还是不必相问了吧!” 高阳公主哦了声,看着王平安,又道:“那你认为什么事才叫不幸呢,生不如死,还是只能是在死时?”她扫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马明媚。 马明媚不认得高阳公主,自然没有等她说完,再说话的道理,再说这女人是谁,为啥从寺里跑了出来,实是有些莫名其妙!她问道:“听口音公子不是长安人士,敢问你家住哪里,家里有谁,令尊可还康健?” 她的意思是:你救我一命,我好让父亲登门相谢!只不过她对于克别人的父亲,心有余悸,顺口就问候了王有财,倒没什么特殊含义! 她俩说的话,都符合各自的情况。马明媚的遭遇,使她一张嘴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而高阳公主则成天想着,她和房遗爱那点儿“不幸”,忽地见着个可可儿的,招人喜爱的少年,也忍不住就问问对方的想法! 可听在王平安的耳朵里,却大大不是味儿了!问得这么详细干嘛,倒有点象现代的相亲节目,美女们向一个男人提问……不行,我得权力反转! 王平安冲高阳公主道:“敢问这位小姐,你家中令尊可还康健?” 高阳公主笑了,这少年竟然不答反问,岔开话题,倒是很有几分机智。她点头道:“自然康健,你问我的父亲做什么?” 王平安道:“小姐你刚才问我,对男女授受不亲有何看法,如你日后遇到和这位小姐相同的情况,是要从权,还是要守着那个礼法,令尊的看法,定和我的看法一样,你可以去问他!” 高阳公主笑容更盛,我要是寻短见,父皇当然舍不得,自然是从权了!呀,这个少年人不错嘛,脑子真好使,简直比我那三哥李恪的脑子还要好使! 不等她再难为自己,王平安又冲马明媚道:“这位小姐,你问我是谁,在下其实也算是个出家人,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法号念忧,出家人四大皆空,你便也不用谢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有两个,一是他不喜说谎,但又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便说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而这个身份要想查证起来,必须去洛阳,这可是大不容易之事了,既没说出自己是谁,又没欺骗对方。二是他在告诉马明媚,我也算是出家人了,所以你就别对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计较个不休了,好生回家过日子吧。这算是帮马明媚释怀此事,是一种变相的安慰! 说完之后,他再不敢耽搁,深怕两个女人再问出什么话来,抱了抱拳,转过身子,赶紧走了,连头都没敢回! 高阳公主却急道:“喂喂,你别走啊,我还有话要问你。站住,你站住呀!”想追上去,可追了几步却又没追上。 见少年郎跑得飞快,高阳公主一跺脚!想跑,没门儿,不就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嘛,派人去洛阳问便是了。嗯,一来一回太费时间,那白马寺和京中各大寺院均有来往,我派人一家一家的去问,就不信问不出你是谁来! 马明媚没吱声,心中却想:“白马寺?爹爹和那念苦主持乃是旧识,一向有书信往来,前些日子还通过书信呢,回家之后,问问父亲便知!” 王平安一路连跑带颠,下了后山,欧阳利也跟着下来,两人跳上座骑,打马扬鞭,赶回了城里。 一回灵感寺,就见赵璧和卢秀之等在殿内。见他回来,这两个大纨绔满脸欢喜地迎了上来。 赵璧笑道:“无病,诗文会的请柬今天就开始发了,你猜我们今天碰到了谁?” “又要猜,我可猜不出!”王平安道。 赵璧不敢再卖关子,拍手道:“今天真是巧得很了,我们竟然碰到了一位大人物,驸马都尉房遗爱!”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肆宣传诗文会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肆宣传诗文会 王平安一愣,道:“房遗爱?哦,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他这个人……脾气不错,据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赵璧喜道:“无病,原来你也听说过房驸马。传闻不虚,他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象他这种身份的人,竟半点架子都不冲我们摆,实为难得!” 王平安想了想,道:“你不会是把请柬也送给了他吧,让他也来参加诗文会?” 赵璧拍手道:“是把请柬送给了房驸马一张,却不是我们主动给他的,而是他主动管我们要的!” 卢秀之在旁边听着,忽然插口道:“今天,我们去见一些朋友,这些朋友在京中可都是很有门路的,有几个求知己甚至都求到高阳公主那里去了!无病,你既然听说过房驸马,那定然也听说过高阳公主了,对吧?” 王平安点头道:“那是自然,高阳公主是皇上最喜爱的公主,这点在长安城中,怕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卢秀之又道:“赵兄和我正在派发请柬,大家便说起了高阳公主,这位公主可了不得,很喜欢有学识的文人,大家向她递行卷,她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她既是公主,又是房老宰相的儿媳,如果肯为别人说上一句话,那可是受用不尽啊,科考之中会大大的占便宜。我们大伙儿正说她呢,不想房驸马却寻来了,来找我那几个朋友说事儿……”他便把今天的事情,了出来。 赵璧和卢秀之交游广泛,真正有才学的朋友不少,可擅长钻营取巧的朋友也挺多。他俩今天正在送请柬时,偏巧碰上了房遗爱。这房遗爱也不知怎么的了,特地跑到文人士子们最爱聚集的一处大酒楼,来找那些平常喜欢上他家串门儿的士子。 房遗爱找到人后,竟请这些士子们喝酒,还苦口婆心地劝这些士子,要好生用心读书,并且还说要介绍他们认识房玄龄,也就是他的父亲。他说士子们总去驸马府求知己,有些曲折了,必竟公主虽有影响力,但终是抵不过房玄龄,如果房老宰相能看到士子们的行卷,岂不是更好嘛! 士子们听他这般说,无不大喜,尽皆表示感谢,如能得到房老宰相做知己,这是求之不得之事啊,比去求高阳公主,可要强上太多了! 房遗爱又说了,我这样做,是让大家少走弯路,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学业,不让大家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投行卷这件事上。但他有个条件,如果士子们转求房玄龄为知己,不管房玄龄答不答应,他们以后都不能再去找高阳公主了,以免打扰到公主的休息! 士子们感到有些为难,房玄龄是何等人物,有人介绍,可以让他们去求,这是一回事,而房老宰相答不答应,这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要房老宰相不答应,然后他们又不能再去找高阳公主,这岂不是两头同时失去了机会! 也不遮着掩着了,房遗爱直截了当地说明,如果再去驸马府求高阳公主做知己,那以后他们就别再想去求房玄龄了,而求房玄龄之后,不管成功与否,高阳公主也都不会再见他们。要想求知己,就去求别的王公贵族吧,莫要再求到他房家头上! 士子们哪有不明白事儿的,一下子就都清楚了,这是吃醋了啊,房驸马不喜欢别的男人去找他的老婆!吃醋的典故从哪里来的,不就是从房家来的么! 当初皇帝要送房玄龄美姬,可房老夫人不答应,皇帝就赐下一壶毒酒给房老夫人,并对她说,你要是答应丈夫收美姬,这事便算罢了,如果不答应,你就将这壶毒酒喝了吧!结果,房老夫人二话没说,直接就将毒酒喝了,就算是死,也不肯让丈夫讨小老婆,态度异常坚决!壶中并非是毒酒,而是醋。于是吃醋这个词,便流传开来! 没想到吃醋这种事情,竟然还会遗传,房驸马为了不让士子们去见高阳公主,竟然想了这么个法子! 偏巧,这时候赵璧和卢秀之给大家送请柬来了,巧遇房遗爱,便说起了诗文会这件事!更巧的事是,房遗爱即怕士子们说话不算数,继续骚扰高阳公主,又怕忽然没人去家中求知己,被高阳公主看出破绽,将帐算到他的头上,所以对诗文会大感兴趣! 诗文会好啊,又可以见到士子,不至让高阳公主感到失落,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高阳公主不必和士子独处,这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房遗爱一高兴,便主动要去了一张请柬,打算回去送给高阳公主,让她也开心开心,妻子是好热闹之人,每逢这种以文会友的雅事,她是最喜欢参加的!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王平安听罢,没发表什么意见,心想:“这场诗文会越闹越大,竟然连公主和驸马都要去参加了!” 他道:“京中公主有好几位呢吧,如果高阳公主参加,说不定她还会拉别的公主前来,而别的公主又会拉了她们的驸马前来,各位驸马又各有自己的朋友,说不定又要拉一批人前来。照这样下去,这场诗文会说不定会闹得全城皆知,到时来宾人山人海,那花销可要大得惊人,两位仁兄可承受得起?” 赵璧和卢秀之哈哈大笑,关于这点他俩早就想到了!赵璧笑道:“如果真能弄得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俩这辈子就算没白活啊,也给家中父辈长脸了!” 卢秀之则道:“不就是钱嘛,小意思,就算到时来了一万人,我俩也招待得起!” 王平安暗自摇头,你俩别光高兴,这件事弄得可不小,公主驸马们一知道,没准儿太子就得知道,太子一知道,没准儿皇帝就得知道。你们弄得轰轰烈烈的,到时万一皇帝心血**,办公劳累想要散散心,竟御驾亲临,考较大家的才学,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反正这事对王平安是无所谓,要说做诗,他一肚子全是诗,可对于眼前这俩个主持人就够呛了,万一皇帝考较他俩,他俩啥也没做出来,那就不是求知己了,而是求唾弃了! 赵璧和卢秀之却没有想到这层,他俩对于能让房遗爱来参加,就已经兴奋得不行了,再深层的根本没想过,毕竟他俩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家的事情,不会也不可能有过多的了解。他俩还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怎么能把这场诗文会,办得响彻长安,人尽皆知! 感业寺的后山门。高阳公主见王平安跑了,心里一急,连连跺脚,扭头看到刚刚站起身的马明媚,她气道:“都是你不好,问东问西的,把个小郎君给问跑了!对了,你怎么跑到这尼姑庵来寻短见了,这是为何?” 马明媚不认得她,虽然高阳公主现在穿着宫装,却没有品阶,只能看出是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却看不出是个公主。她来感业寺这里寻短见,因为什么,自不愿和陌生人述说,只是对高阳公主蹲蹲了身子,算做半礼,一言不发,便也下山去了! 高阳公主心想:“不说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听呢!”她返回感业寺,问起主持师太,可曾和白马寺有来往? 主持师太当然说没有,感业寺在长安,白马寺在洛阳,相隔遥远,而且一个是和尚庙,一个是尼姑庵,如无重大佛事,岂能有什么来往! 高阳公主心有不甘,无可奈何之下,便命婢女抄下石室门框上的诗,打算先回家,然后再做计较。她听说太子哥哥,最近得了一首好诗,她准备拿这首诗去给太子哥哥看看,比较一下,看看谁得到的诗更好些。 坐在车上,高阳公主还拿出诗稿来看,心想:“这首诗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小郎君写的,不过他为什么跑到寺中的石室去写诗呢,还要故意将诗做旧,这却是为何?” 马明媚先一步来到寺前,上了自己的马车,车夫见她平安回来,松了好大一口气,又见她脸上竟有泪痕,心中也是替她难过,小姐是个好人,却是命运多舛! 一路缓行,马明媚回到了马府。还未进府门,就见家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竟有无数的人前来串门儿! 马明媚心中不解,家里向来清静,从来没这么多的客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来了这许多的客人!下了马车,进府见到母亲,这才知道原委! 马夫人见她回来,神情郁郁,便道:“女儿,你做什么去了,怎地如此的不喜欢?” 马明媚只说是出去散心,又问母亲为何家中来了如此多的客人?马夫人喜不自胜,道:“你爹升官了,由主事升到了郎中,而且职司也变了,不用再给人挑错字,今天吏部刚下的升迁令,你爹还没从衙门回来,这送礼的人就先登上门儿了!” 马明媚听父亲升了官,也是欢喜,郁闷之情稍有所减,道:“爹爹以后不用给考生挑错别字了,那他要做什么?” 马夫人得意地道:“以前只是别人不敢得罪咱家,却也没必要巴结,可现在他们想不巴结却也不成了。你爹升了郎中之后,职司更轻松了,只是负责呈报考卷,由他将考卷分好类别,然后送往主考官的案头。” 她压低声音,笑道:“这个职司看似不起眼,可哪张卷子放在上面,你爹却是可以做到的!你说,外面那些人,能不求到他嘛!”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都知道谁是王平安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都知道谁是王平安了 马明媚哦了一声,不明白母亲说的意思,问道:“爹爹可以将试卷定等级吗?” 马夫人摇头道:“给试卷定等级,那是主考官们的事,只有长孙大人,还有褚大人才有这个权力,你爹就算升了官,也不过是郎中罢了,哪可能给考生的卷子定等级。” 马明媚更加不解,问道:“可爹爹以前挑错别字,还算有些权力,现在只是送交考卷,还分类什么的,这不成了杂务,没有任何实权了呀,怎么反而别人巴结上来了?” 马夫人笑道:“男人们的事,说来我也不懂,可听说谁的试卷放在上面,得中的机会就能更大,这是个什么道理,咱们女人家岂会知道,反正是好事就对了!” 实际上,卷子在送交审阅时,是放在上面,还是放在下面,是大有说法的。 打个比方说,领导要是做什么事,说起话来,前面的一大堆,往往并不重要,下属只需一边听,一连点头就行了,而最重要的话呢,领导往往放在最后说。而下属向领导说话呢,正好相反,重点的要放在最前面说,这样领导听过重点后,如果下面的不想听了,一挥手,叫下属走人,这样事情也不会被耽误。 在现代,这种情况发生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在面试的时候,面试官往往在开头面试时,因为还没有比较的对象,所以会稍稍宽松些,录取率也高些,而到后面,由于看的人多了,可供比较的对象越来越多,往往要求就越来越高,甚至于到后面,一看时间不够了,或有别的事要做,对后来面试的人就会一扫而过。有时候,后面的人还没等面试呢,前面的人就已经将名额占满了,他们只是进去做个陪衬,走个过场。除特殊情况外,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古今皆同,如果科考时,考生的卷子放得靠前,主考官往往不会太难为,规格稍稍松一些,这样被录取上的机会就会大上一些,而越往后批,规矩越严,录取的机会就会相对的变小!不管怎么说,这年代的科考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所以主考官的喜好和心情,占了很大一部份比重! 虽然这种机会不是每场科考都会出现,但没人可以保证它不会出现,只要有机会,就不能放弃,能早一科考上,毕竟是好事,谁也不愿意再多等几年! 马夫人不懂,马明媚就更不懂了,没再多问什么,和母亲又说了几句,便去了父亲的书房! 马夫人见女儿表现反常,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喜事,她并不如何的欢喜,看来是有心事啊!命人传来车夫,问小姐去了哪里,听到回复是去了感业寺后,马夫人很纳闷儿,女儿定是见了和平常不一样的人或事,所以才心事重重,会是什么人或事呢? 她现在正忙,来不及去追问女儿,只好暂且作罢,先去招待客人了! 马明媚来到父亲的书房,见弟弟马高楣坐在书房里,摇头晃脑的正在读书,她便道:“阿弟,你怎么不出去和娘招呼客人,爹爹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出去见识一下也好!” 马高楣不过十三四岁,正是调皮捣乱的年纪,听姐姐问话,便道:“我倒是想去,可娘不让,说怕耽误我的功课。姐,要不你和娘说一声,就让我出去玩吧!” 马明媚道:“我才不去说呢,要说你自己说去!”来到书架旁边,去翻父亲的书信,这年代还没有信件**一说,自家的信,自家人谁都可以看! 从一堆书信当中,很快便找到了白马寺主持的信件,打开书信,先看日期,果然是不久之前的。再去看正文,只几眼扫去,便看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念忧二字赫然纸上,而念忧之后,紧接着便是王平安三字! 白马寺收了个杰出的俗家弟子,这可是一件大事,念苦和马千里是好友,书信往来频繁,常在信中讨论经书典故,遇到收俗家师弟这种大事,岂有不在信中提到之理! 念苦在信中将王平安夸得天花乱坠,什么王平安有百年不遇的佛缘,又被人称之为“小观音”,医术如何的高明,连洛阳留守都对他高看一等,而王平安为人又如何如何的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通。如果单看这封书信,甚至可以把王平安想象成一个半神,而绝非凡人! 马明媚看得嘴角含笑,原来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如此一个有名之人,而且深受百姓爱戴!越看越是欢喜,忍不住轻声地自言自语道:“王平安,原来他叫王平安!” 她弟弟马高楣在一旁假装看书,却支棱着耳朵,听姐姐说话,心里纳闷儿,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象丢了魂似的? 马明媚看完书信,放回书架,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出了书房,回自己的绣楼去了!马高楣见她走了,立即跑到书架前,去翻那堆信件,找出念苦的书信,他竟然也看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马夫人终究是放心不下女儿,听仆人说小姐是去了书房,她便放下客人,抽空也来到这里,却不见马明媚。她问马高楣道:“儿啊,你姐姐今天神情有些不对,刚才来时,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马高楣得意地道:“娘,你要问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要问姐姐为啥神情不对,我就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快快说给娘听听!”马夫人追问道。 马高楣却道:“那娘你得先答应我,让我出去玩儿,要不然我就不告诉你,而且我敢担保,就算你去问姐,姐也不会说的,因为她想的是个男人……是哪个男人呢?嗯,我忘了!”别看他年纪小,却是个谈判高手,竟然还会卖关子, 说别的,当娘的有可能不急,可一听说女儿想男人,当娘的能不急嘛!马夫人急道:“男人,什么男人?好好,你只要告诉娘是哪个男人,娘就答应让你出去玩!” 马高楣目地达到,这才又从书架上取出那封信,念给马夫人听。念了一半,他就道:“姐想的那个男人叫王平安,我亲耳听她说的‘原来他叫王平安’,一连说还一边笑嘻嘻的,这不是想男人,难不成还是想女人吗?” 马夫人大吃一惊,道:“这个王平安竟是念苦的师弟,那岂不是也成了你爹的……同辈了,这辈份好大啊,你快快再往下念!” 见母亲感兴趣,马高楣自是更加得意,便将书信从头到尾的念完了! 马夫人听罢,由惊转喜,道:“想明白了,你姐姐今天去了感业寺,定在寺中见到了前去拜会主持的这个王平安,他是俗家弟子,都是礼佛之人,去拜会一下主持也属正常,结果就被你姐姐给看到了!” 马高楣却道:“信上写王平安是来赶考的,他不象我这样好好的读书,却去尼姑庵做什么?” “小孩子懂得什么!”马夫人一戳他的额头,心中却着实欢喜,女儿年纪大了,多想些事情也属正常,自己象她这个年纪,都已经嫁人了。这个王平安到底是否象信中写的这般好,却得去问老爷了。这人是进京的考生,而老爷却刚升了礼部郎中,这可真是……好事一桩接一桩啊! 高阳公主回了驸马府,却见房遗爱已经回来了。房遗爱将她迎进花厅,笑道:“公主,你不是很喜欢见文人士子吗……” 高阳公主眼睛一瞪,气道:“你又信不过我了,又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作甚,又想逼我去感业寺吗?小心我如再去,真的就不回来了!” “不不,我哪能逼你呢,公主误会了!”房遗爱道:“那些士子们上门投行卷,一个一个的来,太占用公主的时间,打搅公主的休息,不如一次都见了,岂不大好?” 说着,他取出那张请柬,递给高阳公主。高阳公主打开一看,皱起眉头,道:“王平安,这人好生耳熟呀!啊,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献上升仙术的医生吗,是不是他?” 房遗爱笑道:“可不就是他,他和太医署的人比拼医术,结果大获全胜,所以士子们想招开一次诗文会,赞扬这件事,这张请柬上都写着呢,前因后果一目了然!” 高阳公主哼了声,道:“他们就不怕得罪太医署?” 房遗爱道:“照道理来讲应该是有所顾忌的,不过这王平安可是太子殿下招进京的,赞扬王平安,其实就是在赞扬太子殿下啊,那帮太医们谁敢说个不字,估计诗文会召开之时,他们还会去捧场呢,大拍王平安的马屁!” 高阳公主一愣,道:“怎会如此?他们应该嫉恨才对啊!” “官场上的事,公主有所不知!”房遗爱笑道:“太医署现在的最高官员,乃是太医丞,而太医令一职,现在一直空着哪,太医令才是正经的长官。王平安有太子殿下做靠山,又医术高超,大家又这么捧他,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公主明白了吧!所以说,那帮太医知道了王平安是谁,不但不敢嫉恨他,反而要捧着才成呢!” 高阳公主这才明白,道:“当官的花花肠子多也就罢了,这没当官的人花花肠子也这么多,真是岂有此理,这场诗文会不过是捧那个姓王的臭脚罢了,我才不去看呢!” 房遗爱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王平安确是有真本事,否则大家也不会捧他。再说了,这次所有在京的考生,都要去参加诗文会的,盛大得很,你这次去了,就能将所有的考生都见了,也省得他们以后再来烦你!” 高阳公主听罢,想了想,道:“所有在京的考生都要参加,那不是考生的呢,比如说……比如说和尚,或者是俗家弟子什么的?” 房遗爱一愣,什么意思,公主怎么突然对这些感起兴趣来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太子也要参加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太子也要参加 房遗爱颇有些不解,道:“公主,你怎么去了一趟感业寺,回来就对和尚感兴趣了?那是诗文会,参加者都是文人士子,又不是佛会俗讲,怎会有和尚参加?” 高阳公主皱眉道:“和尚倒也罢了,那俗家弟子呢,如果有个……有一些俗家弟子,学问也挺高的,却并不参加明年的科考,那他们会不会参加?比如说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她弄不清楚“念忧”是否会参加明年的科考,为稳妥起见,这便有此一问! 房遗爱愣了半晌,实搞不清楚,妻子怎么会对佛门的俗家弟子感兴趣起来。见妻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才道:“当然不会,有俗家弟子身份的人,必是学问高深者,更何况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那可是佛门祖廷啊!” 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必是学问高深者!高阳公主心里寻思着这句话,感觉很有道理,她曾经也见过几个俗家弟子,个个都是大大不起的人物,连父皇都很敬重,而且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不入官场! 高阳公主歪起头,咬着嘴唇,心想:“那个小郎君伶俐机智,年纪虽小,却好生的了得,万一他是个清高之辈,不参加科考,那我岂不是很难再见到他了吗?不行,我得想个法子,非要让他参加不可!” 她拿起请柬看了看,道:“既然这场诗文会很是盛大,那不妨请太子哥哥也去赴会吧,他每日里处理公事劳累,能去看看士子们做诗,权当消遣了,也好让他散散心!” “请太子殿下也参加,他能去吗?”房遗爱皱眉道。别人不知李治平常干些啥,他岂有不知之理。李治有啥公事好处理的,公事都被皇帝一个人全包办了,李治每天除了消遣,好象也没别的啥事可做! 高阳公主站起身,将请柬拿在手里,道:“我亲自去请太子哥哥,他定会赴会的。嗯,你可以将这个事儿,和那些士子们说说,让他们到时好好表现一番!” 房遗爱却道:“我去和士子们说,那岂不是成了我卖人情,别人都以为是我请动的太子殿下!” 高阳公主很难得地道:“你我夫妻一体,谁卖人情不都是卖,何必分出彼此!”说着,就向花厅外走去。 房遗爱大为感动,他可不知高阳公主是为了见那个可可人儿的小郎君,又不好明说,所以推了他出去做挡箭牌,还以为妻子突然转了性,关爱起自己来! 房遗爱起身送高阳公主出门,道:“公主,你早去早回,晚饭我叫厨房做几样你平常最喜欢的小菜,咱们开坛好酒,好好的……嗯,赏月祝兴!”一时心下激动,竟然语无伦次起来。 高阳公主头也不回地道:“我晚上不回来了,便住在宫中,晚饭你一个人吃好了,不必等我!”出了花厅,又上车驾,向东宫赶去,留下房遗爱一个人呆呆地发愣。 到了东宫,李治却没在崇贤馆看书,而是在后面的花园之中,他正在看一群宫女牵钩,也就是俗称的拔河! 两队宫女各有二三十人,持着一根红绳,正在对抗,李治坐在露台上,一边喝酒,一边看她们拔河。宫女们娇喘阵阵,不住地叫着,咿咿呀呀地使着劲,李治看得满脸欢笑,不住叫好! 高阳公主和他是兄妹之亲,关系密切,自不用通报,直接就进了花园,见李治正玩得兴高采烈,她忍不住叫道:“太子哥哥,我来看你啦,你在玩什么,带我一起玩好不好?” 两队宫女正在装模作样的表演,讨太子的欢心,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声喊,其中一方顺势跌倒,齐声叫道:“哎呀!”另一队宫女却想,糟糕,竟然让她们抢先一步,先跌倒了! 李治看到高阳公主到来,拍手道:“十七妹,你来得正好,孤正在看牵钩,好生有趣儿!”和高阳公主打完招呼,又对那队跌倒的宫女道:“怎地这么不小心,竟都摔倒了,疼不疼?你们去史爱国那里领赏,再放你们半天假,养养身子!” 跌倒的宫女们极是开心,齐声谢赏,还各自做出擦汗的动作,向李治抛送媚眼儿! 高阳公主来到近前,笑道:“哟,好个怜香惜玉的太子哥哥啊,那你疼不疼小妹呢?”说着,自顾自地坐到了李治的身边,端起李治喝剩的残酒,抿了一小口,非常十分亲密! 别的公主虽也和李治亲密,但亲密到这种程度的,却是没有,整个宫廷之中,只有高阳公主如此,而李治却偏偏喜欢她这样儿,觉得只有如此,才能体现出兄妹之间的感情! 李治抱住高阳公主的肩膀,笑道:“疼,当然疼,你可是孤最疼爱的妹妹呢!” 高阳公主把嘴一嘟,假装生气地道:“那你得了有学问的士子,为何不告诉我?” 李治啊了一声,想了想,有点尴尬地道:“有学问的士子?嗯,倒是有一个,但孤却还不知他是谁,如何告诉你呢!” 他以为高阳公主说的是那首诗的作者,这件事让他相当地头疼,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个人,所幸父皇也从来没有追问,要不然他的头会更疼! 高阳公主却道:“怎地不知他是谁呢,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人人都来告诉我,只有太子哥哥不和我说!”一边说着话,一边取出那份请柬,扔到桌上,然后娇哼一声,继续假装生气! 李治愣了愣,拿起桌上的请柬,道:“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不会吧,这事应该是孤第一个知道呀!” 打开请柬一看,见上面写着王平安,他立时笑道:“怎么会是他呢,这个人孤记得啊,医术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王平安的医术,只好临时改口,道:“医术暂且不去说他,可他做起诗来,实在是平仄不分,除了能博人一笑之外,再无出采之处!” 他边说边看,将请柬看完之后,不由得惊讶道:“他和太医署比试医术?这个,孤怎地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高阳公主露出笑脸,趴在李治的身上,笑道:“好啊,太子哥哥,你自己发现的人才,竟然自己都不记得了!如果是别人发现了这么好的人才,成天放在嘴上说都嫌不够,可只有你,才这么淡然,根本就不当回事儿!”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具体情况统统不清楚,但稍把话锋一转,便结结实实地拍了李治超响的一记马屁,把李治拍得大悦,顿时忘了刚才问的话。 李治笑道:“是啊,说起来,这个王平安还真的是孤召进长安的呢,只不过这些日子太忙,所以就没来得及再召他入宫,不想他却在京中出了这么大一个风头!” 高阳公主却道:“太子哥哥,你呀就是太谦虚了,你是以后要继大统的人,应该学学父皇,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能太过谦虚,那样大臣们不怕你的。” 她指着请柬,又道:“你哪里是忘了召见他,你是故意想把他冷一冷,磨磨他的性子,只有把他的性子磨练好了,荣辱不惊,这样以后才能更好的辅佐你呀,这叫做用人之道!” 十七妹真会说话,让人听了心里好舒服呀!李治笑容满面,点头道:“不错,当初孤……嗯,当初孤就是有这个意思,只是不能明说,一明说这个用人之道就不好用了!玉不琢不成器,没想到孤只磨了一磨王平安,他就初露光华,也不枉费了孤对他的一片心意!” 这话王平安要是听着了,非得气晕过去不可,忘了我就说忘了我呗,非要说在磨练我,有这么个磨练法儿的嘛! 高阳公主道:“太子哥哥,听说这场诗文会,是近年来京中最大的一场,差不多所有的士子们都会去参加的,妹妹也好想去看看呢!可惜,驸马他却不喜欢让我去,认为我一个女子,不该抛头露面!”说话时,表情迅速地变成了郁郁不乐。 李治哼了一声,道:“哪有这种说法,咱们李家的女儿,向来不拘这种小节,诗文会乃是雅事,去看看又有何妨,这和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了!十七妹不必挂怀,他不带你去,孤带你去!” 高阳公主没说一个字请李治参加,却成功地让李治主动去参加,目地达到!她把头贴在李治的肩膀上,道:“还是自己的亲哥哥疼妹妹,这世上只有你待我好!” 李治摸着她的头发,道:“孤不待你好,谁能待你好!” 高阳公主抬起头,道:“我时常在想,如果太子哥哥你不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我就可以招你做驸马,那该有多好!” 李治笑道:“这傻妹妹,怎么会这么胡思乱想呢!” 身后侍立着的宦官和宫女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这位公主殿下撒娇的本事太厉害了,也难怪皇上和太子都喜欢她,换了其他公主,谁能说这种话出来呀,也太肉麻了些!” 马府。 马千里散朝回家,还没等进门,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纷纷向他道贺,马屁乱飞,说的尽是些不着调的话!要放在平常,马千里肯定不爱听,可今天却是不同,马屁上身,心情愉快! 终于熬出头了,自己终于在仕途上迈上了高高一步台阶,郎中不仅仅是比主事的品阶高,而且是可以面见天子的,只要自己能在皇帝面前多露露脸,那升侍郎指日可待,如能做了侍郎,那离尚书还远么? 马千里一反常态,态度相当地热情,和所来宾客一一问好,之后又在府中大排宴席,款待来道贺的宾客,好一顿热闹之后,天色大黑,这才散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后宅,见妻子马夫人正在指挥仆人们,为他倒洗澡水。马千里心中欢喜,拉着马夫人的手,道:“夫人,刚才宴客,你怎地也不出去招呼一下?” 马夫人道:“我还少招呼了呀,你没回来之前,不都是我招呼的。你看看你,喝了这么多。外面的事再重要,还能重要过家里的!” 马千里打了个酒嗝儿,道:“家里的,家里有什么事儿?” “还不是咱们那宝贝闺女!”马夫人便将马明媚的事儿说了一遍。 马千里大吃一惊,道:“你说明媚那孩子喜欢上个男人?王平安,这人我听说过啊,不就是念苦的俗家师弟吗?上次他来书信,我看过之后,心里还笑他糊涂,哪有认个小小少年当师弟的道理。那个王平安已经进京了?” 马夫人却道:“也难为明媚这孩子,老大不小了,还在家里。女儿和儿子可不一样,越留越怨恨,怪咱们不给她找个归宿啊!” “咱家明媚不会怪爹怪娘的,她是好孩子,就是命运不济罢了!”马千里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女儿有了心上人了?会不会再克……王平安这孩子当真可怜! 马夫人道:“老爷,你不是在礼部管科考的事吗,那王平安又是考生,你见过他没有,这人怎么样?对了,你看过他的生辰八字没有,和咱们闺女合不合?” 马千里道:“胡扯,就算他是考生,要去礼部报备,也没有报备生辰八字的道理啊!而且他似乎没有去报备过,我还没见过本人!” 马夫人急道:“那你快点让他报备啊,然后你想个法子,告诉他你能让他取中,他心里一感激,这不啥事都好办了嘛!” 马千里眨巴眨巴眼睛,道:“让他取中,虽无十成的把握,却也有六成。可如果他为了能被取中,而要了咱家闺女,这种人品可就不怎么样了,万一以后再有高枝儿……那岂不是咱们自己,害了自己的闺女?” 还没等他俩将事情讨论出个一二三来,忽有丫环来报,说小姐病了! 马千里和马夫人一起大惊,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想到,不会是相思病吧? 马夫人一拍丈夫的肩膀,叫道:“成了,我看就是这个王平安了。老爷你想,往常都是咱们闺女克别人,可今天只和王平安见了一面,她就病了,变成了王平安克她!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王平安的命更硬,不怕克呀,正好解了咱闺女的……的那个,咱闺女再不是不祥之人了!” 马千里啊地一声,道:“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一物降一物之事?” 第二百二十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百二十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马夫人却急道:“先别管这些了,咱们赶紧去看看咱闺女呀!” 马千里忙道:“对对,咱们快去看看她!”老两口一前一后,赶往马明媚的绣楼。 不多时,便来到花园里的绣楼,他俩进了屋子,却见女儿躺在**,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夫妻俩谁也没见过相思病,到底是个啥样子的病,所以想当然地认为,女儿的这种症状,就是相思病,是被王平安给克的! 马千里心想:“王平安的命可真够硬的啊,两个凌烟阁大臣,加一个太子,加一个王爷,合到一块,都没他的命硬!” 走到马明媚的床前,马千里问道:“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着了凉,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白得再无一丝血色,马明媚睁开眼睛,见父母都来了,却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得的是带下症,女孩子大了,得了这种病,不好和父亲说,她又自怜自怨,所以也没有对母亲提过,现在听父亲问起,她自是更不会说出来了,只是摇头! 马夫人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见并没有发烧,便道:“好孩子,看你的样子既不是中暑,也不是受了风寒,那是哪里有病呢?” 说着,她又去摸女儿的心口窝,暗示女儿你要是得的心病,说出来给爹娘听听,有爹娘在,保准什么事都能给你解决,定会遂了你的心愿! 马明媚还是摇头,道:“女儿没有病,只是有点累着了,躺一躺就好!” 老两口和女儿一样,也都摇起头来,这明显就是有病了啊,怎么说是没病?唉,定是相思病无疑了! 安慰了女儿一会儿,老两口离了绣楼,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马千里脱了衣服,却没心情洗澡了,道:“看来果然是相思成疾,这病无药可医啊。唉,真是孽缘啊!” “什么孽缘,怎么能说是孽缘呢,你这老头子当真是糊涂了!”马夫人一急,也不叫老爷了,竟叫起老头子了!她急道:“你快快去找到那个王平安,他不是医生吗,正好来给闺女看病。相思病无药可医,用人却是可以治好的!” 马千里气道:“你说得轻巧,我上哪儿找他去啊,长安这么大,人口百万,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那你快点派人去感业寺,问问主持,那个王平安在哪儿落脚,这不就行了!”马夫人立即给丈夫支招儿! 马千里摸着额头,却摇头道:“不行啊,就算找到他了,万一咱们女儿见了他,做出失态之举,可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再说了,万一这王平安也是个怕克的,见了女儿之后,落荒而逃,不肯做出承诺,那女儿的病岂不是会更重!” 马夫人越发的焦急,道:“什么克呀克的,都是你乱说话,才耽误了女儿的终身。以前那些人都是命里该有一劫,关咱们女儿啥事儿!再说了,这个王平安命硬得很,不怕克的,你信我话没错!” 马千里还是为难,道:“那万一他把咱们闺女给克了呢,岂不更糟!” 马夫人愣了愣,心想:“这倒说得也是。女儿克别人……不,女儿从没克过别人,是别人命里有劫难,可王平安却要克了女儿……女儿凭啥被他克啊!” 她又道:“可这事儿却是不能缓的,相思病会要人命的呀。对了,要不你派人去试试王平安,看看他的态度。还有,他要是愿意的话,那你就帮他取中进士,然后迎娶咱闺女,要是他不愿意,直接落了他的卷子,看他还有没有本事克咱闺女!” 马千里道:“我以前给人挑错别字,想落他的卷子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现在却没有这个权力了,我刚刚升了官啊!” 马夫人气道:“你说你,早不升官,晚不升官,偏偏这个时候升官!” “你你你,你这老婆子,你说什么哪你!”马千里也生气了。 老两口为了女儿的事,直可称得上是束手无策,嘀嘀咕咕好半天。马千里才道:“还是以先找到他为上,看他的态度。如果他这人挺好,那我以后就找机会,在皇上面前说他的好话,如果他这人……哼,那我就贬他几句,以皇上的性子,以后取士,心不会取他!” 马夫人点头道:“这个法子好,互克!他克得咱们闺女得病,咱们就克得他考不中进士!” 商量好了,马千里披上衣服出来,叫过一名仆人,道:“传韩也来见。” 仆人答应一声,连忙去了,不多时引回一名大汉,这大汉便是韩也,乃是马府中的护院,深受马千里的信任,乃是心腹家人。 韩也来到,冲马千里行礼,道:“老爷,你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马千里道:“你明天早上去一趟感业寺,问问寺中主持,问她知不知道王平安住在长安的哪里,就是今天去她寺中拜访的那个!”他不知王平安是私自去的,还以为是去拜访感业寺主持的呢。 韩也一愣,想了片刻,道:“王平安?老爷说的可是徐州的王平安,会医术的那个?” 马千里奇道:“你怎么会知道王平安?” 韩也笑道:“小的当然知道王平安,现在全长安都传遍了。他在灵感寺和太医署的人斗医术,结果斗败了太医署,被京中百姓称为医术长安第一,这事儿街坊邻居的全都知道了,老爷事忙,所以没有听说!” 马千里大喜,原来王平安竟然是在灵感寺落脚,看来这个消息不会错的,他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进京之后,在寺院里借宿最是正常不过! 他道:“知道他在哪里落脚便好,你附耳过来!”冲韩也招了招手。韩也连忙凑上前来,仔细听老爷的吩咐,就听马千里道:“你明天早上便去灵感寺,先看看王平安,看看他相貌品行如何,如果还过得去,找个没人的空档儿,你就问他,相思病怎么治?” “相相,相思病?”韩也大吃一惊,他在府中多年,府里有什么事当然清楚得很,少爷年纪还小,老爷夫人年纪又大了,相思二字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的头上,那只能是小姐了呀! 韩也只感头上冒汗,问道:“老爷,那要不要将王平安请到府中?” 马千里一沉脸,低声斥责道:“糊涂,这种病岂是能张扬的,更加不可以将他请到府中,就算要请,也是我去和他周旋,你万万不可多嘴,以免泄露了机密!” 韩也连连点头,道:“对对,这是机密,这绝对是机密,就算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说是咱们府上的事,就说是替别人问的!” 马千里点头道:“说是替别人问的,这样最好。你听着,不管王平安表现如何,你都要立即报给我知,如我在衙门没回来,你就去衙门找我,要将他的表情准确的告诉我!” 韩也挠挠头,道:“他一个医生,能治就能治,不能治就拉倒,会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想:“不会吧,小姐相思之人,难不成就是王平安?小姐眼光了得,二十来年不想男人,一想就想个这么有本事的!” 马千里压低声音道:“你在说出相思病三个字时,一定要注意王平安的表情,我是说他最初的反应,而不是想过之后的。这个最初表情你一定要看仔细了,是嘲笑、鄙视、不屑还是不以为然,再或者是同情、怜悯、赞许。总之,这个最初的表情,你一定要看仔细了!” 韩也连声道:“是,是。小的一定会看仔细了,一得到消息,就会立即来报给老爷知道。” 马千里挥手道:“你下去吧,明天把这件事情办好,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韩也又是连声答应,告退走了。 马千里进屋之后,将事情和马夫人说了,马夫人也是大喜,没想到这个王平安如此出名,而且就住在灵感寺!事先叫韩也去探一探也好,如果他探不好,那马夫人就去探,如果马夫人再不行,马千里就打算亲自上阵了! 第二天清早,王平安刚起床,欧阳利就来了,告诉他外面来求医的百姓无数,因为昨天他不在寺中,百姓们都很焦急,纷纷打听,甚至有些人今天天还没亮,就赶来了,等着王平安给看病。 王平安起身洗漱,简单地吃了点早餐,这便出来了!他一从后院出来,好么,就见灵感寺里挤得全是人,照这架势估计,寺外的人也少不了! 惠正见他出来,叹气道:“念忧师叔,百姓们来了不少,而且都很慷慨,这一早上我就收了百来贯的香油钱。可钱收的虽多,却不是因为师侄讲经说法,而是冲着你来的呀!” 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样一样,我的就是你的,何需分什么彼此,你收下就好!” 他刚刚在大殿内坐下,百姓们就纷纷拥上,叫着:“王公子,请你快快给我看病!” 王平安含笑道:“慢慢来,大家按先来后到排好队。不过我要事先声明一点,如果有疑难杂症,可以找我来看,如果是普通的小毛病,还请各位去城中药铺,在那里也是能看的,而且人少,不用排队!” “我有疑难杂症,先给我看!”随着一声大叫,一条彪形大汉挤了过来,这大汉道:“我天不亮就来了,就算排队,也是排在最先……嗯,不是最先,我前头可以有一个……有两个,两个好了,我前头可以排两个人,再多就不行了!” 这条大汉正是韩也,他昨晚得了马千里的吩咐,今天赶早前来,本想第一个上来就问,忽又想到,老爷吩咐要观察一下王平安,他这才让两个人排在前面! 王平安笑道:“好啊,那你排在第三便是!”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相思病怎么治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相思病怎么治 韩也嗯了声,道:“好,那我就排在第三!不过我应该是排在第一的,现在排到了第三,所以谁排在我的前面嘛……”他回过头去,看向求医的百姓。 既然要替老爷考察一下王平安,那就得把事情办好。看外表王平安长得还行,虽称不上英俊潇洒,却也清秀耐看,尤其是说话轻声缓语,态度可亲,让和他接触的人,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少年好有礼貌,教养上佳! 外貌举止这关就算是过去了,那么便剩下人品。人品的好坏,用其它方面考察,那是相当不易,至少时间上要花费很长,但如果单从耐心上来考察,却快得很了,王平安的耐心好坏,只要从他对待病人的态度上,就可以见出分晓来! 他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老者,衣衫整洁,布料较为昂贵,心想:“这老头儿看样子是个富户,却又面目可憎,这种人最难对付,用他来做试探,是再好不过的了!” 韩也便道:“这位老人家,你可以排到我的前面!” 那老者心中一喜,他排在二十来名,就算轮到他,也得好一阵子呢。没想到大清早的捡了个便宜,变成排第一了。谢了一声,老者走到了王平安的桌前。 韩也又向人群中寻找,这回他看到了一个老太太,身旁伴着个年轻人,可能是她儿子。这老太太目光呆滞,神情呆傻,鼻子一抽一抽的,又象是要哭,又象是要笑,说不出个到底是啥表情! 一招手,韩也冲那年轻人道:“她是你娘吧,扶过来,你们也可以排在我的前面!” 年轻人大喜,赶紧扶着老太太,排到了那老者的身后。 对于医生来讲,给老人和小孩看病,比较困难,需要耐心。但人群里却没有抱小孩儿的,所以韩也只能选了两个老人,一个老爷子,一个老太太,而且瞧模样,都不是太好看的那种! 王平安抬头看向老者,道:“老伯,你请坐,你这病得了多长时间?” 老者的病症很明显,王平安一望即知。就见这老者身子消瘦,眼珠略略突出,脖子肿大,而且两只手微微发颤! 有这种明显症状的病人,用望闻问切法的望字诀诊断,可以初步判定为甲状腺机能亢进症,在唐朝这种病叫做大脖子病,以此时的医疗手段来讲,很不好治,光靠吃药不好使,因为这种病很多是由精神因素引起的! 老者在桌子前坐下,用怪怪的声调,说道:“小老儿这病得了快半年了,吃了不少药,却始终不见好转!”说话之时,却忽地转身,瞪了身后扶老太太的年轻人一眼,似乎在怪他靠自己靠得太近了! 王平安看在眼里,心想:“烦躁易怒,看来差不就是大脖子病了!” 老者转回身,冲王平安接着道:“以前看过的医生都说,小老儿这病叫大脖子病,可开出来的药,却不好使,可他们偏偏又说一定好使,别人吃了药都好使,为啥我吃了就不好使,结果弄得我看一个医生,就要和他吵一架,病却始终看不好!” 王平安嗯嗯两声,道:“你说话有些急,又有些口齿不清,我听不太明白。这样吧,我问,你来答,好不好?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在答我话之前,必须要念十个数,从一到十的数完,这才能答我的话!” 老者不明所以然,为什么答话之前要先数数,想不明白,但也只好答应! 王平安却突然用极快的语速,问道:“觉睡得少却爱作梦,对不对!” 老者立即答道:“对!” 王平安伸出手,冲老者摇了摇,道:“你还没数数呢!” “只是回答个对字罢了,你不会听不懂吧?”老者非常的不明白。 后面排队的韩也心想:“说话就说话呗,干嘛非要先数数,莫名其妙!” “好吧,那就数!”老者本来想发脾气,却忍下了性子,从一数到了十,然后才道:“对!” 王平安又用更快的语速问道:“吃得多,却渐渐的瘦了下来,对不对?” 老者先张了张嘴,一个对字差点出口,强自咽了下去,又从一数到十,这才又开口道:“对!哎呀,王公子,小老儿就不明白了,为啥说个对字,还要先数十个数呢,这也太麻烦了!” 王平安笑了笑,不答反问,语速依旧奇快,这回他问的是:“得病之后,你手有颤动的毛病,对不对?” 老者将手举了起来,举给王平安看。王平安却冲他摇头,示意他要回答出来。老者无奈,只好又数了十个数,这才答道:“对!” 这回不光是韩也感到莫名其妙了,后面排队的百姓都大感不解,数数……这个是为啥呢! 王平安突然道:“你想骂我,对不对?” “对!”这回老者忘了数数,直接就答了出来,答得超快,却立即意识到不对头,面红耳赤地,又数了十个数,心态平和了些,小声道:“不对。刚才想,现在不想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特别斤斤计较的人,特别容易和别人拌嘴吵架,有些话往往不想一想,直接就出口。可你看,我只让你每在开口前,数上十个数,你就能将事情想一想再出口,这不就避免再和别人吵架了嘛!其实你这病,和你平常的为人处世有关!” 老者啊了声,愣了好半晌,如果王平安不说明,他还真没想过这一层,自己平常确是喜欢和别人吵架,得罪了很多人。想明白之后,老者站起身来,冲王平安深施一礼,竟然又数了十个数,这才道:“多谢王公子,你这么一说,小老儿就想明白了,刚才心中还怪你,实是不该!” 王平安一伸手,请他坐下,笑道:“倒也不必每句话前都数数,等你这病好了之后,遇到让你着急的事,你心中先默念十个数,也就够了!”这才给老者号脉,看舌苔! 啪啪啪,韩也鼓起掌来,道:“好,这种治病手段,我头一回看到,高明!” 百姓们也都赞道:“长安医术第一,真叫第一,确实第一!” 号脉看过舌苔之后,王平安道:“嗯,你没别的病,只是大脖子病一种。脉症合参,证属阴虚火旺。治你这个病,有很多方子,你是要最贵的呢,还是要最便宜的,还是要最稳妥的呢?” 老者想都没想,道:“要……一,二……十,我要最稳妥的那个!”其实一开始,他想说要最贵的那个,但只稍微一想,最贵的却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最稳妥的,却可以说是最好的! 王平安提笔开方,笑道:“好,你能这么回答,就说明你心里的病好上一半了!”开好药方,向老者说明:“这方子名叫气瘿消,其中生牡蛎要打碎先煎,而钩藤要后下,这药需当煎三次,才能服用,要空腹温服!” 一……十!老者又数了十个数,问道:“要多久能好?” 王平安道:“一天一剂,至少要服三十剂以上,症状才可消失,但之后,你要两天一剂,至少要服完第五个月,这病才能算是完全好了!” 老者接过方子,心里挺着急,就想问怎么要这么久,可话到嘴边,数了十个数后,又变成了:“多谢王公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老儿这病需当慢慢调理才成啊!” 王平安点头道:“要时刻保持好心情,莫要再化火伤阴,基本上你这病不会再复发!” 小和尚有难走上前来,怀里抱着个大盆,向老者收香油钱,老者面上含笑,取出两吊钱来,放入了盆中,这才告辞离去。 韩也心想:“好,这王平安本事的确不小,竟然能用数数的方法,将一个易怒的老头儿,变成了通情达理之人。很好,配得上我家小姐!” 这时,后面那年轻人扶着老太太上前,道:“王公子,劳烦你为我娘看看,她总是哭,就算是不哭时,也随时准备着哭,实是不知什么原因!” 这老太太不肯坐下,嘴扁扁着,竟然真的呜呜哭了起来,也不知她哭个啥! 王平安道:“不坐便不坐,没关系。”他示意年轻人将老太太的手拿过来,年轻人照做,王平安号脉之后,又看老太太的舌苔。 看毕之后,他道:“脉相弦细,舌头淡红,苔质薄黄。倒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最多就是缺觉。这病得了多长时间了?” 年轻人刚要回答,王平安却摆手制止,和颜悦色地对老太太道:“大娘,你哭什么呀,是不是晚上睡觉总做恶梦啊,被梦里的东西吓着了吧!” 老太太的眼神有些呆滞,可听王平安问完之后,却竟然立即点了头,道:“黑,黑煞神追我!”答得很是痛快,几个字就将恶梦说清楚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看向年轻人,年轻人忙道:“半个月前,我娘一个人走夜路,也不知被啥给惊吓着了,回来后就睡不好,总说有黑煞神追她。也看过别的医生,但开出来的药,最便宜的也要三十几文,还不是一剂见效,我家原本贫寒,这么个吃药法儿,也吃不起啊!” 王平安哦了声,其实老太太得的病,大多数时候发生在小孩儿身上。比如小孩子白天不听话,大人就吓唬他,说你再闹,老妖怪来抓你啦!小孩子对老妖怪是啥模样的,比较模糊,一害怕就不闹了,可往往晚上睡觉时做恶梦,醒来告诉大人,他梦见老妖怪了! 虽然小孩儿得这种病的多,但不意味着大人也不会得。这老太太便是如此,她走夜路,自然不可能见到什么黑煞神,可心里总想着黑煞神,晚上做梦就梦见了,以至于恶梦连连,无法好好睡眠。 这种病在民间被称为癔症,虽然不够科学,但却很贴切。癔,心意病也,广义上说,就是因为暗示,或者自我暗示导致的,严生的会导致歇斯底里!所以,大人要想教育小孩子听话,最好别用老妖怪,来吓唬小孩子,会有心理阴影的! 王平安道:“大娘,原来是黑煞神追你呀!你这个不是病……”他抬头看了眼年轻人,道:“你别老和你娘说有病的事儿,以后再不许提,明白吗?” 年轻人挠挠头,有心想说不明白,却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不说就不说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王平安接着道:“大娘,你知道黑煞神怕啥不?” 老太太想了想,她的神志并未丧失,只是表现的症状有些呆滞罢了,道:“怕太阳!” 王平安心想:“黑煞神是怕太阳吗?这个我以前倒是不知。”他点头道:“对,黑煞神怕太阳,其实他还怕一样东西,就是公鸡。你想啊公鸡一打鸣,天就亮了,太阳就出来了,对不对?” 老太太眼睛一亮,神情略微恢复正常,道:“对啊,黑煞神怕公鸡!”表情却又变得沮丧,道:“可我家没养鸡!” 王平安道:“养不养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晚上睡觉前得想着公鸡。你在临睡前,心里默念,一只公鸡、两只公鸡……一直念着到第九十九次,九九归真,公鸡真神显现,那黑煞神就不敢来追你了,躲你躲的远远的!” 老太太慢慢地露出笑容,不再想哭了,道:“念九十九声公鸡就可以了?不用吃药吧,我家可吃不起药!” 王平安大声道:“你没有病,你就是晚上没念公鸡,所以黑煞神才来追你的,你一念公鸡,他就逃了,再不敢找你!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是念九十八声母鸡!” 老太太立即纠正他:“是九十九声公鸡,九九归真!” 拍了拍手,王平安笑道:“对,你能牢记在心中就好!”这个强烈的暗示,他准确地传达给了老太太,她已然牢记在心。 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扶着母亲离开。年轻人不放心,道:“这就行了,念公鸡就行,不用吃药?” 王平安道:“行了,你娘今晚就能多睡一会,不出十天,就会睡得安稳!” 年轻人千恩万谢地,扶着母亲离开了,小和尚有难见他们贫寒,便没上来讨要香油钱。 韩也在旁边看着,心想:“这老太太得的也算是心病吧,他竟然会治心病,这个我可得好好问问他了!”轮到他了,连忙上前,坐到王平安的跟前,压低声音,道:“王公子,我也得了一场病,是心病,你说是数数能治好呢,还是数公鸡能治好呢?” 王平安看了看他,这人不象是有病的样子啊,微笑道:“什么心病,请说!” 韩也飞快地说道:“相思病!”说完后,眼皮都不眨一下,直盯着王平安的眼睛,看他的初始表情。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此方可治相思病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此方可治相思病 马千里嘱咐过韩也,一定要看清王平安在听到“相思病”这三个字时,初始表情是什么! 韩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平安,想看看这位医术被称为长安第一,又深受白马寺主持推崇的少年人,到底对相思病是种什么看法! 奇了,王平安的眼中没有预想的出现哪种表情,马千里说的嘲笑、鄙视、不屑还是不以为然,再或者是同情、怜悯、赞许,这些表情统统都没有出现! 在古代,“相思”二字,是美好的,文人墨客们大力宣扬,甚至写诗赞美,但相思二字之后,要是加了个“病”字,那就不是什么值得赞美的事情了,病美人在宋朝才开始流行的,唐朝人可不喜欢,唐朝人喜欢那种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女孩子! 王平安的眼睛中,连半种韩也预料的表情都没有出现! 因为他把眼睛闭起来了! 王平安低声道:“相思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等眼睛再睁开时,表情恢复平常,全无喜怒之色,根本看不出来他对这种病有什么看法儿! 韩也差点儿没哭了! 韩也心想:“我说王公子,王少爷,王太爷,你也太强了吧!我要看你的初始表情,你竟然把眼睛闭起来了,这要我回去后,怎么和老爷交待呢?老爷问我你是什么表情,我总不能说,我只看到了眼皮吧!你再睁开眼睛,就不是初始表情了,做不得准了呀!” 王平安看着韩也,忽然笑了,道:“相思成疾,真是想不到啊,以兄台的年纪,竟然还能得上这种病,看来你……你童心未泯啊!” 百姓听到韩也得的竟是相思病,无不哈哈大笑,有没有搞错,看这大汉的年纪,怕是得有四十多,快五十了吧,都是当爷爷的岁数了,还得相思病,你相思谁啊你! 韩也面红耳赤,回头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爱得相思病,你们管得着么!去去去,都往后面站,离我远点儿!” 欧阳利更是哈哈大笑,道:“管不着,管不着,你相思不相思的,管我等何事,只是不知你相思的是谁?” 王平安笑着叹了口气,道:“敢问兄台,你相思的是谁?你相思了多久,和那人是每天见面,你不敢开口,只是心中爱慕呢,还是仅为偶遇,心中便念念不忘,一发而不可收拾?你得详细为我说明,我这才能按症下药啊!” 韩也一愣,不再理会百姓们的打趣,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说相思病是可以治的,要吃什么药?” 王平安笑道:“当然能治,不过我得知道病因啊!是每日见面,还是不常见面,治起来的方法可是大不相同的!” 看了一眼韩也,他顿了顿,又道:“可违伦理道德?”这是唐朝,可不是现代,在现代人眼里很正常的事,在唐朝人眼里就是天地不容,所以必须得问清楚。 韩也忙道:“不违伦理,不背道德!”其实他心里也尴尬,都这岁数的人了,还满口相思的,也确实会引人打趣,甚至于怀疑他是否有背道德。 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有多尴尬,也得把事情说清楚。韩也道:“其实呢,不是我得相思病,我这么大岁数了,也相思不起谁来。是这么回事,我是替别人来问的,那个人呢,是个……是个卖文房四宝的人,是这个人的女儿!” 百姓们齐声哦了出来,欧阳利又笑道:“看你的样子不象是卖文房四宝的啊!” 韩也转过头,气道:“谁说是我了,是别人,是别人的女儿!” 王平安道:“好好,是别人的女儿。她怎么了,可是在替父亲看店的时候,遇到一位翩翩公子,那公子对她也不错,说了一些话,而此后却再也没来,所以你女儿……那个别人的女儿,便从此相思成灾,想再见他一面?” 韩也连忙点头,大喜过望,他正琢磨着怎么编呢,结果人家主动替他编好了,他一迭声地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王平安笑道:“你确定他们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韩也道:“可以确定,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就一见钟情了!” 王平安啊了声,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半晌才道:“这个病可以治,但是却有些麻烦,要喝汤!” 韩也啊了一声,道:“喝汤?治相思病要喝汤,要喝什么汤?我听说相思病,是无药可医的啊,怎么喝汤就能好,喝公鸡汤?” 王平安摇头道:“不不,喝公鸡汤干什么,是喝红豆汤!”他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韩也,道:“就喝这个汤!” 韩也拿过纸来,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原来要喝红豆汤啊?”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正是,是要喝红豆汤,而不是绿豆汤,这个千万不可以搞错!” 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大大出乎韩也的意料,他要看王平安的初始表情,可王平安却把眼睛闭了起来,他本以为相思病无药可治,谁知人家竟然开出药方来了! 韩也咧着嘴,想了好半天,才道:“光喝红豆汤就行啦?” 王平安道:“当然不行。你回家后,告诉你女儿……” “是别人的女儿,卖文房四宝的!”韩也连忙道。 王平安嗯了声,道:“对对,是别人家的女儿,我说错了,你莫要见怪!你回去让那个别人家的女儿,熬上一锅红豆汤,趁热喝了,这红豆是管相思的啊,喝这个汤最是对症。喝完之后,你让女儿……是别人家的女儿,把红豆都盛出来,用个布袋子包起来。” 韩也纳闷儿地道:“为什么要用布袋子包起来呢,那是做什么用啊?” “用来踩的!”王平安道:“你让别人家的女儿,拿着装红豆的布袋,使劲往地上摔,摔累了,就用脚使劲儿地踩,一边踩,一边叫你这个渣,你这个渣!踩完后,就将布袋远远地扔出去,然后拍拍手,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韩也张大了嘴合不拢,好半晌才道:“为什么要又摔又踩,又扔的啊?” 王平安道:“因为要把布袋想象成那个男子啊,那个男子害你的女儿,哦,是别人家的女儿得了相思病,他不是个渣,那他是个啥?这样的话,你女儿……你看我总说错,是别人家的女儿再一想起那个男人的脸,就会同时想起一堆的渣,她总不会相思一堆渣吧,所以这病也就好了啊!” 韩也很认真地看着王平安的脸,道:“把那个男人的脸,想成一堆渣……” 王平安心想:“你这么看我干嘛,你女儿又不是相思的我!” 他道:“回家以后,你好好开导开导她,莫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必为了一根扁担,放弃了整座竹林呢,你说对吧?” 韩也还是盯着王平安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对,你说得太对了,何必想不开呢,有什么值得想不开的呢!不过我却要问王公子了,万一那个男子,和别人的女儿日后真的成了亲,在一起了,可别人的女儿每天看到那个男子的脸,就会想起一堆渣,那可怎么办呢?” 百姓们哄堂大笑,是啊,要是万一以后两个人真成了,那可怎么办呢,都成渣了,这可怎么办? “这个就……这个,这个……”这回换王平安挠脑袋了,是啊,都成渣了,这可怎么办啊? 欧阳利也是笑个不停,他见王平安回答不出,忙道:“你咋这么多的问题呢,你是来问我家主人相思病是怎么治的,我家主人可以治好,谁还管成亲以后的事,夫妻俩的事儿,到**去解决吧!” 韩也理直气壮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把别人家的女婿变成渣了,那还不许我问问啊!怎么才能将那个男子的脸,由渣再变回去呢?” 王平安道:“这个倒也能治,不过要先让别人家的女儿,把事情告诉那个男子。别人家的女儿为这男子饱受相思之苦,那么这个男子必会被她的真情所感动,还是要由红豆来治好变成渣这件事。” 韩也嘿了声,道:“两人一起踩布袋?你看我是渣,我看你也是渣,互相扯平了?” 百姓们哈哈大笑,就连王平安都忍耐不住,他自己也笑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要让那男子煮上一锅红豆汤,里面多放糖,然后和别人家的女儿,在一个碗里喝汤吃豆,你一口,我一口的,要吃得点滴不剩。这叫做将曾经的相思之苦,化为如今的相守之甜,以甜克苦。如此一来,别人家的女儿自然就再不会把丈夫的脸,想象成一堆渣了!” 韩也沉默半晌,忽地一挑大拇指,道:“高明!王公子,你当真是机智幽默之人,无药可治之病,竟能被你治得如此诙谐,佩服,实在是佩服,长安第一名医之称,名不虚传!” 他心想:“如果真的是别人家的女儿,不用喝什么红豆汤,我只把这事和她一说,她便能想通,欢笑之余,自必对那男子的相思减弱!可如果我把这事儿和小姐说了,怕她不但不会病好,反而会更加爱慕于你,更增相思之苦啊,别说把你变成豆渣,就算把你变成豆饼,怕也不好使啊!” 韩也拿起那张写着红豆生南国的纸,小心地收入怀中,冲王平安一拱手,挤出人群,大步离了灵感寺,去见马千里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终于找到酒楼提诗的人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终于找到酒楼提诗的人了 韩也走了,王平安又开始给后面的百姓看病,而排队的百姓们则还对刚才的事,又说又笑,尤其是对以红豆治疗相思病的方法,更是大加评论,纷纷深入探讨,为什么是红豆,而不是绿豆的问题。 这时候的韩也半点也不敢耽误时间,出了灵感寺,跳上马背,一路狂赶,奔回了马府,问过门房,才知马千里已经去了衙门。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感觉如果把这件事先告诉马夫人,恐怕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于是,他再次上马,赶往礼部衙门。 过不多时,韩也便奔到了礼部,可又一打听,得知自家老爷,并不在礼部,早上点卯之后,便随大队去了承天门。这次各部均有官员升迁,今天要去朝见皇帝,感谢天恩,马千里自然也在其中,所以没有在礼部。 韩也急得满头是汗,真是不巧得很了,那承天门岂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那是皇宫的正门啊!可老爷特地嘱咐的事,他一个当仆人的,又必需得做! 要去承天门,他没有胆量在承天街上跑马,只好下马步行,向承天门赶去。走了好半天,这才来到承天门。 承天门是皇宫的正门,大臣们上朝前的等候之地。今天承天门前等待接见的人非常多,足足有二百来人,有文有武,有老有少。 韩也硬着头皮,凑近了门前的小广场,他倒也懂规矩,没有直接跑过去找人,而是先找了一个当值站岗的士兵,陪着笑脸问道:“这位兄弟,在下是礼部郎中马千里的家人,有急事想找他一下,你能帮我叫叫他吗?” 这士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他正在当值站岗,哪可能擅离职守,过去替韩也叫人。 韩也又问:“那我可以过去和我家老爷说句话吗?” 士兵仍是没有答话,一名军官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你是谁,在这里罗嗦什么,你不知此处为禁地吗?” 韩也忙把刚才和士兵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军官哦了声,道:“原来你是马大人的家人,既然是家里有急事,那我带你去见他,他这次官升的不小,可是站在第一排呢!” 军官笑嘻嘻地冲韩也一挥手,韩也连忙跟上。军官一边带他往宫门前走,一边低声道:“要是换了别人,我肯定不会带他来的,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儿,你也不想想,是宫里的事儿重要,还是家里的事儿重要?” 韩也陪着小心道:“当然是宫里的事儿重要,世上的事儿再大也大不过天去!” 军官笑道:“对,这话你说得对。皇上就是天,他老人家的事自然是最重要的。我今天网开一面,你可要记得感谢我啊!” 韩也忙伸手入怀,想掏出钱来。可这军官却一拍他的手,示意不可,压低声音道:“不瞒老兄说,我儿子明年也要参加科考,可我和你家老爷却没什么交情,等会儿你给介绍介绍,让我和你家老爷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韩也顿时心中一喜,怪不得这军官如此好说话,原来是想巴结我家老爷,看来当官当得大就是好啊,手里有了权力,上赶子巴结的人多到数不清,都巴结到皇宫门口来了! 他忙也压低声音,道:“当然好了,我家老爷向来喜欢和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交朋友了!” 军官笑了笑,将韩也带到官员们队列的最前排,马千里的跟前。 马千里忽见韩也来了,心中一喜,这么快就探明消息回来了。估计着皇上召见,还要等好长一段时间,倒也不用着急。待韩也过来,他忙问道:“怎么样了,他是什么表情?” 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可韩也却偏偏答不出,只好苦着脸道:“太详细的情况,小的回家再和老爷说,不过小姐的病却有方法治了。”说着,他取出怀中的那张纸,交给马千里。 一见韩也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来,军官的兴趣顿时就来了,伸长脖子,也凑过来观看。旁边的官员们也是大感好奇,纷纷也都凑了过来,反正大家在门口等着,左右无事,马郎中家有了事儿,大家都是新升的官,以后互相扶持的地方会很多,正好借着个机会相互关心一下。 一个官员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嗯,这是写相思的诗,怎么马大人看上谁了,可否说来听听?” 听同僚打趣,马千里一边看诗,一边道:“这不是诗,是个药方,治……治那个……”还真不好回答。 军官笑道:“不会治是相思病的吧?” 忽听后面有人说话:“相思病也能治吗,竟还有药方可开?”说话的声音挺特殊,很有点公鸭嗓。 官员们立时都抬起头来,见人群外面站着一人,竟是内廷大总管史忠臣!官员连忙一起行礼,都道:“参见大总管!” 史忠臣虽是宦官,却是有品级的,而且品级比在场这些新获升迁的官员都高。见官员们行礼,史忠臣含笑摆手,道:“罢了,今儿是各位大人大喜的日子,无需多礼。” 他是出来传旨的,皇帝李世民正在宫里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议事,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议不完,所以李世民打发他出来,让官员们先不要等了,各回各的衙门,以免耽误了公事。 史忠臣一出来,就见一小堆官员聚在一起,也不知在干些什么,便过来察看,听到说相思病,这才随口一问。 军官知道这些日子史忠臣总往礼部跑,还特别喜欢看诗,现在得了机会,岂有不赶紧拍马屁的道理。 他巴巴结结地对史忠臣道:“大总管,马郎中得了一首好诗,大家正在品评,可他却说是治相思病药方,我们正在奇怪呢,偏巧您来了,要不您也来看看,这倒底是诗,还是药方?” 史忠臣笑道:“有诗吗,快快拿来给咱家看看,咱家最喜欢看诗了!” 马千里无奈,只好双手捧着诗稿,交给了史忠臣。史忠臣只用眼睛扫了一眼诗稿,顿时就愣住了,诗写的什么,他还没看,可这诗的笔迹,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就因为这个笔迹,这些日子都把他折腾蒙了! 前些日子,皇帝让他去找那个在酒楼上提诗的人,为了不使消息走漏,史忠臣赶紧先去把那诗涂了,然后又去礼部查询,忙乎了好一通,却始终也没找到那个写诗的人,完全核对不上笔迹。为了这事儿,他还特地跑到曲江池去找人,结果还被花粉给弄过敏了! 找人的事儿,他始终也没有办好,所幸皇帝最近这些日子,被突厥内乱的事,搞得焦头烂额,没功夫追问写诗这种小事。可他没办好,就是没有办好,心里还悬着呢,深怕皇帝哪天心血**,询问此事! 今天他一接过诗稿,这心砰砰砰地就狂跳了起来,核对上了,就是这个笔迹啊,绝对没错! 史忠臣急道:“这诗是谁写的,在哪里得到的?马大人,这诗不会是你写的吧?咱家看你的相貌……”再着急,不该说的话,他也没说出来,下半截是:你的相貌也并不猥琐啊,全没有半点獐头鼠目的感觉! 马千里心想:“怎么会是我写的,我看他是糊涂了,如果我写的,又何谈得到二字!”他忙道:“回大总管的话,这诗并非是下官所做,而是……而是一位进京赶考的士子写的!”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想把这事儿瞒一瞒,毕竟涉及到女儿的**了。 史忠臣却眼睛一亮,赶考的士子,那看来找对了,极有可能就是那人!他追问道:“这诗究竟是谁写的,马大人快快说给咱家听!” 这下子可瞒不住了,再丢人也得说出来了!马千里硬着头皮,道:“是徐州王平安所写,他现在借宿在灵感寺中。” 史忠臣一愣,喃喃地道:“王平安,可是太子召进京里来的那个王平安?”这个王平安他知道啊,不就是写黄狗和白狗的那个人嘛,还把皇上逗笑了的! 马千里头皮更硬了,只好道:“这个……下官并未去亲自查证,倒是不能确定,是否有重名之人!” 史忠臣大声道:“写诗的这个王平安,可懂医术?啊,你说这首诗是药方,莫非真是药方不成?” 马千里见再也躲不过,只好道:“是,这个王平安医术极高,曾斗败了太医署,被人称为医术长安第一!” 史忠臣面露笑容,那就是这个人了,王平安医术了得,正是凭着这个本事,才被太子殿下召进长安的! 他看着手中的诗稿,有心赶紧回宫去报知皇帝,却又怕弄出错,稳妥起见,他道:“这个到底是诗还是药方,咱家念出来给大家听听,你们也来品评品评!” 宫门口的官员足足有二百来人,而且个个都是新贵,自然都是有学问的,听忠臣说话,忙围了过来。 史忠臣清清嗓子,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只念了两句,官员们有的便道:“是诗,这怎么可能是药方!”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史忠臣将诗念完,问道:“大家说说,这首诗写的怎么样?”他一念完,就明白这肯定不是药方,而是一首好诗。 官员们哪有不识货的,一名官员笑道:“相思之情,人所共有。此诗妙在托红豆,寄相思,象征比拟,这是写诗的最好手法,而此诗更是上佳之作,足可传世啊!” 其他官员也都点头,一致夸赞此诗美妙,绝对的好诗,传于后世,那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史忠臣哈哈一笑,手指一弹诗稿,心想:“终于让我找着了,王平安,这回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必须要王族才成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必须要王族才成 马千里见史忠臣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实在忍耐不住,问道:“大总管,你也喜欢这首诗?”心里头挺纳闷儿,一个宦官,怎可能会对相思感兴趣?能不成……怪不得史大总管,没事儿的时候,就爱粘假胡子呢! 史忠臣连声道:“喜欢喜欢,咱家很是喜欢这首诗。要是咱家没有料错,这个王平安还写过一首……”忽然想到,酒楼上的那首诗,皇帝吩咐过不许外泄,这事京中少有别人知道,这个消息,可不能从自己的嘴里泄露出去。 他话锋一转,道:“马大人,你怎么从王平安手里得到的这首诗啊,你刚刚不是说不认得他吗?” “我……下官确是不认得他!”马千里老脸一红,和史忠臣一样,他也有不能说出来的秘密。他道:“下官倒是没有特意去要,是因为……是因为……”急切之间,马千里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太好的说辞,他也不知道能碰上史忠臣,还被问到这个问题。 韩也见自家老爷犯难,赶紧上来打圆场,道:“小人回大总管的话,小人今天去灵感寺玩耍,忽见王家公子在给百姓们看病,便想起小人的一个朋友,他是卖文房四宝的,家里的女儿害了相思病,所以我就替朋友问问,相思病该怎么治,结果王公子便写了这首诗给我,说是药方,喝红豆汤,相思病就能好!” 啊,天下竟有这等奇事,相思病能用红豆汤治好?官员们立时哗然,相思病乃是心病,心病需当心药来医,并非外物药石可治,这点众人皆知,但王平安竟说红豆可治相思,这却是第一次听闻了! 史忠臣也颇感惊讶,道:“你是马大人的家人?嗯,你且说说,这红豆汤是怎么个治相思病法儿的?” 宫中怨妇极多,都围着皇帝一个人打转,可皇帝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有的嫔妃甚至一年到头都见不上皇帝一面,什么牢骚话都有,在史忠臣看来,这也算是相思病了,如果红豆汤可解相思,那把这个方法传进宫中,岂不是可解无数嫔妃相思皇帝之苦! 韩也不过是一个护院罢了,宫里的事他上哪儿清楚去,见有幸竟能和史忠臣这样的大人物说话,他自是兴奋,忙道:“这红豆煮好,得弄成渣儿……”唏哩哗啦地,就把王平安说的方法,了出来! 官员们尽皆愣住,承天门之外,一片静悄悄! 韩也连说带比的一通转述,说完之后,才发现大家的表情不对,心中害怕,心想:“我不会是说错话了吧,难不成大家都有女儿害了相思病,我这么一说,他们心有所触,以至于开始想着回家给女儿治病了?” 忽然,轰一声,官员们一起轰笑起来,有没有搞错啊,把红豆踩成渣,就能治相思病了!他们的笑声太大,以至于连宫墙上守卫的士兵们都大感纳闷儿,纷纷向下望来。 史忠臣呵呵哈哈地也笑了起来,这个方法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宫中嫔妃用的,把皇帝的脸想象成一堆渣,那还了得,相思病倒是能治好,可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史忠臣摇了摇头,将诗稿揣入怀中,并不还给马千里,冲官员们摆手道:“今儿是各位大喜的日子,本该觐见皇上,感谢天恩。可不巧得很,皇上和两位宰相大人有重要国事要议,今天怕是抽不出时间来召见各位。皇上特派咱家出来,告知各位一声,请各位大人这便回衙门处理公务,何时再觐见皇上,另等旨意!” 官员们心中尽感失望,可嘴上却没有敢抱怨的,只好冲史忠臣行礼,感谢大总管亲自出来告之,纷纷回衙门去了。 马千里却不肯这便走了,那诗稿史忠臣还没还给他,他还等着回家安慰女儿呢,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道:“大总管,您看那药方?”那意思,你要这个也没用,不如还了我吧! 史忠臣却笑道:“马大人这便回去吧,好好为皇上办差,前途无……量啊!”呵呵笑了两声,进宫去了。 马千里抠了大半辈子的字眼儿,岂有不明白前途无量四字的含义,要是再敢罗嗦,要什么诗稿,小心无量变成无亮! 他心里就纳闷儿了,那诗写的虽好,可诗稿史大总管要去做什么呢,是要献给皇上?哎呀,难不成是宫里的某位公主,也得了相思病不成? 且不说马千里心事重重,在宫外胡思乱想,却说史忠臣进了皇宫,来到甘露殿外,探头向里面看了看,见皇帝还在和两位宰相议事,他便没敢进去打扰,便就等在殿外,打算宰相们走了,他再去进禀报。 殿内。 李世民忍耐不住心中的烦躁,在殿内走来走去,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站起身来,不敢再坐在绣龙墩上,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长孙无忌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不过五十出头,而房玄龄却要老得多,快七十的年纪了,两人外貌大不相同,做派也不一样。长孙无忌站在地上,胸膛挺起,目光随着李世民的身影,不住地转动。而房玄龄却不是这样,他目光垂下,看着前面地毯上的花纹,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李世民突然停住脚步,一手成掌,一手握拳,拳掌相击,大声道:“我大唐必须出兵,否则再照这么闹下去,不出三年,突厥人便会再次南下!”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吞出,道:“陛下,出兵容易,但理由难找啊!突厥内斗,各部落一团散沙,可如果我天朝大军远征,他们怕是立时会抱成团,共同抵御我军,不可不虑啊!” 李世民嗯了声,他何尝不知“出师有名”这四个字的含义,可问题是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啊!他看向房玄龄,道:“房爱卿,你说呢?” 房玄龄皱了皱眉头,道:“我大唐乃天朝上国,如击蕃属,确是需要一个站得住的理由,否则怕是会引起其它蕃属的恐慌,而且高句丽尚未灭亡,如他们趁机作乱,东西一起开战,怕是后果难以预料了!” 李世民又嗯了声,走回案后,慢慢坐下,用手指敲着桌子,道:“理由,难的就是理由啊!” 原来,一直让李世民头疼的突厥内乱,如今是愈演愈烈了。突厥乃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有个特点,就是想让他们对外消停,就得让他们内部不消停!从战国时的匈奴起,历史就用血与火,无数次的证明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从前隋开始,中原王朝就不停地挑动突厥各部内斗,唐朝也是一样,政策并未改变,反而推行的更加彻底,突厥也确是内部打个不休,从年头打到年尾,从今年打到明年,就没有一刻的安生! 可俗话说乱世出英雄!这句俗语真是准确无比,放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好用。突厥人打来打去,竟打出一个杰出的部落首领,这个首领不停地吞并各小部落,据大唐细作回报,这个首领竟然已拥有控弦十万的实力了,足可和突厥可汗,相提并论! 这么大的实力,对大唐帝国的威胁可实在是太大了,不能再看着那个首领再发展下去了。否则根据千百年来的铁律,草原上的各部落,一旦被统一,听从一个首领的指挥,那首领的下一个命令,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大军南下,进长城对中原进行劫掠! 这个铁律上次被证明的年代,并不遥远,前隋就是在灭了北周后,才建起来的,而北周便是另一个曾经的游牧民族,鲜卑人建立起来的,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 虽然鲜卑人已经彻底的变成了汉人,鲜卑二字已成为历史名词,可游牧民族的特性,大唐君臣是了解得不想再了解了,莫说旁人,就是现在的大唐宰相长孙无忌,可就顶着鲜卑人的姓氏呢! 大唐建国时的艰难时期已然渡过,国力日渐强大,但却还要再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能对突厥进行大规模的灭国战争,现在蚕食尚可,鲸吞却还不行,灭掉突厥,毕竟是李治时代的事情! 李世民面对的问题就是,出兵远征突厥,不是不可以,但如果事态一旦扩大,草原上各落抱成团来,一致对外,抵抗唐军,那后果就严重了,说不定反而会促使草原各部的统一,引发更大的战争! 现在,大唐君臣在商讨的问题就是,怎么能找个合理的理由,既能干掉那个日渐强大的部落,又能不引起其它部落的恐惧,使其它部落不会去支援,所以理由很重要。 大殿之上,静了好半晌。房玄龄忽道:“理由可以找到,却是要耗费一些时间了。我们得派人去一趟草原!” 房谋杜断,房玄龄是最擅长谋略的,他的主意往往非常好使! 李世民大喜,道:“时间到是还有,就算我们出兵,也要准备上一段时间,至少明年才能正式出征。” 房玄龄伸手拢住胡须,轻轻抚摸,道:“借兵,让突厥人向我们借兵,理由是什么,让突厥人自己去找,我们只管出兵便成!”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听罢,微微一怔,忽然两人一起露出喜色。长孙无忌道:“借兵!你是想找个突厥小部落的人来告状,然后向我大唐借兵?” 李世民却道:“那这个真的得去草原上找了,普通人来告状是不行的,必须要王族才行!”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诗医双绝王平安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诗医双绝王平安 房玄龄道:“陛下,我们可以这样策划,派出细作,去草原上寻找被吞并了部落的突厥王族,找到之后,让细作把他带回长安,然后招集各蕃属的使者进京,当着使者们的面,让这个没落王族出来告状,述说他被吞并部落之苦……” 长孙无忌笑道:“然后我们以宗主的身份,出兵替他报仇,灭掉那个飞扬跋扈的大部落!这样一来,可真就是出师有名了,而且其它部落也不会反抗,毕竟他们也在遭受那个大部落的侵扰,我天朝大军其实也是在为他们除去一害!” 房玄龄冲长孙无忌一拱手,道:“无忌公高明!” 长孙无忌笑道:“哪里是我高明,这明明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嘛!” 李世民一拍桌子,道:“好,就这么办,立即派人去草原上,寻找没落王孙,告诉他,咱们大唐仁义之师,愿为他报仇雪恨!” 君臣三人哈哈大笑,只要找到了解决方法,那就一切好办了! 又说了会儿闲话,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告退出宫,李世民重新又批阅起奏章来。 史忠臣见宰相们都走了,他连忙走进大殿,道:“皇上,您前些时候吩咐老奴办的事儿,老奴办妥了!”他从怀中取出诗稿,轻轻放在了龙书案上。 李世民一愣,心想:“我吩咐你做过什么了?”低头看了看诗稿,道:“嗯,这诗写的不错,你去办的什么事儿,朕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史忠臣陪小心地道:“皇上,您忘了,上次太子殿下曾得两首好诗,其中一首是王平安做的,就是那首白狗和黄狗的,另一首不知是谁,皇上特地叫老奴去找的!” 李世民哦了声,想起这么回事了,问道:“你找到那人了?” 史忠臣露出笑脸,道:“回皇上的话,老奴找着了。可这个人呀,真是让老奴没话说,万万想不到竟会是他!” 李世民心情正好,并不介意史忠臣卖关子,反而很有兴趣地道:“那人是谁?嗯,让朕来猜猜,不会也是王平安吧?” 史忠臣哎呀一声,满脸的马屁表情,道:“皇上就是皇上啊,您真是英明,可不就是那个王平安嘛!真是没有想到,他一个人竟然写出两种风格迥异的诗来,咱们大唐立国,单以才学而论,可排名第……” 说到这里,史忠臣一脸的后悔,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您瞧老奴这张臭嘴,士子们的才学,岂是我一个老奴能够评论的!”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既然是同一个人所作,那上次治儿为什么不知道,那个王平安难道不知,这件事会让他一步登天吗,他怎么也不和治儿说明白?” 史忠臣想了想,道:“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才学好吧,这个老奴倒是不知,要不要去问问太子殿下?”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这就没有必要了,朕对那酒楼提诗之人,一开始还存了轻视之心,认为他虽有才学,却并非肱骨之才,可如今事情一弄明白,却又感他知道进退,算得上谦恭,比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往治儿身边挤的人强上太多!” 又低头去看这诗,念道此物最相思时,忽然心中一痛,想起了故世的长孙皇后。李世民长叹一声,道:“治儿和他母后最象,只是性子慢了些,不够刚强果断……”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儿子不好,这个可和他的性格不合。 转移话题,李世民问道:“最近治儿在做什么,还是在找王平安吗?” 想想儿子费力去寻找那提诗之人,可自己却先行得知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儿子比老子强,这才是好事,可儿子偏偏比老子弱得太多,当父亲的心里能好受嘛! 史忠臣见皇帝脸色微变,便已知皇帝在想什么了,可能是又怪太子不争气了,他得赶紧说好话啊!想起昨天弟弟史爱国说的事情来,他忙道:“陛下,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来每日苦读诗书,学问大有长进,直可称得上是一日千里。而且太子正准备要刺血书经,为皇上祈福!” “啊,什么?”李世民一愣,连忙追问道:“刺血书经,他要用血抄录经书,这傻孩子,是谁让他这么干的?” 史忠臣道:“是高阳公主。”赶紧补了一句:“公主殿下也要如此!” 李世民大吃一惊,道:“这些孩子怎么了,怎地突然想要做这种事,快快告诉他们,不要如此!” 史忠臣嗯嗯连声,点头道:“公主一开始是要和太子殿下一起刺血书经的,太子殿下也答应了。不过公主又怕刺血,会损了身子,所以为了太子殿下着想,她又说不如遍请高僧,尤其是俗家弟子,大家聚在一起,谈论佛法,以便给皇上祈福!” 他想了想,又道:“可能是俗家弟子们的想法,不是太……可能和凡人差不多吧,所以公主才这么说的。公主和太子殿下手足情深,所以事事都为太子殿下考虑!” 事情到底如何,象史忠臣这种人老成精的人,岂有不明白之理,但明白归明白,却是不好直说的,他只需把事情经过如实说出来,顺便再加上几句好话,也就可以了! 李世民的脸色刷地就沉了下来,道:“怕是高阳自己想看看那些俗家弟子吧,却又没有那个本事,下不了命令!” 李世民就是李世民,只一听立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着实不快!他的不快,不是对着高阳公主,女儿爱玩什么花样,撺掇着太子去做什么,无所谓的事,小小女子又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 让他不痛快的事是李治的态度,高阳让他刺血书经,他就答应,话题一变让他改成见俗家弟子,他便改了主意,也答应了,这般没有主见,竟被女子所左右,这可实是让他失望了。做为帝国的继承者,怎么女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世民有心想拍桌子,却又忍住,哼了声,道:“是要在东宫召见那些俗家弟子吗?去告诉治儿,好好读读史书,以史为鉴,才可知兴替,说佛论道,闲暇时为之吧!” 此时皇帝心里想什么,史忠臣当然清楚,可李治和高阳公主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实不愿皇帝对他们心存不满,他连忙说好话,道:“皇上,太子殿下要见俗家弟子,倒不是要在东宫里见,他也没说要特地见,确实是在闲暇之余见的,听说是要在一场大诗文会上,顺便见的,此是雅事,太子殿下做事向来有主意,有分寸,皇上不必为他担忧!” 紧接着岔开话题,史忠臣笑道:“要说这场诗文会,倒也真是巧了,竟然也是因为王平安,听说是因为他用一己之力斗败了太医署的人,大家为了凑趣,便要开一场诗文会。因王平安是太子殿下召进京的,太子殿下极是识人,目光如炬,实是让人钦佩!太子殿下就是想借这次机会,带着公主见见士子们,也顺便见见俗家弟子们,一举两得了!” 昨天史爱国说起这事儿时,史忠臣并没有怎么太关注,诗文会这段时间太多,他宫中事又多,让他特地去关心哪场,是不可能的。所以弟弟史爱国当时说的时候,他也没在意,更没有详细问,但今天一发现此王平安,即彼王平安,所以他才特地对皇帝说了出来。 李世民啊了声,道:“又是王平安,他斗倒了太医署的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地没有人向朕提起过?” 太具体的史忠臣也不清楚,可他是玲珑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笑道:“皇上,那王平安如何与太医署斗医术,老奴等下就去替您问问,不过关于王平安,倒是另有一桩趣闻!” 接着,他便把刚刚听说的,王平安是怎么治相思病的事,现炒现卖,新鲜**,对李世民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罢,哈哈大笑,道:“这个王平安可真是有趣啊,上次写什么黄狗白狗,这回又说什么渣不渣的,诙谐之余,竟是很有几分机智!” 他夸了一句,又点头道:“看来治儿确有眼光,能将此人召进京来,识人之明,倒是让朕欣慰。不过,这个王平安也确是有些本事,诗写的好,医术也不错,就连朕现在都对他感兴趣了!” 史忠臣正琢磨着要去见一见王平安呢,听皇帝如此说,连忙凑趣道:“皇上,老奴看你终日劳累,心中着实心痛的很。要不,等这场诗文会招开时,您要是得闲,不如去散散心,一来让士子们沐浴天恩,二来也顺便看看那个王平安,他说话做事诙谐机智,说不定能让皇上您开怀片刻呢!” 李世民这些日子确实也郁闷透了,被突厥的破事儿,搞得烦躁不堪,今天好不容易想到了解决突厥的办法,也该松口气了。他道:“也好,散散心也好。不过,莫要和外人提起此事,朕并不一定有空,不好让士子们白等,失信于人。” 史忠臣道:“皇上,要不老奴去看看那王平安,看看他还有其它趣事儿没有,回来说给皇上您听?” 李世民拿起诗稿,又看了看,笑道:“这个王平安啊,朕每次听到他的事,都能笑上一笑,实是可心之人。好,你去看看他吧,有什么趣事,回来说给朕听!” 史忠臣忙道:“老奴遵旨!”躬着身子行礼,倒退着,出了甘露殿。 第二百二十六章 马夫人亲自上阵 第二百二十六章 马夫人亲自上阵 史忠臣离了甘露殿,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了身平民衣服,按照以往的习惯,粘上了浓浓一嘴的大胡子。他带上两个小宦官,出了内廷长乐门,在街边雇了辆马车,赶往灵感寺。 车轮吱吱嘎嘎,史忠臣坐在车内摇摇晃晃,他闭目养神,手里捧着个冰壶,天气太热,他又上了岁数,受不得热,只能拿着个冰壶降温解暑。 他心中就在想,这王平安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按着当初踌躇楼店主的说法,他是个长相猥琐之人,可听弟弟史爱国说,这王平安不仅相貌端正,而且人品也是上佳,全无半点招人厌恶的样子。两个人的说法完全不同,按道理来讲,应该是弟弟史爱国说的对! 不过,他心里还是存有一丝担忧,深怕王平安什么都好,就是长相不好,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要知道,这时代的人对长相也是很看重的,如果相貌上有缺点,是不能立于朝堂的,对蕃外,怕丢大唐的脸面,对内部,怕皇帝成天看着一张丑脸,心情不好! 以貌取人,是完全错误的一种做法,但这个时代,就偏有这样的毛病,谁也改变不了,比如说才华横溢的钟馗,就因为长得丑,结果唐明皇就是看不上他,学问再好也没用! 史忠臣在车上长叹一声,按着皇上的意思,这个王平安怕是以后要留给太子使用的,他诗写得好,人又机智聪敏,说不定就是以后的一位宰相,如果真的因为相貌的关系,而被人歧视,那就太可惜,太可惜了! 雇来的车,终是及不上宫里的车驾,走了好半天,这才来到灵感寺。离得寺门好远,马车就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道:“车里的老爷,您在这儿就得下车了,小人没法将您送到门口去!” 史忠臣哦了一声,打开车窗向外望去!好么,这一望,他当真是大吃一惊,就见灵感寺的周围,已然形成一个大型的庙会,竟比位于朱雀大街上的荐福寺庙会还要热闹,灵感寺的周边,足足有上万的百姓,挑担叫卖的小贩数也数不清,甚至有人还搭起了临时的草棚,卖什么的都有,热闹程度竟直比东西两市! 长安有百万人口,外来人口更是无法统计出详细的数字来,是这时代整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普通一个庙会有上万百姓参加,那是毫不奇怪的,可要是大白天的就来这么多,顶着炎炎烈日参加,那就是太奇怪了! 史忠臣手里冰壶的哗哗作响,冰块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他捧着冰壶下车,道:“这是怎么啦,难不成西市换地方了?” 车夫笑道:“回这位老爷的话,最近这两天,灵感寺可是热闹,因为里面来了一位大大有本事的人物,叫王平安,那医术高得,没法说啊!”他用鞭子一指前面的庙会,笑道:“照小人看,这灵感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会兴旺起来了!” “因一人,而兴一寺,这王平安确是了得啊!”史忠臣带着两个小宦官,穿过人群,向寺内走去。 过不多时,便进了灵感寺,就见寺中人声鼎沸,无数百姓大声叫好,院中由几张大桌子拼成一座高台,台上坐着一个和尚,似乎在俗讲,讲的是西域的故事。 史忠臣哼哼两声,心想要放在以前,灵感寺的和尚要开俗讲,怕是求百姓来听,都没人来啊!不理会外面的嘈杂,径直进了大殿。 他还真没猜错,当初惠正要讲经说法,求百姓来,百姓都不来,就算是施舍绿豆汤,百姓都是喝完即走,不听他讲经,哪如现在这般热闹。 待进了更加拥挤的大殿,一个小宦官忽道:“大……史爷,您瞧,那个人好象就是王平安吧?” 史忠臣踮起脚尖,向人群里面望去,就见佛像之下,书案之后,端坐一名少年,这少年相貌清秀,身子略显单薄,竟然便是那个在曲江池畔,给他看舌肿之疾的少年人! 史忠臣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好心救他的少年人,竟然就是王平安!那时他痛苦不堪,几乎有断气的危险,所以实不能当面感谢,事后也曾派人寻找。可也不知是小宦官们不用心,还是别的原因,他始终也没找到王平安,心中着实遗憾,却不知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竟是他一直寻找,而一直也没弄明白到底是谁的那个人! 啪地一声,手里的冰壶掉到地上,壶中冰水溅起,溅得他满鞋都是,却又浑然不觉!史忠臣使劲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看着王平安,忽道:“将我托高,我要好好看看!”两个小宦官急忙抱起他,将他托高。 史忠臣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平安,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儿,原来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他,就是这个少年,就是这个王平安啊! 他心想:“这真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我得好好感激他!从此以后,长安城中,谁要是敢欺负他,我定不相饶!” 忽然,就听一人叫道:“你连相思病都能治,咋就治不了这个病呢,这不合情理啊!” 史忠臣目光一偏,顿时眉头皱起,竟然遇见熟人了,说话之人竟是在宫门口碰见的,马千里的那个家人,那个巴巴结结说红豆汤的家伙! 他低头道:“把我放下来吧!”小宦官连忙将他放了下来。史忠臣默不作声,向前挤去,离王平安一丈之远,藏身人群,静观发展。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韩也,他是陪着马夫人来的,正在和王平安唧唧歪歪! 就见王平安苦笑摇头,却不是对韩也说话,而是对马夫人,他道:“这位夫人,你所说的病症,是未婚少女才会得的,而你年纪不小了,又已生育过,岂会得这种病,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你又不让我号脉,我如何敢开药出来?” 马夫人却道:“老身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望闻问切,难不成你只会切字诀,前面三种方法,却是一窍不通吗?” 原来,韩也和马千里离了承天门,马千里立即打发他回了马府,将事情告知马夫人。马夫人听后,心里也是大不痛快,天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结果自家女儿的事,竟然真出现了意外,好好一个待选女婿,怕是要飞! 事不凑巧,王平安写出的诗稿,竟被史忠臣给拿走了,史忠臣可是强势人物,别看只是一个宦官,可要是站到台前,那肩膀头儿可和宰相一边齐的,强到长孙无忌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的地步! 史忠臣要走诗稿做什么,那肯定是给宫里的人看啊,宫里什么人最多,女人最多啊,没嫁人的公主有好几位呢!马夫人得到这个消息,她不急?她有可能不急嘛! 她赶紧去了绣楼,将事情和女儿说了,这回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就说出相思病啊,王平安啊什么的!可马明媚吃惊之余,竟坚决不承认得了什么相思病,更加对红豆汤不感兴趣,可问她为什么又躺在**不动,她却又不肯说! 最后,把马夫人都快急哭了,马明媚这才说了实话,她得了带下症,这个病可不是相思王平安,能相思出来的! 马夫人更急了,有病得赶紧治啊!正好,王平安不是医生吗,就找他去。韩也这个废物,探了半天,竟把探出来的东西,让宫里人捡了便宜去,这回她亲自出马,要和王平安当面锣,对面鼓地好好说道说道! 她带了丫环婆子来到灵感寺,花钱买了位置,直接便坐到王平安的跟前,述说了女儿的病情。但她也不懂医术,只说是自己得了这病,让王平安给看,可一说就露馅儿了,她竟不知女儿得的带下症,是少女才会得的,生育过孩子的妇人,是不会得这种病的! 见马夫人胡搅蛮缠,王平安道:“你说的病,是阴络损伤,离经之血……就是说得了这个病的少女,腹部一痛就大量流经血,不痛了也就不流了,这个病好治,而且只要生育之后,自行就好了!可夫人你,你明显不会得这种病啊!” 马夫人哼了声,道:“谁说只有少女才会得这种病,你要是治不好,需当跟我走一趟!” 王平安叹气摇头道:“这种小毛病,哪用得着我出诊啊!” 马夫人一招手,叫过一名仆妇,道:“事实上,就是她得的这个病,你快快给她看看!”她带来的这名仆妇,也得了带下症,她不好带女儿前来,怕**暴露,可仆妇的**她就不在乎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仆妇走上前来,让王平安给她号脉。王平安大感为难,只好伸出手来,却道:“这位夫人,你可真是难为我了,不可能得的病,你却非说得了……咦,她确实是得病了!” 史忠臣在后面看着,心想:“这个妇人,不会是马千里的老婆吧?马千里的那首诗,相思病,红豆渣……哦,明白了,定是马家千金看上了王平安,当娘的亲自上阵,这是要拉女婿啊!” 他临出宫前,皇帝曾说让他看些王平安的趣闻,这不正好看到了嘛! 史忠臣笑了,他倒要看看王平安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拉女婿,嘿,这等好事,岂能轮到你家,王平安这种好女婿,怎么拉也拉不进你们一个小小的郎中家里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全凑到一块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全凑到一块了 王平安给仆妇号了一会儿脉,又看了她的舌苔,道:“这位大娘,你确实是患了带下症,你的脉相濡滑,舌苔白润,这病看来得了一阵子了,至少要有八个月了!” 这仆妇被他诊断出了毛病,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很兴奋地对马夫人道:“夫人,他看错了,他看错了!” 在灵感寺中,王平安给很多人看过病,从来没有一次看错过,这仆妇大喊他看错了,百姓们无不惊奇! 远处有的百姓叫道:“王公子看错了?你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被看错!” 而近处听到他们说话的百姓,则叫道:“怎么会看错,胡说八道!你不是得的带下症吗,你的那里……根本也没被看过啊,竟敢说王公子看错了,有种你现在就脱下来,让王公子看看!” 有的更叫:“对,让我们也看看,大家一起看看!”这就是捣乱的了! 百姓们纷纷为王平安打抱不平,呼喝叫骂,说这仆妇胡说八道! 这仆妇相当地泼辣,把眼睛一瞪,叫道:“老娘什么时候说他没把病看准,老娘是说他没把时间看准,我这病得到现在,是第九个月,不是八个月!” 王平安笑了笑,也不和她计较什么,他看出来了,这些妇人是有所图而来,而且还是和韩也一路的! 他道:“我说的是至少八个月,也就是至少你行经八次,至少二字……算了算了,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实为不妥。带下症涉及**,不好脱衣诊治,这样吧,我来说,你只需答对还是不对,你看如何?” 马夫人冲这仆妇打了个眼色,仆妇心领会神,道:“好,你问。” 王平安道:“你大便泄泻,四肢乏力,肚子总是胀痛,而且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对不对?” 仆妇一怔,先是点了下头,忽又大摇其头,道:“不对,你看错了!”王平安说的不错,可她却不肯说对。 王平安又道:“先痛后泻,并有头晕,恶心的症状,对不对?” 仆妇又是一怔,稍有迟疑,却仍道:“不对。” 王平安笑了,道:“是真不对吗?好,那你现在不在经期,未来月事,这个对还是不对,现在就能找人来验一验。对还是不对?” 仆妇看了眼马夫人,见马夫人脸阴着,她便没有回答。 王平安道:“我说的这些症状,是在你的经期才会出现,你月事不来,如何能对?如果这也能对了,那就不是带下症了,变成普通拉肚子了,所以你答不对,就证明我没看错病啊!” 仆妇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夫人却暗叫:“上当,这个王平安好生会下圈套,刚才该答对,才是真正的不对了!” 带下症,确实不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毕竟有关个人**。可既然说出来了,仆妇也就豁出去了,反正左也是丢人,右也是现眼,何不干脆做到底,爱咋地就咋地!她问道:“那该怎么治呢?” 王平安提笔开方,道:“你这病叫经行泄泻,服我这药,每日两剂,要水煎四次,分开服用,月事来前服用,月事后停药,至少要三个月后才能好。这回你不会曲解我的至少二字了吧!” 仆妇悻悻然地接过方子,她没能难为住王平安,只好退后。 马夫人一招手,又叫过一个小丫头,冲王平安道:“好吧,老身现在说实话,其实呢真正得病的是她,她可是没成亲的小丫头,只是刚才不好意思让你看罢了,你看她脸红成这样,就是因为太过腼腆之故!” 后面排队的百姓不愿意了,叫道:“你有完没完啊,刚才你没病装病,这也就算了,又弄出来个有病乱说的,现在又弄出来小丫头片子,你到底要看几个啊!” “后面排队去,后面排队去,我们这么多人等着呢,哪能光看你一家人的病!” 韩也喝道:“都给我闭嘴,谁再敢罗嗦,我打他个满脸开花!”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啊,早上来说相思病,这大中午的又跑来说带下症,是别有什么隐情吧?” 他道:“好,这是最后一个,我看完她,就请你们离开,不要再插队了,好吧?”伸手给小丫头号脉,号了片刻,一摆手,道:“让她上趟茅房就成了,她啥病没有,脸红是因为被尿憋的!” 这小丫环出门前水喝多了,又一直陪在马夫人的跟前,想上茅房又不敢去,脸能不憋得红嘛! 百姓们哈哈大笑,被尿憋得,这也算是病啊,也值得一看! 马夫人的连环妙计,被王平安一一戳穿,她却并不在乎,反而觉得王平安相当了得,乃是大有本事之人,不管如何,先把他弄回家再说,和他“摆事实,讲道理”,总要如了女儿的心愿。嗯,就算女儿没为他害相思病,也没关系,只能是女儿不要他,而绝不可以是他不要女儿! 马夫人站起身来,一把拉住王平安,柔声道:“好平安,你跟老身走一趟,老身有桩喜事要说给你听!” 王平安还没等反应过来,可后面的史忠臣却反应过来了。 史忠臣心想:“嘿,这就出手啦!这马家的婆娘脸皮可真够厚的,竟然敢当众抢女婿,王平安危矣!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马家婆娘厚着脸皮抢女婿,这还了得,我得赶紧阻止她,皇上没发话前,王平安谁家的女婿也不能做!” 他正想着要出手“相救王平安与水火之中”呢,可殿内突然间却乱了起来! 马夫人脸皮的厚度没有显现出来前,本来百姓们还算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可马夫人一出手,还说什么喜事,再不明真相,也得变成真相大白了啊! 百姓们恍然大悟,哎呀,这是看上王公子了,来找由头抢他回家当女婿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家也有女儿啊,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放在灵感寺里,这么多天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借出诊之名,拉他回家呢?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拉回家再说,没准儿王公子偏就和自家女儿对上眼儿了,成就一段好姻缘,这种好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岂可落于别人之手! 有的百姓挤上前来,也拉住王平安,叫道:“王公子,我女儿也得了病,不好带来给你瞧,你去我家吧,咱们有话好商量!” 有个年轻力壮的跑过来,叫道:“王公子,我妹子人长得好看,你要娶了她,我家出两头牛的嫁妆!” 更有甚者,叫道:“王公子,去我家,我俩闺女呢,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全都给你!” 马夫人急了,叫道:“老身先来的,你们有没有点礼数,好生无礼!” 欧阳利气急败坏地叫道:“好你们这群混帐东西,拉女婿竟拉到我家主人的头上来了,都给我滚一边去……呀,你拉我干什么呀!” 史忠臣也在往前面挤,他倒是没喊什么,可他身边的小宦官却喊起来了:“史爷,你胡子挤掉了……” 大殿之上,乱成一团,王平安成了香饽饽,被拉来抢去, 就在这时,忽然人群外面有人尖着嗓门叫道:“呔,怎么乱成这个样子,都给咱家消停消停!”这声音又尖又细,比一般人都要高上几度,而且自称咱家,显见是宫里的宦官,而且年纪不大! 百姓们纷纷回头,见殿外站着两排士兵,个个身材高大,而士兵之前,站着一个穿着宦官服色的人,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 这小宦官扫视一眼殿内百姓,道:“佛门净地,怎么乱成这个样子,岂有此理,都退后!” 百姓们面面相觑,宦官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何况他还带了这么多的士兵。只好放弃再拉王平安,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来。 史忠臣被百姓挤着,也向后退去,低声问身后的小宦官,道:“这小畜生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他见这小宦官是有品阶的,宫里年纪不大又有品阶的,他都认得,都是他的干孙子,可却没有见过这个。 一个小宦官道:“这人小的认识,是高阳公主府里的,我们曾在一起玩耍过!” 史忠臣哦了声,怪不得面生,原来不是宫里的,而是公主府里的,可能以前被分出宫去时,年纪太小,所以自己没什么印象,记不清了! 公主府里的小宦官没看到人群里的史忠臣,要是看到了,非得赶紧爬过来叫干爷爷,叫干太爷爷的可能性都有! 腆着肚子,这小宦官走进人群,来到书案前,转过身子,大声道:“你们灵感寺里,有没有俗家弟子啊,请上前来!” 王平安被扯得衣服袖子都破了,听小宦官问话,他走上前来,道:“回这位大人的话,草民王平安,便是俗家弟子,法号念忧!” 史忠臣一听这个,脑袋嗡地一声,前因后果,全都想明白了! 太子要见俗家弟子,是高阳公主撺掇的,而派人来传话的,又是高阳公主家里的人。他看着高阳公主长大,她那点花花肠子,换了别人不清楚,他岂有不清楚的道理,皇家之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他。 公主和驸马那点破事儿,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事情又不复杂,只稍一联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看上人家王平安了呀! 只不过,就连他也是今天才把王平安到底是谁搞清楚,想必高阳公主并没有搞清楚,尚不知王平安同时也是俗家弟子,所以还没对上号呢! 史忠臣连连跺脚,心想:“高阳啊高阳,你虽叫高阳,却是一点都不羔羊啊!就算你看不上驸马,也不能看上王平安啊,这么好的少年,你给妹妹们留着啊,你说你着什么急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唐最烈之酒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唐最烈之酒 那小宦官听到王平安报出名号,不由得一愣,忙问道:“你说……这位公子爷,你说什么,你说你叫王平安,法号念忧?” 他的态度立即就变了,本来很是傲慢,有着宦官们惯有的那种跋扈自恣的模样,可一听王平安的法号,态度立转,不但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语气也开始巴结起来! 王平安心里挺纳闷儿,宦官来找我,难不成是李治派来的人?可如是李治派来的,怎么不直接找我,却问起俗家弟子来了,我好象没和李治说过我是俗家弟子吧,而且李治似乎对我有啥身份,并不怎么在意! 他嗯了声,又拱起手,道:“正是,草民王平安,佛门的法号正是念忧!”把话重复了一遍,抬头看向小宦官,等着他的下文。 小宦官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一张纸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又抬头看向王平安,道:“这位公子爷,你没和咱家开玩笑吧,你又是王平安,又是念忧?”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人有两种身份,并不稀奇啊,何况这两种身份又不冲突!”他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我就算和别人开玩笑,也不会和宫里的大人开玩笑啊!” 小宦官脸上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纸又放回怀中,嘴上却道:“咱家却不是宫里的,而是公主府的。王公子,咱家可算是找着你了。弄了半天,王平安和念忧竟是一个人!” 操着尖细的嗓子,他哈哈笑了两声,声音怪异,直笑得王平安毛骨悚然,颇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小宦官踏上一步,拉住王平安的袖子,道:“念忧小师父,你的袖子怎么破了呀!来来来,请随咱家走,咱们去公主府上,找人给你补补!”嘴里说得客气,但袖子却抓得极紧,一副生怕王平安跑了的表情。 百姓们啊地一声,又都恍然大悟了一次,看来这小宦官也是来拉女婿的啊,竟是替某位公主来拉女婿的,只是不知是哪位公主这么有眼光,竟要招王公子去当驸马爷! 王平安大吃一惊,公主府?什么公主府,我也不认识哪位公主啊,再说既然已经出宫立府了,那必是嫁了人的公主,她要见我做什么,难不成也得了带下症? 人群之中的史忠臣,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扒拉开身前的百姓,越众而出,同样操着怪异的声音,喝道:“呔,小畜生,你可认得咱家?” “呀喝,谁这么胆子,竟敢在咱家的面前,自称咱家,找打不是……”小宦官正看着王平安,随嘴就来了句狠的,可他把头一转,便看到了史忠臣,顿时一愣! 史忠臣心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爬过来,叫干爷爷!”他前边的预计对了,可后边的却预计错了! 小宦官嗷一声大叫,吓得浑身哆嗦,放开王平安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当真就爬着过来了,爬到史忠臣的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叫了声:“老祖宗……” 史忠臣心想:“原来我的干孙子,他都没混上,竟然是孙子的孙子!”一把揪住小宦官的耳朵,将他拉向后殿。 前殿虽然人挤人,可后殿却是静悄悄的。史忠臣将小宦官拖到无人之处,低声喝道:“跪好了,挺直了身子!” 小宦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怎么能在这里碰上宦官大头子,他吓得肝胆欲裂,全身发抖,好不容易才将身子挺得直了些。 就听啪地一声响,史忠臣一个大耳刮子,扇到了小宦官的脸上,气道:“小畜生,刚才在前面说什么来着,说咱家找打,你再说一遍给咱家听听!” “孙孙知错了,老祖宗饶命啊!”小宦官不等史忠臣再动手,噼里啪啦地抽起自己的耳光来。 史忠臣却道:“声不够大,咱家听不见!” 小宦官不敢下手轻了,用尽力气地抽打自己,片刻功夫,脸颊便肿了起来,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史忠臣哼道:“这顿打先记着,你听好了,咱家有事要你回去告诉公主!” 小宦官连忙住手,就听史忠臣道:“你回去对公主说,你脸上的伤就是咱家打的,因为你这个小畜生不知忌讳,竟敢和王平安说话。你知道王平安是谁吗,是皇上要咱家观察的人物,在皇上没下旨前,谁也不许见他。你既然见了,那你说这顿打,你受得冤不冤?” 小宦官也是个伶俐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史忠臣借着打自己的由头,警告高阳公主,不要离得王平安太近,否则会触怒皇帝!他心想:“你问我冤不冤,你说我这顿打受得冤不冤?都要冤死了!” 他吐出一颗牙齿,道:“不冤,孙孙不知好歹,跑来和王公子罗嗦,这顿打还是轻了,老祖宗……您再打孙孙一顿吧!” 史忠臣哼了声,低声道:“滚!” 小宦官如逢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后殿,带着那队士兵,飞奔出寺,逃回公主府了。前殿的百姓们都是大感惊讶,这是怎么啦,这个小宦官不是挺嚣张的么,怎么里面那个老的,比他还要嚣张,不会也是宦官吧? 这么一顿闹,没有人再敢大声说话了,就连马夫人也不敢在前面站着了,带着家人躲到了人群当中。她听韩也说了,这个人就是史忠臣,谁敢惹他,谁就是找抽呢! 史忠臣从后殿转了出来,脸上却如春风拂面,全是微笑,很是有礼地冲百姓们抱了抱拳,道:“今儿个就这样吧,咱家看各位也没谁有急症,小病小灾的,去别家药铺里看就成了,不用非得挤在灵感寺里,一时半会儿的还排不上。外面的庙会挺热闹的,不如大家出去看看?” 百姓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这个半边脸上有胡子,半边脸上光溜溜的人是谁啊?看样子象是个大人物!” 刚才那个小宦官是怎么嚣张的,大家都看到了,而小宦官却管这个只长半边胡子的人叫老祖宗,那显而易见地,这个人更加嚣张!没人愿意惹这个人,百姓们纷纷向王平安告退,出了大殿,去外面看热闹了! 王平安看向史忠臣,心想:“这个人好生面熟啊,我好象在哪里见过……啊,假胡子!他不是曲江池那个被花粉弄过敏的人吗,难不成他也是个宦官?” 史忠臣冲王平安笑了笑,道:“无病,来来,到咱家这里来,咱俩去后院走走。” 王平安哦了声,走了过去,道:“在下王平安,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宫中执事?” “咱家史忠臣,听爱国说起过无病你,你很懂做事啊!”史忠臣笑着道,拉过王平安,带着他向后院无人之处走去。 王平安一听史忠臣三字,便想起李治东宫里那位史爱国了,又想起米小苗的话来,这个史忠臣可是大大有名之人,算得上是权宦,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灵感寺,他应该在宫里伺候皇帝才对! 史忠臣拉着他的手,道:“那日曲江池畔,幸亏你救了咱家一命啊!”接着,他便说起那天的事来。 史忠臣虽然很感激王平安,但他毕竟人老成精,想让他的嘴里说出点什么秘密来,那连半点可能都没有。他只是说如何感谢王平安,而今天又是如何“碰巧”在这里遇上了。对于皇帝也对王平安产生了兴趣,他连半个字儿都没提,守口如瓶! 王平安一边听,一边谦虚,也是满口的碰巧,他不明白史忠臣到底要干什么,自不肯深说,史忠臣说那天的事,他便也顺着话题跟着说。不管怎么说,他俩这也算是“老相识”了。 两人慢慢走到后院,灵感寺的后院依旧荒凉,杂草遍地。 来到一片破禅房的外面,史忠臣忽道:“无病啊,皇上赐了你这个表字,是希望你能达人之前,先达自身。所以说,在女色方面,比如说有夫之妇,或者怀春少女,你在她们面前,可要经得住考验啊,莫要迷失了本性,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来!” 王平安啊地愣住了,这话从何说起,自己从来也没招惹过有夫之妇,或者怀春少女啊,怎么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史忠臣忽然皱了皱鼻子,道:“这是酒味吧,和尚庙里怎么会有酒?咦,这酒气可真够浓的,这是烈酒啊!” 随着他的话,一处破旧的禅房打开,里面蹦蹦跳跳出来一个孩子,身上穿着军服,手里捧着个小酒坛子! 孩子身后有个妇人道:“快去快回,慢着点,别把坛子打了……”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这孩子毛手毛脚的,跳下台阶,却忽然看到门前站着的王平安和史忠臣,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酒坛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孩子一惊之下,冒出了句古怪的突厥语,类似于中原话里的糟糕! 坛子一碎,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其烈性的程度,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一种酒! 史忠臣啊的一声,他能听懂一些突厥话的,边看地上的酒液,边道:“突厥小孩,怎么穿上我大唐的军服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突厥徒弟 第二百二十九章 突厥徒弟 王平安先冲吴有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慌张,继而对史忠臣道:“史大人,这个孩子确实是突厥人,汉名叫吴有仁,父祖之辈在草原上也风光过一些时候,落难到了长安,我收留了他们母子,他们有酿酒的本事,会酿造烈酒!” 史忠臣嘿地一声,道:“吴有仁,一听就是假名,那些突厥人最喜欢故弄玄虚,丢了祖先的牧场,就跑中原来卖酒……”说着话,他蹲下身子,去闻酒液。 吴有仁是突厥王孙,他不喜欢说中原话,不是代表他不会说,听史忠臣语气里充满蔑视,他叫道:“祖先的牧场,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小孩子家的,胡说些什么!”吴氏从屋里三步并做两步出来,啪的一记耳光,打在了吴有仁的脸上。 吴氏本在屋里忙着,儿子打碎坛酒,倒也没什么,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看,可忽听外面有人说话,又听儿子说出什么祖先的牧场,她一急就奔了出来,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叫他不许乱说话! 吴氏和丈夫在草原上遭了大难,逃到中原,丈夫到了长安又去世了,她深怕哪天自己也会突然去世,以至于幼小的儿子忘记祖先之仇,所以她不停地反复和儿子说草原上的事,让他牢记自己的身份,一定要回到草原,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吴有仁对于草原上的事,印象极为深刻,从没有一时忘记过。可他毕竟幼小,没有什么处世的经验,受不得激,今天被史忠臣一刺激,竟然说漏了嘴! 吴有仁挨完打后,却不象普通孩子那样哭闹,而是一脸倔强地站着,男子汉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这种做人的风格,已然深印于脑。 可吴氏打完孩子,却忍不住眼圈儿红了,伸手拉过儿子,抱在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柔声安慰! 史忠臣不过是随口一说,这年代的大唐子民,谁都瞧不起,尤其是象他这样性子本就嚣张的人,别说是突厥的没落王孙,就算是现在的突厥可汗之子,他都不一定放在眼里。见吴氏这般激动,他反倒有些惊讶,回过头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颇有些尴尬,没落王孙身份特殊,穷得叮当响,却使终放不下架子,而且还**得很,他倒是从不歧视吴氏母子,可不代表别人也会这样。 王平安道:“这孩子的身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提之无味。我看他是个可造之材,所以便让人给他谋了个差事,进卫府当个小小军官,以后为咱们大唐出力,安生过日子吧!” 史忠臣哦了声,道:“他算是你的仆人?嗯,你以后前途光明,倒是可以收些家臣的。” 吴有仁从母亲的怀里探出头来,大声道:“我不是谁的仆人,我就是我!” 吴氏气道:“你还多嘴!” 王平安忙道:“他不是我的仆人,只能算是……嗯,我改良了酿酒的方法,又传了给他,他算是我的徒弟吧!” 史忠臣哪有看不出吴有仁是突厥没落王孙的道理,这种破落户他见多了,别说当初大唐取代前隋时,就算是李世民清除李建成余党时,那些被推上法场的王公贵族,他都见得多了,有不少还是他亲自传旨处决的呢! 也不以为意,史忠臣反而笑道:“无病,你收了个突厥王孙做徒弟,倒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吴氏不知史忠臣是谁,她极不愿意别人提这件事,岔开话题,道:“王公子,你说的那种烈酒,我总算是酿造出来一批,性子是够烈了,但火气却大,味道不好,估计着得埋在土里,过上一年半载的,喝起来才够甘醇。” 王平安大喜,道:“你酿出来了,这些日子我太忙,倒是没有关心过这件事。快快,咱们尝尝去,史大人你也一起来?” 史忠臣的注意力立时被转移,他从地上站起,道:“咱家这辈子,要说好别的,也没法好,可偏好这杯中之物,越烈越好,却又不敢多喝,一来怕皇上嫌咱家嘴里有味,二来也怕喝多了误事儿。你这有烈酒,正好拿出来给咱家尝尝,临走时再装上一小瓶,没事抿上一口,人生乐事不过如此!” 他和王平安边说边向屋里走进。吴氏听史忠臣竟说起了“皇上”,忍不住好奇,在后面低声道:“王公子,这位大人是?” 王平安回头笑道:“这位是天子近臣,宫里的大总管,史大人!” 吴氏啊了一声,神情巨变,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竟愣在当地,一动不动。 进了屋子,王平安回头问道:“酒呢?” “啊,在这里!”吴氏回过神儿来,忙进屋,取过一个坛子,倒出两大碗来,恭恭敬敬地先端给史忠臣,又端给王平安。 王平安尝了一口,顿时大喜,这酒差不多了,怕是得有五十来度,可就是度数虽上去了,味道却差,看来还得再改良改良才行! 史忠臣尝了一口,大惊道:“哎呀,这是什么酒,怎么酿出来的,可真够辣的,咱家舌头都麻了!” 他爱喝烈酒,可不管他喝过什么样的烈酒,都没法儿和手里这碗比。这哪是酒啊,简直就是刀子,一进嘴,舌头象是被刀割了一般,巨痛难当。 不是说贪杯之人,就一定爱喝烈酒,他得喝习惯了才成。就算是大酒鬼,头一回喝烈到极点的酒,也不见得会立时叫好,总得适应一段时间后才成! 史忠臣不迭声地道:“哎呀呀,咱家嘴里跟着了火似的,这酒厉害啊,就跟刀子似的呀!”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好,承蒙史大人夸奖,这酒就算是有名了,就叫烧刀子好了!” “烧刀子?好,好好好,就叫烧刀子了!”史忠臣十分兴奋,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整碗酒都给喝了。一喝完,他脑袋就开始有些迷糊了! 王平安忙道:“史大人,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给你开剂解酒汤喝?” 史忠臣一摆手,笑道:“要的就是这个劲儿,解了酒,那就没意思了!”他摇摇晃晃地道:“不行了,咱家不能再待了,再待就回不去了。改,改天再来瞧你!” 王平安忙扶了他一把,亲自送出门去。吴氏倒出一小瓶酒,交给王平安,让他转送史忠臣。她跟在后面,想说什么,却见史忠臣不太爱答理自己,只好忍住没说,可她的表情,却更加复杂起来,心事重重。 史忠臣被王平安送出灵感寺,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由欧阳利一路护送,回转皇宫。 待回宫之后,酒劲儿上来了,史忠臣说不出的兴奋,这烈酒喝后的感觉,和平常的酒不一样啊,他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临走时,王平安塞给他的一瓶烈酒。 史忠臣取出酒瓶,心想:“这事儿,我得和皇上说说去,让他也高兴高兴!”一路摇晃着,向甘露殿走去。 这时的李世民正在用晚膳,忽见史忠臣进来了,满脸通红,他忍不住一皱眉头,斥道:“你这老狗才,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要放在平常,史忠臣非得吓趴下不可,可他现在全身舒坦,精神亢奋,竟然没有害怕,反而走到近前,道:“皇上,老奴今天可见到新鲜事儿了!” 李世民一皱眉头,史忠臣毕竟跟他很多年了,也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惩罚,他放下筷子,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史忠臣跪坐在皇帝面前,笑着把灵感寺里抢女婿的事说了出来。这事相当有趣,李世民听得龙颜大悦,哈哈大笑,道:“抢女婿的事,朕也听说过,不过那是在前隋时,炀帝昏庸,在民间选秀女进宫,结果害得百姓大惊,纷纷在街上拉女婿,不成想咱们大唐也发生了这种事,而且是在和尚庙里拉!” 史忠臣没敢说王平安是俗家弟子的事儿,这事儿他找机会,会和高阳公主私下说,却不能让皇帝知道,皇帝会伤心的! 历史上,李世民的确是因为高阳公主和辩机的事,伤透了心,以至于病情加重,不久驾崩的!不过,巧在王平安的出现,高阳公主转移了目标,而王平安绝对不会和她如何,而又如之何的,所以李世民也许能活得长久一些。 史忠臣从怀中取出了那瓶酒,放在桌上,道:“那王平安让人酿了一种烈酒,这酒可是够劲,老奴喝后,身子里象有一团火似的,烧得这个舒服啊。不过,皇上您还不能喝,先让老奴为您验验,要是没事,皇上再喝。” 虽然这个老狗才,现在有些失态,可对皇帝的忠心,却也正好从这时看了出来。李世民心中难得地有了一丝感动,叹了口气,道:“还得是老人儿啊,凡事都能记得朕,可不象那些孩子们……” 打开酒瓶,只闻了一下,李世民便皱起眉头,道:“这酒太烈,定是胡人酿的,咱们中原人却是不喜欢喝这么烈的酒!” 史忠臣道:“皇上英明,这酒可不正是胡人酿的,王平安收了个突厥的没落王孙当徒弟,这酒就是那个徒弟酿的!” 李世民微微一怔,道:“没落王孙?突厥的?哪个部落的?何时进的京?现在是在灵感寺里吗?” 第二百三十章 诗文会盛大召开 第二百三十章 诗文会盛大召开 李世民一连串的问出来,把史忠臣给问蒙了,他的酒劲儿刷地就消失了,赶忙跪直了身子,心想:“我这是怎么啦,竟然君前失仪,幸亏皇上没有怪罪,给了我一点儿老脸!” 擦了把汗,史忠臣吭哧几声,这才皱着脸道:“回皇上的话,老奴……没问啊,这种破落户以前见得多了,所以也没当回事,不知那个小孩是哪个部落的!” 李世民怒道:“糊涂,喝酒误事,果然不假。你喝了两口酒,竟然误了朕的大事,该当何罪!” 史忠臣大吃一惊,他并不知道这是大唐君臣们商量出来的,对突厥用兵的办法,这种军机大事,他一个宦官自不会去多打听,哪会知道李世民正要找一个突厥的没落王孙,为了找这么个人,把细作都派到草原上去了! 李世民不等他回答,立即道:“是在灵感寺,对吧?马上命人将灵感寺包围……不,派人暗中盯梢儿,一来要查出那个突厥小子的来历,二来要查出他现在和草原还有没有联系!” 史忠臣连忙道:“是是,老奴这就去办!”爬起身来,就要往宫外跑。 “探明之后,速速回报!”李世民又道:“还有,王平安是怎么收了他做徒弟的,为什么要酿造烈酒,这酒是不是要卖到草原上去,诸如此类的,都要探个明白。” 史忠臣刚到跑到一半,忙回身道:“是是,老奴命人暗中察探,定不会再误了皇上之事!”正转身要再往殿外跑。 就听李世民又道:“这个王平安运气很好,有福之人不用忙,他的福气看来不小。不是过几天有个诗文会吗,朕到时也会去看看,不过你暂时不要说出去!” 史忠臣见皇帝并没有太过责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陪着笑脸道:“王平安确是有福之人,皇上特地去看他,他的福气当然不小,这是他祖上积德十辈子才积来的啊!” 见皇帝再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转身,跑出了宫殿,去传旨命令禁军办事去了。 灵感寺。 王平安见前院无事,便又回了后院的禅房,和吴氏研究起烈酒的酿造方法来。吴氏将酿造方法详细的说了出来,王平安录于纸上,他准备将这种方法,先捂上几年,待结结实实地赚足一笔钱后,再公开秘法,这个倒也不急。 吴氏说完秘法后,问道:“王公子,听人说你过几天要去曲江池,召开一场大诗会。那能不能带我们母子也去见识一下?” 王平安笑道:“当然可以,这有何难,你们愿意去,那就一起去好了!” 吴氏想了想,问道:“那位宫里的史大人,看起来和你交情很好,他会不会去捧场?” “那就不一定了,宫中事忙,他不见得能抽出时间来。”王平安叹气道:“你是想多结交些大人物吧?不瞒你说,这长安城里的大人物,并非是太好说话的。你就瞧我吧,名头也算不小了,可也只是被太子殿下召见过一次而已,殿下就再不理我了!” 吴氏叫过儿子,抱着儿子的肩膀,道:“有仁有后终会长大,能让他见识一下大场面总是好的!”她按了按儿子,道:“王公子愿意收你为徒,你还不快快拜见恩师!” 吴有仁很听话地跪倒在地,给王平安磕了八个响头,叫道:“徒儿吴有仁,拜见恩师。” 王平安呵呵笑了几声,心想:“你们一直都不肯说出真实姓名,早先也和我只做交易,说什么报恩,可说的都是以后的事情,一点实在的没有。这回发现我认得宫里的宦官头子,这才向我恭敬起来,还要拜师。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可真够现实的啊!” 不过想想也对,只有现实的人,才能最会利用现实,吴氏如此精明强干,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带着儿子返回草原,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来! 王平安伸手相扶,道:“免了免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倒也不必这么客套!”扶起吴有仁,却不并问这个徒弟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说了不少鼓励的话,让吴有仁好好干,闯出一番事业来。 见王平安很是通情达理,即使收了儿子当徒弟,却仍不打听身份,以免自己为难,吴氏心中着实感动,大恩不言谢,她并不如何的奉承,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以后会该怎么报答,看她的实际行动吧! 此后又过了三五天,出乎王平安意料的事,他的名头虽然已经响彻长安,本应求医问药的人越来越多,可事实正好相反,不知怎么的,来灵感寺的人忽然就减少起来。 第二天人最多,足足来了近两万人,可第三天就不成了,只来了**千人,而第四天则只来了一千多人,到第五天最是夸张,寺外竟然只来了三个人,一个是赵璧,一个是卢秀之,还有一个是许久未曾露面的邱亭轩! 他三人一进寺,见到王平安,赵璧便满脸全是惊讶地道:“无病,你不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怎地灵感寺突然间就冷清了起来,变得和从前一样了?” 卢秀之也道:“我们进坊之后,在通往寺里的各个路口,见了不少大汉,一个比一个的横,竟然还上来找我们的麻烦,要不是我们提了房驸马之名,恐怕这次也是进不来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怪不得寺里这几天如此反常,竟是有人在外拦路,不让百姓前来!他道:“我没得罪谁啊,顶多就是得罪了太医署,可他们似乎没这么大的势力吧,竟能派人将道路全部堵住!” 赵璧又问道:“你不是在左武卫里有人吗,他们说了什么?” 王平安皱眉道:“三天前,左武卫来人说有要事,调走了我的随从。对了,我家里不是有个小孩也在左武卫挂名嘛,是那种最低级的武官,也被调了去,说是有要紧的公务。这已经去了好几天了,一直也没回来。我以为是正常的公务,也没多想……” 邱亭轩在处世方面,经验比较多,听他这么说,便道:“那肯定是出事了,说不定是有人要对你下手,这才调开了你身边的侍卫。不过,这事儿颇有蹊跷,且不说你是否得罪了哪位高官,而是既然那人能有这么大的权势,要想对你下手,怕是不需要如此曲折吧?” 王平安沉默不语,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得罪过哪位大人物了,而且就算得罪了也没关系呀,他好歹也受过太子的召见,算是个有靠山的人,谁敢这么难为他,不怕得罪太子吗? 赵璧却道:“我看这事儿也好解决,咱们在这里胡猜也没必要。诗文会明天就要召开了,我们三个今天来,是和无病你做个最后的确定。等明天大会一召开,咱们不就能见到房驸马了嘛,有啥事儿问问他,这不就成了嘛!” “这倒也是!”王平安叹了口气,如果实在不行,那他就去找尉迟恭,估计尉迟恭这时候应该回到长安了,不管他得罪了谁,估计尉迟恭都能为他摆平,倒也用不着太过担心。 卢秀之和他详细说了诗文会的流程,王平安听后,哭笑不得,气道:“我说两位哥哥,你们这是举办诗文会哪,还是要接见外国使团哪?怎么把番邦的人都给弄来了!他们怎么也肯来啊?” 赵璧和卢秀之脸上却大显喜色,赵璧笑道:“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了,你说咱们中原人举办诗会,也没请番邦的人啊,可那些番邦的人却纷纷找到我俩,要了请柬去,说是要见识一下咱们中原士子的风流,还说要派他们国家的人,也来考进士!” 卢秀之也笑道:“番邦的人也能来咱们天朝应考,这还真是新鲜儿事啊!” 王平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不外乎就是类似遣唐使一类的人物,来中华上国求个功名,然后回国去,就可以凭着这个文凭,当大官甚至当公侯了! 邱亭轩倒没有他俩这么兴奋,摇头道:“这场诗文会,闹得动静太大了,过犹不及,要是万一闹出什么风波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四人也没再说别的什么,反正王平安是什么都无所谓,而赵璧和卢秀之兴奋还来不及呢,哪管别的许多,只有邱亭轩一直摇头,似乎对诗文会大大的不赞同,搞的场面实在是太大了些! 事前准备,虽然繁琐,但王平安要做的却是不多,四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散了。王平安只是纳闷儿,不知到底是谁要为难于他! 第二天四更天的时候,赵璧等人便又来到,叫起王平安,和他一同乘车赶往曲江池的芙蓉园,王平安带上了所有的家人,甚至还把惠正和有难两个和尚也带上了,带着他们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一队车马,离了灵感寺,赶往芙蓉园,走了不多时,便就到了! 在园外停住车马,王平安下了车,向园内望去,只望一眼,他便叫道:“各位,赵兄,卢兄,过火了吧,你们这算什么,把整个园子都包下来了吗?” 就见芙蓉园内,新建起了小桥流水,不仅如此,园中还用不去皮的松枝,搭成上百座的花棚,这些花棚之上,全是盛开的鲜花,也不知是用的哪种方法,竟然种到了棚顶上! 这些还都不算,各个花棚之前都新开了小溪,溪水引自曲江池,而在花棚围成的空地之上,竟然散养着仙鹤、孔雀、梅花鹿、兔子,甚至不知还从哪里弄来两只小骆驼,都在空地上悠哉游哉的进食,看样子生活得还挺不错!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的就是让别人吃惊! 赵璧哈哈大笑,道:“这番景致,足足花了我和卢兄十万贯。前无古人,这点我敢担保,后无来者嘛,少说点儿,一百年之内,这曲江池畔,再也遇不上我们两个这么敢花钱的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各国使者只差一个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各国使者只差一个 王平安大感头痛,他指着前面正中间九座最大的花棚,道:“我也曾进过东宫,我看这几座花棚,是按着崇贤馆的格局造的吧,竟然还造出了三层的花棚,这也未免太过夸张,如此奢侈,未免有失文人该有的朴素作风了,会被人指责的!” 狄仁杰也是大感不满,道:“你们别忘了,离此不远,便是人市,那里几天吃不上一顿饭的人多到数不清,你们在此胡乱花钱,那些赤贫之人,该做何感想?” 卢秀之冲狄仁杰一翻白眼儿,道:“他们怎么想,与我等何干,难道就因为怕他们想,我们就不举办诗文会了?真是岂有此理!”大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的那种派头。 赵璧却一拉王平安,笑道:“盖都盖好了,钱已花完,总不能连用都不用,就直接拆了吧!走,走,咱们去花棚里面说话,天就快亮了!” 众人进了花棚,立时有仆人送上各色水果茶点,水果俱都是时鲜,点心更是精致,南北各色应有尽有! 王平安等人坐在花棚之中,可两个小丫头却不愿在这里枯坐,柯莲雾和丁丹若跑到场中空地上,一个小丫头去抓兔子玩,另一个则跑到小骆驼旁边,抚摸不止! 王平安叫人拿过客人名单,见竟有厚厚十几纸之多,他皱眉道:“这怕不是得来上千人吧,长安城中,有这么多的待考士子吗?” 赵璧笑道:“上千人?这你可少说了,来的人怕得超过二千,不光是京中待考的人要来,还有其他人呢,只要有点名气的,我和卢兄一个不落,全都派人送去了请柬。这还不算,听说房驸马还要另行邀请一批王公贵族前来,只不过他要邀请谁,却是没有说起,估计着怎么也得有百十来人吧!” 他们这头正议论着名单,忽听园外一片嘈杂声。众人转头望去,就见一大群的优伶歌姬拥了进来,还有大批的乐师,足足拥进来上百人。他们抬着鼓、钟、罄、琴以及各种各样的乐器,进了芙蓉园! 在这些人的最前面,是哈米提和阿依丁,这两位老兄,离得老远就叫了起来:“无病,无病,有些日子没见了,想没想老哥哥啊!” 王平安笑着起身,迎接出花棚,笑道:“哈老爷,阿老兄。这些日子你们怎么都不去寺里看我,可是将我给忘了不成?” “哪能呢,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啊!”哈米提走上前来,拉住王平安的手,笑道:“你不是不知道,自从你和太医署的人斗医术,大获全胜之后,药膳坊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天天火爆,客满为患哪,别人家是怕客人不来,咱们家正好相反,怕客人来得太多,没地方坐啊!” 阿依丁也笑道:“这钱向山崩海啸一样的进来,真是拦都拦不住啊!”他一指后面的歌姬乐师,又道:“我们提前就把燕乐坊的人,全都订下来了,花了双倍的价钱,不过也值得,为你扬名嘛!” 王平安点头道:“多谢多谢。对了,没有再乱排我的故事吧,我可不想变成个神棍,拿着把破木剑,四下里降妖除怪!” 哈米提笑道:“没有没有,这次绝对没有。我花了大价钱,找人新编了剧目,包你满意,等会诗文会开始时,你就看着吧!”说说笑笑,他们也进了花棚。 又过了一小儿,东方显出鱼肚白,天亮了。 忽然就听远处传来木鱼声,又有人念经,众人不解,向园外看去,就见上百名和尚,站成两排,手持木鱼,正向园中走来。和尚的身后,另跟着百十来人,却个个衣冠楚楚,只是长衫之外,都披了件袈裟。 赵璧忽道:“前几天,我曾听房驸马说,他要请批和尚和俗家弟子来,说是给诗文会祝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成想真的来了!” “请和尚来祝兴?”王平安有点纳闷儿,想起那天寺里来的那个小宦官了,也是问自己是不是俗家弟子,不过却被史忠臣给骂走了,难不成那天也是要来告诉我,我得给自己的诗文会祝兴? 那天小宦官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呢,就被史忠臣给抽跑了,所以王平安不知真相,也没人告诉他! 这二百多人一到,赵璧和卢秀之连忙起身相迎,过去安排座位,出家人嘛得照顾着点,安排的座位都是上好的。 忙乎一阵,尚未完全落座,就听园外有人高呼:“南扶余使者到!” 王平安拿起名单,见名单上面果然有南扶余使者的名字。他对南扶余了解得不多,只知道这个国家还有个称呼,名叫百济。 以前在现代时,看过几集韩剧,讲的就是南扶余的事,说南扶余被大唐和新罗联手给灭了,一个公主长得挺漂亮的那种,穿越到了现代。当时看着没留意,现在更加想不起来,只是知道再过不了几年,这个倒霉的国家就得被灭国,漂亮女人要么穿越去,要么就得被唐军抢去做老婆! 他抬头望去,就见一大群人在园外站着,好象是在排队,要往园里走。就在这时,又跑来一大群的人,衣服样式和南扶余人差不多,但却气势汹汹! 又有一人叫道:“新罗使者到!” 这一声喊完,就见园外刀光闪闪,南扶余的使者和新罗的使者,一起把刀抽出来了,看模样就要互砍! 南扶余和新罗都是朝鲜半岛上的国家,位于现在的韩国。只不过南扶余不太会拍大唐的马屁,而新罗却拍得山响,两个国家长年累月的打仗,却谁也灭不了谁,两国之人均视对方为仇人,使者见面往往亮刀互砍! 南扶余的使者大声叫着,用的是本国语言,而新罗使者立即回击,喊的也是本国语言! 赵璧赶紧跑了过去,跑到半路,想想太危险,招手叫来几个随从,护着他来到两国使臣的队伍中间,他瞪眼大喝:“这是大唐的地界,你们来了这里,都给我说人话!” 煌煌大唐,天朝上国,大唐百姓们从来不把外国番邦放在眼里,尤其是在赵璧这种实力强大的世家子弟眼里,所谓使者,不过是公派而已,与私来的商旅,也没啥大区别,谁能把他们放在眼里啊,南扶余和新罗在哪儿他都不稀罕知道!竟敢跑到他的诗文会上来撒野,找抽不是! 他这一嗓子叫出来,两家使者顿时老实了。在这时两国人的眼里,大唐子民天经地义的就是高他们一等,对他们呵斥是理所当然的! 曾经有使者赞美过中原人的生活,说中原人的房子高大,道路平坦,不仅如此,就连猪圈都造得比他们国家的好,粪堆排放整齐美观,如织如锦,好象画出来的一般……这不是夸张,这是历史上的真事儿! 新罗使者立刻把刀收入鞘中,满脸堆笑地上前,道:“赵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你老一向可好?你说得太对了,这些南扶余人粗陋无比,竟然不说人话,如此失礼,真是不枉了他们百济猪之称!” 南扶余使者大怒,气道:“你刚才也没说人话,那个……你这新罗狗,当真无礼!”感觉不对,这么一说,岂不是等于说两方都不是人了! 赵璧摆手道:“你们来了,就安静些,要么请走人,但却不要乱骂!” 新罗使者笑道:“对对,赵公子说得对,让他们走就是了,咱们做诗去!” 南扶余使者火冒三丈,正要上前理论。园外却又拥来一大群的人,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扶桑遣唐使到!” 王平安在花棚中听着,眉头一皱,心想:“怎么搞的,诗文会尚未开始,士子们还没有到,怎么各国使者却先到了,什么事让他们对这场诗文会如此感兴趣,竟然如此积极,这不合常理啊?” 遣唐使的作派却和南扶余新罗大大不同,一到园门口,那领头的使者从马上下来,见人就鞠躬,挨个大声地问候:“阁下,你好!” 新罗使者哼了一声,把头高高扬起,不理遣唐使,新罗和扶桑也不是太和睦,虽隔着大海,但小打小闹的事却不断。而南扶余的使者却迎上前来,拉着遣唐使的手,问长问短,着实亲热。 赵璧回头看向花棚,却见王平安正在看场中的小丫头玩耍,并不看三国使者,他正琢磨着怎么安排这三个国家使者的座位呢,园外又是一片喧哗,就见来了好几批服饰古怪的人。 有人叫道:“契丹使者到!” 紧接着又有人道:“奚部使者到!” “靺鞨使者到!” 一批批的使者,尽都带着随从,骑马赶到,园外下马,一拥入园。 坐在王平安身旁的狄仁杰忽道:“大哥,今天这场诗文会,怕不是光做做诗那么简单。如果小弟猜得不错,必有朝堂上的人物要来,而且还绝不会小了!” 王平安皱起眉头,小声道:“兄弟,你最擅长推断世事,你说谁会来,会不会是房驸马之父?” 狄仁杰想了想道:“有可能。” 王平安道:“难不成朝廷真的要大开国门,允许番邦之人参加科考,所以才引了他们到来,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却也不能让这些使者对诗文会,如此感兴趣啊,而且他们是一起到来的,比士子们来的还要早!” 狄仁杰又想了想,道:“蹊跷便出在他们来得这么早,这肯定是得到什么暗示了。还有一点,大哥你发现没有,使者们来了不少,可最大的突厥使者,却并没有来到!” 王平安啊了一声:“这么说,这件蹊跷之事,出在突厥人的身上!” “**不离十!”狄仁杰重重地点了下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子,王爷,公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子,王爷,公主 王平安和狄仁杰在这里猜测今天的蹊跷事,那边使者却越来越多,足足来了二十多个,虽不能代表大唐的所有蕃属,但常驻长安的,却基本都来了。 可让人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番邦使者进场落座之后,竟然谁也没有过来和王平安打招呼,似乎他们压根儿不知道,这场诗会是因为王平安才举办的一样,或者就算知道也不在乎,谁也不过来见礼! 王平安有心主动过去打招呼,可狄仁杰却拉住了他,说一件事情未弄清之前,最好保持沉默,免得一不小心弄出意外情况来,到时不好收场。王平安想想也对,便也就没过去。 使者这头忙乎一阵之后,天色放亮,朝阳初升,照得曲江池波光粼粼,芙蓉园的美丽景致也开始展现出来。 士子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到达园子,赵璧和卢秀之做为主持人,当然要站在园子口迎接客人,而王平安也在花棚里坐不住了,每当有士子来到,必会来和他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的,全都亲热非常,和王平安拉关系,套近乎,奉承之话满花棚的乱飞,简直有掀翻棚顶的架势。 只不大会儿的功夫,王平安就受不了了,应付得口干舌燥,却又不敢稍有怠慢。这些士子里面,必有日后的同僚,他哪敢礼数不周,初次见面如果没尽到礼数,那可是大大得罪人的事,说不定谁小心眼儿,就记在心中,以后小柈子加小鞋,得轮流给他用上! 哈米提老于世故,看王平安满头满脸全是汗水,便明白他快崩溃了。拍了拍手,哈米提道:“各位公子,今日感谢各位前来赴会,老夫自夸一句,也算是无病的家乡人,算是他的长辈,各位能来捧场,老夫在这里代他谢过了,特献上歌舞,供各位公子欣赏,另有茶点献上,如有没用过早餐的,请先用用点心,以免伤了脾胃!” 他将手一摆,燕乐坊的人立即将乐器摆好,又在场中铺上一块巨大的红色地毯,开始表演起来。 文人士子们也是各不一样的,有钱的是来凑热闹,结交朋友,为自己以后的道路做铺垫,没钱的呢,那就是来享受的了,诗文会好啊,至少今天的伙食不用担忧了,吃的东西相当地精致,就算不精致也没关系,至少管饱啊! 歌舞一开始,士子们纷纷坐定,不再来和王平安罗嗦,一边吃喝,一边看起歌舞来。 王平安这才能松口气,对狄仁杰苦笑道:“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一个比一个的忙,就算不忙公务,忙应酬也忙不过来啊,一天啥事也别做了,光打招呼,就能把嗓子打哑了!” 狄仁杰却笑道:“大哥这份忙法,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别人想这么忙,还没机会呢!” 王平安道:“我看我可以制些润喉丸来卖卖,专卖官宦,想必生意必定好做!”趁眼前没人和自己打招呼,他赶紧端起茶杯,先给自己润了润喉咙。 咚咚咚,哗哗哗。乐声响起,花棚之中的使者和士子们稍有安静,纷纷向场中看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脖子上戴着个粗大套子的人登场,这人摇摇晃晃地上了地毯,唱道:“吾本林边樵,命贱如草芥,衣食无着落,又患颈中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呜呼哀哉也,今天……” 唱到今天二字,这人突然倒地,面目朝下,他的歌声一停,乐声也突然停止,场中一切声音,嘎然而止! 听歌看舞,花棚里的人,无论是使者,还是士子,人人都看过都听过。可今天场上的优伶一出场,竟然直接趴地上了,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顿时,就把众人的兴趣都给吊了起来,就连王平安都感到了奇怪,心想:“怎么了,这优伶是突然得病了吗?” 其他人也是这般想法,都看向场中,想看看到底还有什么表演。哈米提却摸着胡子,心中得意,怎么样,一下子就吊起你们的胃口来了吧,这可是我花大价钱请人编写的桥段,钱是不会白花的! 乐声又起,就见一名身穿宦官服色的人,慢慢走进场,虽演的是宦官,却并非是女子反串,而是一个身材高挺,相貌极其英俊的男子! 这名男子走到地毯正中,唱道:“东宫景致好,咱家住其中,伺候太子爷,其乐也融融。得闻殿下问,谁是王平安?” 唱到这里,场边的优伶们一起合唱:“谁是王平安,谁是王平安,谁是……”这句话翻来覆去,足足唱了十遍! 士子们当中有性子急的,叫道:“谁是王平安,他就在你前面坐着哪,往前看!” 合唱停止,这男子又唱了起来:“咱家米小苗,奉命出长安,赶去徐州城,来找王平安!”一边唱,一边做出赶路的动作。 合唱又开始了:“来找王平安……”又是翻来覆去的唱,整个芙蓉园里,尽是呼唤王平安之声。 还没等表演下一个桥段,忽听园外有人高声叫道:“吴王殿下驾到!” 王平安一惊起身,吴王?李恪!他怎么来了,自己到了长安后,从未与他接触过啊?他赶紧拿起桌上的名单,却也没有看到李恪的名字! 李恪,皇帝最喜爱的儿子,差点做了太子,而且是实打实着的王爵,他一来到,园中诸人尽皆惊讶,谁也没想到会有一位王爷能来赴会! 赵璧和卢秀之大喜过望,本来以为房遗爱能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万不成想房遗爱还没来呢,倒先来了一个王爷! 花棚里的所有人,全部站起,望向园门口。 王平安站起身来,整整衣衫,出了花棚,大步出迎。对于他来讲,李恪还是很值得注意的,他可是杨妃的儿子,而杨妃和自己的母亲杨氏,大有关系,只是很难找到机会相认罢了! 园外,一辆轻便的马车停下,李恪从车中下来,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赶来迎接的众人。虽无人介绍,他也没见过王平安,可在人群当中,他却一眼就发现了王平安,心想:“咦,这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王平安远远的也看到了李恪,就见这位吴王殿下,绝非是个小白脸,相反极有英武之气,年纪不到三十,唇上和下巴颏儿上都留着胡子,显得非常老成,尤其是唇上的胡须,胡尖微微上翘,也不知是天生这么长的,还是故意梳理出来的! 王平安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单从相貌上来讲,这李恪竟当真和我有几丝相似,只不过我得再过十几年,才能长成他现在这个模样。不是有心人,不大能看得出来!” 快步来到李恪的跟前,王平安撩起袍角,就要给李恪行礼,他是平民,而对方是王爷,身份悬殊,他再不喜欢给人下跪,这时也必须得跪! 在王平安的周围,赵璧等人也纷纷下跪,齐声叫道:“参见吴王殿下!” 李恪不理众人,却在王平安将跪而未跪之时,跨步上前,双手相搀,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啊?” 李恪的态度亲切,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只是对王平安而言,对于旁边行礼的人来讲,大有被无视的感觉,这位王爷明显是没把别人当回事儿啊! 他的这种性格很不好,他亲近的人自会说他的好话,可不亲近的人却一定不会说他的好话。说得直白一些,他身边的小圈子里,所有人都会全力支持他,认为他好,而圈子外面的人却一定不会认为他有多好。这种情况在平常不明显,可一到了关键时刻,那就会表现出来了,那就是反对他的人,一定会比支持他的人多! 李恪当不上太子,自然有他当不上的原因,母亲是谁是一个原因,而这种性格,要是能讨得长孙无忌的喜欢,那才出了鬼呢,长孙无忌可不是他圈子里的人! 王平安忙道:“草民王平安,参见吴王殿下!”李恪不让他跪,他顺势也就没跪。 “王平安,你便是王平安?”李恪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倒是常听人说起你,你的表字无病,便是父皇赐的吧?” 王平安忙道:“正是,草民的表字确是皇上赐的!” 李恪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叫旁人起身,却道:“王府里闷得很,我本想来芙蓉园透透气,不想却碰到了你,今天这园子里倒是热闹得很,是在宴饮吗?”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一个差点儿登上太子宝座的王爷,而现在的太子又是那样的软弱,做为强势王爷,他要是没别的心思,那才怪了!诗文会召开,他不请自来,这明显就是来寻找才俊,增加自己实力的。非要说成是偶遇,并免有些做作。 跪在地上的使者和士子们,心中同时浮现出两个字来,虚伪! 正在这时,园外大道上又驰来一队车马,看样子竟是太子车驾。果然,车队驰到近前,还没停下,就有宦官尖着嗓子叫道:“太子殿下驾到,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衡山公主驾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王平安的缘分到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王平安的缘分到了 士子们哦地一声,声音齐刷刷地,无不惊讶,一场诗文会罢了,虽然盛况空前,但也不至于能让太子前来观看,而且还是携了三位公主到来的! 正好大家没有起身呢,免得费二遍事了,见车驾停下,不等太子李治下车,士子们便齐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门一开,李治向外看去,见园外黑压压地跪着一大片的人,足足有上千之多,他心中竟有几分感动,低声道:“孤久居深宫,少有出游,竟一直不知在士子们的心中,孤是这么的重要。” 他回头,向车里的三位公主道:“你们看这些士子,竟然大清早的,就跪在园外等候,真是难为他们了!” 高阳公主一皱眉头,心想:“对外人,咱们可从来没说过你要来,他们如何能早早等在这里?肯定不是来迎接你的!” 眉头迅速展开,高阳公主笑道:“太子哥哥,你以仁厚待人,又喜欢有才学的士子,这事早就传遍天下了,士子们都把你看成知己一样看待呢!” 高阳公主借着李治的势力,派人在长安城里挨个寺院的寻找俗家弟子,不想在灵感寺却碰到了个大钉子,被史忠臣狠狠地给扎了回来,但同时她明白了,原来白马寺的念忧,就是被李治召进长安的那个王平安,而这场诗文会,就是为他召开的! 史忠臣为人何等老辣,他可是当年李世民在宫里的内应,就连李建成那样的人杰,玩阴谋诡计都没玩过他,何况一个小小的高阳公主!他一旦发现事情不妙,高阳公主极有可能要做出有辱皇家的事来,立即使出手段,将这个可能性掐灭! 李世民只是让他派人暗中盯梢,观察吴有仁的动静,但他却多下了一道命令,不许人接近灵感寺,尤其是高阳公主派去的人,但房遗爱派去的却可以进去,早点让房驸马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有利无害,至少可以推迟丑事发生的时间。 所以灵感寺那几天,去的人才会越来越少,倒并非是王平安等人猜想的那样。不是有人要修理他,反而是史忠臣在保护他,免得他犯下大错,最终被送上法场! 高阳公主还以为父皇知道了这件事,心中十分害怕,这些日子相当地消停,但她不敢对王平安如何,却敢对房遗爱如何,这几天不停地找茬儿,和房遗爱怄气,弄得房遗爱心里也是极其的不爽,可却又无可奈何! 小宦官放下踏板,李治慢慢从车上走了下来,冲士子们摆手笑道:“各位爱卿,大家快快免礼平身,劳你们在此等候,孤心中着实不忍,着实不忍啊!” 他倒没象李恪那样,对谁特别的亲热,可也没对任何人有无视的态度,很平和,只要是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愉快,虽然是误会了众人的礼数,但他这种态度,却是让士子们的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太子就是太子,待人和气,可不象吴王那样,只对王平安亲热,对别人却是漠然。 李恪见李治也来了,心里哼了声,暗道:“他们跪的可不是你,而是我!”满面含笑的过来,给李治行礼,笑道:“九弟,你也来了,可是来芙蓉园散心的?” 李治咦了声,全礼相还,他虽是太子,但对哥哥却是极为尊敬的,道:“三哥,你也是来参加诗文会的?” 李恪假装不解,道:“诗文会?哦,原来这些士子聚集在此,是要开场诗文会啊!我到是不知,只是偶尔路过,巧遇而已!” “当真巧得很了,三哥大清早的不陪着三嫂,却跑到芙蓉园里散心,可是和嫂子吵架了?”高阳公主也下了车,她对李恪也算亲近,随口便开了句玩笑。 李恪却不太喜欢这个玩笑,眉头一皱,没说话。高阳公主的身后,跟着巴陵公主,她这时也下了车,看到李恪,招了招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李治见士子们还跪着,忙道:“起来吧,都起来吧,不用这么多礼!啊,无病,你也在这里,孤刚才在车上还想,今天定会见到你呢。最近如何,可曾再写新诗?” 王平安刚才没给李恪跪,这回却不得不给李治跪了,他就势站起身来,笑道:“草民才疏学浅,肚子里没有墨水,可是再做不出诗来了!” 李治上前拉住他的手,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这难道不算是新诗?孤在宫里都听说了,你连相思病都能治呢!” 巴陵公主为人泼辣,下车之后,见到这么多人,笑道:“哎哟,这么多的风流人物,可是来接妹妹的?” 高阳公主回头啐了一口,道:“姐姐莫要乱说话,他们是来接太子哥哥的,哪里是来接我的?”她心中有鬼,巴陵公主随便一句话,就将她说得起了反应。 巴陵公主却笑道:“谁说是来接你的了,好会自做多情,我说的妹妹,可不是说你!”她回过身子,伸手入车,轻声道:“小妹,到芙蓉园了,下车了!” 一只略显瘦弱的雪白小手,伸出了车外,扶住了巴陵公主的手,紧接着一个少女的脸庞出现在车门旁,这少女只露出半边脸,大大的眼睛,轻轻转动,看向车外的众人,目光清澈,不带半分杂质! 园外的士子们,这时都已经站起身来,对于公主,不能说人人都见过,但有不少人还是见过的,比如说高阳公主,她是来者不拒,只要士子长得顺眼些,她就会见见,而巴陵公主为人低调些,却酷爱打马球,经常离了公主府,在外面的球场玩耍,不少士子远远的也瞧过她! 可衡山公主,却从来没有出过皇宫,外人对她向来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貌。 衡山公主今年虚岁十五,是皇帝李世民最小的女儿,同时更是长孙皇后的亲生幼女,别的公主最小也要过了十岁才会有封号,而唯独她,九岁时便有封号,从这点上可以看出,在李世民的心中,她是最有份量的。 这还不算,李世民为了她,竟然干出了悔婚之事,而且为了表明他悔婚有理,竟还叫人刻了块石碑,将原因写明,召告天下,说他不是因为疼爱女儿才悔婚的,而是因为准驸马……准驸马是没错的,但他死掉的爹,却被挑出错了。 被悔婚的不是别人,便是大唐名相魏征之子。为了给这个幼女找个好驸马,李世民当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连已经死去的魏征的毛病都能挑,可谓对她溺爱到了极点! 衡山公主是最初的封号,日后李治登基,改了她的封号,新封号叫做新城公主。她是李世民最安份,但也最苦命的一个女儿。 衡山公主谈及婚嫁多达三次,改嫁一次,用这时代的眼光看,是极不幸福的,可能是命运多难的缘故,又加上身体不好,她在三十岁时就去世了。 由于她是得急病死的,死的突然,李治没有心理准备,得知幼妹病故,狂怒之下,杀驸马全家,全族流放,这是李治一辈子当中,杀人杀得最痛快的一次,没有半分犹豫! 而衡山公主死后,是以皇后的礼仪下葬的,这是唐朝女子死后的最高葬礼标准,也是史书记载中唯一的一例,再没有其他人,享有此殊荣了! 衡山公主人在车中,只露出半边脸,眼睛只扫了一下园外的士子,可她的目光看到谁,谁的心头便是猛烈跳动!士子们表情全不相同,有的瞪眼,直勾勾地看着,大大失礼,而有些则看了一眼,便把头低下,然后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瞄,神情猥琐! 王平安便站在车旁,被李治拉着手,他也看向衡山公主,心想:“好个美少女,我来这时代也有些日子了,可这个少女之美,却是生平罕见,实是难以想象,世上竟有女孩子能长得如此精致,如此美丽!” 他的两个小丫头,柯莲雾艳光四射,容貌绝丽,可和衡山公主一比,却少了三分灵气,而丁丹若秀气是够秀气了,但却比她少了几分华贵,气质上差得太多! 王平安倒是没想太多,也没时间想得太多,手被李治拉着,眼睛却看着衡山公主,一不小心,竟忘了眨眼皮! 车中的衡山公主半边小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把手又缩了回去,轻声道:“我在车里等哥哥姐姐们,就不下去了!”声音柔婉,十分悦耳。 巴陵公主却笑道:“小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腼腆起来,既然来了,哪有不下车的道理?” 衡山公主却小声道:“外面好,好多人呢!” 李治哈哈一笑,他非常疼爱幼妹,见幼妹害羞,忍不住打趣道:“无病,你的诗文是好的,现在孤命你写一首诗,要能流传千古的那种好诗。写得好,请得公主下车,孤就让你进崇贤馆,从此陪伴在孤的身边,写的不好……那我们现在上车就走,再不理你了!” 士子们听到李治说出这种话来,无不啊出口来,齐声惊叹,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崇贤馆是东宫的书房,能进入那里,毫无疑问就会成为太子的心腹,日后新朝的栋梁,说不定用不了三十岁,就能当上宰相啦! 王平安看了一眼高阳公主,心想:“原来你就是感业寺后山的那个女子,竟然是位公主,房遗爱的老婆不会就是你吧?” 见高阳公主竟目不转眼地看着自己,他把头一低,不愿再表现出什么“才华”,以免被缠上。 王平安想了想道:“公主集天地灵气于一身,草民实在想不出新诗来赞美,不过流传千古的诗,倒是能说上一句两句的。” 李治看了看车里躲着不见人的衡山公主,笑道:“好啊,也可以,你且念来听听,是哪几句古诗?” 王平安清清嗓子,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诗经》中的名篇,简而言之,便是美丽的少女啊,你如此的可望而不可求,能再让我看你一眼吗? 诗一念完,李治脸色大变,而后面站着的李恪,脸色也是突变,高阳公主看向王平安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而巴陵公主则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王平安,目光中尽是古怪的神色,很有点类似那种“臭流氓,看我不扇你”的表情! 可别人就不一样了,士子们听到王平安念出这几句诗来,无不拍手叫好,他们刚刚在心中,也在想着如何赞美车中那位美丽的公主,却想不出好词儿来,可王平安几句诗一念,立即让他们大感赞同,《诗经》里的这几句诗,将那种朦胧之美,描写到了极处,此情此景,完全符合,半点不差! 高阳公主心中苦涩,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当她得知此王平安,即是彼念忧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当然此时别人已经开始怀疑了,她只好拉了巴陵公主一起来,又拉了最受疼爱的幼妹,希望能在她们的陪伴下,“不动声色”地接近王平安,探讨一下人生,说说生活中的幸与不幸! 可现在她却大大后悔了,不成想王平安对她没有半点的意思,却对幼妹产生了大大的意思,竟然还叫出了幼妹的名字! 衡山公主,李伊人!长孙皇后亲自为她取的名字,名字出处,便是《诗经》! 唐朝公主的本名,是绝不外传的,就连正史里都要避讳,不会提及,除了皇帝家人外,谁都不会告诉,当着外人面,也只会提封号,而衡山公主极少出宫,所以她的本名,是无论如何不会流传到民间的! 李治脸上肌肉跳动,他再喜欢王平安,也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自己幼妹的名字,岂能当众叫出,还被人拍手叫好!正待发火斥责,却听车里的李伊人说话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李伊人慢慢的从车里探出了身子! 这也是《诗经》里的诗句,她的回答很是俏皮,既讽刺外面的士子拍手叫好,是无礼的鸡叫行为,又对王平安说,见到你,很高兴啊! 火没发出来,李治咦了一声,愕然地看向王平安,心想:“这可真是,缘分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房遗爱喝醋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房遗爱喝醋了 见幼妹要下车,巴陵公主笑道:“哎呀,小妹,你说这许多的士子是鸡,好生顽皮啊!”伸出手来,将李伊人扶下了车,她是姐姐,向来疼爱这个最小的妹妹,待之亲热,见妹妹不再害羞,便将她扶下车来。 李伊人一下车,士子们啊地叫了起来,声音之齐,好似事先排练好的一般! 就见李伊人雪白一张鹅蛋脸,嘴边各有梨涡,大大的眼睛,睫毛长长,鼻子低一分则不挺,嘴巴浅一毫便不润,笑意浓一丝则妖娆,美眸少一盼则不能再倾国倾城! 王平安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把头低了下去,可手却还被李治拉着。李治心中充满了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个王平安,竟然是小妹的有缘之人? 李伊人站在车旁,轻轻把头一歪,看向王平安,很好奇地打量着他,心里全是好奇,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出处,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猜到的? 美人如玉,士子们无不陶醉。李伊人的年纪在现代还算太小,可在唐朝,却正是好年华,她又贵为公主,自然会引起士子们的遐想,人人都梦想着能引起她的注意! 李伊人一歪头,士子们竟然情不自禁地,也都跟着她把头一歪,目光也自然而然地随着她的目光转动,一起射向了王平安的后脑勺儿! 高阳公主心中醋意翻腾,道:“好啊,念忧小师父,你不在感业寺的后山转悠,偏又跑到芙蓉园来溜达,可这里却没有狗,需要你冲它吼叫!” 士子们对她的话充耳不离,李治却奇道:“不是应该狗冲人吼叫吗,怎么变成无病冲狗吼叫了,是黄狗,还是白狗?” 高阳公主跨前一步,挡在了李伊人的前面,道:“王平安,你冒充和尚,该当何罪?” 李伊人从她的背后探出头来,道:“他长着头发呢!” 高阳公主听小妹为自己“心中一直想着的小郎君”辩解,更加不快,道:“他的头发是假的,不信你上去揪揪!” 王平安大感尴尬,他可不敢理会高阳公主,只好转头道:“殿下,您难得出宫,不如进园观赏风景如何,园子里建了花棚,正好乘凉!” 李治很是怀疑地看了眼王平安,又看了眼高阳公主,心想:“不会吧,王平安不会和我两个妹妹,一起有缘吧?哎呀,会不会是两个妹妹,一个姐姐!”他赶紧看了眼巴陵公主,发现这个姐姐,竟然也在看王平安,目光里面透着古怪,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李治心中大叫不好,可别在园子口磨叽了,赶紧把他们分开吧!他点头道:“好好好,这便进园去吧!”拉起王平安的手,大踏步进了园子。 高阳公主有心再说什么,却又没敢,回头看向不远处,后面站着两人,一直都没过来,可目光却是一刻都没离开过这里!其中一人便是她的驸马房遗爱,而另一个则是巴陵公主的驸马柴令武。 高阳公主没再表示什么,心中对刚才的冲动也稍有后悔,拉了小妹李伊人的手,也向园中走去,巴陵公主跟在后面,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她们姐妹之间,谁是啥品性,岂有不知之理,这个高阳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灯,刚刚对王平安的态度,一看便很有妒妇的成份在里面,真是难以相信,自己的驸马就在后面站着呢,她就敢这样,也太不把老房家放在眼里了吧! 柴令武见众人都进去了,他冲房遗爱摇了摇头,道:“房兄,我可看出来了,你大大不妙啊!” 房遗爱脸都蓝了,气的!他道:“柴兄看出什么来了,我有何不妙之处?” 柴令武摸了摸下巴,道:“我看出来……其实我啥也没看出来,我眼神不太好!”说完,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也向园中走去。 房遗爱心里这个后悔啊,他本来以为带着高阳公主来参加诗文会,能绝了她收知己的念头,可不成想,这个婆娘答应得挺痛快,还跑去撺掇太子,结果竟然是为了王平安! 咬牙切齿地,房遗爱心想:“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就敢这样儿,当我死了嘛!”大步向园中走去,今天非要给王平安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知道,房驸马有三只眼,不是好欺负的! 李治走进园子,进了正中间的巨大花棚,他立即就道:“无病啊,孤很是想召你进入崇贤馆,所以你今天要好生展露一下才华,这样吧,你寻个僻静的花棚,好好想诗,待会多做几首,这样孤再召你进馆,也就不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了!”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这就把我撵一边凉快去啦?成,那我就凉快凉快去!”答应一声,走到了旁边的一座花棚里坐好。 李恪却对李治道:“九弟,我倒是很和王平安挺投缘的,这便去陪陪他吧,也好能替你考察下他的才学!” “那就有劳三哥了!”李治和李恪关系一般,友爱是一回事,但要在一起玩乐,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并不愿和他多待。 说话间,各国使者递次上前,纷纷给李治见礼,巴结未来的皇帝。李治看见使者们,心里也有几分惊讶,他们来干什么,什么时候对中原的诗文会,也感起兴趣来了! 高阳公主心情不快,见上来请安问好的人太多,便道:“太子哥哥,还是寻点开心的事儿吧。你看场中有优伶歌姬,不如让他们表演一番如何,先祝祝兴,等会再让士子们做诗?” 李治看了她一眼,忽道:“十七妹,你不是想听俗家弟子们讲经说法吗,不如坐到那边的花棚里去吧!” 高阳公主笑道:“好啊,太子哥哥,咱们兄妹一起为父皇祈福吧,叫那些和尚一起过来如何?” 李治哼了声,不再理她,摆手道:“先上歌舞吧,传旨下去,让士子们做好准备,等会儿每个人都要做上一首诗来,巳时正开始!”巳时正开始,就是上午九点开始。 小宦官忙跑下去传旨,片刻之后,歌舞再起。 因为刚才第一场歌舞没有表演完,这时重头再演。又是那个衣衫褴褛的人,上来就突然往地上一躺,然后那个扮演米小苗的男子,又跑上来一通开唱! 李治哈哈大笑,心情又好起来,他心情坏得快,好得更快。拍手道:“米小苗呢,你这狗才,怎么竟然跑歌舞剧里去了?” 米小苗一直低眉顺眼的在后面站着,可此时却也眉飞色舞起来,他万没想到,自己的事竟能被编成歌舞剧里,真是没白费了他的功夫啊,这些日子,他可是逢人便说自己在徐州丢人现眼的事儿!听太子叫他,赶紧凑了过来,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在此!” 高阳公主本想借着听歌看舞的机会,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不成想,这歌舞剧竟是唱的王平安,而且还要拍米小苗这个狗才的马屁,这可是让她越听越心烦了! 她气道:“这种剧不看也罢,太子哥哥,还是早点让士子们写诗吧,也好让番邦的使者们看看,咱们大唐别的不多,多的就是有才华的人!” 李治却盯着场中,道:“说看的是你,说不看的也是你。这剧挺有意思的啊!你看,演到米小苗背着病人,助他求医去了……嗯,王平安出场了,快看!” 巴陵公主也道:“是啊,挺好看的。再说现在时间还早,没到巳时呢,阳气不烈,如何做得出好诗,妹妹不要心急!” 李伊人看几眼歌舞,便会转头去看几眼王平安,眼睛亮亮的,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这种表情,落到高阳公主的眼里,更不是滋味儿了,烦躁再甚,身子不停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柴令武根本不看歌舞,却不停地看高阳公主,又看房遗爱,嘴里不停地叹气,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房遗爱心里头这个不痛快啊,他也不看歌舞,而是看一会高阳公主,又再看一会王平安,嘴里不住地哼哼! 他们在这边说话看戏,王平安则坐在旁边的花棚之中,陪着李恪看歌舞。出乎意料的,李恪并没有对他大加拉拢,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场中的歌舞,不时回头冲王平安一笑,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邻家大哥哥的表情,对王平安极是友善! 狄仁杰便坐在王平安的身后,他虽然年纪小,可心思却要缜密得多,偷偷拉了拉王平安袖子,将王平安拉得往后坐了坐,他压低声音道:“大哥,不是我埋怨,今天这场诗文会,实在是闹得动静太大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皇上今天,一定会来!” 王平安眼皮一跳,他心中也隐隐想到这层了,自从使者们同时来到,他就感到不对头了,而李治一到,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李世民今天十有**要来! 他低声问道:“你推断出了什么?” 狄仁杰小小声地道:“不该来的使者们来了,而我朝储君也到了,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朝中有规矩,储君在不得皇上同意之前,是不能接见外国使者的。可使者们怎么会跑来呢?而太子来到诗文会,岂能事先不被皇上知道的?偶遇,所以无需事先向皇上禀明?但使者当中,为什么偏偏少了突厥使者呢?” 王平安看向狄仁杰,狄仁杰也在看他,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恐惧! 皇帝一定是要借某个由头,向世人昭告一件重要的事,而这事肯定不是好事,否则找什么由头?巧不巧的,这个由头,偏偏找到了这场诗文会! 第二百三十五章 皇帝驾临 第二百三十五章 皇帝驾临 王平安愣了好半晌,这才转过头来,见李恪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中的歌舞表演,然而他的目光却有些分散,不时瞄向园子的入口,虽然从他脸上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但王平安经过刚才的一阵猜想,已然明白,李恪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来到芙蓉园,他肯定事先知道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平安一言不发,身子向后靠了靠,但眼神却继续注意李恪的表情。 这时场内的歌舞演到一个小**,是米小苗由误会,变成了信服,正在刺史衙门里“恍然大悟”,而由于澄清了误会,百姓们正在拍手欢笑,齐声赞扬。哈米提花大价钱请人编的戏,其实也是乱改一通,但却改得马屁满天飞,米小苗本来是个反面人物,是个丑角,却被演得非常的有“后见之明”! 就听扮演米小苗的男子唱道:“哎呀呀,哎呀呀,咱家竟然糊涂了,想当初刚出长安,太子殿下便预言,那王平安是个好儿郎……”歌词中又大拍李治的马屁,说李治早就说过王平安,如何如何如之何! 唱到太子英明,正中花棚那里,李治自然哈哈大笑,摇着头,指着场内,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而旁边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向李治凑趣! 一句歌词唱完,其它花棚里的士子,哗地鼓起掌来,齐声高呼:“太子英明!” 在这片掌声响起之后,李恪突然身子一震,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也跟着鼓起掌来!他的表情,王平安看了个清清楚楚,可以肯定了,这位吴王殿下,眼睛看着场中,可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身子又向后靠了靠,王平安看向自己这个花棚里的人,赵璧和卢秀之全都在,而邱亭轩却坐在角落里,哈米提和阿依丁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估计是去和别人套交情去了。 王平安招手叫过赵璧,低声道:“赵兄,你是这场诗文会的主持人,怎么不去园外招呼客人啊,看样子客人还没到齐呢!” 赵璧却低声笑道:“别的客人能有什么重要的,再大能大过太子去?唉,可惜我没法坐到太子的花棚里去,要不然可有的脸露了!” 王平安又冲卢秀之小声道:“卢兄,我不方便走开,要不你去园外看看,还有没其他客人到来,不要怠慢了人家啊!” 卢秀之却连忙摇头,道:“别让我去啊,我得留在这里,没准吴王殿下会和我说话呢!” 狄仁杰小声道:“要不我去吧,只是可惜我年纪太小,又在长安不认识谁……” 他们在这里嘀咕,邱亭轩坐了过来,他神情有些郁郁,小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赵璧道:“嗨,无病非要让个人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客人要来。可这里多重要呢,王爷千岁和咱们在一个花棚里呢,谁能走得开啊!” 邱亭轩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我去吧,如果再有身份贵重的客人到来,我也好替你们招呼一二!” “那可多谢了!”赵璧和卢秀这一起低声笑道,他们正好不愿意离开呢,邱亭轩自己要去,失了巴结王爷的机会,那是他自己傻,可怨不得别人! 邱亭轩站起身,出了花棚,从各处花棚的后面绕了出去。来到园子外面,见园外的大街上,停了好长一溜马车,而赶车的车夫们都聚到了一块,正在大声说笑,可能是在讲自家主人的事情,互相攀比吹牛! 应邀赴会的客人虽多,但太子的车驾在外面一停,那些士子们都不再等着主持人出来迎接了,不想让别人替他们安排座位,而是直接入场,为的是抢个好位置,离得太子近些,还能顺便看看公主。 有一些客人是带着家眷来的,这种现象很普遍,唐朝女子的地位高,胡风浓烈,根本不把所谓的抛头露面当回事,女子来观看士子们赛诗,纯属正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奇的! 邱亭轩见不少车旁都围着小丫头,叽叽喳喳兴奋异常地在聊天,他不好过去,可一个人在园门口傻站着,也颇有些尴尬。 他心情不是太舒畅,在徐州时他可谓是当地学子中的第一人,可到了长安,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京城中杰出的人物太多了,别提王平安,也别提别人,就连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狗才,都混得人模人样,偏偏就剩下他自己,要名气没出得了名气,要风头,更是没出过风头,默默无闻,竟是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叹了一口气,邱亭轩索兴不在园门口傻站着了,顺着小道,向曲江池走去,这时的曲江池畔几乎没有行人,人都被吸引进了园子,池边虽绿柳垂地,花香扑鼻,却并无人欣赏。邱亭轩心中安慰自己,这番好景致,这番幽静,别的时间哪能看到,正好由自己享受一下吧,散散心,舒缓一下心情! 走出了好远,忽见前面柳树下,坐着一个女子,做未婚打扮,双手抱着膝盖,眼泪汪汪的,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邱亭轩心想:“原来,这世上不如意者,并非我一个人啊!” 马明媚今天实在不想来,可架不住母亲将她打扮好,硬是塞进车里,送到园中,嘱咐她一定要和王平安说上几句话,说说那天在感业寺外面的事。如果王平安有意,那什么都好办,如果王平安无意,那她在诗文会上长长见识,看看别的士子,也是好的! 如不是马夫人年纪太大了,没法参加,那她非得自己亲自跑来不可,现在只能是让马明媚自己前来。女儿大了,为了自己的幸福,怎么着自己也该使点儿力气啊,不能光让做父母的着急。 马千里曾弄来了一张请柬,可由于他本人要去衙门,而且据上司说今天有重要事情,都不得请假,所以他便没来。马明媚一个人来到芙蓉园,又发现主持人相当地不负责任,只巴结大人物,小人物根本就不可能入了他们的法眼,压根儿就没为她做介绍,只由一个仆人将她安排了个很靠后的座位,然后就没人理她了! 马明媚本来还能忍,不管怎么说她所在的花棚,还有不少其他的女眷,大家可以说说话什么的,可不成想歌舞剧开始后,竟然演的是王平安的故事,而那些女眷们便开始满嘴的王平安,说个不休,弄得她好生心烦,便出了园子,到曲江池边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邱亭轩慢慢踱步,走了过来,站在马明媚的身边,面朝池水,轻声道:“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何必想的太多呢,何苦来哉!”又象是说给自己听,又象是说给马明媚听。 马明媚听有人说话,赶紧擦干眼泪,抬起头看向邱亭轩,见是个陌生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站起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便走了。她走得太急,后面的陌生男子说了句什么话,慌慌张张地她也没听清,心一乱,脚下走的更快,竟然小跑起来。 邱亭轩见她起身走了,随口说道:“小姐,你要回园,入口在那边,你走错了方向!”见马明媚走得太急,他皱起眉头,心想:“你走的方向,是引曲江池水进入芙蓉园的地方,那里全是竹管水道,你想从那里进去,要么脱了鞋袜,要么嘛,就得跳得远了,直接跳过去才成!” 叹了口气,邱亭轩跟在马明媚的身后,又叫了声小姐,可不成想,马明媚跑得更快了,他怕被人当成是登徒子,不敢追赶,只好在后面跟着,到了水道边,再和她解释吧,这个少女看起来性子有些急! 距离倒也不远,片刻功夫即到了水道旁边。就见前面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周围全是粗大的竹筒,另有无数水道,这些竹筒水道的用途是为了引水入园。 在芙蓉园开诗文会,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喜欢在园中开通一条长长的弯曲的小水沟,沟中清水流动,可以放小小的花船,花船之上放着酒壶和酒杯。另有人蒙上眼睛,击打小鼓,当鼓声开始时,放花船进入小水沟,当鼓声停止时,花船停在谁的跟前,谁就要做诗一首,如果做不出来,那就要罚酒。 不过罚酒是小事,当着众人的面,丢人现眼就是大事了,连诗都做不出来,还参加什么诗文会? 两人一前一后,刚刚到了小土包的跟前,还没等马明媚发现自己慌张之中,走错了路,忽听园内有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明媚啊地一声,停住脚步,心想:“万岁?难道是皇帝来了?” 邱亭轩也是一愣,慢慢走到土包旁边,踮脚向园内望去,心中却大不是滋味儿。原来刚才王平安是料到了皇帝要来,所以才让人出来迎接,这本来是个大好的机会,自己园门待客,再怎么着也能靠得皇上近些,结果自己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园门口,无数的马车,排成队,一辆接着一车的到来,最前面的正是皇帝的龙辇,李世民携带文武百官,下朝之后,竟然出宫,亲自到了芙蓉园! 园中众人正在听歌看舞,忽听有人叫道:“皇上驾到!”无不大吃一惊,就连李治都吃了一惊,他可没想到父皇会突然到来,事前没有人向他提过这件事啊! 王平安和狄仁杰在花棚里站起身,互视一眼,心中都道:“皇帝果真来了!”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一起跑出园子,拥到园门口接驾,园门口一时之间,挤得水泄不通,士子们竟然忘了矜持,都想着目睹皇帝的龙颜,谁也不让谁,都拼了命地往前挤! 啪啪啪,空中响起鞭声,这是随驾的禁军们甩空鞭,警告人群,莫要靠得太近,再敢往前挤,小心就不是空鞭了,直接甩到你们头上! 李世民走出龙辇,站在车前的栏杆后,望向士子们,他脸带微笑,双手扶在栏杆上,微微点头。 对于拍马屁这种事,王平安实在是不怎么太擅长,他也奔出来迎接皇帝,速度也不能说慢了,可比他还快的却足足有三四百人,呼地一下子,全都挤到他的前面去了! 皇帝突然驾到,结果就是造成了芙蓉园现场的严重混乱! 王平安挤在人群当中,就听身边的赵璧带着哭腔,道:“无病啊,你是不是早料到皇上要来啊,刚才咋不明说呢,害得我们没能提前出来迎接,要是提前出来了一步,这时候我们就在御驾之前了!” 狄仁杰气道:“这怎么还能怪到我大哥头上呢,是你们自己不肯出来的!” 王平安却不理会他们说什么,他眼望着李世民的龙辇,心里全是惊骇!就见龙辇上的栏杆之后,不光站着李世民,还站着一个身穿突厥华服的小孩,而这个小孩不是别人,竟然就是他新收的突厥徒弟,吴有仁! 王平安心想:“他不是被左武卫招去了吗,说有什么公务要他帮忙,难不成那件公务,就是陪伴皇帝,可他的身份,皇旁是怎么……啊,是史忠臣说的,可他说这些干什么啊?”联想起使者来了一堆,却偏偏少了突厥使者,他脑袋上的汗,刷地就趟了下来! 龙辇旁闪出一人,年纪不小,身穿宦官服色,正是史忠臣。史忠臣大声道:“诸君面圣,为何还不行礼,此时不拜,更待何时?” 他的话一说完,激动的人群这才回过神儿来!对啊,见到皇帝,怎么可以不跪?不管是谁,都赶紧跪下,山呼万岁! 侍卫们在前开道,李治和李恪,还有公主驸马们出了人群,来到了龙辇之前,也给李世民行礼,李世民只是冲他们微微点头,却在士子们高呼万岁之后,将手抬起,含笑道:“诸君平身,你们都是国家栋梁之才,朕甚爱之,无需多礼,平身吧!” 士子们又是一通山呼万岁,这才起身,而各国使者们则拼命往前挤,想要离得皇帝近一些! 待场面安静了些,李世民忽然道:“朕问诸君,这世上什么最高?” 士子们忙答道:“天最高!皇上万岁……” 李世民淡淡地笑了笑,道:“世上何物,可以撑天?” 士子们有的叫道:“不周山……”喊完立即后悔,不周山断了啊,用断了的山回答皇帝的问题,可是大大的失礼。 有聪明的就叫道:“是栋梁之才!”心里美滋滋的,所谓栋梁,不就是说的自己嘛! 可还有更聪明的,叫道:“梧桐树!”很直接,把栋梁之才的品种都说出来了。 李世民抚须一笑,道:“不错,正是梧桐树,没有梧桐树,哪里招得来凤凰呢?诸君,你们便是人中之凤,是国家的有用之人!” 听皇帝这么一说,士子们无不激动,有的人甚至激动得泪流满脸,皇上夸自己了,说自己是人中之凤…… 可人群中的狄仁杰却趴在王平安的耳边,道:“大哥,皇上说的是有凤来仪,但说的可不是士子们!” 王平安一愣,没明白他这句话的内在含义! 有凤来仪,出自《尚书》,这本书相传是由孔丘编选而成,而有凤来仪这四个字,却是对应《论语》里的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不明真相的士子,以为李世民说的是他们,而狄仁杰却心思灵敏,他也看到吴有仁了,那么这句话,可就不是指的士子们了! 果然,就见李世民回转身子,冲吴有仁笑了笑!吴有仁年纪虽小,但衣着华贵,一望即知是突厥贵族,早与在寺中所穿不同,而且明显是有人教过他此时该怎么做了。 吴有仁在车上跪倒,大声道:“突厥阿奴,阿史那奇钵儿,拜见天可汗!”说罢,他抬起身,双手张开,用突厥语唱起歌来! 伟大的天可汗啊,你就好似天上的太阳,没有你的光明,牧草就不能生长,突厥的孩子们就要挨饿;尊敬的天可汗啊,你就犹如地上奔腾的河水…… 吴有仁还没有唱完,其他使者便也跟着唱了起来,他们都各自用本国的语言,大声赞美起李世民来! 士子们都不太懂番邦言语,就算有的懂,但一唱出来,就不是太明白了。不过,正因为是听不懂,却又清楚使者们是在赞美大唐天子,所以他们加倍地骄傲起来,煌煌大唐,本应四方来朝,操着各国胡语之人,理应用他们国家的语言,来赞美宗主国的皇帝! 使者们挤到前面,跪倒一片,围在李世民的龙辇旁,各展歌喉,唱个不休,一个比一个的嗓门大! 李世民很享受这种马屁,别的马屁他不稀罕,可这种外国使者跪在地上,用胡语唱着歌,拍他的马屁,他却很喜欢,很有天下共主,万邦来朝的感觉,很能让他这个帝王陶醉其中! 王平安站在人群中,眯起眼睛,仔细地去打量这位千古一帝,只见这位皇帝便如阎立本画上的那样,面貌威严,嘴唇和下巴上长满了大胡子,而上唇的胡子,微微上翘! 他的目光滑向龙辇旁的李恪,就见李恪上唇的胡子,也是微微上翘。现在明白了,李世的胡子是自然长成这样的,而李恪的胡子,是梳理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一首诗由你来做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一首诗由你来做 使者们拍皇帝的马屁,态度积极,歌声嘹亮。而人群里自也有明白事儿的,要说为人处世,马屁功夫,番邦之中大有高人的存在! 哈米提在人群里只看了几眼皇帝,见李世民脸露陶醉之色,他哪有不明白事儿的道理?立即挤出了人群,重新跑回了园子。 园子里还有不少人呢,燕乐坊的歌姬和乐师,都等在这里。他们的身份,在这年代实为低下,皇帝来了,他们可没胆量跟着士子们去挤,轮到谁去面圣,也轮不到他们呀! 哈米提跑进园子里,叫来班主,道:“等会皇上进来,你们立即演那场秦王破阵乐,老夫看皇上今天兴致很高,演出这场歌舞,定能讨到他的欢心。” 班主大吃一惊,皇上要进园来看歌舞?他连忙摇头道:“哈老爷,这个不可能啊。秦王破阵乐,何等宏大,咱们今天也没带服饰和道具啊,没法演出来,而且就连来的人,都不够排出一个队形的!” 哈米提急道:“但是不能再演王平安的故事了,虽然有趣,却改的太多,禁不起推敲啊,皇上一问就得露馅儿!” 他想了想,又道:“看皇上的样子,很喜欢使者们唱歌,你们会不会用胡语唱歌?” 班主当即点头,道:“会啊,咱们开歌舞坊的,什么样的客人都要招待,不管是哪国的胡语,只要哈老爷你能说得出来,咱们就唱得出来!” 哈米提大喜,点头道:“如此就好,你们马上编一出歌舞出来,要万国来朝的那种,快快,待会演给皇上看看!” 班主立时呆如木鸡,是现在就要编啊!他急道:“哈老爷,编不出来啊,皇上马上就要进园了,哪有现编的啊!” 哈米提却不理他,又跑向园外! 园外使者们高歌一曲之后,纷纷五体投地地行大礼,趴在地上,本来有的使者不想行这种礼仪,可大家都趴下了,谁要是直着身子,怕就太显眼了些,于是乎,所有的使者全都趴到了地上,竟然大有成为一景的潜质! 李世民抬起一只手,道:“诸爱卿平身,你们万里迢迢的从本国来到中原,常驻长安,想必日常事务繁多,可今日为何都来到芙蓉园了啊?” 皇帝是在明知故问,使者们人人心中有数,别看他们唱歌兴头挺大,可要单独面对皇帝,回答他的问题,就没谁当这个出头鸟儿了。他们从地上抬起头,一起看向车旁的史忠臣。 史忠臣眨巴眨巴眼睛,把头转过去,看向吴有仁,也就是真名为阿史那奇钵儿的王平安徒弟!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阿史那奇钵儿立即又唱了起来,不过这次唱的却是汉语。 他唱道:“流落到中原的孩子啊,苦命,遇到了心善的公子,幸运,阴山也高不过你对我的恩情,草原将永远歌唱你的传说,大唐的恩师,王平安!” 唱完后,阿史那奇钵儿道:“天可汗,阿奴在突厥草原遭遇不幸,逃难到了中原,得幸恩师王平安相救,阿奴将事情向其他同样远离故土的人说了,他们同情阿奴的遭遇,便要一起来见阿奴的恩师,这才来到芙蓉园!” 这话是事先教好的,由史忠臣亲自教他说了十几遍,说的时候不但要吐字清晰,而且要充满感情,这样才能一句话,就将其他属国的使者,统统装进圈套里,一网打尽! 远离故土,既为使者,哪个不是远离故土?使者们听他说得悲切,无不同情,虽然他们都没见过阿史那奇钵儿,更没有对他表示过一丁点的关心,但这时却都点头道:“是啊,正是如此!”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原来竟然如此,只是不知那王平安现在在何处?”说着,他向人群中看去。 使者们心想:“糟糕,刚才进园,都没把王平安放在心上,也没跟他去打个招呼,结果现皇上注意到他了,我们却连王平安是谁,都没搞清楚呢!” 士子们纷纷回头,寻找王平安。王平安就站在人群当中,又不难找,顷刻间,无数道的目光一起射到了他的脸上,这些目光中,各种各样的意味都有,不解、惊讶、嫉妒、艳羡等等! 这些目光火辣炙热,把王平安烤得满脸通红,犹如被烤熟了一般。他大场面见得多了,可不管哪场,都比不过现在这场啊,这次风头出的,简直就是出到了天顶上! 阿史那奇钵儿道:“阿奴愿为天可汗效力,去找王恩师!”他跳下马车,向人群里跑去,士子们纷纷给他让开道路,他一直奔到了王平安的跟前! 一到跟前,阿史那奇钵儿给王平安单膝跪倒,双手展开,把王平安吓了一跳,心想:“不要啊,你对皇帝唱没关系,可别对我唱啊,礼数太大了些!” 可阿史那奇钵儿却真的唱了起来:“即使是天上的雄鹰,在翅膀折断时,也会掉到地上,被蚂蚁欺负,就算是草原上的豹子,在牙齿崩落时,也无力再撕咬,被野狗嘲笑。阿奴是蒙尘的明珠,只有在恩师您的帮助下,才能将耻辱洗刷……”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蒙尘的明珠,这谁给他编的词儿啊,有点不着调啊!”他抬头向史忠臣望了一眼,就见史大总臣一脸的得意,显而易见这词儿是他给编的! 阿史那奇钵儿唱完后,站起身转到王平安的身后,撩起他的后袍衣摆,弯着腰,就要请王平安去龙辇那里! 王平安就感到屁股后面一阵凉飕飕的,这是突厥晚辈对长辈的大礼吧,他怎么感觉有点承受不起呢! 狄仁杰在旁边也是咧嘴,心想:“好小子,我大哥没白疼你!” 赵璧和卢秀之却是一起抽鼻子,不会吧,这诗文会还没开始呢,就有外国人来拍王平安的马屁了?还给他撩衣摆! 士子的目光中已然不是艳羡了,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羡慕到了极点,可以被称为“绝羡”! 王平安这汗也下来了,他不敢磨蹭,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大步通过人群,走到了龙辇之下,撩起衣裳的前摆,跪倒在地,大声道:“草民王平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王平安?嗯,倒也长得有几分男子汉的威武气概!”李世民点头道,睁眼说瞎话,当众“谬赞”王平安! 王平安身材较常人瘦弱,清秀有之,男子汉肯定也是,但说到威武气概……可能是皇上当得久了,审美观就会与众不同吧! 王平安忙道:“谢皇上夸奖,草民愧不敢当!” 李世民问道:“你怎么会在芙蓉园里呢,在做什么?” 王平安心想:“我倒是想早点告诉你我在园子里干什么,可问题是请柬也送不进你家里去啊!”他道:“回陛下的话,草民来长安后,交结了许多的朋友,大家闲来无事,便相约到此,赏花做诗,打发光阴!” “赏花做诗?好,朕也很喜欢。相邀不如偶遇,不如朕也来和你们一起赏赏花,听你们做做诗吧!”李世民笑道,说着他从龙辇上走了下来,史忠臣忙上前作态搀扶。 王平安赶紧闪到一边,将路让出来,道:“能陪陛下赏花谈文,实乃是草民生平最大的荣幸!” 史忠臣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倒挺会说话的,还最大的荣幸! 皇帝一下车,文武百官便一起拥了过来,跟在皇帝的身后,王平安虽然是诗文会的主角,但他无品无阶,只能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入场。 一个官员错开几步,落在了后面,冲王平安拱了拱手,道:“王公子,老夫想见你的面多时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那份消炎药水的配方,经过验证,药效极佳。多谢你将药方送给卫府军官,以后沙场之上,不知要有多少大唐儿郎,收益此方啊!” 王平安哦了声,见这官员年纪不小了,品阶也不是很高,忙问道:“敢问老大人如何称呼?” 这官员笑了笑,道:“老夫太医署太医丞,陶巨东!”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太医署的啊,竟然还是太医丞,又姓陶,不知他和那个陶东升是什么关系?他没好意思问出口。 可陶巨东却道:“那日和你比较医术的陶东升,便是老夫的侄儿。老夫还要感谢王公子呢,那是与你一战,回家后,东升安稳了许多,苦读医书,医术显有增长啊!”说着,他笑着拍了下王平安的肩膀,加快脚步,赶到前面去了。 王平安颇有些茫然,本以为得罪了太医署,得罪的有些超狠了,可没成想人家并不记仇,或者……表面上不记仇吧! 李世民带着文武百官,进了芙蓉园后,园中又是一片大忙,重新安排座次,李治和公主们自然要陪在父皇的身边,而李恪由于是所有王爷之中,唯一一个也是“偶遇”的,从侧面证明,他这个人的眼光不错,要不然别人怎么不偶遇王平安,非得他偶遇到呢?竟被李世民允许,坐到了右手边,左手边坐着李治! 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等一干重臣,则坐在临近的花棚之中,阿史那奇钵儿和外国使者,坐在宰相们的下首花棚,也算是相当地近了。 王平安和狄仁杰他们,由于是草民的身份,所以坐到了相当远的地方,而赵璧和卢秀之他俩,则是拿脑袋撞花棚的心思都有了。他俩花了十万贯的巨款来举办这场诗文会,结果现在他俩……坐的比王平安还要远,还主持人呢,主持那帮放养在园中的小动物还差不多! 坐定之后,自有人奉上香茶,李世民小啜一口,放下茶杯,道:“场边竟还设有乐师,不如让他们先奏上一曲,待所有人都坐定后,诗文会便开始吧!” 哈米提便在花棚外伺候,听到皇上吩咐,连忙冲燕乐坊的班主一招手,示意他赶紧让优伶歌姬们出来表演,用胡语唱歌,响响地拍上一顿皇帝的龙屁! 可班主却是满头大汗,哈老爷以为天底下的事情,只要肯花钱,就能摆得平,可今天这事花钱也摆不平啊,哪有现编歌舞的道理,不经排练,哪可能就上场,万一哪句唱错了,犯忌讳,脑袋还要不要了! 班主害怕,优伶歌姬们也害怕,谁也不敢上场,可皇帝下旨让表演了,也不能不演啊!一名乐师手持鼓槌,开始敲起鼓来,可却迟迟无人登台,一时之间,竟然冷场了! 大臣士子们都挺纳闷儿,这是什么歌舞,怎么只有鼓声,却无人表演? 乐师也害怕啊,汗水顺着脸角,噼里啪啦地往下淌,他越害怕,心态越不稳,鼓声敲得越急,咚咚声响,竟将鼓敲得犹如上战场时,冲锋的鼓点相仿! 文武大臣中,有一半是武将,他们听到这种鼓声,无不莞尔,干嘛呀,这就想让我们抽刀砍人啦! 李世民倒也不是真的想看什么歌舞,只是要略略的等场面平静一下罢了,见由于他龙威太甚,竟导致无人敢上场表演,心里也是微微感到好笑,一摆手,道:“罢了,你们的歌舞就不看了。阿史那奇钵儿,还是你来唱唱吧,唱唱你家乡的美丽景色!” 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阿史那奇钵儿当即走到场中,他离了灵感寺,好几天的功夫,没练别的,尽练唱歌了! 又展开歌喉清唱,从草原唱到了雪山,又从土堡唱到大漠,最后又着重地唱起了楼兰,赞美楼兰古城的壮丽!唱罢,阿史那奇钵儿躬身回了花棚。 士子和使者们都挺纳闷,在芙蓉园中,怎么唱起西域的景色啦,当着天可汗的面,赞美突厥的地盘儿,可是有点失礼了吧! 李世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大漠,雪山,楼兰!昔日都是我汉家的土地啊,现在却被一些不知天威的突厥恶狼所占,实为我汉家的耻辱!王平安何在?” 说楼兰呢,突然冒出句王平安。王平安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快步到了场中间,道:“草民在此!” 李世民站起身,手扶佩剑,大声道:“日上三竿,阳气正烈,正是好男儿热血最沸之时,你便来做诗一首,道一道我汉家儿郎的心愿,表一表我大唐击破胡虏的决心!” 在场不少人都是“胡虏”呢,听着这个不是滋味儿啊!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大唐皇帝陛下向来个有爱好,就是当着降将的面,说自己是如何破的敌阵,当着外国使臣的面,说番邦胡人是多么的野蛮。反正不把对方的信心,完全摧毁掉,大唐皇帝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王平安深吸一口气,心想:“终是躲不过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皇上你可真够意思,刚开始就把我给抓出来了,让我为你冲锋陷阵!”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让你作诗,让你作个没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让你作诗,让你作个没完 慢慢吐出胸中浊气,王平安立时想起一首诗来,正应景儿眼前的状况,可他为了显示自己“很鲁钝”,深怕作得快了,皇帝一高兴,再让他作一首,肚子里的诗虽多,可不见得首首都能应景儿啊,命题作文可是最做的! 在场中转起圈子来,王平安一个七步,两个七步,三个七步,直走到快十个七步了,他也没作出来! 士子们虽不能说个个都有真材实料,但也知作出一首好诗的难度,而且还是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作出一首好诗,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谁也没有出声,都静静地等着。 各国的使者们却一起撇嘴,心中都想:“不就是作首诗嘛,能有多难?再难还能难过女人生孩子去,有他转圈的功夫,孩子都生出俩来了!” 李世民则手抚胡须,微微点头,心想:“这个少年还是很稳重的,没有急于表现,这点很值得称赞!” 李治和李恪也没说什么,可公主们却都急了,高阳公主心想:“这人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外表好看,肚子里一包草!” 李伊人却眨着大眼睛,心想:“天气这么热,他又不停地转圈子,会不会中暑啊,忽然就晕倒,象刚才那个脖子得病的人那样,突然就趴到地上了?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真可怜!” 她忽然道:“父皇,你看他好象很着急的样子,要不就别让他作诗了,儿臣怕他受不了,趴到地上去!” 李世民呃了一声,愕然回头,暗道:“伊人这是怎么啦,怎么替陌生人说起话来了?” 整个芙蓉园内,和众人心思完全不同的,只有房遗爱一人,他心里不停地念着:“作不出来,作不出来……” 王平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停下脚步,道:“有了,草民已然作好了一首诗,关于楼兰的!” 李世民不再看女儿,转过头来,道:“好,那你念吧!” 王平安扬声吐气,大声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好!”没等士子们称赞呢,一众文臣抢先赞起好来。长孙无忌开始摸起胡子来,房玄龄和褚遂良互视一眼,心中同时挑起大拇指,这少年的文采不错,相当地不错了! 文臣们一叫好,武将们也拍起手来,尤其是左武卫的将军们,更是鼓掌大赞,都道:“玉门关,知道啊,出了玉门关,可就是大漠了!” 李世民也微微点头,前两句作得应景儿,明说雪山,暗指大漠,看来确是现场做的,不是事先找人代笔,这王平安倒也诚实,而且确实有些才华,并非做伪! 见皇上和百官都称好了,士子们赶紧鼓掌,尽皆大赞,其中声音,属狄仁杰最是响亮! 王平安顿了顿,等赞扬声稍歇,这才又大声道:“黄沙百战穿金甲……” “好!”轰地一声,随着这句诗念了出来,这次不分先后了,园中诸人一起叫起好来! 男人们轰然叫好,女人们自不甘落后,也都拍起手来,娇声叫道:“好!”叫完之后,纷纷议论:“到底是哪里好了?” 鼓声响起,燕乐坊的乐师不愧是长安第一流的鼓乐手,这时候竟然配起音来,小鼓咚咚,期待着王平安最后一句诗的出口! 王平安扬声吐气,放开了嗓门,双臂舞动,以增气势,高声道:“不破楼兰终不还!” “好诗,好诗,绝妙好诗!”园中众人再一次叫了起来! 就连李世民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高声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好诗,我汉家儿郎本该如此!”鼓掌贺之。 皇帝一鼓掌,园中掌声如潮,不管是谁,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该赞扬的,这时谁也不敢落下,就连房遗爱都在鼓掌,心里不停地说:“退场时跌一跤,退场时跌一跤……” 王平安拱手抱拳,团身向四方行礼,慢慢向后退去,却并未发生房驸马希望的那事出现,他脚步稳健,别说跌跤,脚连崴一下都没有崴! 李世民拍手道:“好,既是诗文会,这第一首诗又已经做了,那便权做开始。可要想做出好诗,需当有个彩头儿。昨日阎立本画了一幅山水图,献给朕赏玩,偏巧朕又新得了一首好诗,便亲自题诗画上,今天正好带在身边,就拿出来做个彩头儿,诸君之中,谁的诗做得最好,这幅画便赐给谁!” 他将手一摆,两个小宦官立即取出一个画轴,打了开来,上面有山有水,另有李世民亲自提的一首诗! 见众人离得太远,想必看不清画,李世民笑道:“将画绕场一周,给诸位爱卿看个仔细!” 小宦官正要举着画绕场,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道:“父皇,就让儿臣在旁念诗吧,让不识字的人也能听听!” 李世民再次回头,心中惊讶,一向腼腆的伊人,怎么今天忽然大方起来了,这种话应该是高阳说出来才对!他点头道:“好啊,那你就念给大家听听吧!” 诗文会上哪可能来不识字的人,就连女眷们多多少少也读过几本书的。可李伊人还是走出花棚,带着两个小宦官满场开绕,但她却没有念诗,只是慢慢走着,待走到王平安的花棚前,停住了脚步! 花棚里的人赶紧站起身来,王平安微微躬身,看向李伊人。就见李伊人指着山水画上的诗,脆声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她念得很仔细,念完后,看向王平安,就见这位大才子目瞪口呆,满脸的惊讶!李伊人道:“怎么,我念错字了吗?” 王平安赶紧摇头,道:“没没,公主殿下念得极准!” “你听清楚了吗,要不要我再念一遍?”李伊人道。 王平安摇头摇得都快掉了,赶紧又道:“听清楚了,不敢再劳烦公主!” 李伊人嗯了一声,道:“那我回去了,你一会要好好做诗啊!”说完,转身向皇帝的花棚走去。 园中众人的下巴,差点儿集体掉到地上!啊,你要给大家念诗,结果只在王平安的跟前,念了一遍,然后就回来啦,这就完事儿啦? 两个小宦官也晕了,举着画,张着嘴,一起看向李世民,心中都想:“公主回去了,那我们两个还要不要再接着绕啊?” 李世民哭笑不得,女儿自幼长于深宫,不通世事,你就算要和王平安说上几句话,也别用这种方法啊,这也太明显了,你当别的士子都是木头哪!他摆了摆手,示意小宦官们接着绕圈儿! 别的皇室成员心中都是惊讶,想的虽多,倒也没有别的成份在里面,就连高阳公主都没什么特殊想法。可唯独一人,现在却是对王平安羡慕、嫉妒、恨! 谁啊?就是房遗爱,房驸马! 房遗爱心想:“这王平安的桃花运怎么就这么旺呢,有夫之女他勾引……嗯,在我的严防死守之下,他尚未成功,可就连无知少女,也被他给蒙蔽了,竟然对他……气死我了呀!” 小宦官们绕场一周,又回了花棚。李世民笑道:“好,诸君已经看过画了,不如这便开始作诗吧!” 皇帝一声吩咐,立即有人上前,取出小花船,摆好酒壶酒杯,放入了花棚前的水渠里,也就是那个小水沟里,另将一只小鼓,摆到园中水渠的源头处! 又有仆人小跑出了园子,准备去给小水沟中放水,小水沟里有水,但水流不急,不能用做漂流之用,得再放些水,加大水流才成! 仆人跑出了园子,忽见小土包那里站着两人,正踮着脚尖,往园子里看呢。这仆人是赵璧的家人,自然认得其中一人,叫道:“咦,邱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这两人正是邱亭轩和马明媚。邱亭轩道:“你回去吧,控制水流的事我来替你做!”说着他将水闸放开一半,池水咕咕流入水沟当中! 李世民笑道:“谁来击鼓?” 李恪正要站起,他想出这个风头,让士子们感激一下自己。谁知,他还没说话,就听一人道:“皇上,臣愿击鼓!”说话之人,竟是驸马房遗爱! 房遗爱一站起来,却把那边的房玄龄给弄愣了,心想:“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出起风头来了?” 褚遂良在旁看着,也感惊讶,小声道:“房兄,我听我夫人说过……是我夫人听你的夫人说过,你家驸马向来……向来……” 在老友面前,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房玄龄冒了句粗口,气道:“他向来是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 褚遂良呃了一声,笑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可他今天怎么啦,怎么要抢着出风头?” 房玄龄摇头叹道:“谁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啦!”忍耐不住,向高阳公主看了一眼,见高阳公主也是一脸的惊讶,显而易见地,不是她撺掇的! 谁来击鼓,无可无不可,李世民哪有心情管房遗爱心里那点儿小算盘,他的驸马多了去了,房遗爱从来都是最不出色的那个! 李世民点头道:“好啊,那便由你击鼓!” 房遗爱走到小鼓旁坐下,自有人送上手帕,想要为他蒙住眼睛,房遗爱却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拿过手帕,围在眼前,手帕在脑后打了个结!他蒙眼时,留了个小缝儿,能够看到外面。 驸马爷当众耍赖皮,谁能想得到,士子们见他把眼睛蒙上了,一个个的都端坐在座位上,人人心中砰砰,既想花船不要停在自己的跟前,以免作诗没作好,引人嘲笑,却又盼着花船停留在自己的跟前,这样好能出个风头,引起皇帝和大臣们的注意。人人心情复杂,不足一而论! 狄仁杰却满不在乎,他是肚子里有料的人,才不在乎作诗呢,反而一脸轻松地道:“大哥,那酒可是提前备好的,就是你新酿出来的烈酒,可没外人喝过,谁要是作诗作不上来,喝上一杯,估计得一头栽进水沟里面去,来个以头戗地尔!” 王平安笑道:“是以头戗沟尔才对!” 李世民拍了拍手,示意可以开始了,房遗爱当即开始击鼓,鼓声咚咚,小小花船顺水流动,向士子们端坐的花棚漂了过去! 花船虽小,做的却是极为精致,上面不仅有鲜花,还有一个小人,做成船夫模样,船夫手中的小桨平伸,当做指针,当鼓声停止时,小桨指到谁,那就是谁了,就要站起来做诗一首,以祝大家的雅兴! 咚咚,咚咚咚,小鼓不停地敲着,花船顺水流动,漂过了大臣们的花棚,漂过了使者们的花棚,不多时来到了士子们的花棚! 士子们个个心头咚咚,随着鼓声,不停地狂跳,有心理素质不好的,紧张得都快要晕倒了! 忽然,当花船漂到王平安的座前时,鼓声停住了,花船上船夫手中的小浆,正正好好,指着王平安! 王平安一伸舌头,心想:“这个寸劲儿赶的,怎么竟然到我这里时鼓声停了,我刚退场,这便就又要上场了!” 他站起身来,出了花棚,颇有些尴尬地道:“最近喜欢荡舟曲江池,次数太多,结果弄得船夫都认得我了,一见我面,便拿船桨指我!” 听他打趣,场中人无不笑了起来,士子们齐齐地松了口气,还好,没轮到自己,可却又有些失望,王平安这小子运气未免太好了些,一个大上午的,竟然连出了好几个风头! 不少士子心中开始默念起来:“作不出来诗,作不出来诗……” 李世民见又是王平安,心中好笑,真巧了,又是他出场。他道:“不如还是命题吧,出个什么题目呢……” 话没说完,王平安心里一哆嗦,还要命题啊,我最怕命题了,随便做做不行吗? 可房遗爱却拉下了手帕,道:“皇上,臣倒有一题,很是应景!” 李世民一皱眉头,心里也开始纳闷起来,这孩子平常不这样啊,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可驸马张嘴了,驸马的爹又在下面看着呢,总不能驳了这个面子。他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是个什么题目?” 房遗爱道:“王平安青春年少,定是个风流种子,不如让他做一首寻花问柳的诗出来……”感觉说得有点太直接了,酸味儿太大,忙又道:“就说说这芙蓉园的景致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怎么击鼓都是你作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怎么击鼓都是你作诗 房遗爱一说出寻花问柳来,不管使者还是士子,无论百官还是女眷,无不咧嘴,就连皇帝李世民都忍不住张了张嘴! 房驸马你开玩笑呢吧,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你打算让王平安写首艳诗出来,你是屁股上欠挨板子,还是脖子上欠挨一刀啊? 高阳公主脸都蓝了,眼珠却闪着绿光,象只发怒的野猫相仿。她心想:“房遗爱,你信不信,回家以后,我挠你个满脸开花!” 和公主们坐在一块的柴令武,却呵呵低声笑了起来,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一边呵呵地,一边看着高阳公主的表情,她脸上的颜色很鲜艳嘛! 巴陵公主却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虽然嘴上斥责,可眼中却也颇含笑意,都听说房老宰相家的人爱喝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李治和李恪互视一眼,李治是眉头大皱,而李恪却是满眼的惊讶,他虽然也看出一些猫腻,可却没想到情况严重到这种地步!但李恪的心里却有一丝的窃喜,反正皇家的事儿,越乱越好,只有乱得不象话,他的机会才会更多! 那边花棚里的褚遂良却冲房玄龄道:“房兄,你家驸马这是怎么了,可是秉承家风?”他知道房玄龄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但他的老婆却厉害到了极点,有大唐第一悍妇之称。房遗爱突然彪悍起来,没有半点房玄龄的谦逊,那自然就只能象房夫人了! 房玄龄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天热,这孩子吃坏肚子了吧,结果连累了脑子……” 李世民眉头微皱,房遗爱已经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总不能再咽回去,如果他这时驳了房遗爱,朝中立时就会有谣言出现,倒不会说房遗爱怎么着,而会说房玄龄失宠了!这种谣言会大大损害君臣之间的关系,可是不能出现的! 他点了点头,道:“说说芙蓉园的景致,这倒也好。王平安,你便以此为题,做首诗出来吧!”顿了顿,又道:“园中鲜花飘香,又有这许多灵禽异兽,倒也不必非得描写人物!” 皇帝对房遗爱出的题目不满,难免要偏袒一下王平安,示意他可千万不要写什么人物,万一诗中带点艳丽色彩,再加上房遗爱先前那句寻花问柳,会后难免变成笑话,被广为流传! 王平安躬了躬身,瞥了眼房遗爱,额头有点冒汗,心想:“房驸马,你家那点事儿,可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你胡乱发飙,却又找错了对象,实在不该,由此可见你眼光有问题,所以以后才……” 清了清嗓子,这回他不再装模做样的满场兜圈子,而是略加思索,便念道:“芙蓉园内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诗一念完,场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王平安刚才憋了一脑门子汗,这才做出那首不破楼兰终不还来,所以众人这次都以为他还得再憋一脑门子汗出来,都等着他转圈子呢,谁知他张嘴就来,一个圈子都没转,就把一首绝妙好诗给做了出来! 别人都愣着呢,都在回味这首诗所描景致的韵味,可花棚里的女眷们却兴奋起来,她们才不管什么韵味不韵味的呢,只要诗写的好听就成! 女眷们一起拍手,娇声叫道:“恰恰啼,作得好!”都把自己想象成了娇莺。 无数女子们这么一喊,其他人这才反应过味儿来,这诗好啊,短短四句,就描写出了一幅色彩绚烂的画面,听之让人心情愉悦,物我交融! 李世民拍手大笑,赞道:“好,好诗,千朵万朵压枝低!” 做为一个杰出的帝王,凡事不轻信旁人,这是基本素质之一,而他又向来主张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个观点,所以不管王平安以前那几句诗做得有多好,他没亲眼看见王平安作诗,心中多多少少就有一丝怀疑,是不是事前找人做好的,然后专为他扬名呢? 可今天一见王平安当场作诗,他信了,王平安确实才华出众。这两首诗可都是现场命题的呀,绝对没法事先做好的,第一首气势磅礴,他想了很久,而第二首他张口就来,却又相当的口语化。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就是现场做出来的啊! 文武百官们也都纷纷点头,这首诗确实写的不错,他们也都跟着皇帝鼓掌。可不少人心中却颇有遗憾,京中士子为了应考,无不投行卷求知己,要是这王平安也是如此,求知己求到自家,那这时候自己得多露脸,眼光高明啊,发现了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士子,只是可惜,他好象对投行卷不感兴趣,谁家的门也没串过! 不过想想也对,以王平安的才华,没必要去投什么行卷,光凭着他这两首诗,考中进士,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士子们的心情却都相当地复杂,这个王平安太厉害了,平常也没见他参加过什么诗文会,都不清楚他的诗才,可今日一见,怕是满长安之中,光谈作诗,再没一个人能超过他了! 唉,进士的名额,又少了一个! 园外,小土包旁的邱亭轩叹了口气,心想:“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啊!” 马明媚却低声道:“这位公子,王平安诗才如此之好,为什么以前没有他的诗流传开来呢?” 邱亭轩看了她一眼,道:“无病他为人谦逊,作诗只是自娱,从不外传,就连我都是……都是现在方知,原来他的诗才如此之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马明媚抬起头来,道:“那边有朵乌云,这向园子飘来,看来要下雨了,这里没有花棚,咱们要不要去树下躲躲?” 邱亭轩也抬头看了眼,摇头道:“不必,就算要下,也是过**,等下时再躲不迟!” 房遗爱的脸也有点发蓝了,竟然没考住这个混帐小子,反而让他大大地露了一把脸,真真是岂有此理!他转过头去,看了高阳公主一眼,见妻子脸色竟然发蓝,夫妻俩脸色相同,遥映成辉! 房遗爱咬了咬牙,反正事情已经做出来了,索兴一不做,二不休,我就不信王平安有一天之内能连做出三首诗的本事! 他假装高兴地拍手道:“好诗,果然是好诗!天色不早,不如我再击鼓,让这场诗文会,再多出几首好诗!”说完他又将手帕蒙到了眼睛上,手持鼓槌,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花船再次顺着水流,在水沟中漂流起来。 这回花船再漂,士子们的心情就和刚才不同了,他们刚才又盼着花船停在自己的跟前,好做诗一首,出出风头,又怕花船当真停下,自己做不出好诗,惹人笑话。可现在就完了,没谁再盼着花船停在自己跟前了,有王平安的这首千朵万朵压枝低,自己再做什么诗出来,都只能是惹人笑话了,何必给王平安当陪衬呢,反衬他的诗才高人一等! 无数士子的心中,一起开始默念起来:“不要停在我跟前,不要停在我跟前……” 咚咚,咚咚咚!鼓声不停,花船顺水流动。看来今天老天爷事儿不太多,竟然关注起芙蓉园来了,而且还听到了士子们的祈祷,花船一路漂流,竟然当真没有在任何一位士子的跟前停下! 房遗爱不停地敲着鼓,那花船竟然绕场一周,重新回到源头,然后再次开始从头漂流起来! 狄仁杰看着房遗爱两手不停地敲着,低声问道:“大哥,你看房驸马敲个不停,他膀子不酸吗?”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酸,当然酸,他现在全身上下都酸,就找不出一个地方不酸的!” 咚咚、咚、咚,鼓声停止! 咝!随着超大一声的倒抽凉气之声,千百人整齐划一的表示了惊讶之后,园中静悄悄的,再无一丝声响!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太阳被乌云遮住,噼里啪啦地,一阵大雨,倾盆而下,芙蓉园笼罩在一片水雾当中! 王平安抬起头,心想:“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都流泪啦!” 原来,那花船开始绕第二圈,可漂流到王平安的跟前时,鼓声停止,花船上船夫的小木浆,当不当,正不正地,正好又指向了他! 雨水顺着花棚的边沿,如珍珠一般,成串落下。风声,雨声,抽气声,声声入耳……在场众人,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次花船停到王平安的跟前,什么问题也没有,很正常,停在谁的跟前,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花船必须要停在一个人的跟前嘛! 可第二次花船,绕了一大圈,又停在王平安的跟前,那就不正常了!房驸马抡膀子敲鼓,抡得膀子都快脱臼了,又抡到了王平安的跟前,说是巧合,谁信啊? 正当中的花棚当里,李世民微微摇头,心想:“那手帕没蒙严实吧?” 李治目瞪口呆,他本就不是伶俐人,这时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而李恪则扬起头,心想:“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乌云密布,大雨如注……” 柴令武身子凑近妻子,小声道:“今天房兄,可能早上吃多了点儿,把敲鼓当成是消化食儿了,要不换我上?” 巴陵公主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早上也没少吃,消停消停吧你!” 高阳公主气得脸色瓦蓝瓦蓝的,幸亏这是花棚,地上没有砖头,要不然她非得捡起来一块,飞到房遗爱的脑袋上去! 那边花棚里的褚遂良又说话了:“房兄,老房啊,我看出来了,你家驸马……今天早上,确实是吃坏肚子了!” 长孙无忌坐在花棚里,一直都不说话,可这时候也实在忍耐不住了,脸上露出笑容,回头对房玄龄道:“现在天气热,食物易坏,以后别再让孩子吃隔夜的东西了!” 房玄龄的鼻子差点没气歪,听老友们打趣,他心里只是在骂:“这小畜生,真是气死我了……” 而士子们却一起抬头望天,心中都道:“老天爷啊,你竟然显灵了,那花船真的没有停到我们的跟前,又停到王平安那里了……老天爷,你是好人!” 园中众人心思不一,有幸灾乐祸的,有只想着看笑话的,有皱眉不语的,但除了一个人之外,就是没一个人是真心高兴的! 那个真心高兴的人是谁呢?正是小公主李伊人! 忽然,她拍起手来,笑道:“好啊,又是王平安作诗,我最喜欢听他作诗了,他作的诗很好听!” 无数道目光,透过雨幕,向李伊人射来,原因无它,此时此刻,还能拍起手来的人,只有她一个! 李伊人有点纳闷儿,歪着头看向李世民,道:“怎么了,儿臣说错话了吗,王平安的诗做得不好听吗?” 李世民摸了摸胡子,女儿天真浪漫,全无心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称赞起王平安来,他只好点头道:“好听,好听!” 过**,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雨住云走,天色重又放睛! 房遗爱反正也豁出去了,就算回家被罚跪洗衣板,今天他也非得把王平安难为住了不可!见太阳又出来了,他清清嗓子,道:“真是巧了,真是太巧了,竟然又是王平安作诗,今天的事竟然如此之巧,莫非是天意?” 众人一起撇嘴,什么天意,是你的意思才对,明明就是你故意的! 房遗爱又道:“刚才衡山公主夸赞王平安的诗做得好。王平安,你可心存感激?” 王平安无可奈何,人家是驸马,皇帝的女婿,官又大,背景又硬,得罪不起啊!他站起身来,再次走到场中,冲李伊人深施一礼,道:“多谢公主谬赞,平安实在惭愧得很!” 不等别人说话,房遗爱又道:“既然感激,不如你做诗一首,同样也赞美一下公主,这样岂不甚好?” 高阳公主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要不是父皇在场,她砖头找不着,恐怕直接就要拿茶杯飞他了! 那边房玄龄双手扶案,就要站起身来,褚遂良连忙拉住他,低声道:“你要干什么去?稍安勿躁,莫要动粗啊!”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见老宰相也挺急的,心想:“再给你一次面子,但也只能有一次了,下次就不成了!”回头看了一眼李伊人,见小女儿还满期待的。 小姑娘纯白如纸,没有大人们那些复杂的心思,她很喜欢王平安,如果王平安能写诗夸她,她当然开心,花样年华的少女,是最需要别人赞美的! 李世民嗯了声,道:“那便做一首出来吧……”忽又想,岂能将公主做进诗里,又补了一句:“不得提公主封号,但又要让人知道你是在赞美公主!” 场中众人齐齐的哦了一声,这可难了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浓妆淡抹总相宜 第二百三十九章 浓妆淡抹总相宜 王平安心想:“这个可不容易了,只能是以物喻人。肚子里的诗虽多,可要真拿出来一首应景的,那就着实不易了,就算现改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诗可以改!” 王平安又在场中转起圈子来,这回不是假装的了,是真的开始犯难了。赞美绝代佳人的诗,历史上有的是,多到一抓一大把,可赞美公主的诗,历史上就不多了。 原因很简单啊,公主是何等身份,你一个赞美不好,把公主的家人给惹火了怎么办,公主的家人,全是皇族啊,普通老百姓谁得罪得起他们,退一步讲,就算不是普通老百姓,也得罪不起他们啊! 王平安抬头望向李伊人,见李伊人也在看着自己。李伊人见王平安望过来,立即露出酒窝儿,冲他一笑,王平安赶紧也回了她一笑。可见他冲自己笑,李伊人忽又腼腆起来,把头低了下去,王平安叹了口气,他也把头低下去了,还得接着转圈啊! 见王平安又“苦闷”起来,房遗爱胸中这口闷气,总算是出来一半,还有一半在肚子里憋着,等王平安做不出来诗,或者做不好诗,那剩下的半肚子气,就能顺利出来了! 房遗爱又回头看了一眼高阳公主,就见高阳公主的脸色,已经由瓦蓝,转为蓝黑,但却不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了,却反面冲他一笑,还冲他举了举茶杯! 回过头来,房遗爱心想:“看样子,公主已经出离愤怒了,回家不会单单是罚我跪洗衣板!可是家里头,除了洗衣板,还有什么是可以跪的呢?” 高阳公主冲房遗爱举过茶杯之后,哼了一声,忽听旁边有人问话:“妹妹,今天晚上回家,打算怎么修理驸马啊,用不用姐姐给你支一招儿?” 高阳公主又哼了一声,道:“姐姐的招术,留着伺候你自家的驸马吧。妹妹我有的是招术!” 巴陵公主喜道:“都有些什么招术,你快说来听听?” 柴令武在旁边急了,道:“这个有什么好问的,你闲得慌啊你!” 高阳公主晃了晃手里的茶杯,道:“他今天敲鼓敲得累了,回家之后,要洗个热水澡,好好去去这一身的疲惫,我打算用上好的茶水给他做浴汤……” 随即她咬牙切齿地道:“新沏出来的那种好茶汤,滚烫、滚烫、滚烫、滚烫的那种!” 巴陵公主笑嘻嘻地转过头,对柴令武道:“听见了没,用滚烫、滚烫、滚烫、滚烫的那种!”她故意学着高阳公主的语气,把滚烫二字反复说了好几遍。 柴令武一咧嘴,道:“这是沐浴吗,我听着怎么象给死猪褪毛啊……” 其它花棚中的士子们,心中都想:“好天爷啊,你再行行好吧,让王平安做不出来诗,这样他一丢人,我们就有机会啦!” 士子们又开始在心里默念起来:“做不出来诗,做不出来诗……” 园外,邱亭轩和马明媚刚刚躲雨归来,这场过**不小,他俩虽然跑到了树底下躲雨,但身上仍浇湿了,很是狼狈。 两人在一棵树下躲雨,也算是有难同当了,再从树下出来时,竟然变成了朋友,虽未互探姓名,可话却也多了起来。 他们见场中王平安不停地转圈,都开始着起急来。马明媚道:“怎么又轮到他做诗了,这不是难为人嘛!” 邱亭轩却道:“诗文会未召开之时,我们曾经讨论过灵感寺,为什么突然香客少了起来,都说王平安定是得罪了哪位贵人,却又想不出是谁。今天,看眼下的情景,明白了,原来是得罪了当朝驸马爷啊!” 马明媚道:“得罪了驸马爷!那怎么办啊?咱们得帮帮他啊,实不相瞒,王平安是曾经帮过我的……”她没好意思明说,但却也表达出她想为王平安做点事儿。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了,如果当初王平安没救过她,这时候,土包旁,水闸前,这个关键位置上,谁能想到他呢! 邱亭轩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得帮帮他。”他转过头,看向土包上设立着的水闸了,这里是可以控制水流的啊,只要他们略动手脚,改变水流速度,那下首诗,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王平安做了! 李世民看着不停转圈子的王平安,心想:“看来题目确实难了些,难为这孩子了,要不要我改改题目,别让他再转圈子了,看着头晕!” 场中的王平安心想:“赞美公主,又不能明说,那么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诗是最好的,她天机无邪,配得上这样的传世佳句。只可惜,那首诗也特长了些,没法在这种状况下用啊!” 转了快二十个圈子,等得场上众人开始焦躁之时,王平安这才停下脚步,看来只能改诗了,虽然会把名诗得面目全非,但好歹能应上景,度过眼前的难关! 王平安站在场中,道:“平安才疏学浅,好不容易才又做出一首新诗,如做得不好,还请各位斧正!” 顿了顿,又道:“这首诗名叫曲江池畔芙蓉园初睛后雨。” 花棚里的众人听了,一起点头。好,正是应景,刚才可不是刚刚下过一场过**嘛,看来他是有感而发,现做出来的一首诗,绝对不是抄袭,这点可以肯定! 哈米提见王平安又要开始作诗,忙把手一挥,燕乐坊的乐师拿起丝竹,演奏出悠扬的曲调,给王平安配起音来。 王平安道:“水光潋滟晴方好……” 众人一起点头,这是说刚开始是睛天,应景! 李世民也点了点头,心想:“不错,看这诗的开头一句就挺好!这个王平安不错,竟有一日做三诗的文采,这在时下的士子当中,相当罕见了!” 房玄龄见王平安做出诗来,这才慢慢将身子坐好。 褚遂良却道:“看来……” 房玄龄咝地一声,道:“你又看出来什么啦,怎么一会看出来这个,一会又看出来那个呢?” 褚遂良道:“看来,今天早上王平安,没有吃坏肚子!”房玄龄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做为老友,忽见他着急,岂不有打趣之理。 长孙无忌也转头呵呵了两声,也开起玩笑来,道:“你看人家孩子,就懂得不吃隔夜东西的道理!” 房玄龄气道:“你们这两个老头儿……” “是三个老头儿,你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儿哪!”褚遂良立即笑道。 场内,丝竹声中,王平安念出了第二句诗:“园色空蒙雨亦奇。” 众人又一起点头,上一句说的是曲江池,这一句说的是芙蓉园,还说到了刚才那场过**,可没说到公主啊,没有称赞她的话出现! 王平安再次顿了顿,这才又道:“欲把曲江比汤沐……” 众人齐声哦了出来,这就是说到公主了。汤沐二字,起源在周代,而汤沐邑专指公主的采邑,所以一提汤沐,就知道说的是公主了。 李世民回头看了眼李伊人,见李伊人一边看向王平安,一边拿着根夹点心的筷子,在桌上划动,象是一边听诗,一边记录。他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看王平安。 最后一句,肯定是精华所在,十余名乐师尽数拿起丝竹,卖力地演奏起来! 王平安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双手抱拳,冲花棚里的李伊人,深施一礼,大声道:“浓妆淡抹总相宜!” 礼成,诗毕! 场中一片静悄悄,鸦雀们又无声了! 王平安挺直身子,脸上仍是一副谦逊的表情,可心里头的得意就甭提了,这也就是在曲江池畔,我没办法,只好改诗,平仄上没法做到十全十美,这要是在西湖上,喝点儿小酒,做首小诗,我能把你们震到湖里去,原诗更妙,无与伦比! 狄仁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拍手叫道:“好,好个浓妆淡抹总相宜!” 哗,大家都鼓起掌来,掌声不绝,如潮水一般,一个浪头过去,另一个浪头又再过来,不见稍有停歇! 李治高兴了,转头对李伊人道:“小妹,浓妆淡抹总相宜,这是说你长得好看,无论怎么打扮,都美丽呀!” 李恪也点头道:“不错,这最后一句实是点睛之笔,以美景喻美人,确是得体!” 听哥哥们夸奖,高阳公主却酸溜溜地道:“王平安比喻的模糊不清,公主这里有三位呢,谁知道他心里想的谁啊!” 巴陵公主笑道:“想的谁?哎,肯定想的不是我!哎呀,难道想的是妹妹?” “姐姐快别乱说……”高阳公主哼了一声,以为巴陵公主是在打趣自己。 然而,巴陵公主却“及时”地打断她的话,道:“又自作多情了不是,我说是的小妹,可不是你这个老妹!” 柴令武在旁边嘿嘿笑个不停。 高阳公主拿她没法儿,气得把头扭到水沟的源头处,去瞪房遗爱,心想:“回去以后,给你准备个大点儿的澡盆!” 李伊人却不理他们,拍着小手,满脸欢笑,小姑娘被赞美了,心里高兴之极! 场中的士子们虽然在拼命鼓掌,可心里都在想:“老天爷啊,你干嘛去了,咋没听到我们的话呢,咋又让他露脸了呢……” 李世民摸着胡须,看着王平安,眼中满是赞许,多好的孩子啊,咋就不是我生出来的呢! 房遗爱气的,气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难度这么大的题目,他都能又做出一首诗出来,还浓妆淡抹总相宜,我让你相宜,我再敲,我看你能相宜几次! 第二百四十章 谁击鼓都是你作诗 第二百四十章 谁击鼓都是你作诗 房遗爱喘了几口粗气,拍手叫道:“好诗,非常好,王平安诗做得好,我的鼓敲得更好,要不是我敲鼓,让花船停在他的跟前,咱们哪能听到这么一首绝妙好诗!” 花棚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老爹房玄龄在内,心里都忍耐不住,一起呸了声!你还好意思说呢你,都是你故意搞出来的! 士子们心头不快,你敲的什么鼓啊你,尽让王平安露脸了,一场好好的诗文会,都快成他的专场了,这么一会功夫,做了三首诗出来,这不把我们全都比下去了嘛! 房遗爱原本是个脸皮薄的人,可现在他只要看一眼高阳公主,脸皮就厚一分。不行,为了自己的尊严,这事儿绝对就不能这么作罢,一定要把王平安难为倒,让公主对他失去兴趣! 那边的高阳公主,对王平安的兴趣有没有增加,那是另说,可她现在却对房遗爱的兴趣大的不得了,心里一个劲地道:“给你预备个大澡盆,你坐在盆里,我亲自往你身上倒水,一桶,又一桶,再来一桶……” 房遗爱夸了两声,又叫道:“既是诗文会,又是如此盛况空前,自然要做出上百首诗来,这样才能尽兴,不如让我再来敲鼓吧!”说着,他把手帕拿起,又要蒙到自己的脸上! 那边花棚里的房玄龄再也不能忍受了,儿子这都成笑话了呀!看看房遗爱的脸,蓝幽幽的,再看看高阳公主的脸,也是蓝幽幽的,你俩口子的脸一个颜色,你还这么难为人家王平安,让别人怎么想? 园中与会之人,个个都机灵聪慧,只要稍一联想,就知你在吃哪门子飞醋,咱们老房家都成醋坛子了!就算联想不出来,胡思乱想还想不出来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简直就是给皇室和房家一起蒙羞! 房玄龄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忽觉有人拉他,就听褚遂良道:“算啦,孩子年轻,不懂事,可你却是朝中重臣,犯不着怄气啊,别骂他了,让他接着敲吧!” 长孙无忌也道:“稍安勿躁,只要皇上没有发话,孩子愿意敲就敲吧,有什么话,回家和他说,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但在会上,还是要给他留面子的,就算是看在公主的份上吧!” 房玄龄叹气道:“我不是要打他骂他,我是要给他擦屁股去!” 咳嗽一声,房玄龄冲李世民道:“皇上,此次诗文会如此盛大,又有这么多的使者参加,这般盛况开朝少有,不如让老臣击鼓,以祝诸君雅兴,皇上可准否?” 李世民松了口气,还好,儿子不懂事,但当爹的却是懂事,他总算站出来了!点头笑道:“好啊,我大唐宰相愿为诗会击鼓,这是美谈啊,必将会被后人效仿!”说罢,哈哈大笑。 房玄龄出了花棚,来到水沟的源头处,脸露微笑,可嘴里却低声道:“小畜生,你做的好事,还不快快滚回到公主身边去!” 房遗爱见老爹亲自来了,这才回过味儿来,刚才脑袋发热,太过冲动了,竟然惹出了麻烦来!他双眼无神地将手帕交给父亲,然后又接着茫然地走回了花棚,一屁股坐倒在高阳公主的身边! 高阳公主还没说什么呢,柴令武先凑过来了,笑道:“房兄,膀子酸不酸,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 房遗爱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柴令武却笑道:“咱哥俩儿,谁跟谁啊,不用客气!”说着,伸手就要给房遗爱按摩肩膀,嘴上还道:“哎呀,敲鼓可是个力气活儿啊,要是换我的话……” 巴陵公主一拍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你罗嗦什么,小心回家洗澡水伺候!” 高阳公主看着房遗爱,柔声说道:“驸马,你好……你好会敲鼓啊!累了吧,回家之后,为妻给你烧洗澡水,给你擦背,好好的为你解解乏儿!” 房遗爱咦了声,心想:“她不生气啦,看来我躲过一劫,晚上回家不用跪洗衣板了!洗澡,好啊,这可是好享受!” 他原本还茫然自失,一听公主柔声细气地要给自己擦背,又开心起来,点头道:“那就劳烦公主了,为夫颇有些受宠若惊啊!” 巴陵公主和柴令武这两口子,一齐摇头叹息,房驸马,房兄弟啊,你受宠是不见得,但晚上回家以后,却是定会受惊的,我们已经可以预见到了! 大唐宰相,朝廷重臣,亲自上场击鼓,士子们无不兴奋。这才是大人物啊,那房遗爱虽然是驸马之尊,但却不是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哪如他老爹半分。房老宰相位高权重,是可以左右明年科考录取的大人物,这种人击鼓,才算有些味道。 士子们的心思又复杂了起来,虽然王平安的诗才堪称第一,已经不用和他比了,但还有第二第三哪,这些名次对他们还是很重要的,诗做得没王平安好,这个不要紧,只要一般就成,能在宰相的面前露把脸,然后再跑他家去求个知己啥的,那考中的机会,会成倍的往上翻! 无数人的心中,又开始默念起来:“花船停到我这里,花船停到我这里……” 房玄龄在鼓后坐好,笑道:“王平安已经做了两首诗,就算做两轮吧,不如重新开始放船,再来第三轮,诸君以为如何?” 士子们一齐拍手道:“就依房大人所说,开始第三轮!” 早有人跑到水沟边,取回花船,重新放到了源头处! 房玄龄看了看水流,算了算时间,命人将手帕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是坦荡的君子,自然不会象房遗爱那样耍赖皮,所以眼睛蒙得严严实实,半点看不到外面! 可房玄龄却是老谋深算,他比自己的儿子,强上何止百倍,要想让花船停到谁的跟前,还用得着用眼睛看嘛,简直笑话一样了! 房玄龄早在蒙上手帕之前,就已经算好时间和位置了,他要让花船停到阿史那奇钵儿的跟前,然后让这小孩子出来做诗,做不出来没关系,唱也行啊,把草原上的事情唱出来,大唐的君臣们好借题发挥一番。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大家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赏花作诗?别开玩笑了,大家都很忙的! 房玄龄手握鼓槌,吩咐道:“放船吧!”说完之后,开始击鼓! 园中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花船,这回由房老宰相亲自击鼓,不知这花船会停到谁的跟前。这回可不象前两次,这回要是停到了谁的跟前,那谁就将大大的露脸,就算做不出诗来也没关系,大大方方的将花船中的酒喝掉,表现出自己潇洒的一面,做得有风度些,那也是露脸的事情啊,必会被流传开来,成为美谈! 咚咚,咚咚咚,鼓声不休。无数道目光都盯着花船,到底会停在谁的跟前呢? 园内的人关注,园外的人也关注啊! 小土包前,马明媚急道:“这可怎么办啊,房驸马难为不住王平安,现在换房老宰相上场了,他们父子齐上阵,王平安怕是要糟,我可从没听说过,谁能一天之内,连做出四首诗来的!” 邱亭轩也点头道:“是啊,一天之内连做四首诗出来,如果王平安能做到这点,那就不是才华横溢了,而是骇人听闻了呀!” 马明媚拉住了他的袖子,道:“那你快想个法儿啊,房老宰相何等本事,要是他亲自难为王平安,那可怎么办啊,咱们得帮帮他呀!” 邱亭轩心想:“宰相肚里能撑船,房老宰相何等人物,不可能小心眼儿的,去难为一个平民百姓!”可见马明媚焦急的样子,他便点头道:“好,那咱们就来帮一帮他!” 他走到小土包上,拉住水闸,向上用力一提,将水闸全部打开,池水顺着水渠,哗哗地流入园中,水流顷刻间便湍急起来! 开好水闸后,邱亭轩笑道:“这回就可以了,幸亏咱们在这里,可以控制水流,现在水流变化,花船漂流的速度也必变快,就算是房老宰相再会算计时间,也必算错!” 马明媚大喜,伸大拇指冲邱亭轩一晃,道:“你真聪明,竟能想出控制水流的好法儿,换了我就不行!” 邱亭轩咧嘴一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美女夸赞,小心肝砰砰直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园中,鼓声咚咚! 小小花船顺着水流,漂过了文武百官的花棚,来到了使者们的花棚跟前。忽然,小船漂流的速度加快起来,船行陡然加速,迅速地漂流过了使者们的花棚,到了士子们的花棚跟前! 士子们人人端端正正的坐好,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众人心中一起默念:“停到我这里,停到我这里……” 咚,鼓声停止! 李世民在正中的花棚里唉地一声,心想:“我说房爱卿啊,朕的房老宰相啊!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你竟然护短,还护得如此莫名其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就算你要护犊子,也没这么个护法的啊,太过明显了!” 房遗爱目瞪口呆,不会吧,爹,你也看出来公主和王平安有暧昧,所以亲自上场,要修理王平安这小子? 巴陵公主忽然凑了过来,道:“房驸马,这也有点太那个了吧,凡事别做的太过火。人言可畏啊,有些事情,明明是一,可传来传去就会变成二,说不定会变成三,你都不知别人会怎么个传法。万一被某些下流之人乱编排,你叫我妹妹以后可如何做人啊?”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道:“这回我说的妹妹,指的就是你家的公主了!” 柴令武也凑了过来,问道:“房兄,你家的房老夫人,是不是也常给老宰相,来个洗澡水伺候啊?” 高阳公主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上!她都傻了,心想:“我和王平安也没咋地啊,清白得很,公公怎么这么想我啊,竟还要亲自上阵,修理王平安……唉呀,我冤枉啊,我啥也没做过呢,还没来得及做呢呀,你们咋这样呢都!” 李治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头疼啊!李恪则脸上含笑,越乱越好,越乱他越高兴,又抬头望天,心想:“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园外的马明媚和邱亭轩,本来还满脸欢笑地,这回总算帮上王平安的忙啦!可鼓声一停,他俩的脸色就全变了! 马明媚嘴巴扁了起来,道:“你你,这个这个……” 邱亭轩和她正好相反,张大了嘴合不拢,道:“我我,那个那个……” 至于说到园中的士子们……士子们已经无语问苍天了,老爷呐,我们对你无话可说了,你太不够意思了你! 那边的花棚里,褚遂良哭笑不得,对长孙无忌道:“我说无忌公,你说房兄他家,今天早上到底吃的是啥呀,怎么爷俩都吃坏肚子了呢?” 长孙无忌也是哭笑不得啊,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房玄龄将脸上的手帕取下,笑道:“这回轮到谁做诗了?”他看向水沟中的花船,这时的花船已然顺着水流漂出好远,已经没法判断刚才鼓声停止时,是停在谁的跟前了,而园中众人却都面色古怪,谁也不回答他的话,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该谁做诗了! 正当大家都没话可说之时,忽听有人拍起手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好啊,又可以听王平安作诗了!”声音天真浪漫,全是欢喜之意,正是小公主李伊人! 咚咚两声,房玄龄手中的鼓槌掉到了小鼓上,老宰相大吃一惊,心想:“难道又是王平安?不对啊,时间上我算得准准的,怎么可能还是王平安,绝对不可能啊!” 原来,刚才花船在击鼓之时,速度突然加快,通过了使者们的花棚,来到士子们的花棚前,而鼓声一止,那花船上船夫的小木浆,又指到了王平安的身上,位置相当地正,他想躲都躲不开! 王平安上半身挺得笔直,看向房玄龄,心想:“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古人诚不欺我也!房老宰相,在下佩服,万分地佩服!” 狄仁杰低声问道:“大哥,你行不行啊,要是不行的话,干脆点儿,把酒喝了,认罚吧!”一天之中,连做四首诗,在他的心中,似乎没人可以做到,大哥虽然文采出众,但一个上午,让他连做四诗,这个也实是难度太大了些! 一次是正常,两次是巧合……就算是巧合吧,可第三次花船竟能突然加速,又指到了王平安的身上,那这只能就是天意了! 园中众人,谁能想到,外面的水闸旁边,竟站着两人呢,这种作弊方法,前所未有啊!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王平安……无病啊,好孩子,天意如此,就是让你再做诗一首,你便出场,再做一首吧!” 连他都同情起王平安了,算上新要做的诗,这都是第四首了吧,得了,也别命题了,别再难为孩子了,可怜见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群情激动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群情激动 王平安整整衣冠,又再出场,慢步走到场中间,他深吸一口气,眼望房玄龄,心想:“你儿子出的题目,没有难倒我,现在换你这个当老子的上场了,咱们也别再哼呀哈的了!来吧,有什么招术,尽管使出来,我都接着呢!” 对于这首诗,李世民没打算再命题,但王平安不知道,他站在场中,等着出题目,园中其他人,也都等着皇帝出题,或者别人出个题目也成,谁也没想到,李世民的意思是,让王平安随便做! 房玄龄望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皱着眉头,他心想:“看来皇上是等着急了。我们今天君臣尽数前来,可不是看士子们作诗的,是有目地而来,可时间已经不早,却仍未讲到正题,这可不行,太浪费时间了!” 别人怎么看房遗爱和公主的事,房玄龄是很在乎的,但他毕竟身为宰相,万事以国家为重,如果家事和国事相突冲时,他会第一时间,放弃对家事的计较,而选择国事。 他是宰相,他有容忍别人嘲笑家事的心胸,更有快刀斩乱麻,直奔主题的魄力! 见皇帝没有说话,房玄龄便回过头,冲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是你今天要做的第四首诗了,难为你了。这次便出个简单点的题目。你便再以雪山、楼兰为题目,表表我汉家儿郎远征西域的决心!” 他的题目一出,王平安心头便是一震,看来这场诗文会,真的是有关突厥的,出这种题目,明显是一种变相的动员,同时向天下昭告,大唐军队就要远征突厥了! 朝堂上有什么事,他不清楚,历史的大方向他能知道一些,但具体的细节,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的,但有一点他可以把握好,那就是作诗,既然要做有关塞外征战的诗,那毫无疑问,当选边塞诗! 房玄龄的题目一出,李世民心中赞许,宰相就是宰相,万事以国家为重,并不在意别人会怎么说他,很好,宰相理应为群臣的表率! 文武百官也都点头,他们都是知道真实情况的,房玄龄出这个题目,并非是要难为王平安,而是要将话题引到国事上去,这是正确的做法,无可厚非! 褚遂良对长孙无忌低声道:“无忌公,如此时换你上场,又有此前的尴尬事,你可会和房兄做同样的事?” 长孙无忌嗯了声,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肯定也会如此做的,转头问褚遂良,道:“你呢,也会如此吧?” 褚遂良笑道:“我压根儿就不会上去!”顿了顿,又道:“如果当真上去了,你们怎么做,我自然也会怎么做的!” 文武百官们一个想法,可底下的士子们,就是另外一个想法了! 房老宰相亲自出题,又是雪山和楼兰,从表面上看相同的题目好做,但那是对别人而言。比如王平安做完第一首关于西域的诗了,这时候场边的士子们,可以各自琢磨,各人思路不同,自然会在同一题目下,做出不同的诗来,相差只是水平罢了! 对于同一个人来讲,相同的题目,只要给这个人足够的时间思考,第二首诗,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比前一首诗好,但关键就出在这个时间上。现在的时间不够啊,前一首诗王平安做得多好呢,不破楼兰终不还,要想做出同样水平的诗来,本来就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何况现在又是临时告知,你再做一首出来吧! 时间的关系,就算是王平安思维再敏捷,也是很难,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再做出相同水平的诗来了,下一首诗只要比不上前一首诗,丢脸是不会的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水平够高,但对他的钦佩之情,却会不可避免的下降,不会再认为他的才学非常非常之高了! 世上万事,见好就收,可偏偏今天见到好了,人家就是不让他收,谁能有啥办法呐! 园外。邱亭轩很是沮丧地道:“是我害了无病,这回他是彻底地被难为住了。房老宰相手段太厉害了,他不出新题,而是重复旧题。世上能一天做出四首诗的人,本就少见,而第四首要和第一首保存同样的水准,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马明媚也是很沮丧,本来想帮王平安的,却不想变成了害他,真是好心办坏事儿。她看了眼水闸,心想:“水准,又是水,难不成王平安的生辰八字有问题,命中犯水不成?既然犯水,要不要我去把水闸关了,没有水了,那他就能好些了吧?” 王平安也来脾气了,他性格再温和,这时也不想再忍了。房家这爷俩一起上阵,不挑别人难为,专挑自己,这不是欺负人嘛!看来我得亮亮才学了,震一震你们,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王平安肚子的墨水,超过绿豆汤! 这回他也不转圈了,只是假装略一思索,便张嘴开始作诗。 场边的乐师赶紧又开始演奏丝竹,给他配音!丝竹演奏出一个缓慢平和的乐曲,有利于作诗者的思考,算是小小地给王平安帮下忙! 就听王平安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一听诗中有“笛”字,立即有乐师拿起笛子,放在嘴中吹动,曲调悠扬,但仍为慢曲! 王平安又道:“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诗中有金鼓玉鞍,又有战字,其他乐师们忙也拿起乐器,演奏起来,将节奏加快,曲子变得雄壮起来! 可没等曲子把战场上的情景完全展现出来呢,就见王平安单手扬起,向下一挥,大声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曲未终,诗先毕! 就在他念完“直为斩楼兰”时,曲子正好演奏到**,曲调激昂,而其中几架小鼓,更是敲得犹如万马奔腾,将战场上勇士冲锋,兵戈杀伐,诠释得淋漓尽致! 激昂的乐曲,加上斩截强烈的诗句,园中众人,无不兴奋起来,脑海中都浮现出一幅画面! 楼兰王贪婪,屡犯大汉天威,而勇敢的大汉使者,携带着皇帝的诏书,西去大漠,问责楼兰王,见楼兰王仍不肯拜服天朝,即亮剑,斩下楼兰王的首级,带返长安! 这是何等的威风,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鼓声仍旧激昂,士子们热血沸腾,有的拍案而起,叫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辈亦当效法古人,击破胡虏于万里之外!” 有的更叫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好,从此余当佩剑,终生不除!” 好,好,好! 园中众人无不鼓掌,尽皆赞好! 李世民也以掌击案,大声道:“好,我汉家儿郎,当有此气魄,功名旦在马上取,诸君当以此为勉励,共创我大唐盛世!” 皇帝一发话,士子们更激动了,无不高呼:“功名旦在马上取,杀胡虏,杀蛮夷!” 文武百官也是满脸的激动,这个王平安不错啊,让他做什么诗,让他完成什么效果,他就能做出什么诗来,就能达到什么效果……不会是提前安排好的吧?怪不得一个劲地让他作诗,原来竟是如此! 有的大臣便看向房玄龄,心想:“老房,你不够意思啊,既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啊?这王平安能作诗,又是事先安排好的,就让他使劲做呗,何必你们爷俩一起抡膀子,上去击鼓,大热天的,出了两身汗,很有趣嘛!” 园中各个花棚,皆是群情激动,就连使者们的花棚,在一开始的寂静之后,也开始鼓掌叫起好来! 一开始为啥使者们不出声呢,是因为生气啊!你们大唐人也太看不起别人了吧,哪有这样的啊,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么!平常叫我们胡虏,叫我们蛮夷,这也就算了,反正都是背后叫的,我们可以假装没听见,但你们也不能当面叫啊!这不明摆着嘛,你们压根儿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有的使者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假装不理解地问道:“王平安的诗里,说的可是匈奴人?” 有的使者气道:“说的是楼兰人……咦,啊!对对对,说的就是匈奴人!” “啊,这么说匈奴人是胡虏,是蛮夷了!刚才把我吓一跳,以为他们在骂咱……骂你们呢,我看你们挺老实的啊,也没得罪谁!”先前那使者道。 别的使者一起气道:“你怎么说话呢?骂谁呢,他们骂的是匈奴人,以前匈奴人住的地方,现在住的是突厥人,就算骂也是骂他们,怎么跟咱们扯一块去了,跟咱们一点关系没有!” 啊,这回使者们都明白过味儿来了,人家骂的是突厥人,突厥人才是胡虏,是蛮夷!咱们都不是,跟咱们啥关系没有呀! 既然啥关系都没有了,那就鼓掌喝采吧!好诗,杀得好,就应该这么个杀胡虏法儿…… 房玄龄心头松了口气,远远的冲尚未退下的王平安,一挑大拇指!王平安,好样的,老夫很欣赏你! 他又看了眼也跟着嗷嗷叫的使者们,心想:“击杀胡虏,我大唐子民拍手叫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你们也能跟着叫好……好,你们不是叫好吗,那下面的事就别客气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烈酒上场 第二百四十二章 烈酒上场 房玄龄拍手道:“好,好王平安,做的好诗,将我汉家儿郎远征塞外的气魄,道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他说的不是淋漓尽致,而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说完这句话后,房玄龄站起身来,双臂展开,冲士子们大声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两句诗做得好,将我汉家儿郎英勇无畏,纵横大漠的决心,表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听他又把话说了一遍,士子们都站起了身,舞动胳臂,纷纷叫道:“对,房老宰相说得太对了!” 房玄龄心想:“好,有反应就好,民心可用!”他转头向花棚里看去,那里坐着长孙无忌和褚遂良。 长孙无忌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冲李世民道:“皇上,士子们如此关心国事,关心边疆,不如此次诗文会,便以征战为题目,让士子们各自做诗,皇上以为如何?” 李世民笑道:“正何朕意!诸君,你们就以征战塞外为题,各自做诗出来,录于纸上。待这次诗文会结束,将所有的诗都编辑成册,雕版印刷,朕将亲自为诗集作序,以此纪念今日之盛会!” 士子们大喜,竟然还要出诗集,还是皇帝给亲自作序,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他们来参加诗文会之前,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好事出现,自然大喜惹狂! 一时之间,士子们光顾着兴奋了,却没想到,如果诗做得不好,被印到诗集里去,那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赵璧和卢秀之此时,却是又喜又悲,喜的是皇帝驾临,又要出诗集,又要亲自作序,他俩举办的这场诗文会,必会名扬四方,而他俩的名字,也必将随着诗集的出版,而被世人所知!悲的是,他俩为了应付诗文会,事先都找了枪手作诗,都各自做了好几首诗,写情的、写景的、写物的、写人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写征战的! 太平盛世,写什么征战啊,看看风景,然后谈谈情,说说爱,多好啊,写打仗干什么?害得我们找代笔的穷酸,都来不及去找! 王平安回到了花棚之中,刚一坐下,赵璧和卢秀之两个人就凑了过来。赵璧道:“无病啊,帮帮忙,帮我写一首诗吧,哥哥求你啦!” 卢秀之也道:“帮我也写一首吧,写的好点,要能上得了台面那种!” 没等王平安回答,狄仁杰却气道:“你们说得轻巧,我大哥一个上午,已经连做四首诗出来了,哪可能再多做,你们想累死他吗?赶紧自己做自己的去吧,莫要罗嗦!” 赵璧切地一声,道:“才做四首,那哪能就累着了呢!我赶庙会的时候,看那些穷酸替人做诗,一天几十首不在话下啊!” 卢秀之也道:“可不是嘛,俺们也不要啥太好的诗,只要看着别丢人,配得上我俩主持人的身份,也就够用了!” 狄仁杰哼了声,道:“你们两个是主持人?我怎么没看到你俩上去主持过什么?在场来的客人们,有不少还根本就不知道你俩是谁呢吧!” 赵璧嘿道:“小狄兄弟,要不你替我写一首诗出来?哥哥我定有重谢!” 王平安忽然站起身,在花棚里冲李世民那里一拱手,大声道:“平安有一事需禀明陛下!” 他猛地一站起来,可把两个大纨绔给吓着了,卢秀之差点没趴到地上,小声道:“无病,好兄弟,我们知道错了,不用别人代笔,我们自己做诗还不行吗,不要揭发我们!” 赵璧也蒙了,不会吧,无病向来最仗义了,就算不帮我们写诗,也不会向皇上告状啊! 王平安没理会他俩,继续对李世民道:“塞外苦寒,我汉家儿郎远征苦寒之地,最需烈酒,平安恰得一秘法,酿出了上好的烈酒,今天正好带到会上,请陛下应允,将此烈酒献于诸君,以增诗兴!” 李世民知道这种烈酒,史忠臣喝多了,还差点耍酒疯。他笑道:“可是阿史那奇钵儿送给你的秘法?” 王平安忙道:“正是,是他送给平安的,经过平安的改良,酿出了天下罕见的烈酒。” 说着,他向侍立着的仆人挥了挥手,命他们拿出那几坛子烈酒来,会上的人太多了,管够喝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每人分上一杯两杯的,尝尝鲜也就罢了! 李世民冲王平安笑了笑,心想:“他是不是猜出什么了,竟然如此配合,不偏不倚地,正好这时候献出烈酒来!” 他转头冲阿史那奇钵儿道:“奇钵儿王子,既然是你送给王平安酿酒秘法的,那不如就由你来给诸君倒酒吧,可愿否?” 阿史那奇钵儿忙站起身,单手抚胸,道:“阿奴自然愿意!”走出使者们的花棚,先去给皇帝的花棚敬酒,又给文武百官们敬酒。 李世民端起酒杯,作势饮干,点头道:“嗯,好酒,性烈如火,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喝的酒!” 他并没有真的喝酒,一来知道这酒性子烈得异乎寻常,二来他怕酒中不干净,三来就是怕万一真喝多了,耍起酒疯来,那可要了命了! 李治端起酒杯,只闻了闻,便道:“这酒气也太过浓烈了些,很是刺鼻啊!”他对酒这种东西,一向是很挑剔的,太烈的酒,他是不喜欢喝的。 李恪见他不喝,端起酒杯,闻都不闻,一杯酒,再烈能烈到哪儿去?他心想:“我一口将酒喝了,然后学着父皇的样子,大赞此酒烈性,想必定会讨得父皇的欢心,同是也能将李治给比下去!” 一扬脖子,李恪将这杯酒给喝了!可酒一入口,辛辣之气,没等下喉,就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这酒也太冲了吧! 李治见李恪喷酒喷得满衣襟都是,忍不住道:“三哥,你也太性急了些,我都说这酒太烈了,你还着急喝!” 李世民回过头,皱着眉头,看了眼李恪,什么话也没说,但眼中不悦的神色,却是清清楚楚的! 李恪弄巧反拙,可这时候他都顾不得后悔了,只能袖子捂住嘴,将身子转过去,不住地咳嗽,连跟泪都咳嗽了出来! 高阳公主和巴陵公主见李恪这个模样,都没敢喝酒,柴令武怕出丑也没喝,而房遗爱却端起酒杯来,喝一口酒,咂吧咂吧嘴,叹口气,然后再喝一口,然后再接着叹气,连着他喝了好几杯的酒! 柴令武见状,忙凑过去道:“房兄,少喝点,这酒烈的很,小心喝多了出丑,回家被公主洗澡水伺候!” 这时候的房遗爱已经知道,那洗澡水是什么意思了,听柴令武提起,他道:“她!敢!” 高阳公主猛地回头,把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谁知,房遗爱竟然大反常态,竟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一挺腰板,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气势汹汹地道:“等回家,我再说十遍给你听,又能如何!你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干嘛,不要看我,去看场上!” 说着,房遗爱伸手,用手指捏住高阳公主的脸颊,硬生生地将她的脸扳了过去,面冲场中! 高阳公主都快被吓傻了,这还是那个老实巴交,任自己欺负的房遗爱了吗,怎么突然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么爷们儿,这么阳刚! 就听房遗爱还哼了一声,道:“现在且不同你计较,待晚上回家后,再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说着,用手在高阳公主的腰上,捏了一把。 巴陵公主和柴令武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心中同时浮现出一句话来:“酒壮怂人胆!” 柴令武伸手去取案上的酒,道:“这酒看来不错啊,正是大丈夫该喝的酒,让我也来尝上一尝!” 啪地一声,巴陵公主一巴掌拍掉柴令武的手,道:“不许你喝!” 下面花棚的文武百官,将阿史那奇钵儿敬来的烈酒,举杯喝掉,不少文臣们喝完之后,伸出舌头,一个劲地拿手扇,受不了这酒的烈性! 而一些嗜酒如命的武将喝完后,先是目瞪口呆地傻坐一会儿,似乎是在把前半生所喝的酒,全都回味了一遍,然后就象突然幡然悔悟了似的,叫道:“再来一杯……把酒坛子留下吧!” 使者的花棚里,阿史那奇钵儿每敬一人,便说一句:“这是我家乡的特产,我的家乡被敌人占了去,我只剩下了这个酒,现拿出来,敬请品尝!” 各国使者喝了这烈酒后,表情不一,有的赞叹,有的皱眉。忽听不远处的花棚里,长孙无忌说话了。 长孙无忌冲使者们,作势拱了拱手,道:“各位大人,你们远离本国,长年留驻在我大唐的京城,想必对自己的国家,很是怀念吧?” 使者们纷纷点头,他们都属于是常驻的使者,尤其是象扶桑遣唐使这样的,要很多年才能回国一趟,而下次再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见使者们都点头,长孙无忌又道:“此美酒乃是突厥的特产,经我天朝改良,品质更佳。现在会上士子们正在考虑新诗,不如各位大人也借此机会回忆一下,你们的家乡有多么的美丽,物产有多么的丰富,百姓是如何的勤劳,如何的安居乐业!” 使者们赶紧再次点头,夸自己的家乡嘛,这个有什么难的,简直就是张嘴就来! 咚咚,咚咚咚,鼓声又响起来了! 园中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小鼓之后,坐着的不再是房玄龄,而是一名少女,正是小公主李伊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难不?要不我给你换一个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难不?要不我给你换一个 刚刚,房玄龄出题目让王平安做诗,就是要引出草原的话题,而王平安又识趣,献出烈酒,李世民又让阿史那奇钵儿,挨个花棚的敬酒!事实上,只要阿史那奇钵儿敬完酒回来,大唐君臣就要对突厥发难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就没必要再击鼓放船了,所以房玄龄也就离了小鼓旁边。可李伊人在花棚之中,坐着却很感气闷,哥哥们忙着在父皇跟前表现,而姐姐和姐夫们,又彼此的嘲笑和被嘲笑,都没功夫答理她,她索兴便出了花棚,来到不远处的水沟源头,随手就敲起鼓来! 少女心思单纯,也没啥弯弯绕绕的,她就是有些气闷,所以想出来透透气,而这里正好有面小鼓,顺手拿起鼓槌就敲了敲。她在宫里经常便是这样,在花园里走着玩,累了就找地方坐下,从来没人管她,习惯成自然,所以她在芙蓉园里,也是如此,没感觉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李伊人咚咚地敲起小鼓,脸上并没有蒙手帕,只是低着头,专心地敲着,敲的便是《秦王破阵乐》里的一节,夜战追敌! 她这边一敲鼓,正在思考新诗的士子们都是一惊,怎么这么快就又要开始了?既然是人人都要做诗,那也就没必要击鼓放船了呀! 园内嘈杂的声音,渐渐地静了下去,士子们都看向鼓后的公主,心中尽皆赞叹,皇帝老子真会生啊,竟然生出这般花一样的公主,要换了别人,谁有这本事! 园内的人都看着公主,园外的人也都在看着! 小土包旁,马明媚皱起眉头,道:“怎么又击鼓了,难不成又要放船?你说这个小公主,会不会受了她姐夫的指使,也要难为王平安?” 她是女人,小公主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又是互相不认识的,难免羡慕、嫉妒之外,再加上点揣摩,而往往这种揣摩,不是往好的地方揣! 邱亭轩摇了摇头,道:“不见得,你看她都没有蒙眼睛,想必不是要放船,也就更谈不上难为王平安了!” 马明媚却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正在计算时间,等计算好了,就把眼睛蒙上了呢!” 邱亭轩微微愣了愣,点头道:“也许吧……” “那咱们要不要再改变一下水流,帮帮王平安?”马明媚眼睛一亮,她也想试试改变水流的方法,应该是满有趣的! 邱亭轩看了她一眼,道:“这个还是算了吧,其实咱们也没能帮上王平安什么忙,而他的文采极高,就算是别人难为他,我看也难为不住!” 他不愿再去弄水闸了,感觉以王平安的本事,其实也用不着自己在这里胡乱忙乎! 马明媚又看了看园中的李伊人,道:“既然改不改水流都无所谓,那我试试没关系吧?” 邱亭轩看了一眼园内,估计着这小水沟现在的用处已经不大了,不会再放花船了。他便点头道:“你要想玩一下,倒也可以,我约莫着是没啥大问题了!” 马明媚大是欢喜,走到水闸旁,笑道:“我还是头一回玩这个呢,平常在家,都没有机会!” 她双手按住小小的水闸,用力向下一按,啪达一声,机关合并,水闸关上了,流往园中的池水顿时断流! 马明媚颇感惊讶地道:“咦,这么简单,只一下子,水就不流了!” 邱亭轩笑道:“一个闸门而已,操控起来,又能有多难!” 园内,小公主李伊人依旧在敲鼓,士子和使者们则都一起看着她。李伊人从小生长在深宫当中,从没想到过她自己,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自己,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震撼,所以她一直也没留意别人,而专注地敲着自己的鼓! 高阳公主见场面气氛奇特,忍不住叫了声:“小妹,快些回来,那鼓不能乱敲的,你一敲鼓,船停到谁的跟前,谁就要站起来作诗了!” 小水沟中的花船,早就没人注意它了,随它漂去。可高阳公主这么一喊,大家忙又找起那只花船。可一找不要紧,却发现花船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漂回源头! 李伊人转过头看向高阳公主,心想:“姐姐在说什么,我只是击鼓,却没有放船啊!”她回头又往水沟里看了眼,啊地一声惊呼,手里的鼓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原来,那小小的花船,正好漂流到了她的跟前,而她一吃惊,鼓声停止,照着高阳公主说的话,岂不是要轮到她自己做诗了! 李伊人抬起头,看向四周,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小脸腾地就红了!原来,园中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她! 她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在这里自己玩自己的,玩得还挺开心的,可别人却统统都把她当回事儿了,非要看着她玩,看着她开心! 李伊人很实在,她从不撒谎,从不耍赖皮,也从来没有人对她撒谎,教她耍赖皮!所以她一发现,鼓声停后,那花船竟停在源头处,停在自己的跟前,差点没急哭了! 她冲李世民叫道:“父皇,儿臣……儿臣不会作诗,但我会听,我很会听的!” 园中众人一起点头,心中都想:“其实,我们都很会听!听诗不难,难的事是,做出来的诗,没人肯听……” 李世民笑了,看着心爱的小女儿,有心想说:“你不会再敲嘛,让花船停到别人那里,不就可以了嘛!” 李治却道:“小妹就是实心眼儿,她又没蒙眼睛,大家又没做准备,所以不合规矩,这个不算的!” 公主和驸马们听他这么说,赶紧点头,就连高阳公主也不迭声地道:“不算的,不算的,刚才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想小妹当真了……” 她话没说完,李恪却说话了,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忍耐着,一直憋着,什么意见也不发表,可现在总算找到好机会了,能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李恪大声道:“我看不如这样,既然要做诗,而小妹又做不出,不如让她找个人代做,你们看如何啊?” 他说的声音相当地大,就是为了能让别人听到,别人当然能听到了!各个花棚里尽皆发出哦哦的声音,而无数道目光,从李伊人的脸上,转了个大弯,转到了王平安的脸上! 如果小公主需要别人为她代写一首诗出来,那不用问,肯定王平安了! 李恪说完这句话后,压低声音,对高阳公主道:“高阳,你猜小妹会选谁?” 要说玩心眼儿,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玩行,可和李恪玩,那就不行了,李恪的一句话,就让她上当了,想都没想,顺嘴就说了句:“肯定是选王平安!” 她话一出口,顿时就后悔了,看了眼房遗爱,果见房驸马满脸地不快! 李恪却又道:“巴陵,你也是猜的王平安吧?” 巴陵公主也随即上当,快言快语地道:“我猜也是王平安!”这下子,换柴令武的脸色也变了! 李恪摇了摇头,轻声地,象自言自语地,却又能让别人都听到地,发了句感慨:“唉,你们姐妹俩啊,怎么对同一个人……这会让九弟很难堪的!”他摇着头,故做深沉。 李治转过头来,很不满地看了看两个公主,甚至连李世民身子都一顿,回头道:“巴陵,高阳,你们去自己公公那里坐着吧,好好陪陪老人家,于你们不相干的事,少想为妙,少做为上,尤其是高阳你!” 儿女们在后面小声嘀咕什么,李世哪可能听不见,只是没有必要去理会罢了。可李恪说了那句,会让李治很难堪的话,李世民顿时想起那天高阳公主,撺掇李治玩什么刺血书经的事了,随口就警告了高阳公主一句! 高阳和巴陵两位公主同时大感委屈,她们做什么啦,就会让太子为难?她们好象还什么都没做呢! 源头处,李伊人忽地笑了,拍手道:“可以找人代做吗?那好,我要王平安代我作诗!” 李世民笑了两声,抚着胡须,稍稍将身子偏了偏,对李治道:“其实朕猜的也是由王平安来代做!” 李治坚决反对高阳公主会和王平安怎么样,但他是不反对李伊人和王平安怎么样的。听李世民这么说,他忙点头道:“儿臣猜的也是他!” 李恪赶紧也插嘴道:“儿臣也是这么猜的!” 李世民看了看两个儿子,心想:“表面友爱,内心里……可不要再搞出当年玄武门的事来啊!” 花棚里,王平安听到李伊人叫他,心中暗想:“真要成了我的专场了,这么半天就没看到别人做诗,全是我一个人包圆儿了!”站起身,出了花棚,又再次站到场中。 李伊人笑道:“我来给你出题目……” 王平安嘴一咧,心中好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啥处世经验,你能出什么题目?我看十有**是些胭脂啊,鲜花啊啥的!” 果然,李伊人想了好半晌,这才颇感惊讶地道:“原来出题目这么难啊,我都想不出来要考你啥?”顿了顿,她又道:“我刚才敲的是夜战追敌,你就照着这个曲子,做首诗出来吧!” 王平安哦了声,眨巴眨巴眼睛,道:“夜战追敌?” “难不?要不我再给你换一个,你想要我换成什么?”李伊人很关心地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平安杯酒诗百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平安杯酒诗百篇 王平安忙道:“不不,不敢劳烦公主换题目,夜战追敌,这个题目就很好,很简单,再难的……我怕我做不出来!” 李伊人嗯了声,道:“你想吧,我去给你倒酒,你一喝酒,诗兴就会大发了!” 她长年居住在深宫里,少与人接触,有时候陪李世民或者李治吃饭时,便常常给他们倒酒,而父兄喝过酒后,往往真的会诗兴大发,做几首自娱自乐的诗出来,一家人在一起用膳,其乐融融。所以她见王平安要代自己做诗了,便要去给他倒酒喝! 园中众人一起哦了声,看向李世民,心中都想:“皇上这是要招驸马了?似乎急了点儿吧,这王平安还是个平民!” 李治心里头挺高兴,他早就看出王平安和李伊人挺有缘的,他低声对李世民道:“父皇,儿臣打算召王平安入崇贤馆伴读,父皇您看可以吗?” 李世民微微地笑了笑,这是最小的一个女儿了,可怜先前给她定的婚事,出了意外。嗯,朕定要好好的补偿伊人! 他点了点头,道:“不要给实际的官职,免得他有了官做,就没法参加明年的科考了。新进士披红挂彩,跨马游街,那才是人生快事。而且,也可以证明,治儿你的目光独到,有识人之明!” 李治大喜,忙道:“多谢父皇提醒,儿臣刚才却是没想过这点!” 李恪在旁边听着醋意大盛,对李治大为不满,有个崇贤馆就很了不起吗,还要召王平安去伴读,我看你也不怎么读书啊,如何个伴法儿? 他心里转着念头,眼看着王平安得到了父皇的喜爱,估计着以后很能有点作为,此时不去拉拢,更待何时?可李治都召他入崇贤馆了,我给王平安什么好处,才能超过这个,以便能让王平安更加感激我? 场中,李伊人从花船上取出酒壶和酒杯,满满倒了一杯,递给王平安,道:“慢点喝,别呛着!” 王平安笑了笑,这小公主倒是很贴心,如果所料不错,她在皇宫之中,肯定是非常受宠的!先行了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心想:“够辣!” 拿着酒杯,他大声道:“公主出了题目,要平安以夜战追敌赋诗一首,平安已有腹稿了!” 说罢,他退后几步,来到场中间,高声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稜中。” 没等士子们拍手叫好,文武百官们的花棚里,已然是掌声一片,这四句诗写的是李广!大汉李将军箭术通神,打得匈奴人落荒而逃,正合夜战追敌之意! 尤其是武官们,一个比一个的兴奋,甚至有人叫道:“俺的箭术也不错,小平安,快快夸夸俺!” 念了好几首诗了,王平安已经有了些临场经验,他不急着念出下面的诗句,而是等着掌声稍歇,这才又大声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掌声四起,园内众人无不议论,这首诗做的太有气势了,堪称佳作!文官的花棚里站出一人,笑道:“好诗岂能无画,便由阎某来给此诗作画,有诗有画,送于衡山公主殿下!” 出来这人正是阎立本,王平安的诗一做出来,他脑海里便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勇敢的将军,雪夜追敌,盔甲和武器上满是大雪!他一想到这幅画面,就手痒,就想要画出来,这才起身出棚!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好诗当然需得有好画相衬,阎爱卿此举正合朕意!”一边说,一边冲阎立本微微点头。 旁边花棚里坐着的长孙无忌,他先咳嗽了两声,引起阎立本的注意,然后手抚胡须,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阎立本顿时会意,命人取过纸笔,当众作画!他在这头作画,可别人却没闲着,尤其是武将,更是拍桌子大喊,让王平安再做诗出来! 一个满脸大胡子,面目狰狞的将军,叫道:“好个王家小子,诗做得还不错。你也代俺写首诗吧,俺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能开硬弓,骑得快马,撵兔子似的,撵着敌人跑,你就以这个写首诗,夸夸俺吧!” 王平安一愣,心想:“不会吧,还有人当众索要夸奖的?” 没等他回答,又有将军叫道:“老程,你脸皮太厚了,竟想让人家写诗夸你!”这将军冲王平安一挥手,道:“你也代我做一首诗吧,我最崇拜李广李将军,你要是能将我比成他,那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李伊人不愿意了,小姑娘气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全都让王平安代你们做诗呢,又没击鼓放船,轮也轮不到你们啊!” 那大胡子将军笑道:“那船没法再放了,都翻了!”说着他一指小水沟。 李伊人回头望去,见那只小小的花船不知怎么的,竟然翻了,而船夫手中的小木浆竟然打横,正对着武将们的花棚,也分不清指的是谁,甚至可说将整个花棚里的人全都指上了! 李伊人啊地一声,惊讶地看着那小花船,表情很是有趣!文武百官们尽皆大笑,就连李世民都禁不住莞尔。 李世民看了眼那大胡子将军,又看了看各国的使者,道:“无病,你便多做几首诗出来吧。给程大将军做的这首诗,既要表现出他的英武,又要劝他,不要杀人太多,属国的百姓,亦是我大唐子民!” 王平安答应一声,反正都这样了,就干脆些,在长安医术第一的名头上,再添一个长安诗文第一的称号吧! 他冲程大将军一拱手,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大胡子将军哈哈大笑,不住地点头,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好,做得好!” 那边又有将军说话了:“给他做完了,该给我做了!来,来来来,快快把我比成李广李将军!” 王平安急忙冲这将军一拱手,微一弯腰,好诗张口就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嘿,武将们全都兴奋起来,看来还真难为不住这小子啊,让他做啥样的诗,他就能做出啥样的诗来! 李伊人见王平安连做两诗,拍手道:“原来你做得出来,刚才我还担心呢,怕你做不出来!” 王平安连忙谦虚几声,有心便要下场,可那些武将们哪能就这么放他走了,又一员老将,须发皆白的老武官,叫道:“王家小子,做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诗出来!” 王平安略一思索,便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好诗!”李世民当先鼓掌,百官和士子们,也都一起鼓起掌来,纷纷喝采! 又有将军叫了起来:“王家小子,我老人家很欣赏你,你为我做出一首诗来吧!” 而有的将军更是干脆,叫道:“王平安,平安小兄弟,你也为我做一首诗,我什么要求都没有……” 王平安索性命人又搬出来一张桌子,备好纸笔,每当有人管他要诗,他提笔便来,刷刷刷地一挥而就,李伊人大感兴奋,对王平安佩服得都快五体投地了,堂堂公主竟然主动给王平安研起墨来! 阎立本在另一张桌子上挥毫泼墨,而王平安就在这张桌子上奋笔疾书,两人各干各的! 过了好一阵子,王平安足足写了二三十首诗,他额头汗水已经禁不住地往下流了,心想:“不行了,肚子里的存货快要用光了,我得赶紧想个借口,想法尿遁吧!” 事际上,他早就可以说自己写不出新诗来了,但他向来温和,待人有礼,所以那些大将军什么的,一要他做诗,他便也不拒绝,顺手就做了。可他越做,别人越惊讶,心中都想:“此人的诗才之高,绝直可用骇人听闻四个字来形容了!” 别人越惊讶,越往他跟前凑。这时已经不光是文武百官,过来看他写诗了,很多士子也都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王平安围在圈中! 就连李治和李恪都忍耐不住,出了花棚,来到书桌旁,看王平安现场作诗! 王平安写诗,写的手都哆嗦了,心想:“不行了,再这么下去,我只有尿遁一条路可以走了……” 正为难间,忽听阎立本笑道:“好,这画画好了!” 阎立本抬头向四周一望,忽地一愣,道:“怎么回事,你们都围着王平安做什么,他也在画画吗?” 他刚才专心作画,集中了所有的精神,没有留意身边的事情,虽然旁边吵闹得有如集市,他却充耳不闻,只是一门心思地作画!画好之后,却发现大家本来应该围着自己,看自己挥毫,可却不知为什么,都跑到王平安那里去了,难道他也在画画不成? 一个大臣笑道:“王平安没在画画,他是在写诗,喝了一杯酒,却写了有上百首诗,简直就是平安杯酒诗百篇啊!” 王平安忙道:“没没,只有三十首不到……” 人群轰地一声,人人摇头,无不大笑,百篇又非实指,只是个形容词罢了,何必较真呢! 本来,王平安一开始作诗,做出了两三首好诗时,士子们就明白,自己的才学赶不上他了,但却以为,就算差一些,也不至于差得太远吧! 待轮到大家一起命题作诗时,他们这边还在冥思苦索呢,而王平安那里张口就来,一连做了好几首,把武将们搞得兴奋异常,人人都要他再做新诗出来! 王平安要是作诗,能做出个二三首来,首首水平都挺高,那士子们会很羡慕他,如果做出四五首来,那羡慕就得变成嫉妒,可要是做了六七首好诗出来,那么士子们对王平安的感觉,恐怕还得再变,十有**得变成恨! 可是,现在王平安一口气做出了二三十首好诗出来……得了,还说什么羡慕、嫉妒、恨啊,根本和人家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人的思维有时候会很怪,如果两个人办事的水平差不多,前一个人比后一个人只高上一点点,那么在前一人办好事后,得到夸赞时,后一个人极有可能嫉妒得眼珠子发蓝! 但如果两个办事的水平,相差得太多,打个比方,就是燕乐坊乐师,与长孙无忌的差别,那么那个乐师有可能去嫉妒长孙无忌吗?差得太远,没有了比较的标准,自然也就不存在嫉妒什么的事情了! 王平安这一现场作诗,可把士子们给震住了,万难相信这世上,竟有才华横溢到如此骇人听闻地步的少年!这王平安定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吧,别人是假的,他一定是真的! 李世民见阎立本画好了画,啪啪拍了两声手,道:“阎爱卿,将画呈上来,给朕瞧瞧!” 阎立本连忙将画拿起,进入花棚,放到李世民的桌上。李世民看了看,眼睛一眯,挥手道:“送到使者们的花棚里去!” 自有仆人拿起画来,送去给各国使者们观看。 这画在花棚前一展开,各国使者咝地,尽皆倒吸了口凉气!使者们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了,而阿史那奇钵儿看了这画,却呜呜地痛哭起来! 使者们看着小孩当众大哭,却并没有人阻拦,人人摇头叹息,如果换做是自己的国家,变成了画上那样,估计自己哭得比他还要狠些! 让使者们先酝酿一下感情,李世民看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道:“诸君,将做好的诗都呈上来吧,咱们品评一下,看看谁的诗做得最好!” 褚遂良忽然道:“皇上,老臣看也不必逐一评价了,这王平安杯酒诗百篇,首首上佳,可堪称第一!” 李治走回了花棚,道:“儿臣和褚大人一样的看法,王平安才华出众,儿臣打算将他召进崇贤馆,陪伴儿臣读书!” 李世民点头道:“好,便这样吧!” 李恪慢慢走回了花棚,他实不甘心什么样的好事都被李治做了,什么样的好人都被他得去。 他清清嗓子,对李世民道:“父皇,儿臣以为,学以致用是最好的。王平安才思敏捷,陪在九弟的跟前,那是再好不过,不过据传闻他又很是擅长医术,儿臣以为,何不让他进入太医署,暂时代理太医令一职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成了代理太医令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成了代理太医令 太医署是很重要的地方,但太医令一职却一直空着,实际上现在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太医丞陶巨东! 李世民听李恪这么说,有心想要摇头拒绝,太医署那可是掌管医药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大衙门,但作用却是很关键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得病就得看医生。王平安医术高明,如果进入太医署,先从医正做起,那倒无妨,可一进去,直接就当太医令,那就有点超迁太过了! 正琢磨着,那边陶巨东走了过来,他虽是太医丞,但品阶过低,在一众重臣面前,他只能靠边站,但他却一直关注着皇帝花棚里的动静。不管怎么说,这场诗文会能得以召开,所用的由头就是,王平安斗败了太医署的太医,所以他能不时刻关注皇帝的态度嘛! 陶巨东一直观察皇帝的表情,见皇帝似乎对王平安很是欣赏,而且太子又提出了让王平安进入崇贤馆伴读,皇帝都同意了,而李恪又提起让王平安来当代理的太医令,他赶紧跑过来凑热闹! 冲李世民行了礼,陶巨东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王平安可以暂代太医令一职,他医术高明,为人又谦和,很得长安百姓的爱戴,而且他前些日子献上的消炎药水,被证实疗效奇佳,单凭此一点,他的功劳就很大,足以让署内其他同僚,心服口服了!” 他以为皇帝这么喜欢王平安,就连太子和吴王都替他说话,那么王平安来太医署任最高长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既然如此,那他何不早早地表示赞同,也好向王平安落个人情! 李世民嘿了一声,心想:“你就算要提携晚辈,也不能一下子将晚辈,提得比你自己官还要大吧?不过,既然你都站出来说这话了,那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他点头道:“就依恪儿和陶爱卿所奏,命王平安暂代太医令一职,具体事宜嘛……还是由陶爱卿处理!” 陶巨东忙道:“老臣遵旨!” 这头儿皇帝给王平安安排了职司,可那边王平安自己还不知道呢,正在和士子们大声说话,讨论平仄!他写出来的诗,有不少句子都是改过的,这样就打乱了原有的平仄,他正在为众人做解释,要大家不必拘泥于平平仄仄,只要把想象力发挥出来,诗会做得更好! 李恪大步到了王平安的跟前,道:“无病,我为你谋了个差事儿!”将王平安拉出人群,把他即将代理太医令的事,说了出来! 王平安大吃一惊,摇头道:“殿下,我年纪不大,怕是无法服众啊!”他顿了顿,又道:“不瞒殿下说,我虽想过有朝一日会进入太医署,可却从没想过,直接就能当太医令啊,太医令平常要做什么?” 李恪笑道:“平常什么都不用做,事实上有没有这么个人都没关系,这个位置一直空着,也没见太医署里发生过什么混乱。而且你只是代理,既有实权,还不耽误你明年科考。你想想,太医令披红挂彩,跨马游街,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王平安咧了咧嘴,这事儿听起来太美好了,有点飘渺的感觉,让人头晕!这时,李治也走了过来,拉过王平安,笑道:“好无病,从明天开始,你就来崇贤馆吧,陪孤一起读书,多给孤做几首诗听听!” 李治过来拉王平安,是想带他去谢恩,没别的想法,他也不需要有别的想法。可看在李恪的眼里,却以为李治是来卖好的,和自己一样,他心里还想:“行啊,老九,也学会拉拢人心了!” 王平安来到李世民的跟前,大礼参拜,道:“陛下,您的厚爱实是让臣……让臣手足无措。臣年不满二十,入东宫陪太子殿下读书尚可,可要入职太医署,代理太医令一职,这个就……臣做不来,也不会做啊!” 李世民笑道:“谁是天生就会做官的,不会做不要紧,慢慢学着做嘛!”顿了顿,又道:“好,朕现在便许诺你,如果明年科考,无论哪科,只要你中了,朕便即刻下旨,让你做太医令,去掉前面那个代字!” 陶巨东在旁听着,冲王平安道:“老夫从医正熬到太医丞,足足用了二十余年的时光啊!”嘴里啧啧有声,脸上全是羡慕的表情。 王平安心里其实也是很高兴的,能做太医令,虽然只是个代理的,但也终是太医令啊,自己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他又给李世民行礼,又去谢李治,还要谢李恪,甚至还要和李伊人说声谢谢,多谢你给了我表现的机会,要不是你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能做出这么多的诗嘛…… 这边正忙着呢,那边花棚里哭声却大了起来,阿史那奇钵儿锤地大哭,越哭声音越大,谁也劝不住他! 本来,园中众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心眼儿比较实诚的士子们,闷头作诗,心思活络的士子,便窜到大臣堆里,拍马屁套近乎,总之大家都很忙,忙到根本不会去注意一个小孩子哭啼! 然而,阿史那奇钵儿简直不能算是哭了,真可称得上是干嚎,他这么一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长孙无忌来到阿史那奇钵儿的跟前,大声问道:“奇钵儿王子,你为何哭啼啊?” 阿史那奇钵儿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道:“阿奴想起了家乡!”说着,他一指阎立本画的那幅画! 长孙无忌嗯了声,叫人将画高高举起,抚着长须看了起来。 阎立本新画的这幅画比较长,分为前后两个部份,前一部份画的是“美好生活”,他将在场所有各个国家的使者,家乡最出名的东西,都画到了这幅画上,让人一看,就很容易产生共鸣! 而后一部份画的就是家园被毁灭,美好的家园惨遭敌兵的**,死尸遍地,到处都是烽烟。而画的左上方,却有一座小山,山上站着一名将军手持弓箭,正在瞄准下面的敌兵,而将军的身后,则立着一杆大旗,颜色鲜红,随风飘摆,正是大唐的军旗! 这面红色的大唐军旗,是整幅画里面,唯一不是黑白的色彩! 使者们看着画,纷纷摇头,新罗使者道:“前段时间,和高句丽人开战,一场战事过后,我新罗几个村子,便和画上所画的一模一样,全无半点差别啊?” 一提起战争,使者们无不黯然,大国有大国的难处,小国有小国的苦楚。番邦各国为什么都来长安朝拜?一是仰慕天朝上国的繁华,二便是想寻找个过硬的靠山,比如南扶余和新罗,这两个小国打仗,谁要是能得到大唐的支持,那谁就能打败对方。 说得直白些,使者们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从大唐帝国的身上捞点好处,要是没好处,谁肯巴巴的前来出使? 长孙无忌看着众使者,说道:“我刚才请各位赞美一下自己的家乡,想必各位都想好要如何赞美了吧,哪位先请出来说一说?” 使者们纷纷摇头,没一个人出来,本来是想好要赞美各自家乡的,可被阿史那奇钵儿一闹,谁还有心情赞美了。 长孙无忌冲棚外一个武士,打了个眼色,又转过头来,叫人举着画,招手叫过各国使者,他笑着问道:“这幅画的前半部份,可有各位家乡的特产,可否指出来给我瞧瞧?” 使者们围着他,纷纷指着画上自己家乡的特产,对长孙无忌详细讲解,很是巴结,他们都知道这位是大唐第一权臣,巴结好了他,就等于是巴结好了皇帝! 王平安见众人都去拍马屁了,他便进了花棚,拉起阿史那奇钵儿,小声道:“莫要再哭了,嗓子都哭哑了,我带你去找你娘!” 阿史那奇钵儿先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小声道:“师父,我等会还得再哭呢,哭得比现在这场还要响些!” 王平安啊的一声,要比这场哭得还响,这场都成干嚎了,那下场得成什么样? 正说话间,忽听园门口有人叫道:“突厥使者到!” 花棚里的使者们一起向园门口望去,长孙无忌也不再看画,说道:“如此盛会,为何突厥使者姗姗来迟,莫非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不成?” 长孙无忌说话的声音不小,使者们个个都听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阿史那奇钵儿,心中都想:“肯定是和你有关系的!” 园外,一个做突厥打扮的人从马车上钻了出来,天气本就炎热,这人又在车中憋了快一上午,浑身上下犹如被水浇过一样,湿得透了。这人便是突厥使者,现在该他上场了! 突厥使者一下马车,便慌慌张张地向园内跑去,叫道:“天可汗在哪里,天可汗,我们草原出了恶狼,您要给我们突厥人做主啊!” 园内众人一起向他望了过来,就见这突厥使者一路狂奔而进,跑动之间,身上的汗珠四下飞散。他冲到正中间的花棚,跑到李世民的跟前,叫道:“天可汗,你要为我们突厥人做主啊,草原上的事……”喊到这里,他身子忽然打了个转,一个跟头,扑倒在地! 众人大惊,连忙赶了过来,长孙无忌也是快步出了花棚,来到突厥使者的跟前,心里很是纳闷儿,事先好象没有安排过这个吧,没有吩咐他要摔倒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刮痧可解中暑之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刮痧可解中暑之症 李世民也是吃了一惊,心想:“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扑倒?事先没有安排过这个细节啊!” 不光是长孙无忌跑了过来,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全都急了,呼啦啦尽数围了过来。 这个突厥使者,当然就是突厥可汗派来的,但身份却和普通使者大不相同,他属于质子一类的人物,是突厥可汗的一个嫡亲儿子,被可汗做为一个保证,而送到长安来的,如果可汗想做点什么对不起大唐的事儿,那大唐也不用客气,直接把这个质子拉出去,一刀两断也就是了! 问题是突厥的可汗震不住手底下的部落首领,突厥内乱,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去骚扰大唐的边疆,而这个质子却又非常听话,大唐的君臣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来都没有反对意见,相当地有当人质的觉悟! 对于这么好的一个质子,人家草原上的爹又没犯啥大错误,大唐的君臣自然不会难为。这次大唐准备要向突厥用兵,灭掉那个日渐强大起来的部落,这也算是替突厥可汗排忧解难了,长孙无忌等人便把质子找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通,叫他配合一下。 这质子当然答应了,他不是傻瓜,虽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很清楚大唐为什么会发兵草原,但他哪敢明说。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不但不敢挑明,还得主动给出谋划策,提提建议,以便讨得大唐君臣的欢心,好早点放他回草原上去! 但万没成想,他配合倒是挺配合的,可一跑进园子,没等接着配合呢,自己先扑到在地上了! 文武百官们自然都知道,这使者是关键人物,大家忙乎这么半天,就是为了等他上场,可现在他却扑地上了,不知是出了啥毛病! 李世民从案后站起身来,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冲旁边傻站着的陶巨东一挥手,喝道:“还不快快上前察看!” 陶巨东很是有点发晕,他当然知道今天朝廷要有大举动,可具体要做什么,他官小职低,如何能够知道?猛地见这突厥使者当众扑地,他竟没有反应过味儿来,以为是事先安排的呢,也就没有上前察看! 听皇帝呵斥,陶巨东这才啊地一声,连忙挤进人群,去察看突厥使者!王平安见这边发生事了,便拉着阿史那奇钵儿的手,也一起走了过来! 陶巨东翻过突厥使者的身子,只看一眼,便道:“好象是中暑。”抓起突厥使者的一只手,给他号脉,随即点头道:“脉浮大而数,确实是中暑无疑!” 听到只是中暑,李世民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大病。可心里面着实不快,这暑中的早不早,晚不晚的,偏偏这个时候中暑了,实在太耽误事儿了! 李世民重新坐回椅上,把手一摆,道:“将他救醒,他如此焦急的来见朕,定有重要事情,速速将他救醒,朕要问个清楚!” 陶巨东啊的一声,大感为难,中暑是小毛病,他身为太医署的太医丞,岂有不会救治的道理!但别看中暑是小毛病,可要是晕倒了,如想将病人救醒,并且迅速恢复神志,那见效最快的方法,就是使用针刺,可现在这芙蓉园内,哪有针能让他用呢! 其他太医也都围了过来,他们见陶巨东已经确诊了,便都没有再上来检查。有位太医道:“陶大人,要想立刻将此人救醒,并回答皇上的问话,怕是非得用针不可啊!” 陶东升也在人群当中,他叫道:“叔父,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家去取针具来!”说着,转身便跑,出了芙蓉园,跳上马背,向家中赶回。 长孙无忌皱眉道:“没有再快的办法了吗?” 陶巨东和一众太医尽都摇头,救醒倒也不难,可关键在于让这使者的头脑也清醒,并根据事先的安排,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这个难度就太大了,没人敢保证人救醒后,就一定是神志清醒的。 李恪见太医们没法立即救人,而是在等取针具来,他望向王平安,见王平安正在问阿史那奇钵儿,边问边指向人群里的突厥使者,每问完一句,阿史那奇钵儿就趴在他耳朵上回答,王平安则连连点头,也不知他俩在说些什么! 李恪连忙冲王平安挥手,待引起王平安的注意后,他又指了指地上的突厥使者,那意思是在问:“这个病你能不能治啊?” 王平安会意,微微一笑,表示他可以治好。又拉了拉阿史那奇钵儿,他道:“等一会儿,我要给那个人治病,你来帮我一个忙!”阿史那奇钵儿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李恪见王平安表示能治,立即对李世民道:“父皇,您刚刚让王平安代理太医令一职,现突厥使者得了急症,不如让他上前医治,也可当场考较一下他的医术!” 李世民正感焦急,忽听他提这建议,忙点头道:“好,无病何在?快快为突厥使者医治!” 说完后,李世民又看向李恪,低声道:“考较一下他的医术?他可是你举荐的,如要是考住了他,你的脸面可就要荡然无存了!” 李恪忙大声道:“儿臣万事以朝廷为先,不敢因私枉公。如果王平安治不好突厥使者,便证明他医术不高,儿臣举荐他做代太医令,便是错的,儿臣甘愿受罚!” 李世民嗯了声,点头道:“你这样很好,不因私废公,这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李治却在后面一皱眉头,李恪做什么小动作,皇帝没有看到,可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听李恪受了夸奖,心中难免有些郁闷。他心想:“要是我早点和王平安打招呼,说不定现在被夸奖的就是我了!” 王平安拉着阿史那奇钵儿挤进人群,道:“各位让一让,我来给他看看!”他被任命暂代太医令的消息,还没有传扬开来,不少人还都不知道,但素知他医术高超,见他过来,自然也便让了开来。 来到突厥使者的跟前,王平安先给他号了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奇怪地道:“这人怎么热成这样,汗出如浆,虽然他体力强过一般人,但也应该好生注意些才是!” 大臣们有知道内情的,心中都暗叹:“他能不晕嘛,在车里憋了快一上午了,这大中午的太阳正烈,他狂奔进园,这么一折腾,晕过去倒也不足为奇!” 长孙无忌靠近王平安,道:“多说无宜,你能否将他救醒,并且不能失去神志?” 王平安点头道:“可以,草民……下官可以做到!”忽然想到,以后可以称呼为官了,心里不禁一乐,只可惜官太小了,见人还得自称下官才行。 他道:“还请劳烦一下诸位,帮我把他扶到阴凉地方去!”自有仆人跑了过来,把突厥使者抬进了花棚,又有人送上解暑的绿豆汤。 这突厥使者进了阴凉之地,不待别人救治,自己就慢慢醒了过来,但神志却不是特别清楚,只是不停地道:“水,水……”看来他在马车里确实是被憋蒙了,武士们连水都没给他喝过一口,光出汗了! 王平安端了一小碗绿豆汤,喂他喝了,这才对众人道:“我要给他刮痧,得除去外衣,颇有些不方便……” 花棚中本来就没有多少女子,听他这么一说,仅剩的几名仆妇,连忙都走了出去。王平安这才将突厥使者的衣服脱下,对阿史那奇钵儿道:“你有牛角梳子吗?”他看小孩一脑袋的小辫子,想必定会配有小梳子。 阿史那奇钵儿摇了摇头,王平安又指着他身上带着的一块骨质的装饰品,用点象玉佩,是个月形的骨板,道:“这个能给我用一下吧?” 阿史那奇钵儿立即将骨板取下,交在王平安的手上,道:“这是我契丁部的护身符,天可汗赐给我的!” 王平安拿过骨板,笑道:“天可汗英明,他不但赐给了你护身符,也能让这突厥的使者捡回条命来,莫要小看中暑,严重的也会要人性命!” 这话虽然说的夸张了些,这么多太医在此,断不会让突厥使者一命呜呼的,但王平安这么一说,大家却都点头,齐声道:“皇上英明!” 他们所在的花棚距李世民的并不远,大家又说得大声,李世民自然听见了,但王平安说的话,他却是没有听见,不由得皱起眉头,为何突然叫起皇上英明了?冲史忠臣打了个眼色,史忠臣立即颠颠地跑了出去。 王平安让突厥使者在案上面朝下躺好,又让人取了杯清水过来,这才使用骨板,开始为突厥使者刮痧。 刮痧是种很古老医疗手段,属于传统医学中的自然疗法之一,而且操作简单,不用花钱,所以在民间广为流传,这是优点。 但刮痧这种治疗手段,也有小小的缺点,就是刮完以后,不太好看,又红又紫的,好象被人打过一样,看着特别吓人,所以对于贵族阶层来讲,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采取这种方法治病的! 王平安拿着骨板,先沾上清水,然后从突厥使者背脊两侧开始刮,然后再刮颈部! 大臣们在旁边看着,有的笑道:“哦,这就是刮痧啊,我们家乡管这个叫拧痧!” 另有的大臣也道:“这个我也会啊,小时候家里穷,有病吃不起药,祖父便用勺子给我刮痧!” “小时候的事儿,都忘得差不多了……”更有人发感慨道。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陶巨东,低声道:“这法子有效吧?” 陶巨东正满头汗水地看着王平安,心里头大大不是滋味,他岂有不知刮痧这种医治方法的。只不过他当太医,当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过这种乡下穷人治病的法子了,不成想今天却被王平安忽然用了出来,勾起了他不少幼年时求学的往事! 听宰相问话,陶巨东忙点头道:“不仅有效,而且是立竿见影!” 长孙无忌听了,哼一声,眉毛一挑,什么话也没说,瞪了陶巨东一眼,那意思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刚才不用? 陶巨东心中叹气,回过头来冲身后的太医们瞪了一眼,那意思同样也是:这种好方法,你们刚才为什么没想起来? 太医们大感委屈,你都没想起来呢,还怪我们吗?再说了,谁能想到在皇上面前,给人看病,是可以脱病人衣服的?王平安是乡下人,不懂礼数,所以才会用这乡下法儿的,我们可不是乡下人!心中虽然委屈,但他们却无人可瞪,只好在心里忍着! 王平安给突厥使者刮完了胸肋间隙,肩臂等处,又让他翻个身,刮他的胸窝及腘窝。刮得突厥使者身上一片片的,尽是紫红的颜色! 没过多一会儿,突厥使者张嘴说话了:“这位兄弟,我感觉好多了,你可以停手了,我还有事要向天可汗禀报!”说话声音响亮,有条有理,显见神志已然恢复! 围观的文武百官齐刷刷地啊了一声,看来刮痧确实有效啊,比现场煎药喝,好的还要快很多!突厥使者翻身下了书案,穿好衣服,大步出了棚子,赶去拜见李世民。 就在这时,就听园外一声马嘶,似乎有人勒住了疾驰的骏马!紧接着,就见陶东升跑了进来,叫道:“叔父,我将针具取来了!” 园中众人哈哈大笑,你才把针具取回来啊,人家王平安这头都把病治好了! 突厥使者来到李世民的花棚前,五体投地地拜了下去,叫道:“天可汗,求您给我们突厥做主啊,草原上出了叛逆,出了恶狼……”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李世民啊地一声,很是惊讶地道:“突厥出了叛逆?朕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留意过草原上的事,也没人禀报过朕,你快快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突厥使者抬起头,叫道:“天可汗,您可知我们突厥有一个大部落,名叫达颜部,这个部落的首领狼子野心,竟然吞并了无数个小部落,那些小部落可都是效忠我父汗的,也是效忠天可汗您的啊!” 李世民更是惊讶,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摇头道:“这不可能,那达颜部向来恭顺,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种事来,你定是信了谣言,以至于误解了他们!” 突厥使者很是悲愤地道:“天可汗,你是宽厚的长者,不明白世间小人的龌龊嘴脸,达颜部的首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但欺骗了我父汗,也欺骗了您。今天有人从草原上带来口信儿,说达颜部竟有攻打我父汗的意向……” 各国使者都在场,有的人认识突厥使者,知道他是可汗的儿子,现一听说达颜部要攻打突厥可汗,使者们大哗,这是造反啊! 有的使者急道:“草原上要打大仗了吗?唉,我们两国靠得这般近,可不要连累到我们啊!” 有的使者更急道:“那个报信儿的人在哪儿,快快叫上来,这等大事,需当详细询问才是!” 突厥使者却道:“报信儿之人疲劳太过,将消息告诉我后,他就死去了!” 这是死无对证了! 李世民皱眉道:“既然报信之人已死,那么谁能证明达颜部造反了呢?这等大事,需当有人证才行啊!” 王平安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一眼伴在自己身旁的阿史那奇钵儿,你就是那个证人啊,果然是你们突厥出了事! 第二百四十七章 勉为其难 第二百四十七章 勉为其难 “证人?”突厥使者愣了半晌,忽然大哭起来,叫道:“天可汗,我远离突厥,久居长安,上哪儿去找证人啊?但达颜部造反一事,肯定是真的,但……但我实是找不出证人来!” 李世民长长地嗯了声,摇头道:“这可难了,如果没有证人,朕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更不会对达颜部做出惩罚。这样吧,等朕派人去你父汗那里,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再做计较!” 文武百官们一起点头,有的道:“是啊,你找不出证人来,光凭嘴巴说达颜部造反,别人也没法儿信啊!” 更有的大臣,摸着胡子,一脸惊骇地表情,道:“达颜部造反了,不可能吧?哎呀,上次听说这个部落,是几年前的事儿来了?” “我们都以为突厥很太平呢,所以一直也没留心草原上的事儿,谁能想到……” 大唐对突厥的事情,关心得不能再关心了,就在不久前,还派出一大批的细作,赶往草原。回报突厥各部动静的信使,更是每月不绝。可这时候,大唐君臣竟然都记不起来这些事了,一致表示平常对突厥关心不够,你们草原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大唐压根儿就一点不知道! 文武百官们假装不知道,可士子们却兴奋起来,他们正在作诗呢,而且做的就是以战争为题目的诗,现在一听说突厥有人造反,立即有人便叫了起来:“我大唐乃是突厥的宗主国,突厥有难,我大唐理应出兵助其平叛!” 有的士子喝的有点多了,烈酒酒劲大,喝得稀里糊涂地,竟然跑到乐师那里,操起一把胡琴,比比划划地叫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喊完之后,更将胡琴顶在膝盖上,啪地折成两半,扔到地上,以示他对胡人的憎恶! 园内乱成一团,其中最着急的还是各国的使者,他们来之前,史忠臣曾向他们暗示过突厥方面要有点事儿!但各国使者也没想得太多,进入园中之后,阿史那奇钵儿又是唱歌,又是敬酒,向大家述说他的不幸,使者们便以为这是个落难王孙,跑到中原来,求皇帝帮他一把,赏他块封地! 结果现在谜底揭晓,竟然是突厥内乱,有大部落首领造反了!这可关系到各个国家的利益了,想当初前隋打高句丽时,弄得整个天下大乱,不光是中原百姓苦难,周边国家也是同样。 正规军队打仗还真不是太可怕,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军纪,怕就怕那些败兵,散兵游勇要是逃跑,逃到了哪个地方,那真是烧杀抢掠,半点都不留情啊! 有的使者叫了起来:“刚才那个小孩子呢,那个突厥小王子呢,他就是证人啊!” “对对,他不就是遭难的吗,还唱出来了呢,他跑哪去了?” “他家是不是被达颜部灭的啊?刚才竟没细问……” 王平安拍了拍阿史那奇钵儿,道:“别哭的太用力,如果把喉咙哭破了,治起来是很困难的,你会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阿史那奇钵儿点了点头,随即放声大哭起来,王平安拨开人群,叫道:“他在这里,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他!” “对对,就是他!”使者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阿史那奇钵儿来到了皇帝案前,对突厥使者道:“原来我突厥可汗竟是你的父汗,那你是位王子了,我也姓阿史那!” “那你也是位王子了?”突厥使者大声道:“你为什么会在长安,可是草原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两个突厥人,说起突厥的事,却同时用的汉语,明显是要让大家都明白,他俩到底是在说的啥! 阿史那奇钵儿放声大哭,叫道:“达颜部造反了,吞并了我们的部落……”他一边哭,一边将事情说了出来。 他所讲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的,只不过经过高人的指点后,重点转移,不再是草原各部为了争夺牧场,而进行的战争,却变成了因为契丁部,非常仰慕天朝,所以特地派人前来进贡,结果半路被达颜部给劫了,而达颜部又逼迫契丁部,不许他们再效忠天可汗,而契丁部宁死不从,结果被吞并,他只好逃到中原,请天可汗做主…… 而且他还讲了大量以前家乡是多么多么的美好,被占领后,敌人是怎么烧帐篷,杀牛羊,杀妇孺。每当他讲不下去时,便会有好心的大臣出言提醒,使他能够连贯的讲下去! 各国使者听得浑身冷汗直冒,那个达颜部竟然凶残到了如此地步,他们的行为简直就连禽兽都不如了!尤其是当阿史那奇钵儿,讲到达颜部是何等的狂妄,还说要灭掉天底下所有的国家,比如说南扶余、靺鞨……被说到名字的使者无不大怒,纷纷喝骂不止! 使者们开始大骂,而大唐的文武官员却静了下去,至于后面的士子们,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声:“灭掉达颜部,还突厥一个清平世界!” 使者们的叫骂声,很快就被士子们的呼声掩盖了下去,士子们越喊声音越齐,最后竟然整齐划一的喊出了:“出兵草原,出兵草原!” 王平安站在人群当中,看着士子们激动的表情,心中忍不住想道:“要放在现代,这可就是先来场述苦大会,然后再来场战前动员,这帮士子们就是最好的舆论制造者,以及最强悍的传播者!” 他向文武百官的人群中看去,就见人群之中,房玄龄面上含笑,颇有得意之色,正摸着胡子,看向地上跪着的突厥使者! 房谋杜断!王平安脑海中闪出这四个字,暗道:“这主意不会就是房玄龄出的吧,脑瓜真好使,就算放在现代,就凭他的本事,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开了场记者招待会,场地还是别人花钱给他置办的……” 人群里,赵璧和卢秀之也在**大叫:“出兵草原,出兵草原!”这十万贯场地费没白花,事情弄得越大越好,越大就越容易被记入史册,他俩也更容易史上留名! 园中呼声震天,远远传出园外,引来了无数的百姓! 百姓们都知道芙蓉园今天有场大诗会,而且还很盛大,但百姓们都要讨生活,也没多少人大清早的过来围观。而且没过多久,大唐君臣们便即来到,在园边“走来走去”的百姓便多了起来,见护卫武士并不如何阻拦,有胆大的百姓,便慢吞吞地蹭到了园子边上。 此时园中众人高呼,百姓们便再也忍耐不住好奇,成百上千地开始拥入园中,想要看一看皇帝和太子的风采。但无论百姓怎么挤,却就是挤不到前面去,每当挤得稍往前一些,就会有大汉将他们往外推一推,百姓们只好离得老远,胡乱猜测! 有的百姓问道:“出兵草原?是我们要去打突厥,还是防突厥人打过来?” 人群中立即有大汉回答:“是我们打过去,打到草原上去!” “是我们打过去啊!”百姓们立即兴奋起来,想当初突厥人是何等的嚣张,都打到长安城下了,这深仇大恨也是时候该报了! “出兵草原,出兵草原!”园外百姓也尽皆放声大叫,而他们的呼声,又引来了更多的百姓,附近几个里坊的百姓,听到呼声,纷纷赶来观看,而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又有更多的人赶来! 待众人喊了好半天,李世民这才摆手,示意士子们不要再喊了 园中,出兵草原的呼声刚刚停止,而园外出兵草原的呼声随即传来,园外的呼声稍弱,大街上的呼声又来,而这片呼声只一稍弱,更远处又再传来…… 呼声就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般,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汹涌而来! 李世民笑了笑,想等呼声都平息下去后,他再说话。谁知,更远处的呼声弱了下去,大街上的呼声却又响了起来了,随即园外再次响起来,园中的士子们紧跟着忍耐不住了,又大叫起出兵草原来! 虽然被打断了好几次,但李世民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他大声道:“诸君虽愿出兵助突厥平叛,但那毕竟是突厥的内务,突厥可汗又未曾向我大唐求助……” 突厥使者大声叫道:“天可汗,我愿代父汗恳求您,出兵助我突厥!” 阿史那奇钵儿也叫道:“天可汗,阿奴求您,求您助阿奴夺回牧场!” 李世民看向各国使者,见他们幸灾乐祸的多,跟着起哄的劲儿头挺大,但却没什么实际表示。他皱眉道:“如果突厥内乱,我大唐今日出兵替可汗平叛了,那么以后别的属国,也发生叛乱,我们大唐也要出兵,帮助那些国王和酋长不成?” 使者们一愣,顿时都不吱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刚才他们还有点紧张,害怕突厥内乱连累到他们的国家,可看园内园外的人这么热情,喊着要出兵草原,他们又不担心了。只要大唐肯出兵就好,天塌了,只要有个高儿的人顶着,砸不到自己就行啊! 可现在一听,皇帝的想法竟然不是出兵,而是想撂挑子! 这可不行啊,大家大老远的跑到大唐来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寻个有力的靠山么,不就是为了从帝国的身上得到好处么?如果以后自己的国家出了点什么意外,而大唐却置之不理……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要朝拜你们,为什么要给你们上贡,为什么要给你们磕头? 靺鞨部的使者最干脆,直截了当地道:“皇帝陛下,我们家那疙瘩,山高林密,天寒地冻,百姓生活困苦,实在比不得别的地方,但我们别的没有,勇士却最是不缺。陛下如果想要讨伐突厥叛逆,别的我们出不起,但我们愿意出兵助战,只要您答应我们一件事儿,进入突厥后粮草自筹,那就一切全都妥了!” 契丹部的使者看了一眼靺鞨部的,心想:“你们这群吃带毛生肉,喝生血的,还说什么粮草自筹,你直接说开抢不就得了!” 契丹使者道:“多年以前,突厥曾助暴隋,毁我契丹各部,杀我契丹子民,得幸天可汗为我们报了仇,还资助我们牛羊,契丹人这才能重新在草原上放马牧羊。只要天可汗你一声令下,我契丹勇士愿为前驱,镇压突厥叛逆!” 他顿了顿,补充道:“战事结束后,只要天可汗能赐给我们一片水草茂盛的草原,让契丹人休养生息也就够了,我们别无所求!” 其他使者见前面这两个开口了,要东西要地盘,他们也没闲着,纷纷表示,只要大唐肯出兵平叛,那他们也原意帮忙,这叫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以后如果谁的国家也有叛乱,自己还摆不平的,那大唐也得这么帮自己! 使者们热火朝天的发表建议,可李世民还是皱着眉头,摇头不语,而文武百官们也都脸有忧色,不知他们在担心些什么! 新罗使者横了契丹使者一眼,心想:“你这还叫别无所求哪?人家靺鞨人只不过是抢东西,而你们是直接抢地盘!契丹人,不过是大唐在草原上,养着专门咬突厥人的狗罢了,那里及得上我们新罗人万一,还是我们新罗人,最懂大唐皇帝的心意!” 新罗使者上前一步,道:“皇帝陛下,您是否是在担心,一旦向西作战,东面的高句丽人会蠢蠢欲动?” 李世民叹了口气,哼道:“高句丽……朕早晚会灭了它!” “小臣愿即刻派人回南扶余,禀报我家大王,我南扶余愿出兵高句丽,权做牵制!”南扶余的使者抢先叫了出来。 新罗使者差点没上去咬他,我先想好的词,结果倒要你给说了,他也连忙上前,表示愿助大唐一臂之力! 李世民这才露出笑脸,道:“但此事还没有通知突厥可汗,不知他是否同意我大唐出兵,如要是我大唐儿郎到了草原……” 突厥使者叫道:“只要天可汗答允,臣愿返回突厥,说服父汗……不不,父汗是一定会答允的,如果他的兵力充足,也就不可能放任达颜部,这么放肆了!” 突厥使者连这种话都喊出来了,大唐君臣极是满意,长孙无忌微微点头,心想:“很好,是个当奴才的好苗子,如果你爹不答应,那么我们就扶持你算了,谁让你这么的听话,这么讨人的喜欢呢!” 李世民还是犹豫着,迟迟不下决定!使者们急了,文武百官“终于”也急了,士子们急了,园外的百姓虽不明真相,但也急了! “出兵草原,出兵草原!”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天动地。 李世民终于长叹一声,道:“朕不想轻起战端,可诸君却是如此的逼朕,让朕实难……” “天可汗,难道你要抛弃属国的子民吗?”阿史那奇钵儿叫道。 “陛下,您就答应了吧……”使者们大叫! 李世民眼望着激动的人群,看着苦苦相求的使者,还有百官,还有百姓,他嘿地一声大喝,叫道:“你们这是逼朕啊!也罢,便顺了你们的意吧!” 抽出腰中宝剑,重重斩在案上,将书案一劈两半! 看到皇帝发威,众人无不欢呼:“万岁,万岁!”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求知己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求知己 王平安站在人群之中,满头满脸的大汗,他也跟着别人在高喊:“万岁,万岁!”喊过几声之后,他向四周看了看,竟看到狄仁杰,而且还离得不远,只隔着几个人! 王平安忙挤了过去,拍他的肩膀,叫道:“兄弟,刚才你跑哪儿去啦,怎么没见着你?” 狄仁杰笑道:“那么多贵人围着大哥转圈,我哪可能挤得进去,只好站在圈外看风景了!”其实王平安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只不过没太往前站就是了,他甚至都知道王平安,现在已经是代理的太医令了! 王平安嘿嘿一笑,道:“这回诗文会可是捡了个大便宜,陛下竟然让我做了代理的太医令,这回就算我得罪过几个太医,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了!” “他们只能想着拍你的马屁,怎么拍才能更响!”狄仁杰笑了起来。 想了想,狄仁杰指了指花棚里的各国使者,道:“这种情况要是在民间,七叔八公的碰一块,还有可能突然发生,可涉及到了朝廷,我估计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了。可陛下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同意呢,这都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了,天都过午了呀!” 王平安笑了笑,这时代的人,不管再怎么聪明,再怎么资质超群,但信息量也是无法和现代人相比的。花棚里发生的事,在现代小孩都能看明白怎么回事,但这时代的人就是看不明白! 他压低声音道:“做戏自然要做足,你想啊就算是皇帝登基,他心里再怎么愿意,也得连续推辞三次才行,棚子里这才推了几回?如果我所料不差,一会还得让士子们写诗,不光要写战争的,还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写入诗中,然后印刷出版!” 话刚说完,就听棚内有人大着嗓子说话,正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叫道:“诸君,大唐的士子们,现在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大唐穷兵黩武,而是形势所迫,万国使者苦苦哀求所致,我主万岁才答允出兵,助突厥平叛的!” 顿了顿,他又道:“诸君回住所之后,就以今日诗文会所见所闻为题目,写一篇策论,送呈礼部,由礼部派出专门官员进行批阅,择优录取,选出佳作,雕版印刷成册,全国明发!” 士子一听,无不大喜,这下子可要出大名了,这种好机会,怕是以后再也不会遇到了!他们一兴奋,又排山倒海似的,喊起了万岁! 众人的呼喊声太大,狄仁杰只好趴在王平安的耳边,道:“大哥,你猜测得真准,推断世事,你比我强!” 王平安听完,也趴到他的耳边,道:“我就推断今天这事儿准点,别的就不行了!” 狄仁杰又趴到了他的耳朵上,道:“如果印出书来了,那不是等于给突厥反叛报信儿了嘛,说不定他们会做好准备的,他们也会找帮手的!” 王平安又返回他的耳朵,道:“让他们知道信儿才好,如果事发突然,各部落一惊之下,可能会抵抗我军,只要时间一拖,他们的人心就会散了,这就叫攻心为上!还有,兄弟,咱们别这么说话成不,太累!” 他俩这才不互震耳朵。可士子们的呼声刚刚减弱,就听一个声音与众不同地叫道:“诗会文是我举办的,我花的钱,我叫赵璧!” 远远的,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还有我,我叫卢秀之!” 士子们一愣,随即轰然大笑,这两家伙,到现在都没忘了替自己扬扬名! 这回没再趴耳朵上大叫,狄仁杰小声道:“大哥,皇上不会现在就下令,发兵去突厥吧?现在这个季节,等调动好大军,再开到突厥草原上去,不都得下雪了啦?” 王平安道:“不会在这里下旨的,具体事宜怎么可能让……”他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怎么可能让咱们这样的人知道。如我所料不错,陛下这就要回宫了,各国使者跟随,而且十有**会‘忘’了我,不信你就看着!” 他把“忘”字,咬得极重,意思是:别看我刚刚有了个官职,还是一署长官,可照样没资格参与其事! 狄仁杰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果不其然,没过多一会儿,史忠臣便站出来叫喊,让士子们退后,让出通道,皇上要起驾回宫了。大批禁军武士涌入园中,簇拥着李世民和文武百官,离了芙蓉园,上车驾返回皇宫。 园外的百姓虽然一直糊里糊涂,但明不明白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龙辇上,站在栏杆后面,向他们微笑点头的皇帝! 虽然居住在长安,但能看到天子的机会,仍不是很多,再加上这么近距离,这么清晰地看到,百姓无不兴奋激动,拼命向皇帝挥手,纵声欢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龙辇行到哪里,哪里便是欢呼的海洋! 车驾出园,不少士子们跟着车驾跑,芙蓉园里清静了不少。看着满地的狼藉,狄仁杰摇头道:“大哥,你又猜对了。皇上当真没有叫你一起走!” 王平安叹了口气,忽地笑道:“幸亏没有叫我一起走,如果真的叫上了我,到时问我个意见啥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达颜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狄仁杰笑嘻嘻地道:“其实,小弟我连契丁部在哪里,也是不知道的。突厥的事,咱们平常也没留心过啊!” 说话间,丁丹若和柯莲雾她们跑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的人,最显眼的是两个和尚,惠正和有难,有难满脸欢喜地跑了过来,叫道:“王公子,小僧今天得了不少施舍,只要小僧说是灵感寺的,就有人……” 惠正斥道:“竟叫念忧师叔为王公子,你简直就是没大没小!”斥喝完有难,他却笑道:“念忧师叔,去天竺取经的路费,师侄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选个日子,就可以出发了!” 王平安叹道:“你还是没有忘了去取什么真经啊!” 惠正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极郑重地道:“无一时敢忘!” 不远处又过来一大群的人,竟是太医署的一众太医,陶巨东领头,满脸堆欢地过来,叫道:“王大人,属下们前来拜见!” 足足拥过来十余位太医,算是太医署里最顶尖的一批人。太医们看向王平安的目光中,各种表情都有,有不满的,有不愤的,有嫉妒的,但也有欢喜的,有巴结的,更有犹豫的,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平安的! 太医们来到王平安的跟前,一起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一躬到地,齐声道:“属下参见王大人!” 啊,啊……两声尖叫响起!太医们被吓得一哆嗦,都惊讶地抬起头,这是谁啊? 丁丹若和柯莲雾急忙捂住嘴,她们兴奋地看向王平安,丁丹若放下手,问道:“少爷,你成大人啦?” 王平安笑道:“我一直都是大人,很久没当小孩儿了!”把手一抬,道:“各位大人,不必多礼,免了免了!” 说罢“不必多礼”四字之后,心里头真是美滋滋地,原来说这四个字时,心情会变得超好啊,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都想当大官,给别人行礼,和别人给自己行礼,感觉就是不一样! 陶巨东直起身子,拉过躲在他身后的陶东升,陪着笑脸,道:“王大人,老夫这侄儿,以前曾和你有过些误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别记在心里!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王大人入职的所有手续,我让侄儿替你去办,不劳烦你费一点的心思,权算是赔礼了!” 王平安犹豫一下,这是对方示好,要求和解呢!这种情况,如果接受示好,以后大家见面不会尴尬,能不能结交,那是以后的事;如果不接受示好,那就准备接受一个敌人,或一群敌人吧! 他点了点头,也拱起了手,道:“平安不懂官场上的事,正愁无人指点,陶兄如肯帮忙,平安感激不尽!” 陶家爷俩同时松了口气。还好,这王平安果真如传言中的一般,性格温和,从不难为别人。太医们又客气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一拨人走了,立即换了另一拨人上来,溜须的,拍马的,套近乎,还有论本家排族谱的,什么人都有,尽皆围了上来! 王平安大感吃不消,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孙无忌会暴打给他送礼的人了,礼物人人喜欢,可附加的马屁之词,实在是受不了啊!真不明白,为什么世上那么多人,还特别喜欢听马屁呢! 应酬几句之后,王平安狼狈而逃,离了芙蓉园,上车直接逃回了灵感寺。可万不成想,他逃回了寺里,拍马屁的人竟然跟着来到了寺里,排着队等着去拍王平安的马屁,搞得王平安躲在后院,连门都不敢出了! 狄仁杰在前面挡客,说得口干舌痛,都没将马屁众赶走,最后还是赵璧他们,处解完芙蓉园里的事,跑到寺里来了! 别看赵璧他们别的本事不行,可嘴皮子上的功夫真不是盖的,一顿穷叨叨,竟把马屁众集体唬倒,纷纷告辞而去! 马屁众退场,老友众上场,这回王平安躲不过去了,只好陪着他们大吃大喝一顿,从桌上喝到桌下,这才算了事!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起床,还感头痛,叫小丫环给自己弄了碗解酒汤,吃罢早餐,见其他人都还没醒,他一个人骑马出了灵感寺,一路打听,向太医署走去。 没走多远,尚未走到朱雀大街,忽听街旁有人叫道:“求知己!”一个士子模样的人,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道边,将一卷白纸,高高举过头顶! 第二百四十九章 去太医署上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去太医署上任 由于欧阳利他们被左武卫叫去了,估计阿史那奇钵儿的事,处理不完,他们是不会回来的。所以王平安也没有带随从,只是独自骑着白龙马,在大街上慢慢走。 见路边忽然奔出一人,跪在道边,头顶行卷,在高呼求知己!王平安心中叹了口气,这年头参加科考,不容易啊,不但得文采好,还要眼光好,这样才能求到个好知己,要不然,甭想考得上! 王平安没求过知己,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规矩,见那士子直挺挺地跪着,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向左右望了望,没发现什么特别有“气场”的人出现,也不看不出这个士子是在求谁,当他的知己! 又摇了摇头,王平安一夹白龙马,继续向前走去。 就听后面那士子又高声呼道:“求知己!” 王平安又叹了口气,啥年代的考生,都是最辛苦的啊! 一路向西,走上了朱雀大街,而后调转马头,顺着大街,向北行走,要到太医署,得先上承天街! 走了没多远,忽听道旁一间食肆里面,有人叫道:“啊,你们快看,是不是那人?”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好象是吧……是是,应该是他!”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叫道:“求知己!”又一个士子模样的人,疯狂地从街边一角冲了出来,直直地冲到道边,扑通一声,干净利索地跪倒在地上,头一低,双手高举,手上捧着一卷书稿! 王平安忙向大街上望去,心想:“求知己,这是求谁当他的知己呢?” 就见他马后不远,有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马车很是豪华,而车夫衣着更是光鲜,趾高气扬,显见是大户人家的车驾!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求这家人当知己的?”他很想看看这年头,求知己是怎么个求法,虽然自己用不着,但好歹看看别人怎么求的,过过眼瘾,长长见识也好啊! 他便让白龙马向大街中间走了走,停住脚步,向那求知己的士子看去。 朱雀大街极宽,东西宽度达到一百五十米,街道两旁靠近店铺,所以相对人比较多,而大街中间专走车马,在清早,相反倒不是特别的拥挤。 求知己的士子就那么跪着,低着头,嘴里不停地叫着:“求知己!” 那辆豪华马车行到士子的身旁,停了下来,车夫跳下马车,伸手就要取士子的行卷。士子将行卷交了出去,这才抬起头来,正想站起来,却看到了车夫,还有那辆豪华马车,他惊叫一声,竟然伸手将刚交出去的行卷,给抢了回来! 车夫大怒,叫道:“你在侮辱我家主人吗?”挥舞老拳,竟然和士子打了起来!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就是投行卷,求知己吗?怎么这么野蛮!这怎么还打起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豪华马车里的主人,礼贤下士,收行卷,然后怎么和士子交谈一番,这个还有点看头,起码能长长见识。可竟然动手打起来了,这就没什么看头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大感无趣,夹一夹白龙马,继续赶路。这回他不在街边上走了,而是选了大街中间,加快马速,倒也走得轻松,没再看到有求行卷的人出现,顺利到达太医署。 太医署门口,按着品阶的高低,列着好几个四方阵,足足有三四百人,整整齐齐的等候在门口。 远远见到王平安骑马到来,陶巨东抢上前去,快步到了王平安的马前,上前拉住缰绳,笑道:“王大人,今天来得可够早的!其实你没必要来得这么早的,点卯点的是别人,你是主官,是点人的,不是被点的!” 王平安啊了声,忽然惊讶地道:“卯时?你们不会从卯时起,就一直站在这里吧?”现在卯时早过了,连辰时都快过去了! 陶巨东笑了笑,道:“他们平时,也都是卯时来署里的!”说着,竟想替王平安牵马! 王平安连忙道:“失礼,失礼,在下失礼了!”他翻身下马,冲陶巨东行了一礼,道:“晚辈不知官场礼数,竟然劳累大家在此久候,实是不该,这厢给各位赔罪了!” 太医署的太医,还有一众官吏,本来心中都是挺不痛快的,大家在这里等着王平安到任,结果这小子竟然太阳晒屁股了才到,实是目中无人!现见王平安赔礼道歉,他们这才心情稍稍舒畅了些! 忽听王平安又道:“今儿中午饭,平安请了,钱我出,地方你们选。嗯,晚饭我也请了……这样吧,因为平安的疏忽,使得大家在太阳底下久站,心中实是过意不去,算上今天,此后连着三天,早中晚三餐,全是平安请了,各位想在哪儿吃,想吃什么,尽管挑,尽管点,千万别跟平安客气!” 太医署门口,顿时一片静悄悄,太医、官吏、差役们全都愣住了!听错了吧,因为站的时间太久,从而产生了幻听?他说的是,连着请三天?不可能啊,那得花多少钱呢! 太医署时常也有新官到任,但却没有那位新官会请全署的人吃饭,顶多也就是请请上司,请请和自己同品阶的人,小范围的吃一顿,人情过场走通,面子上过得去,也就差不多了! 二十年的时间,请全署人吃饭的事情,只发生过两次,一次是上任太医令到职,做为最高长官,请全署的人吃了顿饭,饭菜一般,但是管饱! 再一次,就是太医令离职,而且据说朝廷一时半会的,不会派新太医令来,陶巨东便成了最高长官,他一高兴,请全署的人吃了一顿。仍旧饭菜一般,但是管饱! 不管是太医令,还是太医丞,要想请全署四百来号人吃饭,钱袋掏起来,都心疼,那不是小数啊!更不要说连请三天,顿顿都请,地方随便挑,酒菜随便点了! 别说他们,就连陶巨东都被震住了,陶老太医心想:“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其实署里还有五六十人,没出来呢,是在里面等着迎接你的!” 见大家都没说话,个个脸色古怪,王平安挺不好意思地,叹气道:“这真是平安的错了,其实平常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可能天太热的关系,晒得有点头晕。要不这样吧,此后十天,都是我请。长安哪家酒楼最大,咱们将那酒楼包了,连包十天。要是各位嫌去酒楼吃太麻烦,那就让他们把酒宴送到署里来,反正怎么都行,只要大家肯原谅平安就行!” 改请十天啦!门口四百来号人差点集体中暑,一起晕过去,让王平安挨个给他们刮痧! 陶巨东虽然年纪不小了,可这么大方的人,他却是头一回见到,嘴巴张开就合不拢了,好半晌,才道:“王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请全署的人吃饭,连吃十天,那恐怕得好几千贯吧,恐怕还不止吧?” 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王平安也很惊讶地道:“几千贯,陶大人你没算错!” 陶巨东心想:“心疼了吧,我就知道你得心疼,你恐怕不知长安的物价吧?唉,徐州人就是徐州人,小地方人太没见识了!” 门口那四百来号人,也是同时叹了口气,我们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么大方的人啊,还连请十天,开什么玩笑! 陶巨东将白龙马的缰绳,交给一个差役,边请王平安入署,边道:“当然没有算错,虽是估算,但也不会差多少。王大人你借住在寺院当中,想必手头拮据,吾等属下早备好了一份礼金,恭祝大人到任……” 话没说完,王平安却道:“陶大人误会了,其实我在朱雀大街有房产的,我住在灵感寺,主要是因为那里有熟人……” 顿了顿,他又道:“只要几千贯啊,我还以为长安物价昂贵,远超我们徐州,连请各位三天,就得有两三万贯的开销,所以刚刚才会肉痛,小气了一把!” 咝……门口一片抽气声,不管是太医、还是官吏、还是差役,尽皆呆如木鸡状! 陶巨东也是目瞪口呆,脚下一个趔斜,差点摔倒! 众人心想:“吃三天,就要两三万贯,你吃什么哪?吃银块,喝金水哪! 王平安忽地回头道:“吃十天,只要几千贯吗?陶大人,你别是算错了吧?哎呀,你怎么啦,可是崴脚了?我来扶你!” 陶巨东忙道:“老夫,老夫没事儿,不敢劳王大人相搀……” “王大人,天热容易中暑,待属下给你去倒碗冰镇酸梅汤来!”一名官吏叫道。 又有一名太医叫道:“属下来扶陶大人便是!” 其余太医和官吏,虽然并没有上来巴结,但目光中的排斥和埋怨,却是一扫而空。甚至有的人还恨不得,再在门口多站一会儿…… 王平安进了院子,在陶巨东的引领下,直入大堂,端坐正中,陶巨东也是有椅子的,陪在下首,别人就都只能站着了。 待众人都进了大院,在院子里站好,王平安道:“陶大人,我入职的手续都办好了吧?可曾有官服发下?” 陶巨东忙道:“我侄儿怕耽误大人的事,昨天便去了吏部,将手续都办全了。吏部的侍郎大人说了,大人你的事情比较特殊。昨天皇上事忙,没有把话……咱们当臣子的,当为皇上分忧,不能事事都劳烦他老人家过问啊。所以大人你的事,还属于待定,吏部不知该发你几品官服,你得去问问长孙大人,这才行呢!” 王平安啊了声,道:“那我还得去见长孙大人啊!” 第二百五十章 科考题目 第二百五十章 科考题目 陶巨东点了点头道:“正是,大人你要想将事情搞明白,还得亲自去问一问长孙大人才成。” 顿了顿,他笑道:“正好能和长孙大人说说咱们做太医的辛苦,起码晚上就别留太多人值夜了,一来用不着留太多的人,二来晚上人留多了,白天人手就不够使了!” 太医们纷纷点头,都道:“是啊,值夜太过辛苦,咱们年纪又都大了,熬一宿,要好几天才能缓过精神来,吃不消啊!” 王平安哦的一声,赶情我去见一趟长孙无忌,你们还得给我带点任务!他笑道:“成,这个事我会和长孙大人提一提的。不过安排人手值夜,这种小事,咱们置里自行安排不就得了,为何还要请示长孙大人?” 陶巨东唉了一声,道:“不瞒王大人,要加派人手值夜,是宫里的史大总管安排下来的,要想解除,而又不会被史大总管追究的,满朝之中,也就只有各位宰相了。别的宰相咱们也说不上话啊,正好你有机会去见长孙大人,不妨替咱们说说!” 王平安看了一眼侍立着的太医们,感觉大多数年纪都不小了,象陶东升这样的,几乎算是最年轻的了,而象自己这样年纪的……所以说嘛,自古英雄出少年,自己年纪最小,自己便坐在了最中间! 王平安笑道:“原来是史大总管安排的啊!那没关系,大家还是恢复原来的值夜方法就好了,史大总管要是怪罪,我顶着便是!” 后面的五个字“我顶着便是”说得相当有气势,斩钉截铁,非常有一署之长的派头! 陶巨东微微欠身,笑道:“那可多谢王大人了!” 自从史忠臣那天来发了一顿脾气后,他便加派了人手值夜,结果弄得全署太医,怨声载道。可他又不敢撤销,害怕哪天史忠臣再来发一顿脾气,正好今天王平安到任,他赶紧便把责任推了出去! 陶巨东的感谢还算真诚,虽然署里并不需要他熬夜值班,但王平安替他担了责任,还让他从此不必再听太医们的牢骚,这就挺好了,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谢的! 可太医们就不一样了,纷纷冲王平安拱手,大声道:“多谢王大人体谅,属下感激不尽!” 他们对王平安的感激是真心实意的,王平安请他们吃饭,只能拉近关系,但做为太医署的最高长官,即使是代理的,也得给下属们办出实事儿才行啊! 太医们都对值夜烦透了,又辛苦,责任又大,可陶巨东还就是不敢恢复原样,任他们怎么发牢骚都不成。可没成想,王平安刚一进衙门,官服都没发下来,屁股没将椅子坐热乎呢,就把值夜的问题给解决了,效率不是一般地快,而是相当相当地快! 王平安笑道:“还有什么事儿吗?大家不妨跟我说说,能给大家办的,我这就都给办了!” 陶巨东一咧嘴,心想:“嘿,几品官阶你都没搞清楚呢,就开始想发号施令了。昨天皇上可说了,太医署具体的事宜,还是由我来负责,你就是一个挂名的!” 他陪笑道:“王大人,署里的事情,以后有的是功夫处理,可眼下大人你的官服,不是还没发下来么,要不老夫替你跑一趟宰相府?” 他转头,冲陶东升道:“东升啊,我今天要去几个国公府出诊,你替我去一下吧……” 王平安忙道:“别别,不能因为我的事,耽误你事儿啊,出诊是大事儿,至于官服,我自己去长孙大人那里问问吧!” 说着,他站起了身,想了想,又坐下了,问道:“长孙大人在哪里办公,我尚不知他的衙门在哪里?” 陶巨东啊了一声,心想:“不会吧,你连长孙大人是哪里的长官都不清楚?你是大唐人吗?” 太医们也都满脸惊讶地看向王平安,似乎这个问题,有点超乎他们的想象了,比刚才听到王平安要请他们连吃十天,还让他们感到震撼! 陶东升咳嗽一声,站了出来,冲王平安拱手道:“平安大人,卑职愿带你去见长孙大人!” 太医们心里同时嘿了一声,还是老陶家的小子会说话啊,我们都叫王大人,他却叫了声平安大人,换了个称呼,距离却拉近了许多! 王平安又站起身,笑道:“那就有劳陶兄了!”转出大案,很亲热地拉起陶东升的手,一起出了衙门,后面的太医们齐声道:“恭送平安大人!” 王平安回手一摆,大声道:“今儿中午大家选地方吧,全记我帐上!” “多谢平安大人!”太医们齐声道,平安大人四字,越叫越顺口! 出了太医署,王平安牵着白龙马,陶东升带着他拐出了胡同,指着承天街,道:“平安大人,这是承天街,你顺着大街走,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往右看就成了!” 王平安啊地一声,顺着承天街往前面看去,道:“长孙大人是宰相,是在尚书省办公吧?你说的地方,可是尚书省?” 陶东升点头道:“卑职说的正是尚书省,长孙大人官拜仆射,执掌尚书省,自是在那里办公。”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一般每天的这个时候,长孙大人都不会在衙里,所以平安大人你去了也是白去!”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我估计着也是这么回事,长孙大人身为宰相,而昨天朝里又出了事情,他怎么可能这种时候,还能在衙门里呢,应该是在宫中才对!”他歪了歪头,看着陶东升,笑道:“陶兄,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这就请直说吧!” 陶东升脸色稍稍一红,他微微躬身,道:“平安大人,以前卑职有种种不是,还请你万勿放在心上,卑职给你陪罪了!” 王平安忙摆手道:“陶兄说得那里话来,一来我不是小器之人,二来那场打赌,我是赢家,又怎么会怪你这个输家呢。我看你的样子,是还惦记着那个附子理中汤呢吧?” 陶东升眼睛一亮,腰又弯了弯,嘴上虽然没说话,可眼中已然满是欢喜,王平安既然提了方子的名字,那就显然是要告诉他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个医痴啊,竟到现在还不忘那个方子。其实这个方子很普通的,你且附耳过来!” 陶东升忙将头凑了过去,王平安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出了附子理中汤的药方。陶东升边听边点头,直到王平安说出最后一味药时,陶东升脸色大变,已然全是惊讶之色! 王平安道:“听明白了吧,不要说出去,否则你会连累很多人的!其实呢,那味药,过几年也就不会是禁忌之物了,但现在还不行。嗯,就这样吧,我这便就去尚书省去转一转,认认地方也好啊!”说着,翻身上马,顺着承天街,向前走去。 陶东升呆呆地站在道边,失魂落魄,先前所有接触到这个方子的人,所有的那些古怪举动,随着王平安的最后那味药名,全部都得到了解释! 只是陶东升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让他朝思暮想,辗转反侧,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的答案,竟是如此的普通,如此的让他……呆若木鸡! 王平安骑马一路朝北,不多时便来到了尚书省衙门,到了衙门口,他下了白龙马,走上高高的台阶,冲守门的衙役问道:“打听一下,长孙大人可在衙中?” 一个衙役呵呵笑了几声,笑道:“这位小公子,每天都有人,上这里找某某大人。但说实话,不管谁向我打听,打听的是谁,可都没有直接问长孙大人的。我在这儿看了五年大门了,你是头一个!” 王平安也笑了两声,道:“可这衙门里,我除了长孙大人外,还真就不认识别人了,也没法向你打听啊,你说是不?” 衙役一愣,道:“哟,公子爷你认识长孙大人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来打听进身路数的呢,可今天你是没法在衙门里见到长孙大人的,估计下朝后,天就黑了,他老人家会直接回家,你去他家等,才是上策,在这里是等不到的。” 他用手一指承天门大街,道:“你还得顺着这条大街出去,一直走到底,上了朱雀大街,刚一上朱雀大街,你就往东看,有个兴道坊,进坊一打听,人人都知道长孙大人的家在哪儿!” 王平安哦了声,笑道:“这可真是多谢你指点了,要不然我还真会在这里傻等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金瓜子,塞到了衙役的手里。 衙役大喜,这位公子爷出手可真叫大方啊!拿了金瓜子,话立时就多了起来,他拉着王平安,走下台阶,又道:“公子爷,顺着兴道坊,再往东到了务本坊,那就是房玄龄房大人的府第了,再往东到达平康坊,那就是褚遂良褚大人的府上了,他们是好朋友,住的也都近!” 王平安赶紧又多谢了几声,这才又上马,心想:“去不去呢,就算现在去,也还是在哪儿等着。算了,我还是去趟吴王府吧,那李恪保举了我做代太医令,我怎么着也得去谢谢人家!” 他回头问那衙役,道:“这位老兄,你可知吴王府在哪儿?” 衙役忙道:“吴王府离着近,公子爷你到十字路口,直接往西走,到第一个路口往北,找修德坊,吴王府就在修德坊里,那个坊好找,就在芳林门边上,再走不远就是玄武门了!” 王平安又道了声谢,按着他指的路,去寻修德坊,心中却想:“还挺会找地方住的,竟住在玄武门附近,想干什么?” 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了修德坊,还没等他进坊,就见里面一队人马驰了出来,竟然便是李恪! 李恪远远地看到了王平安,心想:“不错,是个识趣的小家伙,竟然今天便来拜见我,从时间上算,他应该是先去了太医署,然后第一个便来拜见的我!” 想到王平安把自己放在首位,吴王殿下那超强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顿时就把王平安当成是自己人了! 王平安笑着迎上前去,道:“殿下,平安正要去拜见您呢,不想却在这里先碰上了!” 李恪哈哈一笑,道:“在哪里见不是见,你我一见如故,颇有默契之感,何需客套呢!”他穿着一身猎装,打扮得极是英武,看样子象是要去打猎。 冲王平安一挥手,李恪又道:“我正要去打猎,可没等出门,就得父皇急召,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要进宫去了,你陪我走一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王平安答应一声,忙陪在他的马侧,落后半个马头,道:“殿下,您要对平安说什么?” 李恪摆了摆手,让侍卫离得远点,两人走在大街的中间,他道:“昨天之事,处处透着蹊跷,我回府之后,想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不仅有关你的前途,更关系到天下无数士子的前途啊!你要不要听一听?” 王平安立时摇头,挤出笑脸,道:“殿下,这么重大的事,平安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万一嘴巴不严,说梦话时说了出去,岂不糟糕!” 李恪一愣,他还真没想到,王平安的回答竟是不想听!干笑了两声,李恪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你说出去也是不碍事的!” 王平安明白了,这是想通过我的嘴,散布些谣言啊!真够倒霉的,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压根儿就不应该来看你呀! 李恪道:“昨天诗文会上,父皇让士子们做关于战争的诗,还要写一篇时事策论,送交礼部报备。其实这就是个兆头,这说明明年的进士科,要考的就是有关征战的诗,而策论嘛……” 他笑道:“无病,你不如猜上一猜,会写什么样的策论?”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一副想不出的样子,道:“平安愚鲁,还请殿下赐教!” 李恪低声笑道:“别人定会以为是要写有关突厥平叛的策论,其实不然,出兵突厥父皇不会亲征,但高句丽父皇却一定要再次亲征的,所以明年的策论题目,乃是如何疏通大运河!”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如果真的是这个题目,这消息得多重要,我不苦苦哀求你,你都不带告诉我的,可想而知,明年必不会出这个策论!” 他又惊又喜地道:“竟然会是与大运河有关,如果殿下不说,平安还真的猜想不到。殿下,你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宰相们心中的试题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宰相们心中的试题 李恪忽地一笑,道:“无病,说心里话。自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感觉咱们挺投缘,也说不出为什么,我就是瞧着你亲切,当你是我弟弟,或是侄儿一般。你说怪不怪呢!” 王平安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可能是前世,殿下和平安曾在街上擦肩五百次,这才换来今生,殿下对平安的一眼投缘啊!” 李恪略微一愣,忽地哈哈大笑,道:“难道只是象陌生人那样,在街上擦肩而过么?说不定,我们曾是同船渡河的伙伴呢!” 王平安却不接他的话茬儿,做冥思苦索状,自言自语地道:“难不成会是夫妻?哎呀,这个可真得找个算命先生,好好算一算了!” 忽然,他大声地道:“殿下,要不您将生辰八字告诉平安,平安替你去庙里求上一签,您看如何?” 李恪笑声稍歇,见王平安装傻,假装不理解他的话,他却也没办法。类似的话,他也曾向别的看起来会是“大有前途”的人讲过,那些人听后,要么是受宠若惊,要么是饱受震惊,反正不管如何,都是被惊住了,都没有不慌成一团的! 可王平安偏偏什么惊吓也没受到,反而很正经地,非要研究一下,他们前世到底是因为的啥,才能有了今世的眼缘儿! 李恪爽朗的笑容,被无可奈何地收了起来,换做了眉头皱起。他心想:“这小子行啊,脑瓜儿不白给,看来前途不止是个太医令啊!” 他不回答王平安的话,却道:“这里离宫门不远了,我这便就要进宫了。无病,你也早些回太医署吧,虽只是代理,但新官上任,烧不起三把火,你烧两把,总还是可以的吧!”说着,双镫一磕,加快马速,向前面一座小广场驰去! 王平安在马上抱拳,大声道:“恭送殿下,殿下慢走!”吴王府的侍卫从他身边纵马驰过,扬起一片尘土。 挥了挥手,驱散飞尘,王平安心想:“他拉拢我,这个好理解。可好端端的,他说明年的科考题目干嘛呢?莫非现在朝堂上正议论着这件事?” 站在街上,想了半晌。甩了甩头,算了,该我知道的,不猜也能知道,不该我知道的,想破了脑袋,我也猜不出来。何必浪费这脑筋,实在是没必要。 打马转上大道,这次他决定,还是老实点儿,去长孙无忌的府上算了,等就等吧,自己一个小人物,去见当朝第一权臣,难不成还想不用等,让长孙家的人直接就请自己进去吗? 甘露殿。 李世民坐在案后,用手指敲了敲龙书案,笑道:“突厥的事儿,先就这么决定,咱们这方面倒是不用多么着急。朕估计这个消息,一旦传到草原上,那群突厥的大小可汗,自己就得先乱了阵脚!” “那倒省了咱们不少的麻烦!”长孙无忌笑道。 殿内坐着十几名大臣,有文有武,长孙无忌坐在第一位。 大唐的君臣们早就商量出了一条计策,和以往对突厥的国策,并无本质上的变化。突厥有内乱是好事,但这场内乱,需当按着他们的意思发展才行,不能由着突厥人自己去折腾。 阿史那奇钵儿,在李世民的眼中,是一条失了牧场的丧家之犬,但只要给了他小可汗的名份,给了他各种物资,那他就是最好的扶持对象了。可以这么说,让他咬谁,他就会去咬谁! 如果以后阿史那奇钵儿的势力,不可抑制的强大起来,会不听大唐主人的话,那也没关系,不还有突厥可汗送来的质子吗,把他放回去,给他支持,让他也去咬…… 房玄龄笑道:“咱们大唐要正式出兵草原,至少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可看那个小王子着急得不行,皇上竟答允让他回去,还资助他大批的物资,虽然看似行险,让他脱离了掌控,但其实却是一步好棋!” 长孙无忌摸着胡子,笑道:“那是自然,先让他回去建一支军队,然后搅和得草原一冬天都别想安生,虽然估计他一定打不过达颜部,但也会让达颜部受到重大损失!” 褚遂良拍着大腿,摇头晃脑地道:“等那小王子吃了败仗,就又跑回来求咱们了,而那时正好春天到来,咱们的大军也集结好了,由他指引道路,就算是草原再大,那达颜部也难逃覆灭,我朝大军必可一击而灭之!” 李世民也很得意地道:“最关键的事是,草原上的其它突厥部落,不会因我大军进入,而联手反抗,说不定还会跑来相助,顺便跟着捞点好处呢!” “他们想得倒美!”殿中君臣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忽然,史忠臣进了大殿,道:“启禀皇上,吴王请求面圣,现在在殿外等候。” 李世民哦了声,道:“让他等会儿吧!” 长孙无忌却皱眉道:“皇上,召他来做什么?” 李世民道:“是这么回事,昨天不是在诗文会上,让士子们做诗和做策论嘛。恪儿由此想到了明年科考题目,说是可以考虑下,如何疏通大运河。这孩子想法不错,与朕不谋而合,但昨天只是稍微一提,所以今天朕要他来,详细地说一说,你们也可以听一听呀,这孩子还是挺有见识的!” 皇帝一夸李恪,长孙无忌立即就把眼睛眯起来了。虽然李治和李恪,都是皇帝妹夫的儿子,但李治是他亲外甥,而李恪却和他一点关系没有。所以皇帝妹夫,越夸李恪好,他听着就越不痛快! 长孙无忌道:“皇上,科考题目岂是儿戏,而且考大运河的疏通,会让人联想起,我大唐是否还会再向高句丽用兵,明年本就要对突厥用兵,科考又以大运河为题目,会让天下百姓,说皇上你穷兵黩武,说不定还会将您与隋炀帝,相提并论的!”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这话也就是长孙无忌说,要是换了别人,把他和隋炀帝做比较,他非得立即暴怒不可。 他道:“朕不是想把该办的事,都替治儿办了,让他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守成之君嘛。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啊,朕能为他做的,趁着现在还能做,都一起做了吧!” 长孙无忌却道:“但也不必非得把明年的考题,定为是有关大运河的,有关天下百姓生计的事情很多,为何非要选这一题目!” 其他的大臣们一起把头低下,心中都想:“你不是讨厌这个题目,而是讨厌李恪这个人,只要是他提出来的,你全得反对!” 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谁也不敢说出来,得罪不起长孙无忌啊!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那,那你说该考什么啊?”你说这个不好,那你就说个好的出来吧! 长孙无忌却说不出来更好的,他看向周围的同僚,却发现大家全把头低下了,谁也不吱声。他哼了声,道:“仓促之间,臣一时还想不到,不如臣回家后好好想想,过几日再回禀皇上。” 李世民笑道:“成啊,那你就好好想想。” 长孙无忌见皇帝妥协,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也就是皇帝妹夫,处处给自己留面子,要是换了前隋的皇帝,那怕就是先帝李渊,自己这种态度和皇帝说话,那也非得被训斥一顿不可,万不会还对自己笑呵呵的! 话题又转回到突厥的问题上,李世民命小宦官将一张巨大的地图挂了起来,开始讨论起该在哪里集结大军! 李恪在殿外等着,一直等了好半天,这才见殿里的大臣们走出来,他心想:“终于是谈完了,该我进去了!”他整了整衣衫,做好准备。 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出自己英武的一面,李恪特地穿了猎装前来,如果父皇要问,就说是自己要出城去打猎,顺便练练骑射,大唐马上得天下,他自然要延续父祖辈的威风,父皇是很喜欢自己这个样子的! 长孙无忌当先出殿,大臣们在后面跟随。李恪见他出来了,忙上前行礼,叫了声:“舅舅!” 谁知,长孙无忌黑着脸,看了他一眼,道:“进宫奏事,为何不着王服?竟然穿着猎装,莫不是又想出去打猎玩耍?” 李恪心想:“我穿不穿猎装,你都不会看得上我,都会黑着脸训一顿的!”他硬着头皮,道:“回舅舅的话,我是正在试穿新做出来的衣服,听闻父皇见召,匆忙赶来,没来得及换下,并非要去打猎!”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没理会他的解释,仍旧斥责道:“玩物丧志!” 褚遂良在后面一捅长孙无忌,笑着打圆场,道:“无忌公,皇上让你想明年的科考题目,你怎地竟还在这里磨蹭,还不赶紧回衙去,好好想想!” 长孙无忌一甩袖子,大步走出了甘露殿。李恪望着他的背景,咬牙切齿了一番,可终又无可奈何,只好低着头,进了大殿,去见父皇。 长孙无忌走出皇宫,与房玄龄和褚遂良等人,步行走向尚书省,今天散朝早了些,他打算再去衙门里坐会儿,然后回家。 长孙无忌道:“你们说明年的进士科,该出什么题目才好?” 房玄龄笑道:“吴王是从昨天诗文会上得到的启发,觉得疏通大运河,能讨到皇上的欢心。可却没有想到,并没有讨到你这个当舅舅的欢心。其实,我从诗文会上也得到个启示,想好了一个题目,是有关王平安的!” 他看向两位老友,道:“记不记得,徐州刺史送上过一本奏章,里面有关赈灾新法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忌公府上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忌公府上 长孙无忌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哎呀,房谋杜断,果然名不虚传啊!我刚刚在殿里一边议事,心里就一边琢磨着,该出个什么样的题目,可终也是没想到个好的出来。想到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和时事扯不上边儿。可没想到这刚一出宫,房兄只一句话,就提醒了我,这个题目好啊,属于全新的题目,半点都让那些士子们猜不到!” 褚遂良却道:“房兄,你怎么想起这件事来了,可是被那王平安给刺激到了?” 房玄龄嘿然道:“小小一个士子,还刺激不到老夫,只是他在诗文会上,表现得太过亮眼,所以回家后,我特地查了一下他,结果发现那个赈灾新法,竟是他提出来的!说来惭愧,以前我竟没有怎么留意!” 长孙无忌也道:“以前我也没怎么在意。不过这个新法,确实是挺好,而且经过徐州一地的证明,是完全可用的!” 褚遂良嗯了声,道:“这便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了。大唐宰相,果然肚子里面,是能够撑船的!” 房玄龄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气道:“又来打趣,一个少年人,能和我结下什么仇怨,真是岂有此理!” 三人又向前走,长孙无忌忽道:“光一个题目不行啊,得有备选题目才成。房兄,你快快再想一个出来,咱们今天就将这件事敲定,免得夜长梦多,那李恪再出什么馊主意,万一被皇上采纳,那改起来可就困难了!” 一提李恪,房玄龄顿时就没声了,褚遂良也默然不语,谁也不愿意再出主意。皇家的事,父子关系,舅甥关系,都和他们没关系,可是犯不着去得罪其中的谁! 一直走到尚书省门口,三人都没再想出备选题目来,长孙无忌颇感失望,道:“那咱们再想想吧,这事着急也不成,越着急,越想不出来!” 三人进了衙门,各忙各的去了。 王平安骑着白龙马,溜溜达达,来到了兴道坊,打马进了坊门,心中便喝了声采,就见这兴道坊,街道宽敞,两边房屋高大宏伟,尽是富豪人家的住宅,比新昌坊不知漂亮整齐了多少倍,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聚集的里坊! 走出二十来丈远,他竟然连一个行人都没碰上,由于街道两旁尽是高墙大院,并无店铺,也无沿街叫卖的小贩,竟是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旁人! 王平安心想:“这和现代的高级别墅区差不多啊,闹市之中,硬生生的开辟出一个幽静之所,这里的房价定是高得离谱儿!” 又走了片刻,待拐过一个街角,他顿时笑了,不用找谁打听,长孙无忌的国公府必定就在这里! 只不过拐了个弯,眼前景象便大大的不同,就见一座大宅之前,满满地排了好几溜的车马,足足有三百来人等在门口,而这三百来号人,有的靠在马车上,有的满地乱溜,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大声说话的。门口人虽多,却并不吵闹! 王平安远远地下了白龙马,牵着马来到队前,抬头看了看,就见门上有匾额,红底金字写的乃是齐国公府。这就对了,这就是长孙无忌的府第。 他将白龙马栓在了马桩之上,走上台阶,见大门开着,大门两边,各坐着四个家丁,他上前问道:“各位管家,下官想求见长孙大人……是不是得排队啊?” 一个家丁站起身来,态度倒是很不错,陪笑脸道:“敢问这位大人,你是有私事找,还是公事?” 王平安忙道:“是公事!” 这家丁又道:“公事不用在门外排,请进院里等候。这位大人,您可带了名帖?”说着,将手伸了过来。 王平安一皱眉,摇头道:“来得匆忙,忘记带名帖了……” 话还没说完,这家丁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道:“那还是私事啊,请您到后面排队去吧!”说着,又坐回到了马扎上。 王平安大感尴尬,心想:“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当,我堂堂代太医令,竟然还要看你一个下人的脸色!” 宰相家中七品官,而他自己是几品,到现在还没定呢,再说也犯不着和这家丁一般见识,他笑了笑,转身就要下台阶,等就等呗,大不了这回事情解决,他以后再不登门,来找这没趣了! 这台阶还没下去呢,就听里面有人喝道:“陶老倌儿,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和我家夫人,说这等不吉利的话!身为太医丞,看不好小公子的病,你还当什么太医,赶紧告老还乡,回家抱孩子去吧!” 王平安一愣,太医丞陶老倌儿,可是陶巨东,他怎么跑到长孙无忌家里来了?回头顺着大门,向里面一看,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仆妇,站在正堂的台阶上,双腿分开,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标准的茶壶式,正用手指比比划划地指点着一人,高声斥喝着。 而被指点的人不是别个,竟然便是陶巨东,不光有他,台阶下还站着好几个白胡子老头儿,都是太医署的太医,他们的样子相当狼狈,好象是刚刚被人从屋里推出来的样子! 陶巨东满头是汗,道:“管家婆婆,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刚才夫人问下官,下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有说不吉利的话……” 王平安站在门外,叫道:“陶大人,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陶巨东听到他的喊声,连忙回头,一见他站在门口,叫道:“平安大人,你怎么才来啊?”连跑带颠地跑了过来。 他一出来,门口的家丁一起站起身来,虽然他们都看到管家婆,在斥责陶巨东了,但他们的态度依旧恭敬,一起躬身叫了声陶大人,刚才和王平安说话的那个家丁道:“怎么,陶大人你认识这位大人?”他指了指王平安。 陶巨东道:“当然认识,这位便是我们太医署新上任的太医令,王平安,王大人啊!”一边说,一边将王平安拉到一边,小声道:“平安大人,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以为你早来了呢!” 王平安道:“半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你们怎么也来了,可是府里有病人?” 陶巨东叹了口气,向左右看了看,这才道:“是长孙家的小公子有了点意外,也说不上是有病,还是中了邪,反正就是不肯穿衣服,还碰不得,一碰就哇哇哭……”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有个小儿子,这个儿子并非是长孙夫人所生。有一次长孙无忌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就让家里的一个婢女怀上孩子了,为尊者讳,这事谁也不敢乱说,但这孩子确定就是长孙无忌的没错。婢女生完孩子后,就消失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怎么给打发走了,反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亲娘,由长孙夫人亲自抚养,对外就说是她生的。为了防止外人说闲话,长孙夫人对他是非常的溺爱,超乎对其亲生的子女。 这孩子今年只有四岁,平常很是顽劣,喜欢到花园里玩。三天前,这孩子在花园里的荷花池边,睡了个午觉,天气热,他就穿了个短裤,小孩子穿这个倒也无所谓。可他醒来后就哭闹不止,不肯穿衣服,一个劲地说身上疼,还不躺下,只能站着! 宰相府里人口众多,本就有家医,家医给小公子看了看,说没病,什么病也没有。长孙无忌也没当回事,他整天忙得要命,哪有心情去管小孩子的哭闹,单纯地以为他是不听话。小孩子乱哭乱闹的,不是很正常么,所以长孙夫人也没当回事,孩子一哭,几巴掌拍过去,就能让他老实一会儿! 可两天时间过去了,这孩子仍旧哭闹,不肯穿衣服,硬给他穿上,几巴掌拍老实了,过一会儿他就还往下脱,接着哭闹,嗓子都哭哑了。家医连着给他看了好几次,确定这孩子并没有病! 没病,还这么闹,那就是中邪了啊! 趁长孙无忌没在家,长孙夫人便叫人请来了神婆,跳了一通神曲,唱了好几首神歌,结果真的抓住了鬼,这鬼在一张白纸上显了真身,是个红色的无常鬼!抓住作祟的鬼了,照道理来讲,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可鬼抓住了,这孩子仍旧哭闹不止,这下子神婆也没招了,便说有可能不止是一个鬼,可能还有妖,是荷花妖,她法力不够,没法降服! 长孙夫人一怒之下,便叫人去太医署,让太医来看看,如果确定不是病,那她就要请法力高深的得道高僧来了,用《金刚经》来驱赶邪妖! 长孙家的人到了太医署一说,陶巨东挺高兴,正好王平安也要去,他们能在宰相府里见面,说不定看完了病,还能一起去喝点小酒啥的,这不挺好嘛! 可到了长孙府,却发现王平安还没来呢。他们给小公子看了病后,发现小公子什么病也没有,就是哭得有些严重,把嗓子哭坏了。太医都是看病的,可没病,那就什么看不出来! 陶巨东说完前因后果,忽道:“平安大人,听说你擅长捉妖,曾捉了一个木妖呀,还是啥的女妖。你说那荷花妖,也应该是个女的吧?” 王平安一瞪眼睛,喝道:“打住,不要乱说话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圣安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圣安 陶巨东却皱起眉毛,摸着胡子,一脸思索的表情,道:“以前,老夫曾去过燕乐坊,那里的歌姬青春年少,体态风流,最是动人。她们演过一出歌舞,名叫歌喝平安好儿郎,我那时只顾着看歌舞,却没注意过人名,所以……”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看不出来啊,平常一本正经的,竟然还去燕乐坊看艳舞,喝花酒,真是个老不羞!” 他摇头道:“可能是重名吧,定然不会演的是我!” 陶巨东却道:“老夫也是实在记不起来了,好象那出歌舞停了好久,不再演了,挺好的一出歌舞,不知为什么要停?” 他俩在这里说话,那边太医们急了,纷纷从门里出来,叫道:“平安大人,陶大人,你们说完话没,要不要进去给小公子看看啊?” 有个老太医跑了过来,小声道:“这宰相府里的婆娘,当真是着实厉害,都开骂了,我等实在是挺不住了啊!”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就进去看看吧,如果是病那还好说,如果真的是荷花妖,那我就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当先走向大门。 陶巨东跟在后面,却道:“老夫想起来了,歌唱平安好儿郎,说的就是徐州王平安啊,那可不就是平安大人你嘛!” 几个白胡子老头儿一听,竟然不约而同地道:“是燕乐坊的那出歌舞?” 王平安骇然回头,弄了半天,大家都很风流啊,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们倒好,人不风流枉老年! 来到大门口,家丁们立即躬身施礼,他们知道了王平安的身份,虽然太医令官不大,可身份特殊啊,别看里面那婆娘骂得欢,可要是自己真有了病,家医治不好,不还得陪着笑脸找人家太医嘛! 王平安进了院子,见那管家婆竟然还站在台阶上,嘴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他便道:“这位大娘,下官王平安,代理太医令一职,特来给贵府上小公子看病,可否通报一声?” 管家婆一愣,道:“太医令?你这么小,就做到太医令了?看你嘴上没有长毛,不知下面的毛有没有长出来……” “嘿,不要乱说话啊!”太医们一起急了,王平安人缘好,一上任就给他们办实事儿,虽然年纪小,却是大得人心。王公贵族的家人骂他们这些小太医可以,但要骂太医令,那可就麻烦大了,一署长官,岂是仆妇可以侮辱的! 管家婆立知深浅,这人是得罪不起的,哼了声,脸上挤出笑容,道:“这位小大人,请随奴婢来,夫人和小公子,都在后院呢!” 头前引路,将王平安带入后宅,而一众太医,自后跟随。王平安来了,他们顿感有了主心骨儿,京中太医难做,给王公贵胄们看病,看得好了,自然会大受夸奖,可要是看不好,那可真是轻则罢官免职,重则掉脑袋,连累家人啊! 王平安跟着管家婆,来到了长孙府的后院,就见一座大房子里,大门敞开,大门的正中,堵着门坎儿,立有一个大案,黄布铺桌,上面有香烛供品,供品之后,还立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大圣安”,蜡烛还在燃烧,大圣安三字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竟颇有几分飘渺之意! 不供三清,不供佛祖,竟然供的是大圣安,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唐朝人跳大神时,竟要供这个牌位?莫名其妙,还不如学人家五庄观呢,只供天地二字,那多有气势,跳起大神来,底气也足啊! 桌旁跪着一排人,衣服鲜艳,有男有女,看样子好象就是神婆一行人了。这些神婆以及神棍,都趴在地上,嘴里说着听不懂的,好象咒语一样的话! 王平安看着他们,忽然感觉这些人穿的衣服有点眼熟,尤其是地上横放着一把木剑,更加眼熟,可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再往堂内看,就见一名老妇端坐在榻上,这老妇五十来岁的年纪,衣着朴素,看衣服料子,都没地上跪着的神婆神棍们好。这老妇的额头正中间,有几道竖着的皱纹,颇有点象二郎神的眼睛,光看面相,就知是个不好惹的! 王平安绕过一地的神婆和神棍,来到榻前,躬身行礼,道:“想必这位便是长孙夫人了,下官王平安,现代理太医令一职,今日刚刚到任,不敢耽搁,这便来拜见夫人,只是来得匆忙,未携礼物,还请夫人莫怪,下官今晚便派人来,重重补上!” 老妇旁边侍立的丫环,忽然脆生生地道:“谁稀罕你的礼物,莫要派人来送。还有,你既然是太医令,未何不穿官服,竟着便装,好生的无礼!” 王平安一咧嘴,看来长孙夫人挺惯着下人啊,管家婆敢骂街,而这小丫头片子,也敢当众给我难堪! 他挺直了身子,看着老妇,道:“下官是皇上亲点的太医令,但只是代理,品阶与正职不同,此次前来,正是来问长孙大人的,下官倒底是几品官,该穿什么样的官服,倒并非是无礼,还请夫人莫要误会!” 老妇脸色很有些憔悴,摆手道:“王大人莫要听丫头胡说,穿不穿官服,又有何无理之处了,只是你说的礼物,切不要送来,我们长孙家什么都不缺,你将东西送来,我们没地方放!” 刚刚说话的那个丫头忽然咦了声,道:“你说你叫王平安,可是徐州的那个平安小神医,会捉妖怪的那个?” 王平安也咦了声,大感惊讶,不对吧,难道说这小丫头也有看艳舞的兴趣? 长孙夫人也咦了声,却没说话。可地上跪着的那一排神婆和神棍,却同时抬起头来,领头的神婆叫道:“平安小神医?可是平安好儿郎?”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不会吧,不可能吧,怎么大家都喜欢看艳舞吗,这成什么世界啦,简直就是乱七八糟!” 那神婆又叫道:“您当真就是平安好儿郎,我祖大圣安?” 王平安大吃一惊,回过头来,气道:“什么大圣安,你在说些什么?” 地上的神婆和神棍一起兴奋起来,叫道:“您当真就是我祖大圣安?徒弟们拜见祖师爷爷!” 王平安一指那块牌位,急道:“你们供的不会就是我吧,我就是那个大圣安?” 长孙夫人忽地笑了,摇头道:“王平安!你可是在京中大大的有名啊,请神之人无不知道,你既是大圣安,又是小观音,怪不得能被人膜拜,想来会是有几分本事的!” 王平安呆呆立在当场,实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原来,在长安神界,全称长安请神送神跳大神之界,已然把王平安当成是祖师爷爷来看待了!一来王平安有小观音之称,随着洛阳和长安往来百姓的流动,这个称呼进入了长安,虽不为达官贵人所知,却在神婆神棍中流传开来。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风从虎那出艳舞,他把王平安编排成了一个风流公子哥,还是超有本事的那种,擅长捉拿女妖,还能让女妖自荐枕席! 做为王平安来讲,这出戏简直就是对他的污蔑,对他来讲是奇耻大辱,可对别人来讲就不是了!用现代的话来讲,这是多么值得发挥想象的一个故事啊,在唐朝娱乐文化不发达的情况下,这简直就是“神界”中人,最想往的娱乐了,又能捉妖,又能让妖陪自己睡觉…… 那出歌舞一上演,马上就引起了神界中人的广泛关注。在现代,一个人要是出了名,马上就会有人模仿,这人的衣着,这人的举止,甚至这人说的话,不出几天就能把这个人给山寨了! 所以,在神界当中,王平安扬名显姓,不是在他来长安之后,而是在来长安之前,只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同行”,所以不知道罢了! 长安神界中人,竟把他给山寨了,并且尊称他为大圣安!而且这股风,随着各地商人的到来和离开,已然迅速向整个天下传开,如果王平安这时去了突厥草原,那没准都得被当地牧民膜拜,请他去跳大神!阿史那奇钵儿要想夺回部众和牧场,那是很费力气的,但王平安不用,他在草原上一招呼,没准儿就能得到无数的铁杆信徒! 王平安这才发现,怪不得他看这些神婆和神棍身上的衣服眼熟,可不就是照着燕乐坊戏服改做的嘛,那天他看戏,那个扮成他的歌姬,穿的就是这个,还有那把木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也不能算是坏事,在某种情况下,会转变为好事! 神婆和神棍们忽然大声道:“求平安,求平安,只要求了大圣安,管叫一家老少都平安!”出口成章,竟然有了专有的“咒语”!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看向屋里的众人,他已无话可说!陶巨东和太医们面面相觑,弄了半天,大圣安就是咱们的太医令啊! 长孙夫人道:“既然如此,那么王大人,你今天到来,想必也知道我那小儿子的事了,你是打算用医术为他治呢,还是用你的法术为他治呢,你要不要先观察一下日月星辰,看看我小儿子的本命星宿?” “这个,我我……我先看看小公子本人,成吧?”王平安哭笑不得。 长孙夫人点了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道:“看你的样子好象有点糊涂,其实老身现在也有点糊涂了,你到底是在太医署当官啊,还是在浑天监察院当官?在太医署也就罢了,如果是在浑天监察院,那你可就厉害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问题出在柳树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问题出在柳树上 长孙夫人说完这句话,就要从床榻上站起,旁边的丫环连忙伸手相搀,作势将她扶了起来。 长孙夫人冲王平安道:“老身的幼子便在屏风之后,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吧!”冲王平安摆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王平安连忙跟在她的身后,绕过床榻后的巨大屏风,走向后堂。陶巨东和太医们,也都跟了上来,而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神婆和神棍,竟然也都爬了起来,满脸兴奋地,颠颠地跟在后面,也来到了屏风之后。 转到屏风之后,王平安立时便皱起眉头。后堂无风,门窗都关着,屋里的墙角,放着好几大盆冰,想必是用来降温的。 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孩,站在地当间,身前放着一只木墩,他双手就扶在木墩上,不停地打着瞌睡。小胖孩的身上没有穿衣服,只是下半身穿着条裤衩儿,旁边有小丫环在照看他。 长孙夫人道:“这孩子的身上不能碰,一碰就疼,他就哭得厉害,没法给他洗澡,也没法穿衣,连**都不能躺着。” 顿了顿,长孙夫人现出几丝疲倦,又道:“屋里甚至不能有风,风一吹到他,他也会喊疼,不停地哭闹。这两天老身为了照顾他,夜夜无法成眠,着实疲惫得很。” 王平安哦了声,轻轻走到小胖孩的跟前,用手指轻轻一捅他,道:“小公子,醒醒,别睡啦!” 小胖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看王平安,又把眼睛闭上了,接着打瞌睡,想来他没法往**躺,这两天没睡好觉,所以才会站着打瞌睡。 王平安伸手轻轻捏在小胖孩的手腕上,号起脉来,小胖孩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乖得很,不象别人说的那样,碰不得,一碰就喊疼。 号了片刻,王平安摇摇头,心想:“没睡好觉,哭得多,吃的少,这些小毛病都是后出现的,不是病因。可除了这些,他也没有别的毛病啊!” 转过头,看向陶巨东他们,太医们一起摊开手,谁都说不出病因来。他们和王平安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毛病来,而且他们现在都知道了,太医令大人也是啥也没看出来! 长孙夫人问道:“你可看出了什么,是天热上火吗?” 王平安摇头道:“不象,小公子其实没有什么病……” 话没说完,那些站在后面的神婆和神棍一起得意起来,他们刚刚被仆妇们狠狠地臭骂了一顿,现在王平安一到,说小公子没什么病,他们立时也有了主心骨儿,大圣安说没病,那就是没病,绝对错不了! 领头的神婆道:“对,小公子根本就没有病,就是撞了邪,只不过那荷花妖太过厉害,而且不止一个,我们法术粗浅,实不能将之擒获,还得大圣安你亲自出手才行啊!” 太医们登时都转过头去,对说话的神婆怒目而视,堂堂太医署的长官,岂能和你们这些神神叨叨的人相提并论! 长孙夫人又问道:“那可是真的中了邪,被妖魔所扰?”她脸色露出苦闷之色,道:“我儿如此幼小,妖魔附他之身,又能得到什么,难不成妖魔鬼怪,也会图人间的富贵生活不成?” 王平安忙道:“夫人莫要着急,世上哪有妖魔……世上妖魔精怪很多,凡人哪能知道他们所想,不过看情况,小公子应该不会是中了邪,定是有其它原因!” 神婆和神棍们立时都急了,齐声道:“大圣安爷爷,你怎么如此说,这岂不是要砸……”一起说,一起停,但意思很明显了,你这么个说法儿,岂不是要砸大家的饭碗嘛。长孙家多有钱呢,在他家敲一笔,足够大家吃上半年的! 王平安不理他们,又伸手去捏小胖孩的脖颈,想再好好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毛病。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小胖孩的脖子,小胖孩立即叫了起来,睁眼叫道:“疼!”嘴巴一扁,看样子又要哭闹起来。 丫环们顿时忙成一团,有的拿起拨浪鼓,有的拿起水果,便要哄他! 王平安心中一动,如此看来,病当在体表,他仔细地看着小胖孩的皮肤,却没发现什么,肉眼很难看出什么毛病来。伸出食指,轻轻在小胖孩的皮肤上刮了刮。 随着他手指的这么一刮,小胖孩立时哭闹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疼,疼,娘,我疼!” 长孙夫人赶紧蹲下身子,抱也不敢抱,拍也不敢拍,满脸苦涩地道:“我的儿啊,你可不要叫了,你一叫,娘的心都要碎了!” 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她怕别人说闲话,损了她慈母的形象,所以加倍的溺爱这个孩子,养的时间久了,便当成了亲生的一般,由做做样子,变成了真心疼爱。看他哭闹,她倒是真心难过,并非作伪! 王平安却道:“查到原因了,病在体表,但是……但是从症状上,却看不出来是什么病!” 太医们一起点头,他们当然也都知道,病在体表,可究竟是什么病,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了,毫无表症啊! 王平安想了想,他看病要比别的医生仔细得多,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病,别人看不好,他却能看得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道:“夫人,可否带我去花园看看,就是前日小公子睡午觉的地方?我听陶大人说,小公子得病,就是在那日睡过午觉之后。” 长孙夫人道:“陶大人没有说错,都是我们刚刚告诉他的!”叹了口气,道:“老身亲自带你们去吧,早点找到原因,也好早点消停。” 她当先出了后堂,王平安紧跟其后,太医们也都跟着,而那群神界高手,则象大尾巴似的,巴巴的也跟在后面,跟着去看妖魔附体的现场! 长孙府的后花园极大,占地极广,怕不得有三十来亩地,园内小桥流水,假山花木,应有尽有。园东有一池塘,池边有几棵大柳树,郁郁葱葱,枝条垂地,象几个大帐篷似的,绿色的枝条,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而大柳树前面的水上,养着无数的荷花,景色煞是迷人! 来到柳树旁边,长孙夫人道:“前日我儿便是躺在树下午睡,醒来后就感不适了!” 王平安还没说话,后面的神婆就忍耐不住了,跳过来道:“大圣安爷爷,你看这池中的荷花,长得多么茂盛,这些荷花吸食水中的阴气,感受日月精华,最是容易生成妖精,据说荷花妖比牡丹妖,更是厉害,最喜吸食男人的阳气,小公子定是被……” 王平安气道:“莫要胡说,花妖吸食阳气,纯属无稽之谈,就算要吸,也要吸成年男子的阳气,吸小孩的做什么!” 他不接话还好,他一接话,神婆立时精神起来,道:“大圣安爷爷,那荷花妖我们抓到了啊,只是估计不止一个,所以小公子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说着,这神婆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来,举着给王平安看,就见纸上有个淡淡的影像,很是狰狞,但却看不出是个啥妖怪,说它是荷花妖也成,说它是野猪妖,也不算太离谱儿! 王平安哼了一声,道:“是你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吧,竟还好意思拿给我看!”正想戳穿神婆骗人的把戏,可那神婆微微一怔之后,竟抽了她自己一个嘴巴。 神婆叫道:“老婆子糊涂了,竟然在大圣安爷爷的跟前显摆,老婆子就算再能咯,也能咯不过爷爷你去啊!” 王平安气得一甩袖子,真是岂有此理,这神婆是属孙猴子的,给她根杆儿,她就能顺着往上爬! 不再答理她,王平安挑开绿柳枝条,向里面看去,就见枝条之内,放着一张小小的矮脚木床,上面铺着一张竹块编成的凉席,还有一个小小的竹枕,看来就是小公子睡午觉的地方。 小床周围柳枝垂地,犹如帘子,睡在其中,又可以躲太阳,风又不大,当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王平安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就见光滑的竹块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灰尘,而灰尘的里面,夹杂着不少极细小极细小的毛毛! 这时,后面的那神婆竟然又叫了起来,大惊小怪地道:“老婆子知道啦,剩下的那个妖精定是柳树妖!柳树乃是四大鬼树之一,可以聚集阴魂啊,老婆子法力低浅,只抓得住荷花妖,却抓不住柳树妖!大圣安爷爷,这事儿还真得你出手才行!” 王平安抬起头,对长孙夫人道:“夫人,能不能让她安静一会儿,她打扰到我了!” 长孙夫人立即一挥手,道:“来啊,把她的嘴堵上!” 仆人立即折下根柳条,塞到神婆的嘴里,道:“叼着,要是掉了,就把你扔到池塘里去!” 神婆很委屈地叼起柳条,余下的神婆和神棍却都挺高兴,心中都想:“让你嘴欠,大圣安爷爷正在捉拿妖精,你竟然一再插嘴,不好好学习,毫无上进之心!咱们能有幸看大圣安爷爷捉妖,这是多大的福气,正好能学上几手,以后再有人请咱们去捉妖,只要咱们说是大圣安爷爷的亲传弟子,那价钱还不得往上翻个几番,吃香的喝辣的,绝非难事!” 王平安又将身子俯低,让视线与竹块保持平行,仔仔细细地去观察那些灰尘中的毛毛,看了片刻,他站起身来,拉过一根柳树的枝条,举到眼前看了看。 他转过头,冲长孙夫人,道:“病因找到了,就出在这柳树上!”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错,老身很喜欢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错,老身很喜欢你 王平安一说问题就出在柳树上,在场众人无不惊讶,难不成宰相府里真的闹妖精了,这柳树当真成了精? 众人一起看向这几棵大柳树,看它们的模样,当真是有年头了,至少得有四十年以上,但要说成精却还不太可能,草木成精,至少也得百年以上吧! 长孙夫人却是大吃一惊,道:“这宅子是前隋王府,只因造得华丽,皇上才赐给了我家老爷,可前隋到现在才多少年,就算是当初营造大兴城时,这柳树就种下了,活到现在也照百年差得极多,如何能成妖作怪?” 陶巨东也是颇感纳闷儿,不会吧,难不成王平安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可以擒妖拿怪不成? 他们都是吃惊,可那些神婆和神棍,却是大感兴奋,宰相府里闹妖怪啦,天大的喜事啊!而且是由大圣安爷爷亲自发现的,待要将柳树妖捉住,那岂不正好证明,咱们在“神界”发展,是很有前途的一项事业嘛!以后必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这些靠唬人吃饭的神界中人,对王平安的钦佩,立时就更上层楼了! 王平安忙道:“夫人误会了,不是柳树成了妖精,这世上……唉,这世上哪有什么草木植物,修练个几十年,就能成妖精的。要是照这么说,得道修仙,岂不是太容易了!” 在这个时代,他实在是没法将妖呀怪呀的,解释清楚,只好含糊其辞,顺嘴带过。他道:“问题是出现在这柳树上的毛刺儿,这毛刺大人是不太在意的,但对于小孩子来讲,他们皮肤娇嫩,就容易被刺伤,所以才会叫疼。夫人,你俯下身子,看看这竹席!” 长孙夫人很想找出原因,倒是很配合地,学着他的样子,俯低身子,向竹席上看去。可看了几眼,她眯着眼睛道:“没有什么呀,全都是灰,这竹席有几天没用了,外头尘土大,上面都落了灰了!” 王平安伸出手指,在竹席上划了一下,道:“夫人,你看我的手指!” 长孙夫人盯着他的手指看,还是摇了摇头,除了灰……哎呀,她忽然叫了一声,她终于看到了,王平安手指之上,除了灰尘,还有一些极细小极细小的毛刺儿,比人的汗毛还要细小,如果不仔细地去观察,还真的是难以发现! 长孙夫人叫道:“真的有毛刺儿啊,可这些小毛刺儿,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过?” 王平安将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笑道:“这小毛刺儿,对大人来讲,是没什么的,就算落到身上,也不过难受一会儿,洗洗擦擦也就好了。但对于小孩子来讲,他又不懂事儿,说话说不清楚,只知道哭闹,所以大人也往往就忽略了,以为他得了病,其实他什么病都没有的!” 长孙夫人喜道:“原来是这些小毛刺儿作祟,知道了原因所在,那就一切好办,老身立即让人给他洗澡,洗干净了,他也自然就不叫疼了!” 王平安忙道:“不可不可,这些毛刺儿太过细小,扎进小公子的皮肤中之后,用水洗是洗不掉的,就算再怎么洗,也不会洗掉,小公子仍会感到疼痛,得另想办法才行!” 就听后面那个神婆多嘴多舌地,又说起话来了,她道:“还得用咱们的方法,需当请神,这柳树怕火,可请火神祝融……” 众人一起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神婆情知不妙,赶紧把枝条又叼到嘴里,可她的性子实在是喜欢唠叨,想说又不敢说,急得满脸通红,比比划划地,竟然还做了几个姿势,也不知是请神呢,还是求雨呢! 长孙夫人没心情理会这种人,她急着问道:“不能用水洗,那要用菜油,就象眼睛里进了石灰,遇水则沸,所以只能用菜油?” 王平安摇头道:“不不,这个也是不行的。让我想想……嗯,还请夫人立即让厨房做些糯米饭团出来,越粘的糯米越好!” 长孙夫人一怔,随即明白了,点头道:“对对,用糯米团子,这个是最好的,老身一时糊涂,竟然没有想到!”她转身吩咐仆妇,快让厨房去做糯米饭团! 王平安安慰道:“夫人哪里是糊涂,关心则乱,你是太在意小公子了!” 这句话说得真贴心,真是讨人喜欢,长孙夫人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话,非常符合她的慈母形象! 一个神棍对另一个神婆,小声说道:“记下了,柳树妖不论雌雄,皆可用糯米饭团驱走!” 那神婆点了点头,小声道:“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儿,咱们便让主人家多准备糯米饭团,一半用来驱妖,一半咱们自己吃!” 另一个神棍凑了过来,道:“再准备点上好的黄酒,要十年以上的!” 那个领头的神婆取下嘴里的柳条,气道:“就知道喝,有没有点儿出息,应该让他们准备些五花肉,这才过瘾!” 且不说神界中人在这里小声嘀咕,且说王平安和长孙夫人等人,走回了前面大堂。 长孙夫人命人送上最好的香茶,奉上最好的时鲜果品,供王平安品尝,陶巨东等太医们也跟着借了光。王平安没来之前,他们被骂得满头青包,王平安一到,他们就有茶喝,有果吃了! 太医们一边喝茶,心里一边感叹,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啊!太医令年纪轻轻,可本事却着实了得。 他们看病,只是从病人身上着手,却极少有去看生病的环境的,王平安这份细心,就足够让他们佩服的了。细心求证,这也是本事的一种啊! 宰相府里,做什么事儿都快,有可能厨房原本就有糯米饭团,只过了一小会儿,就有仆人送上来一大盘子的糯米饭团,温度刚刚可以入口。 王平安拿起一个糯米饭团,试了试感觉,道:“这饭团不错,的确够粘。”他端起盘子,和长孙夫人,再次去了后堂。 来到还在打瞌睡的小胖孩跟前,王平安蹲下身子,冲小胖孩轻轻吹了口气,小胖孩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了眼王平安。 王平安笑着问他:“嗨,你是个男子汉不?” 小胖孩摇了摇头,道:“不是!” 呃,王平安稍稍一愣,回答得还真迅速,既然不是男子汉,那就怕疼了呗,一疼就得哭啊!他又问道:“那你害怕不害怕,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这问的就比较符合小孩心理了,小胖孩点了点头,道:“怕!”转过头去,看着长孙夫人,问道:“娘,你要去哪儿?” 长孙夫人忙蹲下身子,道:“娘哪儿也不去……” 她话还没说完,王平安立即打断,道:“要是你哭的话,你娘就要走了,再也不理你了,你就再也见不着她了,你怕不怕?要是怕的话,那你就不能哭!” 小胖孩犹豫都没犹豫,立即点了点头,道:“怕,我不哭!”很显然,在他的心中,母亲远远比疼痛要重要,他怕母亲离开,所以宁可疼,也不会哭的。 小孩子最是纯真,没有大人那么多的心眼儿,所说的话,肯定都是实话。他这么一说,长孙夫人心怀大快,没白疼这孩子,心里一高兴,便催促王平安,让他赶快用糯米饭团,给小胖孩粘身子上的毛刺儿! 王平安笑道:“应该不会太疼,但我以前没有试验过,所以先和他说好,免得他万一哭闹起来,扭来扭去的,我就没法做事了!” 拿起盘子里的一个糯米饭团,先从小胖孩的手臂开始揩抹。小胖孩先是打了个哆嗦,但随即便轻声嗯了起来,一点难受的表情都没有。 王平安动作轻柔,笑道:“看来刚才白担心了,我刚才多此一举,白吓唬小公子了,原来并不会疼。夫人你看,小公子没有叫疼!” 长孙夫人见儿子没有叫疼,心里也是很高兴,心道:“哪里是多此一举,我儿这是怕我走,所以疼也不叫疼。从这点上可以看出,老身我没白疼他!” 陶巨东这些太医们,一起点头,人人心想:“看来竟真的是柳树上的毛刺儿作祟!唉呀,这种致病的原因,要不是细心之人,还真是难找到啊!从这点上可以看出,给人治病,光靠号脉,是远远不够的!” 站在门外的神婆和神棍们,心中则想:“糯米饭团果然是有用的,可以驱赶柳树妖。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我们以后又多条了赚钱的路子!” 丫环和仆妇们则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心中都想:“小公子不哭不闹,毛病见好。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我们终天可以去睡觉了!” 王平安用完一个饭团,又用一个,真用到第四个饭团,这才将小胖孩的身上全都揩抹了一遍,他深怕有地方没揩抹仔细,漏下毛刺儿,揩抹完一遍之后,竟又揩抹了一遍,这才算是了事。 小胖孩从始至终,都没有哭闹,等王平安替他揩抹好了,他竟然嗯了几声,趴到王平安的怀里,睡着了! 王平安抱起小胖孩,将他轻轻放到**,拉过小被给他盖上,这才回身,冲长孙夫人笑道:“幸不辱命!” 长孙夫人笑容满面,点头道:“好,好个少年太医令,老身很是欣赏你啊。我看你就留下来吃顿饭吧,顺便等我家老爷回来,今天这事,可得和他好好说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房间里香气太重并不好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房间里香气太重并不好 听长孙夫人竟然留王平安用饭,太医们无不艳羡。长孙无忌是何等的人物,那可是当朝第一权臣,能在他的府中留饭,那简直就是很可以拿出去吹嘘的一件事,说出去就连整个太医署,也会脸上有光啊! 王平安忙道:“哪敢打扰夫人,平安还是出去等便是,用饭就不必了,我早饭吃了不少,现在还不饿。” 长孙夫人笑眯眯地道:“早上吃多了,难道中午就不用吃啦?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是年轻人,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纪,哪能不多吃点儿呢,就当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小儿子的病好了,她心情愉快,王平安又是个有礼貌,有本事的少年,她越看越喜欢。竟拉着王平安的手,走出了后堂,问道:“平安啊,你可曾娶亲?媳妇儿是哪里的人?” 王平安稍有尴尬,道:“回夫人的话,平安功未成,名未就,那里有心思娶妻,现在还是只身一人!” “哎呀,你竟然还没成亲哪!”长孙夫人眼中放光,笑道:“那可曾定亲,是哪家的闺秀?” 王平安只好道:“这个,也不曾定亲,家中老父老母,不是太想我过早成亲,以免耽误了学业!” 长孙夫人嗨了声,道:“这话说的,成亲怎么就会耽误了学业,没这种说法儿。你看当今的皇上,还有我们家老爷,哪个不是你这年纪就成的亲,哪就因为这个耽误了前途?我跟你说啊,成亲早好,早早成亲,早早生儿子,有了儿子,你就省心多了……” 正说着,忽然,有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叫道:“夫人,大事不好了,表少爷好象不行了,夫人快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长孙夫人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类似的话,她今天是第二次听到了。 第一次是陶巨东说的,因为老太医检查不出小胖孩得的是什么病,而小胖孩的表现又很“激烈”,陶巨东被逼得急了,便说孩子想吃啥,就给吃点啥,别委屈了他!结果犯了长孙夫人的忌讳,将他给推了出去,那管家婆还指着鼻子,口叫陶老倌儿,将他好一顿数落! 第二次又听到类似的话,可长孙老夫人却没着急,反而气道:“慌什么,不就是快死了么,等他死了,再来报给老身知道,那也不迟!” 这仆人啊了声,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想走又不敢,被呵斥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长孙夫人沉着脸,又对王平安道:“早成亲是有好处的,不但不会耽误学业,反而会让你定下心来,好生为妻儿打拼,为家人博个封妻荫子。如果不早成亲,便会要死要活的,成天想着裤裆里那点儿事,风流不见得,下流却是免不了的!” 她说这话时,脸气得直抽抽,忽地狠狠地盯了身边的丫环们一眼,又道:“你们也少想着攀高枝儿,想摇身一变,成了表少奶奶。告诉你们,就算那个下流胚子不死,老身过不了几天,也要赶他走,你们谁跟他夹缠不清,到时也一并赶出府去,自生自灭!” 长孙夫人说得怒气冲冲,丫环们吓得全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吱声,一个哆嗦的比一个厉害! 王平安一咧嘴,看了一眼太医们,见太医们也全都把头低下了,也是谁都不敢吱声。长孙夫人说的话,已经牵扯到府中的**,虽然她是不在乎,对那个她斥骂的人不放在心上,可别人却是不敢多听的! 王平安又看了眼那些丫环,尤其是他刚一进来时,那个抢话说的丫头,她不是提过什么“王平安会捉妖怪”吗,既然知道这个,而她又不可能出府去看艳舞,那就说明她一定是听别人说的,而长孙夫人又话里有话,显而易见地,这小丫环十有**,就和那个只想着裤裆里那点事的家伙,有那么一腿,或者一脚的! 陶巨东站起身来,陪小心地道:“夫人,太医署事忙,您府上要是没有别的事儿,下官们想告辞回去了!” 王平安赶忙也站起身来,别人家的事情,尤其是当朝权贵家里的事,最好少听为妙。见陶巨东他们都要走,他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长孙夫人嗯了声,摆手道:“陶大人你们先走吧,平安留下来,你找我家老爷有事儿吧,先说给老身听听!” 陶巨东等人便即告退,临走时,陶巨东还冲王平安打了个眼色,叫他小心着点儿。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王平安便将自己如何成了代理的太医令,而又不知自己到底是个几品官,这才来问长孙无忌的事,了一遍。 长孙夫人听后,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吴王推荐的。唉,平安,你是个好孩子,还是少和吴王混在一块才是,那个人心术不正,以后早晚得倒霉,你离他远点为妙!” 这话说得肆无忌惮,根压就没把吴王李恪当回事儿。王平安听得头皮发麻,人和人真就是不一样啊,换了别人,谁敢这么说一位王爷,可在长孙夫人的嘴里,就和说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还敢预测李恪早晚得倒霉! 要按家中的辈份来说,长孙夫人算是李恪的舅母,和长孙无忌一样,两口子都瞧不上李恪,说起话来自然是没有什么顾虑的,她就算当面说李恪,李恪都不敢把她怎么着了,何况背后说呢! 她敢说,可王平安不敢听啊!他连忙岔开话题,道:“刚才那位管家,说表少爷不行了,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得了病?” 长孙夫人哼了声,道:“丢人现眼的病,说出来实在是丢尽我们长孙家的脸了!” 她看了眼门口那个还等着的仆人,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又道:“算了,反正长安城里,知道这事儿的人也不少了,也不多你一个,你便去给他看看吧!”摆了摆手,让一个丫环陪着王平安去。 巧的很,这个丫环正是那个刚开始说王平安会捉妖的那个!王平安赶忙站起身来,跟着丫环出屋去了。 那个表少爷似乎住的挺远,也很偏僻,丫头带着他穿堂过厅,走出好远。王平安见她脚步细碎,走的慢吞吞的,不时回头,象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可是又不敢的样子。他笑了笑,主动问道:“那表少爷平常喜欢吃什么,可是吃坏了肚子!” 他一开口,丫环立时就话多了起来,更加放慢了脚步,对王平安道:“王大人,我家表少爷的喜好有些古怪,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对我们下人很好,从不打骂欺负!”她将表少爷的事,大略的说了一下,以示他并非象长孙夫人说的那样不堪。 原来,长孙家的这个表少爷,并非是长孙无忌的亲戚,而是长孙夫人家的亲戚,从外乡投奔而来,到府上混吃混喝。 要说为人的脾气,这表少爷可能是寄人篱下的关系,对谁都很随和,就连对待仆役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他有个喜好,实在就是让这时代的人,不敢恭维了。 这位表少爷喜欢男扮女妆,没别的什么爱好,就喜欢擦胭抹粉,扮成女子的模样,而且还特别喜欢唱歌跳舞,时常去风月场所玩耍。别家的公子去这个坊,那个坊,是为了寻开心,花钱让自己开心。而这表少爷不同,他去各个坊里,不是为了寻开心,而是为了让别人寻他开心,这可不就是奇事一桩了吗! 这位表少爷每到歌舞坊后,便要求班主,让他穿成歌姬的模样,上场给客人表演,博取掌声。 一开始各坊的班主还挺高兴,他愿意上去演,那就上去演呗,无所谓的事。可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竟是长孙家的亲戚,班主们就不敢再让他上去了。 结果这表少爷还着急了,竟然拿出钱来,送给班主,只要能让他上场唱歌跳舞,他情愿倒贴钱,可就算他倒贴钱,也没哪个班主敢让他上台! 这个消息传了出去,被长安的各个歌舞坊引为笑谈,传来传去,长孙府上自然也就知道了。没人敢告诉长孙无忌,可却有人告诉了长孙夫人,长孙夫人岂有不怒之理,骂起这个表少爷,当然没有好话,没赶他出府,已然是手下留情了! 王平安听罢,点了点头,这人是个喜欢反串,并且有强烈表演**的人,这也没什么,各人喜好不同,就算比较另类,也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没必要去评论什么。 不过这毕竟是唐朝,男扮女妆,而且还要去歌舞坊,去扮成歌姬表演,实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所能接受的! 丫环看着王平安,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不屑的表情,仍旧温和平静,看不出他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的,或者不好的看法。 丫环非常奇怪,知道这件事的人相当多,而且初次听到后,反应要么是震惊,要么是鄙视,但就是没有无动于衷的。她忍不住问道:“王大人,你在听婢子说话么?” 王平安点头道:“我在听,表少爷特立独行,可惜生错了年代,如果是生在晋朝,那他必会是长袖善舞之人,为世人所称道。” 丫环又惊又喜,道:“王大人,你可真是我家表少爷的知己啊!”说着,他们来到一处独立小院,推开院门进去,就见院内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卉,整个小院几乎都没了落脚之地。 走到屋前,丫环推开了门,道:“王大人请进。” 王平安还没等进屋,立时便后退一步,惊讶地道:“这屋里怎么这么香?” 第二百五十七章 长孙无忌回府 第二百五十七章 长孙无忌回府 长孙家表少爷的屋里,简直就是太香了,已经不能用香气扑鼻来形容,而得用香气刺鼻来形容了! 王平安差点儿被熏了个跟头,后退一步之后,再又退了一步。他摇头道:“怎地将屋子熏得如此之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难怪他会得病!” 那丫环却一脸的陶醉,很享受屋里飘出来的香气,她道:“香气多了不是更好吗?听表少爷说,香粉乃是花蕊之精华,吸多了,不但可以使心情舒畅,还可以让皮肤变得细腻光滑。” 顿了顿,她又道:“表少爷调配出来的香粉非常好,比城里最好脂粉铺子里的香粉,还要好上几分,他经常把香粉送给我们呢!” 王平安皱眉道:“就算如此,可吸得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物极必反,过犹不及!” 他取出手帕,捂在口鼻之上,这才进了屋子。一进屋子,他不由得一呆,就见屋内摆设很是奇特,完全不象是男子的卧房,却象是女子的香闺! 窗帘是鹅黄色带着穗子的,而桌子上铺着的桌布是粉红色的,上面绣着无数小小的野花,而**的帷帐更是夸张,竟是大红的绸子,上面团团牡丹,还有各色的蝴蝶,色彩极是艳丽! 王平安摇了摇头,心想:“也难怪长孙夫人不喜欢他啊,我瞧着这屋子里的摆设,咋那么象东方不败的住处呢,杨莲亭在哪里?” 丫环走到床前,轻轻打开帷帐,露出里面躺着的表少爷。帷帐一打开,王平安眉头皱得更紧,虽然他捂着鼻子,可也能感受到,**的香气更加浓烈了。 向**看去,就见一个年纪大概二十三四岁的青年,闭着眼睛,平躺在**,身上穿着件浅绿色的丝绸睡衣,睡衣上面绣着朵朵艳丽的桃花,粉红的桃花配上浅绿色的底色,使得这件睡衣,极是鲜艳夺目。青年的下半身,盖着条薄被,被上也是绣着图案。 丫环轻轻展平薄被,露出了被上的图案。就见绣的是一棵大桃树下,落英缤纷,树下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然而,这男子和女子的相貌,却看起来都有点怪异,但也没法说出,到底是哪里怪异了! 王平安和丫环到来,可这青年却没有睁眼,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痛苦,脸色煞白,看上去极是吓人,也难怪仆人会说他要不行了! 丫环指着被子上的图案,道:“自从表少爷在燕乐坊,看了关于王大人的歌舞剧后,回来便置办了这身睡衣,还有被子!” 王平安啊地一声,仔细去看被子上的图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看了眼被上的女子绣像,又看了眼闭眼的表少爷,怪不得刚才觉着怪异,原来就是表少爷的男扮女妆像! 他张口结舌地道:“为,为何看了那出歌舞之后,他就置办了这条被子?可,可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丫环道:“表少爷他饰演桃花妖,演得可好了呢,他还偷偷在屋子里跳,让我们来看,只是瞒着老爷和夫人罢了!” 现在王平安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简直都没法儿形容了,他招不招女人的喜欢,这个他自己不是太清楚,可现在却招到了男人的喜欢,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刚才还想着这表少爷有东方不败的潜质呢,没成想转眼的功夫,自己就成了杨莲亭了! 他指着那个怀里抱着“表少爷”的男子,语气里带着颤音儿,问道:“这个男子是,是谁?” 丫环道:“哦,王大人问她啊,她是燕乐坊里的一名歌姬,虽是女子,却颇有英武之气,和表少爷很说得来,表少爷说他要想法多赚些钱,然后好替她赎身,他们还要结成夫妻呢!”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夫人对这事很不快,就因为这个事儿,时常责骂表少爷!” 这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王平安好不容易算是通了口气,他脑门子上的汗都淌下来了!还好,自己不是那个杨莲亭就成! 喜欢当女人的男人,和有当男人潜质的女人……绝配! 王平安点头道:“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他们那个……那个,一定要幸福啊!”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了,只能憋出这么句话来。 对于别人的喜好,不管有多么特立独行,他从来都是不议论的,向来以尊重的态度对待。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拉过表少爷的手腕,号起脉来。号完之后,他摇了摇头,又捏开表少爷的嘴,察看了下舌苔! 检查之后,他道:“并没有什么大病啊,只是脸色白的吓人罢了。怎么,府上没有给他请过医生看看?” 丫环神色有些黯然,摇头道:“家医来看过,也说没什么大关系,夫人也就不急,夫人不喜欢表少爷的,只是自家亲戚……”忽然想到,不应该背后议论主母,谁知这个王大人的嘴巴严不严,万一在夫人面前说上几句,她岂不是要倒大霉! 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问道:“王大人,你看表少爷该吃什么药呢,婢子去给他准备。” 王平安笑了笑,看来这表少爷在仆役当中的人缘相当不错,丫环都把他当成“姐妹”了。他道:“从表症上看,他的病是因为……”指了一圈屋子,接着道:“是因为这屋子里香气过浓所致,要想让他痊愈,一来要让他开心起来,比如说和那个很英武的歌姬,时常见见面。二来就是得用偏方了!” 他不愿在这浓香刺鼻的屋子里多待,既然看好了病,也就没必要留着了,转身便出了房间。丫环给表少爷盖好被子,跟着出来。 王平安不再理会丫环,顺着原路,大步回了后堂。这时后堂已经收拾干净了,香烛供案,以及那些神婆神棍,都不见了踪影。 一进后堂,就见堂内早就摆上了饭菜,长孙夫人坐在桌后,见他回来,招手道:“平安,快来,陪老身一起用饭!” 王平安连忙上前,笑道:“夫人太客气了,平安何德何能,竟劳夫人等候!”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到了下首位置。 长孙夫人问道:“老身那外甥怎么样了?”她虽然嘴上骂得狠,可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家的孩子,这和那些恨铁不成钢的大人一样,只不过表少爷的喜好,实在太让她闹心了,为这个时代所不容。 王平安脸上现了一丝苦笑,他道:“不瞒夫人,表少爷其实也没什么大病。要想治好,一来是要心情好起来,您也不能总骂他,他总是被骂,心情郁闷,外邪自然容易入体。二来嘛,说到吃药,也实没什么好药可吃,他的病大半来自屋子里的气味,香窜之气过甚,这也算是外邪的一种,入脑之后,引起了他的昏迷,而昏迷的时间过久,身子慢慢也就虚了起来。” 长孙夫人哼了声,道:“怎么能治好,这个暂且不提。平安,你年纪虽小,却是大有本事之人,就连我家老爷,在你这个岁数时,都没你的本事和心性儿。你想个法子出来,给老身的外甥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不敢弄得身上一股脂粉味,惹得别人笑话!”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给他个教训,这个可是难办了。看那表少爷的样子,是个爱干净,且喜欢玩弄胭脂水粉的人。这要在现代,没准他能是个香料大师呢,天下闻名的那种,可在唐朝,他又是这么个身份……” 想了半晌,他一拍大腿,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是这个办法太过恶心,吃饭的时候,最好还是别说了,等吃完饭再说,成不?” 长孙夫人一听,却喜道:“恶心的办法?好啊,恶心的办法,治恶心的病,你快快说出来,你要是不说出来,老身这顿饭都没法吃了!” 王平安挠挠后脑勺子,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恶心到了你,可莫要怪我!”他道:“香气过浓,需当收之,这个需要用到……用到……” 长孙夫人急道:“用到什么?” 王平安颇感尴尬地道:“用到陈年的尿液,越是臊臭的越好!” “要灌他喝尿吗?不会喝出事儿吧?只是给他个教训而已,倒也不必当真要了他的性命!”长孙夫人脸色也难看起来,用不着这么狠吧,她只是嘴上骂得狠,结果王平安更狠,直接就要整死她外甥! 王平安忙道:“不是让他喝,而是让他闻,并且听到……听到哗哗的声音。陈年尿液臊臭之味最烈,可以快速收敛香气,使得表少爷清醒过来。而且以后当他再想熏屋子时,就会同时想到……想到那个哗哗的声音,从而想起更恶心的事来,久而久之,摆弄胭脂水粉的兴趣,也就会淡了!” 长孙夫人大喜,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说不定他这病好了以后,会好好做人,我们长孙家不缺他的前程,只要他肯安下心来,一切都是好说。具体该如何做,你且说来听听。” 王平安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心中叹气,夫人你是不在乎啊,可我说完了,我自己都会吃不下去东西的! 他指着桌上的汤盆,道:“取两个深一些的盆来,一个放在表少爷的床边头侧,然后另一个装上秽物,高高举起,慢慢地向床边的盆内倾倒,倒光秽物后,把空盆再放到头侧,然后举起那个盛满……” 说话间,忽然有人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堂内的丫环们齐声道:“恭迎老爷回府!” 王平安一转头,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大唐宰相,长孙无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把你的本事都展现出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把你的本事都展现出来 长孙无忌走到门口,看见了里面的王平安,禁不住微微一怔,心想:“这不是王家的小子吗,他怎么来这里了,是来答谢的?他以为是我让他当的代太医令?”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心中嘿然,王家小子能当上代太医令,并非是自己出言替他讨要的,而是李恪。不过这王无病倒也真会做人,竟然借此为由头,跑到自己家来了。嗯,可不是相当会做人么,都混上饭桌子了,竟还是由老妻相陪! 王平安扭头一看,竟是长孙无忌回来了,他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到一边,躬身行礼,道:“学生王平安,参见长孙大人。” 长孙夫人也站起身来,笑道:“咦,老爷今天怎么回来得早,往常可很少见你回来吃午饭。” 长孙无忌进了大堂,冲老妻道:“今天有些心烦,天气又热,便早些回来。无病,昨天皇上委了你做代太医令,你今天才刚刚上任,不在署中坐堂,怎么跑到老夫的家里来了?” 王平安忙道:“学生今天确是去了署里,但却无法坐堂,只因吏部没说明学生的品阶,亦无官服发下,学生穿着便装,实不好在堂上多坐,感觉……感觉有点尴尬!” 有丫环送上手巾,长孙无忌一边擦脸,一边笑道:“你倒也实在,没什么太虚套的话,竟然直说不穿官服不好坐堂,来老夫家讨官的人多了,但说得这么直接的,你还是头一个!” 王平安道:“学生才来长安不久,尚未学会虚套,等以后有机会,学生定会好好学学,再来和长孙大人说话,定然又虚又套。”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将手巾往王平安的手里一扔,笑道:“你还真是顽皮,竟然说要学虚套。”看着王平安,点了点头,嗯了声,道:“不错,很是直爽,说话又有些幽默风趣,那史忠臣和老夫说起了你的事,把你一通好夸,看来他说的倒也并非全是夸大之词,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说着,他来桌边,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菜,道:“怎么都是素菜,叫厨房做个肘子上来,老夫无肉不欢,可不耐烦吃这些清汤寡水的。” 长孙夫人也坐了下来,道:“谁知道你会突然回来,我的口味向来清淡,你不在家,我哪可能去吃油腻的东西。”她吩咐仆人,去让厨房做老爷喜欢吃的菜肴。 长孙无忌在衙门里只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心头烦躁,倒不是因为突厥的事情,而是因为明年科考试题的事。正题可以使用赈灾新法,可备选的题目呢,他一时半会的想不出来,而备选的题目又是很重要的,有时候要是正式题目出了状况,那么就只能用备选的了。他是绝对不允许,备选题目是如何疏通大运河的,正式和备选两个题目,必须全都由他来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什么题目可以用来备选,既要与国计民生有关,又不能和战争扯上边。这种题目可太难想了! 因为在初唐时节,大唐的版图迅速扩张的时候,任何一项国策,都能和战争扯上边,比如说税收、行政、人事等等,只要有心扯,都能扯到战争上去。 长孙无忌在尚书省里,转了好几十个圈儿,也没想出个题目来,心头烦躁,索性不在衙门里想了,便回到家中。刚一回来,便看到王平安坐在桌边,等着开饭呢! 长孙无忌冲王平安招手道:“来来,无病,既然来了,便一起用饭吧!” 王平安也没谦让,他刚才不是说了嘛,没功夫去学虚套,所以长孙无忌让他坐,他就真的直接坐到了宰相的身边,端起碗,等着别人给他盛饭。 长孙无忌一看,嘿地笑了,小子你还真不客气啊!他道:“夫人,你们刚才在谈什么?我看你还笑了,可是在说笑话?” 王平安把碗又放下了,完了,既然要说那事儿,这顿饭估计着得推后一些吃才行了! 长孙夫人笑道:“是关于我那娘家外甥的事儿。”她便将王平安给出的那个治病法子,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听罢,脸上肌肉抽了抽,顿时就没心情等着肘子上桌了,本来天热胃口就不好,听完后,干脆就没了胃口。 王平安道:“其实呢,不用陈年尿液也成的,换点别的什么,比如说表少爷不是喜欢种花养草么,就用花肥泡水……” 长孙无忌一摆手,道:“那不还是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味儿的东西。”他看着王平安,忽道:“无病,你的鬼点子挺多啊。夫人让你替她教训一下别人,你当真就出了这么个臭哄哄的主意!” 长孙夫人笑道:“这怎么会是臭哄哄的主意,只要能把我那外甥的病治好了,又能让他以后好好做人,那便成了,什么主意都是香的。” 说着,她又把王平安将小胖孩的怪病治好的事情,说了一遍,把王平安好一顿大夸,说他如何如何的细心,做事是多么的可靠。 长孙无忌听着,还挺纳闷儿的,小儿子得病了吗?他一直以为小胖孩哭闹,是顽皮呢,没想过是有毛病,而且别人也不敢和他提这些,怕他心烦。 临末了,长孙夫人又道:“平安这孩子现在可还没成亲呢,也没定亲,你看谁家的闺女好,就帮他说说,让他早点成亲,也好安心帮你做事。” 老太太现在是真把王平安当成自己人看待了,很是喜欢王平安,正是应了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何况王平安有理由让她喜欢。 长孙无忌听老妻说起王平安的亲事,眉头皱了皱,想起外甥女李伊人了,那可是他亲外甥女,长孙皇后亲生,他自然加倍的关心。 他没说什么,不知皇帝的意思如何,他岂能多嘴多舌,李伊人上一个准驸马,已经被李世民给削了,这回的可是要慎重才行! 岔开话题,长孙无忌道:“也不知你说的那个治病的方法,好不好用,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去试试吧,老夫倒是很想看看,一泡秽物,两个盆子,就能将怪病治好,那岂不是太过神奇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站起身,道:“长孙大人,此等污秽之事,您还是不要看了吧,等别人试过之后,把经过报给您知,也便是了!” 长孙夫人也道:“是啊,马上就吃饭了,你去看……那个有什么好看的,听着都恶心!” 长孙无忌却道:“天下事,比这污秽的不计其数,这好歹还是治病救人,老夫又有什么不能看的了!” 他倒也不是真想去看老妻的外甥“连听带闻”,而是想考察一下,王平安是不是本事了得。如果这小子当真又有文采,又有医术,而且还有一堆匪夷所思的鬼点子,那何不让他把本事都发挥出来?反正,明年正式的科考题目,是有关他的,那备选的也让他想想,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也站起身来,对长孙夫人道:“走,咱们看看去,你那外甥一向怪里怪气的,如果能把他治得好,以后服服帖帖的听话,对你来说,岂不正是一桩大好事嘛!”说罢,当先出堂,向表少爷的住处走去。 王平安和长孙夫人互视一眼,两人都感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起出了大堂。 不多时,便来到表少爷居住的小院,见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长孙无忌便皱起眉头,道:“赏花可以怡情,但他也不能这么个赏法啊!” 推门进屋,他又道:“岂有此理,又不是闺女家的绣房,怎么装饰成这个样子,统统都换掉!” 见了房中摆设,长孙夫人也感不快,却没说什么,心中对外甥的不满程度,又加了三分,心想:“也难怪老爷生气,我看着都不痛快,这孩子小时候挺好的呢,怎么长大了,却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是丢人现眼!” 丫环跑到表少爷的床前,打开帷帐,道:“表少爷,老爷和夫人来看你了!” 可那表少爷,却是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犹如一具尸体相仿。 长孙无忌抽了抽鼻子,心想:“这味道可真够浓的!来人啊,伺候这没出息的小子……闻药吧!”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心中好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这种治病方法,却还真是头一回听见,也不知好不好使! 宰相府中,办什么事都超快,陈年尿液这种稀缺之物,竟然也是说弄来,就弄来了!进来几个仆人,搬着一个马桶进来,桶内足足半下子的尿,当真是要有多臭,就有多臭! 长孙夫人捂着鼻子,道:”老身到外面等你们,你们喜欢看这个,我可是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长孙无忌却满不在乎,看了一眼王平安,心想:“这便要考较考较你了,老夫亲自考查,定然不会出差错。” 王平安捏着鼻子,叫仆人将一个空盆子,放到了表少爷的枕边,然后又让仆人在另一个盆子里倒上尿液,高高举起这个盆子,然后往下慢慢倾倒…… 哗哗地声音响起,屋里众人脸一起皱了起来,丫环和仆人们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低声笑了起来,这是治病么,这是整人呢吧? 秽物慢慢往下流淌,哗哗声中,不少**飞溅,溅到了表少爷的脸上,那味道真是……莫要形容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表少爷病得都快成僵尸脸了,可当秽物溅到他的脸上,满室皆臭,臭味压过了香味之时,他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一丝潮红。 忽然间,他长长的嗯了一声!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一定要为老夫出个主意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一定要为老夫出个主意 表少爷嗯了这么一声,屋里的人也跟着他嗯了起来,本来大家都憋着笑呢,听到他嗯,这说明病情有所好转啊,而且好得之快,简直就是立竿见影,快得难以形容! 借着嗯的这一声,仆人和丫环都笑出声来,纷纷道:“哎呀,这方法果然好使,表少爷真的醒了!” 王平安也笑了,道:“这个法子,我以前还真没用过,多亏夫人提醒,说是既能要治病,又要给表少爷一个教训,我这才想到这个法子,不成想,还真的好用啊!” 长孙无忌捂着鼻子,脸上的肌肉**,心想:“真是对啥样的人,就得用啥样的法儿。夫人的这个外甥,平素里为人龌龊,好好的大男人,竟然成天想着些莫名其妙的事。对这种人,就得用非常之法,你不是喜欢香喷喷吗,这回非让你臭哄哄不可!” 哗哗声中,一盆秽物掉净,仆人扭过头来,看向王平安。这仆人的表情现在才叫痛苦呢,秽物飞溅得到处都是,不但溅到了表少爷的脸上,也溅了他一身都是。 可表情痛苦归痛苦,样子是非得做出来不可的,但这仆人的心里却是挺开心的,他心里想:“真好玩,我一个做仆人的,竟然用尿溅主人的脸,溅完后,老爷一家子都还得谢谢我,这好事平常哪敢想,今天却碰上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王平安道:“接着倒,什么时候他坐起身来了,什么时候算是完事儿!” 仆人答应一声,把空盆放到表少爷的脑袋旁边,又端起那个盛满秽物的盆,举得高高的,接着往下掉,哗哗声再次响起! 这回倒下去,表少爷又嗯了声,而且嗯的次数多了起来,逐渐变成了呻吟声。仆人倒得习惯了,一盆倒完,不待吩咐,又接着倒起来! 表少爷开始不停地呻吟,待倒到第四盆时,他竟然张开了嘴,长长深吸了一口气,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话。 长孙无忌皱着脸,道:“他说的是什么?” 一个仆人道:“可能说好香吧?” 举盆倒秽物的那个仆人听得真切,道:“不是,他说的是好舒服!” 王平安道:“香气窜升,使他呼吸不畅,以臭收之,香气断绝,他能正常呼吸了,所以才会说舒服!” 长孙无忌哼了声,没说什么,心想:“真是贱骨头,香气闻多了要死,臭气闻上了,却活过来了!”他原本就看不起老妻的外甥,这么一弄,更加看不起了。 待到第五盆秽物倒下去时,这表少爷的神志竟有清醒的预兆,他伸出舌头,竟然舔了下嘴唇,舌头缩回去后,还咂吧咂吧嘴,发出啧啧的声音。 王平安忙道:“上去个人,给他擦擦,这个东西是不能吃到肚子里的,以免旧病刚愈,新病又发!” 一个丫环走了上去,硬着头皮,给表少爷擦干净脸上的秽物。丫环心想:“表少爷啊,表少爷,你这么爱干净的人,要是知道了自己……刚才咂吧了嘴,你……你可怎么办啊,我都替你难受!” 丫环一离开床边,仆人继续端着盆,哗哗哗,他干得还挺来劲的,竟有上瘾的感觉! 屋内满是臊臭的味道,越来越浓,已经远远地压住了香气。虽然屋里原本香气浓烈,可再浓的香气,也架不住这么个折腾法,竟被臭味盖住了! 莫说别人,就连王平安自己,都快忍受不了了,很想转身出屋,可他看向长孙无忌,竟然发现宰相大人,忍耐力超乎常人,竟然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相反眼睛紧紧盯着表少爷,那意思很明显,他不看到表少爷醒过来,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王平安心中叹道:“怪不得能辅佐李世民,建立起一个帝国,怪不得他能在凌烟阁上排名第一,真执著啊,佩服,佩服!” 又折腾了好半晌,表少爷忽然眼开了眼睛,他神志尚未完全清醒,看着脑袋旁边,哗哗流淌着的秽物,竟然说了句:“春天了,该去寻芳踏青了!” 屋内里仆人和丫环,一起在心中叫了声:“我地个天爷呐,你连这个都能联想起来,看来表少爷就是表少爷,我们是万万及不上你之万一的!” 长孙无忌放下袖子,道:“这就好了?” 王平安道:“快了吧,再等等,怎么着也得让他说出清醒的话来,才能算是彻底好了!” 那就接着哗哗哗! 这回倒是没折腾几盆,就听咕噜咕噜一阵响,表少爷的肚子叫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饿了!抚着床边,表少爷慢慢坐起身,对那个端盆的仆人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倒的这是啥东西啊?” 仆人没敢回答,看向王平安,王平安也没敢吱声,怕表少爷跳下床挠他,看向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却道:“这就是好了?” 王平安点头道:“清醒了就是好了,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长孙无忌哼了声,冲那仆人使了个眼色,道:“给他闻闻!” 仆人把盆端到了表少爷的脸前,表少爷心中纳闷儿,这盆里的是什么啊?他的嗅觉尚未彻底恢复,要离得近才能辨别清楚,盆里的到底是啥! 于是乎,他将鼻子靠近盆边,深深的,吸了满满一肺子……哇,表少爷趴在床边,大吐而特吐,吐出不少黄色的酸臭**。啥话没有,仆人倒得哗哗的,他吐得哗哗的! 王平安松了口气,道:“吐出来就好,给他吃些好克化的东西,比如白粥什么的,他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但以后要保持好心情,并且不能再将屋子熏得那么香了!” 见他好了,长孙无忌再不肯在屋里待着了,大步出门,其实他早就想出去了,只是为了证明王平安的“鬼点子”,确实好使,所以才在屋里一直憋着。 出屋之后,长孙无忌大口大口地喘气,长孙夫人见状,问道:“我外甥的病好了?”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回想起刚才的事,当真是令人回味无穷,那味道真叫无穷啊!他道:“好了,而且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估计是饿了,下面的事你去办吧,好生教训一下他,让他以后再不可象以前那样了!” 长孙夫人哦了声,走向屋门,可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叫了起来:“这屋里什么味儿啊,快点儿把窗户都打开了……”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相视而笑,长孙无忌道:“无病,皇上赐你表字无病,当真是赐得对了,在你手中,果然是天下无病啊!”他拉过王平安的手,道:“来来来,咱们去前面,老夫有话要对你说,你是个机灵孩子,定可替老夫解惑!” 两人重新回到正堂,又在桌边坐好,这时仆人端上了一大盘子的炖肘子,放在长孙无忌的面前。 长孙无忌笑道:“天下污秽之事甚多,老夫天天都能看到,早就见怪不怪,可今天这桩污秽事,却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好,很好,正好可以大开胃口,老夫这顿能将这一盘肘子,全部吃光!”说着,挟起一筷子肘子,放在口中大嚼! 王平安心想:“你还真能吃啊,刚听完哗哗,转眼的功夫,就能开嚼,我更佩服你了!”他笑道:“天下污秽事虽多,可在见过之后,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为污秽所扰,这才是真正的好心胸。长孙大人有此心胸,有此气魄,实是学生效仿的楷模!” 长孙无忌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道:“马屁,这是纯粹的奉承之词,如是别人说出来,老夫非得斥责他不可,可无病你说出来,老夫却爱听得很!” 咽下肉,他又道:“无病,你可能会奇怪,老夫身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如果要说吃,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却为何偏偏喜欢吃这种油腻之物。” 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他叹了口气,道:“老夫虽出身名门,可幼年之时,却生活困顿,为舅父收养,虽舅父待我有如亲子,可舅母却不是太亲善。小时候总是吃些清汤寡水,难得见到荤腥,那时总是想,如果能痛痛快快地吃顿肘子,那该有多好。故皇后,也是因为小时失了滋养,所以才身体一直不好……” 提到故去的妹妹,长孙无忌又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忽地,长孙无忌拍拍王平安的肩膀,道:“你这少年人,年纪不大,但主意不少,古灵精怪的,不是那种书呆子。老夫问你,你能不能想到,我大唐现在可有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比如象你的那个赈灾新法,关键是不能牵扯到战事,而且一定要是新出现的。” 王平安啊了声,想了半天,摇头道:“关乎国计民生的?这种国家大事,学生一时想不出来!” 长孙无忌道:“你好好想想,不着急。不过,你却一定要给老夫出个主意。” 王平安为难地道:“学生才疏学浅,这种大事还真的不太能想得出来……” 长孙无忌拿起筷子,挟了块肘子,放到王平安的碗里,道:“来,吃了它。老夫已经十数年,不曾为人挟过菜肴了,所以你一定要将它吃了。”顿了顿,又道:“也一定要想出个主意来,老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王平安还是犯难,实在想不出来啊! 长孙无忌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想得出来,还能让老夫满意,那老夫就说门好亲给你,包你欢喜无限!” 第二百六十章 平安给科考出题目 第二百六十章 平安给科考出题目 王平安挠挠头,心想:“你想不出来的东西,就让我想,可我也想不出来啥呀。顶多就是从医学上想想。可医学上有关国计民生的,能有什么事情呢?” 长孙无忌见他在考虑,心中好笑,年轻人果然就是年轻人,我一让他想,他还真就想起来了,难道还真能想出点什么来不成吗? 他虽然对王平安报了些希望,但总觉得就算眼前是一块璞玉,也得经过打磨才成。而打磨的这道工序,自然就要由他亲自来做了,这样打磨出来的美玉,才能真正属于他长孙一派。 长孙无忌用筷子,轻轻地敲了敲王平安的碗,道:“快把这块肘子吃了,要是凉了,就会发腻,味道就不好了!” 王平安哦了声,夹起碗里的肘子,放在嘴里咀嚼,他道:“这肘子味道真好,入口即化,怪不得长孙大人爱吃!” 长孙无忌呵呵笑了两声,他也夹起肘子,大口吃了起来。两人低着头,稀里呼噜地大吃大嚼起来。 王平安一边吃,一边就想:“要说医术,能关系到天下百姓的,那可太多了。比如我得到的三七,就能让无数百姓受益,这药材能让百姓们百年千年的,一直用下去。” 可又一想,三七这种药,新是够新的,但却会涉及到战争,首先便会让士兵们使用到。这于长孙无忌刚刚说的,不是太符合。 长孙无忌吐出块骨头,道:“往天下苍生上想,使劲想。嗯,使劲吃,一个肘子要是不够,老夫再让厨房做,一直吃到你想出来为止!” 王平安卟地,也吐出了块骨头,心想:“大热天的吃得这么油腻,小心反胃呕吐!”他又想,要硬往国计民生上扯,那疑难杂症就不行了,得是常见病才行。 伤寒?中暑?这些都不行,已有成例在前,医生们能否治好病人,与个人的医学修为有关,和理论上的关系却不是太大了! 这时,他俩一通大吃之后,那盘肘子早就见底了。长孙无忌将一个盘子,往王平安面前一推,道:“吃这个,酱牛肉,用最好的小牛肉做的,香得很,不比肘子差!” 王平安夹起一块酱牛肉,放在嘴里嚼了嚼,点点头,道:“味道果然好的很!”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当宰相就是好啊,虽然酱牛肉算不上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他家做出的味道,却远超大酒楼里的名厨。可对外一说,却会变成无忌公生活简朴,每日里吃的最好的东西,也不过就是肘子或酱牛肉,并不奢华。其实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这两道菜,要是拿到外面去,可并不比山珍海味要便宜啊!” 果然,就听长孙无忌道:“这酱牛肉是用突厥进贡来的小牛做的,等闲人是吃不到的。咱们大唐牛是用来耕地的,谁要是杀了吃肉,那可是罪过,只能老死后再吃。无病,你想想,老牛的肉,能和小牛肉比嘛,味道完全两个样啊!” 草原,牛! 突然,王平安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与医学有关,而且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有关乎国计民生,甚至可以流传千古,让后人永远受益,因为这件大事,而受益活命的人,将数以亿计。用亿为单位记数,这绝非夸张,因为历史已经证明,此为事实! 王平安压住心头的兴奋,道:“长孙大人,你见多识广,可知有一种病,是从草原上传染来的,危害非常之大,自从这种病传入中原后,已然有成千上万的人,因此病而送命,你可知这种病的名称?” 长孙无忌笑了,放下筷子,抚摸着胡子,笑道:“你竟然考较起老夫来了,胆子不小!不过,老夫考较你,你反过来也考较老夫,倒还算是公平。” 看了看盘子中的酱牛肉,他道:“口蹄疫?” 王平安连忙摇头,道:“这个是牛羊畜生得的,和人没什么关系,更不可能让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我指的是人得的疾病!” 长孙无忌哦了声,他只稍微一想,眼中便露出了恐惧之色,他也想起那种病了。自从这种病传入中原以来,从来就没有被治好过,简直就可以说成是无药可治,得这种病的人,要么死去,要么自己挺过来,而就算是挺过来了,脸上也往往会留有疤痕! 这种可怕的疾病,便是因为疤痕,而被称为天花! 长孙无忌道:“你说的可是汉代由西面战俘传染过来的,被称为‘虏疮’的……天花?” 王平安点头道:“正是,学生说的正是这种病!” 天花,这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疾病!在东汉初年,由西面的战俘传染过来,因此也被叫做“虏疮”! 在古代,凡是会传染,并且会让百姓大批死亡的疾病,广义上都被称为瘟疫!而所有的瘟疫当中,不管以什么方法排名,比如死亡率,发病时间,传染面积等,不管从哪方面排名,天花都绝对排名第一,它是最可怕的瘟疫,没有之一! 由于得了天花,而死亡的人数,真的可以说是要用亿来做单位的! 每四个人得天花,就会有一人死亡,而剩下的三人会留下痘痕天花。远的不说,就说清代的康熙皇帝,他能当上皇帝,就是因为他得过天花,所以被认为不会短命,而他脸上的麻子,其实就是痘痕天花。 千年以后的清朝皇室尚且如此,何况千年以前的唐朝民间!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对天花这种病有办法。即使是象小仙翁葛洪这样的人物,在他的《肘后备急方》中,也只是记载天花,而没有具体的治疗方法。 听王平安提起了天花,长孙无忌忽然全身有种发烫的感觉,他一把抓住王平安的手,道:“无病,你提天花做什么,可是有治疗的方法?” 王平安沉吟不语,他当然知道天花是如何预防的,但要说到治,那就没法治了,即使到了现代,都没有找出切实可行的,有效且准确的治疗方法,只能采取支持疗法,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预防。 对于现代普通人来讲,对于天花的认知,仅仅也就是胳臂上那小小的,在接种育苗时留下的痘痕,甚至于很多医生,都是只闻其名,而没见过真正的天花发作。所以让王平安说怎么治,他是说不出来的,就算是用熟知的方法去种痘,也必须从头开始实践,而没法直接说,我能预防这种病! 他摇了摇头,道:“学生医术不精,还没能找到治疗天花的方法!” 长孙无忌听后,大失所望,慢慢松开了王平安的手,道:“如果真的能找到治疗天花的方法,那该有多好。什么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甚至于凌烟阁上留像,和它一比,都算不上什么了,这才是真正的功在千秋,名垂青史呢!”说罢,他连连叹气,摇头不止! 王平安嗯了声,表示赞同,他清了清嗓子,道:“不过学生倒是经过研究,想出了一个可以预防天花的法子,只要通过辨证,具体试验一下,说不定就会可用呢!” 长孙无忌一愣,忽地举起手来,重重地拍了王平安一巴掌,他气道:“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大喘气,把老夫好一通忽悠。” 王平安被他拍的一咧嘴,心想:“我哪有说话大喘气,是你问我有没有治疗的方法,我如实回答没有,你自己便开始唉声叹气,又管我何事了!” 长孙无忌笑道:“快说说看,你研究出了什么,要怎样预防才成?” 王平安揉了揉肩膀,道:“要想预防,首先要先得天花……” “又来消遣老夫,真是岂有此理!”长孙无忌撸了把胡子,差点揪下来几根,他道:“都得上天花了,又如何谈到预防呢!” 王平安道:“长孙大人,你听学生说啊。你有没有发现,牛也会得天花的?”他指了指盘子里的酱牛肉。 王平安这么一指,把长孙无忌吓了一跳,他道:“老夫没有研究过,怎么会知道?牛也会得天花吗?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王平安又道:“那牛痘这种病,长孙大人一定是知道的吧?”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这个老夫当然知道,那是一种牛瘟啊!怎么,牛痘和天花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它们是一种病?” 牛痘是一种相对温和的天花病,这要到十八世纪末,才会被免疫学之父琴纳总结出来,而他一旦总结出了这个,天花这种病也随之就得到了控制。 王平安点头道:“长孙大人说得对极,具我……具我多年来,在我家五里村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牛痘就是天花病的一种,是牛得的,但也会传染给人!” 长孙无忌啊地一声,腾地就站起了身,叫道:“怪不得当初天花是从草原上传播过来的,原来竟是牛传染给人的!太好了,天花恶疾,害人无数,现既然知道了它的源头,便可以预防了!” 王平安笑道:“正是,天花恶疾是可以预防的……” 他话没说完,就听长孙无忌道:“老夫这就去禀报皇上,让皇上下令,即刻除死所有耕牛,以此来灭绝天花!天花恶疾,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靠杀牛,而能救天下无数百姓,那这些牛,就统统该死!”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这个……倒是不必!”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可用种痘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可用种痘法 王平安可真是郁闷了,长孙无忌也太极端了些,为了除灭天花恶疾,他竟然有杀光天下所有牛的想法,这工程可太浩大了! 当然,这种想法在现代人眼里是很极端的,但在古代,尤其是对天花束手无措的年代,这种想法虽然极端,但如果真的要由国家强力推行,说不定还真会得到超过一半以上人的支持! 牛能耕田,是重要的生产资料,这点没有错。但再重要的生产资料,也重要不过人命去。天花,不是说加强锻炼身体,就能不得的,那是人人都会得的,不管身份贵不贵重。 在中国,死于天花的皇帝,绝不在少数,在封建社会,他们的命和天一样的值钱。而在西方,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可就是死于天花的,要说贵,他应该是很贵的了吧,不还是照样死么!而华盛顿,也不便宜吧,他得了天花,侥幸没死,可也因为这个病得了麻子,被印上了美元的钞票上面! 如果杀光牛,不要说能救多少百姓的命,只要能救一位皇帝的命,那这个命令,就极有可能被执行。幸亏,琴纳是在发现牛痘也是天花病的同时,找到了预防天花的方法,要不然牛们真的会因此而倒大霉的! 长孙无忌奇道:“难道杀光牛,不是预防天花的方法吗?啊,你的意思是连羊也杀光?这个,虽有些难度,但要是真的从此能让百姓,不必担心受怕,不再受失去亲人之痛,那杀光就杀光,没什么了不起的!” 王平安忙道:“长孙大人,你误会学生的意思了,你坐下,听学生详细和你说,可好?” 长孙无忌慢慢坐下,道:“此事非同小可,绝对可以算得上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你且详细说来,老夫更要仔细听听!” 王平安道:“牛痘是牛得的天花,人也会被传染上。可具学生观察……嗯,我主要是观察我们村里的放牛娃,我发现他们也都得了天花,就是被牛传染的,但却极是轻微,既不严重,又很快能好,而且脸上不会留下疤痕!” 长孙无忌哦了声,道:“竟有此事,你们村子里,有多少个放牛娃?” 王平安随口道:“这些年来,前前后后,怎么着也有十几二十来个吧,他们人人如此,没有例外。所以学生就想,天花恶疾,虽然要人性命,但如果得了一次,就会终生不再得第二回。那么如果牛痘能让人得上轻微的天花,不会要人性命,又不会留下疤痕,那么为什么不让人先得上一场小小的天花,从而终生不再得第二回呢,这岂不是最好的预防方法!” 长孙无忌听了,半晌没吱声,好一会儿,他才道:“原来,你说的要想预防天花,首先就要先得天花,竟是这么个意思,这是避重就轻的方法啊!” 王平安点头道:“正是,学生就是这个意思,避重就轻,先得轻的,重的就不会再得了!” 长孙无忌重重地嗯了声,道:“这法子可是十拿九稳?无病,你要知道,这件事非常之要紧,比任何一场战争,所带来的利益都大啊,你可不能乱说呀!” 王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带一丝的犹豫,他道:“这个法子,是学生近十年来观察所得,虽然尚没有证明方法可行,但学生却愿意通过辨证,给预防天花探出一条道路来,不管多么艰辛,哪怕是需要耗费一生的时间,学生也在所不惜!”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非常的有男子汉气概! 初唐之人,是最富有开拓精神的,凡事越难,越要做到,国家也正是在这种勇于进取的精神下,才逐渐的富强起来,终于造就盛唐的辉煌!虽然李白尚没有吟唱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诗句,但这种精神,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然深深地种在了大唐人的心中! 长孙无忌一拍手,大声喝采,道:“好,有志气,我大唐男儿,理应如此,老夫没有看错了你!” 顿了顿,他又道:“这件事必须要经过周密的计划,彻底地去检验,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要去做,更要做好,老夫会支持你,也会上报皇上,皇上也会支持你!” 王平安大声道:“学生敢不尽心竭力,定为天下黎民找出防御天花的办法来,再不让他们受瘟疫之苦!” 长孙无忌也是重重地点了下头,按住王平安的肩膀,赞道:“看到你,老夫不由得想起自己少年时代的事情,那时也是意气风发,还有皇上,他同样也是迎难而上,隋末多少英雄好汉,个个都比我们强大,可我们还不是一个一个都将他们灭了,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这种志气!” “学生哪敢与皇上和长孙大人相比,只要及得皇上和长孙大人的万一,学生就心满意足了!”王平安赶紧谦虚了一下。 长孙无忌摇头道:“皇上你自是不能比的,但老夫你却十有**比的过。如果这件事情办好了,你不上朝堂,不论朝政,所做出的功绩,却要远远超出老夫。千百年后,不见得会有几个人记得老夫,却一定会有人记得你!” 他忽然将声音转低,道:“你那个突厥的徒弟,阿史那奇钵儿,过不了几日,便就要回草原了,临行之前,他定会去向你告别。有关天花的事情,你无论如何不能露出半点口风……嗯,你没有和他说过此事吧?” 王平安道:“没有,学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如果不是长孙大人你今天追问,非要学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学生也仍不会说出来的!” 长孙无忌嗯了声,忽地笑道:“看来老夫还真做对了一件事,如果不逼你,你也是想不起来这回事的,如果这事儿真的成了,看来老夫也有一份功劳啊!” 王平安笑道:“当然是长孙大人的功劳第一,学生只是出些力气罢了,哪有半点功劳可言!” “嘿,学会虚套了!”长孙无忌笑了起来。 他今天相当高兴,如果王平安说的法子,当真管用,那不仅天下百姓可以受益,而他正在苦恼的备选科考题目,岂不也正好就有了着落。 不需要王平安证明完,只要他和皇帝提及这件事,皇帝就一定会重视起来,而科考试题完全可以定为,如何预防天花恶疾,通过什么样的路径去寻找解决方法,什么样的策论会比这个更加有代表性? 当然,也有,那就是赈灾新法! 长孙无忌忽然咝地抽了口气,他想到了,如果照这样发展,那明年科考的两道试题,岂不都成了王平安出的题目,他成主考官啦! 别人是考进士,盼着中状头,王平安可好,自己出题自己考,想不点他中状头,那都不可能啊!要是他自己出了题后,自己都不能中状头,那岂不是成了科考史上的一大笑话了! 长孙无忌想着心事,他一想心事便会撸胡子,这次想的多了点儿,一不小心,竟揪下了几根,疼得他一咧嘴! 王平安问道:“长孙大人,要不学生这就回去,将如何使用牛痘,详细地写出来,呈给你看?” 长孙无忌笑道:“你倒是比老夫还要性急。倒也不必如此,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后,你再回家去写不迟。”他想了想,又道:“皇上未下旨前,不要对任何人说,更不要在太医署里做这个事,你明白吧?” 王平安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这些事学生都明白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长孙夫人回来了,脸上很是得意,一进大堂,尚未坐下,她就拍手道:“好啊,好啊!老身外甥的毛病终于治好了,连以前的毛病也都治好了,这回不再想些杂七杂八的了!” 长孙无忌啊了一声,道:“他以前有什么毛病,不是只喜欢种花熏屋子么,除此之外,他又多想什么了?”表少爷的喜好,他所知不多,一直都不是太清楚。 长孙夫人也啊了一声,一时开心,竟然说漏了嘴,要是让老爷知道她娘家外甥,喜欢男扮女妆,那非得直接将他打出去不可,一点都不带手下留情的。 她道:“没啥,没啥,就是以后不会再调制香粉了,洗心革面,做个男子汉!” 长孙无忌一愣,心想:“他还调制香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见长孙夫人尴尬,王平安赶紧出来打圆场,他道:“长孙大人,学生这次来府上,是想打听一下,代太医令一职,是几品官,吏部啥时候能发官服给学生?学生穿着便服坐堂,实在是有些尴尬啊!” 见王平安这么识趣,为自己打圆场,长孙夫人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真懂事儿,是个好孩子,他父母没在京里,没人关心他,我得关心关心,替他说门好亲事去!” 长孙无忌立时就不再想什么香粉了,转过头来,对王平安道:“几品官阶,并不重要,还有你坐不坐堂,也不重要。皇上的意思是你只挂个名,让你做代太医令,是对你医术的肯定,也是褒奖,并非要你去坐什么堂。太医署的堂,又有什么好坐的了!” 想了想,他又道:“太医署,你有时间就去转转,没时间就算了。照老夫看,皇上应该没有让你立即入朝为官的意思,你仍是可以参加明年科考的,到时中了进士,成了状头,跨马游街,岂不美哉!” 王平安叹道:“不瞒大人说,学生尚未去礼部报备呢,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考虑好,到底是该考什么,医科我看是不用考了,学生已然做了代太医令,这条路只差半步,就走到了尽头。至于考进士,学生写诗还算凑合……” 长孙无忌笑道:“你的诗要是还算凑合,那别人怎么办啊?如要想能凑合得和你一样,估计整个长安城里,三年五载之中,是甭想找出这样的人来了!” 王平安嘿嘿干笑两声,道:“可学生对时事策论,却是一窍不通了,从来没有写过。我要去考进士,那只能等着落榜了,不可能会被取中,所以……一时之间很是犹豫,要不要参加明年的科考呢?” 长孙无忌心想:“你没写过策论?你要是知道明年会考啥,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没写过又能如何,题目一发下来,你想怎么写都成,怎么写你都能中,没有一个主考官敢说,他不会点你中状头的!” 可这种话他自然不会明说,笑道:“还是考进士科吧,礼部报备的一些事宜,你不用去管,老夫命人替你办了就是。你只要在家里,好好把那件事详细写出来,那就成了!” 王平安忙道:“是,学生定会认真去办事,大人尽管放心。” 长孙夫人哟了一声,道:“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还打上哑谜了,要办什么事儿啊,还要瞒着老身不成?” 王平安忙道:“没没……”正不知如何解释,却见长孙夫人一摆手,道:“你可别跟我说,老身最不耐烦的就是听这些!” 她又冲王平安笑道:“平安,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说给老身听听!” 长孙无忌一听她这话,就明白老妻要显示她的热心肠了,忙道:“各人的生辰八字,岂有说给外人听的道理,你真是老糊涂了,多此一问。” 冲老妻使了个眼色,接着又道:“无病,老夫就不留你了,你这便回家去吧,把该办的事办好。”说着,竟然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送客。 长孙夫人正要充当媒婆,却被他打断话头,有些不快地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要赶孩子走了,多留他一会儿,我还有话要问呢!” 长孙无忌不理她发牢骚,拉了王平安的手,带他出了大堂,他亲自送到了大门。长孙无忌一出来,门外等着给他拍马屁的人,轰地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一起躬身行礼,叫道:“参见相爷!” 长孙无忌理都不理他们,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对王平安道:“天气热,你要是住处太热,便派人来这里,取些冰块回去降暑。嗯,还是老夫让人给你送去吧!” 早有仆人牵来了白龙马,王平安翻身上马,在马上冲长孙无忌一抱拳,权当告辞,长孙无忌点头道:“慢些,骑马当心些!” 正要离开,忽听府里有人叫道:“王大人,慢些走!”一个丫环跑了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一溜小跑到了跟前,将食盒递给王平安,道:“王大人,夫人说你今天没吃好,特地把菜给你装了起来,让你带回去吃!” 小丫环说话声音脆生生的,话音刚落,就听府门口那几百号人,齐齐地发生了一声惊叹!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可以封侯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可以封侯 跑来给长孙无忌拍马屁的人,天天都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每逢节日,必会翻番! 有些人为了能见长孙无忌一面,那真叫一等就能等上四五个月啊,天天来门口报到,比看门的家丁都勤快! 可不管什么样的大官,极少见长孙无忌能够亲自送出门来的,而且年纪不到二十的,又非皇室成员的,那么这算是头一例了! 王平安接过食盒,笑道:“这可真是多劳夫人费心了,还想着学生会不会吃好。”他冲长孙无忌再次躬了躬身,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抓着马缰,双脚一磕马镫,纵马离了长孙府。 长孙无忌送走王平安,转身便进了府门,虽然那些拍马屁的,纷纷拥上来讨好,可长孙无忌却硬是没看见他们,一甩袖子,进府去了,不管是谁,统统没有答理。 见宰相大人进去了,府外众人这才议论开来,有的便道:“刚才那少年人是谁啊?可是哪位王爷或者驸马?” 有的人却摇头道:“如是王爷,哪能不带侍卫,如是驸马,长孙大人又哪可能送他出来,驸马在长孙大人眼中,怕是不够瞧的吧!” 有来得早一些的人,听他们乱猜,便道:“他是谁,你们都不知道啊,太孤陋寡闻了吧!他就是王平安啊,人称长安医术第一,最近又得了长安诗才第一的名头!” “他就是王平安啊,怎地这般年轻!”府前不少人一起惊叹道。 王平安的名头越传越开,知道他的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多,但真正见过面的,却不是特别的多,府前这些人不少都是头一回见到王平安。 又有人道:“我今天来得早了些,曾看到太医署的人和他说话,莫非他进了太医署?” “以他的医术,要进太医署,自然简单的很。可我见那陶老太医,对他极是客气,还有行礼的动作。陶老太医可是太医署里的头号人物,他都要对王平安行礼,那王平安成了什么,难不成当了太医令?”一个衣着华丽的人道。 一大群人立时摇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有的人挺后悔,早知王平安这么牛气,这么得长孙大人的重视,那就该早早和他结交才是啊! 议论纷纷中,不少人开始叫过仆人,命仆人跟上王平安,看看他住在哪里,以便日后前去结交! 王平安不笨,长孙无忌亲自送他出来,长孙夫人又叫丫环跑出来给他食盒,这两件事情会给府门外的人带来什么样的想法,他自然清楚得很,估计立即就会有人跟着他走,打听一下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骑着白龙马,出了里坊,直上大道,他勒住马,回头看去,果然见到后面跟着七八个长随模样的人,想必就是府门口那些人派出来的跟班,想一路跟着自己。他笑着摇了摇头,冲后面的那些跟班招了招手。 跟班们一看,心中都想:“真是奇了,他不但不反感我们跟着,竟然还要招手叫我们过去,他想要干什么?”一个个满脸堆笑,颠颠地跑来,齐声叫道:“王大人!”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大热天的,让你们跟着,我心里也不落忍。你们想知道我住在哪里,对吧?” 这些跟班们,平常跟着主人去拍马屁,脸皮早就练出来了,见王平安识破,还张嘴道出,他们非但没有尴尬之色,反而见杆就爬,一起凑了过来,陪着笑脸,道:“王大人,您可是大人物,小的们想多看看你的风采,这才跟着的,您可不要见怪啊!”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跟着也是很辛苦的,这样吧,我直接告诉你们我住在哪里,你们也可以早点回去告之各家的主人。我就住在灵感寺中,算是借住,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搬走了,这事京中很多人知道。” 说罢,冲跟班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大热的天,一身是汗的玩尾行,也实在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跟班们个个机灵,察言观色,觉得王平安不象是在说假话,消遣他们。做为仆人,有身份的人能替他们着想,这种事情可是太少见了。王平安这番话说出来,竟让这些跟班大是感动,这位王大人的品性当真是好的没话说啊,和那些酸溜溜,鼻孔朝天的官员相比,他能体贴下人,真可谓是彬彬君子了! 见王平安打马走了,这些跟班本就是话多之人,无不议论起来,纷纷夸奖王平安。可想而知,王平安温和有礼的性格,会迅速传到这些跟班主人的耳朵里,进而传遍整个官场,愿与他结交的官员,会迅速增多。 且说长孙无忌送走了王平安,回到府中。长孙夫人道:“老爷,你瞧着王平安这孩子怎么样,本事方面就不用说了,我看你在他这岁数时,都不见得比他强。我是说品性方面,他的人品如何,可是表里如一,不会是在咱们府里一种作派,出了府后,又是另一种作派吧?”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冯宁荣曾给我来过信,信上提起过王平安,不过当时我正忙得很,随便看了眼,也没怎么在意,要不是今天他来,我都想不起这件事了!” “冯宁荣,就是你那个在洛阳当留守的宝贝弟子?”长孙夫人喜道:“他说王平安什么了,是好话,还是坏话?” 长孙无忌道:“要是说的坏话,我不就记起来了,别人和我提起谁,向来是只说好听的,说人坏话,向来都是用嘴说,哪可能落于纸笔。” 长孙夫人兴致极高地道:“我说老爷,程家不是有个闺女吗,长得挺齐整的,就是黑了点儿,不太好嫁,程夫人跟我提了好几回了,你看她和王平安怎么样,能不能配上?” 长孙无忌啊了声,道:“程知节家的闺女?他家的闺女怎会愁嫁,是眼光太高了而已!” 长孙夫人笑道:“那丫头眼光再高,也高不过王平安去吧,我看小一辈的孩子,比他强的一个没有,照我看,他比那个李恪都强不少!” 一提起李恪,长孙无忌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对啊,自己出宫之前,曾见到李恪了,他就等在甘露殿外,而且皇上还说过,要和李恪说说疏通大运河的事情! 要从根本上说,长孙无忌并不反对再次对高句丽用兵,象高句丽这种狼子野心的国家,早点灭掉,早点利索,免得放在边疆,看着就让人恶心。可他却非常反对李世民亲征,他和李世民从小就在一起,在他妹妹长孙皇后,没有和李世民定亲之前,他俩就已经是好朋友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比亲兄弟还亲,李世民事事都想着他,而他也事事都为李世民着想! 李世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看着虽仍旧威风八面,可事际上真实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皇帝经不过折腾了,要是再次东征,极有可能回不来,直接就会在前线驾崩。 所以,长孙无忌是坚决反对李世民御驾亲征的,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都非要阻止不可! 长孙无忌对夫人道:“孩子们的事,你就少操心吧,我自有主张。嗯,我得再进宫一趟,有话要和皇上去说。” 长孙夫人眼睛一亮,道:“你要去和皇上说说王平安的亲事?你有什么主张,快说来给我也听听!” 长孙无忌嘿了声,女人就是女人,除了家长里短之外,一点国家的观念没有,我堂堂一国宰相,特地跑进宫去,就为了和一国之君,谈一谈王平安以后应该和谁睡觉,和谁一块生孩子?我吃饱了撑的么! 他正要出门,忽地转身道:“夫人,我们长孙家,父辈是有人死于天花恶疾的,你家里也有人死在这病上吧?” 长孙夫人的脸色刷地就变了,道:“是啊,我二叔和老叔,都是死在天花恶疾上的。你好端端地,提起瘟疫来干嘛?莫非中午肘子吃多了,腻住了心窍不成!”冷丁提起家中惨事,她自然不痛快,换了谁,也痛快不起来!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你说,要是有个人可以预防天花恶疾,使之不能再祸害百姓,那这个人皇上会如何奖赏他,我想听听你这个妇道人家的看法!” 长孙夫人呸地一声,气道:“妇道人家怎么了,你是说我们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嘛,咱们把头发都放下来,你的不见得比我的短!” “嗨,真是废话!”长孙无忌也气道:“你就说皇上有可能怎么奖赏这人吧,我就是想听听这个,和我的想法一不一样?” 长孙夫人想都没想,很干脆地道:“要是有人能治得了天花恶疾,封个王都不多,就算非李姓之人不得封王,那封个国公,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了!” “封国公要有战功,没见过血的,岂能以国公许之!”长孙无忌皱起眉头,道:“其实你意思,这个人是可以封侯的,对吧?” 长孙夫人哼了声:“可以封侯,委屈人家了!”忽地咦了声,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长孙无忌没回答,转身出了大堂,再次赶往皇宫,去见李世民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封侯,真的是委屈人家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封侯,真的是委屈人家了 长孙无忌一走,长孙夫人就开始琢磨起来了。老爷说的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天花恶疾治好呢? 女人家的,没事还喜欢胡思乱想呢,何况有事,她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往“深”了想。老爷刚刚见了王平安,他俩在饭桌子上聊了什么,偏巧她还没在场,没能听到。那么是不是王平安提起了可以治天花恶疾的事呢? 她叫来一个仆人,问道:“你们刚才在堂里伺候,有没有听到王家少爷,和咱们家老爷,提起什么事了,有没有说起过天花恶疾?” 一提天花恶疾,这个瘟疫的名字,当真是人人谈虎变色,那仆人竟然打了个哆嗦,摇头道:“回夫人的话,老爷和王家少爷谈话时,小的们没有在旁伺候,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长孙夫人哦了声,确定了,十有**……十成十的,是王平安提的这件事,如果不谈重要的事,自家老爷是不会示意仆人退下的! 她又问道:“这个王平安,在咱们长安,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个人了吧,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他的,有没有议论过他?” 这仆人稍稍一愣,心想:“夫人问这个干嘛?我是应该往好了说呢,还是往坏了说呢?”心中回忆了一下,他倒是也听说王平安的事迹,好的一大堆,可坏的一件没有! 仆人有些吞吞吐吐,他道:“回夫人的话,王家少爷确实很有声望,小的平常在府里当差,很少去外面玩耍,听倒是听过,但却都是说王家少爷的好话,没有坏话!” 长孙夫人大喜,拍手道:“和老身所料的一点不差,果然王平安是个好孩子,外人都是怎么夸他的,你岂说来听听!” 仆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想听好话,那太好了,我就不用费脑筋乱编坏话了。他连忙道:“王家少爷愿意给穷苦人看病,而且还在灵感寺施舍绿豆粥,别的医生都是看人下药,可他不管病人是谁,都是一视同仁,大有古人之风。还有,他的学问可好了呢……” 这仆人一五一十,大有夸张地将王平安夸了一通,听得长孙夫人眉花眼笑,老太太开心之极,就象听别人夸自己家的孩子一样! 听完仆人的话,长孙夫人坐不住了,先回后堂,去看了看小胖孩,嘱咐丫环们好生照料,然后换了身衣服,叫人备好马车,她要出门。 出门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去看看老姐妹,随便说说王家的好儿郎,再说说各家嫁不出去的闺女们。别以为豪门贵胄家的女儿就不愁嫁,真真的说错了呢,身份越高,家里的女儿越不好嫁,她那些老姐妹的家里,人人家里都有闺女嫁不出去,反正不是她们挑别人,就是别人挑她们,总之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就是挑不到合适的! 王平安,绝对是个合适的,长孙老姐姐的眼光,那还能有错么! 长孙家老两口,一个打算去和老姐妹们说说,王平安是一个多么适合当女婿的人选,而另一个则要进宫去,和妹夫说说,王平安是一个多么有助于大唐社稷的好臣子! 长孙无忌进了皇宫,小宦官为他通报之后,他便再次进了甘露殿,进殿之后,见殿内刚刚撤去盘盏,李世民已然用过了午膳,而且李恪竟然没有走,很显然他是陪着李世民用的午膳! 虽是父子之亲,但皇室的规矩与普通平姓不同,能陪皇帝用膳的,自是最贴心的儿女。在长孙无忌的心中,除了妹妹亲生的王子公主之外,谁都没有这个资格,就算是父子又能如何,君臣有别,出宫开府,就是臣子了,怎么可以再进宫邀宠,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是有取代太子的野心! 长孙无忌一进殿,脸上的颜色就不对,李恪正在大玩“膝下承欢”,见到“舅舅”,脸色还青不溜湫的,就知事情要坏,非得挨训不可! 在宫外,就算长孙无忌这个所谓的舅舅,怎么训他这个外甥,那都无所谓,反正他也早就习惯了。可要是当着父皇的面,所谓的舅舅说上几句难听的,让他下不来台,那可真是要命了。父皇谁的话都不放在心上,偏偏就特别听这个舅舅的话,他绝不能在父皇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以至于影响了他以后有可能出现的“前程”! 长孙无忌刚进殿,李恪就又惊又喜地道:“舅舅,你来了!”站起身,大步到了跟前,给长孙无忌行礼,又道:“舅舅来了,定是有重要事情和父皇说,外甥可不敢打搅。”转身对李世民道:“父皇,儿臣这就告退了,回去好生读书!” 李世民嗯了声,他知长孙无忌极其反感李恪,不愿意看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摆手道:“回去吧,多看看水利方面的书,比如说李冰是如何修建都江堰的书,这些东西都是很有用的,比你读什么子曰,要强得太多!” 李恪答应一声,又冲长孙无忌行了一礼,这才倒退出门,离了甘露殿。 长孙无忌见李恪挺明白事的,而且还挺怕自己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这才算是作罢。他走上前,道:“皇上,老臣去而复返,您一定很奇怪吧?” 李世民心中叹了口气,心想:“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反对明年的科考试题是疏通大运河,而恪儿却是赞成的,你俩在殿外见到,你怕他说动了我,所以这才去而复返,见了他又如此的脸色,这我要是都猜不出,那还能猜出什么?” 他装出纳闷儿的神色,道:“是啊,朕很是奇怪,无忌,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重要事情要向朕述说?”说罢,冲旁边伺候着的史忠臣摆了摆手,示意他搬只墩子过来,史忠臣立搬来了只红漆木墩,放在长孙无忌的身后。 谢过赐座,长孙无忌坐在墩子上,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问问皇上。” “唉,有话你就直说吧,恪儿那孩子其实不错的,你不要总是难为他!”李世民皱眉道,他以为长孙无忌说的是这个事儿呢。 长孙无忌摇头道:“吴王之事,老臣向来不喜多说。”这话说的有点言不由衷,他自己都不相信。随即道:“皇上,老臣想问,天下瘟疫之中,哪种为害最巨,使百姓死伤最多?” 李世民微微一怔,怎么突然谈到这个了?他想都不想,直接便道:“自然是天花,此恶疾危害之巨,为祸之广,天下再无第二种瘟疫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长孙无忌点头道:“皇上高见,那皇上可知,天花恶疾原本并非是中原之疾,而是从草原上传来的么?” 李世民哼了声,道:“朕自然知道,草原胡虏,肮脏不堪,就是他们将这种病传入中原的,以前天花不是叫虏疮么,汉朝之前,咱们中原人可没有人得过这种恶疾!” 说起天花,在当时的唐朝,怕是没有哪个读书之人,会不知道的,普通百姓可能不了解历史,不明白这种恶疾是哪里传过来的,但为政者,岂有不知之理?每逢这种恶疾发作,为政者都是心胆俱裂,天花发做起来,死的不光是穷人,再有钱的人,也躲不过去啊,真可谓是人人皆惧!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又道:“皇上,你可知牛痘这种病?” “无忌,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问起朕这些事情来了?牛痘这种病,算是牛瘟啊,朕怎会不知!”李世民挺纳闷儿,长孙无忌向来不是多话之人,今天怎么问起个没完了! 长孙无忌大声道:“皇上,那你可知牛痘,也是天花的一种?而且是可以传染给人的一种天花?” 李世民顿时一愣,身子猛地坐直,声音也大了起来,道:“牛痘是天花?这是谁说的?无忌,你听谁说的牛痘是天花?” 不但皇帝吃惊,就连旁边伺候的史忠臣也是惊骇不已,天花恶疾,如果牛也能得,那这东西可养不得了,牛再干活,再有用处,也有用不过人命去! 说完这句话后,李世民忽然又道:“不对啊,如果牛也能得天花,那么为什么汉代之前,我中原百姓没有得过呢,为什么非要等胡虏传过来后,中原才有了这种瘟疫呢?” 皇帝就是皇帝,李世民就是李世民,他看问题,一下子就能看到问题的重点!象杀光天下之牛,这种昏招儿,长孙无忌一急之下,就能说出来,但他却是不会说的,连想都没往那方面想! 长孙无忌终于露出了微笑,道:“皇上一语中的,直接便看出了老臣将要说的重点了!老臣今天散朝之后,想到了明年科考的题目,一共有两个,都是最新时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咳嗽了两声。 史忠臣那是多明白事儿的人呢,一见长孙无忌这个样子,心中便骂:“老混蛋,竟然想赶咱家走,咱家偏不给你奉茶,渴死了你!” 他心里有气,可脸上却现出笑容,道:“皇上,老奴想起来了,岭南那边最近新贡进一批好茶来,老奴这就去沏了来,给皇上和长孙大人尝尝!” 李世民嗯了声,道:“好,去沏茶吧!” 史忠臣笑眯眯地冲长孙无忌拱了拱手,长孙无忌忙也冲他点头微笑,一个是第一权臣,一个是第一权宦,谁也不想得罪谁,谁也犯不着得罪谁! 待史忠臣走了,长孙无忌这才道:“皇上,老臣想出来的题目,一个便是赈灾新法,这是大大有利朝廷和百姓的善举,用之为题,堪为妥当!”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甚好,赈灾新法可以定为正式题目。”他忽地笑了,又道:“那可要便宜王平安了!” 长孙无忌也笑了,道:“备选的题目便是与天花有关的,巧的很,和王平安也有关系,他这便宜可捡的不小!” “是王平安提出天花事宜的,他说这种瘟疫可以被治好?”李世民眼睛里光彩大盛,如果天花当真能够被治好,那对大唐帝国来讲,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长孙无忌撸了把胡子,摇头道:“确是王平安提起了这件事,但他却也没有治好天花的办法!” 眼睛里的光彩,在一瞬间便暗淡了下去!李世民慢慢将身子靠到了后面的椅背上,象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道:“他没有治好天花的办法,为什么要提出来呢?难道是想建议朕,杀光天下所有的牛不成?” 手一抖,揪下好几根胡子来,长孙无忌咧了咧嘴,心想:“杀牛的招术,本来是我想向你提的,和王平安没半点关系。” 他道:“没有治疗天花的方法,却有预防的方法。这话是王平安亲口说的,他观察他们村里的牧童快十年了,找出了预防天花的方法!” 李世民啊了一声,砰地一拍桌子,气道:“无忌啊,无忌,你怎么说话只说半截,有方法预防,不是比得了病再去治更好嘛!你不一口气说完,难不成是想……” 他想说的是:莫不是在消遣在朕吗?没好意思说出口,这话要是一说出来,长孙无忌立马儿就会吓的趴地上,那就无趣的很了! 说没说完,李世民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莫非天花真的能够预防?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将有多少家庭将得以保存,多少百姓因此而活命啊! 长孙无忌见皇帝的反应,和自己听到王平安说时的反应,竟然一模一样,心里头挺高兴。他不着急说牛痘的事,却道:“皇上,如果王平安真的能找出预防天花的方法,您打算如何奖赏他?” 李世民笑道:“无忌啊,你这个老货,性子特也古怪了些。要是看不上谁,就没完没了地说那人的坏话,要是看上谁,竟然当面替他讨赏。怎么,你收了王平安做弟子了不成?” 长孙无忌也笑道:“如老臣收了他做弟子,便不会为他讨赏了。皇上,如果王平安真的能将天花预防住,封侯如何?” “封侯,那可是委屈他了!”李世民摸了摸嘴上的胡须,又道:“可先封侯,再派他去军前效力,有了军功,回来便即封公!”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定要做好这件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定要做好这件事 一听皇帝又提起打仗,长孙无忌脸色一黯,把王平安弄到战场上去,镏层金回来,然后再封公爵……估计王平安肯定不干,宁可不当公爵,他也不肯上战场的! 长孙无忌笑道:“封侯,就已经不小了,哪有委屈之说。” 李世民一笑,道:“委不委屈,要看他是否能将天花预防住。他说的方法是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长孙无忌微微点了点头,道:“要想预防天花,首先就要得上天花,这样才能预防得住!” 李世民被“消遣”了一次,这次不再上当,道:“这种说法可算得上是自相矛盾了,既然都得上天花了,又谈何预防?那天花虽是不治之恶疾,但一人一生,也不过只会得一次罢了。没有第二次,何谈得了一次,再去预防?” 长孙无忌忙道:“皇上,且听老臣,细细说来,是这么回事,那个牛痘……”他将王平安对他说过的话,了一遍。 李世民听罢,很是惊喜,可却仍是摇头道:“只凭一个村子里的十几个牧童,如何能够证明这种方法好使,太过儿戏了。如要辨证,依朕看,至少要通过百人以上方可,而且男女老少都要有,而不能只是小孩。” 长孙无忌赶紧坐直身子,冲李世民道:“皇上所言与老臣不谋而合,老臣也是这样认为的,预防天花的方法,必须经过正式的验证,保证是完全有效的,才能广而告之,让天下各州县推行。” 话说完后,大殿内出现短暂的寂静,李世民闭上了眼睛,思索这件事,他的手指放在案上,轻轻地叩击,先是轻轻的,慢慢的叩击,过不多时,叩击的速度逐渐加快,忽然间,叩击停止! 李世民睁开眼睛,道:“无忌,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这件事是没法保住秘密的,我大唐发现了预防天花的方法,番邦属国也都会跟着受益,这倒没什么,但敌国也会受益,尤其是高句丽。” 长孙无忌嗯了声,又开始撸起胡子来,他道:“别的国家倒也罢了,但高句丽却是一定不行的。如果咱们大唐可以控制住天花这个祸害,而他们仍旧控制不了……” 李世民哼哼两声,道:“这个暂且不去说它。单说怎么能向高句丽保住这个秘密吧!” 长孙无忌眯着眼睛,想了片刻,他道:“明天就打发阿史那奇钵儿回突厥去,然后把各国的使者们也都打发走,让他们明年开春再来长安朝贡。尤其是新罗和南扶余这两个国家,他们从东面与高句丽开战,估计打大仗,这两个国家是不肯的,没有我大唐军队做后盾,他们也没胆量和高句丽大打出手。” 李世民道:“牵制就可以了,还有许给契丹和靺鞨两部些好处,让他们从北面劫掠高句丽,而我大唐边军也出动,让高句丽四面受敌,他们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研究天花的事了。” 长孙无忌笑道:“就算他们的探子,探到了这个,他们也没让百姓都知道,天花一旦爆发,该怎么死人,还得怎么死,说不定死的更多!” “这件事情,一定要办好。明天就以送走各国使者为名,召开一次小朝会,让老兄弟们都到甘露殿来聚一聚,有段时间,大家没在一块聊天谈心了!”李世民道。 长孙无忌连声答应。君臣二人,又开始说起天花恶疾的危害来,提起危害,两人俱是唏嘘不己,这种瘟疫,真是提一提,都让人头皮发麻啊! 王平安打马返回灵感寺,他在朱雀大街上走不多远,忽见道旁快步奔出两人,这两人都做文士打扮,衣着光鲜,年纪都在十七八岁上下,腰中佩剑。这两人大步来到王平安的马前,一起躬身行礼。 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两个士子竟然同时抽出了腰中宝剑,向王平安晃了晃!王平安吓了一跳,心中暗叫:“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这大街上如此多的行人,他们就敢当众行劫?” 这两个士子的宝剑显而易见地,都是上佳之品,一抽出剑鞘,便寒光闪闪,耀人的眼睛!王平安的座骑白龙马,乃是万中挑一的宝马良驹,受过专门的训练,一见这两人抽出宝剑来,立即希律律一声长嘶,前蹄扬起,后蹄发力,原地起跳,呼地一声,就从这两个士子的头上跃了过去,紧接着四蹄飞扬,哒哒在街上奔驰,转眼就去得远了! 王平安紧紧抱住白龙马的脖子,就听后面哄然大笑,无数百姓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的什么! 那两个士子刚刚拔出宝剑来,白龙马就飞跃而起,情况发生的太突然,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味儿来,竟还照着原计划,双手托着宝剑,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叫了道:“求知……呃!” 他们自负英武,又是外地来的考生,不喜读书,却喜舞刀弄枪,因为“略输文采”,所以也就没资格参加芙蓉园的诗文会,他俩其实也没兴趣参加,不耐烦去听别人酸溜溜地作诗,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可他俩消息却灵通,竟得知了王平安做出了好诗,尤其是“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句,简直算是说到他俩的心坎儿里去了。他们更得到消息,得知王平安做了代理太医令,成了官了! 王平安一做官,他又没公开表示,自己还是要参加明年科考的,所以大家就都以为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官了。这么一来,就和以前不同了,那些士子们可以向他投行卷,求他做知己了! 这两位英武的剑侠,商量了一整晚,想出了这么个求知己的妙法,他俩做诗文不行,可剑术却自认为很高超的!于是,两人在大街上堵住王平安,刷地亮出宝剑,先给王平安来点震撼的,然后这才一起跪倒,口呼求知己! 却不成想,他俩别具一格的求知己方法,竟然把王平安的座骑给惊着了,从他俩的脑袋上嗖地就跃了过去! 他俩把白龙马惊了,白龙马也没客气,把他们俩反过来也惊了一场,他俩目瞪口呆地跪在当地,手捧宝剑,不知所措! 大街之上,百姓无数,众人先都是一愣,他们人人都见过何谓求知己,每逢科考之前,这是长安一景啊!可不管百姓们见过多少种求知己的方法,却从来没过见这么个求知己方法的,竟然把知己的马给惊了,把知己给吓跑了的! 稍待寂静片刻,百姓们轰地就笑了起来。有的人叫道:“我说哥儿俩,你们干嘛的呀,是不是中午吃多了?” 更有起哄的,叫道:“好剑,好剑法!两位的剑术,在长安城中,可以并列第一!” 有个闲汉叫了起来:“两位大侠,你俩是要求知己啊,还是要杀知己啊?大白天的,可不能杀人啊,杀马也不行!” 两个英武的少侠……傻了,想不出来该说啥了,有心想追上去,解释误会,可白龙马脚力非凡,虽在闹市之中奔行,却不逊与空旷之地,眨眼功夫,便跑得不见了踪迹,想追都没法追! 王平安骑在马上,奔出好远,待拐过一个街角,这才放慢了速度。王平安拍了拍白龙马的脖子,心里就纳闷儿,可能是天太热的关系?怎么今天尽看到奇怪的事儿呢! 大清早的从灵感寺出来,就见一个士子嗷嗷叫着求知己,也不知他求谁呢,然后上了大街,又见着个求错知己,往回抢行卷的家伙。这也就罢了,刚才又碰着两个冲我亮剑玩的。是不是天太热的关系,大家都晕了头了呀! 别的事儿咱管不着,只能管好自己的,还是赶紧回寺里,喝点绿豆汤,解解暑吧! 一路快行,王平安回了灵感寺,刚一进寺门,就见狄仁杰迎了上来,笑道:“大哥,今天坐堂,滋味如何,快快说给小弟听听!” 狄仁杰虽然出身名门,而且也颇有自信,但如说到一下子就能成为一署长官,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而王平安啥也没干,严格来讲,他干了不少,但拍马屁,投行卷的事,一点没干。投行卷求知己,这才是士子迈入仕途的常规步骤,可王平安谁也没求,竟然直接当上太医署的长官了,这可让狄仁杰羡慕得要死了! 王平安下了马,拍了拍白龙马,让它自己找草吃去,冲狄仁杰笑道:“坐个啥堂啊,连官服都没给我预备,我去了长孙大人家里去问,结果人家说就是让我挂个名,啥的实权都没有!” 狄仁杰哦了声,正想问别的。后面小丫头们奔了出来,丁丹若叫道:“少爷少爷,怎么样了,你今天训人了吗,训了几个?” 柯莲雾也跑了过来,叫道:“少爷,那些太医给你磕头了吗,都磕了几个?” 在小丫头的眼里,当官就是这个样子的,要训人,要让别人给他磕头,这样才叫当官,至于别的事情,她们也想不到! 赵璧和卢秀之也跑了出来,叫道:“无病啊,你早上出门,怎么也没叫上我们一声,我俩护送你去太医署啊,给你当个随从!” 大殿内又走出一人,却是邱亭轩,他见王平安回来,忽地脸上一红,很有些踌躇,看样子是有话想要和王平安说,可这里人太多,他又不好意思说! 第二百六十五章 邱兄,你动作真快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邱兄,你动作真快啊 邱亭轩可不象赵璧和卢秀之那样,他虽然也有纨绔子弟的脾气,要说傲慢,不比别人少,但却并非是扭扭捏捏之人,见人不说话,先红脸蛋儿的事情,以前更是从没发生过! 他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看得王平安一愣,这是怎么啦,邱大公子,怎么变成邱大小姐了? 赵璧道:“无病啊,咱们交情深,你可得拉哥哥一把啊,我可也是要考医科的,而你现在就差半步,可就成为大唐太医第一人了。你可得给哥哥留个好位置,让我当个品阶大的官啊!” 王平安眼睛看着邱亭轩,嘴里却道:“我自己都还没确定是几品官呢,如何照顾你啊!再说了,当太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治错了人,除非你逃跑,否则就等着掉脑袋吧!” “不是有你罩着我呢嘛,治死几个人,又有啥大不了的!”赵璧满不在乎地道。他见王平安没注意自己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邱亭轩正扭扭捏捏地站在后面,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声道:“无病,邱兄不知是怎么了,今儿个一整天都是这副表情,不象个男人,倒有些象个娘们儿!” 王平安一皱眉头,想起那个表少爷了,莫非邱大公子在京里待久了,也稀奇古怪起来了?他干笑几声,走向邱亭轩,道:“邱兄,你来灵感寺是找小弟的吧,可是有事儿?” 邱亭轩啊了声,脸更红得厉害了,拿起手中折扇,戳了戳额头,道:“无病,恭喜你做了太医令,不经科考,便入仕途,而且直升一署长官,这份机遇实是羡煞旁人啊!” 王平安赶紧装出一副苦笑的样子,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邱兄只看到我表面风光的一面,其实不知我心里之苦啊,我……我真的是很苦闷的!” 他能有啥苦闷的,正值春风得意之时,但面对别人失意之时,千万不可表现出得意的样子,一来这是基本礼貌,二来会照人烦的,会让好朋友,由于羡慕嫉妒恨,而变成了敌人! 邱亭轩叹了口气,道:“是啊,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就象赵贤弟和卢贤弟,他们花了无数的金钱,办了场盛大的诗文会,却还要自己找人写书,记录这件事,也是够烦心的!” 赵璧和卢秀之今天酒醒之后,尽商量这事了,一场盛大的诗文会,成功举办之后,却为王平安做了嫁衣,说他俩不郁闷,那是不现实的。所以他俩就决定,花钱写本曲江池志,然后等士子们的诗集印出来,同时上市,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俩才是主持人,没有他们,就没有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盛会! 卢秀之走了过来,笑道:“我俩的是小事儿,只要钱花够数,什么事儿都能办成。邱兄,你找无病是有事情吧,你们说,我们先进殿去了。” 其余众人都很识趣,邱亭轩都摆了一天大小姐的姿势了,那肯定是有私密之事啊,还是别听了,该避开之时,还是避开为妙,免得惹人讨厌,纷纷进了大殿,院中只留下王平安和邱亭轩两人! 见众人离开,王平安道:“邱兄,找小弟有何事,请说出来吧!” 邱亭轩嗯了声,刷地打开折扇,慢慢地向院旁走去,王平安只好在后面跟着。待走到院墙下面,邱亭轩啪地把折扇合上,叹了口气,转身又往院子里走去,王平安无法,只好还跟在他后面! 谁知,待走到院子中,邱亭轩刷地又把折扇打开,再重重叹了口气,一边挥着折扇,一边向另面院墙走去。王平安也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跟着! 又走到了院墙之下,邱亭轩啪地又把折扇合上,再次叹了口气,又再转身,看样子还要往院子中走! 王平安一把拉住他,这大热天的,这么个走法儿,就算等会喝再多的绿豆汤解暑,怕也是不行啊!他道:“邱兄,你这个样子,其实小弟心中已然明白,你定是有难以启齿之事。但你如此在院中转圈儿,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说出来,小弟定不会多嘴外传。而你说出来,胸中郁闷也就自然解开了!” “你看得出来,我有难以启齿之事?”邱亭轩很惊讶地道。 你都这么个转圈儿法了,还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我要是再看不出,我不成傻子了!王平安道:“有什么话,直说吧,你还信不过小弟么?” 邱亭轩咬了咬嘴唇,接着又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他才憋出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平安啊了一声,这是为情所困啊!他道:“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怎么,邱兄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却苦于家中长者不在长安,所以无法前去求亲?” “这个倒不是!”邱亭轩摇头道:“我和那位小姐,情投意合,我非卿不娶,她非我不嫁,问题不是出在这个上面!” 王平安一听卿卿我我的都出来了,不由得一咧嘴,道:“可是先斩后奏,那位小姐的家人要找你拼命?” 他心想:“不会吧,邱兄你动作真快啊!怪不得平常总看不到你的人,原来竟是找美女去了,还弄出了事情!” 邱亭轩忙道:“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那位小姐循规守礼,绝无不合礼法之事出现,但她却和我说起了你!” “啊,说起了我?我我,我在长安,不认识哪家小姐啊!”王平安大吃一惊,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关我何事,怎么把我扯进去了。 邱亭轩沉默半晌,道:“那位小姐便是……在感业寺的后山,无病可曾记得?” 王平安啊地一声,想起那天的事了,还想起了那条凶猛异常的巨犬,还有那个敢于在众人面前,就大发醋意的高阳公主,高阳公主实在太有范儿了,记不住谁,也不可能记不住她啊! 邱亭轩叹气道:“看来无病,你也没忘记那天的事啊,可是印象深刻?” 王平安现出苦笑的表情,这回不是装的了,是真的苦笑,他道:“岂止深刻,简直就是终身难忘啊!” 这回换王平安叹气了,他摇头道:“邱兄,你怎么和她弄到一块了,这个……不合适啊!”他心里清楚,高阳公主那性格,当妻子不好,当情人也不见得会有多好,实是个惹祸的人物,邱亭轩好好一个人,和她扯到了一块,怕是有杀身之祸啊! 他心里想的是高阳公主,对这位骠悍的大唐公主,心有余悸,一提感业寺的后山,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他都不记得另一个女子是谁了,可邱亭轩说的却是马明媚,他又不认得高阳公主,怎么会提她呢! 邱亭轩叹气道:“可能会有一些人说闲话,说我是为了能够考中进士,从而攀裙附带,毕竟她的父亲,对进士的录取,算是有一定影响的。” 王平安嘿地一声,岂止是有点影响,简直是太有影响了,整个大唐没有再比他更有影响的了!他道:“邱兄要和那位小姐成其好事,怕是会有诸多的曲折。不知她和你说起我的什么事来了?” 邱亭轩道:“她说你医术高超,对于带下症,也是有一定研究的。” 王平安啊了一声,心想:“不会吧,你把高阳公主弄出带下症来了?你们两个……真够疯狂的!” 邱亭轩又道:“无病,你的嘴巴最严,最是可靠,那小姐家有一妇人得了带下症,想让你去给看看,你看如何?” 王平安一哆嗦,心里很是犯愁,说是别人得病,其实往往就是那个人本人得病,他有点不太想看到高阳公主,摇头道:“我还是派个太医去吧,也是一样的。” 邱亭轩拉住王平安的手,道:“还是你亲自去给看看吧,我只信得过你。离此倒也不是很远,便在我住的地方。” 王平安大吃一惊,怎么把高阳公主都弄到你住的地方去了,你们两个也太火热了吧!他有心想要拒绝,但看邱亭轩一脸哀求的样子,心下不忍,只好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儿,你可别再找我了!” 邱亭轩一把拉住他,道:“以后再说以后的。走走,现在就随我去吧!”他回头冲殿里叫道:“无病和我出去一趟,你们不用等了!”拉着王平安,就往寺外跑去。 王平安叫道:“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了灵感寺,上了外面邱亭轩的马车,马车即时启动,向城北方向驰去。奔了大概三刻钟不到,马车停下,来到一处小小的庭院之外,这便是邱亭轩在长安的落脚之地了! 邱亭轩带着王平安,进了院子。院子里面站着个小丫头,她一见邱亭轩回来了,还带了王平安一起来,啊呀叫了一声,嗖地一下子就窜进了屋子。 王平安挠挠头,咦了声,道:“这个侍女,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邱亭轩拉着他,进了正中间的屋子。这间屋子里有座大床,帷帐低垂,帘子轻轻摇动,很显然里面有人,而且还是刚刚进去的。 那个跑进来的小丫头,低着头,站在床边,正在用眼角余光偷瞄王平安。 第二百六十六章 邱亭轩的小情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邱亭轩的小情人 王平安看向床边低眉顺眼的小丫环,道:“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你,你可有印象吗?” 小丫环并不抬头,小声道:“王公子说笑了,我们哪有见过,你都不记得了,我怎么会有印象?” 王平安嘿了一声,道:“那你怎知道我姓王?” 邱亭轩一拉他,道:“无病,莫要和婢女说笑,快快来看病,这才是正经事!”他将王平安按在一张椅子上,又轻轻将帷帐挑开一条小缝,柔声道:“媚娘,你将手伸出来,让无病给你号号脉!” 王平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媚娘?怎么是这个叫法,小姐可是姓武?”在他的记忆中,武则天的本名乃是武媚,别人都管她叫媚娘! 他大吃一惊,很是震惊的看向邱亭轩,你到底和谁相好啊,到底是高阳公主,还是武媚娘?这两个人哪个都不是你可以碰的人啊! 邱亭轩也是一愣,道:“姓武?不是,媚娘是姓马,并不姓武!怎么,无病你还认得一位姓武的媚娘不成?” 原来是马媚娘,而不是武媚娘!王平安这才松了口气,他又坐回椅上,摇头道:“家里一个远房亲戚,也叫媚娘,冷丁一听,还以为是她呢!” 帐中伸出一只手来,邱亭轩拿过一个小枕头,垫在手上,让王平安给媚娘号脉。 王平安号脉片刻,嗯了声,摇头道:“脉相细缓,最好还是换一只手吧。”他将媚娘的手放开,帐内伸出另一只手来,王平安再次号了起来,好半晌,他才道:“确是脉相细缓,倒是诊不出什么大毛病来。我还要看看舌苔,方可确诊。” 邱亭轩呃一声,道:“舌苔就免了吧。唉,要是不能确诊……那就让她自己看舌苔,然后说与你听,你看可好?” 王平安心中好笑:“还捂得挺严实,竟怕我看到她的相貌,难不成貌美如花,怕我一见钟情,抢了他的心爱之人?”他点头道:“那也好,只是不知她会不会看。” “舌苔是质淡,且两边略青!”旁边有人说话,却是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丫环。 王平安一愣,怎么帐里的人没吱声,帐外的人却说话了?他扭头去看小丫环。 床边的小丫环,虽仍未抬头,却道:“小姐在家里已经对着镜子看好了。” 王平安哦了声,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家小姐,竟是个仔细之人。”他瞥了眼邱亭轩,见他眉头微皱,不知在想着什么。 王平安又道:“舌边略青,这是有瘀的迹象,可否有腹痛的症状?” 小丫头忙点头道:“有,小姐偶尔腹痛,但却不是每天都疼。” 嗨了声,王平安道:“自然是偶尔腹痛,每个月那几天罢了,要是日日都痛,那可就是大毛病了。” 邱亭轩忽然道:“难言之痛,涉及小姐**,我非医生,倒是听不得的,这便出去等候。” 原来,他只知道马明媚得的是带下症,但具体如何,马明媚自然不会和他细说。虽然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得奇快,火热如炙,但也没到说这种事情的地步。说完,他转身出了屋子,到小院中等候去了。 王平安索性也不问帐中的小姐了,他问小丫环道:“可是腹一痛则下血多,痛停则血减?” 小丫头啊地一声,实在忍耐不住了,抬头看了一眼王平安,心想:“他怎么都知道?要不是小姐怕他听出声音来,所以事先和我说了,连我都不知道。” 她点头道:“是,是这样的。” “胃口如何,是受了影响,还是正常饮食?”王平安又问道。 关于这点,马明媚倒是没有和小丫环说,可小丫环却是可以回答出来的,她道:“是正常吃饭喝水啊,和平常一样!”如果不一样,她早就发现小姐有毛病了,也不至于小姐主动说出来,她才会知道。 王平安又道:“血色如何……嗯,我这么说你可能答不准,你就答血色是深了,还是淡了,血质比往常是稀薄了,还是粘稠了?有无血块?” 这些马明媚都和小丫环说了,小丫环便道:“颜色深了,变粘稠了,没有血块!” 王平安重重地嗯了一声,道:“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家小姐一定是脸色稍有些苍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毛病了,可对?” 小丫环点了点头:“是啊,除了脸色有点白外,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我们都不知道小姐得了病。”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都算不上是带下症。”王平安心想,这年代的人没有什么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一见身体**上有了异常,便吓得要命,以为得了什么绝症,其实就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他冲帐中道:“小姐,以后月信到来之前,莫要做什么巨烈的活动,比如说骑马。你这病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服两剂药,然后躺在**休息两日,就完全好了,连病根儿都不会留。” 见桌上有纸笔,他便起身来到桌前,开出药方,道:“我给你开剂药,其中桂枝要去尖使用,发阳气而行营,白芍药养阴气而敛阴,两药合用,则温寒得宜。牡丹皮清泄肝、胆,桃仁推陈致新,茯苓益脾渗湿,五药合用,再加四味和血止血之药,定可一举成功,将你的病彻底治好!” 写好药方,递给小丫环,道:“拿去给你家小姐抓药去吧!”说完,便即出了屋子。 他见邱亭轩在院子转圈儿,便上前道:“邱兄,你这红颜知己得的病,虽然涉及**,却并非是什么难治的病,她又身份特殊,只要是找个女医官来,便可治好,十拿九稳之事,为何非要我一个大男人来?” 邱亭轩听他这么说,大吃一惊,道:“难不成并非是白虎煞星冲撞所致?命理与病理并没有相冲相克?” 王平安顿时呆住,一个小小阴络损伤罢了,和白虎煞星有什么关系,又和命理扯上什么了? 邱亭轩长叹一声,道:“不瞒你说,我和马家小姐,在诗文会上,一见倾心,这还得多亏了无病你啊,要不是你在诗文会上大发神威,做出一堆的好诗出来,我和马家小姐也不可能同进同退,从而产生爱慕之情。” 他将那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原来,那日他和马明媚在园外,把那个水闸打开来,合上去的,忙乎了一通,青年男女之间,竟然产生了“知己”的感觉。 古时的男女,不象现代人,男女朋友相处,至少得一年半载的,古代人时兴的是“闪婚”,一旦男女看得对了眼儿,那就恨不得马上成亲,象《西厢记》里描写的故事,其实都是那个时代的正常反映,都是以事实为基础的,虽有夸张,但在感情方面,却基本属实。 邱亭轩年纪不小了,而马明媚更是剩女一名,两人一旦自由恋爱成功,邱亭轩立即就向她表明了爱慕之情,只要马明媚点头,他会立即跑到马家提亲。 可马明媚却哭了,倒也不瞒邱亭轩,把她特别克夫,并克老公公的事说了出来,还说不想连累邱亭轩,让他忘了自己吧…… 邱亭轩虽然也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却不肯放弃马明媚,一再表示他不怕克,而且他的父亲更是命硬,就算马明媚非常之狠,狠到是白虎煞星转世,他也不在乎。结果,马明媚又将自己得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的事说了出来! 煞星不煞星的,这个迟些说没关系,可有病就得治啊!邱亭轩乃是王平安的好友,有王平安这个小神医在,还有什么病不能治的?于是,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的发生。 王平安听罢,笑着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原来是这个啊,我一直以为马家小姐和高阳公主有点牵扯呢,原来她竟是感业寺外,那个寻短见的人!” 拍了拍邱亭轩的肩膀,他道:“你和马家小姐如能成就一桩姻缘,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她的病没什么,两天后就能好。至于说到白虎煞星……要不这样吧,你叫她将《金刚经》抄上一千遍,并将经书带到灵感寺,在佛前焚化,那么在佛祖的保祐下,白虎煞星也会害怕,便不敢再缠着她了!” 邱亭轩哦了声,道:“这方法好使吗?” 王平安道:“当然好使,你要是还不放心,大不了让惠正为她念上一百遍的金刚经,不就得了嘛!”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邱亭轩实是再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王平安又安慰了他几句,这才出门,独自返回了灵感寺! 回到寺中之时,天色已然黑了,还未等进寺,就见寺门口栓着几十匹上好战马,门口更有两名小校站岗,小校见他回来,当即笑道:“王大人,您回来了,契丁部的小王子,正在殿上等着你呢!” 王平安啊一声,道:“阿史那奇钵儿,他回来了?”心里一高兴,脚下不停,奔进了寺中,叫道:“吴有仁,你师父我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此大事由平安主持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此大事由平安主持 王平安三步并做两步,跑进了院中,殿内有人叫了声:“师父!”阿史那奇钵儿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吴氏。 跑到王平安的跟前,阿史那奇钵儿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道:“师父,徒儿明天就要回草原了,今天特地来向师父道别。” 王平安啊地一声,双手搀扶,将他扶起,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就算你要夺回草原,不也得明年才行吗,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 吴氏上前,给王平安行了一礼,诗文会后,她便被禁军接走,去见儿子,王平安也没多问,她今天和儿子一起回来,身上衣服已然换成了草原上的服饰,天蓝色的胡服,做突厥贵妇打扮! 吴氏道:“王公子,我们一家逃难到了中原,如果不是遇见你,怕一家三口,早已失骨无存,你的大恩大德,光说声谢,是报答不了的。我昨天就在想,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给你行草原上最大的礼,请你不要拒绝!” 说着,她拉了一把儿子,娘俩退后,退出数丈之外,一起跪倒,随即全身趴在地上,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大殿里面的人也都走了出来,见到他们行大礼,都一起看向王平安。欧阳利等人也都回来了,他们在左武卫里当差好几天,本来大是莫名其妙,现在才知,原来是因为这个突厥王子的事! 王平安站得笔直,并没有上去搀扶,他对突厥的大礼,曾听人说过一点儿,如果对方给自己行大礼,而自己不受的话,那就是一种侮辱,对方会认为你看不起他们,朋友也会变仇人的! 吴氏和阿史那奇钵儿,手扶在地上,后面的腿向前拖,慢慢跪着起身,这样一来,便等于是向前行进了一个身子长的距离!他们站了起来,再次跪倒,重复刚才的动作,这样直到行了第九个这样的大礼,这才又来到了王平安的跟前! 吴氏站起身来,双手抚胸,给王平安又鞠了一躬,这才道:“王公子,我确是姓吴,这点从没隐瞒,我儿子姓阿史那,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得到了大唐天可汗的帮助,他资助我们可供养三千战士的财物,我们明日便要启程,回突厥草原了,也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面,所以今天特地来向你告别!” 阿史那奇钵儿拉住了王平安的袖子,道:“师父,娘说了,如果你以后会去草原的话,记得来找我们契丁部,只要我们能夺回牧场和部众,那么契丁部里永远会将最好的帐篷留给你,最好的勇士永远会为你作战,哪怕是为你粉碎岩石,挖取人心,也在所不辞!” 王平安拍着他的手,笑道:“师父不喜欢打仗,挖人心的事,你还是留着替别人做吧!” 狄仁杰走了过来,道:“好人有好报,大哥你帮了别人,日后别人也定会帮你的!说不定你以后会做边关的都督呢,那样不就能去草原上玩耍了嘛!” 王平安笑着摇头,道:“我哪可能做都督,兄弟你开玩笑了!”心中却是一动,自己以后有可能会做都督吗,那不就成了节度使一样的大官,现在还没节度使这官职吧? 他拉着阿史那奇钵儿的手,一起进了大殿。 大殿里,众人说笑了一会,讲起草原上的事,七嘴八舌地给阿史那奇钵儿提建议,教他怎么招兵买马,怎么拉拢草原上的零星牧民。王平安更是出了好几个主意,告诉他该如何打游击,要做到敌来我走,敌退我进…… 如何如之何,讲了一大通,等到半夜时,大家还是非常兴奋,人人都有一种感觉,为什么古人那么喜欢纸上谈兵,靠用嘴皮子说打仗,简直太过瘾了,人人都是大将军,人人都是胜利者! 月上枝头,说到兴奋处,欧阳利派出欧阳义,去外面的酒楼,叫酒叫菜,他们要好生的吃喝一顿,也算是为阿史那奇钵儿送行了! 过了好一会儿,酒楼的伙计们这才把酒菜送来,估计大半夜的都关门上板了,硬是被欧阳义给叫起来的,现做的酒菜! 众人就在和尚庙里开荤,大吃大喝,惠正和有难两个和尚没法阻止,只好大念阿弥陀佛,为桌上那些死难的生灵超度,希望它们来生做人,免得再被吃掉了! 直闹了整整一宿,天明时分,吴氏才带着阿史那奇钵儿离开,他们今天要向皇帝辞行,然后就要离开长安了! 送走这娘俩,王平安也不去太医署了,没有官服,坐起堂来也没什么趣味,干脆就在寺里睡觉,睡醒了再去研究天花的事,照他的估计,以朝廷里那些官僚的做派,一个消炎药水还要拖上那么多天,才能验证完,他的天花大事,岂不得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有回复! 午后,甘露殿。 大唐的官僚作派,不比任何一个朝代差,但只要是事情一摆上皇帝的龙书案,却会立即地被执行,李世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今日事今日毕,不能拖拖拉拉的! 尉迟恭一身官袍,规规矩矩地站在武将班子里的第二位,他的前面是李绩,而后面站着的是程知节。他是昨天才从外地回来的,刚一回来,就被皇帝召见,他还以为是述职,结果是召开有关天花的会议,而且竟然还和王平安有关! 龙书案后的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奏章,道:“使者们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吧?” 房玄龄道:“启禀皇上,都按您的旨意,办妥了,各国使者已经开始陆续离京,预计今天晚上,入更之后,便都会出城,老臣派了左武卫士兵监视,确保在我大唐境内,他们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李世民嗯了声,点头道:“那便议天花之事吧。” 殿上人不多,满打满算,一共二十一人,大都是凌烟阁上的功臣,只有少数几个不是,但也都是早年间就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老臣子。 除了李绩沉重的呼吸声外,大殿内一片寂静,李绩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他今年只有五十多岁,对于武将来讲,岁数还不算太大,正是经验丰富,可以掌军发动灭国战争的最佳年纪,对于大唐朝廷来讲,他一人就可以抵十万大军,当真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尉迟恭在后面轻声道:“茂公啊,你没事儿吧,我看你喘得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李绩想回答他的话,可苦于喘得太严重,连话都没法说出来。殿上的大臣们一起看向他,脸上均露出怜悯之色。凌烟阁上活下来的功臣不多了,李绩又是现在最会打仗的,而且他的脾气还好,从不与人交恶,所以他得了病,大家还是都很关心的! 李世民道:“忠臣,给朕的爱卿们赐坐。还有,给茂公取个痰盂过来。茂公,你最近可有用药?” 李绩咳了好半天,吐出很多痰,好不容易才稳下来,坐到绣龙墩上,道:“承蒙皇上挂念,老臣最近是在用药,这病是见大好了!” 尉迟恭却道:“看着不象好,倒象是有些重了!” 李绩则道:“皇上别为老臣担心,还是谈天花事宜吧,老臣的病和天花恶疾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李世民嗯了声,道:“这件事,朕打算要由王平安来主持,各位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道:“此事由王平安提起,自然由他来主持,这点老臣以为甚是妥当。” 尉迟恭也道:“王平安这个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却很稳重,如何预防天花恶疾,这么重要的事情,由他来主持,老臣看倒也使得。”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他年纪毕竟不大,再怎么聪明,有些细节方面还是不可能处理好的,例如怎么防止天花蔓延开来,别他在那头辨证呢,结果天花泄了出来,这头传染开了,这岂不是大糟而特糟。所以以老臣的意思,最好能有一人和他一起办这件事,算是监督吧!” 他说这话,明面上听起来是对王平安不够太信任,不相信他一个人能办好这么重要的事情,其实真实情况正好相反。派一个监督,如果事情成功,分不走王平安的功劳,可如果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天花万一蔓延起来,那王平安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可,就算是他以死谢罪,都不能将这件事摆平,还会连累到徐州的父母。 而派个人去监督就不一样了,王平安就成了只负责做辨证的那个,而那个去监督的人,就要负失败后的全部责任,如果天花蔓延,监督的人就会把黑锅背过去! 他这话一说,殿上的人一起皱起眉头,心中都想:“王平安是你女婿吗,你这么帮他的忙!” 人人都明白尉迟恭话里的意思,谁要是不明白,那他就不配站到这个殿上! 长孙无忌首先想:“我替王平安提出的这件事,由我去最合适,但尚书省里的事太多,我分不开身啊,倒不是不愿支持王平安!” 房玄龄刚心想:“我家那个小畜生和王平安有点不煦,如果我去监督,别人不会说闲话吧?” 褚遂良则想:“非亲非故的,我干嘛要替王平安背黑锅呢,我又没女儿看上他……” 尉迟恭说完,心想:“平安好孩子,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我家马上就要添丁进口,那两个小妾都怀着孩子呢,我这么大岁数了,又能有后,这可是大喜事儿,我得在家看着她们,不能去看着你啊!” 其余大臣们也是各有想法,但谁也不肯主动请缨,去监督王平安。好半晌,殿上众人无语。 几声沉重的咳嗽声后,李绩道:“老臣愿往,愿为王平安做这个监督!”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李绩很光明磊落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李绩很光明磊落 李绩一句话落地,殿中大臣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人愿意出这个头就好! 大臣,能在甘露殿上,和皇帝面对面的议事,别管这些大臣们平常的关系有多么的好,平素为人多么的道貌岸然,但要说虚伪,人人都会,莫说长孙无忌这样的文臣,就连武将也不例外! 李绩说他愿往,长孙无忌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欢喜,可随之而来的心里就叹了口气,要说为人正直无私,实在比不过李绩啊! 房玄龄也是欢喜了那么一点点,心里也是感叹,我当初参与策划玄武门之变,功劳不小,可皇上却将李绩比做大唐长城,我连个城垛都不是,以前总也不服,现在看来……我顶多也就是一个城垛! 尉迟恭心中则想:“当初皇上大宴群臣,有人的座位排在我之上,我一怒之下将其眼睛打瞎,我这辈子最讨厌排队时,别人排在我前面!可你李绩排在我前面,我服,你个老小子,就是比我强!” 程知节摸了把大胡子,心里头想:“李绩老儿,别以为你事事都比我强。哼,我也有比你强的地方,我会抡斧头,你会么?” 李世民嗯了声,道:“好,那就辛苦茂公了!” 这事就算定下了,大家一致认为,黑锅由李绩来背,很好,非常好,好的不得了!可众人却一起出言反对,对李绩深表同情,很有同僚的情谊! 长孙无忌道:“茂公,你要知天花之恶,你是得过天花了,但你家里有小孩没得过吧,万一你回来之时,衣服不小心沾染了天花之疾,而王平安又没能成功预防住,你的家人岂不是要受到连累!” 房玄龄则道:“茂公,你身上不爽,这等事随便派个人去就成,你又何苦亲自去呢!” 尉迟恭心里有点惭愧,道:“茂公,要不我陪你一块去?” 程知节也道:“茂公啊,咱们都是老兄弟了,要不我陪……就让敬德陪你去吧!” 李绩心中大骂:“你们这群糟老头子,都是要有多糟,就有多糟!刚才你们咋都不说话呢,偏偏等皇上说辛苦我了,这事定下来之后,你们才争先恐后地忙着放屁,想要熏死我不成?” 他大为“感激”地道:“各位老兄弟,你们的好心,我全都领了。辨证天花恶疾,太过危险,你们也看到了,我身上有病,已是多活一天,便算赚一天了,这事就让我去吧。好歹让我在临死之前,再为大唐,再为皇上做点事儿,也不算白活一场啊!” 他回过身,拍拍尉迟恭的手背,道:“多谢敬德兄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自己兄弟,说别的就太虚了!” 众人一起点头,是啊,说别的就太虚了,虚一点儿就够了呗,何必太虚呢,那多不好意思!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件事保密,至少在明后两年,预防天花的消息,不能传到高句丽去。朕和无忌商量了一下,要好生利用那些使者……” 他把和长孙无忌商量过的方法,大概的说了一遍,在场都是聪明人,也不用说得太详细,都是一点就透的人物! 听罢皇帝所言,群臣纷纷点头,都大表赞同,这个方法好,就算预防天花的事,在全国推广开来,也会在两年到三年之内,不会传到高句丽去。 天花恶疾的可怕之处,在于会让许多小孩子夭折,如果大唐故意……不,大唐人都是好人,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违道义的事来,是说有些坏人,故意将天花恶疾,弄一些去高句丽,使瘟疫蔓延,那么必会使高句丽的幼儿成千上万的夭折,如此一来高句丽后续无人,国力必会大损,再灭起它来,就容易得多了! 李绩听罢,重重地咳嗽几声,吐出一大口痰来,站起身,大声道:“何必如此?老臣敢问皇上,辨证天花恶疾,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世民一皱眉头,道:“当然是好事,天下大事虽多,但好过这件事的,却是没有几件!” 李绩又道:“我大唐煌煌天朝,皇上又被万国敬为天可汗,乃是天下共主,天下无论是谁,都是皇上的臣民,包括那高句丽人,他们虽然反抗天朝之威,却依旧在国书中承认我大唐为其宗主,难不成皇上有了新法,可以预防天花恶疾,竟然会不告诉高句丽人,让他们继续为瘟疫所扰吗?” 这番话说得相当有“春秋圣人”的味道,把殿上君臣问得哑口无言,人人心中大骂,高句丽是敌国,高句丽人是敌人,他们死不死,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讲什么大道理。要比讲大道理,咱们专门开个会,看看到底谁喊得更响! 沉默半晌,面对理直气壮的李绩,长孙无忌道:“话是这么说,道理呢,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治天下的道理,我们都所知太少,还要从长计议啊!” 世上最难反驳的就是大道理,有时明知道不对,不实用,可只要站到了“道义”的出发点上,就算是歪理,也很难反驳! 李绩却道:“无忌公所言差矣,这般普通的道理,难道还要我等去翻书本吗?”他又咳嗽几声,吐出一大口痰,这才对李世民一抱拳,大声道:“皇上,以老臣浅见,我们辨证出预防天花的方法后,应当立即送给高句丽去,让他们赶紧告知所有的高句丽人,使其国人不在为天花恶疾所扰!” 满殿之人,一齐起嘿了声,心中都想:“茂公,天热,看把你烧的,赶紧回家喝点儿绿豆汤吧!” 程知节实在听不下去了,李绩平常精明着呢,怎么今天犯起糊涂来了!他大着嗓子道:“我们辛辛苦苦辨证出来的东西,干嘛要给高句丽人送去,干嘛要便宜他们,就算你上赶子拍他们的马屁,把好东西送到他们的手上,他们也不会领你的情的,反而会说这法子不好用,是骗他们的,不信你就看着吧……咦,哦,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对啊,得把这个方法早早告知他们才行啊!” 殿上君臣恍然大悟,对啊,这个方法应该早早的就送给高句丽人知道才行啊,绝对不能对他们保密! 对于正常人的思维来讲,先不要说唐朝人,先说现代人,如果谁中了大奖,那么一般情况下,极特殊情况除外,这个人都会保守秘密,很少有人会四处大叫,说我中大奖啦,我一夜暴富,有了很多很多钱,大家都来我家喝酒吧!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这样做的,就算是去领奖,也会戴上大口罩,戴着墨镜去的! 对于大唐和高句丽来讲,他们可不是朋友,是死敌,前隋远征高句丽,死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而李世民亲自东征,结果也吃了亏回来。对于大唐人来讲,高句丽是必须要灭掉的,必须要将它亡国灭种,这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就算是高句丽臣服,也照样不行,非灭了它不可! 同样,对高句丽人来讲,也是如此。有好事大唐一定想不起自己来,但有坏事他们却一定会想起自己来!你们大唐人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信的,所以你们就省省吧! 预防天花的事,越对高句丽保守秘密,他们的探子越会将这件事查明白,报回国去。可反过来,要大唐派使者,颠颠地告诉高句丽,那结果正好相反,就算把高句丽人吊起来抽,逼他们相信这件事,就算抽死他们,他们都不会信的!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一开始都用的正常思维,都想着要保密,可没想到李绩一用不正常的思维去想,结果一下子就把正确答案想出来了! 李世民心想:“茂公对高句丽人的想法,研究得很透啊,看来日后灭此獠者,必为茂公无疑!” 尉迟恭一拍大腿,叫道:“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这件事情于全天下都有好处,岂可不告知高句丽人?一定要告诉他们!” 长孙无忌也点头道:“对啊,这件事确实应该告诉他们。可老夫怕他们会有误会啊,诸君,你们要知道,要预防天花,就要先得天花,当老夫刚听说时,都不信,说给皇上听时,皇上也不信。那么我们说给高句丽人听,他们要是也不信怎么办?” 房玄龄很来劲儿地道:“那就详细地说给他们听,越详细越好!” 殿上的众人心想:“恐怕说得越详细,他们越会觉得我们在骗人,就越发的不会信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高句丽人也是朕的子民啊,这件事确实要告诉他们,确实应该告诉他们呀!” “对,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而且要一经证实,就用快马告之高句丽,让他们的百姓,从此免受天花恶疾之扰!”大臣们一起道。 李绩这才坐下,道:“既然如此,那么预防天花恶疾的事,便不应保密,应该广而告之,由尚书省发明文昭告天下,让百姓们配合,早日将此法辨证明白!” 李世民道:“不错,这件事就交给无忌你去办!” 长孙无忌站起身来,大声道:“臣定将此事办好,皇上放心!” 李世民站起身来,对群臣道:“三日之后,朕要在承天门告天,天花恶疾虽然有个天字,却并非是上天对我大唐降下的惩罚,这原本就不应该是我大唐百姓应受之苦。然,就算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又能如何,人可胜天,我大唐君民上下一心,誓与此恶疾对抗到底!” “人可胜天!”群臣一起站起身来,大声呼喊! 王平安直睡到午后,这才醒了过来,洗了把脸,溜溜达达地出了卧房,还没等走到前院,就见欧阳利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手里抱着好大一捧的卷轴! 欧阳利叫道:“主人,大事不好,寺外围了上百名士子,都吵着要见你呢!他们说要向你投行卷,求你当他们的知己!” 说着,他把手里的卷轴,冲王平安晃了晃了,又道:“竟然把卷轴都塞给了我,非要我请主人出去不可,怎么赶他们,他们都不肯走!”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什么?求知己?怎么……怎么求知己求到我这里来了,我又不是什么名士,又不是大官……” 话没说完,他就回过味来了,自己怎么不是名士,岂止是名士,简直就是大名士,自己又怎么不是大官,都做到一署长官,都成代太医令了,对于没有功名的士子们来讲,他已经是相当大的大官了! 欧阳利道:“主人,那你要不要出去见见他们啊?” 王平安一脸的郁闷,能不见吗,如果不出去见,恐怕马上就会有流言出现,说自己多么的高傲自大,看不起别人,不尊重文人士子!那就麻烦大了,流言这种东西,向来是越传越离谱儿,直接把自己传成个混蛋的可能性都有! 他硬着头皮道:“那就出去看看吧,好言好语地请他们走便是。这些人也真是的,我对科考没什么影响力的。求我,还不如去求邱亭轩呢,他将来的老丈人可厉害得很!” 他走出后院,磨磨蹭蹭地进了前院,欧阳利抱着卷轴,在后面跟着! 前后院又不远,他一跨进前院,就见院中或坐或立,等着上百名的士子,个个衣衫整洁,头戴文士巾,腰佩宝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块,不知在谈些什么! 一见王平安出来,这些士子们顿时大哗,纷纷叫嚷起来,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叫道:“学生参见王大人!”随即,士子们尽数跪倒! 就象是事先排练好的相仿,士子们一起叫道:“学生肯请领袖,审阅一下学生的诗稿,批评指正,学生感激不尽!” 王平安一咧嘴,叫道:“领袖,什么领袖,我什么时候成了领袖了!”这个词儿有点太大了吧,用在自己身上,实为不妥! 士子们又一起叫道:“王大人,您是我大唐文坛领袖,纵观长安,无出其右!”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群人来求知己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群人来求知己 王平安张大了嘴,合不拢,也没法合拢了!自己什么时候成的文坛领袖啊,这个名头按到自己的头上,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此时,他的面前,黑压压跪着一大片的士子,这些士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能给王领袖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能特别关注一下自己,那就更好了! 士子们来拍他的马屁,实也怪不得他们,在现代人眼里,可能是太功利了,但在唐朝,这很正常,甚至说是一种风尚,是士子们进入仕途的正常,且正规的途径! 求知己的方法有很多,归纳总结,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先扬名,后求知己。这种方法具体操作起来是这样的,先把自己的诗稿发出去,送给人们看,最好的方法就是到酒楼,或者歌舞坊,如果能被班主选中,让歌姬们传唱,那就最好了,名声可以立时传扬出来,这样的做法,所要达到的目地是:我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等到名声扬出去后,这个士子便去参加达官显贵们的宴会,或者诗文会,在会上将自己的诗当众念出来,让别人知道,这些诗就是他做的。这样做所要达到的目地是:那个有才华的人就是我! 比如以后会出现的大诗人李白和王维等大诗人,用的这就是这种方法。这种方法成功的几率很高,很容易一举成名。但对于士子本身的文学水平,要求却是极高,只有大才子,才能用好这种方法! 对于普通的士子来讲,他们是极难做到先扬名,后求知己的,他们只能用到第二种方法,即先求知己,后扬名。第二种方法带有明显的目地性,求知己,就是为了让知己替自己扬名。可以这样说,第二种方法是非常明显的功利行为,是典型的先拍马屁,然后再抓着马尾巴,让马带着他跑一程! 既然是功利的行为,要拍知己的马屁,那大模大样的就肯定不成了,是肯定要恳求,哀求,甚至苦苦跪求的!这便形成了一种风气,士子们要到“知己”的家里,或者能看到知己的地方,跪下来,手捧着事先写好的诗稿,呈给知己看! 如此一来,求知己,便成为科考之前,长安的一种特有景观。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给知己下跪,不但不会被人瞧不起,相反,如果当真被知己看中,向朝廷推举,从而使这个士子得中,那么还会被口口相传,成为一大美谈! 见王平安目瞪口呆,一个跪着的士子忽然大声念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士子们立时齐声相合,念道:“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这首诗,正是王平安在诗文会上所做,曾引得众人大感兴奋! 念罢了诗,忽然间,有几个士子们跳起身来,拔出腰中宝剑,一边舞剑,一边唱起歌来:“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其他士子刚纷纷拍手,叫道:“剑舞得好,诗做得更好,好诗好剑!” 有的更叫道:“率性而为,大有魏晋之风!” 有个士子扯着嗓子叫道:“闻鸡起舞……” 士子们拍起手来,坐在地上,一起跟着舞剑的士子们唱起歌来,唱的就是王平安的诗! 王平安站在大殿之下,实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一大群人跑到和尚庙里,又跳舞又唱歌的,这个实在是有点让人无语,他都不知该怎么打发这些人走了! 就在唱得兴高采烈,舞得满头大汗之时,忽听大门口有人叫道:“平安小神医,我要生儿子,求你给帮帮忙!” 这一嗓子,喊得极是响亮,院中跳舞唱歌的人都听见了,无不吃惊,一起停了下来,往门口看去! 就见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男子,拉着一个漂亮妇人,进了寺门。这瘦小的男子一进寺门,见一大群人坐在地上,中间还有几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宝剑,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这瘦小男子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漂亮妇人的手,又跑出了寺门,左右看看,挠挠头,纳闷儿地道:“是灵感寺,没错啊!”他又跑进寺来,向士子们看去,堆起笑脸,问道:“敢问哪位英雄,是王平安,平安小神医啊?” 士子们一起转过头去,看向王平安。王平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还好,有打圆场的人来了,给人看病,可比对付这一大群的士子,要简单得多了!” 他道:“在下……嗯,本官便是王平安,你找本官有何事啊?”一说出本官二字,心里美滋滋的,说本官和说在下,果然感觉不同,其实自己也是挺有范儿的啊! 这瘦小男子心想:“咦,平安小神医什么时候竟成了官了?”他赶忙又拉起漂亮妇人的手,穿过士子们,来到王平安的跟前,点头哈腰地道:“平安小神医,您就是送子小观音,对吧,小人没有找错人吧?” 王平安脸色一沉,心想:“送子小观音,这个绰号什么时候传出去的,不会是和大圣安这个绰号一起传出去的吧?这些人,怎么乱给我起绰号,还起的一个比一个猛!” 这瘦小男子道:“早就听说您老人家可以帮人生儿子,所以小人特来相求,求你帮帮忙,让我老婆生个儿子出来吧!” 那漂亮妇人脸色通红,直往他身后躲,显见是非常的不好意思!这妇人长得珠圆玉润,五官端正,可以说是相当地标致,用大唐人的审美观来看,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儿,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正是熟透了的年岁,颇有迷人风韵! 王平安皱眉道:“让她生个儿子出来?她为什么生不出儿子来,是你的毛病,还是她的毛病?” 这瘦小男子略微有些尴尬,看了看围观们的士子,小声道:“可能是小人的毛病吧,小人特别喜欢喝酒……” 一个士子哈地一声,笑道:“你有毛病,所以老婆生不出儿子来,你便来求王大人。王大人虽然急公好义,但这个忙却是不会帮的,还得靠你自己使劲儿啊!” 士子们哈哈大笑,尤其是那几个拿着宝剑跳舞的,大声起哄!甚至有的人还叫道:“看你小胳臂小腿儿的,定是晚上无力可使,所以你的夫人才会生不出孩子来!” 王平安心中不快,怎么可以拿别人的不幸开玩笑呢,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这些士子太不象话了,说话过份! 正想着呢,忽听身后欧阳利说话了,他抱着卷轴,站在王平安的身后,一直也没吱声,这回看到漂亮的妇人,忍耐不住,说道:“你无力可使,但我家主人却不会帮你这种忙的。不过,你看我怎么样,我是能帮上忙的!”说着,他把卷轴放在地上,哗地扯开衣襟,照瘦小男子和他的老婆,亮了亮肌肉! 士子们哄堂大笑,有的甚至也叫了起来:“我也行啊,我身体也壮得很!” 王平安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他是从来不拿别人的不幸说笑的,而且也非常反感别人这样做。一摆手,他道:“禁声,都不许笑了!你们看看自己,可有半点读书人该有的举止吗?”回过头去,又对欧阳利斥责道:“你也是的,没事儿起什么哄,赶紧把衣服穿好!” 见主人脸色变了,欧阳利忙道:“是是,属下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犯。”把衣襟合上,弯腰把地上卷轴抱了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王平安的身后。 王平安见瘦小男子满脸全是难堪之色,而漂亮妇人更是难堪的都快哭了,他用温和的语气道:“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如何称呼?” 瘦小男子见他并无嘲笑之意,心里好受了些,忙道:“小人姓洪,平安小神医,您叫我洪老二就成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原来是洪二哥,你和洪二嫂请进殿,我来给你们看看。”说着,他转身进殿,洪氏夫妻跟着他也进了大殿。 外面的士子们被王平安斥责,心头正感惶恐,是不是惹起知己的不快了?见王平安没再追究,而带着洪家两口子进殿,他们也连忙起身,拍拍屁股,跟着跑进了大殿。 进殿坐下,王平安叫过洪老二,给他号了号脉,又看舌苔,检查完后,他道:“你身子稍有虚弱,可以断为酒色过度,这可不好,以后要有节制啊!” 士子们伸脖子瞪眼的,听说这洪老二竟是酒色过度,忍不住看向洪二嫂,个个心中都想:“有这么漂亮的老婆,酒倒是可以节制一下子的,但色怕就是不能了,难怪他这么瘦,想必是晚上……嗯,他家的床一定很结实!” 王平安又给洪二嫂号脉,只号得一号,他便道:“咦,洪二嫂,你已有身孕了啊,而且已有三月之久了!” 洪老二喜道:“对对,我老婆确是有了身孕,而且已经有三个月之久了,平安小神医,你看得真叫一个准儿!”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这就叫准啦,我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那我还能看出啥来了!”他又道:“我再看看舌苔。” 洪二嫂忙张嘴,伸出舌头,让王平安检查。 看毕,王平安皱眉头道:“舌质淡而苔白,脉滑尺部弱,肾虚冲任不固,胎脉失系,这是滑胎的先兆啊!” 他前面几句说的是医术用语,洪老二听不懂,但最后一句,他听懂了!扑通一声,他给王平安跪下了,叫道:“这都是第三次了,前两次都是三个月时滑的胎,平安小神医,求求你,帮帮忙吧,这次千万救我孩子一救!” 第二百七十章 滑胎 第二百七十章 滑胎 王平安听洪老二这么说,哦了一声,难不成是习惯性滑胎?那这就稍有严重了!他道:“已经有过两次了,都是怀孕三个月时滑的胎?那我得再给洪二嫂看看。” 他又让洪二嫂伸过手来,再次号脉,这次他号得极是仔细,一直号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照洪老二所说,洪二嫂的病那就不是意外了,很可能有其它毛病,所以他号得极是仔细。 殿内围观的士子们,一开始还能保持沉默,可时间一长,就不耐烦起来。有的小声道:“如此如花似玉的老婆,竟然生不出孩子,实在是可惜了。” 有个士子嗓门挺大,就算压低了声音,声音还是不小,他道:“要真是洪老二的毛病,那二嫂子不如改嫁算了,还怕嫁不到如意郎君么?” 这话说的,相当的不地道,士子们全都听见了,有心思猥琐的,嘿嘿笑了起来,而有假正经的,则刷地打开折扇,指指点点地道:“岂能如此说,就算要改嫁,也要洪二哥休了她才行,不育乃七出之过,正可休掉,但如此一来,二嫂子岂不成了被弃之人,哪还能寻到如意郎君?” “这事儿明明怪洪老二,跟二嫂子有什么关系?”垂涎洪二嫂美貌的士子们道。 而支持洪老二的士子们则道:“你们没看到吗,王大人给二嫂子号了两次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洪二哥没有毛病啊!” “是洪老二的毛病!” “洪二哥没有毛病!” 士子们越吵声音越大,越争辩越起劲,忽有人道:“子曰:食色性也。吾等可以以此为题,写一篇策论出来……” 洪老二听他们争吵,羞愧得脸红脖子粗,却又不敢喝骂斥责,他只是个普通的商户人家,而士子们都是有身份的读书人,士农工商,别人是第一等级的,他是最末等级的,身份有别,他哪敢张嘴斥责? 王平安给洪二嫂号完了脉,见士子们吵得不象话,而洪家夫妻又尴尬万分,看洪老二脸红的,估计现在要是有个地缝,他立马儿就能钻进去! 站起身来,王平安道:“这里有些太吵了,洪二哥洪二嫂,你们随我到后院来,那里清静!” 见王平安体贴入微,洪氏夫妻大是感激,忙跟着他出了后殿,向后院里的静室走去。 一见他们走了,士子们大感奇怪,他们可从来不会认为自己会有错误,从来不在自身上找毛病的,竟然道:“王大人累了,要去休息,我等快快跟上,为领袖把扇,除除暑气!” 有的更道:“小生愿为领袖抚琴一曲,以助睡眠!”从背上的小包袱里,竟然真的取出一把小琴,屁颠屁颠地跟着王平安,也跑向了后院! 来到后院的一处静室,王平安带着洪氏夫妻进去,将门关好,他问道:“洪二嫂,你最近身体有何不适之处,请向我说说,说得详细一些,这样我才好开方用药。” 进屋之后,屋里没有别人,洪二嫂脸上的红晕原本稍稍减退了些,可忽然听到王平安问这个,她的脸色却又红了,看了丈夫一眼,洪老二忙道:“你快快说给平安小神医听,说得仔细些,这样他才能给你……给咱们治病啊!” 洪二嫂这才低声细气道:“奴家最近……最近……最近露水多了些!”说完后,把头低得更往下了,连脖子都红了。 王平安呃地一声,心想:“她说的露水,难不成是月信?这不太可能吧!”他道:“并非是正常的月事**吧?是由于有孕,而身子不适,所以流下的,那个露水?”这年头,妇人比喻起自己的事情来,形容词儿还真多啊! 洪二嫂轻轻点点头,没有吱声,看样子她是个很害羞的女子,估计要不是被逼得急了,她肯定是不会和丈夫来求医的,说出自己的**之事。 王平安道:“这不是你说的……说的那个露水,而胎漏!” 他心中叹气,怎么这两天尽给妇人看病了,难不成是在预示,我从此要进宫,去给嫔妃们看病,宫里可全是女人啊,这种病可是会很多的! 他道:“从你的脉相上看,你乃是肾精肾气,受到了损耗,一般情况下,不应该有这种状况啊。你既然不好意思说,那么便由我来问你,你是否感到尿频,甚至有时会失禁?” 洪二嫂啊地一声,抬起头,看向王平安,眼中满是诧异,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丈夫都不知道,我都没和他说!”她使劲地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最近这段时间来,她的确有这个毛病。 王平安又问道:“可否感到腰酸,小腹坠胀,两腿乏力?” 洪二嫂忙又重重地点头,这位平安小神医看病可真准啊,竟把她的症状说得一清二楚,就如亲眼所见一般! “前两次滑胎,症状可和这次相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王平安问道。 这回洪二嫂却摇了摇头,嘴里也说出话来了,道:“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就因为和前两次一样,所以这才着急起来,怕再出事儿!” 王平安想了想,点头道:“你身子有些毛病,这点确定无疑,但根本问题却不是出在你的身上。”他转头,对洪老二道:“洪二哥,你说你喜欢喝酒,喝醉之后,你有什么举动?”这句话问得比较婉转一些。 有时候,话也不能问得太婉转,就算是会让对方不好意思,也必须得问得直接些,对方脸红就脸红呗,这不是给他看病么! 洪老二竟然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愣了愣,挠挠后脑勺儿,道:“喝酒就喝酒呗,喝多了以后,很舒服啊!” 忽然间,吱嘎嘎,房门一阵轻响,打开了半扇,门外一堆的人脑袋,满满登登地挤着,士子们一个个侧着耳朵在听,一不小心,把门给顶开了! 既然门都开了,就用不着装着门外没人了,一个士子着急地道:“洪老二,你怎么听不懂王大人的话呢,王大人是在问你,喝多了以后,你不是舒服吗,到底是怎么个舒服法?” 洪老二看了一眼门外那一堆的人脑袋,很是尴尬地道:“怎么个舒服法?就是那个……飘飘欲仙吧!”还真别说,虽然肚子里的词儿太少,可面对如此众多的士子,他竟还冒出来一句成语,飘飘欲仙。 吱嘎嘎又是一声响,这回打开的是窗户,外面照样挤着一大堆的人脑袋,个个眼中冒火,焦急万分。一个趴窗沿儿的士子急道:“我说洪老二,你怎么听不懂暗示呢!王大人是在问你,你晚上舒服时,是睡得舒服啊,还是睡之前,你和二嫂子,在**吱嘎吱嘎!” 洪老二啊地叫了一声,心想:“什么吱嘎吱嘎?”忽地他反应过味来了,这是问他**勤不勤啊! 洪老二回答得只晚了一点点,士子们就全都着起急来了,齐声叫道:“你**勤不勤啊,有没有折腾到二嫂子?” 声音大得惊人,屋子里一时之间,竟然全是叫喊声! 王平安气道:“别人**勤不勤,你们跟着着什么急啊,有你们什么事儿啊!”这些人啊,这个爱凑热闹啊,躲都躲不开,门都挡不住他们! 洪老二脸都红得成了紫色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回答,这也太那个了吧,两口子晚上的事情,哪有大白天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的!洪二嫂脸红不红已经看不出来了,她干脆拿袖子,挡住了脸! 士子们比洪家两口子还要着急,纷纷急道:“你说呀,我们都听着呢!”大家一致表示,我们很关心你们,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由于我们这么支持你们,所以请你继续往下说。 王平安站起身来,将门关上,直接上闩,又将窗子关好,也插上了。这才回到座位上,道:“不要理会这些闲人,他们都是无事之人,整天里就会嚼舌头。洪二哥,你是不是喝酒之后,**更勤,而且酒一喝多,就管不住自己,导致洪二嫂在怀孕期间,你们也有**发生,她不能好生养胎啊?” 洪老二啊地一声,和洪二嫂一样,心里也奇怪起来,怎么我家里那点事儿,他全清楚啊?他咧着嘴,好半晌才答道:“是啊,是这么回事,我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这个这个……所以我一开始时,才会说有可能毛病出在我的身上!”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那洪二嫂为何滑胎,原因找到了!从根儿上讲,毛病不是出在她的身上,而是出在你的身上。” 他在桌上铺开纸,提笔开方,道:“原因就是在你嗜酒耽色,以致洪二嫂方事难节,伤耗肾精肾气,肾虚则冲任不固,胎失所养,致一再滑胎。我给你开的这个方子,名为寿胎汤,固肾益血,冲任得养,但却要节制**,从今天开始,你们最好分房睡,一直到洪二嫂生产为止!” 洪老二眼中一亮,道:“只要喝了这剂寿胎汤,我老婆就不会滑胎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光靠药是不够的,还要洪二嫂独身静养才行。还有,服这剂汤药时,要忌辛辣生冷,不能吃这些东西。” 洪老二激动地道:“成成,这个好办,我从现在开始,就戒酒,不再喝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圣旨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圣旨到 王平安道:“戒酒不是一件容易事,酒多伤身,你也不用从现在开始,滴酒不沾,这样反而不好。你的身子已经习惯于整天酒气冲天了,如果冷丁一口不喝,开始几天能忍耐得住,但时间一长,你就受不了。一旦受不了没酒的日子,你偶一开戒,那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大喝特喝起来,反而更加伤身。更重要的事,你戒酒的信心,会大受打击,从而干脆就不戒了! 洪老二犹豫了一下,感觉自己好象的确没了酒,活得就不够滋润了,不见得能长时间地戒下去。 他道:“平安小神医,你说有很有道理,我确实是不见得会一直戒酒的。不瞒你说,我干的就是贩酒的生意,把酒从京里,贩运到边关上去,这买卖虽然辛苦,但利润却大,如果不干这个,我也不会干别的。成天对着酒,要想不喝,实在是有点难了!”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戒酒的话,要这样做,给你打个比方,你只在吃饭时喝酒,而且每顿只喝三杯,如果想喝第四杯……我看你是个知道羞耻之人,你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吧?” 洪老二相当地不好意思,他道:“小人……小人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王平安道:“你是挺心疼洪二嫂的,对吧?” 洪老二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对!”他用手拉住了妻子的一只手,洪二嫂的另一只手,忙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王平安道:“你很后悔由于你的过错,从而导致前面两个孩子不在了吧?” 洪老二眼泪都快被说掉下来了,点头道:“后悔得要命,心里一想都疼。” 王平安道:“回家以后,你给两个孩子,家里立两个小木牌,给他俩都起上名,都当是儿子。你每顿饭喝三杯,事不过三,如果过了三,你就去看看那两个小木牌,想想你的两个儿子,就因为杯中之物没的,到底是酒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洪二嫂这次生出来的是女儿,而你又想要有儿子,想要有后,那你就更应该去牌位那里想想,然后每逢喝酒时,也想想这事,你前两个儿子怎么没的。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少喝一杯,即是善待妻儿,就成了。” 嗜酒之人,对酒精产生依赖性后,是很难顺利戒掉酒的,其中总会有些反复,所以得给他一个长期的目标,这样才能戒掉酒,或者说比较顺利的戒掉酒! 洪老二一个劲地点头,道:“小人记下了,以后再不犯浑了,少喝一杯,即是善待妻儿!” 王平安嗯了声,道:“戒酒是你自己的事,别人帮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还得看你自己。”他写了药方,一共有三个方子。 递给洪老二,他道:“这里有三个方子,第一个方子今天你就去抓药,每日一剂,煎三次,分服。连服五剂,洪二嫂子的胎漏症状,就能见好。然后从第六剂开始,服第二个方子,再服四剂,这样就是连着十天。其实第二个方子,是第一个方子的加味,服完第二个方子,症状估计就会全都消失,身子复原了。从第十一天开始,服第三个方子,这个方子就是养胎了,每日一剂,连服两个月,服药期间,必须独宿,两个月后,胎儿便稳,就不用再服药,一直静养,等待生产即可!” 洪老二接过药方,千恩万谢,珍重万分地揣入怀中,他站起身对王平安深施一礼,道:“平安小神医,你是好人啊,又体贴病人,又能开出好方子来,小人也见过几位医生,但象您这么对待病人的,却是头一位!” 王平安摆手道:“回家去吧,好好做生意,好好过日子!” 洪老二拉过洪二嫂的手,又对王平安施了一礼,这才开门出屋。一打开门,好么,外面全是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小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士子们见洪家两口子出来,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让他们通过。洪家两口子挺不好意思,都低着头,快步走出,想早点离开这里,众目睽睽呀! 在洪老二经过自己身前时,一个士子突然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道:“回家好好过日子,一定要过得好好的呀!” 他一挑头,士子们竟然纷纷伸出手来,去拍洪老二的肩膀,有的道:“少喝一杯,即是善待妻儿,你得记住这句话,以后好好做人,别再让二嫂子替你操心了!” 别看关门关窗,这帮士子们照样顺着门缝,将里面的事看了个清楚,听了个明白! 更有的士子道:“好好对待二嫂子,以后二嫂子就托你照顾了啊!” 忽然,一个士子挡住了前面的路,看了眼洪二嫂,然后拉起洪老二的手,重重地握了下,大声道:“老洪,二嫂以后就拜托你了!” 士子们轰然大笑,手里抱着卷轴的欧阳利笑骂道:“你们这帮读书人,哪有半分正经,别人的老婆,自有别人照顾,用你们拜托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洪家两口子可不敢多待了,这帮子读书人,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读的圣贤书,尽是嘴上无德之辈,虽然没有一句下流话,可听起却大大的不是味儿!他俩快步出了小院,象逃难似的,逃出了灵感寺! 待他俩走了,士子们又堵起门口来,将王平安堵在屋里,他们叫道:“王大人,领袖,你今天又看好了一对病人,实是功德无量,不如我们以此为题,各人做诗,请您品评如何?” 王平安热的一脑门子全是汗,心想:“有没有搞错啊,你们这是求知己呢,还是闷知己呢,大热的天,把我堵在屋里,想让我中暑不成?” 正感为难间,就听院外有人叫道:“大哥,大哥,快出来,宫里有人要见你,是带着圣旨来的!”喊话之人,正是狄仁杰。 轰地一声,士子们又兴奋起来,带着圣旨来的,那是皇帝对王平安有话说啊!王大人就是王大人,少年得志,平步青云,而且还得到皇帝的宠信,真不愧是长安第一神医,文坛之领袖人物啊! 其中一名士子反应最快,叫道:“王大人……恩师,就由学生陪您一起接旨吧!”说着,这个士子拼命往前挤,想要挤到王平安的跟前! 别的士子也不笨啊,竟然一起叫道:“恩师,还是由学生陪您吧!”纷纷往王平安这里挤,都想挤起屋去,陪在王平安的身边。 可还有一些士子,那脑瓜就更好使了,他们见往里挤不容易,索性干脆往外挤,叫道:“恩师,便由学生替你去接旨吧!” 不管怎么说,王平安总是要出屋子的,还要去前院接旨,那何不赶紧去钦差的跟前,先去抢个好地方呢,到时王平安接旨时,不就正好可以跪在他的旁边了嘛! 士子们一想通这点,呼啦啦地又全往前院跑,争先恐后,深怕别人跑到自己前面! 前院,出宫传旨的人,正是大总管史忠臣,要换了给别人传旨,他可不会亲自来,但是给王平安传旨,他就主动前来了。 史大总管手里捧着一道黄色卷轴,正是由他亲自拟定的圣旨,其实很简单,里面只有两句话,他完全可以胜任,拟好这道圣旨。手捧圣旨,正等着王平安出来。 可王平安还没出来呢,里面却飞奔出一大群的人,个个都是文士打扮,腰里还佩着宝剑,跑得飞快,犹如上战场,勇敢冲锋的样子! 史大总管心里一惊,怎么回事,这是要打群架吗,看这架势,简直就是群情激动啊!士子们奔到他的跟前,一起跪倒,叫道:“恭迎钦差大人,学生名叫……” 院中一片自报家门的声音,士子们大声将自己的名字喊了出来,深怕史忠臣听不清,一个喊得比一个声音宏亮! 史忠臣皱起眉头,怎么搞的,王平安没出来呢,怎么冲出来这么一大群的人?他道:“诸君,各位……你们都谁啊,干嘛的?” 士子们叫道:“吾等都是王大人新收的弟子,跟从他学习做诗,顺便学医,刚刚恩师正在给我们讲解如何治疗妇人滑胎之疾!” 史忠臣啊地一声,心想:“王平安收徒弟了,还收了这么多,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在另一大群士子的簇拥下,王平安快步来到了前院,见到史忠臣,他连忙过来,撩起衣襟,跪倒在地,道:“臣王平安,恭迎圣旨!” 跟着他出来的那些士子,见前面已经跪了好几排的人了,都没地方插脚了,心中懊悔,刚才怎么没再机灵点儿,没抢先出来占个好位置呢,能在钦差大人的面前露个脸也成啊,别的不说,先混个脸熟也好! 他们赶紧叫道:“香案,香案,迎圣旨要有香案,恩师先不要接旨,让学生去准备香案!” 王平安擦了把脑袋上的汗,心想:“我什么时候收你们当学生了,看你们叫的这个亲热劲儿!” 史忠臣也是一咧嘴,摇头道:“不是嘉奖,无需摆案焚香,你们懂不懂规矩啊!”他不理会士子们的胡乱忙乎,打开手中圣旨,果然是一道很简单的圣旨,连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省了,只是对王平安道:“圣上有旨,传崇贤馆学士王平安,即刻入东宫崇贤馆面圣,钦此!” 王平安啊了声,这才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同时还是东宫伴读,是崇贤馆里的一名学生,当然东宫里的学生,那就不叫学生了,要叫学士,如果接着历史的发展,再过个千八百年的,一提学士,只要前面加个大字,那就是宰相的代名词了! 他道:“臣王平安领旨!”双手接过史忠臣手里的圣旨,交给一旁的狄仁杰,叫他收好,这才道:“史大人,怎么这点小事儿,竟劳你亲自出宫了,天气这么热……” 史忠臣笑道:“哪里是小事儿,只要和无病你有关的,统统都是大事!”他笑着拉过王平安的手,大声道:“皇上去了太子那里,要在崇贤馆里见你,有很要紧的事情和你商量!” “皇上有事要和恩师商量,是商量?”士子们大喜,一起与师共荣焉。有的士子忍耐不住,问道:“敢问史大人,皇上有什么事儿,要和我家恩师商量啊?” 这话要放在其它时间,史忠臣一瞪眼睛,非得出口斥责不可,皇上有什么事,你竟然敢问,好大的胆子,找抽不是! 可今天他却不是这样,反而笑眯眯地,而且声音很大地道:“你家恩师……哎呀,我说无病,你收的学生可真是不少,你教得过来吗?你家恩师向皇上提出天花恶疾,可以预防,可使天下百姓不再受这大瘟疫之苦,皇上已然决意辨证,这才要召无病,也就是你家恩师进宫,太子也要听听!” 说罢,他哈哈大笑,心里却想:“无病啊,你收的学生未免太多了,竟和咱家收干儿子似的,一下子就收个一两百的,小宦官们是集体认父,你这倒好,是集体收徒!” 王平安忙道:“史大人莫要误会,下官没有收他们做学生,是他们自己乱叫的!” 士子们却兴奋起来,今天没白来灵感寺啊,竟亲耳听到了一个特大消息!有的士子叫道:“预防天花恶疾?这是真的吗?天花乃是不治之症,竟然可以预防?” 有的士子喜道:“恩师竟有这等本领,太好了,学生还没有得过天花,以后终于不用再怕了!” 更有的士子叫道:“学生略懂医术,可以为恩师做助手!” 史忠臣笑着一拉王平安,带他出了院子,赶往皇宫。士子们竟然一路跟了出来,叫道:“学生恭送史大人,恩师,学生就在寺里,等您回来啊!” 出了灵感寺,王平安坐上史忠臣的马车,车中只有他们两人。王平安这才问道:“史大人,天花之事,长孙大人一再叮嘱,不可以外泄,怎么您今天当众说了出来?今天寺内人太多了,而且俱是好事之徒,你这么一说,怕是用不了明天早上,就得传遍长安啊!” 史忠臣笑道:“要的就是传遍长安,不但如此,三天后,皇上还要在承天门告天,将此事昭告天下。” 他看着王平安,一脸欣赏的表情,道:“皇上已然决定了,到时门楼上,就由太子殿下,将你带到皇上跟前,说出你的建议。记住,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在太子殿下的指导下才有的,你明白咱家说的意思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多提提太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多提提太子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这个自然,下官能得预防天花之法,是在……是在崇贤馆里翻书,并在太子殿下的指导和启发之下,这才找到的方法,全是太子之功,下官只是经手之人,照着太子殿下的授意,按吩咐办事罢了!” 史忠臣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王平安的手,道:“你是个聪明少年,凡事只要一点就透。” 他想了想,又道:“无病啊,咱家一直把你当成是自家子侄般的看待,有些事情呢,对别人咱家才没兴趣多说呢,但对你却有一些话要嘱咐。” 王平安立即改口,道:“小侄听着呢,请史叔叔教诲。” 在他的眼里,史忠臣不象是一个宦官,不是那种没本事,却偏爱玩弄权术的人,可能是由于皇帝的关系吧,在李世民这种强势君主的跟前,也轮不到史忠臣耍手段。但史忠臣不象宦官,却象极一个大官僚,说话行事,统统都是按着当官人的习惯来的,而且还爱粘假胡子,如果脱下宦官衣服,穿上三品官服,往中书省或者门下省门口一站,还真容易让别人误会,以为他是一名相爷呢! 史忠臣道:“当官啊,要想当的大,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功劳大到没边儿,就象长孙大人那样,他的功劳大,所以他谁也不用在乎,但即使是这样,他有了功劳,也不会说是自己的,而一定会分给别人一些。另一种则是慢慢积累功劳,以图升迁,获得爵位,这就比较困难了。这种做法,有了功劳,千万不要独吞,别以为功劳是自己一个人立的,所以奖赏就应自己一个人全得,而要将功劳分给别人,你明白咱家说的意思吗?” 王平安嗯了声,点头道:“小侄明白,史叔叔这是告诉小侄,要想取之,得先予之,只有让大家都得到好处,他们才会让小侄得到更多的好处!” 史忠臣拍手笑道:“好个聪明娃,咱家一说,你就能明白。你想啊,如果你立了一个功劳,本来只有三分,但你分了两分给别人,让大家都得到好处,那么你千万别以为只剩一分功劳,得到的奖赏就只有一分。 大家得了好处,不但不会分了你的奖赏去,反而会把你的功劳使劲儿往上捧,一直捧到十分,因为只有你的功劳大了,这样才会顺带着让他们分到的功劳也大,他们捧你,其实就是在捧他们自己。如此一来,你那剩下的一分功劳,就很容易变成十分的,而你立下的三分功劳,加上分给别人的,往往会变成十七八分,或者更多,这样一来,大家得到的好处,岂不就是一起增加了么!” 王平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教他当官呢,教他怎么在官场中,能混得更好。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在现代经常可以碰到。比如某人做业务做得好,有了大业绩,开会受表扬时,一定要说首先要感谢谁,其次要感谢谁……其实我什么也没做,都是大家的功劳,如何如之何的说一通,然后再说自己只是运气好,其实一点能力都没有,都是在大家的帮助之下,才有了今天的业绩,再如何如之何的说一通。 那下面就会掌声一片了,领导和同事纷纷表示满意,这次发给这人奖金,以后涨工资,捞外快的时候,保准大家都会接着想起这个人来! 要是讲演的时候,这个人忘了说感谢谁,没把功劳分出去……那就麻烦大了,后果严重,就等着看吧,保准小鞋一只接一只地给这个人穿上! 古今同理,亘古不变,这种事天天都在上演,一点儿不希奇! 王平安明白这个道理,却不太懂得具体怎么说,他怕说错了,结果好事没办成,却反而成了坏事。他道:“史叔叔,小侄以前倒是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到底该怎么做,还请你教我!” 史忠臣笑着点点头,虽然车中并无旁人,但他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见了皇上之后,你要这样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听完史忠臣的“指导”之后,王平安心里真叫不是滋味儿,心想:“李治啊李治,这么多人帮你,费尽心思地给你铺路,你以后还没当好皇帝,真是不但对不起你自己,都对不起别人啊!” 原来,李世民在东宫召见王平安,这就明摆着,要将功劳分一勺儿给李治,他这个太子儿子,除了是从长孙皇后肚皮里钻出来的外,再没一点可以拿得出手的了,除了根正苗红之后,再也没有别的了。 可根再正苗再红,不也得长成大树么,要想长成大树,做为一国之君,为天下子民遮风挡雨,光靠老娘的肚皮好是不够的,总得有点本事,总得有点叫得响的政绩出来。可李治呢,到现在为止,啥也没用! 所以李世民便想让天花这件事,多多少少地跟李治扯上点关系,好歹王平安是太子召到长安来的啊,识人慧眼,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可底下的人,想的就更多了。王平安是知道,李治会顺利当上皇帝,虽然窝囊的程度,可以用出类拔萃来形容,但他却的确当上了皇帝。但这个时代的人却不知道,有李恪这个大威胁存在,他们始终认为李治,随时存在着被废掉的危险,而做为臣子,有义务替李治消除这种危险! 是以,史忠臣才会教给王平安那一番话,事实上,如果换了别人来传旨,比如说换了长孙无忌来,他也会教同样类似的一番话,让王平安“识时务者,为俊杰”! 马车不停,一路到了皇宫,从重福门进入东宫,直奔崇贤馆!来到馆门前,史忠臣进去交旨,王平安则在门外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小宦官出来,笑嘻嘻地道:“王大人,皇上召您进去呢!” 王平安忙道:“多谢小公公通报。”探手入怀,掏出几颗金瓜子,塞到小宦官的手里。 小宦官大喜,他早就听说王平安为人大方,凡是见了他的人,个个都能有好处,今天他只传了个信儿,就得了赏。将金瓜子在手里紧紧地攥着,小宦官在头前引路,小声道:“王大人,殿里不但有皇上和太子,还有长孙大人他们,个个都是国家重臣,有一半都是凌烟阁上的大功臣,一会儿你进去,要在门口行礼,千万不要走上前去,等皇上叫你,你才能过去。” 小宦官又看了看左右,更加小小声地道:“你对李绩李大将军的礼数,一定要周到!”说完,立即把头低下去,低头走路,不再说话。 “多谢小公公指点!”王平安笑道。弄了半天,这么多人等着要见我啊,还要对李绩礼数周到,这是为什么?不过,这小宦官拿了我的钱,说的话自然有用! 来到大殿之外,王平安向里面一看,好家伙,满殿的老爷爷,除了李世民身旁的李治外,其余众人个个年纪都不小了,看来这些人就是大唐朝廷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了。就听小宦官尖着嗓子道:“启禀皇上,崇贤馆学士王平安奉旨前来。” 李世民正在低头看着什么,头都没抬,嗯了声,道:“宣。” 大殿上的大臣们一起转过头,看向王平安,除了李绩之外,其实他们都在诗文会上,见过王平安了,李绩有病没有参加诗文会,这是头一回看到王平安。 李绩摸了摸胡子,心想:“怎地这般年幼,他行吗?” 王平安深吸了口气,跨过门坎,进入大殿,他并不往前走,而是在门坎儿后跪下,大声道:“臣王平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尉迟恭小声对李绩道:“茂公,别看他年纪小,怎么样,很懂礼数吧,一点都不冒失!” 李绩微微点头,咳嗽了两声,没有表示出什么。身为臣子,懂得上下尊卑,不是很正常的嘛,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李世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上前说话。”态度很平淡,连赐座都没说,就象以前不认识王平安一样。 王平安起身,走到近前,又再跪下,没让他起来回话,那就只能跪着呗! 李世民一点多余的话没说,直接问道:“朕听无忌说,你有种方法,可以预防天花恶疾,可是真的?” 王平安道:“臣确实得到了一种新法,但还尚需辨证。” 李世民又道:“你是怎么得到的这种新法?” 王平安忙道:“是在太子殿下的启发下,臣得到的这种新法!” 李世民哦了声,立即合上奏章,脸上露出微笑,道:“是吗,你是如何在太子的启发下,得到的新法,详细说给朕听听。来啊,赐座!” 史忠臣微笑着,抬起来一个绣龙墩,放在诸臣之末,让王平安坐下,同时冲他眨眨眼睛。那意思是说:看,咱家在外面教你的话,没白教吧。你要说是臣在五里村看牧童,发现的新法,那你接着跪着回话吧。可你一说是太子殿下启发的你,怎么样,立马儿就有座了! 王平安坐到绣龙墩上,道:“是太子殿下带着臣出城,说起天花之苦,然后让臣去看放牛的牧童……” 没等他说完,大臣们一起啊了起来,纷纷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先提起的天花之苦,并让王平安去想法子的啊!” 李治脸上一红,没好意思接话茬儿,只是眼睛看向王平安,目光中大有感激之色。 李世民笑道:“原来是治儿想出来的法子,朕可得好好听听了。来啊,给王爱卿看茶!” 史忠臣忙给王平安端了杯茶,又冲他笑了笑。 王平安接过茶杯,心想:“我只提了两句太子殿下,有座了,成爱卿了,现在连茶水都到手了,看来太子二字,以后要时常挂在嘴边才成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初封伯爵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初封伯爵 王平安手里捧着茶,但却没有喝,他道:“臣在徐州时,汴宋二州曾遭了水灾,钦差尉迟大人被皇上派往此地赈灾,偶然间和臣遇上,曾对臣说起百姓受灾之苦,并说了一些新的赈灾方法,但尉迟大人事忙,说完之后,便去别的地方安抚百姓了!” 群臣们一起点头,纷纷道:“原来那篇赈灾新法,最开始竟是敬德公提出来的啊!” 尉迟恭抚了抚额头,心想:“真不好意思,让无病把功劳分给我了,其实这事和我没什么太大关系,都是他的主意啊,他竟当众分功给我。这孩子真够义气,老夫很喜欢你啊!” 李世民嗯了声,冲尉迟恭点头笑道:“敬德,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能有此想法,并传授给晚辈,自己并不居功,实为难得,当为群臣之楷模啊!” 尉迟恭老脸一红,忙欠身道:“老臣谢皇上夸奖,老臣当时也是灵光一闪,才有了新法的粗略想法,如果不是皇上派老臣去赈灾,怕老臣的灵光怎么闪,也是闪不出来赈灾新法的!” 群臣纷纷道:“看来新法之出现,还是由于皇上英明所致,如不是皇上派敬德去徐州,哪可能会有赈灾新法的出现呢!” 吹捧一番,大家一致表示,找到赈灾新法的源头了,就是因为皇上英明啊,都是皇上的功劳,和别人是没有关系的! 李世民摸了摸唇上的胡子,微笑点头,冲王平安笑道:“接着往下说。” 王平安忙道:“臣把尉迟大人的想法整理好,送交给徐州刺史牛正宏,牛刺史见此新法合情合理,便立即下令执行,雷厉风行地将赈灾事宜办好了。” 群臣们又一起点头,说道:“看来这个牛正宏是个好官,办事妥帖!” 李世民点头道:“牛正宏办事得力,需当嘉奖。来人啊,记档,交吏部报备!” 王平安又道:“赈灾新法里,有几条是关于预防瘟疫的,经徐州全体军民的努力,瘟疫没有爆发,而且这个经验,还在向各地州县迅速推广!” 不等别人再夸,长孙无忌拍手道:“看来徐州军民,都是善良之人,从新法中受益,却不忘别处百姓,皇上当下旨,嘉奖当地百姓,以便让天下各州县百姓效仿!” 李世民道:“准,甚善!” 群臣们忙又大夸徐州百姓,厚道之人,善良之乡啊! 王平安又道:“太子殿下虽身在长安,却心系灾民,居庙堂之高却忧其民,得知赈灾新法之后,便命宫中内侍米小苗和侍卫蒙氏兄弟,特地赶往徐州,问臣具体事宜,他三人明查暗访,体察民情,得到了许多臣都没有察看到的具体详情!” 米小苗是东宫执事,自然便在崇贤馆里伺候,只是他的身份和史忠臣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所以没有在殿上伺候,而是在殿外,但也离的不远。 他听到王平安竟然当着皇帝和太子,还有一众功臣的面,提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感激得差点儿没哭出来,他一个小小的宦官,名字啥时候能被这么多大人物注意到啊,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不成想今天却被王平安当众提了出来! 米小苗看向殿内的王平安,心里的那份感激简直就没法形容了,心里只是在想:“等下值之后,我得找蒙家哥俩好好地喝上几杯,说说今天之事,王平安也提起他俩了呀。这事更得和别人说说,王平安这人特别讲义气,只要帮过他的忙,他必不会忘,时刻想着回报。这种好朋友,好兄弟,上哪找去啊,得好好珍惜才成!” 李世民又点头道:“好,这三人办差得力,需当褒奖。”他转头对李治道:“治儿,你身边这种办差仔细的人,越多越好啊!” 李治忙道:“儿臣知他们办事仔细,所以才派他们去的,他们果然没有辜负儿臣对他们的期望!” 米小苗听得清楚,仰天闭目,心中狂喜:“我要升了,终于熬出头了,谢谢你,王平安!” 王平安又道:“米内侍和两蒙侍卫带给臣太子殿下的口信,说瘟疫之中,天花恶疾最虐,危害我大唐百姓,问臣可有方法预防?” 群臣齐声哦了出来,尽皆惊喜之色,都道:“原来天花恶疾的预防之法,竟真的是被太子殿下早早提出,如不是太子殿下细心,举一反三,从赈灾新法中想到了预防天花恶疾,那老臣们至今还不知道,原来天花恶疾是可以预防的!” 长孙无忌立刻说道:“如果天花恶疾能够被预防住,那天下黎民百姓将再不用受这瘟疫之虐,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啊,功在千秋……当然,这也更是皇上英明的体现,如不是您派敬德去徐州,那会有如此多的事情发生!” “是啊,是啊!”大臣们赶紧再次歌功颂德,吹捧李世民一番,大拍皇帝的马屁。 李世民被拍得很是舒爽,他转过头,竟拍了拍李治的肩膀,道:“治儿,你做得好,关心民间疾苦,百姓们都会记得你的恩德的!” 李治太不好意思了,忙道:“这都是父皇教导有方,儿臣只是照着父皇平日里的教诲做的,要说恩德,父皇才是真正对天下百姓最有恩德的!” 大臣们又是一通大夸,皇上对百姓有恩德,太子对百姓的恩德也是不小。 忽然李绩咳嗽了两声,道:“皇上,臣以为太子做得不对!” 啊?李老头儿怎么又唱反调儿了,赶紧给他拿碗绿豆汤进来! 李治一愣,心想:“我怎么做得不对了?王平安把功劳往我身上推,难道我不应该要吗?” 李世民皱眉道:“如何不好,李绩你且说来听听!”人家都说好,偏你说不好,朕生气了,不叫你茂公了,直接叫你的名字! 李绩道:“预防天花恶疾,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却及是难办,可太子殿下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承担这样重的担子呢!皇上,诸君,你们看,太子殿下的身子比以前消瘦了!唉,太子殿下,你应该早点让老臣们知道这件事,也好为你分忧啊!你一力承受重担,却损了身子,实在做的不对啊!” 王平安听着一咧嘴,茂公兄,行啊你,有两下子,你拍马屁的功夫,小弟我就算骑上白龙马,也追你不上啊! 大臣们这才反应过味儿来,对啊,你看把太子累的,都瘦了!长孙无忌大声道:“太子,这件事你确是做得错了,如此沉重的担子,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把我们全都蒙在鼓里,自己去一力承担呢,你应该早早的说出来,让老臣们替你分担啊!你是储君,身子是否康健,关乎国家社稷,你怎么如此不爱惜……你你,老臣真是没法儿说了啊!”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这么为国事操劳,心里头全是百姓,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把身子都给损伤了,我这个当舅舅的都看不过去了,实在要好好的批评批评你! 大臣们也都道:“是啊,太子殿下,国事重要,可你的身子骨也重要啊,你就应该把这事早早的说出来,让我们替你分忧啊,你怎么能自己把担子全挑过去呢?看看,把自己个的身子骨儿都累瘦了吧!” 大家把马屁拍得山响,王平安赶紧也凑个热闹,他道:“太子殿下这是谦虚谨慎,怕事情办不好,让大家白出力气,所以他便一力承担,这是为了大家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原来太子殿下是为了我们好,是在做好事!可别人都是做了坏事不留名,太子殿下你怎么做了好事,还不肯留名呢? 大臣们又纷纷地道:“太子,你太谦虚,太谨慎啦!用不着这样的,你心系黎民,又关心群臣,怕我们劳累,可你自己呢,也不能累坏了呀!” 谦虚是美德,太子殿下,你的美德太多啦,以后得改改,不能光考虑大家,也得考虑一下自己才行啊! 李治坐在椅子上,只觉口干舌燥,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谦虚上去了呢,我有这么好吗,怎么平常没有这种感觉? 待群臣马屁稍歇,李世民这才道:“治儿,让王平安给你开个方子,补补身子吧!你也应该把事情分下去,让大臣们替你去办,你不能所有事都一个人办好啊,精力有限。还应交一些给臣工去办,锻炼一下他们办事的才能,这样才好啊!” 李治忙道:“是,儿臣知道了,以后会把事情交给臣下们去办的!” 他看了一眼王平安,心想:“无病啊,你真是孤的好臣工啊,等我以后登基了,一定让你当尚书令……嗯,尚书省是舅舅在打理,那就让你当中书令,做孤的右相!” 李世民道:“无病,接着往下说。”心里一高兴,不叫王平安了,改叫无病了,这可是他亲自给取的表字。 王平安忙道:“臣左思右想,却找不出预防天花的方法,只好厚颜跟着米内侍来到长安,当面向太子殿下请教。太子殿下不嫌臣当时是草民的身份,热情相待,并带臣去了长安城外的乡村。” 李世民哦了声,道:“太子曾带你去了乡村,是去做什么?” 李治则心想:“我啥时候带你去过乡村,我连东宫都很少出的!” 王平安道:“太子殿下关心百姓生活,关心农桑,经常去乡村观看农人耕种的。当时太子殿下带着臣去看牧童放牛,曾指着耕牛,问臣可知牛痘也是天花的一种。” 李治的脸色红上加红,他人偶尔去城外乡村,可却从没关心过农人耕地,更对耕牛没兴趣,最多不过是看到牧童短笛,诗兴大发,做出首见不得人的歪诗罢了。牛痘,那是什么东西,和天花有什么关系? 大臣们却齐齐地哎呀起来,都道:“太子殿下关心农桑,关心百姓,真是仁爱之人啊。还有竟能从耕牛得的牛痘,得出也是天花恶疾的一种,这更是了不得了,太子英明,太子睿智!” 李世民又转过头,看向李治,道:“好,治儿你做得好,吾儿日后必是明君!” 李治这一辈子,听到的夸奖,合到一块,都没今天的多,他知道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都是王平安的功劳,但王平安却将功劳,一股脑儿的全都送给了自己,使父皇对自己大加赞赏,使自己的太子之位更加巩固。 什么是心腹,这就是心腹,就如同舅舅长孙无忌那样,是父皇的心腹,一切事情都为父皇考虑,王平安也是如此,事事都为自己着想! 李治心想:“我得好好感谢一下王平安,可我该怎么感谢他呢?” 王平安又道:“太子殿下一语惊醒梦中人,臣终于找到了预防天花的方法,并和太子殿下说后,太子殿下便示意长孙大人,让长孙大人处理此事,臣便又和长孙大人说了这件事,得到了长孙大人全力的支持……” 长孙无忌点头道:“不错,正是太子殿下授意给老臣,老臣详细去问的王平安,事情的前因,便如无病说的一般无二,此后事宜,老臣对皇上和诸君都说明了。” 李世民点头道:“原来如此,朕实没想到,原来事情的起因竟是这样的!”他摸了摸胡子,对李治道:“治儿,以后这样的事情,你要多做些才好,为父皇分忧。嗯,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大臣们立刻又开始歌功颂德起来,大拍皇帝和太子,这爷俩的龙屁,顺带着也给自己表表功。可从头到尾,不管是皇帝太子,还是群臣,谁也没有夸王平安一句,连半句都没有,甚至连要夸的意思都没有,就如同王平安是个局外人一般,他所说的事情,和他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但是,就如同史忠臣和王平安说过的一样,你要是独占功劳,有可能只得三分的奖赏,但如你的功劳分出去,那有可能得十分的,而且肯定没有人拖你后腿,都会说你该得! 李治忽然站起身,道:“父皇,虽然王平安在整件事里,并没有什么功劳可言,但他办事勤恳,能将所有人交待下去的事办好,没有功劳,但却有苦劳。儿臣以为,这样的臣工,当好生嘉奖,为天下的臣子们做出个榜样,只要肯卖力做事,朝廷,父皇,以及诸君就不会亏待他!” 李世民笑道:“好啊,治儿你说,该怎么奖赏无病?” 李治道:“关于赈灾新法,利国利民,儿臣以为……应当封侯!” 长孙无忌顿时就急了,心想:“太子,王平安对你够意思,可你比他更够意思。赈灾新法直接就封侯,那他预防住了天花恶疾,该封什么,封公爵?开什么玩笑,没见过血的人,怎能以公爵许之!” 他站起身道:“太子所言甚为有理,不过老臣以为……”他看了看李治,这个面子不能驳得太很,又看了看王平安,这孩子确实不错。算了,退一步吧! 长孙无忌道:“老臣以为,王平安年纪尚幼,虽有些苦劳,做事卖力,却难以服众,不如先封他个伯爵吧,待他日后又立新功,可再行封赏!” 李治说的,直接给王平安封侯,确实有点太过火了。大唐定爵九等,王、郡王,这两个王平安就暂时不用想了,要么他是李姓皇族,这点他不是,所以不用想;要么就是掌有巨大权力,可以动摇朝廷的军阀,李世民统治时期,王平安想当军阀,那是休想,除非是强势李世民驾崩,糊涂李治上台,这才有可能。 国公、郡公、县公这三个等级,需有军功,要见过血的人才能得封,李世民统治时期,还没有例外,王平安也不用想。 剩下的侯、伯、子、男,是可以封给王平安的。但是,一个无爵之人,又尚无巨大的功劳,直接就跳过伯、子、男三等,直接封侯,却是极难的,要是因为赈灾新法封了侯爵,那天花一事,就没法再往上封了! 在封建社会,有个习惯,当臣子的功劳,大到无可再封的地步时,那么下一步,往往便是杀掉这个功臣。赏不了你,那就不赏了! 所以说,李治直接要给王平安封侯,是好心,但好心不一定会办出好事儿来,他当皇帝后,想怎么封就怎么封,别人没法管,可他不还没当皇帝呢嘛,封谁当侯爵,岂能是由他说了算的,那不等于直接把王平安架到柴堆上去了。而长孙无忌出言反驳,却是为了王平安好,把他从柴堆上拉了下来! 其实两个人都是好心! 别的大臣们却都沉默了,心中都想:“封伯爵,也有点大了,先封个男爵还差不多!” 李世民看了眼李治,又看了眼长孙无忌,再后看了眼王平安。见王平安额头上的汗水滑下,捧着茶杯的手都哆嗦了。他心想:“有畏惧之心,便是好事!” 李世民道:“王平安确实没有什么功劳,但苦劳确是有些,既然太子为他讨赏,那朕便赏之。”他顿了顿,又道:“封王平安为伯爵,封地折柳县,食邑七百户,良田千亩!” 王平安呆住了,自己成了伯爵了?有了一个县的封地?自己提出了赈灾新法,有功劳,但没被封,被别人忘了,自己献出消炎药水的方子,让大唐府军全部受益,有功劳,可别人干脆就想不起来这回事,没有被封,自己提出天花预防的方法,全是别人的英明,别人的睿智,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好吧,我承认,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不封就不封吧,大不了我回家种地去,功劳全都给你们! 大家都说他没功劳,功劳全是大伙的,而他顶多出点汗,有那么一点苦劳……结果呢? 王平安心想:“我成伯爵了,真的假的?” 就听史忠臣道:“王平安,还不上前谢恩?”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选人,选地方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选人,选地方 王平安啊地一声,回过神来,要我谢恩,那是真的了!他连忙将茶杯放下,从椅上站起,来到大殿的中央,撩起衣襟,给李世民跪下! “臣,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谢恩,只好学着现代影视剧里的桥段,叫出了谢主隆恩! 李世民莞尔一笑,心想:“他一定不知道谢恩的方式,更是没有人教过他。很好,这说明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先没人告诉过他,受到的嘉奖,竟然是获得封爵!” 李治也笑了,谢主隆恩?怎么想起这么一句! 大臣们也都笑了,这是谁教给他的话,谢主隆恩?他连谢恩的规矩都不懂吗? 史忠臣咧了咧嘴,心里有点后悔,当时在车上,应该教他这套谢恩的规矩的,一时没有想得周全,竟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 皇帝要封赏臣子,臣子不能直接说谢谢,要先推辞,说自己不行,自己不配得到这样高的奖赏,如果泪腺发达,还可以掉下几滴眼泪,然后皇帝一再要封,这才能接受,而且就算要接受,也要一个劲地说自己不行,再然后表忠心,指天划地地发一通感慨,愿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才对。皇帝一说有封赏,直接就谢主隆恩了,这也太猴急了吧! 可李世民还偏偏就喜欢王平安这样的,他什么样虚套的礼数没见过?什么样的他都见过了,可唯独直接就说谢谢的,他是头一回见到!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王爱卿免礼,你下去后,要好生做事,不要辜负了……”唉了声,叹气摇头,表忠心的话,该你对我说才是啊! 史忠臣忙接过话茬儿,道:“王大人,皇上让你起来。你下去以后,要先去吏部报备,然后再找个地方,建牙开府,去户部报备。你是县伯,为武职世袭,但只是食禄,无实际差遣。因你同时又是代太医令,所以如能转正,你便是正四品上的武职世袭爵位,走文职从六品下的差遣。” 说到这儿,他看向李世民,见皇帝微微点头,他这才又道:“下去后,好生为皇上效力,为朝廷办事,莫要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一片苦心栽培,可听明否?” 王平安这时才知道,原来太医令是从六品下的实职,这官好象小了一点儿!他连忙道:“臣敢不从命,一定尽心竭力,报效皇上,报效朝廷!”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对李治道:“这个王平安,是治儿你发现的,而且一直由你一手栽培,以后仍归你管,你有什么话要嘱咐他的吗?” 他的这话很明显,王平安这个人,父皇我是不打算用的,留给你用,他今天所受封赏都是因你之故,你要收他做心腹,有什么话,现在就对他说吧,让他感激你一辈子! 李治呃了一声,想不起来应该对王平安说什么,只好道:“预防天花恶疾的事,就交给你办了,孤信得过你,相信你一定办得好!” 说到这里,他没话了,可又感觉说得太少,便用眼睛去看舅舅。长孙无忌忙冲他打了个眼色,李治这才道:“时时向孤汇报,让孤随时知道预防天花恶疾的进展。” 王平安忙道:“臣一定每日写奏章,呈给殿下,让殿下知道事情的进展!” 李世民用手一指李绩,道:“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之事,全权交给茂公主持,无病以后你听茂公的差遣便是!” 王平安一愣,怎么此事并非是我来主持吗,竟是交给李绩来主持?啊,明白了,我的肩膀不够宽,如果事情办砸了,这个黑锅我背不动,而皇帝又舍不得处罚我,所以找个肩膀宽的,替我背这个黑锅,李绩肩膀够宽,就算黑锅再大,他也背得动! 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看来皇帝对我着实不错啊,竟然在事先就替我把退路想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真心实意地给李世民叩了个头,道:“皇上对臣的关爱,臣感激不尽,就算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万一!” 他又冲李治行礼,道:“太子殿下,臣对您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向所有在座的大臣们挨个行礼:“感谢各位大人的支持,平安无以为报,只能记在心中,这里只能向你们行礼了!” 他实在想不出词儿了,只好这么说出来,反正意思到了就行呗! 殿上君臣哈哈大笑,这小家伙真有意思,竟然还冒出句滔滔江水来,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他的啊! 笑了笑,李绩咳嗽了几声,往座旁的痰盂里,大大地吐了一口痰,这才对王平安道:“辨证如何预防天花,需要找人参予才行,这就等于是要人家的命了。照老夫看,一来可以从牢中提取死囚,但我大唐国泰民安,近来被判秋后处斩的死囚数量不够,那么不足的人数该当如何凑出来,你有何主意?” 殿上君臣立时不再出声,静悄悄地看向王平安,等着他的回答。 王平安想了想,道:“臣闻皇上三日后,将于承天门告天,将此事昭告天下,百姓得知,必会人人支持,消灭此害人瘟疫。臣以为,当从民间征集志愿者,男女老幼皆可。” 大臣们一起皱起眉头来,心想:“你说的轻巧,天花恶疾,躲都来不及,谁肯往前凑,这要付出的可是性命!如果你说派出一支精锐部队,去高句丽,或者别的地方,劫回一批番邦蛮子,拿他们来做辨证,这还象点儿话,可从民间征集,这就纯属是扯淡了!” 李世民眉头也皱了起来,道:“自愿者?怎么能让他们自愿呢?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谁能愿意参予呢?” 王平安道:“可从牢中提取死囚,但死囚多为成年人,即便是数量够,也只能是代表一部份人,还需要有老幼才成。臣认为可以先从奴隶中征集,只要愿意参予辨证者,可以脱去奴籍,改成良家子,如果这人不幸死去,他的家人可以改为良家子,从此再不做奴隶!” “好,这个法子可行!”大臣们一起点头,以一人之命,换全家脱离奴籍,从此不再做奴隶,这点一定有很多人愿意,人数一下子就可以凑齐。 可程知节却忽然说话了,他道:“奴隶和死囚都是贱命,在他们身上就算是辨证好了,可也不见得平常百姓,也能从辨证中得到益处啊!” 封建社会的人,和现代人想法不一样,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人分三六九等,就算是患了同样一种疾病,因为贫富不同,身份高低有别,那么结果也是不一样的。这是社会局限性,这个社会就有这个社会的特点,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在座的人,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几乎没有出身贫困的,俱是豪门贵胄的出身,象长孙无忌,乃是鲜卑皇室后裔,李绩家中豪富,房玄龄家中豪富,褚遂良家中豪富,就算是王平安,都是家中豪富。殿上各人,非富即贵! 王平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真是阶级社会啊,人跟人不一样都到这种程度了!他道:“如果要让良家百姓参予进来,那最好是普通良家子可以得到土地,如果士子们主动参予,那就请礼部记档,科考时只要不是太差,就录取了吧!世上人人都有需求,按他们所需求的事,进行满足,以便让他们参加辨证!” 褚遂良道:“那明科可要录取很多人了,万一出现了上百的进士,那可怎么办?” 李世民摆手,道:“这个无所谓,他们能为国分忧,理应得到奖赏,他们舍得出命,难道朕就舍不得进士名额吗!” 房玄龄呵呵笑了几声,道:“那士子们可要大大地感谢王平安了!” 王平安忙道:“是感谢皇上和太子殿下,还有各位大人,小臣有什么地方值得感谢的。” 房玄龄摸了摸胡子,心想:“挺会做人,你以后肯定官越做越大,今天只是个伯爵,可封国公的日子一定不远!” 李世民道:“好,就这么办,那地方呢,选在何处?” 李绩道:“离长安百里之外,有个石坑村,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出,可以将村中百姓全部迁出来,咱们去村里辨证就好,封锁道路,如果辨证失败,放火烧村,把山也一把火烧了,便可保无忧。” 李世民道:“好,就这么办。”对王平安摆了摆手。 王平安这才站起身来,退到绣龙墩上坐好,腿都麻了,下次再进宫奏事,看来得准备两个护膝,免得再跪得膝盖生疼。 君臣们又说了好一阵子的具体事宜,这才散了。 一出宫,尉迟恭便拉住王平安,笑道:“有没有想老夫啊,无病小子,这回你可风光了,你得请老夫喝酒!” 王平安却道:“尉迟大人,你还欠我一套宅子呢,我一直都没管你要,现在给我吧,我要建伯爵府了。对了,我的封地折柳县,到底在哪里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封地在玉门关外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封地在玉门关外 尉迟恭笑道:“你还记着这事儿哪!老夫刚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来及去找你,而你又不去老夫家索要,自己非要去住和尚庙,有好房子不住,这能怪得谁来?” 王平安咦了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和尚庙里?” “你的事,老夫都知道!”尉迟恭得意洋洋地道。他看到李绩正在宫门口上马,小声道:“以后一段时间,你就要跟着李老头儿混饭吃了,还不赶紧去拍他的马屁。正好,等会咱们去喝酒,带上他,套套近乎,以后办事,他也好不会为难你!” 王平安看向李绩,道:“他很喜欢难为别人吗?” 尉迟恭摇头道:“不喜欢,他为人一向随和,但世上的事难说得紧,万一你马屁没有拍到位,他难为你一下两下的,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平安立时快步上前,来到李绩的跟前,道:“李大人,下官……学生今日与你相见,深为你的风采所折服,所以想请李大人吃酒玩耍……” 李绩刚刚坐到马背上,没等王平安说完,马屁尚未拍完整,他便哼哼两声,道:“不必了,老夫喝不得酒,更不喜玩耍。你和尉迟老头儿去就成了,他这辈子最喜欢三样事,一是在背后叫人老头儿,二是喝酒,三是抱女人,你们味道相近,相投亦是正常!”说罢,打马便走,根本就不理会王平安的邀请。 王平安心中好笑,说得真准,三样事儿他一样没说错,尉迟恭可不正是如此!他跟在马后小跑,道:“关于如何预防天花恶疾,学生尚有些疑问,还想请教李大人,是有关如何调理身体,服食药膳的,正好学生开了一家药膳坊,想请李大人实地……那个辨证一下,免得耽误了正事儿!” 大帽子先给你扣上,你要是不去,就是耽误正事儿,我看你去不去! 李绩一勒马缰,心想:“小兔崽子,圈我是吧!” 不等他回答,王平安直接回头,冲尉迟恭叫道:“尉迟大人,李大人不愿意与咱们一起去辨证有关天花的食疗方法,咱们自己去吧,如何辨证,只能请你多帮忙了!” 他喊得声音不小,宫门口尚未离去的大臣们全都听到了,一起看了过来,心中都想:“李老儿竟然不愿辨证天花,难不成在宫里那副主动请缨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 尉迟恭叫道:“那咱们去吧,有什么困难,老夫帮你!” 王平安哦了声,正要转身离开,却听李绩大声咳嗽,“惊诧”地道:“你们要去辨证有关天花的食疗方法,快走快走,让老夫指点你们一二,免得你们辨证错了,误入歧途,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尉迟恭哈地一声,低声道:“李老头儿,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吃得挺多,也不怕呛着!”让手下随从让出一匹马来,交给王平安乘骑,三人打马离了宫前广场,赶去东市药膳坊! 东市离此不远,过不多时便到。来到药膳坊门前,李绩抬头看去,摇头道:“竟然如此奢华,能在长安东市,开这么大的一家酒楼,看来王平安你家中着实富有。老夫为官多年,可就算要开这么一家酒楼,怕也是困难得很啊!” 尉迟恭则道:“这里以前不是八重天嘛,长安城里有名的大酒楼,怎么改成药膳坊了,还成你家的了?无病,老夫虽知你家阔绰,可充其量也就是个乡下土财主,把家里的地都卖了,也置办不起这么大一座酒楼吧,这里可是东市,寸土寸金之地!” 王平安很是得意,竟能把两个国公爷给震住,那是很值得得骄傲的一件事,他笑道:“我一文钱没出,都是朋友打的本儿,我只是提供药膳方子罢了!” 李绩转头看向他,心想:“看来你不当官,也饿不死啊!我年轻时,光着膀子上阵杀人,现在都当国公了,却都没你活得滋润啊!” 尉迟恭道:“一文钱的本儿不打,空手套来这么大一家酒楼,看来老夫以后得常来,吃喝开销,统统记到你的帐上!” 店门口的伙计,见王平安来了,又惊又喜,这位东家不同别位,他是从来不到药膳坊的,只等着坐地分钱,那是相当地有派头了! 一群的伙计拥了过来,叫道:“王东家,您来了,让小的伺候您老人家!”他们见尉迟恭和李绩都穿着紫色官服,都知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官了,更是着意的巴结! 三人进了酒楼,哈米提快步迎来,叫道:“无病,今儿怎么有空来,可是有事儿?” 还没等王平安回答,尉迟恭却笑道:“怎么是你,原来这药膳坊是你打的本儿啊,好大的脑袋!” 哈米提一愣,随即喜道:“仙长,尉迟爷爷,您怎么也来了?” 尉迟恭道:“给无病庆祝来的,他刚刚被皇上封了伯爵,折柳县伯,真正巧得很,就在你们家边儿上!” 哈米提大喜,虽不知详情,但尉迟恭说的话总不会错的,他一把抱住王平安,差点没跳起来,笑道:“无病,你做伯爵啦,还是在我们哪里,恭喜恭喜,这是大事,要好生庆祝一番才行!” 哈米提和伙计们,众星捧月一般,将三人迎到最高一层,最高层并无其他客人,这里是招待重要客人的,正好给王平安做庆祝。 待三人坐下后,哈米提叫道:“给王爵爷上菜了,换大师傅掌勺,用心伺候着!” 上上下下,一片答应之声:“给王爵爷上菜啦……”整座药膳坊里,尽是这种呼声,闹得食客们全都听见了! 有食客拉住伙计,问道:“王爵爷,哪位王爵爷啊?” 伙计得意洋洋,大是自豪地道:“王爵爷是谁,那就是我东家啊!平安小神医,你知道吧?” 食客道:“知道啊,他可是长安医术第一,文采第一,医诗双绝的人物,他就是你们东家啊?” “王双绝是你们的东家?”有的食客叫道。 “大圣安是你们东家?”又有人叫道,这人属于神棍一流,靠着王平安的名头,也不知怎么靠上的,反正活得挺滋润。 “送子小观音是你们东家?”这个嗓门更大。 众人齐声道:“他当爵爷了,什么爵位?” 伙计得意的,脚后跟都抖起来了,大声道:“是伯爵,皇上封的!” 食客们一起蹦了起来,叫道:“大喜啊,这得赶紧给王爵爷敬酒去!”呼啦啦,都往楼上窜去! 楼上,李绩咳嗽声渐大,王平安看着他,心想:“他有可能患的是哮喘,不过看他的样子,明知我医术……这个号称第一,但却不来求我,那我也别上赶子给他看,等他求我时,咱再给他看!” 李绩道:“王平安,你说的天花恶疾,要吃什么样的药膳才成?” 王平安道:“这个不急,一会再说吧。”他转头问尉迟恭,道:“那个折柳县到底在哪儿,你刚刚说是在哈米提他家那里,那不是在突厥吗?” 尉迟恭道:“其实你一听这个县名,就应该猜到啊,肯定是在边关。折柳,送人走时,才折柳,柳和留谐音嘛。这折柳县挺远呢,比玉门关都远。送行时,送出玉门关,还舍不得分手,再送一程,就是折柳县了,送到这里已是关外,不能再送,所以折柳告别,这城也就得名了。” 李绩哼了声,道:“那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民风剽悍,遍地都是强盗,当地百姓不喜种地,专门靠打劫过往行商为生,皇上将此地封给你,只是给你个爵位罢了,你休想从此地收上一文钱的税来!” 尉迟恭道:“那里离高昌不远,虽然我大唐将高昌纳入了版图,但对那里的掌控却是微弱,那里的百姓……唉,那里哪有百姓,全是强盗,专靠打劫行商为生,来去如风,想派兵镇压都不成。” 他顿了顿,拍拍王平安的手,道:“皇上只是给你个爵位罢了,要是直接给你个富裕地方,怕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等你把天花的事情办好,肯定是要改封的,你放心好了!” 王平安哦了声,李世民封了这么个地方给他,倒是可以理解。不过看来折柳县应该属于强盗窝,遍地都是四十大盗。可如果这个县靠近高昌的话,那不就是唐玄奘回国的必经之路吗?唐玄奘不会被我家封地上的人给劫了吧,就是不知他有没有阿里巴巴那种好运气,能干掉强盗,自己跑回来! 哈米提一直在旁听着,插嘴道:“要说折柳大盗,那名头可真是响彻西域,别说行商,就连我们突厥人,小一点的部落,都不敢到附近去游牧,如果部中男子少于一千人,那就完了,这个部落必会被他们抢得精光,连张羊皮都不能给剩下!” 王平安笑道:“强不强盗的,我倒是不在乎,反正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去封地的,也不在乎那几个税钱……” 三人一起摇头,心中都想:“话可别说得太满,那可是不一定的事儿啊,万一皇帝不改封呢,把你从折柳伯升一格,变成折柳侯,然后给你个都督当,派你去镇守边关,你去还是不去?” 正说话间,就听楼下一阵脚步声,涌上来一大群的人,手里都端着酒杯,叫道:“王爵爷,我们给你敬酒来啦!” 李绩转过头,大大咳嗽了几声,气道:“这都是些什么人,跑上来想要干什么!” 呼呼呼,一口气窜上来四五十人,把顶楼挤了个满满登登,而楼梯上同样挤满了人,都在扬着脖子,往楼上看,嘴里大呼小地,王爵爷王爵爷的叫个不停! 王平安咝地吸了口凉气,心想:“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啊,他们为什么跑来向我道喜?” 食客们全都是两眼放光,挤到了王平安的桌前,端着酒杯,要给王平安敬酒,一个食客挤在最前面,叫道:“王王,王爵爷,小人给您敬酒来了啦!来来,咱们干一盅!”这人好象有点儿喝多了,满脸透红,泛着油光,说话还有点大舌头。 他还没把酒杯递过来,旁边就有人将他推开,又有人挤上来,叫道:“王爵爷,还是我陪你喝一杯吧!” 人人都在往王平安的身边挤,都想和他说话。可人一多,难免推开推去,竟把吃饭的桌子,给挤得挪动了地方! 尉迟恭和李绩就在桌边坐着呢,他俩都是身穿官服,可食客们没人巴结他俩,却都争先恐后地巴结王平安,当然他俩是不在乎的,就当看笑话了!可这些食客们把桌子给挤得挪了地方,把他俩给磕着了! 尉迟恭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喝道:“混帐东西,你们想干什么,没大没小的!” 李绩也是相当地不痛快,这帮家伙都喝多了,看到我身上的官服,还敢往跟前凑乎,简直就是想要讨打! 咳嗽了几声,他和尉迟恭一样,将桌子往旁边一推,也站起身来,可没等他怒斥呢,却感一阵口干,胸口气闷,呼吸困难! 李绩扶住桌子,嘴巴张开,喉咙里象拉风箱一样,咯咯响个不停,他突间犯病了! 王平安一见他这个样子,连忙叫道:“稳住,稳住,不要慌!哎呀,你们挤在这里干什么呀,让开让开!” 他推开上来巴结的食客,扶住李绩,叫道:“李大将军,你没事吧?全身放松,慢慢坐下,放松放松,全身放松……你就想自己正在泡澡,你正躺在澡盆里,在泡热水澡,就这么想,就这么想!” 李绩身上的肌肉原本硬邦邦的,听王平安在耳边大吼,他试着想自己在泡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水中,渐渐地,情绪平静下来,坐回到了椅上! 王平安道:“做吞咽动作,象我这样做吞咽动作!”说完,他做了个示范,让李绩照着学。 李绩艰难地学着他的样子,嘴里开始吞咽起来! 王平安看了一眼大厅,感觉人也太多了,他只好道:“李大人,我来给你按摩一下,你不要紧张,越放松越好!”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李世民给李绩看病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李世民给李绩看病 李绩身子难受,连点头都吃力,嘴里不停地嗯嗯嗯的,那意思是:“我太难受了,你有什么招儿,敢紧使出来吧!” 王平安冲已经被挤到人群里的哈米提叫道:“先煮碗杏仁粥来,快点儿,别磨蹭!” 哈米提忙道:“好好,我这就去……哎呀呀,我挤不出去啊!” 楼上挤得满满登登,楼梯上也同样如此,而且楼下这时已经知道楼上出事了,看热闹的人,还在不停地拥来,上下两个楼层全是人!这时候想要下楼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从窗户直接跳下去,要么踩着人脑袋下楼! 楼上看热闹的食客,听到王平安要煮杏仁粥,忙叫道:“下面儿的,去煮碗杏仁粥来,要热乎的,上面有人要喝,生病啦!” 楼梯上的食客赶紧也帮忙,喊道:“七楼的,去叫人煮锅杏仁粥来,要热乎的,再拿条手巾过来,上有人要喝,他肚子大,喝得多,要生病啦!” 七楼的则喊:“我说伙计啊,去叫人煮两大锅杏仁粥来,要滚烫滚烫的,直接把锅抬上来,准备手巾和热水,上面有大肚子的人,要生病啦!” 下面楼梯上的人则叫道:“赶紧去个人,告诉厨房,煮杏仁粥来,越多越好,越热越好,还有烧开水,多拿几条手巾,上面有大肚子的人,要生啦!” 一直传了下去,到最近,有人干脆叫道:“煮杏仁粥,准备热水,去找接生婆!” 人声鼎沸,喊得乱七八糟,下面的伙计也不知该听谁的了,有个伙计急道:“是谁要酒楼产子,刚才也没见有孕妇上去啊?” 别一个伙计也急了,叫道:“别废话了,你去叫厨房煮杏仁粥,准备热水手巾,我去找接生婆!” 又一个伙计道:“王东家不是在上面吗,他就能接生!” 他们越急,越吵得大声,越混乱,想看热闹的人越多,结果酒楼外面的人都听见了,纷纷跑进来,叫道:“谁要生了,怎么到你们这里生孩子?快上去看看,还没见过生孩子呢……” 下面人越来越多,闹得不成样子。而楼上,王平安扒下了李绩的靴子,靴子一扒下来,他就一皱眉头,好么,李绩李大将军,竟然是……汗脚,这味儿,冲! 尉迟恭咦地一声,道:“无病,你糊涂了,李老头儿是咳嗽,你不治上边儿,怎么却扒他的靴子,这大热天的,这味儿能好得了嘛!” 王平安道:“谁说治咳嗽就一定要从上面儿治起了!” 他找到李绩脚上的太溪穴,这个穴位于足内侧,内踝后方,当内踝尖与跟腱之间的凹陷处,按这个穴可以治咳嗽和气喘,用力按了三四十下。又去按照海穴,同样按了三四十下。 王平安抬头道:“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李绩感到稍微舒服了些,但还是难受得很,他嗯嗯了几声,那意思是:你再按按。 可王平安却没再按这两个穴,而是向上找到足三里穴,开始按了起来,按的次数还是那么多,接着又去按上巨虚穴,按完后再按丰隆穴! 尉迟恭心想:“李老头儿是咳嗽,你怎么尽在脚上腿上使劲儿啊,没治到位呀!” 不但他这样想,别的食客们也都这样想,这个穿紫袍的老爷子,是上面有病,不是下面啊!头疼治头,脚疼治脚,看老爷子的样子,脚也没疼啊! 哈米提对王平安相当地有信心,别说李绩咳嗽,王平安去给他按脚按腿,就算王平安现在去掐李老爷子的屁股,他都认为是有效的,是好法儿! 王平安忙乎了一头汗,他再次抬头,问道:“这回呢,感觉好点没有?” 李绩这回能点头了,嗓子嘶哑,但却说道:“好,好了不少,行了,这股劲儿过去!” 咦,还真好使啊!食客们大感惊讶,早就听说平安小神医,医术冠绝长安,只是平常没机会看到,今天可看着了,真叫神了! 尉迟恭见李绩好点儿了,他一摸胡子,点头道:“很好,无病用的这个法子,老夫深以为然,所以刚才没有阻止,我就知道一定好使!” 哈米提则道:“还要喝杏仁粥了不?” 王平安道:“当然要,喝归喝,按摩归按摩。对了,我们是来吃饭的,你叫人去做道菜,水蛇有吧?” 哈米提呃了声,道:“活的?我还真不太清楚,得去问问,不过就算咱们坊里没有,去别的酒楼匀一条来也成,南方人爱吃这个。” 王平安嗯了声,又道:“一条水蛇,去了内脏剩半斤,加七八个白果,再加苦杏仁一钱半,再加二两瘦肉,做锅汤出来,这汤止咳平喘,效果甚好!” 哈米提忙道:“好好,我这就去准备!”这回他可不敢再让别人传话了,传得太离谱儿,他哈地一声大叫,硬生生地从人群里挤了出去,亲自下楼吩咐厨房准备了! 李绩抚着胸,道:“老夫这病,时好时坏,吃药无数,却总是除不了根儿!”他还有些气喘,光着脚,无法弯腰穿靴。 有爱管闲事儿的,巴结着道:“老爷子,你是大官吧,穿紫袍的。小人帮你穿上靴子!” 好几个人抢着给李绩穿靴子,一边穿一边还道:“大官就是大官啊,你看人家这脚长的,这个……这个富态!” 王平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拿过桌上的茶水,冲洗一番,心想:“我按他的脚,是看病,可你们就不同了,你们这是纯粹的捧臭脚啊!” 忽然,下面有人叫道:“杏仁粥煮好了,还有热水手巾也准备好了,接生婆马上就到,上面儿的,你再忍忍啊!” 食客们哄堂大笑,李绩砰地一拍桌子,就要发脾气,尉迟恭却忙道:“稳住,稳住,可别再犯病了,靴子刚穿上!” 李绩嘿地一声,摇头笑道:“今天可让你们看笑话了,平常老夫都忍得住的,可刚才竟然没能忍住,看来真的是老了啊,比不得年轻人了!” 王平安道:“李大人,可否由学生为你号号脉,看看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说着话,他将手伸过去,就想给李绩号脉! 要换做别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给王平安看了,又不损失什么,有什么可不让他看的呢!可李绩干什么事儿都喜欢出人意料,他竟把手一缩,不让王平安给号脉! 李绩笑道:“不必麻烦了,治病这种事儿,最忌讳不信医者,老夫既然信了上名医生,便不好再让你看了!” 王平安啊了声,大感奇怪,他可是代太医令,换句话说现在长安医生堆里,他是排名正数第一的。如果是别的太医给李绩看的,他断然不会如此,他既然相信上一位医生,那就说明上一名医生的医术,绝对要比他高,那会是谁? 一指定生死?不可能,那小子人缘极差,就算医术高,李绩这种性格的人,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那会是谁? 王平安心念一动,道:“老神仙孙真人,是如何说李大人这病的?”要是他没猜错,能压他一头的人,整个大唐,只剩下这一位了! 李绩道:“孙真人倒是没有亲自给老夫看,是皇上给我看的!” 啊,皇上给你看的!王平安大吃一惊,李世民会看病吗,不可能吧! 李绩笑了笑,很“欣赏”王平安现在脸上的表情,就以为你行吗,有人比你还行! 他道:“皇上当年也得过这病,是老神仙孙真人给看的,一看就好。后来孙真人云游天下,不在京中,而老夫偏偏又得了这个病,表状和皇上一模一样,于是皇上就把孙真人的方子,给了我,你说我信了皇上,还能再信你吗?” 王平安忙道:“不不,你还是信皇上的吧,学生不给你看病就是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是再“执着”,那可就是犯忌讳了,跟皇上抢生意,那不是找抽,那是找死呢! 这时,楼上的伙计终于挤上来了,一溜上来好几个,有的抬着大锅,锅里腾腾冒着热气,是煮好的杏仁粥,而有的抬着大木盆,盆里也是腾腾冒着热气,是热水,有的还捧着手巾,足足有好几十条! 忽听后面有人道:“呀,呀,你们轻着点啊,着什么急啊,我这腰都要被你弄断了!” 往后一看,好么,两个伙计竟抬上个人来,竟是个老妇,看样子是接生婆! 李绩就感牙间有些痒痒,这要是在军营,他一声断喝,非得叫出几十名士兵出来不可,手拿棍棒,将这药膳坊里的伙计和食客,全都痛扁一顿!老夫胡子都一大把了,竟然还被当成是孕妇,真是岂有此理! 王平安却不理会这些,他道:“李大人,那个方子,能不能给我看看?” 哮喘,在现代也是四大顽症之一,是很不好治的,而听李绩说,孙思邈竟然治好了李世民的病,既然李世民和李绩得的是相同的病,那么肯定也是哮喘了。一千几百年前,哮喘这种病竟然被治好了,他实在是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药方! 谁知,李绩却道:“这个方子,是皇上赐下来的,岂有外传之理,断断不能给你看的!”说着,他不愿在楼上多待,也不喝粥,站起身来,拨开食客,径直下楼去了! 尉迟恭在后面喊道:“李老头儿,你怎么这样啊你,无病刚让你不喘了,你就掉脸子呀?”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带我们一起去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带我们一起去吧 见李绩不理自己,尉迟恭道:“这个老匹夫,我明天就去他家吵架去,非让他把方子交出来不可!无病,你莫要烦恼,这件事就交给老夫处理了!” 王平安忙道:“别别,我今后有一段时间,要跟着他混呢,得罪了顶头上司,可不是件好事儿,我脚大,穿不进去小鞋儿!” 尉迟恭哦了声,点头道:“好,这笔帐先跟他记着,等天花事宜处理好后,我再去找他算帐,那时再翻脸不迟。他要是敢不给,我就堵在他家的门口,从早上骂到晚上,我看他给不给!” 王平安咬了咬嘴唇,他确实很想知道孙思邈是怎么治的哮喘,估计那个方子有点问题,还不够完善,要不然为什么治得好李世民的,却治不好李绩的呢? 他道:“要不然去找皇上……” 尉迟恭忙道:“那还是算了,皇宫大门我可不敢去堵。以后找个机会,问问皇上吧,皇上通情达理,断没有不给你之理,现如今还是辨证好如何预防天花恶疾才是!” 他俩在这里说话,旁边可一堆人听着呢!食客们听到天花恶疾四字,全都愣住,一时之间楼上竟鸦雀无声! 忽然,有人叫道:“天花恶疾?谁得天花了,我会治啊!” 随着这声喊,楼上众人尽皆大惊! 王平安也受惊不小,谁会治天花?唐朝人能治好哮喘,就算是孙思邈治的,也还是让他吓了一跳,可竟然有人还喊出能治天花,这还是大唐吗,还是地球上的那个大唐吧? 顺着声音看去,见喊话之人,竟是那个被抬上来的接生婆!这接生婆已经被放下地站好了,她见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得意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道:“两贯!” 王平安立时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来,道:“这里二十贯都有了,你快快说,你是怎么治的天花?” 接生婆两眼放光,伸出手来,要接金瓜子,嘴里道:“将得过天花孩子的衣服,给没得过天花的孩子穿上,十个里只会死三个!” 她这话一说出口,食客们大怒,这算什么方法,死三个还少吗,你还想死几个? 接生婆理直气壮地道:“天花恶疾,如果照我说的,只死三个,要是不照我说的做,你们说会死几个?” 食客们顿时无言,天花恶疾,就算是大人得上,十个里死三个都不希奇,要是小孩子得了,二者亡一,并不罕见,要不是如此可怕,天花又如何能称为世上最可怕的瘟疫? 王平安哦了声,他对接生婆温言道:“你说的方法,可不是治疗天花,广义上讲属于种人痘……”唉,跟她解释这个干嘛,她又听不懂! 他将金瓜子塞到接生婆的手里,道:“你用这种方法,想必救过不少小孩儿,称得上是功德无量!” 接生婆将金瓜子捧在手里,满眼都是金光,喃喃地道:“真的都给我了……” 这时哈米提跑了上来,还在楼梯口,就冲王平安道:“无病啊,没有水蛇啊,你能等会不,我叫人现抓去?” 尉迟恭却道:“算了算了,别在这儿吃了,这么多人看着,还怎么吃啊!走吧,我带你去看房子去!”一拉王平安,挤出人群,冲哈米提挥了挥手,叫他不用忙乎了。 哈米提见王平安要走,跟在屁股后面,低声道:“无病啊,以后要是有闲,你多来来咱们药膳坊,你来这一回,估计明天客人就会更多,我打算着,把旁边几家店也都买下来,扩大咱们的店面,药膳的生意好做,有钱咱们得赚不是!” 王平安嗯了声,道:“回头我把烈酒的秘法给你,你多酿点儿烈酒出来,不光能在坊里卖,往外大批量的卖,这生意更好做!” 哈米提大喜,道:“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王平安和尉迟恭出了药膳坊,上马直奔朱雀大街,不多时便来到了尉迟恭的那处宅子前。王平安一见这宅子,便呸了一声,气道:“我说仙长,你这破宅子,两扇大门还是完好的,可能防谁啊,院墙都倒了好几处,这能住人嘛!我就知道,好宅子,你才不会白给我呢!” 朱雀大街旁的房子,哪可能有破的,这地方当真是寸土寸金之地,乃是当时整个世界上,房价最高的地方!可尉迟恭这处宅子,却并非临街,而是在一片树林之后,前面的树林,有点类似一个休闲场所,百姓们可以在此遛弯儿,而这宅子就建在树林的后面! 能在闹市之地,有这么一处幽静所在,那是相当地了不得了,可偏偏这宅子也太破了,估计在前隋刚兴建大兴城时,这宅子就有了,历经这么多年,极有可能还遭遇过战火,结果残破了,可却没人修缮,就这么让它破着,看样子也没人住! 尉迟恭一脸惊讶地道:“咦,这座宅子本来挺好的哪,上次老夫来看时,金碧辉煌!” 王平安心想:“编,你就编吧,你肯定知道这宅子残破,而你又舍不得花钱去修,这才白给了我!” 两人进了宅子,见这宅子着实不小,院中并无更夫看守,院子里尽是杂草,足有半人多高! 尉迟恭道:“别看房子破,可这地基也值不少钱呢!小子,这可是老夫白给你的,你不吃亏。” 王平安嗯了声,在宅里大步行走,察看房基,他的伯爵府就要盖在这里,得先看好地形才成!来到后院,见地上倒着块石碑,上面的字迹被铲平了,不知原来写的是什么。 尉迟恭道:“不用看了,这石碑上的字,在前隋时就被铲平了。你不想想这宅子位置这么好,老夫为什么不住,因为不吉利啊,这宅子以前是杨玄感的,那是个大反贼,老夫又是武将,住在他的旧宅之中,怕被人说闲话,所以也就没心情打理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住没事儿,你的差遣是文职,和我不一样,所以就算住了,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王平安这才知道,怪不得这么好的宅子,从前隋开始就空着没人管,原来竟是大反贼杨玄感的。杨玄感是隋朝权臣杨素的儿子,起兵造反,使得隋炀帝二次东征失败,杨玄感被抓后斩首,他的宅子就算地界再好,也没人敢住,一直空着,机缘巧合之下,被尉迟恭得到了,但他也不敢住! 杨素非常之贪婪,贪污受贿,家里是非常有钱的,简直可以说比隋炀帝都有钱,地地道道的富可敌国,隋炀帝因为羡慕嫉妒恨,还曾想要杀死杨素,不过没等找到借口呢,杨素就先死了。 历史上著名的传奇故事风尘三侠,就是发生在杨素家里。李靖年轻时曾借住在杨素家里,红拂女张出尘喜欢上了他,两个相约私奔,结成夫妻,成为一段佳话。那个红拂女张出尘,也就是李靖的妻子,就是杨素家里的歌姬! 尉迟恭道:“杨素的老婆姓郑,非常厉害,不比房玄龄家的婆娘差,但房老头儿怕老婆,可杨素不怕,却又打不过……” 王平安纳闷儿了,道:“怎么可能打不过呢?” 尉迟恭笑道:“郑氏的脸上不怕有伤,但杨素怕呀,要是被挠了个五花脸,他怎么见人?所以他俩一打架,杨素就从家里出来,搬到这里来住,这里是他的别院。后来杨素死了,隋炀帝把杨府充公,可能是以为他家里有不少钱吧,结果一抄,发现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多。杨玄感没地方住,就搬到这里来。据说杨玄感造反时的策划,就是这里进行的!” 王平安哦了声,这里还是历史遗迹哪!他摇了摇头,没兴趣再看,破宅子一处,要想住进来,得扒了重盖才行! 他们两个人出了宅子,在朱雀大街上找了家酒楼,上去吃喝一顿,便即分手,王平安返回灵感寺! 还没等进寺,王平安就停下了,心里这个气啊,你说讨不讨人厌,那帮士子们竟然还没有走,竟然在寺外燃起一堆堆的篝火,开起晚会来了,又唱又跳,还拿着宝剑比比划划的,吵闹个不休。王平安一见这个样子,他都不想进寺了! 忽然,一棵大树之后,跳出一人,却是狄仁杰!狄仁杰笑道:“大哥,听说你当伯爵啦!” 王平安咦的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狄仁杰道:“是哈米提派人来说的。大哥,你怎么才回来,是去喝酒庆祝了吗?” 王平安从马上下来,道:“别提了,我和尉迟恭看房子去了,朱雀大街上的那处……”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狄仁杰听罢,想了半晌,忽道:“是杨玄感的故宅啊,我听说他这人有个喜好……” 那边有士子看到王平安了,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口呼恩师,亲热非常!王平安叹道:“今晚怕是不得消停了!”迎上前去,心里想着怎么打发他们走。 狄仁杰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原来,他想起一个传闻,属于江湖传说那种,据说杨素贪婪,喜欢收集奇珍异宝,并爱制造金砖,家里有金砖无数,可隋炀帝抄他家时,却没抄到多少财宝,不知传说中的财富藏到了哪里。 而杨玄感死后,由于当时天下已乱,烽火连天,隋炀帝在洛阳被搞得焦头烂额,已经没法派人接着抄杨玄感的家了,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哪还有心情顾别人,所以杨素那些巨大的财富,到底没有被找到,不了了之。然后,就是天下大乱,再然后,改朝换代了! 王平安竟然得到了杨玄感的旧宅,又长年没人居住,已然破得不成样子了,所以狄仁杰心里就一动,但没来得及说出来。 狄仁杰心想:“终究是个传说罢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以后等有机会再和大哥说吧,博他一笑,估计……传闻嘛,越传越离谱儿,听哈米提派来的人说,楼上楼下的传个话儿,都能把咳嗽传成是生孩子,例子就在眼前,就发生在今天,何况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大步上前,和王平安说话去了。 士子们将王平安围在当中,有性急的士子叫道:“恩师,听说你封伯了,封地是在折柳县,那个县在哪儿啊?” 别的士子们也都满眼紧张的看着王平安,封地在哪里,可以直接看出王平安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哈米提派来送信儿的人,大呼小叫地,把王平安封爵的事说了,也说了折柳县,但士子们却都不知道这个县在哪里,也来不及去翻书,谁都不肯离开这里,只能胡乱猜测,这时见王平安回来,便赶紧跑过来询问! 王平安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这帮家伙,是想打探自己的受宠程度,他正愁打发不走这些人,便道:“远得很,非常荒凉,在玉门关之外,大漠之中,县里强盗众多,治安极差,从这个地方,我是连一文税钱都收不上来的!” 这话说完,他看向众士子,见众士子人人目瞪口呆,全被他的描述给震住了,皇帝竟然把他给封到沙漠里去了,未免太遥远了吧! 王平安又道:“估计这是我大唐所有封地当中,最远、最穷、最乱的一个了吧!唉,虽然封地如此,但我也得去啊!” 他还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听见了吧,皇帝并不如何宠信我,封给我这么块破地方,我要去封地,形同发配,你们在我身上什么好处也得不到了,还是赶紧散了,开什么篝火晚会,回家洗洗睡了吧!” 士子们静悄悄地,看着王平安,人人表情不同,个个古怪之极! 忽然,有人问道:“恩师,你要去折柳县了?你什么时候动身?” 王平安当然没打算出关,可他却道:“几日之后,便要走了,便要离开这中原的繁华世界了,去那大漠吃沙子,风头如刀面如割……”他故意说得凄惨,好让士子们失望,赶紧离开灵感寺。 谁知,忽然间,士子们竟然一起叫道:“恩师,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愿追随恩师,不论千山万水,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们要记档,那便记之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们要记档,那便记之 王平安啊地一声,心中吃惊,怎么回事,我不是明明白白地和你们说清楚了吗,我就要倒霉了,要被象发配似的,发配到关外去,喝西北风,吃沙子去了,怎么他们反而要跟着一起去? 他有些着急地道:“各位,诸君,你们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吗?我说我的封地在大漠,而且盗匪遍地,实不是个好地方!而你们呢,个个都有大好前途,在中原的繁华之地为官岂不大好,为何要跟我一起去塞外苦寒之地!” 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士子们全都给他跪下了,有的叫道:“恩师,我们舍不得离开你啊!” 有的士子更是叫道:“塞外苦寒,人尽皆知,我等怎忍心让恩师一个人前去封地,我等愿追随恩师左右,伺候你老人家!” 有个士子大着嗓门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把双手都举了起来,以便引起王平安的注意。这士子叫道:“恩师,自从学生第一眼看到你,便为你的风采折服,曾在心中暗暗发下誓言,从此后追随恩师,长伴左右,永不分离……” 王平安一咧嘴,看你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和我永不分离,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他心里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帮人不是很功利的吗,自己都快“离开长安”了,怎以他们还巴巴的不肯离开呢?是不好意思立即离开吧,等我回到寺里,睡上一觉,他们就能趁黑跑了,等明天早晨起床时,保准一个不剩! 正想着,狄仁杰说话了,他看事情相当透彻,又和士子们是同一时代的人,自然清楚他们所想! 狄仁杰凑到王平安的耳边,小声道:“大哥,他们是来求知己的,你就算赶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的,在此苦求,却不是给你看的,而是给其他大人物看的,看他们是多么的重情重义!” 王平安哦了声,心下颇感愤慨,怪不得他们这个样子,又喊又叫的,弄了半天,是想拿我当垫脚石啊!好,我让你们想踩着我,去求更好的知己,咱们也都别客气了,互相踩踩吧! 他双手向下一按,示意让士子们别再鬼哭狼嚎的叫喊了,他一脸感动地道:“诸君,诸君啊,你们的深情厚意,可让平安我,该如何报答啊!” “恩师,你可别这么说,我们不要报答,我们只要能追随在你的左右,便就心满意足了!”士子们一起叫了起来,喊声比刚才还大。 有个士子厚起脸皮,在地上跪行几步,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就想抱王平安的大腿。狄仁杰见状,忙上前把他拉开,笑道:“师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想要干什么?” 王平安冲士子们一拱手,大声道:“诸君,现在天黑了,你们人又多,我一时之间看不清你们,不如我们现在进寺去,让我好好看看你们,并记下名字,等明天我去吏部报备爵位封地时,顺便也为你们求个档记!” “可以吗,这样也可以吗?这样都行啊!”士子们又惊又喜,今天晚上,可捡着大便宜了,晚上在寺外架柴堆扯皮,还被蚊子吓的一身包……叮得好,没白被叮! 士子们这个乐啊,简直都要乐得飞上了夜空,飘飘然,醺醺然!他们跳起身来,簇拥着王平安,就往寺里走! 狄仁杰在后面一咧嘴,不会吧,大哥要给这帮势利小人,去吏部求记档?为什么要这么便宜他们,这不就等于答应他们的求知己了吗?大哥可是官场新贵,吏部无论如何,也要给这个面子的! “太便宜他们了,大哥也真是的,都没说替我求,反过来却要替这些外人,这些势利小人求档!”狄仁杰大感委屈,慢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面,也进了灵感寺! 士子们光顾着拍恩师的马屁了,把他这个师叔,完全给忘到了脑后! 王平安一进寺,欧阳利等人满头大汗地迎了上来,齐齐给王平安行礼,叫道:“恭喜主人,贺喜主人,进京不久,尚未科考,便已经封了伯爵,日后封公拜相,绝非空谈!”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咱们自己人,用不着玩虚的。”他回头冲士子们,笑道:“咱们也是自己人,大家都不用玩虚的。” 士子们齐声道:“对对对,恩师和学生,自然是自己人,咱们大家有啥说啥,不带玩虚的!”他们人多势众,往前一拥,竟把欧阳利等人给挤一边去了。 欧阳利哥儿几个大怒,差点对士子们报以老拳,至少也要打下一堆的门牙来。可见王平安冲他们使了个眼色,这才作罢,不过还是很生气,这些士子,全无读书人的风骨,只知拍马屁,纯纯的一群势利小人! 惠正在人群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师叔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要是再晚一会儿,估计寺外那些树都快被他们砍光了。这帮施主的宝剑,砍人快不快不清楚,可祸害起树来,却是快得很啊!” 王平安坐到了桌后,四下张望,见丁丹若和柯莲雾也被挤到了人群之后,两个小丫头满脸的怒色,都是大大的生气。 两个小姑娘心想:“有没有搞错啊,我俩才是少爷的贴心人,你们都是谁啊,今天刚跑来,就恬不知耻地往少爷的身边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王平安冲她俩招了招手,道:“丹若,莲雾,你们去准备纸笔,我要记录人名!” 两个小姑娘答应一声,快步离了前殿,片刻即回,拿来笔墨纸砚,厚厚的一大叠的纸。她俩再一回来,士子们可不敢再挤她俩了,纷纷让路,嘴里甜哩吧嗦地叫着:“两位姐姐,可要小生帮忙!” 两个小姑娘齐声叫道:“不——用!离我俩远点儿!”将文房四宝在桌上摆好,她俩一左一右,站到王平安的身后。 王平安又冲狄仁杰招手道:“兄弟,你来记录人名!” 狄仁杰更感委屈了,大哥也真的,不说替我求个档记,却要我出力气,记这帮家伙的档!他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桌边坐好! 士子们这回想起这位“师叔”来了,好几个人上前,叫道:“师叔,让学生给你老人家研墨!” 狄仁杰不情不愿地拿起笔,道:“谁先来?” 士子们轰地一下子,全都着起急来,纷纷叫道:“我先来,让我先来!”争先恐后,深怕把自己落下,这可是大好事儿,落下谁,也不能落下自己啊! 王平安忽道:“慢着,你们先排好队,把自己的籍贯和姓名表字,一个一个的报上来,让你们师叔记录下来,必须得和你们去礼部报备的一样,不能有所偏差。还有,你们还得说明,是否得过天花,没得过的先记,得过的后面排队去!” 士子们心中纳闷儿,怎么记档还要记天花吗?啊,想起来了,那个宫里的老宦官,曾说过皇上要辨证如何预防天花,会不会王平安想要找助手啊,可要找助手,应该找得过天花的人才对,这样才安全,怎么倒先让没得过的上前? 他们不知宫里到底是怎么做的决策,只好按着王平安的话,没得过天花的排前面,得过的排后面。狄仁杰运笔如飞,挨个记录士子们的姓名籍贯。 王平安见这里得忙乎一阵子,吩咐了几声,便转到后殿,给家中父母写了封信,告知家中二老,他当上了代太医令,并且被封了伯爵,等伯爵府盖好之后,即刻接父母入京,让二老也看看长安的繁华,感受一下贵族的生活! 给父母写完信,又给徐州刺史牛正宏写,给洛阳留守冯宁荣写,还有一些亲朋故旧,每个人都写一封信,个个都不落下!写完了信,交给欧阳利,让他派人去送。 又转回前殿,看记录得也差不多了。他从桌上拿起名单,笑了笑,道:“好,既然大家都留下了名字,那我明天就报给吏部!” 士子们大喜惹狂,要是王平安真的将这个报到吏部去,那他们的前途可就无量了,别人求知己,乱己们顶多也就是和礼部打个招呼,介绍一下某人,可王平安却直接将他们的名字,报给吏部,简直就是一步到位啊! 王平安嗯嗯两声,清清嗓子,翻看名单,问道:“诸君,可愿与平安生死与共?” 啊,这是要我们表忠心啦,要结成派系,以便日后在官场中呼风唤雨!士子们齐声叫了起来:“学生愿与恩师生死与共,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为师做什么的话……嗯,愿以平安马首是瞻?” “愿意,原意,学生愿意!”士子们扯着嗓门喊,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王平安很是欣慰地道:“好,这样就好。为师要帮助李绩李大将军,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却苦于找不到人来参加辨证,毕竟这是拿性命作赌注的事,如果失败,怕是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啊!” 那些说自己没有得过天花的士子,听王平安说出这话,原本兴奋得通红的脸……连点儿过度都没有,刷地,直接就变绿了! 而那些说自己得过天花的士子,却更兴奋了,兴奋得本来通红的脸,都快乐得发紫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好啊,那就生死与共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好啊,那就生死与共吧 王平安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意思却呼之欲出了,你们不是愿意和我生死与共吗,那好啊,那咱们就活在一起,死在一起吧! 他要去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没有人敢参加。正好你们送上门来,反正咱们都要死在一块了,那就用你们来辨证天花恶疾呗,成功了,大家共享富贵,失败了,你们就死吧,至于他要不要陪你们一块死……对了,你们发誓了,他可没发啊,搞清楚,王平安可一句都没说过,不守誓言天诛地灭地话,都是你们自己说的! 狄仁杰笑了,他立马儿就不感到委屈了,是这么回事儿啊,怪不得大哥没说给我也记档,原来关键的话,他一开始没说,放在记完名以后才说! 丁丹若和柯莲雾互视一眼,心中都感好笑,让你们叫恩师,表忠心,这回好了吧,没白叫,更没白表! 欧阳利等人在人群外面,忍耐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真有意思,看这帮人的脸色,一半人是绿的,一半人是紫的! 王平安接着道:“如果这次辨证失败,估计我十有**得被推上刑场,被砍了脑袋,这本是大悲惨之事,我心中一直……一直很悲伤,但现在不了,我来辨证,用你们来辨证,失败了,你们要死,而我也活不了,黄泉路虽长,可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走,倒也不会寂寞!” 黄泉路上?都要热闹到阴间去了! 扑通一声大响,一个士子直挺挺地晕了过去,吓的,他不想被王平安用做辨证啊!天花恶疾,太可怕了! 扑通扑通,又是几声响,又有几个士子晕过去了,他们都是没得过天花的! 啪啪啪,有人晕倒,却又有人鼓掌。这时候还能鼓起掌来,自然是幸灾乐祸的人,也就是那些得过天花的士子了! “恩师说的不错,咱们师生之间,生死与共,如果辨证成功,那是皆大欢喜,可如果失败,咱们陪着恩师,一起上刑场!”没得过天花的士子们,七嘴八舌地叫道。 嘴上是这么喊,心中却想:“咱们陪着恩师上刑场,恩师被砍脑袋,我们围观,为你送行,咱们来生再见,再续师生不了缘!” 王平安微笑着,看着士子们不同的表现,他又道:“没得过天花的,要参加辨证,已经得过的,同样要参加辨证!” 天花虽是恶疾,但一人一生只会得一次,不会得第二次的,虽然同是参加辨证,但没得过天花的,是被辨证的,而得过的,当然就是帮着恩师辨证的了! 没得过天花的士子们,一起大声道:“恩师说怎样,就怎样,咱们全都听恩师的!” 王平安笑道:“好,全都听我的就好。不过呢,可能你们还不知道,要如何辨证,其实是要把牛身上的天花,种到人的身上去……” 呃、呃、呃几声响,那些没得过天花的士子们,差点集体晕过去,恩师……王家小子,你有没有搞错啊,把牛身上的天花,种到人身上去,人得的天花都够猛的了,何况是牛得的,牛那么大的个儿,得的天花岂不更猛?你这是存心,想要整死我们啊! 没得过天花的士子,差点没跳起脚来拍手!好啊,太好了,就应该这么个辨证法,就应该用牛得的天花,来辨证人得的,这样才有效果嘛,要是牛得的,都能预防得住,那人得的天花,岂不是更能预防得住了! 王平安冲那些呆若木鸡的士子们道:“辛苦各位了,大唐百姓不会忘了你们所做的事,他们会永远感激你们的!嗯,我想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你们的,番邦的人也同样如此” 与鸡同木的士子们,热泪盈眶,全大唐的百姓都要感激我们啊,番邦的也要感激,这可是大好事儿啊……能不能把这件大好事儿,让给别人去做啊,把青史留名的机会让给别人,我们就算了! 话锋一转,王平安又道:“不过呢,得过天花的诸君,全天下的百姓,更会感激你们的!” 得过天花的士子们,激动万分,纷纷点头,道:“我们帮助恩师辨证,百姓们自然要感谢我们。不过我们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帮助恩师,给你做个帮手罢了,所有的功劳,都是恩师你的,只要恩师在皇上跟前,提提我们的名字,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平安慢慢坐下,双手放在桌上,他郑重地道:“事实上,你们的责任更加重大。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是要用牛得的天花,来种到人的身上,我们尚不知人得过天花之后,如果再得一次牛的,会不会也要死去,所以呢,你们同样也要种的!” 大殿之中,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原本兴奋的士子们,全都……也呆若木鸡了!怎么他们也要被种天花,得过一次人得的天花,就够倒霉的了,还要再得一次牛的!牛那么大个儿,万一它们身上的天花更猛……不要吧! 王平安顿了顿,又道:“没得过天花的,身子会较虚弱,所以种一次牛的,也就可以了,你们已经得过天花了,身子结实,为了能使辨证结果更具可靠性,所以你们要种两次,得两回牛得的那种天花!” 扑通一声,又有士子晕倒了,没法儿不晕啊,两次,牛得的那种! 这回殿里的士子们,脸色终于统一了,全都绿油油了! 忽然,有人叫道:“对,就应该这样,得过天花的种两次!”这声喊,气力十足,似乎是把胸中闷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那些没得过天花士子们,一起吼了起来:“对,要种就种两次,谁让他们身体结实了!” “两次不够,要种三次!” “种完牛的,再给他们种骆驼的……种四次!” 殿内大乱,吵成一片,士子们分成两个阵营,互相指责,口沫横飞,扯脖子大吵! 王平安站起身,甩了甩袖子,打了个哈欠,道:“我回屋睡觉去了。兄弟,这份名单你收好了,别弄丢了,明天我还要呈交吏部呢!”说完之后,姗姗然,他回后院睡觉去了! 见王平安走了,士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再吵了,又一起看向狄仁杰。狄仁杰将名单紧紧抱在怀中,道:“我也回屋睡觉去罗!” 一个士子忽然上前,拉住狄仁杰,求道:“师叔,能不能把我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啊,我身单力薄,怕是担负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啊,我一想到全天下的百姓,都等着看我被辨证,我就害怕,想上茅房!” 别的士子也都急了起来,纷纷挤上前来,道:“师叔,把我的名字也划掉吧,我给你钱,我给你五十贯!” “我给一百贯!”有的更叫道。 一咬牙,一剁脚,身家富贵的士子叫道:“我出两百贯,今晚来不及了,明天一早,我亲自送来!” 士子们纷纷出价,要求花钱划名,他们可是怕了王平安了,太狠了,牛得的天花,都敢往人身上种,你早说呀,我们早就走了,你这么狠,谁还敢求你当知己了! 不大会的功夫,价格已经抬到了五百贯一个名字。而且,有不少出不起钱的士子,眼珠发蓝,看样子就要动手抢夺名单了! 欧阳利等人上前一步,喝道:“喂,都想干什么,你们不是要和我家主人同生共死吗,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想变卦不成!” 欧阳兄弟纷纷上前,挡住士子,护着狄仁杰走了!惠正见事不妙,冲有难一使眼色,两个和尚,头一低,静悄悄地,也从后门溜走了! 剩下一地的士子们,脸色皆绿,互相辉映,大殿之上,碧波荡漾! 忽然,有士子大哭起来,叫道:“我家就我一个儿子啊,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 “我家兄弟好几个,可我也不想死啊!”干脆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不多时,殿上哭声一片,人人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不应该来找王平安,结果这下子可好,把命搭进去了! 哭声之中,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怎么还没走啊,快点回家睡觉去吧,天色不早了!”说话之人,乃是小姑娘丁丹若。 王平安回屋之后,想起来了,要想进行辨证,得要用钱啊,迁走石坑村的百姓,估计着官府不会赔钱给他们,就算赔也不会赔多少,耽误了他们的农活,可让那里的百姓如何生活,一耽误下来,有可能今冬都熬不过去。 于是,他便和丁丹若说了几句话,让小姑娘出来,打发外面的士子们走! 士子们见她出来说风凉话,又气又急,都道:“你家主人,太也缺德,他为什么不早把话说清,非要等到记完名字之后才说呢,这不是坑人嘛!” 丁丹若奇道:“真是怪了,是你们拼命要和我家少爷同生共死的啊,赶都赶不走你们,怎么现在却又说起这种话来了!” 她哼了声,道:“我家少爷说了,你们不愿意参加辨证也成,我家少爷再另找别人,可是别人却不一定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了,所以怕是得花上一大笔的钱,大概要一万贯吧,明天你们把钱拿来,那份名单就还给你们,爱撕就撕,爱烧就烧,随你们的便!” 说完,小姑娘一转身,走人了! “要一万贯才能赎回名单?未免价儿也太高了!”士子们纷纷跺脚叹气,有几个听完这个价,接着又哭天抢地起来! 他们算了一下人头,现在殿中的人数,大概有二百出头,一万贯平摊到各人头上,每人大概要四十来贯左右,这笔钱不算少了。 士子们大多并非长安本地人,行囊并不如何丰富,要一下子拿出四十贯来,恐怕连店都住不起了! 这些人本就是势利之徒,往常拍人马屁,求人知己,顶多也就是被人赶走,不收他们的行卷,不做他们的知己。可不成想,今晚碰上个超狠的,不但弄出来份要命的名单,还管他们要一万贯,这么大的一笔钱啊! 手头不宽裕的士子急道:“要万贯之财,才能赎回名单,这简直就是敲诈,咱们去刑部大堂,去告这个王平安,告他勒索之罪!” 另一些士子却道:“是咱们求他记的名字,还一直叫着要和他同生共死,就算要告,怕也打不赢这个官司!” 家中阔绰的士子,不愿挑事儿,全当破财免灾。他们道:“告什么告啊,你告了他,就算刑部判了他勒索,但要注意,我们也发过誓,要和他同生共死,如果刑部同样要我们兑现誓言,那咱们还是得参加天花辨证,想要半路离开都不成了!” 士子们一听,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吗,谁让他们跑来大喊大叫的,没人请他们来,他们自己要来的呀,那誓没人逼他们发,是他们抢着发的呀! “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吧!”士子们叫了起来,有钱的多出,没钱的少出,穷士子打欠条的,富士子收欠条的,直忙乎到后半夜,这才弄利索,离了灵感寺。 第二天,王平安起床稍晚,睡了个懒觉。起床之后,洗漱完毕,吃早餐时问丁丹若,那些士子们还在不在了,丁丹若笑道:“少爷,你这招还真灵,只一提钱,就把他们全都吓跑了,一个都不剩了!” “钱呢,可否送来!”王平安笑道。 丁丹若道:“送来了,好多钱呢,让欧阳利收着了。”她忽然笑了,道:“那份名单给了那些家伙,他们立时就给烧了。不过小狄抄录了一份,留在手中,如果那帮家伙敢造谣诽谤少爷你,那这份名单可就有用了。”她管狄仁杰叫小狄,不肯叫他狄少爷。 王平安道:“那得罪的人可多了,我今日风光得势,他们不能把我如何,可谁能保证日后呢?万一我以后有个闪失,那往井里扔石头的人,岂不会太多了!” 吃完早餐,他叫狄仁杰拿来那份名单,揣入怀中,道:“我今天事情多,估计要忙一天,而我封爵的事一传出去,必会有无数人上门送礼,和我攀交情,所以我今天就不回来了,后半夜再回来,你替我应付一下,莫要失了礼数。宁得罪十个君子,莫要得罪一个小人!” 第二百八十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第二百八十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狄仁杰听他说出“宁得罪十个君子,莫要得罪一个小人”的话,笑着摇头道:“大哥,你大道理讲得挺顺,可办起事来,却是完全两个样。你说你不想得罪小人,可昨晚却得罪了两百多人啊!小弟可以担保,他们全是小人,一个君子都没有,至少如咱们兄弟这样,坦坦荡荡地君子,就肯定一个都没有!” 王平安哈哈一笑,拍了拍口袋,道:“兄弟,你这话说得不错,大哥我绝对是个君子,所以我明知他们肯定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可我还是要对他们好,让他们羞愧,让他们学一学,什么是做人的道理。这就叫以德报怨!” 狄仁杰饱读诗书,以德报怨,这是圣人孔子的话,他岂不知之理!他摇头道:“大哥,莫要断章取义,孔老夫子性烈如火,他说这句话时,可是有下文的!” 以德报怨这句话要是说完整,应该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子可没教人要用恩德来回报仇怨,那是后世酸丁,在解释论语时,故意断章取义,歪曲原意。 别人用恩德待你,你便用恩德回报,别人如果用仇怨待你,别客气,一砖头飞过去,打他个满脸开花,这才是孔子的原意! 王平安笑道:“孔圣人性烈如火,可你大哥我却是性格温和,所以拍人板砖的事,我是不做的!”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该拍板砖,就得拍他个狠的,岂有客气之理。大哥,我看你还是没把圣人的书读透啊,做人,岂可窝窝囊囊的,当快意恩仇才对!” 王平安走出屋去,道:“可你大哥我,就喜欢窝窝囊囊地活着!”来到前院,叫欧阳利牵过白龙马,上马出寺,赶去吏部。 一路无话,消停得很,再没人跑出来求他当知己,路上顺畅,不多时便到了吏部衙门。来到门口,翻身下马,早有衙役迎上,将白龙马栓在门前的桩上,又有人引他进到了二堂,这里是专供官员报备官身的地方。 一位姓刘的主事为他办理手续,一切顺利,除了官印要现去铸造之外,其余的不多会功夫,就全都办好了,还发给王平安一套四品的武将官服,唐朝的伯爵是正四品上的品阶,以后王平安便可以穿这套官服了。 刘主事笑道:“王爵爷,这报备官身的事儿,也就差不多了,至于官印,那就得等几天了,等一铸好,下官就给您送去。除了官印之外,您还要不要一方小印,比如刻上‘世镇折柳’这一类的话,以您的品阶,是可以用银质私印的。” 王平安道:“好啊,那就辛苦了刘主事了,那官印是朝廷拿钱,这私印就得我自己掏钱了吧?这样吧,打制小印的钱,我翻番给你,请你务必好生监督,让工匠把银印打得精致一些!” 刘主事大喜,就算不翻番,他都有赚头,何况翻番。他笑道:“早闻王爵爷为人豪爽,最喜欢交朋友,原本下官不信,可今日一见,竟是与传闻半点不假!” 王平安呵呵两声,道:“我喜欢交朋友,这点确是不假。不瞒刘大人,就在昨天还有两百多名士子,跑到我的住处,求我当他们的知己呢!” 刘主事心想:“这么多人求你当知己,确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可这事你和我吏部说,却是没什么用的,你得去和礼部说才行啊,管批考卷的事,又不是我们吏部管的!” 他心里不想听王平安的炫耀,可嘴上却道:“哎呀,王爵爷如此受士子们的推崇,实是可喜可贺啊!王爵爷,你可是长安第一才子,要是有闲暇时间,确实得好好提携一下后进末学才是!” 王平安又呵呵两声,从怀里掏出那张狄仁杰抄录的士子名单,道:“就是这些人求我当的知己,还说要拜我为师,可刘大人你也看到了,我这嘴上的毛还没长齐全,哪可能收学生呢,还一下子收两百多人!” “瞧您说的,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们愿意拜,你收下就是了,又有什么好客气的!”刘主事边说边笑,接过了那份长长的名单。 忽地,他一皱眉头,道:“这些人的名后,怎么还备注得没得天花呢,这是为何?” 王平安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听我慢慢为刘主事说来。” 听他有长谈的打算,刘主事一咧嘴,你说大家事儿都挺忙的,办完事你赶紧走呗,在这儿起什么腻啊!他叫道:“来啊,快快给王爵爷沏壶好茶来,要最好的茶!” 王平安道:“刘主事太客气了,这份名单是有大用处的,上面的士子们呢有心为朝廷出力,却又报效无门,便找到我这里,想参加辨证如何预防天花一事!” 刘主事咝地一声,低头看了看那份名单,道:“这么多人,多了些吧,辨证天花恶疾之事,下官也听说了,那可是极危险的事情,弄得不好,连命都得搭起去,朝廷就算要找人参加,也是要许给好处的,为何这些士子,什么好处不要,就也要参加,他们有何居心?” 在吏部当官的人都有个毛病,想人从来都往坏的方面想,总想着谁要是干了什么事,有什么目地,是不是想借由头升官,所以王平安一说,他就往居心上去琢磨了! 王平安笑道:“不但没有什么不良的居心,反而他们还凑了一万贯钱出来,说要献给朝廷,用做辨证天花的开销,这样朝廷不就能省下一笔嘛!” 刘主事又是咝地一声,道:“一万贯,这笔钱不小啊,足够开销了,这些士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王平安道:“就是想为国效力呗,同时如果能被皇上知道他们的姓名,那就更好了!所以我是这么想的,这笔钱是肯定要献给皇上的,皇上得知后也必会问是谁捐的,到时就请马主事将这份名单报上去……嗯,你也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进行辨证肯定用不着名单上的人,只是做为一份候补名单罢了,大家都能借此扬个名,又能被天子知道,这是大好事儿啊!” 刘主事赶紧摇头,道:“写上下官的名字……那就不必了!”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挺精挺灵的小吏,端着托盘,将茶送了上来,一脸巴结地,给王平安倒上一杯香茶。王平安却没有喝,冲这小吏笑了笑,站起身向刘主事告辞,离了吏部。 刘主事亲自送出,回房之后,他仍是一头雾水,见小吏还没走,他便拿起名单,说道:“刚才有件事儿,本官没有搞明白,可能是当局者迷吧,你是旁观者,替我想想,没准能想明白。”他便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这小吏听完,嘿嘿地笑了起来,道:“刘大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这些士子如此卖力讨好,就是为了能让皇上知道他们的名字,王爵爷是个办事儿的人,所以这不就替他们托关系来了么,托到了您这儿!” 刘主事嗯了声,道:“他竟如此好心,竟想一次就为这么多人扬名,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居心何在?” 这小吏一笑,心想:“又问居心何在,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他道:“拉人上船啊,这帮士子们求知己到了他那里,按着平常的作法,他肯定无法全给扬名,那落下的谁,都是得罪人啊。王爵爷这么一弄,不就等于全给扬名了嘛,还是扬到了皇上那里。 士子们去求他的知己,这是上他的船,上船容易,要是没得到扬名,下船也容易,可王爵爷把他们的名扬到了皇上那里,就等于……就象给战马屁股上打烙铁似的,把这些士子打上他的印记了呀,要想下他的船,那可就难罗,要是以后敢和他唱对台,就会被人说成是忘恩负义,再没人敢收他们当心腹了!” 刘主事一拍大腿,道:“官场之中,最忌背叛,这些士子们算是上了贼船了,以后当不上官也就罢了,要是当上了官,那都得成王平安一派的啊,想脱身都脱不了,只能听他的吩咐,这王平安可够有手腕儿的啊!” 这小吏忽道:“刘大人,这份名单王爵爷交给了你,由你往上报……” 刘主事啊地一声大叫,满脸地惊讶,叫道:“这岂不是等于,我也和他拉上关系了,此事由我经手,岂不是等于把我也……” 小吏点了点头,心想:“对啊,你的屁股上,也被王爵爷拿烙铁烫了个印儿,打上记号了!” 王平安离了吏部,又去了礼部,这两部离得不远。到了礼部,这回为他办理手续的,是一位姓田的主事。 王平安报了父母的名讳,又报了籍贯,他在徐州的房产,还有田产数额,从现在开始,这些田产,就不用再缴税了,他属于有特权的贵族阶层了,可以庇护家中佃户,有不上税的特权。 当王平安说到京中产业时,田主事大吃一惊,道:“王爵爷,你要在杨玄感的旧宅上,修你的伯爵府?这个……这个工程未免太大了吧?” 王平安点头道:“是不小,估计得花上一大笔的钱!” 田主事道:“王爵爷,朝廷是有法度的,那杨玄感的故宅,是国公府一级的,你的伯爵府不能造那么大啊,你想修一下直接住进去,那是不成的,得扒了重盖,还要盖得小一些才成呀!” 第二百八十一章 湖底下有什么 第二百八十一章 湖底下有什么 王平安点头道:“可以啊,没问题,那就扒了重盖好了!田主事,你不知道,那处旧宅已然不能住人了,里面杂草众生不说,连墙都倒了,就算是修一下,也是没法儿住人的,不知哪天屋子的大梁就断了,谁敢住在里面啊!” 田主事道:“按照朝廷法度,有爵位的人,就如您一样,府邸的修建,要由我户出资,可我朝建立以来,万事节俭,建牙造府,从来都按小修一下拨款,换句话说我们户部,只能给您一百六十贯去修房子,剩下的钱都要由您自己出。” 王平安啊地一声,皱眉道:“有这个法度吗,我怎地不知,那处旧宅要想盖好,重新能住人,至少要花……要花,要花多少?”盖新房子的花销,他还真不太清楚。 田主事道:“那处宅子,我也知道,也去看过,那地方大的,别说扒了重盖,就是修一遍,怕也得六七千贯哪,比新盖个户部衙门花得都多。而你要想改小了,有些地方的地基,你都要挖开,得改呀,伯爵府里的楼台,和国公府里的楼台,高度上也不一样啊,用原地基不行的。这么一来,工程可太大了,你得先处理完旧的,再盖新的,比直接盖新的都花得多,至少得两三万贯,还得朝上啊!”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还要改地基啊,这个工程确实是大了些,可户部也不能只拨给我一百六十贯啊,这也太少了!” 他心里想呢,我刚才给吏部还送去一万贯呢,眼皮都没眨一眨,我给你们钱多痛快呢,怎么想从你们手里拿点儿,就这么费劲呢,公家的钱,不是应该更好拿吗! 田主事嘿了声,道:“一百六十贯还少哪,当初给长孙大人修国公府,户部可也只拨了两百贯,剩下的钱,都是长孙大人自己掏的。您一个伯爵,要是钱拨得比长孙大人还多,估计着,您这伯爵也当到头儿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真不少啊!”嘴里感叹,心中却想:“才两三万贯啊,小钱儿,照宽了花,我出五万贯,修个漂漂亮亮的伯爵,说不定以后会变成侯府,公府呢,所以底子得打好!” 田主事很好心好意地劝道:“王爵爷,要照下官说,你换个地方盖新宅子,不就得了嘛!选个地皮便宜的地方,象永和坊,永平坊这些里坊,地皮比朱雀大街便宜十倍,算上地皮钱,你也就花个五六千贯,好好一处大宅子盖起来了。要是在朱雀大街上盖新的,还是在那处旧宅的地基上盖,您这点俸禄,怕是得攒到一百岁去!” 王平安嘿嘿两声,道:“几万贯而已,我却是出得起的。我的折柳伯爵府,就盖在那儿,不变了,你备案吧!” “几万贯……而已!”田主事一咧嘴,心想:“你还真说得轻巧。也对,你是干啥的,当医生的啊,天底下最赚钱的两个买卖,一是劫道的,二是卖药的,你就是那个卖药的呀,能没钱嘛!” 心中真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打定主意,回家逼孩子念书,就念医书,以后等孩子长大了,也让他盖大房子,就以王爵爷为榜样,使劲赚钱,然后使劲地花! 将剩下的手续办好,王平安离了户部,打马准备回灵感寺,可走到半道儿,又怕回去和一大群的马屁选手玩虚套,索性上了朱雀大街,找了家饭馆,吃罢午餐,又去了杨玄感那处旧宅。 再次来到这座宅子,他巡视得便仔细了些,上次看得马虎,有些地方没有仔细看。这处宅子确实够大,他转来转去,转到了后宅,见后面花园里一处大池塘,足足有好几十亩大,比长孙府中的池塘还要大上一圈儿,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湖。可这小湖早就干涸了,而且小湖还被填满,里面全是大石头,还有很多的木料,废弃的砖瓦,象是个巨大瓦砾堆似的,堆得岗尖岗尖的,只能从外形轮廓上看出,这里曾是个碧波荡漾的小湖! 王平安走到池塘的边上,不停地摇头叹气。看样子,这个池塘是故意填上的,里面的巨石和瓦砾,还有破房梁什么的,都是故意堆进去的,硬生生的把这么大一个湖,给填满了,还堆得这么高! 这湖是谁填的呢,是隋炀帝填的?当时天下大乱,他好象被堵到江都了吧,好象都没回来,自然是没功夫干这种事情。是杨玄感的仇人干的?哪应该放火烧才对啊,花这么大的力气填湖,那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那就只能是杨玄感自己干的了,他好端端地拆自己的房子,然后来填这个湖,他想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就算是撑着了,也不至于干这种事儿吧! 真是莫名其妙啊! 王平安顺着湖慢慢走着,好不容易找出个理由,要想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杨玄感在造反之前,已经疯了,怕失败后,自己家被别人占了,所以干脆先自己把它毁了,不让别人再住!很好,他目地达到了,再没人愿意在这里住了,这宅子一荒就是好几十年! 看着这么大面积的瓦砾堆,王平安真想跳脚大骂,怪不得尉迟恭不来住呢,怕犯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得花多少钱啊,动用多少人力啊! 把这个瓦砾堆清除干净,怕就得动用上千人,人力往外运,还得运出城扔掉,这得多大的工程,这得花多少钱。他上哪儿找这么多人去,难不成去左武卫,借支军队过来? 王平安越看越生气,气道:“杨玄感啊,老杨头儿,你要是没事干,闲的慌,那你就造反去呗,你说你填湖干嘛呀,还填自己家的湖,有本事你填曲江池去,那算你有种,我佩服你,现在嘛,我只能呸服了你!” 一甩袖子,出了破宅,骑上白龙马,返回了灵感寺。 回到灵感寺,果然见寺门口停着无数的车马,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肯定是来套交情的,自己姓王,这是大姓,说不定还会有无数的人攀亲戚,弄不好自己得冒出来一大群的叔叔伯伯来! 他没心情应酬,打马转道儿,从后门进了寺中,直接便回了自己卧房。 过不多时,狄仁杰来了,他道:“大哥,有难看到你从后山门回来了,我知你不喜虚套,便打发了前面的人,这才过来见你。咦,大哥,你看起来好象很不高兴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今天报备时,吏部的人难为你了?” 王平安摇头道:“没有,没有人难为我……有,那个杨玄感难为我了!”他把去看旧宅的事说了。 狄仁杰奇道:“用巨石大木填湖,可确定是当初杨玄感做的这事儿?” 王平安摇头道:“是我猜的,你不想想那年头兵荒马乱的,连皇帝都回不得京城,京里发生过什么事,谁能知道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没法查证了!” 他顿了顿,又道:“算了,要想重新挖开那个湖,工程实在太大,人力和财力都要耗费很多。实在不行,将瓦砾堆上盖土,修一座小山吧,这样也好,不用花太多的钱!” 狄仁杰却皱起眉头,道:“事有反常即为妖,如果这事儿真的是杨玄感干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难不成他是想在掩盖什么,那湖底下,是否有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他又想起那个江湖传闻了,难不成杨素的宝藏,就藏在湖底?这可比藏在深山老林中都保险,谁能想到朱雀大街旁,竟有无数的宝藏? 王平安想了想,道:“可能有吧,谁知道呢!”他没听说过所谓的江湖传闻,自然不会联想到宝藏上去。 那个江湖传离实在太离谱儿,从来都是当笑话讲的,属于无稽之谈一类的话,所以狄仁杰就算心里有想法,但也没说出来,还是等修宅子时,现场和王平安说吧! 此后两天,王平安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专心在寺里想预防天花的事,想到的东西,都记录到纸上,以做备忘! 时间过得很快,这日便是李世民承天门告天的日子,布告早就贴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了,京中百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百姓们对这件事,非常的赞同,朝廷有心消除天花恶疾,这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好处的事,至少以后不用再担心自家的孩子得天花了,可以安心生活,这比什么都强! 天还没有亮,王平安便起了床,两个小丫头服侍他洗漱用餐,之后替他换上了那套正四品上的伯爵官服,官服有点肥,她俩重新给改小的。 柯莲雾道:“少爷,你什么时候能穿上紫色的官服啊,现在这身深绯色的官服,虽然也不错,但看着总没有紫色的贵气!” 王平安笑道:“深绯色的已经穿上了身,紫色的还会远吗!” 出了卧房,见狄仁杰和欧阳利他们早就等在门外,都是穿的一身光鲜,还有赵璧和卢秀之他们也来了,出人意料地,连邱亭轩都来了! 王平安拍手道:“今天人来的可真齐!好,就让咱们一起去承天门吧!” 众人出了灵感寺,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一起往承天门赶去。虽然天色尚未放亮,可街上行人已多,而且都是往一个方向走的,看样子都是要去承天门。 路上有百姓认得骑着白龙马的王平安,大声和他打起招呼来,王平安面上含笑,不住向百姓们拱手作答。 等上了朱雀大街,认识他的人就更多了,就算不认识他,见到别人和他打招呼,也会随大溜儿,向王平安挥手致意。这一路上,王平安打了无数的招呼,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两只手抱拳回礼,回得膀子都酸了! 越往北走,百姓越多,待走到朱雀大街的尽头,上了承天门大街时,已然是人山人海,京中百姓们得知皇帝要告天,纷纷赶来观看,而且他们对天花的事,也非常的关心,毕竟这关系到切身利益了,就算自己得过了天花,但亲人里有没得过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亲人们来听听。 在承天门大街上,只走出不远,就没办法再往前走了,虽然天色未亮,但长安人口百万,外地胡人又多,就算大街再宽阔,但却也架不住现在已然来了六七万人,这许多的百姓,将长长的承天门大街,挤得水泄不通,车马已经不能通过了。 王平安道:“还以为咱们出来得挺早,却不成想,竟有好几万人,比咱们起的还要早!” 赵璧从车中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办啊,街上的人都这么多,皇宫门前的人,还不得更多,咱们现在也过不去啊!” 狄仁杰却道:“这个倒也容易,钻胡同便是,只是钻胡同怕是到不了皇宫正门,只能去侧门,比如说重福门。” 王平安道:“那就钻胡同吧,去重福门。”他调转马头,下了大街,向东绕着走,从太常寺的边上,绕到了太庙,顺着太庙的夹道,再往北走,从这里赶去重福门。 路上依然能见到百姓,虽仍是往承天门汇集的,但人数却少了很多,王平安一行人这才得以通过,走了三刻钟,便即到了重福门。 重福门前倒是没有什么人,这里离承天门挺远,百姓听皇帝告天,是不可能往这儿跑的。 还离得老远,就听宫门那边,有人高声叫道:“是王爵爷吗,折柳县伯,王平安王大人?” 王平安听到喊声,向宫门口看去,就见两条大汉向这里跑来,边跑还边叫道:“哎呀,真的是王爵爷,你还认得我们哥俩儿不?” 天还没亮呢,离得这么远,就能看清楚是我,他俩的眼神可相当地不错啊!王平安从马上翻身下来,笑道:“自然认得,是蒙大哥蒙二哥嘛,两位兄长,你们升职了?”他看两人的军服,好象和上次的不同,估计着升职了吧! 来人正是蒙大恬和蒙小恬,他们确实是升官了,没别的原因,就因为王平安在皇帝和太子面前提了提他俩,然后他俩就升官了! 见王平安带着几辆马车过来,他俩赶紧过来巴结。王平安可是他俩的大恩人,不过来见礼,更待何时? 第二百八十二章 烈酒的妙用 第二百八十二章 烈酒的妙用 蒙大恬和蒙小恬哥俩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跟前,冲王平安笑道:“回王爵爷的话,托您老人家的福,我们哥俩跳着升了两级,现在都做了旅率了!” 王平安一乐,笑道:“旅率,那岂不是做了一营长官,恭喜你们啦!” 蒙氏兄弟俩抢上一步,给王平安单膝跪倒,行了个半礼,蒙小恬道:“同喜,同喜。王爵爷你好人有好报,都做了伯爵了!” 蒙大恬也道:“听说您老人家的封地在折柳县,那地方虽说远了点,可却大得很,说是一个县,可比咱们关里一个州都要大呢!” 他二人专捡好听的说,半点不提折柳县的荒凉和混乱。 王平安笑了笑,道:“两位兄长,小弟我是要去承天门的,可道上都堵住了,全是要去看皇上告天的百姓,没办法只好绕到了重福门来。两位兄长熟悉地势,你看我们从这里能不能绕到承天门去?” 蒙小恬道:“从这里绕当然能绕过去,都是一条街,可问题是承天门那边的大广场,想必已是人山人海,就算绕过去了,也没法靠近宫门啊!” 蒙大恬点头道:“是啊,百姓们为了能离得皇上近些,有些人从昨天下午就带着马扎来占地方了,宫门口早就满了,连宫里的侍卫进出,都只能绕到万福门去。”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那怎么办,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没法靠近承天门了,今天皇上告天,我是要陪在左右的,以便皇上问起天花事宜,能够及时回答。” 蒙大恬眼珠一转,道:“这个呢,也不是没办法,今天正好是我哥俩儿当值,门口我俩说了算,太子昨天留宿甘露殿,没有回来。不如我们让你从宫墙上直接过去,等到了承天门,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本是去见太子的,但太子不在东宫,留下话来,让你去找他,这样不就成了嘛!” 王平安啊了声,低声道:“两位兄长,你们要是这么放我上了宫墙,万一有了麻烦,我怕把两位兄长牵扯进去啊!” 蒙家哥俩一拍胸脯,齐声道:“有什么麻烦,我哥俩一力承担了,王爵爷你跟咱们兄弟讲义气,咱们兄弟却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啊!” 王平安面露微笑,心里挺高兴,这二位没白交,关键时刻还真肯出力气,他回身一指车里那几位,道:“那他们……” 蒙家兄弟立即把头摇得象拨浪鼓,连连摆手道:“他们可不行,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王平安道:“那也成,就让他们凭身板儿,往人堆里挤吧!”回转身,和狄仁杰他们将事情说了。 可把狄仁杰他们给羡慕坏了,大哥你太牛了,借道儿能借到皇宫墙上去,换别人谁行啊! 王平安嘱咐他们要小心些,互相照顾着点儿,这才转身回来,跟着蒙家兄弟,进了重福门的侧门,登上了宫墙。蒙大恬给了王平安一块铜牌,这牌子正面是匹骏马,反面写着崇贤馆行走,估计是发给馆里学士的辨认腰牌。 王平安拿了铜牌,顺着宫墙向西走去,不用怕迷路,因为只有一条路!宫墙之上,每隔数丈,便有禁卫把守,宿值宫掖! 照着王平安的想法,他在宫墙上就这么一路走过去,不得一群禁卫上来盘查呀,所以他在心里一直想着,怎么能把话编得好听些,估计着禁卫们不可能去问李治,所以这事不怕露馅儿,但人家要是来问,自己也得回答得好听些呀。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说法! 可走了一道,那些站岗的禁卫,却无一人上前来盘查,虽不至于上来打招呼,可见了他,无不点头微笑,全无半点要“将他拿下”的意思! 王平安心想:“可能是我这身官服的作用,好歹也是个伯爵啊!我是正四品上的武职爵位,要是进入军队,再往上升一级,就是卫府将军了,再升三级,我就是卫府的大将军了,他们这些小小禁卫,自不敢拦我的!” 脚步轻盈,越走越快,走不多时,远远的便看到了承天门的门楼,他快到地方了。这时,前面走来一队禁卫,看来是巡逻的。 巡逻的禁卫眨眼功夫便到了王平安的跟前,前面有人叫道:“王平安,是你吗?哎呀,真的是王平安啊!” 王平安定睛一看,嘴一咧,心想:“怎么是他啊!”他本来不认识这个人,但诗文会上这人就坐在高阳公主的身边,他自然也多注意过几眼,事后一打听,不认识也变成认识了。 来者不是别人,竟是巴陵公主的驸马柴令武。 柴令武是皇帝的女婿,虽然不算是太贴心的那种,但好歹也有实职差遣,他是卫府军里的一名将军,上战场的事当然轮不着他了,更不可能派他去戍边,那就只能守卫皇宫了,今天正好他当值,在宫墙上巡逻,巧不巧的正好碰上王平安了。 柴令武驸马之尊,远远的见到王平安,笑着走了上来,刷地冲王平安行了个军礼,把王平安吓了一跳,驸马给我行礼,我是不是也得还个礼啊?他比比划划地,也朝柴令武行了个军礼! 柴令武忙抢步上前,道:“别别,平安大人,你可不能冲我行这个礼,这是下级给上级行的礼啊!你是正四品上的伯爵,而我只是个从五品下的都尉,咱俩差着好几级呢!” 他虽是平阳公主之子,又是驸马爷,但却没有袭爵,只是驸马都尉罢了!驸马都尉听着很风光,是皇帝的女婿,但其实官阶并不大,除非日后袭爵,否则就是一小武官而已! 王平安啊地一声,朝廷里的官职都是几品,他一直弄不清楚,但一听柴令武是从五品下的官,立即心中盘算起来,从五品上、正五品下、正五品上、从四品下、从四品上、正四品下、正四品上……呀,我比他大七级哪,我比驸马爷大七级哪! 腰板立时就直起来了,王平安点头笑道:“原来是柴将军,今儿个是你当值?” 柴令武道:“是啊,今天是我当值!”他向左右看了一眼,将王平安拉到一边,低声道:“平安大人,我一事相求,还望你千万要答允啊!” 王平安心里挺乐,连驸马爷都有事儿求到我头上了,他反手拉住柴令武的手腕,道:“柴将军可是得了病?嗯,你脉相正常,没有生病啊!” 柴令武道:“我当然没生病了。是这么回事,上次你在诗文会上,不是拿出来一批烈酒嘛,能不能再给我点儿?那酒好啊,喝了以后飘飘欲仙,公主定会满意?” 王平安一愣,公主满意?他想起洪老二的事儿了,难不成柴令武也想酒后兴奋,好好的伺候一下公主? 柴令武接了一句,道:“高阳公主很是满意呀!” 王平安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你喝酒,为什么高阳公主会满意,你俩什么关系? 柴令武还不知自己说岔了,又道:“平安大人,上次在会上,房驸马喝了你的烈酒之后,和高阳公主回了家,高阳公主又对他吵闹,结果房驸马一怒,竟然将她按翻在床,狠狠地拍了一顿屁股!” 王平安急道:“喝多了打公主,这这……这不妥吧?”喝多了打老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打公主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了,不怕皇帝反过来打他吗? 柴令武一脸古怪地道:“以前一直以为高阳公主喜欢彬彬有礼的君子,所以房驸马就一直装窝囊,结果喝多了狠拍她一顿之后,不成想高阳公主竟好上这口儿了,每天晚上非要和房驸马动手过招不可!他们两个的感情与日俱增,这这……这简直就是恩爱非常啊!” 王平安都听傻了,不会吧,高阳公主竟然喜欢这种事儿,当真看不出来,她好上这口儿,岂不是成了建宁公主,而房遗爱岂不成了韦小宝! 柴令武叹了口气,道:“我家的巴陵昨天去看了高阳,发现她容光焕发,而房驸马竟然留上了胡子,一嘴的胡子茬儿,还说高阳公主就喜欢他用胡子茬儿扎她的脸蛋儿……这可真是穿衣戴帽,各有所好了!” 王平安呵呵几声,道:“难不成你也想试试,每天晚上和巴陵公主动手过招一番?” 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柴令武道:“正有此意,不过要有酒助兴才成,那个烈酒……” 王平安道:“你去东市药膳坊,找一个叫哈米提的人,这种烈酒要多少有多少,不过也别喝的太多,酒多伤身。再者,高阳公主喜欢和房驸马玩耍打闹,便巴陵公主却不一定喜欢,万一她只喜用皮鞭蜡烛打你,而不许你打她,那你岂不糟之大糕?” 柴令武咝地一声,喃喃地道:“皮鞭蜡烛?皮鞭我倒是知道,那蜡烛是怎以个用法儿的……” 王平安一拱手,道:“我还要去承天门,就不陪你了。对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我的腰牌?”他取出铜牌,递给柴令武。 柴令武有些魂不守舍,只扫了一眼那块铜牌,便道:“你本就是崇贤馆的学士,只要不越过明德殿一线,不入后宫,前面你都是可以走的,不用给我看这个!” 顿了顿,他又道:“宫里的侍卫都知道你是谁,蒙家兄弟刚刚升官,宫里的侍卫都知道拍你马屁,是很有途的,所以人人巴结你还来不及,哪可能检查你的腰牌!” 王平安这才明白,赶情儿,怪不得蒙家兄弟那么够义气,冒大风险,让自己上了宫墙,结果弄了半天,自己本来就可以在宫墙上行走的啊!他回头看了眼那些在城垛旁站岗的禁卫,难怪他们不过来查自己,还冲自己点头微笑! 他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就算自己有这个特权,可要是蒙家兄弟不跑出来打招呼,自己也不可能过去问的,说不定现在还在和狄仁杰他们绕道走呢! 向柴令武抱了抱拳,王平安道:“天就要亮了,我还要去见皇上和太子,少陪莫怪?”便就要告辞走人。 可柴令武却道:“平安大人,那个蜡烛到底是怎么个用法儿?你且说来听听!” 怪不得魂不守舍的,原来竟是在想这个。王平安对他小声说了几句,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听罢,柴令武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是这么个用法啊!哎呀,这个恐怕会有些疼,不能拿我自己的公主去试验!对,我先去和房遗爱说,撺掇着他在高阳公主身上试试,如果真的能让她更加欢愉,那我再和巴陵玩玩,那也不迟啊!” 王平安快步走向承天门的门楼,走不多时,便即到了。还没进门楼,却听有人叫他,竟然是李恪,他也先到了。 李恪快步迎上,亲热地拉住王平安的手,笑道:“无病,好兄弟,你怎么才来,我见你没到,便一直在外面等你,可算让我等到你了!” 王平安连忙又惊又喜,又受宠若惊一番,道:“吴王殿下,平安何德何能,竟劳烦殿下等候!” 李恪拉着他的手,带他到了城垛边上,更加亲热的,竟用手抱住了他的肩膀,他道:“我去户部看了你报备的双亲籍贯,怎么令慈姓杨,也是祖籍长安?”边说话,他边向下挥手。 此时天色已然微明,下面的百姓已经可以看清宫墙上的人了,李恪抱着王平安的肩膀,又站在城垛处,下面的百姓正可看得清楚,前排的百姓纷纷扬起头来,看向两人! 王平安向下一看,好么,整个广场上人头涌动,足足有两万来人,而向远处看,承天门大街上人更多,远远的排了出去,就连树上都坐满了百姓! 他道:“家慈确是姓杨,祖籍长安,不过那都是前隋的事了,现已在徐州定居多年,再没有来过长安。” 正说着话,忽听背有人道:“王平安,你怎地才到,已然迟了,还不快快去拜见皇上!” 王平安一回头,见长孙无忌一脸寒霜地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眉毛几乎都要立起来了! 而李恪正抱着自己肩膀的手,立时一僵,随即便放了下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管你多有名,我都比你更有名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管你多有名,我都比你更有名 王平安赶紧转身,紧走几步,到了长孙无忌的跟前,行礼道:“长孙大人,因道路不通,堵车严重,所以学生来晚了!” 堵车这个借口真好,古今通用啊!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为何迟到,理由不必向老夫解释,但也不必向吴王殿下解释,你还是进去向皇上和太子解释清楚吧!” 王平安道:“是是,都是学生的不是,学生这便进去说明……” 他一道歉,一表示出诚惶诚恐地表情,长孙无忌的态度却缓和了下来,看了一眼还站在城垛下的李恪,他低声道:“无病啊,你有今日,都是太子殿下一手所赐。太子殿下才是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你要想躲避风雨,可不要选错了大树,站错了地方啊!”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我招谁惹谁了,你以为我愿意让李恪抱肩膀哪,我是躲不开啊,总不能将他的手扒拉开呀!” 他假装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满脸“惶恐”地道:“学生知错了,下次定不会再犯错,还请长孙大人原谅!”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嗯,你穿上这身官服,还是很精神的嘛。来,让京中百姓也看看!” 说着他拉过王平安的手,将王平安也带到了城垛前。李恪心中暗骂,可却啥法儿也想不出来,尴尬地陪了个笑脸,转身走了。 长孙无忌竟然也抱住了王平安的肩膀,和他在城垛前站好,冲下面的百姓挥手致意! 王平安心想:“我成香饽饽了,谁都想抱一下我的肩膀。幸亏这是在唐朝,要是在现代,下面还不得闪光灯一片哪!” 他脸上挤出笑容,也冲下面的百姓挥了挥手! 长孙无忌在京中为官多年,但他并不如何亲民,京中百姓认识他的人不少,但多是达官显贵,普通百姓是没几个认识他的。但从“亲民”的角度上说,王平安却做得比他要好的太多,普能百姓认识他的人极多! 刚才王平安和李恪出现在城垛后面,有些突然,只有前排的百姓看见了,但也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一番,大家还都抬着头,想再看看是否还会有人出现?结果没白等,只片刻的功夫,城垛后面又出现人了,这回换了王平安和一个老头儿! 下面的百姓一起欢呼起来:“平安小神医,王爵爷!”啪啪啪,随着喊声,百姓们还鼓起掌来! 有的百姓问道:“那个穿紫衣服的大官是谁,是哪位相爷?” 有人答道:“不认得啊,朝中穿紫袍的大官不少呢,谁知道他是谁!” 有的则道:“连他你们都不认得,那便是长孙大人啊,无忌公,凌烟阁上的第一功臣!” 原来是他呀,他就是长孙无忌! 百姓们在向王平安欢呼一番之后,又叫道:“无忌公,大唐顶梁柱!” 长孙无忌在城垛后面,忽地笑了,冲王平安道:“老夫一直以为,我比你要有名的多,百姓们就算要打招呼,也是先和我打,不成想百姓却先认出了你来,然后才认识了我,这倒也真是奇了!” 王平安忙道:“长孙大人每日里操劳国事,哪有时间四处闲逛,百姓自是不认得您,这正好说明您勤于国家之事啊。至于学生,每天无所事事,四处乱跑,也便认识了许多的百姓。学生今后定要学习长孙大人,不再到处乱跑了,要好好的为朝廷效力!” 谁说王平安不会拍马屁的,这马屁拍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响了!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他道:“名利于老夫,已如同云烟,老夫官做到了这个位置,难道还会在乎有没有人认得吗?不过,你这孩子,倒也会说话,明知你在玩虚的,可却偏偏不讨人厌!” 他仍旧单手环抱王平安的肩膀,领他进入门楼。门楼里面站了足足五十多名大臣,清一色的紫袍,所有三品大员,尽数来到,光卫府大将军就有十几位,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的长官一个不落! 王平安向前面一看,就见李世民身穿五爪金龙袍,头戴平天冠,珍珠帘轻轻晃动,端坐桌后,而旁边站着的李治,也是一身正装,就连李世民身后站着的史忠臣,竟也穿着三品的紫袍,一脸的严肃! 原来朝中这么多的大官啊,三品以上的竟有好几十位。整个屋内,只有王平安一个人,是穿着深绯官服的,他的官最小! 王平安进了屋,正想上前行礼,解释一番他为什么迟到了,却见长孙无忌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站到群臣的最末,不要多说废话。 王平安心中嘿然,原来刚才在外面是吓唬我的,其实如不是我建议的这件事,又要亲身参予,我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还解释为啥迟到?此时此刻,我压根儿就没资格出声! 李世民闭目养神,忽然睁开了眼睛,道:“时辰到了吧,外面的天亮了?” 史忠臣忙道:“回皇上的话,时辰到了,不过咱们在城里,看不到太阳跃出地表!”他这话的意思是,时辰已经过了,但那是太阳的毛病,不是皇上您的毛病! 李世民嗯了声,站起身来,头上的珍珠帘哗哗一阵轻响,道:“那便开始吧!诸君,随朕出去!”当先出了屋子,走上了城墙! 大臣们按着官阶,逐次出门,别看王平安就站在门边,但他得最后一个出去。每个大臣路过王平安这里,都冲他点头微笑,尤其是李治,竟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王平安最后出了屋子,站到群臣之后,这个位置不太好,离皇帝很远,而且他的位置是看不到下面的百姓的。 李世民登上新造的一个红色高台,让下面的百姓都看到自己。就听城下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吾皇万岁的呼声,犹如海中巨浪一般,铺天盖地地扑向了城头! 李世民神情庄严,并不微笑挥手,抬头看天,面向正东方向,嘴唇微动,象是在说着什么,但实事上,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城下的百姓看到皇帝“喃喃自语”,心中都想:“皇上这是为了天下百姓,在向上苍祈福啊,愿大唐百姓再不受瘟疫所扰,再不受失去亲人之痛!” 百姓们人人心中感动,犹如割麦子一样,一排排的跪倒,高呼万岁,一开始呼声参差不齐,呼了几声之后,呼声统一,整个承天门广场上,尽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 远处大街上,百姓虽看不清皇帝如何,但前面的人既然已经跪下,他们也都跟着跪倒,也都开始叫了起来! 王平安站在后面,自看不到李世民的表情,但心中却想:“看来皇帝确是受百姓的爱戴,千古一帝,就是千古一帝啊!” 心里想着,他向李治看去,李治就站在高台的下面,侧面站着,侍立在父皇的身旁,王平安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李治脸上的表情。 就见李治颇有疲倦的神色,估计昨天晚上没睡好,虽不致于哈欠连天,可眼皮却时常打架。当他听到下面那排山倒海的呼声,这才稍有一振,可也仅是稍稍振了那么一下,就又开始眼皮打架了! 王平安心中叹气,如果不是李治的哥哥们都太着急了,结果一个个的都倒了霉,那以后的皇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李治来做啊! 不过再一想想,李治确是有福之人,他当不好皇帝,却很有眼光,会娶老婆,会生儿子,生出来的孙子更加厉害!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了,他的哥哥们都是无福之人,而他偏偏就是个有大福的人! 李世民默不作声,任由百姓们山呼万岁,过了好半晌,待呼声稍歇。他面对正东方,这时太阳刚刚从最远处的城墙上露出头儿来,从时间上来说,掐得刚刚好,一片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大唐皇帝的身上,更增庄严之色! 李世民先冲着太阳深施一礼,连着拜了三拜,这不是封禅,所以礼数也不是太繁琐,没有行什么大礼,拜过之后,挺直了腰身!大臣褚遂良弯着腰,奉上了一卷文书! 李世民仍旧面向东方,打开文书,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读起来:“有唐嗣天子臣世民,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天启李氏,运兴土德。高祖受命立极……” 这篇告天文书,由褚遂良亲手做出,文书中辞藻华丽,骈四俪六,开头还好点,大多数人都能听得懂,到得中间,语句就很深奥了,一般人是听不懂的,到了后面的部份,基本上就是怎么能让人听不明白,他就怎么写了! 王平安听着告天文书,心想:“估计着,越神圣的事情,就越要有神秘感,要想有神秘感,就得让人糊涂。预防天花之事,是由我提出的,可这篇告天文书里写的是啥,我竟然都听不明白!” 他看向周围的大臣,却见所有的官员,统统都在点头,似乎都对这篇文书,相当地赞同。别人是不是真的赞同,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尉迟恭一定听不懂,目光向尉迟恭看去,却见尉迟恭大人,点头点得非常有派头,不但点头,而且还一脸的陶醉,很有种在听天籁之音的感觉! 领导在台上讲话,讲的是什么不重要,能不能听懂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在讲话时,你一定要点头,如果手里有笔有纸,最好还要做些笔记,记什么不重要,但一定要做出这个姿态! 王平安嗯了声,点了下头,一脸的陶醉,又啊了声,再点下头,陶醉之色更盛。别的大臣回过头来,见他一脸的痴迷之色,也纷纷冲他点头,大家一起嗯嗯啊啊,一齐陶醉! 上面的大臣们不少听不明白,下面的百姓就是大多听不明白了,前排的百姓心中一片茫然,没人点头,也没人陶醉,可后面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干脆就听不见李世民在念些什么,但却人人脸露喜色,不住点头,不住陶醉,表情竟和墙上的大臣们一模一样! 一篇告天文书,相当地长了,李世民念的又慢,足足念了快一盏茶的功夫!好不容易他才将文书念完,墙上墙下一片寂静! 忽听褚遂良高声叫道:“皇上决意消除天花恶疾,告于天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天爷的文学水平是很高的,就算文书再怎么深奥,他也听得懂,但老百姓却不行了,跟他们骈四俪六没用,他们并不欣赏。褚遂良一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可只有最后他喊出来的这句,老百姓听懂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尽皆大喜,皇上要消除天花恶疾了,太好了,皇上英明! 王平安跟着群臣,也直着嗓子大叫万岁,他心里终于明白了,做官样文章,就应该这么做,老百姓只要跟着叫好就成了,官样文章,本来就不是老百姓应该明白的东西! 欢呼声中,李世民转身冲下面点头微笑,李绩走上了高台,跪在皇帝的脚前。李世民大声委派了他的职务,就由李大将军主管此次辨证! 说完之后,百姓接着欢呼。人群里有人道:“咦,这个人我认识啊,就在前两天,他还在东市的药膳坊里得急病呢,要热水要手巾,我还替他传过话呢,原来他就是李绩啊!” 有的则道:“这事儿听你说过啊,不就是被平安小神医治好的嘛!怎么这事由他来主持啊,那平安小神医呢,怎么不是由他来主持。” 还有的百姓则摇头道:“这个李绩李大将军,打仗是有两手的,可说起治病救人,他行吗?” “不太行,至少没有平安小神医行!为啥不让平安小神医主持呢?”下面的百姓,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而且还都说了出来! “是啊,是啊,怎么不让平安小神医主持呢!”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说了起来。 李绩受命之后,下了高台,百姓们也都站起了身,不再跪着,都抬着头,看向宫墙,人人心里都认为,这次告天也就差不多了吧,虽然看皇上看得不太过瘾,可谁主持的事都说完了,估计着也就要结束了! 墙上,李世民说了句话,李治精神一振,道:“王爱卿在否?” 王平安正走神儿着呢,忽听李治叫他,忙道:“啊?臣在!”躬着身子,快步来到跟前,心里明白,这是该自己上场了! 果然,李治拉了他的手,带他上了高台,他要向百姓们介绍王平安,同时也要告诉百姓们,这个人才,是他李治李太子,亲自在民间发现的! 王平安走上了高台,没有任何的介绍,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被做任何的介绍,就听下面那无数的百姓,突然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王平安,平安小神医!”呼声直冲云霄! 第二百八十四章 石坑村 第二百八十四章 石坑村 呼声震耳欲聋,几乎可以媲美刚才山呼万岁! 声浪汹涌而来,直扑宫墙,震得王平安差点儿从高台上掉下去!他心想:“不会吧,我这么受欢迎呢!” 底下的百姓人人兴奋,不但欢呼,而且还鼓起掌来。人人心中都想:“我说的嘛,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明明就是平安小神医提出来的,怎么能没有他的事儿呢,如果真的没有他的事儿,那这场辨证,十有**辨不下去。但只要有他参加,那就一定会成功,平安小神医,王双绝,小观音,大圣安……” 宫墙上忽然有个大臣问道:“这王平安不会是咱们长安,第一美男子吧,为何下面的百姓,全都认识他?” 李绩一咧嘴,他刚刚上台时,下面没有谁为他欢呼,他对国家立有大功,可因为是贵族身份,所以并不如何的亲民。要说老百姓认不认识他?那当然肯定是有不少人认识他,可这不少人是相对而言,要是比起王平安来,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长孙无忌看李绩咧嘴,笑道:“茂公,你上台时,无人为你喝采,这说明了什么?” 李绩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为什么要这么问,难不成是在嘲笑我吗?他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心中却想:“没多少人认识我,有什么好奇怪的,难不成我还会在乎这个?你也别笑话我,如果是你单独上去的,也照样没人为你欢呼,你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 长孙无忌见他脸露不快,低声笑道:“那是因为你操劳国事,勤于政务,哪有时间去大街小巷地转悠,百姓自然也就不认得你了。没人为你喝采,正好说明,你是个办事的大臣啊,皇上的左膀右臂!” 咦,长孙老儿竟是这个意思,竟会安慰于我,说得还这般动听!李绩忍不住脸色又变好起来,也低声道:“无忌公,嘴巴上抹了蜜糖不成,怎地忽然说出这般悦耳动听的话来了?” 长孙无忌说的这个话,就是刚才王平安对他说的,他听了之后,心情大大舒畅,如此冲着李绩说了出来,果然见李绩也舒畅了起来,原本还拉得象驴一样的长脸,瞬间就变圆了! 他笑道:“哪有嘴上抹了蜜糖,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绩也笑道:“你这个实话,还真是招人爱听啊,以后不妨多说说!” 台上,很严肃的李世民,也不由得莞尔,早听史忠臣说过,王平安最喜给穷人看病,深得民间百姓的喜爱,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啊,下面的人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想招他做女婿? 李治也哈地一声,睡意全消,心想:“不会吧,我还以为拉他上来,可以让百姓认认人,然后我再夸他几句,让百姓得知此次天花事宜,是由我而起,是我发现的他!怎么不用我介绍,百姓都认得他……不会他反过来,向百姓们介绍我吧?” 李世民摆了摆手,史忠臣立即高声叫道:“徐州王平安上前听封!” 李治松开王平安手,向他微微一笑,还推了他一把。王平安赶紧来到李世民的跟前,给皇帝跪下,心头砰砰乱跳,虽早知自己被封了折柳县伯,但皇帝即将要当着如此多的百姓说出来,心情要是不激动,那就太假了! 史忠臣道:“王平安,受太子保举,自徐州入京,由太子口述,经由王平安整理记录,创出赈灾新法。王平安虽资质平庸,但做事勤恳,忠君爱国,可为群臣表率。圣上特加恩宠,加封王平安为折柳县伯,以示褒奖!” 王平安立时高呼:“臣何德何能,敢受皇上如此恩宠,万不敢当……” 大臣们一起点头,还好,他终于学会谦虚了,不再猴急儿了! 连续推让三回,王平安这才感动得“泪流满面,不知所措,诚惶诚恐”地,在已经报备完官身都快三天了,这才当上了伯爵! 李世民冲李治一使眼色,李治立即上前,拉过王平安的手,站到台前,面对面,却扯着嗓子道:“王爱卿,莫要辜负了孤对你的一片信任!” 王平安赶紧的,扑通一声就给李治跪下了,大声地谢恩,一边谢,一边还举着袖子,去擦由于感动,而流下的眼泪……没眼泪,就算是擦汗,也得有这个姿势啊! 李治伸手相扶,可王平安就是不肯站起来,李治只好摇头,他收回手臂,大声道:“王爱卿快快平身,只要你能多为百姓做事,就算是报答孤了!” 王平安又弯下腰,作势给他磕头,于是乎李治也再作势,又来扶他,可王平安还是不肯起来……反反复复,这两人把知遇之恩,感恩之情,信任之意,当着无数百姓之面,表演得淋漓尽致! 下面的百姓纷纷叫道:“太子英明,如不是太子,平安小神医哪会来到长安,又哪会开始辨证天花恶疾,这一切都是太子你的功劳啊!” 呼声越来越大,墙上墙下听得真真切切! 王平安又擦起眼泪来,心想:“我地个天爷呐,可算是叫出太子有功劳了,再这么表演下去,别说眼泪了,连汗我都没的流了,我都快脱水了我!” 可人群里也有说王平安坏话的,有一些士子叫道:“王平安假仁假义,他敲诈勒索,无恶不做,他前几天,还逼着我们拜他为师,并且强行逼迫我们送给了他一万贯钱,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们要联名上奏给皇上,揭发此事!” 这些士子,自然就是那些拍马屁不成,反被马踹的士子们,他们认为反正那份名单已经赎回来了,而且已经当众销毁,再没什么把柄被王平安攥着,那还怕他干嘛,谁有理,谁没理,还不是凭着嘴巴说嘛,而且他们二百多张嘴,难不成还会说不过王平安的一张嘴? 士子们分散在人群里,他们全都吵嚷起来,声势竟颇不小。百姓纷纷转头,冲他们怒目而视! 有的百姓叫道:“胡说八道,平安小神医绝不是那种人,他在灵感寺施粥,而且给人看病,从不收钱,而且还不抢同行的生意,有什么病人,都介绍到附近的药铺里去!” “对,平安小神医根本就不是爱财之人,怎么可能要你们的臭钱!” “你们这是恶意诽谤,诋毁平安小神医!” 士子们叫得越欢,百姓们越愤怒,纷纷叫喊起来:“揍他们,揍他们,揍这些坏人,让他们背后说平安小神医的坏话!” 大拳头挥起,大脚伸出,对着这些士子们就开始“说服教育”! 可士子们不服气啊,他们也不相让,那一大笔的钱,可的的确确是他们东拼西凑弄出来的,全都喂了王平安了,他们心疼啊,钱给出去了,心灵饱受创伤也就罢了,现在说了实话,却又要**上受到创伤,他们能愿意吗?再顾不得文人的风度,他们挥舞拳头,竟和百姓对打起来! 这时,王平安已经被李治扶了起来,退下了高台,史忠臣拿着一份长长的名单,站到台前,高声道:“我大唐子民,皆是善良之人,得知朝廷要辨证如何预防天花,便主动捐出款项,经由王平安之手,献于朝廷,资助石坑村的百姓,以免当地百姓,因被迁走,失了生活来源,衣食无着。此等善事,当为天下知!” 拿起名单,史忠臣直着脖子,开始念了起来,而这份名单上的人名,竟然就是王平安送到吏部的那些! 上面一念人名,靠近宫墙的百姓慢慢消停了下来,而后面的也不再吵闹。不少百姓气道:“你们听听,为了辨证天花,有多少人自愿捐款,帮助石坑村的人,而这笔钱,就是经由平安小神医手里,献给朝廷的,如果平安小神医是贪婪之人,他就会私扣下钱款,不会献给朝廷了!” “由此事就可以证明,你们说的话都是假的,是在诽谤!”有的百姓义愤填膺地对那些闹事的士子们叫道。 还在和百姓们对打的士子们,也都慢慢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傻了,上面念的名单,不就是他们“赎回”的那份嘛!原来王平安把钱都献给了朝廷,还把名单献给了皇帝,现在当着皇帝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无数百姓的面,被念了出来…… 何谓扬名,这就是扬名,而且是最高等级的扬名! 忽然,有个士子放声大哭,捶胸顿足地嚎了起来:“恩师啊,学生对不起你啊,学生误会了你,还到处讲你的坏话,学生不是人啊!” 有人领头,其他士子们也反应过味儿来了,这时候赶紧“悔悟”吧,争取重新做人的机会,要不然忘恩负义这四个字,就得扣到他们的脑袋上,这辈子都摘不掉啦! 有的士子很干脆,直接扑到地上,又哭又叫,说自己对不起王平安,对不起恩师,如何如何,如之何! 台上王平安和李治表演了一顿什么叫知遇之恩,下面的士子们也集体表演了一顿,什么叫做师恩无限,感激不尽! 百姓们这才放过他们,纷纷道:“这就对了,平安小神医根本就不是爱财之人,你们诽谤他,实在不该!” 由此一番论证,王平安是个大公无私之人,绝对的不爱财,品德无瑕,大好人一个。现在长安的百姓全都知道了,不久之后,全天下的人也就会全知道,说不定又会被做成歌舞剧,载歌载舞地,赞美王平安! 下面闹得乌烟瘴气,上面的告天仪式,却已然接近尾声。 李世民双手展开,大声道:“天佑大唐,百姓无疾,千秋万代,永世平安!” “千秋万代,永世平安!”大臣们跟着高呼起来。 下面的百姓们听到,也跟着呼喊起来,声可破天,近十万人的呼喊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一直传到了长安城外…… 宫门大开,两队禁军骑着高头大马,从宫里行了出来,李治骑着一匹黄膘马,走在队伍的正中间,而王平安和李绩,一左一右,侍在身后。李绩骑着一匹赤红的汗血宝马,而王平安却没骑他的白龙马,他是从宫墙上过来的,当然不会骑自己的马,骑的是一匹黑色战马。白马平安变成了黑马平安,不过依然抢眼。 百姓们让出一条通道,让卫队通过,不停地在两边呼喊。幸万这年代不时兴握手,要不然非得有无数百姓跑过来,非要和王平安亲密接触一下不可! 马队一路上了朱雀大街,而朱雀大街上的百姓更多了,他们都挤在道边,不停地冲王平安他们招手,嘴里叫着太子,叫着平安小神医! 李治虽然是太子,但却很少有这样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沿途受着百姓的欢呼,这种事情,一向是李世民才能拥有的,他这是头一回感受到。心里的自豪感爆发,手就没停下来过,不停地向百姓挥手致意,一只手累了,就换另一只手,反正现在谁要是让他停下来,不接受百姓的欢呼,那他非得跟谁急不可。 他心中想道:“为君之快,今日方知,看来王平安真是个有福之人,不但可以使我的地位更加巩固,得到父皇的赞赏,还能得到百姓的爱戴!” 李治回头看了一眼王平安,却见王平安很是低调,虽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颇有僵硬之感,但却始终没有挥手,把风头都留给了自己! 很好,很会做人,是个好臣子!嗯,李绩挥手了,他不好,没有王平安好…… 马队沿着朱雀大街,出了明德门,待百姓人数少了之后,众人这才放开缰绳,开始奔驰起来。快马加鞭,一直奔出了十里有余,这才停下。 李治是不会亲自去石坑村的,他只是做做样子,亲自带队,表示他对这件事的关心,待马队一停,他便绕道,从城东的通化门返回东宫! 而王平安和李绩,则带着一队士兵,赶往石坑村,那里是辨证的地点,禁军们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就等着他们去了! 又行出大约三十里,再次停队休息,李绩对王平安道:“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现在就派人回去办吧,等到了石坑村,再派人出来,就麻烦得很了。辨证一开始,进出都要受到盘查的,只许进,不许出!” 第二百八十五章 王麻绳 第二百八十五章 王麻绳 王平安啊了声,其实他根本就没想到,今天一告完天,就要出城赶去石坑村,所以并没有嘱咐家人什么,听李绩这么一说。他只好道:“还真得派人回去一下,去灵感寺一趟,告诉我的家人,能来石坑村的都要来,不要待在寺里,错过了这次机会!” 李绩听得一皱眉头,道:“他们都已经得过天花了,所以不怕?你为何如此有把握,竟让家人一起都来,难不成这次辨证,肯定会成功,没有失败的可能?” 王平安摇头道:“世上的事,那有十成十的把握,我让他们来,是要看看我如何消灭瘟疫的,以后这种机会怕是不多。而如果失败,估计我的伯爵也就当到头儿了,掉脑袋也是迟早的事儿,他们是我的家人,必会受到牵连,于其如此,还不如大家都在一块,万事还有个照应!” 李绩咳嗽了两声,摇头道:“原来你竟有这种想法,当真孩子气。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的,如果不是为了失败后,没人背黑锅,那还要老夫跟着你做什么?老夫不懂医术,跟在你的身边,没别的用处,就是为了替你背黑锅的!” 王平安却道:“李大人,你万不要这样说,黑锅这种东西,没人愿意背的。事情是学生提出来的,由学生进行辨证,出了意外,哪有让你背黑锅的道理?” 他看了看李绩,又看了看周围的禁军,又道:“在场诸位,想必是都得过天花的,所以才会参加这次辨证,所以你们的性命不必担心,而万一失败,更不必担心会跟着背黑锅什么的……” 说到这里,王平安顿了顿,道:“如果万一失败,我只需一条绳子就够了,我自己来担负全部责任,与各位全无干系,诸位只需如实回报皇上和太子便是!” 禁卫军们听了他这话,纷纷道:“王爵爷,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你上次献出来的那种消炎药水,我们不少兄弟都用过了,操演之中,经常有人受伤,用过药水之人,都说这药好,日后上了战场,说不定便会救自己的命,你对我们有恩,我们心中感激,如果万一真的有了意外,我们陪你一起承担责任,绝不会让你自行了断的!” 禁卫军们说完这话,又一起看向李绩。李绩面无表情,摸着胡子,两眼眯起,看着王平安。王平安目光并不躲闪,也看着他! 李绩面部僵硬半晌,忽地一笑,道:“小子,有刚儿。你这番话,老夫年轻时也听过,那人和我誓共生死,要说有刚儿,你自比不过他,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差不多,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夫自愧不如!” 李绩说的是隋唐好汉单雄信,单雄信当真是条好汉,当年追在李世民的屁股后面,差点将李世民给刺死在阵前,结果李世民对他恨之入骨,最后得胜时,抓住单雄信后,将他杀死,不肯相饶。 那时李世民还太年轻,如果放到现在,他一定会饶了单雄信,让这条好汉给自己卖命,而那时却只顾着发脾气,没有收此悍将,多年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默许李绩好好照顾单雄信的家人。 李绩虽没说出单雄信的名字,但心中却已默认,王平安有单雄信那种刚硬,虽然王平安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样子,但到了关键时刻,真叫硬气,不带推脱责任的,比他见过的许多人都强! 李绩又咳嗽两声,点了点头,道:“不过佩服归佩服,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你不是说要一力承担吗?好,老夫给你这个机会。来人啊,给王爵爷准备好绳子,免得他要自行了断时,找不着绳子,那岂不是麻烦得很!”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李大将军发话了,那也只好照着吩咐办事,他们只好取出一根捆行李的麻绳,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多有派头呢,多有男子汉的气概,要是这里有女兵,都得为他倾倒,以身相许不可! 结果呢,李老头儿……嗯,尉迟恭没叫错他,就应该叫他李老头儿,不但没有为之倾倒,还真的给了他一根麻绳,就不能给我找条白绫吗,也好看点啊,好歹我也一伯爵呢,用麻绳上吊,丢不丢人啊! 王平安气乎乎地接过麻绳,往腰中一扎,道:“好,辨证没结束之前,我就一直扎着这条麻绳了!” 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在自己众多的外号里,会不会再多一个外号啊,叫王麻绳?这个外号太难听,不如叫王敢当比较好。 一名禁卫道:“大将军,便由标下回去给王大人的家人报信儿吧,快去快回,争取今天就能让他们出城!” 李绩没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禁卫离开。那禁卫看了一眼还气鼓鼓的王平安,忽然道:“王爵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不,卑职可以给你带封信,让左武卫的同僚送到徐州去!”看着王平安的目光中满是怜悯。 王平安心中的气一下子就泄了,有啥气好生的,别人还是关心自己的,虽然禁卫说这话有点象让自己交待临终遗言,可换个思维想想,如是别人刚说了麻绳的话,这个禁卫有可能这么关心吗? 他道:“多谢这位兄台了,我没什么话要带回徐州的!” 那禁卫这才走了,众人接着休息。其他禁卫见王平安坐在一旁,便给他送上水袋,让他解渴。 李绩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而王平安也不吱声,心里却在想:“万一失败了,我真的要上吊?上吊可以,但我没可没说一定要死啊!” 他摸了摸腰里的麻绳,幸亏是麻绳,不够结实,万一失败了,我就当众上吊,先给麻绳做点手脚,然后麻绳那么一断,大家拥上来那么一救我……这不就得了嘛! 休息了片刻,大家又再上马,继续向前,连着奔出三十来里,午后时分,到了一处小镇。李绩下令再休息,马队人多,只能让镇上几家饭馆,一起提供食物。镇上百姓听说他们是去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的,大是支持,竟然送来酒肉,而且还不收钱! 其中有不少百姓,跑过来问道:“谁是平安小神医,我们虽不住在城里,却也都听过他的名头,那是小神仙一样的人物,只比老神仙孙真人差上一点点!” 王平安听在耳中,心里美滋滋的,在百姓心中,自己竟只比孙思邈低上一点点,这可是最高的赞誉了,有愧有愧! 吃喝完毕,又再上路。石坑村虽离长安有百里之遥,但对于马队来讲,并不算太远,一路奔驰,掌灯时分,便也就到了! 听禁卫们说到了地头儿,王平安定睛看去,就见哪有小村,眼前全是山,树林茂密,也不知石坑村在哪里! 禁卫们进入树林,做了几十根火把,拿在手里,又再上马前行,进入群山之中的一条小路,骑马慢行,顺着小路走了大概两里来地,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之下,群山环绕之中,竟出现了几十座低矮民房,想必这就是那个石坑村了! 王平安心想:“地方选在这里,倒也还算安全,进出只有一条路,如果万一失败,只要放火烧村,然后把林子一点,也就不会把天花传播出去了!” 进了小村,众人翻身下马,村里本就有士兵把守,见他们到了,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对李绩道:“大将军,死囚们都已经押到了,你要不要先看看,如果不合适,我们再从别的州府调集!” 李绩嗯了声,回过身来,对王平安道:“王家小子,人合不合适,还得你来看才成。今天天晚了,你是要等天亮后再看,还是现在就看?” 王平安心想:“你都这么问了,我也只能今天晚上就看了。”他道:“事不宜迟,迟则生乱,还是今天晚上就看吧!” 那军官竟然也认得王平安,冲他微笑行礼,道:“王爵爷,久闻大名啊,以前只是远远的地看到您,今天离近了一看,果然是风采照人,让人……让人钦佩莫名!” 啊,钦佩莫名?这军官还真能捅词儿,就是捅的不太对头!王平安点了点头,问道:”还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这军官忙道:“卑职项图,小小旅率一名,王爵爷不必跟小的客套!”一边说着,一边领着王平安和李绩,向村子正中的一座较大的民宅走去。估计这座民宅可能是里长一类人的家,还算是比较齐整,有三间正房。 进了院子,见小小的一个院子里竟然站着十来名士兵,而院外也还围着两层,把这个小院紧紧地围着。 见他们进来,士兵们立即行军礼,让开门口。项图取过一根火把,命人将门打开,他并不进屋,只是把火把伸进门去,让王平安顺着门口往里看。 火把一伸进屋去,就听见屋里一阵**,微微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王平安站在门口,借着火把的光亮,向里面一看,顿时他就一咧嘴! 就见屋里押着十几名全身**的死囚,每两个死囚一组,肩上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而四只手也全都绑在木棍上,这姿势一看就知道极是难受,可能是怕他们逃跑,所以才用这样的绑法! 死囚们见门口传来火光,都眯着眼睛,向门口看来,身子只稍一动,铁索就哗啦作响,他们不但双手被绑,身上脚上,也都带着铁链和脚铐,简直可以称得上被绑得结结实实,别说都逃跑,就连站起来都困难。 项图道:“这些死囚都是从长安死牢里提出来的,都是没有得过天花的,一共十八个,今年长安治安消停得很,没那么多人犯死罪,所以只有这些人,是等着秋后处斩的,全都在这里了。两位大人放心,他们绝对跑不了,只要是有一个人敢逃,其余人全部挑断脚筋,每天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挨个抽二十鞭子,保证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死了!” 他这话说得意洋洋,做为守卫,他做得相当地到位了,绝对不会让这些死囚逃掉,说完这话后,他等着两位大人夸奖自己。 李绩没出声,比这还要惨十倍的事他都见过,压根就不在乎,点了点头,道:“很好,你做的不错,这些人死有余辜,临死之前还能为朝廷效力,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也是为来世积德!” 王平安却皱起眉头,道:“这样可不行啊,他们被这么个绑法,身子会急速衰弱,用来辨证天花的话,结果可能会有偏差,得让他们身体正常起来才行,至少不能一种痘就死掉,连场烧都发不起啊!” 项图哦了声,大感为难地道:“难不成要放开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王平安点头道:“先把他们的头发都剃光,洗澡将身子弄干净,再穿上干净的衣服。不是要伺候他们,而是要让他们在辨证期间,能稍微健康一些。如果他们一种痘就死,那辨证结果岂不是没有了价值!” “原来是让他们能有些价值,这也好办,交给末将就成!”项图道。 李绩笑道:“砍头之前,总要给人吃顿好的。也罢,便宜了他们吧!” 屋里的死囚听他们在门口说起天花恶疾,虽是骇人的瘟疫,但对他们来说却都算不得什么,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如能在死之前,好好的享受一把,那也值了! 有的死囚满不在乎地道:“多谢成全,多谢便宜。”这属于江洋大盗一类的人物。 有的却哭唧唧地,有气无力地道:“冤枉啊,小人冤枉!”这是属于做完了就后悔的! 一有人叫起冤枉来,屋里的死囚们立时都叫了起来,就连那个江洋大盗也跟着叫起冤枉来了! 项图将屋门关上,笑道:“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家伙,做之前有胆,一旦被抓,就没见过不喊冤枉的。”他忽然咦了一声,道:“王爵爷,你怎么腰里扎着根麻绳,可是没有腰带的原因,要不要末将给你去找根牛皮带来?” 王平安看了眼李绩,李绩呲牙一笑,王平安拍了拍那根麻绳,道:“这根麻绳大有用处,乃是我敢做敢当的证据!” 第二百八十六章 接种牛痘 第二百八十六章 接种牛痘 李绩道:“不错,王大人敢做敢当,实乃英雄人物也,老夫钦佩……莫名!”他顺嘴学着刚才项图的话,也来了句钦佩莫名。 王平安哼哼两声,郑重地点头道:“很莫名,确实很莫名!” 项图见他俩冷嘲热讽地,赶紧打圆场,道:“其他的人还都没有来,不过得了牛痘的牛,却找到了。” 王平安哦了一声,他还以为不太好找呢。有的东西就是这样,你不用它的时候,它就总出现你的周围,看着都烦,可你一旦用着它了,却反而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道:“得牛痘的牛很多吗,这才几天功夫,竟然就找到了,我还以为要去草原上找才行呢!” 项图嗨了一声,道:“长安虽大,可急切之间,要想找到生牛痘的牛,还真是困难啊!平常总听说哪里有牛得了牛瘟,都不带间断的,可真是想找这么一头牛,却还找不到了。我们府军撒出去一千多人,在长安周围五百里去找,竟然连一头都没找到!” 三人说着话,向小村子的一边走去,那里有几户人家,被专门用做养牛之用,周围也是有大群的士兵看守。 项图接着道:“我们还以为找不到这样的牛呢,只好回城复命,等着挨板子。偏巧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支胡人商队,赶着七八百头突厥牛,我们赶紧上去查看,结果还真就发现里面有得牛痘的牛了!” 李绩皱眉道:“牛痘可是牛瘟啊,里面只要一头牛得了,怕是头头都跑不了吧!” 项图连忙道:“谁说不是呢,我们进去一检查,竟然发现里面至少有五十多头牛得了牛痘,五十多头啊,那胡商也真叫缺德,他见牛得了牛痘,竟然不将牛杀掉,反而加快速度赶往长安,想尽早脱手。末将可听说了,牛痘就是牛得的天花,这么多的牛进了京城,万一爆发起瘟疫来,那得死多少人啊?”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养牛的地方,进了其中一户院子,见院里搭着简单的牛棚,里面关着十几头的大牛,这些大牛很是萎靡,有的趴着,有的站着,见有人进来,竟然连哞哞声,都不发出来! 项图道:“我们一股脑儿地把病牛都牵了来,那个胡商也抓了起来,已被判了斩立决,要不是他已经得过了天花,这次也就一同带来了!” 王平安道:“商人为利,他又千里迢迢的从草原赶来,怕受损失也属正常,砍他的脑袋,倒也有些过了。”顿了顿,又道:“也幸亏了他,要不然我们这场辨证,还真是难以进行下去呢!” 李绩哼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如果这次饶了他,岂不是等于告诉其他胡商,就算把病牛或病马卖到中原来,也不会有惩罚的么,奸商会越来越多的!” 王平安道:“这倒也是,学生欠思量了,还是李大人说得正确。” 他来到一头大牛的跟前,叫项图打起火把,他仔细地看向生病的大牛,见这是头母牛,别的地方因天黑看不清,但可以看到嘴边和脖子下面,有不少的小包,并有白色脓液流出。 王平安直起身子,道:“不错,就是牛痘,症状和天花是差不多的!”他看了眼周围的牛,又道:“这么多的病牛,足够辨证所用了。挺好,项将军,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项图看来也是个挺机灵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派他来做这件事,听王平安夸他,忙笑道:“末将哪有半分的功劳,都是托皇上的洪福,各位大人教导有方,更是因王爵爷给了这个机会,小人才能为朝廷效力,立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苦劳!” 这番话,和当初王平安在崇馆里说得几乎完全一样!王平安哈哈大笑,道:“项将军不居功自傲,甚是难得,这件事后,你的官职必会往上升一升的!” 项图听了这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不迭口的谦虚,非说自己一点功劳没有,功劳全是大家的! 王平安将这个院子里的牛大致的全都看了一遍,这才和李绩离开,项图为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屋子,加派卫兵,保护两位大人休息。 第二天清早,王平安起床后,洗漱吃喝完毕,出了小院,见李绩早起来了,他们便一起去看那些死囚。士兵们办事利索,已将这些死囚放开,剃光了头发,洗干净身子,穿上衣服,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王平安修理他们了! 死囚们一见王平安到来,就象看见活阎王似的,啊啊叫着,不住往后躲,他们当然知道是要被用来做辨证的,别看他们被判了死刑,可真要是知道死亡就在眼前,还是禁不住害怕,而王平安就是代表着“死亡”,绝对的活阎王一名。 见王平安脸露稍有不忍之色,项图赶紧过来,道:“王爵爷,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你现在看他们可怜,其实被他们害了的人,那才真叫可怜呢。” 他说的比较客气,而李绩则喝道:“王家小子,莫要露出妇人之态,如此恶人,如果放过,便等于是害了好人,该动手做事,便就动手吧,再磨磨唧唧的,小心老夫指点你,告诉你麻绳有几种用法!” 王平安忙道:“李大人说得哪里话来,学生哪有同情他们。”顿了顿,问项图道:“这里哪个人所犯罪恶最大?” 项图上前,拉出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道:“这个恶棍对父母不孝,竟棍杀其父,饿死其母,十恶不赦,判的是凌迟!” 王平安道:“那就是他吧。别的人还没有到来,先拿他做个开端。”不管怎么说,辨证天花恶疾,是有危险的事,如果能先在恶人的身上得到证明,那对好人便是一种保护。 这恶汉听说要第一个拿他开刀,嗷嗷叫道:“我怎么是罪最大的了,那个人还谋杀朝廷命官呢,这算是造反,比我的罪大!” 项图笑道:“少说废话,说是你就是你!”将这恶汉拉出了屋子,带去牛棚。 进了牛棚之后,王平安叫人取过一把小刀,在一头病牛身上,弄出些牛痘痘浆,沾到小刀之上。转过身来,对准恶汉的手臂,刷地就划了一刀! 恶汉啊地一声惨叫,双眼翻白,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其实这刀并不狠,只是划破了皮肤,出点血珠而已,连药都不用上,伤口半天功夫就能愈合,这恶汉皮糙肉厚,哪可能被划了这么一道小口,就疼得晕过去,根本就是被吓晕的! 王平安想了想,道:“一刀可能不保险,再割一刀吧!”蹲下身子,对着恶汉的另一只手臂,又划了一刀,将刀面上的痘浆全都涂抹到伤口上,这才道:“这回应该保险些了,他必得牛痘无疑!” 李绩在旁看着,道:“这就行了,未免太过简单了吧?按着常理,他应该在十来天后就会发作天花的,那样岂不是直接证明了此法有效,那又何必招集更多的人来呢?” 王平安忙道:“不用十多天,估计着只要两天功夫,他的牛痘就会发作,但症装会非常轻,只是几个小水疱罢了。我们再从他身上的小水疱里,取出痘浆,给别的人种上,看别人的反应,那才是真正的种痘,并非是直接让人得上牛得的天花,没那么简单的!” 李绩哦了声,原来是这样,这就稍有麻烦了。 项图把恶汉提起来,找了间独立的屋子,扔了进去,派人好生看管,不可让这恶汉因为恐惧,而自寻短见什么的! 正忙着呢,忽有人来报,说王爵爷的家人来了。王平安赶忙出来,见小村子外面站着好些个人,个个满头大汗! 丁丹若和柯莲雾都来了,她俩属于就算是死,也要和王平安死在一块的那种,而狄仁杰也来了,他是没有得过天花的,但少年极重义气,并没忘了当初和王平安发下的誓言,真正做到了同生共死,这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他真的做到了。 欧阳利哥几个也都来了,他们都是西域人,并且都得过天花,并不畏惧什么,自然也都来了。 惠正和有难两个和尚,也都跟来了,他俩也都没有得过天花,但却一点不怕。惠正的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属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非要入地狱不可!而有难是没办法,他属于我不入地狱,师叔祖就要对我当头棒喝,所以我只能入地狱了,希望那里没有拿棒子的师叔祖! 于是乎,他俩也来了,打算帮助王平安。 而平常叫得欢的赵璧和卢秀之,却并没有来,跟着王平安一起坐车去承天门,落不下这哥俩儿,可要是再坐车来石坑村……他俩说了,突然有点急事,待他俩处理完急事,定会来石坑村的,至于什么时候处理完,那就另说了! 出人意料的事是,邱亭轩也竟然来了!人和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平常是看不出来什么的,邱亭轩并不象赵璧和卢秀之那样,没事就黏糊王平安,他并不常来,也极少拍王平安的马屁,可到了关键时刻,他来了,这就比一般人要强! 王平安冲他们笑道:“怎地都来了,你们进来容易,要想出去,怕是至少要两个月以后了,这小村子里,要啥没啥,能挺得住吗?” 丁丹若和柯莲雾见他出来,一起跑过来,叫道:“这里挺好的啊,就是道不好走了些。他们不让我们坐马车进来,我们只好靠走的,都快热死我们了!” 惠正则高宣佛号,先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道:“在出家人眼里,哪里都是一样,繁华世界,与那不毛之地,并无分别!” 有难却道:“平安小神医,这里咋叫要啥没啥呢,蚊子太多了!” 惠正忙斥责道:“没大没小的,平安小神医也是你能叫的吗,还不快快叫太师叔祖!” 欧阳利他们哥儿几个都道:“属下们都得过天花了,左武卫又没什么事儿,我们便一块来了。”顿了顿,又道:“就算没得过天花,我们也会来的!” 王平安冲他们点了点头,又冲邱亭轩道:“邱兄,这是何必,你不用来的!” 邱亭轩却叹了口气,道:“为兄信得过你,此次辨证,必会成功,所以我来捡个便宜,立些功劳,日后也好拿出去示人!” 王平安挠了挠头,心想:“不会是想凭着这个,去和马家提亲吧,以示你有男子汉的气概,可以直视生死?” 李绩在旁撇着嘴,看了看他们,却道:“王家小子,你的人缘太差,除了家人之外,竟然只来了两个和尚,还有两个朋友,可见你平常太不会为人处世了,交不下知心好友!” 王平安道:“是啊是啊,平安在为人处世方面,远不及李大人!”他转头对众人道:“我们在这里等会儿吧,李大人的家人和朋友,估计着马上就会到,我们在这里迎接他们,人会很多,咱们可以帮他们提提行李什么的!” 李绩气的差点想上去踹他一脚,明知没有人来看我,你还这么说,故意气我是吧!他一生气,便咳嗽起来,满地的吐痰! 众人说说笑笑,进了村子,安顿好行李,便去村外游玩,观赏山中风景。 此后两天,被征集来的百姓陆续到来,先到的一批人,是想要脱籍的奴隶,后面的几批,则以士子们为主了,还真有不少士子前来,人数相当不少,足足有一百五六十人,而且上次被王平安狠敲了一笔的那些士子,竟然也来了三十多人,富贵险中求,他们也算是下本钱了,不成功则成仁。 最后面到的一批人,是普通百姓,以妇幼为主,他们虽是良家百姓,却生活艰难,此次朝廷答应了,只要参加,不论成功与否,都会发给他们田地,赤贫如洗之人,倒也有不少人愿意铤而走险,前来参加! 第三日上,人都已到齐,李绩下令封住道路,小村进出,都要严加盘查。 王平安每天都去看那个被种了牛痘的恶汉,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快发作,直等到第五天,那恶汉的手上才长出了水疱,但却极少,左手两个,右手一个,而且还都不大,如果不注意的话,都不知他是正在患天花! 第二百八十七章 针灸缓解哮喘症状 第二百八十七章 针灸缓解哮喘症状 这名恶汉得了牛痘之后,却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不良反应,稍稍有点发烧,但症状非常轻。这和平常百姓得了天花之后的反应不太一样。 在正常情况下,得了天花的人会有高热症状出现,而且其它症状也同样很明显,不用医生去看,普通人一看那些症状,就可以断定得的是天花恶疾。 这天正午时分,王平安命人将那恶汉带到院子里,对着阳光,仔细观察他手上的水疱,李绩和狄仁杰他们,也都围过来观看。 王平安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地检查了这恶汉的病症,并用小刀从他手上的水疱里,取出一些痘浆,装到了一个干净的小瓷盘里。 这名恶汉这几天饱受折磨,心理上早就承受不住了,被杀很可怕,但被杀之前的等待,更是可怕!这几天他是使劲吃,使劲喝,吃完喝完就大声唱歌,有时候甚至会歇斯底里一番! 当然只要他一发疯,士兵们的鞭子就会落到他的身上,怕将他打死,往往每次狠抽之后,又给他包扎伤口,结果这恶汉受的罪更多了,旧伤未愈,轻伤又起! 王平安提取痘浆时,怕他突然发疯,士兵们将他五花大绑,嘴里还堵上了布块,防止他咬人! 王平安命人取下恶汉嘴里的布块,身子往后躲了躲,他也怕这恶汉突然暴起,问道:“你有什么感觉,头痛吗?” 这恶汉道:“痛!” 王平安皱眉道:“不太可能头疼吧,你并没有发高热,而且看你神志清醒,怎会头痛?” 这恶汉突然高声叫道:“被打得痛,他们天天都抽我,你看不见吗?” 项图哼了声,道:“你殴打亲生父亲时,可曾想过你父亲痛不痛?抽你又能如何,有什么好叫的,小心下次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你!” 王平安又道:“你的咽喉痛不痛?嗯,看你喊的这般有力气,想必是不痛的。那你的四肢是否酸痛?” 这恶汉又叫道:“痛,换你被这么个绑法,你说会不会痛!” “那就是没绑之前不痛!”王平安点了点头,道:“你没有呕吐和便稀的症状,这些我都观察到了!” 站起身,他冲项图道:“把这人关回去吧,千万不要直接打死,留着还有用处。” 项图道:“那还用不用再给他好吃好喝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正常饮食即可,不必特殊照顾了。还有,不要让他自尽,我看他情绪不稳,很有可能受不了惊吓,自行了断。” 项图答应一声,命人将恶汉扔回了屋里。王平安命他们再提两个死囚出来。 与那恶汉不同,其余的死囚多多少少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心想着有那个恶汉垫底,没准就辨证好了,用不着他们了。他们都听说是要用牛得的天花,种到人的身上,这也太吓人了,比被砍头都可怕。砍头不过是一刀,眨眼功夫就完事,连疼都不会感觉到,可得牛的天花就不行了,那会很痛苦的! 到底怎么个痛苦法,谁也不知道,越不知道,越害怕! 士兵们拉出两个死囚,这两个死囚被拉出牢外,放声大哭,嗷嗷叫着求饶,身子死赖在地上,士兵们只能象拖死狗似的,将他们拖出来,扔到院子里! 在场围观的不少人,不但院里有,院外的也有,那些自愿来的士子,还有普通百姓,看着这两个人嚎啕大哭的表情,无不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有的人便问道:“他俩犯啥罪了,一定要死吗?” 一个拖着死囚的士兵,看了问话的那人一眼,道:“他们是父子,奸杀寡居一民妇,还有她的不到十岁的女儿,你说他们该死不该死?” 士子和百姓们脸上的同情之色,瞬间消失,一起叫道:“该死,绝对不能让这种人活在世上,应该千刀万剐!” 几个士兵一起过来,将这对父子按翻在地,手臂**出来,等着王平安给他们开刀! 王平安冲这对父子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今日苦苦哀求,可曾想过,当初害人之时,那对母女是不是也向你们,如此的苦苦哀求,自作孽,不可活!” 这种恶棍,没有什么好同情的。王平安拿过小刀,在他们的手臂上各划一道口子,将痘浆涂抹到伤口上,接着用刀按压了一会,这才道:“他俩应该判的是斩立决吧?” 项图摇头道:“不是斩立决,是秋后问斩,和先前那个恶汉不同!” 王平安道:“那么他俩的恐惧,会比上个人更强烈,把他俩绑好,嘴里塞上东西,防止嚼舌自尽!” 项图答应一声,将早就吓得瘫软的父子恶棍,找了间独立小屋,扔进去好生看押。 围观的士子们感觉王平安现在所做之事,配合上先前那三个人的表现,相当地恐怖,甚至有些人竟打起了退堂鼓。 一个士子问道:“恩师,常人得了天花,只要能挺得过去,还有活命的机会,可得了牛身上的天花,会不会必死无疑啊?” 王平安看了这个士子一眼,想不起来他是谁,但从恩师这两个字的称呼上,可以明白,是那份名单上的人。这人能够改过自新,前来石坑村帮忙,这就证明本性不恶,他问这话,很明显是害怕,但害怕是人之常情,不能用做考查一个人的品德。 王平安温言道:“不要害怕,事际上牛痘虽是天花,却要比人得的天花轻得多。我们这次辨证的目地,就是要证明人得了牛痘这种轻微的天花之后,不会再得更严重的天花了。” 其实这种说明,不管是官员,还是王平安本人,都反复和他们说过了,但人人还是害怕,必竟无奈得上瘟疫,和主动去得瘟疫,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害怕是正常,不害怕的才是不正常的! 当然也有不害怕的,例外情况永远存在。那个不害怕的就是惠正,他的想法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不但不害怕,还很雀跃,甚至想早点得上天花。当然,就算他得了天花,还是最严重的那种,如死了,他会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认为是神佛召唤他,他功德圆满,可以去极乐世界了;如果没死,他便会认为是神佛让他继续留在世间,为世人传经授教,早日脱离苦海! 可是士子和百姓仍是极害怕,他们当初想得挺简单,士子们只是想着,能通过此次辨证,为自己日后的仕途,添加光采,而奴隶们则想着成为良家子,不再被人当牲口一样的使唤,而普通百姓呢,他们是想得到田地,从此能吃饱肚子! 但是,看了刚才那父子俩嚎啕大哭的表现,不少人心里动摇了。想归想,做归做,平常叫着不怕死,死有啥可怕的,无所谓了,但如果死亡就在眼前,而且可以预知时间,那就极少有人会不害怕了! 有个士子咽下口唾沫,忽道:“王爵爷,小人家中尚有高堂,我是家中独子,前些日子头脑发热,便参加了辨证,趁着现在还没正式开始,我能退出吗,我家有父母双亲,等着我回去照顾啊!” 世上的事,就怕有人挑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连串。这个士子要是会做人,背后说出这话,不管是王平安还是李绩,叹息一声,也就偷偷放他走了,总不能逼着人家如何如何吧! 可他当众一说,别的士子和百姓也都叫了起来,纷纷要求退出,他们不敢参加辨证了,越叫越凶! 王平安心中不快,你们都是自愿来的,没人强迫你们来。这件事有危险,当初说得明明白白,我自己都连麻绳系腰上了,何况你们? 做之前想清楚,做之后就得坚持住! 还没等王平安说什么,李绩却怒了,他是最反感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的,这也就是在民间,如果是在军队里,这就是临阵脱逃,是要被砍头的,他这辈子因为这种事,都记不清砍过多少人的脑袋了,从来没有手软过!这是一名将军,最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李绩怒道:“住口,岂有此理!给你们好处时,你们都来,现在辨证尚未正式开始,你们就要退出,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事,都不许退出,谁要是退出,刀斧手伺候!” 然而,这不是在军队里,他面对的也不是士兵,他这一吼,士子和百姓们顿时就炸锅了!难不成这次辨证,真的要死很多人吗? 有的士子叫道:“我是自愿来的,现在自愿要走,凭什么拦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要出山去,我不是自愿的,是你们抓我来的!”不少奴隶哭了起来,顺嘴胡说,好死不如赖活,当奴隶也比死强啊! 而普通百姓却叫道:“我们不要田地了,我们要离开,我们要离开!”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李绩气得不行,他一生气,咳嗽的就更厉害,这时候已经无法忍住了,剧烈咳嗽起来,喘气困难,手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就要跌倒在地! 王平安一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急了,强自压下心中焦恐,上前扶住李绩,就近扶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叫道:“不要慌,要镇静!李大人,你千万不要动怒,稳住心神,一定要稳住心神!” 稳住心神,说起来容易,可哪有那么容易就稳下来的!李绩喘促哮鸣,汗出如浆,痛苦得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士子和百姓们也都吓坏了,他们的事并不着急,总有解决方法,可眼前的李绩却被他们气成这个样子,万一被气死了,那他们这些人也不用害怕被种牛痘了,还是想想,会不会被殉葬吧! 项图只感天旋地转,完了完了,李大将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前途不仅就此中断,而且还会吃上重重的落挂,说不定会被发配到边关去,那可真就要了命了啊! 刷地抽出腰中横刀,项图叫道:“弟兄们上前,看看谁再敢乱叫,就地格杀!”士兵们刷刷地抽出腰刀,一起拥上,团团围住士子和百姓们! 顿时就没人说话了,百姓们惊慌失措,都看向李绩,而士子们面面相觑,不但身上哆嗦,连心里都哆嗦上了! 王平安扶着李绩,大声道:“你行的,李大人,你行的。现在你就想,我行的,我行的,我行的……” 他不住口地叫着我行的,李绩也在心里拼命地念着,我行的,我行的……激动的神情终于稍稍有所缓解,不再那么巨烈痛苦了! 王平安回头叫道:“丹若,莲雾,去取我的针具来,你们带来了吧?” 两个小丫头就站在院子里,脸色煞白,都被吓坏了,听王平安要针具,她俩连忙跑出去院去,去取针具。这次来石坑村,是带着行李来的,王平安行医用具一样不缺,统统都带来了! 王平安对李绩道:“李大人,我照我这个样子呼吸。先全身放松,然后用口呼气,再然后用鼻子吸气,象我这样……对对,就这样!呼气时瘪肚子,吸气时鼓肚子……对对,要放松,不要慌,呼吸要均匀,要慢慢的来,气沉丹田……好好,对对,你看这么一呼吸,你就喘得不严重了!” 他说的这种呼吸方法,叫做腹式呼吸法,可以有效缓解哮喘发作时的症状,李绩一试,果然好使,症状减轻了! 过不多时,两个小丫头便取来了针具,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对李绩道:“李大人,你这病时常发作,光我就看见两回了,总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取出七星针,也就是小儿针,在现代叫做皮肤针,由五只针组成的叫梅花针,由七只针组成的,便叫做七星针。王平安用艾绒快速给针具消毒,为李绩用起针来。 王平安用七星针叩击李绩的鱼际以及前臂手太阴肺经循环部,叩击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这时李绩的症状已然明显得到好转,喘得不严重了,张嘴一口又黄又稠的痰,吐到了地上! 王平安将李绩的上衣解开,又用七星针,去叩击李绩身上的胸锁肌肉,又是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这时候李绩的症状已然差不多好了,针灸法很是见效,缓解作用非常明显。 李绩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道:“这次怎么不给老夫按脚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定喘汤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定喘汤 王平安心想:“我都捧过你的一次臭脚了,你还让我捧第二回啊,你都一点不感谢我,照样让我腰扎麻绳!” 他道:“李大人,上次我给你按脚按腿,那是一种方法,今天这也是一种方法,效果都不错。不过你有没有发现,按脚按腿的,你自己按起来不方便,而你这个病呢,又总是犯,不可能每次我都正好在身边吧,你说是不?” 李绩点了点头,他一不难受痛苦,脑筋就灵活起来了,道:“原来你是在教老夫,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儿,该如何自救!” 王平安笑道:“教不敢说,学生哪敢教李大人什么,只是互相切磋一下罢了,共同进步,共同进步!” 李绩哈地一笑,道:“进步?老夫倒是可以进步,但你呢,再进一步,打算和老神仙孙真人,平起平坐吗?” 又来了,怎么总是这般阴阳怪气的!王平安嘿嘿干笑几声,道:“上次问过李大人,您有个方子,治你这病很是好使,不过照学生看来,也不见得吧,你不还是总犯病嘛!” 李绩脸色一沉,有心反驳,可却又无从驳起。这王平安说得也对,自己这病咋就不好呢,当初皇上得病,症状相同,服了药后,慢慢的病就好了,可轮到自己身上,喝了跟白喝一样,就是不好! 李绩忽然心念一动,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体比皇上好……不不,皇上龙体健壮,我怎么可能比他的身体好,是应该比他老人家弱才对! 那么既然我比皇上的身体弱,是不是就应该加重药量呢?要不然我试试,多服几剂,重病当需猛药医,说不定一次多喝几剂,这病很快就好了,就象皇上好得那般快一样! 孙思邈可从来没给李绩看过病,只是李世民得了个好方子,见李绩得的病和他的症状“一模一样”,所以便好意将方子给了李绩,而现在孙思邈又不在,李绩没法问医,而他偏偏又不肯问王平安,所以便自作聪明地,想加重药量,服服看效果!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身为武将,不服输是好品质,只有不服输,才能打赢仗。李绩身为此时大唐朝最能打仗的武将,心里有傲气是肯定的,虽然他不懂医术,但却有个毛病,就是别人越行,他越不服气! 王平安的医术越高,李绩越不肯问他,王平安又不是孙真人,孙真人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即然老神仙都给开出方子了,那干嘛还要听王平安这个凡人的? 看王平安那样儿吧,一脑袋的妇人之仁,能喜欢他的,也就太子那种同样一脑袋妇人之……太子还是很刚强的,都是被王平安给带坏了! 李绩因为当初“被迫自愿”,替王平安背黑锅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内心深处,明白王平安是个相当不错的人,但嘴上却硬是不肯承认,非要贬低一下他不可,如果不冷嘲热讽一番,他就不舒服! 李绩道:“你的医术还是很好的,但老夫不需要你来巴结,下次老夫再犯病,你有多远就走多远吧,不要跑到我跟前来展示你的医术!” 顿了顿,咳嗽一声,他又道:“你刚才施针,老夫看到了,这个针还算施得到位,你把针拿来,老夫教你几手!” 王平安一愣,心头有些茫然,李绩也会用针?可他既然会用针,为什么以前不用,偏偏等我用完了,他才说?他把七星针交给了李绩,想看看李绩到底怎么个用针法,还能怎么能够教自己几手! 谁知,李绩接过了七星针,顺手就揣进了怀中,抬头看向周围那些大眼瞪小眼的士子和百姓们,站起身来,喝道:“尔等胡闹些什么,你们还要不要退出了?” 士子和百姓们赶紧摇头,谁还敢再吵闹啊,都快把你气死了,万一你出点啥事,大家一起倒霉! 李绩哼了声,道:“此次辨证,没有什么危险,大伙儿尽管放心,不要害怕。害怕有什么用,你们都没得过天花,现在害怕退出了,以后如果真的得上了天花,那岂不是要后悔,还不如现在参加辨证呢,有平安小神医在旁照顾,活下来的机会还大些!” 士子和百姓们一想,也对啊,晚得不如早得,趁着有王平安在此,朝廷又出钱照顾,现在不把危险解决了,以后岂不是会更担心!他们纷纷点头,也不再闹着要退出,虽然心中还是各有想法,但今天肯定是没人再闹了! 王平安见事情得以解决,低声道:“李大人,你不是要教学生几手吗?不如现在就教了吧!” 李绩把眼睛一瞪,哼道:“你这少年人啊,真是不知轻重缓急,现在的事情这么多,你还有心情跟老夫学医,你还有点朝廷命官的样子吗?你说,你还象是个办大事的人吗?啊,说话呀!” 嘿——好,你有种,我服你!王平安鼻子差点没气歪,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就是一挨训的料啊!行,你等着,不用你臭得瑟,你早晚还得再求着我。别以为看我用了针,你就能会用,下次你再犯病,我敢担保你连穴位都找不准! 王平安低头道:“学生知错了,下次不敢再犯!” 李绩嗯了声,笑着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无病啊,以后你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不要再让老夫替你操心了!” 说罢,李绩一甩袖子,姗姗然地走了。走出院子,摸了摸怀中的七星针,心想:“这东西不错,好使,以后我再犯病,用它就行了!” 王平安站在院中,看着李绩的背影,连连摇头,心想:“他一定是受过什么刺激……” 丁丹若凑到他身边,小说道:“少爷,我看这位李大人,好象不怎么感谢你啊,还把你的七星针拿走了!” 柯莲雾也凑了过来,却道:“其实我看这位李大人,心里是很感激少爷的,只是好象因为什么事儿,心里别扭,所以不肯将感谢说出来罢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他有什么事儿,心里会别扭?” 这时候,狄仁杰也凑过来了,刚才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笑道:“非亲非故的,他却要替大哥担风险,背责任,有功不算他的,有过却跑不了,换了谁,谁心里也会不痛快吧!” 王平安摸了摸腰里的麻绳,心想:“怪不得呢,他对我扎麻绳兴趣那般高,原来是因为这个!” 两个小丫头一起转过头去,看向狄仁杰,心中都想:“小狄说的可是真的?要是真的,那他看人可够准的!哎呀,我们平常心中所想,他不会也看出来了吧?” 王平安回了自己屋里,提笔开方,给李绩写了一个治疗哮喘的方子。哮喘这种病,虽然非常难治,但中医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手段的,只要坚持服药,那么是可以很有效地控制发病几率的! 他刚才在给李绩用针时,已然替他号了脉,再根据李绩平常的症状,可以断定为哮喘,这点是确定无疑的,至于类型,也可以断为热哮型。 对于这种类型的哮喘,根据李绩的症状,因人而宜,比较有效的方子,是明代张时彻编辑的医书《摄众生妙方》里面收集的一个方子,名为定喘汤。定喘汤有好几种,这是其中之一。 麻黄、黄芩、桑白皮、北杏仁…… 王平安将方子写了出来,想了想,决定还是加减使用,不能照原方来,改了几味药,又抄了一遍方子。他抬起头,见狄仁杰陪在身边,便问道:“你知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便秘的症状?” 狄仁杰一咧嘴,摇头道:“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估计问他,他也不会说的!” 王平安又将方子放下,如果李绩便秘的话,那么就要加大黄,如果不便秘,那加这味药就不行了,得弄清楚才行! 他道:“兄弟,给你个事儿办,这几天多在李大人的身边转悠,等他上茅房时,你就跟着去看看,看看他是否有便秘的症状!” 狄仁杰一咧嘴,道:“大哥,这怎么看啊,难不成要我在外面听声不成?” “他上年纪了,又要面子得紧,咱们做晚辈的,能照顾着,就尽量多照顾一些吧!”王平安道。 狄仁杰心里却不太愿意,他再怎么聪明机灵,但终是年纪小,宰相风度还没培养出来。他道:“大哥,他都不感谢你,你又何苦这么关心他呢!” “兄弟,做人不要小心眼儿啊,要大度些!”王平安笑道,按着历史,李绩还有二十多年好活呢,哮喘这种病折磨他是肯定的,但却并非是致命之疾,可李绩却是灭掉高句丽的人啊! 为中原子弟报仇,这话李世民喊了小半辈子,却最后由李绩来完成,不管从哪方面讲,好好照顾这位老人,都是他应该做的,国家之事,当列于私事之前,这是王平安一向坚持的原则! 日后大唐的名相狄仁杰,在接受了去“窥视”李绩的任务之后,大是不情不愿,可他在村中又没有别的事可做,大哥既然交待了如此重要的任务,他也只好办! 两人一起出了屋子,王平安去了牛棚,这几天功夫,他发现有几头得了牛痘的大牛,有好转的现象,所以他要收集一下牛痘痘浆,辨证时间不短,别还没辨证好呢,得牛痘的牛就全都好了,那岂不是变成了没有痘浆可用! 狄仁杰则跑到了李绩住的院子外面,密切观察起来。 狄仁杰脑瓜够用,他可不会真的去看李绩上茅房,在院子外面转了几个圈子,心中便有了主意。他离开院外,跑到了厨房,见厨房里面有伙头兵,正在熬煮绿豆汤,便要了一碗,放在托盘之上,去找李绩。 天气热,李绩又刚刚犯完病,正坐在屋中休息,手里把玩着七星针,一边回忆王平安用针的手法,一边在自己的胳臂上比划着,打算在下次犯病时,自己也照着做,针灸之法,还挺好使的。 狄仁杰端着托盘,来到他的屋外,叫道:“李大人,有解暑的绿豆汤,你要不要来一碗?” 李绩的热哮症,有喜饮的症状,会总感到口里苦,还有口渴。一听有绿豆汤,他便道:“送进来吧!” 狄仁杰端着绿豆汤进了屋子,见李绩正在往怀中揣着什么,他来到桌前,将绿豆汤放在桌上,道:“李大人,这是刚煮好的绿豆汤,凉一会儿再喝。” 李绩嗯了声,却不等着粥凉,端起碗来,轻轻吹粥,看来他想现在就喝。狄仁杰就站在旁边看着,不停地眨巴眼睛,并不离开。 李绩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有事儿?哼,可是王家小子,派你来要回七星针的?”他心里还琢磨着这事儿呢! 狄仁杰苦着脸道:“学生这两天不舒服,刚才求了我大哥,就是您说的王家小子,他给学生开了剂药,却苦于这里没有药铺,没法去抓药。我大哥就说,如果有大黄的话就好了,学生这病都不用服药,只要舔几下大黄就能好!” 李绩一愣,放下手里的碗,问道:“要用到大黄?你可是上茅房时拉不出来?”他久在行伍,说话倒也不文绉绉的,直接就说了出来。 狄仁杰脸色更苦,点头道:“是啊,难受得厉害!” 李绩哼了一声,道:“你那个大哥,只会开药,却不知养生之道,那大黄岂是能够乱吃的,吃多伤身!”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取出一个大布袋,打开布袋,里面竟然满满装了一下子的核桃。他抓出七八个来,交给狄仁杰,道:“把这些核桃吃了,你就能拉得出来了!” 狄仁杰忙将核桃接过来,放到托盘上,问道:“吃这个就管用吗?” 李绩呃了声,摇头道:“也不是次次都管用,不过总比吃大黄要强。” 狄仁杰又问道:“李大人爱吃核桃?竟然带了这么多来!” 李绩将布袋系好,道:“老夫并不怎么爱吃!”又走回桌边,端着碗吹粥。 狄仁杰捧着托盘出了屋,去牛棚找王平安,一见王平安,他便道:“大哥,李大人便秘,确定无疑,你可以给他吃大黄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初步成功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初步成功 王平安正蹲在一头大牛的跟前,听狄仁杰跑来说这个,他啊了一声,转过头,问道:“怎么这么快,你问他了,他没和你发脾气吧?” 狄仁杰笑道:“小弟哪会去问他这个,那不是找挨骂嘛!”他拿起托盘里的核桃,道:“李大人给了我这个!” “核桃?”王平安嗯了声,点头道:“核桃确是可以治疗便秘,但也不能证明他真的便秘啊。治疗他的病,多开一味药,和少开一味药,结果是大大不同的,万不可以搞错!” 狄仁杰也蹲下身子,道:“他的病有便秘的症状,但也可能没有,但要治这种病,首先得通便,对吧?” 王平安嘿了声,道:“你是靠的推断?好啊,那你说说。” 狄仁杰道:“我跟李大人说,我这几天不舒服,要用到大黄,而且是只要舔舔大黄,就能治好病,他马上就说是不是上茅房时拉不出来,反应如此之快,说明他一定有这个毛病,而且也挺闹心的!” 王平安笑了,道:“然后,他就给了你核桃,说这个能治,而且你还套出他不喜欢吃这个,却看他带了很多,是这样吧?” 狄仁杰把托盘往地上一放,拍手笑道:“大哥,你推断事情的本事,比小弟我可强多了,就如同亲眼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一般。”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我哪有什么本事,我就没有想到用这招,你能想出来,并用着好使,这才是真本事!”他站起身,道:“我们去找项图,我有事要和他说。” 狄仁杰嗯了声,拿起托盘,看了眼牛棚中的病牛,忽道:“有几头牛,看起来比前几天有精神了,不会是病要好了吧?” “就因为这个,所以咱们才去找项图。”王平安带着狄仁杰出了小院,来到了关押死囚的地方,项图果然就在这里。 项图正趴在一间屋子的窗口,向里面看着,这间屋子是关押那对恶棍父子的。王平安进了院子,叫了声项将军。 项图转过身来,道:“王爵爷,你也来看这两个家伙?我看他们精神头挺足的啊,一点没有得天花的前兆。” 王平安冲他招手道:“项将军你来,我带去你去牛棚看看,有了点麻烦。” 项图啊地一声,神态立时就焦急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往外面跑去,叫道:“怎么了,那些牛怎么了,它们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王平安反倒成了跟在他的后面,边走边道:“项将军莫要着急,你跑这么快干嘛啊!” 项图飞奔到了牛棚,挨个院子的去检查,他道:“王爵爷,这些牛怎么啦?末将看着挺好的啊,比前几天看着好多了!” 王平安进了院子,皱眉道:“就是因为比前几天看着好多了,所以才有麻烦,如果这些牛都好了,我上哪儿去找痘浆,又如何再做辩证呢?” 项图这才明白,原来王平安说的是这个,他不再象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了,走过来,问道:“那怎么办呢?可是要末将再去找病牛来?这个可是实在太难找了!” 王平安道:“可以去民间征集一些……去买一些小牛回来,然后再买一批大鹅,要活的,羽毛不能受损,我要鹅毛有用。另外,你把这个方子上的药,抓一些回来,我也有用处。” 他取出那份给李绩写的药方,叫狄仁杰去取笔来,加上了大黄一味,交给了项图。 项图听着有些为难,道:“王爵爷,你也知道,已经封路了,现在这种时候,只能进不能出,得等你辩证完后,才会重开道路。你要置办的这些东西,是要派人出去,还是想个别的法儿,都得李大人下命令才成的,末将可不敢答应啊!” 他欲言又止,心想:“要向外传递消息,哪用得着派人出去!”不过他不想担什么责任,是以忍住了没说。 王平安道:“我知道,我这就去和他说,你准备好人吧,只要李大人一答应,立即派人出去。” 项图道:“这个好办,那还要置办什么不,这次一起都办了吧!” “我等下会给单子给你的!”王平安又去找李绩。 李绩听说病牛都要好了,有可能无法再提取痘浆,同样很着急,万一没有了牛痘的痘浆,这场辩证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李绩气道:“这些事情,你怎么事先没有想到,事到临头,才说出来,这不是让老夫难办嘛!” 王平安忙道:“我倒是想到了,只是有些事情……好好,我没想到,都是学生的错!以前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嘛,现在只能摸着石头过河,逐步摸索了!” 李绩却道:“不行,不能派人出去。让士兵们喊话吧,用这种方法就成,派人出去,那是断然不可的!” 王平安啊了声,吃惊地道:“喊话?小路虽然不长,可也有二里来地,谁的嗓门这么大,竟能喊出去这么远?” 李绩嘿然一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夫年轻时比这个喊得都远。那时在城外一箭之地骂战,别说城墙上,就连城里的衙门都能听见我们骂人!” 出了自己的屋子,李绩叫人过来,去办这件事,项图亲自带队,赶到小村外的路口,王平安和狄仁杰也跟着出去了! 小道曲折,树木又茂盛,在路的这头,根本就看不到那头!项图带着三四十人,站到了路口,一名传令兵,拿起牛角,呜呜吹了起来! 角声未停,远处便同样传来号角声,这算是接上头了! 项图冲王平安道:“王爵爷,你没上过战场,不知斥候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你想啊,莫说别的地方,就是你的折柳镇,如果有敌人来了,万一都是骑兵,来去如风,等斥候把消息探明白了,他跑回来了,可敌人也到了,没时间做准备了呀,所以靠派人传递消息,是不行的!”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连他都知道折柳镇那里不太平,看来那地方确实不怎么样啊!这种传递军情的方法,我得学学,没准以后能用得上呢!” 狄仁杰却道:“号角传书,这种方法我是知道的,在草原上使用起来,对付骑兵,最是有效,但也只能传递简单的消息。我大哥交待你的事情那么多,靠使用号角,怕是不够吧!” 项图笑道:“那就只能靠嗓门了,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可不是叫他们都来吹号的!” 他对着那三四十个士兵道:“置办上等活鹅五百只!” 士兵们听了,重复着说了一遍,聚堆站好,先是嘿嘿,嘿嘿地叫了几声,待嘿嘿声整齐起来,他们一起叫道:“嘿嘿!”这些士兵的嗓门都很大,几十人一起叫喊,又喊得整齐,竟比二三百人叫的声音还大! 只片刻功夫,就听远处,也传来了嘿嘿的声音! 士兵们这才齐声叫道:“嘿嘿,置办上等活鹅五百只,嘿嘿!” 远处传来回音,同样以嘿嘿开始,中间夹正文,以嘿嘿结束! 项图又道:“置办上等牛犊一百头!” 士兵们再次高声叫道:“嘿嘿,置办上等牛犊一百头,嘿嘿!” 远处传来回音,喊得一模一样,竟把士兵们的话,完完整整的重复一遍! 就这样,项图每说一句,士兵们就喊一句,而每句话的前后,必要加嘿嘿,显见这是一种传递消息的规则! 喊完了药方,王平安又交待了几件事,同样由士兵们喊出去,由对方再喊回来。 他们喊得响,村里的士子和百姓们都听到了,纷纷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地,大声议论! 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效率极高,而且有误差会及时发现,不会造成错误传递,如果用在军事上,确实是一种高效率的手段! 喊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事情便交待完了,最后以号角声结尾! 王平安笑道:“这方法确实不错,不过喊得这么大声,要是在战场上,我们听见了,敌人不也听见了吗,没法保密了!” 项图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传递,都没法保住密的,每逢开战,咱们必会向敌军派出细作,而敌军也会向咱们派,所以号角传信嘛,只能在两军突然遭遇时用到,平常用处却不大!” 狄仁杰道:“大哥,这个我知道,平常传递军情,用的是蜡丸书!” 王平安点头道:“好,今天学了一手。当初我在洛阳时,看过军队操演,就学了不少,今天又学到了怎么传递军情,以后没准能用得上!” 顿了顿,又道:“但愿永远用不上,打仗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交待完了事情,众人便返回小村,别人倒是没啥,可那些士子们的话却特别的多,把王平安团团围住,问东问西。王平安也明白,要是再让这帮家伙闲着,没准还得出妖娥子,他干脆表示,有个忙要让大家帮,非常安全,绝对不会出意外的! 士子们大喜,终于有事可做了,这几天他们做诗,都做得没词儿了,再这么待下去,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唐初的军队办事,速度就是快,第一天刚喊完话,第二天就把东西送来了,五百只活鹅一只不少,其它东西也都如数送到,除了小牛犊不太好凑,只弄来四五十头,王平安要的东西,基本都齐了! 这回送东西来的,却不是士兵,而是太医置的一批太医,由陶巨东亲自带队,赶来帮助王平安,和他们同来的,还有一名天花病人。 牛哞鹅嘎,一大群须发斑白的老太医,赶着这些牲畜家禽,进了小村,那样子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陶巨东找到王平安,道:“王大人,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得天花的病人了,真叫难找啊!竟然是在同州找到的,长安附近没人得天花,为了找到这么一个病人,着实费了好大力气!” 别的太医们也道:“真是怪了,平常得天花的人不少呢,可现在要真的去找,竟然费这么大的力气!” 王平安来到他们抬来的一副担架的跟前,看向那个得天天花的病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这男子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从表症上来看,正是得的天花,而且相当严重了,估计是路上颠簸所致,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 陶巨东道:“我们派出去的人,一发现这人有得天花的预兆,立时就将他抓了起来,送往长安,可不成想半路就发病了……估计着,是要够呛啊!” 这么个折腾法,想不够呛也难啊!王平安道:“将他安置到村外去,村里没得过天花的人极多,切不要被他传染上!” 忙乎了好半天,这才将小牛犊和活鹅都安置好。王平安让士子们帮忙,去给活鹅拔毛,要挑大的羽毛拔。士子们兴高采烈,拔毛好啊,鹅一没毛,不就只剩肉了嘛! 一百多个士子齐上阵,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把五百来只大鹅身上的毛拔了个干净,天太热,让鹅们也凉快凉快! 王平安让他们挑出大根羽毛,带着太医们来到牛棚,将事情说了一遍,他要采集牛痘的痘浆,以做备用,这个活不能让士子和百姓们来做,他们万一不小心,先得上牛痘,那就不好用来辩证了! 于是,太医们跟着他一起动手,提取病牛身上的痘浆,装入鹅毛管中保存。 其实保存牛痘痘浆,用别的方法也可以,但用鹅毛管却是最方便的,不但可以用这种方法保存牛痘的样本,也可以保存天花样本。 弄好了病牛的,王平安又去提取那个天花病人的脓液,这就比较危险了,他亲自动手,不用别人帮忙! 此后两天,村中倒也无事,王平安一边命太医,照顾那个天花病人,一边密切关察,那对恶棍父子的动静! 上苍再一次的眷顾了王平安,那对恶棍父子,除了有点发烧,种痘处起了几个小小的脓包之外,一切正常,再过两天,脓包消退! 种痘一关,终于闯过去了,获得了初步的成功! 第二百九十章 分批种痘 第二百九十章 分批种痘 这天正午,阳光最盛之时,王平安命人将那对恶棍父子,带到了牢外的院中,李绩和陶巨东等人都来了,围在王平安的身边,而村子里所有的人,不管是何身份,也全都赶来,前来观察第一步种痘的结果! 项图带着士兵,将这对恶棍父子高高吊在一根大木桩上,以便让所有的人都看见。王平安亲自上前,替这对恶棍父子号脉! 片刻之后,王平安大声道:“脉相正常。” 围观的众人齐声欢呼,啪啪拍起手来。李绩长长地松了口气,低声道:“上苍保祐,没事就好!” 陶巨东等太医们,就象是事先约好了一样,同时抬手摸胡子,一起点头,虽然谁都没说话,可人人心中都是欢喜。 虽同行是冤家,但这种大事,已然不能让他们产生羡慕嫉妒恨了,这是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大事,再心胸狭隘的人,也不会对王平安产生任何的憎恶! 士子和百姓们是最兴奋的,辨证如果成功,他们是最先受益的那一批人,心中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岂有不兴奋之理! 王平安又给这对父子检查了舌苔,还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进行全身的检查,确定完全无事,他这才转身,对太医们道:“换你们来,都来为他们做一遍检查。” 陶巨东当仁不让,第一个上前给这对恶棍父子做检查,他下来之后,太医们逐个上前,人人各展所能,竭尽全力地,想从这对父子身上找出点毛病来,以确保辨证结果,万无一失! 直检查了快小半个时辰,这才最终确定,这对恶棍父子不但手上的脓包消除,而且烧也退了,身子完全健康,而且据项图说,他俩还比前几天刚被押来时,稍稍长胖了些,看来不但没受天花之苦,相反还过得挺滋润! 王平安转过身,面对围观众人,大声道:“从得过牛痘的人,身上提取的痘浆,接种到没有得过天花的人身上,可以初步得出结论,无性命之忧!” “好!平安小神医功德无量!”围观众人齐声高呼。 项图把手一挥,人群外的士兵们,呼啦啦奔出一大群去,奔到了路口,有人取出号角呜呜吹了起来。士兵们等不及对方回应了,直接就叫了起来:“嘿嘿,吾皇万岁,大唐万岁,嘿嘿!”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远处仍旧寂静! 突然,小路的尽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万岁万岁万万岁!”连嘿嘿都省了! 远处的士兵们知道,第一阶段的辨证成功了!一名士兵飞身上马,象发了疯似的,向长安奔去,要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朝廷,报告给皇帝! 村里,王平安又命人将那个恶汉提了出来,同样为他全身做了遍检查。这个恶汉是最初直接种牛痘痘浆的那个,他身上的不良反应,已经全部都好了,其实上昨天王平安已经给他做过了检查,今天只是为了保险,再做一次。 检查过后,王平安再次转过身,冲众人叫道:“他也全好了,而且还长胖了!” 众人轰地笑了起来,又拍起手来,这说明人得了牛得的天花,是没有问题的,牛得的天花不但不会致命,反而更加温和,不是说牛的个头大,得的天花就更可怕,事实正好相反! 王平安又道:“下一步要辨证的事是,直接得了牛痘的人,和被接种了得了牛痘人的痘浆的人,都不会再得天花!” 这回众人们稍稍安静了些,王平安现在说的这个,才是重点中的重点,也是这场辨证要得到的最终结果,如果一旦可以证明,接种牛痘的人,不会再得天花,那这事就算是成功了,天花恶疾,将最终得到控制,不会在肆虐世间! 王平安道:“是否会再得天花,不能现在马上就开始辨证,至少要等半个月,当然如能等到一个月以上,两个月的时间,那是最好的,但每个时间段,我们都必须得到结果,报给皇上知晓,所以我们分批来接种牛痘。” 他这话一说,围观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既然要分批种痘,那必是有先有后,虽然现在看起来种痘是没危险的,但谁知轮到自己身上,会不会有危险呢?几乎没人愿意做为第一批种痘的人! 李绩站了出来,挥了挥手臂,道:“各位不用担心,第一批人是那批死囚,他们都是该死之人,就算是得天花不死,也会被押回长安,斩首示众的!” 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还好,有人当第一批就成! 李绩又道:“依着老夫的意思,第二批人应该是隶户来做,不过昨晚和王大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不应当只让隶户出来种痘,毕竟这场辨证,越早结束越好,这便要有别人加入到第二批来,这个全凭自愿!”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第三批和第二批,不会差几天的。”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毕竟不小,身为奴隶的隶户他们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而且让他们第二批种痘,也不能算是欺负人,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凭他们的身份,别说第二批种痘了,就算是让他们打头阵,又能如何? 可士子和百姓们却都犹豫起来,就算这件事情没有危险,但稍微考虑一下,也是正常的。 鸦雀无声中,忽然有人高颂佛号,一声阿弥陀佛之声后,人群的外面,慢慢升起了一位宝相庄严的和尚,众人一起回过头去,齐齐地啊了起来! 这位高颂佛号的高僧,不是别人,正是灵感寺的惠正大师!惠正并不比别人高多少,但此时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长高,直到高出众人半个身子,以至于所有人都看见了他! 王平安也挺纳闷儿,他脚下踩凳子了?可就算踩凳子,也应该是直接高出来,而不是慢慢“升”起来的啊! 惠正双掌合什,朗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辨证天花,乃是大善之事,我辈出家之人,普渡众生,当为世人表率。就让贫僧加入第二批的人吧!” 果然是高僧啊,定是得了神佛的启示,所以才会这么勇敢,而且还能慢慢升起,这岂不正好证明了佛法无边那句话吗! 李绩啊地一声,看着远处的惠正,道:“早闻江湖中人,有武艺精强者,可以一跃而达数丈,老夫年轻之时,倒也见过几个,只是这慢慢升起,悬于半空之人,却是从没有见过啊,看来这位高僧,当真是我大唐了得之人!” 王平安嗯了声,道:“如果脑后,能有一道光圈儿,那便更加完美了!” 百姓们心想:“灵感寺的高僧,就是高啊!” 士子们心想:“得神佛保祐之人,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站在外围的士兵们心想:“要找,你也找个有劲的呀,咋不找我们呢,我们有的是力气啊!” 惠正心想:“手别哆嗦,我身子都晃了啊!” 小和尚有难心想:“师叔祖,你好沉啊,我快举不动你了啊!” 人群之中,忽有人大声道:“好,惠正大师说得好!第二批种痘的,算上我一个!”说话之人,正是狄仁杰。 狄仁杰说完之后,又有人道:“身为大唐士人,欲为国家效力,如此正是好机会,岂可错过,也算我一个!”说话的人是邱亭轩。 他俩这一带头,不少热血士子也跟着叫了起来:“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几乎一半的士子叫了起来,而剩下的一半士子,见别人都叫了起来,感觉挺尴尬,大家一样的身份,而且不是第二批,就是第三批,既然来了,还想跑得掉吗?却被别人抢了风头,当真是无趣之极。他们也都跟着叫了起来,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反正随大溜儿吧! 李绩拍手笑道:“好,都是有志气的大唐好男儿,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老夫本舍不得让你们先种痘,但既然你们如此热情,老夫也不好违了你们意。这样吧,士子们参加第二批,普通良家百姓,最后一批!” “多谢李大人成全,多谢王大人给机会!”士子们一起叫了起来,纷纷往前拥,想要挤到院子周围来。 既然确定了如何分批种痘,那就没什么好耽搁的了。王平安和李绩命人将死囚们一个接一个地押出牢来,给他们一半的人都种上病牛的痘浆。 王平安亲自示犯了一个,然后让太医署的太医们照着学,过程很简单,并没有多难,太医们一看就会,而且还提出了许多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说:为了增加辨证的正确程度,不如给死囚们身上多种些痘浆吧,比如说种在头上、脸上、肚皮上、屁股上、腿上还有脚上! 这一天,虽然闹闹吵吵的,没有片刻的安静时候,却是过得相当地充实。给死囚种上了病牛的痘浆,做完以后,大家兴犹未尽,竟又跑到牛棚,给那些新牵来的小牛犊,一半都种上了痘浆,将小牛犊们,划得浑身都是小口! 小牛犊们哞哞叫着,一着着白胡子老头儿,就躲…… 此后又是平静了几天,那些种了病牛痘浆的死囚们开始发病,但症状仍旧轻微,与前面那个恶汉差不多,也只是种痘之处,起了少许的水疱,有些轻微发烧,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的不良反应! 众人再次聚集起来,由王平安再做示范,从这些死囚的身上提取痘浆,接种到剩下的那一半死囚身上,太医们也是再次大显身手,又将这些死囚的身上,划得全是口子! 接种完后,又是好几天的等待。 先前种病牛痘浆的那些死囚,症状消失,烧退了,水疱也消失了。而不久,那些接种牛痘的死囚,也都反应出了症状,但也很快消失! 王平安这才正式宣布,第一阶段辨证圆满成功,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辨证了! 这回因为是正式结果,消息传到山外后,外面守卫的将领,亲自写了一份奏章,派出一队士兵,赶回长安! 这队士兵全是嗓门大的人,他们一路纵马返回,一路高声叫喊,沿途各村镇,也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百姓们无不欢呼,敲锣打鼓,庆祝一番! 奏章第一时间,放到了李世民的龙书案上。李世民最近有点烦心事儿,刚刚召开完御前会议,大臣们刚出殿,可奏章一送来,大臣们连忙又返回来,向皇帝道喜! 李世民看完奏章后,脸上露出微笑,拍案道:“好,既然第一步辨证成功了,那看来事情进展得还很顺利,过不了多久,想必王平安必会再送喜讯来!”他将奏章交给大臣们,让大臣们传阅。 长孙无忌看罢奏章,笑道:“虽然最近关外总有坏消息传来,但长安倒是正好相反,那王平安送了这样一个大大的好消息来。皇上,这回您能顺心了吧?” 李世民长舒一口气,道:“还算顺心吧。”他想了想,又道:“我大唐使者被扣之事,还需好好查个明白。这件事把朕都搞糊涂了,朕何时派出过使者,去那天竺啊?” 长孙无忌道:“老臣的记忆当中,也没有这回事,我大唐和天竺从无邦交,那里的国王从没向我大唐称臣,也无贡品送来,我大唐更没有赐下封号,封赏天竺国王,就连天竺那个地方,有几个国家,我们都不清楚,哪会派使者去呢?” 房玄龄道:“不会是天竺派来向我大唐朝贡的使者,在大漠里被扣了吧,报信儿的人没说清楚?扣押我大唐使者,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那是要派兵去讨伐的啊!” 褚遂良道:“报信儿的那人没将话说清楚就死了,他连玉门关都没进来,还是守将在他临死之前发现的,这才写了奏章,报进长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守将也说不清楚!” 李世民嗯了声,道:“此事蹊跷,但也用不着烦心,估计是有人冒充我大唐的使者,结果没冒充好,被人识破了。” 大臣们一起点头,都道:“估计是这么回事,派人去查查就行了,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君臣们将此事放到一边,又开始议论起来,说起辨证如何预防天花的事。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李绩偏不生气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李绩偏不生气 石坑村。 距离给第一个恶汉种病牛的痘浆,已然过了大半个月之久。按道理来讲,这点时间不是太够,但那恶汉是死囚,罪大恶极,没人会在乎他的生死。王平安虽然有心再等几天,可架不住李绩一日三催,他只好从命,给恶汉种上真正的天花脓液! 村外那个养病的年轻人,天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身子仍然虚弱,但症状已经逐步消失,他的命保住了。可由于饱受折腾,失了照顾,所以天花恶疾,就算没要了他的命,却给他的脸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 王平安心里有些愧疚,当然这事怪不到他的头上,而年轻人要是不被送到石坑村来,说不定还挺不过去,还会传染给别人。可王平安一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心下就过意不去,特地叫欧阳利给了他一小袋子的金瓜子,让他以后好好生活,可年轻人却没要,只是成天待在窝棚里,也不出来,也不和人说话。 这天,又是正午时分,王平安下令,让士兵们严加把守他要进行辨证的院子,这回不许别人参观了,他要给恶汉种的不是牛痘,而是真正人得的天花,万一不小心传染开,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那恶汉这些日子不再乱喊乱叫,有吃有喝,倒也活的滋润。可当士兵将他提拎出来时,他一见在场众人眼里的凶光,立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嗷嗷地又叫了起来,放声嚎哭! 在场众人,除了王平安和李绩外,要么是得过天花的士兵,要么就是太医,别人都还好说,可士兵们的目光里,能有好味道么,他们都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当然不会有好眼色看恶汉了! 象拖死狗一样,将恶汉拖到院子里,项图道:“王爵爷,这家伙身子养过来了,比前两次可有劲儿多了!” 王平安道:“身子养回来更好,正好可以抵制天花,免得挺不过去!” 士兵们将恶汉按翻,露出了胳臂。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恶有恶报,千古名言啊!”拿出一根羽毛管,这根羽毛管里,放着的就是天花脓液! 项图上前,抽刀在恶汉的手上重重划了一刀,刀口极深,两侧的肉都翻开了,鲜血淋漓!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用不着这么深的口子吧,等会还得给他包扎伤口!”他的动作,只稍稍慢了一点点,就听李绩在旁哼道:“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难不成你在同情这种杀父害母之人吗?” 王平安立即道:“当然没有,我只是在想……” 李绩抢过他手里的羽毛管,大声道:“你不来,便让老夫来!”嘴上喊得响,心中却很高兴,这回也换自己来辨证一把,以后回去,便可向老兄弟们吹嘘一番。年轻人还是不行,生姜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刻还得老将出马! 他走上前去,打开羽毛管,将里面的脓液,都弄到了恶汉的伤口里,回头道:“这样就可以了吧?” 在场的太医虽多,但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一起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嗯了声,忽然叫道:“小心,他要咬你!” 李绩吓了一跳,他可不想被这恶汉咬到,多年的行伍生涯,使他的反应超快,嗖地一声,就跳到了三尺之外,身手敏捷,全无半点上了岁数的样子! 李绩回头一看,就见那恶汉的脑袋被士兵按在地上,哪可能突然暴起,咬自己一口!他转头冲王平安喝道:“王家小子,他哪可能咬老夫!” 王平安啊地一声,又呀地一声,这才道:“不好意思啊,学生看错了,学生也是关心李大人嘛!” 李绩差点没气晕,叫道:“你……” 王平安不等他说出来,立即打断,道:“李大人,我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是真正的男子汉,可莫要学长嘴妇人那样,罗哩吧嗦地说个不停。废话少说,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莫要浪费时间。来人啊,把那对父子也提出来!” 鼻子疼,有要歪的前兆,被气的!李绩心想:“我只说了你一句妇人之仁,你就回了我这么一大堆,竟然还好意思说我罗嗦?” 太医和士兵们忍耐不住,哈地一起笑了出来,看李大将军吃瘪,这可不是常有的事儿,实在是又新鲜,又可笑! 李绩把脸一沉,众人立即呃一声,把笑全都憋了回去!项图赶紧又带着人,进牢里去提那对恶棍父子。 李绩道:“好,王家小子,你很好,竟然……” 王平安再次打断他的话,道:“多谢李大人夸奖。对了,天热,你莫要多说话,会咳嗽的!” 李绩又:“你……”你真气人啊你,不带脏字儿的,一通关心我,却都快把我气死了! 那对恶棍父子也被扔到了院子里,王平安又取出一根羽毛管,交给陶巨东,道:“陶大人,这回你来做,一个人只要几滴脓液就成了,万不要把一整管都倒出去,脓液不多,又无新的天花病人送来,咱们得省着用!” 陶巨东哦了声,他走上前去,用小刀在恶棍父子的身上,划出小口,滴了天花脓液进去。 李绩心下正气,他说不过王平安,便对陶巨东道:“陶医丞,你尽用便是,过几天还会有新的天花病人送来,倒是不用如何的节省,莫要听有些人胡乱出主意……” 陶巨东连声答应,但却没有听他的,他很清楚,胡乱出主意的人肯定不是王平安! 王平安忽道:“李大人,学生发现你最近几天,脾气有些暴躁,不知是什么原因?” 李绩一愣,心想:“是啊,我这几天好象确实有些暴躁,这是什么原因,以前没有这样啊?” 王平安又道:“你是不是服了什么药了?” 李绩皱起眉头,嘴唇动了动,看来是想说什么,却忽地反问:“你是在说老夫吃错了药吗?” “学生没有这个意思!”王平安又道:“我兄弟狄仁杰这两天便秘,脾气也不太好!” 李绩咝地抽了气:“你……”咦,他怎么知道我便秘的? 陶巨东给恶棍父子种完脓液,将羽毛管封好,还给了王平安。 王平安看了一眼李绩,心想:“这几天尽是高兴事儿了,你也没再发病,我得气气你,要是不把你再气发病了,那你就永远不会接受我的方子,还会照着那个有偏差的方子服药,多受折磨,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他晃了晃手中羽毛管,对陶巨东道:“能省就省吧,财主家也没余粮啊。我小时候吃饭总往碗外掉饭粒,我娘便骂我,说我败家,是个败家玩意儿。小时候吃饭掉饭粒,到老了就会穷得没裤子穷,所以不能当败家玩意儿!陶大人,你说对吧?” 陶巨东把头一低,心想:“王爵爷,你可小心啊,这么气李大人,小心他脾气上来,咬你啊!” 王平安见他不敢吱声,便转头,一本正经地对李绩道:“做人难,做个败家玩意儿更难,不过要想到老了穷得没裤子穷,那就简单得很了!李大人,你说是吧,做人不能做败家玩意儿吧?” 李绩:“你……”他气得就会说“你”了! 项图心想:“神仙打架,凡人回避!”他给恶棍父子胡乱包扎好,亲自提了就往牢里走。太医们连忙跟上,纷纷道:“其他的死囚如何了,咱们去查看查看!” 王平安看着李绩,接着道:“小时候是小败家玩意儿,老了那成啥了,是不是就成了老败家玩意儿了,李大人你今年高寿?” 李绩还是:“你……” 忽然,李绩感到不对头,这王平安往常温和得很,说话从不带刺儿,待人极是有礼貌,怎么今天他一嘴的胡柴?啊,这是故意气我呢,想让我生气,而我一生气就犯病,就会咳嗽,喘不上气来。我一犯病,他就能卖弄他的医术了! 生姜确是老的辣,李绩一下子就看穿了王平安的意思,他哈地一声,不再只会说个你字了。他道:“王家小子,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相反老夫还是很欣赏你的。等回京之后,打算替你说门好亲。房大人的夫人你知道吧?她有个远房侄孙女,脾气和她一模一样,待字闺中,等回京后,老夫就亲自上门,替你提亲,把她说给你做老婆!” 王平安啊地一声,目瞪口呆! 李绩道:“有了结果,及时通知老夫,老夫就不在这里等了!”双手背到背后,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晃都走了。 见李绩走了,项图和陶巨东他们才敢出来,来到院中,项图对王平安道:“王爵爷,那对恶棍父子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什么药也没给他们上!” 陶巨东则道:“王大人,直接往伤口里滴天花脓液,估计他们三个人,明后天就能发病吧,最多也就是十天,就能得出结果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凡事保险一些,以半个月为界限吧。不过我们用不着等这么久,明后天,只要那三个人没事,就可以开始第二批人的种痘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有效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有效 听王平安说了这话,陶巨东闭上眼睛,竟然双掌合什,喃喃地道:“但愿一切顺利,满天神佛保祐啊!” 王平安心中有数,这次辨证必会以圆满成功,种痘法切实可行,成功地消灭了世间的天花,这已经是被证明了的事,他其实并不如何担心。 要换他自己来做这个辨证,估计着早就得出那个“已经得出”的结论了。只是他为了能借用国家的力量,去推广这种痘法,并且得到详尽的记录,这才如此的麻烦,跑到小山村里来的! 王平安安慰了几句太医们,让他们放宽心,天佑大唐,天佑太医署,只要咱们努力了,必会有回报!太医们纷纷点头,也顺嘴拍了几句王平安的马屁,天佑太医令,连那个代字都省略,不称呼了,反正这事如要成功,王平安必会扶正,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此后两天,王平安哪儿也不去,就是守在牢房之外,密切关注三个死囚的动静,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三个死囚确是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天花的症状,却并没有显现出来,理论上来讲,种痘法是成功了! 这天一大清早,王平安吃过了饭,便和李绩他们,再一次来到了牢房之外,仍旧没有让士子们和百姓围观,将那三个死囚从牢里拖出来,进行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问题了! 于是,士兵们将剩下所有的死囚一起拖出来,由太医给他们接种上了真正的天花脓液! 这回由于人比较多,为了保险起见,等的时间也比较长。可结果还是相同,只有少数几个死囚有些不舒服,当然这不排除心理因素的关系,所有的死囚都没有出现天花的典型症状! 如此,又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炎热的夏天慢慢过去了,天气逐渐转为凉爽,这日午后,阳光最盛之际,李绩和王平安,招集所有的太医,再次来到牢房外面,将里面所有的死囚全部提出,尽数做了全身检查,每个死囚,身体的每个部份,都不放过,全部检查三遍,并且每遍都由专门的人记录,详细记档,以备后用。 王平安亲自做收尾工作,当他检查完最后一个死囚时,站起身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李绩问道:“没事儿吧,是不是没有事儿?” 王平安笑着转过头来,重重地点了下头,道:“没事,种痘之法,可以预防天花恶疾,可以给皇上写奏章了!” 李绩大喜,看向周围的太医们,大声道:“确实没事儿吧?” 太医们和他一样,也都是满脸的喜色,一起点头,陶巨东道:“托皇上的洪福,没有意外发生,这些死囚一点儿事没有,种痘之法,是完全好用的!” 李绩双手猛搓,欢喜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道:“那老夫这就传话给外面,让他们写奏章,向皇上和太子报喜!” 想了想,忽然他又道:“既然这事儿一点危险没有,那老夫在奏章里提一句,请太子殿下,亲自来石坑村,监督辨证事宜,你们看如何?” 李绩说这话,无疑就是要为太子拉功劳了,如果李治当真这么“勇敢”地,加入到了这项伟大的事业当中来,那他的地位就无法再被动摇,稳稳当当地坐他的太子,日后稳稳当当地坐皇帝! 王平安忙道:“不可不可,这个万万不可,咱们刚把死囚辨证完了,第二批和第三批的人还没开始呢,事不过三,可也得到三才成啊,万不可让太子殿下,这么早就来。” 太医们也纷纷摇头,如果太子一来,那他们所要担负的责任就会凭空增加,没人愿意这样! 陶巨东也道:“李大人,你想啊,这石坑村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啊,太子一旦进来,可就至少得一个月后才能出去了,且不说村中住宿的条件差,就说朝廷,也不可一日离了太子啊!” “这……倒说得也是!”李绩处世经验丰富,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李治要是真的跑来了,恐怕第一个害怕的就是他! 李绩命人把消息传到村外去,紧接着出了牢房的小院,到了村子的大道上,这时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也知道,今天会出结果,所以谁都没有去林子里面玩耍,都焦急地等在这里。 踩上了一块大石头,李绩叫道:“结果出来了!各位,请你们站好,老夫要宣布辨证结果了!” 士子、百姓、隶户、士兵全都到了,众人一起伸着脖子,望向正中的李绩,等他宣布结果。 李绩站在大石头上,先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半晌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阴睛不定,一脸犹豫之色,也不知他在犹豫什么,反正就是不开口宣布结果! 下面的众人急啊,到底怎么了,可是出了意外,为什么李大将军不说话呢? 王平安在下面也叹了口气,说来也怪,不管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都喜欢卖关子,玩转折,不把气氛搞足了,就偏不把结果说出来。幸亏李绩手里没有拿着信封,要不然他非得学颁奖大会上主持人的模样,慢慢地打开信封,慢慢地抽出名单,慢慢地打开名单,然后慢慢地看去,最后慢慢地念出来……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忽然间,李绩的身旁打起鼓来。李绩低头一看,竟是王平安在用嘴打着鼓点,在为他营造气氛! 王平安一打鼓点,所有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王平安止住声音,说道:“辨证的结果就是……” “完全有效,种痘一法,可以初步确定,是没有危险,切实可行的!”李绩大声道,这回他不卖关子,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赶来听消息的人,足足有好几百,正都等着焦急,听李绩把结果说出来,先是静悄悄地,忽然间,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众人一起拥了过来,将李绩从大石头上抬了起来,让他骑在自己的肩膀上,开始围着小村,就如同上元节,大家上街赏灯游街一般,抬着李绩便开始满村的开绕,游行起来! 士兵们更是吹起号角,敲起大鼓,跟在李绩的后面,热烈庆祝!同样有百姓上前,将王平安高高举起,同样也绕着村子走! 不管是谁,在此时此刻,都是欢喜无限,可人群之中,有一个人的脸色却苦了起来,不是别人,却是小和尚有难,他偷偷瞄向师叔祖惠正,不会又要让自己举他吧,师叔祖好沉的…… 惠正却没难为有难,没再让他举自己,而是也跟在人群之中,高声呼喊,别人喊的是天估大唐,而他喊的是佛佑大唐,把功劳全都归功到了神佛的身上! 一路游行,出了小村,沿着小路行进,不多时队伍便来到了那个天花病人的窝棚前,百姓们纷纷绕开,不敢靠近。王平安从百姓的肩头上下来,快步到了窝棚前,见小小的布帘露出一条小缝,那个年轻人,正在往外面偷看。 王平安一笑,挑开布帘,道:“你的天花已经全都好了,不用怕,出来吧,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年轻人有些惊慌,没想到王平安这样的大人物,会亲自来看他,连忙把头低下,在小小的窝棚里给王平安跪下,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小人,小人不敢!” 王平安嗯了声,奇道:“倒是很少听你讲话,你不是中原人?”看他的样子,不象是胡人啊,头发眼珠都是黑的,只是脸色比汉人更白些,但他脸上疤痕众多,把原本的肤色掩盖住了! 年轻人小声道:“小人,小人是个杂胡,算是……契丹人!不过小人的祖母是汉人,所以小人也可以算是汉人!” “杂胡,什么意思?啊,明白了!”王平安没好意思再往下问,杂胡估计就是这年代杂种的一种叫法,后世那个大叛贼安禄山,不就是杂胡吗,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个民族的人! 王平安拉了拉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到中原?” 估计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过,年轻人大是感激,坐直了身子,道:“小人名叫俊哥儿,没有姓,只知父亲是契丹人,但是谁,没有见过!小人在草原当兵,可所在部落吃了败仗,小人逃跑逃进了中原,想在中原讨生活,一直靠给人打短工为生,至今已经两年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来,出来吧,你这次帮助我辨证了天花恶疾,等出去后,我请朝廷赏你一块土地,以后你就在中原扎根吧,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俊哥儿听了大喜,这辈子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在中原有块土地,就算当初他在草原上风光之时,也都没有敢想过,从来都只是羡慕中原人的生活,可万没想到自己有可能也可以过上那种富裕的日子! 王平安一拉他,他顺势就跟着出来了,跟在王平安的后面,向人群走去! 进了欢呼的人群之中,狄仁杰跑了过来,问道:“这人是谁,不会就是那个得了天花的病人吧?” 一来俊哥儿先前得了天花,不能和别人接触,二来病好之后,他自己也不愿意出来,自卑得很,所以村中只要是没得过天花的人,都不认得他,但一见他脸上的疤痕,就算不认识,也知道他是谁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他叫俊哥儿,所得天花已经好了,不必躲着他!” 狄仁杰一咧嘴,俊哥儿?也许以前俊得很,可现在就难说了,叫阿丑还差不多。他笑道:“原来是俊哥儿啊,你姓什么?” 俊哥儿摇了摇头,道:“小人,小人没有姓,只有个小名儿!” “杂胡?”狄仁杰冲口而出,在草原上,百姓没有姓很常见,多是以部落为姓,族长姓什么,百姓便跟着姓什么,但在中原却不一样,哪有人会没姓的,没姓之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从草原上流浪过来的难民。 王平安咝了一声,道:“不可无礼,怎能如此称呼人家!” 狄仁杰倒没觉得有什么失礼的,杂胡就杂胡呗,这还是比咬客气的说法呢,要是换了别人,直接就叫杂种了! 他笑道:“你倒也诚实,竟然直言自己无姓,不少杂……不少胡人来了我中原,都要取个汉姓的,以免被人瞧不起。”拉起俊哥的手,带着他一起向人群里走去。 百姓们也都认出了俊哥儿就是那个天花病人,虽然他病好了,但众人还是不愿意靠近他,俊哥儿很是尴尬难堪,却又舍不得离开王平安,便如小鸡跟在母鸡之后,紧紧跟着王平安,不肯离开半步。 狄仁杰问他道:“俊哥儿,你以前在关外是干嘛的?” 俊哥儿道:“小人出生时无父,七岁是无母,被契丹人当做崽子兵养,最擅长骑马射箭,还还,还会杀人放火,会抢牛羊,会抢牧场,会……”他还真叫实诚,啥话都敢说出来。 狄仁杰很惊讶地道:“那你很会打仗了?” 俊哥儿挠挠头,道:“总打败仗,其实小人逃跑的本事也挺大的,每次打了败仗之后,我带路逃跑,总能甩掉敌人的!” 狄仁杰笑道:“那你也算是一人才了,总打败仗还能活下来,可是件不容易的事!” 游行一通之后,再次回到村中大道上,村里没有广场,就是这条大道还算宽敞些。王平安叫太医们取来羽毛管,先将隶户招集过来,开始给他们接种病牛的痘浆,而士子们则要等上个三五天的,等隶户们的病症发作,从而产生新的痘浆,这才要给士子们种痘。 五天后,隶户们的病症发作,手上起了小小的水疱,王平安提取痘浆,给士子们接种上,又过了几天,士子们的症状也都显现出来,不过他们的身体似乎照隶户们差,不少士子们发烧比较严重。 这次的事,不算太顺利,有一个小奴隶,接种了病牛的痘浆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不但没有发烧,就连小水疱,都没有起一个。 第二百九十三章 唐朝和尚很有名 第二百九十三章 唐朝和尚很有名 第二批种痘,人数众多,隶户和士子们加到一起,足足超过三百人,而这三百多人,都和预计的情况一样,都有症状反应出来,却偏偏又是那个小奴隶例外! 按照常理来讲,三百多个病例,出现一个意外情况,是可以接受的,但这次辨证不行,这次是天下瞩目,朝廷当做一等一大事来办的,光国公和伯爵都各派了一个,岂能有差?这次辨证是不能接受意外情况的! 别人的病症都很好处理,只要好好照顾就成,可那小奴隶没有病症出现,却把王平安急了个够呛,他几乎一日三看,每看一次,都给小奴隶做全身检查,而太医们也派出了专门的人,照看小奴隶,就连晚上睡觉都有人陪着他! 小奴隶今年才十二三岁,他被吓坏了,从来没这么多人“关心”过他,更加没人照看过他。在他的记忆里,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头一回被人这么注意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是在屋里发呆,不知该干什么才好! 又过了几日,除了小奴隶之外,所有的隶户和士子们,病症都消失了,大家算是闯过了这第一道难关! 士子们身子一好,大感兴奋,在村外找了块平地,给那些奴隶们下令,让他们挖了条小小的河沟,引入水来,竟然开起了诗文会。山谷里的生活太过单调,他们再也想不出别的娱乐方式,只好开诗会,歌颂这场辨证,顺便赞美一下自己,算是自娱自乐了! 王平安在诗文会上露了下脸,以大诗人的身份,品评了几首士子们做出来绝句,一致评为上佳之作,原因无它,这几首诗都是拍他马屁的,他当然要说好了! 没在诗文会上待多久,他便又回了村子里,去看那个小奴隶。这小奴隶最近几天好吃好喝之下,吃得胖了,正趴在窗台上,向外看着风景,幻想以后脱了隶籍,自己要能也有这样一户庄院该有多好! 王平安一进院子,小奴隶吓了一跳,赶紧离了窗户,嗖的一声窜上了床,趴在**,假装睡觉! 顺着窗户,王平安将屋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心想:“他好象很害怕我啊,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待他一向很好啊!难道他被人呼来喝去的,已经养成了习惯,冷丁有人关心,他就不适应了?” 走了两步,他在屋门外停住脚步,转到了窗户下,向里面问道:“照顾你的太医呢,怎地不在?” 小奴隶并不答应,反而打起呼噜来,以示他在睡觉,而且睡得很熟,听不见王平安的问话!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心中却想:“这孩子表现有点奇怪,别的隶户虽然自卑些,但也没这样,他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 这个疑问一直没有打开,直到小半个月后,隶户和士子们接种直正的天花脓液,这个小奴隶也没有症状反应出来! 直到给第二批人都接种完,王平安也没敢给小奴隶接种真正的天花,他害怕啊,万一这小奴隶是个特殊病例,对牛痘不起反应,可一接上真正的天花,就立即发病死掉,他是没有办法救过来的。 天花没得之前,可以预防,可得之后,万一真是个人体质不同,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这个风险谁敢担当,就算奴隶的命不叫命,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但对于王平安来讲,他却是不能对生命视若无睹的! 将剩下的事宜,交给太医们去处理,王平安心中烦闷,出了村子,在林间散步,想着小奴隶的事。 走出挺远,忽然林子里跑出一人,道:“王爵爷!”喊完后,这人给王平安行了个礼,便站到一边,看着他。 王平安哦了声,道:“是俊哥儿啊,你怎么在这儿?” 俊哥儿不好意思地道:“小人想在林子里挖些野菜,等天黑了回去煮野菜汤喝!” 王平安奇道:“怎么,伙夫不给你供应饭食吗,我特地交待过的,不能削减供应的啊!” 俊哥忙道:“不是不是,没人削减小人的饭菜,是小人喝惯了野菜汤,这东西最下饭了,要是有盐的话,再腌一腌,那味道就更好了!” “你喜欢吃这个啊!”王平安点了点头。 俊哥见他愁眉不展,问道:“王爵爷,是不是因为那个……那个天花的脓液不够,所以你才发愁的啊?” 第二批种痘的人太多,而天花病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别人,毕竟天花这种瘟疫不同于其它疾病,要么几年不爆发,要爆发就是成片成片的人得,所以病人确是不太好找。 正因为人太多,所以俊哥儿身上提取的天花脓液,已经全用完了,等到第三批人辨证时,就没东西可用了。俊哥儿以为王平安是在为这个事儿发愁呢! 王平安冲他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个不用担心,不用脓液也可以的,你生病时穿的衣服上都沾上了脓液,我并没有销毁,等下批人辨证时,用那几件衣服就可以了,作用一样,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时间上要稍长些罢了!” 他想了想,又道:“在草原上,不会是每个人都会被传染上牛痘吧,这种病应该很常见的,对不对?” 俊哥儿摇头道:“不常见,其实草原上的人对牛得病,是很在意的,牧民的牛羊和汉人的土地一样,都是很宝贵的,只要发现牛不对劲,会立即杀掉,免得别的牛也得病,极少有爆发牛瘟的时候!” 王平安点了点头,却道:“但总会有例外的吧?” 俊哥儿道:“那当然,有些人家穷,舍得不杀掉病牛,再说也不是每头得病的牛都会死的,只要照顾好了,病一好还是好牛啊!” 他看王平安象是有心事的样子,便道:“王爵爷,是不是遇到烦心的事了,小人虽然没用,可有些小事儿,却也能出点力气的!” 王平安冲他笑了笑,道:“我的事,你可是解决不了的。在第二批接种的人里,有个奴隶,是个小孩儿,他总也没反应,而且举止怪异,我是在为这件事烦心呢!” 唉,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王平安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俊哥儿看他走了,却在后面道:“王爵爷,小人可以为您去查一查,看看那个小奴隶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王平安并不回头,只是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俊哥儿又叫道:“小人以前做过斥候,特别会偷看别人家帐篷里的事儿……” 王平安回头冲他一笑,你可得了吧,我要想偷窥别人**,叫狄仁杰去就行了,用不着你的,冲他挥挥手,继续向前散步蹓跶! 俊哥儿却想:“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得出把力气,给王爵爷帮个忙才行!”他看了一眼小村,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甘露殿。 这么长一段时间,派去玉门关的探马,已经查清楚了事情,回到了长安。 李世民手里拿着份文书,冲下面的大臣们说道:“玄奘,这人是个和尚吧,朕什么时候派他去的天竺,朕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长孙无忌道:“和尚?什么和尚?我堂堂大唐,莫说没有向天竺派出使者,就算派出了,也不会派一个和尚去的,定然是冒充的!” 房玄龄皱起眉头,道:“我倒是记得有这么个人,当初皇上刚刚登基,似乎曾有一个名叫玄奘的僧人,上表请求西行求法,但那时皇上没有允许,不许他西行出关!” 李世民哦了一声,对史忠臣道:“你记得有这回事儿吗?” 史忠臣立即道:“确有此事,皇上您刚登基的时候,确是有一个名叫玄奘的和尚,呈送表章,想去天竺求取佛经,但皇上为了他好,怕他丢了性命,所以没有答允,并没有给他通关文书。这是小事一桩,就连老奴都快要记不得了!” 做为宦官,史忠臣的记忆力,不能算是超强,但有些特殊事情,他却能记在心里几十年不忘,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每次垂询什么,十次当中他能回答出来九次,深讨皇帝的欢心。 李世民和大臣们同时啊了声,没有几个人想起这回事来,但根据当时的情况,可以推测出来,玄奘想要西行求经的要求,是不可能被答允的! 当初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击杀了哥哥和弟弟,这才得以登基,可刚刚当上皇帝,突厥人便借着大唐皇位变更的机会,杀进长城,直逼长安。 虽然最后将突厥人打退了,但两国的关系还是很紧张的,在这种情况下,玄奘想要西行求经,出于对大唐子民的保护,朝廷是不可能同意他出关的,要去天竺,就得经过突厥的领地,对当时的中原人来讲,那里相当地危险,所以玄奘要想去天竺,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偷着跑出关去! 长孙无忌道:“要这么说,老臣也有点印象,那个玄奘和尚在先帝时,似乎很是有名啊,口才极好,可与上百人同时辩论佛法!” 李世民啊地一声,道:“是那个口才极好的和尚啊,朕也想起他来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少年奴隶的秘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少年奴隶的秘密 玄奘和尚,便是大名鼎鼎的唐僧唐三藏,他在没有从天竺回来之前,便已经有些名气了,但并没有象小说和电视剧里描述的那样,受到万人的瞩目,实事上他的名气,在当时的长安,仅限于辩才,而在翻译佛经方面,虽有贡献,但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而他也不是唐王的御弟,李世民从来没有和他结拜过。后世之人在小说《西游记》里说李世民崇尚佛法,那是对封建帝王的一种恭维,算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实事上李世民就算是关注佛法,也只是做出姿态来,是为政治服务的,是一种帝王之术! 李世民要是信佛法,信到了与玄奘拜把子这种痴迷的程度,相信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那他就不可能去杀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逼着自己老子退位了。他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坐在家里,念着阿弥陀佛,然后等着别人来杀他! 即便是唐玄奘从天竺回来,李世民还劝他呢,别当和尚了,来给朕当大臣吧,咱们一起治理国家。为朝廷效力,治理国家,可得荣华富贵,不比当和尚强得多么! 所以,在他登基之初,唐玄奘向他请求西行取经时,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儿,更加没有同意。绝对值得肯定的是,唐玄奘没有在他殷切的期望之下,去了西天求取真经。 历史的真相是,唐玄奘是偷偷跑出的关去,没有带任何的证件去的天竺,用现代的话来讲,他是偷渡过去的! 李世民在大臣和宦官的提醒下,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十几二十年前,长安确实有这么一个和尚,嘴巴挺能说的。他道:“这个玄奘冒充我大唐的使者,去出使天竺?天竺的国王就真信了?” 长孙无忌一脸傲慢地道:“我大唐乃天朝上国,万邦之主,就算是假冒的使者,小小一个天竺,也得以上宾之礼相待,天竺国王相信他,以老臣看实属正常!” 大臣们一起点头,对啊,就算是我们大唐的普通小和尚,到了番邦蛮国,那也会立即升格,成为禅师级别的大高僧! 李世民又翻了翻那份文书,道:“这上面说他被人扣了,说扣他的人是高昌王的后代,当时我们灭高昌时,不是将高昌王族里所有的人,都俘虏了吗,怎么还可能有后代存在?” 房玄龄笑道:“皇上,既然有人能冒充大唐使者去天竺,那就有人会冒充高昌王的后代,提高自己的身架呗,估计着也就是一个沙漠里的强盗头子,吹嘘自己是高昌王族之后,用来招揽小喽罗的!” 李世民哼了声,把文书往桌上一扔,气道:“可他竟然敢向我大唐索要八百贯的赎金,要我们赎回玄奘和尚,说大唐使者值这个价!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了,至为可笑!” 长孙无忌道:“岂止可笑,简直就是到莫名其妙!” 尉迟恭等武将则道:“别说八百贯,就连八贯也没有。竟然敢管我们要赎金,简直就是疯了,应当立即派兵剿匪,将这些强盗,全部斩首示众,传人头与各番属,敢与我大唐朝廷作对的人,除了身首异处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下场!” 大名鼎鼎的唐玄奘被扣,对方只要八百贯,对于王平安来讲,那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未免太少了,要这么点钱,岂不是瞧不起玄奘大师! 可对于塞外苦寒之地的强盗们来讲,抢到值八百贯的货物不希奇,可要是能得到八百贯的现钱,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唐朝的铜钱,在那个时代就是整个世界上最硬的货币,要是到了西方,都不能用来花,而是用来收藏的,一个铜板,比同样大的一块金子都值钱。铜还能比金子值钱么?可在当时的西方,大唐的铜钱,就是比金子还值钱,不服不行! 李世民道:“发玉门关的守兵,去剿灭这伙盗匪,未免小题大做,吩咐地方官出动郡兵就可以了,离高昌最近的州县是那里?啊……”没说完呢,他就想起来是哪个州县了。 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变,皇帝的问题不可以不回答,但他实在有点不愿意回答,因为那个县的最高长官,他很喜欢! 房玄龄却道:“是折柳县,便是皇上刚刚封给王平安的那个地方,不过折柳县的地方官……这个,这个办事不太得力,根本不可能派出兵去剿匪的!” 折柳县的治安那是要有多差,就有多差,盗匪遍地都是。那个自称高昌王族后代的强盗,还只是扣押大唐的使者,而折柳县的强盗,干脆就杀了朝廷命官,县令去一个死一个,那里现在是没有县令的,而是由玉门关的守将兼管,但兼管的力度也不大,没法有效控制那里的地方势力! 李世民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样,你们想想那伙强盗,会不会背后有突厥人支持着呢?” 大臣们一起摇头,但稍稍一顿,又一起重重地点头。 如果真的有突厥人做靠山,那就不可能扣错使者了,高昌人信佛,认为僧侣的身份高,可以做使者,但突厥人却不会这样认为了,而且突厥人要真提条件,也不可能只要八百贯的,他们会直接提出领土上的要求! 皇帝问这话,很明显,管这件事是不是突厥人干的呢,栽成突厥人干的不就得了! 长孙无忌立即道:“这件事必须要彻查,如果查出是突厥人扣押了那个和尚……扣押了玄奘大师,那我大唐必须要出兵,对突厥进行征讨,绝不姑息!” 程知节跳起身来,叫道:“如要开战,老臣愿往,杀突厥恶贼一个人仰马翻!” 李世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龙书案,嘿地一声,道:“征讨突厥,慢慢再议不迟,这个玄奘……大师嘛,就算他是朕派出去的使者吧!” 大臣们一脸恍然的表情,纷纷点头道:“老臣们都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只因时间过得太长,刚才没有及时想起来。那位玄奘大师,可不就是皇上您派出到天竺的使者嘛!” 李世民嘿然一笑,又道:“说到折柳县,朕便想起了王平安,他最近怎么样了,可再有好消息传来?夏去秋来,他的辨证,可是用了不少的时间啦!” 长孙无忌道:“回皇上的话,最近这段时间,倒没有好消息传来,不过也没坏消息传来,这说明辨证正在顺利进行中,皇上可以放宽心,相信过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再有好消息传来!” 石坑村。 又是几天过去,天气渐渐转凉,人们开始换下单衣,穿上夹袄了。 王平安照看的士子和隶户们,并无意外发生,他们的病情在渐渐好转,这便说明种痘之后,天花恶疾是可以被预防住的,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完整的数据,进行大规模的推广,那么现在就可以得出最终结论了! 村中众人无不欢喜,他们参加了这场辨证,不但可以救全天下的百姓,而且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辨证完之后,也都可以得到,这是利人利己的大好事! 可王平安却并不如何欢喜,他早知会有这种结果,可问题是原本万无一失的结果当中,出了意外,那个小奴隶竟然啥反应没有,这得搞清楚啊,要不然推广之时,这就是个污点,就找表着还有意外会发生的! 可不管他怎么照顾那个小奴隶,怎么去关心他,就是找不出这小家伙到底为啥是个“意外”的原因! 关心小奴隶的,不光是王平安,别的太医也是如此,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俊哥儿! 俊哥儿很想帮王平安的忙,可王平安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呢,他一个小人物,哪会轮到他向王平安献殷勤。好不容易得知王平安为了什么烦恼,他岂能放过机会,是以天天在暗中窥探小奴隶。 俊哥儿以前当过斥候,打探消息的本事着实了得,他在暗中偷窥,莫说小奴隶没有发现他,就连天天进出的王平安和太医们,竟然也都没有发现他! 这天,入夜之后,俊哥儿偷偷潜入村中,来到了小奴隶居住的屋外,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子下面,顺着窗缝,向里面看去。 小奴隶并非是一个人住,而是有太医轮流值夜,陪着他一起睡,以便就近观察动静。今晚陪他的是个老太医。 俊哥儿忽然闻到了阵肉香,向里面的窗台上看去,见窗台上放着一盘吃剩下的菜,盘子里面有一只被啃了一半的鹅翅膀。 他心想:“这小家伙,竟然吃得比我还好,要是每天都给我吃鹅,这样一只翅膀,我肯定不会剩下半点肉渣!”咽了口唾沫,慢慢地缩到窗户底下,趴着身子,来到墙角,翻身过墙,进了小树林。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个规律,这个小奴隶有起夜的习惯,而且他还不喜欢在院子里方便,而是进到小树林里,一边方便,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前几次他都离得太远,不敢靠近,所以听不清小奴隶在嘟囔什么,今晚他决定先抢占有利地形,一定要查清楚,那小家伙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老太医上了岁数,天一黑就打盹儿,迷迷糊糊的,虽然睡不实诚,但却一直闭着眼睛迷糊,不住地吧唧嘴。 小奴隶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直折腾了小半夜,待到快午夜时,他才起身下地,穿上鞋子,打开了房门。 房门只吱嘎一响,老太医便醒了,问道:“你干什么去?” 小奴隶道:“小人要去茅房。” 老太医嗯了声,在**翻个身,道:“快去快回。” 小奴隶答应一声,出了屋子,关上房门,他果然没有去院后的茅房,而是出了院子,进入到了小树林中,和俊哥儿前几天观察的一般无二。 俊哥儿躲在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他是做过斥候的人,深知耐心的重要性,别说在树上等半宿,就算是在草丛里趴上一天一宿,这种事他都做过的! 远处传来沙沙的响声,有人来了! 俊哥儿立即睁开眼睛,向下面看去,见那个小奴隶低着头,慢慢走来。他屏住呼吸,深怕小奴隶发现自己。偏巧,一只大蚊子,挺会找时候的,偏在这时候叮到了他的脖子上! 俊哥儿一动不敢动,任凭蚊子叮自己,眼睛眯了起来,紧紧盯着小奴隶! 小奴隶半点没有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奴隶,竟然会被人盯梢儿,而且是在树上盯的。按着这些天来养成的习惯,半点没有戒备地,他来到了一棵大树下,也就是俊哥儿躲着的这棵大树。 小奴隶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脸上露出笑容,用石头在树根上重重地划了一下,然后开始嘟囔起来,声音很小! 俊哥儿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 就听小奴隶道:“以前放牛,得过牛痘,牛痘害不了我,牛痘害不了我!出了小村就是良家子了,我要买田地,我要买牛,我要盖大房子,我要娶田家二妞儿……” 俊哥儿听着,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怪不得王平安那么努力地去查证,却始终找不出原因来,竟然是这小家伙得过牛痘,那还用他来辨证什么?用他来辨证,是得不出任何结果的! 小奴隶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对着树根,哗哗地撒了一泡尿,尿完之后提上裤子,又小声道:“说完了,尿完了,舒服了!” 对于必须要保守某个秘密的人来讲,就算是大人,心理压力也是极大的,往往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或者对没有机会出卖自己的陌生人,说出自己的秘密,这也是心理医生引导病人说话的工作之一。成年人都是如此,何况这小孩子,他不明白啥叫压力,但他却明白,只要每晚对着大树根说出自己的秘密,然后再撒一泡尿,他就会舒服很多,回去之后,也能睡得安稳了! 小奴隶正要走,忽听树上啪地一声轻响,他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鬼一样的人脑袋,倒着从树上露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就姓耶律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就姓耶律吧 俊哥儿听到了小奴隶的秘密,再也忍耐不住了,反正这小奴隶并不是什么勇士,他既然达到了目地,探听到了秘密,便也没有必要再躲下去了! 他先啪地打死了脖子上那只“趁人之危”的大蚊子,然后便用双脚勾住树枝,倒着从树上露出了身子! 俊哥儿虽然名字里有个俊字,但因为得过天花,脸上疤痕无数,再也无半点俊俏的容貌,又再加上是在晚上,他突然倒着出现,情景极是恐怖! 小奴隶身份低下,也没读过什么书,对于神鬼一事,最是相信。他一抬头,见树上竟出现个鬼一样的人脑袋,正好落到了他的面前,吓得他啊地一声大叫,双腿打颤,连跑都跑不动了,眼睛翻白,直挺挺的便晕了过去! 俊哥儿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小奴隶的身旁,笑道:“就这点小胆儿,还敢撒谎哄骗王爵爷,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蹲下身子,去看树根,发现树棵上划着许多条细线,上面沾满了尿液,如果不是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俊哥儿抓起地上的小奴隶,拍了拍小奴隶的脸,笑道:“看来你也在担惊受怕啊,一天一天的算日子!”也不将小奴隶救醒,将他提在手里,快步向村子里跑去。 进了村子,来到王平安居住的院外,刚刚停住,就见院墙下的阴影里闪出一人,是一个彪形大汉,足足比他高了一头! 这大汉恶狠狠地道:“大半夜的,你跑来干什么?”他伸臂探手,一把掐住俊哥儿的脖子,离地抓起,竟将俊哥儿和小奴隶一起提到了半空! 这大汉是欧阳双,今晚他当值,给王平安守夜,往常没有事,今晚偏偏跑出来个俊哥儿,他心中有气,明知道这人是谁,却也忍不住出手教训! 俊哥儿大吃一惊,他从小在草原上长大,什么样的壮汉没见过,可象欧阳双这种超级武士,却是头一回见到。没还等他反应过来呢,就中了招,被提拎起来! 俊哥儿大急,嘴里呜呜叫着,却发不出声音来,心中一慌,他手里提着的小奴隶,便掉到了地上。哎呀一声,小奴隶被摔醒了,叫了声:“鬼呀!” 欧阳双大怒,小奴隶这一嗓子,非把王平安吵醒不可!他抬起脚,就想一脚丫子踩到小奴隶的脑袋上,直接将他踩死算了! “谁,谁在外面!”就听里面有人问话,却不是王平安,而是欧阳利。欧阳利是王平安的侍从首领,就住在王平安旁边的屋子里,就近保护主人。 欧阳利听到响声,从**跳起,从枕下抽出大刀,呼地就跳到了院中! 王平安也醒了,问道:“谁啊,有事儿吗?”他也醒了过来。 欧阳双抓着俊哥儿,弯腰将小奴隶也抓了起来,一手一个,提进院子里。他道:“回主人的话,属下在院外,抓到了两个奸细!” 欧阳利拿着大刀,在俊哥儿和小奴隶的眼前,晃了两晃,把二人一起吓了个半死! 王平安却道:“哪来那么多的奸细,如是误会,可莫要伤了人。带他们进来吧!” 欧阳双提着两人,进了王平安屋子,将两人扔到地上,又去桌上点着了蜡烛。王平安从**坐起,将被子拉在身上盖好,咦了一声,问道:“怎么是你俩,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俊哥儿还没说话,小奴隶却先哭了起来,道:“鬼,鬼,小人被鬼抓到了!”身子拼命躲着俊哥儿。 王平安忙道:“别怕别怕,他不是鬼。你吓唬他干什么?”后一句是问俊哥儿的。 俊哥儿忙道:“王爵爷,小人这两天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小东西,今晚发现了他说谎,欺骗你!” 王平安啊地一声,坐直身子,他早就感到小奴隶不对劲儿,却始终查不出原因来。他问道:“他说什么谎了,可是身上起了反应,没有告诉我们?” 心里却纳闷儿,对于小奴隶,他和太医们一向看得很紧,天天好几遍的给他做检查,确实没有什么反应啊! 俊哥儿从地上爬起,跪直了身子,一指小奴隶,道:“他得过牛痘,却说自己没有得过,欺骗王爵爷,所以身上才一直没有反应,无法得出辨证结果!” 王平安啊地一声,急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他心中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过这小奴隶竟是得过牛痘的,如果他得过牛痘,那还辨证个什么劲儿,怎么辨也辨不出来结果啊! 俊哥儿便把他这几天一直跟着小奴隶,发现他起夜,去小树林里,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王平安从**跳了下来,一把拉起小奴隶,气道:“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竟然欺骗我们!”他对小奴隶从来都是很温和的,但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如果是真的,这小奴隶就等于把他们所有的人一起给耍了,还差点导致辨证结果出现误差,如此重大的事情被欺骗,就算是泥人也会动怒,何况是大活人! 小奴隶吓得哇地就大哭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会哭,他也害怕了,年纪小还不知道已经闯下祸来! 见他大哭,王平安叹了口气,将他放到床边坐好,也不再发脾气了,温言道:“不要哭了,我不怪你就是了,你将事情的经过和我说一说吧,不会惩罚你的,不要再哭了!”边说边冲俊哥儿打了个手势,让他也站起来。 好半天,小奴隶才止住哭声,这才把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他是长安一户人家里的放牛娃,听主人家说如果参加辨证,就可以脱除奴籍,他很想当个良家子,便和主人说了这事。主人倒是很支持,如果这场大辨证能有他家的奴隶参加,那岂不是大好事,而且隶户脱籍,朝廷会给主家补贴,身为主人也不吃亏,便将他送进了石坑村。 他家的主人并不了解实际情况,只以为这小奴隶没有得过天花,便可参加辨证,但却不知小奴隶得过牛痘,实际上小奴隶本身也是稀里糊涂的,搞不明白牛痘和天花到底有啥区别,他这么小,事先不知,也属正常! 等进了石坑村,这小奴隶才知道牛痘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他以前放牛时,手上也得过类似的小水疱,症状一模一样,当时也发过烧,可过几天也就好了!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得过牛痘的,但却不敢承认,深怕被打,或者被杀的,所以就一直没有承认! 王平安和太医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小奴隶竟是得过牛痘的。在当初挑人时,太医们是都给这些人做过全身检查的,以确保符合王平安的要求,可他们却没给这小奴隶检查出来! 牛痘比较温和,得了以后,一般情况下不会留下什么疤痕,这小奴隶便是如此,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根本看不出来他得过牛痘! 王平安听罢,真是又惊又喜,天花病人不好找,得过牛痘的病人也不多,而且有些人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得过牛痘,为了防止有人稀里糊涂地,说自己得过牛痘,而实事上没有得过,所以太医们在选人时,并不要得过牛痘的人,以防止出现误差。 可小奴隶这么一搞,便等于证明了他确实得过牛痘,并非是嘴上说说! 王平安笑道:“你既然得过牛痘,为什么不早说出来,竟然一直瞒着大家,害得我们围着你团团转!” 小奴隶害怕地道:“我,我怕你们打我……”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不但不会打你,待你成为良家子后,由我出钱,置办一块上等良田给你!” 他又看向俊哥儿,笑道:“你很好,如果不是你,我们估计还得着急上火,我也送你一块上等良田,还带庄家院一座,壮牛两头!” 俊哥儿听了大喜,但他却不要良田耕牛,反而又给王平安跪下了,道:“王爵爷,小人什么都不要,只求能跟在你的身边,给你做个随从,便心满意足了!” 他早想好了,他在中原是无根无基之人,得到的东西越多,怕是越会引起别人的眼红,在契丹时,要是有谁家里多只几羊,都得被别人惦记上,而来到中原,看抢人土地的事,他也不是没见过。没好日过时,受苦也就罢了,反正也习惯了,可要是有了好日子,而重新落回苦日子,那就让人受不了了! 可要是跟着王平安,那这些情况就都不会发生,王平安不会亏待了他,土地耕牛,该给的,定然还是会给,而却不怕有人算计谋取。大树底下好乘凉,有靠山远比没有靠山,活着要安心得多! 王平安奇道:“我已答应给你田产,你下半辈子已然可以富裕的生活,为何要跟着我呢,做仆人,远不如做个有田翁啊!” 他心里纳闷儿,自己有什么好的,连一丁点的王霸之气都没有,虎躯一震……别说一震了,震多次也震不出什么威风来,为啥这人要跟着自己啊,自己给不了他什么太大前途的! 俊哥儿却道:“小人自幼孤苦,很希望能有亲人,王爵爷待人亲厚,给小人的感觉,就如亲人一般,所以小人舍不得离开你!”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看了眼欧阳兄弟,又冲俊哥儿点头道:“好吧,那你跟在我身边好了。嗯,你还没有正式的名字,让我给你起一个。契丹人什么姓是最大的,是姓耶律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李治亲来做收尾工作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李治亲来做收尾工作 俊哥儿摇头道:“不是……小人没听说过这个姓氏!” 王平安啊了一声,契丹人没听说过姓耶律的,不可能吧,那不是契丹的王族姓氏么? 耶律是后世契丹的王族姓氏,这个是没错的,但那都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可是唐初,契丹族还处在最黑暗,最贫弱的时代,前隋时被几乎灭族,而现在虽然大唐扶持着契丹,用契丹去牵制大唐最大的敌人突厥人,但契丹还是依然弱小,只是几个部落的联盟罢了! 契丹人本无姓,各部族长以所居住的地方为姓氏,就算是到了后世,耶律阿保机开国称帝,他的姓氏也是根据所居王帐的地名为姓,姓世里,而世里翻译过来,便是耶律。 所以说王平安和俊哥儿说起耶律这个姓,俊哥儿是没有听说过的。 王平安想了想,道:“不管有没有这个姓吧,从此以后你姓这个就成了,我给你起名,叫做耶律……” 他想给俊哥儿取名叫做耶律阿保机,可耶律阿保机是耶律一姓的始祖,后世人姓这个姓的不少,如起了这个名字,未免不尊重。 那么俊哥是由于种痘遇见的自己,那就叫耶律阿保牛?也有点不太妥当。叫耶律花……算了,还是就近取材吧! 王平安道:“我给你取个姓字,就叫做耶律俊,小名还叫俊哥儿,从此后跟在我的身边,做个随从吧!” 俊哥儿大喜,连忙给王平安磕头,叫道:“属下给主人磕头,以后属下就叫耶律俊了!”虽然没听说过耶律这个姓,但好歹是主人给取的,而自己也终于是有了姓了! 欧阳利在旁点头道:“很好,俊哥儿,以后你就归我管了。不过我看你挺没用的,也就是个吃干饭的货色,所以嘛,以后打杂的事儿,全归你做了!” 俊哥儿喜不自胜,他本来就是个打杂的,让他干打杂的活,他当然不在乎。又给欧阳利和欧阳双见礼,满口哥哥地叫着。 王平安笑了笑,回身从衣服箱子里取出一件衣服,便是俊哥儿生病时穿的。他交给小奴隶,让小奴隶换上,道:“我送你去村外窝棚里,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那里,我要看看你会不会还得天花。如果得了……这个不太可能,但就算是得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看了看小奴隶,见他还是一脸害怕的神色,他又道:“不要害怕,如果你没得天花,那你的田地、房子、耕牛就一起都有了。你高不高兴啊?” 对于一直害怕的人,让他脱离恐惧,一是让他了解那件事并不恐惧,这个方法比较难,二就是让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想想别的事情,忘掉恐惧。 小奴隶微微点头,道:“高兴!” 王平安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出门,又问道:“你怎么个高兴法啊?” 这个问得比较抽象,小奴隶琢磨了半天,才回答:“很高兴,很高兴!”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向欧阳利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找李绩,欧阳利会意,立即出了屋子,向李绩那里跑去。 王平安问道:“你有了田地,有了房子,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这个就好回答了,小奴隶想都没想,就道:“买一堆的鸭蛋,孵出一窝的小鸭子出来。” 咦,这个回答倒是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王平安一边领着他往村外走,一边问道:“为什么要养鸭子,而不是养鸡呢,你喜欢吃鸭子?” 小奴隶摇头道:“不是。鸡要想养的肥,就得喂粮食,人还不够吃呢,哪能养它们。可鸭子就不一样了,可以赶他们到池塘里去,让它们吃小鱼,不用再喂它们别的,可鸭子生了蛋,我就能捡,是白得的啊,鸭子自己把自己养肥了,我就可以吃它们了!” 王平安微微一怔,行啊,很朴素的想法,很直接很有效,这小奴隶以后肯定是个持家好手,只要给了他机会,以后就不是个受穷的命! 他笑道:“好,等出了山谷,我送你田产,那块田地的旁边,一定要有个池塘。你现在好好想想,是母鸭子养得多呢,还是公鸭子养得多,都要养几只!” 他这么一诱导,把小奴隶的注意力岔开,小奴隶果然再不害怕,不再想着被惩罚的事了,连他极有可能会得天花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只是一个劲地琢磨,该养几只鸭子呢? 将小奴隶送到了窝棚里,王平安安顿好了他,立即回了村子,这是已然是后半夜了,而李绩早被叫起,正在王平安的屋子里等他回来。 见王平安回来,李绩立时站起身来,问道:“那个小家伙以前得过牛痘?老夫听说了原由,应该是真的,但他得了多久了?” 王平安道:“他自己在说的时候,也没说清楚,从前没当回事儿,现在更加记不起来,但记不起来,也正好说明,至少得两年以上了,如果有他来辨证,那绝对可以得出结论,种痘就算时间隔得长,也是有效的,关于这个,不但要记档,而且还要报给朝廷,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结论!” 李绩喜道:“老夫还以为这是件坏事儿呢,没想到竟是好事!那太好了,明天老夫就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王平安忙道:“不急,再等几天,确定无疑了,再传消息出去不迟。另外,第三批的人也该种痘了,估计着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个多月,咱们就能出去了!” 听说辨证就快要结束了,不管是李绩,还是欧阳兄弟,都相当地高兴,辨证可算是要结束了,再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下去,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了,太无聊了! 又说了几句给第三批人种痘的事,各人都回房去睡了。王平安有些兴奋,躺在**,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清早起来,李绩立即将最后一批人招来,也就是那批良家子,给他们种痘,和前两次一样,也是一半的人先种病牛的痘浆,另一半人等着,几天后等前一半人病症反应出来,再给他们种上牛痘! 而王平安依旧密切观察那个小奴隶,看他是否会有天花症状的反应! 如此又是七八天的时间,事情一切顺利,第三批种痘的人没有意外发生,而那个小奴隶虽然已经决定除了养鸭子之外,再养几头羊,再养几头猪,再养上一大池塘的鱼外,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然没有任何的天花症状出现,连发烧这样的小症状,都没有出现,完完全全的正常人一个! 李绩再也忍耐不住心头的喜悦,下令将俊哥儿生病时的衣物,给第三批人都披一披,天花脓液不够用,沾了脓液的衣服,也一样的好使! 第三批的人,有不少人出现了发烧的小症状,王平安知道,这是因为太着急的关系,如果等上一个月两个月的,估计连发烧的症状都不会有。没办法,要真的等那么久,估计这场辨证都能做到明年去,那时间也太长了些! 又过了七八天,第三批的人症状完全消失,而那个小奴隶依旧活蹦乱跳的,啥事儿没有!可以这样说,这次辨证算得上是圆满成功了! 天花是可以被预防住的,王平安提前了一千多年,在大唐朝的初期,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李绩兴奋之下,立即向村外传递了这一消息,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就要开禁,大家终于可以出了这个小山谷,松上一口气了! 东宫,丽正殿。 李治穿着一身胡袄,坐在大殿的中央,殿内没有旁人,只有他的舅舅长孙无忌。李治一脸的犹豫,而长孙无忌则是满脸的坚定! 李治道:“舅舅,这份奏章父皇已经给我看过了,说是辨证天花的事,已经成功,马上就可以刊印成书,推向各州县了!” 长孙无忌道:“你知道就好。那你知道不知道李恪,是比你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 李治呃了声,道:“我也在纳闷儿,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比我快得多。父皇给我看的这个奏章,还是他呈上去的呢!” 他突地一惊,道:“舅舅,莫非是王平安转投了他?不不,这不可能,王平安我是信得过的,那莫非李绩?他人老成精,又是武将,喜欢三哥也属正常,三哥毕竟比我要英武得多!”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治儿,你真是不了解李绩,他既然是人老成精,那自然不可能掺乎进皇家的事当中。他和王平安谁也不知道这份奏章是落到了李恪的手里,而是那李恪派了人在石坑村外守着,一就有消息传出来,立即就截断,送到了他的手里!” 李治皱着眉头道:“可是,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奏章内容的呢,先前也有几份奏章送来,他都没有截断,偏偏是截断了这最后一份,也是最关键的一份!” 长孙无忌大怒,胡子都气得翘翘起来了,这个太子侄儿,脑袋还不是一般的木,竟然连辨证的具体规定都不清楚! 可不管李治有多木,终究是太子,而他虽是舅舅,却只是个臣子罢了。长孙无忌道:“辨证天花事宜,何等大事,道路是要全部封锁的,别说是人,就是连一张纸片都不能传递出来。里面的人只能靠喊,而外面的人负责记录,奏章根本就是外面的人写的,哪可能保得住密,前几份不是最终结果,他当然不需要截取,他只要这最后一份就成了!” 顿了顿,长孙无忌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应该是你这个太子报给皇上知晓才对,却被李恪他抢了先,难道你就不该反醒一下吗,为什么事事都被他抢先一步,你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 李治大现委屈之色,这怎么能怪我呢,你不也事先没有想到嘛,难不成我还能强过你去! 你要是我儿子,我非得拿戒尺好好敲敲你的脑袋,给你一顿当头棒喝不可,一顿不够,一天喝你一顿才行!长孙无忌压下心头的火气,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你不要在这里发呆了,马上去皇上那里,主动要求去参加辨证,然后把真正的辨证结果带回长安,接受百姓的欢呼!” 李治啊了一声,道:“辨证不是结束了吗,结果都出来了,怎么还要我去?” 长孙无忌气道:“什么结束了,老夫说它没有结束,它就是没有结束,什么结果统统都不算数!” 李治又啊了一声,道:“可是,天花辨证是有危险的,我虽然得过天花了,可要是万一……万一……”万一再得一次呢,这个可是说不准的事,就算说得准,我也不愿意去啊! 看着外甥肉筋筋的样子,长孙无忌差点没冲他吼起来,大声道:“辨证都结束了,还有什么万一可说,这是没半点危险的,如果有危险,就算是只有一点点,舅舅也不可能让你去啊!” 李治站起身来,道:“好吧好吧,舅舅莫急,我去就是了!”说着话,他便向殿外走去。 长孙无忌的气这才顺了一点,心想:“虽然孩子钝了些,但好歹还听话,能照着大人的话去做,这就够了,我也不能要求太高……” 还没等想完呢,就见李治回过头来,问道:“真的没危险吧?” 长孙无忌大步过来,一拉他的手,道:“舅舅陪你一块去,这总行了吧!” 李治被拉着往外走,虽然走得急了些,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道:“有舅舅陪着我去做辨证,那还好,这我就不害怕了!” 长孙无忌回头冲他一笑,道:“谁说我要陪你去做辨证的,我只是陪你去见皇上罢了,这场大功,只能由你一个人来立,别人莫要想分去一点,就连舅舅我,也不可以!” 舅舅拉着外甥,一路快走,进了后宫,直奔甘露殿。 李恪刚刚走了,李世民一个人坐在龙**,闭目养神,心里想着:“恪儿还是放不下太子之位啊,竟然将消息截住,抢先送来,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定会说他比治儿更能干,更关心百姓。可惜啊,他再怎么表现,我也是不能让他当太子的!” 史忠臣轻手轻脚地进来,道:“皇上,太子和国舅来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官场现形记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官场现形记 李世民啊了声,道:“他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宣他进来了吧!” 史忠臣忙答应一声,迈着小碎步,跑出殿外,去宣长孙无忌和李治了。 李世民只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恪儿抢了治儿的风头,亲舅舅自然帮着亲外甥,这是待不住了,拖着治儿前来理论!唉,有什么好理论的,该疼谁,不该疼谁,难道朕心里会没有分寸么! 长孙无忌拖着李治进了大殿,给李世民行过礼后,他道:“皇上,刚才老臣去了东宫,见太子正在叹气,老臣问他为什么叹气,他竟然说想要去参加石坑村的辨证,想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可辨证天花事宜,是何等危险之事,老臣自然不会答应,可不管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所以只好拉他来见皇上。皇上,你劝劝太子吧,万不要让他以身涉险!” 李世民吃了一惊,从床榻上坐直了身子,问道:“治儿,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李治苦着脸,心想:“我哪儿有想法,都是舅舅的想法,和我没关系的!”他道:“儿臣,儿臣是想为父皇分忧,还有想早点让百姓摆脱天花之苦,所以便想去参加辨证!” 李世民脸上阴晴不定,没说什么,仓促之间,他也没想到要说什么! 长孙无忌却痛心疾首地道:“太子啊,老臣的好太子。你对皇上一片孝心,想要为皇上分担国事,这是好的。你又心系苍生,关爱百姓,这也是好的……可,可你也不能亲身涉险啊,辨证天花事宜,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去呢,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会多么的伤心,以后天下的百姓又要由谁来照顾他们呢?” 他急得直跺脚,一副太子你太爱大唐,太爱父皇,却太不爱自己了的表情,仿佛李治是个舍己为人的好太子一样! 李世民一听就明白了,为了要盖过李恪,这是来抢功劳的啊,免得别人说闲话啊,太子的闲话,是万万不能被说的,那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 看了眼长孙无忌,李世民心想:“无忌啊,无忌,这孩子让你费心了,怕是他这辈子都离不开你的扶持啊!” 辨证如何预防天花,事情已然结束,但消息却并没有传开,和往常不同,李恪为了保住“独家消息”,所以并没有让报信的人,沿街叫喊,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一个人讨父皇的欢心。 可他却忘记了重要的一点,如果你不把功劳分给别人,那么你就算功劳再大,也休想得到奖赏! 李恪不是玩独家消息吗,不独家还好,一独家不但对他没什么好处,没能让百姓们知道这消息是他传出来的,反而给了别人玩猫腻的机会!讨父皇的欢心?他连欢心的一点渣儿都讨不到! 李世民嗯了声,睁着龙眼说瞎话,他竟然顺着长孙无忌的话头,说道:“是啊,辨证天花事宜,是何等的危险,而且现在正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李绩和王平安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困难,没有办法解决,现在正是最最关键的时刻,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刻!治儿,你当真要去吗?” 李治心想:“我可以不去吗,我真的不想去啊!”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大声道:“父皇,儿臣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辨证天花事宜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如果没有儿臣的帮助,李绩和王平安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辨证的,所以儿臣一定要去,亲自将辨证做好,为天下百姓永远解决天花之苦!” 长孙无忌大喜,心想:“好孩子,这就对了,你就应该这么说,你终于知道怎么做个好太子了!不管是当太子也好,还是你以后当皇帝也好,都要牢记住一点,那就是所有功劳都是你的,你必须要明确这一点,这才能让百姓们爱戴你,你的皇位也才坐得稳啊!” 远远的,站在柱子下的史忠臣则心想:“脸皮越厚,官做得越大,长孙老儿的脸皮比我厚,所以他的官比我当的大,其实呢,我的脸皮也不算薄了,但让我教太子说这么一番话,我还……真是教不出来啊!” 辨证已经结束了,殿上的大家都知道没危险,可偏偏谁都假装不知道,非说没结束不可,要想让别人相信,首先就得自己深信不疑! 李世民长叹一声,好半晌才道:“忠臣,传旨下去,召集文武百官,太极殿议事!” 史忠臣啊地一声,道:“皇上,是要开大朝会吗?” “正是,速去传旨,不可耽误!”李世民道。 史忠臣忙道:“是,老奴这就去传旨!”他看了眼满脸“毅然决然”的李治,又看了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马上就要老泪纵横的长孙无忌,心想:“好好一个知道廉耻为何物的太子,都被你给教坏了!” 小跑着出了甘露殿,史忠臣给小宦官们下令,让他们立即分头出去,召集大臣,去太极殿,召开大朝会! 各个衙门里的大臣得知皇帝要开大朝会,都是吃惊不小,李世民早就不在太极殿处理政务了,太极殿只是逢年过节时才用,平常朝会都是在甘露殿进行的,今天突然要开大朝会,难不成是出了大事? 不会是要再征高句丽吧,或者是要和突厥开战? 大臣们都急了,如不是这等重大的事情,干嘛要去太极殿?得到了消息,大臣们立即跑出自己的衙门,向皇宫里赶来,而那些没资格参加大朝会的臣工,也都惊骇不已,这是怎么了,难道国家出大事了不成?再也没有心思办公,胡乱猜测,关系好的便凑到一堆,议论纷纷! 这等大事,谁敢怠慢?大臣们虽多,可不多时,就已然全部进宫,来到了太极殿。就见李世民已然等在了殿上,而太子李治和长孙无忌也都来了,人人都是表情严肃。 大臣们心中更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看样子绝对不是好事啊!他们尚不知辨证天花,已然出了最终结果,这都要感谢李恪,要不是他,这时怕已然都传遍长安,人尽皆知了! 大臣们进了大殿之后,给皇帝见过礼,便分班列于两旁,静静地着皇帝发话。 见臣子们到齐了,沉默了好半晌,李世民这才道:“众位爱卿,石坑村传来了最新的消息,辨证如何预防天花,进行不下去了!”说罢,他叹了一口气。 皇帝并没有说谎,辨证确实是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已经进行完了呀! 殿上的大臣们尽都吃惊,辨证不下去了?这倒也没什么,能预防是最好,可预防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认命! 可关键那石坑村离长安只有百里之遥,万一从那里传出天花来,将附近百姓给传染了,岂不大糟特糟,瘟疫跑得比马都快,很容易将长安也给祸害了! 一名大臣站了出来,大声道:“皇上,这事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应当立即派人过去,该烧村烧村,该烧林烧林。就算辨证失败了,也万不能让天花扩散出来啊!” 大臣们纷纷点头,人人都是这样认为,劝李世民立下决断,这种事情,可是拖延不得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可是辨证天花事宜,关系到天下黎民百姓,虽遇到了困难,但朕还是希望,这场辨证能进行下去。” 长孙无忌出了朝班,大声道:“皇上,臣以为虽人力可以逆天,但行事之时,终会遇到上天的责难,如要解决石坑村的困难,就当由天子亲去,方可破解此难!” 大臣们听罢,一起啊了声,怪不得要在太极殿召开大朝会,原来是因为这个,难不成皇上决定要亲自去石坑村? 这可不行啊! 大臣们呼啦啦全给李世民跪下了,乱七八糟地叫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但意思却是一样,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可万万不能冒这个风险。天花这种恶疾,人一生只得一次不假,但万一有意外呢,皇上贵为天子,与万民不同,老百姓得一次,皇帝得两次…… 一片吵闹声中,李治大步走到了大殿中央,一撩袍角,给李世民跪下,朗声说道:“父皇,儿臣愿意代您前去石坑村,去见李绩和王平安,将辨证再进行下去,为父皇分忧,为百姓……为百姓造福!” 虽然场面混乱,可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响,竟将一众大臣的吵嚷声,全都盖了下去。大臣们一起看向李治,心中都想:“温吞吞的太子,怎么突然有了男子气概,竟然主动要去承担危险?认识了他二十来年,从没见他这样过啊!” 能参加大朝会的人,并非都是凌烟阁上的人物,大多数都是凭着本事,后升上来的。能站到这里,就意味着他们的脑瓜好使,绝对和糊里糊涂挂不上号! 大臣们一愣之下,瞬间就明白了,那场辨证肯定结束了,肯定得出最终结果了,而且最终结果是成功,十成十不带有偏差的! 眨巴眨巴眼皮的功夫,大臣就全都明白了,一个还在“糊涂”着的都没有,全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轰地一声,大臣一起叫了起来:“太子殿下,万万不可,你是金枝玉叶之躯,岂可冒险,岂能去指导天花辨证,这太危险了!” 有的大臣干脆给李治跪下了,叫道:“太子,你为了皇上,为了国家,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的苍生,付出的太多了!做为臣子,我们不能为你分担忧愁,实在是失职啊!” 有的更加夸张,叫道:“太子殿下,听老臣一劝,你万万不能去啊!还是让老臣替你涉险吧!要死,就让老臣去死吧!” 几个大臣忽然间放声大哭,苦苦劝阻李治,仿佛李治要是不听他们的劝……李治当然是不会有事的,但他们马上就要痛哭而死了! 突然一个中年大臣高呼一声:“不能为皇上和太子分忧,都是臣一人之错,与旁人无关,臣愿意以死谢罪!”说着话,冲着大殿上的柱子,就一头撞了过去! 只不过,他助跑的速度慢了些,脑袋还没等撞到柱子上,就被一群大臣拉住了。大臣们纷纷叫道:“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全都是我一人之错!” “你们都错了,你们错的原因就在于,你们是没有错的,而错的是我!”又有大臣叫了起来。 往常一旦说到要承担责任,这帮大臣全都往后面缩,可现在却全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全都说别人没有错,没有责任,全都是自己的责任! 大殿之上,哭声,叫声,吵闹声,拉拉扯扯的,乱成一团,犹如菜市场相仿! 李世民默不作声,李治目瞪口呆,长孙无忌歪着头,看着群臣们的表演,少数几个上了年纪,不需再靠拍马屁升官发财的老臣,则是抬头看向大殿的横梁,什么话都不说,也没什么话可说! 史忠臣看着混乱的大殿,心中感叹,世上演戏最好的歌舞姬,也演不出这场好戏,而天底下最好的戏剧,也不在舞坊,而是在这朝堂之上啊! 他心想:“据说汉高祖刘邦的时代,法度不严,有的大臣喝醉了酒上殿,君臣议事之时,议得高兴了,竟会拔出宝剑砍柱子,以至于刘邦不得不下令整治朝纲。以前我一直不信,朝堂是何等庄严的地方,哪会有臣子如此放肆,现在我信了!朝堂殿宇虽小,却装得进天下之人,演得出世间众生百态啊!” 李世民看着大臣们拼命地表忠心,心想:“朕的大臣们,不比前隋的,有耻多少啊!”他将手一摆,道:“朕意已决,无需再议。就由太子代朕去石坑村,将辨证天花事宜进行到底!” 群臣们还待要“劝”,却见李世民一摆手,连忙止住哭声,一起叫了声皇上英明! 李世民下令,大开承天门,他亲自带着李治,从承天门出来,要让李治经由朱雀大街,去那石坑村! 禁军好一顿忙乎,备好车驾,护着李世民和李治,从承天门出来,而文武百官就跟在后面。旌旗招展,绣带飘扬,弄得外面的人全都知道了,跑出来看热闹!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李绩被气犯病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李绩被气犯病了 禁军们自然知道李治要去干什么,他们护卫在车驾之侧,脸上表脸严肃,而大臣们跟在车后,脸上表情却夸张得如丧考妣,沿途观看的百姓们自然能看出些蹊跷来,纷纷议论起来,都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也怪,队伍一路向前,根本就没哪个禁卫或者大臣离开,更没有人向百姓们解释什么。可一路走不出多远,百姓们竟然全都知道了,皇帝亲自送太子出城,要去石坑村,也不知是谁对他们说的! 难道天花是无法预防的?难道说连平安小神医,都对辨证束手无策了吗,竟然要太子亲自去指导,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啊,太子怎么可以去呢,万一他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办? 百姓们叫了起来:“太子,不要去,那太危险了,比皇上御驾亲征高句丽还要危险!” 高句丽是看得见的敌人,只要看得见,就不可怕,而天花恶疾是看不见的,那是排名瘟疫头一号的恶疾啊,怎么能让太子去辨证呢,难道朝里的大臣们都死光了吗! 待上了朱雀大街,前来围观的百姓更加的多了,成千上万的人开始叫了起来:“太子留下,太子留下!” 就好象李治要去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而大家竭尽全力地挽留,都怕他出意外一样,呼声直响了一路! 出了城门,李治向李世民行礼告别,而李世民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嘱咐了又嘱咐,父子两人眼眶都湿润了,引得大臣和百姓们哭成一片! 太感人了,为了让天下百姓摆脱天花恶疾,皇上不惜派出自己的儿子,大唐的储君,去进行辨证,而太子更是毅然决然,慷慨赴义,这是何等感人的场面,天下有哪个父亲会这样,而又有那个儿子会这样呢! 多么好的皇帝,多么好的太子啊,这是大唐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啊! 李世民低声道:“到了石坑村,一切都听李绩的安排,还有多听听王平安的意见,王平安虽然年纪不大,但头脑清楚,有时比李绩还管用!” 李治点头道:“是,儿臣明白。儿臣这就去了!” 李世民又道:“所需用品,一会就给你送过去。你路上要走的慢些,小心些,明白吗?” “明白,儿臣都明白!”李治告别了父皇,带着一队禁卫,往石坑村方向赶去。 一路上,李治继续表演,站在车驾上,向赶来给他“送行”的百姓,挥手致意。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具体详情,非言语所能表述! 石坑村。 李绩坐在屋中,面前站着一名小校,这小校是给他报信儿来的,因为跑得太急,浑身上下全是汗,额头上的汗,噼哩啪啦地往下掉! 李绩忽地怒道:“怎么让太子亲自来了,如果出了点意外,那可怎么得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老夫是担不起的!” 他曾经也想过让李治来,但那只是想想而已。现在辨证结束了,就在这大功告成之后,不是之前,偏偏太子来了,本来挺好的事儿,突然出现了意外,结果他还得小心翼翼地待几天。李治会不会“意外”地得上天花,这个不去考虑,光是安全问题,就够他头疼的了! 李绩猛地咳嗽了几声,这些日子因为心情一直舒畅,所以他都没怎么犯病,可今天一听李治要来,身体里的那点火,嗖地就窜了上来! 小校看他咳嗽,急忙问道:“李大将军,你没事吧?” 李绩的脸色涨得发红,本来只是咳嗽几声,小校这么一问,他咳嗽得反而更加厉害了,黄色的粘痰,一口接一口地吐了出来! 小校大急,叫道:“大将军,大将军,你这是怎么啦?”他心里一急,便抢上前来,一手扶着李绩的胳臂,一手去拍他的后背,拍得还挺使劲儿! 王平安可从来没这么拍过李绩,每次李绩发病,王平安都让他尽量放松,不要去想自己有病的事,放松身体,舒缓心情,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急救注意事项! 可这小校不知道,砰砰砰,几记铁砂掌下去,他拍得还挺卖力气,可却差点没把李绩拍背过气去,脸越发地红了! 李绩推开小校,从口袋里拿出七星针来,此时情况紧急,他连解开袖子都顾不得了,直接拿着七星针,就往自己的手臂上扎去,用力稍大,竟然扎出血来! 小校见李大将军竟然“自残”,还以为他疯了,情急之下,叫道:“大将军不可如此,万事都好商量,不可如此自暴自弃!”一把抢过七星针,远远的扔了出去。 李绩又气又急,怎么把我的七星针给扔了,没有它,我这病怎么可能好得快呀!情绪一紧张,病发作得越发猛了,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给人一种眼瞧着就不行了的感觉! 小校也被吓得不行了,慌慌张张地就往外跑,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李大将军不行了!”脚下不稳,一个跟头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出了屋子,放声大叫! 王平安和李绩住的不远,听到呼声,连忙跑来,问道:“怎么了,李大将军怎么了?”嘴里问话,脚下不停,直接冲进了屋子,竟李绩竟然侧倒在**,嗓子象风箱一样,呼呼地喘着气! 糟糕,这次发病竟然比前两次还要严重!王平安也放开嗓门,叫道:“拿针来,拿我的针具来!” 抢上前去,将李绩扶起,道:“放松……用我上次教你的呼吸方法,不要紧张,把拳头放开……” 可这次李绩发病发得太严重,竟然没法按着他的要求做了! 王平安气道:“你是堂堂大将军,怎么,连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了了吗?那还怎么控制千军万马!” 李绩再怎么说,也是隋唐之际,有数的英雄人物之一,听到王平安竟然说得这么不客气,心中一发狠,情绪竟然稍稍稳了一稳,坐起身子,按着王平安上次教的方法,呼吸吐纳起来! 这时,别人也都跑进了院子,小丫头柯莲雾跑在第一个,她手里拿着针具盒子,叫道:“少爷,针具早给你准备好了,就等着李大人犯病呢!” 这话喊的,够气人的! 幸亏李绩现在全力地呼吸吐纳,外面人说的话,全当耳边风,要不然就算他现在没犯病,听了柯莲雾这句话,也非得气犯病不可! 什么叫等着我犯病呢! 柯莲雾这句话,还不算气人呢,后面丁丹若喊的一句,才叫更气人!就听小丫头丁丹若喊了起来:“少爷,我开始熬药啦,上次你给李大人准备的药,我天天等着熬,可算是等到机会了。李大人咋才犯病呢,害我天天守在炉子旁边!” 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 没法再当耳边风了,李绩心中只是不停地想:“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呸呸呸!”他又往地上吐了两团黄乎乎的痰。 此时的王平安早接过了针盒,手脚麻利地给针具消了毒,手拿银针,对李绩道:“李大人,学生现在要用耳针刺你的穴位了,你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好!” 他手里没有七星针,又不知李绩将针放到哪里了,总不好去翻,只能换一种针灸方法了。他选平喘、肾上腺、肺、神门、皮质下、交感、枕等穴位,一路刺了下去…… 在没有速效药可供使用的年代,针灸法毕竟算是较快缓解哮喘的方法之一。但即使王平安手法超绝,仍是过了好半晌,李绩的症状才慢慢缓解,咳喘得不如先前那样严重了! 李绩眼中全是红丝,嘶哑着声音,道:“又让你在老夫的跟前,显了一下你的医术。不过,不过你的医术确是不错,老夫以后不会再,不会再说别的了!” 王平安赶忙安慰了他几句,这才回过身来,问道:“李大人怎么又犯病了,他这些天一直都没动气,为何今天突然发作?” 那个小校擦了把汗,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在场众人一听,无不惊讶,都感莫名其妙。 辨证不是结束了吗,消息已经传给外面了,怎么外面竟说辨证没有结束,而且还遇到了困难,竟然要太子亲来指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都让人糊涂了? 王平安奇道:“难不成喊话时喊错了,外面的人没明白咱们的意思?是辨证结束了,不是进行不下去!” 狄仁杰挤了进来,凑到王平安的耳边,小声道:“大哥,肯定是没有传错,太子才会来,如果传错了,来的就不会是他了!” 王平安当即哦了一声,明白了!叹了口气,心想:“这帮当政的人,真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做秀啊,怪不得个个都是明君,这么个做秀法儿,当明君不易,不当明君才难呢!” 他只好对众人说道:“是这么回事,我昨天刚把消息传出去时,竟然发现还有一丝纰漏,就是那个小奴隶,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辨证完,说不定会导致辨证失败,所以又派人给外面传了消息……” 众人啊了一声,面面相觑,不会吧,辨证竟然出了意外?我们庆祝都庆祝两次了,你现在才说有意外,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王平安不理会众人,让他们出去,把消息告诉大家,让大家不要慌,虽然意外出得很大,非常之大,但只要太子一来,就能马上解决,那意外也就不成意外了! 众人无可奈何,只好出了屋子,将消息说了出去。 隶户和普通百姓,他们不明白里面的道道儿,因为他们并非执政者,平常就算是见到长安县的县令,都觉得是好大一官儿了,这又不是在信息发达的年代,他们没有渠道去了解当官人的心理,也不可能了解到,所以自是人心惶惶,不明所以然! 可士子们却全在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了。能跑来石坑村参加辨证的士子,全都是目地明确,想要有所作为的人,就算他们没经历过官场,但官场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多多少少都能明白一些! 辨证出了意外,所以太子要来,亲自到现场指导?嘿,不用说了,肯定是辨证结果没有半点问题,否则太子会来?真当我们没读过史书,真当我们那十年寒窗,都是在睡觉哪! 士子们一点不惊慌,反而聚到一块,想着等太子来了,怎么借这个机会,上去巴结,至少也要混个脸熟啊,能让太子认识自己,比谁认识自己都强! 待众人都走了,王平安这才对李绩叹了口气,道:“太子要来,怕是为了最终的辨证结果。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李大人你何苦气得犯病呢!” 李绩则道:“你倒说的轻巧,赶情儿太子的安危不用你来负责了!对了,这次你怎么又变成用什么耳针了,为何你给我治了三回,三回的方法全都不一样呢?” 王平安嘿然道:“如果你再犯第四次,信不信,我还会再用别的方法给你治,保证不带重样的!” 李绩撇了撇嘴,还没等再说,就见屋门一开,小丫头丁丹若端着药碗进来了,一进屋就道:“李大人,这药我准备好些日子了,这回可算是能让你喝上了!” 李绩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药碗,皱眉道:“这是什么汤药?” 王平安怕他不喝,便道:“这是定喘汤,药效当然没有皇上给你的药好,但你喝喝倒也无妨,反正你这病也好不了,死马就当活马病吧!” 李绩脸色难看,心想:“把我当成死马了!唉,不过我好象再不换药,可能真的会变成死马!” 他道:“那就试试你这药吧,一剂就能好啊?”接过药碗,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 王平安摇头道:“一剂当然不够了,其实到底要用多少剂,我自己都说不准,只能你每天服一剂,一直服到不再咳喘为止!”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药却可以逐渐减缓你的病情,这是肯定的!” 李绩哦了声,低声道:“那也行啊,总比这么拖着要强!”他对皇帝给的药,信心大是动摇,不过李世民从来没问过他服药的情况,只要他不说换药,估计皇帝也不会责怪。 村中,只等了一天,李治便带着人到了,李绩王平安等人一直来到路口,迎接太子。 在村外下车,李治步行入村,一见李绩,便大声道:“李大将军,你是怎么办的事,怎地竟到现在,都没将天花事宜辨证完全,你办事不力,可知罪否?” 第二百九十九章 干脆你当主考官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干脆你当主考官吧 虽然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李绩仍是给李治跪下,满脸的“羞愧”,口中道:“老臣无能,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人在官场飘,哪能不挨刀,李治这把刀伸过来了,做小臣的自然要主动伸过脖子,让他砍了,还得叫砍得好! 他也一脸的羞愧,给李治跪下,道:“太子殿下,这不关李大人的事,都是小臣一人之过,全是小臣的错误,小臣罪该万死!” 说着话,他从腰里取下那根麻绳,四下张望,想要找棵歪脖树! 李治一愣,道:“无病,你拿根绳子想要干什么,这是你的腰带吗,你怎么用麻绳束腰?” 王平安没有眼泪,嘴里却不停地抽泣,仍旧四下张望,忽地看到了棵大树,横出来根大树杈,便冲李治又行一礼,站起身,向大树走去! 李治奇道:“这是,这是怎么啦?” 旁边自然有人为他解释,道:“王大人曾说过,如果此次辨证失败,他将负所有的责任,用腰间所扎的麻绳,自行了断!” 李治啊了一声,道:“自行了断?啊……快快拦住他!”这下子他可急了,本来人家是有功的,结果自己一来,变成有罪了,这不成笑话儿了嘛! 几名禁卫猛地扑上前去,抱住王平安,叫道:“王爵爷,万万不可,不可轻生啊!” 王平安拼命挣扎,叫道:“不要拦我,不要拦我,还是让我死了吧,我要负责,我要负所有的责任!” 李治也跑了过来,拉住王平安,急道:“无病啊,孤没有怪你,没有怪你啊,你怎可有轻生的念头,实在不该呀!” 后面的士子们心中都想:“我们要不要也上去拉拉,恩师不要啊!” 狄仁杰心中却想:“大哥,你以后不当官,也不当医生,去演戏也是不错的,绝对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王平安这才停止挣扎,更加羞愧地,对李治道:“殿下,臣……臣……”想不出来说啥,干脆就什么都别说。 李治将他拉过一边,低声道:“辨证结束了,孤是来干什么的,这点大家都知道,你是聪明人,孤也就不多做解释了,咱们去村里说话!” 王平安心想:“你还真诚实!”也压低声音,道:“是是,小臣明白,咱们进村去说话!” 两人当先进了小村,众人在后面跟着。王平安带着李治来到自己住的小院,进屋关好房门,他道:“殿下,你怎么亲自进村来了,其实等我们出村时,你出城十里,和我们一起入城也就是了,效果是一样的,何苦进村呢,至少要住上两天,这里要啥没啥的!” 李治嘿了一声,道:“你以为孤愿意么,还不都是……唉,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懂!”他虽然把王平安当成了心腹,但李恪的事毕竟牵扯到了皇室家务,他是不好说的。 一声叹息之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屋中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过了好半晌,李治才道:“无病,这次回去之后,父皇便会为你封侯,你想要哪块封地,这便跟孤说了吧,孤代你去求父皇,十有**能求得下来的!” 王平安心中一喜,要说他想要哪块封地,毫无疑问,他想要徐州了,富贵不还乡,犹如衣锦夜行,谁知道呢?这可是楚霸王的名言,虽然有些张扬,但却道出了世人所想! 他倒也不客气,直接就道:“臣想回家乡去,外乡的水再甜,也不如家乡的!” 李治皱眉道:“徐州?这个可不行,就算是皇族的公主,也只能封一个县。你和尉迟恭较熟,他都是国公了,又立过大战功,但封地却也没有,只有世袭的刺史头衔,可以传给后世儿孙,你能有一个县的封地,已是格外厚赏,想要徐州为封地,是不可能的!” 王平安哦了声,他不太明白初唐时代的封爵制度,一张口就要徐州,胃口确实大了些。他道:“可以世袭刺史头衔,那是什么意思?” 李治一愣,不会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摇了摇头,他道:“尉迟恭是宣州刺史,子孙世袭,同时又是夏州都督,这是实职差遣,但却并不去地方上任,而是在朝中为开府仪同三司,参予朝政,所以别人都称他为大将军,却不称他为大都督!” 一指王平安,又道:“这和你一样啊。你的儿孙虽不能世袭刺史,却有折柳县的封地,而你的差遣是太医令,这个回京即可扶正,至于参予朝政,你是不能的,但你是崇贤馆学士呀!”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官场里这么多的说法,同一个人做官,竟有三种职位,还真是让人糊涂! 他道:“那臣能不能世袭个刺史啥的,比如徐州刺史?” 李治还是摇头,道:“那得是国公才行,就算封爵,你也不过是侯爵罢了,你没有立过战功啊,如何封得国公呢!” 见王平安露出失望之色,李治忙又道:“无病,你也不用沮丧,你要想给儿孙们多挣些福荫,倒也容易。只要在折柳县伯上升一格,变成折柳县侯就可以了。别看折柳县在关外,但位处丝路要地,最是富裕,而且地方广大,日后说不定会由县升州,这样一来,你的儿孙不和世袭刺史一样了嘛!” 王平安心想:“赶情儿,你不知道折柳县那里乱成什么样了,还以为是好地方呢!”他道:“殿下,能不能换个州啊,最好换成关内的,小点儿的也行!” 这种事情还能讨价还价的吗?要是换了李世民,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让王平安清醒清醒,可眼前的却是李治。李治看王平安满脸的苦恼,心下竟然颇感不忍。 李治道:“这个孤可做不得主。要不然这样吧,你升为折柳县侯,然后兼沙州的刺史,这样一来,以后……有朝一日,孤说了算时,就算将你平级调入关内,也仍是刺史啊,到时再找个由头,让你的儿孙世袭,也就是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有点曲折了,但自己的后代,好歹能和尉迟恭的后代平起平坐,这也就差不多了,做人嘛,就要知足长乐! 他问道:“沙州,那是什么地方,离折柳县远吗?” 李治笑道:“当然不远,说沙州你可能不了解,毕竟是最近这几年改的名字,说敦煌你就知道了吧,沙州就是敦煌!” 王平安啊地一声,原来沙州就是敦煌啊,那可是好地方,那里是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站,富得流油啊! 他心里一高兴,自然向李治连声称谢,李治也挺高兴,让别人高兴,他自己就会高兴,和王平安一样,都是经常被发好人卡的人物! 他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王平安得了好处,自然要大拍马屁,把李治拍得飘飘然,君臣二人都是心情舒畅,各得所需! 石坑村太小,早就住不下人了,士兵们在村外盖起了不少棚屋,供士子和村民居住。这次李治来的太突然,现盖棚屋已然来不及,禁卫们便自行动手,搭了几十个简易的窝棚,反正就只待两三天,对付对付也就行了! 当晚,李绩装做哮喘病发作,躺在自己的屋里“养病”,不肯出来,而王平安则下令,放倒几头大牛,就在村边召开盛大的篝火晚会,欢迎太子殿下携宫中禁卫,来石坑村光临指导,热烈欢迎,酒肉款待! 一通大吃大喝,吃得满嘴流油,喝得晕晕乎乎!宴会间,会唱歌的就唱歌,会跳舞的就跳舞,会耍大刀的就拿着把大刀乱比划,啥也不会的就嗷嗷叫着喝采,各人玩得极是尽兴! 李治从来都没玩得这痛快过,这里没有父皇和舅舅管着,没有大臣们监督,要么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军汉,要么是一群认为**不羁是种美德的文人骚客,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想怎么叫喊就怎么叫喊! 虽然这里没有宫女相陪,李治却抱着王平安的肩膀,他喝了不少,红光满面地道:“无病啊,孤的好爱卿。最,最近有没有做出什么好诗来,快念给孤听听!” 王平安可没喝多,他一听李治说出这话来,立即向周围的士子们扫了一眼,见士子们全都向这边看过来,眼睛中露出期盼的神色,想必他们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太子殿下显露一下才华! 既然大家都这么渴望,自然要把机会留给大家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王平安笑道:“殿下,小臣这些日子忙着做辨证,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心情去作诗,如果有闲功夫去作诗,岂不证明小臣没有努力办事,辜负了殿下你对小臣的一片那个……那良苦用心嘛!” 李治啊了声,歪着头,想想也对,这么个解释法儿,似乎是可以解释得通的,他叹气道:“太可惜了,孤很想听你作诗呢!” 王平安一指士子们,笑道:“可是别人却不用做辨证,尤其是明年的考生们,更加是抓紧一切时间精研诗赋,以备明年应考,不如让他们做诗出来,供殿下品评可好?” 士子们大喜,王爵爷就是王爵爷,永远都是那么会说话办事儿,有了露脸的机会,他自己不要,却让给大家!各人的屁股立即向李治这边挪了过来,想靠太子近前,好能做首诗出来,给太子品评一二! 嗝地一声,李治打了个酒嗝儿,道:“好啊,那咱们索性就赛赛诗,多做几首诗出来,比比高下,如何呀?” “好啊,殿下高见!”士子们大喜,这些日子他们没干别的,尽作诗玩了,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有几首自认为很美妙的好诗,正好可以拿出来显显! 击鼓放船是不行了,干脆直接就来吧!一个士子站起身来,大声道:“小人有了……” 他站起来的太快,抢了别人的风头,黑暗中就有人怪声怪气地道:“你有了,几个月了?” 这士子想都没想,顺口便回答:“足有一个半月了!”他来石坑村日久,想要念的诗,是半个月前做的,他再多加上一个月,以示这首诗他做了很长时间,就等着今晚给太子殿下念来听的! 可他这句话回答完,篝火旁的众人轰地一声,都大笑了起来,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的人拍手乱叫,甚至有的人还吹起口哨儿来! 这士子也明白过味儿来了,脸上一红,道:“太子殿下便在这里,各位还请不要开玩笑!” 李治却没听明白,他在深宫里,哪听过这种笑话,不由得问王平安道:“他们为什么要笑,这是个笑话吗,何处可笑?” 王平安笑道:“他不是妇人,如何能有了!” 李治一愣,这才寻思过味儿来,忍不住也哈哈大笑,道:“如何有了,怎么有了,你可得给孤好好说一说!” 这士子稍有尴尬,刷地一展折扇,念了一首七言绝句,辞藻华丽,言之有物,有物就是指他的诗里全是马屁,重重地拍了李治一记! 李治听罢大喜,倒是很少有人写诗夸自己,他点头道:“果然是首好诗,不错不错!” 王平安也连连点头,随口评论了几句,只捡好听的说! 士子得意洋洋地看了场中一圈,这才重又坐下,拿着折扇不停地扇风,做出潇洒倜傥之态! 又有士子抢着站起来,做了首诗,辞藻更加华丽,马屁更加山响,是首五言诗,有八句,不但拍了李治的马屁,把王平安的顺带着也拍了! 李治更加欢喜,放开王平安的肩膀,不住地拍手,想要评论,却又不知该怎么个评法儿! 王平安连忙为太子分忧,对这士子的诗大加评论,夸士子的诗写的好! 此后,士子们争先恐后地站起身来,每人至少都做了一首诗,马屁与牛皮齐飞,奉承和溜须一色! 王平安只好每首诗都评论一番,说得他口干舌燥,心里只盼着这场马屁大会赶紧结束,士子们的诗做起个没完,可自己的唾沫却快干涸了! 李治越听越高兴,他道:“无病,考生们诗做得好,你的评论更好,难得的是每首诗你都能评论几句,让孤能听明白,你的本事更大呀!” 王平安心想:“不过是顺着你的意,他们用诗句拍你马屁,而我用白话再解释一遍罢了,这能算得上是啥本事!” 李治满脸兴奋,忽道:“无病,你的文采这么好,不如不要参加明年的科考了,干脆当主考官算了!” 此言一出,场内场外,一片寂静,大家都向王平安看去! 第三百章 能让李世民眼皮跳的事 第三百章 能让李世民眼皮跳的事 李治尚不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还在说着:“无病啊,你要爵位有爵位,要官职有职,要封地,你的封地可不小啊!就算是明年开科,你考中了状头,可也不会超过现在了,你说你何苦还考什么进士呢?” 王平安呃了一声,道:“其实小臣原本是打算考医科的……当然,现在没这个打算了!” 他都做到代太医令了,这条路就差半步,便已到了顶峰,而且这半步,只要出了石坑村,便可以走完。谁敢说辨证了天花事宜的他,没资格称为大唐医术第一人?就算是老神仙孙真人来了,他俩也只能并列第一,不能说孙思邈就一定强过他去! 李治笑道:“对啊,你考医科行,不是不行,可谁考当你的考官呢?给你当主考官,就连孙真人,都不敢接这个差事吧!” “这个这个,孙真人当然是敢接的,只是他云游四方,行踪不定,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他呀!”王平安很“谦虚”地道。 李治又把他的肩膀给抱住了,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对王平安笑道:“所以说啊,你干脆就当主考官算了,当正的你不够格,可当副主考总行吧,明年的主考官,父皇点了褚遂良,副主考还没定,依着孤的意思,非你莫属了!” 士子们一直静悄悄地听,忽然听到李治酒后说漏了嘴,心中无不大喜,原来明年的主考官竟是褚遂良!知道了谁是主考官就好,就算主考官不收知己,但知道了他的喜好,做起文章来,那便有重点了! 不过,王平安要是真的做了副主考,那就更是大大的喜讯了!村里的士子们有一小半可管王平安叫了恩师了,看看,多有先见之明,早就料到王平安能当副主考了! 恩师负责批阅试卷,那还有个能不中的? 士子们一起喊了起来:“太子英明,太子高见。王恩师文采冠绝长安,他不当副主考,就没人能当了!” 李治冲王平安一笑,满嘴的酒气喷到他的脸上,道:“你看,大家都这么认为,你就当了副主考吧,不要再推辞了!” 惊讶的,王平安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李治竟然有意让自己当副主考,虽然是醉话,可也够夸张的了! 能够金榜题名,白马披红,在长安游街,接受百姓们的追捧,还有感受别的士子们,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啊!在梦中,王平安不止一次地想过这种场景! 可是,以他的真实才学,能考上进士,已经是阿弥陀佛,满天神佛保祐了,当状头只能是心里想想,睡觉时梦一梦罢了!但是,如果要他当主考官,由他来批卷子,让那些进士们都叫他座师……这个未免夸张得有点过份了,他再厉害,也厉害不到这种地步,竟能和褚遂良唱对台啊! 王平安更加谦虚地道:“不不,殿下你说笑了,我哪有资格当主考官啊!小臣就会开几个药方,然后写几症歪诗罢了,连《论语》都没读透,还怎么给别人批卷子啊!” 李治喝了口酒,道:“这酒可真够劲儿的,就算是兑了水,可也还是够冲的了!”他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笑道:“考进士,不考《论语》的,你读没读过,都没有太大的相干!” 王平安还是摇头摆手,他算是学会了,官场之中,别人要是想让他干点啥出彩的事儿,他是必须得再三推辞,绝对不能象刚封他当伯爵时的样子,直接就谢主隆恩了,会被别人笑话的! 可他越不答应,李治越来劲儿,非要他当副主考不可。朝廷开科,皇帝亲点主考,那是很大的事情,非才华横溢,世人公认的饱学之士不可。褚遂良是专门给皇帝起草诏书圣旨的,他的才学当然是没的说,就一个字儿好,他当主考官,人人都服气! 可王平安算个啥呀,他除了在诗文会上做了几十首诗外,再也没干过别的,一篇时事策论都没写过,如何能当得了副主考官? 别人却不这样认为,王平安有没有真正的才学,这不重要,他才学再好也和别人没关系,王平安能不能当副主考官,也不重要,他不当自然会有别人当,可王平安如果真的当上了副主考官,能不能给别人带来好处,那就非常重要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如关己,开玩笑一样,凭啥让我挂起来呀! 士子们纷纷跟着起哄,一致同意王平安当副主考官,就好象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只等着王平安点头一般。而禁卫和其他人,也跟着拍手大叫,非要王平安接受不可! 王平安哭笑不得,皇帝还没发话,朝廷还没议过此事呢,你们就逼着我当主考官。我就算答应了,又能如何?等明天大家酒醒了,想起昨晚起的哄,而我又偏偏答应了,那不得被人当笑话讲啊,传遍长安,都得给我弄出个成语来不可! 他是说什么也不答应,你们耍酒疯,你们自己耍去,可别拖我下水! 李治一拍大腿,叫道:“来人啊,去和外面的人说,就说孤推举王平安做明年的副主考官,这就去告诉父皇,还有舅舅知晓!” 一个军官醉醺醺地站了起来,叫道:“是,臣这就去办!”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士子们则拍起手来,叫道:“王恩师当上了副主考官,实是我等学生之幸啊!” 李治冲王平安呵呵笑了几声,道:“以,以后咱们要经常出来玩耍,这可比在宫里待着,好好……”忽地一头倒在王平安的怀中,太子殿下竟然醉迷糊了,睡过去了! 王平安苦笑摇头,得了,明天有你头疼的时候。估计是平常在宫里憋得太久了,一出来就撒欢儿,可这次未免撒得有点太欢了!叫个人过来,扶起李治,将他送回住处。 士子和禁卫们又闹了一通,闹到午夜时分,这才散了。 第二天直到快中午,李治这才起来,醒转过后,只感头疼欲裂,胃里恶心得很,却又吐不出什么,只好躺在**发呆! 王平安亲自端了碗醒酒汤,进了屋子,端给李治,道:“殿下,快快将汤喝了,过一会就不难受了。” 李治嗯了声,接过汤碗,将醒酒汤喝了,擦干净嘴角,他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孤怎么都记不清了呢!”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太子亲点了小臣,做明年科举的副主考官!” 李治啊了声,揪着头发,很是不解地道:“孤点了你做副主考官?有这事儿吗?科举由谁来主持,谁来任考官,这是很重大的事情啊,除了父皇之外,别人都没权力的,孤怎么可能点你当副主考呢?” 王平安道:“是啊,殿下确是没有这个权力,可昨天晚上乱吵吵的,你又喝得多了些,所以便大喊大叫,然后就让人把消息送出山谷了!” 虽然醒酒汤还没起作用,可李治的酒刷地一下子,就全都醒了!他一激灵,从**坐直了身子,叫道:“此话当真,我我,我竟然把这个事儿传出谷去了,传给谁了?” 这话问了等于没问,还能传给谁,自然是传给皇帝了! 王平安把的一摊,道:“小臣当时尽一切所能,拒绝此事,可却没能拦住殿下你啊!” “我,我我……”李治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长安城门! 天色还没有亮,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城门守兵眯起眼睛,向来人望去。就见来人穿着一身军服,手握红旗,是一名左武卫校尉。 不管是人还是马,俱是通体大汗,停在护城河的对岸。那名校尉呼呼喘着粗气,他想冲上面叫喊,可由于累得太狠,竟然叫喊不出声来。 上面的守兵叫道:“这位将军,可是从石坑村回来的?” 校尉点了点头,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到地上,一百来里的路,他一口气奔了过来,岂有不累之理。他低头一看,自己大腿内侧的裤子都磨破了,实在赶得太急! 上面的守兵叫道:“你稍微等会,天就要亮了,马上就要到开城门的时候了!” 过不多时,天边现出鱼肚白,天亮了。 长安城门打开,吊桥放下,这校尉跳上马背,又是一路急赶,进了长安城,扬鞭直奔承天门! 半个时辰之后,甘露殿。 太子昨天到了石坑村,今天一早便有奏章呈了回来,那肯定是大事啊!上早朝的大臣们全都在,静悄悄地等着皇帝将奏章的内容说出来。 李世民活了一辈子,什么事儿没经历过,近几年来,能让他眼皮跳一跳的事儿几乎没有了,可今天他的眼皮,在看过奏章之后,却跳个不停! 李世民心想:“朕允许王平安做代太医令,没有给他实际的官职,就是想让他可以参加明年的科考,也就是等于默认,他必会是明年的状头。怎么着,当状头还不够,竟然想当状头的座师,由他来给状头批卷子?别人升官快,可以叫做平步青云,可王平安倒好,他连平步都免了,直接就蹦到青云上头去了!” 第三百零一章 必有深意 第三百零一章 必有深意 见皇帝脸色阴晴不定,大臣们都很知趣儿地,谁也不吱声。可过了好半晌,皇帝还是不说话,大臣们未免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莫非石坑村里当真出了意外? 长孙无忌与皇帝的关系非同寻常,别人不能问的话,他却是能问的。长孙无忌道:“皇上,可是辨证天花事宜,又出现了转折,并非……那个大问题,太子没有解决好?” 李世民哼了一声,什么大问题,太子没去时,什么大问题也没有,他一去倒好,倒弄出一个大问题来! 他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太子出去后,第一份奏章送回来,没办法瞒着众人,越瞒越会让人乱猜,而且这事日后又瞒不住,晚说出来,还不如早说出来。 李世民道:“太子传回来的这份奏章,说辨证很成功,那个意外出现的大问题,他已经成功解决了!” 大臣们这才齐齐地松了一口气,解决了就好,太子没出意外,比什么都强啊! 李世民顿了顿,又道:“太子保举王平安……为明年科举的副主考官!”这句话说出来有点困难,感觉如果李治如果脑袋稍微正常一点,就不应该出这种馊主意,除非他喝多了,说醉话呢! 奏章上可没说这是不是李治喝醉了酒以后,出的主意,他自然就不会想到,竟然真的是李治喝多了以后,说出来的胡话! 可太子能说胡话,大臣们却不能当做胡话来听啊!皇帝一句话说完,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开科取士,是何等重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让一个毫无资历的少年人,去当副主考,这不是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嘛! 静了片刻,房玄龄第一个走出朝班,大声道:“皇上,臣以为开科取士,事关国运,不能等闲视之。王平安虽有文采,但科考取的是官员,不是诗人,由他来做副主考,取士之时,必会有所偏颇,老臣以为万万不可点他做副主考!” 他一带头,好几个大臣一起走了出来,大声道:“臣附议!” 李世民看了一眼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半点没有犹豫,也出了朝班,道:“老臣也是这样认为,王平安资历甚低,暂不可为朝廷主持取士之事!” 长孙无忌是很喜欢王平安的,但不管怎么喜欢,在国家大事上,他是不会让步的,不会将开科取士这么大的事情,交给王平安去办! 别的大臣们却都没吱声,拿眼睛看向李世民,想看看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从前废太子事发之后,皇帝就越发疼爱长孙皇后留下的子女,有时做事,往往只重亲情,而不顾朝廷的体面。那么太子推举王平安当副主考一事,虽在世故之外,却在人情之中了,皇帝不见得会驳了的! 李世民忽道:“无忌,你可记得当初是因为什么,而引出了辨证天花事宜的?” 长孙无忌一愣,他猛地想了起来,当初之所以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他正在为明年科考的题目闹心,逼着王平安给他想法,这才引出了天花的事,而这件事成功之后,是要被做为明年科考的备选题目,而正式题目却是赈灾新法!不管是正式的,还是备选的,都和王平安有关,都是他提出来,并亲手实施的! 而另一道备选题目是什么?是疏通大运河!很显然,皇帝其实更喜欢用这个题目来做备选。可这个题目是谁提出来的?是李恪提出来的!而长孙无忌为什么要求用辨证天花事宜,来取代疏通大运河?是因为他不想让李世民再次亲征辽东,再加上他特别厌恶李恪! 这个时候,他要是反对太子的提议,不让王平安当主考,其实就是在反对用辨证天花事宜做备选题目,不但是在反对太子,也是在反对他自己,并且用实际行动“支持”了李恪! 只用题目,而不用人,这不就得了吗?可主考官批卷子时,以什么为评卷标准呢?这个标准不还得去问王平安么,那么他是不是副主考官,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一样么? 要是李治没喝多,没推举王平安,那还好说。可他现在推举了啊,已成事实!要是不答应,别管事实上李治有没有喝多,都会有闲话传出来,说他喝多了。 而且这个闲话一定会对李恪有利,对李治则极为不利,因为十成里面有九成,这个闲话会是他让人放出来的,别忘了他可派人守在谷外呢,长孙无忌还用这点训斥过李治! 能让李恪闭嘴吗?他一定会闭嘴的,想让他张嘴都难,但他的手下,那些暗处的人,却一定不会闭嘴,根本没法防得住! 不要管李治因为什么,上了这道错误的奏章,如果现在不答应,就等于正面验证了即将出现的谣言,李治喝多了,做了错误的推举,结果被满朝文武,一致否决了! 事情很复杂,一环套一环,但如果只看结果,却简单得很了,只有两个选择,是帮李治,或是便宜李恪,二选一,选吧! 长孙无忌在一瞬间便做出决定,任何不利太子的事情,都绝对不允许发生!他回头看了一眼房玄龄和褚遂良。 房玄龄和褚遂良也都想明白了,长孙无忌知道的事情,自然会在私下和他们说,他们岂有不知之理。 王平安资历浅,没错,但资历是资历,资格是资格,他没资历却有资格啊!以赈灾新法和辨证天花为题目进行科考,谁的资格能高过他去?整个大唐,没有! 两人互视一眼,齐齐地叹了口气。他们和长孙无忌就象三个渔夫,用一条条的线,编出了个大网,这个网捉到了鱼,三条老鱼,一二三,就是他们三个,自己把自己圈进网了呀! 不是使劲儿捧太子么,顺带着捧王平安,结果呢?想放手,来不及了! 好半晌,殿上无人说话,大臣们的目光从皇帝身上,转到了长孙无忌身上,又转到了房玄龄和褚遂良身上!就见这三个老大臣,脸色全都发青,和灵感寺外,王平安熬煮的绿豆汤颜色,极其相似,可能是因为正在想王平安的事吧!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对着李世民说道:“皇上,老臣刚才思虑不周,所以才说出不让王平安做副主考的话。现在仔细一想,觉得太子言之有理,王平安确实可以做副主考的!” 说完话,他回头看了眼房玄龄,太子的话为什么会言之有理,理由你去想吧! 殿下的大臣声音整齐地咝了起来,这才眨眼的功夫,刚刚说的话还没落地,话尾还热乎着呢,就改意思了,由不赞成变成了赞成,改得也太快些了吧! 他们可不知道明年的考题是什么,这样重大的事情,无论是皇帝还是宰相,都不会提前说出来的! 紧接着长孙无忌的话头,房玄龄也道:“皇上,太子会推举王平安做副主考,必有深意,老臣刚刚犯糊涂,没有了解到太子的深意,现在却是明白了,太子果然……果然很有深意!” 说着话,他转头看了一眼褚遂良,平常就你的话多,怪想法也多,太子到底有啥深意,这个深意就由你去想吧! 褚遂良咽下口唾沫,心想:“我知道你们得把难题扔给我!”他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老臣也想明白了,太子英明,太子睿智……” 急切之间,实在难以编出什么太好的理由来,又要光明正大,又要符合实际,这种理由相当地不好编了! 王平安是一个赴京赶考的士子,来到长安之后,没过几个月的时间,竟然由一个考生,一跃而成副主考,这个跃起的高度,未免也太高了些,怎么解释,也是难以解释得通的。 褚遂良心中叹气,我都当了多少年的官了,从青年当到老年,头发都熬白了,这才熬到主考官,可以批卷子,可以给士子们评等级! 那王平安凭的是啥呀,就因为靠上了太子这棵大树,小小年纪竟然就能封伯爵,眼瞧着就要封侯,这还不算,竟然还要当副主考,我还得为他想理由,让他能光明正大地当上副主考……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褚遂良脑筋急转,在皇帝和大臣们的注目之下,终于想出理由了。他道:“皇上,太子要让王平安当副主考,主要原因有两个……”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起点头,心中都道:“两个原因?我们连一个都想不出来!好,眨巴下眼皮的功夫,你就能想出两个原因来,看来你很有急智啊,以后再有这种难想的事儿,就全交给你去想了!” 褚遂良道:“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王平安文采出众,他做出来的诗,首首都可流传与世,为万人所咏唱!” 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大臣们也一起点头,但这个理由马马虎虎还能站得住脚,不过科考取士,取的是可以治理国家的人才,不是只会做诗的文人,要不然为什么还要考时事策论,干脆就光考诗不就得了。 褚遂良又道:“第二个原因最是重要,王平安青春年少,却对国家屡立奇功,这样的人才当好好重用才是。太子让王平安做副主考,用意就是要给天下的士子们做个榜样。要想成名,要想入仕,不必非要死念书本,书本外面的东西,同样可以做为评价一个人能力和本事的尺度。我朝选取人才,不拘一格,只要能为皇上,能为朝廷,能为百姓做出实事来,皇上都会破格提拔,不使明珠遗落民间!太子的做法极是英明,当为后世为政者效仿!” 好,这个理由好,绝对站得住脚!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们,一起点头。太子让王平安做副主考,果然是用意深刻,不仅是为了眼下,而且更为长久着想,是要给士子们树立一个正确的榜样啊! 所以说嘛,太子绝对没有喝多,绝对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深思熟虑之后,才上的这道奏章。科举取士,乃是关系到国家的根本,是百年大计,而王平安就是太子为大唐百年大计,树立的一个榜样,一个标准,让后人学习之用。不但不是醉话,还要记入史书,为后人效仿! 史忠臣侍立在皇帝的身后,听褚遂良说完这些话,嘴一咧,心想:“真正是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啊!我估计肯定就是太子喝多了,一时没管住嘴,才出的这个馊主意,结果被你一粉饰,反倒成了后世为政者,需要效仿的主意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正是这两个原因,老臣适才也是如此想的,一想通,就觉得王平安确是该当明年科举的副主考了!” 房玄龄一本正经地道:“老臣,附议!” 其他大臣见他们三个都说行了,也就没必要再有什么异议了,齐声道:“臣等附议!” 李世民叹了口气,治儿啊治儿,你真是让父皇操碎了心啊,以后你要是当不好皇帝,不能守住大唐社稷,可真是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对不起父皇我啊! 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决定吧,就由王平安出任明年开科后的副主考,从今日起,严禁任何人,去向他投行卷,求知己!” 主考官是不可以收行卷的,这是回避原则,褚遂良也是不可以收行卷的,不可以做士子们的知己,但他的主考官身份,并没有公开,要不是李治昨天晚上喝多了,当众说了出去,就连朝中的大臣,都没有几个知道。 李世民下令拟旨,由史忠臣亲自将这个消息送去石坑村! 史忠臣手捧圣旨,出了皇宫,坐上一辆轻便马车,在两名禁卫的护送下,直奔石坑村! 石坑村。 李治躺在**,一脸的呆滞,不住口地道:“完了,全都完了,孤这次定会被父皇责罚。无病啊,孤说那话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啊!” 王平安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听他埋怨,便道:“好好,都是小臣的错……麻绳呢?来人啊,快快给我找根麻绳来,如果皇上责怪,一切责任全都由我来担!” 这一天,李治就在不停地埋怨中度过。天黑之后,月上枝头,忽然村外传来呼喊声,有人进村了。 李治一天都没起床,王平安也就这么在屋里陪了他一天。 忽听村外有人叫道:“圣旨到!” 李治一咕噜爬了起来,叫道:“糟了,父皇斥责我的旨意到了!” 第三百零二章 皇帝出迎 第三百零二章 皇帝出迎 王平安也是吃了一惊,怎么斥责来得这么快,竟然是半夜送到的。按着路程上来说,是李治的奏章快马送去长安,皇帝立刻便做出了批复,然后再让人送了回来,其间连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啊! 感觉头皮发麻,王平安心想:“这回祸可真是惹得大了,让我当副主考,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皇帝看奏章必会大怒,要不然哪可能这么快就做出批复了。说不定这事已经在朝堂上传开了,还会传到民间。等后世之人,再给‘不自量力’这句成语做注解时,必会这么写: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王平安的人……” 李治身子晃了一晃,猛地倒在了**,叫道:“孤头疼,孤头疼啊!无病啊,孤没法儿去接旨了,便由你代孤去接吧!” 王平安大急,有没有搞错,接圣旨这么重大的事,还能让别人代劳吗?别说你头疼,就算你现在要死了,架也得架着你去呀! 他道:“殿下,莫要如此,就算是皇上要责罚,也是责罚小臣,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皇上不会斥责你的,咱们还是一起去接旨吧!” 李治却在**滚来滚去,他道:“父皇怎么责罚你呢,这事儿跟你也没关系啊,你不是都推辞了好几次吗,你不是说别人都看见了吗,那就和你没关系了啊!” 忽然,他停止滚动,又坐直了身子,奇怪地道:“无病,上次父皇封你为折柳县伯时,你立即就答应了,还说什么谢主隆恩,上次答应得那么快,为什么这次却要推三阻四的?” 王平安嘴一咧,挠挠头,道:“这个,这个……人嘛,总是要长大的呀,小臣上次不知规矩,所以答应得快了些,现在知道了,当然就要推辞再三了!” 李治又倒到了**,继续半死不活地道:“所以说啊,父皇不会责罚你的,却会责罚孤啊,大臣们也会看笑话,说孤喜好杯中之物……” 正说着,就听门外李绩叫道:“太子殿下,皇上的圣旨到了,是由史大总管送来的,你快点出来接旨啊!” 李治啊了声,呼地坐起身,道:“竟然是由忠臣送来的,看来父皇果然是生气了!我,我……”一着急,也不称孤道寡了,直接叫起了我来。 王平安道:“不如殿下就在屋里躲一躲吧,躲上几天,估计就能将皇上的责罚,躲过去了,没准儿皇上会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他这话是在讽刺,堂堂太子,做错了事,竟怕父亲的责罚,难不成还是小孩子吗? 李治却没听出来这是讽刺,竟然说道:“躲怎么是个办法呢,如此重大的事情,父皇如何能够忘记!”他从**跳了下来,穿好鞋子,整一整衣冠,冲王平安一摆手,道:“走,和孤去接圣旨!” 王平安心想:“行啊,还是有那么一点刚儿的!”跟在后面,和李治一起出了屋子。 李绩见他们出来,连忙闪到一边,露出了身后的史忠臣。史忠臣满头是汗,却又一脸的严肃,竟从他脸上的表情,猜不出圣旨的内容,是好还是坏。 李治来到天井之中,面朝长安方向跪下,道:“臣李治接旨!” 史忠臣展开圣旨,念了起来。圣旨相当地长了,一听就是出自褚遂良的手,骈四俪六,怎么让人难以理解,他就怎么写。 李治听到一半,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他不害怕了,因为这道圣旨全是在夸自己,说自己怎么有眼光,怎么在茫茫人海中,发现的王平安,而王平安又是怎么年少有为,可以做大唐士子们的楷模! 这不是要责罚我啊,这是在夸我,说我做对了事情! 最关键的话,总是留在最后说的,当史忠臣念出了最后那句话,李治大喜,万没想到自己喝醉了酒之后说的话,竟然被大臣们评为睿智之举,而且还要后世为政者,照着学! 王平安却听得目瞪口呆,他跪在李治的旁边,身子都僵硬了,连动都没法动!不可能吧,李治在呈送那道奏章时,可是喝多了,难不成大臣们在朝堂上听奏章时,也都喝多了,而李世民更是在喝得大醉时,批复的奏章? 竟然真的让我当副主考了! “钦此!”史忠臣念完了奏章,脸上这才露出笑容,道:“太子殿下,还不快快领旨!” 李治更是满脸的笑容,说了声:“臣李治,领旨谢恩!”接过圣旨,站起身来,笑道:“忠臣啊,父皇怎么会答应让王平安当副主考的?” 史忠臣笑道:“太子深谋远虑,为我大唐百年大计着想,皇上当然要支持了,怎么会不答应呢!” 他看向王平安,就见王爵爷还直挺挺地跪着,竟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忙道:“无病,该领旨谢恩了!” 王平安啊地一声,回过神来,道:“谢恩?可是小臣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做副主考官?这这,这万万不可啊!” 史忠臣上前拉起他,笑道:“圣旨里不是说了嘛,太子要为后世之人立个榜样,皇上很是赞同,所以你一定要为天下士子们做好榜样,不可辜负了皇上和太子,对你的一片期望之情啊!” 王平安慢慢站起了身,心想:“我成了天下士子的榜样了?我怎么成的啊,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心下茫然,当真是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史忠臣心里明白,不论是谁,突然间遭受到了如此重大的荣耀,或者说是打击,没有谁能绷得住,想不发呆,那是不可能的! 看了看王平安,虽然文质彬彬的,但嘴上无毛,年纪连二十都没有到,他怎么能当主考官呢?唉,真是……说你行,你就行,不服不行啊! 史忠臣转头对李治道:“殿下,辨证天花事宜的那个大难题,在您的指导之下,已经解决了吧?” 李治连忙点头,道:“迎刃而解,不费吹灰之力!”该吹的时候,就得吹,吹灰没意思,得吹牛才行! 史忠臣道:“那就好,京中已经准备好盛大的仪式,就等太子殿下你回京了。咱们再待一日,后日便启程回京!” 李治啊了声,道:“这么快就回京啊!” 他还有点不愿意,一旦发现自己喝醉了,惹了祸出来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有父皇在,有舅舅在,啥事都能给他解决,坏事也能变好事,他就又不想这么早的回京了,在外面待着多好呢,多自由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史忠臣道:“朝廷不可一日无太子啊,多少政事,还等着太子你回去处理呢!” “那,好吧!”李治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李绩给史忠臣领到一处宅子,给他安排好了住宿,大家回屋休息。 第二天,消息传了出去,皇上亲点王平安为副主考,士子们欣喜欲狂,纷纷跑来向王平安道喜,可王平安却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明年科考结束,他都不会再收行卷,更不会做谁的知己了! 可士子们却根本不在意,他们早就“拜入恩师的山墙之内”,成为王平安的入室弟子了,还用得着投啥行卷,求啥知己啊,咱们都是王副主考你老人家的弟子,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 忙乎了一天,收拾好行李,当天晚上午夜刚过,众人便即出发,离开了石坑村。士兵们举起火把,开始焚烧小村。这里住过天花病人,又进行过辨证,虽然成果是好的,但在没有将成果向天下推广之前,还是要烧掉小村的,以免有不知情的百姓进来,被染上天花,天花只能预防,却是不能治的啊! 出村之时,王平安回头望了一眼,火光烛天,照得山谷之中一片通明。这个小村他住了半个夏天又加小半个秋天,有些感情了,现在他要离开,小村子却要变成灰烬,难免心中唏嘘,感慨一番! 山谷之外,早有军队等候,马车无数,都是来接谷中众人的,所有参加辨证的人都要进京,去朝拜皇帝,去接受百姓的欢呼! 上了大车,一路向长安赶去,夜半赶路,士兵们点起火把,近千人的大队,足足延伸出去两里多地,长队蜿蜒,犹如一条长龙,慢慢游动! 他们半夜启程,就是为了要在天亮之前,赶到离长安三十里之处,那将是长安百姓,欢迎李治等人回来的游行起点,而终点是在承天门,估计之后有可能要全城欢庆,弄成象上元节那样的盛典! 大队行得极快,一路急赶,虽然大车中的人被颠簸得极是难受,可却没有半个人出声抱怨,他们都知道,重要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一口气,急赶出六十来里,尚未到达指定地点,夜色之中,赶来迎接李治和王平安的百姓,就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百姓们人人手举着火把,在路边欢呼,待车队行过,他们便跟在后面,一起向长安城走去!人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长,不到十里的路程,队后便已跟上了上万名百姓,火把将夜空都照亮了,欢呼声此起彼伏! 暮色渐退,东方现出鱼肚白,大队来到了离城三十里之处,这里早早的就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站着两名武将,俱是金盔金甲,背罩大红披风,这两员武将不是别人,正是尉迟恭和程知节! 而平台的周围,聚集了二三万的百姓,都是长安城外村镇的百姓,他们早早的来到,倒不是欢迎太子李治的,而是欢迎王平安的,太子再重要,也不如能预防了天花恶疾,消除瘟疫威胁的王平安重要啊! 远远的望见大队到来,尉迟恭道:“好家伙,这么多人,看来游行已经开始了!” 程知节却道:“都是城外村镇的百姓,还不算多,等到城门时,你再看吧,我估计至少得十万朝上!” 两人一起笑了笑,走下高台,来到路旁,迎接李治。 李治从车里钻了出来,学着李世民平常出巡时的样子,双手扶着车栏,表情严肃。可他心中激动却是难以形容的,他又要按受万民的欢呼了,这种感觉真好。比听歌看舞好,比喝酒玩乐好,比和东宫的嫔妃们嬉戏好……总之,这是天底下最让人陶醉的事情了! 王平安站在李治的侧后,靠在车门上,双手抱肩,看着李治的表情。心中好笑,又兴奋了,这位大唐太子是个特别情绪化的人,开心也快,伤心也不慢,而且一吓唬他,他就能害怕,向他说两句话,他就立即会再高兴起来,象个小孩子一样。 李治回过头来,道:“无病,你看,尉迟恭他们来了,这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两批呢!”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皇帝不会亲自出城迎接吧?” 到了高台跟前,李绩纵马上前,在马上向尉迟恭和程知节拱手打招呼,见过礼之后,两位大将军大步上前,在车架前跪下,口中齐声道:“恭迎太子回京!” 李治得意洋洋地一抬手,道:“两位爱卿免礼平身,随孤一同还京!” “臣遵旨!”尉迟恭和程知节站起身来,翻身上马,护在太子车驾之侧。 尉迟恭冲王平安一挤眼睛,王平安回他一笑,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高台旁的百姓们一起欢呼:“恭迎太子还京,恭迎王太医还京!”喊完之后,便跟在大队的后面,一起向长安走去。 咚咚,咚咚咚,有带着鼓来的百姓,开始敲了起来,还有些里长模样的人,竟然拿出了铜锣,咣咣咣地敲起来,仿佛是在为李治鸣锣开道一般。 又走出十里,就见前面又一处高台,上面站着三名大臣,竟是长孙无忌,房玄龄和褚遂良,而他们的身后,则站着四五万的百姓,黑压压的全是人! 三名老臣上前给李治见过礼后,并不坐车,也都上了战马,护在李治的身后,而高台后的百姓们则也加入进了大队之中。 又再走出近十里,长安城墙就在眼前,就见护城河前,站着无数的百姓,人数多到已然估算不出具体数字的地步,全是人,人山人海! 王平安抬头向城门上看去,就见城楼里立着黄罗伞盖,各种图案的旗帜,从城墙上远远的排了出去,数也数不清。 忽听李治道:“啊,父皇来了!” 第三百零三章 王侯爷 第三百零三章 王侯爷 王平安眯起眼睛,定睛望去,就见黄罗伞盖之下,站着的正是李世民,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面貌,但从衣服的颜色上,可以断定,那就是大唐皇帝。 皇帝本人竟然亲自来迎接了! 从前隋开始,皇帝要是迎接归来的臣子,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臣子出征,大获全胜之后,班师回朝,除此之外,再没第二种情况,这算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但今天李世民却亲自迎出皇宫,到了长安的城头,这说明他很重视此次辨证的结果,把这次辨证天花事宜,当成了一次仗来打,而李治算是“见习御驾亲征”,大获全胜而回! 这次征战的获胜者是李治,而不是王平安,名誉由李治享有,奖赏由王平安获得,君臣二人,各有所需,各有所得! 出城迎接的百姓数都数不清,他们全都挤在城门口处,向着李治等人欢呼,离城小半里的地方,全是百姓,挤得水泄不通,车马根本无法过去。 李治从车驾上下来,两边禁卫拥上,在人群里开出一条道来。李治带着王平安和文臣武将,在通道中,走向护城河! 一路欢呼,李治不时地向百姓们挥手致意,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他非得唱起歌来,以示心中欢喜! 王平安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不住对百姓点头,算是还礼,但他始终没有举手致意,把风头都留给了李治去出,他自己很识相地,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小臣! 来到护城河跟前,李治向城上的李世民跪倒,行大礼惨败,而城上的李世民则也微微欠身,算是还了小小的半礼。紧接着李世民离了城楼,从楼梯上下来,一直走到了城门,这段时间李治一直都跪着,没有起来。 他跪着不要紧,别人都得陪他跪着,王平安心中叫苦,哪成想要跪这么久,膝盖都跪麻了,要是早知道如此,他就让丁丹若给他准备个护膝,藏在裤子下面,也就不用跪得这么辛苦了! 李世民充满威严地,慢慢走了上吊桥,百姓们见到皇帝出来,无不兴奋,还是头一回这么近的看到皇帝! “万岁,万岁,万万岁!”老百姓们一排排的跪了下去,他们表达兴奋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大叫万岁! 李世民来到李治的跟前,扶起了他,大声道:“太子,此次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可否获得成功?” 李治大声道:“启禀皇上,在臣的指导之下,辨证如何预防天花恶疾,大获成功!” “太子及诸位爱卿,你们辛苦了!”李世民依旧大声说着话。 王平安等人忙道:“臣等不辛苦,此均为太子之功,臣等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李世民嗯了声,上前拉住李治的一只手,带着他走向吊城。走了几步,李世民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道:“王平安,跟上来!” 王平安忙站起身,道:“是!”微微弯腰,跟在李世民和李治的身后,向城门走去。 其余大臣,都离得远远的,待君臣三人过了吊桥,这才跟上! 离得近的百姓们听到了李世民和李治的对话,开始欢呼起来,大唐朝超过前世任何朝代,终于征服了天花这种瘟疫,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人人欢喜。后面的百姓听到欢呼声,便也知道了辨证成功,跟着欢呼起来,欢呼声犹如排山倒海相似! 群臣看到王平安紧跟在皇帝和太子的身后,过了吊桥,心中无不感慨,这位王爵爷,怕是指日就可高升,成为官场之中的新贵,而且窜起的速度,开国以后,怕是得排名第一! 君臣三人进了城门,朱雀大街上无数的臣子也都开始欢呼起来,高呼皇上万岁,太子千岁。城外的事他们没有看到,但皇帝一进城门,谁得宠爱,便一清二楚了,陪同皇帝父子进来的大臣,竟然只有一个,这人便是王平安! 李恪站在大臣们的第一排,心中着实郁闷,他每次君前邀宠,每次计划得都很好,而且每次都能邀得上,可就是得不到宠,每次都有人从中作梗,而且每次带头作梗的,肯定都是长孙无忌,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得罪这位国舅大人了! 看着规规矩矩跟在父皇和弟弟身后的王平安,李恪心想:“这人确实是有本事,但有本事不重要,朝廷里有本事的人太多了,并不稀奇,关键是他总能利用自己的本事,得到额外的奖赏,上次封伯,这次怕是得封侯了吧?我大唐开国以来,不,应该说是从北周时代开始,不靠战功,不靠荫庇,不靠裙带,而能获得封侯的,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偏巧这时大臣们进入了城门,李恪看向褚遂良,心中又想:“就连褚遂良这种人物,都没获得封侯,王平安就获得了!唉,看来父皇是有意提拔年青臣子,在为李治登基以后的事,提前做准备了!” 一想到这些,他心中就说不出的烦躁,打算这里的事情结束后,进宫去见母妃,把事情和她说一说,让母妃给自己出出主意! 李世民带着李治上了龙辇,他又冲王平安招了招手,道:“王平安,由你为朕驾车吧!” 他的意思是让王平安做车夫,给他赶车!这不是小瞧王平安,而是天大的荣誉,只有最得信任的臣子,才能获得给皇帝驾车的荣耀,甚至给皇帝驾过一次车,都可以写进墓志铭里,光宗耀祖! 王平安答应一声,登上了龙辇,心中暗道:“要糟,要驾这么大一辆马车,就算我以前赶过马车,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适应不了!” 他正害怕着呢,马车却开始行进起来,两个身穿六品武官服色的将军,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冲他一笑。这两个将军才是真的御驾侍从,为皇帝驾车的车夫。 给皇帝驾车是种荣耀,但并不是真的要受宠的臣子去赶这么大一辆马车,而只是站在驾手的座置上,做做样子罢了,要真让王平安驾车,李世民还不干呢,万一把车驾到沟里去怎么办! 真正驾车的还是这两位将军。左边的将军冲王平安一笑,没说话,而右边的将军却小声道:“王侯爷,这次又要高升了,小人先行给你道喜了!” 王平安轻轻地啊了一声,怎么叫自己为王侯爷,难道自己真的要封侯了?他不是官迷,虽然人人都说他能当宰相,封国公,但他自己倒是从来没认为会真的那样。 可世上没人会不喜欢升官发财,留名青史,如果真的有人说他不喜欢,那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这个人已经做到了这点,另一种情况就是这人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做到这点! 王平安对于自己能成为什么样的“牛人”,还是很在意的!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金瓜子来,塞到这将军的手里,小声道:“给兄弟们买杯酒吃吧!” 都说王平安出手大方,给他报喜的人,都会有好处,今天一见,果然传闻不假!这将军感觉手里的金瓜子沉甸甸的,照份量来说,都够他一年多的俸禄了! 他心里一兴奋,不免哆嗦了一下,缰绳一紧,前面拉车的骏马希律律一声嘶鸣,把他吓了一跳,头上的汗立马儿流下来了。旁边那名将军,侧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心点,现在是在给皇帝驾车呢! 李世民和李治站在车上,冲朱雀大街上的百姓们频频招手,微笑示意,表情不变,但他两人却在低声说着什么,估计是在说王平安的事情,但声音太小,车夫位置上的王平安,半点都听不到! 百姓们更加热情,纵声欢呼,跟着龙辇开始跑了起来,不停地向车上的人招手叫嚷,想引起皇帝和太子的注意! 车马行进,不多时便出了朱雀大街,来到承天门广场! 广场之上,建了一个高高的彩台,上面铺着大红地毯,披红挂绿,还挂着九九八十一盏灯笼,非常喜庆! 李世民下了龙辇,带着李治登上高台,对着文武大臣和百姓们,大声道:“前次告天,朕和诸君要逆天行事,消除天花恶疾,今日再行告天,我大唐军民一心,已然战胜天花恶疾,特此告于昊天上帝知晓!” 这回倒是没有难懂的告天文书,他只是喊道:“诸君,天花恶疾肆虐世间,是谁坚持要将它消除的?” 百姓们齐声大叫:“是王平……是皇上!” 李世民又道:“是谁坚持要进行辨证的?” 这回百姓们学乖了,又叫道:“是皇上!” 李世民点了点头,再次大声道:“是谁主持辨证的?” 百姓们心里想:“这些不都是王平安做的吗?”,他们高声回道:“是太子!” 李世民双手展开,大声道:“是谁指导辨证,从而得出最终结果,让我大唐子民从此摆脱天花之苦的?” “是太子!”百姓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王平安站在人群之中,双手高举,也在大声叫着:“是太子!”心里头却想:“赶情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李世民放下了手,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他眼望着众人,道:“在此次辨证之中,有一位臣子,一直陪在太子的身边,为太子祈福,为全天下的百姓祈福,虔诚至极,以致感动上苍,使得辨证得以成功,他是谁?” 百姓们这次却答不出了,有个人每天祈福?听这意思,是个和尚?哪个庙里的和尚? 李世民自问自答,一指下面的王平安,道:“他就是王平安王无病!”对着王平安,将手一招,道:“王平安,上前听封!” 第三百零四章 紫袍 第三百零四章 紫袍 王平安答应一声,连忙登上了高台,心里想:“感谢皇上,感谢太子,感谢各住前辈元老,本人才能做出些小小的成绩……靠祈祷,完成了这次辨证!” 他上了高台,给李世民跪倒,大声道:“小臣王平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治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把王平安的功劳,全给抢了,一丝一毫都没给人家剩下,他连辨证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呢,就成功地预防住了天花恶疾,而王平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落了个祈祷之名! 要是他现在就是皇帝,那非得立即封王平安为国公不可,管他有没有战功呢,无所谓了,如果把天花恶疾比做外邦的敌人,哪个敌人比它更可怕?王平安能打赢天花恶疾,这可是绝大的战功,没有任何一位将军,可与之相提并论! 可惜,现在不是他当政,他能为王平安做的事情,并不算太多! 李世民却一点都没有歉意,他是真正的帝王,可不象李治那样。君要臣死,臣岂敢不死?要你怎样,你就只能怎么样,否则就是不识时务! 幸亏王平安很识时务,是个俊杰,他要是敢表现出半点不满,恐怕立时就得被咔嚓了,别说王平安了,就算是凌烟阁上的功臣,只要敢冲皇帝歪嘴的,都得立即被咔嚓了! 李世民嗯了声,冲王平安点点头,这孩子不错,嘴巴严得很,从来不乱讲话,而且从不居功,很懂得做臣子的本份。这样很好,这样的臣子提拔起来,才让人放心,要是乱说话,乱抱怨,那这种人就没必要重用了! “王平安,你助太子辨证天花事宜,有功于国家,特此晋折柳县侯,兼沙州都督,兼太医院太医令一职,望你好生为国效力,为朝廷效力,为太子效力!”李世民慢慢的将话说了出来! 原来在车上时,他们低声说的事,就是这个啊,不过李治不是说要让我当沙洲刺史么,怎么变成沙洲都督了? 王平安道:“臣谢……臣愚鲁,臣愧不敢当,臣何德何能……”这套不成文的规矩真是累人啊,每次都要这样! 三辞三谢之后,王平安这才算是当上了王侯爷,顺便当上了王都督! 百姓们又是大声欢呼,替王平安高兴! 前人撒沙子,为的是迷后人的眼,可百姓们的眼里,却不是太好揉沙子的。官面文章,那是做样子的,但事实到底如何,没谁会不清楚! 到底是谁为百姓做了好事,百姓们心里有数! 李治上前扶起王平安,拉着他的手,站在李世民的身后,接受百姓们的欢呼! 热闹了好半晌,李世民这才下旨,百姓们自行欢庆,而大臣们随他进入宫殿,太极殿设宴,大宴群臣,用以庆贺战胜瘟疫! 王平安跟着太子李治进了太极殿,坐在群臣之末,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今天有少人来向他敬酒,他都要酒到杯干,男人嘛,就要豪爽一些,尤其是在这种大宴会上,更应该让大家都知道,我王都督,可是个纯爷们,很有酒量的哦! 他想的挺美,还酒到杯干呢,整场宴会上,竟然一个向他敬酒的大臣都没有,反而都在向李治敬酒,一轮接一轮的,而他则被完全的无视了! 王平安心中有气,怎么搞的,难道你们不知道,我现在是都督了吗,一百年以后,我这官职可就是节度使了,可以左右朝纲的人物! 不过一百年后的节度使,和一百年前的都督,应该是有点差别的,他又不太了解品阶的设定,无奈之下,只好问旁边的一位大臣,这位大臣是穿紫袍的,坐在他的上首。 王平安陪着笑脸道:“大人,下官入京不久,对于朝中的事不太了解,敢问一下都督是几品官啊,下官是不是该重新准备身新官服?”说着,他看了看这大臣身上的紫袍。 他的意思是在问,我有没有资格和你一样,也穿上紫袍啊? 也不知怎么的,这大臣脸上忽然现出尴尬之色,出不知是王平安问的太直接,还是问题太没档次了,竟让他有这种表情。呃了一声,这大臣道:“怕是得重新准备一套官服了,不过都督是加衔,你穿官服,倒也也不一定以此品阶为准!” 王平安哦了声,没听明白。 这大臣看了看他,心想:“唉,这孩子啊,也真够可怜的,明明立了大功……我还是别明说了,反正他早晚自己也能弄明白!” 他道:“本官也是有都督加衔的,是从三品!”他说的这话相当含糊,他只说自己的都督品阶是从三品,可没说王平安的是几品! 王平安没听明白里的弯弯绕绕,心中大喜,这么说自己现在是从三品的官了,虽然是三品官里面最低一等的,但好歹也是三品官啊,有资格穿紫袍了。上次他还和家里的两个小丫头说呢,绯袍穿上了,紫袍还会远吗,果然不远了,这不就穿上了吗! 心里一高兴,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也不再对没人给他敬酒生气了。想想也对,有啥好生气的,太极殿上全是大官,就连坐在自己上首这个都有都督的加衔,估计要不是自己在这里,那这个大臣就得是末席了! 大家都是大官,当然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一个都督罢了,难不成为了这么个官职,大家还能特地跑过来巴结自己不成! 王平安心理平衡了,高兴起来,别人不给他敬酒,他便去给别人敬酒,拍拍马屁,说说笑话,这顿饭吃得倒也愉快! 直到月上枝头,宴会这才散了,王平安打着酒嗝儿,出了皇宫,见狄仁杰和欧阳兄弟都等在宫外,他笑道:“走,回灵感寺去!” 狄仁杰迎了上来,笑道:“大哥,你做都督啦,可惜只是沙洲的都督,小了一点!” 欧阳利等人却道:“恭喜主人封侯,虽然折柳县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能封侯却是天大的好事!” 王平安笑道:“不想我王平安竟有封侯的一日。”他看向狄仁杰,道:“对了,你说什么?都督的官职小了些?都督不是地方上最大的官了吗?” 他和狄仁杰上了马车,欧阳利等人骑马护卫。 狄仁杰在车上坐定,道:“大哥,咱们大唐的官阶制定比较复杂,你不明白倒也情有可原。”他为王平安解释起都督这个官职,在唐朝到底有多大了! 都督这个官名并非是新出现的,早在三国时就有了。而在唐朝,由于正处在府兵和募兵的改革时代,所以多有变化,李世民时期的都督和李治时期的不同,而李治时期的又和唐明皇时期的不同,如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还真的容易搞混! 唐朝初期的都督原为行军总管,掌握兵权,后改总管为都督,但兵权已经被剥夺了。都督又分为好几种,比如大都督是由宗王遥领,并不实际赴任,而其余的都督,又分为上中下三种,也均是遥领,并不真正去地方上任。真正替都督掌管地方兵权的,其实是当地的长史。 任何一个靠武力登上皇位的帝王,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削弱当初帮他打天下那批将军们的兵权。汉高祖、宋太祖、明太祖都是如此,而唐高祖也是这样,只不过汉高祖和明太祖是杀得血流成河,而宋太祖是杯酒释兵权,至于唐高祖则是让武将“遥领”兵权。 如果王平安再晚生一百年,到了唐明皇时代,他要是做都督,那可威风了,真就是藩镇的最高长官,可现在是初唐,李世民可没那么“和蔼可亲”,去建立什么藩镇,让哪个臣子去外地做节度使! 尉迟恭这些大臣都有都督的加衔,但都在中央做官,并不去地方掌兵,只有在出征时,才带着都督的头衔,领兵作战。 同样是刺史,任职的州不同,品阶就不同,都督也是同样如此。比如说京畿地区的刺史可以做到从三品或四品官,可关外的刺史却只能做五品的了,离皇帝越远,品阶越小,沙洲刺史的品阶很小,是从五品下,那么沙洲都督的品阶就是从五品上,刚好“节制”住刺史,但却没有半点实权! 李治很厚道,他答应给王平安的是沙洲刺史,和李世民说了之后,李世民不答应,不肯把有实权的官职交给王平安,但又没有驳回李治的建议,反而给王平安升了半级,做了沙洲都督,让王平安遥领沙州,荣耀是够荣耀了,却半点实际好处没有! 从这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李世民的手腕儿比李治强得太多,不会因为喜欢谁,就给谁太大的权力,好人卡和李世民无缘。李治则是信任谁,就使劲儿给这个人权力,让这个人开心,他自己也开心,然后被大发好人卡! 王平安听完狄仁杰的解释之后,心中失望,道:“弄了半天沙洲都督竟然只是从五品上的官职,这也未免有点太小了!” 同样是都督,怎么初唐的和盛唐的,差这么多啊,简直都可以看成是两种官了。忽地想起,在宴会上,坐自己上首那个大臣的古怪神色了,原来人家看他挺高兴的,不好意思扫他的兴,所以没有明说罢了! 狄仁杰见他颇显失望,忙安慰道:“大哥,你可以反过来想啊,都督这个官职是可以世袭的啊,以后你有了儿子,我那小侄儿一出生就是五品官了,不用象我们这样辛苦,给子孙后代挣得福祉,这不比你当大官,要更有意义嘛!” 王平安相想也对,心里这才舒服了些,他笑道:“你嫂子还不知在哪儿呢,你就想起小侄儿来了,未免太早了些。”叹了一口气,又道:“还以为能穿上紫袍呢,结果弄了半天,还是绯袍!” 狄仁杰笑了两声,忽道:“大哥,那你现在是侯爷了,我大唐的爵位当中,侯爵乃是从三品,你可以穿紫袍了呀!” 王平安一愣,忽地一拍大腿,道:“侯爵是可以穿紫袍的吗?我我,我可以穿紫袍啦!”东边日出西边雨,他光顾着想都督这个官职了,因为这个官名太震撼,而忽略了侯爵这个爵位,因为折柳县那个地方,太让人闹心! 结果,东边日出西边雨,让他注意的官职反倒是小的,而让他忽略的爵位,却反倒是大的,他终于可以穿紫袍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明天就让欧阳利去给我弄身紫袍来穿穿,咱也威风威风!” 欧阳利听主人在车里叫他,探头过来,道:“主人,你说什么?” 王平安笑道:“明天你去吏部,去给我要身官服来,紫色的啊!” 欧阳利啊了声,却道:“三品以上的官服,不是要自己预备吗?有专门做官服的成衣铺子,属下明天就去给主人订做几套回来,换着穿!” 说说笑笑,不久到了灵感寺,丁丹若柯莲雾还有惠正他们,早就回来了,都等在寺里,想要给王平安庆祝! 于是乎,大宴散了开小宴,又是一通吃喝。 第二天,王平安硬是没出门,命令欧阳利去专做官服的成衣铺子,火速给他做了身紫袍和官帽,第三天他穿上紫袍,这才出门,去了太医署。 到了太医署,紫袍玉带,在衙门里好一通转悠,挨个屋里去瞧,显显身份,顺便认认下属官员,熬到日落,由他做东,去大吃大喝一通! 此后十数日,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什么实际的事情都没做。象推广牛痘事宜,自有别的官员去办,他是不会操劳的。 天色一日凉过一日,深秋时节来临。 王平安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灵感寺,他没有府第,又不肯去别人家借住,便只能住在这里了。 这日傍晚时分,他从太医署回来,见狄仁杰坐在大树下读书,便道:“兄弟啊,不用看书了,你大哥我做了主考,你还怕中不了进士嘛!” 狄仁杰笑道:“大哥,我自然知道这点,我本来报的是明经,但却改成了进士,就等着你点我中状头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本,道:“我是在看盖房子的书,大哥紫袍都穿上了,还住在和尚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你的侯府还得早早盖起来了才是!” 第三百零五章 杨玄感大宅的风水 第三百零五章 杨玄感大宅的风水 王平安笑道:“兄弟,还是你有心啊,知道大哥没房子住,成天闹心!” 狄仁杰一笑,道:“我看大哥也没怎么搞心,相反每天过得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 王平安拍了拍肚皮,道:“这些日子吃吃喝喝,小胖一圈儿。”他看向狄仁杰手里的书,道:“你在看什么样盖房子的书,让我瞧瞧。”将书拿过来看了眼,他顿时一愣。 就见书的封面上写“十二葬”三个字,他啊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书,这是写葬礼的书吧?” 狄仁杰道:“是写如何埋葬先人,才能让后人受到福荫的书!” 王平安嗨了声,翻着书看了几眼,翻到的几页,里面竟然讲的都是风水,他将书扔回给狄仁杰,道:“兄弟,你这个玩笑可开得大了!你大哥我要盖的是侯府,你怎么看起挖坟的了,这不是咒我呢嘛!” 狄仁杰将书合上,揣入怀中,摇头道:“大哥,这怎么是咒你呢,你忘了你的侯府是要修在杨玄感的旧宅上,谁知道他家的宅子,当初是如何盖的,如果不研究透了,到时挖基重盖时,坏了风水怎么办?” 王平安一摆手,道:“那也不能看给死人盖阴宅的书啊,太不吉利了!” 狄仁杰却道:“大哥,你医术是高明的,可对于建筑一学,却是没有什么研究,给死人盖阴宅,可比给活人盖大宅,讲究多了。你莫要小看这本书。三国时,曹操为了筹备军饷,去挖前人的坟墓,可就凭的是这种风水书,一挖一个准儿!” 王平安听着微微一怔,道:“怎么讲到曹操去了,还挖坟墓,你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一拉王平安,和他在树下坐好,道:“大哥,这几天你在外面应酬,我也没闲着,去朱雀大街上转了转,顺便转到了那处杨氏旧宅,发现有点不太对头啊!”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如何不对头?” 狄仁杰道:“位置不对头,这座宅子建的地点,在长安城整个布局里,乃是龙腰所在之地,这里在前隋建长安时,那时还叫大兴城,这里是没有住宅的,没人敢在这里建宅啊,家住龙腰,岂不是成了骑龙,这可是大大犯忌讳的事情!” 王平安越听越糊涂,道:“什么龙腰,兄弟你讲的我听不明白啊!” 狄仁杰心想:“我就知道你不明白,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搞明白,所以这才找的书看!” 他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划了起来,道:“这就是长安,当初建城之时,是按着《易经》里的乾卦六爻,给全城布的局,你看这些山坡,共有六道,皇宫便位于第五道上,皇帝位居九五,住在这时,可显至高无上之威严。” 王平安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啊,皇宫那里的地势,确实是比别的地方高,原来这是根据《易经》建的,是很有说法的。 狄仁杰在地上不停地划着长安城的布局,嘴里道:“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德普施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王平安嘿了声,道:“兄弟,你就别说这些《易经》里的话了。你就说杨玄感家宅子的怪异之处就行了!” 狄仁杰嗯了声,指着城北玄武门,到城南明德门一线,道:“大哥,这是长安城的中轴,最为至关重要,你再看看,那处旧宅,位处在哪里?” 王平安指着中轴,道:“在永达坊……哪个坊也不是啊,那里是片树林,附近什么也没有!” 狄仁杰道:“原因就出在这里嘛,如果把这道中轴比做一条巨龙。玄武门是龙口,气吞山河,皇宫是龙首,帝王起居……”他向下一划,划到了杨氏旧宅,道:“这里正好是龙腰,镇龙之处啊,如果谁住在这里,岂不是有骑龙之势?”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狄仁杰要是不说,他是不会往这方面想的,可狄仁杰一说,他再一联想,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他道:“怪不得那里没人居住,原来是没人敢居住,废弃了这么多年,房子都破得不成样子了,却没人修缮。” 狄仁杰又道:“隋炀帝是很讨厌杨素的,说杨素跋扈,可前隋权臣多了,也不见隋炀帝真的对谁下手,可偏偏想杀了杨素,估计杨素在这里盖宅子,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王平安想了想,摇头道:“兄弟,风水一说,太过玄乎,一万个人没准都能说出一万零一种说法儿来,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啊!” 狄仁杰从怀里又掏出了那本书,道:“所以小弟才看这本书啊,想要破了这宅子的风水,然后大哥再盖新宅,住进去了,别人才不会说闲话!” “要破风水,得先知道怎么利用风水的!有理,兄弟你办得好,那尉迟老头儿,肯定是不想麻烦,所以才没在那里盖国公府,反而送给了我!”王平安道。 狄仁杰道:“尉迟大人不会是想害你吧?” 王平安急忙摇头摆手:“不会不会,他不可能想害我,只是不清楚其中的……奥妙罢了,他不在那里盖新宅,只是因为杨玄感的身份是反贼,他又是武将,怕引起误会,倒是没往风水上说!”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估计他也是不清楚。”又指着杨氏旧宅的后面,道:“小弟去看时,发现这里曾经有个湖,按着位置来讲,正好位于丹田,乃是聚气所在,湖如明珠,神龙从水,应该是特地挖出来的,但现在被填平了!” 王平安嘿了声,道:“岂止被填平,里面的大石巨木都快堆成山了,想再挖开,不知得耗费多少钱,我是不会再挖开了,直接培土,弄成个小山算了!” “大哥,你这样就不好了,遇事不求甚解,得弄明白,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个风水湖,给填上啊!”狄仁杰道。 你是神探狄仁杰,可我不是神探王平安啊! 王平安道:“你都说它是个风水湖了,填上它自然就是破坏大兴城的风水呗,所以说隋朝灭亡了!”他双手一摊,感觉这个道理很说得过去啊,既然大家讲风水,那这岂不是成了最好的注脚。 狄仁杰又去翻那本风水书,道:“大哥,我总觉得这个湖被填的有蹊跷,你们谁都不关心这事,可我却很有兴趣研究一下。说不定这湖底下就藏着什么秘密呢!” 王平安抬头看看了天色,早就全黑了,他道:“月黑风高,不如你我拿上锄头铁铲,去挖挖看,圆了你挖人坟墓的梦想?” 他随口一说,稍有取笑,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谁还放在心上,早就没人关心了,可你偏要研究,这岂不是有点儿……晚饭吃多了嘛! 狄仁杰却大喜,将书往怀中一揣,笑道:“好啊,小弟正有此意。不瞒大哥说,这个疑团已经困扰小弟好多天了,我在石坑村时,就总想着这件事。不如咱们今晚就去瞧瞧,要是真能弄清楚,岂不大好!” 王平安嘿了一声,站起身拍拍屁股,道:“还真去啊,我看还是算了,不如洗洗,早点睡吧!就算你想做研究,也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呀!” 狄仁杰跳起身,拉住王平安,道:“大哥,成天喝酒应酬,你不烦啊,好不空易有点新鲜事儿做,就做做呗,就当陪小弟我了!” 他缠着王平安不放,就是不让王平安回屋里去睡觉。 王平安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两个人提了灯笼,叫上欧阳利兄弟几个,往朱雀大街走去。 欧阳利哥儿几个听说狄仁杰竟然想研究风水,都感哭笑不得,但王平安既然答应了,他们也只好相陪,保护主人。 走了好半晌,这才到了那片树林。 欧阳利指着树林,笑道:“小狄兄弟,照着你的说法,这宅子是腰眼儿,正面也就是肚脐那里,那这片小树林,岂不就是肚皮下面的那撮毛?” 欧阳兄弟们哈哈大笑,都说可不正是那撮毛嘛,还长得挺密的! 王平安也不禁笑了,他道:“既然已经来了,就看看吧,玩笑什么的也不要开,好生弄仔细了,毕竟我要在这里盖房子,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的!” 众人穿过树林,来到杨氏旧宅,月色皎洁,他们又提着灯笼,但走得还是很慢,院里杂草太多,地上又不平整,很容易崴脚。 在宅子里转了一会,来到那处所谓的风水湖旁。 欧阳利道:“这湖算是废了,要想挖开,工程巨大,依着我看不如填上土,堆成个小山算了!” 王平安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狄仁杰又拿出他那本风水书来,借着灯光,翻到一页,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好半晌,他抬头道:“照书上所写,这种风水湖上,要么无桥,湖边植树,可如果造桥的话,那桥头所指,就是关键了,指向哪里,哪里就是秘密的所在!” 欧阳利哈地一声,笑道:“未免太简单了吧,你拿着本书,随便一翻,就能算出关键来,这么多年了,难道别人就没想明白这么简单的事?” 狄仁杰抬头道:“简单吗?好,那我问你,这风水湖被填上了,只要挖开不就成了?多简单的事,不如你来试试!” 看向湖里那无数的巨石,欧阳兄弟几个一起道:“你消遣我们呢吧?要挖开这湖,得动用军队,花费无数,谁吃饱了撑的,会去干这种事儿?” 王平安摆手道:“行了行了,来都来了,还说这些话干什么,咱们就绕着湖走走,不就得了,就当散步吧!” 第三百零六章 神探狄仁杰 第三百零六章 神探狄仁杰 狄仁杰手里捧着风水书,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在前面走,欧阳双给他打着灯笼,而王平安他们则跟在后面。 走走停停,狄仁杰走的太慢,王平安他们不耐烦,便超过了他,走到了前面。绕着大湖走了好半天,欧阳利道:“主人,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没人的地方,散什么步啊,秋后的蚊子最硬,叮人狠着呢!” 说着,啪地一声,他抬手打了自己的后脖子一下,看了看手,伸到王平安的眼前,道:“看,一叮就是一手的血。” 王平安唉了声,道:“小狄喜欢搞这个,顺着他的意,也就是了,别抱怨了!” 欧阳利看了看荒凉的旧宅,忽又道:“不会有鬼吧?” 王平安哈地一声,道:“有鬼好啊,最好是女鬼,这样你就可以抱回灵感寺里去,以解漫漫长夜的空虚和寂寞!” 欧阳兄弟几个听了,竟然一起摇头道:“女鬼有形而无质,只能看看罢了,光看有何意味,又不能摸,不能抱的!” “能冒出来女鬼就不错了,竟然还挑三捡四的!”王平安哼了声,啪的一声,他手一抬,也打死只蚊子。 这都深秋了,竟然还有蚊子,而且个头儿还不小,简直都快成蚊子精了! 王平安回过头去,见狄仁杰正看着一堆大石头,手里还捧着风水书,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走了过去,道:“兄弟,还没搞明白呢?要不明天白天再来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狄仁杰却道:“大哥,其实我都连着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到这里,就找不下去了。你看这堆石头,以前会不会是一座桥?” 王平安向他指着的那堆石头看去,月色之下,就见这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大石头,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来。他道:“可能是吧!说不准,没准以前这里有座木桥呢,这堆破石头,是从别的地方拆下来的!” 狄仁杰叹了口气,很有些丧气地道:“和书上写的都不一样,我看书时感觉挺简单的,可到了地方,就发晕,到底这个湖里有没有桥,我都搞不清楚,更别说找什么秘密了!” 远处的欧阳利走了过来,说道:“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本来不好意思说的,怕伤了你的面子。不过如果你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们就算喂不了女鬼,也都全得喂了蚊子!” 狄仁杰奇道:“你看出了什么,难不成我都没看出来,你却看出来了!” “你不就是要找桥嘛,何必非要找做桥的石头,你找桥基不就得了!”欧阳利一指湖边的杂草地,又道:“湖里的桥基你找不到,你不会找岸上的,只要是桥,在岸上就得有很长一段桥基,你一找不就找到了,何必围着湖绕圈子!” 狄仁杰啊地一声,满脸喜色,叫道:“对啊,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只顾着按书上写的,照着风水特征找,却忘了这最基本的,是桥就得有桥基啊!” 要想在这么大一个湖里修桥,那非得是石桥不可,而且极有可能当年的桥极为宏伟壮观,那么这样的大桥,非得先在岸上修长长的一道桥基,这样保证石桥在水里不会冲倒,要想找几十年前的那座桥难,可找桥基就要容易得多了! 王平安看了一眼欧阳利,低声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竟然让我也在这里喂蚊子!” 欧阳利小声回答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要找桥基,那就不难了,他们提着灯笼在湖边接着绕,整整绕了大半圈,又绕回了刚才曾走过的一个地方! 狄仁杰叫道:“找到了,这不就是桥基嘛,没有被毁掉,还在这里呢!” 王平安等人一起跑过来观看,就见杂草丛中,一道长长的石板路,延伸了出去,显然石板早就残破,不少石头都没了,但大致的面貌却还在。只要是有心人,一眼就可以判断出,几十年前,这里肯定有一座大桥,直通湖面! 顺着这条路,他们先向湖中间看去,没看到什么,只看到乱石无数,又向桥基的另一头看去,这回简单了,就见桥基所指,竟是一座倒塌了的高楼,虽然也成了瓦砾一堆,但最底层的一楼还在,很显然当年的主人如果站在这座高楼上,是可以将整个大湖,尽收眼底的! 狄仁杰一溜小跑,跑向瓦砾堆,叫道:“这座楼的下面,肯定有蹊跷,咱们快点过去看看!” 众人连忙跟上,人人心中,都小小地兴奋了一把,说不定高楼底下,真的有秘密呢! 待来到瓦砾堆前,一群人又开始失望起来,王平安道:“就算下面有秘密,估计也找不出来了,得挖开才行啊!不过看样子,就算十个人一起挖,也得挖明年开春去!” 狄仁杰又把风水书捧了起来,道:“这座高楼被毁了,但秘密估计是藏在楼底,只要知道了入口所在,那就好办了,不用全挖开,挖开一点就成!” 王平安取过一只灯笼,亲自为他掌灯,问道:“书上是怎么说的?有没写入口设在哪里,会比较占据好风水?” 狄仁杰看了半晌,摇头道:“书上写了好几种,但都需要看原来的高座是什么样子的,这才能判断出来。可这座高楼早就毁掉了,连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都搞不清楚,如何能够判断呢?” 王平安嘿了声,道:“那干脆就都挖开算了,反正不得重修嘛,早晚也得都挖开!” 狄仁杰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晌,道:“可那样一来,秘密就守不住了,只要一挖开,外面的人一知道,消息会立即传开的!” 欧阳兄弟几个,都大感不耐烦起来,气道:“到底有什么秘密啊,看把你给折腾的,难不成楼底下,会藏着金银珠宝不成?” 狄仁杰头皮有点发硬,看向王平安,道:“江湖上有传言,说杨素贪婪,喜欢铸造金砖,可隋炀帝在抄他家时,却没有抄到,所以我琢磨着,会不会就藏在这座宅子的底下啊?” “嗨,你怎么不早说啊!弄了半天,你竟然拿着本风水书,当做地图,跑到朱雀大街旁边的树林里,找宝藏!”王平安跺了跺脚,大感无奈,就算杨素要藏宝,也要藏到没人的地方,哪可能藏到闹市之侧! 狄仁杰却道:“大隐隐于朝,其实藏宝的地方,不见得是要藏到深山老林里,反而是藏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更加保险些!” 他一指众人,道:“要不是大哥要修侯府,要不是有我在,要不是尉迟大人不敢住在这里,要不是他把这里送给你,要不是我们大家半夜三更的,跑到这里来,最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吧!” 欧阳利上前一把拉住他,道:“确实是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秘密,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秘密,就是一堆破砖烂瓦罢了!走吧,走吧,回去睡觉吧!”拉着狄仁杰就走。 王平安也摇了摇头,什么宝藏不宝藏的,纯属胡说八道,这种消息都传到江湖上了,大家谁都知道了,还叫什么秘密。要是真的有什么宝藏,一地的金砖,别看这地方乱成一片,可照样会来人挖的,早就挖个底朝天了! 他也道:“走吧,走吧,回去睡觉吧,我明天还有应酬呢!” 欧阳利拖着狄仁杰,众人回了灵感寺。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王平安刚起床,小丫头丁丹若就来了,端着洗脸水,进了他的卧房,道:“少爷,你今天还是早点走吧,走后门!” “这是为何?”王平安道。 丁丹若小嘴一撇,道:“赵不要脸和卢二皮脸来了,等在前面,说有事要见你!” 王平安皱眉道:“赵璧和卢秀之?” “除了他俩,还能有谁!”丁丹若边伺候王平安洗漱,边说道,她对这两个纨绔子弟非常不满,说的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王平安默然无语。赵璧和卢秀之确实太不够哥们儿意气了,辩证天花事宜,他俩都没有来,找借口躲开了,都不如邱亭轩办事讲究,他俩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关键时刻却指望不上! 洗漱完毕,他道:“那就见见呗,我要是不见他们,他们反倒会每天必来,那样岂不是更加让你心里不痛快!” 穿好衣服,出了卧房,走去前院! 赵璧和卢秀之这些日子也不太好过,他俩办事不地道,别人就算是不能做到两肋插刀,但好歹也能两肋插棍儿,可他俩倒好,连两肋插牙签都不肯,如此为人处世,能不讨人厌么!他俩也知道这点,所以这么多天来,一直不敢来找王平安! 今天赵璧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借口,一大早便拉了卢秀之,跑来和王平安再续兄弟不了情! 见王平安从后院出来,这哥俩儿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一起跑上前去,叫道:“无病,这身紫袍穿在你身上,好有气派啊!” 羡慕、嫉妒、恨,前一样他俩彻底地表现了出来,后两样只敢在心里想想,半点不敢表露出来。 王平安笑道:“两位仁兄,今天是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赵璧忙道:“这段时间,我俩离开长安了,昨天才回来,这便来看你。听说你辩证天花事宜,圆满成功了?” 丁丹若小声道:“这不是废话么,全大唐的人都知道了,就你俩不知道?” 王平安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莫要胡说,赵兄和卢兄确实有事,太过忙碌,所以不知。” 赵璧脸皮奇厚,可听王平安为自己开脱,还是忍不住脸上红了一红,道:“还是无病你了解为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打了开来,道:“无病,你以前和我说的新药三七,我爹爹他找到了,是在南边深山老林里找到的,这是新找出来的,你看看!” 王平安听罢大喜,虽然这小子是个不要脸的纨绔东西,但却还是有点用处的,有些事儿,还就得交给这种人去办才成! 他拿过三七,看了看,道:“好,这是上等三七,比我在白马寺得到的还要好。赵伯父找到了多少?” 赵璧道:“这玩意不太好挖,光靠收药,是收不上来多少的,而且运费高昂。只能靠药农去种,要想大宗进出货,得几年之后了!” 王平安笑道:“万事开头难,以后药农们知道种这个赚钱快,自然种的就多了!我得将这件事告诉太医们,这就去署里了,就不陪两位仁兄了,得罪莫怪,回头见!” 说罢,他拿了三七,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就走人了,并不陪赵卢两人! 赵璧和卢秀之面面相觑,心中都想:“看来先前咱们确实是太不地道了,连王平安这种好脾气的人,都不愿意答理咱俩了!” 看了眼丁丹若,赵璧没话找话地道:“丹若姐姐,最近你看到邱兄了吗?” 丁丹若哼了声,心想:“谁是你姐姐,真不要脸,你比人家大好几岁呢!”她道:“邱公子去马家了,礼部的马大人!”说完,她一转身,也走了。 赵卢二人齐声叹气,心想:“谁都比咱俩混得好啊!” 没人答理他俩,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出了大殿,想要离开。一出来,却见狄仁杰站在天井之中,手里捧着本书,不停地在院里转圈。 赵璧没话找话,上前巴结地道:“小狄兄弟,你这是干嘛呢?” 狄仁杰心里想着难题,抽不出时间来鄙视他俩,听到问话,看了他俩一眼,忽地问道:“长安什么楼是最著名的?” 赵璧呃了一声,道:“最著名的?你指什么楼?”不明白狄仁杰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狄仁杰道:“造在湖边观风景的那种楼!” 卢秀之走上前来,道:“要说这种楼,我倒是知道有一座。其实你也知道啊,而且还是经常去的,总在那里吃饭,还不给钱!” 狄仁杰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没想出是哪座楼。 赵璧嘿了一声,道:“不就是东市的八重天嘛,只比九重天少一重,你家大哥开的药膳坊!” 狄仁杰大吃一惊,道:“八重天?这座楼竟然很有名?” 赵卢二人切了声,一起道:“岂止有名,在前隋时,就已经是大大有名了!” 第三百零七章 拿起锄头挖地去 第三百零七章 拿起锄头挖地去 狄仁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一溜烟儿似的跑出了灵感寺,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赵璧和卢秀之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味儿,怎么人全都跑了,谁也不理咱俩了呀!摇头叹息一阵,他俩也只好走了,离开灵感寺! 狄仁杰一路奔跑,从灵感寺一直跑到了东市,还没进东市,他便抬头望去,以前只知道自己的大哥王平安开了药膳坊,他也常来白吃白喝,可却没有一次在意过八重天这座高楼,到底盖得怎么样。这回他在市外只一抬头,便望见了八重天的楼顶! 这座楼果然是高啊,难怪叫做八重天! 他飞奔进市,跑到八重天的门口,仔仔细细地看了下八重天的基座,顺着楼跑了一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座八重天的基座模样,竟然和杨氏旧宅里,那座风水楼差不多,显而易见地,这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或者是一脉相承的师徒作品! 又奔到了门口,他直接跑了进去,里面的伙计看见他,连忙迎上来,笑道:“狄少爷,您来吃饭的?这早餐时间过了,午餐时间还没到呢……” 狄仁杰叫道:“哈先生呢,或者阿先生也行,他俩谁在?” 伙计一愣,道:“哈……不在,阿东家是在的,就在八楼,听曲儿呢!” 狄仁杰飞步上楼,一边跑一边叫:“阿先生,我是狄仁杰啊,我有事儿找你!”一口气跑到八楼。 阿依丁正在喝茶,看一名小姑娘弹琴唱曲儿,很是悠哉,忽见狄仁杰大呼小叫地跑了上来,他笑道:“咦,这不是小狄么,你找我有事儿?”摆手让小姑娘退下。 狄仁杰冲上八楼,直奔窗户,推开向下看去,道:“哪里能看到湖?这也看不到湖啊,东市里有湖吗?” 阿依丁见他风风火火,站起身来,笑道:“东市里当然没有湖,这里寸土寸金,哪有地方挖湖啊!”他来到狄仁杰的身后,抱住他的肩膀,道:“你看错方向了,不要往东市里看,要往隆庆坊方向看!” 他将狄仁杰带到北面的窗子,向外一指,道:“你看,那边不是有个湖吗,离这儿有些远,但还是可以看到一点水面的。这要是在前隋就好了,这个湖比现在的大很多,能看到小半个湖呢!” 狄仁杰举目望去,果然看到对面隆庆坊里有一个湖,在八重天上,勉强能看到一点水面,阳光反射之下,水面闪亮! 隆庆坊,就是百年之后的兴庆坊,也就是唐明皇的兴庆宫所在地,被称为南内,是在唐明皇登基之后,才修建的,现在还只是民宅。坊里有个湖,现在叫隆庆湖,百年后会改名叫做龙池! 他道:“阿先生,这座八重天,是前隋就有的吧,是谁盖的?” 阿依丁眨巴眨巴眼睛,道:“这座八重天是建大兴城时就有了,好象是宇文恺的一个学生盖的吧,以前不叫八重天,是前隋亡国以后改的名字,以前有座楼叫八重天,那才是真正的比九重天只少一重,我们这家楼是借了人家那座楼的名字,起来吓唬人的!” 狄仁杰何等聪明,前因后果一联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宇文恺正是整个大兴城的总设计师,就是他主持修建的大兴城,也就是现在的长安。他的学生盖了这座东市的八重天,想必是以老师的另一座,真正的八重天为样本,而那座真正的八重天,极有可能就是杨氏旧宅里的那一座。 现在只要搞清楚,以前的那座八重天在哪里,问题就能统统解决了! 狄仁杰道:“阿先生,我想去看看真正的八重天,这座楼在哪里?” 阿依丁摇头道:“你看不到了,真正的八重天早就在战乱里被毁了,听说以前在朱雀大街,我也搞不清楚到底在哪里……”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狄仁杰嗖地就窜下了楼去! 狄仁杰心想:“八重天,比九重天只少一重!这是多么明显的暗示啊,我怎么以前就没想到过,前隋谁敢给自己家的楼起这种名字,除了杨素,再也找不出另一个了呀!” 他下了楼后,又围着八重天跑了一圈,记下了各种细节,这才又连跑带颠地回了灵感寺。这么远的距离,要照往常,他非得累趴下不可,但现在却是极兴奋,汗出了一身,却半点没有感到疲倦。 翻开那本风水书,仔细再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天黑之后,王平安回来了,一身的酒气,今天是李绩请客,请他赴宴,李绩服了他的定喘汤之后,感觉挺好,便一直在服,结果竟然一直都没有再犯病,他心中感激,便请王平安喝酒,顺便为他庆祝升了侯爵! 见大哥回来了,狄仁杰跑了过来,叫道:“大哥,我找到那座高楼底下的入口了,咱们拿着锄头,这就去挖吧!” 王平安打了个酒嗝儿,道:“兄弟啊,就别折腾你大哥了,老实睡觉吧,我现在头有点迷糊!” 狄仁杰嗯了声,跑到了井边,提起一桶井水,哗地全都掉在了王平安的脑袋上! 王平安被浇了个透心凉,他打了个激灵,气道:“兄弟,你这是干嘛,现在可是秋天,你浇我一身凉水,是想让我躺**发烧吗?” “大哥,你一定要跟我去!”狄仁杰取出汗巾,边给王平安擦脸,边说道。 王平安酒全醒了,打了个喷嚏,气道:“真是拿你没招儿,我要是不去,你待怎讲?” 狄仁杰听了这话,又跑到井边,提出一桶水来,哗地浇到了自己身上,叫道:“你要是不去,那我再浇一桶!” “行行行,你可别自残了,我去还不成嘛!”王平安去了自己的卧房,换上套干衣服,叫来欧阳利等人,他道:“拿起锄头铁铲,咱们刨坑儿去!” 欧阳兄弟齐声道:“还去啊,喂蚊子没够么!” 可他们终是拗不过狄仁杰,虽然人人心中不快,但还是跟着他又去了杨氏旧宅! 这次到了杨氏旧宅,狄仁杰只围着那座风水楼的地基转了一圈儿,便道:“就在这里,照这里挖,就能挖出地道来!” 他指的地方,在风水楼内,如果用现在东市的八重天来参照,应该是在楼梯之下! 看着那高高的一大堆的石头和巨木,欧阳利咧嘴道:“主人,真挖啊?要不然明天我去左武卫,叫一队士兵过来,估计要清理开这么多的石头和木料,至少得五十人,轮着干三天才成!” 王平安也很为难,问道:“兄弟,你没找错地方吧,真的是在这里?书上是这么写的?” 狄仁杰一晃脑袋,道:“书上没有写过有关的内容,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就应该是这里没错,只要往下挖,肯定能挖出秘室来,肯定的,不带有错的,我都研究快一天了!” 欧阳利兄弟几个,脸都蓝了,心里这个气啊,说挖就挖,赶情不是他都动手了,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王平安挠挠脑袋,道:“那,那就挖吧!不过兄弟我可跟你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你要是再有什么古怪想法,可别怪哥哥我不支持!也不知你从哪里听说来的,还找什么宝藏,要是真有宝藏,早就被人挖走了,哪还能轮得到咱们!” 主人既然发话了,手底下的人也只能奉命行事了! 欧阳兄弟几个,拿起锄头铁铲,呼哧呼哧地干起活来。他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而且功夫还都挺高,自然比普通人干得快得多,干到天明时分,便已经将指定的地方清理了个七七八八,露出点下面的模样了! 可把哥儿几个给累坏了,这活儿干的,比和人动手过招,打上一天一宿,还要累啊! 狄仁杰却道:“好,干得不错,你们几个真是刨地的料,这么多的活,就算五十个人来了,也得干上两天,你们几个一晚上就干出来了,厉害厉害。走,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今晚还来!” 欧阳利满脸又是汗又是泥,黑乎乎一道子一道子的,他哭丧着脸道:“主人,你还是派我们去打人吧,就算一对十我们都不怕,可实在不愿意再来刨坑了!” 王平安道:“算了算了,顺着他的意吧,要不然他不是往我身上掉凉水,就是往他自己身上掉,谁受得起这份折腾啊!” “可我们也被折腾得够呛啊!”哥几个一起抱怨。 王平安道:“出点汗好,对身体有好处,我知道你们辛苦,但也就这一回,他以后再说啥,我也不信了,这还不成吗?” “主人知道我们辛苦就好!”欧阳利这才罢休,不再多说什么。 如此一直过了三天,每晚都来刨地,把狄仁杰指出的那个地方,地基足足刨下去两丈有余,却仍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王平安再也不能顺着狄仁杰的意了,他叫欧阳利等人停下,对狄仁杰道:“兄弟啊,入地快三丈了,都快挖出水来成井了,底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什么秘密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狄仁杰道:“都已经挖了快三丈了,再挖挖又有何难?” 王平安摇头道:“不成,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每天晚上陪你发疯,白天都没精力办公了,耽误了很多事情。” “大哥有什么公可办,我看你每天……”狄仁杰有心再说,却见王平安一摆手,道:“把坑填上吧,别等以后修宅子时,被人看到,问谁这么吃饱了撑的,在这里挖井玩!” 欧阳利答应一声,道:“又挖又填的,小狄啊小狄,你可真能折腾人啊!”他举起一块大石,直接就往坑里扔去! 这块大石足有二百来斤,一落坑底,忽听一声大响! 坑塌了! 第三百零八章 地下迷宫 第三百零八章 地下迷宫 欧阳利被折腾了好几个晚上,出了无数力,流了无数汗,结果是力也白出了,汗更是白流了,他心中有气,举起的石头自然大的惊人,足有二百来斤。呼地就往坑里扔了进去,大石一落坑底,一大响之后,坑竟然塌了! 坑中腾起一阵飞尘,竟然直冲出坑来!站在坑边的众人一起叫了起来,纷纷后退! 王平安叫道:“坑底下还有坑!” 狄仁杰则乐得叫了起来:“我说的没错吧,我看风水的功夫,相当了得,长安一绝!” 欧阳兄弟几个则一起叫道:“大哥好身手!”他们挖了好几个晚上,啥也没挖出来,可就在要放弃的时候,欧阳利一记大石头,竟然硬是砸出秘密来了! 飞尘过了好半晌,这才落了下去,坑内又恢复了平静! 欧阳利一摆手,两个兄弟立即抽出刀来,围着宅子飞奔一圈,查看周围是否有人偷窥,欧阳利则找了根大树杈,用火把点燃,扔到了深坑之中! 借着燃烧的树杈发出的火光,王平安探头向坑内看去,只见下面的坑洞极深,至少有五丈开外,火光传上来后,已经很微弱了,尤其是在深夜,看到这样的深洞,给王平安一种感觉,这是妖怪住的洞府,简直就象是《西游记》里描写的无底洞! 狄仁杰乐得直搓手,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喜悦了,他道:“怎么样,果然是有秘密吧,我估计这个洞就是以前杨素埋财宝的地方,隔了这许多年,终于再次重见天日了。”顿了顿,又道:“在我的指导之下,重见的天日!” 王平安抬头冲他笑了笑,道:“是啊,你也有指导别人的一天了,好生了得!” 欧阳利趴在坑边,向下望去,他道:“这洞里秽气太盛,得好好通通风才成,估计今晚是不能下去了,至少也要明天才行!”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现在是不能下去的。你们看,那根大树杈熄灭了,这说明下面没法进人,得通风一段时间才行,将洞中的秽气吹得干净!” 狄仁杰有些失望,他看着深坑,当然他是什么也看不到的,有些沮丧的地道:“今晚不行啊,那得什么时候?” 王平安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明日正午时分吧,那时阳气正足,可以下洞一探!” “可大白天的,要是有外人发现咱们,那怎么办?”狄仁杰有些担心地道,不等王平安回答,他自己便想出了解决办法,道:“就说这里闹鬼了,闲杂人等自然也就不敢过来了!” 欧阳利笑道:“这个简单,何必说是闹鬼,咱们自己装成鬼不就成了!”招手叫过一个兄弟,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 王平安又看了一会深坑,这才道:“今晚就这样吧,派个人在这里留守,明天中午,咱们再来,带足了工具,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狄仁杰找了块大石头,往上面一坐,道:“成,你们回去吧,今晚我就留在这里了,我来看守!” 王平安嗨了一声,道:“你在这里有什么用,要说打人,就你这小身板儿的,你能拦得住谁?要说装鬼吓人,你自己不被鬼吓着就不错了,还装什么装呀!走,跟我回去睡觉吧!” 欧阳利也笑道:“可不是嘛,小狄,不是哥哥我瞧不起你,你留在这里,啥作用不顶,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 可狄仁杰却不管别人怎么劝,就是不肯走,非要留下来不可,别说王平安拉他,就算用头牛来拉他,他都不肯走! 王平安无法,只好任由他留在这里,由欧阳利相陪,他自己带着人回灵感寺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王平安起床,叫欧阳兄弟几个准备好了各种工具,如果寺里没有的,就去集市上买,反正朱雀大街上什么都有,只要有钱,大活人都能买得到,而且还是美丑随便挑! 买齐了东西,再赶到杨氏旧宅时,已然天近正午。倒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还要装鬼吓人,一夜什么人都没来过,没有任何消息走漏的危险,估计可能以前这里就闹过鬼吧,所以老百姓没事儿从不来这里转悠! 到了风水楼,就见狄仁杰正躺在远处一棵大树下呼呼大睡,而欧阳利则站在坑边,背着手,琢磨着什么。欧阳利体质远远强于常人,一夜不睡,对狄仁杰来讲,有点困难,可对他来讲,半点事儿没有,丝毫疲倦都感不到! 见王平安来到,欧阳利迎了过来,道:“主人,这洞里应该是能下去人了,我扔了两次火把,都没有熄灭,都是等了好半天才烧尽了的,按常理来讲,下去人应该没问题了!” 王平安嗯了一声,来到坑边,向下望去,虽然阳光充足,但仍看不清楚深洞下面的情景,五六丈深的大洞,可能还要超过这个数字,普通的水井都没这么深的,当然看不清楚什么! 欧阳兄弟抬了好几个大筐,里面装满了工具,不但有绳子和各种照明工具,甚至连盔甲都带来了,还有两面铁盾,用来防止下面有什么机关消息,暗器冷箭什么的! 欧阳利拿起铁盔,往头上一戴,道:“我先下去,如果没事儿,你们再下去!” 欧阳义却道:“哥哥慢着,你一宿未睡,精气神怕是不足,还是由我下去吧!”说着,他顶盔罩甲穿戴整齐,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提着大刀,背后还背着铁盾,全副武装。欧阳双拿了一个小口袋,让他咬在嘴里,又往他腰里插个黑乎乎的东西! 狄仁杰不睡了,从树下跑了过来,问道:“怎么这副打扮,嘴里和腰里的都是啥东西?” 欧阳双道:“袋里装的是黑狗血,腰里插的是黑驴蹄子,有啥用我也不知道,主人就是这么吩咐的,现在集市上买的!” 狄仁杰转过头,问王平安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王平安道:“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是有关盗墓的,说黑狗血和黑驴蹄子可以避邪,如果下面有恶鬼或者僵尸啥的,只要咬破了小袋,将黑狗血喷到鬼怪的身上,然后再用黑驴蹄子打鬼怪,鬼怪便会魂飞魄散,不能再害人了,此法百试百灵!” 狄仁杰大吃一惊,问道:“那是本什么书,竟然还写这些,竟教人怎么盗墓……” 王平安嗯了声,道:“是啊,这本书太……” 狄仁杰却道:“大哥,这等宝书我从没听说过,定是孤本手抄,珍贵非常,等回去以后,你一定要拿给我看,我好好拜读,仔细研究一番!” 王平安脸色一苦,道:“这个,这个……那本书是小时候看的,早就找不见了,也不知是引火用了,还是怎么的了,反正是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狄仁杰跺脚叹气,不能见到那本写盗墓的书,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欧阳义的腰间被扎好绳子,兄弟几个将他顺了下去! 不多时,欧阳义便到了洞底,他向上叫道:“能听见我说话不?” 欧阳双在上面回道:“听得见,你小心着点儿,别中了机关埋伏!” 欧阳义扯着嗓子回道:“有个屁的机关埋伏,下面是就是个破山洞,还有一条甬道,剩下就啥都没有了,连死人都不见一个!” “那你也得小心着点儿!”哥儿几个一起喊道。 欧阳义解开腰间的身子,向上叫道:“我去去就回,你们等着吧!”举起火把,提着大刀,钻进了甬道! 上面的人只好等着他的消息,可左等下面没动静,右等欧阳义也不回来,足足等了两刻钟,欧阳义竟生死不知,下面没有一丁点的声音传上来! 欧阳利急了,道:“会不会下面出事儿啦,有机关埋伏,或者有鬼啥的,把他给吃了!” 狄仁杰却道:“他那么大的个头儿,啥鬼能吃了他,那鬼得多大的嘴呀!” 王平安也很是焦急,道:“不要再等了,再下去人,这回我也下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在上面光等消息,更着急难受,还不如下去看看呢!” “主人,你可不能下去,谁知道下面有什么危险呢,机关啥的倒也不怕,可万一有厉鬼,咱们可是对付不了的啊!”欧阳利急道。扯住王平安,不肯让他下去涉险。 这年头的人,都是迷信,象欧阳兄弟这样身手了得,艺高人胆大的人物,所怕者并非机关埋伏,而是害怕鬼怪这种东西。对人可以胆大,可要是面对着恶鬼,光胆子大有啥用啊,鬼的胆子不比他们加一起的都大! 可王平安正好和他们相反,他怕机关,却不怕鬼怪,黑狗血和黑驴蹄子啥的,那是为了让这帮迷信的人安心,他才不信呢! 王平安笑道:“你们忘了,我可是大圣安,神棍和神婆们的祖宗,恶鬼见了我,躲还来不及,哪敢害我,如是女鬼更好,抓回家做丫头,专门晚上倒洗脚水!” 他执意不肯留在上面,欧阳兄弟也是无法,只好让他下去,可狄仁杰又来凑趣,他也非下去不可,王平安竟然还同意了,于是乎,只好大家都下去! 王平安穿上一身盔甲,狄仁杰也是如此。欧阳利和欧阳双先下去探路,王平安和狄仁杰随后下去,欧阳山兄弟几个同样分批下去,上面只留欧阳霸一个人,提刀护卫,防止有人过来。 下到了深洞之中,脚一落地,就是那块被欧阳利扔下来的大石头,而大石头的旁边,就有一条甬道,甬道相当地宽阔,半点没有小土洞的感觉,甬道四周全部用巨石大砖砌墙,整整齐齐的,而且墙壁上还有放油灯的小洞,四四方方,光从这甬道的建筑手法上讲,绝对一流,出自大师的手笔,普通人家就算是杨素这样的权臣,也没法在自己家楼底下,修出这么大手笔的地道来! 狄仁杰举着火把,看着甬道,小声道:“估计这地道,应该是宇文恺修的吧?大哥,你看这些石砖,用料竟然和长安城墙一样啊,都是百年不毁的那种!” 王平安看了看,道:“好象确实是有点象城墙上的石砖,很是气派啊!” 待人都下来,他们便举着火把走入甬道。欧阳利手持大盾,盾后藏刀,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欧阳双,再往后才是王平安和狄仁杰。 一边走,他们一边叫着欧阳义的名字,可欧阳义却始终没有回答。 地势越走越低,虽无法分辨方向,可众人都感觉出来了,似乎是在向湖底走去!大概走出七八十丈远,众人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就见前面的甬道,分成两条路,路口完全一样,没有任何的标记,也不知该走哪条路! 王平安回头问道:“兄弟,该走哪条?” 狄仁杰从怀中掏出风水书,翻了起来,可翻了好半晌,他却苦着脸道:“书上没写这些啊,我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那你推断一下呢?”王平安又道,他对狄仁杰推断的本事,还是有挺大信心的。 可狄仁杰脸色却更苦了,道:“要我来推断嘛……不是左边,那就肯定是右边了!” 欧阳利气道:“推了和没推一样,啥都没断出来!” 正说着话,就听左边那条甬道里传来脚步声!众人很整齐地,一起哆嗦了下,可仔细一听,是硬牛皮底的靴子声,这才放下心来! 就听欧阳义叫道:“大哥,你们也下来啦!” 欧阳利叫道:“兄弟,你没事儿吧,怎地这么半天不回来,我们急了,连主人都一起下来找你了!” 火光晃动,欧阳义跑了过来,叫道:“主人你怎么也下来了,这里面啥都没有,就是太多岔道了,都把我转迷糊了!” 王平安见他一身的大汗,问道:“前面还有岔路?” 欧阳义嘿了声,道:“岔路多得我都晕了,差点连原路都没找到,要不是听到你们喊我,我按着声音走,估计这时还得在里面转呢!” 王平安尚未说话,狄仁杰却叫了起来,道:“你在岔道里面能听到我们说话?那,那说明这些岔道全部是相通的啊!” 第三百零九章 金屋藏娇 第三百零九章 金屋藏娇 王平安哦了声,道:“全部相通的?竟然是全部相通,那这么说来,这不什么地下迷宫一类的地方啊,不是用来困人的!” “地下迷宫!主人说的好,依属下看,这可不就是一个地下迷宫嘛,专门让人绕着糊涂的地方!”欧阳义道。他在这下面转的头都晕了,真可谓是五迷三道了! 狄仁杰又拿起那本风水书,仔细地查证起来,又是看了好半晌,他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道:“这本书上,竟然完全没有记载这种什么地下迷宫的事,不管是帝王的地宫,还是大臣们的阴宅,都没这么个修法的!” 王平安看着前面的岔道,想了想,忽道:“兄弟啊,要是照着你先前所说,上面的宅子是修在龙的腰间,那照这个地下迷宫的方位来将,不就是屁股,或者是前面撒尿的地方吗?如果从大方面的风水上讲,这应该是排泄的地方啊,不会是下水道吧?” 这话一说完,狄仁杰的脸刷地就白了! 可不是嘛,他只顾着在书上找“小风水”了,却忘记重要的一点,宇文恺是何等人物,那是修出长安城,建出世界中心的盖世奇才,他所想的是整体布局,哪可能那么小家子气,象风水师那样在一处建筑物里,还要讲风水,他要讲就讲大的,从整个长安的布局上去讲! 宇文恺不光修了长安,还修了洛阳,他可不是给财主家盖宅子的泥瓦匠,他是盖出世界第一城的伟大建筑师,一直到中国的封建社会结束,都没有人打破他创下的记录!不管是元朝的大都,还是明清的北京老城,在他面前都是——小菜儿! 狄仁杰茫然地看向四周的墙壁,喃喃地道:“这么个建法儿,好象确是为了保止堵塞……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因挖的太深,不太实用,所以废弃了的,长安自有排污阴渠,不是这个……” 欧阳兄弟几个差点儿被他气疯了! 有没有搞错啊,说什么这里会有秘密,会有宝藏,弄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挖出来的是当年大兴城的下水道,还是修到一半,废弃了的那种! 耍我们呢,把我们当傻小子使唤呢,是吧? 欧阳利怒道:“我说小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家主人结拜兄弟的份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把这下水道给你当阴宅!” 狄仁杰蔫儿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换了谁,谁也搞不清楚啊,这不能怪我的!” 王平安哭笑不得,他道:“怪不得从来没有人来挖呢,谁吃饱了撑的,来挖下水道玩儿!” 谁吃饱了撑的?还能是谁,就是咱们呗! 地道里,人人都不说话了,没办法,实在说不出话来了,不管说什么,都是一个字,愣!都愣到极点了,愣到没边儿了,到下水道里来寻宝,寻啥来了,寻屎还是寻尿呢! 好半晌,王平安才道:“这下水管倒是没被用过!嗯,气势很是宏伟,想必那位修这里的人,当真是胸有……有那个沟渠啊,了不起了不起!” 再了不起,也是下水道,还是没修好的那种! 狄仁杰硬着头皮,道:“也许这里被用做了其它用途,比如说给杨素当个备用阴宅啥的!” 王平安哈地笑道:“把阴宅修到龙的屁眼儿里?未免含意太隽永了一些吧!” 狄仁杰将手里的风水书收入怀中,这玩意儿看来靠不住,还是别看了!他无话可说,极是尴尬,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桩大糗事,再怎么解释,也仍旧是糗,没挨揍就不错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既然来了,又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是参观一下吧,看看前辈伟人留下的遗迹,缅怀一下,再顺便做首诗出来!”他看了眼狄仁杰,道:“这首诗就由你来做!” 说罢,他举着火把,当先向迷宫深处走去,众人只好在后面跟随。 欧阳兄弟几个都是摇头不止,真是闲得没事儿干啊,不但挖开下水道,还要参观一番,难不成我们费了如此大的力气,就为了看看前隋百姓是怎么排泄的? 既然知道了迷宫的真实用途,也就不怕什么机关埋伏,或者妖魔鬼怪了,人家妖魔鬼怪也是有自尊的,不会找这种地方当巢穴的! 前后呼应,每遇岔道,大家便分开,大声叫喊,过不多时,走来绕去的,又能聚集到一处,人多就不容易迷路! 在迷宫里又走出数十丈,估计着早就不在湖下了,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忽然间,转过一处岔道,进入一个小门似的洞口,前面豁然开朗,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屋,这间屋子相当地大,竟有半个灵感寺大殿那么大! 火把照去,就见这间石屋的墙壁上,画满了图画,图画由彩色颜料画成,在火光的映照下,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竟如同新画上去的相仿! 王平安笑道:“原来这里竟然还有间石屋,是干什么用的?”心想,这个位置,可别是盲肠吧,龙的盲肠是这个样子的吗? 换了根火把,重新点着,众人开始看起墙上的图画来,这些图画似乎是在讲述着一个故事。图上有个男人,相貌堂堂,身上穿着龙袍。此外还有一个女子,这女子年轻貌美。前面几幅画,这女子穿着普通的衣服,后面的画上,她却是越穿越华丽,而且和穿龙袍的男子,神态越来越亲密。 王平安指着男子道:“这人是谁,不会是大唐皇帝吧!” 狄仁杰此时的心情好过了些,他道:“这是前隋的画了,自不是咱们大唐的皇帝,不过从相貌上来讲,却也不是前隋二帝,倒有些象杨素!” 欧阳利在后面笑道:“弄了半天,杨素也来参观过下水道,还在这里画上了自己,这个女人是谁,不会是他老婆吧,夫妻二人携手到此一游,留画纪念,以供后人缅怀!” 众人哈哈大笑,都感太不可思义了,杨素是何等人物,他岂有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的道理,这明明就是龙的屁股啊,在这里画自己做甚,想让龙当屁将自己放了吗? 王平安呵呵笑了几声,从头看起画来! 这些画很有趣,是在讲述着一个隋朝的爱情故事。穿着龙袍的杨素,看来他确有反意,梦想自己能做皇帝,却不敢说出来,只能藏在心中,画于地下。 穿着龙袍的杨素,与一个美貌的女子在小村里见到,相识相爱,走到一块儿,十几幅的图画,都是在描述着杨素和这个女子是多么的幸福! 到了后面几幅,却是在讲杨素家里有个恶婆娘,想要拆散他和这个女子。这与史实相符,杨素家有悍妻,比房玄龄家里那位还要凶猛。几幅画都是在讲这个恶婆娘,是多么的凶恶,打骂这个美貌女子! 王平安心想:“这个漂亮女子不会就是红拂女吧,因为受不了主母的打骂,所以跟着李靖私奔了!” 再往下看,便是杨素如何安慰这个女子,紧接着就是他在选址,要为这个女子盖一座宫殿! 火把照处,露出了下一幅。 忽然,狄仁杰啊地一声大叫,脸上神色古怪,显见是想到了什么! 王平安道:“怎么啦?这幅画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下一幅画很简单,上面有一条苍龙,而苍龙的腹部,闪着金光,如果苍龙就是当年的大兴城,腹下闪光之处,怕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了! 狄仁杰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可能是怕说错。 众人又往下看,后面的画果然就是兴建宫殿,而宫殿里竟有一座高楼,模样和东市八重天差不多,甚至可以说八重天就是这座高楼的翻版! 欧阳利指着高楼笑道:“主人,这不是你开的药膳坊么!” 王平安嘿嘿几声,竟然把这座高楼,盖在下水道的上面,真不知杨素怎么想的! 再往下看,却是那女子怀孕了,杨素满脸喜色,还趴在她的肚子上听。而再往下看,后面的图画就让人感到悲伤了,那个女子得病死了,而她没有将孩子生下来,这是人间惨事,杨素极为伤心,图画到了这里,便只剩下最后一幅了! 最后这幅画非常怪异,竟然是一个金色的圆球,球上画满了祥云,不知是什么意思! 看到这里,狄仁杰再也忍耐不住,叫道:“我明白了,我推断出来了!大哥,这里就是藏宝室!” 啊?这里就是藏宝室,宝在哪里,难道就是这些画吗?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兄弟,你说的宝藏就是这些画?我看也没有阎立本画的好呀,而且这些画,没法拿着去卖的,就算能拓下来卖,也没人会买啊,杨素可不是真正的皇帝,他穿龙袍的画,谁会收藏?” 欧阳兄弟们举着火把,照着石屋,道:“这屋子里什么也没啊,连马扎都没一个,何来宝藏之说?” 狄仁杰兴奋得满眼放光,叫道:“你们看不出来吗?宝藏就在你们的眼前啊,你们进了这屋子,就等于是进了宝藏的内部!” 众人啊了一声,向石屋打量起来,王平安道:“这屋子就是宝藏,看不出来啊,有何典故?” 狄仁杰从欧阳双手里抢过大刀,猛地向墙壁上砍去,叫道:“金屋藏娇,难不成你们都没听说过吗?” 大刀砍到墙上,却发出了金属撞击之声! 这屋子不是石头盖的! 第三百一十章 这是前隋的国库吗 第三百一十章 这是前隋的国库吗 一刀砍下去,火星四溅! 王平安和欧阳兄弟几个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不是奇怪狄仁杰为什么拿刀去砍墙,而是吃惊,一刀砍下去,竟然真的砍出东西来了! 就见墙上的图画被砍出一道刀痕,图画的颜料崩落,露出了下面一道金光灿烂的底色,这道底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粲然生辉,发出了金属的光芒! 一声大响过后,“石屋”里的人齐齐发出惊呼,目不转睛地看向那道刀痕! 狄仁杰双目赤红,呼呼喘着气,他上前凑到刀痕之前,伸手摸了摸,然后回过头来,冲王平安笑道:“大哥,是黄金,这座大屋,全是用金砖砌成的,这里就是杨素的宝藏,连隋炀帝都没找到的那些金砖!” 王平安啊地一声,也凑了上去,对着刀痕仔细地看了看,笑道:“真的啊,真的是金子啊,成色可比我赏人的金瓜子,强上太多了,这是足金啊!” 屋内稍稍静了片刻,忽然间欧阳兄弟几个齐声大叫,纷纷抽出腰间大刀,对着墙壁就是一通乱砍,屋内响起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而每一声响过之后,都会露出一道金色,火光照射之下,金光道道! 王平安和狄仁杰哈哈大笑,他们两个都是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辛苦这许多时日,终于找到了杨素留下来的宝藏,而这些宝藏竟然多到可怕,用金子砌成的屋子,这是什么概念,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啊! 王平安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砍了,都快把我耳朵震聋了!” 欧阳兄弟几个,这才停手,他们的手都快砍麻了,大刀的刀刃也都砍卷了!没办法,他们也太开心了,没法不开心,长这么大,哪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啊,别说金子了,就连豆腐,都没见过这么多! 欧阳义扑到了墙上,两手张开,叫道:“主人,这些金子有多少,有没有十万两?” 还没等王平安回答,欧阳利便笑骂道:“小家子,十万两黄金才是多点儿玩意,这里一屋子都是哪!” 王平安用脚跺了跺地,道:“脚底下不会也是由金砖铺的吧?” 欧阳利一听,立即挥刀往地下砍去,当的一声大响,大刀断为两截,再看地上露出的那道刀痕,果然同样是金光灿烂,竟然真的是用金砖铺成的! 欧阳双叫道:“拆了屋子,拆了它,把黄金都运出去藏起来!” 狄仁杰笑道:“藏到哪里去?什么地方比这里还要保险?” 王平安摸着墙壁,笑道:“说的也是,除非把这些金砖运出长安去,要不然还真找不到一个地方,比这里还要保险!” 众人看着整座屋子,心里各有想法,但不管是什么想法,归结到一起,竟是出奇的相似,那就是把这些图画全都铲除干净,然后露出满屋子的金光,耀耀他们的眼睛! 好半晌,王平安才从迷醉中回过神来,道:“这里保险是保险,可是如果这些黄金还是留在这里,那我得到它们,和没有得到它们,有什么区别呢?” 狄仁杰和欧阳利兄弟几个一愣,他们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封建时代的人和现代的人,在思维上肯定是不一样的! 现代人,也就是王平安的思维,这年头又没有银行,金子存在银行里面,还能吃吃利息,多多少少总能发挥出一点金子的做用,如果从地底下得到金子,然后还放在地底下,那得到这些金子,和没有得到,有什么区别? 留给子孙?别开玩笑了,难道这些金子,不是杨素留给他自己子孙的?金子还在,他的子孙在哪儿呢? 可狄仁杰和欧阳利他们的想法就不一样,别看狄仁杰是历史上有名的宰相,但社会局限性在那摆着呢,他要是得了金子,虽然还不至于象小老百姓那样,赶紧搬回自己家去,埋在床底下,睡觉时都担心被偷了,但也没有让钱生钱的思想,他毕竟不是商人,不是哈米提,士农工商,从内心深处讲,他是看不起商人的,自然也就不会有商人的想法! 欧阳利他们就更是这样了,要是让他们说说,有了这些金子,他们要干什么用,他们除了喝酒吃肉,娶几十个老婆,养一大堆儿子之外,怕也是答不出别的什么好话来! 狄仁杰挠挠头,想了想,道:“可以留给我的小侄儿啊,大哥现在是侯爵,可你又不能从封地上收什么税到手,有了这些金子,心里也踏实,至少子孙后代,不会挨饿受冻,这不是很好吗?” 王平安看了看欧阳兄弟几个,道:“你们说呢?” 欧阳兄弟几个一起点头,齐声道:“当然要留给小主人了,主人用不到这些金子,但小主人或者小小主人,没准就能用得上了!” 王平安看了眼墙上被砍得乱七八糟的图画,道:“兄弟,大哥问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金屋的,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听王平安岔开话题,狄仁杰顺着话道:“很简单啊,其实一开始咱们都想差了!咱们进来时,都以为这里是下水道,可能当初宇文恺修这里时,确是修的下水道,但是没有修成功,改一改之后,这里也就不是下水道了!” 说着话,他一指中间那幅画着苍龙的图画,道:“你们看这条龙……”他指向龙的腹部,道:“咱们脚下这里,不一定是龙屁眼儿……” 欧阳利嘿了声,道:“也有可能是撒尿的地方,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是身体的哪里!”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能是别的地方,龙的产道也在这里啊!” “这是条母龙吗?”连王平安都忍不住惊讶了! 狄仁杰惊讶地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公的龙?” 王平安和欧阳兄弟几个面面相觑,皇帝不是男的吗?那龙自然也就应该是公的啊! 狄仁杰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又拿出他那本风水书,晃了晃,道:“就算再怎么详细的风水书,也没对龙的公母做区分,说是公的,就是公的,说是母的,那就当它是母的好了!” 狄仁杰走到最后那幅图画的跟前,一指上面的那个大蛋,道:“母龙代表着生生息息,子子孙孙代代相传,都是龙子龙孙,这不比公的还要更好吗?” 王平安站在龙蛋的跟前,好半晌没说出话来,长叹一声,他道:“风水这种事情啊,真是一万个人,有一万零一种说法,你是怎么说都能说到谱儿上去,因为没法查证啊!” “大哥,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我是有证据的。你看书上……”狄仁杰又要翻书。 王平安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可省省吧!”他指着这些图画,道:“如果照你这个风水大师的推断,那就好解释了。杨素的爱姬死去,孩子也随着她一起魂归西天,杨素心痛之下,便造了这座金屋,把他的金砖都弄了这里,就象子宫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转世成为龙种,是这样吧?” 狄仁杰嗯了声,道:“太具体的含义我也搞不清楚,毕竟都是作古的人了,他们想什么,咱们只能几十年后,也作了古,才能去问。但大致上,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王平安默不作声,在屋子里慢慢走动,欧阳利拿着火把,在后面跟着,王平安走到哪里,他就照明到哪里! 足足转了两刻钟,王平安才停下脚步,道:“真是难以相信,杨素竟然是个痴情种子,对于爱姬和未出生的孩子,竟然疼爱到了这种地步,比对杨玄感还要好啊!” 狄仁杰在后面道:“可这些金子,他最后只能传给杨玄感,结果杨玄感还没利用上!” 王平安叹道:“留给子孙,留下的不仅仅是金子,也是祸啊!”他转过身,道:“这些金子既然归了我,那不能再让它们不见天日,得用上,得弄出去才行!” 这回不等狄仁杰说话,欧阳利便道:“主人,依属下看,还是放在这里吧!如果拿出去花了,那才真是招灾惹祸呢,咱们王家再有钱,也不可能有钱到这种地步,就算是哈米提那样的豪富,也是绝无可能拿出这许多金子的!” 欧阳双也很担心,他道:“连一半的一半,再一半……然后再一半,他都拿不出!” 狄仁杰说话了:“连当今皇上都拿不出!前隋可比咱们大唐富强多了,隋炀帝都眼红的财富,莫说别人,就算换了当今皇上……这些金子见光之日,便是大哥断头之时!” 众人齐声道:“可不正是如此,金子少些也就罢了,多到这种地步,如果被外人发现,只能是祸,绝不可能是福,怕有断头之忧啊!” 王平安摸了摸脖子,心想:“钱多了是好事儿,可钱太多了,就是祸事了!” 金屋之中,众人沉默了好久,刚刚发现宝藏时的兴奋,渐渐消退了。金子好,可金子要是不能花出去,只想着传给子孙,这也是不保险的,王平安现在不敢花,难道他的子孙后代就敢花了?金子一直藏在这里,万一王平安以后死了,又换了皇帝,王家失宠,这宅子被没收了呢? 杨素跋扈到那种程度,不也没把金子传给后代么,王平安凭什么能保证他的子孙,一定可以用到这笔金子呢? 欧阳利道:“主人,要不把金子分批运出去吧,藏到深山老林之中,如果要用,一点一点的用也就是了!” 王平安心想:“这倒也是个法儿,然后我再画张藏宝图,分成几份,藏在经书的封皮之中,千百年后别人得到了,为了凑齐这张藏宝图,杀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狄仁杰却道:“大哥,你要想光明正大的保有金子,只能舍大而取小了。你可以把金子全部献给皇上,他定会反赐一部份给你,这样你虽不能得到全部,但却可以保有一部份。一百两金子和一万两金子有差别,但五百万两金子和一百万两金子,只是数字上有差别,而实际上是没任何差别的,反正你和你的子孙都花不完!” 王平安一听,立时摇头,道:“不成不成,我……” 其实狄仁杰说得有道理,但对于个人的心理上来讲,一时半会儿的,比较难以接受,内心深处至少要挣扎一下。 欧阳兄弟几个都气道:“你说的轻巧,哪有到手的金子,大头儿让给别人的道理,就算是皇帝也不成啊,赶情儿不是你的金子了!” 虽然大家一起找到宝藏,又是在狄仁杰的指引之下,但金屋之中,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批金子不属于王平安,见者有份在这里行不通! 王平安想起来了,在现代,很多巨富也说过类似的话,当钱多到一定程度后,只不过是数字罢了。而他现在绝对是大唐,乃至整个世界的首富! 在现代首富会被羡慕嫉妒恨,可在封建社会,如果首富不是皇帝本人,那么不管是谁,这个谁都得死,而且必须得死! 王平安头痛欲裂,摆了摆手,道:“算了,不想了,咱们出去吧,把洞口堵死,侯府暂时不盖,等我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众人也是无法,没钱时闹心,可有了钱却更闹心了! 从原路返回,出了地道,又上了平地,此时日头偏西,已然到了黄昏时分。欧阳霸在上面等的焦急,见他们上来,忙问情况。欧阳利小声和他说了,欧阳霸又惊又喜,他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分批运出金子,要花时一点一点的花。 欧阳兄弟们用巨石,将深坑填好,确保没人能够再发现,这才走人,走时未免一步三回头! 回到灵感寺中,用过晚饭,众人又聚集在一块,想尽各种办法,商量怎么处理这笔金子,但除了分批运出,藏到各地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夜未睡,王平安第二天起床,颇有些没精打采,索性也不去太医署了,就在寺中补觉! 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中,外面却有人敲门,是小丫头丁丹若,她叫道:“少爷,太子派人来找你了,要你去东宫,说有事要和你商量。”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东宫有人怀孕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东宫有人怀孕了 王平安连忙从**爬起来,道:“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丁丹若道:“没说,就说让你速速进宫一趟。”房门一开,她进了来,手里端着水盆。 王平安起身穿衣,洗了把脸,梳理好头发,这才出了门,来到前殿,见狄仁杰陪着一个小宦官,正在说话,而欧阳兄弟几个,则在殿外转悠,不时地探头探脑。 现在只要是知道金子秘密的人,心里都算是有了鬼了,难免鬼鬼祟祟,昨天晚上发现了金子,今天太子就派人来找,难不成太子发现了什么? 王平安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冲哥几个一挥手,心想:“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太子得知了那件事,派来的就不是小宦官,而是禁卫军了!” 见王平安来了,那小宦官连忙起身,上前巴结着,给王平安行了个礼,尖声尖气地道:“哟,王侯爷,您今儿个精气神儿真好,红光满面,看着就让人羡慕!” 王平安揉了揉脸,心想:“是红了,刚才睡觉时在枕头上压出来的红印子!”他随手就从口袋里掏出把金瓜子,塞到小宦官的手里,道:“有劳小公公来送信儿了,拿去买杯茶喝!” 小宦官一捏金子,心里的那股高兴劲儿,从头发丝儿一直窜到了脚后跟!都说王平安大方,这真叫大方啊,给别的大臣传旨,就算给赏钱,再多也不过就是一吊两吊的。看看人家王侯爷,不赏铜钱,赏的是金子,而且一赏就是一把! 这小宦官陪着笑脸,道:“小的多谢王侯爷赏。长安城里都说王侯爷为人豪爽,金子多得数不清,小的往日还不信,今儿个一见,嘿,半点儿不假!” 一提王平安金子多,殿内殿外的人,立时寒毛都竖起来了,什么意思,什么叫王侯爷金子多到数不清? 没金子的时候,大家日子过得挺轻松,都挺开心的,可一旦有了金子,还是数不清的那种,却反而不开心,不轻松了,而且极其**,别人无意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一惊一乍的! 王平安哼了声,神色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常,他笑道:“其实我银子也挺多的!” 小宦官忙道:“那是那是,王侯爷什么都多,那是别人谁也比不过的!” 狄仁杰擦了把汗,心想:“大哥就是大哥,面不改色,还有心情讲笑话,比我可强多了!” 欧阳兄弟几个则在殿外一起擦汗,心想:“主人就是主人,比我们强太多了,要不然怎么他是主人,我们是侍从呢!” 王平安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知太子殿下宣我入宫,是有什么事儿啊?”不会又是找自己喝酒听曲儿吧,这些日子李治连着找自己入宫好几回,回回都是如此,什么正经事儿没有,就是吃喝玩乐! 小宦官跟上他的脚步,道:“宫里有位良娣有喜了,都快六个月了,可能是要诞下皇孙的关系,欢喜过甚,所以身子呢,就有点欠安,宫中的医官给看了,说没啥大毛病,可是……” 王平安道:“可良娣的身子却是越来越糟,对吧?” 小宦官点头道:“可不是么,王侯爷说的一点没错!” 良娣是太子的妾,是仅此于太子妃的人物,按品阶算是正三品,如果在朝为官,比王平安的官还要大! 王平安招手叫过柯莲雾和丁丹若,想带她俩进宫,以便给良娣看病,可又一想,还是算了,李治那个家伙虽不能算是好色,但要是看了两个小丫头,万一有点想法儿,那可麻烦大了! 想了想,还是没带她俩,自己和小宦官出了灵感寺,上了马车,直奔东宫。 到了东宫,小宦官带着王平安,直接去了后宫。先过千步廊,然后去万春殿的附近,李治的大小老婆基本都住在这一片儿,各自都有一个小宫殿。 虽然对于王平安来讲,东宫已经是老地方了,他熟得很,可对于后宫来讲,他却是头一回来到! 进了后宫,王平安没敢四下打量,一直低头,绝不往两边看,非常的君子,不该看的,他绝对不看! 走了好半天,这才来到一处宫殿,小宦官请王平安在殿外等候,他则进去报信。只片刻功夫,小宦官就又跑了出来,一脸惊慌地道:“王侯爷,娘娘传您进去呢!” 王平安看了看他,道:“里面怎么了?” 小宦官低声道:“没,没什么,是娘娘在给未出世的小皇孙祈福,小的进去了,打扰到了娘娘……”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被训斥了。 王平安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太子不在此处?” 小宦官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但只是一闪,随即又装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道:“娘娘这些日子脾气不大好,又因有喜,殿下不能在此留宿,所以也就不常来了!” 王平安心中嘿然,看来这位良娣人缘不太好啊,竟然连宫中的小宦官,都敢在背后对她不屑一顾。如此一来,宫里的人不说她的好话,而李治又是个耳根子软的,那这位良娣失宠,怕是早晚的事儿了! 他问道:“太子不在,我进去方便吗?要不请史总管来,让他陪在一边,这样我再进去,比较符合礼数!”嘴里说的史总管不是史忠臣,而是他的弟弟史爱国,史爱国才是东宫的宦官首领。 小宦官忙道:“好好,小的就去找到史总管,请王侯爷在此稍候!”说着,连跑带颠地跑了。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这小宦官毛毛燥燥的,就让我在这里等着,也不说给我找个地方坐坐。他四下张望,见这座宫殿的围墙下面,种了不少花树,一棵大树上还有个秋千。 他便走到秋千跟前,坐了下去,虽晃晃悠悠的,但好歹能坐人啊,他这几天着实劳累,而且他也没心情,在一个失了宠的良娣宫前站着,有失侯爷的身份,太掉价了! 刚坐下来不久,就见殿里面出来一个小宫女,东张西望地找人,估计就是在找王平安呢! 王平安心想:“屁股还没坐实诚呢,里面就出来人了!”他从秋千上站起身,咳嗽了一声,提示小宫女,我在这里呢。然后他立即把脸别过去,面向院门,假装看风景,这也是在告诉小宫女,别看我进了后宫,但我绝对没有窥探宫室,我是很正经的! 那小宫女见花树下站着一位身穿紫袍的大臣,看不到长相,但看帽下露出的头发,年纪应该不大。满朝文武,年纪小而有资格穿紫袍的功勋子弟不少,但能受宠,可以有资格进入后宫的,只有一位,而且这位还是不久前,才获得这个资格的! 小宫女嘻嘻一笑,没说话,转身跑进了宫殿,片刻功夫,里面呼啦啦,竟然跑出了一群小宫女,都躲在柱子之后,偷看王平安,一边看一边还指指点点的,叽叽喳喳地品头论足! 王平安脑袋上立马儿就冒汗了,他还以小宫女是叫自己进去的呢,结果竟是叫了别的小宫女一起出来,而且还肆无忌惮地在背后指指点点,这可让他大为尴尬了! 走也不是,转过身打招呼也不是,竟然被尴到了当场! 忽听后面有人叫道:“小郎君,转过头来,让我们瞧瞧!” 王平安一咧嘴,好么,以前光听说深宫之中,怨妇成群,今日尚未见到,光听就听出来了,这是太久没见过男人了,还叫我小郎君! 竟然被调戏了! 王平安正想着要不要回头,却见院外史爱国来了,身后跟着那个小宦官! 史爱国一来,还没进院子呢,那些小宫女们立即鸦雀无声,脚步细碎,都跑回了殿内,显见她们不怕王平安这个紫袍大员,却怕史爱国这个宦官首领。 一进院子,史爱国便笑道:“王侯爷,许久不见了!”其实王平安前几天还进东宫陪李治喝酒玩乐,两人是见过的,只是没有私下见面说话罢了。 王平安连忙上前一步,抱拳给史爱国行礼,道:“史老叔,你可别叫小侄王侯爷,小侄再怎么着也是你的晚辈,你叫小侄无病就好!” 哎呀,你看看人家这孩子,多会做人,有了爵位,当了大官,可却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半点儿没翘尾巴,难得啊难得! 史爱国心里头舒服,那就不用形容了,脸上笑容更盛,上前拉住王平安的手,道:“萧娘娘身子不适,殿下特地叫你给她看看,只因昨日读书太晚,殿下还没起床,所以便叫咱家来陪你。来来,咱们进去说话!” 读书读得太晚?怕是喝多了,正宿醉着呢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太子功课之勤,旷古少有,史老叔还得多劝劝太子,让他保重身体啊!” 史爱国也叹了口气,道:“劝了,但太子不听啊!”说着话,两人进了大殿,转了几个弯,来到后殿,停在一座屏风之后。 史爱国咳嗽一声,大声道:“萧娘娘,太医令王平安到了,您是否现在就见他?” 王平安一愣,萧娘娘?不会是以后那个萧淑妃吧,被武则天杀掉的那个?对,应该是她,她还生了个儿子,名叫李素节,也是被武则天杀的。如照此推断,萧氏现在应该怀的就是李素节了,娘俩一样的霉运当头! 就听里面有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传他进来吧!”声间又嗲又媚,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原本声音就是如此!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以后的萧淑妃和王皇后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以后的萧淑妃和王皇后 听到里面的萧氏说话,史爱国应了一声,回头对王平安道:“无病,随咱家来!”绕过屏风,进入了内室。 王平安把头一低,规规矩矩地也跟着进去了。 这间内室极是华丽,入眼不是锦绣,便是金玉,处处都是与身份不相等的摆设,王平安虽然低着头,却见地上铺着一块淡黄色的地毯,上有凤凰花纹,华丽到了极致,但却绝对于一个良娣的身份不合! 王平安心想:“这个萧良娣可不会做人啊,竟然使用这种东西,她就不怕李世民修理她?李治也是糊涂,怎么能允许她使用这些呢,小妾犯了事儿,他这个当丈夫的,怕也得吃挂落!” 其实,事实上还真不是萧氏越礼,而是这些东西,恰恰就是李世民赏赐的。萧氏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南朝士族兰陵萧氏族人,齐梁皇室后裔,身份尊贵。 李世民赏了她不少东西,但说白了,都是皇妃们不要的,华丽是够华丽了,但都是别人用过的。皇妃们用这些当然就没问题了,赏了她之后,她便用了。外面不知情的人,就以为是越礼了,其实不是。 不过从这上面也可以看出一点来,萧氏很受宠爱,隐隐有和太子妃分庭抗礼的架势! 王平安心想:“不用你现在臭美,你得瑟的越欢,以后死的越惨!”他绕开地毯,在砖地上跪好,大声道:“臣王平安,参见萧良娣,娘娘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萧氏懒洋洋地斜靠在坐榻上,忽见王平安来了这么一手,身子一下子就坐直了,哟了一声,心想:“这人好生讨人喜欢啊,竟然说什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说得真好听,这可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要高出一个层次呢!”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史爱国,史爱国回了一笑,心想:“这少年会说话吧,要不然人家怎么小小年纪,就当侯爷呢!” 萧氏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砖地多硬呢,你跪在上面,膝盖不疼么,为什么不跪在毯子上?” 王平安心想:“你知道跪在砖地上,膝盖会疼,为嘛还不让我起来!”他道:“回萧娘娘的话,臣见这毯子整洁华美,深怕弄脏了它,所以不敢跪在上面!” 萧氏一阵娇笑,道:“王太医好生会说话。不过这毯子确也珍贵,它可是皇上赐给本宫的!”手一抬,远远的虚扶一下,道:“王太医起来说话吧,来人啊,看座。” 小宫女笑嘻嘻地给王平安抬了个红色的墩子过来,王平安谢了,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坐一半,仍旧没有抬头。 萧氏心想:“真懂规矩,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徐州王氏估计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家族吧,只是不知他的祖上,是不是在前朝做过官的。” 她道:“本宫归近身子有些不太舒服,宫里的女医都说是害喜,开的药却又不顶用。听说你医术长安第一,不如给本宫看看吧!” 听了这话,王平安一皱眉头,不是说已经怀孕六个月了么,怎么还害喜?这可不对头啊! 他连忙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萧氏的床前,这时他才得以看清萧氏的相貌,果然如花似玉,而且眉目之间,颇含媚态,给人一种,怎么说呢,竟有点狐狸精的感觉! 小宫女们抬着墩子,放到了床前,王平安又坐了下去,早有小宫女在萧氏的手腕下,放了一只小小绣花枕,枕上仍绣着五彩凤凰。 按着道理来讲,如果给宫里的嫔妃看病,外面的太医来了,应该是隔着珍珠帘,然后再用悬丝诊脉这种高难度的号脉方法,给嫔妃们看病,但不知怎么着,这个萧氏竟没按着规矩来,直接就和王平安面对面了! 按住萧氏的手腕,只眨眼的功夫,王平安就号出毛病来了。女子怀孕脉相自与常人不同,那是非常容易号出来的! 王平安心里一哆嗦:“不会吧,我这许多日子没给人看病了,难不成连怀有身孕的人,是啥脉相都号不出来?不可能啊!” 心里一犯嘀咕,脸上的表情就不自然起来,他的表情一不自然,整个屋子里的人,一起担心起来,难不成萧良娣真的有了什么大病不成,她可正怀孕呢,可是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直号了好半天,王平安才道:“娘娘,可否换一只手来?” 萧氏开始紧张起来,她换了一只手,让王平安号脉,嘴上道:“王太……王侯爷,本宫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你,你可一定要给我看好啊,千万别出事儿!” 心里一着急,有求与人,竟然对王平安叫起了王侯爷,用起了尊称! 又号了好半天,王平安这才放开手,脸上神情古怪,他道:“娘娘,可否让臣看看舌苔,你的病……嗯,必须得看!” 萧氏可是太子李治的小老婆,能和王平安面对面的,就已经相当不错了,相当给平安小神医面子了,竟然还要看舌头,这就有点过份了! 望闻问切,对于普通老百姓可以,可对后宫里的嫔妃,就不见得可以了! 萧氏看向了史爱国,史爱国忙道:“无病,非得看舌苔吗?” 王平安有些犯难地道:“臣医术低劣,如果不看舌苔的话,实难判断出娘娘有何病症,要不换位太医?” 史爱国唉了一声,道:“谁还能比你的医术更高呢?” 王平安咽下口唾沫,忽然非常谦虚地道:“臣不擅长医治带下症,所以……” 带下症其实就是妇科,因为这时妇科还没独立成科,要到宋朝时才独立出来,所以这时的医生便以带下症泛指妇科。 史爱国心想:“不会吧,你看这种病很厉害的!”可他素知王平安为人小心,如果他要是想脱身走人,说明这位萧娘娘,得的病怕是不简单。 萧氏为人有些傲慢,平时对史爱国不怎么太好,远不如太子妃会做人,所以史爱国也没必要帮着她说话,干脆闭嘴没吱声,啥主意,自己去拿吧! 萧氏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宫女们,她是个没啥主意的人,要是主意奇正无比,也不至于日后被武则天给整死! 小宫女们竟一起冲她点头,小郎君要看舌头,就给他看呗,你看他长得多俊俏,比宫里的小宦官们看着顺眼无数倍! 萧氏得了“支持”,便道:“那便看看吧!”冲着王平安伸出了舌头,王平安仔细看了看,脸上神色更加古怪,道:“可以了,臣看好了!” 萧氏这才把舌头缩了回去,问道:“看出什么病了?” 好半晌,王平安没吱声,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他的目光竟然扫向了萧氏的肚子! 旁边一个年岁大些的宫女,忽然道:“小郎君,这里你可是不能看的呀!” 史爱国把脸别了过去,心中好笑:“这块田地,只能太子殿下耕耘,他自己看收成,你就不行了,太子殿下的田地,可不是你能惦记的!” 王平安抬手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虽然天气不热了,可他仍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支支吾吾地道:“娘娘,你的脉相弦而涩,舌边青紫,这是瘀血之状,并……并非是怀有身孕!” 他这话说得慢慢吞吞,而且很有停顿,深怕萧氏按受不了这个现实,别一刺激她,她再晕过去,那自己可麻烦大了! 小宫女们呆如木鸡,心想:“他说什么呢,娘娘没有怀孕?她肚子都多大了,女医们都说她怀上皇孙了,怎么可能是没怀上?” 史爱国呆如木鸡,心想:“无病,平安,小神医,小祖宗,你可别乱说话啊,这里是东宫后院,可不是老百姓家的后院!” 萧氏呆如木鸡,心想:“他说什么呢?我没听错吧?” 史爱国的脸都绿了,急道:“无病,你刚才说什么,你莫不是看差了吧?” 王平安道:“这个,我,臣有可能看差了,臣不擅长看带下症,所以……” 只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明白过味儿来了,萧氏根本就没怀孕,她得的是血瘀闭经,肚子大起来,是因为这病耽误的时间太久了,腹中满胀,所以才会大起来!这种病本来不该难治的,那些女医除非是滥竽充数的,否则她们专看带下,岂有看不出来之理?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 很显然,没人敢说啊!这萧氏想儿子都想疯了,她肯定认为自己怀孕了,谁要是敢在面前说实话,还不得被拖出去一顿暴打。就算不被暴打,那被挠,被咬,被抽耳光,都是极有可能的! 萧氏的脸色变了,一张娇媚的脸完全走了样,竟变得狰狞起来,也不耐烦装什么贤德的东宫良娣了,她心想:“竟然敢说我没有怀上皇孙,信不信我咬死你!” 她猛地一拍床榻,砰地一声大响过后,床底下竟然窜出一只大白猫,喵喵叫着,从王平安脚下逃了出去,把王平安吓了一跳! 忽然间,萧氏怒喝道:“王平安,你不是长安第一名医吗,怎么连本宫有没有怀孕都看不出来?你的医术难道都是骗人的吗,还不如宫里的女医!” 王平安脾气好,不和这妇人一般见识,心想:“你这性格可有点草包了,只顾着发脾气,却不问缘由,把好人当成坏人,坏人当成好人!那些女医怕你这个样子,不敢说实话,任由你的病一日重过一日,我为了你好,说了实话,下一步就给你治病啊,你却这般对我!也难怪你日后要倒大霉,这脾气你不倒霉,谁倒霉!” 他站起身,陪小心地道:“娘娘,臣说的都是实话,句句无虚……” “还敢顶嘴!”萧氏一挥手,冲宫女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拖下去,掌嘴!” 宫女们齐声答应,一起拥了上来,对着王平安,拉拉扯扯,趁机揩油! 王平安大急,他给人看病无数,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没有搞错,想学泼妇吗,还敢对我动手动脚的,这里是东宫,不是菜市场,这么着可不行啊! 王平安感觉挺奇怪的,怎么这帮宫女竟敢对他如此。 其实,再等过几年,李治当上了皇帝,这位萧娘娘为了争宠,还会派着宫女们,手提擀面杖,去别的嫔妃宫前撒泼砸门呢,那股泼劲儿才吓人,现在这算什么,不还没上擀面杖呢嘛,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 史爱国也急了,不管怎么样,王平安可是一署长官,朝中的大臣,如果要是在这里被打,那传出去可难听得很了!可情急之下,他也没办法,无法阻止! 王平安的袖子都被扯破了,急切之间,他叫道:“好,扯得好,我要去太子那里,将这事儿告诉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打蛇打七寸,吓唬萧氏,别的话不好使,人家都不怕,但就怕一件事儿,那就是太子不来她这儿,太子这些日子因为不能留宿,来的次数大大减少,她的宠爱与日俱减,万一王平安跑到太子那里,进些“谗言”,萧氏可是万万受不了的! “行了,住手,让他滚!”萧氏被吓唬住了,可她也不是好惹的,反过来却道:“王平安,你等着,你今天在本宫这里胡说八道……” 她想威胁王平安,大不了咱俩现在一起去告状,你别想先去,咱们当着太子的面,一起说,看看太子信谁的。 萧氏在这里发狠威胁,可小宫女们却尚未完全停住手,正拉拉扯扯,揩小郎君这个真正男人的油,哪那么容易说停就停啊!啊呀一声响,几个扑在王平安身上的小宫女,竟然跌倒,把王平安也给推倒了,巧不巧的,正好撞到那座大屏风上,轰隆一声,屏风倒了! 屏风刚倒,更巧的是有人叫道:“太子妃娘娘驾到!” 殿外走进十几位宫女,中间簇拥着一位宫装丽人,这丽人年纪不过二十许岁,相貌端庄,凤冠霞帔,正向这边看来! 这宫装丽人便是太子妃王氏,她来这里,是想探望一下萧氏,虽然她和萧氏争宠,争得极是厉害,但萧氏有病了,她做为姐姐,总得来“关心”,问寒问暖一番。 一进殿,便看到屏风倒了,把王氏吓了一跳,又见屏风上面,人堆之中,竟然狼狈不堪地,爬出来一位紫袍大官! 王氏心中先是大惊,随即又是大喜,难不成萧氏和外臣有了苟且之事,被我逮了个正着? 第三百一十三章 想认个本家 第三百一十三章 想认个本家 可逮到萧氏把柄的喜悦,只是一瞬间,王氏便知这是不可能的。萧氏这个狐狸精再胆大,也不可能在有孕的时候,勾搭外面的大臣,更不可能在大白天的勾搭,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连史爱国都在这里,她更没这个胆量了! 王氏咬了咬嘴唇,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要是能抓住萧氏的把柄就好了,借此机会,把她给整废了,自己好能重得太子的欢心,太子都有多久没去自己那里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王平安从人堆里拖泥带水的爬了出来,心中暗暗叫苦,干什么呀这是,你们没见过男人啊,竟然有人偷偷捏我的屁股! 史爱国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冲上前去,扶住王平安,道:“无病,你没事儿吧?今儿个这事儿就烂到肚子里,可别到外面去说啊!” “我哪敢!”王平安也有些气急败坏,我疯了我,这事儿谁敢出去乱说啊,不要命了吗? 史爱国放开他,小跑到了王氏的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啪啪开始抽自己嘴巴,叫道:“娘娘,都是老奴的错,老奴刚才不小心,把屏风撞倒了,请娘娘责罚!” 他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看似挺有责任心的,勇于承担责任,实际上这是最好的开脱方法,本来有可能迁怒到他头上的怒火,反而不会烧到头上了。会让别人感觉,这事儿也和你没关系啊,你主动跑出来替别人背什么黑锅? 果然,王氏说道:“刚才的事,本宫都看到了,和你没关系,爱国你不必自责!”挥手叫史爱国起来,她则看向萧氏! 萧氏对她,也不见得有多尊重,心里本来就有气,看见王氏,有气变成了更有气!她叫着:“姐姐,你怎么来了?快快扶我起来,我要给姐姐见礼!”一边说着话,一边要从床榻上站起来,可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嘴里不住地叫着哎呀,但却始终不动地方! 王氏慢慢走了过来,心想:“你会装,难道我就不会装?”女人们要是玩起虚情假意来,比男人可厉害多了。她并不出言阻止,叫萧氏不要起来了,反而看向王平安,满面怒色地道:“你是谁,怎么敢擅闯后宫,该当何罪?” 王平安是谁?只要稍一想,她就能明白,这可是在太子面前最受宠的大臣,而且在皇上面前也受宠得很,朝中大臣们全都喜欢他。虽然太子没有将王平安介绍给她认识,但她手底下的宫女,却都认得王平安,也早就她说过了! 所以,王氏等着,只要王平安“诚惶诚恐”地说出他的名字,她就立即会说:“咦,你也姓王?”这关系不就进了一层了嘛。而说话这段时间,萧氏就得“挣扎”着从**下来,给她见礼! 王平安刚刚受了气,正不痛快着呢,他是受委屈的那个啊,怎么反倒该当何罪了,他道:“臣并非擅闯皇宫,是太子殿下宣臣进宫,给萧良娣看病的……” 如果王氏没有多此一举地问他该当何罪,他肯定不会这么回答。正常人的思维,肯定是把后面的话当成重点,要先解释自己为啥没罪的,不可能先报家门,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谁的,谁那么傻呀! 王氏一愣,心想:“我要是只问他是谁就好了!” 那边萧氏还表演呢,哎呀哎呀叫个不停,她尖着声音叫道:“哎呀,我的腰,肚里的孩子踢我了,皇孙的小脚丫还真是有劲儿!”这时候,还不忘表表功,咱可怀着皇孙呢,比你强多了,你啥都没怀上! 宫女们连忙上前扶她,嘴里也乱七八糟地叫着。 王氏脸色大为不快,这时候再假装看不见不行了,萧氏的叫声都快超过母鸡下蛋了!她转过脸,道:“哎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快快躺好,不要动,免礼免礼。咱们自家姐妹,哪还用得着这般麻烦!”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萧氏的跟前,伸手按住了她,可心中却有种冲动,真想一拳打到萧氏的肚子上,让她神气活现的,见了自己还不跪下,简直就是欠揍! 王氏心里想着狠的,可脸上却满是焦急和关心,拍着萧氏的手,嘘长问短,连声让她躺下,别闪着腰,动了胎气! 萧氏顺势就又躺下了,心想:“哼,想让我给你见礼,以后再说吧,说不定太子废了你,换我当太子妃呢,咱可是快有皇孙的人了!” 王平安站在一边,看着李治的大小老婆,在玩虚情假意,心中大是不耐烦。他看了一眼史爱国,指向门口,那意思是说自己想走人。史爱国忙冲他摇摇头,就算再想走,也得等太子妃说话才成,她没发话呢,你要是走了,那估计她也得发飙,也得叫人来扯你的衣服! 王平安无奈,只好等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服,还有头发! 萧氏的小宫女们,站在内室的左侧,人人上泛着红潮,非常兴奋,刚才揩了这王家小郎君不少的油,小郎君的屁股蛋儿手感真好,捏了还想再捏! 太子妃王氏的宫女们,站在内室的右侧,她们很期待,也很想兴奋一下。大家都是宫女,谁心里想啥,大家都清楚得很,一看对面的姐妹那种又满足,但却又不太满足的样子,她们就知道,这位穿紫袍的小郎君,很好,很不错,很可爱! 王平安整理好头发,低头在地上寻找,他的帽子刚才掉了,好象就掉在屏风那里。他一低头,两侧站着的宫女们,立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风! “小郎君,你是在找帽子吧?”一个宫女问道。 王平安尚未回答,就见几个小宫女一起扑向那座倒地的屏风,去抢他的帽子! 这边一有动静,那边王氏和萧氏便一起看过来,她俩见到宫女们,竟然“不知羞耻”,争先恐后地去讨好王平安,忍不住两人心中一起怒了! 萧氏喝道:“放肆,你们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 她这么一喝,她宫里的小宫女自然听话,纷纷退了下去,可王氏带来的宫女,谁能在乎她呀!一个宫女捡起了屏风上的帽子,弹了弹上面的尘土,笑着递给王平安,道:“这位小郎君,你姓啥叫啥啊?” 王平安心中叹气,宫里的女人,真是和外面的大不一样啊,我穿着紫色官服呢,我是大官啊,你们就这么和我说话呀?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和我说话,有什么不可以的,她们还掐我呢! 一手接过帽子,一边禁不住地去揉屁股,被掐得真叫疼啊,会不会被掐紫了! 王氏嗯嗯几声,清了清嗓子,她对宫女不算太严,尽量保持一种“预备国母”的宽厚之态,见宫女讨好王平安,她也没说什么。 转过头,王氏问道:“妹妹,这人是谁?” 萧氏心中生气,他是谁?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道:“是一个庸医!”你俩都姓王,可我偏不说给你听,让你认这门亲戚。 王氏又道:“小小年纪,能做到三品大员的可不多。对了,上次听殿下提起过,叫什么来着……” 她这话一说,满殿的宫女一半撇嘴,一半低头,撇嘴的自然是萧氏一伙人,而低头难堪的自是王氏的宫女了。 太子殿下,都多久没去你的宫里了,你啥时候听他提起的啊! 萧氏却道:“姐姐,这人没有半点真实本事,只会胡说八道!”我偏不跟你说他姓啥,我急死你! 王氏真有点急了,道:“好象说他姓王……” “他竟然说妹妹我没有怀上皇孙,姐姐你说,这人可恨不可恨?”萧氏道。 王氏正想着再提示一下,小安安,你和我一个姓哦!忽听萧氏这么听,她顿时就是一愣,什么叫萧氏没有怀上皇孙?难不成她没有怀孕,而是肚子里生了病,所以鼓了起来! 王平安将官帽戴好,听萧氏恶人先告状,他也急了。没法不急啊,他看过的病人多了,啥脾气的都有,但不管是啥脾气,都没有蛮不讲理的,就连李绩那么固执的,也没说骂他呀! 他忍耐不住,说道:“萧娘娘,你得是血瘀闭经之症,腹部凸出,并非是怀有身孕,现在治还来得及,如果时间耽搁得久了,你就不仅仅是肋腹疼胀,还会小腹结硬,再治起来,可就大大不妙了!” 王平安说这个话时,心里也如明镜一般,这萧氏的病最后肯定会被治好的,要不然她怎么会生出许王李素节呢,她迟早会知道自己不是在怀孕,或者说现在已经知道,但就是不肯承认罢了! 对皇宫中的女人们来说,能不能有子嗣,实在是太重要了,没有子嗣的女人,在皇帝死后会怎么样,人人都心知肚明,用不着明说出来! 王氏看了看王平安,又看了看萧氏,忽然之间,她明白过味儿来了。他们这两个人,一定有人说错了,而说错的那人定然不会是王平安! 一股极度的欢喜之意,从心窝窝里窜起,一直窜到了头发尖,王氏差点儿乐出声来! 好啊,你个死狐狸精,原来这快半年的功夫,你都是在装啊,装自己有了皇孙,我都没有皇孙呢,就凭你也想有! 王氏咬了咬嘴唇,转头冲王平安道:“平安小神医,你先到外面去等等本宫,本宫一会要找你说话……嗯,本宫最近有点不太舒服!” 她光顾着高兴了,脑袋一热,竟叫出了平安小神医,这可是王平安在民间的绰号! 萧氏和史爱国齐刷刷地一撇嘴,露馅儿了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要想长寿,远离宫斗 第三百一十四章 要想长寿,远离宫斗 王平安无可奈何,这位太子妃也真够草包的,连装糊涂都不会装,竟然还能装露馅儿了,你还真是个人物啊你! 他冲王氏和萧氏抱拳躬身,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出了萧氏的宫殿。史爱国告了个罪,赶紧也跟上,去安慰王平安。 出了宫殿,史爱国将王平安拉到无人之处,小声道:“太子的这两位娘娘,勾心斗角,从她俩认识那天起,就没消停过,一开始是暗斗,现在已然挑明了,开始明争了。” 王平安嘿了声,道:“小侄和太子最近倒是常见面儿,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这两位娘娘,怕她俩都不怎么得宠吧?” 史爱国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太子妃早就失了宠爱……”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向左右看了看,又道:“除了装贤惠,她啥也不用,草包一个!” 身为东宫的宦官首领,竟然敢如此在背后讲太子妃的坏话,这位史总管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萧良娣还是很得太子喜爱的,只是最近不是肚子大了么,太子不能在此留宿,所以殿下也就来得少了!” 王平安嘿了声,道:“史老叔,你以为萧良娣要是真的生下皇孙,就能扶正,挤掉太子妃?” 史爱国眼皮一跳,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又向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道:“估计着有那么点意思,萧良娣把太子妃的风光全抢了去,如果太子妃再生不出来皇孙,太子心软,不会把她怎么着,可皇上没准儿就会发话啦!” 王平安心想:“李世民是不会发这种话的,别光看表面上皇帝脾气大得惊人,但实际上最重感情,长孙皇后死了,他都没有再立后,他自然也不会叫李治废了王氏,再说他也不会知道王氏,最终是没能生出皇孙来的!” 他道:“我看未必,萧良娣不见得会当上太子妃,她根本就没怀上皇孙!” 史爱国咝地抽了一口气,忽道:“无病,咱家一个宦官,承蒙你看得起,叫我一声史老叔。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不管太子妃和你说什么,你都要假装听不懂,含糊过去……你先在这等会儿,咱家找太子去。” 王平安忙道:“那就有劳史老叔了!” 这就是平常嘴甜,待人和气的好处了,到了关键时刻,别人真给办事儿啊!为了不让王平安卷入宫斗当中,史爱国情愿给他跑腿奔走,关照于他! 史爱国走了,王平安便在院子里面慢慢走动,想着萧氏的病情。 殿内。王氏道:“妹妹不必生气,这个王平安说话可恨,待会儿姐姐帮你出气,定要他丢官罢职,滚回徐州去。他不是住在五里村么,一听就是个乡下地方!” 她不但知道王平安的绰号,还知道他是徐州五里村的人,顺嘴就都说了出来。 萧氏心想:“你这个草包,竟然能当上太子妃,真不知当初怎么选的你!”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姐姐,你不是不认得他吗?妹妹我可从来没说过他叫什么名字啊!” 王氏啊了声,光顾着高兴了,一听萧氏没有怀上皇孙,她高兴得忘乎所以,竟然说漏了嘴!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的身份高,要是不愿意解释,谁也不能逼她。 王氏笑了笑,道:“别说他了,一个外臣罢了,何必浪费你我姐妹的时间。对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儿要和你说。” 心里哼了声,萧氏也没胆量过份削王氏的面子,万一把王氏逼翻了脸,估计她是很愿意翻这个脸的,拿出皇室家法来收拾自己一顿,那多犯不上啊! 她道:“有什么事儿,姐姐快说来听听!” 王氏道:“前些日子不是辨证天花事宜成功了吗,皇上想让百姓们都种痘,可种痘说起来简单,但花费却大。皇上怕一些百姓们无钱,象隶户这种人,主人家要是不肯替他们出钱种痘,岂不危险?天花还是控制不住的。所以皇上想这份种痘的钱,由朝廷出,就不让百姓们掏钱了,免得有些人不来种痘!” 萧氏啊了声,道:“那花费应该很大吧?我总听太子说……嗯,太子不是总上我这儿来嘛,他经常和我说一些朝廷里的事儿!”这时候,她还不忘打击一下情敌,其实李治自己都不关心朝政,哪还有闲心跟她说呀,都是她自己通过娘家人,打听来的。 果然王氏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一击便中,太子妃饱受打击! 萧氏这才又道:“太子说了,现在国家还在休养生息,处处要钱,朝廷用度已然吃紧,为了缩减开销,甚至要裁撤官员呢,哪还可能拿出钱来,白给百姓们种痘啊!” 王氏好不容易才把心情稳住,刚才受的打击大了些。她道:“太子也常跟我说,要我做东宫的表率。听说这次种痘因为朝廷一时拿不出足够的钱来,皇上打算使用内帑,估计这也仍不够用,所以皇上有意让后宫的嫔妃,还有大臣们的家眷,损一些用不着的首饰衣服出来,变卖成钱,填补不足的部份!” 你刚才打击我,我现在也得打击一下你才行!王氏看向大殿,笑道:“我素知妹妹这里用不着的东西最多,所以头一个便来妹妹这里,你领个头儿,捐一些东西出来吧……嗯,我看这个屏风就不错,还有这地毯啊什么的,也都挺好,妹妹一并捐出来吧!” 一边说着,王氏站起身来,在殿里转悠,看样子是在替好妹妹选东西,往外捐! 这回换萧氏大受打击了,赶情儿你今天来我这儿,就是要我捐东西啊,还尽挑最贵的让我捐! 萧氏急了,她道:“姐姐,我这里东西虽多,但都是妹妹的心爱之物,有些还是皇上赐的,我我……要不然等太子来了,我问问他,哪些能捐,哪些不能捐?” 王氏今天来,可是没打算便宜了萧氏,那是非得狠狠地让情敌出把血不可!你不是总吹嘘自己宫里的宝贝多么,我让你多,我把为百姓募捐的大帽子,往你头上扣,我看你捐不捐,你平常吹得越狠,这次出的越多,这一把捐出去,我要让你心疼好几年! 她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到了之后,却听王平安说萧氏没有怀孕,这个消息可太重要了,她得立即知道结果才成,不能在这儿耽误太久! 王氏点头道:“好啊,那等太子来了,你问问他便是。不过,这两天太子好象事儿挺多的,也不知有没闲功夫来你这儿!”说罢,笑了笑,带着宫女们,转身出去了。 萧氏又受一重击,太子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听说就是在和那个王平安在一起玩耍,可她偏偏刚才一激动,又得罪了王平安…… 王氏出了宫殿,见王平安还等着外面,便笑道:“无病,随本宫来!” 王平安头皮一阵发麻,心想:“怎么都叫起我的表字来了,我和你有那么熟吗?”赶紧正了正衣冠,答应一声,跟在王氏的身后。 王氏打算将王平安带到她自己的宫里去,说说大家都姓王,不如认个本家,大家是实在亲戚,有啥事儿你得和我说实话。可她草包,身边的宫女却有明白事儿的,一个大宫女低声道:“娘娘,别把他领回去啊,要不然萧狐狸出了事儿,怕是得怪在娘娘你的头上!” 王氏一听,对啊,万一萧氏得的是啥不治之症,王平安没给治好,本来和我啥关系没有,可万一有人说王平安去过我那里,是我告诉他如何“治”的,我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她忙回头,冲王平安笑道:“无病啊,你是不是要去崇贤馆啊,本宫也想去见太子呢,咱们一起走吧!” 从这里去崇贤馆,要经过千步廊,长长的一段路,想说啥话,都够时间说的。 没走多远,便上了千步廊,宫女们远远地跟着,王氏问道:“无病,听说你是徐州王氏,正巧本宫的娘家也姓王,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王平安道:“家严名叫有财!” “王有财?”王氏一怔,心想:“怎么叫这么个俗气的名字,我本来想让他爹往我家族谱上靠靠的,可这也靠不上啊!” 挺让太子妃为难的,好半晌,走出十来丈,她才道:“本宫有位远房叔父,名叫王隆采,你看他们都是‘财’字辈的,这么说来,我们还是本家呢!” 王平安一咧嘴,这都能拉上关系啊,没敢搭话儿! 王氏又道:“要是这么算起来,你还是本宫的堂弟呢!哎呀,真没想到,堂弟你年少有为,不到二十岁,就做了三品大员,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做宰相了!” 王平安嘴咧的更大了,这么快呀,我成你堂弟了! 王氏自说自话,道:“堂弟,咱们姐弟可要互相扶持才成,多多来往,不可生疏了啊!” 王平安只好道:“是,臣……小弟定会时常进宫走动,给堂姐问安!” 王氏笑道:“这才是好堂弟呢。对了,在萧良娣的宫里,你说她没有怀孕,那是怎么回事儿?” 好,我就知道你得这么问! 王平安早就想出了应对之策,以不变应万变,那就是实话实说,跟谁都说实话!他便将萧氏得的血瘀闭经之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王氏听完,心里高兴,简直就象是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全身上下的舒坦。弄了半天,萧氏不仅没有怀上皇孙,反而是有病,好事变成了坏事,太好了,好到了不能再好! 她满脸笑容地道:“妹妹好命苦啊,竟然得了重病,这可怎么办,急煞本宫了!”一点看不出她半点儿着急的样子。 王平安皱眉道:“不太好办,萧娘娘的病拖得有些久了,要是想治的话,用温宫活血法是不行的,需用猛药。行气应在活血之先,而益气尤为活血之药……”他故意说了一堆的术语,而且又多又长,让王氏听着迷糊,却又不能打断。 待他好不容易说完,王氏要再开口问时,却听王平安道:“娘娘,千步廊走到头儿了,崇贤馆离此不远了,再走就出了后宫,还请娘娘止步!” 王氏一抬头,呀了一声,可不是嘛,光顾着听他说了,不成想竟然走完了千步廊。有点着急,王氏道:“要是服了猛药,会怎么样,会不会让她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 王平安大吃一惊,用不着这么狠吧,就算你要发狠,也不能连累到我啊!他立即摇头,道:“不会,不会有这么严重。不过身子受损却是肯定的,需当好生调养才是?” “如果调养的过程中,没养好,那会不会以后不能生养了?”王氏顿了顿,又道:“本宫关心妹妹,替她问问!你,把药方给本宫,本宫转交给她!” 想玩宫斗?离我远点儿,要不我离你远点儿!王平安说道:“这个臣还没有想到,等想到了告诉太子,然后由太子殿下转告娘娘吧!” 王氏却道:“要不你想到什么,就先写什么,放心,出了事儿本宫担着……哎呀,堂弟,姐姐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以后可以常来看看我啊!” 忽然她语气大变,王平安一扭头,见李治来了,后面跟着史爱国! 王平安终于松了口气,救星啊,你总算是到了!李治来到近前,见王平安和王氏都给自己行礼,笑道:“都免了,你在说什么?” 王氏见了李治,两眼放光,她好久没见到太子了。她道:“回殿下的话,臣妾今天在萧妹妹那里见到了王平安,说起家常,不想他竟然是臣妾的远房堂弟,这可真是巧了!” 李治嘿嘿笑了两声,道:“是吗?竟有这种事儿。无病,孤有件事要找你商量,是关于种痘的事儿。” 显而易见,他对王氏不太感兴趣,没问堂弟到底是咋回事儿,而且连萧氏的病,他都没问。 王氏却急于引起太子的注意,她道:“殿下,可是皇上说的,要后宫嫔妃捐首饰财物的事儿?” 李治道:“你倒是知道得早。”他习惯性地抱住了王平安的肩膀,道:“无病,听说你家里金子挺多的!” 王平安差点儿没吓坐地上,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听谁说的?绝无此事!” 第三百一十五章 送财童子王平安 第三百一十五章 送财童子王平安 李治道:“人人都这么说啊,说你有钱,赏人都用金瓜子的!孤赏人时,都没有用金瓜子,你却用上了,你比孤有钱!” “我,这个……那个……”王平安差点晕了,财不露白,这是千古的名训啊,自己犯了古训,这回麻烦来了吧! 他赶紧道:“臣是个败家子,家里有两个半钱,就知道胡花,一点也不为明后之事着想。臣已经想明白了,从今往后,要改过自新,再不大手大脚的了,把钱都攒起来,留给儿孙……” 李治却摇头道:“不不,不要这样,有钱就是得花的啊,不花留着干嘛,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用考虑太多。大不了以后孤封你儿子一个大官,让他终生衣食无忧便是!” 顿了顿,他又道:“你家到底有多少钱?孤可听人说了,你打算在朱雀大街旁盖侯府,那地方可贵,得花不少钱呢,你打算出多少钱盖宅子?”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冒出来了,顺着腮帮子往下淌。为什么提我要盖宅子的事儿,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李治见他神色不对,道:“无病啊,你跟孤……你跟堂姐夫说实话,你家是不是特别有钱,你钱是哪来的?” 王平安心想:“不称孤了,竟然称起堂姐夫了,看来这是有求与我啊!”他看了眼王氏,就见王氏一脸的喜色,想必对这声堂姐夫相当兴奋,也不知她在兴奋个啥。 见王平安只顾着擦汗,李治只好又道:“无病啊,是这么回事儿……这事都怪你!你说天下本无事,你偏偏辨证天花事宜,结果父皇说要给全天下的百姓种痘,花费全由朝廷出,以免有的百姓舍不得钱,不来种痘。这得多少钱啊,朝廷根本出不起,你凭空给父皇添了这么个大难题,你说该怎么解决吧?” 王平安瞠目结舌:“这个……”这个话不能这么说吧,听你这意思,反倒成我的不是了,难不成这笔钱要我出? 李治叹了口气道:“无病啊,你出身富贵,不知民间疾苦,在很多偏远乡下,有些百姓生活贫困,把一枚铜钱,看得比磨盘还大。让他们出钱种痘,他们是不愿意出的,也出不起的,会抱一丝侥幸,以为自己以后不会得天花恶疾。这样一来,瘟疫还是不能彻底消除啊!” 王平安这才松口气,原来只是让我出钱,而不是知道了金子的事,这位太子和他老婆一样草包,说个话都说不清楚,吓了我一跳! 竟说我不知民间疾苦,难道你就知道了?他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有些地方还是以物易物的,百姓们有的一辈子都没见过钱,让他们出钱种痘,确实有很大的困难!” 李治一拍他的肩膀,道:“对啊,所以父皇才打算全由朝廷出的。可无病你也知道,孤是储君,这种事得带头才行。要放在平常,倒是不难,使用内帑即可,然而这次父皇要先用内帑,如此一来,孤就无法动用内帑,领不起这个头儿来……你,你得为孤分忧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道:“殿下,那您打算出多少呢?” 李治低声道:“堂弟,你真爽快,孤没白对你好!这样吧,你说说,孤待你如何?” 王平安忙道:“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李治一点头,道:“说得对,那你看……”话留了半截,那意思就是我这海,你打算用多少钱给填上呢? “我……”王平安并非小气之人,但即然李世民要给全大唐的百姓免费种痘,尽到国家义务,这笔钱可小不了,李治要带头,出的钱自然也少不了,可到底该出多少,得有个底线吧! 他道:“要不臣的宅子先放一放,把钱先挪出来,给殿下用?” 李治大喜,问道:“你打算用多少钱盖宅子!” 王平安一伸手,五个手指,他道:“五百贯!” “王平安,孤不喜欢你了!”李治的手松开了他的肩膀。 王平安道:“那就盖个大点儿的,五千贯!” “王爱卿,孤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发配到岭南去!”李治板着脸道。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就再盖大点儿,两万贯!” “无病啊,再怎么说孤也是你的堂姐夫,你堂姐还在这儿呢!你都拿金瓜子赏外人了,怎地对亲戚却如此小气!”李治又把手搭到王平安的肩膀上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五万贯,这是最多了,要是再多,臣就拿不出了,干脆收拾行李,去岭南算了!” 心中纳闷儿,李治平常不这样啊,怎么今天竟然会敲起臣子的竹杠来了,定是有高人指点,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拿金瓜子赏人,还知道我要盖大宅? 他看向史爱国,就见史总管脸一红,低下了头去。明白了,就是这位宦官首领说的,这些话也是他教的,要不然李治绝不会如此,有失太子身份! 史爱国心里很是不好意思,可他也没办法,他不是在太子寝宫里找到李治的,而是先去了寝宫,没找到后又去崇贤馆,是在那里找到李治的。 当时的李治正在“痛苦”之中,不是因为宿醉而难受的痛苦,而是在因为父皇要他带头捐钱而痛苦,他向来没有金钱观念,猛地听说要捐钱捐物,便即慌神,他都不知道该捐啥才好。 史爱国灵机一动,便给他出了主意,这不王平安正好在后宫呢嘛,他可是大大的财主,现在到了为君分忧的时刻了,怎么着也得让他出点儿血吧! 于是乎,李治在他的启发及指导之下,狠狠地敲了一笔王平安的竹杠,虽然手法儿太稚嫩,有点直来直去,一点都不婉转,但效果很好,王平安不敢说不给! 李治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五万贯听着不少,但到底符合不符合他太子的身份,他却是搞不清楚。回过头,看向史爱国,想让他拿个主意。 这时,王平安也在瞪着史爱国,我都管你叫史老叔了,你就嘴下留情吧,我都够冤大头了! 史爱国真够意思,果然嘴下留情,他没吱声,不敢看王平安的眼睛。可他嘴里留情了,脑袋却摇了摇,那意思很明显,王平安有的是钱,五万贯肯定没封顶,再管他要! 李治立即转回头,对王平安道:“无病,你……”他性子终究是柔弱,说不出太强硬的话。这要是换了别人,眼睛一瞪,你就出五万贯啊?好,钱我不要了,你收拾行李去岭南吧! 见太子要服软,竟有软语相求的意思,别人没着急,太子妃着急了!王氏心想:“我得帮帮太子,帮他办好了事儿,他一高兴,就会对我好些,去我宫里的次数自然会多起来的!” 王氏道:“堂弟,姐姐舍不得你,但派你去岭南,也是为了国家大事,你去吧,姐姐会派人时常给你捎些长安特产的!” 王平安脸一绿,怎么,玩宫斗玩到我的头上来了? 见王氏夫唱妇随,李治忙道:“无病,那你就……去一趟岭南?” 王平安捏了捏鼻子,心下不愤,但他太“弱小”了,只能伸脖子挨宰,道:“臣为了日后能娶到个象样的媳妇儿,所以家里给备了点财礼,估计着卖吧卖吧,能有三万来贯吧,要是都送给殿下,也不是不成,可臣的终身大事,怕要耽误啊!” 李治忙道:“没关系,你娶媳妇儿的事,包在孤的身上,孤一定给你说门好亲,你就放心好了!” 王平安叹口气,冲李治拱拱手,便向宫门方向走去。 李治叫道:“喂,无病啊,你干嘛去?” 王平安头也不回地道:“回家卖东西啊,给殿下凑钱去,还能干嘛去!”脚下不停,不多时便去得远了。 李治对史爱国道:“他好象生气了!” 谁一口气捐八万贯出来,气都好不了!史爱国陪笑道:“年轻人,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过两天就没事了,大不了殿下留点儿心,给他说门好亲,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嘛!” 李治点头道:“嗯,说得也是!”他看了眼王氏,忽又笑道:“你竟然有王平安这种堂弟,看不出来啊,倒有些本事!” 这话说得极是明显,他早就看出来所谓的本家亲戚,是胡乱认的,他只是懦弱,却不是傻瓜。可也正是王氏帮了句腔,他才又从王平安的手里,敲出三万贯来,不管怎么说,也得给王氏点好脸色才成! 王氏大喜,忙道:“臣妾好久没见殿下了,常常思念……” 李治笑道:“好,今日就去你那里,咱们好好谈谈你的堂弟!”拉过王氏的手,两口子一起走上了千步廊。 王氏简直要乐得飞起来了,看来还是有堂弟好啊,他一来太子就能去我哪儿了,以后得经常让他来才成! 史爱国在后面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就都走啦,那萧良娣怎么办啊,王平安进宫可是为她看病的,你们怎么把她给忘了,是故意忘的?那得了,我也暂时忘一会儿吧!”低下头,跟了上去。 他们都不记得萧氏,可王平安却记得,他心想:“要想长寿,远离宫斗。我是不会陪你们玩的,不过我可以让你们玩得更欢实儿些!” 他出了东宫,直奔太医署,身为太医们的大头子,他要想办什么事,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第三百一十六章 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深秋时节,天气略寒,王平安也不坐车,也不骑马,大步向太医署走去,走了半晌即到,走出一身小汗,感觉相当地舒服! 进了太医署,太医们见他来了,连忙上前奉承。虽然王平安年纪不大,却管着他们这么一大帮“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但一来王平安医术高,不服不行,二来王平安会为人处世,花起钱来,一点儿都不小气,这帮太医都被他喂饱了,见到上司来,岂有不溜须拍马之理! 应酬一通之后,王平安进了自己的屋子,命人叫来太医丞陶巨东。陶巨东正在为推广预防天花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听王平安传唤,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来见他。 客套几句,问了问天花事宜,王平安岔开话题,道:“陶大人,最近本侯想了个方子,想找你验证一下!”自称本侯,比自称本官,还要有范儿! 陶巨东眼睛一亮,王平安的方子最多,而且个个好使,不知今天他想出来的是什么方子。他笑道:“侯爷有新方子了,还请说与老夫知晓。” 王平安提笔想写方子,却又放下了,这种事情落于纸笔,就等于给人证据,这是万万不可的。他顺势将笔递给陶巨东,道:“本侯的手腕有点疼痛,提笔吃力,你来记录吧!” 陶巨东忙道:“侯爷的手腕怎么了,老夫来看看!” 王平安将笔塞给他,道:“没事,过两天就好。我说你记,上党参两钱半,炙甘草两钱,当归身两钱,炙升麻一钱,炙黄芪三钱……”他将药方说了出来。 陶巨东赶紧提笔记方,记完之后,他哦了声,道:“这个方子是治带下症的吧,可是治血瘀闭经的?”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正是治这个病的,要空腹时服,服后平卧。你再记,服过这个方子两剂之后,还要再加减使用。这回是炙白芍两钱,上党参两钱,炙甘草两钱,当归身两钱,炙黄芪三钱……”他把加减后的方子,说了一遍。 陶巨东提笔再记,心中纳闷儿,这么个开方法,明显是见过病人了,这是对症下药啊,可不是根据药理,凭空地去研究方子。 记完之后,他问道:“这方子加减之后,如何用法?” 王平安道:“还是空腹服。还有个方子,你再记一下!”他又说了一个方子。 陶巨东记完之后,道:“这个方子是给妇人调理身子用的,药物配伍很是精准啊,应当是成方……吧?” 王平安道:“以前用过,很是有效。妇人服了这药后,不但能养好身子,而且更宜受孕,生儿子的机会大大增加!” 陶巨东大吃一惊,仔细地看向方子,道:“天下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药方?”忽然想起来了,眼前的王侯爷绰号众多,其中有一个便是送子小观音!难不成,他就是靠这个方子,让妇人包生儿子的,听说洛阳有户人家,在他的帮助之下,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 这药方其实只是调养身子用的,不可能让妇人包生儿子,但王平安却知,萧氏病是一定会好的,而好后很快就会为李治生下儿子,便是李素节。既然如此,那功劳何不……嘿,让陶老太医去立一立呢! 王平安又补了一句:“这方子极是灵验,但在服用之后,必须每晚午夜时分,焚烧檀香,连着念上一万遍阿弥陀佛,这才会灵验,不管是少了一声,或是多了一声,这方子就不灵了,也就生不出儿子了!” 陶巨东咝地抽了口凉气,这个方子可真够折腾人的,这里是太医署,这个方子不会先用在民间,而是会用在宫里的嫔妃身上,如果真的传入宫中,成为宫廷秘方,那宫里的嫔妃们可有的苦头吃了。 老太医幻想了一下,夜深人静之时,皇宫里处处冒烟,无数的嫔妃口念阿弥陀佛!一万遍啊,光记数就够费劲儿的,要是念着念着,没记好数,还得重头再念,那晚上也别睡觉了! 王平安说罢,摆手道:“这三个方子都是大有用处的,你好好辨证一下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去灵感寺找我!” 陶巨东忙道:“是是,侯爷慢走!”他又拿起方子,看了起来,这方子好啊,不如我回家也让新娶的小妾试一试? 出了太医署,王平安叫了辆马车,送他回了灵感寺。 下了车,他给车夫算好车钱,还没等进寺门,就见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车边站着车夫,这车夫穿绸裹缎,看样子是个富贵人家的家仆。 这车夫见王平安回来了,忙跑上前来,给他跪下行礼,道:“王侯爷,您回来了,我家王爷正在寺里等着您呢?”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王爷,难道是李恪?他最近不是挺消停的么,怎么又蹦达起来了?”冲车夫点头微笑,进了灵感寺。 车夫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失望,人人都说王侯爷大方,只要巴结他,定有好处,怎么今天自己上前主动跪倒,却一个铜板的赏都没讨到?他兜儿里的金瓜子用完了? 王平安进了寺门,远远的就见大殿里李恪背着手,来回转圈子,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他连忙小跑起来,进了大殿,亲热地道:“吴王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可是找下官有事儿?” 非常明显,李恪心里有事儿,而且不是小事儿。他见王平安回来,啊地一声,紧走几步上前,拉住王平安的手,道:“这些日子本王事忙,没有来得及设宴,为你高升庆祝。无病,你莫要怪本王怠慢啊!” 王平安忙道:“下官哪敢啊,别说不敢,心里连这种想法都没有。王爷找下官有事儿?” 李恪嗯了声,有心说几句客套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很少有拉下脸来求人的时候,可这次事情来得太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急切之间,竟发现无人可求,能帮上他的忙的,除了王平安,放眼长安城,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他伸手抱住了王平安的肩膀,一脸为难地道:“无病,本王待你如何?” 王平安心里头一哆嗦,真是哥俩儿啊,这李恪的动作竟和李治的一模一样,而且问的话也一模一样! 没办法,也只有用一模一样的回答了!王平安道:“王爷待下官,真可谓是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李恪嗯了声,表情稍稍放松了些,他道:“无病,今天本王遇见了件难事,想请你帮忙!” “王爷尽管说,下官虽然肩膀窄,但只要能挑得起的担子,定为王爷分担!”王平安心想,坏了,这个也是来要钱的! 果然,李恪抱着他的肩膀不肯松手,将为了预防天花事宜,要捐钱的事说了。最后他道:“无病啊。要说本王的俸禄也不算低了,但宫中母妃却是清贫,别的嫔妃都有娘家可以帮衬,可母妃她,唉!” 王平安心想:“这个忙可得帮了,杨妃再怎么说,也我家里的老娘有点关系,不能让她为难啊!” 李恪又道:“这次为百姓募捐,是按着品阶来的,母妃平日虽有体己,但却实在拿不出手,所本王不但要为自己拿,也要替母妃拿,拿少了面子上过不去。可是……唉,本王虽然些好友,但这次人人都不落空,他们也要出钱的,没法帮到本王……”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身为王爷竟然要向别人借钱,这可实在是有些丢面子,可现在没办法,无法借用内帑,他这王爷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王平安心中嘿然,这可真是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王爷又能怎么样,皇妃又能怎么样,光靠那点儿俸禄,而不想着置办产业,遇到着急用钱的时候,你王爷也得求我这个侯爷! 应了《红楼梦》里的那句话:大有大的难处。多精辟的话,经典名言。在人前要面子,私底下你就得勒裤腰带! 王平安想起在现代,别人结婚,自己给送红包凑份子的事儿了,要遇上哪个月结婚的亲朋多些,自己送红包,红包越大,面子越厚,可回家真得靠方便面过日子啊! 他叹了口气,道:“大有大的难处,王爷虽家大业大,可要照顾的人也多啊!” “谁说不是呢!”李恪有点着急,借不借,你倒是给个实在话儿啊,光同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钱花! 王平安道:“下官这次来京,带了一些盘缠,可以凑些给王爷,不知王爷你需要多少?” 李恪早就想好了,他伸出一个巴掌五个手指,冲王平安晃了晃。 王平安哦了声,道:“五万贯……有点儿多了,现钱我没这么多,得变卖一些珠宝,可能得过个三两天,才能把钱给您送去!” “五……万贯!”李恪咝地就抽了口冷气,他看了看自己的五个手指,又看了看王平安,心想:“当医生这么赚钱吗?他家地里头,莫非不长庄稼,长的却是铜钱!” 看着他的表情,王平安心想:“糟了,我把他和李治做比较了,那个是八万贯,我便以为得给他五万贯。他不会说的是五千贯吧,或者五百贯……我可亏大了!” 李恪双手伸出,紧紧握住王平安的手,道:“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啊,别人都靠不住!”他又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再也没说啥,转身走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就算大恩不言谢,好歹你也许我点好处吧,人家李治都答应给我说门好亲了,你就这么走了? 李恪走了没多一会儿,王平安还没坐下喘口气呢,就听寺外有人叫道:“无病啊,我老人家来看你了!”进来的是尉迟恭,手里还提着一盒点心! 尉迟恭一进殿,就道:“臭小子,也不说出去迎接我一下,就让我自己这么进来了,亏我还惦记着你,给你送点心吃!” 他将点心往桌子上一放,走过来抱住王平安的肩膀,笑道:“我老人家对你好吧?” 王平安点头道:“嗯,好!”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你有多好,你说说看!”尉迟恭笑道。 王平安呃了声,不会吧,你也是来借钱的,你应该不缺钱吧?他只又道:“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你知道就好,我老人家今天碰上件事,有点棘手……” 王平安很直接,很豪爽,很有男子汉气概地道:“是为天花事宜募捐的事儿吧?你开个数出来吧!” 一刻钟后,尉迟恭心满意足地出了灵感寺,心里盘算,两万贯,一半捐出去,一半给两个没出世的儿子,置办些产业,就在长安置,这里除了那座破宅子外,哪个坊的地价都涨得快! 没过多一会儿,寺外又有人来,柴令武大步进来,手里提着一盒点心,人未进殿,笑声先到,他道:“王侯爷,卑职来看你了。我家公主亲手做了点心,味道好极,卑职特地拿来给你尝尝……” 他看到桌上那盒点心了,真不好意思,连盒子都是一样儿的! 很是尴尬,但他还是把话说完了:“你说我家公主待你如何!”没好意思上前抱王平安的肩膀! 王平安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很顺口地道:“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那个,那个吧……”柴令武和他关系一般,但他所认识的财大气粗的人,又能借他钱,脾气又好,不会削自己面子的大好人,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王平安心想:“古往今来,我一定是收好人卡的冠军得主!”他道:“是为了募捐的事吧?柴兄所需多少?” 柴令武硬着头皮道:“算上公主的那份,至少得四千贯,才不至失了面子!”他一年的俸禄,好几项进帐加一起都不足四百贯,可面子重量却是俸禄的十倍。 王平安点头道:“成,后天我就派人给你送去,你的点心,就放这儿吧!”他指了指尉迟恭拿来的那盒。 柴令武相当地不好意思,道:“这,这真是我家公主亲手……” “明白,明白。柴兄回府后,替我好生谢谢公主,劳她惦记着我!”王平安点头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画份藏宝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画份藏宝图 柴令武千恩万谢地走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有钱的人不少,可他们为什么不求别人,偏偏来求我?看来我还是太好说话了,人缘好没问题,可人缘太好,就成问题了!” 一口气没喘均,寺外又来人了,这回来的人,竟然是把他当成情敌一样看待的房遗爱! 这段时间房遗爱日子过得相当地舒心,他和高阳公主恩爱非常,多亏了王平安的烈酒,使他终于明白,高阳公主喜欢什么了,妻子的喜好一确定,小日子可不就幸福快乐了嘛! 他进了院子,见王平安就坐在殿内,正打算起身相迎。房遗爱忙道:“王侯爷,下官给你赔礼道歉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了手里的一盒点心。 王平安出了殿,心想:“这家点心铺子生意做的可够大的……啊,不会是就开在灵感寺的附近吧,他们路过时,一人买一盒?” 房遗爱给王平安行了个礼,他身上没有袭爵,驸马都尉的品阶远远小于王平安的侯爵,只能以下官之礼相见。 他直起腰来,道:“王侯爷,以前下官对你有些误解,还请你原谅。我家公主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所以亲手做了点心,叫下官给你送来……” 两人进了殿,桌上正中间,摆着两盒点心,和他手里提的一模一样! “那个,我那个……”房遗爱没话说了,他脸皮没有柴令武厚,没法瞪着眼睛说瞎话! 他说不出来,王平安只好替他说了:“公主殿下对微臣真是恩比天高,情比……”这个话还是算了吧,可千万不能说出口。入山不怕伤人虎,只怕人情两面刀。别看现在笑嘻嘻的,要真是哪句话说错了,翻脸的速度,那可是比翻书还快的! 王平安顿了顿,道:“本侯能得以被点中为明年的副主考,多亏了房老大人,在皇上驾前美言,本侯才能得到机会,为朝廷尽一点微薄之力。房老大人对我当真是,恩比天高,情比海深啊!” 房遗爱连忙点头,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王侯爷你太善解人意了。不过,他实在没好意思改口,说这盒点心,是他娘亲手做的,叫他给王平安送来! 王平安接过点心,放到桌上,道:“最近朝中有些事情,让房兄为难了吧,可是因为种痘募捐的事情?” 房遗爱看了眼桌上的点心,明白了,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来找他的,同样也有别人来找他借钱! 王平安道:“要是房兄手头紧的话,我倒也能为你分担一二,四千贯如何?” 一刻钟后,房遗爱也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灵感寺,王平安真是大好人,借钱本是件难堪的事,可他却让人如沐春风,一点没让自己下不来台,大大方方地借了钱。看来王平安值得一交,以后要多多来往才是。 王平安这回没坐下,反而去了院中,来回走动,想看看还会不会有人再来。寺外倒是没人来,可寺内出来人了。惠正从后院转了出来,冲王平安双掌合什,叫了声师叔。 叹了口气,王平安道:“惠正,你不会也来和我谈谈交情,说一说恩比天高,情比海深吧?” 惠正却摇了摇头,道:“师叔,师侄是向你来辞行的,明天我就要离开长安去西域了!” 王平安微微一怔,道:“已然入秋了,你要是现在走,路途遥远,怕是会赶上冬天,天气寒冷,你受得了吗?” 惠正道:“师侄并非去天竺,只是去西域高昌附近。近日里京中有传言,说玄奘大师受困于高昌,被强盗劫持,师侄是去解救他的!” 他以为王平安不知道谁是玄奘,便详细地解说了一番。唐玄奘在西域被劫一事,已然不是秘密了,在京中被传了开来,但朝廷是不会出钱赎回唐玄奘的,如果这种事一旦妥协,后果不堪设想,会有越来越多的强盗,有样学样的! 可是朝廷派兵剿匪,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剿得清的,毕竟西域地广人稀,想要找到强盗都难,还谈什么迅速剿灭! 惠正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有了打算,他正想去天竺求取真经,得知玄奘大师已然取回真经,东返途中遇难,他就想去救人。反正这段时间,他收了不少的香油钱,足够赎回人了。如果能救回前辈高僧,又能带回真经,那也算是功德无量。 王平安听他说完,心中唏嘘,怪不得日后唐僧的事迹,会被改编成小说,他取经的过程,还真是着实不易啊! 王平安道:“玄奘大师被困,自然要去解救,我对他很是尊重,但不能亲自去,你去也好。不过路途遥远,你带太多的铜钱不方便,我给你带些珠宝,你出关时换成钱再去救人。” 惠正也不客气,当即答应。 王平安回了卧室,躺在**左思右想,为什么大家都向自己借钱?一来他们都知道自己有钱,可能是在户部时,自己要盖宅子,官员知道了自己有钱,便传了出去。二来是因为自己好说话,不会让来借钱的人面子上难堪,所以大家也都愿意找自己! 但如果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也不是个事,如果别人总想:“王平安到底有多少家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能让别人总惦记自己啊! 翻来覆去,想了好半天,他才想出个法儿来,何不用用现代手段,大家合起伙儿来做个生意,都得些好处! 要想让自己得到大利益,那就得让别人得到一些小利益,适当的将好处分给别人,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支持,有了实际利益的牵扯,自己身边才会聚集起更多的铁杆,自己才会更安全,这才是长久之策。 主意一打定,他便叫来了狄仁杰,问道:“兄弟,你会不会造假的古画,比如说将纸或者羊皮啥的,做成古旧的模样,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狄仁杰想了想,道:“大哥是想做古董的生意?这个小弟并非是内行,也造不出太好的赝品来。不过要是将羊皮做旧,做成几十年前的模样,这个就不难了。” 王平安笑道:“我要的便是这个!”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的主意是,我王平安是有钱,但钱也没多到大家都能来分一杯羹的地步。不过呢,我却得到了一张藏宝图,我大公无私,主动交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去寻宝,寻出来的宝藏,便用做这次推广种痘上,开一家大型的,由朝廷主持的医院,再开一家熟药厂,这样一来可以让百姓多受益,二来也可以让朝廷在这方面,有笔进帐,可以将医院长久的开设下去。 宋代是最重视这个的,曾设立了好几个慈善医疗机构,如居养院,专门收容贫苦无依的老人,提供食宿和医药;还有安济坊,专门给吃不起药的贫民看病,也就是后世的“医院”,医院这个词,就是从这里来的;再如漏泽园,专门掩埋无人收殓的尸骸;还有熟药局,普及医药,生产的成药标准统一,方便服用,而价格低,老百姓能买得起。 一个国家医疗设施是否完善,是文明程度的一个衡量标准,更是直观体现! 狄仁杰听得眼中发亮,道:“大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们无意中得到那无数的宝藏,我们想的都是传给儿孙,可你却想的是天下百姓。不说别的,光是这点,小弟就算是拍马直追,这辈子也是赶不上你的!” 王平安心中有点发苦,他可没这么伟大,这不是怕自己被人惦记么,这才想出来这个方法,大家收益。 狄仁杰又道:“可是,这样的大好事,为什么要假托太子之手呢?大哥自己出资,办好这件事,岂不更好?” 王平安立即摇头,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由李治出面,他是储君,可保日后自己平安,二来和未来的皇帝抢功劳,可是大不智之举,想想明朝的沈万三,那就是最好的注脚,和最高领导比本事,是没有好下场的! 兄弟二人关上房门,如此这般的商量了一番之后,招来了欧阳利,又再商量一番,欧阳利目瞪口呆之余,立即带着人去办了,所幸要拿出来的金砖只是一小部份,要不然他们还真没法在短时间内,将王平安的吩咐办好! 两天之后,一切妥当,王平安再次进了东宫,一见李治,便道:“太子殿下,前日说的八万贯,臣实在是拿不出来,特此前来领罪,请殿下速速将臣发配到岭南去吧!” 李治一听这话,当时就闹心起来了,他道:“无病,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又变成拿不出来了,孤都和父皇说了,要带头募捐,以做表率。你这么一来,岂不是让我失信与父皇?” 王平安道:“臣之所以花钱大手大脚,主要是因为得了一张藏宝图,要是没有这张藏宝图,臣哪敢如此乱花钱呢?” 李治啊了声,道:“藏宝图,什么藏宝图?”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李治亲自带队寻宝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李治亲自带队寻宝 王平安向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崇贤馆,大殿之中侍立着七八个内侍,还有十来个宫女,史爱国也在其中。 史爱国一看王平安的表情,立即冲内侍和宫女们挥手,让他们都出去,他自己也知趣地,想要退出大殿。 王平安忙道:“史总管留步,您在书馆里待得时间久,看的书多,这张藏宝图还得请你验证真假。” 史爱国大是感激,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啊,含笑冲王平安点点头,留了下来。 王平安从衣袋之中,取出了一张羊皮纸,交给史爱国,让他转呈给李治。这张羊皮纸是狄仁杰做的,上面画了地形,并且作旧,看上去象是几十年前的东西。 他道:“这张羊皮纸是臣无意当中,在一个临死的老人身上得到的,那人自称姓杨,以前是杨玄感府中的管家,杨氏败落之后,他从府中偷出了这张羊皮纸,一直保存到现在,只因生了重病,所以想拿出来换钱买药,臣给他看了病,但却没有治好他,他临死之前,将这张羊皮纸送给了臣,可臣一直不敢肯定,这张纸到底是不是藏宝图。” 王平安说这种话,是一种心理暗示,在对方没有看到东西前,先说个小故事,这样对方再看到东西,自然而然会往上面想,假的就容易想成真的了。 史爱国将羊皮纸呈给了李治,李治拿过一看,道:“这上面有图,好象很旧的样子了!” 史爱国也点头道:“可不是嘛,一看就有年头了,这羊皮纸都被虫子蛀了!” 事实上,他俩谁都分不清这张羊皮纸到底是不是藏宝图,都没有制造赝品的知识,只是听王平安说是从杨玄感家里得到的,便感觉这张羊皮纸很旧,很有年头。 羊皮纸上没有写任何的字,只是画了座城,然后城外有点山水什么的,也看不出来是啥。忽然,史忠臣道:“老奴曾听人说过,前朝有人写秘信时,字迹需要用火来烤,只要纸一受热,就能显出字迹来了!” 李治奇道:“竟有这种事?孤倒是头一回听说。” 王平安也是一脸的惊讶,道:“用火烤?那不就把纸给烧了吗?” 史爱国也有点吃不准,道:“只是听人说过,老奴也不知真假。” 王平安走到桌边,见桌上放着火石纸信,他点着了根蜡烛,道:“用火烤的话,要是把纸给烧了,那就麻烦了,不知还没有别的方法?” 史爱国摇头道:“别的咱家就不知道了!” 李治相当地兴奋,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很感兴趣,当然他不是对什么宝藏感兴趣,而是对寻宝这件事情感兴趣。 手里拿着纸,李治道:“小心点儿,先烤烤看!”将纸靠近蜡烛,轻轻烤了起来。 用火烤纸,以便使纸上的字显露出来,是写秘信最简单的手段了,但在李治看来,却是相当地高深,简直可以称为奇迹! 羊皮纸靠近火光,只烤了一烤,稍一加热,纸上便很“奇迹”地露出了字迹来,纸头处写着五个大字,杨氏藏宝图! “啊,真的有字,真的有字啊!”李治叫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举着纸的手都哆嗦了! 王平安也是满脸的激动,哎呀一声,叫道:“史总管,你说的法子还真灵,纸上竟然真的显露出字迹了!” 史爱国老脸笑成了一朵花,他可没想到竟真的会有字迹显示出来,笑道:“看来这是一张真的藏宝图,要不然上面的字干嘛弄得如此隐秘!” 李治也道:“爱国,多亏了你,这张图上的秘密,才得以破解啊!” 王平安道:“可不是嘛,纸一遇火便会燃烧,谁敢用火烤它啊,这方法如此危险,也难怪那个杨家的老仆,一直没有发现秘密!” 三人起发感慨,议论一番,又用火继续烤纸。纸上除了大字之外,下面又出现了小字,小字写着大兴城外的某处,藏着杨氏重宝,除此之外,还写着首长诗,看样子是杨玄感写的,感叹自己就要出兵反隋了,怕万一出事,自己的子孙后代受穷,所以留下重宝,并画图指引,希望子孙们能找到,过普普通通富家翁的生活,不要再做官了! 念完了小字,李治哦了声,道:“原来是杨玄感在起兵前画的这图啊,却没想到,竟被没有良心的仆人偷走,没能留给杨氏后人。” 用蜡烛再往图上烤,就见这张图画得非常详细,简直可以这么说,拿着这张图,一点脑筋不用动,只要照着走,就能找到宝藏了! 李治和史爱国都没见过真正的藏宝图,以为本就如此。史爱国道:“殿下你看,这里画着个圈儿,写着重宝埋藏处,这离长安城也不远啊,好象就在西北方向的大树林中!” 他语气中倒没有怀疑,只是有点感觉,似乎宝藏埋得离长安太近了些,为啥不埋在深山老林里呢? 王平安赶紧道:“离城不远,这就对了,当时他也没时间把重宝埋得太远啊,那种情况下,马上就要打仗了,埋得自然仓促,不过也正好说明了,重宝是真实存在的!” 李治和史爱国一起点头,想想也对,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王平安又叹道:“这张藏宝图可是把臣给害苦了,臣以为能得到重宝,所以花钱大手大叫,结果把钱都花光了!” 李治看了他一眼,道:“你莫要哭穷,如果找到重宝,那孤也就不管你要钱了,而且还会分给你一些。” 他将纸收入怀中,站起身来,道:“爱国,你叫上几个人,咱们一起去将重宝挖出来,献给父皇!”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殿下,万万不可,那太危险了,万一重宝埋藏之处,有机关埋伏,那您去了岂不危险?” 史爱国也道:“殿下就不必亲自去了,让王大人和老奴带上人去,也就够了!” 李治嘿的一笑,道:“孤要亲自去看看,杨玄感到底埋了什么重宝。”他在深宫里面憋得久了,从没遇到过什么新鲜事儿,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冒险”一把的机会,哪可能放过。 王平安又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只好道:“那就让臣穿上盔甲,陪在殿下的身边吧!” 史爱国跑出大殿,叫来几个贴心的禁卫,其中就有蒙大恬和蒙小恬这哥俩,叫禁卫们带上挖坑的用具,众人多一刻都不愿等,直接就跑出了东宫,骑马出了长安城,去了西北方向的大树林! 长安城外西北的大树林。 欧阳双爬到一棵大树上,正向远处眺望。树下欧阳义问道:“看到了什么,主人来了么?” 欧阳双摇头道:“还没有,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啊,再等下去天可就黑了!” 欧阳义叹了口气,道:“照我看,那个太子的胆子必定小得可怜,这时候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来呢!” 树林里,欧阳利走了出来,道:“他来不来没关系,只要派人来就成了!” 他们几个这两天可是忙坏了,又要重新挖开那座地道,又要将里面的金砖弄出一批来,然后还得再把地道填上,再然后又找地方,将金砖埋起来,还得弄成是几十年前的模样,幸亏人多,可以分头行事,要不然还真干不完这许多的事情。 又过了好半晌,欧阳双忽地叫道:“来了,主人来了,太子也来了,还带了一群宫中禁卫……乖乖的,里面还混着一个宦官!” 欧阳义问道:“有没有宫女?” 欧阳双从树上跳了下来,道:“没有,都是男的!” “那个宦官不能算是男的!”说着话,哥几个全都奔进了树林之中。 过不多时,王平安和李治他们便到了。李治拿出藏宝图,看了看,道:“应该就是这里,可是够难找的啊!”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拿着图直接就找到地方了,这还叫难找啊,难不成直接把重宝放到你手里,才叫好找?” 几名禁卫下了马,进入树林查看,不大会功夫,又返回林边,道:“殿下,林里很安全,可以进去了!” 众人下了座骑,王平安走在最前,叫道:“如有危险,臣为殿下抵挡,定保我主平安无事!”他早就换好了一身盔甲,手里拿着块盾牌,从禁卫的手里拿过一把横刀,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树林。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林边还算明亮,可一进林子,夕阳光辉照不进林子,竟然凭空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本来李治他们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只不是来寻宝而已,挺高兴的一件事儿,结果被王平安一通紧张兮兮的,弄得大家都紧张起来,都有点害怕的感觉,可到底害怕的是啥,却都说不出来! 禁卫们紧紧地护在李治的身边,跟在王平安的身后,按着地图走,一直走出了好远,进入了密林深处。此时天色已然全黑,林中更加黑暗,不时有夜鸟怪叫,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林中竟然弥漫出一股烟味,这股烟的味道有些臭呼呼的,闻起来让人恶心想吐! 王平安忽然啊地一声大叫,回过头来,叫道:“太子小心,这里有瘴气!” 李治等人立时全部停下脚步,人人都闻到这股臭味了,都以为是林中枯枝败叶腐烂后发出的味道,没有多想,更没有往瘴气上想! 李治惊道:“这里是长安,怎么会有瘴气?”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李治依赖王平安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李治依赖王平安 长安地处北方,虽然这片树林很大,但周围好歹也有人居住,并非人迹罕至之处,怎么会有瘴气?如果要是有瘴气,那这附近就不会有人居住了! 王平安回过身来,跑到李治的跟前,大声道:“太子不必惊慌,臣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把绿色的小药丸,每人给了一颗,道:“含在嘴里,可解恶臭瘴气!” 李治和史爱国以及一众禁卫,连忙将小药丸含在嘴里。李治道:“无病,这里怎么会有瘴气?” 王平安假装思考了一下,道:“想必是杨玄感埋宝之时,太过仓促,怕被别人找到,所以才在藏宝之地,制做了机关,可以喷发瘴气毒雾,如此一来,自不会有人敢靠近这里了!” 众人听罢了,纷纷点头,应该就这么回事了! 离他们不远,林中暗处,欧阳利脸上包着手巾,一头汗的正在扇扇子,面前有个小坑,坑边被成堆的树枝挡住,火光被罩在坑里,他正在燃烧一堆牛粪。边扇扇子,他边想:“真够臭的,这牛吃的是什么草啊?” 嘴里的小药丸慢慢融化,发出一股香甜的气息,众人感觉稍稍好过了些。李治道:“真没想到,尚未寻到宝物,就要先中机关暗算,这次寻宝,着实的风险巨大!” 又拿出了那张藏宝图,李治打开观看,借着火光,众人看到了图上标明的重宝埋藏处,竟然就在附近! 四下张望,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乱石山,李治大喜,道:“就在这里了,图上画的小山包,可不就在前面!” 众人大喜,赶紧跑了过去,来到乱石山包的跟前。再次比照地图,李治指向一块巨石,道:“就在这下面了,来人啊,将这块地挖开!” 蒙氏兄弟等禁卫,按着李治所指,来到巨石之下,用锄头铁铲挖坑,挖了好半天,直挖了两丈多深,也没挖到什么! 史爱国为李治打着火把,他道:“殿下,会不会咱们挖错了地方,这里没有重宝啊,都快挖出个井了!” 李治皱起眉头,他也有些动摇,毕竟以前没有干过这种事,听都很少听过,毫无经验可依,他又看起那份藏宝图,看了半晌,道:“没错啊,就是这里啊,图上标得清清楚楚,连这块巨石的形状,都画得不差分毫!” 王平安在旁道:“殿下,臣以为,既然是重宝,当然要难找才对了,如果埋的不深,挖起来简单,那不早就被人给挖走了!” 李治和史爱国一起点头,这话说得有理,看眼前的情形,要想挖出重宝,首先得挖口井出来,而老百姓就算来到树林里,也不会在这儿挖井的,如此一来,重宝自然就安全了! 李治点头道:“如果是孤藏宝,定然也会如此小心的!” 王平安和史爱国一起点头,都说埋得深,才证明有重宝,埋得浅反倒是不对头了! 他们在上面说着话,可底下挖坑的禁卫们却有些奇怪,这坑咋这么好挖呢,土质松软,虽然挖了两丈来深,可却并没有费大多的力气。从土质上看,似乎被人挖开过,而且还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可禁卫们常年在宫中宿卫,深懂有疑问也得咽进肚子里的规矩,有些话打死也不能问,打死也不能说,只等烂到肚子里! 又等了片刻,忽然坑下叮的一声大响,正在挖土的蒙小恬叫了起来:“坑下有石头!” 上面的李治啊地一声,探身向下,叫道:“是什么石头?” “是……很大的石头,象是块石板!”蒙小恬说着话,挖得更起劲儿了,开始沿着石头的边缘,向旁边开始挖! 禁卫们一起动手,过不多时,便从坑下挖出一块巨大的,足足有千来斤的巨大石板,沿着石板的边缘,几名禁卫齐声大喝,将石板翻了起来! 就听下面的禁卫一起叫道:“金砖,下面都是金砖!”随即欢呼起来! 李治大喜,一把抱住王平安,笑道:“真的有重宝,真的有重宝啊!” 王平安也是相当地雀跃,反手抱住李治,道:“殿下洪福齐天,竟然找到了杨玄感留下的重宝!” 他又拉住史爱国,叫道:“史老叔,要不是你发现了藏宝图的秘密,咱们哪可能找到重宝,下面都是金砖啊!” 史爱国这时都傻了,真有重宝啊,而且还是金砖,他想起以前听到过的一个江湖传言,说杨素最喜欢铸造金砖,而且隋炀帝在抄他家时,并没有抄到金砖,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批金砖? 他赶紧把话和李治说了,李治更加欢喜了,笑道:“杨素铸造金砖,留给了杨玄感,而杨玄感又把金砖埋到了这里,结果竟然被咱们给发现了!”说罢,他哈哈大笑,只感觉这辈子的成就,再没有超过今晚的了! 下面的禁卫又喊上了:“殿下,下面是个石窖,里面满满一下子,全是金砖,估计不出来到底有多少啊!” 王平安心想:“十万两多一点儿!”他叫欧阳利取出十万两黄金,虽然十万两听起来吓人,可对于杨氏旧宅里的金砖数目来讲,还仅仅是一小部份,大头儿他自己留下了,没准以后能用得上呢,不可能全都献出去的! 李治笑道:“把金砖都启出来,让孤也瞧瞧!” 下面的禁卫立时开始往上运金砖,运了好半天,这才将金砖全都运了上来。坑旁一块平地上,堆满了金光闪闪的金砖,在火光的映照下,相当地耀眼! 望着一地的金砖,史爱国擦了把口水,道:“殿下,咱们大唐的国库里,都没有这么多的金子啊,照老奴估计,至少得有十万两朝上!” 李治狂喜,笑道:“这么多啊,比国库里的金子都多!” 王平安也是满眼放光,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停地摇头,很是懊悔的样子。 李治奇道:“无病,你怎么了,咱们找到了比国库还多的金子,你怎么反倒叹起气来了?” 王平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殿下认为臣有钱,让臣拿钱出来,臣是断断不会交出这张藏宝图的,结果没成想这里竟然埋了如此多的黄金,要是臣偷偷挖出来,都够臣吃十辈子的了!” 李治听了他这话,哈哈大笑,道:“孤是有福之人,而你就是无福之人了,这叫什么来着,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啊!” 史爱国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心里却一阵肉痛,替王平安肉痛,十万两朝上的黄金啊,可不是铜钱,也不是白银,是黄金啊! 王平安心里却想:“这点儿金子就把你们美成这样,要是你们看到了杨氏旧宅里的金屋,还不得乐晕过去!” 他擦了擦眼角,道:“殿下,臣立下了如此的功劳,还有史总管和诸位兄弟,殿下你是不是该赏赐我们一些啊!” 周围的人一听,立时都看向了李治。是啊,是不是该赏咱们点儿啊? 李治却道:“得等明天天亮,孤将此事报于父皇知晓,该怎么赏,由父皇作主才行!” 众人微感失望,要是换了皇帝来赏,估计也就赏不了什么了,全得用做给百姓种痘! 众人在林中歇息了一夜,谁也没睡,都兴奋地谈着今晚这事儿。 王平安借着这个机会,将他想用这批黄金,开设各种医疗机构的话说了出来。 李治听罢点头,道:“是个好主意,不过听起来好象挺麻烦!” 王平安却道:“殿下,按着这批黄金的数目来讲,绝对够支付种痘了。可种痘不是一次就能种完的呀,年年都得种,总不能每次都要咱们捐钱,钱生钱才是好事。如果建了熟药厂,那就可以卖药了,既能让百姓买到便宜的药,朝廷又能有进项,以备下次种痘之需!” 李治看着王平安,道:“无病,这个主意你想了好久了吧?”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想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钱,所以也没能实施。” 史爱国在旁听着,忽然插嘴道:“这是功在千秋的好事啊!” 李治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忽地,他抬头看向王平安,伸手拉过他,低声道:“无病啊,孤感觉离不开你了。不管啥事儿,你都能给孤解决好,而且只要有你在身边,孤这心里头就踏实。遇到啥大事小情儿的,也不头疼了,只要交给你办就好,你实在是让孤放心啊!” 在没有认识王平安前,李治除了是长孙皇后所生之外,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了,什么功劳,什么威望都没有。可自从认识了王平安之后,好事不断,他总是能得到百姓们的欢呼,得到群臣们的爱戴,这是他以前从来也没有享受过的! 而王平安呢,总是“一心一意”地为他着想,不管做出什么事,都一定把他放在前面,都说是他的功劳,他理应受到所有人的赞扬,王平安从不居功,也从来没有不满情绪,从来没有象别的大臣那样,总感觉自己做了那许多的事,立了那许多的功,可全都算到了别人的头上,会感觉吃亏,会发牢骚! 李治想喝酒就喝酒,想玩乐就玩乐,辛苦活儿王平安全包,而在天下百姓前露脸的事儿,李治全包,王平安半句怨言都没有! 一件两件的事儿看不出来什么,但如果件件都是如此,李治很容易就对王平安产生依赖感。 他性子懦弱,虽然长孙无忌对他很好,但动不动的也总是板着脸说教,他并不喜欢,对长孙无忌有种疏离感,可王平安就不这样,从不说他该这样该那样,有什么事儿都是先说出来,然后以李治的名义去执行,办好后李治去露脸! 不管是做为现在的太子,还是日后的皇帝,李治都很需要被人肯定,就算是以后当皇帝当得久了,不需要被别人肯定了,但也总想有个依靠,什么事儿有个贴心人,去帮他处理好。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信任武则天的原因! 而现在的王平安,由于他一直那么温和,一直那么能干,一直在让他成为一个“好太子”,所以事实上,王平安已经先武则天一步,让李治产生了依赖感,而这种依赖感一旦产生,再想被取代,那可难了。他已经成功地在李治的心中,树立了不可动摇的形象! 王平安还想不到自己在李治心中到底有啥地位,他听李治这么说,赶忙道:“这是臣应该做的,为君上分忧,本就是臣子的本份!” 李治嗯了声,道:“可能象你这样一心为孤着想的臣子,倒是少得很,除了你以外,孤再没见到第二个!” 王平安脸上一红,没想到李治会这么露骨的夸自己! 李治又道:“从前些日子开始,父皇便让孤试着批阅奏章了,批奏章这种事,着实让孤头疼,总是怕批不好。无病,不如你替孤看奏章吧,先看一遍,挑重要的事儿说一说,然后孤再批复,这样岂不正好,孤也不用头疼了!” 王平安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刷地就变白了!不会吧,让我替你批阅奏章?这不太好吧,这可是成为权臣的第一步,要是李治现在就是皇帝,那还好说,可现在李世民还活着呢,如果李世民知道了这事,那他定是要消除自己这个“隐患”的,绝对不带手下留情的! 他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批阅奏章是何等大事,臣哪敢替殿下批阅,别的事臣还能分担一二,唯独这个,万万分担不了!” 李治笑道:“没让你批阅,只是帮着孤出出主意罢了,这叫什么来着……” 史爱国忙插话道:“叫做智囊!” “你王平安就是孤的智囊!”李治拍手笑道。 不管王平安如何拒绝,李治就是不答应,非要让他到崇贤馆,给自己当智囊不可! 守着黄金,一夜说说谈谈,时间过得倒也快! 五更天时,李治让王平安带着几个禁卫在此看守,他则带着史爱国返回了长安,去向李世民报告这件事! 第三百二十章 入中书省 第三百二十章 入中书省 李治走后,王平安看着一地的金砖,又看了眼禁卫们,禁卫们也都在看着他,其中蒙氏兄弟也在,见王平安看过来,忙陪上笑脸,叫了声王侯爷。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不管欧阳利他们将这件事做得如何周详,可漏洞肯定还是有的。有漏洞没关系,关键是要如何修补上漏洞,只要漏洞补上了,那就啥事儿没有。” 他道:“昨晚挖出这些金砖,你们辛苦了!” 禁卫们连忙凑上前来,一起说道:“不辛苦,这是卑职们应该做的!” 蒙大恬走过来,蹲到王平安的跟前,道:“侯爷,说来也怪,我们昨天晚上挖土时,感觉土质松软,好挖得很啊,不象是埋了几十年的样子!” 这件事瞒得过李治和史爱国,但却瞒不过这些禁卫,他们每年都要参加操演,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填挖,用以演习攻城,土好不好挖,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秋天了,最近雨水多,林中土地潮湿,所以土质松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干嘛要提它?”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金子,看来要有十万出头,只多不少,兄弟们都辛苦了,你们的辛苦本侯都记在心里。报上名来,还有那几个跟太子走的,也都把他们的名字说一说。” 蒙大恬心里一惊,不会是要灭口吧?禁卫们也全都哆嗦起来,这种事情摊到谁头上,谁都会害怕的,人人想到了灭口二字! 蒙大恬硬着头皮,将众人的名字都说了。王平安重复了一遍,以示都记在心里,他道:“一共是十八个人,很好。这些金砖也没个数,得等回城之后,才能清查记录。这样吧,给你们个活儿,现在清查一遍,记个大概的数,等回城时,也好核对!” 说罢,他站起了身,道:“这里太阴暗了,本侯出去晒晒太阳,你们办事吧!”说着,也不理众禁卫,直接向林外走去。 蒙大恬轻轻啊了声,回头看向众禁卫,禁卫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人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蒙小恬忽然低声道:“侯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禁卫们谁也没回答,但人人心里明白王平安的意思,反正金砖也没数,这么一大堆,又是由他们清点记数……众人一起转头看向了金砖! 蒙大恬道:“干活儿吧,记得给那几个跟太子走的兄弟也留上一份。还有,嘴巴都牢些,把事情烂到肚子里,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咱们在宫里当差,向来都不是多嘴之人,要是多嘴多舌,岂有命活到现在!”众禁卫们齐声说道。 蒙大恬点了点头,道:“跟着王侯爷混,果然是好处多多啊,又是升官,又是发财!” 众人一起嘿嘿笑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开始搬动金砖,清点记录! 李治等人回了长安,从北面的玄武门入宫,直接去了甘露殿。李世民刚刚起床,史忠臣给他端来了早餐,李世民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奏章。 从奏章堆里挑出几道比较容易处理的,李世民交给史忠臣,道:“拿去给治儿,这几道奏章由他来批复,批复好后,拿回给朕看。” 史忠臣答应一声,取过奏章,问道:“皇上,要太子几天批复好?” 李世民端着粥碗的手停下,皱眉道:“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今天就可以批复好的,如何能用几天?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给他三天时间吧,好生琢磨着批复,不要象前几次那样,尽批些模棱两可的话,让臣子们不明白他的意思。批复奏章,意思必须明确,以免臣子们理解错了,将事情办出偏差!” 史忠臣又答应一声,拿了奏章出殿,想去找李治,他并不知道李治昨晚没在宫中。 刚出了甘露殿,就见李治大步走来,身上衣服湿透,脸上竟然还有泥道子,袍角也沾满了泥土,再看鞋底,竟然还踩着几片树叶! 李治身上的这些“化妆”,是史爱国给他弄上去的,为的是让皇帝看到,太子在寻宝过程中,也是出了力气的! 史忠臣吃了一惊,快步迎上,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是刚刚去花园玩耍了?” 李治走到他跟前,摇头道:“没有,我昨天出宫去了,为父皇办成了一件大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史忠臣向他身后看了看,见史爱国也是一脸的泥道子,心中纳闷儿,好端端的出宫去干什么,等会儿得问问弟弟。他道:“老奴正想去找太子呢,有几道奏章,皇上要交给你批复,为时三天!” 一听又要批复奏章,李治原本的好心情,差点就变成了坏心情,他嗯了声,从史忠臣的手里接过奏章,转手就给了史爱国,冲他眨了眨眼睛,那意思,等王平安回来了,把这些奏章交他,让他批去吧! 史爱国忙使劲眨巴眼睛,表示明白了! 李治这才又向甘露殿里走去,问道:“今天父皇的心情如何?” 史忠臣道:“皇上心情不佳,可能是在为给百姓们种痘的事烦心吧!现在处处要钱,可朝廷已然捉襟见肘,皇上都要使用内帑了!”说着,他叹了口气,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也得为钱发愁啊! 李治心中一喜,如果父皇真的是在为这件事发愁,那今天自己可是解决了大问题了!进了甘露殿,他给李世民见礼,见了声父皇。 李世民见他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也有点纳闷,问道:“治儿,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李治上前,跪坐在李世民的身旁,道:“父皇,儿臣昨天无意中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便出宫去寻宝,竟然寻到无数金砖,今早回来,特地禀报父皇得知!” 李世民啊地一声,脸色大变,关于“寻宝”这种事,他并非完全不知道,在战乱年代,为了凑足军饷,不少反王首领都会派手下挖坟刨墓,窃取里面的陪葬品,以充军资。所以李治一提寻宝,他立刻就往这方面联想上了! 李世民眉头紧锁,道:“治儿,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是在长安城外……长安城外有谁的墓穴?难不成是汉朝的,还是北周的?” 唐朝长安是前隋的大兴城,而大兴城的旁边又是汉长安的遗址,老长安乃是古都,虽然尚不知到底有多少前朝皇室的坟墓,但只要稍微一想,就能联想得到! 李世民向来猜事极准,可偏偏这次他猜错了,只要什么事跟王平安一扯上关系,他猜事情的本事,便会大打折扣! 李治啊了声,心想:“父皇怎么往坟墓上想去了?”他摇头道:“儿臣没有去挖墓啊!是前隋大反贼杨玄感留下的重宝,被儿臣给挖出来了,估计得有十万两黄金朝上!” 李世民顿时愣了愣,啪地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一扔,道:“谁的重宝,十万两黄金,你没有看错吧?” 十万两黄金,可实在是不少了,都够养一只军队,发动一场大战了! 李治见父皇吃惊,心中更加得意,道:“前几日父皇不是要儿臣带头募捐,为百姓种痘么,儿臣一时拿不出太多的钱来,便让王平安去想办法……” 李世民道:“什么,你向王平安要钱,要多少?”身为储君,怎么可以向臣子要钱,这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李治道:“儿臣见他平常花钱大手大脚的,便要他出八万贯,可他出不起!” 李世民气道:“胡闹,他再富有,也不可能拿出八万贯的现钱来,难不成你要他变卖家产么,要是被传了出去,岂不被天下百姓耻笑!” 李治忙道:“王平安的嘴巴向来最严,他定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他虽然拿不出钱来,但却送了张藏宝图给儿臣……” 于是,他便把事情说了出来,着重描述“自己”是如何发现藏宝图必须要用火烤,才能显出字迹来,又是如何亲自带队去寻宝,在林中如何又遇到了瘴气,冒着大险,这才找到了杨氏重宝,如何如何地讲述一番! 李世民听后,吃惊不小,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他活了快一辈子,也没听说过竟会有这种事,而且还是由他儿子,他懦弱无能的儿子,亲自去办的,还办成功了! 听罢之后,李世民喃喃地道:“杨素种麦,杨玄感烙饼,治儿吃饼!真想不到,前隋权臣的重宝,竟然被我大唐的太子亲手得到……” 李治心里美滋滋地,往常他得到再多的夸赞,都是王平安去做,他捡现成的,可是这次不一样,可是他亲自去办的呀! 李世民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李治的肩膀,道:“好治儿,你长大了呀,真的能为父皇分忧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以后,不要再向臣子们要钱了!” 李治忙点头道:“嗯,儿臣记住了!” 李世民又想:“自从王平安进京之后,治儿在他的辅佐之下,做成了不少事,在百姓和大臣们的心中,地位不断提高,这是大好事,看来王平安这个人,可以用一用了,不能再让他任闲职,要参予到朝政中来,给治儿以后铺路!” 他道:“王平安献图有功,让他进中书省吧,先做个舍人,专门辅助你处理政务,你也该学学处理国家大事了,我大唐的江山,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才行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中书舍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中书舍人 李治闻言大喜,他本来就想让王平安代批奏章,用崇贤馆学士的名义。但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学士还没有资格,能在奏章未得批复之前,先行阅读的。 但如果王平安入了中书省,那他就有资格了,不但有资格在批复之前看,还有资格出主意。中书省嘛,干的就是这个活儿啊! 唐朝的中枢机构,分为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中书省管的是决策,通过门下省审核,最后交尚书省执行。三省之中,中书省名列第一,没有中书省的决策,就没有其它两个省的工作了,其它两个省都是以中书省的工作为基础的! 到了李治的时代,要想当宰相,那就必须得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个头衔,此衔为参政标志,虽本官品级高于三品者,也要加此衔才得为宰相! 李世民给了王平安一个舍人的官职,从品阶上看是正五品上。但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给王平安降职了,从三品的侯爷降了好几等,当个五品官,事实上是升了,而且是大升! 中书舍人的工作是掌侍进奏,参议表章,兼管中书省事务。这个活非常之重要,乃是成为一个“好宰相”的必经之路! 王平安在这个位置上干几年,只要李治一登基,他会在第一时间升任中书侍郎,而只要他头上的中书令,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意外发生,他就能接掌中书省,成为中书令! 中书令是干什么的,掌佐天子执大政也! 李治忍不住脸上露出微笑,道:“父皇,王平安会不会年纪小了些,他还不满二十呢!” 李世民摸了摸李治的头发,道:“不满二十才好,这样你才可以**于他,让他成为你的心腹啊。如果年纪再大些,心中有了主张,那时再**,可也来不及了!想当初,父皇和你舅舅相识相知之时,比你们的年纪还要小呢!” 李治嗯了声,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想:“舅舅虽然待我甚好,可终究是长辈,常会训我,有时都怕见到他,舅舅只会对父皇真心恭敬。可王平安就不同了,他对我是忠心耿耿,绝对的恭敬,就象舅舅对父皇那样,所以嘛,王平安才是我以后要重用的人!” 李世民笑了笑,道:“为了给百姓们种痘,父皇已经烦心了好几天,不想今天竟被治儿给解决了。好,这是大好事。” 他冲远处侍立的史忠臣道:“添副碗筷,让治儿陪朕吃饭!” 史忠臣忙拿了碗筷过来,又端到来热水手巾,让李治擦干净,陪李世民吃饭,享受天伦之乐! 树林之外,王平安站在一棵大树下,而树上躲着欧阳利。欧阳利藏在树叶之中,道:“主人,里面的禁卫一共拿了十八块金砖,他们不敢带在身上,竟藏到了树上,估计想晚上再来取。” 王平安哼了声,道:“才拿了十八块,他们的胃口也太小了些!” 欧阳利笑道:“一人一块不少了,省着点花,够用一辈子的了!” 王平安没有抬头,眼睛一直看着远方,道:“他们得了好处,就等于上了我们的船,不管这事儿他们看出了什么,都不敢乱说的,相反就算有人问,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地隐瞒,杨氏旧宅的金子,咱们算是保住了,而且以后拿出来花,也不会引人注意,我猜皇帝必会反赐给我一部份的!” 欧阳利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说实话,那些金子是怎么花也花不完的啊,那个杨素,当年也实在太贪婪了些!” 王平安哼了声:“不贪心,能落个家败人亡,祸及子孙么!” 说着话,忽听树林里传来脚步声,蒙大恬出来了,欧阳利急忙在树上藏好,不出声,也不动! 蒙大恬出来后,刷地行了个军礼,对王平安道:“侯爷,金砖清点好了,粗略估计,大概在十一万两,只多不少,但不会超过十二万两!” 王平安嗯了声,道:“好,清点出来就好!”他背手站在林边,眼望长安,问道:“蒙大哥,你在宫里做禁卫,有没有什么志向啥的?” 蒙大恬想都没想,直接回道:“卑职也算是个有志向的人,自己估计着,卫府大将军这辈子是甭想了,可要是能做个金吾将军,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平安回过头,冲他笑了笑,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是汉朝光武帝的志向,不想蒙大哥也想当个金吾将军!” 蒙大恬嘿嘿傻笑几声,挠挠后脑勺儿,道:“卑职没想那么多,只是觉着,既然已然在宫里当差了,干嘛不当个最风光的差,要是能侍立在皇上的身后,那该有多好,光宗耀祖啊!” 王平安点头道:“说得也是。人嘛,就应该有点志向,你的志向一定是可以实现的!” 蒙大恬想了想,又道:“侯爷,你以后一定能当宰相,总揽朝政,就象长孙大人那样风光!” 王平安嘿了一声,道:“不敢想,不敢想啊!”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不再出声,蒙大恬跟了过去,侍立在他身后。 等了好半晌,几乎近午时分,远远的就见长安方向尘头大起,一队骑兵向这里驰了过来,队里有好几辆大车! 王平安站起身,道:“接应咱们的人到了,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蒙大恬的心头狂跳起来,他和里面的禁卫藏了金砖,深怕被人发现,未免心虚气短,道:“竟然来了一个营!怎,怎地来了这么多的人?” “来的人多,才证明皇上重视此事!”王平安走上前去,冲领队的将军拱了拱手,道:“辛苦了!” 来将翻身下马,单膝给王平安跪下:“王侯爷才辛苦呢!皇上有旨,叫我等押送金砖进京!” 王平安道:“金砖就在里面,由宫中禁卫看管,绝对不会有失!” 这将军站起身来,冲蒙大恬笑道:“原来是蒙将军负责看守,那定是不会有失了!” 蒙大恬听着一哆嗦,心里直打鼓,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不会有失。嗯,你们来了不少人,人多手杂,虽然大家都是弟兄,但见了如此多的金子,难免想法会多些,你可要看住,不要让他们顺手牵羊啊!” 这将军忙道:“我会看住的!”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士兵,并非全是他的心腹,确实得看严些才成。 王平安心里一乐,这蒙大恬竟然也会补漏儿啊,把话先说出来,如果有了责任,都会推到眼前这个将军的身上! 人多好办事儿,将黄金装箱,运上大车,一营士兵护着车队,返回了长安城,从玄武门入宫,直奔甘露殿! 这时候,朝中大臣们已然全部到齐,他们得知王平安又立一功,竟然从什么杨氏老仆的手中,得到张藏宝图,献给太子,而太子竟然亲自寻宝,得到了大批的黄金,以充……也只能充做内帑! 王平安当先进入甘露殿,先冲李世民行过大礼,这才命人将黄金抬上殿来。打开箱盖,满殿金光闪闪! 不管是李世民还是群臣,无不发出赞叹之声,十余万两的黄金,可是不少,大唐开国至今,从没有一次性的,得到过这么多的黄金! 虽然后世史家,都对隋朝的统治不怎么赞同,但不得不承认一点,隋朝的确是中国历史一个极其富强的朝代! 如果从富强的程度上来讲,唐朝只有李隆基当政时,大唐最强盛的时代,才能和隋朝相媲美。换句话说,唐朝经过一百余年的休养生息,才重新达到了隋朝的富强! 只不过由于隋炀帝的残暴统治,后世史家们都对隋朝的富强,刻意回避,而只谈盛唐时的繁华!原则上就是,如果一个人好,那这个人什么都好,如果一个人不好,那这个人什么就都不好,反正隋朝的史书,是唐朝人写的,那能有什么好话? 果然,殿上的君臣们,眼里是金光闪闪,而嘴上却都说隋朝亡的活该,一个杨素就贪污了这许多的黄金,由此可以推知,隋炀帝当初是多么的横征暴敛,再推断出,我大唐取代前隋,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的! 于是乎,献宝大会变成了批斗大会,又变成了马屁大会,群臣们把李世民和李治这对父子,再次捧到了天上,皇上圣明,太子英明,洪福齐天,无人可及! 所有夸赞之中,依旧没有王平安半点事儿。而王平安站在群臣之末,大殿门坎之旁,也和大臣们一样,满口的赞美,一口一个皇上神武,太子威武,前无古帝,后无来帝!仿佛整件事情,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一样! 他越是这样,李治越觉得他贴心,越觉得亏欠他,越想给他封赏! 殿上群臣赞扬了好久,口干舌燥之余,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下来。李治忙趁这个空档,将王平安和他说的,要开办各种医疗机构的设想,当着父皇和大臣的面,说了出来! 这个构想一说出来,大臣们立即都沉默了! 这个构想好啊,种痘毕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要长久的进行下去,不能每次都靠募捐吧,而这笔钱从哪里出呢?李治再怎么洪福齐天,估计他也不可能每年都寻宝一次! 而李治所说的机构一旦设立,那么不但朝廷会多笔收入,百姓们也能得到实际的好处,不管怎么说,国家大批的制药,可以降低药价,能让以前很多吃不起药的百姓,在有病时能有医药治疗。 象李治所说的其它机构,比如收容孤寡老人,这正是老有所依的具体表现,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是,这个构想,绝对不可能是李治想出来的,这么有条有理,这么庞大的设想,睿智的太子殿下,应该是参考了别人的建议,而这个建议嘛……群臣谁也没有转头,但人人的心中浮现出三个字,王平安! 殿内沉默了好半晌,李世民才问道:“诸君,太子所言之事,各位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第一个出班,道:“老臣以为甚好,可以推行。太子得到杨氏重宝,正可推行此事!” 房玄龄和褚遂良也都出来,道:“臣附议!” 李世民嗯了声,目光转动,看向了班中一人,道:“马爱卿,你的意思呢?” 朝班中一名年纪不过四十许,却老得象六十多岁的大臣,慢慢走了出来,道:“臣以为,可以推行,这件事交于臣,数日之内,臣便可以将具体事宜,列表陈述!”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那便交于马爱卿了!” 这位马爱卿不是别人,正是贞观末年的著名宰相之一,中书令马周! 马周并非是凌烟阁上的功臣,也并非和其他宰相一样,出身豪富。他是一个地地道道,靠着自己能力做到宰相的人,是典型的实干家。 同时,马周也是李治的老师,换句话说,做为李治的崇贤馆学士,从道理上来讲,王平安也应该叫他一声老师,虽无师徒之实,但师徒的名份早定! 马周出身贫寒,而且是世代贫寒的农家,幼时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一直被人瞧不起。年轻时来到长安,却又衣食无着,受过无数的白眼,受过无数的嘲笑! 但金子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他凭着一篇策论,得到了李世民的赏识,从而进入朝堂,先做中书舍人,又再升任中书令。 李世民曾当众说过,朕一天不见马周,就想他!而马周也鞠躬尽瘁,累死在任上,死于李世民之前! 李世民点头道:“好,有马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他冲后面的王平安一招手,道:“王平安,上前来。” 王平安答应一声,上前跪倒。 就听李世民道:“马爱卿,王平安是太子崇贤馆的伴读,算起来还是你的弟子,朕就把交给你了,在中书省里做个舍人,你就近**……”顿了顿,又道:“免得他明年当了副主考,批卷子时,出了笑话!” 马周看了眼王平安,点了点头,又冲李世民道:“臣遵旨!” 王平安却大吃一惊,心头狂跳,他知必有封赏,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进入中书省,做一名中书舍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代批奏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代批奏章 李世民看向王平安,道:“王平安,你做事糊涂……” “是是,臣一向糊涂!”王平安连忙答声。 李世民摸住胡须,呵呵一笑,这王平安真是好脾气,反正别人说他啥,他都是嗯嗯,好好,对对,从来不带顶嘴的! 他道:“你得到藏宝图,上交太子,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可你却不该撺掇太子,与你一去寻宝,听说还遇到了瘴气,那是杨玄感为了护止别人得到他留下的重宝,特地安排的机关,如果万一太子出了意外,你可担当得起?” 王平安紧忙用袖子擦汗,做出害怕的模样,道:“臣事先没有想得周全,都是臣的过错,恳请皇上责罚!” 大臣们听着君臣二人的对话,全都默不作声,心想:“听皇上说话的语气,王平安怕又要得到额外的赏赐了!” 李世民要是想处罚谁,那定会先说这人的功劳,夸赞一番,最后才会说,你立了这许多的功劳,可惜却犯了什么什么罪,朕只能将你杀了……然后,洒下几滴眼泪,将犯了罪的大臣,推出去咔嚓了! 而他要是一开始就斥责对方,那往往就是要施加恩宠了,先训斥一顿,以免大臣得到恩宠后,翘起尾巴,居功自傲! 果然,大臣们都没有料错,李世民话锋一转,道:“从今天开始,你仍领太医令一职,但不用去太医署当值了,每天卯时之后,去东宫崇贤馆当值,辅助太子处理政务!” 王平安忙道:“臣遵旨!”嘴上答应,心里却想:“我本来不就是崇贤馆的学士么,为何还要特地嘱咐我这句?” 殿上群臣,虽然没有出声,但心里都艳羡不已。王平安做了中书舍人,不去中书省当值,却去崇贤馆,这不就是摆明了,皇帝要为太子培养宰相么,这王平安真是好运气啊! 在群臣的眼中,一颗朝廷新星,已然冉冉升起了! “小心做事!”李世民一摆手,让王平安退下。 马周回头看着毕恭毕敬退下去的王平安,心想:“这少年新贵,和我年轻时,倒有几分相象啊!”他低下头,慢慢退回了朝班。 禁卫们上殿,将黄金一箱箱的都搬了下去,君臣们开始议论起朝政来。李世民没有叫王平安退出殿去,所以他也就站在最后,也不吱声,光听着。 今天议的国事,竟和王平安有点关系,说的是突厥的事情。 王平安收的那个突厥弟子阿史那奇钵儿,已然回到了草原上,有了大唐在后面做支持,他招集旧部的过程,就快了许多,此时已聚集起了六七百户牧民,男丁近千人,虽多是老弱牧民,但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好的开端。 王平安冷丁听到阿史那奇钵儿的事,心里很是高兴,离开了这么久,原来他在草原上,竟然混的不错,有好几百户的牧民投靠他,不过估计能投靠他的,应该都是赤贫之人,否则各有部落,谁能去投靠他们那对孤儿寡妇呢! 李世民命人起草圣旨,命玉门关的守将,再支持一下阿史那奇钵儿,当严冬来时,允许阿史那奇钵儿带着他的部众,在玉门关外立帐篷,就近得到大唐的给养,等到开春返回草原,再接着去祸害其它突厥各部。 议完了这件事,接下来又议高昌的事,对于西域各地,大唐王朝虽然征服了不少地方,得到广大的领土,可对那里的统治却不是特别有效。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突厥这个大敌存在,在李世民统治时代,这个大敌始终没有彻底解决掉,而突厥虽然表面上臣服,可暗地里总是收容反对大唐的敌人,不少叛贼被唐军围剿,打不过便跑,逃入突厥的地界,而唐军又不能追进去打,撤军之后,叛贼又会回来,如此反复,很是让大唐的君臣头疼。 这回他们说的便是一伙叛贼,首领是一个自称高昌王族后裔的人,这名叛贼竟然绑架了一名唐朝的和尚,还管大唐要赎金,这可真是混帐加三级了! 煌煌天朝,绝对不可能和叛贼谈条件的,连对方投降都不会接受,更不可能交付赎金,处理这件事的方法,只能有一个,就是出动军队,将这伙叛贼全部抓住,统统处死! 今天议的这件事,就是怎么剿灭这伙叛贼,成功解救出唐玄奘来,因为唐玄奘已被李世民承认,他是大唐派往天竺的使者了! 王平安听来听去,听得直皱眉头,殿上的大臣们并不如何在意唐玄奘的死活,讨论的方法竟然都是,如何把责任推到突厥头上去,然后对突厥用兵,光明正大的出兵草原! 忽然,李世民道:“王平安,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王平安一愣,怎么问起自己来了,自己不是旁听么?他忙出了朝班,道:“臣没什么看法,一切全听皇上吩咐!” 李世民笑道:“不要害怕,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你现在是中书舍人了,参予朝政,决策事宜,正是你的份内之事,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王平安抬头看向李治,李治表情木然,很显然他什么想法也没有,只好看向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冲他微微点头,以示鼓励,他这才敢说话。 王平安道:“臣的看法是不必调动大军,而派一支精锐部队,先答应叛贼的条件,定下赎人的地点,然后将赎金交给叛贼,让他们先高兴高兴,派人尾随跟踪,待查到叛贼的巢穴再出动大军,一举剿灭!” 李世民嗯了声,道:“这个主意不错,但今日议的并非是如何成功救回那个和尚,也并非是如何剿灭那伙叛贼,而是如何向突厥的几个部落开战。”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这种大事怎么问我啊,我又不是领兵的将军……啊,对了,我是沙洲的都督啊,真叫倒霉,不会在我的地盘上开战吧?” 他道:“回皇上的话,只需在严寒时节,派人向突厥部落求助,让他们派兵助我们剿匪便可!” 大臣们听罢,一起点头,这倒也是种方法。他们一起看向王平安,目光中尽是同情和怜悯之色。 王平安被看得莫名其妙,心想:“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上面的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正和朕意,王爱卿聪明机敏,甚好!” 王平安谢了声恩,退回朝班最末。 他出的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严寒之时,如果大唐派出使者,向附近的突厥部落求助,让他们出兵剿灭大唐的叛贼,如突厥部落出兵,天寒地冻的死伤必多,可以削弱他们的实力,如果不出兵,这种可能性最大,草原上的冬天冷得吓人,部落首领们不愿意派出战士助战,那么来年开春,唐军攻打他们部落也就有了理由,你们不肯出兵作战,定是叛贼的同伙,想要祸乱我大唐边疆! 不管突厥部落怎么做,好处都在大唐这边! 王平安心里纳闷儿,皇上都夸我了,说我的主意好,可为什么大臣们……啊,明白了!这事只要稍稍用脑袋一想,就知其中猫腻儿! 这个主意,连他这种政坛菜鸟都想得到,那些人老成精的大臣们能想不到,可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谁说,就会派谁去啊! 他的折柳县封地在那里,而又兼着沙洲的都督,这主意又是他出的,那他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了吗! 王平安咽下口唾沫,心想:“中招!” 殿上君臣又议了会别的事情,这才散了朝会,各自回衙。 王平安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跟着李治去了东宫。 路上,李治笑道:“无病,今天这事儿你可开心?你进了中书省了,以后就是孤的左膀右臂,可要好好干啊!” 王平安却道:“臣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一窍不通,臣只会看病,不如殿下和皇上说一说,让臣还是回太医署吧!” 李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总不能一辈子做太医,太大材小用了,还是帮着孤批阅奏章吧!”回头冲史爱国一挥手。 史爱国连忙上前,将手里几道奏章,往王平安的手里一塞,笑道:“无病,以后这些奏章,就全都交给你了!” 王平安哭笑不得,自己献上那份黄金,只是想保住更多的,同时又能为百姓们做些实事,不想得到的赏赐,竟是进了中书省,当了个什么舍人,这舍人倒底是干嘛的呀? 去了崇贤馆,李治对王平安道:“无病,你批复这些奏章后,拿给孤!”说罢,不管不顾地去后殿睡觉了。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留在前殿,替李治批奏章。李世民分给李治的这些奏章,都是些长安本地的民间琐事,主要目地是让李治能够了解百姓们的生活,以及世间百态,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很顺利的,王平安批好了前面几道奏章,翻到最后一道,见是一桩案子。长安城外一个村子里前日失火,房子点着了,烧死一个病人,病人的妻子当时不在家,大火灭了后才回来,见丈夫烧死了,她便要安葬,可夫家的叔伯却不让,说是病人死得蹊跷。 长安县令断病人是被烧死的,与旁人无关,可夫家的叔伯仍要上告,不肯罢休,长安县令问可不可以将这个案子,交给刑部。 王平安心想:“这还不好解决么,有什么犯难的。”他在奏章上批复,病人是否死得蹊跷,看口中是否有灰即可。 批复完毕,拿了奏章,去后殿找李治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第三百二十三章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来到后殿,见李治正在呼呼大睡,而史爱国竟然也趴在一边的桌子上睡觉,头趴在手臂上,嘴里流出亮亮的一道,还不时地咂吧嘴! 王平安叹了口气,昨晚大家都没睡,你俩可倒好,扔下我一个人干活,你俩倒睡得香,睡得甜! 他走上前去,推了推李治,道:“殿下,奏章批复好了,你要不要看看啊?” 李治迷迷糊糊地,也不睁眼,摆手道:“别烦孤,直接交到中书省吧!”说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王平安摇了摇头,还真信得过我啊!叹了口气,李治这种对政事的态度可不好,直接决定他当不了一个明君,以后武则天怎么控制的朝堂,可不就象现在自己这样控制的吗,难不成自己快成武则天了? 他放下奏章,拉过被子,轻轻为李治盖上,心想:“幸亏你不是明熹宗,而我也不是魏忠贤,要不然我批完了奏章,专等你干木匠活儿时来问,那时你可就真成傀儡了!” 站在床前,又看了一会儿李治,他拿起奏章,这才出了崇贤馆,赶去中书省。 中书省乃是至关重要的所在,并不设在宫外,而就在皇宫之中,在太极殿之侧,另一侧是门下省。 王平安拿着奏章,不多时便来到中书省。来到中书省的门前,他抬头看了看,见门上匾额写着两个字,西台。 他以前没来过这里,不知这里到底是不是中书省,而门前竟然没有禁卫站岗,想问问都找不到人问,他只好上了台阶,向里面张望。 忽见里面走出一人,身穿紫袍,也是个大官,年纪在五十来岁,长得胖乎乎的,留着一嘴的漂亮胡须,脸上满是和气。 这人见王平安站在门外,脸上立即露出笑容,道:“呀,这不是王侯爷么,你是来找马大人的?” 王平安赶紧跟着啊了一声,道:“正是,本侯……本官……我奉了太子之命,来见马周马大人的!” 眼前这个胖官他见过,这人拍起皇帝和太子的马屁,拍得最响,可偏偏别人都不怎么在意他,在朝堂上他也没发表过什么重要意见,所以王平安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连带着,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自称,干脆叫起“我”来。 这胖官倒是个自来熟,笑道:“王侯爷,老夫许敬宗,现任中书侍郎一职,以后咱们在一个衙门里办差了,还请王侯爷多多照应着老夫啊!” 王平安又啊了一声,他就是许敬宗啊,那个虚美隐恶的家伙?果然虚伪,他现在是中书侍郎,而我是中书舍人,他是我上级啊!怎么听他的说话法,反倒我成了他的上级一样! 干笑两声,王平安道:“原来是许大人,失敬失敬。你是下官的上司啊,怎地对下官这般客气,倒让下官无所适从了!” 许敬宗笑道:“王侯爷说笑了,你是侯爵啊,老夫只是个小小的男爵,照你可差得远了,当然是你照顾老夫了!” 中书侍郎乃是正三品大员,而王平安就算是侯爵,也不过是从三品,比许敬宗还是要小半级,可从许敬宗嘴里说出来,竟然是王平安比他大,对待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恭恭敬敬,象对待上司一样。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这人马屁功夫炉火纯青,我远不如他,得跟人家学学才成,靠拍马屁,能做到这么大的官儿,这不叫有本事,那啥叫有本事?” 许敬宗道:“王侯爷是头一回来西台吧,想必不认得路。来来,老夫引路,带你去见马大人!”说着,竟然象个侍从一样,真的在头前带起路来,引着王平安向后面走去。 中书省又名西台,由于是在宫里,所以进出的官员都非常小心,没事不会到处乱窜,更不会有聊天的事情发生,人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屋里办公。 一路走去,竟然只见了几名官员,而这几个官员见到王平安,都笑容满面地上前打招呼,自报姓名,和许敬宗一样,都要王平安照顾他们一二,弄得王平安相当地不好意思! 许敬宗忽然道:“王侯爷,常听人说,你家中有黄金屋,不知可是真的?” 这话说得突然,王平安脚下不稳,差点儿一个跟头绊倒在地,他脸色大变,不答反问,道:“许大人是听何人说的?” 许敬宗察言观色,知他误会,忙道:“王侯爷,你家中豪富,京中人人都知,可并非是老夫道听途说。老夫还听说,皇上下旨为种痘之事募捐,不少大臣都向你借钱呢,你家要是没有黄金屋,聚宝盆,哪能借出那么多的钱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着实吓了我一跳。王平安干笑两声,道:“正是因为我借不出钱来,所以才把藏宝图献给太子,如此一来,大家也就不用募捐了,都能省下一笔,也不用管我借了!” 许敬宗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嘿嘿笑了几声,摇头没再说话。不管是什么钱,那都是王平安的,跟他有何关系?王平安都不在乎,也不知他肉痛个什么劲儿! 片刻功夫,来到了后面的一处正堂,这是马周办公的地方。许敬宗向里面看了眼,低声道:“马大人在里面呢,王侯爷这便进去吧,老夫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了!” 王平安说了声请便,正要进去,却被许敬宗一拉袖子,小声道:“如得空闲,老夫定会登门拜访,与王侯爷叙叙家常!”说罢,这才转身走了。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什么意思,我和他有什么家常好说?”举走进了大堂。 马周就坐在大案之后,正对着大门,许敬宗和王平安说话,他看得一清二楚,见王平安进来,笑道:“无病,许老儿和你说了什么。让老夫猜上一猜,他是不是要和你说说家里的事儿啊?” 王平安先冲他行了一礼,尴尬地笑了笑,道:“如老师所料,许大人确是这么说的,只是学生与他初次见面,不知有何家常要谈。” 马周端坐不动,随手挥了挥,让王平安找个墩子坐下,道:“他当然要和你谈家常了。老夫听闻,你家中豪富,财产无数,且在京中也开了买卖,可谓聚财有术……” 王平安刚坐下,马上又站了起来,急道:“不不,学生家中并没有多少积蓄,只是学生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才被人误会家里有钱,学生以后不会再那样花钱了,老师莫要误会。” 马周嘿了声,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何必着急。老夫和别人不同,朝中大员多是出身豪门,而老夫却世代贫苦,青年时为了衣食温饱,还曾想过当个小商人,所以别人瞧不起商贾之术,而老夫却并不歧视。” 顿了顿,他又道:“你家中豪富,而自己又会聚财,比如说你要设立熟药厂一事,又可利民,又可为朝廷增加收入,这就很好。许老儿就是看上了你这点,所以想把女儿嫁你为妻!” 王平安又刚坐上,听了他这话,马上又站了起来,道:“许大人要嫁女儿给我?这是为何?” 马周笑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你有钱!”他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摆了摆手,道:“不去说他了。对了,你来这里,可是太子派来的,是送批复后的奏章吧?”说着,看向王平安的手里。 王平安忙应了一声,将奏章递了上去,马周打开最上面那道,直接看批复,道:“下次记得,不要自己往上面写,要先写在纸上,让太子抄录才好。这些奏章是要给皇上看的,得让皇上知道,太子还是很勤勉的!” 他是李治的老师,而王平安也算是他的学生,所以说起话来,便也少了顾虑,直接便教王平安怎么做。 马周随手翻阅,微微点头,虽然都是些琐事,但王平安批复得还算中肯,并无疏漏之处,对于一个刚刚步入朝堂的人来讲,能做到这点,已然相当不易了。 当翻到最后一道,马周咦了声,抬头问道:“这道奏章问的是要不要将案子转给刑部,你怎么批复要看死者的口中是否有灰,难不成有灰无灰,可以决定是否将案子转给刑部?这个批复,可是大大不妥啊!” 王平安道:“回老师的话。只要看了死者的口腔,倒可断定死者是不是被火烧死的。如口中有灰,便无蹊跷,死于意外而已,让他入土为安便是,如果口中无灰,便是被人杀死,这案子由长安县令派人侦破即可,无须转给刑部。” 马周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王平安道:“活人遇到大火,就算是重病在身,也会呼救,就算不能呼救,呼吸总是要的,所以必会吸入烟灰,而如果事先已然被人杀死,呼吸停止,口中自然也就无灰了。死者的叔伯说此事有蹊跷,无非就是怀疑那妇人,久病床前无孝子,如是妇人想摆脱久病的丈夫,所以才做出事来,只需审讯即可得出结果,这案子好结得很,不需要过刑部大堂的!” 马周哦了声,放下奏章,道:“你说的这些,应该是仵作做的事吧,你怎么会知道?啊,你是太医,是从医术方面想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可以让长安县令查一查仵作,如果是仵作刻意不报,那这案子就和仵作有关了,只需一顿板子下去,必会让他说实话,而且还不用怕打错人!” 马周冲他笑了笑,道:“好个王无病,竟然会断案子。好,老夫这就让人去办这事,按你说的去办,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忽然,他又道:“无病,老夫有个女儿……” 王平安一激灵,什么意思? 马周顿了顿,道:“已经嫁人好多年了!”说罢,哈哈大笑。 王平安也跟着笑了几声,心想:“竟然开我的玩笑,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 马周将桌上的奏章收拾好,道:“这些奏章虽然你往上面写了字,但还是要给皇上看的,第一次办事,虽不懂规矩,但皇上也不会怪罪,以后不要再这样就好!” 王平安答应一声,等着下一步的吩咐。可见马周从茶碗里,沾了点茶水,放在眼睛上揉了揉,接着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王平安无法,只好接着等,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太没礼貌。过了好一会儿,马周才睁开眼睛,看到王平安,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王平安心想:“你不发话,我哪敢走呀!”他道:“学生在等老师的下一步吩咐。” 马周嗯了声,摆手道:“好生陪伴太子就可以了,下去办事吧!” 王平安冲他躬身行礼,退出了大堂。想了想,他又走了回来,道:“老师,可是因为批阅太多的文书,以至于眼睛干涩疲劳?” 马周点头道:“是啊,上年纪了,眼睛大不如从前了。” “学生倒有一套舒解眼睛疲劳的功法,愿说给老师听!”王平安想起自己小时候,做的眼保健操了,虽然简单,但确实好使啊! 马周笑道:“好啊,你且说来听听!” 王平安坐到了墩子上,掏出手帕,擦干净手,道:“为……为皇上效力,保护眼睛,缓解疲劳,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说出此话,眼睛忍不住湿润,回忆起了小时候在学校里,课间做眼保健操的情况。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那时总觉得做眼保健操麻烦,不爱做,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心中却满是温馨,真想再回到那个时代! 他道:“第一要先揉天应穴,第二再挤按睛明穴,然后按揉四白穴,最后按太阳穴,轮刮眼眶……”一连做,一边说,将眼保健操演示出来。 马周看毕,道:“似乎应该有些效果。”他照着王平安所教,做起了眼保健操。 可刚做了一个动作,就听王平安道:“要在做之前,说为皇上效力,保护眼睛,缓解疲劳,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这句必须得说!” 马周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嗯了声,乖乖地照着说了一遍,这才开始做了起来。头一回做,难免有些偏差,王平安大声为他纠正,就象当初老师教他时那样! 做完之后,马周睁开眼睛,眨巴了眨巴,嘿了声,道:“的确是有些用处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剂不够,再服一剂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剂不够,再服一剂 王平安笑道:“眼保健操,顾名思义,就是保护眼睛健康的绝世功法,比老师用茶水润眼睛要强得多,如能每天坚持着做,可使眼睛闪亮如电,炯炯有神!” 马周哈哈大笑,道:“这竟然是绝世功法,看来老夫是占了你的便宜了!” 王平安点头道:“此乃我王家祖传功法,不传之秘啊!”又忽悠了马周一句,这才行礼出门。 马周坐在案后,翻看公文,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又做起了眼保健操。堂内有官员来向他报事,见马相爷闭着眼睛,在脸上比比划划的,心里纳闷儿,等他做完,便问道:“马大人,您老这是干什么哪?” 马周冲官员道:“王舍人刚刚向老夫进献一套绝世功法,如每日坚持着做,可使眼睛不再受案牍劳形之苦!” 说罢,他很得意地道:“为皇上效力,保护眼睛,缓解疲劳,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做起操来。 官员啊地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周,心想:“果然是套绝世功法,不说别的,光听做之前,说的这番话,便可见此功法,非比寻常啊!” 王平安出了中书省,又回了东宫,见李治还在呼呼大睡,摇头叹息民,也不多待,出东宫回灵感寺了。 回到寺中,吃了点饭。他回到屋中休息,可心里有些兴奋,却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心事。总结了一下,自己下一段时间要做什么事情。 首先,要办好各种医疗机构,这是很复杂的一件事,不过对于自己来说,却并不麻烦,自己只要提出理论,至于执行,自有无数的官员们去做,大唐多的是人才,只要理论到位,具体事宜由他们去做即可。 其次,自己极有可能会被派往西域,去处理一些事情,这才是最危险的,办得好,有点功劳,而办得不好,那就得了,功劳莫提,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最后,这个是最好办的,明年开科,自己要是有命回来,便会协助科考事宜,这是大大扬名的机会,说不定自己也会门生满天下,成一代名师大儒! 要是只有好事,没有闹心事,那在大唐的日子,过得还是蛮舒心的! 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半夜,起来上了一趟茅房,回来接着睡,迷迷糊糊的,一直到睡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 忽然,有人跑到了后院,叫道:“王大人,王大人,你在哪里?” 王平安一惊起身,叫道:“谁,谁找我?” 外面那人听到回答,急忙来到他的屋前,隔着门叫道:“下官陶东升。王大人,大事不好了,我叔叔被抓走了,你快点去救他啊!” 王平安下地开门,见陶东升站在门外,浑身大汗,急得满脸通红。他问道:“怎么了,陶大人被谁抓走了?” 陶东升拉住王平安的袖子,急得快要哭出声来,道:“是被东宫侍卫抓走的,说是开错了药,把宫里一位怀孕的良娣,吃得血崩了,胎儿保不住了!” 王平安啊了声,心里却不并如何惊慌,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么陶巨东应该是给萧氏看的病,至于说到血崩,压根儿没有的事,萧氏血瘀闭经长达半年之久,服药之后有淤血流出,再正常不过,不但没有事,反而是病要好的现象。 他冲陶东升道:“陶兄莫急,我这就进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身进屋,穿好衣服鞋袜,和陶东升一起出了灵感寺,赶奔东宫。 此时的东宫后院,已然乱成一团,大小嫔妃都到了,连李治都守在萧氏的殿外,急得满地打转。那日萧氏赶跑了王平安,本以为自己没啥事,可昨天天快黑时,感到身子难受,叫宫中女医们来看,女医们自然仍旧啥也“看不出来”,只是让她多休息便是。 萧氏再不信女医们的话,她怕肚里的“孩子”出问题,所以特地让人去了太医署,王平安不在,只好请了陶巨东前来。陶巨东进宫给她看病之后,便明白这不就是王平安和他说的那个病嘛,而且连药方都开好了。于是,他便按方开药,让萧氏服用,赶在东宫下闩之前,出宫去了。 可萧氏服了药之后,过不多时,下身便流出血来,血质粘稠,越流越多。这可把萧氏吓坏了,以为胎儿要保不住,又让女医来看,可女医们也慌了手脚,怕担责任,都推说看不好。无奈便去找李治前来,李治见萧氏如此,几乎也被吓晕,立即下令捉拿陶巨东,要严刑拷问,到底怎么给萧氏看的病。 陶巨东被抓走之后,陶东升大急,慌忙来找王平安,请王平安来给萧氏看病。 进入东宫,王平安再次来到萧氏的寝宫。李治见他来了,急道:“无病,你快来看看,孤的爱姬是怎么了,怎地突然流血不止,照这样下去,怕是肚里的孩子,要保不住啊!” 王平安赶紧进了后殿,见太子妃王氏坐在里面,还有一大群的美女,估计都是李治的嫔妃。他先是叫了声娘娘,正要行礼,李治却催促道:“此时还行什么虚礼,快快给孤的爱姬看病才是!” 王氏也道:“是啊,弟弟莫要多礼,快给萧妹妹看病才是!”她叫得亲热,脸上也尽是焦急,可眼睛中却带着欢喜。 王平安到了床前,见萧氏躺在**,身上盖着好几层的被子,不停地呻吟着,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表情! 王平安上前号脉,片刻功夫,便道:“脉相偏沉。”再看舌苔,又道:“舌,边紫苔白,无性命之忧,殿下无须焦急!” 李治松了口气,道:“大人没事就好,先别想孩子的事了!” 可萧氏却突然尖叫起来,放声痛哭,嘴里不停地骂着,也不知她到底是在骂谁!王平安看了眼王氏,却见王氏眼珠不停地转着,脸上现出几分恼怒之色! 女人们玩宫斗,王平安实没兴趣欣赏,他道:“请把陶太医的方子,拿给臣看看。” 立即有宫女送上了方子,王平安一看,就是自己开的那个,半点没有改动。他便道:“这方子没有错啊,用药精准,配伍得当,实是一等一的好方!陶太医有没有说怎么个服用方法?” 有宫女道:“陶太医说要服两剂,可娘娘只服了一剂,便如此模样,哪还敢再服第二剂!” 王平安嘿了一声,道:“不遵医嘱,药都没服完呢,就先把医生抓起来了,这可不行啊。陶太医既然说要服两剂,那便再服一剂好了!” 李治急道:“这这,无病,这行吗,莫要把孤的孩儿吃出了毛病!” 王氏却道:“对啊,既然陶太医说要服两剂,自然要把药服完才成,哪有服一半就不服的道理!”萧氏越痛苦,她看着越高兴,还冲王平安打了个眼色,那意思堂弟你办得好,就让她服,两剂要是不够,再服两剂。 她的眼色被萧氏看到了,萧氏尖叫起来:“你们都想害我,你们想害我的孩儿,那可是皇上的亲孙,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竟然想去撕扯王平安。 王平安退后几步,对李治道:“殿下放心,这药服了之后,萧娘娘的病很快就能好了,她根本就没有怀上皇孙,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罢了!” 李治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你说什么,她的肚子……” “肚子里全是淤血,当然鼓胀起来,却不是胎儿!”王平安见萧氏状似疯癫,又道:“出了事,臣替陶太医承担了。堂姐,还请你叫人按住萧娘娘,喂她服药,咱们也是为了她好!” 王氏双眼放光,连声道:“对对,咱们这可是为了她好!”回头下令,让宫女们去煎药,她带来的宫女飞奔出去,没过多时,便将药端了进来,显见王氏早就有准备了,非要萧氏服了这剂药不可! 萧氏放声大哭,不停地挣扎,死活不肯服药,她和王氏对抗争宠,而王氏和王平安又姐姐弟弟地叫着,她哪敢服了这药! 王氏手一挥,她宫里的宫女立即上前,将萧氏按住,强行给她灌药! 李治看着眼前情景,眼中湿润,竟然有掉眼泪哭啼的先兆。王平安冲王氏道:“堂姐,拿热手巾来,给萧娘娘热敷,她的肚子能……小的快些!” 王氏心中欢喜,脸上虽不敢露出笑容,但答应得却快,立刻叫人去准备了。 王平安一拉李治,道:“殿下,咱们还是出去透透气吧,殿里有些气闷了!”他可是怕李治哭起来,这位太子性格懦弱,没准就能干出这种事来! 李治对王平安依靠已成习惯,虽舍不得离开,却仍是点点头,一起出去了! 两人一出去,王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还不快快伺候本宫的妹妹热敷,愣着做什么!” 宫女们拥上去更多了,将萧氏按得紧紧的,拉起她的衣服,进行热敷。其他嫔妃看得直哆嗦,万想不到平常贤良的太子妃,对付情敌,竟然如此辣手! 王平安带着李治刚到了院子里,就见史忠臣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叫道:“萧良娣怎样了,皇上派老奴来问!” 第三百二十五章 往大理寺塞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往大理寺塞人 王平安一咧嘴,不会吧,把李世民都惊动了!他忙道:“一切顺利,萧娘娣的病今天就能见好,只要调养小半个月,就能全好,而且以后怀上皇孙的机会,会大上很多!” 史忠臣顿时呆住,道:“什么,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次的皇孙,是保不住了?” 李治跺脚摇头,道:“无病说她竟然不是怀孕,而是生病,她本来就没有怀上皇孙,咱们都是空欢喜一场!” 史忠臣急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无病,你莫要看错了吧?” 王平安一摊手,道:“史叔叔,这种小病,陶太医如何能够看错,而小侄又如何能够看错呢?” “这倒说的也对!”史忠臣向殿里看了眼,听见里面有叫声,道:“老奴还是进去看看吧,这才好回禀皇上,他老人家等着回信儿呢!” 王平安拉住他,道:“里面正在做热敷,史叔叔不方便进去。莫要着急,萧良娣不会出事的!” 他转过头,又对李治道:“殿下,萧娘娘这次病好后,至多一年,臣保准她会生下皇孙,而且肯定是皇孙,如果不是……”他向四周看了看,一指那架秋千,道:“臣就把这架秋千给吃了!” 李治叹气道:“孤已有了忠儿,倒不急着再多,只希望爱姬这次没事就好!”他说的忠儿,是长子李忠,生母身份卑微,向来不受重视,但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儿子。 王平安心中点头,李治还算是有情有义,对身边人好得没话说! 三个人在外面等了好半晌,忽然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宫女,是萧氏的宫女。这宫女出来后,哭道:“殿下,大事不好,娘娘她血流不止,流了好多,将被褥都浸湿了,而且……而且肚子竟然小了下去!” 别人还没问话,史忠臣却急道:“只是流了血水,没有流别的?” 这宫女低头擦泪,道:“倒,倒是没有流别的!” 王平安看向二人,道:“我没说错吧,萧良娣并没有怀上皇孙,只是血瘀闭经罢了,只要体内淤血流尽,病自然也就好了!” 李治呆呆地,哦了声,没说出什么话来! 史忠臣却一甩袖子,道:“难不成这半年来,她她……嘿,咱家回复皇上去了!”一旦发现萧氏并没有真的怀上皇孙,这位老宦官立时变脸,一甩袖子,径直走了! 李治拉住王平安,问道:“无病,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你快快出主意啊,孤要不要进去看看?” 王平安就是他的主心骨儿,大事小情的,都要问过王平安才成! 王平安拍拍他的手,道:“殿下莫急,萧良娣的事,臣自然会处理好。你呢,现在就去皇上哪儿,将事情说明白,莫得皇上对萧良娣不满。她是殿下的心爱之人,如不得皇上欢心,你以后也和她难相处!” 李治忙道:“对对,孤现在就去见父皇,去说明此事!无病,幸亏你在这里,要不然孤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罢,他转身就跑出院子,追史忠臣去了! 对面的宫女目瞪口呆,太子怎地会这么听王平安的话,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这个王平安以后当真是万万得罪不起啊! 王平安目送李治离开,转过头来,就见宫女立即冲他蹲了蹲身子,怯生怯气地叫了声王侯爷! 王平安咦了声,心想:“为何突然对我恭敬起来,记得上次扯我衣服的人里面,就有她一个呢!” 冲宫女点了点头,他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了吧?” 宫女忙道:“好象……可以了吧!” 王平安慢慢走进大殿,站在那座大屏风之后,咳嗽一声,道:“两位娘娘,臣可以进来吗?” 里面传来王氏充满喜悦的声音,道:“进来吧!” 王平安转过屏风,道:“太子殿下去见皇上了,解释此事,免得皇上对萧娘娘产生误解。”他看向床榻,见萧氏直挺挺地躺着,不叫也不动,竟然放挺了。估计是得知自己没有怀上皇孙,一切希望都破灭了,所以才会如此! 王氏走了上来,大声道:“好弟弟,你这病看得好,她正要谢谢你呢!”顿了顿,又道:“她现在没力气谢,姐姐替她谢谢你了!” 王平安忙道:“堂姐客气了,这是臣应该做的!”他看了眼别的嫔妃,嫔妃们皆是满脸的惧怕,竟然不敢看他,全把头低了下去! 看你们以后再玩宫斗,还敢不敢牵扯上我! 他毕竟为人温和,虽借着这个机会,吓一吓宫里人,但却并没有对萧氏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损害。 叫宫女拿过纸笔,将陶巨东没来得及开出的后面两个方子,一并写了出来,道:“陶太医医术高明,曾和我说过这种病该如何医治,我记在了心中,这便将方子写出来,按方用药即可,萧娘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王氏拿起方子,看了眼王平安,道:“好,就按这个方子给妹妹用药!” 王平安再不多说什么,躬身告退。 萧氏服了药后,病就会好,而很快又能怀上李素节,她先是对自己有所畏,再会有所敬,而现在王氏是有所谢,等萧氏真的怀上皇孙,又会对自己有所惧,有敬有惧,才会有距离,如此一来,宫里的龌龊事,才再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这也是一种自保手段! 来到东宫门口,他向禁卫们打听,陶巨东被关到了何处,禁卫们告诉他,陶巨东是被抓进了大理寺。 王平安出了东宫,见陶东升正在门外焦急地转圈,便安慰他不要着急,和他说了宫里的事,并带着他去大理寺救人。 两人赶去大理寺,去解救陶巨东。 大理寺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庭,一般情况下,只有犯了大事的犯人,才会被关到这里。唐时的大理寺位于含光门街,顺义门之侧,后面是将作监,前面是司农寺。 一路快走,不多时便到了大理寺,他是从三品官员,和大理寺卿品阶一样,进门之后,自然没人敢拦,王平安没找大理寺卿,而是找了一位少卿,也就是寺里二把手,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位少卿姓秦,听了王平安的话,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如此一说,陶太医不仅没有过错,反而有功了!” 王平安道:“正是,他开的方子,治好了萧良娣的病,正应好好嘉奖才是,哪能把人家给抓起来呢!” 秦少卿领着他俩,向后院走去,边走边道:“今天卯时刚过,东宫禁卫便将陶太医给抓来了,看来是宫门一开,立即就抓的人。不过陶太医却没什么惊慌,还说中午不过,您便会前来,您一来所有的误会定会澄清。” 说着话,他回头冲王平安一笑,道:“陶太医倒是对王侯爷信任的很啊,而侯爷你也没白让他信任,竟然真的这么快就赶到了!” 王平安笑了两声,道:“应该的,一署为官,理应互相照应!” 秦少卿点点头,心想:“谁要是有这么个好上司,那做起官来,可就顺心得多了,这个王平安很是护着属下啊!” 他笑道:“陶太医自信满满,说误会定会解释得清,我们当然也不会为难他了。和气生财,和气做官嘛!” 反正陶巨东也逃不掉,那么大岁数了,也没必要真往牢里关,皇帝不还没下旨立案审讯呢嘛,何苦提前得罪人呢。 进了一处小院,见陶巨东没有被关,而是蹲在树上,在看蚂蚁上树。陶巨东见王平安来了,起身笑道:“好久没这么轻闲过了,这还是托侯爷你的福啊!” 陶东升快步上前,叫了声叔叔。 王平安上前拉住陶巨东的手,低声道:“让陶大人受委屈了。” 陶巨东也不问原由,反正侄子自会向他解释。他也压低声音道:“王大人,你办事是最谨慎的了,那位萧娘娘肯定没事儿吧,而且身子一养好,就会真的怀上龙孙?” 王平安微笑点头,这件事他十拿九稳,半点差错不会出的。小声道:“我把后面的方子也给她开了,说是你的原方,而我没有向她解释任何事。如果所料不差,她不会再找我,但定会再找你,你便可将服药时要念阿弥陀佛的事,说给她听了!” 陶巨东笑道:“依着你的性子,要是她真产下皇孙,这份功劳,便要送给老夫了!” 王平安道:“有功大家立嘛,我现在进了中书省,这太医令一职怕是干不长了,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呀!” “对对,大家是自己人!”陶巨东老脸笑成一朵花,这趟大理寺没白来,看看蚂蚁上树,就立了一功,自己信任王平安,那是半点没有信任错的。 秦少卿看他们窃窃私语,也不来打扰,反而站得远远的,见他俩说完,这才过来,道:“王侯爷,昨,说要提审一名妇人,我听人说是长安县令上的奏章,由中书省批复下发的……”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正是昨天王平安批复的,那道有关病人被火烧死的事,当然他是不会看到奏章原本的,也不知就是王平安批的,只是想打听一下,毕竟王平安现在是中书省的官员了! 王平安奇道:“不是让此案仍由长安县令审理吗,连刑部大堂都不用过,怎地却转进了大理寺?” 秦少卿摇头道:“具体的下官就不清楚了,估计是因为此案奇特吧!不瞒王侯爷,因为长安县令无能,查不出此案的蹊跷,这才上报,想要把麻烦推给刑部。可奏章到中书省,立即就批复了,而且批复的极为奇特,竟要查死者是否口中有灰……” 王平安皱眉道:“就算长安县令无能,这件事也能查得清楚吧,为何反而转到了你们这里?” “怪就怪在这里了。中书省让如此办理,却又要我们详细记录审案过程,再回报中书省!”秦少卿摇头道:“照这么看,这个批复实际上中书省也不知对不对,所以要我们进行证实,可既然未经证实,岂有如此批复之理?” 他审案子,审得习惯了,做什么事都非要有个合理的解释,而且还大讲前后因果关系,要有逻辑性!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却道:“你能证明此事吗?” 秦少卿眨眨眼睛,小声道:“还没来得及证明,昨天刚接到公文,今天去提人,估计得中午时分,才能将那妇人和她死掉的丈夫带来。” 王平安转头对陶巨东道:“陶大人,你先回署里吧,我在这里等等,帮帮秦大人的忙。” 陶巨东却道:“又没什么急事儿,老夫也在这里瞧瞧热闹!” 秦少卿一笑,没说什么,可心里却琢磨上了,官场上的事情,大家虽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有数。眼前这个王平安可了不得,年少有为就不必说了,可年少有为的人多了,他自己年轻时,也是个飞扬少年。 然而,他听无数的人说起过,王平安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他要是有了什么功劳,一定不独吞,一定会分给别人,所以大家都喜欢他,表面没人议论,可背地里却都说,只要和王平安扯上关系,就一定会有好处! 这种人当官,谁会不喜欢呢? 秦少卿心想:“我要是能王平安交上朋友,那就好了,不过官场之中讲究礼尚往来,我要想和他交朋友,就得先让他感觉我这个人够朋友,值得一交!” 他陪着王平安等人离了小院,装做不在意的样子,道:“王侯爷,你来京城日子不算太久,人生地不熟的,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你就张嘴,别把下官当做外人。” 王平安嗯了声,想了想后,他道:“秦大人,我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秦少卿心中一喜,想让我帮忙就好,怕的就是你不用我给你帮忙! 王平安道:“我有个结拜兄弟,名叫狄仁杰,和我一同来京,要参加明年的科考,要以他的才学来说,中进士是必然的。” 秦少卿点了点头,那个狄仁杰有你这个副主考当大哥,中进士不难,不中才难! 王平安接着道:“他在断案方面很有天份,但可惜没人指点,如果秦大人不嫌弃,能不能让他暂进大理寺,做个帮闲也好,如他明年中了进士,还请秦大人帮帮忙,让他进入大理寺任职?” 秦少卿笑了,这位中书舍人还真有当宰相的觉悟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就要往大理寺塞人了! 他点头道:“好啊,这个忙,下官自然是要帮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法医是不可忽视的职业 第三百二十六章 法医是不可忽视的职业 王平安脸上露出笑容,如果能把狄仁杰塞进大理寺,那就真就是太好了。不仅可以让狄仁杰发挥出他的本事,自己也可以了却一桩心事。等明天科考结束,自己说什么也会点了他中个进士,那时狄仁杰顺理成章地进入大理寺当官,对他日后的仕途,大有好处! 王平安道:“那可多谢了。秦大人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别跟兄弟客气,张嘴便是!对了,还没敢请教秦大人如何称呼呢?” 秦少卿道:“下官秦思源。” 王平安一挑大拇指,道:“好名字,饮水思源,秦兄定是重情重义之人!”夸了一句,转头对陶东升道:“陶兄的名字也是好的,旭日东升!能否麻烦一下陶兄,去趟灵感寺,把我兄弟狄仁杰叫来,你见过他的,就说我在大理寺等他!” 他是陶家爷们的顶头上司,说的话陶东升哪敢有不遵之理。陶东升答应一声,出了大理寺,去找狄仁杰。 秦思源将王平安和陶东升二人,请进了厢房待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人来报,说长安县令来了,还带来了那个妇人和仵作,还有一干原告。 秦思源正要请王平安他们一起去大堂,王平安却道:“不急,等我兄弟来了,咱们再去,我有话要问他,秦兄也听听,看看他够不够资格进入大理寺。” “王侯爷要考较一下兄弟,那也好,下官就旁听一下!”秦思源很客气地道。 又过了一会儿,狄仁杰被陶东升领进了大理寺,来见王平安。王平安将他介绍给了秦思源,客套一番之后,他便将一会儿要审的这个案子,说给了狄仁杰听。 狄仁杰在路上听陶东升说了,大哥要推荐他进大理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自然要谨慎对待。他已料到,上面坐着的那位少卿大人,就是此次的“考官”,想要看自己本事的。 听王平安说罢,他想了想,把各种情况都想好了,这才道:“这个案子的关键之处,在于判定那位被烧死的病人,是死于意外火灾,还是死与谋杀,只要把这个关键之处弄明白了,此案并不难断。” 秦思源哦了声,看了眼王平安,心想:“这个少年不错啊,看他的年纪也不大,难不成真是英雄出少年,而我已然老了?” 王平安笑了笑,他知道狄仁杰一定能断好这个案子的,因为类似的案子,狄仁杰以后判过,而且比这个案子要复杂十倍,照样没有难倒他! 他道:“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判定死者的死因呢?” 狄仁杰立即回道:“看死者的嘴里是否有烟灰,有则是死于意外,无则是死与谋杀!” 秦思源听了他的回答,哈哈大笑,道:“好,那咱们就一起去审审看。”站起身来,和王平安等人,一起出了厢房,去向大堂。 长安县令满脸不快地看着大堂上跪着的几个人,这几个人大多是农夫打扮,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那种人,人人敦厚,可敦厚的人要是执拗起来,那可真是九头牛也拉不住的! 这几个农夫就是那个死去病人的叔伯,都是长辈,自己侄儿死的蹊跷,他们当然不干了,这时代的人最讲究血脉宗亲,一家有难,整个宗族的人都会伸手,何况死了亲人,他们当然不肯罢休,说什么也要上告。 他们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妇人,这妇人年纪在三十许,长得一般,但却很有股**劲,眼角眉梢说不尽的风流,虽然穿着一身素服,可跪着也不老实,眼睛不住地东瞟西盼,没个老实时候。 长安县令心想:“这么个小妇人,娇娇嫩嫩的,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这几个老泥巴腿子,定是冤枉她了,非说那死鬼是被她害的!” 堂后一声咳嗽,秦思源走了出来,长安县令立即站起,心里一怔,大是惊讶,他当然认得秦思源了,这可是大理寺的二把手。不过秦思源是不审民间案子的,他是少卿,就算要审案子,也是审的官员,普通百姓案子,自有下级推事来处理。可这次不但秦思源出来了,后面还有一位紫袍大员,而这位大员竟然是近来风头正劲的王平安! 长安县令连忙给王平安和秦思源行礼,说了下面各人的身份,这才退下,秦思源赏了他个座位。 衙役端了三个墩子过来,王平安坐在大案之侧,陶巨东坐在他下首,陶东升坐在长安县令的旁边,而狄仁杰无官无品,便站在了王平安的身后。 秦思源拿起气拍,也就是俗称的惊堂木,啪地一拍,喝道:“下面所跪何人,报上名来!”虽然长安县令已经介绍完了,但大理寺是最讲程序的地方,该走的流程,一样不能少! 那几位叔伯忙哆哆嗦嗦地报了姓名,他们都姓刘,而那个妇人也说了,她没有名字,只是自称刘洪氏,但她却一点没有害怕的表情! 狄仁杰仔细地看了看众人的表情,低下头,在王平安耳边说:“普通百姓上堂,不管有理没理,都会害怕,这妇人不怕,说明她心里早有准备,今日堂上之事,她早在心中想过如何应对。不用查她丈夫的死因,已可断定必和她有关系!” 王平安嗯了声,回身管记录案件的评事要来纸笔,刷刷写下几行字,写的就是狄仁杰说的话,叫衙役交给了秦思源。 秦思源看了看纸,又看了看狄仁杰,什么表情没有。啪地又一拍惊堂木,问起案子来。 问了几句之后,刘氏族人便激动起来,指着刘洪氏道:“她不守妇道,勾搭野汉子,又嫌我们侄儿久病在床,碍了她的好事,便下毒手害了他!” 刘洪氏却哭泣起来,不住说她辛苦劳作,每日白天在田里,晚上回家还要照顾丈夫,哪有功夫去勾搭野汉子。她反倒说刘氏族人欺负她,尤其是堂上这几位,还曾对她动手动脚,只因她不肯答应和他们发生苟且之事,所以才被他们记恨,不住地告她! 这种事情,除非当场抓住,否则事后那就解释不清了,有或没有,光靠嘴巴,那不是随便说么。 来的这几个刘氏族人都是敦厚之人,而且岁数都不小了,被刘洪氏一顿说,差点把年纪最大的那个给气背过气去,他们纷纷喊冤,都说哪有此事! 狄仁杰又低声在王平安耳边道:“这妇人说谎,如她整日在田里辛苦劳作,为何皮肤白皙,而且她的手指修长细嫩,还留有长指甲,普通农妇哪可能如此?” 王平安嗯了声,转身又要了张纸,写了几行字,交给了秦思源。秦思源看罢,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妇人来。这妇人被看得低下了头,脸上颇有得意之色,竟然还冲秦思源打了个飞眼儿! 长安县令在下面看的清楚,心中不免痛骂,这个妇人太过**,自己审她时,她也如此乱打飞眼儿,现在竟对秦大人也如此,真真的不要脸! 而刘氏族人心里却都慌了,前些时候,刘洪氏这个飞眼儿打出,竟把长安县令打得五迷三道,糊里糊涂地就要结案,说于她无关,难不成今天也会如此? 秦思源心中一荡,心想:“这妇人好生**啊,虽长相平常,但这股子媚儿劲,却是一般男人抵受不住的!” 他道:“来人,传仵作上堂,还有将刘二狗的尸体抬上来!”刘二狗便是死者的名字。 这些事都是准备好的,他一下令,立即便有人将刘二狗的尸体抬了上来,而验尸的仵作也被带了上来。 秦思源问道:“仵作,你可曾对尸体做过详细检查?” 仵作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出头,衣着微有破烂,一进来就给秦思源跪下。 在宋朝之前,仵作属于三十六行之一,极是下贱,良家子弟是不会干这行的,只能由贱民或奴隶担当,而且一旦良家子从事仵作这个职业,那他的人生和子孙的人生,便从此到了尽头,因为官府明文规定,仵作的子孙不允许参加科考! 这是一种极端的职业歧视! 由于仵作的身份低下,又不能对尸体进行解剖,再加上几乎所有的仵作都没读过书,当然他们也没资格读书,这不能怪他们,平时干杂活儿糊口,有了案子,才被官员们叫去验尸,所以要说他们有工作积极性,那就太扯了,如不是被生活所迫,谁会对尸体感兴趣呢!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南宋,才被一位名叫宋慈的人打破,仵作的身份才有所提高,而宋慈便是大名鼎鼎的法医学之父,著有《洗冤集录》。 年轻的仵作答道:“小,小人检查得很是仔细,刘二狗身上没有殴打所受的伤痕,不是死与外伤,小人用银针探过他的喉,胸和腹,银针并未变色,所以他也不是死与中毒。看样子是被烧死的!” 秦思源道:“那你检查过他的嘴了吗?” 仵作忙道:“检查了,银针也没变色,所以……” “他嘴里有没有烟灰?”秦思源没功夫和他废话,直接问了出来。 仵作脸上一片茫然,道:“没,没有烟灰啊!”他不明白,有无烟灰,和死因有什么关系? 秦思源看向王平安,王平安撇了撇嘴,心想:“果然是谋杀!”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审案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审案 秦思源先入为主,王平安和他谈了案子该如何破,他听了觉得有理,而现在案情又明显照着王平安所说发展,他更是认定这个案子,不是普通的意外案件了! 他啪地又一拍惊堂木,喝道:“长安县令何在?” 长安县令吓得一激灵,连忙起身,道:“下官……卑职在!” “仵作糊涂,不知检查死者口中烟灰,怎地你也糊涂,也不知此案的关键之处,就在于死者口中是否有烟灰呢?”他这话问得理直气壮,实际上王平安没和他说之前,他也不知道什么的烟灰不烟灰的! 长安县令大感委屈,什么烟灰不烟灰的,和这案子有何关系,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难不成你是想说,这刘二狗是吃多了烟灰,所以被呛死的? 他道:“是是,是卑职糊涂,此案该如何审理,还请大人明示!” 死者口中是否有烟灰,在现代人看起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影视剧里早就无数次的上演过了,连小孩子都能说出这个原因来。 可这是初唐,就连宋慈本人都还要过好几百年才能出生呢,普通百姓上哪儿知道去,连官员都没有几个知道,也就是王平安,还有狄仁杰这个不世出的“妖孽”级人物,能知道其中原委,别人如何得知?这既不是常识,更不是天天能碰上的事情! 秦思源一挥手,自有衙役上前,打开了盖在刘二狗尸体上的白布,露出下面的尸身,这具尸身被火烧得不成模样,看上去极是骇人,还发出一种怪味儿! 王平安只看了一眼,便把头转过去了,秦思源同样如此,他平常审理的都是官员们的案子,极少碰到尸体上堂,更没看到过这么可怕的尸体! 长安县令早就看过了,他心里也犯恶心,白布打开,他压根儿就没看,直接就把脑袋转过去了。 刘洪氏同样也没看,她是心虚,不敢看。而刘氏族人却放声大哭,自家亲人死得如此凄惨,他们当然伤心。 当白布一打开,狄仁杰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向堂上众人的表情,先看秦思源,这个人做到少卿的大官,本事肯定是有的,但本事不在断这种案子上,如果事先不和他说明,怕也会被他断成糊涂案。 又再看长安县令,这人在治理长安民生的事情上,也有点本事,毕竟长安城里还算太平,可他却不擅长审案,害怕看尸体,又岂能查清楚案件。 最后看向刘洪氏,她只顾着用袖子掩住脸哭,却不向死去的丈夫看上半眼,这绝非是对待亲人的态度,如是恩爱夫妻,就算丈夫变成了鬼,也不会害她,她为什么要怕?既然怕了,自然就是心虚,刘二狗十有**是被她害死的! 但这刘洪氏已然做好了准备,除了大刑,她不会招,而一用大刑,就会变成“屈打成招”,那就无趣的紧了,靠板子断案,非是狄少爷所为! 狄仁杰脑筋急转,想好后,又在王平安的耳边说起话来,这回说的较长,王平安边听边点头。听罢,又写在纸上,交给秦思源。 秦思源看罢之后,也点了点头。这时仵作刚好又检查完尸体,说刘二狗嘴里并无烟灰。秦思源啪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刘洪氏,你可知罪?” 刘洪氏身子一哆嗦,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道:“大人,小妇人何罪之有?”反问了一句。 秦思源嘿了一声,道:“你在外面招蜂引蝶,又嫌丈夫生病在床,是个累赘,误了你的好……怕他知道你的丑事,所以这便害死了他,难不成你还想狡辩吗?” 刘洪氏嘴一扁,抽噎着道:“大人冤枉小妇人了,家中失火,小妇人并不在场,如何能够害死了他?如果大人非说先夫是被人害死的,也不关小妇人的事,而是他的叔伯害死的!” 刘氏族人大怒,一起喝骂起来,他们怎么可能害死刘二狗,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刘洪氏却道:“他们看上了我家的田产,想要霸占,可先夫如若不死,他们就无法霸占,所以这才害死了他,然后再诬陷小妇人害死先夫,家中田产没了主人,他们正可分了!” 果然是早做了准备,照她这么一说,原告立成被告,而她却成了受冤枉的那个,反倒成了受害人! 秦思源低头看了一眼最后给他的那张纸,哼了声,道:“你丈夫死得冤,三魂七魄之中,有一魄不肯离去,现在还在他的头上三尺之处,三尺之处有明神,待本官问问……待本官让人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冲狄仁杰一使眼色,狄仁杰立时走了出来,来到刘二狗的尸体旁,蹲下身子,假装听刘二狗说话!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众人的目光却不再躲着,就算刘二狗的尸体再被烧得可怕,也都看了过去! 唯独刘洪氏,仍旧没有转头,不去看丈夫,可脸上表情也已然变了! 狄仁杰假装听了一下,便大声道:“他说话了,他说他就是被恶妻害死的!” 王平安看向秦思源,偏巧秦思源也看向他,两人同时一咧嘴。王平安想的是,自己兄弟挺有招术,这招用得好,而秦思源则想,我审案近二十年,头一回碰上这么审的! 长安县令则目瞪口呆,死人怎么可能说话,这具尸体动也没动啊!刘氏族人则再次放声大哭,一起叫起来,让刘二狗的在天之灵显现,替他自己伸冤! 刘洪氏则脸色铁青,并不回头,却道:“你这恶少年,莫要胡说八道,诬陷与我,难不成你收了好处么!”她嘴巴奇硬无比,心思也活,竟然反咬狄仁杰收了刘氏族人的好处! 狄仁杰不理她,又叫道:“他说他要再看看恶妻,要记住她现在的样子,好到阴间去找阎王告状!” 这话一说出口,堂上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秦思源,这个“要求”当然不可能是死者刘二狗的了,可秦大人要说是,那当然就是了! 就听秦思源叹了口气,说道:“逝者为大,他的要求应该得到满足。刘洪氏,你与刘二狗夫妻一场,送送他这最后一程吧!”说着话,把手一挥! 左右两边立即有衙役走上前来,就要拉着刘洪氏去看刘二狗的尸体。刘洪氏原本还算是镇静,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的表情,可衙役们一上来,她立时就慌了! 莫说是古代人了,就算是现代人,心理素质过硬,可要是做了大亏心事,害死了人,而那人又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又死得奇惨无比,也没几个人会淡然处之,敢再看看的! 刘洪氏慌了神,双手连摇,叫道:“不不,我不要看他,你们不要拉我去看他,他有什么好看……” 衙役们哪会管她怎样,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上前,叉起她的胳臂,拖着就到了刘二狗的尸体前,按着她的头,让她观看丈夫的遗体! 刘洪氏尖叫起来,脑袋使劲往旁边扭,眼睛也闭了起来,说什么也不看尸体。刘二狗的尸体被烧得不成模样,她并非不知道,在收尸时是见过的,模样恐怖,让她这些天一直做恶梦,哪敢再看! 秦思源在上面道:“帮她一下,让她仔细看看。” 衙役们伸出手,用手指硬是扒开刘洪氏的眼皮,帮她一把,让她好看看刘二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刘洪氏啊地尖叫起来,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被吓得哭出声来,双股之间忽地湿了,连小便都被吓了出来。身子一软,她向后瘫倒,竟然晕了过去! 见刘洪氏晕了过去,王平安刚想站起,想看看她是真晕,还是装晕。还没等他站起来呢,就见衙役巴掌挥起,噼里啪啦,就是几记耳光! 王平安又坐了回去,这里是大堂,刘洪氏是犯妇,真晕还是假晕,衙役们都见得多了,根本骗不过他们的,举手就能让人醒过来,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 刘洪氏本来还想装一装,可衙役的手劲奇大,打得她疼痛难忍,啊地叫出了声来,一叫出声,也就没法再装晕了! 不装晕也不能饶了她,秦大人说要她仔细看看,那就必须得看的仔细,想蒙混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衙役们竟然又扒住她的眼睛,这回离得更近,让她看刘二狗的尸体!刘洪氏被吓得几乎崩溃,她尖声叫着,几声过后,哇地吐了出来! 她一吐之后,狄仁杰突然叫道:“诈尸了诈尸了,刘二狗动了,刘洪氏你吐到了他的脸上,他刚才睁开眼睛看你了!” 这么一吓,刘洪氏当真被吓得晕了过去,打耳光也不好使了。衙役们只好把她拖开,用冷水将她激醒! 秦思源又低头看了看那纸,抬头冲狄仁杰一笑,心想:“行啊,小子,有两下子,竟然一切都被你提前预料到了,连她被吓得晕过去,都算得一清二楚!” 狄仁杰正看着刘洪氏,注意力集中,没多余的心思看秦思源,可王平安却冲秦思源一笑,心想:“被震住了吧!我这兄弟日后的成就,说是你的百倍,有些夸张,但七八十倍,那是绝对有的,你要是能再活二十年,说不定他就会是你的顶头上司呢!” 秦思源啪重重一拍惊堂木了,喝道:“刘洪氏,你是如何害自己丈夫的,还不从实招来!” 刘洪氏此时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她再怎么主意正,再怎么心思灵活,可终究是个**些的农妇罢了,和狄仁杰一比,那简直就差的十万八千里,没有半点可以比较的地方! 她头脑昏昏沉沉的,听秦思源断喝,心里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嘴里犹自硬着,道:“我,我没害死他!” 秦思源用更大的声音喝道:“刘二狗刚才显灵了,他说你是用锥子刺他的喉咙,将他刺死的!” 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刘洪氏上一句回答话音未落,他就喝出了口,没有给刘洪氏一丝一毫,可供反应的时间! 完全出于本能,完全就是要反驳,头脑中来不及反应出这句话里的陷阱,刘洪氏尖声叫道:“我没有用锥子,我是用枕头捂死……他,我我,我……” 喊出口了,也反应过来了,可什么也都晚了! 大堂之上,瞬间出现了寂静,人人都被惊呆了! 秦思源低头又看了眼那张纸,心想:“后面还有好几个问题,等着诈她的实话呢,竟然全都没有用上!” 王平安心想:“就这心理素质,还敢谋杀亲夫,胆子不小,可却并非是兜得住事儿的人啊!” 狄仁杰心里却想:“还好,没有冤枉她!这是我这第一次出来推断案件,如出了差错,自己进不了大理寺事小,可害得大哥丢了面子,那才事大啊!” 长安县令目瞪口呆,心想:“这就审出来了?这,这刚才是怎么审着的,我咋没看明白呢!” 刘氏族人齐齐一呆之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恶毒妇人说漏嘴了,她招供了,她承认自己谋害了亲夫! 嗷嗷叫了起来,刘氏族人一起扑上来,就要和刘洪氏拼命,旁边的衙役没拉住,竟然让两个刘氏族人抓到了刘洪氏的头发,又撕又扯,叫骂不止! 刘洪氏完全崩溃了,她这几日曾将上堂之后会发生的事,想了又想,然后做出了种种的对策,编了无数的谎话,可今天一上堂,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她就被弄得说了实话,事先准备的那些话,全都没用上,根本就没来得及用! 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秦思源命衙役拉开刘氏族人,他看向一脸呆傻的长安县令,道:“案子审到这个地步,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审不出来吧?” 长安县令满头大汗地站起了身,道:“卑职无能,竟累得秦大人亲自审案。卑职定将功补过,仔细审理此案,将杀人恶妇的同伙抓捕归案!” 秦思源哼了声,道:“退堂!”他站起身,冲王平安一拱手,又做了个请字。 王平安欣然起身,带着狄仁杰跟着他走了。 陶巨东和陶东升爷俩,互视一眼,心中都道:“难怪人家升官升的快啊!” 他俩也站起身,步入后堂。 第三百二十八章 龙傲天出现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龙傲天出现了 大堂上的事,自有人去处理,做为大理寺的二把手,秦思源没必要每个细节都去关照。进了后堂,秦思源冲王平安一拱手,道:“王侯爷,下官多谢你了,你给下官送来一匹千里驹啊!” 王平安哈哈一笑,回过头,对狄仁杰道:“兄弟,秦大人夸你呢,说你是千里驹。这可是夸自家晚辈的话,秦大人把你当做自家的子侄一般看待了!” 狄仁杰并非是木纳之人,一听王平安话里的意思,自然就明白了,上前一步,给秦思源深深地行了一礼,道:“秦大人如不嫌弃,请容小侄称你一声秦世叔!” 秦思源微笑点头,道:“世侄客气了!”说着,他解下腰中的银鱼袋,取出一方小印,将小印揣入怀中,银鱼袋却递给狄仁杰,道:“蒙你叫我一声世叔,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只银鱼袋你拿去,装些香草在身上,权当个装饰吧!” 银鱼袋是唐时官员,用来装随身小印的,平常用来表示身份,如果拿来送人,那接受这个礼物的人,是不能拿来佩戴的,只能留在家里,用做赏玩,银鱼袋做工极是精致,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好的收藏品! 狄仁杰连声称谢,接过银鱼袋,他出身官宦世家,当然知道银鱼袋可不是用来装香草的,人家这么说是客气。实际上,秦思源送他这个,一来是向他表示亲近,二来是做姿态给王平安看。王侯爷把兄弟送到我这儿了,放心,我定保他仕途通畅,这算是一种不言而喻的保证。 王平安自然明白这里面代表的含意,他笑道:“秦大人客气了,你把银鱼袋给了我兄弟,自己岂不是没有了。来来,我这里也有一只袋子,便送给秦大人吧!” 说着话,他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金鱼袋,取出袋中小印,将金鱼袋递给了秦思源。他是三品大员,腰上佩戴的自然是金鱼袋,比秦思源的要高上一个等级! 秦思源大喜,这也是一种保证啊!咱哥俩以后就是铁杆朋友了,官场上的事无需明说,只一这么交换袋子,就表明着以后有啥事张嘴,千万别客气! 他接过金鱼袋,道了声谢,揣入怀,他可不敢真的佩戴上,自己身份和品阶,都不够资格佩金鱼袋,戴上了就是越级,要是谁奏他一本,那就没趣得很了! 陶巨东看在眼里,心中暗叹:“这王平安的势力,眼瞧着就见涨啊,他和大理寺的人搞好了关系,又安插了心腹,那以后要是看谁不顺眼,只要歪歪嘴,自会有人把事替他办了!” 又聊了一会闲话,王平安把狄仁杰留在大理寺,他则去了中书省,想和马周谈谈建立医疗机构的具体事宜,马周要将这事列表详述,报给李世民,他怕出了偏差,还是自己亲自去出出主意,施加影响力才好! 而陶巨东爷俩则向秦思源告辞,回了太医署。陶巨东早上被抓,这事怕已然传到太医署了,他得赶紧“出现”一下,警告那些有想上位心思的太医,老夫靠山硬着呢,只要有王平安在,谁也不能把老夫怎么样了,就算进了趟大理寺,又能怎么样,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再次进宫,王平安径直去了中书省,也就是西台,这回没有碰上许敬宗,直接去见的马周。马周倒是不知道东宫里发生的事儿,一个良娣是否真的怀孕,他做为外臣,既没权力去过问,更没兴趣去打听。王平安嘴巴向来严,别人不问,他自然不会多嘴去说。 见了马周,王平安把需要建立的各种医疗机构,庞大的构想,详细的说了一遍,怕马周记不住,他索性不走了,一个下午就留在中书省,将构思都写了出来。 王平安在马周的屋子里写,马周一边处理别的公务,一边等着看,王平安每写完一点,他便看一点,两人逐条讨论,争取尽快把这件事情敲定,朝廷也好少一件事,而百姓们也能早一天得到福利。 且说陶巨东和陶东升这爷俩,出了大理寺,步行回到了太医署。此时的太医署,早就成了一锅大米粥,稀烂稀烂的,里面的太医啥也不干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议论纷纷,焦急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表面上摇头叹气,心里不知怎么想的有之,各人各有表现,个个都不相同! 陶巨东刚进大门,太医们便全都知到信儿了,一起迎了过来,纷纷叫着,上前鞠躬问安,太医丞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被“请”到大理寺喝茶,可把我们急坏了,大理寺那种地方,可不是喝茶聊天的好去处啊! 陶巨东和太医们客套一番,王平安不在,他就是最高长官,身份在那儿摆着呢,他当然不会掉价地去解释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该喝茶喝茶,该休息休息,反正就是不出来! 他越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太医们心里就越犯嘀咕,越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关系,叔叔假深沉,不还有侄子在呢嘛,陶东升兴致可足,就算他兴致不足,这时候也必须得足起来,得通过他的嘴,告诉太医们,他叔叔厉害着呢,治好了东宫里娘娘的病,不但无罪,反而有功,而且太医令王侯爷亲自去大理寺接的叔叔,当着秦少卿好一通将叔叔夸奖! 如此这般,加油添醋地说出来,震慑住其他太医,别以为我叔叔犯了事啊,他老人家可有太医令撑腰,太医令你们都认识吧,他可是进了中书省,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太医令之职就要交出来,知道下一任太医令是谁不?不知道?那你们猜猜看…… 署里正说得热火朝天,忽有差役来报,说有人找陶东升,没看到是谁,只看到了车夫,而那车夫很是傲气,说话要多讨人厌,那就有多讨人厌,简直就是傲到了没边儿,也不知他有什么可傲的! 陶东升一听,他就知道是谁来了,还能有谁,肯定是龙傲天那个家伙,要说整个长安城里谁最讨人厌,不管怎么排,不管让谁排,龙傲天都肯定排头一号! 龙傲天再讨人厌,可也是老神仙孙思邈的弟子,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然不能怠慢了他,陶东升连忙亲自迎接出来! 出了大门,就见一辆黑色的轻便马车,停在太医署的门前。这马车停的这个让人生气啊,当不当,正不正,就停在大门口的正中间,把台阶堵了个严严实实,别人要想进出太医署,都得绕着马车走! 马车车门紧闭,车夫侍立在一边,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仆人,这名车夫脑袋高高扬起,也不知他到底在看天上的什么东西,反正就是非得把鼻孔露出来,让别人看看! 陶东升认识这车夫,笑道:“你家主人可在车中?”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龙傲天有数的几个朋友之一,这车夫自然认得他,见陶东升出来,把头低了下来,拱手马马虎虎地见了一礼,道:“我家主人就在车中,陶少爷可是要见他?” 陶东升心想:“这不是废话么,我不见他,我出来干嘛,再说了,他不让我见,他跑这儿来堵什么门口?”他笑道:“不错,我正是出来见龙兄的。” 这车夫嗯了声,先轻轻敲了敲车门,低声道:“少爷,陶东升陶少爷求见!” 台阶上守门的差役们咝地一起抽了口凉气,怎么这么个说话法儿,太没礼貌了吧?这家主人是怎么教下人的? 车里面咳嗽一声,有人道:“是陶兄吗?”车窗一开,里面露出张脸来。 这张脸粉里通红,长眉入鬓,杏核大眼,鼻子直直的,嘴唇红润,耳边几丝头发垂了下来,看似凌乱,却更衬这人的俊俏! 这人男生女相,颇具阴柔之气,本就过份的漂亮,可偏偏还在脸上擦了些脂粉,看样子是在学魏晋风度,那时的狂生都喜打扮自己,他是在学古人,而且还学得挺好,如果不是脖子上有喉结,别人非把他当成个美娇娘不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龙傲天,他原来的名字不叫这个,是自己医术有成之后,后改的名字,以代表天下医术,除去恩师之外,唯我独尊! 陶东升心里不喜欢,可脸上却全是欢喜,笑道:“呀,龙兄,好久不见,这段日子你干什么去了?” “果然是陶兄!”龙傲天伸出一根手指,啪一敲车窗,动作很是潇洒。 车夫立即会意,替他打开了车门,取出小凳,放在车下,扶着龙傲天下了马车! 太医署的衙役们虽然都感龙傲天这副作派,不是太讨人喜欢,可见他下车之后,忍不住大家还是眼前一亮! 就见这龙傲天身材修长,一身的黑色衣服,整洁得体,在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紫色的花纹,花纹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可一旦看清了,就会感觉,这年轻人很有品位啊,而且真是漂亮得惊人,真是难以相信,天底下怎么有人长成他这个样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医痴 第三百二十九章 医痴 龙傲天手里拿着把象牙小扇,下车之后,轻轻展开,在手中摇了摇,道:“陶兄,别来无恙乎?” 陶东升嘿嘿干笑两声,道:“托龙兄的福,小弟一向康健得很,龙兄可也无恙乎?” 龙傲天微微点了点头,道:“还不错。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 咝地一声,衙役们又抽了口凉气,老抽凉气对身体不好啊!可没办法,这位龙少爷也太那个啥了,有这么跟人说话的么,就不怕得罪人?我们陶大人脾气也不小,小心他踹你! 陶东升却深知龙傲天的脾气,他不是在故作傲慢,他是真傲慢,这种态度别人看起来是挺那个啥的,但龙傲天自己一点都不会觉得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为人差劲儿,一直都挺自然感觉良好的呢! 不信,你要是现在对他说,龙兄,你为人太那个啥了,用不着这么傲慢,不需要这么瞧不起人吧?龙傲天保准会一脸惊讶地回答,我有吗,我一直很谦虚的啊,我有看不起你吗?哦,好,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看得起的? 陶东升咽下一口唾沫,他怕含在嘴里久了,会忍不住吐到龙傲天的脸上。他道:“小弟是问你,最近你做什么去了,怎地没有在长安看见你呢,是离开长安了吗?” 龙傲天哦了声,道:“就算我没有离开长安,咱们也不常见面啊!” 陶东升挠挠额头,和这种人真是难以沟通啊! 龙傲天接着道:“是的,最近一段时间,我离开长安了,去见我的恩师,研究了几个新方子出来!” 陶东升眼睛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样的方子,龙兄可透露一二?” 龙傲天却摇摇头,道:“以陶兄现在的医术水平,就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再好好学几年吧,等水平到了,我自然告知于你,咱们是好朋友,我从来不会吝啬方子的,你也知道我的为人!” 我,我……我要是不知你的为人,我现在就把你踹沟里去!陶东升心里不快,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王平安,从来不带侮辱人的,什么方子从不保密,就算是当时不说,也是有重要原因,以至于无法说出来,其后还是会说出来的。 可再看看龙傲天,我的医术是啥水平,用得着你来评价啊,你爱说不说,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陶东升忽地转过头,脸色一沉,对车夫喝道:“这里是太医署,国家重器所在,你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将车赶走。”他把手一挥。 台阶上站着的衙役,立即跳了下来,冲着车夫就是一通推推搡搡,连人带车一起从门前轰走! 龙傲天啪地将扇子合上,不快地道:“陶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来太医署一次,你们不说全署之人出来相迎,这也就罢了,我没和你们计较,可怎么反而赶走我的车夫,马车离这里远了,我要想上车岂不是不方便,要走好几步路的,你给我造成不便了!” 门口的众人一听,全都把眼睛立起来了,谁给谁造成不便啦?你为了少走几步路,就把车停正中间了,挡住了大门,那别人就方便了?还说什么我们不知礼数,没有全署人出来迎接你,你算老几啊你! 陶东升以前不认识王平安,感觉龙傲天虽然讨人厌,可却还没到无法忍耐的地步,可自从认识了王平安,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年少有为,什么叫做真正的彬彬有礼之后,他就越看龙傲天,越不是那么回事了,以前是怎么和这种人交往上的,真是奇哉怪也,我以前的脾气那么好呢吗? 再不耐烦敷衍,他直截了当地道:“龙兄,你来太医署可有事儿?” 龙傲天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快,似乎没有得到陶东升的道歉,是件让他极为不爽的事,他道:“当然有事,没事我来这里做什么,指导你们的医术吗?我很忙的!” 正巧里面走出了几名太医,听到了龙傲天的话,鼻子差点集体气歪,有这么说话的吗,找抽是不? 龙傲天皱起了眉头,一本正经地道:“要说起指点你们……嗯,半个月后我能闲下来,到时有点功夫,不过我不太想来这儿了。这样吧,你们到我的住处去……嗯,这样也不好,我不喜欢喧噪,这样吧,你们把需要我指点的事情,写在纸上,送到我那里便是,我为你们……” “打住,打住!”陶东升连忙阻止,你可别说了,我们就算愁死,也不会找你的,你就省省吧你!他道:“还没说龙兄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呢?” 龙傲天哦了声,好象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话题,他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王平安的后生晚辈,误打误撞地,利用我恩师给皇上开的方子,给李绩李大人治好病,我来问问,他是怎么得到我恩师的方子?” 陶东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太医,太医们一起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人就是龙傲天吧,孙真的弟子?怎么这个样子啊,久闻他傲慢无礼,今日一见,果然半点不假! 陶东升回过头来,道:“龙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家太医令王侯爷,从来没见过孙真人的方子,他治好了李大人的病,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手段,凭的是自身医术,可和孙真人没有半点关系!” 龙傲天动作轻柔地,充满“潇洒”模样地打开了小小象牙扇,道:“陶兄,有段时间不见了,你人品有所下降啊!你向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说谎的人了,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谎呢?” 陶东升大是不快,真想断袖绝交,不再答理这个家伙。他道:“龙兄,你是怎么断定,我人品不好呢,我怎么就说谎了呢?” 龙傲天一脸的惊讶,道:“陶兄,你这是怎么啦,可是生了病?你说了谎话,难道你自己不知,怎么问起了我来?” 他的表情,一点嘲笑反问的意思都没有,而是的的确确地在奇怪,你怎么不知自己说谎了呢,你要干嘛要问我? 跟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他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就这么认为的! 陶东升:“我……你到底有什么事吧?” 龙傲天奇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来问王平安的,他是怎么窃取了我恩师的药方!” 这时,署里出来看热闹的太医越来越多,听龙傲天这般说话,无不气愤,一个个的都将官架子摆了出来,大声斥喝,而差役们则纷纷围了过来,撸起袖子,只待太医们一声令下,就打“劝说”一下龙傲天! 和大唐所有的衙门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官的地方就有纷争,可不管太医们平常怎么你不服我,我非常踩你的互相较劲,但在对外方面,那绝对是一致的,一个拆王平安台的都没有! 这也是平日里,王平安真舍得花钱,真舍得出好处给他们,而且从没有指责过任何一个太医,从没给任何一个太医穿过小鞋。 你好,我好,于是乎,大家就都好了!一旦有事,用不着王平安歪嘴示意,自然有人替他摆平事情! 陶东升听龙傲天竟然说王平安偷了他师父的方子,对于孙真人,他是不敢说什么难听的,但对龙傲天就用不着多客气了,现在是立场问题,说错话没关系,站错队那就糟了! 陶东升大怒,道:“龙傲天,你怎么说话呢?这可是大唐堂堂的太医署,你在署前说太医令偷窃,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太医们也怒了,一起呵斥起来,无不愤怒,堵着太医署的门口,说太医令的不是,你这场子可砸得太狠些了,着实过份啊! 衙役们站到了龙傲天的跟前,只待陶东升一个眼色过来,就要将龙傲天拿下! 龙傲天眨眨眼睛,心中很是纳闷儿,这是怎么啦,我质问王平安,和在哪里质问,有什么关系,在哪里不是一样? 他是一名医痴,除了医术以外,对别的事情不感兴趣,别人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而他是不屑去懂,懂与不懂,对他的医术有何帮助?如果没有帮助,那又何必去懂! 就如现代一些科学家似的,对他们自己领域内的事情,精通无比,而对于领域外的事情,则是一窍不通! 别人都认为龙傲天不尽人情,太骄傲,不会说话,让人下不来台。可他自己不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我比你强……不,应该是比你们都强,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难道我实话实说,还有错了? 听陶东升喝问他,龙傲天一本正经地道:“你说我来太医署门口质问王平安不对?可我不知道王平安住在哪里啊!”他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回答有多欠抽! 太医们下巴差点被气掉,这个回答,同问:你为什么拿凳子打人?答:因为我拿不动桌子。这不是一样的嘛,岂有此理! 太医署门口,岂容你撒野,笑话一样! 不等陶东升说话,有几个太医齐声喝道:“拿下!” 差役们横眉怒目,冲上前来,抓住了龙傲天的胳臂!却听那几名太医又齐声喝道:“是拿下那个!”嘴巴一歪,他们说的是龙傲天的车夫! 龙傲天再怎么着,也是孙真人的弟子,如果要揍他,当然揍了也揍了,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大家还是要给老神仙留点面子的。可不给他颜色看,不代表不给他家的仆人颜色看啊,这是一种警告! 差役们心想:“你们的暗示太隐晦了,搞得我们没听懂!”立时转过身,走到马车的跟前,将车夫抓住,拎了起来,往地上一扔,让车夫跪着,不许起来,头都不许抬一下! 龙傲天顿时就傻了,他万没想到,事情怎么这样了呢?我家的车夫不是老老实实在旁边待着吗,抓他干什么? 他问陶东升道:“我家的车夫怎么了,他得罪你们了吗?” 陶东升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你还问啊?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恐怕就算把龙傲天带去了长安县衙,他还是会很奇怪,刚才到底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哩? 就在这时,陶巨东出来了。其实早就有人向他报告了门外的事,他没好意思出来,要论辈份,他比孙真人矮着一辈呢,只不过大家没有师承牵连,所以随口乱叫,不管怎么说,面子上还是维持着的! 可门外的事,越闹越大,他坐不住了,只好出来。心里很不痛快,这个龙傲天太不会做人,没事吃饱了撑的,跑到太医署的门口胡闹,难不成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儿来吗? 他出了大门,看了眼已然有些六神无主的龙傲天,心里又想:“害怕了,你既然没本事担事,那又何必挑事呢?” 人上了岁数,处世的经验就丰富了,不会真的动手动脚的。他咳嗽一声,慢步走下台阶,来到了龙傲天的跟前。 龙傲天见他来了,忙上前道:“陶老先生,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抓我家的车夫干嘛,他犯哪条王法……”忽然,他止住了话头,茫然地道:“他没犯王法吧,我倒是对咱们大唐的律法,所知甚少!” 众人一起咧嘴,赶情儿,你还是知法守法的好孩子呢! 陶巨东冲他微微一笑,招手叫他过来,在他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龙傲天叫道:“这不可能!”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陶巨东笑道:“可不可能,你自己辨证一下即知!”说罢,冲门外的太医们摆了摆手,带着大家一起进去了,衙役也松开了车夫,一并进门。 就见龙傲天呆呆地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傻站着,车夫叫了他好几天,他也充耳不闻! 有的太医便道:“他傻不拉唧的站在门口,想要干嘛?” 别的太医则道:“你都说他傻不拉唧的了,傻子有啥想法,我们哪会知道,如果真的知道,我们岂不是也成了傻子!” 龙傲天忽然蹲下了,用手指在道路上写起字来,写了半晌,干脆坐在地上,一会儿抬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在地上乱写乱划,也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太医署门前人来人往,凡是路过他身旁的人,无不惊讶,这人的脑袋不会是有病吧?他干嘛呢他? 第三百三十章 坐了一宿 第三百三十章 坐了一宿 陶东升毕竟和龙傲天马马虎虎算是朋友,也来往过一段时间,对他的性情有所了解,一见龙傲天的模样,就知道他是遇到医学上的难题了,正在做辨证,而且还没有辨证出来! 他问叔叔陶东升,道:“叔父,你刚才和龙傲天说了什么,怎么把他耍成了这副模样?” 陶巨东呵呵一笑,道:“东升,这你就得和叔叔我好好学学了。如果一条狗喜欢咬人,而它的主人又非常的厉害,得罪不起,那你该怎么办?” 陶东升想了想,摇头道:“侄儿不知,是不是要绕着狗走呢?” 陶巨东笑着摇了摇头,道:“躲是不行的,对主人厉害的狗,打不得,那就给它根硬骨头,让它去咬,就算崩不了它的牙,累也累它个半死!” 他指了指门外街上的龙傲天,笑道:“这世上不光有书呆子,还有医呆子,这龙傲天就是其中之一。我刚才对他说蒲黄有种新用法,可以治疗由花粉引起的舌肿,这种治法是王太医令发现的,但要配伍什么药,我却没告诉他,让他自己想去。你瞧,他不找茬儿了吧,在外面想呢!” 说罢,陶巨东哈哈大笑,他为官多年,手段就算不如别的大官多,但对付龙傲天这种人,就算不多,也足够用了,想玩小傲傲,那还不是一玩一个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么! 陶东升啊了声,脸上也露出笑容,可随即又道:“不妥吧,叔叔,你可不知龙傲天的脾气,他要是犯起倔来,真有可能在外面待上一天的!” 陶巨东一摊手,道:“那就让他待着好了,咱们大唐律法中,可没有哪一条规定,不许百姓在大街上待着的!” 旁边的太医们听了,无不莞尔,那就让他待着好了!众人纷纷摇头,各忙各的去了。 陶东升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龙傲天,心里感觉有点过意不去,龙傲天虽然性子古怪,有点难相处,但他却没干过什么坏事,这么耍他,似乎有点让人难堪! 可他却也没出去,这是站队的时刻,就算他不站在王平安的那队,也得站在自己叔叔的队里啊! 龙傲天真是个怪人,别人实难理解他的行为。他真的就在外面一直思考难题,竟然一直都没有离开,直到日头偏西,太医们开始回家,他还是没有走,还在门外的大街上坐着,他家的车夫过来催了无数次,可次次他都充耳不闻,象没听见一样,还是在地上不停地写写涂涂! 陶东升下值回家,见龙傲天还没走,实在忍耐不住,便上前道:“龙兄,你要辨证,还是回家去辨证吧,待在这里干嘛,你不难受么?” 龙傲天抬头看着他,眼睛直愣愣地,问道:“蒲黄治舌肿,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还是花粉引起的舌肿,是哪种花呢?” 陶东升摇了摇头,道:“我怎会知道,当初太医令并没有和我们说是哪种花,可能是哪种花都能引发舌肿吧,这方子是通用的!” 龙傲天却道:“这怎么可能,花和花当然不一样了,否则天下的花岂不成了同一品种,由此就会得出结果,所以有的草也是同一品种,那么所有的药也是同一品种……” “好好,那你辨证吧,我就不打扰了!”陶东升摇头走开,这人可真是,搞辨证,都把脑子搞坏了! 太医们散尽,太医署的大门关上,可龙傲天还是没有走,也不要吃的,也不要喝的,也不上茅房,就坐在地上,不停地琢磨,不停地写,就象是中了魔障一般! 他家的车夫一脑袋白毛汗,无计可施,只好在远处陪着他,不敢再过来打扰,深怕自家少爷暴怒,他可是最憎恨自己做辨证时,别人来打扰的! 渐渐的,天入定更时分,大街之上,无论官员或是百姓,都回家了,行人越来越少。龙傲天还是这么坐着。 二更天时分,月色昏黄,他还是这么坐着! 三更天时,他还是这么坐着。可巡城的士兵出来了,他们不能让别人大半夜的坐在街上啊,谁知他是干什么的,就算是吃饱撑的,想消化食儿,也没这么个消化法的呀! 马蹄声响,一队巡城卫兵走了过来,队长来到这条街上,见龙傲天坐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团,被吓了一跳,心中生气,俯低身子,问道:“你,干什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你在地上画什么呢,是长安的城防图吗?” 龙傲天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队长,摇了摇头,道:“不要吵我,长安的城防图,哪有我现在做的事重要!”说着,他又低下头,接着思考起来。 队长大吃一惊,心想:“比长安的城防图还要重要,那是什么?莫非是玄武门的布防图?”他嗖地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来到龙傲天的跟前,低头看他所“画”的东西! 其他士兵也是吃惊不小,纷纷跳下马,围了过来!大家站在龙傲天的旁边,看了半晌……啥也没看明白! 车夫畏畏缩缩地蹭了过来,道:“各位军爷,我家少爷姓龙,乃是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他正在对一个药方做辨证,不是画什么城防图!” 队长和士兵们齐声哦了起来,有个士兵道:“不错,我倒是见过这人一次,好象真的是老神仙的弟子啊,他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奸细就好!”队长说道。想想也是,哪个奸细会笨到这种地步,大半夜的跑到街上画地图,那不成傻子了么?要是哪个奸细干出这种事来,也不可能派他来当奸细啊,情等着被砍脑袋! 人的名,树的影!一提孙思邈的名头,士兵们看龙傲天的眼神立时就变了,原来是老神仙的弟子,虽搞不清楚他干什么呢,但总不好抓起来,万一闹出误会,岂不是被别人耻笑。别人不会耻笑老神仙弟子的,人家是神仙的弟子,特立独行有什么好奇怪的,要不是特殊,那能叫神仙的弟子嘛!可却会耻笑巡城卫队,这群笨蛋,抓人都能抓错,可见长安的城防有多么的糟糕! 吃府军饭的,没谁能担得起这种嘲笑啊,上司非得免了他们的职不可! 队长好言好语地道:“这位公子,夜了,你回去睡觉吧,别在这里坐着了。地上凉,坐的时间长了,会得痔疮的!” 龙傲天不耐烦地挥了下手,道:“痔疮,小毛病,我会治!”他慢慢抬起头,问道:“你得痔疮了吗?” 队长呃了声,没回答他,只是冲车夫道:“快点把他送回家去吧,他既是老神仙的弟子,大半夜的坐在这里,成何体统,简直就是给老神仙丢脸!”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带着卫队离开。 车夫目送他们远去,心想:“我倒是想送,可也得他让送才行啊,我还没吃饭呢……” 一整夜的时间过去了! 天色似亮未亮之时,远处驰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名紫袍大员,不是别人,正是王平安! 王平安昨天和马周讨论了建立各种医疗机构的事宜,讨论出个大概,今天还要接着研究,有些已经定好的事,他要和太医们说一说,所以起了个大早来太医署,说完事情之后,他还得进宫呢! 驰到门口,见街上坐着一个人,正抬头望天,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这人干什么的,怎么跑这里坐着来了?” 他在马上俯下身子,看了看龙傲天,见这人长得漂亮之极,可却有些阴柔,又有些呆傻,只能看出是个富家子弟,却看不出是干什么的。他问道:“这位仁兄,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啊?” 龙傲天眼睛里全是红丝,眼珠慢慢转动,看向王平安,目光无神,想是用脑过度,已然开始糊涂起来,他喃喃地道:“你知道吗,蒲黄是可以治疗舌肿的!” 王平安一愣,怎么说起这个来了,他又向地上看去,见地上写满了药名,还有各种用量,似乎这个人是在配一个方子,却又配不出来! 他摇了摇头,方子岂是那么好配的,要是哪个医生都有这种本事,那名医岂不是遍地都是了!他道:“蒲黄是可以治疗舌肿的,你既知道了结果,想必是在推断病因吧?” 龙傲天眼睛一亮,道:“你知道蒲黄是可以治疗舌肿的,你是听谁说的?” 王平安在马上坐直了身子,道:“蒲黄治疗舌肿,舌头是怎么肿起来的?” 龙傲天道:“是因为吸入了花粉,但是哪种花粉呢,你知不知道?” 王平安哈地一声,他想起来了,自己曾给史忠臣治过这个病,花粉过敏,要用蒲黄和干姜研末,擦抹舌头,这是速效方子,虽然简单,可要是没见过这病的人,累死他也想不出来! 他笑道:“哪种花粉并不重要,花和花哪可能一样,谁的舌头肿也不重要,人和人哪可能一样,开方得因人而宜!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就是病症是一样的啊,所差者只是辅药是哪味,而药物的剂量又是多少!” 指了指地上的那无数药名,他道:“你想差了,钻了牛角尖,不要去想哪种花粉,而是想怎么消除病症就好,蒲黄和干姜研末,涂抹病人的舌头即可,至于用量,得具体看病人的症状了,并非同一而论!” “干姜?怎么用到干姜?”龙傲天啊了声,他别的不擅长,但身为药王弟子,对药物的药性,当然是最了解不过的了。虽是头一次听说蒲黄的新用途,但王平安一提醒,他脑子里立时就有了计较,眼中光彩大盛。 龙傲天拍手笑道:“对啊,要用干姜!对对,就是这味药,我总以为蒲黄治舌肿,太过玄妙,所以尽往别的生僻药物上想,却没想到干姜这最不值钱的东西,果然是想差了!” 说着话,他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和王平安好好聊聊,可却没爬起来,身子僵硬,腿已然麻了! 王平安知他不是生病,而是坐久了,只要活动开了就好,便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那边的车夫见龙傲天要站起来,大喜过望,总算是发傻结束,可以回家了!他连忙跑过来,正好听到王平安发问。龙傲天的骄傲是纯天然,而车夫的骄傲却是后天培养的了,如果碰上更狠的,他可没有胆量乱骄傲! 这里是太医署的门口,他昨天又被修理了一顿,今天哪还敢耍脾气,见王平安身着紫袍,他忙替正挣扎着的龙傲天回答,道:“我们是来找人的,没找着,这便要回家去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话,扶起龙傲天就要离开。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找人怎么坐在外面?这人可真够怪的!”他摇了摇头,骑马到了门口,下马拍门,里面的衙役给他打开大门,叫了声侯爷。 王平安道:“你也真是,外面既然有人在等候,为什么不让人家进来坐坐,这里又不是什么军机要地,难道给人行个方便,还有什么犯忌讳的吗?”提醒衙役一句,并非是想要得到什么回答,径直去了自己的屋子。 衙役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心中诧异,不会吧,竟然在门外坐了一夜,难不成这人的脑袋,真的有病? 王平安进到自己的屋子,取出厚厚一叠纸,上面写着各种建立医疗机构的事宜,等会要给太医们讲解,他想再看一遍! 没过多一会儿,忽然外面跑进来了一个衙役,满脸的古怪表情,一进来就道:“侯爷,外面有人向你挑战,下了战书了!” 王平安啊了声,什么意思,向我挑战,这年头就有踢场子的风俗了,谁这么有闲心,竟然踢太医署的场子! 他站起身,走出屋子,一路来到大门口,见门口的石狮子上,挂着一个大白布条,好象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还是内衣的那种! 就见布条上写着几个字“一指定生死”,墨迹未干,显见是刚写上去的! 布条旁边,围着几个刚刚来到的太医,人人尽是目瞪口呆! 王平安也是一愣,不解地道:“一指定生死,那不是龙傲天吗?这个布条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是挑战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是挑战书 太医们见他出来,都不禁呆住,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王平安会在署内,以往王平安很少有这么早来的时候,今天偏偏例外,比他们来得还要早! 太医们连忙上前给他行礼,其中一个机灵的太医,抢步到了石狮子的跟前,将白布条取了下来,看样子还想藏起来,免得给太医令添堵。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拿来我看,这是谁写的,什么意思?”他可没想到刚才那个傻不拉唧的人,竟然会是龙傲天。 龙傲天,听听这名字,有多牛,有多傲,有多响亮,再怎么联想,也不会联想到那个坐在大马路上发傻的人,竟然是他啊,那也配不上龙傲天这个名字,反倒成了龙坐地了! 那太医只好将白布条呈给王平安,道:“这白布条自然是龙傲天写的,他昨天来过的,还在门口前的大街上,坐了好久!” 王平安啊了声,道:“坐在门口的大街上?”他忙向大街上看去,那个傻不拉唧的年轻人却不见了,他的马车也不见了! 他拿起布条看了看,道:“他把内衣脱了,还扯成这个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偏巧,这时候陶家叔侄来了,见过礼后,听了描述,两人也是惊讶,不会吧,那个龙傲天竟然真的在门外坐了一夜! 陶东升指着白布条,道:“他这是向侯爷你下战书啊,要和你比试医术!” “就象你当初要和我比试一样?”王平安皱起眉头,这种挑战方法可够奇特的,用内衣写字挑战,幸亏是上衣,不是裤衩子! 一名太医笑道:“这人的脑袋估计是有点问题,也不知是不是被门挤了,还是怎么地。竟然要挑战太医令,想出名想疯了吧!” 陶东升却摇头道:“龙傲天这人我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是非常好名之人,不过他已经认为自己的名气天下第二了,除了孙真人之外,再没有人能强过他,所以他下战书挑战侯爷,定然不是为扬名!” 太医们一起摇头,不是为了扬名,那是为了什么? 王平安将白布条扔掉,擦了擦手,道:“这算是什么战书,又没写什么挑衅的话,没准儿他是想进咱们太医署,当个医正,混口饭吃呢!”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太医们当然也不信,可大伙儿却一起笑了起来,都道:“如真是这样,侯爷你可得高抬贵手,好歹看在孙真人的面子上,给他口饭吃啊!” 王平安笑道:“本侯今天来得早,是有事要和你们说。走,大家进去说话!”说着,他当先进了大门。 太医们看了眼地上的布条,谁也没有当回事,就当是一个傻不拉唧的人,在发疯癫吧,理他做甚! 进入署中,王平安将构想说了出来,又指出一些具体事宜,让太医们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出主意,这是关系到以后太医署发展方向的大事,得好好对待才是。 且说龙傲天坐大车上,不住呃呀,唉呀地发出怪声,他在大街上坐了半个白天,再加一个晚上,当时脑袋里想着事情,还不觉得怎样,可一旦坐上了车,就感觉全身无一处不痛,难受之极,忍不住发出怪声来! 马车前面的车夫,听着直咧嘴,他都听习惯了,自家少爷总是这样发出怪声,只不过这次发出的怪声特别多,远超平常! 这些怪声其实是呻吟,只因龙傲天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他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象个女人,而是很有男人味的一条汉子。既然是汉子,当然就不可以发出呻吟,可有时偏又忍不住,那怎么办呢?他就自己想出了一个法子,将呻吟转化成奇怪无比的声音,这样就算别人听到了,也不会以为他正在呻吟中! 自己少爷的思维与众不同,实是难以想象的,就算车夫在他家干了有段时间,可也常常搞不清楚,少爷他在想些什么! 龙傲天“呻吟”了好半天,忽道:“回去以后,把大门紧闭,如果王平安来求见,就说我忙着呢,让他以后再来,直等到他第三次来,我才会见!” 车夫很有些犯难,回头道:“少爷,你怎知他会来拜见你呢?” 龙傲天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是给他留了字条吗,他当然要来拜见我了!”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里面光着膀子,有点凉飕飕的。 忽地,他气道:“这都怪你不好,出门连纸都没有带够,害我得脱衣服来写!” 车夫硬着头皮道:“小的要拿自己的,可是少爷你不是不要用么。” 龙傲天却道:“你的衣服,上面全是汗味,还有马的味道,万一王平安以为那是我的衣服,岂不是让他笑话!” 车夫无话可说,王平安身为太医令,就算你写了“名帖”,他也不可能拿到鼻子底下去闻吧,字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闻的呀! 他道:“少爷,你写的名帖,用意未免太过深奥,万一他没读明白怎么办,以为那是张战书。不是你质问他怎么偷到孙真人的药方,而是你在下战书,向他挑战医术,那可怎么办啊?” 龙傲天啊了一声,忽道:“哎呀,糟糕,我应该写行小字,为他做个注脚的。万一他真的认为那是战书,岂不糟糕!” 车夫在前面点了点头,道:“是啊,小的一直在想,他随便出个方子,就能难得少爷在门口坐了一宿,万一真的很有本事,那比试起来,说不定……会只比少爷你差上一点点,那传出去,多不好啊!” 他知道少爷的脾气,没敢把话挑明。也许王平安的本事大过你呢,万一你输了,岂不丢面子! 可龙傲天的思维却与常人不同,他又不知道那个点醒自己的人,就是王平安本人,所以不会服气的,当然就算知道那是王平安本人,他照样还是会不服气,除了自己的师父外,别人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服”这个字眼儿! 王平安想出新方子又能怎么样,自己只琢磨了一宿,估计再想半天,也是可以想出来的,可说不定王平安在想方子时,想了一百宿呢,自己还是要强过他的! 所以龙傲天是半点也不会对王平安服气的!相反,经过他的一番“理论辨证”,感觉自己不但不比王平安差,而是还要高出一大截子! 他叫道:“停车,快点停车,不要再走了!” 车夫不明所以然,赶紧把马车停下,就听自家少爷在车里叫道:“你快快回去,给我的名帖做个注脚,告诉王平安那不是挑战书,而是让他来拜见我的凭证,如果他不拿这个凭证来,那我是万万不会见他的!” 车夫差点儿没哭了,少爷你不带这样儿的,你这不是当面打脸吗,就算王平安脾气好到没边,好到了莫名奇妙,可他也仍会大怒的!赶情儿,回去的不是你了,我要是回去了,不得被一顿臭揍么! 车夫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嘴里道:“少爷,待小人把车停在道边……哎呀,这马咋不听话了呢!”他可不想真的回去。 可龙傲天却叫道:“少废话,你要是再敢磨蹭,我就把你卖到突厥去,让你好生练练赶车的本领!”说着,从车里扔出支笔来。 车夫无可奈何,只好拿起笔,下了马车,硬着头皮,又往太医署跑了回去! 一路狂奔,车夫来到大门口,见白布条被扔到了地上,上面还有好几只大脚印,显然人家根本没把这份莫名其妙的“名帖”当回事,他也不敢找人理论,更别提进去“提醒”王平安了,他家的少爷是不屑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而他是没胆量敢不考虑! 见没人注意到他,他赶紧跑过去,将白布条捡了起来,又赶紧跑远,躲到墙角,拿出笔来,伸舌头舔了舔笔尖,在白布条上写下一行字,算是做了个注脚。写完之后,又偷偷摸摸的跑到石狮子前,将白布条扔了上去。 紧接着,他撒脚就跑,深怕被署里的衙役抓住,要是再被抓住,一顿好打他是甭想躲过去了! 龙傲天坐在车里,正等着车夫回来,可他的车就停在大路中间,这条路不象朱雀大街那样宽阔,他的车停的不是地方,挡住了别人的路! 有人便敲他的马车,喝道:“喂,车里的爷们儿,把车往边上让一让,你挡了路了!” 龙傲天闻言,从车里探出头来,见的确是挡了别人的路,他嗯了声,道:“知道了!”说完,将车窗关上,又坐了回去! 外面的人嘿了声,气道:“我说,你把车赶开啊,什么叫知道了,知道了就赶紧走人吧!” 龙傲天又打开车窗,很奇怪地道:“你是让我将车赶开?” “废话,难不成让我们替你赶开!”这时,被堵在路当中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不耐烦,纷纷叫嚷起来,让龙傲天赶紧让开道路! 龙傲天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抗议,他道:“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要围着我喧哗,我不喜吵闹!”理所当然地说完这话后,啪地,又把车窗关上了,为表示他真的不喜欢吵闹,还将车窗的栓插上了! 随着车里哗地一声轻响,明显是上插销的声音,外面的行人全都愣住了!看这辆马车的样子,也不是官宦人家的马车啊,只是外表精致些罢了,顶多算是有钱人的座驾,可里面的人却太有派头,估计着就算是某位皇子皇孙,也不会这样吧,霸着大街不让行人走,敢这么不讲理的人,怕是不多! 一名身着劲装的大汉,操着外地口音,砰砰砸着车窗,喝道:“岂有此理,堂堂国都,天子脚下,你怎么如此霸道,快快把车赶走!” 龙傲天心里纳闷儿,我不是说知道了吗,他怎么还在叫个不休,难不成是想让我赶车?这个要求太没道理了,我怎么可以做赶车这种下人们才会做的事呢,我不会赶车呀! 大汉见里面没人应声,道:“都说京城里的人霸道,以往不信,今天刚到长安,便碰上了,果然霸道,霸住了道不让!” 不少长安百姓却叫道:“兄弟,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也是长安人,可却并不霸道呀!” 大汉走上前,抡起砂锅大的拳头,砰地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了马的屁股上,紧接着又是一脚,踹中马腿。马猛然吃痛,自被惊吓,希律律一声痛嘶,撒腿就跑了起来! 可没跑出多远,被踹中的马腿就软了,马一趴下不要紧,车也跟着倒了,连人带车,一起冲到了道边,摔进了路边的水沟之中! 就在这时,龙家的车夫跑回来了,叫道:“咦,车呢……啊,怎么在沟里!”他连忙跑了过去,爬到车上,将车门打开! 就见龙傲天脑袋倒转,屁股朝上,姿势有些象倒立,却又不是倒立,就那么个姿势,窝在车中,不停地呻吟着,连装怪声,都没心情装了! 车夫叫道:“少爷,你没事吧?”赶紧将龙傲天拉了出来。 龙傲天一边呻吟,一边道:“别动,别动我,我脖子扭到了!” “这车怎么掉进沟里了?”车夫问道。 龙傲天哪有功夫指证别人,双手使劲,将脖子正了过来,再去找那个壮汉,可看热闹的百姓无数,偏那大汉却没了踪影! 百姓们轰轰大笑,都说他活该! 车夫看着狼狈的少爷,小声道:“少爷,你……” 龙傲天痛苦地啊了声,忽道:“活该?什么意思,我没摔死就是活该,如果死了就是死该了?” 车夫无语,百姓们听了他的话,尽皆也是无语,还以为他会大怒,要找人报复,谁能想到他竟问了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书呆子到了这种地步,当真是没的救了! 太医署的差役忽见石狮子上又被扔上了白布,忍不住道:“今天风也不大啊,怎么将布吹起来了?”上前取下白布,也没看看,随手就撕成几块,笑道:“用来擦靴子,倒也正好合用!” 署内王平安将各种事宜,详细解说了一遍,太医们各展所思,发表了不少意见,王平安一一整理好,带着意见,再次进宫,又去了中书省。 第三百三十二章 龙傲天派人来挨抽 第三百三十二章 龙傲天派人来挨抽 王平安进了中书省,等马周下朝之后,又和他继续讨论,要怎么才能建立起大唐的各种医疗机构,马周对此事同样极是关注,两人中饭在一起吃,晚饭又一起吃,直谈到了深夜! 如此反复,各项事宜终于敲定,马周写了奏章,向李世民呈报,李世民看过,当即就做了批复,下令依法建立五大医疗机构。 一是大唐济民医院,招收民间医生入职,为百姓看病,看护和妥善照顾病人,监管为百姓种痘,各地州县也要依着长安的济民医院的样子,各设医院,低价收取少量医药费,用以维持医院的运营,但种痘是免费的。 二是大唐无忧堂,设在城外,收容孤寡老人和无家可归者,安排住在院内,有住宅的,定时发给补助,以防有冻饿之死的事情发生,各地依此办理。 三是大唐尊故园,属于官办的殡仪馆,专门埋葬无人收殓的尸骨,不让白骨露野。 四是大唐普照馆,属于医术学馆,由太医们轮流任教,专门为民间医生做培训,提高他们的医术,更好为百姓治病,当然是要收少量学费的,要不然太医们没好处,敷衍起来,那也是麻烦事,同时要著书出版,全国发行,让百姓们也能稍懂些医术,推广普及。 五是最重要的,便是大唐熟药局,属官办药厂,王平安一次性的捐出了二百个药方,别的太医们纷纷响应,也凑出了七八十个方子,民间医生也有捐方的,但却少得多,几天下来,只收了不到二十个方子。 熟药局是赚钱的地方,不但可以交税以丰国库,二来可以支撑起其它机构的开销,而且买卖越大,赚的越多,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这个生意永远有的赚! 王平安又提议,可以销售股份,吸收民间资本,这样生意才会做大,而且也能让民间普通百姓有赚头! 可这个建议太超前,而且也不太好操作,李世民驳回了这个建议,但却将这个建议给李治看,并记入档案,如果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了,由儿子去实施,继续造福百姓! 这些机构的设立,毫无疑问会扩大太医署的权力,太医们的收入也会大幅度提高,人人都能得到好处,是以署内太医全力支持,半点都不怠慢,迅速开始办事,而且是起早贪黑地干,深怕皇帝改了主意,使他们少了进帐,失了权力! 皇帝注重这事,又是由太子“提出”的计划,由朝堂当红炸子鸡王平安监管,文武百官自是人人配合,绝对不拉后腿的,要地方给划地方,要人给出人,全都当做是一件大有政绩的事情来办! 十余万两的黄金,象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有钱能使鬼推磨,推得鬼呀笑哈哈,何况是人!只几天功夫,各处机构便初具眉目了! 长安百姓无不惊叹,朝廷做事,向来推拉,不成想这次却快得异乎寻常,看来王平安王侯爷真是能人啊,办事效率,京中第一! 王平安人缘好,和朝中大臣个个交好,人人都看他顺眼,而且由于他身分特殊,那可是有高超医术的人啊,谁敢保证自己没个病没个灾的,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中亲人着想吧!此时王平安办事,不赶紧配合着来,给平安小神医留个好印象,万一以后有事求到他,王平安只需要说出四个字,我不会治,这四个字落到谁的头上,都够谁哭不出声来的! 事情虽然多,但要王平安亲自去做的,倒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多,总得留机会给别人表现吧,功劳没有立完的时候,何不大家都立些,人人都得实惠呢。只要原则上没错,王平安一般不会吱声,不会过多干涉下面的人办事,他也正好落得轻闲。 大唐医疗机构的事不用他操心,可东宫的心他却必须得操。自从他在李治的“指导”之下,破了那桩怪案,找出了刘二狗的死因,立马官场刮起一阵风,官员们开始重视起仵作这个行业,纷纷开始找能干的仵作入衙,帮助他们破案。 狄仁杰由于就在大理寺帮闲,也能看到一些蹊跷的案件,往往回来和王平安说,王平安能帮的,自然要帮,功劳也都会记到狄仁杰的头上,以至于狄仁杰在大理寺中的地位,如同火箭一般,直飞冲天,越来越得到重视了! 李世民见儿子挺会“指导”的,虽然心知肚明,但却不点破,反而给李治加担子,让他批复的奏章越来越多。李治别的没学会,可却学会给自己减压了,不管父皇给他加多少的担子,他挥挥手,便统统转给了王平安,让小安安去解决,他只负责“指导”和“监督”! 王平安越来越忙,白天没法在崇贤馆里批完奏章,只好拿回灵感寺接着批,这并不合规矩,这属于典型的权臣行为,架空李治的第一步,可李治却并不在乎,反而王平安要是不肯拿奏章回去,他还会认为王平安不肯出力,竟然还会发脾气呢! 太子都这么强烈的要求了,别人谁还敢多嘴多舌,再说又没公开,王平安拿走奏章,除了史爱国之外,别人都“不知道”,而史爱国早被王平安喂饱了,坚决支持王平安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这晚三更天时分,王平安的屋里点着几十根蜡烛,照得满室通明,他坐在桌旁,看着奏章,心里犯难。旁边另一张桌子上,坐着狄仁杰,他手里也捧着一道奏章,也在发愁。王平安也会减压的,他实在做不完了,就让狄仁杰帮忙,算是栽培自己的兄弟,而狄仁杰似乎天生对政务**,有些事情处理起来,往往比王平安还要妥帖。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今晚怕又是只能睡两个时辰了,这些日子精力着实不够用,再这么下去,怕是我得长白头发!” 狄仁杰抬起头来,道:“有多少人羡慕大哥呢,想白头发都白不成,大哥你就知足吧!” 王平安笑了笑,拿出桌上的奏章,道:“你说,哪里的米价最高?我保准你猜不到!” 狄仁杰想了想,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关外的米价最高呗,那里少种粮,多养牲畜,所以肉便宜,米却反而贵了起来!” 王平安笑道:“我说你猜错了吧,正好相反,不是关外,而是关里,就在你的脚下,长安大,居不易,别看京畿地区良田连成了片,可这里的米价却也是最高的,比幽州竟然高出了五成,想不到吧!” “长安大,居不易。这里繁华,可百姓的日子却也不见得比外地过得舒服多少!”狄仁杰叹道。他想了想,道:“大哥,你的封地米价是多少?” 王平安一皱眉头,道:“封地封地。唉,我可真怕提到封地,这几天我眼皮总跳,感觉有些事情不妙,怕皇帝要派我北上,当个使者啥的呀!” 狄仁杰叹了口气:“我也有这种预感,这段时间正是马肥草长之际,关外不怎么太平,最近关于关外的奏章也多了起来,可能皇上真的要派人去巡边了,要是点了大哥去,也真够你喝一壶的!” 王平安一听这话,叹气声不绝,几乎都没心情再看奏章了!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就听欧阳利道:“主人,外面来了个人,说是龙家大少爷派来的,要见你!” 狄仁杰道:“什么,什么龙家大少爷派来的?谁敢在我大哥面前,自称什么大少爷!” 王平安却道:“姓龙的,莫非龙傲天派来的?” 那日见了龙傲天之后,他几乎是当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一天到晚有多少事儿要忙呢,他哪可能去关注一个傻不拉唧的龙傲天,睡觉时间都不够。可现在一听什么龙家大少爷,他自然也就想起那回事了! “这么晚了,他派人来干什么?”王平安奇道。 欧阳利在门外道:“要不要我赶他走,顺便给他留点记号?” 王平安忙道:“可别着,深夜派人来,想必是有急事,还是让那个人进来吧,在前殿等候!” 欧阳利答应一声,出去办事了! 王平安道:“兄弟,我去去就回,如果要出诊,可能就得一晚上,你先睡吧,记得看好奏章,不要弄丢了!” 狄仁杰嗯了声,道:“大哥放心好了。” 王平安出了后院,来到前殿,见殿上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高大仆人等着,这仆人见王平安出来,忙上前问道:“小人龙增友,见过王侯爷!” 王平安一摆手,道:“你可是龙傲天龙先生的家人,这般晚了,来找我有事?” 这仆人脸上尴尬万分,吭哧了半天,这才道:“王侯爷,小人是奉了家中主人之命,前来和你说几句话的。其实我早就来到寺外了,只因时辰未到,所以没有进来!” 王平安哦了声,皱眉道:“什么意思,见我还要分时辰?” 这仆人道:“我家主人吩咐,必须要过了子时之后,才能来见王侯爷你。有几句话……王侯爷,小的说了之后,你可不要打我啊!” “为什么要打你?我不会打你的,有什么话快说吧!”王平安道。 这仆人退后一步,有点哆嗦,他低头道:“呸,王平安……” 刚说了四个字,欧阳利就跳了过来,抓住这仆人的脖子,噼啪两声,就给他两记耳光,喝道:“说什么呢,找抽不是?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金瓜子的妙用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金瓜子的妙用 两个大耳光过去,这仆人嗷地就叫了起来,叫道:“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只是在复述我家主人的话啊,都说不打小人了!” 欧阳利喝道:“主人说不打你,我可没说!”正手反手,又是两记耳光过去,打得这仆人头晕眼花。紧接着欧阳利挥拳直击,正中这仆人的鼻梁,直打得这仆人鼻血窜出,嚎叫不止! 王平安的脸色也变了,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大半夜的,专门派个人来,跑到我的地盘上,对我说呸!那龙傲天想要干什么,下战书吗,莫要做得太过份! 他一摆手,道:“放了他,让他继续说,我倒要听听,他还要说几个呸字!” 欧阳利将这仆人往地上一掼,喝道:“接着呸啊,使劲的呸,你说一声呸,我就踹你一脚!”说着话,抬脚对着这仆人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这仆人再次大叫,道:“小人还没呸呢!” “你这不是呸了吗,我提前踹的!”欧阳利大声怒喝! 王平安道:“不要打了,让他说话!”就算他脾气再好,这个也是没法忍的,都骂上家门口了,再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那还是个男人不了! 这仆人趴在地上,抱着头,道:“呸……卟卟,是卟是卟,别打小人了!我家主人说,王平安,你偷了我恩师的方子……” “啊,什么意思,说什么呢?”王平安顿时愣住,他都没见过孙思邈,何曾偷过他的方子,再说了那天他见到龙傲天,反倒是教了龙傲天一个方子,怎么黑白颠倒,自己反变成窃方贼了? 欧阳利喝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主人捐方无数,天下人人皆知主人品行如何,怎么可能稀罕你家主人的什么破方子!” 这仆人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我家主人的,是我家主人恩师的!” 王平安摆手道:“接着说吧,都被你……你家的主人给搞糊涂了!” 这仆人接着道:“你偷……那个不是,那个是你怎么不来我这里赔礼呢,你不是已经接了我的名帖,还看了注脚吗?” 王平安眉毛挑了挑,道:“什么名帖,你家主人向我递过名帖?我从没接到过,而且我是明年的副主考,任何考生都不可以向我投行卷的!” 这仆人畏惧地看向欧阳利,深怕再挨打,欧阳利则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冲他摇头,便向后退了几大步,离得这仆人稍远,以免仆人不敢说话。 王平安道:“不要再学着你家主人的语气说话了,用你自己的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仆人慢慢坐直身子,擦了把鼻血,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龙傲天因为没带纸,便很有魏晋古人狂放气质地,撕了内衣,又非常郑重地在白布条上写下了自己的绰号,挂在了太医署门前的石狮子上! 魏晋之人非常狂放,实际上这种狂放是种病态,是因为五石散服多了,副作用严重,以至于有些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做出种种让人惊讶的事情来! 而由于当时只有上层社会的人,才有钱服用五石散,而其中服用这种药的人,很多都是大才子,他们服用这种可以让人“狂放”起来的药石,疯疯癫癫的,用以发泄对当时朝廷的不满! 龙傲天不太常和人接触,他只是从书上看到了这些,认为魏晋时代的人,太潇洒了,真恨不得生在那个时代,也潇洒过一生! 撕衣服做名帖,这种事在魏晋时代不希奇,比这还狂放的举动都有。可现在是大唐朝啊,现在哪有人还会去服五石散,大唐的士人们虽然也很狂放,但从程度上来讲,还不至于疯癫! 王平安上哪儿能知道那块破布片子,竟然会是名帖,别说他不明白,就连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明白呀! 龙傲天将自己的独家名帖,扔到太医署门口的石狮子上,那意思是让石狮子替你“蒙羞”,王平安你要是知道羞耻,就赶紧来向我赔礼道歉吧! 怕王平安不明白,他还特地让车夫回去写个注脚,结果在道路上引起众怒,被人给推沟里去了。然后,他就回家等着去了! 可没成想,那块白布竟被衙役拿走,当擦靴布了,王平安根本就没看到。当然,就算他看到了,也只能认为龙傲天是在发魔障,脑袋有问题! 龙傲天回家后,便在家里等着,等着王平安上门,他好前两次拒绝,第三次相见,把架子摆足。可他想得美,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可王平安根本就没来,他等了三天,心中生气,认为王平安不尊重他。 今天是第四天,他便派了仆人前来,质问王平安,而且还必须得是三更天过后,才能进来质问!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再四的,都等完第四天了,风度已经摆完,极是包容了,派人来质问,也是完全符合道理的! 这仆人结结巴巴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王平安听罢,目瞪口呆,愣在了当场,心中只是在想:“那个龙傲天不会是有病吧?脑子有问题?嗯,不会,应该是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感受!” 他忽然想起,在现代时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有几个书呆子,他们在做学问上都是天才,可他们在为人处世上,却和正常人不一样,天才的理论和正常的人自然不同,就和这个龙傲天差不多,都有点不是太正常。 王平安冲这仆人道:“那你家的主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他的脑袋和正常人不一样,我实在是猜不出他想要干什么,你直接说吧!” 这仆人慢慢将身子缩成一团,用手臂护住头脸,小声道:“我家主人,让王侯爷你,脱光了衣服,背上荆条,自己把自己绑上,去家里给他赔礼道歉……他他,他一定会原谅侯爷你的!” 欧阳利走了过来,道:“最后这句话,是你加上去的吧!”抬腿就要踢人! 王平安阻止道:“算了,不要打他,这件事情归根到底,和他这个当仆人的,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传话儿的罢了,你身上带了金瓜子吗?”他近来很少打赏别人,身上没有带金瓜子。 欧阳利啊了声,心想:“不会吧,这个龙家的仆人如此无礼,还要打赏他?”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主人说话,他就得听。从怀里掏出个小袋,倒出几颗金瓜子。 王平安却道:“太少,倒一把出来!” 欧阳利不情不愿地,只好倒出一小把金瓜子出来,递给了地上的这仆人。这仆人一脸的不可思义,不会吧,我被派到这里来“斥责”堂堂侯爷,挨揍那是肯定的,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可王侯爷竟然赏钱,还是这么多的金瓜子,他们是在耍我玩呢吧,象猫玩老鼠那样,逗着寻开心! 这仆人畏畏缩缩的,不敢接金瓜子,深怕一接过来,对方拿着金瓜子的胳臂缩回去了,握着拳头的胳臂伸过来了! 王平安上前,将金瓜子拿了过来,塞到这仆人的手里,温和地道:“你家主人思虑不周,他派你来此,想是没有意识到,你会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来,这里有些钱,你拿去吧,有个好主人,算是你运气,但主人要是不体贴,你这做下人的可就要遭罪了!” 说完话,他摆了摆手,让欧阳利送这个仆人离开。他对龙傲天的斥责啥的,根本就没有兴趣,整天忙正事还忙不过来,谁有功夫陪个怪人发神经。他回了后院,接着和狄仁杰忙奏章的事去了。 欧阳利送这仆人出了灵感寺,把大门一关,便算送客结束。关上寺门,他立即顺着寺墙走了一段路,纵身上墙,跳出寺外,趁黑追上了那个仆人,尾随着他,想看看龙家都底在哪里,那个所谓的什么龙家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仆人出了灵感寺,赶紧往回赶,他可不想在这里多待了,那条大汉实在是太可怕了,拳头比砂锅都大,脚丫子比铁锤都重! 走出了好远,他才敢歇口气,从怀中取出金瓜子,数了数,竟有二十几颗,足够他买上十几亩的好田,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了! 收起金瓜子,他咬了咬牙,撒丫子跑了起来,心中已然做好了打算,有了这笔钱,干嘛还再看别人的脸色,给别人当仆人,不如买地,再娶个老婆,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地过日子,那才是他人生的最高理想! 龙家住的很远,在长安城的西南角永阳坊,这里地处城角,附近又无城门,住户不多,比较空旷,正符合龙傲天喜欢安静的要求。 这仆人跑回了龙宅,见到龙家管家,问道:“少爷休息了吗?” 管家没睡,正等着他回来呢,见这仆人脸上有伤,腮帮子肿得象两个小馒头,心中好笑,果然挨打了,就知道派谁去,谁就会挨打。管家向来瞧不上这个仆人,要不然也不能撺掇龙傲天派这仆人去……挨揍! 他笑道:“当然休息了,少爷每天定时上床,定时起床,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有此一问!” 这仆人道:“大事不好了,我有急事要和主人说,这下子可闯下大祸了!” 管家立时也慌了,王平安是大有来头之人,位高爵尊,可比自家少爷强上无数倍了。他跺脚急道:“我早就知道会惹祸,可少爷偏偏就是不信,到底是什么祸啊?” 这仆人小声道:“只能说给少爷听,这种事情对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管家没敢再问,心想:“小王八蛋,跟我卖关子,你现在不说没关系,我明天问你,你要是不说,哼哼,再派你去一趟灵感寺!” 他不敢怠慢,忙带着这仆人去了后宅,要见龙傲天。 房顶上,欧阳利趴着身子,心想:“这龙家很有钱啊,光院子就有五进,还有一个大花园,不过花园里却不种花草,偏偏种草药,倒也算是怪事一桩。”他见管家和那仆人向后宅走,忙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管家来到龙傲天的卧室外,轻轻敲门,道:“少爷,出事了,你快快起来,有急事要和你说!” 敲了好半晌,里面才传出一声怪叫:“谁让你这么晚来敲门的,不知道我在睡觉吗!”脚步声响,门吱呀一声打开,龙傲天满脸不快地站在门口,道:“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不是说大事的时间,大事留着明天说吧!”说完话,他砰地将门又关上了,脚步声响,听着好象是又回**去了! 欧阳利在房上趴着,下面那两个仆人什么表情他没注意,可他的表情却是呆若木鸡了!有没有搞错,这个人从**爬起来,打开门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反正都起来,就听听有啥急事呗,干嘛非要等到明天听? 管家却明白龙傲天的脾气,叫道:“少爷,王平安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里面脚步声顿时停止,却突然又急了起来,房门再次打开,就见龙傲天满脸喜色地道:“他肯向我低头认错了?好,去告诉他,不见!”说完话,又要关门。 欧阳利在上面听着,差点把下巴掉到房顶上,这人还真是……还真是没见过这种人啊! 管家赶紧把门顶住,道:“少爷,是真出急事了,可能咱们龙家要有祸事!”他转头对后面的那仆人道:“快快说给少爷听!” 这仆人上前一步,站到门口,和龙傲天直接面对面,他道:“王侯爷没什么话要带给你小子……对,你没听错,就是你小子!” 龙傲天呃地一声,一时之间脑子没反应过来!管家却气道:“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和少爷说话?” 这仆人牛气哄哄地道:“少爷,他是谁少爷?从现在开始他就不是我……不是老子的少爷了,老子不伺候他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一小把金瓜子,从里面挑出最小的一颗,扔到了龙傲天的脸上,道:“这是老子欠你小子的钱,现在咱们两清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老子们不伺候你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老子们不伺候你了 这仆人的话,还有他的那个动作,差点儿把龙傲天给气晕了,那管家也傻了,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变成这个样子,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欧阳利也差点儿从房顶上掉下来,幸亏他武艺超群,强自忍住,这才没有发出声音,要不然非得暴露出来不可! 这仆人手里捧着金瓜子,举到龙傲天的脸前,道:“看着没,看清楚没,认识这是啥不,这是金子,是金瓜子,是王侯爷赏我的。老子说了你小子交代的话,结果王侯爷的手下,把我一顿好打,可王侯爷这人真好,他见我挨了打,心里过意不去,就赏了这许多的金瓜子!” 将金瓜子收入怀中,他冲龙傲天一瞪眼睛,口沫横飞地喝道:“龙小子,老子回乡下买田娶老婆过好日子去了,再也不伺候你这个古怪东西了!” 说完,他又冲管家瞪眼道:“闪,开!” 管家傻呆呆地,不由自主地向旁挪动身子,这仆人头高高抬起,双手背后,迈着四方步,嘴里竟然哼起小曲,慢悠悠地走了,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管家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后悔,早知只不过挨了顿小打,就能得到那么多的金子,就能让下半辈子过舒服日子……我去多好呀,干嘛便宜了别人,我可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呢! 他捡起地上的金瓜子,掂掂份量,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道:“是真的金子,而且成色挺足!” 龙傲天忽然道:“王平安为什么要赏下这么多的金子,难不成他是在讨好我吗?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定是在向我示好!” 管家微微一愣,赶紧也点头道:“不错,王平安定是在讨好少爷,只不过他没想到,赏了那混蛋东西钱后,那混蛋东西竟然跑掉了,还敢对少爷无礼,王平安大大失算啊,不但没有讨好成少爷,反而让少爷不快!” 龙傲天嗯了声,摆手道:“这个王平安,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乱弄一气,害得我睡不好觉。你,再派个人去,教教王平安怎么做,竟然连道歉都不会,不知他怎么当上的太医令。”说着,打了个哈欠,关门回屋睡觉去了! 管家听了这话大喜,心想:“好事啊,这回可不能派别人去了,我亲自去吧,如果能得了赏钱,我也去买田产,不给这古怪龙少爷当差了,他的脾气,我真是多一刻钟也不想再忍受了!” 欧阳利在房顶上看得明白,尤其是管家那脸上的笑容,他一下子就都明白了,弄了半天,龙家的仆役,也对龙傲天不满啊!想想也对,虽然只看了龙傲天几眼,他就快受不了。这人又自大,又喜欢乱想,不顾别人感受,实在是太难相处了! 他看着跑向前院的管家,心想:“干脆,我办事利索些,替龙傲天把他家的仆人都遣散了吧!” 欧阳利施展轻身功夫,出了龙家。跑出不远,上了大道,这才慢慢地向龙家走来,假装是来送信的! 刚走出不远,就见龙家的那个管家,兴冲冲地打开大门,从里面出来了,看样子他是要亲自赶去灵感寺,先领一顿臭揍,然后再领赏,最后就离开龙家,买田买地过好日子去! 欧阳利快步上前,冲管家大声道:“这位老兄,可是龙府的管家?” 管家一愣,停住脚步,见欧阳利身穿军官服色,腰间佩刀,他有点害怕,道:“小人正是,不知官爷你是?” 欧阳利上前,很亲热地拉住管家的手,笑道:“本官是王侯爷的贴身侍卫,奉了侯爷之命,特地来见管家!” 管家莫名奇妙,对于欧阳利突如其来的亲热,很是有些惧怕,他也见过不少当官的,但对下人这么亲热的,却是从没见过! 欧阳利道:“刚才你家主人派了个仆人去了灵感寺,说起你们这些当仆人的辛苦。唉,给龙少爷这样的人当仆役,辛苦也就罢了,如果再痛苦,那就不值了!” 管家神色忽地一黯,当然了,龙傲天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古怪,他要是有别的地方可去,才不肯在龙家做下人呢! 欧阳利松开管家的手,问道:“侯爷念你们辛苦,所以特派我来给你们送给钱。对了,你们都不是隶户吧,都是自由之身?” 管家啊了声,心中有了一丝欢喜,王平安派人给他们送钱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啊,明白了,这是人家王侯爷要和龙少爷开战了,想来探听一下“机密”,所以要收买我们这些仆人。好啊,如果收买的钱够多,那……那还跟龙家的那小子客气什么! 他道:“回官爷的话,我们只是在龙家为仆役,并非隶户,都是自由之身,只是因为贫寒,才投身龙家的,倒也没多少年,就连我这个管家,也不过在他家干了三年而已,别的人更短,龙少爷脾气古怪,他家留不住人啊!” 赶紧向欧阳利表明,我们和龙傲天没什么太多牵连,没什么太多感情,我们是可以被收买的,你快收买我们吧,求求你了! 欧阳利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个小袋子,道:“你们府里总共有多少下人?” 管家盯着小袋子,里面都是金子吧?他咽了口口水,道:“算上我八个,已经走了一个,还剩七个!” 欧阳利嗯了声,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看上去比前一个还大。他道:“走,去你们那里,把钱给大伙儿分分,算是王侯爷赏你们的,大伙儿买点酒喝,买点肉吃!” 管家双眼放光,道:“那,那需要我们做什么?” 欧阳利笑道:“什么也不用做,喝酒吃肉就行了!”手搭到了管家的肩膀上,象哥俩似的,和他一起返回了龙府。 回到府中,管家叫起了别的仆人,都聚到了欧阳利的跟前,欧阳利不象是客人,反而象是龙家主人似的,大模大样的坐在正厅当中,还喝着新沏的茶水,完全无视龙傲天的存在! 管家在重利的**下,已经向欧阳利保证,龙傲天晚上睡觉时,就算外面着大火,他也不会出来的,而着火的消息,必须等到他早上起床,吃过早餐后,才能告诉他。幸亏龙府从来没有失过火,否则以他的这种作派,还真是个麻烦事! 仆人们都来到欧阳利的跟前,很有种马上就要被解救的感觉,只要欧阳利把钱一给出来,他们立马就走人,和那个提前走的仆人一样。 欧阳利做事半点都不拖拉,取出两袋金瓜子,分成一大份,另六小份,道:“大的这份给管家,其余的大伙儿都分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以后该怎么过日子,你们自己做打算吧!” 仆人们上前,取过了金瓜子,人人欢喜,终于脱离苦海了,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 欧阳利发完了钱,拍拍屁股,站起身走人了,这时天都快亮了,忙乎了半宿,回灵感寺睡觉去也! 管家带头,仆人们紧跟,大家把行李收拾一番,赶上马车,去了城门口,只待城门一开,立即出城,再也不回来了。天下之大,只要有金子,哪里不能过日子,哪里都比在龙傲天这个怪人手下当仆人,要强,要强上无数倍! 次日清早,龙傲天起床,感觉精神不太好,昨晚被叫醒后,睡得就不踏实,外面还有动静,也不知下人们在干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派了个仆人去挑衅王平安,结果王平安的侍卫进行反击,小半夜的功夫,就用金子战术,成功策反龙家众仆人,把龙家仆人全给遣散了! 以龙傲天对世事的认知程度,他根本想不到这点,对于他来讲,钱是肮脏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因为钱这种东西,而背叛他这么个好主人呢? 起床穿衣,龙傲天就坐在床边上,向往常一样,等着仆人们给他端水洗漱。可左等仆人们不来,右等还是不来。 他有些着急了,洗漱时间已过,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了,仆人们怎么还不来啊,什么时间就应该干什么事,都告诉他们多少回了! 龙傲天实在等不得了,只好放弃自己的“执着”,终于在没有洗漱之前,走出了自己的卧房。院子里空空荡荡地,除了他自己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叫了好多声,也没人回答。 他只好又到了前院,见还是没有人,家里的仆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没办法,他只好又去了仆人们住的侧院,这里他以前是从不来的,认为有**份。 进了侧院,他不禁一皱眉头,心想:“看看这院子里乱的,仆人们太不象话了,怎么把东西扔得满院都是!” 他大声叫喊,可却没人答应,仆人们一个都不见了! 龙傲天这才着起急来,这是怎么啦,我家里的人呢,怎么全都没了,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再顾不得别的,忙跑到了自家的大门口,见大门敞开,门梁上用绳子高高地吊着一封信! 他跳了几跳,没能将信取下来。他家的仆人也缺德,把信吊得不高不低,正好是他跳起来也取不到的高度。 龙傲天无法,只好搬了把椅子,踩上去,这才把信拿下来,他站在椅子上,急不可待地打开看去。 一看之下,啊地发出了声怪叫,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信上没写别的,只有一句话,这就句话就是:老子们不伺候你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要和平安小神医打官司 第三百三十五章 要和平安小神医打官司 龙傲天摔得屁股生疼,似乎还有点闪腰,他挣扎着爬起来,拿起信又看了看,见信的背面还有字,不过都是小字,竟然是注脚,看来写信的人定是听了车夫的意见,故意玩了这样一手! 他看了信背面的几行小字,就见这注脚字虽小,却写的“气势磅礴”,先写他如何的小气,只给仆人们吃喝,却不象别的主人那样,给仆役一些月钱,所以仆人们只能从买菜的钱里面,揩一些可怜巴巴的油水。 中间写他的怪毛病奇多无比,凡是受过他“折磨”的仆人,个个痛不欲生,脾气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他这是害人啊害人! 后面又写人家王侯爷是多么的仁慈,多么的慷慨,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一点不象他这么小气巴啦的。王侯爷赏了他们许多的金瓜子,足够他们下半生过上幸福日子的了! 最后一行,字写的非常非常的小,龙傲天硬是没看清楚,他只好举起信纸,对着阳光看,好不容易,这才看清这最后一行小字写的是:注脚在信背面!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味儿来,这不就是信背面吗,难道这长篇大论的不是注脚?随手又将信纸翻了过来,随即气道:“这么大的字,竟不是正文,而是注脚!由此可见,他们的学问有多差劲儿,所以只能当仆人!” 信背面的字是啥,不就那句:老子们不伺候你了! 龙傲天一生气,就想把信给撕了,可转念一想,我干嘛要撕了信,这是证据啊,是王平安挑唆我家仆人逃跑的证据,我得去官府告他,告他挑拨离间,败坏我身为主人的名誉! 心里想着,他将信揣入怀中,出了自家大门。可刚上大街,他就又犯愁了,要去官府告状,可官府在哪里呢? 平常他出门,从来不看道的,自有车夫仆人送他去,他自己很少单独外出,就算偶尔外出,也从没要去打过官司,衙门口冲哪边开,他身边长安人,竟然一点不知道。 如果是我恩师遇到这种事,他会直接走着去,因为不管是哪里的路,他都认得。可我不认得啊,这可怎么办? 龙傲天专心研究医术,乃是一个医痴,对于自身的生活细节也很看重,什么时候干什么事,甚至每天什么时候吃饭,哪一天该吃什么,都有详细计划,只要照着做就可以了。但对于自身以外的事,往往就不太注意了! 他这种人在现代也有,不过大多都是专业技能超级强悍的人物,比如理论学家,作家,或者是现代的大医学家,等等。他们不是不想关注身外之事,而是没时间去关注,或者干脆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 龙傲天属于后者,他认为关注无关自身的琐碎事情,是浪费时间。可他平日里不关心,现在就只能浪费时间了,呆呆地站在路口,不知所措! 有邻居看到了他,这不是长安神医,一指定生死嘛,能在大街上看到他,可是不容易,这人脾气大着呢,谁都瞧不起,听他家的仆人说,这人要多讨人厌,就有多讨人厌! 普通百姓就算是生了病,也不会去找龙傲天,因为龙傲天可不是王平安,他对于给普通百姓看病,没有多大的兴趣,就算是给达官显贵看病,他都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他在街上一站,并没有哪个普通百姓过来和他搭话,都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就罢了。 可这世上除了普通百姓之外,还有不普通的呢! 几个地痞无赖看到了龙傲天,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叫道:“咦,这不是一指定死生吗?你在这里做什么,想定谁的生死,用哪根手指头啊?” 龙傲天感觉这几个人不对劲,可他以前从没和地痞打过交道,想了想,道:“我没打算定谁的生死,至于要用哪根手指,这可得因人而宜了!” 地痞们都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一个地痞上前,笑嘻嘻地道:“龙神医,平常很少看见你啊,你这是要干嘛去?” 龙傲天道:“我想去官府告状,却不知官府在何处,你们知道吗?” 地痞们一起笑了起来,道:“你还真问对人了,我们当然知道官府在哪里,我们和里面的人熟着呢,隔三差五的,衙门里的人就请我们去住几天,管吃管喝呀!” 龙傲天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们知道,那太好了,官府在哪里,怎么个走法?” 一个地痞笑道:“要说怎么个走法,那离得可远了,不如你叫辆马车,让车夫送你去,那不就得了,认不认得路,都能到的!” 龙傲天啊地一声,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雇辆马车不就得了!”他四下张望,官府在哪儿的问题解决了,可在哪儿雇马车的新问题又出现了! 一个地痞自告奋勇地道:“龙神医稍等片刻,我去替你找辆马车来。”说着话,转身就走,去替龙傲天找马车。 其余的地痞问道:“龙神医,你去官府做什么?是要给官老爷看病吗?” 龙傲天哼了声,道:“我是很少出诊的,我这次去官府,是要去打官司,状告王平安!” 地痞们吓了一跳,别看他们和龙傲天住得近,可对这位龙神医并不如何了解,但他们却人人都知道王平安是谁,王平安素来喜爱给普通百姓看病,而且又发明了种痘,造福天下百姓! 地痞虽然成天在街上混,不是什么好人,但再不是好人,对王平安这种好人卡冠军得主,他们也是心存感激的。 听龙傲天是要去告王平安,地痞们心中都感不快,一人就问道:“因为什么啊?” 龙傲天气道:“这事一说就有气,王平安窃了我恩师的方子,还不向我赔礼道歉,我派人去质问,他竟然赏我仆人的钱,结果害得我家仆人,拿了赏钱都跑了……”他将事情说了一遍,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很是实话实说。 地痞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哄堂大笑,弄了半天,你去找王侯爷的茬儿,结果王侯爷反过来,将了你一军,把你家的仆人都给遣散了。 长安城笑话虽多,但这个笑话,绝对可排进今年笑话的前三! 龙傲天生气了,我说的这些,是一件多么恶劣的事情,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他一甩袖子,道:“不可理喻,真真的不可理喻!” 一个地痞笑道:“是啊,真是不可理喻,你家的仆人太不象话了!” 另一个地痞则道:“象画早就挂墙上了!” 说话间,那个去找马车的地痞回来了,带了一辆马车过来,道:“龙神医,我替你把马车找来了!”说着话,就冲龙傲天伸过手来,那意思是,给两个辛苦钱吧,不能让我白忙乎这一趟吧! 龙傲天看了看他的手,一皱眉头,道:“我不喜欢和人握手,又不是亲密朋友!”说着,直接上了马车,叫道:“去官府!”竟扬长而去。 那地痞看了看伸出的手来,又看了看远去的龙傲天,骂了声:“这混帐羔子,不给辛苦钱也就罢了,连声谢都没说!” 有个地痞脑袋转弯儿挺快,道:“他家的仆人都跑了,他又去了官府告状,那他家现在岂不是……” 地痞们齐齐嘿了声,都道:“走,去他家看看!” 众人一路小跑,到了龙府,见龙府的大门别说上锁,连关都没关!地痞们互视一笑,该着咱们发财啊! 马车行上大街,车夫回头道:“这位少爷,你姓龙吧,小人听说过你的名头!”此处去长安县衙有一段路程,车夫健谈,便想和龙傲天聊聊天。 可龙傲天却道:“不要说话,我不喜欢听人罗嗦! 车夫碰了个钉子,只好闭嘴,过了一会儿又道:“龙神医,不是小人罗嗦,可你要去官府,是要去哪个衙门呢?” 龙傲天一愣,想了想,道:“应该是去长安县衙吧?” 车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要去哪个衙门,就是去哪个衙门,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见龙傲天态度不好,车夫也不愿多话,直接送他去了长安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龙傲天下车,径直就要进门,可车夫却不干了,拉住他道:“龙神医,你还没给车钱呢!” 龙傲天哦了声,道:“车钱啊,找我的……”想起自家仆人都跑光了,他身上又没带钱,只好道:“今天没带钱,明天你去我家要吧!” 车夫顿时就急了,拉住他不放,道:“小人这生意辛苦,赚的又少,一家老小全靠这生意吃饭呢,你是大富大贵之人,怎地连几个车钱都要赖账?” 龙傲天一愣,我什么时候要赖帐了?哦,明白了,普通人说明天还钱,其实就是不还,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他道:“那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办完了事,你正好送我回家,那时一并算给你!” 车夫这才放开他,龙傲天自行进了县衙。 长安县令正在坐堂,审理一桩小案,听到龙傲天来了,不由得奇怪,他来干什么,我素来和他没有交往啊,而且我这衙门里,也没人生病,就算有人生病,我去求平安小神医就可以了,哪里请得动龙大神医! 第三百三十六章 龙傲天无家可归 第三百三十六章 龙傲天无家可归 不管怎么说,就算龙傲天这个人再怎么高傲,他毕竟是老神仙孙思邈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长安县令还是要好好对待他的,表示出尊敬。 长安县令放下手中的案子,让人请龙傲天进来。龙傲天进了大堂,下巴一扬,并没有给县令见礼。 他的身份高贵,身上挂着好几个虚衔,别看他在太医署门口不受尊重,其实他是有太医职衔的,而且还不小,只不过他从来不屑与太医们为伍,太医们自然也看不上他,所以才不够尊重,但如果到了大堂,不要看是虚衔,也照样可以不用给县令见礼! 长安县令见多了豪门贵胄,无礼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他见公子哥就生气,他气得过来吗!不以为意,他在大案之后站起身来,冲龙傲天一拱手,道:“龙神医,好久不见啊,本官未能出迎,还望恕罪!” 龙傲天嗯了一声,道:“知道失礼就好,下次不可如此!”顿了顿,道:“我是来告状的……哦,要告状得先击鼓,我倒是把击鼓的事给忘了!”说着话,他转身出去了。 长安县令一愣,不是来告状的吗,怎么又出去了,他这是干嘛去了? 就见龙傲天出了大堂,走到大门口的鼓架前,拿起鼓槌,咚咚地敲了起来! 长安县令顿时就在里面愣住了,两旁的衙役们也全都呆住。击鼓是为了召唤县令,有案子来了,该上堂了;但如果县令就在堂上,而且都进来打过招呼了,那还击什么鼓啊?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可龙傲天偏偏就喜欢一切都按流程来,告状要击鼓,这可是书上明明白白写的,他当然要遵守了!击完鼓后,他再次进来,道:“县令大人,我要状告王平安,你快快把他传来吧!” 长安县令刚刚愣的那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愣住了,好半晌,他才道:“你要告谁?” 龙傲天奇道:“我的口音有问题吗?我吐字很清晰啊,我要告的人是王平安,你快派人去传他来啊!” 长安县令一咧嘴,你要告王平安,你知道他是谁吗?想要传王平安,得去宫里西台,那是中书省,或者去东宫,到崇贤馆,这两个地方是我这种品阶的人能去的吗?我就一小县官儿,比芝麻大点,但也超不过绿豆去! “这个……倒也不急,你得先称述案情,本官才能传……才能请王侯爷来啊!”长安县令硬着头皮道。 龙傲天哼了声,道:“王平安竟然敢遣散我家的仆人……”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拿出了那封信,当做证据,交给长安县令看。 长安县令听着案情,听得差点没笑出声来,强自憋回肚子,可两旁衙役们却哄堂大笑,和地痞们的表情一样!这也太扯淡了吧,你家的仆人你看不住,竟然被王平安给遣散了,那你到底是干嘛吃的啊! 龙傲天见衙役们大笑,很是不快,说道:“有什么好笑的?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大家一听此事,都要笑个不停,难道你们神志不清吗?听到这般人神共愤的大恶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衙役们谁也没吱声,大堂之上不能随便搭话,但仍笑个不停,没把他的斥责当回事! 长安县令接过那封信,打开看了看,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也哈哈大笑起来。他笑道:“本官为官多年,审过的案子小的不算,大的总也过百,可这样的案子,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龙傲天也忍耐不住了,他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笑啊,这种人间大不平之事,你们听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应该义愤填膺才对!” 长安县令连忙点头,道:“对对,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害得龙神医不能洗漱,还没人给做饭吃,惨得不能再惨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信纸,道:“龙神医,你是打算以这个为证据,状告王平安?那你的状子呢,要有状子,本官才能受理此案啊!” 龙傲天哦了声,道:“一时着急,忘了写了!” 衙役们一起看向他,心中都想:“他不会跑回家去写状子,然后再跑回来,击鼓鸣冤,再递交状子吧?有可能!” 谁知,这回龙傲天倒不是太呆,他道:“要不县令大人借我纸笔,我现在就写份状子?” 长安县令却摇头道:“不必了,有没有状子,你这场官司都别想打赢!”他拿着信纸,冲龙傲天道:“这封信是不能用做证据的,如果它都能当成证据,那谁乱写点字,都可以拿到堂上来当证据了!” 龙傲天一愣,很茫然地道:“为什么,这并不是乱写的啊!虽然写我不好的部份都是乱写的,写王平安是好人,也是乱写的,但写王平安给他们钱,撺掇他们逃掉,却是真的!” 长安县令摇头道:“可这上面没写王平安撺掇他们离开啊,而且也不能说是逃掉,只是不在你家当长工罢了!” 他顿了顿,温和地道:“就算这封信可以当做证据,也得写信的人亲自到场,指证王侯爷,而且还得把王侯爷赏的钱,先行退还。不过呢,就算是如此,这官司也没法打下去的,因为你家的仆人不是隶户啊,都是自由身,就算是听了王侯爷的话,离了你家,也不犯大唐律法的!” 长安县令叫人把信还给龙傲天,道:“龙神医,回家去吧,有功夫读读大唐律法,或者再招些仆人。你并不缺钱,以后对仆人们好些吧!” 龙傲天想了想,道:“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住行,这四样我都给他们了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钱算什么好东西了,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冷了也不能穿,而且……” 长安县令摆手道:“莫要再说了,回家吧,还是回家去吧!” 龙傲天颇有些悻悻然,心想:“这县官不会是和王平安一伙儿的吧,想要护着他?嗯,等我回家写份状子,换个衙门接着告,非要告倒王平安这个家伙不可!” 走出大堂,龙傲天心里又想:“王平安偷了我恩师的方子,这个能不能告他?也是没有证据,看来还是告不赢!”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的得读读大唐律法了,要不然打官司都不知怎么个打法。 他出了县衙,见车夫还等在门外,便上了马车,回转永阳坊的家中。 可一回到家,刚进大门,准备给车夫拿钱,龙傲天便大吃一惊,就见家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家俱,还有一些花瓶古玩啥的,统统不见了! 他奇怪地道:“我家的东西呢,怎么都不见了,我并没有变卖家产啊?” 车夫在门外叫道:“你家遭贼了,东西被偷了个一干二净!” 龙傲天啊地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遭贼了,被贼偷竟是这么个实际情况啊!他连忙跑向后院,见后院同样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被偷了个精光,钱啥的更没给他留下,幸亏他的书和医术用具还在,不幸中的万幸! 车夫跟着进来,叫道:“龙神医,你欠我的车钱呢,快点儿给我吧,我家里还等米下锅呢!”他见龙府遭贼了,龙家的事他管不着,可车钱却不能不要啊,小本生意,今天少了收入,家里的妻儿怎么呢,他还要养家糊口呢! 龙傲天好半天没说话,车夫上前拉他,他才回过神来,道:“钱都没了,拿什么给你?我自己都没米下锅了……对了,我锅有没有丢!” 两人一起跑到厨房,好么,锅也被偷走了。看来偷他家的贼相当专业,啥都没给他留下! 车夫跺脚道:“我今天可真够倒霉的,怎么碰上这事了!” 龙傲天呆呆地,也说了句:“我也够倒霉的,怎么碰上这事了!” 好事不成双,坏事不独行。倒霉,这也叫倒霉?更倒霉的还在后头呢! 就听门外忽然有人操着关外口音,叫道:“就是这处宅子吧,房契上写的就这里!” 同样的口音,有人又惊又喜地道:“这宅子好大呀,两百贯能买下这么个大宅,真是难以想象,不是说长安的房子贵到天上去了吗,咋这么便宜呢!” 车夫看向龙傲天,道:“你家的房契也被偷了吧?被贼倒手就给卖了?” 这么大一座宅子,只要两百贯,那能不好卖吗,说倒出手去,那还不是眨眼的功夫就倒出手去了! 就见门外拥进来一群大汉,个个身高体壮,清一色穿着劲装,腰上还佩着大刀,看样子是武师,可能是行镖的人。 一个中年汉子满脸喜色地道:“真是没想到啊,刚才还以为那几个人是在骗咱们,要不是看地契是真的,俺还真不敢相信,长安里竟有这么便宜的宅子!得了,以后咱们的镖局就开在这里了!” 大汉们拥了进来,看到龙傲天和车夫,问道:“你们是谁,怎么待在这里?啊,是这家的仆人吧?不好意思,我们人手充足,不需要下人,你们收拾下行李,这就离开吧!” 龙傲天再也忍耐不住,叫道:“这是我家,谁让你们进来的?” 欢喜中的大汉们一起停住脚步,稍稍有些害怕,他们是外乡人,千里迢迢地从关外到了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害怕惹上事儿,纯属正常! 然而,他们毕竟是武人,靠比嗓门是吓唬不住他们的。为首的中年大汉取出一张房契,道:“这张房契不是假的吧?”声音颇含怀疑,不管怎么说两百贯能在长安买下这么大一座宅子,这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的,他也怕这张房契是假的,让自己白受损失。 龙傲天看了一眼,大声道:“怎么会是假的,这就是我家的房契,上面盖着官府的大印呢,绝对真的,谁要说是假的,我和他打官司!” 中年大汉把房契揣入怀中,他身后的大汉们也不害怕了,是真的就成,你自己都承认是真的了,那我们还怕什么? 中年大汉道:“既然是真的,现在房契在我手中,这宅子当然就是我的,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些什么?” 龙傲天对付这种事,没有半点经验,他只会“讲道理”,可却又讲不出什么有力的道理,只会大声叫嚷,说房契是被偷走的,应该还给他! 中年大汉听着不耐烦,道:“真是岂有此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啦?那还要房契干嘛?你去找官府说吧,如果官府说是你的,那你就还我二百贯,我立即带着人走,但是现在不行!” 有的大汉道:“说不定你是和那几个卖房契的人一伙儿的,想要骗我们钱呢!” 大汉们纷纷点头,都说自己刀头舔血,赚钱不易,如要被骗,绝对没完! 龙傲天又气又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中年大汉被他叫得烦了,一摆手,命手下大汉架起龙傲天,把他扔出了门外! 龙傲天茫然四顾,简直难以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种事,他该去找谁说理,难不成再去县衙?车夫见他可怜,上前道:“算了,你家遭了这事,我也不能再要你的车钱,你认识不少大官吧,去求求他们,让他们给你做主。放心好了,宅子一定要得回来的,我送你去县衙吧!” 龙傲天无法,只好再上了马车,又赶去县衙。可到了衙门,却被人告知县令大人出去了,去城外公干,得明天才能回来。 这下子可糟糕了,龙傲天想去找别的大官,可又感丢人现眼,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车夫摇头叹气,道:“龙神医,你也别上火,要是不想去求别人,就先等等,反正明天县令一回来,就能将你的宅子要回来。” 这倒也是,龙傲天想了想,苦着脸道:“可我现在去哪里呢,我在哪里过夜呢,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呀!” 他一辈子没受过半点的苦,没遭过半点的罪,竟不知如何应对。其实,他现在要是进衙门去,摆出架子,喝令主薄或是捕头,立即把这件事给他办了,保准里面的人不敢怠慢! 衙门作风向来如此,有事要是不催,不使劲地催,官员们向来不会主动去办的,当事人都不催,还指望别人替他着急么? 车夫好心地道:“要不你去无忧堂吧,那是新立的衙门,专门帮助没地方睡觉,没饭吃的人,你去那里领碗粥喝,填填肚子,晚上在那里过夜,总比露宿街头强啊!” 无忧堂正是王平安创办的,龙傲天刚回京,还不知道这个事。他道:“那里的人不会嘲笑我吧?” 车夫嗨了声,道:“都是穷人,谁能瞧不起谁啊,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去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惨到要哭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惨到要哭 车夫拉着龙傲天上了马车,赶往无忧堂。这回重新上了车,车夫不再沉默了,和龙傲天聊起天来,而龙傲天也不再盛气凌人,有生以来,终于第一次开始倾听别人的谈话! 上了大道,车夫扬起手中的鞭子,打了个带响的,嘴里叫着:“驾,驾驾!” 龙傲天坐在车里,挑开了车帘,问道:“你为什么要喊驾驾呢,难不成你不知自己是在赶车吗?” 车夫回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小人当然知道是在赶车,但马不知道呀,小人得告诉它快点走才成!” 龙傲天大吃一惊,语速奇快地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难不成你懂兽语?这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我只是听说远古时候的大贤才会,可在大唐却从没听说过有人会!” 车夫啪啪又甩了一个响鞭,道:“龙神医,你是经常坐车的,难不成你家的车夫,从来不喊驾驾的?” 龙傲天想了想,道:“好象很多年前,我家有个新来的车夫喊过驾,当时我没问为什么,只是感到挺烦,就和管家说了,写成了条例,以后再来的管家和车夫,都要按着条例办事,不许喊驾,这是其中一条,从那时起就再没听见我家的车夫喊驾了!” 车夫啊地一声,又回过头来,颇有吃惊地道:“条例?你给家里的仆人写条例?” 龙傲天点头道:“是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家仆人的人品你也看到了,都很不象话,在我家总干不长,换得很勤,总不能每雇新仆,我都要告诉他一遍该注意啥,索性写成条例,让管家念给他们听也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道:“管家也总干不长,所以我还特地给管家单独写了条例!” 车夫咧开了嘴,不知该说啥好,恐怕不是你家的仆人人品不好吧,而是你太过苛求了,竟然给仆人写条例,简直是闻所未闻,也难怪你家的仆人都跑了,换我我也在你家干不长! 车夫不知如何应答,只好闭嘴沉默,龙傲天等了半晌,道:“我没话说了,轮到你找话说了,大家都不说话,怎么聊天呢?” 车夫哈哈大笑,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这人可真有意思,难不成有大学问的人,都是如此? 他感到和龙傲天“这种有大学问的人”,没什么天可聊的,只好安慰道:“龙神医,人都有走背字儿的时候,虽然你今天走的背字儿大了点,但明天就好了,你就又可以回家了!” 龙傲天点头道:“是啊,明天就好了。你说的那个无忧堂,是个好去处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车夫道:“是朝廷新办的,有点象灾年开设的粥堂,刚刚开的,还没什么人去呢!对了,龙神医,虽只在里面待一晚,但你也得留神,里面啥人都有,可莫要让人欺负了你!” 龙傲天哦了声,道:“里面的人为什么要欺负我?” 车夫虽然喜欢聊天,但却不太喜欢这么个聊天法,估计着他的马要是变成了人,都能比身后龙神医明白事情多,当然医术除外! 车夫道:“人一多,啥事就都能有,你小心点儿也就是了!” 一路说话,出了长安城,不多时便来到了无忧堂。无忧堂是王平安开设机构当中,最容易办的一个,也是最费钱的一个。设在城外一来地方大,可以收容的人多,二来地方便宜,不使朝廷花费更多的钱,去征用民宅。 无忧堂离城墙不远,三里过后即是,以前这里是个小村子,由于周围的田地少,村民又不太会做生意,所以日子过的并不富裕,朝廷给他们换了地方,又补了笔钱,村民们能得好处,自然也就搬走了,小村子便权当无忧堂,以后还要扩建完善,当然那是以后的长久打算了。 进了小村子,龙傲天下了车,车夫向他告别,又赶车回城了! 龙傲天茫然若失,看着空空荡荡的小村子,心想:“这些房子也太破旧了些,能住人吗?长安竟有如此贫寒的人家,真是难以想象。” 无忧堂刚刚开设,小村子也刚刚被征用,官府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到位,里面只有不多的几个最低级小吏照看,而来这里的百姓也不多,一切尚在建设当中。 一个小吏见到龙傲天下车,心想:“这人长得好生漂亮,细皮嫩肉的,穿得也华丽,还是坐车来的,想必该是哪个大官之子,来此巡察的吧!” 小吏忙迎了上来,陪着小心道:“这位公子,你来这里,可是有事?” 龙傲天看向小吏,心中又想:“这人穿的衣服很破旧啊,身上还一股汗味,难不成他一个月没洗澡了?” 掩住鼻子,他很直接地道:“你身上太臭,离我远点。这里就是无忧村?” 小吏大感尴尬,心里挺不痛快,成天干活,没有休息时间,身上能没味道么,你要是看到那些进这里住宿的穷人,才知道什么叫有味呢,和他们一比我干净得不得了! 不知对方身份,不敢得罪,小吏退后几步,道:“回公子的话,这里就是无忧村。” 龙傲天又问道:“管吃管住?事先说好,我可没钱!” 有钱的人,谁能上这儿来啊!小吏心想:“肯定是来巡察的,微服私访的那种,贵族公子哥,下来体察一下民情,然后回去就当成是资本,家中自有老子给他铺路!” 自认为想明白了龙傲天的身份,小吏便道:“管吃管住,不要钱,就是住的地方破了点,怕公子不习惯!” 龙傲天道:“肯定不习惯,可怕又有什么用?”说着话,他背着手进了小村,小吏在后面跟着。 其他小吏见状,心里也隐隐猜测,这位肯定是来巡察的,而且是属于来捞资本的,不是被上官派来的,否则哪可能穿得这么华丽,而应该是化过妆,扮成穷人来的才对,穿成这样,别人都认出来了,那还想巡察出来啥呀! 如果这人是上官派来巡察的,那肯定是来挑刺儿的,就得赶紧安排点“无伤大雅的刺儿”,让人家挑一挑,这人回去一说,既能显得这次没白来,而上官一声令下:把这些刺儿解决了!下面的人立即就能解决了,上报后上官必会说你们办事速度快,很有能力!瞧,既能拍了马屁,又能得到夸奖,一举两得! 而如这人是被家里大人送来,了解民间疾苦的,那就得赶紧安排疾苦让他了解啊,这人回家一说,大人觉得没让他白来,又感小吏们办事辛苦,自必也会夸一夸。瞧,又一举两得! 自古小吏滑如油,见什么人办什么事。事情一想“明白”,那就知道该咋办了呗! 小吏立即领着龙傲天到了最破的一间房子,屋里连床都没有,只有一堆干草,让龙傲天休息。 龙傲天大吃一惊,道:“这里能住人吗?” 小吏回道:“穷人们苦啊,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我们这里刚开设,条件也不好,如果上面能多拨些钱下来,那就能多造几张床了!”提示了一下龙傲天钱的重要性,他便出去了。 龙傲天无可奈何,谁让他身上没钱呢,心想:“那就对付一宿吧!” 他尚不知道,遇到这种事,世上还有当铺,只要把身上的衣服或是发簪一当,他就能有钱住店了,一夜上也就对付过去了!别人只告诉他没钱时,怎么能找个地方凑合,却没告诉他怎么能弄到钱,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了。对于穷人来讲,能不花钱凑合,谁还会去变卖东西呢?能省就省呗! 龙傲天坐在草堆里,不住地唉声叹气,肚子又饿。待到天快黑时,小吏叫他去吃粥,他这才出了屋子。可一出来,就见长长的一队人,手里都拿着碗,排队领粥! 龙傲天心中诧异,白天还没见到这么多人呢,怎么一到喝粥的时候,竟来了这么多!他没有碗,小吏给了他一个,可他见碗又破又脏,便没有要,干脆又回屋去了,饿就饿着吧,反正明天就能回家了,那时再吃不迟! 又过了一会,外面的人吃完了粥,都找屋子进去睡觉。能来无忧堂的,自是赤贫之人,白天出去找事做,晚上来睡觉,没人会挑剔屋子好坏,能遮风挡雨就行呗,小吏们也并不干涉他们住哪间屋子! 可今晚不成,有公子哥来体验民间疾苦了,得满足人家的需求啊!小吏们特地找来十几个叫花子,让他们住进了龙傲天的屋子! 这一晚上,龙傲天一点没睡着,屋里的臭味儿还有呼噜声,都太大了呀,没法睡,他几次想出去,宁可不睡,站一宿也成,可外面又下起雨了,时处换季,还夹着冰雹,没法出去! 一夜犹如一年那么长,直到天快亮时,他熬不住了,这才迷瞪了一会。可过不多时,他就感到周身寒冷,睁开眼睛一看,屋里的叫花子们都离开了! 他慢慢坐起身,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了,裤子,鞋和袜子,头上的簪子,统统都没有了! 他叫道:“不会又被贼给偷了吧!”浑身上下,竟然只剩下一条裤衩,贼还算够意思,总算还给他留了一件! 第三百三十八章 平安来救傲天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平安来救傲天了 龙傲天活了二十多年,但却并没有经历过多少事,因为相当一部份事情,是他不屑去经历的。可短短的,还不到两天的功夫,不管他屑不屑的,有的事情,他都得经历一遍! 人要是走背字儿,那真是喝口凉水,都能把牙缝给塞住! 龙傲天说什么也没想到,前一天早上没了仆人,接着又没了房子,今天早上起来后,连衣服都没了,上哪儿说理去呀! 就算有地方说理,他也不能光着膀子出去啊! 龙傲天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出来了,这是怎么啦,大唐末日了吗,人心不古了吗,天崩地裂了吗,我的衣服跑哪儿去啦? 坐在草堆上,他扒拉了一堆的干草,盖在身上,冲门外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啊,快点来人啊!”叫声焦急,带着哭腔,再也忍耐不了了! 早上,无忧堂的小吏们熬了几大锅的粥,分发给贫苦百姓,这些百姓们都穷得很,可没时间睡懒觉,喝完了粥,还得去附近找活儿干呢,能有干饭吃,谁也不愿意喝粥啊! 小吏们刚刚忙完,正坐着休息,虽然无忧堂现在还在建议之中,但要照顾几百个人,也实在是份体力活儿,小吏们也很累的! 忽听村里一间房子里传出凄惨的叫声,小吏们尽皆一愣,有人说道:“听声音,好象是那个公子哥,他怎么还没走啊?” 几个小吏一起站起了身,心里都挺纳闷儿,昨天那个公子哥不肯喝粥,嫌弃这个,看不上那个的,本以为今天天一亮,雨一停,他第一时间就得跑回家去哭鼻子,不成想还留在村里,难不成憋不住了,直接在这里就开哭? 小吏们一起跑向了房子,推门往屋里一看,就见那位公子哥全身躲在草堆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可怜样儿啊,让人看着都心酸! 一个小吏上前道:“这位公子,天亮了,雨也停了,你是想喝点粥回城里,还是直接回去,有人来接你吗?” 龙傲天却道:“退后,退后三步,不要离我这样近!”他身上没穿衣服,怕人看到。 小吏一愣,不明白怎么回事,没退三步,而是直接退出了屋子,站到了门口! 龙傲天道:“昨天晚上,屋里的那些人,他们偷了我的……我的行李!”没好意思说自己被扒了个精光! 小吏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昨天他来时,没见有带行李啊!难不成是故意来找茬儿的,想要考查一下我们的办事能力?” 一想到要被考查,小吏们心里都不痛快起来,村子里来过夜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就算带了行李,也得自己看好啊,这里又不是客店,看不住自己的行李,被人给偷了,是没人会包赔的! 小吏们多滑头呢,想明白对方是来找茬儿的,也不顶嘴,个个脸上都表现出惊慌的表情,纷纷叫道:“村里竟然有贼,这可是大事儿,咱们快快去给公子找行李!公子你且稍等,我们这就去抓贼!” 小吏们转身,全都跑了。他们并不会真的去抓贼,屋里的公子哥根本就没带行李,只是找茬儿罢了,而他们只需要叫嚷几声,装出殷勤办事的样子,应付过去找茬儿也就是了! 见小吏们都跑了,龙傲天傻眼了,叫道:“喂,你们把门关上啊……”心中后悔,要是刚才把话说得直接些就好了,让他们好歹先弄身衣服给自己啊!谁能想到这些小吏这么笨,竟然没明白自己的暗示! 他不好意思起身去关门,擦了把鼻涕眼泪,往草堆里又缩了缩,深秋时节,凉得很,他又是医生,明白这时候最容易生病,可不敢着凉! 小吏们正在村里大声叫嚷,忽见一名全身披挂的武士,手持金瓜,骑着快马驰进了村中。这武士一进村,便喝道:“无忧堂的人听着,太子殿下驾临,尔等速速做好准备!” 小吏们大吃一惊,太子殿下来了,他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是来巡察的?他们慌成一团,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胡乱打扫一通! 只片刻功夫,村外驰来几骑,领头的是一名紫袍大员,小吏们全都认识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王侯爷王平安! 小吏们一见王平安来到,立即跪地相迎,王平安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他自己带着士兵,绕村一周,例行公事,看看有没有危险啥的! 绕过之后,又再过片刻,数十名禁卫簇拥着李治来到了村外,李治翻身下马,步行进村,笑道:“这就是无忧堂,为什么不在村外立一块匾额?” 领头的小吏连忙跑上前来,给李治行礼之后,道:“回殿下的话,无忧堂刚刚设立,匾额还没做好呢,大人们说还要修个门楼,那时再挂匾额。” 李治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时间上确实紧了些。”见王平安从村里出来,他叫道:“无病,这村子太小了,也收容不了多少人啊,孤看顶多三四百人,就得挤得满满登登。” 王平安来到他跟前,道:“是啊,这村子是小了点,以后还得慢慢扩建,弄得象点样才成!” 李治向村中走去,笑道:“这无忧堂设的好啊,昭示出我天朝爱惜百姓的政策,番邦蛮夷的穷苦百姓,哪能得到这么好的照顾,孤听说在草原上,一遇饥荒,人命都不及羊命值钱,有时候还会发生吃人的惨事!” 最近因为忙着建立各种医疗机构,他特地找了几本书看,知道了饥荒的苦处。饥荒越苦,越能更好地显示出,他“当初想出”的这个构想,是多么的英明,多么的爱惜百姓。 王平安跟在他的身后,道:“那是自然,我大唐煌煌天朝,天下共主,自然要做番邦的表率,让番邦百姓明白,做我们大唐子民,要远比做蛮夷好得多!” 李治回头一笑:“要是番邦的百姓都跑来做我们大唐的子民,那番邦不就都得亡国了,百姓跑光了呀!” 王平安呵呵笑了几声,道:“是啊,殿下所言极是!” 昨晚下了一场冰雹,由于冰雹太大,恐怕会给民宅造成损害,中书令马周做为李治的老师,宫门一开,便立即派人来通知李治,让他去民间转转,如有百姓家宅受损,要他去慰问一下。李治很听老师的话,找来王平安,让他陪着出行,并问他应该先去哪里。 王平安自然说要去无忧堂,一来去看看建得怎么样了,二来可以慰问无家可归者,算是雪中送炭,所以第一站便来到了这里。 两人边走边说,察看小村子,此时村里并没有多少穷苦百姓,只要能动一动的,大都出村去了,无忧堂刚刚建立,暂时还没有太多的老弱病残前来,所以村子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看了几间屋子,感觉还凑合吧,房子没漏雨,屋里有床,**有被,看着还算齐整儿。 不多时走到了一间屋子前,李治咦了声,道:“门没关,里面有人吗?”探头向里面望去,他到现在还没看到一个需要救济的穷苦百姓,有点兴味索然,很想看到一个,然后听百姓嘴里说出感谢他的话,这样才能让他心里有所满足。 王平安也向里面看了一眼,见屋里没有床,只有一堆的干草,干草的正中间,高高鼓起一块,象是里面有人藏着。 他俩身后跟着的小吏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啥昨天会跑来一个公子哥,赶情儿是来等着见太子的! 那公子哥提前得知太子要来,于是昨晚就跑来了,今天一大清早还不肯走,现在太子一来,他们见着面了。太子一问,你在这里干嘛呀?公子哥回答,臣来是考察民情,体验民间疾苦的。太子就说,好啊,你这人不错,是个好臣子,孤记住你了。得了,公子哥以后前途无量了! 一想明白来龙去脉,小吏们自然就要巴结了,忙上前说道:“殿下,里面有人,昨天晚上来的,在这里住了一宿呢,非要住最破的屋子,说是想知道一下民间疾苦!” 李治哦了声,回头看向王平安。王平安笑道:“这人不错啊,关心民生,以后定能尽心为殿下效力,只是不知是谁?殿下不妨问问。” 王平安现在就是李治的主心骨,说啥李治都听。李治进了屋子,冲着干草堆,道:“你是谁,出来让孤瞧瞧!” 龙傲天躲在草堆里,都快羞得哭出来了,万没想到自己竟能在此遇到太子,而且还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他和李治是认识的,实在不好意思出来相见,太丢人了,实在丢人到他都想上吊自尽的地步! 见里面没有出声,李治有些不耐烦,伸手扒开干草,向里面看去。就见里面一人,长发披肩,双手捂在脸上,身上的皮肤光滑白皙,全身蜷缩成一团,竟然没穿衣服! 好样子,好象是个女子吧,还是一个大家闺秀级别的女子,看这皮肤,多么光滑啊,普通寒家百姓,哪可能有这么好的皮肤,这么乌黑亮丽的头发,只是她怎么没穿衣服呢? 李治一缩手,有点不知所措,他向来没啥主意,而王平安却啥主意都能替他拿,所以他立即回头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这里面怎么有个女子,还是这般模样,难不成是被人贩子拐来的,藏在无忧堂中? 他立时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无忧堂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谁敢在这里做出违背大唐律法的勾当?” 小吏们也都傻了,他们刚才又没看到龙傲天的模样,也不知他没穿衣服啊!人人心中惊慌,难不成这里真被人藏了被拐卖的女子,那可麻烦大了! 小吏们扑通一声全都跪下了,领头的小吏道:“回侯爷的话,小人们并不知情啊,不知这女子是从何处而来!” 王平安道:“怎会不知,这女子身上如此的……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难道是你们欺负落难人家的小姐,故意拿走她的衣服,好把她囚禁在此?” 小吏们大惊,都道:“万万没有此事!侯爷说得有理,定是有人囚禁于她,可却绝不是小人们。就算小人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王平安嘴里喝着,却冲李治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脱下外套,给这女子披上。太子视察民间,解救出一落难女子,这可是会让人口口相传的好宣传材料,没准都能编成曲目,拿到坊间歌唱,对李治“英明仁慈”的名声,大有帮助。 李治也明白了,对啊,这时应该慰问一下这个被拐女子,我出宫来干嘛的,不就是为了慰问百姓么,眼前可不正好有一个! 他当即解下自己的披风,很温柔地披在这个女子身上,道:“这位小姐,你有何冤屈,可以向孤说,由孤来为你做主!” 龙傲天差点没被气死,太子竟把自己当成了女人,还叫他做小姐!本来以为捂住脸,就能混过去呢,不成想太子的披风罩上身了,这个误会可无论如何得解释清楚,自己可是堂堂男子汉! 他为人外世的经验太少,要是换了别人,这时定然不会做任何的解释,一直捂住脸也就是了,别人总不能非要扒开他的手吧,只要混过眼前这一关,是逃掉,还是怎么着,再说也来得及啊! 可他偏偏要把误会说明白!龙傲天放下手,道:“殿下,我不是女人啊,我是男子,你又不是不认得我!” 他一转过头来,用男子的声音说话,而且由于他两天没洗漱,没刮胡子了,下巴上有层胡子茬儿,离得李治又这么近,突然的一转头! 李治被吓得啊地大叫一声,向后跌倒,王平安也叫了一声,赶紧上前搀扶,他也被吓了一跳,一个光溜溜的小娇娘,突然间变成了个大老爷们儿,能不吓着人嘛! 听到太子叫喊,外面的禁卫,以及小吏全都跟着叫了起来,一起拥进屋子,想要救驾! 他们反应这么激烈,把龙傲天也吓了一跳!他道:“殿下,你认得我的啊!” 李治惊魂未定,看向龙傲天,叫道:“你,你是龙傲天?” 王平安也看向他,啊地一声,道:“你就是龙傲天?” 禁卫们一惊停下,齐声道:“你不是龙傲天吗?” 小吏们则叫道:“他就是龙傲天?” 龙傲天硬着头皮,有问必答地道:“是,我就是龙傲天!” 第三百三十九章 有胆,竟敢挑战王平安 第三百三十九章 有胆,竟敢挑战王平安 李治挣扎着站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问道:“你真是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龙傲天?”他当然认识龙傲天,可却从来没见过只穿条裤衩的龙傲天! 王平安吃惊不小,他叫道:“你就是那个高傲无比,无缘无故大半夜派人来骂我的龙傲天?” 禁卫们则叫道:“龙傲天不是最瞧不起别人吗,总说别人不懂礼数,那你自己怎么如此的不懂礼数?”衣不整则不应出门,冠不正则不应见人,别人要是在你面前衣冠稍有不整,你就满嘴的斥责,为什么你现在这个模样? 小吏们叫道:“你就是号称一指定生死的龙神医,天下医术第二的那个?你怎么跑到无忧堂来了?” 众人齐声问道:“你脱了衣服,躲在草堆里,在干什么?” 现在要是有个地缝,龙傲天非得钻进去不可,再也不出来了!他将头发拉到面前,挡住脸,小声道:“此中原由,一言难尽啊!” 屋里屋外的,众人全都愣住了,谁能想到,在无忧堂的破屋子里,一堆干草之中,竟然冒出个天下第二名医来? 安静了好半晌,王平安最先回过神来,道:“先别说其它的了。龙公子,你的衣服呢,还请快快穿上,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啊!” 龙傲天心中大怒,气道:“你就是王平安?我为什么不穿衣服,还不都是怪你!” 王平安一愣,张口结舌地道:“什么,什么怪我,你的衣服又不是我脱的!”你一个大老爷们,裸藏于此,关我啥事啊! 李治也大吃一惊,叫道:“无病,他穿不穿衣服,与你有何相干?” 王平安额头见汗,双手一摊,道:“是啊,和臣有何相干,莫名其妙!” 龙傲天裹着披风,从草堆里爬出来,叫道:“前天半夜,我派人去斥责你……” 李治奇道:“半夜你派人去斥责无病,为什么?干嘛要半夜去?”他转头对王平安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平安皱眉道:“臣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他叫个仆人,半夜去灵感寺,对着我说呸!” 龙傲天大声道:“可你却遣散了我家的仆人,你给他们金瓜子,结果从管家到车夫,全都跑光了!” 王平安和李治互视一眼,都没明白他喊啥呢,什么叫遣散了他家的仆人,他家的仆人怎么会被别人遣散? 龙傲天裹了裹披风,感觉还是很冷,他道:“殿下,还请你借我身衣服穿,这样我才会详细和你说清楚,衣冠不整,我实在是没法说话!” 听他要衣服,大家都没啥办法,他们穿的都是官服或者盔甲,都是不能借给龙傲天的!王平安回头冲小吏道:“去给龙公子找件衣服来,要干净一些的!” 小吏忙答应一声,转身跑出了屋子。王平安又道:“殿下,咱们先出去吧,免得龙公子尴尬!” 李治看了一眼龙傲天,摇了摇头,心中实难相信,高傲得象公鸡一样的龙傲天,竟会这个模样,想安慰也无从安慰,只好跟着王平安出去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小吏跑了回来,拿着一套衣服,还有鞋子,在屋外叫道:“龙神医,这套衣服虽是旧的,但却干净,请你穿上吧,天气冷,小心着凉!” 龙傲天来到门口,接过衣服,道:“多谢。”停顿一下,又道:“天气冷,我知道呀,不用你说,小心着凉更不必说,我自己就是医生!” 小吏啊了声,尴尬一笑,道:“小人只是说了句客气话!” 龙傲天一摆手,道:“我知道了,把门关上吧!” 小吏一咧嘴,好么,这位龙神医的脾气可真够怪的!嗯,行为也怪,脱光了衣服,藏到草堆里,能不怪么,换我我可干不出来这种事情!随手把门关上,让龙傲天在里面换衣服。 李治站在外面,问道:“无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奇怪了吧!” 王平安摇头道:“臣半点想不出为什么,还是等他出来,自己向殿下解释吧!” 刚关上门的小吏忽然道:“殿下,今天早上这位龙神医,说他的行李被人偷了,可他昨天来时,明明没有带行李啊,难不成说的行李,就是他身上的衣服?” 其他小吏也很是奇怪,道:“那他就明说是衣服被偷呗,干嘛躲在草堆里?要是早说出来,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众人纷纷摇头,都对龙傲天这种行为不解。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估计他是想暗示你们一下,结果你们没听懂吧!” 小吏们一起看向屋子,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可个个心中都想:“暗示?示得也太暗了吧,我们不可能明白这种暗示的呀!” 稍等片刻,龙傲天打开了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换好了衣服,是身粗布直缀,属于短衣服,可能是洗的次数太多,有些缩水,穿在他身上短一截,而裤子则短了一大截,露出整条小腿,因为没有袜子,光脚穿着双草鞋! 李治以前见过的龙傲天,那真叫衣冠整洁,风度翩翩,可今天一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一个翩翩美农夫,如果龙爱卿在田间劳作,不知得迷煞多少乡间少女啊!” 龙傲天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不会去种田的……嗯,但我会去采药,不过山林之间,却是没有乡间少女,所以不知会不会迷煞她们。” 王平安在李治的耳边,低声道:“殿下,他是个书呆子,无关之话,还是和他少说,免得他出丑。” 李治嗯了声,低声笑道:“你还真是体贴他,莫非他的衣服真是你脱的,你俩早有勾搭?哈,古人是断袖,你俩可倒好,连衣服都断光了!” 他见到龙傲天这副模样,大感有趣,情不自禁地开起玩笑来,和别人开不得玩笑,但和王平安在一起,却总是可以放松心情,玩笑自然也开得。 王平安还没说话,龙傲天却说了,他道:“殿下,虽然你想和王平安这小贼窃窃私语,但我还是听到了,我不喜欢娈童的!” 顿了顿,很郑重地道:“也不喜欢当娈童,王平安是娈童吗,殿下很喜欢他?” 李治啊地一声,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想合也合不上了。他以前见过的龙傲天,但每次见面都是他在看病,说的都是些医术上的事,很少涉及到日常生活,龙傲天的脾气也没显露出来,只是感觉这人有点“与常人不同”,但却没想到不同到了这种地步,敢当着他的面反驳! 王平安也吓了一跳,就算听见了我们说啥,你也不带直接反驳的吧,站你对面的可是太子,未来的大唐皇帝,什么娈童不娈童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禁卫们立时上前一步,手都按到了刀把上,目光一起看向李治!太子殿下遭到了反驳,他们护主的姿态是要做出来的,但人人都明白太子不会把龙傲天怎么样,人人心里也都好笑。说实在话,这个龙傲天一脸的娘儿相,还真有当娈童的潜质! 小吏们则赶紧退到后面,不会吧,要有流血事件发生? 龙傲天一点都没有感觉出这句话,反问得有什么不对,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然后这么说出来,又诚实又直率,做人不就应该这样吗,有什么不对? 李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着大嘴,看向王平安,让王平安给他拿主意! 王平安咳嗽了一声,道:“龙公子,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与你无关,太子喜欢谁,也与你无关,你这是多此一问。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昨天晚上和你一起睡觉的人,也就是脱你衣服的人,都是很喜欢你的,我劝你还是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龙傲天顿时愣住,一张本就白皙的脸,瞬间就变得全无血色,只愣了眨眼的功夫,他当即回身,跑回屋里,砰地把门关上了! 屋外众人静悄悄地,突然间,轰地发出一阵暴笑,好几十人全都乐得前仰后合,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人也太有意思了,还真信啊,竟然真的跑回屋去,检查自己的身体去了,只是不知他是怎么个检查法的? 李治乐得嘴都合不上了,竟然笑岔了气,弯腰捂着肚子,用手指着屋门,只顾着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平安也是哈哈大笑,他只不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成想这个玩笑,竟然吓唬住了龙傲天,把他给吓得真的去检查身体,这人未免有点太书呆子气了! 禁卫和小吏们狂笑不止,有的禁卫用粗豪的声音道:“俺是不喜欢他这样的啊,不过咱们卫里,好象有人喜欢!” “就算喜欢他这样的,也没谁敢说出来啊!”有的禁卫笑道。 更有甚者,一个禁卫问小吏们:“到底是谁脱掉他衣服的?” 小吏们争先恐后地道:“是几个叫花子,估计他们顺手牵羊偷走了他的衣服,手法高超,不过是不是喜欢他,小人们倒实是不知!” 说话间,屋门砰地被打开,龙傲天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一指王平安,喝道:“王平安,你竟然戏耍于我,你们在外面笑,我都听见了,我与你势不两立!” 外面的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戏耍你又能怎么样,你听见了又能如何,势不两立就势不两立呗,你能咋地? 王平安笑道:“我是好意提醒你啊,你莫要误会,势不两立啥的,我看倒也不必!” 龙傲天站在当地,看着众人们大笑的样子,心里一片茫然,对啊,他确是在提醒我……不过为什么他们要笑?真是怪了,为啥这两天我尽遇到不痛快的事情,而别人听了都要笑呢,昨天那个长安县令和衙役们,也是这般笑个不停! 想不明白其中原因,但他却感觉自己这么倒霉,都是因为王平安,要不是他偷了恩师的方子,哪可能有以后这些事情! 龙傲天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大声道:“王平安,我听说现在京中百姓,都说你医术长安第一,可我也在长安,你要是长安医术第一,那岂不是说比我也高明了,这简直就是在造谣,胡说八道!” 王平安笑容减少,想了想,实在没必要和这书呆子一般见识,他道:“都是百姓们说的,其实我自己倒不是这么认为。龙公子的医术比我高明万倍,我是很佩服的!” 你爱说啥说啥,爱当第几就当第几,我不和你争,没功夫和你生闲气! 龙傲天哦了声,点头道:“你是在向我道歉吗?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李治止住笑声,嗨了一声,道:“无病,用得着这样吗,谁的医术更高,自己说可不顶用,得百姓们说才算数的!” 王平安尚未说话,就听龙傲天下半截话说出来了:“但我不打算原谅你,因为你太让我生气了,这两天的倒霉事,都是你惹出来的,害得我家仆人跑了,房契被偷了,宅子没了,还要睡草堆,还……” 一名禁卫替他补充道:“衣服还被扒光了。对了,你身上可有不妥之处,不妥的地方在哪里?” 王平安摆了摆手,示意禁卫不要再开玩笑了,龙傲天不是能开得起玩笑的人。他对龙傲天道:“说实话,不是装糊涂,我还真的不知哪儿得罪你了,那你到底想如何呢?” 龙傲天想了想,伸出小拇指,比了比,道:“我要和你比比医术,你输了之后,要改名字,叫做王小毛!”说着,他对着小拇指吹了口气,代表他把王平安当成了根小毛,吹走了! 王平安笑容不见,他皱起眉头,道:“龙公子,过份了吧,名字乃父母所赐,岂能因为一场赌而更改呢!” 李治却道:“要是你输了呢?”他问龙傲天。 龙傲天一愣,道:“我输?我怎么可能会输?” 众人一起摇头,你输的可能性很大的,赢的可能性却小得很! 龙傲天咬了咬嘴唇,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我要是输了,就不叫龙傲天了,叫龙小泥!” “龙小妮?”李治转过头,对王平安道:“无病,跟他赌,赌到他哭!” 第三百四十章 谁是长安医术第一 第三百四十章 谁是长安医术第一 王平安呃了声,他每天公务缠身,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多,哪有功夫和龙傲天这种闲人掷气,医术第几,这个并不能找表什么,别说医术长安第一,就算是天下第一,又能如何,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有时间还不如用在建设好大唐的医疗机构上,利在百姓,功在千秋,那不是更好吗! 李治见他没答话,心里也有点犯嘀咕,难不成无病怕输?想想也对,这龙傲天可不是普通医生,那可是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说不定有什么独门秘技呢,要是赌治点啥怪病,王平安还真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王平安摇头道:“何必呢,何苦呢?你说我得罪了你,让你倒霉了,我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却也向你道歉,你如有什么损失,我也可以赔偿,为何非要打赌改名字呢?我让步已经让到这个份上了,龙公子要是还不依不饶,未免不尽人情了吧!” 龙傲天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为什么要尽人情,这和人情有什么关系?嗯,要不这样吧,名字可以不改,但我今天所受之辱,你也得受一遍,我要你只穿裤衩,围着这个小村子跑一圈,咱俩就算扯平!” 王平安的脸色刷地就变了,这可就是侮辱了,寻根溯源,我没招没惹你啊,你这些倒霉事,严格来讲是由你自己挑事,然后事挑起来,砸到了你自己的头上! 我给你面子,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实际上我和你无亲无故,给你面子是看得起你,不给你面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让我脱了衣服,围着村子跑,就算我不要脸面,可朝廷的脸面却往哪里放呢?我可是三品大员,皇上亲封的侯爵! 在场众人的脸色也都变了,没人再笑,人群后面一个禁卫道:“姓龙的,莫要给脸不要脸,你还想怎地。要不是王侯爷陪着殿下巡视到此,你现在还光着身子,躲在草堆里哭呢!” 李治是绝对支持王平安的,他对王平安比对自己亲兄弟都好,谁要是削王平安的面子,就是削他的面子,而削他的面子,身为大唐太子,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李治对王平安道:“无病,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跟他赌,莫要让别人说你不够爷儿们!” 王平安眯起眼睛,看着龙傲天,道:“真的要赌,你不会改主意吧?” 龙傲天服谁啊,除了他恩师以外,他谁也不服!眼睛瞪了起来,他道:“不改主意,咱俩不管谁输了,都要改名字,然后……然后不穿衣服,围着长安城墙跑一圈!” 王平安哼了声,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也就别客气了,他道:“那咱们就赌,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说着话,他伸了手出来,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吐沫一个钉,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娘们儿!” 龙傲天大声道:“好,就是这句话,一个吐沫一个钉!”他冲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伸出手来,想要和王平安击掌! 谁知,王平安没有向地上吐口水,而是呸地一口,吐到了掌心,然后啪地拍到了龙傲天的手掌上! 龙傲天嗷地就叫了起来:“你竟然往我手上擦口水,你好恶心啊!” 王平安一愣,李治和众人也都是一愣,随即轰一声,全都笑了起来,今天是好日子,见了这龙傲天之后,就笑个不停,这龙傲天可真是个阿月浑子啊! 阿月浑子是波斯语,即是开心果,隋唐之人以胡音称之,叫法不同,但意思却是一样! 李治笑道:“这怎么能叫恶心呢,立誓本就如此,以唾濡掌,击之立誓,如有背约,便受千夫唾骂,自古便是如此,怎地你会不知,你不是读过很多书嘛!” 龙傲天拼命往身上擦手,叫道:“没读过这句,从没听说过,我没和别人立过誓!” 王平安摇头道:“你没读过,可不代表没有这事!最近这两天我事忙,无暇与你比试,三日之后,我们东市药膳坊见,就是以前的八重天,你一问便知!” 他回身叫过一名禁卫,道:“听龙公子说,他家里出了点事,你陪他去长安县衙,和县令说一声,就说我说的,让他速速为龙公子解决了,莫要让他再……住草堆了,无忧堂虽救济百姓,但也没有那么多的衣服,让他被偷的!” 禁卫满脸是笑,点头答应,走上前来,拉过龙傲天,道:“龙公子,龙神医,你我二人共乘一骑,进城去找县令吧。放心,我不会怎么着你的,不管你是不是娈童,我都对你没兴趣!” 龙傲天却道:“喂喂,你松手,莫要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君子动口不动手!” “只动口啊,那也成!”这禁卫张开嘴,咂吧了咂吧,神态暧昧! 龙傲天叫得更大声了:“我不要和你骑一匹马,你不要拉我……” 王平安道:“不要吓他,让他单独骑一匹马便是,这么多马呢,又不少那一匹!” 禁卫这才放开龙傲天,笑道:“你会骑马吧,可不要半路上倒下来,让我扶你,那时怕又得拉拉扯扯了!” 说笑之中,这禁卫带着龙傲天,出村进了长安城,去找县令大人了! 王平安和李治等人,说说笑笑,又看了小村子里其它地方,这才离了无忧堂,又选了附近几个村子,慰问一番,直到中午,才回了长安城。 回到东宫,李治留饭,让王平安和他一起用膳。桌上,李治道:“无病,你打算怎么和龙小妮比试医术?” 虽然比试尚未开始,可他已经开始叫起龙小妮了,也不管龙傲天说的是泥,而不是妮,反正差不多,怎么开心怎么叫呗! 王平安放下碗筷,想了想,道:“还真是难说,臣想不出来该和他比什么,有些病短时间是看不出效果的,总不能一比就比好几天,臣哪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他!” 李治敲了敲桌子,这个动作是和他父皇学的,他道:“去药膳坊比,那里以前是八重天,是个大酒楼,那就和他比做药膳好了,你一定赢的!” 王平安嗯了声,心里却是没底,龙傲天是孙思邈的弟子,在后世孙思邈的许多著作都失散了,换句话说孙思邈的许多本事,后世之人是不清楚的,万一自己有些事情不知道,结果龙傲天却知道,那他可就比不过人家了! 他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臣倒是想好了,如果万一输了,我怎么赖帐!” 李治眼睛一亮,他道:“赖帐,怎么个赖法儿,你快说来听听!”他对于如何履行诺言,并不怎么感兴趣,可对于如何赖帐,那就兴趣多多了! 王平安笑道:“我们只是口头上说,如果我输了,要改名王小毛,其实这个名字,民间很多百姓都用,并无贬义,只是龙傲天自己觉着有贬义罢了。到时我就说,当初说的不是小毛,而是削矛,代表我为国担忧,想要保卫边疆,远击胡虏之意,就没人笑话我啦,再说也没什么好笑的,民间百姓别说小毛,就连大毛都有无数人叫!” 李治拍手道:“对啊,这个办法好,如果龙傲天输了,我们就说当初要让他改的名字是小妮,龙小妮子!”说罢,他哈哈大笑,这种耍赖皮的手段,他以前从没想过,现在听到,自感好笑! 笑了几声,他又道:“这个好赖帐,可脱了衣服围着长安城跑呢,这个实在没法赖吧?” 王平安道:“这个更加好赖帐了,我们只说穿着裤衩跑,却没说穿多大的裤衩呀,我穿得长些,又能怎么样了?” 李治点头笑道:“这倒也是,可光着膀子,也不好看啊!” 王平安摇头道:“我一个人跑,是大家看笑话,可要是一大群人跑呢?那谁看谁的笑话啊,我还能让大家心甘情愿地跟着我跑,还说跑得好,就应该这么跑!” 李治啊了声,心中想象,一大群人光着膀子,围着城墙跑……肯定挺好看,不过这还是笑话啊,再说除了下令,否则谁会心甘情愿地跟着跑呢? 王平安笑道:“到时我说要举办一场赛跑大会,谁能和我一样,光着膀子围着城墙跑一圈,就有奖金可拿,跑第一的赏一百贯,这奖金可够重的了吧,跑第二的六十贯,跑第三的三十贯,能跑进前一百名的,后面九十七个,一人赏一贯!殿下想想,会有多少人想跟着我跑啊?” 李治恍然大悟,道:“这不和草原上的赛马大会差不多了,一边跑一边抢羊羔,谁抢到了羊羔,谁就能得赏!” 王平安拍手道:“对,臣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赛跑大会的名义可以说成是增强百姓体质,那些奖励就当是资助百姓过冬的开销了。” 他顿了顿,又道:“赛跑大会的名字,臣都想好了,因为要光着膀子跑,刚开始跑时会很冷,所以嗷嗷大叫,不但可增气势,而且可以抵制寒冷,而谁要是跑的名次靠前,就能得到奖金,这也算是红运当头了!所以赛跑大会的名字,可以定为‘嗷运会’!” 李治哦了一声,点头道:“好名字,嗷嗷大叫着,谁跑得快,谁就得奖金,谁的运气就好。嗷运会,好名字,如果你肯出钱的话,咱们每年办一场,年年秋天都办!”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造势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造势 王平安啊了声,道:“年年我出钱啊,虽然钱不是很多,但年年都由我出,也不大好吧?” 李治道:“你有钱,花呗,捂着干嘛呀,你要是花不完,孤替你花。你别看孤是太子,其实手头紧着呢!” 现在的王平安,最怕别人说他有钱。他眼珠转了转,忽然想起他给卫振远大将军治疗眼疾的事情,那个卫振远可会发财,竟然自己开赌局,然后赌自己掉不掉眼泪,结果大赢,弄了不少钱! 这不就是经验嘛,只要有人干过,自己照着干,那就成了! 王平安道:“殿下,咱们可以这样,长安城墙那么长,没谁能一口气跑完,肯定要跑一跑,歇一歇,这里面变数就多了,不可能所有百姓都参加,但大家都会去看热闹,想看看谁最后能赢。” 李治点头道:“那是肯定的,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京中的官员都得去看,估计还得带着家眷去看!” 王平安道:“这就对了。能够跑在前面,那肯定都是身强力壮之人,不如咱们都给他们编上号,然后先让他们在百姓面前展现一下肌肉,让百姓们下注。嗯,做这个得招一批户部的官员来,他们算数好,让他们算出赔率赌注来。开赌局的没个输,这笔钱咱们稳赚,而且不能少赚了呢!” 李治想了想,他虽然对外面怎么个赌法不知,但和宫里的宦官嫔妃们玩耍时,也常有些彩头什么的,稍稍能了解一点点。 他道:“奖金连三百贯都不到,可长安这么多人,要是真的一起来下注,那得成千上万贯啊!打不住,京中富豪众多,下注也不可能几贯几贯的下,没准能到十万贯!” 王平安笑了笑,你可小看长安百姓了,就算是洛阳那场大赌,都不止这个数啊!他道:“到底有多少,怎么个下注法,让户部的官员们算去,反正我们稳赚不赔,这是肯定的!” 李治点头道:“能赚就行!” 王平安又道:“赚到的钱,在冬天时,可以救济一些断粮的百姓,让百姓们知道,这些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非是朝廷敛财!” “好好,如此一来,父皇必会高兴,大臣们也会高兴,百姓们还会高兴,只是那些输钱的人,就不怎么会高兴了!”李治道。 王平安道:“愿赌服输,这个人人都懂,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殿下不忍,咱们可以在下注的地方,挂上横幅,写上赌博有风险,下注需谨慎。提示一下百姓!” 李治大点其头,连说有理。 王平安想了想,又道:“可以让商贩们在嗷运会召开时,去城外沿路摆摊,谁想要占好地方,比如说城门口就是好地方,那就得交些占摊费,这又是一笔收入,而且看热闹的人那么多,商贩们也能赚上一笔。” 李治笑道:“对啊,这确是个好法,大家都有得赚!还有什么赚钱的道道,你接着说。” 王平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可以允许番邦的人也参加赛跑,大会名字就改为万国嗷运会,咱们再允许番邦派出壮汉,参加赛跑,还允许他们打着自己国家或者部落的旗帜,不过得向咱们大唐交税,他们打得旗越大,交的钱就得越多,这不又是一笔收入吗!” 李治哈哈大笑,道:“要真是这样,他们就算是卖了裤子,也非得打着大旗不可,谁也不肯被别人比下去啊,这笔钱不但能收上来,而且收的还会不少,那些番邦大商人,必会争先恐后地交!无病,你这个主意好,快再想想,还能再弄出钱来不?” 王平安一拍大腿,道:“咱们还可以卖广告。广告,广而告之的意思。酒香也怕巷子深啊,长安这么大,很多商铺百姓都是不知道的,客人来的就少,还有外地州县的商人,他们要是想在长安做大生意,自然就得让百姓知道他们的商号!” 这回李治不用他说完,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道:“让商号做自己的旗,让人沿途打着,或是让赛跑的人打着,那样看到的人就多了,他们的商号生意以后自然好做,这笔钱商人们肯定愿意出的!” 王平安笑道:“那当然了,得抢着出。不如咱们再弄个旗帜比赛来,谁要是想打的旗最多,谁就多交钱,甚至可以让人组成方阵,全都打一样的商旗,这样效果不就更好了吗,商人们为了多打旗,肯定挤破了脑袋,多交钱啊!” 啪啪啪,李治拍起手来,道:“好,好主意,这不但是稳赚不陪的买卖,而且对朝廷,对百姓,对商家,甚至对番邦都有利,那钱不得象流水似的,往国库里涌啊!无病,你真是孤的好智囊,什么事到你手里,就算是坏事,也能变成好事,而且是大好事!” 李治越来越感觉他离不开王平安了,而且心里竟隐隐有种感觉,王平安治国的本事,比他舅舅和那帮大臣们还高,大臣们是派人下去收百姓的税,而王平安是让百姓们自己往上交钱,还交得兴高采烈,连外国番邦的人,都兴高采烈地给他交钱,还怕交少了! 什么叫本事,这就叫本事了! 李治自己不行,他自己不是不清楚,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他特别需要一个行的人,尽心竭力地辅佐他,而王平安正好就是这么个人,无法取代! 王平安又道:“这个嗷运会,可以每年都举办,而且以后还可以增加项目,不光是赛跑,还可以加些什么马球啊,队伍多些,可以让各州县组队,还可以让番邦的人组队参加,轮场比赛,在一个大场地里进行,谁要想站得近看,谁就得多花钱买位置,场地周围的墙上,还可卖广告!” “对,卖广告,多多卖广告,这个比收税赚钱还来得快,来得多!”李治重重地点下头,他现在对卖广告,特别感兴趣! 王平安又道:“还有跳高啊,跳远啊,扔大石头啊,赛马啊,射箭啊,反正能想出来的,都可以拿出来比。实在不行了,让两个壮汉,脱光了膀子上台,抡拳互打,看谁更能打,就叫拳击好了!” 李治道:“好,项目一多,这样嗷运会的时间就能拖长,越长咱们赚的越多!” 王平安道:“也不能太长,十天左右也就差不多了。但一年赚这么一次,不太够。咱们可以让一些团队固定下来,比如说长安马球队,洛阳马球队,或者让各个府卫组织队伍,每隔几天就比上一场,咱们卖广告,卖座位,这也是长久稳定的一笔钱啊!” 李治眼睛亮亮地,道:“真要是能这样,那可太好了!” 忽地,他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咱们刚才在说啥,然后说到这上面的?” 王平安眨一眨眼睛,光顾着说得高兴了,竟把最初的原意给忘了。他道:“咱们是在说如果臣输了和龙傲天的赌,那么臣该怎么赖帐,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上面了!” 李治脸上有些犯难,道:“无病,你说的这个主意……嗯,不能算是主意了,得说是一个构想,很庞大,而且好在运作起来不难,比建啥熟药局的,要简单得多,而且收益还快,可这么好的构想,却得你先输了赌局,可孤不想让你输啊!” 他怕王平安为了能够成功举办嗷运会,而故意输到赌局,他可不想看到王平安丢面子! 听李治这么说,王平安心中难免有些感动,自己对李治够意思,李治反过来,对自己也够意思,自己没白对他好。 哈地一声,他笑道:“殿下原来是担心这个。没关系啊,不一定非要我输,龙傲天输了,也一样可以举办嗷运会的,咱们给他个名份,让他当个火炬手啥的。嗷运会举办之前,先来个盛大的仪式,让龙傲天点着一盏巨大的长明灯,代表大会开始,然后让长明灯一直亮着,等大会结束后再熄灭,算个仪式,这不是挺好的吗!” 李治嗯了声,道:“让他当火炬手,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却有点便宜他了,白让他出个名!” 王平安笑道:“那可不是白让他出,灯是百姓必备的用具,制造灯的商家无数,咱们可以再召集造灯的商家,让他们竞争一下,谁家出的钱多,就用谁家的灯,灯上可以印上他们的商号,这也是广告啊,而且是大广告。” 他顿了顿,忽地又想一件事来,道:“而且这家灯商在此后一年里,卖出去的所有灯,都可以印上‘嗷运会指定专用灯’,然后再让他们交一笔‘专用’的钱来,他们为了能多卖灯,自然愿意交了!” 李治拍手道:“对啊,那别的商号卖的东西也可印这个,咱们一文本钱不用出,却能白收一大笔钱上来,这比收农税,来钱还快,来钱还多呀,都不用派差役下乡!” 王平安笑道:“那是,这可是没本钱的买卖,而且人人都愿意参加,对国家大大有好处,只要国库充实了,那干啥不都方便了!” “那咱们就把这件事写下来,呈给父皇,让父皇定夺!”李治笑道。他心里有底,这件事父皇一定会同意的,这么好的事,简直可以说好到了没边儿,从来都没有人想过,原来钱是可以这么个赚法的! 王平安将碗筷拨拉到一边,道:“成,饭等会吃不急,咱们先把这件事敲定,拟个章程出来,至于怎么个执行法儿,让皇上和朝中各位大人做决定吧!” 李治嗯了声,亲自拿过文房四宝,王平安铺纸写文,而他则给研墨。 边商量边写,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关于举办大唐第一届嗷运会的提案,这才算是告一段落。李治叫史爱国换下冷掉的饭菜,重新做了一桌,他和王平安接着吃,吃饭时还在商量。 草草地用过了饭,这回换王平安研墨,李治提笔书写,将提案重新抄了一遍,又加上去几条新商量出来的主意,一道正式奏章,便即写好。 李治和王平安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头发,整齐利索的,李治当前出殿,王平安手捧奏章在后跟随,一起去了甘露殿。 这时已然是下午了,李世民办公的时间有点长,正殿中小憩,休养精神。李世民也愁啊,国家虽然经过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可仍旧到处是窟窿,到处都是让他烦心的事儿,很多事他想去做,可国库不丰,里面虽有些积蓄,可那是留在关键时刻用的,不敢轻易使用啊! 李世民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心想:“要是国库象前隋那样充足就好了,可前隋的国库是搜刮了百姓才得以充足的,我要是学隋炀帝,那估计大唐离亡国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殿外传来脚步声,到了殿门口,脚步声停止,随即又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是向自己的座位来的! 李世民不用睁眼,就听出来,外面来人,有一个是太子,而另一个应该是王平安,现在向他走来的轻轻脚步声,则是史忠臣了! 他睁开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气,慢慢吐出,坐直了身子,道:“什么事啊?” 史忠臣忙走了过来,轻声道:“老奴吵着皇上了?” “没,朕并没有睡着!”李世民向殿外看去,问道:“治儿来了?” 史忠臣呈上一道奏章,道:“太子和王平安都来了,说是给皇上献铜钱十万贯,每年都献!” 李世民啊了声,不解地道:“什么,什么十万贯?治儿又让王平安给他弄钱了?王平安再有本事赚钱,也不可能每年都赚这么多吧!” 他一手接过奏章,一手冲殿外一招,道:“治儿进来。” 李治答应一声,大脚走进殿来,一副充满信心的模样,他这辈子这种情况极少,胸有成竹这种事情,和他向来无缘! 见儿子抬头挺胸的样子,李世民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这孩子现在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模样了,看来这些日子锻炼他处理朝政,还是很有效果的! 李治走进大殿,忽感有点不对,他猛地一回头,身上那点自信心,差一点全都泄了!王平安竟等在门口,他没进来! 李世民没让王平安进殿啊,他说的是治儿进来,王平安自然不敢跟着往里走。 李治忙向王平安招手,示意他进来,王平安这才低着头,走进了殿来。李治回过身,自信心再次爆满,向李世民走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李世民龙颜大悦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李世民龙颜大悦 李治和王平安一起走到李世民的龙书案之前,给李世民行礼。李世民摆了摆手,道:“坐吧。”神色之中充满疲惫,似乎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王平安看向李世民,见皇帝的头发已然花白,两个鬓角发如霜染,额上全是皱纹,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要说李世民年纪也不是很大,可以说正是为政者的壮年,换了别人,正是最好的黄金岁月,而身为大唐的最高统治者,皇帝竟然苍老成这个样子! 都说当皇帝好,可实际上,也不一定啊! 李世民看向王平安,道:“无病啊,最近怎么样,陪着治儿批阅奏章,可从中学到了什么治国之道?” 这话可不好回答,回答得浅了,说明自己废物,辜负了皇帝和太子的信任,如果说得深了,就会变成权臣的苗子,立时就会被皇帝给镇压了,李世民砍起别人的脑袋,向来没有手软的时候! 王平安微微躬了躬身子,他不从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臣没入朝堂之时,常羡慕高官们的威风,时常想着一幅画面,大臣们围在皇上的跟前,对着一张巨大的地图,指点江山。臣就想如果有朝一日,臣能站到皇上的身边,那该有多好啊!” 李世民笑了笑,李治回头也冲他一笑,心中都想:“他还挺实诚的,说想当官,一点都不掩饰!” 史忠臣也看向他,心想:“早晚有一天,你会站在大臣们的最前面的,甭着急!” 王平安又道:“可进了崇贤馆,陪在太子的身边,臣这才知道。人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可风光的背后,汗多少,泪多少啊!” 他的话说完,殿中安静起来,人人心里都想起事来。 李世民心想:“汗多少?如光流汗,也就罢了。为了能坐上这龙椅,我当初遇了多少危险,背地流了多少眼泪,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治心想:“我当初刚当上太子时,被父皇训斥,被大臣们暗地嘲讽,汗呀泪呀的,我可是真没少流啊!” 史忠臣则想:“想当年,我刚刚进宫时,一个胖胖的老宦官,把我饿了两天,不许我吃饭不许我喝水,说是为了我好,然后就把我绑在了案子上,手里拿着把雪亮的刀子……我流了汗多少,流了泪多少啊!” 王平安见成功岔开话题,皇帝再没追问他陪太子批奏章的心得,稍稍松了口气,道:“皇上,您整日为天下大事操心,要注意保重身体啊,可以吃吃药膳什么的!” 李世民啊了声,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鬓角,笑道:“好啊,那无病你多开几个药膳方子,让厨房给朕做吧!” 王平安赶忙答应一声,开药膳方,可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之一。 李治道:“父皇,天下大事何其之多,您一个人全都要处理,岂不太累,儿臣长大了,可以为父皇分忧了。”顿了顿,道:“儿臣想出来个法子,可以让朝廷每年增加一大笔的收入。” 李世民道:“是吗,你这道奏章写的就是这个吧?可是一年能增加十万贯的进项,委实有些多了,那得增加多少亩的田地啊!” 说着话,他打开奏章,开始看了起来。 李治小声道:“一年十万贯是底限,有可能更多的!” 李世民哦了声,道:“还可能更多么……无病,你要和龙傲天比试医术?他可是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吧,不过朕不想你输,你擅长什么,到时由朕来命题,挑你拿手的……” 他看到了这件事的起因,随口便说了起来。 王平安心里一阵暖洋洋的,皇上能这么对待一个臣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竟想着帮我作弊,换了别人谁行? “输了以后,还要改名,还要脱了衣服围着长安跑……这这,太胡闹了,实在是孩子气……”李世民看着奏章,忍不住微笑,慢慢摇着头,直感王平安和龙傲天,就象两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再往下看,李世民咦地一声,道:“嗷运会?这个名字可取得怪……”越往后越看,他越是惊讶,他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能够帮助朝廷增加收入,而且还不损害百姓,反而让百姓以及商家,一起得到好处的方法! 封建王朝的统治,都是建立在农业税收上的,唐朝也不例外,统治者们很少有靠商业赚钱的想法,就算是商业最发达的南宋,也是如此,朝廷对这方面顶多算是允许,支持力度不大,基本上都属于民间自发! 可王平安提出的这个方法,好就好在,不是立意在以提高商人地位的基础上,对于封建统治者来讲,虽是做同一件事,但换种方法说,就容易让他们接受。否则,士农工商,哪个大臣想发展商业,动摇了农业的基础,谁提出来也不好使的,阻力必会大到没边儿,朝野一顿痛骂,不把那个提出来的人搞下台,那是绝对不带停手的! 为啥变法总是变不成功,不就是因为伤害了某些保守派的利益么,即得利益决定一切! 王平安提出的方法,却不会让人产生抵触情绪,方法是建立在一次打赌上的,而且是要想办法赖帐,表面上看,是想着法儿的从商人口袋里掏钱,这个方法没有损害大地主们的利益,相反如果国家收入增多,以让百姓休养生息为目地出发,还有可能减免一些农税,这样大地主们会成为即得利益者,他们自然就不会反对了! 而朝廷也没有向商人加大征税幅度,属于你愿意交钱就交,不愿意交就拉掉,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你给少了我还不要呢!商人们为了做大生意,赚更多的钱,自愿买广告,他们也不会反对,更没反对的理由! 各个阶层的利益都没有被损害,而且都能有好处,团结起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如此一来,什么事情,也就都好办了! 李世民看到一半,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精神头也开始足了,他心想:“这个主意好啊,什么事都不费,就能让商号,还有番邦的人,抢着给朝廷送钱,天底下的好事,以此为最!” 见父皇笑了,李治知道这件事要成,他转过头,冲王平安一笑,王平安也回了他一笑。两个人心里一个想法,这件事没个不成功的,新的赚钱方法,能让朝廷收入大增,而且办好了,以后收入会更多,谁看着不高兴?谁看着都高兴啊! 看完了奏章,李世民抬起头,道:“这个方法好啊,如能用这个方法,使得朝廷进项增加,怕是没有谁能说不好!治儿,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李治立时点头,道:“是,是儿臣想出来的。”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整件事情确实和他有关啊,可以说没有他的撺掇,就不会产生这个构想。 谁带着人去无忧堂巡视的?他李治啊!龙傲天挑战王平安时,王平安不想应战,是谁挑唆着,非让王平安答应的?他李治啊!谁怕王平安输了丢人,为王平安担心,导致王平安开始想办法赖帐的?他李治啊!谁抄……谁亲手写的这道奏章,并送到父皇案上的?还是他李治啊! 没有他李治,就没有嗷运会的诞生,他居功至伟,无人可以否定这点! 李世民见他不似作伪,好象确实是他想出来的,可还是看向王平安,道:“无病,你没出过主意?” 王平安忙道:“臣不是要拍太子殿下的马屁,这个构想,确是殿下想出来的。殿下怕臣输了出丑,所以便在吃饭时,和臣商量起来,怎么个赖帐法儿,结果说着说着,就说出这个构想了,绝非是臣出的主意!” 李世民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怕臣子太强,他手底下强的臣子有的是,他就怕儿子太弱,镇不住太强的臣子。君臣之间,商量事宜,不以一个人的意见为主,而是互相启发,共同完善,这才是最好的君臣相处之道,君臣得宜,方可长久,善始善终! 看李治的表情,还有听王平安说的话,估计他们确是互相启发,得出的这个方法! 李世民心满意足,朝廷能够增加收入,那确实是好,但儿子的本事见涨,这就更是好事了,做为父亲,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儿子有大出息,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他开心的了! 将奏章慢慢合上,李世民大声道:“传旨,三品以上官员,还有户部四品以上官员,立即入宫议事,不得耽搁!” 史忠臣立即答应一声,小跑着出殿去了,他没看到奏章上写的什么,但看里面三人的表情,肯定是有大喜事,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兴高采烈地出去传旨了! 李世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嗷运会,这个名字有些难听,也有些儿戏了,如果以后真能长久的办下去,象你们说的那样,项目一多,也不一定个个都先要嗷嗷大叫一番。” 李治道:“儿臣觉得这个名字……”他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王平安,见王平安一摇头,紧接着道:“确是不太好听,还请父皇赐个新名!”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人人惊喜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人人惊喜 李世民闭起眼睛,道:“想个新名字?嗯,的确应该想个新名字,这件事要当大事来办,而且还要长久的办下去!” 想了半晌,李世民睁开眼睛,对王平安道:“无病,前些日子,你教给马周一套绝世神技,是解除眼睛疲劳的,马周向献宝似的,也教给了朕,朕用着感觉也很好使。不过,为什么你在眼保健操开始之前,非要加上那一句话呢,是在奉承朕吗?” 李治看向王平安,道:“无病,你还会什么绝世神技吗,为什么没有和孤说过?” 王平安道:“回殿下的话,是臣偶尔想起来的,殿下青春鼎盛,并没有眼睛疲劳的症状,所以臣也就没说,其实臣也并不常做的!” 他赶紧向李治解释一番,免得太子殿下吃醋,以为自己不关心他的眼睛。李治哦了声,这才作罢,原来王平安自己也不做的,那就没啥关系了! 王平安又对李世民道:“皇上,你问的是为皇上效力,保护眼睛,缓解疲劳,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这句话吧?臣就是想奉承一下皇上,只不过亲口当着皇上的面说,臣脸皮有点薄,不太好意思,只好通过别人的嘴说了!” 李世民一愣,李治也一愣,全都看向王平安,他们都没想到王平安会这么回答,直承其事,说自己是在奉承皇帝,拍皇帝的龙屁! 李世民哈地一声,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实诚,竟然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此一来,朕倒没办法整治你了!” 王平安脑袋上的汗差点没下来,幸亏自己没装正人君子,要不然一顿修理就难免了! 李世民道:“如果在嗷运会上,也加上一句话,比如说为朝廷效力,忠君爱国,增强体质,赛跑大会,现在开始,准备……你们看怎么样?”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还真会举一反三的。嗯,这个想法是好的,别看喊口号挺形式主义的,但有时候确是可以起到团结的作用,只要别光顾着喊口号,忘了做别的事就成!” 他道:“臣以为,因为大会还要有番邦人士参加,所以不如把为朝廷效力,换成是为大唐皇帝效力,将忠君爱国换成忠于大唐朝廷,这个就能稍好一些,可以让皇上的恩泽雨露,也泽被一下番邦蛮夷!” 有些话皇帝他老人家自己不好意思说,哪有自己拍自己龙屁的道理,所以身为臣子,此时就要为皇帝分忧了,你自己不好意拍,那就让咱替你拍屁屁呗! 李世民看向李治,问道:“治儿的意思呢?” 李治大受启发,他道:“无病说的不错,可以在大会召开之时,加上前面那句话,让百姓们喊出来。还有父皇刚才说的大会名字,依儿臣的想法,不如就叫做‘大唐及番邦子民效忠天可汗长安光耀世界之嗷运会’!” 王平安差点没吐了,赶情儿,李治你学别的奇慢无比,可学起拍龙屁来,竟是个超级天才,你比我拍的猛多了! 李世民笑了笑,道:“好,正式名字可以是这个,不过简称嘛……这种增加朝廷收入的方法,以前从没听闻过,很是玄奇奥妙,不如就叫奥运会吧!” 王平安立即躬身行礼,大声道:“皇上圣明,这场大会以奥运会为名,实为大妥,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见他先喊起来圣明了,赶紧也道:“儿臣也以为此名大善,父皇圣明,儿臣远不及父皇之万一!” 李世民哈哈大笑,奥运会这个名字,比嗷运会可强多了……咦,不会是他俩故意起这么个古怪名字,然后让朕来改,从而大加奉承,高呼圣明的吧? 就在这时,殿外已然来了大臣,中书省和门下省就在宫里,大臣们得到信儿后,立即进来,所以最先到达。 马周为首,给皇帝见过礼后,接过奏章看了起来。大臣们看过之后,都是大声叫好。国家大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收税,可收税自古以来就不是件容易事,老百姓没人爱交税,谁愿意把粮食给别人?没人愿意! 大臣们都对这件事发愁,可却人人没有什么办法,从古至今,各个王朝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税收得少,叫藏富与民,可国家一遇事就没钱,税收得多,叫亡国之兆,老百姓起来造反,反正就是没个平衡的时候! 可王平安想出的……太子殿下想出的这个构想,那就太好了,好得呱呱叫,谁的利益都不损害,还能有大笔的收入,如果这不算好,那什么还能叫好了? 大臣们轮流看奏章,都是一边摸胡子,一边点头,连声称好。 过不多时,别的大臣们也都到了,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褚遂良他们一一进了大殿,还有户部的一群官员,也都小心翼翼地到来,别的部都没传,偏他们部传来这么多的官,他们能不哆嗦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皇帝要整治他们呢! 可大臣们看过了奏章之后,又由李治亲自解释一番,人人欢喜,都称大善,尤其是户部的官员,更是开心的不得了。这事一开始办,户部立即权力大增,每个参加进来的官员,履历上都会添加一笔,必会仕途通顺,他们能不高兴么,看向王平安的目光里,竟然都有了几分感激! 别看大家都叫着太子英明,太子睿智,可到底是谁英明,到底是谁睿智,大家心里有数,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长孙无忌道:“皇上,这件事需当成大事来办,只要办好了,朝廷年年都能有大笔的收入,而且还可以提高我大唐在各番邦中的地位,让他们知道我大唐的富庶和强大,百姓康健,国富民强,震慑四夷!” 王平安心中点头,长孙无忌还是很有两下子的,一下子就看到了奥运会的国际影响。 房玄龄出来道:“老臣以为,要想办好这件大事,需以王平安和龙傲天比试医术为开端,三天后不妥,不如定为十日之后,皇上以为如何?” 李世民道:“确是需要时间,不光是长安百姓要知道,京畿州县的百姓也要知道,人来得越多越好,商号来得越多越好。那就定为十日之后吧,褚爱卿拟旨……嗯,不要骈四俪六,写的直白一些,这样百姓更能明白!” 褚遂良太喜欢玩华丽文字了,得特地提醒一下才成,莫要写成谁也看不懂的,那谁还能来啊! 褚遂良答应一声,去了殿边,史忠臣叫小宦官给他准备文房四宝,他开始拟起旨来。不多时,一道圣旨便拟好了,拿来给皇帝看。 李世民看罢,皱起眉头,道:“还是不够直白啊。也罢,忠臣你来拟吧!” 史忠臣答应一声,看了尴尬的褚遂良一眼,心想:“就会写别人看不懂的,你写告示的本事没我强。” 他去了殿边,叫过一个秉笔宦官,他嘴里说秉笔宦官记录,不多时便将一道圣旨写好。给老百姓写告示,其实很简单的,只要用平常说话的语气写就成了,不需要有任何的修饰。 写好后,史忠臣将圣旨呈给了李世民,李世民看过之后,摇头道:“直白是直白了,但却让人感觉象假的,毕竟这是让百姓出钱,还得让番邦的人出钱,写成大白话,看着有点骗人的感觉!” 大臣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这道圣旨还真是难写,既要让百姓们看得懂,又要让大家感觉这是真的! 李世民一招手,道:“王平安,你来写。” 大臣们一起转头,看向队列最后的王平安,想看看这位朝堂新贵要怎么写这道圣旨。 王平安答应一声,走到殿边,站在案前,低头沉思。那秉笔宦官提起笔来,等着王平安说话,他以为王平安也需要用人代笔呢! 稍想片刻,王平安从秉笔宦官的手里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了五个字:“有好事,速来!” 这纸说是纸,其实是黄色的绸缎,背面有龙纹,正面写内容,而抬头和落款都是写好的。这道圣旨要是连起来一读,那就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好事,速来,钦此!皇帝一用玉玺,就算完成! 秉笔宦官啊地一声,看向王平安,心想:“什么玩意儿这是?有好事,速来?我见的圣旨多了,这道字数最少,说的最含糊……不过,倒是最让人纳闷儿,有啥好事儿呀?” 王平安拿起这道圣旨,走到殿前,交给史忠臣。史忠臣看了眼,脸上也现出纳闷儿的神色,看了一眼王平安,这才转呈给皇帝。 圣旨往桌上一铺,李世民念道:“有好事,速来!” 底下的大臣们一起看向皇帝,他们可没想到,这五个字是王平安写的圣旨,心里都挺纳闷儿,有什么好事儿? 李世民向下看了眼正退回去的王平安,又说了句:“有好事,速来!” 长孙无忌见王平安并不止住脚步,而是还在后退,以为他没有听到,便冲王平安道:“无病,皇上说有好事,让你过去呢!”他以为这道圣旨写的好,所以皇帝要奖赏王平安,特此提醒。 李治也道:“无病,父皇说有好事,你快上前啊!” 大臣们一起看向王平安,心中都想:“皇上说有好事,你咋不好奇呢,赶紧问问是啥好事啊!” 王平安一直退到了朝班的最后,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仍是低眉顺眼的,一副乖宝宝的表情! 大臣们从王平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好又转头,去看皇帝李世民,想看看皇帝是什么表情。就见李世民同样是一脸的纳闷儿,用手指轻轻点叩龙书案,又说了声:“有好事,速来!”这是他第三遍说这句话了。 大臣们再也忍耐不住,长孙无忌问道:“皇上,有什么好事啊?” 李世民抬眼向下面看去,忽地他的脸色开朗起来,微笑道:“无忌,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在想有什么好事啊?”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其他的大臣,大臣们一起点头,是啊,到底有什么好事啊! 长孙无忌笑道:“皇上,有什么好事,您就说出来吧,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 李世民忽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大声,非常开心的样子,他拿起桌上的圣旨,道:“无病拟的圣旨,就是这五个字啊,有好事,速来!” 大臣们同时微微一愣,忽地一起明白过味儿了!他们都是人精,哪可能要想半天才能明白的。有好事,速来!这五个字一下子就把人的胃口吊了起来,啥好事儿,大家都想知道知道! 李世民又一招手,道:“无病,上前来,解释一下!” 王平安再次出班,道:“是。皇上,您说的这道圣旨,如果写的太过拗口,那么百姓不懂,而番邦人士也不见得会有多懂,他们往往也就忽视了,不当回事。而如果写的太直白,又恐百姓们以为这是道假的,皇上一时没……是别人以皇上名义发的圣旨,是在欺骗他们,这道假圣旨早晚得收回去!”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倒不会有人想这是道假圣旨,但将信将疑,那确是真的。朕怕的就是这个。” 大臣也都纷纷点头,不错,因为这次奥运会的举办,以前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过,确实不太能让百姓立即相信,这方面的顾虑肯定是有的! 王平安等他们点完了头,这才道:“百姓们会感到很奇怪,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会有吗?往往会胡猜一通。但既然百姓们肯定是要胡猜的,何不让我们引导他们猜一猜呢!” 李世民笑道:“让百姓们猜猜,到底是什么好事!嗯,如此一来,不但长安的百姓们在一天之内全都开始猜,估计这个消息还会象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京畿各州县!” 王平安道:“正是。百姓们一猜,那么各种奇思怪想就都会出现了,比奥运会还要奇特的想法,都会出现,相比之下,围着城墙跑一圈,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会让人感到不能接受。那么我们再引导一下,这事就成了!” 大臣们若有所思,一起看向他,房玄龄忽然问道:“如何引导?要想让百万之众,跟着你一起想事情,这可不太容易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长安总动员 第三百四十四章 长安总动员 大臣们一起摇头,有的便道:“岂止是不容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莫说让百万之众,和你一起想事情,就算是一件事情三个人想,就会各有各的想法,哪可能一样!” 长孙无忌摸了摸胡子,道:“无病,不仅长安便有百万之民,京畿各州县加起来,人数更多,要是把外地各州县,还有番邦商贾加到一起,十天之内,这个消息会有二百万以上的人知道,这都是少说了呀!” 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也道:“这个朕是深有体会的,就算是这朝堂之上,人数才有多少,可要议起一件事来,都不能意见统一,往往要议上好几天。人多想法也多,百万人有什么想法,似乎没有谁能引导他们得出一个结果吧,还是奥运会的结果!” 王平安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太子,再看了看大臣,看来你们都不相信我啊!也对,这事要是放在一千几百年后,我让你们不相信都难,可放在现在,让你们相信,却也难! 他道:“皇上,殿下,各位大人。咱们不是只发一道圣旨啊,这只是第一道。发现三天……不用三天,第一天发出去,第二天就得全城轰动。那么我们组织起一队府兵,挑选些老弱之士,让他们光着膀子,围着长安城跑!” 李世民哦了声,有点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看向李治。 李治心里没有明白,但他和王平安相处久了,早就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明白不明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表现出你明白来! 李治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且还轻声道:“原来……如此啊!” 李世民心想:“行啊,我的治儿比以前有出息多了,我都没太弄明白事情,他竟然先弄明白了!”冲李治点头微笑,以示鼓励! 大臣们则心想:“糟了,连太子这种笨……太子真是睿智啊,竟然比我们还能先明白过来!” 王平安接着道:“百姓们一看这些人光着膀子,围着城墙跑,肯定得问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这时,咱们就透出风去,说府卫们要举行一次奥运会,详细解说一番!” 房玄龄皱起眉头,道:“这么个引导法,似乎不妥,府卫们举行奥运会,和百姓们没有关系啊,而且还是些老弱士兵去跑,恐怕百姓们的猜测更多!” 褚遂良却在旁小声道:“老房头还记恨他儿媳妇那件事呢,竟然挑王平安的刺儿!” 长孙无忌脸上突地一乐,他明白这是开玩笑,自不会当真,回头来,冲褚遂良嘘地一下,示意他小点声,可房玄龄还是听到了,老脸一红,心想:“我有那么小器么!” 王平安道:“就是要让百姓们想啊,他们会想就连这些老弱,都能围着城墙跑,那我也能啊,让不定还会有好事之徒,脱光了膀子,跟着跑,还非得比士兵们跑得快,用以笑话府兵!” 大臣们呵呵笑起来,什么叫说不定,而是一定会有这种人,长安城里别的没有,每天吃饱了撑的闲人,要多少有多少! 王平安也笑了,道:“这就让百姓们有种感觉,如果他们要是也可以参加奥运会,那么取胜的机会并不会小,反而胜算极大!” 李世民微笑点头,道:“不错,如果这样引导,那么确是有很多人会这样想,但却不见得所有人都这样想,不能围着城墙跑的,还是大多数!” 王平安道:“皇上所言极是。可百姓们不管能不能真的围着城墙跑,却人人都会认为,这个事情不假,是真的。在这个阶段,能让他们认为是真的,就算达到目地了!” 他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又道:“然后咱们可以找几个人请愿,向朝廷表示,他们也想参加,于是乎这场大会,不是从上而下,而是从下向上的发起了。皇上经过慎重考虑,这才会答应下来!” 长孙无忌拍手笑道:“对啊,这么一来,那就人人都会相信了,不但没人会置疑这件事,反而会怕不让他们参加呢!这时咱们再让户部去组织下注,岂有不成功之理!” 李治笑着对李世民说道:“嗯,对,这个引导的方法,和儿臣想的一样,只不过儿臣想的比无病还要远些。” 李世民一喜,忙道:“治儿,你有什么好想法?”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道:“儿臣想先听听无病说的,要是他想的不周,儿臣再为他补充一下!” 李世民微微一怔,哈哈大笑,儿子是否真的能什么好想法,这个不重要,上位者不需要事事都比臣子强,关键在于,怎么能让臣子发挥出最大的聪明才智来,这个才是当皇帝最重要的帝王之术! 大臣们一起看向李治,心中都不信他说的话,可却也人人都很满意,太子成熟多了,也开始会耍心眼儿了! 王平安心想:“这你可给我出难题了,我该留下个怎么样的漏洞让你补呢!” 他道:“普通百姓这方面就算解决了,下一步该解决商号的。臣以为,不如让些衙门,举着写着自己衙门字号的大旗,组成一个老弱之队,也光着膀子围城墙跑,引起百姓们更大的注意。然后再让一个普通商号,来自民间的,但有些背景的,让他们也组成个队,举着自家商号的旗,围着城墙跑,这样一来,商人们就都想,他家商号能行,我们为什么不行?这么跑一跑,全长安的人不都知道我家的商号了!” 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又道:“可是该选哪家商号呢,得又要可靠,又要有背景,这个就难选了……”漏洞出来了,太子殿下你赶紧补吧,现在轮到你说话了! 李治和王平安心有灵犀,果然出来补漏了,他道:“这个孤早就替你想好了,就用你那座药膳坊吧!”他怕父皇和大臣们反应不过来,不知说的是什么地方,又加了一句:“就是以前东市的八重天!” 李世民和大臣们哦了一声,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但李治这么说出来,他们当然要表示惊讶一下,原来八重天现在归了王平安啊,这件事以前……现在大家不就通过太子之口,都知道了吗! 李治很得意,冲王平安一笑,眨了眨眼睛,那意思这个漏儿出的好,孤很轻松地就给你补上了! 王平安忙道:“多谢殿下提醒,臣一时没敢往自家的商号上想!” 接着他又道:“这时候,商人们必会议论纷纷,想着自己家的商号,也能象我家的那样,乘一乘东风。然后呢,就再会有人向皇上请愿,想要让他们的商号也跟着跑一跑,举举旗啥的。皇上您又经过慎重考虑后,便也就答应了他们,但是不能白举着旗跑,人人都跑,那不乱了套了,得由朝廷制旗,他们花钱买旗,然后才能去跑!” 李世民呵呵笑个不停,用手指咣咣敲着龙书案,道:“对对,是这么个意思,商人如此一来,就不会觉得朝廷是借机收他们的钱,而是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求到了这个交钱的机会!” 长孙无忌这时忍耐不住了,风头不能全让王平安一个人出啊,自己身为当朝第一臣,也得有点主见不是! 他摸着胡子,笑道:“咱们只允许大唐的商号举着旗跑,番邦在长安那么多的生意人,虽然前些日子赶使者走时,也顺带着赶走了一批胡商,不过他们又偷偷的回来了,人数似乎反有增长。这么多的胡商看着眼馋,自然也会跑来请愿,想广而告之一下他们自己的商号,如此一来,皇上再慎重地考虑一下,也就答应了他们吧,顶多让他们多交点钱也就是了!” 房玄龄不甘落后,正想着也出出主意,可褚遂良却抢先一步,窜出朝班,道:“臣以为,这样下去,咱们也可以让各个番邦,还有各个部落的人,以自己部落的图腾为旗,围着城墙跑,他们肯定会争着抢着,交上买旗钱的!” 房玄龄心想:“你个老东西,竟然抢我的话说!”他赶紧也跑出来,道:“而且这样一来,卖卖摊位什么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臣们谁也不愿意落后,这时候都顾不得皇帝是在听王平安出主意了,全都跑了出来,纷纷献上妙计,如何如何如之何! 李世民看向被挤到后面的王平安,却见王平安又低下了头,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他心中满意,这少年不错,不张扬,不居功,知进退。治儿以后由他辅佐,至少可保大唐三十年平安! 李世民一摆手,道:“诸君说得慢些。来啊,记录下来,这件要当成今秋最重大的事来办!” 秉笔宦官答应一声,提笔记录,连在一旁的史官,也开始拿笔记录起来,这是一桩大盛事,没准儿会定为永例,而今天就是讨论这个永例的关键日子,史书上当然要有这一笔! 讨论了好半天,这才将诸般事宜一一敲定,各项任务也下达给各处官署,人人有事做,人人都须做好! 李世民站起身来,挥手道:“好,就这么办!诸君,大家齐心协力,让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动起来吧!” 王平安和大臣们一起跪倒,冲着皇帝大声道:“臣,遵旨!” 第三百四十五章 快来看热闹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快来看热闹啊 且说龙傲天,他是否是长安医术第一,那是要过好几天才能被证明的,但他是长安第一倒霉蛋儿,这点却无需证明,已经被广大的长安百姓们认同了! 龙大神医先是被人遣散了自家仆人,然后又遭到贼偷,把房契偷走了,把他的房子给卖了,弄得他只能去睡无忧堂。这也就算了,竟然又再遭贼偷,偷得全身光溜溜…… 长安城建城这么多年了,其中出的笑话无数,可这么大的笑话,又出在这么有名的人身上,还真是头一回啊! 当龙傲天被禁卫送到长安县衙时,已经办好事回来的县令,听到禁卫说的事情,大吃一惊,难以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倒霉的人! 虽然龙傲天一个劲儿地要求,这件事应该由他自己来说,而且最好到后堂去说,可那禁卫偏偏不肯,非要替他说,而且是见人就说,一遍又一遍地说,越说越完整,越说细节越多,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仿佛他亲眼看见一般。 龙傲天被气了个半死,他也管不了人家禁卫的嘴啊,人家想怎么说,还不是就怎么说。他冲着禁卫大声怒吼,你要是再敢说,我可告你诽谤了! 禁卫才不在乎呢,反而很开心地回答他,你告啊,你有种就告我啊!我说的对不对,那不是你和我能在堂上说清楚的,得有人证才行,人证是谁,不就是我那些同在禁卫的弟兄们嘛,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来,给你当证人,然后让你告我? 对于处理这种事情,龙傲天一点经验没有,耍赖皮他也耍不过兵油子啊,无可奈何,只好自我安慰。我这是不与小人一般见识,随他说去吧,他说的欢实,正好省了我的口舌,不用和县令去解释了! 可他这么一沉默,禁卫又来话了,对着众人说,你看我没撒谎吧,我说的都是实话,连龙大神医本人,都不能反驳我的话! 结果就是,整个衙门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而前来办事的人,也放下手里的事,尽数围过来听,听完之后,再加上自己的想象,把事情再说出去! 也就一上午的功夫,上千人都知道了,话越传越离谱儿,上午还是龙大神医的家遭了贼。 下午就变成了,龙大神医喜欢上一个英俊的乞丐,这个乞丐是个壮男,胡子很多,身上很有味道,乞丐的身上能没有味道吗?就是这股味道吸引了龙大神医,龙大神医被他迷得晕晕乎乎。 为了这个乞丐,他遣散了自家的仆人,因为他家的仆人都是知情者,知道的太多了,所以被赶走了。而龙大神医变卖了家产,装成一个乞丐,想和那个英俊的乞丐壮男,一起同甘苦,共患难! 结果那个乞丐还不要他,看不上他这个爷儿们,人家喜欢的娘儿们。龙大神医心念俱灰,正在自暴自弃之时,终于遇到了太子和王侯爷,在太子和王侯爷的劝说之下,他终于回心转意,重新振奋起来,来到长安县衙,想要讨回先前被卖掉的大宅! 龙傲天的名字迅速地变改成了龙阳君,和战国时魏王的男宠一个名字,而广大百姓也终于知道了,龙大神医为什么姓龙! 莫说别人,就连长安县令听了,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儿安慰龙傲天,只好道:“龙神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虽然经过此一劫,但以后行起医来,尤其是给妇人们看带下症时,可以少了许多的顾虑,毕竟大家都是女人嘛!” 龙傲天叫道:“什么意思,县令大人你想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长安县令忙岔开话题,道:“莫要说别的,先办正事要紧。你的房契不是被偷了吗,这个好办,本官给你补办一个就是。不过因为你的房契被偷,而导致那些人买了你的房子,他们也是受害人。遇到这种事情,抓贼办案是官府的事,但在抓到贼人之前,你要想让那些关外人离开,要么把钱给他们……” 龙傲天气道:“我凭什么给他们钱,房子又不是我卖他们的,我虽不懂多少律法,但这个却是懂的!” 长安县令道:“本官的话没说完呢,你要是把钱给他们,等捕快们追回款子,我们补给你就是,你不受损失的。但在没有结案之前,这段时间怕是不短,那些关外人可手里握着房契呢,按道理来讲,他们才是房子的主人,那人家住在你家,也就顺理成章了,至少得住到追回买房钱,他们才会离开的!” 龙傲天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吗?这县令有可能是在骗我,不过没关系,等我买本《大唐律》好好读一读,找出其中关键,再来反驳这个狗官! 他问道:“那你们多久能破这个案子呢?” 长安县令摇头道:“这个可说不准了,首先要去抓人,何时能抓到,这个说不准,万一他们跑出了长安城,那就麻烦了,抓到之后要是他们把钱花光了,无钱可赔,这个更麻烦,钱还得你出,要不然你赎不回原房契啊,一座宅子哪能有两个房契,你说对不?” 龙傲天摇头道:“不是这么个道理,话不能这么说……”可到底怎么说,他却又想不出来。 等在一旁的禁卫笑道:“道理就是,你为啥出门不锁门,还没把房契藏好,现在这事儿说不清楚了。你告人家买房契,占了你家的房子,可人家也可以反过来告你,说你和别人串通好了,骗人家的买房钱啊!” 长安县令也道:“本官劝你还是私了吧,反正你也不在乎这几个钱。如果真的打起官司来,你又找不到证人和证据,这案子拖个一年半载的都有可能,难道你就让他们一直在你家住着?” 龙傲天咬了咬嘴唇,道:“可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啊!” 长安县令叹了口气,道:“看在老神仙的面子上,这笔钱本官先替你垫上,你是医生,只要给哪家富户看好了病,要钱还不容易么,早些还我便是!” 他提笔写了张条子,盖上自己的大印,叫过一名衙役,让他拿着条子,送龙傲天回家。衙役接过条子,带着龙傲天便要出衙门。 那禁卫却笑道:“还是让我送他回去吧,要是碰上了不讲理的,我还能给帮帮忙!” 龙傲天却气道:“不用你送我,你太喜欢造谣了!”不理禁卫,和衙役一起出了大门,便永阳坊自己的住宅走去。 禁卫呵呵笑了几声,冲长安县令一拱手,告辞出了县衙,他并不着急回东宫去,而是骑上了马,跟在龙傲天的后面。 坐车走不累,可要是走路从长安县衙,走到永阳坊龙宅,那就很是累人了!龙傲天又饿又累,走了不到两里地,就实在走不动了,坐在道边喘气。衙役掏钱买了个饼请他吃,好歹垫一垫肚子,可龙傲天咬了一口,就还给了衙役,赚饼粗糙。 衙役心里挺不痛快,自然也就不想再管他了。 禁卫来到龙傲天的跟前,翻身下马,笑道:“龙神医,你的马我可一直牵着呢。怎么样,上来骑骑,好赶紧回家啊!” 龙傲天眼睛一瞪,大声道:“就算累死,也不再骑你的马,省得你话多,和我啰嗦!” 禁卫干笑几声,看向旁边的衙役,两人同时一笑,心中都想:“这位龙大神医,纯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爱咋地,就咋地去吧,懒得管他了!” 走走停停,好半天才到了永阳坊龙宅。龙傲天见大门开着,上了台阶,叫道:“里面的人听着,我龙傲天回来了……” 里面的人听到他的喊叫,那名中年大汉走了出来,见到龙傲天,冲他抱了下拳,道:“龙神医,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呀,那天咱们有了误会之后,俺们感觉这事蹊跷,当即就派出兄弟,四下找那几个卖俺们房契的人。不用多一会儿就找到了,钱也追回来了,本想和你解释清楚,可你却一晚没有回家!” 说着话,中年大汉从怀里取出房契,交给龙傲天,半点要赖着不走的意思都没有! 龙傲天接过房契,有些茫然,他走了一路,便在心里盘算了一路,憋了一肚子的大道理,要和这个关外汉子说一说。可没成想,人家没等他的大道理说出来,直接就将房契还了出来! 中年大汉又冲龙傲天一抱拳,道:“俺们知道了这是场误会后,也就没在这里过夜,在坊里另寻了住处,只留俺在这里看宅子,你回来就好,俺这便走了。” 他下了台阶,忽地又转身道:“龙神医不必担心,以前丢的俺们没法帮你找回来,但之后却再没丢……也没啥能丢的了!” 中年大汉冲着衙役点头微笑,很有礼貌地拱了拱手,衙役也回了他一笑,点头打招呼,并一挑大拇指,道:“关外汉子,就是爽快!” 中年大汉离了龙宅,径自去了。 禁卫虽离得远,但这边说话却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哈哈大笑,道:“龙神医,赶情儿,你白在无忧堂光着屁股熬一宿啦,你直接回来睡不就得了!” 龙傲天气道:“你不要胡说八道,造谣惑众!我没有光屁股,我光着别的地方,但却唯独没有光屁股!” 他胸中一口闷气全都发泄在这句叫喊声中了,喊叫声奇高无比,一直传到了街上!街上的百姓听到叫喊声,一起向这边看来,人人惊讶! 禁卫笑道:“行行行,你没光屁股,用不着喊得这么大声吧!”他从怀里掏出几十文钱,塞到龙傲天的手里,道:“看你家现在也没什么浮财了。这些钱你拿去,买点啥吃的吧!” 禁卫摇摇头,转身上马,回东宫去了。衙役看了看龙傲天,道:“龙神医,那我也回衙门去了。”他将那个饼子塞到龙傲天的手里,道:“饿了时,吃啥都香,你都到这份上了,就别挑剔了!”衙役也走了。 龙傲天一屁股坐倒在门前的台阶上,心里只是在想,我怎么就到了这个份上呢?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就开始热闹起来。 咣咣咣,几声锣响,一队盔甲鲜明的府兵,护着一车华丽的马车,沿着朱雀大街走来。马车之上立着座木架,木架上贴着道圣旨,木架下面站着两名大嗓门的士兵。 这两名士兵轮流叫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好事,速来!钦此。” 一路走,一路叫,引起无数百姓的注意! 皇帝每有圣旨,都是在承天门公布的,由各级官府下达,老百姓去承天门看也行,看官府贴告示也行,但从来没有拉着圣旨,沿街叫喊的,而且圣旨的内容还如此的“言简意赅”! 老百姓议论纷纷,都不明白是什么好事儿,这种圣旨别说大唐,就算是在前隋那么乱的时候,或者北周胡人当政的时候,都没发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圣旨,难不成皇帝老糊涂了? 士兵们驾着马车,就如同走街串巷的小贩一样,走到哪儿,叫到哪儿,把长安城各个主要干道全都溜了一遍,然后出了城门,又到周边村镇,接着叫喊,整整一天,一刻都没停歇! 这通折腾,长安城里里外外的老百姓,全都知道了,皇帝老子说有好事儿,到底是啥好事儿啊?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猜测之声,城外不说,光说城里的百万群众,就没一个人不知道的了,就连上学堂的小孩,都叫着:“有好事儿,有好事儿,老师说下午给放半天假……” 朱雀大街,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微胖,穿着一身的貂裘,手里提着一只大鸟笼子,鸟笼子上罩着黑布,他大模大样地进了一家肉铺,叫道:“伙计,给剁一两精肉,剁的碎些,里面掺上细麻丝儿!” 伙计认得他,笑道:“哟,金三爷,你这是要熬青隼?” 被称做金三爷的中年男子,笑道:“然也。这只青隼可是劲头足,这个折腾啊,它没熬出来呢,爷爷我先掉了十斤肉!” 伙计笑道:“好事儿啊,能折腾才是好隼呢,以后金三爷再出去打猎,这只青隼可得给你帮大忙了!”说着话,割下一小块精肉,当当当地剁了起来。 “好事儿,今天怎么人人都说好事儿,到底皇上他老人家有啥好事儿啊?”金三爷纳闷儿地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看谁跑的快 第三百四十六章 看谁跑的快 剁肉的伙计道:“谁知道啊,是皇帝老子要嫁女儿?对他老人家来讲是好事儿,可对咱们小老百姓来讲,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说着话,他剁好了肉,又找出一根捆蹄膀的麻绳来,从里面抽出几根麻丝儿,揉捏到肉末里,团成一个个的麻丝儿肉团,将肉团包在一张荷叶里,交给金三爷。 金三爷说了句:“记帐上,月底一起算!” “好咧,您有钱就给,没钱就当我们铺子里孝敬的!”伙计客气了一句。 金三爷右手提着大鸟笼子,左手拿着荷叶包,一步三摇地走了。 这伙计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回头跟别的伙计道:“看着没,这才叫有钱人呢,人吃肉都得心疼,他给鸟吃,不是精肉还不吃!” 别的伙计笑道:“这鸟还真够挑嘴的!”他用下巴指了指走远的金三爷,道:“这天也没多冷啊,他怎么皮袍子都穿出来了?” 这伙计嗨了声,道:“有钱呗,有皮袍子,等不及天冷了再穿,现在大家都没穿厚衣服呢,他先把皮袍子穿出来,显屁儿自己衣服多呗!” 穿着皮袍子,捂着一身汗的金三爷,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玩鹌鹑,玩斗鸡,可他喜欢玩鸟鹰,没事儿就喜欢出城打猎。要想**出一只好的猎鹰,那讲究可多了,别的过程不说,找到只好猎鹰,就先得熬,不给猎鹰吃东西,饿急了才给一个麻丝肉团吃,用麻丝儿把猎鹰肚子里的油水全吸出来! 猎鹰吃了麻丝儿不消化,会吐出麻团,麻丝儿上就会裹上一层带血的油脂,猎鹰越来越瘦,越来越狠,却也越来越依赖主人,慢慢的就熬成了一只凶狠的猎鹰,主人让它抓什么,它就抓什么了,方法很残忍,但也很有效! 金三爷提着大鸟笼子,又去别的地方喝茶侃大山,他有的是钱,是大商人,每天就是吃喝玩乐,享乐人生。玩了一天,议论了一天的好事儿,这才回家。 第二天早上,这位金三爷起了个大早,又提着大鸟笼子,出来玩耍。他本想找个地方吃些早点,可上了大街,却见一队士兵,人人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膀子,脚上穿着草鞋,在一队骑兵的陪伴下,呼哧呼哧地在大街上跑! 金三爷就纳闷儿了,这是干嘛呀,吃饱了撑的么,大清早光着膀子,满大街的乱窜什么?他站在道边,叫道:“喂,我说爷儿们,你们这是干嘛去呀?” 一个军官大声回答:“出城去,要围着城墙跑一圈儿,有好事儿,走啊,跟着一起看看去啊!” “怎么又是好事儿呢,到底有啥好事儿,我得跟着看看去!”金三爷也不吃早点了,跟着这队光膀子的士兵,就往城门口走去。 到了城门口,就见这时城门处已经围了好几千人,而且还有更多光膀子的士兵,在城门口这儿嘿哟嘿哟地喊着,也不知他们得瑟什么呢! 金三爷嘿了声,和其他看热闹的百姓道:“弄了半天,不止一队人光膀子啊,这么多人光膀子呢,看样子都是府兵吧,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有的百姓来得早,道:“谁知道他们要干嘛,都叫喊着有好事儿,可也看不出来有啥好事儿啊,脱光了衣服,能有啥好事儿?” 金三爷左右瞧了瞧,道:“有没有女的也脱得光不出溜的?我倒是想看看!” 周围的闲汉们一起笑起来,道:“我们可都等着呢,就盼着有女的也这样儿,就是府兵里头,也没女的啊!” 过了好半天,一队又一队的士兵从城里面出来,在城门口这聚集,而跟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不消半个时辰,竟然围了两三万人,估计着全长安的闲人,都跑出来了,还多出不少番邦闲人! 足足有一千多号的士兵,光着膀子在城门口列队,列好队之后,一名校尉大声下令,就见这些光着膀子的士兵,嗷嗷叫了起来,围着城墙就开始跑起来了! 包括金三爷在内的闲人们一起叫了起来:“真跑啊,真要围着城墙跑啊!” 金三爷粗着嗓子,叫了起来:“开玩笑呢吧,这长安城的城墙可七十多里地呢,谁能真的跑完啊,当自己是神仙哪!” “神仙当然能跑完了,可要是让神仙光着膀子跑完,那就够呛了!”有的百姓叫道。 士兵们一开跑,闲人们也待不住了,跟在士兵们的后面,跟着小跑起来,连吵带嚷地,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哈哈大笑,不少人还以为这是场操演,只是操演的方法太特殊了些! 士兵们从明德门开跑,呼哧呼哧地,也没跑的太远,连一面城墙都没跑完,只跑到启夏门,就有大片的士兵跑不动了。这些士兵都是老弱之士,虽有府兵的名份,可早就不参加操演了,只是在军中干些杂务,为了免税而混日子罢了! 从明德门到启夏门,不过是长安城墙南城墙的四分之一而已,离围城墙跑一圈,那差得远了,可士兵们就跑不动了,纷纷坐下来休息! 启夏门这里,早就等着不少小贩,城里那么个折腾法,小贩们岂有不知之理,他们的脑筋是最活络的,知道要来发财的机会,提早到了启夏门这儿,等着做生意! 士兵到了这里后,那些陪着他们跑的骑兵,立即下马,拿钱出来,给他们买吃买喝,象伺候大爷似的,伺候这些光膀子的士兵。 而一群骑马的校尉则站在士兵们的周围,大声叫好,说他们跑得好,跑得很威武,显示出了大唐府兵的剽悍,很值得尊敬,很值得表扬,整个天下,别的不说,要说光膀子围城墙跑,他们是跑得最好的,没人比得过他们! 军官们这么一吆喝,那些闲人不愿意了,士兵们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跟着,也没怎么跑,只是走的快点罢了,可来到启夏门的时间,却并不比跑步的士兵们晚多少! 闲人,要不怎么说是闲人呢,每天吃饱喝足了,别的事儿没有,成天就是玩,就是吹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皮。这种闲人几千年前就有,几千年后还有,不但不见少,反而还见多,成天就是以闲为职业,以闲为人生,别的不好,就好新鲜事儿! 闲人叫起来了:“说啥呢,说啥呢,我咋就这么不愿意听呢!啥叫他们跑得好啊,就这也叫跑得好,比走也快不了多少啊!” 有的更叫道:“这也叫好,那不好得啥样啊!” 金三爷在人群里,把大鸟笼子举得高高的,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养了只好鸟,叫道:“就算老爷我,把我家的小丫头叫出来,也能跑得比他们快!” “对,娘儿们也能跑赢了他们!”百姓轰轰地叫了起来。 军官们立即也不愿意了,往人群里走来,个个直着嗓门叫道:“说啥呢,说的大声些,让爷爷们听得清楚些!” 吵了片刻,就有军官大声叫道:“你们还能比府军跑得快,扯淡一样。知道他们是啥人不?那可是要参加奥运会的人,个个都健步如飞,个个都是急脚子,都是飞毛腿!” 急脚子和飞毛脚是军中传递书信的士兵,从秦汉以来,便是军中跑得最快,同时也是马术最好的人,亦称快行子! 有的军官瞪眼大叫:“知道啥叫飞毛腿不?没见识吧,看到他们腿上的毛没,一跑得快起来,两腿一蹭,那毛刷刷直往下掉,飞上了天空,这就叫飞毛腿了,你们谁行?不服的站出来说话!” 更有的军官开始解释起来,啥叫奥运会了,他们都是口齿伶俐之人,连说带比,将奥运会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百姓们听着有趣,都道:“奥运会是啥玩意儿,头回听说,到底咋样咱们也不知道,可这些人也能称得上是飞毛腿,那就是扯淡了,纯属吹牛皮!” 金三爷是好事之徒,他叫道:“光说不练,假把式,爷儿们都往后站,看我的!”他将自己手中的大鸟笼子,交给一名军官,道:“给老爷拿着,别看老爷不是府兵,可跑起步来,不比你们府兵差,还要强上不少!” 随即脱下了皮袍子,又把裤子脱了下来,身上只穿了条大裤衩子,走到那些正歇息的士兵跟前,叫道:“气儿喘均没,喘均了接着跑,老爷陪着你们跑!” 人群里的闲人有认得他的,笑道:“呀喝,这不是金三爷嘛,看你这一身的腱子肉,就比这帮飞毛腿强啊,至少你腿上的毛比他们多啊!” 金三爷一腆着肚子,肥肉颤了颤,大声道:“还有哪位爷们,出来赛赛,跟这帮飞毛腿们比比脚力!” 闲人,和辛苦谋生的百姓不一样,干活他们舍不得力气,可要是闲扯淡,那有多少力气,就使多少力气,谁也不服谁,不要别的,就要一个面儿,栽啥也不能栽面儿啊! “你金老三行,以为我们就不行哪,我们比你还行!”有的人也开始脱衣服了。 东风吹,战鼓擂,老爷儿们赛跑,谁怕谁呀!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启夏门外,又多一大批光着膀子的爷儿们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凡事一忽悠就成 第三百四十七章 凡事一忽悠就成 金三爷往东面一指,叫道:“看着城墙角没?咱们就往那边跑,看看咱们谁先跑得到!”说着,他也不等别人,抢先跑了起来! 别的爷儿们,那也是爷儿们啊,谁肯落后,争先恐后地跟着跑了起来! 军官们却叫道:“喂,先别跑啊!我们的人还没歇过来劲儿呢,你们怎么先跑起来了,你们耍赖皮!” 谁管他们叫喊,一个人抢先跑,那叫耍赖皮,可要是一群人抢先跑,那就叫众志成城了,围着城墙跑,那可不就是成城了嘛! 爷儿们一开始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以及明白真相的围观群众,也跟着小跑起来,边跑还边叫:“好样儿的,这才叫爷儿们,咱们长安别的不多,就是爷儿们多!” 更有甚者,叫道:“爷儿们腿上的毛也多!” 军官们冲那些歇息的士兵们叫道:“别歇着了,赶紧也跟着跑吧,看看谁毛多,谁的毛能飞到天空上去!” 老弱士兵心里不愿意啊,可也没办法,上司交待的任务得完成啊!上司对他们跑多快,没要求,但必须得跑,今天的任务就是跑到延兴门,就算完成任务,明天换别人去跑,他们领了赏钱,就可以休息了! 士兵们只好起身,跟在后面,拖拖拉拉地跑了起来! 实话实说,闲人们的身体不见得比这些老弱士兵们好多少,可要说劲儿头,那却足了不只一倍两倍,而且绝对没人说自己跑不动了,一个半道退出的都没有。呼呼呼地,顺着城墙,一口气跑到城墙拐角! 城墙拐角处,墙上站着十几个人,都穿着不显眼的便服,正是王平安和李治他们。 李治向下望着,远远见一大群人,光着膀子就跑了过来,他咦了一声,笑道:“还真有人多事,竟然真的跑了过来。无病,你所料半点不错啊!” 是不是士兵,他们一眼就能分得出来,士兵们穿的大裤衩子,都是制式的,而且人人穿的是草鞋。而现在最先跑来的人,却穿着各式各样的裤衩子,脚上的鞋同样各种都有,但就是没有草鞋,显见都是有钱人! 这群有钱的光膀子爷儿们后面,则跟着更多的穿着衣服的闲人,呜嗷喊叫着,大声助威,看他们的样子,比正在赛跑的人,还要兴奋,劲儿头还要大! 王平安笑道:“多事的人,往往都是平常没事的人。看到新鲜事儿,他们要是不掺和一脚,他们心里不痛快,所以咱们得满足他们的要求!” 李治手扒城垛,回头笑道:“无病,他们想啥,你为何这么清楚?” 王平安走上前来,也往下观望,道:“这种人我在……我在徐州见得多了,有的人闲得发慌,就喜欢和人打赌,有比谁能憋屎憋尿的,还有比谁更能睡觉的,啥样人都有,比赛跑,算个啥呀,简直太小意思了!” 李治奇道:“还有比谁更能睡觉的?闲人们的心思,当真不可理喻啊!” 王平安微微一笑,心想:“这也叫不可理喻?比这还怪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世界记录都有人创下来,为此后人还编了一本世界大全出来,专门记录这样的事情!” 他们后面站着的禁卫们呵呵笑了起来,最近禁卫里最受宠的,不外乎就是蒙氏兄弟,他们搭上了王平安这条大船,升官发财,那可谓要多快就有多快,以前他们的上司,现在反而成了他们的下属,而且还是差好几级的下属! 蒙大恬春风得意,在后面凑趣儿,他道:“殿下,下面就要逼着这帮好事之徒,往延兴门跑了!” 蒙小恬赶紧也道:“王侯爷说了,这群人一个都落不下,都能跑到延兴门,也不知是真是假,要照臣的估计,顶多也就一小半儿能到吧!” 大宦官史爱国却道:“什么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王侯爷算起事来,岂有算不准之理?” 蒙小恬却一脸不服气地道:“下官看就不一定,要不咱们就打个赌,要是他们全都能跑到,那下官就跪下给王侯爷擦靴子!” 王平安哈哈一笑,没吱声,看了蒙小恬一眼,心想:“行啊,小子。拍马屁的功夫见涨啊!” 李治却拍手道:“好,赌了。要是无病输了,让他请客,去八重天喝酒去!” 王平安点头道:“成,那就赌了。不过不管谁赢,今天都是我请!” 蒙小恬看了眼哥哥,蒙大恬偷偷冲他一挑大拇指,那意思是这个马屁拍得好! 这马屁可是有讲究的,下面的人又没记数,能不能真的都跑到,谁能统计?谁统计都会说都跑到了!如此一来,蒙小恬怎么地,他都是个输。他一输,到时就跪下给王平安擦靴子,然后一通奉承,王侯爷你太厉害了,料事如神,大家自然会说,王侯爷果然料事如神,王侯爷不就高兴了么,而且会非常高兴! 看看,这才叫高超的马屁,比空口白牙地吹捧,要强上十倍,而且强得不落痕迹! 下面的人一通狂奔,奔到了城墙拐角处。金三爷浑身大汗,停下来喘气,一边喘气,嘴里还不闲着,呼哧呼哧地道:“看,看,看看,老爷……我,是不是……那个……”话都说不连贯了! 后面的人拼了命地跟了上来,也都跟着喘气,人人都说不出话来,太累了,今天跑的路,比他们一年跑的都要多! 就在这时,后面的府兵追了上来。别看他们刚开始跑着费力,而且越跑越慢,可他们毕竟是府兵,冲刺没力气,可耐力却是有的,而且有命令在身,那跑不动也得接着跑啊,要比长劲儿,闲人根本比不过他们,要是比得过,也就不是闲人了! 军官们骑着马,陪着士兵跑到,他们叫道:“爷儿们,还能不能跑了,太没用了吧,这才跑多远啊!有种没,有种接着跑,看看谁先到延兴门!” 有的军官嘴损,叫道:“是爷儿们的再跑,不是爷儿们的,只要现在脱下裤衩子,对着城墙上面,大喊三声:我是娘儿们。咱也算你有种!” “都成娘儿们了,还能叫有种嘛!”军官们哈哈大笑。 光着膀子的士兵,虽个个眼睛累得发蓝,可脚下却是不停,仍旧跑个不休,越过了金三爷他们,拐过城墙,继续向延兴门跑去! 金三爷他们急了,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一帮老弱士兵,竟然还想跑过我们,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也不喘气了,嗷嗷叫着,又开始跑了起来,跟在士兵们的身后。城墙附近看热闹的百姓太多了,而且是越来越多,连城外村镇的百姓都来了,好几万人都在沿途看热闹! 闲人们就算再跑不动,也得咬着牙跑,都是好面儿的人,要是这时候栽了面儿,那以后还想不想在长安城抬头了,都不好意思出门,没脸再四处玩耍了! 金三爷他们豁出老命去了,抡着胳臂,拼命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唤! 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们,这次可算看到新鲜事了,就见一千多人,都光着膀子,围着城墙跑,那些士兵没啥太大的看头,有看头的是那些闲人。 尤其象金三爷这样的,浑身上下全是汗,油光可鉴,脚下一迈步子,身上的肥肉就颤抖一下,而汗水便随着肥肉的颤抖,飞溅开来! 飞毛腿是算不上的,但各人的飞汗肚,却一个比一个的会颤! 金三爷和一众闲人,个个累得呼呼喘气,人人心中都想:“这帮当兵的,看着也不咋地啊,怎么这么能跑啊!” 闲人们累,士兵们同样也累,可他们都是身上带命令的,不跑不行,再累也得使劲地跑! 拖拖拉拉地,跑跑停停,反正大家也都不是什么真正的长跑健将,累了就歇会,喘均了气再接着跑。走走跑跑到了午后,这才远远地看到了延兴门! 要说从启夏门到延兴门,也不过十几里的路,如果这帮人不拖拖拉拉地跑,而是正常赶路,走都走到了。可跑一会,喘一会,断断续续的,反倒没有一直走的快了,还累得一身的大汗! 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发现这个“蹊跷之处”了,要是一直走,反而比跑跑停停要快。 人群之中,竟然还有挑担子,推小车的商贩。 一个挑着面疙瘩汤担子的小贩,担子在肩上晃晃悠悠的,快步跑到金三爷的身边,和他一起跑,这小贩问道:“这位老爷,要吃点不,或是喝点?小的这里有清汤,放香菜丝儿的!” 金三爷于其说是在跑,不如说是在蹭,他这时累得说不出话来了,连头都懒得摇了,心想:“这卖面汤的家伙,怎么体力这么好啊,挑着担子都能跟得上我,好象在启夏门时,就看到过他了!” “启夏门到了,就在前面,门前好多人啊!”看热闹的百姓里,有人大声叫了起来。 此时的士兵,已然并非完全领先了,尽管人人都在蹭,但却慢慢落后了,闲人逐渐取得了领先。士兵们得到的命令是要他们跑,而并非是一定要赢,可闲人们为啥跑得汗流浃背?不就是为了要赢嘛! 见到了启夏门,金三爷领头,拼出自己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嗷嗷叫着,向城门口冲刺。闲人们竟一鼓作气,超过了所有的士兵,跑到了前面! 金三爷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第一个冲到了城门口,他双臂高举,叫道:“看谁是爷儿们……” 城门口站着无数的百姓,在人群的最前,站着十几个人,当中两个年轻人在看金三爷。年纪稍长的年轻人,啪啪啪拍了拍手,笑道:“你是个爷儿们,绝对的爷儿们!” 金三爷累得都没心情说客气话了,冲这年轻人呵呵一笑。后面大队骑马的军官到了,来到启夏门前,这些军官一起在马上行军礼,高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跑到这里的闲人们,正在有气无力地庆祝,终于用汗水证明了自己是爷儿们,正呼呼喘粗气呢,忽听军官们这样大叫,无不大吃一惊,向那年轻人看去。 这年轻人当然就是李治,王平安陪在他的身后。他们骑马从启夏门出发,在城墙上直接到了延兴门,在这里都等了好半天了,实在是没想到,十几里的路,竟能跑出一上午来。李治自己都说,换了他去跑,估计都没这么慢的! 军官们不象以往那样,见了太子就要下马跪拜,而是骑在马上撒欢儿,远远的四下奔了出去,奔到跟来看热闹的百姓当中,高呼着太子千岁,让百姓们都知道,大唐太子亲自等在延兴门,等着看大家光膀子跑过来!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官府的大力宣传,李治原本懦弱无能的说法,已经烟消去散,百姓们渐渐地觉得太子还是有两下子的,起码在识人慧眼上,远远高出前朝皇帝,当然本朝的不能比,因为老皇帝还活着呢,谁也不敢说太子已经超过了当今皇帝! 政治就是要靠宣传,如果大家都说一个人有本事,那这个人就算是没本事,也会变成有本事。在长安百姓的心中,王平安是最有本事的,而李治能任用王平安辅佐他,所以本事自然也不小!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百姓们高呼着,向城门口拥了过来。 金三爷这帮人,更是兴奋得不得了,一下子竟然都不感觉累了,个个都把光溜溜的胸膛,挺得高高的,在李治的面前晃来晃去,显示自己的威武,绝对靠爷儿们! 李治笑眯眯的,很有上位者的风度,冲闲汉们,还有一众百姓,颇颇点头致意,还举起手来,不停地摆呀摆,很和蔼可亲,很亲民! 他微转过头,道:“无病,这回又得你破财了,这段时间你花费不少,孤都记在心中,以后定要好好补偿你!” 王平安低声道:“区区身外之物,何足挂齿,殿下不用劳神记得!”他将手一招,后面的禁卫们抬过两只大筐来。 大筐之中,黄橙橙,金灿灿的,都是新制的铜钱!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开创历史新篇章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开创历史新篇章 这两大筐的新制铜钱,是王平安新从户部提出来的,当然他是用同等数量的旧钱换的。新钱好啊,看着漂亮,旧钱没有光泽,还有绿色的铜锈,那如新钱看着这么光彩夺目! 将大筐抬到了李治的跟前。李治大声道:“府兵何在?” 这话问得很有广泛性,军官们骑在马上,齐声回应:“臣等在此!” 李治把脸一沉,喝问道:“今日校检,是为了不日之后即将召开的奥运会做准备,尔等为何跑得如此之慢,竟连百姓都没有跑过?” 军官们忙在马上做羞愧状,而那些光膀子的士兵,这时也都陆续的到了城门口,听到太子殿下问话,不约而同地做出无地自如的表情。 军官们羞愧了一下,便一起叫道:“臣等没有尽力,是故意让百姓先跑到的!” 金三爷等闲汉顿时就不乐意,这是说的啥话,我们能先跑到,那可是出了力气的,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这才赢了你们这些当兵的! 有个大嗓门的闲汉叫道:“我说军爷们,这话说得可昧良心了,谁赢谁输,可不是光靠嘴巴说的,大伙儿有目共睹,我们先到的,就是赢了,没别的话可说!” 金三爷也直着嗓子叫了起来,他现在又浑身是劲了,叫道:“不服是吧,接着跑,这回咱们看看,谁能先到春明门。先到的是爷爷,后到的是孙子!” “不对,不是孙子,是孙女!”闲汉们一起叫了出来! 军官们立时又表现出愤怒的表情来,甚至有的人还举起了马鞭,作势要抽打闲汉! 闲汉们鼓噪的更加厉害:“有理讲理,没理打人!”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不许无礼,公道自在人心,请太子殿下给咱们作主!”金三爷嗷嗷叫了起来,向李治这边跑来。一是想亲近亲近太子,二来也真怕军官们恼羞成怒,动手抽人! 李治见闲汉们纷纷拥过来,心里微微有些害怕,他不太喜欢靠近陌生人。退后一步,抓住王平安的手,他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大声道:“不错,公道自在人心,孤给你们作主!” 金三爷等凑到李治的跟前,满眼放光,头一回离得太子这么近,原来太子长得还挺英俊的啊! 李治从大筐里抓出一把铜钱来,冲凑在最前的金三爷一招手,金三爷急忙跪倒,心里兴奋得都要开了花了! 李治道:“你跑在最前,很有大唐健儿的威武,很好,孤很欢喜。你叫什么名字呀?” 金三爷心中大叫:“太子问我叫啥了,我叫啥来着……”一兴奋,差点把自己叫啥都忘了! 他稍稍一顿,可别的闲汉却叫了起来,我叫赵一甲,我叫钱二乙,我叫孙三丙…… 金三爷赶忙道:“回太子爷爷的话,草民名叫金三多,钱多,田多,儿孙多!” 李治哈哈大笑,道:“这名字好,你爹很会取名啊!”他举了举手里抓着的铜钱,道:“这些钱本来是要赏给那些府兵的,他们围着城墙跑了这么远,理应有所奖赏……” 金三爷大喜,即然说是本来要赏,那就证明现在不要赏了,估计是要赏给我们吧!他是有钱人,才不在乎这一把铜钱呢,可这是面子问题啊!自己当着好几万百姓的面,跑赢了府卫,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而太子要赏钱,第一个就赏自己,这是面子,天大的面子啊! 果然,就听李治说道:“可府兵们太也没用,竟然连普通百姓都没有跑过,这如何说得过去?跑得这么慢,以后如何上得战场?” 军官们不服气,纷纷叫道:“殿下小瞧咱们了,这些府兵都是些老弱之人,根本不是精兵强将,他们跑的不算!” 这回士兵们全都义愤填膺地叫道:“那个姓金的,有种明天再来跑过,咱们一定要赢得你拉稀!” 金三爷跪在地上,回过头,瞪起眼珠子,叫道:“比就比,谁怕谁呀,明天谁不来,谁是孙女,是重孙子的儿媳妇儿!” “比,跟他们比!”闲汉和府兵们全都来劲了,在城门口嗷嗷地叫了起来。 李治把手一挥,道:“明天再说明天的,可今天输了就是输了,谁也不能耍赖!”他将手里的铜钱高高举起,让所有的人都看到,然后郑重地交给了金三爷,大声道:“这些钱,就赏给你们这些忠勇的大唐健儿了!” 金三爷接过铜钱,差点没激动得哭了,连声叫着多谢太子赏赐,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将今天的事,写起族谱里,在族谱的自己名字后面,标注上一行小字,记录下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后世儿孙们看看,先祖当年是多么的威风,跑得赢府卫,得到过太子的亲手奖赏! 他将这些铜钱紧紧的捧在手里,决定了,回家就打一个大大的屏风,将这些铜钱都镶嵌上去,放在自家的大厅里,只要有客人来,自己就要向客人讲解一番,这些铜钱是怎么到了俺金家来的! 李治放开王平安的手,两手齐上,从大筐里抓出铜钱,赏给那些挤到自己跟前的闲人,叫道:“乡亲们辛苦了,这些钱拿去,买杯茶喝吧!” 闲人们兴奋得个个如同金三爷一样,他们当然不在乎几个铜钱,可这是太子赏的啊,意义非凡,与众不同! 王平安见李治的手都不够用了,有的光膀子闲人,竟然还趁着接钱的机会,去摸李治的手。他俯下身子,从大筐里抓出一把铜钱,叫道:“跑得快有赏,谢太子殿下赏啊!”把铜钱撒了出去! 李治心想:“还是这个方法好,干脆大撒铜钱吧!”他不再一个个的赏,而是大把大把地从筐里抓出钱来,扔向众人! 闲汉们嗷嗷大叫,兴奋的不知所以然,连吵带嚷地抢起钱来,后面的百姓见状,也往前面挤来,不管光不光膀子,也不管参没参加赛跑,都开始抢起钱来! 两大筐的铜钱,光靠李治和王平安撒,那得撒到什么时候去。王平安冲还在兴奋中的金三爷道:“金老兄,太子忙不过来,你得为殿下分忧啊!来,帮着太子撒钱,赏给各位乡亲!” 金三爷开心之极,立马儿道:“草民愿意,草民愿意!”他现在要多激动,就有多激动,别说帮着李治撒钱,就是王平安让他立即嫁给李治,他都当即点头,回答说草民愿意! 我能给太子帮忙,我太光宗耀祖了我!金三爷把自己手里的铜钱,往大裤衩子里一塞,也不知是他裤衩子里面有兜儿啊,还是他夹得紧,反正一个铜钱也没掉出来。他抓起铜钱,向百姓群中撒去,叫道:“我叫金三多,家住亲仁坊,我现在替太子赏你们钱啦,你们快快谢太子赏!” 挤在前面的闲人一看,心中都想,风头哪能让你一个人出,赛跑得胜,我们也有份的!他们纷纷把自己手里的铜钱,往裤衩子里一塞……真叫有功夫,竟然谁的铜钱都没掉出来! 闲人们抓起大筐里的铜钱,向人群中撒去,各报自己名姓,为自己扬名立万儿! 王平安一拉李治,道:“差不多了,殿下咱们走吧!” 李治也挺兴奋的,颇有点舍不得现在的热闹,他哦哦几声,跟着王平安从后面,在禁卫的护卫下,出了人群,骑上马回转东宫! 城门口,尽是激动的百姓,虽然绝大多数都没有抢到钱,可人人却都明白了一回事,看来赛跑有好处啊,不但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亲口夸奖,而且还能得到赏钱! 明天,要是这帮府兵还跑,那我们也来参加,跟他们赛赛脚力,就是不知明天太子殿下,还会不会再来! 抢完了铜钱,百姓不但没有散开,反而越聚越多,大家都知道这么回事了!人人都说这是好事啊,难不成那道莫名其妙的圣旨里说的好事,就是这件事儿?的确是好事! 百姓们在这里胡猜,可府卫们却叫了起来,军官们并不下马,而是在马上叫喊:“呔,你们这些家伙,竟然抢了我们的赏钱,今日军爷们一时大意,让你们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捡了个大便宜,明天断不会如此!” 以金三爷为首的百姓叫道:“有种明天再比,谁怕谁啊!” “明天再比,明天再比,就从这延兴门开始跑,往春明门的方向跑,不来的是孙女……不,谁要是不来,谁是畜生,是孽畜!”不管是府卫,还是百姓,全都较起劲儿,一个喊的声音,比一个的大! 挑战完毕,大家也不散去,小贩们就地开始做起生意来,而百姓们也都兴奋的席地而坐,买些吃食,大呼小叫地议论,延兴门口,竟然形成了一个大集市,热闹程度,不下于东西两市!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刚开,无数的百姓,差不多有近十万人,这回不光是闲人了,许多辛苦谋生的百姓,也都出来了。昨天之事,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要想生意做得好,就得到人多的地方来啊,此时的长安城,就算是朱雀大街,也没城门口这么热闹的! 人群之中,昨天参加赛跑的人全都来了,虽然他们一夜并没有缓过劲来,都感腰酸背痛,可却谁也没在家里歇息,又都出城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跑赢府卫,就为了得到太子的奖赏,就为了能光宗耀祖! 这回人群里,却多了许多的青年汉子,他们夹在人群当中,眼望城门,不等别的,就等府卫出来,他们可不是为了能光宗耀祖,而是为了赏钱,跑跑步,就能有钱拿,现在的长安城里,这种好工作,可实在是不好找呀,能不来嘛! 第三百四十九章 平安也光膀子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平安也光膀子了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府兵们跑出来,百姓们等得不耐烦,便开始在小贩们手里,买些吃食,一边吃一边等。 金三爷他们开始担心起来,今天不会没有比赛吧,这么好的事儿,又这么有趣,可不能只有一天啊,那也太让人感觉不过瘾了,别看跑着累,可好玩啊,还能露脸,什么事能比这个还重要呢! 可等了好半天,天光大亮,秋天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阳阳的,而且还不热,正是秋高气爽,最适合在城外脱光了膀子乱跑的时节! 城外小贩们的买卖越做越好,不少妇人也都出了城,她们拿着编好的草鞋,或者布鞋绑腿啥的,甚至有人还拿着新做出来的大裤衩子,在人群之中叫卖,不为别的,就为了借这个机会,发笔小财,贴补家用! 甚至有些脑筋灵活的妇人,竟然几个一伙,抬着大筐出来,大声叫喊,她们可以帮人拿衣服。参加赛跑的人,不得脱了衣服和裤子吗,不要怕没人给照看,找她们就行了,也不多要,一个人的衣服裤子,只要给两个铜钱就行了,跑到哪儿,她们跟着将衣服拿到哪儿! 说妇人们没有男人们跑得快?嘿,不见得。昨天事实已经证明了,跑跑停停,不见得比一直走要快,而是很有可能走的先到了,跑的后到呢! 城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大集市,比昨天的大集还要大,人人都想着法儿的利用这次机会,发点小财啥的,要照这么发展下去,估计很快东西两市就得关门大吉,集市换地方,换到城门口了! 又过了一会,城里终于呼哧呼哧跑出一大队的士兵,这些士兵不是昨天那些了,而是换了一批,这批士兵稍稍精壮了些,虽算不上老弱,但也绝非是精锐之士。这些士兵的数量和昨天一样,足足上千,陪着他们的仍旧是大批的府兵军官。 百姓们叫道:“出来了,出来了,今天还有比赛!”人人兴奋起来,不少人没看到昨天的盛况,今天一见,自感稀奇,而昨天看到的,则更是兴奋,今天又能再看一遍了,真有趣,比过年还开心! 号角吹起,里面驰出一小队人马,为首两人,一人竟是太子李治,而另一个则是王平安! 他俩一出来,百姓们立时欢呼,高喊太子千岁,有的人太过兴奋,竟然还喊起了王侯爷百岁,大拍马屁! 出了城门,李治见外面这么多的人,大是高兴,对王平安道:“无病,果然如你所料,今天来的人,比昨天可多多了!” 王平安脸色有点发苦,嘿了声,道:“可不是嘛,来的人可真够多的!” 李治笑道:“那今天可就全看无病你的了,孤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为你呼喝助威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好吧,都看我的,看我光膀子围城墙撒欢儿!”他双腿一夹白龙马,越众而出,站在人群之前。 百姓们的欢呼声更大了,人人有种感觉,今天的赛跑,应该比昨天的更好看! 王平安双手举起,慢慢下压,示意百姓们不要再欢呼了,他有话要说!待百姓们的欢呼声稍稍止歇,他大声道:“我长安百姓威武!” 这句话原本应该说成是我大唐府兵威武,他把府兵改成了百姓! 百姓们一听,尽皆兴奋起来,又开始欢呼了!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就算是府兵也是来自百姓,所以百姓不威武,那是谁威武,何况我们很能跑的! 等百姓们欢呼雀跃一番,王平安这才又双手下压,示意雀跃得够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又道:“昨天城外赛跑,百姓获胜,府兵完败……” 百姓们忍耐不住,又开始欢实儿起来,以金三爷他们为首,叫的声比谁的都大! 王平安表情严肃,又道:“有百姓向中书省请愿,由本侯亲自受理,说是要参加赛跑。赛跑嘛,这是有益身心的大好事,不能光让府卫们出风头,百姓们也应该参加进来,好好地展现一下,我大唐百姓的矫健身姿!” 百姓们慢慢安静下来,都抬着头,看向王平安,人人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那个什么奥运会,难不成也允许百姓参加?以往看府兵操演,那就够有趣的了,如果自己也能参加进来,那可真是好到不行了! 金三爷他们却一起跺脚,对啊,这是大好事儿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去请愿呢!可他们心里却有些纳闷儿,谁去请的愿?要想去中书省请愿,那可不是一般人啊,中书省是西台,是在皇宫里啊,谁能进得去皇宫?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没人会去深想,反正只要自己能参加进去就行,谁还管那么多啊! 王平安又道:“本侯将此事上报给了当今天子,我主万岁爷……” 城门之外,响起一片“哦”,百姓们心想:“连皇上都知道这件事啦!”金三爷他们那帮闲人更后悔了,咋就没想到去请愿呢,说不定还能见皇上一面呢,从没近距离看过皇上呢! 王平安道:“皇上经过慎重的考虑,又询问了各位宰相的意见,最后终于决定……”他提高了声音,叫道:“允许百姓们参加我大唐奥运会!” 百姓们听了,一起欢呼起来,拍手鼓掌,大声叫好,个个心中感激,皇上他老人家好啊,心里慈善,终于是答应我们了! 赛跑大会,参不参加,本来和百姓们没啥大关系,可王平安这么一说,又什么请愿,又什么皇帝慎重考虑,还要询问宰相,如此一来,就让百姓们有种感觉,他们是很想参加的,而且也经过了一番争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上的同意,终于可以合法地,脱光了膀子,围着城墙跑了! 王平安又道:“本侯决定,今天加入百姓这一队,和你们一起跑,与那些眼高过顶的府兵们比比,看看到底是谁跑得更快!” 他这话一说出口,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他说什么哪?他要跟着一起跑,不会吧?他可是侯爷,是大官啊! 就见王平安翻身下马,先把帽子摘了下来,然后开始脱衣服,脱了官服,又脱内衣,内衣一下身,露出了里面光溜溜的膀子! 百姓们这回不是哦,而是啊了起来,人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真的要跑啊!金三爷他们挤了过来,人人都是满脸红光,尤其是金三爷,他自认和王平安是熟人了,昨天都和王侯爷说话了,那能不叫熟人嘛。他们来到王平安的近前,双眼放光,盯着王平安的上身! 王侯爷的皮肤很光滑嘛…… 王平安将衣服扔给身后的欧阳利,紧接着他又去解腰带,腰带一解下来,裤子不用脱,刷地就掉了下去,露出里面的大白裤衩子! 他的大白裤衩子很有特色,上面用朱砂写着红字,左边写着一个大大的“八”字,而又边写着同样大大的“重”字! 金三爷叫道:“八重?这是什么意思?王侯爷,你的裤头儿很有气派,上面竟然有字!”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心想:“不光是这两个字呢!”他故意转过了身,去脱靴子。 他一转身不要紧,露出了屁股,而大裤衩子的后面竟然写了一个更大的字,上面写着“天”,这个字仍旧是用朱砂写的,而且还用绿色的颜料,很仔细地描了边,显得这个天字,更加的鲜艳夺目! 这三个字其中两个好认得很,很多人喊了起来。金三爷直着嗓门,嗷地一声,叫道:“八重天,那不是王侯爷你家开的药膳坊吗!” 王平安开的药膳坊,在长安是很有名气的,但八重天却是老字号,知道的人更多,如果说药膳坊,有可能百姓们会怔那么一怔,才能反应过来是东市的那家大酒楼,但是如果看到八重天,那立即就能想起来,大唐老字号啊! 王平安显示了一下屁屁,脱掉了靴子,这才又转回身,他脱下了裤子和靴子,还有白布袜子。欧阳义捧着一只大托盘,上面放着一双鞋和一双袜子。 欧阳双上前扶住王平安,让他穿上新鞋新袜。王平安先拿起袜子,冲着百姓们挥了挥,叫道:“这是特制的袜子,有松紧的,还贴脚,最适合跑步,乃是跑步必赢的大利器!” 说着话,他将袜子穿到了脚上,又拿起鞋,接着大声道:“这双鞋也是大利器,软硬适中,是用小牛皮做的,看着没,上面这两根带子,叫做鞋带,可以把鞋牢牢固定在脚上,不管怎么跑,鞋都不会掉的!” 他将鞋穿在脚上,还蹦达了几下,以示这鞋真的很适合跑步。 金三爷他们看着王平安的鞋,不少脑筋灵活的人便想开了,这脚不错啊,穷人是穿不起的,因为这是奢侈品,但富人们却定是会很喜爱。这鞋是皮的,却不象靴子那样捂脚,黑光瓦亮的,很有派头,要做这鞋的生意,那定是能大赚,而且还能一直地赚,人总得穿鞋呀,这生意没有没落的可能! 王平安蹦跶了几下,又冲围观的百姓们叫道:“知道怎么能在跑步中,不伤到身子么?看本侯做个示范,你们照着做,把身体先活动开,等一会跑起来,就不会轻易伤着了!” 说着,他便开始做了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学生时代上体育课时的热身运动,但在大唐还没有人知道这是啥玩意,也没人会去做,要跑就直接撒欢儿跑呗! 王平安做了一个姿势,道:“先做拉伸……” 百姓们看着稀奇,但并没有几个人跟着做。李治在马上看着有趣,这套热身运动,王平安在昨天已经做给他看了,他学着做了一遍,感觉挺好,做了之后,身体舒服多了! 李治在马上笑着一挥手,示意那上千名光着膀子的士兵,一起跟着王平安做,士兵们得到命令,立即跟着照做起来! 王平安一边做,一边解释,说这么做的好处在哪里。金三爷他们离得近,把衣服一脱,也跟着王平安做了起来,一有人领头,那些有心在今天的赛跑中,想出点风头的人,都跟着做了起来。 王平安教的相当仔细,他心里清楚,这次赛跑大会的召开,极有可能会发展成大唐的全民运动,那么他今天所做的事情,有可能还会被刊印成书,流传世间,甚至会成为府兵训练的教材,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很意义的,他必须要教得仔细些才成! 他快速做完一遍,让士兵百姓大致了解一下,然后再开始慢慢一步一步的做。双手叉腰,交替活动踝关节,他道:“先把脚活动开,免得伤脚!” 王平安一个人做,人围得那么多,后面的人会看不见,但士兵们跟着照做,看到的人就多了,上千士兵做示范呢,再说又不是啥难以理解的动作,士兵们一边做,一边大声跟着王平安说话,都是事先教好的,好又记又好说。 做完这个动作,他又半蹲,两手扶膝活动膝关节,道:“再活动开膝盖。”随后,他又将如何活动开髋关节,腰部,压腿等等动作,全都做了一遍。 延兴城门外,已然成了一景,一大群光膀子的人在做热身,而无数的百姓跟着学,很有全民运动的势头。 李世民身穿便装,站在城楼里,向下看着,手抚胡须,轻声道:“这套动作用处不小啊,又好学又好做。要是朕在年轻时,就知道有这么套动作,让士兵们做一做,也不至于在行军之时,总有那么多的人掉队了!” 别的大臣离得远远的,只有长孙无忌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下面无数的百姓,长孙无忌也轻声道:“是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咱们都老了,皇上的白发见多啊!” 李世民转头一笑,道:“你不也是一样!”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都回忆起了当初的战争岁月。 下面,王平安做好了热身,又大声道:“跑步时应该怎么呼吸……这个就得因人而宜了,只要跑得时间久了,大家都能知道。不过有一点都得注意,就是顶风跑时,一定要用鼻子呼吸,不能用嘴,以免岔气!” 他回头看了眼李治,就见李治冲他一挑大拇指,叫道:“无病,就看你的了!” 军官和士兵们也都跟着叫了起来:“无病,就看你的了!” 老百姓一看有便宜好捡,也都叫了起来:“无病,就看你的了!” 第三百五十章 跑了个倒数第一 第三百五十章 跑了个倒数第一 王平安双手挥了挥,叫道:“就……就看我的了!” 我地个天爷啊,我这是自己出主意,然后把我自己给装进去了。还没和龙傲天比试呢,我就先脱光了膀子,围着城墙跑了! 他慢步走出人群,来到前面,叫道:“先慢着点跑,然后再快跑,这样才能坚持得久些!” 自有人给他拿衣服,而几个欧阳兄弟,也都脱光了膀子,护在他的身旁。其中欧阳利展开一面大旗,高高举在手里,就见大旗上写着三个大字,和王平安裤衩子上的一样,都是“八重天”! 大唐朝,第一个带有浓烈商业色彩的正式广告,由此时正式诞生了! 写着八重天广告的大旗一举起来,就在同一时刻,精明的大唐商人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全都反应过来了! 哎呀,这是好办法啊,现在城外这么多的人,而且这事又能迅速传遍整个长安,不用一个月的时间,全天下就都能知道,谁要是在这时候,能把自己商号的名头打出去,那生意立即就得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往上翻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金三爷自家也是有生意的,他又跟在王平安的身边,离得最近,他一看这面大旗,立马儿就明白了,为什么王侯爷会穿这么一条奇怪的大裤衩子?这是给他自己家的生意,扬名立万儿,招揽生意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大裤衩子,倒是挺富贵显眼的,可除了能挡住屁屁外,啥用没有啊,没有照顾到自家的生意! 可有些不参加赛跑的商人,反应机敏,立即叫过随从,让随从们马上回城,也不要做什么精致的大旗,只要找块大点的布,上面写上自家商号的名称就可以了,然后赶紧回来,趁着现在的热乎劲,把旗打出去,给自家的商号扬名,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各家商号的随从疯了一样跑进了城去,去给赶制大旗了。 那些骑在马上的军官,看到不停地有人往城里疯跑,心中都好笑,你们想到了?你们才想到?王侯爷早就想到了。要不然我们这么多人骑在马上,干嘛呢,真当我们是陪跑的啊! 王平安跑了起来,光着膀子的大队,也开始动了起来。士兵们都学着王平安的样子,默不作声,该怎么跑就怎么跑。 可普通的百姓却不是这样,他们高兴啊,太露脸了,能跟在王侯爷的身旁跑,不远处还有太子殿下骑着马相陪,这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金三爷心里又有决定了,回家以后,要再给族谱上添一句话。先祖,也就是本人,曾和名满天下的王平安王侯爷,一同光膀子赛跑,交情深厚,而大唐太子殿下,亲自在旁骑马相陪。嗯,这么写不够出风头,应该写太子殿下手里……手里捧着水囊,陪伴在侧,以便供先祖不时之需,最后再强调一下,先祖名叫金三多,就是本人! 春明门离这里不远,长城东城墙共有三座城门,从南向北分别是延兴门、春明门、通化门。每个城门之间的距离都不太一样,有的稍远,有的稍近。延兴门离春明门就属于稍近的那种,可是再近,也有将近五里来地。 对于练习过三公里越野跑的王平安来讲,五里地小意思,一会就能跑完。这只是想想,可真的开始跑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太久没有锻炼了,猛地进行这种长距离跑步,竟然还有点不太适应! 要是自己跑,就当锻炼身体了,跑得快还是跑得慢,都没关系,也不是什么着急事儿!可现在不行啊,士兵还凑合,跑得不紧不慢,可老百姓们不是这样跑的,争先恐后地,深怕落在别人后面,越跑越快,在第一阵营里面,全是百姓,一个当兵的没有! 而且百姓们有个标准,那就是只要超过王平安就成,似乎能让王侯爷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一样! 呼哧呼哧地,王平安虽然跑得不慢,可是越来越靠后,他的前面竟然超过去五六百人,一眼望去,尽是光溜溜的膀子! 李治骑在马上,着急地叫道:“无病,快点儿跑啊,你落后了,快点快点!” 王平安心想:“你说得轻巧,有本事你下来也跑跑,你就知道了。我不是不想快,我是快不起来,累啊!” 金三爷非常够意思地,一直跟在王平安的身边,他昨天跑得猛了些,今天的力气还没恢复过来,可是却一直咬着牙,不肯中途退出,而且越跑离王平安越近,简直都快成了王平安的贴身侍卫了! 听到太子殿下着急,金三爷忙对王平安道:“王,王侯爷,你别,别担心,小人陪着你,咱们后发劲儿,先让这帮孙子,高兴高……”呼哧带喘地,他的话都没法说得完全了。 王平安没吱声,跑步时不说话。可他身边的欧阳双却笑了,他道:“先让这帮孙子高兴高兴,等快到城门口时,咱们再超他们!” 欧阳兄弟的体格儿多好呢,别说五里地,就算是五十里地,也是一口气跑完,不比谁快,比的是谁跑完后大喘气了,那谁才算是输了! 王平安冲金三爷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嘴,示意跑步时不要说话,小心岔气。 跑了三里地出去,欧阳兄弟几个忽然大叫起来:“八重天,八重天,专卖药膳,好吃又养生啊!” 一边跑一边叫,一点都不怕跑岔了气! 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一起轰叫起来:“好样的,还能叫出声来呢!” 跑了五里来地,前面就是春明门了,城门口站着好几千跑来看热闹的百姓,见光膀子大队狂奔而来,纷纷鼓掌叫好! 跑在前面的百姓们,见前面有人捧场,劲头更足了,齐声发喊,竟然玩起了冲刺,呼呼呼地,撒丫子跑向门口! 本来还跟在王平安身后的那些人,也开始发力,只要是还能叫出声来的,都嗷嗷叫起来,向城门口飞奔! 金三爷见超过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他有点急了,叫道:“王侯爷,小人到前面等你去啊!” 王平安摇了摇头,心想:“着什么急啊,今天要跑的路程远着呢,你现在就发力,等会还跑不跑了?” 金三爷和一众闲人,也嗷嗷叫了起来,膀子抡得更圆了,呼呼往前跑!还真别说,这帮子闲人的爆发力还真挺可观,竟然一路超人,嗖嗖地跑到了前面去! 李治看着众人发力,他骑在马上,竟然也着急了,叫道:“无病,你也太慢了,你回头看看,哪些人在你身后呢?” 太子殿下发话,王平安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回头看看了。他放慢速度,回头一看,好么,这一看不要紧,他差点儿一个跟头,跌倒在地! 原来,后面成队的士兵仍旧不紧不慢地跑着,这个暂且不去说他们。而百姓们竟然全都超到前面去了,后面跟着的竟是一群大妈级的人物,全是妇女,还带着一批儿童! 有的妇人手里,竟然还提着篮子,装的就是前面那些光膀子爷们的衣服,她们可事先做过保证了,你们跑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绝对让你们想穿衣服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穿上衣服! 赶情儿,我现在是给大妈们领跑哪! 而欧阳兄弟们则道:“主人,要不然咱们也发下力?后面的大婶们,好象也有超咱们的意思!” 王平安实在忍不住了,终于用嘴呼吸了下。他道:“不急,笑到最后的人,才会笑得最开心,不着急!” 离城门口还有三四十丈远了,百姓们几乎全都跑到,他们站在城门口,嘻嘻哈哈地大声说笑,今天跑得比昨天轻松些,没感觉有多累,而且极是开心,大家全都比王侯爷跑得快! 金三爷跑到地头儿之后,转过身来,拍手叫道:“王侯爷威武,王侯爷威武!” 闲人们见状,也都拍起手来,给王平安鼓劲助威。李治纵马奔到人群的最前面,端坐马上,啪啪地也拍起手来,跟着百姓们一起大叫:“无病威武,快点跑啊……哎呀,女人们都能超你啦,人家手里还提着篮子呢……”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在唐朝也不例外!就见妇人们竟然也开始发力了,反正离城门口也不远了,留着力气也没用! 呼呼呼地,一群一群的妇人,至少是十几个人一群,都从王平安的身边超了过去,有的妇人还叫道:“王侯爷,快点跑啊!” “王侯爷,我们在前面等你……”更有的妇人叫道。 欧阳利唉了一声,将手中的大旗挥了挥,道:“太不爷儿们啦,主人你也太慢了些!” 王平安气道:“让她们超去,等往通化门跑时,看咱们谁超谁!”不为众人的言语所动,继续不紧不慢地奔跑! 片刻功夫,他也跑到了春明门的城门口,百姓们一起拍起巴掌来,笑道:“王侯爷果然威武!”人人都感好笑,这位王侯爷也不行啊,怎么跑得这么慢,连女人都跑不过。 王平安到了春明门,却并不停留,接着还往前跑! 欧阳兄弟几个叫了起来:“你们都等在这里干嘛呀,没跑完呢,接着跑啊,看看谁先跑到通化门!”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许商号打旗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许商号打旗 百姓们一听,忍耐不住都叫了起来:“王侯爷,你不歇歇啊,就要这么一口气跑到通化门?” 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看王平安挺瘦弱的,小身子板也不咋结实啊,从延兴门跑到春明门,都能跑个倒数第一,还要接着往通化门跑,他行嘛他! 李治在马上叫道:“好,这才叫爷儿们!无病,孤佩服你!”他一夹**战马,叫道:“还等什么,接着跑啊!” 就在这时,后面成队的士兵们也赶到了,他们虽然不算精锐,但比昨天的老弱,还是要强上不少的,而且事先王平安都给他们说明了,该怎么个跑法,所以士兵们别看冲劲不足,可耐力却有,排成队列前进,竟然连一个掉队的都没有! 跑到春明门,这些士兵忽然喊起口号来,几名大嗓门的军官领头,叫道:“大唐府卫,天下无敌,跑步向前,决不停留,一二三、四!” 士兵们齐声高呼:“一二三、四!” 排成队的士兵们奔进人群,顿时就把人群给冲开了!士兵们一边跑,一边冲着百姓们大做手势,用以嘲笑对方! 有的百姓看出来了,叫道:“这个手势在说咱们是乌龟!” 还有的更叫道:“这个手势在说咱们是娘儿们!” “哎呀,跑得这么慢,还敢不服气!超了他们,超了他们!” 光膀子的百姓精神头又来了,向士兵们大做手势,进行反击,不外乎也都是些你是乌龟,你是娘们儿,你是宦官…… 呼呼啦啦,参加赛跑的百姓们又开始跑了起来,眨眼功夫,又跑到了前面。金三爷抖动着一身的肥肉,再次跑到了王平安的旁边,叫道:“王侯爷,小人这回还上前面等你去啊,给你准备条手巾,让你擦汗用!” 他在门口稍稍休息了下,自感力气恢复,又开始撒起欢儿来,竟然还想着给王平安预备手巾! 王平安嘿嘿一笑,春明门到通化门的这段距离,可比延兴门到春明门远了不少,至少远了一里来地,千万别小看这一里来地,行百里者半九十,就算前面跑得再快,等到最后那一哆嗦,怕你就无论如何哆嗦不出来! 呼呼地,百姓们又开始争先恐后地跑了起来。 跑出大概两里多地,不少闲人就开始放慢速度了,不少昨天参加过赛跑的人,气开始喘不均了。闲人们发现,刚才不应该歇息,本来腿还没怎么发沉,可休息了一下,再次跑起来,竟然发现腿越来越沉,都快抬不起来了! 王平安还是不紧不慢地跑着,他超过一个闲人,见这个闲人刚才嗷嗷叫得挺起劲儿,现在却慢了下来,他超过这闲人身边时,伸出右手五指,做了个乌龟的动作! 这闲人浑身是汗,大裤衩子都湿透了,他忽然见到王侯爷,竟然对着自己做了这么个动作,反应顿时就强烈起来,大大出乎王平安的意料之外! 看到这个乌龟的动作,本应该是愤努无比,可这闲人却突然兴奋起来,叫道:“王,王侯爷冲我做手势了,王,王侯爷冲我做手势了……小人名叫,名叫赵一甲……” 王平安一咧嘴,欧阳兄弟几个也都把嘴咧开了。好么,这都能让他兴奋啊,还自报上家门了! 又跑了一小段距离,这时后面忽然有人喧哗起来,吵闹之声极大,似乎要打群架的样子! 王平安不用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事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早就算好了,这时候应该发生! 不是别的事,是商号们做好大旗赶来了。那些机灵的商人,早在延兴门时,就派出随从,加急赶制自己家商号的大旗,随从们不敢怠慢,跑回城去,就近找到布行,扯了布做好简易大旗,又雇了马匹,飞速赶来! 可赶到了奔跑中的人群,那些陪着士兵们跑的骑马军官,却纷纷围了上来,将商号的大旗抢了过来,扔到地上,不允许他们打旗! 商人们当然不干了,当兵的又能如何,你们管天管地管打仗,你们还想管我们打旗啊,我们又没打别的旗,打的都是自家商号的旗,你们凭啥不许我们打啊! 军官们才不管商人们的抗议呢,什么抗议不抗议的,这年头谁手握刀把子,谁就说了算,靠嘴皮子喊有啥用,嘴皮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军官们纵马冲上,将所有商人的大旗全都抢下,扔到地上,手里挥舞着马鞭,大声呼喝,让商人都放聪明点儿,再敢打着旗撒欢儿,小心让你们尝尝鞭子的厉害! 商人们大怒,虽然士农工商四个等级之中,他们排在最末,可不少商人都极有钱,长安城里有不少大商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财阀,他们怕谁?他们就算怕谁,这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硬着脖子,也不能表现出怕的表情来! 有的商人叫了起来:“凭啥不让我们打旗,大唐律法,哪条哪款规定,不许我们打旗了?” 军官们叫道:“都给老子闭嘴,什么凭啥不凭啥的,老子的马鞭就是凭证!” “哎呀,你们竟然敢这么说话,不怕长官怪罪么,太子殿下就在前面!”不少商人叫了起来,可他们却不敢真的去告状。看这帮军官们的嚣张气焰,估计就算告到太子跟前,太子也不会管,说不定就是太子下的令呢! 有些商人试图说理,他们叫道:“那王侯爷怎么可以打旗呢,他的大裤衩子上还写着八重天呢,他的侍卫还打着八重天的旗,这又怎么说?” 军官们将马鞭子在空中甩得噼啪作响,喝道:“王侯爷那叫广告,广而告之,明白不?那是给八重天打广告呢,以后药膳坊的生意必定红火,日进斗金!” “那他能打旗,凭啥我们就不能打?”商人们大不服气,广而告之,这是大好事啊,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许我们做,真真岂有此理! “不许就是不许,谁跟你们讲道理!”军官们撇着嘴道,他们得到了上司的授意,一定要打击商人们,让他们生气,让他们委屈,让他们明知这是好事,可就是不许他们做,一定要让他们肚中有火,却又发不出来,憋得越狠越好! 后面吵闹不休,可整个队伍却仍在行进! 王平安还是那个速度,不紧不慢地,眼看着离通化门就有一里来地了。远远地,他都能看到城门口那边的情况了,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跑着跑着,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个人,正呼哧呼哧地蹭着,一身的肥肉,油光闪亮,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着,不是别人,正是金三爷! 王平安一笑,快跑几步,来到金三爷的旁边,调匀呼吸,这才张嘴说话,道:“手巾呢?”也不等金三爷答话,继续向前,眨眼功夫,就将距离拉开了一丈! 金三爷差点没岔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搞的,那个瘦了吧唧的王侯爷,竟然能跑到自己的前面去,而且速度还是那样,不但没有见慢,反而有些见快! 他赶紧拼起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加快速度,想要赶上王平安,可他越想跑得快些,双腿却越沉,而且眼看着被王平安越拉越远,他心里开始沮丧起来,这一沮丧不要紧,连蹭都没法蹭了,要不是为了面子,他现在甚至想干脆趴在地上,永远都不起来了! 还是那速度,可王平安超过的人却越来越多,足足超过了一两百人,虽然现在前面还有五六百的壮汉,可他却估计着,这些人跑完这段路,也就没法再往前跑了! 王平安一路超人,李治骑在马上,看得高兴,无病昨天说了,今天全程跑下来,他一定能跑进第一阵营,看来不假啊,照现在的情形估计,完全有可能,他能跑进前一百名去! 通化门就在前面,就见城门口,几十张大桌子一字排开,桌子后面坐满了官员,这些官员都是户部的,个个都是铜算板,铁笔杆,头脑灵活,口齿伶俐,很会鼓动人心的那种官员! 唐时,算盘也叫算板,而且算板的称呼更加普遍,是户部官员的必备工具之一。 而在官员们的正前面,列着一只将近百人的方队,这个方队是由哈米提花钱雇来的,都是壮小伙儿,这些壮小伙儿的手里,都举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八重天!整整一个方队的人举旗,看上去气势非凡,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而官员和旗队的旁边,则是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是从临近几个坊来的,一部份人是来看热闹的,而另一部份人则是被这只旗队吸引来的,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旗队,除了军队里有之外,民间还是第一次出现! 前面跑着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壮年男子了,他们是为了赏钱来的,不是为了面子,奔到城门口的近前,他们已经看到了,官员们的桌前,摆着几十个大筐,估计里面装的都是铜钱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让壮汉们撒欢使劲跑! 几百名壮汉,甩着汗水,飞奔到了城门口,就见那些官员们一起站起,冲先到的壮汉招手,让他们过去。 城楼里,李世民取出手帕,轻轻擦了擦汗,他是骑马顺着城墙赶过来的,年纪大了,骑一会儿马,就开始冒汗了! 长孙无忌也有点冒汗,他站在城楼的窗前,向下望去,道:“皇上,他们来了,看上去,好象不少的商人在后面鼓噪,估计是因为不让他们打旗的关系。看来一切都按着计划发展啊!” 李世民嗯了声,道:“能不能让他们掏钱,就看下面治儿怎么处理了!” 长孙无忌少有的表现出了一丝的紧张,他道:“要是真的能让商人们出钱,买那个什么广告,那就太好了,朝廷从此就多了一笔进项,可以解决很多的大事啊!” 李世民微微点了下头,看向长孙无忌,道:“王平安就是治儿的无忌啊!” 这话从皇帝口中说出,是最大的赞扬,不是在赞扬王平安,而是在赞扬长孙无忌,清清楚楚地表达出一个意思,你长孙无忌,是朕最信任的人! 长孙无忌心中激荡,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谢恩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平安终于跑到了城门口了,他并不立即停住脚步,而是慢慢地原地跑步,调节呼吸,现在只是要稍稍休息一下,等一会还得再跑呢! 欧阳兄弟们却仍是兴奋,他们根本不累,额头上连汗都没出,个个精神抖擞。欧阳利笑道:“主人,看来长安城里,能跑的人不少啊。照属下看,这消息要是再传传,城里城外参加的人再多些,估计真的有人能围着城墙跑一圈儿的!” 顿了顿,他又道:“属下说的是一口气跑完,中间不休息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大唐有的是能人异士,只要身上有功夫,跑个几十里,又能算什么太难的事了!” 他向李治的方向看去,见李治正在向这边走,他小声道:“你们都瞧仔细了,对那些能跑的人关注些,早早结交。等我再给你们求个大些的官做,你们也组织起一个营来,就招这些能跑的,准错不了!” 欧阳兄弟们一乐,又要升官啦,好事啊! 李治纵马到了跟前,叫道:“无病,你要不要喝水,孤这里准备了上好的茶汤!”说着,他从马背上取下一只水囊,就要递给王平安。 王平安却摇头道:“臣不渴,而且刚跑完,不能马上喝水!” 李治哦了声,刚想说别的,忽听后面叫骂之声大作,他回头看去,就见后面赶来无数的人,大多衣饰华丽,看样子都是有钱的商人! 这些商人们并不是跟着跑过来的,毕竟能跑这么远的人没几个,有的坐车,有的骑马,可他们一到了城门,见到了那支旗队,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就爆发了! 商人们怒不可遏,他们一路上尽被军官们喝骂了,有的人还被抽了几鞭子,虽人人心中有气,可终究还能强行压下去,憋在肚子里,不管怎么说民不与官斗,他们也得罪不起军队! 可到了这里,见到了八重天的旗队,心里的愤怒立时犹如火山一样爆发了!药膳坊是王平安的买卖,这点不假,人人都知,可老板当中,还有胡人呢,那个哈米提还有阿依丁,都是胡人,而且在八重天主持生意的,就是他们两个蛮夷。凭什么他们可以,我们不可以,天朝百姓什么时候比番邦蛮夷差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差钱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差钱 李治诧异地道:“他们真的发起火啦!孤以前一直以为,这些商人脾气最好了,就算是感觉受了委屈,也只敢私下抱怨,可是没想到,他们会喊得这么大声,还有人骂起来了!” 王平安一边原地慢跑,一边道:“逼急眼了,兔子也是要咬人的。今天这事确是不公平,而且还有当兵的用鞭子抽他们,就算是换了我,我也会暴怒的!” 李治回过头,俯下身子,低声问:“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无病,那孤是现在就过去啊,还是等一会儿的?” 事先没有将这个商量好,他就不知该怎么做了,离开了王平安这根拐棍,他还是一无是处,和以前没什么大太区别,半点真正的英武果断,都没培养出来!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不要现在过去,等一会儿的,等他们撕打起来,殿下再过去不迟!” 李治嗯了声,从马上下来,打开水囊的塞子,喝了一口,又递给王平安,道:“你真的不喝点?” 王平安还是摇头,道:“一直到全程跑完,臣都不会喝水,殿下在马上骑了有一阵子了,最好也别喝,渴就忍着些!” 他们在这里说话,那边吵得更厉害了! 敢在这里大声吵嚷的商人,都是有些后台背景的,不少大商人和朝廷的官员有交往,甚至有些商号,还有官员们暗地里的股份,明面没人说,可一到关键时刻,商人们还是有些底气的,再说今天这事儿也太气人了,是个爷儿们就不能忍! 金三爷蹭啊蹭的,也蹭到了城门口,他也看到那个旗队了,心里的火气腾地就燃烧了起来!他心想:“我也是商人啊,我不能和王侯爷比,可我还不能和哈米提那番邦王八蛋比吗?哈米提是有钱,可老子也不比他差到哪儿去!” 本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愤怒之下,突然身上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股力气,他叫道:“哈米提那王八蛋呢,他在哪里,老子要整死他,番邦蛮夷,也敢在老子面前这么嚣张!” 大商人在前面叫骂,而小商人们则跟着起哄,他们也觉得这件事不公平,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要打旗大家一起打,要不打谁也不要打! 哈米提和阿依丁这两人都来了,这种大事他俩能不来嘛,可他俩根本不敢靠近城门口,都远远的躲在马车里,马车的旁边还拴着两匹健马,万一情形不对,那真就得赶紧逃啊! 哈米提趴在车窗上,道:“开始骂了,好象骂的就是我!” 阿依丁在另一扇车窗上趴着,道:“姐夫,你耳朵真好使,离得这么远,都能听到别人骂你!” 哈米提叹道:“今天是我家祖宗被人问候次数最多的一天,估计不管男女,都得被问候好几遍吧!” 阿依丁咧了咧嘴,道:“恐怕不止几遍吧,他们不敢骂无病,自然就骂你了,还有你家的祖宗!” 哈米提哼了声,道:“你家的祖宗也跑不了,都是一样的被骂!” 光膀子的士兵们跑到了城门口,他们默不作声,听着军官们和商人们对骂,但谁也不上前“镇压”,有的人反而笑了起来,从来没见过这种热闹,商人竟敢骂军官,大唐开国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吧! 军官们将鞭子甩得啪啪作响,但这次不管对方怎么破口大骂,却再没有当真动手抽人,他们不知皇帝就在上面看着,只知道一会太子就要出来摆平这件事,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得太大,万一太子镇不住场面,那岂不糟糕。 军官们不敢动手,而士兵们又没冲上来,商人们更感自己有理了,一个个的扯脖子叫喊,非要问个为什么不可,有些性子急的,竟然上前去拉扯马上的军官! 有的商人叫道:“咱们不敢和王侯爷比,可那哈米提呢,别以为我们不知他出钱开的药膳坊,他天天在八重天里泡着,别以为我们没看到!” 有的更加道:“他是胡人,他都可以打旗,还找出旗队来了,我们为什么不行?” “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就去告御状,这事不能算完!”商人们真怒了。 后面的百姓陆续到来,四里八乡的来了不少,这时都有十几万人了,长安城外,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 百姓们不知具体情况,但看到前面乱成一团,纷纷往里挤,议论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场面越来越乱! 军官们也是百姓,只是职业不同罢了,他们也有亲属家人的,人群里有认识他们的,而且家里还做点小买卖的,无不冲他们叫喊! 事态急剧变化,这时不光是在喊公平不公平的事了,而是在喊为什么胡人行,大唐百姓不行了!而人群里的胡商们,竟然也不干了,他们叫了起来,为什么哈米提这个胡人行,我们也是胡人,为什么我们不行! 反正不管是啥人,这时候都激动起来了,一定要让军官说出个为什么来不可,甚至有人开始冲击旗队,向那些旗手扔石头,破口大骂! 旗手们左躲右闪,人人心中都想:“赚这点钱真是不易啊,我们不就打个旗嘛,招谁惹谁了!” 王平安见场面要失控,他道:“法不责众,要是真的群殴起来,怕是难以收场。殿下,该你出手了!” 李治嗯了声,将水囊往王平安的手里一塞,翻身上马,冲着保护自己的禁卫们打了个手势! 禁卫们立即从马上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锣,上百只铜锣一起敲响,咣咣咣响个不停! 吹角进攻,鸣金收兵,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规矩,而且平时里长们要是想说点事情,也都是先敲一通锣,招集百姓前来,然后才开始说事! 一听锣响,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知道这是要说事了,当官的要给他们一个说法了! 李治纵马而出,禁卫们给他开道,来到百姓的人群当中。李治高声叫道:“各位乡亲父老,莫要鼓噪,都安静下来!” 百姓们都向他这里看来,太子殿下竟然要亲自说明,这可得好好听听了! 李治大声问道:“乡亲们,你们为什么要吵闹啊,可否说给孤听一听?” 这句话是明知故问,后面的百姓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可前面的大商人们却一起叫了起来,无外乎就是他们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商人们的这种表现,早被王平安预计到了,在昨天就告诉了李治应对的方法。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李治微微点头,大声道:“人多口杂,你们的话孤听不真切,不如这样吧,你们推举一个人上来和孤说话。” 下面吵嚷着的商人们,忽地就静了下来,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要换了开心的事,谁能上前和太子说话,那可是大大露脸,但现在是闹心事,谁要是上前,估计后果可是大大地不妙啊! 李治见站在前面的商人们,瞬间就静了下来,心中讶然,无病说得真对啊,他们竟然真的不出声了。 昨天王平安和李治说的时候,曾经非常肯定地说,商人们只要闹起事来,吵闹定会很激烈,如果李治只在前面问,那休想问出什么来,相反会越问,底下越乱,很多人会藏在百姓群中,乱吵乱嚷的。 可要是李治不和众人问答,而是让商人们推举一个人出来,那么形势立时扭转,不管他们推举谁出来,都会在李治面前颤颤怯怯,深怕说错了话,而李治要训一堆人困难,训一个还不简单么! 当真如王平安所说,李治的话刚说完,商人们就没声了,混在人群里叫喊还可以,法不责众,可要是真的冲到前头去,那就是出头鸟了,箭射出头鸟啊! 等了半晌,商人们仍是没有动静,李治皱眉道:“你们到底要不要说事啊,刚才喊得那么大声,现在怎么却没人出声了?” 金三爷向四周看了眼,心想:“都是肉鸡啊,就瞎吵吵行,动真格的一个比一个的没用!”他咬了咬牙,大步上前来,到了李治的马前,跪倒行礼,道:“太子殿下,草民是金三多啊,昨天您还赏给草民钱呢!” 见终于有人自告奋勇了,李治笑道:“原来是你啊,孤听他们管你叫金三……金老三啊!” 金三爷忙道:“是是,草民正是金老三,殿下好记性。” 紧接着,他就将商人们为啥乱吵乱嚷的原因,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为什么胡商可以派出旗队,而我们大唐商人不能,他不提王平安,只是咬住哈米提的身份不放。 李治看了眼金三爷,见他至今还没把衣服穿上,光着膀子。他道:“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吧。至于说到为什么药膳坊可以打旗,其实这个很简单,因为王平安是中书省的官员,他给户部捐了笔钱,用于奖赏这次赛跑大会的得胜者,所以皇上特准,药膳坊可以打出他们商号的大旗!” 围在马前的商人们集体哦了声,弄了半天,是因为钱的关系啊,王平安拿了钱出来,所以他的生意就能扯大旗,还弄了个旗队出来,而我们没拿钱,所以就不能打旗,还要被军官们打? 李治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王平安王侯爷既然拿了钱出来,帮助赛跑大会的召开,我们不能让他白出钱啊,所以派出士兵,保证只有他能打旗,这不是很公平嘛,你们又没出钱,当然也就不能打旗了,这是在保障王侯爷名下产业的利益!” 他心里一兴奋,竟然也称呼起了王平安为王侯爷,幸亏这不是在朝堂上,否则大臣们非得炸油锅不可! 王平安在后面听得直冒汗,心想:“李治老兄,你太客气了,侯爷二字在你面前,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关于王平安出钱,朝廷就派兵保护其利益的说法,是王平安昨天教给李治说的。这话明着听是在保护王平安的商号,实际上是在对商人们说,只要你们也出钱,朝廷同样会象保护王平安的商号那样,保护你们的商号! 这是一种变相的承诺,虽然不明着说,但意思完全的表达给了商人! 商人听了这话,果然人人都开始琢磨起来,原来是钱的问题,而并非是别的问题。如果是别的一些问题,那就不好说了,变数太多;可要是钱的问题,那就好办了,舍不得出本钱,就赚不到利钱,这个道理只要是商人就懂,没什么好奇怪的! 什么问题只要归结到钱上面,那就好解决了,在场的这些商人,人人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金三爷听了李治的话后,稍稍愣了片刻,他还以为是多不公平的一件事呢,为啥要只许药膳坊发财,不让他们发,弄了半天人家先下了本儿了! 他站直了身子,凑得近些,对李治说道:“太子殿下,那如果我们和王侯爷一样,也为这次的奥……什么会,投点钱进去,让大会召开得更加盛大些,那可不可以让我们也打打旗啥的呀?” 金三爷说话的声音不大,商量事儿吗,又是和太子商量,哪可能直着嗓门说话。可李治回答他起来,声音却极是响亮! 李治大声道:“什么,你是说你们也想交钱,然后给自家的商号打旗?” 金三爷耳朵震得发麻,正纳闷儿离得这么近,太子干嘛这么大声说话,就听他身后的那些商人突然叫了起来:“小民等愿意交钱,只要能允许我们打旗就成!” 李治啊了声,故作思考状,没有马上吱声。等了好半晌,商人们有些急了,又开始叫嚷起来,大声请愿,让李治答应此事! 李治却摇头道:“这件事情太大,孤一时做不了主。王平安名下的商号打旗,是经过中书省批准的,至于别人嘛……不如你们去中书省请愿吧,看看能不能成。” “你是太子,大唐储君,哪有做不了主的事……”商人们叫了起来,没见到利益前,他们就算着急,也只是乱吵乱叫,可现在眼瞧着利益就在眼前,连商量都没商量,口径就全都统一了,非要交钱打旗不可! 李治却不再答理他们,调转马头,回到了王平安的身边,他二人一起转过头去,看向那些户部的官员! 第三百五十三章 都说王侯爷跑不快 第三百五十三章 都说王侯爷跑不快 商人们不管怎么向李治叫喊,向太子殿下请愿,可李治就是不回来,而且禁卫们纷纷纵马涌来,将李治和商人们隔了开来,禁卫虽同样属于府兵,但在气势上却更用一筹,他们将腰中的横刀连鞘取下,拍打靠近的商人,让他们离得太子远些。 禁卫们一出手,商人们自然不敢再往前冲,只好远远地叫着,可不管他们叫得多么大声,李治和王平安都充耳不闻,连头不往这边转一下,就象没听到喊声一般。 商人们这边闹腾,户部的官员那里也没闲着,他们将那些跑在王平安头前的光膀子壮汉,集中到了桌前,登记姓名住址。 壮汉们满怀着希望,等着户部官员赏钱。这些壮汉可不是为了什么面子,其中很多人也不是闲人,当然如果是闲人,就没这么好的体格了。他们都是为了钱而来,玩命地跑不为了别的,就为了那一筐筐闪亮的铜钱啊! 王平安汗消得差不多了,他披上外套,和李治一起来到了户部官员的跟前,看他们给壮汉们登记。 户部官员尽是口齿伶俐之辈,他们问壮汉们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想不想通过跑步,多得些钱,贴补家用?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想得钱的话,那愿不愿意参加一场赌局,不是让他们下注,而是当他们是赌具,赌的就是他们谁跑得快,坚持的时间长! 壮汉们就是为了钱来的呀,哪会有人不答话,详细计起数来,竟然超过五百人同意了当赌具,愿意和别人赛跑! 户部官员给壮汉们登记完姓名住址,便让他们站成几排,然后给他们分号,从一号一直排到了五百多号,每个壮汉的手里拿着个木牌,上面写着他的号码。 排完号后,出来一名大嗓门的官员,对着百姓们叫道:“都别看热闹了,现在有好事来了。” 他一指那好几排的壮汉,道:“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号,他们等会要从通化门,一直跑到安礼门,这段路可不近啊,你们赌赌他们谁能赢,谁能第一个跑到安礼门!” 百姓们顿时大哗,刚才他们只顾着看商人吵嘴,没顾得上往这边看,不成想只一会儿的功夫,这些壮汉们手里都拿上号牌了,而且还要赌他们谁先跑到安礼门。安礼门可不是一般的门,那是皇宫的城门之一,再往西就是大名鼎鼎的玄武门了! 官员又叫道:“赌注都一样,不管你下谁的注,只要谁赢了,你都翻一番,赢回两注的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五百多人让你们挑哪,使劲挑吧!” 不少好赌的百姓听了这话,双眼放光,连这都能赌啊,而且还是赌的大活人!而那些不好赌的百姓,身上有俩钱的,也忍不住想,不妨上去看看,找个壮实一点的汉子,往他身上下两个大钱? 官员退后一步,大声道:“来吧,上来挑选吧,只许看不许摸啊!” 不管想不想赌的百姓,呼啦一下子,都拥了过来,嘻嘻哈哈地看向壮汉们,把壮汉们看得脸红脖子粗,要多不好意思,就有多不好意思! 李治看着有趣,对王平安笑道:“无病,要不然你也上去领个号,让百姓们下下注?” 王平安想了想,道:“也成,我估计着我要一上前,那百姓们非得往我身上下注不可,我倒想看看,到底我值多少钱!” 他将身上披着的大衣一甩,大步走向壮汉们,一边走,他还一边叫着:“来啊,本侯爷也要参加,乡亲们看好了再下注,我可是很能跑地!” 李治哈哈大笑,赶紧跟了上去,叫道:“王侯爷也来了,快快给他个号!” 轰地一下子,就象是冷水泼进了沸油锅,百姓们顿时就炸开了! “王侯爷也来参加,我押王侯爷十贯,赌他跑第一!”别人没等叫呢,金三爷先叫了起来。 他因为跑的太慢,又被“选”为代表,和李治谈判,所以没来及去领号,再说户部官员们也不见得会给他号,所以他是没机会参加的,可一看王平安又脱光了膀子上场了,他当然要捧场,第一时间便下了十贯钱! 不少商人们看准了机会,这可是拍马屁的好机会啊,不管王平安能不能跑第一,现在下他的注,都是最响的马屁! 商人们顾不得商量怎么去中书省请愿了,先顾眼前,嗷嗷叫着,拥向户部官员的桌子,要求押王平安跑第一! 户部的官员哪会想到王平安也来参加,手忙脚乱地,赶紧也给他编了号,号码偏后,竟然是五百九十八号! 王平安高高举起号牌,笑道:“多吉利的号,吾就发,押我准没错!” 赶去押王平安的人更多了,桌子前面挤满了无数的百姓,反倒冷落了别的壮汉! 脑袋好使的人就想了,都押王平安跑第一,可要是他跑不了第一,那岂不是大家全都输了,说不定他会故意不跑第一的! 忽听人群里有人直着脖子喊道:“可不可以,不押王侯爷跑第一啊!” 百姓们听到喊声,忽地尽数一怔,场面瞬间安静了一下……轰地再次又热闹起来! “对对,我们押王侯爷跑不了第一,这个可以押不?” 这种赌法事先没有商量,可户部官员是干啥的,成天对着数字,人家吃的就是这碗饭啊!那个领头的官员稍微一想,便道:“可以赌王侯爷跑不了第一,但只限于赌他,而且下注时得说明,他跑不了第一,那你们以为他能跑第几,只要猜对了,一赔十啊!” 别看一赔十很多,可要是赌数字,五百多个数,要想赌中一个,那可难了,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可能猜中的! 可不知怎么的了,百姓们竟然对王平安跑不了第一,兴趣更大,竟然一致认为他跑不了第一,不少前面下好注的,又改了,不押他得第一! 户部官员们手脚麻利地记帐,不多会的功夫,身边一筐筐的铜钱便堆了起来,粗略算去,光押在王平安身上的现钱,就超过了五万贯,这还是因为百姓们事先没有准备,身上没带太多钱的缘故,要是事先知道要赌,那钱还得翻番! 由于下注的百姓太多了,而且这时还不断有百姓从城里出来,得到消息后,也都跑来下注,估计没有两个时辰,光登记下注就登记不完,人多太了,虽然户部准备得相当充分,可一时之间,也是忙不过来的! 借此时间,王平安下令,让壮汉们去吃饭,开销一律由户部出,反正今天有赚无赔,何不便宜一下壮汉们呢! 通化门外,已然形成一个超级大集市,卖吃的小贩无数,城里的生意都移到城外来了,不管啥生意,只要人多,生意就红火! 李治正好过了把当平民的瘾,拉着王平安,找了个馄饨摊儿,吃起馄饨来,而那个金三爷也跑了过来,非要给他们付帐不可,推却不过,便也给了他一个座位,让他陪着吃。 金三爷这个高兴啊,族谱上又有东西可写了,先祖,也就是本人,曾经请过太子殿下吃饭,由王平安王侯爷,坐陪! 吃过了馄饨,又等了好久,等得李治都不耐烦起来,下注这才将将结束,那个领头的户部官员跑了过来,一脑门子的汗,对王平安说道:“王侯爷,统计出来了,押在你身上的赌注,整整六万一千八百五十二贯!” 王平安大喜,拿过统计单子,对李治笑道:“殿下,没想到吧,臣这么值钱呢,六万多贯啊,这可不是小数儿!” 李治也笑道:“那你可一定要跑第一啊,给咱们崇贤馆争口气,以后说出去咱们脸上都有光,你不但是诗才长安第一,医术长安第一,就连赛跑都是长安第一!” 户部的官员苦着脸道:“是啊,王侯爷,你可一定要跑第一啊,就算跑不了第一,跑进前一百名也成,要不然我们尚书大人非得上吊不可,你使劲跑,就算救他一命吧!” 王平安一愣,道:“为什么,我要是跑了第一,户部岂不是要大输,你说反了吧,是应该我跑不了第一才对!” 户部的官员向后面的百姓看了眼,转回头说:“没几个人赌您老人家第一,赌您能跑第一的,还不到三十贯,赌您能跑进前一百名的,加一块还不到两百贯呢!” 王平安脸色一垮,道:“那他们赌我跑第几?”很是有点吃惊,不会吧,这么没眼光,我可是掌握着长跑技巧的,我很能跑地! 户部的官员道:“大多数人都赌你跑五百名以后,而且是五百五十名以后,其中光赌你跑倒数第一的,就有将近四万贯啊!” 他伸出四个手指,又加上了一个拳头,道:“您老人家的号是吾就发,大吉大利,所以赌徒们都押这个数,加一起是四万贯,如果您真的跑了倒数第一,那我们户部就得赔了去四十万贯,这么一大笔钱,我们尚书大人想不上吊的话……那就得改投河啦!” 王平安一拍桌子,怒道:“他们竟然这么瞧不起我,岂有此理,我肯定不会跑倒数第一的!” 户部官员苦着脸道:“壮汉们不少呢,本来我们想找一个,作作弊,可那些壮汉竟然也都跑去押了您跑到倒数第一,这场赛跑,他们只要能跑赢了你,就能过上好日子啊。急切之间,我们也来不及说服谁,而且也没法说服啊,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负众望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负众望 打赌这种事情,就怕当事人参加,这和现代人比赛一样,如果场上的人拿了好处,或预知自己要拿好处,那就麻烦大了,公平二字再也休提! 昨天由于时间仓促,虽然诸多细节都讨论到了,独独落了这一条,王平安和李治谁也没有想到,身为“赌具”的壮汉们,竟然也会去下注,关键他俩当时谁也没想到,王平安会参加打赌,这是李治一时兴起,说出来的话,王平安不好违拗他的意思,这才同意的! 作弊嘛,好作得很,王平安要是想作弊,只要提前在壮队的队里安插自己人就成了,可不是事先没想到这点嘛!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呢,想要作弊,找谁去啊?来不及了! 还是作弊,反过来,老百姓们一起对他作起弊了!跑第一难,可跑倒数第一就容易了,那些壮汉别的目标不需要,只要能跑在王平安前面,或者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超过去,钱就到手了! 参加过比赛的人都知道,如果别人不为争第一,而是联起手来,就不让你好好地跑,那太容易了哪,个人的力量是没法和集体的力量做对抗的! 李治傻眼了,道:“那怎么办啊,这这……这不输定了嘛?要不然让士兵们也参加?他们可有上千人呢,怎么着也会有人落在你后头的!” 王平安眼珠转了转,哼了声,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合起伙来整我,没门儿!”他招手叫起欧阳利,低低的说了几句话。欧阳利呵呵地笑了几声,转身离开了! 王平安站起身,道:“吃也吃饱了,休息也休息够了,咱们这就比吧!” 户部官员叹了口气,这年头,当官难啊,当个能跑的官更难! 王平安甩掉了外衣,光着膀子来到壮汉的队前,用手指点了点他们,大声道:“行,你们行,有种!”他提高声音,回过身来,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就等着输钱吧,输得你们也光膀子!” 百姓们轰轰大笑,你从春明门跑到通化门,虽然超过了不少,可别忘了,现在上场的人,都是在你前面的,以你为标准,在你后面的可没资格参加,你本来就是倒数第一,难不成以为自己医术高,跑得就快?别做白日梦了你! 王平安嘿嘿干笑两声,心想:“当初我在洛阳时,那个卫振远大将军是怎么赢钱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想跟我玩心眼,咱可有卫老师呢,他的手段我没学到十成,七八成总还有的!” 手一挥,禁卫们呜呜吹起号角,这是要开始比赛了!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壮汉们涌到了通道中间,王平安想抢个好地方,起码往前点站啊。可壮汉们有意无意地,组成了人墙,态度上对王平安恭敬得很,可就是不让他过去! 李治骑着马过来,看这情况,他有点担心,这还没开跑呢,就堵上人了,可还没法说人家是在作弊!无病啊无病,辛苦你了! 打着八重天商号大旗的旗队,呼喝着,挤起了人群,抢先就陪在壮汉们的队旁,同样都是壮汉,可八重天的壮汉们却有秩序得多,方阵一列,一股气势登时就显露了出来! 不过呢,还是钱闹的,钱确实是个好东西。旗队里的壮汉竟也都嘻嘻哈哈地,看向被挤在最后面的王平安。没别的原因,他们也都下了注,而且也赌的王平安跑倒数第一! 没办法,他们为了钱,才来参加旗队的,本来就是雇的人,现在开赌,人家同样是为了钱,所以笑嘻嘻地,也无可厚非! 太史公司马迁曾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就算要变,也是无数无数,再无数年以后的事情了! 李治一挥手,号角声立止。就听百姓们和壮汉们一起大叫起来,壮汉们两丫子变三丫子,撒开腿就跑啊! 嗖嗖地,不多时的功夫,跑在最前面的就冲出几十丈了,沿着城墙,就往安礼门跑去! 安礼门在北城墙那里,属于皇宫的出口之一。隋唐时代的皇宫,是紧靠着北城墙而建,以城墙为宫墙,由东而西的城门分别是玄德门,安礼门,玄武门。安礼门算是皇宫的后门之一,前面有一个大广场。 王平安跟着壮汉们,也跑了起来,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能不能跑赢事小,可千万不能伤了自己的身体,一天下来,跑好几十里,第二天他甭想下床了! 呼呼往前跑着,李治一直骑马陪在旁边,不停地给王平安鼓劲助威,叫道:“无病,你只要超过一个就成,只要超过一个,户部尚书就不用上吊了!” 王平安心想:“你说得轻巧,我前面堵着一群壮汉呢,我往哪儿跑,他们就往哪堵,我想绕都绕不开。超一个?半个我都超不过去啊!” 同行的百姓看着有趣,跟着大叫,让壮汉们使点劲跑,千万不能让王侯爷超过去。而且有人还大叫起来,关心王平安的身体,让他莫要累着,跑不动就别跑了,回家歇着去吧! 不但如此,竟然还有人跟上来,大肆打击王平安的信心。不是别人,竟是一群妇人,她们仍旧提着篮子,里面放着前面壮汉们的衣服,颠颠地跑了上来! 妇人们用心疼的目光看着王平安,用温柔的话语关爱着王侯爷,不停地告诉他,能跑就跑,跑不动就算了,看你累成这个样子,汗流浃背地,我们的心都要碎了! 前面有堵的,旁边有催的,后面还跟上来关心的,这么个搅和法儿,谁能跑得快?王平安要是能跑起速度来,一个一个地超人……那他真成超人了! 一路奔跑,不多时跑过了城墙拐角,由东而西地开跑起来。这段距离可不算近了,要换在平常,不管壮汉有多壮,只要身上没有功夫,跑这么远的距离,都得趴下,可现在却偏偏不,竟然连一个趴下的都没有,全都浑身有劲地狂奔,王平安仍旧是倒数第一!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让人玩命跑! 大多数百姓跟不上了,越拉越远,这回因为不是跑跑停停,而是一直狂奔,普通百姓自然跟不上,那些提篮子的妇人,更是早就看不见身影了! 只剩下有钱的商人们,他们有车有马,可以一直跟着。这些商人心里不是滋味啊,这次王平安可出了大名,虽然他一直都很有名。照现在的情形看,等到了那个什么什么大会真召开时,长安城里的百姓还不得全都出来啊,京畿地区的百姓也得全来,那是多少人,没法想象啊! 如果在那时,能打着自家商号的大旗,在人群里一转悠……想不发财都难! 商人们打定主意,一定要去中书省请愿,非得把旗打上不可,谁不让打旗,跟谁玩命! 又跑了半天,眼瞧着前面就是安礼门了,离此不远半里而已,只要一发力,眨眼的功夫就能到。跑在前面的壮汉嗷嗷叫了起来,加快速度,往城门那边跑,他们看见了,安礼门的门口,虽然百姓没有多少,但却有不少的官员,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前面的壮汉一发力,后面的壮汉自然也忍耐不住了,也开始发力快跑起来,再没人堵着王平安的道了! 王平安边跑,心里边想:“让你们得瑟,一会儿就让你们得瑟不起来!”他仍旧不紧不慢地跑着,并不在乎现在身处倒数第一的位置。 可他不在乎,别的人在乎啊,虽然大部份百姓没有跟上,可那些商人还在呢,他们纷纷叫嚷起来:“王侯爷,小人可在你身上押了重注,你可千万不能跑倒数第一啊!” 有的更喊道:“王侯爷,求求你了,快点跑啊,你要是跑了倒数第一,小人可就倾家荡产了!” 这些话王平安听在耳中,笑在心里,你们就装好人吧,到底押在我身上多少钱,户部官员早就告诉我了,你们巴不得盼着我跑倒数第一呢! 他满脸含笑,冲着商人们挥了挥手,那意思是:“我正在努力,大家切莫着急!” 又跑了片刻,王平安早就是大汗淋漓,可安礼门已然就在眼前了,那些壮汉们,已然尽数跑到了,正由城门口的官员们,给他们记号,谁跑了第几,都要记录下来,然后和通化门的记录核对,这样好算赌注啊! 见王平安跑来,无论是壮汉,还是商人们,都乐不可支,堂堂王侯爷竟然跑了个倒数第一,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跑了倒数第一,户部就可赔出大笔的铜钱啊,户部尚书估计此时已开始准备绳子了,顺便找一下歪脖树! 在最后十来丈的时候,王平安嗷地叫了一声,加快速度,冲刺起来,一口气奔到终点,他再也没法原地踏步,调节呼吸了,太累了,今天是他这辈子最累的一天! 安礼门这里,算是今天赛跑的最后一站,王平安的家属都在这里等着呢。见他一回来,狄仁杰快步上前,叫道:“大哥,今天好丢面子,你怎么跑倒数第一啊!” 丁丹若和柯莲雾也小跑着上来,一个人拿衣服,一个人拿手巾,她俩才不管王平安跑第几呢,见他回来,一起叫道:“少爷,累不累?” 王平安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哈哈大笑,道:“不累,一点不累,还能接着再跑二十里!” 壮汉们和商人们同样哈哈大笑,心中都想:“你就吹吧,你现在没趴地上,就已经算是奇迹了,还再跑二十里,再跑二十丈,你就得一跤跌倒了!” 一名户部的官员忙跑上来,给王平安记录了名次,然后又跑了回去。通化门的户部官员早就提前乘车来到,王平安这个倒一第跑到,他们立即开始核对名次,然后开始算赌注,谁赢谁输,两刻钟后,就能见分晓! 李治翻身下马,来到王平安的跟前,见小丫头给他擦汗,忍不住赞道:“无病,好享受啊,你这两个侍女比东宫里的宫女要强上无数倍,比孤的嫔妃也要强上不少……嗯,比你堂姐……”没好意思说。 听到太子夸奖,两个小丫头美滋滋地,心里不免幻想一下,东宫里的嫔妃到底有多美,当然不管有多美,她俩都能比嫔妃们美上无数倍! 王平安干笑几声,道:“她们两个嫩得很,糊涂得要命,啥也不懂,都这么大了,还要大人照顾,有时很让臣无奈啊!” 两个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我们嫩倒是很嫩,可什么时候糊涂了,少爷干嘛要这么说?” 王平安对李治了解很深,太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清楚得很,说这话的意思是暗示李治,她俩不适合你,你还是消停点得了! 果然,李治啊了一声,脸上的兴趣大减,他喜欢美女不假,但不是所有的美女他都喜欢的,他喜欢那种成熟稳重型的,能照顾自己,比如象长孙皇后那样的,而不喜欢稚嫩天真型,他既没兴趣,更没心情去照顾谁。 宫里的嫔妃谁要是说:“殿下,这件事应该这么办!”他就会很开心,这个女人不错,不让自己操心,还会替自己操心。 可要是哪个嫔妃说:“殿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你给拿个主意呗!”他就会很头疼了,会觉得这个女人很麻烦,很不讨人喜欢。 听王平安说这两个小丫头糊涂,李治顿时就不看她俩了,对王平安道:“你休息一下,孤去看看,这次户部要赔出多少。唉,可不要赔的太多啊,要真的赔几十万贯出去,那父皇非得大怒不可!” 过不多时,百姓们陆续赶到,人人气喘吁吁,而且一个比一个的焦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就听有人喊道:“王侯爷跑了第几啊?” 远远的,有壮汉叫道:“王平安威武,跑了……”故意不说出来。 百姓们更急了,无数的人叫了起来:“到底跑了第几啊!” “倒数第一!”壮汉们轰然大笑! 赶来的百姓们也都大笑起来,王平安跑了倒数第一,那就意味着大伙赢了啊,大家都赢了钱,这一路没白跟着跑,又有热闹看,又有钱可拿! 前面赶来的百姓纷纷回头,向后面喊道:“王侯爷跑了倒数第一!” 越来越多的百姓赶来,成千上万的人跑到了近前,听到王平安“不负众望”地,果然跑了倒数第一,无不兴奋! 上万人叫了起来:“王侯爷威武,王侯爷英勇!” 笑声连成一片,比过年还高兴! 忽然,笑声的间隙里,有人尖着嗓子叫道:“无病,你跑了倒数第一,咱们赢啦,户部一个子都不用往外赔,还赢了六万多贯。这叫……这叫通杀!” 第三百五十五章 等着你们来请愿 第三百五十五章 等着你们来请愿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唐太子李治,他对钱没什么概念,可今天这场赌,是他和王平安策划的,而且王平安参加进来,还是他提议的,现在赢了,他当然兴奋了! 可壮汉们却都愣住,也不欢呼了,都傻傻地看向李治,心中都想:“王侯爷不是跑了倒数第一么,我们赌的就是他最后一个到啊,应该是我们赢才对,怎么反变成户部不用赔钱,那不就证明我们输了嘛!” 百姓离得稍远些,没有听到李治的喊声,还在哪儿兴奋呢,继续高声叫道:“王侯爷威武!” 呼喊声越来越大,不停地有百姓到来,而他们一到,听到呼喊声,这呼喊声里面全是幸灾乐祸啊,他们能不明白么,王平安跑倒数第一了! 心里一高兴,后面到来的百姓也跟着叫了起来,王侯爷威武之声,响彻云霄,一直传进了城里,皇宫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李世民已经从城墙上回到了宫里,他此时仍旧站在城楼里,向下观望,皇帝没有说话。可长孙无忌却奇道:“刚才不是有人来报么,百姓们都押王平安跑倒数一,而他真的跑了倒数第一,真没出息,这下子可输大发了!” 李世民皱眉道:“咱们举办这个奥运会,是为了增加进项,可大会还没召开呢,却先赔了钱进去。户部的人说要赔几十万贯呢,这笔钱怎么出啊,未免太多了些!” 他俩离得远,下面又吵闹声太大,所以都没听到李治的那声叫喊,两人一起担起心来,能赚到钱,当然开心,要是赔了钱,那就立即由开心,变成闹心了! 长孙无忌道:“商量时,可没说王平安要自己上场跑,他自作主张上场,这事都得怪他,户部可不能为他出钱,让他自己出钱赔去,要是赔不出,就拿八重天抵债。反正他自己捅出来的窟窿,他自己去堵!” 李世民嗯了声,感到这事不太尽人情,然而好几十万贯呢,人情嘛……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百姓们一边叫着,一边往户部官员的桌子前面挤,手里都扬着纸条,上面都记着数呢,按数给钱,户部咋地,户部也不能赖帐,得给现钱! 可是百姓们奔到跟着,却见那个领头的户部官员,登上桌子,又在桌子上放上一只墩子,他高高地站到了墩子上,看样子有话要说! 百姓们纷纷扬起头,有胆子大的人,叫道:“官爷,赶紧赔钱吧,我们都等着呢!” 还有人叫道:“别想赖帐,你们要是敢不赔出钱来,我们就在城外叫喊,让皇上给我们作主!” “对对,啥话也别说了,赶紧赔钱!”百姓们一起叫了起来。 户部官员在桌子上撇了撇嘴,心想:“要跟别人赌,你们还有赢的希望,可要跟王平安赌……嘿,王侯爷手段可真够高超的,说给你们一个教训,那真就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教训啊!” 户部官员挥了挥手,让百姓们静下来,由于人太多,他等了半晌,也不着急,就是一脸同情地微笑,静等着大家安静下来。 百姓们感觉这事好象确实有点蹊跷,也不再叫了,都抬着头看他,等着户部官员说话。 户部官员清了清嗓子,道:“本官知道各位乡亲在急什么,你们押了王侯爷赛跑的名次,等着分钱呢!” “你就别废话了,我们赌他跑倒数第一,他现在确是没跑倒数第二,你拖延时间,是想赖帐吗,赶紧赔钱!”反正是混在人堆里,说话口气冲点也没关系,户部官员眼睛再好使,也没法从人堆里发现是谁这么喊的! 户部官员哼了声,道:“错了,你们赌的不是王侯爷跑倒数第一,而是赌他跑第五百九十八名,这个可不要弄错了,不信你们看自己手里的纸条,是不是这么写的!” 百姓们大是不满,叫了起来:“五百九十八名,吾就发,这可是王侯爷自己说的,大伙儿都听见了,不就是最后一名嘛,和是倒数第一,有什么区别?” 户部官员嘿了一声,道:“有什么区别?那区别可大了,参加这次赛跑的人是五百九十九个,所以倒数第一是第多少?反正肯定不是第五百九十八!” 咝,底下一片抽气声! 百姓们尽皆大吃一惊,五百九十九?什么时候出来个第五百九十九,五百九十八不是最后一个吗,难不成王平安的后面还有人? 他们一吃惊,场面难免安静下来,远处的王平安笑了,这事可不能怪我,你们集体作弊,连上场赛跑的人,都跑去下注,要一起对付我,那我还跟你们客气什么? 赌博有风险,下注需谨慎! 户部官员一挥手,有人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横幅举了出来,上面没写别的,写的就是这句话! 看着横幅,百姓们目瞪口呆,有没有搞错啊……一定是搞错了! 有不服气的,叫了起来:“这事不对,王侯爷在通化门时,跑了倒数第一,下注时你们选的都是跑在王侯爷前面的人,一共是五百九十七个,我们查得清清楚楚,别当我们不识数!” 官员咦了一声,道:“你们识数如何,不识数又如何?谁做的规定?谁说只允许跑在王侯爷前面的人参加了?你们听谁说的这个规矩?站出来让本官瞧瞧!” 咝,底下又是一片抽气声! 对啊,谁定的这个规矩?从头到尾都没人说过啊,是大家自己认为的,可是却并没有人说过,一定要跑得过王平安,才能记号参赛的!五百九十八是最后一名,这是大家自己认为的,开赌局的人可没说过,不信仔细回忆一下,没有任何一个官员,说王平安的号,是最后一个号,大家不押五百九十九,能怪谁? 百姓们哑口无言,人人知道上当了,可人人却都喊不出理来,这个当上的这个冤枉啊,纯粹就是在地上挖了一个超级大陷阱,然后大家争先恐后地往里面跳! 户部官员一指横幅,大声道:“这是给你们一个教训,手里有点钱,给老婆孩子买点吃的喝的,买点啥不好,非得拿来烂赌,活该你们输钱!听着,以后就算要再赌,也得先弄清楚规矩再赌!” 他将手一挥,又道:“在王侯爷身上下注的都退后,你们谁也没赢,赌别人的上来,按名单拿钱!” 后面又有人抬来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贴着刚刚写好的名单,几号壮汉跑了第几名,上面都写着呢! 安静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个操着洛阳口音的人叫了起来:“哈哈,我押中了,我赌赢了,我押了五贯,现在变成十贯啦!”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拼了命地往前挤,手里扬着张纸条,看来他是赌赢了! 输了钱的百姓见他这么兴奋,无不对他怒目而视。可这中年男子却满不在乎,大声笑道:“看什么,想咬我啊?告诉你们,我可是洛阳人,王侯爷参加赌局,我说什么都不会押他的,在洛阳时,我就吃过一回他的大亏,可把我给坑苦了!打哪儿以后起,我就发誓,只要赌钱,就得离王侯爷远点儿!” 这个中年男子去过洛阳的校军场,被卫大将军狠狠地给坑了一把,事先知道了原因,都怕了王平安了,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把钱押到王小灾星身上的! 人群中又有人叫了起来,他们也是赌赢的,纷纷往前面挤,拿着纸条,要求对换现钱! 赌输了的百姓们摇头叹气,这回好了,连长安的人都知道,要想不输钱,远离平安先! 商人们大多输了钱,心里难免不舒服,可愿赌服输,也无所谓了,他们心中想的事更重要,怎么能向中书省请愿,怎么能让自家的商号打上旗,这才是长久的利益所在,谁都想扩大生意! 忽然,安礼门上钟鼓齐鸣,旗帜飘扬,有重要人物出现了! 百姓们听到声响,都抬起头,向城门楼上看去,就见门楼上窗户打开,其中一扇窗后站着一人,身穿龙袍,竟是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刚刚换下便装,穿上龙袍,他身后的大臣们也都换上了官服,都站在窗后,向下面观望! “皇上,皇上!”百姓们大喜,没想到这场赛跑,竟能引得皇帝来看,他们放声大叫,喊起皇上万岁来,不知是谁领头跪了下来,而人群象割麦子似的,一片一片的跪下去! 李世民站在窗后,心情很是放松,本以为这次得大输呢,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没输,还有大笔的进帐,他脸上难免露出笑容,看向下面! 史忠臣小跑着出了城楼,来到城垛旁,尖着嗓子叫道:“尔等在宫外喧哗,所为何事?” 普通百姓的回答自然不能统一,可商人们却不一样,他们有统一目标,就是要请愿,正愁找不到门路去中书省呢,正好皇帝出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请愿,更待何时! 不少大商人叫了声来:“冤枉啊,草民等委屈啊,户部官员处事不公,视我等草民如草芥!” 户部官员们顿时就急了,叫道:“别乱说话,尔等身为草民,当然如同草芥,再说我们怎么处事不公了……” 突然,有人嚎哭起来,叫道:“皇上,我等虽命如草芥,可却是大唐子民,难不成还不如番邦蛮夷嘛,难道皇上竟然要舍弃我们不成?” 这话喊的挺有水平,喊别的皇帝不一定会认真听,可一喊大唐,再加一句蛮夷,那皇帝就不得不听了! 喊话之人,正是金三爷,他到现在还光着膀子,没穿上衣服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万事俱备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万事俱备 李治看了眼王平安,小声道:“这人姓金吧,孤没记住他叫啥。” 王平安道:“叫金三多,看样子他的脑瓜儿挺好使,竟然用这种话来引起皇上的注意!” 他俩站起身,由禁卫们开道,穿过人群,来到金三多的跟前,抬头向城门楼上看去,就见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史忠臣叫道:“带这人上来,到底是何事,向皇上解释清楚,自有皇上为他作主!” 王平安拉起金三多,道:“你还是穿上衣服吧,光着膀子没法见皇上的,太无礼了!” 金三多一时情急,这才喊出话来,一听要去觐见皇帝,他脑中一阵眩晕!心中只是不住在想:“我要去见皇上了?我真的要去见皇上了?这件事可得记到族谱里,先祖,就是本人……” 王平安一拉他,道:“你想什么呢,快点啊,皇上等着呢!让谁等,也不能让皇上等啊!” 金三多哦了声,爬起身来,身旁的仆人递给他衣服,他穿上了身,心里还是不住地在念叨:“族谱里还要加这么一句,皇上要见我,我故意慢吞吞地,让皇上等,皇上只好等,我多有面子。先祖,就是本人……” 他磨磨蹭蹭地,李治回头道:“他怎么这么慢,要不换个人吧,让商户再推一个出来!” 金三多大急,可别换人,我族谱都想好怎么写了,你换下了我,我族谱怎么办啊!他立即行动快了起来,跟在王平安的屁股后面,颠颠地向城门走去。 经过别的商人跟前时,商人们都道:“金三爷,可得把话说明白,让皇上知道咱们商户的苦楚,一定要让咱们也打旗啊!” 有的更道:“钱是小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大钱,小钱该花就得花!” “金三爷,口齿伶俐些,你要是不行,换我上吧!”有眼红的商人叫道。 金三多得意洋洋,这些人说的话,我得记住,也要一一记到族谱里。先祖,就是本人,觐见皇帝途中,无数商人跪地相送,羡慕者有之,嫉妒者亦有之…… 过了护城河,进了城门,又上楼梯,三人在禁卫的护送下,来到城楼前,李治径直入内,而王平安则陪着金三多,站在楼下,一起给皇帝跪下行礼。 皇帝一摆手,王平安知道礼节,当即谢恩起身,可金三多不知,竟然还跪着,紧张得浑身是汗,竟然还哆嗦了起来。 王平安就站在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道:“金三多,皇上让你起来呢,别跪着了!” 可金三多却并不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道:“王,王侯爷,小人的腿软了,站站,站不起来!” 王平安心想:“瞧瞧你这点儿出息!”伸手相扶,可金三多竟然面团似的,瘫成一堆,站起来,又软了下去。实在没有办法,王平安只好抬头道:“皇上,此人姓金,仰慕天颜,太过崇拜皇上,愿长跪不起,以示尊敬!” 李世民微微一笑,崇拜?这个词用得好,天下百姓都应该崇拜朕,因为朕是天下共主!他冲下面点了点头。史忠臣立时道:“皇上特许,金……姓子民,跪着回话吧,你有何话讲,速速道来!”他不知金三多的姓名,只好含糊带过。 金三多却全身是汗,汗珠子直往地上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头一回和皇上说话啊! 王平安低声道:“说话啊,皇上等着呢!” 又让皇上等着了,这个也得记到族谱之中!金三多吭哧吭哧地,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急得他几乎要晕过去,自己平常挺能说的啊,怎么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说不出来了呢! 王平安俯下身子,提醒道:“你是不是想让自己家的商号,也打大旗啊?” 金三多赶紧点头,他确实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上来干嘛,光为了丰富自家族谱吗! 王平安直起腰,大声说道:“回皇上的话,金三多说,他见朝廷要举办奥运会,他想借此机会在会场上打出自家商旗,想请皇上准许!” 李世民没说话,得慎重考虑一下啊,不能马上答应的! 王平安转身,来到城垛旁,冲下喊道:“金三多正在向皇上请愿,希望皇上准许,他家的商号在赛跑大会上打商旗!” 百姓们沉默了一下,忽地叫了起来:“这个金三多不地道,什么叫准许他家的商号打旗,还有我们呢,怎么把我们忘了?” 王平安很尽传话筒的义务,他转过身对金三多道:“你是代表商户们来的吧,不光为了自己?” 金三多连忙点头,他可不敢得罪下面成百上千的商户,还想不想以后在京城混了! 王平安立即冲李世民大声道:“金三多为长安商户推举,为商户请愿!” 李世民又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王平安再次转身,冲下面喊道:“所有商户听着,你们推举金三多请愿,可有此事,他的话,是否也是你们想对皇上说的话?” 百姓们立即叫了起来:“对,他的话就是我们的话,一样的!” 王平安又低头对金三多道:“你也知道,我家的八重天能打上旗,是因为我拿了钱,你们要想也打上旗,也得花钱啊!” 金三多又赶紧点头,花就花吧,只要能成倍地赚回来,花多少都没关系,花的越多,赚的越多! 王平安道:“旗由朝廷制造,你们买就成了,五十贯一面旗,怎么样?” 金三多一咧嘴,够贵的啊,我要是打十面,岂不就得花五百贯了,狠了狠心,又点了点头!他现在除了点头,也不会干别的了! 王平安这回直接转过身,冲下面叫道:“金三多的意思是,商户打旗,旗由朝廷制作,小旗五十贯一面,中旗七十贯一面,大旗一百贯一面,接数记算,买多少面,花多少钱就行,你们的意思呢?” 下面的商户,除了大商人外,中小商户人人咧嘴,这可真够贵的啊,大旗一百贯一面,这得卖多少东西才能赚得回来啊! 这倒不是王平安乱开价,而是和李治商量过的结果,旗不能卖得太便宜,如果太便宜,那能打旗的商号也太多了,也就没法显示出这旗的珍贵之处,广告也就不值钱了,发财总不能只发一回,要年年都发,这才是长久之计! 大商人们却心中高兴,贵好啊,贵就代表竞争者少,旗打得越少,才越显眼,效果才越好。 别看这是初唐,却不代表这些一千几百年前的大商们,没有商业头脑,王平安一说价,他们立马儿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王平安明白下面的人心中所想,不等小商人们反对,又叫道:“如果赚贵,可以不买,朝廷并不强求。愿意买的,同不同意金三多的想法?” 小商人们默不作声,他们都觉得太贵,有心想要反对,但王平安把话说在头里了,嫌贵就别买啊,朝廷不逼着他们买,顶多别打旗就是了。自愿的事情,不存在反对与否,他们自然也就没有话说。 可大商人却叫了起来:“同意,赞成金三多的说法,咱们愿意花钱买旗!” 听了片刻,没有听到反对意见,王平安这才回过身去,向城楼上的李世民喊了一遍,说的就是刚才他向下喊的事,其实李世民已经听过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将事情全权交给李治和王平安去办,虽然知道王平安应该可以办好,但却没有想到开价这么高。长安的大商人太多了,可以这说,长安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而世界上最有钱的大商人,几乎有快一半的人,集中在这里,或者在这里有产业,或者和这里的大商人有联系。 这么多的大商人,这么多的大商号,就算是卖出去一千面大旗,那就是有十万贯的进项了,肯定不止这个数,而这次举办奥运会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有十万贯的进项,难不成只这一项就能达到? 李世民心想:“大旗要是定价太高,怕是卖不动吧,别只卖出去几面,那可太丢朝廷的脸面了!” 一看他摇头,王平安当即又转身,冲着城墙下面喊道:“皇上念从商之人,谋生艰难,不想让商户们破费太多……” 中小商人们心想:“这还差不多,做生意养家糊口容易么,还是皇上好!” 大商人却反应更快,心想:“要糟!” 果然,王平安叫道:“所以皇上不打算卖旗了,整个为期数日的大会,谁也不许打旗!” 大商人登时就不干了,别着啊,咋又不让打旗了呢,如此商机,岂有白白放弃之理,皇上的脑子……这个王侯爷的脑子也太木了些! 大商人们叫了起来:“皇上不用怕我们这些草民花不起钱,我们特别希望买旗,一定要买。” 有的更叫道:“皇上,你就行行好吧,发发慈悲吧,把旗卖给我们吧!” 大商人们都带着仆人的,仆人们也跟着叫了起来,甚至有人还嗷嗷地哭了起来,表示心中委屈,干嘛不让人家打旗呀! 金三多跪在地上,他虽然一直都说不出话来,可心中的诧异却越来越大,忍不住抬头看向王平安,他也不是傻子,城墙下面的商人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他却在城墙上,他岂有不明白之理,难道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就等着我们哭着喊着交钱呢? 目光一偏,他看到了旁边的史忠臣了,就见这位身穿三品官服的大宦官,正恶狠狠地瞧着自己,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明白又能怎么样,要是敢多嘴多舌……你的舌头不会有问题,但你的脑袋就会有问题了! 吓得金三多一哆嗦,再不敢抬头,弓起身子,跪得更卑恭了! 王平安回转身,冲着城楼上喊:“皇上,商户们哭着向您请愿,您就答应了吧,顺从民意,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在城墙上喊,下面的百姓都听着呢,见他和皇帝讲道理,连忙呼应:“皇上,以民为贵啊……” 金三多心想:“确实是贵啊,一百贯一面旗呢!” 李世民微微侧过头,长孙无忌立即低头凑上来,小声道:“看样子,能买出去不少,皇上你看,有些人都急哭了!” 李世民君威甚重,可此时也忍耐不住,嘴角露出笑意,他终于点了点头! 王平安当即回过身,跳上城垛,双臂高举,叫道:“皇上答应了,皇上万岁!” 下面的百姓也不管能不能落到好处,一听要喊万岁,立即就跟着山呼起来,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李世民头没回,低声道:“有这么个人在,倒是可以省了朕许多的事!” 李治赶紧探过身子道:“可不是嘛,都不用父皇说话,王平安都能给办妥了!” 长孙无忌嗯了声,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道:“王平安办事有条有理,是个能干之臣,以后可以再给他加加担子!” 可房玄龄却道:“皇上没有说话,话都是王平安说的,要是以后出了差错,就说王平安领会错了皇上的旨意,可以让他承担责任!” 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别的大臣们都听到了,一起撇嘴,心中都想:“老房头,过份了啊!” 褚遂良却趴在房玄龄的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还想着你家那点儿事呢?” 百姓们欢呼一通之后,王平安又叫道:“商旗的费用有些偏高,财力不足者不能享受到好处,金三多又有新意思了,便是卖摊位……”他按着商量好的,把计划喊了出来。 刚才是大商人们高兴,现在是中小商人高兴了,做生意嘛,除非是挑担子的,走街串巷的,否则在哪里都要交这笔钱的,这算是合理要求,而走街串巷的小贩也不在乎,大不了离城墙远点呗,他们做的是挑担小生意,只要能把货当天卖完就成,有没有摊子无所谓! 如此一来,大家的利益就都保障了!百姓们一起叫了起来:“金三多的主意好,金三多好样儿的,他的主意我们赞成,请皇上务必答允,皇上圣明!” 金三多一咧嘴,心想:“我一个字没说,就成好样儿的了!”他转头看向王平安,传闻不假,谁和王侯爷拉上关系,谁就一定能得到好处,果真如此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和龙傲天比试医术 第三百五十七章 和龙傲天比试医术 李世民听着下面的百姓呼喊,心中欢喜,看来这事成功了啊,真没想到,成功得竟如此容易! 一直以为让百姓出点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每到收税之时,有些偏远之地,还要派士兵陪同税官,一同下乡收取税物,从来没有哪个百姓会高高兴兴地交出钱来的! 可今天这事儿怪不怪,王平安光着膀子,围着城墙跑了一圈儿,应该说连半圈都没跑到,下面的百姓就象疯了似的,非要交钱不可,不交人家还不愿意呢,非得逼着答应不可! 收钱能收到这份上,真叫一个舒心啊! 李世民还是摇了摇头,仍旧没有痛痛快快地答应。长孙无忌在后面却道:“天上有散财童子,不想地上竟然还有聚财童子,这王平安哗啦钱的本事,非比寻常啊!” 房玄龄刚想出言讽刺几句,可转头看了一眼褚遂良,他临时改口,道:“如果把王平安调到户部去,应该能发挥出他的长处!” 他话的意思是,王平安办事给力,不如给他升下官吧,他在中书省不过是个舍人,如果去了户问,咋地也得给人家一个侍郎当当吧,算是升官。 可褚遂良又趴到他的耳边,道:“看来,你是忘了你家的那点儿事了!” 房玄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反正不管我是说王平安好,还是说他不好,你都能扯到我家的那点儿事上去啊! 王平安见李世民还摇头,赶紧又转过身去,叫道:“乡亲们,皇上没打算把这次奥运会办得太大,他怕来参加的人不多,你们血本无归啊!” 百姓们又叫了起来:“那就让更多的人来参加,只要能来的,都让他们来!番邦的也可以!” 胡商们一听,顿时兴奋起来,我们也能参加吗,这可是大好事啊!有好事,速来,原来是应景应到这儿了! 胡商们本来还算安静,只是报着看热闹的心态,看大唐百姓们嗷嗷喊叫,可现在利益向他们身上倾斜,顿时就没法再看热闹了。他们也叫了起来:“天可汗万岁,天可汗万岁!” 下面喊了好半天,喊得百姓们嗓子都冒烟了,王平安才从城垛上转过身,再次充当起传话筒来。 李世民除了点头和摇头之外,关于整件事情,他没有说半个字,全都交给王平安和李治去做,王平安负责当苦力,而李治负责陪着他,各有分工嘛,都是为了将事情办得更好! 这回李世民还是摇了摇头。王平安只觉口干舌燥,心想:“不会是故意难为我呢吧,我嗓子都快喊哑了,你也该答应了!” 他只好又转过身,冲下面叫道:“乡亲们,大唐的乡亲们,还有番……还有仰慕天朝的外国乡亲们,你们请愿的声音,太小了啦!”他扯脖子喊上了! 下面的百姓一听,声音还小哪,那就再大点声! 排山倒海的呼声响了起来,本来百姓们各喊各的,可经过番邦胡商的提醒,他们也不喊别的了,竟然一起喊道:“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心满意足,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喊他天可汗,天可汗这三个字,代表着天下共主,他就是整个天下的主人,苍天之下,唯大唐皇帝独尊,马蹄踏处,即为大唐领土!拍龙屁的话,他听多得了,句句都烦,可唯有天可汗这三个字,他百听不厌! 终于,皇帝点了点头。行啊,给你们点面子吧,就答应了你们,让你们给朝廷交点钱,也不能太难为你们,是吧! 王平安心想:“我嗓子真快哑了,你要是再不点头,我干脆就从城垛上跳下去,跳到护城河里去得了!” 他转过身,又把手高高举起来了,叫道:“皇上,答应了!” 轰,底下的欢呼声瞬间爆发,感谢皇上,终于让我们给你交钱了! 城上城下,尽皆是心满意足的人,人人都是脸露笑容,互相道喜,看来大家都要发笔财了! 李治道:“父皇,王平安此次立了大功,为朝廷增加了进项,是不是要好好的赏赏他啊?” 李世民嗯了声,却道:“他年纪还小,官升的太快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好处。这次的事先记下吧,如果他以后犯了过错,可相抵一次!” 他是怕王平安升官升得太快,最后升无可升,要是以后再立有大功,那该怎么赏?功高盖主,赏无可赏之时……后果严重啊! 李治却道:“王平安不会犯错的,他为人谨慎得很。”顿了顿,又道:“不过,儿臣倒很想看他犯错后,表情是怎么样的!” 李世民笑道:“那就不要将可以功过相抵的事告诉他,等他犯了错误,你可以吓唬吓唬他,看够他的表情后,再告诉他不迟!” 李治高兴起来,开始幻想王平安犯了错误之后,表情会是啥样呢?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失态,真是很想看一看啊! 王平安浑身是汗,再加上跑了那么远的路,此时体力透支,勉强从城垛上跳下来,拉着金三多去见户部尚书,重要的事情他办好了,剩下的具体事宜,交给户部官员们办就成了,总不能让他事必躬亲! 忙完了这些,天色已然不早,皇帝回甘露殿了,王平安陪着李治去了东宫,议论了一会儿今天的事情,他便告退,回了灵感寺。 回寺之后,一连两天,他再没进宫,长跑过后的疲劳显现了出来,只好在寺里歇着,没法四处乱跑了。 此后几天,户部衙门忙成一团,官员们彻夜不眠,去处理大会之事,而京畿各地的百姓,得到消息后,也陆续来到长安。朝廷开科取士,是士子们的盛会,而这次奥运会,就等于是百姓们的盛会了,尤其是商人们,对他们来讲,更是一场充满商机的盛典! 且说在这次大盛典中立了“头功”的金三多,由于他亲自光着膀子参加了赛跑,又被商户们“推举”成了代表,和皇上“谈判”,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但谈判的结果是圆满的,他功劳是巨大的,商户们对他的感谢也是巨大的。金三多在长安商户中,地位如日中天,虽财力一般,可名气却是非同一般,已然超过了哈米提这样的豪富,隐隐有长安第一商人的架势,连带着他家的生意也火爆起来,日进斗金! 金三多感谢王平安,真心感谢,他之所以能名利双收,都是因为巴结上了王侯爷,王平安就是他的福星,是大大的恩人!他几次来到灵感寺,想要表表心意,可都被欧阳利等人挡在门外,说王侯爷身体不适,暂不见外客,金三多也只好作罢,可心里一直惦记着,要怎么感谢王侯爷! 金家大宅这些天人来人往,尽是前来结交金三多的商人,金三多刚刚应酬完一批,正想着回后宅休息一下,叫个小丫头给他捶捶腿,按按腰呢。忽有仆人来报,说是大老爷来了,金三多大喜,赶紧迎了出去。 金三多并非长安本地人,是后迁来的,他本是庆州人士,庆州在长安的北面,如在现代大致位置是在甘肃和宁夏一带,初唐时算是个不小的州了。金氏在庆州很有势力,金家世代从商,富甲一方,到了金三多这一代,有兄弟两个,长兄金三全,小弟金三多。 金三全比金三多大二十来岁,今年六十好几了。父母故世后,由他一手带大金三多,长兄如父,金三多一直很尊重大哥。金三多成年后,金三全给了他一笔本钱,让他自立门户,并送他来长安发展,金三多这才落户京城。 所以长安商人称金三多为金三爷,是不对的,是从名字上叫的,其实他应该是金二爷。而金三全则是金大爷! 金三多迎出家门,见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后一辆正有仆人侍女下车,而前一辆则车门关着,想必大哥就在里面。 他快步上前,叫道:“大哥,可想死小弟了,你怎么忽然来了京城,事先也不派个人来送信,我好出城去接你啊!” 一边说着话,他打开车门,就见大哥金三全满头白发,躺在车中,脸色潮红,似是生了病一样! 金三全听兄弟说话,他转过头,嗯了声,道:“不都一样嘛,还用得着接什么!”他慢慢坐起身,道:“来,让大哥看看。好,你气色不错,可是家中有喜事?” 金三多却没回答大哥的话,脸上喜色消失,道:“大哥,你怎么啦,看你的样子,是得了病吧,头发怎么全都白了?”他伸出手,扶着大哥下车。 金三全叹了口气,道:“路上颠簸,吃的不顺心,又受了风邪,难受得很。” 金三多忙道:“可曾请了医生看病?” “着急赶路,哪有时间。算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两天就好了!”金三全说着话,下了马车。 金三多扶着大哥,进了自家大宅。 好几天的功夫,王平安的身体才恢复过来,不再全身酸痛了! 这天清早,欧阳利来报,说龙傲天来了,今天是他们相约比试医术的日子,本来当初是约定在三天之后,可皇帝特下旨意,告知龙傲天,要将比试推迟到十天之后,龙傲天哪敢违背圣旨,再加上他家里出了大事,他也没心情立即就比,所以乖乖地等到了今天。一大清早,便即来挑战王平安!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互相打击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互相打击 王平安听说龙傲天来了,便道:“让他等一等吧,我准备一下。” 欧阳利听了,正要出去传话,就听王平安又道:“对他态度好些,莫要冷嘲热讽。请他进大殿,该给座给座,该上茶上茶,不要失了礼数。” 欧阳利嘴撇了撇,脸上表情不快,答应一声,出去办事了。 王平安叫来两个小丫头,伺候他换衣净面。他闭着眼睛坐在**,丁丹若跪坐在他的身后,给他梳理头发,柯莲雾则为他准备各种医术用具,还有王平安平常配制的一些药丸散剂,都装到两只小木箱当中,以备比试之用。 王平安闭目养神,就象前世迎接重要考试一般,细细地理清自己的思绪,稳定心情。他是很看重这场比试的,这几天做了不少功课,不管怎么说,龙傲天不是普通医生,他是大唐最高医术的代表人物之一。 孙思邈的弟子,无论他为人性格如何,那都无关紧要,如单论医术,王平安实无取胜的把握,孙思邈的许多医术,在现代都已经失传了,实无法断定他的真实医术,顺带着也就判断不出龙傲天的本事。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一指定生死,这五个字的绰号,绝对不是靠吹牛,就能吹出来的! 两个小丫头为他收拾好了,见他还坐着不动,也不打扰,她俩也开始互相整理起仪容起来。一会出门,肯定又是人山人海,总不能给少爷丢人不是! 足足过了半刻钟,王平安这才睁开眼睛,道:“好了,走吧,去见龙小妮子!” 小丫头齐声答应,一人拿起一个小木箱,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卧室,赶去前殿。 前殿上,龙傲天同样闭目养神,欧阳利得了王平安的吩咐,给他座位,请他喝茶,而且半句都不罗嗦,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 龙傲天才不在乎被别人看呢,他闭上眼睛,只是在想,王平安号称小神医,人人称他为平安小神医,这五个字的绰号,光靠吹牛,是吹不出来的,必有真实本事,我应该怎么才能赢他呢? 开方?这个我不见得比他强,起码蒲黄的用法,他就比我强,单凭这一点,我就不见得能胜过他。针灸?这个原本就是我的弱项,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接触,不管是我拿针扎别人,还是别人拿针扎我! 望闻问切……好,我就和他比“切”字一诀,普天之下,要论切脉,除了恩师之外,再无旁人可以胜我,王平安更是不可能的! 脚步声响,王平安从殿后走出,见到龙傲天,他心中骇然,这才十天功夫,龙傲天竟然象老了七八岁一样,神色憔悴,估计是受了不少苦楚吧?想想也对,他这辈子应该没吃过什么苦,都是在赞美中生活的,突逢大难,也难怪他精神上受不了! 王平安一拱手,道:“龙兄,别来无恙乎?” 龙傲天睁开眼睛看了看他,道:“无恙!”顿了顿,他也道:“王兄,别来无恙乎?” 王平安一笑,行啊,有礼貌了,前些日子看到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看来苦难真的会让人迅速成熟起来的! 他道:“托龙兄的福,小弟这几天身子还算康健,劳你挂怀了!” 龙傲天哦了声,道:“我没有挂怀啊!啊,明白了,这是客套话。原来别来无恙这句话,应该是这么回答!”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我们是在这里比试,还是去八重天?” 丁丹若和柯莲雾互视一眼,丁丹若脸上一脸的不信,不会吧,他连客套话都不会说?而柯莲雾面无表情,其实她心中也是诧异,堂堂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竟然是个不通世事的书呆子,真是难以想象! 王平安眯着眼睛,看着龙傲天,道:“龙兄,这场比试,你有几成胜算?” 龙傲天沉默一会儿,道:“那要看怎么比了,又要看比的是什么。” 王平安啊了声,颇有意外,道:“我还以为龙兄说定会胜我。要按你的说法,你并无定胜我的把握了?” 他这话说得可有技巧,是在对龙傲天进行心理暗示,那就是你不见得能赢我,你自己都没把握,这是一种变相的打击,在打击龙傲天的信心! 龙傲天眨巴眨巴眼睛,他可不懂这种心理战术,非常实诚地说了一句:“如果要比治疑难杂症,别说是我,就算是我恩师,都不见得能赢得了一个乡下的土医生,各人各有秘方,治起怪病来,谁都难免失手。但治疑难杂症,并不能证明谁就比谁强!” 王平安一拍手,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比治疑难杂症,无法证明谁的医术更高。咱们要比,就比治普通疾病,最常见的病!” 龙傲天微微一笑,道:“我刚刚很害怕,怕你不答应,非要和我比治怪病,现在你答应就好。哼,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大傻瓜,一骗就会上当?” 王平安打了个哈哈,摇摇头,没有回答这句,其实他心里很是揣揣。龙傲天怕比治疑难杂症,他也怕啊,天底下怪病多了去了,谁能保证个个都会治,有可能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治了! 然而,龙傲天说比治普通疾病,对王平安也是一种心理打击,虽然龙傲天是无意的,但也证明了,对于常见疾病,他压根儿就不怕,随便出题。 欧阳利再也忍耐不住,笑道:“主人没有以为你是个大傻瓜……” 龙傲天看向他,道:“我知道……”这话没说完,完整的一句应该是,我知道,他不是摇头了嘛! 可欧阳利的话也没说完:“你是个大傻蛋!”这句话说完了。 而龙傲天的“我知道”正好接上了他后面这句,如同似在回答,我知道我是个大傻蛋一样! 欧阳利哈哈大笑,两个小丫头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个龙傲天真有意思,别人说他是大傻蛋,他竟然还说他知道了! 王平安脸上笑容现出,但随即喝道:“不许冷嘲热讽,怎么说起这种没有礼数的话来了,快快向龙先生道歉。”他又冲龙傲天道:“龙兄,莫要生气,他也是随口说说,心里还是很尊重你的!” 龙傲天怒气勃发,胸口气得一起一沉,他指着欧阳利道:“尊重我,就管我叫大傻蛋,那不尊重又该叫什么?” 王平安心想:“傻字后面加什么字,能更难听一些,恐怕你是想不到的。”他道:“龙兄,你上了他的当了。他是想让你生气,让你心浮气躁起来,如此咱俩再一比医术,你心绪不稳,很容易就输了!” 龙傲天猛地一怔,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嗯,这个王平安倒是个君子,不象他的侍从那么坏。他瞪了一眼欧阳利,道:“不于你这小人一般见识。” 欧阳利笑道:“是啊,你上当了,我就是要让你生气。龙傻蛋,给爷哭一个!” 龙傲天哼了声,不去理他,冲王平安道:“咱们比治普通疾病,要怎么个赌法,事先说好,免得你耍赖,你耍赖的本事远超于我,这个我是不得不佩服的!” 王平安道:“好,既然怕我耍赖,那规矩就由你定,这总行了吧!” 龙傲天想了想,道:“不用一局定输赢,这样你耍起赖来,太过容易。如果三局两胜,我有五成的把握,我定会胜你一局,另一局输了也是无妨,关键是看第三局了,看谁出题目了,我出我赢,你出你赢!” 王平安笑道:“你要是怕输,那何必三局两胜,咱们五局三胜好了,你看如何?” 龙傲天大声道:“好,就这么办!”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不会和你击掌为誓了,你往手上吐口水,太恶心人了!” 欧阳利道:“好人吐口水,傻蛋吃口水!”两个小丫头忍耐不住,学着军队里传递消息的语气,接了句:“嘿嘿,吃口水呀,吃口水,嘿嘿!” 龙傲天刚想发脾气,却又忍住,道:“不和你们一般见识!”甩了甩袖子,道:“王兄,这便开始吧,你寺中可有病人?” 王平安却道:“既然龙兄有胜我的把握,不如咱们一起去药膳坊如何,那里药材齐备,用具齐全,伙计众多,咱们用起来也方便,而且围观百姓必多,正可为小弟做个见证,免得你说我耍赖!” 龙傲天道:“那现在就去吧!”他当先出了大殿。 王平安却道:“龙兄,你可要用什么器具?小弟这里别的没有,器具倒是不少,而且件件精品,可为你准备一二。”他见龙傲天什么也没带,便好意提醒一下。 龙傲天回过头来,犹豫一下,道:“我不需要用到什么器具,就算需要用到,我身上也有准备,你给预备的,我怕不合用,更怕你做手脚!”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道:“龙兄多虑了,小弟并非是那种暗地里做手脚的人。龙兄准备了什么特殊器具,可会使你的医术提升?” “不大,不会有多大的提升!”龙傲天道。走出了院子,到了寺门口,他这才反应过味儿来,回头道:“你刚才是不是在讽刺我呢,医术要靠器具来提高?” 王平安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小弟哪可能讽刺龙兄,龙兄误会了!” 寺门口有准备好的马匹和马车,狄仁杰早就坐在车里等着了,见他们出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他道:“龙小妮子?” 龙傲天这下子可再也没法忍耐了,情不自禁地上了大当,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是龙小妮子,我还没输呢!” 狄仁杰嗯了声,冲他点点头,冲同样等在门口的欧阳兄弟,道:“确定了,他就是龙小妮子!” 欧阳兄弟几个哈哈大笑,龙傲天长得阴柔,男生女相,叫他小妮子,倒也有几分贴切! 王平安上了马车,对狄仁杰道:“兄弟,你给了他重重一击,他真的怒了!” 狄仁杰笑道:“要不要我再打击他一下?” 龙傲天雇车来的,他是好面子之人,这几天又一直不痛快,索性雇了辆极是豪华的马车,狠狠地花笔钱,用来发泄心中的不爽! 王平安乘的是一辆轻便马车,非常普通的那种,他为人低调,也不得不低调,要不然一出门,总有大群的人围过来,他也受不了啊! 欧阳利翻身上马,对龙傲天道:“妮儿啊,你家都被人给抄了,怎么还乱花钱啊,这辆马车可是不便宜吧!” 龙傲天上了马车,没理欧阳利,不给他打击自己的机会。 离了灵感寺,向北走去,没走出多远,忽听后面有人叫道:“前面可是王侯爷?” 欧阳利伴在车旁,回头看去,就见灵感寺方向,骑马跑来一人,这人他认识,竟是这几天常来寺中求见王平安的金三多。 见的次数多了,马马虎虎也能算是熟人。欧阳利停下马,道:“金老兄啊,你又去寺里求见主人了?今天算你运气,我家主人正好出寺!” 金三多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勒住座骑,陪笑道:“欧阳大哥,王侯爷可在车中?”他的目光飘向了龙傲天的马车,他以为王平安会在这辆豪华马车里呢。 欧阳利顺着他的目光,哼了声,道:“我家主人就在车中,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他说!” 金三多忙答应一声,翻身下马,跑到了豪华马车的旁边,大声道:“王侯爷,求你救命啊!” 龙傲天坐在车里,连车窗都没打开,外面叫的是王侯爷,又不是叫的他,连答理都没答理一下外面的金三多。 王平安在前面的车里探出头,道:“金兄,我在这儿呢!” 金三多啊了声,原来自己认错车了,他赶忙跑了过来,道:“王侯爷,我大哥得了病,麻烦您给看看。我去了灵感寺,听说您要去八重天,要去比试医术……” 王平安道:“可是急症?” 金三多忙道:“不算太急,有好几天了,本来以为没啥,可越来越严重,您可得给瞧瞧了,别的医生都看不好啊……” “谁说都看不好的,把那个人抬过来,我给他看看!”龙傲天这回打开车窗了,冲外面叫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龙小妮很强大 第三百五十九章 龙小妮很强大 金三多回过头去,看向龙傲天,问道:“您是?” 龙傲天道:“我就是龙傲天,你可曾听说过我的名头?”应该听说过的,王平安没来长安之前,自己才是京城医术第一,不可能没人听说过。 金三多忙道:“听说过,听说过,您是大大有名之人,小人哪可能没有听说过!” 龙傲天点了点头,很得意地看了眼王平安。怎么样,一指定生死的名头,不见得比平安小神医差吧! 可他只得意了眨眨眼皮的功夫,就见金三多把脑袋又转了回去,对着王平安道:“小人大哥的病,这几天日渐严重,您可得给瞧瞧,别的医生都看不好啊,只能您亲自出手了!” 听说过你的名头又能咋地,咱不用你给治病,金三多压根没和龙傲天多说一句话! 重重一击,龙傲天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这人好生无礼,听到了我的名字,竟然还敢再求王平安,无视我的存在! 哼了一声,龙傲天啪地就把车窗关上了,眼不见心不烦,你不求我就拉倒,我还不稀罕给你大哥看病呢! 王平安皱眉道:“可是疑难杂症?” 金三多忙点头道:“很疑,很难,非常杂,请了好几个医生,都没看出是啥病来。” “这样啊!”王平安想了想,道:“我今天没时间,可有病不能耽误。这样吧,你可是带你大哥到了灵感寺?” 金三多道:“是是,他就在后面的车上,也往这边赶呢!” 王平安道:“你把你大哥送到八重天吧,到哪儿我就给他看……” 后面啪地一声,龙傲天又把车窗打开了,冲他叫道:“咱们不是说好,不比治疗疑难杂症的吗!怎么,你现在就想要反悔不成?” 王平安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就知道你要耍赖,这个人定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想要做戏给我看。但料错了一点,我从不看戏的!”龙傲天大声道。 事情涉及到了自己大哥的病情,金三多忍耐不住道:“龙先生,你这么说话可不对了,什么叫事先安排好的。对王侯爷来讲,和你比试医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提前安排什么的!” 王平安小声道:“这个人不可理喻,你不要气恼。”他冲后面道:“我给金兄的家人看病,不算在比试之内,你不用担心。” 金三多没心情和龙傲天较劲,他道:“那我就让大哥的马车,跟上侯爷你的!”见王平安点头,他骑上马,往回赶去。 龙傲天坐回车里,心想:“正好,可以看看王平安是如何治病的。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车马再向前行,不多时便到了东市。此时的东市,就如同两个小丫头所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王平安这几天很低调,可他和龙傲天比试医术的消息,却早就放了出去。原因无它,因为医术比试一结束,第一届大唐及番邦子民效忠天可汗长安光耀世界之嗷运会,就要开始了,百姓们岂有不来看热闹的道理。 在东市的门口,王平安的马车一到,哈米提和阿依丁便带着人迎了上来,仆人们高声叫了起来:“大唐折柳县侯到!乡亲们让一让,给王侯爷让条道出来!” 虽然来东市看热闹的百姓无数,可大街上并没有拥挤到不能让马车经过的程度。可哈家仆人们这么一喊,百姓反倒是一起涌上了街头,大街顷刻间变得拥挤不堪起来。 要的就是有人堵大街,要的就是有人开道,要的就是这个派头! 哈米提得意洋洋,上了王平安的马车,笑道:“无病,今儿个你准赢,咱们的药膳坊也会跟着名气大涨,我都打算去洛阳开分店了,京畿各州县也都要开上分店,无病长平安,这五个字以后就是金字招牌。” 王平安却摇头道:“未必能赢啊,那龙傲天有恃无恐,怕是手段了得,我不见得能赢得了他!” 哈米提嘿嘿笑了几声,道:“无病,可还记得药膳坊开业那天,咱们安排好的抬梯子的人不?” 王平安哦了声,抬梯子的不就是托儿吗,难道这次哈米提又安排了托儿? 哈米提笑道:“我安排了十几个抬梯子的,等会比试开始,就让他们上前。他们的病都是在老夫的授意之下,临时折腾出来的,应对之法很是简单。”他拿出个单子,道:“你照这上面开方就成了,保准药到病除。” 车里不光是他俩,还有狄仁杰呢。狄仁杰嘿地笑了声,道:“哈老爷,你安排的这些人,怕是一个都用不上。那龙傲天可不是普通医生,你莫要弄巧成拙,让他看出了猫腻。” 王平安也道:“万一他要是大声嚷嚷起来,反倒是坏了我的名头,弊没作成,却徒自招人耻笑。”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看了看单子,见上面写的都是些伤寒啥的病,都是普通疾病,这点倒是正和他用。看完后,随即将单子撕了。 哈米提道:“那也成,老夫就让抬梯子的人不要上前了。反正就算不作弊,无病你也能赢的!” 不多时,马车到了八重天的门前,王平安先下了车,等在门口,八重天楼上楼下,全是看热闹的人,他们在东市一开门就来了,不为别的,就为抢个好位置! 龙傲天的马车后到,车门一开,龙傲天下了车,向四周看了看,哼了一声,道:“长安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他不喜热闹,从来不往人多的地方去,现在看到这么多人,心中自然不快。 王平安走上前去,笑道:“龙兄,今天来了好多的百姓,他们都是来看你的,当然也是来看你如何取胜的,得到长安医术第一的名头。小弟这厢先向你道喜了!”说着,拱手微笑。 龙傲天嗯了声,要是王平安讽刺他两句,反正这些天他听惯了讽刺,还算能忍受得了,可王平安这一客气,他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好嗯了声。 王平安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小弟是这里的主人,不如小弟引龙兄上楼如何?” 龙傲天却甩开了他的手:“你可不要拉我,你手上有汗!”说着,不等王平安,自己先向楼里走去。 看热闹的百姓们叫了起来:“这位就是龙家的小妮子吧,长得倒挺俊俏,就是太没教养了!” “小妮子,输了莫要哭鼻子!”更有百姓叫了起来。 药膳坊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足足有好几千人,竟然都叫起小妮子,经过哈米提派人的大力宣传,他们都知道龙傲天要是输了,就要改名叫龙小妮,这可是女人的名字,他们听了岂有不笑之理! 龙傲天大怒,冲楼上喝道:“是龙小泥,不是龙小妮,你们乱叫什么!” 楼上的食客哈哈大笑,都道:“对对,就是龙小妮,谁也没叫你别的啊!” 王平安道:“龙兄,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快快上楼吧!” 从满满登登,挤得全是食客的楼梯上通过,直上八楼。这时,金三多也将他大哥抬来了,跟着上了楼。 到楼上坐定,王平安道:“龙兄请稍坐,小弟先给金兄的家人看过病,再来和你比试。” 龙傲天看了眼被抬上来的金三全,只看了一眼,就道:“他一定是长途赶路了,身体中了风邪,现在必是浑身燥热,而且不能进食,只需用发散药就可以了。” 看了眼陪在一旁的金三多,他又道:“这也算是疑难杂症?还又疑,又难,非常杂的?莫名其妙!” 这时上楼来的人可不少,非富即贵,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人以前见过龙傲天,知道他的医术。听他这么一说,一起向王平安看去,想看看王平安的反应。 王平安身子一顿,嘴上没吱声,可心里一紧,心想:“他这就看出毛病来了?我可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啊,还没检查呢!” 他对龙傲天的话不置可否,假装没听见,来到金三全的跟前,金三全也就是金三多的大哥,被家中仆人用一张行军用的胡床,抬了上来,放在屋里的正中间。 王平安看向金三全,年纪不小了,大概六十多岁,身材没有他弟弟金三多那么胖,额头皱纹很多,面色略略有一种病态的发红。金三全正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冲他一笑,道:“这位便是金兄的大哥,不知如何称呼?” 金三全微微笑了笑,慢慢从胡**坐起,道:“小老儿金三全,见过王侯爷。”说着拱手行了半礼,又道:“其实老夫这病,并不如何的严重,没我兄弟说的那般吓人,他是关心则乱。” 王平安道:“有人关心,总比没人关心要好,金先生老来有福。”说着,伸手去给他号脉。 号了半晌,王平安这才松开手,道:“金先生,让我来看看你的舌苔!” 金三全张开了嘴,伸出舌头,让他检查。 可那边的龙傲天却道:“用得着这么麻烦么?积滞而已,我来给开个方子,一剂就好,当场见效!”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笔,沾上墨水,刷刷就写了个方子。 楼上的众人齐齐啊了声,看了看龙傲天,又看向王平安! 第三百六十章 一味药和一剂药 第三百六十章 一味药和一剂药 楼上众人的目光,烤得王平安全身发麻,他回头看向龙傲天,实难相信,这世上竟有医术高到了只要看一眼病人,就能开得出药方的医生! 对于医生来讲,这种自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王平安看向龙傲天,道:“望闻问切,难不成龙兄只用望字一诀,就能诊断出金老兄的病来,未免有些草率吧!” 龙傲天哼了声,道:“只要能看出病来,找出治疗方法,也就足够了,有什么草率不草率的。四法全用,说是谨慎,可在我看来,不过是庸医们掩饰其无能的借口罢了!” 他这话说得傲慢无比,自认为是理所应当。可楼上众人却一起摇头,金三多一边摇头一边道:“照我看,还是四法全用比较好些,小心无大错。王侯爷,你莫要听龙先生开玩笑,还请为我大哥好好看看吧!” 金三全坐在**,点头道:“不错,小老儿不懂医术,虽现在的病自感并不太严重,但王侯爷能给小老儿好好看,小老儿却还是很感激的,反倒是龙先生的这种看法,不能让小老儿安心了!” 龙傲天皱眉道:“看病是医生的事,你安不安心,有什么关系?”他拿起药方扬了扬,道:“那你们要不要这个方子了?” 金三多上前一步,想要接过药方,可又看向王平安,最终还是摇头道:“多谢龙先生开方,我大哥的病,还是让王侯爷看吧!” 王平安却冲他一摆手,道:“同行是冤家,龙兄和我较劲,没理由让你们也跟着一起较,只要能看好病,谁的方子都可以用。金老兄还是接了龙兄的方子吧!” 金三多没想王平安这么通情达理,其实他是很想看看孙真人的弟子,到底能开出什么方子来的,只是碍于情面,不敢接罢了,听王平安这么说,他赶紧上前,想要接过龙傲天的方子,嘴里连声道谢! 可龙傲天却拿起药方,嗤嗤两声,将药方给撕了,随手扔到地上,道:“你不要就算了,我却不是非要给你的!”说罢,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欣赏景致去了。 金三多又羞又急,脸色涨得通红,这人怎地这般小器,他道:“你,你你……”看向地上的药方,要照平常的脾气,他定会不再答理龙傲天,可他现在他关心大哥的病,想捡药方,可却又不好意思捡,实是尴尬之极。 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从地上捡起纸片,说道:“这楼上何等的整洁,你怎能乱扔东西呢?”将纸片递给金三多,道:“烦劳金老兄,将这些碎纸扔到外面去吧!” 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善解人意的柯莲雾。 金三多接过纸片,心中无比感激,嘴里不迭声地道:“我这就扔出去……我一会儿就扔出去!” 楼上众人都想:“这小姑娘是王侯爷的家人吧?王侯爷人好,家里的侍女便也好。再看龙傲天就差多了,他明明开了方子,可别人却不会感谢他,一个谢字都得不到,还凭白的惹人反感,单从这一点上看,他就落了下乘!” 王平安见柯莲雾处理得当,点了点头,又看向金三全,道:“刚才没看清,请金老兄再让我看看舌苔。” 金三全听话地又张开了嘴。王平安看了看,道:“还好,从脉象和舌苔看,并非是致命之疾!”顿了顿,他又道:“确是积滞之症,龙兄没有看错。” 楼上众人啊了声,一起转头看向龙傲天,就见龙傲天的眉毛挑了挑,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很是不屑。 王平安问道:“金老兄,你这病是怎么得的,可否说给我听听?” 金三全叹了口气,道:“小老儿从庆州出来时,身体还是挺好的,要是身子不好,我这岁数的人,哪敢出远门。可路走的长,经过的地方多,小老儿又嘴馋,每到一地,都要尝尝当地小吃,不想有一天吃多了,肚子就不舒服,路上又颠簸,就开始生起病来。”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你这病是到长安后严重起来,还是到之前就已经这样儿了?” 金三全道:“到之前没这么严重,到了以后,小老儿的兄弟给找了医生来看,医生开了药,还让我多吃补品,说是我年高体虚,经不起折腾,才得的这个病。可不吃医生开的药还好,一吃反倒更难受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平安道:“其实你这病还是积滞,倒没别的什么病,也不是体虚引起的……” 龙傲天眼睛看着外面,头不转过来,可嘴里却道:“特也多的废话,问不问有什么两样,不还是一样的治么,浪费时间。” 王平安回过头去看他,楼上的众人也都看向龙傲天,金三多嘴唇动了动,却没吱声。别看龙傲天上来就给开出了药方,但楼上没有一个人认为他厉害,反而感觉这人太招人烦,这种态度给人看病,就算看好了积滞,怕也得被气出新病来! 王平安转头又对金三全道:“可否将医生给你开的药方,让我看看?” “当然可以,侯爷不说,小老儿也是要给您看的!”金三全看向兄弟,金三多连忙过来,从怀中取出好几个方子,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拿过方子,看了起来,一共五个方子,第一个方子是发散药方,长长的药名,足足有几十味药,正应了那句话,给有钱人看病,药开的越多越好,越贵越好,反正有钱人什么都怕,就不怕花钱。 后四个方子则全是进补药,有一个方子的字体和发散药方一样,说明是同一个医生开的,而后四个各不相同。 这说明一共请了四个医生,第一个医生开了发散药和进补药,但吃着没效果,又请了后三个,而后三个医生认为问题不是出在发散药上,而是出在进补药上,所以各自开了新方,而事实证明,这些方子统统不好使! 这可真够扯淡的啊,王平安叹了口气!医生要想赚钱,不是要将病人的病治好,而是要让病人的病好不了,这样才能一直赚钱,尤其是要赚有钱人的钱,不赚白不赚,可病人的病却也耽误了! 钱有了,德没了! 王平安将药方还给金三多,道:“这些药根本不对症,本来没什么大毛病的,越吃越麻烦。幸亏金老兄身子健壮,要不然这时非得躺在**,想坐起来都不可能了!” 金三多啊了声,看向大哥,金三全点了点头,道:“小老儿也有这种感觉,这两天身子不爽之极,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可能是补过头了!” 王平安笑道:“是啊,不是花钱越多,越能治好病的。”他顿了顿,道:“用药因人而宜,以金老兄现在的病情看,应当用峻下的药物泻下积滞……” 忽听旁边有人叹气,当然还是龙傲天。 龙傲天头还没有转过来,却道:“到现在才看出来,未免太过拖沓,要是一开始就照我的方子,现在药都煎好服下去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龙兄所言差矣,不是每个人都适用同一个方子的,否则方剂加减,岂不是成了空话!” 他道:“以金老兄现在的情况看,因为服了五个方子的药,身体反倒不比从前了,所以峻下的药物里面,最好不要用大黄,免得伤了身子!” 他这话刚说完,龙傲天的头一下子就转过来了,看着王平安,脸上满是惊诧的表情。而金三多则啊了声,将那张被撕碎的药方拿出来,看向上面的几味药,上面有一味药,赫然便是大黄! 王平安道:“其实金老兄这个病,并不是非要用昂贵的药才能治好,要想治好他的病,只需一味药便可以了,这味药有推墙倒壁之功,厉害无比,却又不伤身子,正和金老兄服用!” 龙傲天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道:“胡说八道,既然有推墙倒壁之功,那定是猛药无疑,你就不怕药物过猛,把他给吃死了!” 楼上众人又一起看向王平安,心中隐隐觉得,这龙傲天说得好象在理,一味药如果能有所谓的推墙倒壁之功,那必定是奇猛无比,别说病人了,怕是就算好人,也得吃出毛病来吧! 金三多有些犹豫地道:“王侯爷,我大哥年纪大了,这身子骨……” 狄仁杰却道:“要想治你大哥的病,就得听我大哥的话,放心,准没错!” 王平安道:“我说的这味药,并非要去药铺里买,我这药膳坊里……嗯,估计也没有,因为没人把它当药用。” 他站起身,道:“去菜市场买吧,买一两莱菔子炒香,用白汤送服,治别人的病不敢说快,但看金老兄现在这种情况,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就见效,养一天就好。” 金三多一愣,道:“莱菔子,那不就是萝卜子么,这这……” 王平安笑道:“有什么好这这的,你是嫌这味药太便宜,够不上你大哥的身份啊?” “没没,小人没这个意思。”金三多转身对仆人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开饭呢?下去买萝卜子啊!” 仆人听了,赶紧下楼去了,萝卜子可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萝卜满大街都是,几乎家家菜农都种,萝卜子还能少了么! 龙傲天却道:“且慢。萝卜子能治他这病?你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你师父是谁?” 王平安笑道:“这还用得着看书吗,也不见得非要让师父教才成吧,难不成离了师父,就啥也不是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好了,咱们商量一下,该怎么比试吧!” 龙傲天却道:“不成,我得看看,你这个萝卜子到底怎么能治好他的病!真是笑话了,从没听说过萝卜子能治他这种病的!” 王平安还没来得及说话,狄仁杰却在旁笑道:“你没听说过的事儿多了,你还没听过蒲黄可以治舌肿呢!” 龙傲天呃地一声,顿时哑口无言,慢慢坐回了椅上,过了好半晌,才问道:“你这是偏方?” 王平安也坐了下来,摇头道:“不是偏方。”可到底为什么不是偏方,他却并不解释,龙傲天也没好意思问,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就象那天在太医署门前的神色,一模一样。 没过多一会儿,金家的仆人就跑了回来,道:“五个铜钱,买了一大包,这东西可真便宜的!” 王平安看了一眼,道:“用不了这么多,一两就够了……算了,都炒香吧,好歹费一回事。” 身处药膳坊,炒个萝卜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儿,又是片刻功夫,一盘炒萝卜子就端上来了,另有白汤。 金三多心想:“萝卜子这玩意儿,就算吃不好病,也不致于吃坏吧!”他上前喂大哥服用。金三全倒是挺信任王平安的,直接就将萝卜子就着白汤服了。 王平安微笑着道:“别着急,一会儿就好了,一直坐着,别躺下!” 龙傲天看向金三全,脸上表情仍旧迷茫,心里又盼着这萝卜子不好使,又盼着好使,很是矛盾。如果不好使,就证明王平安医术不怎么样,比自己差,可如果好使,自己就能学到一招,举一反三,萝卜子既然能治这种病,那就证明可以治相关的好几种病,对他的医术大有提高。 王平安看着他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用不着迷茫,这味药肯定好使。 萝卜子入药,最早见于《唐本草》,不好意思,现在这本书还没写出来呢;而《本草纲目》里对它有详细描述,还是不好意思,这本书仍旧没写出来呢! 这味药在清朝时,有几个很著名的病案,比如叶天士就很会用这味药,而最最著名的就是光绪皇帝的病案。 光绪皇帝身子不是太好,有一次得了脘腹胀痛的病症,太医们给看病,名方良药用了无数,可光绪皇帝的病就是不好。皇帝病不好,太后老佛爷自然要关心一下,为了表示出她对皇帝的疼爱,最好的办法就是修理太医! 结果太医被逼得没法,就给开出一味药来,就是这萝卜子。别看这药便宜,配不上光绪皇帝的龙体,可它就是比别的昂贵药材好使。光绪皇帝服了它,一剂病减,二剂身轻,三剂病好了! 药,不是越贵的越好,花钱多,未必就能治得好病。相反,药再便宜,再不起眼,只要它对症,它就能治好病! 关键时刻,萝卜不见得比人参差多少!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能小便的贵妇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能小便的贵妇 王平安道:“龙兄,要不然咱们商量一下,该怎么比试?” 龙傲天哦了声,慢慢摇了摇头,他现在哪有心情想什么比试。比试医术,不过是证明自己比别人强,而知道一种药的用途,却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孰轻孰重,他别的事情搞不清楚,但这件事却是清清楚楚! 王平安笑道:“好,你想看看我的方法好不好使,那等着便是,不着急。”他冲金三多一招手,道:“龙兄知道了我治这种病的方法,我也得知道知道他的,礼尚往来嘛!” 金三多忙把碎纸片拿了过来,放在桌上拼好,方便王平安看。 王平安看了一眼,摇头道:“龙兄,不是小弟说你,给人看病,可不能当真只是看看啊!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就算是同一种病,不同的人得了,用药也是不同的,得因人而宜。小弟相信,孙真人一定告诉过你这个。” 龙傲天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吱声。 王平安指着纸片,道:“你这个方子,治疗积滞当然是没问题的,但金老兄他服过别的药啊,你连问都没问,也不看看先前的方子,直接就开出药来,这可不成。你的方子里有大黄,治别人的积滞可能没问题,但治眼前的金老兄,却是不成的!” 龙傲天忽道:“你在教训我吗?” 王平安摇头道:“没有,哪儿敢!” 龙傲天道:“你会悬丝诊脉吗?” “这个……我,我以前会的,现在不屑为之,太雕虫小技了!”王平安吓了一跳,不会吧,他要跟我比悬丝诊脉,这个我可不会,我连见都没见过。非要说见识过,那也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看孙悟空给朱紫国国王诊的,我哪有他的本事! 他赶紧贬低悬丝诊脉,明明白白地告诉龙傲天,我是不会和你比这个的! 龙傲天本来确实有打算,要和王平安比一比悬丝诊脉的,可计划不如变化快,王平安只一句话,就把他的计划给破坏了! 龙傲天眨巴眨巴眼睛,摇头道:“绝非是雕虫小技。”可不管是小技,还是大技,既然王平安说了不屑为之,他就没法再提出比试了,可是比别的他又没有必胜的把握。 忽然间,龙傲天心中有一丝庆幸,幸亏刚才没有比治这个姓金的病,要不然自己非大败不可。他开了一剂药,而王平安只开了一味药,还便宜的不得了,谁的医术更高些,立见分晓! 庆幸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安,难不成这王平安的医术,真的要高过我? 楼上众人等的时间久了,纷纷找座位坐下,其中有好事之徒,不敢在顶楼喊,就下到了七楼,把楼上发生的事,大声喊了出去,说给下面的食客听。而食客们又快言快语地向楼外传,没过多久,看热闹的百姓便全都知道了! 又过了好半晌,忽然,金三全的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响,他打了个嗝儿,紧接着卟地放了一个屁! 楼上众人齐声啊了起来,人人脸上露出惊喜,他们同样也学到了一招儿,原来积滞之症可以用萝卜子来治疗,而且见效如此之快! 龙傲天咝地重重抽了口气,他心中早就有隐隐的一丝不安,可能萝卜子是好使的,但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好使,姓金的病虽然不是什么重症,但一味萝卜子就能将他的病治好,对于他来讲,这也是很神奇的! 何为放屁?下气通也! 金三全下气一通,对于医生来讲,这病就已经代表治好了!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金三全一放屁,而龙傲天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楼上众人又一起看向他,随即哄堂大笑! 欧阳利指着龙傲天,笑道:“人家放屁,你干嘛要大声吸气,难不成想知道一下,金老兄到底是吃的啥,才得的积滞?” 哈米提见王平安治好了金三全的病,心中欢喜,忍不住打趣道:“龙先生,你闻屁诊病,倒也很是认真负责啊!” 众人们哈哈大笑,连王平安也不禁莞尔,轻轻摇了摇头! 可龙傲天却不理会众人的嘲笑讽刺,他来到金三全的跟前,俯下身子,去按金三全的肚子,感觉了一下,喃喃地道:“竟然真的要好了!” 金三全却道:“呀,龙先生,你不按还好点儿,你这一按,小老儿竟然又要对不住你了!”说着话,卟地又放了一个屁!” 龙傲天退后一步,这回他可没再大声吸气,而是点头道:“看来萝卜子果真有效。很好,萝卜子入药,可以治疗积滞,我要好好辨证一下!” 说着话,他坐回了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不时地发出哦哦的声音!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龙兄,咱们还要不要比试医术了?小弟最近事多,如果今天不比,这场比试就要改期,什么时候再比,可就说不准了!” 龙傲天一脸茫然地抬起头,道:“比试医术?哦,哦……”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把比试这事给忘了。 欧阳利大声道:“龙傲天,你要是不敢比,现在就认输,拖拖拉拉地成什么样子,就不怕长安百姓耻笑于你?” 龙傲天手里仍旧不肯放下笔,道:“谁说不比了?稍等一会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了。等我做完这个辨证的!” 楼上众人一起皱起眉头来,长安城里无秘密,前些日子龙傲天在太医署门口,坐了一宿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大家都拿这事当笑话讲,都知道这位一指定生死,要是做起辨证来,饭可以不吃,觉可不睡,家可以不回,什么事他都可以不做! 但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别人不行啊,总不能一直陪着他! 王平安叹了口气,碰上这种对某件事痴迷的人,还真是没招儿!他道:“那龙兄就慢慢做辨证吧,反正今天我就陪着你了!” 他也往桌边一坐,就看着龙傲天做辨证,也不出声打扰。就在这时,楼下一阵喧哗,大批身穿官服的人上来了,正是太医署的众位太医,陶巨东亲自领头。 一上楼来,陶巨东笑道:“侯爷,怎么样,赢了吗?” 王平安站起身,冲他一摊手,道:“赢什么呀,到现在都没比上呢!” 陶巨东啊了声,走过来看看龙傲天,道:“是在做辨证?辨证萝卜子?”语气中充满惊讶。 后面的太医们纷纷上前,陶东升道:“今天署里的同僚不约而同地早早来到,处理好手头的公务,便一起来给侯爷助威,还以为来晚了,不想尚未比试。如此正好,大家可以看个热闹。” 正说着话,那边的金三全忽然道:“肚子有些疼。兄弟,快扶我上茅房!” 金三多大喜,叫道:“你这病好啦?”喜滋滋地扶起大哥,送他去茅房。 太医们来得晚了,不知先前发生的事,忙向楼上众人打听。楼上众人当然是有啥说啥,夸张一番地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太医们也都大为惊讶,原来萝卜子竟能治疗积滞,看来这种东西也能入药啊! 王平安又看了龙傲天一眼,见他还是那副聚精会神地样子,不禁眉头大皱,这么个干等法,也不是个事啊,太浪费时间了。 他对哈米提道:“今天我要和龙兄比试医术,应该有不少人来求医吧?” 哈米提道:“那是,楼下的客人里面,有两成是等着让你给看病的,可不光是看热闹的人。” 王平安嗯了声,道:“正好今天太医署的人都在,公事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大家便来场义诊,让下面的百姓上来吧,给他们看看病。” 哈米提笑道:“好事儿啊,今天来求医的人可有福了,竟有太医给他们看病。” 王平安有令,太医们岂敢不从,只是他们人数众多,大家站着看热闹还可以,但如果要坐诊,地方就不够了,不少太医下楼,在别的楼层坐诊。 药膳坊里的百姓听闻今天有太医坐诊,无不大喜,今天可真是好日子,普通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让太医们看病,不想今天运气,整个太医署的太医全都来了! 过了片刻,楼下上来一名太医,道:“侯爷,有个妇人前来看病,病情严重,看样子是不行了,要不你给看看?” 王平安点了点头,太医们既然说出这话来,就证明他们没法将妇人的病看好,这才上来求助。 过不多时,下面用门板抬上来一位妇人,这妇人看样子是个官宦人家的贵妇,看年纪将近三十,很有几分姿色,只是肚子鼓了起来,犹如怀孕相仿。 待将妇人放在地上,王平安道:“这位妇人可是身怀有孕?” 陪着妇人来的是她丈夫,年纪却在五十左右,脸上尽是焦急,老夫少妻,看来他是很疼爱妻子的。 这人道:“下官翁嗣广,在户部任值,前几天王侯爷你是见过下官的!” 王平安却不记得他是谁了,点头道:“原来是翁兄啊,这位夫人是你的家眷?她怎么了?” 翁嗣广有些尴尬,毕竟楼上的人太多,可病情又不能不说,他只好道:“贱内数日不能小便,用药之后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已经昏迷,还请王侯爷为她诊治一下。” 王平安啊了声,转头对龙傲天道:“龙兄,这个不算是疑难杂症,不如我们就比试这个如何?”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看病要仔细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看病要仔细 龙傲天抬起头来,看了眼王平安,又看向地上的贵妇,哦了声,道:“我还没做完辨证呢,不能再等等吗?” 王平安道:“龙兄,今日事今日毕,辨证可以留到明日去做,也还来得及啊!”他一指地上的贵妇,又道:“这位妇人性命垂危,我辈行医者,正当救死扶伤,她既然来了,你我岂有坐视之理,想来如果孙真人在此,他也不会答应吧?” 提别人不好使,一提孙思邈,龙傲天顿时一个激灵,道:“不错,如果我恩师在此,必会为这妇人诊治。也好,那咱们就在这位夫人身上比一比吧!” 翁嗣广啊了一声,万没成想自己夫人竟会被京城两大医术高手,用来进行比试,心里有些哆嗦,深怕出了问题,他道:“不知王侯爷想怎么比试,可莫在贱内的身上试药啊,她禁不起折腾了!” 王平安忙道:“翁兄莫要担忧,不会折腾尊夫人的。” 龙傲天看了眼翁嗣广,却道:“我平常是不给你这样人看病的,今天例外,你怎地竟然还要罗嗦!” 翁嗣广脸色一变,心想:“赶情儿不是你夫人了,你说得倒是轻松!” 龙傲天从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一团线来,他取出线团,道:“我就用悬丝诊脉,来给她看病吧!” 楼上众人眼中放亮,悬丝诊脉,这可是高深之极的医术啊,往日里只是听说,却没有机会看到,不成想今天却在药膳坊里看见了,还是由孙真人的弟子,亲自实施! 太医们同样眼中放亮,他们经常要进宫去给嫔妃们看病,有诸多的不便之处,虽然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号称自己会悬丝诊脉,可事实上,是真会还是假会,那就两说了。 不少太医都和宫里的宦官关系良好,在给嫔妃们看病之前,先贿赂好宦官,从宦官口探知嫔妃的病情,各个方面都了解好,然后再装模作样地悬起根线,权当悬丝诊脉,按症开方。 “会”与“精通”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此时的太医院里,一个真正精通悬丝诊脉的太医都没有,统统都是号称。而他们却绝对相信,孙思邈是会悬丝诊脉的,因为孙思邈的的确确曾用悬丝诊脉,给已故的长孙皇后看过病。师父会,那么徒弟当然也应该会,所以龙傲天一拿出线团来,太医尽皆大喜。 楼下的太医们听到消息,当即放下手中的病患,全都拥上楼来,想看看龙傲天到底是怎么个悬丝诊脉法的。 王平安额头现出汗水,他举起袖子擦了擦,心想:“这下子,可真的是被他比下去了。不管他悬丝诊脉的水平如何,他只这么一拿线团来,立时就证明,他的医术比我高明了,我连怎么个悬丝法儿,都不明白啊!” 龙傲天慢慢展开线团,这团线和普通的线不一样,看样子象是一种很特别的蚕丝,估计是所谓的天蚕丝吧,细细的,还有些透明。龙傲天捏着线,轻轻抻了抻,细线微弹! 太医们齐声发出惊叹,不看别的,光看这线,就是稀世之宝啊,弹性如此之佳,世所罕见! 王平安强忍住没发出惊叹,咽了口口水,他道:“这团细线,可是孙真人所授?” 龙傲天点头道:“是啊,正是我恩师所授。”他见王平安的眼中显出艳羡的神色,便将细线往前一送,道:“你是不是想看看?” 王平安大喜,他当然想看看了,悬丝诊脉这种近乎神技的医术,以前没机会,他也就不想,可现在有机会了,要是再不想研究一下,那岂不是太笨了! 见王平安伸出手来,想要接过细线,龙傲天却又将细线收了回去,摇头道:“虽然这是恩师传给我的宝物,但给你看看也是无妨,可你视悬丝诊脉为雕虫小技,这细线不看也罢!”将手一缩,细线被他收了回去。 王平安手停在半空,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他说雕虫小技是不想比试悬丝诊脉,结果龙傲天别的不在乎,可对于医术上的事特别在乎,竟把他的话用在这上头了! 龙傲天冲翁嗣广道:“烦劳你把这线绑到你夫人的手腕上,我要号她的左手尺脉!”说着把细线的一头递了过去。 翁嗣广赶紧上前接过细线,回到了他夫人的身边,拿起左手,却停了下来,抬头道:“敢问龙先生,尺脉在何处啊?” 龙傲天一皱眉头,道:“怎么你连尺脉在哪里都不知道?在关脉的旁边。” 翁嗣广差点没哭了,关脉在哪呢? 王平安道:“你是想问关脉在哪儿吧?其实就是在寸脉的旁边,我来指给你看!”说着,他站起身,来到翁夫人跟前,顺手就拿起细线,捏了捏,没感觉出是什么质材。 他道:“寸脉离手腕比较近,跟它并排,就是这里,这就是关脉,然后你看隔三指的地方,就是尺脉了!”他边说,边将尺脉的位置指给翁嗣广看。 将细线绑在翁夫人的左手手腕上,王平安看了眼满脸紧张的翁嗣广,道:“莫要害怕,龙先生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因为你夫人是无法小便,而左手尺脉管的正是肾和**,**就是装尿的地方,所以将这细线系在此处,是完全正确的!” 王平安并非多嘴之人,他也不会和一个完全不懂医术的人,去解释如何号脉,他是趁着说话的时间,去感受一下细线带来的震动,他也试着悬丝诊脉,看看这细线倒底会带来什么样的脉象。 翁嗣广哦哦两声,道:“果然高明啊!” 龙傲天哼了声,却道:“这就算是高明了?号个脉而已,难不成你以为我连这个都不懂?” 王平安试了试细线,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心中有些失望,站起身,又回到椅子上,等着看龙傲天悬丝诊脉。 龙傲天将细线抻得笔直,紧接着将袖子甩开,盖住了自己拿线的手,竟然不让王平安看到他是怎么捏线的。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这人真小器!”围观的太医们也是大失所望,真没想到,龙傲天竟然以袖盖手,不将手法展示出来,想偷学一招都不可得! 屋里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都盯在龙傲天的袖子上,如果目光可以聚焦,那么相信龙傲天的袖子都能着起火来了! 过了片刻,龙傲天吐出口气,对翁嗣广道:“可以了,你把线解开还我吧!” 王平安再忍耐不住了,发出一声惊叹,随着他的惊叹声,屋里的太医们全都发出了惊骇之声,这么快就号好了,神技啊! 号脉可是大有讲究的事情,明代李时珍曾总结出了二十八种脉,有浮脉、沉脉、滑脉、迟脉、数脉,涩脉……等等。 比如说浮脉,如果说得形象些,就象是江水之中浮着一根木头,用手去按这根木头,发现它很有弹性,可使劲向下一按,这木头就沉下去了,这种感觉可以用来形容浮脉。 再比如说沉脉,沉脉有如水中之沙,都在底下呢,要想号到沉脉,就得循经捏骨,才能号得到。 这两种脉象正好相反。 又比如说滑脉,古人云如盘走珠,要是说得更容易理解些,就是拿一个盘子,里面放上玻璃球,然后一晃盘子,盘子上传来的感觉,就和滑脉的感觉差不多。 痰多的人大多数会表现为滑脉,还有一般情况下,特殊情况除外,孕妇的脉象多是滑脉,如果医生见得病案多了,是可以号出孕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的。 还有迟脉,就是脉搏特别的缓慢,有这种脉象的多数身体寒凉;而数脉则是特别的快,有这种脉象的,一般来讲是体内有热;滞脉是号起来感觉比较粘滞,形象的说,就是如轻刀刮竹,就象拿小刀在竹子上刮的感觉。 脉象这么多,各有不同,拿根细线就能都感觉出来,这样的本事,就算不是神技,也是近乎神技了! 王平安重重地喘了口气,看向其他太医,见人人和他一样,脸上又是羡慕,又是惊讶的表情。 翁嗣广又啊了声,道:“这就号好了,不再多号一会儿?” 龙傲天道:“你夫人身体康健得很,只是不能小便罢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哪用得着号上半天,快快把线还我!” 翁嗣广连忙答应一声,将细线从夫人手上解下,小心翼翼地收好,还给了龙傲天。龙傲天看了眼王平安,道:“换你了!” 王平安冲他笑道:“可否将这线借小弟一用?” 龙傲天一翻白眼儿,道:“不借!” 王平安一咧嘴,好么,回答得真爽快!他站起身,冲众人道:“实不相瞒,对于悬丝诊脉这种医术,我也是很精通的,但今天不巧,忘了带线来,而龙兄又小器,不肯相借!没办法,我只好用平常的方法,给翁夫人号脉了!”说着,他叹了口气,再次来到翁夫人的跟前。 楼上看热闹的众人都道:“王侯爷医术高明,自然是会悬丝诊脉的。” 太医们则咧了咧嘴,心想:“从没看你悬丝诊脉过,估计你十有**不会!” 而欧阳利和两个小丫头,还有狄仁杰则一起松了口气,还好龙傲天不借,要不然今天非得出大丑不可! 王平安拿起翁夫人的手,他也是号的左手尺脉,号了片刻,又拿起右手,接着再号。就听后面嗤的一声,是龙傲天的冷嘲声,他在嘲笑王平安多此一举,一只手就能号出的脉象,何必要两只手齐号,可见王平安的医术其实并不怎么样! 王平安却不理会,连头都没回,号完脉后,又看向翁夫人的脸,见她神志有些不清,大有犯糊涂的症状。他道:“翁兄,我看下尊夫人的舌头,没关系吧?”男女授受不亲,他有此一问,可却不等翁嗣广回答,就已然捏开了翁夫人的嘴,去看舌苔。 龙傲天在后面道:“真是多此一举……不,是多此两举,浪费时间啊!”说着,他提笔写了一个方子,扔到一边,那意思是说有你看病的功夫,我的药方都开好了,要是现在就拿去煎药,说不定你病没看好,药都端上来了! 王平安不理他,看过舌苔之后,又问翁嗣广,道:“尊夫人患这病多长时间了?” 翁嗣广道:“数日之久!” 王平安摇头道:“何谓数日,三天也是数日,十天也是数日,如果十天不能小便,那这病也不用看了,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翁嗣广忙道:“是三天,今天便是第三天……半!” 王平安道:“尊夫人在发病之前,吃过什么?” 翁嗣广道:“吃了烤兔肉,还有胡饼,还有喝了不少的酒!” “尊夫人的身体其实是很康健的,我看她仅是不能小便而已,她在患病之前,可曾有过什么活动,比如说跑步?”王平安又问道。 翁嗣广啊了声,忙点头道:“有过有过,但不是跑步,而是骑马打猎,她和几个相好的姐妹,带了仆人出城打猎,现在秋高气爽,野物肥硕,正是打猎的好时候。那天她们没打到什么大猎物,只是打到几只野兔,便在城外烤了,还把带去的胡饼和酒吃了,这才回城来,然后就得了这个病!” 他刚说完,就听后面的龙傲天啊地一声,众人一起看向他,见龙傲天满脸的尴尬,伸手拿过刚才写的方子,提笔涂改,象是在加减药物! 就算不懂医术的人,也看明白了,这是开错药了啊! 王平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看病不仔细,岂有不看错的道理,会悬丝诊脉又能怎地,还不如我这不会的呢!” 转过头,他又问道:“可是骑了一天的马?” 翁嗣广点头道:“是啊,快一天,平常从没骑过这么久。” 王平安站起身来,道:“行,我也看好了。”回到龙傲天的桌旁,他坐了下来,道:“龙兄,一个病人没法同时服用咱们两个人的药,是先服你的,还是先服我的?” 龙傲天想了想,道:“还是先比较一下吧!”他晃了晃手里的药方,道:“我这个药方,乃是利水之剂,煎药一刻钟,喂病人服用后,两刻钟见效,所以一共需用三刻钟!” 太医们齐声哦了起来,三刻钟见效,那这方子相当地了不起啊!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好方,但能否少于三刻钟?” 龙傲天哼了声,道:“不能!岂有此理,治她的病,哪可能有少于三刻钟,你倒是开一剂出来看看!”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还是萝卜子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还是萝卜子 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龙傲天的话,不懂医术的人听了,感觉也没啥,三刻钟时间不算短了,应该能有比这还好的药方吧! 可楼上的太医们听了,却都感龙傲天的话非常有道理,这翁夫人的病对于普通的医生来讲,有些难度,可对于太医们来讲,不算太难治,都混到太医的份上了,这种毛病岂有看不好的道理。 可治得好,和治得好又治得快,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差得远了。在场的所有太医,包括陶巨东在内,都没有把握,说只用三刻钟,就能将翁夫人的病治好。别说三刻钟,就算是一个时辰开外,那都是相当了不起的事了。 要说少于三刻钟,那这屋里……龙傲天已经表示出他做不到了,所以只剩下了王平安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射向王平安,就见王平安轻轻摇了摇头!太医们心中失望,却又有些窃喜,原来王侯爷同样也做不到啊! 就听王平安道:“龙兄,你开出的这剂药,可以在三刻钟之后,治好翁夫人的病,你确定是这个意思吧?” 龙傲天不耐烦地道:“当然是这个意思,何必问两次?你要是能开出一剂药,在三刻钟之内治好她的病,这局就算我输!” 王平安叹了口气,面无表情,象是在想什么事。大家都不出声,看着他的表情,可从表情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翁嗣广更是焦急,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平安,心里说你要是没有这本事,不妨认输吧,我好赶紧按着龙傲天的方子抓药煎制,我夫人还等着哪! 半晌,王平安才道:“我没有这个本事,我是开不出一剂药,能在三刻钟之内,治好翁夫人的病的!” 屋里众人齐声叹了口气,狄仁杰心里很是难过,看来这第一局,大哥就要输啊! 欧阳利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这是头一回看到主人落败,原来这世上也有主人解决不了的难题! 太医们则都有种感觉,看来太医令大人,比孙真人的弟子,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不懂医术,只会看热闹的百姓心中则想,没啥了不起的,这不是才第一局吗,输了这局,还剩四局呢,五局三胜,以后的能赢就行呗! 整个屋里,除了两个人之外,都以为王平安马上就要认输了! 除了哪两个人?就是丁丹若和柯莲雾!她俩跟着王平安日久,自家少爷什么脾气,再清楚不过,只要王平安一露出这种表情……严格来讲,就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时,那就是要逗你们玩儿了! 要不说了解自家人的,还就只能是自家人呢! 不出两个小丫头所料,王平安脸上有表情了,他微微一笑,道:“我的确是真的开不出一剂药,能在三刻钟之内,就治好翁夫人的病。但我能用一味药,还是现成的,绝对可以在三刻钟之内,就让翁夫人可以小便,让她这病好!” 他话一说完,两个小丫头齐声哈了起来,两人互视一笑,看着没,真就是逗你们一群人玩儿呢! 屋里静悄悄的,大家谁都没说话! 狄仁杰笑了,大哥说能治好,那就一定能治好,他从不拿病人开玩笑! 欧阳利也笑了,我就说嘛,没有主人解决不了的难题! 看热闹的百姓则想,看来这第一局,王侯爷输不了! 太医们的想法却不同了,都想太医令大人是不是急糊涂了,一味药想在三刻钟之内,治好这妇人的病,莫非服的是仙草不成? 突然,砰地一声大响,龙傲天猛地拍了下桌子,喝道:“胡说八道,天底下没有哪味药,能在三刻钟之内,将她的病治好的!你以为她的病和那个姓金的一样吗,吃点萝卜子,就能治好了她!” 王平安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要用的那味药,偏巧还是萝卜子!”他端起桌上那盘炒萝卜子,道:“要是翁夫人服了这味药,三刻钟之内还不能小便,那我就认输,然后再把这个盘子给吃了!” 龙傲天大怒,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未免自信过了头,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好,如果真能如你所说,就算我输,我我……我不吃盘子,我把这张桌子吃了!”砰地,他又拍了一下桌子! 楼上众人一咧嘴,你手不疼啊! 王平安笑了几声,道:“来啊,称出五钱来,用白水喂翁夫人服用。对了,拿块干净些的抹布来,把桌子擦擦干净,龙先生是个喜爱干净的人,不吃脏东西!” 自有伙计上前,称出五钱萝卜子,又取来白水,交给翁嗣广。翁嗣广心里直哆嗦,早知如此,就不来这里治病了,他们竟然拿我夫人的命打赌,我还不敢不从。萝卜子……这啥呀这是,这是药嘛这! 心里难过之极,可仍旧报有一丝希望,他小心地扶起夫人,将萝卜子喂她服了! 欧阳利不知从哪里扯出块抹布来,跑到桌前,上上下下地就擦了起来,一边擦还一边说:“小妮你放心,我擦桌子的本事奇高,包擦得干净……呀,主人,这桌子要不要再上遍漆,那样看着才有光彩,小妮吃它时胃口会更好!” 王平安哈地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龙傲天怒道:“滚蛋,不许你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话,龙傲天拿起他开的药方,叫道:“过来个人,将这剂药拿去煎了,如果王平安的萝卜子不好使,就赶紧用我的,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哈米提一挥手,伙计赶紧上前,将方子接过,跑下楼去,叫厨房煎药去了! 众人再不说话,都看向翁夫人,看她的反应。时间似乎过得极慢,楼上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窗外远远的传来呼声,似乎下面的百姓,在问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三刻钟的时间不长,可现在过起来却感到有一年的时间那么长,现在只过了四个月…… 忽然,翁夫人发出一声呻吟,眼开眼睛,道:“哎呀,哎呀,老爷啊,叫丫环来!” 翁嗣广连忙道:“夫人,你清醒啦,可是要……有什么感觉?” 翁夫人却很是焦急地道:“老爷,你别问了,快点叫丫环来,叫她们给我拿马桶来……咦,咱家怎么这么多人啊?”她一清醒过来,发现身周围,竟站着无数的大老爷们儿,都在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王平安站起身,道:“先不要说别的,快点扶翁夫人入厕。丹若,莲雾,你们帮忙!” 两个小丫头齐声答应,翁家的仆人抬起门板,她俩伴在左右,就要下楼。 哈米提却道:“不用下楼,这楼上就有,进了那个小门就是,里面花香扑鼻……”说着话,他一指最里面的一扇小门。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刚才金三全要上茅房,你怎么不说,现在换了个女子,你就指出来了!”他从没在顶楼上过茅房,并不知道原来这里竟然就有,还是花香扑鼻的那种! 仆人们抬着门板,向小门跑去,翁夫人尖叫起来,叫道:“快些!”仆人赶紧把她抬到小门,两个小丫头扶着她进去,刚关上门,就听丁丹若叫道:“你快些啊!” 柯莲雾却叫道:“我已经很快了……哎呀!”里面三个女人都尖叫起来! 虽然隔着一道门,可外面的众人却都很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翁夫人她……没憋住啊! 翁嗣广虽然羞得满红耳赤,可却难掩喜色,看来夫人的病是被治好了! 狄仁杰哈哈大笑,我大哥行啊,他说能治好,就绝对不可能治不好! 看热闹的众人则一起拍手,都道:“王侯爷好手段!” 太医们则目瞪口呆,陶巨东心想:“萝卜子,萝卜子,萝卜子……” 龙傲天脸色白得犹如纸一般,身子晃了晃,双后扶住桌案,满脸的惊骇,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 欧阳利则挥舞着抹布,笑道:“小妮莫要着急,待我再将这桌子擦一遍,让伙计端盆清水来!”他突地大吼道:“端盆清水来,快些!”声音大得惊人,震耳欲聋! 他扯脖子大叫,就听楼下有人叫道:“来了,来了,药煎好了,清水稍等,马上就来!” 就见一个伙计,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只药碗,里面盛的就是龙傲天的那剂药。伙计奔上楼来,将药碗放到桌上,气喘吁吁地道:“小的马上就去端清水,马上就去!” 楼上众人哄堂大笑,全都看向龙傲天,你不是说输了就吃桌子吗?你开了药方,药刚煎好,才端上来,可人家翁夫人都在里面……该干嘛干嘛了。很显然,你输了,输得相当彻底,还犹豫个啥呀,桌子就在眼前,吃吧! 龙傲天雪白的脸,慢慢转为铁青,可惊骇的表情,却是半点都没有消减,他浑身哆嗦,嘴唇不停地动着,也不知他是在说些什么! 哈米提笑道:“龙先生,你口味重不重?是要这么直接就吃啊,还是让老夫给你预备点佐料?老夫这药膳坊里,别的没有,就是佐料多,天南地北的,只要你叫得出名来,楼里就全有!” 龙傲天忽然停止哆嗦,跳起身来,叫道:“萝卜子,萝卜子有这么好使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赌治拉肚子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赌治拉肚子 王平安看着龙傲天,见他额头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知道他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可话又说回来了,萝卜子的用法,后人知道,可这时的人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呀,谁让龙小妮早生了这么多年,能怪谁呢? 不但龙傲天惊骇,太医们也都极是好奇。萝卜子,这算啥呀,满大街都是的玩意儿,竟然能入药,而且还这么好使,闻所未闻啊! 王平安轻轻摇了摇头,道:“萝卜子这味药,治别的病,见效没这么快,并且需要和别的药来配伍使用。但治金三全的病,还有翁夫人的病,却极是对症,因人而宜嘛,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解释的!”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说,龙兄,你以后再给别人看病,一定要仔细,望闻问切这四字要诀,能都用上,尽量都用上,而不能光凭着其中之一,就给病人下诊断。你医术是高的,只是为人太过……嗯,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没把病人放在心上,医者父母心,你得当病人是家中亲人才行啊。如果你恩师孙真人得了病,你给他看时,你也会如此的……不仔细?” 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在告诉龙傲天,医德是很重要的事,做医生的不能没有医德! “我恩师是我恩师,他们怎么能跟我恩师相比……”龙傲天顺嘴就说出了这句话,可话没说完,却突然停住,他回忆起师父说过的话,孙思邈和王平安说过几乎完全一样的话。 孙思邈曾说过:“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冤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可惜,这话龙傲天从来没有听到过心里去,他从来都没把病人放在心上过,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把别人放在心上过! 患者如至亲,同行勿相轻!孙思邈告诉过龙傲天,不但要把病患当成亲人一样看待,而且同行之间,不要去诋毁,不要靠轻贱别的医生,从而来炫耀自己的名声! 这两样,龙傲天哪样也没做到! 楼上众人听了龙傲天这句没说完的话,脸色全都难看起来,这人怎么这样,这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你不愿听,也就罢了,我不说便是,没必要惹气生!” 欧阳利脸一沉,道:“主人不喜欢惹气生,我却偏偏喜欢。龙小妮,你不是要吃桌子吗,现在吃吧,你输了,愿赌服输,要是敢耍赖,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哈米提一摆手,道:“直接扔出去算了!” 龙傲天脸涨得通红,忽然,他一反常态地,冲王平安躬身行礼,道:“王兄,刚才你说的话是对的,我恩师他老人家也曾对我说过,只是我没往心里去。我刚刚失言,还请你见谅!” 王平安啊了声,竟然向我道歉,可看他的样子是羞愧,不是害怕,应该不是欧阳利的威胁起了作用,而是真的想起了孙真人的教诲!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王平安回了一礼,道:“龙兄客气了,以后能给人仔细看病,也就是了!” 龙傲天道:“定如王兄所言。” 王平安不难为他,可不代表别人不难为。欧阳利仍旧道:“龙小妮,你输了就要吃桌子,这话是你说的,咱们可都听见了,你现在还不快吃,等待何时?” 楼上众人跟起哄,纷纷叫嚷,让龙傲天快点吃桌子,愿赌服输了,要想不输,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赌。可既然赌了,那就得输得起,吃桌子吧! 龙傲天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吞出,蹲下了身子,仔细地看这张桌子。看他的样子,竟然是在琢磨,要从哪里先下口! 王平安摇头苦笑,未免太不通世事了,难不成你以为,你真的能把这张桌子吃掉?药膳坊里的桌子都是大号的,这张桌子至少可以坐十个人,怎么吃? 别说坐十个人的大桌子,就算是坐一个人的小矮脚桌,也没谁能把它吃了呀! 王平安上前,拉起龙兄,道:“龙兄,刚刚打赌时你说过,输了之后,就将这桌子吃掉,是这样吧?” 龙傲天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说过,所以我正在辨证,要怎么吃才最省力气!” 楼上众人听了,无不大笑,这也要辨证吗?不管你怎么辨证,你都没法省出力气的,别说木头桌子了,就算是用面做的桌子,你也不可能吃得下去的! 王平安点点头,笑道:“是啊,龙兄你确实是说输了吃掉桌子,可你没说要多久吃掉这个桌子啊!” 他回过身,冲哈米提道:“哈老爷,等比试结束之后,你派人把这张桌子送到龙兄家里,让他慢慢吃!” 哈米提捧着肚子,笑道:“成,我不但会把桌子给他送过去,还奉送十把椅子!” 王平安轻轻拍了拍龙傲天的胳膊,笑道:“桌子送到龙兄家里,龙家慢慢吃也就成了,吃个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问题,不着急!” 欧阳利嗨了声,道:“对,慢慢吃吧,不过我会每天去监督你的,看你有没有真的吃!” 正在这时,忽然那扇小门打开,柯莲雾探出头来,道:“义父,店里有女人穿的衣服吗?你给找一身来!” 哈米提忙道:“有有,我这就派人去拿。”叫过一名伙计,低低吩咐几声,实际上店里没有衣服,他是叫伙计现去买。这里是东市,买什么都方便。 翁嗣广大是感激,连声称谢。哈米提却笑着让他以后多来光顾药膳坊,照顾一下生意也就是了,不用谢的! 金三多陪着他大哥金三全上了楼来。金三全在茅房时折腾了半天,自感身体好了很多,已经能慢慢走动,便上楼来感谢王平安。 王平安笑着说金氏兄弟太客气,举手之劳,何需致谢,以后如果自己有机会去庆州的话,金老兄尽下地主之谊,给自己安排个地方住就足够了! 王平安拉过金三全的手,为他号脉,笑道:“积滞之症好了大半,回去休养两日就能完全康复,也不用再吃药了。” 金三全身子舒服了,心情也好了起来,他道:“就算吃药也没关系,萝卜子而已,小老儿的身子骨,还是能挺得过去的!” 王平安忙道:“可不能乱吃……” 楼下伙计跑了上来,捧着一整套全新的妇人衣裳,翁嗣广见了,急忙接了过去,送进小门。不多时,丁丹若和柯莲雾扶着翁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翁夫人虽然仍旧身子有些虚弱,可精神却好了很多,而且肚子也小了下去! 翁嗣广抢上前去,拉着夫人的手,一起来到王平安的面前,夫妻俩一起感谢王平安,王平安自然要谦虚一番,让他们不要太客气。 陶巨东凑上前来,道:“侯爷,萝卜子可以入药,此药如何使用,回署之后,不妨传于我们吧?” 王平安笑道:“那是自然,我会写出来,让你们去辨证的!”说着,他看向龙傲天,就见龙傲天低着头,在想事情。 王平安道:“龙兄,可要比试第二局?” 龙傲天抬起头来,道:“好。不过刚才你用萝卜子,都是当做峻下药用的。这回咱们反其道而行之,治一例泻痢的病案,你看如何?” 王平安点头道:“好啊,当然可以。只是不知今天有无这样的病人来到。” 太医们都摇头道:“刚才在下面,没有看到这样的病人,不过可以去问问,今天来了不少求医问诊之人,想必应该会有得泻痢的!” 哈米提道:“这个事儿交给我去办,咱们坊里伙计多,人多好办事啊!”他转身吩咐伙计们,下去询问病人! 王平安道:“龙兄莫急,咱们等等吧。” 龙傲天坐到桌边,道:“不急,不急。” 一群伙计上来,给楼上众人送茶。 过了好半晌,一个药膳坊里的坐堂医生跑了上来,冲哈米提道:“哈老爷,没有找到得泻痢的病人,伙计们上街去找了,估计得等一阵子!” 龙傲天忽道:“找泻痢的病人要在街上找吗?既然已经泻痢,又岂能上大街?” 哈米提笑道:“说上大街,并非是真的到大街上去找,而是去街上的各家药铺里找,看看药铺里有没有现成的病人!” 龙傲天咦了声,道:“什么现成的病人,病人还有现成的吗?” 哈米提说的现成,指的是抬梯子的托儿,不成想龙傲天竟然较起真儿来了。他赶忙道:“老夫说的现成,指的是药铺里等着看病的人,他们主动来求医,这不就是现成的吗,你莫要多想,喝点茶水,吃些点心,养足了精神,好再接着比试!” 欧阳利在旁笑道:“是啊,要养足了精神,等会儿好再输一局!” 龙傲天气道:“你……你这人嘴巴太臭,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着,生气地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了! 王平安冲欧阳利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刺激龙傲天了,大家都消停一会儿吧! 欧阳利又说了一句:“我嘴巴很臭吗?你又没亲过……” “住口,不要再说了!”王平安皱起眉头,瞪了欧阳利一眼。欧阳利这么没完没了的刺激龙傲天,看在别人眼里,倒显得自己小器了。 如果龙傲天再输,岂不是给了他理由。他会说,我虽然输了,可却不服气,都是因你的侍从不停地打扰我,所以我才没能安下心来给病人看病,所以我不服,咱们再挑日子接着比,这样岂不麻烦! 欧阳利只好住嘴,不再说话,可他却又拿起了抹布,不停地去擦桌子。 他们在上面坐等,可下面的百姓却议论开了,由于楼上看热闹的人众多,随时向下面传递消息,所以下面的百姓都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王侯爷用一味萝卜子,治好了两个人的病,龙傲天大败,可他却没有吃桌子,孙真人的弟子竟然耍赖皮……多有趣的事,长安百姓被娱乐得人人开心,议论之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在下面喊起来了,叫着龙小妮! 龙傲天差点没气晕了,屋里有欧阳利啰哩吧嗦地气他,外面有长安百姓喊龙小妮气他,他都没地方可待了,简直没有半个地方清静。 想了想,实在没兴趣听人乱叫,龙傲天站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说着从桌上拿起纸笔,走到那扇小门,推门进去了。 哈米提奇道:“他这是要去方便?拿纸也就是了,怎么还拿笔啊?” 话音未落,见龙傲天又出来了,从桌上取过砚台,然后又进了小门! 楼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目瞪口呆,这位龙大神医的脾气……当真是万里挑一,与众不同啊! 又过了好半天,楼下传来人声,一个伙计飞奔上来,叫道:“哈老爷,病人找到了,是个药铺的坐堂医生!” 哈米提大喜,道:“找个病人,竟用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把药铺的坐堂医生给带来了?哦,他是想看看王侯爷如何医治病人吧?” 伙计却道:“不是的,那个得了泻痢的病人,便是药铺里的坐堂医生!” 楼上众人齐声啊了出来,不会吧,坐堂医生拉肚子,自己治不好,竟来找王平安,那是啥医生啊,连拉肚子都治不好? 下面脚步声响,伙计们陪着,上来一人,看年纪四十来岁,快到五十的样子,样子有些文弱,想必就是那位治不好自己拉肚子的坐堂医生。 陶东升见了这人,忽地一愣,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哦,想起来了,我认识他啊! 这个坐堂医生,别人不认得,可陶东升是认得的。曾经有个叫屠大个儿的人,抬了自己的父亲,求王平安给看病。 王平安开出的药方里,有一味特殊的药物,陶东升极想知道,便跟着屠大个儿去了药铺,而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药铺里的坐堂医生。 这个坐堂医生不肯告诉陶东升那味药是什么,害得陶东升只好去蹲破烂儿堆,结果还被人追着打! 陶东升见了他,笑道:“咦,这位先生,你有拉肚子的毛病,怎么你连这种小病,都治不好吗?”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又是一味药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又是一味药 上楼来的坐堂医生听到陶东升的问话,微微一怔,感觉这话有点刺耳,他看向陶东升,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您是?” 陶东升穿着官服,虽然品阶不高,但官就是官,和民是不一样的。 陶东升笑道:“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那天去你铺子里,问药的那个人啊!不记得我了,那么屠大个儿,你记得不?” 坐堂医生点头道:“大人是屠大个儿亲戚?”他说这话,自然就表明他记得屠大个儿。 王平安道:“怎么,两位以前认识?” 陶东升摇头道:“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这位先生,但这位先生却不记得我了!” 王平安哦了声,冲小门叫道:“龙兄,病人来了,你方便好没,如果方便好了,便就出来给病人看病吧!” 小门里答应一声,龙傲天开门出来,手里还拿着纸笔,估计是一个人坐在茅房里,在辨证什么,如果所料不错,当是萝卜子。 哈米提见他没将砚台拿出来,便冲伙计道:“再去准备一套文房四宝来。”伙计忙去准备。 待龙傲天坐好,王平安道:“龙兄,刚才问过了,原来这位病人认得我太医署里的医正,那么还要用他进行比试吗?” 他话里的意思是,你可不要说我作弊啊,说我找个托儿来。 龙傲天摇头道:“认识就认识好了,有什么关系,我们比的是看病,又不是看人。” 王平安心想:“既然你不在乎就好,那我自然就更不在乎了。”他让这位坐堂医生坐下,问道:“敢问先生贵姓?” 坐堂医生刚坐下,忙又站起,躬着身子道:“小人姓费,见过王侯爷。” 他在自己的药铺里就听伙计说了,今天是王平安和龙傲天比试医术的日子,正在找一个拉肚子的病人,要用做比试之用,他听了赶紧自告奋勇,说他得了好几年的溏泄,吃了无数的药,可就是不好。 伙计一听,自然大喜,别看拉肚子是小事,平常总有人拉肚子,可现在一旦真的要找一个适用的,偏偏就还找不到。世上的事就这样,你不要哪样东西,哪样东西偏就在你眼前,可如果一旦需要这样东西了,偏还就找不到它了! 于是,费坐堂便跟着伙计,一同来到了药膳坊,让王平安和龙傲天,给他看病。 王平安示意让费坐堂不要拘谨,坐下说话。他问龙傲天,道:“龙兄,这回怎么个看法,你还要悬丝诊脉吗?” 龙傲天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按着正常方法来吧。上次是我先看的,这回换你先看。” 王平安笑道:“好,那就我先看。”他叫费坐堂伸过手来,为他号脉,两只手全都号过。片刻,他松开手,道:“费先生,请我让看下你的舌苔。” 费坐堂自己就是医生,看病的方法再熟悉不过,非常配合的张开了嘴,让王平安看舌苔。然后他主动地说起病情来。 这个溏泄之症,他患了已然有五年之久,时轻时重,但就是不好,不管吃什么肉,都会发作,而且还不能吃油大的,至于生冷之物,更是不能吃,一吃病情立即加重,溏泄不止,痛苦不堪。 王平安听罢,问道:“病情是这样,那你自己就是医生,想必用尽办法去治这病,你都用了什么方法,可否说来听听?” 费坐堂道:“不瞒王侯爷,这五年来,我用了不下二十多种方子,甚至还用过几个偏方,调脾,升提,止涩这些药,我都用过了,可是都不好使,甚至我吃药后,腹泻更重。” 他顿了顿,又道:“王侯爷,可是要我把方子一一录出?” 王平安忙道:“不必,不必。等一会儿,我和龙先生开出药来,你只要指出,哪些药你是用过的,也就可以了。” 不能说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秘方,但如果能在长安城里开一家药铺,并且一直开着,没有倒闭,那么这个坐堂医生肯定是有些本事的,手里不管怎么说,至少也会有一两个秘方。这些秘方是医生吃饭的本钱,自然不会拿出来示人。让人家写药方,这是不尽人情的事情。 费坐堂明显地松了口气,显而易见地,他是不想真的录出药方。 王平安转头道:“龙兄,我看好了,这回换你看了。” 龙傲天点了点头,伸手给费坐堂号脉,他号脉的姿势很是特殊,当真是一指定生死,因为他竟然只用一根手指去号脉。 号了片刻,龙傲天松开手指,道:“号完了,该问的你刚才都问了,咱们开药方吧!”看了眼费坐堂,他又道:“你既然是个坐堂医生,怎么连这种小毛病都看不好,竟然要拖五年之久?” 费坐堂大感尴尬,硬着头皮,他道:“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看病,这是行医的规矩啊。我也曾找过别的医生来看,可却都没看好,自己这才开方治病,但一直也没好。龙先生说这病是小毛病不假,但小毛病才最折磨人啊!” 龙傲天嗯了声,道:“你脉沉而滑,乃是脾胃久伤,冷积凝滞所致,并无其它隐疾,治起来却也不难。我开一个方子,只需三剂即可治愈此症,你今天服一剂,明天早晚各服一剂,这病也就好了。” 说着,他提起笔,就想要开方子,可想了想,又把笔放下了,道:“王兄,这回你先来,我后开方子。” 王平安笑了两声,道:“龙兄,费先生这病,属于大寒凝内,久痢溏泄,时重时轻,而数年不得痊愈,这便是我诊断的结论,你以为如何?” 龙傲天点头道:“你的诊断和我一样,病情便是如此,现在只剩开药方了,你开吧,我看着。” 王平安摇头道:“我这方子,可是盖世奇方,不能用以示人,我们还是各开各的吧,龙兄莫怪。” 龙傲天一皱眉头,道:“你这人好生小器,既然要比试,自然要做辨证,你不让我看方子,如何能够辨证?” 费坐堂却道:“两位都说的在理,其实做不做辨证,也是无妨,只要能将小人的病治好,也就成了!” 龙傲天一摆手,道:“岂有此理,怎么可以不做辨证。难不成我和王兄开出的药,你都要服用吗?那治好了你的病,算我们两个谁的?我们是在比试,是要分出输赢的,我已经输了一局了!” 他倒是挺实诚,直接就把担忧说了出来,他都输了一局了,可输不起第二局了! 费坐堂更加尴尬,心想:“这姓龙的言辞为什么总是有刺儿,难道他不让人舒服,他自己就能舒服了?”他来得晚,还没看到刚才呢,龙傲天现在已经收敛了许多,如果换做平常日子,他和龙傲天说话,非得被气个半死不可! 王平安笑道:“好好,那就做辨证。要不这样吧,你我都开出药方来,然后放在一起比对,让费先生自己选用哪个方子,你看如何?” 龙傲天想了想,道:“可要是他选错了呢,或者故意选你的,那该怎么办?” 费坐堂赶紧道:“龙先生可莫要这样说,我自己有病,哪有拿自己的病开玩笑的道理!” 王平安皱眉道:“要不这样吧,他选谁的方子,就先服谁的,以一天为期,如果不能见效,那就换另一个人的,这样总成了吧!” 龙傲天道:“有些麻烦了,如果选你的,就以一天为期,如果选我的,一顿饭的功夫就可见效,至于以后的调理,那咱们再另算!” 王平安捏了捏鼻子,道:“原来是速效方。好,就依龙兄所言。”他对费坐堂道:“费先生,这就得先辛苦你一下了,不如先去吃些油腻的东西,你看如何?” 让费坐堂先去吃油腻的东西,这样他就会腹泻,再一吃药,有没有效果,自然也就见分晓了。 费坐堂笑道:“好,那我就吃些油腻的东西去。因为这溏泄之症,我几年都没吃得痛快了,今天正好解解馋,好好地吃上一顿。” 哈米提在旁笑道:“我这里别的没有,酒肉要多少有多少,不怕你肚大,就怕你吃不下。来人啊,办一桌上好的席面,不要做药膳,做普通的就成,给费先生解解馋,这顿老夫请客。” 费坐堂大是开心,冲哈米提拱手道:“那可多谢了,今天我运气不错,又能让京城两大高手看病,又能白吃八重天的酒肉。早知如此,我一大清早就来你这儿等着了,何苦还让你们去找我呢!” 不理他们说话,龙傲天提笔开方,这回他开方,很是谨慎,仔仔细细地开出一个药方,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这才推到桌子中间,示意他开好方子。 他开完方子,王平安才动手写方,一挥而就,只在方上写了几个字,便将纸向桌中间一推,笑道:“我还是只开了一味药,龙兄看看,该当如何辨证。” 龙傲天将纸调了个个儿,看向纸上的字,突然眼睛一睁,抬头看了眼王平安,随即又一眯,再看向药方,紧接着又一睁,瞪向王平安! 围观的太医们一起向纸上看去,见了那味药,无不惊骇,心中都想:“这个姓费的坐堂医生,不会和咱们太医令……有深仇大恨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世所不知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世所不知 费坐堂见众人神色有异,也忍耐不住,向药方看去,一看之下,脸色刷地就绿了!心想:“王侯爷,你是想杀了我吧?” “王兄,你莫非是要杀死这位费先生?”龙傲天一脸惊讶地问道,他虽然是孙思邈的弟子,见过奇方猛药无数,可王平安开出的这个方子,要是用来治疗费坐堂的病,怕是真的要出人命啊! 就见方子上写着几个字,巴豆丸五十颗! 王平安摇头道:“费先生和我无冤无仇,我怎么会杀他?再说,就算是有冤有仇,我也不会杀他的,更不会光明正大地给他开这味药出来!” 龙傲天一指纸上的“巴豆丸”三个字,道:“王兄,你不会不知,这味药是治什么的吧?” 王平安笑道:“当然知道,如果不知,岂能开它出来。” 陶巨东就在旁边,看着药方,道:“侯爷,这巴豆辛热,能峻下寒积,开通肠道闭塞之症,有斩关夺门之功,对于治疗寒积便秘,下腹水肿有奇效。可……可费先生得是溏泄,本就腹泻难耐,何以竟用巴豆呢?” 太医们虽然没有问出口,可个个心中都想:“会出人命的啊!” 王平安笑了笑,道:“我开的就是这味药,至于选不选我的药方,那就让费先生自己决定吧!” 巴豆确是峻下药物,这个懂医术的人都知道,但实际上巴豆的用法可不止这一种,它同样可以治疗泻痢,而且是非常好的良药! 元代王好古在《汤液本草》中说过:巴豆,可以通肠,可以止泻,世所不知也! 而李时珍也用巴豆治好过溏泄,这还不算,同样是明代的名医,李中梓也用巴豆治好过拉肚子,而且巴豆治这种病,见效奇快! 巴豆不是不能治腹泻,只是这年代的人不知道罢了! 龙傲天摇了摇头,道:“你说要将病人当成是亲属一般,可你自己就先没做到,还来教训我,真是岂有此理!”他将自己的药方,往费坐堂面前一推,道:“你看看我的方子吧!” 费坐堂答应一声,拿起方子一看,他在看王平安的方子时,脸是绿的,现在看龙傲天的方子,脸色直接就变青了! 他摇头道:“龙先生,你开的方子,其中的主药,我也曾经用过,可都是越服越泻得厉害,我早就试验过了!” 龙傲天却道:“你见过这个方子?不可能的,这个方子是我刚想出来的,就是针对你的病症来的,难不成你自己也能想出这样的方子来?” 他的话依旧相当难听,很明显是在说,就凭你的医术,也能开出和我一样的方子,你太高抬你自己了吧? 费坐堂青虚虚的脸,瞬间就变成黑黑乎乎的了,他心想:“就算你瞧不起我,也用不着当面说出来吧,你让我如何下得了台,情何以堪呀!” 王平安笑道:“主药相同没什么,不还是有其它药物嘛,药物配伍得当,才是良方,费先生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治好你的病呢!” 龙傲天则不耐烦地道:“快快选一个方子,然后煎药服了!又不是什么难选的事,你犹豫些什么!” 陶巨东指着王平安的方子,道:“我家太医令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剑走偏锋,但极可能当真能治得了你这溏泄之症,你选这个方子,一定没错!” 太医们一起点头,都怂恿费坐堂选王平安的方子。他们并不在乎费坐堂的生死,他们只是想看看,到底巴豆能不能治疗溏泄。没有哪位医生敢开这种方子出来,现在正好有机会试验,当然要看看结果了,反正出了事,自有王侯爷顶着,挂落不到他们身上! 费坐堂心里直打鼓,他看向两个方子,心想:“这两个方子都不咋地啊,但要从安全方面着想,龙傲天的方子虽然我早就试过了,但顶多也就是让病情加重,我拉得更厉害些罢了,总不致于丧命;可王平安的方子……服它之前,我要不要去打口棺材啊!” 楼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费坐堂身上,等着他做选择! 终于费坐堂拿起了一个方子,是王平安的。太医们一起点头,纷纷称赞,还是你有眼光,选了我们太医令大人的方子! 可费坐堂却不是真的要吃巴豆,他将方子双手捧着,还给王平安,陪着小心道:“王侯爷,您这方子,小人过后再试不迟,小人想先试试龙先生的方子,您不介意吧?” 王平安笑道:“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在写方之前,就已经料到你不会选我的了,你试试龙先生的方子吧,这方子我看了,觉得确是良方!” 顿了顿,又道:“但不见得能治得了你的病!” 龙傲天松了口气,他是好面子的人,要是费坐堂真的选了王平安的方子,他非得怒了不可,立即就得拍桌子,说这是事先安排好的,连巴豆这种药都开出来了,姓费的还敢选,那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又是什么了? 哈米提在旁冲王平安一摊手,摇了摇头,这人可绝不是他安排的,绝非是抬梯子的。他拿过龙傲天的方子,交给伙计,让伙计按方煎药,伙计跑着下楼去了。 过不多时,酒菜上桌,哈米提冲楼上众人拱手道:“承蒙各位看得起,今天前来捧王侯爷的场,捧王侯爷的场,就是捧我老哈的场,我老哈感激不尽,现在时辰不早,也到了用饭的时间了,不如大家就在我这酒楼里对付一口,随便吃点,今天我不做生意,只请朋友!” 楼上众人大喜,这药膳坊里的酒菜可不便宜,今天哈米提大方,请他们吃喝,岂有不大吃大喝之理,反正吃坏了肚子,两大名医均在,让他们给看病呗,算是给他们当个赌具了! 酒宴开上,整座八重天里,欢呼声一片,都感谢王平安,感谢哈米提。正热闹着呢,忽听下面有人叫道:“太子殿下驾到,接驾!” 王平安啊地一声,心想:“他怎么来了?”他这几天在寺里休养,没有去东宫,李治也没派人来找他,不想今天和龙傲天比试医术,李治竟然巴巴的赶来了! 王平安赶紧下楼迎接,龙傲天也站起身来,跟着他下了楼。只下了三层,就见李治已经走上来了,在一众禁卫的簇拥下,大唐太子殿下的气色非常之好,他看到王平安,笑道:“无病,孤来晚了,听下面的人说,你已经赢了龙小妮子了?” 龙傲天差点从楼梯上咕噜下去,他叫道:“殿下,我还没输呢,胜负尚未决出……您,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龙小妮子,这四个字,可是太让他难堪了! 王平安上前给李治见礼,陪他一起往楼上走,他道:“殿下,只比了一场,为臣小胜。不过今天是五局三胜,至少还要比两场,您才能叫龙兄为小妮!” 李治哈哈大笑,道:“不急不急,反正你胜不胜,孤以后都要管龙傲天叫龙小妮子了!” 龙傲天也给李治行了礼,道:“殿下,要是王平安输了呢,以后你要不要叫他为王小毛?” 李治想了想,摇头道:“不叫,孤觉得王小毛这个名字,不如龙小妮子好听!”他拍了拍龙傲天的肩膀,笑道:“还是你的名字好听,孤叫着顺嘴,简直就是朗朗上口啊!” 楼上众人放声大笑,没想到太子也有诙谐的一面,说起话来风趣得很啊! 上了八楼,李治问道:“第二场比的是啥,你们已经开始比了吗?” 王平安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指着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费坐堂,道:“就是比谁能治好他的溏泄之症。嗯,说得直白些,其实也就是拉肚子的一种,只是稍微难治些罢了。” 说着话,他叫人送上两张方子,给李治过目。李治一摆手,让费坐堂起来,他则坐在桌旁,道:“你们这是要吃饭,怎地菜肴如此油腻?” 王平安忙说这是要让费坐堂拉肚子,这样才好验证药效。 李治拿起方子来看了看,他不懂医术,根本就看不出来啥,但这段时间他养成个习惯,那就是王平安做事,一定做得好,自己啥也不用想,只要王平安提出事情来,他说好,然后点头就行了,准没错儿,还能得到父皇的夸奖! 他晃了晃其中一张方子,赞道:“这张方子好啊,一看就是绝世良方,可以流传给后人!” 王平安顿时嘿嘿干笑两声,而龙傲天则笑道:“殿下好眼光,这方子可是我仔细开出来的,自然是良方了!” 李治啊地一声,道:“这个方子是你开的啊!”他还以为是王平安开的呢。根据他的经验,凡是太医开方,必定药物众多。方子好不好使,只要看长度就行了,越长越好,越长证明太医的本事越大! 龙傲天的方子虽然不是长得离谱儿,但却比王平安的一味药,要长上许多,所以李治就以为这张方子好,而好方子自然是王平安开出来的,结果他就夸错人了! 嗯了声,李治将龙傲天的方子放下,道:“这张方子确是很好,但是嘛,还是有些缺陷的,不如这张方子好!” 他扬起王平安的方子,道:“你们看,这张方子只有一味药,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没有破绽啊!无病,你开的这个方子太好了,足以……那个流传千古!” 顿了顿,他小声问王平安道:“这巴豆是什么东西?” 龙傲天就站在旁边,听到了李治的话,鼻子差点没气歪,这位太子殿下说话不着调儿了,都不知道巴豆是啥,就说王平安的方子可以流传千古,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王平安却心想:“太子啊,太子,别的本事你太稀拉拉了,可唯独这看事情的眼光,你是真有够绝的,虽然你不知道巴豆是啥,可这个方子可以流传千古,你还真就看对了!” 他低声道:“这个巴豆是好东西,又可以通便,又可以止泻。而且,就算不给人吃,给马吃也好。殿下要是和别人赛马,根本用不着象田忌赛马那样,还把马分出等级来,只要你派人,偷偷地给对手的马,吃上那么一小点巴豆,保准儿让那些马拉稀拉到腿软,乌龟都能跑赢它们!” 要是用别的说法去解释巴豆的用途,累死王平安也没法和李治解释得通,可要是用让别人的赛马拉稀,一下子就解释得通了,李治第一时间就明白了! 李治笑道:“这味药竟然有这种用途,当真是好药,好得不得了啊!” 王平安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费坐堂,道:“他没选我的方子,选的是龙兄的方子!” 李治哼了声,道:“真没眼光!”他是无条件支持王平安,凡是和王平安有关系的,都是对的,凡是没关系的,都是错的! 说话间,下面的伙计端着药上来了,面对太子,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道:“草,草民见过殿下……这药,这药……” 龙傲天抢过话头,道:“饭前服饭后服都一样,让他饭前服吧!” 费坐堂此时满头是汗,心想:“太子竟然说我没有眼光,唉……我哪敢有眼光啊,刚才王侯爷自己都说了,巴豆这玩意儿给马吃了,都能拉到腿软,何况是给我吃,我不吃都拉到腿软了,吃了还不得坐马桶上下不来呀!” 他接过药碗,吹了吹,一口气将药汤喝了下去,擦干净嘴,心中又想:“根据以往经验,这药喝下去,不出两刻钟,我就得坐马桶去了,费坐堂立时变成费坐桶!” 反正都得去坐马桶,不如趁去坐之前,先过过嘴瘾吧!费坐堂向李治告了个罪,坐在桌旁,放开腮帮子,大吃大喝起来,他好几年没这么痛快的吃喝过了,今天要一口气全都补回来! 李治冲王平安笑了笑,道:“正好孤还吃饭呢。来,咱们一起吃点……可这菜就是太油腻了,不合孤的胃口!” 哈米提忙道:“殿下稍等,小人这就让人去做些清淡的来!”一挥手,伙计象兔子似的,嗖嗖地就窜下楼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清淡的菜肴就摆上来几道,李治和王平安坐在一起,吃喝起来,楼上众人大是兴奋,没想到竟能和太子一起吃饭,就算没坐到一张桌子上,也是大大的荣幸啊! 只有龙傲天一脸的不快,没心情吃东西,只是关注着费坐堂! 又稍过了一小会儿,费坐堂起身道:“到时间了,小人这就去了!” 李治一愣,问道:“你要去哪儿?” “小人,小人……”费坐堂一脸的苦相,冲哈米提叫道:“这楼里的五谷轮回之所在哪儿?”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用不知道,巴豆真奇妙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用不知道,巴豆真奇妙 龙傲天一直注意着他,当看到费坐堂脸上露出难受表情时,他就知道要不妙,当费坐堂站起身来,他就知道完了,这局输不输不清楚,但自己的药方不好使,却是肯定的了! 费坐堂一问出五谷轮回之所,龙傲天叫道:“你当真要去茅房?你你……我那药不好使?” 费坐堂苦着脸,捂着肚子道:“龙先生,在你刚刚开完方子时,我就说了,你方子里的主药,我早就都试验过了,是真的不好使!” 龙傲天跳起身,气道:“那你为什么还选我的方子?为什么不选王平安的?” “王侯爷的方子太危险了,我不是怕死嘛!”费坐堂也怒了,他已经憋不住了,可龙傲天却还和他废话,能不怒嘛! 李治虽然感觉有点恶心,毕竟他正在吃饭呢,而他们却在讨论上茅房的事。可他却拍手笑道:“你看,孤就说你没有眼光吧,果真是一点不错,你这人贪生怕死,所以病才好不了!” 王平安却冲费坐堂一指小门,道:“茅房在那里,你快去,别多说话了,快去快去!”拉肚子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再说话,怕他当众出丑! 费坐堂几乎都没法移动步子了,他两腿紧紧地夹着,道:“我我……我不行了!” 王平安冲欧阳利一努嘴,欧阳大侠差点儿没哭了!主人啊,你也太行侠仗义了,不过动手出力气的却是我! 欧阳利上前一步,直上直下地抱起费坐堂,叫道:“坚持住啊,你要是憋不住,拉在我身上,小心我把你塞马桶里去!” 费坐堂心想:“你就算不这么说,我也得憋住啊,要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太子在此,我要是憋不住,我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幸亏他早就知道病情的发作规律,提早说出来,要不然还真不见得能憋得住,非得当众出丑不可。 欧阳利抱着费坐堂,飞步奔进小门,刚关上门没片刻,就听里面……有声儿了,至于是什么声,非是言语所能表述,总之是当事人释放出了痛苦! 欧阳利从里面捏着鼻子跑出来,砰地关上门,叫道:“我地个天爷呐!” 小门里面的人在干什么,虽然看不见,可人人都知道。李治有些恶心,放下筷子,不再吃喝,他很不爽地道:“这人所遭之罪,纯属活该,谁让他不听无病你的话了,贪生怕死之徒!” 王平安却道:“殿下,莫要生气。治病就是为了不死啊,如果人人都能视死如归,那也就要医生没用了,所以他不选我的方子,从人情上讲,是对的,没必要生他的气!” 龙傲天却道:“我的方子真不好使?我不相信,我得去看看!”说着,他跑到小门那里,一推门,竟然跑了进去! 楼上众人一起啊地叫了起来,就算忍耐力再强的人,也没法吃喝了,都把碗筷推开,摇头不止,这龙傲天也有点太那个啥了,难不成他进到茅房里,是想看人家费坐堂……不要想,不要想了,世人各有嗜好,反正也不关别人的事,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楼上众人安静了一会儿,谁也不愿意谈论里面的费坐堂,开始纷纷说起别的事儿来,反正马上就要召开奥运会了,这可是长安百姓的一次大盛典,话题多多,不怕没有东西可聊。 李治也开始和王平安说起这件事来,按照原计划,估计当这场比试结束时,天应该黑了,正好可以举行那场点火仪式,赞助大火盆的制灯商早就找到了。 长安城里不少灯商,光是有字号的特大号灯商就有四五家,他们全都表示要赞助大火盆,户部官员脑筋灵活,竟然不用人教,就弄出个竞标大会来,看谁出的钱多,就用谁的灯。 出乎户部官员们的意料,灯商们为得到这个巨大的,全天下性质的广告,竟然最后的结果是,不但赞助所有大会用灯,而且最后胜出的灯商,还出了一万两千贯的巨资! 李治说起这件事来,啧啧称奇,这么一大笔钱放出来,那灯商得卖多少盏灯啊,猴年马月能赚得回来?实是难以相信! 王平安听罢,笑道:“殿下不用为那家大灯商担心,商人是不会干亏本生意的,他既然能花得出这笔钱,就说明他一定能赚得回来!” 他向左右看了看,见墙边立着一只大灯架,他指着灯架,道:“殿下你看,灯商是不会只卖灯的,他也会卖蜡烛,他的灯名号响亮了,天下皆知,他的蜡烛生意自然也跟着红火起来,都是一个商号出产的嘛!” 李治哦了声,点头道:“不错,确是这么回事,没有哪个灯商,会光卖灯,而不卖蜡烛的!” 王平安道:“他不但可以卖蜡烛,还可以卖牛羊油脂” 李治一愣,道:“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儿?灯商怎么改做起牛羊的生意了?” 王平安笑道:“殿下请想,制作蜡烛,需用到油脂啊!这商人是必须要收购牛羊的,他得到牛羊,抽取油脂之后,他都不用自己去做蜡烛,只需要说他的蜡烛都是用这种油脂做出来的,只有用了这种油脂,才可以做出天下最好的蜡烛来,那么别的商人就算硬着头皮,也得买一些这种油脂,然后对外宣称,他们的蜡烛也是最好的,因为用的一样的油脂嘛!” 李治啊了一声,笑道:“明白了,就算其他商人不想用他的东西,可也得多少买上一些,要不然他的蜡烛就得被比下去,只能卖低价!” 王平安拍手笑道:“正是如此,这个灯商不需要让他的蜡烛提价,而只要维持在原价,就能逼得其他蜡烛商降价,没人希望利润减少的,所以最少在一年之内,别的灯商都得向他低头。而且他的商号名头最响,甚至可以在此后的两三年里,压制住别的商号发展,天下这么大,这钱他怎么都能赚回来的!” 李治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无奸不商,孤白替他担心了呢!” 王平安笑了笑,道:“要是殿下你想捞笔外快,就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做东宫蜡烛专供的买卖,让他白送蜡烛给你用,然后再交你一笔专供钱!” 李治道:“这个……属于仗势欺人了吧,就算孤是太子,也不能白让子民……”忽地,他恍然大悟,笑道:“如果他的蜡烛是东宫专供,那名头就更响了,就等于告诉天下百姓,他的蜡烛品质最佳,就连东宫都用他商号的蜡烛,那生意岂有不红火之理?” “然也!”王平安一点头。 这楼上除了太医之外,还有其他人呢,其中不少都是商人,他们听着眼光一亮,原来生意还可以这么个做法儿,以前闻所未闻啊! 王平安看着一脸喜欢的李治,又笑道:“殿下前段时间不是说手头紧嘛,其实钱的问题很好解决的。你可以让绸缎商专供,然后做出衣服来,你穿上出来走一走,或者每当举行马球赛时,东宫的嫔妃穿上用这种绸缎做出的衣服,参加个盛会啥的,那天下百姓不就都知道了……” 李治一拍大腿,笑道:“那这个绸缎商的生意,非得红到发紫不可!嗯,东宫的殿宇有些旧了,孤让砖瓦商专供,东宫的瓷器旧了,孤让瓷器商专供,嫔妃们的珠宝……” 两人哈哈大笑,以后东宫没有啥开销了,只要一提专供二字,自会有大商人抢着上来巴结,而且还能收笔专供费! 王平安边笑边想:“当太子好吧,你要想花钱,啥也不用干,只要把太子二字拿出来显一显,那就会有无数的人争先恐后地跑上来,给你送钱花啊!” 李治兴奋得直跺脚,笑道:“这可太好了,孤总是为钱的事发愁,有时也还为父皇发愁,甘露殿年头久了,地面反潮,早就想修一修,可父皇总觉得国家还不富裕,不愿为此增加开销。要照你这么一说,孤只需要对外说声:专供。那只要花人力钱就成了,其他的一个子儿不用花啊!” 王平安笑道:“人力钱也可以省下的!” 李治更加兴奋,道:“怎么能省下来?” 楼上的商人们都凑上前来,围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王平安,听他再出新点子。 王平安笑道:“殿下只需印一批证书出来就可以了,上面盖上你的大印,用以证明这个工匠的技艺高超,曾为皇上修过殿宇,而皇上就在他修的殿宇中处理国家大事。殿下请想,哪个工匠会不想来?为了要来,说不定他们还会贿赂宫里的管事呢!” 李治道:“那孤可得看住了,不能宦官们收黑钱,就算要收,也得孤亲自收才成!” 王平安伸手挥了挥,让商人们离得远点,不要围在桌旁,他又道:“这只是个构想而已,还有不足之处,殿下可以找工部的官员,让他们讨论一下,拟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这样才最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李治点头道:“不错不错,是要拟个章程出来才好!” 商人们坐回原处,可人人心中都打起算盘来,竟然有这种好事儿,自己要不要也搀和一把,弄个专供啥的玩玩? 楼上的人正在议论纷纷,小门打开了,就见费坐堂慢慢地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看样子非常痛苦,出来后顺手将门关上了! 王平安站起身,问道:“龙先生呢,他怎么没出来?” 费坐堂一脸难堪地道:“龙先生他……他非要仔细辨证一下……那个那个,所以……” 王平安一跺脚,道:“我刚刚说他看病不够仔细,现在他仔细上了,却又仔细地过了头。你患得是沉年旧疾,又不是急症,辨不辨证……那个,又有什么用处!” 费坐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无措,他道:“那下面小人该如何,可是要服王侯爷你的方子?照着小人以往的经验,怕是过不了多一会儿,还得再进去,至少要连着进去四五次,今天才算完事儿,但晚上……” 王平安一摆手,道:“还是用我的方子吧,千万不要小看巴豆,这味药的药效奇好,而且非常对你的病症。” 他叫人拿过龙傲天的方子,看了看,在心中做了次辨证,道:“还好,没有药物相冲,你是可以立即服用的!” 哈米提在旁道:“咱们坊里没有现成的巴豆,这种东西算不上太常用,我得现叫人去药铺里买才成!”他招过伙计,要伙计立即下去购买巴豆丸。 伙计答应一声,立即飞奔下楼,药膳坊里没有巴豆丸,可药铺里却一定有,而且几乎家家药铺都有,因为这味药属于特用药,所以制作都很精良,倒是不必为药丸的质量担心。 费坐堂不敢坐下,低声道:“其实小人的药铺中,就有巴豆丸,品质上乘,如果……如果东宫需要专供药材,不妨……” 嗨的一声,楼上众人无不笑出声来,赶情儿,这位费坐堂在里面拉肚子,还竖着耳朵听外面的事,连他都打上专供的主意了,还真是个生意经啊! 李治却笑道:“等你的病治好再说吧!孤有太医署呢,倒不见得要从民间取药,毕竟药这种东西,可不能乱用,随便找个商人就成!” 过不多时,伙计就跑回来了,跟在他后面的竟然是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大纨绔这段时间,没脸去见王平安,今天得到机会,赶紧前来弥补关系,来见王平安。 赵璧他家做的就是药材生意,东市里有他家的买卖,巴豆丸小意思,要多少有多少,他亲自捧了一大盒子上来,大丸中丸小丸,应有尽有! 两人上了楼来,赶紧给李治见礼,又大拍王平安的马屁,说尽好话,求王平安原谅他俩当初的不地道! 王平安应付几句,取出小丸的巴豆,按量让费坐堂服用。 龙傲天从小门里走了出来,眼睛通红,脸色却煞白,出来之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他一出来,楼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他,谁也不说话! 很诡异地,楼上安静了好半晌。忽然,费坐堂道:“差不多,到时候了,小人就要……好象还能再等等!” 王平安歪着头,问道:“不急?” 费坐堂摇摇头,道:“不算太急……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还能挺挺!” 王平安笑了笑,道:“那就再挺挺,你坐下来歇歇气,不要总想着时间到了!” 费坐堂嗯了声,坐了下来。 赵璧却道:“这位仁兄,我们在哪里见过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第三局最神奇 第三百六十八章 第三局最神奇 费坐堂看向赵璧,他早认出来了,只是没好意思主动打招呼,笑道:“自然认得,这不是赵少爷嘛,在下还从你家进过药材呢!” 赵璧嘿嘿一笑,道:“你记起我来啦,我看着你就眼熟,你不就是……”他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并不如何上心,只是看着费坐堂眼熟,可要说记起他是谁来,是哪家药铺的老板,那他可说不出来了! 顿了顿,赵璧道:“我刚才听人说,你得了拉肚子的病症,现在好了没有?” 费坐堂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要是好了,还用得着吃你拿来的巴豆丸么,你当巴豆丸是糖丸么,想吃就吃!” 他脸上笑容不减,道:“好点儿了,赵少爷带来的巴豆丸,果然药效奇佳,要按时间算……” 王平安打断他的话,道:“不要算时间,心里压根儿就不要想着拉肚子这件事。正好,你认识我赵兄,你们两个又有生意上的往来,不如好好谈谈。” 他转头对赵璧道:“赵兄,这也算是广而告之了,你和费先生好好谈谈,以后你家的药材卖给费先生时,不妨便宜一些!” 赵璧笑道:“成啊,这个简单,费先生你说吧,你家什么药卖得最好,下次再从我家进货,便宜算给你!” 费坐堂大喜,顿时就忘了自己拉肚子的事了,赶紧巴结起赵璧来,两人如同多年好友似的,开始谈生意来。 这边说什么,龙傲天不想听,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为什么自己开的药方会不好使呢,按道理来讲,应该是好使的啊! 王平安看着他,心想:“你平常不喜给人看病,只是认为自己的医术高超,却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实践出真知。你只有多给人看病,积累病案,这样才能灵活运用所学的医术,孙真人为什么医术高超,不但是因为他的医学理论高强,而且也是因为他看的病人多,经验丰富啊!而你理论再强,辨证做得再好,可一当真动起手来……唉!” 他见龙傲天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实不好再出言说他什么,只能摇头叹气,替他可惜,如果龙傲天的性子能改一改,说不定历史上,真的会有他一席之地的,成就未必不如他的老师! 龙傲天越想越是烦躁,这些天家里出的闹心事,今天又被大受刺激,这让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变得波涛汹涌,一时半会儿的,他实是难以接受! 蒲黄的用法,萝卜子的用法,还有巴豆的用法,这些都超出了他的想象,和他平日里所学,大相径庭,他实是不能理解! 孙思邈有药王之称,但那是在他去世之后,后人送给他的绰号,初唐的人没有人叫他药王,他的医术高强,但时代所限,有些药物他是不知道如何使用的,或者说他知道如何使用,但是没有来得及传给龙傲天,毕竟师徒两人并不一直在一起,所以龙傲天有些事情,他同样是不知道的! 而王平安拥有后世的知识,而他正是运用了超前的知识,给了龙傲天绝大的刺激。在后世人看来,有些药物的用法太简单了,可放在初唐,越简单的用法,越能引起强烈的震撼,相反复杂的用法,比如长长的一溜药名,倒是不会让人太吃惊! 要是说得形象一些,龙傲天好比一个优秀的骑手,骑术高超,而他对药物上的知识,就好比是骑手拥有一匹宝马,这匹宝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要论跑起来的速度,天下无马可及,龙傲天便认为他的知识也同那宝马一样!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世上有种东西叫汽车,跑得比马快得多,他的宝马压根儿就没法和汽车比,他当然极度震惊,汽车是啥东西? 当他看到了汽车后,也就是看到了王平安的医学知识后,他不傻了才怪呢!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简直就是难以想象! 幻觉,一定是幻觉! 龙傲天心中烦闷难以形容,忽地,他又回想起刚才在小门里看到的东西,费坐堂不让他看,可他非要去辨证一下,找出原因,当时不感觉怎样,可现在回想起来…… 这些日子所受的遭遇,今天所受的刺激,现在的烦恼,猛然间汇聚到了一块! 龙傲天喉头一涌,哇地吐了出来! 王平安一见他的样子,就知要糟,见他吐了,差点没吓晕过去,不会吧,你又不是周瑜,我更不是诸葛亮,你吐血干嘛……啊,万幸,不是吐血,只是普通的呕吐! 他连忙上前,扶住龙傲天,叫道:“龙兄,你没事吧?”随即转头过来,道:“拿清水过来,温的,快快!” 楼上众人尽皆大吃一惊,谁都没有想到,龙傲天竟然会突然呕吐! 伙计叫道:“是是,这就去拿!”楼上茶水酒浆应有尽有,可偏偏就是没有温开水! 龙傲天一吐起来,就停不下了,不停地呕吐,越吐越厉害,脸色涨得通红,几乎有眩晕的模样! 王平安不敢拍打他的后背,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压力太大造成的。这种现象在现代很常见,现代人工作压力巨大,有时疲惫不堪,来自外界的压力达到临界点,身心俱疲之际,如果再受点刺激,很容易就会呕吐! 事实上,呕吐是一种自我保护性的防御反射动作,是在告诉身体,超负荷了,赶紧减压吧,否则会有更大的病痛出现! 费坐堂也不再和赵璧聊天,看向龙傲天,他心里惊恐,不会是因为治不好自己的病,反倒把他气出病来了吧?这可真是要命了! 伙计飞奔上来,叫道:“温水来了,温水来了!” 王平安却摇头道:“不成,现在温水也不好使了,他根本无法进食喝水!” 龙傲天强忍住痛苦,慢慢直起身子,摇了摇头,他无法说话,可手还能动的,哆嗦着,提起笔来,字迹潦草的,开了个方子,示意伙计去给他煎药。 王平安抢先拿过方子,看了眼,赞道:“好方!”转交给伙计,道:“速去!” 伙计忙答应一声,赶紧下楼,一边下楼,他也看了眼方子,回头叫道:“侯爷,这剂药是好,可却不能马上煎好啊!不过,咱们坊里有备用的,只是不如这方子上好,能先拿来顶顶不?” 王平安皱眉道:“那就先拿来顶项吧!”他心中思考,怎么能让龙傲天快速止吐。 止吐的方子太多了,因为呕吐是小毛病,非常常见,尤其是开酒楼的,见到客人们呕吐,更是平常之极,不说天天碰到,隔三差五的碰到一次两次的,也是毫不希奇! 可因人而宜,病因不同,不能一个方子反复使用! 龙傲天是医生,他当然了解他自己现在的状况,他开的这个方子,非常之速效。速效到了喝下去就能好的程度,正对他现在之症,只是可惜,煎制方法,有些困难! 他开的方子是半夏加茯苓生姜,一剂见效! 王平安一看这方子,就知道是对症良方,要是让他自己开,怕也难以开出更好的方子来! 半夏加茯苓生姜,这剂药在中国近代时,也就是在中西医开战,西医完全占了上风时,名医张锡纯曾用过这剂药,干倒了西医,证明中医并非是伪科学! 当时有位英国医生患了呕吐症,他自己治不好,日本和美国的医生也全都跑来治,同样全都治不好,都傻眼了,只好请了位中国医生,也就是张锡纯。张锡纯开的就是这剂药,英国医生服下后,一剂见效,两剂病好,养了几天,英国医生又活蹦乱跳了! 这方子里的半夏和茯苓,都是出自《神农本草经》,这就不是王平安的超前知识了,而其中的生姜,孙真人曾说,也就是眼前的龙傲天的师父曾说过:为呕家之圣药。 要不然龙傲天怎么能开出这个方子呢,这就是他师父亲自传给他的呀! 片刻功夫,伙计又跑了回来,手里端着药碗,道:“可以拿这个顶一顶!”递给了王平安。 王平安见龙傲天还是呕吐不止,没什么可吐的了,就呕吐胃液,嘴角和前襟上,全是亮晶的粘液! 楼上众人都站起了身,连李治都坐不住了,也站了起来,众人都满脸同情地看着龙傲天,不管这人的脾气有多么的执拗,可看他现在所遭受的苦楚,人人心中都是怜悯! 何必呢,何苦呢,又不赢天赢地的,输了就输呗,看把自己给折腾的! 王平安端着药碗,道:“先忍忍,把药喝了,一碗药就算不能全喝进去,也没关系,只要有一口入肚,你的呕吐就能减缓!” 药碗送到嘴边,龙傲天只闻了一闻,就伸手推开,他用力稍大,竟将药碗给推翻了,药汤散了一地! 楼上众人齐声惊呼,都不明白是为什么。李治皱眉道:“这是为何,药都端来了,干嘛不喝?” 王平安将药碗放在桌上,颇感无奈地道:“龙兄定是觉得这药煎得不够火候!” 众人心想:“不够火候,太矫性了吧,这么事多!” 看着龙傲天难受的样子,王平安忙替他解释,他道:“你们不要误会,以为龙兄事儿多。” 他指了指药碗,道:“这剂药里面没有放茯苓和生姜,只半夏一味,治别人的呕吐是没问题的,但治他的却不够用,其实煎制半夏是很有讲究的!要在仲春季秋之时,取生半夏数斤,浸以热汤,日换一次,到旬日将半夏剖成两瓣,再放入锅中,多添凉水煮沸,要一沸,迅速连汤取出,放在盆中,等水凉了,晒干备用。” 他又拿起那个碗,苦笑道:“这种火候的半夏,龙兄自然是不肯服用了!” 李治气道:“这种时候,还讲究什么,有就喝了呗,看看都吐成什么样子了,成何体统!” 王平安心想:“他倒是想成何体统,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啊!”见龙傲天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竟然有要昏迷的前兆,这个样子,估计就算有火候到位的半夏拿来,他也没法服了! 王平安大声道:“龙兄,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小弟来为你医治一下,咱们不服药!嗯,你不出言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 楼上众人大感好笑,他现在还能出言反对么,连嘴都闭不上了! 王平安一挥手,道:“把他放平仰卧,脱下鞋袜。丹若、莲雾,你们取出艾条来,要清艾条,我要施灸!” 不等伙计们动手,哈米提和欧阳利一起上前,将龙傲天按在地板上,脱下了他的鞋袜,而两个小丫头则为王平安准备好了清艾条。 临出灵感寺时,她们都准备好了王平安要用的各种器具,就是为了和龙傲天比试医术时用,结果没用到别人身上,竟然用到了龙傲天的身上! 世事无常,当真是令人唏嘘! 王平安拿过清艾条,取两根点燃,蹲下身子,道:“龙兄,我要对你的涌泉穴施灸,是悬灸!” 龙傲天不置可否,他也没力气说可说否了! 涌泉穴在足底,这是常用穴,但常人往往找不准穴位。具体来讲,涌泉穴在足底部,卷足时足前部凹陷处,约当足底二、三趾趾缝纹头端与足跟连线的前三分之一与后三分之二交点上。 这个说法太过古板,不好理解,对于不懂医术的人来讲,和没讲一样。涌泉穴是人体长寿穴,如能认准,并加以按摩,大有益处! 快速取穴法,仰卧,五趾跖屈,再屈足掌,于足跖心前部正中凹陷处,即是! 王平安手拿艾条,对准穴位同时施行悬灸,艾条距皮肤大约一寸,仔细地给龙傲天医治起来。 只片刻功夫,龙傲天的呕吐就开始放缓,再过片刻,呕吐便即停止! 太医们见了,无不又惊又喜,心想:“这个我也能做到啊,只是为啥刚才没有想起来?” 龙傲天气喘均了,双眼无神,望向屋上大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继续施灸,王平安道:“龙兄,现在你的皮肤潮红充血了,可否感到温热?如果感到,也就差不多了!”这话只是客气,大家都是医生,施的到没到位,还能心中没数么。 龙傲天嗯了声,慢慢坐起身。王平安忙将艾条拿开,笑道:“这方法好使吧,就是有些让人尴尬,如果不是着急,我是断断不会脱龙兄的鞋袜的!” 柯莲雾取出温水,端给龙傲天。龙傲天接过喝了口,擦擦嘴角,道:“这就算是第三局吧,我输了,你可以叫我龙小泥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盛典 第三百六十九章 盛典 随着龙傲天这句话,屋里一片静悄悄,无论是李治,还是太医,还有一众看热闹的百姓,目光都一起看向王平安,想看看得胜之后的王平安,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出人意料的,王平安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神色依然平静,仿佛他得到了公认的长安医术第一的名号,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王平安微微笑了笑,道:“龙兄说得哪里话来,我干嘛要叫你龙小泥呢,你叫傲天,不叫小泥啊,我还是称你为龙兄吧!” 龙傲天虽然性格古怪,极难相处,但有一点是好的,输了就是输了,绝对没有输不起的那种举动! 他摇头道:“王兄,长安百姓称你医术第一,我很是不服气,这才与你比试。现在比试输了,按照约定,你叫我龙小泥,我是绝对不会生气的,你叫就是了!” 李治笑道:“无病为人最宽厚了,他才不会叫你龙小泥呢!” 欧阳利也在一旁笑了,他道:“不叫你龙小泥,要叫就叫你龙小妮子!”说着话,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却摇头道:“龙兄,当初你打赌约定,想必认为小泥二字是代有侮辱性的,所以才一气之下,和我打这种赌,既然明知这两个字会让你不快,我又怎会如此称呼你呢?” 龙傲天脸色好转起来,他道:“原来王兄以为这是在骂我?你为人友善,当真难得!”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其实在打赌之时,我是留了心眼儿的,小泥二字对我来讲,并没有侮辱之意……” 王平安哦了声,转头去看李治。李治眨巴眨巴眼睛,心里也挺奇怪,龙傲天是多骄傲的人啊,小泥这两个字,对别人来讲不算啥,可对于他来讲,不是侮辱,那会是什么? 龙傲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诚实过头地道:“我原名不叫傲天,是医术有成之后,自己改的,我幼年时的真正名字……真正名字,就是小泥!” 楼上众人齐声惊呼,不会吧,大名鼎鼎的龙傲天,真名竟然叫做龙小泥?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李治张大了嘴合不拢,一脸惊诧地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叫小泥,谁给你取的名字?” 龙傲天毫不掩饰地道:“父母所取,本来叫做狗剩儿了,这样的名字好养活。狗剩儿,狗都嫌弃的,都挑剩下的人,阎王爷自然更不会要了。后来遇到了我恩师,他认为狗剩儿不够文雅,便给我取名为泥,字息土!” 楼上众人一起哦了声,原来他的真正名字是泥,想必年纪小时,父母和师父都称他为小泥。这小子看似傻不拉唧的,其实很有心眼儿啊,他这么个打赌法,便等于是输了,也变成和没输一样! 王平安笑着摇头,真是没想到,龙傲天这么个牛哄哄的人,竟然还叫过狗剩儿!但要说起来,狗剩儿这个名字挺好,父母关爱子女之意尽显其中,是为了让孩子活得健康,长命百岁啊! 李治看着龙傲天,忽道:“原来你不傻啊?” 龙傲天干笑两声,道:“殿下,你怎么会认为我傻呢?” 王平安问道:“龙兄,想必你也不姓龙吧?你到底姓什么?” 龙傲天摇头道:“咱们当初可没赌姓的事,只是赌的名!” 王平安耸了耸肩,没有追问。欧阳利却道:“龙小妮子,当初确没有赌姓,可是赌了光膀子围着长安城墙跑了!怎么样,你是不是现在就跑跑啊?” 龙傲天一笑,道:“我没说过我不跑啊,但注意,就象赌吃这张桌子一样,我只说吃,王平安说什么时候吃都行。所以我说光膀子跑,可没说什么时候会去跑啊!” 李治一拍手,笑道:“得了。无病啊,看来当初打算耍赖的,不止你一个人啊,龙小妮竟然一点不比你笨,他也早就有打算了,而且孤敢担保,他打算得比你还要早些!” 王平安哈哈大笑,伸手拉住龙傲天的手,道:“好好好,行行行!龙兄,小弟佩服,你只是看上去有些木纳,其实这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我可多多了!” “过奖,过奖!”龙傲天笑道:“我虽输了赌局,可在医术上却得了提高,知道了萝卜子和巴豆的用法,还见识了你施灸的方法。不瞒你说,针灸一道正是我医术最薄弱的地方,今天没求你,你就教了我一招!” 李治却摆手道:“不行,你不能如此地耍赖,光膀子围城墙跑也就算了,但你得光膀子去点一只油锅,你要是不肯点,那孤就下令,让禁卫扒光了你的衣服,把你扔到城外去,逼着你跑!” 楼上众人听有这样的热闹好瞧,啪啪地鼓起掌来,叫道:“殿下英明,让他跑,非让他脱光了跑不可!” 龙傲天有点害怕,他这些日子哪有心情管外面的事,竟不知道奥运会这一说,听说要点油锅,这么危险的事儿,他能不害怕么! 王平安向外看了一眼,道:“忙乎了这许久,天色不早了,如果现在赶往玄武门,估计到城门口,天也就差不多快黑了!” 他拉着龙傲天的手不放,笑道:“龙兄莫要担忧,殿下和你开玩笑呢,并非是那种炸人的大油锅,而是一只大灯,很大的那种!”灯到底啥样,他也不清楚,没有看到实物,只好含糊地一语代过。 龙傲天这才点了点头,王平安的话向来有谱儿,他要是说没危险,那定然就是没有危险。 说来也怪,龙傲天被王平安一顿“狂猛”地刺激之后,竟然对王平安有了一种亲近感,他谁也不服,可一旦要是服了谁,那就谁说啥,他就听啥了。他和李治一样,都很是信任王平安,这可能和王平安一向温和有礼,能为别人着想的性格有关! 看了看楼上众人,王平安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知道今天来求医的病患不少,可不是要召开赛跑大会了吗,抽不出时间来……要不这样吧,不如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太医署的各位同僚辛苦些,为百姓们义诊,诊费就不向百姓们收了,只开方子,让百姓去熟药局购买,这样一来百姓可以得到实惠,而熟药局的生意也能被照顾到,殿下你以为如何?” 他不问太医们,因为太医们人太多,人多想法就多,说不定就要有人反对,甚至要开个会研究一下,那多麻烦啊,干脆就问李治,反正自己说啥,李治都会答应,相当听话一小孩儿! 果然,李治点头道:“好主意,无病说得很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太医们一咧嘴,人人心中都想:“就知道你没主见,王平安说啥你都说对,义诊很辛苦地!” 王平安拉住龙傲天,道:“来,龙兄,咱们陪着太子去玄武门吧,今晚那里要有个盛大的集会,咱们一起陪着太子看看!” 龙傲天有心不去,他道:“我还要回去做辨证呢……” 李治笑道:“辨什么证啊,走吧你!”他也拉住龙傲天,和王平安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龙傲天,把他给架着下了楼。 楼上众人见这场比试结束,虽然结果不出意料,平安小神医大获全胜,但谁也没想到,最后一场比试,竟然是王平安给龙傲天治好了病。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跟着下了楼,都向玄武门赶去。 李治和王平安一下楼,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一起欢呼起来。同楼里的人一样,他们都认为王平安能赢,这个结果不出意外,而真正让他们兴奋的事,那场盛大的奥运会,就要开始了! 李治松开龙傲天,先行上了马车,王平安跟着他同乘一辆,而李治多多少少地,对龙傲天还不是太亲近,龙傲天只好做了他雇的那辆车,跟在太子车驾之后,向玄武门赶去。 从东市是没法直接达到玄武门的,必须向北走过两个坊,向东出通化门,然后从城外绕行,这样才能到达玄武门。虽然麻烦些,但也不是太远! 出了通化门,就见城外已然有无数的百姓,在往玄武门赶去了。奥运会是个新鲜玩意儿,人人都想看看热闹,自然扶老携幼,去看点火仪式。这仪式到底是个啥意思,没几个人明白,但有热闹就得看,绝不可错过! 等车驾到了玄武门,王平安和李治下了车,就见玄武门张灯结彩,天色刚刚擦黑,可城楼上就已然点起了无数的大红灯笼,并且在城垛后面,支起了木架,拉起长绳,每个城垛口,都挂着灯笼,无数个垛口,无数个灯笼,把长安北城墙照得一片光明,景观美丽异常! 大唐开国至今,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就算是开国那天,先帝李渊都没舍得这么张灯结彩过,没钱啊,那时天下还不太平呢!而李世民登基那天,也没这么庆祝过,那时突厥人犯边,都快打到长安了,既没钱也没心情去庆祝! 可大唐出了个王平安,他的主意一出,朝廷几乎可以说是立时就有钱了,而且朝廷什么都不用采买,无数的商人争着抢着,挤破了头似的,给朝廷送钱,象灯笼还有蜡烛,这些要是光靠朝廷采买,可是不小的一笔支出,李世民连给自己修修宫殿,都舍不得花钱,他哪儿舍得花钱买灯笼,粉饰太平啊! 现在好了,不用舍不得,因为根本不用舍,直接就能得! 城上。 李世民站在城楼里,心满意足地看着下面,身后站着文武百官,长孙无忌离他最近。 李世民转头道:“无忌你看,咱们长安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啊!” 长孙无忌摸着胡子,笑道:“是啊,就算是前隋的杨广,奢侈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可也没有挂这么多灯笼的时候。我大唐盛世,开始了!” “开始了!”李世民慢慢地点着头,轻声道:“大好河山,朕给治儿留下了,盛世辉煌,就要靠他去创造了!” 长孙无忌道:“皇上,怎地如此说?盛世辉煌,何必等太子去创造,您也可以啊!” 李世民按了按心口窝,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道:“朕也可以,朕也可以啊!”轻轻叹了口气。 长孙无忌愣了愣,看向皇帝的手,心想:“皇上这是怎么啦,挺高兴的日子,怎地忽然说起这种话来?” 城下。 龙傲天下了马车,就见玄武门的门口人山人海,也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百姓,反正一眼望去全是人,估计没有十万,至少也得有八万! 再看护城河的岸边,高高立起一座木架,这座木架足足有七八丈高,通体上漆,大红油漆光可鉴人,架上披红挂绿,喜气洋洋! 木架的下面,支着一面大鼓,而架外刚向两旁延伸,更支着无数面大鼓! 木架的最上面,立着一只大铁锅……这大铁锅怎么看,都是用来烹人的,绝对不象是盏灯!而且这个大铁锅竟然用黄铜铸字,镶到了铁锅的边上,看样子好象是个商号的名称,黑锅黄字,非常显眼! 按着外观来讲,李治说得靠谱,而王平安却说得离谱,天底下哪有这么大的灯啊!这锅要是里面放上油,然后再点起来,估计十里之外,都能看到火苗子! 龙傲天走向王平安,指着大铁锅,道:“王兄,你说的大灯,不会就是这个铁锅吧?” 王平安也正抬头看锅呢,他没回答龙傲天的话,却问李治:“殿下,这盏灯做得太粗糙些了吧,我怎么看着象是军队里,给好一百几十人煮东西吃的那种大锅啊!” 李治点头道:“是啊,就是那种大锅,临时造灯时间不够,所以用了这个大锅,上面的字是后镶上去的,灯商说了,事后补一个同样大的灯,但现在只能用锅来对付一下!” 说完,李治向禁卫挥了挥手,禁卫们立即下马,跑到木架下面,对鼓旁的士兵说了几句话! 早就做好准备的士兵,拿起鼓槌,咚咚地敲起鼓来! 鼓声一响,下面热闹着的百姓,慢慢安静下来,纷纷向木架方面涌来。 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立国以来,规模最大的盛典,就要开始了! 第三百七十章 李世民有心绞痛 第三百七十章 李世民有心绞痛 下面鼓声一响,李世民便知道儿子李治到了,李治今天跑去看王平安比试医术,不管王平安输赢,都会带着王平安来此,只要他们一到,大唐奥运会便即开始点火仪式。 这个仪式很有点大军出征前的告天架势,只不过现在是点火,而出征前是砍敌人的脑袋,顺便杀青牛,以壮声势! 鼓声咚咚,响了片刻,停顿了下来,忽又咚咚咚响了三声! 长孙无忌笑道:“王平安赢了!” 李世民哦了声,道:“你怎知他赢了?” 长孙无忌道:“老臣和太子商量过了,要是王平安赢了,就击单数,如果输了就击双数,简单的很,一听即知!”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果然赢了,看来龙傲天还是不及王平安啊!” “关键他师父不在啊,没有师父的扶持,弟子太年轻,又怎么能够稳稳当当的获胜呢!”长孙无忌若有所指地道。 李世民微微一怔,心中明白,这是长孙无忌在暗喻,他对自己说,李治太年轻,他还需要你这个当父皇的扶持啊,能多扶他一段时间,就多扶一段时间吧! 他心想:“我倒是想多扶他,可生死由天,不由己啊,我最近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 笑着转过头,李世民道:“无忌,这话你可说差了,那王平安比龙傲天还要年轻,更无名师扶持,他为何却能赢?” 长孙无忌想都没想,笑道:“王平安虽然年轻,可他有良师益友啊,太子不就是他的好老师么,两人交好,无话不谈,有太子指导他,他胜个小小的龙傲天,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李世民哈哈大笑,转身挥手,叫褚遂良下去。褚遂良相当于皇帝的高级秘书,兼职大唐朝廷发言人,每到这种时候,他就要拿着圣旨,站到前面大声朗诵了! 褚遂良会意,手捧圣旨,下了城楼,来到城垛,站在灯笼之前,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起圣旨。这圣旨依旧是他拟的,不过总算他没再写得太高深! 扬声吐气,他将圣旨念了一遍,不外乎是为什么要举办这场大会,要达到什么样的目地,如何如之何!他念圣旨,其实没有多少百姓能听到的,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念完之后,鼓声又起,百姓们山呼万岁! 王平安拉过龙傲天,道:“龙兄,现在该你上场了。太子和诸位大臣都商量好了,这次大会的点火仪式,就由你来完成!” 他一指木架,道:“看着没,你爬上这个木架,快到铁锅那里,不是支出来一个小小的平台吗,你站到上面,将上面的火把扔进锅里,然后再爬下来,就算完成仪式了,多简单,你能干好吧?” 龙傲天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向大锅,忽地他摇头道:“我干不好,我从没爬过么高,万一爬到一半……我我,我不想出丑,这些日子我出的丑够多了,实在不想在全城百姓面前,再出一次!” 李治听他这般说,回过头来怒道:“在药膳坊不是说好了吗,你得上去点火,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龙傲天一脸的苦色,道:“可我也没想过是这么个点火法儿啊,太高了,还没楼梯,要爬上去啊!” 李治越发的恼怒,气道:“父皇在上面等着呢,全城百姓也都看着呢,你就算害怕,也得爬上去,不爬孤就砍了你的脑袋!” 再怎说龙傲天也是臣子,君上下令,别说是爬上去点火,就算是爬上去往油锅里跳,他现在也必须得跳! 哆哆嗦嗦地,龙傲天向木架走去,看他的模样,似乎腿肚子抽筋了,走路都不稳了! 王平安摇头道:“算了,还是我上吧!”他紧了紧腰带,大步上前,推开龙傲天,走到了木架前。一挥手,立即有士兵上前,在他的腰间系上绳子,权当保险绳,防止他掉下来! 龙傲天擦了把汗,慢慢退到后面,心想:“看来我不光是医术不如王平安,连胆子都不如他!” 王平安顺着木梯开始往上爬,下面则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绝不低头往下看,王平安一直扬着头,嗖嗖地爬到支出来的小平台上,从平台上拿起根火把,高高扬着头,转身面向百姓! 百姓们拍手欢呼,高声叫着,让王平安快快点火! 王平安高声叫道:“天可汗万岁!”说着,转身将火把扔到了铁锅当中! 嘭地一声响,铁锅里的火油被点燃,立时着起大火,将玄武门照得一片通明,王平安就站在铁锅的旁边,全城百姓看得一清二楚,欢呼之声,更加大了! 李治松了口气,还是无病胆子大啊!不过,这架子其实也不算太高,要是换我爬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随即又一想,不是我不爬,而是我不想爬,太有**份了,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无病去做,我在下面指导,才最是妥当! 看着火光下的王平安,龙傲天心想:“好威风啊……” 欧阳利等人也想:“好威风啊……” 无数百姓的心中都在想:“果然是王侯爷,真够威风……” 威风凛凛的王平安,咳嗽两声,心想:“这是什么火油啊,这么大的烟……” 木架之下,无数的大鼓一起响了起来,随着鼓声,一群士兵冲了出来,手拿长刀和盾牌,开始跳起舞来,跳得正是秦王破阵舞! 随着鼓声,按着节拍,城上的臣子,城下的百姓,齐声唱起歌来:“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军歌声声,过不多时,人群之中有大商号开始分发火把,火把虽然制作粗鄙,但每支火把上面,却都涂白,用黑墨写着大商号的名字,正是赞助油锅的那家大商号! 百姓们点起火把,在玄武门前山呼万岁,然后便象是过上元节那样,将火把当做灯笼,持在手中,向芳林门走去,今夜长安不宵禁,百姓可以夜游长安! 王平安从木架上爬下来,手里也举着根火把,随着李治,一起围着长安城,开始绕了起来! 李世民看着下面无数的火把,笑了笑,道:“好了,仪式虽然简单,但百姓们却都欢喜,只要百姓们能够欢喜,朕便心满意足了!” 他转过身,带着文武百官,下了城楼,回转甘露殿。 走到半路,忽见前面有一群女子嘻嘻哈哈地,正往这边走来,领头的人竟是高阳公主,小公主李伊人也在其中! 李世民心情愉快,挥手道:“你们怎么跑来了,是想上城门看百姓游城吗?” 高阳公主跑了过来,见礼之后,笑道:“父皇,明天召开的奥运会,许不许女子参加,儿臣可也想跟着百姓,也跑一跑呢!” 李世民笑道:“开什么玩笑,你身为公主,怎么可以下场赛跑,成何体统!” 小公主李伊人则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姐姐是想学花木兰呢,父皇就答允了她吧!”她说话声音又脆又快,说完这句,忽道:“但姐姐可不要脱了衣服哦,姐夫会生气的!” 高阳公主呸了一声,道:“当着父皇和大臣们的面儿,你就敢胡说八道,半点规矩没有!” 李世民摆手道:“去玩吧,今晚随你们心愿,好好闹一闹!” 长孙无忌是舅舅,对着两个小外甥女,他也笑道:“去吧,去宫城上玩玩,太子和王平安连同着百姓们,要去芳林门,你们可以顺着宫墙往西边走,能看到挺长一段路的热闹呢!” 李伊人听到王平安的名字,眼睛一亮,道:“王平安,他也在下面吗?” 李世民对于小女儿的心意,虽然并不太了解,但还算是知道一点儿,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王平安还是小一辈的少年之中最杰出的,小女儿对他青眼有加,实属正常! 他冲小女儿笑了笑,道:“王平安陪着你太子哥哥,领着百姓们游街呢,现在天色全黑,你在宫城上是看不到他们的,只能看到无数的火把!”说着话,摆了摆手,让女儿们自己玩去,他则带着文武百官,回转甘露殿。 李伊人和高阳公主嘻嘻呵呵地,带着宫女们,自行玩乐去了! 回到甘露殿,李世民和大臣们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大臣们回家了,他则独自留在大殿之上,翻看今天新送来的几道奏章。 史忠臣为他点起蜡烛,稍声退到一边,不敢打扰皇帝处理公务。 李世民翻看奏章,忽然看到一道边关来的奏章,只看了前半部份,他脸上便现出怒色,砰地一拍桌子,喝道:“混帐,竟然得寸进尺!” 皇帝猛地一喝,把史忠臣吓了一跳,心想:“糟糕,皇上又生气了,可莫要象前些日子似的,再犯病啊!” 李世民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似乎是在强压着怒气。他继续往下看着奏章,看到了最后一句,他怒火万丈,再也无法忍住,激怒之下,猛地桌子给推翻了,伸手按向腰间,喝道:“狼子野心……”手中按了个空,他并没有佩戴宝剑! 史忠臣大吃一惊,心想:“要糟,皇上的心口疼怕是要发作!” 就见李世民忽然晃了晃,伸手捂住胸口,脸上神情痛苦!史忠臣惊叫着,从柱子下面跑了过来,叫道:“皇上,皇上,你怎么啦?” 第三百七十一章 会哄人的嫔妃 第三百七十一章 会哄人的嫔妃 李世民捂着胸口,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淋漓,不说话,也不动,似乎疼得他没有力气动了,只是保持一个姿势,在等着疼痛过去! 他这种病症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但每次发作的时间都短,挺一挺就能过去。李世民又是好强之人,只要病痛不到了必须要治的地步,他是不会和别人说的。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和他的身份有关,身为皇帝,又是通过武力夺权登上的皇位,他最怕的就是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深怕别人知道他身体不好,怕有人想要借此做文章,威胁朝廷,祸乱国家! 如果朝廷中有大臣知道他身体有病,那指不定会有什么想法,而番邦属国的细作要是得知他得了病,更要命了,那些所谓的藩属,今天对着李世民称臣,可明天就有可能拿着刀逼迫李治了! 李世民刚刚登基之时,突厥兵便借着大唐权力更替的空档,引兵南下,一直打到长安。这种前车之鉴,不得不防。所以只要能挺得住,李世民是绝对不会公开他的病情的,以免引起国内恐慌,还有番邦的窥探。 史忠臣抢上前来,扶住李世民,急道:“皇上,您病情发作的时间更隔越短,也越来越重,不能再瞒着了,还是赶紧找太医来看看吧!” 李世民闭上眼睛,挺了好半天,疼痛感稍弱,这才睁开眼睛,喘着气道:“越来越难熬了,看来真的需要让人给朕看看了。” 顿了顿,李世民又道:“不要找别人,就让王平安给朕来看,他的嘴巴严,定不会将朕的病情泄露出去!” 史忠臣连忙答应,道:“老奴这就派人去找王平安!”说着话,就要跑出大殿去,派小宦官出去找人。 李世民却道:“糊涂,这时候怎么能去找王平安。他现在在城外游街,一来不好找,二来找到他说什么,天黑之后传他入宫,不就表明是有急事吗,难免会引起别人猜测!” “那老奴……”史忠臣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道:“明天满朝文武都要出去看百姓赛跑,朕在去之前,让王平安单独留下,这样便就没有麻烦了!” 史忠臣啊了声,啪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老奴急糊涂了。皇上,可是今晚……” 李世民摇头道:“早点休息,应该不会再犯病了!”他指了指地上的奏章,示意史忠臣收拾好。他自己慢慢站起身,走向后殿,道:“去找两个美人来,让她们给朕解解疲乏!” 史忠臣答应一声,心中却想:“找美人来解乏,岂不是越解越乏!”不敢顶嘴,他先出殿,吩咐小宦官,去找两个平日里低眉顺眼,嘴巴牢靠的嫔妃来。这才又回到大殿,收拾奏章。 李世民来到后殿,静静地一个坐在床榻上,他患了胸疼病,却并不如何惊慌,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个病上。原因无它,他这辈子得过的病太多了,但哪个病都没要得了他的命。 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身边人。象已故的长孙皇后就知道,帝常有疾,累年不愈。而且长孙皇后还随身带着毒药,如果李世民一旦有什么不测,便要随他而去。可见李世民当时的病有多么严重,幸亏孙思邈替他治好了病。 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会愈发的坚强,所以李世民就算偶尔心中发愁,但也没有认为这病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坐在床榻上,等了一会儿,就听外面脚步声响,这脚步声来到殿门口,声音加重,似在提醒自己,外面有人来了! 李世民长长地嗯了声,外面立即响起史忠臣的说话声,道:“皇上,美人到了,您是分开临幸,还是让她们一起进来?” “朕不喜喧哗!”李世民慢慢躺倒在**,摆了个大字形。 史忠臣在外面答应一声,便不再说话了。过了片刻,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嫔妃走了进来,手上捧着水盆和手巾。 进到殿来,这嫔妃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将手巾浸湿拧干,跪到床边,给李世民擦脸擦手,又脱去他的鞋袜,想给他洗脚,轻轻一搬,发现皇帝的脚不动,便忙将洗改成擦,用湿手巾给李世民擦干净脚。 擦完之后,这嫔妃低声道:“皇上,臣妾刚刚沐浴完,用的是玫瑰香露……” 李世民顺手一拉她,道:“那就让朕来闻一闻你的玫瑰花露!”过不多时,屋里响起“古怪”的声音。 史忠臣躲在殿外,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他小声道:“今晚皇上并非龙精虎猛,看来是白天处理国事累着了!”他回头看向等在后面的另一个嫔妃。 这嫔妃脸上微露焦急,似乎是在怕皇上把“所剩无几”的精力,全都释放给里面的那个嫔妃,待会她再进去时,什么也得不到! 史忠臣把脸色一沉,低声斥道:“你想什么呢?明白的告诉你,等会进去之后,不许和皇上说话,如果皇上累了,你要立即出来,不许在里面多待,如果吵着了皇上,以后休想再见到皇上,咱家定不饶你!” 他是宫中大总管,虽然身份是个宦官,属于家奴,而嫔妃们属于皇上的小老婆,但嫔妃们却人人怕他,以前曾有嫔妃顶撞过史忠臣,结果被史忠臣找个由头,直接乱棍打死,而皇帝竟然对此事不理不睬,从那儿以后,就再没有嫔妃敢和他顶嘴了! 这嫔妃非常乖觉地道:“多谢大总管提醒,要不然我非得犯错不可!”说着话,这嫔妃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悄悄塞给史忠臣,道:“大总管,下次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史忠臣捏了捏手里物事,哼了声,道:“下次再说下次的!”显见对这嫔妃的礼物,并不满意。 这嫔妃咬着嘴唇,沉默了好半晌,轻声道:“天气冷了,大总管你该多穿些衣衫才是,尤其是值夜的时候,小心着冷……我有个手炉,早想送给大总管,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史忠臣原本已经转过了身子去,听她这么说,又转了回来,道:“你入宫多年,可比别的宫人会做事多了,很好!”顿了顿,又道:“下次,下次咱家还会叫你来的!” 这嫔妃大喜,赶紧冲着史忠臣行了个礼。史忠臣却道:“日后得了皇上的宠爱,莫要冲咱家摆架子就成!” 这嫔妃忙道:“哪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哪可能对您摆架子呢!” 史忠臣哼哼两声,道:“没得宠信之前,人人都是这么说。”摆了摆手,要这嫔妃不许再罗嗦。 在外面等了好半天,里面的嫔妃才出来,脸色潮红。史忠臣看了眼她的表情,心中一惊,心想:“事情怕是不妙啊!” 以往嫔妃被宠幸之后,出来时脸上表情都是相当开心,宫中嫔妃无数,能得到皇上的一次宠幸,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岂有不开心之理。可这嫔妃出来,脸上表情却没有欣喜,而是大有惊恐的表情,而又没有听到皇帝大声斥责过她什么,所以推断肯定是皇帝身体不舒服了! 史忠臣问道:“皇上怎么了?” 出来的嫔妃低下头,小声道:“皇上……做到一半,便让我出来了!” 史忠臣道:“定是你伺候得不好,下去吧!”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对等着的嫔妃说道:“进去之后,有点眼力价儿,要是皇上睡着了,就快点出来,不要在里面磨蹭,要是敢磨蹭,小心咱家进去揪你出来!” 这嫔妃答应一声,脚步轻轻,进了后殿。 史忠臣叫来小宦官,送出来的嫔妃回自己的住所,他则仍旧站在殿外,等候着那嫔妃出来! 可左等那嫔妃也不出来,右等还是不出来,而殿里面并无声音传出,显见皇帝并没有在办事。史忠臣终于着急起来,心中怒骂,定是那嫔妃想受宠,想要生下龙子,是以一直等在里面,不肯出来,妄想皇上能在她身上耕种一番! 心中气恼,怪这嫔妃不懂事,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后殿,心想:“看我怎么收拾你!”进了大殿之后,见殿内只有床榻旁点着一根小蜡烛,烛光微弱。借着光亮看去,就见李世民躺在**,发出轻轻的鼾声,似乎是睡着了,而那嫔妃则坐在床榻前,竟然嘴里极轻极轻地哼着小曲,听曲意竟然是母亲哄小孩儿睡觉的那种! 史忠臣大吃一惊,竟然敢对皇上哼着这种小曲,把皇帝当小孩儿哄?你不要命了吗!他脱下鞋子,光着脚快步走到床前,正要拉这嫔妃出去,却见这嫔妃忽然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出声! 史忠臣立即停下,看着这嫔妃,刚才着急,所以没看清她的动作,现在来到近前,自然也就看到了。就见李世民侧躺在**,而这嫔妃竟然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动作非常之轻柔! 史忠臣没敢出声,静静地等在一旁。这嫔妃又拍了一会儿皇帝,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冲史忠臣一笑。史忠臣忙回了她一笑,心中大是满意,这个嫔妃很会伺候人啊,虽然举止不太恭敬,但能让皇帝安稳入睡,就凭这一点,就很值得夸赞! 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后殿,来到前殿,史忠臣这才道:“你进去时,看到了什么,皇上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话?” 这嫔妃摇头道:“皇上什么也没说,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很不舒服,躺着动也不动,身上还尽是汗水!” 史忠臣点了点头:“那是肯定要流汗的!”他道:“然后呢?” 这嫔妃道:“我没敢打扰皇上,只是为他盖了被子,可又见皇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小时候母亲哄我入睡时,哼的歌谣,便为皇上唱了唱,再然后大总管您就进来了!” 史忠臣微微皱了皱眉头,有心要斥责一番,不许这嫔妃再对皇上哼什么歌谣,这虽然算不上大不敬,但对皇上唱儿歌,哄他入睡,总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想了想,又觉得只要能让皇帝安稳入睡,唱了也就唱了,无所谓的事,皇上没发脾气,他这个做宦官的,就不应该斥责什么! 他道:“今晚之事,不许你向别人说起。嗯,以后咱家会常安排你来伺候皇上的,你下去吧!”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就是刚才这嫔妃给他的,塞还给这嫔妃,笑道:“有机会,咱家定会为你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让你的身份,提上那么一提!” 这嫔妃大喜,万分乖巧地,又冲史忠臣蹲了蹲身子!史忠臣叫来小宦官,送她离开了甘露殿。 望着嫔妃的背影,史忠臣心中很是满意,宫里要是多些这样的女子,那就太好了!这女子不错啊,不象别的嫔妃那些,一见皇上就着急受宠,除了脱衣外什么都不会! 而这个女子有多好,明白事理,着急有什么用?不管有多着急,也不管有多美貌,可从没见皇上专宠过谁!可她却懂得伺候人,伺候得皇上舒舒服服的,这有多好,只要皇上舒服了,自己也会让她多来,一来二去的,就算无法得到专宠,但机会多了,总会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终生岂不有了依靠,这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宫外。 王平安高举火把,跟在李治的后面,大呼小叫,他本来是稳重之人,可今晚由于场面火爆,他也忍耐不住,跟着兴奋起来,也开始喊叫! 而李治则嗓子都快喊哑了,他不停地和身周围的百姓们打招呼,而百姓们兴奋起来,就会大叫太子千岁,而这句话一喊出来,李治便要高呼,天可汗万岁!百姓拍他的马屁,他就得拍父皇的马屁! 如果他不拍,一旦某些“有心人”,在见到父皇时,“无意”地说起今晚的事,百姓们山呼太子千岁,而他坦然受之,半点都没想起父皇来……这个有心人不用别人提示,他都知道会是谁,除了李恪之外,没别人! 众人一路游街,走到朱雀大街上,一直走到了明德门,这才散去! 王平安陪着李治,回转东宫,一路说说笑笑,直到了东宫门口,这才告别分手。 临别前,李治道:“无病,明天早朝,你千万不要迟到,说不定父皇会带着咱们去城头观看大会呢,如果少了你,那就没趣得紧了!” 王平安笑道:“臣定会准时到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给李世民看病 第三百七十二章 给李世民看病 分手之后,王平安回转了灵感寺。此时的灵感寺里,已经没有和尚了,惠正和有难已然离开了长安,赶去关外,临走之前,王平安给他们一大笔的钱,换成了珠宝,让他们随身携带,去关外赎回唐玄奘。 不管怎么说,唐玄奘是一个有大理想,有大报负的人,这种人在任何时代,都是值得人尊重的。只要能帮上忙,王平安绝对没二话,一定要帮忙,而且会帮忙帮到底! 众人回到灵感寺,还没等进门,就见寺门口等着一位风尘仆仆的胡人。这胡人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不但神情憔悴,而且衣服褴褛,脚上穿着的靴子,也破得露了脚趾头! 见了这胡人,欧阳利皱眉道:“难不成是来求医的?这大半夜的,巴巴赶来,如是让主人出诊的,那可麻烦了!”这胡人不象是有病的样子,那必是家人有病,王平安又向来关心病人,十有**会同意出诊的! 王平安正好从车上下来,看到胡人,却道:“不象,象是从外地赶来的!”他走上前去,问道:“这位仁兄,可是来求医问诊的?” 这胡人早就看到了他们,可是畏缩着不敢上前,见王平安来问,这才赶紧行礼,操着生殊的汉语,道:“小人见过财主,问一下,你认得王平安吗?” 王平安一笑,道:“怎地称人为财主,幸亏你口音不地道,要不然我非得以为你是在骂我!” 狄仁杰从马车上下来,笑道:“听他的口音,听不出是哪里人啊,似乎所有的胡人,说起中原话来,都是这个口音!” 说话间,寺门打开,一个人从门里探出头来,是耶律俊。俊哥儿自知相貌丑陋,所以及少出门,今晚他没有参加举火游街,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寺里看家。 见主人回来,俊哥儿欢喜地道:“主人,您回来了!”他听到狄仁杰的那句话了,指着这胡人道:“他是契丹人,说是来送信的,主人没在寺里,属下不敢让他进来,就让他在门外等!” 王平安笑了笑,道:“原来是契丹人,你对自己的老乡,可是不太照顾了!” 俊哥儿忙道:“属下很照顾他的,给他饼吃了,但主人不在,放他进来,却是不可以的!”他打开门,过来牵马,将马车拉进寺中。 王平安冲那个胆子似乎很小的胡人一招手,让他过来,问道:“你送了什么信来?” 这胡人忙从怀里取出一支皮筒子,呈给王平安,道:“原来财主你就是王平安,我是惠正派来的信使!” 草原上的人没有太多讲究,中原人说财主是有钱人,他就认为这是尊称,草原上不管叫谁,都是直呼姓名,所以他不认为直呼王平安姓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平安并不计较这种小事,拿了皮筒子,进入寺中,在大殿上坐好,打开皮筒子,道:“怎么这么快就有信来了,惠正出了玉门关了,可见到了玄奘大师?” 这胡人跟着走进来,呃了声,没有回答,看样子是听不懂。俊哥儿从后来进来,用胡语说了一遍王平安的话,这胡人才明白,忙用胡语作答,有翻译就是好,省得他说起话来词不达意! 俊哥儿道:“惠正师父已经到了玉门关了,去得很急,可是到了之后,却没法出关去。这人不知道谁是玄奘大师!” 王平安嗯了声,不用俊哥儿解释,他看皮筒子里的信,已然看到了这一块。信是惠正写的,他一路急赶,到了玉门关后,却无法出关去。 草原冬天来得早,已经下过一场大雪了,大雪封路,他没法在这种时候出关,再有就是关外不太平,有部落在秋天时,狠狠地打了一仗,乱战之后,草原上失去牛羊的牧民增多,而牧民们都知道关内好讨生活,所以纷纷涌向玉门关。 玉门关虽有大军驻守,可面对成千上万的牧民来到,他们是不敢开关的,守将也是没办法。如果牧民们是赶着牛羊来的,要和关内商人做生意,那当然可以让他们进来,没什么太多的讲究。 可今年冬天却不能放人进来,外面的牧民都是赤贫之人,一穷二白,除了他们自己的命以外,啥财产都没有,这种人要是放进关来,还不得弄得附近州县大乱么! 朝廷赈灾,那是赈的大唐子民,可不是这些胡人。拿粮食出来,官府拿不起,但要是不拿,这些牧民怎么活?活不下去的时候,反正横竖就是一条命,他们啥事儿干不出来啊? 关口一封,惠正便滞留住了,他焦急万分,便找了一个流浪的胡人,许以重金,让他来长安送信,想让王平安运用手中权力,开出文书来,让玉门关的守将放他出去。他怕耽误的时间太长,玄奘大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岂不糟糕! 王平安看罢了信,对俊哥儿道:“给他安排住宿,洗澡换衣,好生休息一下,我明早便去找人开出文书来,让他带回去。” 俊哥儿答应一声,带着胡人信使下去了! 王平安讲信说了一遍,狄仁杰笑道:“大哥,我早就说过,那个惠正的脑袋有点木,堪比龙小妮,出个关而已,何必要什么文书,偷偷跑出去不就得了。当初那个叫玄奘的和尚,是怎么偷偷跑出去的,他便怎么跑去也就成了!” 王平安道:“今年往外偷跑,怕是不易,又是大雪,又是牧民的……其实守兵不许他出关,是为他好,兵荒马乱的,安全是个大问题!” 将信收好,众人各自回去睡了。 第二天,还是四更天,王平安便起身穿衣,叫起众人,带着他们出寺,让他们去玄武门等候,贴身只带了欧阳利一人,陪着他去皇宫。寺内仍旧留俊哥儿看家,顺便看着那个胡人。 来到皇宫之外,这时大臣们差不多都来到了,今天奥运会要正式召开,估计朝会要提前,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提前来到。 正巧李治也在宫门口等着,王平安便请他开通关文书,李绩欠了他的人情,这点小事自然不好意思推托,当即写了个纸条,却不是通关文书,而是告诉玉门关的守将,把惠正从城墙顺出去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得的事! 写好纸条,李绩道:“无病,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现在关外乱得很,你那个和尚朋友出关容易,要想再进来可就难了,去了关外,生死由天,让他自己想清楚!” 王平安道:“李大人有所不知,那个惠正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将纸条交给欧阳利,让他送回灵感,然后直接去玄武门就得了,不必再回来了! 欧阳利拿了纸条,回寺去了。 卯时,宫门大开,大臣们进入皇宫,参加朝会。今天这场朝会,没什么大事,只是说了说大会的事情,便即散朝,李治从玄武门出宫,主持大会的进程。 王平安正要跟着出去,史忠臣来到他身边,大声道:“王平安暂且留下,有关大会事宜,皇上还要再问你一问。” 李治只好留下王平安,自己带着大臣们走了。王平安跟皇帝去了后殿,他心中纳闷儿,问大会的事情,为何不在前殿,却来了后殿? 来到后殿之后,李世民坐在案后,又处理了几份奏章,把王平安晾到一边。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过了不大一会儿,有个小宦官带着位衣着华丽的宫人来到,史忠臣忙将这宫人接进殿来,对李世民道:“皇上,您要的人,老奴给您找来了!” 李世民抬头看了眼这宫人,道:“你就是那个会唱小曲的?” 这宫人不是别个,就是昨晚那个后进殿的嫔妃,她又拍又唱地,让李世民安稳入睡。今早李世民醒来,感觉精神挺好,便问了史忠臣,史忠臣赶紧说了昨晚的事,李世民听后便让他传这嫔妃来见自己! 王平安见有宫人来到,身为外臣,这个时候就要讲点礼仪了,就算皇帝不在乎,但他还是要做出回避的姿态来,皇帝的小老婆,再怎么没地位,也不是他能够看的! 退后几步,离得远远的,他将头偏了过去,假装看殿内的装饰。 这嫔妃来到李世民的跟前,跪下身子,低眉顺眼,慢声细语地应了声,将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皇上的女人太多了,而且相见之时,往往是在半夜,要想让皇上记住谁,那可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王平安离得稍远了些,而这嫔妃说话声音又小,他没怎么听清,可隐隐地听见,好象这嫔妃说自己姓武,是个才人! 武才人! 这三个字一入耳中,王平安就象是被雷击中一般,脑袋刷地就转了过去,看向这嫔妃,由于脑袋转得太急,几乎闪着脖子! 就见这宫人身子略略有些丰满,头发乌黑,由于是背对着王平安,看不清她的长相,但给人的感觉是,这位自称是武才人的嫔妃,很是温柔,而且并非是那种胆子小,又急于想得到宠爱的人,说话声音虽低,却半点谄媚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这只是表面,实际她心中想着什么,别人就无从得知了。 王平安心想:“这个女人,不会就是武则天吧?快转过身子来,让我看看她到底长得啥样!” 第三百七十三章 皇帝的病不能生气 第三百七十三章 皇帝的病不能生气 王平安想看看这嫔妃到底长得啥模样,但这嫔妃是不会当真转过头来的。她跪在李世民的案前,低声细语地回答了李世民的问话。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你对朕唱的是什么歌谣,再唱一遍来给朕听听!” 王平安心里一紧,心想:“用这种口气说话,可不见得是好事,难不成要找茬儿,杀掉武则天?” 他想起后世那些影视剧了,只要是关于武则天的内容,势必会提到一个故事,说是李家的天下将被武氏给取代了,到底是啥典故,他当时听着没在意,现在自然更加想不起来,但似乎李世民当时是很信这个的! 想想李世民相信这种谣言,应该是有一定现实基础的。据说当初前隋时,也曾有过歌谣,说是李氏将取代杨氏,夺得大隋的天下。所以杨广才会特别的反感李渊,总想着杀掉李渊。这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王平安也不太清楚! 没办法,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现代时,他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跑到唐朝来,而到了唐朝,他又上哪去查证这些歌谣啥的。事关朝廷兴替,别人吃饱了撑的,没事议论这种歌谣,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得时间太久了吗! 王平安想到歌谣,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造反,想起了篡权,他默不作声,静静地站在后面,等着这嫔妃哼唱所谓的歌谣。 这嫔妃轻声道:“臣妾启禀皇上,臣妾昨晚对皇上唱的歌谣,是臣妾小时候,母亲给臣妾唱的民间俚曲……” 李世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估计是嫌这嫔妃罗嗦了。见皇上不快,史忠臣忙道:“皇上让你哼唱小曲,你哼唱便是,莫要多说废话,耽误皇上的时间!” 这嫔妃答应一声,不再解释小曲的来源,轻声地哼唱起来。这是一首典型的,带有山西腔调的歌谣,是一首类似后世摇篮曲,母亲用来哄小孩子睡觉的小曲。 王平安心想:“武则天是山西人?她是哪儿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母亲是哪儿的人,估计应该是山西人吧!” 一曲歌谣唱完,李世民和史忠臣都没有说话,殿里静悄悄的。王平安更不敢出声了,唐太宗上面坐着听,则天女皇在下面跪着唱,自己有幸能听到则天女皇唱小曲……说出去谁信啊?他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了! 王平安感觉不出来这首歌谣到底有啥奇特之处,似乎没有半个字,提到江山兴替,改朝换代啥的呀,总不至于因为这首歌谣,李世民就要开始反感武则天吧?” 沉静了片刻,李世民问道:“你对朕唱这首歌,意欲何为?” 这嫔妃不慌不忙地道:“臣妾见皇上无法入睡,想起臣妾小时候也曾如此,每每不肯睡觉,母亲就会唱这首歌谣,臣妾便很快就能入睡了!” 李世民眯起眼睛,道:“你把朕当成是小孩子了?”语气已是大为不善! 这嫔妃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李世民一拍桌子,喝道:“拉出去,鞭笞二十!”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要拉出去鞭笞?他脑筋急转,想着这时要不要出去,为武则天求一下情,好歹先结个善缘,送个人情啊,以后的几十年里,他还要靠武则天吃饭呢,这可是日后的大老板! 然而,皇宫里的事情,他一个身为外臣的,哪可能真的出言干涉,估计他要是一说话,李世民也得把他拉出去,让他和武则天一起受刑,做一对难姐难弟!虽然,共患难交情更深,但自己屁股遭罪是却真的…… 他只这么一犹豫,史忠臣就命人把这嫔妃给拉出去了。只眨眨眼的功夫,就听外面传来惨叫声,禁卫在抽打这嫔妃了,现在再求情也来不及了! 李世民看向面色灰白的王平安,以为这小臣子被吓住了,向王平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道:“这个妇人,昨天晚上竟对着朕唱起儿歌,虽然让朕入睡,但却犯下了大不敬之罪,是以不应饶她。无病认为朕的处罚可是妥当?” 王平安心中纳闷儿,这种事问我干嘛,宫闱之事,不该对我这个外臣说啊!蹭到皇帝案前,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道:“臣以为皇上处理得当,那妇人……该当受罚!” 心里却很是哆嗦,这事要是传出去,传到了武则天的耳朵里,非得重重地得罪她不可,以后必是小鞋不断啊! 李世民哼了声,没有说话,又看起奏章来。史忠臣了解皇帝的心思,他本来以为皇帝传来那个嫔妃,是想让她以后多多陪伴在身边呢,没想到却是当着王平安的面,将她痛打一顿! 既然是这样处理,当然就是在暗示什么了! 皇上不说话,那他就得解释一番了。史忠臣道:“无病,皇上夜不成寐,事关重大,有关朝局啊,要是被外人得知,那还得了?无病你说是吧?” 王平安又不是傻子,立即就明白了,这话暗示得太明显了,严格来讲,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地地道道的明示了! 皇帝身体不适,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会出现很多的麻烦。武则天虽然让李世民睡得香,但她一定嘴没牢靠,或者让皇帝预感,她不是个可靠的人,所以痛打她一顿。 至于为什么当着自己这个外臣的面打,明显就是杀鸡给猴看啊! 王平安心中已然明白,皇帝让自己单独留下来,必不是要说什么大会的事情,而是要让自己看病,而自己看完病后,如果嘴巴不严……武则天的下场就是示范! 伴君如伴虎! 还是李治好啊,最起码这只老虎嘴里没牙! 王平安忙道:“皇上即朝廷,皇上即社稷!”感紧表明忠心。皇帝杀的这只鸡可够大的,用以后的则天女皇当示范,吓唬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臣子……自己真有面子啊! 史忠臣道:“皇上,您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才让那个贱妇有了可乘之机,不如让王平安给您看看,开剂安神的药来服一服吧!” 李世民头都不抬,只是哼了声,道:“朕没有睡不好!” 史忠臣点头道:“皇上龙体康健,自是睡得好。不过王平安现在是太医令,不知他的医术是否够得上这个官职,老奴听说他欺世盗名,买通了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龙小泥,让龙小泥和他比试医术,又故意输给了他……” 王平安一咧嘴,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可这话说得有些过份了,史叔叔,我没得罪你吧? 李世民抬起头来,哦了声,道:“竟然有这种事,朕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太医令之职不能交给浪得虚名之人!” 史忠臣看了一眼王平安,打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别害怕,咱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道:“皇上,不如您亲自考查一下王平安的医术?” “好吧,王平安上前!”李世民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奏章。 王平安心中叹气,皇帝的性子真是与常人不同啊,让我看病,连个谢字都不说,我还得谢谢他能给我个机会! 躬着身子,他走到案边,跪坐在皇帝身边。李世民伸出手来,让他号脉。 只号得片刻,王平安心头便开始狂跳起来,李世民的脉象明显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要照这种脉象看,他可没几年好活了! 王平安手指松开李世民的手腕,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起来,心想:“有病不及时看,一味的逞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这病……我也不见得治得好啊!” 他稳定心神,道:“皇上,能否让臣看一下舌苔?” 李世民嗯了声,张开嘴,让王平安观察舌苔。王平安仔细又仔细地看了他的舌苔,心中更惊,皇帝果然得了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他努力使脸上不露出惊骇的表情,道:“皇上果然龙体康健,只是晚上睡不好觉而已。只要开剂安神的药就成了,保准皇上晚上睡得好!” 李世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道:“那你开药吧。嗯,不要从太医署开药,让忠臣给朕煎制就成了!” 王平安连忙答应,皇帝这是不想让太医们知道,也是在警告自己嘴巴严些,不许到处乱说。 李世民摆手道:“出去吧,去陪陪太子,朕有公事要办,要等一会儿才能出去。” 王平安连忙起身,后退着离开书案,规规矩矩地告退出殿,史忠臣亲自送他出来。 到了前殿,史大总管一瞪眼睛,袖子甩了甩,外面侍立着的小宦官和宫女登时会意,快步离了大殿。 史忠臣看向王平安,半晌无语,看得王平安头皮发麻。他道:“史叔叔,可是要小侄说实话?” 史忠臣慢慢点了点头,轻声道:“咱家伺候皇上多年,贞观六年时,皇上得了重病,当时消息传出,中外震惊,朝中还好,都是老臣,可番邦蛮夷却蠢蠢欲动,那突厥人屡次南下试探,给边关百姓造成不少的苦楚,所以这次……” “史叔叔放心,小侄不是多嘴之人!”王平安忙道。 史忠臣道:“咱家知你不是多嘴之人,认识你这么久了,从没见你乱说过话,这点很好,比一些老臣还好。”他顿了顿,道:“皇上龙体如何?” 王平安沉默片刻,这才道:“很不好。至于是什么病,光靠号脉和看舌苔,小侄不敢断言,所以有些事还要问史叔叔!” 史忠臣一听这话,突然之间,象是老了十岁一般,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王平安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他要是说不好,那就一定是不好! 身子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王平安忙扶他到一旁坐下,他则蹲在史忠臣的脚前,不敢吱声。 好半晌,好半晌,史忠臣才用极慢极慢的语气,问道:“你要问什么?” 王平安心中有谱儿,只是不敢断言罢了,他问道:“皇上平日里可是口苦溲黄?” 李世民身体不好,瞒得了别人,可怎么能瞒得过史忠臣。史忠臣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是!” 王平安又问道:“可有头眩耳鸣之症?” 史忠臣又慢慢地点了点头,这回他没有回答。 李世民得了什么病,王平安此时已经能够下定论了,可他还是问:“可否指间麻木?” 史忠臣轻声道:“时常无法提笔持箸。”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如果小侄所料不错,皇上他老人家定常会心胸疼痛,发作时胸痛彻骨,短气喘息,严重时冷汗淋漓,不能自制!” 殿中又陷入沉静之中,好久好久,史忠臣没有说话。 殿内静悄悄的,而殿外不时传来小鸟的鸣叫,显得殿内更静了! 史忠臣长长地喘了口气,用发颤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病?” 王平安微微打了个哆嗦,咽下口唾沫,这才道:“此为胸痹之症,亦可称为真心痛!” 古人所称的胸痹,可以理解为冠心病! 古代没有冠心病或心绞痛之说,但这种病却是被辩证过的,古代医生广义地称之为胸痹,也称为真心痛!主要是认为心气不足,心阳不振,以致寒凝气滞,瘀血和痰浊阻碍心脉,影响气血运行所致。 李世民得的是心绞痛,而日后他也将死于这种疾病! 这种病不能生气,一旦遭受到强烈的刺激,很有可能病重不治,而李世民也的确是在遭受了重大刺激后,被活活气死的,从发病到驾崩,不到一个时辰! 史忠臣全身发抖,双手忍耐不住,竟抱住了肩膀,眼中已现泪光,他问道:“严重吗?” 王平安道:“很严重,真心痛这种病,如果发作时猛烈些,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史忠臣眼泪掉下来了,他和李世民一场君臣,从壮年到老年,一直是最亲近的人,猛然听到李世民得了这种严重的病,他岂有不伤心难过之理! 王平安见他难过,深怕把他刺激出个好歹来,忙道:“现在发现,还不算晚,小侄虽无十足把握将此病治好,但维持住,却也不难!” 史忠臣啊地一声,猛地拉住王平安的手,急道:“该如何治疗,你快快说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宣痹通阳法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宣痹通阳法 王平安道:“以皇上的病症来讲,第一要注意的事项,就是不能让他生气,不能让他拍桌子,尤其是不能让他突然发脾气,否则发病必会猛烈,就算是小侄守在他身边,也难以保他万全!” 史忠臣摇头道:“这可难了,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都要皇上操心,而有些事是极为烦心的,想要让皇上不发脾气,没有这个可能,谁也办不到!” 王平安皱起眉头,又道:“那就先把事情透露给皇上,让他有个准备,不要突然告诉他,以免皇上突然发病!” 史忠臣叹了口气,道:“皇上昨天发病,便是看了一道奏章,气恼之下,才突然心痛起来,然后又传了两个美人进殿……今天鞭笞的就是其中之一!”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种情况下,李世民还有心情传美人陪寝,他真是不要命啊! 他摇头道:“以后可万不要如此了,得让皇上睡眠充足,还有……美人嘛,多了不好……这个这个……唉!”也没法说,皇帝的生活起居,就算是医生,也是不可以干涉的,尤其象李世民这种皇帝,医生不说还好,一说他反而会疑神疑鬼,认为医生有窥探宫闱的嫌疑! 史忠臣慢慢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他倒是可以控制,嫔妃们怕他,只要他吩咐几声,或者有意修理几个,保证别的嫔妃都乖乖地听话,不敢起刺儿! 王平安仔细想了想,他对历史上的李世民没什么太多研究,但李世民是被气死的,倒也略略知道些。 李世民真正的死因,在当时是没有记载的,都是后来武则天时期,后补充上的。 当时的高阳公主乱搞,引得大臣们极端不满。尉迟恭和一位诰命夫人,也就是程知节的夫人,他俩一起进宫,揭发高阳公主的恶行。 说高阳公主骗了李世民,强行休掉驸马的嫂子,而且辱骂公公,逼死了房玄龄,他们举出了铁证,高阳公主想赖都赖不掉! 李世民知道了真相,心里难过之极,他被女儿骗了,结果害死了帮助自己登上皇位的大臣,心中痛悔,后悔得难以形容。将高阳公主叫来,责问女儿,并且下狠心要处罚这个不知好歹的高阳公主! 结果呢,高阳公主泼妇脾气发作,竟然敢顶撞父皇,反正她也豁出去了,便跟李世民吵嘴! 李世民气得不行,当场发病,就感胸痛难忍,憋闷窒息!他不敢活动,惊恐万分,太医们前来会诊,可还没等辩证出来什么,李世民便驾崩了! 从病情发作,到他驾崩,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不孝之女竟将父亲活活气死,这是天大的丑闻,是绝对不可以传出去的。李治登基之初,没有修理高阳公主,但从此也就疏远了,几年后找到了高阳公主的差错,将她赐死,并且不许她陪葬昭陵,不允许她陪在李世民的身边! 虽然事后,怕家丑外扬,他又掩耳盗铃地追封了高阳公主,但其中真实史实,后人不得而知,都是靠的猜测。 武则天掌权以后,那就不可能对高阳公主客气了,她对李家的儿孙都不怎么客气,活着的要杀掉,死了的也要污蔑一番。于是,高阳公主气死李世民的事,这才被天下人所知! 可武则天死后,李氏又夺回政权,赶紧又给高阳公主正名,说没有这回事! 结果就是,高阳公主的身份在史书上,这个不明,那个不明,谁也说不出她到底怎么样。但照常理来讲,一个公主被掩盖成这样,那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的,她活着时那么受宠,又是宰相的儿媳妇,正常情况,哪可能含糊成这个样子! 不过呢,高阳公主到底是怎么气李世民的,这个没必要去研究,王平安也没心情去研究,更何况,就算他研究,也不可能研究得出来! 王平安站起身子,道:“小侄先给皇上开一个方子,用宣痹通阳法,来为皇上诊治,如果方子不好使,那就得赶紧换方!” 史忠臣道:“好,你速速开方,咱家亲自去给皇上抓药煎制。” 王平安想了想,又道:“和皇上说起这剂汤药时,就说是普通的安神药便成,莫要和他说此病严重。” 史忠臣点头道:“咱家晓得,不会乱说的!” 王平安取过纸笔,开了一个方子出来,这方子是仿温胆汤,加减使用。制半夏、陈皮、竹茹,茯苓、陈胆星、瓜蒌皮、银花、丹参,等等。 开好方子后,他道:“这个方子不见得能立即见效,先服用三天,如何服用和煎制,小侄都在方子上注明了。待到三日之后,我再来给皇上看病,可能还要换方。” 史忠臣接过方子,看了看,他也看不明白这方子好不好使,只是道:“咱家到时会再找由头,让你为皇上诊治的。这几天,你不要到处应酬,老老实实地在崇贤馆待着,随叫随到。” 王平安哦了声,道:“估计外面的大会,还要开上几天,我倒是不能时时在宫里,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史忠臣摇头道:“这个简单,你不能待在崇贤馆,却可以待在西台,咱家和马大人说一声,他必会留你在西台的。” 王平安忙道:“那就劳烦史叔叔了!” “这叫什么劳烦,这叫什么劳烦啊!”史忠臣摇头叹气,手拿药方站起身来,想了想,又道:“有关药物,咱家还不是很懂,不如就交给你吧,你悄悄的弄好药,然后教教咱家!” 王平安连忙答应,他也怕史忠臣弄不好,万一出了差错,天大的责任,谁也担不起,最后吃挂落时,难免自己也吃上! 将药方揣入怀中,史忠臣摆手让他离开,而他自己则还坐在殿中,看来他也受了不小的刺激,一时之间缓不过劲儿来,没法立即去伺候皇帝。 王平安告退出殿,不敢再去玄武门,当即出宫,跑到药膳坊,坊内并无客人,他叫看店的伙计给他抓药,一口气抓了几十味,说是要回家自己制作药膳,伙计不疑有它,抓药让王平安带走。 王平安再次返回宫中,可此时李世民却去了玄武门,看赛跑大会去了。不过,史忠臣没有去,他找了个借口,留在甘露殿,等着王平安回来。 王平安取出适用的药物,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做好一切准备,只等着天黑李世民回来,就给他服药。 做好准备工作,两人这才也去了玄武门,看外面热火朝天的赛跑大会。 玄武门的外面,自然是热闹非凡,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这场大会,商机无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古代的商人大会,商人们借此机会,平常见不着的,这次都见着了,大家一起商量,今后如何做生意,甚至有些商人还搞了小团体出来,估计照此发展下去,早晚会出现商会! 王平安到了玄武门,见下面已然开始跑了,李世民坐在城楼里,正在召见几个超级大商人,哈米提也在这几个人里面。 王平安没有进到城楼里,而是顺着城墙,往壮汉们奔跑的方向走去,打算去找李治。听禁卫们说,李治骑着马跟在赛跑的壮汉后面,一路看热闹,一路主持大会去了! 走了不多时,便走出了皇宫的范围,城墙上的人很多,尤其是女人,更是多到惊人。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自然不能下城去和百姓乱挤,便在城墙上看热闹,叽叽喳喳,呼姐唤妹地叫着,不比城下清静多少! 走出不多远,就见前面有群华服女子,正在大声说笑。离得老远,王平安就听见高阳公主的声音了,心里有些厌烦,他一直都不太喜欢高阳公主这个人,娇纵任性,而且鬼心眼儿太多,这种女人需当远而敬之,没事儿千万别往跟前凑乎! 可城墙之上,又没有躲避的地方,他只好转回身,打算重返皇宫,找个门出去,直接从墙外追赶李治,也就是了! 他想躲,别人还不让他躲呢! 就听高阳公主叫道:“咦,那不是王平安么?王平安,是你不?” 王平安回头叫道:“不是!”加快脚步,想要赶紧下城。 高阳公主一愣,看向其他姐妹,道:“是他吧?” 一个王平安没见过的女子道:“不知是不是,可听声音应该是,这么年轻的三品大官,朝中似乎只有一位吧!” 小公主李伊人也在其中,她拍手道:“是他,是他,他的声音我一直记着呢!” 众公主一起笑道:“小妹说是,那就定然是了,你可是做梦都要念他的名字呢!” 李伊人脸色一红,道:“胡说八道,我哪有!” 高阳公主提高嗓门,叫道:“王平安,你给我站住!站住啊……好大的胆子,竟然还跑!” 王平安才不怕这帮子公主呢,回头叫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各位公主保重!”脚下不停,有本事你们来追我啊! 一个身材胖胖的公主道:“保重?他是在笑我……你们长得胖吗?” 高阳公主撩起衣襟,哼道:“想要赛跑吗,追上他,给他点颜色瞧瞧!”刚说完,却发现远处的王平安不见了,应该是找到楼梯,下墙去了! 她颇有惊讶地道:“这个王平安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连咱们的话都敢不听!” 巴陵公主道:“你叫没用,得小妹叫才成,是吧小妹!” 可李伊人没吱声,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王平安消失的方向。 第三百七十五章 她会是武则天吗 第三百七十五章 她会是武则天吗 王平安奔下城墙,进入到掖庭宫,这里是宦官和宫女们住的地方,守卫最是宽松,他顺着小门出了皇宫,转上大街。 此时的长安城内,百姓们大都出城去看热闹了,尤其是做买卖的,更是跑出城去发财,路上行人稀少,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王平安直接从开远门出了长安城,当他来到长安城外时,赛跑的大队已经过去了,他只好绕了一圈,再次返回玄武门。 狄仁杰他们都等在玄武门,王平安不到,他们也没兴趣跟着壮汉们跑,整个玄武门外,只有他们一伙人等着。 王平安来到之后,狄仁杰迎上前来,道:“大哥,怎地到现在才来,可是被事情拖住了?” 王平安点头道:“有点事情,相当棘手,估计着今后几天,我可能连家都回不了,得留在宫里了!” 狄仁杰啊地一声,道:“可是宫里有人生了重病?”他推理的本事了得,王平安只一句话,他就推测出是怎么回事了! 王平安道:“正是,宫里有病人需要照顾!”他没说是谁需要照顾,而是叫欧阳双牵过马来,翻身上马,道:“咱们追太子去吧,免得他等我等得不耐烦起来。” 两个小丫头坐车,而其他人都跟着王平安骑马。狄仁杰忽然道:“大哥,皇上的病应该暂时不会公开吧?” 王平安嗯了声,歪头看向他,笑道:“你怎么猜到是皇帝有病?” 狄仁杰嘿嘿笑了两笑,道:“别人的事,谁敢现在耽误大哥的时间,不怕太子怪罪么。要是小弟所料不错,刚才大哥定是给皇上配药去了。” “兄弟,莫要胡猜,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成,可不要到处去说。”王平安大是满意,自己这个兄弟,果然才智一流,凡事一猜就中! 狄仁杰道:“这不是和大哥说么,和外人哪敢,装聋作哑还来不及呢!” 众人一路追赶大队,过不多时,便在金光门追上了赛跑的大队。壮汉们跑得挺快,也很玩命,但是大商人却不允许他们跑得太久,要跑跑停停,每隔一里多地,就要歇上一歇,把时间拖长,这样他们好做生意啊!花了大笔的广告费,不让他们把生意做足,那谁能干? 李治在禁卫的保护下,坐在一个打着大唐著名老字号的面摊儿下,吃着面片汤,这个面摊儿是一个大商人摆的,他一共摆了几十个这样的摊子,为了增强广告效果,特地孝敬了李治一笔“试吃”钱,只要太子殿下能在他的摊子上,喝上一碗面片汤,让百姓们看到,那他的目地就达到了! 李治现在算是发现了,什么叫摇钱树?他李太子本人就是棵摇钱树,他坐在哪里,哪里就哗哗地来钱! 所以,他现在轻易是不会坐下的,除外孝敬交上来,而且孝敬的程度,还得让他满意,那他才会马马虎虎地坐上一会儿! 王平安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治,好找得很,哪里的人最多,太子肯定就在哪里!他挤进人群,道:“殿下,你在这里啊,让臣好一顿找!” 李治见了他,连忙招手,道:“这是怎么啦,你怎么才来,刚才的好戏你没看到!” 王平安走到他旁边坐下,那个大商人亲自端着面片汤送了过来,这大商人是做粮食生意的,那天在药膳坊里王平安说专供的事,他也在场。这大商人很想得到专供的名头,见了王平安这个在太子驾前,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岂有不巴结之理。 王平安并不解释他为什么来晚,笑道:“有什么好戏,殿下说来听听。” 李治道:“可真是好戏,那帮子参加赛跑的家伙,竟然不是一个一个的参加,而是一群一群的参加,都穿着相同的大裤衩子,上面印着商号的名称,跑起来那个好看啊,跟军队操演一样,看得父皇都笑了!” 王平安笑了笑,道:“他们照着臣的样子,学会了穿大裤衩子,这笔学费却没有交给我,臣可亏大发了!” 李治也笑了起来,说起刚才的热闹,比比划划地,兴头十足! 就在众人休息的当儿,大商人们组织了各种表演,打把式卖艺的,耍猴儿的,表演傀儡戏的,干什么的都有,而这些表演团体,无不打着商号的大旗,很有点后世演出的势头,大商号就是赞助商。 王平安看着热闹的场面,心中暗道:“要是照这么发展下去,没准大唐朝就要提前跨入资本社会了,商业一旦发达起来,士农工商这种等级排顺,商人们自然会不满意……不会爆发革命吧! 吃喝完毕,看了一会节目,大队又开始赛跑起来。果然如同李治说的那样,无数的壮汉参加寒跑,壮汉当中少则十数人,估计是商号自家的伙计组团,而多的上百人,看样子是雇来的壮汉,穿着五颜六色,怎么显眼怎么来的大裤衩子,散丫子乱跑,边跑还边叫! 简直可以这么说,初唐的商人们把广告效用发挥到了极致,预计此次长安赛跑大会结束后,整个大唐的商人必会争相效仿,大唐的商业会受到强烈的刺激,从而爆发式的发展起来! 王平安陪同李治“主持”大会的召开,一路跟到底,待到日落时分,这才回了皇宫,今天没有跑完全程,明天还要接着跑! 百姓们兴犹未尽,进城之后,接着庆祝,甚至把摊子都摆到芙蓉园去了,在园子里召开小型的竞赛,比啥的都有,有的比爬树,有的比游泳,甚至有些轻侠恶少年之流,竟然摆下擂台,开始打擂,要争那长安第一武林高手之名! 百姓们多么热闹,暂且不去描述,只说王平安。他先陪着李治去了东宫,李治玩了一天,身体疲倦,早早歇息了。王平安便去了西台,等在空空荡荡的中书省里,等着史忠臣来找。 直等到月上枝头,已近二更天时,史忠臣这才亲自来找他。夜色降临之后,王平安这样的外臣,是不能去后宫的,甘露殿他没去,所以只能等在外廷的中书省。 史忠臣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嫔妃前来,这个嫔妃竟就是白天被鞭笞的那个武才人! 王平安大吃一惊,怎么把她给带来了,让她来干什么,不是说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吗?他向这嫔妃看去,白天事情突然,他没机会仔细看清这嫔妃的长相,现在总算有机会看清楚了。 就见这宫人身材较为丰满,一张圆圆的脸蛋,眉毛弯弯,皮肤雪白,很有点小家碧玉的感觉,并非象是出身大家族。而且她行动正常,并没有挨了一顿痛揍的模样! 王平安心想:“难不成施刑的禁卫故意放水,没有狠狠地抽她?”仔细打量这嫔妃,感觉武则天长得也不咋地啊,比他家里的那两个小丫头,差得太远了,说不上差到十万八千里,可一两万里,却是绝对有的! 这嫔妃见了王平安,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边,低着头,不过来见礼,也不说话。看样子温柔倒是真的,可却连半分爽利劲都没有。 历史上的武则天,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吧,怎么一丁点女强人的表现都没有,倒象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真是难以相信,她是怎么勾搭上李治的,难不成李治专好这口?不对啊,李治应该喜欢那种能给他作主的,而不是这种啥啥都要替她作主的人才对! 史忠臣将王平安拉到一边,小声道:“无病孩儿,咱家晚上得值夜,就算要睡觉,也得睡在皇上的殿外,万一出点啥事,得靠咱家张罗啊,你说是不是?” 王平安忙道:“那是自然,宫里诸多事物都要史叔叔主持,哪可能离得开你。” 史忠臣向那嫔妃努了努嘴,道:“宫里人虽多,但别的都信不过,这个宫人白天被吓唬了一顿,嘴巴应该会很严……”顿了顿,他又道:“她的嘴巴是严的,只是运气不佳……嗯,这个咱家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王平安道:“明白明白,小侄什么都明白!”他看向那嫔妃,心想:“为什么要她来?啊,明白了,武则天定是在伺候皇帝时,与李治眉来眼去的,从而勾搭到了一起!” 心里挺不是滋味儿,自己还是没能改变历史,武则天终究还是要和李治见到面的,而自己倒好,成了那个搭桥儿的了! 史忠臣又将他拉远几步,将声音压得极低,小小声地道:“这个宫人已然失了圣眷,皇上永远不会再宠幸她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咱家让她来,一来是向你学习煎药,让她自以为还会得到宠幸,所以必会卖力,不敢懈怠,二来万一以后出了事,需要……” 史忠臣用身子挡住嫔妃的视线,单手成刀,向下一斩!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看来那嫔妃,心想:“让她来,原来是打算事后灭她的口!可惜啊,她的口,谁也灭不了的。”目光转向史忠臣,心中怜悯,以后你被灭口,倒是极有可能的! 忽地,心里一哆嗦,自己会不会被灭口?肯定不会,皇帝现在病情没有公开,史忠臣想捂着,如果一旦公开,那就不存在灭口一说了! 忍不住又看向那嫔妃,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和她一样,都是要依靠李治的,别看太子无能,但做起护身符来,却是一等一的有用! 王平安点头道:“明白,小侄都明白!”他也不敢说不明白! 史忠臣叹了口气,拍着王平安的肩膀道:“全都指望你了,全都指望你了呀!”随即摆了摆手,转身走到嫔妃面前,似乎要叮嘱她几句。 王平安赶紧把头转过去,做出我没有偷听的样子,可耳朵却支棱起来,想听听史忠臣到底要嘱咐什么。 史忠臣用身子挡住王平安的视线,对这嫔妃用低低的声音说道:“皇上白天要人鞭笞你,是一场苦肉戏,之所以咱家手下留情,是为了交给你一个重要之极的任务,要你戴罪立功,你可明白?” 这嫔妃赶紧点头,和王平安一样,她也不敢说不明白。 史忠臣又道:“那人便是王平安,长安城中医术第一,他是要给皇上看失眠之症的。咱家要你监督他,看看他是否专心制药,还有你要仔细查看,他是否是按着方子制药的,你能不能办好这件事?” 这嫔妃再次点头,她可没想到,史忠臣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心中隐隐有些兴奋,看来自己离受宠的日子,不远了! 史忠臣小声道:“他有任何的异常,你都要及时禀报咱家。还有,他问你什么,你都不许和他说,不许将宫闱之事泄露出去,否则……哼,咱家可不是每次都留情的!” 这嫔妃心想:“手下留情?那二十鞭子几乎将我打死,要不是我现在强挺着,早就躺倒在地了,现在背后还火辣辣的疼呢!” 她忙道:“是是,我一定照着大总管的话去做!” 和刚才嘱咐王平安时的表情一样,史忠臣又叹了口气,用非常信任的口气道:“全都指望你了,全都指望你了呀!” 这嫔妃大是感动,蹲了蹲身子,给史忠臣行了个礼,以示感谢,感谢大总管给她这么个机会! 史忠臣不再说话,回头冲王平安点点头,离了西台,回甘露殿去了。 王平安啥也没听见,更没想到史忠臣老奸巨滑到了这种程度。见史大总管走了,他便走上前来,态度非常好地,很温合和道:“这位娘娘,可是姓武?” 这嫔妃轻轻点了点头,没吱声。 王平安见她点头,心想:“真的姓武啊!”他又问道:“您可是位才人?不知宫中有几位姓武的,可有哪位才人和你同姓?” 这嫔妃摇了摇头,轻声道:“宫里无人和我同姓,更无同姓的才人!” 为了确定,王平安又问道:“您可是才人?” 这嫔妃点头道:“是,我是才人!” 王平安咽下口唾沫,心中叹气,竟然真的是武则天……唉,这女人长相温柔,可心地却是半点都不温柔,我和她相处可得小心一些! 这嫔妃忽然道:“你就是平安小神医?你会不会用心教我煎药?” 面对未来的大老板,王平安忙道:“当然会用心,如果你……您学会了,就可以单独给皇上煎药了,我就不用留在宫中了!” 这嫔妃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不会再教给别人吧?你帮了我,要我如何谢你?” 第三百七十六章 艳若桃李 第三百七十六章 艳若桃李 王平安大喜,你要如何谢我?你现在是没法谢我的,可以后能谢我的地方却多了,我下半辈子还得指望你吃饭呢! 他忙道:“不要谢,您可不用谢我!”顿了顿,他道:“实不相瞒,小臣一见姐姐你,就有一种亲切之感,仿佛您就是我的亲姐姐一般。小臣……小弟想拜姐姐为亲姐,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您看可好,不知小弟可否高攀得上?” 王平安心中极是清楚,武则天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她现在是个啥呀?她现在啥也不是,就是一个小破才人罢了,见到史忠臣都需要颤颤怯怯的;而自己是个啥?自己啥都是,又是太医令,又是王舍人,又是王侯爷,又是王都督,又是太子心腹,而且还是以后的大唐宰相! 自己是以后数年……在武姐姐未掌权前,有升无降的超级潜力股,大唐最优秀的有为少年郎,趁着武则天还是个小破才人,自己弯下腰与她相交,她还能不答应?她怎么可能不答应,有了自己这个强悍无比的外援,她在宫里的日子,必会好过得多! 凡事都有意外! 王平安主动巴结,可这嫔妃却摇头道:“王侯爷说笑了,你是外臣,我是宫人,如何可以结拜为姐弟?会让别人起疑心的!” 王平安啊地一声,她不答应?这武姐姐可真够逊的,一点眼光没有,竟然连政治投资都不懂!她连这个都不懂,那她以后是怎么控制住李治的?真是莫名其妙! 嗯,不能说她莫名其妙,而是李治太莫名其妙了,纯一傻老爷儿们! 尴尬地笑了两声,王平安道:“是小臣鲁莽了,没有思考周全,不过小臣对姐姐的一片……一片赤诚,却是半分不假的!”说着,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对着这嫔妃,一躬到地! 这嫔妃连忙还礼,道:“王侯爷,那你今晚煎不煎药了?” “煎,煎,当然要煎!”王平安忙道,不煎药他大半夜的不回寺里睡觉,等在这里干嘛! 这嫔妃嗯了声,拿起一个大木盒子,这是她刚才带来的,一直放在身旁,她打开盒盖,道:“所需的用具我都带来了,你看看还缺少什么?” 王平安看了眼大木盒,道:“不缺,这是我和大总管早就准备好的,本来就放在这里,估计可能是他又去检查了一遍,这才让姐姐带来。” 说着话,王平安带着这嫔妃去了他自己办公的屋子,两人拿出用具,开始煎制汤药。 汤药倒是不难煎,王平安讲解得非常仔细,深怕自己教的不够认真,引起武姐姐的不满,这个女人可是记仇得很,千万别一直记着这事,几年后给自己小鞋穿! 要想不穿小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感业寺里,提前灭了这个女人,反正他知道那个屋子了,只要派出欧阳利,保管让武姐姐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药壶,王平安道:“这剂药的功效很大,既可化痰浊,又可通阳痹,导痰浊于外,使清阳上升而头晕除,等胸阳宣发而痹痛减……小弟说的这些,姐姐可听得明白?” 他才不管武姐姐愿不愿意呢,直接姐姐弟弟的就开叫了! 这嫔妃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我以前从来没有煎过药,这是头一回。” 王平安哦了声,很郑重地道:“那就让小弟教姐姐,一直教到姐姐会为止!”他刚才故意说些医术用语,为的就是让武姐姐听不懂,再详加讲解,她就会感觉自己很够意思! 他非常仔细地为这嫔妃讲解起来,不大会儿的功夫,药煎好了,他的讲解也讲完了……不过,看样子,似乎武姐姐仍旧不怎么太懂! 王平安心中越来越瞧不起武姐姐了,怎地这么笨啊,真是难以相信,她这么笨,以后是怎么当上女皇的,难道大臣们比她还要笨?不可能啊,朝廷里的大臣们,个个都是人精,要想收拾这么个笨女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手拿把掐,别说一个武姐姐,就算是一万个,也照样整死她,不比整死只蚂蚁,费力多少! 心里瞧不起,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半点不敢表露出来,他道:“药煎好了,按着时辰来算,皇上快休息了吧,正好睡前服此药,服药之后,估计着他还要看会奏章,药效一起,他就能睡好觉了,时间上刚刚好。不如武姐姐给皇上送去?” 说起煎药事宜,这位嫔妃一脸的迷茫,可一听说要将此药给皇帝送去,她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点头道:“好,我这就给皇上送去!”想到自己能够见到皇上,离着受宠的日子不远了,她难掩喜色,喜滋滋地将药倒到一个盖碗里,就要端着走。 王平安忙道:“从这里到甘露殿距离不近,姐姐得快些走。” 这嫔妃笑道:“是怕药凉了吧?好,我走的快些便是!” 王平安找出个小提盒,让武姐姐把药放在小提盒里,这样拿着方便些。 这嫔妃离了西台,赶去甘露殿送药。 她人一走,王平安这才松口气,和武姐姐在一起,压力很大啊!可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又感不对劲,似乎压力都是来自自己的心理,武姐姐倒是没有给过他半点的压力,相反有些笨笨的,看她的神色,似乎是自己给了她压力才对! 怎么未来的则天女皇,一点气场都没有呢?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明白,只好认为武姐姐现在还没有发达,所以是在故意充傻装愣,迷惑别人吧! 宫门下闩,他没法出去,便留在西台,打算对付一宿。躺下迷瞪了一会儿,估计也就小半个时辰,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有人来了,脚步声细碎,应该是个女子! 王平安一惊起身,心想:“怪了,她怎么又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出门迎接,就听门外有个声音清亮的女子问道:“敢问,王平安王侯爷,可在屋中?”听声音,竟不是武姐姐。 王平安忙道:“小臣……嗯,本侯在此!”对方不是武姐姐,他也就用不着巴结了。实话实说,巴结别人这种事,他并不喜欢,就算做出来,也是硬着头皮去做的! 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推开了门,向里面张望,见到坐在案后的王平安,她展颜一笑,道:“王侯爷,奴婢打扰到您休息了,还望您不要见怪!” 王平安心想:“原来是个小宫女,没品没阶的那种。不过听她说话倒是爽利得紧,不象武姐姐似的,那么的扭扭捏捏!” 他坐直了身子,问道:“有事?” 这宫女慢慢走了进来,来到王平安的案前。忽然,她给王平安跪下了,道:“王侯爷,奴婢命苦,还请您垂怜,帮一帮奴婢吧!”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什么意思?什么帮一帮你?”他问道:“你是后宫里的人吧,怎么跑到外廷来了?没有大总管的命令,你跑西台来,可是要受到重责的!” 这宫女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出头,不过具体年纪却看不出来,说她二十五六吧,看上去象,说她二十一二吧,看着也还象,竟然看不出她的岁数来! 这宫女冷丁一打眼,只能说是有点漂亮,可要是仔细看上几眼,就会发现,她属于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要说秀丽,她赶不上丁丹若,可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绝对的端庄;要说艳光四射,她远不如柯莲雾,没有柯莲雾那种照得人眼花缭乱的姿色,但她却多了几分让人亲近的感觉,不象柯莲雾那样,让人感到只能远观,不敢靠近! 皮肤说白,不算太白,稍稍带些小麦色,说眼睛说大,却也不是,大小刚刚好……怎么形容呢,只能说这个宫女的相貌刚刚好,五官无论哪个,都是长一点不妥,短一点也不妥,竟然长得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来,可是又让人感觉她并非是那种娇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尤其是她在做出可怜兮兮表情的时候,竟然让无法拒绝! 王平安心想:“这个女人可真是长得绝了,表情也绝了,举止也绝了!” 这宫女刚刚跪下时,眼睛里还很正常,可她一求王平安,眼睛自然而然地就对上了王平安的目光,两只眼睛中闪出了泪光,而这泪光出现的非常自然,让人感觉不到是在瞬间出现的! 她道:“奴婢常听人说,王侯爷您心地最是善良,最喜欢帮助可怜人,所以奴婢这才敢求您,求您帮帮奴婢!” 王平安心中吃惊:“这个女人真会抓住机会啊,自己这是头一回在宫里过夜,她就跑来了!就凭她这种擅于抓住机会的手段,怎么可能二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宫女?早该封嫔妃了吧,我看武姐姐在这方面都不如她!” 王平安可不想引火烧身,谁知道这个宫女是干嘛的,万一是皇帝……这个不太可能,万一是史忠臣派来考验自己的,自己要是有一点点的失常举动,那岂不完蛋,这里可是皇宫,和宫女搞不清楚,后果严重到极点! 他摇头道:“打住,不要说了!我在西台过夜,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什么也不问,你什么也不要说,请速速离开!”说着,他将桌上的蜡烛又点着几根,随手拿起一本书来,假装看书,示意这宫女赶紧离开。 这宫女咬了咬嘴唇,并不离开,却忽道:“听说王侯爷的母亲姓杨?” 第三百七十七章 许敬宗也来凑热闹 第三百七十七章 许敬宗也来凑热闹 忽听这宫女谈及到了母亲,王平安很是不解,这宫女看年纪不小了,二十来岁的年纪,在初唐的年代,就算不能说是大妈级的人物,但叫她声阿姨,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她自己听了也不会刺耳! 既然是这种年纪了,那么她入宫的时间必定不短,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事?而且还知道的这么清楚,王平安的母亲姓杨,怕是全长安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吧! 提及了母亲,再默视不理,那就不成了,关于母亲的问题,是必须要搞清楚的啊!王平安放下手里的书本,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本侯母亲的姓氏,向来少有人知道,你身处深宫,又怎会知晓?” 这宫女抬起头来,道:“王侯爷名扬天下,又整日陪伴太子殿下,您的事情就算是在深宫中,也被人天天提起,不是奴婢知道这个,而是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啊!” 王平安哦了声,正想问这宫女为什么要提及自己的母亲,嘴刚张开,忽然他心里一颤,不对头啊,自己本来是要赶走这宫女的,可她只一句话,就把自己谈话的兴头勾了起来,不但没有再赶她走,还顺着她的话头谈! 这个女子了不得,很会没话找话,一般人遇上了她,怕是招架不住啊! 王平安脸色一沉,道:“本侯让你离开,你还罗嗦什么?为人太聪明不好,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重重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个宫女马上离开! 这宫女见王平安脸色不悦,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脾气,她这才慢慢站起身来,道:“王侯爷,是大总管让奴婢来的,要奴婢通知您一声,晚上天冷,您注意不要着凉,还有让奴婢给您送来一只火炉,让您取暖!” 说着,这宫女转身出去,提了一个小火炉进来,这火炉很是精致,看外观是个小铜瓮,上面有盖,盖子上蹲着个象蛤蟆似的雕像。 王平安看着这火炉,忽地笑了,道:“史大总管让你送火炉来,你竟然借此机会和我套近乎,你很会利用机会啊!” 不等着这宫女回答,他又道:“以你这般擅长抓住机会的本事,应该是个等级颇高的嫔妃才对,可现在却还是一个宫女,想必……嘿,定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本侯半点不会说错!” 这宫女脸色一黯,放下火炉,看样子就想坐下,而手顺势一伸,伸到火炉旁,看样子她手有些冷,想烤烤火! 夜半更深,一个美貌少妇给自己送了火炉来,而她又手冷,想要取下暖,换了别人,也不能太好意思赶她走,多数人会随口和她聊几句,然后再找由头让她离开。 王平安却不是别人,他之所以能这么发达,就是因为平常做事小心谨慎,又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随便见个女人,就要大做怜香惜玉的姿态,那可太没出息了! 摆了摆手,王平安道:“既然火炉送来了,就请离开吧,本侯有重要事情思考,你这一来,已然打扰到我了,快快离去……” 想到这个宫女相当的不好打发,黏人的本事相当大,他又道:“否则本侯会和史大总管说,从此不让你再靠近甘露殿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而王平安绝对可以肯定,皇宫里所有的人,弱点都在皇帝身上,尤其这宫女年纪很是尴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正是最需要得到皇帝的注意,或者大总管注意的年纪,要是让她远离甘露殿,那和让她去死,没什么区别! 王平安非常肯定,既然史忠臣能派这个宫女到自己这里来,就说明她是可以在甘露殿里当值的,如果不让她当值……嘿嘿,她一定会赶紧拍屁股走人的! 果然,就算这个宫女再难缠,难缠到比武姐姐还要厉害的程度,但一听王平安要去告状,她立即就老实了。 这宫女忙起身,冲王平安福了一福,再不敢罗嗦,转身出了屋子,不大会功夫,脚步声就消失在远处! 王平安见她走了,把书往桌上一扔,心想:“天下怪事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就在这皇宫之中!武则天给皇帝唱小曲,让他睡了个安稳觉,结果不但没有受到夸奖,还被鞭笞,而我来教她煎药,讲说药理,她却笨得要命,啥啥都听不懂,除了会向皇帝献媚之外,我看她是半点本事没有,这种人以后能当上女皇?真是难以相信! 而刚才那个宫女就更加了不得了,长得漂亮不说,抓住机会的手段,还有缠人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高超。没说几声话呢,就差点把自己弄出一脑门子汗来,单从手段上来讲,她应该获得更高的地位才成,武则天和她一比,都要逊色不少,可她却只是个最低级的宫女。 这皇宫里的事情……怪吧!” 王平安摇了摇头,皇宫里的事情,能少掺和,尽量少掺和。掺和多了,不见得对自己有好处,可一个没掺和好,坏处却会随之即来! 他将小火炉抬到床榻边,将脚放到小火炉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心想:“还是史老公会办事,送这么个小火炉来,让我也享受一下皇帝的待遇!” 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过了不多时,忽然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说道:“平安小郎君,你睡了吗?” 王平安嗯了声,睁眼一看,见是武姐姐来了,他连忙起身,道:“姐姐,您把药给皇上送去了?他可曾服下?” 武姐姐点头道:“皇上服过药了,这药真是好使,皇上一喝下去,病立即就好了!” 王平安奇道:“一下子就好了?这药不可能那么快吧!” 武姐姐却道:“真的那么快,皇上服过药后,龙精虎猛,让我陪他休息,我们在龙床之上,颠龙倒凤,足足十次之多!” 王平安大吃一惊,叫道:“这不可能,皇上……姐姐为何将这事说给我听?” 武姐姐微微一笑,竟然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大红的抹胸内衣,她笑道:“皇上说了,姐姐治好了他的病,立了大功,要立姐姐为皇后呢!姐姐心中欢喜,特来报答与你,不如就让姐姐陪你安歇吧!” 王平安差点没吓晕过去,这是怎么个话说的,皇宫里果然怪事奇多,眼前这事儿简直怪到了极点! 忽然,武姐姐的身后,闪出了刚才那个宫女,这宫女道:“原来王侯爷这般本事了得,竟能帮着武姐姐当上皇后!你要是看不上武姐姐,不如就让奴婢来陪你睡觉吧,她只会唱歌谣,可奴婢不但会唱歌谣,还会别的本事,包你睡得得,睡得甜!” 说着话,这个宫女竟然也开始宽衣解带。武姐姐见状,气道:“还是让我来陪平安弟弟睡觉,你赶紧离开,你这个狐狸精,最是缠人!” 宫女却道:“你是黄鼠狼精……” 两个女人越说越恼,竟然为了由谁来陪王平安睡觉,而大打出手,两人撕打之中,一不小心,也不知是谁的手掌,啪地打中了王平安的脸颊,打得王平安叫道:“救命,救命啊!” 他猛地醒了过来,就见身前弯腰站着一个,竟是许敬宗,他正伸手拍打自己的脸颊,看样子是想叫自己醒来,而此时的外面,阳光灿烂,天已经亮了! 竟是南柯一梦! 王平安一个激灵,坐起身来,道:“被梦魇住了,刚才做了个恶梦!”他一醒来,便发现自己全身大汗淋漓,被刚才的梦吓得通身是汗! 许敬宗见他醒来,笑道:“王侯爷,怎地在西台过夜,昨晚没有出宫?” 王平安头脑尚未完全清醒,没有立即回答,手按太阳穴,稍稍稳定了下心神,这才道:“昨日召开大会,有很多事情要我处理,一不小心,竟然睡在了宫里,忘了回家!” 许敬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脚处的小火炉,微微一笑,道:“王侯爷很得圣上喜爱啊,怕你夜半着凉,竟将甘露殿的火炉都赐下来了,怪不得王侯爷睡到现在才醒!” 王平安从床榻上下来,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道:“这个火炉是甘露殿的吗?我却不知……咦,这个火炉是什么时候放到我脚边的?”他故意装糊涂! 许敬宗多精多灵呢,他赶紧也装糊涂,道:“原来不是皇上赐下的啊!嗯,明白了,定是这火炉上的灵兽昨晚通了灵性,见王侯爷你办公辛苦,所以从甘露殿里跑了过来,伺候于你!” 王平安啊了声,点头道:“原来如此,许大人这一解释,我就明白了,这小火炉果然是皇上心爱之物,竟然在皇上的感受之下,通了灵性!” 许敬宗点头道:“可不正是如此。圣天子在位,对臣工宽厚,只要是努力处理公务的臣工,就算是皇上不说,他老人家身边的物事也会……” 他口沫横飞地吹捧起皇帝来,直说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这么长时间,王平安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不再想刚才梦里的事情,可许敬宗是怎么拍皇帝马屁的,他却也没听清楚,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许敬宗道:“天子如此英明,真是我等做臣子的福气啊!” 王平安道:“是啊,是啊,真是我等做臣子的福气啊!对了,许大人怎么不去外面看热闹?” 许敬宗有心说:“他娘的,太子的身边根本挤不进人去,你以为我是你呢,一到外面,太子就招你过去,和你说话,看得我们这些人直眼馋!” 他笑道:“公务繁忙啊,我也是来处理公务的。王侯爷,你咱们这衙门里的官员,也真是不象话,都太不勤勉了,中书省的公务多到数不清,可整个西台里,竟然只有你我二人到来,这也太不象话了!” 他状似发牢骚,其实却是在说,你看看整个西台,除了你之外,只有我最尽忠职守,以后太子要问起,你可得说说,提一提我的名字! 许敬宗并不如何受宠,而他又是个官迷,只要能往上爬,他绝对会不择手段的,而且眼光相当地准,要不然怎么可能在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中,只有他支持武则天,成为她的忠实走狗! 王平安道:“许大人辛苦了。我还有事,就不在此多待了,你处理公务吧,少陪了!”说着,他出了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敬宗看着他的背景,叹了口气,这少年人咋就那么受宠呢,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将太子哄得团团转,对他言听计从?我是不是应该和他学学啊? 他又看向床脚那个小火炉,心想:“不如,我晚上也辛苦些,在西台多待待?说不定也会引起皇上和太子的注意呢!” 主意打定,许敬宗一甩袖子,也出了屋子,他才不会真的去办什么公务呢,他因为巴结不上太子,又见不到皇帝,才来到西台转悠,现在自认为发现了王平安得宠的“诀窍”,岂有不邯郸学步之理! 他回家睡觉,养足精神,晚上好来装勤勉! 白天一日无话,王平安又陪着李治玩闹一天,赛跑大会被刻意延长,估计着还得两日才能结束,他没别的事可做,便一直陪着李治! 待到天快黑时,王平安先回了一趟灵感寺,洗澡换衣服,吩咐几句家人,又去了东宫,陪着李治“读了一会儿书”,忙完了常规的,这才又去了西台,给李世民煎制汤药。 西台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过不多时,史忠臣再次来到,见到王平安,他道:“无病,昨天那剂药,看来挺有效果啊,整晚上皇上睡得踏实,而且今天一整天,也没再犯病,今晚你再煎一剂,给皇上服用!” 王平安道:“史叔叔,你可对皇上说这是安神汤药?” 史忠臣点头道:“那当然,别的咱家也不敢说呀!” “那位武才人……她今天还来和我学煎药?”王平安忙问了一句。 史忠臣嗯了声,道:“是,今晚还叫她来!”说完,嘱咐了王平安几句,他便走了。 王平安在屋里枯坐,等着武姐姐来到,等了没多一会儿,武姐姐没等到,却把许敬宗给等到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他俩还挺说得来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他俩还挺说得来的 见许敬宗一脸谄媚地走进了屋子,王平安大吃一惊,他怎么来了,他吃饱撑的啊,不在家里抱着老婆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许敬宗进了屋子,笑道:“咦,王侯爷,你怎么也在这里,可是公务繁忙,你又要连夜处理?” 王平安呃了声,事发突然,他一时之间也没别的好回答,只能点头道:“是……啊,许大人怎么也来了?” 许敬宗笑道:“公务多呀,没办法,白天处理不完,只好晚上来接着处理。圣天子在位,咱们做臣子的理应勤勉,让他老人家放心!要说皇上,那真没的说,从古自今就没见过他这么好的……”呜嘟呜嘟的,他又说了一大堆! 王平安哪有心情听他废话,可他又不能摆出上官的架子,让许敬宗把公务拿回家去处理,人家许敬宗表面上对他恭敬,事实上人家的官可不比自己小啊,要是一瞪眼睛,人家才是正经的上官呢! 王平安应付了几句,道:“这这,许大人,你还是回家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顶着就足够了,你上了年纪,可是熬不得夜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许敬宗却道:“不妨事,不妨事。哪儿能让王侯爷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呢,我陪陪你,和你聊聊天,你也不至于太寂寞!” 王平安心想:“就算我寂寞,也不用你一个满嘴胡子的陪我啊!”他灵机一动,道:“许大人,我看你脸色不对啊,可是患了病痛?让我来给你切切脉!”说着,他伸出手来,作势就要给许敬宗号脉,想随便说个小毛病出来,把他给吓唬住,赶紧回家睡觉休息去吧,可别在这和自己起腻了! 许敬宗啊了声,道:“我脸色不对吗?可我身子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啊!”王平安可是长安城中医术第一,他要说自己不对劲儿,那十有**不对劲儿,他能不着急嘛! 他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坐了下来,伸手让王平安给他号脉。王平安号了片刻,又看了他的舌苔,皱眉道:“许大人,你似乎是有隐疾啊!” 许敬宗一哆嗦,忙道:“隐疾?什,什么隐疾?” 王平安郑重地道:“现在你蹲下来,然后猛地站起,看看是否头晕,如果头晕,那我就可以确诊了!” 许敬宗连忙答应,起身走到一边,蹲下身子,然后猛地站起身来!他身子晃了晃,大惊失色地叫道:“真,真的头晕!” 王平安心想:“你年纪不小了,身子又肥胖,显见平时少有运动。这么一蹲一站的,头晕不奇怪,不头晕,那才怪了呢!” 他一拍巴掌,道:“你看,这不就得了,果然是有隐疾,这病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很严重的,可耽误不得,必须要吃药,睡眠要充足,否则过不了几年,病痛显现出来,可有你罪受的!” 许敬宗急道:“那那,那到底是什么病啊?” 王平安道:“现在还不严重,仅为睡眠不足之症,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方抓药,几剂下去,就能缓解。记住一点,不能劳累,每天至少要睡四个时辰以上,象今晚这种熬夜,绝对要不得!” 说着话,他提起笔来,就要给许敬宗开个方子,打算给他开个安神补脑的方子,让他回家服药睡觉去,赶紧打发他走! 还没等他开出方子来,就听外面有人说话:“王侯爷,你可在屋中?”听声音,正是昨晚那个嫔妃。 王平安放下笔,心中叫糟,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回无论如何,也得和许敬宗打照面儿了! 许敬宗呃地一声,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天黑之后,竟然会有女子跑来见王平安,难不成这里有些猫腻儿,佳人有约? 他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他心中又想:“王平安啊王平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敢跟宫里的女人纠缠不清,难不成你不要脑袋了?” 王平安站起身来,就想出去,将武姐姐拦在外面,可没等他出去,那嫔妃便即走了进来。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西台里竟然会有别人,就算她不了解外廷的规矩,却也知道除非发生了紧急事情,否则大臣一般是不会留在这里的,毕竟是犯忌讳的事情! 这嫔妃一进屋子,便啊了声,她看到了许敬宗,心中有些惊慌,怎么屋里竟然还有别人? 既然躲不开,那就没必要再躲,反正皇宫里的事情,借许敬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问!王平安看向武姐姐,心中失望,她怎么会有临事而惧的表情,竟然呆在了门口,一点处理紧急事情的本事都没有,就这样还当女皇呢?我家里那两个小丫头都比她强,还不止强一点点! 王平安冲武姐姐笑了笑,又冲许敬宗道:“不瞒许大人说,这位娘娘找我有些事情,是关于史大总管的,不太方便……” 许敬宗心想:“你和她玩佳人有约,牵扯个老宦官进来干什么?”他忙道:“我还有事,便不相陪了!”赶紧就要出屋去。 走到门口,许敬宗看了眼这个嫔妃,心想:“这可是好机会啊,王平安的把柄落我手里了,要是这么放过,岂不是太可惜!” 他冲这嫔妃笑了笑,道:“宫门下闩了,老臣出不去,只能在旁边的屋子里过夜,娘娘有什么事,叫老臣就是!” 这嫔妃嗯了声,冲许敬宗微微福了福。 许敬宗心想:“好大的胆子啊,竟然不怕吓唬,见我戳穿了他们的好事,不但不走,还敢冲我嗯!” 他又道:“你我心照不宣,老夫并非多嘴之人,娘娘尽管放心!”点了这嫔妃一句,这才姗姗然的走了。 王平安见他走了,心中叹气,这位武姐姐不行啊,怎么连点随机应变的本事都没有,还嗯,这种情况下,你嗯什么嗯啊!他陪起笑脸,上前将门关上,道:“姐姐,那只是个不相关的人,不必理他,咱们煎药吧!” 这嫔妃又嗯了声,竟然啥也没问,显见她根本不关心许敬宗是谁,也没兴趣打听那位胖大官,为什么天黑之后不走,她只关心药能不能煎好,端去给皇帝后,会不会得到皇帝的夸奖。 碰到武姐姐这种人,王平安能有啥办法,总不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吧! 王平安只好又带着武姐姐,教她如何煎药,而武姐姐仍旧是很认真,却还是迷茫地学着,一剂汤药煎制完毕……王平安很确定,她还是只学到了皮毛,甚至如果自己不在身边,就连煎药这种小事情,十成十的肯定,她还是做不好! 这嫔妃拿着煎好的药,欢天喜地地走了,估计她昨天定是受了夸奖,离受宠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待她走了,王平安刚想躺下,许敬宗竟然又跑了进来。许敬宗进来后,笑道:“这么快呀,我还以为得等上好半天呢!” 王平安气道:“我说许大人,你怎么还不睡觉啊,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得保持充足的睡眠,不能熬夜!” 许敬宗却道:“你不是没给我开出药方来呢嘛,我心里焦急,哪可能睡得着!再说,公务繁忙啊,事情太多,处理不完。圣天子在位……” 王平安可是听腻了他的马屁,这又不是在朝堂上,你就算马屁拍得再响,皇帝也听不着啊,浪费这口舌干嘛!他提笔开方,开了剂安神补脑的方子,这方子可依足了太医们开方的习惯,别的没有,就一个字“长”,足足六十几味药,光看药名就能把人给看晕了! 许敬宗拿着方子,使劲抽了抽鼻子,道:“这屋里好象刚才煎药了,可是那位嫔妃身子不适?” 他这话很显然不怀好意,是在暗示王平安,你不会把那个嫔妃弄得珠胎暗结吧,给她开了剂药,想替她摆平肚子? 王平安懒得和他费话,摆手道:“夜了,许大人回屋去睡吧,我都说几遍了,你熬不得夜!” 许敬宗忙道:“这就回去睡!”他拿着药方,仔细地看了看,道:“好方,真乃好方也!” 正说着话,又听外面有人道:“王侯爷,你可在屋里?”听声音,竟是那个宫女。 许敬宗呃地一声,目瞪口呆!不会吧,一个不够,竟然弄出来两个?这到底是皇上的家啊,还是你王平安王侯爷的家啊,他的女人怎么大半夜的,都往这里跑啊! 外面的宫女只问了一声,却并没有进来。王平安叹了口气,反正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他道:“请进!” 宫女答应一声,提着个小铁桶,走进屋来。她见到许敬宗后,同样一愣,可反应却相当迅速,脸上绽开笑容,道:“呀,原来还有位老大人!正好,史大总管命奴婢送炭来,奴婢怕王侯爷凉着,特地带了不少炭来,幸亏带得足,带出了老大人的份儿,老大人你要不要奴婢给你找个火炉来!” 她随机应变的本事,简直高出了武姐姐无数倍,只一句话就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让许敬宗一点疑心不起,还顺便讨好了下许敬宗! 许敬宗啊地一声,看向那个小火炉,又看向宫女,道:“你是送炭来的?”心中失望,原来是史忠臣派来的。 宫女将小铁桶放下,先冲二人行了礼,便去给火炉子添加木炭。王平安和许敬宗都不说话,看着她办完了事。 宫女将火炉盖好,回头冲两人一笑,道:“这位老大人,奴婢给你也找个火炉子吧!” 许敬宗忙道:“那可多谢你了!”对王平安点了点头,和宫女出了屋子。 两人出屋之后,一边走,一边说起话来。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他俩还挺说得来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她叫媚娘 第三百七十九章 她叫媚娘 王平安见他俩走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感觉这两人的脾气竟然有点相似,都属于很会抓住机会的那种人。 那宫女就不用说了,简直是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抓到手里的那种人,能不能抓得住另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这种精神,难能可贵。 而许敬宗同样如此,他属于见着了机会,先不管这个机会好不好,先抓到手里再说。就象大半夜的跑到西台里一样,他根本不知道王平安为什么晚上在这儿,但他感觉这有可能是个机会,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紧跟着就来了! 有了机会,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王平安将手靠得小铜炉近些,心想:“这两个人心思如此机敏,却都没有得到皇帝的赏识,而象武姐姐那种笨蛋似的人物,却能当上女皇,简直就是没天理了!嗯,这天底下没天理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想了一会儿,他和衣躺下,打算迷瞪一会儿。 可刚躺下,外面就传来脚步声,那个宫女回来了,她站在屋外,轻轻敲了敲门,问道:“王侯爷,躺下了?” 王平安没坐起来,大声发出鼾声,表示他睡着了,不要再来打扰他。 宫女听到鼾声,却不肯走,声音稍稍提高,道:“王侯爷,刚才着急给许大人找火炉,走得匆忙些,忘了拿炭桶了,奴婢可不可以进来拿?” 王平安心想:“忘了拿?那就冻着去吧,许大人皮糙肉厚,不怕冻的!”他仍旧不肯起来,鼾声打得更大了。 宫女见王平安不理睬,便又说道:“王侯爷,睡的时候小心些,这西台有很多老鼠,小心它们半夜咬着您,奴婢有个方法,本想告诉您的,您要是睡了,奴婢就不说了!” 王平安暗骂一声,这关子卖的,我想不起来都不成!他坐起身来,道:“本来睡着了,却被你吵醒了,进来拿桶吧!” 屋门一开,宫女轻声走了进来,进屋提起炭桶,她道:“王侯爷,对付老鼠最好的方法就是……”她忽然咳嗽起来,显见是故意,就是要等着王平安来问。 那就问吧,王平安可是很不欢喜老鼠这种东西。他问道:“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宫女忽然显出顽皮的神色,笑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只猫来,公的母的都行!”说罢,提起炭桶就走了,顺手把门关上! 王平安哈地一声,忍不住笑了,这个宫女挺有趣儿啊,如果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后世那种爆炸似的知识量,而是象初唐人物似的,只生活在较为封闭的社会圈子里,没见过太多的人和事,那么这个宫女会相当讨他的喜欢,没准真的就被她给缠上了呢! 王平安又躺了下来,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心,难不成西台真的有不少老鼠?昨天晚上不知,所以能睡得着,可今天晚上知道了,再想睡着,可就不容易了,总忍不住会竖起耳朵听啊! 又过了没多一会儿,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是许敬宗的。王平安这个烦啊,这还没完没了了,难不成他也知道了西台老鼠多,所以睡不着,想和我聊天? 许敬宗来到门外,轻轻敲门,道:“王侯爷,睡了?”估计那个宫女离开了,他待着没事,所以来找王平安闲磨牙。 王平安没办法,只好又坐起身,反正睡不着,那就应付一下吧,总不能削了许大人的面子,这位许大人的心胸可不宽广,得罪了君子没啥,得罪了这样的小人,那就后患无穷了。他道:“还没,许大人请进!” 许敬宗推门进来,笑道:“王侯爷,怎么还没睡呀,可是有心事,说来给老夫听听!” 王平安嘿嘿干笑几声,他一定以为我这岁数的人,肚子里藏不住话,他一和我聊,我言多必失,他就能套出些有价值的消息去! 他堆出笑脸,道:“哪儿呀,我已经睡着了,可却被那个宫女吵醒,结果再睡就睡不着了。许大人你说,那个宫女气人不,一点没有眼力价儿!”心里补了一句,你也挺没眼力价儿的! 许敬宗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道:“可不是嘛,那个小女子特没眼力价儿,老夫挺看不上她!”顺着王平安的话头,他说了一句。可随即又道:“不过说实话,这里皇宫之中,却是藏龙卧凤啊,藏龙咱们就不说了,那是犯忌讳的事儿,可说这凤……” 他嘿嘿笑了两声,一脸龌龊地道:“今晚还真算得上是有凤来仪,一块儿看见两只凤凰!” 王平安啊了声,装出一脸的惊讶,向窗户上看去,道:“这大半夜的,有凤凰飞来?凤是公的,还是凰是公的?我总是搞不清楚!” 许敬宗抽了抽嘴角,心想:“你这糊涂装的!想赶我走是吧,我还偏不走,不从你嘴里套出点话来,哼哼,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许敬宗道:“不妨将凤凰都算做母的吧,公的还是母的,有啥的关系。王侯爷,你猜刚刚来的那个小女子,是谁的后人?” 王平安想了想了,一脸郑重地道:“她是谁的后人?嗯,如果我猜得不错,定是她祖先的后人!” 许敬宗呃了声,你还猜得真准,一点都没猜错!他啪地拍了下手,笑道:“王侯爷就是王侯爷,不管什么事儿,只要让你猜,你就一定能猜中,她可不正是她祖先的后人么!这个小女子竟是前隋宰相之后啊,而且父亲也是本朝的开国功臣!”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前隋的宰相之后?很了不起吗?我还和隋炀帝有亲威关系呢,顺带着和当今皇上也有点关系呢!” 他点头道:“竟然出身名门,可看她年纪也不小了,怎地还只是个宫女?” 许敬宗嗨了声,道:“她以前可不是宫女,是个颇受宠爱的才人呢,正五品的嫔御。只不过不知道为啥失了宠……” 说到这里,他忽然若有所思起来,眼珠不停地转动,不知在打啥鬼主意。 王平安心想:“那宫女曾经也当过才人啊,看来这宫里的才人挺多,随便见着一个,就是才人,太不值钱了!” 等了片刻,许敬宗还是没有说话,王平安只好问道:“你没问问她为啥失的宠爱?” 许敬宗哦了声,道:“初次见面,她又是宫里人,老夫一个外臣,哪可能探听那些!”他顿了顿,有些奇怪地道:“王侯爷,你觉没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啊,一个曾经受宠的才人,被削去封号,成了宫女,可却仍能在甘露殿里伺候,还被史大总管信任,派她来这里给你送炭,按着常理来讲,这不太可能啊!” 王平安点头道:“是有些蹊跷。失了宠的嫔妃,应该是见不到皇上的,又怎么可能在甘露殿里伺候呢?要不然,许大人你回去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许敬宗嗯了声,站起身,便想出去。忽地他反应过味儿来,又一屁股坐了下来,道:“王侯爷,你这是赶老夫走啊!你要是说一声,老夫现在马上就走!” 王平安心想:“你脸皮真够厚的,你这么一说,我哪可能再赶你走了!”他忙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这个意思,咱们两人谈得正在兴头儿上,我哪能……就算不在兴头儿上,我也不可能赶你走啊,许大人你太**了,误会我了。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啊!”他把脸色一沉,假装出生气的样子! 许敬宗笑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王侯爷和老夫一见如故,好朋友啊,怎么能赶我走呢,促膝长谈还不够呢!”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道:“这个宫女倒也真是奇怪,不知为什么她一个失宠之人,还能待在甘露殿里,还那么得史大总管的信任。” 许敬宗低声道:“你觉得史大总管这人怎么样,是不是挺老谋深算的,他看人的眼光可准着呢!” “嗯,不错,史大总管看人的眼光极准。”王平安顺着他的话茬儿道。聊天,就是闲磨牙么,你顺着我的话说,我顺着你的话说呗! 许敬宗道:“宫女们的职司都是各个管事在打理,而史大总管做为宫中第一官,他要是特地照顾谁,那就说明谁没有真正的失宠。那个宫女肯定只是一时引起了皇上不快,其实皇上还是很喜欢她的,早晚还得再让她成为嫔妃,史大总管了解真相,所以故意安排她待在甘露殿,让她能够时时和皇上见面。这样一来,她日后再当上嫔妃,就会感谢史大总管了……” 他分析了一通,脸上出现若有所悟的表情,竟然隐隐有了些喜色。 王平安心想:“不就是烧冷灶嘛,难不成你也想去烧烧,你还是乖乖地烧武姐姐的冷灶吧,你一定烧得旺的!” 王平安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如果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宫女,可得和她搞好关系啊!” “谁说不是呢……啊啊,王侯爷可千万不要误会,咱们做外臣的,能不和宫里人说话,就尽量不要说话,免得让别人猜忌。现在世风日下,很多人心思龌龊,什么肮脏想法都有,防不胜防啊!”许敬宗一脸长辈的表情,对王平安语重心长一番。 王平安心中却想:“你说你自己呢吧,我看你就够龌龊的!”他点头道:“许大人所言甚为有理!”说着话,他打了个哈欠,不是装的,确实有些困了。 许敬宗见状,知道不能在说这些没用的了,得谈正事,他问道:“王侯爷,你为啥连着两晚都留在西台啊?咱们说掏心窝子的话,是不是宫里有人得病了,万一有了急症,好让你晚上就近照顾啊?” 也难怪日后许敬宗发达,一个人要是用尽心思地去琢磨,那这世上真没有什么事,他是琢磨不透的。他说王平安猜事一猜就中,其实他自己的本事,也不见得有多差! 王平安皱起眉头,自己为啥要待在这里,真实原因是不能和他说的。可如果随便编个理由,能打发他走是肯定的,但他肯定会接着乱猜,甚至会去问别人,事情没准会越搞越大,这种事情必须要防着才行! 编个什么理由呢?有了,太子妃不是和自己拉关系,认了堂姐堂弟嘛,就用这个好了! 王平安一脸神秘地,露出想说,又不想说的表情,把许敬宗的胃口嗖地就吊了起来!许敬宗把头凑了过来,颇有焦急地等着王平安说话。 王平安道:“许老兄,咱们算是忘年之交,我也不瞒着你了,就说给你听听,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算了算了,还是不说了!” 许敬宗忙道:“别着啊,王老弟有啥话,你得和老哥哥我说呀,也好让老哥哥我提前做个准备啥的!” 王平安郑重地想了想,他站起身,趿拉着鞋,来到门口,打开门向外面看了看,又关上门,这才回来,压低声音,道:“许老哥,你还不知道吧,东宫的太子妃是我的堂姐!” 许敬宗咝地抽了口凉气,道:“王老弟,你竟然有这门好亲,太子妃可是将来的皇后,你可就是国舅爷啦!” 王平安嗨了声,道:“以后再说以后的,可现在就有一桩大麻烦事。” 许敬宗问道:“什么大麻烦事?” 王平安将声音再压低,道:“前些日子东宫里有位嫔妃生了病,以为要生儿子呢,让我去给医治,这个嫔妃和我堂姐的关系嘛,有点那个啥……许大人明白吧!” 许敬宗忙道:“明白,明白。别说宫里,就是老夫的家里,还不是一个样子嘛!”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结果我把那个嫔妃的肚子给弄小了!”他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 许敬宗是个包打听,前段时间东宫里的事,他也略有所闻,但并不十分了解,现在听王平安一说,他就以为这是宫斗,而王平安帮了他堂姐……手段可够狠啊! 王平安道:“这两天我便留在宫里,留在崇贤馆里不行啊,会让东宫里别的嫔妃起疑,所以只好留在这里,至于说到药啥的,这个许老哥你就别问了,而送炭来……史大总管是我干叔啊!” 他只乱编了一个无法查证的原因,而重要的结果,他一个字都没说清楚,全让许敬宗自己想去! 许敬宗心中念头急转,这件事该怎么去运作呢,宫斗好啊,只要有人肯斗,自己就能浑水摸鱼,这个得回去好好想想!自认为套到了有用的消息,他也就不肯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说了几句闲话,便就告辞! 临出门时,他忽然想,人家都告诉我秘密了,我也得告诉人家点啥呀,虽然我的消息一文不值,但有总比没有强,他回头道:“要是王老弟你明天还来,见到那个宫女,和她搞好关系也没啥,反正就一个小宫女嘛。对了,她叫媚娘!” 第三百八十章 媚娘,你姓武吧 第三百八十章 媚娘,你姓武吧 王平安啊了声,道:“她叫什么?” 许敬宗又道:“她说她叫媚娘,长得果然很娇媚!”说着,呵呵笑了两声,出门走了。 王平安赶紧站起来,光着脚追出门去,问道:“那个宫女叫做媚娘?她姓什么?可是姓……姓王?” 许敬宗转身回头,笑道:“这个老夫倒是没问,一个小宫女罢了,刚开始时也没把她当回事,只是听她自吹自擂,说是名相之后,又是开国功臣的女儿,应该是姓武吧,肯定不姓王!” 王平安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个宫女名叫武媚娘?怎么可能,要真是如此,那个嫔妃叫什么?她才是武则天啊!难不成宫里有两个叫武媚娘的女子? 许敬宗干笑两声,心想:“赶情你也想烧冷灶啊,或者说看人家长得漂亮,想勾搭一番?她再怎么失宠,也是皇上的女人,小心你的脑袋!” 他走了回来,又道:“看来王老弟对她挺有兴趣,咱们再好好聊聊她?只是刚才老夫没和她说太多的话……” 王平安忙道:“不不,我哪有兴趣聊她啊,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以后能不能再见着,还是两说呢,关心她干嘛!”既然许敬宗都说没和武媚娘聊什么了,那咱俩还有什么好聊的,赶紧回去睡觉去吧你! 许敬宗啊了声,点头道:“说得也对,那王老弟你早点安歇吧,老夫也回去睡觉了,天色可是不早了!”说着话,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回自己屋子了! 王平安挠了挠脑袋,也回了自己屋子,关门上床,他再也睡不着了,心中思绪犹如乱麻相似,得好好理一理才成。 那个宫女竟然叫武媚娘,那不和武则天一个名字嘛!看她的长相,倒是挺漂亮的,当然得漂亮了,要是长得歪瓜裂枣的,李治也看不上她啊,李世民更看不上她了! 要说缠人的本事,那宫女可是比那个武姐姐强上无数倍,那真象牛皮糖啊,一不小心黏上了,想甩都甩不掉,幸亏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要不然还真招架不住! 他心中将那个武姐姐和宫女比较了一下,越比较越感觉武姐姐不是真正的武则天,武姐姐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顶多算是有点小本事的宫中妇人罢了,就算比别的嫔妃强,但也强不了多少! 可那宫女就不一样了,不但能发现机会,而且还敢于抓住机会,这和历史上的武则天一模一样。武则天可就是那种极会抓住机会的人,要不然怎么可能从一个尼姑变成女皇呢! 王平安忽地一拍脑门,武则天和许敬宗是一对啊,那是以后狼狈为奸,祸害大唐的一对大拿级人物,他俩臭味相投,最是说得来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刚才送个炭桶,两人就能谈到一块去,许敬宗还拿她当借口,和自己闲磨牙呢!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 王平安心中叹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个也不能怪我没想到,谁能想到一个又送火炉子,又送炭来的宫女,竟然会是日后的则天女皇! 换了谁,谁也想不到啊! 武则天曾受过李世民的怀疑,说什么武家要取代李家,为此李世民还发落过姓武的大臣,连带着武则天在宫里也受了冷落,被当成个宫女使唤,而且李世民还曾想过要杀死武则天,不过武则天为人相当小心,不曾给人抓住半点把柄。 李世民是明君,很仁慈的,至少他在一直做出很仁慈的样子,所以抓不住武则天的把柄,也就没真的把一个小女子给咋地了,他也想不到这个他看不起的小女子,会勾搭上他的儿子,日后还能建立大周朝。 以后的事情会怎么发展,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连武则天自己都不会想到!但王平安知道,虽然在现代时,没有研究过武则天的身世,但大方向他却是知道的。 王平安躺在床榻上,心想:“可能就是因为武则天一直在甘露殿里伺候着,所以才有机会接近李治的,以武则天那种擅长抓住机会的本事,要拿住傻不拉唧的李治,简直太小菜一碟儿了,连我自己都差点被武则天装进去,何况李治呢! 可我该怎么办呢,是去和武则天搞好关系,还是直接废了她?搞好关系这个不难,我一定做得到,而武则天算是个懂得报恩的人,只要不和她唱反调,一般能容忍的人,她都会容忍,所以以后的日子不见得会不好过! 如果废了她呢?强汉盛唐,大唐之所以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个辉煌的朝代,武则天功不可没,没有她就没有真正的盛唐出现,就没有以后的唐人之称,历史的走向会变得不可控制! 我应该怎么办呢?” 王平安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具体方法来,直到快天亮时,他才嘿了声,大声道:“为古人担忧,我吃饱了撑的吗?爱咋地就咋地就吧,反正我一样过日子,而且过得比别人都好!” 顺其自然! 一想通了这点,他不大会功夫就睡着了! 天色放亮后,许敬宗又跑来了,推门直入,他自认为和王老弟关系亲密,可以不用敲门了,见王平安还在呼呼大睡,上前推醒王平安,道:“王老弟,怎么还睡啊,天都亮了,听说今天是奥运会的最后一天,你得去陪太子才是!” 王平安睁开眼睛,感觉头有点小疼,估计是昨晚用脑过度了。他翻身起来,道:“这就最后一天了?怎么只开三天啊!” 许敬宗道:“围着城墙跑一圈,跑上三天,时间用的不短了。不过赛跑大会结束了,但别的还会继续,听说各个卫府要组织骑兵精锐,比赛马球啥的。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哪能放过!” 一说到钱,许敬宗两眼放光,他这辈子不喜欢别的,就喜欢钱,当官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钱,他甚至连嫁女儿,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财礼,何况别的! 王平安穿鞋下地,道:“许老哥,这次大会,你赚了不少吧?可曾下注?” 许敬宗摇头道:“下注这种事情,有赚有赔,不是好路数。老哥哥我有赚钱的法子,由我打本,找自家的亲戚开了家鞋店,专门卖鞋,就卖王老弟穿的有鞋带的那种。这生意可以做得长久,是人就得穿鞋啊!” 王平安笑了笑,出门打水,洗了把脸,许敬宗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罗嗦着想让王平安给他想个赚钱的法,好让他赚点小钱,贴补一下生活。 王平安只好随口应付,堂堂许敬宗还会缺钱?钱他不会缺的,只不过是再多他也不会满足罢了! 两人一起出了西台,赶到城外。王平安自然去陪李治,而许敬宗则去和那些不得志的官混在一起,没办法,得志的官不答理他啊,除了王平安之外! 这一日过得和前两日差不多,赛跑大会是结束了,但由赛跑引发的别的大会,却还要召开,大唐百姓举一反三,人人的脑筋都开始活络起来,想着法儿的赚钱! 白天无话,又是兴奋,又是**的,王平安早已习以为常。 待到傍晚时分,他又到了西台,这回许敬宗倒是没有再来。许敬宗属于现实派,一发现装勤勉,并不能给他带来好处,他自然也就不来了! 王平安等在自己的屋子里,天黑之后,那个笨笨的嫔妃又来了。王平安依旧教她煎药,都教了三个晚上了,这嫔妃仍旧没学会,可见她的脑袋确实不太灵活! 趁着煎药的功夫,王平安问道:“姐姐,你是姓武吧?” 这嫔妃道:“你不是知道我姓什么吗,怎地又问?” 王平安陪着小心,毕竟还不能最后肯定,这个女子倒底是不是武则天,所以小心为上。他道:“小弟自然知道姐姐姓什么,但却不知怎么写!” 这嫔妃哦了声,用手指在地上比划着,道:“很好写啊,是队伍的伍,我家族谱上说,祖先曾是楚国的望族呢,你知道楚国吧?” 王平安心想:“原来是姓伍,而不是姓武!”他点头道:“好姓,这个姓可是望族的姓氏啊,象伍子胥那可是春秋时的大谋略家,很会带兵打仗,相传姑苏城就是他建的!” 伍嫔妃大是骄傲,道:“那是自然,伍子胥就是我家的祖先呢,小时候在家祭祖,祭的就是他呀!” 王平安又点了点头,道:“伍子胥曾建立起了水军,算得上是水战之鼻祖,功在千秋啊!” 伍嫔妃听王平安夸赞伍子胥,大感欢喜,立时感觉王平安是个讨人喜欢的少年,和传言不假。她笑问道:“你对我家伍家的先人,知道的不少啊!” 王平安笑道:“伍子胥是大英雄,小弟自然知道。对了,宫里还有别人姓伍吗?” 伍嫔妃摇头道:“伍不是大姓,宫里除了我以外,没人再姓伍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姓五的呢,一二三四五的五?没有。那姓跳舞的舞的呢?也没有。”他笑了笑,道:“看来宫中竟只有姐姐一人姓伍啊,倒也寂寞。” 伍嫔妃不知王平安话里有话,她道:“倒是有个人姓武,就是勇武的武,以前常常有人将我们叫错!” “姓武?天下还有人以这个为姓吗?这倒是头一回听说!”王平安一脸惊讶地道。 伍嫔妃也惊讶地道:“怎么没人姓武呢,你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姓?” 第三百八十一章 平安,舅舅 第三百八十一章 平安,舅舅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姓这个姓。既然有人姓武,那岂不是还得有人姓文了?” 伍嫔妃点头道:“对啊,是有人姓文,而且姓文的人还不少呢!”她脸上的表情很是惊讶,很奇怪王平安这样有学问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天下有人姓武呢,而且还不知道天下有人姓文,不会这么孤陋寡闻吧! 王平安脸上的表情同样很惊讶,他道:“真的有人姓武啊,宫里就有人姓武,不知她是谁,可是象史大总管那样的人物?” 伍嫔妃笑着摇了摇头,道:“王侯爷,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宫里的人常常会将我们叫错,要是那个人和史大总管一样,都是宦官,那就不会叫错了啊!” 王平安哦了声,道:“这么说那人也是个才人了?不知她是否和姐姐这样,得到皇上的宠爱!”他一步一步的引导,让伍嫔妃顺着他的话茬儿,往下说。 伍嫔妃没有感觉出来王平安是在套话,本来史忠臣不许她和王平安多说话,但那是指关于皇帝的话,至于说起武才人,就没有特殊指示了,再说这嫔妃上哪儿能明白,王平安会对一个宫女感兴趣呢! 伍嫔妃笑道:“她现在不是才人了,只是个普通的宫女,而且一点儿都不受宠,她在甘露殿当值呢!” 王平安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道:“甘露殿不是皇上住的地方吗,能在那里当值,岂不正好是受宠,为啥姐姐反而说她不受宠呢?”忽又恍然大悟地道:“难不成她长得特别丑,所以这辈子都别想受到宠爱了?” 提起相貌,伍嫔妃很有自信,挺了挺胸脯,道:“那个姓武的,长得很普通。她现在是宫女呀,在甘露殿里当宫女,可不是件轻松事儿,犯一点小错,就要受责罚的。就象我上次似的,多亏我……受的伤不重,要不然呀,唉!”她叹了口气,却没有说明多亏了自己什么,说别人的事,那是随便说,可要关系到自己,她的嘴巴就严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原来在甘露殿里当宫女,是件满辛苦的事啊!小弟还以为如果能常常看到皇上,就算是受宠呢!” 伍嫔妃道:“倒也不见得有多辛苦,这世事上的嘛,都难说得很,有好的时候,就有坏的时候。” 王平安笑了笑,道:“姐姐说的这句话,很有道理。老子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伍嫔妃也冲他笑了笑,正想和王平安再说些什么,可偏偏这时候药煎好了,她忙照着王平安教的方法,将药汤倒出来,然后滤渣,等等事宜,都做了一遍。她将药碗放入小提盒当中,冲王平安道:“王侯爷,我这就走了,你早点安歇吧!” 王平安答应一声,送她出了门,这才又回了屋子里。回到屋子里以后,王平安捏着下巴,仔细地想了想,想出一条小计,怎么能很自然的套上近乎。 他先把自己的头发披散开,然后又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弄得红一些,接着又使劲儿地拍自己的额头,同样将额头拍红,然后躺到了床止,静等那宫女的到来。 要是不想让谁来,那谁不一会儿就能来,要是专门等谁来,便会左等右等,那人也不来! 王平安在**等了半天,那宫女也没提着炭桶到来,直等得他心慌,心想:“不会吧,她今晚不来了?” 估计脸上的红色消退了,没有办法,他只又捏又拍,再次给弄红,为了等那宫女到来,他也算是下了本钱了,自己狠拍了自己一顿! 又过了一小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听声音正是那个宫女。王平安终于松了口气,终于来了,再不来自己就要急得到院子里等她了! 那宫女来到门外,轻轻敲了敲房门,问道:“王侯爷,您可是在屋里?” 王平安装出很虚弱的声音,嗯了一声,却没说别的什么话! 那宫女又问道:“奴婢可以进来吗?” 王平安又是很虚弱地呀了声,断断续续地道:“进,进,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宫女向里面看了一眼,见王平安平躺在床榻上,她便提着炭桶,小步走进屋来,很是熟络地道:“王侯爷,等着急了吧,深秋了天凉,屋子里要是不升起火炉,那才叫人难挨呢,奴婢可是知道辛苦的!” 她走到床脚,将小火炉打开,往里面加炭,加完之后,看了王平安一眼,心中纳闷儿,这位王侯爷今晚咋没赶自己走呢? 王平安眯着眼睛偷瞧她,见她看过来,忙又嗯了声,声音仍旧装得很虚弱,一副身有重病的样子! 宫女果然上当……很开心地上了当,可不得开心吗,终于有机会,能和王侯爷多说几句话了,这样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的! 她将炭桶放到一边,慢慢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呀地一声,道:“王侯爷,你的脸红得怕人,可是生病了?” 王平安心想:“能不红吗,又捏又拍的,都两次了!”他哎呀哎呀地呻吟了两声,挣扎着要坐起身,嘴上道:“没有,我没有生病,我好得很!”说完这句,又哎呀一声……没挣扎起来。 宫女赶紧坐到他的身边,轻轻按住他,道:“王侯爷莫要起身,看样子你是生病了,得好好休息才是!” 王平安却很虚弱地道:“我自己就是医生,有没有病,自己还不清楚么,我没有病,只是不太舒服罢了!”说着,他摆了摆手,道:“你,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宫女啊了声,有些不太情愿地,慢慢站起身,心中很有些失望,看来还是不能和他多说几句话啊! 她重新到了床脚,想提着炭桶离开,忽听王平安哎呀一声,很虚弱地说道:“想喝口热水都没有啊!”他用起了失宠怨妇的口气说话。 果然,怨妇在皇宫里是很普通的存在,立即就引起了宫女的共鸣,她忙道:“王侯爷,你想喝热水吗?你身体不舒服,得多喝水才成,我去给你烧水!” 王平安又道:“不,不用了,你快点回去吧,回得晚了,我史叔叔会责怪你的!” 宫女听了这话,心中欢喜,你都管史大总管叫叔叔了,你生病我照顾你,他怎么会责怪我呢,夸我还差不多! 她道:“不妨事的,史大总管待人宽厚,从不责骂奴婢的!”说着话,她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看了一圈,她便看到那个煎药的小炉子了,笑道:“这里有烧水的炉子啊,好象是煎药用的。”打开炉子,她又道:“里面还有火呢,王侯爷刚刚用过吗?” 王平安哦了声,没有回话,心中却想:“她不知我在给皇上煎药吗?” 宫女闻味也能闻出来,屋子里刚刚煎了药,就算不闻,炉子旁边放着药壶呢!她道:“正好,就让奴婢给王侯爷烧碗热水喝!” 她手脚麻利地找出茶壶,烧起水来,看来她干这些,倒是很有经验。一边烧水,宫女一边问王平安,道:“王侯爷,你一个在京里,少人照顾,过得很是辛苦吧,家里可有称心的侍女?” 王平安唉了声,道:“没有贴心人啊,这次上京,本是带了两个小丫头来的,可她们好吃懒作,根本就不会伺候人!” 宫女顺着他的话,也唉了声,道:“象您这样的大忙人,家里得有称心的侍女才成。要是在徐州就好了,可以让老夫人照顾您!” 一听宫女又提自己的母亲,王平安心想:“她干嘛两次提到?上次是有意,这次是故作无意,看来定有说法啊!” 他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做儿女的,当然是待在自己父母的身边,才是最好的!” 这宫女稍稍顿了顿,道:“是啊,长安虽然繁华,但背井离乡的,没个贴心的人,也是很寂寞的!” 她看向王平安,道:“王侯爷,听说老夫人姓杨?” 王平安道:“是啊,姓杨,以前也算是长安人,只是离京多年,连口音都变成徐州的了!” 宫女咬了咬嘴唇,她转过头去看茶壶,小小声地道:“奴婢的母亲也姓杨,早年也是长安人呢!” 王平安啊了声,道:“原来你的母亲也姓杨,又是长安人,照此说来,没准她们以前还认识呢!”心中明白了,原来关键在这里,她是要和我攀交情! 忍不住心里唏嘘,武则天就是武则天,真是半点机会都不放过啊,这才是一个有作为女子该有的手段,可比伍嫔妃强太多了! 宫女转过头来,道:“是啊,说不定真的会认识呢,奴婢的母亲是前隋杨氏后人,奴婢的外祖父是前隋的始安侯!” 王平安哦了声,心中确定了,这宫女就是武媚娘,以后的武则天! 他道:“始安侯?你的外祖父也是个侯爷?”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始安侯是在奴婢的外祖父去世后追封的,生前只是子爵,照王侯爷您差远了!” 王平安又哦了声,没再说话,闭上眼睛,接着装虚弱。 武媚娘本来想和王平安接着聊呢,见他不感兴趣,心中难免失望。 她现在正处在人生最失意的阶段,如果再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不能生下一儿半女,那出家当尼姑就是难免的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的想法是很长远的,如果现在再没机会得到宠幸,怕以后事情要极糟! 武媚娘再聪明,也想不到她以后的事,她只能抓住眼前的机会,得到王平安的关注,从而得到史大总管的照顾,这样才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如果得不到王平安的关注,那她就别想让史大总管安排她侍寝,就算成天在皇帝身边转,转到人老珠黄,她也甭想生个孩子出来! 李世民要的是女人,至于是哪个女人,还得由史忠臣给他安排,他自己是没兴趣点名的。这就叫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屋里沉静了半晌,水烧开了,武媚娘将茶杯涮干净,倒了杯热水,轻轻吹着,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似睡非睡的,她道:“王侯爷,你这里有姜吗?估计你可能是受凉了,要是喝碗姜汤,能好一些!” 王平安轻轻嗯了声,还是没有说话,反正装虚弱嘛,就得装的象点儿! 武媚娘端着茶杯来到王平安近前,道:“水烧好了,王侯爷您喝一口吧!” 王平安这才睁开眼睛,侧着身子坐起,有些哆嗦,甚至连伸手接碗都做不到,武媚娘见状,连忙靠近他坐下,一手扶着他,一手喂他喝水。 王平安慢慢将水喝了,坐直了身子,将被子围在身上,道:“一杯热水下肚,身子舒服了些,身边有个人照顾就是好啊,比一个人干捱强多了!” 武媚娘将碗放到一边,道:“王侯爷尽照顾病人了,自己生了病却没人照顾,要不是奴婢今晚来了,您这一晚怕是得难熬得紧!” “是啊,谁说不是呢!”王平安喝了一杯水,表示还要喝,武媚娘赶紧又给他倒了一杯,接着喂他喝了。 喝了热水,王平安明显好转许多,也不再那么虚弱了,他象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刚才说你母亲是前隋杨氏,不知是否是皇室血脉?” 武媚娘忙点头道:“有啊,奴婢外祖父的哥哥是观德王呢,正宗皇室宗亲,只不过奴婢的外祖父不是长子,所以不能继承王爵。” 她眨着眼睛,话锋忽然一转,问道:“王侯爷,您家的老夫人,也是前隋皇室后裔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有点,不过是远亲。”他头一回听说观德王的名称,算不出辈份来。但是,人嘴,上下两张皮呢,上皮一碰下皮,话不就出来了嘛! 他随口道:“要按辈份算,好象和观德王是一个辈份的!”自已老娘的辈份,只能比别人高,不能比别人低,至少也得是平辈,王爷算个啥,说是一样大,就是一样大! 武媚娘稍稍一愣,她可没想到王平安会直承有前隋皇室血统,还以为得弯弯绕绕一大通呢,费尽自己的想象和口舌,才能拉上关系,不成想王平安这么痛快,亲戚关系直接就攀上了! 她只愣得片刻,便啊地一声,离了床沿,给王平安跪下了,道:“王侯爷,原来你是奴婢的舅舅!”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成,就帮你一把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成,就帮你一把 武媚娘突然一跪,把王平安搞得一愣,他很迷惑地问道:“你叫我什么?这辈份是怎么论的?” 他心里却是挺高兴,自己竟然变成了武媚娘的舅舅,辈份好大啊,那以后的唐明皇该叫自己什么?嗯,不说唐明皇,就说李治,他以后该叫自己什么? 武媚娘跪在地上,抬头道:“要是您家的老夫人,是我外祖父的姐妹,那您就和奴婢的母亲平辈,是她的表弟,奴婢岂不是该叫您舅舅!” 王平安呃了声,道:“这样啊,原来我们竟是表亲,这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 武媚娘道:“舅舅在上,请受外甥女一拜!”说着,就要给王平安磕头。 王平安嘴上说道:“不必不必,快快免礼,既然是自家亲戚,何必如此多礼!”手上却没有阻止,很享受地接受了日后则天女皇的三个响头! 乖乖的,真是好享受啊!自己要给现在的皇帝李世民磕头,要给以后的皇帝李治磕头,可再以后的皇帝,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却在给自己磕头,这下子可扯平了,自己半点没亏啊! 王平安无数次地想过,他和武则天见面时的场景,到底该是怎样的呢?可无数不同的场景他都想过,就是唯独没有想过现在这个场景! 武则天竟然趴在地上,给自己磕头,管自己叫舅舅! 待武媚娘给他磕完了三个头,王平安这才挣扎着去扶她,没办法,咱现在身体虚弱嘛,不是不扶你,是没力气扶你,千万别见怪啊,则天小乖乖! 武媚娘爬起身来,脸上满是欢喜,不光是王平安心里享受,她给人磕头,也是很享受地,终于和这个当红的大臣攀上关系了,他终于肯接受自己的大礼了,多不容易啊,为了能给他磕上头,自己花了多少的心思,都快急出病来了! 王平安道:“这这这,没想到啊,在这深宫高墙之内,竟然有自己家的亲戚!我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呀!” 武媚娘忙道:“舅舅莫要客气,自家人还要什么礼物,您能认了奴婢这个外甥女,奴婢心里就感激不尽了!” 王平安伸手入怀,掏出了个钱袋,他虽然不再赏人金瓜子了,但是带还要带着的,别人可以不赏,但眼前这位,却是非赏不可的。能赏则天女皇金瓜子,这也是荣幸啊! 他将整个钱袋都塞给了武媚娘,道:“以后可别再奴婢奴婢的叫了,听着我心里不好受,我身上没带别的,这点金瓜子你拿去,分给宫里的其他人,和他们处好关系,免得他们难为你!” 顿了顿,他又道:“说了半天,却还不知你叫什么呢,你看我这个舅舅当的,太不称职了!” 武媚娘忙道:“外甥女名叫武媚,宫里的人都叫我媚娘,舅舅这般叫我也就是了!”说着话,她便将钱袋往回推,那意思是不想要王平安的钱。 “媚娘……武媚娘!不知你的父亲是哪位啊?”王平安问道,他又将钱袋塞了回去。 武媚娘手里拿着钱袋,道:“媚娘的父亲是先豫州都督,讳士彟。” 王平安很迷茫地,一脸没听说过的表情,但只片刻功夫,他便道:“定是位英雄人物啊!” 武媚娘心想:“我父亲可是开国功臣,只是武家风光不再,你没有听说过罢了!”她道:“媚娘的父亲曾助先帝开国,有功于国家……” 没等她说完,王平安便道:“既是功臣之女,又与前隋皇室有亲,你怎么只是个宫女,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有为难之处就说出来吧,让舅舅我替你解决一下! 武媚娘低下头,看着钱袋,道:“不知怎地,前段时间宫里有流言,说是武氏要造反,又有小人从中作梗,皇上便把媚娘贬为了宫女,媚娘以前是才人呢!” 王平安又哦了声,道:“原来如此,可就算有流言说武氏要造反,也是男人们的事,与你有何关系啊?” 武媚娘很是郁闷地道:“谁说不是呢,媚娘只是一个小小女子,造反这种恶事,与我有何关系,可别人却拿姓氏做文章,排挤于我,幸亏史大总管宽厚,和皇上说明了此事,这才还让媚娘在甘露殿当值。”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道:“怕史叔叔也遭了人蒙蔽,你在甘露殿当值,虽能时常见到皇上,却也不是好事啊,万一出了纰漏,你岂不是受的责罚更重!” 武媚娘岂有想不明白这个的道理,可她又能有啥好办法?她抓住了王平安的衣襟,哽咽着道:“舅舅,媚娘在宫里苦,求舅舅帮帮媚娘吧!” 王平安为难地道:“这,这,这要让我如何帮你啊?”他很想听听,这个时候的武媚娘,会有什么样的理想。 武媚娘眼圈儿红红的,咬了咬嘴唇,这才道:“要是舅舅能去和史大总管说说,让他帮忙恢复了媚娘才人的身份,媚娘就心满意足了!” 王平安心想:“这个理想,为免也太小些了吧?”他问道:“你为何要恢复才人的身份,其实做宫女也不错啊,省得招人嫉妒,再来为难你!” 武媚娘脸上微微一红,道:“可是宫女却不能侍寝,自然也就不能生下孩儿。舅舅有所不知,宫时的事复杂着呢,要是媚娘没有子息,日后……日后……”她可不敢说皇帝驾崩之后的事,谈论皇帝生死,是大不敬之罪。 王平安却道:“你不想日后出家做女尼,是吧?那感业寺我曾去过,当真不是个好去处!” 武媚娘连忙点头,她抬头看向王平安,眼中满是乞求。她为啥要和王平安拉关系,为的不就是这个,她可实在不想出家当尼姑啊!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这事不好办啊,宫中嫔妃的事,我一个外臣如何能够干涉,怕是招人猜忌。” 武媚娘见他有不帮忙的意思,眼泪顺着两腮滑了下来,她哽咽着道:“舅舅,媚娘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舅舅外,再没人能帮媚娘了!” 王平安哦了声,走投无路了呀,很好!他还是很犯难地道:“可这宫内之事……唉。好吧,我便去和史叔叔说说,不过这事相当地难办,我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 武媚娘大喜,忙道:“只要舅舅肯说,一定成的,一定成的,史大总管定不会驳了舅舅的面子!” 王平安嗨了声,摇头道:“我有啥面子啊,小人物一个!”他拍了拍武媚娘的肩膀,又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明晚记得给我送炭来,有什么话咱们再聊,今晚不成了,要是你回去晚了,怕别人说你不懂规矩,倒让我没法在史叔叔面前,为你说好话了!” 武媚娘这才答应一声,又给王平安行了礼,提了炭桶,依依不舍地走了。 王平安待她走了,这才躺到**,心满意足,今晚这近乎套的,竟然套成了武媚娘的舅舅,这比和太子妃套的还好。不过这个辈份就有点乱了,自己是以后王皇后的堂弟,又是武昭仪的舅舅,那李治到底该管自己叫啥呀? 躺在**,他哈哈一笑,又想道:“武媚娘之所以能和李治勾搭在一块,是因为她一直以宫女的身份,伺候在李世民的跟前,要是自己帮她恢复了才人的身份,那她也就不会再在甘露殿里当值了,那还会不会和李治相亲相爱了呢?” 睁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想出个结果来。最后干脆不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武媚娘要自己帮她,那自己就帮她一把,至于她会不会和李治在一块,就看他们的缘分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那都是上天注定的事啊,凡人是没办法改变的! 翻了几个身,困意来袭,他便也睡了,不再替武媚娘和李治的缘分担心!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早早地起身,今天不同前两天,城外大会结束了,中书省的官员们该来当值了,自己得精神些才行。 起床洗漱完毕,回到屋里坐好,想找点公务办办,可一旦需要他正式处理公务,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中书省,没啥事可做,大唐的中枢竟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有没有他都行! 又坐了一会儿,他便起身,也不在西台继续等了,干脆去崇贤馆吧,在那里自己愿意干啥就干啥,清闲又自在。 一路慢慢走着,途经东台,到了东宫的崇贤馆。崇贤馆里和以往一样,除了侍立着的小宦官之外,一个大臣没有,而太子李治连床还没起呢,更不可能这么早就来! 进了大殿,他来到李治的桌前,查看桌上的奏章。他有段日子没有替李治批复奏章了,估计奏章得堆积一批,今天有功夫,正好批批。 李治桌上的奏章,果然堆的高高,足足有七八十道之多。王平安命小宦官将奏章一股恼的全都搬走,搬到自己的桌子上面,他要逐道批复。 李世民给李治的奏章,向来没有什么太紧急的大事,王平安批了几道之后,出乎意料的,竟然翻到一份军事文书,上面插着三根鸡毛! 他打开奏章,心想:“插鸡毛的信,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皇帝的病稍微见好 第三百八十三章 皇帝的病稍微见好 鸡毛信,古称羽檄,最早是用二尺长的木简为书,上面插着鸟羽,以示事情紧急,发展到了唐朝,便不用木简了,只在信封上插上羽毛。鸡毛信一般只用来传递紧急军情,平常的事情是不会用到鸡毛信的。 这道鸡毛信形式的奏章已经被启封了,王平安打开看去,见奏章的尾部,用朱砂批红,看笔迹是李世民批的。批复很简单,是命令军队大张旗鼓地操演,以示威慑。 再看奏章的内容,竟是突厥的军情。奏章的内容很长,总结起来就是由于唐军趁辽东秋收之际,出兵劫掠高句丽,使得高句丽乡村的百姓都逃进了城去,乡野无人。唐军撤兵后,辽东附近的部落,都跑去趁火打劫,强占高句丽的土地。 高句丽人都敢和唐军对着干,当然不会怕别的部落,待唐朝大军撤退后,高句丽军立即出兵驱赶跑来占地的部落,由于那些临近辽东的部落,都是各自为战,并不统一指挥,结果几场大战下来,被高句丽人各个击破,败逃回了草原。 虽是败逃,但部落里的牧民仍旧抢到了大批的财物,在高句丽时还好,敌人都是高句丽军队,但一回到草原之后,各个部落便开始互相打了起来,你抢我的,我抢你的。 乱打乱战之后,不少部落的牧民失了牛羊财产,冬季又快来临,牧民们没了过冬的物资,大乱便即开始,强大的部落倒还好说,那些小部落被打散,牧民们只好南下叩关,想来大唐碰碰运气。 大唐对于这种事,向来处理得很有经验,草原上越乱越好。各地守军牢牢把住关口,不许牧民入关。但是大唐在关外也有州县呢,这些州县却是挡不住成千上万的牧民冲击的,牧民深怕熬不过去这个冬天,为了生存,只能拼命一搏,进攻这些关外的州县。 结果好几个州县的周边被劫掠,所幸牧民没有统一的指挥,又不擅长攻城,所以在这道奏章发来之前,尚无城池失守,但情况却也不妙。 边关的事态从东向西发展,冬天越近,牧民们奔袭的速度越快,为了能熬过这个严冬,他们只有不停地去寻找,去劫掠那些尚没得到消息的村镇,所以他们必须要比唐军报信的人跑得快!如此一来,从东往西打过去,结果弄得边关各地,均皆吃紧。 这道奏章就是说这件事的! 王平安看罢,心想:“牧民这种劫掠方法,可不就是游击战术么,哪里弱就打哪,打完就跑,打完就换地方,绝不停留,想追他们都追不上!” 他又看向李世民的批复,点了点头,这个批复好。让边军大张旗鼓地操演,说白了就是吓唬那些游散牧民,让他们不敢靠近城关,这些牧民虽然英勇善战,但毕竟都是战败的人,又有即将到来的严冬所迫,必不敢在哪个地方多待,一旦看到唐军有准备,他们只能离开。 找出一张纸,他准备先给批复打个草稿,然后等李治来了,让他往上面抄写。提起笔来,面对这种情况,自己竟想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法,李世民的批复已经近乎完美了! 拿着笔,想了半天,他这才做了个批复,这个批复属于李世民批复的补充。 突厥或其它部落的牧民,从东向西流窜,速度极快,但是必不会长久,在严冬到来之际,他们定会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无法再前进,而前面的牧民停下来,后面的牧民也便不会再往前走。而这个地方一定是比较富饶的,否则牧民们也不敢冒着冻饿而死的危险,留在此处。 越来越多的牧民停留在此处,在严冬的逼迫下,肯定会铤而走险,对这地方的州县,进行大规模的攻击,这时候牧民就不会再乱打一气了,会出现首领,带着他们打。 那么,这个地方就应该是唐军集结的地点,各地边军应该提前预测出这个地点在哪儿,从而提前做准备。 王平安写完这些后,又想了半晌,提笔再写。如果不能准确预测也没关系,可以先在一地准备好,然后引导牧民们去,这个地方越往西越好,这样可以让牧民多赶路,待到了地点,牧民已经人困马乏,如强弩之末,这时唐军便可以逸待劳,将他们一鼓全歼,或者收服! 写完批复之后,王平安大是得意,自己这个补充批复,补充得相当好,大有决胜千里之外的手段,自己也算是诸葛亮一级的天才了! 将墨汁吹干,他又开始看下面的奏章,逐一批复。 过了不大会儿,有小宦官送上来茶点,让王平安充饥,王平安吃了不少,吃完了接着批,李治的工作,他一个人全包了,非常的认真负责。 批了将近一个上午,这才将奏章全部批完,又等了好半天,到了中午时分,李治这才姗姗来迟。 李治进了崇贤馆,见王平安在等他,咦了声,笑道:“无病,你今天倒来得早,吃了饭没,咱们一起吃吧!” 王平安心想:“还早啊,这都中午了。”他站起身,给李治行礼,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还没吃饭。臣特地等着要和殿下一起吃呢!” 李治非常高兴,他到了桌前,见到那么多的奏章,脸色又苦了下来,道:“这才几天功夫,就积了如此多的奏章,这得批到啥时候去啊!算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去吧,等吃完了饭,眯个午觉,养足了精神,再来批这些劳什子!” 王平安心中叹气,看他的样子是刚起床,这就要吃饭,吃完了饭,然后再睡……好生活啊! 他冲李治笑道:“这些奏章臣都已经批复过了,没往上面直接写,打了个草稿,殿下你往上面抄就成了!”说着,他将写好的几张纸,递给李治。 李治大喜,笑道:“好啊,还是无病你体贴孤,知道孤最不喜欢看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那咱们等会儿再用膳吧,待孤先抄完这些,下午就没事了,咱们出宫去玩耍。” 他坐到桌后,按着顺序,逐条抄录,王平安则站到一旁,给他研墨。 只抄了几道奏章,李治便不耐烦起来,道:“无病啊,要不然你学学孤的字体吧,以后再批奏章的时候,用孤的字体,直接往上面写就成了,也省得孤一道一道的抄,这也太麻烦了!” 王平安呃了声,道:“这……”这有点不好意思吧,我替你批复奏章,已经是犯规矩了,要是再按着你的笔迹来,那别说皇帝了,光是朝廷里的大臣们,就得炸锅不可! 李治还以为他是怕学不好自己的笔迹,指着自己在奏章上批复的字,道:“你看,孤的笔迹很好学的,都是正楷,不用费你多少力气,练上几天就能练好的!” 王平安摇头道:“这个不太好吧,皇上知道了,会责罚臣的!” 李治想了想,道:“那倒也是!”他低头去看草稿,又抬起头来,指着草稿,道:“无病你看,这些批复有的长,有的短。长的容易出破绽,孤来照抄也就是了,这些短的,只有几个字的,你来写就成了!” 王平安一咧嘴,他拟的草稿上,长的批复只有一道,其余的都是小事,自然批复也就不长,要是按着李治所说,那这些批复里,他只需抄一道就成了,其余的都得自己替他代劳。 “那,好吧!可要是皇上发现了怎么办?”王平安担心地道。 李治笑道:“如果发现了,咱们就说这些批复是孤口述,你代笔的。父皇发现一次,咱们下次就不这样做了,孤辛苦些,挨道抄录也就是了,要是没发现,咱们就这样一直干!”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王平安只好点头! 李治提笔,开始抄录那道最长的批复,也就是边关牧民的那道。他也不看内容,照着字便往下抄,抄得还挺快,片刻即成。 抄完之后,李治竟然将椅子让了出来,让王平安坐在他的椅上批复。他自己则道:“无病,你忙着,孤去外面走走,这几天骑马骑多了,猛地一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呢!”说着话,他背着手走出大殿,上院子里活动筋骨去了。 王平安无奈摇头,只好坐了下来,先在纸上模拟几遍,练习一下李治的笔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临摹起来,替李治批复奏章。 李治为人懒散,字体也是普通,临摹起来并不难,但要想一下子就临摹好,时间却是不够的。王平安只好每批复一道奏章前,便要反复在纸上练习几遍,这才往奏章上写,如此一来,所用的时间可就多了。 过了一会儿,李治溜溜达达地回来了,道:“无病,你怎么还没批完啊?” 王平安一脑门子汗,心想:“还慢呀,要是再快,可就要露马脚了!”他道:“这么多的奏章,要想全都抄完,恐怕至少得一个时辰啊,臣怕出了纰漏呀!” “要一个时辰啊!”李治皱了皱眉头,道:“无病,现在你知道孤的辛苦了吧,批这些奏章所费的时间太长了,孤一批这些就会头疼的!” 王平安忙点头道:“是啊,殿下辛苦,臣以前不知,现在是深有体会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也叫辛苦?你都不用想的,只靠抄的,还要叫辛苦,那我呢,我都成苦力了!” 李治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道:“孤去用膳了,就不陪你了,你忙你的吧,孤用完膳后,再来看你!” 王平安忙道:“要不然殿下就在这里用膳如何,臣要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也好随时问您啊!” 李治却道:“你将不明白的事情都攒到一块,等孤回来后,一起为你解答!”说着,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感不好意思,似乎自己太把王平安当驴一样使唤了。 他又回过身来,道:“孤用完膳后,给你带几个好菜来,犒劳你一下!”说完这句话,感觉还是不太够意思,他又道:“要不孤叫你堂姐来,让她陪着你?”这回总够意思了吧! 王平安吓了一跳,可别着,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忙站起身道:“可不敢劳烦堂姐,臣还是一个人抄吧,安静些,抄得也能快些!” 李治笑道:“好,那就随你便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倒有理了。将手一背,离殿而去。 王平安只好又坐下,接着当驴! 过了好半晌,他仍旧没有批完奏章,而李治也没回来,中午已过,日头转西,下午眨眼即到。 甘露殿。 李世民也在批复奏章,史忠臣在旁相陪。这两天李世民的病情稍有好转,没有再心口疼,但也不能说完全就好了,还是感到有些胸闷隐痛,只是不象前些时候那么严重罢了。 从奏章堆里,挑出几道,李世民道:“去给治儿送去,让他速速批好送回,还有这几天送过去的奏章,也一并交回。这几天他尽顾着大会的事了,正经事却耽误了下来。” 史忠臣接过奏章,替李治辩解道:“皇上,太子忙着奥运会的事,出力甚多,这也是正经事呢!” 李世民嗯了声,道:“叫人将这些奏章给他送去,今日事今日毕。” 史忠臣忙答应一声,捧着奏章出殿,他有心想自己送去,可回头看了眼皇帝,皇帝现在正在批阅奏章,万一再看到不痛快的事,发起病来怎么办?自己得在身边照看啊! 他看向殿外侍立着的小宦官和宫女,忽然发现一人,招手道:“媚娘,你过来。” 殿外侍立着几十名宦官和宫女,都大气不敢出地站着,忽听史大总管招呼武媚娘,便一起偷偷转头,向她看去,众人的目光中全是嫉妒,不少人心中甚至还想:“这小贱人,终于攀扯上了史大总管!” 武媚娘听到史忠臣叫自己,心头砰砰狂跳,她平常巴结史忠臣,就用了不少的力气,史忠臣也对她很是“关心”,但这也是看在她原本就是嫔妃的份上,可平常也都是叫她武宫人,从没今天这样,称她为媚娘! 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她低着头,来到史忠臣的跟前,就听史忠臣道:“你去一趟东宫,将这些奏章送去给太子。” 顿了顿,他又道:“回来时再去西台看看,如果王平安在那儿,叫他到咱家这里来。”接着又吩咐了几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武媚娘和李治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武媚娘和李治 武媚娘接过奏章,心中狂喜,看来昨天晚上自己对史大总管说的话,现在起作用了,王平安三字,真是好使啊,人人都卖这三个字的面子! 昨天晚上,她回来得晚了,史忠臣大怒,他一直等在甘露殿,时刻关注着皇帝的身体,要说整个大唐,谁最关心李世民,外廷有长孙无忌,内宫便是他了! 原本以为武媚娘是个挺懂事的人,平常也乖觉,这才让她给王平安送炭,可没想到前两晚还好,昨天晚上竟然回来晚了,这还了得,一个宫女在外廷停留时间过长,她想干什么?还反了她了呢! 结果史忠臣一问,武媚娘赶紧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王平安有了点小毛病,自己照顾他了。史忠臣听罢,心中过意不去,这些天确实把王平安忙个够呛,白天又要陪太子,晚上又要留在西台,他身子骨本来就弱,有了毛病,纯是折腾出来的。 听了解释,史忠臣便没有斥责武媚娘,反而夸了她两句。武媚娘一见史忠臣态度缓和,忙又轻轻点出,自己认了王平安做舅舅。她可没敢说攀亲戚的事,只是说王平安见自己照顾得好,便认了自己这个外甥女。 史忠臣大为吃惊,外臣认宫妇做亲戚,这可是很少有的事情,追问原因,得到的回答是,因为王平安的侍女不会照顾人,而武媚娘却很会照顾人,这样王平安很感谢她,为了能让自己一直去照顾她,这才认了亲戚,是亲戚了,走动起来才方便啊,免得别人说闲话! 这个解释,武媚娘是想了一路的,很是周全,既表明自己受到了王平安的关心,又没说明自己和王平安主动攀亲戚的事。自己只是先透个底,关键的话要让王平安和史忠臣说,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和从王平安嘴里说出来,份量可是大不一样的。 史大总管先得了点“铺垫”,然后王平安再和他一说,他就会有“原来如此”的感觉,这样她就更容易达到目地了! 果然,旁敲侧击的办法,很是有效。这不,史大总管当着众人的面,叫她为媚娘了,这也就是在向别的宦官和宫女表示,武媚娘从现在开始起,受他保护! 武宫人变成武媚娘,称呼一变,就代表着她第一步的目地,圆满完成! 武媚娘捧着奏章,离了甘露殿,在宫殿里她还能克制得住,可一出来,她忍不住小跑起来,心中的欢喜,难以形容,自己终于靠对了码头,巴结上了王平安这个大红人,看来好日子不远了! 路上碰到不少的宦官和宫女,见武媚娘手里捧着奏章,一脸欢喜地往东面小跑,宫里的人对这种事最**,人人都明白了,曾经的武才人,又要受宠了! 一路小跑,到了东宫,通报之后,武媚娘来到崇贤馆,她是头一回来到这里,以前她是嫔妃,不会来东宫,而现在是宫人,没资格来这里,这是第一次。 她来到崇贤馆,只有在大门时,受到了盘查,可一旦进了院子,却发现整个院子里面,一个宦官和宫女都没有,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要按着规矩,这里是太子处理事宜的地方,和甘露殿一样都是重地,是必须要有人伺候的,就算没有几十人,十几个人总得有吧,怎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武媚娘没有立即进去,在院子里稍稍站了一会儿,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稍微一想,便即明白,这馆内肯定是有事,极有可能太子殿下在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打发走宦官和宫女。 她心里有些害怕,万一自己贸然进去,引起太子不快,岂不糟糕!想了好一会,不敢再往里走,又折回到了门口,冲外面侍立的禁卫询问。 外面的禁卫倒是不少,个个挺直腰杆地站岗。武媚娘找了个面相柔和,看样子挺好说话的禁卫,问道:“这位大人,奴婢刚刚进去,见院里没人,不敢擅自进殿,不知太子殿下,可在馆中?” 禁卫眨巴眨巴眼睛,道:“这话问得蹊跷,要照你说,太子殿下不在馆里,该在何处?” 李治让王平安代批奏章,这种事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他出馆时走的侧门,没有走正门,禁卫自然也就不知,而王平安今天不是来得早么,他来时这个禁卫还没换岗,所以禁卫连王平安在馆内,都是不知道的。 禁卫也不笨啊,他才不会和一个不相识的小宫女,说太子在不在馆里呢,反问一句,把问题推还给了武媚娘。 武媚娘无可奈何,禁卫是臣,宫女是奴,她现在又不是才人,哪敢和禁卫说三道四的。她只好道:“奴婢是奉了史大总管之命,来给太子殿下送奏章的。” 禁卫道:“既是史大总管吩咐的,那你直接送进去就是了,殿下自会处理,无需你多问什么!”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 武媚娘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进崇贤馆,她慢慢走着,绕过前面的小殿,来到后面的大殿。后面的大殿仍旧半个人影也没有,想找个人问问都不成。 站在殿门口,她向里面望去,远远的就见殿内深处的大案后,坐着一人,正在低头写字,由于离得较远,而案上又堆满了文书,她只能看到那人的黑色帽子,但却分不出是否是太子戴的那种。不过估计着,既然能坐在那个座位上,除了太子,也不可能是别人! 武媚娘轻轻咳嗽了声,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听到声音,王平安一愣,抬头向殿门看去,见外面跪着一个宫女,听声音竟有点象武媚娘!他道:“何事?” 武媚娘也是一愣,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象是王平安呀?她抬头向里面望去,偏巧王平安坐直了身子,也向她望过来! 两人同时咦了声,王平安道:“媚娘?” 武媚娘则道:“舅舅!” 王平安笑着冲她招手道:“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说着话,离了桌子,快步走到旁边的另一张桌子旁,他不想让武媚娘看到自己正在替李治批复奏章。 武媚娘又惊又喜,惊的是王平安怎么会坐到太子的位置上,喜的是遇到熟人就好,而且是刚刚认的舅舅,有舅舅在此,那就一切好说了! 她站起身,快步进了大殿,道:“舅舅,您怎么在这里,媚娘还以为您是太子呢!” 王平安笑道:“正在处理一些公务……”顿了顿,又道:“那位置不是殿下的,他一般不坐在那里。你怎么来东宫了?”反正李治坐在哪里,武媚娘现在也无法考证,至于以后考证,那终究是以后的事了! 武媚娘捧着奏章来到他的近前,道:“是史大总管让媚娘来的,让我给太子殿下送奏章来。”说着话,她把奏章放到了王平安面前的桌子上。 王平安哦了声,道:“是皇上让殿下做批复的奏章吧,辛苦媚娘了!”他不想让武媚娘在此多待,又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武媚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李治拉上关系,只求自己能恢复才人的身份就可以了,所以她也不敢在这此多待。 她道:“史大总管还吩咐说,要媚娘回去时去一趟西台找舅舅,让您去见他。” 王平安点了点头,史忠臣找自己,定是为了李世民的病。他道:“我一会就去,先得把手里的事处理完,你回去吧!” 武媚娘答应一声,想了想,道:“史大总管知道了舅舅和媚娘是亲戚,所以挺照顾媚娘的,要不然送奏章这种大事,轮不到媚娘来做。”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这算什么大事了。嗯,对现在的她来讲,确是一件大事。”他摆手道:“早些回去吧,告诉史大总管一声,我一会即到。” 武媚娘又答应一声,这才转身出殿。 王平安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怎么会让她来送奏章?东宫这个地方,还是让她少来为妙,等见了史忠臣,我得提一提,帮忙也没这么个帮法的。” 武媚娘出了大殿,却见侧门那里,走进一人。这人背着手,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是在哼什么小曲。 进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大唐太子李治。 李治这些天接触到了外界,见了不少平民百姓,他以前从没见过市井中人,自然感到新鲜,又从百姓们的嘴里,学了一点歌谣,民间歌谣自是朗朗上口,他没事时,便爱哼上几句,尤其是在吃饱喝足的时候。 武媚娘自然认识李治,她猛地见到太子,吓了一跳,赶紧闪到一旁,福了下去,道:“奴婢拜见殿下!” 李治刚进侧门,没发现院里有人,听到有人说话,他吓了一跳,见是个宫女,还是个不认识的,顿时大吃一惊!王平安可在里面代他批复奏章呢,这种事让不相关的人撞见,岂不大大的麻烦! 他喝道:“你是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武媚娘被他这么一喝,吓得一哆嗦,忙道:“奴婢是奉了史总管之命,给殿下送奏章来的!” 这时的李治,最怕听到的就是奏章二字,听武媚娘提及,他气道:“谁让你进来的,奏章呢?” 王平安听到外面李治的呼喝,赶紧跑了出来。他见到李治一脸恼怒地站在殿外,而武媚娘却哆哆嗦嗦地跪在一旁,他忍不住也吃了一惊! 这俩人算是头回见面吧?竟然是这么个见法!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再诊李世民的心绞痛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再诊李世民的心绞痛 李治一生气,就有些语不成句,他属于那种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的那种人,所以遇到急事!他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自己在一旁生气,然后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办,自己看着别人办事。 如果别人把事情办好了,他的气就消了,如果别人办不好事,那他接着生气,然后换个人办事,他接着在一旁看! 所幸,他现在面前的这两位,不管是王平安,还是武媚娘,都是解决事情的能手,绝对不会让他生气生得太长时间的! 李治一见王平安出来,仿佛见着主心骨似的,冲王平安道:“无病,这个宫女竟然偷偷跑进来。她,她没看到什么吧?” 王平安连忙摇头,道:“殿下息怒,这宫女是臣的亲戚,轮起辈份,臣还是她的舅舅呢!” 武媚娘很配合地叫了声:“舅舅!” 李治啊了声,看向武媚娘,又看了看王平安,摇头道:“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象!”他的注意力相当地好转移,一下子就从奏章,转移到了两人的长相上。 王平安点头笑道:“是啊,长得不是太象。殿下,你看臣长得如此英武,要是她和臣长得象,那就象个爷儿们了!” 李治也笑了,道:“你长得英武吗?孤怎么没有瞧出来,你长得是太文弱了,比龙小妮子,还要文弱上几分!” 王平安道:“是吗?臣可不这样认为,殿里有镜子吧,咱们进去照照镜子!”说着,就要往殿里走。 李治连忙跟上,笑道:“不如你改名叫王小妮好了,和龙小妮正好是一对!嗯,不叫小妮,小囡,王小囡!”说着,他哈哈大笑,一高兴就把地上跪着的武媚娘给忘了! 还没等武媚娘哆嗦完呢,两个人进殿去了,就剩她一个人了! 武媚娘望向他两人的背影,心想:“王平安好生了得,能在瞬间就让太子由恼怒,变成了愉快,看来拜他做舅舅是非常正确的,他以后定是朝中权臣,可以做为我的依靠!” 慢慢站起身,武媚娘向院外走去,忽然听到殿内传出来一阵欢笑声,她回头望去,见王平安似乎是在比划着什么,而李治在旁拍手大笑! 她稍稍站了片刻,这才低着头,快步出了崇贤馆,返回了甘露殿。 王平安站在大殿内一座半人高的铜镜跟前,双手展开,做了个女子甩袖的动作,又假装娇羞了一下,他道:“臣确实长得英武,不管怎么学女人都不象,地地道道一男子汉!” 李治拍手大笑,道:“你不学女人还好些,这一学女人,可真够吓人的!你要是半夜出去,穿上女装,如此做作一番,估计都能把鬼吓跑!” 王平安放下双臂,笑道:“所以说嘛,王小囡这个名字,臣是没法叫的,太不囡囡了!”他走到桌子旁,道:“殿下,奏章批得差不多了,不过又新到了几道,你要不要先看看,臣要把剩下的几道抄完,才能看新的!” 一听奏章,李治便道:“对了,那个宫女呢?”他回头向殿外看了一眼。 王平安道:“好歹也是臣的外甥女,殿下就不要责罚她了,弄哭了也无趣的紧!” 李治嗯了声,道:“孤可没心情弄哭她,她很喜欢哭吗?”心中竟然想不起那个宫女到底长啥模样了,刚才光顾着生气了,没仔细看。 王平安走到李治的案前,将剩下的奏章抱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接着抄。而李治则拿起新送来到奏章,随便挑了一道,翻看起来。 只看到一半,李治便没兴趣了,道:“无病,你听孤给你念,这道奏章说金州有一女子,乃是功勋之后,家里颇有田产,这女子的父母过世后,她兄弟却不许她继承娘家的产业,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再继承娘家的产业,结果就打起官司来了。” 王平安抄好一道奏章,抬头道:“按着咱们大唐的习俗,女儿的陪嫁即是分得的财产,她的兄弟倒也没有说错,她确不应该再继承田产了!” 李治见他感兴趣,自己也便又感起兴趣来,接着道:“可她的兄弟从没在父母身边尽过孝,一直在外地游玩,听说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一直是由这个女子和她的丈夫,照顾娘家的父母,她兄弟在父母过世几年后,才回的家,然后便要求继承财产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就要看那对父母生前是怎么安排的了,如果留下书面遗嘱,要将田产给女儿,那就是女儿的,如果没有留下,那就算是女儿一直照顾出力,田产依旧要归她兄弟继承的。” 李治皱眉道:“无病,你这么个说法,岂非不通情理,难不成家业田产不给孝顺的女儿,反要给不孝的儿子?” 王平安笑了笑,道:“除非绝嗣,否则女子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再不孝也是儿子。” 他心想:“就象你再懦弱,皇帝也会立你为太子,不会立女儿一样,就连武则天那样的女皇帝,到最后都没立太平公子为皇太女。没办法,这年代的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你要是想改,得至少晚出生一千四百年!” 李治拿着奏章摇头晃脑地道:“不公平啊,不公平,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公平了!” 他将奏章扔回到桌上,道:“这种兄妹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要写成奏章,呈给父皇看,还要让孤看,真真的莫名其妙。大唐子民何止千万,如要是个个家里的小事,都拿出来说一说,岂不是要累坏了父皇,还要累坏了孤!” 说话间,王平安已将剩下的奏章都抄好了,只剩下今天新送来的,他拿起李治扔到桌上的那道,道:“可不是嘛,殿下太辛苦了!” 其实,地方官呈送奏章是有讲究的,要选有代表性的,并非道道都是家庭纠纷,再说地方上能有什么大事,民间还不就是这种纠纷嘛! 王平安看了看这道奏章,又是先拟好了草稿,练习出李治的笔迹,这才往上面抄录。 抄到一半,他忽然想道:“在这个年代,李治竟然有这种想法,这倒是和他日后的所做所为相符。他日后不是听了武媚娘的话,弄出个什么二圣来吗,还让武媚娘垂帘听政。别的皇帝老妈垂帘,他可倒好,让老婆垂帘……也对,算起来武媚娘可不真的是他小妈么!” 李治吃饱了饭,感觉有些困,坐到自己的案后,打瞌睡去了。而王平安则继续批阅奏章,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批复完毕。 王平安见李治竟然睡着了,只好摇了摇头,在桌上留了个条子,说自己去甘露殿了。他捧起奏章,出了崇贤馆,去见史忠臣。 甘露殿。 李世民处理公务累了,他半躺在龙书案后,就如李治一般,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史忠臣靠着盘龙柱,他竟然也在打瞌睡。 史忠臣这几天着实劳累,白天伺候皇帝,晚上还要在寝殿外面听声,他又不相信小宦官,所以凡事亲力亲为,再加上年纪大了,熬了几天,便有些熬不住了。 王平安来到殿外,见一众宫女和小宦官侍立在旁,他冲里面的武媚娘招手道:“媚娘,来舅舅这儿!” 武媚娘答应一声,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殿外几十号的人,人人都转头去看武媚娘,目光随着她身体的移动而转动。要说史大总管叫武媚娘的名字,他们马马虎虎还算是能接受,毕竟得宠和失宠,天天在宫里上演,他们基本上是羡慕,顶多有些嫉妒罢了! 可王平安是外臣啊,而且是皇上和太子驾前的大红人,他竟然自称是武媚娘的舅舅,这可就不一般了!要是哪个宫女在外廷有靠山,那就算不得宠,也不会太失宠,至少没人敢踩她! 很明显地,武媚娘巴结上了王平安这个大靠山,那么她当宫女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估计很快又要做嫔妃了! 小宦官和宫女们看向武媚娘的目光中,羡慕完全消失,嫉妒也随着她向王平安行礼,叫了声舅舅后,完全消失。现在几十号人的目光中,全都是恨了! 几乎一半的人在心里怒骂:“这个小浪蹄子,竟然巴结上了王侯爷!” 而剩下的一半人则在心里唾弃:“呸,这个小贱人,就凭你也配叫王侯爷为舅舅?” 武媚娘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岂有不知那些小宦官和宫女心里在想什么,她才不在乎呢,你们有本事,也认个这样了不起的舅舅啊,谁让你们没本事,没机会呢! 她跑到王平安的跟前,福了一福,道:“舅舅,你来了!” 王平安将奏章交给她,道:“殿下将奏章都批复好了,你进去拿给史大总管,顺便说一声我来了!” 武媚娘答应一声,美滋滋地抱着奏章进殿去了,走路脚步轻快,目不斜视,她根本就没把那些小宦官和宫女放在眼里,她很有自信,自己绝不是和他们一类的人! 王平安在殿外等着,他看了眼周围的小宦官和宫女,冲他们点头微笑。众人忙也向他媚笑,甚至有些人竟然有种想法,自己能不能也和王平安扯上点关系啊? 不姓王没关系,可以象武媚娘那样,拜他为舅舅,而姓王的那就好说了,怎么着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吧! 武媚娘进了大殿,悄步来到史忠臣的跟前,轻声道:“大总管,大总管!” 史忠臣轻轻嗯了声,睁开眼睛,看到武媚娘,他忙转头去看皇帝,见李世民在小憩,他便压低声音,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武媚娘忙举了举手中的奏章,道:“王侯爷来了,送来奏章,他在殿外等您呢!” 史忠臣点点头,接过奏章,来到李世民的案前,将奏章轻轻放下,又轻手轻脚地离开,冲武媚娘一摆手,两人出了大殿。 王平安见史忠臣出来,忙迎上前去,道:“史叔叔,你叫侄儿来,有何吩咐?” 史忠臣将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说道:“你开的药,似乎有些效果,皇上这两天没有犯病。” 王平安脸上露出笑容,他对治李世民的病,并无十全的把握,现在听说有效果,自然开心,他问道:“皇上的症状有了好转?”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的小宦官和宫女也忍不住了,武媚娘回列之后,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小宦官低声道:“武宫人,你和王侯爷有亲?” 武媚娘轻轻点了点头。 这小宦官又问道:“是亲的舅甥?” 武媚娘又点了点头。 旁边一个宫女实在忍不住了,她也指望着能有个靠山呢!小宫女问道:“武姐姐,你有这门好亲,怎地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武媚娘姿势不变,还是点了点头。 小宫女见她不回答,心中不快,哼了声,不再询问。而那个小宦官却又问了句:“王侯爷年纪比你小啊,他怎会是你舅舅?” 武媚娘仍旧还是点点头,反正不管别人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只是点头! 殿外的小宦官和宫女们见她只是点头,心中无不大骂:“小贱人,现在由得你嚣张,等着挑你个错出来,非得狠狠告你一状不可,看王平安能不能护得了你!” 那个先前问武媚娘话的小宫女,心里是最生气的,她一时没忍耐住,竟然哼的声音大了些! 那边说话的史忠臣立即转过头来,问道:“刚才谁出的声?” 众人的眼睛一起看向那小宫女。小宫女顿时就吓傻了,没想史大总管会有此一问,不就哼了声嘛! 她哼的挺不是时候! 史忠臣刚才正在回答王平安的问话,他道:“皇上胸痹的症状虽然好了些,但仍感胸闷隐痛,而且还腰疼,不管站立,还是坐直身子,都感困难。” 王平安嗯了声,道:“服药之前不这样吧?” 史忠臣摇头道:“不这样,是服药之后出现的。而且皇上大便秘结,小便溲颇……”刚说到这里,那宫女哼出来了! 哼的不巧吧! 说皇上大小便的时候,竟然敢用鄙夷地语气哼哼,这绝对是大不敬之罪! 史忠臣以为他说的话,被那个小宫女给听到了呢!别人都没反应,那当然是没听到,或者说听到了,也不敢有反应,可偏偏她哼了出来,这就算她倒霉了,还得连累别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 批复得很好 第三百八十六章 批复得很好 史忠臣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刚才又在迷瞪时,被武媚娘叫醒。别说是他,换做任何人,这时候的脾气都不见得会有多好。他越困脾气越大,不能对别人发,但对这帮小宦官和宫女发,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史忠臣并非是什么善良之辈,他一瞪眼睛,道:“媚娘过来。” 武媚娘连忙答应一声,快步走了过来,史忠臣摆手道:“去,再叫一批人来,换下他们,还有叫队禁卫来。” 武媚娘一哆嗦,心想:“幸亏我刚才没出声!”她赶紧出去,照史忠臣的吩咐办事去了。 王平安又不是宫里人,他自然不知史忠臣要干什么,见史忠臣又拉着自己往远处走了走,他便跟着。 史忠臣接着道:“皇上的这些症状,都是在服药之后出现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王平安想了想,道:“应该算是正常的。照史叔叔说的情况看,皇上的病症有湿热下趋之势,当因热利导。先前开的那个方子,要改一改,需佐以淡湿之品!” 史忠臣嗯了声,道:“那就改吧。对了,这几天你一直待在西台,没有人起疑心吧?有没有人多管闲事,对你问东问西的?”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帮帮武媚娘,那是可以的,但要自己也帮帮许敬宗,那就没必要了,许敬宗可不是什么好人,谁能保得准这胖大官,以后会不会对自己下手?没准的事啊! 该怎么说,那就怎么说好了,不要撒谎! 王平安道:“没有谁,大家这几天都忙得很。只有许敬宗许大人,前天晚上来过西台,在那里过的夜!” 史忠臣眼睛顿时立了起来,急道:“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王平安点头道:“问了,但小侄什么也没和他说,为了让他快点走,还骗他说他得了病,给他开了药呢!” 史忠臣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过这个许敬宗可真是越老越糊涂,没事吃饱了撑的,跑西台过什么夜,装勤勉不成?” 王平安实话实说地道:“他见到了那位姓伍的才人,但伍才人同样没和他说什么。”他这可是的的确确没有说假话,许敬宗看到了伍才人和武媚娘,他只说了伍才人,这不能算是说谎,只是少说一个人罢了。 史忠臣一口气没松完,紧接着又紧张起来,道:“他看到了伍才人?他有没有起什么疑心?” 王平安一摊手,摇头道:“小侄不知,就算他起疑心,也不会和小侄挑明的!” 史忠臣脸上肌肉不停地跳动,他是宫中的大总管,而许敬宗只是个不怎么得志的官而已,就算品阶不低,可也照样不会入了他的法眼! 史忠臣沉默半晌,摆手道:“你回家休息一下吧,今晚还要留在西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平安忙道:“不辛苦,小侄再辛苦,又哪能如史叔叔辛苦呢。我留在西台还能睡觉,而史叔叔你一夜之中,又能安稳睡上几刻钟呢!” 史忠臣叹了气,心想:“谁说不是呢!”他冲王平安再次摆手,王平安告退出了甘露殿。 王平安转回崇贤馆,他回到馆内后,见李治已经睡醒了,正坐在殿内等着自己。 李治道:“无病,你将奏章送呈父皇了?父皇说什么了没有?”他懒,不愿意批复奏章,王平安替他把活干了,他又担心被父皇发现。 王平安摇头道:“没见着皇上,只见了史总管,不知皇上有没有看奏章。” 李治哦了声,道:“那忠臣有没有看出破绽?” 王平安心想:“奏章牵扯到国家大事,史忠臣怎么可能会去看,就算有破绽他也不会说的。”他道:“应该没有,不过估计就算他看出了,也会替殿下隐瞒的!” 李治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忠臣就是这点好,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会替孤顶一顶的!”他站起身来,道:“总算把国家大事处理完了,可真是耗费心力啊,也应轻松一下了。走,咱们出宫去,听说今天芙蓉园有人打擂台,咱们看看热闹去。”说着,拉起王平安的手。 王平安答应一声,两人携手出宫,去芙蓉园玩耍了。 甘露殿。 史忠臣没有立即回转大殿,而是一直等在院里。不多时,武媚娘回来,跟着她的是一批小宦官和宫女,还有一位禁卫将军。 史忠臣一挥手,新来的小宦官和宫女替换下了原来的,他带着替换下来的众人一起出了甘露殿。禁卫将军跟着,出了殿外,一批禁卫等在外面,跟上了史忠臣。 来到另一座宫殿,史忠臣问道:“刚才是谁哼的?站出来让咱家瞧瞧!” 众人的目光又一起看向那小宫女。躲是躲不过的,小宫战栗着走了过来,扑通给史忠臣跪下了,哭道:“大总管恕罪,奴婢一时失态……” 不等她说完,史忠臣道:“让她闭嘴。” 两个禁卫立时上前,咔嚓一下子,就把小宫女的下巴打掉,不许她再发出声音。 史忠臣挥手道:“就在这里,杖毙!” 禁卫们毫不迟疑,将小宫女按翻,轮起木棍,狠狠地打了起来。其他小宦官和宫女,都吓得全身哆嗦,都给史忠臣跪下,一声不敢出。 史忠臣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他都敢给李世民做内应,逼着先帝李渊退位,他能在乎谁?就算他在乎谁,也绝对不会在乎眼前这些人。他是经常杖毙宫人的,不管是宫女还是小宦官,所以在宫中并不如何得人心。 象上次他在芙蓉园过敏,几乎死掉,陪着他的小宦官就没有尽心救他,反而还幸灾乐祸,盼着他死,原因就在这里! 下手的禁卫心想:“最近史大总管脾气不怎么样啊,这个月这是第几个要被杖毙的宫人了,还是早点让这宫女解脱吧,下辈子好生做人,莫入皇宫啊!” 禁卫下手狠了些,直接将小宫女打晕,这才道:“大部管,她昏死过去了,估计活不过今晚。” 史忠臣哼了声,道:“这些人,每人赏二十棍子,至于为什么要让他们挨棍子,等挨完了,让他们回去自己想去,从此后不许他们在甘露殿当值!” 禁卫将军心想:“史大总管打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怜这些宫人了,挨打都不知为什么。”他示意禁卫们动手。 史忠臣又补了一句:“谁要是敢叫,叫一声,多打十下!媚娘,你跟着咱家回甘露殿去。”他这句话,就把武媚娘给撇清了,这事和她没关系。 武媚娘看也不看地上的小宦官和宫女,对她来讲,这些人只不过是些奴才而已,是死是活,无需她去在意。 她和史忠臣,在对待别人的心态上,是一模一样的! 武媚娘答应一声,跟在史忠臣的后面,回甘露殿了。 禁卫们将小宦官和宫女尽皆按翻在地,狠狠地打了起来。禁卫将军笑道:“各位,可不要叫出声啊,免得我们麻烦,挨打是皮肉活儿,可打人却是力气活儿,我们可不想累着!” 禁卫们才不管史忠臣为啥打人呢,他们只管挥舞棍子。可小宦官和宫女们却是“明白”自己为啥要挨打,还不是因为武媚娘么! 他们在甘露殿时,并没有人听到史忠臣说皇帝大小便的事情,那只是史忠臣自己认为的,可他们却都知道,正是因为那宫女哼了声,而哼的这声,是对着武媚娘发出的,结果那宫女估计活不过今晚了,他们也都一起跟着倒霉! 武媚娘的后台真够硬啊,连对她哼一声都不行! 棍子打在身上,没有一个小宦官和宫女敢叫出声来,深怕再被加罚。可武媚娘是得罪不起的,却深刻地印在了他们的脑海当中,对武媚娘也更加仇恨了! 武媚娘跟在史忠臣的后面,听到后面传来棍击皮肉之声,心想:“我总算和他们不一样了!”心中对受罚的人,并无同情,只是开心自己有可能不会再做一名宫女了。 两人回到了甘露殿,武媚娘没有再被派到外面侍立,而是进了一步,进到殿内伺候了。 史忠臣见李世民已经醒了,正在看奏章。他忙来到龙书案的旁边,轻声道:“皇上,太子已经批好了奏章,刚刚让人送来,老奴见皇上正在小憩,便没打扰。” 李世民嗯了声,翻了几道奏章,道:“治儿这段时间定是没有勤练书法,字写的不如从前了。”他看的都是王平安临摹的,现临出来的,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史忠臣忙道:“这几天不是忙嘛,过段时间就好了。” 李世民翻到那道鸡毛信,道:“嗯,这份批复上的字还好,看来写的多,练得多才行啊!”奏章上的批复正好是李治亲自抄写的,是他的原笔迹。 只看了几眼,李世民脸上便露出惊喜之色,道:“治儿在军国大事上,很有见解啊,这个批复很是详细,甚至比朕还想得周全,好,好啊!” 李世民大喜,万没想到,儿子竟有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这个批复正好是对自己批复的补充,而且补充得有理有据,连具体步骤都说了出来,这可是大大的进步! 看着奏章,李世民忽然又道:“不会是听了王平安的建议,他才这么写的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据说,许敬宗很有能力 第三百八十七章 据说,许敬宗很有能力 听皇帝这么问,史忠臣一愣,心想:“没准儿!太子对于军国大事,向来一窍不通,可现在批复起奏章来,却头头是道,还能得到皇上的夸奖。这是什么样的进步?这是一步到位啊,估计肯定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心里这么想,史忠臣却道:“不会是听了王平安的建议。皇上您想啊,王平安就是一个乡下孩子罢了,这辈子都没见过大军征战,他怎么可能会对军国大事有了解呢?”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算是有些道理,王平安不可能对军国大事,有太深了解的。”迟疑了一下,他又道:“可治儿也……”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太子也没见过大军征战啊,除了几本兵书,还从没读通过,要让他写出这样的批复,似乎也不太可能。 史忠臣眨巴眨巴眼睛,感觉一味的替太子说好话,可能会适得其反,因为军国大事,毕竟不是李治的能力所及,太吹捧着来,万一皇上叫太子过来,考校一番,那太子会更下不来台的,最终在皇上的追问下,他仍旧会说实话。 史忠臣道:“太子读的兵书不少,但尚在学习之中,似乎不能写出如此完善的批复,会不会是马师傅教他写的呢?” 他说的马师父,是太子李治的授业师傅,中书令马周。 李世民当即释然,笑道:“如是马周教治儿写的,那就说得通了,马周是非常人,本事了得,他教治儿,朕当然放心。” 史忠臣忙陪笑道:“马师傅自然是让皇上放心的。” 李世民又看了看奏章,道:“去把马周传来,朕要问一问他,在教治儿时,治儿是如何的反应,有没有真正的理解,什么叫做军国大事。” 史忠臣答应一声,出了大殿,叫过一名小宦官,让他去传中书令马周到来。 马周就在西台之中,前几天由于赛跑大会的事,他没怎么来中书省,公文积压了不少,今天便一直待在中书省,哪也没去,专心处理公务。 小宦官来到西台,传马周去甘露殿。马周心中纳闷儿,今天早朝不是见过了,如有要事,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却要传他? 放下手中公务,马周赶到了甘露殿。进得殿来,李世民没说别的,含笑将一道插着鸡毛的奏章,叫史忠臣给了马周。 这道奏章马周是看过的,心中确是有些想法,但做为臣子,有想法归有想法,要将想法说出来,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能张嘴就来,尤其他是中书令,如此身份,已经是为臣子的顶峰,更加不能信口雌黄了。 将奏章打开,马周扫了一眼内容,直接翻到最后,去看批语。他先看了皇帝的批语,重重地点了下头,心想:“不错,就该如此,对付游散牧民,和对付突厥正规军队,用的方法当然不能一样。” 再往下看,字迹变成了太子李治的,马周身为太子的师父,他岂有看不出字迹的道理,微微点头,心想:“太子的批复有理有据……” 中书省本就是做策划的地方,而马周身为中书令,一个策划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当他看完李治的批复,心中就有数了,太子的批复实际上是对皇帝批复的补充,可以说是同根同源,皇帝肯定会非常赞同的,而且太子的批复又很好执行,只需因势利导,就可以达到最大的效力,是非常好的一行军事行动策划! 但是,身为太子的恩师,马周太了解李治了,李世民是父亲,父亲爱儿子是没有理由的,带有盲目性,可师傅对于弟子的评价,却要理智得多,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奏章上的批复,肯定不是太子自己的主意,定是有人教他了! 马周将奏章送还给史忠臣,他道:“皇上,您可是想让臣说说太子的批复,是否是他亲自做出的?” 做大臣能做到宰相,能做到升无可升的地步,那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马周只一句话,就问到关键之处了! 李世民微微一怔,马周这么个问法,那就证明,并不是他教的了,否则他会直接点头,说这个批复很好,顺嘴再夸夸李治,说他如何聪明,如何好学,让他这个当师傅的老怀大慰了! 叹了口气,李世民慢慢靠向椅背,道:“如不是马爱卿教他的,那么会是谁?”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不会真的又是王平安吧? 马周并没有往王平安的身上想。 他对王平安没有那么高的评价,王舍人在中书令当差,属于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作派,或者干脆说他是个连网都懒得晒的人,更别提打渔了。对于王平安这个人,他很是欣赏,但对于王平安这个下属,他不可能有多么的欣赏,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又谈何欣赏呢? 马周想了想,道:“关于这个,老臣还真的是不太清楚,得皇上您派人去问太子了。” 李世民有些失望,马周说话婉转,其实他这么回答,就已经在暗示,李治是不可能自己写出这样的批复的,必是有人教他,只不过教他的人,并非是马周本人罢了。 史忠臣在旁小声道:“皇上,要不要老奴去问问史爱国?”他弟弟是东宫总管,李治平常干什么,史爱国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道:“那……也好,去问问吧,最近有谁常去东宫。” 史忠臣答应一声,转身慢慢退下。忽听马周问道:“皇上,老臣以为,是谁教太子的并不重要,还是不要问了吧。不如等太子想说时,让他自己说出来,那样才最好。” 这是个很中肯的建议,太子大了,做父亲的不要管得太严,什么事都要管一管,反而会让太子离不开父亲这根拐杖。 李世民呃了一声,但他并非是普通人家的父亲,而李治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子,他不放心啊! 李世民道:“其实呢,让治儿自己说出来,当然是最好的,但朕想奏章上的批复如此之好,到底是哪个大臣的主意呢……嗯,这个嘛,如果让这个大臣去执行这件事,岂不会事半功倍?” 马周哦了声,点头道:“还是皇上想事想得周全,老臣一时想岔了!” 史忠臣还没退出去呢,忽听到皇帝这么回答马周,他心里一怔,原来皇帝是要派出主意的人去边关啊! 他心里猛地想起问王平安的话来了,谁晚上吃饱了撑的,没事乱打听?许敬宗! 很好,既然许大人你那么爱多管闲事,那就让你管个够,去关外管管吧,看看那帮饿急了眼的突厥牧民,听不听你这个中书侍郎的管! 出了甘露殿,史忠臣直奔东宫。到了东宫便叫史爱国到来,问了他太子的一些琐事,之后吩咐史爱国道:“你听着,如果有人要问,比如皇上要传你问话,说太子最近和谁走的近,你要怎么回答?” 史爱国想都不想地道:“当然是和王平安走的得近啊,太子殿下除了王平安之外,和谁都不亲近,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史忠臣摇头道:“你错了,你要是这么回答,那就大错特错了!太子殿下最近在朝政上的处理,越来越沉稳,越来越英明果断,这能是王平安这个毛头小子,能够影响得了的吗?” 哥俩儿,大哥一露口风,史爱国立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他问道:“大哥,那我该说太子和谁比较亲近呢?”他心中明白,大哥这是要挑人立功了! 史忠臣道:“中书侍郎许敬宗,是个有作为的人,你以后多留意一下他!” 史爱国哦了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许敬宗那人,不是个耐是住寂寞的主儿!” 史忠臣哼哼两声,又道:“太子呢,怎么没在东宫?” 史爱国道:“去芙蓉园体察民间疾苦了。”顿了顿,又道:“和王平安一起去的。” 史忠臣道:“你,亲自去找太子,暗示一下许敬宗的本事,然后再和王平安说一声,有什么好事,多多关照一下许大人!”他把“许大人”三字,咬得极重。 史爱国听大哥这个语气,马上点头道:“我这就去。”心里又明白了,大哥这不是要挑谁立功,这是要挑谁倒霉啊! 史忠臣离了东宫,返回甘露殿,而史爱国则出宫,去芙蓉园找李治和王平安了。 王平安和李治来到了芙蓉园,刚进了园子,就见里面人山人海,不时地还爆发出喝采声,掌声四起,极是热闹。 他们随身带着十几个侍从,领头的禁卫首领,正是最近正当红的蒙氏兄弟。他们这群人,都在马车上换上了便装,扮成了老百姓的模样。在禁卫们的保护下,王平安和李治向园中挤去。 此时的芙蓉园里,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木台,木台上面彩旗飘飘,立着好几家商号的大旗。现在的长安城里,不管是要干点啥,只要能招来人看,就必定有商号赞助,趁机广而告之,大做生意,连打擂台这种事,商人们都不放过! 就见木台之上,两边各有对联,上联是:脚震黄河两岸,下联:掌劈长江南北,横披是:技冠天下!虽然口气冲了些,但总算是副工整的对联。可是,在这副对联的两边,却又有副长长的对联。长长的对联上联是:山好水好杜康酒好好好好好好,下联是:花美人美和田玉美美美美美美,横披是:好得美,美得好! 李治看了两副对联之后,笑道:“如果孤所料不错,这场打擂,必是经营杜康酒的商人和经营和田玉的商人,联合赞助的!” 蒙大恬道:“这怎么横披都出来六个字的了?应该是四个字才对吧?” 王平安笑道:“这就叫以新制胜了,只要能引起百姓注意就好,如果能引起争论,那就更好了!” 众人说笑,向台上看去,就见一个身高过丈,体壮如牛的汉子站在台上,身穿宝蓝色的短打,腰扎火红大带,脚上套着薄底抓地靴,衣着华丽,正得意洋洋地冲百姓们拱手施礼,看样子他刚刚得胜,不知是把谁给打下去了。 这壮汉行了一圈儿的礼,直起腰来,道:“俺牛大力,今天连赢三场,一点不累……” 百姓们哈哈大笑,在下面拍手跺脚道:“是不累,看你的样子,连汗都没出啊!” 牛大力更是得意,他道:“这长安武技第一的名头,俺是不敢当的,俺却能当得起长安武技第二的名头。可谁是长安武技第一呢?来来来,谁要是能把俺打下擂台去,那谁就是第一了!” 下面有百姓叫道:“牛大力,你这牛皮吹得未免有些太大了吧,你也就是力气大些罢了,怎能就当上武技第二了?” 牛大力很不屑地冲喊话的方向看了眼,道:“不服?上来说话!”他两腿分开,双手抱肩,头高高抬起,很骄傲地看向天空。 就听下面有人叫道:“打赢了你,有什么好处没有?”这人带着关外口音,但是具体是哪里的口音,却不能肯定。 听下面有人问话,立时木台旁有人叫道:“谁要是能打败牛壮士,可得三十贯彩头儿!” 关外口音的人叫道:“不少啊!那让我来试试,夺个彩头。” 语音落地,一人奔上台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衣衫有些破旧,但身体也挺壮,就算不如牛大力,可也差不了多少。 李治笑道:“要打了,要打了!” 王平安道:“看来这两个人差不多,虽然牛大力更壮些,但他毕竟比了三场,体力上可能不如刚登台时了,他俩势均力敌,胜负难料。”他对看人打架,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是陪着李治起哄罢了。 忽然,有人拉拉了他的袖子。王平安转头一看,竟是欧阳霸。欧阳霸小声笑道:“主人,你也来看热闹啊。兄弟们都来了,正在挑人呢,看谁能打,就收入到咱们的手下。” 王平安哦了声,他早先吩咐过欧阳兄弟,让他们从擅长奔跑的人中,挑选手下,看来他们挑得差不多了,又跑到擂台这里接着挑。手下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本事越大越好。 既然是给自己挑手下,王平安的兴趣立时就来了,抬头向擂台上看去,就见台上两人已经开始动手过招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姓侯的斥候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姓侯的斥候 一见两人过招,王平安大失所望,他就算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眼光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不管怎么说,他的太极拳就打得不错,至少拳理上明白一些。别人动手开打,他不看别的,看他们的出拳路数,就能看出个好坏来。 台上这两位,说技冠天下,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是技冠长安,也仍是太夸张了,非要说他俩能技冠个啥,那只说是技冠胡同,在自家门口逞逞威风,也就顶天了! 牛大力很显然只会一套长拳,什么黑虎掏心,力劈华山,诸如此类的招术,翻来复去地使用,而后上去的那个年轻小伙,则啥拳术也不会,但看起来他平常经常打架,作战经验丰富,连窜带蹦地,牛大力竟然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将他打趴下! 别看两人打得不咋地,却很是热闹,牛大力不停地呼喝,嗷嗷大叫,而那年轻小伙儿则不时发出怪叫,两人比比划划地乱打,还算是好看! 百姓们哪会管他俩是否真的是什么高手,只要好看就行呗,不住地拍手大叫,给两人鼓劲助威。 李治平常看禁卫们比武,那都是真功夫,但要说好看的程度,却远远不如台上这两位了,他看得大是兴奋,不停地道:“哎呀,差了一点,脚步没跟上去……唉,这脚抬得太高了……” 王平安见太子兴奋,他也只能跟着“惊呼”,这拳出得慢了些,这脚踢得力气太大了些,没能及时收脚啊…… 足足比了几十个回合,年轻小伙儿一个没留神,被牛大力抓住了手臂! 牛大力叫道:“好小子,看爷爷的厉害!”一招得势,绝不相让,另一只手抓住了年轻小伙儿的腰眼,扬声吐气,叫道:“回家吃奶去吧!”竟将年轻小伙儿高高举过头顶,顺势一扔,扔到了台下! 百姓们轰地一下子,一起喝起采来!李治也使劲拍巴掌,叫道:“好,好,好身手!” 陪在他身边的禁卫们心想:“好……个屁的身手!”他们也都鼓起掌来,叫道:“牛壮士了得,武艺高强,长安第二!”跟着起哄。 王平安也拍起手来,道:“这个牛大力还算可以,力气是有的,把他收了吧!” 欧阳霸嗯了声,小声道:“大哥会收下他的,力大如牛,也是本事之一。” 牛大力连赢四场,得意到了鼻孔朝天,他笑道:“都说关外人了得,要依俺看,也不咋地呀,照俺差得远了,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啊!” 百姓们哈哈大笑,却没几个人赞同,不少人心中都想:“你这可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了,你说那个年轻小伙儿没关系,但你说关外人不行……估计你的皮子,要被紧紧了!” 果然,牛大力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口,底下就有人不愿意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说什么屁话呢,你见过几个关外人,就敢口出狂言!” 就见人群里突然拔起一人,真的是拔起来的,原地腾空!这人跃到空中,紧接着踩着前面看热闹人的脑袋,窜到了木台之上! 被踩了脑袋的人,无不破口大骂! 这人如树叶一般,轻轻落到台上,两脚微弯,而两臂也微弯,腰也弯着,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直着的。从衣服上看,似乎这人手头不太宽绰,比刚才那个年轻小伙儿,还要穷些,衣衫虽称不上褴褛,但却打着不少的补丁! 这人的身材正好和牛大力相反,牛大力是身高体壮,而这人是瘦小枯干,竟然有几分大猴子的模样! 欧阳霸轻声道:“这人的轻身术好生了得,要是属下没有料错,这人一定是个飞贼,别看他穿得破,但却有钱得紧,这种人不能光看外表。” 王平安点了点头,轻声道:“把他也收了!” 李治惊讶地道:“这人怎么就飞到台上去了?他怎么会飞啊?” 蒙大恬道:“看他瘦的那个样子,估计是被风刮上去的吧!” 王平安却道:“江湖中之,异士极多,这应该是武技中的一种。” 李治点头道:“好看。不过太瘦了些,一定不是牛大力的对手。” 瘦小汉子操着关外口音,道:“姓牛的,咱俩来比划比划,你要是能将我打下台去,算你厉害!” 牛大力笑道:“打你?那太轻松了,俺用一根小手指就够了!”说着,他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冲瘦小汉子比了比,道:“就用这根!” 瘦小汉子哼了声,道:“我叫侯灵,你回家找娘亲哭的时候,别忘了告诉她我叫什么!” 牛大力一愣,不解地道:“什么俺找娘亲哭……啊,小猴崽子,找打不是?”挥拳,一记黑虎掏心,便向侯灵打来,因为侯灵个子不高,这记黑虎掏心变成了直击面门! 侯灵嘿地一声,道:“你就会这招吗?”身子一偏,躲过这拳,手顺势一带,脚下勾出,顺势便将牛大力连扯带绊地弄了个趔趄! 没等牛大力站稳身形,侯灵反腿回踢,正中牛大力的屁股,借着牛大力向前跌的劲道,竟将他直接从台上踢了下去! 百姓们轰地一声,又拍起手来,大声喝采! 王平安笑道:“这叫侯灵的人,定是武林中人,他会功夫啊,而且不低!” 李治则连声呀呀,奇道:“怎地这么容易就获胜了,孤还没看清楚呢!” 欧阳霸转身离去,是告诉兄弟们,一定要把这两个人都收了,一个力大无穷,一个轻身术了得,都是有用的。牛大力很好收服,长安本地人,如让他进府军做军官,送他前程,他自然高兴。可侯灵就难办了,怕是得用些非常的手段才行! 侯灵得胜之后,哼了声,转过身子,就要下台。就如欧阳霸所料,他的确是个飞天大盗,上台来不是为了那三十贯,而是要教训一下牛大力,谁让他说关外人不行了! 台旁有人叫道:“侯壮士,你打败了牛壮士,可得四十贯,因他连赢四场……” 侯灵笑道:“你们自己留着吧,你家侯爷只收珠宝,不收铜钱,嫌那玩意儿太沉,太累赘!”说罢,跳下台去,消失在人群当中。 百姓哗然,天底下还有不爱钱的人,真是头回见到! 台上安静片刻,又有人跳了上去,接着开打,只要有大商号赞助出钱,百姓就不怕没热闹可瞧! 且说史爱国,他出了东宫,坐车赶往芙蓉园,不多时到了园外,下车正要进园,就见街上走来四人,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前面那人长相奇特,有些象只大猴子,脚步飞快,而后面三人他都认识,虽叫不上名字来,却认得是王平安的贴身侍卫,好象都姓欧阳。 就见欧阳兄弟三人,追上前面那人,似乎和他说了什么,前面那人看样子吃惊不小,竟转身就跑,窜入一条胡同,而欧阳兄弟三人紧跟着就追了进去。 史爱国心想:“王平安的贴身侍卫在此,说明王平安本人就在园中,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太子。”他便向那胡同走去,想问问欧阳兄弟,王平安在何处。 没走出多远,就见欧阳兄弟出来了,其中一人的背上还扛了个麻袋,看形状明显麻袋里面是个人,不用说定是那个长得象大猴子的人! 史爱国大吃一惊,不会吧,王平安的手下竟然还做人口买卖,王平安是怎么管教手下的,这种缺德事都敢做! 原来,欧阳霸叫了两个兄弟,跟上侯灵,想要劝说他入伙,要送侯灵一个当官的前程。可侯灵是飞天大盗啊,当官的来找他说事,急切之间,他哪可能相信,自然不信,转身便逃! 要说动手开打,侯灵打不过欧阳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但要说跑,除了欧阳利亲来,否则单论轻身术,欧阳兄弟谁也抓不住他!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武艺再高,高不过板砖! 侯灵逃进胡同,立即腾身上房,打算从房上逃走。可他刚刚上了房顶,紧接着就掉了下来! 没法不掉啊,被打晕了! 欧阳霸跟进了胡同,见侯灵要往房上蹦,他顺手就从地上捡起块砖头,呼地就扔了出去,正中侯灵的脑袋,直接就把他给打晕了! 兄弟三个上前,取出麻袋,将侯灵塞入麻袋当中。 欧阳霸笑道:“真是太不象话了,你跑什么呀!跟了我们,总比当飞贼要强吧,你是个当斥候的好苗子,以后的前途,光明灿烂啊!” 将侯灵背到肩上,兄弟三人出了胡同。 史爱国跑到他们三人的跟前,叫道:“你们抓的是谁?” 欧阳霸一愣,这不是史爱国么,平常倒是少见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道:“回史大人的话,我们在缉拿犯人,正要送到长安县衙去。” “哦,原来是犯人。”史爱国便不再追问,他道:“王侯爷可在园中?” 欧阳霸忙道:“在在,就在擂台之下,陪着太子看打擂呢!” 史爱国却道:“胡说八道,什么看打擂,太子殿下一心为民,是在体察民间疾苦,是在办正事!” “对对,殿下是在体察民间疾苦!”欧阳兄弟忙道。是啊,台上被打的人,能不苦嘛,多疼呢! 见史爱国向园中走去,欧阳霸连忙陪同,而剩下的两兄弟则扛着侯灵,跑回灵感寺,打算在寺中感化一下这个飞天大盗,让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史爱国进了园子,在欧阳霸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王平安和李治! 第三百八十九章 许敬宗上了大当 第三百八十九章 许敬宗上了大当 史爱国来到木台旁,看到了王平安和李治,挤到跟前,道:“太子殿下,王侯爷,您们忙着哪?” 王平安转过头,见是史爱国,忙道:“呀,史老叔,您怎么来这里啦,可是东宫有事?” 李治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他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是奏章的事被父皇看出毛病来了,所以叫史爱国来找自己回去? 史爱国道:“没事没事,东宫什么事也没有,是老奴担心殿下,这才寻出来的,不是因为东宫有事!” 李治哈了一声,没事就好。他又转头去看台上的比武,这时台上打得正花样翻新,他拍手叫好,没有答理寻来的史爱国。 史爱国在车上时,已经换下了宦官服色,现在穿的也是老百姓的衣服,挤在人群里并不扎眼。他也难得看到打擂台这种热闹,心中欢喜,便也跟着王平安和李治看了起来,不过他的眼睛看台上,嘴里可没闲着。 将王平安拉了拉,两人靠得近些,史爱国道:“无病啊,那个许敬宗是不是得罪咱家的大哥了?” 王平安微微一怔,心中随即明白,定是自己向史忠臣说了许敬宗乱问的事情,结果史忠臣上心了,要收拾他! 王平安轻轻点头道:“许敬宗这人爱打听事儿了,有些事情他不该打听的。” 史爱国嗯了声,忽地拍手叫道:“好,这拳打得有力!”给台上比武的人喝了声采,他这才又压低声音,道:“咱家的大哥吩咐了,说许大人这人办事得力,应该好好提拔一下,让你有了啥好事,别忘了在皇上和太子的面前,多提提他。” 王平安转头看向史爱国,史爱国百忙之中,也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互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时台上已然分出了胜负,一个壮汉得胜,正在台上转圈,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本事,暂时还没有人上台去挑战他! 借着这个空档,李治回头冲史爱国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史爱国忙道:“回殿下的话,王侯爷和老奴正在谈论中书省里,谁是最有本事的能臣。” 李治笑道:“这个还用得着谈论吗,自然是孤的师傅了。” 史爱国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那是自然,不过中书省里近来有位叫许敬宗的侍郎,办起事来手段了得,皇上已然开始留意他了。” 李治哦了声,点头道:“那以后孤也得多留意他了。无病,记得提醒一下孤。” 王平安忙道:“是,臣会替殿下记着的。以后有啥好事,咱们顺嘴提一下许大人,也就是了。” 没说几句,台上有人跳了上去挑战,比武再次开始。李治看着开心,转瞬间便把许敬宗给忘到脑后去了。 打擂这种事情,只要有人起哄,而真正的高手没出现,那一天两天,甚至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结束。天色渐黑,台上的人打累了,台下的百姓也便散了。 王平安和史爱国陪着李治,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点民间美食,这才回转东宫。 又陪着李治谈了会儿白天的趣事,王平安告退出来,又回到了西台,准备接着给李世民熬药,这回要换药方,但上次他抓了几十味药,里面包括了要换的药物,所以等伍嫔妃一来,直接煎药就成。 今晚倒是没有等多一会儿,伍嫔妃便来了,她已被史忠臣告知,要换新的药方,心里颇有忐忑,她连上个药方都没整明白,又要换新的,深怕还整不明白,是以相当地担心。 幸亏王平安还是那么认真,仔细地教了她新药方的用途,至于煎制方法,并没有什么改变,和上剂药差不多,倒没有她担心的意外,比如说学不会的事情发生。 药快煎好时,王平安说道:“姐姐,今天遇到一桩趣事,小弟说给你听听,让你也笑一笑。”他把牛大力和侯灵打擂台的事说了一遍。 伍嫔妃听了,很是惊讶,笑道:“我一直以为芙蓉园是文人作诗的地方,没想到还会有人打擂台啊,这种事以前倒是没有听过。” 王平安道:“宫里时常也有些比赛啥的吧,比如说赛赛歌呀,或者投箭入壶啥的,你们女人家平常都玩些什么?” 伍嫔妃想了想,脸色忽然一黯,道:“以前倒是常有,现在少了,估计以后一段时间,也不太可能会有。今天史大总管发脾气了呢,打死了一个宫女,还处罚了一大批的人,人人害怕,谁还有心情玩乐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打死一个宫女,为什么?打死的是谁?”不会把武媚娘给打死了吧?她可也是一个宫女。 这件事和皇帝无关,只和小宦官和宫女们有关,伍嫔妃想了想,倒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她便道:“好象是两个宫女打架,史大总管明察秋毫,处罚了做错事那个,还顺带着将别人也震慑了一下。对了,就是那个姓武的宫女,不是姓文的!”说着,她抿嘴一笑,对于王平安“不知”天下有姓武的那事,她可一直是当笑话记在心里的。 王平安赶紧追问:“是处罚了那个姓武的宫女?” “怎么会处罚她,护着她来不及呢!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却不知,这些下人们的事,我一向是不关心的,只是别人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罢了。”伍嫔妃是女官,当然看不起小宦官和宫女,她正着急得到宠爱,哪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王平安这才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史忠臣不可能处罚武媚娘的。 偏巧,这时药煎好了,伍嫔妃拿药走人。王平安一人留在屋里,等着武媚娘给他送炭来。可一夜平静,武媚娘并没有前来,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史忠臣忘了?他不下令,武媚娘自己是不可能敢来的。 天光放亮,中书省的官员们纷纷来到西台,开始办公。别的官员还好说,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并不来打扰王平安,只有许敬宗来了,他没事儿就爱往这跑。 许敬宗一脸贱哧哧的表情,推门进屋,笑嘻嘻地道:“王侯爷,昨晚还是在这里过的夜?老夫给你带来了早餐!”说着,他举起手中一个食盒。 王平安看他进来,心想:“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他站起身,脸上堆起欢色,道:“许大人,还劳你记着我,这可真让我不好意思了!” 许敬宗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眼睛象带勾似的,迅速扫了一遍屋子,这才笑道:“自己人,不用客气,王侯爷快来尝尝,这可是我夫人,亲手做的早餐,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打开食盒,而他的眼睛,又迅速的扫向桌子,查看是否有价值的东西! 王平安也坐了下来,道:“有劳尊夫人了,竟还亲手做早餐给我,我何德何能呀!” 要说这个许敬宗,这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朝野之中,少有人能及得上他。如果王平安不知他这个人的本性如何,还真的容易上当呢! 许敬宗笑里藏刀,而且擅长两面三刀,这可历史上有名的,别看现在巴结得紧,到了关键时刻,含笑捅人两刀,那是半点都不会提前打招呼的! 许敬宗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粥,还有一盘饽饽,又拿出几个小菜,指着其中一个小菜,笑道:“这是小女为王侯爷做的,王侯爷快来尝尝!”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令千金为我做的?哎呀呀,这个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呀!”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心想:“你女儿做的?扯淡一样,没有二十年的功力,休想做出味道这么好的小菜来!” 连连点头,王平安道:“好味道,嗯嗯,好味道!”端碗喝粥,稀里呼噜地吃起早餐来。 许敬宗笑眯眯地看着王平安,道:“慢点吃,要是合王侯爷的胃口,老夫回家,让小女天天为你做,自家人,自家人嘛!” 王平安想起马周和他说过的话,这个许敬宗见着有钱的年轻人,就想招女婿,难不成真的看上了我?得了吧,我可不想管他叫老丈人! 许敬宗又道:“王侯爷给老夫开的那个药方,老夫回家服了,果然疗效显著,很好很好!”顿了顿,又道:“王侯爷何时有空,要是方便的话,去老夫家里坐坐?” 王平安咽下一口粥,道:“许大人太客气了,要是有时间,我一定去你家叨扰,咱们好好唠唠家常。” 他放下筷子,擦了把嘴,又道:“哎呀,吃了许大人一顿好饭,真是无以为报啊!对了,许大人是马大人的得力助手,而马大人又是太子殿下的师傅,那你是否会常常见到太子?” 许敬宗干笑两声,心想:“你问的话,完全是废话,我能不能和太子常见面,你能不知道?我要是常常见到太子,我拍你马屁做什么,还给你带早餐,美得你大鼻涕泡儿!” 他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又不常来西台,老夫哪可能常常见到殿下呢!” 王平安心想:“你要是想在西台看到太子还不容易吗,只要我今天不去东宫,保准太子就得找来!可惜这个不能打赌,要不然我定赢你一大笔!” 王平安道:“其实太子每日处理公务,是很辛苦的……” 一句话没说完,许敬宗立即接过话头:“当今圣天子在位,太子殿下又极勤勉,实为我大唐臣民之福……” 王平安顿时就没胃口了,只好听着,为表赞同,还不住地点头,连连称是。 说了好半天,一顿当事人听不到的马屁这才拍完,许敬宗道:“王侯爷为太子殿下分忧,也是着实辛苦的呀!” 可算是拍完了,而且话头也接上了!王平安压低声音,道:“要是许大人能帮帮忙,那就好了。许大人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和我都对朝政不是十分的了解,可问别人呢,又不好意思,不如问自己人来得方便啊,许大人你是自己人,不如……” 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期盼地看着许敬宗,那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有功夫的话,不如来帮帮忙,也替太子分忧一下? 明示,这是地地道道的明示!许敬宗心里乐开花了,胖胖的身子竟有发抖的迹象!没白拍巴结啊,没白给他拎早餐来呀,老夫无限的热情,终于要得到回报了! 许敬宗一点都不谦虚,一点都不推辞,把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他道:“要是王侯爷你有什么事不了解的,只管来问老夫便成,老夫为官多年,对于官场上的道道,自认还是很了解的。咱们是自己人,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啊!” 王平安“如释重负”,似乎对于许敬宗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很是开心。他道:“那以后可要经常麻烦许大人了!” 两人谈话的兴头来了,竟然在屋里谈论起国家大事来,天南地北的一通乱白话,就差跑出去指点江山了! 足足谈了两个多时辰,天色近午,又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这时,一个小宦官来到了西台,来找王平安,说是太子要召他去崇贤馆,有要紧事找他商量。 李治能有啥急事,除了找王平安代批奏章外,剩下的就是吃喝玩乐了,估计十有**是找他出宫去,接着看人打擂台! 王平安对小宦官摆手道:“现在不行啊,我有重要事情要和许大人谈,离不开西台,你回去和太子殿下说一声,我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过去。” 小宦官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待小宦官走了,许敬宗惊讶地道:“王侯爷,太子召见,咱们做臣子的,应该飞奔而去,哪能让他等着呢!” 王平安却笑道:“不急不急,咱们接着谈咱们的。” 许敬宗目瞪口呆,你还真胆大啊!心里有些害怕,万一太子发了脾气,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头上?他有些打退堂鼓,想找个借口离开。 可王平安却谈兴极佳,不让他走,接着天南地北的胡扯,许敬宗却越来越害怕,如坐针毡。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外面有人道:“太子殿下驾到!” 许敬宗脑袋嗡一声,心想:“完了,太子亲自来兴师问罪了!” 王平安拉着许敬宗一同站起,迎出门外。就见李治快步走来,一脸的不快之色。 出乎许敬宗意料之外的,李治本来大是不爽,可一见王平安,不爽的道:“无病,你怎么啦,被什么事拌住了,怎地不去见孤?”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敬宗,不爽的神色马上又回到脸上,道:“你就是许敬宗吧,你有什么要紧事啊,非得今天和无病说吗?” 许敬宗一咧嘴,心想:“不会吧,你叫王平安去,王平安不去,你亲自跑来,不训斥他,却要把气撒我头上?我招谁惹谁了,我冤哪我!” 第三百九十章 许大人被举荐了 第三百九十章 许大人被举荐了 李治的脾气很典型,那就是我要认为你好,那你什么都好,就算是有了不好,也是别人调唆的,实际上和你一点关系没有,错误全是别人的! 所以王平安说有要紧事,不能马上去见他,他当然很着急,王平安是他的主心骨儿,一天不见就难受,就算不见,他也得知道到底王平安出了啥事,这样才能安心,所以小宦官一回报,他就在东宫坐不住了,亲自跑来看王平安! 李治不怪王平安,却怪许敬宗,认为定是这个胖老官不好,拖住了王平安,一切的责任都在许敬宗的身上,要重重责罚他才行,要不然以后别人有样学样,总是拖住王平安,那他也受不了啊! 见太子一摞脸子,许敬宗脑袋上的汗就淌下来了,赶紧跪倒,道:“是是是,是老臣的不对,不该拉着王舍人谈事情!” 认错就好,要是不认错,李治会更怒,但一认错,李治倒想不出要怎么修理他了。李治看向王平安,让他拿个主意。 王平安忙打圆场,道:“殿下,臣为您发现个人才啊!”他一指许敬宗,道:“这位许侍郎,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为人低调,但实际上处理政务的能力极是了得,尤其是军国大事,更是见解独特,很有张良之才啊!” 李治哦了声,他对于许敬宗并不十分了解,事实上他对朝里的大多数官员,都不太了解。看了看许敬宗,李治道:“有张良之才?那岂不是可以做宰相了?” 王平安心想:“他以后可不真做了宰相么!”他点头笑道:“是啊,许大人本事很大的。”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又道:“对了,昨天不是有道关外突厥人作乱的事吗,他有什么想法?” 王平安没跟许敬宗说过这件事,两人在一起谈话,严格来讲是闲扯淡,既然是扯淡,那就不可能说到正经事。 王平安道:“许大人的见解可多了,非常之多。”应付了李治一句,又对许敬宗道:“许大人,拿出你的本事来,写个条陈出来,让殿下过目,咱们做臣子该当为殿下分忧才是!”说着,冲许敬宗挤了挤眼睛。 许敬宗顿时会意,这是要考较我啊,而且把考较的题目都出了,王平安真够意思,这就要向太子殿下举荐我了,不过突厥人作乱的事?这是哪件事啊? 他嘴里连声答应,打算太子走了,赶紧问问王平安,要怎么写条陈才好。 谁知,王平安却对李治说道:“殿下,昨天咱们去宫外体察民间疾苦,只走了两个坊,今天还得接着走啊!” 李治一听这个,立马儿不答理许敬宗了,笑道:“是啊,咱们得接着去,孤来找你,就为了这事儿!”上前拉过王平安的手,带着他离了西台。 两人一走,许敬宗擦了把汗,心中暗道:“王平安好大的面子啊,在太子面前竟然说一不二,而太子竟然一点不怪罪,还对他亲热得很。看来我没巴结错人!”他回了王平安的屋子,收拾好食盒,回了自己的屋子,叫人将最近有关突厥人的奏章都送过来,他要过目。 他的手下赶紧送来一堆的公文,其中就有那道突厥牧民由东向西劫掠的奏章抄本。许敬宗一看到这份抄本,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抄本的上面,并没有皇帝的批复,所以他无法揣摩圣意,只好凭着自己的想象,开始写起条陈来。 王平安陪着李治,又到了芙蓉园,和昨天一样,接着看热闹。今天他们来得有准备了,不用再扬着脑袋站在台下,和老百姓挤在一起看。 欧阳利和哈米提说了此事,说太子殿下昨天来了,今天有可能还要来。哈米提岂有不巴结之理,立即给擂台赞助了一笔,王平安和李治这回可以坐在擂台边上的棚子里,喝茶吃点心,看人打架玩了。 台上比了两场,李治正看得兴高采烈呢,忽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跑到棚外,冲自己行礼。他一看这人,顿时乐了,笑道:“这不是牛大力吗,你是卫府的人啊?” 牛大力穿着一身簇新的军装,虽然只是个小兵,算是伙长一类的人物,但好歹也是府军了。他满脸欢喜地给王平安和李治见了礼,回道:“殿下,末将不知昨天殿下驾临,在台上时打得不够卖力,还望殿下恕罪,末将是昨天刚刚加入府军的。” 王平安道:“可是能哪位卫府将军看上了他,所以收他进入卫府的吧,不知这合不合规矩,你是良家子?”后一句是问牛大力的。 牛大力忙道:“合规矩的,末将是……是那个良家子,良的不能再良了!”其实他不是良家子,家中并无恒产,他没有资格加入府军的,但欧阳利看上了他,说他是良家子,那他就是了,别人也不会在这上面难为他。 王平安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转头对李治笑道:“这人是个好苗子,战场上定然用得着。” 李治笑了笑,忽地,他脸上现出惊讶之色,咦了声,道:“这不是那个侯灵吗?他也是卫府中的士兵?可他……他被谁打了,竟打成了这个模样?” 牛大力下去后,换侯灵上来了,他也穿着一身簇新的军装,只不过和牛大力不同,他是鼻青脸肿,受了不少的皮外伤! 昨天,欧阳霸等人抓住他后,将他带回了灵感寺,对他进行说服教育,让这位飞天大盗做个好人,加入府军,为国家效力,为王侯爷效力! 侯灵一开始不敢答应,他还以为这是官府诱供呢,既然落到了官府的手里,他也无话可说,硬挺呗,以前也被抓住过,只要他能熬得住,就是不招供,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然而,这次他没能挺过去!欧阳兄弟几个是干嘛的,以前也是大强盗,比他可大多了,收拾他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嘴巴上的道理说不通没关系,拳脚上的道理说得通就行了,语重心长变成了拳重脚狠,一通劝说之下,侯灵也只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卫府士兵,和牛大力成了同袍! 侯灵苦着脸道:“回殿下的话,末将……不是被人打的,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成了这个样子!” 李治哦了声,道:“想要摔成这个样子,还真的不容易啊,你是从山上掉下来的吧?” 侯灵的脸更苦了,道:“是,末将是从山上掉下来的,顺着台阶,咕噜了一里多地,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王平安道:“不要紧,我给你开剂药,你服了就好。嗯,看你的伤,光内服不够,还得外敷才行。以后小心点,没事儿不要爬山,太危险了!” 侯灵差点没哭了,只好点头道:“是是,是!”退了下去。 王平安对李治道:“咱们卫府里面,竟然有这种人物,这可是大好事。这人应该是个第一流的斥候,有他在不怕探不到敌人的动向。” 李治点头道:“斥候好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斥候就是大军的眼睛!” 两人说了一会儿,又看向木台,上面又开始打起来了! 待到傍晚,李治玩够了回宫,王平安则又去了西台。待那伍嫔妃来后,他旁敲侧击地打听武媚娘的事,可伍嫔妃却答不出来,只是说武媚娘好象被调到别的宫殿里去了,似乎是成了个管事啥的,太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武媚娘被加派了职司,看来史忠臣照顾了她,估计武媚娘有可能再重新当上才人,但如此一来,她还会不会再和李治见面……一切又成了未知数! 第二天,西台官员尽数到来,今天是李世民按例召开大朝会的日子,官员们就算没资格上殿,也都要来当值。许敬宗提前来到,拿了那份条陈,交给王平安,请他转呈李治。 王平安自然答应,由于官员太多,他俩也没说什么太具体的,怕别人听见,一同去了甘露殿。王平安只是个舍人,官小职低,仍站在朝班的最末。 升朝后,说了些琐事之后。李世民拿起一道奏章,道:“前日关外传来急报,说草原上牧民缺少过冬的物资,纷纷南下乞讨,但人数众多,各州县无力救济,诸君对此事有何意见,不妨说了来给朕听听。” 顿了顿,他道:“治儿,你先说。” 李治连忙出来,给群臣做表率,他能有啥见解,还不是王平安的那些,照着原话复述了一遍。 大臣们听罢,尽皆点头,这个计划好啊,以逸待劳不说,连战场的地点都由我们决定,突厥牧民就算是看穿了朝廷的意图,他们也无力破解,只能乖乖地被赶往战场! 李世民点头微笑,道:“这个主意不错。王平安,你来说说。” 王平安赶紧出班,全力赞同李治的计划! 李世民听完,问道:“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于军国大事,你倒也有几分见解,当得夸奖!”他心中叹气,可以确定了,这个主意不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王平安想出来的。 照着往常的规矩,王平安应该大夸李治,说都是太子一人之功,可今天例外,他道:“臣对军国大事一窍不通,都是听了许敬宗侍郎的讲解,这才稍有明白的!” 李世民啊了声,看向许敬宗,大臣们也一起看向他。李治心想:“对了,许敬宗不是写了条陈吗,我把这事给忘了!” 许敬宗心头砰砰狂跳,太子和王平安说的计划,和自己写的条陈完全不一样,自己可没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可王平安却仍把功劳推给自己,真是太够意思了,那我也只好……惭愧地认下这场功劳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出风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出风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平安提到许敬宗,李世民啊地一声,大为惊讶!许敬宗?他对军国大事也有了解吗? 不但李世民惊讶,大臣们也都相当地惊讶,许敬宗是中书侍郎,这官做的着实不小了,但他到底有啥本事,大臣们都是知道的。许敬宗最大的本事就是有耐心,最大的长处就是不要脸,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只要把事情交给他,不管多难办,多繁琐,他都能耐心地办完,所以凡是遇到什么大家不愿意办的事情,交给他就成了! 说得直白些,许敬宗在朝廷里,是个专门儿干脏活儿累活的人物,大臣们并不如何看重他,甚至有时候看他不顺眼,还要参他一本。但象许敬宗这种人,朝廷还缺少不了,不管哪个部门,都需要有专门干脏活儿累活的人嘛,所以许敬宗即使不得宠,不受重视,但仍旧当着高官,干着别人不想干的事情! 可要说许敬宗懂得军国大事,这个就有点那个啥了,他要是真的懂军国大事,他还犯得着干脏活儿累活儿么?他就犯不上这么辛苦了,早就当甩手掌柜的了! 马周身为中书省的最高长官,转过头看向许敬宗,脸上并无表情。宰相嘛,就算是惊讶,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的。许敬宗见顶头上司看向自己,忙稍稍弯下腰,不敢把得意的表情让马周看到。 马周轻轻扬了扬下巴,道:“许敬宗,王平安说的可是事实,你可曾和他谈过边关之事?” 许敬宗连忙道:“是,下官和王舍人乃是忘年之交,相谈甚欢,聊天之中,确是提过边关突厥牧民之事。” 他心想:“怪不得王平安暗示我看这道奏章呢,原来应景儿到这里,看来皇上很重视这件事啊!只是可惜,我写的条陈和王平安的意见不合,估计他并没有看条陈,而是讲义气,够交情,在皇上面前举荐我!” 李世民眉头紧锁,他本以为是王平安的建议呢,没想到又冒出来个许敬宗。如果许敬宗真的对军国大事,有如此高明的见解,那说明自己以前识人不明,没有重用许敬宗,对于帝王来讲,这是失察之过啊! 王平安抬头看了许敬宗一眼,冲他微微笑了笑,慢慢退回朝班,那意思告诉许敬宗,我可帮你说了好话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敬宗表情严肃,可心里都乐开花了,做官这么多年,在朝堂上被皇上和大臣们这么重视,这还是头一回哪! 李世民转头问李治,道:“治儿,你做的用兵计划,可是参照了王平安和许敬宗的意见?” 李治忙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只参照了王平安的意见,没有参照许敬宗的。”他还真实诚,没参照过,就是没参照过,一点儿都不肯照顾一下许敬宗! 李世民嗯了声,向下面道:“王平安的意见,是参照了许敬宗的。如此说来,这个用兵计划,是许爱卿最早提出来的!”说着话,他看向许敬宗。 马周再次回身,冲许敬宗使了个眼色,道:“许大人,还不上前向皇上详细回禀!” 许敬宗忙答应一声,快步出了朝班,来到正中的大红地毯上,心里着实激动,别看他每次朝会都参加,可除了跟在别的大臣后面说:“臣附议!”外,这还是头一回单独奏事,受到整个朝堂的重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李世民道:“说说吧,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待的?” 出风头是一回事,可要是真讲讲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个计划,许敬宗就有点结巴了,事情发生的突然,他没有打好腹稿,说话之前,难免会犹豫一些。 见他不吱声,长孙无忌皱眉道:“许大人,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所顾及,这里是朝堂,你说错了话,不会有人参你的!” 平常因为许敬宗是干脏活儿累活儿的,难免会有“不道德”的表现,所以大臣们经常欺负他,参劾他的过失。所以长孙无忌才有此一说,告诉他不用担心,朝堂上重要的是把想法说出来,而不是怕说错。 许敬宗借着这片刻的功夫,总算想起些和关边有联系的事情来。他冲长孙无忌微微躬了躬身,表示谢意,然后才道:“老臣曾想,前些时候,朝廷不是资助一名突厥的王子,回到草原了吗,所以便想从他身上做做文章。” 大臣们齐声啊了出来,原来如此,你是把主意打到了阿史那奇钵儿的身上啦!这么一说,大家不就都明白了嘛,阿史那奇钵儿回到草原上后,挺能折腾,据说已经招了不少的部众,而且今年冬天,朝廷特许他在玉门关外驻扎,以便就近接济,以待明年开春,继续祸害草原。 李世民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要把流窜的突厥牧民,赶往玉门关了?” 许敬宗倒是没想的这么深远,但皇帝一句话就把他给提醒了。他忙道:“是啊,老臣是这么想的,可以把突厥牧民赶到玉门关去,然后再对他们进行围歼!” 李世民哼了声,道:“突厥牧民虽然流窜速度极快,但此时离玉门关也有一千多里,而且人数众多,你认为如何才能将他们赶到那里去?” 大臣们一起看向许敬宗,心中都暗自好笑,纸上谈兵了吧,空口说大话谁不会啊!你让一群饥饿的牧民跑一千来里地,跑到玉门关去?开什么玩笑,他们要是有这种本事,还用得着流窜嘛,直接就打进关来了,没准都能把太原给围了! 许敬宗脑袋上的汗,刷地就冒出来了,急切之间,他哪可能想得周全,只能是想到什么,就赶紧说出来。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事在人为,如何驱赶流窜的牧民,要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来,随机而行。”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心中挺腻味,随机而行,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什么“意思”都没有的意思啊,你根本就心里没谱儿! 估计是你随口胡吹,在王平安这个少年人的跟前摆老资格,三吹六哨一番,结果王平安竟能从你的胡言乱语之中,总结出一个好主意,并说给太子听,又在朝堂上送了你功劳!结果呢,一问到你的头上,你就抓瞎了,啥好主意也说不出来了! 不但长孙无忌这么想,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在想:“骒马,上不了阵,就算赶上了阵,也是个拉稀的货!” 李世民哼哼两声,看着许敬宗,心想:“这人也就能干点别人不愿意干的差事!”转念又一想,出兵计划,不可能一步到位,得派个人去和突厥牧民接触一下,或者说煽动一下牧民,这样才能更容易的将牧民们赶进包围圈! 反正许敬宗平常就是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儿的,正好这件事就派他去吧! 李世民脸上露出微笑,道:“好,好个随机而行,这才是干臣该说的话!没本事的人才在家里做计划,有本事的直接就去干事,又省时,又省力!” 咦,皇上怎么这么说话?大臣们齐齐惊讶,不责怪许敬宗,竟然反倒夸起他来了! 许敬宗也是大为惊讶,不会吧,我脑瓜子一热,这才说出随机而行的话来,皇上竟然大为欣赏……怎么会这样? 受了皇帝的夸奖,为臣子的自然要谢恩。许敬宗连忙道:“老臣承皇上夸奖,愧不敢当!” 李世民笑道:“当得,当得。这样吧,许爱卿,便由你出关,去边关巡察,看看突厥牧民们的实际情况……” 话没说完呢,许敬宗就傻了!什么?让我出关去巡察,还要去看突厥牧民的情况……他们会杀了我的,要是缺少粮食,再看我长得胖点,把我给抓住吃肉…… “及时派人六百里加急回报,朕也好早点预测出,该在哪里围歼那些流窜的突厥牧民!”李世民把话说完了。 许敬宗这回不是脑门子冒汗了,而是全身冒汗,他急道:“皇上,老臣极愿为朝廷分忧,可老臣身子不适,又加太过肥胖,不能迅速赶路,万一在路上耽搁了时间,那岂不是要误大事!” 长孙无忌正看着他腻味呢,这时说话了。他道:“虽草原冬天来得早,但现在距严冬也还有段时间,时间上足够了,许大人不必担心,你不会误事的!” 马周淡淡一笑,也道:“许大人心思机敏,懂得随机而行,要换了别人去关外巡察,怕才是真的会误事啊!” 别的大臣们纷纷点头,齐声称是。许大人你是干臣,很有能力的,你是咱们大唐朝廷不可取代的人物,边关出了大事,你不去谁去?我们去?我们都不如你呀! 王平安抬头望向史忠臣,史忠臣冲他极隐晦的一笑。许敬宗这叫什么,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知道往上爬,却忘了爬得越高,跌得越狠。 许敬宗站在大红地毯的当中,听着大臣们的夸奖,差点没当众就哭出来!我这么了不起哪吗?你们平常咋没人说呢,就知道参我,现在反倒说我了不起,会办事了,你们早干嘛去了! 李世民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史忠臣赶紧落井下石,道:“皇上,要不要拟道圣旨,让许大人随身带着,等到了关外,他好随机而行啊!”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是要拟道旨意,由你来拟吧!” 史忠臣答应一声,看向下面的许敬宗,心想:“我拟就我拟!许大人,谁让你多嘴多舌了,河边有草,多嘴是驴,既然是驴,那就得赶出去干活儿!去了……就别回来啦!” 许敬宗无可奈何,只好退回朝班,心中却想:“王平安,怪不得你把好事往我身上推,赶情儿你早就知道了,谁出的主意,谁就去办事儿啊,你可害苦我了!” 王平安看向前面的许敬宗,见他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心想:“许老兄,你可错怪我了,我事先也不知道的。是史大总管让我有事想着你点儿,谁知道会派你出关喝西北风啊!” 又谈了半天的具体事宜,大朝会这才散了。 一出大殿,许敬宗便跑过来拉住王平安,苦着脸道:“王侯爷,老夫要到关外去了,我这么大岁数了,又是大冬天的出关,怕是回不来啦!” 王平安也苦着脸道:“许大人,我是好意向皇上举荐你,谁成想会派你出关啊!刚才我在下面看了你的条陈,发现和我说的不一样。你当时在向皇上奏事时,咋不说明呢?”说着,他从怀里取出那份条陈。 许敬宗欲哭无泪,这是陷阱,这绝对是个陷阱,我咋就这么笨呢,见坑就往里蹦,结果现在想爬都爬不出来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许大人,有了军功,才会封公拜相,你要是想当宰相,就得有点军功啊!出关也不是啥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见许敬宗还想说什么,他忙道:“这样吧,我送许大人一首诗,绝对能流传千古的那种。长安朝雨浥轻尘,关外草原雪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许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转身他就跑了,再不敢听许敬宗罗嗦! 王平安奔得飞快,直接奔到了崇贤馆,等了一会儿,李治也回来了。 李治奇道:“无病,今天你怎么说起许敬宗的好话来了?对了,他不是写了个条陈嘛,拿来给孤看看。” 王平安便把那份条陈又拿了出来,给李治过目。李治看罢,更是奇怪,道:“这条陈写的,和咱们的计划也不一样啊,你为什么还要说许敬宗的好话?” 王平安叹气道:“我和许大人挺谈得来的,他向我说,想让我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如果能让他当宰相,那是最好。我今天便在殿下,还有皇上面前,一起说了他的好话。” 李治哦了声,道:“就他那样的,还想当宰相,太不自量力了。而且,孤看他并不领你的情!” 王平安道:“是啊,不领我的情啊,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李治道:“你总爱当滥好人,连孤都看不下去了,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吧,以后多个心眼儿,别是个人就帮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媚娘前来致谢 第三百九十二章 媚娘前来致谢 王平安叹气道:“是啊,臣就是心眼儿太少,为人太实诚了啊!想帮一帮许大人,结果好心却帮了个倒忙,他并不想立什么军功,更不想出关,臣感觉很对不起他!” 李治一撇嘴,道:“孤本来对这个许敬宗没有什么印象,可照今天的事来看,这人的品德上有严重的问题,不可信任,不可重用啊!” 王平安连连点头,叹气不止。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两人结伴出宫,出去玩耍了,李治以前的身子骨儿不是太好,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总运动,身子竟越来越强壮起来,如此一来,他就更喜欢四处走了,满城乱逛,体察民间疾苦! 白天无话,在宫外吃了晚饭,王平安送李治回了东宫,他则返回灵感寺,洗澡换衣,又看了看欧阳兄弟这段时间的战利品,也就是收来的那些手下。 一场赛跑大会下来,欧阳利等人从最能跑的壮汉当中,筛选出一批人来,大约三百多人,又从芙蓉园的擂台上收了十来个,打算再找一些,凑足四百之数,组建一团的士兵,军饷由左武卫出,致于办事,当然士兵们要为王平安办了! 新收进来的士兵,并没有全在寺里,只有四五十人在此,王平安对他们温言鼓励一番,让他们好好练习武艺,尤其是赛跑,这是他们的强项,要发扬光大,没有跑的最快,只有跑得更快。鼓励一番之后,每人赏了几颗金瓜子! 趁着天没黑,王平安赶紧又返回了皇宫,到西台去等伍嫔妃了。 临进宫前,丁丹若和柯莲雾怕他晚上饿,做了一盒点心,让他带进西台。王平安自己给自己沏了壶好茶,一边吃点心,一边等人。 天黑之后,过了不多时,伍嫔妃便即来到,今晚她来,却不似往日那般开心,脸上竟带着少许的忧色。 王平安将门关好,和她一同煎药,问道:“姐姐,小弟见你面有不愉,不知为何,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伍嫔妃叹了口气,道:“王侯爷,你年纪还小,不懂宫中之事,但多少总能有些耳闻。我这几晚一直尽力学习煎药,可每次将药送到甘露殿,都是史大总管亲自端进去,然后便直接让我回去休息,并不多说什么!” 她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么受信任,可却不能再进入甘露殿侍寝。她当然不会明说自己至今没有得到宠爱,但语气中的意思很明显。 王平安心想:“你不会是也想让我去史忠臣那里,替你说几句好话吧?”听了伍嫔妃的话,他微笑道:“史大总管让姐姐早早回去休息,是怕累着你啊!” 伍嫔妃摇了摇头,道:“好象不是吧?” 王平安则心想:“当然不是!你呀,早就成了弃子,可怜你到现在都没想清楚,要换了武媚娘,估计早就明白了,谁让你不早早地对我进行政治投资呢,现在还能怪谁呢?” 伍嫔妃明显脸皮比武媚娘薄了许多,看样子,她是很想让王平安在史忠臣面前说些好话的,但是却不好意思开口。而王平安是不敢开口,他对宫斗毫无兴趣,更无能力去影响什么,所以除了闷声大发财之外,他也做不了别的。 两人没了话题,便一直沉默着,待药煎好后,伍嫔妃离了西台,回转甘露殿了。 王平安一个人待在屋里,心想:“不知武媚娘今晚会不会来。”他又盼着武媚娘来,又有些怕她来,心情很是矛盾。 伍嫔妃走了之后,大概过了两刻钟,外面传来脚步声,王平安一听便知是武媚娘,她的脚步声有点听习惯了,已经可以分辨出来。 果然,脚步声到了门口便停下,武媚娘在门外小声道:“舅舅,可曾安歇?” 王平安忙道:“是媚娘吗,快快进来,你昨晚怎么没来?” 武媚娘推门而入,手里仍旧提着炭桶,她转身将门关上,来到案前,道:“舅舅,怕是以后媚娘不能来给你送炭了。” 王平安道:“这是为何?” 武媚娘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她放下炭桶,坐了下来,道:“舅舅,媚娘升了管事了,管着一殿的宫女呢,比以前当才人还要威风。” 王平安哦了声,笑道:“是吗,你是在哪座宫殿任职?不会是甘露殿吧?” 武媚娘笑嘻嘻地道:“自然不可能是甘露殿,是在丽夏殿,最东边的一座小宫殿,和东宫只隔着一道墙。” “丽夏殿,离东宫很近?那是什么殿啊?”王平安对于皇宫的布局并不了解。 武媚娘道:“是一座小宫殿,里面只有八个宫女,媚娘是管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她在桌上比划着,又道:“在神龙殿和延思殿之间,往东隔着一道墙,就是东宫的丽正殿了!” “丽正殿?”王平安一愣,别的宫殿他不知道,这个他却是知道的,丽正殿是东宫的寝宫啊,李治就住在那里的。 武媚娘点头笑道:“是啊,就是丽正殿,丽夏殿这边有个大花园,里面种满了牡丹,花开的时候,可华丽呢,而且又清静,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去处。” “你以后就管种牡丹了?”王平安皱眉道。丽夏殿,丽正殿,一听名字,就知道这两个殿是相通的,或者说曾经是相通的。 武媚娘嗯了声,道:“丽夏殿里没有嫔妃居住,也没有小宦官,都是宫女在那里,所以媚娘上面没人,倒也逍遥自在。” 王平安哦了声,问道:“那史叔叔答应恢复你才人的身份了吗?” “没有,得等明天开春,再有新人入宫时,才能一起加封号。估计史大总管是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媚娘是失宠之人,无缘无故的恢复名号,怕有人说闲话。”武媚娘有些郁闷地道。 王平安挠了挠头,道:“那你不是嫔妃,就不能侍寝了,又远离甘露殿,怕是更难得到皇上的宠爱啊!”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不过你离着得到太子的宠爱,日子不远啦!” 武媚娘郁闷之色却又消失了,她很是欢喜地道:“但至少在才人之名恢复之前,不用提心吊胆的了,而且还说了算,如果明年真的能恢复了才人名份,那媚娘就是一宫之主了,丽夏殿虽小,却也是个宫殿啊,史大总管许了媚娘的!” 王平安连连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心中却是叹气,看来她和李治的缘分真的是上天注定的,躲也躲不开啊!明年的事谁知道?可今年她就要住到太子的边上了,只隔一道墙呢! 他替武媚娘“欢喜”了片刻,又道:“牡丹花开之时,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去赏花?” 武媚娘道:“应该会的吧,太子殿下只要从凤凰门进来,顺着墙走,不用多远,就能到丽夏殿的。”顿了顿,她又道:“媚娘有些怕太子呢,上次见了他,太子好凶呢!” 说到好凶二字,她吐了吐舌头,道:“幸亏是和舅舅说,要是别人听到媚娘说太子好凶,怕是少不了会去告状,打死我都有可能!” 王平安道:“不会的,有我在,史叔叔不会难为你的。”忽然想起来,伍嫔妃说好象史忠臣处罚了一批人,史大总管心理有些扭曲,似乎很喜欢处罚别人。 武媚娘忽然道:“舅舅,媚娘能不再受苦,都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怕我现在还在甘露殿外伺候着,整天提心吊胆呢,舅舅的恩情,媚娘永世记在心里!” 王平安嗨了声,笑道:“自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了。我不照顾你,让我照顾谁去!” 武媚娘听王平安说得亲近,心中也自欢喜。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武媚娘向王平安说了她家的情况,象她的母亲日子过得并不舒心,等等。 王平安立即表示出了善意,他问清了武媚娘家人的住址之后,告诉武媚娘,他愿意接杨老太太来长安,让她们母女相见,至于来长安后的住处和一切开销,都算在他的头上。 武媚娘大为感激,只觉得天底下的人,再没有比王平安更好的了,竟然如此的关照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宫女。 王平安道:“媚娘,你升了丽夏殿的大宫女,以后再来给我送炭,便不合适了,我向史叔叔说一声,以后不让你来了,你专心种好牡丹便成。” 武媚娘却道:“媚娘给舅舅送炭,心中是很欢喜的,真希望能每天都能看到舅舅。”这话她说得倒是不假,她现在对王平安心存感激,颇有些无以为报的想法。 两人又说一会儿话,武媚娘便离了西台,回甘露殿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当值,以后就要去丽夏殿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许敬宗来中书省办手续,领着一队府兵,向北出关了。王平安亲自送许敬宗出了城门。 临别前,王平安道:“许大人,你千万别怪我啊,我真的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是知道,宁可我去,也不能让你去啊!” 许敬宗却道:“王侯爷说笑了,昨天老爷一时失态,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的客气话。临末了,许敬宗骑上马,对王平安道:“王侯爷,如要是关外的事情太棘手,到时还得你帮帮忙啊!” 王平安大声道:“许大人尽管放心,只要能帮上忙的,我王平安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不是爷们!” 许敬宗点头道:“有王侯爷这句话就好。”打马离了长安,赶奔关外。 第三百九十三章 褚遂良有请 第三百九十三章 褚遂良有请 望着许敬宗远去的背影,王平安心想:“这位许大人可不是易于之辈,他要是回不来,这事也就算完了,可他要是回得来,那以后的事情,保准没完没了,有我头疼的时候啊!” 在城外他想了半天,要不再去和史忠臣说说,想个法儿,让许大人回不来?估计这话不用我说,史忠臣就得办了吧! 王平安不再多想,打马还城,直接去了东宫的崇贤馆,又帮着李治处理奏章去了。 一整天,李治挺消停,没再要出去玩,而是留在东宫里,倒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王平安处理好东宫的事,向李治告辞,打算回灵感寺,看看欧阳利他们,有没有把一团的士兵招满。 刚刚出了东宫,就见宫门口等着一人,竟然是褚遂良。褚遂良背着手在宫门口溜达,见王平安出来,他笑着招手道:“王侯爷,请到这边来。” 王平安心中纳闷儿,平常和他也没什么来往啊,怎么今天特地等在这里,难不成有事求我?他快步过去,拱手行礼,笑道:“呀,原来是褚大人。您可别叫下官为侯爷,这不是夸下官,这是骂下官呢!” 褚遂良哈哈一笑,道:“老夫干嘛要骂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他上前拉住王平安的手,很是亲热地道:“那老夫便叫你无病好了,你称老夫为世叔便是。” 王平安心里嘿然,不会吧,又来个和我攀交情的,这大唐朝廷怎么回事,大家咋都这么爱套交情,攀亲戚关系呢! 他忙道:“那小侄恭敬不如从命,就叫褚大人为褚世叔了!” 褚遂良点头道:“很好。对了,你最近还能常见着高阳公主不?”见王平安脸上一绿,他笑道:“老夫猜你定是不常和她见面,要不然老房头儿不能对你这般和颜悦色的!”说罢,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真没想到褚遂良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我一直以为他很严肃呢!”他干笑几声,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干脆就什么都不说。 褚遂良道:“今日老夫家宴,未请别人,单请无病你一人。无病你可有时间,现在方便否?”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这肯定是有事要求我了!”他道:“原本是不方便的,但既然是褚世叔赏饭,那小侄就算再不方便,也都变成方便了!” 褚遂良笑道:“倒看不出,你变得会说话了。老夫劝你,还是和许敬宗那种人少来往,朝堂之上,靠阿谀奉承,是长久不了地!” “小侄知道了,多谢褚世叔教诲。”王平安说着话,扶着褚遂良上了马车,他骑马伴在车旁,一同去了褚府。 褚遂良的府第位于务本坊,位置很好,往北就是东宫,往西隔一坊是朱雀大街,往东隔一坊便是东市,务本坊位于中间地带,即方便出行,又闹中取静。因为离东宫近,走不多时便到。 到了门前,褚遂良下车,又拉了王平安的手,将他引入大厅。仆人送上香茶,褚遂良陪着王平安喝茶聊天,说了几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客气话。 褚遂良话题一转,道:“无病啊,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离家日久,可曾想念家中父母。” 王平安沉默片刻,道:“当然想念,只是小侄的府第迟迟不能动工,无法修建好,所以一直不能接父母来长安居住,心里总想着这件事,吃饭都吃不香甜。” 褚遂良放下茶杯,点头道:“你有孝心便是,父母得知,亦会心安。老夫有两子,都在外地任职,也说想念老夫。前段时间,老夫的大儿子将女儿送进京来,想让她陪伴老夫。我们老两口甚是喜欢这个小孙女,可两天前她却得了怪病,老夫让家医看过,没能治好,也不耐烦找别人,正好今日家宴,便请你顺便为她看看。” 王平安心想:“我没猜错吧,果然是有事求我。”他忙起身道:“小小姐现在何处,她得了什么怪病,小侄这便去给她看看。” 褚遂良嗯了声,脸上又现为难之色,似乎有什么事不好说出口。 王平安只好又坐下,道:“可是不方便看?” 褚遂良摇头道:“小小女孩儿,能有什么不方便……嗯,只是病因说起来有些不方便罢了。她得病之后,老夫的老伴儿,就是你婶婶因为照顾她,一不小心把腰给闪着了,要不你先帮婶婶看看,小孙女的病因,让她为你解说,如何?” 王平安道:“那当然可以,就让小侄先为婶婶看病。”说着话,他又站起身来。 这回褚遂良再没坐着不动,也站了起来,带着他去了后宅。 褚遂良的父亲褚亮曾是李世民的十八学士之一,李世民曾让阎立本为十八学士画像,名为《十八学士写真图》,画上的赞扬之辞,便是李世民命褚亮写的,这在当时,对于臣子来讲,是至高无尚的荣耀! 进了后宅,沿着长廊走不多远,但见前面有一座二层高楼,楼前有一处小池,池旁有碑,题着三个字“洗笔池”,名字普通,可碑上的字却极是刚劲有力,一见便知是出自大书法家。 王平安对于褚家的家世并不十分了解,他道:“褚世叔,你可是本朝第一大书法名家,这碑上的字可是你写的?当真是好字啊!” 褚遂良笑道:“并非是老夫所写,是家严所书。” 王平安哦了声,道:“原来是褚世……那个世叔爷所书啊,果然好字!” 褚遂良哈哈大笑,他为人风趣,最喜欢开玩笑,不但不纠正王平安的话,反而道:“不错,正是你褚世叔爷所写,好字吧!” 进了高楼,楼内面积极大,尽是些书法条幅,还有大量的图画,件件都是珍品。王平安看得直咋舌,心想:“这些书画,不用等到后世升值,现在就是价值连城啊!身为书法家就是好,不怕这辈子没饭吃,随便划拉两个字,就能卖钱!” 他站在一座屏风的前面,道:“褚世叔,这幅仕女图是临摹阎大人的吧,小侄也曾见过阎大人的画,笔法和这幅一模一样。看来临摹之人,也是位书画名家啊!” 看着屏风,王平安心想:“不会是褚遂良亲自动手临摹的吧?” 褚遂良笑了两声,道:“怎会是临摹的,这就是阎大人所画啊,他为老夫画屏风,老夫为他写屏风。如果你去了阎大人的家,就会看到他的宅中同样有这样一座屏风,只不过他家的屏风上面全是字而已!” 王平安啊一声,心中着实艳羡,有本事的人就是好啊,他们自己拿笔一挥,立即就产生了国宝,这座屏风要是能保留到后世,那得多少钱啊,无价之宝! 两人上二楼,见床榻上躺着位老妇,和褚遂良年纪差不多,估计就是褚夫人了。王平安快步上前,边行礼边道:“小侄王平安,见过褚婶婶。” 褚夫人躺在**,表情痛苦,身边侍立着好几名妇人,可能是她的儿媳妇儿,但看衣着却又不象。 褚夫人看了王平安一眼,道:“你就是王平安?老身听长孙夫人提起过你,你挺会给小孩看病的!” 褚夫人和长孙夫人向来交好,上次王平安去长孙家给小公子治病,长孙夫人逢人便说,于是乎长安城中的官宦人家,都知道了王平安的大名。 王平安忙道:“小侄略通医术,碰巧给长孙小公子看好病罢了,倒不是特别的擅长。” 褚夫人嗯了声,道:“老身昨天不小心把腰给扭了,用药之后见好,可估计着还得等段时间才能痊愈,这罪真是遭不起啊!” 褚遂良一指旁边侍立着那几个妇人,道:“她们给看的。” 原来她们几个不是儿媳妇儿,是家医。王平安道:“怎么闪到的腰啊?” 褚遂良苦笑道:“还不是给小孙女儿拿东西嘛,不小心把腰给闪着了。” 妇人们见自家老爷当面撒谎,都低下头,窃笑不已。原来,小孙女儿的病是因为褚遂良发脾气,结果把小姑娘给吓着了,这才得的病。褚夫人见老头子吓坏了小孙女儿,雌威大发,就和褚遂良撕把起来,结果老太太没撕把过老头儿,还把腰给闪着了! 褚夫人的病不算大毛病,就是遭点儿罪,过段时间就能好,倒也不必怎么担心。 面对长安医术第一高手,妇人们是相当地尊敬,递上了药方,让王平安过目。领头的妇人道:“平安小神医,我家老夫人的腰是在……是在搬重物时扭伤的,腰间僵硬,但还是能活动的,就是蹲下后,没法儿自己站起来,得我们扶着才行,就算站起来,也站不稳!” 王平安看着药方,道:“就是腰间无法吃劲儿,对吧!” 妇人们一起点头,就是这么个情况。 王平安道:“这方子很不错,完全可以治好婶婶的病,就算让小侄来开,也就只能开到这个样子了!” 褚遂良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有她躺的了。对了,听说你在八重天和龙小妮比试医术时,用针灸之法,给他治好了呕吐,看来你擅长用针,那你婶婶之病,用针灸之法,能好得快点儿吗?” 听褚遂良叫龙傲天为龙小妮,王平安笑了,他道:“针灸之法当然有效,而且见效非常之快,不过并非是常规用法。怎么说呢,不是每次都见效的,要是施针的人手法差劲,没准儿会越扎越严重。”他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又道:“但这个方子是肯定好使的,十成十能把婶婶的病治好。” 褚夫人哎了声,道:“闪了腰而已,谁一辈子还不闪几次啊,都知道能好,不就是遭不起这罪嘛,你的手法应该不差的,就给老身试试吧!” 腰疼归腰疼,她是想早点好,然后去照顾小孙女儿,孩子才是关键呀,谁家的孩子不是心肝宝贝儿! 褚遂良却道:“不用脱衣服吧?” 书念得多了,脑子就木了,他夫人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给王平安看看,还能引起啥不便么! 王平安道:“不用不用,我指地方,让这几位大嫂按,我来问就成。” 褚夫人是左侧的腰闪着了,妇人们将她翻个身,就要按伤处。 王平安忙道:“原来是可以翻身的。不必按伤处,婶婶的伤是蹲下后不能站立,并非是不能转侧,症状已经说明,我只要知道腰椎有没有受伤就可以了!” 妇人们一听,当即去按褚夫人的腰椎,褚夫人却道:“不用按啦,不疼的。” 王平安笑道:“那就是没事,普通闪着了而已。府中如有针灸,请拿来一用。” 妇人们忙取来针具,交给王平安。王平安冲褚夫人笑道:“婶婶,小侄就要给你用针了,你猜我要刺你哪里?” 褚夫人道:“当然是刺腰了,闪了腰不刺腰,难不成还要刺脚?” 褚遂良接了一句:“那得先洗脚才行啊!” 屋中妇人们一起掩口而笑,王平安也乐了,这褚遂良是真的喜欢开玩笑啊,性格倒是很好,易于亲近。 待褚夫人呸了声后,王平安这才道:“不是刺腰,而是刺手腕!”说着,他指着自己的左手手腕,道:“就是这里,这里叫养老穴,刺这个穴位,可以治疗扭腰。” 养老穴,在前臂背面尺侧,当尺骨小头近端桡侧凹陷中。这个穴位很有用处,不但可以治疗急性腰扭伤,还可以治落枕,并且能治脑血管病后遗症,肩臂部神经痛,最神奇的是这个穴还可以治近视眼! 褚遂良哎了声,笑道:“原来不是刺脚,是刺手啊!” 王平安取出艾绒点燃,先给褚夫人的手上养老穴消毒,然后又取出盒中极细的针具,也用艾绒消毒,这才道:“婶婶,事先说明,不见得有效啊,有可能扎了白扎!” 说着话,他用捻转手法,将针迅速刺入穴位皮下,针尖向肘部进针半寸! 针一入体,褚夫人瞬间就感觉手腕部发热,她道:“这针被烤得好热啊!”她以为刚刚被艾绒消过毒的针,还是烫的呢! 王平安道:“感觉热了?很好,那就证明没白扎。婶婶现在动动腰,慢慢活动一下。” 褚夫人躺在**,轻轻扭了扭腰,忽地叫道:“咦,能动了!” 褚遂良大吃一惊,叫道:“这就能动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失语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失语症 王平安道:“只是能动而已,并没有治好,褚世叔不必惊讶!” 褚遂良很是吃惊,道:“久闻你医术高超,但实没想到,竟然高超到了这种地步!” 王平安笑道:“碰巧,碰巧而已,小侄的医术实在是马马虎虎的!”他将细针向深处扎了扎,大概进针一寸,这才松手。 褚夫人道:“越来越热了,看来不是针热,是……是有气入体吧?” 这个就不太好解释了,也没必要去解释。王平安道:“就算是吧,这个……是小侄的内力,经针传导,进入了婶婶的体内,所以你才感到热。” 褚遂良喜欢开玩笑,王平安便也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认为这是个玩笑,可别人却不这样认为,妇人们对于什么内力高手一无所知,但对别的事却是知道的很多,至少自认为知道的很多! 领头的妇人一脸的惊喜,道:“早听说平安小神医懂得巫医之术,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王平安一愣,道:“巫医?我这怎么算是巫医了?”他用的是绝对正规的针灸手段,和巫医扯不上半点关系。 褚夫人嗨了声,道:“你不是大圣安么,招摇撞骗很有一手的!”说着话,她笑了起来,在妇人们的扶持下,慢慢坐起身来,活动腰部。 王平安见她起来,忙道:“幅度不要太大,要慢慢的,更不要活动得太快,你现在并没有好呢!” 嘱咐完后,他道:“婶婶是听长孙夫人说的吧?大圣安这个名头,小侄是万万不敢认的,我对跳大神和巫术一窍不通!”心中叹气,怎么褚家的老两口,都这么爱开玩笑啊! 褚遂良凑了过来,看着自己夫人活动,他笑道:“老夫知道这是玩笑之语,不过相信你是大圣安的人,倒是不少呢!” 他转头看向王平安,道:“对了,前些日子,有观风使上奏章,你可能没看到。奏章上说突厥草原上,也在流传大圣安的名头!” 王平安啊地一声,怎么大圣安这绰号都传到突厥去了?观风使他是知道的,其实就是细作,刺探番邦消息的人。 褚夫人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看来腰间疼痛明显减轻了!由妇人们扶着,她下了地,慢慢往地上蹲去。 褚遂良见夫人病情好转,心情更佳,一边看着夫人,一边对王平安道:“你猜猜看,那些观风使,是以什么身份进入突厥的?” 王平安挠了挠额头,忽地,他脸上现出惊骇之色,嘴上却道:“小侄不知,还请褚世叔告之。” 褚遂良知他会猜出来的,笑道:“他们便是以大圣安弟子的身份,混进突厥的,冒充巫医,这种身份,可以让他们接触到不少部落首领,刺探到更多的军情。” “可他们会医术么?”王平安奇道。 褚遂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身为细作,很多事情可以不精通,但多多少少都要会一点,就算他们的医术和你差上十万八千里,但装神弄鬼的本事你就要照他们差十万八千里了,那些冒充巫医的细作,在突厥部落里,很吃香的!” 冒充巫医的细作?这算是唐代的007吧! 要是今天不来褚遂良的家,王平安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知道这个的,大圣安这三个字,他是要多反感,就有多反感,可却阴差阳错地,培养起一批唐代007来……后世要提起王平安来,怕是得称他为间谍之祖! 王平安哭笑不得,他道:“那些细作也真是无聊,怎么冒充起我的弟子来了!小侄的名头,还不至于响亮到那种程度吧?” 褚遂良嘿嘿笑了两声,道:“有心为之,事无不成。无病,在为官一途上,你还是太嫩了啊!”顿了顿,他又道:“无病,许敬宗临走时,和你说什么没有?” 王平安脸刷地就绿了,喃喃地道:“如此说来,许大人也算是一个观风使了?他不会也……” 褚遂良轻轻摇了摇头,道:“许敬宗不能算是观风使,但他会不会利用那些观风使,就难说得紧了,你好自为之吧!” 王平安心中明白,观风使的话题,褚遂良不会随便提起的,只是借着这个机会,点醒他一下,他把许敬宗弄到草原上去了,许胖胖岂能善罢甘休?那是不可能地! 褚夫人蹲下后,慢慢站起身,道:“好多了,不用人扶了!” 王平安来不及想别的,忙道:“可以了,小侄先把针拔出来!”他上前把细针拔出,又让褚夫人接着活动,不用一直活动腰,慢慢在屋里走动就行了。 褚夫人稍有好转,便道:“你们男人家的事,不要在这里谈,咱们去看看文文吧!”文文便是那个小孙女儿。 褚遂良叹了口气,道:“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让大人去看她,让她过来吧!” 褚夫人气道:“你要是不去见,也就罢了,却是不能让她来这里的,再吓着她可怎么办!”冲王平安招手道:“大圣安,走,看你侄女去!” 王平安没动地方,道:“婶婶,你现在还下不得楼,还要再用针的。” “可老身觉着好了呀!”褚夫人揉着腰道。 王平安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快的,婶婶当我真会巫医之术么,小侄安是安了,却非大圣啊!” 他仍叫褚夫人活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给褚夫人用针,这次用针的时间就长了,足足两刻钟,不象第一次那样,连一刻钟都没有到。 第二次用针之后,再让褚夫人活动,不能称得上痊愈,但腰疼的症状基本消失,这两天注意一下,不需要再用药,便就能好了。 褚夫人揉着腰,道:“好侄儿,你的医术果然高明,用针扎扎,老身这腰就好了,少遭不少的罪!” 王平安道:“并非次次都这么快的,得看具体情况,小侄在……在徐州时也给人这么用过针,但有些病患,需用针三次才能见好,有时还要配合着火罐来!” 褚夫人叹气道:“老身这病不算严重,也不古怪,但文文的病就怪了,你随老身来。”她看了眼褚遂良,道:“老爷,你就别跟过来了。” 褚遂良长叹一声,走到窗边,望向下面的洗笔池,再不说话,更不开玩笑了。 王平安跟在褚夫人的身后,并没有下楼,而是穿过一条二楼上的走廊,拐了个弯儿,来到一座非常精致的小门外。 褚夫人一手叉腰,扶着她的腰,在门外转过头,冲仆妇们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妇人们齐声答应,纷纷转身离开。 褚夫人推开门,王平安见门里面是一间独立的小厅,估计后面才是卧房。两人进了小厅,褚夫人将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王平安不要出声,她则轻轻地走向里面一扇小门。 王平安当即停住脚步,留在当地,心想:“看来那孩子怕吵,不知是什么怪病。” 褚夫人极轻极轻地打开小门,向里面张望一下,又关上了小门,回身冲王平安打了个招呼,又出了小厅。 关上房门,王平安道:“婶婶,你的腰刚好,莫要多走动,循序渐进地活动才好。” “晓得,老身在楼里走走,不碍事的。”褚夫人说道。她拉着王平安到了回栏,见左右无人,这才道:“好侄儿,长孙夫人说过你行,老身想她的话不会错的。咱家小孙女的病,是被你褚世叔吓出来的。” 王平安哦了声,道:“吓出来的,有何症状?” 褚夫人脸上表情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她道:“咱们褚家名门高第,那是不用说了,男子个个饱读诗书,就连女孩儿也不例外。前天你褚世叔教文文写字,她写的不够好,你褚世叔便吼了她几句,结果把这孩子给吓坏了,竟然战栗不止,叫了几声冷之后,便再无法说话了!” 王平安皱眉道:“照婶婶这般说法,文文的病是心病啊,如用药石,怕是不会快速见效,甚至要换好多个方子,才能找到对症的药剂啊!” 褚夫人叹了口气,道:“家医也是这般说的,不敢开出药来,就怕吃错啊!老身怕把孩子的病耽误了,便催着你褚世叔,赶紧把你请来。” 王平安道:“心病还得心药医,只是不知文文还有什么不适之处,小侄必须都知道才行。” 褚夫人犹豫了一下,看样子是有些难以启齿,但她想了想,仍旧说了出来。她道:“那日,文文得病后,老身照顾她,发现她来了天葵,可能是因为这个……”说着,她叹了口气。 王平安按了按额头,怪不得褚遂良没有跟过来,原来是这个原因。他道:“是初潮?” 褚夫人嗯了声,点了下头。 王平安心想:“原来是文文的青春期到了,正是最**的时候,褚遂良对她大吼,把她给吓得说不了来话了。” 见王平安皱眉不语,褚夫人问道:“怎么样,这病以前看过没有,能治吗?” 王平安展颜一笑,道:“看过,知道了病根儿在哪,这病就好治了。不过小侄得进去看看文文才行,光靠听婶婶叙述,是不够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针灸可治癔病性失语 第三百九十五章 针灸可治癔病性失语 褚夫人问道:“看是当然要看的,只是能不能在门外看看啊,不要进去看了,文文有些怕见生人。” 王平安呃了声,摇头道:“这个恐怕不妥,不号脉,不看舌苔,文文的病小侄怕是难以确诊。” “那先隔着门看看,要是看不明白,再进去看,成不成?”褚夫人退了一步,女孩儿子初潮来临,此时最为**,她是过来人,岂有不知之理。 王平安只好点头,道:“那就先试试吧,要是不行,再进去给她看。” 褚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他又进小厅,到了小门前,轻轻推开,让王平安隔着门,往里面张望。 王平安向屋里望去,见小屋里的装饰清秀典雅,非常的有品位,一看就是世家闺秀的绣房,窗边有张淡黄色的书桌,桌边坐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衫子的少女,少女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左右,斯斯文文的,眉眼之间颇现书卷气,竟给他一种看到林黛玉的感觉。 少女低着头,在桌上摆弄着什么,她的头微微偏向门口方向,看神色显是知道门外有人偷看她,神色很是忧郁,但仍假装不知,不和门外的人说话。 王平安看了片刻,轻轻把房门带上,冲褚夫人摇头道:“什么都看不出来,小侄连她是否真的有病,都看不出来。” 褚夫人啊地一声,道:“你说文文是不是故意不说话,让老身和你褚世叔着急?” 王平安脸现为难之色,道:“小侄真的是看不出来,必须得进去才成,要不然实无法确诊。”他想了想,又道:“要不请龙傲天来?他是会悬丝诊脉的,而且手法高超,远胜于我。” 褚夫人撇了撇嘴,道:“龙小妮之名,长安城中谁人不知,他和你比试医术,到头来竟然让你给他看病,这等人老身怎会信得过,还是你来看吧!” 王平安只好道:“那就只能这样了,小侄必须得进去!”说着话,他突然回身,飞起一脚,将小门踹了开来! 砰地一声大响之后,褚夫人被吓了一跳,叫道:“你要干嘛?” 而屋里的文文也被吓了一跳,从窗边跳起身来,嘴巴张开,却没发现声音! 王平安回头道:“婶婶,现在可以确定了,文文是真的无法出声,不是假装的!” 褚夫人气道:“有你这么确定的吗,你想吓死谁不成!”气恼之下,推开王平安,进屋来到文文的跟前,连声道:“好宝贝儿,可吓着了你?” 文文满脸惊恐地看向王平安,身子一个劲儿地往褚夫人身后躲,象见鬼一样,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灵机一动,他在门口,竟然学着女子的模样,冲文文福了一福,道:“小女子龙小妮,见过文文小小姐!”说着话,扭扭捏捏地,他走进了屋子。 褚夫人咝地抽了口凉气,急道:“好侄儿,难不成你也得了病,怎地装起了女人来!”震惊之下,竟然漏听了王平安自称龙小妮。 褚夫人吃惊,可文文倒觉得挺有意思,她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女,平常在长辈无微不至的关爱下,对外界世事了解极少,而她的年纪却又正好是最想了解世事的时期。见王平安一个男子,竟然扭扭捏捏地装女子,她竟然忘了刚才的震惊,嘴唇呈月芽形,慢慢展开,她乐了! 王平安心想:“我就知道你得乐!乐了就好,我这女人就没白装!”他冲褚夫人道:“婶婶,小侄是龙小妮,是京城第二医术高手,你怎地不记得我了?” “什么意思?”褚夫人都被弄糊涂了,她回过身子,看向自己的小孙女,顺手搂过了她,忽地看到文文乐了,她微微一怔,心想:“两天时间了,才看到她笑!”等她再转过身时,冲王平安也乐了,道:“是龙小妮啊,你这小妮子,愈发的惹人怜惜了!” 老褚家的人性格都好,乐观且爱开玩笑,褚夫人见王平安装女人挺有效果,逗乐了文文,她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不再惊讶,而是顺着王平安的话说。 王平安道:“文文小妹妹,你长得好生清秀,比姐姐我还要更加的惹人怜惜!”顿了顿,又道:“就是眼睛小了些,没有姐姐的眼睛大!” 女孩子,尤其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当然不是青春期的也一样,都对自己的长相极是在意,听别人夸自己长得清秀,就会开心,可清秀之后,又说自己的眼睛小……这个就受不了了! 文文小脸一垮,张嘴就想说话,她还没有学会矜持,心里着急要反驳,自然要说话,可嘴里只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啊啊声,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王平安松了口气,声带没有受到破坏,这就好,只要器官没事,这病就有把握治得好!他上前几步,伸手去拉文文的手,嘴里道:“文文你的手,一定没有姐姐我的细腻,定是粗糙得很,而且上面还有泥巴!” 文文见他伸手来抓,本来想躲开的,可一听他这么个说法儿,嘴巴一嘟,便没有躲,王平安顺利拉过了她的手! 褚夫人见王平安这个男子,拉住了自己小孙女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就想扇王平安一巴掌,可手刚抬起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她看到王平安的手正捏在文文的腕上,原来是在给她号脉! 王平安松开了手,道:“你的手竟然比姐姐我的还细嫩,真是岂有此理。嗯,不过没关系,姐姐我的舌头比你的好看!”说着话,他伸出舌头,冲文文做了个鬼脸儿! 文文小孩心性,立即还击,伸出舌头,也冲他做了个鬼脸! 王平安笑着退后几步,冲褚夫人点了点头,道:“很好,都还可以,文文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他在告诉褚夫人,你的小孙女没有什么大毛病,不用担心。 褚夫人看向文文,摸着她的头发,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没大毛病就好。说来也怪了,文文向来怕见生人,今天怎么却不怕王平安呢?两人还互做鬼脸玩儿!” 王平安又道:“文文的手有些发冷,手冰冷怕是难免僵硬,手一僵硬,自然就拿不住笔,写不好字了!” 文文原本笑嘻嘻的小脸,忽地又垮了下来,她高兴得快,郁闷的同样也快,眼睛中竟然出现了泪光,抽抽噎噎地竟然哭了起来! 褚夫人大是心疼,冲王平安气道:“你这小浪蹄子,胡乱说话,把咱家的文文给弄哭了!” 王平安一咧嘴,他也郁闷了,竟然叫我小浪蹄子,你还真不客气啊!他冲褚夫人做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话,又对文文道:“文文,你要是不信姐姐我的话,你就拿笔试试,我保证你手指僵硬,拿不住笔!” 他说的这句话,带有明显的心理暗示,暗示文文,你手指僵硬,写不好字了! 褚夫人会意,让文文又坐在桌旁,道:“不知你妮妮姐的话对还是不对,你拿起笔来写几个字,祖母出去骂你妮妮姐!” 王平安心想:“唉,不叫小浪蹄子了,改叫妮妮姐了!” 两人出了屋子,关上房门,褚夫人问道:“好侄儿,你装女人倒是装得很象,你经常装吗?” 王平安嗨了声,笑道:“和龙小妮待的时间长了,自然装的就象了。” 褚夫人冲房门努了努嘴,示意文文为什么不说话?王平安小声道:“要是小侄没有看错,她是得了癔病,由此导致失语,但情况并不严重,应该可以治好的!” 褚夫人脸色大苦,她也小声地道:“癔病?怎么能得这种病呢?” 王平安一摊手,道:“那就得问褚世叔了,到底是怎么吼的文文!” 褚夫人沉默片刻,摆了摆手,道:“你褚世叔平常嘻嘻哈哈的,可对于自家人在书法上的事,却刻板得紧,你两个褚世兄小时候,他都吼过,现在又来吼文文,结果吼出了事来!” 王平安道:“这种症状还得靠心理……嗯,怎么说呢,还得靠文文自己想明白,但是以后褚世叔,也不能再吼她了,书法再好,也好不过她的健康啊!” 褚夫人忙道:“不吼了,只要文文病好了,就再不吼她了,要是你褚世叔再吼她,老身就跟他拼命!” 王平安心中好笑,可千万别在闪了腰! 癔病,也叫癔症,王平安以前治过这种病的,比如那个害怕黑煞神的老太太。癔病,心意病也,心理治疗很重要,而且这种病的发病小孩儿居多,小女孩儿得这种病的,多于小男孩儿! 文文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少接触外界,所以她十二三岁了,已经进入青春期,但心理上的成熟,却不及生理上的成熟,所以在初潮到来之际,她比别的小女孩儿,会更害怕,而且在受到外界刺激时,反应会更强烈! 癔病表现的症状有很多种,文文得的这种,可以称为癔病性失语,如果用吃药来治疗,见效不会太快,而且如果时间拖的一长,会给她一种心理暗示,她的病好不了了,从而导致她更说不出来话! 心意病,心理引导非常重要,要给她一种明确的暗示,即你马上就能说话了! 王平安道:“以后对她温和些便成。至于说到治她的病,小侄以为,可以试一试针灸之法,是刺她手腕上的穴位,然后小侄和她说说话,也许就能治好她的失语症了!” 褚夫人喜道:“这病也可以用针灸吗?还是扎手腕子?”她抬起自己的手,指着养老穴,问道:“也是扎这里?” 王平安摇头道:“不是,这个穴治腰疼不错,但治文文的失语症,就不算对症了。”他也抬起手,指着自己的手腕,通里穴。 褚夫人问道:“这是什么穴?”她对穴位了解不多,是以有此一问。 “这是通里穴,可以治疗失语。”王平安道。 通里穴在前臂掌侧,当尺侧腕屈肌腱的桡侧缘,腕横纹上一寸。如用快速取穴法,便要仰掌,手掌小鱼际小角有一突起圆骨,其后缘向上可摸到一条大筋,沿着这条大筋之外侧缘,向上一横指处即是。一横指说的是拇指,这点要注意。 褚夫人哦了声,由她亲身体验,感觉王平安的针灸之术,应该算是相当了得,至少比褚家自己的家医要强上百倍!她稍微有点信心,但还是怕王平安失手,问道:“不会扎出别的毛病来吧?” 王平安笑道:“不会不会,肯定不会,这点婶婶尽管放心!” 褚夫人这才点了点头,走出屋子,叫人拿针具去了。王平安借着这个机会,打开小门,看向屋里的文文,见少女正在摆弄毛笔,她得了癔病,这种病关键就在心理暗示上,王平安给了她明确的暗示,你现在手冷,所以拿不住笔! 果然,就算能拿得住笔,文文现在也拿不住了,无法持笔写字不说,而且还不停地往桌上掉!少女急得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住桌上掉,可她还是不停地去捡笔! 王平安叹了口气,家教严是好事,可要是太严,怕就适得其反了!文文很显然想写好字,想让祖父开心,可她又写不好,所以心里着急,被祖父怒吼之后,便说不出话了。想到刚才文文以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还和自己做鬼脸儿,明显心理不够成熟啊! 褚夫人走了回来,手里拿着针具,就是刚才王平安给她用的那套,道:“现在就用针?” 王平安嗯了声,接过针具,却道:“婶婶,能否让小侄一个人进去,如你在身边,怕文文会紧张,那小侄就没法治好她的病了!” 褚夫人嘴唇动了动,道:“那好吧,老身就在门外看着!” 王平安点点头,推门而进,一进屋子,立即关上门,对着转过头来的文文道:“姐姐说你拿不住笔吧,说得可对?” 文文手里的笔又掉到了桌上,少女泪如泉涌,啪嗒啪嗒往下掉,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王平安走到她的跟前,又道:“你的祖父见你连笔都拿不住,怕是更在大发脾气了,骂你会骂得更狠!” 文文听了这话,趴到了桌上,抱住头不停地哭泣,双肩耸动! 王平安凑到她的耳边,道:“那你想不想能拿得住笔,然后写出好看的字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针王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针王 文文听了他的话,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使劲儿点了点头。 她当然想写出好看的字来,让祖父开心。父母送她回长安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让祖父祖母开心,要听话,不能惹祖父祖母生气。她年纪小,别的事记得不住,但父母再三的嘱咐,当然记在心里。就因为太在乎这些了,所以祖父一吼她,她才格外的害怕,再加上进入青春期,也是诱发失语的原因之一。 王平安拍了拍她的头,道:“可要是想写好字,就得不怕疼,文文怕疼吗?” 文文赶紧摇了摇头,写出好看的字和怕疼比起来,显然写好字更重要些! “文文真勇敢!”王平安夸了她一句,坐到了桌旁,从针盒里取出艾绒,又道:“要是把这个点燃了,用烟熏一熏你的手腕,你就能拿住笔了,你信不信?” 文文想不出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自称姐姐的少年,迟疑着,她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王平安笑道:“你相信姐姐我啦,文文做得对,你就要让祖父开心了!来,把袖子挽起来!”这句是带有暗示性的,意思是你很相信我,所以照我说的做,你就会让祖父开心! 果然,文文非常听话地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 王平安点燃艾绒,给她的通里穴位置消毒,道:“文文,姐姐再问你,你想不想写出好看的字来啊?点头是想!” 暗示到了这种地步,能不点头嘛,文文果然重重地点了下头! 王平安取出适用的毫针,用艾绒消毒,他道:“姐姐要用针扎你了,要是你不想写出好看的字,你就缩手躲,要是想写出好看的字,就不要动,想写出好看的字,就点头!” 文文赶紧再次点头,王平安的暗示,会让她虽然害怕被针扎,但仍旧不动,否则她一躲起来,可就坏事了,王平安又不能强行按住她的手,那会引起她更大恐慌出现的。 王平安拿针对准穴位,突然道:“闭眼!” 文文刷地就把眼睛闭上了,可想了想,把眼睛又睁开了,就听王平安又道:“再闭,不要睁开,你不想写出好字来啦!” 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而且闭得很用力,似乎只要把眼皮闭得紧,就能写出好字来一样! 王平安快速将针刺入了穴道,给予提插手法,他又道:“有什么感觉,酸不酸?” 人的眼睛一闭上,别的感观就会敏锐起来,文文点了点头,她感觉刚才被烟熏的地方,确实有些酸,她这时都不知王平安把针刺了进去! 穴位一有感觉,说明得气,王平安施行补法,轻轻捻动毫针,他道:“看你的样子,好象是要尿尿啊?” 文文一下子把眼睛睁开了,使劲摇头,她没有想尿尿啊,而且为啥说得这般粗俗,应称如厕才对!她现在对于这些事情极是**,非常不喜欢听这些词语,王平安一提,她当然要睁开眼睛摇头了! 她睁开眼睛,见自己的手腕上插着针,忍耐不住,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但由于前番王平安暗示得极是强烈,所以她并没有害怕缩手,动都没动一下! 文文在屋里啊了声,就听门外也传来轻轻地一声啊,褚夫人在外面看着哪,听文文出声,她惊喜之下,也忍耐不住,啊了出来! 王平安心想:“让你在门外待着,你说你也不消停,非得弄出些声响来不可!”他大声道:“谁在外面?进来说话吧!” 褚夫人硬着头皮答应一声,没按着王平安吩咐的办,她有点忐忑,可别影响给小孙女儿治病啊,打开门走了进来,站到文文的身边! 文文抬头看向祖母,却又不再出声了,褚夫人心中大悔,早知如此,刚才就把自己的嘴给捂住好了! 王平安轻轻捻转毫针,当轻捻不动时,将毫针针柄向文文的手指方向搬倒,使针尖朝上臂,尽量使针感向肘及上臂传导,然后持针静待片刻,留针! 借着这会功夫,王平安又道:“文文,你不想尿尿吗?可你脸上的表情为啥象是憋得慌,你明明就是要尿尿嘛!” 别看文文年纪小,可再小也是女孩子,听妮妮姐当着祖母的面,非诬陷自己要尿尿,心中很是不满,她先冲王平安摇头,又抬头向褚夫人摇头,那意思是祖母别信他的,我不想如厕! 王平安很仔细地看着文文的脸,道:“你确实想尿尿,你的表情就是想尿尿,你不会是尿裤子了吧?” 文文大急,这个怪人,怎么非说这么难听的话啊!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子,哪里能接二连三地听到这种话,更何况还是当着祖母的面! 她愤怒地瞪着王平安,很有朝他脸上吐口水的预兆! 王平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想尿尿,裤子湿了,裤子湿了!” “没有,人家没想……”小姑娘急了,这人咋这么讨人厌呢! 她一出声说话,褚夫人大喜,叫道:“哎呀,文文,你能说话了?” 文文一愣,咦,我怎么能说出话来了呢?一愣神,她又说不出来话了,张着嘴看着祖母,嘴里无法出声! 褚夫人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冲她一咧嘴,然后褚夫人接着后悔去了! 王平安看向文文,笑道:“不是尿尿,那就是要拉屎,你一定是想要拉屎!” 这话说得更恶心了,别说大家闺秀,生长于深宅大院里的文文听不得,就连普通人家的小姑娘,也听不得这种话啊! 别说文文了,就连褚夫人听到这话,都顾不得后悔了,她看向王平安,使劲打眼色,怎么这么说话呀,就算开玩笑,也别拿拉屎撒尿开啊,有点风度成不成,你好歹也是个中书省的舍人! 王平安却不在乎,道:“你要想拉屎,记得要带纸,你是大家闺秀,拉屎不能用棍刮,刮不干净的,要是拉稀的话,裤子会湿湿的!” 文文再也受不了了,她又叫了起来:“你才裤子湿湿的呢!” 褚夫人见小孙女儿又说话了,赶紧捂住嘴,深怕再惊讶! 王平安顺着她的话又问道:“你裤子没湿啊?对,你裤子不会湿的,因为你穿的是裙子……可也不对啊,你裙子里面还是要穿裤子的啊,那还是得湿啊!” 褚夫人心想:“王平安啊,王无病,你贫不贫啊你!” 王平安很少贫嘴的,他也是没办法啊,谁让褚夫人在外面不消停,进到屋子里来,还是不消停的,害得他治起病来,加倍的费力! 王平安道:“你真的没湿裤子啊?” 文文气道:“没有!” 王平安道:“真的没有?” 文文提高声音,叫道:“真的没有!”她发现妮妮姐有点不可理喻,转过头,对褚夫人道:“祖母,我真的没有湿裤子!” 褚夫人忙道:“没有没有,祖母知道你没有,文文别生气!” 文文道:“他是个男的,为什么要装女人?莫非是想穿裙子?” 小丫头片子,还挺伶牙俐齿的!王平安笑道:“你的双手,有没有感到发热?”总算是不再提大小便的事了! 文文道:“不告诉你!”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热不热的都没关系了,你说出话来就好了!”他为文文起针,又用艾绒为针消毒,这才放回盒中。 褚夫人抱着文文,道:“心肝宝贝儿啊,你的病好了呀!” 文文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王平安,她此时也明白了,原来这个妮妮姐是在为自己治病,让自己能说出话来! 良好的教育,瞬间回到了文文的身上,她站起身,有模有样地冲王平安福了一福,道:“多谢妮妮姐,妹妹的病好了!” 王平安呃了声,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有爱开玩笑的爷爷奶奶,就有同样活泼可爱的小孙女! 王平安道:“我不是妮妮姐,我叫王平安,算是你的叔叔,叫声王叔叔来听听!” 文文道:“是,王叔叔!”顿了顿,她又道:“妮妮姐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褚夫人拍手大笑,道:“好侄儿,如何,老身的小孙女儿是不是很讨人喜欢啊!” 王平安将针盒还给褚夫人,道:“婶婶,你们来请小侄吃饭,咋还不开饭呐!”站起身就要出屋子。 文文忽然担心地道:“王叔叔,那我现在能写出好看的字吗?”她仍在担心这个。 王平安想了想,道:“能!不过,你必须照着祖父的字帖临摹,每天写五千字,少一个都不行,什么时候把下面洗笔池里的水,都染黑了,你什么时候字就能写好了!” 文文哦了声,看向桌上的文房四宝,看样子就想写字! 王平安冲褚夫人拱了拱手,独自出了房间,留下了她俩。出了屋子,返回前面,褚遂良见他回来,忙问道:“无病,文文的病可能治好?” 王平安笑道:“已经治好了,在和婶婶说话呢!” 褚遂良大喜,顾不得招呼王平安,竟然小跑着去了后面,去看小孙女。 王平安只好坐下来,等着他回来。他看着案上的笔墨,心想:“褚遂良可是大书法家啊,我得让他给我写几个字,就写‘神针王’好了,多写几张,挂到灵感寺里,以后要是没钱吃饭,卖了就能换钱,而且还不少卖!”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乱成一团的甘露殿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乱成一团的甘露殿 王平安坐在前面等,等了好半天,褚遂良这才回来。他满脸欢喜地进了屋,冲王平安大声道:“无病,好医术啊,文文的怪病,你一出手便治好了,照老夫看,你的医术比之孙真人,也差不了多远啊!” 王平安站起身来,忙道:“褚世叔谬赞,小侄的医术照孙真人,那是差得十万八千里,完全无可比之处。至于能治好文文的失语症,那是因为她的病并不重,要是太重的话,必费周折,不可能这么快就治好了!” 褚遂良哈哈大笑,道:“总之,你很行!这个人情欠的,老夫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于你了,只好借水酒两杯,聊表寸心了!” 王平安赶紧谦虚一番,一个劲儿表示无须报答,小事一桩而已! 褚遂良心情极佳,当即命令开宴,由他亲自坐陪,陪王平安喝酒。酒宴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摆上了桌子! 两人边吃边聊,褚遂良为人风趣,席间不停地说笑话,把王平安听得不住地大笑。吃饭到一半时,褚夫人带着文文出来,给王平安敬酒,让文文拜王平安做叔叔,王平安给了金瓜子做见面礼! 一顿酒宴吃得尽欢而散,天色已然全黑,月上枝头,已然过了二更天。王平安被小风一吹,心想:“宫门早就关了,今晚是没法去西台了!” 他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怎么醉,褚遂良家的酒,都是水酒,没什么烈性,就算喝多,也没什么大事儿。 王平安上马回转灵感寺。寺中众人都不知他会这么晚回来,自然手忙脚乱一番,两个小丫头给他准备洗澡水,让他沐浴更衣。而欧阳利则趁着他洗澡的功夫,报告了最近招集手下的事,士兵尚未完全招满,精挑细选嘛,不过也差不多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凑成一团! 听完报告,洗完了澡,王平安擦干头发,便即睡觉,前半夜倒也无话。 待睡到刚过四更天时,寺外传来马蹄声,有人疾奔到灵感寺!寺里这时住了不少新招来的士兵,见有人夜奔而来,必是有急事,不等那人停马,便冲到后院,叫起了欧阳利! 奔来那人是个宫中禁卫,他一到灵感寺,便叫道:“王侯爷可在寺中?太子殿下有急事找你,传你速速进宫!” 欧阳利跑出来,叫道:“这位兄弟,先下马,喝口水,歇一歇!”他示意跟出来的欧阳双,赶紧去找王平安。 这禁卫急道:“哪有时间歇息,快快叫王侯爷来,宫里有急事等着他呢!”他心中焦急,又叫道:“你们快备马,不要耽搁时间,王侯爷一出来,即刻就走,快快!” 欧阳利见这禁卫并不下马,只是在马背上不停地挥舞鞭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便知宫里必定出了大事,要不然这名禁卫不能这样,急忙让手下去备马! 片刻功夫,王平安便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跑边穿衣服,他心想:“不用问,半夜有事找我,必是皇帝出了状况。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今晚我没留在西台,就出事了,这寸劲儿赶的!” 他跑到寺门口,见那禁卫焦急的样子,叫道:“宫中出了何事?” 这禁卫见他出来,在马上行了个军礼,急道:“王侯爷,宫里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来不及解释,你快快跟末将进宫吧!” 王平安道:“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手下牵来白龙马,他翻身上马,跟在禁卫的后面,一同向皇宫方向奔去。 欧阳利见状,也叫人牵来一匹马,叫道:“侯灵呢?” 侯灵就在寺里,听到欧阳利叫他,忙道:“属下在这儿!”不知欧阳利叫他有什么事儿。 欧阳利道:“你跟着我一起去,快点儿,跟上我的马!”双腿较力,纵马而驰。 侯灵一咧嘴,心想:“让我跟着马跑啊,你倒会使唤人!”他被欧阳兄弟收拾得早就怕了,不敢不从,跟在后面奔了起来,赶去皇宫。 王平安和那禁卫奔到皇宫,宫门早就下闩,走正门是不可能的,只能绕到西面的掖庭宫,走小门进入皇宫,下马狂奔,直去甘露殿! 此时的甘露殿上,已然乱成一团! 李治傻呆呆地瘫倒在地上,全身哆嗦,不知所措,而史忠臣不停地喝骂,甚至还用拂尘打人,把小宦官和宫女赶得四下乱跑,殿内哭声一片! 而李世民则躺在自己的龙**,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原来,今晚王平安没有在西台,他走的突然,没有及时赶回来,那个伍嫔妃去找他煎药时,见他不在,便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见王平安留下了药包,都是一份一份包好的,拿出来就能用,便依着王平安教的方法,自行煎制汤药。 但她对王平安的手法,没有太学会,深怕煎药不到火候,所以煎的时间长了些,可等煎好药后,她发现今晚煎出的药,和往常不一样。她再不了解煎制手段,也是明白,火候过了是不行的! 于是,伍嫔妃只能硬着头皮,又煎了一剂。可她越害怕煎不好,她就越煎不好,第二剂又没煎好!只好再煎第三剂,熟能生巧,第三剂倒是煎成功了,她便拿着药回了甘露殿。 然而,她这么一耽误,李世民已然休息,皇帝不可能等着喝一剂“普通的安神助眠”的汤药。有就服,没有就拉倒,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世民这几天没有犯病,而且稍有好转,基本上算是吃得好,睡得香了。从服药起,他就没有再召嫔妃侍寝,一直憋着。到了今晚,感觉身体还不错,于是便一口气召了四个嫔妃进殿,打算好生释放一次! 结果……那不可能有别的结果,运动过量了呗! 李世民再次犯病,而且比前一次还要严重,直接躺倒! 里面侍寝的嫔妃顿时手足无措,大声叫人,史忠臣跑了进去,见皇宫这样,连忙传宫中的女医,又去叫太子前来,皇帝发病突然,看样子是要够呛,所以得让李治过来守着! 李治这段时间过得太顺,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什么事都有王平安给他摆平,现在宫里出现了紧急状况,而王平安却偏巧不在,他失了主心骨儿,自然惊慌万分,除了瘫坐在地,竟然什么办法都没有! 史忠臣只好紧急传来禁卫,派人去叫王平安,而他自己则对伍嫔妃破口大骂,又拿别的小宦官和宫女撒气,此时的甘露殿,已然乱得不能再乱,犹如世界未日来临相仿! 王平安飞奔到了甘露殿,还没进殿,就听里面传来嚎哭声,他吓得心头砰砰狂跳,不会是来晚了吧,李世民已然驾崩?他心惊肉跳地奔进后殿,见李治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全身哆嗦,竟然是在哭啼! 王平安连忙上前,跪在李治的跟前,叫道:“殿下,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坐在这里?” 李治闻声抬头,见到王平安,便如同是小孩子见到了妈妈,猛地抱住了王平安,叫道:“无病,无病,大事不好,天塌了!” 王平安一跤坐倒,他也瘫了,听李治这话,李世民确是驾崩了啊,而且是提前驾崩,大唐朝廷,怕是要陷入大乱当中! 史忠臣从里面跑了出来,叫道:“无病,你怎么才来,快快进去看看皇上,快快!”他气急败坏地大叫! 王平安啊地一声,力气又回到了身上,跳起身向里面跑去。李治也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史忠臣道:“皇,皇上醒过来了,你快快给看看,号脉,号脉啊!” 王平安心想:“这个时候,还号什么脉啊!”他三步并做两步,到了李世民的龙床前,见李世民身上盖被,这时呼吸急促,眼睛并未睁开!他叫道:“皇上,皇上!” 李世民身子微微撑起,忽然间塌了下去,随即呼吸停止! 皇帝的这个动作,太过明显,一下子,可把旁边的人吓坏了!李治放声大哭,扒在床边,嗷嗷嚎哭,而史忠臣也一下子瘫倒在地,皇帝这个样子,显见是已然气绝,驾崩辞世了! 李治口齿不清地道:“鸣,鸣钟,传大臣……大臣们来……” 史忠臣却道:“别,别着啊!”说着话,他双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甘露殿内,顿时嚎哭声四起! 王平安气道:“都慌什么,不要慌!”他伸手指,对准史忠臣的人中穴,使劲儿地就戳了下去,一指下去,把史忠臣的嘴唇都戳破了! 史忠臣嗷地一声就醒了过来! 王平安赶紧检查李世民,一看二听三感觉,心中数数,判断出李世民现在已然是没有呼吸了!他道:“皇上没呼吸了,你们退后,不许拦着我!” 李治和史忠臣关心李世民,惊慌中没听明白王平安的话,可殿里别的人却听“明白”了,他们对李世民就不见得有多关心了,甚至有的人还想着趁乱逃出宫去,皇上驾崩,怕是他们这些人要给陪葬啊! 小宦官和宫女们心想:“你要为皇上尽忠,想自行了断,那就快点吧,还磨蹭什么!你尽了忠,也算是去阎王那里打个前站……我们随后就到!” 王平安将枕头放到李世民的肩下,右手掌侧压住李世民的额头,左手将他的下额上提,使李世民保持头部后仰的姿势,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捏住李世民的鼻孔,然后深吸一口气!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说是迟,那时快,王平安一口就“亲”了下去,和李世民嘴对嘴了,不仅如此,他的嘴巴还包裹住了李世民的! 李治哏地一声,嚎哭声立止,目瞪口呆,惊骇得连动都动不了了!而史忠臣则更干地脆,他也哏地一声,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王平安这个动作,放在现代,人人都知,这是在进行人工呼吸,而放在唐朝,则没有一个人知道,都以为王平安疯了呢! 不管是谁,就算是皇帝,一旦停止呼吸,那就是死了,难道人力还能回天不成? 王平安对准李世民的嘴,缓缓吹气,并用眼角余光观察李世民的胸部是否隆起,他见皇帝的胸口隆起了,这才松开皇帝的鼻孔,抬起头来,又深吸一口气,继续施救! 李治犹如石人一般,呆呆不动,而别的小宦官和宫女则惊叫起来,就要上前拉扯王平安,不许他亵渎皇帝的遗体! 王平安推开扑过来的小宦官,接着对李世民进行人工呼吸。史忠臣倒没晕得太久,转眼又醒了过来,见王平安似乎是对皇帝进行“接气”,他忽地想起刚才王平安的话,忙叫道:“都住手,让王平安继续!” 反正王平安死罪已犯,徐州王氏满门抄斩的日子就要到了,且让他继续。如能救过皇帝,那一切好说,如救不回来,找把剑给太子,让他捅死王平安算了! 没人干扰,施起救来,便顺利得多。王平安吹了十多口气下去,就见李世民轻声喘息,他醒过来了! 皇帝一醒,满殿皆喜,李治的灵魂终于又回归了神窍,他叫道:“父,父皇,你醒了?” 史忠臣同样大喜,叫道:“皇上,你可吓死老奴了!” 忽然,就听殿外传来钟声,深夜之中,钟声传出好远,满长安都听到了!此钟名为景阳钟,南朝齐武帝所设,鸣此钟,君臣早朝,如果不是早朝时,却敲响此钟,即意味着出了天大的事情。 李治刚才叫人去鸣钟,想必是小宦官跑到了景阳钟那里,把钟给敲响了! 李世民虽然醒过来了,但情况依旧不妙,看他的样子,随时有可能挺不过去。王平安无法,只好将左手掌根放在李世民胸口,找准按压点,右手掌根重叠放于左手上,对李世民进行胸外按压! 这个动作仍旧是大不敬! 可此时却没有人再阻拦王平安了,众人都紧张地看着王平安,想看看他能不能将皇帝救过来! 王平安满头大汗地按压,过了片刻,李世民呃了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王平安这才松手,问道:“皇上,可好些了?”只要人醒过来,就差不多没事儿了,至少可以缓一缓了! 李世民不管别的,艰难地道:“怎,怎,怎么敲,敲……”他听出景阳钟的声音了! 那钟仍旧在敲个不停! 第三百九十八章 功大莫过救驾 第三百九十八章 功大莫过救驾 王平安忙道:“回皇上的话,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外面响的不是景阳钟!” 李世民有些迷糊,哦了一声,眼睛转到了李治的身上,又道:“治儿,你怎么来了?” 李治满脸泪水地道:“父皇,你刚才晕倒了,可把孩儿吓坏了!” 李世民只感胸口疼痛,他哦了声,说不出话来,眼睛又转到了王平安的脸上。王平安忙道:“皇上莫要惊慌,臣给您检查一下,应该没什么大毛病的!” 他也不待皇帝答应,立即开始给李世民做检查。刚才他来不及问病情,这时候皇帝醒过来了,他又不好再问,只能进行常规的检查。 检查之后,发现李世民没什么大毛病,严格来讲,病情并没有恶化,有可能是在发病之前,做了什么太巨烈的活动,比如召嫔妃侍寝! 他打开李世民的被子,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向里面看了眼,心中已然明了,肯定是召嫔妃来了!心中叹气,这皇帝真是不甘寂寞啊,病稍一好点,就召嫔妃来那个啥,如此遍洒雨露,身体还能好得了? 对于常人来讲,上了岁数之后,**就要有节制了,尤其是象李世民这种有病的,更加不能太过“激动”,否则可真是要坐着不行,只能躺着了! 王平安给李世民盖好被子,道:“皇上,您身体没什么大妨,可能是操劳过度,以致于气血不足,所以一时之间,竟然睡着了,并没什么的,只要休息好就成了!” 李世民嗯了声,就想慢慢坐起。王平安忙道:“皇上,您还是躺着吧,不要坐起了。” 李世民道:“有痰!”顿了顿,又道:“吐不出来。” 王平安忙道:“皇上,你喉中有痰,无法宣泄,不可强求啊,待臣给您开剂药来,你服下之后,就能好转了,不用刻意去吐的!” 李世民又嗯了声,闭上眼睛,看样子着实疲倦,想要睡一会儿了。 围在床边的众人忙站起身来,慢慢退出,李治不想离开,却见王平安冲他使眼色,只好也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后殿。 一到前殿,李治立即问道:“无病,父皇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就睡着了?”他明知不是那么回事儿,可有些不忍言之事,只能换种说法。 史忠臣也走了过来,他现在是浑身大汗,犹如掉进了水里一般,身子站不稳,找了个墩子坐下,他也道:“皇上今晚召了四位嫔妃侍寝,咱家劝不住啊!可……可无病你,你怎么今晚没留在宫里呢?” 李治啊了声,道:“无病,难不成你一直是在宫里过夜?这这,你怎么没和孤说过啊!”他一听王平安在宫中过夜,立时着起急来,这说明父皇的病很严重啊! 王平安叹气道:“殿下莫急,臣留宿前廷,不光是瞒着你,连皇上都瞒着呢!”他想了想,道:“还得再瞒下去,殿下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口风啊!” 李治头痛欲裂,身子一软,王平安赶紧扶住他,扶他到另一只墩子上坐好。 王平安道:“皇上的病暂时没有恶化的趋势,不过再召嫔妃侍寝,却也不妥了,必须节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史忠臣道:“估计经过这事,皇上也不会再召嫔妃了!那该是如何治呢,还是服你先前开的药?” 李治啊地一声,又道:“难不成父皇一直在服药?” 他心中极是痛苦,和别的太子不一样,别的太子都是盼着老爸死,而他绝没有这种想法,他能不能当皇帝不重要,可他却真的是诚心诚意地希望父皇长命百岁! 想到自己成天玩乐,可父皇却在一直服药,他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内疚,忍耐不住,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平安拍着李治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冲史忠臣道:“看样子还得换方子,前两次我开的方子以平稳为主,如要换新方,就得加猛药了,不能再一味的求稳。” 史忠臣喃喃地道:“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王平安心想:“今晚我没在宫里的事儿,必须得赶紧解释清楚,要不然就算史忠臣嘴上不提,心里也会结个疙瘩,要是他以后给我小鞋穿,我可受不了啊,看看他给许敬宗穿的小鞋,真够挤脚的!” 他叹了口气,道:“史叔叔,今天下午,我出宫时被褚遂良褚大人堵在门口了,他家里的夫人和小孙女都得了病,很是着急,拉我去给看病,我看过之后,天色已黑,再赶到宫门,已经下闩了,没法儿进来啊,我正担心这事呢,不成想越怕啥,就越来啥!” 史忠臣哦了声,道:“原来如此,那倒不能怪你了。”忽然想到,怕这事儿怪我,要是我先给掖庭宫那边打个招呼,给他留个门,怕也就没有今晚之事了。 心中又感过意不去,史忠臣又道:“无病,你也别害怕,这事不怪你,你继续给皇上用药便是!” 李治哭了半晌,也抬起了头,道:“无病,你是怕我听了父皇之病,会露出马虎,瞒不住父皇,是吧?”心中一乱,竟然不再自称起孤,而直接说起我来了。 这话可不好回答了,回答不是,就得解释为什么不是,要是回答是,那就代表看不起李治,说他一定会露出马脚!王平安只能模棱两可地叹了口气,叹气代表肯定,却又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到底是啥意思,让李治自己的猜去吧! 不成想,李治却道:“幸亏你没告诉我,要不然我非得伤心不可,父皇见了,就知道他得了重病,岂不是对病体更糟!” 王平安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纠缠,实无必要,他道:“臣这就给皇上开药,现在就煎,等会给皇上服了,挺过今晚,明天就能好些,但早朝是要停的,至少得休息一到两天,这是最少了。” 说着,他走到桌边,提笔开方,打算亲自去煎药。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来小宦官,叫道:“殿下,大臣们都来了,都等在宫门口,吵着要见皇上呢!” 大臣们听到钟声,全都急了,大半夜的敲景阳钟,大唐朝开国以来这是第一回,这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了,否则这个钟,在这个时候,能随便敲的嘛! 李治呼地站起,身子晃了晃,道:“糟了,他们怎么真的都来了!” 非正常时辰,敲响景阳钟,无正确理由,杀头;有正确理由,滚钉板,发配三千里! 史忠臣啊了一声,叫道:“殿下,这这……这国法难容,可是……”他张口结舌,不知该是说什么好了! 王平安却道:“什么国法难容,那个景阳钟,它自己响的,跟谁都没关系,不承认不就得了!” 史忠臣却道:“没,没法掩盖的呀!”王平安啥也不懂,但他却是懂的啊!敲响景阳钟,这事肯定要彻查,怎么掩盖?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 这种大事,就连李世民都没法替李治去说,而且也不能让李世民去说,那样他岂不是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已经严重到要深夜召见大臣的地步了,大臣们同样也会知道。大唐内部,以及外部所有的矛盾,会在这个消息一公开,就立即爆发! 皇帝就算生病,也要是有准备的生病,小病,严重一些,大病,拖上个一年半载的,让大臣们有心理准备,各地也做好防犯的准备,然后再有啥说啥! 史忠臣长长叹了口气,道:“罢了,咱家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怕个啥,由咱家认了吧!” 李治是不能犯错的,就算犯错也不能犯这么大的错,如果让大臣们知道,太子遇到事情,慌乱到这种程度,竟然敢去敲景阳钟,那这个太子,还有啥的用处啊,直接废了得了,反正李恪等着接班呢! 而李恪的党羽,会在第一时间,举出实例来,而且会举出一堆,个个都是亡国之例!别以为这件事情能消停地过去,就算真的过去了,今晚的愚蠢行为,也会跟着李治一辈子的,后世史书必有这句,没别的好话! 虽然李治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糊涂蛋,但以后的事,现在没人知道啊,还得要保护他才成! 王平安道:“先把殿里的人控制起来吧,这个史叔叔来做!”他拿起药方,递给史忠臣,又道:“宫中女医,可以煎制好这剂药的,要是怕她们嘴碎,把她们也都控制起来吧,史叔叔明白的!” 史忠臣接过药方,看向王平安,老泪纵横,已然知道王平安要干什么了,他哽咽着道:“无病,你还年轻啊……” 李治茫然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他都傻了,脑子里全是浆糊,完全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王平安冲李治行了一礼,道:“殿下,保重吧,臣去了!”说罢,大步出甘露殿。 李治啊了声,就要跟着王平安出去,却被史忠臣一把拉住。史忠臣道:“殿下莫要露面,让无病去办吧!” 李治道:“他,他要去办什么?” 史忠臣擦眼泪道:“他要去救殿下,今晚他救了皇上,又要救殿下。殿下,此生莫负此少年人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 百官求情 第三百九十九章 百官求情 李治满脸的沮丧,又有些茫然,他道:“无病,他,他如何救我?” 史忠臣叹气道:“自是出去向大臣们说,那景阳钟是他下令敲的,替殿下你受过啊!” 李治啊了声,坐在墩子上黯然无语,王平安竟然替自己背黑锅,出去受大臣们的责难!他双手抱头,俯下身子,难过的无以加复! 父皇得了重病,而现在最好的朋友又要受到处罚,李治感到天都塌了,正好砸到他的身上,他都快承受不住了! 史忠臣安慰了他几句,便进后殿去照顾李世民了,等着他办的事情还很多,要给皇帝煎药,还要控制住里面的小宦官和宫女。 事发突然,他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只好让自己兄弟史爱国帮忙,又派人去找武媚娘来,史爱国是绝对可靠的,而武媚娘还算是可靠吧,至少比别人可靠些! 李治坐在殿中,想了好久好久,忽然听有人轻声问道:“殿下,奴婢的舅舅可是出宫去了?” 李治抬头看了眼和他说话的人,见是个宫女,似乎见过,但却想不起来了,他嘶哑着嗓子问道:“你舅舅是谁?” 说话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武媚娘,她被史忠臣紧急找来帮忙,忙乎了一通,无意中发现李治坐在外殿,她便过来询问。刚才听里面的人模模糊糊提了几句王平安的事,但却谁也说不清,她心中焦急,王平安可是自己的大靠山,他要是倒了台,自己以后的命运也就难说得很了,关心则乱,见到李治,她便过来询问。 李治想起来了,那天好象在崇贤馆里见过这个宫女,似乎是王平安的啥亲戚,说时他没在意,现在更是糊里糊涂。他道:“没有出宫,只是到宫门口去了。”他自是不会和一个宫女解释什么,但一想到王平安现在所受的痛苦,所要承受的压力,他就忍不住又想哭起来。 武媚娘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王平安要倒大霉,她焦急地道:“奴婢的舅舅可是有危险?殿下,求你去救他一救!”说着,她给李治跪下了,双手抓着李治的衣襟,苦苦哀求。 李治心想:“怎么救啊,一出去我也得挨骂,那些该死的史官,不知会怎么编排我呢,还有我那个兄弟,要是知道我犯了大错,定会象恶狼一样扑过来,把我撕得粉碎!” 武媚娘见他犹豫,便不再相求,竟然替他拿起了主意,直截了当地道:“殿下,您出去不用说什么,只要远远的看着奴婢的舅舅就成,大臣们看到您的态度,就再不敢难为奴婢的舅舅了!”一边说,她竟然一边拉着李治,想把他从墩子上拉起来。 对于现在的武媚娘来说,王平安比李治重要得多,王平安是否平安,直接关系到她以后是否平安,关系到自身了,就算是太子殿下,要是能说动,她也得尽力去说,不光是为了王平安,也是为了她自己啊! 李治正是没主意的时候呢,忽然间有人替他拿了主意,他便很顺从地站了起来,说道:“孤得和忠臣说一声。” “奴婢去说,殿下自管去便是!”武媚娘说着话,转身去了后殿。 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李治行动就快了起来,他出了甘露殿,直奔承天门。武媚娘进了后殿,见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史忠臣一个人陪在皇帝的身边,别的小宦官和宫女都被遣走了! 她来到史忠臣的跟前,小声道:“太子殿下出去了,奴婢拦不住,殿下说要去看看奴婢的舅舅。” 好半晌,史忠臣才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是一个老人了,他看了看闭着眼的皇帝,慢慢起身,带着武媚娘去了前殿,见李治已经走了。他便道:“帝王无友朋,殿下却有王平安!唉,算是全朋友之义吧!” 站了片刻,史忠臣摇着头,又回了后殿,他心想:“这回王平安可是要大祸临头了,景阳钟之事,关系国法,大臣们定会狠狠地难为他的!” 见史大总管一脸的凄容,武媚娘也想:“看来舅舅要坏事了啊,我的命咋就这么的苦,刚刚有了靠山,这靠山就轰然倒塌了!” 李治快步赶往承天门,路上,心里也在想:“不知他们会怎么难为无病,我这次可是连累他,连累得狠了!” 承天门。 王平安额头上尽是汗水,他顾不得擦汗,只是一个劲儿地拱手,道:“各位大人,各位叔叔伯伯,你们不要这样啊!” 宫门外站着无数的大臣,京里能上得了台面的官,几乎都来了,黑压压的数都数不清。他们都看着王平安,议论纷纷。 王平安一人面对这么多的大人,苦笑着道:“各位大人,这事确实是我不对啊……” 褚遂良也在人群之中,他不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大声道:“这件事,当然是无病你的不对,但事出有因,也不能怪你啊!” 长孙无忌站在群臣之首,他也道:“是啊,无病,今晚之事,律法上说不通,人情上却是大通。天大地大,大不过人情,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啊!” 尉迟恭大着嗓门,也道:“这事儿不能怪你,如果皇上要责罚,老夫定然为你求情!” 李绩皱着眉头,以他沉稳的性格,此时竟然也道:“老夫也会为你求情的,绝不能让你受到责罚。” 房玄龄面无表情,看样子是不想发表什么议论。可褚遂良却不放过他,小声道:“我说老房头,还记着你家里那点儿破事呢?” 房玄龄瞪了他一眼,到底是我记着,还是你替我记着呢,没事就提!不提还好,提了就不能再装聋做哑了。房玄龄咳嗽一声,道:“各位大人都说得有理,这事确是不能怪无病你,如果皇上要责罚于你,老夫也定会仗义执言,为你求情的!” 马周为人低调,他站在长孙无忌等人的身后,往常他并不主动发言,这次却也道:“无病,你是老夫的属下,出了这等事,老夫也有责任。等待会上朝之时,老夫会主动承担责任,保你平安无事的!” 主要人物都表态了,别的大臣们也纷纷点头,都说要为王平安求情,少数人默不作声,打算要看皇帝的态度,如果皇帝顺水推舟,答应了长孙无忌他们的求情,那他们就附议,也卖个人情给王平安,要是皇帝非要处罚……那他们就要附议皇帝的意见了! 承天门外,完全没有李治和史忠臣预料的情况发生,武媚娘也料错了,大臣们谁也没有为难王平安,反而纷纷安慰他,表示力挺! 原来,王平安出了承天门,见到外面的大臣们后,面对急得团团转的大臣们,他大声说出了景阳钟是自己下令敲响的,无旁人无关! 大臣们自然急了,你没事敲景阳钟干嘛呀,那钟不能随便敲的,难不成你竟然会不知道? 王平安连忙解释,他当然知道景阳钟不能乱敲的,但今晚不是事出有因嘛!做为大臣,圣天子在位……许敬宗的废话,平常听起来没用,还挺烦人的,可到了特殊时候,还真管用! 他说了一通圣天子在位,当臣子的该怎么办,然后才说他今晚留在西台处理公务,连夜加班,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结果呢,听到宫里闹刺客了,他深怕伤着皇帝,所以急切之间,又来不及招来禁卫护驾,所以这才敲响的景阳钟! 这番话,漏洞百出,只要是个有点头脑的大臣,就不可能相信!但是,这个世上的事情,都有巧合,都有意外! 欧阳利带着侯灵也来到了皇宫外面,一直等着呢,他们进不得宫,欧阳利又只是个低级军官,侯灵更是大头兵一个,除了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也没别的办法。 等到大臣们来了,他们只好远远的躲开,直等到王平安出来,他们才敢偷偷的,不引人注意地靠近,听主人说话。 王平安把理由一说出来,欧阳利立即吩咐侯灵,你不是飞天大盗么,现在考验你忠诚的时刻到了,把衣服脱了反穿,脸蒙上,去宫墙上窜窜,然后逃掉,引禁卫去追,给主人添加证据! 侯灵听了,心里哆嗦,道:“要是我没逃得掉,被抓住怎么办?” 欧阳利则道:“怕个屁,我去追你不就得了,而且还会在暗中保护你,你有什么可怕的!” 侯灵无法,只好将衣服反穿,蒙上脸,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飞身上了宫墙,然后往承天门方面窜去,引起禁卫们的注意后,他折反方向,逃下宫墙! 此时天光已然破晓,他蒙着脸在宫墙上乱窜,禁卫们岂会发现不了他?禁卫们大叫着向他追去,宫墙上一乱,承天门的大臣们自然就知道了! 见真的有刺客,而且禁卫们追了下去,大臣们要说完全相信……那不见得,但心中有疑惑是一回事,嘴上说相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长孙无忌他们听到了景阳钟声,便十万火急地跑到了承天门,等着进去朝见天子,可天子没见着,本不该出现在宫里的王平安,却出现了,而且还说自己要对撞钟之事负责。 长孙无忌他们一听这事儿,就知道里面有蹊跷,王平安多谨慎的一个人呢,行事稳重,宫里就算闹刺客,他一个外臣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跑进去,别人不在,他怎么偏偏在?而且还脑袋进水似的去敲景阳钟? 这种疯癫行为,肯定和王平安没关系! 而那“刺客”,估且就算他是刺客吧,行为更是疯癫,早不跑,晚不跑,天亮了他跑了,而且还专找人多的地方跑……这刺客是二傻子吧?要真是二傻子,还能潜入宫里,没被禁卫们抓到,那禁卫们集体成了二傻子? 王平安出来,肯定是在掩盖什么事情! 人老成精,承天门外,人精不按个算,得按群算! 大臣们立即就不再责备王平安了,也立即不再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反而对王平安大加安慰,纷纷表示要力挺他! 欧阳利大呼小叫地追了下去,宫门开处,一队禁卫也奔了出来,朝那刺客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大臣们叫道:“定要生擒刺客,严加审讯,查知到底是谁派来的!”可人人却都心中有数,就算追的再快,肯定还是抓不着! 于是乎,承天门外便出现了刚才那番情景,长孙无忌等人连番上前安慰王平安,搞得王平安都不好意思了,仿佛自己立了大功,却反而受了委屈一样! 就在这时,忽然有大臣道:“太子殿下出来了!” 大臣们一起向宫门里看去,却没见到人,抬头望去,见李治竟然在宫墙上面,手扒城垛,向下看着,没看别人,看的就是王平安! 大臣们正要行礼,却见李治一缩头,退了回去,消失在城楼里,他没出来,而且好象还在躲着大伙儿! 李治这么出来一下子,可把事情弄得简单化了,王平安肯定不会有事,就算有事,太子也会玩了命似的保他! 少数还在摇摆不定的大臣们,立即挤上前去,大声对王平安表态,放心,我们一定挺你,敲景阳钟,是你的不对,但事出有因,具体案例,具体办理嘛! 大臣们乱吵吵地说了一通。长孙无忌奇道:“此时卯时已过,为何皇上还不升朝?” 他这话一说,大臣们的目光一起看向王平安,谁都明白,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问王平安呢,也只有王平安能够回答。 王平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道:“皇上昨晚处理国事,很是劳累,下官人在西台,自然清楚……这个嘛,估计今天不会早朝了,不如大家回去,明日赶早?” 长孙无忌心中一紧,心想:“怎么回事儿?皇上今日不早朝,昨天晚上又敲了景阳钟,太子刚才又出来……哎呀,不会是出了大事吧?” 他是策划过玄武门政变的人,对这种事情最是**,回头看向房玄龄和尉迟恭他们,见老战友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拉住王平安的手,道:“你随老夫来,老夫有话问你!”又一转头,对着后面的大臣们道:“你们都等在这里。尉迟兄,李兄,程兄,请你们三位去左右卫府,督促一下将领们,要勤于王事,不可懈怠!” 尉迟供、李绩、程知节三人立即转身,离了承天门。 第四百章 关入大牢 第四百章 关入大牢 长孙无忌做了决定,大臣们默不作声,纷纷后退,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宫里出了大事? 王平安被长孙无忌拉着,进了宫门,长孙无忌遣开禁卫,问道:“无病,老夫往日待你如何?” 王平安硬着头皮道:“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长孙无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道:“那你就跟老夫说实话,宫里到底怎么了?” 这事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但事情真相却不应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王平安低声道:“皇上身子不适,昨晚出了点状况,所以才……唉,现在还瞒着皇上呢,具体情况,您问史大总管吧,我也是被急召进宫的,不明所以然啊!” 长孙无忌啊了声,呼吸粗重,他闭上眼睛,好半晌才睁开,道:“太子有何动静?” “殿下忧伤之极,什么动静……也没有!”王平安心里直哆嗦,这可是亲舅舅和亲外甥啊,到了关键时刻,竟然也要疑心! 别说亲舅舅和亲外甥了,就算是亲父子,亲兄弟,那不也是说翻脸就翻脸,这是帝王之家,可不是普通百姓的屋檐下! 长孙无忌这才放下心来,道:“老夫想左了,没事就好……没真的出大事就好!”他看了一眼王平安,道:“你撞了景阳钟,已然犯下大罪,虽然老夫愿为你求情,但你也得自己主动些,去大理寺领罪吧!” 王平安心中明白,昨天晚上的事,要想蒙混过去,那是不现实的,自己少不了要吃点苦头!他道:“是,下官这就去大理寺领罪!” 长孙无忌道:“什么都不用说,静等老夫救你便是。” “下官省得!”王平安行了一礼,低头出了宫门,打算去大理寺。大臣们看着他,谁也不说话,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上前询问。 王平安一边走,一边想:“没人押我?这可不符合长孙无忌的作派啊!”这个念头刚出现,后面就奔来一队禁卫。 领头的校尉道:“王侯爷,卑职送你去大理寺,路上好伺候你!” 王平安道:“那就有劳了!”在禁卫的“保护”下,去了大理寺。 长孙无忌出了宫门,道:“诸君,各自回衙吧,朝中并无大事,你们回去和属官们说,昨晚北斗七星光芒大盛,乃是千古一遇的大吉之兆,所以宫中撞响了景阳钟,向百姓报喜。你们回衙之后,让属官们都写庆贺奏章,为我大唐贺,为我皇上贺!” 大臣们齐声哦了声,都道:“原来如此,北斗七星光芒大盛,这可是大吉之中的大吉啊!”可人人心中却都想:“这理由找的,你还真会编啊!” 《史记》云,斗为帝车,说北斗七星的好话,那就是在拍皇帝的马屁,长孙无忌一个人拍不行,还让大家一起跟着拍! 有理由就行呗,换了谁坐帝车,大家不都一样吃俸禄!大臣们纷纷转身离去,让属官们写马屁奏章去了! 只有房玄龄和褚遂良,还有马周等重臣留了下来,围到长孙无忌的身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道:“太具体的还不知道,需进宫见到皇上,才能清楚!” “那还等什么,大家这便进宫吧!”房玄龄道。 众人再不停留,一起进了皇宫,去见李世民。 他们到了甘露殿,见史忠臣一脸笑容地等在门口。史忠臣笑道:“皇上就知各位大人要来,他老人家正等在里面呢!” 李世民服了王平安的药,病情便稳定了,严格来讲,只要他不折腾,他的病是可以控制得住的。稍有好转之后,该明白的事,李世民也就明白了,昨天晚上,自己定是差点没挺住,结果弄得连景阳钟都敲响了! 李世民心里也害怕啊,能不怕嘛,世上没有几个人是真不怕死的。他一明白过事情来,便和史忠臣说,他以后不会再召见嫔妃了,至少不会一次召四个,而且剩下的麻烦事,他还要处理好,否则朝中必会乱成一团。 没有责备李治的莽撞,必竟儿子是关心自己,不管怎么说,儿子是好儿子,是孝顺的,没趁机闹登基,光这点就比当初他自己都强啊! 李治从承天门回来后,李世民见了他,把他好一顿夸奖,赞他处理得当,但听说王平安出去承担责任了,李世民又担心起来。 昨天晚上,王平安救了自己,早上又去替李治背黑锅,这样的好臣子,上哪儿找去?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王平安还年轻,对自己和治儿忠心,他做了这么多的事,以治儿的脾气会宠信他到极点。 王平安现在没啥太大的权力,可以后呢?权臣,之所以能成为权臣,都是从被君主信任这一步开始的啊! 李世民心想:“王平安是个好孩子,可要让他以后能继续做好孩子,就得压一压他了,否则侍宠而骄,后患无穷啊!” 他要压一压王平安,自然先打发走了李治,正想着怎么压王平安呢,长孙无忌他们便来了! 老战友见面,自然是有啥说啥,李世民把自己病情,含糊地说了一下,就说后宫之中嫔妃众多,而自己又想再多些子嗣什么的,耕耘过度,以至锄头不堪重负。 对封建王朝的帝王来讲,儿孙越多越好,这是无可厚非的,皇帝亲口这般解释,大臣们谁要是再问,谁就是欠修理了,就连长孙无忌都不敢多问。 之后,李世民把话锋一转,说到李治误敲景阳钟,而王平安主动去承担责任的事。这事只能小范围知道,不能让别的大臣也知道,能盖住就得盖住。 长孙无忌忙说了北斗七星的事,李世民点头赞同,这个理由找得好。但又说到王平安说宫里闹刺客的事,李世民这回不再说好了! 李世民道:“这个王平安,做事太过糊涂,怎么就没有无忌你的本事,以北斗七星为理由呢!” 褚遂良道:“生姜还是老得辣,王平安确是嫩了些,磨练之后,便会好了!”他欠王平安的人情,自然这时要说好话,想劝皇帝将王平安的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长孙无忌也欠着王平安的人情呢,他便道:“皇上是想磨练一下王平安?”到底是从小长到大的哥们儿,皇上一露口风,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房玄龄和马周自然也都明白,皇上要使用帝王之术了! 打压一下,日后要重要的大臣,有种很常规的手段。比如皇帝在发现某个大臣,他现在用不着,但以后儿子会用得着,但又怕儿子无恩于此人,驾驭不住,怎么办呢?老皇帝出手,将这人发下大牢,一直关着,关到新君登基。 新君“偶尔”想起了这个大臣,虽然这个大臣很“没用”,有他也行,没他也可以,但放出来吧,让他有点活干,也免得在牢里白吃饭。 大臣被放出来后,自然感谢新君,多亏了陛下您啊,你要是想不起来我,我还得在里面吃牢饭呢!如此一来,老皇帝施威,新皇帝施恩,这个大臣就老实了,乖乖地给新皇帝卖命! 很多皇帝用过这招,李世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远的不说,近的清朝的康熙皇帝,关大臣关的,差点让人以为老皇帝疯了! 马周皱眉道:“皇上,王平安已经去大理寺领罪了,关他是没问题的,但理由得找啊,他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过错,关久了怕是不妥,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猜测的,他是太子宠臣,怕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长孙无忌等人一起点头,太子的宠臣被关,怕是别人会以为太子失宠了,以为又要废太子,那时麻烦可大了! 褚遂良想了想,道:“关几天也成,让王平安在大理寺里凉快凉快,皇上借此机会,也看看某些有心人的反应。等几天过后,寻个由头,将王平安派出去公干,让他远离长安一段时间,一来可以磨练一下他的心性,二来可以让太子将他淡忘。” 长孙无忌最关心皇帝的身体,道:“王平安医术高超,如果远离长安……”他的意思是,要是皇帝再犯病,找谁治啊? 大臣们都不出声了,是啊,王平安真的不太好发落,人家有本事,想磨磨人家的棱角,还真得费一番心思呢! 李世民沉默一会儿,道:“先放一放,拖一拖,过几天再做计较!” 施字诀向来好使,大臣们一起点头,当官的嘛,别的本事不行,拖事儿的本事,不用人教,个个都会! 此时的王平安,已经到了大理寺,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被磨炼呢,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自己昨晚可是立了天大的功劳,大唐朝前后三位皇帝,现在都受了自己天大的恩情,李世民的命,李治的名誉,还有武媚娘的前途! 可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奖赏呢? 进了大理寺,接待他的仍是那位秦少卿。听说王平安来领罪,是因为敲响了景阳钟,吓得秦少卿都没敢问,直接就把王平安请到后院了,这么大的事情,该怎么办,可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得等皇上的圣旨才行! 第四百零一章 坐牢犹如做大爷 第四百零一章 坐牢犹如做大爷 王平安被带到了大理寺后院一处精致的小院当中,这小院虽然并不奢华,但里面假山小池,却是应有尽有,而且大树的树杈之上,竟然还挂着几只鸟笼,里面养着几只羽色斑斓,却又并不鸣叫的小鸟。 秦少卿将王平安引入了屋里,陪笑道:“王侯爷,上次您来救人,却不曾想今天竟然也要等着别人来救了!” 这话听起来象是讽刺,但其实不然,秦少卿这个人嘴巴向来如此,说话一直不中听,这可能和他的职业有关,本身就是个审人的官,板脸板习惯了,冷丁一陪笑脸,有点不适应! 王平安笑了笑,不以为意,他道:“是啊,要等着别人来救了,这段时间怕是少不得要麻烦秦大人,如有打扰之处,你可要多多担待啊!” 秦少卿想了想,道:“说实话,我还怕怠慢了你呢,你的结义兄弟本就在寺中帮闲,这段时间就让他来伺候你吧,王侯爷以为如何?” “那可多谢秦大人了!”王平安冲他拱了拱手,坐到了屋中椅上,心里有些烦忧,自然话也就少,半晌没吱声。 秦少卿显见也不是个常伺候人的,见王平安有心事,他便不想再陪着,告辞出去了,临走将院门关上,并未上锁。 秦少卿刚出了院子,还没等去前衙,就见大树后面转出一人,正是狄仁杰。狄仁杰满脸是汗,挺着个大肚子,快步到了秦少卿的跟前,行礼道:“秦大人,王侯爷是属下的哥哥……” 话没说完,秦少卿便道:“王侯爷在寺中这段时间,便由你来照顾他的起居吧,用别人怕他不习惯。” 狄仁杰大喜,要的便是这句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包,道:“小小心意,还请秦大人您笑纳!” 这包东西是他知道王平安被带到大理寺之后,紧急去找哈米提给准备的,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别的,哈米提只好将家里的首饰包了一大包,让狄仁杰拿着,来贿赂上官。 秦少卿看了眼大包,心想:“不会是金银珠宝吧?”他咽下口唾沫,摇头道:“这是何必,无须如此!”摇着头走了。 狄仁杰将大包又塞回腰间,心想:“嫌少是不可能的,定是不好意思收。这个倒也简单,非得让他收下不可!” 他赶到王平安住的院子外面,扒着门缝往里看,见王平安正坐在屋里发呆,他便推门进来,叫道:“大哥,这次小弟可要恭喜你,你又要高升了!” 狄仁杰是何等人物,岂有想不明白今天这事儿的道理。 欧阳利叫嚷着追出一段路,便再次返回承天门,目睹了剩下发生的事情,他赶紧跑回灵感寺,说了这事,寺中众人立即分头行动,钱他们有的是,这个不缺,就是差怎么送出去,送礼可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干好的! 狄仁杰听了欧阳利的描述,在心里一分析,便已明白,王平安去领罪,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放应该是会被放出来的,而且日后的官途会更加畅通。现在的关键是,千万不能在王平安坐牢这段时间,被人落井下石,把没事变成有事,所以该打通的关节,一定得打通,不就是花钱嘛,王平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王平安抬起头,见是狄仁杰进来,笑道:“升官倒不指望,我这般的年纪,再升还能升到什么地位去,只是盼着这次能早点出去,那便好了!” 狄仁杰将院门关上,走进屋来,将怀里的大包放在桌子上,道:“大哥,这些玩意儿,你拿着赏人,大理寺这地方,容易进来,可不容易出去。寺里的衙役更是翻脸快过翻书,对这种小人不用多费心思,只要赏他们三瓜俩枣儿的,他们就绝不会难为你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无须四处奔走,就算谁也不求,我一样出得去。对了,这寺里允不允许……能让丹若和莲雾进来吗?” 狄仁杰摇摇头,道:“这个倒是不能,虽然大哥这牢坐得舒服,但让人进来伺候却是不能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不被押进地牢就不错了,还能挑剔什么。”他昨晚忙乎半宿,很是疲倦,进里屋睡觉去了。 狄仁杰也不多待,出了小院,办事去了。 王平安合衣躺在**,一觉睡到午后,他起身下地,走到外屋,见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四荤四素,还有一大碗汤,旁边另放着米饭和一壶酒。 走到桌边看了看,这酒菜似乎送来有段时间了,已然凉了。他富贵日子过得习惯了,不喜吃凉掉的菜肴,也就没吃,而是走到院子里,去看笼子里的小鸟。 几只小鸟虽然一只比一只好看,但却都不鸣叫,只是在笼子里扑腾。王平安不认识这几只鸟到底是什么品种,便折了根草棍去逗鸟,想听听这么好看的鸟,到底是怎么个叫法的! 可不管他怎么捅这几只鸟,这几只鸟却说什么也不叫! 王平安正感兴趣索然,忽听院墙上有人说话:“那鸟看的是羽毛,不是听声的,怕吵到你这种贵犯,所以特地养的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王平安顺着声音,向墙上看去,就见东面的墙上趴着一人,只露个脑袋,这人浓眉大眼,相貌端正,光头不戴帽子,看样子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样子,正瞪着眼睛看自己逗鸟。 哦了声,王平安冲他点了点头,算做是打招呼,微笑着道:“贵犯?这是什么意思?” 这大汉嘿了声,道:“还能有啥意思,能住在你这小院当中的,都是爵高位显之人,但不犯事儿的,谁能住在这里,自是犯人无疑,岂不就是贵犯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仁兄住在我的隔壁,想必也是一名贵犯了,幸会幸会。”说着话,他走到了院墙旁,趴着墙头,向大汉所在的院子看去。 出乎意料的,大汉所住的院子,完全不似自己的院子,不精致也就罢了,里面的房子竟然很是破败,房顶都长草了,而屋子外面竟然有个灶头,院中有井,竟是个农家小院,还是挺穷的那种。 王平安咦了一声,道:“这位仁兄,你怎么住在这里,如此简陋,难道衙门里的人也不管吗?” 这大汉嘿了声,道:“有人管才这样,要是没人管,直接就睡大牢去了。这里是大理寺,是关人的地方,你当是客店哪,能住院子,不用蹲牢房,就是大幸了!” 王平安干笑两声,同是犯人,可自己的待遇却比这大汉好上太多了。他问道:“在下王平安,中书舍人,敢问仁兄如何称呼?” 这大汉道:“俺叫苏烈,左武侯中郎将。你叫王平安?即是中书舍人,为何穿着三品官服?”他听到王平安的名字,半点“敬佩”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对王平安的官服感起兴趣来。 王平安道:“在下同时也是折柳县侯!”苏烈,这个名字挺耳熟啊! 这大汉哦了声,道:“原来是位侯爷,不过你的封地可实在不咋地,折柳县那地方,粮食你一粒甭想收上来,可盗贼却多的数不过来,你恐怕没去过那地方吧?” 王平安摇头道:“没去过,实际上我这折柳县侯也是刚封没多久的。”他看了眼院里的灶头,又道:“苏兄自己做饭吃?” 这大汉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关在这里快一年了,俸禄被停,家里没了支撑,日子不好过,送饭是送不起了,俺只好和衙役们商量,自己做饭吃,所费柴米,等日后出去了,再一并结算,现在算是欠他们的!” 王平安点头道:“看来这大理寺里的人,还是很有些人情味儿的!” “有个屁的人情味儿!”这大汉呸了声,道:“他们一天供给我的柴米,只够我吃一顿的,又不是不还他们钱,而且还算利钱的,竟然仍旧小气至此。他们供俺柴米,是怕俺一个中郎将饿死在这里,你当他们有多好心呢!” 这大汉看向王平安的院子,道:“你院子里倒是有些好酒好菜,味道都传到俺这里来了,你要是不吃,可否给俺尝尝,都快一年没吃过荤腥了,忘了肉是啥味儿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好啊,我这就去给你端来,你稍等片刻!” 这大汉却道:“哪用得着那么麻烦,俺去你那里便是,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说着,他跳上院墙,翻了过来。 王平安吓了一跳,见这大汉心急火燎的样子,又笑了起来,道:“好啊,那就请苏兄过来便是!” 这大汉三步并做两步,奔进了屋子里,他闻到香味儿,都等了好半天了,王平安不出来,他搭不上话,自然就没办法过来,他堂堂中郎将,是绝不会不予而取的! 王平安跟着他进了屋子,见他拿起酒就喝,笑道:“酒菜已冷,味道怕是不好!” 这大汉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的酒,擦了把嘴,这才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俺劝你不要太挑剔,难不成酒菜冷了,他们还能给你换热的不成?” 王平安又是一笑,冲院外喊道:“来人啊,进来个人!” 这大汉一愣,道:“你叫人干嘛?” 王平安笑道:“叫他们换热的酒菜啊!” “扯淡一样……”这大汉话音未落,就见院门打开,外面进来一个衙役,满脸堆笑地道:“王侯爷,您老人家有何吩咐?”这衙役被狄仁杰喂饱了,拿了不少的好处,都快够下半辈子活的了,见到王平安能不巴结么,让他管王平安叫王爷爷,他都肯的! 王平安指着桌上的酒菜,道:“这菜做得不合我的味口,叫厨房重做。算了,还是出去上馆子叫菜吧,去我的药膳坊里叫。” 他转头冲这大汉笑道:“苏兄是哪里人?” 这大汉已是目瞪口呆,听王平安询问,喃喃地道:“冀州人。” 王平安冲衙役一摆手,道:“叫坊里给我送来一桌冀州风味的酒菜,速度,快!” 这衙役象伺候自己爹爹似的,点头哈腰地道:“是是,小的这就去给你办。”腰一直,冲这大汉瞪眼道:“苏定方,你没事跑这儿来干什么,不要打扰到王侯爷歇息!” 王平安啊地一声,原来这人是苏定方啊,苏烈就是苏定方,他怎么被关到这儿来了? 苏定方大怒,喝道:“小吏,俺大将之名,岂是你能叫出口的!” 衙役一撇嘴,道:“叫了又能怎样,苏定方,苏定方……” 苏定方大怒,出了屋子,就要去打衙役。 这衙役却满不在乎地道:“不要借柴米啦?你动我一下试试!”嘴上是这么说,却真怕苏定方来打,关上门便跑了。 苏定方停下脚步,站在院中,不停地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回过身来,满脸尽是无奈之色,冲王平安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初俺领兵出征,马踏突厥可汗的牙帐,何等的威风!现如今却被一个小吏直呼表字,无奈,无奈啊!” 王平安摇头道:“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犯不着!”说着话,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那个大包打开,见里面尽是珠玉,取出两块美玉,对苏定方道:“这些够还你的柴米钱了吧,估计用来买柴买米,够吃到你儿子那辈儿了!” 苏定方走进屋来,一摇脑袋,道:“不借,还不起!” 王平安呵呵笑道:“谁要你还!嗯,要还我也成,不过你得在我坐牢这段时间,天天过来陪我吃酒聊天!” 苏定方哈地一声,道:“你倒大方,陪你吃酒聊天,正和俺意!”他伸手拿过美玉,揣入怀中,坐了下来,提起筷子,大口吃菜。 王平安道:“够爽快,我就讨厌那些推来推去的事情,菜冷了,等来新菜再吃不迟。” 苏定方却道:“不耐烦等。” 王平安坐了下来,看着大吃大喝的苏定方,不解地问道:“苏兄堂堂中郎将,怎么被关到这里了?” 苏定方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食物,道:“那你还是中书舍人呢,怎么也被关到这里来了?” 王平安耸了耸肩,道:“因为我敲响了景阳钟,所以就被关这儿来了!” 苏定方大吃一惊,瞪眼看向王平安,道:“昨天晚上,景阳钟是被你敲响的?俺在这里都听见了!” 顿了顿,他又道:“俺可没你这么大的罪……嗯,俺根本没罪,只是受了人牵连而已!” 王平安歪着头看他,道:“被谁牵连了?” 苏定方叹了口气,道:“还能是谁,李大将军呗,快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李绩?”王平安皱皱眉头。 苏定方道:“李靖。”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酒。 第四百零二章 我能把你弄出去 第四百零二章 我能把你弄出去 王平安对于苏定方的事迹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在现代时,听过苏定方的名字,好象突厥就是他灭的,还有那个百济国也是他灭的,是个挺厉害的将军,只是不知为啥现在竟如此的破落。 他也不问,就坐在一旁相陪,苏定方也不说话,放开大嘴,使劲吃喝,吃得饱了,一抹嘴,道:“酒是好酒,就是少了些!” 王平安道:“稍等一会,就会再有好酒送来。” 苏定方嗯了声,看向王平安,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做到了三品大官,竟比俺这百战余生的人,品阶还要高上好几级?”他虽然有中郎将的官职,但却是四品下,比王平安确是小了好几级呢! 王平安一笑,苏定方在大理寺里被关得久了,不知自己在外面的事,所以才会这么问。他道:“运气而已,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运气好!” 苏定方摇头道:“运气好,能被关到这里来?你看这院子这屋子不错,再好也是用来软禁人的!” 王平安笑道:“塞翁失马,说不定我出去之后,官越做越大呢!” 沉默片刻,苏定方叹气道:“俺的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见得有多小,可就是运气不佳!”重重地唉了声。 这时候,就听院外有人道:“大哥,你要的酒菜来了!”随着说话声,狄仁杰走了进来,外面跟着十几个衙役,手里都提着食盒。 狄仁杰见屋里有苏定方,不知这人是谁,只是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他对王平安道:“大哥,你嫌酒菜不合胃口,什么时候想吃冀州风味的了?” 王平安伸手指向苏定方,道:“这位是苏定方苏将军,便住在隔壁院中,你以前见过的吧?” 狄仁杰没见过苏定方,他在大理寺里只是个帮闲,就算再受重视,秦少卿也不会让他接触到苏定方这样的人。他摇头道:“头回相见,小生狄仁杰,见过苏将军。” 苏定方笑了笑,心想:“怎么都这么年轻,难不成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衙役们将剩菜撤下,换上热气腾腾的新菜。狄仁杰道:“哈米提怕菜凉了,专门派了马队,提着食盒赶来的,时间上半点都没敢耽误。” 王平安嗯了声,道:“酒呢?” 狄仁杰忙道:“一共带来八坛酒,七坛是塞外名酿,一坛是咱们自己酿的烈酒!” 苏定方看着忙乎中的衙役,直感今天这事,简直是不可思义,他道:“王……侯爷,你是来这里坐牢的啊,还是来这里当太爷的?俺看你比大理寺卿,日子过得还要舒服!” 酒菜过多,一桌子没摆开,衙役们又搬了张桌子来。 王平安看了眼,摇头叹道:“有什么舒服的,这里又不是自己家中,对付一口罢了。”他冲狄仁杰摆手道:“去准备热水和澡盆,吃过了饭,我要沐浴!” 狄仁杰道:“好,小弟这就去准备,还有得派人给大哥送些换洗衣服来。”他又冲苏定方笑了笑,带着衙役转身出去了。 苏定方嘿嘿笑了几声,忽然间,他放声大笑,指着王平安,笑道:“你不是来坐牢的,你就是来当太爷的,俺在这里待的时间可也不短了,可所见之人,要论派头,加一块儿都不及你的一成!” 王平安笑道:“运气,运气而已!”他开了坛酒,闻了闻,道:“这是我自家酿的,酒性烈得很,倒和你的名字相配,可要尝尝?” 苏定方道:“再烈能有多烈,看俺一口气喝干了它!”抢过王平安手里的酒坛,嘴对着坛口,便灌了一大口! 王平安立时起身,躲到一旁,叫道:“喷!” 卟地一声,苏定方很听话地将酒喷了出来,不住地咳嗽:“这,这这,这是酒嘛?” 头一回喝烈酒的人,就算酒量再好,也是受不了的,何况他喝得这么急,要想不喷,那真是挺不容易的! 王平安拿出手帕,擦了擦他喷到椅子上的酒液,道:“不是酒,难道还是火炭不成?” 苏定方好半晌才缓过劲儿,道:“可不真如同火炭一样嘛!”这回仔细了,他喝了一小口,道:“真叫够劲儿啊,就算是三勒浆,都远不及这酒啊!” “那就多喝些!”王平安笑道。两人推杯换盏,喝起酒来。 酒劲儿一上头,苏定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在王平安有意的引导之下,说起了他为何被关在这里。 原来,苏定方当初也算是一方豪杰,跟着窦建德和刘黑闼造反,窦建德失败后,他便回家隐居,后来耐不住寂寞,又出来为大唐效力。 十几年前,他跟着李靖远征草原,一场大战之后,做为先锋官,他踏破了突厥可汗的牙帐,立下大功。可当时的唐军放手大抢,见着啥就抢啥。回师之后,李靖就被大臣弹劾,说他纵兵大掠! 打仗嘛,杀人放火经常的事儿,不光李靖纵兵大抢,别的大将军全干过这事儿,就连李世民自己都干过,程知节连俘虏都杀,没有谁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 但天朝大军乃是仁义之师,要是干了不仁义的事儿,得承认错误呀!所以君臣们谁也没在乎,打算做做样子,给吓破了胆的番邦子民们看看,我们是有错就承认地,改不改另说。 李世民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亲自问责李靖。李靖脑瓜儿多好使呢,也不辩驳,直接认罪,对,我是纵兵大掠了,请皇上责罚! 承认错误就是好大臣,李世民也没把他怎么样。可问到苏定方时,苏定方就有点不会做人了,他竟然不承认!苏定方说他没有纵兵大掠,没做的事情,他就不认罪! 结果呢,要想学会做官,首先得学会做人!苏定方以后怎么做人不说,以后他是相当地会做人了,但在十几年前他就相当地不会做人,吃一堑长一智,他那时就因为没吃过这堑,所以就没有长这一智! 纵兵大掠的将军们都承认自己做错事了,结果大家都没事儿了,偏偏苏定方这个没有纵兵大掠的人,就因为不肯“承认”,所以就他一个人有事! 他“不承认过错”,这案子就结不了,一拖就拖了十几年,实际上是二十几年,在王平安看到他时,案子仍未结束。案子不能结,大理寺就得接着审啊,隔一段时间,便把苏定方找来,软禁起来,这次软禁的时间长了些,几达一年! 可苏定方就是不肯认罪,没做过的事,他就是不承认!于是乎,王平安就和他见着面了! 不过,苏定方的想法也在不停地转变,到了武媚娘的时代,他终于想清楚了,进而走了许敬宗的路子,许敬宗便向武媚娘举荐了他。当时的武媚娘正处在困难时期,朝中的名臣悍将都不听她的,她只好找那些有本事,但却不得志的将军,许敬宗一说苏定方,当初踏破突厥可汗牙帐的人就是他,武媚娘当即便启用他了! 而苏定方也真叫厉害,一朝兵权在握,直接就灭了突厥,而后平定葱岭,就是现在的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那一代的叛乱,随后又把百济给灭了! 要论打仗,苏定方比程知节都厉害,算是当时大唐朝数一数二的超级将领!但后世人对他的评价不高,因为苏定方和许敬宗这个大奸臣好,而李义府这个当时朝中的头号王八蛋,也对他好的不得了,以至于后世人对苏定方刻意地遗忘,名气远不如程知节还有李绩他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被冷落了二十多年,从青年一直等到了老年,这才被重视起来,这种事儿,换谁身上,谁也不见得能咽下这口气去,苏定方只是走了许敬宗的路子罢了,本人却并非奸臣,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反而于国家有大功! 苏定方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把以前的说了一遍,王平安听罢,忍不住唏嘘,这可真是好人难做啊! 他道:“苏兄,你这十几年来,想必困顿得很,可为什么就不顺着上意,说句好话呢,你只要说句自己抢了突厥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会官复原职了嘛,何必待在这里呢?你过得辛苦,你家里的人也不见得有多舒服吧?” 苏定方将一坛子烈酒都喝光了,叹气道:“就算现在承认了也没用,十几年的时光,皇上早就把俺忘了,俺就算出去又能如何?只会让昔日的同僚看不起,前途已毁,不如硬挺到底,起码还能落个好名声!” 王平安歪头看着他,忽地笑道:“要想结案,让你官复原职,倒也不必承认,你接着硬挺便是!” 苏定方嘴里喷着酒气,道:“扯淡一样,要是硬挺有用,俺还用得着在这里受小吏之气!” 王平安道:“我去劝劝太子殿下,让他下道手谕,结了这案子也就是了!” 苏定方嗯了声,又道:“扯淡一样,太子又不认得俺……”酒劲儿上头,话没说完,他就趴到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十几年前的案子了,除了你之外,谁还会放在心上?就算太子不认得你又如何,我认得你就成了呀,太子的手谕……不还得是我替他写嘛!” 第四百零三章 不用药也能治好肩周炎 第四百零三章 不用药也能治好肩周炎 王平安吃罢了饭,他并不叫醒苏定方,随他睡去。叫来院外侍候着的衙役,叫他们收拾碗筷,并把澡盆抬起来。 衙役们殷勤伺候,王平安洗完了澡,晾了晾头发,便回里屋接着睡去了,他被软禁在此,做不成别的事,只好睡大觉了! 当日无话,第二天早上,苏定方醒了过来,他许久没有昨天那么痛快地喝过酒了,而且还喝的是烈酒,虽身体强壮,但也很有不适。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到了桌子底下,揉着脑袋,坐起身来,见屋里地当中摆着个大澡盆,想必是昨天王平安洗澡留下的。 他往盆里看了眼,见水似乎挺干净的,便直接将脑袋插入了水中,稀里哗啦地洗了把脸,用袖子擦干水珠,心想:“人跟人真是不一样,这王平安也太能享受了些!别人被押在这里,心情无不郁闷,可偏偏他,就象没心没肺似的,竟然又吃又喝,还在要洗澡,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苏定方坐回椅上,又想:“能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情知自己要完蛋,吃一顿少一顿,所以拼命地要这要那,不过这里可是大理寺,就算要这要那,也得人家寺里的官员愿意给才行。剩下一种情况,就是知道自己没事,很快就会出去,这种人装起大爷来,寺里的官员睁一眼,闭一眼,犯不着得罪。估计这王平安,属于后一种人了!” 他叹了口气,自己的被冷落了十几年,这次更是严重,被大理寺卿叫进来,一押就是快一年,如果这么下去,不知何日才能重返军队,心中报负何日才能得以实现! 看了看里屋,他心想:“昨天似乎这个名叫王平安的人,说他能让太子下手谕,把案子结了,放俺出去,如果真能如此,何不求求他,说不定真的能让俺重见天日呢!” 心里一有了打算,他便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坐在桌后,想起心事来,打腹稿,寻思着怎么求王平安,既能办好事,又不失自己大将的面子! 王平安一夜好睡,醒来之后,他也不出来,在里面叫道:“来人啊,来人啊!”他懒得动弹了,反正他现在算是坐大牢,既然如此,何不当当大老爷,补偿一下自己前些日子的辛苦! 苏定方腰一直,就想站起来,可又坐下,心想:“他应该叫的是仆人,俺这般进去了,巴结之意太过明显,反会让他瞧不起的,俺还是矜持一些吧!” 院外一声答应,奔进来一个衙役,这衙役看了眼坐在厅上的苏定方,有心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直接奔到里屋的门口,道:“王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王平安躺在**,动也不动,叫道:“如厕,净面,梳头,穿衣。” 苏定方听着一愣,心想:“不会吧,就算是大理寺卿留宿衙门,也不可能这么支使手下衙役的,这王平安可有些过份了,要求未免高得离谱儿!” 谁知,这衙役半点“你太过份”了的表情都没有,竟然象是松了口气似的,满脸喜色地道:“小人们早就给侯爷你准备好了,就等着您起床哪,王侯爷稍候呐!”喜滋滋地奔了出去。 苏定方目瞪口呆,心想:“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大理寺衙役的脸色向来难看,怎么今天竟然巴结到了这种地步,这个王平安到底是干啥的呀?” 这衙役刚跑出,外面就呼啦啦地拥起一群的人来,全是衙役,而且个个手里拿着东西,有提桶的,有端盆的,还有拿手巾的,竟然还有拎着马桶的,茶壶、漱口水、梳妆盒……反正只要是想得到的,衙役们都拿了来! 苏定方张着大嘴,看着这些衙役们忙乎,真是难以相信,这还是大唐朝的大理寺吗,里屋那个是待罪的犯人吗? 衙役们推门进了里屋,苏定方就听里面有人问道:“王侯爷,你要哪种漱口水,这里有清盐的,玫瑰花露的,还有茉莉花露的……” 苏定方听着里面的话,又看了看厅里那个大澡盆,他刚才就是用澡盆里的剩水洗的脸,这人跟人太不一样了! 王平安在里面嗯了声,道:“先把马桶拿过来!” “来咧!”里面的衙役大声答应着。 苏定方心想:“俺也去茅房松快松快吧,人比人气死人,留在这里听声,太丢俺大将的面子!”他站起身,去了茅房,松快完后,回到厅里,就听里屋还在拍着马屁,有个衙役在叫着:“王侯爷,小的给您老人家梳头!” 苏定方叹了口气,不想在厅里待着了,走到院中,去看那几只小鸟。 里屋的衙役们不都是势力眼,但这么个巴结法,却也是大理寺建立后的头一次,原因无它,因为拿到的赏钱,也头一回让他们惊讶,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大手笔的犯人! 原来,昨天哈米提又送来一大笔的钱,还有欧阳利也送来不少珠宝,都交给狄仁杰,让他上下打点。狄仁杰可有办法,他直接象开菜单似的,开了个价格表来,伺候王侯爷洗澡,赏多少钱,伺候他吃饭,赏多少钱,给他端马桶,会赏多少钱,一项一项都写了出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每一项的赏钱是按着衙役们每个月的俸禄来的,比如伺候王平安洗脸,这个事儿小,那就赏一个月的俸禄,给王平安拎马桶,这个事儿大,那就赏两个月的俸禄,梳头是个细致活儿,那就赏三个月的俸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的情况不是王平安让衙役伺候,是一件过份的事儿,而是不让他们伺候,才是一件过份的事儿呢!衙役们都挺不容易的,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着伺候王侯爷你老人家,得些好处呢,你不让人家伺候,岂不是断了人家的财路,是吧! 王平安舒舒服服地起了床,被伺候着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这才出了屋子,见苏定方站在树下,他笑道:“苏兄,你起得倒早,昨晚睡得可好?” 苏定方回过头来,道:“挺好,你厅里的地板不算太凉,俺连被子都省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冲衙役们甩了甩袖子,道:“把这儿都收拾干净了,还有拿早餐来!” 衙役们又是大喜,伺候王平安吃早餐,属于干净活儿,赏钱是两个月的俸禄,而且人人只要在旁一站,就算伺候了,这笔钱可谓赚得轻松之极,他们就盼着王平安吃饭呢,一天吃十顿才最好! 衙役们连声答应,抬着澡盆,就往外走,一个看似象个管事的衙役,走到苏定方的跟前,道:“苏将军,你来这里,可是不合规矩啊!虽然咱们不想难为你,可你终究是待罪之身,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吧!” 苏定方哼了一声,抬头看天,不去理会这个衙役。 别看这个衙役在王平安面前,殷勤得象个店小二,可在苏定方的跟前,却又变成了大理寺的官吏。他听苏定方哼哼,他竟然也哼哼了声,道:“要是你不愿意住小院,咱们大理寺的地牢里,可有的是空地方,要不要给你换个地方?” 苏定方大怒,喝道:“势利小人,竟敢跟本将军这么说话!”举手就想打人! 衙役们一起看向他,尽皆笑道:“天下如无势利小人,又哪能显得出你这正人君子呢,你可是道貌岸然得很啊!”出了小院,尽数走了。 苏定方气得胸口起伏,回过头来,对王平安道:“王侯爷,昨个俺临醉过去之前,曾听你说,能让太子下手谕,结了俺的案子,你真能做得到?”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受刺激了?知道这世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了吧!”他点头道:“小事一桩,我什么时候出去,你就什么时候出去,怎么样?” 苏定方有些不信,道:“那赶情儿好,俺就信你一回。你要是真能让俺的案子结了,不再受那些小人之气,俺感激你一辈子!” 王平安道:“那可不必,苏兄案子结了,便一身轻松,待我再向太子保举你一下,让你官复原职,好生为朝廷效力,也就是了!” 苏定方眼睛一亮,道:“不会吧,俺都被凉快十多年了,卫府中早就没了俺的位置……” “那就添加一只新的府卫军队好了,苏兄来做营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平安走到院子里,去逗那几只鸟,一脸“小事,小事”的表情。 苏定方呆呆地看着他,道:“你,你定是昨天喝多了,今天酒都没醒!” 说话间,外面的衙役又颠颠地跑了进来,拎进一溜的食盒,要伺候王平安吃早餐。王平安邀请苏定方一起来吃,苏定方也不客气,很自觉地坐到了他的下首位置。 一碗粥尚未喝完,就见院门一开,秦少卿进来了。秦少卿见到苏定方,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少许的不悦,但瞬间消失,微笑着道:“王侯爷,昨晚可休息得好?” 王平安摇头道:“凑合吧,换了新地方,睡得不够踏实。” 秦少卿坐了下来,道:“那要不要我给您换张床,还是把这屋里的家俱都换了?” 王平安道:“太麻烦了,算了吧。”用筷子指了指桌子,道:“秦大人一起用点儿?” “多谢王侯爷赏饭!”秦少卿笑眯眯地道,衙役送上碗筷,他端起碗来就吃,半点儿都没见外。 苏定方看了看王平安,又看了看秦少卿,心中忽想:“没准儿,这个王平安没有吹牛皮,他真有可能解决得了俺的事情!” 吃罢了早餐,秦少卿道:“正巧王侯爷在我这里小住几天,我有点小毛病,想请你给看看,王侯爷可有闲?” 王平安笑道:“闲得很。秦大人哪里不舒服?” 秦少卿举了举胳膊,道:“我每日处理公务,伏案时间太久,这肩膀就有些发凉,而且抬胳膊时,就象现在,有针扎的感觉,极是难受。” 王平安哦了声,捏着他的胳膊和肩膀,道:“是这里疼,还是这里疼?说上不来是哪儿疼?” “是啊,尤其是右膀子,疼得最是厉害。”秦少卿道。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是肩周炎。”他道:“小毛病,不要紧的。” 肩周炎又称冷凝肩或五十肩,症状就是肩膀疼,胳膊抬不起来,往后背也背不过去,一伸手突然象被电击一样,或者说如同被锥子扎了一下,而且还是突然被扎的! 这种病病因很多,但最不让人注意的一个病因就是受寒。比如说天热的时候,有的人晚上睡觉,把肩膀露出来了,不小心受了风。怎么判定是受了风呢,很简单,只要用手一摸就成,肩膀这个地方会比身体别的部位凉,不知不觉中,肩周炎就得上了! 这种病一般是平常不注意,时间长了,疼痛一块找齐,不必怀疑,一定会找齐的! 秦少卿松了口气,却道:“小毛病才最折磨人,这病是要内服,还是要外敷?我找别的医生看过,开的药都没什么效果啊!” 王平安站起身,道:“不用吃药,你照我说的做,就能治好这个病。”他站到墙边,身体紧贴着墙,道:“你每天象我这样,用手指爬墙,这病就能缓解,坚持得时间久了,病就能好,除非你不注意保养,否则一般来讲,很少会再犯,比吃药有效得多!” 他把手贴着墙,手指爬墙,爬到最高处,再慢慢原路返回! 秦少卿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惊讶地道:“这么简单?” 王平安笑道:“为什么要很难?” 秦少卿站了起来,也走到墙边,学着王平安的样子,用手指去爬墙。王平安提醒道:“手臂不能抬起来,身体紧贴着墙。对,这就样,很好做,是吧?” 秦少卿只用手指爬了一小段距离,就大声道:“不好做,一定都不好做!”他的手指爬墙,只爬到了跟头差不多高,就再也爬不上去了! 王平安啊了一声,叫人拿了根筷子来,在秦少卿手指爬到的地方,划了一个记号。他道:“你坐下,我来教你一个方法,揉一揉,疼痛就能减缓。” 第四百零四章 探望之人无数 第四百零四章 探望之人无数 秦少卿回到桌边坐下,王平安站在他的旁边,手放在他肩胛骨的内侧缘上,用手指开始按,一边按,一边问秦少卿疼不疼。 苏定方坐在旁边,心想:“是冷凝肩吧?找点老生姜啥的糊一糊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他和秦少卿不一样,他出身行伍,体格健壮,什么病都没有,自然不理解秦少卿的苦楚。 秦少卿不停地道:“这里疼,这里也疼!哎呀,这里疼得尤其厉害!” 王平安是在为他按痛点,痛点,也就是牵制肩周活动的肌肉粘连点。 按了半晌,王平安道:“倒也并不是十分严重,只有几个点痛罢了。”转过身,对秦少卿道:“这几个痛点的位置,你能记住吧?” 秦少卿苦着脸道:“哪还用得着记,一按就疼啊!” 王平安笑了笑,道:“我教你个法儿,回家让尊夫人照着做,很简单的。”他伸出手指,道:“看着,两指宽,在疼痛的位置周围,上下左右取四个点,然后对每个点进行按揉,先向右揉,不用揉得太久,但要记住次数。然后再向左揉,也要记住次数。” 秦少卿道:“为什么要记住次数?” 王平安道:“因为揉过这几个点之后,还要揉中间的痛点,揉痛点的次数,是揉周边这四个点次数的总和,嗯,也就是四倍的次数。” 秦少卿哦了声,又道:“能不能省点事,用手掌揉?手掌大,一次就都揉到了!” 苏定方平时受过秦少卿的气,听他这么说,嗤笑道:“吃饭也挺麻烦,为何顿顿分开,一次全吃了不就得了,就怕你撑着!” 秦少卿脸刷地就沉了下来,道:“苏将军,你的案子拖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没结,是想永远也结不了吧?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 苏定方呼地站起身,大是气恼,他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冲他一笑,对秦少卿道:“苏将军的案子,太子有意过问,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苏将军就快出去了!” 秦少卿一愣,看了眼苏定方,再没说什么。 王平安用刚刚说的方法,替秦少卿按揉好了,道:“这回秦大人再去用手指爬墙,看看效果!” 秦少卿摸着膀子站起身,道:“似乎舒服不少,不象刚才那么疼了!”来到墙边,又用手爬起墙来。 这回他手指爬的高度,可比上次高上了许多,上次是只到头部,这次足足高了半条胳膊那么长! 王平安笑道:“如何,好点儿了吧?” 秦少卿又惊又喜地回过头,道:“岂止是好点,效果显著啊!”他回到桌边,冲王平安拱手道:“多谢王侯爷。哎呀,你看看,我连拱手都比以前高了许多!”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每天都做,肩膀便不会疼痛了!” 屋里正客气着呢,有衙役来报,说马周马大人来了! 秦少卿大吃一惊,马周来了?马周可是中书令,宰相之一,他来大理寺干嘛?就算有事的话,他只要派个人来,那大理寺卿就得巴巴地赶去西台见他,何必他亲自来此? 王平安笑道:“马大人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秦少卿和苏定方一起看向他,两人心中同时想:“来看你的,不会吧,你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三人一起出了院子,去外面迎接马周,稍等片刻,就见马周缓步走来,陪着他的正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大理寺卿,也就是秦少卿的顶头上司。 三人同时上前,给马周见礼,马周摆了摆手,道:“免了。”他看向苏定方,奇道:“这不是苏烈吗,你为何在此处啊?” 苏定方心中叹气,俺这个人别人还记得,可俺的案子,是真的没人记得了,拖的时间太久了。他道:“回马相的话,末将贞观四年犯了案子,至今没有结案,所以要经常来大理寺陈述。” 马周皱起眉头,看向大理寺卿,道:“是和李靖李大将军出征突厥的那个案子?怎地到现在还没有结案?” 大理寺卿一哆嗦,心中生气,这个苏定方太不象话,你不识时务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也被责问!他忙道:“马相,苏将军的案子很是复杂,无法一时结案,倒不是下官没处理好。”顿了顿,又道:“但下官也从未难为过苏将军,他在这里做陈述时,衣食供给,向来是不缺的!” 马周点了点头,道:“尽早结案。老夫今日来此,就是来看看,大理寺中是否有冤假错案,年底时就要做考核了,你留心一些,莫要得个差评!” 大理寺卿额上冒汗,忙道:“是是,下官省得,多谢马相提醒。”他看了眼苏定方,心中暗想:“不是我们不想结案啊,实在是这个家伙太不识时务了,王八咬秤砣,他铁了心地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啊,他肯服软,不早就没事了!” 马周并没有对王平安说什么,也没和他招呼,就象没看到这个属官似的,慢慢地走进了院子,见小院精致,道:“这里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大理寺卿跟在他后面,道:“是啊,对于没有定案的三品大员,寺里向来是照顾的,不能扫了他们的颜面。” 马周道:“这里幽静,倒是个好好反思的地方。”走进了屋子,见桌上放着早餐,竟有三副碗筷,他眉头皱起,道:“这里住着三个人?” 秦少卿头皮一阵发麻,坏了,这回轮到我挨训了!他在后面道:“回相爷的话,是下官和苏将军刚才陪王侯爷用饭了。呃……下官肩膀不适,所以来请王侯爷看看,至于苏将军……” 苏定方忙道:“末将有咳嗽的毛病,也是来请王侯爷看看的!”说着话,他使劲咳嗽了两声。 马周总算是“注意”到了王平安,他道:“王舍人,你怎么也在这里,是在反思你所犯下的过错吗,你有何劣迹,需要到这里反思?” 王平安一咧嘴,我在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象苏定方似的,认准死理就是不松口,他一脸的懊悔,道:“下官劣迹斑斑,过错犯的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无法都想起来,所以只好在这里反思,以期能改正错误,重新做人!” 马周看着他,屋里众人也都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尽皆无语。马周忽地笑了,道:“你是老夫的下属,竟然劣迹斑斑,看来老夫有失察之过啊!嗯,你好好反思吧,写个条陈出来,将过错一一举出,让老夫也看看,你到底怎么个斑斑法儿!” “是,下官定会好好写这份条陈的!”王平安道。 马周环视了一下屋里,转身就要离开,忽地象想什么似的,对王平安道:“你上次教老夫的眼保健操,很有效果。老夫有脖子痛的毛病,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大理寺卿和秦少卿啊地一声,都满脸关注地道:“马相,您老脖子不舒服,可曾请了太医来看?” 苏定方动作慢了一拍,见别人马屁拍上,他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说几句,可又没好意思说。 马周坐了下来,道:“太医令就在此处,还用得着请哪个太医?无病,来给老夫看看。” 王平安应了一声,站到了马周的身后,为他看脖子。苏定方一脸的惊讶,怎么他又是太医令了? 王平安轻轻摸了摸马周的脖子,问道:“马大人,您的脖子怎么个不舒服法儿?” 马周道:“可能是伏案太久的关系,脖子总感酸痛,还有些僵硬。” 王平安哦了声,用手轻按马周的颈椎,道:“您转动下脖子,可否有嘎吧嘎吧的响声?” 马周转动脖子,道:“有这种声音,象是骨头错位一样。”果然有嘎吧的声音。 王平安又道:“可是想甩头?” “是啊,你怎知道?”马周回头看向他。 王平安忙道:“这是小毛病,但也得及时治疗,否则会越来越严重的。” 马周的病很普遍,文职人员经常会有这种毛病,说得直白些,就是颈椎病,也能算得上是职业病的一种。 王平安道:“您脖子痛的毛病,用刮痧可以治好,可要下官为您一试?” 马周一听刮痧,立即摆手道:“不必了,老夫还有事情,不能在此多耽搁。”刮痧他是知道的,刮完之后,象被痛殴一顿相仿。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又道:“简单的方法倒也有,而且不占用时间,您每天晚上看书或休息时,就能做了。” 说着,他拿起帽子上做装饰用的粗红绳,道:“马大人你回家找两条这么粗的绳子,系个活扣……” 马周脸色一沉,道:“混帐,你想让老夫用绳子系脖子吗?” 大理寺卿和秦少卿,还有苏定方同时一咧嘴,连外面伺候着的衙役们也都把嘴咧开了,不会吧,你想劝马相爷上吊? 王平安忙道:“不不,下官哪敢。下官的意思是,您找两根这么粗的绳子,打好活扣,然后系到您的大脚趾上,往床棱上一吊,吊一刻钟,这段时间你看书也成,干别的也成,什么事都不耽误,坚持一段时间,就能缓解你的脖子痛了!” 他说的这种方法,是刺激足上颈椎反射区,简单易做,且不占用时间,其效果却很好,和现代人去医院,做颈椎牵引,是一样的效果! 马周啊了声,看了看自己的脚,道:“老夫是脖子痛,怎么却要去吊脚趾呢?” 第四百零五章 大理寺成了太医院 第四百零五章 大理寺成了太医院 王平安听他这般问,想了想,感觉在这个年代,和别人讲反射区的话,可能不会被接受,他便道:“回马大人的话,人身体里的经脉是相通的,足乃人立地之根本,所以经脉在足上最是**,这个嘛……常按揉一下,自然可以祛除百病了!” 马周哦了声,道:“对于经脉五行学说,老夫年轻时倒也有所涉猎,但吊大脚趾,可以治好脖子痛的说法,今天却是第一次听说。好,老夫回去便就试一试,看看是否真的有效!” 王平安忙道:“一定管用的,马大人尽管放心!” 马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你好好反思吧!”说着,带着大理寺卿,出了院子,又去别处转悠了! 见中书令走了,秦少卿一擦脑门儿,笑道:“马相为人最是严肃,不想今日倒是随和的紧。” 王平安奇道:“马大人平常很严肃吗,他不是一直很好说话的吗?” 秦少卿干笑两声,心想:“他跟你好说话,和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苏定方却拉住了秦少卿,道:“秦大人,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有什么话也别藏着掖着,马相爷都说话了,让俺这案子早点结了,你就早点给结了吧!” 秦少卿摇头道:“那也得苏将军你认罪伏法才成啊,你要是认了罪,今天咱们就能把案子结了,你看成不?” 苏定方脸上现出不悦之色,这话他都听了无数遍了,要是他想“认罪”,早就认了,何苦等到现在! 王平安道:“要是苏兄认了罪,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秦少卿笑了笑,道:“至少要罚三年的俸禄,以前那些将军们,都是这么给定的罪。不过因为苏将军没有定罪,所以只能拖着,一拖十几年,年年没俸禄啊!” 说着话,秦少卿冲王平安抱了抱拳,转身走了,再不理会苏定方。 王平安看了看苏定方,见他一脸的难堪,便道:“只要案子结了,所拖欠的俸禄,自然会一并还给苏兄。只是大丈夫爱惜名誉,犹如灵鸟异兽爱惜羽毛,是半分马虎不得的。苏兄没做过的事,不承认是对的,小弟站在你这一边,绝对支持你!” 苏定方听了他的话,心里大感舒畅,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安慰过他,就算是自己的家人,都也只是埋怨。就算是说场面话,说要支持他,这还都是头一次。 苏定方甩了甩头,道:“多谢王侯爷相慰,经你一说,俺的心情好了不少。” 衙役们见他俩坐下聊天,忙进来收拾桌子,又问他俩要不要喝茶。王平安道:“有好茶尽管拿来,莫要罗嗦多问。” 衙役大喜,即然王侯爷这么说了,那有什么好玩意尽管往上搬就是,越多越好,都算是伺候到了王侯爷,然后去狄仁杰那里领赏钱也就是了! 衙役们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想尽办法,要怎么才能伺候好王平安。 苏定方奇怪地道:“大理寺衙役的脸子,向来不好看,怎么他们好象要争相巴结你一样?王侯爷,你不会是有什么大靠山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有啥靠山啊,可能是我平常人缘好些,所以出了事儿,大家都能照顾一二吧!” 苏定方听了这话,半晌无言,他的人缘就不怎么好,出了事儿后,头一两年还有人关心一下,拖了这般久的时间,再没人来问候他了,家里的生活也日渐捉襟见肘。 没过多一会儿,外面的衙役便送进来香茶,竟然一口气送进来七八壶,每壶里都有一种名茶,光说这几壶茶,要放到茶楼里去卖,怕就得四五贯钱,都够中等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王平安道:“苏兄想喝什么,自己的动手倒就是,我就不给你倒茶了,咱们都别客气!” 苏定方拿起一壶茶,打开盖子闻了闻,道:“真香啊!唉,这种富贵生活,俺都快忘了!” 衙役陪笑道:“王侯爷,房驸马和柴驸马来了,说要见您呢,小的这就将他们请进来?” 王平安一皱眉头,道:“是房遗爱和柴令武这两位驸马?” 衙役忙道:“是啊,正是他们二位。” “那就请他们进来吧!”王平安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半点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苏定方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站起身,道:“既是两位驸马来了,俺便回避一下。王侯爷你要是叫俺,在屋里叫一声就成,俺就能听到。” 王平安拉住了他,道:“为何要回避?咱们相谈正欢,等他们走了,接着再聊,回避个什么劲儿啊!” 就听院外有人叫道:“王侯爷,好雅兴啊,躲清闲竟然躲进了大理寺。”说话之人,乃是巴陵公主的驸马,柴令武。 柴令武和房遗爱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每人手里都提着个盒子。一进院子,房遗爱见王平安坐在屋里,他便道:“无病兄弟,愚兄带了新下的秋梨来,给你解解渴,消消火。” 柴令武则一举手里的盒子,笑道:“王侯爷我没给你带别的,带了两只烧鹅,还有两瓶好酒,让你快活一下,在大理寺这种地方,可没这种好东西吃!” 王平安哈哈一笑,起身拱手道:“多谢两兄长了,真是想的周到啊,小弟感激不尽。” 苏定方陪着他站了起来,心中却想:“你们可是想得差了,以为王平安在这里没吃没喝的。其实啊,人家吃东西,那都是大酒楼专门送,凉的人家都不吃呢!” 进屋之后,分宾主落座,王平安向房柴二人介绍了苏定方,苏定方很是客气,可两位驸马就有些茫然了,苏定方落难之时,他俩还是小屁孩呢,上哪能知道苏定方去,再说了就算是苏定方没落难,他俩也不见得会有多客气,他俩出身显贵,怎么可能对一个中郎将客气呢! 上次他俩管王平安借钱,虽然最后并没有借成,但再怎么说也是熟人了,昨天听说王平安进了大理寺,他俩便赶个大早,前来探望,一来是想让交情更进一层,二来嘛……也是想看看他的笑话! 见桌上摆着好几只茶壶,房遗爱问道:“怎么,这大理寺里不管饭,就只给你水喝吗?”说着话,拿起只茶壶来,打开盖子闻了闻。他啊了声,道:“这,这可是上好的黄山茶啊!” 柴令武心想:“哪有这种可能,这种好茶,我家里都舍不得喝,王平安一个坐牢的,能喝上这种好茶?”他打另一只茶壶,闻了闻,脸一抽抽,是武夷山的茶,也是极品的那种! 两人互视一眼,心中都想:“咱们拎的东西……寒碜了!” 王平安很是客气,请他二人喝茶,他俩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喝,专挑最贵的喝! 客套了几句,房遗爱捅了下柴令武,柴令武会意,假装很郁闷地叹了口气,道:“唉,快入冬了,得好好保养身子啊,最近有些不太舒服,身子骨儿不如从前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这两位驸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岂有不知之理,定是他们的公主床第之间,索要过多,他俩有点挺不住了。 他笑道:“二位兄长,你俩最近经常绕着城墙跑步吧,可是跑的次数太多,是以后继无力了?” 房遗爱和柴令武又互视一眼,心中都道:“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儿啊,一露口风,人家就知道怎么事儿了!” 他俩一起点头道:“是啊,跑得太多,总感后继无力啊!” “是打算药补啊,还是食补?”王平安笑道。 柴令武笑道:“是药三分毒,当然是食补了!” 王平安冲侍立在外面的衙役一招手,道:“笔墨伺候!” 衙役大喜,他们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伺候二字,连声道:“是是,小的们这就伺候!”一口气奔进来四个,一人铺纸,一人研墨,一人奉笔,最后那个人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只好用衣袖去擦砚台,人人都有活干嘛! 房遗爱嘿了声,道:“可真够殷勤的,大理寺的差人,向来是这般勤勉吗?” 苏定方哼哼两声,道:“大姑娘上花轿,这是头一回啊!” 王平安提笔开了副药膳方子,道:“这个方子名叫姜附焖羊肉,可以经常食用。你们看,用生姜和熟附子焖瘦羊肉,加些料酒和糖,就可以了。做起来简单,效果却好,尤其适合秋冬服用。” 他顿了顿,又道:“千万别小看这道药膳,经常食用,可以增加体力,而且还可以固肾强精,绝对能让你们后继有力,而且力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啊!”他将“固肾强精”四个字,咬得重了些! 房遗爱和柴令武脸上都笑出花来了,他俩为了应付各自的公主,那真是想尽了办法,尤其是房遗爱,自从他向高阳公主展现了“威武英挺”的一面之后,高阳公主对他威武的尺度,要求就越来越高了,弄得他现在都怕天黑了,回卧房就如同上战场啊! 房遗爱拿起药膳方子,笑道:“羊肉是好东西啊,我最爱吃羊肉了!” 柴令武也道:“我也爱吃羊肉,以后天天都吃!”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两位以后也得培养一下对生姜的喜好了,这道药膳嘛,你们要尽量吃姜啊!” 房遗爱哦了声,道:“对对,要多吃姜,其实我爱吃姜,更胜于吃羊肉!” 柴令武赶紧也道:“姜是好东西,我平常都是当点心吃的!” 苏定方一皱眉头,心想:“胡说八道,谁吃姜象吃点心似的。这个药膳方子,看起来怎么象是壮那个阳的,他俩不会……当驸马真是辛苦啊!” 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两人告辞走了。 还没等消停一会儿,衙役又来禀报,说褚遂良来了! 这回王平安不能再坐着不动了,起身相迎,出了院子,苏定方仍旧陪着。褚遂良进来之后,见有外人在,他和苏定方以前不太熟,不好当着苏定方的面,和王平安说什么。 褚遂良一进屋子,便大声道:“无病,老夫可不是来看你的,而是来看病的!” 王平安忙道:“是是,小侄一身的臭毛病,褚世叔正好为小侄看看!” 褚遂良看了眼苏定方,没有打招呼,却对王平安道:“老夫每天想事情多,头发白得厉害,你开个方子出来,给老夫补一补。” 王平安看了看褚遂良的头发,心想:“用脑过度?不见得!”他道:“发为血之余,发为肾所主,要想让头发乌黑,要务乃是使肾之精气旺盛。小侄给褚世叔开个粥方出来,又好吃又滋补!” 这回没让衙役们进来伺候,他提笔开方,道:“这粥名为首乌黑豆粥,可治白发症。制首乌、黑豆、黑芝麻、冰糖、红枣、大米……”边说,边将药膳方子写了出来。 褚遂良接过方子,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王平安,道:“老夫看你脸色蜡黄,象是缺少了滋补,你可知羊肉汤是最补身子的?” 王平安一愣,他刚给房柴两人开了焖羊肉,怎么褚遂良也提了出来?羊肉汤最补?不见得吧!他忙道:“原来羊肉汤是最补的,多谢褚世叔提醒,小侄以后会天天食用的!” 褚遂良将药方揣入怀中,站起身,道:“你是得天天食用,尤其是喝突厥羊肉熬的汤,赶紧适应了吧!”说完,转身走了。 王平安挠挠头,看了眼苏定方,道:“突厥的羊和咱们中原的羊,区别很大吗,是更肥些?” 苏定方皱眉道:“褚大人的意思,不象是叫你喝羊汤,似乎是在提醒你,你有可能要去突厥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就听苏定方又道:“难道朝廷要把你发配到突厥去?未免太远些了吧!” 王平安尚未回答,就见衙役又跑了过来,道:“王侯爷,李大将军来了,还有尉迟大将军!” 苏定方一哆嗦,问道:“哪位李大将军?”他以为是李靖来了。 衙役道:“是李绩李大将军。” 话没说完,就听院外有人叫道:“无病孩儿,这回你可要大糟而特糟了!”随着喊话声,院外进来两人,正是李绩和尉迟恭,喊话的是尉迟恭。 第四百零六章 平安,你的判决下来了 第四百零六章 平安,你的判决下来了 王平安正想着多吃突厥羊肉呢,尉迟恭又喊出大糟而特糟的话来,他忍耐不住,打了个冷战,快步迎上,道:“两位伯伯,小侄怎么要糟糕了?” 李绩和尉迟恭走了进来,见苏定方也在,尉迟恭咦了声,道:“这不是苏烈么,你怎么在这里,是来看无病孩儿的?” 一句话,差点把苏定方给说哭了,军中到底还有人记得自己啊!他撩起衣襟,给两人跪下行礼,道:“末将苏烈,多年来官司缠身,隔不多久,就要被叫进大理寺来陈述,是在此处反思过错,偶遇了王侯爷!” 尉迟恭看了眼李绩,李绩微微摇头,两人都想起那回事了。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拖着啊,他俩都和李靖是哥们儿,十几年前的事情,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没有想到,李靖和那一大群的将军早就没事儿了,可苏定方却一直被拖着! “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定方你的头发也见白了!”李绩说了一句人情,但却对苏定方的案子半句不提。 尉迟恭也不提,谁也不愿意掺合进浑水里,何况还是十几年前的浑水,更没必要了! 摆手让苏定方起来,进屋坐下,李绩问道:“无病,刚才进门时,我们看到褚大人了,他也是来看你的,和你说了什么?” 王平安硬着头皮,道:“褚世叔让小侄多喝羊肉汤,尤其是要适应突厥的羊肉汤!” 李绩和尉迟恭一起哦了声,李绩道:“看来不光是我们料到了,他也料到了,而且还提前来暗示。无病,褚大人不会欠了你人情吧,大到没法还的那种人情?” 王平安摇头道:“哪有,我只是在出事的当晚,去褚世叔家,给婶婶和文文看病,文文是他的小孙女儿!” 尉迟恭嘿了声,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欠了天大的人情,还是出事当晚欠的,怪不得褚老头儿一个劲地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好话,原来是心虚啊!” 李绩摇头道:“也不见得!无病,今天皇上没有召开早朝,但各衙门却还是要处理公务的,有份六百里加急送来,已然抄送各处了。” 尉迟恭道:“突厥流民叩关了,在怀远一带!” 王平安啊了声,半晌无语,心想:“总不至于大唐边军,挡不住区区流窜的突厥人吧?可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苏定方听了却大喜,边关打仗,这是好事啊……对自己来讲是好事!如果皇帝向突厥用兵,必会大集府军,自己就能有出头之日了! 李绩看了眼苏定方,心想:“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你的案子不还没结呢嘛,就算皇上要用兵,也不见得会派你去!别忘了,远征高句丽这样的大行动,皇上都没想起来你!” 他只看了苏定方这么一眼,苏定方的心刷地就冷了,难不成自己还要接着被冷落? 尉迟恭接着道:“不是刚刚派了许敬宗去突厥嘛,按着他的性子,估计他肯定会畏难不前,请求朝廷加派人手,帮他的忙!”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冒出来了,道:“这这,这跟小侄有什么关系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回可真是要大糟而特糟了! 果然尉迟恭和李绩一起哼了出来,尉迟恭道:“你忘了那日在朝堂上的事儿了?谁出的主意谁去,对吧?那出主意的人要是有了麻烦,不得换成谁举荐的他,谁去帮忙擦屁股么!” 王平安咧嘴道:“这样也行,可我也不会打仗啊!” 苏定方听到这话,心中的希望又升了起来,你不会打仗没关系呀,俺会啊,你帮俺把案子结了,俺帮你去打仗!突厥流民算个啥,想当初他们大汗的牙帐,俺都踩过! 李绩道:“有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那许敬宗也不会打仗,还不照样派他去了!再说了,想前隋时,韦云起不会打仗,可他孤身一人去了突厥,还不照样把草原上弄了个血流成河?” 尉迟恭也道:“是啊,所以派你去给许敬宗帮忙,那是天经地义地,和你会不会打仗根本没关系。放心好了,朝廷不会让你带领大军的,只会让你出使,当个使者!” 王平安这才放下心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果光是出使,那小侄便就不怕了!” 李绩和尉迟恭竟然一起摇头,李绩道:“我大唐乃仁义之邦,是不斩来使的,但突厥人不但杀使者,还会扣押,他们和匈奴人是一样的!” 尉迟恭笑道:“无病,老夫劝你,最好养只好点的大雁,等你被扣押了,就让大雁传书通知我们,我们好去救你呀!” 王平安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在盘算,李治是离不开我的,他不会让我去的,我得去求求他才行,我一被放出去,就去求他! 李绩见他脸如黑灰,知道他害怕,拍拍他的肩膀,道:“无病好孩儿,不要害怕,我们会帮你的,派几个精兵强将护送你去,如一旦有了危险,他们必会保你平安的。” 尉迟恭也道:“战术上要勇往直前,战略上嘛,避敌锋芒乃是用兵之道,没人会笑话你的。老夫教你一个法子,当你面对突厥流民时,你一定要让手下冲上去,象切菜砍瓜似的,狠狠地砍死几个,保准突厥人就不敢过来了。突厥兵和咱们大唐府兵不同,他们进攻时快,逃跑起来更快,快到你想都想不到地步!” 李绩从怀中掏出本书来,交给王平安,道:“老夫一生用兵之术,都记在这本书里,这几天你好好看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尉迟恭道:“李老头儿给你书,老夫给你人,等你走时,老会定会派出勇士,护你出关!” 两人说完,起身走了,王平安一直送出门外。 回到屋里,王平安呆坐在椅上,一句话不说,只是在想心事。苏定方却有些心急火燎,他等了十几年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能错夫良机啊! 苏定方道:“王侯爷,俺……末将倒有一个主意,不知管不管用!” 王平安抬起头,问道:“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苏定方道:“那个许敬宗末将以前听说过,是个势利小人,什么本事没有,就会整人!想必他是一定会整你的,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祸害别人,再无其它用处!” 王平安心想:“这个还用得着你说,是个人就知道。” 苏定方又道:“他要是求助,这种军国大事,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朝廷是都得答应的。末将看出来了,你在朝中很吃得开,但再吃得开,遇到了战事,你都推不开的。一旦开战,连皇上都得御驾亲征,何况咱们这些当臣子的,对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你就直接说主意吧,不用给我分析这些,我都懂的!” 苏定方道:“关键就在于许敬宗身上,他要是求助,那定会让你陪着他一块倒霉,这点没错吧?” “废话!”王平安气道,他和史忠臣联手整得许敬宗出关喝西北风,许敬宗岂有不反过来整自己的道理! 苏定方忙道:“这可不是废话!如果他不求助,那不就没事了嘛!” 王平安双手一摊,道:“他怎么可能不求助呢?” 苏定方看了眼外面侍立着的衙役,王平安当即摆手,道:“你们退下吧,不用伺候了!” 衙役们大失所望,只好退出了院去。 苏定方低声道:“死人是没法求助的,王侯爷你只要派出刺客,将许敬宗杀死在半路,不就得了嘛!”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心想:“对啊,我先把他给杀了……不对,这什么狗屁主意!”他怒道:“这算是什么主意,杀害朝廷命官,这是大罪,而且不可能查不出来,我出使突厥,不见得会丧命,可要是杀了许敬宗,我非得被满门抄斩不可,我一家人的命难倒要为他填进去不成?” 苏定方啊了声,道:“这个法子不好使?” “肯定不好使!”王平安气道。 苏定方学着他的模样,也一摊手,道:“那就没别的办法了,你只能出使突厥了!” 王平安皱眉道:“如我去求太子……” 他突然一哆嗦,不对劲啊,李治为什么没有派人来看自己?而且来了好几个大臣,为什么他们只提醒自己,却并不说要去太子那里求情?而自己现在被软禁在大理寺中,不能出去见李治……醒悟了,这应该是李世民的意思,大家都知道结果了! 这个结果不一定是李世民想出来的,但一定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大臣们都是老奸臣滑之人,岂可能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大家只是对自己表示关心,但一个真为自己求情的人都没有,李治现在肯定被禁足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明白,自己不在他身边,以他的木头脑袋,上哪儿想得这么深远去! 王平安喃喃地道:“难不成我真的要去突厥?” 苏定方道:“王侯爷,你的封地就在那里啊,不派你去,派谁去?所以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个特别能打仗的人,陪着你一起去,这不就得了嘛!到了草原上,要是碰到不服天朝管的……不服就揍他,揍到他服!” 王平安一脸的苦色,道:“会打仗的将军,我倒是认识不少,可都是名臣猛将,哪可能听我调遣啊,不可能做我副手的,我在朝中找不到这种人的!”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苏定方在干嘛,向我毛遂自荐呢么? 果然,就见苏定方一拍胸膛,道:“俺呀,俺很愿意听王侯爷你调遣地!” 第四百零七章 去突厥观风 第四百零七章 去突厥观风 王平安见苏定方拍胸脯,他道:“你?可你的案子不还没结呢嘛!” 苏定陪起笑脸,道:“王侯爷,你本事大,你帮俺结案不就得了么!” “唉,现在看起来,替你结案是有些难度地了!”王平安叹了口气,他道:“我本以为,只要和太子去说说,讨来道手谕,你的案子好结得很,都拖了十多年了,谁还会难为你不成,可现在我连太子都见不到,又如何能替你讨手谕呢?” 苏定方听了,感觉王平安说的不错,心中有些失望。沉默半晌,他又道:“王侯爷,你为人很是随和,要是能在你手下做事,想来不会受什么苛待,至少比在别人的手下办事要强。你看看,要是有能用得上俺的地方,你就多想着俺点儿,俺愿意跟着你办事!” 王平安心想:“他这也算是投诚了,估计是苏定方把自己和李靖比较了一下,感觉自己比李靖强点,本事不提,至少性格上随和很多,好相处,所以他才说出这番话来。” 他点头道:“要是我真会被派去突厥,那我定会带上你的,你的案子,也会想法替你摆平的!” 苏定方叹了口气,道:“反正都拖了十几年了,再拖拖也没啥,不着急!” 王平安一时无语,他自己的麻烦都缠上身了,也没心情在安慰苏定方了。 可他俩不吱声,相对枯坐,别人却不让他俩清静,没过多一会儿,太医署的众太医,在陶巨东的带领下来了,一大群的人,人人手中提着礼物,前来看望王平安。 王平安只好再开始应酬,感谢属官们的看望,大家客气一番,谈了谈太医署的将来! 太医们走后,中书省的同僚又来看望他,虽然中书省的官员们,与王平安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好歹也是一个衙门里的,而且王平安也不见得真的会倒霉,烧冷灶这种事情,人人都会,找个由头就来呗,又不花费什么,却能在王平安最“寂寞”的时候,来安慰他一下,结个善缘,何乐而不为呢,没准以后这个善缘就能用得上! 所幸中书省的官员都挺忙的,而且没人求医,来得快,走得也快,过不多时,小院里又恢复了平静。 苏定方望着一屋子的礼物,叹道:“王侯爷,你的人缘真是没的说,俺当初落难时,看俺的人都没有你的一半多。嗯,一半的一半,再一半的人都没有!” 王平安叹道:“累啊,你当应酬这些人,是个轻松活儿吗?是真的很累啊!” 苏定方嘿了声,道:“要是没人来看你,你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看蚂蚁上树,那心里才叫真累呢!”有人来看,还不知足! 他俩的话还没说完多大一会儿,左武卫的军官们都来了,卫府里的将军们通过白虎,也就是当初那个得到消炎药水的将军介绍,再通过欧阳利他们兄弟几个,和王平安怎么说也能称得上是“神交”已久的哥们儿,现在哥们儿有难,他们能不来看看么! 左武卫的军官和中书省的文官正好相反,他们见了王平安,统统都是自来熟,和王平安大声小叫地套交情,都是哥们儿,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有啥两肋插刀的事儿,找他们就行,千万别找别人啊,找别人就是不给左武卫的面子,哥们儿之间,是不能互相削面子的! 苏定方见了这些将军,心中欢喜,虽然左武卫的将军们,他都不认识,但大家都是武将,自然有些共同语言,套套交情,攀攀关系。左武卫的将军们对他的遭遇大表同情,尤其是白虎,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如有朝一日苏定方官司了解,不要去别的卫府,直接来左武卫就行了,左武卫欢迎你! 王平安被欧阳利拉到一边,欧阳利道:“主人,你的事似乎不大妙啊,朝中如何,我们不得而知,没法去打听,但宫里我们好歹有几个人。属下去找了米小苗,听他说太子殿下现在连宫都不能出了,马大人给他安排了无数的功课,他一直待在崇贤馆里,谁也不能去打扰!” 王平安皱眉道:“马周给他安排了功课?可马周刚才还来过呢,训了我一顿,让我好好反思!”他忽然一哆嗦,心想:“不会是我替李治批奏章的事,被他发现了吧?” 欧阳利又道:“我们又托米小苗找了史爱国,送了史爱国五百两金子,这笔钱可不少了,足够史爱国认上十个干儿子,给他养老用了!” “史爱国说什么?”王平安问道。 欧阳利叹了口气,道:“史爱国说主人这次要是想不接着在大理寺坐牢,怕就得远离长安一段时间了!” 王平安大急,他道:“远离长安倒也没什么,就算是积累些治理地方的经验了,可关键是远离长安,到底有多远,可不要远到突厥去!” 欧阳利看了眼大呼小叫的将军们,小声道:“没准儿真会有那么远,虽然史爱国没露出什么口风,但从话里的意思猜想,估计可能要将主人打发到封地去。” 王平安气道:“我的封地不就在突厥的边上嘛,那和打发我到突厥去,有什么不一样?” 欧阳利脸色尴尬,道:“主人,属下可也打听不到别的什么事了。要不……”他把声音压得更低:“要不然,我派侯灵进宫打探打探?” 王平安哼了声,道:“你们嫌我死的不够快吗?算了,这事问史爱国没用,还得问他哥哥,你们去找史忠臣,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欧阳利啊地一声,摇头道:“主人,史大总管可不是一般人,你见他容易,我们见他可难如登天了,就算走史爱国的路子,怕也得好几天才能成啊!” 王平安咬了咬嘴唇,道:”要是宫中的宫女,有亲戚来探访,她们可不可以在掖庭宫那里见见?” 欧阳利摇头道:“怕是不行吧,宫女那么多,要是人人都有亲戚去探访,还不乱套了,宫里怕是没个消停时候!”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你派人去找一户姓武的人,他家有个女儿叫武媚娘,在皇宫里当宫女,详细的资料我待会写给你,你把她的家人接到徐州去,好生照料,日后有用。” 欧阳利连忙点头,道:“这个简单,派人去办便成。” 王平安想了想,又道:“不见史忠臣也罢,他自会在皇帝面前为我说话。至于史爱国那里,五百两黄金不够,再送他两千两,要让他收钱收得手软,不得不尽心为咱们办事。也不让他干别的,就让他在太子面前多提我,说我在大理寺日子难熬,而且还得了风寒,现在正在用药,明白吧?” 欧阳利哦了声,道:“这个倒是不难,属下回去就去办。太子这人最重情义,估计会为主人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的。” 王平安摆手道:“就这些,你去办吧,别怕花钱,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就怕钱解决不了,那我就真得去封地了,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们不是不知道!” 欧阳利叹气道:“是啊,那种地方,能不去尽量还是不去的好!”他转回身,到了左武卫的军官那里,说了几句话,将军们很是知趣,纷纷向王平安告辞,出院走了。王平安写了有关武媚娘的条子,让欧阳利带走。 苏定方见院子里安静了,笑道:“王侯爷,要是俺料得不错,不出半刻钟,还得再来人!” 他话出口,还热乎着呢,就见衙役跑来,说外面又有人前来探望,各衙的官员都有! 王平安苦笑摇头,道:“真是怪了,我平常也没认识几个官员啊,怎么这么多人来看我,来的人我还都不认识,他们来干嘛,想来烧我的冷灶吗?” 苏定方道:“王侯爷你还能算是冷灶吗?你这要是冷灶,那俺成啥了,岂不成了一个土坑!” 不多时,衙役又领进来一大群的官员,各部都有,王平安不认识他们,可他们却都认识王平安,而且人人都提了礼物前来,屋子里都装不下了,衙役们只好将礼物堆放到院子里,没到一天的功夫,小院子里竟然有要被堆满的前兆! 好不容易一天应酬完了,直到二更时分,王平安和苏定方才算有时间吃晚饭,饭后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又是如此,各部的官员们,还有各个卫府的将军们,大家不管认不认识王平安,都趁着他坐牢的机会,跑来和他认识一下,甚至还要和他认个亲戚啥的! 在应酬声中,这一天过去了。待到第三天,还是如此,第四天,照旧,第五天,和前四天一样! 最后,连长安百姓都成群结队的来看王平安了,他们无法进入大理寺,便在大门口送礼物。有的人上了台阶,将礼物往地上一放,道:“这是给王侯爷滋补身子的!”转身便走。 有的百姓不光送礼物给王平安,竟然还给衙役们送钱,托他们好好照顾王侯爷,莫要让他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大理寺门前车水马龙,官民百姓,来往不息。可把寺里的衙役们乐坏了,王平安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的礼物,还不是都赏给了他们。这回可好,王侯爷在大理寺住几天,他们从上到下,人人发了笔横财! 直到第六天,宫里来人了,来者正是史忠臣,他是带了皇帝的圣旨来的! 史忠臣在门口下车,见门外竟然围了好几百的百姓,他心中叹气,王平安这孩子,人缘太好了,可惜,好的有点过份了! 前几天,欧阳利拿了钱去贿赂史爱国,史爱国见到那么一大笔的金子,差点没晕过去,上次他收了五百两的黄金,那就相当不少了,他收的时候心里直哆嗦,可这次倒好,又送来两千两,这么一大笔钱,可咬手啊! 但话又说回来了,宦官有一个通性,就是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钱,史爱国虽然心中害怕,但仍旧把黄金收下了,而且他还跑去和李治说王平安的事,说他在大理寺里如何的受苦。 李治听了,心里很是难过,王平安是替他受过啊,他自己在崇贤馆里读书养性,可王平安却在牢里受苦,听说牢里阴暗,还缺吃少喝的,王平安在里面受了无数的苦痛。几天功夫,就瘦了十几斤,都瘦成人干了! 前两天他还能忍住,可随着史爱国越说越夸张,他再也没办法坐视不理了,跑到了李世民那里,替王平安求情!就别让小安安反思了,他又没有真的犯什么过错,何必让他受苦呢! 王平安在大理寺过得如何,天天有人向李世民报告,李世民也是哭笑不得啊!赶情儿,他想压一压王平安,结果把王平安压成冷灶了,人人都去烧他的灶头,这到底是压他呢,还是捧他呢? 正好,许敬宗的求助奏章送到长安了,和褚遂良他们猜得一点没错,许敬宗竟然真的请求,让王平安帮他去解决突厥的事情,说朝中现在没有人再比王平安更了解突厥了! 王平安的封地就在突厥边上啊,别管他去没去过,但封地在那里,就证明是那里的人,王平安又是沙州都督,现在草原上出了事,他不去谁去?让别人去,别人也不肯去啊! 李世民当即决定,不能让王平安这么风光,得让他真正的凉快凉快去了。要把王平安调离长安,至少明年科考前,不能让他回来,让他到草原上喝喝西北风,长长见识,而且也要让他明白,太子不是离了你不行,你要想侍宠而骄,那朕就得让你清醒清醒了! 本来李世民也没打算这么快就修理王平安,人家好歹救了他一命啊!可李世民听说,王平安在救自己时,曾经“偷吻”过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虽然是为了救命,必须得忍,但他也不想短时间内,再看见王平安了,太尴尬了! 于是乎,一道圣旨拟定,让史忠臣带了来! 史忠臣带着圣旨来到,先叫来王平安,没有立即宣读圣旨,而是拉到他一边,问道:“无病,皇上的病,你看有没有危险?” 王平安这几天在大理寺里快急出毛病来了,一直得不到准信儿啊,现在终于把史忠臣盼来了,听他问话,急忙回答:“只要按时服药,将养身体,不再贪图**,那么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史忠臣道:“确定没有危险?” 王平安想了想,道:“要是完全确定……至少半年到一年之内,是可能确定的!” 史忠臣舒了口气,道:“皇上没事就好,但你就要有事了!”说着话,他晃了晃手中的圣旨! 第四百零八章 让你去,你就得去 第四百零八章 让你去,你就得去 一见史忠臣晃手里的圣旨,王平安立即按住史忠臣的手,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他道:“史叔叔,这些日子小侄想过了,虽然皇上的病情一年半载内,不能恶化,但凡事都有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所以小侄想,能不能让小侄从今天开始,就搬到西台去住,好随时伺候皇上他老人家?” 这几天,王平安翻来复去地想,怎么才能留在长安,不去突厥苦寒之地呢?他想了无数种方法,可唯一行得通的,似乎就只有利用李世民的病。其它的,就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史忠臣脸上表情有些难看,他倒不是怪王平安多事,相反,他还感觉相当地对不起王平安。毕竟让王平安给皇帝治病,是他的主意,而皇帝发病,都是因为自身不注意,乱召嫔妃引起的,王平安出了大力,去给治病,反过来结果却是被弄去了关外,这事他岂有不脸红之理,对不起人家啊! 史忠臣咽下口唾沫,心里想了想,他低声道:“无病啊,好孩子,咱家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可咱家帮不上忙啊!” 他向四周看了看,见众人的头都转在别处,可眼角余光却都向他们这里看来,他只好将王平安拉得远些,这才又道:“无病孩儿,不瞒你说。本来吧,这事是能有回旋余地的,但不巧的事是,那晚你用嘴救活了皇上……” 王平安忙道:“史叔叔,小侄也不瞒你说,当时情况紧急,除了那个方法外,再也没有别的了,要是小侄不用那个方法,怕是皇上……怕是有大不忍言之事发生啊!” “可是……”史忠臣唉地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你救人的方法古怪,虽然好使,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皇上的龙……龙口,岂是你能够亵渎的!” “亵渎!”王平安的脸都绿了,他急道:“史叔叔,就算给小侄天大的胆子,小侄也不敢亵渎皇上的龙口啊,那真的是救人的方法!” 史忠臣额上冒汗,他拉住王平安的手,道:“无病啊,你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史书里记着不少皇上喜爱那个男风的事情,这个这个,好说不好听,怕被人误会。正史是不会这么写,可野史里怎么写,那就没准儿了。咱家给你出个主意,你听好了!” 王平安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侄在听,请史叔叔说来!” 史忠臣郑重地,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道:“以后,你要用那种嘴对嘴的方法,多救一些人,男女老少都要救,而且最好能将突厥呀,或者别的大部落的首领,也救上几个,让他们把你这种古怪的急救方法,传扬开来。这样传到长安,被皇上听到,他老人家就不会再生气了,也就能早点让你回来,免得你在突厥吃沙子!” 汗珠顺着额头就淌下来了,王平安却来不及擦,他道:“可这也要分情况啊,这种情况,不是能经常碰上的……” 史忠臣拍拍他的肩膀,道:“没有机会,那就用你的聪明才智,去寻找一些机会,然后再去碰,一定要多救些人,让这种古怪的急救方法,广为流传开来!”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然后上! 王平安欲哭无泪,这时候他除了点头答应,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谁让他亵渎人家李世民的龙口了呢,皇帝也是他随便能亲的嘛!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王平安又道:“史叔叔,你看太子殿下,也离不开小侄啊……不不,是小侄舍不得离开他,我这一片赤诚的忠心……” 史忠臣摆手道:“行了吧你,让你去,你就得去,说啥都是白费力气!而且……唉,根本就没有你想白费力气的余地啊!” 说着话,他将王平安拉到了天井中间,大声道:“王平安接旨!” 这时早有衙役,巴结着搬来了香案,还点上了香,全套服务,伺候王平安。衙役们也不傻,他们也知道,恐怕王侯爷是不能在大理寺里多待了,能伺候一次是一次,好歹把赏钱捞足吧! 王平安正了正衣冠,跪下道:“臣王平安接旨!” 史忠臣打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平安居官得体,于突厥诸事,多有独道见解,为朝野称颂,另有中书侍郎许敬宗推荐……” 洋洋洒洒,足足有两千余字的圣旨,将王平安大夸特夸,里面还举有不少的例子,用意深刻,一看就是出自褚遂良的手笔,把王平安好一顿褒奖,可临末了却是让王平安为国效力,即刻出京,去突厥观风,为突厥各部落排忧解难,帮助弱小,打击豪强,便宜行事! 念罢,史忠臣将圣旨交给王平安,道:“圣旨里的意思,王舍人你都听明白了吗?” 王平安高举圣旨过头,道:“臣明白!”心中却是焦急,怎么搞的,竟然让自己即刻出京,那就是说现在马上就得走!他还想去和李治告一下别呢,哭述一下,盼着李治能给自己使劲,让自己早点回来啊! 史忠臣心想:“无病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皇上能不知道嘛!啥也别说了,谁让你和皇帝亲嘴儿了,让你去突厥就算便宜你了,好歹你的封地在那里,有个落脚之地,要不然大冬天的,你满草原的观风,累不死你,冻也冻死了!” 史忠臣扶起王平安道:“那便即刻出京吧,咱家送你出城,这便走吧!” 王平安苦着脸道:“那行李什么的呢?” “自有人会为你打点的,你在城外等着便是,咱家都会替你办妥的!”史忠臣叹了口气。 朝廷的规矩,即刻离京,代表着马上出城。臣子必须在接旨后出长安城门,并离开三十里,以示按旨意办事了,至于每天走多少里,那就另说了。甚至在前隋时,有的官员被发配去岭南,磨蹭着走,结果走了两年都没到岭南,战乱一起,直接跑回来造反,这都是常有的事儿! 见王平安要走,苏定方急了。刚才的旨意他也听见了,里面可有重要的一句,别人没注意,他可注意了,那就是“便宜行事”! 千万不要小看这四个字,正面理解,可以是皇帝信任你,你有大权,想做什么事,可以直接做,用戏词儿里的话就是可以先斩后奏! 要是反面理解,那就是你“便宜”办事去吧,有啥便宜事儿就使劲办,皇帝不叫你回来,你就别回来! 王平安对“便宜行事”这四个字,他能,他也只能从正面去理解,可苏定方不是呀,他巴不得在突厥多待些时候呢,那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也是重回军队,再掌兵权的最快捷径,他岂能放弃! 见王平安光顾着为他的事发愁了,把自己给忘了,苏定方急了,上前一步,拉了拉王平安的袖子,小声道:“王侯爷,末将的事儿,你看……” 王平安摇头道:“你的事,我自己的事儿都……”他嗯了声,脑中念头一转,反正自己要去突厥喝西北风,吃沙子了,不如多拉一个人,喝起西北风时,也好有个伴儿! 他当即对史忠臣道:“史叔叔,小侄有一事相求,你无论无如,也得答应啊!” 史忠臣脸也苦了,他道:“咱家能答应你个啥呀,可不能替你向太子传话啊,这点你需得明白!”他再赏识王平安,可也没胆量去忤逆皇帝的意思,为啥让王平安即刻出城,不就是为了防止他和太子通气,免得太子跑到皇帝那里去哭求嘛! 王平安却道:“史叔叔,小侄不会打仗,手下更无会打仗的将领,正好这里有位苏中郎将,他会打仗,让他和小侄一块出关去,小侄的性命也能有个保障啊!” 史忠臣心想:“这个是小事儿,一纸调令罢了!”他问道:“苏中郎将,哪个卫府的?咱家去和他们的大将军说,定为你讨得此人!” 王平安一指苏定方,将他的事简要地说了。 史忠臣哦了声,十几年前的案子啊,谁还在乎啊!他立时转脸,大声道:“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便在一旁,要论品阶,他是高于史忠臣的,可史忠臣乃是天子近臣,大内的总管,他哪得罪得起。听史忠臣叫他,立即上前,道:“下官在!”老老实实地给史忠臣当下官。 史忠臣用下巴一指苏定方,道:“马上把他的案子结了,马上,现在!” 大理寺卿的脸色顿时也有象苦瓜靠拢的趋势,他道:“回大总管的话,要结苏将军的案子不难,只要他认罪就成,可他拖了十几年,都不肯认罪啊!” 史忠臣一瞪眼睛,喝道:“十几年了都没承认,岂不正好说明他是被冤枉的,还不结案,等待何时?咱家看你办事不利,定要将此事向皇上说说!” 大理寺卿忙道:“别别,史大总管莫要如此,下官这就为苏将军结案!”他转身看向苏定方,挥手道:“苏将军请这边来,本官为你办理手续!” 十几年前的案子,拖到今天,一直无法结案,却被一个大宦官一句话就解决了!苏定方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能结总比结不了强,他冲王平安和史忠臣行了个礼,跟着大理寺卿走了! 史忠臣拉着王平安的手,道:“走吧,这就出城,还有三十里的路要赶呢!” 王平安只感头痛欲裂,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出大理寺,向长安城外赶去。 狄仁杰一直在后面看着,他当即转身向秦少卿告别,出大理寺去报信儿,打算跟着王平安,一起出长安,赶赴关外! 第四百零九章 严家庄 第四百零九章 严家庄 史忠臣拉着王平安,出了大理寺的门,门外停着好几匹马。史忠臣道:“无病,咱家陪你骑马出城。” 王平安忙道:“史叔叔不必如此,还是小侄骑马,你坐车吧!” 史忠臣却道:“还是一起骑马吧,也让大家都看看,你官司了结了,而且要出城公干,如此对你名声无损,以后回来,该怎么地,还是怎么地,没人会拿这几天的事挑刺儿!” 王平安哦了声,他现在很是头痛,思绪纠结,有些事情想不周全。他这几天的事,怕是闹得全城都知道了,支持他的人多,可反对他的人却也不是没有,人嘴两张皮,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几天的事做文章,反王平安离了京,别人咋说他都成。 别的不提,如果有人说王平安把宫里的谁谁给治死了,那他的名头就得臭。 要是有人问,到底把宫里的谁给治死了啊? 来来来,我仔细跟你说一说,宫里的事可隐晦着呢,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其他人说…… 这事得防着! 王平安翻身上马,跟在史忠臣的身后,向大街上走去。 一见王平安出来了,围在门口的百姓,一起拥了上来,关心地问道:“王侯爷,平安小神医,这段时间,你到底咋的啦?可出了什么事?” 王平安在马上拱手,连声道:“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史忠臣却冲百姓们笑道:“王侯爷有大功于朝廷,深得皇上赏识,他在大理寺内协助破案,破了一桩十几年前的大案,现如今皇上万岁爷委派了他更重要的事情,王侯爷这是替皇上办差去,大伙儿让一让,借过借过!” 百姓们齐声哦了出来,都道:“原来王侯爷没有吃官司啊,反而是帮着大理寺破案!” 有性子暴躁的百姓叫道:“不知哪个混蛋乱传话,说王侯爷吃了官司,被押在大理寺里,害得我们好生担心,都怕王侯爷出事儿呢!” 更有的百姓问道:“王侯爷除了看病,还会破案哪?不知破的是哪件案子,可否说来听听?” 百姓们都叫了起来,想知道是哪件案子,这样他们也好在茶余饭后,多些谈资,有关王平安的事他们都想听,这几天王平安被关进大理寺,他们就一直谈论,现如今王平安竟破了大案,他们更想听了,好替王平安宣传啊! 王平安无言以对,现在哪还有心情自吹自擂! 史忠臣笑着道:“是曾经踏破突厥可汗牙帐的名将苏烈的案子,拖了十几年了,无法结案,却被王侯爷一举侦破。我们着急赶路,具体情况,等苏将军出来,你们问他!” 众人打马便走,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百姓们还不知王平安要去突厥,是以无人相送,却都继续等在大理寺的门口,等着苏定方出来,给他们讲案情! 在宫中禁卫的护送下,王平安和史忠臣出了城门,他们是从西边的城门出去的,再向北折,一路马不停蹄,向北奔驰,直奔出十里地,这才停下休息,寻了处饭馆吃饭,吃完饭又稍稍歇了会,这才又赶路,再奔出二十里地,来到一处大庄子,寻了家客店住下。 这处大庄子名叫严家庄,此处距长安三十里,就如同徐州的五里村那样,都是地标性的所在,走到这里,王平安就算奉旨了,等以后再想怎么走,那就随他的便了,反正皇帝没有规定日期,而且还让他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嘛,怎么便宜怎么来呗! 寻的这家客店乃是庄上最大的客店,名叫严家老店,这家店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店小二见来的是当官的,而且领头的是两位身穿三品服色的大官,自然殷勤接待,唯恐怠慢了贵客! 陪同来的禁卫替王平安开了座独立小院,又叫了酒菜,处理得当,这才请王平安和史忠臣进去。 酒菜摆上,史忠臣举起一杯酒,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自古皆然。无病,你此去关外,不用多时,皇上便会召你回来,太子离不开你啊,这几日他为你的事,是着急上火,还向皇上哀求,咱家从小看着他长大,从未见他如此过,你是头一个呀!” 王平安心中感动,虽然李治没帮上啥忙,可是这份情谊,却需记在心中!他举起酒杯,道:“史叔叔,你可别说了,再说小侄这眼泪就要下来了!” 两人碰了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史忠臣道:“你在此处安心住一晚,明天咱家就能把事情都替你办好,那个苏烈,咱家让他随你一块走,还有你的家人,也让他们来,包你路上无忧。” 王平安道:“史叔叔,小侄出关,能不能带上些士兵卫队,你也知道,我有几个手下,武艺了得,他们都是左武卫的军官,手下有一团士兵,都是新招的,还没分派具体职司,你看能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走,手中有兵,我也少受些惊吓,谁知突厥草原上,有什么事等着我呢!” “带兵出关啊!”史忠臣犹豫一下,问道:“那团士兵是新招来的,确定还没有发下驻马之地吧?要是有驻马营地,那就不好办了!” 王平安忙道:“没有没有,其实尚未招满,人都没凑齐呢,哪可能有驻马营地。只不过领兵的是我的家人,我这才厚着脸皮,向史叔叔说情,让他们跟着我出关!” 史忠臣点了点头,道:“那就是还没入兵册,没有正式成建,这就没事了,咱家替你去左武卫说,让他们跟你出关便是。但有一点你需知道,没有成建的士兵,是没有军饷的,得你自己出钱养他们,甚至盔甲兵器都得你替他们预备!” 王平安松了口气,道:“费用方面好说,而且李绩大将军和尉迟恭大将军,也都愿意派精锐之士护我出关。” 史忠臣又将酒倒满,道:“那就更没问题了,一切好办得很。”两人又将酒喝干。 史忠臣心里感觉对不起王平安,而王平安是酒入愁肠,两人心情都不好,两壶酒下肚,便都醉了。史忠臣向王平安告别,被禁卫护着,回城去了,而王平安则进里屋,躺到了**,呼呼大睡! 他走的匆忙,事先没有料到李世民会让他即刻离京,是以什么准备都没有,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觉睡醒,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心中暗叫不妙,此时的长安正是秋冬交际,万一要是受了风寒,就算自己治得好病,可罪却是同样要遭的! 王平安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拿姜汤来,给本侯发发汗!”叫了半晌,却无人应声。他住的是独立小院,又穿着三品官服,店小二哪敢打扰,他不出去叫人,人家自不会守在门外。 叫了半晌,无人应答,王平安心中更是难过,不成想自己给李世民做了个人工呼吸,救了他一命,却反遭外放,被打发到关外去,这事上哪儿说理去啊! 伴君如伴虎,自己没有错处,还要如此,要是有了错处,岂不是还要连累徐州的家人! 心中气愤,他站起身来,来到门口,喝道:“来人啊,没听到本侯爷叫人吗?” 发脾气归发脾气,可仍旧没人来应声。王平安大怒,气道:“这么个做生意法儿,这店竟然还没关门,也真叫邪性!”他心情不好,难以再保持往日的温和,大步出了院子,来到前面。 就见前面的大堂里,客人不少,店小二正满头大汗地招呼着。见王平安出来,店小二一愣,连忙上前,问道:“官爷,您可有事儿?您要是有事儿,叫一声便成,小的便进去伺候。” 王平安嘿了声,道:“都不知叫了多少声了,也没见有人进去伺候。” 严家老店的客人,多是外地来的,本地人出城也不会住在这里,大堂里的客人竟然没有人认得王平安,而这店小二也糊涂,他以前进城看热闹时,是远远前见过王平安的,但实在是没有想到,王平安这样的大人物,会留宿在他家的客店里,糊里糊涂地,竟然也没认出他来! 店小二陪着笑脸,道:“官爷您别生气,都是小的伺候不周,您且进屋稍候,小的这就进去!” 王平安道:“热水,手巾,还有给姜汤,快!”说罢,转身进屋去了。 店小二见他走了,这才叹气道:“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咱家这店里,有白住不给钱的,现在又有了官老爷,估计也是个不给钱的!” 客人们劝他,都道:“赶紧的吧,惹恼了官老爷,你家这生意也不用做了,关门是小事,小心着吃官司,随便按个罪名,就够你倾家荡产的!” 店小二道:“谁说不是呢,都是得罪不起的爷!” 偏巧这时掌柜的从里面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喝道:“莫要多说废话,赶紧伺候着去!”他深怕哪句话得罪了人,不敢让店小二再发牢骚。 店小二心下气恼,但也不敢怎么样,只能给王平安弄热水,烧姜汤去了。 大堂里的客人们议论纷纷,都感觉一个三品大官,怎么会住到这里,这里又不是驿站,普通的民间客店罢了!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之声,一队骑兵奔驰到店门口,就听有人叫道:“喂,这里可是严家老店,出来个人,爷爷有话要问!” 客人们心中都想:“是不是严家老店,门口的匾额上不是写着呢嘛,这也要问!” 掌柜的见状,亲自迎接出来,点头哈腰地道:“回军爷的话,这里正是严家老店,军爷可是要住店?” 外面一队骑兵,足足有七八十人,其间还有好几辆大车。领头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利。欧阳利得知王平安被勒令即刻出城,登时就急了,赶紧让众人收拾,追出城来,半路上碰到了史忠臣,问明王平安的落脚之处,便即赶来! 欧阳利问道:“此处可有一位三品大官投宿?”不等掌柜的回话,手一摆,身后的骑兵纷纷下马,向店里拥进。 掌柜的吓了一跳,心想:“这是要干嘛,莫不是要砸我的店不成,还是要抄家?”他忙道:“回军爷的话,是有一位三品大员在此留宿,在后面的小院里呢,小的们伺候得殷勤,绝无半点怠慢之处!” 欧阳利笑道:“主人在这里,没错了!”说着话,他也翻身下马,走到车前,道:“下车,下车,进店寻主人去!” 车门打开,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下来,狄仁杰则从后面一辆车里下来,向店里走去。 客人们见到忽然进来两位俏佳人,无不称奇,都转着头看她们,却没人敢说话。 掌柜的领着欧阳利等人来到小院,推门进入,叫道:“官爷,有人找!” 欧阳利等人大叫着,进了小院,丁丹若和柯莲雾直接跑进屋子,叫着少爷,她们和王平安好几日不见,着实想念,一见面就说个不停,打听这几天的事! 掌柜的心中却叫苦,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安排呀,住不下啊!他转身离开,去叫店小二,看能不能劝说一些客人离开,得给这些军爷腾房,这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啊! 王平安见了家人,叹气道:“别问了,我心烦得很,又喝了酒,有些头疼!”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哭声,似乎有人在哀求掌柜的,不要赶他们走。 王平安叹气道:“怎么啦这是,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要哭了。再哭,我都要哭了!” 欧阳利连忙出去察看,不多时回来,道:“主人,因为要给咱们腾房,掌柜的赶人呢,有家房客一直拖欠房租,掌柜的趁机要赶他们走,是以哭喊起来。” 就听外面有人叫道:“我们要去京里,请平安小神医看病的,可这几日寻不到平安小神医,这才耽误了时间,待我当家的寻个营生,赚了钱就结你的店钱,莫要赶我们走啊!” 王平安一愣,心想:“找我看病的,是外地来的?” 却听店小二叫道:“你们当家的是铁匠,匠户人家都是有户籍的,就算你们手艺再好,这里的铁匠铺,也不会雇佣你们的!” 第四百一十章 江家大姑娘 第四百一十章 江家大姑娘 王平安听到外面的对话,皱眉道:“怎么,铁匠这个行当,还要有户籍的?” 欧阳利忙答道:“回主人的话,铁匠自然要有户籍的。咱们中原的铁匠技艺高强,远远超过番邦蛮夷,如果这些铁匠去了番邦,岂不是等于加强了番帮制造兵器的力量嘛!” 狄仁杰也点头道:“是啊,欧阳大哥说得对。不说别的番邦,就算是突厥,铁匠都是大受欢迎的,铁匠用不着会打制兵器,哪怕只会打制马蹄铁,甚至能打出个钉子来,各个部落都会抢着要的!” “怪不得要严加控制了!”王平安点了点头,又道:“却不知这家铁匠怎么能离开户籍所在地,跑到长安来了!” 话一说完,他心中便明白了,定是这家铁匠遇到了大难事,比如说得了病,不得不离开户籍所在地,跑到长安来求医,也就是求自己。 王平安摆了摆手,道:“不要让外面吵了,叫那家铁匠进来便是,我给他看病。” 欧阳利答应一声,冲手下新招来的士兵打了个眼色,侍立在门外的士兵,立时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去叫铁匠进来。 片刻功夫,外面的吵嚷声便停止,小院外面由士兵引进来四个人,一个中年大汉带着一个中年妇人,很明显他俩是两口子,后面还跟着个大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壮硕,这大姑娘的手里还拖着一个小孩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光景。 这一家人刚进来,王平安察颜观色,便知是谁有病了,就是那个小孩儿,其余三口,光看外表,都很健康,啥病没有。 王平安看的是病人,没注意别的,但院子里还站着十几个士兵呢,他们见这家四口人进来,尽皆眼前一亮,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大姑娘,人人呼吸粗重,有流口水的趋势。 王平安招手道:“几位,请屋里说话,你们是铁匠,来找京里的平安小神医的?” 这家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估计是连吃饭钱都没有了,更别提住店的钱,也难怪店小二赶他们走。 为首的中年大汉虽然神色憔悴,但身高体壮,破得漏出窟窿的衣袖里,肌肉盘虬,一看便知是臂力非凡之人。 很有些畏惧地,这家人来到屋子外门,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子女,留在外面,没敢进来,而中年大汉则走进屋来,但也只是踏进一步,站在门槛前面回话。 这中年大汉给王平安行了礼,道:“回官爷的话,小人江老蔫儿,是个铁匠,是来找平安小神医的。” 王平安一乐,道:“江老蔫儿?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感觉这个名字取得还挺贴切的,江老蔫儿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可神色上却当真有几分蔫了吧唧的,如果用市井里的泼妇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一脚踢不出来个屁……的那种人! 老实人在哪儿都受欺负啊!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我就是王平安,你说的平安小神医就是我,是你的孩子有病吧,叫他进来,我给他看看!” 江老蔫儿一听,大吃一惊,看着王平安说不出话来。这个少年大官就是王平安?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这些日子进城找他,听说他吃了官司,见不着人,可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严家老店里,而且还要给自己的儿子看病? 一时之间,他脑子转得不够快,竟然愣在了门口,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他的老婆比较爽利些,江大婶心想:“这人是个大官,手下多得吓人,如此的气派,应该不会说谎,他说是王平安,那十有**就真的是了!” 没什么犹豫的,江大婶拉着儿子的手,就从屋外进来,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江老蔫儿,江大婶给王平安跪下了,道:“平安小神医,小妇人的儿子得了黄病,看了好多医生都看不好,只能背井离乡地出来,来京城求你给看,不想在这里碰上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们是哪里人?”问着话,招手叫小男孩儿过来。 江大婶道:“我当家的是庆州人,我们家的户籍也在那里。” 听她这么说,狄仁杰忍不住得意,原来大哥的名头都传到庆州去了,还引得人慕名而来。他道:“放心好了,只要我大哥出手,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几时变得这般爱吹牛了,大理寺那地方,还真是个大染缸啊!”他拉着小男孩儿的手,仔细打量起这孩子来。 江大婶说的黄病,确切地应该称为黄疸病,这种病在新生儿和孕妇中较为常见,但也不代表别的年纪的小孩子不会得,这个小男孩十来岁了,当然不会是新生儿! 王平安道:“黄疸,如果药对症,见效快得很,如果药不对症,那是吃多少都没有用!”给小男孩儿号了脉,他又道:“脉象沉细,非常沉细啊!”说着话,摇了摇头。 江氏夫妇这些日子可是找了不少的医生,就算是不懂得医术,但话听多了,也知道是啥意思。 江大婶忙道:“别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却又说我家铁蛋儿不应该得这种病,我当家的只好去请神婆,钱花了无数,家中积蓄全都花光了,可铁蛋儿的病却一日重过一日,逼得我们没法儿,只好抛家撇业的,来京城找平安小神医你了!” 请神婆!王平安嘴角抽了抽,不会是那个神婆告诉他们两口子的吧,京城里有个超级大神棍,名为大圣安! 江老蔫儿对外人很是畏怯,可对自己婆娘倒是有几分胆量,拉了一把江大婶,道:“说这些干嘛,只管求平安小神医看病就是了!” 王平安仔细地检查了铁蛋儿的眼睛和身上皮肤,道:“这病怕是有一个多月了,又加路途劳累,这孩子……铁蛋儿的身子可是弱得够呛了啊!” 江大婶眼圈顿时红了,她道:“是啊,他连饭都吃不下了,得强往嘴里喂,只能喝些汤水,都把我们急坏了,我们老江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平安小神医,你可得救救他啊!” 说着话,他们两口子,还有那个大姑娘一起给王平安跪下,磕头不止! 王平安正要安慰见句,就听有人叫道:“对对,主人,快给这铁蛋儿把病治好吧,你看他多可爱,虎头虎脑的!” 王平安一愣,抬头看去,就见士兵们全都围在了门外,扒着头往里看……看跪在地上的那个江家的大姑娘! 说话的那个不是别人,竟然是牛大力! 牛大力刚说完话,侯灵也叫了起来:“主人,您要是用药,属下给您抓去,属下的腿脚快!”侯灵说话时,眼睛竟然也是盯着江家大姑娘! 别的士兵也跟着叫了起来,纷纷叫着主人,实际上却是在向江家四口人献殷勤,而他们的目光,也都盯着江家大姑娘看,目光跟锥子似的,都快扎进人家大姑娘的衣服里了! 狄仁杰见王平安不解,小声笑道:“江大叔,你家的闺女当真是国色天香,堪称大美人啊!” 江老蔫儿别的事儿蔫了吧唧的,可一听这话,立时就急了,抬头叫道:“没没,我家的铁环儿丑着呢,一点儿都不美!” 儿子叫铁蛋儿,闺女叫铁环儿,果然是铁匠世家!王平安看了眼手下士兵,又看了看江家大姑娘,心想:“怎么就能国色天香了呢?这身子壮的,比我都壮,比丹若和莲雾两个加一块都壮,胳膊粗,胸脯大,屁股大……这年头人的审美观,真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一个女人家的,腰粗好,能干活,屁股大好,能生儿子,胸脯大好,能养儿子,这种女人简直就是极品啊! 别的士兵不说,单说牛大力,他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想:“环儿妹妹真漂亮啊,比主人的两个小丫头强上一万倍,哪象她俩,长得跟瘦皮猴子似的,嗯,跟侯灵似的!” 侯灵也在咽口水,心想:“主人脸色古怪,竟不懂欣赏,江家大妹子多美呢!唉,主人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好,太差劲儿了!” 王平安收回目光,又给江铁蛋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道:“这病不难治,只是拖的有点久了,怕不是几剂药能治好的,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见好啊!” 江大婶一听儿子有救,哪管别的,一个劲儿地给王平安磕头,道:“只要平安小神医您能治好我家铁蛋儿的病,我家四口人,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下辈子也是一样!” 江老蔫儿也是连连磕头,忽地,他想:“我家环儿长得这般好看,四里八乡都是有名的,要不然让她给平安小神医当个丫头?倒也不算委屈了她!只是她一到平安小神医的身边,那眼前这两个小丫头就完了,必再得不到平安小神医的欢心啊!” 蔫儿人就是如此,嘴上说不出来,可心思都挺活的,竟然想走裙带关系,还顺便鄙视了下丁丹若和柯莲雾,觉得她俩长得太难看,一看就不如女儿会生养! 江老蔫拉了拉江铁环儿,江家大姑娘一愣,忙也道:“奴家愿意给平安小神医做牛做马!” 没等王平安说话呢,就听屋里屋外一片同意之声,牛大力和侯灵喊得最响:“收了,收了,以后江大妹子就留在我家主人身边吧,替我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手艺高超无比的铁匠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手艺高超无比的铁匠 王平安笑道:“留在我的身边,怎么却替你们缝缝补补啊,那到底是给谁做牛做马呢!” 牛大力和侯灵一起道:“给主人,顺便给我们!”他俩同时张口,同时出声,竟然一个字都不差! 叫完之后,他俩互视一眼,目光相交,尽是火花,四溅而出! 屋外的人没看见,屋里的人却都看见了!众人心想:“好么,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较上劲了,难不成他俩都看上江家大姑娘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心想:“情敌啊!”两个士兵这么一搅和,他的心情稍有好转,不象刚才那么郁闷了! 他摸了摸铁蛋儿的头发,道:“铁蛋儿乖,你的病不重,我给你开剂药,不用多久就能好的!” 他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一听少爷要开方子,当即拿出文房四宝,准备笔墨伺候。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看向江家大姑娘,心想:“唉,在别人面前,你能缝缝补补的,可在我们少爷这里,你就只能做牛做马了,我家少爷可不喜欢你这样儿的!”她俩一点都不怕威胁,至少江家大姑娘是绝对威胁不到她俩的。 王平安摆手道:“药方简单得很,不用写了。”他对侯灵说道:“你出去看看,这庄子里有没有药铺,去抓两味药来,硝石和矾石,等量来抓,一样儿来半斤吧!” 侯灵啊了声,道:“半斤?不是论钱抓,是论斤的?” 牛大力见王平安点了侯灵,心中大是焦急,见侯灵竟然张口质疑,他立时叫道:“主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地这么多的废话,没用的东西!主人稍等,属下去去就回!”说着话,转身就往外跑! 侯灵顿时急了,叫道:“主人是让我去的!”他也跑向了外面。 他俩一离开,让出了空位,别的士兵立时补了上来,离得江大姑娘近些,巴结着问道:“江大妹子,你冷不?你饿不?” 欧阳利见状,气得笑了,道:“他娘的,你们这帮子癞蛤蟆,见着女人就语无伦次,他们都要被赶到街上去了,能不冷,能不饿嘛!” 士兵们听大头子说话,立时纷纷表示同情,呼呼地跑了出去,就听有的士兵大声吆喝:“掌柜的,你们厨房在哪里,快快送上些好吃的,给我江大妹子充饥!” “什么你的江大妹子,是我的!”士兵们乱七八糟地喊了起来。 手下士兵们一通胡闹,王平安心情终于开朗起来,哈哈一笑,让江氏一家人都起来,还让他们坐下,他问道:“江老兄,你是庆州的铁匠,都会打制什么物件啊?是刀枪,还是蹄铁,要不然是炊具,农具?” 些时的江老蔫儿充分发挥出了他蔫了吧唧的本性,不是吹的,他唯唯诺诺地,竟然半天吭哧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江大婶爽利些,替她当家的回话。她道:“回平安小神医的话,我们当家的手艺巧着呢,您说的这些,他都会打,可却偏偏不喜欢打,是个穷脑瓜骨,一辈子富不了!” 穷脑瓜骨?王平安一咧嘴,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江大婶瞪了江老蔫儿一眼,这才回答王平安,道:“我当家的是个铁匠,又不是金银首饰铺子里的师傅,可他偏偏喜欢弄些精巧的玩意,打制什么铁笔管呀,铁砚台啥的,那东西也卖不出去啊!” 会打铁笔管和铁砚台呢,王平安点头道:“这也算一门手艺吧,就是偏门了些。那你家平常以什么为生呢?铁匠还是得打些日常用具才行吧!” 江大婶嗨了声,道:“生计倒是不愁,吃不撑,可也饿不死。我当家的手艺细巧,所以专门给将军们打制大将军刀,生意马马虎虎,还能有些积蓄,要不是铁蛋儿这场病,我家的日子比别人家好过上不少呢!” 王平安听着直皱眉头,这江氏说话挺不着调,一会儿说自己老公是穷脑瓜骨,一会儿又说自家的日子比别人家的强,真不知他家到底怎么个过日子法儿的! 欧阳利却笑道:“原来江老哥会打制大将军刀呀,这可是门好生意,想必平日里入帐不少!”他见王平安不懂,便解释起来。 原来,大将军刀是个反意词,并非是大将军用的那种大刀,而是那些“不是大将军,却又要有大将军面子的”武将用的特殊大刀! 这种大刀是铁皮制的空心大刀,外表威武,要是不懂行的人见了,非得大吃一惊不可,这大刀要全是铁的,不得一百来斤啊,除非是勇猛异常的大将军,才能使得动啊! 那些不够勇猛,却非要装出勇猛样子的武将,使不动一百斤的大刀,还使不到七八斤的么!他们让巧手铁匠用铁皮打造出空心大刀,刀是空的,刀杆也是空的。平常让随从抬着大刀,嘴里呼哧呼哧地叫着,以示这把大刀沉重,而武将一伸手就能将大刀拿起,呼呼抡上几下,岂不正好证明他们的勇猛么! 大将军刀,其实就是面子货,中看不中用的典型! 王平安听罢笑了,他道:“这种刀说起来简单,可要想打造得别人看不出来,想必难得很吧?” 江大婶很是骄傲地道:“我当家的手艺巧着呢,他打制的空心刀杆,不用焊接的,一点缝没有,别人都以为是实心的,刀面没缝。别人都说叫……叫浑然一体啥的,都夸我当家的手艺巧呢!” 她眨眨眼睛,忽道:“平安小神医,你要不要也打制一把,我当家的最会打青龙偃月刀,一丈八的大刀,打出来不过九斤,比木头的还轻,保证你能舞得动!” 王平安嘿了声,笑道:“我要刀有啥用……咦,会打无缝的刀杆,那就是说会打无缝的铁管了!” 心念转动处,他大喜过望,这种好手艺的铁匠当真少见,不如让他打把火枪出来,给自己防身用,去突厥草原,啥事碰不上啊,有把火枪防身,总比没有强吧! 他点头道:“果然是好手艺。是这样的,这铁蛋儿的病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好,其间我怕有反复,不如你们就跟在我的身边吧,一来我能随时给他看病,二来你们也好返回庆州,路上有个照应!” 江氏夫妇大喜过望,赶紧又给王平安跪下,没口子的称谢,江家大姑娘也跟着跪下,又要给王平安做牛做马! 屋里正热闹着呢,侯灵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两个药包,叫道:“主人,药抓回来了,这就煎药啊?” 王平安笑道:“你的腿脚还真快,饭食还没上来呢,你这抓药的倒先回来了!” 就听院外牛大力高声叫道:“主人,药抓回来了,属下把药铺里的这两味药,一口气全抓来了,快给铁蛋儿煎药吧,让江家大妹子煎药,属下给她拉风箱!” 侯灵回头道:“你想得倒美,要脸不要!” 王平安站起身,扶起江氏夫妇,又让江家大姑娘起来,见江家大姑娘满脸通红,他笑道:“这剂药不用煎的,等量各取六分,研成粉末,用米粥冲服即可。” 屋里的人听了,别人都还好,可江氏夫妇听了,却都是惊讶,江大婶喃喃地道:“这么简单?这病不是很难治的吗?” 王平安摇头道:“并不难治,早有成方。铁蛋儿的黄疸病,乃是虚实夹杂之证,用这两味药正好!” 牛大力和侯灵争先恐后地打开药包,放到了桌子上,请江老蔫儿过目,巴结美女的爹爹,比巴结美女还要吃劲,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嘛! 关系到儿子的病,江老蔫儿也没法再蔫儿下去了,看着四大包的药,他道:“平安小神医,就用这个呀?不用点啥草药?别的医生都……” 欧阳利打断他的话,道:“我家主人不是别的医生。来人啊,速去准备米粥来。嗯,多准备些,看他们一家人的样子,都饿得不轻了!” 牛大力插嘴道:“可不是嘛,都把我江大妹子饿瘦了!”望着江大姑娘的胸脯,他忍不住咽下口口水,咕咚一声,声音超响! 侯灵却比他机灵劲多了,转身就跑,正巧那些拍马屁的士兵回来,拿了不少的吃食,里面正好有粥,他抢过来端进屋里,叫道:“江爹爹,粥来了!” 屋里屋外的人一起咧嘴,不会吧,这就叫上爹了! 王平安叫掌柜的拿来小秤,称出两味药的份量,让人磨成粉末,用粥给铁蛋儿送服下去。 其实,这剂药看起来简单,却是大有来头的,医圣张仲景在《金匮要略》里便有记载,名为硝石矾石散。是专门用来治疗女劳疸的。女劳疸就是因为房劳太多,伤肾,欲那个火结聚而成的疸证,也叫做黑疸! 但后世的名医经过论证,认为这个方子不仅仅能治女劳疸,只要是黄疸都可以使用,而且效果很不错,当然前提是把病人的情况搞清楚,对症下药! 王平安让铁蛋儿将药服了,又让江氏一家吃饱了饭,他道:“这家客店住不下咱们这么多人,这样吧,欧阳利,你让兄弟们去庄上的人家借宿,分散开来就住得下了,明早多给钱,言语间客气些!” 欧阳利道:“这个简单,无须主人担心,谁能跟钱过不去啊!”说着话,安排手下人住宿的事去了。 王平安没有立即和江老蔫儿说什么,只是好言安慰几句,让他们回房休息了,至于店钱,好人做到底,自然算到他的帐上。 安排好各项事宜,王平安留下狄仁杰,和他说了今天之事。他倒没什么隐瞒的,狄仁杰嘴巴严,自己和他说了也没关系。 狄仁杰听到王平安给皇帝以嘴接气,不免大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道:“大哥,这么说来,你虽救了皇上一命,却也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情又开始郁闷起来。 狄仁杰又道:“暂时避一避也好,免得在皇上身边转来转去的,让他想起这件事。天下事不怕做,就怕捉摸,这事皇上肯定会捉摸的,越捉摸就会越不痛快,早晚得出事儿。所以大哥此次离京,倒也算是保全自身了,估计着皇上也想到这点了!” “就是不知啥时候能被召回京城啊!”王平安很是无奈,要是光靠等李世民不捉摸,那得等到啥时候去,没个准日子啊! 狄仁杰道:“如果皇上大行……呸呸呸,你看我这嘴臭的。反正就算皇上不召你回来,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召的,大哥不必为此忧心。” 皇帝大行,即指皇帝驾崩,这话可不能乱说,封建社会谁要是敢说这种话,那是要杀全家的! 王平安连声叹气,狄仁杰只好连声地安慰,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各自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平安起床后,又叫来铁蛋儿,给他服药。一个上午,并没有干别的,反正皇帝让他便宜行事,又没说什么时候到关外,他何苦着急赶路呢! 待到中午时分,严家庄外赶来三百多人,还有十好几辆的大车,领队的是苏定方。史忠臣办事利索,既然答应了王平安,那就痛痛快快地把事情办好,一刻都没耽误。 新招来的士兵尽数到来,还带来了路上所需的行李物资,李绩和尉迟恭也派了精锐士兵跟来,都由苏定方带领。 苏定方此时是无官司一身轻,心情愉快,尤其是能再次带兵,往日的威风,又显现出几分。他一见到王平安,当即叫了声侯爷,不再叫王平安为王侯爷,不提姓氏,便意味着以后跟着他混了,是自己人! 苏定方道:“侯爷,昨个属下的官司就了结了,判了无罪,而且以前所拖欠的俸禄,一并发还,俺把家里安顿好了,这便和你一同出关!” 王平安却道:“着什么急啊,关外冷得要命,听说都下雪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最好明年开春再出关,那才好呢!” 苏定方嘿嘿干笑几声,道:“不容易啊,侯爷忘了那个许敬宗了,你要是走得慢了,怕他都得把求助奏章一日三递,送往长安,倒显得侯爷你不勤勉办事了!” “许敬宗,我……我怎么就认识上他了呢!”王平安搞许敬宗,结果反过来许敬宗也搞他,两人互搬起石头,砸对方的脚,谁也没得到好! 又磨蹭了小半天,等日头偏西,王平安才带队出庄,行了不过十里,又找店投宿,一路磨磨蹭蹭地往关处行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图纸 第四百一十二章 图纸 路上行得极慢,每天日上三竿启程,日头刚偏西便投宿,不过行三个时辰,而每个时辰连十里地都走不到,对于一支全部由骑兵组成的军队来讲,其速度已然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好在没人管他们,而王平安又知趣得很,从不骚扰地方官,而且能不在驿站投宿,就尽量不到驿站去过夜,如此一来,倒没有哪个地方官瞧他不顺眼,路上行走的倒也顺畅。 直过了足足十天,王平这才带着一团军队,来到了岐州,就是出了长安京畿地区后,最近的那个州,他没有让士兵们进城,而是在城外找了座大镇,进镇驻扎。 这天晚上,王平安叫来江铁蛋儿,这几天因为一直服药,江铁蛋儿的病情大有好转,吃喝拉撒都已正常,眼看着病也就快好了。 王平安又给江铁蛋儿做了检查,便对江氏夫妇道:“铁蛋儿的病估计着不出五天,就能痊愈。但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怕这病有反复啊!” 江老蔫儿光会着急,却结结巴巴地说不清话,还得是江大婶替他说。江大婶道:“侯爷,您救人救到底,可一定得把铁蛋儿的病给去了根儿啊!” 王平安道:“那是自然,我要么不救,要救就得救到底,你们尽管放心好了。”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我突然想起个事来,我想打造一件武器防身,不知江老兄能否帮个忙?” 江氏夫妇跟着王平安上路,王平安特地嘱咐要好好对待他们,是以欧阳利给他们一家四口换上了新衣服,每天里还让他们坐车,好吃好喝的招呼,对他们可谓着实不错。 江氏夫妇也不再称王平安为平安小神医,而是叫起了侯爷,他们感觉王平安为人太好了,简直好到了没话说的地步,又给治病,又给吃穿,让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只能在心中感激,再有就是每晚临睡前向上天祈福,祝王平安长命百岁。 正愁着没法报答呢,王平安开口说事了,江氏夫妇岂有不答应之理。江老蔫儿一反常态,赶紧拍了拍胸脯,大声道:“侯爷您尽管吩咐,只要小人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江大婶忙也道:“侯爷放心,别的事我当家的不敢保证,但打制兵器,找他绝对没错!您要打多少斤重的大将军刀?” 她以为王平安要打制把大刀出来,装装样子呢!这几日他们听说了,王平安要去关外,去了草原当然要耍耍威风,如果能有把大刀做装饰,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王平安笑了笑,摇头道:“不是要打大将军刀,我手下勇士无数,倒也不需要那东西显摆。我是想打造这么个东西。”说着话,他拿出一张纸来,叫江老蔫儿过来看。 江老蔫儿忙站起身,接过纸来观看,见纸上画着个有点象镰刀似的东西,前面有个管子,圆不溜丢的,后面有个柄,上面还有一些小物件,不知是啥东西。 江老蔫儿顿时就傻了,看向自己的老婆,江大婶跟着丈夫日久,对于各种武器自然也都知道,她凑过来一看,立马儿也傻了! 刚才夸口夸得有点太着急了,天下的武器他们确实都见过,可偏偏就是没见过这种东西! 江老蔫儿在心中想象着,这件武器应该怎么拿着,怎么攻敌,可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来! 王平安看着他们,微笑不语,并不出声解说。 好半晌,好半晌,自认天下没有他们打制不出来的武器的江氏夫妇,只好认输!江大婶问道:“侯爷,这是把镰刀?还是一把斧头?都不象啊!” 王平安呵呵一笑,道:“这东西名叫火枪,是用来打子弹的!” “火枪,子弹?什么意思,没听说过啊!”江氏夫妇两脑袋雾水地问道。 这年代,别说火枪了,连火药都还没有呢,他们上哪儿知道这些去! 王平安道:“这里还有一张图,是将这个叫火枪的东西分拆开来,各个零件的图,你们再看看。” 说着话,他又拿出了一张图,交给江氏夫妇。这张图画得就详细了,各个零件都画得标准,而且还注明尺寸,非常之详尽。 看着第二张图,江氏夫妇还是没有看明白,他俩现在脑袋都晕了,实不知这是个啥玩意儿,能有啥用处,看尺寸,比斧头还要小,比富人拿在手里的玉如意还要小,顶多就是小握件罢了,这也能叫武器? 江老蔫儿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来。江大婶则道:“侯爷,这个不能用来杀人吧?” 王平安笑道:“能不能杀人,你们先别管,我只是问你们,能不能照着图纸,打造出来这么个东西?” 一说到手艺,江老蔫儿的自信就回来了,他点头道:“能,能打造出来,虽然精巧了些,但比在铁鸡蛋上打刻花纹,要简单上很多,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王平安哦了声,道:“在铁鸡蛋上打刻花纹?很难吧?” 江大婶忙道:“对别人来说很难,对我当家的来说,一点不难!要是按着侯爷的图纸打制这个物事,那是半点问题没有,只是这到底是个啥东西啊?” 王平安松了口气,能打制出来就行,打制出来后,自然就知道它到底是个啥东西了!笑了笑,他道:“用最好的精铁打,需用多长时间?” 江老蔫儿想了想,道:“一边赶路一边打制,象现在每天休息的时间算,需要十天以上,不会超过半个月,要是停在一处,仔细打制,那两天就能打制出个大概,打磨精致,组装起来,前后加起来,最多也就五天!” 王平安大喜,能工巧匠就是厉害,虽然不知道火枪是个啥,但却能按着图纸打制出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道:“咱们下一站是陇州,到那里去打制,但准备的事宜,咱们在岐州做好。赶路的时候,你再好好捉摸一下,力求做到最好,你们看怎么样?” 江老蔫儿小声道:“照着图纸打制的话,倒也不用捉摸!” 王平安指着图上的铁管,道:“这个管子,必须是无缝的,不能进行焊接,你是能做到的,对吧?” 江大婶立即点头,毫不在意地道:“能,这正是我当家的拿手绝技,庆州往南不敢说,但庆州往北,只有我当家的会这门绝技!” 王平安点头道:“那就这么办,你们去找狄仁杰吧,我兄弟会给你们准备一切所需物事,不要怕花钱,一切从宽里弄,如果这东西打制好了,我便给你个官做,让你做个校尉!” 江氏夫妇大吃一惊,这个火枪啥的东西,虽然稀奇古怪,但对他们来讲,也没多难呀,就凭这个,就能当官,还是校尉? 江大婶喃喃地道:“这,这,侯爷不是要故意抬举我们吧?我们没做过啥呀!”天底下竟然有王平安这种好人,又给孩子治病,又给吃穿,还要抬举江老蔫儿当官,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儿吧? 王平安笑道:“只要你们用心为我做事,以后好处多多,一个校尉罢了,又算得了什么!”他一摆手,让江氏夫妇带着图纸离开。 江氏夫妇带着儿子铁蛋儿,出了屋子,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还是莫名其妙,实在想不出火枪到底有啥重要的。 江老蔫儿问道:“孩儿他娘,你说侯爷为啥对咱们这么好呀?你脑袋瓜儿好使,你给想想!” 江大婶摇头道:“我,我也想不出来啊……”正说着话呢,江铁环儿从外面进来了,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拿着两个小包,脸蛋儿红红的。 江大婶问道:“闺女,你干嘛去了,手里拿的啥?” 江大姑娘红着脸,小声道:“刚才出去打水,不想碰到了侯大哥,他给了我一个小包,回来时碰到了牛大哥,他也给了我一个小包,不知里面装的啥!” 她说的侯大哥指的是侯灵,说的牛大哥自然就是牛大力。这两个家伙看上了她,自然全力巴结,各自使出手段,讨她的欢心。江大姑娘自己也是明白的,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江大婶接过她手里的两个小包,笑道:“这些日子,倒是天天有人送你东西。”打开小包一看,一个包里装的是松子糖,一个包里装的是羊肉干,都是非常精致的小吃。 江铁蛋儿眼睛一亮,叫道:“好呀,给我吃,给我吃!”伸手便抓起糖果,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江大婶看了看闺女,又看了看两包精致的小吃,忽然她一拍大腿,叫道:“当家的,我明白了,为啥侯爷对咱们这么好?他是看上咱家铁环儿了,是在讨好你这个老丈人啊!” 江老蔫儿啊了声,恍然大悟,他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江大姑娘更害羞了,小声道:“侯爷哪会看上我呢,他不是有两个丫环呢嘛!” 江大婶撇嘴道:“那可不一定,你看那两个小丫头,都长成啥样了,跟瘦皮猴子似的!” 江老蔫儿取出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他儿子抓起块羊肉干,塞到了他嘴里。江老蔫儿一边嚼着肉干,一边道:“那这个东西,得好好打制才行了,得让侯爷……得让平安他满意才行啊!” 一高兴,都不叫侯爷了,竟然叫起了平安,以老丈人自居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世上第一根火枪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世上第一根火枪 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再办起事儿来,那不就简单了嘛!江氏夫妇再也不去管这东西是干嘛用的,爱干啥用就干啥用去,用这玩意儿去捅鸡窝,他们都不带问的,只要把它打制出来,而且打制得极好,让未来的女婿满意就成! 江老蔫儿看着图纸,琢磨了一宿,第二天便盘算好了,该怎么打制,需要怎么下料。天一亮,他就去找狄仁杰,将所需事宜说了出来。 狄仁杰心里也是纳闷儿,他看了图纸,心想:“这啥玩意儿呀?”不过,不管到底是啥玩意儿,他仍是照着江老蔫儿的要求,派人去城里采购,将所需物事,统统十倍备齐。江老蔫儿跟他说了,这东西是头一回打制,没什么经验,所以得把料备足,以免失败几次,误了侯爷的大事! 将事情处理好了,狄仁杰便跑来问王平安,那到底是个啥东西? 王平安以前是见过火枪的收藏品的,家里还有两把一比一的仿制品,虽然都属于打不响的那种,但样子他却是记得的,按着记忆画出来的,可到底能不能好使,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 听狄仁杰询问,他回答不出结果,只好故做高深地道:“此乃神器也,亘古未有之物,我现在说得再详细,你也不明白,只能等打制出来,你一看,就明白怎么用了!” 狄仁杰哦了声,道:“不会是个铁杵吧,捣药用的?” “不是,不是,反正你也猜不出,何必费这个脑筋呢!”王平安笑道。 狄仁杰便不再问,但心里却一直想着这事,那玩意儿到底是干嘛用的呐? 这天,王平安并没有命令军队出发,他自己带着欧阳利进城,买了制造火药所需的东西,他以前当然没有制过火药了,但要用到什么东西,按什么比例,他却是一清二楚的,化学课本里都学过的! 第二天,这才又再次启程,往陇州进发。 路途并不远,如是骑兵奔驰,当日就能到达,可王平安却是慢悠悠地走,竟然走了五天,这才到达陇州。 此时天气已然大寒,天空阴沉,看样子是要下雪了,一旦下雪,路途便要难走。这正好给了王平安继续磨蹭的理由,他以准备冬衣为名,下令士兵进城采购,而他则躲在一处小村子里面,开始鼓捣火药。 这几天,江老蔫儿可没闲着,狄仁杰给他弄了个简易的炉子,可以装在车上的那种,军队里用的那种,可以随时修补兵器和马蹄铁。 江老蔫儿便用这个炉子粗略地打制出几个样品来,一旦开始打制,他才发现,火枪这玩意儿,看似简单,其实还是挺有难度的,尤其是里面那些小物件,在他看来是属于机关消息一类的东西,必须要衔接好,否则不灵! 一通鼓捣,废了好几个样品,直到了陇州,他才算是摸到了门道儿,准备正式开始打制! 在城外的小村子里,一待就是三天。这天夜晚,下雪了!陇州的冬天虽然不及草原上来得那么早,可却也能算是寒冷的北地,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两天。不管是城池还是乡村,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士兵们尽数换上冬衣,等着王平安下令开拔。 这天,明月高挂天边,月光照在雪地里,白雪反射月光,竟然是一片通亮,深夜当中,竟然能看清数丈外的景物! 天气寒冷,小村子里又条件差,士兵们早早上床睡觉,只留了十几名斥候在村外游弋,守备军队的安全! 突然,就听小村子里轰地一声大响,四野皆闻! 村子里,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全都被震得醒了过来,惊骇无比,就算是天上打雷,也没这么个响法吧,再说大冬天的,打什么雷啊! 这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把地皮都震得直颤悠! 狄仁杰被震得从**掉到了地下,他一咕噜爬起来,叫道:“冬天打雷,这是有奇冤啊!”站起身来,又道:“不过怎么好象响声是大哥院子里传来的呢?”披上衣服,狄仁杰出了屋子,向王平安所在的院子里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嗷地就蹦了起来,叫道:“大哥,你没事儿吧,屋子怎么塌了!”嗷嗷大叫着,跑向王平安的院子! 此时的小村子里,已然乱成一团,斥候们全赶回来了,大呼小叫着,其余士兵也都冲出屋子,向王平安的院子方向张望。张望之下,尽皆大惊! 士兵们叫道:“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天上打雷,把主人的房子给轰塌啦!”呼呼地向院子里冲去,打算营救王平安! 冬天,还是大半夜的,打雷,把房子给轰塌了,这得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来,才能遭到这么大的报应啊! 欧阳利第一个冲进院子里,叫道:“主人,你没事儿吧?你在哪里……” 狄仁杰随后便到,还没进院子,就叫道:“铁锹,快点准备铁锹,把我大哥挖出来……啊!” 后面的士兵也拥进院子里,个个惊慌失措,王平安要是遭了雷劈,那他们也就得跟着完蛋,不要说老天爷会不会顺手修理他们这些狗腿子帮凶,就是回到京城,朝中的大臣们,也得替天行道,将他们一起修理了! 可一进院子,却发现院子里趴着四个人,趴成了高高一堆,最上面的是耶律俊哥儿! 众人齐声高呼:“主人,主人呢?” 就听人堆底下有人叫道:“我,我在这儿呢,哎呀,压死我啦!”正是王平安的声音! 耶律俊哥儿爬了起来,叫道:“主,主人没事儿!” 下面又爬起一个人来,是柯莲雾。小姑娘一站起来,抬手对准耶律俊哥儿的脸,啪地就是一记耳光,骂道:“混蛋东西,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趴到我的身上!” 这时又爬起一个人来,却是丁丹若,她站起身上前一步,来到耶律俊哥儿地跟前,扬手,啪地一声,也是一记耳光,喝道:“谁,谁让你趴在我的……趴在柯姐姐身上的!” 耶律俊哥儿被打得满脸通红,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结结巴巴地叫道:“不不,不是,小的不是故,故意的……” 王平安却没爬起来,他在地上叫道:“别骂了,快点扶我起来啊,我都快被你们压断气了!” 他这一叫不要紧,在场众人一起回过神来,急速冲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王平安扶了起来,纷纷问道:“主人,你没事儿吧,可曾被雷击中?” 丁丹若和柯莲雾这时才后怕起来,挤进人群,抱着王平安放声大哭起来! 狄仁杰叫道:“先别哭了,先说正事!大哥,怎么天上打雷,把你的房子给轰倒了呢,你在屋里干嘛呢?” 王平安擦了把脸上的雪,忽地哈哈大笑,道:“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欧阳利惊骇得都不能动了,心想:“主人为何大笑,莫非他疯了不成?” 士兵们则心想:“完了,主人被雷击傻了,我们大家是不是现在就得分行李,各奔东西啊!” 村子里的百姓则心想:“里长家的房子,刚盖起来了没三年……” 王平安笑道:“我发明了一种好东西,名叫……叫那个天雷轰,成功了!” 原来,他这些天一直在鼓捣火药,可火药这玩意儿,知道原理还不够,必须得实践,而且实践进来,不到位还不行,非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 王平安不管怎么鼓捣,就是听不着个响,火药点能点着,可不管他怎么密封,就是不爆炸。火药没弄明白,他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失败乃成功之母!但是,失败这个母,怀着成功这个子,怀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成功就是生不出来啊! 这天晚上,他带着两个小丫头,还有耶律俊哥儿,接着试验火药,又是失败了几次,他耐心丧失,心想:“别人弄个火药,那么简单,配出来就能用,怎么轮到我,却难成了这个样子,这也太逊了吧!” 恼怒之下,他让耶律俊哥儿将所有配出来的火药,都填进灶膛里,将灶膛封死,只留引线,然后他们出了屋子,站到院子里,点燃了引线。 耶律俊哥儿特别听话,王平安让他干啥,他就干啥,从来不问为什么,不象别人似的,总要问为啥要这么干呀,这么干是因为啥啊,他从来不问。就算是王平安让他现在跳井里去,看看下面的井水结没结冰,他都能立即跳下去,就听话到这种程度! 他把火药封到了灶膛里,便也跑到院子里,又按着王平安的吩咐,把引线点着了。 结果引线烧进灶膛之后,轰地就爆炸了,而且由于火药太多,竟然把房子都给震塌了! 眼见有危险,两个小丫头立即扑到王平安的身上,把他压到底下,想要保护他,而耶律俊哥儿由于站得稍远一些,没能及时压住,只好压到了两个小丫头身上,这才出现了刚才的情景! 王平安解释什么叫天雷轰爆炸,怎么解释别人也不信,非得说他被冬雷给击了,只是老天爷眼神儿不太好,没击中他而已,索性他也不解释真正的原因了,随便胡说八道,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王平安大声道:“刚才我……我在院中做法,召唤雷神现身,雷震子那个……你们知道雷震子是谁吧?不知道,不知道拉倒。反正就是管打雷得那个,我把他召唤了出来,让他打下巨雷,结果就把房子震倒了,就是这么回事,大家明白了吧?” 你要早这么说,我们大家不就早明白了嘛,多简单点事儿啊! 众人一起恍然大悟,主人向来有大圣安之称,天下闻名,今晚竟然召唤雷神,结果雷神显了真身,把房子给击倒了! 欧阳利叹道:“原来如此,主人竟有通神之能,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啊!”他可不知道火药是啥玩意,就象现代人搞不清楚外星人长啥样,只能靠猜的,主人既然给了理由,他就当自己猜中了呗! 狄仁杰却小声道:“还以为有什么奇冤呢,原来没有!”他就算再聪明,也没法想象出火药的威力,对这时的他来讲,因果报应反比火药,更能让他相信些,至少雷神啥的,马马虎虎,就算姓雷名震子吧! 士兵和百姓们却都想:“原来雷神叫雷震子啊!嗯,这个名叫得贴切,你看一打‘雷’,就‘震’塌了房‘子’,如此形象,不叫雷震子,还能叫啥子!” 王平安既然没事,大家也就不再惊慌,乱了一阵,便又各自回屋睡觉了。王平安换了房子,心中兴奋,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江老蔫儿找来了,他把火枪做好了,送给王平安验收。 要说江老蔫儿的手艺,那真叫盖的,这把火枪光从外表上看,跟近代的火枪一模一样,而且是用扳机,打火石的那种火枪,不用点火绳,一按扳机就能发射子弹。当然,这只是从外表上看,实际好不好使,就不一定了! 王平安拿过火枪,心中欢喜,总算是做出来了,应该能打死人吧?他又配了一点火药出来,填进火枪,又放入一个小铜丸,这火枪做得巧妙,装入弹丸后,就算是口朝下,也不会让弹丸掉出来。 准备完毕,王平安叫所有的人都来,带着他们去了树林,打算让手下看看世界上第一把火枪的诞生,让他们做个见证。 众人不明所以然,但王平安让他们跟着来看,就一起来看呗。 众人来到林外,王平安先让人进林子里检查一遍,确定无人,这才让大家退后几步,站到他的身后! 将手臂平举,王平安对准前面十步之外的一棵大树,喝道:“都看仔细了!”说着话,他按下了扳机。 就听砰地一声大响,火枪的枪筒里冒出一股火星,黑烟喷出! 十步之外的那棵大树,什么反应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心想:“这是干嘛呢?”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之间,就见王平安右侧二十步左右远的地方,咔嚓一声大响,一棵大树被击中,树上一根茶杯口粗细的树杈应声而落,树上积雪,哗哗地落下! 众人心中纳闷儿,这,这什么意思啊这是,干嘛呢? 王平安则呃地一声,有没有搞错,这什么枪啊,准头也太差了吧,都偏到哪儿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飞奔去凉州 第四百一十四章 飞奔去凉州 虽然这火枪的准头差到了极点,但好歹还把子弹打出去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王平安虽心中有些遗憾,感觉世上第一声火枪,放得不够完美,但总算是打出响来了。他转过身,将火枪的枪管举到嘴边,吹了一口,笑着看向后面四百多个手下! 手下们大眼瞪小眼,都不明所以然,人人心中都想:“这是个什么玩意呢?是暗器吧?带着火光和响声的暗器?”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王平安只好提示了一下,道:“发射成功,大家可以……鼓掌了!” 啪啪啪,掌声响起! 众人一边热情鼓掌,一边叫道:“好,好暗器,好手法,主人威武!” 一片赞美之声! 王平安点了点头,待铁管稍稍冷却后,他又填上火药,装好铜丸,大声道:“此物名为火枪,乃天下第一暗器,大家看我再演试一次!” 众人齐声哦了出来,果然是暗器,不过又是响声,又是火光的,器是器了,却不够暗,让人有了防备,这暗器怕是不会太好使吧? 王平安再次将火枪平举,对准前面十步外的那棵大树,心中祈祷,不要再射不中吧,才十步的距离,这么近要是还射不中,那这火枪也没啥用了,当烧火棍都不够长! 前面这棵大树,树干粗壮,足要两个人合抱才行,这么巨大的目标,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还是射不中,那也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不用瞄准,只要将火枪举稳就成,王平安第二次按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大响,这声响比前一次的还要响亮,枪管喷出一团黑烟,夹杂着无数的火星,气势非凡! 响声过后,前面这棵大树……严格来讲,打中它容易,打不中它才难呢,可仍旧是纹丝未动,而树林里面却啪地一声响,就见距王平安所站位置的左前方,四五丈远的地方,另一棵大树的树干,被啪地打开了花,树皮崩开,大树被震得一摇,树上积雪哗哗落下! 啪啪,啪啪啪!众人赶紧又鼓起掌来,叫道:“好,果然是天下第一暗器,当真了得,竟能把树皮打开了花!”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心想:“这怎么回事呢,怎么还打不准呢?莫非是没有膛线的原因?”他稍微知道一点关于膛线的事情,知道要想打得准,枪管里就得有膛线,但膛线要怎么加工,是什么样子的,那就需要有专业的知识了,无法照猫画虎,比较难一些。 他大步进了林子,去看刚刚被打中的那棵大树,狄仁杰和欧阳利他们也跟了进去,都对火枪的威力大感兴趣。 来到那棵大树前,见树皮被崩开一大块,里面的木头被打成了木屑,甚至还有一些焦黑,一颗豌豆大小的铜丸,深深地嵌入入了树干当中。 王平安看了看,道:“力道着实不小!欧阳利,要是你来打暗器,就打这种铜丸,能打得这么深吗?” 欧阳利也在看着树干上的大窟窿,听到王平安问话,他立时摇头,道:“属下可打不出这么大的力道来。主人你看,这铜丸把木头都烤得焦黑了,如此速度,如此劲道,别说属下打不出,这世上任何一个武人,想必都是打不出的!” 王平安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了些,这火枪倒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一对一的单挑,估计是啥用没有了,十步的距离都打不中目标,那不就只能剩下肉搏了么,但如果是群殴,那就有些用处了,打不中面前的,还打不中旁边的嘛! 欧阳利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将铜丸从树干里挖了出来,奇道:“哎呀,这铜丸竟还有些温热呢!” 王平安接过铜丸,见这铜丸略微有些变形,捏一捏,感觉确实有点热乎,他笑道:“被火药烤的,当然会热了,估计刚出膛时,要是打在人的身上,都能把肉烤得熟了!” 狄仁杰道:“大哥,让小弟看看这火枪呗!”王平安把火枪交给了他,狄仁杰仔细地看了看这火枪,道:“枪管也有些温热!” 王平安看着他,笑道:“你可想出其中的关键所在了吗?” 狄仁杰歪着头,想了半晌,眨巴着眼睛,道:“莫非这只火枪,象是爆竿一样,可以发出响声,而利用爆裂时的力度,将这颗铜丸打了出来?”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说的不够准确,但也差不多了。”他拿回火枪,又取出一点火药,填装进去,道:“看到了吧,这个小洞,就象是个灶膛似的,里面装上这些药粉,就如同装满了爆竿。然后将这个灶膛密封好,再把这颗铜丸装进去……” 他将弹药装好后,交给狄仁杰,道:“你把枪口对准敌人,然后按这个月牙形的东西,就可以了,小心有后座力,别伤着手腕!” 他挥了挥手,大道:“大家退后,这个火枪威力无比,但准头却差,不知会把铜丸打到哪里去,得小心防备些才行!” 众人听了,连忙后退,离得狄仁杰远远的,他们可都看到铜丸打大树了,打得那般狠猛,要是打到人的身上,怕是会打得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狄仁杰站到一棵大树前,差不多也有十步远,学着王平安的样子,平举火枪,按下了扳机,砰的一声响,又是黑烟火星冒出! 和王平安放枪一样,狄仁杰前面的大树,啥事没有,而这回换成是右边十数步之外的一棵大树倒霉了,啪地响声过后,树皮崩开,积雪落下! 众人忙又拍手,都叫道:“好,好火枪法,不过准头确是太差了些!” 狄仁杰叫道:“不对啊,我是对着这棵大树按的扳机,怎么打到那棵树上去了?”他揉了揉手腕,火枪的后座力奇大,把他的手腕震得生疼。 欧阳利叫道:“你的手法太差,换我来,我肯定打得比你准!”他抢过火枪,向王平安讨要火药铜丸! 王平安教了他如何填药上弹,欧阳利一学就会,他也对准了刚才狄仁杰瞄准的那棵大树,叫道:“看我的!” 枪响过后,前面大树的树干,啥事没有,可上面却啪地掉下来一根树杈,连带着积雪也落了下来! 终于,铜丸没有向左偏,也没有向右偏,可却向上偏了,将这棵大树上面的树杈子给打断了! 众人哈哈大笑,都道:“还是欧阳大哥火枪法了得,直指天际啊,都打到天上去了,可惜天上没鸟,要不然非得打下来不可!” 王平安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后人将火枪叫做鸟铳呢,果然是打鸟的好东西!” 狄仁杰大笑道:“还不如我呢!” 有点头脸的士兵头目纷纷挤上前来,都想试试这只火枪,王平安也不小气,谁愿意试,就试好了,别伤着人就行。 他不再看众人试枪,叫过江老蔫儿,问道:“江老兄,你看到这种武器是干什么用的了吧?” 江老蔫儿惊讶地道:“看到了,原来是这么个用法,这不和弓箭差不多么,只不过却是可以冒烟喷火的!” 王平安道:“是差不多,就是射程太近,再有就是准头实在差了些,放枪之后,铜丸不知往哪个方向飞,你有办法让准头精确些吗?” 江老蔫儿脸现为难之色,道:“小人不是制弓的匠户,但也略略知道些调弓的方法,可要是调这种火枪……虽是小人打制出来的,却是毫无办法,实是不知其中的窍门儿啊!”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拍了拍江老蔫儿的肩膀,道:“你再打制一把出来吧,有了经验,下一把应该是打得更好些!” 江老蔫儿忙道:“这是自然,精致方面定是不会差的,但准头方向,小人的确无能为力!” “尽力而为!”王平安重重地拍了下江老蔫儿的肩头,郑重地道:“我是很相信你的,你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啊!” 江老蔫儿顿时大为感动,忙不迭地点头,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虽然眼前这位有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女婿,可人家是侯爷啊,身份大不一样,对自己这般信任……得让自己家的姑娘,好好伺候他才行,以此为报答! 王平安哪知老蔫儿心里想的啥,他慢慢走回了村子,想着膛线的事去了。膛线到底是啥玩意,以前没注意过啊,是螺旋形的,还是直上直下的?搞不清楚! 这天,士兵们兴奋异常,致少有二十多人试验了火枪,连放三十来枪之后,愣是把火枪给打炸了膛,幸亏没有伤着人,但这支火枪也报废了,世上每一支火枪,在诞生的当天,即寿终正寝! 第二天,王平安本打算还要磨蹭磨蹭,可长安却来人了,是个不认识的小宦官,这小宦官带来了皇帝的圣旨,对王平安好一顿训斥,责问他为什么到现在还留在京畿附近,如果按着正常的速度,这时他早到了怀远了! 李世民命令王平安不要去怀远找许敬宗了,因为时间隔得太久,突厥的牧民已然离开怀远,向凉州方向进发。 圣旨上明令王平安,必须在五天之内,赶到凉州,否则军法从事! 王平安差点没吐血,从陇州到凉州,一千多里地呢,五天之内赶到,把我当成鸟了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 四野无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四野无人 王平安命人拿了一袋金豆子给小宦官,把小宦官差点乐得晕过去。在来之前,宫里的人就告诉这个小宦官了,只要能和王侯爷拉上关系,好处是一定少不了的。只不过这次旨意是斥责王侯爷,所以没人愿意来,史忠臣便点了他。 这小宦官估计着不会得到什么赏钱,可没成想王侯爷这么大方,就算接到的圣旨不是褒奖,依旧赏了大笔的金钱,他心中满意之极。 一开心,话就多了起来。这小宦官巴结着道:“王侯爷,不瞒您说,这段日子,朝中都吵翻天了,就因为突厥牧民的事儿!” 王平安心想:“我要是问你,你肯定话留三分,干脆我不问,憋着你,这样你实话反就会多些!”他叹气道:“朝中大人们的想法,岂是我这小小舍人能够了解的,我只要好生为皇上办差就是了,只是不知该如何能办好,我得好好想想,就不送你了!”说着话,他就要打发小宦官走。 小宦官忙拉住他,别着啊,你要是自己想,那多费脑筋呢,你这么大方,我也不能小气呀!他道:“王侯爷,您要想办好差,就得赶紧去凉州,听说那个地方打起来了!” 顿了顿,他故作神秘地道:“您想啊,咱们中原都下雪了,关外那得冷成啥样,听说突厥牧民都饿疯了,在怀远没占着啥便宜,就往凉州跑,凉州地方大啊,粮食多,他们就去那里抢。许大人赶到怀远时,人家突厥人早走了,他也就跟着往凉州走,结果好些日子都没他的消息啦!” 王平安一愣,道:“没消息了?这话怎么说,他不是往长安送过奏章吗,要不然我出来干嘛!” 小宦官嗨了声,道:“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您出京都有段日子了。许大人有日子没往京里送奏章了,估计是在半路被突厥人给捉了!” 差点儿没乐出声来,王平安道:“被突厥人给捉了?突厥人捉他干嘛?啊,莫非是看他长得胖,所以……” 小宦官打了个哆嗦,道:“人要是饿急眼了,啥事干不出来,听说前隋时,有的乱军竟把老百姓当成两脚羊,煮了吃肉呢!” 王平安一皱眉头,关外的突厥人要是把许敬宗给吃了,那是谢天谢地,可要是吃起老百姓来……那大唐军队就必须要将这些突厥流民给剿灭,不能留他们在世上! 小宦官道:“所以说,您要为皇上办好差,就得快着点儿到凉州。凉州兵可厉害,听说有两千铁甲兵呢,想要打飞突厥饿鬼,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嘛。按时间上估计,应该把突厥人给打败了,您这时候赶到,到时报捷奏章上定有你的名字啊!” 王平安笑道:“要照你这么说,我五天内赶到凉州,不但不是苦差事,反而是去摘果子了!” 小宦官一本正经地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朝廷最重战功,要是王侯爷你有了战功,这爵位,怕是得再往上面升一升了,说不定能成国公爷呢!” 王平安舔了舔嘴唇,心想:“这时候的大唐军队,强悍之极,说不定真的能将突厥人给打跑了呢,我去摘果子,应该是问题不大!” 他将小宦官打发走,叫来了狄仁杰,苏定方和欧阳利,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定方首先说道:“估计着差不多,突厥人都是饥饿的牧民,他们不会强攻某座城池,只是会劫掠周边村镇,而凉州兵向来以凶猛著称,要打败突厥人,应该不会成什么问题。” 欧阳利也道:“这果子摘起来,应该很容易,只要将突厥人打跑,就算是战功啊,朝廷不是说打突厥人往西边赶嘛,赶走就是战功啊,主人到了那里,正好能捡到这个战功!” 王平安却道:“要是凉州的守将,不肯分功给我,那该怎么办?” 欧阳利笑道:“得战功为的啥,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升官是朝廷的事,可发财,咱们先给他点财不就得了,还怕他不分功出来么?” 王平安笑了两声,转头问狄仁杰,道:“兄弟,你脑子好使,你看这事儿呢?” 狄仁杰想了想,道:“这道圣旨是谁拟的?” 王平安拿出圣旨给他看,道:“一看这词句,就知道是褚遂良拟的,他写的文章,骂人都是文绉绉的,还举了好几个历史上的混帐例子,来形容我!” 狄仁杰看了圣旨,笑道:“那就对了,既然是褚大人拟的,而他又没让宣旨的人传话,那就证明褚大人根本就没把这当成是危险的事儿。咱们赶到凉州就成了,这果子摘定了!” 王平安拍手道:“好,就这么定了!”他对欧阳利道:“你带着车队,在后面赶路,我带一队士兵先走。” 欧阳利看了眼苏定方,点头答应。 王平安又对苏定方道:“苏兄,你和我一起走吧,咱们速度赶到凉州,摘果子去。” 苏定方大喜,连忙答应,他回了欧阳利一眼,微微一笑。 这两人明面上挺和睦,实际上底下较劲儿呢!苏定方是中郎将,品阶高于欧阳利,他跟着王平安,军队自然由他来带。他被压抑得太久了,很需要兵权,需要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而欧阳利是王平安的亲信,一团士兵又是他亲手拉起来的,自然不情愿交出去,便叫手下不听苏定方的调遣。 苏定方没办法,他虽然心中焦急,但身为大将,心胸自然宽广,不会和欧阳利计较几百人的军队,可心里毕竟不痛快,平常也不怎么和士兵说话,反正这些士兵也不会听他的,何必费这个心思,没必要,象试火枪这种事,他就在后面看着,并没有上前。 现在王平安留下了欧阳利,而带上他,苏定方心中欢喜,只要王平安带上他,自己东山再起的日子就不远了! 苏定方看了眼欧阳利,心想:“你这辈子,也就能当个保镖,领一团士兵,再多……俺看你也没那个能耐!” 王平安想的没他俩这么多,他是去摘果子的,要的是速度,安全方面在其次,而摘果子带着欧阳利用处就不大了,武艺上欧阳利没说的,可军事上和苏定方没法比。他摘果子,得震一震凉州守将啊,要分人家的战功,得告诉对方,自己手底下也有大将的,不比守将差,只能用苏定方去震,所以带苏定方走!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细节,当晚便开始准备,第二天一早,王平安便带着军中最强壮的一百名士兵,每人带上三匹马,向凉州方向疾驰而去。 就算再忙,王平安还是带上了江老蔫儿,让他给自己打造火枪。雪地赶路,非常之辛苦,但王平安许下诺言,江老蔫儿就辛苦这些日子,白天赶路,晚上给他打造火枪,只要能把新的火枪打制出来,他就赏江老蔫儿五千贯钱,并送良田五百亩,保他一生衣食无忧! 江老蔫儿二话没说,跟着王平安就走了。辛苦不,他知道辛苦,可辛苦这几天,就是一辈子享福,而且铁蛋儿以后也会享福,甚至是铁蛋儿的儿子,孙子,都会跟着享福,再辛苦,他也认了! 唐时的陇州距凉州一千几百里地,要说近肯定是不近,但要说远,对于骑兵来讲,却也不远,如果玩命地跑,象信使传递紧急军报那样不要命地跑,三天就能到,超不过四天,五天绰绰有余! 可话说回来了,一百来人当中,除了苏定方外,没人是受过正经训练的士兵,就算是侯灵这种飞天大盗,也没这么骑在马上颠过屁股,而苏定方年纪不算轻了,又多年没有这么拼过命,他也跑不动啊! 能坚持下来的,全队之中仅有一人,那就是耶律俊哥儿,他生长在契丹,骑马比走路熟,所以自然能坚持下来! 没人能够不要命地跑,别说八百里加急了,就连六百里加急都做不到,四百里加急……头一天做到了,以后再也做不到了! 到底没能按着圣旨的要求,在五天之内赶到凉州,足足用了八天时间,这才靠近了凉州地界! 王平安给自己找理由,地上积雪太多,自己没能按时赶到,非人之过,乃是天之过呀,再说了,也没人监督自己,就算晚了,也不会有人告自己的黑状! 值得欣慰的是,江老蔫儿拼死拼活地,打制出了第二把火枪。零件什么的,打制第一把时,都有备份,只差铁管的打制和组装,但即使这样,白天赶路,晚上打制火枪,也不得不说,江老蔫儿的手艺,的的确确,高出同行一大截子! 王平安将火枪收好,随身携带,在雪地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吃了点饭,立即向凉州方向奔去。 唐时的凉州,属于长城一线,在大唐帝国没有吐并突厥之前,是地地道道的边关城市,所管辖的地区极大,而且极是繁华,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单论繁华程度,几乎可以和中原的大城市相媲美! 凉州又称西凉,三国时候的董卓、马腾、马超、韩遂都是在这里起家的!西凉大马,横行天下,这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由于凉州兵的强悍,所以突厥人南下时,一般会避开这里,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会取道凉州。 可这次不同往常了,王平安他们一进凉州地界,立时就感到不对头,离凉州城还有五十里地呢,就见不着百姓了,沿途所经村镇,俱是人去屋空,连野兽都见不到一只! 王平安停下白马龙,惊讶地道:“不对吧,这里的百姓呢?难不成遭到突厥人的洗劫了?” 苏定方同样也很惊讶,他道:“这里离武威尚有近五十里,怎么可能被突厥人抢了,这不可能啊,难道突厥人强悍到了如此的地步,连凉州兵都挡不住他们?” 狄仁杰勒住战马,跑进路边的一座小村子里,过不多时,他出来了,叫道:“村中无人,看了几处房子,没有任何的浮财,要么是被抢了,要么是百姓主动迁进了城里!” 苏定方下马奔进村子,过不多时跑了出来,他叫道:“没有被烧过的痕迹,但村里的路上,有人的粪便,村里的百姓是不会拉在路上的,所以必是突厥人无疑!” 王平安啊了声,心中已然明白,定是百姓们得知突厥人犯边,所以提前进城避难,而突厥人到了这里,见没有东西可以抢,便离开了。 苏定方来到跟前,又道:“末将刚才检查了粪便……” 王平安一咧嘴,难不成你还能从粪便上看出什么来不成? 苏定方道:“看样子是拉稀,而且吃的是树皮,还有皮毛等物!” 包括王平安在内的所有人,听了这话,齐声啊了出来,这说明是断粮了啊,必是突厥人无疑! 王平安皱眉道:“吃了这些东西会拉稀吗?应是得病了,是肠胃出了毛病!”一提起有病,他条件反射似地,就想下马,亲自去查看。 狄仁杰忙拉住他,道:“大哥,你可犯不着看那个,咱们还是往前赶路吧,看看前面会如何!” 王平安立即做直了身子,笑道:“是啊是啊,还是往前赶路吧!” 众人再次上路,照着刚才小村里的情况看,估计凉州兵暂时还没有赶走突厥人,所以大家警戒起来,十几个马术稍好些的士兵远远的撒了出去,各人兵器在手,走得也慢了起来。 行出几里路,又见前面有处镇子,有百十户人家的样子,王平安立马镇外,手一挥,一小队士兵小心翼翼地进了镇子! 没过多一会儿,就听镇子里有人叫道:“突厥人,突厥人!”再紧接着,里面嗷嗷叫了起来! 镇外的士兵大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突厥人,他们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连训练都没训练过,只能说是穿着盔甲的普通壮汉罢了!听到里面喊突厥人,士兵们顿时乱了起来,一起向王平安靠拢过来! 苏定方大急,叫道:“散开,散开,他娘的,你们是骑兵,又不是步兵,聚到一起干什么,想当箭靶子吗?竖盾,竖盾!” 士兵们听到他的喝骂声,这才反应过味儿来,赶紧散开,纷纷举起盾牌,紧张地看向镇子里面! 第四百一十六章 越走越不对劲 第四百一十六章 越走越不对劲 外面的士兵刚刚做好准备,就见里面的士兵奔了出来,他们拖着一人,看那人的服色,是个突厥牧民,一身极破烂的皮衣,头发蓬乱,被士兵们抓着两条腿,倒着身子拖出小镇! 苏定方见状,手一摆,喝道:“再进去一队人,看看里面是否还有突厥人!” 一队士兵齐声答应,纵马奔进了小镇。 士兵们拖着突厥人,来到了王平安的马前,叫道:“主人,这个家伙胆子特大,见了我们来,不但不躲,反而爬出来,向我们要东西吃!” 王平安啊了声,低头看向这个突厥人,这人年纪大概五十多岁了,草原生活不易,人显得老,看上去五十多岁,但估计着应该是不到五十。 这突厥人衣服破烂,浑身稀脏,趴在地上,满眼尽是绝望,并不求饶,看他的表情,似乎如果士兵现在就给他一刀,他相反会很感谢,终于能够解脱的样子! 王平安低头问道:“你是哪个部落的?为什么在这里?” 侍立在旁的耶律俊哥儿立即将话翻译过去。这突厥人听到本族语言,眼睛稍稍一亮,用汉语说道:“喀啦啦部,找吃的,饿!” 不用耶律俊哥儿翻译,王平安也听懂了,问道:“喀啦啦是什么部落,突厥的?” 耶律俊哥儿道:“是突厥的一个小部,部中手艺人多,擅长做石头箭头,因打制箭头时,会发出喀啦啦的声音,所以便以此为部名。” “用石头打制箭头?”王平安皱了皱眉头,想必草原上治铁不易,所以牧民便用石头做箭头,真是够落后的。 说话间,镇里的士兵又抓出十几个突厥人,也都是拖着出来的,个个衣服破烂,男女老幼都有,似乎是一个小家族的。他们见到外头这人,一起叫喊起来,小孩子放声大哭! 王平安看了苏定方一眼,苏定方忙道:“看他们的样子,都是老弱之流,要么是走不动了,要么是被抛弃的,要不然他们不能留在这里!” 嗯了声,王平安没说话,心里想着,怎么处理这些突厥人。 狄仁杰忽然问道:“你们的马呢?突厥人没有马,还叫什么突厥人?” 话是问出口了,但众人并不需要突厥人的回答,为什么没有马,想必是都被杀掉吃肉了。马是突厥人的**,如不到万不得已,岂有没马的突厥人。 虽然欧阳利在后面押着大队,但欧阳兄弟还是跟来几个,保护王平安。欧阳义跳下马,检查了这些突厥人,回头对王平安道:“主人,这些突厥人没有武器,看样子都是普通牧民,并非是突厥兵!” 王平安点了点头,冲这几个突厥人摆手道:“你们快快离开这里吧,如果凉州百姓回来了,见你们在这里,想必会伤害到你们,回草原去吧!” 耶律俊哥儿将话翻译过去,领头的一个突厥老汉,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耶律俊哥儿忙将话说给王平安听。 这突厥老汉说的是,他们的帐篷被人抢了,马匹牛羊什么都没剩下。如果留在这个小镇子里,有房子可住,能生火取暖,在林间野地里下套子,还可以捉些小兽充饥,虽活着艰难,但不至于立即冻饿而死,要是离开,怕不出几天,他们这十几个人就得全部死掉。 王平安听了,想想确也是这么回事,他道:“可你们不离开,等这个镇子上的百姓回来,你们还是得被杀死……”话没说下去,能多活几天是几天啊,谁也不愿意马上就死。 耶律俊哥儿照旧把话翻译了过去,突厥老汉又说了几句。耶律俊哥儿道:“他说想当大唐人,不打算再当突厥人了,还说要学着种地,说大唐官府允许这样做!” 王平安看向苏定方,问道:“朝廷允许这样吗?这等于是引诱突厥牧民,草原上那些部落首领不得气疯了,会挑起战事的吧?” 苏定方笑道:“侯爷,让突厥贫民内迁,以削减突厥人的实力,这种事在前隋时就开始了,别说引诱,有时候还会出动大军,去掠夺人口入关呢,没啥稀奇的!” 狄仁杰脸上一红,低头不语,而士兵们则全都是不信的神色,军队出去掠夺人口?不可能吧! 敌对国家,哪里用得着客气什么,只要能削弱敌人,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大唐的官员这还算好的呢,只是掠夺人口,要放在前隋,有掠夺的功夫,还不如直接砍了的痛快! 王平安小声道:“可这些突厥人内迁了,要是和草原上的突厥人勾搭起来,岂不更是危险,里应外合的夺城怎么办?” 苏定方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突厥人,一脸轻蔑地道:“这些突厥人,没有半点家国的想法,跟着谁,就替谁打仗,从来没有过里应反合的事情发生。相反,草原上要有个风吹草动,最早向当地官府报警的人,不是峰火台上的大唐兵,而往往就是这些投靠过来的突厥人。突厥人别的本事没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本事,最是厉害!” 王平安嗯了声,这倒也是,突厥人这种特性对大唐有好处,但也有坏处,那就是草原不统一,那就是散沙,好打得很,可要是一旦统一,这种特性立即对大唐不利了。突厥兵跟着谁,就给谁打仗啊,会让强大的部落,越来越强大,军事力量飞速提升! 不允许草原上只有一个声音,可汗不能是唯一的首领,必须要扶持可汗的敌对部落,这不仅是唐朝对突厥的政策,也是前隋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想做我大唐的子民,这是好事,前途光明。来人啊,给他们留些干粮,放他们走吧!” 士兵们取出随身的干粮,分了一点给这些突厥人,其实也就是一人一个饼。可这些突厥人大喜若狂,趴在地上给王平安猛磕头,抓着饼就往嘴里塞,显见是饿得急眼了! 王平安摆手道:“咱们接着走,今天务必要进城去,已经耽误好几天了!” 军队再次启程,向凉州赶去。可他们一起动不要紧,那些突厥人竟然跟了上来,虽然跑得不快,可却一直跟在后面,并不回小村子里去。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摇头道:“他们以为跟着我们就能活命呢,我们要不要带上他们?” 狄仁杰和苏定方同时大声道:“不能,不能带上他们!” 狄仁杰道:“倒不是小弟心狠,如果突厥人都能象他们这样,愿意加入我大唐,对我大唐有十分的好处,不但可增强实力,还可以削弱突厥,朝廷一直以此为对外国策!但现在的情况是,咱们没有力量去可怜他们,万一跟上来的人多了,岂不糟糕?” 苏定方也道:“现在他们人少,胆子便小,要是人一聚集多了,胆子必大,咱们给不出干粮,他们可就要抢马了。他们连自己人都抢,何况咱们这些外人。此处离凉州还有半天路程,什么事不能发生,万万不可乱发好心!” 王平安点头道:“我也只是一问而已,咱们赶路吧!” 众人催马前行,不多时,又到了一处村庄。这座村庄里也有逃难的突厥人,他们听到马蹄声,先是躲起来,可一见是唐兵,竟反而出来,伸手乞讨,想要些吃食! 王平安见状,道:“反正也到凉州了,剩下的干粮分给他们就是。” 狄仁杰道:“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怕我大唐军队,那他们先前为何要躲一躲,他们怕的是谁?” 众人无语,心中都想,莫不是怕突厥自己人?分了些干粮给这些突厥人,众人继续赶路,可那些突厥人竟然也跟了上来! 王平安回头望去,笑道:“哎呀,草原牧民可真有意思,我给了他们一个饼,他们就跟着我走,要是如此,我去草原上转一圈,岂不是能拉起一个大部落来!” 苏定方道:“草原上的部落兴盛起来极快,尤其是在大灾之年,只要首领能保住牧民,那看着吧,不出几年功夫,一个上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大部落就能形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兴盛得快,散得更快,以前匈奴人就这样,现在突厥人还是如此!” 众人说说走走,又行了几里地,所遇村镇,基本上都有些突厥人,本地百姓却是不见,而突厥人得了干粮后,竟然尽数跟着王平安他们走! 要照这样下去,王平安没准真的能拉起一个大部落来,只是可惜,跟着他走的突厥人,都是老弱妇孺,几乎见到不壮年男子! 待行到离城大概二十来里的地方,苏定方忽然道:“不对劲啊,刚才狄老弟说这些突厥老弱不怕中原军队,却是在怕谁?现在想想,似乎真的是在怕他们突厥自己人,难不成前面城下,有强大的突厥部落出现?” 众人勒住战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头发根儿都有些发麻!凉州百姓扫数进城,而突厥老弱却留在离城如此远的地方,这说明了什么?岂不正是说明了城下有强悍的突厥部落,而且强大到连凉州兵,都没法将他们赶走! 王平安一挥手,叫道:“侯灵呢?” 侯灵纵马上前,道:“属下在!” 王平安道:“去看看,城下到底怎么了,我们在这里等你!” 侯灵答应一声,向凉州方向奔去。 王平安则带着人,进了路边一座小村,等待侯灵回报! 第四百一十七章 至少有五万人 第四百一十七章 至少有五万人 王平安他们进了小村之后,后面跟着的突厥人陆续赶了上来,而且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只小半个时辰,就有四五百人赶来。 这些突厥人仍旧没有壮年男子,而且也都没有马匹,但他们依旧跟了上来。草原牧民坚韧的性格,在此时充分发挥了出来。就因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小到只有一个饼,他们也不放弃,拼了命地步行跟上了马队! 这些突厥人进村之后,都围在军队的周边,伸手乞讨,其中有些人是得了饼子的,但大多数人是闻声而来,并没有真正得到吃食,所以都满眼期盼地看着士兵们,希望能得到施舍。 王平安皱眉道:“人越来越多,咱们的干粮还够不够?” 苏定方道:“够是够,咱们行囊充足,如只是救济眼前这些人,倒是没什么,可从这些人身上却不能得到好处,都是些老弱啊!” 他是将军,首先想到的就是,饼子舍出去了,能不能从这些突厥人里补充兵力,就算拉不到壮丁,但好歹也要拉来几个马夫之类的,当做下人也好。可这些突厥人都是老弱,看女人的相貌也是差劲儿,从他们的身上,半点好处也得不到,所以他就有些不愿意装好人了! 尽管苏定方的话说得冷酷,但现实就是如此,士兵们都没吱声,一起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摆手道:“算了,几个饼而已,却能救人的性命,何必小气,给他们便是!” 士兵们得了命令,便把随身带着的干粮,分了下去。突厥人一起给王平安跪下,哭着道谢,得到饼的人,立即就吃,噎着了,就抓几把雪,就着雪吃饼。 狄仁杰笑道:“好人有好报,大哥虽然是长安著名的滥好人,可却每次做完好事,都能得到好报,倒也是长安一奇!” 欧阳义却道:“这些人就算要报答主人,我看也无从报答得起,他们啥也没有啊!” 又等了好一会儿,村外响起马蹄声,侯灵回来了! 侯灵一进村子,便直接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叫道:“主人,大事不好,凉州城外,尽是突厥兵,南面人少,却也有几千,属下绕到东面,见足足有上万人啊,都是突厥兵!” 王平安大吃一惊,站起身道:“那州城呢,可否失守?” 侯灵摇头道:“没有,城头仍旧是我大唐旗号,但城门紧闭,凉州兵并没有出城驱赶突厥兵,不知为何!” 苏定方则叫道:“耶律俊哥儿呢,快去外面找个突厥人来问问,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耶律俊哥儿忙跑出去,正好见到先前碰见的那个突厥老汉,他也跟着来了,这大冷天的,跟着马队走了二三十里,可真是难为他了! 拉了这突厥老汉进来,耶律俊哥儿问道:“我家主人问你,凉州城下,有多少突厥兵,都是哪个部落的?” 突厥老汉回答道:“各个部落都有,本来大家都是为了一口吃的,可偏偏北边的西哈察部来了……” 他的话很长,耶律俊哥儿逐句翻译,事情倒也说得明白。当然,本来也不是什么难懂的事情,这种事情在草原上,年年都发生,这突厥老汉早就见得多了! 原来,在突厥人从东往西逃难的过程中,战乱不止,大小部落之间互相攻打,打到凉州这里时,已然筋疲力竭,各部落都打不动了。其中几个稍大一些的部落,首领们打算谈和,然后向大唐投诚,以便熬过这个冬天。 可偏偏此时,北方草原上来了一个部落,便是西哈察部,这个部落是个小部,要放在往常,谁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连去高句丽劫掠都没有资格,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部落没有受到损失! 西哈察部到了凉州城下后,以支持各部一些粮食为名,叫各部首领来开会。此时的突厥各部,生计艰难,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有草原上的兄弟赶来救济,首领们全都跑去开会,怕去得晚了,粮食被别人分光! 可首领们到齐了,便就都被杀掉了! 各部强大时,西哈察部是小弟,可各部虚弱了,西哈察部立即不愿做小弟,改做大哥了。西哈察部的首领,将各部首领全部杀掉,进而吞并各部牧民! 此时各部已然无力反抗,首领被杀,牧民只好顺从了西哈察部。强部吞并弱部,这种事经常发生,牧民们只是换个首领罢了,甚至有些牧民一生,要换七八个首领,早就习以为常,倒也没引起多大的反抗! 但西哈察部必竟是小部,他们带来的粮食不多,而且由于是一夜便由小部,扩充成了大部,其首领的思维没有转换过来,不具备大部落首领执政的手段。 这个时候,西哈察的首领应该立即向凉州的刺史投诚,以仆从的身份,向刺史请求援助,刺史肯定会答应,这是大功劳啊,不战而屈人之兵,朝廷必有重赏,刺史不可能往外推的!西哈察部得了援助,便可以稳定住局势,部落也就可以真正的兴旺起来,成为草原大部。 可西哈察的首领脑袋瓜子进了水,自信心膨胀,以为凭现在的实力,可以攻下凉州,大抢一通之后,再返回草原,以此立威,名扬天下! 于是乎,西哈察部的首领下令,将老弱驱逐,让他们自行筹措粮食去,自己养活自己。而他带来的粮食,只能养活壮年男子,以便为他做战,攻打凉州。 如此一来,凉州周边才会出现大批的突厥老弱,而王平安正好碰了一些! 王平安听完翻译,道:“如此说来,真正的突厥兵,都聚集在城下了。大概有多少人?” 突厥老汉说了个数,耶律俊哥儿翻译过来,道:“至少五万人,而且这五万人,都是壮年男子,都是士兵!”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会这么多,这都赶上国战了,就算是突厥可汗领兵南下,控弦之人,也不见得会比现在多多少! 王平安问道:“凉州城里有多少兵?” 苏定方想都没想,道:“有精锐府兵二千,俱是铁甲骑兵,还有至少三千郡兵。嗯,铁甲骑兵定是足数的,但郡兵就不一定了,必有空额,但也不会低于两千!” 狄仁杰在旁说道:“郡兵可以守城,铁甲兵可以出城作战,虽两千铁甲很难战胜五万突厥兵,但给突厥兵点颜色看看,驱赶他们离开,这是能做到的啊,为什么不出兵驱赶?” 众人心中都想:“对啊,突厥兵大多数都是饥寒交迫之人,他们是经不过残酷战斗的,只需一次或两次猛烈的冲击,就可以让他们崩溃。凉州兵向来以勇猛著称,为什么不出城攻敌,这不合情理啊!” 王平安问突厥老汉,道:“城中军队,可有出城和你们开战?”耶律俊哥儿立即翻译。 突厥老汉摇了摇头,守军从没开城出战,不但如此,而且还坚壁清野,将城外百姓尽数收入城中。 这明显是示弱啊,难道城中无兵,凉州刺史吃空饷,未免太狠了些吧,把兵额全都吃了空饷不成? 王平安叫来侯灵,让他再去查探,最好能摸进城去,见到凉州刺史,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灵得令离去。 众人便停留在小村当中,派出斥候在村外数里地巡逻。 凉州城,城头。 刺史史慕唐全身披挂,站在城垛之后,望向城外。城外的护城河,已然结冰上冻,无法阻挡突厥兵的进攻了。 城外一箭之地,大纛之下,马背上便是西哈察部的首领骨朵尔,骨朵尔三十多岁,满脸的骄横,他将马鞭一挥。 一队突厥兵赶着辆牛车,向城门处进发,牛车之上,放着一块石碑,石碑上书有两个大字“武威”! 将牛车赶到城门前,骨朵尔大声叫道:“史慕唐,你这个突厥的败类,连自己的姓氏都改了,装什么大唐人,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西哈察勇士的威猛!”他猛地将马鞭下压。 那队突厥兵立即将石碑从车下扔下,拿出大锤,砰砰地开始砸毁石碑。这块石碑是凉州的标志,凉州素有银武威之称,这块写有武威的石碑,是隋朝的杨广亲笔书写,一直留到了现在。 史慕唐六十多岁了,额头上尽是沧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突厥兵砸石碑,一句话不说。 史慕唐是突厥王族,原姓阿史那,前突厥可汗颉利战败,被唐军俘虏时,他也跟着投降大唐,此后改了姓氏,入户籍长安,成为大唐子民,几年前出任凉州刺史。 前些时候,朝廷下了文书,让他向西调兵,要歼灭由东向西流窜的突厥牧民,他当即将城中两千铁甲兵,调往甘州和肃州方向,与其它各州唐军进行集结。 当时他可没想到,会突然蹦出来个西哈察部,竟然吞并了其它各部,还把突厥兵聚集到了城下。由于信息传递得慢,他的告急文书此时怕刚送到长安,而长安做出批复,再送到凉州,很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他必须保护住一州的百姓! 史慕唐是突厥人,在大唐为官,大唐朝廷上下都不歧视他的出身,而且委以重任,但从自身上来讲,他是极其反感别人提起这事的,谁要是提起他的出身,他就算不当场翻脸,但心中也会记恨,找机会必定报复! 听骨朵尔当众叫他为突厥败类,史慕唐虽然脸上什么表情没有,但目光中却全是愤怒。要不是他将铁甲兵调走了,这时非得冲出城去,狠狠地给骨朵尔点教训! 回过头来,他对手下唐兵道:“不要着急动手,先瞄准,本官让你们射时,立即放箭!” 唐兵躲在城垛后,纷纷举起弓箭,瞄准下面砸石碑的突厥兵,而其中一架需四个人才能拉开的巨弩,则对准了骨朵尔! 突厥兵将石碑砸碎,又冲城头捶胸嚎叫,以示威猛,他们处于唐兵的弓箭射程之内,但却并不害怕,这几天史慕唐连续示弱,他们都认为这个突厥败类,啥本事没有,是块羊羔肉,好咬得很! 这几个突厥兵嗷嗷嚎叫,而城上的唐兵又没什么反应,后面不少突厥兵便放松了警惕,慢慢向前靠来,就连骨朵尔本人,也忍不住磕了下马镫,向护城河方向走来。 骨朵尔一动,身后的大纛也跟着他的战马,慢慢向前移动,而纛后数十名亲兵护卫,也跟着他,向城门口靠近! 一箭之地,能有多远? 只片刻功夫,包括骨朵尔在内的,至少两百余名突厥兵,进入了唐军的射程。对于突厥兵的靠近,城墙上的唐军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有零星几个唐兵,向下破口大骂,但却并没有放箭,也无其它动作,来阻止突厥兵的靠近! 骨朵尔大声叫道:“史慕唐,你曾经也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怎么一上了年岁,就只会躲在城墙后面发抖?可敢出来和我一战!” 史慕唐从唐兵手里取过一面盾牌,挡在自己的身前,他向下叫道:“骨朵尔大人,要论辈份,本官也算是你的伯伯,你何必如此逼我?粮食多的地方有的是,你何必非要在我凉州筹集呢?” “因为咱们是熟人啊,我不找你,我找谁去?”骨朵尔哈哈大笑,心中得意难以形容。 曾几何时,凉州刺史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可现在呢,自己手握重兵,而曾经神一样的凉州刺史,却在向自己求饶! 史慕唐道:“骨朵尔大人,如果你能撤兵,本官愿献上粮食五……”五字的后面,他说得含糊,声音也弱了下去。 骨朵尔啊了声,忍不住又夹了夹战马,靠近城门,他抬头叫道:“多少,是五什么?” 史慕唐道:“只要你把兵马退后三十里,本官就给你上等精米五……”还是说得含糊,但似乎五字后面,是个万字! 难不成是五万石精米?骨朵尔大喜,他叫道:“是五万石精米吗?你说的是五万石吗?”战马更加靠近城门,他身后的护卫紧紧跟随。不光他着急,护卫们也着急,都想知道史慕唐到底肯出多少粮食! 史慕唐向后退了一步,喝道:“放!” 弓弦响处,无数枝羽箭向骨朵尔射去! 第四百一十八章 城下小战 第四百一十八章 城下小战 骨朵尔全无防备,史慕唐连继示弱,连“贡品”都要献上了,他哪里会想到这是个圈套? 城上羽箭如飞蝗般射来,骨朵尔大叫一声,他可也不含糊,立即趴在马鞍上,躲避偷袭的暗箭! 卟卟卟,十几声响过之后,他身下的战马被射成了刺猬,跌倒在地。而骨朵尔的背上和腿上,也中了几箭,虽然不致于要了他的命,可他身上中箭,又连人带马倒在了地上,却让后面的突厥兵大惊,纷纷叫着冲了上来,想将他抢回去! 史慕唐在城上看得真切,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心如此之重,还想称霸草原,不过一匹夫尔!” 城上唐兵开弓放箭,毫不留情。城下的突厥兵在第一轮箭雨之下,便躺倒了一片,那些砸石碑的突厥兵全部被射死,而骨朵尔的几十名护名,也被放倒了一半! 突厥兵骑射本事了得,对于敌人突然放箭,并不如何畏惧,人人马上都有盾牌,就算护不住马,但他们自己的要害部位却能护得住! 可由于骨朵尔突然中箭摔倒,这些护卫来不及抵挡箭雨,拼死去求骨朵尔,结果卟卟卟声之后,剩下的护卫们又被放倒十来个! 史慕唐把手抬起,道:“止!” 唐兵这才收弓撤箭,不再向下面猛射! 射程之外的突厥兵见唐兵停止攻击,齐声大叫,一队凶悍的勇士纵马冲上,想要抢回骨朵尔。此时的骨朵尔躺在死尸体堆里,背上插着几枝羽箭,生死不知! 史慕唐并不着急,他眼看着这队勇士冲到了骨朵尔的跟前,大声道:“射马!” 唐兵再次开弓放箭,对着突厥勇士的战马,便是一通猛射! 这队突厥勇士虽然骁勇异常,但架不住唐军弓箭厉害,而且几百名弓箭手,对付他们几十个的战马,别说战马是肉长的,就算是铁打的,怕也得崩得浑身都是火星! 史慕唐眼看着这队突厥勇士掉下马来,他大声道:“不许射骨朵尔,留着他的性命!” 唐兵放箭之时,当即小心起来,避开骨朵尔的周围,只射突厥勇士! 只眨眼的功夫,这队突厥勇士便全部阵亡。城下牛车之旁,横七竖八地躺着两百来具尸体,遍地白羽!突厥勇士的鲜血将雪地染红,而紫红色的地上,却又是一片白色的羽毛,情景惨烈! 史慕唐摆手,让唐兵停止攻击,城上又恢复了平静。突厥兵不知首领是否战死,但却没人上前救助,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城下同样一片寂静! 远处,一棵大树之上,侯灵高高地站在大树杈上,望着城门口那里。他心想:“乖乖的,真够狠的,城上守兵似乎极了解突厥人的作战方式,竟然把西哈察汗王的大纛都给射倒了!不过,倒也奇怪,那些突厥人怎么不上前抢回尸体?” 侯灵以为骨朵尔被射死了,而史慕唐也是这么以为的。他回过头来,对将领气道:“不是告诉你们,不要射死骨朵尔嘛!” 将领们向来惧怕史慕唐,听刺史大人斥责,都硬着头皮道:“大人,乱箭之下,没法百发百中,误伤骨朵尔,也不能怪儿郎们啊!” 史慕唐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可心中生气,难免喝骂手下! 足足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突厥兵都再没行动,也不知他们在等什么。忽然,一名少年突厥将领叫了起来,呼喝几声之后,一队突厥兵下马持盾,慢慢向城门口方向走来! 史慕唐哼了声,道:“骨朵尔不死,突厥兵就不敢攻城,却又必须一队队的派勇士上来,将他抢回,咱们只需将这些勇士一个一个的射死便是,多省事,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们都不懂么!” 唐军将领们忙道:“标下们刚才糊涂了,多亏大人提醒!” 史慕唐使用的这招诱饵之术,在现代战场上也经常使用,狙击手先将一个敌兵打伤,然后躲在暗处,等着敌人上来救受伤的敌兵,然后将上来救人的敌兵一个一个地干掉,但始终不干掉那个受伤的,只是让他大声求救,吸引更多的敌兵来,这招非常好使,古今通用! 下面持盾的突厥兵慢慢移进了射程之内! 史慕唐冲那架巨弩之后的士兵一挥手,士兵们立即放弩!这架巨弩使用的长箭足足有一丈长,在冷兵器的年代,其威力仅次于投石机,盾牌手是无法抵挡的! 长箭夹着劲风射向城下,正中突厥兵的盾阵中间,巨大的冲力直接撕开了盾阵!突厥兵稍一慌乱,城上数百张大弓立时放箭,血光飞溅,几轮下来,这队持盾的突厥兵全部阵亡! 后面压阵的少年突厥将军大急,再次呼喝起来,数队突厥兵出列,一队继续去抢骨朵尔,而另外几队则抬着云梯,向城墙其它位置进发。看样子是要佯装攻城,分散唐兵的注意力,真实目地还是要抢回骨朵尔! 史慕唐见状,哼了声,道:“不要理会那些抬云梯的,他们攻不上来的,还是射那些来救骨朵尔的人!” 唐军听了命令,依令而行。果然,就如史慕唐说的那样,箭雨之后,那些来营救的突厥兵又被射翻一部份,另一部份则逃了回去。显而易见,这次来的突厥兵,就不够精锐了! 而那些抬云梯的,见城门口营救失败,他们也裹足不前,当看到唐兵的弓箭对准他们时,竟然齐声发喊,扔下云梯,逃回了大队! 史慕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乌合之众,小部落的人就是不行,没见过大阵势!” 突厥兵逃回去之后,阵中两名突厥将军吵了起来,一个便是那名少年突厥将军,而另一名则是个满脸胡子的突厥将军,不知他俩是啥关系。 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但看他们的架势,似乎少年将军坚持要进攻,而那个大胡子将军是在阻止。他们二人吵得很凶,而两人的手下,也都拔刀,互相怒目而视! 大树上的侯灵,远远望去,笑道:“这就起内讧了,未免太快了些吧!” 而城上的史慕唐也笑了,道:“吵起来就好,有内讧就好!听着,待会再有人上来救骨朵尔,不要再难为他们,让他们把骨朵尔抢回去!” 将领们没想明白,有的便道:“大人,难不成要放骨朵尔回去?那他们就内讧不起来了!” 史慕唐手按在城垛上,说道:“那两个人想必都是有可能继承汗位的人,不放骨朵尔回去,他俩会一起跟咱们使劲,攻城起来没个完。可放了骨朵尔回去,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无力约束那两人了。突厥人强者为尊,发现首领虚弱了,他俩的想法才会多起来啊!” 转过头,他冲将领们笑道:“真正动刀子的内讧,是在退兵路上发生的,而不是在这城下,你们当突厥兵傻么,在我大唐军队之前,就拔刀互砍!” 将领们想了想,感觉是这么回事,也应该是这么回事,眼前的刺史大人就是突厥人呀,还能不了解突厥人么! 城下那两个突厥将领大吵一通之后,那大胡子将军狂吼一声,推开少年将军,他左手持盾,右手提大刀,步行向城门口走来。沿途突厥兵要拉他,都被他踢开,而有的突厥兵要跟着他,也被他喝退! 大胡子将军一个人,就这么大步走向骨朵尔! 数万名突厥兵看着他,忽然齐声叫喊起来:“赤格巴,赤格巴!” 赤格巴,便是这大胡子将军的名字,他是骨朵儿的弟弟,而那个少年将军,则是骨朵儿的儿子,名叫脱加! 突厥人承继祖业的方法与中原人不同,中原人讲究父业子承,而突厥人是兄终弟及。也就是说骨朵尔死了,脱加不能继承汗位,而是由赤格巴继承! 骨朵尔被史慕唐放箭射倒,赤格巴心中窃喜,这可真叫哥哥养羊,他吃肉,西哈察部刚刚扩大,哥哥就死了,便宜落到了他的头上,所以他不想去救哥哥。骨朵尔一死,他不就当上汗王了嘛! 可脱加不干了,他父汗一死,这么大的部落,就成叔叔的了,他什么也得不到啊,如果父汗不死,那他还有希望,所以他要救! 赤格巴以不能白白牺牲勇士的性命为借口,说要缓一缓,先和史慕唐谈判,可脱加不肯,这么一缓,父汗身中数箭,倒在雪地里,时间耽搁了,岂不得死,两人这才吵了起来! 吵架哪能有好话,脱加痛骂赤格巴想要谋害父汗,篡夺汗位。众目睽睽之下,赤格巴哪受得了这种话,名声一臭,就算骨朵尔死了,汗位怕也落不到他头上。一怒之下,为表示勇武,他单人出阵,来救骨朵尔! 赤格巴心想:“哥哥定是死了,就算没死也没关系,救他时我在他的伤口里弄些泥土进去,他还是得死,我便可以继承汗位了!” 脱加并不阻止赤格巴,他心想:“叔叔定会借机害死父汗,不过唐军也不会放过他的,也会将他射死,那时我便可以继承汗位了!” 城上的史慕唐心中则想:“想逞英雄?好,那就让你逞,匹夫就是匹夫!” 第四百一十九章 遭遇突厥猛将 第四百一十九章 遭遇突厥猛将 赤格巴提刀持盾,大步向前。突厥兵见他如此勇敢,竟然单挑唐兵,去营救汗王骨朵尔,不管是西哈察本部突厥兵,还是新附的各部突厥兵,都被他的英勇给震撼住了! 突厥兵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呜呜角声,数万名突厥兵齐声大叫:“赤格巴,赤格巴!” 真英雄,真好汉! 不管赤格巴出阵的目地是什么,也不管他是否鲁莽,更不管他是否会救回骨朵尔,甚至不管他是否能活着回来。此时的赤格巴就是全军的英雄,突厥兵们人人心中佩服,他就是突厥的英雄,值得吟游诗人为他作曲歌唱! 赤格巴大步走进了唐兵的射程! 突然,城上唐兵齐声发喊,无数羽箭夹着尖锐的破风之声,向他射来! 赤格巴举盾护身,手中大刀拨打羽箭,唐兵虽箭来如雨,却始终没有哪枝羽箭能够伤得了他,不是被大盾挡开,就是被他拨打落地! 突厥兵们的呼声更加响亮,英雄赤格巴,突厥勇士震天下! 脱加脸色阴沉,心中暗骂:“这些唐军的箭法也太差劲了,准头差劲,力道也差劲,前后几轮齐射,射下羽箭足有一千多枝,竟然没一枝伤到赤格巴,真不知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都是废物!” 赤格巴踏着地上突厥兵的尸体,来到了骨朵尔的跟前,他一手举盾护住身体,另一手去拉骨朵尔,叫道:“哥哥,你还好吧?” 骨朵尔可没有死,他一直躺在尸体堆里不动,是怕唐军再射他,虽重伤在身,可却咬牙坚持着,他抬起头来,道:“赤格巴,好样的,哥哥我没白教你武艺!” 赤格巴一怔,他本以为骨朵尔就算不死,性命必也垂危,没想到骨朵尔看上去,似乎没啥大事,身上铁甲尽赤,但精神头却没有减少多少! 赤格巴心里咯噔一下子,完了,这汗位怕是自己不太容易继承了!他勇武有之,脑子却不是太灵光,要不然也不会和侄子当众大吵,还被激得独自来救人。见哥哥没死成,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骨朵尔道:“你护着我,咱们一路快跑,逃出唐军的射程!” 赤格巴连忙点头,道:“好好,全听哥哥的!” 骨朵尔从马尸下抽出脚来,伸手捡起一块盾牌,突然暴起,叫道:“护住我!”在唐军的箭雨当中,发了疯似的往突厥大阵中逃回! 赤格巴心中无奈,而且极是不甘,自己豪气万丈地跑来,难道就这么回去了?不甘心,他索性豁出去了,捡起地上的大纛,叫道:“西哈察的大纛,永不倒地!”狂叫着,连盾牌都扔了,就这么举着大纛,向阵中跑回! 突厥兵见汗王没死,而且跑得还挺有劲头,无不欢喜,纵马迎来,骨朵尔一跑动,突厥兵就不怕伤着他了,当即也拿起弓箭,向城头上的唐军还击! 突厥人的箭术远胜唐兵,唐兵虽然装备好,但必竟都是郡兵,照府兵差上一大截,就算是精锐府兵,要比箭术,也是比不过突厥兵的,更何况史慕唐有令,放受伤的骨朵尔回去! 唐兵乱射一通,见突厥兵还击,便都躲回了城垛之后,突厥兵见成功压制住唐兵,也不敢过份紧逼。双方对射停止,再次对峙起来! 骨朵尔狂奔进入了突厥兵大阵,脱加迎了上来,叫道:“父汗,你受伤了!” 骨朵尔铁甲上的鲜血,已经凝结,他在城下装死,又狂奔回来,凭的全是求生的**,身体里的潜能被全部激发出来,此时一安全,就感全身巨痛,站立不稳! 脱加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叫道:“父汗,你你……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赤格巴也跑了回来,就象他去救骨朵时一样,去时精神百倍,回来时毫发无损,而且还把大纛给抢回来了! 脱加见父汗重伤,而赤格巴一点伤没有,顿时大怒,叫道:“赤格巴,唐兵为什么不射你,难不成你和他们有勾结?” 赤格巴嘿嘿冷笑几声,将大纛高高举起,叫道:“那是因为我勇猛,天神保佑,唐兵怕了!” 突厥兵见到他威风凛凛地样子,忍不住又叫了起来:“赤格巴,赤格巴!”夺回大纛的赤格巴,救回汗王的赤格巴,理所当然是西哈察的第一英雄! 骨朵尔伸手折断身上的箭杆,喝道:“不许争吵,这是什么时候,知不知道轻重!” 忽然,城上的唐兵齐声叫了起来:“骨朵儿,挤奶奴的孙子,骨朵儿,挤奶奴的孙子!” 西哈察,突厥小部,突厥话本意即是挤奶奴,先汗王乃是前突厥可汗的挤奶奴,因为得到突厥可汗的赏识,才被允许分出一个小部,专门为突厥可汗贡献奶茶! 就如同史慕唐最憎恨别人提他的突厥出身一样,骨朵尔同样也最憎恨别人挤起他先人的身份! 骨朵尔听到唐军的辱骂,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内伤加上外伤,众伤迸发,他顿时就晕死了过去! 赤格巴和脱加一起慌了手脚,抱着骨朵尔,收兵返回营地! 城上唐兵见突厥兵撤了,无不欢呼,他们未死一兵,却将突厥兵射死二三百,还把骨朵尔给弄得一身是伤,口吐鲜血,这可是大胜,人人欢喜! 唐兵将领们更是大拍马屁,赞美史慕唐,刺史大人英明无比,一战而退突厥兵,足可记入史书,光照后世,就算是卫青和霍去病见到刺史大人,也要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史慕唐笑了笑,摇头道:“骨朵尔还活着,很好,他们必会退兵了。但你们也不要高兴太早,在退兵之前,或许就在今晚,突厥兵必会大举扑城,只要我们能坚守住,他们就会走人了!” 将领们明知故问,纷纷道:“这是为何?” 史慕唐一脸诸葛之亮的表情,道:“如果骨朵尔不能给我们些厉害看看,怕是那些新附的突厥兵会瞧不起他,退兵途中趁他病,要他的命,抢了西哈察部!你们记住,突厥人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如不是这样……天底下怕没有地方,是他们不能去的!” 说这话时,他满脸的轻蔑,浑然忘了自己就是突厥人,曾经是! 将领们一起点头,都道:“大人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个道理!”人人心中却想:“能不对嘛,突厥人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比如说,你打骨朵尔!” 远处。侯灵从树上溜了下来,心想:“唐军得胜了,西哈察的汗王估计也离死不远了,反正突厥兵现在没有围城,不如我进城去见见刺史,让他接我家主人进城……指导他们作战一番,我家主人,好歹也算是一钦差啊!” 他骑上战马,绕开刚才的战场,奔到另一侧城墙。站在城下,他冲上面叫道:“嘿,上面的兄弟,我是大唐观风使王侯爷的部属,要进城去见你们刺史,快快开城,让我进去!” 城上的唐兵早就看见他了,只是见他穿着大唐的军服,这才没有放箭,但要他们开城门,那是休想。王侯爷,王侯爷是谁?没听说过! 城上唐兵喊道:“可有腰牌?” 侯灵掏出左武卫的腰牌,用力扔上城去,叫道:“快快验牌,然后放我进去!” 城上唐兵看了腰牌,叫道:“腰牌是真的,还你,但城门不开,现在正打仗呢,城门岂能打开!”将腰牌又扔了下来。 侯灵接住腰牌,气道:“扯什么王八蛋子,既然不开城门,干嘛要验我的腰牌?” “我们只是问你有没有腰牌,谁要验了,是你自己扔上来的!”城上唐兵笑道。 他们都清楚,下面这个长得和大马猴子似的人,定是真唐兵无疑,但估计是别的州县来求救的,现在凉州被数万突厥兵攻打,哪可能分兵去救外地? 但有人来求救,是必须要告之刺史大人的,所以唐兵一面准备大筐,一面和侯灵开玩笑,叫道:“有本事你自己爬上城来,要是爬不上来,求求我们,我们拉你上来!” 侯灵干笑几声,道:“真以为我爬不上去呢?”下了战马,纵身上墙,犹如灵猴相仿,嗖嗖地就爬了上来,他是飞天大盗出身,城墙虽高,却也难不倒他! 城上唐兵大吃一惊,这人真的能爬上来啊,难不成他真是猴子变的?厉害得有些过份了吧,不带这样儿的! 只片刻功夫,侯灵便爬上了城墙,手一按城垛,飞身跳进墙内,笑道:“求你们拉我?哼,爷爷生平,从不求人!” 唐兵一起围了上来,叫道:“好身手!” 侯灵得意地道:“少说废话,带我去见你们的刺史大人!” 唐兵哪可能不答应,簇拥着他,向史慕唐那里跑去。 路边小村之中。 欧阳义跑进了屋子,道:“主人,干粮不够发了,外面来的人太多了,已然过千,这么个救济法,可是救济不过来啊!” 王平安皱眉道:“咱们所带备用马匹不少,挑匹老弱的,杀了煮肉,分给他们吃吧!” 欧阳义却道:“咱们所带马匹,俱是键马,哪有老弱,杀战马救济突厥流民,似乎不必,他们又不是咱们中原人,干嘛浪费咱们的物资!” 苏定方也道:“侯爷,从这些突厥人身上,得不到好处的。虽然你仁义,但就算爱民如子,也爱不到突厥人的头上吧!” 王平安摆手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战马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人命去,跟他们是不是突厥人有何关系,见死不救,非我辈所为!” 苏定方看向狄仁杰,自己劝不动王平安,狄仁杰总能吧! 狄仁杰一笑,他道:“大哥,你这可是资敌啊,这些突厥人虽俱是老弱妇孺,但他们可是突厥兵的亲人。突厥兵在凉州城下撒欢,你却救济他们的亲人,小心有人告你的黑状,说你里通外国!” 王平安笑道:“胡说八道,我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想救人而已,没想过去要挟突厥兵。” 狄仁杰道:“大哥想得少,这才叫真仁义,要是想得多了,那就不是仁义,而是叫市恩了,恩情岂可买卖!” 苏定方却是一愣,咦了声,心想:“这姓狄的小子说得对啊,这些老弱可是突厥兵的亲人,而大半的突厥兵却和西哈察部的人不是一条心……他看得比我远,小小年纪,却颇有想法,了不起!” 一想明白事情,苏定方便不再阻止,他问欧阳义道:“杀两匹,不管来多少突厥老弱,人人都有肉汤喝,把话传出去!” 欧阳利也明白过味儿来了,他忙点头道:“对啊,战马再重要,可也重要不过人命去,这些突厥老弱得救,必须得救!”转身出去准备了。 且不提外面杀马煮肉,王平安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可直等到日头偏西,侯灵也没回来,派出去的斥候却回来了,都说城下发生小规模战斗,好象是突厥兵败了,已然撤兵回营了,而且突厥兵并没有围城! 苏定方道:“他们当然不会围城,西哈察以小部挟持数万突厥各部兵马,如一旦分散,那还挟什么挟。侯爷,突厥兵不擅攻城,野战却极是厉害,咱们在城外太危险,不如等天黑之后,赶紧入城,安全为上!” 王平安点头道:“的确如此,城外太危险,还是尽早入城才对,只是那侯灵为何还不回来,别是碰到了危险!” 狄仁杰道:“他的轻身功夫那般好,就算遇到危险,打不过还逃不掉么!” 侍立在旁的欧阳兄弟却想:“那可不一定,当初他碰见我们老八……一记砖头,就把他装麻袋里了!” 众人起身,出门上马,离了小村,向凉州城赶去。 他们一走不要紧,那些突厥老弱竟然又跟了上来,寒冬难熬,好不容易碰到了好心人,他们哪能离开,自然要跟着王平安走。他们刚刚喝了肉汤,身上有了力气,扶老携幼地,跟在马队后面,也向凉州城进发。 从小村到城外,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待到了南城门,天色已然黑了。 城上唐兵见驰来一队骑兵,身穿唐兵服色,而更远处,竟然跟着无数的突厥人,离得太远,他们哪可能分得清那是老弱,还以为是突厥步兵呢! 城墙上响起锣声,唐兵们叫道:“弓箭准备,有突厥人假扮我军,来赚城门啦!” 第四百二十章 进不去城 第四百二十章 进不去城 城上唐兵紧张起来,纷纷做好战斗准备。领兵的校尉心中却奇怪,今晚突厥兵确有迹象要攻城,但就算要攻,也是在北面进攻,不可能跑到南城门来啊! 南墙上的唐兵只有三百余人,都是郡兵,本来白天还有数百城中壮汉帮助他们守城,可天黑后,壮汉们被调往北城,这里只剩下了郡兵。 因为史慕唐料到突厥兵今晚必会扑城,但扑城和攻城还是有区别的,说得直白一些,扑城就是个面子活儿,大军扑到城下,以扑天盖势之军威,吓唬一下凉州军民,显显西哈察部的威风,耍过威风之后,骨朵尔就会退兵了! 所以史慕唐把守城郡兵的大部,和所有助战的壮汉,都调往北城,等着骨朵尔提兵扑城,估计着顶多也就扑一次或两次,然后突厥兵就会退走了。这样一来,南城就只剩下了三百余郡兵,严格来讲,这些人守卫城墙是不够的! 领兵的校尉借着月光,望向城外,黑压压的城外也不知来了多少人,但看样子绝不在少数,而且除了前面的马队外,后面的都是步兵!步兵,意味着是要攻城的,骑兵上不了城墙上啊! 校尉吃惊得说话都结巴了,叫道:“我我,我这是南城啊,突厥兵怎么攻起这边来了,他们应该在北城才对!” 唐兵们则想:“什么叫应该?应该的事情多了!别管应该不应该,突厥兵来了,就得抵挡啊!” 报警的铜锣声,一阵接着一阵,城上守兵全都拿起弓箭,对准了城下奔来的马队! 忽然间,校尉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突厥兵这叫声东击西之法,他们假意攻打北城,然而却派出精锐士兵,来攻打南城,结果咱们的刺史大人就上当了!” 士兵们经他提醒,觉得好象是这么回事!看远处的突厥步兵,走得不快,这说明他们心中有底,只有百战精兵,临阵之际才会如此沉稳!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竟然没有打火把照亮,射程之外,点火把是没关系的,可他们仍旧没有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些突厥兵擅长夜战,不点火把,依旧可以成建制的行军,只有精锐之士,才能做到这点啊! 精兵,绝对的精兵,突厥兵把最精锐的部队派到南城了,我们上当了! 想明白过味儿来的校尉,亲自跑到锋火墩旁,点燃了浇过火油的柴堆,向北城的史慕唐报警,咱们上当了,突厥人的主攻之地不在北面,而是在南面! 冲天大火,顷刻之间便着了起来,将南城门照得通明,整个凉州城都看到了南面的报警信号! 王平安停下白龙马,奇道:“城上守兵疯了不成?天色已黑,他们在城墙上点火……哎呀,这不会是报警信号吧?” 苏定方也奇怪地道:“难不成突厥兵,正在向南城移动?” 众人都着急了,突厥兵野战本事了得,而他们现在只有一百来人,如何能够抵挡成千上万的突厥兵进攻?还不得都被抓了俘虏啊! 谁也没想到,城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是为了防备他们!他们一百来人的骑兵,后面跟着一千来人的突厥老弱妇孺,能把城上的唐兵吓成这个样子,这事换成谁,谁也没法想到啊! 苏定方作战经验丰富,但再厉害的战将,也没法想到在凉州竟然会碰到这种事!正因为他是厉害的战将,所以他想事情,都是往厉害的方面想! 苏定方叫道:“斥候,四下侦探,看看突厥兵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十几名士兵答应一声,分散开来,分别顺着城墙向东西两个方向奔去,去探查突厥兵的动向! 而王平安他们纵马狂奔,这时可顾不得后面的突厥老弱了,他们先进城要紧! 城上的唐兵见城外的骑兵飞奔而来,惊骇更甚,看看,没说错吧,果然是精锐!这些冒充唐军的突厥兵骑的马可真够好的啊,俱是良种战马,竟然跑得这么快,眨眼的功夫就杀过来了! 校尉有点二五眼,而且脑袋不太灵光。当然,他要是机灵人,也不会被派在这里守南城,早被调往北城重要之地了! 他叫道:“放箭,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城墙!” 城上唐兵开弓放箭,对准王平安他们,乱箭齐发! 王平安等人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城上的守兵怎么射起自己人来了?他们看不到我们也是唐军吗? 狄仁杰叫道:“大哥,难不成凉州城里出了奸细,已然赚开了城门,控制住了南门?” 苏定方也道:“怪不得那侯灵没有回来,估计着他遭遇了毒手,被突厥奸细给害了!” 士兵们也都着起急来,凉州乃是边关重镇,凉州兵更是精锐之师,如果没有奸细,城门岂能失守,定有奸细,这绝对没错! 王平安马鞭一挥,叫道:“过去个人,上去喊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队中一名士兵叫道:“属下去问!”说话的人正是牛大力,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双手各持一面盾牌,跑向城门口! 城上那校尉呸了声,道:“果然来人了,必是赚城门的无疑,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信!儿郎们准备,他敢过来,就给他一下狠的!” 不少唐兵将弓箭对准了牛大力,只待他进入射程,就要把他射成刺猬! 牛大力靠近城墙,一边走,一边叫道:“城上的人听着,我们是长安来的,折柳县侯王平安王侯爷属下,有事要见你们刺史大人,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校尉听了,根本不信,他道:“白天有个人进城,说是什么王侯爷的手下,晚上就有人来用王侯爷的名头来赚城门,这些突厥人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他将手一挥,道:“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折柳县侯,有这么个侯爷吗,没听说过啊!” 有大嗓门的唐兵向下叫道:“现在正在打仗,请你们的侯爷远离城墙,就算要进城,也等天亮之后吧!”话说的比较客气,而且他们这也是按规矩办事,天黑了又在打仗,不开城门,是对的,就算这个什么王侯爷是真的,事后怪罪,也怪罪不到他们的头上! 牛大力又喊了起来,证明身份,可城上唐兵却说什么也不允许他靠近城墙,只要稍往前走,便是乱箭齐发! 王平安望向城门,道:“看情形,城门并未失守,没有突厥奸细入城,万幸万幸!” 众人也都看出来了,城上唐兵刚刚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是防备他们!苏定方回头望了眼跟来的突厥老弱,摇头道:“俺就说吧,从这些人身上,是得不到好处的,坏处到是立竿见影,守兵定是以为他们是突厥兵呢!” 狄仁杰却气道:“城上的守将当真莫名其妙,就算是误会了我们,也不至于点火报警吧,火光一起,不但会搬来救兵,却也会引来敌人的!” 欧阳义也道:“上面的守将是个糊涂蛋!” 王平安却摆手道:“也不能这么说那守将,天黑了,有突厥人跟有我们后面,这里又在打仗,如换了我,我也会小心谨慎的,那可能开城门放人入内!”他将牛大力叫了回来。 苏定方道:“可是我们不能等在这里啊,野外太过危险,还是得进城才行!” 狄仁杰嘿了声,看着苏定方,道:“苏将军,咱们怎么进城,这里的城门不开,难道别处的城门就开了?” 他转头对王平安道:“大哥,咱们还是找个村子躲一下吧!”凑到王平安的身边,小声道:“咱们进不去城,后面的突厥老弱,虽然累赘,但却是护身符,只要裹挟着他们,突厥兵就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王平安微一犹豫,没有马上回答。苏定方却听到了狄仁杰的话,他也嘿了声,道:“想要裹挟这些突厥老弱?狄兄弟,这些老弱要是有那么重要,突厥兵还能把他们驱逐了,裹挟他们有何用处?” 苏定方和狄仁杰平常的关系,还算不错,但现在情况有些严重,两人意见相左,忍不住就要吵起来! 王平安刷地一挥马鞭,道:“这是什么时候,斗什么嘴!去找个小村子躲起来吧,待天明再做计较!”他回头看了眼那些老弱妇孺,叹气道:“罢了,都是可怜人,何必难为他们,带他们一起走吧!” 狄仁杰得意地看了苏定方一眼,心想:“怎么样,大哥还是听我的,他是我大哥,可不是你大哥!” 苏定方默然无语,心想:“年轻人,到底是心头软,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要管别人,不知天高地厚!”他是领兵的将军,自然心硬如铁,是以看不惯王平安的滥好人作派! 众人稍等片刻,待斥候回来,说城西方向没有发现突厥兵,于是马队立即向西,去寻找小村子。过不多时,又有斥候回来,说东城方向也没有突厥兵,但大家已然往西走了,便不再调头! 过不多时,王平安见路边有一座大镇,便命大家进去。 这里离城不远,不过数里之地,并非十分的安全,王平安让突厥老弱也进镇,不许升火取暖,更不许喧哗,老老实实待着,等待天亮。 突厥老弱很是听话,让他们安静待着,他们就安静地待着,谁也不吱声。 根据突厥人的习惯,附庸到谁的部落,就听谁的话,再加上他们是无依无靠之人,王平安的命令,自然人人都听,都把他当成是新首领一样对待! 可不管众人多安静,躲不过去的事情,还是要来的。不到一个时辰,镇外传来马蹄声,扑天盖地的马蹄声!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圣安的弟子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圣安的弟子 镇外领兵到来的,自然不是唐军,凉州虽大,但也没有上万的骑兵,而且史慕唐也不可能让士兵出城。这么多的骑兵,俱是突厥兵,而且领兵之人,正是刚刚得了突厥第一勇士之称的赤格巴! 白天,赤格巴孤身出战,提刀持盾,向凉州的唐军挑战,不但毫发未损,还救回了西哈察的汗王骨朵尔,不仅如此,他还抢回了大纛! 突厥人最尊重勇士,而赤格巴的勇猛,简直可以称得上数十年罕见,从前隋开始,敢于独力挑战中原军队的突厥勇士,就已经不多见了,而独力挑战成功,全身而回的勇士,赤格巴更是唯一的人! 西哈察部的突厥兵自然把赤格巴当成战神一样的存在,赞美他的勇敢,而新附的突厥兵虽然对西哈察部极其不满,但对于赤格巴这个人来讲,还是极钦佩的,不管怎么说,在一个强者为尊的社会里,勇敢的人理所当然地会得到尊重! 赤格巴和脱加护着骨朵尔回到营地之后,新一轮的争吵随即开始! 骨朵尔身受重伤,身上中了好几箭,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趴了太长时间,寒气入体,当时全凭求生的意念支持,可被史慕唐辱骂之后,他便再也坚持不住,回到营地里就趴到了毯子上,动都没法动了! 突厥人哪有象样的医生,都是些巫师级别的人,但却也有中原的医生为了财富,跑到突厥行医的,而恰恰西哈察部最近就碰到了一个! 这名医生自称是中原第一名医大圣安的弟子,不仅医术高超,而且还会巫术,可以请下天上各路神仙,不但会给人看病,还会给马、牛、羊看病,属于全能级的人物! 如此医术高手,在突厥当然倍受欢迎! 骨朵尔的伤就是这位大圣安的弟子给看的。这位来自中原的医生,将骨朵尔身上的箭头都起了出来,手法熟练,看样子很有治疗外伤的经验。但给骨朵尔上药包扎伤口,就与众不同了。 这位医生先是焚香请神,装神弄鬼一番之后,便声称香灰可以治好骨朵尔的箭伤,而且他还拿出了一瓶神水,用神水把香灰搅拌开,都涂抹到了骨朵尔的伤口上,还剩下不少,又让骨朵尔服下,算是内服外敷! 这位医生来西哈察部日子虽短,而且也没治好几个人的病,但他却治好了不少牛羊的病,在中原,这种医生被称为兽医,但在突厥却没这种叫法,牛羊是最重要的生存资料,能治好牛羊病的,在草原上那就是名医,是最厉害的医生。 所以这位医生很受尊重,赤格巴和脱加更是放心地让他给骨朵尔治伤。在使用了奇妙的香灰和神水之后,骨朵尔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可赤格巴和脱加却激烈地争吵起来,脱加强烈要求进攻,他看出来了,父汗虽然伤势沉重,但极有可能死不了,再加上用了医生的神药,估计好得更快! 这医生可是中原第一名医大圣安的弟子,治疗牛羊,治一头好一头,从没失过手,想必是会治好骨朵尔的。所以他强烈要求进攻,想通过战事,分走一部份突厥兵,自建部落。 而赤格巴却要退兵,他估计着哥哥就算死不了,但身子也会大损,至少一年半载的无法再掌握部落,那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代替哥哥执政了,西哈察部便会落入他的手里,所以他当然不愿意在凉州城下浪费时间,早回一刻是一刻! 他俩激烈争吵起来,差点还动了刀子,可却什么结果也没吵出来,只好让那名大圣安的弟子,弄醒骨朵尔,让汗王做决定! 那位医生二话不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只一下子就弄醒了骨朵尔,虽然手法上看起来象是要整死骨朵尔,但不管怎说,还是把他弄醒了。 骨朵尔苏醒之后,便下令天黑之后扑城,给凉州兵点颜色看看,然后天明退兵,但不是直接回草原,而是去劫掠其它州县。西哈察的粮食不足,无法供养数万突厥兵,只能靠抢劫,抢到足够的粮食,再返回草原。 为了争夺指挥大军的权力,赤格巴和脱加接着吵!骨朵尔偏心,向着自己的儿子,让脱加任主帅,领兵扑城,而骨朵尔带一万新附突厥兵,做为后备部队,随时支援! 下完命令之后,骨朵尔又晕了过去,看样子他有点神智不清了,但那位医生却说,这是用了神药之后的正常反应,只要睡一会儿,就会好了! 赤格巴和脱加随即分开,也不在一起商讨如何进攻,他俩互相瞧不顺眼,谁也不想听谁的! 脱加不仅得了兵权,还拥有西哈察本部兵马,心里着实得意。待赤格巴离开之后,他便命手下去准备作战事宜,开战之前,要让士兵们吃饱! 脱加看着骨朵尔,见父汗吸呼缓慢,似乎极是虚弱,便问那医生:“父汗不光是外伤,还有内伤,他被史慕唐那条老狗,气得吐了血。你的神药,能治好吐血吗?” 这医生道:“能,我的药粉乃是被神灵祝福过的香灰,效用极佳,而且我还用了神水,这神水可是我恩师大圣安,亲手调配出来的,包治百病,象骨朵尔大汗这种小伤小病的,明天天亮之时,就能好一大半,不出三天,就能全好!脱加王子,你就尽管放心吧!” 脱加听他说的这般肯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父汗能活着就好,父汗活着,自己就能和赤格巴相抗衡,就有可能得到部落,至少可以分出一部份牧民,出去另立新部。可要是父汗一死,那赤格巴立即就会继承汗位,他自己就一切都完蛋了。 脱加吩咐道:“你好好照顾我的父汗,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父汗的伤不打紧,那么我定会重重赏你,你要牛羊给你牛羊,你要美女就给你美女,要是你都不喜,那就给你金子,只要你能将我父汗治好就成!” 医生大喜,脸上尽是开心的表情,对着脱加躬身行礼,极是殷勤,他道:“脱加王子,你就放心吧,小人一定会将骨朵尔汗王治好的。从现在开始,小人寸步不离汗王左右,这里的一切就全交给小人了,脱加王子你就放心好了!” 脱加拍了拍这医生的肩膀,道:“那就拜托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要出去处理事情,父汗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医生忙再次保证道:“脱加王子你尽管去办事,这里交给小人,绝对没有问题,小人定会把骨朵尔汗王,照顾得好好的,不让你操一点心!” 脱加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出了帐篷,去外面调兵遣将了。 脱加一走,这医生的表情顿时就严肃起来,对帐篷里的其他侍从道:“你们也看见了,脱加王子对汗王的病情,是非常关心的。你们得尽力照顾汗王才行。” 侍从们自然点头,都道:“一定要照顾好汗王。不过这事还得先生你多费心才成,我们都不成啊,不会给人看病。” 这医生道:“汗王养病,需要安静。我就不在这里了,免得打扰到汗王,你们留在这里就成!”说着话,他就要出帐篷。 侍从们顿时就急了,都道:“别着啊,汗王要安静怕打忧,我们出去就成了,你别出去啊,万一汗王有点啥事,只能你来解决!” 这医生道:“那也好,那就我留下,你们出去吧!” 侍从们当即就都出去了,谁也不愿意留在帐里,只剩下了医生一人。 见侍从们都走了,医生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由亲切变成了阴沉,而且目光中露出了凶光。他来到骨朵尔的跟前,坐了下来,啪啪两声,拍了拍骨朵尔的面颊,冷笑道:“骨朵尔汗王,你身受重伤,生不如死,不如听我一句劝,早早去那极乐世界吧,小人可以送你一程!” 说着话,他拿起旁边的手巾,浸湿了水,捂到了骨朵尔的口鼻之上! 这医生象想起什么似的,忽地又道:“对了,忘了跟汗王你说,小人并非是什么大圣安的弟子,也不会给人看什么病,小人是大唐观风使……嗯,就是你们嘴里说的细作,特此告之,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做个糊涂鬼!” 骨朵尔服了这医生的神水和香灰后,神智已然迷糊,他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不醒。这医生在他的口鼻上捂了湿手巾,他连挣扎,都是没可能挣扎的了! 西哈察部的汗王,刚刚把自己的部落发展成草原大部,勇敢骨朵尔大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一条手巾……终结了! 过了半晌,这医生拿起手巾,确定骨朵尔完蛋了,这才站起身,替骨朵尔盖好被子,然后出了帐篷。 他对外面的侍从道:“大家不要大声说话,汗王睡着了,他身子虚弱,要睡得饱才成,今晚就不要打忧他了,让他好好睡吧,大家站好岗,不要让人进去打忧到汗王!” 见侍从们点头答应,他又道:“我要去见赤格巴大人,你们不要跟脱加王子说,免得他起疑心!” 侍从们一起撇嘴,心想:“你去见赤格巴大人,你和他关系很好吗?”众人倒也没有多问什么。 这医生大步离开骨朵尔的大帐,上马,不知去向了! 突厥兵吃罢了晚餐,集结在北城城下,准备向凉州城发动进攻。大军列好阵势之后,赤格巴领着一万新附的突厥兵,位于军阵的最后面,骨朵尔的命令,是让他当后备军,那他当然不肯往前冲了,攻打城墙的苦差事,还是让好侄儿脱加去做吧! 天一黑,突厥兵便即向凉州城扑去,发动了攻击。不过这场战斗,打得实在没有味道,城下的突厥兵攻击无力,反正是个面子活儿,没必要豁出命去,而城上的唐兵防守起来也是软绵绵,叫喊的声音不小,弓箭发射的力度却不够!大家心里都清楚,喊过这一晚上后,该干嘛就干嘛去吧,谁也别再难为谁! 可北城这里在做面子功夫,南城那边却出事了,城墙上燃起冲天大火,在北城都看见了! 城上指挥作战的史慕唐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突厥人用了声东击西之法,在北城拖住我军主力,却去南城偷袭?好阴损的招术啊!” 他立即冲将领们道:“北城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战事,你们留在此处,本官亲自带队去南城救援,估计那边出大事了!”亲自提一队精兵,从城墙上向出事地点急奔而去! 南城大火报警,突厥兵自然也看到了。脱加立即叫来赤格巴,摆出主帅的架子,命令他带着后备部队,赶往南城,看看是不是有别的突厥部落,也来凉州捡便宜! 赤格巴明知脱加要折腾自己,可他也没办法,谁让脱加是主帅呢!他带了一万新附军,从西面向南城绕去,走的方向与城上的史慕唐一样。 史慕唐见有突厥兵也往南城赶,下令唐军向突厥兵射箭,赶他们远离城墙!赤格巴倒挺配合,随即命军队远离城墙,根本不想和唐兵硬拼。 在快走到南城时,突厥兵见路边有一座大镇,镇内静悄悄的,似乎无人。这些新附的突厥兵,对西哈察部可不怎么忠心,晚餐也没吃饱,见路边有镇子,不少突厥兵便脱离大队,摸进村子里,想看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几个突厥兵将战马拴到镇子外面,进入镇子,一个突厥兵道:“脱加那个狗屎蛋子,今天晚上让咱们替他打仗,却还是不肯在汤里多加些肉,害得我现在就饿了!” 突厥兵纷纷低声咒骂,边骂边往镇里走,走不多远,忽听街道里的黑暗处,有人问道:“是噶巴子,是不是噶巴子?” 其中一个突厥兵愣住,他忽地冲黑暗处跑去,叫道:“阿爹,阿爹是你吗?” 其他几个突厥兵也往那里跑去,他们都是一个部落里的人,都认得噶巴子一家。 暗黑处走出一人,正是那个和王平安说话的突厥老汉,他几步上前,抱住儿子,老泪纵横,叫道:“噶巴子,真的是你啊!” 噶巴子也抱住老汉,放声大哭,叫道:“阿爹,儿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黑暗中又走出一些人来。忽然,那几个突厥兵也叫了起来,有的叫阿娘,有的叫儿子,更有的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亲人相见,无不大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圣安碰上了突厥第一勇士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圣安碰上了突厥第一勇士 这几个突厥兵见到了亲人,忍耐不住,自然放声大哭,而镇外的突厥兵听到了,不少人纷纷也脱离大队,进入镇子! 这时,那些躲在镇子里的突厥老弱,全都从藏身处跑了出来,拥上街道。而镇外的突厥兵进来,发现了自己的亲人,哭叫的声音更大! 找到亲人的还好,那些找不到的,却心急如焚,不少突厥兵扯脖子喊了起来,叫着自己亲人的名字,越叫喊越着急,其中有些脆弱的突厥兵,竟然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叫! 镇子里一乱,从外面涌进来的突厥兵更多了,他们都是新附军,都有亲人被西哈察部驱逐,猛地见到这里有大批的老弱,能不急么,都急着要看到自己的亲人,想知道亲人们是否还活着! 行进中的突厥军队分流了,前面的还在赶路,而后面的突厥兵竟然全都向镇子里奔去,谁也不跟着赤格巴了。打仗,有什么仗好打的,就算打仗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亲人重要啊,何况他们还是被逼着去打仗的! 一支军队被分成了两截,前面的突厥兵哪可能不知道,他们停下战马,向来路望去,都不明白,后面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前面领军的赤格巴勒住战马,冲手下亲兵叫道:“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亲兵纵马驰回,过不多时,又跑了回来,叫道:“后面路边有个村镇,里面藏了大批各部落的人,都是先前被驱逐的老弱……” 他话还没说话,突厥兵轰地就乱了起来,被驱逐的老弱,那不就是他们的亲人么! 新附军在归附西哈察部时,骨朵尔以粮食不够为理由,将各部老弱赶走,让他们自行寻找食物活命! 草原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遇到灾年时,食物不够,老弱牧民便会脱离自己的家人,外出流浪,等灾期过了再回来。事实上,他们一旦离开家人,往往就会死去,几乎很少有人能真的在灾期过后回来。其实,这是一种残酷的生存选择,老弱们将有限的食物,留给更容易活下去的壮丁,而他们自己则去面对死亡! 但就算是有这个不成文的规矩,骨朵尔在驱逐老弱时,还是遭到了强烈的反抗,很多突厥兵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和家人离开。 骨朵尔狠狠地杀了上百个突厥兵,却仍旧没有镇压住,最后还是老弱们主动离开,这才算是告一段落。可新附的突厥兵恨西哈察部,恨骨朵尔逼着他们亲人离开,找不到机会只能作罢,要是找到机会,他们是一定会报复的! 几乎所有的突厥兵,都将马头调转,往来路奔回,去找自己的亲人,只眨眼的功夫,赤格巴的周围,就只剩下他自己的亲兵护卫了! 赤格巴大怒,抽出大刀,叫道:“是谁带的头,抓出来砍了!” 他的亲兵队长忙道:“大人,万万不可,咱们不过百十来人,而新附军却有上万,如是激起反抗,那麻烦就大了!” 赤格巴想想也对,是这么回事儿,他再勇敢也不可能以一敌万。他急道:“那怎么办啊,可他们都跑了呀,我手底下没兵了呀!” 小镇里面也不知道有谁,连面都没露,就把赤格巴给弄成光杆将军了,他能不急嘛! 亲兵队长道:“大人,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安抚一下新附的兵马,实在不行,就把那些老弱带回去。那脱加不是抢着当首领吗,咱们带回去一批老弱,一来可以让新附军和大人你亲近,支持你,二来也可以给脱加出个难题,他要么养这些老弱,要么就再驱逐!” 赤格巴嗯了声,点头道:“还是你有见识,这个主意不错。脱加要想养活老弱,他是肯定养不起的,他只要养一个,其余的就得全往回跑啊,所以他只能驱逐,那时我再和他争论一番,取得新附军的支持,再挑拨几句,说不定新附军就替我收拾了那个马粪蛋子!” 亲兵们一起点头,都道:“对,就这么办!” 赤格巴带着亲兵卫队,也向后面奔来,奔到了镇子的外面。 此时的镇内镇外,全都是人,镇子虽然不小,可也没法让上万的突厥兵一起进去。不少突厥兵挤不进去,只好站在镇外,高声叫嚷,呼唤亲人! 镇子里有一千多的老弱,不可能是所有突厥兵的亲人,尚有许多人没有和亲人相认,也都在叫喊着! 这时,有人点起了火把照亮,突厥兵焦急之中,立时四下乱跑,去找木柴点火。过不多时,小镇里里里外外,一片通明,顷刻之间,竟然点起了上千根的火把,把小镇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有了光亮,看清了镇子里的人,哭声便立时大了起来,看不见的时候,再着急也没办法,可一看见了,办法就多了,看到亲人的使劲往里挤,亲人相见,放声大哭,而没找到的,焦急之下,又被周围情景感染,忍耐不住,也放声大哭起来,急得不行! 上万人的军队,这一集体放声大哭,还了得?说声可震天,那是夸张,但声可震个几里地,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大半夜的,哭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城墙上,还在往南城跑的史慕唐停了下来,吃惊地向西望去!怎么了,是谁在哭,怎么哭声如此之大,难不成是刚才那支突厥军队在哭? 上万人一起哭!什么事能大到让上万人一起哭? 史慕唐派人去南城打探消息,他自己则站在西城墙上,向镇子方向张望,距离太远,也看不到什么,只好派出几名跑得快的士兵,用大筐顺下城去,打探消息! 其中一个士兵道:“史大人,我在城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可能让我家主人进城!得了,我也不求你了,也不在这里傻等了,我和他们一起出城,替你打探下消息,但我就不回来了,还是要找我家主人!” 说话之人,正是侯灵。他进城向史慕唐说了王平安的事,可史慕唐表示今晚没办法,他没法在这种时候开城放王平安进来,让侯灵等一夜,明天突厥兵退兵,就可以放王平安进城了,而且他还保证,请功奏章上,一定有王平安的名字,所以请王侯爷千万不要怪罪他! 侯灵无法,只好等在城中。可现在见下面突厥兵乱了,他也待不住了,和史慕唐说了一声,便也下城了! 侯灵带着这些唐兵,冲小镇方向,拼命跑去! 小镇外。看着哭成一片的突厥兵,赤格巴差点没气吐血,太过份了吧,一支军队竟然集体大哭,这也太不象话了,他们在攻打凉州城时,都没这么卖力气,现在可倒好,哭得惊天动地,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他看向自己的亲兵队长,道:“你快再想个法子,让他们别哭了,咱们还得去南城呢,现在是战时,哪有功夫哭!” 亲兵队长却道:“是是,让小的来引导他们一下,让他们感谢大人你!”他在马上站起,扯着脖子,喊道:“各位兄弟,你们和亲人分开,都是脱加那个马粪蛋子使的坏,可现在你们团聚了,要感谢谁啊?” 他的意思是:赤格巴大人可没有阻拦你们和亲人见面,你们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他啊,向他表示一下忠心! 突厥兵听到他的喊声,心中都想:“不管是脱加,还是赤格巴,都是一样的马粪蛋子,谁都不是好东西!” 有的突厥兵气道:“马粪蛋子挡在路上,被踩了一脚,不是好饼!”马粪蛋子是圆的,被踩了一脚,成了马粪饼子,绝非好饼! 可生气归生气,这句话同样提醒了镇里的老弱。对啊,是要感谢一个人,就是那个给他们吃的,还带他们来这里的那位大唐官员啊! 有的老弱便起来了,那位大唐来的大人呢,他是好人啊,得谢谢他才行! 这一喊起来不要紧,突厥兵们都听见了,大唐来的大人,在哪里?也在这镇子里吗? 躲在镇子里的王平安,差点和赤格巴一样,也被气吐血了!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时候,你们谢我干嘛,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苏定方气道:“侯爷,我说的没错吧,从这些人身上,你好处得不到,只能得到坏处!” 狄仁杰却叫道:“这时候还埋怨什么呀,跑吧!” 王平安等人冲出藏身的院子,跳上马背,发了疯似的往外跑去!可他们刚才躲起来时,没法向外探查,一跑出来却发现,四下里全是突厥兵,只有一处突厥兵少些,但也有一百来人! 王平安马鞭一指,道:“从那里突围!” 士兵们齐声发喊,纷纷抽出大刀,全力向那个方向突围! 那个方向为啥人少?就因为赤格巴在那里啊,新附的突厥兵谁也不愿意和他靠近,所以赤格巴的周围,除了亲兵之外,再没有突厥兵了! 镇子里突然冲出一队唐兵,突厥兵无不大惊,但突厥老弱却在大声感谢这队唐兵,所以新附的突厥兵谁也没阻挡,任由王平安他们冲向赤格巴! 而赤格巴也是大吃一惊!唐兵,这里怎么会有唐兵,而且人数还不少! 月光,火把,在一片光亮之中,在上万名突厥兵的目瞪口呆之下,这队唐兵猛地就冲到了赤格巴的跟前! 赤格巴,新晋的突厥第一勇士,哪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王平安他们就这么冲出去!他举起大刀,叫道:“杀!”当先向王平安他们冲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突厥第一勇士之死 第四百二十三章 突厥第一勇士之死 赤格巴当先冲了上去,他身后的亲兵护卫也跟着举起大刀,催马前冲,去击杀王平安一行人! 王平安带的士兵,都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兵,要是列阵打仗,他们还真不是突厥兵的对手。可这些人里面,却大多数是轻侠恶少年,别的本事没有,打架斗殴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象牛大力那样的,那是绝对的斗殴好手! 单兵对打,逞各人勇武,王平安带的士兵,竟然半点不落下风! 欧阳兄弟几个领头,挥刀冲杀在前,刀光闪闪,血花四溅,竟然一口气,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突厥兵尽数砍死! 就连赤格巴本人都差点中刀!他是新晋的突厥第一勇士,这点没错,也没人反对,可他再怎么第一勇士,也打不过欧阳兄弟啊!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碰上欧阳利本人,要不然此时的脑袋早就飞上天了! 赤格巴大惊,怎么回事,这些唐兵怎么厉害到了如此地步,简直闻所未闻,尤其是冲在前面的这几个唐兵,杀人比杀羊还利索,狠到了极点! 但话又说回来了,赤格巴也不是好惹的,半辈子在马上厮杀,骑马比走路还熟练,欧阳兄弟虽然厉害,却也没有拦得住他!战马交错,赤格巴单人匹马,竟然冲进了唐兵的队列之中! 此处一交战,吸引了所有突厥兵的注意力,大家都往这边看来。在突厥兵的眼里,不是块好马粪饼子的赤格巴,直接冲入了这队强悍无比的唐军阵中,而且是单人匹马的冲入,在他的身后,西哈察的士兵纷纷落马,被唐军斩杀! 只有赤格巴,只有勇士赤格巴,撕裂了唐兵的队伍,如同一把尖刀相仿,直接冲到了唐兵队伍的中央! 不管多么憎恨赤格巴,但新附的突厥兵不得不承认,赤格巴的确厉害,不愧是突厥第一勇士! 一百来人的唐兵,对于上万的突厥兵来讲,不算什么,就算是再强悍,也终会被消灭掉,所以没有一个突厥兵认为,赤格巴会收拾不了这些唐兵! “赤格巴,赤格巴,嗷嗷,赤格巴!”突厥兵们一起叫了起来,为突厥第一勇士呼喝助威! 赤格巴一头扎起了唐兵的队中,在他的面前有一名小将,**一匹白马,毛色亮如绸缎,而他身穿紫色锦袍,外罩精致的山文甲,一望便知,是个中原的大官,最美妙的是,这名小将的手里,竟然拿着把宝剑! 宝剑!这种武器可不是上战场用的,装装样子还行,吓吓毛贼也还凑合,可却并非是上战场用的武器,遇见厚背大砍刀,一磕就断啊! 赤格巴虎吼一声,叫道:“就是你了!”挥舞大刀,对准这员小将的脑袋,就劈了下来! 这员小将不是别人,正是以大圣安之名,名扬草原的王平安! 王平安的装备不错,一等一的优良,从战马到盔甲,再到武器,都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可他并不武将,别说让他杀人,杀只鸡……那只鸡要是扑腾起来,他都不一定能杀得死! 身边的护卫一见赤格巴杀到,无不惊呼,疾冲上来阻拦! 王平安从没遇到过这种阵势,没有半点经验,以前在现代时,虽在影视剧里经常看到这种情节,而且也还把自己想象成主角,热血沸腾一番,可真的面对这种情况,什么热血不热血的,热血上头,那不就晕了嘛! 急切之间,王平安猛地一勒马缰,想要勒住白龙马!白龙巴正奔得起劲儿,被他这么一勒,前蹄扬起,人立起来! 前冲的惯性未消,王平安不得已,想得已也不可能,他从马背上直接站了起来,正好和人立的白马龙的脑袋撞到了一块,撞得他五迷三道,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就听当当当几声响,他的护卫们刀枪齐出,将赤格巴也打下了马来! 什么突厥第一勇士,就算是天下第一勇士也不好使!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还架不住人多呢,老虎见着群狼,也得夹着尾巴逃! 七八个护卫一起出手,先是砸飞了赤格巴的大刀,接着又把他的战马给刺倒了! 如果王平安不勒战马,他是半点事没有的,护卫绝对可以保护好他,不让他受半点的伤害! 赤格巴不得已,和王平安一样,他想得已也不可能,直接跌到了地上,同样摔了个五迷三道! 护卫们打落赤格巴,回头一看,齐声惊呼起来,主人也落马了! 无数的突厥兵见到了赤格巴落马,和王平安的护卫们一样,也都齐声惊呼起来! 赤格巴,勇士也!他摔到地上,窜地就跳了起来,双臂一晃,什么伤都没受,照样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突厥兵惊呼刚绝,紧跟着就欢呼起来:“赤格巴,赤格巴,嗷嗷,赤格巴……” 呼喊声中,王平安晃晃悠悠地也站起来了,他可不象赤格巴那样,一点事没有。他只感全身疼痛,这下子摔得不轻,如不是现在情状危急,他非得躺在地上不起来,等着别人来扶他! 他一站起来不要紧,正和赤格巴站了个面对面! 赤格巴原本心中害怕,他落了马,失了兵器,又在唐兵的队中,这下子想不死都不行了,非得被乱刀分身不成!可往前一看,嘿,那名大唐小将,也掉下马了,还正好就在他的跟前,心中狂喜! 赤格巴心中狂喜,好啊,太好了,正好抓住这个少年大官,以他为人质,谅唐兵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大喝一声,赤格巴探手来抓,就想生擒王平安! 王平安也看到赤格巴了,他一哆嗦,大叫:“护我!” 可说时迟,那时快,赤格巴的大手,已然抓到了他的眼前! 王平安一生之中,没有练习过什么武术,充其量太极拳打得好些,可他练习的太极拳那是强身健体用的,不是和人来打架的,只能算是太极操! 可此情此景,他除了太极操之外,他也不会别的啦! 见眼前这名满脸胡子的突厥大汉扑来,王平安脑中不加思索地就使出了一招,上膨下缕,连挤带按,正是太极拳中顶顶有名的一招,揽雀尾! 揽雀尾这招,讲究的是棚、捋、挤、按,这招可以算是太极拳的代表招术,在影视剧里经常可以看到。简单来说,就是把敌人拉来扯去,推来按去的,就是这招了! 赤格巴见王平安长得瘦弱,以为挺好欺负的呢,伸手就来抓,不成想王平安竟然突然使出这么一招,不但把他的一抓之力尽数消了,还有想把他扔出去的架势! 王平安使完揽雀尾,紧接着又使了一招白鹤晾翅!别看白鹤晾翅这招平时练的时候,磨磨唧唧的,事实上攻防之用极是厉害,可以顺手将敌人扔在身后! 变招是正确的,晾翅的姿势也美妙之极,前揽雀尾,后白鹤晾翅,王平安这两招使得颇有名家风范! 可是,招术是使对了,不代表能赢啊!要想把赤格巴这一百几十斤,连上盔甲快二百斤的人给扔出去,就算把王平安的手腕子累断了,他也扔不出去啊! 赤格巴只一个趔趄,便站稳了脚跟,他后退一步,定睛向王平安看去,心想:“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两下子啊!” 王平安则是连退三步,心头狂跳,暗道:“这家伙,怎么这么沉啊,我打不过他!”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马马虎虎的,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过招时王平安稍占上风,但由于他多退了两步,却又似赤格巴占了上风,至少赤格巴的样子,看上去比他凶狠不少! 突厥兵又齐声叫了起来:“赤格巴,赤格巴,嗷嗷,赤格巴……” 王平安二话不说,打不过你,我崩死你!他顺手就从怀里掏出了火枪,这救命的东西,他片刻不敢离身,而且弹药都是上好的! 举起火枪,对准赤格巴的脑袋,他按下了扳机,离得这么近,不可能打不中吧,绝对不可能打不中,非中不可! 赤格巴也没闲着,虎吼一声,猱身进击,再次冲着王平安扑了过来! 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砰地一声大响,火枪的枪管里喷出了火星和黑烟,还有一颗铜丸! 就见卟、啊、咔嚓……几声连响! 卟,是枪管中的火星,把扑到近前的赤格巴的胡子和头发给点着了;啊,是赤格巴的眼睛被黑烟给喷中,他大声惨叫;咔嚓这声,最是神奇,离此数丈之外的,赤格巴的大纛,竟然断了! 世上无奇不有,有很多事情用常理是没法解释的! 离得这么近开枪,就一定能打中目标?不一定!江老蔫儿用高超的技术,证明了这点,就算你离得再近开枪,也照样打不中目标,累死你也打不中! 火星子都能把赤格巴的胡子和发头点着了,可那颗铜丸却偏偏……非常的偏偏,没打中赤格巴的脸,却偏到了后面,把赤格巴的大纛给打断了! 真是不服不行! 兔起鹘落,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有的突厥兵还没反应过来呢,还在叫着:“赤格巴,嗷嗷……” 赤格巴嗷嗷地叫了起来,他双眼巨痛,无法视物,而胡子和头发全都着起火来,把他烧得放声惨叫,在地上打了几个圈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时之间,突厥兵都被吓傻了!怎么回事,那个唐军小将,只一举手,就砰地一声巨响,赤格巴便一脑袋火苗子,这还不算,远处的大纛竟然也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面有些脑袋不灵光的突厥兵,还在:“嗷嗷……” 有个突厥小头目气道:“还嗷什么嗷啊,没看到赤格巴被打坐地上了嘛!” 赤格巴可是突厥第一勇士,独身挑战大唐军队,抢回汗王,夺回西哈察的大纛!谁不钦佩他的勇敢,谁敢不钦佩,谁有资格不钦佩! 可就是这么一个勇敢的武士,突厥兵人人钦佩的人物,竟然被那员大唐小将,一抬手就给点着火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突厥兵这才反应过味儿来,尽皆大惊,吓得勒马后退!妖怪,那名小将绝对是个妖怪,不管是啥妖怪,但肯定不是个人! 王平安的护卫们也反应过来,举起刀枪,纵马拥上,刀枪齐下,将赤格巴刺得浑身窟窿,砍得血肉分离! 赤格巴一死,他的亲兵嗷地大叫,四散奔逃,再不敢和这队唐兵对打!太可怕了,那员小将太可怕了,难以形容的可怕! 新附的突厥兵,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有些人叫道:“要不要给赤格巴收尸,把他的尸体给抢回来?” 另有突厥兵却道:“西哈察部的人都不替他收,咱们多管什么闲事!” 王平安在护卫的搀扶下,爬上了白马龙,他道:“快走,快些离开这里!” 唐兵各挺兵器,护着他就要离开小镇。这时,突厥人里,有人叫道:“这位小大人,你要到哪里去,带我们一起走吧!”说的话是突厥语,正是那名老汉,噶巴子的阿爹。 耶律俊哥儿赶紧将话翻译了过来。王平安回头看了眼突厥老弱,人太多,没分辨出来是谁说的。他叫道:“我是大唐官员,不是突厥首领,你们跟着我干嘛?” 耶律俊哥儿忙又将这句话向突厥人翻译了过去。 不少突厥老弱都叫了起来,跟着你有吃的,能活命啊!有不少人还向突厥兵说起被王平安救济的事来,说这位少年大官很是仁义,干粮不够了,还杀战马给他们充饥,是个大大的好人,也正是因为他,所以现在突厥人才能亲人相见。 突厥兵听了,尤其是那些找到亲人的突厥兵,对王平安大是感激,而那些没有找到亲人的突厥兵也眼巴巴地看向王平安。 依附谁,并不重要,不过是图口吃的罢了。如果能依附到眼前这位少年大官帐下,那就太好了,这人又能给大家吃的,心地又好,比骨朵尔强一百倍不止。 只可惜这少年大官是大唐人,而且不知道是干嘛的,有能力收下他们吗? 突厥兵们有这个想法,却没人敢提出来,谁也没有胆量挑这个头儿! 第四百二十四章 平安可汗 第四百二十四章 平安可汗 突厥兵们急于想找到新的首领,但他们都是军人,而且正在和凉州兵作战,一来不知道王平安到底是干嘛的,二来临阵投敌……问题是找不到正当理由啊,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收! 可突厥老弱却不在乎这些,饿都快饿死了,谁还能顾得了别的,就算他们想向突厥的汗王效忠,可骨朵尔也不要他们呀,不就是骨朵尔把他们驱逐出来的么! 突厥的汗王不要他们了,何不另找首领,眼前这少年大官人就不错,而且极其勇敢,还会巫术,一举手就把突厥第一勇士给弄得一脑袋火苗子,还把大纛给崩断了,如此英雄人物,不认他为主,还能认谁? 一名突厥老汉,在几名突厥兵的保护下,从人群中向王平安挤了过来。这位突厥老汉便是噶巴子的阿爹,先前和王平安说话的那位。 噶老爹叫道:“好心的大官老爷,你就行行好,收下我们吧!” 王平安勒住白龙马,道:“他在说什么,是管我要粮食?” 欧阳义道:“难不成不给粮食就不让咱们走了?”说着话,手提大刀,挡在了王平安的身前。 耶律俊哥儿却道:“不是要粮食……嗯,也算是要粮食,因为他们想让主人你收下他们,收下他们,以后岂不是就得养他们了!” 王平安啊了声,纵马上前,向突厥老汉问道:“我说这位老伯,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有啥话你就说吧,你要我收你们,你们指的是谁?” 他心头砰砰狂跳,难不成这突厥老汉,是在替这些突厥兵乞求自己?这些突厥兵也想以后跟着自己混?嗯,有这个可能,从刚才到现在,这些突厥兵可都是一动没动,半点难为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显见是和刚才被杀的那个大胡子将军,不是一伙儿的! 不用耶律俊哥儿翻译,突厥兵中就有听得懂中原话的,忙说给突厥老汉听。突厥老汉一指后面的突厥兵,大声道:“就是收下我们这些人,所有的!”他用手一划拉,意思是包括那些突厥兵! 不用翻译,他这个动作也能让所有的人都明白! 王平安做了个深呼吸,心中激动,眼前的突厥兵差不多得上万吧,里三层外三层地,他们都想跟着我?他一时激动,竟然说不出话来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如同一个赌徒,突然间赢了注大的,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太激动了! 苏定方见王平安似乎是在“犹豫”,忙凑到跟前,低声道:“侯爷,快快答应啊,这些突厥兵和他们的首领不是一条心,此时不招他们到手下,更待何时?” 狄仁杰也凑了过来,却道:“他们都不知道我大哥是谁,就要投靠,这个是否太草率了些?” 苏定方急了,转头斥责道:“就算现在说给他们听,侯爷是谁,难道他们就知道了?就能明白,结果还不是一样!” 王平安摆了摆手,不让他们争吵,招手叫过耶律俊哥儿,小声道:“这种事,在草原上经常发生吗?临阵投敌,认新首领的事?” 耶律俊哥儿立即摇头,道:“没有没有,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在草原上发生!”他向王平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各个部落都是有首领的,如和别的部落打仗,向来是殊死搏斗,如果哪个部民临阵投敌,那敌人的首领也不敢收他啊,事先说好,愿做内应还成,临敌投敌是绝对不行的!稍稍想一下,便能明白,这种临阵叛变的部民,哪个部落首领敢收,今天他能投降你,明天就能投降别人,把你给卖了! 至于说到打完了仗,一方失败,失败的那方投降还差不多,老首领死了,部民们却是要接着活下去的,被得胜的部落吞并,这种事情就常见了,也没人会说什么,很正常的事! 王平安听罢之后,心想:“我刚刚杀了他们的将军,只是不知他们对这个将军,到底有多忠心……应该是不会有多忠心,要不然早扑上来抢尸体了,但万事小心为上,我还得让他们表表态才行!” 他抬头看向突厥兵,月光再加上千余的火把,将小镇四周,照得通明。近处的突厥兵都站在地上,扬着脸看着自己,而远处的突厥兵,也在默默地看着自己,人人表情严肃! 这些突厥兵被逼得到了绝路上,从高句丽打了一通,又再走了这么远的路,路上又接着打,天寒地冻,衣食无着,到了凉州被骨朵尔逼得亲人分离,驱使他们,还要再接着打! 突厥人再强悍,终究也是血肉之躯,这么折腾他们,这么逼迫他们,他们也受不了啊! 这种心情,王平安可以理解,就如同有病乱求医一样,或如溺水之人,抓住根稻草一样,只要有可能,就绝不会放心的,这是求生的本能,无可厚非! 王平安大声道:“本官乃大唐折柳县侯,兼领沙州兵马,为沙州都督,沙州你们都听说过吧?” 懂汉语的突厥兵立即把话翻译了过去,突厥兵们一起叫出一个词,不用翻译,能猜到是:听说过。折柳县他们可能没听说过,但沙州却是人人都知道,在突厥人的眼里,那是仅次中原关内的好地方,是天堂一样的所在! 王平安一指自己的鼻子,又大声道:“我,名叫王平安,封地便在折柳县,封地极广,但人口稀少,我这次来凉州,主要是想招一些人,去填充我的封地,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翻译之后。突厥兵们又一起点头,明白,太明白了,不就是掠夺人口,充实自己的部落嘛,这种事情太正常了,我们都懂! 王平安又道:“我的封地物产丰富,而且靠近中原,是个富足的好地方,你们愿不愿去我那里啊?” 狄仁杰和苏定方一起点头,为了表示折柳县是真的很富有,他们还从怀里取出金子,在空中抛来抛去! 镇内镇外,有上万的突厥兵,有的人是知道折柳县的,一个突厥兵忽然叫了起来:“折柳县遍地都是强盗,那里根本就没人愿意去住……” 这突厥兵周围的人大急,马鞭齐扬,抽打这个突厥兵,现在是什么时候,,哪那么多的废话,提强盗干什么,哪里的强盗少了? 耶律俊哥儿忙将这个突厥兵的话,翻译给王平安听。王平安接着大声道:“不错,折柳县那里有很多的强盗,为什么强盗在那里肆虐?就因为那里富有!” 夹了夹白马龙马,王平安慢慢进入突厥兵的人群当中,突厥兵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通道,附近还骑在马上的突厥兵,也都下了马,冲王平安行草原上的礼节。 王平安提高声音,叫道:“正因那里都是强盗,所以没有普通百姓,而本官这次来,就是为了要给封地招揽普通百姓,你们跟着我去了那里,就是普通百姓了。折柳县靠近玉门关,又离沙州不远,难道你们不想在这种好地方生活吗?” 他这话说完,不少突厥兵喊了起来,将话传了开去。突厥兵们轰地就叫了起来,他们当然愿意去,别说现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就算是正常时节,要是能在长城边上游牧,那也是天大的好事啊! 王平安挥了挥手,道:“说别的都是虚的,我就说一点实实在在的,都安静!” 突厥兵慢慢地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王平安,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话。 就见王平安在马上站了起来,右手抬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叫道:“跟着我,有肉吃!” 耶律俊哥儿当即把这句话翻译了过去! 这话喊完之后,突厥兵们安静了片刻,谁也不说话,都看着人群当中的王平安,镇里镇外,只有战马微微嘶鸣,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却没有一个突厥兵说话! 王平安慢慢坐回马背,望着周围的突厥兵,等着他们做决定! 片刻功夫,轰地,突厥兵们一起喊了起来:“平安大汗,平安大汗!” 突厥兵一起举起手里的弯刀,对着王平安喊个不休,声音越来越大,比刚才集体大哭,声音还要响亮,远远地传了出去! 耶律俊哥儿大喜,叫道:“主人,他们在叫你大汗,他们愿意跟着你走,认你为可汗啦!” 王平安的手下也赶了过来,狄仁杰笑道:“跟着我,有肉吃!六个字,大哥就当上可汗了,从古至今,能这么轻松就当上可汗的,除了大哥之外,再无第二人!” 苏定方也是欢喜,他道:“上万的突厥兵啊!侯爷,你这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朝廷上下,你军功第……绝对能排进前十!”他本想说第一了,但这个马屁有点太夸张,怕王平安受不起,只好改成前十! 王平安端坐马背,表情庄重,待突厥兵喊声稍歇,他命人将赤格巴的尸体抬过来,挂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他用马鞭一指赤格巴的尸体,叫道:“愿意跟着我走的,每人抽他一鞭子!”说着话,他纵马先行,往北城奔去。 北城不是正在打仗么,很好,刚收了这么多的突厥兵,正好可以拿出去吓唬吓唬人! 突厥老汉第一个跑到赤格巴的跟前,从儿子手里拿过马鞭,对准赤格巴的尸体就是几鞭子,边抽边叫道:“让你祸害人,让你赶我们走!” 他儿子噶巴子第二个上前,有了带头的,后面的事就好办,突厥兵纷纷上前,**赤格巴,以此泄愤,同时向新可汗表达忠心! 第四百二十五章 平安汗杀到 第四百二十五章 平安汗杀到 可怜赤格巴,刚刚当上突厥第一勇士,还没到一天的功夫,就被拥有无敌神术的喷火勇士大圣安给咔嚓了! 王平安与赤格巴单挑,杀死了这个突厥的第一勇士,其凶悍之名,无需多时,便会传遍草原,威震突厥各部! 突厥兵纵马急驰,跟在王平安的身边,向北城方向奔去! 狄仁杰却落在后面,他对突厥老弱叫道:“有人能听懂我们大唐话不?” 几个突厥老弱忙叫道:“能,我们能听懂!”同样是用中原话回答的。 狄仁杰叫道:“我们要去北城,你们不用跟来,现在去附近传话,告诉其他人,就是上天降下一名英明的可汗,名叫王平安,可以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并要带着他们去折柳县,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叫他们都来,都……都到这里来吧,在这里等着,我们打败了西哈察的人,就会回来接你们!” 突厥老弱连忙答应,举着火把,分散开来,去通知其他同样忍受饥饿的突厥老弱。有新可汗了,他们的日子终于又有指望了! 王平安策马奔驰,后面跟着上万的军队,心中欢喜,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领兵,而且还是领上万的兵,如此威风,以前连做梦都想不到啊! 正得意着呢,就听后面有人叫道:“主人,我是侯灵啊,我从城里出来了!” 王平安回头看去,就见一人飞奔而来,速度竟不弱于奔马,正是斥候侯灵!他回头叫道:“城里的刺史怎么说?” 侯灵叫道:“他不敢开城,求你原谅!” 王平安哼了声,原谅不原谅的,以后再说吧,自己现在也用不着进城了!他一挥马鞭,叫道:“去找匹马,跟上!”继续奔驰,并不停留! 城上。 史慕唐焦急地等待着回报,过了好半天,派出去的唐兵,这才返回。用大筐将唐兵拉上来。史慕唐问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唐兵神色古怪地道:“赤格巴被杀了!” 史慕唐哦了声,道:“怪不得哭的那么大声,原来是赤格巴被人杀了,是被谁杀的?” 唐兵道:“是被咱们的人杀的,名叫王平安,就是那个侯灵的主人,说是折柳县侯的那个!” 史慕唐大吃一惊:“什么,被王平安杀的?这人本官虽不认识,但却略有耳闻,他不是个医生么,还大圣安什么的,怎么竟是武将!王平安呢,他被突厥兵杀了?” 唐兵的脸色更加古怪,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道:“王平安杀了赤格巴后,就收编了赤格巴的军队,然后又带着新收编的军队,去北城打骨朵尔了!” 史慕唐咝地一声,呆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他才回过神儿来,道:“你不会是天黑看错了吧,怎么可能?那个侯灵不是说,他们一共只来了一百人吗?突厥兵有多少?” 按照道理来讲,赤格巴被杀,然后突厥兵一起大哭,声音能传到这城上来,怎么着也得上万人吧!突厥兵死了首领,又大哭,正是要报仇的时候,怎么反倒投降了? 从道理上,怎么说也说不通啊! 唐兵道:“突厥兵有大概一万人,还有一些突厥老弱,加起来,怎么着也要超过一万一了!” 史慕唐一蹦三尺高,叫道:“去北城!”他冲那几个唐兵道:“跟上来,路上和本官详细说!” 城上唐兵只好跟着史慕唐向北城跑去,人人心中都是好奇,那个王平安到底是谁啊,好大的本事,杀了赤格巴,还能收编他的军队,现在还要去打骨朵尔,本事大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北城,突厥营地。 西哈察的将军们都跪在骨朵尔的帐篷外,窃窃私语,而帐篷里面传出来脱加的咆哮声! 扑城是个面子活儿,震慑一下凉州兵,也就算是成功了!脱加连着命令军队,扑城三次,损了一千来人,全都是新附的突厥兵。也没什么好心疼的,他看差不多了,便即收兵回营。 可一回到营地,进了骨朵尔的帐篷,脱加发现出事了,自己的父汗骨朵尔,死了,而那个自称大圣安弟子的医生,跑了! 脱加差点没气疯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个医生不是说他的神水和被神灵祝福过的香灰,可以治好父汗的伤吗,怎么没治好,却反倒把父汗给治死了? 他一发脾气,自然要责问守在帐外的侍从。侍从们有啥话,就说啥话,告诉脱加,那个医生说汗王需要休息,要安静,不能被打忧,所以他们也就没进来,不知汗王已然死去! 脱加又问那个医生跑到哪儿去了,侍从们实话实说,说那个医生去找赤格巴了,是一个人走的,走了好半天了! 这事情很简单,脱加一想就明白了。定是赤格巴串通了医生,将父汗害死。父汗一死,赤格巴就可以继承汗位了,肯定是这么回事! 愤怒之下,他顾不得伤心,父汗死了,现在汗位空悬,按着顺序,应该是赤格巴承位才对,可赤格巴是凶手,怎么可让他来当大汗,那自己不也得被害死吗,赤格巴杀了哥哥,难道还舍不得杀他这个侄子吗? 脱加冲出大帐,对着外面的将军们叫道:“赤格巴害死了父汗,他想谋夺汗位!” 西哈察的将军们都是大惊,可人人却又不解,赤格巴本来就是汗位的继承人,而大汗又重伤,他不需要着急啊,这汗位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干嘛要害死大汗? 有的将军便想,不会是脱加害死了父亲,然后嫁祸给赤格巴,这样一来,赤格巴就没法当大汗了,那么脱加岂不就有了机会! 心中起疑,但没人敢说出来。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先是放声大哭,然后又一起破口大骂,骂赤格巴是恶狼,竟然杀害亲哥哥,谋夺汗位! 西哈察部的人一乱,新附过来的突厥兵也跟着慌了神!骨朵尔一死,那粮食还会不会再发下来?不管是赤格巴当大汗,还是脱加当大汗,对他们来讲,都不是好消息。 赤格巴和脱加两人,为人一样,都是残暴有余,而仁厚不足。虽然骨朵尔同样残暴,但由于当大汗久了,就算是小部的汗王,但看事情,总还能照顾一下全局。 然而,赤格巴和脱加就不同了,赤格巴且不去说他,勇悍之士,却善心不足。就说现在领军的脱加,更是残忍,刚才攻打凉州时,就驱赶新附军上阵,扑城战斗罢了,又不能得到什么好处,可就算这样,脱加仍逼着他们上前,结果死了上千人! 这么大的伤亡,脱加一点都不心疼,根本就没把新附的突厥兵当成自己人,如此首领,岂不让突厥兵心寒! 新附的突厥兵不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起来,又想起了被驱逐的亲人,又是伤心,又是担忧,竟没人在乎现在西哈察马上就要陷入内战了! 营里正乱着呢,忽然有突厥兵来报告,说赤格巴的亲兵卫队跑回来了,要见脱加! 脱加大怒,赤格巴好大的胆子,竟然派了亲兵回来,他想干什么,是想向自己下战书吗?当即叫亲兵们来见自己! 赤格巴的亲兵狼狈奔回,他们还不知骨朵尔死了,见了脱加之后,便大声报告,说赤格巴被一名唐军小将给点着了,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们相当地诚实,整篇话里,半句假的没掺,全是真话! 可就因为是真话,让脱加更怒了!胡说八道些什么,赤格巴被人点着了?那名唐军小将一抬手,就把他的胡子和头发给点着了,还把大纛给击断了?这怎么可能! 脱加怒道:“假话,满嘴的谎言,定是赤格巴命你们回来这么说的,想骗我去救他,然后将我也杀了,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亲兵们大叫冤枉,赤格巴真的被点着了,然后被唐兵乱刀杀死,他们没有说谎!’ 脱加问道:“唐军有多少人?” 亲兵队长回答道:“大概有一百多人,都藏在一座镇子里面!” 脱加又问:“你们有少人?上万的军队!上万的军队打不过一百多人的唐军?还有,既然唐军那么厉害,为什么只杀赤格巴,却不杀你们,还让你们逃回来,给我报信?这明显就是谎言!” 西哈察的将军们也都不信,口中大声喝骂,心中都想:“还是立脱加为大汗吧,那个赤格巴虽然勇猛,但脑袋也太浑了,连撒个谎都撒不好!就算要将脱加骗去,办法多的是,为什么偏偏说自己被点着了,还被杀了,是被一百多人的唐军杀的!岂有此理,这种谎言谁会相信?”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平常,亲兵们也不会相信,可问题是他们亲眼所见啊,虽然整桩事情神奇到了“肯定是假的”这种程度,但……真的是他们亲眼所见啊! 亲兵们大声辩解,人人发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谎言! 脱加狂怒之下,命人将这些亲兵抓住,一起推到营前,当众砍头,并且再次点兵,准备迎战赤格巴! 营中正忙着呢,有突厥兵又来报,说赤格巴领走的那一万突厥兵回来了,而且来势汹汹,奔驰得极快,看样子是造反了,是杀回来的! 刚才那些亲兵向脱加说事时,并没有说那些突厥兵被王平安收编的事,因为他们逃得快,并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自然也就无从报告出! 可如此一来,脱加更相信赤格巴造反了,而且迫不及待地领兵冲回! 他冲西哈察的将军们叫道:“我没说错吧,赤格巴果然反了。他算准了时间,预料到此时我的父汗已经升天,便带兵杀回,想要夺取汗位!” 西哈察的将军们刚才喊得挺欢,可一旦事情大发了,他们就都不吱声了,叔叔和侄子抢汗位,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而且这两人平常对将军们都没有什么恩惠,支持谁,不支持谁,对将军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打内战,是要死人的。为骨朵尔打仗,那是没问题,人家是正经的大汗,西哈察之主,可要是为了脱加打仗,去打赤格巴,为了他们其中一人能当上大汗,而让自己失掉性命……这个就有点犯不上了吧! 西哈察的将军们也都不傻,有好日子不过,谁想玩命啊! 见将军们不吱声,脱加怒道:“你们支持谁当大汗,现在就说吧,支持我的跟我走,要是不支持我的……来人啊,刀斧手伺候!” 将军们心中大骂,你这个马粪蛋子,想要干什么,要胁迫我们为你作战吗?我们又不是新附军,而且都是你叔伯辈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们,太马粪蛋子了! 将军们便道:“脱加你不必着急,我们当然是支持你的。但是赤格巴领的都是新附军,各个部落的人都有,就是没有咱们西哈察本部的人,要是我们去和他厮杀,就要用西哈察的勇士,去拼那些贱民啊,我们刚才想的是这个事,不想让咱们的勇士受损失!” 脱加喝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先让新附军上前便是,让他们先和赤格巴去拼,咱们西哈察本部人马在后押阵,等把赤格巴的人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派咱们自己的人上去!” 将军们这才松了口气,你要是这么说,才能算得上是西哈察的大汗,不能让咱们自己人受损失啊! 将军们当即下令,让新附军打头阵,先行迎战赤格巴,而西哈察本部人马,则列阵后方。 新附军人人心中愤恨,又让他们打头阵,刚才打唐兵时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你们西哈察的事,干嘛总让我们死人啊! 新附军之所以依附到西哈察,一来是各部首领们都死了,二来是为了能够活命,跟着西哈察,好歹有口饭吃。可现在是跟了西哈察部,死的更快,打完唐军,又要打内战,而且还是各部自己打,西哈察人在后面看! 这谁受得了! 不满情绪在新附军中蔓延开来,而且这股怒火,越烧越旺,许多新附军就想走人,不依附西哈察部了,大不了再次流浪,实在不行,干脆投降唐军算了,总比替西哈察部打仗死了要强! 在西哈察突厥兵的驱赶下,新附军慢慢吞吞地上前列阵,可没等他们的阵列好呢,对面的突厥兵就冲到了! 冲来的兵马最前方,是一名唐军小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骑在一匹白马之上,左右无数勇士护卫! 借着月光,脱加远远望去,心想:“咦,不是赤格巴?这人是谁?难道那些亲兵没有撒谎,赤格巴真的是被点着了?不可能啊,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第四百二十六章 跟着我,真的会给你们肉吃 第四百二十六章 跟着我,真的会给你们肉吃 不光是脱加大吃一惊,西哈察部的将军们全都惊呆了!怎么回事,赤格巴的军队怎么被一名唐军小将领着?难不成是眼花了? 将军们震惊之下,忙向脱加道:“脱加王子……脱加汗,赤格巴不会是投降了唐军吧?” 脱加心想:“有可能,赤格巴不可能被点着了,这种说法太过荒谬,只能是他投降了唐军!” 他一甩马鞭,大声道:“定是唐军许给了他好处,所以他才把军队交给了唐军,这个叛徒!” 脱加没有领导一个部落的经验,他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种话。他应该装出痛心的表情,说赤格巴堂堂突厥第一勇士,定是被唐军使用阴谋,给害死了,唐军卑鄙,专害突厥人!以此来激发手下的怒火,更消了他们投降的念头,哪怕打不赢对面的敌人,好歹也先把自己的阵脚稳住! 可他偏偏想到啥就说啥,完全没有上位者的思维,他这么说话就等于是在告诉手下,唐军给了赤格巴好处,好处大到他愿意交出军队! 这种乌龙事,在历史上有个非常著名的人也做过,那就是西楚霸王。四面楚歌之际,西楚霸王对着自己的将领们叫了声,哎呀,我们被包围了! 西楚霸王手下的士兵再跑,他还能剩下八百子弟兵呢,可脱加有什么呀? 西哈察部的将军们听了,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想:“赤格巴可是汗王的弟弟,他都能投降了唐军,我们为什么不能?再说了,投降唐军可是有好处,而无坏处的,就算有坏处也不怕,大不了返回草原就是了,唐军还能跑到草原上抓咱们去?” 关键是,唐军会给什么好处,如果赤格巴真的投降了,还交出了军队,那这好处肯定会很大啊! 脱加不是汗王,手下的将军们并未归心,他一发脾气说了这么句话,可他自己给调理了,这不是欠修理嘛! 西哈察部的人各怀心思,而前面那些新附军也是吃惊!怎么回事,自己的兄弟们怎么跟着唐军混了,还被一员小将带着,难不成唐军愿意提供粮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太好了! 能让新附军们发愁的事情太多了,但不管事情有多少,最让他们关心的就是粮食问题,依附西哈察部是因为粮食,要让他们现在投降唐军,那也只能是粮食! 可是,不管是新附军,还是西哈察部的人都明白一点,大唐官府是不会提供给他们粮食的,凉州刺史的态度非常明确,不给粮食,要想活命,要么攻下凉州,要么你们突厥人接着往西走吧! 新附军列好了队阵,将军们并未让他们冲锋,士兵们也正好不动地方,都望着冲来的突厥兵,想看个究竟! 王平安纵马奔驰,来到了北城,前面就是数万突厥兵的大阵了,他可不敢当真冲过去。勒住白龙马,他将马鞭一挥,耶律俊哥儿当即跃众而出,来到两军阵前,他叫道:“呔,对面的人听着,我家王侯爷有话要说!” 新附军的将领叫道:“王侯爷是谁,有什么话要说?” 耶律俊哥儿回头看了眼王平安,王平安非常强硬地道:“让他们马上放下武器投降!” 耶律俊哥儿冲新附军叫道:“大唐折柳县侯有令,让你们马上放下武器投降!” 新附军里可不止一位将领,有的将军脾气暴躁,喝道:“胡说八道,凭什么投降!” 有的将军却脑袋转得快,冲王平安叫道:“投降了,有什么好处?”喊话这位将领,说的是汉语,而且说得还不错,字正腔圆! 王平安笑道:“如要是投降我大唐,便可以给你们在沙州的附近找一块草场,而且年轻力壮者,可以成为沙州郡兵,领取粮饷,并且可以和家里的亲人团圆,你们的亲人在西面的一座镇子里面,一会儿就可以看到!” 懂汉语的新附军把话说给同袍,新附军开始议论起来,他们并不如何相信王平安。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将军,随口一说,就让他们投降,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条件再优厚,也是不可能的! 这里的新附军,可和王平安身后的那些新附军不一样,镇上投降的新附军见到了亲人,而且还看到了王平安神奇地点着了赤格巴,他们的身后可没有西哈察人监督,归顺起来,自然不费事,没有生命危险。 可对面的新附军就不一样了,他们要是有点想法,后面可有西哈察部的人监督呢,西哈察的突厥兵都是吃饱喝足的。两军作战,能不能吃饱肚子是很重要的。一天吃不饱,没关系,两天三天,也能忍忍,可要是一两个月下来,天天吃不饱,那就很有关系了! 有个新附军的将领大声道:“草场在哪里?不要是哄骗我们吧?” 王平安叫道:“玉门关外的折柳县,那里地广人稀,盗贼遍地,只要打跑了那些盗贼,土地就是你们的,我说话算数,因为我就是折柳县侯,那里是我的土地,而你们是我的百姓,我骗你们干什么,骗你们,就等于骗我自己!” 新附军们又开始议论起来,有的赞成投降,但大多数人却是犹豫不决,临阵投敌,这种事情可不能做,虽然现在的西哈察部没汗王了,但不还是有脱加呢么,脱加不死,他们临阵投降,以后也不会受到信任,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他们这里不动手开战,却互相喊起话来,后面的西哈察人可着急了。脱加愤怒地道:“我早就知道,这些贱民不可信任,只要有口吃的,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全无骨气!” 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瞥了他一眼,心中都想:“这些人依附我部,不就是因为一口吃的么,要不是咱们有口吃的给他们,你当他们能这么听话?” 脱加夹了夹马腹,喝道:“勇士们,将对面那些叛徒全部射死,放箭!” 西哈察的将军们也明白,不能再让前面的人喊话了,再喊下去,说不定就要哗变,这可是没人能受得了的。一名将军当即纵马上前,对着新附军叫道:“不要上中原人的当,中原人说话向来不算数,他们是在骗你们!放箭,将他们射退!” 新附军还在犹豫着,但要他们现在就反抗西哈察部的人,他们是做不到的,听到命令,不少新附军便拿起弓箭,向对面射去。当然,箭射得软趴趴的,毫无力道,全都射到了地上,一枝都没射到人! 见对方放箭,王平安立即勒马后退,他对苏定方道:“苏兄,现在该怎么办,你久经战阵,拿个主意出来吧!” 苏定方也将战马勒后,他眯着眼睛,望向突厥兵,道:“前面的突厥兵和后面的不是一条心,这点能看出来,但阵前策反,我们无论如何做不到。要依着俺,可领一队精锐之士,猛冲后方汗王大纛,只要将西哈察的汗王逼退,突厥兵便会立即崩溃,我们接收士兵就可以了!” “领精兵冲锋。嗯,好主意。”王平安点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苏兄,我的护卫就全交给你了!” 苏定方一咧嘴,赶情儿,谁出主意,就让谁上啊!他又道:“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冲过去容易,但冲过去夺下大纛,却是很难,而且容易激起前面突厥兵的反抗,反倒坏事!” 王平安脑子里使劲想,想那些历史上的经典战例,可能用在眼下的,却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狄仁杰在旁边却嗤地一声,道:“何必说这些打打杀杀的,我大哥收服这上万名的突厥兵,靠的乃是大义,而非杀人,血腥屠杀,是没有用处的!” 苏定方张了张嘴,心想:“怎么没杀人,那个大胡子将军,叫赤格巴的,不就是他杀的么,还烧了人家的胡子和头发,死的那叫一个惨!” 王平安摆手道:“不要争吵。兄弟,你向来有主意,现在想一个给大哥!” 狄仁杰道:“大哥问小弟我就对了。临离开镇子时,小弟让那些突厥老弱,去通知其他人,估计着明天早上,就又能来一批,到时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保证那些突厥兵大乱,想不投降过来都不成!”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那也得明天天亮才行,万一现在对面的突厥兵冲过来怎么办?咱们身后的可是刚归顺我的,还没半点好处给他们,岂肯卖力替咱们厮杀!” 苏定方却道:“你这才是废话,现在刚过午夜,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如何等得起,对面都射起箭来了,下一步就是冲锋!” 王平安见他俩又要吵起来,心中气恼,暗道:“他俩都是英雄人物,可惜得很,我碰上他俩太早了,都不能独挡一面。关键时刻,还得靠我自己,指望谁也指望不上!” 王平安一夹白龙马,上前几步,他转过身,对后面的突厥兵叫道:“跟着我,有肉吃!”把这话连着喊了起来,耶律俊哥儿赶紧用突厥话喊了起来,权当翻译。 跟他所料一样,后面的突厥兵真是不会替他厮杀的,跟着你走没问题,但为了你上阵厮杀,那就不可能了! 但听王平安叫喊,跟着他喊一喊,却是没什么的。突厥兵们一起喊了起来:“跟着王侯爷,有肉吃,跟着王侯爷,有肉吃……” 饥饿,可以驯服最凶猛的野兽。同样,也可以使最凶猛的勇士,丧失抵抗力! 第四百二十七章 放下武器,过来管够吃 第四百二十七章 放下武器,过来管够吃 新附军一听对面喊起有肉吃,忍耐不住,都直咽口水。虽然他们这些日子,有西哈察部提供粮食,但也只是饿不死,吃饱是别想了。 今晚为了扑城,西哈察部让他们多吃了些东西,但也不过是稀溜溜的面汤,里面放些烂肉罢了。吃完这种汤,新附军一晃肚子,都能听到水声,当时就没吃饱,折腾了这么久,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有肉吃,有肉吃……唉,似乎能大块吃肉的日子,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都快忘了大块吃肉是什么感觉了! 别看王平安身后的突厥兵喊得起劲,其实他们也饿,一喊起话来,感觉更饿了。不少突厥兵挤到前面来,向王平安问道:“王侯爷,什么时候吃肉啊?” 王平安大声道:“现在就做,一会儿就吃,我现在马上就和城里的人说,你们都下马,准备弓箭,不要让对面的人过来抢你们的肉吃!” 人有各种需要,比如说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实现需要,各种需要逐次上升,如果底层的需要不能满足,就谈不到上层的需要!现在的突厥兵,连最底层的需要都不能满足,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其它的需要休要提起。 而这时只要有人能让他们有口吃的,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那让他们干什么,只要不太过份,那他们就一定会去干什么! 王平安只一句话,突厥兵立即听话地下马,列成方阵,举起弓箭,对准了对面的新附军,而新附军见状,连忙后退,阵脚顿时松动,不管后面的西哈察人怎么打骂,都没法阻止他们后退! 王平安对侯灵说道:“进城去,和那个刺史说说,让他弄些大锅下来,还有粮食,要面不要米,明白吗?” 侯灵忙道:“属下明白,可那个刺史不太好说话,他都不肯开城放咱们进去,又怎么会答应给主人粮食和大锅呢?” 王平安哼了声,道:“你告诉他,今晚这件事,如果真能策反突厥兵,功劳巨大,我不会一人独占,愿分他一半,并且报捷奏章让他写。你就这么和他说,就可以了!” 分功给别人,以便得到别人的支持,这种事他在长安做得多了,百试百灵,在长安好使,在凉州也一定好使! 侯灵道:“这可太便宜他了!”奔到城墙下面,嗖嗖地爬了上去。 此时城墙上,唐军都趴在城垛后面,向下看热闹,突厥兵自己人和自己人对峙起来,竟然有这种稀奇事,岂不有大看而特看之理! 史慕唐也回到了北城,站在垛口旁,向王平安的方向望着。刺史大人心里的惊讶,简直难以形容,那员小将就是王平安?他竟然真的收编了上万的突厥兵,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神奇啊,这个叫王平安的人……难不成真的是大圣? 见侯灵跳上城来,史慕唐赶紧迎上来,问道:“侯壮士,你上来所为何事,是要粮食?凉州城中,有数万百姓,又从城外迁入……” 侯灵不等他说完,便道:“我家主人的身份,史大人不会再怀疑了吧?” 史慕唐忙道:“没没,本官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王侯爷乃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这点确定无疑,但是要开城放他进来,现在的情状……” 又没等他说完,侯灵道:“我家主人现在不方便写报捷奏章,所以想请史大人帮忙写一道!” 史慕唐啊地一声,不会吧,这么便宜我,这王平安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如此巨大的功劳,他竟然愿意分出来,我也没帮他什么忙啊,也不是他的亲戚,他干嘛挑我立功? 唐军将领们都凑了过来,人人眼中放光,下面的那个王侯爷真的愿意分功出来?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大方的人吧! 侯灵道:“我家主人愿分出一半的功劳,让史大人代为分派,这里的兄弟们人人有份,个个都不落空!” 不等史慕唐说话,将军们一起道:“大人,要不咱们开城吧,标下愿兵出城,冲杀一番,给王侯爷助战!” 史慕唐呃了声,心想:“一半的功劳,那得多大?我会不会因此官升三级?那我可就能进尚书省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想到能进尚书省,他的口锋立即就变了,道:“虽然城中百姓众多,但是粮食嘛,倒是可以分出一些来。只是不知王侯爷想要多少,本官叫人给他送出去,就算外面再危险,但为了朝廷,再大的风险,下官也一力担了!” 侯灵心中冷哼一声,都说当官的最下作,今晚一见,果然如此,主人半点都没料错。突厥兵在城下,白天我那么求他,他都不肯接主人进城,刚才仍旧不肯,可一说分他功劳,为了自己的前程,这老头儿竟然立即答应了,真是越老越官迷! 侯灵道:“当然是越多越好,主人说了,只要面,不要米!” 史慕唐点头道:“好,本官马上调粮,立即就送出城去,请王侯爷稍等片刻!”他转身道:“马上调五百担上好白面来,再把军中的大锅都收集起来,给王侯爷送出去,快快!” 将领们大喜,五百担白面就能换一场天大的功劳,这买卖太划算了……用公家的粮食换功劳,就更划算了! 为了守卫城池,士兵们都在城墙下面吃饭,五百担白面得去城里现调,但大铁锅却是现成的。将军们指挥士兵,打开城门,把大铁锅抬了出去! 城门一开,外面的突厥兵一起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心中狂喜,真的有东西吃啊,不是骗我们的! 而远处的新附军竟然慢慢向城墙靠近,眼中犹如要喷出火来,难不成唐军要在城外造饭,给对面的兄弟们吃? 后面的西哈察人却着急了,这不行啊,对方要是真的做起饭来,新附军还不得都跑过去! 脱加叫道:“城门开了,趁势攻过去,进城进城!”他催动战马,手舞大刀,就要带头冲锋。 后面的将军们叫道:“脱加汗,万万不可,现在不能冲锋!” 脱加怒道:“为什么不能冲锋,城门开了,正好冲杀!” 一名花白胡子的将军奔了过来,拉往脱加的马缰,大声道:“脱加汗,你以前没有攻打城池的经验,不知这里面的关键。凡是敢打开城门,敢跟咱们野战的敌军,都是极不好对付,如不是在开阔地面上野战,吃夸的肯定是我们,我们的军队承受不住损失的!” 花白胡子的将军,以前和唐军打过仗,有过经验。突厥兵的战术是典型的游牧部落骑兵战术,即列阵后,先对射,将敌军射乱,然后待敌兵冲上来后,迅速后退示弱,让敌兵追上来,一边后退,一射接着射,等敌兵受到巨大损失后,突厥兵才会反身冲锋! 这种战术,一来可以利用骑兵的优势,拖垮敌兵,二来可以减少突厥兵自身的损失,直接冲锋对砍,突厥兵是无法承受和敌兵一样的损失的! 不管是前隋军队,还是现在大唐的军队,在承受士兵减员的能力上,都可以达到三成,即决战当中,一万中原军队,在遭受到三千士兵减员的情况下,才会崩溃。当然这指的是大军团决战,小规模的战斗,这种承受能力会降低,但一般情况下,二成的损失,基本都能承受的住! 可突厥兵就不成了,他们在保卫领土和家园的概念上,要弱于中原军队,土地就是草原,哪里的青草不养牛羊?家园就是帐篷,收拾好了帐篷,哪里不能安家?游牧部落的生活习性,决定了他们的作战习惯! 除特殊战斗外,一成,这就是突厥兵能忍受的最高上限了,超过这个上限,军队就会崩溃,四散奔逃!大不了换块草原牧马,大不了换个地方立帐,再大不了换个首领罢了!对于突厥人来讲,迁徙,是很正常的事! 脱加对着花白胡子将军的手,刷地就是一刀背,喝道:“唐兵又没出来列阵,这种时刻,正好进城,不要再说了,以免错失良机!” 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上来,围住了脱加,将军们都道:“脱加汗,请你冷静一下。现在你没法驱动那些贱民冲锋,如让我们的孩子们上前,厮杀之后,孩子们必受折损,那些贱民会趁机反扑,抢夺我们的粮食,那时怕我们连回草原,都回不去啦!” 脱加喘了几口粗气,气道:“你们这些胆小鬼,你们……好,就依你们!”他看到了将军们眼中的不满,心里一哆嗦,这些人不听我的命令,难不成还在想着赤格巴? 西哈察这边一耽误时间,城门口便摆起了一长排的铁锅,唐兵们向外运送木柴,已经把火升起来了! 王平安策马来到凉州兵的跟前,叫来一名将军,道:“不要先烧开水,要先烧油,再进城去弄一些烂肉出来,然后把面板都搬出来,一边和面,一边喊,大饼卷肉,大点声喊!” 凉州将军答应一声,忙又让唐兵往外搬面板,城门处忙乎起来。 史慕唐从城里跑了出来,王平安要分大功给他,他再在里面不出来,可就说不过去了。他骑马奔到王平安的跟前,在马上拱手,笑道:“这位便是名扬四海的王平安王侯爷?本官虽在边关任职,但对于你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啊!” 王平安回礼,笑道:“大人便是凉州史大人?哎呀,本侯在长安中书省时,常听人提起你啊,你施政有方,乃是诸刺史中,排名前三的人物啊!” 事实上两人都不太了解对方,可一见面,却大有“一见如故”的架势,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两人客套几句,对于眼前的战事,史慕唐一个字不提,一副全由你做主,我来给你打下手的架势,而王平安也是半个字不提,一副就这小阵势,我压根儿没放在眼里的表情! 史慕唐见唐兵们往锅里倒油,问道:“王侯爷,你怎么只要面,不要米啊,还有烧油干嘛?依本官的意思,不如烧水煮米,这样饭做的还快些!” 王平安哼了哼,道:“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不着急。本侯打算做个菜,香喷喷的菜,馋馋对面的突厥兵。” 史慕唐哦了声,心想:“做菜,还香喷喷的?对面可好几万突厥兵呢,就算菜做得再香,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都闻到!”他也没再多问。 不多时,油烧开了,唐兵还拿出不少的肉,城里没什么烂肉,都是不错的肉,尤其是五花肉。史慕唐在这方面做的不错,给士兵们吃的都是最好的,从不亏待作战的士兵。 王平安道:“把肉剁成小碎块,扔到锅里炸,肉上多沾些水!” 唐兵们有些纳闷儿,肉上沾了水,岂不是要崩锅?史慕唐已然明白王平安要做什么了,炸碎肉,这道菜可香得很,足能让人流口水,别说饿的人,就算是不饿的人闻了,也得叫香啊! 史慕唐问道:“王侯爷,为什么往肉上沾水,本官偶尔也下下厨,似乎肉上无水才好!” 王平安笑了笑,道:“为的是……听声!”他不做什么解释,只让史慕唐看着便是。 唐兵们将沾了水的碎肉往锅里扔去,就听嗤啦声响个不停,大铁锅一溜排开,顷刻间便都冒出白烟,香气随之喷出! 远处的新附军一听到这个声音,灵魂几乎都要飞出窍了,这也太诱人了,太香了!他们离得很远,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这么远的距离,想要闻到香气,是不太可能的,就算闻到,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但香气飘来得慢,可声音却是立即就能听到的,新附军听到这肉入油中之声,几乎眼珠子都冒出来了,而哈拉子直接就淌出来了! 不要说新附军,就连西哈察本部的突厥兵,听到这个声音,也都开始流口水,感觉肚子饿了,不少突厥兵从马背上站了起来,望向城下! 王平安把手一挥,冲他的突厥兵笑道:“喊话,告诉对面的兄弟们,只要放下武器过来,管够吃,等吃完了,可以再回去,咱们决不强留!”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全是大饼惹的祸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全是大饼惹的祸 他的吩咐一下,已经馋得流口水的突厥兵,立即大叫起来:“弟兄们,王侯爷说了,想过来吃的,就过来,别拿兵器就成。吃饱了再回去也成,咱们不跟西哈察抢人,你们爱跟着谁,就跟前谁!” 新附军听了这话,不少人咕咚咕咚地咽口水,有这好事呢吗,只要不带兵器,过去吃就成? 条件虽然好到不敢相信的地步,但新附军并没有谁真的过去,不少人回头看向西哈察部的人,想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脱加脸色铁青,在马上挥了挥马鞭,气道:“现在怎么办?他们竟然架上铁锅,**我们的人过去,该怎么办,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你们不都挺有主意的吗!” 西哈察的将军们尽数皱起眉头,有的将军就道:“不如撤兵回营吧,照现在这个情况看,再留在这里,怕是真的有人过去了!” 那个被脱加砍了一刀背的花白胡子将军,忽然说道:“不能撤兵回营,咱们现在应该是立即冲过去,就对孩子们说,冲过去把唐兵的肉给抢了,他们炸肉,咱们吃!” 脱加看了他一眼,哼了声,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能冲过去吗,说唐兵有多厉害,怎么现在又变成要冲过去了,你的主意变得也太快了吧!” 花白胡子将军道:“中原人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也。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唐兵光顾着炸肉,并未列阵,也没有出来多少军队,我们此时冲过去,正好可以捡个便宜!” 别的将军本来都说是要撤兵的,听了花白胡子将军的话后,又都改变了主意,都道:“不错,现在冲过去,正好可以捡个便宜!” 花白胡子的将军一指城门那里,道:“肥羊没长犄角,正适合给苍狼当食物。唐兵现在一点防备都没有,只顾着做饭,此时不杀光他们,更待何时?” 脱加长长地吐出口气,道:“刚才听了你的,现在再听一次,如果不好使,小心吃我的鞭子!”他把马鞭一挥,道:“驱赶新附军上前,吹角!” 花白胡子将军忙道:“脱加汗,此次冲锋,我军必胜,没必要让新附军上去,他们都饿得急了眼,如果冲上去只顾着抢食物,不去夺城门,那不就坏事了嘛。不如让咱们的儿郎上去,抢下城门,如能借此机会攻入城去,那岂不是大好!” 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点头,都道:“这凉州城可富得流汗,里面要什么有什么,进去劫掠一番,够咱们部落好好享受三五年的!” 脱加嗯了声,道:“好,就让咱们本部的儿郎上去,抢下城门,给凉州人点颜色看看!” 传令兵吹起号角,西哈察本部的人马向前开去,新附军让开一条通道,让他们过去。西哈察本部兵马来到阵前,持刀举枪,在号角声中,向城门口的唐兵,发起了冲锋! 史慕唐冷笑道:“对面的突厥人还真自以为是,竟以为我们会一点防备都没有,真是幼稚!”他转回身,冲城上一打手势。 城上的唐兵弓箭手当即开弓放箭,居高临下地射向西哈察部的兵马! 唐兵一放箭,西哈察的士兵立时减缓了冲锋,士兵们心里都挺不痛快,将军们心里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冲起锋来死的又不是将军们,可他们却是要死人的啊!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西哈察士兵当中,被射倒了十几个,人和马都被射得犹如刺猬相仿。后面的士兵顿时勒住战马,有的士兵叫道:“为什么不让那些贱民冲锋,为什么要死咱们自己人,咱们用那么多的粮食养活他们,到头来还是咱们去送死,脱加到底在搞什么!” 不管军中的小头目怎么催促,士兵们就是不肯上前。小头目们心里也不愿意,西哈察部出的粮食,可都是从他们的嘴里省出来的,这年头谁也不富裕,可养活了一帮狼崽子,各部贱民不见得多感谢自己,可现在上阵冲锋,自己却要替他们死! 这种事情,换到谁的身上,谁都不愿意。至于说抢下城门,杀进城里……这倒是有可能,但要实现这个可能,得死多少人啊?活着冲进城里的人,能大抢一通,可死了的呢,啥也得不到,家里牛羊却要被分了,亲人失了依靠,还要受苦! 谁愿意?谁愿意谁是傻子,大傻子! 将军们没有替士兵们考虑,而士兵们虽不敢反抗,但却也不去具体执行,这下子麻烦可大了! 阵前一片混乱,后面的突厥兵向前冲,而前面的勒马不动,西哈察部的突厥兵还没等打到城门口呢,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他们这一乱,新附军看着高兴了,好啊,让你们冲,你们不是厉害吗,使劲往前冲啊,现在换我们给你们押阵了! 脱加万没想到,自己部落的人竟然这个样子,以前从没这样过!由于西哈察是小部,与其它部落发生战争时,士兵们为了保住牛羊,往往舍命厮杀,在他的印象里,本部兵马是最勇敢的,可现在竟然临阵退缩! 以前的西哈察部,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自己不上战场,没人替他们上,可现在有了新附军,还让他们去拼杀,他们自然就不愿意了,心里的想法变了,行为自然就变了! 脱加怒道:“吹角,我亲自带兵冲锋,城门口只有拿菜刀的唐兵,难道连他们也打不过嘛!”他一夹战马,就要上前。 可花白胡子将军又将他拉住了,叫道:“脱加汗,万万不可,士气已弱,现在不宜在冲锋陷阵,不如咱们撤兵回营,先把局势稳定下来吧!” 脱加差点没气疯了,吼道:“冲也是你说的,不冲也是你说的,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西哈察的将军们看向花白胡子将军,心中都想:“你不是在故意整脱加吧?”他们也纷纷上前劝阻脱加,还是回营吧,刚才我们就说回营,可你偏偏要冲锋! 脱加是又气又怒,刚才你们是说退兵,可后面来不又说要冲锋的么,现在却反来怪我!他终究年纪小,处世经验不丰,竟然在阵前发起王子脾气来,他怕将军们抛弃他,不再拥他为汗,不敢冲他们发脾气,却把怒火全都撒到了花白胡子将军的头上! 他马鞭挥下,噼噼啪啪地就抽了花白胡子将军十几下子,而且是冲着脸抽的! 花白胡子将军的脸上登时就是血花一片!他捂住了脸,叫道:“脱加,你怎么可以当众打我,就算是你的父汗,也是我的晚辈,你小子还没当上可汗,就敢打我!” 脱加喝道:“父汗是父汗,我是我,你乱出主意,难道还不该打么!”见花白胡子将军竟敢顶嘴,还敢摆出长辈的架子,他更加恼怒,不用马鞭,换成了大刀,就要砍人! 西哈察的将军们连忙上前拉住,劝道:“脱加,你不可以这样。中原人有句话,叫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是小部,以前很少有攻城的机会,察尔苏出错了主意,不能怪他,他可也是为了你好啊!” 花白胡子将军名叫察尔苏,算得上是西哈察部的元老,他当众受辱,将军们都看不下去了,脱加才十几岁,脾气就暴躁成这个样子,实非可汗的好人选,如果赤格巴还活着,不如还是拥立赤格巴吧,至少赤格巴本来就是汗位的继承人,名正言顺,何况并无证据说明,就是赤格巴害死的骨朵尔! 脱加收回大刀,喝道:“早晚有一日,要杀了你这老狗!传令,收兵回营!”他不再理会别人,气乎乎地回营去了! 传令兵敲起铜锣,西哈察本部士兵当即收兵,押着新附军也都回转营地。新附军心中不满,可却并没有反抗,跟着他们回去了! 对面的史慕唐见突厥兵撤退了,哈哈大笑,道:“这些突厥人,最没有长性,凡事总是有便宜就占,没便宜立即走人,这种习性,如何能够长久兴盛下去!” 王平安心想:“突厥人确是有这个毛病,最后他们不是迁徙到土耳其去了嘛!”他笑道:“史大人倒是很了解突厥人,看来和突厥人打交道久了,便知道了他们的习性,光凭这点就比朝中有的大臣们强上不少。” 史慕唐呃了声,他听得出王平安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应该不知道他是突厥王族,但他仍旧很尴尬,他可不想让别人提起自己的出身。 岔开话题,他道:“现在该怎么办?” 王平安道:“先让这些归顺了的突厥兵吃饱,还有得派人把突厥的老弱带到这里来,不必让他们进城,留在城外即可,但得让他们吃饱,为的是让那些没归顺的突厥人看到,我大唐养得起他们!” 史慕唐道:“好,就这么办,咱们不缺粮食!” 王平安笑道:“但是咱们缺的是功劳,朝廷为了这些突厥人,可是费了很大的脑筋,如果史大人能解决了这件事,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史慕唐老脸笑成了一朵花,笑道:“这还不是全托了王侯爷你的福嘛,本官……下官沾了你的光啊!”有求于人,便不再自称本官,而称做下官了。凉州刺史是正四品的官阶,确实比王平安小,他早就该这么称呼了。现在发现王平安虽然年轻,可却极会做人,心里一高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王平安笑了两声,道:“现在本侯就为史大人解释,为什么要面,而不要米了!”他转过身子,冲苏定方道:“叫突厥兵们都过来,让他们自己动手,和面烙饼。不过我有个要求,他们要一边做饭,一边大喊,就喊大饼卷肉,谁叫得大声,谁等会就多吃些!” 苏定方苦笑摇头,道:“要说打仗,俺老苏自认有两下子,做饭做菜,手艺也不差,可这大半夜的烙饼……这不得忙乎到天亮去嘛!” 王平安道:“不用到天亮,你就能看到结果了。”他又对史慕唐道:“如果有突厥兵来投,就给他们面饼和肉,但不许他们在这里吃,要拿回去吃,拿到他们的营地里去吃,否则不给!” 史慕唐哦了声,道:“下官明白了,王侯爷这招虽然行险,但却可一试,说不定能见奇效!”他把话传给了唐兵,让他们照着做。 王平安心想:“这招绝对好使,历史上已经被证明过了!” 一千几百年后,会有两只军队展开内战,一方战士不用去攻打敌人,只要让伙头军做上些包子,战士们一敲饭碗,就有敌军来投降,一个敌兵拿着包子回去了,宣布一番,就会让更多的敌兵成群结队来投降! 有时候,包子比炮弹好使,就看怎么用了! 突厥兵们早就急得要拥过来了,炸碎肉的味道太香了,他们可是饿急眼了的人,能忍到现在,就很不容易了,要是王平安再不下令,他们就得冲过来了! 突厥兵向来以肉食为主,但面饼同样是日常食物,和面烙饼人人都会,面板不够没关系,他们把盾牌擦干净,就在盾牌上和面,一边和面,一边大叫:“大饼卷肉啦!”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和面烙饼,是个挺费时间的活,不象煮粥那么快,而且动静还大。城下的突厥兵们一吆喝,营地里的突厥兵自然就听到了,离得虽然远,可人人都注意这事儿呢! 新附军里有的人啥也不管了,趁着天黑,偷偷跑出营,没有带武器,更没有骑着马,直接跑到城门口,要求投降,哀求唐军给些吃的! 唐兵得了王平安的吩咐,倒是并不为难,每人一个大饼,里面包上碎肉,让这些突厥兵拿着回西哈察的营地去吃! 饿红了眼的突厥兵,拿着大饼就往回跑,半路上就开吃,边走边吃,吃得满嘴是油,回到了营地,将嘴一擦,冲同部落的人招呼一声,又转身跑了回来,一个大饼不够吃,打算再投降一次,再混个饼吃!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连串!新附军见有人回来了,还吃得满嘴油光闪亮,顿时也就不再观望了,成群结队跑往城门口。 过不多时,就连西哈察本部的人也忍耐不住了,他们也都跑出营去,反正可以白吃,为什么不去?吃完就回来呗,人家唐军又没拦着! 呼啦啦,一口气,竟然跑过去好几千人! 突厥营中大乱!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大的一件奇功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大的一件奇功 突厥营里,士兵们乱了,而大帐之中,西哈察的将军们也乱了,他们在大声争吵,互相指责! 骨朵尔的尸体停在一张临时打造出来的木**,权当灵柩,木材是新的,没有条件上漆,一代西哈察的汗王,就这么躺在这张简陋的木**,而他的灵柩前,则是儿子和将军们大吵,不知这位汗王的在天之灵,能否安息? 脱加一人站在地当中,对着周围的突厥将军怒目而视,他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将军们以察尔苏为首,都在和脱加对峙,察尔苏脸上包了白布,他被脱加打伤,寒冷的冬天如果不及时治疗,怕是会使伤口冻坏化脓,甚至会威胁到生命! 察尔苏大声道:“脱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不是汗王,不算是本部的首领,我们只是不赞同你的做法而已,谈何造反?” 将军们也道:“对啊,造不造反,可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可定论的!” 有的将军情知和脱加撕破了脸,以后继续留在西哈察部,是没有好日过的,索性豁出去了,既然得罪了,就不要再留情面,干到底就是! 一名将军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用他们中原人的话来说,你的黄嘴丫子还没褪净,就敢教训我们吗?我们这里哪个不是你的叔叔伯伯,哪个不比你有经验,凭什么听你的!” 脱加大怒,指着说话的将军,喝道:“凭什么听我的,就凭我是下一任汗王,你们反对我,是想去找赤格巴吗?他可是害死父汗的凶手,你们想去找赤格巴,就是造反!” 将军们和脱加意见相左,脱加要立即撤兵,他的地位不稳,哪敢在凉州城下多待,想早些回草原去,先将汗位继承了,然后再说别的。 但将军不这样想,如果现在就撤兵,城里的唐军必会出城追击。打不退唐军的追击,大家一起完蛋。而就算打退了唐军的追击,那些新附军也会跟着造反,真正的血腥厮杀必是在长途撤退的路上。各部部众要是造起反来,可不会向唐军那样将西哈察本部的人赶走就是,新仇旧恨加起来,新附军说不定要屠灭西哈察全部的人,这个风险没人敢冒! 将军们都比脱加有经验,所以不赞成马上撤退,而是要和城里的唐军联系一下,先向大唐称臣,拼凑些贡品送去,给大唐朝廷一些面子,然后再求得些粮草,这才缓缓撤退,如此一来,路上就安全了,各部部众也暂时不会造反,待回到草原后,慢慢消化这些部众,西哈察部便会真正的兴旺起来,不象现在,只是表面强大罢了! 可是脱加不肯这样做,他深信赤格巴没有死,而是投降了大唐,如果这时向大唐服软,赤格巴可是先投降的,大唐自会命他做西哈察的首领。那他自己就什么都得不到,相反赤格巴一做汗王,他要么逃离西哈察,要么被杀,就这两条路。 这两条路,他哪条也不愿意选,所以他坚决不和唐军讲和! 察尔苏和脱加对面而站,他手按刀柄,用阴冷的声音道:“脱加,我们是为了部落好,能让西哈察的大纛继续竖立在草原上!可你呢,只为了一己之私,却要出卖整个部落的利益!用中原人的话来讲,你打错了算盘,我们绝不答应!” 脱加也将手按到了刀柄上,他本来很怕将军们造反,反对他登上汗位,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再退步,就等于把命交到了将军们的手上,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妥协了! 脱加道:“又是中原人的话,你们那么喜欢讲中原人的话,是不是都想做中原人啊!” 他瞪着察尔苏,冷笑着,也用阴沉的声音道:“察尔苏,你只会出馊主意,不打是你说的,打是你说的,再不打又是你说的,统统都是你说的,可有一次说对?你还好意思再出主意吗!” 察尔苏脸上肌肉跳动,牵动了伤口,想到这些伤口都是脱加打的,心中愤怒,就有心抽出刀来,这就反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突厥兵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叫道:“脱加,大事不好了,那些新附过来的各部部众,都跑到唐军那边去了,咱们本部的部众,也有跑过去的!” 帐中对峙的众人都是大惊,怎么回事,那些新附军跑了,这也罢了,怎么西哈察本部的人马,也跑过去了,这怎么可能? 脱加跺脚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定是赤格巴害死了父汗,投降了唐军,他现在还引诱我们的战士!怎么样,一切都明白了吧,他就是凶手!” 将军们可不听他的,不少人当即跑出帐外,去约束自己的兵马,而察尔苏没动地方,看了眼停在木**的骨朵尔。 察尔苏道:“汗王已经升天了,但我们却还要活下去,不管赤格巴有没有害死汗王,都已经不重要了,这种事情在咱们草原上,又不是没发生过,现在再追究,又有何意义?既然与唐军讲和,可以让部落存活下去,那么不妨就立赤格巴为汗,至于说到脱加你,我察尔苏保证,可以让你在部中继续拥有现在的地位,等以后还可以继承赤格巴的汗位,你看如何?” 脱加怒吼道:“赤格巴害死了父汗,我和他仇深似海,要么他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决不讲和!” 他知道再讲下去,只会让察尔苏和将军们抓住自己,将自己交给唐军,他也不傻,紧接着便说道:“但我同意和唐军讲和,至于唐军会立谁为汗,看他们的意思,这总行了吧!” 果然,他这话说完,不管是察尔苏,还是别的将军,都松了口气,这种退步已然够了。察尔苏心中冷笑,等讲和完毕,你以为你还能当上汗王吗,太幼稚了! 他们都不相信赤格巴死了,所以讨论事情都是围绕着赤格巴来的,更不知道吞并突厥部众的人,不是赤格巴,而是王平安! 王平安会让他们回草原?笑话一样,还是跟着他去折柳县吧! 见脱加让步,将军们看向察尔苏,见察尔苏把手从刀柄上放下,他们便也不在按刀,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又冲脱加恭敬起来,至少表面上又把他当成了本部落的王子。 察尔苏道:“现在外面很乱,脱加汗,请你留在帐中,由我们出去查看一下,等将事情搞清楚了,再来回报你!” 脱加点了点头,道:“我在这里守护父汗的灵柩,外面的事,就交给各位了!”他的态度也好转起来,手也不再按刀柄,同样换上了微笑的面容。 察尔苏单手抚胸,冲他行了个礼,道:“脱加汗,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支持你的,如果唐军问起来,谁做西哈察的大汗最合适,我一定会说是你,请你一切放宽心!” “有劳了!”脱加神色有些黯然地道,这种鬼话他才不信,但不信又能如何,他一己之力,如何能够和所有的将军抗衡,只能屈服! 察尔苏转身离了大帐,将军们跟着他出去。一出大帐,察尔苏便将脸一沉,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 就见营地里,突厥兵们全都在乱跑,有的往里跑,有的往外跑,往里跑的满脸欢喜,手中拿着食物,而往外跑的却焦急万分! 凉州兵在王平安的吩咐下,只要突厥兵来到,手里不拿武器,就可以分到大饼和碎肉,拿到食物后,唐军也不留突厥兵,反而赶他们离开。 由于人来得太多,烙饼卷肉的速度便跟不上了,不少突厥兵到了城下后,只能等着,在等的过程中,自然就会和那些早归顺的突厥兵说话,而早归顺的突厥兵当然就要和后来的,说一说以后的美好生活,折柳县的草原,添油加醋一番。 这么一来,王平安为啥只要面,而不要米的做法,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和面烙饼,大家都看得见,勾着突厥兵,让他们等着焦急,而这边又有人向他们讲以后的好日子……不用等西哈察的将军们投降,这些突厥兵的心里,早就投降了! 正是由于唐兵不留突厥兵在此,也不要求他们投降,结果不但新附军跑来,连西哈察的突厥兵也跑来了。西哈察的士兵能吃饱肚子不假,但吃好的却做不到,香喷喷的大饼卷肉,别说出征在外,就是往常在草原上,也是难以吃到的! 民以食为天,而且是白让大伙儿吃,半点风险不用担,自然大家就都过来了,反正唐兵也分不出谁是新附军,谁是西哈察本部的,大饼卷肉照给,干嘛不要? 看了看天色,王平安道:“天亮了,好处也给的差不多了,就象种庄稼一样,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 史慕唐笑道:“王侯爷,你这招儿真好使啊,只用些大饼卷肉,就把突厥兵给分裂了,他们竟然真的敢不拿兵器到这里来,而且越来人越多,要是这时候咱们翻脸,估计能砍死他们一小半人。斩首过万,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王平安看了他了一眼,道:“斩首是没有意义的,而且这次骗了他们,传到草原上,会让所有的突厥人都痛恨我们,以后再作战,他们会拼命抵抗,再不归顺,这可是得不偿失的!” 史慕唐皱眉道:“那王侯爷是要这些突厥人归顺?这当然更好,可我凉州以一州之力,可是没法支撑这么多人过冬的!” 他年纪大了,处世经验丰富,岂不明白王平安是要让这些突厥兵归顺,可他故意说这种话,主要是想大功有自己一份,可立功之后,养活突厥人的责任,却要压给王平安,让王立安带着这些突厥人离开。 王平安轻轻哼了声,心想:“功劳你想要,麻烦却往外推,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不过也由得你,反正我也没想在这里多留。” 他道:“只要史大人能供给我一些粮草,让我带着突厥人往西走,就可以了!” 史慕唐一拍胸膛,大声道:“不管这事有多难办,下官都支持王侯爷到底,就算让下官把自己家的粮食献出来,下官都不会皱下眉头的!” 王平安笑道:“有史大人的支持,那就一切好办了。请你传令下去,让突厥兵再来时,可以携带盾牌来还有刀子来,还有让他们洗干净手,帮忙做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让他们带武器来?这,这不妥吧,万一他们暴起,此处离城门这么进,他们一个冲锋,就能打进城里啊!”史慕唐摇头道。 王平安道:“不要说让他们带武器来,要说让他们带盾牌和刀子来,盾牌是用来和面的,而刀子是用来剁肉的,是为了做饭,而不是为了厮杀。” 顿了顿,他又道:“史大人是最了解突厥人的,这个消息只要一传过去,突厥的首领就会慌了,要么投降,要么就只能带着亲信逃离,士兵都没有了,还当什么首领!” 史慕唐啊了声,心想:“这些招术,这少年人都是从哪学来的啊,难不成有人天生就是良将,而他就是其中之一?我比他大好几十岁呢,这些招术我都想不到,他怎么就能想到?哪本兵书写过这样招术的?” 心里想法多,但嘴上可不能问出来。史慕唐吩咐手下唐兵一番,让他们将王平安的话传出去。 王平安用的招术,在一千几百年后的战争中……都用烂了,就算他没学到十成,但只要有三成后世名将的本事,就足够把一千几百年前的人,忽悠晕了! 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等着领食物的突厥人一听,怪不得让我们等这么久,原来是做饼的人手不够啊!早说呀,和面切肉罢了,我们也会啊! 突厥兵们纷纷离开,跑回营去拿盾牌和刀子,其实这两样不就是兵器么,拿着兵器跑到敌人这里要食物吃,还要帮忙做饭,这不是投降,那这还能是啥? 但是,王平安自始自终没有说让突厥兵投降的话,没有伤害到他们的自尊,连让他们犹豫和内心挣扎的机会,都没给过他们!突厥兵拿着武器,跑过来“帮忙”,都是他们自愿的! 就算少数头脑清醒的突厥兵想明白了,但他们也没法反对了,小头目们再也没法组织起自己的部属,没法再对唐军进行攻击了! 突厥兵,包括半数的西哈察本部突厥兵,战斗意识已被瓦解,战斗力在“帮忙做下饭”这句话下,彻底丧失! 第四百三十章 突厥兵投降 第四百三十章 突厥兵投降 突厥兵们人人做着投降之事,可却没人认为这是投降,至少口头上没有说这是投降,就算是心里隐隐有这种想法,但嘴上却绝不承认,都说这是在占唐军的便宜! 察尔苏带着将军们,来到营门口,抓住一个突厥兵,见是西哈察本部的部民,察尔苏问道:“你上窜下跳的,是在干什么,你刚刚去了唐军那里?” 这名突厥兵见是本部的将军,满不在乎地道:“原来是察尔苏大人。是,我是去了唐军那里,唐军领头的叫什么王侯爷,是个大傻瓜,竟然给咱们吃大饼卷肉,因为人手不足,叫咱们帮忙做饭去,我这是回来取盾牌和大刀的!” 察尔苏眼皮直跳,不明所以然,问道:“那个王侯爷让你们拿武器过去,想要干什么,可是要开战?” 这名突厥兵笑道:“没让咱们带兵器过去,是带做饭的东西,用盾牌当面板,用刀子切肉啊,他们人手不足,只好咱们自己动手了!” 察尔苏和西哈察的将军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世上竟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他们没法想明白其中关键,完全不能理解那个王侯爷的所做所为。 这名突厥兵见将军们傻了,心想:“不管是我们自己的将军,还是那个唐军的王侯爷,都是大傻瓜,那个王侯爷竟然不分敌我,胡乱资敌,而眼前这帮将军更傻,除了张大嘴巴外,啥也不会!” 见这帮将军们没话说,他也不等,跑回营里,去取自己的兵器了! 察尔苏愣了好半晌,这才道:“各位,你们能想明白那个王侯爷想要干什么不?” 将军们一起摇头,都道:“想不明白。估计那个王侯爷是个败家子,为了让咱们不攻打凉州,就拼命给咱们好处,以为咱们拿了好处,就能退兵呢!” 一个将军笑道:“咱们拿了好处,当然会退兵,否则谁大冬天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好处嘛!” 另一个将军却道:“是不是赤格巴就因为看明白了那个王侯爷傻,所以才投降的?” 将军们一起嗯了声,察尔苏笑道:“没准儿,既然那个王侯爷喜欢给人好处,已经喜欢到了敌我不分的程度,赤格巴又不笨,自然有便宜就占。要让我来估计,说不定许了赤格巴汗王之位,还要封他个大唐的官职,就象史慕唐那样呢!” 听他这么分析,将军尽皆点头,有可能,那个史慕唐不就是以前可汗的将军么,一投降大唐,竟然当上了凉州刺史,管理着这么大一座城池,这可比在草原上放马牧羊,强上百倍了。这种好事,换成谁,谁不肯啊! 几个将军同时说道:“要不,咱们也试试去?看看那个王侯爷,到底有多傻!” 察尔苏道:“好,咱们就去看看!”他回头看向大帐,低声道:“中原人最讲究礼尚往来,赤格巴拿了一万兵马做见面礼,必得厚报,那咱们是不是也要送点什么?” 将军们顺着他的目光,向大帐看去,心想:“要说礼物的轻重,那最重的怕就是脱加的脑袋了!” 察尔苏眼中凶光一闪,道:“脱加和赤格巴不和,既然咱们去大唐见赤格巴了,脱加便不能留着。这个狼崽子,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以后也不会对你们多好,各位说是吧?” 一个长相凶猛的将军嘿了声,道:“说这些有啥用,浪费时间,把这小狼崽子一刀宰了便是,咱们一起去吧!”刷地抽出大刀,当先向大帐走去。 将军们稍一犹豫,把心一横,刷刷刷都把刀抽了出来,察尔苏领头,一起向大帐快步走去。 长相凶猛的将军来到帐门口,问道:“脱加……脱加大汗,我们探到了唐军的动向,特来向你禀报!” 帐内无人答话,长相凶猛的将军稍等一下,用刀尖挑开帐帘,呼地就冲了进去!后面察尔苏他们也各举大刀,跟着冲了进去,准备乱刀砍死脱加,将他的人头献给那个王侯爷,以便换取好处! 可他们一进大帐,发现里面没有脱加,只有木**的骨朵尔尸体,脱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察尔苏叫道:“不好,脱加逃了,这小子倒是机灵,快快把他抓回来!” 西哈察的将军们立即奔出大帐,四下寻找脱加。可现在营地里,乱成一团,突厥兵们乱跑乱叫,早就不成样子,根本不象是军队,倒象菜市场了! 察尔苏抓了几个突厥兵来问,竟没一人注意过脱加,谁也不知道这位西哈察的王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办法,将军只好又回了大帐。察尔苏道:“脱加跑了,不知逃往何方,估计是投别的部落了,现在去追,怕是追不上了!” 将军们都道:“要是早点决定杀他就好了,现在咱们的士兵都跑到唐军那边去了,咱们再过去投降,已然给不出礼物,无兵马可献啊!” 察尔苏想了想,道:“大唐的人最喜欢斩将夺旗,咱们把大纛当做礼物,献给那个王侯爷吧,只是这份礼物怕是有点轻了……”他看向木**的骨朵尔。 西哈察的大汗直挺挺地躺在木**,尸体冰冷,可却看得将军们心头火热! 那个长相凶猛的将军道:“骨朵尔大汗的头,不知值不值个刺史的价儿?” 察尔苏只感后脊梁骨凉飕飕的,他道:“也许……值吧!” 一个将军道:“要是把大汗的头献上去,不知赤格巴会怎么想?” 察尔苏眼珠转了转,道:“估计是赤格巴伙同那个什么大圣安的弟子,害死的骨朵尔,这笔帐他是肯定不会承认的,不如咱们好事做到底,栽到脱加头上去,就说他弑父篡位,结果被咱们撞破,所以逃了,赤格巴也就不会再难为咱们了!” 长相凶猛的将军嘿了声,举起大刀,来到床前,一挥刀砍下了骨朵尔的头颅,狞笑道:“脱加这个狼崽子,竟然砍下了亲生父亲的脑袋,幸亏被咱们撞见,这才逃走。咱们突厥人的规矩,兄终弟及,大汗之位,理应由赤格巴继承!” 他提着骨朵尔的脑袋,冲将军们晃了晃。 察尔苏和将军们看着大汗的头,心里直哆嗦,谁能想到,心有大志的骨朵尔,死的又冤,死后又要身首异处! 察尔苏道:“咱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西哈察好,骨朵尔大汗的在天之灵,会原谅咱们的,上天的神灵也会保佑咱们的,西哈察会越来越强大!” “对对,大汗的在天之灵,会原谅咱们的!”将军们一咬牙,带着骨朵尔的人头,离开大帐,上马向凉州城门口奔去! 城门口,王平安坐在行军马扎上,正在打瞌睡,他忙乎了一夜,很是疲惫,天亮了实在熬不住,便小憩一会儿。而史慕唐以下官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看着王平安睡。虽然他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可精神却倍儿足,马上就要立这辈子最大的功劳了,他兴奋得哪可能休息,就算是躺到**,都不会睡! 这时的城门口,好几万的突厥兵,几乎都来了,早就没人在乎什么中原人和突厥人之分了,都在满头大汗地忙乎着,和面切肉,不少和好面的突厥兵,排队等在锅前,等着烙饼,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急,咋还不排到我呢,要是锅不够用的话,那快点说一声,我们好回营去搬锅! 而城墙的一侧,不少新附军等在那里,突厥老弱被接来了,虽然不是全部到来,但也来了三四千人,新附军们忙着寻找亲人,找到的嚎啕大哭,找不到的也是泪流满面,急得不停地叫唤,深怕亲人出事,从此再也见不着。 就在这时,一队突厥兵骑马奔了过来,正是察尔苏一伙人。 听到马蹄声,王平安睁开眼睛,道:“谁允许他们骑马过来的,我的命令里面,可没有允许他们带马过来!” 史慕唐看向察尔苏等人,道:“好象是西哈察部的将军们,估计着他们是来投降的。真没想到,这场突厥人向西流窜的大危机,竟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王平安站起身来,喝道:“左右,将那些人驱逐出去,我的命令里面没有让他们带马过来这一条,他们骑马过来,便是反抗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听着,不许再烙饼了,胆敢违抗我的命令,谁都没有东西吃!” 他突然发起脾气来,唐兵们都是大感惊讶,那些突厥将军明显是来投降的啊,难不成不允许他们投降? 但上司有令,他们岂敢不遵,纷纷叫了起来,告诉突厥兵不要排队了,有人违抗了王侯爷的命令,所以不再分发大饼卷肉了! 突厥兵忙乎了这么半天,跑来跑去的,又和面又切肉的,马上就要吃到嘴里了,竟然不让吃了!他们纷纷看向察尔苏等人,目光中尽是愤怒,西哈察本部的人还好些,只在心中大骂,可那些没吃到东西,还饿着的新附军,却把手按到了刀柄上! 这些西哈察的贵族们,专门不干好事,祸害我们的还嫌不够么,现在又来,诚心想饿死我们吗? 慢慢地,新附军围了上来,默不作声,只是狠狠地瞪着西哈察的将军们! 察尔苏只感毛骨悚然,这是要干什么,我们过来,唐军还没拔刀呢,怎么自己人却先围过来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三尸脑神丹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三尸脑神丹 一名唐兵奔了过来,喝道:“谁让你们骑马过来的,王侯爷的命令里可没有让你们骑兵这一说!不许靠近,王侯爷有令,令你们速速离开,谁要是胆敢在此滞留,小心刀枪无眼!” 西哈察的将军们面面相觑,有没有搞错,我们可是敌人,正在打仗呢!那个王侯爷竟然向敌军下命令,敌军还必须得遵从,否则就要被驱逐,开什么玩笑,这还是打仗呢嘛!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察尔苏当先下马,叫人把骨朵尔的头拿过来,捧在手里,冲这名唐兵低声下气地道:“这位军爷,我们是来投降的,特献上骨朵尔大汗的头,敬请王侯爷和史大人笑纳,还请允许我们归顺大唐,我们感激不尽!” 这唐兵一乐,他听得懂突厥话,其实他本人就是突厥人,只是归顺大唐已久,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中原人,和史慕唐一样,向来不承认自己是草原蛮夷罢了! 他伸手接过骨朵尔的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走,也不许和别人说话!”他明明会说突厥话,可偏偏不说,用的是中原话喝斥西哈察的将军们。 察尔苏忍下这口气,道:“那就有劳军爷了,要是能让赤格巴大人过来说话,那小人们就更加感激了!”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块金子,塞到了这唐兵的手里。 唐兵立即将金子揣入怀中,神色缓和了些,小声道:“赤格巴早死了,尸体都被抽得稀烂,你们要想和他说话,除非自己也死了!” 突厥的贵族多多少少都会说些中原话,西哈察的贵族自然也不例外,他们听了唐兵这话,无不脸上变色,赤格巴真的死了?难不成是真的被点着了? 天底下怎会有这种事,赤格巴可是突厥第一勇士,就算是新晋的,但也仍是第一勇士啊! 察尔苏等人一片茫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能呆呆地站在当地,等着那位王侯爷宣判他们的命运! 新附军们慢慢围了过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真恨不得把这些贵族尽数砍死,以消心头之恨! 不过,倒是没有人真的动手砍杀,那位王侯爷脾气大得很,他不下命令,谁要是敢动手,就没饭吃,而没饭吃,对于现在的突厥兵来讲,实在是太可怕了! 唐兵将骨朵尔的人头捧着,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呈了上去。王平安不认得谁是骨朵尔,看了眼血乎乎的人头,道:“怎么搞的,他们怎么把自己的大汗给杀了,这算是临阵投敌吧!” 史慕唐欢喜得几乎要晕过去,看着人头,不停地道:“对对,这就是骨朵尔的人头,他被下官射成重伤,却并没有死。不成想竟被自己的部下给杀了,天底下的事,真是难说得紧啊!” 他心中欢喜,便催促王平安,赶紧受降,免得夜长梦多,西哈察的人再反悔,那一场大功劳,可就飞了! 王平安想了想,正要叫过那些西哈察的将军,苏定方却凑了过来,小声道:“侯爷,那些将军留不得,应当尽数杀了才对!”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他们都杀了?”他心中已经明白原因,但还是问出了口。 史慕唐却道:“不妥,杀了这些西哈察的将军,等于是杀俘,这在咱们大唐,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要是真这么干了,怕咱们都要吃挂落!” 苏定方不理史慕唐,只是对王平安小声道:“侯爷,这将近五万的突厥兵,估计着还要有几万的突厥老弱,这么多的人,你是要带到折柳县去的,充实封地人口。这些西哈察的将军们留着,就会产生变数,万一他们煽动造反怎么办,或者领兵反出折柳县……后患无穷啊!” 被冷落了那么多年,苏定方的脑子有些开窍,要他杀俘,他是不会干的,但唆使王平安去杀,那就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是为了王平安好!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对史慕唐道:“史大人,你看呢?” 史慕唐摇头道:“杀了这些人,实在是不妥当,今天杀了他们,日后谁还会投降。王侯爷,这话可还是你说的呢!” 王平安嗯了声,道:“本侯说过吗?” 史慕唐一咧嘴,心想:“从昨晚到现在,你说过的话可多了,但一定有这句,还用来教训我呢,怎么现在要不承认?” 王平安摇头道:“本侯不记得说过这种话。不过,既然史大人提出来了,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别别,别按着下官的意思办,还是按着王侯爷你的意思办,下官无不遵从!”史慕唐差点儿没跳起来,干嘛,推责任哪,万一这些西哈察的贵族造反了,责任都我一个人担,你啥事没有啊! 狄仁杰听他们在这里嘀咕,一直没吱声,这时忍不住了,走过来道:“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杀俘肯定不行,纸包不住火,早晚得出事,大功变成大罪,实在犯不上!” 史慕唐和苏定方一起看向狄仁杰,心想:“那万一出了事情,你负责啊,你负得起嘛,你谁呀你!” 狄仁杰哼了声,不理他二人,对王平安道:“大哥,杀俘改成献俘不就得了,把这些西哈察的贵族,并上这个大汗的脑袋,一起送到长安,功劳立得又有面子,又能让这些贵族和他们的部众分开,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王平安点头笑道:“和我想得一样,还是我兄弟了解我啊!” 苏定方撇了撇嘴,心想:“黄嘴小儿,尽出馊招儿,小心给你大哥留后患,看看眼前的这位刺史大人,他可也是个假大唐人!” 史慕唐别过脸去,假装看骨朵尔的首级,没吱声。 为了怀柔突厥,大唐朝廷往往优待突厥降人,让他们在大唐做官,史慕唐就是例子。如果把这些西哈察的将军们做为俘虏献入长安,万一朝廷善待他们,给他们官做,谁知他们会不会记恨今天之事,以后要是官做得大了,报复起王平安来,那可真够王平安吃不了,兜着走的! 王平安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心想:“还是嫩啊,需要锤炼。凡事不能只看到好处,却看不到坏处啊。你能想到的,当你大哥我想不到吗,你想不到的,你大哥我都想到了!” 狄仁杰见王平安开心,便认为自己出了个好主意,他也开心了。不管怎么说,他年纪在这儿摆着呢,很多人心险恶的一面,他是想不到的,有些事情,靠聪明不够,要靠经验才行! 王平安摆手道:“叫他们过来吧,我有话要对他们说。”顿了顿,又道:“史大人,突厥人归顺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去安排吧,就不用陪我了!” 史慕唐忙道:“好好,下官这就去安排,告退告退!”心中松了口气,你自己一个人处理就好,功劳别忘了分给我就成,麻烦嘛……你自己留着吧!转身快步离开,去处理善后事宜了! 王平安又对苏定方和狄仁杰道:“苏兄你去看着那些突厥兵,这种时候,不要让他们起妖娥子,稳定为上。兄弟,你去安抚一下那些老弱,还有派人去四乡八村通知,让其余的老弱尽快赶来,咱们在凉州待不了多久的,这些事情越早处理完越好!” 苏定方和狄仁杰答应一声,转身离去,狄仁杰走远之后,回头望向王平安,不知大哥要做什么,干嘛支开自己。 察尔苏等人被唐兵引着,来见王平安,一到跟前,尽数跪倒,没有眼泪,硬挤眼泪,痛述自己不知好歹,竟然到现在才来归顺天朝!当然,来晚了是因为骨朵尔和脱加不让,还有那个赤格巴也不是好东西,如不是他们阻止,自己早就来归顺了,所以他们一点责任都没有,错误全是别人的! 王平安听他们结结巴巴地用中原话说着话,笑了笑,道:“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现在有些事情,很不好办啊!” 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哆嗦起来,不好办?什么事不好办?这种时刻,可不能有不好办的事啊,千万不能有! 王平安道:“不少人,我是说那些不服你们西哈察部的人,都想杀了你们泄愤,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我呢……” 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不会是要当众砍了我们吧!西哈察的将军们几乎晕倒,骨朵尔死了,赤格巴死了,脱加逃了,只剩下了他们,要想平息新附军的怒火,除了杀他们,也别人可杀了啊! 王平安又道:“刚才那些人围住你们,他们想干什么,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察尔苏忙道:“知道知道,还请王侯爷救我们一救,小人们从此以后,愿终生服侍侯爷,永不背叛!” 王平安笑了笑,这些人的话,可是信不过的。他点头道:“既然你们开口求本侯了,本侯自然要出手相救,可你们要是留在这里,怕是早晚得被人暗杀了,防不胜防啊。不如这样,我送你们去长安,朝廷向来优待归顺之人,你们个个都能有好前途的,如何?” 西哈察的将军们头都要炸开了,他们万没想到,投降竟会变成这样,这位王侯爷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在夺权,是在夺取他们的部众。他们要是被送到了长安,刚刚兴旺起来西哈察部,就要完全落入这位王侯爷的手里! 要是以现在城下的情况来说,就是西哈察的人和面切肉,而吃大饼卷肉的,却是这位王侯爷了,什么事都不费,只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成为数万突厥人的最高统治者! 将军们默不作声,都看向察尔苏。察尔苏的头,胀得嗡嗡作响,完了,早知这样,不投降了,象脱加那样逃跑就是,好歹还有自由! 王平安见他们不说话,又道:“要是你们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带你们去我的封地便是,只是路途遥远……唉,有些事情真是难说得紧了,但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得依着你们才行啊!” 话里面全是好听的,但威胁之意,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察尔苏心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肉上砧板,只能任人宰割了!不过,史慕唐那个突厥叛徒都能当上凉州刺史,我们以后说不定也能如此,以后的事……哼,以后再说!” 他道:“王侯爷是为了我们好,小人们感激不尽,全依王侯爷的意思办,也就是了!” 王平安点头道:“那就好。对了,我看你们的身子骨儿,似乎都不太好,要是去了中原,可能水土不服。这样吧,我这里有些补药,你们分着吃了,可以防治水土不服,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来,这是他平时制的药丸,是管便秘的,吃完之后,大便会很痛快。出关之前,他预备下的,是为防止来到关外,整日吃肉,少吃果蔬,从而导致便秘。 将瓶里的药丸每人分了一颗,王平安道:“整丸吞下,不要咀嚼。” 西哈察的将军们不疑有它,有疑也没用,还敢不吃么,他们都将药丸吞下! 王平安道:“都张开嘴来,让我看看!”他挨个将军的嘴都看了一遍,这才点头道:“好,都吃了就好。” 他将小瓷瓶重新揣入怀中,忽然,象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本侯有个绰号,叫做大圣安!” 这话一出口,西哈察的将军们差点集体晕过去,你就是大圣安啊?我地天爷啊,骨朵尔就是你的弟子给整死的……你,你给我们吃的是啥药啊?徒弟都那么厉害了,师父不得更狠啊! 王平安道:“我给你们吃的药丸,虽然可解水土不服,但却有一点不好,如果不能年年都服,就会被尸虫咬死,我这药的名字就叫做三尸脑神丹!” 察尔苏脸色发绿,结结巴巴地道:“尸,尸虫?那是什么东西?”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报捷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报捷 王平安道:“是一种由尸体培养出来的虫子,被我裹在药里,平常有外面的药物镇住,什么事没有,但如果一年之后,不再服用,那尸虫就会复活,吃你们的五脏,一直吃到脑髓,你们会死的苦不堪言,不过放心,我会每年都给你们送药的,放心好了!” 将军们大急,竟然骗他们服毒药,不少人抠喉咙,就想把药吐出来! 王平安轻声道:“如果一会儿你们拉肚子,那这药就说明起效果了。嗯,不用吐了,吐不出来的! 察尔苏又惊又怒,万没想到这个王侯爷笑嘻嘻地,可手段却这般毒辣,竟然给他们服了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毒药! 三尸脑神丹,一听这个药名,就是要命的阴损毒药啊! 这里,除了王平安之外,剩下的全都是西哈察的将军们,包括察尔苏在内的所有人,手都往腰间一按,想去拔刀。一按之下,全都按了个空,他们身上都没有带武器! 大家是来投降的,刚才在来见王平安时,早被唐军给没收了,哪可能让他们带着刀子来见王侯爷! 王平安笑道:“怎么,你们现在就想去方便方便?不要着急,没这么快的!”歪着头,想了想,他又道:“要说这个药啊,可真是难炼制,不过越难炼制的药,威力越大。这个三尸脑神丹不光是会使服了药的人……我说的就是你们,不光会使你们被尸虫给吃掉,并且在你们临死之前,还会乱咬人,甚至连妻儿父母,你们也会上去乱咬!” 说着话,他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个药性太过邪恶,太过邪恶啦!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这药治水土不服,效果却也是很好的!嗯,你们能听懂我说的意思吧?” 西哈察的将军们几乎气得吐了血,水土不服算个屁呀,就算水土不服,还能咋地?可不能为了治水土不服,就给我们吃这么邪恶的毒药啊,你自己都说这药太邪恶了! 察尔苏真想蹦起来,一记窝心脚,将这个大圣安给踹死!他压住怒火,问道:“王侯爷,小人们可是诚心归顺你的,忠心一片,天日可鉴,似乎不必给我们服这么……威力这么大的毒药吧?” 西哈察的将军们都咬牙切齿地看着王平安,现在就想上去咬他,干脆大家同归于尽算了! 以前这种服了毒药的事,就算听了,也会将信将疑,但好巧不巧的事是,眼前这位大圣安,有个弟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骨朵尔给弄死了!前车之鉴,就在昨晚!今天碰到了大圣安本人,他们不得不信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伸出手,拍了拍察尔苏的肩膀,很郑重地道:“你们都我的忠心,本侯感受得到,为了表示本侯信任你们,才给你们服下的这药。这药是我独门秘制,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有解药。将此药给你们服下,你们便只能听命于我,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放心让你们去办事了,从此不会再怀疑你们,这不是很好吗?” 他的表情很有朝中大佬们的架势,那些大佬们在对属下们训话时,往往会用这种语气,王平安见得多了,这时便自然而然地使用了出来! 西哈察的将军们,现在就有吐血的感觉,而且不少人感觉肚子不舒服,想要去方便! 难不成药性发做了?刚才这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王侯爷不是说了嘛,只要一想去方便,就是药效发做了! 一想到肚子里面有尸虫,将军们几乎全部晕倒!尸虫,就算没见过那是啥玩意儿,可光听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啊! 见西哈察的将军们目露凶光,有扑上来掐死自己的感觉,王平安把脸一沉,道:“你们是不是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啊,想要反抗本侯?哼,告诉你们,我只要用手一指,就能把你们的脑袋点着,烈火燃烧起来,足可将你们烧成灰烬。有个人叫赤格巴,你们知道他是谁吧?” 见王平安直接把话挑明,西哈察的将军们,心中的怒气顿时就泄了,再没人敢动手! 察尔苏哆嗦着问道:“王,王侯爷,听说赤格巴就是被你点着后,烧,烧死的?”他头发丝儿都炸起来了,难道传言非假,这个王侯爷真的会巫术,而且是极可怕的那种? 王平安哼了声,道:“你们可以不信,或者,在你们其中站出个人来,我把他点着了,你们就信了!怎么样,谁站出来试试?” 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摇头,开什么玩笑,我们当中没有傻子,谁傻到要试这种事情!忽然,他们想起来了,之所以他们这么痛快地来投降,就是因为都认为这个王侯爷是个大傻子,给人好处,都给到了不分敌我的程度,可现在看起来……他们自己才是大傻子,这个王侯爷一点傻的感觉都没有! 王平安看着察尔苏,道:“你是领头的?要不你试试?” 察尔苏把脑袋摇得象个拨浪鼓,连声道:“不不,小人不试!王,王侯爷,小人们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你让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你让我们办事,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小人们决不会背叛的!” 王平安笑道:“好,你很好,值得表扬。这样吧,明年端午时,你来找我要解药,我可以给你一丸,保你一年平安!” 察尔苏真想哭出声来,他道:“谢,谢王侯爷了!”趴到地上,给王平安磕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声音哽咽。 “看看,把他感动的都哭了。你们呢?”王平安对其他西哈察的将军道。 其他的将军无不眼角湿润,一起拜倒在地,都道:“小人们从现在起,对王侯爷忠心不二,永世不敢背叛!” 王平安微笑着,等他们磕完了头,道:“好,都起来吧。本侯会让史刺史写一道奏章,呈献给我大唐天子,这道奏章就由你们送去京城,这是本侯交给你们办的第一件事,是要考验你们对我的忠心,你们要好好地去办,明白吗?” “明白,明白!多谢王侯爷给我们一次表现的机会,小人们一定好好办事!”西哈察的将军们全部答应! 不答应也不行啊,三尸脑神丹,太吓人了! 远处。狄仁杰看到西哈察的将军们,趴在地上,给王平安磕头,对待王平安态度,比对待可汗还要畏惧。他不免心中纳闷儿,大哥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让这些桀骜不驯的突厥将军,怕成这个样子? 史慕唐远远的也望了过来,他心中的惊骇可比狄仁杰大多了,他本身就是突厥人,当然知道突厥人的性格。突厥人可和大唐人不一样,大唐的将军们很怕被抓住把柄,但突厥的将军们可不怕,把柄算个啥,大不了走人,草原之大,哪里不可放马牧羊,大不了换个地方,换个汗王就成了。除非是生死大事,否则休想控制住这些突厥将军! 可王平安用的啥方法,竟然能把这些西哈察的人吓成这个样子呢,生死大事?在这里还好说,可一旦离开了凉州,王平安就控制不住他们了呀,他们怕成这个样子,竟然有人还哭了……这这,王平安到底用的啥方法啊? 就见王平安一挥手,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站起身,又冲王平安行了个礼,然后集体跑远,跑到人少的地方。而将军们的亲兵则围了上来,举起盾牌,围成个大圈子,把将军们围在当中,也看不到那些将军们在干什么! 史慕唐小跑着过来,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陪着笑脸,问道:“王侯爷,事儿处理好了?” 王平安站起身,边活动筋骨,边道:“处理好了。史大人你现在就写奏章吧,今天发生的事情很重要,必须立即送奏章进京,报给皇上知晓。还有,如何安置这些突厥人,也得史大人辛苦了,要至少支撑他们半个月的口粮,还要准备好他们到甘州的粮食,半个月后,我便带他们启程,你这里没问题吧?” 史慕唐一皱眉头,心想:“那得多少粮食啊,得把凉州的仓库搬空一大半!”他呃了一声,道:“可能不太够,怕是要从民间的粮铺里购买一些!” 王平安笑道:“这个好办,你在奏章里写明,然后向户部申请拨款,户部里的官员们和我都挺熟,定然不会拖拉,你可以先把钱款垫上。放心,这笔帐黄不了,现在户部可有钱的得很,前些日子刚有一大笔的进帐!” 他说的是奥运会的事,户部从上到下,可是得了他绝大的好处,他有事要帮忙,户部是绝对不会怠慢的,以后还得再靠他出金点子呢! 史慕唐心想:“就算拖拉,责任也在你身上,我只要在奏章里撇清一下就成了!”含笑答应,立即叫人拿来纸笔,就在城门口写了奏章。 狄仁杰走了过来,问道:“大哥,那帮西哈察人干嘛呢?”他指向察尔苏他们。 王平安笑道:“方便呢,他们吃了我的三尸脑神丹,药性发作了!”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不向小狄隐瞒,相反还能让小狄学一招。 狄仁杰目瞪口呆,还能用这种方法控制别人呢嘛?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史慕唐写好了奏章,装入木匣,用火漆封好,由心腹将领带一队兵马送进京去,另带上察尔苏他们,权当献俘!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朝野震惊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朝野震惊 此后数日,王平安在史慕唐的帮助下,处理突厥人归顺后的各项事宜,倒是没有什么大的麻烦。突厥人比大唐百姓要好安置,只要给他们吃喝就成,虽然现在关外冰天雪地,但突厥人倒是不觉得艰苦,只要帐篷一立,就可以过夜,而且由于他们饥饿的时间太久,所以非常听话! 近五万突厥兵,加上同样数量,甚至更多的老弱,数日之内,竟什么麻烦也没给王平安找,让整编就整编,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没一个人起刺儿,就连西哈察人都很听话! 王平安将突厥人分成数个营地,为防止突厥人抱团,他将各部牧民打散,混编在一起,各个营地里的小头目,必须是有家人的,有了家人就有牵挂,就好控制。而那些没有亲人的,王平安又让凉州的官吏,登记成册,然后派出一些突厥兵去草原,通知那些留在草原上的突厥人,让他们往折柳县方向迁徙。 凉州是大地方,虽然突厥人很多,但安置起来,倒也不难,粮食也够吃,虽然吃的都是陈粮,最不好的那种,可没哪个突厥人会挑剔。 半个月后,没法再在凉州城外待下去了。倒不是突厥人出了事,而是城里的百姓出了事,城中粮价涨起来了,百姓很是不满,为了这些突厥人,让他们高价买粮,没人愿意。凉州民风剽悍,不少百姓竟然围到了刺史府。 史慕唐无奈,只好求王平安离开,再待下去,怕是要出事,不能因为新归顺的突厥人,而弄得本地百姓愤怒啊,突厥人可以走,但这些百姓却不会走的,他这个刺史本来就身份尴尬,要是让百姓们说他是个突厥人,所以出卖大唐百姓利益,去讨好突厥人,他可受不了这种话! 王平安没办法,只好汇同了随后而来的欧阳利等人,带上辎重,领着突厥大队,在雪地里,向甘州赶去! 长安,甘露殿。 只要是有资格上朝堂的大臣,全都来了,他们得知关外新送来一道奏章,是关于突厥人西窜的事,而且听说王平安已经解决了,无不又惊又喜,朝会一开,人人皆到! 长孙无忌站在朝班的最前面,看了眼旁边的马周,低声道:“马大人,你的学生又立新功,你这个当老师的是不是要请客啊?” 马周轻轻摇头,道:“算不上,算不上!”王平安虽是崇贤馆的伴读,而他是李治的老师,王平安马马虎虎可以算是他的学生,但他从没教给王平安什么,甚至连课都没给王平安上过,所以他只好说算不上。 褚遂良笑道:“算得上,算得上。这顿酒,马大人是跑不了的,咱们就去药膳坊!” 房玄龄道:“那不是等于让王平安请客嘛!” “他立了大功,让他请客,难道不应该吗?好,那就老夫请客,让王平安付帐好了!”马周笑道。 奏章的内容,他们几个都已看过,大感惊讶之后,全被王平安的狗屎运震倒,天下竟然还有这种事发生,大饼卷肉就能把突厥兵给弄得投了降,这事说起来,真是没人敢信啊,可偏偏这道奏章是凉州刺史写的,并非王平安亲笔,所以肯定是真的,史慕唐是不会替王平安胡乱吹嘘的,替他自己吹还差不多! 别的大臣也都听到了风声,议论纷纷,都感觉这事太过神奇了! 有的大臣道:“这王平安真是个有福之人啊,他到哪里,哪里的官员就能立功,这回可便宜史慕唐那个家伙了!” 另有大臣道:“王平安一离京,最近太子似乎没再立什么……” “乱说些什么,就你话多!”大臣们一起冲他瞪眼睛。 不许实话实说,太子是有本事的,最会指导王平安了,只不过是因为王平安走了,太子没人可以指导,所以最近改用心读书了,书读得多了,等王平安回来,就可以接着指导,使劲指导! 武将那里,李绩和程知节默然无语,他们都是将军,这辈子不会干别的,就会打打杀杀,立功无数,可功劳立得象王平安这么轻松,又这么快的,他们连想都没想过! 尉迟恭道:“老夫没有看到奏章,但听人说王平安和一个叫赤格巴的人单打独斗,用神奇的武技,将其轰杀,那赤格巴可是突厥第一勇士,你们说这事是真是假,不会是史慕唐胡说八道吧?” 李绩想了想,道:“肯定是胡说八道,王平安有的是钱,只要几袋子金瓜子塞过去,还不是想让史慕唐说啥,史老头儿就会说啥!” 程知节却道:“不见得,有可能是突厥第一勇士在冲锋时,身受重伤,正好冲到王平安的跟前,伤势突发,结果正好死在他的跟前,就变成他杀的了!” 李绩和尉迟恭一起点头,有可能,估计十有**是这么回事,王平安有几个保镖,武技高超,有可能是这些保镖杀的突厥第一勇士,功劳便算到了王平安的头上。 李治早早来到,站在龙书案前的台阶上,心中欢喜,王平安把突厥的事情解决了,会很快回来,太好了,我又有人可以指导了! 史忠臣将那份奏章打开,铺在龙书案上,心想:“写这道奏章的人也姓史,看来我们老史家,能人辈出啊!” 李世民坐在案后,用手指轻轻敲着书桌,心想:“这个王平安,运气实在是好,竟然碰到了一群饿死鬼托生的突厥人,拿几张大饼,夹几块肉就把他们给收服了,真是莫名其妙。要是早知道事情这么容易解决,那还干嘛要调兵遣将,浪费人力物力!” 李世民轻轻咳嗽一声,道:“开始吧!”用手指了指奏章。 史忠臣连忙拿起奏章,走到台阶前,高声道:“昨日,凉州刺史史慕唐有奏章来,今报于诸君知!”他低头开始念了起来。 奏章只有少数重臣看过,其他大臣都只是听说,史忠臣这一念,刚开始还好,可越听大臣们嘴巴张得越大,惊讶无比! 严格来讲,史慕唐的这份奏章写的还算是诚实,在重大事情上面,没有掺加水份,只是在某些小事方面,发挥了些想象力。 重大事情当然不可能掺水,就是使十万朝上的突厥人归顺了大唐,这份功劳不需要夸大,夸大反而不好。但小事上,比如说王平安的勇武,还有史慕唐的运筹帷幄,那就随便发挥了,反正也没法考证,还不是凭嘴巴说么! 史慕唐理所当然地先吹自己,说他面对扑天盖地而来的突厥兵,毫无惧色,冷静分析情况,制定出了正确的对策,也就是坚壁清野,将城外百姓都收入城内,使得突厥兵无法劫掠,补充不了供给,从而在心理上沉重地打击了突厥人的嚣张气焰,为最后的胜利,奠定了稳固的基础! 又讲他忍辱负重,任凭西哈察汗王骨朵尔的谩骂,力排众议,用无比的智慧,将骨朵尔引诱到了城下,将其射成重伤,从而瓦解了突厥兵的作战意识。他的这些作战行为,虽然没有给突厥兵造成重大伤亡,但却有着深远的影响,扬了大唐军威,震慑了草原上的蛮夷,让他们都知道了天朝不可犯! 对于这些,大臣们统统不信,就算真的,他们也照样不信! 原因很简单,问题不是出在史慕唐身上,是出在王平安身上。王平安在长安时,分给别人功劳,做的次数太多了,只要能和他沾上边的,就一定能得到好处,王平安宁可自己不要功劳,也一定会分给别人,他的这种作法,已然人尽皆知! 大家一想,这场功劳里有王平安,那得了,功劳肯定是他立的,别人的功劳嘛,一定是他分出去的! 有了这种错觉,虽然大家都不明说,但始终认为,王平安功劳最大,就算他从来不自夸,但那是他谦虚,他爱做好人,功劳嘛,却一定是他立的! 史忠臣念奏章时,心里也想:“这个史慕唐,也太会吹了,竟然厚着脸皮,分人家无病的功劳。他连城都没敢出,都没出战,能有啥功劳?还说射伤了人家西哈察的汗王,肯定是吹牛,那个骨朵尔肯定是王平安叫人射伤的,准没错!” 不但他这么想,底下的大臣们也这么想,就连李治也这么想,李世民虽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同样在想:“这个史慕唐,太不谦虚了,就不能学学王平安!” 李世民看向李治,见李治微微摇头,心里又想:“看,连治儿都是这么认为的!” 史慕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干了无数的活,可到头来,他在奏章上越说自己有功,别人越以为是王平安立的,和他没关系! 谁让王平安有滥好人之称呢,好人才会把自己的功劳分给别人啊,坏人谁肯? 念完了史慕唐这段,又开始念王平安的,这下子就更神奇了。王平安胸有韬略,决胜于千里之外,故意在半路上拖拉磨蹭,算准了时间后,甩下辎重,突然奔袭凉州。在城外用大义感化了无数突厥老弱,用爱心让他们知道了天朝的光辉,让他们感受到了大唐朝廷的博爱,从而毅然决然地归顺了大唐! 奏章上的这段话,用词很古怪,估计是史慕唐中原话不够精通,所以才用了这些词语,反正肯定不会是王平安授意的,王平安一向很谦虚,所以厚脸皮乱吹的话,一定是史慕唐写的,不会是王平安! 再往下念,说王平安发明了一种火器,可以喷出火星和黑烟,而且可以打出铜丸,只要按下一个机关消息,就可以发射了,比弓箭还要好使。 用这种神奇的武器,王平安将突厥第一勇士赤格巴轰杀,令其自燃,从而阵亡!奏章里还做了个备注,解释了下赤格巴的勇武,什么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斩将夺旗,无所不能,草原上的吟游诗人以他为原型,创造出了无数诗歌,感动了无数的少女,诸如此类……但终于死在了王平安的手中,突厥第一勇士之名,从此转到了王平安的身上! 一通胡吹,无法证实! 接着又念到王平安灵活运用古人的兵书,孙子兵法和诸葛手扎都被他熟读,从而想出了一个无比奇妙的方法,使用大饼卷肉,来让那些饥肠辘辘的突厥兵臣服! 在突厥兵天朝万岁,大唐皇帝陛下万岁的高呼声中,一场突厥人西窜的危机,被王平安和史慕唐,及全体凉州军民的不懈努力下,成功解决掉,圆满落下了帷幕! 奏章的最后,是史慕唐叫穷,说那些突厥人特别能吃,都把凉州给吃穷了,需要户部调粮拨款,救济凉州……最后这一段,大臣们统统听而不闻,自动忽略掉了! 史忠臣念完了奏章,退了回去。李世民问道:“这道奏章虽然写的不尽不实,但突厥人西窜之事,却是被解决了,这点应该没有疑问,诸君以为是这样吗?” 大臣们纷纷点头,应该是解决了,这点确定无疑,至于到底解决得有多好,那就不一定了! 长孙无忌出班,道:“皇上,随同使者回来的,还有一部份突厥人,都是西哈察的将军,王平安将这些俘虏献给朝廷,以供游街,昭示我大唐军威之用。依老臣之见,不如让他们上殿来说说,他们的话,可信程度……呃,应该是比这道奏章更可信些!” 大臣们再次点头,是啊,还是让突厥人上来,让他们自己说说吧,这道奏章写的也太离谱儿了,让人难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况! 李世民一挥手,史忠臣尖着嗓门,叫道:“宣突厥降人察尔苏等人上殿!”小宦官们一声一声地传了出去。 过不多时,察尔苏等人,光着膀子,背上绑着荆条,被禁卫带到了甘露殿! 还没进殿呢,察尔苏等人就跪下了,给李世民行五体投地的大礼,一步一磕头地进了殿来。 李世民看了看下面的西哈察将军,道:“尔等归顺我大唐,虽归顺得晚了,但仍值得褒奖,你们都起来回话吧!” 察尔苏等人这才站起身,低眉顺眼地,表情恭谨,但他们都是草原上的勇士,身高体壮,尤其是现在光着膀子,看上去很是威猛! 大臣们都想:“看样子这些突厥降人都有些憨直,问问他们当时的情况,应该不会说假话。王平安到底是怎么打的这场仗,一问便知。”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该不该封公爵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该不该封公爵 长孙无忌道:“谁是察尔苏?” 察尔苏忙道:“小人便是,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长孙无忌道:“王平安是怎么化解这场战事的,你们是当事人,说来听听,要说实话,明白吗?” 李世民看了眼察尔苏,心想:“他应该能说实话,看上去很憨厚的一个人!” 李治和史忠臣也想:“这人被当做俘虏献到长安,还要被游街示众,估计会很恨无病,不会说他的好话,无病要糟!” 大臣们则想:“光听王平安的好话了,现在听听怎么王平安的坏话,他们不会破口大骂吧,这里可是朝堂,这些蛮族可不要弄出有失体统的事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察尔苏脸上露出了崇拜之色,道:“王平安,可是王侯爷?啊,他就是天上的雄鹰,地上的猛狮……” 殿上众人,咝地一声,不会吧,他要夸王平安?他不恨王平安,反倒要夸? 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抬起头,做仰慕状,仿佛此时眼前有一座高高的山峰,而王平安就在山上,他们仰头观望,心中充满了景仰! 察尔苏道:“伟大的平安汗,左肩膀上扛着太阳,右肩膀上扛着月亮,而他的头上,就是那满天的星斗……” 西哈察的将军们一起点头,对,说得太对了,平安汗就是这个样子地! 而朝堂上的大臣们则一起咧嘴,谁教你这么说的啊,要不要点儿脸了还,就算拍马屁也得有点内涵,不能这么直接吧! 长孙无忌摆手道:“停,不要再说了,这些草原上夸奖人的话,留着到草原上去说,先说正事!” 察尔苏忙道:“是是,小人这就说正事!平安汗脚踩高山,面前奔腾着大河……” 长孙无忌大声道:“谁精通突厥语,跟他解说一下,让他说正事,不要再背这些东西了!”他以为察尔苏的中原话不好,所以在上殿之前,有人教了他这些话,让他用中原话来背诵,结果他一背起来,就停不下了! 朝堂上精通突厥语的人可不少,突厥是大唐最大且最强的敌人,大臣们为了研究突厥,不少人都会说突厥话。不少大臣一起出声,用突厥话告诉察尔苏,不要再背这些马屁经了,赶紧说正事! 察尔苏心想:“你们当我愿意说哪,要不是临离开凉州时,有几个姓欧阳的家伙,拿鞭子逼着我说这些,还说他们在长安有亲信,会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们当我吃饱了撑的,说这些话!” 西哈察的将军们心中则想:“平安汗不仅肩扛日月,脚踩高山,他手里还拿着三尸脑神丹呢!” 察尔苏道:“平安汗是个非常仁义的人,他见我们突厥人,缺吃少穿,便冒着严寒,踩着积雪,赶到了凉州,为我们送来了衣食,带来了春天一样的……一样的……” 旁边一个西哈察的将军小声提醒:“温暖!” “对对,给我们突厥人带来了春天一样的温暖!伟大的平安汗啊,让我们用歌声来赞美你,你就是我们的主人,是我们的救星……”察尔苏提高声音说道。 长孙无忌也提高了声音,喝道:“别让他背了,把他们带下去,带凉州的使者上殿!” 李世民和大臣们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本以为这些突厥人看上去都挺憨厚的,应该能说实话,讲一讲当时的具体情况,结果这帮人未免憨厚得过了头,上来就象学生背书似的,光会背事先教好的马屁经,一句要紧的话说不出来,这不等于没问一样么,还浪费时间! 李治则想:“这些话不会是无病教他们说的吧?不会!无病为人最谦虚了,肯定不会教他们说这种话,应该是手下想拍他的马屁,所以教他们说的,无病事先肯定不知道!” 他对王平安亲近,就认为王平安什么都好,就算不好,他也要找理由,说王平安好! 西哈察的将军们被带了下去,大臣们纷纷摇头,心中都感无奈。可察尔苏他们被带下去,却是人人松了口气,也是都感无奈,明知马屁拍得太让人“毛骨悚然”了,但没办法啊,命在人家手里捏着,敢说王平安半个不字,想不想要解药了! 凉州使者被带了上来,是一个书吏模样的官员,这官员职任凉州长史,四十多岁,他和史慕唐不一样,不是突厥降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大唐人,姓金,名为金三有,并非凉州人氏,祖籍庆州! 金三有上了大殿,三拜九叩,行过大礼之后,跪在正中的大红地毯上,等着皇帝问话。李世民冲长孙无忌打了个眼色,长孙无忌问道:“你便是凉州长史?” “是,臣凉州长史金三有!”金三有恭恭敬敬地回答,虽是长孙无忌问话,可他却是向皇帝回答。 长孙无忌又问道:“你送来的奏章,可是凉州刺史史慕唐口述,由你执笔?”长史是仅此于刺史的官员,史慕唐并不如何精通文字,推测起来,应该是这个长史代笔的。 金三有摇头道:“回长孙大人的话,并非卑职执笔,而是由史刺史亲笔书写,卑职在来之前,并没有看过奏章,不知其中内容!” 长孙无忌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当时的情况,王平安是如何……是如何在史慕唐和你的帮助下,收服突厥西窜之人的!” 他说的挺客气,顺便带了句在金三有的帮助下,实际上奏章里半句没提金三有的名字,更别提为他请功了! 可金三有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道:“卑职哪有半点功劳,都是王舍人和史刺史的功劳!” 李世民微笑不语,而大臣们则心里一起哼哼,没有你的功劳,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人家史慕唐半个字都没提你! 长孙无忌道:“说吧,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实话实说,不要加修饰的辞藻!” 金三有答应一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描述了一遍。他不描述还好,一描述,大臣们的嘴咧得更大了! 为啥咧嘴?因这金三有说的更夸张,不但把王平安说成是一个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的少年英雄,而且还说王平安积极救助受伤的突厥老弱,宁可杀战马,也要让突厥老弱有肉汤喝,深受突厥百姓的爱戴,并叫他为平安汗,认为他是突厥有始以来,第二伟大的汗,第一伟大的是天可汗! 长孙无忌的眉头皱起来了,看向上面的皇帝和太子,见皇帝的眉头同样皱着,而太子则是满脸的喜悦,听得津津有味! 大臣们一起摇头,心中都想:“这个金三有收了王平安多少好处啊,竟然这么个吹捧法儿,这些马屁话要是一旦被揭穿,他还要不要前程了,立即就得被革职查办呀!” 朝堂上的君臣冤枉了金三有,金三有真的没说假话,王平安的确救助了不少突厥老弱,而且真的杀过一匹战马,给突厥老弱们煮肉汤,这些都是事实! 而王平安文武双全,能做到中书舍人,文当然是没的说了,至于武……人家可把突厥第一勇士都给干掉了,还不叫有武,那叫有啥! 金三有就算是在吹捧王平安,但却绝没有收王平安一个子儿的好处。这金三有是庆州人,和金三多和金三全是同族兄弟。金三全便是那个在长安犯病,被王平安治好,就是和龙傲天比试用的那个人! 王平安救人无数,做了好事,他自己不当回事,可别人却记在心中,并且一有机会,就要回报于他! 李世民听着金三有的话,心想:“吹捧不吹捧的,无关紧要,谁立了功不吹呢,当初我立功时,不也让亲信大臣在父皇面前夸大么,很正常的事,人之常情。但问题是功劳被吹得上了天,却该如何奖赏呢?” 长孙无忌心里也想:“依着皇上的意思,本来是要压一压王平安的,压一压以后才好重用,消了他的躁进之心。可现在倒好,没压住,反倒立了大功,而且当事人全都对他狂吹巨捧,如此一来,该怎么赏赐王平安呢?他不得更骄傲了,以后没人镇得住他啦!” 李治对于帝王之术,不怎么了解,他心里着实欢喜,好朋友立了大功,而且是军功,依着大唐的规矩,这种功劳,是可以封公爵的。以前他就要封王平安为公爵,可别人反对,说王平安没有军功,现在没话说了吧,人家不但有了军功,而且还大得吓人! 待金三有吹捧一通之后,李治下了台阶,对李世民道:“父皇,依儿臣看,中书舍人王平安确是立了大功,平息了突厥人西窜之患。我大唐赏罚分明,有过者必罚,有功臣必赏。儿臣以为,王平安可以加封公爵。” 唐朝的公爵有三等,一等为国公,二等为郡公,三等为县公。以王平安的功劳来看,不战而屈人之兵,收服十万以上的突厥人,并献上西哈察部的汗王首级,保卫了边关,以此功劳,是可以封为公爵的,但是第几等,那就得看君臣们怎么评估军功了! 但不管怎么评估,王平安都有资格晋公爵爵位!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唐考察团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唐考察团 李治说完之后,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李世民不吱声,是心中早有主意,他可和李治不一样,感情用事,对于亲近的人无条件的信任! 长孙无忌也不说话,他心中已然明白,皇帝绝对没可能真的加封王平安为公爵,就算要封,也不可能以现在这个功劳封,非得把王平安象榨油似的,再榨出一笔功劳来,才能让王侯爷,成为王公爷! 大臣们则各有想法,王平安是个大好人,从来不得罪谁,许敬宗除外。所以朝堂上的大臣没人会特意去难为王平安,但一个小屁孩儿,连毛儿都没长齐全的小小少年,就想当公爷?这也太让人羡慕了! 羡慕,嫉妒,恨!这可是象台阶似的,一个随着一个来的,大臣们现在只是羡慕,嫉妒有点,恨谈不上! 但也有人不在乎,象尉迟恭、李绩这些人。他们都是开国元勋,都是公爵,属于开国公,王平安这辈子的爵位,无论如何也封不到开国公这种地位,多少年前就开完国了,这辈人的功劳早就立完了,王平安再怎么能蹦哒,也蹦哒不到他们头上去,所以尉迟恭等人是赞成王平安封公爵的。 但是,现在看皇帝的表情,举荐王平安的话,李治说行,他们嘛……还是先当会儿鸦雀吧,别着急出声了! 李世民一摆手,金三有连忙磕头,倒退出了大殿。 又是安静了片刻,李世民这才道:“太子所言,诸君以为如何?” 大臣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当出头鸟,谁也不先吱声。长孙无忌看向李治,心想:“尽给你爹出难题,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李治额头上的汗也冒出来了,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我举荐错了? 褚遂良一捅马周,小声道:“那可是你学生!”他的意思是,王平安是你的学生,他立了功你还要请客呢,现在学生封爵有了困难,你不得帮忙说几句好话呀! 马周误解了,他一直没把王平安当成自己真正的学生,可他却是如假包换的太子师傅,李治是他的学生呀,他以为褚遂良说的是李治呢!太子尴尬地站在前面,他这个做老师的,理所应当找个台阶,让太子下来! 马周吃过的盐,多过李治吃过的米,他岂有不明白皇帝心意的道理,不能让皇帝为难,不能现在就论功行赏,但又得让太子有台阶下,这个就要费脑筋了! 咳嗽一声,马周出班,站到了李治的后面,道:“皇上,老臣以为,此次平息突厥人西窜之患,事有蹊跷,王平安以一己之力,如何能让十余万突厥人归顺?这不合情理啊!” 李治回头看了师傅一眼,心想:“人家无病还教你眼保健操呢,还治你的脖子疼,你就这么报答人家啊!” 马周不看李治,接着道:“先贤相魏征曾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皇上深以为然,而我等臣工更是以此言为治世原则,从不敢听信片面之词。” 大臣们一起点头,魏征说过这种话,而皇帝极为赞同,这是事实。不过,从马周说的意思来看,是要压一压王平安了,现在就看皇帝是否点头了。点头,大家帮着王平安起哄,摇头……大家就帮着马周起哄了! 皇帝面无表情,半晌,下巴点了点,道:“不错,魏征确是贤相!” 大臣们一听,明白了,都很清楚自己该要怎么起哄了! 马周接着道:“而现如今,进京之人,都夸王平安好,这点怕是与实际情况不符。王平安是老臣的学生,学生的性格,做老师的最清楚……” 褚遂良在下而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嘀咕道:“朝会之前,你还不肯说王平安是你学生呢,你清楚他什么!” 马周道:“王平安性子温吞吞的,绝非大将之才,所以老臣以为,此次平息突厥人西窜之患,必另有隐情,如此时加以封赏,似乎不妥,不如等王平安回京之后,再做定议!” 褚遂良再也忍耐不住,他欠了王平安好大的人情,这种时候如果不站出来说话,那以后见了王平安,他会心中有愧的。 出班,褚遂良道:“皇上,老臣以为不妥,就算王平安回京,也依旧是这些话,如果要他自己陈述战况,以他的为人,必会推脱,将功劳让于别人,如此一来,岂不是有功的不赏,无功的却受禄了么!” 尉迟恭和李绩等人,也都知道,就算他们站出来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态度是一定要表明的,否则对不起王平安,无颜面对这好少年!他们也都出班,附议褚遂良的话。 而大臣们当中,户部官员也纷纷出来,还有大理寺的官员,硬着头皮,也站了出来,小声附议褚遂良!他们好歹算是和王平安一个利益集团的,不能不表态! 幸亏太医院的太医们官小职微,没资格上朝,要不然他们能上朝,非得一起站出来,力挺王平安不可! 李世民眉毛挑了挑,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心中叹气:“无病啊,不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被压一压,不就没这么多的麻烦了嘛。唉,今日之事,日后补偿你也就是了!” 他出了朝班,道:“皇上,褚遂良及各位同僚所言极是,都有道理。但老臣以为,此事重大,不可草率决定,不如等许敬宗的奏章送到京城,再做定夺不迟!” 褚遂良却道:“可许敬宗有段时间没有送奏章回来了,传言他被突厥人掳了去,有失国体,这种人的话,如何可以做为凭据?” 长孙无忌道:“传言,终究是传言,并没有证实,如果许敬宗没有被掳走呢?过一阵子他必有奏章送回,也必会提及此事,是可以用来佐证的!” 尉迟恭说话了,道:“那要是许敬宗真的被掳了去呢?是被哪个部落掳走的?难不成还要责令王平安去查清楚,然后把他救出来?如果真的如此,许敬宗会说王平安什么?不依旧是偏信则暗吗?” 这回就连李治都说话了,道:“是啊,儿臣觉得,许敬宗是没法做证人的!” 长孙无忌心中焦躁,这些人都起什么腻啊,你们欠王平安的人情,难道我就不欠了,我又不是真的为难他,这事只需拖一拖,王平安封公爵还不是早晚的事,他才多大,着什么急呀!现在越着急,皇上越不痛快,压得越狠,你们这是为王平安好吗,没有脑袋的东西,一群酒囊饭袋! 李世民嗯了声,道:“既然是朝会,大家便各抒己见吧,都说说看法儿!” 那些没说话的大臣们,连忙都发表起意见来了,他们对王平安不打算使什么坏,但要一个小小少年,嗖地就窜到了他们的头上,心里还是不会很痛快的,再说皇帝的意思都很明显了,干嘛不顺着皇上的意,大家拿的是皇帝的俸禄,可不是拿王平安的! 朝堂之上分做两派,互相议论起来,倒并不是很激烈,但乱哄哄的,却是根本得不出决定,最后还得看李世民的意思。 议论了半天,啥也没议论出来! 李世民啪一拍桌子,道:“诸君身在长安,如何能议论得清千里之外的事情。朕看不如派人去了解一下吧!嗯,这件事就交给……房爱卿,你将手头的事处理一下,去一趟关外,一来安抚一下新归顺的突厥人,二来查查这件事的原委。” 刚才朝堂上大臣们议论纷纷,唯一一个没说话的,没有表态的,就是房玄龄。房玄龄和王平安因为高阳公主的事,稍稍有点小不爽,这种事不能明言,但却人人都知道,所以房玄龄深怕说自己打压王平安,更怕逆了皇帝的意,所以干脆闭声大发财,啥也不说,别人爱怎么议论随他们去,他打算置身事外! 可就因为他没表态,给人的感觉就是中立,不偏不倚,所以李世民点了他当钦差,表面上看,是相当地公平了! 房玄龄头皮一阵发麻,真够倒霉的啊,大冬天的,让我出关喝西北风,还让我去干得罪人的事!让我去为的啥,不就是为了压一压王平安嘛,可我一压王平安,就会得罪一大群的人! 硬起头皮,房玄龄走了出来,道:“臣遵旨!” 大臣们都松了口气,再麻烦的事,只要有人去办,那就万事大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 褚遂良却道:“皇上,臣以为既然要派人出关,那不如就势巡视一下边关各州,房玄龄一人恐怕忙不过来,不如再多派几个人,互相间也好呼应照顾!”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道:“好,那再派谁去呢,褚爱卿可否有人要举荐?” 褚遂良回过去,看向大臣们。大臣们一起冲他怒目而视,别推我们啊,小心和你翻脸!现在突厥人在西北方向,关外刮的正好是西北风,我们可不去喝,要喝你自己喝去! 褚遂良转回头,道:“老臣以为程知节为人公允,乃是知兵上将,可以巡视四边!” 程知节大怒,姓褚的,信不信我烧你家房子去! 他大步出班,道:“皇上,老臣愿意去巡边。不过,老臣听说左骁卫将军王文度近来得了腿痛病,遍寻京中名医,却无法治好,每日深受病痛折磨,苦不堪言。老臣以为,不如派王文度去,他精通军旅之事,一来可以巡边,二来可以让他找王平安治治腿疾,一举两得!” 不等李世民答应,大臣们一起道:“臣附议,王文度熟读兵法,擅长用兵,乃是我大唐上将,可以巡边!” 大臣们深怕皇帝不答应,程知节和褚遂良再举荐别人,举到自己的头上,那可倒大霉了,不如赶紧找个倒霉蛋儿,把祸事推去好了! 李世民想了想,道:“那,就派王文度去吧!” 这个王文度乃是卫府将军之一,任职左骁卫,左骁卫有大将军一名,将军两名,他是将军之一,从三品的武官,品阶不低,有上朝的资格。 今天朝会,只要是有资格上朝的,能来的都来了,但不能来的,也有一个,就是这个王文度! 王文度患了腿疾,腿脚不方便,这个病不象别的,他站不起身来,自然就没法来上朝,所以告了病假。 正因为他告了病假,所以他就没办法推脱,只要皇帝一点头,他不去也得去,而且还得谢谢别人推举了他。 大家是为了他好啊,让他找王平安看病,路费都是公家给出,就当公费旅游了……喝喝西北风,看看草原大雪,多有诗意啊,好事,不用谢了!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心想:“他一回家,将事一说,高阳那孩子会不会来求我,不要派他公公出关啊?” 他一边命史忠臣拟旨,一边说道:“这事越早解决越好,了却朕一桩心事。”顿了顿,又道:“即刻出京!” 房玄龄无可奈何,只好等史忠臣拟好圣旨,告退出殿。 即刻出京,意味着他不能回家告别,必须先出城三十里才行。他派侍从回家报信,让家人送些路上的用品,自己则坐车,行出三十里,找了家客店休息,等着王文度赶上来。 等到了傍晚时分,房遗爱跑来了,还带来了路上所需的各种用具,不仅他来了,褚遂良也来了,褚遂良是来安慰他的,必竟是老友,不管朝堂上怎么样,私下里关系还是很好的。 房遗爱问道:“爹,朝廷为什么派你去关外啊?”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问你褚叔父吧,让他跟你说为什么?” 褚遂良笑道:“有句俗话说得好,咋乎鸟没肉吃,你爹他是有肉的好鸟,今天朝堂之上,他一点都不咋乎,结果就被皇上给发现了呗!” 房遗爱不解地道:“然后呢?皇上发现了爹爹不是咋乎鸟……到底什么意思?” 褚遂良道:“意思就是,肉多的鸟,往往被先烤了!不,应该说是被先冻了!” 房玄龄气道:“你这张嘴啊,真是要了命了。此时长安都已经天寒地冻了,想那关外还不得呵气成冰?我此次出关,最早也要开春之后才回来,这都怪你不好!” 褚遂良赶紧安慰,要房玄龄不要着恼,正说话间,有人来报,说是左骁卫将军王文度到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甘州城下 第四百三十六章 甘州城下 房玄龄道:“褚兄,你要不要先躲一躲啊,小心王文度进来,把你给生吞活嚼了!” 褚遂良笑道:“我干嘛要躲,又不是我举荐他的,是程知节程老儿点的他的名,和我可没半点关系!” 房玄龄却道:“可也是你先惹的程老头儿,要不然他能把王文度推出来么,寻根究底,还是你的罪过!” 房遗爱却道:“王文度也被派到关外去了?褚叔父,刚才在路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褚遂良一瞪眼睛,道:“我干嘛要提他,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三人正说着,外面门口来了三人,两个仆人抬着一顶小轿,轿帘打开,里面坐着一位快六十的老武官,这老武官便是王文度。 王文度在唐朝的历史上,既有美名,又有恶名。他在李世民时代,统兵攻打高句丽,攻卑沙城有功劳,可后来在李治时代,他随程知节攻打突厥时,却矫诏并且抢了突厥降人的财物,结果导致突厥人拼死反抗,给唐军造成重大损失! 程知节也因为默许了他的行为,使战事不利,还被人给举报了,结果晚节不保,免官在家,一直到去世! 不过由于这次要巡边,王文度还没等有机会连累程知节呢,却被程知节一脚给踢到关外去了,他俩不是你搞我,就是我搞你,从因果报应的角度分析,他们前世定是一对冤家儿,一直纠缠到了今世! 王文度被仆人扶着出了轿子,还没进门,就叫道:“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老夫都病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要被派到关外去!老夫骑不动马,走不了路了!”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道:“可以坐车!” 褚遂良和王文度算不上是朋友,平常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见他成了倒霉蛋儿,同情二字是谈不上了,幸灾乐祸却是有几分的! 而房玄龄看到王文度这个样子,心里也舒服不少,我倒霉,有人比我还倒霉,这就行了! 王文度被扶着进了屋子,道:“房大人,你早来了。嘿,褚大人,你也在啊!听说你今天在朝堂上力挺王平安,舌战群臣,威风那个……凛凛啊!”他是武将,用起成语来,不是太流利。 褚遂良并没站起身,叹了口气道:“王老将军,你马上就要出名了,名扬大唐了,遂良羡慕,羡慕啊!” 仆人扶着王文度坐到了床榻上,替王文度在腿上盖上条毯子。王文度奇道:“老夫要出名了,怎么个出名法?” 褚遂良笑道:“因为王老将军你的人缘好啊,不久之后,天下百姓便会人人皆知,都人人皆知了,还不是名扬天下么!” 他站起身来,道:“房兄,一路平安,遂良告辞了!”对王文度点了点头,权当告别。 房玄龄起身相送,一直送出了院外。 王文度对房遗爱道:“驸马,褚老儿那话是什么意思?老夫是个粗人,没读书人那些花花肠子,没听明白他的话,你来给解说一下,他不会是在嘲笑老夫吧?” 房遗爱一咧嘴,你没他那么多的花花肠子,难不成我就有了,你这话说得可够呛人的。难怪要派你去关外,活该你去! 可又一想,自己的父亲也一同被派去了,心中不快,没心情多说什么。房遗爱摇头道:“小侄也没听明白。” 房玄龄回来了,问道:“什么没听明白?” 王文度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房玄龄心想:“粗人,你还真够粗的!那明显就是嘲讽,竟然还好意思问别人!” 房玄龄笑道:“他是在说,同僚们都知道你得了腿疾,苦受病痛的折磨,心下不忍,所以才推举你去巡边,顺便找王平安看病,一举两得。大家都这么关心你,你的人缘当然好了!” 王文度哦了声,感觉好象不是这么回事,但他向来性子粗疏,属于无知者无畏的那种人,要不然以后能干出假传圣旨这种不要命的事么! 点了点头,王文度道:“原来大家是在关心老夫。嗯,只要不是故意整我就成!” “谁能故意整你呢,无怨无仇的!”房玄龄道。 房遗爱在旁边一皱眉头,心想:“真是个老傻货,怎么连这种话都听不明白?他到底怎么当上的将军?” 王文度冲仆人招手,道:“扶老夫去自己的房间。房大人,今天事情来得太突然,老夫赶了三十里路,腿上有疾,很感疲乏,就不陪你聊天了,咱们有话明天路上说吧!” 房玄龄道:“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不过,此次去关外,皇上给咱们定了期限,估计在凉州是碰不到王平安了,但咱们却必须先赶到凉州,去问史慕唐当时的情况,然后才能自后追赶,追上王平安,估计要追到甘州,才能追上他,路上颠簸,怕是要辛苦你了!” 王文度张大了嘴巴,啊啊了两声,苦着脸道:“那王平安既然立了天大的功劳,封他个公爵也不为过,干嘛要咱们去调查他,何必呢?” 房玄龄乃是宰相,脸色顿时一沉,喝道:“怎么,你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不不,末将哪敢!”王文度吓了一跳,心中怒骂,这就摆起宰相架子来了,真够混蛋的。不敢再多说什么,由仆人扶着,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王文度躺到了**,用被子捂住头,破口大骂,从房玄龄的祖宗,骂到程知节的祖宗,再骂到满朝文武的祖宗。他是行伍出身,什么骂人话都会,骂了好半晌,竟然没有重样的! 仆人赶紧出了门,把门关上,心想:“咱家老爷也真够倒霉的,而且有够窝囊,连骂人都不敢大声骂,还得用被子捂住头,深怕别人听见!”摇着头,两个仆人一个留在门外,另一个去了厨房,想给自家老爷弄点吃的,再打点热水,给他洗脚。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房玄龄和王文度都早早起床,吃罢早餐,便各自上车,向凉州方向进发。路上王文度再不抱怨,什么话也不说,也不和房玄龄同车。房玄龄堂堂宰相,自然不会放下架子,去讨好一个卫府将军,如果是卫府的大将军,那还凑合。一个卫府将军,他还不放在眼里的。 连着赶路,晓行夜宿,等又一场大雪之前,终于赶到了凉州。 甘州。 王平安阴沉着脸,看着前面的茫茫雪原。甘州城就立在他的身后,而城墙之下,则是十余万突厥人。 他在前往甘州之前,就派出使者,通知甘州这件事,他要带新归顺的突厥人来甘州,请甘州刺史提供粮草。在从凉州出发时,史慕唐提供给了大量的粮草,但这些粮草只能支持到甘州城下。 按着他们的想法,就如同接力棒一样,一州一州的接过去,直到王平安领着归顺的突厥人,到达折柳县。折柳县位于玉门关附近,只要到了那里,玉门关的守将必会妥善安排这些突厥人,玉门关重镇不会缺少粮草,这场突厥人西窜的祸事,也就将得到完全的解决。 可甘州刺史一直没有回复,王平安一批接着一批的派出使者,但甘州刺史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不停地敷衍使者。 甘州刺史可以敷衍,但王平安却是等不得的,每在路上耽搁一天,突厥人都有背叛的可能,尤其是断了粮草时,那就再也没法控制这些突厥人。 生死之事,不要说突厥人,就算是大唐人,也没法再忍耐的,换了谁,谁都会反抗! 王平安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去看去,见是苏定方和狄仁杰。他刚刚派了两人进城,去见甘州刺史。 苏定方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而狄仁杰则是满脸的愤怒。走到近前,狄仁杰道:“大哥,甘州刺史不允许突厥人进城。” 王平安道:“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不进城就不进城,我也没打算能进城。关键是粮草,刺史怎么说,是不肯给吧,还是只肯给一部份?” 苏定方哼了声,道:“那个刺史全不为大局着想,迂腐之极。说没有接到朝廷的公文,尚不能确定突厥人是否真的归顺,所以是不能供给粮草的,否则便有资敌之嫌。他说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狄仁杰道:“一部份也不肯供给。还要我们立即离开甘州地界,他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可以不加阻拦,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顿了顿,又道:“他说如果不肯离开也可以,可以等朝廷的公文送到,只要一接到公文,他就可以提供粮草了,绝不耽误一时半刻,请大哥放心!” 王平安沉默半晌,忽然怒气勃发,叫道:“迂腐。此处离长安何止千里,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间,难道这段时间让突厥人不吃不喝吗?万一战火重燃,岂不前功尽弃,我天朝信义受损。突厥人归顺了,却把他们扔到雪地里,以后谁还肯归顺,我大唐何时能够一统草原!” 狄仁杰也道:“大哥说的是,那刺史怕担责任,全无变通之心。可他只顾着头上的官帽,自己的前程,却丝毫不为国家着想,自私自利,真刻千刀万剐!” 王平安的侍从们听了,无不大骂,而突厥将军领听了,全都脸色凄苦,万没想到甘州刺史会是这种人! 可骂归骂,那甘州刺史却是半点损伤不会受的,他不肯提供粮草,这十多万人就有饿死的危险,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握着呢,除了哀求他,也没别的办法。 苏定方忽道:“侯爷,俺倒有一个主意。” 第四百三十七章 让你来求我 第四百三十七章 让你来求我 王平安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苏定方看了眼周围的人,那意思是这里人太多,不好说。 王平安摆了摆手,并没让周围的人离开,他道:“说吧,不管多保密的主意,最终还是需要人去执行的,没可能真的保住秘密。” 苏定方皱了皱眉头,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侯爷,咱们的粮草都是经过计算的,正好可以支撑到甘州,按着估计,只能再维持两天了。” 王平安嗯了声,嘿道:“你说的我清楚,现种粮食肯定来不及了,杀马更是行不通,你有话直说吧!” 苏定方做了个深呼吸,声音更低,道:“我们可以带大队远离城外几十里,做出离开的姿态,然后派一队人回来。” 有些话点到即止,不用挑明,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 苏定方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人不管是侍从,还是突厥将领,虽然王平安没让他们离开,但他们都自觉地走远几步。只有狄仁杰没有走开,依旧站在一边听。 狄仁杰小声道:“派谁回来,消息一传出去,我大哥就有造反之嫌,这些突厥人能不能活下来不提,我大哥却是一定要被处死的!” 王平安也摇了摇头,道:“不妥,这种方法形同自残,我不能接受。” 苏定方的主意说白了就是,甘州刺史不是不给我们粮草吗?好,那我们就离开。等甘州刺史松口气时,以为摆脱麻烦了,我们就派一队人回来,冒充突厥强盗,假意攻打甘州,想必此时的甘州城和凉州一样,兵力空虚。这么一吓唬,甘州刺史必会想起王平安的军队来,派人求救,那时王平安再提条件,不怕甘州刺史不答应。 自己当强盗,自己当官兵! 这事说起来简单,看起来也好操作,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保住秘密,消息一传出去,就等于给王平安扣上了造反的帽子,事后追究,就算王平安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必须要受到惩罚,否则以后要是有人学他的例子,也玩这手,各地方不得乱套了! 王平安道:”苏兄,你处事经验丰富,远超于我,不可能只想出这么个狗屁不通的主意吧?“ 苏定方见王平安不同意,笑了笑,道:“确实有些狗屁不通,要是侯爷有一支完全听命你的军队,那这个主意还差不多,但关键是,你不是没有嘛!” “你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嘛!”狄仁杰气道。 苏定方顿了顿,道:“用武力这招肯定不好使,那不如武力改成文攻!” 王平安皱眉道:“什么文攻?和他打口水仗吗?如果这是在长安,都不用我说话,别人的口水就能淹死他,可问题现在是在甘州,我哪有时间和他比唾沫!” 苏定方道:“侯爷,我见你的那一团侍卫当中,有不少的能人异士,尤其是那个侯灵,轻身功劳,堪称一绝。不如让他摸进城去,给那个刺史下点药,刺史一着急,不就得求着你了嘛!” 王平安咝地一声,心想:“不错,这个法儿没准好使!” 狄仁杰也道:“不错,这个方法挺好。派人摸进刺史府里,一来刺史抓不到证据,二来他那么自私自利,必然怕死,一有了病,求到大哥头上,那粮草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了!” 王平安揉揉太阳穴,原地打起圈子来,没有说话,对苏定方的主意不置可否。 见王平安犹豫,狄仁杰急了,道:“大哥,这些归顺了的突厥人,可一定要安抚好,这可关系到我大唐以后对突厥的战事,这次弄不好,以后可就难弄了。在国家和个人之间,大哥万不可爱惜个人名誉,给病患用药乃是治人,可现在却是在治国,大哥切不要摇摆不定!” 狄仁杰的话是对的,大唐的要想一统草原,拓展万里国疆,那是必须要处理好归顺的突厥人的,这次弄不好,突厥人就再也不能相信大唐了,天朝二字立成笑话,连归顺大唐都没法活命,连这最基本的事情,天朝都无法保障,还谈什么别的? 狄仁杰深怕王平安爱惜名誉,不肯给甘州刺史下药,顾小仁,而不全大义,弃国家利益不顾,他这才着急,出言相劝。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没那么迂腐,怎么可能轻重不分。我是在想,该下什么药才行,什么药能立即见效,看起来又吓人,让甘州刺史不得不求我!” 苏定方和狄仁杰这才放下心来,狄仁杰道:“我就知道大哥,并非是不顾大局的人!” 王平安道:“要说吓人,最甚者不过吐血,不过那是毒药了,一旦用不好,容易把甘州刺史给毒死,不能用。不过,我倒是有种方法,可以让他暂时昏迷,让他的家人来求我,他的家人,就好对付得多了!” 苏定方道:“别把他弄死就成,其实就算弄死也无所谓,这样的混帐东西,早死早利索,就算侯爷不弄死他,这事一过,一道奏章送进京里,那帮宰相也非得罢了他的官不可。” 王平安立即回了自己的帐篷,叫两个小丫头来帮忙,过不多时,便配出一剂药来,这剂药是治疗癫狂的,可以让人安静下来,有麻醉的成份在里面,要是正常人服了,突然晕过去,他自己是感觉不出什么的,却足可以把他家人吓个半死! 配好了药后,王平安叫来了欧阳利和侯灵,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把药也交给了他们。 欧阳利笑道:“原来是去下药,这个好办,主人尽管放心,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属下进城去,今晚不过午夜,就能让那个混蛋刺史的家人来求主人。” 说罢,他带着侯灵,找了个守卫松懈的地方,摸进城去了。 甘州城,刺史府。 大堂上,大案之后坐着甘州刺史布丁,年纪已过七十,比史慕唐还要老。身子极瘦,有钱难买老来瘦,他向来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注意养生,身体一向健康。 布丁,当然是姓布名丁,丁是男丁之意,出生时他的父亲高兴,便起了这么个名字,意思是家里添丁进口了! 大案两边,站着甘州城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官员,除了甘州都督带着府兵西去外,别的官员都在。 一名官员正在和布丁说话,这官员道:“大人,虽然朝廷没有公文下来,但外面那个王平安收服了十万突厥人,这点肯定是真的,无需怀疑。前些日子,史慕唐不也派人送来书信了吗,说明了此事!” 布丁摇头道:“那个史慕唐的话,也能相信吗?你们忘记了,他自己就是个突厥人啊!万一他和西窜的突厥人串通一气,想要夺我的甘州,那怎么办?” 另一名官员道:“不会的,史慕唐归顺我大唐已久,而且官做到了刺史,掌管一州之地,就算他串通了突厥人,回到草原,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还会比当刺史好处更大吗?他怎么可能背叛我朝?” 官员们都道:“是啊,大人。现在归顺的突厥人到了城外,如果不提供粮草给他们,怕是要起事端,那个王平安以几百人之力,控制十余万人,本就吃力,一旦出了事,他是没法镇压得住的,那时吃亏的还不是我甘州!” 布丁摇头道:“本官不是不给他们粮草,只要朝廷一有公文下来,本官立即调粮草出城。你们也知道,现在都督不在城里,府兵抽调一空,只有四千不到的郡兵,还有那么多的空额,万一给了突厥人粮草,他们吃饱了,攻起城来,你们谁抵挡得住?” 官员们人人愤怒,空额,还不是你吃出来的,粮饷进了你的口袋,却让城防兵力不足,你竟然还有脸说! 布丁语重心长地道:“本官老了,七十多了,明年就要进京陛辞了。这个时候,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能稳稳当当地回老家养老就成。所以说,一切都按规矩办吧,没有朝廷的公文,本官绝不援助突厥胡虏,这点确定无疑,随便那个王平安告去!” 最先说话的官员,气道:“大人,要是王平安真的告到了长安,他是中书舍人,中书省会怎么拟旨?而尚书省的长孙大人,会怎么执行?他们会偏向谁?那时你才真的不能稳稳当当的回家养老啊,我的老大人,你想清楚这点!” 布丁捏着山羊胡子,笑道:“你们啊,真是昏了头了。就算本官让他告,他又怎么可能告得成。你们不想想,他的状纸没等递进长安呢,长安的公文就会先到,那时本官把粮草一拨,事情不就解决了,他的状纸就会成了笑话。本官又按着朝廷的指令办了事,他又告不成,岂不两全其美!” 官员们纷纷道:“大人是要用拖字诀了?这事可拖不得啊,你一拖,外面的突厥人就要饿肚子,人要是一饿急眼了,啥事干不出来?他们为什么要西窜,不就是饿急眼了嘛!” 布丁道:“饿几天没关系的,就当辟谷好了,本官深通养生之术,经常辟谷,对身体大有好处!” 什么?辟谷!让城外十多万人一起辟谷? 辟谷,即不吃五谷,方士道家当做修炼成仙的一种方法。道教认为,人食五谷杂粮,要在肠中积结成粪,产生秽气,阻碍成仙的道路,所以必须辟谷,达到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程度,这样就可以成仙了! 官员们心想:“你让外面的十来万人辟谷,是想让他们成仙吗?小心他们成仙之前,先让你成了鬼!” 见官员们还要再劝,布丁一甩袖子,站了起来,道:“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本官自有主张,尔等不必再劝,各自回去,办好自己的事吧!”说完,回后宅去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却没人离开。好半晌,有人道:“刺史大人老糊涂了,他这么做必会引发事端,咱们可不能顺着他的意来。” 另有人道:“派人去找那个王平安,告诉他,让他在城下等几天,等朝廷的公文下来,我们立即支援他粮草,这几日的供给,我们偷偷从城墙给他顺下去,让他不必着急。” “不错,就应该这样做。否则按着布老儿的意思来,非出大事不可,他是马上告老还乡的人了,啥都不在乎,可咱们却还有前程要奔啊!”官员们都道。 甘州城中,没有一个官员赞成布丁的做法,都认为太不顾全大局了! 官员们商量一番,怎么能瞒着布丁,支援外面的王平安。 却说布丁回了后宅,立时有几十个体态妖娆的女子围了上来,这些女子都是他的侍妾,没有一百,但五六十总有了! 布丁冲她们一摆手,道:“都回自个儿屋去,不叫你们不许出来,叫布仙童来。”他打发走了侍妾,一个人进了一间小屋,这小屋是他的密室,里面香烟缭绕,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忽然,布丁听到头上房顶有轻轻的响动,他抬头看了眼,自言自语道:“得让人打打野猫了,猫乃不洁之物,在老夫的头顶上撒欢,阻了老夫吸收日月灵气,那可不得了!” 说着话,他坐到了一座丹炉之后。 过不多时,一个同样七十来岁的老仆,进了密室,道:“老爷,您唤老奴来,可有吩咐?”他便是布仙童,小时候叫仙童,上了年纪总不能改名,叫布老仙! 布丁道:“去告诉外面一声,让他们打打野猫。还有,你让你孙子出城一趟,悄悄出去,去见那个王平安。” 布仙童答应一声,道:“可是向他要红丸女?” 布丁哼了声道:“对,外面有十多万突厥人,里面必有王族之女,身上红丸必比普通女子珍贵,正和我用,叫他献十个进来。只要我享用得满意了,便可给他粮草!” 布仙童又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密室。 密室的房顶上伏着两人,正是欧阳利和侯灵。他俩摸进城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刺史府,他俩都是大盗出身,找密室这种地方,再拿手不过,直接就找到了地方,躲在屋顶。 屋顶瓦片上结有冰霜,侯灵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却被布丁以为成了野猫。 听到下面的布丁说什么红丸,又提到突厥王族之女,两人又惊又怒,这个甘州刺史,难不成是在修习什么邪术?他为难主人,竟是要索取好处,而这好处未免太邪恶了些!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几十个女子,欧阳利和侯灵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憎恶之意。 第四百三十八章 死有余辜 第四百三十八章 死有余辜 侯灵轻声道:“这个刺史,为人太过邪恶,真不明白,这种人怎么能当上甘州刺史的,难道朝廷里的大佬们,就不管管吗?” 欧阳利也压低声音,道:“如在长安,自然就有人管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他又是一州之主,谁敢管他!” 两人将一块房瓦打开条小缝,从小缝向密室里观望。见布丁坐在丹炉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盘膝而坐,嘴里嘟嘟囔囔地,似乎是在念什么咒语,也不知他在搞什么鬼! 布丁对布仙童说的红丸女,是指的未婚少女,十二岁以下,按着属相来说,也就是未到一轮的小女孩儿。 布丁将这些小女孩儿找来,一般来讲都是买的贫苦人家的女孩子,有时也派人去拐骗。他把这些小女孩儿的身子给破掉,认为这样可以滋补阳气。 唐时的道士并不禁忌婚配,甚至有些教派的掌派,还是父子相传,并不传给外人。但如果说到找些小女孩儿来修习“养生之术”,各名门正派都没有这种做法,只有邪魔外道会这样做! 欧阳利和侯灵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甘州刺史,竟然会信这个。他们听说过,说前隋时,有的大官认为吃婴儿,可以延年益寿,便派人偷取百姓家的新生婴儿,斩去头和四肢,加佐料蒸煮之后食用,导致无数新生婴儿被害。 这种极端邪恶的事情,天怒人怨,前隋灭亡之后,大唐盛世初显,国家法律相对严明,这种祸害百姓的邪恶事情,基本上已经绝迹了,但不想在边关甘州,竟然碰到了一个! 侯灵小声道:“这种人心思与常人不同,阴狠无比,留在世上实是祸害,看他的年纪,想必已经祸害了不少百姓。我看也不必给他下什么药了,干脆一刀两断,便也干脆!” 欧阳利道:“为民除害?这个不是不行,但他死了,怕是粮草的事情不好解决,万一底下的官员扯起皮来,只消扯上三五天,可就够主人头疼的了!” “可是下药,却怕找不到机会啊,他在密室当中,吃喝都全,外面不送东西进来,我们便没有机会!”侯灵皱眉道。 欧阳利道:“稍安毋躁,再等等,现在时候还早,倒也不急!” 侯灵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两人趴在房顶上,等待机会。可左等机会不来,右等机会还是不到,密室当中的布丁,根本就不出来,而外面也没人进去,甚至外面院子里都没有人走动,静悄悄一片,估计是刺史府里的人,怕打扰布丁修炼,所以他一进入密室,就没人再来了! 好久好久,天色已然全黑,外面下起雪来,鹅毛大雪,越下越大。虽然天上下着雪,可却明月当空,星斗璀璨,就象下雨天有太阳一样,月亮和星光将刺史府照得一片通明。 侯灵和欧阳利一动不动地趴着,身上被大雪覆盖,他二人身有武艺,都不觉得冷,只是继续观察密室里的甘州刺史。 密室里丹炉火苗正旺,一点不觉得冷。布丁睁开眼睛,站起身,从角落里拿出个长柄的夜壶,开始方便起来。 侯灵小声道:“如果现在咱们冲进去,将他点倒,估计也能让他的家人吓个半死,这个比下药简单多了!” 欧阳利点了点头,道:“不错,但如果在这时点倒他,他的家人必会去找城里的医生,万一医生们看出是被点的穴,想办法把穴解开……” 他们只一商量,里面的情况就变了,计划不如变化快! 布丁方便完后,将夜壶放下,开始脱起衣服来,不停地脱,先把外衣脱掉,再脱里面的,里里外外的衣服,竟然都脱了,连裤衩都脱掉了! 侯灵奇道:“他怎么把衣服都脱光了?” 欧阳利道:“哪有都脱光,不还穿着袜子呢嘛!” 就见布丁把袜子也脱掉后,在屋里比比划划的,看样子是在练习一套拳法,不知是什么拳法,反正侯灵和欧阳利以前都没有看见过。但看这位刺史大人的姿势,很是邪恶,颇有些老不修,姿势下流,动作恶心,想也和找那些小女孩儿,是有关系的! 欧阳利骂了一句,半直起腰来,脚下用力,哗啦一声大响,他将房顶踩塌,落入了密室里!侯灵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欧阳利是进去办事了,他立即后跃,跳到另一处房顶,放起风来! 欧阳利跳进密室,喝道:“老不要脸的,爷爷替天行道来了!” 布丁被吓得目瞪口呆,他活了七十多岁,从来都是他吓别人,什么时候被人吓过!猛地见房顶塌了,掉下来一个彪形大汉,差点没把他吓得背过气去! 难不成是强盗?布丁反应倒也迅速,张嘴叫了声:“好汉爷爷饶命,你要钱财,尽管开口,莫要动粗……” 欧阳利上前一步,喝道:“钱财不要,偏要动粗!”左右开弓,噼噼啪啪,狠狠抽了刺史大人几十个耳光,登时把刺史大人给抽得晕了过去! 欧阳利笑道:“本好汉爷爷手法高超,让你满脸红光,却半点血迹不见,你就不用谢我了!” 他将晕倒的刺史大人放到地上,屁股高高拱起,双腿岔开,把刺史大人的脑袋按到了双腿之间,双手扭到背后,再点了他的穴道,让刺史大人保持这个姿势! 欧阳利拍了拍手,道:“这就叫以头戗地尔,好好享受一下吧,我的刺史大人!”一脚将旁边的丹炉踢翻,火苗铺地,他纵身上房。 上房之后,欧阳利扯脖子大喊:“刺史大人中邪啦!”在房顶上窜腾跳跃,边跑边喊! 侯灵见状,也开始叫了起来:“刺史大人中邪啦!”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了刺史府,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俩这一喊不要紧,可把刺史府里的人都惊了起来,纷纷跑到这个院子里,见密室里有火光现出,竟是着火了!仆人们哪敢怠慢,再顾不得别的,由布仙童带领着,冲进密室,去解求刺史大人! 一冲进密室,仆人们忍耐不住,齐声叫了起来:“我地个天爷啊,怎么这么个姿势!”就连布仙童都叫了出来! 屋里的丹炉被踢翻,火苗子已然点燃了地毯,再不把刺史大人抬出去,很快刺史大人就要被烤成全猪,还是全瘦的那种! 布仙童脱下衣服,盖在刺史大人的身上,仆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布丁抬了出去,抬到了另一处院子里,布仙童忙去叫家医前来,给刺史大人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过不多时,刺史府里的家医们全部赶到。一进屋子,将布丁身上的衣服打开,这几个家医一起叫道:“我地个天爷啊,怎么这么个姿势!”和仆人们叫得一模一样。 赶紧给刺史大人做检查。刺史府里的肮脏事,外人不知道,家医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布丁服用的不少药物,比如说让七十多岁的刺史大人,如何能够在晚上生龙活虎,壮如青年,那些药物可都是他们给配的! 领头的家医只稍检查一下,便道:“似乎不是病,而是中了邪!”刚才欧阳利和侯灵大喊大叫,他们当然都听到了,虽然不知是谁叫的,也来不及去查,但脑子里一有“刺史大人中邪了”这个印象,再见到布丁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是中邪了! 再说,象刺史大人作孽做的那么多,他不中邪,那才怪了呢!不是不应该中邪,而是中邪中得太晚了! 一个家医指着布丁,道:“总管你看,大人他这个姿势,似乎是在修习什么功法,往常大人怎么修炼成仙之术,咱们也不清楚,但这个姿势应该是其中之一!” 另一个家医道:“不错,想来就是。往常大人要想……那个啥,总是叫女子去吮吸,这回他要自己去吸,可能没吸好……” 布仙童想想也对,想象了一下画面,不由得一哆嗦,真够下作的!他喝道:“住口,不许胡说八道!” 领头的家医却道:“事实就在眼前,哪有胡说八道。可能是这个姿势有违天意,太过……太过,反正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就降下了惩罚!” 他指着刺史大人的屁股,因为刺史大人的脸现在就在屁股下面别着呢!他道:“你看,大人的脸色红光四射,肿胀无比,按理说象是被人打的,但口鼻之中,却半点血迹不见。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不是人打的,而是神打的呀!” 自家老爷是什么货色,仆人们岂有不知之理。仆人也开始议论起来,都说是这么回事。老爷为啥这个样子,看看外面的天色就知道了。天降大雪,却明月当空,天上星星一个不少,这种天色,岂不太怪! 而且房子上破了个大洞,这肯定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啊。老天爷容忍刺史大人已久,今晚见他竟用这个姿势,实在……太过份了,老天爷看不过眼了,能不惩罚他嘛! 他们可不会轻身术,也没人想起来抬梯子上去看看,否则便会看到脚印。可就算一会儿他们想起来了,上去看,也看不到什么了,大雪之中,脚印留不了多久的! 布仙童心想:“可能是这么回事……哎呀,管他是怎么回事,得先把人救过来再说啊!”他叫道:“那你们快快把老爷救醒啊,这个姿势待下去,老爷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家医们却一起摇头,道:“非医术能够救治得好,这是神灵降下的惩罚,要想破解,也只有请神仙来了!” 布仙童听了,又叫道:“都别愣着了,快去找神婆来,找最有名的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谁是最有名的神棍 第四百三十九章 谁是最有名的神棍 仆人们立即跑了出去,去找神婆。甘州城离突厥草原很近,很多人都信这个,比长安等地还要信,几乎可以说巫婆是这个地区,最受人尊敬的职业之一,半点都不受歧视! 话又说回来了,巫婆巫师什么的也不是全然只会烧符和乱跳,也是有点小本事的,象普通的小毛病,还有牛羊得了病,他们也都能治,再加上治疗的过程很“神秘”,所以往往比正经的医生还要吃香,甚至有些百姓得了病,不去求医生看病,而是只请巫婆来跳大神! 布仙童不敢硬掰布丁的四肢,深怕掰坏了,再说他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老天爷的惩罚,如果真的是,自己没等神婆来,就把老爷给弄直了,万一得罪了神灵,神婆没办法救醒老爷,那岂不糟糕! 所以,布丁就只能这么个姿势,一直摆着了! 过了好半天,才有仆人回来,带回来了好几个神婆,都是甘州城里有头有脸的神界人物,堪称神婆当中的精英! 这些神婆进了屋子,打开刺史大人身上的被子,一看之下,忍耐不住,竟然也齐声叫道:“我地个天爷啊,怎么这么个姿势!”她们也都惊讶了,跳了这么多年的大神,头回见到这种事,这中的是哪门子邪? 布仙童道:“少说废话,快快请下天上的神灵,替大人解此姿势……不不,是解此惩罚,要多少香纸钱,给你们便是!” 甘州城里最有名的神婆连忙纠正他的话,一本正经地道:“布总管,话可不能这么说,不带这么说话的!什么叫给我们香纸钱啊,那点的神香,那烧的符纸,可都是用来请神的,我们半点不收取,怎么能说是给我们的呢!” “好好好,不是给你们的,是请神用的!不管是给谁的,快快将大人救醒才是!快些吧,再耽误,大人就真的去见老天爷了!”布仙童跺脚急道。 神婆们齐声道:“布总管请放心,咱们这就请神,而且请的神非常好使,乃是有求必应大圣安!” “大圣安?那是什么神,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布仙童问了一句。 最有名的那个神婆很得意地道:“布总管事忙,没留意过咱们请神的人……” 布仙童气道:“我就算不事忙,也不会注意你们的,不要说废话,快快请神吧,请那个大圣安来!” 神婆们不再罗嗦,叫她们带来的人摆设香案,她们则凑到了一起,商量怎么请神。这些神婆纷纷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来,一边翻看着,一边小声道:“刺史大人的病,看来不好治啊,书上没说这是种什么病!” 她们拿的书不是别的,正是王平安出的医书,大书商殷九乘为他出版医书,医书里面提及了不少常见病,不但有药方,而且还有许多治疗手段。王平安在选题时,选的都是常见病,而且用的药,用的手法,都是最简单易行的,非常适合稍懂医术的人学习,利于推广。 在唐朝时,很多普通百姓都不识字,而且更多的人买不起书,就算买得起书,买的书往往是本黄历。所以医书写的再好再亲民,也不见得会迅速推广开来,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个人力量无法改变。 最先能接触到这种亲民医书的人,和别的事情一样,势必是利益群体,也就是医生,但由于王平安的医书写的都是普通常见病,大多数医生都会治,只是王平安的方法更好,即使医生们用了,也不会替王平安去推广,同行是冤家,别说王平安,就算是孙思邈写出医书,同时代的医生都不会替他去推广,而要靠后代人才行。 但同样是利益群体,另一种人就会去推广了,那就是拥有半吊子医术的巫医,这个时代大多数以跳大神的方式出现。这些人看到王平安的医书,理所当然要捧为宝典。太深的医书他们看不明白,可王平安的医书,他们就能看明白了,而且会正确使用。 使用之后效果好了,生意就会大增,日子便会过得更好,他们就会更加卖力的去吹捧王平安,因为王平安越神,他们靠着王平安的名头,生意就会越好! 有了利益牵扯,关系才会更加牢靠!这就不是时代能局限得住的了,因为每个时代,这种关系都是最牢固的,都一样! 神婆们请别的神灵,各种各样的,神灵却不一定会“出来帮忙”,可要是请大圣安,然后偷偷一翻他的医书,那小病小灾的,跳一跳,治一治之后,成功率大得多。所以,请神就请大圣安,是今年流行的趋势,在请神界中风靡一时,很潮! 可这次怕就不太好使了。神婆们把医书一翻,都傻了,书上可没记载现在刺史大人的这种病! 什么神灵降下的惩罚呀,这些话骗别人行,骗神婆们能管用嘛,她们就是吃这口饭的!刺史大人一看就是生了急病,有可能是房子塌顶时,被砸着了,正好他在做这个姿势,所以才犯的病,别的……那都是扯淡! 神婆们跟别人扯淡行,别人跟她们扯,那就不行了! 神坛已经设好,可神婆们却没研究出个结果来。最有名的那个神婆小声道:“要糟,这回怕是刺史大人要归天啊!” 其他神婆则道:“看他的样子,没准儿已经升天了,要不要去试试他的鼻息?” “别别,先把钱糊弄到手再说,先跳!”最有名的神婆道。 几个神婆纷纷拿起自己的道具,有的是把木剑,有的是个铃铛,还有的拿着黄纸,集体上阵,振振有词地耍了起来! 足足忙了小半个时辰,请神仪式才算结束。 收势,深呼吸,慢慢睁开眼睛,神婆们一起“清醒”了过来。最有名的那个神婆对布仙童道:“成了,大圣安显灵了,刚才上了我的身,和我说了一句话!” 布仙童忙问道:“什么话,快快说来!” 最有名的神婆呃了一声,不回答,却转脸去问别的神婆,道:“大圣安也对你们说了吧?” 神婆们一起点头,却都不说话,看向布仙童。 布仙童顿时明白过来,大圣安不能白显灵啊,得给人家点辛苦钱!他叫道:“速准备二十贯来!”说完又看向神婆们,见神婆们面无表情,他心中暗骂一句,又道:“再加二十贯。” 神婆们面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最有名的那个神婆道:“我们请的可是大圣安,并非普通神灵!” “大圣安……四十贯也不少了!”布仙童咬牙切齿地道。可见神婆们还是无动于衷,只好道:“每人二十贯,这总可以了吧,大圣安应该满意了吧?” 神婆们这才点头,算你识趣!最有名的神婆郑重地道:“刚才大圣安显灵时说了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寓意深刻,你得听清楚了!” “请说!”布仙童竖起了耳朵,家医们和别的仆人也一起围了上来。 最有名的神婆大声道:“明天!大圣安说了这两个字。” 布仙童一愣,道:“明天,这是什么意思?” 神婆们齐声道:“就是说明天,刺史老爷的邪就能消除,他就好了!” 布仙童哦了声,道:“明天就能好啊!” 神婆们收拾好用具,以最快的速度,拿着钱就跑了,一个都没留下。 明天!到了明天,那明天就会变成今天,而又会有一个明天!明天就能好,这种话和没说一样,永远都会有明天啊,反正就是明天呗!要是刺史大人挺不到明天,那只能怪他自己命薄,没等到明天,可怪不得大圣安不灵! 这是神婆们最擅长的话,怎么解释都有理! 布仙童正愣着,有仆人道:“总管,老爷的气息弱了,怕是挺不到明天啦!” “啊,不会吧!”布仙童赶紧去看布丁,见布丁呼吸减弱,怕是真的不行了,他急道:“这可怎么办,不能这么等啊,速去请各位大人来,让他们想办法!” 仆人们连跑带颠,又去请甘州的各位官员了! 这次没过多久,官员们全都跑来了,事实上他们今晚都没有睡,而是聚集在长史的家里,在为城外的事情发愁,万一惹恼了王平安,他一发脾气,让手下的突厥兵干出点什么事儿来,倒霉的可是甘州啊! 官员们派出信使,去和王平安解释此事,但信使还没回来,他们只好等着,都没有睡觉。忽听闻刺史大人中了邪,便即都跑了来。 官员们进了屋子,看了布丁,人人惊讶,忍耐不住,齐声叫了起来:“我地个天爷啊,怎么这么个姿势!” 幸亏刺史大人还晕着,要是他人清醒了,非得再气晕不可,怎么都是这句话啊! 长史道:“大人这是怎么啦?”他可不知刺史大人的真实嘴脸,只知刺史大人喜欢修仙,顶多是老不修,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有几十个侍妾,别的都不清楚。 当然,他也不可能清楚,要是真知道了刺史大人的嘴脸,他马上就得写奏章给长安,告布丁一状,然后他好取而代之,从长史变成刺史! 布仙童可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只能说:“今夜天相反常,大雪之夜竟然明月当空,群星闪烁。事反常即为妖,我甘州要有大灾,而我家老爷,为民请愿,愿以自身替甘州百姓挡此巨灾。结果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家老爷将灾都引到了他一人的身上了!” 官员们都是惊讶无比,这是怎么话说的呢,天相反常……这也不算是太反常吧,比这反常的不有的是,下雪天有月亮有星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反常即为妖?妖在哪里? 看刺史大人这个样子,他就是个妖,一个光着屁屁的,头啃大腿的老妖怪! 长史道:“那那,那你们想没想法,解救一下大人啊,不能让他这个样子,太有失体统了,堂堂州牧,如何可以……我可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我们可不会隐瞒,定是要向长安禀报的,大人这个样子,怕是等不到告老还乡,就得回家颐养天年了!” 很明显,长史是在落井下石,布丁现在这个样子,把当官的脸都给丢尽了,他已然不可能再当刺史了,可朝廷的斥责不到,他仍是甘州刺史,该救还得救! 官员们纷纷表示赞同,就算平常拍布丁马屁的官员,这时也转风向了,都开始说起刺史大人的不是来! 布仙童知道,自己老爷是完蛋了,但老爷就算不做官,却也仍是主人,他一个做仆人的,还得接着在布家混饭吃啊!他道:“家医说是中邪,不是病,小人便请了神婆来,神婆们请了大圣安,大圣安显灵说了两个字‘明天’,不知有啥深意。小人想不明白,只好请各位大人来了!” 长史一愣,道:“大圣安,那不是王平安吗,他就在城外,你们请他做什么,还让神婆来请?” 仆人们不知谁是大圣安,可官员们知道啊,就算他们以前没注意过王平安在长安多有名,但这些日子王平安带着归顺的突厥人西来,他们该了解的,也都了解到了,自然就知道大圣安是谁了! 布仙童大吃一惊,叫道:“城外那位王平安……王侯爷就是大圣安?” 官员们忽然大喜,都看向长史,向他打眼色,长史也乐了! 长史道:“你们让神婆请大圣安有何用处,不如我们去请,请他进城来,替大人看看。如果是病,王侯爷可是长安第一名医,什么病看不好?如果是中了邪,他又是大圣安,什么样的邪他驱不了?” 官员们都叫了起来:“走,开城门,咱们一起出去,去请王侯爷进城,来给刺史大人……呵呵呵!”他们才不会和布仙童这样一个仆人说废话呢,而布丁现在又说不了话。大家一哄出屋,去找王平安了。 城外。 王平安坐在大帐之内,看着眼前一人,冷冷的地道:“我这里突厥王族之女不少,但你家刺史要的那种没有,就算有,本侯也不会给的。这种缺德事,本侯从来没有干过,以后也不会干!” 帐中站着的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见王平安翻脸,他满不在乎地道:“那就怪不得我家老爷不拨给你粮草了,告辞!”这人便是布仙童的孙子,被派来向王平安索要突厥红丸女的,他转身就出了帐篷。 王平安一拍桌子,道:“来得容易,要走可难,来人,将他拿下!”他打算扣住这人,可以当做证人,要狠狠地参甘州刺史一本! 第四百四十章 大圣安的气场 第四百四十章 大圣安的气场 王平安的帐篷不大,侍卫们并不在帐里伺候,因为布仙童的孙子死活不肯当众说出他是为什么来的,非要王平安遣退左右不可,所以王平安没办法,只好让手下都出去了! 欧阳兄弟们站在帐外,正生气呢,甘州刺史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个东西,但他家的仆人又算是什么东西了,竟然让他们出帐,心中正各自有气,忽听王平安在帐内一喝。侍卫们立即拥上,将布仙童的孙子围住! 欧阳义喝道:“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在帐中行刺我家主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布仙童的孙子没搞清楚状况,把眼一瞪,耍横道:“我哪有行刺王平安,胡说八道些什么!王法?告诉你们,在甘州的一亩三分地上,我家刺史大人的话,就是王法,你敢不服么!” 他是刺史府总管的孙子,向来嚣张惯了,在甘州那可是横着走,上大街鼻孔朝天,过街不看车的主儿,欧阳兄弟算个啥,不过是些外来的,还是有事求到他家老爷的可怜虫,竟敢跟他大呼小叫的,真是岂有此理! 见这小子喊得比自己还要大声,欧阳义喝道:“你趴下吧你!”飞起一脚将布仙童的孙子踢倒! 外面的侍卫见动手了,他们也不客气,冲上去对准这小子的脑袋,大脚丫子上去就是一通猛踹! 布仙童的孙子哪受过这个,长这么大尽是他踹别人了,这是头一回被人按在地上踹,他又惊又怒,这帮人真敢动手,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打了我,还想不想要粮草了! 大声叫嚷,威胁了几句,这小子发现威胁不太好使,他越威胁这帮人踹得越狠!情急之下,他叫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欧阳义笑道:“小兔崽子,这会儿想起王法来了!告诉你,在甘州的一亩三分地上,我家主人的话,就是王法,你敢不服么!” 布仙童的孙子怒到极点,这帮没王法的家伙,竟然还敢学自己的话,太没王法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他叫道:“不服!哎哟,好,打得好,你们给我记着……哎哟,打得好,我都记着呢!” 欧阳双笑道:“咱们打他,他竟然叫打得好,这小子竟然有这种嗜好,那咱们得满足他了,要不然不是好客之道啊!” 侍卫们打得更狠,可布仙童的孙子也真叫有种,直到被踹晕前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服软,就是不服,还一个劲儿地叫着他都记着呢! 不但王平安的侍卫团都围在旁边看热闹,就连突厥人都围了过来,他们都知道了,这小子就是那个甘州刺史家的仆人,就是甘州刺史不给粮草的。人人看着解气,无不拍手叫好! 欧阳兄弟几个把这小子拖进了帐中,问道:“主人,该怎么处置他?” 王平安沉着脸,摆手道:“在外面立个桩子,绑到上面去,但不要弄死了他,我还要让他做证人呢!” 欧阳义道:“这小子的嘴硬得很,怕是不肯为主人做证人。嗯,不过没关系,属下们有的是手段,非让他服软不可!”又将布仙童的孙子拖了出去。 过不多时,有人来报,说甘州城里又来人了!王平安正在生气,听到又有人来,道:“不要让来人直接见我,先把他领到桩子前,让他看看那人的模样,提醒一声,如果还敢提什么下作的条件,那个人就是榜样!” 王平安一向温和,可此时也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对方的要求太过份了,而且下作,这件事他是非要上报朝廷不可的,就算要动用一切关系,也非得把甘州刺史拉下马来,不能再让他担任大唐官职了,简直把天朝上国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这回来的不是布丁派来的人,而是甘州官员派来的,是甘州的司仓参军,是上佐之职。他因为管的是仓库,如果要拨出粮草,正是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司仓参军一进营地,便吓了一跳,就见营地里到处都是篝火,每堆篝火的旁边都坐着突厥人,而这些突厥人一见他来,纷纷站起了身,手按刀柄,向他怒目而视! 司仓参军心想:“这群人怎么跟饿狼似的,莫不是要将我吃了不成!”正巧前面迎来一名大汉,这大汉同样对他瞪着眼睛,喝道:“你是甘州刺史派来的?是谁的孙子?” 这怎么说话呢,我是谁的孙子,只跟我爷爷有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带这么问人的!司仓参军心里暗怒,可脸上半点不敢表现出来,他很恭谨地道:“回这位将军的话,下官乃是甘州司仓参军,有事求见王侯爷。不过,下官并非是刺史派来的!” 来的大汉是欧阳义,他哼了声,道:“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得先跟我走一趟!”探臂伸手,象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司仓参军拎了起来,带向木桩。 司仓参军大急,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位将军……不不,这位军爷,你这是干嘛呀,下官没得罪你啊!” 欧阳义拎着他,来到布仙童孙子的木桩前,喝道:“小参军,你可看清楚了,要是敢和我家主人胡说八道,这就是榜样!” 说着话,他回过头,对手下道:“把这小子弄醒,让他说几句话,提醒提醒这位新来的老兄!” 手下们还没等怎么样,旁边跑过来一群突厥小孩子,在地上抓起积雪,团成雪球,对着布仙童的孙子便是一通乱打,竟把这小子给打醒了。这小子一醒,便叫:“打,打得好,我,我我记着呢!” 嘴真硬! 司仓参军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是刺史家的仆人吗,平日里横得没边儿的那个,怎么被绑到这里了?难不成布丁那老小子,也和王平安联系上了?啊,明白了,是以粮草为要挟,索取好处,而王平安不肯给!” 他忙道:“这位军爷,你误会了,下官不是来索取好处的,而是瞒着刺史来的,是给你们送粮草来的!” 欧阳利啊了声,道:“当真,你们甘州上下不和?” 司仓参军苦笑道:“谁敢和刺史大人和啊,他就一马上告老还乡的,能捞就要使劲捞,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行啊,前程还在这里呢,听他的话,我们就得完蛋啊!” “那倒是误会你了!”欧阳利忙换上笑脸,将司仓参军放下,陪他进了王平安的大帐。 王平安听了这司仓参军的话后,自然大喜,搞了半天,这甘州城里竟然内讧!他赶紧取出一袋金瓜子,赏给这司仓参军,给他压惊,又和他商量了该如何从城里偷运出粮草来,商量了好半天,才算搞定,命欧阳义送他回去。 司仓参军没走多大会的功夫,欧阳利和侯灵回来了,他俩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平安大吃一惊。唐朝的官宦人家,喜欢求仙问道,这点他当然知道,象尉迟恭那样的名人都无法避免,何况普通官员。可象甘州刺史这样的,那就太少见了! 王平安皱眉道:“他脱光了衣服修炼,家里还有几十个侍妾?他不是七十来岁了吗,几十个侍妾,他应付得过来吗?” 欧阳利笑道:“那谁知道,让不定有人暗地里替他照顾呗!” 狄仁杰也笑道:“我看外面那个家伙,嘴巴硬得很的那个,估计他就时常替刺史大人照顾侍妾,要不然能那么横嘛,和刺史大人有裙带关系啊!” 王平安想了一小会儿,道:“不会真的弄死他了吧,虽然那位布刺史为人下作,但如果真的死了,怕是会有麻烦。这种州牧突然死亡的事,必会扯皮,咱们可没时间等他们扯!” 欧阳利道:“主人尽管放心,属下做事有分寸,只是让他难受痛苦,却不会死,而且天明时分,穴道自解,他就可以动了,不过以后每逢阴天下雨,他周身疼痛却是免不了的,而且想再照顾那几十个侍妾,他也是有心无力了,吃啥药都不好使!” 王平安想象了一下,一个七十多岁的人,对着几十个年轻女子……唉,这什么世道啊! 既然城里的官员答应给粮草,王平安便算是暂时松了口气,而且他还要等布丁的家人来求自己,需当养足精神,让手下退出,他躺下休息。 一夜无话,等到快天明时,狄仁杰跑来了,叫道:“大哥,甘州城门打开,一大群的官跑出来了!” 王平安一咕噜从毯子上爬起来,问道:“是甘州的官员,不是刺史的家人?怎么回事,是不是城里出事了,那刺史死了?” 想想有这个可能,那刺史七十多岁的人了,而且还好色如命,身子骨早就虚了,极有可能挺不过去! 狄仁杰道:“不知道,并未上前询问!” 苏定方也跑了进来,道:“侯爷,要不要摆出阵势,给这些官员个下马威,先把他们震住,以免扯皮的事情发生啊!” 一州刺史出了事,一切公务都要暂时停止,就算不停止,也得扯皮扯一阵子。王平安这时最怕这个,他道:“好好,快快摆出阵势来,得防止意外事情发生,实在不行,我就以钦差的身份,替刺史执下政吧!” 苏定方立即出去吩咐。 过不多时,甘州的官员们到来,还没进营地,就见四下里突厥兵乱跑,明显是在集结军队,号角声一阵响过一阵,成千上万的突厥兵向这里奔了过来! 官员们无不大惊,王平安要干什么,为了粮草,他要动武不成? 第四百四十一章 没有大圣安解决不了的事 第四百四十一章 没有大圣安解决不了的事 就见成千上万的突厥兵集结到了营地里正中间的那座帐篷前,黑压压的排出去好远,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突厥兵! 远远的,官员们就听兵阵里有人大声吆喝了两声,声音中气很足,前一声是用中原话喊的,后一句是用突厥话喊的,两声喊完之后,阵里的突厥兵齐刷刷地抽出大刀,一起转头,向官员们看来! 官员们差点没吓晕了!甘州地处边关,长年和突厥人打交道,官员们岂有不知突厥人习性的道理。在唐人的眼里,突厥人虽然野蛮,但对于远来的客人,向来客气,只要不惹毛了他们,从来不会在自己的营地里拔刀,就算要动武,也是把敌人赶到营外,代表你不是我的客人了,这才会开战。可是,如果一旦在自己的营地里拔刀,那就意味着大战,没有谈判的余地了! 官员们一起看向司仓参军,都道:“你不是见着那位王侯爷了吗,有没有把话说清楚?他这是要干什么,莫非是要翻脸,要攻打甘州不成?” “不会不会,那岂不就是造反了!”司仓参军忙道,他小声道:“估计是他以为布老头儿死了,害怕城里没人说了算,我们不肯立即拨出粮草,这才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官员们一起点头,心中都道:“原来是想让我们放明白点儿!开什么玩笑,你拥兵数万,谁敢在你面前不明白事儿!” 官员们很知趣儿地,下了马,低着头,列队向帐篷走去。一路上,突厥兵都对他们行注目礼,目光随着他们的身影,走到哪里,瞪到哪里,瞪得官员们毛骨悚然! 待到了帐篷门口,就见一名全身披挂的将军,冲他们大声道:“各位止步,军营重地,需当检查各位有否带武器!”说着,手一挥,几十个士兵拥上,把官员们里里外外地搜了遍身。 面对这种阵势,官员们都有发晕的感觉,这王平安不是中书舍人吗,应当是个文人才对,怎地如此作派,难不成传言有误,他是个武夫不成? 搜完了身,那将军大声道:“我家都督有请!”将手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 官员们连忙进入了帐篷,就见帐内的毯子上坐着一人,身前放着个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放着一道黄色的卷轴,看样子象是圣旨。 王平安全身盔甲,见官员们进来,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尔等便是甘州的属官吗?” 官员们忙道:“下官们都是!” 甘州长史咽下口唾沫,上前行礼,道:“阁下便是王侯爷?我甘州昨晚出了大事,刺史大人中了邪,城中无人主持政事,却又偏巧王侯爷您来了,想要粮草……” 王平安身子前探,问道:“你们什么意思,是给还是不给?” 长史道:“回王侯爷的话,您在城下停留的日子里,粮草由我们提供,但离开时,路途上所需的粮草,就要由布刺史作主了。” 严格来讲,长史的话不算是扯皮,而是按大唐的律法办理的。王平安带着归顺的突厥人西迁,马马虎虎算得上是友军,在甘州的地界内,官员们提供粮草,这没话说,支援友军是应该的,但要是提供上路的粮草,官员们就没能力做主了! 要是布丁死了,那事情就大发了。一州刺史如果任上突然死亡,那么所有公务都必须停下来,就算是长史暂时按手,处理日常事务可以,但关系到了军事,他也不能做出将粮草调出州界的决定。 这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大唐所做出的规定。试想,如果长史想要造反,和外敌勾结,把刺史给弄死了,然后调粮草或马匹兵械出州,那还了得,一州政治岂不是立时崩溃! 所以只要布丁一死,王平安就休想从甘州调走一颗粮食,除非他能在这里一直等着,等到朝廷来公文,同意甘州拨出粮草。或者,他硬抢,估计甘州官员没人敢拦着,但他也就等于是造反了! 甘州官员这么快的跑来,是为的啥,就是要把责任推给布丁,他晕着还是醒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还活着呢嘛,只要他活着,别人可以代替他做一些决定,只要他“点头用印”即可。至于他能否真的点头用印……那就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了,谁让他以头插大腿呢,怪得谁来! 甘州的官员也想把王平安这个大麻烦,赶紧打发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十余万突厥人在城下待着,换了谁,谁晚上也甭想睡着觉,如果能把王平安打发走,去了肃州,那睡不着觉的就换肃州人了,跟他们就没关系了! 可就算按着规矩办事,在王平安眼里也是扯皮,规矩是干嘛用的,不就是扯皮用的么,现在他马上就断粮了,扯不起了呀! 王平安急道:“你们刺史不是中邪了吗,他还能做得了主吗?” 长史道:“能,只要他没断气,就能做得了主!再说了,有您在,他哪能这么快的断气啊,您说是吧!” 王平安一听就明白了,赶情儿,这个长史是在盼着刺史死呢!也对,刺史一死,他不就暂代刺史了,一转正就成真正的刺史了! 他拿起桌上的黄轴,道:“那我便随你们进城去看看,如果刺史大人真的不行了,我就暂时代他行使权力!” 站起身,走到长史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平安笑道:“你很好,遇大事而不慌,很值得信赖,我会给尚书省写信的,还要给吏部写信,你接替甘州刺史一职,很适合,很好!”顿了顿,又对在场的官员道:“你们也很好,等布刺史一死,你们人人官升一级,皆大欢喜!” 官员们顿时都乐了,好啊,这次没白来!早就听说王平安是个大大的福星,只要和他沾上关系,人人都能得到好处,看来传言不假,他们可不是都得到了好处……嗯,布刺史除外! 长史忙道:“粮草之事,请王侯爷放心,下官们定然尽心竭力,为您筹办,不让您操一点心!”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还是你会做人,比那个布大人强多了!嗯,看来今天我的医术和法术,要同时失灵了!” 官员们大喜,这算王平安当众许诺了!他们干嘛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能从布丁的死上,得到好处吗,顺便再把王平安这个大麻烦给弄走,要不然谁闲的没事做,跑这里来受好几万突厥兵的吓唬! 王平安手拿黄轴,大声道:“进城。”又对自己的手下道:“传令下去,让孩儿们做好准备,一会儿可能就要进城搬粮食去!” 一众人出了帐篷,骑马出营,刚到营门口,就听后面的突厥人齐声欢呼,他们都得到信儿了,粮草的事情,平安汗给解决了! 突厥人欢喜无限,人人都说,天下事就没有平安汗解决不了的!对王平安的忠心指数,呈直线上升! 王平安带着官员和自己的侍卫,飞马入城,直奔刺史府。 此时天光放亮,大雪初睛,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尤其是照在王平安和他的侍卫们的盔甲上,更是寒光闪闪,增加了不少的威武之气! 甘州百姓们有早起的,站在道路两边,看着飞驰过去王平安他们,议论纷纷。那个人就是王平安?以一己之力收服十余万突厥人,并挥挥手就轰杀死突厥第一勇士的超级**? 看上去不象啊,男人确定是男人,但却不见得有多猛…… 一直奔进了刺史府,王平安在官员们的簇拥下,来到布丁所在的院子外,布仙童和一众仆人都等在院外! 布仙童见甘州官员如众星捧月一般,跟在一名小将的身后,心里便明白了,这人肯定就是王平安,就是那个神婆嘴里的大圣安! 看样子很年轻啊,而且脸上也没有“神秘之色”,不象是个会拿着木剑,烧黄纸念咒语的神棍! 布仙童点头哈腰地上来,道:“小人布仙童,是府里的管家,见过王侯爷。”说着,趴到地上就给王平安磕头。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这老头就是那个嘴硬小子的爷爷?”他没吱声,连头都没点,高高在上地看了眼布仙童,都没让他起来。 长史问道:“刺史大人可曾醒来?” 布仙童见王平安什么反应没有,只好继续跪着,道:“回大人的话,我家老爷还没有醒来,而且身子僵硬,怕是熬不住了!” 众人齐齐地哦了声,看向王平安。长史小声道:“王侯爷,布刺史熬不住了,该办的事,得抓紧办啊!” 王平安嗯了声,进了小院,后面官员跟着一拥而入。布仙童爬起身,抢步在前,道:“小人给诸位大人引路。”说着话,来到屋子前,打开了屋门,露出了里面**的布丁! 世上有千般巧事,今天眼前正好就有一件! 门一打开,王平安在门前一站,就见屋里**的刺史大人,突然间发出一声呻吟,身子象是装了弹簧似的,呼地就直了起来! 布丁的身子本来是蜷缩起来的,可突然间竟弹直了,头从**伸了出来,双手也恢复了原样,屁股也不朝天翘着了,直接趴到了**,全身舒展俯卧,就象刚睡醒一样,嘴里还不停地呀呀叫着! 昨晚欧阳利在点布丁穴道时,用了巧劲儿,而且点穴也不可能一直让人不动,欧阳利的力道正好可以维持到天亮,现在可不是天亮了,只要穴道一解开,经脉里面储存的力道,就可以让他全身弹开! 要多巧就有多巧,布丁刚好屋门打开时,穴道解开,身子弹直了! 这里面的事情,就连王平安都不清楚,何况旁人! 在旁人的眼里,此时此景,完全就是王平安拥有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发散出无比的气势,并且是凛然正气,而这股凛然正气,气势大到了,屋门一开,就冲了进去,直接把刺史大人身上的邪气给冲走了,刺史大人由此醒转过来! 轰地一声,官员们大哗,不但他们都傻眼了,就连外面那些仆人和家医,也都傻眼了! 天爷啊,这真是大圣安啊,真是个活神仙啊,竟然什么法术都不用,直接就能把刺史大人身上的邪气给冲走,把他给震醒了! 怪不得,现在神婆神棍们都喜欢请大圣安,还说只要大圣安一显灵,万事都能解决,这也太灵了,太神奇了! 布仙童叫道:“那些神婆说得真对!她们说大圣安显灵,只说了两个字,明天!现在天亮了,可不就是昨夜的明天!” 仆人和家医们齐刷刷地看向王平安,就见阳光之下,盔甲的光芒之中,王平安犹如天神一般,站立在他们的面前! 明天,明亮的天空,明镜般的甲片,还有现在大圣安脸上明媚的笑容…… 满脸明媚笑容的王平安,转过头,道:“刺史大人好了?” 布仙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又给王平安跪下了,道:“大圣安爷爷,您就是神哪……” 王平安哼了声,举步进屋,来到床前,看向布丁,就见这位刺史大人虽然嘴里呀呀叫个不停,但神志已经模糊,双眼无神,而且脸上红肿骇人,看情况他醒是醒过来了,但人也完了! 这位甘州刺史大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所做所为,就算不提如何难为王平安的事,光凭他祸害小女孩儿这一点来讲,大唐朝廷就容不下他,只要被人把事情捅出去,布丁就会被判处斩立决,就算他花多少钱去贿赂,也没法改变判决,没有人敢在这事上包庇他! 不但布丁完蛋,他的儿孙也会跟着完蛋,有这么个恶名昭著的长辈,没有哪位主考官会点了他们的卷子,就算布家现在有人当官,也必会受到牵连,前程是再也谈不上了! 王平安并没有给这位完蛋的刺史大人做检查,只看了看,便道:“布刺史现在醒过来了,而且神志清醒,各位都看到了吧?” 官员们一起点头,都道:“刺史大人神志清醒,这点是确定无疑的!” 王平安又道:“布大人,我现在要问你点事儿,你要是不答应,就摇头,大声说出不答应的理由。要是答应,那就躺着不动,说个好字即可。我现在问你,我要的粮草,你给不给?” 布丁神志根本就没恢复,哪里说得出好字,他嘴里呀了一声,紧接着又呀了几声。 王平安回头道:“布大人说的是什么?” 官员们一起道:“刺史大人说的是‘好’!” 长史却道:“刺史大人说的是好,好好好!” 第四百四十二章 拿了粮食就走 第四百四十二章 拿了粮食就走 布仙童这些仆人在后面听着,无不咧嘴,自家老爷哪还说得出话来,明明就只是呀了几声,竟然被官员们说成是好! 可就算是官员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刺史府里的人也不敢反驳,要是把官员们弄急了,很有可能把仆人们都给拉到市场上去给卖了,别以为官员们干不出这事儿来! 王平安嗯了声,道:“原来布大人说的是好,他的口音可够奇怪的,不知是哪里的人!” 既然刺史大人都说好了,那就一切好办! 王平安回过身来,冲跟来的侍卫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拿纸笔来,写一份调粮的手令,让布大人用印!” 侍卫们立即拎过仆人,喝令他们去拿纸笔。待文房四宝准备好后,王平安对长史道:“这份手令就由你来写吧,然后用印!” 长史呃了一声,心想:“凡事只要一落于纸笔,以后说不定会有麻烦啊!”他挺不愿意写的。 王平安毫不忌讳,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他就当着布丁的面,笑道:“长史大人,你要是想承刺史之位,总不能一点儿力气不出吧,你说是不?” 长史一咬呀,这话说得也对,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自己要是不出点力气,担上些责任,刺史之位岂可能便宜自己。不再犹豫,他提起笔来,写了道调粮的手令,吹干墨迹,转头对布仙童道:“刺史大人的官印,放在何处,速速拿来。” 布仙童心里直打哆嗦,这明显就是夺权啊,而且夺得如此理直气壮。他摇了摇头,道:“小人不知,官印由我家老爷收着,小人是做下人的,哪可能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他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替布丁挡一挡了。 官员们听了,有的就想动粗,不拿官印出来是吧,那就搜,把刺史府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官印搜出来。 欧阳义这时说话了,冲布仙童道:“你就是府里的总管是吧,你有个孙子,嘴巴挺硬的那个,他被派到我们营地里,有这么个人,不会错吧?” 布仙童一愣,随即点头,孙子就是他亲自派出去的,他当然知道,只不过忙乎布丁的事,把孙子给忽略了!一想到自己孙子,是去向王平安索要突厥女孩儿的,布仙童的头嗡地一下子,就不等于羊入虎口了嘛,现在王平安可就在这里呢,而自家老爷却完蛋了! 欧阳义看着他的表情,道:“他出言不逊,竟然敢和突厥兵讨论王法二字怎么写,突厥兵一发脾气,就把他给绑到桩子上了!” 布仙童顿时就急了,张口结舌地,连声哀求起来,别的可以不在乎,可孙子的命却不能不在乎啊,落到突厥兵的手里,哪还可能有个好! 欧阳义笑了笑,道:“等到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回营后,就劝一劝那些突厥兵,让他们将你孙子放回来便是。所以说,眼前这事,得快些处理好才行啊!” 官员们也都道:“是啊,得赶紧处理好才对。可刺史大人的官印放在哪里了呢,要不然管家你去找找?”众人都乐了,你想不好好找?也行啊,你不想让你孙子回来了,你就别好好找,那算你有种! 布仙童种是肯定有的,要不然能有孙子么,可这时候却不敢再承认自己有种了,他苦着脸道:“那那,那小人就去找找!” 他转身离去,去取官印了! 王平安看着**的布丁,摇头道:“布大人肯定是撞邪了,这点确定无疑,我看他的面门红中显紫,紫中透黑,怕是不行了呀!” 长史和官员们一起“着急起来”,人人满脸焦急地道:“那可怎么办呀,刺史大人不能有事啊!” 王平安道:“是啊,他不能有事,甘州的官场需要他,甘州的百姓也需要他,少了他不行啊!” 屋里的众人,都很重视布丁,都很关心他,可谁也不动手救人。不但如此,长史还上前,打开布丁身上的被子,非常仔细地察看,看看刺史大人到底中的什么邪! 长史摇头道:“我看不出刺史大人到底中的什么邪。各位,你们也来看看,能看出来不?” 官员们一起上来察看,俱都摇头,都说看不出来。可他们一看,屋门又没关,外面冰天雪地,寒气逼人,布丁身上又没盖被子,这么个折腾法,就算没病,也得被“看出病来”! 过不多时,布仙童回来了,手捧朱漆木盒,道:“小人找到官印了。” 长史接过木盒,二话不说,拿了官印,就在那张调粮手令上盖上了大印,交给王平安。王平安接过手令,仔细看了看,这才揣入怀中,笑道:“此间事情已了,咱们就去交接粮草吧,免得耽误了刺史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情。” 官员们一起点头,拥着他出了屋子,扬长而去。 布仙童赶紧进屋,正要把被子给布丁盖上,却发生布丁已经不哼哼了!他忙轻轻推了推布丁,叫道:“老爷,老爷……”一推之下,布丁全无反应! 布仙童又去探布丁的鼻息,探过之后,他愣住了,呆立半晌,慢慢将被子给布丁盖好。转身出房,遣退屋外的仆人,他又叫来了两个儿子。 布仙童道:“老爷已经升天了,现在除了咱们父子之外,并无别人知晓。” 大儿子急了,道:“那小三儿呢,他可还在王平安的营里呢,得把他弄回来啊!”他便是那个嘴硬小子的父亲。 小儿子道:“爹,是不是要趁现在别人都不知道呢,咱们赶紧收拾细软啊?老爷藏宝室的钥匙可在你这里呢!” 布仙童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交给小儿子,想了想,又拿回钥匙,交给了大儿子,道:“老二,你去王平安那里救回你侄子。老大,你去收拾细软。” 小儿子脸上肌肉抽了抽,看了一眼大哥,道:“那我去救小三儿,大哥放心。” 大儿子点了点头,道:“细软我会看好的,二弟你不用担心。” 两个儿子都明白自己老爹为啥这么分配,要是老大去救儿子,由老二收拾细软,那老二极有可能卷了财宝逃掉,不分给老大。而如果老二去救人,老大看管细软,那就互相有了牵制,你不好好救我儿子,我就不给你细软,而你要是不给我细软……那你儿子的伤怕就要加重几分,有点后续麻烦啥的,可也别怪我! 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仆人,布仙童一家竟然也都互不信任。 布仙童道:“去办事吧,我去备车,再弄一份手令,好让守兵开城,咱们今天就出城去。” 两个儿子急乎乎地走了,布仙童转身去了另一个小院,来到一座屋子外,推门直入,道:“老爷升天了,快跟我走吧!” 里面随即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想必是布丁的侍妾之一,布仙童和刺史大人一样,人老心不老,特别喜欢美貌女子! 王平安一出刺史府,立即叫人调进城来一队突厥兵,去粮仓搬运粮草。他一点都不客气,直接下令,能搬走多少,就搬走多少,这次可不要再算数了,万一到了肃州,再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还是干脆一把一利索吧! 突厥兵进城之后,见了粮草,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拼了命的装车,齐心协力之下,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把甘州粮仓搬空了一半! 司仓参军看得脸色发绿,却不敢阻挡,而长史则叫道:“王侯爷,不能再搬啦,再搬就要有麻烦了!” 王平安笑道:“麻烦肯定会有,但有麻烦你们也不用怕啊,不是有布大人呢嘛,让他兜着去好了!” 继续指挥突厥兵,又搬空了两座仓库,预计粮食绝对够用了,他又指挥突厥兵,赶去另一座大仓库,又把草料搬走一批! 长史忙又阻拦,搬可以,但别搬太多啊,甘州府军西进集结,他们还是要回来的,如果草料不够,他们的战马也没法养了啊! 正在扯皮间,有人来报,说刺史府里出大事了,长史无法,只好跑去处理。 王平安借此机会,拿了粮草便走,回营之后,立即下令拔营起寨,火速离开甘州!十余万突厥人赶着大车,爆发出了游牧民族的优点,跑的那叫一个快啊! 等长史满脸笑容地从刺史府回来时,王平安早就带队走出快十里了! 司仓参军急道:“大人,那个王侯爷是个饿死鬼托生的,他不但搬了一大半的粮食走,连草料都搬走了一大半。就算哥俩见面,一人一半,也不带分一大半的啊!” 长史却笑道:“无妨,咱们甘州要变天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到布老儿的头上去,咱们是半点不用操心了!因为,他死了!”说罢哈哈大笑。 布丁死后,布仙童一家偷了主人家的细软财宝,拐跑了主人的美貌侍妾,不但如此,还拿着假造的手令,赚开城门,逃跑了! 这么一来,甘州城里的所有麻烦,就都有了最好的解释。刺史大人为什么会突然中邪?那是恶仆扎了草人,诅咒的他,为什么会身死,那是恶仆害的,为什么会让王平安拉走了城里一大半的粮草,那是因为王平安不要拉,而是恶仆假造手令,让人家王平安拉走的,想要陷害刺史大人……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推到刺史大人家的恶仆身上去! 司仓参军喜道:“如果当真如此,那可就都好说了。刺史大人管教家人不严,导致身死,而大人你处理得当,没有使突厥人造反,你是一定能够接任州牧一职。不过,那个布仙童是一定要抓回来的!” 长史笑道:“自然是要抓回来的,却也不急,晚一些时候派兵即可!” “这,这是为何?”司仓参军不解道。 第四百四十三章 唐军集结地 第四百四十三章 唐军集结地 长史哼了声,道:“让他们跑跑的,先高兴高兴,以为事情成了,这时咱们再派兵去追,岂不正好!” 司仓参军仍是不解,干嘛非要让他们高兴高兴,直接抓回来不就得了吗,事情早解决早好。他问道:“恕下官愚鲁,不解大人的用意。” 长史笑道:“看到他们由大喜变成大悲,这才有趣,难道你不想看看他们那时的表情吗?”说罢,哈哈大笑,离开了仓库。 司仓参军皱起眉头,心想:“那个布仙童不过是个奴仆罢了,他们大喜大悲的,有什么好看的,正事还忙不过来呢!”摇了摇头,对长史奇怪的嗜好没什么兴趣,再说抓人审人,也跟他无关,不再多想,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长史回了自己的府第,叫来心腹手下,吩咐道:“你带上可靠的人,去追赶这么一家人……”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心腹听了之后,忙道:“老爷,东西抢到之后,是要直接运回城里,还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长史想了想,道:“咱们从别人手里抢来,别人也会从咱们手里偷去。要想让东西无忧,那最好就是藏在自己身边,把东西带回城里来吧,还能有谁来搜咱们不成!” 心腹答应一声,出去办事了。 长史坐到椅上,闭上眼睛,心想:“那布老儿搜刮了这许多年,财宝无数,正好便宜我了。我要他的财宝,要他的官职,至于他家的女人……嗯,挑好的留下,其余的官卖便是,所得钱财收入官府,我分文不取,还能显得我清正廉洁!” 想到自己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掌控一州,越想越高兴,他竟然哼起了小曲儿! 长史心腹带了一队家丁出城而去,待奔到无人之地,换上了强盗衣服,顺着布仙童一家的车轮印追了下去。 刚刚下过雪,道路难行,再加上甘州附近的百姓,因为听说突厥人要来,都躲进了城去,所以官道之上,几乎没有行人,道上只有布仙童一家人的车轮印。 追不多时,长史心腹便追了上来,家丁们一起用黑布罩脸,抽出兵器,默不作声地掩杀上来! 布仙童带着刺史大人的美妾,还有刺史大人的财宝,一家二十来口人正在赶路。忽见后面追来强盗,一家人无不大惊失色。 布家大儿子叫道:“爹,这时节怎么会有强盗,咱们该怎么办?” 布仙童同样慌了手脚,他是刺史管家,对于官场里的龌龊事最是了解。他们出了甘州,以官场上互相扯皮的本事,至少要到明天,才会派兵追出来,而那时他们早就隐入乡间了。何况现在城里大事不断,官员们根本就不可能把精力放到自己一个仆人身上,不过是恶仆卷财逃走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能大过十几万突厥人去? 可他千算万算,算准了官兵不会立即追来,却漏算了一样,那就是强盗,或者说扮成强盗的官兵! 布仙童活了几十年,只慌张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原委,他道:“不是真的强盗,真的强盗哪可能在这种天气出来打劫,而且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我们的行踪,所以必是城中官员的家丁,只是不知是谁派来的罢了。” 他对大儿子道:“老大,你不要管我们了,这些人抢了财物,必会灭口!你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老二他们赶上来,记得查清杀人的是谁,给我们报仇!” 大儿子哭道:“爹,儿子哪能一个人逃走,留下你不管!” “别废话了,快逃吧,你真想让一家人死得不明不白么!”布仙童一咬牙,将大儿子推下去,道:“快逃,快快!” 大儿子无法,只好骑上一匹快马,拼命向前跑去! 没过多一会儿,长史心腹便带着人追到,什么话都不说,挥刀杀人,干脆利落,把布仙童一家人全部杀死,一个活口没留。 长史心腹看到地上的马蹄印,道:“逃了一个,追上去,必须要除掉,以防后患!” 几个家丁催动马匹,自后追去。家丁们有备而来,而且都有武艺在身,没追多一会儿,便远远的看到了布家的大儿子。一名家丁笑道:“马术可不怎么样啊,逃得这般慢法儿!” 家丁们取出弓箭,对准布家大儿子便是一通猛射,将布家大儿子的马给射倒了! 布家大儿子从马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地逃进了路边的树林中,他知道躲不掉了,自己也必会被杀,躲到一棵树后,仔细观察,想看看来的人到底是谁。 只片刻功夫,追兵便到,一人笑道:“还想逃么,布大哥,可听得出小弟是谁?”余人一起大笑,下了战马,慢慢向林中包抄过来。 一听声音,布家大儿子立时分辨出来,刚才说话那人是长史的家丁,而他是刺史的家丁,都是家丁,平常自然来往不少,还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所以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杀人者是谁了! 自知不会逃过一死,但总得有人给报仇才行。布家大儿子撕下内衣里子,咬破手指,在布条上写下“杀我者长史也”,将布条挂到了树上。他怕布条被长史家丁发现,便快步走出树林,道:“原来是你们!好,倒也让我死得明白!” 话一说完,他抽出佩刀,冲了上去…… 林间恢复了平静,大道上也没了声息! 过了好半天,远处才又重新响起马蹄声,布家的二儿子来了,他还带回了侄子,那个嘴硬小子!救回嘴硬小子倒是没有费什么力气,王平安着急走人,突厥人也都忙着拔营,那有功夫注意一个跑来索取贿赂的刺史家丁,根本就没理会这件事。 布家二儿子救下嘴硬小子,给他处理了伤势,便带着他绕城而过,去追赶父亲和大哥,时间上耽误了,但也因此,他俩没有碰上长史家丁,逃过一劫。 待奔到出事地点,见道上一地的尸体,布家二儿子和嘴硬小子急忙下马查看,见了布仙童的尸体和家人的尸体,无不放声痛哭,却不知是何人下的毒手,害死了一家人。 嘴硬小子在地上焦急地找了一圈儿,叫道:“二叔,这里没有我爹爹!他,他还活着?”看到地上有马蹄印,他又叫道:“二叔,我爹好象向那边去了,我去看看!”说着,跳上马背,向下追去。 追到了林边,他看到了布家大儿子的尸体,叫了声爹,扑了上去!尸体早已冰冷,他当然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眼看着一家人死的不明不白,嘴硬小子哭喊之下,不知所措。 哭了半晌,他见地上有脚印进入林中,看样子是父亲的脚印,难不成父亲曾进过林中?听二叔说祖父贪了不少刺史老爷的财宝,也许父亲得了一些,藏入林中,没被强盗搜走。他站起身,顺着脚印进林察看,没多一会儿,就看到了写着字的布条! 竟然是长史派人杀的一家人,嘴硬小子怒吼着冲出林子,带上父亲的尸体,顺原路返回。布家二儿子见了布条,也是怒火万丈。 两人商量了一番,都发觉这个仇很是难报,在甘州这里,休想撼动长史,要想报仇,除了刺杀之外,就只能去关内告状了,而且还只能去长安告状,别的地方官可没有权力按这种案子! 商量了好半晌,两人实在没有找到好办法,只能寻了块地方,将布仙童等人的尸体,埋入土中。两人骑上马,朝凉州方向走去,打算先在那里寻个营生,赚钱凑足路费,然后再去长安告状。 王平安带着大队人马,朝肃州方向进发,越往肃州走,见到的唐军越多。 此次为了应付突厥人西窜,边关唐军大批向肃州方向集结,本来以为突厥人怎么的也会来到肃州,这里将是歼灭突厥人的最好地点。可却没想到突然出了西哈察部的一码子事,更没想到王平安竟然以一人之力,将突厥人都给收服了。 王平安的信使到达肃州时,各路将军几乎都不感相信这个事实,他们议论纷纷,都在说着王平安。 肃州刺史和肃州都督,以及所有赶来的各州都督,连着开了两天的会,都说该怎么应对西迁来的突厥人。王平安在书信中已经说明,归顺的突厥人不会在肃州停留,只需要提供一些粮草便是,他将带着突厥人出关,去折柳县定居。 不在肃州停留,这个是好消息,可要提供粮草,就绝对算不上好消息了。肃州已经提供给各路唐军粮草,早就入不敷出了,如何还能给王平安十余万人所需的口粮,别说是人吃的粮食,就算是马吃的草料,肃州也给不起了呀! 商量之下,肃州刺史和都督只好做了决定,既然突厥人已经归顺了,各路唐军便散了吧,各回各州,也好减轻肃州的负担。 赶来的都督们听了请求,心中都感不满,本来以为能立一大功的,结果功没立成,却都成了王平安的陪衬。这还不算,还要在冰天雪地里赶回去,刚集结过来,就又要撤回去,这份罪遭的,实在让都督们大是不快! 可也没办法,让回去,也只能回去了,总不能赖在这里,再待下去,等十余万突厥人一到,粮草告急,大家都得饿肚子!各州都督带着兵,开始陆续返回所在州县。 所以王平安才在路上遇到不少的唐军部队。好在唐军们和突厥人没起什么冲突,都督们遇到王平安时,都来相见,恭喜王平安立了大功,倒也亲热,一切顺利。 表面上亲热,可各州都督难免私下抱怨,我们吃苦,你立功劳,都是都督,命咋就差得这么多! 王平安到了肃州之后,一切顺利,完全没有甘州那些闹心事,肃州刺史提供出一部份粮草,足够王平安到达玉门关了! 肃州无话,十余万突厥人跟在王平安的马后,继续向前赶路,离得玉门关越近,突厥人越是心安,玉门关外便是折柳,他们的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王平安这里一切顺利,可房玄龄和王文度却是一切都不顺利,他俩赶到凉州之后,向凉州刺史史慕唐询问当时的战状,史慕唐极尽夸张之能事,将自己和王平安好一通吹捧,述说起当时的战况来,比奏章上写的还要夸张十倍。 没办法,这么多天了,史慕唐不断在回忆当时的情况,想起了无数当时的“细节”,经过认真“分析”之后,把这些细节更加具体化,而且决定写一本书,记载这件事情。偏巧朝中宰相前来查问,他岂有不大说特说之理! 房玄龄无可奈何,在史慕唐这里,是休想问出王平安的过失了,目地没有达到。他只好离开凉州,带着王文度又向甘州进发。可在半路上,碰到了两个姓布的,这两个姓布的是一对叔侄,得知房玄龄是巡边的宰相,竟然拦路喊冤,要告甘州长史的状。 房玄龄一问之下,竟然得知甘州刺史死了,而且据这对叔侄声称,是因为长史伙同王平安害死了刺史,而长史为了能够成功接任刺史之职,竟杀人灭口,杀了原刺史管家布仙童一家,只逃出来他们两个! 房玄龄没办法,只好赶到甘州,处理长史的事情。可长史一口咬定,这件事和他没关系,至于刺史为什么死了,那就得问大圣安了,而杀布仙童一家的事,长史更是推的一干二净,表示完全不知情,他都不认识布家叔侄,何谈谋害二字! 要想破了此案,怕又得去问王平安。而且房玄龄和王文度也没时间浪费在甘州,只好带了布家叔侄,赶去肃州。 半路上,两人见到了各州回撤的兵马,将军们见到房玄龄,免不得在言谈之中,表示出对这次集结行动的不满。王平安立了大功,眼看着就有可能高升,都督们当然不会直接说他的坏话,只说那些突厥人太能吃,分了唐军的粮草,才导致唐军在寒冬里来回赶路,言下之意,王平安经验太少,处理不好突厥人的事宜。 一直到了肃州,路上尽听到这样的话。 房玄龄没说什么,只是记在心里,可王文度却来话了,他对房玄龄道:“看来王侯爷没有领军的经验啊,后勤接济方面的事处理得不好。房相爷,要不你看,等咱们追上了王平安,那数万突厥兵的指挥权,不如交给末将,如何?” 第四百四十四章 玉门关守将 第四百四十四章 玉门关守将 听王文度要抢王平安的兵权,房玄龄道:“你的腿伤好了?” 王文度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道:“在京里时,这腿疼得要命,本以为这次出京,路上颠簸,腿疾会加重,可不成想这段时间赶路,腿疼却日渐见好,倒也真是怪了!” 房玄龄道:“可能是富贵病吧,劳累一下就好。嗯,既然如此,那你没有必要对王平安低声下气了,如果我们追上了他,而他对归顺的突厥人控制不利,老夫可以为你取得兵权。” 王文度大喜,他一路上几乎不怎么和房玄龄说话,可没想到房玄龄在快追上王平安时,竟然承诺可以为他取得兵权,这可是天大的支持! 王文度连声称谢,他当了一辈子的兵,可直到老了,也没当上大将军,如果能成功得到王平安的兵权,那他升为大将军就有了希望。人生嘛,总要有点目标,士兵的目标就是当将军,而将军的目标,当然就是成为大将军了! 两人见了肃州刺史和都督,详细问了突厥人的事,可否有人闹事惹麻烦? 肃州刺史可不清楚房玄龄是来找王平安茬儿,朝堂上的事,他一个地方官,还是边关地方官的人,哪可能清楚,还以为是要论功行赏,赏赐王平安呢,雪中送炭做不到,锦上添花总是可以的。 肃州刺史当然要将王平安大夸特夸,说他完全能控制住突厥人,一点意外没有发生。肃州都督却没夸奖什么,但也没说王平安的坏话,只是说相处日短,不过见了一次面而已,不太了解,他什么责任也不肯担。 和没问一样,房玄龄在肃州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好带着王文度赶向玉门关。 此时的王平安,已然带着大队突厥人,来到了玉门关。 玉门关并非是大唐的边界,关外仍有广阔的领土属于大唐,但玉门关却是划分中原和西域的一个地点,这种划分会随着大唐国势的增加,而逐渐向西扩展,到了盛唐时代,对于万里西域来讲,玉门关已经算是内地了。 但初唐时代,玉门关是非常重要的,一出关,刺史或都督的权力会增大,在行政和调动军队方面,会有极大的自主权,甚至可以说类似于蕃王了! 玉门关守将古蓝田,官阶正三品,职位是大都督,乃是西北边关的最高军事长官,手下两万大军,其中精锐府兵高达八千,南控祁连山,威压吐谷浑,北慑大草原,镇压突厥各部。 玉门关是长城沿线和幽州地位等同的军事重镇,同时也是大唐在西北最强大的军事武装力量。 古蓝田早就得到了消息,王平安要带着十余万突厥人迁来,这几日接连派出斥候,每天打探王平安的位置,看看他走到哪里了。 这一日,斥候回报,王平安离玉门关只有两天的路程了,预计后天便可到达关口,古蓝田叫来所有的将领,商讨该如何安置这些突厥人。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不过是粮草的问题,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明年一开春,天气转暖,这些突厥人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了,有块草场便成,折柳县不是现成的么! 武将们都舍不得把粮草分给突厥人,纷纷向古蓝田提建议,让古蓝田和王平安扯皮,如果非要玉门关提供粮草也成,但只能三天一提供,就象现在提供给关外驻扎的突厥部落一样。 关外驻扎的突厥部落不是别人,正是王平安的弟子阿史那奇钵儿。阿史那奇钵儿打算重振契丁部,不停地收拢突厥游散牧民,前段时间效果不太明显,可两场大雪之后,投奔他的突厥人数量猛增,现已经达到了万人之多。 不过这一万多的突厥人对玉门关造不成任何的危险,都是些老弱妇孺,要粮草没粮草,要牛羊没有牛羊,赤贫之人,全靠古蓝田养活。而古蓝田只肯每三天提供一次粮草,吊着阿史那奇钵儿,让他的部落既饿不死,却又吃不饱。 玉门关兵营,一座充满西域风格的,用土砖建成的巨大城堡里,古蓝田端坐在大屋的最里面,上百位将军分列两旁,屋里燃烧着火堆,火堆上烧烤着几只全羊,将军们席地而坐,一边吃肉,一边开会,大呼小叫的。 一个将军端着酒碗,大声叫道:“大都督,咱们的粮食本来就不宽绰,供给关外的那帮子突厥废物,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又来了十多万,怎么供给?给了他们,咱们就没的吃啦!” 另一个将军则叫道:“是啊,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兵,为的啥?不就为了打突厥人嘛,现在反倒要把口粮分给他们,怎么着,不打啦,变成养啦?” “我们又不是突厥人的爹,干嘛养他们!”将军们乱七八糟地叫了起来。 有的更叫道:“还不如一刀两断,把这些突厥人都砍了,倒也省事!” 古蓝田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拿着条鸡腿,正在大啃。他和别的将军不一样,不是太喜欢吃牛羊肉,而是喜欢吃鸡肉,冬天养鸡,开销不小,因为鸡不吃草,吃的是谷子,要不然长不肥,鸡和人的食物有冲突,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古蓝田有品位,身份特殊。在玉门关这种地方,冬天吃鸡,可是和中原人夏天吃冰镇西瓜,都属于最高级的享受。 古蓝田咽下一口鸡肉,满嘴油光光地道:“听说这次来的突厥人,和关外那些大不一样,不能全算是废物,俱说突厥兵就有五万之多。” 将军们却都道:“真正能上战场的,不见得有五万,挑挑捡捡,和咱们辅兵一样的,顶多两万,如果和府兵一样的,最多也就五千人吧,可能这都不到!” 古蓝田扔掉鸡骨头,擦了把嘴,道:“就算五千人,那也不少了,我有个打算,想从里面挑四千人出来,凑出一营府兵,那咱们就有三营府兵了,可以向朝廷多申报些粮草兵械,大家也能多些油水。” 将军们笑道:“咱们的油水已经够多,成天吃肉,实在无趣,如果能多吃些青菜,那就好了,哪怕是隔三差五的吃上一顿,那也好过成天吃肉啊!” 古蓝田笑道:“中原各州县的人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如同天天过年了,你们天天吃肉,却反叫无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一名参军道:“大都督,如果我们要分王平安的士兵,怕他不肯啊!兵权这东西,没有时无所谓,可一旦有了,换谁谁也不肯轻易撒手啊!” 古蓝田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那怎么能让王平安分兵给咱们呢?” 参军道:“这个简单,还得从粮食上想办法。大都督请想,咱们三天给关外那些突厥人一次粮草,那个阿史那家的小崽子,见着你就象孙子见着爷爷似的,巴结得不行,要是咱们给王平安的粮草,变成一天一给,再时不时地断他的炊,保准他也成了你的孙子,求你都来不及!” 将军们哈哈大笑,吼道:“那平安汗,岂不就变成了孙子汗!” 古蓝田摸了摸下巴,道:“前些日子,朝中有位大将军给我送来书信,让我放一个和尚出关,那个和尚曾说他和王平安关系不错,而且还是王平安去求的那位大将军,这才讨得信来。要是逼得王平安太狠,他去向那位大将军告状,我可有些兜不住啊!” “哪位大将军替他写的信?”参军问道。 古蓝田并不回答,一摆手,道:“你们只要知道王平安上面有人就行了,他的兵马并不好分,所以还得想办法啊!” 参军眼珠转了转,道:“要是他上面有人,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将军们一起看向他,这个参军一向鬼点子多,算是军中的智囊。 参军向西边指了指,道:“关外那个阿史那家的小崽子,不是他的弟子么,他可有个娘呢,听说姓吴,是中原人,并非突厥娘们儿,大都督要是不嫌弃她是寡妇的话,不如娶了她,到时阿史那家的小崽子便成了你的继子,把他往手心里一捏,还怕王平安不听话么!” 古蓝田皱起眉头,道:“这个……不过是个弟子而已,不见得能要挟得了王平安吧!” 参军嗨了声,道:“王平安是中书舍人,必是酸丁无疑,这些文人骚客最重名誉,大都督要是以继父的身份,对阿史那家的小崽子动点粗,那小崽子必会求王平安庇护他,到时王平安抹不开情面,肯定要来求大都督手下留情,那时再提条件,不怕他不答应。” 将军们拍手大笑,都笑道:“这招够损的,不过当爹的打儿子,天经地义,要是王平安想插手管一管,那他就得出点血了,咱们不要他别的,就要他一营的突厥兵!” 古蓝田也高兴了,拿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大嚼,笑道:“好,那就这么办,去个人带些礼物,告诉那个吴氏,大爷要讨她做小,明天就成亲……嗯,这鸡屁股真香,油多!” 那参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道:“这事就交给末将了!”一步三摇地出了屋子,去找阿史那奇钵儿。 第四百四十五章 葫芦河 第四百四十五章 葫芦河 眼望着前面的雪地,王平安道:“快了,就要到达玉门关了,一出玉门关,就是我的封地了!” 苏定方跟在他的马后,道:“侯爷,末将以前来过这里,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山了,山路之间有一条大河,名为葫芦河,玉门关便建在河的那边,沿着河有烽火台一百余座。” 他用马鞭一指南面,道:“现在咱们的位置不太好,往西南方向二十来里是瓜州,而往西北五十来里,便是葫芦河了。咱们今天是去瓜州休整,还是在雪地里过夜,明天接着去玉门关?” 王平安向南望去,却望不到有城池,冬天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能见度不高,他道:“咱们要去瓜州,怕是那里的刺史又要抱怨,这一路上我尽听抱怨了,不想再听,还是在雪地里对付一宿吧,反正五十来里,明天也就能赶到了。” 苏定方却道:“五十来里是到葫芦河的距离,并不是到玉门关,玉门关建在山口要隘之处,还有二十来里的路程,而且道路难行,至少得后天才能赶到。” 王平安哦了声,唐代的玉门关和现代的位置不一样,当然现代的他也不清楚在什么具体位置,但既然是重要关口,那肯定周围地势险要,道路难走,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想了想,他道:“算了,还是在雪地里对付一宿吧,也不急在一时。” 苏定方便不再说话,传令下去,再赶一段路,今天仍在雪地里扎营。 突厥人一路走了数千里,要说疲惫,早就疲惫不堪了,可人只要有希望,不管多苦多累,就都能支撑下去,人人均知,过了玉门关,那就是折柳县了,是他们可以休养生息的地方。所以,就算是再累,他们也没人抱怨,不管男女老弱,都在拼命挣扎着往前走。 雪地里行路艰难,行了大概不到二十里,天色便已转黑,王平安下令扎营,突厥人立起帐篷,寻找树枝干柴,升火煮粥,他们舍不得杀马,而牛羊早就吃光了,每日里只能喝粥,一锅粥里只要加上一小撮的盐,对他们来讲,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突厥人围坐在火堆旁,喝着稀粥,话里言间,都是说着以后的好日子,到了折柳县就一切安生了,等明年平安汗买些牛羊来,给大家放牧,那不用两年功夫,折柳部就会发展起来,大家就不用再忍饥挨饿了,而且在平安汗的封地上,可以放心生活,总不至于有人会来平安汗的封地,赶他们走吧! 这些日子,大家在临睡前都要说说这个话题,似乎不说说,晚上就没法睡觉一般。 王平安坐在帐篷里,面前也放着一碗粥,不过里面是加了肉干的,他却没有喝粥,而是查看地图,狄仁杰和苏定方,陪在一边,稀里呼噜地喝着粥。 放下地图,王平安皱眉道:“从地图上看,沙州离玉门关很近啊,而且我的折柳县封地,就在两地之间,按道理来讲,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强盗吧!” 狄仁杰放下碗,道:“这个小弟倒是有所了解,在来之前找了些书看,书上说以前折柳县是个好地方,在汉朝时由于处在丝绸之路上,相当的繁华,可就是由于太繁华了,所以一打仗,这里就必定有战斗。” 王平安嗯了声,道:“看位置,确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又可以打沙州,又可以打玉门关。” 苏定方将粥喝得精光,咂巴着嘴,道:“前隋时便打个不休,后来到了咱们大唐,高昌王来朝,说要称臣,可一回到高昌,就又和突厥人勾搭,也向突厥称臣,好女岂可嫁二夫,皇上当然不肯,便派兵将高昌给灭了。” 王平安道:“是你带兵灭的?” 苏定方忙摇头,道:“那可不是,是侯君集带兵灭的。那时他还威风着呢,要是一直老老实实当他的大将军,岂不公侯万代,谁成想后来竟然谋反。” 狄仁杰对侯君集的往事不感兴趣,他道:“高昌被灭之后,不少人逃到了折柳县,没吃没喝的,自然就要靠打劫为生,一开始还好,抢了不少的东西,可后来折柳百姓组织起来,将高昌强盗打败了,并且发现了他们的宝藏,尝到了甜头,发现当强盗比种地好,可不就接着干这行了,而且还越干越大,干得全西域的人都怕了他们!” 王平安摇头道:“不见得,你是从书上看来的,而苏兄是听别人说的,都不见得是事实,有太平日子不过,没人会愿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当强盗的,就算是日子能过得富裕些,也不见得会是全县百姓都当强盗。” 苏定方笑道:“侯爷,不是说全当,而是那里的百姓,你分不出谁是强盗,谁是良善,而且县令去一个死一个,无法收上税来,军队不停地镇压,结果越镇压,叛乱越大,弄得玉门关和沙州的官员,谁都不愿理会这里了,时间一久,也就成了强盗窝了!” 狄仁杰道:“大哥不必担心,就算折柳县再乱,咱们也能应付得了,几万突厥兵过去,怎么也能打赢那些强盗。” 苏定方哼了声,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懂用兵,要是靠人多就能打赢这帮强盗,那玉门关的守兵还少了?沙州兵还少了?不是你想打赢就能打赢的,要赢之前得先打,而打之前你不得找到人吗,你知道那里的人谁是强盗?总不能全都杀了吧!” 王平安摆手道:“算了,别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不去想它了,到时再说。”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天还没亮,突厥人就都起来,收拾帐篷,他们着急要去折柳,没人再睡得着了。 王平安也起身,并没有梳洗,过些日子没有条件打理容貌,他已然有些蓬头垢面的模样了,但人却日见精神,而且也渐渐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和在长安时大不相同了。 两个小丫头简单弄了点吃的,给王平安送来,这些日子,丁丹若和柯莲雾也憔悴不少,都是好多天没有洗澡了,而且身上穿着突厥皮衣,几乎和突厥少女差不多了。 王平安看着她俩,道:“这段日子辛苦了,等到了封地就好,一切就都安生了。” 两个小丫头却都说不辛苦,反倒说少爷这些日子才真辛苦呢,王平安没把她俩安慰成,她俩倒把王平安好一通安慰。 收拾好行李,再次上路,这段路就比较难走了,不是太平坦,大队人马行进,就算是再怎么赶,他们也没在天黑之前赶到,月上枝头之时,才来到葫芦河边。 葫芦河便是现代的疏勒河,千年历史,曾有改道,所以地理位置和现代不同。玄奘法师西行时,曾到过这条河,言此河下广上狭,涸波甚急,深不可渡。深不可渡之后,他却又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所以说,有时候书上的东西,真是不太可信的,前后矛盾! 王平安带队到了河边,见河水早就结冻,而河的对岸黑影幢幢,似乎有无数的烽火台,另有长长的边墙,但边墙低矮,想必这里的守卫并不在意守卫城墙,而是擅长野战,是富有攻击力的军队! 苏定方催马到了跟前,道:“侯爷,是在河的这边扎营,还是过河扎营?” 王平安看向对岸无数的烽火台,问道:“今晚能过了这道边墙么?我想到墙那边过夜。” 苏定方摇头道:“怕是不易。咱们这么多人呢,要过这道边墙得走城门,那再快也得半天时间,现在天已经黑了。” 王平安道:“也是,就算过去也得后半夜了,乱糟糟的不好,而且再扎营的话,没等扎好,天就亮了。” 他从马上下来,道:“就在这里安营吧,就别过河了。” 苏定方传令下去,突厥人便依着河边,安营扎寨。苏定方又派人过去,通知边墙上的守兵,让他们的将军过来见王平安。 不多时,边墙守将过来了,是一名校尉,管着周围十来个烽火台。这校尉给王平安行礼,称他自己为临河十二烽的军官。 王平安见这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皮肤粗糙,手大脚大,很是强壮,但一脸的愁苦,象是谁欠他一大笔钱似的。 因为明天要从这人的关口过去,王平安怕这临河校尉拖拉,耽误了自己的事,命人给了这临河校尉一袋金瓜子。 本以为这临河校尉拿了金瓜子,脸上的表情能好看一些,哪知道不拿还好,金瓜子一落袋,这临河校尉脸上的表情更苦了,比欠钱苦多了,很有些如丧考妣的感觉。 众人陪着王平安,来到河边,看着冰封的河面。王平安道:“这位将军,难不成你有什么心事,为何满脸的忧愁?” 临河校尉忙道:“王侯爷误会了,末将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并非是心里有什么忧愁。王侯爷你一来,末将心里高兴着呢,您一赏钱,末将不就更高兴了嘛,末将越高兴,脸上的模样就越……这样!”说着,他指着自己的脸,仍旧是愁苦不堪。 王平安哦了声,原来是天生就长成这个样子的。他指着河面,道:“这河都冻实诚了,我的人有十来万,过河应该是没危险的,这点你能确定吗?” 临河校尉呃了声,摇头道:“末将没法确定这件事。王侯爷明鉴,您看这河冻得实诚,其实下面还有水呢。我们在此守卫,有时想吃鱼,便会破冰打鱼,有时一网下去,能捞上来好几十斤呢!” 他又指着葫芦河一处较窄的地方,道:“前几年有大军路过,记得是两万铁甲骑兵,就从那里过的河,走到半路时,冰面塌了,掉下去好几百士兵,死了八个,这事末将记得很清楚!” 王平安沉默半晌,回过头冲苏定方他们道:“幸亏没晚上过河,要是冰面真的塌了,想救人都不容易。” 苏定方笑道:“不会的,侯爷多虑了。骑兵过河,和咱们这些人过河不一样,战马轰轰的踩在冰面上,想不塌都难。可咱们这些人,拖拖拉拉的,人虽然多,但力道却小,只要别一起上冰,应该是问题不大。” 狄仁杰却道:“小心为上,咱们的人老的老,小的小,真要掉进冰水里,就算救上来,怕也活下去了!” 王平安嗯了一声,也道:“小心为上!”他拍了拍临河校尉的肩膀,温言道:“明天我们要过这道边墙,到时还得劳你照顾一下,多帮帮忙,我们走的路太远了,拖拉不起。对了,你手下有多少兵丁?” 临河校尉道:“一个峰火台十一个人,末将管着十二个,我那里因有城门,所以人多些,三十一个。” 王平安点头道:“守卫边关,辛苦你们了。来人啊,取二百贯来,送到城门那里,算是我送给弟兄们的一点酒钱,天冷了喝点酒,让弟兄们暖暖身子。就劳你代为分派。”最后一句是冲临河校尉说的。 临河校尉大喜,这位王侯爷出手可真够大方的,赏了金瓜子不算,还有现钱赏。他连声道谢。王平安的侍卫提了二百贯,由临河校尉领着,抬进了烽火台。 临河校尉和手下士兵,看着满满一筐的,金灿灿的铜钱,嘴都笑合不拢了。临河校尉把事情一说,士兵们先是大喜,随后又埋怨起来,既然那位王侯爷大方到没边儿,就应该把兵丁人数多说些,说成五百,那时赏钱岂不更多。 听了手下的话,临河校尉也有些后悔,他也没想过王平安竟会如此大方,后悔也来不及了。 突厥人立好营帐,煮粥吃饭之后,便进帐睡了,只留下往日三成的哨兵。 前半夜无话,待后半夜时,边墙的城门打开一条小缝,一骑快马飞驰而出,奔上了河面,向突厥人的营地疯狂地跑来! 马上骑士狠抽战马,嘴里用突厥话大声叫喊,似乎很是焦急。 距离太远,哨兵们听不清这人叫的什么,一个哨兵奔回营地,另几人则迎了上去! 一哨兵用突厥话叫道:“喂,你是谁?” 战马奔得极快,这人已跑到葫芦河的中间,他叫道:“我叫阿史那奇钵儿,要见我恩师,我恩师是王平安!” 第四百四十六章 这个继父不能要 第四百四十六章 这个继父不能要 迎上去的哨兵心想:“阿史那奇钵儿,这是谁啊?不过姓阿史那,那便应该是王族了,还叫王平安为恩师,那……应该是自己人吧!” 突厥人称呼别人的习惯和中原大不相同,中原人不称长辈的名讳,甚至同辈的也不会直接叫名字,而突厥人除了父亲和母亲之外,就算是称呼汗王,也会直呼姓名的,顶多在名字的后面加个汗字,比如说平安汗! 所以来人直呼王平安的姓名,并没有不敬的意思,而哨兵们也都是突厥人,同样不在乎,要换了唐兵放哨,又不认识阿史那奇钵儿的,听他叫出王平安的名字来,怕早就把箭射过去了! 来人飞马过了葫芦河,勒住战马,叫道:“我要见王平安,我要见王平安!”说话声又快又急,语气里还带着哭腔,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似的。 哨兵拉住他的马头,道:“别慌别慌,有话慢慢说。你是谁,为什么大半夜的要见平安汗?” 哨兵们见来人是个小孩子,年纪不大,身穿羊皮袄,羊皮袄已有破损,但**的战马却是一等一的良驹,想必这小孩子是有些身份的。 来人正是阿史那奇钵儿,他早就得到了消息,说王平安要来,本来他打算迎接出一百里的,可古蓝田却不允许,不许他进入玉门关内,并且说如果他擅自离开部落,那粮草就不给了,他那么想见王平安,粮草就找王平安解决好了。 阿史那奇钵儿无法,只好留在关外,等着王平安出关。可王平安没等来,却把古蓝田的参军给等到了!这参军喝得醉醺醺的,一见阿史那奇钵儿,就要给他娘做媒,要给吴氏找个好人家嫁了! 如果这参军来了,说是给阿史那奇钵儿说门好亲,这个倒是很正常,突厥人早婚,阿史那奇钵儿虽然年纪还小,但既然是一部的汗王,那么早早订下婚事,也还是正常的。 可这参军说是给阿史那奇钵儿的娘说门好亲,这个就不是好话了,这不是骂人呢嘛!阿史那奇钵儿就算再不怎么样,部落再小,部众再老弱,他也是个汗王啊,汗王的娘要嫁谁,岂是一个小小参军能够提意见的! 阿史那奇钵儿大怒,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脾气却不见得比别人小,要不是看在有求古蓝田的份上,光凭这参军的几句话,就能拔刀干起来。 他压着怒气,劝这参军离开,说你喝多了,说了醉话,看在你们家大都督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请你离开,以后也别再来了,免得伤了和气! 可这参军却笑着说,他就是给古大都督提亲来的,那门好亲的对象不是别人,就是古大都督自己啊!他还说了不少古蓝田的好话,什么生龙活虎,高大威猛,说了一大通! 为了粮草,阿史那奇钵儿一直忍着,本来以为这参军胡说八道一通之后,就能离开。可这参军越说越高兴,竟然拍着他的肩膀,说他以后有了靠山了,有了个好爹,而且他娘的岁数还不大,古大都督还那么生猛,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能有个弟弟了! 这话一说,阿史那奇钵儿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再忍耐就成不孝了!谁的娘要是被人这么个说法,谁还能忍?那得多不要脸啊! 阿史那奇钵儿暴怒,喝令手下将这参军拖了出去,重重地抽了一百马鞭,要不是吴氏及时出来,拦下了抽人的突厥兵,估计这参军就得被活活打死! 可就算是拦了下来,祸也闯下了!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古蓝田的参军打不得! 吴氏命人将参军抬回了玉门关,别看她是个女人,可主意正着呢,知道这事古蓝田不能善罢甘休,极有可能会再派人来,让不定他还会亲来,领着兵来! 吴氏便对儿子说,关于粮草,古蓝田必会克扣,这是确定无疑的事了,但粮草的事却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王平安一到,总能替他们解决。现在的关键是,古蓝田必会报复,说不定要来抓她,把事情做成,生米煮成熟饭。 他们来玉门关有一段日子了,古蓝田从没提过成亲的事,可却在王平安到来之前提亲,这说明古蓝田肯定是要用她来要挟王平安,具体为了啥还不清楚,但结果肯定是这个。 所以吴氏当即决定,她得火速离开部落,出去暂避风头,一切等王平安到达再说。阿史那奇钵儿也明白了,他便让一队精锐士兵,陪着母亲,往折柳县方向逃避,而他来应付古蓝田。 吴氏逃走之后,没过多久,古蓝田便亲自领兵来到,一众将军个个喝得五迷三道,说话都口齿不清了。酒壮人胆,这些将军带兵冲进契丁部,当着部众的面,就把阿史那奇钵儿给抓了出来。 玉门关的唐兵在营地里一通大搜,发现吴氏逃了,便告知了古蓝田。古蓝田大怒,认为阿史那奇钵儿太不识抬举,本大都督何等身份,而你娘又是个什么货色,竟然“逃婚”,这还了得! 他当即下令断了契丁部的粮草,又把阿史那奇钵儿给绑到了营地里的旗杆上,亲自抽了几鞭子,为参军报仇,这才收兵回关。 契丁部的突厥人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古蓝田走了,没有人敢阻拦。阿史那奇钵儿被部众放了下来,立即骑上最好的马,绕过了关口,来到边墙。边墙就没法绕的了,他只能叫门。 临河校尉刚得了王平安的好处,见来了个突厥人,自称是王平安的弟子,孤身来到,应该是没什么危险,收了他的武器之后,便放他过了边墙,来找王平安。 这些话阿史那奇钵儿自然没法和哨兵说,只是不停地叫道:“我要见王平安,我要见王平安!” 哨兵无法,见啥也问不出来,只好带着他去见王平安。 此时王平安已经被叫醒,他听说有个叫阿史那奇钵儿的突厥人来找自己,心中欢喜。自己这个弟子没白收,得知自己来到,大半夜的就赶来迎接,是个好弟子,当得夸奖。 穿上衣服,王平安亲自出了帐篷。远远的,见几名突厥兵领着一人来到,这人正是阿史那奇钵儿。 王平安笑道:“奇钵儿,你怎么大半夜的就跑来了。不用这么急的,为师明天也就到玉门关了,咱们一样可以见面!” 阿史那奇钵儿从马上跳下,奔了过来,扑到王平安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王平安的大腿,放声大哭。 王平安拍着他的头顶,笑道:“真是个孩子,师徒见面乃是喜事,你怎么却哭了起来!” 阿史那奇钵儿抬起头来,哭道:“师父,求你快快救救我娘,有恶人要霸占她。她已经逃走了,你不去救她,她是万万不敢回来的!” 王平安啊了声,惊讶地道:“有人要霸占你娘?这怎么可能,你好歹也是一部汗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要霸占你……你的娘?” 狄仁杰他们听到哭声,也跑了出来,听王平安说话,苏定方皱了皱眉头,而狄仁杰嘴快,道:“如是真的,那必是玉门关的将军,除了他们,没人敢这么做!” 王平安拉起阿史那奇钵儿,道:“可是真的,是玉门关的哪个将军?我去找他理论,要他的上司好好惩戒于他!” 阿史那奇钵儿擦了把眼泪和鼻涕,道:“就,就是玉门关的大都督,古蓝田,他是个大大的恶人!” 在场众人同时呆住,不会吧,古蓝田可是西北的最高军事长官,离卫府大将军仅有一步之遥,他哪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要霸占一个突厥汗王的寡母,难不成想女人想疯了? 可就算想疯了,也不可能真的去霸占啊!堂堂大都督,要什么样的美貌女子要不到,干嘛去要突厥汗王之母? 王平安呆了半晌,想说什么却没说,拉着阿史那奇钵儿进了帐篷,苏定方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进到帐篷里,王平安拿过手帕,给阿史那奇钵儿擦了把脸,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史那奇钵儿道:“就是今天的事。他突然派了个参军来,喝得大醉,跑来提亲……跑来羞辱于我,我实在忍耐不住……”他将事情的经过,了出来。 听完他的叙述,帐内静悄悄的,众人一起看向王平安。过了良久,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是为师连累你们了。” 在长安时,狄仁杰不怎么和阿史那奇钵儿来往,相互之间不怎么说话,可好歹也算是熟人,他道:“奇钵儿小侄子,看来那个古大都督是想捏住你,要挟我大哥啊!他是看上我大哥的突厥兵了,想咬走一块肉。他以前有没有和你提过,分你部众的事?” 阿史那奇钵儿摇头道:“没有,我的部众以老弱为主,连年轻女子都少,青壮士兵加一块都没有两百人,他想要分,也分不走几个。” 顿了顿,他又道:“可他总是骂我的部众是废物,是吃货,而且只肯三天供给一次粮草,有时还拖着不给,让我的部众饿上一天两天的。” 苏定方摇头道:“看来古大都督没想要当你的继父,更不是看上了你娘,而是看上了咱们侯爷啊!” 狄仁杰道:“不是看上了我大哥,是看上我大哥的兵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房玄龄到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房玄龄到了 王平安坐到毯子上,闭上了眼睛,默不作声。 帐内众人也都不说话了,事情明摆着的,也没什么好猜测的。阿史那奇钵儿低声抽泣,他年纪小,但却明白事理,现在急也没用,只能等着王平安拿主意。 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王平安才又睁开眼睛,道:“如果古蓝田是为了增强玉门关的兵力,震慑草原上的敌人,那兵不用他管我要,我也会支援他,反正我还是要回京里的,折柳县的军队,可以分给他一部份,让他指挥。” 狄仁杰摇头道:“怕不是这么回事儿吧。如果真是为了防御敌人,分大哥你的兵力,那是正常要求,何必要用歪门邪道的办法呢?他还是有其它目地的。” 苏定方道:“想要造反,自立为王?对了,他有没暗示过,要分走多少兵力?” 阿史那奇钵儿摇头道:“没有暗示,根本就没提分兵的话题。” 王平安摸了摸鼻子,道:“我不会在折柳县待太久的,这点他应该知道。那么他要分走我的兵力……把兵力划分到他的名下,和指挥我的军队,不是一样的吗,突厥兵都将为他作战,区别在哪里?” 苏定方当即道:“那区别可大了,军队属于折柳县,如有战事,他是可以指挥,但按规矩算是借兵,粮草物资要由他出,而且要客兵作战,他要出双份的粮饷。可如果分走军队,那就算是他直属,朝廷是要为他增加粮饷的,而且为使更多的突厥兵归顺,朝廷向来按府兵双倍提供粮饷,以做出榜样,而边关府兵的粮饷同样也是双倍供给的!” 王平安啊了声,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古蓝田每从我手里得到一个兵,就等于是得到了四个人的粮饷,他可以将军队增加三倍!” 狄仁杰摇头道:“不,大哥算错了,是四倍。突厥兵应得的粮饷,他根本不会发下来,而是让突厥兵在折柳县放牧,养活自己。换句话说,就是大哥你用封地的物产,替他养军队,而他用得到的粮饷,可以扩充出四倍的军队来。” 王平安歪着头,道:“那就是我要是给了他五千突厥兵,他不但可以指挥这些军队作战,而且还会用这五千突厥兵的份额,再领到两万士兵的粮饷!他现在有多少兵?” 阿史那奇钵儿道:“他现在就有两万士兵,不过府兵只有八千,剩下的辅兵,和郡兵一个待遇!” 帐内众人齐声啊了出来,好啊,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古蓝田要是真娶成了吴氏,要挟王平安分给他兵马,只需五千人,那他的府兵就立即变成了两万八,这还不算分去的那五千突厥兵! 这吴氏,可真够值钱的啊! 王平安想了想,道:“那如果我不分给他兵力,而按着五万突厥兵上报朝廷,朝廷岂不是要供给我二十万大军的粮饷了?这似乎不大可能吧!” 苏定方和狄仁杰同时说道:“当然不可能!” 狄仁杰抢着说:“突厥兵划给玉门关,那就是大唐府兵了,而大哥直接报上去,那就仍是突厥兵,待遇是不可能一样的!” 苏定方看了眼狄仁杰,又道:“但朝廷会按着侯爷上报的突厥兵人数,划分草场,事实上你报得越多,户部的官员越高兴,他们恨不得你报一百万呢,他们就可以分给你可供四百万人放牧的草场!” 王平安摆手道:“不会吧,那岂不是得把草场分到突厥草原去了?” 苏定方嘿的一声,拍手道:“他们只会把突厥的草场分给你的呀!” 狄仁杰看向阿史那奇钵儿,问道:“朝廷是答应分给你草场的,对不?分的是哪一块?” 阿史那奇钵儿低下头,小声道:“是达颜部的草场。” 此话一出,帐内众人全都明白了,转了一个圈子,又转回了原点,这就是大唐对突厥的即定国策啊,大小相克,以夷制夷! 有突厥人来归顺,想要好处,可以,大唐朝廷在这方面从来都不小气,你要我就给,你要多少,我翻倍的给你,我翻好几倍的给你! 要是有归顺的突厥人上报本部落有一万人,那大唐朝廷一定会非常和蔼可亲地,非常为这个部落着想地,分给部落可供四万人游牧的草场,甚至更大,但这块草原却是在突厥境内! 大唐朝廷是中央帝国,突厥是番邦臣属,从理论上来讲,突厥的草原,就是大唐的领土。那么大唐将某一块草场划给某个部落,这就是合法的。但某个部落要真的想去这块草场上放牧,那就得将原来这块草场上的部落赶走,因为原来的部落没有得到帝国的册封,所以是非法的,就算是由此产生战争,那么某个部落也是正义的一方,会得到帝国在道义上的支持! 如此一来,大唐朝廷一个兵不派,一个大子儿不花,就能让两个突厥部落互斗,这招百试百灵,鲜卑人入主中原后,就用的这招对付昔日的草原兄弟,而前隋接着用,到了大唐照样这样用! 王平安一拍大腿,道:“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不如把军队分给古蓝田呢!好歹以他的名义,能得到实实在在的粮饷,而我只能得到草场啊!” 帐内众人一起神色古怪的看向他,就连阿史那奇钵儿也大感惊讶,连哭泣都顾不得了,一脸奇怪地看向王平安! 兵权,那可是兵权啊,你真舍得放手?要是古蓝田知道你这么爽快,他何苦要逼娶吴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别说他想不到,我们也是想不到的! 王平安站起身来,道:“奇钵儿,你今晚就赶回去,去见古蓝田,告诉他等明天我到了玉门关,我有事要和他商量。他心里想的什么,我统统都知道,一切好商量,但他不能再难为你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告诉他,要是玉门关兵力不足,我可以支援一部份,一万以下,都可商量,你把这话跟他说!” 阿史那奇钵儿大喜,可又有些慌张,道:“师父,那岂不是你向他低头了?” 王平安笑道:“低头?我的头可不那么好低,他在这事上能得到多少好处,我要分七成。如果他要是能把我灌桌子底下去,我就分六成。但是,二一添做五,对半分,他是想都别想,而且士兵只能名义上划归玉门关,跟他直话直说,用不着不好意思!” 阿史那奇钵儿了声,心想:“还是师父厉害,竟然想出这种高招儿!”他点头答应,小跑出帐,又回玉门关去了。 狄仁杰笑道:“大哥,这可就不是古蓝田要占你的便宜了,是你占他的了!” 王平安笑道:“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我退一步,他进一步,粮饷我分大头,可上报就要由他来,以后有了麻烦嘛,他就得掉沟里去了!” 帐内众人齐声笑道:“就该如此,谁让他先算计咱们的了!” 众人说了片刻,各自回帐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下令拔营,突厥人分批过河。可毕竟人太多,而边墙那里的门又小,临河校尉虽管着十几个烽火台,但所控城门却只有一座,十余万突厥人顺次出门,所需时间颇多。 突厥人所带的大车不少,不少老弱是坐在车上的,过河时只好下车,在冰面上走的慢,可人人又都着急,一时之间,过河的情景很是混乱,挤成一团,大呼小叫的! 王平安没有过河,而是留在最后,正看着突厥人过河,忽然有人来报,后面来了一队人马,说是从长安来的钦差。 王平安吃了一惊,从长安来的钦差,怎么事先没有人通知自己?他问道:“那钦差是谁,是来向我宣旨的吗?” 报信的士兵摇头道:“问了,没说,好象不是一个钦差。” 王平安纵马向后,见远远的行来一队车马,打着大唐的旗号,一辆大车上,站着一位紫袍大员,一只手扶着车棚,另一只手正在冲着自己挥动! 这紫袍大员笑着叫道:“无病,老夫看你来了!” 王平安一愣,这不是房玄龄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宰相出京,应该是通知沿途各地方官的,自己虽人在途中,可看房玄龄走的方向,是和自己一致,那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一下自己? 纵马小跑到了车队前,王平安翻身下马,给房玄龄行礼,笑道:“原来是房大人,多日不见,您老精神倒是不错!” 房玄龄从马车上跳下来,扶起王平安,笑道:“最近几年,总感到身子骨越发的不如从前,今冬巡边,更是以为是件苦差事。但却不想,走了一路,反倒越来越精神了!” 王平安笑道:“那下官可要恭喜房大人了。”客气一句之后,他又问道:“不知房大人来到玉门关,所为何事,可是来找下官的?” 房玄龄摇头道:“老夫是来处理突厥人归降一事的。对了,王文度王将军也来了。来来,老夫介绍你们认识。” 王文度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腿脚虽仍不方便,但自行站立却是没问题的,而且只要他不走动,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有腿疾的人。 “王侯爷,你和咱老王可是亲近人,五百年前一家子啊,咱们的先人可是一个炕头儿上睡过觉地!”王文度满脸欢喜地叫了声,双臂张开,看样子是想要拥抱王平安,但脚下却没有动地方。 王平安咦了声,心想:“他是哪个卫府的将军,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肯定不是左武卫的。”脸上现出笑容,抢上几步,来到王文度的跟前,抱拳道:“王将军,咱们这是头回见面吧?” 王文度却不管不顾,拉住王平安的手,连连摇动,大声道:“久闻王侯爷的大名啊,只可惜一直无缘见面。天幸皇上他老人家派我巡边,咱们俩在长安没见过,可却在玉门关见着了,你说巧不巧,是不是有缘?” 王平安心想:“亲热得有些过份了,这种亲热法儿,要么是对我有所求,要么是对我有所忌!”他笑道:“是啊是啊,王将军和下官倒还真是有缘!” 房玄龄笑道:“你们两个先不要说缘分,都过来吧!”他冲二人招了招手,自己则又爬上了车,眯着眼睛,看向正在过河的突厥人。 王平安和王文度互相谦让着,来到房玄龄的车边。王文度站在车边,自有仆人过来相扶,将他扶上了马车。王平安见状,问道:“王将军,你的腿不方便?” 要是放了没到甘州前,王文度遇见了王平安,他肯定会说自己腿有毛病,让王平安给他看看。可自从房玄龄答应帮他夺取王平安的兵权后,他的想法就变了,一点王平安的人情不想欠,要是欠了,哪还好意思抢人家的兵权呀,王文度脸皮虽厚,但也没厚到这个地步! 王文度摇头道:“没事没事,路上坐车坐得多了,有些麻,过一会儿就好了!” 王平安哦了声,没再说话,爬上马车,站到房玄龄的身边,向葫芦河那边望去。 此处离河岸尚有一段距离,站在马车上,正好能望到突厥人过河,而且看的是全景。 房玄龄看了片刻,道:“无病,突厥人有十余万人之多,控制起来着实不易啊,这段时间可辛苦你了!” 房玄龄从政日久,可谓老奸巨滑,滑到了远赛泥鳅的地步,他这话里有莫大的陷阱,就等着王平安往里跳呢! 王平安和别人比,人情世故方面强上不少,可要是和房玄龄相比,和这位大唐的开国宰相玩政治,那他可就差得远了。 房玄龄一句话,就把王平安扔坑里了!王平安当即点头道:“是啊,这么多人,又都是突厥人,在生活习性上和我中原百姓有很大不同,而且老弱高达一半以上,又缺吃少穿的,这一路上赶路,可真是着实不易。下官很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啊,但为了我大唐的千秋万代,下官一直咬牙挺着,终于将他们带到了玉门关。” 这番话说的即谦虚,又不忘把自己夸一通,算是很得体,符合官场上的一贯述事作风。只是可惜,房玄龄这回要听的不是一贯作风,而是只从字面上理解! 房玄龄道:“担子太重了,老夫看得出来,你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你能一直坚持着,这点很好,但处理这件大事,光靠勤勉是不够的,还需要有经验才行啊!” 他一指河边,道:“你看看,突厥人过河很是混乱,这可不好,容易出危险啊!王将军,你领兵的经验丰富,你说呢?” 第四百四十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第四百四十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王文度听房玄龄相问,他马上就道:“是啊,太混乱了,这可不行啊!” 他看向王平安,用长辈教训小辈的语气,道:“王侯爷,要想领好兵,那就得事先做好计划。十余万的突厥人过河,得先规定出,哪支队伍先过,哪支队伍后过,而且还要撒出斥候去,至少要撒出三十里,侦察敌情,如果一旦有敌人奔袭,得有时间应战啊!你可知道何谓半渡击?”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却不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了。这么多的突厥兵,虽然我划出部属了,但其中却夹杂一半以上的老弱。老弱们过河,你不让突厥兵扶一把?要是你的父母步行艰难,你这做儿子的不去扶一把?至于说撒出斥候,你怎么知道我没撒?还要撒出三十里!玉门关离这儿也才二十来里,我总不能把斥候撒出关去吧,玉门关的守兵是干什么吃的?” 心中大是不满,但嘴上却没法说出来,王平安只好道:“王将军说得是,是下官事先没有想得周全。” 他们在这里观望,苏定方和狄仁杰等人也都赶了过来,他们听说有钦差来到,自然要过来看看。上前给房玄龄行了礼,众人便陪在车边。 狄仁杰听王文度挑刺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两人是来干嘛的?不象是来奖赏我大哥的,倒有种来贬斥的味道!” 苏定方也看向王文度,心想:“多年前,和他见过几面,那时他的官职还不如我高,现在却是卫府将军了,穿着从三品的官服,一样的人,一样的兵,官运却大大不同啊!”暗地里叹了口气,倒没注意王文度说的话。 而欧阳利兄弟几个心里则想:“要坏。如是朝廷来赏赐主人的,应该一到即宣旨,可现在不宣旨,却挑起毛病来了,看来事情要不妙啊!” 果然,王文度紧接着一句话便是:“年轻人,还是经验太少,领个队便要出这么多的差错,如果再让你安置这些突厥人,事宜繁琐,你岂不是要出更大的纰漏。” 王平安心想:“不对劲啊,听着怎么象是要过河拆桥呢?”他忙试探了一句,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正因为下官有很多事情想不到,所以朝廷才派二位大人来……主持大事,让下官辅助二位!” 这句话是试探,接下来就要见真章了,要是这两位所谓的钦差摇头,说还是你主持,我们是来监督的,那就一切好办,要是他俩点头……那以后的一切,就都不怎么好办了! 房玄龄和王文度哪有听不出来的可能,王文度没吱声,看向了房玄龄,而房玄龄心想:“要是褚遂良在此,怕又要取笑我了。可惜,我这次来的目地,就是要压一压王平安,不能让他太得意啊!” 眼望河边,房玄龄点了点头,道:“不错,安置突厥人事关重大,不能轻忽,事先朝廷并没有料到这些突厥人会意外归顺,而现在既然有了这个结果,当然就要妥善处理了。老夫此次前来,就是要处理这件事的。” 王平安心里一凉,呀,完,糟! 苏定方和狄仁杰等人则一起抬头,看向房老宰相,人人心想:“你都多大岁数了,咋能干出这种事呢,你不脸红吗?” 房玄龄在心里脸红了一下,至于表面上嘛,面皮也有点红,不过那是冻的,不是害臊!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这是皇上和朝中各位大人的意思,本来老夫也是不想来的,但就象无病你刚才说的,为了大唐的千秋万代,就算再苦再累,老夫也得来啊!” 王平安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道:“辛苦房大人了,您来了就好,下官终于可以卸下这副重担了!” 王文度舔了舔嘴唇,这个王平安倒还真好说话,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看来传言无误,他还真是个温吞吞的滥好人啊! 既然王平安不反抗,他也就不用再假装亲热了,指着过河的突厥人道:“房大人,你看看这些人过河成什么样子,都挤成一团了,堵在河道中间,如果冰面突然塌陷,岂不是要糟糕?” 有些人,被称为乌鸦嘴,原因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坏的话就要变成坏的事! 他这话刚说完,话音还没落地,就见远处的冰面上,忽然乱了起来,一处冰面塌陷了! 王平安啊地一声,叫道:“要出大事,快快,快去抢救!欧阳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说着话,他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跳上马背,顾不得和房玄龄打招呼,向出事地点飞奔而去。 苏定方等人也赶紧跳上马,向那边冲去,而欧阳利等人则施展轻身功夫,抢先向河面上跑了过去! 房玄龄和王文度互视一眼,心中同时想道:“这可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枕头送过来啊!” 王文度又想:“好,这兵权我是可以拿到手的,别说王平安不反抗,就算他反抗,我也有理由硬抢了,他确实办事不利啊!” 房玄龄则又想:“这个王文度,我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这人乌鸦嘴,黑得真够厉害的!” 吩咐一声,他俩让车夫催动马车,也往河边走去。 欧阳利第一个冲到河面上,见出事地点并没有围着许多的突厥人,而冰面破裂处,也没人在大呼小叫,一个桌面大小的冰窟窿上,卡着辆大车,车上草袋掉下,两个突厥人正在将驾车的马牵走,而又有几个突厥人正在抢救粮草。 欧阳利停下脚步,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突厥人一起摇头,他们是游牧民族,年年迁徙,年年要过这种冰河,就算出了危险,也自会应付,不需要别人帮忙的,就算是突厥老弱,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一个突厥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有个冰道子,夹住了车轮,赶得急些,冰面裂开了。没事的,只要别靠近这里,冰面炸不开!” 欧阳利看了下周围的人,发现没人一身的水,他道:“没人掉进去吧?” 突厥人一起笑了起来,太小瞧我们了吧,冰面不结实,它要破出大窟窿,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可也不见得我们见窟窿就往下掉啊! “没人掉到水里,请大人放心!”突厥人纷纷回答。 这时,王平安也赶到了,叫道:“有没有人掉下去?” 见平安汗亲自赶到,突厥人心情大好,很是感激,还是平安汗好啊,这么关心我们,换了以前的汗王,谁能在乎小牧民的生死! 众人高呼道:“平安汗放心,小人们什么事都没有!” 王平安嗯了声,道:“没事就好。”他在马上转身,看向后面跟来的房玄龄和王文度,心想:“就算没出事,但这个窟窿却不是假的,我可没法填上了!” 狄仁杰凑上前来,小声道:“大哥,他们也是来夺兵权的,和那个古蓝田一样。不过,那个从长安来的将军,似乎没有古蓝田的官大,两人争起来,就算房玄龄在一旁帮忙,胜负也是难料啊!” 他本来对房玄龄是很尊重的,但现在发觉老房头是来拖大哥后腿的,言语中顿时就不尊敬起来,直呼姓名了。 苏定方也走了过来,道:“这里是那个古蓝田的地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除非房玄龄带了突厥人归属的圣旨来,否则古蓝田硬抢兵权,那个王文度也是没法儿!” 王平安一旦失势,他也会跟着倒霉,一着急,竟然直呼起两人的姓名来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兄弟,你马上去玉门关,去见古蓝田,就说我愿意交出五万突厥兵的兵权,都给他。如果他吃不掉这么大的一块肉,那就让他先挑走青壮,至于老弱,告诉他,我来养活,用折柳县的物产养活,不用他操半点儿心,好处我也不要了!” 狄仁杰答应一声,道:“白给他这么大的好处,他肯定起疑心,不如说让他以后好好照顾阿史那奇钵儿,要是契丁部有事,请他务必要帮忙!” “好,就这么说!”王平安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去找房玄龄和王文度。 狄仁杰带了两个侍卫,向玉门关飞驰而去。 没过多一会儿,房玄龄和王文度上来了。王平安纵马到了车前,下马给房玄龄深施一礼,道:“房大人,王将军。刚才河面上出了事,冰面炸裂,损失了一辆大车。这都是下官事先没有安排好渡河的事宜,才引出的纰漏,下官惭愧!” 房玄龄心中叹气,其实这王平安人挺不错的,知道进退,还从不顶嘴,比同龄人强上不少。只可惜,风头出的太大了,要是再不压,势必会跋扈起来,以后太子可怎么用他啊,以太子的懦弱性格,这王平安还不得骑到他脖梗子上去! 房玄龄摆了摆手,道:“不必太过自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以后多和王将军学学吧!” 王文度心头砰砰狂跳,这就要说到关键地方了,这王平安不会起刺儿吧? 就听王平安道:“是,下官以后定要多向王将军学习。不如……突厥人出关事宜,就暂由王将军指挥吧,下官在旁辅助。” 第四百四十九章 古蓝田和王文度 第四百四十九章 古蓝田和王文度 王文度大喜,他虽然已经料到王平安会乖乖地听话,可却没想到会乖成这个样子!这事要是换了别人,再怎么着也得垂死挣扎一番的,至少也要有条件交出兵权,可万不成想,一个冰窟窿,就让这位大名鼎鼎的王侯爷服软了! 心中欢喜,他离卫府大将军一职,又近了一步。王文度喜滋滋地从车上下来,都没用人扶,直接下车,来到王平安的跟前,一把拉住王平安的手,笑道:“王侯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来,这些突厥人是你收服的啊,理当由你指挥才成,怎么要交给我呢?这不妥,这不妥!” 王平安心想:“我叫人把你扔冰窟窿里,那就妥了!”他道:“下官资历不够,又无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实需王将军你指点啊!王将军你就不要推辞了,就当帮帮下官吧,咱们的先人,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一个炕头儿上睡过觉呢!” 王文度哈哈大笑,拍着王平安的肩膀,笑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要是再推托,就是不顾大局了!好,那我就帮帮你,你也不用谢我,功劳还算你的!” “定是要谢的,下官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王平安连声客气。 房玄龄却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就算是王平安再温吞吞的,遇到这种事儿,也不可能没火气吧,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地交出兵权?权力就如美酒,不喝时不知其中甘美,可一旦喝了,便会欲罢不能啊!这王平安……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啊! 王平安客气一番之后,再不多说什么,陪在马车之侧,跟着房玄龄和王文度过河。这时突厥人过河已然大半,也没什么好指挥的了,突厥人长年迁徙,难不成连走路都不会么,哪里会需要人教。 人数虽然众多,可过了中午,大队便也全数越过边墙,并不休整,直接向玉门关方向进发。突厥人这时还不知道王平安交出了权力,现在最高指挥官变成了王文度,平安汗变成文度汗了! 过了临河十二烽,又行出十余里,玉门关便出现在视线之内,就见关口上旗帜无数,显见是对今日之事早有准备! 一阵鼓声,城门大开,千余名玉门关唐兵纵马驰出,举着大旗,向突厥大队迎来,领头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大都督古蓝田,而古蓝田身旁还陪着两人,左边的是阿史那奇钵儿,右边的是狄仁杰。 古蓝田得意非凡,就算他努力装出威严的表情,可仍难掩神色间的喜色,端坐马上,单手持缰,纵马小跑,将官们簇拥在旁。马蹄阵阵,铁甲声声,铿锵声传出一里有余! 昨晚,古蓝田没有睡好觉,他打了阿史那奇钵儿,回了玉门关后,酒醒了,心里也后悔了!契丁部的突厥人再好欺负,也没这么个欺负法儿的,冲进营里,将人家的汗王一通鞭子,万一阿史那奇钵儿记仇,他都不用造反做乱,只需要将部落拉走,拉到折柳县去,那后果就严重了! 他没能抓住吴氏,手里没捏到人质,王平安哪可能向他低头,而且他打了阿史那奇钵儿,王平安势必要进行报复,只要一道奏章呈进长安,说他殴打归顺了的突厥汗王,那非得朝野震惊不可,他的大都督也就算当到头儿了! 想到自己在失掉兵权之后的悲惨命运,古蓝田肠子都要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喝那么多的酒,吃那么多的鸡腿干嘛呀,吃饱了撑的,这下子闯祸了吧! 可正当他悔恨不己之时,阿史那奇钵儿跑来了,要求见他,他当然要见了,得弥补裂痕啊,得给人家赔理道歉啊!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阿史那奇钵儿竟然偷偷跑去见了王平安,并且带来了王平安的口信儿,只要他不再难为吴氏这对母子,那王平安就答应分他兵马! 王平安服软了! 简直是难以相信,王平安竟然是个软趴趴,这么好吓唬,自己连人质都没捏住,王平安就投降了,也太好欺负了吧!古蓝田大喜过望,好生安慰了一番阿史那奇钵儿,拍胸脯保证,以后绝对不难为他,而且也不强娶吴氏了,自己不当他继父了,只当他的哥们儿,小弟你有事,尽管来找大哥,大哥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事儿要是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刚把阿史那奇钵儿拉拢好,王平安又派人来了,派的是他的结义兄弟。这个名叫狄仁杰的小子,更是好说话,传来王平安最新的口信,如果古蓝田能够在王平安走后,好生照顾契丁部,好好帮助阿史那奇钵儿,王平安愿意交出所有的突厥兵,并让他挑选,青壮随便挑,挑剩下的王平安养着,用折柳县的物产养,不让他出一文钱! 这个王平安太好了,简直就是王大滥好人……不,应该是王大善人才对! 古蓝田把将军们招来,将事情一说,将军们大哗,有没有搞错,天底下竟然有人好到了这种地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将军们一起催促古蓝田,既然人家王平安都好到这种程度了,咱们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啊,得赶紧把军队接收过来,不能再劳累王侯爷,累着人家怎么办啊! 待士兵来报,说王平安领着大队突厥人靠近玉门关了,古蓝田二话没说,立即点起一支精锐部队,里面都是低级军官,出来迎接王平安,一来表示尊敬王侯爷,二来低级军官们可以立即接收突厥兵,先吃掉这支军队再说,免得夜长梦多,王平安再反悔! 出城之后,远远的便见大队突厥人中间,有数面大旗,表明着军队里指挥官的身份,一面大旗自然是王平安的,可又有两面旗,其中一面是卫府将军的,这面可以忽略,可另一面旗上竟然写着房,旗乃紫底,缠枝绕茎,竟是宰相的认旗! 姓房的宰相,那不是房玄龄吗?他来干什么? 古蓝田扭头去问阿史那奇钵儿,这孩子年纪小,容易说实话,而且就算说假话,表情上也会有破绽。阿史那奇钵儿确实挺诚实的,一脸的茫然,绝对做不出伪,他本来就不知道房玄龄来了嘛! 古蓝田又转头去问狄仁杰,这孩子年纪也不大,也应该是会说实话。他问道:“你来时,可见了房老宰相?” 狄仁杰同样很茫然,嘴里喃喃地道:“房老宰相……房,房老宰相?”年轻就是好,没学会撒谎呢,他也的确没有撒谎。是啊,他可没说见没见到房玄龄,只是不停地说着房老宰相罢了,这可不能算是撒谎,很诚实的嘛! 古蓝田心想:“看他俩的样子,都没在撒谎,那这么说房玄龄是突然来到的,他为什么要来,事先怎么一点招呼没打呢,按道理应该事先通知我的啊!” 来不及想到底为什么,古蓝田打马迎上,他是认得房玄龄的,下马抱拳,笑道:“呀,这不是房老宰相嘛!怪不得今天早上喜鹊在末将的房上叫个不停,原来当真是有喜事。末将参见房相爷!”说着话,作势就要半跪。 房玄龄忙从车上下来,抢上一步,作势去扶,嘴里道:“古大都督多礼了,老夫和你相识已久,乃是熟人,何必如此多礼呢,倒显得见外了!” 古蓝田便不下跪,他笑道:“房相爷,你怎么来到玉门关了,末将事先竟半点不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房相爷莫怪!” 房玄龄笑了笑,道:“此次老夫奉了皇上的圣命,巡视边关,行得匆忙,便没通知沿途各州县,免得大家接来送去的,耽误了公事。” 他拉过王平安,冲古蓝田笑道:“来来来,老夫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将军便是玉门关古大都督,而这位年轻人,便是长安家喻户晓的王平安,王舍人。” 古蓝田哦了声,冲王平安拱手道:“原来阁下便是王舍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王舍人年纪轻轻,便收服了十余万的突厥人,立下如此大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王平安忙道:“过奖过奖,古大都督谬赞了。您英雄了得,下官在长安时也常有耳闻,市井间有小儿歌谣,言道军中有一古,蛮夷吓松骨,说的就是您啊!” 古蓝田嘴巴咧开,很有些惊讶,道:“有吗,京中竟然有歌谣,唱的是我?”他心里却想:“这王平安可真会说话,脑子也灵,竟然随嘴就编出如此响亮的马屁,拍得我舒服之极!” 房玄龄和正下车的王文度互视一眼,心中都想:“有吗……肯定没有!” 王文度下了车,笑道:“古大都督,你刚才可说错了一句话,你说王侯爷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这可错了。人家王侯爷,已经封了侯了,封地折柳,就在玉门关外啊!” 古蓝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说错了说错了,老古我是个粗人,嘴上没把门儿的,王侯爷你可千万别见怪!” 王平安笑道:“古大都督客气了,这有什么好见怪的呢!”说着话,他转头向苏定方打了个眼色。 苏定方很配合地说道:“王将军,既然已经到了玉门关,就请您清点一下突厥兵吧,至于以后该怎么办,您还得示下,我们也好照着办理!” 王文度心中欢喜,他道:“不急不急,等先安顿下来再说。古大都督,这些突厥人的粮草问题,还得请您帮帮忙,支援一些啊,就算我向你借的,日后必还!” 他是绝对不会让军队去折柳县整编的,而是打算先在这里快速理个头绪出来,然后再把军队带到草原上去,把名份定下来,再向朝廷请功。按着他的估计,他不会带兵太久,顶多半年功夫,朝廷就会招回他,可再回长安时,他的身份就会变了,官职必会向上升一升! 领不领突厥兵对他来讲,没什么太大趣味,也没心情在草原上喝西北风,他的真正目地是通过安置这些突厥兵,为自己当上卫府大将军铺路,仅此而已! 古蓝田听着一愣,他不认得王文度,刚才房玄龄没介绍,他也没兴趣问,一个卫府将军罢了,认不认得又能咋地!可听王文度这么一说,他顿时不乐意了,摆手道:“阁下谁?突厥兵的收编事宜,不劳阁下动手,我自行派手下进行就可以了!” 王文度啊了声,心想:“什么意思,你清点突厥兵,那我干嘛呀?” 房玄龄皱起眉头,看向王平安,心想:“我就猜到他不会那么乖,怕不是用了一女二夫之计吧?” 笑了笑,打了个哈哈,房玄龄道:“刚才一忙,竟忘了给古大都督做介绍。这位是王文度王将军,现在左骁卫任职,此次和老夫一同奉了圣旨,出关巡边。你二人都是武将,以后要多亲多近,好好相处。” 古蓝田霸道惯了,虽然对房玄龄有所顾忌,但对王文度却没什么好顾忌了,他瞪起眼睛,指着王文度,大声道:“我说的话,你可曾听明白?” 看着古蓝田两只象牛眼一样的大眼珠子,王文度顿时明白了!好啊,这是上了王平安的当了,他肯定事先答应了姓古的,然后又把军队给我,一个闺女嫁了两家汉子! 王文度转头,对王平安道:“王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王平安啊了声,摇头道:“什么事,王将军你指的是?” 王文度大怒,果然是糊弄我的,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十余万突厥人随随便便就交了出来,哪有这么大方的人! 王平安转过脸,不向王文度解释,而是向房玄龄道:“房大人,是这么回事,因为这些突厥人这个冬天,要先在折柳县过冬,粮草什么的就得古大都督帮忙支援了。玉门关乃是西北门户,古大都督兵力防守玉门关是足够了,可要是在兼顾折柳,未免就兵力不足,所以下官答应让古大都督从突厥兵里挑一批去,只挑一批,不是全归他指挥。” 说罢,他转头对古蓝田道:“古大都督,是这么回事,你我事先派人说好了的,对吧?” 古蓝田把脖子一梗梗,大声道:“对呀,是这么回事!有什么不妥吗?”他又冲王文度瞪起了眼睛。 王文度大怒,也大着嗓门,道:“不妥,当然不妥了!” 第四百五十章 折柳大盗 第四百五十章 折柳大盗 王文度顿时就急了,这能妥么,要是这都算妥,那不妥得啥样! 他是不会久领这些突厥兵的,早晚得交出去,但交出去时,交的是兵,还是民,这就大有说法了。交出的是兵,他安置兵马成功,这算是军功,可要是交出的是民,那就只能算是文官处理归顺百姓的日常生活了,苦劳是有的,军功就不见了! 再说,看古蓝田这个蛮横的样子,傻子都知道,他肯定会把精兵统统挑走,只会给他剩下老弱,极有可能老弱都不给他剩下。老弱当不成府兵,当辅兵还不绰绰有余么! 古蓝田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珠子都大了,叫道:“怎么个不妥法,你倒说说看。要是说得我不满意,小心军法无情!” 要不是腿脚不利索,王文度非得蹦起来不可,他叫道:“军法无情?我犯了哪条军法,要你来无情?就算我犯了军法,也轮不到你来咋呼!” 王平安忙道:“别吵别吵,请听下官一言。”他将两只斗鸡一样的将军分开,道:“古大都督,王将军说的没错,是有些不妥,他是为你着想的!” 王文度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这个王平安到底胆小怕事,不敢得罪我……嗯,应该是不敢得罪房玄龄。关键时刻,他还是得偏向我说话的! 古蓝田却急了,拉住王平安,道:“王侯爷,王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咱们可是事先说好的,你的结义兄弟还在这里呢,难不成你要反悔?这我可不依!” 王平安叹道:“古都督你刚才把话听岔了,王将军确实是替你着想的。你想啊,玉门关这里乃是苦寒之地,粮草要靠关内州县供给,本就不易。而你挑走突厥兵后,不得养活他们啊?要养活他们,就得有粮食,王将军是怕你拿不出粮草来,导致突厥兵哗变。” 古蓝田哼了声,道:“这个我却是不用他操心的,朝廷对粮饷向有章法,不需要他一个小小的卫府将军,操这份闲心。” 王文度怒道:“谁要操心了,你……你……我说王侯爷,我可没这个意思,你是不是想岔了啊?” 房玄龄眉头皱的更紧,他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却发觉今天这事要脱离掌控,王文度怕是极有可能拿不到突厥兵!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王将军,咱们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人,先人们都是在一个炕头儿上睡过觉的,你的意思我最清楚,哪可能想错!” 他转过脸,又对古蓝田道:“王将军的意思是这样的,你把突厥兵挑走,玉门关的粮草就会不够,所以王将军打算替你分担这些粮草,他可以屯田啊,种出来的粮草,可以分给你一部份,养活那些突厥兵……”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两人同时打断。 古蓝田大笑着,道:“对,就是这么个说法,看来我确是误解了王将军的意思。王将军以大局为重,做法很是妥当,很好很好!” 王文度却叫道:“不对,我没有这个意思!”就算腿脚不利索,他也蹦起来了! 没法再不蹦了,要照王平安的说法,他不就等于替别人做了嫁衣,而且这嫁衣做的还落不下一个好!屯田?开什么玩笑,屯田一次,见到效果,至少得两年时间。干不好就要受到朝廷的斥责,要是干得好了……上面一句话,干得好接着干吧!那他回不回长安了,打算在这苦寒之地,落地生根不成! 古蓝田这回来劲儿了,他对王文度道:“你没这个意思?王将军,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不为大局着想呢?难道你拿了朝廷的俸禄,心里却只想着自己?你这不对啊,你现在这个意思,太不对了!不行,我得写奏章,向朝廷上报这件事,让朝里的大人们评评这个理!” 王文度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有心辩驳,可急切之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王平安从大局上说这件事,把他使劲往上捧,可捧得越高,摔得越狠,他现在只要不答应,古蓝田就能告他的刁状,而且还告得理直气壮! 王平安的话肯定不对,里面猫腻儿厚厚一层,可该怎么反驳呢?这就属于技术活儿了。王文度看向房玄龄,向他求助! 房玄龄原本紧皱着的眉头,却舒展开了。他也是没法反驳王平安的话,因为王平安站到了至高点,用大局唱起高调儿,根据官场上的规矩,对于这种典型的官样文章,没法儿直接反驳,一反驳就出事儿,就会惹火上身,只能顺着来! 但是,能和官样文章做抗争的,仍旧是官样文章!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敢拿板砖拍我,我就敢拿烧火棍捅你! 刚才局面不够明白,房玄龄拿捏不到关键,所以他只能皱眉头,但现在局面挑明了,他就知道关键是什么了,也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王平安不想交出兵权,所以想把水搅浑,说白了他现在就是搅屎棍,搅和古蓝田和王文度这两堆屎呢,而王文度还想把房玄龄也拉下来,那房玄龄岂不也成了一堆屎! 堂堂大唐宰相,绝对不能当……绝对不能让王平安搅和! 房玄龄笑了,他道:“你们哪,真真的都是武夫,粗人也!如此小的事情,何必吵来吵去的呢!”摸着胡子,一脸智者的模样,就差等着两个粗人发问,丞相,有何高见,为何发笑啊? 这两粗人还真凑趣,竟然一起问道:“房相爷,您有何高见?” 王平安嘴唇动了动,没吱声,心中却想:“定是臭不可闻的高见!” 房玄龄笑道:“安置突厥人的事宜很是繁琐,而且突厥兵的防地如何划分,也需上报朝廷,得看朝廷的意思,你们吵些什么呀!” 他一指王平安,道:“无病,突厥人是你收服的,又带了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他们都很听你的话。既然如此,不如暂时由你约束这些人吧,先把他们带到你的封地去,稳定下来,再做计较!” 古蓝田和王文度顿时没话说了,还吵什么呀,再吵也没用了,突厥兵还是归人家王平安,他俩谁也没份儿! 王平安心中一乐。怎么样,狗咬狗,一嘴毛吧,再后还是得人出来解决!他忙道:“是。现在看起来,诸多事宜,还没有个头绪,那下官就不自量力,先把这些突厥人带到折柳县了,等安置好他们,再和房大人及二位将军,商讨后续事宜!” 房玄龄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顿了顿,他又道:“老夫此次前来,主要目地是巡视边关,这玉门关晚些时候再视察不迟,古大都督可再好好准备一下,老夫到时打算检阅一下士兵。现在嘛,便去瓜州看看,王将军你陪老夫一起去吧!” 王文度心中老大不愿意,心想:“你答应我的事,现在却办不成,还要去瓜州。去那里干什么,要喝西北风,哪里不是喝,干嘛非要跑到那里去!” 可人家房玄龄是宰相,话除非不说,说了他就得听!悻悻然地答应一声,王文度跟着房玄龄上了马车,两人并不出关,取道去瓜州了! 行了一段路,王文度实在忍耐不住了,对房玄龄道:“相爷,你莫怪老王人粗,可我实在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你不命令古蓝田老实点儿,更不训斥王平安,反而是咱们走人呢,这不等于向他俩服软求和了吗?” 房玄龄嘿嘿笑了笑,道:“那老夫请问王将军,你要老夫强压他二人,用何理由?如何压法?他俩要是写起奏章来,告起恶状,那怎么办?反正朝廷是不会责怪老夫的,但王将军你,可就不一定了!” 王文度想了半晌,感觉好象真没什么好法,王平安满口的大局为重,实难反驳,而且古蓝田和他狼狈为奸,要是真的难为起自己来,自己一个卫府将军,怕是受不了的! 他哼了声,气道:“这口气实是难以下咽,被王平安这个小兔崽子给耍了,还得罪了古蓝田,这趟边关巡的,巡了一肚子的气。” 房玄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王将军啊,以你的才智,怕是难以单独抵挡一面啊!你和古蓝田争,就等于是和王平安争,他俩一定会联手对付你。可你现如今和老夫离了玉门关,赶去瓜州,他俩就没法和你争了。你说,那他俩该和谁争?” 王文度一愣,明白过味儿了,脸上露出笑容,他乐了! 王平安不肯撒手突厥兵,所以想出个方法来,让自己和古蓝田争兵权,他坐山观虎斗,顺便煽风点火。可现在自己离开了,王平安又答应了古蓝田好处,那古蓝田肯定得管他要啊,王平安还不愿意兑现好处,那怎么办?这不就换他俩互斗,而自己看热闹,等着捡便宜了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来王平安是渔翁,现在却变成王文度是渔翁了! 王文度一挑大拇指,道:“房相爷,末将佩服,你这招儿真是高啊,怪不得你是宰相,我只是个将军,你就应该是宰相,我就应该给你提鞋!” 房玄龄笑道:“咱们只需要在瓜州待上几天,等他二人打得头破血流,再去劝架,到时你想要什么,那就能得到什么了!” 王文度笑成了花朵一般,连连点头称是。 车队离了玉门关地界,行出数十里,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边上,只要过了这片树林,再走十几里,就能到瓜州了! 忽然,前面侍从叫道:“老爷,前面有树倒了,横在路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要钱不要命 第四百五十一章 要钱不要命 房玄龄和王文度两人还在车里笑呢,忽听前面侍从说有树横在路上。房玄龄打开车窗,向前面望去,问道:“怎么回事,树横在路上了?” 王文度打开另一扇车窗,也向路上看去,说道:“好大一棵树啊,看样子不象是被风吹倒的!” 侍从骑马回来,道:“老爷,前面有棵大树被砍倒了,横在路上,把路给堵得严严实实的,过不去了!” 房玄龄道:“那树能搬开吗?” 侍从摇头道:“凭小的们,是没法搬开的,那棵树至少要几十人才搬得开。” 王文度忽道:“不对,这么大的树肯定不是风吹倒的,而且树条浓密,并非是枯树!快,去看看,那树是不是被人砍倒的,砍了有多久!” 房玄龄啊了声,道:“难道是有拦路打劫的强盗?这里离玉门关和瓜州都不算太远,强盗岂敢如此大胆,竟然在此行劫!” 王文度嘿了声,道:“越以为不能出事儿的地方,往往出的事儿越多。但愿不是强盗吧!” 侍从答应一声,又向前奔去。可还没奔到大树那儿,就听林中一阵锣响,走出一队壮汉。 领头一个满脸黄胡子的大汉,操着古怪的口音,道:“不用看了,是刚砍倒的,就在你们离此三里路时,爷爷现砍的!” 这队大汉都穿着羊皮袍子,而且个个身高体壮,比之最精锐的突厥兵,也丝毫不差。这些壮汉有的手提开山巨斧,有的提着突厥弯刀,还有的竟然拿着唐兵的制式横刀! 别看他们服装穿得乱七八糟,蓬头垢面的,所拿武器也各式各样,但看武器的锋口,却尽是寒光闪闪,不用拿脖子试,也知道锋利无比,显而易见,这帮人就是靠手里的家伙吃饭的! 房玄龄啊地一声,坐回车里,心想:“糟糕,当真是强盗!”他忽地想了起来,这附近可是有一伙巨盗,连古蓝田都剿灭不了的巨盗,名号响彻西域,那就是折柳大盗! 王文度关上了车窗,小声道:“房相爷,这回丢人可丢大了,咱们俩都是朝廷命官,竟然在这里被强盗给堵上了,末将看这伙人可不好对付啊!” 房玄龄心里头这个生气啊,地方官都干什么吃的,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两个边塞重镇之间,竟有劫道的,劫的还是大唐宰相,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黄胡子大汉将手中巨斧往肩上一扛,道:“车里地,不用商量对策了,再商量也没用。爷爷就是靠干这行吃饭的,你们想啥,爷爷都清楚的很,赶紧下车吧!” 房玄龄脸色铁青,问道:“如要动硬,现在能否冲杀过去,击退这些强盗?” 王文度又打开窗子,向前面望了眼,缩回头,道:“估计没法击退,这帮强盗至少有二百来人,而且说不定咱们的后面还有人,堵在退路上!” 就听那黄胡子大汉又道:“不用数啦,爷爷身后有二百五十人,你们的身后还有二百五十人,加起来一共五百,你们是三十二个人,外面三十个,车里两个,一个叫房玄龄,一个叫王文度!” 他这话一说出来,房玄龄和王文度大惊失色,这强盗头子,是怎么知道他俩底细的,既然知道了,还敢拦路?打劫朝中重臣,不要命了吗? 两人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便都明白了,他俩的认旗由侍卫们举着呢,只要强盗注意上了,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王文度道:“房相爷,要坏事儿啊,这帮人见了咱们的旗,还敢下手,这说明他们不怕官兵,有可能是反贼啊!” 房玄龄处理政事,下令镇压反贼,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可要让他被反贼给劫了,那他就没办法了,手中无兵可使,如何镇压? 黄胡子大汉又道:“房宰相,王将军,二位不用害怕,爷爷我……在下,就是我呀,没打算把你们两个给砍了,只是想请你们去在下那里做客,欣赏一下大漠风景,没别的意思!你二位要是识相,现在就跟我们走,要是不识相,那现在就自杀,反正从我们这里平安过去,那是不用想了!” 在车里这么待着,也不是回事儿,眼前的危机,总得解决才行。房玄龄咳嗽一声,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掸了掸衣袍,他道:“这位好汉,如今太平盛世,做什么不好,为何偏要做贼?不如听老夫一句劝,归顺了朝廷吧,老夫可保你在府军有一位置,你的手下也有好的安排,这样岂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黄胡子大汉笑道:“行啊,就照你说的办。咱们先去在下那里,烫壶小酒喝,煮点肉片吃,商量下你打算怎么个招安法儿,岂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房玄龄眉头一皱,心想:“这事看来不能善罢,得派人出去报信才成!”他转头冲侍从首领打了个眼色,侍从首领脸色一变,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敢问这位好汉,你姓字名谁,如何称呼?老夫房玄龄,车上的是王文度将军,他腿脚不方便,就不下来了。”房玄龄问道。 黄胡子大汉哈哈大笑,摇头道:“房宰相,你糊涂了。在下既然做了贼,做了这有辱祖宗的勾当,又岂能告诉你姓名,你这话问的,可当真多余了!” 他将手中巨斧从肩上拿了下来,一指车队,道:“闲言少叙,废话少说。孩子们,将他们拿下,要抓活的,这些人都是肥羊啊!” 他身后的壮汉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往常他们打劫时,向来是上去就抢,哪会和肥羊们说话,浪费时间! 壮汉们各挺兵器,嗷嗷叫着,冲向车队! 房玄龄叫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冲侍从首领一挥手,叫他赶紧逃! 侍从首领会意,并不和强盗们打斗,一夹战马,冲进了树林! 黄胡子大汉叫道:“那人是去搬救兵的,不要让他走了,抓住他!”十几名大汉怪叫着,冲进树林,追了下去。 车队旁的侍从挥起兵器,冲上来迎战,他们都是房玄龄和王文度的亲兵侍卫,向来勇武,绝对不可能临阵退缩,别说只有二百来个强盗,就算是前面有二万多的敌军,他们也照样冲去! 只几个照面,侍从们便砍死砍伤十几名壮汉,而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受伤,反而精神百倍,护在车旁,大声呼喝战斗! 黄胡子大汉见状,骂了几声,叫道:“撒网撒网,大家都是斯文人,不需要动刀动枪的!” 王文度在车里钻了出来,手里提着宝剑,骂道:“你这狗贼,竟说自己是斯文人,到底是谁先动的刀枪,打不过了才说……” 没等他罗嗦完呢,就见十几张大网,一起扔了过来,顿时就把他们给罩住了! 侍从们很勇猛,杀人是不成问题的,但要被人当鱼抓,那就没辄了,勇不勇猛的,没啥用处! 也不知壮汉们以前是干啥的,有可能是渔夫出身,撒网的本事极其了得,十几张大网撒开,竟然将侍从们都给罩住了,一个都没跑出去,连战马都一块罩到了网里! 壮汉们齐声大喊,用力拉扯,将侍从们尽数拉倒,冲了上来,挨个抓住,抹肩头拢二背,全部绑了起来,连房玄龄和王文度也没幸免,哥俩儿一起被绑了个四脚朝天! 房玄龄和王文度大怒,这份侮辱可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有失体统,朝廷重臣的脸面荡然无存,他俩齐声怒喝,命令黄胡子大汉放明白些,要是再不松绑,小心日后连招安的机会都没有了! 黄胡子大汉笑道:“招安,招个屁的安。”随即脸色一沉,恶狠狠地道:“当初爷爷的父王被你们大唐招安了,结果呢?国破家亡,你们这些中原人,言而无信,最是可恶!” 王文度晕头转向,没反应过来,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可房玄龄却叫道:“你是高昌王族?麴家的余孽?” 黄胡子大汉眼睛瞪起,咬牙切齿地道:“余孽?好,骂得好,我让你骂!来人啊,将他们的嘴堵住,免得他们嚼舌自尽,我要让他们尝尝我这余孽的手段!” 壮汉们扯下两人的衣襟,将他俩的嘴给堵上了,扔进车中。并不停留,黄胡子大汉招呼手下,赶着车队,离开林边,向远处赶去。 玉门关。 城门大开,突厥人排着队,从城门穿出,向折柳县进发。 没有象房玄龄预计的那样,王平安和古蓝田根本就没掐架,反而勾肩搭背的,成了好兄弟,两人坐在城楼上,面前摆着张桌子,桌上大碗酒,大块肉,两人你敬我,我敬你的,正吃得不亦乐乎! 房玄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按着正常情况,他是没料错,王平安派了狄仁杰和古蓝田谈条件,以便诱使古蓝田和王文度狗咬狗。王平安使出一女嫁二夫的招术,他就以一招隔岸观火反击,等着看王平安和古蓝田互掐。 可是,王平安在派出狄仁杰之前,不还派出阿史那奇钵儿呢嘛!一套计划不行,咱就用二套计划,套朝廷的粮草呗,反正粮草那东西给谁都是给,干嘛不落到自己的军队上! 王平安很大方,非要划分给古蓝田一万精兵不可,古蓝田不好意思,军队太多了他也吃不下,户部要是嫌支出太多,必会扯皮,粮草反而不好到手,他只要王平安划六千人过来,一个半营的兵力,只是名义上划分,并不实领。至于所得粮草,王平安得七成,古蓝田得三成! 不过,王平安可曾说过,只要是古蓝田能把他灌桌子底下去,就能再多分一成,所以古蓝田干脆摆下酒宴,两个人就坐在城楼上,推杯换盏,看看哥俩儿谁能喝趴下谁! 这顿酒喝的,从天亮喝到天黑,突厥人都出了关,汇同了阿史那奇钵儿的部众,连夜向折柳县赶呢,他俩都没喝完! 古蓝田满脸通红,大着舌头,道:“我,我,我说王侯……那个爷啊,你可真能喝啊,我我……我……”哇地一声,他扶着桌子,就开吐了。 王平安也是一嘴的酒气,在喝酒之前,他吃了点自己以前配的药丸,专门解酒用的,但不是在酒后吃,而是在喝之前吃的,虽称不上千杯不倒,但应付水酒,那是半点问题没有的。但话说回来了,再怎么能多喝,喝完之后,身子难受是肯定的! 王平安拍着古蓝田的后背,道:“服了吧,服没服,没服接着来!” 古蓝田呃呃地吐个不停,王平安一拍他,他身子一软,竟然趴到了桌子底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身上沾满了呕吐物,又脏又难闻。 王平安冲唐兵一摆手,道:“扶你家大都督回去休息,等他酒醒了,告诉他一声,我走了,过两天来看他,什么事儿等那时再商量,不用着急。” 说着话,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狄仁杰和欧阳兄弟忙上前相扶,扶着他下了城楼,坐车也往折柳县去了。 折柳县离玉门关并不远,几乎可以说出了玉门关的地界,紧接着就是折柳县的地界。但由于关外地方广阔,所以当晚是赶不到县城的,突厥大队走到半夜,便立下营盘,明天天亮再赶路。 王平安进了帐篷之后,躺了一会儿,便感难受劲儿上来了,他叫来两个小丫头,扶着他到帐外,哇哇一通猛吐,又喝了点清水,这才再进帐休息。 玉门关城下。 夜半时分,一人骑着受伤的战马,奔到了城门口,叫道:“开门,我要见古大都督,我是房相爷的侍从,我们老爷出事了!” 这人便是房玄龄的侍从首领,他钻进树林逃命,顺利逃脱后面追来的强盗,但一出树林,却被林外的强盗逼得落荒而逃。 黄胡子大汉在事前是做好准备的,因树林离瓜州近,所以他在去往瓜州的方向,安排了大量的人手,事实上他说的二百五十后备强盗,不是埋伏在车队来的方向后面,而是埋伏在瓜州方向,虚晃了侍卫首领一枪! 侍卫首领要是转身就逃,往来路奔回,那就直接能逃掉,可被黄胡子大汉一吓唬,他以为后面真有堵路的呢,便往瓜州方向逃,虽然也逃了出来,但却弄了一身伤。 城上唐兵叫道:“你是谁啊?城门刚关上,明天早上才能再开,你等等吧!” 侍卫首领叫道:“不,不能等,快让我进城!”说着话,他身子一歪,从马上掉了下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破破烂烂的折柳县城 第四百五十二章 破破烂烂的折柳县城 城墙上的唐兵见状,商量了一下,虽然天黑看不清这人是谁,但估计不会是敌人。领头的校尉命人放下大筐,顺下一名唐兵。 这唐兵来到城下,跑到侍从首领的跟前,见侍从首领已经晕过去了。他将人扶了起来,翻看衣袋,找出了侍从首领的腰牌。 唐兵冲上面喊道:“这人是个破虏将军,是咱们自己人,好象真的是房老宰相的家将!” 上面的校尉嘿了一声,道:“宰相家里七品官,当真不假,一个家将竟然是破虏将军!” 他手下的唐兵都道:“将军,就算你干到退伍回乡,怕也是干不到破虏将军的,那可是正七品的官阶呢!” 校尉哼了声,道:“那又能怎么样,现在他还不是得求我么!”把手一挥,让那唐兵将侍从首领放入大筐,拉上城来。 等将侍从首领救醒,校尉自然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可侍从首领哪肯把这么丢人的事儿说出来,只是说要去见古蓝田,校尉只好派人送他去了都督府。 事情不巧得很,古蓝田今晚喝多了,醉得怎么叫也叫不醒,而且看他呼噜打得那么响,估计就算要醒,也得明天下午,极有可能得到晚上才能醒过来。 侍从首领几乎急得吐血,又去找副将,让副将派兵,可他却不肯将事情说清楚,只是要一队精锐士兵,最好全是斥候,让他带着“去见”房老宰相! 可副将哪敢派兵出去,这侍从首领既无房玄龄的手令,而古蓝田又写不出手令来,让他派兵给侍从首领,他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如果只要有个大官的家丁,跑来说要调兵,然后他就给出了兵去,那边关防守岂不成了儿戏! 侍从首领实在等不得,见从玉门关调不出兵来,只好向副将借了匹马,又让唐兵将他和马顺出城去,打马去找王平安,王平安应该是会调给他军队的,而且房玄龄被强盗劫持的事,也是可以和王平安说的。 一路狂奔,到了突厥人的营地。此时一夜折腾,天色已然放亮,突厥人正在收拾帐篷,准备向折柳县城进发。 侍从首领一路询问,来到了王平安的帐前,见帐篷前一片狼藉,似乎是喝多了吐的。侍从首领大急,有没有搞错,难不成王平安也喝多了,还吐成这个样子。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到了关键时刻,怎么都喝多了! 侍卫首领硬着头皮,和守在帐外的欧阳兄弟说要见王平安,他是房玄龄的侍从,欧阳兄弟是见过他的,无丝毫怠慢,进帐告知了王平安。 王平安可比古蓝田强多了,虽然喝多了,有些宿醉,但一听房玄龄的侍从来见,便即起身,叫进了侍从首领。 侍从首领进了帐后,不敢隐瞒实情,了。 王平安大吃了一惊,房玄龄和王文度被抓了,而且还是在离瓜州十几里的地方被抓的!这怎么话说的,那些强盗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侍从首领辛苦一夜,此时已然脱力,说完这些话后,便晕倒在帐中。王平安连忙给他看了看,发现是心火旺盛所致,上火上大发了,开了剂药,让两个小丫头煎了,喂这侍从首领服下。 王平安想了片刻,便派出侯灵,让他去玉门关找古蓝田,证实这件事,当然要低调证实,可不敢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王文度狗屎一堆,用不着管他,可房老宰相的脸面,却是必须要顾及的,能把消息封锁住,就尽力封锁。 侯灵得令而去,他也是满肚子的惊讶,天底下竟然有敢抓宰相的强盗,要么这强盗疯了,要么……还是疯了! 王平安又想了半晌,在没有得到古蓝田的回复之前,他做什么都不好使,而且忙中容易出错,还是稍安毋躁,静等回复得比较好! 命人收拾起帐篷,他带着突厥大队仍旧赶去折柳县城,并不返回玉门关。一路西行,不到半天的功夫,前面便望到了折柳县的城墙! 折柳县在多年之前,相当地繁华,这里是连接沙州和玉门关的重要关卡,向来商业繁荣,而且周边土地肥沃,县内土地有七成以上是绿州,无论耕种或是放牧,都是上佳之地。 但也由于这里太富得流油了,所以只要一发生战争,敌军必会攻打这里,隋朝末年乱兵把这里祸害得够呛,而进入大唐后,直到李世民登基之初,突厥人都很强大,长年把这里当成粮仓,无休止的劫掠。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折柳县这里的百姓无法正常生活,总是被人欺侮,而唐军却无法保护他们,结果积年怨恨爆发,通县百姓改行当了强盗,变成了他们欺负别人。而贞观之治的末年,唐兵已然可以保护折柳县时,老百姓却回不了头了,继续当着强盗,成为丝绸之路上的一大祸害! 如果外地人来到西域,问起折柳县有什么特产,那西域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回答说:强盗。这就是折柳县的最大,最多,且最有名的特产! 王平安骑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前面的突厥人已经停止了前进,靠近城墙后,突厥人都停了下来,抬头向城上观望,有的则回头望向王平安,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从白龙马上站了起来,王平安手搭凉棚,向折柳县城墙望去。 就见这座县城,着实不小,单看东面这一面城墙,就有三里多地,如果四面城墙一般长,那周长可就近十里了。这面城墙上只有一座城门,极是高大,但却没有城楼,城垛也破破烂烂的。 顺着城门两侧望去,王平安一咧嘴,好么,有一段城墙竟然没了,露出好大一段距离的窟窿,从这里都能看到城里去。这还不算,整面城墙竟高矮不一,显见是被拆过,而且城砖都被清理走了,绝对不是年久失修,城墙自己倒的! 城上城下,一个百姓也没有,更无一面旗帜,单看外表,城里是否住着人,都无法断定。 苏定方和狄仁杰来到王平安的跟前,狄仁杰道:“大哥,这折柳县可不小啊,这要是放在中原,都快赶上一个州的城池了,只不过太破烂了些。” 苏定方则道:“狄兄弟,你有所不知,关外的地方大,所以城建得也大,不过人倒是不多。因为行商总是带着马队驼队,所以所需地方也大,有的城里还有牧场呢,这折柳县不算大,中等城池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要说破烂,折柳城怕是可以名列第一,连城墙都被拆成这样了,实是骇人听闻。” 王平安嗯了声,道:“传令下去,让突厥人就地休息,暂不要入城。另选一队精兵来,随我入城查看。” 苏定方传下令去,突厥人当即下马下车,开始支锅拾柴,打算造饭歇息。一队突厥兵赶了过来,保护着王平安,来到城门口,打算入城察看。 这时,几名侍卫团的斥候从城里钻了出来,他们没走城门,是用爬城墙的方法,进入城里的。一名斥候奔了过来,叫道:“主人,城里有人,但为数不多,看到我们进去了,都跳上马跑了,是往北边跑的!” 王平安皱起眉头,问道:“是什么样子的人?” 斥候答道:“都是壮年男子,骑的都是骏马,估计可能是强盗。我们来不及全城察看,不知里面是否有定居的百姓,不过就算有,怕也超不过千人。” 王平安摆手让他退下,扬了扬下巴,道:“打开城门,我们进去看看。” 几十名突厥兵下了战马,跑到城门前,就想要撞门。可就在要撞,还没撞的时候,就见城门一阵晃悠,接紧着轰地一声大响,一扇城门轰然而倒,砸得积雪四溅! 突厥兵大惊,连忙后退,抽出刀来,惊疑不定地向里面望去,深怕里面埋伏着敌人! 城门洞的那边,阳光照在积雪上,发出刺眼的光芒,没有一个人。另说敌人,连敌马都没有一匹! 狄仁杰笑道:“好门,见到大哥来到,竟然主动打开,迎接大哥到来!” 王平安哼哼两声,很有点儿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折柳县不过是乱而已,但总不至于破烂。越危险重重的地方,城防就应该越强悍,就算没有地方官,那也没关系啊,老百姓结社自保总是会的,而且这里是强盗窝,为防官兵攻打,更应该强盗无数,守卫他们的老巢,却不成想竟然是座空城! 突厥兵见城门倒了一扇,无不大笑,纷纷收刀上前,打算进去,可又才走到门口,见另一扇城门哗地一声大响,歪到了一边,吱吱嘎嘎声中,慢慢倒在了地上。 苏定方在后面大叫下令,突厥兵赶紧跑过去,把两扇城门抬到一边,让出门洞,大队突厥兵纵马进城。 进了城后,王平安失望更甚,城内大道极宽,可道旁的房屋却极破烂,而且很是低矮,在雪地里,有些房子几乎只露出个屋顶,甚至有的房子已然倒塌,显见都是没人居住的。 王平安骑在白龙马上,慢慢走着,他看向道路两旁,好半晌,才对同样失望的狄仁杰说道:“怪不得我在长安时,常有人说,我甭想在封地收上一文钱的税来,我还不怎么相信,今日一到地头儿,我算是信了。不但我收不上税来,怕还得花一大笔钱,修修我的封地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强盗也有家眷 第四百五十三章 强盗也有家眷 别人有了封地,那都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封建社会,但存方寸地,留于子孙耕,这不仅是农民的最高理想,也是贵族们的最高理想! 有了封地就有了进项,就可以保证子孙后代衣食无忧,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惜,对于王平安来讲,好大一块折柳县的封地,不但不是好买卖,还是一个重大的负担,他得花费无数的金钱,去修缮……城里先别说了,先把城门修好吧! 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狄仁杰道:“大哥,怕是你有钱也花不出去啊,钱再多也得有人要啊,人呢?这城里也没人啊!” 王平安回头冲苏定方道:“百姓呢?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是否也是这个样子?” 苏定方呃了声,道:“来过这里,但当时是在行军打仗,末将的驻地并不是在这座城里,所以……所以只知道个大概,以前具体什么样子的,估计怎么着也比现在强吧!” 王平安气中烦躁,挥舞马鞭,叫道:“散开,去看看城里有没有百姓居住,带几个过来,我要问话!” 耶律俊哥儿大叫起来,突厥人立即纵马散开,向城里的大街小巷奔去。 王平安等人顺着大道,继续往前走,走出好远,这才看到大道的尽头,有一座大院子。严格来讲,这不是一座大院子,而是一座类似城中城的小型城堡! 这城堡修得相当高大坚固,可却着实气人,别人还好说,王平安一看堡墙,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原来,这座城堡的墙壁竟然是用城砖砌成的!很显然,修这座城堡的人,是把城墙给拆了,用拆下的城砖,修了这座城堡! 这座城堡肯定不是地方官修的,而是无法无天的强盗修的,否则谁会去拆城墙,修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几名突厥兵跑了过去,下马察看一番,回来叫道:“平安汗,栓马桩下有新鲜的马粪,是昨天的,这里有人居住!” 王平安怒道:“定是强盗无疑!” 上百名突厥兵跳下马来,各举兵器,撞开城堡的大门,冲了进去! 过不多时,有突厥兵跑了出来,报道:“平安汗,里面有很多人,足足两百多个,已经全部赶到院子里了!” 王平安翻身下马,大步进了城堡,过了一道影墙,就见后面有座大院,院子周围站着突厥兵,而中央则站着两百来个衣着破烂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被抓的这些人,看衣着是普通百姓,可看表情,却是一点都不象了,几乎没有人惊慌,就连小孩子都不哭闹,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平安一些人。 狄仁杰跟在王平安的身后,看向院子里的人,小声道:“大哥,不对劲儿啊,这地方是胡汉杂居,这么多人里面,怎么着都得有些胡人吧。可大哥你看,这些人里面,大人竟然全都是汉人,一个胡人没有,可小孩子里却有胡人,还有不少是胡汉混血!”他向来细心,观察入微,只看了一圈,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苏定方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忽地停下,不再吱声了,脸上神色不定,不知再想什么。 这时,欧阳利跑了过来,他刚刚带着兄弟几个,对着整个城堡搜查了一遍。他凑到王平安的耳边,低声说道:“主人,这些人都是强盗的家人。刚才属下看了,整座城堡里连一匹马都没有,而且也没有牛羊,但厨房里的灶头却是热的!” 王平安哦了声,心里也明白了。强盗见他带着大队兵马来到,便出城逃了,只留下了家属,马匹和食物也都带走了。 苏定方这时说话了,他道:“这种事情以前定然出现过。如果来的是胡人,那么汉人强盗就会逃走,留下胡人家眷,而官军来了,胡人强盗就会逃走,留下这些汉人家眷。” 沉默半晌,王平安这才道:“强盗们就不怕我杀了他们的家眷?”话一出口,立时明白,强盗们深知官军的脾气,根本就不怕。 不说别人,就说身边的苏定方,他当初为啥吃的官司,不就是因为被李靖给牵连了嘛,纵兵大掠,杀害归降之人,乃是朝中大忌,而李靖那样的大人物,都因为这个被拉下马了,何况别的将军? 在折柳县这个**的地区,一来附近的地方官怕受到报复,二来说实话,也犯不着和些老弱一般见识吧,要啥没啥,就有命一条。要了这些老弱的命,那帮强盗就得玩命报复,所以也就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反正再乱也是折柳县乱,跟玉门关和沙州都没有直接的关系,没有谁会傻得跑到这里来杀人! 忽然,狄仁杰说道:“没法定罪,这些人无法判定就是强盗,而且就算硬定了罪,他们也只是从犯,朝廷的规矩是不得连坐,只要他们愿意配合官军,不但不能杀,还得善待,以便让强盗们……那个回头是岸!” 王平安做了个深呼吸,道:“他们会配合吗?” 狄仁杰看了眼那些默不作声的家眷,道:“肯定会的,不信大哥可以一试!” 慢慢走到人群前,王平安用温和地语气道:“你们可都是折柳百姓?” 就象事先排演好似的,王平安刚问完,这二百来人竟然齐刷刷地点头,表示他们都是折柳百姓。 王平安又问道:“这里经常有强盗出没吧?” 二百来人又都点头,折柳大盗名头响彻西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平安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在我们来之前,你们可曾看到强盗了?” 二百来人又再同时点头,看到了,当然看到了,这里就是强盗窝子啊! 又是点头,不会是我问什么他们都点头吧?根本就不在乎我问的是什么!王平安更加和善地道:“你们看我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这个问题,靠点头或摇头,就不好使了! 可是,这二百来人竟然又齐刷刷地,把头都点了下去! 果然,你问啥他们都点头,态度良好,你爱说啥说啥去,我们统统表示赞同! 点到一半,有人反应过来了,不对啊,这人问的问题不能用点头来回答。少数反应还算快的人,赶紧硬生生地把点头,变成了摇头,可一想又不对,摇头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心慌之下,赶紧又点头,再……不知该怎么晃动脑袋了! 而一些小孩子却是很坚决,一路把头点了下去,有始有终,绝对不半途而废!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我是个男的,这个你们总不会看不出来吧?” 又是一个疑问句。结果呢,二百来人里有一大半的人,条件反射似的,竟然又点了下头! “真的分不出男女啊?”王平安忍耐不住,又问了一句。 可能事先排演时,没想到王平安会突然这么个问法,二百来人里,竟然还有少数人没有反应过来,听王平安问完这句,又点了下头! 王平安所带来的人当中,只要能听懂中原话的,无不哄堂大笑!就这脑袋瓜子,还当强盗呢?不过想想,脑袋瓜子好不好使,对于当强盗来讲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要手底下够狠就成呗! 王平安摇头道:“好吧,这回可得听好了,不要再点头摇头了。那些强盗刚刚是在这里的,因为外面有新鲜的马粪,而厨房没有食物,灶头却是热的,这说明他们才跑不大会功夫。我现在问你们,他们是朝哪个方向跑的?” 很明显,这个问题是事先排演过的,而且排演得挺熟。王平安刚问完,这二百来人包括小孩儿在内,一起举起了手,朝北边指去,表示强盗们往那个方向跑的!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狄仁杰,狄仁杰冲他一笑,怎么样,刚才预测的没错吧,他们都会非常地配合的,绝对不起妖娥子,所以甭想定他们的罪! 王平安回过头,又问道:“你们是强盗的家眷?” 二百来人刷地把头摇了起来,象王平安表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们事先排演过。 王平安叹了口气,冲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啊?” 这老妇低眉顺眼地道:“回大人的话,久闻官军残暴,见人就杀,不论好坏,所以我们都等着大人你下令杀我们呢,说不说话又有何用?” 口齿伶俐! 王平安一皱眉,他指了指周围的突厥兵,道:“他们可不是官兵,难道你看不出他们是突厥兵吗?” 这老妇头都没抬,又道:“回大人的话,久闻突厥兵残暴,见人就杀,不论好坏,而大人你又带了这许多的突厥兵来,想必更坏,所以我们都等着大人你下令杀我们呢,大人这就要杀我们吗?” 苏定方等人大感惊讶,这些人相当不好对付啊,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他们说的? 王平安这回可笑不出了,他看了看老妇,又看了看这二百多人。哼了声,他道:“既然你们认准了我要杀你们,那也好,就遂了你们的心愿。左右,将他们推出去,就地斩首!” 耶律俊哥儿当即把话翻译了过去,突厥兵一拥而上,抓住这二百来人,就要往外推!这下子二百来人可着急了,万没想到这少年大人竟是个不讲理的,或者说不按大唐的规矩办事的! 这些人当然是强盗的家眷,折柳这里乱七八糟的,而能在这么乱的情况下能活下来,还活得好,当然都有保护自己的手段。 如是官军来了,他们就用对付王平安这套,只要痛骂一番官军残暴,杀人如麻,保准能把官军给吓唬住,到现在为止,还没哪个唐军将领疯癫到敢承认自己杀人如麻,真敢叫人把他们推出去砍了的,反而会温言解释,并且安抚,甚至明知他们是强盗家眷,也得硬着头皮,给他们些粮食,深怕他们出事,赖到自己的头上。 而他们在这里应付官军,又可以让强盗们趁机逃脱,等官军发现被拖了后腿,再去追也追不上了。 如来的是胡人军队,这里可并非特指突厥兵,留下来的当然就不会是汉人了,而是另一批胡人家眷,胡人军队可是真的杀人不眨眼的,靠讲仁义道德不好使。但他们也有法儿,那时他们会痛哭,说被汉人强盗掳到这里来,感谢胡人军队来救他们,同样拖住胡人军队,诸如此类。 可他们万没想到,这位带着突厥兵来的唐军大官,竟然脾气和胡人差不多,什么仁义道德都不讲,翻脸就要杀人! 这二百来人顿时就乱了,那老妇叫道:“这位大人,你到底是大唐的官,还是突厥人的官?” 王平安笑道:“我是哪里的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你们不是要求我杀了你们吗,我答应你们的请求,一刀一个,有多少个,就砍多少刀!” “我们没有要大人杀我们,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二百多人全都叫了起来,连小孩都发现不妙了,开始哭喊起来。 苏定方笑道:“这就对了,见了官兵来,当强盗的不慌,那还成什么世界了,没王法了!” 王平安一摆手,道:“算了,放开他们吧,把他们都带出去,看好别让他们跑了。”想了想,又道:“莫要虐待,该给吃的给吃的,咱们不差这点粮食!” 他想起来了,房玄龄不是被抓走了嘛,这些强盗的家眷没准和那伙强盗有关系,自己捏住他们,到时也好和强盗谈谈条件,换回房玄龄和王文度。 突厥兵将这二百来人押了出去,找地方看好。王平安登上城堡的瞭望塔,看向折柳县。 城中锣声响起,就象地保里长招呼百姓一样,城里竟然用锣声招集百姓,而且还真的招出不少人来。 出人意料地,这里的百姓倒是不少,竟然足足超过三千多人,都在往城堡前的大广场走来。而先前散开的突厥兵竟然也跟着集中起来,不少人脸上惊恐,队中竟然还有空马,估计是落单的突厥兵被干掉了! 狄仁杰道:“大哥,这里的民风可真够彪悍的。这些百姓想要干嘛,不会是想跟咱们对着干吧?” 苏定方却道:“侯爷,你看,侯灵来了,还有那个古蓝田也来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房玄龄被问价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房玄龄被问价 站在了望塔上,王平安顺着苏定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城外一队兵马奔来,穿过突厥人的大队,往城门口急赶。领路的人正是侯灵,他的后面跟着古蓝田,再后面便是一队玉门关的骑兵了。 王平安道:“古蓝田竟然亲自来了,看来证实的结果不妙啊,房玄龄和王文度真的被强盗经抓走了!” 苏定方和狄仁杰脸色都一变,这事儿他们也都听王平安说了,但见王平安没有太怎么“重视”,便以为是个假消息,所以他俩自然也就没当回事。可现在听王平安这么一说,他俩也有点傻眼了! 狄仁杰急道:“大哥,房玄龄和王文度他们被抓走,这事可是当真?哎呀,他俩要是在没见到咱们之前被抓走了,那倒也罢了,可偏偏是刚分开不久,就被强盗给抓走了,这就非得你去救他们才行啊,否则朝廷怪罪下来,大哥你这辈子就都在封地待着吧,甭想在回长安了!” 苏定方嘴唇动了动,没吱声,没敢发表啥意见出来。 王平安摇头叹气,却又无计可施,他道:“等古蓝田到了,和他商量下吧。我有份去救人,他也有份的,而且事情发生在关里,他的责任更大些。”说完话,他走下了望塔,去接古蓝田。 穿过突厥大队,古蓝田驰进了折柳县城,奔进城中后,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根本就没问人,便直接跑向城堡,很显然他对折柳县并不陌生,不仅知道城里有个城堡,而且早就知道城堡这里是重点位置。 他奔到城堡门口时,王平安已经迎出门来。古蓝田还没下马,就气急败坏地叫道:“王侯爷,那事你知道得清楚不?” 王平安也没说客套话,点头道:“略知一二。” 古蓝田从马上跳下来,拉住王平安的手,跺着脚道:“咱哥俩一见如故,这回可是真的要一起故了,要是解决不了这件事,朝廷不得把咱俩一起推法场上去啊!” 王平安看了眼左右,道:“古大都督,稍安毋躁,这事你没和别人说吧?” 古蓝田一怔,呃了声,脸上现出臭乎乎的表情,道:“哪里保得住密,不得派人去查看事发地点么,早就人尽皆知了!” 王平安嗨了一声,摇头道:“古大都督,你好快的嘴啊!你没保住这个秘密,就算日后救出他俩来,也不见得会被感谢!” 古蓝田脸都绿了,身子开始哆嗦起来,道:“这件事太过重大,怎么可以保密?我我……没法保密的啊!” 王平安将他拉进城堡,两人上了了望塔。将左右打发下去,王平安才道:“古大都督糊涂了。这件事是保不住密的,但也不能由你我说出去啊。要是能把他俩救回来,咱们可以说他俩是深入盗匪巢穴,亲身涉险,咱们配合着,扫平了强盗,除去一害。” 古蓝田嗯嗯连声,把头点的象鸡啄米一样,道:“对对,就应该这么说,不但他们二人会感谢咱们,朝廷还要给咱们记功,这么说好,就这么说,兄弟还是你脑瓜够用。可,可要是救不回来呢?” 王平安一脸的看不起,那意思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吗? 他道:“要是没救回来,那就假装啥也不知道呗,如果上面查的紧,就把事情往瓜州刺史的头上一推,反正也是在他的辖区出的事,他不负责谁负责。如果实在逼得狠了,咱们也有话说,别忘了咱们可是派人去救过他俩的,算是帮过瓜州刺史的忙,只是瓜州刺史糊涂,尽把好事往坏了办,所以才导致救人行动失败。” 古蓝田哦了声,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反正要是一旦出事,便是刀架到了脖子上,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往瓜州刺史的脑袋上推,难不成咱们还要替他挨刀不成?又不是他的亲戚!” 可一说完这话,他就差点拿脑袋撞墙,苦着脸道:“苦也,苦也。王侯爷,你咋没早点跟我说呢,现在我都把话说出去了,无法挽回了呀!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哥哥我全都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平安嘿了声,道:“下面的事,可就咋办都不好办了!你先说说看,你是怎么去证实的?” 古蓝田便说起今天他所做的事情来。当侯灵跑回玉门关,要求见他时,他还没睡醒呢,可侯灵却不象侍从首领那样,不能见就赶紧另找办法。侯灵对仆人们说,朝廷来旨意了,要罢免古蓝田的官职,因为古蓝田办事不力,而他是来报信的,要古蓝田提早做准备! 这么大的事,仆人们哪敢耽搁,赶紧跑进古蓝田的卧室,用冷手巾把古蓝田给激醒,这才见的侯灵。等把事情一说,古蓝田差点没被吓死,宰相被强盗绑了,这可是大唐开国以来的头一遭,严重有损国体,非得连累一大群的人不可! 古蓝田忙不迭地派出精兵斥候,跑到出事的树林里去察看,想弄清禁到底是真是假。这还不是好证实的很么,斥候回报,林边确是发生过战斗,还有血迹呢! 这还不算,仆人还说起了昨晚侍从首领的事,说那个房老宰相的家将,因叫不醒古蓝田,所以又穿关而过,去找的王平安,确有人来报过信,但是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古蓝田又叫来副将,副将说确实有这么回事! 什么酒都被吓醒了,古蓝田大撒兵马,四处探风,他自己则领着亲随,跑来见王平安,商量对策。 说完这些话后,古蓝田就觉得全身发软,竟然慢慢坐到了地上,抱着头,不住地道:“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王侯爷,你快快拿个主意出来啊,要不然真的就全完了!” 王平安默不作声,望着下面渐渐汇集过来的折柳百姓。这些折柳百姓清一色的破衣烂衫,其中不少人面有菜色,显见日子过得不好。但人群中却夹杂着不少青壮汉子,虽也是穿着破烂衣服,但面色红润,且神色机警,和普通百姓大不一样。 百姓的周围,则是大批的突厥兵,而突厥兵们却似乎不怎么太靠近这些折柳百姓,只是在远处大声呼喝,挥着刀吓唬! 王平安稍稍一想,便即明白,突厥兵初来乍到,如果是来抢劫的,那便不用多么客气,可他们却知以后要此居住,便不敢杀伤百姓,而百姓当中混着真正的强盗,强盗们肯定将落单的突厥兵收拾了好几个,导致突厥兵又惊又怕,却不敢动手报复! 谁都有家眷,突厥兵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有亲人要照顾,而亲人就是他们的软肋! 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恶人,恶人怕啥?怕不要命的人! 突厥兵当强盗时,来去如风,不怕折柳大盗报复,可要是在此定居,那他们就害怕报复了,而折柳大盗却成了来去如风的人,他们要是报复起突厥兵来,杀些突厥老弱,突厥兵哪受得了! 凡事只要一涉及到至亲至爱之人,再硬的汉子,也得软下来,这是人之常情,铁石心肠的硬汉,你把他爹娘或是妻子儿女砍了,看他的心肠还铁呀石呀的不,连不哭都不行! 王平安手扶石墙,摸着冰冷的砖头,心中盘算。为什么折柳大盗敢把家眷留下来?那是因为他们有恃无恐,知道官军怕报复,所以不敢把他们的家眷怎么样,而且家眷留在这里,却还可以成为内应! 那么,现在强盗们抓了房玄龄去,怎么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有恃无恐呢?或者,觉得房玄龄他们有点价值,不能杀,但价值却不大,无法做为要挟的筹码呢?怎么能把房玄龄通过谈判的方法弄回来,然后再武力剿匪呢? 忽听古蓝田道:“我说王侯爷,你倒是出个主意啊,再拿不出主意来,怕房老宰相都被剁成包子馅儿了!” 王平安低头看向他,道:“倒不见得会当真杀人,杀了对他们没有好处,捏着人质,才好讲条件!” 顿了顿,他又道:“我有一计,但却有些行险,我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古蓝田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道:“好好,你说,我全都听你的!” 王平安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古蓝田听罢,目瞪口呆,道:“这,这可是有点狠了。最好通知下瓜州刺史吧,万一出了事,这么大的黑锅,总不能只让咱俩背吧!” 王平安嗯了声,道:“也对,这场戏,也得由他来唱唱,那才逼真。” 玉门关往西一百二十里,有座大湖,名为宝石湖,此湖四面环山,只有南边一条路可通往山外。从形状上看,就象一个裂了口子的洗脸盆,而宝石湖便是盆里的水。 山多洞也多,过了湖,最北面的那片群山,有个山头,名叫陷空山,山中岩洞无数,据说有的深洞直通地底,深不可测!这陷空山地形易守难攻,正是强盗的最佳藏身地点。 房玄龄和王文度被强盗们押着,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被带到了宝石湖,进入陷空山。黄胡子大汉见顺利将大唐宰相绑了来,而且并无追兵,心中欢喜。 进了山里的一座巨形岩洞后,命手下将房玄龄和王文度带了上来。 黄胡子大汉笑道:“房相爷,在下问你,你这身白白净净的肉,值几个钱啊?你说个数出来,在下好给古蓝田那王八蛋写信,你也好早点回去,免得我这里伙食不好,把你养得瘦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宰相和高僧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宰相和高僧 有强盗上前,将堵在房玄龄嘴里的布块取了出来,顺带着将王文度的嘴也给解禁了。 王文度嘴一得自由,立即破口大骂。他被堵了这么久的嘴,难免口干舌燥,吐字不清,可骂人的劲头却十足,呜噜呜噜地连方言都骂出来了。 黄胡子大汉一摆手,道:“废话这般多,这家伙虽是个卫府将军,但却不见得会值多少钱,把他带下去,吊起来养着!” 小喽罗答应一声,又把王文度的嘴给堵上了,连拉带扯的带出了大岩洞。 黄胡子大汉冲房玄龄笑道:“房相爷,你看到了吧,粗人就是粗人,绑了他这么长的时间,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竟然还这么有精神,果然是皮糙肉厚,傻大黑粗的货色!” 舔了舔嘴唇,他又笑道:“哪如房相爷这样,细皮嫩肉的,挺大岁数的人了,看着还象小孩子一样。” 房玄龄只感头皮发麻,喉管便劲涌动,费力地弄出点口水来,湿润嘴巴。他道:“这位好汉,老夫虽是宰相,却家无恒产,拿不出多少钱的,就算有些积蓄,千里迢迢的也没法从长安给你送来。你绑了老夫,除了能招来大祸之外,什么好处也得不到的!” 黄胡子大汉嘿嘿干笑几声,道:“你们大唐人最是小气。前些日子我绑了个和尚,据说是大唐派往天竺的使者,本以为能敲皇帝老子一笔钱财,结果你们竟然一个大子儿都不出,让我白养那个秃驴,花费着实不少。” 他站起身来,走到房玄龄的跟前,蹲下身子,道:“那个和尚我本来想要……嗯,现在要一万贯了,要是还不给,我就把他蒸着吃了。至于你嘛,房相爷,我看你怎么着也得值个十万贯吧?把你这次的买卖做完了,我就打算改邪归正,立地成佛啦!” 洞里的小喽罗们齐声大笑,都叫道:“立地成佛,立地成佛啦!” 房玄龄觉察出这黄胡子大汉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他却并不动怒,至少他没象王文度那样动怒,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唐宰相绝对是好汉,深知这个道理。 房玄龄问道:“好汉,你是曲智盛的什么人?”高昌王族姓麴,通曲,在唐朝这两个字是同一个姓,曲智盛是高昌末代君主。 黄胡子大汉脸色一变,直起身子,哼了声,大声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确是姓曲,姓曲名智茂,曲智盛是我异母哥哥!” 房玄龄听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说也没用,落到这种高昌破落户的手里,能有什么好结果。高昌当初可就是大唐灭的,而且作战计划,就是他本人策化的,房谋杜断,可不是白说的。 曲智茂将手一挥,道:“想装聋作哑?好,由得你,你终有一日要求我的,让不定过不了今天。小的们,将他也吊起来养着!” 小喽罗们上前,嘻嘻哈哈地将房玄龄也带了下去。 出了大岩洞,进入隧道,这陷空山别的没有,山里面全是山洞,不知有多少,而且各个山洞都是相通的。走了好半天,这才来到一处更加巨大的山洞里。 一进这座山洞里,房玄龄就感阵阵阴风吹来,这股风里有着一种很是古怪的气味,难闻是当然的,但更重要的是会让人感到一种恐惧感! 小喽罗们将房玄龄放下,笑道:“房相爷,看你的样子,相当地不好养,估计只一天就得叫苦,向我们大王求饶!” 洞里走来几个小喽罗,笑道:“这么快就送过来啦,我们刚把那个将军啥的吊起来。” 这几个小喽罗看向房玄龄,又道:“他就是宰相老爷?看起来不象啊,倒象是个教书先生。” 一个小喽罗道:“嗯,看着象。我小时候,日子过得还顺心呢,家里也能供得起我进私塾,那个教书先生就和他长得差不多,都是留了一脸的胡子,好几绺呢!” 后面又走来一个小喽罗,看样子是个小头目。这小头目道:“少说废话,赶紧把他放到筐里吧!” 小喽罗们齐声答应,将房玄龄推到山洞的一侧,这侧洞壁上有一根巨大的粗木,要两个人合抱的那种,粗木被固定在洞壁上,很是牢固,横着支出,伸向山洞的中间! 房玄龄向粗木的另一头看去,一看之见,心中叫苦。就见这粗木上绑着好几条大绳,每个绳子都吊着一个大筐,其中一个筐里的人他认识! 还能是谁,就是王文度呗! 而筐的下面,竟是无底的深渊,一个方圆七八丈的地洞,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而地洞里往上不停地冒着阴风,相当令人恐怖。这些强盗竟然把俘虏放在筐中,吊在地洞之上! 这种关押俘虏的方法,很有创造性,不但俘虏不敢逃跑,就算是有人来救,都相当地费劲,一个弄不好,被救之人就得掉下这无底黑洞里,尸骨无存! 小头目对房玄龄道:“房相爷,我听说过你的名头,很了不起。曾经我还是个普通百姓时,别说见到宰相了,就算是见到个衙役,我都得绕着走,免得挡了官老爷的路,挨打挨骂!” 他一指黑洞,笑道:“这洞名为无底洞,直通地心。到底有多深,没人知道,反正扔下去块石头,你是听不到响儿的。我把你吊在这上面,让风吹吹你,替你败败火。嗯,不用绑着了,给他松绑,宰相老爷要优待!” 小喽罗们一起笑道:“官老爷的火气就是大,动不动就打人,这无底洞正适合你们这样的人!” 他们拿来一只大筐,很大很结实的那种,筐上绑着好几条粗绳子,将房玄龄硬塞进大筐里,小喽罗们抬着他,吊到了粗木上,牵动木轮绞盘,将房玄龄顺到了粗木的中间,同时也是无底洞的中心位置! 房玄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算他见多识广,可这种牢房却是头次听闻,忍不住脸上变色,说不出话来。 小喽罗们站在洞壁那里,嘻笑着,想看房玄龄告饶,可房玄龄的宰相架子不是一般的大,尽管在筐里有些哆嗦,却半句求饶的话都没说。 看了一会儿,颇感无趣,小喽罗们便散了,竟无人留守,也不知为什么。 房玄龄见小喽罗们都走了,这才打量起山洞来,按道理来讲,这么个山洞本应无任何光亮,可让人奇怪的是,洞壁上竟有点点的亮光出现,虽然光亮微弱,但看清整个山洞,倒是一点问题没有,估计是某种能发光的矿石吧,无法考证。 旁边还有几个大筐,离他最近的筐里,装的当然就是王文度。王文度歪着脑袋,正在晕着。 而稍远几个筐内,每个筐里都有人待着,蓬头垢面的,看不清楚本来面目,只有一个还算是齐整,虽然也是脏得很,但却端端正正地坐在筐中,看样子竟然好象是在打坐。 房玄龄小声叫道:“王将军,王将军,醒醒,快醒醒!” 别看王文度在曲智茂面前,精神头十足地破口大骂,可真当他被吊到了无底洞的上面,精神头儿立马儿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更有可能那点精神头儿掉进了无底洞,反正是一点儿也找不到了,他竟然被吓得晕了过去! 房玄龄叫了好几声,见王文度什么反应没有,只好看向其他人。而其他几个人除了那个打坐的之外,则都默不作声,目光呆滞地看向他。 此情此景,房玄龄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又不敢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筐里。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打坐的人睁开了眼睛,看向房玄龄和王文度,忽然,这人问道:“施主,你可是房玄龄,房施主?”说的是中原话。 房玄龄啊地一声,他可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认识自己的人。他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人来,就见这人头发并不太长,只有数寸,比普通中原人要短得多,看年纪不到五十,相貌端正,可惜胡子太乱,象是从没修理过,在他的印象当中,似乎不认得这个人。 “老夫正是房玄龄,敢问阁下是?”房玄龄问道。 这人双掌合什,高诵佛号,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道:“贫僧玄奘,曾在长安与房施主有过数面之缘,呼呼十余载,房施主却没有多见老啊!” 房玄龄大吃一惊,道:“玄奘?你就是那个冒充大唐使者,跑到天竺取佛经的那个僧人?” 他对玄奘的事当然有所了解,但对于一国宰相来说,他并不如何关心唐玄奘个人的问题,考虑事情都是从国家大事上出发的,而且对于一个偷跑出关去的和尚,他要是有兴趣才怪呢,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个和尚罢了! 房玄龄道:“刚刚那个曲智茂说过他抓了一个和尚,当是老夫就怀疑是你,不过由于自身难保,也无力追究,不想你竟被关到了这里。” 看着双掌合什的唐玄奘,他又道:“你怎么没有被绑着?” 唐玄奘道:“因为贫僧没有为难曲施主,所以曲施主也没有为难贫僧。”语气平和,象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房玄龄奇道:“你都被他吊到这里了,还能怎么为难他?” 唐玄奘又念了声阿弥陀佛,道:“他让贫僧承认他是高昌王,贫僧便承认他是高昌王,他所求者不过是世间的飘渺虚幻之物罢了,贫僧给他,又有何难?” 房玄龄脸色一沉,道:“岂有此理,高昌早已灭国,何来高昌王一说,何况他只是个强盗罢了,又怎么配自称高昌王!” 一生气,宰相架子便出来了,竟然斥责起唐玄奘来。 唐玄奘却道:“高昌王和蝼蚁有何区别,强盗和蝼蚁有何区别?不过都是世间万物罢了,世间万物,平等存之,何不平等待之?” 唐朝,或者说整个古代,唐玄奘都是首屈一指的大辩论家。他不是一个人辩倒一个人,而是他一个人,能辩倒一片人。而且这一片人不能用百来记数,而是要用千,还得是好几千! 唐玄奘在天竺时,与佛门弟子辩论沸法,就能把天竺的佛门弟子都给镇住,都没人敢和他辩论,就厉害到这种地步。 小说《西游记》里的唐僧,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事实上大错特错,那只是艺术描写罢了。真实的唐玄奘,相当能说,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口才无与伦比。 僧人,要想弘扬佛法,要想劝别人皈依佛祖,不会说怎么能行呢?不但要能说,而且必须要非常非常的能说,把别人说得不服不行! 呃了声,房玄龄心想:“出家人都是特别能说的,我还是不要和他争论什么了。”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逃?” 唐玄奘却又道:“为何要逃?贫僧和蝼蚁有何区别?贫僧坐在寺院里修行,和坐在这无底洞上修行,有何区别?” 房玄龄气道:“下面是无底洞,掉下去就没命了!” “不过是又一次轮回而已!”唐玄奘道。 房玄龄心想:“怪不得你不怕呢,想法和我们都不一样啊!”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实和唐玄奘没什么话好说,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被问一大通,那还说个啥劲儿! 可唐玄奘却不放过他,竟又说道:“房施主,贫僧看你面有戾气,想必是心中有不平之事,可否说来给贫僧听听?贫僧或许可为你解惑。” 房玄龄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这么喜欢说话的人,他气道:“被强盗抓起来,吊到无底洞上,怎么能平?平从何来?” “这无底洞与那华厦豪宅有何区别?”唐玄奘伸开双臂,划了个大圈,道:“就算房施主有再宏伟的华厦,你所占之地,也不过是双臂伸展开这么大罢了……” 房玄龄嘿嘿笑了两声,道:“这筐可比双臂展开小多了。” “不然,不然。房施主所言差矣,且听贫僧给你讲一个典故!”唐玄奘显见是憋得时间太长了,没人听他说话,好不容易来了个房施主,他岂能放过,就要给房玄龄讲经说法起来。 房玄龄叹了口气,怪不得小喽罗们都不待在洞里呢……这回知道原因了,面对这位大和尚,他们没直接跳进无底洞里,都已经是奇迹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服不行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服不行 无底洞那里,唐玄奘给房玄龄在上课,讲经说法,劝他皈依佛门,而前面的大岩洞里,曲智茂已然开始提笔写信,要古蓝田和王平安交出赎金,赎回房玄龄和王文度。 根据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原则,曲智茂知道这第一封信肯定不好使,王平安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了解,但古蓝田一定不会答应。就好比他绑了唐玄奘后,管古蓝田要钱,尽管古蓝田承认大和尚是朝廷派往天竺的使者,但朝廷不答应赎人,他也没法给钱。 可房玄龄的身份不一样,他可是大唐的宰相,长安方面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弄回去的,不管是出兵硬抢也好,拿钱赎回也好,反正一定会让房玄龄回去的,这就使得曲智茂有了谈判的可能。 第一封信不好使,但唐军方面必会派人来拖延时间,一边和曲智茂谈判,一边派兵来救房玄龄,接触几次是肯定的。 曲智茂对于此点,早就想好了,他在这些办事之前,便和草原上的达颜部通了消息,要求达颜部给他做个中间人,干预此事,他不可能直接和唐军谈判,但达颜部可以派人在中间穿针引线。 达颜部便是吞并阿史那奇钵儿部落的那个草原强权,大唐决定扶持阿史那奇钵儿的契丁部,达颜部早已得到风声,并且开始准备应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曲智茂如果做出暴抽大唐朝廷脸面的事来,达颜部是一定会支持的,和他做个战友。那么曲智茂狠敲大唐一笔竹杠的买卖,成功的可能性就会成倍增长了。 曲智茂写了好信,叫过两名小喽罗,让他们将书信给玉门关送去,告诉古蓝田准备钱,如要是嫌赎金太多,想要谈判,那也成,不过必须要通过中间人才行。 两名小喽罗拿了书信,离开陷空山,去了玉门关。 曲智茂又提笔写了另一封信,是给达颜部汗王的,将已成功抓住大唐宰相的事说明,请求达颜部出面干预,共同对付唐军,事成之后,好处二一添做五,大家平分。 又招来两名小喽罗,将信送去了草原。 办完事后,曲智茂亲自向无底洞走去,想看看房玄龄的狼狈模样。出了大岩洞,来到无底洞,见小喽罗们正聚在一堆赌钱,曲智茂怒道:“混帐东西,不好生看管犯人,竟然这里嘻哈,小心把你们都填了无底洞!” 小头目见他来了,忙颠颠地迎上前来,笑道:“大王,不用担心,他们跑不了的。我们就算不进去,也能知道他们有没有起妖娥子。不信大王你听!” 小喽罗们笑嘻嘻地,都不说话,山洞里安静了下来。 本来曲智茂从没注意过这里的事,可小头目这么一说,而山洞里又一静,他顿时怔住,片刻功夫,脸上露出笑意,道:“也是,倒也真不用进去,就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就听无底洞那里传来说话声,说话的正是那个大唐和尚,似乎在将一个什么典故,而其间还夹杂着房玄龄的说话声。 曲智茂笑着走到大山洞的洞边,侧耳倾听里面的谈话。 就听唐玄奘说道:“那饿鹰乃是恶禽,可为什么却要割肉给它吃呢?因为,割肉饲鹰可救鸽子一命,乃是大善事,而饿鹰吃了肉便可活命,同样是大善事。割一肉而活两命,方是我佛家的本意。并且,还可以感化饿鹰,使它弃恶行善,此乃普渡众生的本意啊!” 房玄龄道:“难道割点肉出来,那饿鹰从此后就能改吃素了?” 唐玄奘哎呀一声,道:“房施主,贫僧为你讲了这半天,你怎么还不懂普渡众生的本意呢?来来来,让贫僧再给你讲个典故,你便会明白了,且说佛果之觉智,谓等觉妙觉证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你不渴吗?”房玄龄问道。 “如能让房施主大彻大悟,贫僧渴又何妨,请你听贫僧说,菩提……”唐玄奘道。 “那你饿不饿呢?”房玄龄又问道。 唐玄奘摇头道:“多谢房施主关心,贫僧不饿。嗯,如果你感到饿了,贫僧可能教你一个方法。好,咱们先说另一个典故,菩提树上有硕果千枚,世人采之可解饥渴,房施主请想,如果你能吃到菩提之果,又岂能再想吃凡世俗物……” 房玄龄听得头晕脑胀,气道:“那老夫怎么才能吃到呢,这里可是无底洞!” “这个容易啊,房施主你闭上眼睛,幻想那无上菩提……” 还没等他说完,房玄龄便道:“好,老夫把眼睛闭上,幻想菩提树,你也把嘴闭上吧!” 唐玄奘却道:“房施主想必没有见过菩提树,待贫僧为你解说,勾勒出大致模样,以方便你开始幻想……” 曲智茂哈哈大笑,走进了山洞,站在粗木旁边,冲大筐里的房玄龄说道:“如何,房相爷可服了吗?” 原来,是用这么个方法让我服!怪不得他说不用一天我就得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房玄龄道:“曲好汉,能否为老夫换个地方吊着?” 曲智茂笑道:“想不到房相爷也有诙谐的一面,这无底洞只此一处,陷空山虽大,却再没第二处深洞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在此处吊着吧!” 他回身对小喽罗们说道:“拿些食物清水来,送给他们。”小喽罗们忙拿了水瓶,还有一些青菜,包了一大包,木杆挑着,放进众人的大筐当中。 房玄龄接过水瓶,喝了点水,又看了看怀中的青菜,道:“曲好汉,你可真是很大方啊,关外苦寒之地,菜比肉贵,你竟能给老夫吃菜,这可多谢了。” 曲智茂笑道:“房相爷多吃点,我们这里一日两餐,从不在食物上亏欠你们的。对了,我已经玉门关的古蓝田写了书信,只要他交钱过来,房相爷便可不用吊在这里了。” 说罢,他冲房玄龄哈哈一笑,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转身出洞离开,小喽罗们也跟着他离开,洞中又恢复了安静。 可也只安静了片刻功夫,唐玄奘便开始说话了,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便道:“房施主,让贫僧接着给你讲刚才没讲完的典故。” 房玄龄心想:“你可饶了我吧!”他可不想再听什么典故了,都被人吊到无底洞上了,哪还有心情听了,就算要听,也不能是现在听啊! 他指了指怀中的青菜,道:“这青菜倒是新鲜,看来这洞中有块宝地,可以在严寒种植蔬菜,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做熟了给咱们送来,却让咱们生着吃!” 一谈到实际问题,唐玄奘也没法再讲典故了,他叹了口气,道:“吃生菜,会肚子不舒服,方便的次数便要多起来,做那排泄之事。房施主请想,在这大筐之中,无底洞之上,想要方便会有多难!” 房玄龄啊地一声,这才想起这个很严重的问题,他道:“这个方便……这个,这个可太难了,就算能够方便,可该如何……如何那个擦干净污秽之物呢?” 唐玄奘一举青菜叶子,道:“不如贫僧给房施主,讲一个关于青菜叶子的典故吧!” 房玄龄差点和王文度一样,脑袋一歪,直接晕过去!他大声念了声阿弥陀佛,心中不停地祈祷,古蓝田还有王平安,你们快快来救老夫吧! 听他念佛号,唐玄奘大喜,看来典故说得有效果啊,房施主已经开始要皈依我佛了!心里一高兴,典故讲得更起劲了! 折柳县城。 王平安站在瞭望塔上,看着围过来的折柳百姓,招手叫过耶律俊哥儿,道:“传令下去,让城外调粮食进来,下面的百姓,按人头,每人半斤粮食。还要告诉他们,折柳县乃是我的封地,他们是我的子民,以后生计便由我来照顾,他们可以每天来领米,一天半斤,绝不拖欠,直到明天开春。” 耶律俊哥儿答应一声,下去传令了。 大冷的天,古蓝田却一直在擦汗,他道:“王侯爷,你不和属地子民说点儿什么,直接就给粮食,还要给到明年开春?” 王平安转头冲他道:“说什么?说得再多,有用吗?不如直接发下粮食,一天一发,让他们一直稳稳当当地待在城里,无法四处乱跑,麻烦事也能少些。” 古蓝田叹气道:“可你有那么多的粮食吗,不会是要我来支援吧?” 王平安笑道:“古大都督,你可以不支援,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古蓝田忙道:“不不,我支援我支援,全都交给我办,粮食的事不用王侯爷你操半点的心。” 正说着话,欧阳利跑了上来,道:“主人,咱们派出去找瓜州刺史的人回来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不是刚派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哦,可是半路上碰到了瓜州刺史派来的人?” 欧阳利道:“是瓜州刺史亲来,已经到了营地之外了,来的人不少,风火急电的,估计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不会这么急。”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古蓝田嘿了声,道:“我就知道他坐不住了,这等大事,他要是还不跑来,那他的沉稳劲儿,足可得道成仙了!” 王平安道:“咱们下去迎迎他吧!”说着就要下去。 古蓝田却道:“无需相迎,咱们的官职都比他大,干嘛要迎接他。最好给他一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感觉,让他明白明白,出了什么事,都要由他担着。再说了,本来就是他的地界出的事嘛,他是来求咱们帮忙的,用不着对他有多客气。” 王平安心想:“我就怕他乱写奏章,要是将此事提前报上去,咱们的压力可就大了。” 没理会古蓝田的话,他道:“古大都督在此等候,我去迎迎他,好歹是到了我的地盘儿,总不能让他挑理。”说着,走向台阶,就要下瞭望塔。 古蓝田一想,他俩见面可别先嘀咕什么,把我给卖了,如此巨大的一个黑锅,我可不能傻到一个人去背。嘴上说道:“确是不能失了礼数,那我也跟王侯爷一起下去吧。” 两人迎出城堡,只等了片刻功夫,瓜州刺史便到了。 瓜州刺史名为尤修洁,五十不到的年纪,他是个文官,出行向来坐车,可今天却没法坐车了,只好骑着马赶来。 房玄龄被强盗劫持,这事儿要放在平常,离城十几里的地方,又是树林又是冬天的,至少得过个七八天他才能得到信,知道这里发生了巨案,可古蓝田一咋呼,又派人去调查,自然惊动了当地的地保里长。里长赶紧把事情报进城去,尤修洁便知道了这事。 情急之下,他亲自出城察看,见林边果然发生过战斗,不敢耽误,立即跑到了玉门关,想要见古蓝田,却得知古蓝田去了折柳县,他只好又跑到了折柳县,和古蓝田脚前脚后,并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在官场当中,他的效率算是一等一的高了。 尤修洁来到城堡前,穿过老老实实等在城堡周围的折柳百姓,心想:“今天可真是奇了,折柳这地方,鸟不拉屎,百姓和强盗算是一家,从来都是最能折腾的,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他不知折柳百姓都等着领粮食呢,能不老实嘛,只是稍感奇怪,却也没功夫去奇怪多久。见堡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个大官,他连忙下马,拱手行礼,快步上前。 尤修洁道:“下官尤修洁见过古大都督。这位可是王平安王侯爷?” 古蓝田冲他点了点头,为他和王平安做了个简单的介绍,王平安领着大批的突厥人西迁,这事边关各处尽知,倒也不用怎么介绍,而尤修洁是个怎样的人……只要知道有了黑锅,可以让他去背,也就够了! 王平安伸手相请,道:“尤大人,你来得正好,想必有些事情你已知晓,不如进堡一叙,我们商量下对策!” 尤修洁忙道:“对对,正该好好商量一下。” 三人又上了瞭望塔,王平安将他想出的对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遍。尤修洁听罢,原本就发青的脸,变得更绿了。 尤修洁道:“这,这未免行险,怕是瞒不过强盗啊!”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而且主要也不是为了瞒强盗,而是为了瞒住朝廷,至于以后怎么办,只要救回了房相爷,后续事宜自有他去处理,你我倒是不必忧心。现在我和古大都督是要问你,你赞成这个主意吗?” 尤修洁心想:“我不赞成?我要是不赞成,你俩立时就得把黑锅往我身上压,我敢不答应嘛我!”他忙不迭地点头,道:“赞成,赞成,王侯爷的主意高明之极,下官岂有不……不随声附和之理!” 古蓝田哼哼了两声,道:“那假扮房相爷和王文度的人选,就由你来找吧,你总得干点事情,必竟我们是在帮你的忙!” 尤修洁一咧嘴,心想:“果然,我就知道,事情还得我去办,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俩联起手来,可比我大上好几级呢!” 无可奈何,只好下去挑人,他带的随从里,便有几个模样端正的,化化妆,倒也可以蒙混一时。 王平安出的主意倒是很简单,在现代斗智斗勇的谍战大片里经常可以看到。他是要找出两个人来,冒充房玄龄和王文度,在公众场合露一下脸,从而通过混在百姓群里的强盗,将消息传给绑了房玄龄的那些大盗。 房相爷和王将军安全得很,根本没被绑走,而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使用了替身,大盗们抓走的是替身,有点价值,但却不高,不能用来威胁唐军,所以放老实些,早早放回替身,免得招引唐军大举进剿。 而这招对朝廷也是管用的,如果救不出房玄龄和王文度,那人是尤修洁挑的,主意自然也是他出的,黑锅他不背谁背?他有嘴难辩,有理难伸! 如果救出了房玄龄和王文度,那一切就都好办了,可以说成他俩从没被人绑过,而是用计去剿灭折柳强盗,为民除害,后续事宜让房玄龄去想办法,把事情遮盖过去。而且剿灭了强盗,反倒是立了功劳,坏事可以变成好事! 这个主意经过验证……经过电影里的验证,那可谓是百试百灵,正义终会战胜邪恶,好人一定会将坏人打得落花流水。至于说到实际用起来好不好使,那没关系,这不就在验证嘛,好使以后接着用,要是不好使……房玄龄一代名相,必会名垂青史,永垂不朽! 尤修洁办事效率就是高,只不大会儿的功夫,就领上来两个随从,在丁丹若和柯莲雾的帮助下,化妆成了房玄龄和王文度的模样。 此时,下面的折柳百姓已然开始领米,而人群里混着的强盗,也没起什么妖娥子,都很乖地在排队等着。 王平安拍了拍手,对欧阳利打了个手势,叫他过来,在耳边吩咐了几句。欧阳利看了一眼那两个冒牌货,咧开了嘴,嘿嘿干笑几声。 欧阳利走到城堡的垛口前,扬声吐气,大声道:“各位折柳的父老乡亲们,你们之所以能领到过冬的粮食,都是因为长安来了高官,是他们下的命令。一位是卫府将军王文度王将军,而另一位便是我大唐宰相房玄龄房大人!” 按道理来讲,他不应该直呼两人姓名,可现在哪还管得了什么道理不道理的,赶紧把戏演好,把消息传出去,才是正经。 折柳百姓们听了他的话,都抬头向城堡上看来,就见垛口后面出现两个人,都穿着大唐高官服色,满脸的胡子,帽沿压得很低,几乎都看不出到底长得啥模样。 不少折柳百姓叫道:“多谢房相爷王将军,老天爷保祐你们,公侯万代,长命百岁!”喊完之后,便又伸脖子向前看去,等着领米。 而更多的百姓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抬头望了眼,嘴里嘟囔几句,便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发米的突厥兵身上。 人群中夹杂的强盗反应却挺强烈,有几个强盗竟然嗷嗷叫了起来:“房相爷,还有那个啥的王将军,要发米也不多发些,一次发足多好,干嘛一天半斤的发?一天半斤米,哪里会够吃!” 古蓝田在上面低声骂道:“白拿米还要这般多事,可见这些人平常有多么的混蛋。” 王平安眯起眼睛,又叫过欧阳利,道:“把刚才起哄的人都记住,派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来。” 欧阳利答应一声,下去办事了。 狄仁杰这时走了过来,王平安他们谈事,他很知趣,并不过来凑热闹,现在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来。他对王平安道:“大哥,人群里的那些强盗不象是绑了房相爷的那伙强盗。” 众人齐齐啊了声,古蓝田性子最急,问道:“何以见得,你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狄仁杰指了指下面,道:“刚才我向下面仔细看了看,当两位大人……”他一指那两个还在垛口旁装模作样的冒牌货,又道:“如果那些强盗真的绑了房相爷他们,见到这两位大人后,必会惊讶,说不定还会出口戳穿,就算不戳穿,也必会惊讶,转身就走,去给强盗报信,半斤米和这种大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王平安等人一起点头,确是这么回事! 刚刚这两个冒牌货出现时,下面没人表示惊讶,老百姓表示少许感谢,也不是特别的强烈,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把宰相和半斤米放在一起比较,显见是半斤米的价值更大些,宰相是谁和他们无关,可半斤米却和他们自身利益相关了,而半斤米却又不值得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五体投地,所以这种反应正常。 可那些人群里的强盗,却也没把宰相当回事,对于他们来讲宰相是个啥,有些人都模模糊糊的,他们倒知道是校尉是干啥的,因为他们只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军官,太高的他们也接触不到。所以他们随口起哄,也是正常的! 但两个正常加一起,就不正常了!说明折柳大盗不止一伙,而绑了房玄龄的那伙,肯定不是下面的那些人! 王平安问道:“古大都督,尤大人,这折柳大盗到底有几伙儿啊?” 古蓝田含含糊糊地道:“不止一伙儿,到底几伙,这个得问尤大人!” 尤修洁心想:“问我干嘛,我怎会知道!”他道:“回王侯爷的话,至少有两伙儿,下面是一伙儿,而绑了房相爷的是另一伙儿!” 说了和没说一样,谁都知道至少有两伙儿。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这可真是俏媚眼儿,做给瞎子看了,白忙乎一通啊!”摆了摆手,道:“暂时先这样吧,看来只能等着强盗主动来联系咱们了。” 古蓝田和尤修洁齐声长叹,他俩也是无计可施。 这一天无话,次日天亮,折柳百姓又来领粮。王平安这招挺好使,就象古蓝田对付阿史那奇钵儿似的,用粮食吊着胃口,谁也不敢起刺儿,每天半斤粮食说多不多,但熬粥度日,却也足够一个人过冬了! 古蓝田下令从玉门关调粮食过来,他现在深怕王平安撂挑子,所以有求必应,也是半点刺儿不敢起。而城外的突厥人开始四下寻找草场,纷纷为明年放牧做准备,反正折柳有的是荒地,不愁他们找不到地方。 又过了一天,白天无话,到了夜晚时分,王平安正在屋里睡觉,忽听外面乱了起来,侍卫们纷纷大叫抓刺客,呼呼满堡乱跑! 王平安一惊起身,心想:“刺客?不会是刺客,肯定是强盗来送信的人,怎么现在才来送信,难不成关押房玄龄的地方,闻折柳不近?” 没等他出屋子,就听有人砸门,古蓝田在外面叫道:“王侯爷,有人射了暗箭,箭上有信,你快起来看看!” 王平安起身开门,见古蓝田和尤修洁都在门外。古蓝田手里拿着一枝箭,而尤修洁则拿着一张纸条! 接过纸条,见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几行字,让唐军交出二十万贯的现钱来,赎回房玄龄,否则一天送一封信来,每封信将都附送房玄龄的一根手指,砍完手指,砍脚趾。 王平安大怒,道:“二十万贯,上哪儿去弄这么多的现钱去,这种条件是不可能被答应的!” 尤修洁却道:“可以谈的,可以让强盗少要些。就和……就和在菜市场买菜一样,可以讨价还价,但得有人穿针引线才可以!” 话刚说完,就有人跑了过来,叫道:“主人,两个都抓住了!” 王平安喝道:“带上来,我要问话。” 这人刚下去,又有人跑来,叫道:“主人,外面抓到两个奸细!” 尤修洁道:“不会吧,不过是第一封信罢了,强盗就把穿针引线的人也带来了,未免太过性急!” 王平安又道:“也带上来,我要一起问话。” 侍卫们答应一声,下去带人,不多时带上四人,前面两个穿着普通百姓服色,但身高体壮,可以看出是强盗化妆的。而后面两个人的帽子却被打落,露出两个大光头! 这两个大光头见到王平安,其中一个叫道:“太师叔祖,我是有难啊!” 而另一个大光头则道:“阿弥陀佛,师叔,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也叫了起来:“惠正,有难,怎么是你们两个?”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兵陷空山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兵陷空山 后面被抓来的奸细不是别人,正是灵感寺的惠正和有难。在长安时,惠正得知高僧玄奘被强盗给扣押了,非常焦急,便拿着王平安给的珠宝,出关来救唐玄奘。 可他俩出了关后,在大雪地里转了一圈,不但没有救回唐玄奘,结果所带财物还被抢了个精光,只好靠化缘过日子。所幸他俩探得了唐玄奘的下落,又知王平安来到了折柳,便赶紧跑来相见。 折柳县城的城墙都被拆了,自然想进来就进来,并没谁拦着,他俩着急要见王平安,走的自然急了些,半夜就跑到了城堡这里,偏巧今晚闹刺客,他俩的模样当刺客,未免水平不够,所以便被当做是奸细,给抓了起来,带到了王平安这里。 王平安一认出他俩来,惠正连声念着阿弥陀佛,而有难总算是见到亲人了,挣脱士兵,扑到王平安的跟前跪下,抱着大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就哭开了! 古蓝田和尤修洁都是吃惊不小,这两个小和尚怎么管王平安叫师叔,这个嚎啕大哭的竟然叫起师叔祖了,难不成王平安以前做过和尚? 王平安叹了口气,拍拍有难的头顶,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曾找到玄奘大师?”他又转头,冲古蓝田和尤修洁道:“我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辈份大些,他俩都是我的晚辈。” 古蓝田和尤修洁一起点了点头,原来你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啊,怪不得他俩见着你,象见着亲人的似的。 抓着惠正的士兵听王平安这么说,忙松开了惠正。惠正松了口气,上前道:“师叔,我们找到玄奘大师了,只是无力救援,听说你到了折柳,我们便跑来找你,你快快发兵,去救玄奘大师吧!” 王平安苦着脸道:“又要去救人,我这里还有两个大人物要救呢,玄奘大师反正都被抓走挺长时间了,就让他再等等吧,也不差这几天功夫。” 说着,他又冲欧阳利道:“把他俩带下去,洗澡换衣,弄点热乎的给他们吃。”欧阳利答应一声,拉着惠正和有难下去了,有难听说有热乎的东西吃,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可惠正却焦急万分,似乎非要和王平安说说清楚不可,硬是被欧阳利给拉走了。 王平安摆手,命士兵将两个刺客带进屋。他居中坐好,两边古蓝田和尤修洁相陪,两个刺客被按倒在他们的脚前。 王平安问道:“你们是谁的手下,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这两个刺客并非是跑来行刺的,而是曲智茂派来的信使。他俩先是将信带到了玉门关,却得知古蓝田来了折柳,便也跑到了折柳,但在城里他俩却不怎么敢露头。 折柳大盗并非一伙,而是分做大小好几伙,最大的一伙便是曲智茂,手下喽罗最多,这些喽罗以前都是折柳百姓。不过由于曲智茂是外来户,不是本地人,而他又有大志向,不甘心只当个强盗,所以自不能留在县城里,成为官军围剿的靶子,便将队伍拉到了宝石湖,占据了陷空山。 而留在折柳县城里的强盗,算是第二大帮派,虽没有曲智茂的帮派那么强大,但对于地盘的维护,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坚决不许曲智茂的人在县城里来往,而且还对大唐朝廷派来的地方官进行刺杀,使折柳县始终处于无官府治理的境地。 曲智茂派来的这两个信使,进城倒是挺方便,说进就进来了,可却被城里的强盗发现,逼得他俩乱窜,东躲西藏,这才耽误了时间。 可他俩把箭射进了城堡,却不想王平安的侍卫超级厉害,要说别的不行,但要论跑,整个侍卫团里所有的士兵,那可都是在长安赛跑大会上有名次的选手,他俩想跑过侍卫团的人,简直是做白日梦一样,没跑出多远,就被侍卫们给追上了,抓了起来。 王平安话说得很直接,你俩要是不说,那就要修理你俩了,一直修理到你俩说为止。 这两个信使很有种,能被曲智茂派到这里来,自然事前就做好了被抓住的准备,他俩把头一抬,齐声骂道:“狗官,想要如何折磨爷爷,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爷爷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是好汉!” 古蓝田大怒,跳起身喝道:“他奶奶的,真当老爷没手段么!来人啊,拿烙铁来,给他们修整修整皮毛!” 而尤修洁却道:“何必嘴硬呢,你们被抓,你们的首领却不见得会来救你们,把你们两个当成是弃子了,你们又何苦为他顶罪呢?还是说出来,配合官府剿匪,戴罪立功,我们不但不追究你们的罪过,反而还要重重赏你们呢!” 古蓝田和尤修洁唱起了红白脸,可两个信使并不为其所动,反而破口大骂,狗官狗官地骂个不停! 王平安摆手道:“对付这种人,我向来有些手段,他俩不是自认英雄吗,那就让他俩当英雄好了!” 古蓝田大声道:“不错,那就让他们当英雄好了。左右,将他二人推出去,砍了!” 尤修洁却道:“这个……似乎……”他有心说似乎不妥,但一想这是在吓唬两个强盗,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 王平安笑了笑,道:“将他二人推到院子里去,弄点大粪来,稀溜溜的那种,给他俩灌下去。要管饱,更要管够,不能让他二人说咱们小气!” 门外的侍卫们听了,忙道:“遵令!”进来就要抓这两个信使出去。 有个侍卫问道:“主人,粪汤是要热乎着灌他俩,还是放凉了后再灌?” 王平安抽了抽鼻子,感到有点恶心,摆手道:“要是有烫嘴的那种,那就让他们热乎着喝好了,这么冷的天儿……” 侍卫们答应一声,将两个信使拖出去,两个信使骂得更厉害了,直把三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一遍! 尤修洁挠着头,道:“这这,这能好使吗?” 古蓝田却道:“逼供这种事,我倒是经常干,可灌大粪汤子这种事……” 他俩才说了没两句,也就是出去一下,再进来的功夫,侍卫们便又把两名信使拎回来了! 出去时,这两名信使**四射,骂不绝口,可回来时,两人全都痛哭流涕,一个人还满头是水,哭得泣不成声! 两人一进屋子,便一起喊道:“官老爷饶命,小人愿说,你问什么我们说什么,半点都不敢隐瞒!” 古蓝田和尤修洁齐声道:“咦,这招儿真的好使啊,见效竟如此之快!” 原来,士兵们把这两个信使推到院子里后,有的大喊:“快拿桶来!”而有的性子急躁,等不及拿桶过来,直接解开裤子,对准其中一个强盗,嗤地就给了他来了一脑袋热乎乎的! 试想,要是有个爷们儿,把人给按倒,然后解开裤子,对这人的脸就喷……这谁受得了啊! 这两强盗信使,差点晕过去,还不敢真晕,怕晕了以后,被人强灌,那岂不大糟而特糟。让说啥就赶紧说吧,英雄好汉挺得住棍棒,可吃不得……热乎乎啊! 王平安哼哼两声,问道:“不先暖和暖和身子了?这大冷天的。” 两个强盗信使忙齐声道:“不用不用,谢谢大人,我们已经很热乎了!”紧接着,不等王平安挨个问题地问,他俩就象倒竹筒子似的,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统统说了出来。 三人听后,王平安大吃一惊,心想:“高昌王族之后,竟然当起了强盗头子,还把巢穴建在了陷空山,山里还有个无底洞,难不成这人是个老鼠精吗?” 古蓝田和尤修洁却不感奇怪,曲智茂的事,他们早就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要是知道了,还得去进剿,那多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平安转头道:“古大都督,玄奘大师被关押在陷空山一事,你事先知道吗?” 古蓝田连忙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不早就去救了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又道:“让这两人引路,我们发兵剿灭,攻他们个措手不及,定可救出房相爷来。” 尤修洁也说正该如此。 王平安想了想,却道:“也好,那就这么办,火速点兵,我们连夜就去!”他先叫来欧阳利,让他带上侍卫团,之后又叫来苏定方,让他挑出一千精锐突厥兵来,跟着他一起去剿匪。 古蓝男和尤修洁则各点亲兵侍从,随王平安一同启程。 队伍刚开始集结,惠正和有难便跑来了,要求和王平安一起去,他们事先已然探好去陷空山的路,也在本地乡民那里打听到无底洞到底在山中哪个位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救唐玄奘罢了。 王平安自然答应,熟悉地形的人越多越好,一旦有意外发生,也好有个后备。 不多时,突厥兵集结完毕,加上侍卫团以及古尤二人的亲兵,大概一千五百多人,一人双骑,出了折柳县,向宝石湖方向奔去。 大雪天赶路自是快不起来,奔到天明时分,才奔出二十多里,王平安下令休息,吃了些食物后,接着赶路。待到天色擦黑之际,军队靠近了宝石湖。 王平安又下令,让士兵下马,步行进入山区,慢慢靠近陷空山。 第四百五十九章 和尚去救和尚 第四百五十九章 和尚去救和尚 宝石湖这里的地势很奇特,四面全是山,只有一条入口,而这条入口其实是一条小河,河水注入宝石湖,不过此时是冬天,河水已经上冻,可以从冰面直接进去。 可是在小河的旁边,进入山区的隘口处,有强盗们立下的小型关卡,这里是必经之路,没法绕开,要么从这里进去,要么就得从山后面爬进去。 王平安带人慢慢靠近入口,他叫来那两个强盗信使,问道:“进山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不走这里,从山后面爬进去,路好走吗?” 两个强盗信使一起摇头,其中一个道:“回大人的话,山后面没有路,都是悬崖峭壁,这里易守难攻,所以我们大王……所以曲智茂那个反贼,才会把巢穴建在这里。” 另一个则道:“只能从这里进去,隘口那里有人看守,要夺下来其实不难,他们也不会如何死守。难的是他们一见有人攻打,便会立即点火,陷空山里的人便会藏起来,这里山多得很,别说藏千八百人,就算是藏几万人进去,那都是藏得下的!” 王平安听了,皱皱眉头,没有说话。苏定方和古蓝田一起凑了过来。 苏定方道:“这个好办,让他俩进去,和隘口里的人说,就说玉门关方向不答应赎人,他们要马上向曲智茂禀报,引开守兵的注意力,我们派出精锐,突然冲进去,必可一举拿下隘口,让他们来不及点火报警!” 古蓝田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王平安想了想,道:“那就这么办吧!”他招手叫过侍卫团的人,挑出二十名个人武力超群的,欧阳兄弟自然要全部参加,而侯灵和牛大力这样的猛人,也都在其中。 王平安对两个强盗信使道:“你们此次戴罪立功,如果能成功解救出……实话跟你们说,被抓的那两个大官,并非是真的宰相和将军,而是他们的替身。但就算是替身,没什么价值,可被抓了,也有损朝廷脸面,所以我们是非得剿灭曲智盛不可的。” 两个强盗信使都道:“替身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折柳县里人人尽知,我们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但大王……但曲智盛交待的事,我们必须得做好才能回去,所以才将信送给大人你的。” 点了点头,王平安拍了拍他俩,道:“你二人戴罪立功,要是能把那两个替身救出来,我就免了你二人的罪,还让你们两个进入军队做校尉,以后前程似锦,你们可愿意吗?” 两个强盗信使连忙点头,都是喜不自胜,都说当然愿意。 王平安这才让他二人领路,去赚隘口上的关卡。欧阳利领队,跟在他俩的身后,向隘口摸去,大队人马躲在黑暗处,静等消息。 过了好半天,里面仍无动静,王平安有些着急,正打算再派人去看看,却见隘口那里突然间着起大火,火光冲天,喊杀声也响了起来! 众人都是大急,怎么搞的,不过是夺个隘口而已,既有人带路,又派出的是精锐,怎么还是让对方发现了! 王平安只感一阵头晕,心想:“坏了,到底让里面的强盗有了准备,要想救出房玄龄,难上加难了!” 他抽出腰中宝剑,向前一指,叫道:“冲上去,速夺隘口,直扑陷空山,快快!” 后面的侍卫团没动地方,而突厥兵则在苏定方的带领下,各挺兵器,杀向隘口! 刚才,欧阳利他们摸到隘口边上,相当顺利,他们都是武艺了得之人,直潜到山口处,守卡的强盗都没有发现异常。欧阳利命那两个强盗信使,过去吸引守卡强盗的注意力,而那两个强盗信使,倒是听话的很,让过去就过去了,半点没有执拗的意思。 可那二人进入关口之后,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正当欧阳利他们等得不耐烦时,就见关卡处有人出来,出来十好几个人,都抱着什么东西! 还没等欧阳利他们明白过味儿来呢,就见那些强盗将手里的东西打碎在一个高高的大包上面,紧接着有人打起了火石! 欧阳利立时明白了,这是要点火报警啊,那些人抱的是火油罐子,而那个大包是柴堆! 那两个强盗信使根本就没有真的投降,而是假意装的很乖,一脱离掌控,立时就把消息报告给了里面的守卡强盗! 欧阳利带着人冲出藏身的黑暗处,向火堆那里猛地扑了过去。可为时已晚,大火顷刻间就着了起来,而那些强盗则撒腿就往湖上跑,边跑边叫:“官兵来啦,官兵来啦,兄弟们快点做好准备啊!” 欧阳利等人大急,施展轻身功夫,追了上去,片刻功夫就将这些强盗追上了。抡刀乱砍,将这些强盗尽数砍掉! 可这么一折腾,陷空山的强盗岂不知之理! 苏定方带着突厥兵,冲到了宝石湖的冰面上,见到欧阳利他们,气道:“怎么回事,怎么还是让他们把火烧起来了,那两个混蛋东西呢?” 欧阳利大是不快,道:“意外,自是意料之外,谁能想到那两个家伙变卦。”他看了眼横七竖八的强盗尸体,又道:“没看到那两个家伙,他们不会是跑了吧!” 侯灵道:“他们可是进去好半天之后,这些强盗才出来点火的,估计是拖延时间,好让他俩能逃进山里去!” 牛大力嘿了声,道:“这些强盗也不笨啊,那两个家伙更是一心想要当贼,不肯归顺朝廷!” 苏定方却道:“失算,那个曲智茂既然会派他俩来,就说明他俩是铁杆心腹,断不会投降的。一时失算,竟上了他俩的恶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赶紧冲吧,趁强盗们没做好准备呢,先杀他们个人仰马翻!”欧阳利一举大刀,带着人便向前冲。 苏定方再不抱怨,领着突厥兵自后跟上,一起朝湖对面的陷空山杀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王平安也来到了湖面上,他身后跟着古蓝田和尤修洁,他们不是主战力量,便在后面押阵。 古蓝田跺着脚,叫道:“这回完蛋了,曲智茂非得杀害房相爷不可,我们的前程到此终结了!” 尤修洁则默不作声,眼珠不停地转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王平安也是急得口干舌燥,道:“事先没有做好准备,各种意外情况都没有料到,看来……看来真的是要糟糕啊!” 他俩一急,尤修洁忽道:“此处进山一条路,出山自然也要是这一条路,要说防止意外情况嘛,那就得好好把守住出口才行,免得强盗逃走。王侯爷,古大都督,下官是个文官,不通武艺,冲上去也是无用,不如就让下官带人守在这里,防范强盗逃脱,说不定还能稍稍挽回些败局!” 王平安摇头道:“这,似乎没什么用处,还是大家一起进山吧,多个人手,胜算还大些。” 古蓝田却道:“不不,大家一起进去实无必要,还是让尤大人留在这里吧,说不定能堵住几个强盗呢,也好向朝廷交差啊!” “那,好吧!”王平安感觉不太妥当,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当,但古蓝田和尤修洁都坚持,他也只好同意。 尤修洁带着自己的亲兵随从,返回了隘口处,而王平安他们则继续向前。 一边往湖对面跑,古蓝田一边说道:“王侯爷,那个尤修洁见事不妙,估计他是要弃官逃命,不做刺史了,逃到偏僻地方去当老百姓!” 王平安啊了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道:“房相爷生死未知,没必要现在就弃官出逃吧?” 古蓝田道:“等房相爷生死得知,他还逃得了吗?咱们必会把他看住,好让他背黑锅啊!他现在逃,官没的做了,却还能保住性命,要是逃得晚了,连命都得一起丢了。” 王平安气道:“那你还让他走了!” 古蓝田阴沉一笑,恶狠狠地道:“他要逃,就让他逃好了。要是房相爷没逃过此劫,那咱们就说是他勾结的曲智茂,里应外和,导致房相爷被害,所谓家贼难防,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反正他都逃了,死无对证,黑锅他一个背了,我们是没半点关系的!” 王平安一跺脚,道:“你们两个人啊,只顾着勾心斗角,官都做到这般大了,竟然还算计成这样,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撒腿又跑,王文度也就罢了,但房玄龄是要救出来的,而玄奘和尚更要救出来,要不然后人咋写《西游记》,再后的人咋写《西游记》的同人小说,咋拍电影电视剧?救不出来唐玄奘……那得砸了多少人的饭碗啊! 古蓝田也跟着跑起来,心中却是不服,你说我们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你也不想想,不算计得仔细些,我们能当这么大的官嘛! 隘口处。尤修洁却并没有弃官逃走,他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叫随从拿出笔墨来,撒下一块内衣,阴狠地道:“那两个家伙,定是要算计我的,我岂能束手待毙,让我先写一道奏章,将此事说明白。他们算计我,我也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尤修洁心里清楚,此时强盗定然做好了准备,房玄龄和王文度十有**救不回来了,而这种后果王平安和古蓝田岂肯承担,黑锅一定要由他来背的。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岂有不挣扎一番之理,到时上刑场时,也能有两个人陪着,有人垫底就好! 他将房玄龄和王文度被抓之事,加油添醋地写了出来,又讲王平安和古蓝田办事不力,不听自己的劝告,还逼着自己派人假冒房玄龄和王文度。他俩一意孤行,结果导致救人行动失败,罪大恶极,责任都要有他们两个来承担,而自己却是清白的,是无辜的,是在他俩的胁迫之下做出错事的,是可以原谅的! 写完奏章之后,他叫来一名心腹,道:“你把这道奏章贴身带好,送到长安去,呈给皇上,其间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免王平安和古蓝田派人截杀。你换马不换人,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奏章送到长安,路上万万不可停留,明白吗?” 心腹点头道:“老爷,这事小的全都看在眼里,都明白得很。小的一定将这道奏章抢在那两个狗官的奏章之前,送进京里,呈给皇上,一切由皇上定夺,不让老爷受到委屈!” 尤修洁道:“好,全都拜托你了!”说着,他起身给心腹行了一礼。心腹连忙还礼,半点不敢耽误时间,跑出隘口,上马飞奔而去。 王平安跟在突厥兵大队之后,一路狂奔,到了陷空山之前。陷空山极大,而且洞口多到数不清,突厥兵一拥而入,象没头苍蝇似的,四下寻找强盗! 古蓝田急道:“这不行啊,山里的洞穴如此之多,路径复杂,我们根本没法直接找到曲智茂,就算杀到最里面,怕他也早从别的出口逃走了,我们无法全面封锁啊!” 王平安回头叫道:“惠正,有难,你俩知道路不?” 惠正和有难一直跟着,但他俩体力不行,越跟越远,早就远远的落在后面。有侍卫见状,忙跑了回去,见他俩确实跑不动,便干脆把他俩背了过来。 到了近前,惠正叫道:“师叔,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啊!” 王平安叫道:“别说废话,你俩不是事先探好道路了吗,知道进山的道路不,该走哪个洞口?” 惠正道:“知道,知道,师侄这里有地图,是找当地百姓画的,非常详细。以前这里没成强盗窝时,百姓可是经常进来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张羊皮来,交给王平安。 侍卫们打起火折,王平安借着火光看向地图,道:“这个圆圈画的地方,就是无底洞吧?” 惠正道:“对,那里就是无底洞,听说玄奘大师就被关在那里,但现在强盗是否还将他关在此处,师侄就不清楚了!” 王平安手拿地图,辨别了下方向,道:“应该是从这个洞口进去。快,咱们不用去打强盗,先去救人!”他当先向一处洞口跑去。 众人紧随其后,一起冲进了陷空山! 第四百六十章 救出 第四百六十章 救出 陷空山里洞穴极多,几乎整个山都是空的,四面八达尽是相通的山洞,如果是第一次进来,而又无人领路的话,很容易迷路。 进入山洞后,王平安吩咐一声,几名武艺好些的侍卫冲在最前面,手中并不举火把,每遇洞角拐弯处,便放箭探路,以防拐角处有强盗埋伏。 而后面则是王平安拿着地图带路,侍卫们在洞中找了些火把,点着了照亮,跟在王平安的后面。每到岔路口,王平安便大声叫喊,让前面探路的侍卫放箭,确保大队的安全。 一路行进,路上碰上了不少强盗。强盗们见大队官兵从这里入山,不敢阻拦,远远的看见,便发散逃走。除了强盗之外,还碰上了不少的突厥兵,突厥兵们见到王平安,便汇合在一起,跟着他往里面冲! 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王平安就冲到了中央岩洞,也就是曲智盛居住的大岩洞外面,刚冲到大岩洞的洞口,就听里面有人大声叫喊,紧接着乱箭射来! 曲智茂被一群铁杆手下拥着,望着洞口,他心里怒火万丈,他各种意外情况都算到了,就没算到抓错了人! 今天晚上,他躺下得较早,本想养足力气,估计最迟明天天亮,那两个派去的信使就能回来,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可刚躺下没多久,就有小喽罗来报,说隘口那里举火,官兵杀过来了! 曲智茂大吃一惊,官兵疯了不成,明知自己手里有人质,还敢强攻,难不成他们不想让房玄龄和王文度活了? 他当即命令手下强盗准备战斗,陷空山强盗团伙,足有一千二三的小喽罗,虽然大多数战斗力不怎么样,但胜在熟悉地形,占了地利的便宜。 强盗们纷纷拿起兵器,堵住几个重要的出口,又过了不多时,那两个信使跑了回来。他俩是曲智茂的铁杆死士,自然不会背叛他,跑回来之后。信使告诉曲智茂,王平安和古蓝田,还有瓜州的刺史,三人齐到,领了快两千人的大军,进山围剿! 曲智茂又惊又怒,忙问官军为什么这么大胆,他们不怕房玄龄因此丢了性命吗? 信使让王平安上了一当,反过来,王平安也让他们上了一当!信使告诉曲智茂,说抓错人了,抓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些侍卫,根本就不是真的房玄龄,而是替身,房玄龄使了金蝉脱壳之计,此时正在折柳县城中。城中发米时,听说他俩还在城堡上接受百姓的感谢呢! 曲智茂顿时就傻了,怪不得房玄龄和王文度那么好抓。他俩傻不拉唧地,不在玉门关待着,却非要往瓜州去,这本就不合常理,原来竟然是替身,这当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王平安、王文度和古蓝田三个抢夺兵权,而房玄龄在里面乱搅和,这种事情曲智茂当然不可能知道。当时只觉得房玄龄他们特别好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被他给碰上了,可现在一想,似乎确是替身的关系。要不然房玄龄没事闲的,不在玉门关待着,往瓜州跑什么呀! 想通了这个,曲智茂大叫上当,怒火熊熊燃烧,命令一定要给官兵点颜色看看!陷空山从没遭到过官兵围剿,而且地形复杂,所以他认为还是可以抵挡得住的。按着正常思维,官军剿匪,向来不肯出死力,如果伤亡过大,十有**便只是咋呼一番,便即撤兵! 过不多时,苏定方便带着兵冲进了山里,在各个主要洞口,与强盗发生激战。曲智茂再次料错,官军剿匪,确实是不肯出死力的,要是各地郡兵前来,也确实见伤亡大了,便会撤退。可这次来的不是普通官军,而是突厥兵! 苏定方哪会管突厥兵的死活,伤亡重不重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挥刀在后押阵,命令突厥兵全力进攻,有后退者,阵前斩首,绝不轻饶! 突厥兵哪敢后退,再说挑出来的都是精锐,百战精兵,也没几个会怕死,就算是和大唐府军对阵,都不见得会逃跑,何况不过是打一群强盗! 几次凶猛地冲锋过后,突厥兵伤亡不小,可强盗们伤亡更大,突厥兵没有崩溃呢,强盗先崩溃了,一连丢了好几处重要山洞,阵地不住地后移,眼看着就要退到大岩洞了! 曲智茂更加焦急,可偏偏这时,一队官军竟然从偏僻的洞口冒了出来,也不知他们怎么找到的路,竟然进接打到了大岩洞这里! 曲智茂叫道:“用火车,堵住洞口,快快!” 强盗们急忙将几车破车推了出来,车上放着成捆的干柴,又有大包大包的干草,掉上火油后,点着破车,推到洞口处,将大岩洞封死! 已知陷空山守不住了。曲智茂当机立断,带着手下从后面逃离大岩洞,寻密道逃往山外! 进洞的地方一着火,侍卫们纷纷后退,叫道:“主人,攻不进去啦,那些大车卡在石缝里,光靠兵器推不开!” 王平安拿着地图,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道:“如果不从这里走,倒还有条路,不过似乎挺难走的!” 他转头问惠正:“你画的这条黑线,也是路吧,可怎么是条直线?” 惠正看着地图,摇头道:“当时问的本地百姓,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里有条路,到底怎么个走法却说不清楚,但路是肯定有这么一条的!” 王平安嗯了声,指向另一处洞口,这个洞口又窄又黑,而且阴风阵阵,和别的洞口大不一样,但看地图上所画,是直接通往无底洞的,上面竟画成了直线! 一挥手,王平安道:“走这条路,探路探路!” 几名侍卫将箭头点燃,开弓放箭,箭射入洞内,照亮了里面,就见山洞似乎是向下延伸的,并非平坦。 王平安叫道:“向下的山洞,这就对了,定是通往无底洞的!”一挥手,侍卫们冲进山洞,向前跑去,他走在人群的中间,拿着地图,也小跑起来。 这条黑漆漆的山洞极长,但好在是和地图上画的一样,是条直线,其间并无拐弯处。走出好远,就感觉洞里的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阴森! 狄仁杰跟在王平安的身后,小声道:“大哥,这个山洞怎么给人一种感觉,似乎是通往地狱的!” “你去过地狱吗?”王平安回头问道。 狄仁杰呃了声,道:“当然没去过,要是去过,那还能活着回来吗!” 王平安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是通往地狱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嘛!”嘴里说话,脚下不停! 又奔出好远,忽听前面有侍卫啊地一声大叫,紧接着又有侍卫叫嚷起来!有个侍卫放开喉咙叫道:“停,停停,不要往前挤,前面有深渊!” 王平安等人连忙停住,举着火把,往前面望去。可惜,身边有光亮,而远处却一片漆黑,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到声音。 就听有的侍卫叫道:“拉住,别松手!” 又有的侍卫叫道:“谁这么缺德,往下扔东西啊?上面有人,上面有人吊着!” 王平安赶紧向前,拨开侍卫,来到前面叫嚷的地方。就见山洞的尽头,前面是黑漆漆的空地,但其实并非是空地,而是一个望不到底的竖立的深洞,好象一口井相仿。而他们走的这条山洞,却是在井壁之上,离深洞的顶部有五六丈之遥! 洞口边上,侍卫们一个接一个的抱住,前面几个人还趴在地上,看样子是在往上拉人。 王平安叫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有侍卫回头道:“刚才跑得稍快了些,前面的弟兄没收住脚,从洞里掉下去了,幸亏身手好些,抓住了洞外的石头,正往上爬呢,我们在拉他!” 王平安道:“好好,没真掉下去就好!”他顺着人群的缝隙,往上看去,由于洞口太小,看不到什么。片刻功夫,先前跑在第一的那个侍卫被拉了上面。 这侍卫一上来,就叫道:“上面有人吊着,好几个大筐,我看得清清楚楚!” 王平安跑到洞口,侍卫们怕他掉下去,有个侍卫解下腰带,让他抓着。王平安抬头向上看去,就见上面的洞壁发出微弱的光亮,能看清楚上面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吊着,是不是大筐,却无法断定! 他向上叫道:“喂,上面有人吗,是房相爷吗?” 这里正是无底洞,而上面那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自然便是大筐,房玄龄正在筐里坐着呢! 房玄龄向下叫道:“是,老夫在此,可是无病吗?”他现在有点虚脱,喊话的声音不够响亮,刚才他听到下面有人叫喊,曾向下把水瓶扔了下去。 上面有光亮,而下面漆黑,他根本看不出王平安,只能凭着声音,判定下面有人,而且好象是王平安! 王平安听到房玄龄的声音,大喜过望,终于找到房老头儿了,他可真是个大麻烦啊,尽给自己找事儿干了!他叫道:“房相爷,你稍安勿躁,下官派人上去救你!” 他回过头来,问道:“谁擅长爬高?现在有功劳让你们立,谁要是救出了房相爷,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拦都拦不住啊!” 侍卫们一起摇头,要说爬高,那是不难,可问题是在无底洞的洞壁上爬高,那难度就超高了。而王平安最厉害的几个手下,又都做为先头部队,正在和守洞的强盗们作战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惹出大祸的奏章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惹出大祸的奏章 王平安急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不吱声了,难道连个墙都不会爬吗?” 侍卫们全都哆嗦了,不是不会爬,而太危险了!在平地上爬,就算掉下去也没关系,总之只能掉到地上,可爬这里,却是不行了,万一失手掉下去……掉到哪儿去啊,这就是问题了! 正焦急间,却听后面有人叫道:“让开,让开,让我来看看!”随着说话声,古蓝田从后面挤过来了。 来到洞边,古蓝田先往下望了眼,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再抬头往上看了眼,道:“还好,不算太高,我来爬!”说着话,他紧紧了腰带,就要出洞往上爬! 王平安忙拉住他,道:“古大都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玩悬乎的啊!” 古蓝田嘿了声,道:“王侯爷,咱俩可不是一路人啊!你是三品官,我也是,可你这官……唉,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斥候出身,当初在前隋时便入了行伍。我跟你说实话,别说这无底洞,就连当初被大雪封山的贺兰山,我都爬过。贺兰山的悬崖直上直下,山壁上全是坚冰,上百丈的悬崖不也照样爬了,只要别往下瞧就成啦!哼,爬到悬崖上面,照样拿刀砍人,什么也不耽误!” 能做到大都督,没点真本事哪成,尤其是初唐时节的边关武将,都是凭着真本事打出来的。别看古蓝田平常为人挺别扭的,又贪财,又贪权,还爱占小便宜,没事就算计别人玩,可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是他这种人出马!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古大都督还是少年人吧,现在可不行了,得小心为上!”他叫过侍卫,让侍卫们把腰带全都解下来,系成长绳,栓在了古蓝田的腰上。 古蓝田往手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叫道:“房相爷,我老古来救你了!”从洞中钻出,手脚并用,向上面爬去。 王平安趴在洞口,向上望着,心想:“身手不错啊,虽爬得慢些,但却没半点害怕的模样,这古蓝田确是个勇士,他当大都督,我倒也服气!” 不多时,古蓝田便爬上了平地,他将腰间的绳子解下,找了根木桩绑好,冲下面叫道:“你们抓着绳子往上爬吧,快点儿,不要耽误时间!” 说完话,他便跑到木轮绞索那里,先将房玄龄的大筐向回拉! 下面的侍卫这回敢往上爬了,抓着绳子,呼呼呼地一口气爬上来十几个,帮着古蓝田救人! 王平安当然是不敢爬的,他带着狄仁杰和惠正等人,从原路返回,再寻洞口来无底洞! 此时的陷空山里,战斗已然进行得差不多了,强盗们一开始死守老巢,本来还算有点战斗力,可发现后面的大岩洞被着火的大车封死了,他们便知曲大王肯定是趁机逃了! 这年头谁也不傻,大头子都跑了,小喽罗的还拼个什么劲儿啊,陷空山里道路复杂,打不过还逃不掉么!强盗要么投降,要么逃跑,坚持抵抗的人越来越少,突厥兵在苏定方的带领下,横扫群盗,战斗已然接近了尾声! 王平安又奔到大岩洞那里,见用来堵住洞口的着火破车已然被推开,大批的突厥兵攻入了大岩洞里,洞中倒着几具尸体,都是强盗的,突厥兵正在四下搜查。 王平安忙带着人按地图奔向无底洞,没多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洞外。无底洞早就有不少突厥兵冲到了,都举着火把照亮,帮着古蓝田救人! 见房玄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王平安连忙跑了过去,叫道:“房相爷,房大人,你没事吧,可曾受伤?” 房玄龄精神有些萎靡,见王平安到了,他摆了摆手,叹气道:“还好,没受什么伤,有惊无险,万幸啊!” 王平安又看向旁边的王文度,见王文度歪着身子,靠在石头上,脸色苍白,仿佛刚刚得了场大病似的。他忙又道:“王将军,你也没事吧?” 王文度呻吟了一声,道:“王,王侯爷,你看我象没事的样子吗?”他费力地咽下口唾沫,忽地叫道:“那个曲智茂呢,就是那个大强盗头子,可有抓到?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王平安心想:“骂人还这么有力气,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儿!”正想安慰几句,却听旁边有人说话。 说话的人看样子也是被救上来的人质,可样子却并不如何的萎靡,相反精力看着还很是充足。这人的头发少了点儿,可话却一点不少。他道:“王将军,自你醒来之后,便吵闹不休,贫僧向你讲了好些的典故,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可你怎么越听越焦躁啊?不利修行,不利修行啊!” 他一说出贫僧二字,后面的惠正惊喜交加,冲上来道:“你,你不是玄奘大师吗,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爱讲典故之人正是唐玄奘,他看向惠正,也是一脸惊喜地道:“咦,这里竟有位比丘僧……啊,是两位。听你们的口音似是长安人士,也是要出关去天竺求取真经的吗?” 惠正上前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还没等回答。那边王文度不耐烦地道:“你们这些和尚,话特别的多,没有别的本事,就喜欢乱讲典故,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真实本事!” 他被绑到山里来,又被吓晕,本来就够闹心的了,可醒来之后,吊在大筐里还不得清静,被迫听唐玄奘没完没了的讲典故。现在脱离了险境,唐玄奘还是这么的啰嗦,他岂能受得了! 王平安笑道:“王将军,你可别说和尚没本事。实不相瞒,我们能来救你们,还真是因为靠了这两位和尚提供的地图,要是没他们,怕你们此时还在无底洞上吊着呢!” 古蓝田阴阳怪气地道:“打秋千的滋味儿可好,很舒服吧!” 房玄龄和王文度一起气道:“不舒服!” 古蓝田忙道:“房相爷,我没说你,我说的是王文度!” 王文度心中暗骂,真不是个玩意儿,欺负人专挑官小的欺负。他不理会古蓝田,抬头问王平安道:“王侯爷,那个曲智茂抓到了吗?我要修理他,先把他的胡子全都烧掉,然后脱光了吊到无底洞上去!” 他恨曲智茂让自己出了大丑,被吓晕不说,醒来后竟发现自己尿了裤子,现在还湿乎乎的呢,心中痛恨,说到后来,竟然已经是嘶声怒吼了。 王平安忙问苏定方他们,那个曲智茂可被抓到了吗?苏定方等人一起摇头,欧阳利道:“回主人的话,属下让几个兄弟追下去了,只是这山中道路复杂,怕是一时半会的找不到曲智茂。” 王文度吼道:“一定要抓住他,必须要抓住他,否则我就把你们军法从事!” 苏定方和欧阳利他们一起撇嘴,就算要把我们军法从事了,也轮不到你个老小子吧! 却听唐玄奘高诵佛号,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道:“佛祖保祐,愿曲施主逃出陷空山,不被擒获,而王将军又能收回成命,不处罚将士,善哉善哉!” 众人一起看向了他,惠正问道:“玄奘大师,那个曲智茂是强盗啊,还把你吊到了大洞的上面,你怎么反而想让他逃走?” 唐玄奘却道:“弃恶从善,回头是岸!”双掌合什,念起一篇经文来,除了惠正和有难外,别人都听不懂,不知他念的是什么经。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道:“玄奘大师,如果那曲智茂当真逃了,却不肯弃恶从善,反而还要继续害人,那被害的百姓,岂不是因为你的祈祷,而倒了大霉?” 他这话一说出口,刚认识唐玄奘的人,都点起了头。对啊,王侯爷这话说得太对了,如果那曲智茂接着害人,劫掠老百姓,那这罪过岂不是由于你的祈祷而发生的,你不成了帮凶了吗? 而早就认识了唐玄奘的人,却一起摇头,房玄龄心中叹气:“王平安啊,你跟这位大和尚玩辩论,有你的苦头吃了!” 王文度则想:“很好,王平安你很有种,我佩服你!” 唐玄奘看向王平安,道:“这位是?” 惠正连忙给做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叔,白马寺的俗家弟子,法号念忧。”顿了顿,又道:“小僧惠正,在长安灵感寺修行。” 唐玄奘大喜,道:“你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听你说话,似乎对佛法了解不深。正好,让贫僧来给你讲解一下。你刚才问的是曲智茂如果不弃恶从善,再害百姓,算不算罪过,是这样的吧?” 王平安道:“不错,正是。” 房玄龄一听,就知道要坏事,他可不想再听唐玄奘的典故了,忙道:“老夫身体不适,这里阴风又大,还是早早出山吧!” 而王文度也道:“身子不舒服,快给我找身干爽的衣服来,我要更衣,不在这里待着了!” 他二人一起站了起来,谁也不理,同时向洞外走去。 王平安忙道:“来人啊,给二位大人披上衣服,可莫要生病。”他没功夫和唐玄奘磨叽,也要跟着房玄龄一起出去。 还没等他出去,就被唐玄奘拉住了袖子。唐玄奘道:“念忧师弟,你可是大错特错了。你只想着曲智茂是恶人,去害好人,但有没有想过曲智茂的前世是好人,还是恶人呢?而那些这世的好人,前世又是好人,还是恶人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王平安皱眉道:“我想这些干嘛?” 唐玄奘道:“当然要想啊,如果你不想这些,如何能知道他们这世的果,何曾不是前世的因呢?如果曲智茂前世是个好人,而被别的恶人伤害,这世他却做了恶人,而前世的那些恶人,却做了好人,前世之因,结出今世之果……嗯,这种说法,你可能听不太明白,让师兄我来给你讲个典故!” 房玄龄和王文度脚步加快,心中都想:“因果报应这种事,未免太过玄妙,就算王平安再怎么悟性高,估计也得等这大和尚讲上十几二十个的典故后才能明白……嗯,也许不是明白,而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假装明白。我们都已经明白这点了,所以赶紧走,别听了!” 王平安见二人走得奇快,连忙跟上,可唐玄奘岂能放过他,竟然一直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讲着典故!才讲完了一个,第二个典故刚开了个头儿,王平安就害怕了,玄奘大师未免太能说了! 不过,他却是有办法的,回过头来,对唐玄奘道:“玄奘师兄,你的典故很有道理,师弟我已然领悟了何为因果。” 唐玄奘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失望,哦了声,道:“这么快就领悟了……” 王平安又冲惠正道:“师侄,你去帮玄奘大师找找行李,他从天竺回来,想必带了不少的经书宝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东西,想必十分珍贵,可不能丢了,你帮他找找,可能就在这陷空山里!” 惠正还没答话,唐玄奘却大急,他可算把典故放到了一边,想起了他的经书。唐玄奘再也没有了高僧风范,叫道:“哎呀,我的经书,我的经书啊!” 惠正也急了,道:“玄奘大师,你的经书可是被曲智茂抢了来,放在哪里了?可千万不要当成柴火给烧了呀!” 唐玄奘叫道:“快快,快找找……” 王平安见状,忽地笑了,道:“玄奘师兄,你现在心绪不宁,焦躁万分,不能平心静气,这于修行不利,大大的不利啊!不如师弟给你讲个典故,让你静下心来,你看如何?” 给别人讲典故行,可别人给他讲典故,唐玄奘就不想听了。他叫道:“典故改日再讲不迟,先找经书,先找经书!” 一边喊,他一边满山洞的乱跑起来,去找他从天竺带回来的经书。惠正和有难同样急得满头大汗,再顾不得别的,跟着他疯跑起来。 王平安哈哈一笑,心情愉快,命令苏定方处理善后事宜,他则跟着房玄龄出了陷空山。一行人不打算在宝石湖这里过夜,要立帐篷也得在山区的外面立,直接便要出隘口。 可一到了隘口这里,却把尤修洁给吓了一跳,他万没想到房玄龄和王文度会被安全的救出,以为就算找得到两人,也只能是找到两人的尸体,不想他俩竟然活着出来了! 尤修洁暗叫糟糕,他的奏章已给送出去好半天了,而且送信的心腹不但要急赶,还要化妆,以免被后面的人追上,如此一来,奏章岂不是要被送进长安里去! 这下子,可闯了大祸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长安城一日两惊 第四百六十二章 长安城一日两惊 房玄龄和王文度见了尤修洁之后,大夸尤刺史,说他以文官之身,竟然亲赴战场,并且带人把守隘口,实为英勇之举,可以称得上是文官的楷模! 大夸了一通尤修洁之后,又夸古蓝田。说古蓝田以堂堂大都督之尊,竟肯爬上无底洞,救出二人,真称得上是威武盖世,可以称得上是武将楷模! 夸完之后,房玄龄将二人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你二人对老夫有恩,老夫记在心中,但有一事你二人必须要明白,此事的善后事宜,统统由老夫来做,你二人万不可多事,向朝廷上报此事,明白吗?” 古蓝田当即没口子的答应,这事上报朝廷有何益处?就算有益处,那些个益处不也得由宰相们给他吗,皇上也得听宰相们的意见啊!而眼前的宰相却承认受了恩惠,那肯定是要向皇上保举,换个理由奖赏自己的,这才是真正的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可尤修洁却傻了,不能上报朝廷,可他已经上报了啊,而且上报得疾如风火,连追都追不回来了!他几乎晕倒,这回可是真的闯下天大的祸事了,这事一公开,所有的宰相都会痛恨自己,房玄龄的丑事,就是他们的丑事,所谓官官相护,宰相们更是如此,得罪一个,就等于是得罪了一群人,他可是万万承受不起这个结果的! 房玄龄见他脸色难看,支支吾吾的不肯给个痛快话,脸色当即一沉,道:“尤大人,你有什么功劳,老夫记在心里,日后必加倍报答。你只需约束手下,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可以了,此处离长安千里之遥,如果不是有意通报,朝廷三五年之内是不会得知的,而三五年之后,得知又能如何,老夫自然应对得了,你可明白?” 说话的口气,已然开始强硬起来。他是宰相,而尤修洁不过是个刺史,如果敢不答应,那也用不着客气什么,随便安个通匪的罪名,就能撸了他的刺史之职,在弄点意外出来,让他永远安静下去,比如说在牢里畏罪自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尤修洁浑身哆嗦,这下子可完蛋了,吾命休矣!他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自己干嘛要算计王平安和古蓝田啊,结果算计不成,搬起石头反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他不敢把话说明,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是,下,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守口如瓶,万万不敢多事,请房相爷放心!”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想:“老天爷保祐啊,快点发下道闪电来,把我派去的信使劈死吧,不要让他把奏章送进长安里去……” 如果此时唐玄奘在这里,只需讲几个典故,那么尤修洁立即就会成为他的门下信徒,拜唐玄奘为师,从此皈依佛门,再不理凡间俗事! 他们在这里说事儿,而王平安那里却在忙乎着,他命令突厥兵把陷空山里的财宝都搬出来,搬回折柳县,他出兵剿匪,怎么着也得落下点实惠吧!又命人四下兜捕,去抓曲智茂,就算抓不住,也得知道他跑向了哪里! 突厥兵在他的指挥下,忙成一团,抓俘虏的,搬财宝的,去追人的,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晚过得很快,第二天清早,事情便处理得差不多了,而过了中午,所有事情全都处理完毕。派去追人的突厥兵也回来了,他们追的晚,又是绕过山区追的,想要追上从秘道里跑出陷空山的曲智茂,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幸王平安并不如何的催促,此事便即作罢。 去追人的突厥兵回报,说看马蹄印,大概跑了三百多的强盗,是朝北面跑的,而从附近百姓那里打听到,北面离得最近的一个部落,名为达颜部,属于强悍的草原部落,他们不敢追进达颜部的地盘,只好撤兵回来! 王平安听了,没说什么,达颜部不就是那个不服天朝管的部落吗!大唐的国策是让突厥内乱,从而大小相制,如果达颜部消停些,倒是可以姑息他们一年半载的,让他们去和突厥可汗叫板。如果他们不识好歹,那就不用客气了,五万折柳突厥兵,就算灭不了达颜部,也能让他们遭受重大损失,从此一蹶不振! 王平安命令军队押着俘虏和战利品,得胜回师,返回折柳县。房玄龄和王文度也商量好了对策,打算把这件事只上报一半,只说如何剿灭了关外最大的一伙强盗,而不提他们被抓的事,只报喜,不报忧! 一切处理妥当,众人欢天喜地地回了折柳县! 回到折柳县城之后,王平安再不客气,当即命令全城大锁,把城里留下的强盗抓起一大批,都关进了地牢,当做诱饵,等着剩下的强盗团伙儿上勾,前来救人,也好一网打尽! 而房玄龄再不敢挑王平安的毛病,他的把柄被王平安捏在了手里,别说在收服突厥人这件事上,他不敢得罪王平安,就连以后他都不敢再得罪了! 王文度也老实了,完全没了抢兵权的念头,他被强盗抓走这件事,丢人丢家了,要是被爆料,让长安的卫府大将军得知,他也不用在当什么将军了,解甲归田,回家抱孩子养老去吧! 苏定方训练突厥兵,狄仁杰学着处理折柳政务,突厥部民找草场,折柳百姓修城墙,人人有活干,人人有饭吃,这个冬天算得上好熬。种种矛盾被暂时性的消解了,预计只要没有大的战事,那么折柳县从明年开始,便会恢复生机,重现繁荣! 这里一切都好,可长安城却乱了! 尤修洁脑袋发热,送出的那道奏章,真的在第一时间内,被送进了长安城。看来老天爷没有听到尤修洁的祈祷,没有发下闪电,把他的心腹给劈死,该发生的事,仍旧发生了! 一路上心腹换马不换人,终于奔到了长安,他顾不得休息,直接把奏章送进了尚书省,为了让这道奏章能够快点送进宫去,他还和尚书省的官吏,大吵了一架。 大唐官场,不比其它朝代的官场强上多少,官吏们办事向来拖拉,美其名曰按规章制度办事。 心腹把奏章送到尚书省后,负责的官员大怒,认为这个边关小兵太不象话,竟然把奏章直接呈到了这里,太不懂规矩了。既是军事文书,那就应该先送到兵部,由兵部看过之后,认为有必要送到尚书省,才能呈上来,怎么可以越级办事,直截了当地送到这里来,这里可是宰相办公的地方,事事都要由宰相处理,累坏了各位相爷,谁吃罪得起啊! 这心腹急得直跳脚,尚书省不肯接这道奏章对吧?他就站在门口破口大骂,骂官僚,骂看门的士兵! 看门的士兵招谁惹谁了,被一顿爆骂之后,怒火万丈,按倒心腹便是一通臭奏,引来看热闹的百姓无数。 幸亏里面有官员怕惹出事来,引起围观,只好破例收下了奏章。可一看奏章,官员差点被吓疯了,大唐宰相被强盗绑架了,还死了! 这还了得,这可是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案件,已经可以上升到造反的级别了,折柳县那里出了反贼,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万万不能拖延! 官员赶紧把事情报告给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看了奏章,二话没说,直接晕倒,他可受不了这刺激,和房玄龄认识了几十年,老友竟惨死在强盗手里,他岂有不晕之理! 褚遂良听到消息,跑到长孙无忌这里,一边抢救长孙无忌,一边他也看了奏章,看完之后,没等长孙无忌被救醒呢,他也晕了,就晕在长孙无忌的身旁! 房玄龄之所以被派到边关去,都是因为他在朝上打抱不平,结果把房玄龄给弄死了,这还不算,由于王平安的失职,罪更大了。要是奏章上的事情属实,王平安一个斩立决是肯定跑不了的!好友和小友一起完蛋,全是因为他,他要还能不晕……他必须得晕啊,这是态度问题! 他俩一晕,下面的官员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立马该晕的赶紧晕,而剩下不晕的也惊慌失措,见尚书省无人做主,便把奏章送进了东西二台,让中书省和门下省拿主意! 马周见了奏章,当场吐血,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而门下省的宰相看了之后,见马周都吐血,他不吐不好意思啊,可却又吐不出来,只好学着长孙无忌的样子,他晕了过去! 宰相们被震惊得集体躺倒,下面的官员惊骇得完全不知所措,只好将奏章送去甘露殿,让皇上定夺,他们不敢瞒下此事,更加不敢耽误半点时间,这种事情谁敢拖拉哪怕一刻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外面被惊倒一大片,甘露殿里的李世民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尤修洁这道奏章,差劲就差劲在,他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说成了“已经”发生。他为了推托责任,把过失全推到王平安和古蓝田的身上去,所以他写的是房玄龄和王文度已经被曲智茂给杀了,是由于王平安和古蓝田的过失,才导致他俩被杀的! 王文度死不死的无所谓,卫府将军好几十个呢,谁在乎他呀! 可房玄龄不能死啊,那是李世民能登上皇位的最要功臣,大唐朝的宰相,他要是病死在家中,倒也没什么,人总有生老病死,可他是被强盗绑去杀了的,这个消息就和天降陨石,撞击长安城一样,太过震骇了! 奏章被送进了甘露殿,李世民看罢之后,一口鲜血吐到了衣襟上,身子歪倒,人事不知! 第四百六十三章 谁来安慰李治 第四百六十三章 谁来安慰李治 李世民本来就有心绞痛,受不得刺激,虽然被王平安用药物控制住了,但却并没有好利索,只是在维持着。 如果这道奏章在他看之前,让他有点心理准备,或许不会这么严重。可由于宰相们全被房玄龄的“死”,给吓住了,没有人能暗示他一下。冷丁看到这个消息,他哪可能还保持得住冷静,和马周一样他也吐血了,随后和长孙无忌他们一样,晕了过去! 宫中大乱! 史忠臣这回可没法再去找王平安救命了,王平安不在京城里啊!他一边派人去找太医,一边又叫人通知李治,让他赶紧过来,守护皇帝,但在李治赶来之前,严厉禁止小宦官告诉他真相。 万一李治也没受得了刺激,来点意外,吐血晕倒什么的,那皇帝和太子爷俩儿一起犯病,大唐朝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李治正在崇贤馆中发愁,自从王平安离京之后,他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没人陪他玩乐,给他解闷儿,奏章什么的还得他亲自批,整天烦都烦死了,又变成没认识王平安以前的日子了! 他要是一直过这种烦心的日子,倒也罢了,可由于他知道了轻闲日子是怎么过的,然后再让他过这种苦日子,他岂能安心忍耐?整日里总是发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小宦官和宫女们被他训了个遍,就连史爱国时不时的,都要吃他的排头! 今天,李治读了会儿书,又看了几道奏章,只感头痛,心想:“无病啊无病,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没有你,孤的日子可实在是太难熬了,度日如年也!” 忽然,殿外跑来一名小宦官,满头大汗地和史爱国说了几句话。史爱国便进了大殿,道:“殿下,皇上在甘露殿召见您!” 李治听着一激灵,苦起脸来,道:“父皇要见我?这还没过午呢,怎么就要见了,难不成又要训斥我吗?” 史爱国忙道:“倒也不见得是训斥。老奴见殿下这几日奏章批得很好,说不定是皇上要夸奖您呢!” 李治站起身来,摇头道:“不见得吧,孤的奏章哪有批的很好,连孤自己都看不下去呢!”说着话,出了大殿,跟着那来报信的小宦官,赶去甘露殿。 半路上,小宦官道:“殿下,等到了甘露殿,无论您看到什么,可都不要着急啊,得心平气和才好,万不可惊慌,坏了大事!” 李治啊了声,奇怪地道:“你是谁的……你不是忠臣的人吗,象来挺机灵的,怎么和孤说起这种话来了。孤身为太子,岂能容你这个奴才用惊慌二字来形容,忠臣是怎么教你说话的!” 嘴上说得很有太子架子,可心中却叫苦。不用问,父皇肯定是在发脾气,只是不知是为了什么……啊,不会是因为我奏章批的不好吧,父皇向来严厉,看了我批的那些狗屁不通……龙屁不通的奏章,所以生气,想要痛骂于我? 小宦官见他端架子,心中虽然焦急,但却不敢反驳,对准自己的脸,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狠抽了几个嘴巴,低头道:“小奴知道错了,请殿下息怒!” 李治看了小宦官一眼,心想:“他干嘛怕成这个样子?”有心多问几句,可又一想,问也是白问,他能知道个啥,还是等到了甘露殿,见了父皇……硬着头皮挨骂吧! 不多时,李治到了甘露殿,就见大殿之内小宦官和宫女们漫无目的地乱跑,他大吃一惊,喝道:“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没有规矩,这里是甘露殿,不是城墙外头!” 对于他来讲,可以随便乱跑的地方,也就是城墙外头了! 史忠臣听到他的呵斥声,赶紧从后殿出来,快步来到李治的跟前。他道:“殿下,你来了。你现在心情如何?” 李治呃了声,道:“忠臣,你今天怎么了,怎地如此问法儿?”随即恍然,压低声音问道:“父皇是不是在发脾气?他不会是专门等着要骂我呢吧?” 史忠臣差点没哭出声来,看看你这点儿出息,要是怕挨骂,平常咋就不努点力呢!他道:“今天关外送来奏章,是关于房玄龄的,他……他出了点儿意外!”话说半截,等着看李治的反应。 李治啊了一声,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他可不是李世民,而且他和房玄龄的关系也并不十分亲厚,如果是长孙无忌出了意外,他倒是会着急,至于说到房玄龄嘛……急也是要急的,但却不是因为房玄龄! 他忙追问道:“房玄龄出了点儿意外?那王平安呢,他有没有出意外,他们此时应该见着面了吧?” 他不关心房玄龄,却关心起王平安来了,李世民和房玄龄是亲密战友,而他和王平安才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好兄弟! 见李治的情绪还算“正常”,史忠臣这才道:“王平安有没有意外,得下一道奏章才能知道,可房玄龄却出了意外,他被强盗绑了去,还被强盗给杀了,杀他的人是高昌叛逆,名叫曲智茂!” 李治一呆,随即吃惊地道:“房玄龄死了?那个曲智茂孤知道啊,以前曾在奏章上看到过他的名字,他不是折柳大盗吗?” 忽地,他哎呀叫了声,道:“那王平安呢,他不是带着突厥人西迁去了折柳县吗,他有没有事,那道奏章上说他有没有事?” 这下子李治可急了,房玄龄被强盗杀了,他是很伤心,不过在他心中房相爷再怎么重要,也没有王平安对他重要啊! 史忠臣看向李治,心想:“大唐的宰相死了,还死的这般窝囊,你就是这个反应么?不关心房玄龄,却只关心王平安,这份偏心,可实在偏得太过火了!” 史忠臣摇了摇头,道:“王平安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但是……” “无病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快点招他回京吧,不要留在折柳那个地方了,太危险了!”李治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好象太不关心房玄龄了,怕是会寒了其他老臣的心,正想说几句关心老宰相的话呢,就听史忠臣又说话了。 史忠臣道:“殿下,你和王平安亲厚,便如皇上和房玄龄亲厚,是一般无二的。可你都没听到王平安有性命之忧,便急成了这样,那皇上听到了房玄龄的死讯,他老人家会怎么样呢?” 李治啊地一声,全身哆嗦起来,道:“我要是听到无病的死讯,必会晕倒,那父皇……哎呀,父皇他怎么了?” 他一不称孤道寡,而是自称起我来,那就代表他真的着急了,这是他着急的明显特征之一! 史忠臣眼泪掉下来了,道:“皇上吐血了,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暗示得已经够了,该说实话了! 李治身子晃了晃,向内殿踉跄着走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时有躺倒的可能。史忠臣忙上前扶住他,两人一起进了内殿。 见父皇躺在龙**,衣襟前摆有着好大一团的血迹,李治扑到床边,放声大哭,不能自制! 史忠臣忙道:“殿下,不要惊慌,这时你要沉得住气!老奴已经派人去通知长孙大人,各位元老重臣,马上就到……呀,来人啊,快点叫太医来啊,太子也晕了!” 李治天性本就懦弱,属于经不起大风浪的那种人,在别人眼里他是要多没出息,就有多没出息,平常还无法验证这点,可一到关键时刻,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只哭了几声,他就直接晕倒在李世民的床边!不幸中的万幸,这回他没叫人去撞景阳钟! 史忠臣脑袋一迷糊,强自忍下眩晕,心想:“不能晕倒,我不能晕倒,我一晕,就啥都完了!”可他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再怎么强行控制,有些事情,也是没法控制得住的,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终于,他也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殿里的小宦官和宫女们,本就乱得象没头苍蝇了,有大总管镇着,还不敢怎么样,可现在大总管一躺到地上,他们轰地一下子,四散乱跑起来! 这些奴婢也不知乱个什么劲,反正就是人人惊恐,乱喊乱叫,歇斯底里似的到处乱跑,说不出为什么,就象是天塌下想仿! 没过多一会儿,太医们首先赶到,陶巨东亲自领人来的,见到宫里乱成这个样子,他们也是慌了手脚,赶紧去救护皇帝和太子,顺带着上去狠掐史忠臣的人中! 李治年轻力壮,最先醒来,醒过来之后便是嚎啕大哭,而史忠臣则是慢慢醒转,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但李世民却没有被救醒,仍在晕迷当中! 只片刻功夫,长孙无忌他们便赶到了。连吐了血的马周,也被搀扶着,赶到了甘露殿。他们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臣,就算是被房玄龄的死讯震惊,但只一会儿功夫,便也能恢复了过来! 重臣们奔入甘露殿,长孙无忌怒吼道:“都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就算塌下来,也自有吾等撑着,砸不到你们这些奴才的身上,都给老夫消停下来,谁再敢乱跑,满门抄斩,绝不饶恕!” 小宦官和宫女们慌乱,就是因为失了主心骨儿,他们听命令早就听习惯了,一旦没有人下命令,便会茫然不知所措。现在大臣们一到,长孙无忌又一喝骂,他们反倒不慌了,宰相让不乱跑,那就赶紧站好,命令是不可以违抗的,必须遵从! 只片刻功夫,殿里便恢复了正常! 长孙无忌骂了声贱骨头,不理会小宦官和宫女,跑到了李世民的床前。这时床前早就围上了大臣们,都在焦急地看着李世民! 陶巨东医术比不上王平安,但他好歹也是太医之首,治不好李世民的病,救醒他却是不难的。一通忙乎之下,李世民终于醒转过来! 一恢复神志,李世民便哭了出来,他是大唐的皇帝,铁铮铮的硬汉,可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房玄龄和他何等的亲厚,没有房玄龄这样的大臣,这样的亲密战友,他如何能够有今天,如何能当上大唐的皇帝?战友死的这般窝囊,要让他保持平常心,不伤心流泪,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感情,就会伤心,和是不是皇帝没有半点关系! 李世民叫道:“房爱卿,朕的房爱卿啊,你死好惨啊!” 他这一哭,大臣们也都落泪,当初杜如晦死时,他们也伤心,可杜如晦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可房玄龄就不一样了,是被强盗绑了后,给杀了的,这种死法,对于最高统治阶层的人来讲,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房玄龄的死,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更是整个统治阶层的奇耻大辱,这个仇是非要报不可的,莫说是一个强盗头子干了这样的事,就算是突厥可汗杀了房玄龄,那也都会立即爆发国战,非得把突厥草原踩平了不可! 李世民叫道:“那个高昌的末代王孙不是在京里吗,朕还给了他官做,可他的族人竟如此狠毒!把他关起来,全族的人都下大牢,只待房爱卿灵柩回京,即刻全族处死,给房爱卿报仇雪恨!” 史忠臣忙叫人出去传旨,去抓高昌的末代王孙。那个末代王孙不是别人,正是高昌最后一位君主的儿子,名叫曲智盛,和曲智茂是哥俩儿。曲智茂闯了祸,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得倒霉了,而且这霉倒得冤枉之极! 李世民喊完之后,看到了一旁哭啼的李治,摆手道:“治儿,有点储君的样子,怎地哭成如此模样,太不象话了!”他心情不好,出口便是斥责。李治是在哭,可他刚刚也哭了,他可以不象话,但儿子不象话,他就受不了! 史忠臣忙叫过几个小宦官,扶起李治,送回东宫。李治见父皇没啥事了,只好告退,深怕父皇再责骂他。 返回东宫后,他进了丽正殿,这里是他自己的寝宫。他的头疼得厉害,进殿后便躺下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睡到天色黑了下来,这才悠悠醒转,就感头更疼了,而且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心里有一股闷气,却又发泄不出来。 李治慢慢起身,出了大殿,来到外面,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着殿外的花径,没走出多远,忽听墙那边似乎有歌声传来! 本来他就烦得厉害,闹心无比,在这种时刻,东宫的人都躲着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可墙那边竟然有人唱歌…… 李治大怒,是谁这么大胆,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敢唱歌,很开心吗,我让你开心! 第四百六十四章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第四百六十四章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李治心里烦躁异常,又担心父皇的病,又怕王平安出了意外。更要命的是,白天他在甘露殿里大哭失态,竟被朝中重臣们都看在了眼里,这些也就都罢了,偏偏父皇的脾气也不好,当着重臣们的面叫他回了东宫! 他是很懦弱,而且从来也没把骨气这玩意儿当回事,所谓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除了对着自己宫里的嫔妃们显示过之外,从没在哪个大臣面前表现出来,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太子,太子的面子他还是要的! 心中的郁闷和愤怒无处发泄,偏巧听到院墙那边有人唱歌,他真算得上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李治没有吱声,向四下扫了一眼,见假山那边有些石头,他跑了过去,搬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就想扔过去,可又发现石头太大,他扔不动……无奈只好扔了大的,捡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对着院墙,使劲儿扔了过去! 太让人失望了,他竟然没扔过去! 东宫的院墙很高的,就算是内墙,五六丈没有,三四丈总是有的,而且这里是花园的一部份,院边有树,枝条茂密,他扔这块石块的劲力太小,被对枝一挡,竟然没有扔过墙去! 石块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无巧无不巧,院墙那边唱歌的人,此时正好唱了个长音,长音结束之时,那人啪啪的拍了一下手,正好配合着石块落地,就如专门配乐一般! 李治大怒,本来是想给院墙那边的人一点颜色看看的,谁让那人唱得那么开心了。如能听听那人被砸后的惨叫声,正可以发泄一下他心中的郁闷,结果没发泄好,反倒让那人给他配了个乐! 他顺着院墙大步向前,打算找个门,亲自过去,教训一下院那边唱歌的人! 丽正殿里,还有不少小宦官和宫女呢,他们都知李治现在暴躁得很,所以都躲得远远的,但人人都注意着李治。他们都听见院墙那边有人唱歌了,却万没想到,李治竟然拿石块往对面扔,还没扔过去,现在又怒气冲冲地想要亲自过去修理那人! 小宦官和宫女们面面相觑,以前太子不这样儿啊,估计是前段时间总去宫外游玩,和市井之徒待的时间长了,连隔墙拍砖的勾当都学会了,没拍好还要当面去拍。太子殿下,真真是学坏了,再没那么乖了! 几个小宦官互相瞧瞧,然后一致挑出一个最好欺负的,让这小宦官跟在李治的身后,远远地伺候着,如果太子要找人撒气,这小宦官好把脑袋伸过去,让太子拍啊! 被挑出来的小宦官委委屈屈地跟在李治的后面,顺着院墙去找门。 李治虽然身为太子,住在丽正殿里,可却从来没有顺着院墙找过门,他要进正宫从来都是走凤凰门,而凤凰门是在承天门那个方向,现在李治却是向玄武门方向走,走了几十步,都没找到一个门过去! “这里没有门吗?”李治回过头,招手叫跟在后面的小宦官过来。 小宦官吓了一跳,这么快就要拿我撒气啦,他慢吞吞地蹭到了李治的跟前。李治问道:“门呢,这里怎么没有门过去?” 小宦官忙道:“门?凤凰门在那边!”说着,他冲凤凰门那边一指。 李治气道:“孤当然知道凤凰门在那边,孤天天都走的!孤是问,过这道院墙,该走哪座门!” 小宦官委屈得都快哭了,凤凰门就是过这道院墙的门啊!他把头深深低下,小声道:“回殿下的话,如要不走凤凰门,那这里就只有一个角门了,在院角那里,不过是奴婢们走的,不合殿下身份!” 李治哼了声,不合身份的事儿多了,今天他非要较这个真儿不可。转过头,向前面看去,就见前面院墙的尽头,有处花墙,拐角处似乎有道门,隐藏在树枝当中,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要不是小宦官说,他恐怕会一直都不知道。 大步走到院墙的拐角那里,见果然有道小门,门上无锁,虚掩着。他道:“原来东宫和父皇的正宫竟然在这里也相通,孤以前怎地从来不知?” 小宦官心想:“岂止这一座小门,再往前走还有呢!只不过都是奴婢走的角门,这种门你从来不会走的,当然不会知道了!” 隋唐时期的皇宫相当之大,比后世的紫禁城都要大上好几倍,做为中央帝国的皇宫,贯通南北的长墙,哪可能只有一个凤凰门,只不过在等级森严的皇宫里,这些小门统治者不会走罢了,李治可不就是这样一个统治者么! 李治抬起脚,就想踹开这座小门,想了想,他又把脚放下了,万一踹开了门,把里面唱歌的那个人给吓跑怎么办,要是那人不承认,自己总不至于挨个审问吧,堂堂太子去管奴婢们唱歌的事,岂不惹人笑话! 他冲后面的小宦官一挥手,示意离自己远点,然后这才推开小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一进小门,他便发现,院墙后是一座小小的宫殿,殿前有个极大的花园,宫殿和花园的大小不成比例。 显而易见,这里是典型奴婢住的地方,这里的奴婢是专门照顾这个大花园的! 李治心想:“这是丽夏殿,以前来过,牡丹花开得是很不错的!”他顺着花园里的小路大步向前走,想去找刚才唱歌的那个人。 大花园里并没有其他小宦官和宫女,歌声也消失了,似乎刚才那人离开了。走出好远,他也没找到人。越找不到人,他心里火气越大,就感觉再不大喊大叫一番,自己胸膛就要爆炸了! 正想怒喝,叫宫殿里的人出来,忽然他发现前面的树丛里,有一个人蹲着,背对着自己,看样子是个宫女,这宫女忙忙乎乎的,正专心地干着什么,好象是在挖土! 李治眼珠子瞪圆了,走了过去,我让你唱歌,我让你开心,这回我让你开心个够! 花丛下,武媚娘专心地拿着小铲子挖土,她正在给一株牡丹花培土,这个活儿她已经做了好些天了,虽然天气冷,可仍干得兴致勃勃! 因为,这里将是她以后十或二十年居住的地方,是今后属于她自己的宫殿……皇帝春秋鼎盛,应该还能活那么久吧! 这段日子,是武媚娘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她自小日子过得就不好,父亲死后,异母哥哥对她不好,而母亲又没法回护于她,姐姐出嫁了,她和母亲的日子更加难熬。好不容易进宫做了才人,却又失了宠爱,这些也就罢了,可她至今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这是最让她难过的事情! 做为皇帝的嫔妃,如果不能生下皇子皇女,那在皇帝驾崩后,按着规矩,是极有可能出家为尼的,她可不想做尼姑,而不做尼姑的唯一途径,就是爬上皇帝的龙床,得到雨露恩泽,早日产下儿女来! 本来,这些事情都已经不可能了,她的后半辈子差不多已经宣告完蛋了,就如同宫中那些怨妇一样,只能在抱怨中过活! 可自从她认了王平安这个舅舅,她在宫里的地位突然改变,改变之大,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犹如是在梦里! 王平安这个舅舅当真是没有白认,简直太给力了,从靠山的角度来讲,完全可以用泰山的高度来形容!王平安只哼哼了几声,史忠臣立马儿对她关心备至起来,不但替她摆平任何敢难为她的小宦官和宫女,而且还拍胸脯保证,让她重新当上才人! 能重新当上才人,给皇帝侍寝,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而史忠臣又把丽夏殿拨给了她。丽夏殿虽小,却好歹也是个宫殿啊,她在这里管着好几个宫女,又没人来打扰她,从此再不用受人的气。 宫里的事顺心,不但有希望能再去甘露殿,让皇帝给她点儿雨露,而家里的事也让她安心,王平安派人接了她的母亲去徐州享福,一切安排妥当,她连后顾之忧都没了,只需好好讨得皇帝欢喜就成! 武媚娘放下小铲子,伸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心想:“舅舅医术天下第一,从关外回来后,必会经常进宫,照顾皇上的龙体,而他定会在皇上跟前提到自己,说自己多么的乖巧,再加上史大总管在旁敲边鼓,相信自己以后定能时常侍寝,那么生下皇子,也就不是难事了!” 想到自己以后会成为亲王的母亲,后半生有了依靠,她心里欢喜之极,对于现在的她来讲,这就是最高的人生目标了,达成有望,岂能不开心呢! 武媚娘抬起头,看了看这株牡丹,笑道:“明年就看你开花了,多开几朵啊!”说完,她又唱起了歌,这回唱的是蜀地小曲,春暖花开之调! 还没唱上两句,忽听身后有人哼了声,听声音是个男子!武媚娘立即停住歌声,心想:“怎么回事,我这里向来没有外人来啊,是哪个小宦官跑来了?”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身后之人,啊了声,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身后站着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李治也是一愣,道:“咦,怎么是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这个女子很会安慰人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这个女子很会安慰人 这个可不能怪李治记性不好,他身为太子哪可能去记住一个宫女是谁,就算这个宫女有背景,对他来讲也无所谓! 要说起武媚娘的背景靠山,那在朝中也是属一属二的,王平安可是当今太子殿下跟前的大红人,日后必会成为宰相,还没到二十岁就已经是侯爷了,前途似锦,无可限量。朝中大臣一提王平安,谁不赞一声少年才俊,有几个人敢得罪他! 但是,王平安就算再怎么是只当红的炸子鸡,再红透半边天,他也是靠着太子殿下,才能这么红的,而太子殿下是谁,就是眼前这位李治啊! 李治能因为这个就把武媚娘记在心头?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是必须不可能记住,武媚娘可是皇帝的嫔妃之一,他这个做儿子的,没事惦记着干什么?他不是还没到疯狂的地步呢嘛,现在还挺正常的呢! 李治本来一肚子的火气,就如同一头火龙似的,要对着武媚娘喷出来,可猛地见到是个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被他吓了个够呛,他火气竟然消减了许多,一时没有爆发出来! 武媚娘见是李治,吓得坐倒在地上,打了个哆嗦,忙爬起身,恭恭敬敬地给李治磕头行礼,道:“奴婢武媚娘,参见太子殿下!” “孤记得你……你好象是,是谁的外甥女来着……”李治有些头疼,他想不起来武媚娘是谁了。其实那日撞景阳钟后,武媚娘去甘露殿帮忙,还曾劝过李治的,让李治出去力挺王平安。 但当时的李治头晕脑胀,六神无主,当时光想着自己呢,对武媚娘并没有如何的放在心上,之后又一直没再见过,以他的性格来讲,宫女这种小人物,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记住的,别说武媚娘这个外人,就算是东宫里的宫女,在丽正殿里伺候的宫女,他都有一大半没记住是谁,叫不出名字来,只能从服饰上分出来,哪个宫女是东宫里伺候的,而哪个不是! 武媚娘赶紧提醒,道:“奴婢是王平安王舍人的外甥女,以前曾见过殿下两次!” “啊,对对,你是无病的亲戚,管无病叫舅舅来着!”李治终于想起来了。可转念一想,又生起气来,斥责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心情唱歌,你不知道你的舅舅生死未卜吗,还这么开心,太不象话了!” 武媚娘大吃一惊,她可不知道甘露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房玄龄“死”了。丽夏殿在皇宫里属于犄角旮旯,是正宫的边缘地带,消息哪可能这么快传到她这里来,而且也不会有谁特地跑来,告诉武媚娘朝中的事,她不过是一个照料牡丹园的宫女罢了,谁能把她当回事儿啊! 武媚娘急道:“殿下,奴婢的舅舅怎么啦?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是真着急了,王平安要是出了意外,就等于她也出了意外。 史忠臣照顾她,不就是看在王平安的面子上嘛,要是王平安没有了,那说不定没几天功夫,史忠臣就得派人把她赶出丽夏殿去,挑水劈柴,有的是活儿等着她去干,除了给皇帝侍寝的这个活儿外! 见武媚娘着急,李治大感同情,两个人的想法一致呀,都很关心王平安,这是少有的共同语言。在皇宫这种勾心斗角,人情淡漠的地方,能有共同语言,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了! 李治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他的火气消得差不多了,但郁闷的心情却没有改变。他道:“听说无病现在在折柳县,还带着一大群的突厥人,具体情况孤也不太清楚!” 武媚娘啊地一声,道:“突厥人?奴婢听说突厥人吃生肉,喝人血,都是再邪恶不过的人了,难不成他们想要杀害奴婢的舅舅,把他……把他给吃了?” 见武媚娘如此的“无知”,李治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他道:“突厥人虽然野蛮,但终究不是野兽,吃掉无病,这个倒是不太可能。是今天关外送来一道奏章……” 他把房玄龄“死”了的事,说了出来。要是按着常理,他不应该和一个宫女说这些的,但他现在就想找个人说话,就想把心中郁闷说给别人听,得到别人的共鸣,或者说安慰! 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在现代,碰到了郁闷的事,人们也要找个知心人说说。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人不太喜欢和熟人谈心事了,而是喜欢和完全陌生的人谈,只见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见着的那种陌生人,说过了心里就舒服了,心理上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所以,在现代,心理医生越来越吃香了! 武媚娘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李治在讲事情时,她一句话都不插口,只是静静地听着,听李治把话说完。 尤其是当李治说到现在不知王平安会不会有意外时,这位太子的眼中,竟然泛出了泪花,武媚娘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他俩的表情竟然差不多! 李治说完了事,擦了把泪水,道:“无病之所以被派到关外去受苦,都是孤连累了他,要不然父皇一向喜欢他,哪可能在大冬天的,派他去关外观风,去找那个该死的许敬宗!” 他现在恨许敬宗,恨得牙根儿都痒痒,要是许敬宗现在就在跟前,他极可能拿石头砸人! 武媚娘听他这么说,也恨恨然地道:“这个许敬宗,真是该杀,要不是他,舅舅怎么会涉险!殿下,要是许敬宗以后回京了,您一定要重重的处罚他,给奴婢的舅舅出气!” 李治一手伸掌,一手握拳,重重相击,点头道:“对,孤一定要重重的处罚他,把他打发到西林苑,让他养兔子去!” 西林苑是皇家猎场之一,树林少而草地多,向来兔子最多,是驰马放鹰的好去处,里面有专门的官员给皇室养兔子,以供打猎之用。 武媚娘扑哧一笑,道:“对,让他养兔子去!” 李治跟着也笑了。 两人这么一笑,心情同时好了起来。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如果一直想着难过的事,那就会越来越郁闷,所有难过的事,都会想起来。可要是和别人说说,开个玩笑,能笑出来,那么心情慢慢就会变好,就会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逐步的开心起来,也就不会再郁闷了! 武媚娘道:“殿下,你说的那道奏章是谁写的,是奴婢舅舅写的吗?” 李治呃了声,他这人有点糊涂,而且史忠臣和他说时,也是糊涂病犯了,没说那道奏章是谁写的。尤修洁是个刺史,在地方上威风八面,可对于长安里的大宦官来讲,小人物一个,所以他就没提是谁写的! 李治摇头道:“应该不是无病写的吧,要是他写的,那……那不就证明他没出意外嘛!” 武媚娘又道:“那史大总管说奴婢的舅舅会有事儿吗?” 李治眨巴了眨巴眼睛,又摇了摇头,道:“没有,没说,他说要下一道奏章,才会知道无病是否出了意外!” 武媚娘哦了声,她只稍稍想了想,便道:“那这道奏章有可能是假的,还没证实过吧?嗯,也不对,要是没经过证实,又怎么能给皇上看呢?” 李治叹气道:“当时的情况乱得很,宰相们吐血的吐血,晕倒的晕倒,没人送呈这道奏章给父皇……”说到这里,他突然啊了声,呼地站起了身,满脸惊讶地道:“对啊,这道奏章不是宰相们呈送上来的,而是底下人越级呈上来的!” 武媚娘也站起了身,道:“那就是说,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证实呢,就把这道奏章呈给皇上了。宰相们还没有腾出手来调查,皇上便知道了!” 李治慢慢又坐了下来,满是疑惑地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假话,不需要调查的吧?” 武媚娘摇头道:“那可不一定。第一个看到奏章的人是什么反应,那么后面的人也只能和他一个反应,第一个人不处理这件事,那么后面的人也不可以去处理,非要等到第一个人反应过来,能开始处理为止,大家才会共同出主意!” 官场之中,什么最大?人情最大! 长孙无忌他们和房玄龄交情深厚,他们经不起刺激,这个是真的,但朝中三省,宰相可不止一位呀!比方说,那个门下省的宰相,他不想晕,他也得晕,否则就是薄情寡意,被说成是无情之人! 这是态度问题!态度好的,大家当你是哥们儿,要是态度不好的,大家踩你没商量,而且没有人会同情你的! 这就是官场,官做得越大,越明白这个道理! 朝中玩的是廷争,而宫里玩的是宫斗,李治都没玩过,武媚娘却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李治惊讶地道:“要是照你这么说,那这道奏章上说的事,不一定是真的,这里面有大大的蹊跷啊!可是,可是宰相们为什么会……父皇也没……” 武媚娘想了想,道:“要是只有一位宰相,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宰相一多……有些事就会……嗯,奴婢不太好说。但奏章送到皇上那里时,皇上定是以为证实过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要是事情关系到自己了,那,那就……” 她吞吞吐吐的,没将话说完整,但意思很明显了,这件事是在关节上出了纰漏,导致出现了严重的后果!而这件事,她还真的料对了,一丁点儿都没出现偏差! 当时为啥那么乱?就是因为人人都对房玄龄心中有愧啊,从皇帝到宰相们,都觉得对不起房玄龄,要不是他们非把房玄龄整出关去,哪有可能出现这种事呢?就因心里头有愧疚,所以一听到房玄龄的“死讯”,反应才会这般激烈! 李治好半晌无语,良久,他才对武媚娘道:“这种事情,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武媚娘低下头,轻声道:“因为房大人的事,事不关奴婢什么,奴婢只关心舅舅,从舅舅那里反着一推想,这个结果不就出来了嘛!如果是舅舅写的奏章,那何来下一道之说,而如果不是舅舅写的,别人写这道奏章,又怎么可能绕过他,单独上报呢?肯定有蹊跷的呀!” 李治咝地抽了口凉气,这个小女子很厉害啊,这种蹊跷要是让他想,他是无论如何想不出来的! 他道:“那,那现在父皇和宰相们也应该……孤去问问。”说着,他又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 武媚娘忙道:“殿下,您要怎么问呢?依着奴婢来想,就算大家都想明白了,一定已经都想明白了,但大家都不好意思挑明的,您要是这么就问出来,那得让皇上和宰相们多尴尬啊!” 李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为难地道:“是啊,你说的也对,可孤总不能不问啊!” 武媚娘上前一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您是可以不问的,可以换种说法儿,最好这么说……”给李治出了个主意。 李治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缺能给他拿主意的人,王平安能给他拿主意,他就把王平安当成铁哥们儿一样看待,比亲兄弟还亲,现在武媚娘给他拿了个主意,他挠挠后脑勺儿,道:“这,这行吗?” 武媚娘重重地点了下头,她比李治强的地方,瞬间就表露了出来。她道:“行的,一定行的。要是奴婢所料不错,三天之内,下一道奏章必到,那时殿下必会受到皇上的夸奖,大臣们也会全都说您行的!” “那要是这道奏章,是真的呢?”李治还是有些犹豫。 武媚娘轻轻推了他一把,道:“殿下,等会儿你先看看那道奏章,只要它不是奴婢舅舅写的,那就一定不是真的。报喜不报忧,这么大的忧心事,谁会傻到不让奴婢的舅舅扛着呢?如果是推卸责任,那就该是互相指责,奴婢舅舅手底下的人有多能跑,殿下不是不知,哪可能容别人的奏章先送进长安呢!” 李治啪一拍手,大声道:“对啊,无病手下的人是最能跑的啊,其中有一个长得象猴子的,马都跑不过他呀,孤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对武媚娘道:“你很好,这个主意出的不错,孤这就去甘露殿!”说罢,转身大步离开,赶去李世民那里。 武媚娘在后面想了想,壮起胆子,叫了句:“殿下,要有气势,一定要有气势的啊!” 李治回身向她挥了下手,感觉这小女子……很对自己的胃口! 第四百六十六章 气势如虹的李治 第四百六十六章 气势如虹的李治 告别武媚娘,离了丽夏殿。不多时,李治到了甘露殿,此时的甘露殿内站满了朝臣,大家都来了,他尚未进殿,就见史忠臣一脸铁青地在往殿外走。 李治迎了上去,问道:“忠臣,里面怎么样了,还是在讨论那道奏章吗?” 史忠臣点了点头,道:“皇上正在审问那个送奏章来的人,可那人一口咬定房玄龄死了,就是不松口!”这句话里面,是带暗示的。 李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嘿,那个小女子所料的事,竟然半点没错呀。果然父皇和宰相们回过味儿来了,要不然干嘛审问那个心腹。 他又问道:“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史忠臣道:“老奴不去干什么,只是出来传话的。”他招手叫过一名小宦官,道:“你去趟吏部,说奉了圣上的口谕,要调瓜州刺史尤修洁的档案,速去速回!” 小宦官连忙答应一声,颠颠的跑开了。 李治向殿内望去,见里面有人在发脾气,听声音好象是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他道:“尤修洁是谁,为什么要调他的档案出来?” 史忠臣摇头叹气,道:“这个尤修洁是瓜州刺史,白天那道奏章就是他送来的,皇上和大人们正在查问信使,这道奏章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 哦了一声,李治心想:“果然不是无病写的奏章,那个小女子料对了!嗯,已经要调那个瓜州刺史的档案了,这说明已经非常怀疑那道奏章的真假,连人品都要进行考查了!” 李治回想了一下武媚娘教他的话,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吞出,自己给自己壮胆。行的,一定行的!他对史忠臣道:“尔随孤进去!” 史忠臣啊了声,心想:“尔?太子的心情怎地这么好?”跟在李治的后面,进入甘露殿。 殿上。长孙无忌站在大红地毯上,看着脚前跪着的心腹,而跪着的心腹,满脸都是倔强,虽然被长孙无忌的宰相之威,吓得浑身哆嗦,但却仍旧没有说出长孙无忌想要的答案。 李治慢慢走进大殿,没有象以往那样,去站到李世民的身旁,而是停在了长孙无忌的身后,给上面的父皇作势跪下,就要行大礼,见父皇一摆手,便不再跪了! 长孙无忌看了眼李治,冲他微微一躬身,权当行礼,又转过脸,对着那心腹喝问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亲眼见到曲智茂砍死了房大人吗?” 这心腹是尤修洁的忠心死士,一路狂奔到了长安。他早就明白,这道奏章一旦送到,那么必会有大臣向自己询问,查证此事,所以一路上他早早地就编好了答复,只等着被问呢!他可不知尤修洁盼着他被雷劈死,否则肯定就不会这么够哥们儿意思了! 心腹道:“是,是小人亲眼所见,曲智茂在陷空山里,将房相爷一刀砍死的!” 长孙无忌哼了声,抬头看向李世民。李世民斜靠在龙椅上,精神有些萎靡,但却强撑着,他冲长孙无忌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信,接着问! 长孙无忌低下头,对心腹道:“当时你在哪里,离得多远?” 心腹咽下一口唾沫,道:“当时小人就在我家老爷的身旁,看得清清楚楚!” 长孙无忌提高声音,道:“老夫问你当时离得多远?” 心腹忙道:“在湖的中间位置,离……离洞口大约二十丈。” 长孙无忌又问道:“那曲智茂是在洞口杀害的房大人?” 心腹连忙点头,道:“是,是在洞口杀的!” 没等长孙无忌再问,武将朝班里走出一名将军,这将军大声道:“胡言乱语,你说的那湖不就是宝石湖么,那湖大得很,湖的中间离洞口哪可能只有二十丈?而且,你先前不是说战斗发生在夜晚吗,站在湖的中间,就算那晚月色再好,你也根本看不到那么远!” 心腹大急,眼珠直转。那晚他并没有进入陷空山,事实上他跟在尤修洁的后面,连宝石湖的一半都没走完,就又返回了隘口,到底能不能看清陷空山的各个洞口,他并不清楚,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能够看清。 心腹稍稍犹豫了一下,道:“这位将军,小人没有说谎,那晚月色明亮,小人的确看到了洞口,亲眼看到曲智茂杀害了房相爷!” 这将军哼了声,道:“我可是去过宝石湖的,那里到底怎么样,岂有不知之理。好,那就退一步,就算你看到了曲智茂杀害了房大人。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杀害的就是真正的房大人呢?那道奏章上可没有说验证尸首的事,你可曾看到了房大人的尸体?” 心腹咽下了口唾沫,感觉朝上的这些文官和武将,相当地不好对付,自己事先编好的一套话,几乎都用不上。硬着头皮,他道:“看到尸体了,我家老爷就是在看到尸体后,这才写的奏章,让小人送回来的!” 他这么一说,这武将便沉默了,摇了摇头,叹口气,退回了朝班。而大殿之上,也没有人说话,李世民把眼睛闭上,心想:“难不成当真是天妒英才,让房爱卿遭遇了不测?” 长孙无忌心下也是悲伤,在这名信使的身上,是没法再证实了,看来确是真消息,房玄龄死了! 但别的大臣却不死心,殿上只沉静了片刻,褚遂良就出班问话,问心腹那尸体的特征,想要证实那到底是不是房玄龄的尸首。 又过了片刻,一个小宦官飞奔入殿,高高呈上一本册子,这本册子便是吏部存档的尤修洁档案。 长孙无忌接过册子,翻到尤修洁的那部份,看了看,便交给了褚遂良。拿这份档案来,不是要证实房玄龄的死讯是真是假,而是要证实这个信使的身份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没话说了,要是假的,不就等于直接证明,房玄龄的死讯也是假的了嘛! 褚遂良拿着册子,问道:“尤修洁是你主人,那本官问你,你的主母姓什么?” 心腹回道:“小人的主母姓张。” “闺名是什么?不要有所顾忌,直接说出来。”褚遂良又问道。 心腹只好回答:“小人的主母闺名如花。”顿了顿,又道:“还有小主母的闺名叫做金带,也姓张。” 褚遂良看了看册子,册子上没有写尤修洁小老婆的名字,但正妻的名字信使答的却是正确的。女子的闺名,是属于很**的东西,一般来讲,如果不是自家人,很少有外人知道,既然这个信使能答得出这个,基本上就可以证明,他是尤修洁的家人。 有心再问,可褚遂良却找不出更多的**东西来,毕竟册子上记载的东西不多,而且不是每个都有用的。 李治一直在旁看着,见大臣们都没词儿了,心想:“这回该我上场了,就按那个小女子……她叫啥来着,又没记住。就按她教的方法,我来说说吧!” 咳嗽一声,李治上前一步,大声道:“父皇,儿臣以为,这道奏章所写的内容,全是假的,纯属伪造,房玄龄肯定没有遇害,儿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 他把话说得十分响亮,而且单手一挥,相当地有气势,斩钉截铁,肯定之极! 李世民啊地一声,睁开了眼睛,又惊又喜地看向李治,问道:“治儿,你怎么知道消息是假的?”他以为李治找到了证据呢! 别的大臣,除了房玄龄的政敌之外,也都是又惊又喜,难不成太子找到了铁证,可以证明这个消息是假的? 长孙无忌老脸上露出笑容,也问道:“殿下,你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快快说来!”还是自己这个外甥给力啊,关键时刻,只有他找到了证据。 大臣们都看向李治,焦急地等待着,等着听到底是什么证据! 李治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是儿臣的直觉告诉儿臣的,房玄龄没有遇害,他一定还在人世!” 嗨!大臣们一起发出声叹息,什么直觉不直觉的,这种大事能靠直觉吗?太能扯淡了! 李世民也是嗨了声,又歪到了椅子上,这孩子是不是晚饭吃多了啊,被撑得胡言乱语起来,这里是朝堂,竟然叫起直觉来了,他懂什么叫直觉么! 长孙无忌大喜大忧,心想:“房玄龄死了,我很伤心,可治儿这孩子当众叫起直觉来,我岂止是伤心,我的心都要碎了啊!” 在这年代,对于官员们来讲,尤其是武将来讲,直觉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在作战前,所有的情报都指向敌军要走某条路,而领兵的武将力排众议,说敌军一定不会走那条路,而是走这条,所以我们要在这里设伏,别的人问为什么,领兵的武将说不出来,却一定要大家按着他所说的设伏。按着他所说的去办,结果大获全胜。 这种直觉带来的胜利,往往被称做睿智,英明……但同样,直觉也是最不靠谱儿的,因为一提直觉,就等于是说拿不出证据来! 李治生平第一次地,在朝班的正中,旋转身子,目光扫向大臣们,问道:“诸君,房玄龄吉人自有天相,孤信得过他没有遇难,而且孤更信得过王平安,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他也一定能够解决,绝不会辜负孤对他的期望!” 这句话便是武媚娘教他说的,他当廷大声说了出来,说得很有气势,尤其是环顾四周,更加显出了上位者的威严! 长孙无忌看向李世民,李世民也偏巧看向他,两人心中同时想:“这孩子,倒也有可取之处啊!” 第四百六十七章 达颜部 第四百六十七章 达颜部 李世民心中稍有安慰,这段时间因为王平安不在长安,没人给李治出谋划策,李治便又恢复了窝窝囊囊的本色,李世民对他的不满情绪,又开如增加起来,再加上白天李治哭得跟个幼童似的,更让他不满! 可没想到,只半天功夫,李治再进甘露殿,竟然变得这么有气势,而且还大叫着直觉,当众说他信得过王平安,这个事要是日后被王平安知道,那王平安不得死心塌地地辅佐他么,而且看在众臣的眼里,也必都觉得太子恩义,绝非薄情寡义之人! 李世民坐直了身子,摸了摸胡须,心中感叹,儿子长大了,终于会拉拢人心了! 长孙无忌心里也是欢喜,好啊,治儿开始懂得什么叫做帝王之术了,他做得对,做得好,不管房玄龄的死讯是真是假,治儿都是最终的赢家,他会得到大臣们忠心的拥待。嗯,想起来了,当初皇上也用过这招! 大臣们则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治,他们想起了凌烟阁,上面那些功臣的画像,虽然皇帝从没说过什么,但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每有闲暇,总是会去那里坐坐,回忆当年的往事。有情有义,千古明君!没想到太子,也是这样的重情之人啊! 李治毫无理由的支持王平安,硬说房玄龄没有死,否则王平安一定会上报,不会等到别人先送奏章来,别看他这种做法很有些“莫名其妙”,但朝堂上的所有人,就统统都吃他这一套! 李治的人品值,嗖嗖往上窜!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但愿事情,如我儿说得一般!” 可那个跪着的心腹却着急了,他说谎,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因为他断定房玄龄非死不可,强盗被逼得狗急跳墙之时,什么事做不出来,不杀害人质……这是不可能的,换做自己是强盗,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房玄龄和王文度啊! 他赶紧大声道:“太子殿下,小人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李治瞪了他一眼,喝道:“确无半点虚假,因为都是假的!值殿武士何在,将这人关入天牢,等候发落!” 按道理来讲,朝堂之上,只有两个人可以下达这样的命令,一个是李世民,一个是长孙无忌,他虽然是太子是储君,但也没有权力下这么武断的命令,毕竟他还没登基呢! 可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没说话,反而一起点了点头,心中都想:“好,上位者理应有此气魄,做事就应当果断,说一不二!” 值殿武士上前,将心腹拎了出去,关进天牢。 李世民向李治招手,道:“治儿,过来。” 李治有些冒虚汗,他从来没这么牛气冲天过,头一回这么英明神武,挺不适应的。见父皇召唤,便走上了台阶,来到李世民的跟前。 李世民看着儿子,老怀大慰,道:“治儿,希望你的直觉是对的,你房叔父没有遇到危险!” 李治大声道:“房叔父绝不会有危险的!”话说得大声,可腿肚子却有点抽筋,千万不要真的遇难啊,要不然我可丢人丢到家了。心里有些微微后悔,要是不这么当廷说出来就好了,那个小女子的主意,也不知会不会真的灵验。 廷上大臣议论纷纷,说了好半天,直到二更天,这才散了,对于房玄龄的死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他们能做的事,只有派人赶去折柳县,打探消息。 李世民没对李治有什么明显的夸奖,但神色之间,却是和蔼了许多,还留他吃了宵夜。李治却一直心中揣揣,深怕那个小女子的主意不灵。 回到丽正殿后,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夜失眠,第二天一早,便急不可待地跑到了丽夏殿,去找武媚娘,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没主意,可武媚娘的主意却很正,告诉李治不用着急,静观其变,就在明后天,一定会再有奏章送来。 武媚娘安慰完李治后,竟然拉着他一起去了花园,找了个小土坡,在一个小小香炉里点上香,他俩一起焚香祷告,求老天爷帮忙,王平安的奏章千万千万要送来啊,房玄龄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李治本来不怎么相信这套,可现在又没别的办法,只好跟着武媚娘祈祷。求了半天老天爷之后,他忽然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难不成武媚娘这小女子,她对于那个主意,也没有把握?要不然干嘛求老天爷帮忙啊? 折柳县。 王平安站在城头,看着工地,他身后站了一大群的人,古蓝田和尤修洁等人都在,苏定方和狄仁杰也都陪着他。王平安问道:“这些日子倒是消停得很,折柳无事,草原上也无事,消停得让我有些疑心,难道折柳大盗这么容易就摆平吗,与情理不合啊!” 古蓝田道:“有啥不合的,我军势大,那些强盗向来只占便宜不吃亏,估计他们早跑了,换个山头,继续当贼呗!” 王平安看了眼尤修洁,道:“尤大人,你说呢?尤大人,尤大人,想什么呢?” 尤修洁很有些神不守舍,这些日子,他一直担心奏章的事,虽然又派出了另一批心腹出马,想追回奏章,但却一直没有消息,不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听王平安叫他,他一个激灵,啊了声,道:“王侯爷,你说什么,下官没有听清。” 王平安道:“我刚才说折柳大盗,会不会正在暗地里策划什么行动,想要报复我们?” 尤修洁又啊了声,说道:“下官看房相爷和王将军,自从被救回来后,身子一直挺虚,便特地叫人去采办了些补药,这就煎煎去,给他们滋补身子!”说着话,竟然迷迷糊糊地,转身下城,走了。 王平安和古蓝田互视一眼。王平安皱眉道:“他这是怎么了,为何答非所问,不知所云啊?” 古蓝田哼了声,道:“谁知道,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这么急着巴结房相爷,准没好事!” 王平安冲尤修洁叫道:“尤大人,你采办的是什么补药?补药可不能乱吃,要不要我给你……唉,这人到底怎么了,跟丢魂儿似的!” 古蓝田忽道:“王侯爷,你刚说完这些日子太消停,怕是说错了,估计要来事儿!”说着,他一指城下,就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王平安转过头,也向下面看去,道:“是突厥兵,是咱们撒出去的斥候。” 说话间,那名斥候飞马到了城下,抬头望向城楼,见王平安在上面,他便打马进入修好的城门,直接上墙,人没下马,就叫道:“平安汗,末将探到了敌情,北边有一支军队正在往这个方向赶来,先头部队有三千人,后面大队尚未探得人数,末将先回来禀报,兄弟们绕过敌兵先锋,去探后面的大队了!” 王平安微微一怔,道:“果然来事儿了,我就说不可能这么消停的。可曾探得是谁的军队,是不是那个达颜部的?” 斥候摇头道:“没有探出来,先头部队什么旗号都没有打,而且奔行极快,看样子是要奔袭!” 古蓝田哼了声,道:“奔袭,突厥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王平安转头对苏定方道:“立即传令下去,让老弱进城。还有,集合军队,准备作战!” 苏定方却问道:“是要守城,还是要野战?” 王平安眨了眨眼睛,心想:“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打过仗!”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苏定方看向古蓝田,玉门关的大都督都没说话呢,他不好发表意见。 古蓝田道:“当然是先守城了,这大冷天的和突厥兵打野战,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得不偿失!” 苏定方想了想,道:“古大都督所言极是。不过依末将看,城墙尚未完全修好,光靠守城,怕是守不了多久。不如先把军队集合起来,然后再做计较如何?”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那也行,就先把军队集结起来吧,然后再说别的。” 折柳突厥兵已经分散到了各地,去找各自的草场。折柳县极大,士兵分散,如果想要集结起来,最少也得一天的时间,要是耽误了时间,没等军队集结起来呢,敌人先打过来了,那岂不糟糕。 苏定方答应一声,领命下城去了。 王平安又问那斥候道:“那支军队是冲这个方向来的,但目标是折柳吗?还是向沙州或是玉门关?” 斥候摇头道:“太具体的,需当后面的兄弟探明,那支军队奔行得太快,探得时已离咱们这儿有二百来里了,现在估计只有一百五六十里,至少要到一百里左右的地方,才能断定走往哪个方向,直冲过来是咱们折柳,往西是沙州,往东是玉门关。” 王平安摆手道:“知道了,再探!” 斥候纵马下墙,又出城去了。 王平安道:“我估计,肯定是来奔袭折柳的,但是想以三千先锋破折柳,未免太托大了吧!” 古蓝田笑了笑,道:“王侯爷,你就放心吧,敌兵先锋是不会真的攻城的,就算城墙再破烂也没关系。敌兵先锋到来之后,只会在城下乱叫嚷一通,引得我军出城,而他们一触即溃,待我军追上去时,跑不了多远,就得和他们的后续大队碰上,然后他们便会把我军围住厮杀。待我军出动大队时,他们会再跑,我军撤回,他们又跟上来。突厥人打仗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招,多少年都没变过,所以你一点都不用担心!” “那如果我们不出城,他们会不会真的攻城呢?”王平安皱眉道。 古蓝田摇头道:“那也不怕,只需派出斥候,通知我的玉门关,让军队出关,慢慢朝这里行进,就能把他们吓跑!”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就是说不会真的打大仗了,只是你吓唬我,我吓唬你而已?那敌人跑来干嘛,能得到什么好处?” 古蓝田笑道:“王侯爷,没好处的事儿,谁肯做啊?我的玉门关和你的折柳没什么油水,可沙州那边油水可足,他们只需分出一部份兵力佯攻,拖住我们,另一部份去劫掠沙州周边,抢到的东西,就足够过冬了!” “原来用的是声东击西之法。”王平安点了点头,又道:“我是沙州都督,沙州那边也得照顾一下,要不然咱们也分兵吧,去堵敌军。” 古蓝田心想:“沙州遭不遭劫,关我屁事!”他假装思考了一下,道:“似乎不必着急分兵,先看看敌人的动向吧,如果真的如我们所料,他们玩声东击西,我们再分兵不迟。” 王平安则心想:“那时再分兵,岂不晚了?看来这家伙指望不上,又开始算计别人了,玩心眼儿玩不够!”不好直接挑明,他道:“要不这样吧,古大都督去陪陪房相爷他们,我去集结军队,准备迎敌。” 古蓝田当即说好,下城去城堡了。 王平安也下了城,招集侍卫团,亲自提兵出城,去探察敌情。带着侍卫团走出十来里,登上一处高岗,向北面眺望,却看不到有敌人来袭。 没过多一会儿,第二批斥候奔回,向王平安报告,说那队敌兵先锋,转向去宝石湖了,他们看清了领兵之人,竟然是那个曲智茂! 王平安心想:“确定了,来袭的敌军就是达颜部的突厥兵。这曲智茂向达颜部借了兵来,他不甘心老巢被毁,所以半道转向,去看陷空山。” 他嘿了一声,对手下们道:“这个曲智茂,当真是没什么大出息,他要是直接来攻,趁我没集结好军队,说不定会打我个措手不及,可偏偏要回家看看,时间上耽误了,再来可就是我打他了!” 欧阳兄弟们都笑了,顺着他的话茬儿,取笑曲智茂。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批斥候回来。这次回来的斥候全都是拼命打马狂奔,他们看到山岗上的王平安,离得老远就叫了起来,喊的是突厥话,表情甚是焦急。 耶律俊哥儿听了,脸色苍白,道:“主人,探明敌军大队了,是达颜部的突厥兵,他们举部来攻,控弦者二十万,二十万啊,这回肯定是要打大仗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叫道:“二十万,他们有这么多的突厥兵吗?”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比比谁更无赖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比比谁更无赖 不光是王平安大吃一惊,他身边的侍卫全也都被震了个五迷三道!二十万控弦,什么意思?有二十万人来攻?那也不用守城,收拾行李,赶紧往玉门关跑吧! 耶律俊哥儿忙道:“不是二十万突厥兵,主人莫要误会,控弦和突厥兵不太一样。” 没等他开始解释,那些狂奔而来的斥候便到了岗下,纵马上岗,跑到了王平安的跟前。这些斥候个个慌张,上了山岗,不及下马,就冲王平安喊了一通突厥话。 王平安忙道:“不要着急,先喘口气,慢慢说!” 斥候们跳下战马,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把敌情说了出来,他们的中原话不算好,只能算是略通,禀报之时难免夹杂着突厥话,好在有耶律俊哥儿在旁翻译,王平安能够听得懂。 在由曲智茂率领的三千先锋之后,行进的是达颜部的本部人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举部来攻,没有老弱,全都是青壮。不过这里的青壮指的不是青年男子,也有青年女子。 在大唐的朝廷里,一提起突厥部有多大,往往采用“帐”来记数,而说到来攻人马,便会有“控弦”来记数,而真正要开战时,那就和府兵一样记数了,说是有多少个突厥兵。 控弦是指能参加战斗的突厥人。突厥女子和中原女子可大不一样,不能说所有人都能开强弓,但十个青年突厥女子里,有八个能开弓的,这个不算夸张。 战斗,也并不是特指短兵相接。相反,突厥人一般来讲,还真的很少和敌人捉对厮杀,而是利用骑射攻敌,攻的快,退得也快。如此会不会开弓,就很重要了。 中原步兵冲锋,列成方阵,女子肯定不能加入队列,攻不够犀利,而逃又逃不快。可突厥人不一样,只要能骑得了快马,能够开弓放箭,那就是一个战士,可以男女齐上阵,男子近身厮杀,而女子远处攻敌,互相配合! 所以突厥人南下中原之时,往往便吓唬边关守将,我们部落有多么多么的强大,有控弦多少多少。一开始,这种说法相当吓人,可后来边关守将也明白了,所谓控弦原来是算了女人进去啊,那就无所谓了。当然如果边关守将打跑了突厥人,记战功时,他们仍是会把突厥女人当做真正战士的,选择性忘掉她们是女人这回事,那样战功才大呀! 可现在折柳县没法无所谓了,达颜部来了二十万控弦,未免太多了,减去一半,也有十万突厥兵呢,而且还不是折柳突厥兵那样又累又饿半个冬天的疲兵,两军不用开战,胜负便知! 王平安听了解释之后,也是急得上窜下跳,他问道:“咱们大唐得罪达颜部了吗,好象没有吧,他们干嘛举部来攻,难不成要和我大唐决战不成?” 欧阳利也道:“那个达颜部的汗王,是想要挑大旗,自己当突厥可汗吧?” 王平安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摇头道:“不象,如果那个汗王要自立为可汗,那应该巴结我大唐朝廷才对,哪可能领兵来攻,那不等于同时竖立两个大敌么。大唐和突厥可汗他都得罪了!” 他挥手道:“再探,务必查清楚达颜部的动向。” 斥候们齐声答应,喝了几口水,又再上马。一名斥候上马跑下山岗,没走多远,又调转马头,奔回山岗。这名斥候对王平安道:“平安汗,我们去探达颜部,他们也必会派人来探我们,您可一定要做好准备啊!” 王平安嗯了声,看向这名斥候,道:“好,我定会小心戒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看这个突厥兵有些眼熟,但记不起是谁来了。 这名斥候在马上抚胸行礼,道:“小人名叫噶巴子,平安汗认识俺的阿爹!”说完,下岗走了。 王平安心想:“噶巴子?他是谁,他的阿爹又是谁?”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耶律俊哥儿平常和突厥兵相处得多,他小声道:“在甘州时,他爹曾跟着主人去了那座镇子,杀赤格巴的那晚!” “哦,原来是他们爷俩儿!”王平安这才想起来。心中不免感慨,他都没记住谁是噶巴子,可只是当时对他们稍好一些,人家便牢牢的记住了那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关心,关键时刻,肯出大力。 他叹了口气,道:“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回城吧,早早做好准备,估计明天达颜部的军队,便会到达折柳。”带着侍卫们,返回了折柳县。 此时敌兵来袭的消息,已然传了出去,折柳突厥兵迅速向县城集结,速度非常之快。从传出消息到现在,不过才两个时辰,就有两万多的折柳突厥兵奔到了县城。 天寒地冻,破损的城墙没能完全修好,如果敌军真的攻起城来,怕守城墙是守不住的,到最后要么巷战,要么拉出城去野战,这是无法避免的! 苏定方命令突厥兵砍伐树木,做成栅栏,放在城墙上,当做城防用具,另外又临时做了些粗糙的拒马,安置在城外。人多好办事,照他们干活的速度,估计明天天亮之时,就能弄好城防,但有没有实际效用,那就两说了! 王平安回到城里,直接进堡,去见房玄龄他们,商量应该怎么抗敌。 进了城堡内的大厅,这座大厅名叫聚宝堂,是强盗们坐地分脏的地方,王平安感觉这个名字还不错,所以也没改名,匾额没摘,仍在梁上挂着。 房玄龄坐在聚宝堂的正中,两边王文度和古蓝田相陪,却不见尤修洁,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见王平安回来,房玄龄笑道:“无病,大冷天的出去查探敌情,想必辛苦。来来,这里有上好的参汤,你喝一碗。”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瓷盆。 王平安见他不慌不忙的,心中稍定,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道:“参汤倒不必了。房大人,来的敌人是达颜部,由曲智茂做先锋,这件事情您已经知晓了吧?” 房玄龄嗯了声,道:“有斥候来报过了。城防还没弄好吧?如果来不及,那就不用弄了。”他看王平安不解,又道:“放心好了,来犯的突厥兵,不会真的进攻折柳的,只是吓唬咱们……吓唬你罢了,他们是要去攻打沙州。” 王平安看了眼一旁的古蓝田,见古大都督撇着嘴,摸着下巴不出声,他干笑几声,道:“原来是要去攻打沙州,可下官同时也是沙州都督,是否要派兵去呢?” 房玄龄摆手道:“没必要。老夫已经派人去通知沙州刺史了,估计刺史已经让周边百姓入城了,来犯之敌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心想:“那达颜的人岂不是要白跑一趟,他们不会那么傻吧?咱们料到的事,他们来之前,哪可能料不到!” 房玄龄道:“无病,你是头一回和突厥部落打交道吧?还不明白他们做事的方式。”他为王平安解释起当前的情况来了。 达颜部的突厥兵是曲智茂引来的,这点不会有错。但达颜部汗王才不会傻到白借兵给他呢,非得有好处才行,所以必是以调停为借口来的。至于一个强盗头子和大唐朝廷有什么好调停的……那无所谓,只要有个借口能来就成了! 曲智茂借的那支先锋部队,必会在城下乱咋呼一通,作势强攻。这时达颜部的汗王赶到,便会和王平安说,我们上当了,被曲智茂给骗了,乱编一通理由,反正就是他们被骗了。但来得容易,回去难了,因为没有粮食,没有物资啊,所以你们大唐人想让我们滚蛋,就支持点吧,要是不给我们就赖着不走! 这是变相的要挟,不是达颜部不想走,而是他们没法儿走,他们又是被骗的,所以从道义上来讲,没法跟他们大打出手。这边他们谈判,用软刀子,而沙州那边他们就不会客气了,必会大抢周边。 折柳这边是非答应他们的条件不可的,顶多给的物资打折扣罢了。不答应不行啊,他们赖着不走,在城外吃喝拉撒睡,谁受得了啊!他们都豁出去不要脸了,谁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到最后,达颜部拿了折柳提供的物资,带着从沙州抢来的财物,回草原了。要是王平安非追究他们抢沙州的事,他们反倒会说,我们抢沙州,是因为没吃的,而你们又拖拉,不支援我们。不是我们要抢,是你们逼着我们抢的,都是你们的错! 反正达颜部来这趟,肯定满载而归,不会吃亏,至于日后唐军会不会报复,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听完房玄龄说完,王平安咧了咧嘴,道:“那达颜部的汗王,再怎么也是一方枭雄,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不要脸?”古蓝田说话了,他道:“我在玉门关这些年,比这不要脸的事都见得多了,这次是突厥人最要脸的一次,好歹他们还拿曲智茂当个理由呢吧!” 王平安很有些迷糊,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哪,就等着他们施展这恶心人的招术,全无破解之法?” 房玄龄和古蓝田沉默了,好半晌,房玄龄才道:“按着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只能如此了,开战我军胜算不大,而且实无必要,敌我双方都没有开战的打算,可如果不开战……那就只能苦一苦沙州周边的百姓了,希望他们都能尽早入城,减少损失吧。面对这些无赖,也真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王平安心下极是不满,做为一国宰相,舍小而取大,从全局着想,倒也说不出他的错误来,可苦一苦百姓,这几个字里面,会包含多少的家破人亡啊! 他呼地站起了身,道:“房大人,你说得很对,下官佩服。但既然达颜部的汗王是个无赖,那我们何不也当当无赖呢?” 第四百六十九章 满朝文武大赞李治 第四百六十九章 满朝文武大赞李治 聚宝堂里一片寂静! 良久,房玄龄才道:“咱们要当无赖?怎么个当法?不管怎么个当法,都不妥吧!” 王平安道:“有什么不妥的,他们既然能跑到我的地盘上讹诈我,那我也能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去,去讹诈他们!大家互相耍无赖,看看谁能耍过谁!” 古蓝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个耍无赖的方法,这可不管用啊!突厥多穷呢,王侯爷没去过草原,你是不知道,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他们为啥那么喜欢耍无赖,臭不要脸了,实在是没办法要脸啊,否则就得饿着!” 王平安一甩袖子,道:“我自有妙计,此事由我处理,你们等着分功劳好了!”说罢,大步出了聚宝堂。 房玄龄在后面叫道:“无病,无病,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一切以大局为重!无病,无病回来!” 一直没吱声的王文度却小声道:“房相爷不用叫了,少年人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等他摔个头破血流,自会回来求你为他擦屁股!” 古蓝田却皱起眉头,道:“王侯爷不会真的带兵去草原吧?我看他平常为人挺温和的啊!” 房玄龄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小碗,给自己盛了碗参汤,笑道:“无病这个人,聪明得很,他哪可能真的带兵去草原。他只是在向我等表示,他是个敢战之人,为自己能封公爵加点儿彩头罢了!” 王文度和古蓝田一起啊了出来,王文度瞪大眼睛,道:“王平安能够封公?房相爷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还用得着什么消息……哦,老夫随便说说的,老夫就这么一说,你二位权当做那么一听!”房玄龄笑着,喝起参汤来。 王文度和古蓝田默不作声,都开始想起心事来。 过了片刻,古蓝田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城防,帮帮王侯爷的忙,两位宽坐。”说着话,大步出了厅堂。 这明显是要去拍马屁的,王文度心中瞧不起,可却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得罪过王平安,这个时候,要不要去弥补一下关系啊! 转头一看,房玄龄正冲他微笑,王文度脸色一红,没好意思动地方。 王平安出了城堡,叫来苏定方,道:“听斥候说,那个曲智茂去了宝石湖。你估算一下,突厥兵大队什么时候会到?” 苏定方想了想,道:“说不准,但应该是晚上到才对,清早启程,白天行军,掌灯时分,有可能到达离城十里的地方,在那里扎营。” 王平安叫人牵来白龙马,翻身上马,问道:“为什么是离城十里?” 苏定方道:“如有战事,一冲即到,而十里之遥,又不会显得太过逼迫,不会使我军出城,这个距离刚刚好。” 王平安又问道:“那曲智茂的先锋部队,会什么时候到?” “明日午后!”苏定方非常肯定地道:“因为宝石湖到折柳不近,他明天上午一定赶不到,而又必须得在达颜大军到来之前,来到折柳,所以只能是那个时候。” 王平安哼了声:“那就说明他必须要后半夜动身了。我就说他没出息,本来能早到的,非要绕道回老巢看看。立即点起兵马,咱们半路迎上去,给他个迎头痛击!” 苏定方大吃一惊,叫道:“侯爷要去半路设伏?那折柳怎么办?要点多少兵马?万一折柳被偷袭,房相爷他们怎么办?”他一连串的问了出来。 王平安刷地一甩马鞭,气道:“他在堡里给我分析了一大通,说达颜部的突厥兵不会攻城,那就当他分析对了。既然不会攻城,还留兵在这里干嘛,兵马点齐,一起去!” 苏定方惊讶得几乎都不能动了,喃喃地道:“可万一要是出了意外,那可怎办呢,这未免太过意气用事了!” 王平安怒道:“大不了老子再救他一次!什么叫意气用事,臭无赖都上门了,忍无可忍,何需再忍!谁敢讹诈老子,老子就拍他个头破血流,杀鸡给猴看,看看以后谁还敢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说完了话,他纵马上街,向城外驰去。 苏定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嘿了声,道:“乖乖的,比我当年都猛啊!”心中颇有些佩服,毕竟这世上敢带着二三万人,就敢和对方二十万人互拍的猛人,世上没有几个! 他叫过传令兵,吹角集合,跟着王侯爷出城迎敌,他自己则跑进城堡,去向房玄龄报告此事! 传令兵吹起号角,冲出城去,集结折柳突厥兵。 城外两万多的突厥兵正在忙乎着城防,忽听吹角,都往城门处看来,就见一队人马奔出,领头的正是王平安,似乎是要离城远去! 王平安骑在马上,高声叫道:“跟上来,全都跟上来!”并不停留,顺着大道一直跑了下去。 他身边的侍卫们跟着高声叫了起来,突厥兵听到呼声,扔下木料石块,提起弯马,上马跟随! 王平安飞马在前狂奔,后面跟上来的突厥兵越来越多,每跟上来一队,领兵的将军便大声报出番号。报番号声此起彼伏,在号角声中,折柳突厥兵汇成一条钢铁洪流,跟随着白龙马,向北面滚滚奔腾而去! 苏定方将此事告知了房玄龄之后,也跑出了县城,远远望着大军北去,他一拍大腿,叫道:“是西北方向,不是正北!喂喂,快点儿过去个人,告诉侯爷,他跑错方向啦……” 长安,甘露殿。 “太子英明!” “太子睿智!” “太子果有先见之明,吾等臣工,钦佩无比!” 朝堂之上,一片赞美之声,大臣们扫数上阵,狂拍李治的马屁! 李治站在台阶上,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武媚娘给他出的意意,成功了! 只才过了不到两天,折柳方面的第二道奏章便送进了长安,是由房玄龄亲自执笔写的,看日期竟是第一道奏章的隔天。也就是说,在尤修洁说房玄龄和王文度死了之后,“死掉的”房玄龄写出了这道奏章! 前一道奏章所述的消息,被证明是假的,大唐君臣虚惊一场! 这一场虚惊,差点儿把大臣们全都吓出毛病来,而皇帝李世民则当真被吓出了毛病,身体受损,一连两天都无法站立,只能躺着,就算是上朝,也得靠在椅背上,病情加重,比以前更加虚弱了! 而李治那番毫无理由的直觉,却在第二道奏章到来的当天,就被证明为先见之明了,而这种先见之明,完全可以被称为是睿智! 长孙无忌出了朝班,大声道:“皇上,前日太子曾说房玄龄无事,又说王平安值得信赖,当时老臣还心有疑虑,不知太子的信心从何而来,现在老臣明白了,能者无所不能,太子天生睿智,非我等臣工所以能及之万一啊!” 李世民胸口难受,强忍着病痛,脸上露出笑容,道:“如无诸君的扶持,治儿见事哪能如此明白,这都是大家的功劳啊!” 李治忙道:“父皇说得是,儿臣愚鲁,多亏了有舅舅和马师傅的教诲,还有诸位爱卿的帮助,遇事才能稍稍有些主见。孤在此谢过诸君了!”说着话,他冲大臣们拱手抱拳,团团一礼。 大臣们尽皆喜笑颜开,太子好会说话,世故圆滑了不少。他们哪知,这句话还是武媚娘教的呢,换了李治自己,他可不会说,只会咧着嘴傻笑,光听别人夸他了! 房玄龄没死,而且还用计谋剿灭了折柳大盗中最强大的一伙儿,这很符合房玄龄一向的作风,房谋杜断嘛,他从来都是最会做策划的那个。 而王平安收服突厥部众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奏章里,房玄龄明知李世民要压一压王平安,可他偏偏大夸特夸,说王平安如何的有“名臣”风范,如何为了大唐和突厥的友谊,做出了超乎常人的贡献…… 李世民和房玄龄认识这么多年,房玄龄什么脾气他岂有不知之理,他一看奏章里那些夸张的言辞,便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儿,要么是房玄龄心不甘情不愿地欠下了王平安的人情,要不就是王平安捏住了他的把柄,所以明面上非得捧着王平安不可,要不然就会有大麻烦! 就算心知肚明,李世民也不可能对别人说出来,只能埋在心底,等房玄龄回来后私下询问,一来给老臣子留个面子,二来就算想要修理王平安,也不急在一时。 大臣们如潮水般的马屁,在大殿里汹涌澎湃,李治飘飘然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武媚娘教他的另一件事来。 他道:“父皇,儿臣以为房玄龄此次剿匪有功,需当重重赏赐才成,不如给让他选一子,晋公爵位!” 房玄龄有三子,长子房遗直将继承梁国公这个爵位,这个不用管了,而房遗爱是驸马,这个也不用管,但还有一子名叫房遗则,却是啥也没有,白身一个。李治是在为房遗则求爵位。 李世民一皱眉头,而下面的长孙无忌则大感惊讶,治儿怎么学会耍心眼儿了,这可不好啊。他俩都是人精,岂能看不穿李治真实的意思! 李治为房遗则求公爵的爵位?别开玩笑了,他可能连房遗则长啥样都没记住!他这么说的下一句,肯定是既然都能封房遗则了,那不如连王平安一起封了吧! 长孙无忌心想:“这个心眼儿耍的,可有点小家子气啊,男子汉大丈夫行事,需要如此么?你想要保举王平安,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是,顶多我们也就是不答应罢了,你耍这么个心眼儿,可是有点儿……怎么说呢,小女人的感觉了,没必要绕这个圈子啊!” 李世民心中则想:“是不是在深宫之中待得久了,整日里只见些宦官和宫女,所以治儿的性情有些阴柔,失了丈夫气概?可是他前两天,他不是刚刚表现出过……哎呀,那天他的表现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点象女人发疯啊,莫然其妙,不可理喻的那种!” “直觉”这种东西真是不好解释,往好的方面解释也可以,可要是往坏的方面一想,也能解释得通! 武媚娘就算再怎么是宫斗和廷争的天才,可她现在终究是个菜鸟新嫩,前一招支的还算凑合,可这后一招支的就臭了,也太小家子气了,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面前玩弯弯绕绕,现在的她着实的不够份量! 李世民轻轻的哼了声,而长孙无忌却说话了,只一句就把李治和武媚娘反反复复商量了好几遍高招,给踢进臭水沟里了,都没费第二句的事儿! 长孙无忌点头道:“很好,太子所言极是,等房玄龄回朝后,让他仔细复述当时的情况,咱们也好为他论功行赏!” 高招都被踢进臭水沟里了,李治都没反应过味儿来,他笑道:“对对,就该如此,等房玄龄和王平安回来,让他们好好说一说当时剿匪的情况,咱们为他们摆一场庆功宴。” 李世民在上面笑道:“好,到时便由治儿为他们接风洗尘。”他可没说什么庆功宴,但让李治以为着是。 大臣们一起都道:“太子殿下关心臣工,实让我等感动啊!” 李治更加开心,他还以为事情办成了,却忘了再问,到底是同意给房玄龄的一子晋公爵爵位啊,还是不同意? 朝会散罢,李治陪李世民说了一会的话后,返回了丽正殿。一回来就跑到小门,直接推门进了丽夏殿,现在这道小门他走得可顺溜了,天天都走。 武媚娘正在院子里等李治,见他到来,忙上前行礼,问道:“殿下,皇上答应封房玄龄的儿子做公爵了吗?” 李治笑道:“答应了,舅舅还说等房玄龄回来后,给他论功行赏呢。还要举办庆功宴,好好的庆祝一下!” 武媚娘急道:“那到底说没说封爵的事啊?” 李治奇道:“这不就等于说了吗?都要开庆功宴了!” 武媚娘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心想:“这是在拖而已,只要没有当场答应,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李治呃了声,道:“舅舅向来说话算数,再说父皇也没说不行啊,只要房遗则封了公爵,那无病不也就封了吗!要不然,我再去问问?” 武媚娘忙道:“殿下千万不要去问,封公爵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容媚娘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四百七十章 敬请挨削 第四百七十章 敬请挨削 长安里的武媚娘和李治,商量着怎么能替王平安弄出个公爵爵位,他俩越商量,感情越好,虽没有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可要是一日不见,互相之间就觉得空落落的。 对于李治来讲,一个女子光是体贴温柔是不够的,这种女子他身边全是,要多少有多少。他缺的是一个能和自己说得来的女子,不要啥事都要自己替她拿主意,相反如果能给自己出些主意,那才是最好的,武媚娘恰恰是这样一个女子,所以他很有把她当成知己的感觉。 而武媚娘却不会把李治当成是知己,而是想把李治当成是依靠,李治可是以后的皇帝,如果武媚娘想这辈子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那就得让李治感觉自己是他的贴心人,至少自己要是有了啥困难,需要什么帮助时,李治得能替她说句话呀,比如帮自己恢复才人名份,甚至再进一步,做个嫔妃啥的。 在为了帮助王平安能封公爵这个共同目标下,两个人相处日多,感情越来越深厚。要是王平安知道是因为自己,使两个人走到了一块去的,他的下巴恐怕都得掉到地上! 现在的王平安下巴确实快掉到地上了,冻的! 大冬天的快马奔驰,一开始还好说,可奔的时间久了,王平安的小体格儿就受不了了,脸被寒风吹得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而且身体麻木,几乎在马上坐不稳当! 苏定方早就赶了上来,并且指出了正确方向,他见王平安在白龙马上摇摇晃晃的,深怕他出问题,叫道:“侯爷,你行不行啊,要不然让人拉着你走吧!” 王平安被冻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他道:“拉,拉什么呀拉,又没有马车!” 苏定方见他这么狼狈,笑道:“没关系,用爬犁皮囊就成了!”回头冲突厥兵吩咐了一声,一小队突厥兵脱离大队,奔入道边一处林子,过不多时,便又飞奔赶上大队。 这一小队突厥兵编了一个很简陋的爬犁,说得难听些,就是树枝被绑到了一起,看上就象个用树枝编成的破柴门似的。另有突厥兵取出随身带着的牛皮大囊,让王平安下马,把他装进皮囊里,放在爬犁上,在马后拉着走。 王平安躺进皮囊,想了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蒙古军队的电影,觉得这个破爬犁和电影上演的差不多,而且在雪地上滑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颠簸,只要别撞上石头就成,还算是挺舒服的! 狄仁杰跟在他的身边,见大哥钻进了皮囊里享福,叫道:“苏将军,也帮我弄一只爬犁吧,我陪我大哥躺着!” 苏定方笑道:“你省省吧你,要是冻得慌,就在脸上蒙块皮子好了!” 折柳突厥兵向前不停地奔驰,直奔到天色将黑,来到了一片小山的跟前,这才停下马来。这片小山不高,谷中有一条小道,视野还算是开阔。如果放在夏天,这里算不上伏击的好地点,但大冬天的,要是曲智茂半夜领兵赶路,那这里马马虎虎便可以当做伏击点了,但被发现的可性却是极大,毕竟突厥兵的斥候不是白给的,不见得会给曲智茂的军队带来太大的伤亡。 苏定方撒出斥候,去探查附近情况。他来到王平安的跟前,见王平安正从皮囊里爬出来,笑道:“侯爷,坐这种爬犁感觉如何?” 王平安呸呸两声,道:“臭皮囊,臭皮囊,真是半点不假,这味道可也太冲了些!”他在雪地里跺了跺脚,问道:“就在这里伏击?我看用不着,不如等曲智茂来时,咱们冲上前去,这么多人收拾掉他三千来人,还不轻松加愉快么!” 苏定方摇头道:“那恐怕就会有很多人逃走了,如此一来,这仗打得就没什么趣味了。” “打仗也要有趣味吗?我都快冻死了!”狄仁杰鼻子红红的,跑了过来,直接钻进皮囊,趁机热乎热乎。 王平安又骑上了白龙马,奔上一座小山,向四下望去,道:“不行啊,这里视野开阔,只要登上一座,那周围四五里方圆的情况,就看得一清二楚,这如何能够打埋伏?” 苏定方跟在他的身后,也登上小山,他却道:“有这片小山,总比没有强,至少可以让曲智茂没法列队,如果能把他堵在山谷的那头,等到天亮,咱们派兵假意包抄,十有**,能把他吓退。” 哼了声,王平安道:“你不是说要让太多的敌人逃走,就会让仗打得太没趣味么?这回怎么又变成吓退他们?” 苏定方摇了摇头,道:“有人逃走,和全军被吓退,可不是一回事。他们中了埋伏,有人逃回去,感觉吃了亏,心中不服,说不定大队来时,反扑更猛。可是全军吓退,必会让后面的大队惊疑,不敢立即发动进攻,军队行进中,最怕左顾右盼,时间一拖,他们军心动摇,咱们就有便宜可占了!” 望着周围这一片小山,王平安想了半晌,挥手道:“不必如此,我们照样可以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咱们给曲智茂唱出空城计!” 苏定方奇道:“空城计?这是什么计,如何唱法?”《三国演义》还没写出来,他当然没看过,而且这年头诸葛亮还不算是太有名气,没被捧到神人的地步, 王平安笑道:“这个空城计嘛,乃是《王氏兵法》中的一计,由我亲自发明,你且听我说来……” 苏定方听罢,笑道:“这就是空城计吗?不如称做关门打狗,倒是更加贴切些。嗯,关门打狗,有些太难听了,不够文雅!” 他下了小山,去指挥突厥兵设伏了。 陷空山。 曲智茂看着被大火烧得光秃秃的山峰,这也就罢了,可山里的洞府也被烧了个精光,光放火也还算能忍,可洞中的水源那里,竟被堆满了大粪,光靠洞府中的水流冲刷,估计至少要等好几年的时间,水源才能重新被使用。 水源处是一座大水池,里面有地热温泉,是曲智茂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结果现在里面臭不可闻。把曲智茂气得破口大骂,就想指挥手下清理。 小喽罗倒是挺听话的,可达颜部的突厥兵却不肯干这种事,反而一个劲地催促曲智茂离开,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他们大老远的从草原跑来,不是来给曲大王收拾洞府的。 曲智茂无奈,他怕突厥兵翻脸,不再跟着自己去打王平安,和借东西一样,借兵这种事,是要看债主脸色的,他不敢不顺着突厥兵的意。 简单地吃过晚饭,睡了小半夜,午夜过后突厥兵整队出发,离了宝石湖,转回正道,向折柳县奔去。 奔行一段时间,拂晓之前,达颜突厥兵奔到了一片小山之前。前面探路的斥候回报,说前面发现敌情,有敌兵拦路,而且小山之中,有火光传出,似乎里面有更多的军队! 曲智茂当强盗当习惯了,抢掠弱小本事十足,可带兵打仗,他却是一窍不通,听到前面山谷里有埋伏,他便勒马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物,可达颜突厥兵岂会和他一样,领兵的突厥将军当即命令斥候再探,把方圆一里之内的地势都查清楚。 没过多一会儿,斥候便又回报,说他们登上小山后看清楚了,谷中火堆不少,但火堆旁并没有敌兵,只有山谷外有一队大约四百来人的军队,都穿着唐兵军服,并非是折柳突厥兵,而这些唐兵竟然在马屁股后面都拖着大树枝,来回跑动。 曲智茂奇道:“马屁股后面拖大树枝,这是为什么?” 一名斥候笑道:“似乎是想用这招弄起尘土来,以便显示谷中有更多的军队,想吓唬住我们,使我们不敢进谷。” 又一名斥候更是哈哈大笑,道:“可惜他们这招太过差劲了,这是冬天,满地积雪,就算他们再拖树枝,又岂能扬起尘土。这还不算,他们竟然在大吵大叫,互相指责,在说该用什么方法拖住我军,好让折柳城那里有时间巩固城防!” 听了他们的解释,曲智茂和突厥将领放声大笑。这一小队的唐兵未免愚蠢得过了头,这算是什么狗屁招术,光凭着拖树枝就想拖延时间,挡住他们前进的道理,情同白日做梦。 突厥将军笑道:“这些中原人,一个个蠢如猪狗,活该他们种粮食,让我们抢来吃。对了,山谷那边,可有唐兵?” 斥候们都道:“谷中火光明亮,远处又太黑,看不清山谷那边是否有唐兵。不过看那些拖树枝跑的唐兵如此慌乱,想必是不会有的,再说出了山谷,就算有兵,他们也没法埋伏了呀!” 近处亮,远处黑,确实看不清楚什么。突厥将军并不打算再派斥候去探,抽出弯马,向前一指,道:“将那些唐兵抓活的,带到折柳城下,向那个王什么的小狗,换些粮食吃吃,弟兄们冲啊!” 曲智茂心中不快,我才是领军的,这命令该我下才对!他回头冲自己的小喽罗们叫道:“莫要让突厥弟兄小看了咱们,弟兄们,跟着我冲啊!” 就如同以往打劫行商似的,曲智茂带着小喽罗们,向前疾冲,嘴里嗷嗷大叫,以壮气势! 山谷前,欧阳利骑马拖着树枝,跑得满头大汗,他见远处的突厥兵纵马冲来,笑道:“本以为主人出的这招,未免太昏,不想竟然如此好使,这帮达颜部的孙子,给点饵儿就上勾啊,让你们嚣张,等着挨削吧你们!” 第四百七十一章 到底谁抓谁 第四百七十一章 到底谁抓谁 曲智茂一马当先的冲向山谷,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给达颜部的突厥兵做个表率,让傲慢的突厥兵看看,高昌王的子孙绝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无能,跃马横刀,冲锋陷阵,凭着他的本事,早晚可以再现高昌的辉煌! 突厥将军看着发笑,叫道:“弟兄们快点儿,抓住唐兵,换牛换羊,换白面,换大米啊!” 突厥兵们一起发喊:“换大米啊……”抡着弯刀,疾冲向山谷入口。 欧阳利扔掉马屁股后面的树枝,叫道:“弟兄们,撤!”带着侍卫团的唐兵,跑进山谷,顺着小道,一路狂奔下去。 不多时,曲智茂冲到了谷口,心中失望,怎么搞的,这帮唐兵咋这么能跑?就算要跑,最起码也得一触即溃吧,哪有比兔子跑得还快的,连抵挡都不抵挡一下,转眼就跑没影了! 为了显视自己的威武,他带着小喽罗一路追了下去。后面的突厥兵见他追得欢,也便大意了,竟然没有停留察看地势,直接也跟追进了山谷。 一窝蜂似的,三千达颜先锋军,争先恐后地冲入了山谷,绕过那些火堆,只片刻功夫,冲在最前面的人便穿过了山谷,到达了山谷的另一端。 突厥将军奔到了一半,感觉不对头,山谷路上的火堆好象太多了些吧?那些唐兵不过三四百人,又要拾木柴,又要架柴堆,再点着了这些火堆,所需时间至少两天,一天肯定是不够的。好吧,就算这些唐兵是神兵下凡,只有用了一个白天架柴堆,那就是今天一个白天干活,而得知自己军队前来的消息,就得是昨天,或者更早了,这怎么可能? 然而,此时达颜突厥兵已然都冲进了谷来,突厥将军哪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多停留,就算发现了蹊跷,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前冲了! 曲智茂冲出山谷之后,却发现前面那几百唐兵,竟然拐了个弯,纵马上山,从小山上往回绕!他心中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唐兵往山上跑什么,还是往回跑? 他心里没想明白呢,后面的突厥兵却出谷了,那突厥将军叫道:“姓曲的,不要挡路,此地危险,快闪开,快闪开,让我们出谷!” 曲智茂心里一凉,什么意思,难不成有埋伏,可埋伏在哪儿?山谷里也没唐兵啊,咱们不是冲出来了吗? 他向前看去,拂晓之前,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他目光所及,不过十数丈,再远就看不清了,看不清前面有没有唐兵。 不敢挡在山谷出口之前,他带着小喽罗继续往前走,但奔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挥舞手中大刀,曲智茂叫道:“上去几个人,探探前面的道路!” 几个机灵的小喽罗答应一声,拍马向前跑去,不多时便消息在夜色之中! 突厥将军领着军队,从山谷里冲了出来。一直跑到曲智茂的跟前,这突厥将军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叫道:“怪事,怪事,山谷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火堆,几百唐兵可是放不起这么大的火的!” 曲智茂身子忍不住发抖,他有种预感,也可以说是直觉,放到李治身上这叫做睿智,放在他的身上就叫做乌鸦嘴了!他向后一指,脸色发青地道:“那些唐兵从山上绕回山谷了,不知要干什么!” 突厥将军一愣,可也就是愣了愣的功夫,他便叫道:“蠢货,他们还能干什么,定是去截我们的后路,前面必有大批唐兵,包围上来了!” 就象回答他的话似的,前面远处突然传来惨叫声,听声音正是曲智茂刚刚派出去的小喽罗! 紧接着,就听四面八方,全是马蹄声,黑暗之中,似是有无数的敌人包围了上来! 曲智茂叫道:“中计,中计,我们快快退回去!”他本以为唐兵只有几百,所以意气风发,冲锋在前,可现在发现唐兵势大,却不肯撤退在后了,盗贼的本性表露无遗,竟然调转马头,想第一个往回跑! 突厥将军大怒,还没看到唐军,你就想逃跑,那说不得,只好先砍了你,将人头献给唐军,以做议和之用! 达颜部的汗王肯借兵给曲智茂,又举部来袭,就和房玄龄推测的一样,人家就是来耍无赖占便宜的,并没打算和唐军大打出手!现在眼见着便宜占不着,却有被围歼危险,哪还用得着再对曲智茂客气,砍了他的脑袋,和唐兵赶紧做回“好朋友”吧! 曲智茂没跑出多远,忽觉得后背犹如被重锤击中一般,直撞得他喉头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没等他回头察看,却觉得自己升空了,足足升起一丈有余,而附近的小喽罗和突厥兵,都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脖子好凉啊……这是曲智茂的最后一个念头! 突厥将军飞马奔来,单手一探,抓住从空中落下来的曲智茂的脑袋,随即叫道:“弟兄们,将这些折柳狗强盗都砍了!” 突厥兵听到命令,当即动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抡起弯刀,开始砍杀小喽罗!而小喽罗们见到曲智茂被杀,人头飞得好高,便知突厥兵翻脸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从事强盗这份危险的职业,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讨生活的,反应并不慢多少,挥刀便和突厥兵对砍起来! 一时之间,山谷口这里大乱,喊杀声一阵响过一阵! 一里之外,王平安正带着大军向这里包抄过来,听到喊杀声,王平安奇道:“怎么打起来了,难不成欧阳利他们没逃掉,被追上了?” 狄仁杰却道:“那怎么可能,要说比能跑,谁能跑得过他们啊!” 苏定方笑道:“估计是突厥兵内讧了,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了!” 王平安也笑了,点头道:“有可能,内讧可是突厥人最光荣的传统之一,不想今天在这里,看到他们发扬光大了!” 前面斥候回报,说那些突厥兵打起来了,不敢靠得太近,看不清是哪两伙开战! 王平安一举手,道:“不要冲了,慢慢靠过去,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过去不迟!” 折柳突厥兵收紧缰绳,小跑着向谷口靠近,就听那边喊杀声逐渐减弱,似乎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王平安的埋伏圈并不算太大,不过距谷口一里之地,不大会儿的功夫,他带着军队便收拢了圈子,来到谷口! 拂晓过去了,虽然冬天天亮较晚,但此时天色也转为鱼肚白,再加上山谷那边传来的火光,几十丈内的人马,还是能看清楚的。 王平安放眼望去,就见谷口处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尽是死人死马,地上足足躺倒了几百人,有达颜的突厥兵,但大多数还是衣裳各式的强盗! 勒住白龙马,王平安问道:“是现在就冲过去,趁他们还在喘气,咱们乱砍一通,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苏定方道:“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怕是要议和,投降不太可能!” 说着话,就见达颜部的突厥兵里奔出一人,小兵模样。这小兵向王平安这里奔来,双手高高举起,示意没带兵器,但看样子却是和举手投降一模一样。 奔到近前,这小兵滚鞍落马,双手扶胸,用流利的中原话大声道:“英勇的大唐将军,敢问你高姓大名?” 王平安呃了声,没说话,他并不想对着一个小兵报出姓名,就算要自我介绍,也得身份对等才行,对方领军的将军都没过来,他着什么急啊! 苏定方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少说废话,爷爷现在要把你们杀光,你快点回去告诉你们的头目,把脖子准备好,伸得直一些,免得让爷爷砍不准,你们徒自多受活罪!” 小兵却不生气,满脸笑容地道:“这位尊重的将军,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咱们是好朋友,哪有好朋友杀好朋友的道理。” 他看向王平安他们,一排将军模样的人,不过他一眼就认出王平安是最大的那个,原因无它,谁骑的马最好,谁的官肯定最大,草原就是这个规矩,大唐应该也不例外! 小兵中原话说的顺溜,将脸转向王平安,大声唱起了歌:“尊敬的大唐将军啊,我们是来自草原的达颜部,是你的兄弟,是你的朋友,我们带来了你仇人的头颅,来讨你的欢心,让你能和我们结为盟友,寒冷的冬天,天灰地白,只有盟友互相依靠,才能取暖……” 王平安乐了,还唱上了,用的调子竟是长安燕乐坊的,难不成他们也喜欢中原的歌舞? 苏定方没好气地喝道:“不许唱了,叫你们的将军过来说话!” 王平安却道:“小兄弟,我们是不想开战的,如果你们也不想开战,不如好和好散,叫你们将军过来说话,大家把误会解释清楚,咱们议和,然后各自走人吧!” 小兵忙道:“不开战,当然不开战,我家将军这就过来议和。”他回头用突厥话喊了几句。 后面的突厥将军当即表情一松,心想:“议和?好啊,太好了。估计这个唐军将领怕和我们开战,引发我军大队来攻。很好,其实我们也不想打!” 他提着曲智茂的脑袋,拍马过来,到得近前,他下了马,笑着用双手捧起曲智茂的脑袋,象献礼物似的,献给王平安。 突厥将军会说中原话,但不流利,小兵却是伶牙俐齿,冲王平安道:“尊敬的大唐将军,我们得知有一个叫做曲智茂的强盗头子,得罪了你,所以不辞劳苦,特地从草原上赶来,为你出气。” 小兵一指突厥将军手里的人头,道:“我们一路追踪,寻找曲智茂这个罪大恶的强盗头子,这个人实在是该死,竟然得罪了尊敬的大唐将军你,你是我们达颜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得罪了你,就是得罪了我们达颜部,所以我们一定要为你报仇,一定要为你出气。这不我们追到了这座山谷之外,终于追上了他,经过激烈的战斗,损失了几十个弟兄之后,终于把他给杀了,还有他的手下,也全都给杀了!” 说到这里,这小兵忽然现出欢天喜地的表情,叫道:“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尊敬的大唐将军你,这可真是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你看,我们这不赶紧把曲智茂这个恶棍的人头,给你送来了吗,尊敬的大唐将军,我们恳请你,千万不要答谢我们,我们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对不会收下你的谢礼的,请你万万不要答谢我们!” 说完,他说了句突厥话,身旁的突厥将军忙也现出欢天喜地的表情,连连点头,把曲智茂的脑袋捧得更高了。而后面的达颜突厥兵也都欢天喜地起来,大声叫喊,估计是在叫着好兄弟,好朋友啥的! 王平安转过头,对狄仁杰小声道:“兄弟,看着没,现在终于明白啥叫臭不要脸了吧?” 狄仁杰叹了口气,道:“小弟早就知道什么叫臭不要脸,只是没想到竟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简直是……骇人听闻啊!” 王平安冲突厥将军笑了笑,道:“既然是好朋友,就请你们到我家做客去吧,我好酒好肉地招待你们。不过呢,去朋友家做客,你们总不能带着刀枪吧,将刀枪放下,然后再去我家喝酒吃肉!” 突厥将军脸色大变,退后一步,手按上了刀柄,那个小兵转头就跑,看来他真够机灵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位尊敬的突厥将军,你这个人啊,太不象话了,本来你要是留在后面,我还真不敢把你怎么样,干掉你们这些人,我得损失多少兵马呢,心疼啊!可你偏偏自己过来了,你说你这不是逼着我抓你嘛!” 话音刚落,他身后冲出一队突厥兵,抡刀就砍! 突厥将军大惊,这下子可上当了,不是说要议和的嘛,怎么不议了,反倒抡起了刀子。后面的达颜突厥兵想要来救人,却来不及了! 突厥将军的身后可也带着亲兵呢,但既然是来议和的,自然就不会太多,厮杀一起,眨眼功夫就被尽数砍翻,他身上也中了几刀,被折柳突厥兵给抓住了! 这时,一个折柳突厥兵忽然大声道:“你们刚才喊的什么?抓住我们的人要换大米,那你说说,你值几斤大米?” 第四百七十二章 俘虏一大堆 第四百七十二章 俘虏一大堆 达颜突厥兵在山谷的那头,狂喊乱叫的,声音相当之大,这名问话的折柳突厥兵又是斥候,刚才在小山上察看敌情来着,达颜突厥兵喊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突厥将军把眼睛一瞪,叫道:“苍鹰落到地上,被蚂蚁咬死!中原人,你们太不讲信用,明明说是议和,诓骗我过来,结果现在却抓住了我,这怎么算?” 王平安笑道:“谁是苍蝇?” 突厥将军叫道:“我是!” “对,你就是苍蝇!当苍蝇不好,而且我们干嘛要对苍蝇讲信用?”王平安一指突厥将军,喝道:“明明是你逼着我们抓你的!你说你好端端的,派个人过来议和也就罢了,非得自己亲自过来,逼得我们不得不抓你!我们都是好人,却在你的逼迫之下做了坏事,你说你该不该死!” 突厥将军本来就够无赖的了,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比自己还无赖!他的中原话说得一般,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反驳,只会嗷嗷大叫,说的是突厥话,也不知他在喊什么! 可折柳突厥兵却听得哈哈大笑,指着突厥将军大声嘲笑。突厥将军脸色难看之极,嘟嘟囔囔地说着突厥话,倒是不大声叫喊了! 那名质问突厥将军的斥候笑道:“平安汗,他说他要和你单打独斗,分出个胜负来,我们告诉他,您是杀死突厥第一勇士的英雄,如果想要和您决斗,那就非得是突厥第二勇士不可,他却说自己不是!” 王平安这回可认得这个斥候是谁了,就是先前提醒自己的噶巴子,他笑道:“噶巴子,不要和他说什么废话。告诉敌兵,让他们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就杀了他们的将军,如果投降,只需他们的汗王拿牛羊来换,我就放了他们!” 噶巴子答应一声,冲着达颜突厥兵大声叫了起来。 达颜突厥兵刚刚干掉曲智茂的小喽罗,本就折损了人手,前面是无数的折柳突厥兵,而后面退路又被大火截断,他们现在是逃没法逃,打又打不过。听到对方答应不杀俘虏,只是向他们的汗王要牛羊,突厥兵们稍稍放下心来。 拿牛羊物资赎回部众的事,在草原上经常发生,倒也并不稀奇,就是怕唐兵出尔反尔,他们一旦放下刀枪投降,唐兵抡刀大砍,那岂不糟糕! 那个机灵的小兵权当代表,冲着王平安叫了起来,非要王平安保证不杀他们! 王平安哼了声,道:“就算他们不放下刀枪,我就杀不了他们吗?告诉他们,每人五只羊,能拿出这个赎金的,放下刀枪投降,我不为难,拿不出来的,就准备作战吧,连五只羊这么便宜的赎金都拿不出来,留着还有何用!” 噶巴子把话翻译了过去。达颜突厥兵听了,反倒是放下心来,既然说出赎金数额了,那就好办,三千来人一人拿五只羊出来,可是一万五千来只呢,就凭这些羊,唐兵就舍不得杀他们! 投降终究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达颜突厥兵虽然已经想投降了,却没有敢把刀枪扔到地上,纷纷看向突厥将军。 突厥将军把脖子一梗梗,正想说几句豪言壮语,却听王平安道:“这位老兄,你要是不投降也成,我就叫人上去乱砍,把你的手下全都砍死,不过在砍死他们之前,我会将你的衣服全都扒光,然后把马粪塞到你的嘴里!” 顿了顿,他非常和蔼可亲地道:“你饿不饿?” 突厥将军听着差点没吐出来,心想:“要用马粪塞我?那还是算了吧!”他把头摇得象拨浪鼓,道:“议和,我愿意议和,你不就是想要羊吗,给你便是!” 王平安笑道:“好肥的一只大山羊啊!”摆手道:“你大声点,告诉你的手下!” 突厥将军无法,只好转回头,大声用突厥话喊了几句,耶律俊哥儿翻译道:“他说中原人是他们的好朋友,穷得很,没物资过冬,既然是好朋友,他们就得帮帮忙,所以答应给咱们羊,让大家都不要小气!” 王平安哈哈大笑,苏定方和狄仁杰也笑了。狄仁杰道:“大哥,小弟发现了,这帮子突厥人嘴巴要强得很,就算是投降也要找个好听的理由,比咱们中原人,还要讲究面子啊!” 苏定方笑道:“他们穷得只剩下面子了!” 达颜突厥兵听了将军的话,纷纷把刀枪扔到地上,他们好歹都是部中精锐,家家的生活都还算过得去,拿得出五只羊来,并不费很大力气,再说领兵的将军都找好理由了,大家是为了可怜穷得没饭吃的中原好朋友,所以……以和为贵嘛! 折柳突厥兵冲上前去,将就要将达颜部的突厥兵绑起来,可却发现绳子不够,毕竟出来之前,没想到会抓这么多的俘虏,所以没带多少绳子。 王平安见了,便叫道:“绳子不够,就不用绑了,大家都是好朋友,绑来绑去的太伤友情,好朋友要给好朋友面子嘛!” 苏定方啊了声,小声道:“侯爷,不绑可不行,万一走到半路,他们逃跑起来,不要说是三千个大活人,就算是三千只鸡,漫山遍野的乱跑,也抓不过来啊!” 王平安笑道:“这个简单,把他们的裤腰带都收上来,让他们提着裤子走,不就得了嘛!” “这个,也行吗?”苏定方一咧嘴,这不是伤面子,而是大大的伤面子了,对待好朋友,这样有点不太好意思吧! 噶巴子笑着把命令传了出去,达颜突厥兵听了,面面相觑,干嘛呀这是,我们保证不逃,还不行吗! 折柳突厥兵才不管他们做什么保证呢,冲上去就把达颜突厥兵的裤腰带都抢了过来,不大会儿的功夫,三千来人的达颜突厥兵,就都双手提裤子了。 突厥人不象中原人那样,穿着内裤,突厥不产布匹,只有牛皮羊皮,这些皮子做成内裤贴身穿,是要生虱子的,所以他们只穿外裤,厚厚的牛皮裤子,经过硝制的那种,除此之外,里面就光把儿出溜了! 三千达颜突厥兵站在谷外,此时天光放亮,太阳从山谷那边露出笑脸,似乎也在笑话这些突厥兵! 而这些突厥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这招儿也太损了吧,还不如绑着呢!” 折柳突厥兵无不纵声大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头一回用这种方法抓俘虏,不过说实话,这招很好用啊,俘虏们想逃跑都没法跑! 王平安笑着一挥手,道:“得胜班师,咱们回折柳去!”调转马头,当先往回便奔。 折柳突厥兵半点都不客气,用刀背和枪杆,抽打达颜突厥兵,赶着他们顺着来路返回! 虽然这招儿挺好用,能有效地防止俘虏逃跑,可行军的速度却被拖慢了。这里离折柳县城有几十里,光靠走路,那非得走上一整天,就算一整天都不见得能赶回去! 路过一片树林时,王平安又出一计,他让人砍倒棵树,做了块大木牌,木牌上写上一句话:达颜部的好朋友,请勿追击,我们打不过你们! 将木牌立在必经之路上,很是显眼! 大军慢慢走回,半路上碰到了一队前来驰援的兵马,由古蓝田带队。古蓝田从房玄龄的口中得知,王平安有可能被封公爵,所以特地跑来拍马屁,要和王平安做好朋友,做忠诚的战友! 王平安自然大表感激,好话说了一箩筐。古蓝田见他一兵未损,便活捉了三千达颜部的先锋军,而且还带回了曲智茂的人头,心中惊骇,这王平安了不得啊,很会用兵! 古蓝田拍马屁道:“王侯爷,要论用兵之道,你几乎可以追得上古人了,就算是孙子重生,也得甘拜下风,要依我说,不如你写本兵书,就叫做《王子兵法》好了!” “孙子,王子……”王平安大笑,道:“要说用兵,我哪及得上古大都督万一,不如你也写本兵书出来,就叫做《古子兵法》吧!” 古蓝田一咧嘴,道:“我们家那头儿,方言管尼姑叫姑子,和古子读音相近。如果我写这么一本兵书出来,不识字的人还以为我是个屁姑呢!” 众人无不大笑,苏定方变成了苏子,狄仁杰变成了狄子,而噶巴子最好,名字只少了一个字,叫做噶子! 行军不快,直到接近傍晚,离折柳县城尚有三十里地。后面有斥候来报,说达颜部的大军上来了,却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也慢慢行进,并派了大批斥候过来! 王平安勒住白龙马,登上一处小土包,向后面望去,他在这里并不能望见突厥兵大队,但却能望到不少的达颜部斥候,人数极多,少说也有二百来人,四下里散开,正向自己的方向奔驰过来。 望了半晌,他道:“这些斥候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这么逼上来,就不怕被咱们抓住?” 噶巴子得了他的重视,正着急表现,想要立功,他叫道:“平安汗,达颜部的斥候嚣张,可咱们也不是好惹的,就让小人带一队斥候过去,和他们较较马术,说不定还能捉个活口过来!” 王平安点头道:“好,确是应该捉个活口,你带人去吧,骑最好的马,用最好的弓!” 噶巴子答应一声,大声招呼,一小队折柳突厥兵跟在他的后面,朝着达颜斥候迎了上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这招定然好使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这招定然好使 王平安对着同样上了小山包的古蓝田道:“古大都督,便由你带着俘虏回城吧,我留在这里抵挡达颜部!” 古蓝田忙道:“别别,这怎么可以,咱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哪能只留下你一个人迎敌呢!达颜部兵马众多,是草原上新兴的一股势力,吞并大小部落无数,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这种部落最难对付,我绝对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咱们并肩做战吧!” 古蓝田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肯定不会接战,只是双方互相试探,就算到了明天,都不见得能打起来,最后还得通过谈判解决此事。留在这里半点危险都没有,何不借此机会,卖一个人情给王平安,以后留个念想,王平安要是发达了,在朝里真当上国公和宰相,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对他是有很大好处的! 王平安笑了笑,岂能不明白古蓝田心中所想,他点头道:“古大都督,你可比那个王文度强上百倍了,他还是长安派来巡边的卫府将军呢,大敌当前,他竟然龟缩在城里不出来,有失我大唐武将的气概!” “谁说不是呢,那个王文度最不是东西,我真后悔救了他!”古蓝田点头,想了想,又小声说道:“要不然咱们写密奏,告他一状,先把他弄得没官做,免得王侯爷你回京之后,他给你下柈子!” 王平安呃了声,道:“这个,我是不太方便写的……” 古蓝田当即拍了拍胸脯,道:“我写,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王侯爷你放心吧,绝不给你留后患!” 王平安一笑,心想:“写密奏?那就是不让别人知道了,估计你也就是这么一说,你才不会真的去得罪王文度呢!” 古蓝田并没有做过多的保证,他看着向折柳方向赶路的军队,道:“留下一万精兵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带着俘虏回城。王侯爷,你押送俘虏的这招当真好使,我也抓过俘虏,可俘虏们从没这么消停过,乖乖的走路。你只把他们的腰带一松,他们就只能提着裤子走了,半点妖娥子不敢起。” 王平安笑道:“小小招术,难登大雅之堂啊!” 古蓝田又道:“这招我得学学,现在是冬天,要是扒了他们的裤子,怕是会把他们的那玩意儿给冻掉,可要是在夏天……哎呀,先不说夏天。达颜部这次来的可有不少年轻女子,王侯爷,对她们能不能也用这一招?唉,又得说夏天了,这要是夏天就好了!” 说着话,古大都督沉默起来,眼睛眨来眨去的,估计是在幻想,成千上万的女俘虏……当然是在夏天,成千上万啊,这种情景,当真是要好好的幻想一下。 王平安撇了撇嘴,把头转向一边,又向后面张望起来,此时折柳突厥兵的斥候,已然和达颜部的遇上了! 斥候对斥候,向来是单兵作战里,最激烈血腥的战斗。斥候都是武艺最高强的士兵,算得上是特种兵,唐朝在大军团作战时,武将之间的阵战,已经不时兴了,不象三国时期,先来一通武将单挑,然后再大兵混战! 这年代,在大军团作战之前,先要夸武,这种形式一直保留到冷兵器时代的结束,在清朝时还时常有这种事情发生! 两军阵前,各自派出最精锐的士兵,人数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跑到敌军阵前骂阵,一来是查看敌军的虚实,二来也是显现己方军队的威猛,这些精锐往往便是军中的斥候,两伙人在阵前互砍,战斗极其激烈,不死不休! 达颜部派出的斥候自然是部中最强悍的士兵,而折柳斥候同样是军中的佼佼者,两伙人一撞上,立即是血花四溅,人头乱滚! 斥候们可没有“好朋友”这一说,他们之间的战斗,都是以消灭对方为直接目地,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噶巴子带过去的折柳斥候,是一整队冲过去的,而达颜部的斥候是分散开的。折柳斥候冲过去后,立占上风,只眨眼功夫就砍死了十几个达颜部斥候,可达颜部斥候随即便聚拢了过来,他们人多,足足超过噶巴子他们一倍有余! 人多打人少,自然不可能再让噶巴子他们占便宜。不多时,折柳斥候也被砍翻了十几个,而且还被渐渐包围起来,情况大是不妙! 王平安站在小山包上看得清楚,大声叫过欧阳利,道:“你带着人上去,使劲砍,能砍死多少算多少,大不了咱们不要活口了!” 欧阳利却道:“是要带侍卫团上去吗?咱们的弟兄最擅长的是跑,不是砍啊!” 王平安挥手道:“那就点一队突厥兵过去,他们人多欺负人少,反过来咱们也欺负一下他们,跟敌人还讲客气吗?他们打咱们一拳,咱们还他十刀,去吧!” 欧阳利答应一声,飞马出战。折柳突厥兵呜呜地吹起号角,后军立即调转马头,两三千人一起回冲,对着达颜部斥候就杀了过去! 达颜部的斥候大怒,这也特不讲究了,斥候对砍,事关荣誉,哪有派大军上来帮忙的,这不是欺负人吗,欺负我们后面没有大军支持! 并不恋战,达颜部斥候调马头就跑,并不傻到和折柳大军开战。噶巴子他们压力一消,当即就追了上去,开弓放箭,又射死了二十来个达颜部斥候! 折柳大军冲到,乱箭齐发,可惜达颜部斥候跑得极快,没有射翻谁,只把跑在最后面的几个斥候连人带马给射伤了。达颜部斥候回马救助,双人一骑,救出几个,可到底还是有一个没被救走! 噶巴子纵马上前,将这受伤的达颜部斥候抓住,带向了小山包。 古蓝田早就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看了刚才的战况,他对王平安道:“王侯爷,不是我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锐气。说实话,达颜部的斥候可比你手下的要强上不少啊,这么多人出战,只抓回了一个活口!”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道:“达颜部现在在草原上风头正劲,部中士兵自然要厉害一些,不过大军作战,光凭匹夫之勇是不行的,要靠计谋!” 古蓝田笑了笑,没吱声,心中却在比较,如果是玉门关的唐军出战,和这些达颜部的斥候对砍,不知能抓到几个? 噶巴子返回小山包,将抓来的达颜斥候拖了上来,扔到了王平安的跟前,叫道:“平安汗,小人抓来个活的!” 王平安一挑大拇指,赞道:“好,好样的!各位,当以噶巴子为榜样,多杀敌,多抓俘虏!”说着话,他从腰间取下长刀,向噶巴子扔过去,大声道:“噶巴子,这把宝刀就奖给你了,你以后就用这把刀,为我杀敌吧!” 噶巴子大喜,接住长刀,叫道:“谢平安汗赏。小人以后就用这把宝刀,为平安汗砍杀敌人!”他抽出长刀,心中欢喜,这把刀是他见过的所有刀里面,最好的一把,甚至比他以前部落的汗王,用的刀还要好上几分。 那边,有人将达颜斥候提了起来,按着跪在王平安的马前,向他大声呵斥,问他有关后面达颜大军的事情。 达颜斥候身上带伤,一条腿被马蹄踏断了,可他也真叫硬气,一声不出,闭着眼睛等死,问啥都不说。 王平安看了斥候一眼,道:“这人很硬气啊,是条好汉。”说着话,他跳下马,亲自给这达颜斥候看腿伤,又叫人去削木棍,要用做夹板,待会给这斥候用上。 这达颜斥候双手被绑,躺在雪地里,他睁开眼睛,看向王平安,用中原话说道:“你再假仁假义也没用,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资格,能让我给你个当上?别臭美了你,你就是一个趴在地上的狗熊罢了!” 他冲回来的欧阳利招手,道:“拿药过来,专治跌打损伤的药。” 欧阳利走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递了过来,道:“主人,这么好的药给他用,岂不等于用到了狗身上。” 古蓝田摇着头,也道:“用到狗身上,起码狗还能冲你摇摇尾巴呢!王侯爷,跟这种人不需要用怀柔手段,没用的,他是绝对不会被感动的,软硬不吃,你什么也休想从他的嘴里问出来。” 王平安嘿了声,道:“我没打算从他嘴里问什么的。”接过药瓶子,给这达颜斥候擦上药,又撕下自己的一条衣襟,亲自给这斥候包扎好断腿,外面又绑上削好的木棍,防止骨头错位。 站起身,王平安道:“不是有个爬犁吗,我先前用的那个,还有皮囊什么的,都拿来。” 狄仁杰跑了过来,道:“大哥,不会是要放他回去吧,这人可是斥候,他把咱们情况可都摸透了,放回去岂不是要泄露军机?” 王平安不理他,叫侍卫们将这达颜斥候塞进了皮囊,拉在一匹马的后面,他俯下身子,道:“回去告诉你们汗王,他的底细我早就摸清楚了,让他放明白点儿!”说罢,把手一挥,命令一队折柳突厥兵,带着这人上路。 古蓝田在旁边看着直摇头,不停地道:“王侯爷,你这招儿……太过深奥,我实在是看不明白啊!”他没好意思说得太直接,其实话里的真实意思是:你放这人回去,实在太昏了,昏得无法形容。 欧阳利他们也都暗自摇头,就算放俘虏回去,也只能放小兵,不能把斥候这种人放回去的,那不等于把自己军中的情况,都告诉给了敌人么! 只有狄仁杰看着远去的折柳突厥兵小队,问道:“大哥,是不是先让那个斥候高兴高兴,然后半路在把他给带回来,他被抓是大悲,被放是大喜,又被带回来,那就悲得不能再悲了,如此一来,他神志不清,说不定就能问出些什么!” 王平安脸上露出笑容,但摇了摇头,道:“你们哪,都太不仁义了,都太没有同情心了。那个斥候家里也有老小的,要是战死也就罢了,可被活捉,他的家人必受牵连,咱们抓他一个,就等于害他一家啊!要为别人着想,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这样才能来世大富大贵,这叫因果报应,明白不?” 小山包上的众人一起咧嘴,不会吧,你是这么想的吗?怎么看你也不象个信因果报应的人啊! 古蓝田愣了好半天,这才道:“久闻王侯爷有大圣安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与传言想符,真乃大慈大悲之人啊!”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苏定方何在?” 正在下面指挥军队的苏定方听到他的召唤,纵马上山,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王平安一指下面的折柳突厥兵,道:“点出五千精兵来,分成五队,分散开,向后面的达颜部兜过去,不要离得太近,只是远远的监视着……”他吩咐了一番。 苏定方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为何?如果是探查敌情,似乎不必派这么多人去吧?” 王平安嘿了声,道:“不但要派出这么多人,而且我还要亲自带队。古大都督,你回折柳替我守住城池,其他的人都跟我走,咱们去给达颜部来下子狠的,。” 顿了顿,他又道:“古大都督,你准备好作战,最好能从玉门关再调来些人手。这场大功,也得均给你们玉门关一些嘛,有功大家立,有财大家一起发!” 古蓝田刚刚听了他的计谋,有些迟疑地道:“王侯爷,你这招能否奏效?我看着可有点悬乎啊!” 王平安脸色一正,道:“原本不知这招是否好使,但在半路上那块木牌一立,我便知道结果了,这招定然好使!” 众人不再问什么,苏定方下去点兵,不多时五千精锐部队准备好了,王平安打马下了小山包,亲领一千折柳突厥兵,苏定方领一队,欧阳利领一队,那个噶巴子备受重视,也领了一队,而最后一队暂由狄仁杰带领,跟在王平安那队的后面。 五队人马,分做四个方向,向后面的达颜部奔了过去。 且说那名达颜斥候被折柳突厥兵拖着,顺着来路返回,直走到月上枝头,这才来到了达颜部营地的外头。 折柳突厥兵在营地外面大声叫喊,引起达颜部的注意,待里面有了动静,他们却再不发一声,扔下达颜斥候,调马走了! 不多时,营里驰出十几个斥候,他们来到那达颜斥候的跟前,惊讶地道:“怎么是你,你怎么活着回来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最怕多疑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最怕多疑 对于斥候来讲,很少有被人抓住的时候,而且就算是被抓住,敌人也绝少会释放斥候这种关键人物。斥候是军队眼睛,敌军再怎么讲仁义道德,就算读书把脑子读傻了,也不可能把敌人的眼睛放回去的,那岂不是等于告诉敌方自己军队的虚实了嘛! 过来察看敌情的这些斥候,自然认得这个被抓又被放回来的达颜斥候,见他不但回来了,还享受了超受一般的待遇,他们岂有不吃惊之理! 地上的达颜斥候满脸羞愧,道:“我也不知是为什么,反正他们就放我回来了,听那些人说话,放我的人叫王侯爷,想必就是那个王平安了!” 斥候们一起惊讶起来,道:“你见到王平安了?他可是大人物啊,折柳县不就是他的封地么!” 领头的斥候大急,叫道:“他放你回来,难不成你说了什么部中的秘密,所以他才放你回来的?” 达颜斥候急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不可能说什么的,因为他什么都没问!” 领头的斥候完全不信,这怎么可能,从没听说过哪支敌军的将领,抓住斥候后,竟然连问都不问,就放回来的,骗小孩子么?就连小孩子都不会信! 不再询问什么,斥候们拖起这名达颜斥候,将他带入大营,直奔中央大帐,去见汗王。 天色已暗,位于军营正中的金顶大帐里,却没有点半支蜡烛,连火把都没有一支,帐帘挑起,帐外篝火的光亮照进帐内,算是稍稍有点亮光。 达颜部的汗王阿史那喜,坐在帐门口,手里举着一张地图,借着篝火的光亮,正在看地图,嘴里叨叨着,也不知他在自言自语什么。 阿史那喜快五十岁的年纪,长着弯弯的鹰钩鼻,面颊消瘦,两只眼睛带着黄光,而且又细又长,总是眯着,嵌在瘦瘦的脸上,看上去很是诡异,给人一种极端冷酷无情的感觉。 突厥兵都离得他远远的,时不时的向帐门口看来,却无一人上前伺候。 一队小斥候冲着大帐奔来,到了篝火的旁边,领头的斥候跳下战马,叫道:“大汗,白天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来一个,是被唐军抓住后,又放回来的,我们把他带来了!” 阿史那喜啊了声,抬起头,道:“被放回来了?胡说八道,斥候被擒,哪可能被放得回来,咱们和唐军又没议和!” “是真的放回来了。”领头的斥候,命令手下将那达颜斥候拖了过来,指着他道:“大汗你看,不但放回来了,而且还是被装在皮囊里放回来了!” 这么享受?不会吧!阿史那喜微微一怔,站起身来,看向那达颜斥候。果然见这人是被装在一个大皮囊里,身下有个简易的爬犁。 他来到那达颜斥候的跟前,道:“你是白天被唐兵抓住的,他们为什么要放你回来?啊,不对,不是放你回来,是送你回来的。他们干嘛要费这么大的力气,送你回来?” 抓住敌军的斥候,要放在阿史那喜这里,不要说送回去,就是放了都不可能,暴打一顿之后,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来,直接就扔出去喂狗。用爬犁把斥候送回去,还怕冻着,更要放到皮囊里,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这达颜斥候见汗王出来,他心里着实害怕,深知自己汗王的为人。其他汗王是对别人狠,而自己这位汗王不但对别人狠,连对他自己都够狠的! 只感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这达颜斥候哆嗦着说道:“小,小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王侯爷就把小人给放回来了!” 阿史那喜大怒,喝道:“你说的那个王侯爷,可是王平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管他叫王侯爷,你背叛了本王吗?” 这达颜斥候本身也是糊里糊涂,不知王平安为什么就放他回来了,他只好实话实说,道:“小人只听别人管他叫王侯爷,不知他是否就是那个王平安。他什么都没问小人,还为小人治疗了断腿,命人送小人回来了!” “他什么都没问你?这怎么可能!”阿史那喜向四周看了眼,就见突厥兵都在向这边望着。他一摆手,道:“将他带进大帐里来。” 斥候们拖着往日的战友,将他拖进金顶大帐,阿史那喜也走了进来。进帐之后,他点起两根牛油大蜡,想了想,又捏灭了一根,只点一根蜡烛。 斥候们见惯了他的行为,知道自家大汗是心疼蜡烛,必竟蜡烛这东西很贵,自家大汗平常都舍不得点。当然,对于其他突厥汗王来讲,一根蜡烛算不了什么,可对于达颜的汗王来说,莫说蜡烛了,就算是羊骨头,他都会啃得干干净净,一丁点儿肉丝都不留,然后再把羊骨头砸碎,把里面的骨髓都吸干净! 要说小气吝啬,阿史那喜要说突厥汗王第二,没哪个汗王敢称第一! 阿史那喜举着蜡烛,来到达颜斥候的跟前,问道:“你见着那个王平安了?他什么都没有问你?” 这达颜斥候忙道:“小人只听别人叫他为王侯爷,但是不是王平安,却是不知。他什么都没有问小的。” 阿史那喜哼了声,俯下身子,去看他的断腿,道:“打开,让本王看看伤热。” 斥候们赶紧去拆木棍,见里面包伤口的是一块紫色的布条。领头的斥候惊讶地道:“这是三品官的官服啊,在中原只有大官才能穿这种颜色的官服的。” 阿史那喜目光阴狠,瞪着这达颜斥候,道:“他撕了官服给你包扎伤口?你定是告诉了他什么秘密,对吧?” 这达颜斥候有嘴说不清,他急道:“大汗,你千万不能怀疑小人啊,小人绝对没有背叛你,真的什么都没和王平安说,他更是什么也没问!”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阿史那喜又低头去看伤口,见断腿上仔仔细细地涂抹着一层药,他刮起一点闻了闻,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啊!本王派人去关里花大价钱买的伤药,都不如这个药好!” 这话一出口,连帐中的斥候们目光中都出现了凶狠之色。敌人为什么要对这达颜斥候如此?那肯定是这达颜斥候说出了重要事情,要不然干嘛对他这么好? 阿史那喜低头看向脸色发青的这达颜斥候,把蜡烛移近,问道:“是他亲自给你包扎的伤口?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这达颜斥候吓得心胆俱裂,叫道:“大汗,你千万不要多疑,小人真的是什么都没和他说啊,他真的是什么都没问!” “他真的什么都没问,没和你说话?”阿史那喜把蜡烛倾斜,蜡烛油滴到了这达颜斥候的脸上。 这达颜斥候疼痛难忍,又气又急,忽地想了起来,王平安确实和他说过一句话,他忙道:“王平安是和小人说过话,他说大汗你的秘密,他早知道了,让……让你放明白点儿!” 阿史那喜顿时愣住,身子一颤,道:“他,他说知道了本王的秘密?什么秘密,你告诉了他什么!” “小人真的什么也……” 没等这达颜斥候辩解完,阿史那喜就把蜡烛狠狠地戳到了他的脸上,喝道:“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帐内又变成了漆黑一片,这达颜斥候放声惨叫,痛不欲生! 领头的斥候小心翼翼地道:“大汗,也许他真的什么都没说,说出秘密的是被抓住的将军!” 阿史那喜啊地一声,站直了身子,喃喃地道:“那完了,那我们怕是回不去了!” 斥候们也是尽数哆嗦,人人惊惧,如果唐军知道了达颜部的底细,那真有可能把他们留在此处,想逃回去没办法了! 原来,曲智茂跑到达颜部的领地后,向他借兵,并且胡乱编造故事。 曲智茂说他轻易地抓住了大唐巡边的宰相,因那宰相辱骂高昌先人,所以一时气愤,就把宰相给杀了,没得到赎金,也就没法让达颜部充当中间人了。唐军在得知宰相被杀后,立即发大兵,围剿了陷空山,他只好逃到这里借兵。 阿史那喜听了将信将疑,没敢立即借出兵马,可曲智茂又说现在折柳那里乱成一团,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城里的那个宰相是替身,假冒的。 阿史那喜最是多疑,他便真的派人去看。可派去的人当然不可能见着躲在城堡里的房玄龄,就连城都没进去。 本来折柳县是最好进的,但由于王平安修补城墙,而且还派人四下抓捕城中的强盗,所以在外人看来,象是乱成一团,又要修城墙防外敌,又要镇压城内的混乱! 派去的人只能在城外胡乱打听一番,得到了无数版本的回答,无法判断真假,又怕耽误时间,只好回报阿史那喜。 阿史那喜一想,如果城里不乱,那个真宰相没死,那附近百姓应该知道真相啊,唐军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可既然当地百姓都吃不准,岂不正好说明大唐宰相死了! 他上哪儿能知道,房玄龄和王文度因为丢人丢大发了,所以低调行事,并不露面的事,还以为曲智茂的谎话是真的呢! 于是乎,他便提兵离开领地,想要趁乱占便宜。既然是来占便宜的,自然要拉着空车来,装满了再回去,所以他并没有带够粮草!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 第四百七十五章 贪小便宜吃大亏 第四百七十五章 贪小便宜吃大亏 尤其是在大冬天的出兵远征,后勤保障更是重中之重。甚至可以这样说,寒冬作战,决定最后胜负的,往往不是战士们的奋勇厮杀,而是决定于谁的粮草够不够吃! 谁的粮草足,谁就能支撑得更久,离胜利更近一步! 突厥兵以骑兵为主,人半饥半饱的,还能挺十天半个月的,可马不行啊,马在远征中,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是要喂豆子的,不但白天要吃,晚上还要加料,否则就掉膘,掉的速度之快,简直都吓人! 阿史那喜生性吝啬,让他带兵出来占便宜,那是绝对要精打细算的,他仔仔细细地算过好几遍,兵马到达折柳时,应该消耗多少粮草,而去抢沙州时,又要消耗多少。所以出兵之前,他带的粮草刚刚好,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如果折柳乱着呢,这一切好说,照原计划进行。可折柳要是做好准备,而沙州又来个坚壁清野,那就糟糕了,时间上阿史那喜万万拖不起! 带了二十万人出来打劫,这二十万人一天得吃多少?莫说人,就是马吃的草料他就得带多少? 王平安要是真的知道了这个秘密,达颜部真的会来得容易,去时难了! 阿史那喜急得直跳脚,这个秘密本部人马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就算被抓了俘虏,也不会说实话的,可王平安是怎么知道的?他要是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如此做作一番,放这斥候回来呢? 急得在帐中不停地转圈子!忽然,阿史那喜一拍脑门儿,叫道:“本王早该想到,他确实是知道了我军机密了呀!” 他终于想起来了,半路上不是碰到块唐军留下的木牌嘛,木牌上写着唐军示弱的话,让他不要追击,因为唐军打不过他们! 阿史那喜心想:“唐军为什么要求弱?这是他们再用诱敌深入的诡计啊!他们知道自己的粮草不足,所以故意示弱,以便引自己到达折柳,那时自己粮草断绝,又无法就地补充,二十万人岂非要不战自败?” “好毒辣的恶计啊!”阿史那喜叫道。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儿,一看到那木牌,便心中起疑,叫大军停止前进,否则一路赶到折柳城下,岂不正好中计,到了人家的地盘,再想全身而退,可是来不及了! 阿史那喜又高兴起来,现在识破唐军的诡计也不算晚,最起码占不着便宜,却也不用吃多大的亏,自己那三千先锋可先让唐兵养着,自己带兵回部落,然后找个借口,向大唐的天可汗递顺表,说本来派那三千人是给宰相吊孝去的,不成想被误会了,结果被抓! 天可汗是最要面子的人,只要自己低声下气的去求他,实在不行认个干爹吧,称天可汗为父汗,自己当个儿汗,说不定还能得些赏赐,坏事变成好事,岂不美哉! 阿史那喜对帐内的斥候们道:“人哪,就得多琢磨,只有多琢磨,才能想到好的计谋,吞并小部落,还能得到中原的供给。只不过说几句好话而已,就能得到好处,那这几句好话,又干嘛要吝啬呢,本王向来是最大方的!” 斥候们一起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却都想:“你只是在唾沫上最大方而已,除了唾沫外,你什么都小气!” 阿史那喜道:“今晚就这样了。你们出去传令,明天一早拔营,咱们不去折柳了,先回草原,再做打算!” 斥候们齐齐啊了声,都道:“大汗,要是不去折柳和沙州,咱们所带的粮草,怕是支持不到草原啊,半路就得断炊!”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阿史那喜又发起愁来,又得好好琢磨了。他的人生就是琢磨来,再琢磨去,大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斥候们见他拿不定主意,只好退出大帐,把那达颜斥候也带出去了,拳打脚踢,以泄心中之愤! 这一琢磨,直琢磨到后半夜,直琢磨得头晕脑胀,阿史那喜也没琢磨出什么来,正想要睡觉,可却听帐外有人叫道:“大汗,有唐兵来袭!” 阿史那喜猛地坐起身,问道:“有多少唐军?立即熄灭营中篝火,先不要出击,列队即可!” 他终究是草原枭雄,吝啬是性格使然,但作战经验却是在战火中得来的,听到有唐军来袭,并不如何惊慌,瞬间就下达了正确的命令。 帐外的人道:“看不清有多少人,四面八方全是唐军……哦,折柳方向没有唐军!” 阿史那喜起身穿衣,心想:“那就说明唐军是从两翼来的,并非包抄,而仅是骚扰!”他出了大帐,见营里的突厥兵并没有多么慌张,已然出营列队,做好了战斗准备。 二十万人的大部队,营地延伸出去十几里地。 阿史那喜的大帐靠近前军,这里此时已然得知有唐军来袭,篝火全都熄灭,但远处的突厥兵并不知道,篝火仍旧点着,密密麻麻的火堆,犹如天上的繁星,视线所及之处,雪地尽被照亮! 叹了口气,兵多是好,可养这些兵,也着实花费太多啊!阿史那喜不慌不忙地登上营中一座木台,向远处望去。 黑夜之中,似乎来了无数的唐军,但不出他所料,这些唐军并没有直接杀进营地,而只是在远处叫喊着,马蹄声轰轰作响,却没见有人过来! 要说打仗,阿史那喜着实是一把好手,他在高台上只听了一会儿,便冲下面喊道:“正前方无声,两翼敌军奔驰。不要管两翼,唐军主将定是在前方,出一个千人队,向前方冲锋,去把唐军将领抓来!” 达颜突厥兵立即出动一支千人队,冲出营地,去找唐军将领! 听声音,唐军好似来了很多人,但数量绝不会多到能动摇二十万突厥兵的地步,否则唐兵早就冲过来了。两翼的唐兵确实咋呼得挺厉害,但恰恰说明他们只是用来咋呼的,真正的唐军指挥官应该是躲在暗处,也就是折柳那个方向。 一支千人队呼啸而出,可过了好半天,也没听到喊杀声响起。阿史那喜又开始琢磨起来,难不成我刚才琢磨错了,唐军的将领不在前面? 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呢,就见一名突厥兵飞马而回,来到高台之下,这突厥兵满脸喜色地叫道:“大汗,前面果然有唐兵,领兵之人正是那个王平安,他有信要转交给你!” 阿史那喜啊了声,道:“是王平安亲自领兵前来?他的信呢,拿来给本王看看!” 突厥兵拿着一张纸,还有支火折,一起送了上来。他道:“大汗,王平安的军队并非要和咱们交战,他派人叫了小人过去,亲自见的小人,还给了这封信,这个火折子也是他给的,说这是封密信,最后几行字要用火烤一下,才会显出字迹来!” 阿史那喜点了点头,接过信,看了起来,他识得中原文字,不用人翻译也能看懂信上的内容。草草看了一遍,他便满脸笑容,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这封信是王平安亲笔所书,盖着他折柳县侯的大印,绝非伪造。 信上说,折柳乃是王平安的封地,王平安不想让封地受兵火之灾,所以愿意议和,但又怕议和会受到朝廷责罚,所以想和阿史那喜商量一下。 今晚王平安带人来劫营,并不会真的交战,但请阿史那喜假装战败,领兵退回草原,这样一来,王平安就等于有了战功,交战之后,击退了达颜部,必会有所升赏。 只要阿史那喜让王平安立了这个功劳,那王平安愿意秘密交给他两万石粮食,而且从此每年从封地的物产里,交出五千石粮食出来,用粮食换和平,请达颜部不要来攻。当然,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 而阿史那喜只要示弱,说被王平安打败了,不敢再犯大唐天威,诚心臣服,并交些贡品意思意思,那么朝廷便会有赏赐下来,不管朝廷赏什么,到了王平安这里,立即翻十倍,合并到一块,送给阿史那喜。那三千俘虏,王平安愿意一并送回,并且每人送五只羊,用做压惊! 只要愿意合作,那么王平安升官封公,而阿史那喜年年有实惠,两人都有好处可拿! 书信的最后,写着如果你同意我提出的要求,那么请来营前空地上,我们谈一谈,结交为异姓兄弟,如果不答应,请点燃火折,烤一烤信纸,看最后那句话! 阿史那喜看了看这封信,发现信的背面很脏,黑乎乎的。他将信交给那个突厥兵,道:“你拿着,本王要用火烤烤这封信,看看到底还写着什么!” 突厥兵忙拿好了信。阿史那喜晃着了火折,想看看到底能烤出个啥花招来! 谁知,火折一靠近信纸,这信纸突然间就燃烧起来,还发出刺啦一声大响,火苗子窜出,信纸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拿信纸的突厥兵大声惨叫,手被烧伤了,火苗子窜上脑门,把皮帽子给燎着了! 阿史那喜大吃一惊,他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往后一躲,撞到了木台的栏杆上!看着惨叫的突厥兵,阿史那喜只吃惊片刻,便由大惊转为大喜,冲着手下哈哈笑了起来。 手被烧伤的突厥兵心中大骂,他都被这可恶的信纸给烧伤了,大汗却竟发笑,未免太过无情,十足的混蛋一个! 阿史那喜摆手让这个突厥兵下木台,他则看着木板上那几片灰烬,心中得意,看来那个王平安是真心想要议和了!虽然不知这张信纸为啥一烤就会突然燃烧……当然了,什么纸一烤都会燃烧的,可烧得这么快的纸,却是头回见着! 为什么王平安耍了个花招,骗自己去烤这张纸?肯定是为了毁灭证据啊!不落把柄在自己的手中,免得自己向天可汗递顺表时,顺便把这封信也递上去!只有真心议和,才会有此举动,否则干嘛毁灭证据? 阿史那喜开始琢磨起来,王平安今晚亲自前来,想必是有恃无恐,他得知了自己军队粮草不足,所以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会答应合作的,他稳操胜券,不怕自己不议和! 很好,事实上自己明天就要撤退了,如能在临走前捞一笔好处,那又何乐而不为呢!那两万石粮食,估计是可以拿到手的,至于说以后每年的五千石,那就是扯淡了,王平安腾出手来,整顿城防,操练军队,哪还可能再送贡品过来?不过没关系,这只一次,就捞了不少,足够过冬之用了! 阿史那喜心中愉快,走下木台,又想到那三千被抓的手下,竟有可能带回一万五千只羊回来,更是欢喜,这个便宜占的,真是让人美滋滋啊! 琢磨了一通之后,他确定王平安是个卑鄙小人,为了自己能够升官晋爵,便出卖大唐利益。这很好,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可以交个朋友,拜为异姓兄弟,以后有财一起发! 点起两个千人队的精锐突厥兵,阿史那喜出了营地,没走出多远,就看到自己派出的那一个千人队了。 领兵的千夫长见他亲自到了,迎过来大声道:“大汗,唐军不和咱们开战,那个王平安竟然等在前面,说要与你议和!”说着,向两军之间一指。 阿史那喜向前望去,就见两军的中间,离此不过数十步之遥,有一人坐在行军马扎上,身后站着八名侍卫,而坐着这人的前面,还摆着一只马扎,却是空着的。除此之外,中间地带再无其他人,唐军远远的在后面列队。 想必那人就是王平安,他是在等着自己过去谈判,为表示诚意,他只带了八名侍卫! 阿史那喜下了战马,笑道:“中原人向来懦弱胆小,但这个王平安却有几分胆色,只带了八个手下,就敢坐在前面等本王过去。很好,是个人物!”他心里一高兴,当着突厥兵的面,夸奖起王平安来。 懦弱胆小的中原人都敢只带着八个人,坐在马扎上等他,那他岂有示弱之理!阿史那喜招手叫过八名最强悍的亲兵护卫,并不骑马,大步向王平安走去! 坐在马扎上的人正是王平安。见对面又有大队突厥兵来到,而且走过来一个看上去是大人物的家伙,他低声问道:“这人就是达颜部的汗王?” 他身后的八人是欧阳八兄弟,他们一起道:“不认识,不知是不是!” 王平安站起身来,道:“如果不是,那就再等等,如果是,那你们下手可得快点儿!” 他冲阿史那喜拱起了手,大声道:“在下折柳王平安,敢问这位英雄,如何称呼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营啸 第四百七十六章 营啸 阿史那喜单手抚胸,很客气地回了一礼,同样大声说道:“小王达颜部汗王阿史那喜,今晚得见大唐的英雄,实为意外之喜啊!” 他的中原话说得还可以,虽然吐字不清,但意思却能表达完整!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达颜大王,你竟然亲自来与在下议和,在下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说着话,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大印,快步上前,迎到阿史那喜的跟前,将大印送上,道:“这是在下的官印,可以做为凭证,证明在下就是王平安,不知大王可有印信,能否让在下欣赏一下?” 这是明显表示不信任了,不过倒是很客气,至少先把自己的官印送了过去。 阿史那喜并不客气,拿过官印看了看,笑道:“原来折柳县侯爷是带了官印来的。嗯,这个官印倒是很精致,想必是真的,可本王却没有印信!” 他一手拿着印信,回身挥动另一只手,大声道:“孩子们,本王是谁啊?” 后面列阵的突厥兵,立即高声叫道:“您是达颜之主,草原之鹰!”紧跟着,又喊起大王千岁来! 阿史那喜得意地转回身,看着王平安,笑道:“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本王的身份吗?”他紧紧抓着王平安的官印,竟然不还回去。 王平安也没要官印,他也笑道:“能,能能,当然能了!”单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把阿史那喜请到了马扎前。 不等阿史那喜坐到马扎上,王平安忽道:“大王,你可知道我中原在几百年前,有个枭雄,名叫曹操?” 阿史那喜一愣,摇头道:“曹操,那是谁,本王不知道!”他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只知铁马兵戈,那晓得三国人物,自然不知曹操是谁。 王平安道:“这个曹操和你一样,有事没事的就喜欢瞎琢磨,自作聪明,可他越琢磨,越容易上当,当真是和你一模一样。可惜得很,他上当以后,总还能化险为夷,可你却没这机会了!” 阿史那喜脸色大变,怎么说起这话了,难不成是要翻脸! 没等他反应过味儿来,就见王平安疾退数步,转身就往唐军的阵列里跑,而他身后的那八名侍卫却是一拥而上,冲了过来! 没时间琢磨了,可就算不琢磨,阿史那喜也知道,他上了这个王平安的恶当,被骗到了这里!他反应也真叫快,同样转身就跑,叫道:“孩子们,准备作战!” 可他跑得快,后面那八名侍卫扑来得更快,长刀出鞘,卟卟卟八声连响,竟然只一个照面,就将八名突厥亲兵全部砍翻,一个没留。其中两名唐兵侍卫纵身而起,扑到了他的身后! 阿史那喜就觉得后脑勺儿被重重敲了一下,直敲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他见到自己的突厥兵,正在往自己这边冲,眼睛一花,随即便人事不知了! 欧阳兄弟抓住阿史那喜,并不恋战,转身就往回跑! 此时王平安已经跑回了队前,他叫道:“弓箭准备,放!”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折柳突厥兵立即放箭! 箭如飞蝗,对着冲过来抢人的达颜突厥兵就射了过去,只一次齐射,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达颜突厥兵射翻! 达颜突厥兵大惊,万没想到事情突然变化,真真是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唐兵刚才好说话着呢,尤其是那个王平安,简直和蔼可亲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差点没给达颜突厥兵送点好吃好喝的过来! 可不成想,这人翻脸的速度快得惊人,阿史那喜才刚刚过去议和,屁股还没坐到马扎上,就被打晕抓走了! 达颜突厥兵是不敢放箭还击的,他们的大汗在人家手里捏着呢,放箭要是伤了他,就算是救回来,怕也只能是救个尸体,那又有何用处? 王平安骑上白龙马,叫过耶律俊哥儿,道:“翻译给他们听,就说谁敢过来,过来一个人就把他们大汗的鼻子割下来!” 耶律俊哥儿立时大声叫了起来,达颜突厥兵只好勒住战马,在远处观望,真的没敢过来抢人! 王平安笑道:“很好,一吓唬就吓唬住了。那还客气什么,放箭,接着放!” 折柳突厥兵挽强弓,搭长箭,嗖嗖嗖,又是三轮齐射,再把达颜突厥兵射翻好几十,硬是把他们逼得转头就跑,直退出一箭之地! 王平安抽出佩剑,向前一指,叫道:“追上去,接着射,谁的箭袋里都不许剩下箭,都射出去!” 折柳突厥兵纵马冲上,边冲边放箭。在马上开弓放箭,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对方又不敢还击,他们更是放得兴高采烈,如鱼得水! 达颜突厥兵也不是傻子,哪可能让他们追上来乱射,不敢有丝毫停留,拍马逃回了大营! 折柳突厥兵追到营门口,又是一通乱射,非常听话地,真的就把箭袋里的箭全都射了出去。守营的达颜突厥兵举盾抵挡,但仍旧又被射翻一两百人! 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达颜突厥兵叫苦不迭,可又无可奈何,实没想到敌兵竟然逼到了营门口,还敢这么嚣张的乱放箭! 这可是二十万大军的军营啊,被一千来人的敌兵堵着门口乱射,真是好说不好听,谁听谁得骂人啊! 王平安命欧阳兄弟抓着阿史那喜,立即送到后面去,狄仁杰带着一千人在后面接应呢。 见折柳突厥兵在营门口那里大占上风,王平安又下了道命令,一鼓作气,杀进营去,给达颜部留点不堪回首的记忆! 传令兵吹起号角,折柳突厥兵收回弓箭,持矛挥刀,横冲直撞地闯进了达颜军营!军营前方的达颜突厥兵都知道大汗被擒的消息了,慌乱之中,无人敢上前抵抗,纷纷调头就跑,向后面的营地逃去! 折柳突厥兵所向披靡,一路猛冲,竟然如快刀切豆腐相仿,勇猛异常地冲到了阿史那喜的金顶大帐之前。 金顶大帐四周早就没有达颜突厥兵守护了,都跑得没了影,在突如其来的凶狠打击之下,达颜突厥兵斗志丧失,只知逃跑,不但把金帐丢了,连达颜部的大纛都扔地上,任敌兵马踏脚踩! 折柳突厥兵跳下战马,冲进帐中大抢,把能拿走的全都装到马上,当成是战利品,打算带回折柳去。 王平安见自己的军队进攻顺利,没受到什么阻挡,他也慢慢打马进了达颜部的大营,就见遍地狼藉,乱七八糟。而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喊声,这些叫喊声越传越远,叫声越来越大! 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很早以前,自己在洛阳时,曾去过府兵的军营,还被洛阳兵数落过,天黑之后,军营里不许喧哗,不许出声,否则会引发营啸! 营啸,是古代军营中最可怕的一件事!这可不分是哪国的军队,也不分是哪族的军队,更不分何时何地,一旦发生营啸,那么全军立时崩溃,没哪个将军能够控制得住。小规模的营啸靠强力弹压,马马虎虎还能压得下去,可大规模的营啸爆发后,除非天亮,否则几乎没事情能让它停下来! 别说是一千几百年前,就算是到了近代,太平天国时期,还有营啸的发生,甚至于到了现代,在动乱时期,知青下乡上山时,也有这种歇斯底里的事情发生! 王平安看了眼前面的金帐,心想:“没想到会直接杀进达颜部的军营里,但既然进来了,如不大大地搅和一通,岂非对不起自己?营啸,很好,那就用用这种可怕的东西吧!” 他纵马来到金帐那里,喝道:“放火,放火烧,然后向敌营深处猛冲,不必杀敌,只要你们大喊,说阿史那喜死了,让大家快逃回草原去!” 折柳突厥兵齐声答应,放火便把金顶大帐给点着了,之后又高举火把,到处放火烧帐篷,不但如此,还放声大叫,说阿史那喜死了,让达颜突厥兵快点逃走! 他们本来就是突厥兵,语言相通,连翻译都省了,一旦叫起来,自是声可震天,传向后面的大营! 早在阿史那喜还没出营之前,就下了命令,让全军熄灭篝火,由于军营太大,所以命令一时没有传到后面去,但唐兵的呼喊声却传了过去。达颜突厥兵纷纷从帐篷里钻出来,不用传令兵到来,自行的就开始熄灭篝火,他们都知敌人来劫营了! 营中漆黑,突厥兵各自站在自己将军的身旁,静静等着前营的消息。小兵和汗王想的自然不同,阿史那喜知道不会真的开战,可小兵们却是人人担心,毕竟打仗死的是他们这些“蝼蚁”,然而就算是蝼蚁也会偷生,何况是他们! 正是人人精神紧张,充满战前恐惧气氛的时候,忽然前营那边象发疯似的逃来无数溃兵!后面大营里的突厥兵自然惊骇,实难相信,唐兵怎么可能将前营的军队打败,那他们得来多少人啊! 后营里的突厥兵中,有一小半的女子,这些女子远处射箭还行,可要是真的在黑夜里,与敌兵近身厮杀,那她们是无论如何及不上男人的! 也不知哪个女人突然尖声大叫起来,她这一叫不要紧,无数的女子跟着叫了起来,不多时,就连男人们也跟着叫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达颜部投降 第四百七十七章 达颜部投降 黑夜里,最怕出现这种事情,如果全是突厥兵,那还算能好处理一些,可偏偏阿史那喜为了最大限度地谋夺利益,二十万大军之中,带了一小半的青年女子,营啸一旦发生,局面几乎可以说,是无法控制的了! 一个领兵的将军大怒,叫道:“不许叫,都不许叫了!”他从声音上判断出来,最先叫喊的那个女子,就是他自己队中的人。 此时,无数的女人在尖声大叫,有的还乱跑起来,眼看着局面就要大乱,这将军哪还能去找到底是谁发出的第一声。他挥起弯刀,冲到队伍里,对准叫得最大声的一个女人,劈头就是一刀,将这女子砍死! 将军喝道:“谁要是再敢叫,这就是榜样!”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叫道:“你杀了我老婆,你竟然杀了我老婆!”叫喊之人是一个突厥兵。他的老婆受不住惊吓,放声尖叫起来,他正想法安慰,让她不要再叫了,可还没等安慰好,将军就冲过来把他老婆给砍死了,这还了得! 不管换了谁,老婆当着自己的面被砍死,谁也受不了这个刺激啊! 这突厥兵抡起弯刀,呼地就剁了下来,一刀就砍下了将军拿刀的手臂,他叫道:“你要我老婆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将军放声惨叫,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他身后的亲兵大叫着冲上来救助,有的人去扶将军,有的人提刀就来砍伤人的突厥兵! 这突厥兵的身边都是他的家人亲戚,见兄弟媳妇儿被砍死了,而兄弟又要被砍,顿时着起急来,挥刀上前拦住亲兵,两相对打起来! 而其他突厥兵见状,更加害怕起来,不少人也都和那突厥兵一样,是带了家眷来的,将军既然能砍死别人的老婆,就有可能砍死自己的,谁也不愿意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头上! 这边一开始大砍大杀,再加上前面的溃兵又冲了过来,后营的突厥兵再也没法忍耐下去了,恐惧感爆发,他们也挥刀乱砍起来! 男人们乱砍,而女人们则歇斯底里地乱叫,就如同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里,营啸突然间就开始了! 两军作战中,双方的将军都尽可能的避免夜战,因为在夜战中胜负全凭老天,武力过人的勇士和只会拿刀杀羊的伙夫,没什么区别,乱砍之中,要想活下来,全凭人品,和武艺无关! 两军作战都怕这种事发生,何况一支军队里发生自相残杀的事呢!往日里有些矛盾的人,正好趁此机会报仇,而平常受了将军们气的小兵,正好泄愤,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最倒霉的竟都是可以指挥做战的将军! 混乱之中,有些达颜部的将军,没死在别人手里,竟然不少人是死在自己的亲兵手里,尤其是平常脾气暴躁的将军,死的更快! 而杀了人的突厥兵,害怕被报复,反正此时天黑,谁也分不出谁来,所以只要身边有人,挥刀就砍,有些人竟然会误伤到自己的家眷,甚至连亲兄弟互相都不认得了! 大乱象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没等王平安带着折柳的突厥兵杀到,整个达颜部军营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了! 远处负责骚扰的那三队折柳突厥兵,见营中大乱,立时也都杀进了大营,浑水摸鱼,趁乱劫营! 四面狂喊乱砍的达颜突厥兵,忽然听到前营那边传来叫喊声,说阿史那喜死了,让他们大伙快逃! 这种乱成一团的时刻,谁还能分出敌我来,听到让大伙快逃,达颜突厥兵们便象没头苍蝇似的,开始乱跑起来,他们分不出方向,辩别不出南北,只是乱跑,似乎跑到哪里不要紧,关键是远离现在脚下站的地方就成! 王平安带着折柳突厥兵势如破竹一般,杀到了军营的深处。他们人少,达颜部的人多,不少疯狂的达颜突厥兵乱跑,跑到了他们的跟前,挥刀就砍,战斗力瞬间暴涨,竟然反过来,把王平安的军队,给冲退好远!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可真是好的怕坏的,坏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些达颜突厥兵全是不要命的,已然歇斯底里起来,在极端的恐怖之后,竟是走向另一个极端,不知恐怖为何物了! 这下子王平安也害怕起来了,这种情况下,犹如进了人间地狱一般,没人会不害怕。王平安深怕自己的军队在这场营啸中,会遭受到无可挽回的损失,他立即约束军队,向后撤退,远远地跑开,离开这个四处全是喊杀声地方! 他们刚刚退后没多久,军营里更大的混乱开始了! 本来达颜突厥兵只是没有建制的乱砍乱杀,但不可否认的是,不少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他们在约束军队的手段上,并非完全无能,无数面铜锣响起,这是鸣金收兵的信号,草原士兵在长期混战中,已然产生条件反射,听到锣声,就要收起刀枪,要么后退,要么集结到自己将军那里! 可现在的情况是无路可退,不知退往何方,所以突厥兵们只好去寻找自己的将军,局面稍稍好转一些! 可也只是稍稍好转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刚才报私仇的恶果现在他们就要品尝了。突厥兵发现自己的将军有很多已经死掉了,而没死掉的,又不是自己的头领! 达颜部疯狂扩张,吞并各小部落,阿史那喜通过武力将各小部收服到他的麾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他有意地使曾经独立的各小部,继续保持着彼此的敌视。 下属不团结,互相敌视,最高统治者的地位才会牢靠,这不仅仅是中原王朝的皇帝擅长用的帝王之术,突厥的统治者同样也会,阿史那喜更是此中的佼佼者! 可是,阿史那喜没被抓走时,这叫帝王之术,可他一旦不在了,这招就是混乱之源了。 各小部士兵,只稍稍收拢,立时就发现,他们曾经的敌人就在眼前!杀红了眼的士兵,面对昔日的敌人,哪可能收得住手?各小部的士兵大声呐喊,冲向曾经抢他们牛羊的敌人! 这么一打,可不得了,二十万人的大营,变成了十几里长的战场! 原本已经杀入军营的苏定方等人,同样差点被吓出毛病来。以苏定方之强,欧阳利之猛,噶巴子之勇,都受不了这种疯狂了,他们同时传下军令,带着自己的军队,转头就跑,可不敢在军营里捡便宜了,这哪是捡便宜啊,便宜这东西捡不捡得着无所谓,可别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让别人捡了去! 三支折柳突厥兵,转头就跑,逃出了军营,一口气跑出几里,这才敢停下马蹄,辨明方向,向折柳方向集结,去找王平安! 不成想他们到了地头,却发现王平安也是狼狈万分,刚刚带着军队逃出来,这时狄仁杰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几人见面,先是哈哈大笑,互相祝贺,还能活着见面,大好,非常之好!紧接着,他们又后怕起来,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达颜大营,人人发抖。 苏定方道:“侯爷,这幸亏不是两军开战啊,要是碰上这种军队,我老苏只能是夹着尾巴逃了,哪敢和这种军队开战,非得被打成个全军覆没不可!” 欧阳利也道:“主人,属下从来自认武艺高强,可要是和达颜部的这些士兵混战,怕我也是凶多吉少,没等砍死几个呢,就得先被他们乱刀砍死了!” 噶巴子啥也没说,可脸都绿了,他身后的突厥兵也都是惊恐万分。打仗杀人没关系,但打仗都是有目地的,可远处的达颜突厥兵现在是什么目地也没有,就是乱砍,见谁砍谁,一直砍到自己脱力,砍不动为止! 王平安惊魂稍定,心想:“怎么搞的,这营啸也太可怕了,竟有种亲身经历恐怖片的感觉,前面军营里的都不是人,是无数的丧尸,实在是让人恐怖到了极点!” 他道:“还好,还好,我们逃出来了,我们没受损失就成啊!” 大家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在离军营几里之外,听着喊杀声,连斥候都不敢派出去,深怕去了就回不来,就算回来,没准也得引来一大群疯狂的敌人,那岂不麻烦之极!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长,喊杀声,直到了东方现出鱼肚白时,才慢慢停止了下来! 喊杀声稍一停止,王平安便立即派出大批斥候,去探军营。过不多时,斥候们一个个的跑了回来,都说厮杀结束了,军营里遍地都是尸体,达颜部大军全面崩溃,不知有多少人逃了,实在无法计算得清,但留下来的活人,几乎都丧失了战斗力,营中哭声一片,情景凄惨之极! 王平安问道:“估计一下,大概死了多少人?” 这句话每个斥候回来,他都要问上一次,而每个斥候的回答都不一样。并不是斥候们探得不明,实是因为军营太大,没法短时间探出伤亡人数来。 有些茫然,王平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苏定方等人却是半点都不茫然,反而人人大喜! 苏定方道:“侯爷,真是没想到,我军如此轻易的取得了胜利,二十万的突厥兵啊,咱们都没发动什么大的进攻,就让他们自行崩溃了!” 狄仁杰也道:“大哥,昨晚的营啸实在是太突然了,小弟事先半点都没有预料到。不过这却是大功一件,毕竟是我们劫营造成的,如上报朝廷,怕这是十年之内,最大的战功了吧!” 欧阳利等人没法从大方面说,却也都满脸欢喜地恭喜王平安,这场大功劳,别说让王平安封个普通的公爵,怕是封最高等级的国公,那都足够了!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半晌无话。斥候们不停地将营中的最新情况报来,直到有斥候领来了一名达颜大将,告诉王平安,这名大将是来投降的,他才缓过劲儿来。 王平安对这达颜大将道:“好,知道归顺天朝便好,昨晚你们损失了多少人,可有查点清楚?” 这达颜大将身上无伤,想必是被保护得很好,估计也正是因为他幸存了下来,所以才能做前来投降的特使。 这达颜大将给王平安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趴在地上道:“伟大的平安汗,你不追究小部的过失,却先问部中有什么损人,小人深表感激!” 拍了句马屁,他又道:“混乱停止不久,到底死了多少人还来不及查点,但估计不会低于三万人,至于受伤的人……人人受伤,只是轻重不同罢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三万人,会死三万人!”对于突厥兵来讲,伤亡人数超过一成,军队就会崩溃,而达到两成,那整个部落就都会完蛋,现在光死就超过了三万,其余人人有伤! 突厥大将放声大哭,道:“达颜部完了,十年之内都无法恢复元气,而且现在天寒地冻,部民又都带伤,缺粮少药,就算平安汗慈悲,放我们回草原去,半路上怕又要死一大批!”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难不成我又要把他们领回折柳去?那十万突厥人就够我养的了,现在又要养十几万?怕还不止十几万呢,我带他们回去,他们留在草原上的家眷,岂有不寻来之理!” 狄仁杰见他不吱声,忙小声道:“大哥,把他们都带回去,有什么麻烦,不是有房玄龄呢嘛,让他解决去!”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对,不是有房玄龄呢嘛,本来我对他跑来找茬儿,相当地不满,可现在好了,幸亏朝廷派他来,这十几万达颜部民的吃喝拉撒睡,让他管去吧!” 他冲突厥大将点头道:“也罢,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得这么凄惨了,我如见死不救,那就有失天朝上国的仁义了。进营去整理一下吧,然后跟我去折柳!” 突厥大将连忙答应,跑回军营里,去传达平安汗的指示了! 王平安派了几名斥候,让他们回折柳,告诉房玄龄等人,做好接收准备。 斥候们飞驰返回折柳,半路上却碰到了前来支援的古蓝田,将事情的始末,和古蓝田大概的说了一下。 古蓝田听后大惊,冲斥候们叫道:“什么,你说什么?王平安把二十万达颜大军给打败了,全部俘虏?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会是说胡话呢吧!”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以大捷报长安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以大捷报长安 刚刚取得无法想象的大胜利,斥候们的自豪感爆棚,很是得意地对古蓝田说,如果不相信他们的话,可以亲自去看看,反正古大都督不正是要去平安汗那里嘛! 告知了消息之后,斥候打马又走,赶回折柳县城。 古蓝田昨天回了折柳县,押了三千提裤子的达颜俘虏进城,房玄龄他们就都已经大吃一惊了! 根据正常的认知,王平安象个愣头青似的,领兵冲出城去,本以为他定会灰溜溜地回来,求自己给他善后,给他擦屁股。可哪里能想到,他不但没费一兵一卒,就打了个大胜仗,还抓了三千俘虏回来! 房玄龄当时就说,这王平安太有福了,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有福气的人,能不能后无来者,这个不清楚,但前无古人,那是肯定的了。大唐开国至今,还没哪个将军能一点准备不做,带着兵出去乱跑一通,然后就把敌军的先锋尽数地抓了回来! 李绩做不到,李靖做不到,尉迟恭和程知节同样做不到……甚至于连皇帝,都没这个本事! 至于再往前说,隋炀帝那么骄横喜功的人,不但做不到,就算是吹夸自己武力多么强大时,这种战功都没好意思吹出来过! 王平安竟然做到了,还做得不费吹灰之力! 王文度对着房玄龄叹气道:“往常别人说天上能掉馅饼儿,可我却从来不信,活了大半辈子了,更是半次都没碰上。但我现在信了,天上确实会掉馅饼儿,而且不砸别人的脑袋,专往王平安的脑袋上砸!” 房玄龄心想:“这馅饼儿怎么就没把王平安给砸晕呢!” 王平安立了如此巨大的功劳,他自然不能再躲在城堡里,喝着参汤分析这个,分析那个了。只好带着人出堡,去安置达颜俘虏。同时他又派古蓝田,带了一万折柳突厥兵,去支援王平安,千万不能让王平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去和达颜本部人马干一架,那估计他就非得阵亡不可了! 古蓝田这才领兵出城,赶去支援王平安。走到半路,遇见一队突厥兵,便是狄仁杰派了送回阿史那喜的军队。 古蓝田一问之后,他差点儿没从马上掉下去,竟然把达颜部的汗王给抓住了,这怎么话说的!阿史那喜可是草原上的大人物,吞并各小部落,连突厥的可汗都怕他,可就是这么样一个凶悍的人物,竟然被王平安给抓住了……这人不会是假冒的吧? 仔细地验过阿史那喜的正身,古蓝田气都喘不均了,天上掉馅饼儿,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而且是这么大个儿的一个馅饼,它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呢? 让人把阿史那喜送回折柳城,他则继续领兵前进,他的军队走得稍慢些,做为支援部队,自然要求稳,不可躁进,可这么一求稳,一场天大的功劳,就和他没关系了,只能厚着脸皮,等着王平安分功给他! 五千士兵,竟然劫了二十万达颜兵的大营,还把人全给俘虏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莫说是二十万个大活人,就算是二十万只鸡,放到雪地里让它们扑腾,想要都抓住,怕也不太可能吧! 古蓝田哪敢再求稳,急忙命令军队,象被赶急了的兔子似的,向王平安那里狂奔! 王平安并没有继续留在营外,他亲自带着人进入了达颜部的大营。营中的惨象,当真是难以形容,大片大片的雪地被血染成了紫色,遍地都是尸体。而且多都数不清的伤兵,倒在雪地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这些是每场大战后的必然现象,除了王平安和狄仁杰这样的“战场小菜鸟”之外,倒也不能触动苏定方这些兵将。可营中却还有大批的达颜部妇女,这些妇女也都受了伤,她们在雪地里,坐在自己亲人的旁边大哭,这种情况,就叫人辛酸了! 王平安无法照顾这么多的伤兵,只能命令手下士兵去救助,将伤兵尽可能的放上大车,伤轻些的,能骑马最好,如果不能骑马,那就跟着大车走,由折柳突厥兵在旁扶助。 忙乎了好一阵,他们都没得到片刻的休息,想歇歇气都不能,伤兵实在太多了! 见王平安脸色难看,狄仁杰安慰道:“大哥不必如此,犯不着可怜他们。这些伤兵看着可怜,但实际上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不是昨晚发生营啸,他们岂不是要攻入折柳城外,还要去劫掠沙州周边,那时哭的可就是咱们大唐的百姓了!” 苏定方也劝道:“是啊,小狄兄弟说得对,他们现在所受之苦,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谁让他们来的,可不是咱们让他们来的啊,现在又哭又叫的,怨得谁来!” 王平安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没说什么吗,你们却偏偏这么多的话!” 正说话间,后面传来轰轰的马蹄声,古蓝田领着军队到了。 古蓝田询问了折柳士兵,知道王平安现在的方位后,纵马疾驰,来到跟前。他看了营中的情况后,吃惊地对王平安道:“王侯爷,我在半路上碰到你派回去的人了,可他们没说清楚,只说你打败了达颜大军,现在看情况,他们是半点谎都没撒。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才带了五千人,是怎么打败达颜部的呀!” 看向王平安的周围,他又道:“你带出来的五千人马,似乎没受什么损失,一对四十,还是完胜,这仗是怎么打的?怎么打的,都让人难以相信啊!” 王平安勉强笑了笑,道:“其实说白了,也不足为奇,我昨晚在营外摆下了香台,撒豆成兵,并招来了天兵天将,一场鏖战之后,便打败了达颜兵,我带来的人根本就没参战,哪可能有损失!” “呃,这个……”古蓝田咧开大嘴,哭笑不得,道:“王侯爷说笑了,就算你是大圣安,怕也不会圣到这种地步吧!” 王平安道:“好了,先不说这些,古大都督来得好,帮我救助一下伤兵吧,这些伤兵如果在雪地里待的时间太长,怕是伤势再难医治,还是会死的。咱们把他们带回折柳去,安置好了,我再详细和你说昨晚的情况!” “也好也好,正该如此,先办正事要紧!”古蓝田答应一声,下令让他带来的士兵帮忙,赶紧把达颜兵带走。 这么多的伤兵,哪可能那么好带走,一直忙乎到快晚上,这才算是刚刚启程,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能趁黑赶路! 其间,达颜突厥兵竟然发生一次小规模的反抗,虽然立即被苏定方带人镇压了下去,可还是逃走了两千多人! 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幸亏绝大多数的达颜兵没本事再厮杀了,否则再发生一次营啸,王平安和他的军队,也得被拖入泥潭! 拖拖拉拉的,直走到夜上中天,折柳那边又来人了,这回来的是房玄龄,他亲自带着王文度跑来了,想要亲自看看,真的胜利了?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房玄龄和王文度在得知王平安抓了三千俘虏之后,就惊讶不已,等阿史那喜被抓了回来,他们的下巴差点没惊骇得掉下来! 阿史那喜是谁啊,那是大唐朝廷,绞尽脑汁想要对付的凶人,想了无数的计谋,想要干掉的突厥大敌!这么个要紧的人物,竟然被王平安给打晕了,还活着抓了回来,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骇人听闻,绝对能把人震惊到石化的程度了! 房玄龄命人把阿史那喜带进城堡,亲自审问,在确定了好几遍之后,这才明白达颜部的汗王,是真的被抓到了! 房玄龄还算好点,能强自保持镇静,可王文度就不行了,对王平安这个五百年前的一家人,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已然达到了顶峰! 王文度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呆坐在大厅里,不停地自言自语,说着馅饼馅饼,让人看着,感觉他中了魔障似的! 审问完了阿史那喜,还没等消停多一会儿,又有人回来报告,说王平安打败了二十万达颜部大军,现达颜兵已然投降了! 房玄龄听了这个消息后,也没法再保持镇定了,就算他涵养再高,城府再深,也受不了这个捷报了!他脸上肌肉跳个不停,几乎有**的前兆! 而王文度更干脆,馅饼也不叨咕了,直接晕了过去。他肯定不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的,而是被这个巨大无比的捷报给震晕过去的! 王平安在继收服十万突厥人之后,又打得达颜部投降了! 房玄龄的宰相风度飞到了九霄云外,再也绷不住了,就要亲自去看看,而王文度醒过来之后,也非得去不可,不让他去,他就大喊馅饼,被刺激得胡言乱语起来! 没办法,真是怕他出点啥意外,房玄龄只好带着他一起出城,去见王平安。 一路急赶,不敢有片刻停留,终于在午夜时分,迎到了王平安回来的大队! 月光之下,火把无数,直蜿蜒到视线的尽头,房玄龄目瞪口呆,真的赢了,真的把达颜兵都俘虏了! 这个大捷是要立即呈送长安的,可奏章该怎么写啊,实在是怕写出来,没有人能相信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丽夏殿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丽夏殿 房玄龄一到,自有士兵飞马去报王平安。王平安原本在队伍的中央部位坐镇,得知房玄龄亲来,他便赶到了前面,来见这位总给他找麻烦的大唐宰相。 两人见面之后,房玄龄当即大声叫道:“无病,贤侄,辛苦你了!” 王平安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双眼尽是红丝,听到房玄龄不说别的,先来了这么句,心中算是好过了些。 他在马上冲房玄龄抱拳道:“房大人,下官只是勤于王事罢了,哪敢说什么辛苦,您坐镇折柳,为我军守住根本,才是劳苦功高,才是真正的辛苦啊!” 房玄龄心中叹气,真真是个会办事的少年人啊,我的儿子咋就没有一个象他这样的呢!这种人发达不奇怪,不发达才真叫奇哉怪也呢! 王文度神志还没怎么清醒呢,竟然傻乎乎地说道:“我也留在折柳了啊,我也很辛苦的!” 王平安笑道:“对对,王将军也辛苦了,大家都辛苦,所幸在大家的努力之下,得到了这场大胜,功劳是大家的。皇上运筹帷幄,功劳第一,太子居中策划,功劳第二,房大人坐镇后方,王将军陪同坐镇,功劳第三第四,至于下官嘛,在各位的抬举下,前去执行,功劳算不上有,苦劳小小的能有一些!” 房玄龄摇头道:“贤侄过谦了,你可别这么说,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老夫这把年纪了,哪会分你的功劳呢!” 王文度却喃喃地道:“你没有功劳,你只有苦功……你你,你吃着馅饼了吗?” 王平安一愣,心想:“什么馅饼?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他见王文度有些神志不清,糊里糊涂的,也不计较,只是道:“下官倒是没吃什么馅饼,忙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来得及吃呢!” 房玄龄瞪了王文度一眼,自从这家伙被从陷空山救出来后,就很有些反常,现在竟然当众出丑,太不象话了,回去之后定要修理他,打发他回家种地抱孩子去算了! 房玄龄招了招手,叫王平安过来,两人并骑而行,边走边聊。他问道:“无病,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抓到阿史那喜的,又怎么收降这些达颜兵的?详细为老夫说来,老夫打算写奏章,为你向朝廷报捷!” 王平安想了想,道:“这场大捷,全凭皇上和太子的洪福了。其实呢,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有这场大捷,只是一步赶一步,赶到了这个寸劲儿止,碰巧罢了!” 他慢慢的讲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并不隐瞒什么,更没有夸张什么,这份功劳已然大到泼天的地步,就算半点都不夸张,也能把大唐君臣们震晕了,如此又何必自我夸奖呢,等着别人夸就够了! 在昨天回折柳的路上,他曾叫人立过一块木牌,上面写了句话,算是向阿史那喜示弱,实际上也是一种试探,想试试阿史那喜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阿史那喜看了那块木牌之后,带兵猛冲,直接追上来,那王平安只好落荒而逃了。二十万大军来攻,那他是说什么也挡不住的。 以力服人,虽然是最下等的作战方式,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也却是最吓人的一种。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计谋不计谋的,统统不好使! 可阿史那喜明明带了二十万大军,拥用这种绝对的实力,他在看了木牌之后,竟然只派出斥候,而让大军停止了前进。这说明了什么,一是说明他是真的没打算决战,二是说明他是做事谨慎的人!在与敌军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做事谨慎是应该的,但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这可就不是什么谨慎,而是瞻前顾后,拖泥带水了! 在草原上和同样是游牧的突厥部落作战,这是没什么关系,小部落一见达颜部来了,说不定会被吓跑,更说不定连跑都跑不了,被达颜部给追上,所以阿史那有的是时间去琢磨!但是,阿史那喜吞并小部落挺有经验,却缺乏和大唐做战的经验,王平安的军队可是不会被吓跑的,并且还有着强大的后盾,兄弟部队遍地都是! 你不来打我,我可就要过去揍你了! 王平安一发现对方犹豫,立即便带着兵前来骚扰。他原本可没想到能把阿史那喜给骗来,只是想拖延时间,祸害达颜兵,反正豁出去我不睡觉了,我也不让你睡觉,等天亮了我回折柳补觉去,我看你怎么补,一身疲惫地到了城下,我管你想不想真打呢,先削你一顿再说,打完了你,咱俩再坐下谈判! 可却不成想,善泳者溺于水 ,平地驾车掉沟里,阿史那喜琢磨别人,琢磨了大半辈子,十次琢磨能有九次琢磨中,可偏就这一次他没琢磨好,被王平安给圈到套子里了! 抓到了阿史那喜,王平安又只是借着机会,想去乱搅和一通,又不成想,引发了突厥兵的营啸,把达颜兵搞得自相残杀,自己人打自己人,打了个筋疲力尽,二十万大军变成了死鱼一条,被王平安给捡回来了! 房玄龄听罢,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也太凑巧了,而且是巧到了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哪个环节都扣得严严实实,结果成就了王平安一代名将的名头。王平安肯定会被吹成是一代名将,而且会名的不能再出名了,简直可称为是大唐军人的偶像! 好半晌,房玄龄才苦笑着道:“但老夫的奏章却不能这么写啊,我大唐军队出战,以少胜多,这是可以大写特写的,但如果全是凭着运气,却是难登大雅之堂,而且传到番邦去,也会让蛮夷们小瞧我大唐天军,认为我们能打胜仗,全是凭的运气,与士兵的武勇无关了!” 王平安哦了声,说得也对,就算是全凭运气,也不能承认,还是得说策划得好,打得好,敌人很强大,我们很弱小,但我们有着最好的军师,有着最好的指挥官,有着最英勇善战的士兵,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打败了强大的敌人,如此,云云! “如果不这么写,那就得‘如实’写了呀!”王平安郑重其事地道。 房玄龄忙道:“怎么个‘如实’写法儿,你岂说来听听?” 两人嘴里都说着如实,但心中却都明白,胡编乱造的时刻到了……路上细细商量,待回到折柳时,腹稿已然打好了底子,房玄龄一进城堡,立即提笔写起了奏章。 此后数日,折柳县大忙,昔日的折柳大盗烟消云散,在王平安的强力弹压下,改行当普通百姓的去当普通百姓,不服的只能逃走,反正是没有哪个强盗笨到还留在这里,与伟大的平安汗叫板了,平安汗这个板实在太硬了,没人叫得动啊! 王平安和房玄龄随即下令,强制执行,所有的归顺突厥人,必须穿唐装,改姓汉人的姓氏,而且十户连保,一人犯事,十家全要连坐! 这是相当强横的命令了,不过现在的折柳,王平安就是天,不管是谁,就算是突厥的王族,除了阿史那奇钵儿之外,都必须遵从这道命令。 阿史那奇钵儿已经找回了母亲吴氏,并且他们明年开春就要离开折柳,他们将是大唐朝廷扶持的新兴部落,大小相制,去制约突厥可汗的,大有用处,所以不必改姓。 王平安又派人去了草原,去达颜部的领地,通知留在那里的达颜牧民,都迁到折柳来,住不下没关系,大唐负责给你们找草场,就算以后再把草原上的领土封回给他们也可以,但现在他们必须到折柳来听令,必须投降,否则会引发什么后果……自己猜去,往严重了猜! 房玄龄的工作也很繁忙,他写好了奏章送往长安后,便开始亲自安置突厥降人,王平安就算运气再好,也没好到能安置好这么多人的地步,具体事宜,还得他房老宰相亲自负责。 且不说折柳这里忙得热火朝天,却说大唐长安。 丽正殿。 李治坐在书案的后面,唉声叹气。他面前摆着一个陶罐,里面有一只蟋蟀,可惜这只蟋蟀已经死了。 他最近喜欢上了这玩意儿,是一次和武媚娘在丽夏殿里说话时,偶尔发现了两只蟋蟀,发现这小东西挺好斗的,很有趣,他俩就玩耍上了。武媚娘那只很是勇猛,咬死了李治的那只,武媚娘怕他不开心,便把自己的这只给了他。可是只两天功夫,斗赢了的这只蟋蟀也死了,自个儿死的,不知是因为啥! 李治指着陶罐,摇头道:“大冬天的能看到蟋蟀,这是多稀奇的事。可惜啊,孤没福气,不能让你再继续逗孤开心,而你更是没福气,竟然死了!” 史爱国站在他的身后,暗暗摇头,玩物丧志啊,不过说也奇了,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蟋蟀呢,是在丽夏殿里抓到的?殿下这段时间总去那里,听说那个武媚娘很是讨殿下的喜欢……唉,那可是皇上的后宫啊,身为太子,总去怕是不太好! 李治重重地叹了口,站起身,道:“真是无趣,无病不在京里,这日子过得就特别的慢,特别的无聊!”他拿起了陶罐,就要出殿。 史爱国忙问道:“殿下,您干什么去?” 李治举了举陶罐,道:“去丽夏殿,把这只蟋蟀给葬了,它好歹也陪了孤这几天,有些功劳,孤得给它找个地方,好好葬了!” 史爱国摇头道:“殿下,您听老奴一句劝,那丽夏殿您还是少去吧,那里……嗯,那里太荒凉了!”他说的太荒凉,指的是皇帝从来不去,你也少去吧,免得别人说闲话,不管怎么说,那里可是皇帝的后宫。 李治却没听明白,反而道:“也不算荒凉,再说荒凉也没关系,孤喜欢清静。”捧着陶罐,出了大殿,又从小门去武媚娘那里了。 史爱国在后面摇头叹息,却又无计可施。 李治捧着陶罐,从小门进了丽夏殿,离得殿堂老远,他就叫道:“媚娘,媚娘,你在哪里?” 丽夏殿内,好几个小宫女正围着武媚娘,而武媚娘则坐在梳妆台的前面,正在梳头打扮。忽听李治在殿外叫喊,小宫女们笑道:“呀,殿下来了。武姐姐你听,殿下在叫你呢!” 在丽夏殿这里当宫女,不比被打入冷宫强多少,这里皇帝是几乎不来的,小宫女们见不到什么大人物,更别提得到宠爱了,只能等着年华渐去,等过了三十岁后,就会被打发出宫,官府给找个男人嫁了。可那时她们的年纪都大了,想当正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当填房,或是二房啥的,大多数出宫的宫女,日子都过得不是太顺心。 这些丽夏殿里的小宫女,原以为自己的命运也就那样了,可发现新来的大宫女武媚娘,竟然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不但史大总管关照她,而且现在她竟然还搭上了太子,太子天天往这里跑,找她聊天! 如果真的会象武媚娘和她们保证的那样,她如果日后再度得宠,被封成嫔妃,那就会好好的提拔照顾她们,至少在安排她们出宫嫁人这点上,就会大力关照,保证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后辈子有依靠。小宫女们能图个啥,也就图个后辈子能吃穿不愁呗,别的大志向她们都没有,从小就被圈在这宫墙之内,还能有啥志向不志向的。 所以,只要是能让武媚娘得到重视的事情,小宫女们都全力支持,使劲儿地配合。 武媚娘啊了声,道:“这可怎么办,殿下竟这时候来了,我的头发还没梳好呢!” 一个小宫女捧起她的头发,道:“武姐姐,你披散头发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看的,要不就这么去见殿下如何?” 武媚娘心头一跳,想了想,道:“这不和礼法吧!”嘴上是这么说,可人却慢慢站了起来。 李治在外面等得不耐烦,又叫道:“ 媚娘,你做什么呢?”说着话,他走进殿内。丽夏殿不大,还不如他的丽正殿的十分之一大,进了前殿,没走几步,就是后殿了。他转过屏风,道:“媚娘,你在哪儿啊?” 武媚娘站在桌边,轻轻地啊了声,转过头来,长长的黑发划过一个弧形,落到了她的胸前! 李治只感眼前一亮,啊了一声! 第四百八十章 无敌大将军 第四百八十章 无敌大将军 武媚娘长发飘飘,甩出个弧线来,直把李治看得眼睛放光。宫中美人无数,李治的嫔妃更是青春美貌,要多少就有多少,年年宫中进新人,丽正殿宫女的新面孔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李治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连胡人女子他都见过无数,可这些女子不管在民间是多么的风华绝代,可一旦进宫,无不是规规矩矩,循规蹈矩,从来没人在李治面前“披头散发,乱甩脑袋”过! 要说这般风情,李治还真算得上头一回看见,他啊了一声,笑道:“媚娘,你甩头发的样子,当真是好看!” 他是太子,以前是王子,小半辈子都在礼法中度过,很少夸奖哪位女子,要夸也只是夸妹妹们天真活泼,夸自己的嫔妃娴熟大方,但夸别的女子好看,这倒是头一回! 可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他自然知道武媚娘是父皇的前才人,虽然被贬了,但终究属于后宫人物,而他是东宫的太子,出言夸奖“小妈”,似乎有些不妥! 李治呃了一声,有点发愣,不知该怎么圆好这句话,他的脑子毕竟不是那么太灵活。 如换了别的女子,被太子无意中这么一夸,就算是心中窃喜,表面上也得现出一副正经模样,即使不敢当面说太子无礼,也得赶紧把头低下,假装羞涩一番。 可武媚娘不这样,她反而咯地一笑,上前拉住李治的袖子,笑道:“殿下说奴婢好看吗?是头发好看,还是甩的好看?奴婢的头发刚刚洗过,现在还没干呢,不太能甩得起来!” 这么一说,这么一拉,尴尬自然而然的就化解开了! 李治和她相处日久,他为人又挺随和的,早就和武媚娘熟了,见武媚娘没有“生气”,他便瞬间就忘了刚才的“无礼”,也笑着说道:“是甩头的动作好看,孤很少见有人这个样子的!” 武媚娘哦了声,见李治手里捧着个陶罐,问道:“这不是装无敌大将军的罐子么,殿下把它带来了?”说着话,她低下头,作势去听陶罐,嘴里还说着:“无敌大将军,叫一声来听听!” 武媚娘的头就横在李治的胸前,稍稍还有点儿湿的头发,发出阵阵幽香,这股香味闻得李治心跳加速,全身竟然有些僵硬,不知所措起来。 李治心里纳闷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这武媚娘更非少女,怎地我竟有点喜欢她的感觉呢? 武媚娘听了一下,侧过脸问道:“殿下,无敌大将军怎么不叫呢?” 李治摇头道:“它不会再叫了,它呀死了,不知怎么就死了,着实令人心痛!”说着,他打开了陶罐,让武媚娘看那蟋蟀。 武媚娘脸上现出悲伤的神情,道:“它,它真是没有福气啊,不能继续伺候殿下了!” 李治叹气道:“是啊,孤来找你,就是想和你一起把它葬了,就葬在牡丹树下吧!” 武媚娘却道:“殿下不必叹气,虽然无敌大将军离您而去了,但它却和自己的同伴重逢了呀!咱们当初得到了两只蟋蟀,只剩下它一个,它可有多孤单。现在好了,它去了天上,和自己的同伴见面去了,以后就不会再孤单了呀!” 说着,她还伸出手指,向天上指了指。 李治啊了一声,道:“你这么一说,孤的心情就好多了。是啊,它是去天上找自己的同伴去了!”他顺着武媚娘的手指,向天上看去,没见到蓝天白云,只看到了丽夏殿的房梁。 武媚娘拉着李治,道:“殿下,咱们这就去将它葬了吧,就葬在最大的那棵牡丹树下。它感念殿下的恩德,便会在天上保祐,明年那棵牡丹树必会开出最鲜艳的花朵来!” “对,咱们这就去将它葬了!”李治和武媚娘手拉手,出了殿堂,去花园了。 李治感到武媚娘的手暖暖的,心中一荡,却又感到有些粗糙,拿起她的手看去,道:“咦,媚娘,你的手上有茧子呀,好几个呢!” 武媚娘嗯了声,道:“奴婢这些日子照料花木,活儿干多了,手上就有茧子了,刚开始时可疼呢!” 两人到了花园,小宫女送来小铲子,武媚娘蹲在牡丹树下挖土,李治也蹲了下来,拿过另一只小铲子,跟着她挖。李治从没干过这种活儿,倒是颇感兴趣。 挖好小坑,将陶罐放入坑中,这便开始填土。 就在这时,小门那边跑来一人,却是史爱国。史爱国颠颠的小跑,叫道:“殿下,殿下,尚书省有奏章抄本送来,是折柳县送来的。” 李治大喜,转头道:“是无病写的奏章吗?快快拿来给孤瞧瞧!” 武媚娘也转过头,心中欢喜,难不成是王平安在折柳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快回来了? 史爱国跑到他俩的跟前,见两人都拿着小铲子,心想:“有没有搞错,你俩加一块都多大岁数了,竟然还玩泥巴!” 他将手中的奏章抄本呈了过去,陪笑道:“殿下,听说王平安打了一场大胜仗,现在朝野全都知道了,正议论着呢,您先看看奏章,估计不用多久,皇上就会召开大朝会,你得去参加呀!” 李治欢喜之极,道:“无病打了大胜仗,折柳那里开战了吗,怎地没听人说起过!”他扔掉小铲子,拿过奏章抄本,打开观看起来。 武媚娘道:“舅舅在奏章上说了什么?”她伸过头,也跟着看了起来。 史爱国一皱眉头,心想:“这小女子好不懂礼数,奏章关乎朝廷大事,就连我都不敢去看,她竟然敢看!要不要我斥责她一下……嗯,还是算了,殿下看样子根本不在乎,还把奏章往她那边凑过去了,我还是别找不自在了我!” 李治指着奏章,道:“哎呀,无病说他和孤讨论过营啸的事,这营啸是什么来着,孤有点儿不记得了……还说曹操,这个……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 他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弯,虽然知道王平安是把功劳往自己脑袋上按,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这两件事的关联来。 武媚娘却道:“您要不要先去查查这两件事的记载,等到朝会时,皇上要是问起,您好回答啊!” 李治忙不迭声地道:“对对,得去查一查,这个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营啸到底是咋回事儿,还有曹操,他不是个大奸臣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看奏章。 武媚娘抬头看了眼史爱国,见史爱国满脸的不快,她心里一突突,这位东宫大总管为什么不开心,难道他看不得王平安好?不会,听说他拿了王平安无数的好处,王平安越好,他才越有机会发财,宦官不是最喜欢黄白之物的吗?啊,明白了,他不痛快,不是因为王平安,而是因为我! 武媚娘何等聪明,只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是傍着史大总管,也就是他哥哥的势力,才能住在这里的,自己比他更受太子宠,他心里要是能痛快得起来,那才有鬼呢! 武媚娘道:“殿下,这多亏了史总管啊,他提前把奏章抄本给您送来,让您能有机会做准备,可辛苦他了!” 李治嗯了声,抬头说了句:“爱国,有你这么个贴心人在孤的身边,可省了孤不少的麻烦呢!” 史爱国得了这句贴心话,脸上的不快之色,刷地就飞上了天,转而换上了一副笑模样,自己没白跑过来,有太子这么一句话,啥辛苦都值了! 他笑着看向武媚娘,冲她点了点头,对武媚娘的印象大为改观,这个小女子……嗯,不错,挺会做人,听说她是王平安的外甥女,果然有乃舅之风,有啥好处都不忘了别人,值得一交! 武媚娘回了他一笑,又低头去看奏章抄本,她道:“以五千人大破达颜兵二十万?那,那奴婢的舅舅会不会受伤?” 李治摇头道:“肯定是没受伤,这上面没写,那就是没有呗。媚娘你不知道,在夸功时,如果受了伤,必定足尺加三,这样才能显示出劳苦功高,如果没写,那就定然是没有。” 武媚娘嗷了声,笑道:“奴婢的舅舅这次立的功劳应该不小吧?” 李治看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道:“岂止是不小,简直就是泼天大功啊!我大唐开国以来,虽对突厥发动过几次战争,但一次就俘虏二十万敌兵的事情,这还是头一回!无病这回可以称得上是……哎呀,他绝对可以被叫做是无敌大将军啊!” 武媚娘跟着他站起来,拍手道:“定是无敌大将军的在天之灵保祐,让奴婢的舅舅立此大功!阿弥陀佛,感谢上苍!” 李治收起奏章,笑道:“对,就是无敌大将军保祐的无病,这回他也成了无敌大将军了!”他一高兴,转身就往丽正殿跑,打算补习一下知识,什么营啸啊,曹操啥的,得赶紧看看。 史爱国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地上那个还没填好的土坑,心想:“他俩是在埋那只蟋蟀吧?那只蟋蟀叫无敌大将军?一只死掉的蟋蟀保祐了王平安,打败了突厥兵,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这……未免太神奇了吧!” 冲武媚娘点了点头,史爱国跟着李治的后面,往丽正殿跑,在后面喊道:“殿下,要不要去崇贤馆,那里的书多……” 第四百八十一章 朝野震惊 第四百八十一章 朝野震惊 看着跑远的李治,武媚娘欢喜得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子。她的头发一直没有梳理,依然披散着,这么一转圈子,头发飞扬,又划起了弧线! 她殿里的小宫女见太子走了,忙都跑了出来,拍手道:“武姐姐,你甩头发的样子当真好看呀!”说着,她们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武媚娘脸上一红,啐道:“不许乱说!快,咱们回殿里去,我的头发还没干透,天这么冷,在外面待了这一会儿,可把我冻坏了!” 小宫女们又打趣道:“冻不坏的,天气虽冷,可得了太子殿下的赞美,武姐姐的心里,定然暖着呢!” 武媚娘叫道:“还敢胡说,看我不打你们!”她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向小宫女们扔去。 这时的她,还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和小宫女们情同姐妹,互相扶持,小宫女们也不怕她,见她打雪仗,竟然也都从地上抓起雪来,向武媚娘扔了过来! 顷刻之间,丽夏殿里的大花园里,一片欢声笑语,尽是宫女们的欢笑之声! 李治跑回了丽正殿,这才回过神来,冲后面的史爱国笑道:“看把孤给乐得,都昏了头了,这里哪有图书,得去崇贤馆才对!” 史爱国也道:“对对,老奴这就陪着殿下去崇贤馆,去查查曹操去。不过,殿下为啥要查曹操,他不是大奸臣吗,用他来比王平安,似乎不太妥当,王平安可是忠臣啊!” 他很懂规矩,自然不会去看奏章,也就不明白为啥要查曹操了。 李治边往殿外走,边笑着叫道:“不是用曹操去比无病,而是去比阿史那喜,就是那个达颜部的汗王。这个汗王蠢如鹿豕,是个大大的笨蛋,和曹操一样!” 史爱国跟着他往外跑,心想:“曹操是个笨蛋?不会吧,我记得曹操一点都不笨的,否则岂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两人跑到了崇贤馆,去查资料,曹操的资料相当好查,这种历史名人,关于他的资料岂能在少数,至于说到营啸,那就更好查了,不用前朝的,就在唐朝自己编写的军中纪要等书册当中,就有详细描述,属于基础的必备常识! 两人在崇贤馆查资料不提,却说此时的大唐三省,三省宰相齐齐聚到了马周的西台,他们对着折柳奏章的原本,大发感慨,都说简直不可能,太夸张了,把战功夸到了这种地步,未免有失体统。 经历过瓜州刺史尤修洁那道奏章之后,宰相们再也不敢把奏章直接送呈给李世民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得他们先过一遍手,确定不会刺激到皇帝,这才敢送进甘露殿,甚至于会先把抄本送给李治看,也不敢先给皇帝看了。 长孙无忌指着桌子上的奏章,道:“以五千归顺了的突厥兵,大破达颜部二十万精兵,这个事情未免太过神奇,不尽不实啊!” 马周道:“谁说不是呢,达颜部虽然是草原上的强大部落,可却也不见得拥有二十万精兵吧,估计说的是控弦,把青年女子也算进去了。” 褚遂良摸了摸胡子,他是一向最支持王平安的,但现在也不太敢无理由的支持了。他道:“就算是算上了女子,似乎也太夸张了些。二十万达颜兵,如果扎下营盘,不得十几二十来里长么,五千人去劫营,即使冲了进去,怕是也激不起什么水花吧!” 马周道:“难。就算是冲了进去,那么大的军营,进去猛冲就行了,可出来呢?再怎么猛冲,也不见得能冲得出来,突厥兵的骑射厉害之极,王平安的马术……实不敢恭维啊!” 褚遂良奇道:“马大人见过王平安的马术?” 马周摇头道:“没有见过,但他在长安时,出行多半坐车,由此便可知道,他的马术不会好到哪里去,就算好过常人,却岂能好过突厥兵去?” 褚遂良嗯了声,点头道:“也对,你们看那些突厥兵,腿都有些罗圈儿,那就是骑马骑的啊,他们骑马比走路都熟悉,坐在马上都能睡觉,王平安在马上睡觉……不见得呀!” 长孙无忌拿起奏章,反复观看,道:“可这道奏章的确是房兄所写,他的字迹老夫再熟悉不过,看字迹就是他的,绝非伪造。以房兄之把细,断然无可能胡编乱造。” “这么说达颜部真的被铲平了?”马周和褚遂良同时问道。 长孙无忌点头道:“有可能。听那信使说,他因为着急赶路,所以先行一步,后面还有信使,而且是押着阿史那喜进京的。达颜汗王一进京,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便一目了然了!” 褚遂良皱起眉头,道:“阿史那喜被押进京来,这就等于是献俘了,取得如此大的胜利,皇上自要在承天门告天,向百姓昭示我大唐煌煌天威,万一是假消息,岂不要出大丑?这个刺激皇上怕是承受不了吧!” 长孙无忌道:“是啊,怕是承受不起,皇上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唉。要不然咱们老哥几个辛苦一趟,先出京迎迎他们去,先认出阿史那喜是真是假,然后再将此事跟皇上奏明吧!” “也只能如此了!”马周和褚遂良一起点头。 他们把京中事情全都交给门下省的宰相,让他代为处理。三人带了亲随,即刻出京,向北面迎了出去。 王平安和房玄龄派出的信使足有上千人之多,不但押着阿史那喜,还把达颜部里的一批将领也都押着,另有一些折柳大盗,还有曲智茂的人头,都一同押着进京。 虽然人数众多,但行程并不慢,只比先跑进长安送奏章的人晚了两天而已。领头的信使明白,这是报功请赏,是大好事,又不是去打仗送死,当然是能跑多快,就有多快了! 长孙无忌他们出了长安,往北赶了一天的时间,便遇到了大队的折柳兵,这些折柳兵大多是突厥兵,只有领兵的将军是汉人,王平安手底下没有汉人将军,都是古蓝田从玉门关调来支援的,领着突厥兵押送俘虏进京。 玉门关的将领见长孙无忌亲来,差点儿没乐晕过去,他们在整场战斗中,什么功劳都没有立,可王平安相当大方,直接分了两成的功劳给古蓝田,而古蓝田又把功劳分到人头,谁平常最能拍马屁,谁就多分了些! 而此次押俘虏进京,目地就是要请赏,乃是大大的美差,派来的将领更是马屁功夫高超,乃是玉门关拍马屁界中的精英人物,他们一见长孙无忌等人到来,岂肯保留,自是大拍特拍,拍到手疼为止! 长孙无忌的亲随提先到来,把宰相们要来的事说明,玉门关的将领们顿时忙了起来。他们下令,将俘虏们的上衣全部扒了下来,让他们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走,用麻绳绑成一串,每个俘虏的背后还绑上树枝,做成负荆请罪的样子,走在大路上,引起百姓们的围观! 待长孙无忌他们纵马来到时,离得老远,就听见前面大路上有人高呼:“天可汗万岁,大唐万岁!” 长孙无忌和马周他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前面的不是俘虏么,他们怎么叫起这种口号来了! 到了近前,三人一看俘虏们的模样,都是吃惊不小。有这么糟蹋俘虏的么,大唐乃是天朝上国,向来优待降人,这样才好把曾经的敌人,变成自己人,使得曾经的敌人给大唐卖命。如此当众侮辱,倒是很解心头之气,可以后谁还敢投降?为了免受侮辱,岂不要作战到底,那大唐得多损失多少兵马,才能取得胜利啊! 看着光膀子背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俘虏,还有旁边得意洋洋的折柳兵,长孙无忌气道:“真真是鼠目寸光,我大唐的敌人还没到死光的地步,就这么侮辱起俘虏来了,以后谁还敢投降!” 马周也摇头道:“突厥未灭,高句丽未平,西域还有无数的强敌啊,现在就这般张狂,以后可怎么办!” 褚遂良却笑道:“倒是挺解恨的,谁让他们敢和大唐为敌,不修理他们,修理谁去!”顿了顿,又觉得这不是一个重臣该说的意气之话,又道:“不过他们做得也确实是过份了些,大冬天的,不能把俘虏都冻死啊!” 三人嘴上说得仁义,却没谁当真让俘虏穿上衣服,反正脱都脱了,不如就多光一会儿,让百姓们也都开开心! 叫过领兵的将军,长孙无忌问道:“你们押了阿史那喜来?哪个是他?” 领兵的将军早知他有这一句,忙道:“就在后面的爬犁里,我们怕路上耽误时间,所以没用木笼囚车,是用爬犁带着他赶路的,这样快些!”把手一招,命人将阿史那喜带上来。 阿史那喜被装在一个大皮囊里,折柳兵把他连人带皮囊一起拎了过来,放在长孙无忌等人的马前。 将军喝道:“把他扯出来!” 折柳兵齐声答应,就要把阿史那喜从皮囊里扯出来。可阿史那喜却不肯出来,叫道:“别别,有话好说,饶了本王吧!” 长孙无忌一愣,道:“这人就是阿史那喜?怎么回事,做了俘虏,竟还这般有力气?” 褚遂良笑道:“可不是嘛,这精神头儿足的,声间宏亮啊!” 将军忙道:“回两位大人的话,这人确是阿史那喜,达颜部的汗王。他这一路上,半点苦没吃,而且还好吃好喝,一直待在皮囊里,让我们拉着他,连绳子都没用。” 他话没说完,阿史那喜却道:“还不如绑着本王呢,王平安那个缺德东西,可把本王给糟蹋坏了!” 宰相们同时啊了声,长孙无忌问道:“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这么个叫法?” 褚遂良却道:“这阿史那喜明明是个男人,王平安又青春年少,岂有看上他之理,糟蹋二字,从何谈起?看他这个德行,想当娈童,未免脸上的褶子太多了些吧!” 马周哈哈大笑,他向来知道褚遂良最喜欢开玩笑,却没想到这个玩笑开得如此过火,简直都开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将军笑道:“是这么回事,倒不是王侯爷让这么押他的,而是末将想出来的法子。在折柳时,王侯爷曾抓过一批达颜俘虏,只是将他们的腰带解了,就让那些俘虏不敢逃跑,尽数老老实实地跟着回城。末将由此学了一招,照猫画虎,为防止阿史那喜逃走,就将他的衣服全都扒光,放在皮囊里,这招很是好使,一路上他安稳得很,什么麻烦都没找,更别说逃了!” 长孙无忌三人张大了嘴,都看向阿史那喜,见他从皮囊里只露出个头,看不到里面是否穿着衣服,但想来将军不会骗他们! 马周摇头道:“这人不管怎么说也是一部之汗,受此侮辱,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而不自尽呢?怕是假的吧!” 将军道:“他不敢自尽的,末将告诉他了,如果他自尽,就把他从皮囊里拎出来,挂到木桩上,一路抬着进长安,让千万百姓看看他不穿衣服的模样,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自尽的!” 褚遂良从马上下来,来到阿史那喜的跟前,俯下身子,笑着问道:“你就是达颜部的汗王,怎么证明?” 阿史那喜叫道:“本王不是达颜部的汗王,只是一个与汗王长相差不多的替身,是你们认错了人,误把本王抓来的!本王愿意投降,求大人开恩,放了本王,要不让本王给你放羊也成!” 褚遂良长长地舒了口气,站直身子,回头道:“是真的,没错,满口的本王,都说得成了习惯了!” 长孙无忌也松了口气,道:“其实看到这么多的俘虏,老夫便知那消息是真的了,房兄没有夸大战功!” 马周笑道:“就算夸大些也没关系。真没想到,王平安竟然除此大患,此一胜可保我大唐西北边境,十年太平啊!” 长孙无忌大感兴奋,他振臂高呼:“我大唐府兵,威武!” 将军心想:“其实跟府兵……没啥关系!”他也跟着叫了起来。 折柳兵自认现在已经是大唐的士兵了,估计也可以加入府兵,所以他们也跟着喊了起来。 路上百姓围观者甚多,听士兵们叫喊,他们也跟着叫喊了起来。一时之间,大路上喊声一片,百姓欢天喜地,奔走相告,边关打了大胜仗了! 马周为人沉稳,他叫过一名亲随,道:“速速回长安,将此事告知各部,让他们做好准备。还有,可以呈奏章给皇上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李世民再次晕倒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李世民再次晕倒 亲随得了命令,当即打马,一路狂奔,赶回了长安。 长孙无忌来到阿史那喜的跟前,笑道:“达颜部的大汗,久闻你是一代草原英雄,老夫向来是钦佩得紧,不想今日却在这里见面,甚幸,甚幸啊!” 阿史那喜确是草原上的大人物,可英雄二字却是谈不上的,而且就算是英雄,一路上饱受折辱,却连自尽都不能够,就算有什么英雄气概,也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了。 摇了摇头,阿史那喜竟然仍旧道:“这位老大人,你认错人了,本王……小人真的不是阿史那喜,只是他的替身而已,你们就算抓了本王,也是没用的。嗯,是抓了小人,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长孙无忌呵呵笑了两声,道:“事到如今,有没有用,是由不得你说的,得老夫说才行!” 将手一挥,长孙无忌冲将军道:“把他从皮囊里拉出来吧,打制一座木笼囚车,把他押进长安里去。” 将军连忙答应,亲自动手就要将阿史那喜从皮囊里拽出来。阿史那喜急得大叫:“不要,不要呀,有话好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后面的折柳兵哈哈大笑,他们在路上可看过这位达颜汗王的不少笑话,这阿史那喜不到大小便时,是绝对不出来的,吃饭喝水全在皮囊里,要是硬拉他出来,他就大喊大叫,口吐白沫。 这回是将军亲自去拉阿史那喜,折柳兵们一起瞪大了眼睛看去,心中都数着数,一、二、三……吐! 阿史那喜当真听话,三个数刚刚数完,哇地一声,他就吐了将军满手都是白沫子! 将军啊地一声,松开了手,退后半步,气道:“怎么又来这套,哪次拉他出来都吐,也不知他哪来这许多的白沫子!” 长孙无忌回头看向马周和褚遂良,道:“看样子不是装的,他是得了病吧?” 马周皱眉道:“也许是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大吐特吐的!” 褚遂良却笑道:“随他吐去,只要不在进京之前死掉,他爱什么时候死,随他的便!” “可惜王平安不在这里,要不然就能给他看看了。”长孙无忌说道。如果阿史那喜一害怕就吐白沫子,等到了献俘的那天,皇上在承天门告天呢,他在下面吐起来了,那多没意思啊! 将军把手上的白沫子擦了擦,又要去拉阿史那喜。马周却道:“罢了,就让他在皮囊里待着吧,木笼囚车还是要打制的,但只是在进城时,把他放在囚车里也就足够了。” 顿了顿,他和颜悦色地冲阿史那喜道:“达颜汗王,不要担心,皇上向来优待归降之人,不会如何难为你的。而且,我们也会让你穿上衣服,这点你尽可放心。” 阿史那喜喉头涌动,干呕了几声,心想:“太丢人了,怎么吐出来了。可我是真的不舒服啊,不是装的!”颓然缩回了皮囊,闭上眼睛,放挺装死,一声不吱。 褚遂良笑了几声,道:“甚好,咱们这就打道回京吧。对了,让这些人把衣服都穿上,光着膀子,有伤风化,让人看了笑话!” 将军连声答应,命令手下又把衣服还给了俘虏,让他们穿着衣服进京,留些体面给这些曾经的草原贵族。 一路并不停留,长孙无忌亲自带队,向长安城赶回。既然已经确定唐军在折柳县取得了辉煌的战绩,那也就无需再隐瞒什么,他命令士兵沿途大喊,敲响铜锣,告知百姓们,让老百姓们都出来看热闹,看看大唐朝廷在对外战争中取得的胜利! 自从李世民亲征高句丽失败后,长安附近再就很少有大型的欢庆,中央帝国对外的征服处于一个低潮,此时的百姓很需要一场大胜,来提高自己做为中央帝国臣民的自豪感! 正好,王平安领五千唐兵,出战二十万突厥兵,大获全胜,并献俘于帝国首都,这是绝对值得欢庆,且好生讴歌一番的盛事! 百姓们得到消息,纷纷走出家门,赶到路上,摆出桌案,上面放着酒壶吃食,犒劳得胜回京的将士! 百姓才不管王平安是不是凭运气得胜的呢,更不管他实际上是带着突厥兵,去打的突厥兵,他们只在乎胜利,管是咋赢的呢,只要是赢了就行!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马周,坐在马背上,走在全军的最前方,颇颇向百姓挥手致意,仿佛打胜仗的不是王平安,而是他们一样! 马周有点不太好意思,感觉风头出的太大了,长孙无忌还算沉稳,没怎么呲牙咧嘴,可褚遂良就不同了,在马上大声叫喊,凡是百姓向他敬酒,他是来者不拒,咕咚咕咚全都喝下肚,没走出十几里,便肚子咣当响了,尽是水声! 看着同僚失态,马周叹气,劝道:“褚兄,你喝得太多了,嗓子都喊哑了,这是何苦来的呢!” 褚遂良大着舌头,笑道:“马兄,你这可说错了。人生得意,不过如此。我老褚乃是一介文官,何曾有过这等风光。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当初应该自己去关外巡边的,雪地沙漠,铁马冰河,那是何等的快哉。可惜,这份荣光全归了他房老头儿了!”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道:“还有那个王文度,当初大家都看他的笑话,把他推出去喝西北风,结果如何,现在他可也风光了,回京之后,必会升为卫将的大将军,那时看你如何面对他!” 褚遂良哦了声,摇头道:“失算,失算。不过我这还算好的,最失算的是程老头儿,当初我推荐他时,他还不肯去,这才踢了王文度出关,等他得知这场大胜时,怕得悔青了肠子吧!”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马周却咦了声,道:“两位仁兄,你们可记得那份奏章的内容?上面可没怎么提王文度啊,只是说他陪同房大人,可没说他具体立过什么实在的功劳……”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互视一眼,心中都有数了。官场上的文章,向来是点到即止,不会明说什么的。 在有好事儿时,不是肯定,即为否定! 房玄龄向朝廷呈报请功,都指名道姓地说别人立了什么功劳,而对王文度只是带过一笔,说他陪在身边,除了这个再没有什么具体功劳,那就意味着房玄龄要对王文度下手了,这个手不会在折柳下的,脸皮要留到回京时再撕破! 褚遂良哼哼两声,道:“马兄这么一提醒,我这心情就不怎么懊悔了,王文度的功劳嘛,让程老头儿去替他请吧!” 马周轻轻摇了摇头,他既然能当上宰相,那么落井下石的事就没少干过,只不过这次不需要他亲自出手罢了。 而长孙无忌却笑道:“待回去之后,褚兄提醒一下程老将军。对了,这个王文度在今年李恪过生日时,曾经亲带礼物去祝寿的吧,听说他两人还私下里谈过什么!” 褚遂良和马周一起看向他,两人心中都想:“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修理你那倒霉的外甥呢嘛,非整死他不可呀!” 谈到皇家的事情,他俩不好说什么,转而又向百姓们去挥手致意了。长孙无忌却心想:“看你们的态度就知你们不愿意说这事儿,没关系,你们不说,我去和皇上说去!” 三人各怀心思,往长安返回。 甘露殿。 李世民站在院子里,正在观赏一株梅花,这梅花开得煞是热闹,花朵淡红,映在白雪之间,很有傲雪寒梅的味道。 史忠臣陪在皇帝的身边,见皇帝兴致很高,便想找些好听的话来应个景儿。他自然知道王平安打了大胜仗的事情,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只是瞒着皇帝一人而已。 他在旁小声道:“红梅报喜,难不成皇上有什么喜事儿?” 李世民轻轻啊了声,回头道:“喜事儿?对了,听说治儿有个姓萧的嫔妃,最近有喜了,太医可诊出是男是女了?” 史忠臣忙道:“太子有神佛保祐,这次定会生个男孩,老奴提前恭喜皇上了,您又要多一位龙孙了。”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心里挺舒服,孙子多是好事,意味着皇室后继有人。 史忠臣又道:“这是一喜,可老奴今早又在院子里见着了喜鹊登枝,这岂不是说要双喜临门。”他想说宫中有了一喜,是不是朝中也会有一喜啊! 李世民却道:“难不成是两个男孩?是谁给那嫔妃诊的脉?” 史忠臣一咧嘴,怎么非得往孙子上想呢!正想怎么回答,却感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回头一看,是一名小宦官,这小宦官满脸喜色地,手里拿着一道奏章,捧给史忠臣。 史忠臣顺手接过,冲小宦官挑了挑眉毛,小宦官忙冲他挤了挤眼睛,史忠臣冲西北方向努了努嘴,小宦官忙又点了点头! 确定了,就是折柳送来的那道奏章。看来事情已经证实,是真的打了胜仗了! 史忠臣满脸欢喜,将奏章呈给李世民,笑道:“皇上赏梅,兴致正浓,本来老奴不该打搅,可现在有份边关的紧急奏章,由折柳送来,还得请皇上您过目,给个批复!” 李世民眉头顿时皱起,道:“那里又出什么事了?”接过奏章,打开观瞧。 史忠臣心想:“皇上这次肯定开心!” 就见李世民拿着奏章,快速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喜色,接着又仔细地再看了一遍,忽地大笑道:“西北边患,竟然一日得,得,得平……” 笑声突然断绝,皇帝向后一倒,竟然晕了过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献俘承天门 第四百八十三章 献俘承天门 史忠臣大急,这是咋地了,皇上听着坏消息要晕,怎么听到好消息,还要晕呢?他赶紧扶住李世民,防止皇帝摔倒。 “皇上,皇上,你怎么啦?来人哪,快点儿去传太医,都传来,都传来!”史忠臣扯脖子大叫起来! 院子里伺候着的小宦官们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上次皇上晕倒,史大总管说原来的小宦官们伺候不利,全都给打发到掖庭宫当苦役去了,换了批新的上来。这次皇上又晕,难不成他们也要去当苦役不成? 忙乱之中,小宦官们满院子乱跑,不知所谓,只有几个机灵的,冲出去传太医了! 而小宫女们则更是不堪,有几个尖声叫喊起来,而有几个则学着李世民的样子,往后一瘫,直接也晕过去了! 史忠臣叫过两个还算冷静的小宦官,让他们帮忙,把李世民抬进了大殿里,放到了龙**。 这回李世民却没有晕多久,片刻功夫就醒了过来,他道:“奏章呢,那道奏章呢?” 李世民以前很少有这种情况,虽然这次只晕了片刻,但也说明他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很是虚弱。 史忠臣啊了声,刚才李世民晕倒时,奏章自然而然地就松手掉到了地上,他只顾着扶皇帝,没留意那道奏章,现在还在院子里呢! “老奴这就去取……哎呀,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愣着干嘛,把奏章捡回来啊!”史忠臣怒道。关键时刻,这些小宦官都是骒马,上不了阵的那种! 小宦官们忙一拥而出,又一拥而入,把那道奏章捡了回来,交给李世民。李世民拿起奏章,再次看了起来。 史忠臣担心地道:“皇上,要不要把宰相们宣进宫来,您这样一个人看,老奴很是不放心啊!” “不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李世民笑道。他指着奏章道:“上面的笔迹是房玄龄的,他为人向来沉稳,不会乱写东西。如果他说是平了达颜部,那就是平了,不会有假!” 史忠臣哦了声,道:“是啊,房大人是不会胡写的,上面有提王平安么?”奏章他早就看过了,现在问王平安只是凑趣罢了,实际上问的是李治。 李世民笑道:“自然提了,不过和往常一样,王平安仍旧是自称他什么功劳都没有,都是治儿的功劳,还说了什么营啸和曹操啥的,都是在治儿的指导之下,才能古今通用,赢得这场胜仗。” 史忠臣一脸又惊又喜地道:“太子又指导王平安了,离得这么远都能指导他作战……啊,应该是太子提前指导了他,而王平安又是个好学生,所以记在心中,碰到了达颜部的事,便随机应变,使用了出来!” 李世民心想:“纯属扯淡!”点了点头,他道:“可能是吧,看来王平安陪治儿读书,算是没有白陪,竟然学去了治儿三成的本事!”说到这里,他忍耐不住,笑了出来,当爹的这么夸儿子,确是夸得有点过火了! 史忠臣也笑了,见皇帝精神好多了,他这才放下心,陪着皇帝夸起太子来。 过不多时,太医们疯跑着进宫,来给李世民看病。 见太医们来了,李世民摸了摸胸口,感觉好多了,不疼了。他笑道:“朕没有病的,朕的身子好着呢,你们不要乱忙乎,好象出了多大事似的,都退下吧!” 太医们刚进殿来,礼还没行完呢,就又被打发了出去。皇上说他没毛病,谁也不敢硬说皇上他老人家有毛病,那不是找不自在呢嘛! 陶巨东出了大殿,叹了口气,看向别的太医。其他太医个个脸色难看,皇上有没有病,大家心中都清楚,不但是有病,而且很严重,可他们却都治不了。这种事情属于犯忌讳的事情,连私下议论都不敢。 别说皇帝了,就算是普通人家的老百姓,说自己没病,可医生们却在背地里乱议论,万一传到那个病人的耳朵里,那都是欠骂的事,何况是皇帝,皇帝是不会骂人的,他直接杀人。你们不是喜欢乌鸦嘴么,要是朕被你们给咒死了,那你们一起殉葬吧,咱们阴间再做君臣去! 一名太医道:“陶大人,你看这事儿……” 陶巨东心想:“估计皇帝是能坚持到王平安回来的,至少这几个月之内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他摆手道:“回署里吧,该干嘛干嘛去,等王侯爷回来,他自会处理的。” 太医们齐齐松了口气,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们医术都不行,皇帝的大事,还是等王平安回来解决吧,麻烦他担着去,就算给皇上殉葬,有他一个人也足够了! 明知皇帝病情加重,可太医们为了各自的身家性命,竟然谁也不说,只是放挺,等着王平安回京。 李世民把奏章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忽道:“把这道奏章拿去给治儿看看,让他回忆一下,当初是怎么和王平安讨论营啸和曹操的事情的,别到了朝堂上,说起这事时,他想不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键,立时替儿子着想起来,把奏章塞给史忠臣。 史忠臣心想:“抄本早就送去了。”他可不敢说太子先于皇帝看过奏章了,含笑答应,接过奏章,亲自给李治送去了。 李世民心满意足,只感今天实在是开心,他闭上眼睛,躺在龙**,心想:“西北大患清除,十年之内,只能是我大唐去打突厥,而突厥没有力气来骚扰我大唐的边界了!嗯,那个王平安可以让他回来了,不过,怕是他的尾巴得翘上天去了!” 史忠臣拿着奏章一路小跑,到了东宫。小宦官们见大总管来到,赶紧迎上来拍马屁,将他引到崇贤馆,李治正在里面看书查资料呢。 进了崇贤馆,史忠臣一眼便看到了他弟弟史爱国。高高的书架旁,史爱国正踩在梯子上,正在找着什么,而李治扬着脖子,看他在找。 史爱国道:“殿下,这里只有一本关于曹操的野史啊,里面写的是他想抢小乔的事,这个有用吗?”他手里捧着本书。 李治在下面问道:“小乔?就是在赤壁之战里的那个吧?嗯,应该能用上,赤壁之战是以少胜多,这次王平安不也是以少胜多吗!” 史忠臣一听他俩的对话就明白了,这是在分析曹操的性格啊!奏章之上虽然提了曹操之名,但是王平安自然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只能是提一句而已,结果就把太子给难住了,竟然连野史都翻上了。这里是崇贤馆,那可能有太多关于曹操的野史呢,成何体统! 在后面咳嗽一声,史忠臣道:“老奴见过殿下!” 李治回过头来,道:“呀,忠臣啊,你来了。快快过来,孤给你看一道奏章的抄本,是王平安送来的,上面说起曹操的事,孤没怎么弄明白,到底是要说曹操的什么呀!” 自从看了奏章抄本之后,李治这段时间就啥也不干了,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找曹操的资料来看,但分析了一通之后,却只得出曹操多疑的性格,不太吃得准,只好让史爱国去找野史,多找些书来分析。 史忠臣笑道:“曹操多疑,而阿史那喜同样如此,多疑的人想事情多,往往会想岔,以至于想得多,错的多,王平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殿下不必去找野史。” 他拿出那道奏章,递给李治,又道:“不用看抄本了,原本老奴都带来了,是皇上命老奴送来的,让殿下你过目。” 李治接过奏章,看了一眼,道:“和抄本是一模一样的,连字迹都一样。呀,这么说奏章是可以伪造的呀!”他有点惊讶地道,深怕又是假消息。 史忠臣冲史爱国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又对李治道:“字迹是可以模仿的,但神韵却模仿不得,只要是熟悉房大人笔迹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伪造不得。” 李治走到桌边,将原本和抄笔对比着看,心想:“一模一样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他嘴上却道:“嗯,果然是大大的不同,这一比可不就比出来了嘛!” 史忠臣走到他的近前,小声道:“殿下,那营啸的可怕之处,您必是已然回忆起来了吧?” 李治忙道:“想起来了,孤确实和无病谈过这件事。不过关于曹操的,说得太多,不记得都说过哪些了。” 史忠臣笑了笑,道:“殿下您忘了,你和王平安说过的,曹操多疑,别人越告诉他某件事不能做,他偏要去做,凡事喜欢反其道而行之,而阿史那喜同样如此。” “结果没行好,所以反倒被抓,这就叫攻心为上,对吧!”李治道。 史忠臣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李治笑得合不拢嘴,小声道:“其实呢,孤也分析出这点了,只是不太保准儿。对了,父皇有没有要孤去见他?” “这倒没有,这个消息虽然确定无疑,但现在贺喜却还太早。听说长孙大人出京接俘虏去了,等他们回来,您再带着头儿去恭喜皇上也不迟啊!”史忠臣道。 李治却道:“孤觉得还是提前恭喜一下才好吧!”他还想着替王平安请功呢。 史忠臣心里叹气,皇上把奏章送来为的啥,不就是让你好好看看嘛,你着急去,就代表你没好好看呀,皇上反而会不高兴的。他摇头道:“不如殿下去承天门布置一下,安排好献俘的各项事宜,为皇上多做些事,不是更好嘛!”耍嘴皮子有什么用,说得多,不如做的多,做儿子的难道还不了解父亲的脾气嘛! 李治听了,感觉很有道理,笑道:“对对,反正孤现在都准备好了,不如去替父皇准备一下,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心里一高兴,就想马上走。 史忠臣道:“殿下带着爱国去就成了,老奴还要去回禀皇上。”他冲弟弟点了点头,史爱国连忙答应,他这才出了东宫,回甘露殿了。 李治正想着出门,忽然又道:“爱国,你在这里等孤一下,孤去去就回!”说着,他出了崇贤馆,转了个弯,冲丽正殿跑去。 史爱国在后面着急了,这肯定去见武媚娘啊!我的太子殿下呀,你有点出息成不成,大事当前,你却跑去和个女子说话,这成何体统啊! 他在后面跟着跑了出来,叫道:“殿下,丽夏殿还是少去为妙啊,那里太荒凉……” 李治才不听他的呢,小跑着到了院墙,穿过小门进入丽夏殿。一进院子,他就高声叫道:“媚娘,媚娘,你在哪里?” 武媚娘此时正在殿中,听到他的叫喊,忙从殿里跑了出来,叫道:“殿下,奴婢在这儿!”她一边招手,一边跑了过来。 望着跑过来的武媚娘,李治笑道:“媚娘,孤是来告诉你的,已经确定无病是真的打了胜仗了,孤这便就去承天门,去安排献俘的事宜。嗯,就这事,没别的了!”说完,他转身又顺着小门跑回了东宫。 武媚娘愣在当地,怎么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小宫女们在殿那边探头探脑的,见李治突然来,又突然走了,她们这才敢跑过来,拉住武媚娘道:“武姐姐,殿下很看重你啊,有点啥事儿,都跑来跟你说。” 武媚娘的心头砰砰狂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啐道:“不许胡说,太子殿下……他,他怎么可能把我一个小小的奴婢放在心上呢!” 小宫女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史爱国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见李治跑进去,又跑了出来,他叫道:“您这是干什么呀?” 李治笑道:“什么也不干,就是开心,你不开心吗?”又是一路小跑,赶去承天门。 史爱国在后面叫道:“殿下,您可别跑了,老奴上了年纪,腿脚使不上劲儿,跟不上您了,叫步辇吧……” 李治叫了步辇,抬着他去了承天门。一到承天门,好么,下面已然是人山人海了,长安城岂有秘密,本来朝中的官员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再加上马周派回来的人一宣传,消息象长了翅膀似的,眨眼功夫,长安城的百姓就全都知道了! 大唐帝国的对外战争,有段时间没取得这么大的胜利了,老百姓早就憋得够呛了,现如今听到唐军在关外取得了辉煌的战绩,那有不欢喜之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了承天门! 李治登上了城楼,眼望着下面成千上万的臣民,激动之下,向下面挥了挥手! 顿时,下面的欢呼声,顷刻间便响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李治的光辉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李治的光辉 接受百姓的欢呼,李治已经很有经验了,自从他认识王平安后,便总能得到欢呼,以至于他都养成了习惯,如果一段时间得不到欢呼,他就浑身不自在,难受之极! 王平安离京这些日子,他便再也没得到过欢呼,甚至于连夸奖都没怎么得到过,心理落差巨大。可现在他又站在了承天门上,而百姓们又在冲他欢呼,心里的那份舒坦就甭提了! 还是无病好啊,只有他才能让我得到欢呼,别人都只会训我……嗯,那个武媚娘也挺好,只是照着无病差得远了些,李治心中这么想着,手挥得更起劲儿了! 史爱国跑了上来,站到了李治后面,看着下面激动的百姓,他道:“殿下,现在似乎不必这样吧,献俘仪式还没开始呢,您可不能抢了……呃,不能这么直接跟百姓们见面啊!” 他有心想说,您可别抢了皇帝的风头,就算是父子,这么做也失了先后之别,会惹得皇帝不高兴的! 李治自然知道,他笑道:“孤一时兴起,失态了!”他转身离开城楼,不敢再接受百姓的欢呼。 此时的城楼里,大小官员来了一群,他们得知折柳大胜的消息后,自动自觉地就跑到了承天门,估计着皇帝可能要召开大朝会,他们等不及便提前来了。见到李治登楼,纷纷上前,马屁乱飞,奉承太子! 有大臣上前,冲李治行礼,道:“太子殿下,听说王平安是在得到您的授意之后,运用计谋,打败的突厥人,殿下可否将计谋和臣等说说,让臣等也学习一下兵法韬略?” 李治心头得意,那些资料真没白看啊,不等父皇相询,现在就能用上了。他摆了摆手,道:“雕虫小计,何足道哉。” 大臣们都乐了,呀喝,太子也“意气风发”起来了,打出这么大的一场胜仗,竟然还说所用的计谋何足道哉,那要是能值得一道,得多大的胜仗啊! 大臣们立时满脸焦急,急于知道真相,齐声叫道:“殿下,是何小计,还请您说来听听啊!” 有的武将干脆叫道:“殿下,您就说说吧,最好是能写成兵书,让臣等观看,以后再打仗时,也好依计行事!” 李治哈哈一笑,道:“要说打赢了这场对突厥人的战争嘛,要从几百年前的赤壁之战说起……” 大臣们心中都想:“太能扯了吧,还赤壁之战呢!”他们非常配合地一起点头,齐声道:“怪不得折柳战役我大唐赢得如此轻松,原来起因竟是赤壁之战,那可是经典之战啊!” 李治更加得意,道:“那孙权的妻子,名叫小乔……” 大臣们咝地抽了口凉气,集体抽气,声音奇大。不会吧,连小乔是谁的老婆都能记错,还打什么赤壁之战啊! 史爱国大急,忙拉了拉李治的衣袖,小声道:“殿下,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口。您现在有些……”他想说失态,李治现在有些得意忘形了,可说太子失态,终究不妥,他只好道:“献俘仪式的诸般事宜太多,不如殿下现在就着手布置吧,免得误了皇上的大事!” 一提皇上,李治头脑猛地清醒过来。对啊,他有事要做,和这帮大臣们胡吹个什么劲儿呀,言多必失,还是少说为妙。 他终究是受过良好的教育,一时失态而已,随即便控制住了,脸上笑容顿收,正容道:“诸君,无忌公已带人去接俘虏了,很快便要进京,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各位还是帮下孤的忙,我们早些把献俘事宜准备妥了,等俘虏一进京,这才好让皇上主持庆典啊!” 说实话,大臣们也不敢再怎么问了,谁知道李治再记错什么,万一失言弄出了笑话,他们这帮当大臣的,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可,谁让你们乱问了,吃饱了撑的不是,马屁拍得过火,非得挨踹不可! 大臣们忙道:“对对,还是先安排献俘事宜吧,别的慢慢再说不迟。” 上面的大臣们不敢再议论了,可下面的百姓却还兴奋着呢,他们只知道俘虏了二十万突厥兵,可怎么个俘虏法的,却没有人知道详情,议论纷纷,胡乱猜测,有的好事之徒甚至骑马跑出长安,去迎接长孙无忌他们,耐不住性子,想提前知道点具体过程! 要说献俘的具体事宜,其实李治也不明白啥的,他并没有安排这种事的经验,自然无从下手,幸好有底下的人帮忙,也用不着他操什么心。 李治在承天门忙乎,百姓欢呼,甘露殿里的李世民竟然听到了。 李世民身子日渐虚弱,兴奋片刻之后,便感劳累,躺在龙**休养精神。忽然,他听到宫外隐隐传来欢呼声,睁开眼睛问道:“外面何事喧哗,是不是百姓们也知道折柳大胜的事了?” 史忠臣这时已经回到甘露殿了,听皇帝发问,忙道:“回皇上的话,那信使进京时,曾在街上大喊捷报,百姓们已然知晓,所以估计他们是到了承天门,在欢庆胜利。” 李世民嘿嘿笑了笑,道:“如是百姓自发,那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呼声,定是有人去了承天门,这才引起了百姓的欢呼吧!” 史忠臣陪起小心,道:“要不老奴派人去看看?”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去看的,定是治儿去了那里。嗯,这孩子懂事了,竟然提前去安排献俘的事,甚好。这样吧,你去陪陪他,再和他说一声,替朕出城迎接得胜还朝的勇士,这种事情以后还会再有,他早点有些经验,将事情处理得好些,以后也好替朕分忧。” 史忠臣忙答应一声,倒退出殿。他心里稍有酸楚,迎接得胜还朝的勇士,这种事情应该是皇帝亲去才成,可现在却派了太子去,难不成皇帝的病情又重了,以致于开始加重力气培养太子? 史忠臣出了甘露殿,忽然间下了个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王平安弄回来,他不在长安,无法就近照顾皇帝,而皇帝现在的身子又这般虚弱,着实令人放心不下,所以必须得把王平安弄回来,想尽一切办法,也一定要办成这事。 他来到了承天门,见到了李治,把皇帝要他出迎的事说了。 李治大喜,可只欢喜得片刻,便发现有点不对头,他问道:“忠臣,父皇怎么了,出这种大事,不是应该父皇亲自去办的么,怎地要孤代他去?” 史忠臣心中微微一宽,还好,太子总算是看出蹊跷了,他道:“皇上是期望殿下,能早早熟悉朝政,为他分忧啊!” 李治啊了声,沉默半晌,道:“孤也想为父皇分忧,只可惜无病不在身边,要是他在京里就好了。” 史忠臣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治,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看得李治直发毛。 李治皱眉道:“忠臣,你怎么啦,怎么这种表情?” 史忠臣压低声音,凑到李治的耳边,小声说道:“如果殿下想让王平安能够回京,再不出什么意外,那您就不能再说他的好话,要说他办事不利,说他无能,这样他才能回到京里来。” 李治大吃一惊,道:“为什么,无病没有犯错,为何要说他办事不利,无能二字,更是从何谈起?” 史忠臣心中叹气,真是个毛头小子啊,连这种小招术都不会用,以后可怎么当皇帝呀!他仍旧小声说道:“只有说王平安无能,才能把他调回京里啊。殿下请想,王平安去了封地,又打了胜仗,要是皇上留他在那里一年半载的,是在情理之中的啊,因为王平安有本事。可殿下请想,如果你说他无能,那么边关乃是要紧之地,怎么可以派一个无能的人去镇守呢?” 李治这才恍然大悟,道:“这,这是先抑后扬,欲擒故纵之法啊!”他只恍然了一下,就又犯难的说道:“可无病没有过失啊!再说就算找过失,也只能找那些不伤筋动骨的小错,可既是小错,又怎么能证明他无能呢?” 史忠臣嗨了声,官场上的事,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在鸡蛋里挑骨头,就算没有挑到什么骨头,可在挑之前,不也得先将鸡蛋打碎么!这种事情好办之极,也需发愁? 他道:“现成的过失啊!王平安这次出关,不是为了支援许敬宗的么,可许敬宗他别说支援了,连找都没找到啊,说不定许敬宗此时已然命丧草原了!” 李治啊了一声,笑道:“对啊,这个理由既能证明无病是个没有用的人,又不会伤筋动骨,功过相抵,让他回京闲置,孤不就能再见到他了吗!” 史忠臣一笑,道:“殿下,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治嗯了声,道:“就这么说定了。只是为了孤的原故,又让无病不能封公,孤这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史忠臣道:“以后日子长着呢,殿下再找机会,加倍补偿王平安便是!” 李治咧嘴道:“加倍补偿?难不成要封他为王?” 史忠臣拉着他,离了承天门,从玄武门出城,去迎接长孙无忌他们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阿史那喜反咬一口 第四百八十五章 阿史那喜反咬一口 长孙无忌他们押着俘虏,一路向长安进发,速度相当之快。走到半路时,便碰到了李治派出的禁卫。得知李治出城相迎,长孙无忌立即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长孙无忌对马周和褚遂良道:“怎么会是太子前来迎接?这不合规矩啊!” 马周脸色难看,他前些日子是吐过血的,身子同样没有好转,也虚着呢,道:“怕是皇上有意要栽培太子吧!” 褚遂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道:“此次我军大胜,但领兵作战的将领却并未返京,要说按规矩,皇上自不能亲自出迎犒赏三军,所以派太子来,似乎是合规矩的!”他这是没道理,硬找道理来讲了! 长孙无忌哼了声,心道:“马周说得还算有些道理,可你说得就全然错了,要说规矩,那么连太子都不需要来的!” 他道:“皇上最近龙体欠安……”只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摆手道:“既然太子来了,那么我们也需做好准备才是。不要等到了地头再打制木笼囚车,就在这里打制吧,找些木匠来,把囚车做得结实些。” 马周叹气道:“囚车是得打制得结实些,想必京里的百姓都知道消息了,不知会怎么朝阿史那喜扔东西呢!” 褚遂良见他两人原本都挺高兴的,可在得知太子前来后,却一起笑容尽失,只好开玩笑道:“那要不要给阿史那喜穿上身铁甲,再戴上顶头盔?” 他这本来是句玩笑话,是用来调节气氛的,可长孙无忌和马周听了,同时哦了声。马周道:“这次献俘规模不大,只是些达颜部的贵族,而太子又来亲迎,全城百姓又必定会都来看,如果就这么献上去,似乎不能昭示我煌煌大唐军威啊!” 长孙无忌点头道:“两位仁兄言之有理,太子不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这台戏的功夫咱们就得做足些!” 褚遂良嘿嘿一笑,道:“那就把这些俘虏打扮得漂亮一些,让他们穿上女人的衣服?” 长孙无忌和马周一起笑道:“那以后可就真的再没人敢投降了,受此奇耻大辱,还不如直接战死算了!” 马周招手叫过将军,下令道:“去给这些俘虏找些盔甲来穿,把他们弄得威武一些。” 将军大是不解,问道:“盔甲,要什么样的盔甲?他们是俘虏,要是打扮得威武了,岂不把咱们的儿郎比下去了!” 马周哼了声,道:“打败无能之敌,有何武功可夸,只有打败凶悍之敌,才能显示出我大唐的军威,震慑四方!” “啊,末将明白了。这个好办,这些俘虏的盔甲我们都带着呢,连他们的牛角头盔都带着,本来是想送给京中的同袍,做个玩物的。末将这就去准备。”将军说完,立即跑向后队,叫人从大车上取下盔甲,给俘虏们打扮起来。 唐军带进京的盔甲,本是想用做礼物送人的战利品,自然都挑好的拿,而这批俘虏又多是贵族,身材高大,这么一穿戴起来,立时就显出了威武凶悍的模样,甚至比在突厥草原时,还要威猛三分! 这还不算,将军还让人找来一些涂料,比如锅底灰啥的,涂抹到俘虏的脸上,把他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起来很是吓人!打扮好之后,将军又让唐兵把俘虏串成一串,拖出长长的一条队伍,这样显得俘虏多些。 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再次启程,向长安城赶去。 李治在离城十里之处停下,为显示重视此事,他并不找间民居进去取暖,而是站在雪地里等候,史爱国给他准备好了一套金盔金甲,现在穿上又沉又冷,只待大队一到,李治才会穿戴。 一个个的禁卫流水价似的去探消息,每过不长时间,便回报长孙无忌他们走到哪里了! 李治站在雪地里,冻得又搓手,又跺脚,他来时很兴奋的,可现在一挨冻,便不停地抱怨起来,嫌长孙无忌他们走得慢了。 史忠臣和史爱国兄弟俩心想:“还慢么,这都是最快速度了,要想比这更快,那就只能靠飞了!” 一直等到月过中天,这才有禁卫回报,说长孙无忌他们快到了,离此只有三里地了! 李治早就躲进了一座帐篷里睡觉去了,史忠臣把他叫醒,穿戴上盔甲,等着在路边。 过不多时,就听远处传来锣鼓之声,李治在马上站起身,就见前面道路上现出无数的火把。他咦了一声,道:“不是说俘虏只是身份高贵,并没有多少么,怎么现在却有这许多的人?” 史忠臣道:“应该百姓跟在后面吧,他们随军庆祝,夜半赶路自然要点着火把了!” 李治笑道:“快快随孤迎上去。”打马向前。 而此时长孙无忌他们也都放开马速,向李治这里奔来。两方见面之后,长孙无忌等人自是大赞太子威武,亲自策划了这场大战,并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完胜。 李治听着有些惭愧,冻了大半宿,理智又回到了身上,自然不可能得意忘形地再吹嘘,他很是谦虚了几句,便带着大队回返长安。 到了长安城外,他们绕着长安城墙向南赶路,准备从朱雀大街入城,行的稍稍慢些,边走边敲响铜锣,通知城上守兵,他们回来了! 守城的唐兵也跟着敲锣打鼓,通知百姓,而百姓们也不睡觉了,纷纷起床穿衣,向朱雀大街上赶去。天明时分,大队来到了明德门前,明德门后便是朱雀大街! 卯时三刻,明德门打开了! 此时天光尚未放亮,可城门后的朱雀大街上,却早已是万人夹道,向城外望来。 禁卫武士四骑并列,手持斧钺,在最前面开道,李治走在中间,后面跟着长孙无忌等人,再往后便是俘虏大队! 李治持缰纵马,踏上了吊桥,马蹄得得作响,他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满脸的庄严。百姓们看到他的身影,欢呼声立时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百姓们挥舞手臂,纷纷叫着太子千岁! 李治目不斜视,尽可能地摆出一副威武的表情,也不再冲百姓挥手致意,他一手持缰,一手扶住腰中佩剑,纵马小跑,单看外表,倒也真有几分得胜还朝的勇士气概! 百姓们鼓掌叫好,有几个京中宿老手捧着美酒,上前叫道:“太子殿下,请你满饮此杯,洗去征尘!” 李治当即拱手,大声道:“多谢父老乡亲们的厚爱,孤受之有愧啊!”接过酒碗,他将酒撒在马前,又大声道:“这一碗酒,是敬当今天子的,如不是皇上开创盛世,我大唐臣民,如何能够扬威四海,震慑蛮夷!” 百姓们叫道:“应当敬得,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孙无忌等人在后面看着直点头,很好,太子殿下有点上位者的作派了,这话说得可有多得体! 宿老们又捧过一碗酒,李治又将酒撒在马前,接着大声道:“这碗是敬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勇士,正是他们用鲜血,才换来了这场大胜!” 百姓们又大叫道:“我大唐天军威武!”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眼马周,笑道:“马兄,教太子读书,你辛苦了呀!” 马周笑了笑,道:“国舅大人也辛苦了!” 见他俩互相吹捧,褚遂良笑道:“太子行事得体,你二位居功甚伟啊!” 长孙无忌和马周哈哈大笑,都是行意非凡! 他们这边敬酒的敬酒,吹捧的吹捧,可后面的突厥俘虏却有罪受了!朱雀大街多长呢,而俘虏们又赶了这么远的路,唐兵骑马,可他们只能步行,长时间的赶路他们早就疲惫不堪了! 尤其是阿史那喜,他被从皮囊里拎了出来,穿上全套的盔甲,脸还被抹得黑乎乎的,这也就算了,起码还威武一点。可进城之后,这通揍他躲不过去了,百姓可舍不得拿鸡蛋丢他,鸡蛋多贵呢,可雪却是遍地都是,捏雪球打他,那是半点都不会舍不得的! 雪球打人是不疼,可要是成百上千个雪球打过来,而且是打一路,打个没完,看谁敢说不疼的! 阿史那喜的黑脸都快被打成白脸了,头晕眼花,几乎要被打得口吐白沫。他甩了甩脑袋,甩掉脸上的雪,好不容易让眼睛露了出来,见前面李治在人群之中被敬酒,还说些不着边际的场面话,他再也忍耐不住了。要是再不想点法,不用到承天门,他就得被雪球打死,现在必须要自救了! 阿史那喜叫道:“羞也不羞,你们这些人,有哪个是上了战场,真刀真枪将本王打败的,现在却在这里自吹自擂,好不要脸!” 李治接过第三碗酒,这碗酒就是要他自己喝的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实际上是什么功劳都没有的,现在百姓们对他的欢呼,都只是因为王平安,是王平安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了他,让他在百姓面前才能有此光环! 听到阿史那喜的叫喊,他的手顿时停住,心里一顿,忽地想起,王平安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自己只是坐享其成,啥忙都没帮上,直到现在都没让王平安封上公爵,不仅如此,上朝后还要说王平安无能! 他既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又更兼软弱,心里这一难过,一扬脖子,就把酒全给喝光了,喝得太急,呛着了,咳嗽不止。 长孙无忌大怒,喝道:“谁让这俘虏说话的,把他的嘴堵上!” 他赶紧跑到了李治的身边,安慰道:“治儿,不要难过,你提拔了王平安,又是皇上派的房玄龄出关,如不是这样,他们又岂能立下战功,所以寻根溯源,功劳还是你的!”拍了拍李治的肩膀,深怕他失态。 李治勉强笑了笑,道:“舅舅说的道理,孤都明白的,明白的!”再没了兴致,打马向承天门赶去。 百姓们却不知其中缘故,仍旧在庆贺着,而阿史那喜也总算达到了目地,他喊了那么一嗓子,唐兵为防止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把木笼囚车看管得极严,时刻注意他的动静,百姓的雪球,打到他身上的也大为减少! 可他是少挨打了,其他的俘虏却倒了大霉,百姓们的注意力被转移,雪球全飞到他们身上了!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百姓们都看到了俘虏的样子,个个都是身材高大,顶盔罩甲的凶人,而这些凶人还都被绑成了一串,大唐的军队打败了这些凶人,让他们变成了俘虏! 百姓们兴奋之下,自然要痛揍这些凶人,如果不凶打起来没劲,越凶打得才越开心,雪球无数,冲着这些草原上昔日的贵族打去! 俘虏们破口大骂,他们不敢骂百姓,深怕激怒了百姓,把雪球变成石块打来,那不就要命了么,竟然都一起大骂阿史那喜,要不是他乱开口讽刺,雪球不就光打他了么,他坐在囚车里目标那么大,现在可好,他是没事儿了,全打他们身上了! 由于李治兴趣大减,队伍自然走得慢了起来,待到承天门时,李世民早就等候多时了。无数的百姓拥来,山呼万岁,自有热闹之处,无法形容。 李治陪在李世民的身边,一直低头想着心事,直到告天仪式结束,去了甘露殿,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世民看在眼里,心中奇怪,治儿向来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嗯,这样也好,能藏得住心事,就证明有了城府,有了城府,才好做帝王啊! 文武百官进入大殿,分班站好。李世民道:“开始吧。” 史忠臣叫道:“带达颜部叛逆阿史那喜上殿!” 阿史那喜被推上殿来,他被修理得惨兮兮,早就没了往日的凶狠,而且面对天可汗,他也没法狠得起来。一进大殿,便放声大哭,叫道:“小王冤枉啊,还请天可汗给小王做主啊!”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打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路上没问过吗,没教过他该说什么?一个俘虏而已,现在只要表示敬畏之心就足够了,仪式一过,关他进牢便是,谁要听他的冤枉,就算他有天大的奇冤,我也不会给他做主的!” 长孙无忌脸一抽抽,出班道:“你有何冤枉,要对天可汗叙述?” 阿史那喜哭道:“天可汗,那王平安为了能够立上战功,不惜挑起边关战事,小王是被他陷害的,冤枉啊,真的是冤枉!” 第四百八十六章 许敬宗的用处 第四百八十六章 许敬宗的用处 阿史那喜一叫冤枉,大唐君臣都笑了。就算他说的是事实,又能如何,大唐的将军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对内镇压反叛,对外开疆拓土! 隋唐时期民风尚武,功劳但在马上取,这是主旋律,武人就是要主动出击,征讨一切大唐的敌人,或貌似大唐敌人的番邦。阿史那喜说王平安主动挑衅,挑起战争,但在大唐的君眼里,这不叫主动挑衅,这叫做主动出击,正是衡量一个武将是否优秀的重要标准之一。 这是初唐,不是宋代,无论是大唐的君臣,还是民间的百姓,都没有只守不攻的这一概念,直到大唐朝由盛转衰的前一刻,还在发动扩张战争呢!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原来是要说的这个,还以为又要提什么没人和他真刀真枪的对打过呢! 殿上的大臣们也都发出嘲笑之声,这个达颜部的汗王脑袋被驴踢了吧,以为用这个理由告王平安的刁状,就能让皇帝处罚得胜的将领?开什么玩笑,如果真的因为这个处罚了王平安,那以后谁还敢在边关战争中取得胜利了,俘虏一告就赢,那这朝廷岂不是给俘虏开的了!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你就说说看,王平安是怎么陷害你的了,说出来请天可汗听听,天可汗自会为你作主!” 阿史那喜脸皮向来最厚,只要能让自己不受损失,他才不管别人有没有损失呢!他擦了把眼泪,道:“天可汗,小王本在草原上放马牧羊,日子过得悠……那个……” 长孙无忌道:“悠哉游哉,你们过得很舒心。” 阿史那喜忙道:“对对,小王过得很是舒心,可偏偏王平安在折柳县剿匪,他剿灭一伙高昌来的强盗,首领叫做曲智茂,但是这点功劳却不能让他满足,他就想祸害小王的达颜部。” 李世民在上面点了点头,心想:“祸害成功了,很好,就应当如此祸害。” 大臣也都点头,这就对了,祸害的就是你们,要不然我们扶持那个阿史那奇钵儿干嘛,看他长得可爱吗? 阿史那喜继续说道:“他对曲智茂说,只要能骗得我们南下,他就饶了曲智茂的性命,还保证放还强盗小喽罗,让曲智茂接着为害一方,曲智茂就答应了,他跑来骗小王,说折柳县侯请我们到他那里,有粮食接济我们。” 大臣们又一起点了点头,你可真够笨的,一骗就上当,被王平安抓了个正着。 长孙无忌笑道:“所以你就带了二十万大军南下,来取粮食?” 阿史那喜道:“是啊,小王信以为真,就带了部民南下,男女老少都有,并非是大军。可快到了折柳时,却无意之中得知原来这是个骗局,王平安想要吐并小王的部落。小王一气之下,就杀了曲智茂。” 李治一直低着头,站在台阶上想心事,忽然听到阿史那喜连着说到王平安的姓名,他抬起了头,向阿史那喜看去,心想:“这人在说什么呢?” 长孙无忌摇头道:“你这可是片面之辞了,无法证实啊!” 阿史那喜此时已然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便是大唐朝第一重臣长孙无忌,当今天可汗的大舅子,长孙无忌的话就代表着天可汗的意思,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阿史那喜道:“长孙宰相,小王是可以证明的。小王杀了曲智茂后,畏惧天朝,明知王平安狡诈,却不敢得罪,亲自捧了曲智茂的人头,只带了八个侍从,去王平安的军里说明此事,不管他要粮食,只说替他杀掉了为害折柳的强盗,仅仅是献上强盗首领的人头。可王平安却趁此机会,不讲信义,将小王抓来。” 稍微停顿一下,他又说道:“如果不是靠欺骗,那么王平安岂能抓住小王,小王可有二十万大军,而且这二十万大军并未于王平安交战过,部民们仰慕天朝,不想和天朝为敌,王平安却趁机吞并了他们。天可汗,要是您纵容这种王平安这种恶人,继续为害边关,那以后哪个部落还敢听从天朝的召唤,做您的忠实藩属呢?” 他说的这番话,都是无法求证的,就算是王平安现在就在朝堂上,和他当堂对质,也没法拿出实际证据来反驳,虽然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都知道他是在强词夺理,但就是没法证明他说的不对! 阿那史喜说完后,心中得意,这些日子在皮囊里憋的,总算没白憋,憋出这么一番说辞。如何,你们都没话说了吧,有本事你们证明我说的不对啊,有本事你们找出证据来,能找出来算你们有本事,我认栽! 李治在上面听得目瞪口呆,这可真是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了,这个突厥汗王好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场大战似是从来没发生过,都是王平安自己编出来似的! 李世民眉头紧皱,无法舒展,心中生气,早知这样,就不该让这个家伙说话,现在倒好,他说出来的话,将自己弄得进退两难。 长孙无忌虽老奸臣滑,可一时之间同样没法反驳,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傻了!他看向殿上的大臣们,而大臣们也都和他一样,张大了嘴合不拢,不知所措! 李治再也忍耐不住,他道:“明明是你想要去抢掠沙州和折柳,却被王平安拦在野外,将你们打败的,怎地你竟这是这般说法!” 阿史那喜一梗梗脖子,道:“太子殿下,您说小王是去劫掠折柳和沙州的,可有证据,小王可抢到了一粒粮食?” “这……”李治很是茫然地看向长孙无忌,心想:“俘虏不是很多呢嘛,要不要提上几个来,指证阿史那喜?啊,他们是自己人,不可能指证自己的汗王,就象我大唐的臣子不会指证父皇一样!” 长孙无忌现在也是无计可施,心中念头急转,想着怎么应对阿史那喜这番话。现在的关键是阿史那喜对大唐有危害,但这个危害不是没做出来呢嘛!要是大家都不讲理,那阿史那喜就完蛋了,可大唐天朝乃是万国宗主,不能不讲理啊,至少明面上得把道理讲得通吧! 马周闭眼沉思半晌,忽地开口道:“阿史那喜,你吞并了阿史那奇钵儿的部落,这又如何说?现在就说说吧,阿史那奇钵儿告御状,已然告到了长安……” 这个理由够厉害了,新帐咱先别算,先把老帐清了! 可阿史那喜在皮囊是白憋的么,这些他早就想到了,他立即道:“要从辈份上讲,小王是阿史那奇钵儿的伯父,小王见他年幼,所以暂代他掌管契丁部,此次南下,就是要把部落还给他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还给他,小王就被王平安给陷害了!” 马周一愣,看着阿史那喜,心想:“这人去当讼棍不错啊,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道理十足,想要查证都不可得!” 褚遂良也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想出来的,只不过事发突然,需要时间思考,一个臭无赖说的话,他岂有想不出应对之法的,那可当真是岂有此理了! 大臣们也都知道肯定能反驳得了阿史那喜,但急切之间,理由不太好找罢了,只要有小半个时辰思考,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大殿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珠都在乱转,想着对策! 李治回头看看父皇,一脸的郑重,再回头看看大臣们,尽是满脸所思,他心想:“完了,资料白看了,营啸的肯定用不上了,而曹操的……哎呀,这个阿史那喜真的和曹操一样,咋这么多的诡计呢!” 就在这时,忽然有小宦官跑进大殿,道:“启禀皇上,中书侍郎许敬宗有奏章送到!” 殿上大臣们齐声啊了出来,李世民也是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他不是死了……他不是一直没消息吗,怎地突然有奏章送来?” 所有人都以为许敬宗玩完了,早不知在哪个地方死掉了,都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送回了奏章! 史忠臣将奏章接了过去,呈给李世民,李世民打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冲阿史那喜晃了晃手中的奏章,道:“达颜的汗王,你可知这份奏章上写的什么?”他将奏章扔给了史忠臣,道:“念!” 阿史那喜莫名其妙,心想:“许敬宗,那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他啊!” 史忠臣见君臣被阿史那喜难住,没法修理他,心里正感焦急,可他一打开奏章,立时就不焦急了,心想:“许敬宗这个狗头,没想到他还有点用处啊!”他将奏章念了出来! 大臣们听了奏章,顿时全都笑了,看向阿史那喜,这回你没话说了吧,啥道理也不用讲了,你没机会了! 原来,这道奏章是从折柳发出来的,由许敬宗亲笔书写,上面讲的是他在巡边过程中,偶遇一队突厥兵,这队突厥兵是出来收集过冬粮草的,说白了就是在大唐边境抢东西的。 这队突厥兵见他行囊丰厚,便把他连人带行礼,一起掠走,所以许敬宗才和朝廷失了联系,而这队突厥兵正好就是达颜部派出来的! 王平安不是下令留在草原上的达颜部民,必须到折柳来投降么,部民只能前来,不敢反抗,他们一来,就把许敬宗也给带来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召回王平安 第四百八十七章 召回王平安 许敬宗此次出关巡边,什么事都没办成,什么功劳也没立,还被达颜的突厥兵当生口给绑了,丢人都丢到关外去了! 他是个废物,就算再怎么找理由说他不是,也没有人能找得到理由,证明他不是个废物! 可这道奏章一送回,却实实在在地给出了一个证据,阿史那喜曾派军队骚扰大唐边境,并且掠走了大唐的巡察使。这情同造反,势如宣战,并且这道奏章证据充分地告诉所有人,王平安不但应该削阿史那喜,还削得有理,理直气壮! 史忠臣念完了奏章,长孙无忌先是笑了笑,随即绷住了面孔,大声喝道:“阿史那喜,现在你还有何话说,你劫掠我大唐百姓,还掳走了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阿史那喜目瞪口呆,道:“许敬宗,他是谁啊,小王不认得他啊!” 达颜部的突厥兵劫掠大唐百姓,那可真是劫得太多了,把大唐百姓当生口抢掳走,回部落里当奴隶使唤。人一多,上哪儿能分出谁是谁去,根压就没把许敬宗的事报告给阿史那喜,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褚遂良站了出来,用手一指阿史那喜,道:“有罪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有罪,你把我大唐的巡察使扣押在你的部落,你想干什么?你可知几百年前匈奴人扣押苏武的事吗,你又可知大汉是怎么对付匈奴人的吗?” 长孙无忌喝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大臣们这下子可不沉默了,纷纷上前,呵斥阿史那喜,竟然敢扣押我大唐的官员,还反了你了,王平安灭了你的部落,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你还敢狡辩,非把你五马分尸了不可! 阿史那喜大急,叫道:“小王没有扣押过许敬宗,这这……这从何说起,小王连许敬宗是谁都不知道!” 李治眨巴着眼睛,心想:“王平安出关去找许敬宗,本来我还以为他没找到,要说他无能呢,可现在却找到了,而且是救回来的,那么王平安不但不是无能,而是大大的有能力啊!这可怎么办,那我用什么理由说他无能,调他回京呢?” 他不关心现在该怎么修理阿史那喜,却担心起王平安回不来的问题了! 褚遂良道:“阿史那喜,你不敬天朝,心存反意,还扣押大唐官员,罪不可赦,你还要狡辩吗?” 大臣们也都道:“我大唐天朝,灭此胡獠,乃是顺天行事!” 此时此刻,李世民顾不得再压王平安了,他端坐在龙书案后,说道:“廷论结束,达颜部犯我煌煌大唐天威,理应受到惩罚,以儆效尤。朕决意消除达颜蕃号,从此草原上再无此邦,部民入籍折柳,领地转赐契丁部。朕意已决,无需再议,将此事通知突厥可汗吧,让他遵旨行事,不得阻止契丁部接收领地!” 大臣们齐声道:“万岁圣明!” 阿史那喜大吃一惊,怎么这就完啦,我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啦,部民被分了,领地也被分了,那我呢? 他叫道:“天可汗,天朝对归降之人向来优待,只要肯归顺,不但有官做,而且过段时间还可重回草原为王,替大唐镇守边关,怎地别人可以,小王却不行?难不成天朝的规矩是因人而宜吗?” 李世民哼了声,没有说话,不屑和这个小小的突厥汗王多说什么。 长孙无忌却道:“阿史那喜,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刚才不是长篇大论地说了吗,你从没有造反,虽然证据证明你确实造反了,但我们却还是相信你的话,认为你没有造反!” 阿史那喜忙道:“对对,小王没有造反。可你们为什么要夺小王的部民,分小王的领地啊,还要通知可汗,这岂不是等于将我达颜部在草原上除名,小王的子孙也没法再继承部落,达颜部从此断根了啊!” 没蕃号,没大纛,没领地,没部民,没外力支持,突厥内部还都要削他,他混什么呀,他的子孙还混什么呀,拿什么混啊! 褚遂良笑道:“我们都说你不是造反了,你还着什么急啊!你来大唐是来作客的,那就多作一段时间吧。至于你的部落和领地,你不是替阿史那奇钵儿代管过部落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该轮到他回报你了,替你代管一下,让你能安心在我大唐作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大臣们全都笑了,要说耍无赖,你以为就你会哪,我们也会,而且耍得光明正大,于日月同辉,你不服么? “这个……那个……”阿史那喜急了,你们咋能这样呢? 马周虽然沉稳,可这时也忍不住笑道:“由阿史那奇钵儿替你照顾领地,由折柳县的物产替你养活部民,我大唐对你如此关照,你该心存感激才对!” 长孙无忌啪啪拍了两下手,示意大臣们不要再取笑,他冲阿史那喜道:“你以前种种,我大唐都不再追究了,你重新做人,一切从头开始吧!” 他转向李世民,拱手道:“皇上,请您赐一个新名字给达颜汗王,浪子回头金不换,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李世民微微一笑,对李治道:“治儿,你给他起个新名字吧!” 李治仍在心事重重呢,他啊了一声,道:“那不如就叫阿史那悲吧,他前半生名喜实悲,后半生名悲,说不定就喜了!”实在想不出好名字,随口便说了一个。 殿内君臣放声大笑,李世民终于大笑出口,他道:“好,治儿取得好名字。来人啊,记档,阿史那喜从此改名为阿史那悲!” 值殿武士上前,将大喊大叫的阿那史悲给拖了出去,给他找间宽敞的地牢,过他的下半生去了! 李世民处理完了阿史那悲,看向李治,想了想,感觉还是不要再压王平安了,不如招回京来,视具体情况而定,如果王平安能象长孙无忌那样,永远不翘尾巴,忠心耿耿地辅助李治,那又何必再压呢?不过,他到底会不会象长孙无忌那样,还得再考查一下。 他道:“玉门关诸将此次灭达颜部有功,由吏部叙功升赏。房玄龄巡边调配有功,赐玉带金珠,另选一子晋侯爵爵位。” 他顿了顿,又道:“王平安功劳卓绝,理应受到褒奖,特晋公爵爵位,折柳县公,官拜二品,另晋沙洲大都督位,统掌府郡两军,不必再领有其它职司了。” 王平安的封地没变,还是折柳县,但爵位升了一级,而且由沙州都督升为了大都督!带着爵位的大都督,按着李渊留下来的规矩,是不能待在封地的,要回长安来,进卫府做官,遥领府郡两军,这是初唐时为防止武将权力太大的一种手段,怕他们留在外地造反。 但李世民最后那句话,其实就是将王平安的所有权力,一撸到底,让他当了个空头公爵,不再领有其它职司。这就意味着王平安回京,也不能进卫府做官了,而且太医署也不归他管了,中书省也没了他的位置,就连崇贤馆伴读,都没他的份儿了,除了在京城里领一份干饷,出门能穿二品朝服外,和普通的富家翁,再无区别! 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李治却不在乎,只要王平安能回来就成,别的无所谓。他露出笑容,回头看了眼史忠臣,心想:“你出的主意没用上,可却仍是把王平安召回京了,而且还封了公爵。” 史忠臣冲他笑了笑,心想:“以后可有人陪你招猫逗狗了,你可有的开心了。” 长孙无忌心中伤感,但寻一良臣,留给儿孙用,皇上为太子铺路了,难不成他的身子真的差到不行了? 大臣们则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开始盘算起来,家里有闺女的想找媒人,等王平安一回京就去提亲,而家里没闺女的,这个现生是肯定不赶趟儿了,认个干闺女去? 瞧王平安现在这个意思,至少能红一代君主啊,太子登基,能做多少年的皇帝,他就能红多少年,这就是下一个长孙无忌。现在趁他不得当今皇上的宠,得赶紧去巴结,否则等龙椅上换了人,那可就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了! 一道圣旨发出,不久便到了折柳。 这些日子,王平安可忙了个脚底朝天,折柳县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难以想象,一个小小的破县城,哪来这么多事儿啊,而且事事都要先问过他才能去执行。 县内的政务倒也罢了,有房玄龄去办,连瓜州刺史的事,房玄龄都一手包了,只不因为王平安是折柳之主,所以事事要经过他同意才成,但好歹也就是走个过场,累不着王平安什么。 可私人上的事就烦心了,自从许敬宗被突厥降人带到了折柳之后,这位许大马屁精就粘上王平安了。许大马屁精见王平安立下了大功,高升指日可待,他深怕王平安记恨以前的事,所以干脆不顾自己一把胡子,竟然给王平安当起跟班,王平安到哪儿,他就到哪儿,就连王平安晚上睡觉,他都要留在外屋守夜。 王平安烦他,可只要一赶他走,许大马屁精就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抱住王平安的大腿,满口的王贤弟,这还不算,他竟然要把女儿嫁给王贤弟,也不管乱了辈份,反正就是王平安只要对他稍有一点难看的脸色,他就哭,哭得王平安怕了他! 到了最后,王平安发现了,谁能治得了许敬宗?折柳只有一人,那就是著名的和尚,唐玄奘! 许大马屁精能哭,而唐大和尚能说,他俩要是凑到一块,许大马屁精立刻就得变成小马驹儿,被唐玄奘的典故说得哭都哭不出来!许敬宗不是粘着王平安哭吗,唐玄奘就拉着许敬宗说,给他讲典故,让他不许哭! 这日,王平安坐在城堡里的大厅里,旁边陪着一众折柳大小官员,他正在看帐册,折柳县现在有几十万的突厥人,每日开销惊人,帐目上万不能出现错误,他得亲自核实! 王平安在看帐册,可大小官员们却都在看唐玄奘。此时唐玄奘穿着大红袈裟,正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在讲典故! 由于折柳多出了几十万的突厥人,而这些突厥人大多数又没什么信仰,所以唐玄奘打算发展一下信徒,想在折柳建一座寺庙。 在宗教上王平安向来秉承自愿原则,丝毫不干涉别人的信仰,但要建寺院,他就不能同意了,至少现在不能同意,财政紧张,他无力出资去盖寺院,这也怪不得他。可如果让善男信女捐款的话,现在的折柳县哪有富人,吃饭都要靠王平安呢,哪有多余的钱,所以这个寺庙在三五年之内,是没法盖出来的。 唐玄奘不甘心,便想说服折柳的官员,以为他们能有些钱呢,所以只要王平安一开会,他是逢会必到,大讲典故,想感化众人! 今日也是如此,可唐玄奘讲了几个典故之后,发现大家都没什么反应,他便问许敬宗道:“许施主,你以为贫僧刚刚讲的这个典故如何?” 许敬宗皱眉道:“不杀生,这个怕是很难做到,突厥人以放马牧羊为生,你让他们不杀牛羊,不吃肉,难道要他们吃草不成?” 唐玄奘摇头道:“这个倒也不必,只要心存善念,心中有佛即可。然,如何才能心中有佛?事必要先礼佛才成,那自然就要有寺院了,沙州便有大小寺院无数,而那莫高窟更是有佛洞上千,但在折柳却连一座寺庙都没有……” 许敬宗道:“折柳城里连县衙都没有呢,这里以前是强盗们分脏的地方!” 王平安放下帐册,叹道:“玄奘大师,你影响我们办公了呀!不如这样,我出人力,陪你去莫高窟,将千佛洞修缮一下,但所需费用,要你在沙洲靠化缘筹集了,你看如何?” 唐玄奘却道:“王施主,你是想赶贫僧离开折柳吧?修缮莫高窟虽然重要,但那里有无数高僧驻锡,也不少贫僧一人,可折柳这里却是佛法尚未普照之地,贫僧要留在这里渡人。” 官员们心想,又来了,王侯爷你就不应该接他的话茬儿,一接上就没完没了! 偏巧,有人狂奔进了大堂,叫道:“主人,朝廷有旨意来了,您赶快接旨。” 第四百八十八章 圣旨到 第四百八十八章 圣旨到 王平安大喜,站起了身,看向周围的官员。周围的官员们也都看向他,人人都知道,来了,等了这许多日子的圣旨,终于来了! 一个官员大声道:“属下先恭喜王侯爷了!” 他一带头,官员们齐声道:“恭喜王侯爷,属下们可要讨你的高升酒喝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酒,好说好说!” 许敬宗反应比谁都快,他是出了名的马屁精,可比别人会拍马屁多了。他站起身,大叫道:“王侯爷……不不,应当是王公,下官提前给你贺喜了。你封公拜相那是早晚的事儿,下官可等不及到那时候才向你贺喜,得提前贺贺才行!” 王平安哟了声,道:“拜相那可太难了,封公可也不容易,我哪有那么大的功劳,能让朝廷封我为公爵呢!” 官员们心想:“嘿,这个许胖子可真够会说话的。万一这道圣旨封了王平安为公,那他就是有先见之明,将王平安巴结得到位,可要是这道圣旨里没封王平安为公,那也没关系,他的话里可说的‘早晚的事’,‘等不及那时候’,一句实诚话没有,马屁照样山响。而且就算没有升王平安的爵位,他仍旧可以一脸惊喜地说,王侯爷,下官没说错吧,你这不是又离封公进了一步么……” 拍马屁真是门学问啊,得好好研究才能精通此术,乱拍,那是不行地! 王平安挥手道:“各位,先将手头的事放下,都随我接圣旨去。对了,速速通知房大人和古大都督他们,让他们也去前院接旨,莫要耽误时间!” 他领着一众官员,大步到了前院,见院中站着一位宦官。他认得,这不是米小苗嘛,当初就是这个人,把自己从徐州带进了长安,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王平安让手下摆设香案,他满面含笑地来到了米小苗的近前,拱手道:“米大人,别来无恙,一向可好。呀,看这身袍子,你是升了呀!” 米小苗嘻嘻笑着,贫嘴贫舌地道:“王侯爷,这不是托您的福么,咱家这才升了……呀呀呸,您瞧瞧咱家这张臭嘴,怎么能管您叫王侯爷呢,这不是欠抽么?” 他宦官的脾气发作,故意说一半留一半,不把话说完整了,等着王平安来问。 王平安心头突突直跳,难不成真的晋爵了?他很配合地问道:“米大人,此话怎讲?难,难不成朝廷降了我的爵位,把我给贬了?”故意装出一脸的沮丧。 “瞧您说的,这是说啥呢,朝廷哪儿可能降您的爵位,皇上他老人家疼你还疼不过来呢!”米小苗笑着说,拍了拍怀中的圣旨,神秘兮兮地道:“您猜猜看,这道圣旨里说的是啥,咱家保准你猜不中!” 是啊,就算是猜得中,也不好明着说出来啊!王平安啊了声,做思考状,道:“这个,我可真是猜不出了。不过既然是派米大人来传旨,那定是有重要事情了,要不然这么远的路,哪儿能派你来呢!” 米小苗长相奇特,是张娃娃脸,听了王平安的话,笑得更是春光灿烂,他道:“瞧瞧,瞧瞧,您这张嘴巴,可真是甜啊,难怪皇上他老人家疼您,太子殿下也宠着您,就连我们史大总管也时时刻刻把您放在心上。” 他向后看了一眼,见房玄龄他们还没出来,便又道:“咱家在东宫当差,这传旨的活儿本是轮不到咱家来的,可史大总管见太子着实想念您得紧,便特地点了咱家来,也好给您说些体己话儿,别人说不成的!” 王平安哦了声,心中隐隐感觉出点什么,他道:“体己话儿,当然要留在私下里谈,今晚咱们好好聊聊!” 米小苗点头道:“成,就这么说定了,王……公!”说着,哈哈大笑。 他后面那两个字说得相当地大声,不但王平安听见了,后面的官员们全都听到了,众人齐声惊叹,真的封了公啦,这王平安才多大点岁数啊,就封公啦! 许敬宗嗖地就窜了过来,叫道:“王公,王公,下官恭喜您了!哎呀,这位便是名扬长安的米公公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 他擅长拍马屁,可马屁这东西,拍得多了,难免要被马踢,他刚才竖着耳朵听,只听到这个宦官姓米,但却没注意王平安一直称他为米大人,而不是米公公。公公二字在这年代,是对有权势的内宦的一种敬称,所以他便叫起了米公公! 然而,米小苗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叫他为公公,只要能不承认,他是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个宦官的! 刷地,脸子就掉下来了,米小苗哼了声,冲许敬宗翻了个白眼,扭头没答理他! 许敬宗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这宦官如此态度,难不成朝廷对自己有什么动作了,宦官向来是势利眼,得势的使劲巴结,失势的往死里踩,自己是不是要倒霉啊?他可没想到,是公公二字惹出来的祸,还以为圣旨里有关于他的斥喝呢! 这时,房玄龄闻讯赶来,古蓝田和王文度也都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各有一大群的文官武将,都是来听圣旨的。他们都清楚,这道圣旨定是有关封赏,说不定有自己的份呢。 焚香,跪倒。 米小苗展开圣旨,大声念了起来。头一个自然是对房玄龄大夸一通,他是皇帝的老战友,就算功劳不是第一,也得排到第一,这就叫身份。 房玄龄听到要封自己一个儿子为侯爵,心中感动,他三个儿子,两个都有了前途,就差最后这一个,自己本来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的问题,不想这次一下子就解决了。 他心中感慨,本以为这次巡边,是件大大的苦差事,不成想却沾了王平安的光,乘了他的东风,竟让自己的小儿子封了侯,意外之喜啊!他转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王平安,见王平安很是紧张,全神贯注地在听。 圣旨紧接着大赞古蓝田等一众玉门关守将,一一封赏,长长的一溜人名,直说了好半晌的功夫。 王平安跪在地上,额头都冒汗了,心想:“这怎么还不到我啊!” 圣旨一直念到了最后,米小苗才道:“折柳县侯王平安,守土有功,朕心甚慰,太子亦喜,特请晋封王平安爵位,朕思之,王平安虽有野战功勋,但甚微矣,岂可晋爵?太子再三恳请,朕不忍驳,破例允之。王平安晋爵一级,改封折柳县公,世袭永业田两千五百亩,加沙州大都督衔……” 王平安脑子一迷糊,虽然米小苗已经提前告诉他封了公爵了,可当真听到耳中,仍是感觉犹在梦中,自己终于进入大唐朝廷里的第一等级了,以前上哪儿能想到啊,不过是徐州一个小地主的儿子罢了,竟然也能位列公爵! 他一激动,后面的话就没怎么听清,待回过神儿来时,只听着米小苗拖着长音道:“钦此。各位,还不领旨谢恩,更待何时?” 众人山呼万岁,房玄龄接过圣旨,站起身来,笑道:“有劳这位小公公了,敢问如何称呼啊?” 他管米小苗叫公公,还加了个小字,米小苗可不敢跟他掉脸子,还得陪着笑脸,道:“小人米小苗,以前见过房大人的,您不记得了!” 房玄龄心想:“你什么东西呀,我记你干嘛!”他点头笑道:“原来是米公公,怪不得如此眼熟呢。来人啊,取两贯谢礼来,给米公公压压行囊。” 随从答应一声,连忙跑回去取钱了。在场官员们一起看向王平安,心想:“王平安向来出手大方,房大人赏了两贯,不知他会赏多少?” 王平安却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拉着米小苗,请他进大厅。而米小苗也一点不快的表情都没有,还一个劲地和王平安攀交情,一丝一毫宦官最爱钱,不给钱就生气的举动都没有。 房玄龄见他们都进厅了,又打开圣旨看了看,心想:“王平安的职司都被撸了,这是要召回京中闲置啊,这种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的少年俊才现在不用,那自是留着以后用了……皇上的龙体怕不太妙吧!” 摇头叹气,房玄龄收起圣旨,也进了大厅。 圣旨传完了,剩下的自然是大排宴席,吃喝玩乐,自我吹捧兼带着互相吹捧,连唐玄奘都被请上了桌子,好歹他还挂着个使者的名义,自然能上得了席面儿! 又吃又吹,典故乱飞,直到月上枝头,这才尽欢而散。 王平安和米小苗去了后院,王平安亲自给他安排了住所,打算和他聊聊“体己话儿”。 仆人送上热水手巾后,便退了下去,米小苗一边用手巾擦脸,一边道:“王公,三天后便要启程回京,回京之后,你就要闭门思过了,心里不会感到难受吧?” 王平安笑了笑,道:“有什么好难受的,有俸禄养着,又不用做事,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我哪里会感到难受呢!” 米小苗嘿嘿笑了起来,道:“您不难受,可太子却难受着呢,总感觉亏欠了您什么。太子有这份心,王公,你以后可是要飞黄腾达了。嘿,说错了,您现在就已经飞黄腾达了!” 王平安也嘿嘿笑了几声,却道:“太子最近和什么人比较亲近些,我指的是宫里的人。” 米小苗眨巴了眨巴眼睛,眼珠转了转,道:“没和谁亲近,太子殿下向来守礼,能和谁亲近呢!” 第四百八十九章 打道回京 第四百八十九章 打道回京 说话留三分,米小苗当然不能和王平安说内宫里的事情,就算王平安再怎么受到李治的宠爱,他也终究是个外臣。有道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但绝对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 米小苗深通此道,他说了一句话,即遵守了这个原则,又没得罪王平安,又表达出了暗示,李治并非没有和谁亲近,只是亲近的人,有些不合礼法而已。如何不合礼法了,只有一种情况,他亲近的人,是皇帝的后宫人物。 王平安也眨巴了眨巴眼睛,道:“我有个外甥女,名叫武媚娘,在丽夏殿里当差,她娘被我派人接到徐州去了。等我这次回京后,打算把我的爹娘从徐州接到长安来,她的母亲自然也要跟着来,我想问一下,宫里允不允许嫔妃见亲属啊,有什么忌讳没有?” 米小苗嗯了声,心想:“这么说你是知道那档子事儿了,不知是谁向你说的,但我却不能和你多说。” 他道:“忌讳可多了,不过没必要非得进宫去见面,您那外甥女不是管着丽夏殿的牡丹么,可以让她亲自挑选花肥,然后让她的母亲扮成花农,在掖庭宫那里等着,那不就见着面了么,还用得着顾虑啥忌讳。” 王平安啊了声,点了点头,确实无疑了,李治和武媚娘果然勾搭到一块了,要不然米小苗不能这么说。他既然知道武媚娘管着种牡丹花,那就说明平常肯定留意过,为啥要留意,自然是李治常去呗,否则一个种花的小宫女,能入得了米大公公的法眼?米大公公很忙地,没用的人他才不会留意呢! 王平安心里叹气,真是该来的早晚得来,挡是挡不住的,只能顺其自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干嘛要管,没有武媚娘,哪会有盛世大唐?就算要管,也不是管她的事,而是管安禄山的爸爸……或者爷爷啥的,只要发现了,一刀宰了,不就啥后患都没有了。 米小苗看着王平安,道:“王公,想啥呢,嘴上说不难受,其实心里挺难受的吧?” 他坐到了王平安的身边,又道:“这次史大总管点了咱家来,就是要咱家来安慰你的,千万不要把眼前的失意放在心头,更加不可出言抱怨。你一旦抱怨,怕是终究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时你可就真的要失意了,就算是日后……那也是很难得意起来的呀!” 王平安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想的是武媚娘的事,可不是什么失意不失意。刚才在酒宴上,他已经得知,自己被闲置了,估计史忠臣怕自己看不透朝廷里的状况,胡乱抱怨,引发皇帝的不悦,一直把自己闲置下去,所以才让米小苗说这些的。 他笑道:“米大人见笑了,我本就是个懒散的人,不是当官的料。回京之后,正好可以闭门读书,好好钻研一下医术,多弄几个药方出来,卖了钱好请大伙儿喝酒。” 米小苗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还有,是关于明年科考的事儿,您不是副主考嘛,这也算是职司之一,可这次吏部在撤销您职司的时候,独独没提这回事儿。史大总管估计着,皇上不可能把这个给忘了……哈,余下的事儿,您回京自个儿问褚大人吧!” 王平安啊了声,褚遂良是主考,而他是副主考之一,既然皇帝没提这个,那就说明自己还有希望啊!他问道:“回京后我自然是要问的,只是这副主考……什么意思?” 米小苗嘿嘿笑了两声,伸了个懒腰,道:“这个咱家上哪儿知道去。咱家只是知道,当初史大总管刚刚得势时,亲自在掖庭宫里提拔一批人,送给皇上使用,这批人现在可不是正当用么。” 王平安点了点头,还是为了太子啊,是要让自己为太子选班底呢!他道:“夜了,米大人赶路辛苦,好生歇息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说着,走到门边,忽然他回过身来,问道:“皇上可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米小苗微微一怔,瞒也瞒不住,不如实话实说,他道:“晕倒过两次,身子大不如从前了!” 王平安再不说话,出了房间,把门给米小苗带上。米小苗坐在**,轻轻叹了口气,脱衣盖被,睡觉了。 王平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个小丫头伺候他洗脸洗脚,王平安上床之后,心想:“李世民怕是不行了,他的病最怕受刺激……有些事,真是神仙来了,也改变不了啊!” 熄灯睡觉,不为古人担忧! 之后两天,事情更多了,房玄龄将折柳县的事宜一一安排妥当,又下令削去瓜州刺史尤修洁的官职,押送回京。沙州刺史颠颠的跑来,参见过房玄龄和王平安后,自认从此是王平安的自己人,特地推荐了一人,暂代瓜州刺史之职,房玄龄允了,如此一来,瓜州又和王平安扯上了些关系。 原属达颜部的草原,到沙州,再到折柳,再到玉门关和瓜州这一线,几乎全都和王平安有了牵连,差不多可以这么说,这里已然算是王平安的根本之地了。当然,前提条件是李世民不再改封王平安别的封地。 归顺突厥人的安置工作,暂时交给了沙州刺史和古蓝田,只要按着房玄龄安排的注意事项去办,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各项事情都落实了下去后,王平安和房玄龄等人,带了一队亲随,返回长安。 能够返回长安,自是人人高兴,关外苦寒,实在是没什么待头儿,还是长安好,要什么有什么。整个队伍里面,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王文度。 王文度象个皮球一样,被大臣们一脚踢出关来,眼前一场天大的功劳,他眼睁睁地看见了,却没沾上什么光,啥功劳也没捞到,还平白得罪了一圈的人。他要是不郁闷,那未免就太豁达了,豁达到了没心没肺的地步。 别人都知道他完蛋了,所以谁也不理他,但也有例外,比如说许敬宗。许敬宗也是个倒霉蛋儿,但他和王文度不同,王文度是入宝山却空手而归,他是连宝山啥样都没看到,还被抓去当了不少日子的奴隶,不是挤羊奶,就是拾干粪了,活罪着实受了不少,回京之后,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两人都是失意之人,所以还算能谈得来,一起吃一起睡,而且当上了师兄弟,被唐玄奘收入门下,做了佛门的俗家弟子。 他俩倒霉,不和别人说笑,唐玄奘看在眼里,立时趁虚而入,和他俩大讲因果报应。于是乎,为了寻找精神寄托,他俩一起拜在了唐玄奘的座下。 并且在半路上,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拜师仪式,由王平安主持了仪式,他可是白马寺的高僧。唐玄奘为两人各取了法号。 王文度总是心神不定,耐不住世间炎凉,所以唐玄奘便要为他取名为耐,但耐只有忍之意,却无意气风发,东山再起的含义在里面,“耐”字通“能”字,都有忍受之意,而能却多了有才华的解释,所以最后定名为能。唐玄奘的徒弟是悟字辈的,所以王文度的正式法号为悟能。 许敬宗油嘴滑舌,喜欢拍马屁,这属于心思不净,对修行不利,所以唐玄奘为他取名为净,希望他能干干净净地做人,做个好人。是以,许敬宗的法号是悟净。 本来唐玄奘还想着收王平安为徒弟的,劝他不要再为凡世的俗事烦恼,做个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并想为他取名为悟空,但被王平安严词拒绝了。 王平安的理由十分正当,而且充足,他是白马寺主持的师弟,和唐玄奘同辈结交,岂能做他的徒弟,那岂不是矮了一辈,这大和尚想占他的便宜,他当然不肯答应了。 唐玄奘只好做罢,至于说到房玄龄……人家房玄龄压根儿就不答理他,什么师弟还是徒弟的,上一边儿玩去吧你! 一路上只有这么个小小的插曲,再无别的事情发生,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关之前,赶回了长安。 没等进入长安呢,尚离城一百里,这都快出了京畿了,没有官员前来迎接,却来了一大群的和尚,足足有三千多人,尽是长安及周边寺院里的和尚,而且所有寺院的主持,全部到来,一个没落下,尽数到齐。不仅他们来了,并且还带着超过五万的百姓,都是信奉佛教的善男信女。 这么多的人,不是来迎接王平安和房玄龄的,而是来迎接唐玄奘的。别看唐玄奘在折柳时不怎么讨人喜欢,成天满嘴典故的,谁看见他都躲着走,但实际上他西去天竺,取回了佛经,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非有大毅力不可,他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偶像级人物! 京畿各处寺院的僧侣得知唐玄奘回京,所有主持扫数而出,行出一百里,来迎接唐玄奘,恭迎他返回天朝国都! 欢迎仪式相当盛大,而且奢侈的程度让人咋舌,善男信女们真舍得花钱啊!彩车一辆接着一辆,用白牛拉车,而且还用笼子带来了各种的鸟,做为放生之用。更有大财主,竟然带来了粮食和大锅,沿途施粥,不管是谁,只要冲着唐玄奘坐的彩车方向,念一声阿弥陀佛,立即管饱! 唐玄奘从天竺带回来的佛经,王平安都替他找回来了,并没有什么损失,此时这些佛经被放到了彩车之上,供百姓观看。一路上行去,无数百姓冲着彩车跪拜,高诵佛号。 看着眼前的盛况,房玄龄道:“太奢侈了,我大唐盛世初现,百姓生活尚不富裕,可用在礼佛的仪式上,却如此铺张浪费,实是让人心疼啊!无病,你说呢?” 王平安一言不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狄仁杰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见王平安对这种事竟然视而不见,奇道:“大哥,小弟看过史书,曾说南北朝时,各国君主大力修建寺庙,供养僧人,以至于花费太多,当国家有战事时,连军饷都发不出。现在我大唐又出现了这种事,难道你没有什么想法么?” 王平安对他道:“别人信仰什么,那是别人的事,你就算不信,但也不要妄加评论,说不定你以后就信了呢!”他对于宗教一事,向来是从不议论,就算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但他也从不念佛,可别人念佛,他同样也不干涉。 狄仁杰笑道:“大哥的这种作派,倒也当真少见。”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道:“本来许敬宗和王文度是咱们这里最不招人待见的,可现在他俩倒好,竟然以弟子的身份,坐到彩车上面去了,真真的岂有此理!” 王平安笑道:“他俩一个叫悟能,一个叫悟净,正好还缺个悟空,不如你去凑个热闹,拜玄奘为师,做了那个悟空吧,也能坐到彩车上,风光一把,不用在这里酸溜溜地嫉妒他俩了!” 狄仁杰把头一摇,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成天听他讲典故。” 王平安道:“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他俩官场失意,却在这里捞回了本钱,受到百姓的膜拜,这个师父认的当真够值。” 他打马赶到了前面,对唐玄奘道:“师兄,我将这白龙马借给你吧,你骑马入京,比坐彩车更能显得出你万里取经的辛苦。” 唐玄奘笑道:“这样也好,贫僧骑马骑得习惯了,冷丁一坐车,还真有些不习惯。”他果真下了彩车,骑上白龙马,许敬宗和王文度也从彩车上下来,一左一右陪在唐玄奘的身旁。 他们一下彩车,王平安老实不客气地就坐了上去,他冲狄仁杰一招手,笑道:“兄弟,你不是想坐彩车么?来吧,咱哥俩坐着进京,挺不错吧!” 狄仁杰笑道:“大哥还真有招儿啊!”他也坐上了彩车,得意洋洋地手扶经书。 走出好远,迎接唐玄奘的百姓越来越多,狄仁杰坐得有些腻味了,随手拿过一本经书来看,发现上面全是梵文,心念一动,他将这本经书藏入了怀中,打算留个纪念。 王平安看在眼里,小声道:“你拿了玄奘大师的宝贝疙瘩,小心他跟你拼命。” 狄仁杰却道:“少一本两本的,有什么好拼命的,大不了推到有难的头上去,谁叫他法号叫有难了!” 王平安嗯了声,他也取出两本经书,专挑厚的拿,藏入自己怀中,笑道:“那我也留个纪念,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哥俩儿低声笑了起来。 一百里直走了两天时间,这才来到长安城外。 远远望去,就见城外竟然站着无数的百姓,几乎和当初开奥运会时一样了,数都数不清! 狄仁杰叫道:“大哥,这个玄奘大师,有这么出名吗?这些百姓到底是迎接他的,还是来迎接你的?” 王平安默不作声,心想:“书上曾写唐玄奘回京时,道俗奔迎,倾都罢市,看来确是史实啊!他给后世之人留下一个美丽的传说,那我是不是也得留下点什么呢?” 他从彩车上站起身来,叫道:“玄奘师兄,我愿出十万贯……说错了,我愿意为你出力气,设计一座雁塔!” 第四百九十章 骑牛公爵 第四百九十章 骑牛公爵 唐玄奘头戴观音帽,身披紫罗裟,手持比丘杖,**白龙马,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正在对信徒们微笑点头,忽听王平安在后面大叫,他转过了头去。 唐玄奘问道:“师弟,你说什么?”自从前两日,他便和王平安师兄师弟叫得亲热了,而王平安也天经地义地做了许敬宗和王文度的师叔。 王平安双掌合什,先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道:“师兄,你带了这许多的佛经回来,可这些佛经却都是由梵文写成,无法推广开来,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佛慈悲,那你是不是要找座寺庙,去翻译这些佛经呢,也好普渡世人啊!” 唐玄奘呃了一声,他确是想过这个问题,但要去哪家寺庙,却还没有具体的想法,毕竟他出关时是偷偷跑出去的,完全可以理解为偷渡,而回来时又被曲智茂给抓了,他连能活着回到长安,事先都没怎么考虑过,只是一心想要完成取经的志向。现在却一切都不同了,长安百姓如此的欢迎他,那他去哪家寺庙翻译佛经,就必须在提上日程了! 还没等唐玄奘回答,他正犹豫着呢,那群主持却都叫了起来:“玄奘大师,去小僧的寺庙吧,由小僧供奉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忽然,有两个和尚异口同声地念起了佛号。不是别人,一个是惠正,一个是有难。 他俩千里迢迢地去救唐玄奘,这份恩情谁人能比得了?没有任何一个主持能比得了!他俩当然也想让唐玄奘去灵感寺里翻译佛经了,灵感寺衰落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僧人的地步,如果唐玄奘能去灵感寺,那寺庙的香火,必会再次兴旺起来! 有难性子急,他叫道:“玄奘大师,我灵感寺里地方宽敞,你就去我们那里吧,让我太师叔祖给你建一座雁塔,我太师叔祖有的是钱,随便咋花他都不心疼!” 其他主持立时把眼睛瞪起来了,你太师祖有钱?你太师叔祖是什嘛玩意!有钱算个啥,我们这里谁没钱?就算我们没钱,可看看这些善男信女,只要一声吆喝,十几万贯的钱不就捐出来了,钱根本就不是问题! 主持们纷纷呵斥起来,告诫有难,老和尚说话时,小和尚不许插口,一边玩儿去! 白龙马慢慢行进,在众人的注目下,唐玄奘微微有些拿不定主意。灵感寺的状况,他不怎么太清楚,他离开长安毕竟好多年了,但临走时却知道,灵感寺已经破落,别的寺庙哪个都比它强。 他要是想静下心来,好好地翻译佛经,那势必要选一个条件好些的寺庙,还要有人帮忙才行,不能光他一个人翻译,得有人抄录经书,装订成册,要有很多事情忙乎,这些都是灵感寺无法提供的。但惠正和有难出关救他,这份恩情却是要报,翻译佛经和报恩,这两件事,应该选哪件呢? 唐玄奘这么一犹豫,主持们的话就来了,原本大家都挺团结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侄叫得亲热,现在一说到实际问题了,顿时有翻脸的趋势,不但大夸自己的寺院好,而且还拐弯抹角地说别人的寺院不好。甚至更有人当场许诺,一定要为唐玄奘修一座全天下,最大的雁塔! 惠正和唐玄奘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早就发现了唐玄奘的性格特点,那就是非常执着,主意极正,在没决定一件事之前,他可能会犹豫,会思考很多,但只要一下决心,那就无论如何不会再更改了,所以现在既然已经谈到了这个,那必须现在就得让唐玄奘决定去哪家寺院,否则时间一拖,出现变故的话,那就再也无法补救了! 和这些主持打嘴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而且他也没本事打得赢,可他却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打得赢,那就是王平安,与其去求唐玄奘,不如求王平安。 惠正将马勒住,退了几步,退到了王平安的彩车之前,他道:“师叔,你快说话啊,让玄奘大师去咱们的灵感寺!”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咱们的灵感寺,说得好,那灵感寺可不就是咱们的嘛!”他点头道:“这个容易,你且退到一旁!” 王平安对唐玄奘大声道:“师兄,你不是曾说让我盖一座寺院嘛,让佛光普照一下折柳那个荒凉之地,你忘记这回事了吗?” 唐玄奘抬起头,道:“这怎么会忘了,师弟你答应了?” 王平安道:“我答应了,不仅如此,我还要将灵感寺这个已然被百姓们忘记的寺院重新翻修,在寺里建一座雁塔,不仅如此,我还要向太子请命,让他去灵感寺里参禅。有太子殿下做表率,上行之,下必效,那天下信佛之人,岂不要成倍的增多?难道师兄不想光大佛法么?” 十余年前,唐玄奘出关西去时,就得不到大唐朝廷的支持。可不象后世的《西游记》里写的那样,李世民亲自送唐玄奘西行,还和他拜把子做兄弟。事实上,唐玄奘压根儿就不是唐王御弟,从没得到过大唐官方的认可。 所以,唐玄奘是最想得到大唐朝廷认可的,这不但可以正他自己的名份,更可以宏扬佛法! 王平安这个提议一说出口,唐玄奘再不犹豫,立时点头,念了声阿弥陀佛,大声道:“就依师弟所言,贫僧愿去灵感寺修行。” 各寺的主持大急,别着呀,那灵感寺有什么好去的,要说请太子参禅,哪家寺院不行,怎么非要是灵感寺呢? 惠正笑了,对王平安深施一礼,心想:“还是师叔厉害,只要让玄奘大师点头,那别人再说啥也不好使了,他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 王平安在彩车上振臂高呼:“各位父老乡亲,玄奘大师要去灵感寺修行,各位一同前往吧!只是灵感寺地方简陋,乃是空寺一座,还请乡亲们布施些财物,以供重建寺院之需!” 主持们听王平安这么不客气,张嘴就要钱,无不咧嘴,这位王公可真是搂钱的耙子啊,重修灵感寺,还要建什么雁塔,他是一文钱都不用出的,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当真是桩好生意! 来迎接唐玄奘回京的,善男信女不在少数,虽相当一部份只是来凑热闹的,但会捐钱出来的人仍旧很多,听王平安这么一说,百姓们齐声叫了起来,一致表示要钱没问题,香油钱本就是该出的,他们岂会小器! 大队人马继续前进,在光福坊分开,惠正引着唐玄奘和各寺主持,还有无数的善男信女,向东去了灵感寺,而王平安和房玄龄等人则直走向前,赶去皇宫,交旨述职。 且不说灵感寺那里的热闹,只说承天门,这里同样围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来此都是要一睹王平安“芳容”的。王平安以一己之力收服数十万突厥人,此等战功,十数年间,算是头一份,他们自然要来看看,虽然王平安是啥模样,他们早就知道了,但是……这样的英俊少年,咋看也看不够嘛! 房玄龄下了马车,骑马走在最前,但他一脸褶子,胡子老长的,没啥看头,大家要看的只是王平安。王平安此时早从彩车下来,他的白龙马被唐玄奘骑走了,不过这也没啥,不骑马,他改骑牛了。 百姓们都是来看他的,为了不让大家失望,他特地将一头拉彩车的白色大牛卸下,骑在白牛的背上,跟在房玄龄的后面,向承天门走去。 哞,一声白牛巨吼,王平安全身披挂,盔甲闪亮,手提陌刀,出现在承天门前的广场前! 轰地一下子,百姓们象炸了锅似的,纷纷叫了起来,向前涌来,想要一睹王平安的风采! “王公,好威风!”有的百姓叫道。 更有的百姓叫道:“骑牛踏突厥,扬我大唐国威,王公好气势!” “骑牛好啊,比骑马稳当!”不少百姓笑着大叫! 前面的侍卫让开一条通道,王平安一夹牛腹,白牛踏踏地奔了起来,果然是气势非凡,比骑马更是威风,把旁边的房玄龄给比了下去。 许敬宗和王文度虽然是唐玄奘新收的徒弟,但他们却没跟着去灵感寺,得先朝见皇帝才行。他俩在后面,看王平安骑牛奔跑,心中大感嫉妒,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默念:“看把他给得瑟地,咋不从牛背上掉来呢,牛失前蹄,牛失前蹄!” 百姓们见王平安威风,无不大赞。看看,这才叫威风凛凛,牛气腾腾,与众不同,别人骑马,那是毫不稀奇,可看人家王公,人家骑牛,还骑得挺快,跑地嗖嗖地! 承天门上,李世民和李治,还有一众大臣,已然全部到了,他们向下望着,见王平安竟然如此威武,兼且雄壮,人人嗤嗤地抽凉气。好家伙,这小子挺能表现的啊,他这么一表演,都能记入史书了,承天门骑牛夸武,大唐朝开国头一次啊,想不在史书上留点名都不成! 承天门的君臣这么想,可百姓们却只感兴奋,这热闹当真好看。 人群中有位父亲,将孩子举在肩头,而母亲则在旁说道:“儿子,看着没,那人就是王平安,威风不?这就叫牛气冲天,以后你长大了,也要做个象他一样的人!” 孩子却道:“王平安是放牛的吗?” 父母:“……” 第四百九十一章 带野雁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 带野雁来 白马王子变成了白马和尚,而威武的沙州大都督则骑牛朝天子。如果说大家都骑牛,那就没啥意思了,可现在关键是只有王平安一个人骑牛,在一众骑马的兵将之中,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鹤立鸡群,及其抢眼! 老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终于再次看到了王平安,他可比出京前威风多了,这副派头简直都把各卫府的大将军都比了下去! 百姓们羡慕,纷纷给自家的孩子打气,要以王平安为榜样,做个威风的人,做个文武双全的人,做个对大唐有用的人,做个骑牛比骑马更有派头的人! 王平安奔到广场的正中,高高举起陌刀,叫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反正他的权力都被削平了,再谦虚也没用,不会有谁领他的情,还不如使劲咋呼,引起重视,起码再碰到什么重大事情时,大家也能想起他,那个王平安还是有些本事的,不如这件事就派他去吧……如此,他不就能早点重返朝堂了嘛! 百姓们拍手大叫:“好,说得好,王公威武!” 后面的房玄龄心中叹气:“怎么跑到我前头去了,我才是正主儿啊,这牛跑得怎么这么快呀,比马都跑得快!” 许敬宗和王文度又一起在心中默念:“牛失前蹄,牛失前蹄!” 连承天门的君臣都听到王平安的喊声了,那些对他小小年纪,就能晋公爵爵位的人,心里一起想:“瞧把他给得瑟地,都不知咋地好了,地上那么多的雪,这牛咋就不摔倒呢!” 李治却拍手笑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这正是王平安的真实写照啊!” 他一大赞,大臣们只好点头,都道:“可不是嘛,王平安能文能武,实乃少年英杰也!” 李世民则哈哈大笑,回头对长孙无忌道:“他怎么是骑牛回来的呢,他不是有匹白马么?” 长孙无忌笑着摇头道:“可能去了一趟草原,他发现还是骑牛舒服吧!” 王平安骑着白牛,一直奔到了承天门下,他从牛背上跳了下来,将白牛赶开,冲上面跪拜,叫道:“臣王平安回京复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房玄龄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从马上跳下,跪在王平安的身边,同样高声叫起了万岁,后面的一众官员和侍卫,也都如此。 李世民单手轻抬,道:“众位爱卿辛苦了,免礼平身!” 王平安等人齐声谢恩,站起身来,列队站在承天门,他们都知道,照例褚遂良又该出来了,念上一大通谁也听不懂的东西,不把大家全都冻个透心凉,他是不会停的! 果不其然,做为朝廷的喉舌,褚遂良当仁不让,拎着一张好长好长的纸,窜到了众人之前,站在城垛之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他自己写的文章来了! 要想听懂他写的东西,那真得是有好学问才行,差一点都不成。而对于褚遂良来讲,好学问的定义就是,把别人都听得懂的话,用看不懂的词句写出来,再念给大家听,让大家象鸭子听雷似的听完,把本来挺清楚的事儿,变成糊涂了,那就是好学问了,而且是很高深的好学问! 褚遂良的学问绝对高深,长长数千言的文章念完之后,直把王平安冻得直哆嗦,大冷天的,他一身铁甲,就算里面套得衣服再多,那也冷啊,尤其是头上铁盔,更把他冻了个够呛! 好容易等褚遂良念完了,他对房玄龄道:“这份奖赏的文书可真够长的,可下官怎么没听到咱们的名字啊?” 房玄龄一愣,道:“奖赏文书?这明明是元旦的告天祈福奏章,是写给上天的,不是写给咱们听的,今天是除夕,你忘记了吗?” 王平安啊了声,道:“今天是除夕?啊,下官倒真是忙得晕了头,竟把这个都忘记了。可是,咱们得胜回京,怎么不夸夸咱们?” 房玄龄嘿了声,褚遂良的文章难懂,他自然知道,而且里面有些生僻的词语,就连他都没听明白。他道:“今天是除夕,旧岁将除,皇上登承天门,自然要先感谢上苍。我等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难不成还能排到上苍的前面去?下面的才是我们的!” 王平安脸一绿,抬头望去,见褚遂良果然收起那张长长的纸,而旁边的内侍则举着托盘,又给了他一份。他差点儿一头栽倒,还要再念啊! 这回褚遂良再念,王平安等人却是要跪着听了,上苍很仁慈,在和他说事时,可以站着听,可现在说起王平安他们自己的事了,却是得跪下听了,因为皇上没有上苍那般仁慈! 又是长篇大论,褚遂良才将这新的一页纸念完,王平安听明白了,果然是在说大唐灭掉达颜部是归天行事,而擒拿住专门以欺负善良百姓为职业的达颜汗王,善良的达颜部民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欢呼,而为达颜部民做了好事的大唐兵将,是多么的应该受到奖赏,如何如何一番! 终于再次念完,王平安站起身来,两腿都打颤了,房玄龄更是不堪,得由别人扶着,才能站起身来。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王平安等人进入承天门,跟着皇帝和大臣们,去了甘露殿。 大殿之上,皇帝赐宴,这次大宴却与往次不同,大臣们没有高谈阔论,也无歌舞助兴,而是很庄重,大家听着钟敲乐器的演奏,君臣按礼仪对答,桌上的菜肴也没有怎么动,酒更是只喝了几杯,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繁琐的仪式过后,李世民举起酒杯,道:“今日除夕,辞旧迎新,乃是一年中极重要的一天,而晚上诸君都要守岁,想必会很疲倦,早早散了,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说着,他将杯中酒浅尝,群臣则站起身,将酒喝光,山呼万岁。李世民起身,回后殿了。 史忠臣一甩拂尘,尖着嗓子道:“明日元旦,拂晓前,皇上将登承天门告天,向上天祈福,请诸位大人皆来。” 这是常规仪式,年年如此。大臣们齐声答应,便就要散了。 王平安正想跟着离去,却见史忠臣冲他招手,他赶紧过去,道:“史叔叔,您有事儿?” 史忠臣大声道:“今晚进宫来,陪皇上和太子守岁!” 王平安哽地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在了当地! 大臣们正都准备离去,此时也全都停下脚步,回转过身,看向王平安,他们也都呆住了,大脑里同样全是空白。 就连长孙无忌都呆住了,怎么回事,陪皇上和太子守岁?我以前倒也有过此等殊荣,可怎么今年却换成了王平安? 史忠臣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语地道:“王平安,你什么时候把家人接进长安啊?你在京中孤苦一人,可着实让人心疼啊!” 说着,一摇三晃地,往后殿里走。可刚走到一半,他又转回了身,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别空着手来,去打一对野雁带来。”这才进了后殿。 大臣们齐声惊呼出口,长孙无忌也不再心里不痛快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那就没啥了,他走上前去,拍着王平安的肩膀,道:“你现去打野雁自是来不及了,老夫家中有现成的,随老夫去取。” 王平安很茫然地看向长孙无忌,道:“为何要带一对野雁?小侄实不明白!”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道:“为何要带野雁,这个话可不能由老夫来挑明,你今晚便知!”他很开心地看着王平安,又道:“元旦的晚上,来老夫家里过吧,你家人不在长安,老夫便是你的长辈!” 王平安忙道:“是是,小侄定然准时到达……不用带啥吧?” 长孙无忌笑道:“带嘴来就成。走,跟老夫回府。”拉着王平安的手,当着众位朝臣的面,离开了甘露殿。 大臣们表情各自不一,议论纷纷,却都异口同声地大赞,王平安好运气啊! 房玄龄摸着胡子,慢慢出了大殿,看着王平安和长孙无忌的背影,心想:“难不成大家以后就要做亲戚了?也不一定,只是让带野雁,没让带鹿皮,是否能做得成亲戚,还在两说之间。” 王平安跟着长孙无忌出了皇宫,他是不能再骑牛了,便和长孙无忌一同坐车。长孙无忌让他说在关外的事,边听边笑,看样子很是欢喜,但却至始至终,没有说明为啥这么欢喜。 不多时,便到了长孙无忌的家中,长孙夫人亲自出来相陪,听说皇帝要让王平安带野雁进宫,她更是大喜,乐得直拍手,但也没说明为什么这么开心。 府中的仆人都看着王平安嘻嘻笑着,为他准备好了两只非常漂亮的大雁,用笼子装好,笼子上还扎着红色的彩带。 长孙无忌道:“无病,你一路劳累,今晚又不能睡,而且明天你还是不能睡,所以趁现在这功夫,去睡一会儿吧,养足精神,天黑时进宫,好生应答,莫在君前失仪。” 王平安忙答应了,由长孙夫人亲自领着他,去了客房休息。 进了客房,长孙夫人道:“你且小睡一会儿,到了时间老身自会命人来叫你。你起来后得洗个澡,修修面,再换身衣服,这样才好进宫去,陪皇上过年。” 王平安道:“还要洗澡修面啊?可小侄没带换洗衣服。” 长孙夫人挥手让丫头们上前,替王平安脱去盔甲,她笑道:“自然要打扮得整齐些。衣服你不用担心,我这府里巧手的裁缝有的是,现给你做身新衣都来得及。”她将王平安换下的衣服拿在手里,带着丫头们出了房间,留王平安一人在房里休息。 王平安躺到**,他是真的累了,头很疼,可却又乱哄哄的,只躺了一会就睡着了,却是不停地梦! 梦里,一个小孩跑了过来,头扎红头绳,穿着红兜兜,张着小手要他抱,还管他叫爹爹!他正惊奇着自己啥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孩子,却见小孩后面,跑来一个妖娆的美女,这美女跑到跟前,抱起了小孩,然后对他说:“大王,那唐僧已经洗干净了,放进蒸笼里,过一会儿就好,咱们就能吃年夜饭了!” 他大吃一惊,怎么把唐玄奘给蒸了,自己可没吃人的习惯,而且这美女和小孩难不成也挺喜欢吃唐僧肉的? 正说着话,却见远处翻着筋斗,跑来一只大猴子,这猴子对他叫道:“呔,妖怪,快快还俺的师父!” 他更加吃惊,自己怎么成了妖怪了,低头一看,自己全身长着白毛,两只脚变成了两只巨大的蹄子。他抬手一摸自己的脸,却发现鼻子变得奇大,上面还有一环!这还不算,手再往上摸,头顶竟然还长着两支犄角! 难不成这只大猴子是孙悟空,而这个妖娆的美女是铁扇公主,小孩儿是红孩儿……那自己成了什么? 他一惊之下,惊叫出声,却只发出了哞的一声! 极度惊骇之下,王平安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还在宰相府中,只不过已然全身通透,大汗淋漓! 当当当,外面有人敲门,就听长孙夫人问道:“无病,你醒了吗?时辰到了,快快起来沐浴更衣!” 王平安啊了声,道:“伯母请进,小侄已然醒了。” 长孙夫人带着仆人进屋,搬进澡盆,留了两个机灵的仆人,伺候他洗澡,换上新的内衣,内衣是翠绿的颜色,极是亮眼。 这时,长孙夫人才又进了屋了,叫人给王平安修面,梳理头发,还修指甲,做了次大唐时代的美容。 长孙夫人拿出一身大红锦袍,锦袍走金边掐银线,华丽异常,让丫环伺候王平安穿上衣服,又带上金冠,金冠上镶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红宝石,而腰带却是金丝织成,上面镶嵌着一块块的翡翠,靴子同样是大红的颜色,上面有金色花朵。 打扮好后,王平安一照镜子,铜镜当中现出一名英俊少年,衣饰华丽到了极点,只可惜,要么是红色,要么是金色,再剩下就是绿色了! 王平安咧了咧嘴,道:“伯母,红配绿,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些!” 长孙夫人笑道:“要的就是扎眼!瞧瞧,这可有多漂亮,姑爷去见老丈人,不穿得体面些,那可是大大失礼的!” 王平安啊了声,道:“什,什么?姑爷?” 第四百九十二章 哪位公主 第四百九十二章 哪位公主 长孙夫人笑道:“哎呀,你瞧老身这张嘴呀,你伯父告诉老身,不让老身说的,可老身还是说漏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满嘴老身老身地说着,脸上却半点后悔说出来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得意洋洋,似乎很享受王平安的吃惊表情! 王平安瞠目结舌地道:“那个姑爷,是啥意思啊?”北方人管女婿叫姑爷,这个他当然知道,可这是唐朝,姑爷是否代表着女婿,那就不一定了,各地方有各地方的叫法,他当然要问问了! 长孙夫人却仍是笑嘻嘻地道:“老身说姑爷了吗?你一定听错了,老身才没说呢!”一边说话,一边替王平安正了正金冠,又道:“进宫时,你不要见个人就下跪,宫里并非是人人都能受得起你一拜的,你得拿住架子。你的眼神要这样,你看着老身……哎呀,你就照着你伯父平常看人的眼神学就行,别以为宫里的人都多了不起,不用巴结她们,她们巴结你还差不多!” 王平安有些迷糊,道:“伯父平常看人的眼神?” 长孙夫人嗨了声,道:“就这样!”说着,她学起长孙无忌的样子,两眼目视前方,绝对不向两边看,屋子里丫环仆人一大群,在她的眼里,却如同蝼蚁一般,视而不见! 王平安眨了眨眼睛,道:“是不是要做到,我的眼里只有你啊?” 长孙夫人大喜,拍手道:“哎呀,好侄儿,果真聪明,老身都说不清楚的事情,你却一点就透。对对,就是要做到这点,我的眼里只有你,说的好!” 她推了王平安一把,道:“走,出去给你伯父看看,让他指点你两招,今晚千万不可失了礼数,平常也就算了,但今晚绝对不可以!” 长孙夫人拉着王平安,来到前厅,长孙无忌正坐在堂上,桌前摆着厚厚一叠的礼单,他正在看礼单,边看边摇头,似乎并不想收下这些礼物。 “老爷,快看看你的好侄儿!”长孙夫人笑道。 长孙无忌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看着王平安的样子,笑道:“这还差不多,很好,很好!”抬手摸起胡子。看他的样子,竟然也很有点享受王平安那不知所措的表情。 王平安道:“长孙伯父,小侄进宫,为何要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穿官服呢?” 长孙无忌笑道:“又不是朝堂上的大宴,干么要穿官服。守岁是家里人的事,自然要穿便服!” 嗯了声,他又道:“来人啊,给侄少爷准备些赏钱。你进宫后赏人用,别小器,当然你也不是小器的人!”后一句是对王平安说。 王平安手足无措地站在厅中,心想:“这怎么有点女婿去见老丈人的架势,可我也不是驸马啊!” 仆人们准备了一小袋的铜钱,都是新制的铜钱,金光闪闪的,很好看,让王平安揣进怀中,留着进宫赏人用。 一切准备停当,长孙无忌命人备马,又对王平安道:“今天得骑马,莫要坐车。嗯,路上最好跑起来,等进宫时,出点小汗,脸上红扑扑的,那才讨人喜欢,也能显出男子汉的气概来,你可是领过军队的人,莫要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让人小瞧了你去!” 王平安忙道:“是是,小侄一定会跑起来的!”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会一个劲地说是。 长孙无忌亲自送王平安出门,宰相府外坐着长长一溜人,都是前来拍马屁,送礼物的人,绝对超过一千人。 外面送礼的人见长孙无忌出来,一起站起身,巴结地叫道:“长孙相爷,小的给您拜年来了。”他们见王平安也一块出来了,又叫道:“王公,哎呀,您老人家也在这儿哪!王公,过年好啊!” 我老人家,我啥时候得到这种称呼了!王平安转头去看长孙无忌,嘿,刚才长孙夫人学的眼神,此时在长孙无忌的脸上表露无疑。 我的眼里只有你,别人都是小蝼蚁! 长孙无忌连眼角都没扫向这些拍马屁的人,只是看着王平安,目不斜视!长孙无忌让王平安骑上一匹骏马,这匹马竟然也是红的,大红马! 接过仆人递来的笼子,长孙无忌将雁笼交给王平安,道:“拿着,你要亲自捧着这对大雁,交到皇上的手里,半路不能松手,就连下跪时都不能将笼子放到地上……嗯,这个也不用你注意,史忠臣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王平安接过雁笼,迷迷糊糊地道:“那,小侄去了!” “去吧,去吧!”长孙无忌冲他挥手告别,忽然,又道:“不要见人就跪啊,有些人受不起你的大礼的!” 王平安回头应了声,心想:“我当然不会见人就跪,这个无需特地叮嘱吧,怎么他两口子都要说上一遍。” 巷子里等着拍马屁的人,见王平安这副打扮,还提着雁笼,无不笑嘻嘻地,冲他拱手,大声叫着王公! 出了巷子,王平安转上大道,还没走出多远,就见道边跑来好几个人,竟是狄仁杰和欧阳利他们。 狄仁杰冻得脸颊通红,叫道:“大哥,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王平安勒住大红马,道:“咦,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狄仁杰道:“回到灵感寺后,我们等了你好久,见你一直不回来,我们便出来打听,得知你来了长孙大人的府上,可我们又进不去府,只好在这里等你了。” 他惊讶地看着王平安的打扮,还有手里提着的雁笼,道:“大哥,你是去求亲吗?竟然亲自去求,不用媒人的呀?你要向谁去求亲,我怎地没听你说起过?” 王平安更是大惊,他从马上跳下来,将狄仁杰拉到一旁,道:“怎么?我是去求亲的,我怎么变成去求亲的了?” 狄仁杰张大了嘴合不拢,好半晌才道:“大哥不是去求亲的?那干嘛提着雁笼,大雁这种礼物可不是随便送人的啊,只能是求亲时才送的!” 唐朝时有这种讲究吗?王平安以前可从来不知道!他拎起雁笼看了看,道:“送野雁就是去求亲的呀?” 狄仁杰心想:“不会吧,大哥你学问好得很,怎么会连这个风俗都不知道?”他指着笼子里的大雁,说道:“委禽奠雁,配以鹿皮!这是男子向女子求婚时,所下的聘礼之一啊,而且是排在第一位的礼物……不过没有鹿皮,这个会显得心意不诚啊,你到底要去谁家?” 王平安张口结舌地道:“我,我要去皇上他家!是史大总管让我带野雁去的,长孙大人亲自替我准备的。这咋就成了去求亲呢,我向谁求亲啊,不是去守岁的吗?” “皇上让你去宫里陪他守岁,顺便带一对野雁过去?”狄仁杰大喜,不顾这是在大街上,叫道:“大哥,你要做驸马啦,是哪位公主啊?” 王平安差点一个跟头坐到地上,他道:“我,我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我这是求亲去!”他身子一晃,欧阳利他们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不管王平安说的话,欧阳利等人竟异口同声地道:“主人,你要做驸马啦?” 王平安茫然地道:“我要做驸马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啊!”他将长孙夫妇和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狄仁杰想了想,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没让大哥带鹿皮呢,看来皇上是想招你做驸马,却又没说明到底是哪位公主,估计可能是有人不同意……不见得是有人不同意,而是想让公主自己看看你吧,所以只要你拿大雁,没让你带鹿皮,万一公主看不上你,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欧阳利他们大喜若狂,却在旁边道:“长孙大人还给主人准备了赏钱?只给铜钱,怕是太过小器了,属下带了金瓜子来,主人你带上!” 说着话,他们每人都从怀里掏出个袋子,甚至有的人还掏出两个,里面满满的全都装着金瓜子。 王平安呃了声,道:“你们怎么都带这么多金子在身上?” 欧阳利笑道:“过年了,这不是给主人预备的吗,你一挥手我们就打赏,不想这些金子竟能用进宫里去!” “拿,拿红纸包上吧!”王平安脑袋里犹如浆糊一样,只是机械地吩咐着。 欧阳利等人连忙跑开,去找红纸,现在是过年期间,红纸有的是,大多数的店铺里都有预备。 狄仁杰却仍旧在分析,他最擅长的就是分析,又道:“大哥,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作主,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何况皇室。皇上既然有意招你做驸马,又想让公主看看你,而不直接指婚,那说明皇上很宠爱那位公主啊!哪位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这不直接就能猜出是谁了吗?” 王平安喃喃地道:“哪位公主最受宠爱?莫非是高阳公主……啊,她已然成亲了,有了房遗爱这个驸马,那肯定不是她。那么,那么……是谁啊?”他心里已经想到是谁了,但却没有说出口。 狄仁杰不太明白皇家的事,但他的脑筋够用啊,脱口说道:“大哥你从长孙大人家出来,衣服礼物又全是他准备的,他就算再怎么喜欢你,待你也不至于如此亲厚吧。那只能是和他有关的,莫非是长孙皇后的女儿?” 第四百九十三章 如梦 第四百九十三章 如梦 长孙皇后的女儿? 王平安可知道那个女儿是谁,便是李世民的幼女,衡山公主李伊人! 难道竟然会是她! 王平安摸了摸头上的金冠,道:“我倒是知道确有这样一位公主,名叫李……叫衡山公主!”他可不敢把公主的名字,在大街上就说出来,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狄仁杰啊了声,道:“大哥如若不提,小弟急切之间还真想不起来。这个衡山公主我知道啊,她当初是定过亲的,定的是魏征魏大人的儿子。只不过后来魏大人死后,被皇上挑了错出来,这门亲事也就取消了。小弟还挺纳闷的,魏大人都过世了,就算有什么过失,皇上也会为他盖住,不可能提的啊,怎么偏偏大违常理地挑明了说,难不成就是因为衡山公主的事?皇上不会是因为要悔婚,所以才做出这等……” 他满脸惊讶,又同情地看向王平安,小声道:“大哥,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呀!” 是啊,谁娶了这样的老婆,日子怕都不会太好过吧?夫妻之间,吵嘴拌舌很正常,可王平安要真娶了李伊人,敢和她吵嘴吗? 打金枝?开什么玩笑!郭暧敢打升平公主,唐代宗只能装聋做哑,说什么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儿女琐屑事,何必问?可王平安要是敢动一下衡山公主试试,看看李世民会不会装聋做哑?信不信皇帝都能削死王平安。小样儿的,敢打我闺女! 王平安满头大汗,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狄仁杰笑道:“大哥,现在事情不还没定下来呢吗,不得公主自己看你顺眼,你才能当上驸马么。你要是想当,那你就好好地,要是你不想当,那你干脆就来个君前失仪,有太子在,顶多你屁股受点苦头,挨顿板子,总比你后半辈子天天跪搓板强吧?” 王平安惊讶地道:“你也知道什么叫跪搓板?”他还以为只有现代人才知道呢,不过现代人不时兴跪洗衣板了,时兴跪硬盘! 狄仁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爹……大哥,你爹没跪过?” 王平安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正说话间,欧阳利他们跑回来了,包了一大堆的红包,用一个大红布袋装着,放到了王平安的马背上。 狄仁杰道:“大哥,我们陪你走一段吧,咱们到了宫门口再分开。” 王平安嗯了声,上马,和众人一起赶去承天门。 一路行去,就见许多的孩子在街上玩闹,过年了,大人们也都不管他们,随他们开心去。孩子们在街上放着爆杆,噼里啪啦地,又吵又叫! 这等热闹景象,王平安却视而不见,当真修炼出了长孙无忌的眼神,我的眼里只有你,不过这个你却是没有目标,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心里想着事情。 事发突然,他全无思想准备,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狄仁杰他们却都嘻嘻哈哈的,他们见王平安有些傻乎乎的,心中都是好笑,傻姑爷,傻姑爷,当真是不假,现在的王平安可不是傻不拉唧的吗,一定是欢喜得过了头,所以才会如此! 不多时,来到承天门,此时宫门尚未关闭。离得老远,禁卫们便看到了王平安。 嗖嗖地,窜过来好几个禁卫,不光是校尉等级的,连四品的将军都有一个,他们窜到王平安的跟前,叫道:“王公,您来啦,末将们等候多时了!” 那四品将军亲自上来给王平安牵马,一脸堆欢地道:“哎呦呦,王公,您这身行头,可真抢眼啊,好生漂亮!” 一个校尉也笑道:“漂亮的人,当穿漂亮的衣服,这点真真不假!” 别的校尉见衣服让他俩说了,只好叫道:“漂亮的马,当由漂亮的人骑。王公,您可真是英气逼人,让末将们不敢直视呀!” 脚步声响,又跑来一个禁军校尉,这人跑的慢了,最后一个来到,他听前面的人将衣服和马都说完了,他只好巴巴结结地叫道:“漂亮的人当带漂亮的随从。王公,您的随从当真长得漂亮,小脸蛋儿粉扑扑的,真真的爱煞人也!” 欧阳利等人哈哈大笑,小脸蛋粉扑扑的,当然不会是说他们,说的是狄仁杰。 狄仁杰大怒,心想:“这话是马屁,还是狗屁,还粉扑扑的,还什么小脸蛋儿,有这么说话的嘛,大过年的让我听这个!” 王平安哦哦了两声,从大红袋子里取出几个红包,递给这几个过来拍马屁的禁卫,道:“过年了,我给你们每人一个红包,压岁钱!” 禁卫们一愣,压岁钱他们当然知道,这是给小孩子的过年礼物。 传说有种小妖名叫“祟”,没事闲的,专喜欢大年三十晚上去摸小孩的头,让小孩生病,但这种小妖怕铜钱,只要小孩的枕头底下压着钱,那么小妖一来,铜钱就会发出金光,吓跑小妖,所以这钱叫“压祟钱”,祟通岁,民间也叫做压岁钱,这是来历。 此风在清朝最烈,《红楼梦》中便有记载,不过在这之前,都是只给小孩,不给大人的。压岁钱后来也可以给老人,压岁,压住岁数,期盼老人长寿。 有道是:百十钱穿彩线长,分来再枕自收藏,商量爆竹谈箫价,添得娇儿一夜忙。 唐朝的压岁钱可不是乱给的,也就是说没有给成年人压岁钱的这种做法。王平安没有成婚,在这年代严格来讲,他不算成年人,而这些禁卫都是成婚了的。未成年人给成年人压岁钱,在这年头可说不通! 禁卫们尽皆目瞪口呆,把红包接了过来。这时没有送成年人压岁钱的习惯,当然也就没有不能当面打开红包的规矩。 禁卫们拿着鼓鼓囊囊地红包,不由自主地就打开了。红包一打开,好么,里面满满一包全是金瓜子!他们心中狂喜,暗道:“这可是半年俸禄啊,遇见王平安,果然好事多!” “王公,末将引你进宫!”将军和校尉一起嗷嗷叫了起来。 待王平安到了宫门口,一个校尉冲上前去,俯下身子,叫道:“王公,您慢着点儿,小的接您!” 王平安可没有踩他的后背,而是正常甩镫下马,道:“莫要如此,我当你们是兄弟,你们得当我也是才成,兄弟哪有踩兄弟的!” 将军和校尉们感动得一塌糊涂。 见宫门口还站着几十个禁卫,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王平安忙从马背上取下大红袋子,道:“来来来,人人都有!” 禁卫们不敢离开自己的岗位,虽然眼巴巴地,但却没敢动地方。 欧阳利忙道:“主人,这些红包您留着进宫分派,属下这里还有,替您送给各位兄弟,您只管进宫就好!” 王平安点了点头,冲宫门的众禁卫拱手道:“各位辛苦了,改日我请各位喝酒!” 将军笑道:“王公,您太客气了,咱们自己兄弟,以后少不得要叨扰您的!” 王平安进了皇宫,自有小宦官上前引路。王平安手提红布袋子,二话不说,又取出一个红包,递给小宦官。 小宦官接过之后,虽然大感意外,可却没有当面打开,而是一边引路,一边偷偷用身子挡住王平安的目光,打开红包看了看。 “王,王公,这里离甘露殿尚远,要不要小的给您叫驾步辇去?”看了红包之后,小宦官立马儿双眼放光,大力气巴结起来。 王平安忙道:“别别,步辇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吗,我是外臣,自是坐不得的!” 步辇原为帝王专享,不过这时也可以由皇室成员坐了,只是步辇的规格降低而已,但非皇室成员,却是万万坐不得的! 小宦官笑道:“没准儿王公你,很快就能坐了。哎呀,您这雁笼可得拿好了!”他见王平安一手拎着红布袋子,一手提雁笼不方便,忙出言提醒,却并没有帮王平安拿的意思,钱袋当然不好意思帮着拿,雁笼他更不敢了,知道规矩的。 王平安干笑两声,看了看里面的两只大雁,两只大雁也都歪着脑袋看着他,还嘎嘎叫了两声。王平安心想:“叫啥,等会就蒸了你们!” 一路慢行,不多时来到了甘露殿的外面。 就见院外,史爱国竟然等在那里,见他到来,笑着迎上,道:“王公,您可来了,太子殿下都问了好几遍了。” 王平安忙道:“不会是专门等我呢吧?” 史爱国挥手叫小宦官上一边去,小声笑道:“里面的各位殿下,嘴上都不说,可人人心里都想着看看你呢!”说着,还咯咯笑了起来。他是宦官,嗓音奇特,这一笑难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王平安看了看手里的大红布袋,心想:“我总不能拎着它进去。”他将布袋交给史爱国,道:“史叔叔,这里有点小小意思,是送给各位执事的,还请你代为分派。” 史爱国接过大红布袋,笑道:“好说好说,交给咱家就是,你快点进去吧!”一拎过布袋,他就感觉挺沉,心里琢磨着,钱不少啊! 王平安提着雁笼,进了院子,向大殿里走去。 史爱国见他进去了,忙打开布袋,见里面全是红包,笑了笑,心想:“这一个红包能包几枚铜钱……呀,不会是金瓜子吧?王平安可最喜欢送人这个了!” 他的手都哆嗦了,取出一个红包,打开一看,果然是满满的金瓜子,好大方的王公啊! 院子外面还站着好些小宦官呢,都看着史爱国。史爱国嘿嘿了两声,得了,就替王平安分派一下,这份力气不会白出,他势必会再重重的补我一份,比这袋子金瓜子还要多! 王平安进了甘露殿,见前面的大殿里没有皇家的人,只是些小宦官和宫女,而后面的大殿里却传来了欢笑声,估计人都在后殿呢! 他回头向殿外看了眼,心想:“这史爱国也真是的,怎么不引我进去啊,我就这么拎着雁笼去后殿,岂不是太唐突了,失礼了呀!” 等他再转过头时,却见后殿跑出一小孩,边跑边笑。这小孩身穿红色的衣服,头上扎着红头绳,也就四五岁大,是个小男孩儿。 这小男孩儿跑到了前殿,看到了王平安,见王平安也穿着大红的衣服,他笑道:“你是谁,你是谁?”拍着手,跑向王平安。 小男孩儿穿的是长袍子,跑得快些,一不小心,竟然跌倒了,他叫道:“跌,跌……”那意思是跌倒了,我好疼。嘴一扁,就想要哭! 殿中伺候着的宦官和宫女急忙要去扶,王平安抢先一步,来到小男孩儿的跟前,问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这小男孩儿却又叫了起来:“跌,跌……”他是孩儿,不象大人那样想啥就能说出啥来,只是跌疼了在撒娇而已,可王平安在他跟前,他趴在地上,却象是在给王平安磕头,叫王平安为爹一样! 这时,里面又跑出一人,叫道:“怎么啦,统儿你怎么了?”是位少女。 这少女一奔出来,王平安登时便后退三步,两眼瞪大了,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衡山公主李伊人! 李伊人虽年纪不大,可却有着绝世之姿,就连王平安的两个小丫头,都远远及不上她,无论姿色还是气质都差着许多。 丁丹若和柯莲雾装,是能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来,算是升级。可是李伊人不用装,就算要装,也是降了一级,她是公主,天生的雍荣华贵,岂是闺秀可比。就算同是公主,可别的公主和她一比,仍会黯然失色! 李伊人一奔出殿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王平安,她脚步一顿,轻轻啊了声,冲王平安笑道:“王……你是来吃年夜饭的吧?” 王平安顿时想起他在长孙无忌家里做的那个梦来,红孩儿叫他爹,而铁扇公主跑出来,抱起红孩儿,和自己说年夜饭的事! 当真和他梦里梦的差不多,李伊人弯腰抱起小男孩儿,拍着他的头,柔声道:“不哭不哭。摸摸毛,吓不着……” 王平安情不自禁地,抬起没提雁笼的那只手,去摸自己的头顶,心想:“不会当真长出犄角来吧!红孩儿和铁扇公主都到了,孙大猴子呢?” 还没等想完,就见里面奔出一人,叫道:“统儿怎么啦?”竟然是房遗爱! 第四百九十四章 桃符 第四百九十四章 桃符 房遗爱一跑出来,和李伊人一样,他也第一眼就看到了王平安,顿时注意力就从那小孩儿的身上,转移到了王平安的身上。 房遗爱叫道:“呀,这不是王……这不是无病嘛!” 王平安这时脑子不算太清醒,有点犯迷糊,自从得知拎大雁上门,等同于求亲,他的脑袋就一直晕乎乎的。猛地见着房遗爱跑出来,他潜意识里出现了四个字:孙大猴子。 他又退了一步,忽地又想道:“他不是孙大猴子,他是一位驸马,是皇亲国戚!”他很自然地就抬起手,腰也微微下弯,想给房遗爱行个礼。可手刚抬起来,笼子里的大雁嘎嘎叫了两声,一下子就把他给唤醒了! 他不需要给房遗爱行礼!房遗爱是驸马,那又能咋地,论官职,论爵位,他可比房遗爱大上好几级呢,房驸马这辈子都别想追得上他! 王平安脑袋一清醒,立时便把腰挺直了,冲房遗爱点了点头,道:“房兄,你也在啊!” 他一把腰挺直,房遗爱立马儿就把腰弯下去了,礼数周全地给王平安躬身行礼,笑道:“无病,别来无恙乎?” 王平安单手抚胸,用了草原上的礼节,也笑道:“既叫无病,岂能有恙!房兄,多日不见,你仍是风采依旧啊!” 房遗爱直起腰来,道:“无病你更是光采照人啊!” 他俩一说话,把小孩儿给凉到一边了,看来这孩子不是房遗爱的,而且不见得是位王子,否则房遗爱哪可能敢凉他。 这时里面又快步出来几人,领头的是名宫装妇人,衣饰华贵,她一跑出来,便叫道:“统儿统儿,你怎么啦,可不要吓娘亲啊!” 这宫装妇人的后面,跟着一个很是文弱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微胖,文质彬彬的,脸上也有焦急之色,见宫装妇人去抱小孩儿,他的手臂微微伸出,但见小孩儿没事,便又放下,脸上的焦急之色稍减,这才转头来看王平安。 王平安察言观色,心中明白这二人是对夫妻,想必是公主和驸马,这小孩儿是他们的孩子,并非王子。 他俩之后,跟着柴令武。柴令武出来见到王平安,和房遗爱的表情一模一样,叫道:“无病,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说着话,也给王平安行下礼去。 王平安冲他笑道:“柴兄,你年轻了不少啊,要是这般下去,怕不用再过几年,我就得管你叫柴弟了!” 柴令武笑道:“现在叫也不妨啊,无病兄!” 李伊人伴在宫装妇人之侧,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地打招呼,而房遗爱和柴令武这两个平常眼高于顶的家伙,此时竟使足了力气,和王平安亲热地说话,大有拍马屁的嫌疑,忍不住撇了撇嘴。 宫装妇人见儿子没事,这才放下心,又见李伊人撇嘴,便看向王平安,笑道:“你就是王平安?” 王平安忙道:“是,臣正是王平安!”他可以大大咧咧地受房遗爱和柴令武的礼,但却得给这个妇人行礼了,应该是位公主吧! 他一手提雁笼,一手撩起袍角,就想给这宫装妇人跪下行礼。 刚刚有这么个动作,这宫装妇人便道:“别别,我可受不起你的礼,你可别给我跪!”说着话,她笑了,转头去看那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连忙上前,作势要扶。 王平安忽然想起长孙夫妇提醒他的话,进了宫后,不要见人就拜,宫里的人不见得都能受得起他的大礼的。中年男子一作势伸手,他也便顺势不跪了! 柴令武笑道:“无病兄,大家认得你,你还不认得大家。来来来,我来给介绍。这位是南平公主姐姐,这位是姐夫刘玄意。” 房遗爱在旁补充道:“咱们刘姐夫乃是渝国公,刘老公爷的长子,也是你我的好哥哥!” 他两人言谈之中,殊少恭敬,又再上他俩对那小孩儿假惺惺的态度,可以推断出,南平公主并不得宠,而这个刘玄意爵位虽高,可在各驸马里,估计也是个靠边站的! 王平安上哪儿知道刘老公爷是谁去,连南平公主这个名号,他都是今天第一次听说。他满脸惊喜地道:“哎呀,原来您便是南平公主,早闻公主娴熟,臣早想一见,只是寻不到机会。” 他又转脸冲刘玄意道:“刘兄,您是刘老公爷的长子,刘老公爷可是下官最钦佩的人之一。下官也早就想见您一面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嘴上说的亲热,他心里却想:“刘老公爷,哪个刘老公爷?” 刘玄意和南平公主,确实是挺不得宠的,别人从来也没对他们有多重视过,见王平安这般惊喜交加,又说钦佩刘老公爷,他俩竟然一起信以为真,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对王平安的态度也立时亲热起来。 南平公主是改嫁的,最先嫁的是南城县男爵王敬直,王敬直受了前太子李承乾的牵连,被流放到了岭南,南平公主便与他断绝了夫妻关系,改嫁给刘玄意。公主改嫁在唐朝很普通,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刘玄意并非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他是刘政会的儿子,刘政会挺厉害的,天下大乱时敢跟刘武周叫板,但不意味着他儿子有多厉害。事实上刘玄意在李世民时代啥也不是,仅有个驸马都尉的官职,一直到了李治时代,才得了个汝州刺史的官当。 驸马都尉这个官职,在沙州大都督的面前,那只能是王平安坐着他站着,甚至王平安的下属坐着,他都得站着。王平安给他们两口子行礼,就算他们按道理可以受,却也没有胆量去受! 他们这边正客气着呢,李治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怎么了,统儿他跌……无病,你来啦!” 李治大笑着,跑到了王平安的跟前,一把抱住他,叫道:“无病,你可想煞孤了,终于回来了,以后可别再出远门了,孤一日不见你,心里就不舒服!” 他刚出来就见到王平安,话锋转得太快,前一句听着,就象是说:怎么了,统儿他爹无病你来啦! 殿上众人听了,无不咧嘴。可对王平安如此受到李治的宠爱,却也难免羡慕,嫉妒谈不上,他们没资格! 王平安并没给李治行礼,他叫道:“殿下,臣也想你呢,这回从关外,我特地带了好些土产回来,明天就给你送来……哎呀,要不明天有了空闲,你和臣一起出去玩吧,去臣那里,咱们烤肉串吃!” 李治叫道:“好啊好啊,孤好久没出宫消遣了,你回来正好,明天咱们就玩去!” 房遗爱在旁边道:“带,那个也带臣一个呗!” 柴令武也叫道:“两个,带两个,别把臣忘了呀!” 刘玄意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说话,李治对他向来一般般,关系不够亲厚,他也不好意思凑这个热闹,只好在旁边陪笑。 李治见王平安提着雁笼,笑道:“这对大雁是你在城外打的?这时节怕是打不到大雁吧!” 王平安举起雁笼,道:“是长孙大人给臣准备的,臣便就带来了,送给殿下。” 李治笑道:“送孤干嘛,孤可不要!”说着话,他笑眯眯地看向李伊人。 李伊人小脸儿一红,道:“你们哪,只顾着在这里说话,却不父皇寂寞,让他老人家在里面等你们!” 李治笑道:“哟哟哟,说我们不进去陪父皇,就好象你一直在里面陪着似的!”他拉起王平安的手,带着他一起向后殿走去。 房遗爱却道:“衡山,我们哪有不陪父皇,不是担心统儿出事吗,这才一起出来查看的!” 柴今武道:“是啊,我们可是关心小统的,刘兄你说是吧!” 刘玄意忙道:“是是,正是如此,衡山不要着恼!” 李伊人不理会他们,陪着南平公主一起也向后殿走去。 快进后殿之前,王平安回过头,看向李伊人,他刚才没和李伊人怎么说话,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看她。 李伊人冲他展颜一笑,旁边的南平公主却道:“小妹,他冲你笑呢!” 李伊人却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笑道:“他是冲统儿笑呢!” 王平安心头砰砰,感觉有点躁热,跟着李治进入后殿。一进后殿,他立时心中惊呼,怎么这许多的人! 后殿里坐着足足有一百来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围着一张张的桌子,都在说笑玩乐,而李世民坐在正前方,由史忠臣陪着,提笔正在桌上写着什么。 李治领了王平安进来,殿内慢慢的安静下来,都看向王平安,这里面大多数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嫔妃,李世民和李治的都有,剩下的便是王爷王妃,还有公主驸马,都是李世民的家人。 人群里的李恪站起身来,大声道:“无病,你来了!” 王平安忙冲他点头,却没敢直接上前,手提雁笼,到了李世民的跟前,道:“臣王平安拜见皇上……皇上,您过年好啊?” 李世民抬头看向王平安,微微怔了一下,过年之际,来给他拜年的人无数,但他什么好听的吉利话都听过了,却唯独没人上来就问他,您过年好啊? 他点点头,嗯了声,道:“好!” 殿内众人也都是一愣,您过年好啊?这怎么个问法儿啊,太那个……俗了吧,可皇上却没生气,还真的回答了个好字,倒也奇了! 王平安忙道:“皇上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皇上说好,那就一切都好,新的一年里,我大唐人人遇喜,事事见好!” 殿内众人心里一起喝采,好,这马屁拍得响亮之极,简直就是感天动地,直冲云霄!他们这么多人给皇帝来拜年,马屁无数,却唯独王平安拍得最响,最出彩! 李世民笑了,这孩子挺会说话的呀!他用手里的笔指了指王平安,道:“你带来了什么?” 王平安看了眼史忠臣之后,高高举起雁笼,道:“回皇上的话,白天臣正待离宫,走到承天门,忽见天上飞来这对大雁,盘旋在皇上告天之地,久久不肯离去,臣便想长安冬天寒冷,这对大雁为何不南飞,而留在了长安,又在皇上站立过的地方盘旋。想了好久,这才想明白了!” 李世民哦了声,问道:“你想明白了什么?” 王平安道:“臣想明白了,这对大雁之所以不往南飞,是因为舍不得皇上啊,您是千古明君,泽被苍生,而这对大雁岂不正是苍生之一,它们感念皇上的恩德,所以不愿离去。臣向它们招手,它们便落了下来,向臣鸣叫,臣了解它们的心意,特地将它们带来,献于皇上!” 说着话,他晃了晃手里的雁笼,里面那两只大雁嘎嘎叫了起来,特别配合,应景儿到了十足! 殿内众人差点没鼓起掌来,这马屁拍的,简直是绝响啊,头一回见着有这么个拍马屁法的,太精采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朕还没法将这两只大雁给蒸了呢,否则岂不是要愧对这双良禽!” 史忠臣走下来,接过雁笼,笑道:“皇上,要不要老奴这就将它们放了?” 李世民摆手道:“养到花园里吧,这时节它们也飞不去南方了!”说着,他看向小女儿李伊人。 皇帝的目光一动,殿上众人的目光跟着动,也一起看向了小公主。李伊人脸红得和王平安的袍子似的,她抱过小孩儿,不停地哄着,借此遮羞。 殿上一片静悄悄,大雁都送来了,皇上也收了,现在应该说点啥了吧! 李治也挺兴奋的,看了看王平安,又看了看李伊人,等着父皇发话。 大家都等着,可李世民却偏偏不说儿女之事,他摇了摇手中的毛笔,道:“朕正在写桃符,新年了,自然要换新桃符,可一时却没想不出什么好的句子来。王平安,你一直自吹自己是长安第一才子,不如替朕想两句。嗯,就以你今晚来这里为题目吧,好生吹吹你自己!” 桃符,也就是后世的春联,这时代是用桃木所做,所以叫桃符,以后变成用纸,便叫做春贴纸,再以后就叫春联了。 殿上众人心想:“这个题目可不好应答啊,皇上让你吹自己,可你也不能真的吹啊,可题目却是要你自吹,看你怎么好意思!” 王平安心想:“一进屋就考较我,可惜啊,考别的我怕是得现想,可考春联,那还能难得倒我?吹就吹!” 他笑着一指那对大雁,道:“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 李世民和殿内众人全都乐了,行啊,难为不住你呢!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叫你的家长来一趟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叫你的家长来一趟 殿上众人各自心想:“这个题目要是换了我,怕是做不出来啊,王平安既吹了自己,又不失体统,而且他还指向那对大雁,更加不惹人反感,只有讨喜了!” 李治拍手道:“好,无病,你这副桃符做得好,福临门,说得好!” 李世民提笔,亲自写下这副桃符,他抬起头,却道:“好是好,但朕是要你吹自己,可你吹的却是大雁,这个文不对题呀!” 王平安跪在地上,一直没起来,皇上不叫起,他哪敢站起来,心想:“你把大雁想成我不就得了!” 李世民换了张纸,又道:“你刚才说大雁不愿南飞,那岂不是等于说天下一样,哪里都温暖,哪里都能让它们居住?好,现在让你以天下为题,再做一副桃符出来!” 李治一咧嘴,这个更难了,无病一个小小的臣子,如何敢以天下为题,稍有不慎,就要倒霉啊! 殿上众人也都想,难了,这事儿犯忌讳啊! 李伊人则从小孩的背后露出脸来,眨着大眼睛,看向王平安,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些担心。 让众人惊讶的是,王平安竟然连想都没想,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张嘴就来:“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横批……皇上万岁!” 哟喝,这小子是不是事先做好的桃符啊,怎么皇上题目刚出,他就做出来了!五湖四海,万水千山,可不就是指的天下,而且还顺带着又是一记响亮的马屁! 拍李世民的马屁,这个不叫丢人,皇权为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用不好意思,殿上众人都是大感佩服! 李治又拍起手来,笑道:“说得好。父皇,无病说得好,该赏他才好!” 李世民笑着摇头,今晚当真让人开心,明知王平安是在歌功颂德,却半点不招人的反感。他又将这副桃符写下,却仍道:“这副做得不好,你再做,仍以天下为题!” 殿上众人的目光全都射向王平安的后背,差点把他烤糊了。以天下为题,这文章岂是好做的,你做出一道,不可能再做出第二道了吧! 李治却不担心了,王平安学问好得很,肯定能再做得出来。 李伊人却还在担心,他能再做得出来么? 让你们再惊讶一次,王平安仍旧是不加思索,李世民话音刚落,他便道:“占天时地利人和,取九州四海财宝,横批:皇上万岁!” 李世民一愣,哈哈大笑,几乎要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李治也是大笑,怎么着横批又是皇上万岁! 殿上众人见皇帝大笑,他们也都大笑起来,心中却都想:“不会再让做一副吧,再来个皇上万岁?” 笑声未歇,李世民便大声道:“以江山为题,再做一副,这次句中必须要有江山二字!”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呢,再担心一番呢,王平安话赶话地便道:“迎新春江山锦绣,辞旧岁事泰辉煌,横批:皇上万岁!” 哗的一声,殿内掌声一片! 这回不服不行了,要说才华,那是人人都知道王平安有一肚皮的好词儿,那长安第一才子的名头,光靠吹是吹不出来的。宫里的嫔妃们都知道王平安有才华,可到底怎么个有法儿,却并不知道,她们平常也见不着王平安的呀,这回终于知道了! 嫔妃们对王平安的印象大好,竟然一起看向李伊人! 李伊人脸更红了,只能抱着小孩儿,假装逗他玩,都不敢抬头。而坐在她身边的南平公主夫妇,虽然也是拍手欢笑,可心里却都很是无奈! 刘玄意是个老实人,属于只会埋头苦干,却不太会来事儿的那种人。他做的是驸马都尉,却不象房遗爱和柴令武那样,都有轻闲的好差遣,他干的是核对府兵帐目的差事,这活相当累人,他不但得各个卫府跑,还得出城,到京畿各处奔波,又累人,又不易见成绩,还得经常得罪人,就是因为他不会来事儿,口头上不给力! 南平公主看了眼丈夫,心想:“你要是有一半王平安的本事,咱们也不至于坐得离父皇这么远了。” 刘玄意心里头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他也想在皇帝驾前承欢,可他没这个本事啊! 李世民笑着,将这副桃符记下,心想:“真就难为不住他了,我想象普通家的老岳父那样,看看傻姑爷出丑,都看不到了?” 他放下笔,又道:“你很会做桃符,很好,那再以江山为题,你再做一副出来,仍要有江山二字!” 李治低头看向王平安,兄弟,难为你了,瞧瞧,你这顿年夜饭吃的可多不容易! 李伊人咬了咬嘴唇,心想:“我要不要向父皇撒撒娇,把这事给岔过去,哪有让人一个题目连做四副桃符的,还是以天下江山这么大的题目!” 殿上众人却心中都想:“皇上,王平安挺招人喜欢的,您就饶了……” 说自己的桃符,让别人惊讶去吧!王平安照样一点都没迟疑,不但不自己思考,连给别人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便道:“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横批:皇上万岁!”最后四字喊得奇响! “……他吧!”殿上众人这时才想完! 见过有急智的人,但没见过这么快的,实在太快了! 莫说旁人都愣住了,连李世民自己都愣住了,不会吧,难不成王平安得知今晚要来宫中守岁,所以特地以天下江山为题,连做了四副桃符出来?那也不对啊,就算他聪明无比,能猜中要以此为题做出桃符来,可做一副正常,做两副是他谨慎,那做三副就说不过去了,做四副……绝无此可能啊! 这次的震撼力有点太大了,殿上众人再没拍手喝采,都看向了皇帝,不会再来一副吧,那可真是太难为人了,还不如现在就把王平安轰出去,跪在门口吃年夜饭得了! 李治汗下来了,算了吧,可别有第五副了! 李世民嘿嘿笑了笑,道:“好,做得好!那你再做一副出来,不过这次不但要有江山,还要说说前朝!” 这题目更大,更难,更容易犯忌讳了! 殿上众人的目光炙热无比,犹赛盛夏骄阳,都盯向了王平安的后背!得了,干脆大伙儿用目光把他烤熟了算了,今晚年夜饭就吃他了! 李伊人放下了小孩儿,心想:“我还是过去撒娇吧……” 偏不思考,偏要张嘴就来!王平安大声道:“百年天地回元气,一统江山际太平,横批……” 李治紧着就接了一句:“皇上万岁,是这个横批吧?” 王平安作势擦了把脸,道:“臣要放声!”放声指的是要哭了,但大过年的说哭不吉利,所以改说放声,而且李治已经把横批说了出来,他这后四个字不算不吉利的横批,却也是四个字,表示他服了! 敢不服李世民嘛,再不服,第六副以江山为题的桃符,他是再也想不出来了,王郎才尽矣! 殿内众人轰地一下都笑了出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这王平安终于招架不住了。不过,别人连一副江山为题的桃符都做不出来,他却能连做五副,也实在是了不起了呀! 在现代春联大家见多了,不觉得有多难做,可在初唐,春联还没经历过后世宋元明清各朝的大发展,在这时人的心里,能做出满是吉利话,又喜庆又不失文彩的桃符,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比写出好诗更不容易,字句越少,越难做啊! “百年天地回元气,一统江山际太平。好,又说了前朝,又说了当今。好,好王平安,做得好桃符!”李世民终于放下笔,也拍手笑了。正如他当初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那样,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才子,心中大爽,自己终能给儿子留个好帮手了! 说罢,他冲王平安一摆手,道:“去,寻个座位坐吧,不要再跪着了!” 王平安这才敢站起身来,只感觉膝盖都麻了。李治走上前,拉着他的手,笑道:“来,无病,孤给你找个座位,坐哪儿好呢?嗯,那边有个空位!” 今晚是年夜饭,是皇室自家人的聚会,为表示一家人和睦,所以没有按着品级来划分座位。对于李世民来讲,这是过节,都是一家人,不要拘于礼法了,可对于皇家人来讲,这其实就是一场小型的排名聚会。 不按品级排座位,那就得按亲厚排座位了,所以越被李世民瞧得上眼的嫔妃或者儿女,就离得他越近,而他平常瞧不上眼的,那自然就坐的远了。 现在李世民的身边只有一个空位,那就是属于李伊人的,可李伊人不在,她和南平公主一起进来,便跟着姐姐一起坐了,坐到外围,南平公主不讨李世民的欢喜,自然是坐得远了。 李治和王平安亲厚,要按着他平常的性子,肯定把嘴一撇,让自己的一个嫔妃离开,叫王平安坐在他的身边,可现在他却没有,而是拉着王平安一直走到最外围,也就是李伊人的旁边。 李治笑道:“来,无病你就坐在这里吧!” 王平安忙道:“好好,那就坐这里!”他又向李伊人和南平公主等人拱手。 旁边桌子上的人都笑嘻嘻地看着王平安,但却谁也没有议论,皇帝没有表态之前,谁也不会多嘴多舌的! 王平安坐了下来,李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吃点儿,就当这里是自己家!”笑眯眯地转身回去了。 王平安看向李伊人,李伊人冲他笑了笑,她将小孩儿还给南平公主,接着大大方方地拿过一套碗筷,道:“给你用!” 王平安又赶紧道:“多谢,多谢公主!”凑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李伊人给他碗筷,大家都看到了,心中都想:“差不多要成!” 屁股还没坐实诚,王平安忽听李世民大声道:“王平安!” 王平安吓得一哆嗦,不要吧,干嘛又叫我,难不成还要做桃符?他忙站起身,道:“臣在!” 李世民一笑,摸着胡子,道:“过年之后,叫你的父母进京,朕要训斥他们,竟然生出你这么个混帐小子!” 王平安啊了声,不会吧,要找家长……啊!他突然明白过味儿来了,李伊人将碗筷往他面前一放,这个动作应该是妻子对丈夫做的,就等于她同意婚事了,这个暗示一出,皇帝当然要见见他父母了,好谈婚事啊! 我这就要做驸马了? 王平安脑袋一热,道:“是,臣遵旨!”说着跪下,给李世民远远的行了个大礼。 李世民笑道:“来人啊,出去放爆杆,让朕听个响,过年啦!” 史忠臣大声答应,亲自小跑出去,叫小宦官们放爆杆去了。过不多时,就听殿外噼里啪啦的爆杆声响了起来! 大年三十,除夕夜! 爆杆一响,年夜饭即开始,早有御膳房的人等着外面,只待听响,就上酒宴!片刻功夫,丰盛的年夜饭摆上了桌来。 李世民端起酒杯,微一沾唇,又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吃。他喝酒吃菜,代表年夜饭开始,大家可以动筷子了。 王平安这桌,人数最少,因为是最外围,最不得宠的人才坐在这里,还空着好几个座位。李恪走了过来,把手一摆,原本坐在王平安另一边的刘玄意忙起身让座,把座位腾给了李恪,他自己则坐到一边。 李恪笑道:“无病,咱们一块吃饭。”说着话,他拿起酒壶,给王平安掉了杯酒。 王平安忙笑道:“这可不敢当了,哪有叫王爷你给臣倒酒的。”他连忙从李恪手里拿过酒壶,也给李恪满上一杯。 两人碰了下酒杯,把酒喝了。 李恪看了眼李伊人,笑了笑,可南平公主也在旁边,他却视而不见。他冲李伊人笑完了,对王平安道:“无病,我娘亲坐在那边!”说着,他用手往皇帝那边一指。 王平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看向皇帝下首的一张桌子,那张桌子旁,坐着好几个宫装贵妇,个个貌美如花,而且年纪差不多一般大。可王平安一眼就分出来,哪个是杨妃了! 这个,不是心有灵犀,而是宫装贵妇中,有一人正在向他这边看过来,冲他点头微笑。 第四百九十六章 车坐得久了,易得慢性胃炎 第四百九十六章 车坐得久了,易得慢性胃炎 那宫装贵妇冲王平安一笑,王平安的心头顿时一紧。李恪的母亲杨妃,要是论起来,还算是他娘杨氏的娘家人呢!只不过,他来京城后这么久了,却从无机会见到杨妃,当然即使见了面,就象现在似的,他也没法去和人家攀亲戚! 实际上,以王平安现在的身份,他已经不需要去和一个后宫嫔妃攀亲戚了。相反,李恪要想在朝中有助力,杨妃如要为了儿子,她还得和王平安套近乎呢! 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也! 王平安向那宫装贵妇微微欠身,远远的行了个礼,算是打招呼,满脸的微笑! 李恪道:“无病,咱们去给父皇敬酒吧,顺便也介绍你给母妃认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见面的次数多了,早点熟识了也方便些!” 王平安头皮有点发硬,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和杨妃见礼,这种举动毫无疑问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起码李治心里就得不痛快,身为太子当然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手下最重要的臣子和李恪交好,李恪可是他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没有之一! 头皮再发硬,也得硬起头皮来跟着走啊,李恪都站起来了,手里还拿着酒壶,这时王平安要是坐着不动地方,立马儿李恪就得翻脸! 王平安满脸笑容地站起了身,道:“正应当,正应当,咱们去给皇上和娘娘敬酒,讨他们的欢心才好。” 说完这句话,他可没立即走人,而是向身边的李伊人道:“公主,刚才臣注意到,皇上向这边看了好几次,可能是想让你过去呢,要不咱们一起过去?” 李伊人哦了声,歪着头想了想,道:“一起过去?可父皇身边没有空位子了呀,我们一到,别人就要离开!”她心地善良,虽然年纪小,却已经开始会为别人考虑事情了。 她受父皇宠爱,什么时候想见父皇,什么时候就可以去见。但别人不行,不说别人,就说杨妃坐的那张桌子,虽然离得李世民很近,但事实上她们平常也很难见到李世民的,关系亲厚,也只不过是相比较而言。宫里有很多嫔妃,除了过年过节能见上李世民一面,别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了! 王平安自然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头挺舒服,这少女相当不错,身为公主却能替别人着想,这实在很难得,比高阳公主啥的,强一万倍。 他笑道:“只是敬酒,敬完就回来。” 李恪却不想让李伊人过去,人一多,就显不出他和王平安的“亲厚”了,他还想通过敬酒的事,向李治示威呢,你的墙角兄弟我挖了!他道:“小妹要是不想过去也成,等一会儿,你和……” 王平安哪能让他把话说完,又转头对南平公主和刘玄意道:“公主,刘兄,不如咱们一起过去吧,人多热闹!” 南平公主和刘玄意大感惊喜,他们平常很少进宫,就算进宫也很少和李世民单独相处,都是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的,一大群人给李世民磕头请安,绝少有单独见面的时候。 对于他们夫妇来讲,能小范围的,只和李恪李伊人去拜见李世民,去膝下承欢一番,在最近几年,那是从来没有的事,尤其是南平公主改嫁之后,更是连半次都没有! 有了这种好机会,岂可放过。南平公主和刘玄意不顾李恪的脸色,立时就站起了身,同时说道:“好啊,那咱们就一起过去。” 王平安笑道:“来,统儿,让我抱着你,咱们一起去见皇祖父。”说着,他从南平公主的怀里抱过小孩儿,就往李世民那边走。 李恪大是不快,狠狠瞪了一眼刘玄意,他向来瞧不起这个所谓的妹夫,窝窝囊囊的,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可他又不能出言阻止,那岂不是表露得太过明显,刘玄意再怎么没出息,也好歹是个承袭国公爵位的人,面子不能削得太狠啊! 王平安抱着小孩儿,边走边想:“小恪啊小恪,你想挑拨小治和我的关系,不好意思,做梦去吧你!” 几人来到李世民的跟前,向皇帝敬酒,李世民笑道:“还是伊人孝顺,第一个就来给为父敬酒,但你得少喝点儿,要不然等不到包娇耳,你就得睡着了!” 远近亲疏,一句话就表现出来了,过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还有个准女婿,可李世民只说李伊人孝顺,而且还把别的没过来敬酒的王爷和公主,集体给闪了一把! 那些王爷和公主一起咧嘴,有没有搞错啊,哪有刚开宴就过来敬酒的。父皇说伊人孝顺,不就等于说我们不孝顺么!他们同时站起身,纷纷过来给李世民敬酒,就连李治都没坐住,赶紧起身给李世民倒酒,想要敬一敬。 王平安却道:“皇上,这么多杯酒,您哪能都喝呢,得留点肚子,一会儿好吃饺子啊!” 王平安这话是劝李世民少喝,他本来就有病,别再喝多了伤身,但他没提伤身,而是说留出肚子好吃饺子,所以听着很顺耳!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心想:“饺子,那是什么?哦,可能是徐州方言,说的是娇耳。” 他只犹豫了一下,偏巧这时刘玄意把酒杯捧了上来,想要敬他,刘玄意的动作先于王平安的话做出,而王平安说话快,说完时,他的胳臂正好伸到李世民的桌前! 李世民摆手道:“一会儿再喝吧!”他喝酒后身子会不舒服,喝酒也只是沾沾唇,再加上向来不怎么得意这个女婿,也就连沾沾唇都省了。 刘玄意大感尴尬,悻悻然地只好退了下去。 别的公主和王爷见了,也都不敢再讨没趣,虽然仍旧向李世民“承欢”一番,但也没人再敬酒了。 李恪拉了王平安,来到杨妃的跟前,道:“母妃,无病来看你了!” 王平安把道具,就是那个叫统儿的小孩儿,放在地上,给杨妃行礼,道:“娘娘,臣一向和吴王殿下交好,却一直没机会来拜见您,这回趁着过年的机会,臣可得给你好好磕个头了。” 杨妃年纪不是特别大,性格也很温柔,但不管多温柔的人,只要在皇宫里待的时间长了,就肯定不会光长头发,而不长心眼儿的!她这辈子都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却从前朝到如今,屹立不倒,要说看不清楚眼前情况,那就是太扯淡了! 要换了糊涂的女人,见王平安这个当红炸子鸡过来,又是儿子领过来的,非得好好亲热一番不可,就算不拉着手问长问短,至少也得说句:你以后要和恪儿多多亲近,互相关照呀! 可杨妃却没说这种话,连扶王平安都没扶,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道:“今晚除夕,高兴的日子,你多吃点儿!” 王平安这个头磕得好生冤枉,本来以为人家能扶他呢,结果人家没扶,他一个头磕到地上,心想:“这女人刚才不还冲我笑呢么,怎么这会儿却又如此冷淡起来?” 杨妃刚才是冲他笑,可杨妃却比李恪更能看得清局面,刚才是刚才,可来见礼时王平安拉了别人,不肯单独过来,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人是无法拉拢的,儿子李恪对他再亲热也半点用处没有,他根本就不会和儿子扯上什么关系! 她历经两朝,见过三个皇帝,这三个皇帝一个比一个厉害,朝中能臣猛将得势的,失势的,一轮一轮的换人,其中原因她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心中暗怪儿子李恪糊涂,这王平安你拉拢不过来,可你的举动,却被李治瞧在眼中,他和长孙无忌一说,那么长孙无忌必会大怒,一定会报复的。他们娘俩越对王平安亲热,日后受到的报复就越狠,这是何苦?没有必要啊。不如敬而远之,这才是自保的上策! 所以她很冷淡,对王平安并不热情。 王平安爬起了身,碰了个钉子,和刘玄意一样,他也有点悻悻然了。李恪没明白母妃为什么会这样,反而拉着王平安,又回了外围的桌子。 李伊人回来后,道:“杨姨平常待人好着呢,今天为什么对无病这样?无病,你说错话了吗?”她倒挺大方的,学着哥哥们的叫法,管王平安叫起无病来了。 王平安捏了捏鼻子,心想:“也没说什么呀……”想不明白原因,叹了口气。 李恪正想岔开话题,却听旁边又有一人叹气,却是刘玄意。刘玄意大过年的碰了皇帝的钉子,他不叹气才怪呢。 举起酒杯,刘玄意心想:“皇帝不喝,我喝!”一扬脖,把酒干了。 南平公主道:“你少喝点,要不然胃又该疼了。” 她刚说完,刘玄意就手按胃部,皱着眉头,看样子有点难受。 王平安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刘兄胃不舒服?” 南平公主道:“他一年到头坐车四处奔波,胃总不舒服,请了太医来看,说是胃脘痛,得好生将养,我平常是不让他喝酒的。”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是慢性胃炎吧!”他道:“我来给刘兄看看。” 第四百九十七章 这药只能我开得出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这药只能我开得出来 李恪正想着和王平安解释一下,为什么母妃对他冷淡,偏偏王平安的注意力被刘玄意吸引了去,他大是恼火。把脸别了过去,心想:“这个刘窝囊,今晚尽坏我的好事了!” 南平公主看了李恪一眼,心想:“看看你的脸色,怪不得父皇现在对你也不假颜色了,朝中大臣也都不答理你,都是你自找的。对待自家人尚且如此刻薄,你又能关心谁了,谁又会关心你呢!” 李伊人却大感兴奋,道:“无病,你要给姐夫看病吗?快看快看,我还没见过你给人看病呢!”她早知王平安病术通神,可却一直只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自是大感兴趣。 刘玄意看了眼李恪,心中也是不快,这人怎么这样儿,大过年的当着我的面就甩脸子。索性不理李恪,他冲王平安道:“无病,这可真是麻烦你了!”他将手放到桌上,让王平安给他号脉。 王平安按住刘玄意的手,道:“我离京这么久,整日里竟和些体壮如牛的厮杀汉打交道,有段时间没给人看病了,手都生了!” 刘玄意却道:“无病你过谦了。俗话说久病成医,我虽然成不了医,但这个病得的久了,也知道些看病的门道儿。只是吃了无数剂的药,每剂药也都有些说法儿,可就是治不好这个病,也是无奈得很啊!” 王平安嗯了声,过了片刻,他道:“我还得看看刘兄的舌苔,请你张开嘴。” 刘玄意看病的次数多了,自然懂得看舌苔的重要性,他张大嘴巴,将舌头伸了出来。 王平安仔细去看舌苔,他旁边的李伊人也凑过头,去看刘玄意的舌苔,咦了声,小声道:“姐夫的舌头怎么是白色的?” 南平公主则道:“白色的是舌苔,不是舌头本来的样子!” 李恪也转过头来,看向刘玄意的舌头,感觉有点恶心,不愿意在这里坐着了,站起身,道:“你们宽坐,我且去别桌瞧瞧。”不理会众人,转身就走了。 李伊人道:“恪哥今晚好怪喔,他不高兴了吗,因为什么不高兴?” 南平公主笑道:“他一年到头儿,就没个高兴的时候,谁知道他这是又因为啥了!” 李伊人晃晃头,又去研究刘玄意的舌头。 王平安道:“刘兄,初病验舌苔,久病验舌质,你舌暗淡而苔白腻滑润,说明此病已久,舌质当是瘀也。” 刘玄意缩回舌头,咽下口唾沫,点头道:“正是,太医们也是这么说的,而且开了无数的药,可这病就是不见好啊!” 王平安道:“你的胃疼,是怎么个疼法儿?”说着,他用手去按刘玄意的肚子,边按边道:“有气?” 刘玄意摇头道:“感觉不出,我也说不准,但每每吃完饭后,总是胀痛,疼痛难耐啊!” 王平安问道:“是不是吃一点儿就觉得饱了,但实际上没有饱,却感到肚子里满满的?”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刘玄意大点其头。 南平公主脸上也露出笑容,王平安能说出病症来,那就意味着他能看好啊,没准丈夫这么多年的病,就能在今晚治好呢! 李伊人却问道:“无病,你怎么知道他吃一点儿东西,就觉得肚子里满满的,姐夫的肚子也不小啊!”说着话,她特地去看刘玄意的肚子。 王平安道:“胃痛又胃胀,这是气血淤滞的明证啊!刘兄可否有痰湿之症?嗯,你必有痰湿之症!” 痰湿,不是指普通人的那种痰,而是指人体津液的异常积留。说得直白好理解些,刘玄意的痰湿属于脾胃功能失调,所产生的病理性产物! 刘玄意一拍大腿,道:“对啊,无病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不仅有痰湿之症,而且……”他看了眼旁边的李伊人,见小公主聚精会神地在听,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现在是在看病,再不好意思,他也得说出来。 他向王平安凑得近些,小声道:“那个……不成形!” 李伊人也凑近了,少女听着不解,奇怪地道:“什么不成形?” 王平安一听就懂了,大过年的正吃着饭呢,又当着小公主的面,刘玄意哪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他说的不成形,指的是大便不成形。 大便不成形,可不是指的大便稀薄,而是指大便形似溏泥,这与腹泻不同。 这个话当然不能在饭桌子上说出来,那还吃不吃饭了。 王平安看了眼李伊人,表情严肃地解释道:“不成形指的就是,刘兄不能吃硬的东西,得吃糊状的,糊状的东西,哪有形状呢!” 李伊人哦了声,摇头道:“糊状也是形状啊,要不然怎么叫状?” 南平公主忙道:“伊人别打岔,你抱着统儿,喂他吃点儿……糊状的东西。” 刘玄意尴尬无比,不成形竟被这么解释出来了,可真要了命了! 王平安冲他笑了笑,道:“刘兄,既然说到吃东西了,那我说你一定是冷的吃不得,热的仍旧吃不得,反正不管冷的热的,你吃了以后,都会胀痛难忍,对吧?” 刘玄意苦着脸道:“对对,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人生在世,虽不止吃穿二事,可吃不好,我也是难受得很啊!” 王平安点点头,其实刘玄意的病属于比较典型的胃病,要在后世,虽然他的病得了很久,但三个月左右功夫,差不多也就能治好了,但在唐初,那就难治了。太医们治不好,并非医术不高,而是少了一味很重要的药材,药不全,治起病来,效果当然就要大打折扣了。 王平安问道:“刚才公主曾说,刘兄一年到头坐车四处奔波,这是怎么回事?刘兄总要出远门吗?” 刘玄意叹气道:“要是出远门就好了,长途跋涉,总能有个休息的功夫。我很少出远门,总是在京畿附近转,这才让人难受呢!” 南平公主见王平安似是有了治病的办法,忍不住说话的态度亲热起来,她道:“你姐夫职司很重要……” 刘玄意脸一红,重要谈不上,但又劳累,又得罪人倒是真的! 南平公主道:“他做的是核对府兵帐目的活儿,这个职司很重要的,万万不能出现一点的差错。”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普通商家的帐目出错,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何况是府兵的,确是干系重大。” 南平公主大有知己的感觉,这王平安很善解人意啊!她道:“京畿这么大,又是天下脚下,所以各州县多配府兵,帐目无数,可查帐的人却没几个,你姐夫是驸马都尉,能不多担待着些么,就属他最忙!” 刘玄意听妻子替他吹嘘,更不好意思了,人家王平安是大都督,我就是个小都尉,你和他说这些干嘛,事实上我查帐查的是谁,不就是查他这种人呢,看看他们有没有贪污军饷! 他不是很重要,而是别人都不愿意干这个活儿,又欺负他老实,便说他爵位高,又是皇亲国戚,那些大小将军们不敢得罪他,所以他很重要,不可替代,而这得罪人的活儿,只能他干! 南平公主又道:“那些帐目许多是一月一结的,不能拖到下个月,而京畿附近那么多的州县,你姐夫为了不耽误朝廷的大事,只能紧赶慢赶,各处奔波,连吃饭都只能在车上吃,查帐时还尽受人气,那些当兵的可不讲理呢,最爱胡搅蛮缠……哎呀,好无病,姐姐可没说你!” 还好她反应快,及时想起来王平安是大都督,比卫府将军都横,属于当兵里面的大头子,当着他的面说当兵的不讲理,那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么! 王平安却道:“是啊,有些兵油子确实难缠,就喜欢没事儿找事儿!” 他原本就已经知道刘玄意的病因了,一问之下,更加确定。 刘玄意的胃病在现代很常见,尤其是司机,得这种病的更多,属于高发人群。 司机在开车时总是精神紧张,这就容易造成内分泌失调,这和刘玄意总受兵将们的气类似,心情总不好,古代的马车又颠簸,他自然就会不舒服。 不少司机吃饭时间无规律,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为了赶时间,吃饭时狼吞虎咽,不仔细咀嚼就把食物咽进肚里。刘玄意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工作,只能是赶时间,所以吃饭肯定不规律,有时会在车上吃。 还有一种情况,司机坐的时间长,运动量小,食物在胃内存留的时间长,胃排空慢,加重了胃的负担,自然就容易得病。刘玄意应该是这样,就算他不坐车,查帐时也得坐着呀,长时间不动地方! 当然,也不光是司机容易得胃病,还有一类人爱得这种病,那就是网瘾大的,或者说从事这类工作的人,成天总是对着电脑,精神绷紧,吃饭不规律,不起来活动,也容易得这种病。 有些人坐在电脑前,电脑桌上放着一盒饭,他吃几口,放到一边,过一会再吃几口,饭都冷了,过一会儿再吃几口……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身边很多人有这个习惯。 注意,这不是好习惯! 各人有各人的实际情况,不能同一而论。但这种病在现代时,王平安看得很多,而且病症基本差不多。 南平公主问道:“那,那你姐夫这病能治好不?” 王平安笑道:“能,怎么不能,只是时间要长一些。我来给刘兄开个方子,按方服药,一个月内能见好,到时我再给他看看,如果一切顺利,不停药,三个月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李伊人道:“你要开药方吗?我给你拿文房四宝去。”说着,她起身跑到李世民那里,道:“父皇,无病给刘姐夫看病,要开方子呢,用用您的纸笔!”说着话,她就去拿写桃符用的纸笔。 李世民笑道:“拿去用吧。你们也是的,大过年的,也不让王平安消停。” 李治却笑起来,指着李伊人打趣道:“小妹,怎地连无病二字都叫出来了,羞也不羞!” 李伊人冲他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儿,道:“不理你!”拿着纸笔就跑回去了。 李治道:“孤随你去看看,无病又开出啥好方子了。”他也跑了过这去。 李伊人回来,在桌上铺开纸,递笔给王平安,道:“给你,快开方子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王平安笑道:“没那么严重。”他提起笔来,边写边道:“不是我自吹,这个方子,咱们大唐还真的只有我能开得出来,因为这方子里需要一味药,名为三七。嗯,就是俗称的山漆,这个药现在只是我有。通则不痛,这山漆有通瘀化瘀之特效,用之对症。” 当归、桃仁、赤芍、柴胡、甘草等药各二钱,又有炮山甲、三七粉各四钱,一共十几味药。 开完方子,王平安道:“按着刘兄的病症,这剂药应是对症,一日三剂,先连服一月,而后我再诊。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刘兄因为很繁忙,有时会不在家,要是吃了几剂见好,又忙起来顾不上连着吃,以为反正症状减轻了,少服几剂没关系,那可不行,必须连着服,不可断药,明白吧?” 刘玄意接过药方,笑道:“那是,那是,这病折腾了我好些年,如果能治好,再麻烦也得服啊,哪敢断药。” 李治坐了下来,道:“孤到这桌来,一会要上歌舞,无病你陪着孤看。” 他坐在刚才李恪的位置上,李恪看到他来,便没再过来,去了杨妃那一桌。 皇家的年夜饭和普通百姓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是大家在一起吃喝说笑,由于皇室中人平常并不怎么见面,有很多人一年之中,只能在今天见上一次面,所以在热闹程度上,比平常百姓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热闹的气氛中,难免透着一些虚假,做作的成份有些严重罢了。 过不多时,吃喝暂告一段落,撤下酒菜,换上了水果干品,干品还好,水果却都是从南方运过来,出了皇宫,当真是再有钱的人家,也难置配得齐。 歌舞开始,几只歌舞之后,时间便到了亥时,再过一会,便要进入子时了。李世民摆手道:“王平安何在,朕来考你一考!” 王平安头发差点立起来,又要考我,来你家吃顿年夜饭,看把我修理的!他站起身,道:“臣在,请皇上出题!” 第四百九十八章 彩头 第四百九十八章 彩头 殿上众人心想:“桃符还不够吗,难不成还要王平安再做几副出来?” 李世民这回倒是没有难为王平安,他道:“自南北朝开始,我中原百姓便要除夕守岁,在守岁之时,一定要吃种东西,是什么?” 殿上众人微微有些失望,唉,这个题目太简单了吧,别说考住王平安,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是考不住的。 王平安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问的饺子。”他道:“回皇上的话,除夕之夜,要吃饺子!” 殿上众人齐声哦了出来,不会吧,连这个都能答错!饺子,那是什么?不管何地方言,可都没有这个词! 习惯成自然,一提除夕之夜要吃什么,王平安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饺子,可一说出来,他也就知道说错了,初唐时节,还没饺子一说,这年代的饺子被称为娇耳,或者汤中牢丸。民间叫汤中牢丸,但这里是皇宫,李世民问的肯定是原始名称。 王平安忙改口道:“臣说错了,急着回答皇上的问话,竟把我们五里村的方言脱口而出。除夕之夜,当吃娇耳。” 李世民心想:“五里村是徐州的地方,可徐州似乎无此方言啊!”并没追究为啥五里村的人会管娇耳叫饺子,他又问道:“为何要吃此物?” 王平安大声道:“为纪念医圣仲景公!” 饺子,便是医圣张仲景发明的,一开始这可不是为了好吃而做出来的,而是有现实的意义。饺子最早是剂汤药,名为“祛寒娇耳汤”。 冬天天寒地冻,百姓的耳朵多有冻伤,张仲景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便在南阳东关开设医棚,用羊肉和祛寒药材在锅里煮,煮好后把这些东西捞出来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状的食物,叫做娇耳,再下锅煮熟后分给百姓食用。百姓吃了两个娇耳,喝上一碗汤,浑身发热,血液通畅,两耳变暖。张仲景用娇耳为百姓们抵御了伤寒,治好了冻耳。 张仲景施舍祛寒娇耳汤,一直施舍到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人们庆祝新年,也庆祝烂耳康复,就仿娇耳的样子做过年的食物,并在初一早上吃。于是乎,中华传统节日里一个重要的风俗习惯,由此产生。 关于饺子的传说很多,这是其中之一,王平安学医出身,让他来说为什么要吃饺子,他自然首选这个答案。 李世民笑道:“很好,看来你还是读过几本书的。除夕守岁,自然要吃娇耳。”说着话,他从腰间的饰物中取下一串宝珠,拿下正中一颗红色珠子,道:“把它放进馅儿里,包在娇耳里,一会儿谁吃到这个,就上前来和朕说,朕把这一串宝珠都赐给了他!” 史忠臣上前接过红色珠子,道:“是,老奴这就把宝珠放进馅儿里!”他叫小宦官们抬进来装馅儿的大食盆,将宝珠擦了擦,放进了馅儿里,随即用筷子搅拌,把珠子混入馅儿中。 李世民拍手道:“好,咱们包娇耳,放爆杆!” 皇帝一声令下,外面爆杆声再次响起,而史忠臣则把馅儿分装到小盆里,每个桌子上都放一盆,并送上面团和面板等物,让大家包饺子。 王平安所在的桌子上自然也放了一盆。看着食盆,王平安心中好笑,包饺子不算难,但对于皇亲国戚来讲,那就不能说是不算难,而应该是难到极点了吧,估计大家都不会包,只是走个过场,最后吃的饺子,还是御厨房里做出来的。 他刚这么想完,就听李治说道:“孤来擀面皮,你们负责包。”说着话,李治拿出个面团,揪成小块,然后拿起擀面杖,就擀起饺子皮来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差点没惊叫起来,就见李治动作熟练,简直可以说是到了大厨的水平,两只手不停,顷刻间便擀出了好几个面皮,也就是眨眨眼皮的功夫! 向周围的桌子上看去,就见每张桌子,都有人在擀面皮,而且个个动作熟练,绝对不是光拿着擀面杖,不知如何下手的模样。尤其是李恪那一桌,李恪和李治一样,他也在擀面皮。李治的手法就相当了得了,而李恪更加厉害。 就见他边擀面皮,连往面板的另一边扔……刷刷地,速度快到惊人,估计他不做王爷,而是去市井里开个小饭馆,光靠当着客人的面玩这一手,就能招来不少生意! 王平安目瞪口呆,实难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还成什么世界,难不成自己走错了地方,现在不是置身皇宫,而是在某家大酒楼的厨房里? 他转过头来,又往自己的桌子上看,不但南平公主夫妇,还有李伊人在包饺子,动作又快,包出的饺子又好看,就连那个叫统儿的小孩子,也有模有样地包出了一个饺子,放在一边! 王平安心想:“弄了半天,整个大殿里,就数我包饺子的手艺最差……不,最差的那个应该是皇帝,我应该是倒数第二!”心里想着,他又转头去看李世民。 谁知,一看之下,倒数第二立即变成了倒数第一,就见李世民的旁边,正有一个宫装贵妇在擀面皮,而李世民则亲手包出了饺子,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个个样子好看,放在一边的面板上! 王平安张大了嘴合不拢,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大家都会包饺子?会包也就算了,怎么都包得如此之好?难不成皇族李氏,是开饺子馆的出身,李渊干过这个买卖? 嫔妃和王子公主们,同样也包括李世民自己在内,都会包饺子,这时候叫包娇耳,而且不但会包,包的还都相当的好。对于皇室中人来讲,一年当中,只有今晚他们才有机会,在不用守太多礼法的情况下和皇帝吃顿饭,岂有不大展身手,引起皇帝注意的道理? 李世民也会包饺子,那是因为他当年,也当过王子,和现在的王子们一样,他也需要向当时的父皇献献手艺,膝下承欢一番的啊! 李治可不知道王平安包饺子的技术差劲儿,至少比他们是差得太多,他自己包得好,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王平安也包得好,向王平安的面前扔了个面皮,道:“无病,你也包。” 王平安啊了声,拿起面皮,心想:“我可包不出什么花样来,还是包个普普通通的吧,莫要卖弄,以免出丑。”他包了一个很常规,很普通的饺子,放到了面板上。 史忠臣满殿走动,伺候着皇家人,来到了王平安的桌前,笑道:“无病,你这个娇耳包得可太普通了,怎么不捏出个好看的样子来?” 皇家人包饺子,总是包出各种花样,有的甚至还能包出好看的小动物来,为的是煮出饺子后,能让皇帝看上眼,从而吃自己包的饺子,唯独王平安包的普通,甚至连小孩子包的都不如,一点都没新奇感。 王平安有些尴尬地道:“往常家里包娇耳就是这么包的,所以小侄倒没怎么学过花样儿,乡下地方,有的吃就不错了!” 史忠臣笑道:“来来,让咱家来教你。要这么包……才好!”说着话,他拿起一个面皮,放到王平安的手里。 王平安只感手中一硬,似乎有个物事被史忠臣塞到了手里,捏了捏感觉是个珠子,大小就是李世民刚才让史忠臣放进饺子馅儿里的宝珠。他心里一动,怎么回事,那个宝珠不是放入食盆中了吗,难道没放进去? 史忠臣比划了一通,叹气道:“无病,你也太笨了,竟然连娇耳都包不好。算了,一会儿只管吃吧你,你呀就会吃,包出不花样儿来,看看能不能吃出花样儿来!”这句话说得不太和身份,他再是个重要人物,也不能和王平安这么说话,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 不过大家倒也没在意,李治反而笑道:“无病你不会包没关系,可不会吃就有关系了,一会儿多吃几个。” 李伊人冲他也笑道:“好笨啊,连娇耳都不会包!”伸手刮了刮脸蛋儿,羞羞。可手指上却有面粉,沾在了脸颊上。 王平安呵呵笑了起来,尽力装出一副傻姑爷的样子,道:“我回去学学,等明年吃年夜饭时,我肯定包得比你们都好。” 他手里紧紧地捏着宝珠,心想:“是啊,我做不出来花样儿,可我吃得出来,你们等着瞧吧!” 史忠臣摇着头走了,他刚才根本就没把珠子放进馅儿里去,只是做了个放的动作罢了,他袖子宽大,动作又快,谁也没看到他的把戏,都以为他把宝珠放进了馅儿里。他又借着伺候殿上众人的机会,把宝珠交给了王平安。 饺子不多时便包好了,小宦官们端着饺子,在侧殿里下锅煮。这时已然接近午夜,在现代这时正是欢欢喜喜拜大年的时间,而唐朝也不例外。 殿外小宦官拖着长音,高声叫道:“给我主万岁爷拜年啦!” 王平安听小宦官一叫,连忙起身,却发现殿上众人没有起身的,他只好又坐了下去,心想:“怎么搞的,不是要拜年吗?应该到时辰了吧!” 殿外传来脚步声,无数的宫女和宦官走了进来,他们排着队,来给皇帝拜年。 原来是他们给皇帝拜年,看样子应该都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吧!王平安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正要转头去和李治说话,却忽然发现身前不远处,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武媚娘! 第四百九十九章 又回灵感寺 第四百九十九章 又回灵感寺 宫里有头有脸的宦官,还有给李世民侍过寝的宫人,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来给李世民拜年,他们没资格和皇帝吃年夜饭,可到底马马虎虎算是和皇室有些关系,所以在吃饺子之前,来拜见李世民。 按着往年的规矩,李世民会勉励他们一番,让他们做好奴婢这个工作,好好伺候他和李治,以及一众有品阶的嫔妃,再每人赏两只饺子,一碗汤吃,算做恩宠,这些人谢恩后,就可以离开了。 王平安看着武媚娘,心中想道:“就算是才人,她怕也没有资格和皇帝吃年夜饭吧?日后她如何的威风不提,可现在却是着实的没地位啊!” 转头看向李治,见李治手里拿着擀面杖,竟也在看着武媚娘,嘴角还带着微笑,而武媚娘却并不向两边看,非常专心地夹在人群中,给皇帝磕头拜年。 王平安暗想:“这时候,怕他俩只是比较投缘,说话说得来罢了。再多的,他们应该还没想过。” 正想着呢,这些人给皇帝磕完头,拜好年了,起身之时,武媚娘飞快转了下脸,看向王平安这一桌,他们离得很近,王平安的桌子就靠在队伍的边上,武媚娘一进殿就看见他们了。 武媚娘媚眼如丝,而这如丝的媚眼就如同鱼钩一样,向王平安这桌甩来,王平安一眨巴眼睛,立时用眼角余光去看李治,发现李治笑容更盛,似乎很享受这个鱼钩。 王平安心想:“好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在私底下来,还指不定得怎么样呢!” 忽听身旁的李伊人小声道:“太子哥哥,那边那个宫女是谁,为什么要冲你笑?” 千万别以为年纪小的就不懂事,李伊人就算再不明白世事,她也能看得出来武媚娘是在冲李治笑,而且笑得“与众不同”。 李治啊了声,糟糕,有些失态了,她冲我笑也就罢了,我怎么还回了一笑!没等他反应过来该如何回答,王平安就给他解围了。 王平安道:“公主,你是说那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宫女吧?” 李伊人转过脸,点头道:“是啊,刚才只有她转过头了,很快的转了下头,还笑了,别人都没有!” 王平安道:“不瞒公主说,她是为臣的外甥女,她不是在和太子殿下打招呼,是在冲为臣打招呼。这不是过年了吗,她又不能过来给我见礼拜年,只好笑一笑,我好歹也是她的长辈。” 他把笑改成了打招呼,替李治把事儿给揽了过去,转移李伊人的注意力。 李伊人啊了声,奇道:“她是你的外甥女,她比你大好几呢吧?” 王平安装出很得意的表情,道:“为臣不是辈份大嘛,所以就算她年纪大,也得给为臣见礼。对了,过完年后,臣的父母便要进京,到时会带上她的母亲的。” 李伊人眨眨大眼睛,又看向武媚娘,这时候武媚娘已经跟着众人去了侧殿,等殿上众人开始吃饺子后,他们便会吃剩下的,然后就要离开了。李伊人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李伊人心想:“原来,那个宫女是他的亲戚,没想到他竟然在宫里还有亲戚。不过这个亲戚怕是不太招父皇的喜欢吧?嗯,以后我多照顾一下那个宫女。对,让她到我身边来,这样就可以通过她的嘴,让他知道我为人有多好了,还有得让他家的长辈也都知道,我是个很好很好的公主……嗯,不象高阳姐姐那样!” 亲事差不多就要定下了,李伊人和普通人家的少女一样,都想给男方留下个好印象,而武媚娘是男方的亲戚,还有个母亲和男方的父母在一起,这个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了,自然会想对武媚娘好点儿,然后通过武媚娘母亲的嘴,向男方父母传个话啥的,夸夸自己。 李治看了眼王平安,心中大是感激,还是无病好啊,啥事都能替自己摆平。他小声对王平安道:“无病,等会吃娇耳时,孤要是吃到那个宝珠,一定把它偷偷给你,让你得这个彩头。” 王平安一乐,一个人要是会来事儿,人缘好,那真是啥事都有别人替自己想着,史忠臣把宝珠偷给了自己,而李治又要说会偷偷给自己!他忙道:“多谢殿下,你啥事都想着臣,这可让臣说什么好呀!” 李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咱们哥们儿,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不多时,饺子煮好了,史忠臣亲手端了一个小盘子,里面只放着一只饺子,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唐朝的娇耳和现代的饺子,吃法差不多,同样是盛到盘子里,按个来吃,而不是连汤就水象吃馄饨似的吃,但吃完饺子要喝汤,有个说法叫原汤化原食。 饺子送上来,殿上众人又一起看向李世民,按照以前的风俗,第一个饺子要由家里的晚辈先吃,而不是由长辈吃,名为“尝熟”,看看饺子有没有煮熟,这种活儿当然要让晚辈来做了。可慢慢发展起来,到了这时代“尝熟”变成了“尝生”,与“长生”谐音,这个词很吉利,所以改为长辈去尝,可又怕长辈吃了不熟的饺子,于是又转变为长辈把这个很吉利的饺子赐给重要的家人,比如说一年里谁干的活儿最多,谁最辛苦,那么谁就有这个荣誉。 在皇宫里,这件事有个好听的名称,叫做“赐长生”。 殿上众人看着皇帝,心里各自盘算,自己在这一年里都做过什么事,会不会被皇上赐长生。不过想来想去,众人又都感觉,似乎自己没资格被赐,估计应该赐给太子,太子今年可立了不少的功劳,可以算得上是皇室第一风云人物。 李治又小声道:“无病,要是父皇赐孤长生,孤一定要转赐给你。” 王平安忙小声道:“那……还是殿下自己吃吧!” 李伊人见他俩如此“亲密”,忽然有点小嫉妒,她道:“太子哥哥是怕吃到了生的娇耳,吃坏了肚子!”竟然拆哥哥的台。 李治笑道:“哪能……哪可能真把还生着的娇耳端上来!” 王平安忙道:“怕吃到生的?那就由臣来效劳好了!” 前面的李世民道:“今年治儿多劳,为国家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国家国家,无国哪有家,为国立下功劳,就是为家立下功劳。”他用筷子敲了敲盘边,道:“赐长生!” 史忠臣道:“遵旨!”他端起盘子,来到李治的桌前,大声道:“太子殿下,皇上赐长生啦!” 李治连忙谢恩,他道:“父皇,儿臣之所以能做出些微不足道的事来,全是因为王平安在旁协助,儿臣能否将父皇所赐的长生,转赠王平安?” 殿上众人一起看向王平安,皇宫中哪有秘密,他们都知道王平安不管有什么功劳,都一定要分给李治,不但送给李治还要分给别人。在平常,不少人都说王平安太傻,多少人为了抢功劳而撕破脸皮,甚至为了独吞功劳,还有杀人的,可偏偏王平安对功劳半点不在乎,一定要分给别人! 现在好处显现出来了。不要小看盘子里的一个娇耳,这不仅仅是个吃的东西,而一种态度。朝堂之上,能让大臣立得住脚跟的,不是这个大臣有多能干,而是这个大臣受不受帝王的欢心。能干的人多了去了,可光靠能干是不行的,得帝王“认为你很能干”,这样才行。 “你很能干”与“认为你很能干”,这两者的关系万万不能搞错,要是搞错了,那升起官来可就费劲了! 朝中大臣早就知道李治是怎么对待王平安的了,现在宫里的人也都知道了,王平安是以后绝对要好生对待的一个臣子,这点确定无疑。 李世民点了点头,心想:“好,治儿很会办事,不过一只娇耳罢了,可这事儿传到朝中,传入民间,却立时可成美谈,治儿是仁厚之君,重情重义,如此君主,还愁没有英雄为他效力么。” 李治见李世民点头,便将盘子递给了王平安。王平安连忙端着盘子,大声谢恩,先谢李世民,又谢李治。谢完之后,夹起这只漂亮之极,不知是谁包的饺子,送入了嘴中。 殿上众人见他尝生了,便也不再看他,反正是不可能把没煮熟的娇耳拿上来的,王平安只要说一声好,娇耳便会盛盘上桌,大家就可以开吃了。 他们刚把目光转开,就听王平安呀了声,捂住了嘴,道:“咯牙了!” 殿上众人又一起看向他,咯牙了?馅儿里也没骨头啊……哎呀,好个扣儿啊,这扣儿做得,太明显了! 所有人都立时想到,这肯定咬到那颗宝珠了,第一个娇耳就能咬到宝珠,这可太说不过去了,好几千只娇耳呢,第一个就能咬到宝珠……这就不叫有运气,而是让你有运气,你就得有运气了! 果然,就见王平安用手捂着嘴,再拿下来时,手里多了一颗宝珠,他道:“呀,这这,这不是皇上的宝珠么?” 李治拍手大笑,叫道:“好,好啊,无病你当真是有运气!嗯,这个运气是孤赠给你的,你要怎么谢孤?” 王平安满脸的又惊又喜,一副在重大的惊喜之下,被震得摇摇欲坠的表情,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李治又笑道:“哎呀,孤想起来了,这个娇耳是伊人小妹包的!你不用谢孤了,你谢小妹便是!” 李伊人咦了声,心想:“不是我包的吧,我没有包出这个花样来啊!” 王平安赶忙道:“要谢要谢,先谢皇上,再太子,还要谢谢公主!”说着话,他又要趴在地上行礼。 李世民笑道:“免了免了,不用行礼了。”他将那一串珠子交给史忠臣,赐给王平安。 史忠臣笑眯眯地拿了珠串过来,道:“无病,咱家刚才一点儿没说错,你包娇耳包不出花样儿来,可吃却能吃出花样儿来,可不真真的被咱家说中了!”他冲王平安使了个眼色,冲旁边的李伊人努了努嘴。 王平安满脸笑容,接过珠串,道:“多谢史叔叔吉言!”双手奉上,将珠串,连同那只宝珠,奉给李伊人,道:“如不是公主包出这般好的娇耳,为臣又哪能有这种好的运气,这串宝珠臣权当谢礼,送于公主!” 李伊人心想:“那个娇耳真的不是我包的!”她拍手笑道:“好啊,你愿送我,那我就收!”她拿过珠串,转身冲李世民叫道:“父皇,你看。这串宝珠儿臣上次管您要,您都不给,这回怎么样,它还是归儿臣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喜欢!” 小宦官和宫女们一起动手,将饺子成盘端上,放在众人的桌前,而殿外又是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爆杆声音震耳欲聋。 更交子时,新的一年开始了! 吃罢饺子之后,李世民便让众人散了,女子留在宫中,而王爷驸马们则一起去李治的东宫,愿意玩就玩,愿意干嘛就干嘛去。 众人相伴,王平安夹在人群当中,去了李治的崇贤馆,今晚他们只能在此过夜,明天还要跟皇帝去承天门告天。年年这样,岁岁如此,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第二日早早起来,王平安跟着李治去了承天门,陪着皇帝告天,之后又再回到甘露殿,满朝文武再给皇帝拜年,皇帝赐宴,然后大臣们互相拜年,热闹非凡。 王平安累得几乎站着都要睡着了,只能强打精神应酬,就算再累,他也得保持笑容,见人就问过年好,不敢冷落了谁。 长孙无忌见到王平安,问过关于大雁的事后,笑道:“好,那你快快把父母接进京来吧。还有,老夫看你实在是疲惫,今晚你就不要来我府上了,好生回去休息,这几天的事会更多,你得养足精神就对才行。” 王平安自然答应,他也是真熬不住了,应酬这种事,比行军打仗还累呀!等朝中事情告一段落,他便告别李治,自己返回了灵感寺。 还没到灵感寺大门,离得还有好远,便听到喧哗之声,王平安坐在马上观瞧,就见寺门口有无数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都挤在门口,冲里面叫嚷着! 欧阳利站在门口,叫道:“我说各位老少爷儿们,灵感寺虽大,却也没有那么多的地方让你们住啊!” 门口的那些人却叫道:“没事,我们自己带行礼了,就让我们去见见玄奘大师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原来是给唐玄奘拜年来的,还是带着行李来的,难不成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在唐玄奘的典故里沐浴遨游一番? 第五百章 考生们都来灵感寺里借宿 第五百章 考生们都来灵感寺里借宿 这么多人跑到灵感寺来,却不是因为自己,王平安心中稍有失落。实话实说,他做了那么多事,如说天下百姓都受了他的好处,那是太夸张了,但至少长安附近的百姓,多数都受了他的恩惠了吧,赈灾新法,还有天花那就不提了,光奥运会一件事,就解决了多少人的生计问题,让他们能手头宽裕地度过这个冬天。 结果呢,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还不如唐玄奘念几句阿弥陀佛……上哪儿说理去! 骑着大红马,向寺门走近,王平安忽然又想:“这个话又说回来了,就连我自己都借宿在灵感寺里呢,自己不也在阿弥陀佛的保祐之下么,那我干嘛又心理不平衡,和唐玄奘比什么人气?无此必要啊!” 这么又一想,心里头舒服了许多。他脸上露出笑容,来到寺门口,翻身下马,笑道:“各位,各位父老乡亲,还请借个过,我住在这寺里的!” 说着话,王平安就要穿过人群,进入灵感寺。欧阳利见他回来,叫了声主人,拨开人群,过来给王平安牵马。 围在寺门口的人,有老有少,还且人人都拎着大包小包,没有一个是空手来的。他们听到王平安说话,一起回头,脸上全都露出欢喜的神色。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叫道:“呀,这不是王公么,您住在灵感寺里呀?幸会,幸会,学生曹元,拜见王公!”他站在外围,肩上背着个大包,刚才没挤到寺门口去,只好站在外围嚷嚷,可王平安一回来,他立时就变成离王平安最近的人了,跑过来笑着打招呼。 见他抢了先机,当即有人叫道:“你早就知道王公住在灵感寺,刚才还叫嚷要见王公呢,现在装什么偶遇!”喊话之人,同样也做书生打扮,只是年纪稍大了些。 又有人叫道:“王公,学生给你拜年来了!”同样做书生打扮。 王平安哦了声,他将手中大红马的缰绳交给欧阳利,向这一大群的人仔细打量起来,见他们竟然全都做书生打扮,而且拿着的大包小包,不似礼品,却都象是行李。 王平安拱手道:“各位,你们不是给玄奘大师拜年来的吗?不过估计玄奘大师旅途劳顿,需要休息,不一定会见你们吧!” 这些书生早就围了上来,其中有些人被王平安看在眼里,感觉有点儿面熟,似乎以前见过。 一名书生叫道:“恩师,学生曾随你去辨证过天花恶疾,为您出过力啊,您不记得了?” 王平安一愣,道:“是吗……哦,哦,记得记得,只是人太多,今晚我又多喝了几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得罪莫怪。” 刚说完这句话,好几个声音响了起来,都叫道:“恩师所言差矣,您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可能记得住这么多的名字,学生们又哪敢怪你!” 又有人叫道:“不是不敢怪,而是不能怪。刚才说话的是谁,你说不敢,就说明你心中有了怨恨,在怪恩师,大大的不该……” 更有人叫道:“他们的名字,忘就忘了,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恩师将学生我的名字记得就好,我也是徐州……住在徐州的附近,学生是陈州人!” “去你的,陈州离徐州好几百里呢,能叫附近嘛!”有的人大声戳穿他。 王平安挺纳闷儿的,这些人怎么互相拆起台来了,以前每次见到他们,他们不都是很互相照顾的吗,同年这种关系,可是官场里拉帮结伙的重要关系之一啊! 王平安笑了一整天,脸上肌肉都有些麻木了,他不用特地露出笑容,只要一直这么僵硬着,就能让人感觉他在笑。一边冲这些人点头示意,一边往寺里走。 而这些人都拼了命似的,挤在王平安的身边,竭尽全力地想在他身边找个好位置。真搞不懂,他们是来给唐玄奘拜年的,还是给王平安来拜年的。 王平安一踏进寺门,眼前景象,差点儿没让他失态惊叫! 就见灵感寺里,只要能插脚的空地,全都立上了帐篷,密密麻麻的,把寺门通往大殿的道都给堵住了!这还不算,竟还有的人拿了被褥,就在地上铺开,估计是买不起帐篷,所以只好幕天席地,直接躺在雪地里了! 这年头的人,为了能离唐玄奘近些,真是什么苦都能吃啊! 王平安一咧嘴,脸上笑容顿失,肌肉也不僵硬了,心想:“有些……过份了!”叹了口气,毕竟自己前世也是看《西游记》长大的,唐玄奘确是有大志气的人,被人崇拜,也实属正常。 摇了摇头,他再次挤出笑容,往大殿里走。 可院子里的人见了王平安来,轰地一声,全都站了起来,纷纷拥上前来,叫道:“王公,您回来了,您大破突厥,为国建功,学生们深感钦佩!” 王平安又一愣,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这些人,竟然也全都是书生打扮!这可真是怪了,崇拜唐玄奘的善男信女何其之多,可来灵感寺的人,怎么全是书生,没有……啊,明白了! 又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王平安见到院中的情况,只稍一思索,便即明白。这些人哪是给唐玄奘来拜年的,他们根本就是打着来见唐玄奘的旗号,跑来亲近自己的! 王平安的各项职司虽然都被停了,但副主考官一职,朝廷却有意无意地给忽略了,并没有提及这件事,而副主考官又是临时的差遣,所以严格来讲,他仍旧保留了这个职位,只是到时要看皇帝的记性好不好了。 要是皇帝记性好,记起他削了王平安的所有职司,那就会另外指派别人当副主考,如果记性不好,没想起来削职司的事,那王平安极有可能继续当这个副主考。 按着朝廷规矩,主考官要回避考生,所以考生是不可以跑来向他投行卷的,但王平安这次回来,却带来了唐玄奘这个由头,这就给了考生们借口了! 他们拿着大包小包的,跑进灵感寺里来立帐篷,目地是为了巴结王平安,理由却是因为崇拜唐玄奘,特地跑来听他讲典故,加深自身修为的。 弄了半天,还是因为我有权力啊!怪不得世人都为权力痴迷,只要有权力,就会有无数的人想方设法拐弯抹角的前来巴结……只是这种巴结,太让我头疼了! 王平安刚才在寺外时,还有点心理不平衡,可一进了寺里,一下子又平衡的过了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冲这些书生们拱手道:“各位,过年好啊!” “好,学生们过年都好,王公您老人家也过年好啊!”书生们一起叫道。 这时,人群里硬是挤过来一个老人,同样做书生打扮,他抱着拳,大声道:“王公,学生孙年给您见礼,给您拜年啦!”说着,颤颤巍巍的就要下跪! 王平安连忙后退一步,叫道:“老丈,你的礼我可受不得,哪有老人家给我这少年人下跪拜年的道理!” 他见这老人足足快七十了,须发皆白,嘴里牙不齐全,说话直漏风,竟然还要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他哪里能受! 又挤过来三人,跪在孙年的后面,一起给王平安拜了下去,各自报出姓名,中年人叫孙节,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叫孙乌,一个叫孙兔。加上孙年,他们四个人竟是祖孙三代,看样子是一同进京赶考的。 其他书生见了,也纷纷跪下,给王平安拜年,呼啦啦,院中跪倒一大片,而且殿内还有人往外跑,叫嚷着问王平安过年好! 王平安目瞪口呆,这年头给人拜年,真是不论年纪大小,只论身份高低啊!他转过头,对欧阳利道:“一人给个红包吧,好歹人家也给我拜年了!” 欧阳利啊了声,小声道:“都给?后院还有呢,全算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啊!” 王平安道:“这大过年的,图个吉利吧!”点头微笑,可不敢在院中多留,连大殿都不敢进了,直接绕道去了后院。 后院同样如此,也是人挤人,无数的书生士子等着给王平安拜年。 王平安见躲不过,只好大声道:“各位,还请不要在后院立帐篷,你们心意虽好,但难免要打搅到玄奘大师翻译佛经,还请都到前院去,否则打扰到了玄奘大师,我……为师可要恼了!” 书生们忙道:“谨遵师命,我们这就去前院找地方去!”深怕惹恼了王平安,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去前院找地方了。 估计是甭想找到地方,不但地方都被人占了,而且外面还有不少人想往里挤。但好在是大冬天,大家挤挤,还能热乎热乎。 王平安赶走了书生,由欧阳利引着,来到唐玄奘住的门外,他进了屋里,见唐玄奘正在打座,笑道:“师兄,在这里可住得习惯?” 唐玄奘睁开眼睛,道:“师弟你回来了。嗯,住得习惯,贫僧住在哪里都一样的。” 王平安一指外面,又道:“那些人吵到师兄了吧,我已经替你打发他们走了。” 唐玄奘啊了一声,身子挺了起来,道:“师弟你为何要他们离开,快快叫他们回来,贫僧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让他们来此借宿,你怎么能赶他们走呢。明天是大年初二,贫僧还要大开法坛,给他们讲解佛法呢!” 王平安眉头一皱,气道:“怪不得他们跑来立帐篷,原来是你让的!” 第五百零一章 肚子硬了 第五百零一章 肚子硬了 唐玄奘还没说话,同样在屋里打座的惠正说话了,他道:“师叔,玄奘大师要开俗讲,这可是长安城里数十年难遇的重**事,您可万万不能阻止!”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没吱声。可他这么一看惠正,却发现这个原本就英俊的小和尚,更加英俊了,不但俊俏,而且竟然还有几分庄严,难不成他被玄奘大师感化了? 王平安忽地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师兄你就开俗讲吧!”他转身出去了,你们不是开俗讲吗?好,我也来开个俗家,不过不是由我来讲,我让狄仁杰来讲,编本《西游记》出来,和你们打对台,看听你们的人多,还是听我的人多! 见王平安出了门,唐玄奘问道:“惠正,你师叔生气了?他不会因此,不为贫僧建雁塔了吧?” 惠正摇头道:“不会的,师叔向来说到做到,而且他钱多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莫说建一座雁塔,就是建十座,他也不在乎的!” 唐玄奘点头道:“那就好,就算他生气也不要紧,待贫僧找个时间,去他房里,给他讲几个典故,他就什么气也生不出来了,让他建多高的塔,他就得建多高的塔。”说着,他笑了起来。 惠正也笑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发现玄奘大师并非象他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个不通世事,一心钻研佛法的人。相反,唐玄奘极通世事,而且极擅长运用他自身的长处,迫使别人接受他的观点。 比如说,磨叽。在和惠正单独相处时,唐玄奘从不讲什么典故,要么看书,要么打座,而每逢见到象王平安这样的大人物,他就会磨叽起来没完没了,非得把别人磨得怕了他,从而答应他的要求为止。 惠正心中佩服,要想宏扬佛法,看来光靠自己信奉修行是不够的,得有本事让别人跟着自己信奉才行。灵感寺破败如此,也和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有关,看来自己以后也得和玄奘大师学学,也准备千八百个典故,见人就说,不把人拉入佛门,誓不罢休! 惠正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玄奘大师,您有大智慧!” 唐玄奘同样念了阿弥陀佛,回道:“惠正师侄,你亦有大智慧!” 王平安去了自己的屋里,两个小丫头早就等得他望眼欲穿了,见他回来,一起跑上来问候。王平安没提李伊人的事,只是叫她们准备饭食,并叫来狄仁杰欧阳利他们,大家补上年夜饭,自家人好好过个年。 热闹过后,王平安深感疲惫,上床休息,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且说前面院子里的那些书生士子,他们大过年的不住客店,反倒是跑到灵感寺里来立帐篷,自是有其缘故。 他们当中,有一些人是跟着王平安去过石坑村的,参加辨证天花恶疾,所做出的贡献,已然吏部记档。此次科考,他们应该是可以取中的,此时朝廷不断地开疆拓土,所需官员渐多,不怕没有位置。 雪地里待着没事,书生士子们自然要谈一谈即将开始的科考,以及自身的前程,这是人人都关心的事,想让他们不谈,那是不可能的。 一堆篝火旁,一小撮士子高谈阔论,他们都是去过石坑村的,都在吏部备过档,底气自然足些。 一名士子道:“小弟我今科必中,这点倒不是小弟自吹。”他撸起袖子,向众人展示自己的痘疤,道:“这就是凭证,就凭这个痘疤,小弟今科必中,只不过说到名次……唉,当真难了。” 另一名士子道:“要说今科取中,愚兄也是有把握的,所愁同样是名次问题。不过咱们既然来了这里,便能与王恩师多多接触,看他平常喜欢谈什么话题,看什么书,从中想必能猜出一二来。如此入场之后,做起文章来,应当可以省些气力。” 又有士子道:“王恩师重情重义,定会提携我们的,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他们在这边说话,周围不少人在默默地听着。很多士子来得晚了,没有赶上王平安辨证天花的事,在心理上难免有落差,认为自己照那些参加过的士子少了些根基。 那先前领头给王平安跪下磕头拜年的孙氏祖孙,便是没有赶上辨证的,他们爷四个坐在帐篷外面,听着那边士子们说话。 孙年叹了口气,道:“我年纪大了,中不中的也无所谓了,可惜你们了,难不成要熬到我这岁数,才能进入仕途?” 孙节安慰父亲,道:“爹你不必忧心,咱们好歹今天在王公的面前报了姓名,也算结下了师生之缘,说不定他能照顾咱们一二呢。” 孙乌嘿了声,一指院子里无数的士子,道:“这么多人,他如何照顾得过来,还不如转投别人门下,那才说不定能被照顾呢!” 孙兔也道:“祖父,爹爹,咱们白天不是看到一个叫狄仁杰的人吗,他也是今科的考生,而且还是王公的结拜兄弟。要是我所料不错,今科状头,必是他无疑。” 孙乌和孙兔名字意为日月,金乌代日,玉兔表月,是这个意思,而非字面上的乌鸦和兔子之意。 孙年和孙节爷俩叹了口气,心中自都明白,王平安如还能当副主考官,那他就算豁出脸皮不要,也非得点了他兄弟考中不可,而且必进前三,那状头之位,没准就是这个狄仁杰的,别人谁要是抢,那王平安非得翻脸不可,而别人谁又敢不卖他的面子呢! 孙兔年纪小,越想越气,道:“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不如有个好大哥!”说着话,他站起身,就往寺外走。 孙乌气道:“为什么是不如有个好大哥,怎地不说应有个好爹呢!” 孙节大怒,骂道:“混帐东西,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孙年却道:“兔儿要去哪里啊?” 孙乌道:“肯定是找他媳妇儿去了。真是的,进京赶考竟然非要带着媳妇儿来,有他这样的嘛!”顿了顿,又道:“我咋就没个好兄弟呢!” 孙年冲孙乌摆手道:“跟去看看,这都大半夜的了,别再出点什么事儿,咱们外乡人来到京里,正该小心翼翼的,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天黑了还跑出去。” 孙乌嘿了声,慢吞吞的站起身,道:“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去客店嘛!”他也走出了灵感寺。 孙年叹道:“这两个孩子,一个小肚鸡肠,一个行事莽撞,都没大出息啊,我怎么就没两个好孙子呢!” 孙节苦着脸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有两个好儿子呢!” 不说这爷俩在寺里叹气,孙乌出了灵感寺,叫道:“二弟,你干什么去?” 孙兔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我心里有气,要去泄泄火。” “没出息的东西!”孙乌骂了一句,心里却想:“我也去找地方喝碗热汤吧,只是大年初一的,不知有没有店铺开门。算了,就去客店吧,那里一定是开门的。” 兄弟俩一前一后,向繁华之地行去,过不多时,便来到一家客店,他们便是在这家客店投宿的,只因要去拍马屁,这才准备了帐篷,去灵感寺里立着。 客店里的小二见孙兔回来了,奇怪地道:“孙小爷,你不是去灵感寺里……那个过年去了吗,怎地又回来了。” 孙兔没好气地道:“我付了店钱,难道不可以回来么?”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店小二冲着他的背影呸了声,小声道:“没出息的货色,进京赶考还带着女人,你要是能考中,我都能了!” 刚骂完这句话,一扭头,见孙乌也回来了,他忙上前,问道:“孙大爷,你怎么也回来了?” 孙乌道:“冷得很,回来喝碗热汤。”说着,在堂上坐了下来。 过年期间,各店铺都不做生意,可客店却不得不做,总得给住店的客人准备吃食啊,不能因为过年,就让客人饿着。 店小二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小声嘀咕,又是一个没出息的货色,店里住了那么多的士子,人家都去灵感寺里守着了,偏就只有这哥俩回来,连这点辛苦都吃不得,那还想吃官家饭啊!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还要伺候你俩。 厨房里的大师傅早就回家过年了,店小二只好自己动手,给孙乌弄了碗热汤,心中生气,又瞧不起孙乌,难免给汤中加料,吐了好几口的吐沫,这才端了出来。 孙乌在外面喝汤,而孙兔在里面和他媳妇儿忙乎。过了不多时,孙兔从后面走了出来,见孙乌坐在堂上,热汤也喝光了,他道:“咱们回去吧!” 孙乌问道:“你不来点热汤喝,暖暖身子?” 孙兔道:“热得很,一身的大汗,再喝热汤岂不是更热。”他拿起桌上的汤碗,见店小二不知跑哪看热闹去了,便自行去了后面厨房,在水缸里舀了碗冷水,咕咚喝下肚去。 两兄弟出了客店,返回了灵感寺。孙年和孙节见他俩回来,这才放心,也没多问什么,爷儿四个挤进一个帐篷里,睡觉了。 待睡过了午夜,孙年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呻吟,他起身一看,竟是孙兔在哎呀哎呀地叫唤,他忙问道:“兔儿啊,你这是怎么啦?” 孙兔叫道:“我,我的肚子疼,疼得厉,厉害!”他这一叫,把孙节和孙乌也都吵醒了。 孙乌气道:“这又是怎么啦,怎么你今天尽起妖娥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孙节关心儿子,问道:“兔儿,你肚子疼吗?爹给你揉揉。”说着话,他就去揉孙兔的肚子。一摸之下,孙节惊叫道:“哎呀,兔儿,你怎么硬啦?” 孙乌一头又倒到褥子上,气道:“爹,你可小点儿声,丢不丢人啊,刚刚见过媳妇儿,他又硬了,在这里都能硬得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孙年也道:“小点儿声,太丢人,这孩子……唉,让我说他什么好啊!” 孙节却叫道:“不是哪里硬了,是肚子硬起来了,硬得跟木板似的!”他这一摸不要紧,孙兔叫得更大声了,简直叫得如同杀猪相仿,把院子里的其他士子全都吵醒! 孙年和孙乌这才焦急起来,一起伸手去摸,都惊叫起来! 帐篷外面有人叫道:“干嘛哪,大半夜的不睡觉,我们都累了一天了,你们不知道吗?” “别叫了,睡觉,再叫就滚出寺去,反正有的是人在等地方呢!”又有人叫。 帐帘一挑,外面探进个脑袋,没好气地道:“你们能在寺里找到个地方,是多大的福分,怎地不知珍惜,你们这么个叫法,万一惹恼了王恩师,大家都得一起倒霉,说不定会被全都赶出寺去,你们担得了这个责任嘛!” 孙节已然慌成了一团,六神无主,而孙年好歹岁数大些,见过的事情多了,他叫道:“各位息怒,不是我们要叫,而是我的孙子得了急病,肚子都硬了,要看医生啊!” 探进帐篷的那人忽地大喜,叫道:“要看医生吗?王恩师便是天下最好的医生,我去替你找他!” 外面的士子全都听见帐篷里的对话了,无不大喜,全都跳起身来,叫道:“我去请王恩师,我去请王恩师!” “不要跟我抢,是我第一个发现有人生病的!”先前那人放下帐帘,大叫起来。 呼啦啦,士子们全都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顾不上披衣穿鞋,深怕落到别人的后面,全力往殿后奔去,去找王平安。 王平安正在熟睡当中,忽听外面地皮直颤,似有无数的人奔来,他大惊起身,叫道:“有敌袭!”伸手往枕下摸去,就想拔刀。忽地想了起来,这里不是关外,哪有敌人! 就听外面无数的声音响起,有人叫道:“王恩师,大喜,大喜……不不,是大悲啊,有人得了急病啦!” 更有人叫道:“是孙家爷儿们得了急病,他们爷四个全都要去见阎王,天下除了王恩师,没人再能救他们!” 还有人干脆叫道:“硬了,硬了!” 王平安心想:“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这喊什么呢?” 就听外面值夜的欧阳兄弟怒喝道:“禁声,不许叫嚷!别人生病,你们干嘛这么高兴?” 王平安起身穿衣,冲门外大声道:“不要惊慌,我这就出来,是谁得了病?”他下床打开了门,就见外面猛地涌来一大群的人。 当先一人叫道:“王恩师,我是第一来给您报信儿的,我叫曹元……” “我叫张山……” 王平安气道:“谁再报名,谁今科就别想再中!” 士子们听了,立即住嘴,没人敢报名了! “我叫李嗣……”反应太慢了吧!” 第五百零二章 冷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第五百零二章 冷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王平安眼睛一瞪,喝道:“谁又报了名出来?” 士子一起转身,冲着最后跑进来的那个士子看去,随即所有人都一起伸出手来,指着那士子,叫道:“是他,他叫李四,李家的老四!” 那个士子急道:“不是李四,是李嗣!” “对,就是这个李四!”士子们异口同声地道。 王平安喝道:“来啊,记档!谁再敢大呼小叫的,统统记档!” 士子们齐刷刷地一哆嗦,再没人敢说话了,落井下石的事情虽然做起来痛快,可要是石头砸到自己头上,那就没意思了! 王平安整理好衣服,提上鞋子,从士子们的中间穿过。心中感到很舒爽,想当初自己在徐州求学时,在咸同书院里,学生们也是大吵大叫的,邱亭轩只一声大喝:记档。就把士子们吓得鸦雀无声,那时自己只感邱亭轩很酷,不成想今天自己也能这般酷了,而且更酷,不训学生,直接训士子! 士子们恭恭敬敬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去了前院。 刚到前院,王平安就见白天那个老士子跑了过来,满脸惊慌地叫道:“王恩师,学生正要去请您,您快点给我的孙子看看病吧!”来人正是孙年。 王平安听到一处帐篷里传出嗷嗷的嚎叫声,他大步走去,边走边问:“怎么啦,你孙子出了什么事?” 孙年带着哭腔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睡到半夜,忽然间就叫起了疼,疼得直打滚儿,肚子都硬了!” 王平安道:“肚子硬了?怎么会这样,难不成肚中有物?” 来到帐篷外,王平安挑帘向里一看,就见帐篷里面敞开着被褥,一个年轻人在褥子上嗷嗷叫着,而他两边各有一人,按着他的胳膊,压着大腿,尽力不让他再翻滚,以免病情恶化。 帐里光线不足,看不清楚具体情况,王平安道:“把他抬出来,抬到大殿里去。”说着,放下帐帘,站到一边。 士子们听王恩师有吩咐,人人大是兴奋,这可是表现自我的好机会,至少能和王恩师混个脸熟,离得他近些,如此一来得到关照的机会,可就大大的增加了。 王平安刚站到一边,就见十几个士子,猛地冲了过来,眨眼功夫就将里面的人给抬了出来,一口气抬出来三个,谁也没落下。 孙节叫道:“错了,错了,不是抬我,是抬我儿子!” 孙乌同样叫道:“是抬我二弟,不是抬我……哎哟!”见不是抬他,士子们直接就将他扔到了地上。 五六个士子将孙兔抬着小跑,一直跑进大殿,放到了香案上。 王平安跟着也跑了进来,叫人多点蜡烛。他来到香案前,看向孙兔,道:“这是急症,不似旧疾。”他冲孙年道:“你孙子平常身子可有什么毛病,小毛病也算!” 孙年脸上全是汗水,也有可能是泪水,反正满脸湿乎乎的,他道:“没,没有毛病啊,他身子一向好着呢,体壮如牛。乡亲们都说他不象是读书人,倒象是个打铁的。” 他们正说着话,香案上的孙兔嚎叫之声加大,声音已现嘶哑,在香案上打滚,几乎就要滚下地来! 王平安回头摆手,叫道:“愣着干什么,快点按住他啊,不要让他翻滚,平躺平躺,四肢展开!” 士子们连忙答应,呼地冲上去十好几个,将孙兔牢牢地按在香案上,让他动也休想动得分毫。 王平安上前号脉,只碰了孙兔的手腕一下,他便松开,道:“太乱,症状相当严重。欧阳利,去取我的针具来,快快快!” 欧阳利答应一声,回身就要往殿外跑,可此时的大殿里里外外全是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要想挤出去,可得费事。一怒之下,欧阳利跺脚起身,踩着士子们的脑袋跳出了殿外,飞身上房,从房上赶去后院! 孙兔身子不能动,嚎叫之声也减弱,不停地呕吐,口边尽是稀黄之物! 王平安再次上前,用手去摸孙兔的肚子,发现中脘部分发硬,硬如木板,再往下摸,直到小腹,撩起衣服,仔细按摸,发现板硬部份,竟然是从中脘一直到了毛发的边际!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怎么这么大一块范围都硬了?他今晚吃了什么,还有做过什么?”顾不得肮脏,他取出手帕,擦拭孙兔的嘴角,捏着两腮,将他的嘴捏大,去看舌苔。 孙兔一被捏脸,便不停地扭动脖子,似乎很难受,喉头不停地涌动,看样子又要吐。 王平安道:“舌苔满白。”放开孙兔的嘴,不再去抓他的手号脉,而是直接按到脖子上,片刻,他又道:“脉象沉伏,这是很严重的病症啊!” 说着话,又用手去摸孙兔的肚子,问道:“你是不是想小便,却又便不出来?” 孙兔嘴里啊啊叫了两声,使劲地点了点头,示意确实如此。 王平安伸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摸,又道:“你身热无汗。嗯,你四肢很痛,对不对,怎么个痛法?” 孙兔气喘急促,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晃着脑袋,不停地干呕。 王平安道:“你的手脚是很痛,是发紧的那种痛?如果是,就叫啊,不是就叫呀!” 孙兔啊啊啊地叫了起来,可他刚才也大叫啊啊的,所以还真无法判断他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 殿里的士子们见状,赶紧想招儿,怎么能让这人明确回答出来呢? 就听王平安又道:“听好了,这次如果是,你就呀,不是就啊!” 孙兔神志未失,听了话后,连连地呀了起来! 殿内轰地一下子,士子们大赞起来,王恩师睿智,前一声啊,后一声呀,可不就把病痛问出来了!我们都正想法呢,谁还都没有想出来,你就把问题问清楚了,王恩师真乃我辈……前辈楷模也! 孙年和孙节爷俩急道:“王恩师,他的病能有救吗?” 王平安退后一步,脸色难看,指着香案上的孙兔,道:“从他的病症上看,乃是夹阴伤寒,此病多从色中而来。怎么回事,你家四口,尽是男子,又都住在一个帐篷里,他怎么会得这种急症,你们四个……混帐之极!” 同一种病,可以有不同的表症,而一种表症,却又不见得是同一种病。性别,体质,隐疾等等,都会影响到表症! 可王平安给孙兔做了检查之后,却可以断定,孙兔得的这个骇人的急症,就是夹阴伤寒,而孙兔现在的表症,可以确诊是由色中而来,是因为男女之事引起的。 可孙兔和他的兄弟,父亲和祖父住在一个帐篷里,晚上睡觉……谁知他们不睡觉,却做了什么别的事,那引起了这种病,岂不是要惹人怀疑! 士子们齐声哦了起来,都向后退去,离开孙家爷儿们尽可能的远。 有人叫道:“有伤风化,大辱斯文!” 更有的人叫道:“喂喂,你们确定是血亲吧?” 而有的士子则嘿嘿笑了起来。好啊,有此一出,他们四个是甭想参加科考了,少了四个竞争对手啊! 古代,可以说历朝历代都有好男风之事发生,甚至史书上还大写特写,比如龙阳,断袖等等。但不管是娈童也好,年纪差不多的也罢,喜欢当男人中的男人也好,愿意做个男人中的女人也无所谓,这个也没什么好笑话的,甚至在某些朝代,认为不好女色,是高尚的行为,好好男色嘛,也不会有人笑话。 王平安向来认为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从不过问,士子们表面上都谈论,各人私底下如何,也无法考察。但是,有一点是无法容忍的,那就是亲人之间,爷孙父子,兄弟之间,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见众人的神色大变,孙年叫道:“王恩师,莫要误会,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他深怕王平安和士子们误解,万一传扬开来,那以后还做不做人了。他冲着儿子跺脚道:“你瞧瞧你养出的孽畜,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你还不快快向王恩师解释清楚!” 孙节也急,不关我的事啊,他从小就打不得,骂不得的,还不都是你惯坏了的,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他冲孙乌喝道:“混帐东西,只会在一旁发呆,还不快快将这孽畜的所做所为说出来,解释给王恩师听!” 孙乌心中大叫冤枉,又不是我惹出来的事端,怎么怪到我的头上了,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嫌丢人不够吗……啊,现在要是不解释清楚,丢人丢得更多,把咱们爷仨也全都绕进去了! 孙乌硬着头皮,道:“回王恩师的话,我这兄弟此次来京赶考,是带了媳妇儿来的。我们来此立帐篷,他媳妇儿留在客店里。今晚他忍耐不住寂寞,便回去找他媳妇儿,回来后便如此了!” 士子们一起撇嘴,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都道:“进京赶考,何等大事,竟然带着媳妇儿上京,太没出息了,也太好色了些!” 王平安倒是没有发表议论,只是哦了声,道:“原来是这样,他一定喝了凉水了。” 孙乌忙道:“对对,他确是喝了凉水,从客店里出来时,店小二不在,他便拿着空碗,自己去厨房里舀了缸里的水喝。” 王平安道:“人品无差即好。”说话的功夫,就听士子们一通叫唤,大呼其痛。他回头看去,见是欧阳利取了针具,踩着人脑袋回来了! 第五百零三章 夹阴伤寒 第五百零三章 夹阴伤寒 欧阳利来到近前,从士子们的脑袋上跳下来,呈过针具,道:“主人,针具取来了,需要何种药材,属下这就去抓!” 王平安道:“药等会再说,我得再看看,你先去抓只鸽子来,要活的,万不可弄死了鸽子,快去快去!” 欧阳利啊了声,道:“这这,这附近哪有鸽子……好好,属下这就去!”既然鸽子排在药材之前,那肯定是有急用,多难都得弄到。他转身腾空而起,对着士子们叫道:“小心了!” 士子们大急,有没有搞错,又来,还踩起了没够呢!殿内殿外全是人,挤得满满登登,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想要让出道路来自是大难。他们只好抱住头,有些机灵的索性叫道:“不要踩我,大过年的,不吉利!” 欧阳利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呢,照样踩着他们的脑袋出去,引起哀叫一片。 王平安取出艾绒,点燃后烤炙针具,急刺孙兔的足三里穴,留针穴中。又再用艾条炙烤他的关元穴。 足三里穴是常用穴,而关元穴在脐下三寸,腹中线上,关元穴的用处之一是导赤通淋。 过不多时,孙兔便好转了些,疼痛稍减,不再拼命挣扎扭动。王平安再给他号脉和看舌苔,发现脉象依旧沉伏,而舌苔满白未变,主要病症并未减轻。 王平安将针具和艾条收好,见欧阳兄弟就在身边,道:“去个人抓药,净麻黄一钱半、熟附片三钱、北细辛一钱……嗯,看他的样子,还得加点茯苓,要二钱半。抓回来后煎好,送来。” 欧阳义道:“我去。”正要转身,又听王平安道:“煎好后拿来,不过里面要加姜汁,这个不要忘了,快去吧!” 欧阳义答应一声,转回身,嗖地就窜了起来,他也打算踩人脑袋出去。可士子们早就学乖了,都被踩了三回了,再不学乖,那岂不成了笨蛋!一窜起身,欧阳义大嗨一声,就见满殿的士子们竟然全都蹲下,用胳臂抱住了头! “那也照样儿踩!”欧阳义大叫着,从士子们的胳臂上踩了过去,去药铺抓药去了。 欧阳义一走,士子们这才站起身来,纷纷笑道:“大过年的,哪能让人总踩脑袋!” 更有士子笑道:“那些壮士去抓药,乃是为了救人,而踩着咱们的胳臂出去,这也算是咱们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啊,积功德的事儿!” 士子们都高兴起来,非要把这件事说成是积功德! 正在吹功德时,就听外面有人叫道:“小心了!” 士子们齐齐一愣,回头看去,就见那个欧阳利回来了,窜在半空之中……又来! 不少士子脑袋中招,又被欧阳利踩到,脑袋和鞋底做了个亲密接触! 士子们心想:“我们不就围观一下嘛,凑个热闹而已,你说这大过年的,都被踩了几回了!” 欧阳利从士子们的脑袋上飘然而下,姿势优美。他手里抓着一只白鸽,道:“主人,这只白鸽是属下从一户富裕人家的厨房里借来的,扔下了一颗金瓜子,足够他们再买几十只了!” 王平安接过白鸽,哎呀一声,道:“忘了,得拿些胡椒粉来,快快去取来!” 欧阳利答应一声,转身再次窜起,叫道:“小心了……呃?”他以为士子们得躲呢,至少也要蹲下去抱头。可这次他再一窜起来,却发现士子们竟然一个个的全都直立不动,挺直了脖子,做大无畏状! 那就不好意思了! 也确实没别的办法出去,欧阳利只好又踩着士子们的脑袋,跳出了殿外。 这回挨踩,士子们再无惊慌,以及愤愤然的表情,个个心中都想:“习惯了,习惯了……就好!”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欧阳利再次跑了回来,他轻身功夫一等一的高强,拿取什么东西,向来极有速度,不知他从哪里弄了一瓶子胡椒粉,眨眼的功夫就跑了回来! 怎么出去的怎么进来,欧阳利再次从士子们的脑袋上跳了回来,将胡椒粉交给王平安。 士子们仍旧大无畏状,个个心中都想:“习惯了,习惯了……真的就好了!” 王平安接过胡椒粉,将鸽子交给欧阳利,对他道:“将鸽子开膛,要活着!”说完,他回身撩起孙兔的衣服,将胡椒粉瓶涂抹在他的肚脐眼上。 欧阳利并不用刀,一手抓鸽,一手指尖下划,将鸽子开膛破肚,动作奇快,鸽子一时不死,犹自挣扎! 士子们不能说全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有部份人真的是连鸡都没杀过,而这般给鸽子开膛,血淋淋的,无不被吓傻,齐声惊呼,有胆小的竟把脸都别了过去。 欧阳利将鸽子交给王平安,回转过头,笑道:“叫什么叫,有什么惊讶的,这是在救人,鸽子命大还是人命大?再说这只鸽子本来就是要杀掉吃肉的,此时却可救人一命,算是它的功德,胜造七级浮屠,来世必可转世为人,不用再做鸽子了!” 士子们顾不得他的讽刺,一起念道:“阿弥陀佛,此鸽死得其所,善哉善哉!”他们看向王平安,不知要怎么用这只鸽子。 王平安将鸽子对准孙兔的肚脐眼,敷伏脐上,又用孙兔的腰带,将鸽子围紧缚定。他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还算及时!” 忙完了这些,王平安擦了擦手上的鸽血,转过头,看向孙家爷仨儿,道:“不要紧了,等药煎好了,喂他服下就好,性命可以无忧。不过……” 孙家爷仨儿同时一哆嗦,又同时问道:“不过什么?” 王平安笑道:“不过,这只鸽子救了你们家人一命,你们要记得感恩,以后不要再吃鸽子了!” 孙节和孙乌忙道:“是是,我们家以后再也不吃鸽子了,一定记住它的恩德。” 孙年的表情也稍稍缓和,擦了把脸,道:“鸽子的恩德慢慢还不迟,可王恩师的恩德,学生一家,却是要感激不尽,不知以后要如何报答啊!” 欧阳利笑道:“我家主人行医天下,救人无数,数不清的百姓受过他的恩德,岂又止你一家!” 王平安摆手道:“说这些干嘛,这病不还没治好呢嘛!”他又去看孙兔,见孙兔好了些,脸上的表情不象刚才那么痛苦了。 过了一会儿,王平安摸了摸鸽子,发觉鸽子已然变冷,他道:“差不多了,这位仁兄的性命,算是捡回了一半。”他将鸽子从孙兔的肚子上取下来,将血迹擦去,又摸了摸,道:“确是好多了……” 话没说完,就听殿外有人叫道:“都小心了,不要动,不要蹲下,小心烫着!” 喊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去抓药煎制的欧阳义,他手里端着药壶和药碗,在殿外嗖地就腾空而起! 士子们很淡然,谁也没动,连头都没回,早就料到了,这个人也该回来了! 欧阳义踩着士子们的脑袋,跳起殿里,手中的药汁半点没有撒出来,到了王平安的跟前,将药壶和药碗交给王平安,道:“主人,按您的吩咐,里面加入姜汁了!” 王平安接过药壶和药碗,将药汤掉出,去喂孙兔服用。 办好了事,欧阳义这才转身,看向士子们,心中纳闷儿,他们怎么不躲了,怎么让不蹲下,就真的不蹲下,直挺挺地让我踩着过来? 士子们面不改色,都镇定地看着他,人人心中都想:“习惯了,习惯了……唉,想不习惯也不行啊!” 欧阳义点了点头,冲士子们一挑大拇指,道:“好样儿的!” 士子们一起冲他点头,都道:“你也好样儿的!”你也就是王恩师的侍从,再加上武艺高强,我们打不过你,要不然……我们就会让你真的变成“好样儿的”,非把你打得满头青包不可! 王平安扶起孙兔,喂他服了药汤,孙兔确实好了不少,也不再呕吐了,药汤入肚,并没有吐出来。 找了只木鱼,垫到孙兔的头下,王平安轻声道:“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你还得再疼一次呢。你身热而无汗,得让你把汗发出来,这才能算治好。” 孙兔呻吟一声,有气无力地道:“多,多,多……”看他的意思,是想说多谢。 王平安拍了拍他,道:“不要说话,躺着就好。” 孙年在旁问道:“王恩师,我孙子的病,服了这剂药就能好?” 王平安还没回答,围观群众不愿意了,一晚上为了围观他孙子,不但不能睡觉,还得挨踩,都被踩成习惯了,士子们正一肚子气呢! 听孙年这般不知好歹地发问,士子们纷纷呵斥起来:“孙老头儿,你竟如此放肆,竟敢怀疑我恩师的医术!” 有的士子是去过石坑村的,自认是王平安的“嫡系”,是自己人,他们叫道:“你可知我恩师是何人?他老人家可是连天花恶疾都能治好的,你孙子品行不端了,这才得了这小病,我恩师动动小手指头,就能将其治好!” 有些士子更是叫道:“对,你们还参加什么科考,赶紧收拾行李回家去吧,还在京里留着干嘛,嫌丢人没丢够吗?” 孙年老脸痛红,不好意思回答,孙节也是唉声叹气,可孙乌却来劲儿了,他叫道:“什么叫品行不端?我兄弟只是和他媳妇儿恩爱而已,又没招谁惹谁,你们乱叫什么?我清楚得很,你们赶我们走,是想少几个人参加科考,你们得中的机会才大些,也不想想,天下这么多的考生,你们能全赶得走嘛!” 士子们大怒,还敢顶嘴!他们正一肚气没地方撒呢,见孙乌支棱毛,纷纷对他呼喝起来! 事实上,士子们对孙家爷们相当地嫉妒,虽然孙兔得了病,麻烦到了王平安,可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是被王平安给记住了。什么好名,又什么坏名,只要能出名,并让人把名记住,就算达到目地! 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吵嚷起来。 士子们口径统一,说话之时,尽是同一格式。首先,我是某某,我来自某某处;其次,你们做的不对,某某我看不顺眼;再次,恩师,学生某某我愿意为你效劳,将他们几个赶出去,免得在此处碍眼! 他们将自己的名字反复地叫出来,以便增加在王平安心中的印象,让王平安记住他们。把王平安听得直摇头,这么个喊法,他能记住谁啊,根本就是谁也记不住,这些人全是在白费力气。 正吵嚷间,忽听香案上的孙兔呻吟一声,紧接着呻吟声大了起来,不停地叫了起来:“疼,疼,疼……” 孙家爷仨儿再顾不得和士子们打嘴架,一起转身,扑到香案前,去看孙兔。孙年急道:“王恩师,他怎么又疼了起来,难不成药不对症?” 王平安摇头道:“不是,这是服药后的正常现象,这是药性发作了。” 士子们哪会管孙兔疼不疼的,又抓住了孙年的把柄,怪他不该不信任王恩师,对他再次大声指责起来! 王平安听得好生不耐烦,一挥手,喝道:“禁声,都不许说话了,谁再说话,统统记档!” 士子们一听记档,顿时就老实了,不再大叫大嚷,可也有脑袋反应迟钝的,估计是被踩的,都晕了头了。 殿内瞬间寂静了下来,一个声音便显得格外突出,就听这个人叫道:“我乃李嗣,从巴州来京,今晚的事儿我都看明白了,孙家爷几个,你们胆敢质疑王恩师,我李嗣看不顺眼,王恩师,学生李嗣愿为你效劳,将他们……咦……” 他喊的话完全是按着标准格式来的,半点不差,刚才大家都是这么喊的。可为什么大家都突然不喊了呢? 士子们哄堂大笑,有没有搞错,怎么又是这个李四啊! 王平安也乐了,这人真有意思,怎么哪次最后喊出来的都是他啊!他笑道:“你叫李四是吧?好,我记得你了!” 李嗣大喜,他为的就是让王恩师记住啊!而大笑中的士子们哽地一声,集体成了鸦雀,这回可真是搞错了,竟然又是这个李四,我们喊了半天,结果却是为他做了嫁衣,王恩师只记住他了! 孙年忽然叫道:“王恩师,你快来看,我孙子出汗了,出了好多的汗啊!” 王平安赶紧转身,向孙兔看去,就见孙兔周身热气升腾,汗出如浆,把衣服都浸透了! 第五百零四章 李伊人和武媚娘 第五百零四章 李伊人和武媚娘 王平安连忙道:“好,出汗就好。他刚刚体热无汗,而痛紧则肢凉气促,服了药后,把汗出来,那么诸症状便会慢慢消失,预计明早,差不多就能好了!”他叫人拿过手巾,交给孙家爷们,让他们给孙兔擦一擦身上的汗水。 这时,那个李嗣想要往里挤,他总也挤不过别人,所以一直在最外围,不过因为王平安“记住”了他的名字,他现在有了底气,感觉自己比别的士子更“嫡系”些,他一边拼命往往里挤,一边叫道:“借过,我要进去……” 士子们哪可能让他挤进去,开什么玩笑,为了能霸住殿内的位置,他们宁可脑袋挨踩,都不移地方,李嗣不往半空中窜,就想挤进殿去,那实在是太白日做梦了,不,应该说连做梦都梦不到! 李嗣在人群外面,跳着脚叫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和王恩师学习医术,你们都让开!要不然,我我,我踩你们啦!” 士子们纷纷回头,小样儿的,有种你就踩啊,你有本事窜起来嘛你,飞身而起?小心裤子掉下来! 王平安不理士子们,他看着孙兔,道:“看这位仁兄的样子,似乎痛楚减轻了。”他伸手拍了拍孙兔,又轻轻捏了捏孙兔的胳臂。 孙兔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嗯嗯了几声。王平安又给他号了脉,点头道:“脉象已然平稳,没有什么大碍了,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好,不过今晚还得好好照顾他,就让他睡在大殿里吧,不要挪地方了。” 孙年看向自己的孙子,见孙兔不叫唤了,也不再翻滚,很安稳地躺在香案上。他拍了拍孙子的脸颊,问道:“兔儿,还疼不疼了?” 孙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样子很是疲倦困顿,一副想要睡觉的样子。 孙节关心儿子,他伸出手去摸孙兔的肚子,感觉已经不象先前那样,硬得和木板差不多。稍稍放下心,孙节问王平安,道:“王恩师,我家兔儿的病,明早就能好吧?那要我们做什么,怎么照顾他?以前没碰上过这种事,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王平转头看向殿外,这时的天色很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可同样也预示着天马上就要亮了。 王平安道:“他现在很累,要睡一会儿,不过很快就会醒来,醒来后要便溺,给他准备好器具,还有你们给他准备好米粥,到时喂他吃些就可以了,只需再静养两日,便能恢复如初,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孙家爷仨儿忙道:“这个好说,我们自会省得,多谢王恩师救命之恩。” 王平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客气话,转身就想回后殿。 这时,那个李嗣急了,他到现在都没挤进来呢,眼瞧着王平安就要回去休息,等再出来时,估计是不可能会再记得他了。 李嗣叫道:“王恩师,可有用到学生李嗣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此时殿内的众士子们都没出声,李嗣虽然站在外围,突然间他这么嗷地一嗓子,自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平安向殿外看去,却没看到那个李四,人太多,李嗣的个子又不高,自然看不到他。王平安心想:“这个人倒是挺积极的,只是不太分时间和场合,要做高官,看样子他是没这个本事,可要是做个小吏,那是正合适,只要手脚勤快就成了。” 没看见人不要紧,只要找准方向就成。王平安冲着喊话声的那个方向,招了招手,道:“李四,你过来说话。” 李嗣大喜,终于引起注意了,终于让自己过去了。他心中兴奋,拼命向前挤,叫道:“各位年兄,还请让一让,王恩师叫我呢!” 士子们当真是又气又急,大家都忙乎一个晚上,不少人还挨了踩,不成想全都做了嫁衣,倒变成了这个没眼力价儿的李四出风头,这可太气人了! 士子们不敢拦着李嗣,只能让他挤过去,可下黑手使柈子,那是少不了的。从殿外到殿内并不算远,可就这么短短的一小段路,李嗣上半身足足挨了十几下子,而下半身就更别提了,不但被踹得骨头都疼了,连脚趾头差点被踩掉好几根。 呲牙咧嘴地,李嗣到了王平安的跟前,问道:“王恩,王恩师呀,有什么事需要学生效劳?”疼呀,这帮年兄们下起黑手黑脚来,真是半点情面不给留的。 王平安一指香案上已经睡过去的孙兔,道:“你们是同来赶考的士子,又同住在寺中,别的不说,香火情总得有点儿,你好生照顾一下他吧。嗯,要是这位仁兄想要便溺,你可得多给帮帮忙,给他的家人打好下手,这里是礼佛之地,虽然一时权宜让他养病,但弄脏了总是不好,有亵渎佛祖之嫌。” 孙家爷仨儿忙道:“我佛慈悲,佛祖不会怪罪的。” 李嗣一咧嘴,弄了半天,让他过来,是给香案上的这家伙倒马桶啊!唉,早知如此,得病的咋不是我呢,同样是引起王恩师的注意,被人伺候,总比伺候人要强吧! 围观的士子们听了,无不低声笑了起来,让你得瑟,这回好了吧,倒马桶去吧你,这份差事是很有前途地! 王平安拍了拍李嗣的肩膀,道:“好好做,勤快人在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 李嗣大喜,有这句话,那就没问题了,他这么蹦达,不就是为了讨王恩师的喜欢嘛!连连点头,满口子的答应,表示一定要照顾好孙年兄。 王平安这才回了后殿,补觉去了。 新年时节,长安百姓昨夜无不守岁,又劳累了一天,这夜自是睡得香甜,可灵感寺的人却都没有睡好,而此时的皇宫里,有一人竟然也没有睡好。 丽夏殿。 武媚娘躺在**,翻了无数的身,可就是睡不着,心里全是事儿,想完了这件,便想那件,而想好了那件,又从头去想这件,就没个能想完的时候。 今天白天,皇宫里自是热闹非凡,武媚娘挨个宫里去磕头,与她所料半点不错,各个宫里的嫔妃,不管是谁,只要见了她,都是笑脸相迎,好言好语地,临走时都要赏她点钱物,一圈儿转下来,光得的赏钱,就够她啥也不干,活个十来年的。 进宫这么久了,她是头一回受到如此的重视和礼遇。她心里清楚,这都是托了王平安的福,有这么个好舅舅当靠山,朝里的大官暂且不去管他们,而宫里的嫔妃,就没人敢得罪她。 不仅嫔妃们如此,就连宫里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宦官和大宫女,也都对她客客气气的,破天荒地,在她回了丽夏殿后,竟然还有人能给她来拜年,上她这里来串门,巴结于她! 这些事,都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就在忙完了一天,入更之时,小公主李伊人竟派了人来,招了她过去说话。 武媚娘受宠若惊,她以前当才人时,都没法和李伊人说上话,才人和公主,别看辈份上差着一辈,可身份上却是永远无法超越的。小公主李伊人以前连宫里有她这么个人都不知道,而她更不敢去主动巴结,想巴结小公主的人多了去了,她算哪棵葱,连自讨没趣的资格都没有。 待她到了李伊人住的宫殿,见了小公主之后,李伊人竟然非常的亲热,拉着手问长问短,问她家里有谁,生活可好,还有她和王平安的关系怎么样! 武媚娘跟别人可以吹嘘自己与王平安的关系如何,舅舅是多么的看重自己,可跟李伊人她怎么敢胡说八道,胡乱抬高自己的身价。要是吹得过了头,等李伊人嫁了王平安,夫妻两个没事儿时,说一说她这个外甥女,那她的牛皮岂不是要被戳破,别说李伊人会瞧不起她,连王平安对她的印象都会大变。 寒暄一番之后,李伊人便问她道:“媚娘,你在宫里生活得可好?我听说你现在住在丽夏殿里,那里很荒凉吧?” 武媚娘心想:“到底是小姑娘,没经过世事,问话竟没有转弯抹角。你要是不知道我住在丽夏殿,那是怎么派人找到我的?” 她忙道:“回公主的话,奴婢确是住在丽夏殿,为皇上照看牡丹园。奴婢素来喜欢清静,而牡丹园又很少有人去,所以不觉得寂寞,相反倒欢喜得紧。” 她可不是傻瓜,李伊人虽然只提了一句荒凉,她就从口风里听出苗头来了,怕是这位小公主要“照顾”一下自己吧,把自己调到别的宫殿里去。千万不要,那丽夏殿虽然不大,可却能让她独立自主,而且以后重得才人封号,这座宫殿就成了自己的了,这可是宫里少有的特殊待遇,还从没有过以才人的职份,能拥有一座宫殿的呢,何况离太子还那么近,她也舍不得离开呀! 所以,她一句就将后路封死,婉转地告诉李伊人,自己很喜欢住在那里,你可别给我换地方啊! 李伊人年纪不大,正是天真烂漫之时,她再怎么聪明伶俐,和武媚娘比起来,也要差得好远,可也就因为她不明世事,听不出什么叫话里有话,所以她竟没听出来武媚娘回答得多么巧妙,还以为只是一句普通的回答呢! 仍旧按着自己的思路,按着自己想好的结果,李伊人拍手笑道:“呀,媚娘你也喜欢清静啊,你的性格倒是和我很相似,我看你挺投缘的。嗯,那你看我呢,觉不觉得和我投缘?” 武媚娘顿时就呆住了,她听出来了,赶情儿,这是要让自己搬到这里来住啊! 第五百零五章 制造偶遇 第五百零五章 制造偶遇 武媚娘听出弦外之音,心里立即做出了计较,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公主把话挑明,一旦她把话说得明白了,那就完蛋了,她连不答应都不成,那岂不是糟糕。 小公主以后是迟早要嫁人的,她出宫走了,自己岂不是又要失势,而且自己到了小公主的这里,以后史忠臣也没法再照顾她了,更加无法让她恢复才人的封号。小公主这么的“喜欢”她,史忠臣岂能违了小公主的心意,而皇帝的才人又怎么可以伺候公主呢,所以只能让她继续当宫女,一直伺候着小公主! 而小公主为什么要对她另眼看待?不用说,武媚娘也能猜得出来,不过是要通过自己,或是自己即将来京的母亲,向王平安传达些消息,说小公主她多么的可爱,是多么多么的好,以此来讨王平安父母的欢心,仅此而已,自己也就这么一丁点儿的用处了,但小公主一旦离宫,自己的用处就算用完! 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小公主会“报恩”这种想法上,就算小公主能想起自己,那也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了,而就算想起来了,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也仍旧是恢复才人的封号,难不成还能封个妃子啥的! 两相比较,赶早不赶晚,她自己在丽夏殿里当家做主多好,何必跑来伺候人呢,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些事情说过来长,可在武媚娘的脑海当中只是闪了一闪,她笑道:“公主,奴婢自然觉得和您投缘了。说真的,不是奴婢奉承,您和太子殿下的性格还真的很相似呢!”话锋一转,当即便将内容岔开了! 果然,李伊人一愣,她自己安排好的话便说不下去了,注意力转移,不再说让武媚娘住到自己这里来,而是问道:“我和太子哥哥的性格很象?你和太子哥哥说过话吗?就象现在咱俩这样?” 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曾经是父皇的才人,居住在后宫之中,怎么可能和李治说话聊天?这种事在后宫里是不可能发生的,武媚娘见了太子,除了躲在一边行礼之外,再也没有资格干别的了! 武媚娘心中好笑,还是年纪小吧,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我还是很年轻的,没吃过太多的盐,所以不和你比了! 她道:“经常能说上话的……只不过太子殿下不记得奴婢是谁罢了。太子殿下经常去牡丹园赏花,问奴婢一些话,比如怎么种植牡丹。” 李伊人啊了声,立时大感兴趣,她想了想,道:“牡丹园,丽夏殿。呀,那可不是正好就在太子哥哥的丽正殿旁么。” 武媚娘点头道:“是啊,只隔着一道墙,很近的。在墙的这头,往往能听到墙那头的说话呢!” 李伊人安静下来,大眼睛看向别处,不停地眨呀眨,似乎在想着什么。 武媚娘何等聪明,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又是婚姻将定而又未定之时,正是患得患失的结骨眼儿上。她可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哪能猜不到李伊人现在心中的念头。 这位小公主此时定是在想,太子和王平安交好,那么既然太子经常去牡丹园赏花,那王平安会不会陪着去呢? 武媚娘道:“从丽正殿到丽夏殿,其实并不一定要走凤凰门的,宫墙上另有小门相通,太子每当读书累了,便会去牡丹园里散心。”她把读书二字咬得极重。 李伊人哦了声,眼睛转了回来,问道:“太子哥哥每日读书,确是很辛苦的,自当去散散心。”想了想,她又道:“可是,现在是冬天,牡丹花没有开啊,那太子哥哥去看的是什么?” 这个太好回答了,理由一大把。武媚娘道:“太子殿下乃是至孝之人,他自己读书累了,将心比心,自然想到皇上处理政务,也是很劳累的,所以他便时常去牡丹园,学着种植牡丹,想让牡丹明年开得更加灿烂些,这样皇上去牡丹园里散心时,便能看到美丽的花朵了,心情也会好了呀,可以舒缓疲劳。” 从心计上说,李伊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武媚娘那么强,她身份高贵,天真浪漫,可如果除去公主的身份,她便只是个普通的美丽少女了,而武媚娘既不是少女,更和天真浪漫沾不上半点的边儿! 李伊人没有听出,武媚娘这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呢,找到了理由,她就可以经常去牡丹园了呀,而去牡丹园可以用孝顺皇帝,为他种好牡丹为借口。去了牡丹园,最好是有个相熟的人,为她讲解呀,最重要的是有些她自己不好出面的事儿,得能有个人能替她出面啊,这个人是数?除了她武媚娘,还能是谁? 如此,武媚娘自然就得留在丽夏殿了,而且就算别的嫔妃想要抢这座宫殿,小公主还得出面阻止,必须保住武媚娘的位置! 如此一来,武媚娘的地位更加的巩固了,还不用来这里伺候她了! 武媚娘把圈儿一划,李伊人顿时就忘了自己的初衷,她道:“太子哥哥真是孝顺啊,我得向他学学才成,也要好好的孝顺父皇。” 武媚娘拍手道:“呀,公主您真体贴人,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非得夸您不成。要是您想去牡丹园,只要事先和奴婢说一声就成,奴婢和您一块种牡丹。对了,说不定还能碰上太子殿下呢,您和太子殿下一块种,奴婢在一旁给你们打下手。” 李伊人眼睛一亮,忽然问道:“那可是太好了,我倒是很想和太子哥哥一起种牡丹呢。不过,只是太子哥哥一个人去……对喔,丽夏殿是后宫……呀,那……”她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小小的心中,本来是很欢喜的,可一想到了后宫二字,欢喜之意又沉了下去,后宫王平安是没法进来的,就算是太子哥哥再看重他也不成。 武媚娘心头一震,是啊,后宫,这种地方可真是麻烦啊!小公主去牡丹园,不过就是想和太子偶遇,说不定又能和王平安偶遇上,这种想法是好,却绝无半点可行之处。 丽夏殿是荒凉,可终也是皇帝的后宫,李治没事去散散心,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只要皇帝不在乎,别人谁又敢大小声。可王平安不行啊,他要是没事去皇帝的后宫散散心,那皇帝非得把徐州王氏的九族给灭了,不带有半点客气的。王平安别说不能去皇帝的后宫散心了,丽正殿可是太子的后宫,去丽正殿散心,同样是不可散成的! 这种偶遇的方式,只能存在于白日梦里,现实中是不可能的!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计策又上心头,她道:“是啊,丽夏殿是后宫,离着崇贤馆又远,太子殿下要想散心,得走好远一段路呢!” 她忽地拍手,装出一副想到好主意的表情,道:“公主,您只想着孝顺皇上,可怎么就忘了对太子殿下也好一点儿呢!要不然公主您带着奴婢,好好种植牡丹花,把花种到崇贤馆里去吧,那样太子殿下只要一累了,他就可以就近赏花了!” 李伊人眼睛一亮,道:“把牡丹花种到崇贤馆去,那里可是太子哥哥读书的地方啊!” 武媚娘笑道:“对啊,这样一来,太子殿下又可以赏花散心,又可以好好的琢磨怎么样种好牡丹,如此那牡丹园里的花岂不是要被种得更好,皇上再去赏花,自然更加高兴了呀!” 李伊人大喜,道:“对啊,对啊,咱们把牡丹花种到崇贤馆里去,这样一来……我也能时常陪太子哥哥读书了,他就不再寂寞了!” 武媚娘心想:“就算你不陪他,他也不会寂寞的!”她连连点头,道:“对对,公主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又能舒缓皇上的疲劳,又能让太子读好书,这样的好主意只有公主您才能想得出来啊!” 李伊人眨眨大眼睛,心想:“明明是你想出来的,怎么变成我想的了!”她笑道:“好,那咱们就说定了,明天是大年初二,新年新开始,我明天就去你那里,咱们选几株牡丹,移植到崇贤馆去!” 王平安是不能去丽夏殿的,没关系,她不是能去崇贤馆嘛,他不能来,那她便去,这就叫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偶遇,偶遇,天天偶遇! 武媚娘啊了声,心想:“这么性急啊,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可又不能说不行,只好点头道:“好啊,那就明天,只是年还没过完呢,公主您不要去拜年吗?” 李伊人笑了笑,心想:“宫人就是宫人。我用得着给谁拜年,天下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之外,谁又能受得了我的一拜……嗯,王平安的父母不算在内!” 李伊人是少女心性,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如此,想到什么,就迫不及待地想去做,可不似武媚娘这般沉稳,想好了该如何偶遇,她便着起急来,催着武媚娘回去准备,她好明天去丽夏殿,去选牡丹。 武媚娘无法,只好回了丽夏殿,可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今天的事,都是她自做主张,事前可没有和李治商量过,不知李治愿不愿意,而且如果李伊人总是拉着她去崇贤馆,虽然仍能和李治见面,但私下的情谊必会被减弱,再要象现在似的,李治常常来到她这里,和她说些“贴心话”,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凡事,有利就有弊,总不能十全十美! 武媚娘心中有些难过,在恢复才人封号与和李治单独相处这两件事上,明智地选择,当然是要恢复才人封号,她的一切毕竟都在皇帝身上,而不是在太子身上,可太子,唉…… 武媚娘重新在**躺好,心想:“小公主少女怀春,我却又何尝不是,只是我的这份心意,难以启齿,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世人皆如此,岂止她一人! 第二天一早。 王平安起了床,他没有睡足,感觉头有点疼。这种头疼不是吃剂药就能好的,是缺觉,要想不疼,只能睡得足! 叫来两个小丫头,伺候他洗漱更衣。王平安喝了点粥,吃罢早餐,这才从后院出来。 来到前院,他就忍不住要叹气,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昨晚那个得了夹阴伤寒的士子,还在香案上躺着呢,可唐玄奘却来了,正站在香案旁边,用手抚摸着那士子的额头,也不知在干什么,反正把那爷四个,一起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地感谢。 要换做平常,王平安转身就走,从后门出灵感寺,实在没心情去和唐玄奘照面,怕了他的典故了,可今天不成,他得去看看那个士子,病有没有好,需不需要再服药。 他是从后门进来的,旁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站在殿角,他使劲挤出笑容,走了过来,道:“师兄,你今儿倒起的早!” 唐玄奘正对着孙兔说话,他道:“你的病之所以能好,便是因为躺在这香案之上,此香案立于佛像之前,日久便生出灵性,成为普渡众生的佛门至宝,而你以有病之躯,躺到了上面,它便……” 听见王平安说话,他转过头,道:“师弟,你也醒了,昨晚贫僧听到外面喧哗,本欲起来察看,但又想灵感寺中,万事皆有佛祖保祐,不看也罢,所以便未起身。今早来到前面一看,果见这位孙施主的病好了,佛祖显灵,保祐世人不受病痛之苦,此便是我佛慈悲之明证!” 王平安嗯了声,一个劲儿地点头。反正解决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什么也不去做,清静无为嘛,反正事情总会有别人去做的,做得好就是神佛保祐,做得不好就是罪孽深重,神佛不肯保祐,麻溜儿利索的,修来世去吧! 他可不敢在唐玄奘的面前,说封建迷信是不对地,那非得引起大辩论不可,唐玄奘要是不把他说得跪地求饶,那是不会停嘴的,说不定还会对他当头棒喝,拿敲木鱼的木槌给他几下子……大过年的,何苦呢!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确是如此。”他上前察看孙兔,给孙兔做了遍检查,这才道:“差不多了。但是要注意,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需要好生将养才成,你们回客店吧,不要留在这里,他的身体受不了。还有,最好和他媳妇儿分房一段时间。” 孙家爷几个当然答应,功名虽然重要,可亲人的身体更重要,这个道理他们都是懂的。 那个名叫李嗣的士子就站在旁边,手里还提着夜壶,他道:“王恩师,学生李嗣照您的吩咐,照顾了孙年兄,他的病好了。”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感觉也不能白使唤人家啊,笑道:“这样吧,你去洗洗手,跟我出门,暂时给我当个随从如何?” 李嗣几乎要乐晕,没口子的答应,扔下夜壶,跑到院子里,抓起一把雪擦手,又跑了回来,道:“学生洗完手了!” 第五百零六章 武媚娘偷进李治寝宫 第五百零六章 武媚娘偷进李治寝宫 王平安见李嗣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好笑,你知道我是要去干什么吗,怎么这样高兴,就不怕我再让你拎夜壶? 笑了笑,王平安道:“你辛苦了一夜,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李嗣连忙摇头,道:“学生不饿,学生一天只吃两顿,从来不吃早饭的。” 王平安道:“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尽量吃点儿吧!” 李嗣又是一通点头,连声答应。他深怕因为吃饭耽误时间,而让王平安改变主意,不让他当侍从了。 王平安叫欧阳兄弟给备好马,带着李嗣出了灵感寺。寺内的众士子几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对着李嗣的背影,一通羡慕嫉妒恨,真没想到,这个最废物的家伙,竟然得到了王恩师的关注,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啊! 有的士子气愤一通之后,忽然想道:“难不成那个李嗣乃是大智若愚之人,装痴扮傻,其实是个极精明的人?嗯,应该如此,要不然我们这里好几百的人,为什么大家还都在寺里挨冻,而那个李嗣却跟着王恩师出门了,竟然能当上侍从!” 而有的士子没有“想明白”,只是跺腿,气道:“岂有此理,真真的岂有此理。我们忙乎了一宿,结果全都是给这个李嗣做了嫁衣,这个李嗣实在太奸诈了!” 士子们尽皆点头,纷纷指责李嗣,都说他不是个东西。 正在议论纷纷之间,忽听殿内有人高诵佛号,正是玄奘大师。 唐玄奘慢慢走出殿来,双掌合什,道:“诸位施主,切莫抱怨,切勿嫉恨,世事之苦,皆由心生,如心中不宁,那么必有苦生,口出嗔怒,岂不又加深罪孽……” 士子们能住到寺里来,还是多亏了唐玄奘的允许,所以对他还是很尊重的。见他出来说话,自然不敢不从,都闭上了嘴,不再大骂李嗣。 唐玄奘回身,对留在寺里的欧阳兄弟道:“各位欧阳施主,贫僧要开坛,为施主们讲解佛法,劳烦你们,为贫僧搭一座法坛吧!” 欧阳兄弟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没动地方。欧阳利道:“主人只带了那个李四出去,我不放心,我跟着瞧瞧去,你们也一起来?” 欧阳兄弟们一起点头,都道:“一起去,一起去,那个李四一看就是个不会伺候人的,他跟着主人去,主人定会不方便,还是咱们去伺候吧!” 呼啦啦,他们几个一拥而出,纷纷上马,都逃离了灵感寺,可不敢听唐玄奘讲典故,有听他开坛的时间,还不如上街去玩耍呢! 唐玄奘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士子们。士子们并不想留在这里听他讲经,他们现在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科考,哪有心情听唐玄奘开坛讲经啊! 只有少数几个士子上前,道:“玄奘大师,我们来帮你摆设法坛。”他们奔进大殿搬桌子和椅子,想让唐玄奘坐在桌椅之上,权当法坛,只要大家都能看见他,也就行了呗。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把法坛给搭好了。 唐玄奘并不挑剔,登上了法坛,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众士子,而众士子们也都抬着头,看着唐玄奘。 士子们不明所以然,这是要干嘛啊,大过年的,还真的要讲佛经吗? 惠正和有难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分立在唐玄奘的两边,双掌合什,很虔诚地抬头看着唐玄奘,等着听他讲解经文。 唐玄奘看着众士子,道:“贫僧西去天竺,也曾开坛说法,那天竺人听贫僧讲解经文,也与诸君相似,坐与坛前……” 士子们一皱眉头,要放在平常,他们倒是挺想听听天竺人是什么样子听经文的,但现他们哪有心情,大考再即,听经书不如去复习功课呢! 唐玄奘先说了一通,算是为自己后面要讲的经文起个由头,他又道:“今日贫僧便为诸位施主,讲一讲天龙八部赞。天龙为八部众中之二众,八部之中以此为上首,故标举为天龙八部,八部者,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闼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侯罗迦……” 他语调不快,慢慢说起,可还没等说多少,便心中叹气,世人太浮躁了! 有难苦着脸,抬头道:“太师伯祖,他们……都走光了!” 惠正也长叹一声,心想:“讲天龙八部赞给这些士子听,自然人家不爱听了,你要是讲科考试题,那他们就全都留下了!” 法坛前的士子们走得一个不剩,他们来寺中立帐篷,本就是存了功利之心,做的就是功利之事,让他们巴结王平安,从王平安的口中探点消息出来,然后猜猜试题,那是要卖力气的,可听唐玄奘讲经,以后当然可以,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他们谁能有兴趣呢? 向功利之人讲淡薄名利,那怎么可能被接受呢! 惠正安慰道:“玄奘大师,今天是大年初二,百姓们还没过完年,等忙完了过年的一切后,他们自会来到这里,听您讲解经书的。那时人山人海,来者如云,咱们可得做好准备啊,免得到时乱了手脚。” 唐玄奘一笑,摇头道:“有何好准备的?你不必安慰贫僧了,贫僧心中有数。来来,你们到前面来,今日就让贫僧为你们讲解一下经文,你们可以提问。” 惠正大喜过望,他早就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和玄奘大师面对面的正式讨论经书,尤其是玄奘大师从天竺带回来的佛经,更是宝贵异常,对他的修为大有帮助。 有难却不似惠正这般虔诚,他出家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只是在寺庙里待得久了,又没别的事做,才会看佛经的,要不然他才不会成天打座呢,坐得屁股生疼。 惠正心想:“我佛慈悲,今日是大好机会,与玄奘大师讨论经书,我的修为必会大有进展。” 有难则心想:“还没吃饭呢,昨天吃的佛前油果还剩了不少,咋不先吃点,然后再讲呢!” 唐玄奘回京之时,何等的热闹风光,可他再怎么受百姓尊重,大过年的,也不会有多少百姓前来听讲。听他讲经,有的是机会,可新春佳节却一年只有一次,百姓当然要先过完年,然后才能来的。 唐玄奘面对惠正和有难便即开讲,没讲多一会儿,里面又走出一人,竟是狄仁杰。狄仁杰不喜欢和那些功利的士子们混在一起,所以今天故意晚起了一会儿,这时才出来,见寺里士子全跑光了,不知干什么去了,心中明白,肯定是大哥出门了,他们不肯在此挨冻,所以也都溜了。 狄仁杰是不需要去复习功课的,他心里如同明镜似的,自己今科必中,只要不交白卷,那定会榜上有名,就算交了白卷也没关系,反正大哥一查姓名,见是自己的卷子,怕自己不中,说不定他都能代答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见唐玄奘开坛说法,闲着也是闲着,他便从殿里拿出个蒲团,坐在惠正和有难身边,扬着头,听起经文来。 丽正殿。 武媚娘一夜没睡,天亮之后,眼睛通红,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得把事情先和太子说明,免得小公主今天来到,太子不明真相,万一说漏了嘴,岂不糟糕。 不敢派别人去,而她自己也没资格派人去叫太子,只能暗地里去见。武媚娘来到院边小门,偷偷溜了进来,见丽正殿外并没有小宦官侍立,她不敢从正门走,便偷偷的从侧门溜进大殿。 丽正殿是李治的寝宫,从位置上讲,处于整座皇宫的腹地,禁卫是不能在此站岗放哨的,平常只有小宦官侍立。而今天不知怎么的,侍立的小宦官竟然减半,没有多少,而宫女更是一个不见。 武媚娘心想:“可能是昨天太累的关系,太子殿下便放了他们的假,太子殿下心真好,体贴宫人。不过,这倒是方便我了。” 大过年的,殿内守卫不紧,而武媚娘又是宫里人,属于“家贼难防”的那类人,她很清楚哪里应该派人,而哪里必不会有人站着,一路小心翼翼,慢慢向后殿靠近。 此时天色刚刚亮,正是睡回笼觉的好时候,小宦官们就算是侍立在殿里,也都在偷懒,一来昨天确实累着了,二来丽正殿里从来没有出过事,侍立站岗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哪可能当真有贼或者刺客啥的?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有,他们这些当宦官的,小胳臂小腿的,难不成还能挡住么! 武媚娘心头砰砰乱跳,潜进了外殿,等了一小会儿,确定小宦官们都在打瞌睡,她这才慢慢的再往里走,最后绕过两个靠在柱上打瞌睡的小宦官,这才进入了后面的大殿,她停下了脚步。 里面很难再进去了,外殿侍立的小宦官偷懒,可后殿里的小宦官就不会了,不但不会,而且里面还站着好大一群的小宦官和宫女。 这些人是等着伺候李治起身的,都捧着脸盆和手巾等物,静静的,半点声音不出地等在殿内,只等李治一起床,他们就要进去伺候李治洗漱。 武媚娘心中焦急,这可怎么办,进不去了啊!唉,早知如此,我就早些起来好了,天没亮时就过来,那时殿内就不会有这些人了,只怪我想得太多,耽误了时间。 正在懊悔不已之时,却见史爱国从里面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第五百零七章 四目相对 第五百零七章 四目相对 史爱国从里面走了出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走到提水壶的那名小宦官身前,努努嘴,示意小宦官掉水出来。 小宦官连忙将水倒进脸盆当中。史爱国试了试水温,摇了摇头,冲众人一摆手,小声道:“去换热的来!”众人连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史爱国在殿内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侍立着的小宦官们个个低着头,不敢看总管大人。 史爱国为什么打发走伺候洗漱的众人,武媚娘心里是明白的,肯定是李治今天要晚些才起来,而那些人等的时间长了,洗脸水和漱口水都已经凉了,所以史爱国才让他们离开,去换热的来,倒过水的盆也换新的来,皇宫里规矩大,换一样就得统统都换。只是不知史爱国为何站在殿里,不动地方。 武媚娘躲在柱子后面,一颗心都快要蹦出腔子了,她又害怕,又后悔,自己实不该这么冒失地偷偷潜进来。她按了按头,感觉太阳穴疼得厉害,一夜没睡,脑子有些不好使,竟然做出如此冒失的事来,万一被发现了,岂不要受到严厉之极的惩罚,那时就连王平安都救不了自己了。 武媚娘心中焦急,史爱国不动地方,她不但进不去,连出殿都没法出,就等于被堵到这里了。 站了一会儿,史爱国打了个哈欠,慢慢离开,向侧殿走去。而他一走,那些站岗的小宦官齐齐松了口气,他们也累啊,不能睡觉,只能直挺挺地站着,换谁谁能不累呢! 一个小宦官向里面看了眼,做了个手势,小宦官们都露出笑容,慢慢靠向柱子,各自闭起眼睛,偷懒迷瞪一会儿。 他们是最了解李治为人的,太子这时不起,那就得再过好一会儿才能起床了,而史总管去了侧殿,是去补觉了。史总管也不是神仙,太子醒时他得醒,太子睡了他得守着,觉本来就睡得少,趁太子现在没起身,他当然要去养养精神,等太子醒了,好接着伺候。 这种事情,小宦官每隔两三天就能碰到一回,早就习以为常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清楚得很,他们靠在柱子上打盹儿,一点事儿不会出的,绝不会被斥责,这是十拿九稳这事! 可惜,十拿九稳,不还有一次是不稳的嘛,就是今天了! 武媚娘一看他们闭眼睛打瞌睡,连忙提起衣襟,极小心极小心地溜边,偷偷潜进了里面的大殿! 这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任谁也不会想到,在天都亮了以后,竟然会有人钻进太子的寝宫,还是个女的,而且这个女的还不是东宫里的人! 如此大胆,敢这么做的女子,找遍整个皇宫,怕也只能是武媚娘这一个人了! 武媚娘终于溜进了李治的内室,一进内室就安全了,这里没有小宦官和宫女伺候,只有李治一个人。 武媚娘手按胸脯,平复狂跳的心脏,好一会儿她才恢复正常,惊吓一过,却感好笑,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而更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溜进太子的内室。 她打量着这间巨大的卧室,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要是自己是这里的主人,那一定要将外面那些小宦官都杖毙,这般没用的宫人,留着有何用处,万一今天进来的不是她,而是刺客,太子岂不是要就此糟糕! 她看向正中的巨大床榻,床榻上帷幕低垂,显见李治到现在还没有醒来。轻手轻脚地,她来到帷帐前,挑开一个小缝,向里面看去,就见李治四仰八叉地,被子都踢到了一边,正在呼呼大睡! 武媚娘放下帷帐,退后半步,这才小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快醒来,奴婢武媚娘有急事要和你说!” 李治仍在呼呼地睡着,根本没听见。武媚娘又轻轻地叫了两声,可李治仍旧什么反应没有。 武媚娘有些着急,只好再次挑开帷帐,伸进手去,去推李治,轻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婢有急事,你快醒醒,再晚些时候,就来不急了!” 李治被她一推,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的神志不清,再说就算累死他,他也想不出,这时候会有人钻到他的内室里来,就算是史爱国叫他起床,都只能是站在内室门外,得先听到他说话,才敢进来的。 李治睡眼朦胧地,见一只手在推自己,心想:“我昨天晚上叫嫔妃进来侍寝了吗,我叫的是谁?” 武媚娘见他醒来,自然大喜,她把脑袋也伸了进来,小声道:“太子殿下,奴婢……” 刚刚睁眼,哪可能直接就清醒的,李治感觉这人的脸挺眼熟,心想:“正好,现在我阳气正足,不如和这嫔妃好生欢愉一番,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今天又不必早起,欢愉起来,时间充足!” 拉住武媚娘的手,一使劲儿,就把武媚娘拉了起来,倒到了他的身上!李治嘴里说道:“甚好,甚好!” 武媚娘差点没有惊叫出来,怎么回事,怎么把我拉进来了,太子没有认出来我吗? 重福门。 王平安带着李嗣,骑马来到这座东宫门口。 冲手上呵了口热气,王平安笑道:“天气还是这么冷啊,你们晚上在寺里搭帐篷,不觉得难熬吗?” 李嗣一夜没睡,早上又没吃东西,骑着马在大街上走了这么远,早就冻得透心凉儿了,听王平安问话,他却忙道:“不冷,一点都不难熬,只要能离得王恩师近些,何处都是温暖如春!”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不用这样的,就算你再拍我的马屁,我也不会泄露考题的。” 李嗣稍有尴尬,陪着笑脸道:“学生侍奉王恩师,可不是为了考题,而是仰慕您的才学,自愿做您的门下走狗!” “仰慕,走狗?唉,这是何必呢,你以后万不可再这样说了!”王平安摇了摇头,从马上下来。 见王恩师下马,李嗣也从马上下来,想了想,露出了几分真诚,他道:“王恩师,要是科考好中,那学生又岂能做走狗上赶子巴结?徒自惹人瞧不起!只因科考实在是太难取中,而就算取中后,也实难有个好名次,朝廷安排官职,都是按着名次来的,学生想不……那个勤奋些也不成啊!” 王平安牵着马,往重福门方向走,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现在确实是这么回事。” 得到认同,李嗣又道:“您是今科的副主考,朝廷怎么阅卷,您自然知晓。那卷子是谁的,一目了然,实际上我们这些考生,未进考场,前程便已经确定。行卷投得好,座师拜得对,自然榜上有名,可要是没投好行卷,没拜好座师,除了等下科之外,再无其它办法了。所以学生想不来巴结,也是不可能的!” 王平安嗯了声,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暗道:“其实就是不糊名的关系呗,但实际上,糊名有糊名的好处,不糊名有不糊名的好处,糊名就不能作弊了吗?那也不见得。而不糊名,至少有些大才子,是稳定能取中的……但却多了派系的顾虑!” 唐时的科考,尚处在雏形阶段,理论上讲,不如后世的严密,但却多了几分人性化。反正只要考题是时事策论,那不管时代怎么发展,考中的士子们总会有些真实本领,总比只会做八股文,满脑袋四书五经的书呆子,要强上无数倍。 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谈,王平安默默地走向宫门,守宫门的禁卫见他来了,大老远地就跑过来巴结。禁卫们早就得知了,王公王大人赏人金瓜子做压岁钱,出手大方,天下无双! 王平安见禁卫们赶来,老实不客气地将缰绳扔给他们,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红包,道:“来来来,个个都有,谁也不落空!” 禁卫们大声道谢,喜不自胜,果然有红包可拿,好事啊! 王平安回头冲李嗣道:“你不用在宫外等着,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我估计要等好一阵子才能出来呢!” 李嗣答应一声,却没动地方,他是头一回离得皇宫这么近,正想着借此机会好好看看呢,哪舍得离开。 王平安不再理会他,问禁卫道:“太子殿下可在崇贤馆里?”他估计李治绝对不可能在大年初二去崇贤馆的,但要是不这么问,他就没法进宫。 禁卫们忙道:“末将不知,咱们是守宫门的,也进不去里面啊!” 王平安嗯了声,道:“太子昨天说有事要和我说,要我早早去崇贤馆等着,要是太子没到,我却是不方便进去了。”他没了伴读的身份,已然不能随便出入东宫了,必须得李治召见才行。 手里抓着红包,金瓜子还热乎着呢,禁卫们哪可能真的将他挡在门外。领头的禁卫笑道:“既然是太子殿下见召,王公您进去就是了,咱们还能信不过您嘛!” 王平安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要不是太子召唤,我哪可能这么早的就跑来,在家趴热被窝儿,那可有多舒服。” “谁说不是呢!”禁卫们簇拥着他,一起进了重福门。王平安慢悠悠地向崇贤馆走去。 李治没有叫王平安这么早来,不过王平安一回来,他自然就离不开王平安了,而王平安今天正好有事儿,要和李治说,所以早早地就来了。 进了崇贤馆,王平安见殿内无人,他便想趁着李治没来,正好可以小憩一会儿,在屏风后面,他躺到了胡**,迷瞪了过去。 丽正殿。 李治一把将武媚娘给拉进了帷帐,搂进怀里,道:“正好,陪孤一会儿。咦,你怎么穿着衣服?”昨晚有没有叫嫔妃来侍寝,他也糊里糊涂地,记不起来了,但如没叫人来侍寝,就不会有人来他这里,而既然来了,怎么还穿着衣服? 武媚娘大急,事发突然,她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呀地一声就叫了出来,急道:“太子殿下,是我……是奴婢,奴婢是媚娘啊!” 李治啊了声,心想:“媚娘?我宫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他的睡意消散,向怀中人看去。 他俩此时两张脸离得极近,李治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看不清全貌,但一看眼睛,他却立即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武媚娘吗,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武媚娘吓得全身哆嗦,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要祸灭九族的啊!她并非是以后的武则天,还没到什么事都敢干的地步,被拉进了帷帐里,她的三魂七魄,早就各吓飞了一对半,离晕倒也不远了! 李治认出是她,也同样吓了个半死,啊地一声,他推开了武媚娘,坐起身来,叫道:“你……” 内室里一有动静,外面侍立的小宦官全都清醒了,再不敢偷懒,有小宦官问道:“殿下,您醒了?” 而又有小宦官则快步出去,找史爱国去了,他们都不知道里面出事儿了呢! 李治指着武媚娘,叫道:“你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武媚娘吓得全身哆嗦,可她到底不是普通人,情况虽然紧急,她却没有失了神志,一伸手就捂住了李治的嘴,嘘了声,小声道:“太子殿下,你别叫啊!” 去捂太子的嘴,这个动作可是大不敬之中的大不敬了!但现在李治却顾不得别的,他赶紧点头,示意自己不叫了! 武媚娘的脚还在帷帐外面,她拖泥带水地,穿着鞋就爬进了帷帐,放开捂着李治嘴的手,道:“太子殿下,奴婢是偷偷来这儿的,有急事要和你说,可不能让别人发现!” 李治自然明白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也小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跑进来的,外面的人没发现吗?” 武媚娘把帷帐放好,道:“没有,没人发现。”她爬上了床,一直是在李治的身上,而现在又转过身子,去拉帷帐,自然要在李治身上蹭来蹭去。 大清早的,正是男子阳气旺盛之时,李治被这么一蹭,顿时嗯了声,被压着了! 武媚娘的动作也突然停住,被硌着了! 武媚娘慢慢转过头,看向李治,而李治张大了嘴,也看向她,两人四目相交,两张脸同时红了! 第五百零八章 李治,武媚娘,太子妃 第五百零八章 李治,武媚娘,太子妃 如果冷静一下,李治慢慢的就会恢复正常,也不用再尴尬了。可偏偏武媚娘被“震惊”了,震惊得连动都动不了,仍旧趴在李治的身上! 李治和武媚娘都不是什么不识人事的少男少女,自然明白这种事情的“起因,发展,以及结果”,两个人的呼吸瞬间就变得粗重起来。 李治喉头涌动,费劲地咽下一口口水,而武媚娘同样浑身燥热,心乱如麻,两个人的脑子里都是乱哄哄的。 武媚娘的定力强于李治,她挪梛身子,正想从李治的身上下去。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史爱国的声音响了起来。 史爱国问道:“太子殿下,您可是醒了,要起床?”小宦官听到内室里有声音,跑去侧殿告知他,他便立即起身,小跑了过来伺候,半点儿的时间没有耽误。 史爱国这一问话不要紧,把帷帐里的两人差点一起吓得背过气去,李治的头发根儿就差那么一点就立起来了! 而武媚娘更是怕得要命,她可不敢再慢慢挪动身子了,直接就从李治的身上滚了下去,滚到床里,撩起被角,钻进了李治的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全身吓得发抖,不停地哆嗦! 李世民仍旧在位,李治没有做皇帝,他更没有到了为爱疯狂的地步,还算是一个情商正常的人,而武媚娘什么依持也没有,小宫女一名。他们两个被堵到了帷帐里,要说不怕,那就是胡说八道了,就算他俩以后都做了皇帝,也不代表他俩现在就是一对无所畏惧的神人! 李治本来就不是那种能够随机应变的人,而武媚娘又不敢说话,代他出声赶走史爱国,两个人竟然一起失声,李治没有回答史爱国的话。 史爱国又问了一句:“殿下,您要起了?” 李治还没有出声,他现在六神无主,深怕“丑事”被人发现,一点主意都拿不出来,完全的呆傻住了! 听里面没有出声,史爱国便不再问,轻轻地退后几步,回头狠狠地瞪了小宦官们一眼。太子明明没有醒,你们就大惊小怪的,竟要叫我来,如果太子本来没醒,被我一问给问醒了,那岂不糟糕,太子会发脾气的! 退离内室门口,史爱国慢慢坐到一只墩子上,他已然没有了睡意,不用去侧殿迷瞪了,打算就在这里等着太子起床。 李治听史爱国不问了,他慢慢缩进被子里,小声对武媚娘道:“他走了,不用担心,我不出声,他不敢进来的。” 李治一紧张,就会不自称孤,而叫自己为我,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他自己是不知道的,但如果有心人发现了这个特点,那么善加利用,便可以占到许多的优势。 比如说,如果一个嫔妃,知道了李治有这个特点,那么她就能通过“孤”和“我”这两个字,判断出某件事,或某个人在李治心里的地位,从而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打击对手,在宫斗中占据上风。宫斗嘛,斗的就是心计! 武媚娘心想:“咦,他怎么称起了我,而不自称孤了?”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现在哪有心情去分析李治的性格。 两人就象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趴在被窝里躲大人,深怕被大人抓出去,打屁屁! 他俩都把脑袋缩在被子里,身体也都钻进了被子当中,幸亏李治的被子够大,能把他俩全都盖住。 武媚娘小声道:“那,那奴婢怎么出去呢?史总管定是在外面等着呢!”他俩头离得近,武媚娘说了话后,忽然想到,自己的口气会喷到太子的脸上,这可是大不敬,赶紧把头一偏,不敢让自己的嘴,对着李治的脸。 李治道:“那我打发他走?”偏巧,武媚娘一偏头,发丝划到了他的脸上,有根头发丝儿从鼻端滑过。感觉鼻子痒痒的,李治张大了嘴,就想打喷嚏! 武媚娘见状大急,想用手去捂李治的嘴,不让他打出喷嚏来,可她现在却是趴在**,手臂一时无法伸过来,自然就来不及捂了! 李治阿欠一声,打了个超响的喷嚏,唾沫飞出,喷了武媚娘一脸! 武媚娘顿时就被洗了个脸,她差点没哭出来。太子殿下,你好多的口水啊! 被窝里打喷嚏,声音闷响,倒也并不刺耳。可关键打喷嚏的是李治,他是皇太子,身份尊贵到了天下第二的地步,他打喷嚏,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外面的的史爱国呼地就从墩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内室门口,道:“太子殿下,殿下,您醒了?刚才您打喷嚏了?可是着凉了?要不要老奴去给您传太医来?直接宣王平安入宫,您看可好?”太子一个喷嚏,便招来了他一连串的问题。 这还不算,小宦官们也都紧张起来,连忙四下乱跑,去检察取暖的铜炉,深怕炭不够,以至于殿内寒冷,冻着了太子殿下。 李治很是抱歉地看着武媚娘,背窝里打喷嚏,气味散不出去,他自己都闻着不象话了,何况还喷了武媚娘一脸的口水! 他伸手用内衣的袖子,去擦武媚娘的脸,竟然象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对武媚娘一个小小的宫女道起歉来,连声道:“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 武媚娘动也不动,任凭李治给她擦脸,心里却并没有恼怒,反而感到太子很温柔,比皇帝好多了! 要是换了别人,别说直接喷她一脸的口水,就算是在她旁边打喷嚏,她都会反感,可人的身份不同,就算做出了同样的事,却也会得出不同的结果!她不但不怪李治,反而心中感激,觉得李治太好了,太温柔体贴了! 李治替她擦干净脸,只感武媚娘皮肤滑腻,很有弹性,再加上武媚娘现在脸蛋红通通的,他竟然脱口而出,道:“媚娘,你现在的样子当真好看!” 武媚娘条件反射似的,也脱口而出,道:“多谢太子夸奖!” 话一出口,武媚娘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治也傻乎乎地笑了。 他俩再次四目相交,都感今天这事儿又刺激,又好玩儿,平静的宫廷生活里,竟然出了这么件有趣的事,他俩都是大感兴奋,而兴奋之中又有一丝的害怕,可恰恰就是这一丝的害怕,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俩! 武媚娘心头小鹿乱撞,道:“你,你……”意乱情迷之下,她竟然忘了宫廷礼节,称起李治为你了。 而李治同样也是意乱情迷,迷得他五迷三道,糊里糊涂地道:“我,我……” 两个人的脸离得非常之近,对方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而对方身上的气息,更是直入鼻孔,钻入各自的……心房! 山就将崩,海就将啸! 忽然,有人大煞风景了。史爱国在外面忽然说道:“娘娘,您怎么来了?” 李治和武媚娘齐齐地一哆嗦,神志同时清醒来,身子都向后闪了闪,离得稍微远了些,竖起耳朵,听外面的说话声。 娘娘,哪个娘娘? 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爱国,你这话问得可是无趣得紧了,本宫怎么就不能来呢?”听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太子妃王氏。 李治在被窝里大怒,王氏早就失了他的宠爱,他已然有段时间不和王氏过夜了,而王氏更是草包一个,除了装贤惠外,什么也不会,可装贤惠,她竟然有时都装不好。 不幸之中的万幸,王氏找外援的本事了得,她竟然和王平安拉上了关系,认了王平安做堂弟。李治就算再不喜欢王氏,可看在王平安的份上,好歹还能忍一忍,对王氏和颜悦色一些,算是给她点儿基本的面子! 而王氏恃宠而骄的本事,竟然不弱,蹬鼻子就上脸,以为自己和李治是对恩爱夫妻呢,有事儿没事儿的总往丽正殿跑,不经召唤,就想来侍寝。结果李治对她是越来越不耐烦,好在至今为止,他还没爆发,没有对王氏说出“滚蛋”二字来。 李治听见王氏的声音,怒道:“竟然是她,她来干什么,莫名奇妙,真真的没有眼力价儿!” 武媚娘心想:“她可千万不要有眼力价儿,要不然价儿进了内室,咱俩可就完蛋了!我只能回去上吊,而你也不用当太子了!” 她小声道:“殿下,你可不能让她进来,让她走,赶紧让她走!” 李治道:“对对,得赶紧打发她走!”他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外殿。 史爱国干笑了两声,道:“太子殿下还没起身,而且刚刚老奴听到他打喷嚏,似是身体不爽,还请娘娘暂且回宫,以免打扰到太子殿下的休息。” 李治对王氏不耐烦,做为东宫的内侍首领,史爱国岂有不知之理,他可不想让太子妃这时候进去,就想替李治作主,把王氏打发走。 王氏这么早的来,是想找李治和他一起去前面的嘉德殿,今天会有不少外廷命妇进宫来给嫔妃们拜年,而之后必会来到东宫,来拜见李治。 王氏非常需要在外面的命妇面前,和太子摆出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这是她身为太子妃最起码的面子,所以一大早就赶来了,想顺便和李治吃个早餐,培养一下恩爱的气氛,再一同出去接受命妇的拜见。 听史爱国说李治身子不爽,王氏心头一突突,太子不会是想找借口不出去吧?她忽然生起气来,难不成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连外臣都不见了? 王氏道:“太子身体不爽,那本宫可得进去瞧瞧了!”说着话,举步就往内室里走。 第五百零九章 第一回合,王氏完败 第五百零九章 第一回合,王氏完败 史爱国下意识地伸手,想阻拦王氏,可刚把手抬起来,就见王氏瞪了他一眼。史爱国悻悻然地把手放下,心想:“你要自讨没趣,那就随你的便吧,我吃饱了撑的,替你挡骂!” 千万不要以为史爱国是个宦官,就只能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东宫的总管那是相当了不起的存在,而且史爱国还有史忠臣这么个大靠山,史忠臣是谁?那是敢和长孙无忌瞪眼珠子的权宦。这也就是在初唐,要是在晚唐,宦官的大首领连皇帝都敢废,何况一个区区太子妃了! 史爱国并不是太强悍,但在东宫也是说一不二的,王氏平常对他还算客气,不管怎么说史爱国可是整天和太子在一起的,如果“不小心”冲太子咧咧几句,说王氏的坏话,那太子岂不是在晚上睡觉前,总也想不起王氏了么,那王氏可就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了! 眼睛一瞪完,王氏便道:“爱国啊,本宫知道你辛苦,看你的眼睛都红了,不如找个地方,小憩一下吧,免得累坏了身子,太子还要你服侍呢!” 史爱国忙道:“多谢娘娘体谅。”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他们在外面这么一耽搁,李治在里面说话了,他先大声打了个哈欠,这才道:“谁呀,谁在外面说话,把我都给吵醒了!” 躲在被窝里的武媚娘轻轻地又咦了声,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又说起了“我”字?他……他很紧张吗?一紧张就说我?嗯,他现在确实很紧张!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李治这么一个细微的特点,武媚娘发现了,可外面的王氏却没有发现,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了,王氏斗不过武媚娘,那真是一点儿不冤,她这么粗疏的性子,要是能斗得过武媚娘,那才是奇哉怪也呢! 王氏听到李治说话,她脚步一顿,道:“殿下你醒了?臣妾找您有事儿,今天咱们得去嘉德殿呢,您忘了?” 李治大声道:“怎么会忘,我这就要去呢,你不要进来,就在外面等着吧!” 王氏一愣,为什么不要我进去,难不成里面真的有人?到底是哪个狐狸精?是萧良娣那个贱人?不会呀,如果是她,她这时早就出声了,会故意气我的,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史爱国上前一步,道:“殿下,老奴这就进来服侍您穿衣洗漱。”说着话,他回头冲那些又准备好洗漱用具的小宦官们摆手,意思是跟着我进去。 突然间,李治说话的声音更大了,几乎可以用大叫来形容。他叫道:“不要进来。嗯,爱国你也不要进来,我还想再躺会儿,你们都退下吧,都退下,都出去,不要留在外面!” 史爱国呃地一声,心想:“怎么搞的,怎么连我都不能进去了?”他连忙答应一声,冲殿内的小宦官们连连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不许留在殿里。 王氏却急了,她看出蹊跷了,太子不让她进去,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让史爱国进去?还说要再躺一会儿,为什么要再躺一会儿,听太子的声音,他不象是很困要睡回笼觉的样子啊,听他的声音反而象是很兴奋的! 很兴奋,大清早的很兴奋! 王氏可是过来人,她当然明白男人在大清早兴奋是因为什么,她和李治曾经也是恩爱过的,李治也曾为她早上不起来“睡回笼觉”的,那时他也很兴奋! 肚中的怒火喷薄而出,王氏嫉妒交加,难以自制!里面定然是有狐狸精,肯定有! 是哪个贱人,到底是哪个贱人? 女人的嫉妒脾气一爆发,那真是九头牛也拉不住,什么后果也顾不上了! 王氏气得声音都变了,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大妇,进屋去捉奸一样,她尖声叫道:“殿下,你身子不舒服,还是让臣妾来服侍你吧!”情绪激动,竟然称起你,而不称您了! 她双臂抬起,象是要打架似的,直直地就冲进了内室! 史爱国差点没吓趴下,就算你俩是两口子,可这里是东宫,也得按规矩来啊,太子不叫进,就算你是太子妃也不能进啊! 他也激动起来,差点上前去拉王氏的袖子,可王氏如同一阵风似的,就闯进了内室! 李治万没想到王氏敢闯进来,他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这是头一回,大惊之下,啊地就叫了出来,惊讶地坐在**,竟然忘了此时应该有所反应! 幸亏武媚娘还算机灵,一听王氏尖嗓子叫嚷,便知要糟,她猛地一推李治,小声道:“殿下快出去挡一挡!” 她也是被逼得急了,对王氏又气又恨,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推李治出去挡挡了,李治应该可以挡得住的! 李治被猛地推了一把,身体牵动帷帐,帷帐一通猛晃! 他啊了声,这才反应过劲儿来,拉起帷帐,就从里面跳了出来,坐在床边,回手把帷帐又合上。李治怒喝道:“谁让你进来,没规矩!” 王氏进来之时,正好看到帷帐摇晃,却没有听到武媚娘的说话声,但李治猛地跳出来,对她大喝,她再傻,也明白帐内必定有人,可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太子这么紧张? 李治有火,王氏的火也不小,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想起礼节来,张口便道:“殿下,帐中是谁?” 李治这下子可被刺激到了,他“做贼心虚”,最怕别人问帷帐里的人,而王氏当面就问了出来,他哪能受得了!可情绪一激动,他竟然语塞,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史爱国也跑了进来,他也看到仍在微微抖动的帷帐了,心想:“不对啊,昨晚太子殿下没有招人侍寝啊,那帐中明明有人,会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他一时间,竟然傻了,呆立在门口! 李治忽听帐里有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象个太子妃!”是武媚娘在教他说话。 李治现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啥事都得别人替他拿主意,连骂王氏都得听武媚娘的!武媚娘一教他说话,他立时就喝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象个太子妃!” 王氏顿时一个激灵,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太子妃,而这里太子的寝宫,就算她再怎怎么嫉妒,再怎么吃醋,再怎么想学泼妇骂街,她也不能在这里失了仪态! 嫉妒,是被休的重要理由之一。王氏可没有前隋独孤皇后的本事,把隋文帝抽得老老实实。虽然李治是个废物点心,但他的父皇不是啊,只要李治把今天的事情“歪曲”一下,说给皇帝听,皇帝立马儿就得废了王氏,这种女子怎配再做太子妃,以后又怎么配当一国之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句话,立即就把王氏给拍老实了,再不敢多说什么,眼泪竟然也流了下来,王氏听得清清楚楚,帐子里有人说话,而且是个女人,说的就是太子说的这句! 可她不敢再叫嚷了,委委屈屈地拜了下去,道:“殿下息怒,臣妾知错了!” 史爱国也听见了,内室虽大,可帐子里有人说话,就算再小声,他也不至于听不见啊!可帐里的人是谁,到底是谁呀! 武媚娘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以为王氏还做茶壶状,她深怕这时王氏来挑帷帐,得赶紧把王氏赶走,要不然就要出大事! 她又小声道:“看你如此的模样,如何做东宫表率,还不快快退下反思,出去!” 李治鹦鹉学舌,眼睛瞪得溜圆,喝道:“看你如此的模样,如何做东宫表率,还不快快退下反思,出去!”竟然说得一个字都没差,一个字没加,一个字没减,干干脆脆地做了武媚娘的传声筒! 王氏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一声,倒退着出去了! 武媚娘偷偷扒开了帐子,见史爱国还傻不拉唧地站在门口,便又小声道:“让他也出去!” 李治很有做传声筒的天份,大声道:“让他也出去!”话说完了才反应过味儿来,冲史爱国一挥手,道:“你也出去!” 史爱国张大了嘴,啊啊两声,这才道:“是是,老奴这就出去!”弯着腰,他也出去了。 见内室里没人了,李治这才把头钻回帷帐,小声道:“没事了……”他的头钻回帷帐,而武媚娘正在往外看,他俩的头一下子撞到了一块,李治的嘴亲到了武媚娘的头发上,还被武媚娘头上的簪子,给扎了一下! 两人同时愣住了,接着……又四目相交了! 史爱国跌跌撞撞地出了内室,冲着外面的小宦官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 小宦官们同样被里面的事情震得惊呆了,他们自然听不见里面武媚娘的说话声,可内室里大呼小叫的,他们却都听见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当然都被吓傻了! 听到史总管让他们滚,小宦官们如蒙大赦,端着盆,拿着手巾就跑了,谁也不敢在此多留半刻,以免祸事临头! 可一跑出了大殿,这群小宦官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忽然间都笑了出来。皇宫里的人,想象力最是丰富,什么事只要经他们一想,那变得再稀奇……都不叫稀奇了,无数的版本,五花八门的都会冒出来! 史爱国心中激荡,说什么他都想不明白,太子的**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他怎么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他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心里一激动,说起话来自然就失了分寸,任谁在这种时候,都不可能再保有冷静,所以他冲着小宦官们大骂,当然他之所以大声骂,也是在告诉里面的太子,我把人都给你赶走了,你该出来就出来吧! 可他没留神,说话快了点儿,这时王氏还没出去呢!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这句话听在王氏的耳中,无比刺耳,感觉就是在骂她一样!王氏指着史爱国的鼻子,气道:“你刚才说什么,你给本宫再说一遍!” 史爱国一愣,心想:“什么再说一遍,我没跟你说什么呀……啊!”他忙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话没说完呢,外面跑进来了一个小宦官,冒冒失失地道:“干爹,折柳县公王公来了,正在崇贤馆里等着呢!” 王平安进了东宫,在崇贤馆里等着,自有小宦官要来报信儿,这小宦官平常马屁拍得结实,认了史爱国当干爹,平常挺受宠的,他又不知道丽正殿里发生的事,便冒冒失失地进来了。 史爱国正感心烦,见这小宦官这么没有眼力价儿,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上前一步,对准他的脸,啪地就是一记耳光,骂道:“滚,赶紧给我滚,谁让你进来的!” 小宦官被打得原地转圈儿,心中惊骇,这是怎么地了这是,打我干嘛呀?他哪敢问为什么,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王氏更加感觉史爱国是在指桑骂槐,打的是小宦官,实际上是在打她,她哭道:“连你们这些奴才都敢欺负本宫,你们好大的胆子,反了反了!本宫……我找我兄弟评理去!”说着话,她捂着脸就往外面走。 史爱国呃了声,心想:“找她兄弟去?她兄弟是谁啊?啊,想起来了,王平安是她的堂弟!”他登时就急了,叫道:“别别,娘娘息怒,您可不能去找王平安啊,家丑不可外扬!”连跑带颠地就追了出去。 王氏现在哪听得进去他的话,认定史爱国和里面的那个贱人狼狈为奸,欺负她这个太子妃,现在就敢这样儿了,以后还不得反上天去!她在东宫的地位本就不稳,哪敢再拖下去,必须得找外援,让外援对太子施加影响,把太子再给她抢回来! 王氏一路急走,离了丽正殿,叫来她宫里的小宦官,抬着她便往崇贤馆去了! 史忠臣没追上,他又不放心内室里的事,一跺脚,只好随王氏的便,他又回了内殿,没敢待在明面儿,而是躲到柱子后面,想看看到底帐中人是谁,她总得出来吧,一出来不就知道了! 王氏到了崇贤馆,让小宦官们等在门外,她则跑进了殿内,叫道:“兄弟,兄弟,你在哪里,姐姐受了委屈,你可要帮帮姐姐啊!” 王平安正躺在胡**迷瞪,一惊起身,心想:“谁啊,谁在大呼小叫的?”他和王氏并不如何的熟悉,王氏此时又变了声音,带着哭腔说话,他一时竟没有听出来。 第五百一十章 王氏堵完,萧氏堵 第五百一十章 王氏堵完,萧氏堵 王氏进入大殿,见大殿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王平安的身影,她心想:“难不成王平安没在崇贤馆里?可那小宦官明明说他在的啊!” 她又大声叫道:“兄弟,无病,无病你在哪里?” 王平安还是没有听出来是谁,他做梦也想不到堂堂太子妃竟然哭哭啼啼的,跑来让他帮忙。他从胡**爬起来,扒着屏风,向大殿上看去。 只看一眼,便即愣住,这不是太子妃么,认了自己做堂弟的那个王氏,怎么这副模样?他忙道:“姐姐,小弟我在这里!”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快步迎向王氏。 王氏一见他出来了,顿时便象找到主心骨儿似的,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王平安,哭道:“兄弟啊,姐姐被人欺负了,欺负得好惨,你可得为姐姐做主啊!” 王平安听得直咧嘴,有没有搞错,你的事我哪敢替你做主,我活得不耐烦了嘛!他忙道:“姐姐不要着急,莫要悲伤,有什么事慢慢和小弟说,小弟帮你拿个主意。对了,太子殿下呢,他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此时的王氏,脸上早就不成样子了。她为了能在嘉德殿摆出太子妃的谱,今天天没亮就起床,化了快一个时辰的妆,脸上的粉扑了一层又一层,这还不算,眼眉和睫毛都画得很浓,头发梳成最复杂的宫妆头型,上面插满了金银首饰,什么凤头钗明月铛,应有尽有,这些首饰加到一块,就得有二十来斤! 二十来斤的东西,顶在脑袋上,那可是相当考验毅力的一件事,连武将的头盔都没这么沉! 王氏在丽正殿里一顿叫嚷,又哭又闹的,又跑到了崇贤馆,不但脸上白粉掉落,而且画眉的黑色涂料也掉了下来,她擦泪水时不小心,又把口红胭脂擦了满嘴都是,凤头钗也歪到了一边,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简直有些女鬼的架势。 王平安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暗叹不已,妆一糊,怎地竟难看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如不画呢,这王氏长得倒不差,绝对的美人一个,可化妆之后,这妆再一糊……得了,说能吓死人,实在是夸她,她现在的模样,连鬼都能被吓死! 他连声安慰,将王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冲外面叫道:“来人啊,奉茶!” 王氏哽咽几声,在椅子上坐好,她道:“莫要提太子,他遇见妖怪了!” “啊,妖怪,什么意思?”王平安大吃一惊,他以为王氏这么“伤心”,这么失态,是因为李治得了病的关系呢,被以为是遇见了妖怪,说他中了邪,其实可能是得了急病!他叫道:“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中了邪了吗?殿下在哪里,姐姐快带小弟去看看!” 一想到李治得了急病,他自然大急,不迭声地询问。 王氏却道:“可不就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嘛,中了狐狸精的邪,被迷得六神无主,竟还对我大呼小叫!” 王平安啊了声,又哦了声,心情放松了下来,原来是吃醋啊,屁大点儿的小事!整个皇宫里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皇帝,一个就是太子,剩下的除了宦官就是女人了,上千个女人围着两个男人转,要说醋味儿,那整个皇宫就是一个大醋缸,你吃得过来嘛,呛都呛死了你! 历史上的王氏就是个醋坛子,因为吃萧氏的醋,这才引狼入室,把武媚娘给从感业寺弄进宫来,结果反倒害了她自己性命! 可既然王氏提前开始发醋威了,还和他哭哭啼啼地述说,他要是不表现出来点“义愤填膺”,那岂不是太没做弟弟的样子了! 王平安立时装出一副大怒的样子,叫道:“皇宫大内,何等神圣之地,竟然有狐狸精作祟,简直是岂有此理!姐姐不必惊慌,待弟弟给你除妖去!” 他在大殿里四下寻找,见墙壁上挂着一把宝剑,抢步上前,将宝剑取下,刷地就抽出了宝剑,叫道:“那狐狸精在哪里,小弟这就去捅死了她!”说着话,怒气冲冲地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心中更怒,我说堂姐啊,你怎么不拉着我呢,我提着宝剑,一出门就得被按在地上,非得被当成是刺客,被下了大牢不可啊! 不拉着,只好自己停下来,王平安转过身,叫道:“姐姐,那狐狸精在哪里,小弟我这就去找她!” 王氏这才回过神儿来,哎呀,还是自己兄弟好啊,一听有狐狸精欺负自己,竟然如此愤怒,很好,太好了!有王平安支持,那太子定会听他的劝,离那个狐狸精远些……至少能让太子,离自己不要太远些啊! 她忙起身,小跑着过来,拉住王平安,叫道:“兄弟,兄弟,你不要冲动,你提着宝剑要干什么去啊!” 王平安叫道:“姐姐,你不要拦我,让我走,我这就去捅死那个狐狸精!” 王氏双手抱住王平安的胳膊,叫道:“兄弟,你不能去啊,你可不能这么出去啊!” “不要拦我……”王平安接着装气愤! 这时,捧着茶壶和茶杯的小宦官进来了,见他俩这副模样,顿时就吓傻了,这是要干什么呀! 王氏犹自不肯放开王平安,深怕王平安“极度气愤”之下,闯到丽正殿,真的要去找狐狸精算帐。那狐狸精怎么样的无所谓,要是把太子给惹火了,那王平安的倒霉是他自己找的,谁让他冲动了,可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啊! 王氏没有经过后世影视剧的熏陶,更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竟然完全没有看出王平安的做作之意,反而焦急万分,牢牢拉住王平安,不敢放手,深怕她一放手,王平安就冲出去了。她叫道:“兄弟,你听姐姐说,你先消消气,坐下来听姐姐说呀!” 王平安一跺脚,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道:“唉,好吧,那就暂且让那狐狸精逍遥片刻。姐姐,你速速将事情和我说明,然后我再去捅死那个狐狸精!” 王氏听他这么说,这才稍感放心,仍旧不敢放手,直到把王平安按到椅子上,她这才道:“兄弟,你且听姐姐和你详细说说!” 小宦官哆哆嗦嗦地将茶壶和茶杯放在桌子上,行了个礼,快速退了出去,他可不敢听,深怕惹祸上身!在皇宫中,往往因为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就能要了人的小命,他的小命虽不值钱,别人不在乎,可他自己却是很在乎的! 小宦官一出殿,立时就欢实起来,和别的小宦官和宫女说道:“里面出了大事儿了,王公爷拔剑要杀人,不知是要杀谁!” “杀……人,这大过年的,要杀谁啊!”别的小宦官和宫女立马儿就兴奋了起来,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殿内。王氏坐到了王平安的旁边,道:“今天是大年初二,按着规矩,朝廷里的命妇们要进宫拜见皇上,之后便会来东宫,在嘉德殿给太子和姐姐我拜年。”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这倒和现代不太一样,在现代大年初二应该是拜财神,而不是拜太子!” 王氏又道:“姐姐我早早的起来,去找太子,想和他一起去嘉德殿。可谁知进了寝宫之后,竟听到里面有调笑之声,不堪入耳!” 王平安奇道:“不会吧,照理说殿里应该有内侍的,如果太子殿下在里面……那个啥,内侍们不应让姐姐入内的呀!” 王氏一愣,忽又气道:“兄弟,难不成你信不过姐姐?” “信得过,信得过,姐姐接着说!”王平安心想,怕是你夸张出来的。 王氏又道:“姐姐我关心太子的身体,便进去劝解太子,让他不要太过沉迷女色,伤了身体,我大唐社稷少不得他啊!可不成想,他竟然受了那狐狸精的蛊惑,对姐姐我大吼大叫,那狐狸精骂我,他也跟着骂!” 说着话,王氏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她想起帐中人是如何教太子训斥自己的了,而太子竟然一字不差地照着训,堂堂太子妃丢人丢到家了! 王平安把剑插入鞘中,心想:“你进去劝解?你都知道太子在干嘛了,你还进去劝那个解?他没跟你急眼,只训了你一顿,而不是直接一记窝心脚踹你一个跟头,你就谢天谢地吧!” 王氏又道:“这不不算,那个史爱国竟然也敢对姐姐我大呼小叫的,指桑骂槐,真真的气煞我也!”她拍着胸膛,又大声哭了起来。 王平安心想:“你可别哭了,这脸都成啥样了!”他连声安慰,道:“姐姐不要难过,待小弟给你想个主意……对了,那个狐狸精是谁啊?” 王氏边哭边摇头,道:“我没看见她,她自知理夸,躲在帷帐里不肯出来。” 你连是谁都不知道,就撒泼到了这种地步,也太没用了吧!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没事,没事,小弟这就想主意。” 丽正殿,帷帐中。 李治轻轻抬手,理了理武媚娘鬓边的发丝,道:“媚娘,你的头发乱了!”动作轻柔,尽显温柔本色。 武媚娘脸红得不能再红,她轻声道:“殿,殿下。”忽地想起她是来干什么的了,忙道:“殿下,奴婢是来和你说……” 还没等说呢,忽听外面史爱国叫了起来,他叫道:“萧良娣,你来干什么?啊,不不,萧娘娘,您来这里,是找太子殿下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萧氏得意洋洋 第五百一十一章 萧氏得意洋洋 本来,史爱国正躲在柱子后面,想看看里面到底出来的是谁,可不巧得很,王氏刚走没多大会儿,萧氏就来了! 史爱国没法再躲着了,他得给李治报信儿啊,外面又来人了,怕是又要大闹特闹,太子您得做好准备啊! 萧氏的封号是良娣,算是东宫嫔妃里的二号人物,而且她比王氏要狐媚一些,自然更加讨得李治的欢心,更重要的是,她的肚皮争气。前段时间闹假怀孕,其实是得了病,被王平安治好后,没过多久,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当真是小心之上再加小心,不光让宫中的女医给号脉,而且还特地找来太医,反复几次会诊,确定她这次是真怀孕了,这才放心,专心将养身体。 她怀孕的时间不长,肚子还没凸出来,行动仍是很方便的,所以才能在东宫里随意走动,等再过些日子,她就不敢了,得留在自己的宫殿里,专心养胎。 今天嘉德殿有事,太子要接见朝中的命妇,她当然是知道的,可太子要带谁去,这个就没准儿了。王氏是东宫之主,得她说带谁去,才能带谁去,而以李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肯定是王氏说带谁,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可王氏会带谁去?她肯定谁也不会带,就是自己去,不给别人任何争宠的机会! 萧氏本来也没什么打算,反正明知王氏不会带她去,她又何苦自讨没趣呢,干脆就在自己的宫殿里,自己过自己的年就算了。 然而,宫中哪有秘密,只要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那就全宫皆知了! 王氏在这里大吵大闹,还没等吵完呢,就有人飞奔去报告萧氏了,速度之快,让人惊诧!大唐朝的东宫里,什么东西飞得最快?不是鸟,而是谣言! 萧氏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但因为消息传得太快,不算完整,而且走样儿了,她听到的消息是:王氏去找太子,直接进入内室献媚,想要大清早的侍寝,所以被太子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并大骂她不知廉耻,不能做东宫的表率! 结发夫妻吵架,她这个做妾的自然就有了可乘之机,连忙从她自己的宫殿跑了出来,嗖地一下子,就跑到这里来了,王氏脚前离开,她脚后就到了,半点不给别的嫔妃先到的机会,就算是要装贤淑,也得让她第一个装! 可正因为她来得太快了,献媚献得太着急,所以里面的情况没有搞清楚,见史爱国问她话,问得还不够恭敬,她便没生气,反而很和气地道:“爱国啊,本宫正是来找太子的,太子可曾起床?”说着话,她还向内室里张望。 史爱国心里这个气啊,你说人家太子妃跑来凑热闹,也就那么回事了,谁让人家是东宫之主呢,可你说你来干什么呀,你算个什嘛东西,一个小小的良娣而已,都没我的品阶高! 史爱国大声说话,为的是让里面的太子也听到,他道:“太子殿下尚未起身,他昨天太过劳累,要多休息才成。萧娘娘,请回去吧,等太子殿下起床,老奴会和他说明,您来过的事!” 萧氏还在往里面张望,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看来王氏被赶走的事情,完全属实,现在太子还在气头儿上呢,连带着史爱国也不敢让她进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现在她能进去,向太子说几句王氏的坏话,那非火上浇油不可,王氏就等着倒大霉吧! 她心里美滋滋的,今年真是个好年头儿,刚刚开始过,就遇见这么大的喜事儿。她并不知里面有个“狐狸精”,只是以为太子和太子妃闹吵架呢,这种便宜她要是不捡,万一被别人捡了去,那她不就亏大了! 利令智昏! 萧氏笑道:“那可多谢爱国你了。可是,本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留在这里,等太子起床后,伺候他穿衣洗漱,别人伺候,本宫不放心!” 说着话,她竟然找只墩子,坐了下来,想赶她走,没门儿! 史爱国急了,你不走,太子能起来嘛,**可不止他一个人呢,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心里一急,再加上并不怎么把萧氏放在眼里,他走上前,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陪笑道:“萧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天冷,留神别着凉!” 他伸出手,只是个礼节性的动作,绝对没有拉萧氏的意思,再怎么不把萧氏放在眼里,他也不会动手拉人的! 可萧氏却叫道:“哎呀,爱国,不要拉本宫啊,小心些,本宫肚子里怀着小王子呢,万万不要伤了他!” 说话的声音又娇又嗲,明着是和史爱国说话,实际上是说给里面的李治听的。她可是有功之人,怀着小王子,就算要赶我走,也不能赶小王子走呀,他可是以后的……太子! 当然,以后的太子是萧氏自己心里想的,她可不敢当真说出来! 史爱国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我什么时候拉你啦,你说话小心些,这不是害我呢嘛!可他也真的不敢再说什么,深怕萧氏出点啥事儿,赖到他身上! 李治心中生气,看着武媚娘,轻声道:“媚娘,你看看我的这些妃子,一个比一个的不象话,个个都把气我当成是乐趣一样,我真不愿意看见她们!”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很体贴地道:“殿下莫要着恼,不喜见,以后少见便是,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多到奴婢的丽夏殿来,咱们一起种花解闷儿……呀,对了,奴婢忘了说正事儿了!” 李治慢慢坐好,和武媚娘并排而坐,两人紧紧地挨着,他俩都知道这样不对,可当真是应了那句名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他俩知道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是违反伦理道德的,可却又都忍耐不住,反而更觉得刺激,并且乐在其中,舍不得分开,能多待一会是一会,甚至说挨一挨,碰一碰的,都会让他俩感到心中满足。 李治小声道:“别再说奴婢奴婢的,我叫你媚娘,你叫我……叫我……”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样的称呼,可以允许武媚娘叫的。 武媚娘小声道:“我还是叫您殿下吧,免得别人起疑。” 李治叹了口气,唉了声,道:“好吧,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人能够说得上话,也就只有你了!” 武媚娘心中很是欢喜,能被太子这么看重,想来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可欢喜片刻之后,又是烦恼上了心头,如果自己不是皇帝的后宫之人就好了,只是个普通的宫女,那岂不就可以成为太子真正的“体贴人”了嘛! 她低声道:“殿下,奴婢……我这次冒险来,实在是有件急事,是因为小公主的事,她今天要来见你!” “小公主,是伊人吗?”李治皱起眉头,道:“她要来干什么?” 武媚娘道:“小公主也不是要来见您,而是,而是想通过我这头儿……”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治一听,当时就急了,道:“你怎么能和她说这种事情,万一她没事儿就往你哪里跑,我岂不是不能再去见你了吗?还有,我哪会种什么牡丹,更没有时间去种!” 武媚娘见他不快,心中当然明白,李治这是不愿意帮忙,倒不是不想给李伊人搭这个桥,而是嫌事情太麻烦。 她小小声地道:“原本小公主的意思是想让我搬到她那里住,我当时急了,便不加思索地出了这个主意,想撮合她和我的舅舅。” 李治道:“那也不能把我拖下水啊,提我干嘛呀,她想要和无病偶遇,机会不多的是,出宫打场马球啥的,或者说去踏青游玩,想见个面还不容易。” 武媚娘低下了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有打马球,还有踏青什么的呀,一着急,更想不出别的法儿了,再说……”她的声音细若蚊声,低得不能再低了。 李治轻轻嗯了声,道:“你说什么?”见武媚娘低着头,他只好弯下腰,从下往上看,去看武媚娘的脸,又问道:“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武媚娘大现娇羞之态,动了动嘴唇,又说了一遍! 李治大喜若狂,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你说你舍不得离开我?” 武媚娘红着脸,点了点头,动作很是轻微,都看不出她是在点头。 李治满脸笑容,又追问道:“你说你出这个主意,不是想撮合无病和伊人,而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我?” 武媚娘忙道:“不不,我是想撮合舅舅和小公主的!” 李治非常高兴,把这句话完全忽略掉,自言自语地道:“原来媚娘和我一样,都是舍不得离开彼此啊!” 武媚娘一副小女人的姿态,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他们两个虽都不是少男少女,但却是都没有爱恋过谁,不识爱情滋味,因为他们不需要谈情说爱,也没有这个机会。 可从古至今,情之一物,自古皆然,岂是他俩能够想不互相爱恋,就能阻止得了的么! 如同现代一样,家长越是反对,年轻人越是要爱得轰轰烈烈,而在礼法的约束下,李治和武媚娘更加珍惜现在这份尚处在朦胧阶段的感情! 他二人心中,都是说不出的——甜蜜! 李治和武媚娘光顾着在内室里谈情说爱了,竟然把外面的人给忘了! 可外面的人却不能把自己给忘了呀!萧氏和史爱国一起伸着头,侧耳倾听,静静的两个人都不出声! 他们都在大殿里,并不靠近内室,内室里说什么话,他们根本听不见,要是光从声音上判断,甚至都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别人! 史爱国当然知道有人,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心里只是在想:“奇怪,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出来,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哪?就算是兴致再高,刚刚被太子妃那么一闹,他还能有心情再把兴致恢复了?不可能啊!啥兴致也不可能保持这么长的时间呀,可为什么他还出来呢?” 萧氏却在想:“太子在里面干什么呢呀,难不成气还没消,或是我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够大,他没听见?” 她把她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以为自己一提肚子的事,太子就能出来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可是怀着小王子呢,肯定是小王子,不会是小公主! 萧氏和史爱国两个,伸脖子瞪眼,都在密切关注内室里面的动静。 终于萧氏再也忍耐不住了,这都多半天了,两个回笼觉都睡醒了吧,也该起床了,都什么时辰了! 忽然,她叫道:“哎呀呀,本宫的肚子呀!” 静悄悄的大殿里,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史爱国吓了一跳,忙转过脸来,问道:“娘娘,你怎么啦?” 萧氏捂着肝子,道:“刚才小王子踢了本宫一脚!” 史爱国心中骂道:“胡说八道,你就是想借肚子说事儿罢了!” 可萧氏这么一嗓子,别管是真是假,都把内室里的两个人给惊醒了!李治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人呢,而武媚娘则眼珠转了转,心中想着对策。 李治小声问道:“武媚娘你得赶紧回去,免得小妹去你哪里,见不到你,心中起疑。还有今天这事怎么掩盖过去呢,你快想个法儿出来!” 武媚娘想了想,趴在李治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李治脸上露出笑容,道:“这样行吗,太过简单了吧,要是不好使怎么办?” 武媚娘轻声笑道:“越简单的法子,才越有效。捧一个,压一个,她们就只会注意对方,而没力气再想着我是谁了!” 李治点头道:“好,那就照你说的办!”他从**站起,手乱脚忙地胡乱穿上衣服,而武媚娘则很小心地,仔细查看帷帐之内,看看自己有没有落下东西,避免让人猜到她的头上。 过不多时,两人收拾好了,李治又伸手握了一下武媚娘的手,武媚娘轻轻挣脱,用嘴向外面努努,示意李治快点出去。 李治咳嗽一声,慢慢走出内室,看到萧氏,脸上露出很亲热的笑容,道:“阿莹,你来了!” 萧氏呃得一声,重重抽了口凉气,当真是又惊又喜,她的名字里有一个莹字,但李治很少这么亲热的叫她,只是在她刚刚进宫,最受宠时才叫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不再叫了! 叫她的名字,就意味着宠爱,萧氏欢喜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她起身向李治拜了下去,道:“臣妾见过殿下!” 史爱国稍稍退后一步,转头向内室方向看去。可惜,蟠龙帘挡住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史爱国一料就中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史爱国一料就中 李治上前扶住萧氏,道:“小心些,你一弯腰怕是会伤了肚中的孩儿,孤可是舍不得的!” 萧氏挺直了身板,故意把腰挺了挺,她肚子并未凸出来,但却尽力表现出她身怀有孕的样子,还用一只手扶住了后腰! 出人意料地,李治竟然做出了他从来没做出过的动作,竟然伸手扶着萧氏的胳臂,柔声说道:“阿莹,你以后见了孤,就不要再行礼了,孤不怪你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孤生下一个小王子来,只要你能生下小王子……嗯,就算是小郡主也好,那就是为孤立下了一桩天大的功劳啊!” 萧氏简直欢喜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她说什么也想不到,李治竟能如此关心她,看来怀上了小王子就是好啊,就是为祖宗社稷立下了大功! 既然都快要为祖宗社稷立下了大功,那她还有什么好客气?萧氏顺势靠向李治,娇滴滴地道:“殿下,听说刚才太子妃来过您这儿了?” 李治把脸一沉,哼道:“不要提她,孤不耐烦听到她的事!” 萧氏乐得都快晕倒了,太子妃被厌恶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料,都不用她想着说王氏的坏话了,太子连听都不想听王氏的事儿! 萧氏忙点头,道:“那咱们就不提她,以后再也不提了!”她几乎想说,你把王氏赶回娘家才好呢,一纸休书,让她以后吃自己去吧! 萧氏欢喜得快要晕倒,而史爱国却惊骇得快要晕倒。萧氏和王氏两个加一块,是一对草包,但他不是呀,他岂有看不出李治如此做作,到底是因为啥的道理! 史爱国心想:“太子殿下肯定是要带萧氏去嘉德殿!”他念头一转,果然李治说话了。 李治对萧氏道:“阿莹,今天外廷的命妇要进宫给父皇拜年,过一会儿也要来孤这里,就由你陪着孤,去见见她们吧!” 萧氏大喜,忙道:“好啊,就由臣妾陪着殿下,咱们一起去见外廷的那些命妇!”她将肚子又挺了挺,打算待一会儿去了嘉德殿,好好向命妇们显一显自己的肚子,她肚子里可是有大功的,有关祖宗社稷的大功! 史爱国静静地站在一边,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是不可能弄清楚内室里的那人是谁了,太子殿下的下一句话,必是打发自己先去嘉德殿做准备! 他预测别人可能不准,但伺候了李治这么多年,预测李治的行为,那真是准得不能再准了,十猜九中!史爱国心中这么一预测,就见李治很给面子地转过了头,让他的预料变成了现实。 李治道:“爱国,你现在去嘉德殿看看,好生准备一下,等会儿命妇们来了,不要慢待了她们,她们可是朝中重臣的家眷,要是慢待了她们,孤的那些爱卿可要大大地生起孤的气了!”说罢,他哈哈大笑。 萧氏也道:“对对,得好生准备准备。爱国,你快去啊!”她现在嫌史爱国碍眼,这个老宦官留着,害她不能和太子殿下说些亲热的体己话。 史爱国只好答应,他都预料出来了,还能有什么话好说的。躬身后退,出了大殿,退到殿门口,他看向殿内的萧氏,又预料了一次。 太子殿下必不会先去嘉德殿,而是在出门前临时改变主意,要去崇贤馆,他要去见王平安,而太子妃必也在那里。萧娘娘啊,需知乐极生悲,你好自为之,自己保重吧! 走出了大殿,史爱国站在院子里,看向外面的小宦官,忽地笑了,这些废物,真是百无一用……是宦官哪!也对,他们要是有点儿用处,那我岂不是要糟糕了,东宫总管的位子早就换了别人来坐了! 他一挥手,道:“都下去,两刻钟后再回来,打扫宫室!” 小宦官们心中胡乱猜测,可谁也不敢等在这里看热闹,弯着腰退出了丽正殿,走了个干干净净! 史爱国大步出了院子,大声咳嗽一声,道:“咱家这便去嘉德殿,去准备所需事宜,得快着点儿,不能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说完,他向嘉德殿走去,那些在院外侍立着的小宦官忙向他行礼,心中都想:“史总管去了嘉德殿呀,去吧去吧,你去了,我们也能轻松一下!” 史爱国离了丽正殿附近,进入了位于前方的崇政殿,他对里面的小宦官和宫女们频频点头,大声说话,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当差,不许偷懒,他要去嘉德殿,不能在此监督他们了! 小宦官和宫女纷纷答应,借机给他拜年,巴结一番。 出了崇政殿,进入右春坊,这处宫殿是李治平常玩乐的地方,花木众多,而李治如果不来,坊里的宫人便不用侍立站岗,是人最少的地方之一。 史爱国拐进一处花树丛中,见左右无人,他立即将袍子撩起,掖进腰带,转身飞跑进来,另寻无人小路,返回丽正殿! 他一定要看看,内室里的人到底谁,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钻进了太子的帷帐,这是身为东宫总管的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大殿里,见史爱国走了,李治笑着问道:“阿莹,今天早上你吃的是什么?” 萧氏心中激荡,一时太激动,不加思索地便道:“吃了炖蛋,还吃了小米粥……” 没等她说完,李治便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吃过早饭了,孤本想和阿莹一起用早膳呢!” 萧氏啊了声,心中大是后悔,自己的话咋就这么快,干嘛说自己吃过饭了,她忙道:“其实臣妾没吃饱,最近食量大增,怎么吃都吃不饱。要不臣妾陪殿下吃些?” 李治摇头道:“算了,孤没什么胃口,你吃过就好!”说着话,他回头向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声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嘉德殿!” 他一拉萧氏,带着她就往殿外大步走去。萧氏只好快步跟上,心里还纳闷儿呢,这不才刚刚打发史爱国去嘉德殿准备么,咱们干嘛要这么着急,去监督史爱国么?用不着吧! 两个人出了大殿,李治忽然停下脚步,道:“对了,刚才有人来报,说无病到了崇贤馆,咱们先去崇贤馆吧,去见无病!” 萧氏问道:“不去嘉德殿了吗?” 李治一拉她的手,笑道:“爱国不是刚刚去准备嘛,哪可能很快准备好,难不成让孤去看那些内侍打扫宫室?咱们还是去崇贤馆吧,你也见见无病。孤记得你上次和他有点误会,正好借此机会,和他客气一下,大过年的大家都开心。” 萧氏哦了声,心中着实不愿意,她不想见王平安,那个王平安和王氏是什么堂姐堂弟的,她看王氏就生气,连带着也不得意王平安。可太子说要去,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去。 两人出了院子,叫来小宦官,抬着他们去了崇贤馆。 丽正殿里静悄悄的,人都走了,偌大的一座宫殿里没有半点声息发出来! 武媚娘站在内室的蟠龙帘之后,稍稍等了一会儿,估计着外面可能没有人了,但她行事谨慎,却不马上出来,而是拿起一个杯子,扔出了内室,扔到外面大殿的地上! 砰地一声大响,杯子被摔得粉碎! 如果外面有人,势必要问,而就算是躲在暗处,想要看看她到底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声大响,也必会被吓一跳,发出声音来,不可能忍得住的! 大殿仍静悄悄的,没有出声! 确定,没有人!武媚娘快步从内室出来,一溜烟儿似的,从侧殿出了丽正殿,奔到院墙那里,开了小门跑入丽夏殿! 她前脚刚走,后脚史爱国便跑了回来! 史爱国一路狂奔,回返丽正殿,刚跑过崇政殿,他便远远地看见李治和萧氏被小宦官抬走了,而方向却不是嘉德殿,而是崇贤馆,于他先前所预料的半点不差! 史爱国心中明白,内室中的那人肯定要出来了,他得快些跑,要不然就堵不上了!在小宦官们惊讶的目光中,东宫总管疾冲进了院子,向大殿扑去! 待进了大殿,他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杯子碎片。 慢慢减速,他停下了脚步,晚了,那人已然离开了,自己晚了一步,没有将那人堵住! 好多年没有这么狂奔过了,史爱国弯下腰,呼呼喘着粗气,喘了半天的气,他才缓过劲儿来,慢慢走进了内室,想要查看一番。 见地当中的大**帷帐已被挂起,而**则乱七八糟的。他走到床边,仔细地检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找了半天,史爱国这才直起腰来,咒骂一声,那人当真好细心,竟然什么也没留下来!刚骂了一句,就听外面传来说笑之声,似是女子声音。 史爱国一愣,是谁敢在这里大声说话,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懂规矩!他心里一股邪火无处可发,听到有人说笑,便以为是宫女,大喝道:“谁,谁在喧哗?” 喝完这句之后,说笑声瞬间停止,看样子说笑中的女子被吓住了! 被吓住了也不行,必须要拍一顿板子才成,教训一下这些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史爱国大步走向侧殿,怒目圆瞪,气势汹汹!到了侧殿,就见殿里站着两个女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史爱国啊了声,汹汹气势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扬起手,对准自己的脸,噼啪就是两记耳光! 第五百一十三章 走,咱们偶遇去 第五百一十三章 走,咱们偶遇去 侧殿里,站着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小公主李伊人,一个武媚娘! 李伊人和武媚娘正在一边说笑,一边向正殿里走,正说得高兴,却被史爱国突然间大声喝了出来,把她俩全吓了一跳! 李伊人从小就没被人斥喝过,别说被斥喝,就连别人和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冷丁间被人一喝,她大惊之下,竟然愣在当地,实难相信世上竟有这么粗鲁的人,发出这么难听声音! 而武媚娘也被吓了个够呛,她万没想到史爱国又回来了,而且就在内室的方向。她“做贼心虚”,深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一颗心砰砰狂跳,几乎不能自制,甚至有了想转身就逃的念头,全身哆嗦! 刚才,武媚娘飞奔回了丽夏殿,没等她奔进殿内,就见殿外有几个生面孔的宫女站着。她立时停下,心中明白,这是小公主到了,真没想到小公主来得这么早,少女一旦情动,真是热情如火啊,半点都等不及! 武媚娘随手便从一棵牡丹树上折下根枝条,拿在手里,慢慢走向殿门。 守在门外的宫女见她回来,忙打招呼,叫道:“武姐姐,你回来啦,刚才到了哪里去?公主殿下到了,正在里面等你呢!” 武媚娘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呀,公主殿下来了呀!”说着话,她又跑了起来,跑进了殿内。 李伊人也是刚刚才到,她和武媚娘一样,昨晚也没睡好,想了一夜的心事,反正也睡不着,索性便不再睡。天刚刚亮,她便起床洗漱梳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找武媚娘。 可她到了丽夏殿,却发现武媚娘不在,问殿里的小宫女,小宫女们却谁也回答不出,她们都不知武媚娘去了哪里,甚至连武媚娘出去了都不知道。 李伊人打量了下丽夏殿,心想:“这里好生冷清,用具器皿也太过粗糙,看来武媚娘的日子并不太好过啊,我要不要帮衬她一下?” 正想着呢,武媚娘跑了进来,样子急乎乎的,脸上跑得通红,额头还有汗珠现出。 武媚娘一进殿便叫道:“公主殿下,您来了,奴婢不知您会来得这么早,刚才在花园里挑选牡丹呢!”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枝条,随后向李伊人行礼。 李伊人心中大是感激,这个武媚娘真是办事的人啊,昨天她们刚说好了,今早武媚娘就去挑选牡丹了,真是勤快懂事的人! 她见武媚娘脸上红红的,便笑道:“媚娘,看你跑的,汗都出来了,快擦擦,不要着凉。”她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武媚娘。 武媚娘接过手帕,不好意思的地道:“公主殿下的手帕好生精致,给奴婢用怕是会弄脏了。” 李伊人笑道:“瞧你说的,一条手帕罢了,手帕不就是给人用的吗,谁用不是用。媚娘要是喜欢,送你就好了!” 武媚娘明白,自己擦过汗的手帕,小公主根本不会再收回去,不可能再用了。她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道:“奴婢谢公主赏!” 李伊人看到她手里的枝条,问道:“你选好牡丹树了吗,要移植哪几棵树?” 武媚娘对外面那座牡丹园了解得不能再了解,根本就不用真的出去选,闭着眼睛她都能说出哪株牡丹最好! 她忙道:“选好了,一共选了五株,都是最好的,可以移植到崇贤馆。可是……”她停顿了一下。 李伊人问道:“可是什么,有什么不妥的吗?” 武媚娘道:“可是现在不能移植,天气太冷了,移植过去,怕是牡丹受不了,不能栽活!” 哦了一声,李伊人心想:“原来是这个,那有什么关系,我并没有说一定要栽活啊,只是找个由头罢了!” 李伊人摇了摇头,道:“要不,先移植几株不好的,看看能不能栽活,要是万一栽活了呢,咱们也好快点移植好的牡丹,给太子哥哥赏玩!” 武媚娘心里哪可能不明白,什么移植牡丹,不过是借口罢了,她都不在乎能不能栽活,小公主更不在乎了! 武媚娘笑道:“好啊,那奴婢就陪着公主试一试。不过,这事儿得事先和太子殿下说一说吧,告知他一声才好!” 李伊人笑道:“对啊,咱们得去告诉他。走,咱们现在就去,就走小门好了,我还没走过小门呢,从不知道去东宫还有小门可走。”她拉过武媚娘的手,两人一起出了丽夏殿,穿过牡丹园,去找李治。 待来到院墙上的小门,李伊人拍手欢笑,叫道:“呀,当真有小门啊,竟然藏在树后,如果这是在夏天,枝条茂密挡住这座小门,让我找我都找不到。” 她拉开小门,探头看去,又叫道:“真的是太子哥哥的丽正殿啊,真的是啊!”她每次去李治那里,都得走凤凰门,那是要绕一个大圈的,从没走过小门。当然,她是公主,也不可能走小门,这小门是宫人走的,不可能有谁多事告诉她……武媚娘除外! 武媚娘跟在她的后面,也笑道:“有了这扇小门就方便得很了,只要公主您来奴婢这里,从这个小门直接就能到太子殿下的寝宫!” 说完这句话,武媚娘突然停住话头,她刚从李治的寝宫回来,还跑得小脸红红的,现在一提起这座小门,她就有些不自在,怕李伊人看出什么来。 李伊人却没在意她的神色反常,回头冲跟在后面的宫女道:“你们都等在这里吧,不要跟着我了,有媚娘陪着我就好!” 小宫女们自然乐得轻松,见小公主和武媚娘出了小门,她们立时欢实起来,和丽夏殿里的小宫女们说笑玩耍起来。 李伊人到了丽正殿,指着前面,道:“瞧,这不是太子哥哥的侧殿吗,怎么进去?”她这句话问得很急,语速很快。 武媚娘脱口而出:“那边有小门儿……”一句话没说完,她就大悔,把嘴紧紧闭上,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掉! 李伊人当然来过丽正殿,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正殿里,侧殿极少去,更没有从侧殿出来过,她自然就不知道侧殿有小门,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道:“又是小门儿,咱们宫里的小门竟然如此之多,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忽然,少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道:“媚娘,你以前来过这里吗?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小门?” 李伊人只是天真浪漫,涉世不深而已,这可不代表她糊涂。她是公主,丽正殿想来就来,而且不是来过一次,可她连侧殿有小门都不知道,武媚娘是怎么知道的? 武媚娘以前可是父皇的才人,根本就不可能来过丽正殿,那她怎么能知道丽正殿的侧殿有小门的,她是神仙吗,还是以前常来? 果然引起怀疑了,武媚娘心思可也不慢,她道:“奴婢自然没有来过,可是宫里殿堂建的都差不多呀,都有侧殿,就连奴婢住的丽夏殿都有侧殿的,只是小了些而已。” 她一指不远处那座小门,道:“这种小门是专给奴婢这样人走的,所以奴婢不用来过,也知道的,公主您从不走小门,自然不知了。” 李伊人嗯了声,心想:“我只是随口一问,干嘛解释得这么详细。”她跑到小门前,咦了声,道:“这门没关哪,里面还没有人。” 李伊人只是好奇而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别的意思。可她的话听在武媚娘耳中,却是让她心惊肉跳,总是感觉小公主看出了什么。她刚才跑得急,忘了关门,她已经做到万分小心了,可到底还是疏忽了,还被小公主给发现了! 幸亏,李伊人再没有问什么,两人进了侧殿,武媚娘低着头,跟在李伊人的后面。 李伊人突然回过身来,笑道:“咱们偷偷的进去,吓太子哥哥一吓!我倒真是很想看看太子哥哥张大嘴巴的样子呢!” 武媚娘心想:“我连他喷口水的样子都看过了。你喊得这么大声,正殿里都能听见了,还吓谁呀,再说太子这时也不在殿里,你也吓不着他!” 她也装出欢喜的样子,拍手笑道:“好啊,那公主您就偷偷进去,奴婢在外面给您望风!” “望风?望风是什么?啊,明白了,就象传奇异志里写的那样……”唐时盛行传奇异志小说,李伊人身为公主没看过这种书,但却听人说过。 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有人大声斥喝,是史爱国的声音,李伊人和武媚娘都被吓了一跳,愣在当地! 史爱国从里面冲了出来,见外面竟然是李伊人和小公主,他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这才问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来的啊?您,您是怎么进来的?” 李伊人瞪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却道:“史爱国,你吓了我一跳,我告诉你哥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史爱国忙道:“别别,公主殿下您可别和老奴的大哥说。你看老奴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要是再被大哥打屁股,再把我这老屁股打坏了,那得多难看呢!” 李伊人本来挺生气的,她被吓了一跳,心中正气,却听史爱国这么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说话好粗俗,什么老……老个什么的,真难听!” 史爱国苦着脸,道:“老奴平常文雅得很呢,可一听公主要打老奴,老奴就被吓傻了!” 李伊人向里面走去,道:“我可没说要打你,我要让你大哥打你!”她心情一好,就不理会史爱国了,蹦蹦跳跳地来到正殿。 史爱国看向又低下头的武媚娘,道:“你把头抬起来了,让咱家看看!” 武媚娘只感腿肚子都软了,心想:“完了,完了,全都完了,我得赶紧去找太子,再晚一会儿,怕就见不到太子了,这个史总管就得叫人先把我杖毙,算是给太子遮羞,灭了我的口!” 她慢慢地抬起头,道:“史总管,奴婢是陪着小公主来的……” “你?咱家见过你,你不是那个武媚娘么?”史爱国极不赞成李治总去丽夏殿,自然平常就多留意那边的动静,他认得武媚娘。 但是,武媚娘心里害怕,是因为她以为史爱国搞清楚了事情。其实,史爱国压根就没往她是帐中人那方面想,他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丰富不到帐中人敢逃了以后,又大大方方的再回来,更是陪着小公主一起来的呀! 史爱国要是能把这个想出来,他得是啥脑袋瓜儿,都够当宰相的了! 史爱国正想再问,武媚娘是怎么陪着小公主进来的,忽听里面小公主道:“有个茶杯碎了,太子哥哥发脾气了吗?” 登时把武媚娘扔到一边,史爱国跑进正殿,陪笑道:“太子殿下没有发脾气,不知是哪个狗奴才失手,打碎了茶杯,老奴正要查问呢!” 武媚娘站在当地,直感后背凉飕飕的,尽是冷汗,这一劫逃得,太过惊险了! 李伊人奔进了内室,又道:“太子哥哥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史爱国跟了进来,回道:“太子殿下去了崇贤馆……啊,是去了嘉德殿。”去崇贤馆不假,但李治可没和他说过,所以他只能当成是李治去了嘉德殿。 可是李伊人却喜道:“太子哥哥去了崇贤馆,我要是现在去,能找到他吗?” 史爱国呃了声,只好硬着头皮道:“能,应该能找到!” 李伊人大喜,叫道:“媚娘,媚娘。走,咱们去崇贤馆找太子哥哥去。”叫过武媚娘,两人出了大殿。 史爱国没有跟出去,而是站在殿内,眉头紧皱。忽然,他道:“她们到底怎么进来的,是从丽夏殿那里的小门?” 李伊人和武媚娘一起出了丽正殿,叫院外侍立的小宦官准备辇驾,她们也要去崇贤馆。小宦官们大感纳闷儿,小公主怎么来的,没看到她进去啊?还有这个宫女是谁,看她的模样,不是东宫里的人呀? 不敢多问,小宦官们抬着她俩,赶去了崇贤馆。 还没等她们进馆,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叫声,似乎有人在大哭,而且还在骂人,是个女人的声音,同时,隐约还传了李治的呵斥声! 李伊人道:“里面怎么了?” 武媚娘心头砰砰狂跳,她心里清楚,自己给李治支的那招,奏效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装贤淑 第五百一十四章 装贤淑 听小公主问她,武媚娘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以前很少来崇贤馆的。” 李伊人嗯了声,道:“我以前也不经常来这里,右春坊倒是经常去的。可我却听说崇贤馆这里,是不许大声喧哗的,是谁在里面叫骂,不怕太子哥哥责怪吗?”边说话,她从车辇上下来,就想进去。 武媚娘忙拉住她,道:“公主殿下你听,太子殿下在发脾气骂人呢,估计是在气头上,咱们还是先不要进去了,免得吃挂落。” 李伊人看了她一眼,心想:“挂落,怕我被太子哥哥骂?这怎么可能,就算太子哥哥再生气也不会骂我的,把气撒到别人身上还差不多,比如说你!” 她轻声道:“好,那咱们就先在外面听听,不着急进去。” 她俩进了院门,顺着墙根儿溜到大殿外面,趴着窗户,向里面看去! 一看之下,李伊人和武媚娘大吃一惊,都没想到里面的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副模样,要是传到甘露殿去,怕是皇帝得暴怒,里面的人都得吃挂落,谁也跑不了! 就见崇贤馆里,桌子被掀翻了一张,椅子倒了两把,满地的瓷器碎片,而王氏倒在地上大哭,太子李治则手提宝剑,指着王氏,在斥喝她! 旁边萧氏一手抚着后腰,高高挺着肚子,满脸的幸灾乐祸。除了他们之外,还站着一名大臣,正是王平安。 王平安手里抓着剑鞘,比比划划的,在劝李治,让他不要冲动,脸上表情古怪,满头的汗水。 李伊人看到了王平安,侧过头,对武媚娘道:“媚娘,你看你的舅舅在里面呢!” 武媚娘看向王平安,见他的表情极是古怪,幸灾乐祸当然半点没有,他自不会排队排到萧氏的那队里去,可要说同情王氏,倒也不见得,虽然尽是“惶急”的表情,满头大汗的,但于其说是急出来的汗,倒不说是热出来的! 怎么说呢,王平安的表情属于中立性质的,其实他并没有如何的偏向王氏,别人看不出来,但武媚娘这个有心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武媚娘道:“是啊,奴婢的舅舅好象很紧张的样子,听说他可是太子妃娘娘的堂弟呢!” “听说?”李伊人有些奇怪,道:“怎么王平安和嫂子是堂姐弟吗,竟然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开玩笑呢。可既然是嫂子和你舅舅是亲戚,那不也是你的亲戚吗,你怎地会是听说?” 武媚娘心想:“我这个亲戚是假的,和王平安没半点儿的关系,估计王氏也不是真的,大家都一样儿,都是在寻靠山罢了!” 她忙道:“奴婢是什么身份,哪能和太子妃说上话呢!”并未说明她到底和王氏有没有亲戚关系,可话里的意思却会让人误解,是王氏不认她这个亲戚。 实际上,她这是在说王氏的坏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要站队,只会站在萧氏的队中。当然,要是她站到了王氏的队里,她给李治支的招儿,就怕不会太灵光了! 李伊人哦了声,没再问什么,她不是很喜欢王氏,所以王氏就算是王平安的真亲戚,她也是不想用的,不感兴趣,自然就不多问什么。 两人又一起看向殿内。 在李治和萧氏没来之前,王平安就给王氏出主意,让她装贤淑,千万不要摆出一副泼妇的样子,泼妇骂街别说在东宫里不行,就算是在市井之间,也是相当讨人厌的。 王氏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越和太子吵闹,那就会越引起太子的反感,会对她越来越不好。相反,如果装贤淑,装出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委委屈屈的,不管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宁可自己心里难过,也不让太子为难,只要摆出这个架势,让太子看看,那就一切好说了。 太子会感觉欠了王氏什么,心中过意不去,就会想办法补偿,那么王氏便会赢回一场,使她的地位不动摇。她本身就是太子妃,掌管东宫,以后有的是机会修理萧氏,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让萧氏哭都哭不出来,这不就得了么! 王氏听了他的主意,感觉不错,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她就叫人打来洗脸水,把自己脸洗干净,免得再象个鬼似的,吓着太子可就糟了。 王氏将首饰衣服拾掇了一番,便想去嘉德殿,她还指望能陪着太子接见命妇呢,并且还得和太子道歉,装出贤淑来,好讨太子的欢心。 可不成想,刚刚收拾好,没等出门呢,太子却来了,并且还是带着萧氏一起来的。 王平安见李治来了,连忙上前行礼,要按照平常,李治定会拉着他,亲亲热热的说话,可今天没有。李治心中有鬼,他急于想把和武媚娘的“丑事”遮掩过去,让萧氏和王氏两人掐架,让王氏误会内室里的人是萧氏,所以他只和王平安点了点头,便拉着萧氏坐下。 王氏自然也上前给李治行礼,可见了萧氏,她心中的火气忍耐不住,又窜了出来,只能强自压下,陪上笑脸,道:“殿下,刚刚在丽正殿里,臣妾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治让萧氏坐在自己的身边,见王氏给他行礼道歉,他连理都不理,哼都没哼一声,却对萧氏道:“阿莹,你身子金贵,可得留神些才好,刚才冻着没,要不要让人给你拿碗热汤来喝?” 萧氏大喜过望,她明知太子是在利用自己,来贬低王氏,拿她当刀使,可她却很愿意当这把刀,好好切切王氏这块肉。 她哎呀了一声,道:“殿下,您真是体贴臣妾。臣妾确是感到有些冷,现在手很冰呢,要是能有口热汤喝,那就太好了!” 李治忙道:“阿莹你的手冰吗?快,让孤给你焐焐,热乎热乎。”说着话,他拉过萧氏的两只手,包在自己的两只手里,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桌子,四只手就放在桌子上。 王平安被晾在一旁,目瞪口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秀恩爱吗?可就算是要秀恩爱,故意气王氏这个正妻,也不用着在这里秀吧,还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不对,这里面定有蹊跷!” 他正想着会有什么蹊跷呢,就听李治问道:“无病,你正好在这里。阿莹她怀了孤的小王子,这时候该喝些什么汤,才会对身体有益,你且说说看,好让内侍们去准备。” 王平安一咧嘴,你们的家务事,大小老婆争宠,别扯上我啊!他看向王氏,见王氏低着头,胸脯气得起起伏伏,显见是在强压怒火。 他心想:“姐姐啊,不是小弟不帮忙,实在是东宫里太险恶了,小弟我人在东宫,身不由己啊!” 太子有问,他岂能不答。可回答好了,是不顾姐弟之情,会得罪王氏,要是回答得不好,那就是做臣子的不给力,会引起太子的不快,他是两头为难。 王平安只好答道:“以萧娘娘现在的情况看,不用喝什么大补的汤,还没到时候。就喝点小米粥就行了,煮得熟烂一些的小米粥,只喝汤便好。” 什么汤他说出来了,但只不过是小米粥的汤而已,他折中了一下,谁也不得罪。 李治道:“好,那就喝米汤好了。来人啊,去煮米粥来,给孤的阿莹喝。” 外面的小宦官连忙答应,小米粥的汤而已,不用现去煮,厨房里就有,直接端来就成,太子一吩咐,马上就有人出去了。 王平安看向王氏,冲她直打眼色,装贤淑,赶紧装贤淑啊,此时不装更待何时? 王氏见了他的眼色,心中怒火升腾,可却只能照着原定计划,装贤淑,装一个又贤惠又淑德的太子妃。她冲李治道:“殿下,要不由臣妾去给萧妹妹煮汤吧!” 李治心想:“她怎么不发脾气呢?”点头道:“好,就由你去煮吧!” 萧氏美滋滋的,简直都快唱起歌来了,往日里那么嚣张的王氏,现在竟然乖得象小猫,真是难以相信。好,你既然都象小猫了,那我可得好好欺负欺负你了! 萧氏笑道:“那可劳烦姐姐了,你去煮粥时,得注意火候,粥要是煮得不烂,妹妹我可咬不动,我要是吃得不舒服,肚里的小王子岂不是要受委屈!” 王平安看向萧氏,心想:“过份了,别太得意忘形。” 李治脸上肌肉一抽抽,看了眼萧氏,把手松开了,但没说什么话。 王氏转过身,咬牙正要离开,却听萧氏又在后面说道:“姐姐,粥煮好了,里面要淋上些鸡汤,别忘记了!” 王氏只好转身,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好啊。”两个字说得极其勉强,转身又走。 可刚到门口,萧氏又叫了起来:“姐姐,那鸡汤不要太咸,妹妹我口轻!” 王氏真是没法再忍了,真想回身挠萧氏个满脸开花不可,她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道:“好的,少放些盐便是了。”这才出了崇贤馆。 王平安皱着眉头,看向李治,李治正好也看向他。王平安道:“殿下,要不您先陪萧娘娘,臣回避一下,有事过会儿再来和您说?” 李治嗯了声,他和王平安的“外甥女”有了瓜葛,心里不太自然,只嗯了声,便转过了头去。 王平安只好出了大殿,可还没出院子,就见王氏端着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一碗米汤,但没有淋鸡汤。 王平安道:“姐姐,怎地这般快就回来了?” 王氏道:“内侍已经把汤端来了,半路上遇见的。”她端着托盘进了大殿。 王平安回过头,望向殿内,心想:“要糟,要出事!” 第五百一十五章 都集中到一块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都集中到一块了 王平安心里想着要糟,脚下自然也就没有动,他就站在院中向殿内看去。 王氏一边走,心里一边念叨,装贤淑,装贤淑,我一定要装贤淑!可她走进大殿,来到萧氏的桌前,看着萧氏那一脸的小人之态,她心里的火气直接就窜到脑门子上了。 她现在已经认定了,在丽正殿内室帷帐里的人就是萧氏,就是她狐媚太子,不让太子起床的。这也就算了,做为贤淑的太子妃,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假装看不见这个狐狸精赖在太子**。可是,这个狐狸精竟然还撺掇着太子教训自己,说自己做不了东宫的表率!自己做不了东宫的表率,那么谁能做?难道就是这个萧氏能做! 王氏的眼睛里全是火苗子,但还是不停地默念,装贤淑,装贤淑! 萧氏见堂堂太子妃竟然做起了内侍的活儿,给自己端来了汤,她几乎美得要飞上天去!嫁进宫多少久了,从来都是她给王氏磕头行礼,巴结着说好话,万事都得看大妇的脸色,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竟能让太子妃来服侍自己! 萧氏最大的本事就是向李治献媚,再就是用她的肚子做文章,向李治邀功,除了这两样之外,她的本事统统稀松平常,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见王氏正在从托盘里往外拿汤碗,她忽然哎呀一声,捂住了肚子,做惊喜状,对李治道:“殿下,刚才小王子又踢了臣妾一脚,今天他好生活泼啊!” 李治哼了哼两声,道:“是吗,看来他是饿了,向你要吃的呢!” 萧氏冲王氏道:“姐姐,劳烦你帮妹妹把汤盛出来吧,你看我这两只手,也不方便啊!”她得意洋洋地,一只手扶着后腰,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还不停地抚摸! 王氏气得几乎晕倒,只感全身上下都燃烧了起来,什么装贤淑,装委屈的,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她就想要好好修理一下萧氏,不许她在使唤自己了! 让你知道知道我堂堂太子妃的厉害! 王氏一手拿托盘,一手拿汤碗。她拿起汤碗,顺手就往桌子上一歪! 一大碗米汤半点儿没有浪费,四成撒到了萧氏的身上,六成撒到了桌子上,而且由于是米汤,并非是米粥,汤汁稀滑,撒到桌子上后,立即溅开,不少汤汁撒到了李治的身上! 这下子可出大事儿了!萧氏就象是野猫似的,嗷地就叫了起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翻倒在地!而李治也吓了一跳,他也蹦了起来,椅子也翻倒! 李治叫道:“你,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心思根本没有两个嫔妃的身上,而是想着武媚娘呢,结果猛地被米汤溅到,不仅吓了一跳,而且还被烫着了! 王氏哎呀一声,叫道:“臣妾不小心,把汤给撒了!”其实,她自己也没好受到哪里去,那汤汁也撒到了她的手上,把她自己也烫了个够呛!手一哆嗦,汤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出了状况,小宦官们飞跑着过来,给萧氏擦去身上的汤汁。大冬天的,萧氏穿得多,衣服厚实,倒也没怎么烫着她,可她却大哭起来,叫道:“殿下,你看呀,姐姐……她,她是故意的,往臣妾的身上倒热汤,她是想害死小王子!” 李治气道:“你怎地这么不小心,连孤都烫着了!”夺过小宦官手里的帕子,自己擦起衣服来。 从丽正殿一直憋到现在的火气,终于象火山爆发似的,喷出来了!王氏把托盘往地上一摔,叫道:“殿下,这不公平,臣妾才是太子妃,是东宫之主,哪有让臣妾伺候一个良娣的,这还象话吗,成何体统!” 李治啊了声,有些吃惊地看着王氏,他从来没见过王氏这么“强悍”过,更没有想到,王氏竟然“疯狂”到了敢质问自己的地步,一时之间,他都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了! 李治一愣神的功夫,萧氏便扑了上去,扯住王氏的衣服,叫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敢害我的小王子,我和你拼命!” 王氏当即反击,去抓萧氏的头发,她俩人撕扯一起,把桌子都给撞倒了! 李治吓得后退两步,心头的怒火也起来了。以前他和王平安经常上街乱逛,美其名曰微服私访,偶尔也曾看过泼妇打架,他还看得兴高采烈!不过,那是看别人的婆娘打架,事不关已,看着开心,可现在是自己的婆娘打架,做为太子他可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 “这里是东宫,天下重地,你们如此……如此,成何体统!”李治怒吼起来。 王平安在外面看着,心想:“我地个天爷呐,怎么打起来了!” 他以前在现代时,曾经看过这方面的小资料,曾说唐朝的女子剽悍,他也忘了是那个皇帝的事了,说两个妃子打架,招集人手,拿着擀面杖当武器,还拿着锅盖啥的当盾牌,在皇宫里打群架,就象是军队似的,直接打到对方的宫殿里去,竟然打到了有攻有守的地步! 他看到这些资料时,只感觉可笑,唐朝的女人真剽悍,民间也就算了,皇宫里都能弄出群殴来,真是让人不佩服不行,那个皇帝也够废物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嫔妃打架? 看资料不过是一笑了之,可现在他身处唐朝,眼前竟然出现了太子妃和萧良娣撕打的场面,那就一点不好笑了,他可不想掺和到这种“史实”当中去,以后万一被人在书里提上一笔,说王平安大人曾参予某次宫中斗殴……那也太丢人了吧! 王平安只一愣,紧接着转身就跑,他可不敢看这种事,得速速离开是非之地,不是他不肯上去劝架,实在是东宫太险恶了! 人在东宫飘,哪能不挨刀!他想跑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治见他的两个女人打架,想不出办法来,更没有劝架的经验,不知所措之中,忽然叫道:“无病,无病啊,你快回来呀!” 王平安差点没哭了,有没有搞错啊,你的大小老婆打架,你叫我干嘛呀!他只好回身,跑进殿来,叫道:“殿下莫惊,为臣来了!” 李治指着还在撕扯的两人,叫道:“你看她们,你看她们……”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殿里的小宦官们呆如木鸡,都不敢上前劝架,只好在一旁装木鸡!可王平安被叫了回来,他不能装木鸡,只能冒险上前! 他冲到两个女人的跟前,将两个女人强力分开,叫道:“萧娘娘息怒,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发脾气,小心动了胎气!” 萧氏不管不顾,叫道:“好啊,你们姐弟俩一起上了,反正你们害死了我的小王子,我也不活了,咱们一起死!”又要扑上来。 王平安心想:“真真的岂有此理,我是在提醒你留神,不要真的伤到了腹中的孩子,再说我又没拉偏架,你冲我使什么劲啊!” 他叫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劝劝萧娘娘!” 小宦官们这才敢上来,将萧氏拉开,让她到一旁站着。一停手,萧氏也害怕起来,要是万一真的伤了小王子,那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王氏则扶着王平安站好,哭道:“兄弟,你怎么才来啊!” 王平安小声道:“你坐地上哭吧!” 王氏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但王平安说什么,她也就听了,当真坐到了地上,哭叫起来! 王平安的意思是,事要是没出,你俩都没失态,那就要尽量避免,可一旦出了事儿,那就索性闹大些,要不然王氏要吃大亏。这件事肯定会被皇帝知道,而太子又不护着王氏,那么所有责任便都会,也只能会让王氏一个人承担! 但如果王氏成了“失败者”,那结果就不一定了。皇帝为了压下此事,肯定要两个一起训斥,这总比只训斥王氏一个人强吧,本来一个人倒霉,现在变成两个人一起倒霉,萧氏得陪着她! 而且,王氏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又曾给萧氏端汤,皇帝便会想这事王氏有不对的地方,“不小心”把汤撒到了萧氏的身上,可这件事萧氏更不对,要不是她仗着怀了小王子,恃宠而骄,支使王氏,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所以主要责任,还是要由萧氏来负! 在李治不肯帮忙的情况下,这是能让他“顾全姐弟之情”的最好办法了,他不能让王氏不受训斥,但他能给王氏拉一个垫背的,这总可以了吧,别的他也做不到了,毕竟是个外臣而已! 架一拉开,状况缓和,李治这才想起,他是太子啊,不能让这些“嫔妃”太过放肆,在这件事情里得有表态才行,要不然两个嫔妃打架,他什么动作没有,岂不大大有失太子的气势! 唐朝以后的妃子们有多强悍,那终究是以后的事,但在李世民统治时期,宫内女子打架,仅局限于宫女之间,这种事情宦官总管就能处理得了,不会上报皇帝知晓,但宫中的嫔妃舍弃暗斗,改成了明斗,这可是头一回! 架打完了,李治才想起来要表态,他见旁边有张桌子,上面放着把宝剑,顺手就将剑拿起,拔出剑鞘,冲着萧氏喝道:“你……”又想起来,不对,武媚娘教过他,要捧一个,压一个,这个是要捧着的。 他剑尖一转,指向王氏,喝道:“成何体统?” 萧氏一见太子连剑都拿出来了,本来挺害怕,可见太子拿剑指着王氏,她立时又得意起来,站在一旁,心里默念:“杀了她,杀了她,让我做太子妃!” 王平安赶紧放开王氏,跑到李治的跟前,他深知李治的性格,不会真的拿剑捅人的,只是想显示一下他的气愤而已,便抢下剑鞘,在旁劝道:“殿下息怒,莫要伤了身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不是如此,何必动气呢……” 李治犹自斥喝,而王氏则哭哭啼啼,又闹了片刻,王氏忽然顺嘴说了一句:“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不是好……” 王平安大急,这话可不能乱说。明朝有位妃子和皇帝吵架,那个妃子可比王氏和萧氏加一块都猛,曾骂皇帝,你们老朱家没有一个好东西!类似的话可不能从王氏的嘴里说出来,骂李治也就罢了,他顶多废了王氏,可要是牵扯上李世民,那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李世民一怒,别说王氏了,连王氏全族都得倒霉,满门抄斩不至于,便满门一起被发配,去岭南观光旅游一番,那是肯定的了! 王平安大喝一声:“都住口!”这声喝得极有气势,一点不比李治拿剑吓唬人差! 王氏哽得一声,把后面的话吓回去了,萧氏也被吓了一跳,而李治心想:“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招儿,数落她们干嘛,直接让她们闭嘴不就得了。无病也真是的,刚才怎么不偷偷告诉我招儿呢!” 不但把殿里的人都震住了,连窗户外面的李伊人和武媚娘都被吓了一跳! 武媚娘稍一愣神,便小声道:“公主殿下,你看奴婢的舅舅多有男子汉的气概啊!” 李伊人长长的啊了声,她并不在意王氏和萧氏的破事,她只关心李治和王平安,一个是哥哥,一个是以后的驸马! 李伊人不再躲着,拍手叫道:“你们在干什么,在演戏吗?”小姑娘聪明伶俐,知道这件事不好收场,那就只能由她这个妹妹出手了,替哥哥和嫂子掩饰一下。 李伊人离开窗户,从大门外进来,笑道:“怎么,太子哥哥,过新年了,你要和嫂子演出戏给父皇看吗,讨他老人家的欢心?” 李治一哆嗦,这事可不能让父皇知道。他忙顺着话茬儿道:“是啊是啊,适逢佳节,孤正想着如何能让父皇开心,所以便和你嫂子排演一出戏剧来,打算去甘露殿为父皇……”他看到后面进来的武媚娘了,忍不住一愣。 而武媚娘看着地上的王氏,又看了看萧氏,真没想到,这两个东宫里高高在上的存在,只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们也太过草包了些,竟被自己轻轻松松的玩弄于股掌之上! 忽地,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她是李治的嫔妃,那么……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念出现在她的胸中,也许她不应该只想着做一个才人…… 野心,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太子妃的后援很给力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太子妃的后援很给力 李治看到了武媚娘,一颗心嗖地就飞到了她的身上,也说不出为什么,讲不出理由,道不出原因,反正他就是看着武媚娘顺眼,只要看到她就开心,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能立即忘记,心里就只剩下她,也只能装下她,在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装别人了! 李伊人和他说话,他本来脸上还残留些不爽,但一看到武媚娘,微微一愣之后,他竟然脸上露出笑容,道:“是啊,是啊,嗯,有道理,不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李伊人啊了声,道:“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李治的前半句话还是排什么戏出来,向父皇敬献,可下半句就是什么是啊,有道理的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典型的前言不搭后语么! 李治也啊了声,接着点头,道:“我说小妹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很赞同!”他的眼睛还看着后面的武媚娘。 这回换李伊人一愣了,什么叫我的话有道理,我是说你是在排戏吗?我是在问你,而你说是,这明明就是你回答我,要说有道理,应该是你回答的有道理,而不是我问得有道理啊! 她道:“太子哥哥,我刚才说什么了,什么话变得有道理了?” 武媚娘低着头,忽然抬头看了眼李治,这一眼看得飞快,看完之后,她的头又低了下去!别人没注意,可武媚娘注意到了,她又听到李治自称“我”,心中暗道:“难不成太子在紧张时,还有心不在焉时,就会自称我,而不自称孤?他竟然有这个毛病,不知是偶尔的,还是经常的?” 可武媚娘只这么看了一眼,就把李治看得全身上下轻飘飘,暖洋洋的!他脸上的笑容更盛,道:“啊?小妹你说什么?” 李伊人看了他一眼,太子哥哥心不在焉,事际上她的心也同样没在焉中,她看向王平安,说道:“刚才小妹随口说说的,也忘了说啥了!” 王平安此时正在扶着王氏起来,叫小宦官们拿来手帕,替她擦拭身上的脏东西,百忙之中,他扭头看向李伊人,在看到小公主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武媚娘。巧得很,他看到武媚娘的同时,正好就是武媚娘抬头看李治的那一瞬间! 王平安极速扭头去看李治,他头扭得太快,几乎闪到了脖子,可他却看到了李治的表情。李治当时的表情,那真可以被形容成“瞬间绽放开了笑容的花朵”! 心里咯噔一下子,王平安心想:“眉目传情,眉来眼去,挤眉弄眼,眉开眼笑……这不就是在形容这对男女呢嘛!他俩,他俩什么时候凑乎到一块去了?” 王氏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也整理齐整,她没注意到武媚娘,一个小宫女还不能入她太子妃娘娘的法眼,而李治的笑容她也误以为是对李伊人的,不管怎么说李伊人是最受宠爱的公主,李治向来关爱她,对她笑笑,也实属平常。 王氏没注意到别人,却注意到王平安了,现在王平安就是她的主心骨,强力后援啊,她岂有不关心之理,打败萧氏,靠别人不行,还得靠这位“本家”兄弟呢! 王氏惊讶地道:“兄弟啊,你怎么了,姐姐刚才听你的脖子嘎巴一声,是闪着了?要不要紧啊?” 王平安揉了揉脖子,忙道:“没事,没事,没有闪着,只是扭得快了点儿!”他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武媚娘和李治他俩凑乎到一块去,那是早暗的事,以后儿子女儿的都要生好几个呢,这是谁也拦不住,也不需要去拦的事情。可这种事越晚发生越好啊,现在李世民可活着呢,他俩要是提前弄出点儿事来,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李伊人看着王平安,道:“无病,你怎么啦,干嘛扭头扭的那么急?” 王平安赶紧把脸上的肌肉挤了挤,挤出一个苦笑,他道:“回公主殿下的话,臣关心姐姐,怕她刚才演戏太过投入,摔在地上,伤了身体,大过年的,伤了身体,那多不好啊!” 说着话,王平安转身扶住王氏的一条胳臂,道:“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王氏大为感动,还是本家兄弟好啊,为了关心自己,把脖子都扭得嘎巴嘎巴响了!她拍着王平安的手,道:“没事,没事,姐姐没有摔疼!” 李伊人眨了眨大眼睛,稍稍犹豫一下,她走了上来,扶住王氏的另一条手臂,道:“嫂子,你们到底在演什么戏啊,怎地要往地上摔?” 王氏并非是机灵人,一时之间想不出自己在演什么戏,只好看向李治。而李治却仍旧心不在焉,虽然不盯着武媚娘看了,但却不时地用眼角余光去瞄,根本没注意到王氏在看自己! 可一旁的萧氏却着急了,她和王氏一样,没有看出来李治和武媚娘的那点儿猫腻,她的注意力还留在王氏身上。 一见王氏现在不但得了王平安的支持,新来的小公主竟然也过去亲近,这她哪儿受得了,立时便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在这场宫斗中落了下风! 萧氏这下子可得意不起来了,她急道:“伊人小妹,你误会了,刚才哪有在演戏,明明就是……” 她话没说完,王平安便打断了她,道:“萧娘娘,这话你可说错了,太子殿下和我姐姐自然是在演戏,只不过演得太过逼真,连你也骗过了。你也不想想,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们自己明白就成了,哪能跟不相干的人说呢!” 他这话说得可是相当地不客气了,虽然他竭尽全力地想避开宫斗这种事情,可事到临头,他无论如何也得表态,必须排队了,这是立场问题,马虎不得! 李伊人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萧氏,见她俩身上都脏兮兮的,她便道:“原来不是你们三个在演戏啊,我还以为萧嫂子也在演呢,原来只是太子哥哥和嫂子在演!” 好不容易,李治终于回过神来了,不过刚才的话他没听见,心没在这上头,他顺嘴便道:“是啊,是啊,小妹说得不错。” 萧氏大急,怎么搞的,怎么太子现在迷迷糊糊的,李伊人说什么,他都回答是啊是啊的,再这么说下去,可就他们成一伙儿,把自己给孤立起来了! 她急道:“没有,哪有演戏……哎呦呦,臣妾的肚子啊,小王子又踢了臣妾一脚!”一到关键时刻,她就提自己的肚子,提醒李治,她肚子里可有大功,关系到祖宗社稷的大功! 萧氏的这招百试百灵,这次也不例外。可惜,这次关注她的不是太子李治,而是名医王平安! 王平安放开王氏,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萧氏的跟前,大声道:“萧娘娘,你怎么了,可是刚才动了胎气?” 李治也走上前来,道:“无病,快给她看看!” 王平安答应一声,冲萧氏道:“萧娘娘,现在是关系到小王子的大事,事急从权,为臣就不避讳了。”说着,他拉过萧氏的手,号起脉来。 他的手搭上萧氏的手腕,片刻功夫,心中便想:“哪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还小王子踢了你一脚,胎儿尚未成形,哪有脚踢你,难不成小王子练的是无影脚!” 李治问道:“如何,可是伤了胎气?” 王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伤着了,很是要紧,萧娘娘得立即回宫静养,轻易不可出宫。还有,从现在开始,到萧娘娘生下小王子后,殿下你都不能再见她了,避免萧娘娘情绪波动,更加不能让她侍寝,以免伤了小王子!” 王氏在后面扑哧一声就乐出来了,心中大叫:“好兄弟,有你的,姐姐喜欢你!萧氏啊萧氏,这回我看你还提肚子,再说小王子踢你,有本事你接着提!” 李治啊了声,道:“不用服什么药吧?” 王平安道:“不用,只需静养便成!” 李治转头对萧氏道:“阿莹,为了小王子,我们暂且不要再见面了,你好生养胎,为孤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王子,为祖宗社稷立下大功!” 萧氏顿时就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不提小王子踢我还不成啊,离生小王子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要是一直看不到太子,那我不完了,就此失宠,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李伊人也道:“对喔,萧嫂子,你可得好好养护身体,不能伤着小王子啊,我还等着他长大,叫我姑姑呢!” 萧氏大急,拉住李治的手,叫道:“殿下,臣妾没事,一点事没有,身子骨结实得很!” 没等王平安说话呢,李伊人先咦了声,她惊讶地道:“萧嫂子,你刚刚还哎呦呦的叫呢,怎么这么快就没事儿了?” “我我,我……”急切之间,萧氏竟编不出好的理由来。 李治正想着说几句,外面有人进来了,正是史爱国。史爱国道:“太子殿下,两位娘娘,外廷命妇已经在甘露殿给皇上拜年了,不过皇上说了,今冬寒冷,体谅各位命妇,不忍让她们奔波劳累,所以就不来嘉德殿了,请太子妃娘娘过去见见命妇也就是了。” 顿了顿,史爱国看了眼满地的狼藉,又道:“皇上说了,太子殿下您……就不用过去了,要您静静心,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治国平天下之前,要先做到齐家!” 第五百一十七章 李治临时抱佛脚 第五百一十七章 李治临时抱佛脚 李治咝地抽了口凉气,什么意思,父皇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不成他已经知道崇贤馆里发生的事了? 皇宫之中,哪有秘密?小秘密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瞒得住,比如说他和武媚娘的事,可大事哪可能瞒得住! 崇贤馆里这通闹腾,早就有小宦官飞奔着去报告给史忠臣了,而史忠臣当时正好就在皇帝身边,被小宦官叫出来听了事后,再回去时,脸色便不对劲儿了,李世民一问,史忠臣哪敢隐瞒,再说也不可能瞒得住啊,瞒不住的事,不如早早的说出来,及时解决,以免引起更大的猜测! 说话,描述一件事,那真是得什么人去说,去描述了。黑白之分,不在于事情的本身,而在于说这件事情的人是谁! 要是小宦官不走史忠臣这道关卡,而是直接向皇帝禀报,那皇帝有可能判断出谁是谁非,再怎么着也能将一碗水稍稍地端平,不至于撒出来太多!可就因为有了史忠臣这道关卡,所以这碗水,甭想端得平! 史忠臣当然知道王氏和王平安套上亲戚关系了,其实就算是没有套上亲戚关系,他也不会帮着萧氏说话的。大局为重嘛,要想东宫太平,必须得向着一个更重要的人,去打压另一个相对而言不重要的人,如此才能压住风头,使风平,让浪静! 就和王平安所料一点都不差的,史忠臣一听太子妃王氏落了下风,还给萧氏端汤什么的,象是受了气,他直接就向皇帝报告,说萧氏恃宠而骄,欺负太子妃没有生养,仗着太子为靠山,想取王氏而代之,她想当太子妃! 谁对谁错,还不是凭着一张嘴巴说嘛! 李世民听了,倒是没有生气,可却也很不爽,心中暗怪儿子无用,连自己的妻妾都搞不定,那以后还怎么君临天下,去管理亿兆子民呢! 于是,李世民便让史忠臣派人给李治代话,教训一下他,并且让王氏来甘露殿,陪自己接见外廷命妇。实际上这就等于是在告诉东宫里的那些人,太子妃就算不会生养,但她现在仍旧是东宫之主,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李世民这么做既等于支持王氏,安慰一下这个儿媳妇,又等于是小小地,在不伤儿子面子的情况,训斥了他一下。 史忠臣当即派人来东宫传话,史爱国做为东宫总管,当然是最先得到信儿的,他便亲自前来,向李治传达皇帝的口谕。 李治心里害怕,但他有事的时候,只要王平安在场,他就不自己动脑筋,啥事都往王平安身上扔,让他替自己想主意。他看向王平安,道:“无病啊……” 王平安心想:“我就知道你得喊我!”他忙道:“看来今天给皇上拜年的命妇很多,皇上一时接见不过来。姐姐,你就暂且不要和太子殿下排演了,去给皇上帮帮忙吧,别让他老人家久等!” 王氏得意到了十分,她看了眼在一旁呆呆站立的萧氏,心想:“如何,敢和我争,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不知所谓的东西!”她道:“殿下,您看……” 李治啊了声,道:“无病,你看……” 李伊人在旁一撅嘴,心想:“怎么又问无病,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怎么老是扯上无病呢!” 王平安忙道:“依臣看,还是让姐姐换身衣服,然后速速去见皇上吧!” 李治点头道:“对,你去换身衣服,速速去见父皇吧,莫要让他老人家久等!” 王氏连忙答应,心中得意无法形容,她正要离开,回自己的宫里去换衣服,可又看见萧氏在一旁站着,并没有动地方。她当即回过头来,冲王平安使了个眼色。 王平安会意,又道:“殿下,萧娘娘身子需要静养,而姐姐又要回去换衣服,不如让姐姐顺路送萧娘娘一送,免得萧娘娘路上出了意外,再动了胎气,那就不好了!” 萧氏大急,不能让王氏送她啊,不送还好,让她送才容易出意外呢!她道:“殿下,臣妾没事,小王子也不踢臣妾了,不如臣妾陪您在这里读书吧,就读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王氏赶紧又冲王平安一使眼色,那意思不能让萧氏再留在太子的身边了,赶紧打发她走! 李治看向萧氏,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便道:“那你就暂且……” 王平安把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已经卷进来了,而且已经得罪了萧氏,那就干脆些,得罪到底吧! 他忙道:“殿下,臣以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与其在宫中读书本,不如去民间了解一下百姓的疾苦,看看平常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要不臣陪您出去转转,今天是大年初二,长安城里想必热闹得紧!” 李治的原则是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闹心事,那就躲得远远的,让别人解决去,只要自己看不见闹心事也就成了!他道:“好,那咱们就出宫去,了解一下平常百姓的生活,看看他们是如何齐家过日子的!” 李伊人听了,眼睛放光,拍手道:“好啊,咱们一起去,太子哥哥,小妹陪你一起去城里!” 李治摆手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没事往宫外跑什么,还是回自己的宫里吧,去绣绣花啥的!” 李伊人哼了声,看向王平安,王平安立即把头一低,心想:“你可别看我,你的哥哥嫂子看我,就把我给累了个够呛,你再看我,还让不让我活了!” 李伊人把手一背,往外便走,道:“好啊,你们不带我,那我就不去,我去见父皇,和他老人家说说你们在这里演戏的事儿,好好和父皇说说!” “别别,带你去,带你去还不成嘛!”李治连忙拉住她,小姑奶奶,你就饶了你哥吧! 李伊人哼了声,得寸进尺地道:“我不去了,我回宫里绣花去,我喜欢绣花。除非,除非你们让我带上她!”说着,她一指武媚娘。 带着一个宫里曾经当过才人的宫人出宫,这可不算是小事儿,必须要得到三个人当中的一人同意,皇帝、太子或是史忠臣,皇帝和史忠臣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想都不用想,而太子也不一定,但总还是有些希望的,李伊人不想一个人出去,她又想和武媚娘搞好关系,所以便想拉上她。 巧了,要是换别的宫人出宫,李治肯定不答应,但换成是武媚娘,那他就是肯定答应了,在宫里多别扭呢,想说说话都要躲躲藏藏的,可出了宫就不一样了,总能找到机会的,机会不就是人创造的嘛! 李治也是昏了头了,既然李伊人有求于己,那他就应该拿住架子,说:“嗯,这个,不妥,孤得好好想想……”然后让李伊人好好求求他,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如此一来,万一以后有人怀疑,他也好有个推托,说是禁不住小妹相求,这才答应的。 可万没成想,李伊人一求,李治就立马儿答应了,点头道:“好啊,那咱们就一起出去。她,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装,你就装吧!王平安心想:“你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开什么玩笑,你逗我们一群人玩儿哪!” 李伊人啊了声,她想起来了,武媚娘曾经说过,她认得太子,但太子不见得会记得她是谁。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她道:“她叫武媚娘,是王平安的外甥女。” 李治“恍然大悟”,道:“竟是无病你的亲戚,那正好,咱们一起出宫吧,还能有个照应。” 王平安无话可说,事实上他现在是有话也说不出来,还能反对不成?太子连有个照应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还能不让太子照应自己的外甥女吗,那他还有个当舅舅的样子嘛! 李伊人大喜,拍手道:“走,咱们这就出宫去!”她拉起武媚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武媚娘心头砰砰狂跳。出宫,对她来讲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不成想别人一句话就解决了。还是当上位者好啊,只要手中有权,那便说什么,便是什么! 王平安却道:“得先找衣服换上,不能穿这个样子出去啊!” 李治笑道:“对对,咱们换衣服去,你俩也都扮成男子的模样,这样行走起来方便,孤这里有的是平民衣服,都是先前无病给预备下的,这就换去。” 几个人说着话,去了崇贤馆的侧殿,那里有衣服可换! 这么一打岔,李治竟把萧氏给忘了,眼里只有武媚娘,忘了萧良娣了! 王氏可还没走,看着傻眼的萧氏,道:“妹妹,就让本宫送你一程吧,咱们回宫去!” 萧氏本以为今天这事儿她占了上风,不成想情况急转直下,变成了她身处下风,而且下到了不能再下的地步,而她一直引为大功的小王子,却恰恰成了她只能回去“静养”的理由,肚子里的内援,明显不如王氏的外援啊! 就算再草包的人,遇到了这种危急情况,也能急中生智一把。她冲史爱国叫道:“爱国,本宫……哎呀……”她双眼一翻,慢慢就要软倒! 哪可能真的让她倒在地上,史爱国心中叹气,只好上前扶住萧氏,道:“萧娘娘,你可小心着点,莫要伤了小王子啊!” 王氏不肯罢休,道:“还是让本宫……” 史爱国心想:“这就有点过份了,你明明已经占足了上风,皇帝向着你,你的兄弟又想尽办法的帮着你,顺风旗扯得十足,把对手都打得快瘫倒了,还要怎么样啊,难不成你还想真的整死对手吗?小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了别人,这东宫里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嫔妃!” 他陪着笑脸,道:“娘娘,皇上召您过去呢,您可别耽误太久啊,让命妇们等着也就算了,可不能让皇上也等着您哪,您说是不?就让老奴送萧娘娘回去吧!” 王氏哼了声,史爱国抬出皇帝来,她不敢再说什么,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萧氏见她走了,这才可怜巴巴地道:“爱国,多谢你仗义相助,要不然本宫今天……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史爱国叹了口气,扶着她往外走,轻声说道:“萧娘娘,宫里的水,深着呢,而且是连着宫外的水呢!您要是没有个好兄弟,那就得有个好儿子了,顺顺利利的将小王子生下来,那才是您以后的依靠!” 萧氏委屈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史爱国扶着她出了崇贤馆,心里一直在想,太子妃就不说了,这个萧娘娘肯定是被人利用了,而且是被利用的相当彻底。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多狠的宫斗手段都见过,可这么狠的手段,却是头一回见着。这绝对不是太子能够使得出来的手段,所以一定是有人教了他,那个人是谁呢? 鹬蚌相争,鹬蚌看见了,可渔翁得利,那个渔翁在哪儿呢?王平安是渔翁?不会是他,这件事对他来讲,并无实际好处。是小公主?跟她没关系啊。那还有谁呢?是那个跟着出去的武媚娘?嘿,她算哪棵葱! 史爱国想的头都疼了,到底没想到,那个得利的渔翁是谁! 武媚娘一直低着头,跟在众人的后面,很低调,很本份,很守奴婢的规矩,一直跟进了侧殿。李治不停地回头看她,她心知肚明,却始终没有抬头,和普通伺候人的宫人全无二致,任谁也想不到她心里是多么的欢喜! 李治找出几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让李伊人和武媚娘去屏风后面换,他和王平安在前面换。李治问道:“无病,咱们去哪里?今天这事儿你也看着了,咱们不用说虚的,你说孤是不是惹了父皇生气啊,要怎么弥补才好?” 王平安换上衣服,道:“这个简单,殿下不必担心。其实,今天臣进宫,便是想介绍一位高僧给您认识,您把他当成由头,说给皇上听听,那就一切都妥了,皇上再不会生您的气了!” 李治哦了声,道:“高僧?你不会就是说的那个玄奘大师吧,就是那个进京时,闹得惊天动地的和尚?” 王平安道:“对,就是他,这个人很有本事,并有大毅力,只要他能见到皇上,讲讲他的经历,皇上就肯定忘了今天这事儿了!” 李治奇道:“他有这么厉害吗?” 王平安嘿然道:“岂止厉害,臣对他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要给他建雁塔呢,他讲典故的本事,那可真是……嘿,殿下见了他就知道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你外甥女叫啥名来着 第五百一十八章 你外甥女叫啥名来着 李治听了王平安的话,笑道:“这个玄奘大师,孤可是很清楚他的来历的,听好几个人提起过他。听说,当初他要出关,可是边关守将不许,结果他就偷偷跑出去了,等再回来时,他冒充咱们大唐朝廷派去天竺的使者,被人给劫了去,强盗竟然管咱们要赎金,最后他还是被你救回来的呢!”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话是这个话,但其实玄奘大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殿下请想,茫茫大漠,数万里之遥,他就敢一个人上路,只为了求取真经回我大唐,这份决心,这份毅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啊!” 李治点头道:“这倒说得也是。不过,你要为他建雁塔,却也大方得紧,建雁塔可是大大破费之事,花你个几万十来万贯的,你可莫要心疼!” 王平安笑道:“建雁塔而已,小事一桩,臣自然承受得起,而且其实也不用臣花钱,而且以后年年还有得赚呢!” 李治啊了声,奇道:“这也能赚?你办的那个奥运会,那是赚各商号的钱,自是有赚头,这个孤是懂的,可你要赚和尚的钱,怕就不容易了,再说那个玄奘和尚连赎他自己的钱都没有,哪可能有建雁塔的钱,难不成你想让他挨家挨户的去化缘?” 王平安整理好了衣服,又帮李治整理,他笑道:“怎么可能让他去挨家挨户的化缘呢,那才能化来几个钱,根本不够啊!臣有一计,可以让别人主动送钱来,建起这座雁塔,到时殿下为雁塔题名,岂不妙哉!” 正说着话,李伊人和武媚娘出来了,她们也都换上了男装,李伊人扮成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而武媚娘则扮成她的书童。李伊人手里还拿着把折扇,不停地摇啊摇的! 王平安回头看向她们,心想:“还好,都挺漂亮的,只是可惜,一看就是女人装扮的,脂粉气太重。” 李治看向她俩,他看了眼李伊人,笑道:“小妹,你拿着把扇子干什么,这大冬天的,你摇扇子是为了凉快,还是为了挡风?” 开了句玩笑,他便看向武媚娘,两眼直勾勾地,心想:“媚娘真是好看,穿上男装竟也如此的妩媚,尤其是这顶黑绒帽子,戴在她的头上,更显得脸蛋儿白皙了!” 武媚娘白皙的脸收儿上,现出一丝红晕,心想:“不要这样看我,王平安和小公主可都在场呢!”但她还是忍耐不住,红晕之下透出几分笑意,心里美滋滋的。 李伊人没理会他俩的眉来眼去,问道:“太子哥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话,你要建雁塔吗?要建几层的?” 李治啊了声,从武媚娘的脸上收回目光,道:“孤哪有要建雁塔,是无病要建,还说不用他自己花钱,还能赚钱……对了,你不用自己花钱,这个孤相信你的手段,可你怎么赚钱呢,难不成想从人家和尚的香油钱里,克扣一笔出来?” 有武媚娘在场,李治说话,竟然有了几分幽默,总想着逗武媚娘笑,仿佛看她笑,是世上最大的享受一样! 听王平安要克扣和尚的香油钱,李伊人和武媚娘果然笑了,李伊人看向王平安,而武媚娘先看了眼李治,抿嘴一笑,这才看向王平安。 美人一笑,把李治给笑得浑身骨头都酥了,又酥又麻,心里象被小猫抓了一把似的,那个痒痒啊,真恨不得一脚踢飞王平安,再一脚……再把小妹哄出去,然后他手拉着武媚娘的手,两个人好好的说一会儿心里话! 李伊人问道:“无病,你真的想克扣和尚的香油钱吗?那多不好啊!我听说没有田产的和尚全靠香油钱过日子呢,你克扣了他们的钱,那他们怎么过日子呢?” 王平安笑道:“香油钱才是多点儿的玩意,别说克扣,就算是臣全都要了,那也得攒到猴年马月去,才能建起一座雁塔啊!臣是这么打算的,先找些有钱的善男信女来,让他们捐钱建雁塔,这个不难,咱们长安别的不多,就是有钱人多!” 李治嗯了声,道:“原来你是想克扣建雁塔的钱啊,这比克扣和尚的香油钱能多得些,但你贪这种钱,不怕佛祖怪罪吗?” 王平安嗨了声,道:“殿下,您怎么总想着臣要克扣别人的钱呢,没有的事儿。臣是想灵感寺里要建雁塔,那在修建之时,附近不得吵闹惊人啊,会影响百姓们休息的,所以臣可以把百姓的房产买下来,土地也都买下来,如此一来,不就使百姓免受建塔时的噪声之苦了嘛!” 李伊人咦了声,道:“那你是赔钱了啊,怎么会反倒变成赚钱了呢,怎么个赚法,快点说来听听。” 武媚娘也看着王平安,心想:“他曾办过奥运会,只是让百姓们围着城墙跑圈,就能赚个盆满钵满,难不成这次是想建好雁塔,然后让百姓们绕着雁塔跑?” 李治却道:“灵感寺不是在新昌坊么,那个坊不如别处繁华,地价应该不高,但你都买下来之后,等雁塔建好后,你再卖出去,那可就难了,坊里的土地又不能播种,全无收益啊,你不但是赔钱,而且会大赔特赔的!” 王平安笑道:“太子,公主,两位殿下,这土地的用途可不是只有种粮食这一种啊,比种粮食更赚钱的用途,那可是有很多种呢。至于怎么个赚钱法嘛,先让为臣卖一个关子,等到了灵感寺,臣再向二位解说。” 李伊人哼了声,道:“不说拉倒!”手里又摇起了折扇,歪着头看王平安。 李治却道:“你不说,其实是说不出来。算了,孤看在……看在某人的份上,给你留点儿小面子,也就不再问了!” 说着,他看向武媚娘,还冲她眨眨眼睛,那意思是:看在你的份上,给你舅舅留点儿小面子! 武媚娘心领会神,回了他一笑,顿时又把李治笑了个再次又酥又麻! 李伊人却以为李治口中的某人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开她和王平安的玩笑,啪地一合手中折扇,气道:“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哪,我可不用你看在我的份上!无病,你说不说,还卖不卖关子了?” 王平安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李伊人没看出来,他可看出来了,心里抽了口凉气,看李治和武媚娘眉来眼去的样子,他俩的关系可进展神速啊,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真是让我心惊肉跳啊! 他呃了声,道:“关子嘛,还是得卖的,臣一年到头儿,就卖了这么一回关子,就让臣多卖一会儿吧,卖个好价!” 李伊人一跺脚,嗯嗯了几声,忽道:“孺子不可教也!”说完,气乎乎地出门了。 李治看着小妹生气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推了王平安一下,道:“还不快快追上去,好生的哄一哄她!” “这个……”王平安一愣,道:“好,好吧,那臣就去哄一哄!”说着,他也快步出门,去追李伊人,可出门没几步,却想起来了,不对啊,我这不是给他俩创造独处的机会了吗?不行,我得破坏,不能让他俩发展得太快,欲速则不达也! 他停下脚步,回头叫道:“太子殿下,还是让媚娘去追公主吧,臣陪着你!” 王平安刚一追出去,李治便上前一步,对武媚娘小声说道:“媚娘,照你说的,我让她们吵了一架,再没人会关心你在我内室的那件事……” 一句话没说完,王平安就回头叫他了。 武媚娘哪敢和李治多说什么,她心虚得很,深怕王平安看出什么,连忙道:“是,媚娘这就去追小公主!”竟不敢多看李治一眼,撩起袍角,跑出门追李伊人去了。 李治心想:“这个无病啊,一向是最有眼力价儿的,可偏偏今天却象个呆头鹅,破坏我的好事!”无可奈何,他也只好出了门,武媚娘心虚,他的心也实不到哪里去,同样怕被王平安看出破绽来,毕竟和父皇曾经的才人亲近,实在是让他说不出口,有违道德伦理。 王平安等着李治出来,他们跟在后面,四人两前两后,到了重福门。出门后,便上马车,赶往灵感寺。 王平安先前带来的那个李嗣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王平安心中叹气,这人拍马屁倒是很卖力气,但远气却不好啊,什么时候离开不成,偏偏这时候离开了,要不然现在见了太子,他以后的前程可不就光明灿烂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穿街过巷,向灵感寺赶去。 路上,李治实在忍耐不住了,问道:“无病,你……你那个外甥女叫啥来着?” 王平安心想:“装,你就装吧,使劲儿装!”他很诧异地道:“殿下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她叫武媚娘,在丽夏殿里当差,是个大宫女。” 李治哦了声,道:“想起来了,对,她是叫武媚娘。听说她娘和你的父母住在一块?” 王平安心中暗哼,听说?这事你能听谁说?除了武媚娘能跟你说之外,你再也不能听别人说了!他点头道:“是啊,臣把她的母亲接到了徐州,这还是在臣出关之前命人去办的呢,等天暖和了,臣把父母二老接进京来,她母亲也会进京的!” 李治道:“对呀,你得尽孝才对,快点把父母接进京来吧,还等天气变暖干嘛,现在就派人去接吧,都开春了,天不冷了!”为了显示现在的天气确实不冷了,他竟然故意把车窗打开! 车窗一开,冷风呼呼往里灌! 王平安冻得直咧嘴,至于嘛你,都急成这样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狄仁杰终于熬出头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狄仁杰终于熬出头了 要是在外面骑马,虽然冷,但还算挺得住,可坐在车里,却把车窗打开,让冷风往里灌,这滋味就不太好受了! 偏巧,王平安还处在下风口,灌进来的冷风一点不浪费,全都吹到了他的脸上,被风吹得脸都快青了,鼻涕也有要往下淌的预兆,哆哆嗦嗦地,却不敢说冷! 李治却道:“咦,无病,你冷吗?不会呀,今天的天气暖和得很啊,你怎么冷呢?” 王平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冻的。他心想:“我为什么冷,我当然冷了,我是正常人哪!哪象你现在是不正常地,内心是躁热地,热情洋溢,从内热到外,当然不在乎外面有多冷了!” 他道:“不冷,不冷,臣这是热的,是热的,刚才换衣服时,穿得多了些……阿欠!”他打了个喷嚏。 李治捂住鼻子,道:“你看你,既说热,又打喷嚏,打得满车都是一股怪味道,让孤怎么坐在这里呢?算了,孤上前面去,和小妹坐一辆车!” 王平安心想:“你是想和武媚娘一起坐车吧,车驾颠簸,就算不颠簸,你也会装出颠簸的样子,趁机和武媚娘挨挨碰碰的,排解一下心中的躁热!” 他忙道:“还是殿下您坐在车上,臣下去跑跑,一跑就热乎了!”他不等李治回答,打开车门,直接就跳了下去。 马车还在行进中,他跳到地上,哎呀一声,坐倒在地,可却半点不停留,连揉屁股的时间都不敢耽误,一咕噜爬起来,跟着马车就跑,嘴里还叫道:“殿下,你把车门关上就好了!” 李治砰地就把车门关上了,坐在里面生闷气,心想:“无病啊无病,你……你太让孤失望了你,大过年的,不知你把眼力价儿丢到哪里去了!” 王平安只跑了没多远,后面就跟上来一大群的人,却是欧阳兄弟,他们可不象李嗣那样,等得时间久了,就找地方暖和去,他们一直等在附近,见王平安出来,便跟在车后。 欧阳利跑上来,叫道:“主人,你骑属下的马吧!”从马上跳下,将座骑让给王平安。 王平安上了马,又打了个喷嚏,道:“真是要了命了,竟然逼得我跳车!” 欧阳利奇道:“主人,你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我哪里敢和他吵架,是他太热了,而我也是太热了,想下车凉快凉快!”王平安气道。 欧阳利啊了声,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而后面的欧阳兄弟也是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突然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劲儿地打喷嚏,却还说自己想凉快凉快! 前面的车上,武媚娘听见后面有响动,她打开车窗,向后看去,惊道:“哎呀,奴婢的舅舅跳车了,是太子殿下推他下来的吗?” 李伊人吃了一惊,也趴着车窗往外看,道:“他和太子哥哥吵架了吗?他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也会吵架啊?” 见后面有人跟上,王平安上马追来,李伊人道:“不象是吵了架的样子,可他为什么要跳下车?” 武媚娘喃喃地道:“奴婢也不知道,要不然叫他过来问问?” 李伊人忙道:“好啊,好啊,快点儿叫他过来问问!”她关心王平安,急于想知道为什么,要是王平安真的和太子哥哥吵了架,她得赶紧过去劝,可不能让太子哥哥生他的气,两个人闹了生分,那就不好了! 武媚娘也想知道为什么,她更怕王平安和李治闹别扭,那对她是大大不利的。她冲后面叫道:“舅舅,公主殿下请您过来说话!” 王平安忙答应一声,纵马过来。欧阳兄弟们互视一笑,心中都想:“公主殿下?难不成是衡山公主?咱家主人好手段啊!” 来到马车的跟前,王平安问道:“公主,您找臣有事儿?” “你怎么从车上掉下来了,是太子哥哥踹你下来的吗?因为什么?”李伊人着急地问道。 王平安道:“没没,不是太子殿下踹臣下来的,是臣自己跳下来的。因为……那个……”他看了眼武媚娘,笑道:“是因为太子殿下怕臣着凉,所以让臣下来的!” 李伊人和武媚娘一起啊了声,武媚娘没敢出声询问,李伊人却问道:“怕你着凉,所以不让你在车上待着,反倒让你下车?这不是更容易着凉吗?” 王平安道:“不会的,下来一跑,不就热乎了嘛,反而不会着凉!” 李伊人嗷了声,想了想,拿着折扇使劲摇了摇,心想:“我要不要也下车热乎热乎?”她心里一想,脸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这方面的表情,去看后面欧阳利他们,他们可都骑着高头大马呢! 武媚娘一看就明白了,她可不想让李伊人下车,忙道:“舅舅,咱们这是去灵感寺,你建了雁塔之后,要如何赚钱呢?能说给媚娘听听吗?” 她一打岔,李伊人立时就忘了要下车热乎热乎,也道:“对啊,无病,你就别卖关子了,说给我们听听吧!” 王平安嗯了声,笑道:“好,那就不卖关子了,臣就说给公主和媚娘听,就算是公主想出来的主意吧,和后宫的各位娘娘说一说,这个赚钱的事儿也算上你们,给你们赚些脂粉钱。” 李伊人大喜,赚不赚钱的她不在乎,但能参予进王平安的赚钱大计里,她却是非常高兴的,有了由头,以后也好经常见面啊! 王平安道:“是这么回事儿,臣为玄奘大师建起雁塔,再修好灵感寺,那此处必会成为香火鼎盛之地,前来进香的百姓无数,说不定京畿的百姓也会来此进香,如果再把这里向文人士子们介绍一番,比如说让他们雁塔题诗,还有做画啥的,反正让这地方越热闹越好,人来得越多越好,那就能赚钱了!” 李伊人奇道:“人越多越好?你不是要买下附近的土地吗,人一多,你就没法种地了呀,没了收成,你又不克扣香火钱,一点进项没有,你怎么赚钱呀?” 武媚娘也感到纳闷儿,不明白王平安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明显就是赚不到钱的呀! 李伊人生长在深宫之中,对于土地的使用,仅限于种田收庄稼,别的不懂,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因为周围的人都不懂,要说宫斗那人人都有一手,可说玩房地产,那她们就谁也不行了,初唐三百六十行里,都没听说过有这一行。 武媚娘小时候在宫外,对于如何增加家中进项,让日子过得更好些,算是有所了解,但也只明白收田租和做生意上面,毕竟她的父亲就是做生意发的家,但她那时年纪幼小,知道是知道,但知道的并不多,地产方面更加一窍不通! 她们两个都不明白王平安话里的意思! 王平安心想:“要放在现代,我只提一句,别人就明白了,可惜现在是大唐,我得详细解释人家才能听得懂。” 他道:“要种地收庄稼,去城外便是,不用在城里种的。可在灵感寺的周围,却有好多的生意可做,而且这生意会越做越大,不仅可以在长安做,全天下的善男信女都会认为这里的生意是最正宗的,他们都愿意来这里买东西。” 李伊人道:“那你到底要卖啥呀?” 王平安笑道:“臣什么也不卖,臣就等着别人送钱上门来就可以了。公主您想,百姓们前来进香,首先得买香吧,买香得有铺子吧,建铺子得有土地吧,土地在哪里,就在臣的手里!百姓们有了香,拜好了佛祖,得吃顿素斋吧,吃饭得有饭铺吧,铺子在哪里?玄奘大师带回来那么多的佛经,得翻译吧,翻译好了,得刊印吧,书铺在哪里?还有……”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大通,举了好几十个例子出来,最后又道:“做这些生意,当然是离玄奘大师越近最好,离雁塔越近越好,越近代表越正宗啊,对不对?外地的百姓没法进京来看玄奘大师,但他们会想买到正宗的经书呀,礼佛用具啥的,要选这些物事买,是不是想买到最正宗的呢?最正宗的物事在哪里出产呢,当然是在雁塔附近出产的才最正宗,因为就在玄奘大师的身边嘛!” 武媚娘哦了声,她的反应比李伊人要快,道:“其实舅舅的生意,关键之处就在于正宗二字上!” 李伊人也道:“那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把土地租给商号,坐等收钱就行了呀!” 王平安笑道:“不错,正是如此。臣准备在灵感寺的周围,建上好大的几条街,一条就叫雁塔街,供香客们买事物,再一条叫书画街,供文人们使用,又一条街叫素斋街,不但可以让香客们吃素斋,还要卖点心,最后一块地方给商号们建作坊用。” 武媚娘惊讶地道:“那要很多很多钱吧,以后没准得和东西市一样热闹。” 王平安摇头道:“不用多少钱的,现在新昌坊的地皮不值钱,可以低价买进。而且建雁塔,建灵感寺,可以让善男信女们出钱,咱们长安城里的大财主多到数不清。至于说到那些街啥的,我根本不用投钱,只要我画几个圈,规定出地点,然后让商号们自己投钱盖房子不就成了!” 李伊人和武媚娘听得目瞪口呆,生意也可以这么做的吗?也许,生意就应该是这么做的吧! 她俩以前都不知道生意是怎么做的,但却明白,这么个做生意法儿,那是绝对会赚钱,而且是轻轻松松赚到钱的,只要一开始有钱买地就成了! 别说她俩,就连车前扮做车夫的禁卫听了,都大感热血沸腾!这是好生意啊,这生意好得……简直都没法再好了,已经好到没边儿了!这生意要是王公开恩,也能让他们凑上一份子,那下半辈子就坐在家里享福了,而且还能留给子孙后代一大笔,吃穿不愁,享用不尽啊! 李伊人欢喜地道:“那,那这个主意算是我的了?” 王平安笑道:“算你的,当然算是公主的了,你要是钱不够,买不下这么大块的地皮,那就和宫里的娘娘们说说,让她们也出点本钱。臣知道,按规矩娘娘们是不能做生意的,但没关系啊,这不是用玄奘大师做由头呢嘛,就说支持他建雁塔,宏扬佛法,反正礼佛也是要献上香油钱的,何不把香油钱,换成是地皮钱呢,一个道理嘛!” 李伊人拍手道:“好啊,好啊,不过要还是钱不够呢,是由你补上吗?” 武媚娘两眼放光,她现在的志气并不如何的大,但也算有了点小小的野心,可要想完成小小的野心,就得有靠山,她的靠山不就是王平安嘛,而王平安绝对是座大大的金山啊! 王平安道:“成,不足之数,便由为臣补上,这个好说!” 李伊人乐得又摇起了折扇,笑道:“对,那咱们就用玄奘大师为由头,给宫里的娘娘们赚些脂粉钱,让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玄奘大师真是好人!” 武媚娘也笑道:“是啊,玄奘大师真的是大大的好人啊!” 王平安一笑,心想:“我还以为只是我最能收好人卡呢,弄了半天唐玄奘也收到不少,而且以后收到的会更多,还都是宫里的娘娘们发给他的!” 车马一路行进,不多时便到了灵感寺。 灵感寺依旧冷清,此时还在过年,百姓们没有来进香的,而寺里的士子们因为不想听唐玄奘的典故,所以早就该干嘛干嘛去了,走得人影不见! 到了寺门口,王平安来到李治的车前,扶他下车。李治冲他瞪眼睛,道:“你倒舒服,聊天聊天得满面红光,却把孤一个人丢在车里,好生寂寞。说,你和小妹……她们说了什么?” 王平安笑道:“不过说了些擦胭抹粉的事而已。” 后面的李伊人和武媚娘也都下了车,大家一起进寺。李治看小妹和武媚娘和王平安一样,都是红光满面的,心中纳闷儿,他们到底说啥了?无意间回头看了眼,却发现赶车的禁卫们也是红光满面的……真是,奇哉怪也! 一行人进了寺院,就见院中有个和尚高高地坐在桌子上,而桌子前坐着三个人,两个和尚,一个书生! 听到外面有动静,狄仁杰回过头来,正好和走在最前面的李治打了个照面儿! 李治道:“嘿,院子里怎么这许多的帐篷,还有一个书生?” 狄仁杰站起了身,很是惊讶,这不是太子吗? 这便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那些士子们挨冻在这里立帐篷拍马屁,可因为不愿听唐玄奘讲经,全都跑了,都没见着太子,只有狄仁杰,因为给唐玄奘捧了个小场,听他讲典故,结果就他一个人被唐玄奘的光辉给沐浴到了! 长安城里的士子成百论千,可能在开考之前,看到了李治,又看到了日后的女皇,有如此福缘者,只有狄仁杰一人! 第五百二十章 武媚娘和狄仁杰 第五百二十章 武媚娘和狄仁杰 狄仁杰见到太子前来,赶紧抢上几步,给李治跪下行礼,而惠正见了太子,同样大感兴奋,他是出家人,只拜佛祖,不拜凡人,不象狄仁杰那样,需要跪倒磕头,但他仍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双掌合什,给李治弯腰行礼。惠正做什么,有难便做什么,他跟在惠正的后面,大念阿弥陀佛! 只有唐玄奘,他高高地坐在法坛上,也就是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组成的简陋法坛,他坐着没动,只是屁股在椅子上欠了欠,双掌合什,冲李治高诵佛号,便算行过礼了。 李治摆手道:“免了,不必多礼。”他抬头看向唐玄奘,心想:“这个和尚,好大的架子,见了我,竟然大大咧咧的不下来,我站着他坐着,我还得扬头看他,当真岂有此理!” 王平安示意狄仁杰起来,上前拉过狄仁杰的手,冲李治道:“殿下,这名士子很有耐性啊,竟然在寒天冻地里,听讲真经,如此心性,可不是一般的士子能够有的啊!” 李治的目光从唐玄奘的身上,转到了狄仁杰的身上,他见这个少年人长得很是齐整,可能算得上是一表人材,又听王平安夸他,便点了点头,感觉好象在哪里见过这士子,有点印象,但有点印象的人多了,他一时却想不起这人是谁来。 李治道:“是啊,果真是很在耐性的一个人!”顺着王平安的话,随口夸了一句。 王平安抓住机会,笑道:“原来殿下也看出他有耐心来了,那他一定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了。你叫什么名字,履历如何,说给太子殿下听听。” 狄仁杰咽下口唾沫,心中明白,这是大哥让自己在太子面前露露脸啊,这种时候,可不能装谦虚,得使劲吹着唠! 狄仁杰道:“太子殿下,草民狄仁杰,并州人氏,是要参加今科大考的士子,借宿在灵感寺中。” 李治哦了声,点头道:“原来是并州人,怪不得你的口音孤听起来很感亲切。”并州离太原很近,而大唐朝就是在太原发的家,所以不管是朝中,还是宫里都有很多操太原口音的人,李治听得习惯了。 不过操这种口音的人多了,感到亲切是一回事,但要是因为口音这点小事,就把狄仁杰当成个人物,那可就不太现实了! 李治慢慢向前走去,想和唐玄奘说几句话。 王平安却又道:“狄仁杰你的履历如何,说出来听听。不过看你年纪轻轻的,怕也没什么履历好说,在家里放羊打猪草这种事,就不要当履历来说了!” 李治呵呵一笑,回过头来,道:“放羊打猪草,这种农活哪可能会当履历来说。” 李伊人和武媚娘也都笑了。李伊人忽然道:“你叫狄仁杰?我好象见过你,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狄仁杰心想:“是在芙蓉园里,只不过那时人太多,我看得见你,你却是不可能注意到我的!”他连忙客气几句,这才道:“小人从家乡来到长安后,曾在大理寺任职,做文书的差事,主要是进行案件的推断。” 王平安心中好笑,我这兄弟也不老实啊,吹起牛来,不比别人差,也学会抬高自己的身价了。 狄仁杰受王平安的推荐,进入大理寺,其实只是个帮闲而已,干的是替人端茶倒水的工作,就算大理寺的秦少卿看在王平安的面子上,交给他一些小活儿干,但也不能让他去推断案件的,顶多是让他看看案件文书,帮忙抄录一下罢了! 可他说得含含糊糊,却给人一种感觉,这小小少年很了不起啊,竟然能在大理寺任职,还能负责案件的推断,简直就是个大大的人材。 李治看着狄仁杰,笑道:“不得了啊,怪不得孤一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有耐心的人,原来竟能进行案件的推断,没有耐心的人可做不得这个!” 狄仁杰忙做羞涩状,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自己吹自己不太好意思,反正他大哥就在旁边,总不能亏了他吧! 果然,王平安也笑道:“殿下,实不相瞒,这狄仁杰是为臣的结拜兄弟,就象您说的那样,他是个最有耐心之人,学问也不错。臣想着,殿下以后肯定需要得力的臣子,所以便让他去了大理寺帮忙,长长见识,等今科中了进士,以后也好给您效力啊!” 李治大大地哦了声,点头道:“原来他竟是无病你的结拜兄弟,怪不得如此了得,少年有为!很好,狄爱卿,如你今科中了进士,孤要亲自为你插花,并派你去大理寺任职,你可要好好做啊,莫要辜负了孤对你的期待!” 狄仁杰大喜,有太子这句话打底,那大哥到时点了自己当进士,别人就没法挑刺儿了!他连忙谢恩,感谢太子的知遇之恩,栽培之情。 武媚娘一直低着头,可她听到王平安向李治推荐狄仁杰,而李治又大夸这人是有为少年,她抬起头看向狄仁杰,心想:“要说他是个黄口小儿,那是太贬低他了,但要说他有本事,却也不见得。估计他只不过是和王平安的关系好,所以王平安才安排他在这里等着,找机会向太子举荐他,真实本领不见得有多高。” 李伊人却对狄仁杰不感兴趣,她对上面那个大大咧咧的和尚兴趣却是不小,指着唐玄奘道:“他就是玄奘和尚吧,那个冒充我大唐使者的和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唐玄奘发大志愿,用大毅力,从天竺取回真经,但宫里的人却只记得他冒充大唐使者,还有他被强盗抓去的那一档子事,就连李伊人都知道了,还当面说了出来。 唐玄奘大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很难得地小小不好意思了一下,但他一点不在乎李伊人的“讽刺”,反而又在椅子上欠欠了屁股,道:“两位是谁……” 李治和李伊人同时一愣,刚才见礼时,不是叫了李治为太子吗,怎么这时他又问?李伊人心想:“他不知我是谁,可我要不要和他说明?” 王平安忙道:“这位是……” 还没等他做介绍,就听唐玄奘又道:“并不重要,在佛祖心中,世间万物平等,公侯将相与蝼蚁何异?” 在场众人咝地抽了口凉气,这人……应该不会是欠揍,可就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能当众说出来啊,公侯将相和蝼蚁当然是有区别的,而且区别相当地大了! 李治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唐玄奘不给他见礼,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也就算了,好歹是个出家人,给他留些体面,可说什么蝼蚁,他就不爱听了。当然,换谁谁也不爱听,要是换了脾气急躁的,都容易上前一脚把桌子给踢倒,让唐玄奘掉下来,和地上的蝼蚁躺在一块,就算大冬天的找不着蝼蚁,也得让他在地上寻找到做蝼蚁的感觉! 王平安心想:“这里是大唐,你面对的是太子,可不能把他和天竺的那些土著王公相提并论啊,身份可差得远了!” 他忙道:“不错不错,公侯将相和蝼蚁是没啥太大区别的,都得吃喝拉撒睡。不过,师兄你面前的可是我大唐太子和公主,所以你还是注意些言辞吧!” 狄仁杰听唐玄奘讲了小半个上午的经,对他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这位玄奘大师口才及是了得,很懂先抑后扬,他说蝼蚁是为了要引起太子和公主的注意,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他下面肯定还会有话,按着蝼蚁的话头一通讲典故,非把别人忽悠晕了,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不可,甚至就此拜入他门下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需当表现自己,唐玄奘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狄仁杰自然也能。狄仁杰待王平安话音一落,他便道:“玄奘大师,你此言差矣。既然是世间万物平等,那你为何高高在上,让我等仰视于你,难不成蝼蚁也是不平等的,也有高下之分?” 说着话,他用手先指了指自己,又抬高手臂指了指唐玄奘,示意你都说大家平等了,为什么我们站着你坐着,还坐得那么高? 他已经初步了解到唐玄奘说话的风格,正好掐住关键点,在唐玄奘引起注意,却还没有讲下面话的节骨眼儿上,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唐玄奘辩论功夫高超,经验丰富,以一挑千照样能赢!虽然被狄仁杰给噎了一下子,可他面不改色,立时反击,他点头道:“不错,狄施主悟性很高,只听贫僧讲解了不到一个上午的经文,便已得其中三味,很有佛缘啊!不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让贫僧收了你为弟子如何?” 说着话,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惠正和有难赶紧过来,扶他下来。唐玄奘来到狄仁杰的跟前,用赞赏的目光看着狄仁杰,点头道:“阿弥陀佛,狄施主,你还犹豫什么,还不快快……” 王平安心想:“兄弟呐,要说嘴皮子上的功夫,你可是真的比不过人家啊!”他突然抬起头,指着天空,叫道:“看!” 他冷丁来了这么一手,众人都忍不住抬头,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所有人中,只有武媚娘没有抬头看天,而是借着大家都抬头的机会,她看向了狄仁杰,心想:“刚才小瞧他了,年纪虽小,却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他刚才说的话,比王平安要说得好,这人此时尚未发迹,需当提前结交一下才好。”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两人一见如故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两人一见如故 武媚娘的心思和别人可不一样,天上有什么东西,她才不在乎呢,反正不管有啥,也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没关系,但地上的人却和她有大大的关系了。 王平安乃是太子驾前第一红人,日后的宰相,对于她来讲,只能巴结着来,没法和王平安平等相处,公侯将相和蝼蚁是有区别的,王平安是公侯将相,而她就是蝼蚁,这点已然铁板钉钉,她没法改变,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她又不是神仙,哪可能料得到。 但狄仁杰就不同了,现在还是小人物一个,但他这么伶俐,又有王平安这么硬的靠山,今科之后,必会一飞冲天,前程不可限量! 烧灶头需当烧冷灶,灶头不热时她去烧,那才能让人记住她这个添柴人,等狄仁杰这个灶头一旦火苗子窜起来,那谁能记得她呀,她就算想去添把柴,也没法靠近这个大热灶了! 武媚娘没有抬头,却看着狄仁杰,眼皮都不眨一眨,只等着他低下头来! 众人都抬头看天,李治问道:“看什么,天上什么也没有啊?” 李伊人等也都纳闷儿,到底是要看什么?唐玄奘反应最快,问道:“师弟,你可是看到了天上有人踩莲花而过?”他意思是:你看到神佛了? 王平安啊了声,道:“今天的日头不够暖和啊,都大年初二了,还这么冷!” 嗨!众人一起低下了头,这人真是的,一惊一咋的,太阳天天在头上,有什么好看,看太阳不怕刺痛眼睛吗! 狄仁杰一低头,立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目光一扫,见是跟在公主身后的一名宫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年纪稍大了些,比自己大着好几岁。 武媚娘等的就是他这一低头,冲狄仁杰展开一个笑容,抬起手在胸前摇了摇。 狄仁杰最擅长的就是推断,可武媚娘这么一笑,又这么一摇手,他竟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好奇,这个宫女在暗示什么,忍不住多看了武媚娘几眼,心想:“这人是谁,能跟着太子和公主出宫,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宫人吧?” 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要有出人意料的行为,唐玄奘这点做得很好,一句蝼蚁就引起了李治的注意,而狄仁杰做得更好,捏住节骨眼儿,利用唐玄奘也引起了李治的注意,还引起了武媚娘的注意。但所有人里,做得最好的却还是武媚娘,她成功地由路人甲,变成了那个宫女,又变成了她是谁,她很有身份! 王平安一打岔,唐玄奘的话就说不下去了,没法装恩师了,只好接着问道:“狄施主,你有佛缘……” 狄仁杰立时摇头道:“我确有佛缘,九九归真,我打算八十一年之后,皈依我佛,那时玄奘大师,你可要为我做个引渡人,收我为徒啊!” 这句一说完,他忽然想明白了,原来那个宫女冲我摇手,是让我不要拜大和尚为师啊!忍耐不住,又多看了武媚娘一眼。武媚娘冲他抿嘴一笑,从袖中伸出手,冲他挑了下大拇指,赞他回答得好! 狄仁杰心想:“这个女子……很讨人喜欢,怪不得能陪在太子和公主的身边,果然是个伶俐人!”虽然和武媚娘一句话没说,可对她的好感却大增。 李治将王平安拉到一边,道:“无病,你是要孤把这个人介绍给父皇?这位高僧,坐的是比较高,可别的本事却看不出来有多高啊!” 他还打算借着唐玄奘这位高僧的事,让父皇不再追究他大小老婆打架呢,可见面不如闻名,见了唐玄奘之后,感觉他也不咋地,估计没法转移父皇的注意力。 王平安笑道:“殿下,这位高僧的本事,您还没见着呢!”他看向唐玄奘,又小声道:“他的本事是不管见着什么,都能说出一大堆的典故来。殿下要不要试试?” 李治点头道:“正当一试,可要怎么试法?”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大声道:“师兄,师弟我今天请来太子殿下,是想和你说说建雁塔的事,不如我们四下走走,商量商量这雁塔该怎么个建法?” 对于唐玄奘来讲,建雁塔是现如今第一重要的事情,王平安一提,他立时把收狄仁杰为徒弟的事放到了一边,双掌合什,道:“建雁塔,需首先选址,这两天师兄也曾在灵感寺里看了看,此处建雁塔正合适,而且不必拆除正在使用的殿堂,这便可以节省人力物力了!” 灵感寺早已破败,寺里的禅室破到再不拆除,就要塌倒的地步,木料是不能再用了,但砖瓦却没关系,能用就不能浪费,这样可以节省出一笔钱来,将雁塔建得更大些,最起码在雁塔的周围修上几座禅室,也是很好的。 王平安笑道:“人力物力的事,师兄不必操心,全交由师弟我处理便是。咱们还是先陪太子殿下四处转转,商讨一下地基挖在何处,塔高几层吧!” 唐玄奘脸上微微露出笑容,道:“修建浮屠,当然是越高越好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李治和王平安等人,向后院走去。 狄仁杰落后一步,走在众人的最后,而武媚娘很懂规矩,她本来就是跟在众人的最后面,而狄仁杰却又跟在了她的后面,如此一来,两人就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正好可以说话。 狄仁杰轻声问道:“这位娘娘,不知如何称呼,小生刚才被大和尚逼着拜师,多亏你暗中点醒,这才没让我剃了光头!”他说得诙谐,借此拉近两人的关系。 武媚娘稍微侧下头,看着他,又抿嘴一笑,她知道自己这个笑容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所以善加利用,未语先笑,又讨人喜欢,又让人感觉她和善,易于亲近。 武媚娘道:“狄先生说笑了,奴婢哪里是娘娘,只是一名宫女罢了,我姓武,在宫里做些杂务。” 她稍稍停顿了下,提高自己的身份,又道:“只是我不伺候人的,有自己的宫殿,平常只是为皇上养花种草,今天是偶然机会,这才陪着太子和公主出宫来这里。” 对于陌生人,大家都喜欢自抬身价。狄仁杰能把自己在大理寺的工作说得模模糊糊,让人联想他很重要,武媚娘也不差,她同样把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说得模模糊糊,既没说谎,可又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以为她相当地重要,是个极有权势的大宫女。 狄仁杰不是势利眼,武媚娘同样也不是,势利眼是不可能有大前途的,古今同理。但话又说回来了,在等级森严的社会,不管谁与谁结交,总得先看看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是否与自己相符,这是难以避免的社交规则,无可厚非。 狄仁杰哦了声,低声道:“原来如此,可小人……小生……可学生不管你叫娘娘,你可也千万别管我叫先生,这两个字我是万万担不起的。不如你叫我的名字,我叫你武姐姐吧!” 关系套得倒是很自然,姐姐弟弟的一套关系,可以瞬间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武媚娘却摇了摇头,冲他小小地爆了下料,她道:“你可莫要管我叫姐姐,我比你小着一辈呢!”说着,她向前面的王平安指了指,道:“那是我的舅舅,要论辈份,我得管你叫声老舅呢!” 狄仁杰啊了声,他可万没想到,这个姓武的宫女,竟然是王平安的外甥女!王平安从不和他说宫里的事,自然也没提过武媚娘的事,没有特地提过。 眨眨眼睛,狄仁杰使劲回忆,大哥有没有提过这个女子?对,有提过,但却没提过身份,只是要欧阳兄弟派人去接过一个宫女的家人送去徐州,只不过这件事他没关心过,所以并没有记在心头,如果现在武媚娘不提,他有可能永远想不起来。 他问道:“那你的母亲可是姓杨?” 武媚娘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啊,确是姓杨。” 狄仁杰也点了点头,这亲戚是假的,肯定没错,只是利用她母亲和大哥母亲同姓为依据,然后自降一辈,攀上的亲戚关系。不过,这个女子也相当了不起了,人在深宫,竟也能和大哥攀上亲戚,还能让大哥把她母亲接去徐州,难不成她在宫中极有势力,势力大到了连大哥都要关照她的地步?或是有其它原因? “那我该叫你什么哩?”狄仁杰想了想,他心里转起了念头,大哥身边可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但大哥并没有把她俩收进房中,而且对于小公主,他热情是够了,却也没到痴迷的地步,可却对这个宫女如此的好,而这个宫女年纪不小,风韵颇佳,难不成大哥不喜欢年纪小的,偏偏喜欢年纪大的?嗯,有这个可能,而且是极有可能! 武媚娘笑道:“叫什么都行的,要不然我叫你狄老舅,你叫我媚娘就成了。” 狄仁杰连忙摇头,大哥喜欢上的女人,哪可以叫他为老舅,说不定再过几年,这个宫女被放出了宫,就进了大哥的府第,当他嫂子了,这辈份还是早些定下来,免得以后尴尬。 他可不知道武媚娘曾经是才人,是不会被放出宫的,就算要出宫生活,也只能等皇帝驾崩,她出家当尼姑。他道:“咱们各论各的吧,我还叫你武姐姐,你叫我,叫我小狄就好了。” 武媚娘就算再聪明,却也没法猜到,小狄弟弟只这么一会儿,就在心里转了好大一个圈子,把她当成是未来嫂子之一了! 她道:“那,那就得罪了。” 她在认识李治之前,拜王平安为舅,要是在和李治眉来眼去之后,认识的王平安,那她可就不会自降一辈了,她的母亲立时会成为王平安母亲的姐妹,而不是王平安的老姐姐了。当然了,不认王平安为舅,她也没机会和李治眉来眼去,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让她再矮狄仁杰一辈,那就不可能了。 狄仁杰心想:“看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推断错事情的,果然她和我大哥有点这个那个的,要不然她岂能答应用这种称呼。既然如此,那我要不要创造些机会,让她和大哥私下多待一会儿,他们在宫中不好说话,出宫来却方便了许多……哦,怪不得她说机会偶然,太子和公主带了她出来,原来也是要撮合他们。可太子出力撮合,这个好理解,公主撮合,这个就没法理解,公主大度得过头了吧!” 他十猜九中,偏就这一猜是第十猜,没中! 前面,一共走着六个人,三个在家人,三个出家人。三个出家人中的两个是红光满面,唐玄奘讲典故讲得感天动地,惠正听得津津有味,有难听得昏昏欲睡。 而三个在家人,却是脸色一个比一个的白。李治心想:“怪不得无病说这位大和尚见了父皇之后,能成功引起父皇的注意呢,说实话,想不注意他,确实很难啊!” 李伊人心思单纯,想法也单纯,她只是在想:“天哪,天哪,天哪……” 王平安则暗道:“你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在灵感寺里,还没走上一圈,李伊人就再也忍耐不住了,见过能说的,没见过这么能说的,服了你还不行嘛! 她打断唐玄奘的话头,道:“玄奘大师,我有个主意,想和你说说。我们宫里的娘娘很多人信佛……” 李治道:“对对,小妹和玄奘大师说说宫里的事,选个日子,让大师进宫讲经,大家一起听听。”他让小妹去挡唐玄奘,自己则放慢脚步,想和武媚娘待一会儿,说点悄悄话。 他回头冲武媚娘一笑,忽地愣住,咦,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媚娘说说笑笑的了,贼眉鼠眼的家伙!本来还觉得狄仁杰挺眉清目秀,一表人材的,可见他和武媚娘说话,立时心中醋劲儿上涌,狄仁杰眉也不清,目也不秀了,变成贼眉鼠眼了! 武媚娘忙道:“小狄,你大哥象是有事儿,你快去看看。” 狄仁杰哦了声,赶紧向王平安的身边走去。 李治停步,武媚娘向前,两人走到了一块。李治问道:“那小子和你说什么呢?”语气中酸味十足。 武媚娘抬手轻轻刮了刮鼻子,这酸味儿够冲的,她低声笑道:“殿下猜猜,他能和媚娘说什么?” 第五百二十二章 狄仁杰乱琢磨 第五百二十二章 狄仁杰乱琢磨 武媚娘一笑,李治心中的醋劲更加翻腾,也说不出为什么,反正就是武媚娘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他心里就不舒服,没什么原因,就是不舒服。 李治摇头道:“他说了什么?他一定是向你献媚了。啊,他不会和你攀亲戚了吧,你俩有亲戚是同一个姓吗?” 以前他没注意过宫里攀亲戚的事,当然也没有谁会和他攀亲戚,和他攀亲戚,就等于是和皇帝攀亲戚,和皇帝攀亲戚人人都想,可没有谁能傻不拉唧地,真的跑去当面和皇帝攀的,和太子攀也不行啊,那不找抽呢嘛! 可现在他注意到这种裙带关系的重要性了,王氏和王平安一个姓,认了堂姐堂弟,而武媚娘的母亲和王平安的母亲都姓杨,所以他们也攀了亲戚,成了舅舅和外甥女。他的老婆和贴心人都擅长拉裙带关系,他要是连这个都不关注,那他岂不是太糊涂了。 武媚娘咦了声,点头道:“殿下你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吗?不错,小狄是和我认了亲戚,他认了我做干姐姐!” 小狄!李治实在忍不住了,一咧嘴,转头去看狄仁杰,心想:“真的拉上关系啦,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便又出来一对姐弟,现在的亲戚未免也太泛滥了些,都不值钱了!” 武媚娘轻轻地扯了扯李治的衣袖,示意两个人不要站在后面,还是慢慢跟上去为好,免得引起别人的猜忌。 他俩慢慢向前走,武媚娘小声道:“小狄人品不错,既懂进退,又知书达礼,殿下可以好好的栽培一下他,说不定又能栽培出一个宰相来。” 李治嘿嘿干笑两声,道:“朝中人都说无病以后是宰相,现在人又给我推荐了一个小狄,要是他能做宰相,那无病怎么办啊,你总不能为了干弟弟,忘了自己的娘舅吧!” 武媚娘见他说得酸溜溜的,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狄仁杰在向自己献媚,以为自己是个普通宫女,以后能出宫的那种呢! 她推了李治一下,薄嗔道:“看殿下你说的,我哪能忘了舅舅呢!小狄和我亲近,说得直白些,还不是想通过我,得到你的重视嘛,你倒说起怪话来了!” 武媚娘说的这番话,宫里可没有人这么和李治说过,尤其加上轻嗔薄怒的表情,真可称得上是妩媚入骨,李治从没见过这种表情,竟看得呆了! 见太子呆呆的,武媚娘赶紧又推了他一把,这回手上用了点劲儿,小声道:“殿下,想什么呢?” 李治哦了声,这才回过神来,小声道:“我在想,这个小狄竟然走裙带关系,想必没什么本事,我可不想用这种人。” 武媚娘眉头微微一皱,看了前面的人一眼,又小声道:“殿下,我在宫里有何地位?他犯不上走我的关系啊!再说了,就算照顾他一下又如何,还能影响朝政不成!” 李治连忙摇头,道:“那怎么可能,一个小小少年罢了,哪有本事影响朝政。” 武媚娘道:“这不就得了,既然无力影响朝政,那殿下又何苦为难他。给他些好处,你对他越好,显得我在你的心中……”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敢看李治。 李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狄就算是个走裙带关系的家伙,那也无伤大雅,他一个小小少年人,还能翻起多大的水花儿不成。可自己要是对他好些,而且越对他好,便显得他的裙带关系越强,显得武媚娘在自己的心中地位越高,份量越重! 对小狄好是表面上的,对妩媚多姿的贴心人好才是本质上的,裙带关系的价值,不就是体现在这里嘛! 李治心痒难耐,实在忍不住了,拉过武媚娘的小手,捏了一下,凑到她的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媚娘在我的心中,份量是最重的,别人谁也比不过!” 武媚娘大羞,轻轻挣脱李治的手,道:“殿下,瞧你说的!”不敢再和李治打情骂俏,深怕李治在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来,她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众人。 刚才,狄仁杰被武媚娘支走,来到了王平安的身边,见别人没注意他,他也和李治武媚娘一样,小声嘀咕起来,对王平安道:“大哥,你的外甥女风姿绰约,很有味道啊!” 王平安吓得一哆嗦,怎么回事,难不成狄仁杰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却多,竟然看上了武媚娘?这可太岂有此理了。这武媚娘到底哪儿好啊,怎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招蜂引蝶的本事大到了这种地步! 他回头瞄了一眼武媚娘,这才转过头,小声对狄仁杰道:“兄弟,你屁股有几瓣?” 狄仁杰一愣,道:“小弟身体正常,屁股只有两瓣。大哥问这个干嘛?” 王平安郑重地道:“兄弟,你可别胡思乱想,后面那人可是有主儿的,你要是乱琢磨,小心屁股开花,两瓣太少,会变成四瓣,说不定还会变八瓣!” 狄仁杰轻轻啊了声,笑道:“大哥放心,小弟没有乱琢磨,可不敢对她有什么念头……不不,不是不敢,而是不会,绝对不会的,大哥尽管放心。” 王平安稍稍放心,道:“你不乱琢磨便好,你要是乱琢磨,别人不管,我却要管一管了,非把你打发到折柳,给我放羊去!” 狄仁杰笑道:“别人当然管不着,要管也只能由大哥你管嘛!小弟确实对她没有什么念头,这点就不多说了。只不过,小弟在想,这个武媚娘和大哥你的辈份上,有点不妥啊,刚才小弟和她聊了聊,她竟然是大哥的外甥女,这就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呀!” 他一直以为武媚娘和王平安有点什么值得琢磨的地方呢,而武媚娘以后出宫,要是被王平安给收了,不就变成是舅舅收了外甥女进房,就算不是真的亲戚,只是假的,但对外说起来了,也是好说不好听啊! 但这个话不能明说,只能暗示,所以狄仁杰说得相当地模糊,他以为王平安能明白呢,结果这么一来,事情就弄两岔了! 王平安确实明白了,这个辈份上的关系,确实是有点太混乱了!唐朝这个年代啊,确实就是个乱七八糟的年代,真是拿这时候的人没办法,皇家乱成一塌糊涂了,更别提民间了,而祸乱的根源,就在李治和武媚娘的身上,真是拿他俩没有办法! 武媚娘是李世民的才人,要论辈份,算是李治的阿姨,而王平安又是王氏的堂弟,要是非要论出个辈份高低来,那王平安就得管武媚娘也叫阿姨了,可现在阿姨却管自己叫舅舅! 等以后李治和武媚娘这对……怎么形容呢,只好叫他们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无视辈份的青年男女,要是成了夫妻,那该怎么办,怎么论辈份? 那就是王平安要管李治叫姐夫,而李治管他叫舅父了! 王平安叹道:“这个辈份,唉,这让我说什么好呢,我说什么都是不好啊!” 狄仁杰心想:“看看,知道不好了吧,刚才还怪我乱琢磨,要是没有我这个兄弟替你乱琢磨,你以后可就难办了。总不能收了武媚娘进房,门一关,她先叫声舅舅,然后你答应一声,帷帐一放,你们两个……这个调调儿,未免太有情趣了吧,我怕你受不了这份刺激啊!” 狄仁杰小声笑道:“大哥,小弟早就帮你想好了,而且刚刚已经解决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难不成狄仁杰看出了什么,从而又推断出了什么?这可是要命的事儿,不能乱推断的呀! 他心惊肉跳地回头看了眼,看到武媚娘和李治正在说悄悄话,表情极其亲密。这一看,又加上狄仁杰的话,王平安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差点儿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声音发颤,王平安问道:“你,你你,你解决了什么?你能解决什么呀,小屁孩儿一个,大人的事儿你乱搀和什么!” 狄仁杰立即摇头,道:“大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来,小弟我岂能用小屁孩儿来形容,我当然能解决这事儿了,而且解决得很好!” “你你,你……唉,好好,你说吧,怎么解决的!”王平安头上冒汗,深怪狄仁杰多事。 狄仁杰道:“要是从大哥那边的辈份算,你和武媚娘那是乱了辈份,可要是从小弟这方面算,那就刚刚好啊。小弟认了武媚娘为姐,从现在开始叫她武姐姐,而她叫小弟我为小狄,你看这辈份不就合适了嘛!” 王平安咦了声,心想:“认她做姐姐?和我平辈?这到底是解决啥呢?”他问道:“你看出了一些事吧,看出了什么,跟我说说!” 狄仁杰一脸暧昧的笑容,道:“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小弟我眼拙嘴也笨,脑子更是稀里糊涂,自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了!” 王平安气得差点没踹他,这时候装什么犊子,有话赶紧明说啊!正想拉他到一边,仔细询问,却见前面的李伊人回过头来了。 小公主道:“无病,玄奘大师说,如果能让更多的百姓买到他翻译的经书,那在灵感寺的周围,多建几条街便是大大的善举。不过……” 王平安来不及理会狄仁杰,忙问道:“不过什么?” 小公主看了唐玄奘一眼,这才又对王平安道:“玄奘大师说雁塔他要十三层的,要全砖的!” 王平安脸色一绿,不会吧,大和尚也会敲人竹杠吗? 第五百二十三章 通天浮屠 第五百二十三章 通天浮屠 唐朝,称佛塔为浮屠。 大雁塔被建时,按着初唐时的惯例,以单数为准,所以塔高五层,内土心外包砖,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大工程了,花费极大,是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大浮屠! 这座大雁塔后来倒塌了,由武则天重修,武则天什么事都喜欢打破常规,初唐建塔不是都以单数为准吗,她非要改成双数,而且修得有通天之高,高达十层,成为大唐长安的标志性建筑,天下闻名的大浮屠! 十层高的浮屠,在初唐已经算是巅峰之作了,由国家修建,要换了普通百姓,哪家大财主也不敢修这么高的浮屠! 可唐玄奘一开口,不要五层的原作,更不要十层的翻版,他直接就要十三层的!这很明显就是拿王平安当冤大头宰,拿敲钟的大木棍子,敲王平安的竹杠呢! 王平安差点儿被敲晕了,他叫道:“十三层的?” 唐玄奘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补充道:“要全砖的,不要土心的那种,里外全要青砖,磨砖对缝,而且墙壁上还要刻上图画,宣扬我佛!” 狄仁杰大怒,想把我大哥弄得倾家荡产吗,建这么一座大雁塔,我大哥都得把裤子当了,那还不一定够呢! 王平安也是大怒,他气极反笑,讽刺道:“原来只要青砖建塔,我还以为要全塔包铜呢,包上铜皮,岂不更加结实,十三层的铜塔,看上去金光闪闪,不正符合师兄你的身份吗!” 唐玄奘当然听得出他在讽刺,但他表面有些“木纳”,是个只懂得讲经修行的和尚,其实内心里他相当地明白世故,如果他真是个呆头和尚,岂能纵横万里,来去无阻……就算有阻也阻不住他?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 十三层太高,那就十一层,如果十一层还不答应,九层七层的也凑合,对于唐玄奘来讲,他的心理底价是五层,而且外面包砖也就可以了。五层的浮屠,就够意思了,还想咋地呀!唐玄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不等和王平安讨价还价呢嘛! 唐玄奘没吱声,可惠正却说话了,他的脑筋可不够快,而且他对钱这种事没有什么太具体的概念,又认为王平安无所不能,有的是钱,要多少就有多少,所以听王平安说要包铜,他竟然大喜! 惠正叫道:“师叔,你竟然要建一座十三层高的通天浮屠,还要包铜,这岂不是有史以来世上最大的善举!阿弥陀佛,师叔,佛祖必会保祐你长命百岁,永远不入轮回,永享极乐,无忧无虑!” 有难在旁也叫道:“更加不用下十八层地狱!” 王平安脸绿了,用不着这样吧,我说的是反话,你们竟然能当真,什么理解能力啊这是! 李伊人也是大吃一惊,虽然她同样对钱之一物,没有什么概念,但也知道王平安无论如何,也建不起这么一座雁塔的,如此之高,又要全塔包铜,岂不是可以被称为通天浮屠了! 惠正叫得声音超响,后面的李治和武媚娘也听到了,武媚娘快步过来,问道:“舅舅,你要建通天浮屠?” 李治也走了过来,问道:“什么通天浮屠,不是只建一座雁塔吗,怎么变成建通天浮屠了?” 王平安大急,道:“没……” 唐玄奘却打断他的话,道:“师弟,你在关外杀生过多,罪孽深重,本应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在那阿鼻地狱中永远受苦,但如你能建此通天浮屠,那一切罪孽可消,并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去那西方极乐世界,聆听佛祖的教诲!” 王平安差点就蹦起来,我怎么罪孽深重了,我没杀过谁啊,我连下令开战都没有过!我要下阿鼻地狱,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事实证明,天理掌握在多数人的手中,如果大家说你得下地狱,那你就得下,不下也得踹你下去!玄奘曰:你不下地狱,难道让我们下吗? 无病乖,老老实实地下地狱去吧! 李治啊呀一声,道:“无病,你好大的手笔啊!孤不得不说,你的的确确是个人物,我大唐臣子中,你排名第一!” 李伊人也道:“无病,你真行,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 武媚娘却道:“舅舅,量力而行啊!” 惠正和有难两人却齐声高诵佛号,对王平安行佛门重礼! 狄仁杰伸过手来,啥也没说,可意思却很明显,大哥腿别软,我扶你! 王平安推开狄仁杰的手,叫道:“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我什么时候说要建通天浮屠了,我没说过这话!” 唐玄奘咦了声,道:“师弟,你刚刚说的呀!你说‘何必青砖建塔,最好全塔包铜,那样更加结实,十三层的铜塔,看上去金光闪闪,这才符合师兄你的身份!’这是你的原话,师兄我可有一字说错?” 王平安嘴巴张开,无法合上,刚才他说的是气话,自己都没记住说的是啥,现在唐玄奘一“复述”,他也想不起刚才是不是这么说的了! 唐玄奘冲他微笑,原话你记不住,其实我也没记住,但无法直述,“意述”还不行吗! 王平安看向李伊人,道:“我,说过么?” 李伊人看出来了,王平安要赖帐,这可是她未来的驸马爷,岂有让他为难之理!她摇头道:“我没听见,你没说过!” 惠赠和有难却一起道:“说过的呀,公主你听到了的!” 唐玄奘面色一正,先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郑重地对李伊人道:“公主,说谎骗人,是要下拔舌地狱的,不过好在拔舌地狱是第一层,只是将你的舌头拔出来而已,你不要太害怕!” 李伊人却是信因果报应的,更信人死后的种种传说,她是怕的。赶紧把头摇了摇,她道:“好吧,不是没听见,是没听清!” 她把头低下了,无病,我帮不了你了,谁让你乱说话了,反正你有的是钱,而且还能忽悠着别人掏钱,就当破财免灾吧。这可真是破财免灾的呀,又可以免了你下地狱的灾,又可以免了我的! 王平安把脖子一梗梗,就是不承认,他道:“你们都听错了,我没说过这种话!” 唐玄奘叹了口气,道:“师弟,你虽是俗家弟子,却在白马寺受戒,同样为佛门弟子,说过的话不认,满嘴胡柴,这便是犯了妄语戒。受戒之人犯戒,那是要下火山地狱的。火山地狱乃是第十六层,离阿鼻地狱很近的呀!” 众人一起看向王平安,都很怜悯他。看看这事儿闹的,你说了一句话,你自己记不记住没关系,却让人家记住了,结果就得下十六层地狱,你说你何苦呢! 王平安脸色红中透绿,绿中泛黑,他指着唐玄奘,道:“我说不过你!” 唐玄奘点了点头,心想:“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至今为止,他还没碰到能说得过他的人呢! 武媚娘明知这时候轮不到她说话,可硬着头皮也得支持一下舅舅,大家都看热闹,她可不行。她道:“舅舅,要建这样一座通天浮屠,所费财物倒是小事,你为人大方豪爽,又崇尚佛法,自是不会吝惜……” 众人一起看向她,心中都给她补充上:但是…… “但是,时间上的花费却要久些了,不如你一边化缘,一边建这座通天浮屠,我看顶多也就用五十年,就差不多了。如果玄奘大师等不及五十年,那不如就先建一座普通的雁塔,先将塔建起来,以后慢慢包铜,或是改建加高什么的,你看可好?”武媚娘慢声细语地把话说完。 嘿,这话说得好!通天浮屠是要修的,但时间上却要五十年,玄奘大师,你要是有耐心,那就慢慢等着吧! 众人听她把话说完,差点儿一起鼓起掌来! 唐玄奘呃了声,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女子,就没把她当回事,想来也不过是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小宫女罢了,没有可以重视她的理由!可让他吃惊的是,这些人里面,最厉害的人,竟然偏偏就是这个小女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王平安只会不承认,却又狡辩不过唐玄奘,而狄仁杰虽然聪明,可此时却一直在看王平安的反应,以王平安马首是瞻,而小公主则一吓唬就怕怕,太子爷最坚决,表现始终如一,说没主意就没主意,不管别人说啥,我就是没主意,爱咋咋地! 可这个小女子眼皮都没眨一眨,只说了几句话,就把王平安从地狱里给解救出来了,而且反将唐玄奘一军,就象打马球似的,一挥杆子,就把马球打到唐玄奘的脑门子上了! 唐玄奘上上下下地看着武媚娘,心想:“不简单啊,刚才一直没注意她,失算!要不要我先给她讲几个典故听听,让她皈依我佛,做了我的弟子?” 众人里最高兴的就是李治,武媚娘一张嘴就把王平安给救了,而且救得精彩之极,让人佩服!他拍手大笑,道:“对对,就以五十年为限,让无病建出这座通天浮屠来!”他看向武媚娘,心里更喜欢她了。 狄仁杰也笑了,道:“五十年而已,短得很,弹指一挥间,玄奘大师等得起的!” 嘴里说着话,他忍不住看向武媚娘,心中也想:“不简单啊,这个武姐姐没白认,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心思活灵,话语犀利。怪不得大哥喜欢她,她果然有过人之处。幸亏她是个女子,要是个男人,还能参加科考……那我们这些人,可真就没得混了!” 李伊人拍手笑道:“好好,就用五十年来建塔!”她先是拉过武媚娘的手,以示亲热,又冲唐玄奘道:“玄奘大师,无病要是答应了你这个,就不算犯戒了吧,也不用下地狱了吧!” 唐玄奘眨了眨眼睛,他虽然很能说,但面对武媚娘的话,急切之间,竟然无法破解。不过他经验多丰富呢,而且就算是只修一座十三层的砖塔,也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非常大度地,唐玄奘点了点头,道:“那就以五十年为限,师弟建一座铜塔出来吧!不过,在建成铜塔之前,不妨先建起通天浮屠的内胚,也就是十三层的雁塔,师弟以为如何?” 王平安看了武媚娘一眼,心想:“五十年以后建成通天浮屠?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舅舅我就交给你了!” 尚未等王平安答话,李治便笑道:“成,那就先建一座十三层的雁塔出来,其实包不包铜的并不重要,单单就凭十三层的高度,这座雁塔就已经可以称为通天浮屠了,塔建成之日,由孤亲自来题名,就写通天浮屠四个字!” 王平安心想:“你倒大方,赶情儿不是你去忽悠那些大财主了!”他挤出笑容,也双掌合什,冲着唐玄奘道:“师兄,这回就不用师弟我去下阿鼻地狱了吧?” 唐玄奘叹了口气,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师弟,你不肯下地狱,推三阻四,心意不诚啊,何不早早剃度,入了空门,师兄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王平安脸色一苦,说得轻巧,要照你这么说,那你也得下地狱了,不如咱哥俩做个伴儿,一起下地狱,倒也不寂寞。 众人哈哈大笑,不再说地狱的事了。李伊人则把王平安的主意,当成她自己的,带着众人,出了灵感寺,指着周围地的土地,说起买地皮,建大街的事了。 李治听了这个主意,大感惊讶,直说这不可能是小妹想出来的,这种坐着收钱的好生意,除了王平安以外,全大唐再没一个人能想得出来! 他们兄妹心机都不深,可狄仁杰却是很有些心机的。他走在人群里,却不时地去看武媚娘,见武媚娘又恢复了规规矩矩地表情,低头走在最后,本本份份地当随从。 刚才狄仁杰只当她是个可爱的女子,讨了大哥的喜欢,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他开始时认为武媚娘知进退,懂规矩,现在却有种感觉,认为武媚娘深藏不露,如果这人是个男子,怕是在场人加一块,都比不过她一个! 狄仁杰心想:“大哥真是好眼力,娶公主为妻,那是皇帝的安排,是桩好婚事。可要是再娶这个女子为妾,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这种好女人娶回家,十足十的贤内助啊!不知她有没有姐妹,介绍给我,让我也得一贤内助,岂不是好!” 第五百二十四章 狄仁杰想和李治做连桥 第五百二十四章 狄仁杰想和李治做连桥 狄仁杰是官宦人家出身,在并州算得上是地方名流,以他的年纪,在并州的同辈人中,有少人都成亲了,即使不成亲,家里也给定了亲事。 狄仁杰的家里也有这种给他定亲的想法,但他的家人想着应让狄仁杰先立事后成家,所以没有明确和哪家的小姐定下亲事。但,保持联系有着暗示性的女方家族,却是有几个的,只等狄仁杰得了功名,那便挑明一家,把亲事给办了。 万一狄仁杰没有考中,没有得到功名,那当然也得成亲,不能因为没功名就打光棍,可对女方的要求便要降低。这样女方知道他没功名,答应了亲事,嫁过来后,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总比先定下亲事,都以为他能考中呢,结果没考中,再回家成亲,那女方难免埋怨,夫妻关系便要不和睦了。狄家的做法是很明智的,不留后患。 但是做为官宦人家的子弟,谈及婚事,比之普通百姓要少几分扭捏,主动追求的作风更强,狄仁杰更非迂腐之人,他一旦发现武媚娘是个“大大的贤内助”后,立时就想到自己,武媚娘这么好,那她的姐妹应该也不会差。 就算武家的门第有可能低些,但门第这种东西要靠自己去争取,自己以后门第低不了,不需要老婆家来扶持他,如此一来,那妻子是否贤惠,就要放在第一位考虑了! 狄仁杰回头看了眼武媚娘,他不好当面去问,刚和武姐姐认识没一个时辰,就打起人家姐妹的主意……姐姐的主意就算了,可要打人家妹妹的主意,那也太不好意思啊,速度未免进展得太快! 心里存了想法,狄仁杰便低着头,想起心事,打算让大哥去说,先去探探底,之后有啥想法再讨论不迟! 王平安陪着李治他们指点荒地,大发了一通感慨之后,王平安道:“太子殿下,外面天冷,不如咱们回殿里吧,暖和暖和身子,然后吃点素斋什么的,您看可好?” 李治问道:“刚才在寺里时,孤没注意,寺里可有空房?孤吃过午饭后,总是喜欢眯一会儿,养养精神。”说着话,他回头看了眼武媚娘,想找机会和她独处,在宫外幽会,可是很刺激的一件事啊! 众人听了他的话,心中都想:“赶情儿,刚才在寺里转了半天,竟然是白转悠了,他连有没有空房间都没发现,那刚才他到底看啥呢?” 王平安忙道:“有有,这寺里别的没有,就两样东西多,一样是杂草,另一样就是空房间,现在天凉,杂草没了,可房间却照样有的是,殿下吃过饭后,在臣的房间里小憩便是。” 李治笑道:“那好啊,那咱们就回去吧!”说着,再不听李伊人的绝世好点子,转身就往寺里走回,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狄仁杰抬起头,看向快步走回的太子,心想:“太子饿了,想吃素斋?还是想在大哥的房里睡上一会儿,大哥的房间有那么好吗?” 李治都回去了,别人自然不可能接着转,纷纷跟在他的后面,往寺里走去。 王平安背着手,一副公爵的派头,跟在李治的身后,却感有人拉了他的袖子一下,他回过头,见是狄仁杰,便问道:“兄弟,你有事儿?对了,那个……你先说。”他有心再问狄仁杰和武媚娘的事,脚步放慢,落在了众人之后。 狄仁杰见别人没注意他们,小声道:“大哥,你有几个外甥女?” 王平安啊了声,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外甥女,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想到刚才狄仁杰和自己说的话,他心里有点儿突突,这小兄弟不会推断出什么了吧?他要是真的推断出什么,我可得好好提醒他一下,赶紧复习功课去,别找不自在,吃饱了撑的,皇家的事也是你能乱推断的吗! 狄仁杰向前努了努嘴,小声道:“就是武媚娘有没有姐妹?姐姐就算了,妹妹呢?”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种问话方法,已经算不得暗示了,简直就是挑明了说,问人家的妹妹干什么?那明显是有企图啊! 他看着狄仁杰,心想:“不会吧,你想给武媚娘当妹夫,你可真有志气啊你?” 摇了摇头,他道:“这个,倒是从没问过。你问这个干什么?兄弟,我跟你说啊,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复习功课,争取在大考中夺得名次,别到时让我为难,还得偷偷地给你改卷子!”说着话,他把脸色沉了下来。 狄仁杰笑道:“大哥,这说得哪里话来,小弟我还能考不中吗?再说了,就算我答卷子答得不好,你给我改改,还不是手拿把掐,又能费什么事了!” 王平安骂道:“混帐东西,有这么使唤你大哥的嘛!” 老李家父子把他当驴使唤,他没办法,谁让人家爷俩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呢!可狄仁杰也把他当傻小子使唤,堂堂王公,要是再不骂两句,那岂不是大大有**份,助长了别人把他当驴使的气焰! 此时已经走到了寺门口,要是再不说明白,进寺就没法说了,下次什么时候再见武媚娘还不知道,这次的机会就要错过了。狄仁杰道:“大哥,我看这武媚娘有当贤内助的潜质,大哥你好眼力啊!” 王平安哼了声,武媚娘岂止能当个贤内助,连贤外助她都能当。别看李治做别的事糊里糊涂,可找女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高超,别说在唐朝,就算是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上,他都能排进前十……有可能排进前三,要说他排第一,那都有可能! 狄仁杰又道:“大哥,你看小弟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孤身一人,室中寂寞……” 王平安一瞪眼睛,道:“我不也是,难不成我就不寂寞了!” 走到门口了,前面的人都进了大门。 狄仁杰一拉王平安,两人在门外面站住,狄仁杰见暗示不行,大哥非要装糊涂不可,只能明示了,实话实说吧! 他道:“大哥,你看那个,是不……那个,你明白吧!” 王平安气道:“我明白个屁,我就明白你吃饱了撑的,找抽呢你!”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哪,想跟未来的皇上当连桥,再给日后的女皇当妹夫,你想得美,我都没敢想呢,你就敢想! 狄仁杰陪着笑脸,道:“大哥,你就开开恩吧,替小弟去问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那你也得看到那个淑女再说吧!”王平安气道。想了想,他又道:“好象是有个妹妹啥的,但嫁没嫁人我可不知道,替你问问可以,但以后的事儿你自己去办……啊,刚才我还纳闷儿呢,你明明长她一辈,却要认她做姐,原来是在这里打了埋伏,还好意思说是替我解决问题,真是恬不知耻!” 又弄两岔去了,他以为狄仁杰叫武媚娘为姐,是因为看着武媚娘好,所以就惦记上人家的妹妹了;还以为是看出武媚娘和李治的关系呢,白白虚惊一场! 狄仁杰笑道:“替大哥解决问题的同时,也替小弟自己解决一下嘛,顺带着,顺带着呀!” 王平安一甩袖子,好歹狄仁杰也是以后的大唐名相,他的亲事自己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他俩进了寺里,汇同众人去了前殿。 这时候,不少士子们已经回来了,他们得知太子驾临,当时只有狄仁杰一人迎驾,而他们偏偏都不在,差点把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听玄奘大师讲经,这样也好和太子殿下偶遇,报个姓名,混个脸熟啊!这回倒好,谁都没熟,就狄仁杰一个人熟了! 真真的气煞人也! 士子们见李治来了大殿,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打算巴结太子爷!可欧阳兄弟却不让他们进殿,几个彪形大汉往殿门口一站,冲士子们横眉立目,差点管他们叫刺客,既知太子殿下在此,还敢起哄,还不滚得远远的,去院子里面立帐篷去。 士子们不能进来,只好围在殿外,有机灵的士子,取出了自己的行卷,大声朗读起来,想让殿内的太子听听,了解一下他们的才华。 过不多时,院子里一片朗诵之声,乱七八糟,嗡嗡作响。 寺内只有一处小厨房,是丁丹若和柯莲雾使用的,专给王平安和随从们做饭吃,但要是用来招待李治和李伊人,两个小丫头却没本事快速弄出一桌上等的素斋来,只好由侍卫团的人,去街上找饭店,去买素斋。 坐在殿内等候,李伊人不解地道:“无病,外面的那些帐篷是他们的吗?他们是些什么人,在外面叫嚷些什么呀?”她从没见过投行卷的,所以有此一问。 王平安道:“还能是干嘛的,就是来投行卷的呗。不过按着规矩,臣是副主考,今科不能收行卷,但这些人仍跑了来,也实是让人无奈,总不能赶他们走吧!” 李治笑道:“可不能赶他们走,你一赶,他们反过来便会说你有辱斯文,不尊敬读书人了。” “谁说不是呢!”王平安笑道。他看向一旁侍立着的武媚娘,笑道:“媚娘,你坐啊,这又不是在宫里,你坐吧,不用立规矩了!” 李治大喜,武媚娘一直站着,他早就心疼了,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向来不关心宫女宦官这些人,要是冷丁一关心,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心中大赞,无病的眼力价儿终于又长回到他的眼睛上了,知道心疼外甥女了! 李治笑道:“立规矩!这三个字说得好,在宫立规矩那是应该的,但出宫来到这灵感寺,就不用立什么规矩了,佛祖不是都说了吗,众生平等,皆是蝼蚁,在他的佛像前,规矩就免了,你也坐,你也坐!” 王平安心想:“为了不累着武媚娘,你连蝼蚁都搬出来了,还真是体贴人啊!” 狄仁杰却想:“想必太子殿下也看出来了,武姐姐和大哥这个啥的,那个啥的,所以这才如此照顾,看来我没有推断错!” 李伊人却想:“咦,我怎么感觉太子哥哥对这个武媚娘极好啊,比对史爱国都好!” 惠正和有难则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大家都是蝼蚁了,何必还互相在意呢,坐着或是趴着,又有什么关系! 唯一说出话来的,却是唐玄奘,他大赞道:“太子殿下,你深得佛家三味啊,佛缘无限,不知你可有俗家法号,不如……” 没等他说完,外面马蹄声响,几名侍立提着食盒回来了,大年初二,街上的饭店没有开门的,他们也不去寻找,而是直接冲进一个大户人家,扔下一把金瓜子,抢了这家人的午饭,专挑素的拿,给李治凑出了一桌素斋。 被抢的那户人家大喜,虽然受了好一顿惊吓,可白得了那么一大把金瓜子,整治一百桌酒菜都够了,这种“饿疯了的强盗”越多越好,天天能碰上才好呢! 王平安赶紧站起身,道:“饭来了。师兄,你的事等等再说不迟,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李治也不愿听唐玄奘啰嗦,点头道:“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素斋摆上,碗筷备齐,众人用起饭来。本来大家在吃饭时,总喜欢说些话,边吃边说,这样才吃得开心。可今天不同,大家一致坚决遵守“食不语”这三字真言,谁也不说话,就是闷头吃,尤其是李治,吃得奇快,片刻功夫,一碗饭便吃完了,并不加盛。 李治将饭碗一推,道:“那个,你叫什么来着?对,你叫媚娘,你去给无病的房里收拾一下,孤要去躺一会儿,今天有点累了,得好生将养精神!” 武媚娘心知肚明,这是要和自己私会,她放下碗筷,答应一声,向后院走去。 王平安可坐不住了,这是要干嘛,你们谈情说爱,在哪里不行,竟想要在我的房里吗?不行,我得破坏,不能让你们独处。 见李治要站起身来,他抢先一步,先站了起来,道:“媚娘,你不知哪间屋子是我的,我来指给你看!” 李治屁股刚欠了欠,只好又坐下,心中气恼,这个无病啊,你眼力价儿呢,怎么又从你眼珠子里掉到地上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武媚娘当真有妹妹 第五百二十五章 武媚娘当真有妹妹 武媚娘见王平安跟来,她的心里也是一哆嗦,难不成太子殿下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让王平安看出了什么? 能得到太子的宠爱,那是千好万好,可毕竟这事儿只能他们两个人知道,如果被外人知道,那可是大大的不得了,不管怎么说她一个曾经的才人,和当今的太子相好,别人不会说李治怎么样,只能把他说成是一个受了**的人,自己却非得被说成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算皇帝不赐下白绫,她也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出了大殿,武媚娘低着头,叫了声舅舅,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不知要被王平安“点醒”出什么话来! 可王平安哪敢点醒她,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而且如果不发生,那就没有了辉煌的盛唐,要是因为他的点醒,而使得盛唐没有出现,那他岂不成了历史的罪人。 再说,他何必去点醒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武媚娘和李治要发生什么,等李世民死了以后再发生不迟,感业寺的石室他都先去探好了,连盘子都替二位踩好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只不过,那该发生的事,万万不可以在现在发生,更不可以在他的房间里发生,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王平安追上武媚娘,笑道:“媚娘,我的房间在后面那排禅房里,就是最大的那间静室。来,我带你去。” 见王平安神色无异,语气和蔼,武媚娘总算是放下心来,估计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王平安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人,丁丹若和柯莲雾都在,她们不去前面伺候,都留在王平安的房间里,她俩也在吃饭,吃自己做的饭,有鱼有肉,在和尚庙里又能如何,该吃就吃,和尚爱说啥,随和尚说去。 房门一开,两个小丫头见王平安回来了,一起道:“少爷……”她们同时看到了后面的武媚娘,心中都想:“这是谁?明明是个女子,为什么穿着男人的衣服?” 王平安摆手道:“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儿太子要来这里小憩。” 两个小丫头齐声答应,不再吃饭,开始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偷偷去看武媚娘。 王平安回头招手,让武媚娘进来,笑着让她坐,随口说道:“媚娘,舅舅有话问你。”他说这句话,是在告诉两个小丫头,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 两个小丫头互视一眼,心中都道:“就是那个母亲被接到徐州去的宫女吧,听欧阳大哥提起过,可她怎么这么这般老了,还以为多年轻呢!” 武媚娘年纪其实也不大,要在现代,正是青春好年华,化化妆,照样装嗲扮粉嫩。可在这年代,她在两个小丫头面前,实在是没法装嫩,因为人家两个是真的很粉嫩,不用装的。 武媚娘的心嗖地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想:“他要问什么?为什么要当着丫环的面问,这两个小丫头是他的什么人?”不由自主地,身子哆嗦起来,她慢慢地站起了身,等着王平安的“点醒”。 王平安笑着道:“媚娘怎么了,怎么面色苍白,可是身子不舒服?”他指了指木墩,让武媚娘坐下,可武媚娘却不敢真的再坐下。 王平安上前将她按到木墩上,笑道:“媚娘,你有个姐姐是吧,那妹妹呢,你有没有妹妹?” 武媚娘啊了声,她做梦也想不到,王平安竟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点醒,是要通过妹妹来点醒自己? 她的心思转得极快,顿时就误会了,难不成王平安是想问自己有没有妹妹,他看出来太子殿下中意自己,而自己又身份特殊,所以便问自己有没有妹妹,想把妹妹介绍给太子,以解太子的“寂寞”,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武媚娘心都凉了,就算刨去李治的太子身份,光以男女之情相论,她也是很喜欢李治的,现如今王平安看出了蹊跷,想要从中破坏……当然,也不能说是破坏,他的做法不仅是为了保护太子,同样也是为了保护她,免得出了事端,太子受罚,而她要丧命! 她小声道:“媚娘有个妹妹,年纪和这两位妹妹差不多,只稍长一些,名唤武娇,跟着母亲生活。” 王平安哦了声,果然有个妹妹,不过以前在现代时,从没听人提起过武媚娘的妹妹,不知为何;则天女皇的家人,应该统统出名才对,怎会偏偏落下她的妹妹。他问道:“可曾婚配?” 武媚娘很是失落,难掩心中悲伤,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伤心之色,她道:“妹妹命苦,虽然已经定亲,却并没有成亲,一直跟在母亲身边。” 王平安拍手笑道:“好啊,那就好,定亲不怕,就怕已经嫁过去了!” 武媚娘心里更加难过,果然没料错,女子定了亲就是夫家的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等的重要,可王平安却半点不在乎,如果不是为了太子殿下,他岂会这么说?估计着他紧接着就要逼母亲退掉亲事,然后把妹妹献给太子殿下了吧! 王平安道:“很好,非常之好,没成亲那就好的不得了。媚娘,你看我那个结拜兄弟狄仁杰如何,就是你管他叫小狄的那个?” 啊,小狄?武媚娘大吃一惊,怎么话头转到小狄身上去了?小狄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啊,明白了……可是,怎么会这样? 她上哪儿能猜到,狄仁杰发现她是个贤内助般的好女子,又以为她出宫后会被王平安收房,所以便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妹妹身上,就算她再聪明十倍,也转不出这么个大弯啊! 可前因想不到,结果却是一猜就中的。武媚娘知道,王平安这么个问法,是想替狄仁杰做媒,要把自己的妹妹说给他! 原来是她想左了,王平安根本就是啥也没看出来,更不是要把妹妹献给太子,竟是给他的兄弟做媒,着实的吓了她的一跳啊!武媚娘用手捂住胸口,刚才可把她给吓了个好歹,差点儿就哭出来了! 武媚娘忙道:“小狄人自然是好的,他还认了媚娘做干姐姐呢,只是媚娘怕辈份错了,惹得舅舅生气,所以不敢说。” 两个小丫头听到他们提起了狄仁杰,相视一笑,手里的活儿立即慢了下来,不肯乖乖的出去,都想着多听听。 王平安笑道:“我这个兄弟可有脑瓜儿,他认你为姐,怕是早有预谋,就是等着问你有没有妹妹呢?” 武媚娘啊了声,奇道:“早有预谋,可媚娘今天头一回和他见面啊!” 王平安摆手道:“谁知道他心里想着个啥,不好好读书,以图功名,却只想着讨老婆,没出息的东西。”话里面是贬低,可语气却是宠爱,显然是把自己这个兄弟很当一回事儿,要不然也不能为他问这些。 他又道:“你刚才说你妹妹命苦,跟着我老姐姐一起生活,那她现在应该也去了徐州吧?她不是定亲了吗,夫家是谁,怎地不娶她过门?” 武媚娘道:“妹妹的夫家姓郭,但郭家儿郎体弱多病,妹妹的身子骨儿也不好,他们两个一对病秧子,都没法成婚,算命的说了,要是他俩早婚,必定是新婚之际便要双双夭折,所以家中老人只能拖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他们成婚的。” 王平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来是身体不好的关系,如果一旦成亲,就要喜事变丧事,夫妻双亡。不知是谁算的命,可真够乌鸦嘴的! 事实上,有时候算命人的话,一百句话里面还能真能有一句算准。武媚娘的妹妹,确是身子不好,可能是幼年时受的苦太多,成天看着两个异母长兄的脸色过活,要想活得舒服,那确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而这个妹妹的丈夫,身子骨儿也不好,他俩成亲之后,真的就和算命的说的一模一样,刚成亲不久,就夫妻双双去世了。 王平安道:“如此说来,那等过些日子,她们都能从徐州随我父母一同进京了?” 武媚娘连忙点头,道:“要是外祖父和外祖母能带上她们,自然就能一同进京了。”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道:“你妹妹身子不好,进京之后,我可以为她看看。她不是还没成亲呢嘛,这样吧,到时让她和小狄多多相处,如果彼此中意,那不如就退了郭家的婚事,和小狄成就一段佳话,这事儿我做主了!” 武媚娘大喜,要是妹妹能被狄仁杰看中,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她完全可以看出来,狄仁杰日后前程不可限量,而她自己却身份尴尬,命运尽不可知,如果妹妹能嫁入狄家,不但会有个好归宿,说不定以后还能照顾到自己,这是大大的好事,她岂有不答应之理。 至于说到郭家,那是根本不在考虑之内的。武家是没落的家族,虽然门第高,但已是昨日黄花,而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武家小妹哪可能嫁入真正的豪门,郭家和武家一样,也是没落的家族,除了个曾经光鲜的门第外,啥都没剩下。别说郭家儿郎身子骨儿虚,就算是能跑能跳,力壮如牛,也照样得被踢飞。 一定要让小妹嫁给狄仁杰,武媚娘心想。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异母哥哥,虐待她们母女时的样子,她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等妹妹嫁入豪门,有了靠山,瞧怎么整治他俩,非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后悔二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武媚娘起身,道:“舅舅,我那小妹知书达礼,相貌娇好,脾气秉性都是一等一的,小狄当能喜欢,可是……万一,凡事总有个万一,媚娘实不想让她再入火坑,去嫁给郭家那个病秧子……” 王平安道:“你是怕小狄看不上她,还是她看不上小狄?怕他俩的婚事不能成?” 武媚娘忙道:“小狄一表人材,小妹哪可能看不上他,是怕他看不上小妹呢,凡事总有个万一啊,毕竟她身子骨不好。” 王平安笑道:“这个简单,她是你小妹,便也是我的外甥女,我岂能坐视不理。要是她和小狄不成,我再给她说门好亲便是。房玄龄大人家里不是有个小儿子吗,我到时去说说看,要是能应了这门亲,便也不亏了你小妹。” 武媚娘笑容满面,大喜过望,有候补的就好,而且候补的还是宰相之子,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不是驸马么,如果小妹嫁入房家,可就和高阳公主做了妯娌,那是何等的荣光! 武媚娘冲王平安行礼,道:“一切全凭舅舅作主,媚娘感激不尽。”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你们武家的事,就是我们王家的事,谁让咱们是亲戚呢!”王平安把一家人三个字咬得重重的,提醒武媚娘,现在我罩着你,你得记住了,以后轮到你罩着我时,可别推三阻四的! 两个小丫头好不容易才把碗筷收拾好,她俩笑嘻嘻地出去了,得赶紧和别人说说去,傻不拉唧的狄仁杰也要有媳妇儿了! 她俩刚出门,便都呀了声,就见李治快步走来,丁丹若回头道:“少爷,太子殿下来了。” 王平安嗯的一声,还真急不可待啊,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就追着过来了。 李治看到两个小丫头,扫过一眼,便即进屋,虽然两个小丫头漂亮之极,可他却没心思多看,他心里除了武媚娘,已经谁也装不下了。 两个小丫头受到无视,一起撇了撇嘴,还太子呢,真没眼光。她俩捧着碗筷,打算先去厨房,然后再去找狄仁杰,刮刮脸,羞羞他,小狄小狄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李治进了屋,见武媚娘笑容满面地,他便也笑了,可一看旁边碍眼的王平安,他又不笑了,道:“收拾好了?” 武媚娘忙道:“还没,奴婢给殿下铺床。” 王平安道:“我来,媚娘你去歇息吧,或是陪陪公主。”他不想让两人独处,就算要独处,也不能在他的房里,在他的**啊! 李治把脸一沉,这个无病,太不象话了,装什么殷勤,还不赶紧出去。他一指外面,道:“无病,小妹找你,你快去见她,快去吧,这里留媚娘伺候就够了!” 王平安呃了声,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出了屋子,却又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留在院子当中。 李治来到门口,挥手道:“还不快去,莫让公主久等,多陪她说说话!” 王平安应了一声,蹭到院门那里,前一脚刚跨出去,就听一声轻响,他回头看去,见房门关上了。 他顿时大急,关门干嘛,为什么要关门! 第五百二十六章 敲门敲到崩溃 第五百二十六章 敲门敲到崩溃 王平安心想:“不行,不能让他俩在里面单独待着,我得过去破坏,我得为大唐社稷负责,我得为皇陛下负责,我一定要做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他咽下口唾沫,蹑手蹑脚地又返回了屋子外面,把身子一蹲,趴在窗户底下听声。心中却是叫苦,我都多大人了,竟然被逼着听墙角,我冤不冤啊我! 李治把门关上,回过身来,冲武媚娘笑道:“媚娘,在宫里说话很是不便,总是有人看着,就算不在明面儿看,也猜不到他们躲在何处偷着看,还是宫外好,咱们能说说话,不怕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武媚娘脸蛋儿红红的,轻声道:“殿下,你关门做什么?” “风大,凉!”李治笑着过来拉着武媚娘的手,把她带到床边,两人并肩坐下。 李治并不松开武媚娘的手,一直抓着,他问道:“刚才无病和你说了什么?” 武媚娘任由他拉着手,脸上发烫,小声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我家里是不是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敲门,王平安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你要不要喝点茶啊,臣给你沏茶去,你要喝什么茶?” 李治和武媚娘都吓了一跳,两人的手立即分开,武媚娘跳起身来,站到一边!他俩互视一眼,心想:“他怎么又回来了?” 李治道:“我不喝茶,只想休息一会儿,你不要打扰,去前面找公主说话吧!” 王平安在外面答应一声,脚步声响,听声音是走了。 李治和武媚娘这才齐齐地松了口气,两人相视而笑。李治招手,又叫过武媚娘,两人象刚才一样,又并肩坐到了床边。 武媚娘拍了拍胸口,道:“刚才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舅舅一直没走呢!” 李治又拉过她的手,抓在手里,问道:“对了,无病问你的家里有什么?” 武媚娘道:“他问我有没有妹妹,有没有嫁人,看样子是想……” 又是话没说完,就听门外脚步声重重地响了起来,听声音是王平安又跑回来了! 李治赶紧再次松开了武媚娘的手,而武媚娘只好又从床边起身,站到了一边。 就听王平安在外面大声道:“殿下,你真的不喝茶呀,臣这里有上好的茶,是朋友从南方带回来的,香着呢!” 李治也大声回答,道:“不喝,你怎地这么啰嗦,让你去找公主,为何还不快快去,在这里耽搁什么!” “哦,那臣去了,殿下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王平安说完,脚步声音,他又走了。 武媚娘和李治你看看,我瞧瞧你,武媚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殿下,我舅舅真的是很关心你,深怕你渴着呢!” “我可不想要他关心,啰嗦着紧呢!”李治站起身,又将武媚娘拉到床边坐下,抓着她的手不放。他问道:“你接着说,无病问妹妹做什么,你有妹妹吗?” 武媚娘点头道:“有啊,我家中姐妹三人,媚娘行二,上有姐下有妹,姐姐早早嫁了人,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妹妹,和母亲一同过活。” 李治哦了声,道:“那你母亲在哪里呢?”他心不在焉,随口问道。 武媚娘咦了声,笑道:“殿下怎么忘了,媚娘的母亲在徐州啊,在舅舅的家中暂住,不用多少时候,便会进京的!” 李治笑道:“你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个事都给忘了,该罚该罚!”他稍稍用力,捏了武媚娘的手一下,又道:“媚娘,你想怎么罚我,我都随你的意!” “殿下,瞧你!”武媚娘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李治。 李治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要不,就罚我……” 门外,突然有人叫道:“殿下,小人拿了火炉,这就给您送进来?” 这嗓子太突然了,把李治吓得一哆嗦,武媚娘同样吓了跳,她赶紧又起身,站到了一边! 李治大怒,喝道:“谁,门外是谁?” 外面这回来的是狄仁杰,他被王平安打发来送火炉子,想要给李治取暖,不成想里面的太子殿下口气不善,似乎在发脾气,难不成打扰到他睡觉了? 狄仁杰道:“小人狄仁杰,给您送火炉子来了。天冷,殿下午休,小心莫要着凉。” 李治怒斥道:“孤刚刚躺下,正要睡着,却被你给吵醒了,你该当何罪,自己掌嘴!” 狄仁杰提着小火炉,在门外傻了!不会吧,这是怎么了,不就送个火炉子嘛,你不要就不要呗,还要我掌嘴,这不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么! 反正房门关着,想必太子也没心情从**起来,监督自己抽嘴巴,他便道:“是是,小人这就掌嘴,啪啪,哎呀,啪啪啪,哎呀!那这炉子?” 武媚娘走到窗边,打开小缝向外张望,见狄仁杰用嘴学声,啪啪地装着打嘴巴,她用手一捂嘴,心中好笑,这人可真是有趣,如果当真做了我妹夫,倒也不亏了小妹! 李治道:“拿走拿走,再要来啰嗦,小心再叫你掌嘴,走吧!” 狄仁杰忙道:“是是,小人这就走,不敢再来啰嗦!”提着小火炉子,快步离了后院。 武媚娘望着他离开,这才关好窗子,回身道:“走了,院里没人了。” 李治气道:“真是的,想要安生一会儿都不可得,竟连这个狗头都来打搅,真是无趣之极。” 武媚娘心想:“小狄哪会无趣,他有趣的很,还想着当我的妹夫呢。”这回不用李治招手,她主动地回到床边坐下,笑道:“殿下,要说外面那人,他以后没准会成为我的妹夫呢!” 李治啊了声,顺势又抓过武媚娘的手,这回武媚娘倒也大方,另一只手同样伸了过来,盖在了李治的手上。于是乎,李治的另一只手便也盖了上来,他俩四只手捏到了一块。俩人心里都甜丝丝,美滋滋的。 李治道:“他怎么会成为你的妹夫呢?”说着话,把头凑近武媚娘的头,又道:“媚娘,你戴男人的帽子,别有一番风韵,看来女扮男装,还真的很适合你呢!” 武媚娘嗯嗯有声,面红耳赤,往后躲着李治,她嘻嘻笑道:“殿下,别这样儿,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呢!” “好好好,你说,快点儿说啊!”李治心痒难搔。 武媚娘低声笑道:“舅舅是想给那小狄说亲,想要娶了媚娘的小妹,可惜小妹早就定了亲事,只是还没有过门呢!” 李治笑道:“没过门呢?那自然就没有关系。无病这个人哪,心眼儿多着呢,他要是想给那个小什么狄的说亲,就算是你妹妹嫁了人,他也照样儿能把你小妹抢过来,塞到他兄弟的屋子里去。” 他心中火热,忍耐不住要释放一下,便冲着武媚娘的耳边吹气。 “殿下别这么说,我舅舅不是那种人!”武媚娘被他吹得耳朵痒痒的,道:“嗯,算命的说我小妹和那个定亲的儿郎八字不合,有相克……嗯,哎呀,嗯……” 李治小小声地道:“你嗯什么?” 前面大殿里,狄仁杰提了小火炉子回去,对王平安道:“大哥,太子殿下不要火炉,可能房间里不冷吧!” 王平安正陪着李伊人说话,殿内还坐着唐玄奘等人,见狄仁杰回来了,没办成事,他心里头焦急万分,真怕李治和武媚娘弄出点儿啥事来。他问道:“你进到屋子里了?” 狄仁杰摇头道:“太子殿下连门都没开,我哪能进去?” 王平安道:“那可不行,天气这般寒冷,睡觉时屋里要是没点热乎气儿,岂不是要生病。”他转头对李伊人道:“公主,你看到武媚娘了吗?”提醒一句,要是没看到的话,这次换你敲门去。 李伊人却很大度地道:“没看到。不过媚娘整日在宫里操劳,想必累得紧了,好不容易出宫,也让她休息一下吧,别有事没事的总叫她。” 她以为武媚娘是在偷懒呢,给李治铺好床后,找地方歇息去了,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何不体谅一下武媚娘,就让她忙里偷闲一次,又能如何。 王平安心想:“休息一下?她在哪里休息都成,可就是不能在我的**,尤其是**还有李治的时候,更加不能!” 他道:“不用火炉子不行,太子不听劝,怕是要生病。公主,要不你给他送去?” 李伊人摇头道:“我可不去,打扰到太子哥哥休息,我怕他会发脾气。” 王平安只好看向唐玄奘,道:“师兄,要不你辛苦一下,给太子殿下送火炉去?殿下是咱们寺里的客人,咱们得照顾好他呀!” 唐玄奘先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道:“冬寒夏热,乃是自然之规,世人需当忍耐。要知天寒与天热,有何区别……” “得得得,这些道理你留着跟惠正和有难讲吧!”王平安站起身,拿过小火炉子,提在手里,道:“不能让太子殿下生病,我去给他送火炉。”出了大殿,向后院小跑着去了。 李伊人道:“无病和太子哥哥情谊深厚,从这个小火炉子上就能看得出来。” 狄仁杰却道:“怕是大哥也得挨吼。” 唐玄奘却道:“雪中送炭,实为世间佳话,可太子却似乎不需要这个炭,强要送去,似乎不妥。” 惠正道:“玄奘大师,言之有理。” 有难看了看众人,就剩下他没说话了,得说上一句啊,他想了想,憋出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惠正瞪了他一眼,道:“不要乱说话。” “本来就是嘛,现在最容易着火,太师叔祖提着火炉子,要是把炭撒了,很容易着火的!”有难振振有词地道。 众人一起看向他,心中都想:“真是乌鸦嘴,怪不得叫有难!” 第五百二十七章 点醒,点不醒 第五百二十七章 点醒,点不醒 王平安提着小火炉子,快步进了后院,一进后院,他便放轻脚步,到了门外,心想:“我先听听,实在不行,就叫一声,叫武媚娘的名字,说公主找她!嗯,叫完之后,我得赶紧离开,给她出来的时间,要不然她不好意思出来,怕我看见她在房间里,我得装出不知她在哪里的样子,边叫边走,先转到侧院,等她出来,我再转回来,假装正好看到她的样子。” 他又到窗户下去听声,心中叹气,真是没法儿,逼得我听墙角也就算了,竟一连要听两次,我也太忠臣了我,比史忠臣还忠臣! 侧耳听去,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吃吃的笑容,是武媚娘的笑声,似乎正在浓情深处,而李治又在小声说话,虽听不清什么,但想也能明白,绝对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媚娘笑个不停! 王平安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太不象话了,怎么可以在我的房间里呢,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叫道:“媚娘,媚娘,你在哪里,公主殿下找你呢!”一边叫,边离开窗户,往侧院走去。 屋里两人正在甜得犹如蜜里调油,热的只嫌身上衣服太多,出宫在外,又是在和尚庙里,亲亲喔喔,实在刺激……之中! 突然听到王平安在外面叫嚷,武媚娘吓得全身僵直,动都动不了了,而李治哽地一声,大大地打了个哆嗦,两个的热乎劲顿时飞得无影无踪,都清醒了过来! 武媚娘跳起身,快步到了窗户那里,向外望去,窗缝太窄,视线受阻,她没看到王平安,但从声音上判断,王平安应该去侧院了! 李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小声道:“你离开的时间久了,小妹要你回去呢!” 武媚娘回过头来,小声道:“殿下……” 两人已然没有了兴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扰到好事,被吓了好几次,就算兴致再高,也没法再持续下去了! 明知武媚娘必须要出去了,可他俩却着实难舍难分。武媚娘走到床边,并不坐下,小声道:“殿下,我得出去了,你休息吧!” 李治叹了口气,道:“在宫里不方便,出了宫仍是不方便,我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想要清静一下都不可得。” 武媚娘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她一个女人主动吧,得由李治想办法才行。 李治道:“宫里人太多,实不方便和媚娘说些知心话,只能出宫才成。可我出宫倒是不难,你出宫却难了许多,这次过后,不知你还有机会出来么。” 武媚娘小声道:“我要是出来,得和公主一起才成,自己出来,实在太难。” “谁说不是呢!”李治又叹了口气,有心想让武媚娘想个主意,却又感太没面子。堂堂太子,英明睿智的化身,出宫和女子相会,却还要女子去想办法,这也太伤太子的面子了,说不过去啊,只能他自己想办法。 武媚娘同样舍不得和太子殿下亲近的好机会,再说她也确实很喜欢和李治在一起,这点倒不是伪装的。可她和李治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已清楚,要想让他想出主意来,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还得自己推他一把才成。 武媚娘道:“不过,媚娘的母亲和小妹就要进京了,到时说不定媚娘可以出宫来见见她们,只是要见,怕也得通过舅舅。” 李治叹道:“那不还是和现在一样,周围一大堆的人,你我想说句什么话,都是大不容易的。” 武媚娘摇头道:“小狄要和媚娘的小妹相见,总得寻个清静所在,谈谈琴棋,说说书画,别人不宜打扰。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明示的可真是不能再明示了。 刚才武媚娘向李治说了狄仁杰和她小妹的事,但李治却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他哪有心情管别人的事,当时不是在忙乎自己的事么。武媚娘明示得不能再明了,可他却仍是一愣,没有反应过味儿来! 且说王平安在侧院的门后躲着,想等武媚娘出来,虽然等的时间不长,可却好似过了一年相仿,他急得要跳脚,有没有搞错,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已经做出事来,正在里面穿衣服? 他心中大叫:“我地个天呐,佛祖啊佛祖,平常我不怎么信你,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道歉,我以后一定天天拜你,求求你发发慈悲,就保祐我这一回吧,可千万不能在我的屋子里出事啊!” 平时不烧香,临急抱佛脚。王平安实在等不得了,他低头一看,见手里还提着小火炉子呢,而侧门旁边有一丛杂木,叶子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细树枝,看样子挺好着火的! 把牙一咬,王平安把小火炉子扔到了树丛上,叫道:“着火啦,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着火这种大事,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武媚娘见李治竟然还没明白,只好硬着头皮道:“小狄想要向小妹求亲,但却怕小妹不允,所以舅舅的意思是让两个人先见见面,便如胡人的习俗那样……” 忽听外面王平安大叫起着火了,武媚娘啊了声,道:“殿下,无论如何我得出去了,马上就要有人来!”她转身快步到了门口,打开门先向外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这么快便进院子,这才出门,关上了房门! 刚走出没两步,就见前面奔来几个,都是王平安的侍从,这些人奔得飞快,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院门口! 武媚娘反应倒也真算得上迅速,立即转身,叫道:“太子殿下,着火了,您没事儿吧?”说着话,上前去敲房门,砰砰有声,做出她是听到着火的喊声后,立即来问李治有没有事的样子! 欧阳兄弟奔进院子,同样叫道:“太子殿下,你没事儿吧?”欧阳利快步冲向房门,而其余几人则顺着王平安的叫喊声,去了侧院。 李治从床边跳起身,心想:“还是媚娘反应快,早出去一步,要不然就被人堵在屋里了,还不是被一个堵的,是一群人跑来堵!” 他打开房门,装出惊讶的表情,道:“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就见前殿跑来一群人,小妹李伊人也在其中,唐玄奘也跑来了,他们的后面竟然还跟着无数的士子,都大呼小叫,争先恐后地前来救驾! 武媚娘看着他,道:“不清楚是哪里着火了,但估计火势不小,要不然舅舅不能如此着急!” 众人见李治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士子们不去救火,却一拥而上,跑到近前问候,大拍马屁。 李治不理士子们,他向侧院看去,见那边冒烟,便道:“是那里着火了,快去看看,火情是否严重。”说着,他就要过去。 可士子们却围了上来,叫道:“火场危险,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涉险!” 有的士子更叫道:“有小人在此,定保太子殿下安全,殿下尽管放心!” 跑得慢的,没挤过来的士子大急,勤王保驾的关键时刻,他们挤不进去,这种好机会岂不是要丧失!他们叫道:“你们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去救火,我留在这里保护太子就行啦,你们去救火!” 人人叫得响亮,却没谁动地方,谁都不肯去救火! 惠正和有难却是最急的,灵感寺就是他们的家啊,家里着火了,他们比谁都急!连太子都顾不上了,他俩再也无法保持住出家人的矜持,一起撒腿向侧院跑去。 欧阳兄弟们最快,进了侧院,见一丛杂木冒烟,正待救火,却见王平安手背着,在看火苗子,一点没有打算救的意思,他们顿时停下,也不打算救火了,却人人大叫起来。 给王平安当侍从日久,主人是什么脾气哪可能不清楚,既然主人不救火,那就证明这火是他故意点起来的,为什么要点火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主人干什么,他们跟着干不得了,没必要多问。 有难边跑边叫:“我叫说吧,天干物燥……” 惠正气道:“闭嘴!” 他们也跑进了侧院,却火苗子越来越大,已然将好大一块地方点着了,而院里的人却都站着不动,没有打算动手救火的意思! 惠正急道:“师叔,怎地还不救火,任火这么着下去,整个侧院都要被毁!”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伸手指向侧院,道:“有什么好救的,这些破烂禅房早就该扒了盖新的,烧了更好,省得费事了!” 欧阳兄弟们也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烧吧烧吧,烧得越旺越好!” 唐玄奘也跑了过来,他问道:“怎地不救火,灵感寺乃是佛门重地,岂能毁于火灾?”这里要盖雁塔,他当然在意,却不明白众人为何不救火。 冬天树木干燥,最容易着火,而且一旦着起来,如果不及时扑灭,那便会越着越大,将周围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李伊人跑到了李治的跟前,叫道:“太子哥哥,你没事吗?” 李治心绪不宁,嗯了声,道:“孤怎会有事,又不是孤的房间里着火了!”他看了武媚娘一眼,心想:“唉,刚才要不是外面着火,怕我的房间里面,真的要着一把火了,我到现在还感觉心里头躁热呢!” 武媚娘却感觉不出躁热了,她和李治不一样,她想的事情要多得多,心头诸般滋味,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又矛盾,又期盼,又想着和李治好,又怕真的好了后,会有大难临头,实是说不清楚到底现在有什么感觉。 李伊人向侧院方向看去,见黑烟滚滚,似乎还有火苗子窜起来,她道:“太子哥哥,刚才有难说天干物燥,要小心火烛,结果这才转眼的功夫,寺里就着起火来了,他说得还真挺准的!” 李治嘿了声,见身边围的人太多,很感不耐烦,摆手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孤有什么危险,什么危险也没有,可这火要是再救不下去,灵感寺就有危险了,你们不要围在这里,速去救火!” 士子们听了,心中都想:“救火这种苦差事,让命苦的人去做吧!至于说到灵感寺被烧掉,烧掉就烧掉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什么关系也没有啊,大不了换个地方立帐篷!” 人人都在大叫救火,却是谁也没有动地方,该围着太子,还是照样围着。 王平安见大火已然着起,连旁边一棵大树都被燎着了,他突然叫道:“救火啊,快点救火啊!” 唐玄奘他们一起把注意力从大火上,转移到了王平安的脸上,不明所以然,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喊,刚才不是你说的嘛,没什么好烧的,所以不用救,怎么这会儿又喊上救火了! 王平安推开众人,向李治跑去,叫道:“太子殿下,着火啦!” 欧阳兄弟面面相觑,心中都想:“救这棵大树,还是救禅房?禅房还没着呢,而这棵大树也不用救啊,反正盖雁塔时也要被砍掉,顶多算是损失些柴火……让我们救柴火?” 大树着火,就算扑灭大火,也是没有意义的,并不损失什么,但早点救灭大火却是好的,省着连着烧掉那些破烂禅房,虽然那些禅房过不了多久,同样要被拆除。众人一起动手,将大树旁边的树木砍倒,隔断火势。 王平安一路跑到李治的跟前,回身一指那棵大树,道:“殿下你看,大火冲天啊!” 李治这里是看不到杂树着火的,但大树一着,却看得到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火场,头回见到,心里震撼是难免的,脸色也很难看,道:“火势不小,快快扑灭吧!” 王平安道:“是啊,如果再不扑灭大火,那棵树就要烧成灰了!”顿了顿,他又道:“火没着大时,扑灭了,一切好说,可要是任其燃烧,那么再高大的树木,也要变成灰烬。唉,这就和人生一样,错不得半步啊!” 士子们一起点头,齐声赞美,王恩师的话大含禅机,以树木喻人生,比喻得太对了! 李治一皱眉头,心想:“不去救火,却忽然冒出这么句感慨来,莫名其妙!” 武媚娘身子一晃,几乎摔倒,别人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她却听懂了,心想:“完了,他看出来了,他早就清楚!这是在提醒我和太子,如果在这样发展下去,便会如这棵大树一样,成了飞灰啊!可是,明白归明白,这份情……我是无论如何放不下的啊!” 王平安心想:“华丽丽的,我连树都点着了,提醒你们悠着点,要是再不听劝,那就算了,我华丽丽的认输了,我再也不为你们这对古人……操心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武媚娘利用狄仁杰 第五百二十八章 武媚娘利用狄仁杰 李伊人看向王平安,见他一脸的郑重,又去看李治,见太子哥哥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心里也纳闷儿,王平安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还被称为大有禅机深意,可禅机深意在哪里,她怎么听不懂啊? 转头看向武媚娘,竟见武媚娘脸上尽是惊慌的神色,李伊人赶紧拉过武媚娘的手,拍了拍,道:“媚娘,你怎么啦,是被大火吓着了?不要紧的,这火烧不大的。你看,这么半天了,只烧了一棵树,禅室什么的都没事儿,你别怕。” 武媚娘稳定心神,挤出一丝笑容,道:“公主,媚娘以前没见过着大火,心里有点惊慌。哦,公主,你没事吧?” 李伊人奇道:“我?我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事?”她好奇地看着武媚娘,只感武媚娘的手上黏糊糊的,似乎出不了少的凉汗,可能真的是受了惊吓吧! 武媚娘确实受了惊吓,可惊吓却不是来自大火,不过是点着了一棵大树罢了,岂能把她吓住,她可没这么脆弱,真正吓着她的,是王平安的那句“大有禅机”的话! 深怕小公主多问,武媚娘反过来问她,说道:“公主殿下,刚才奴婢的舅舅以树木喻人生,大家都说有禅机,可禅机在哪儿,奴婢却想不明白,公主你能为奴婢解说一下吗?” 李伊人呃了声,看了眼王平安,发现王平安没向她这边看,这才凑到武媚娘的耳边,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没听出什么禅机来,谁知他因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过没关系,大家都说有禅机,那咱们就假装明白呗!”说着,她嘻嘻笑了起来。 不是当事人,自然不会明白,就算是当事人,李治不也没明白么,还在迷茫中! 武媚娘稍稍放下点儿心,只要大家都表面装明白,心里却稀里糊涂,那就没关系,王平安这个人嘴巴最严,不管朝中还是宫中,大家都知道这点,倒是不怕他会说出去。 武媚娘心想:“我和太子的事,以后要尽量避开王平安,免得出现意外,可避开他,有些事情真的是很难办的,这可怎么办啊?” 正想着呢,忽见挤过来一个人,正是刚刚认了她做姐姐的狄仁杰。武媚娘心想:“说不得,以后只好利用他了,不过他和王平安住在一起,好得象一个人似的,要想利用得上他,确也着实困难。” 她刚才在屋里时,曾向李治暗示,以后要利用狄仁杰的关系,制造两人在宫外幽会的机会,可现在想起来,主意是不错,但可行性偏难,因为狄仁杰总和王平安在一起,狄仁杰知道的事情,王平安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就是最难的一个关键点了! 王平安用华丽丽的点树方法,想点醒武媚娘和李治,方法的确华丽,简直比上元节观灯,都要华丽数倍,可实际效果却是半点没有。李治还在莫名其妙,而武媚娘却在想办法绕开王平安了。 狄仁杰挤到她们的跟前,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武姐姐,你没事儿吧?” 李伊人在旁哟了声,心想:“怎么回事,我在这里呢,这人过来不先问我,怎么却先问起媚娘了呢?就算想要讨好,也不至于搞错了讨好的对象吧!”她是公主,身份远超武媚娘,所以狄仁杰一过来巴结,她就以为应该巴结的是自己,而不是武媚娘。 狄仁杰“巴结”错了人,可武媚娘竟然受之无愧地接下了这份巴结,她冲狄仁杰笑道:“没事,我还好,只是初次见到着火,心里有点害怕。” 狄仁杰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一指侧院那棵着火的大树,道:“咱们就当看上元节的花灯吧,这火树可比花灯看上去有气势多了!” 武媚娘和李伊人一起点头。是啊,多大的灯也不如着火的大树有气势,可不过是在白天看,又黑烟滚滚的,气势是有了,但却没什么漂亮之说,并不如何的养眼。 武媚娘道:“还是小狄会说话,你这么一说,姐姐的心里就舒服多了,也不害怕了。”她象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狄,你是要参加今科大考的吧?” 狄仁杰忙道:“是啊,小弟确是要参加大考的。”顿了顿,又道:“小弟寒窗十载,是很有信心考中的,武姐姐不必担心。” 武媚娘一笑,心想:“用不着给我吃定心丸。你当然是能考中的,你要是考不中,那才是奇事一桩呢!” 她道:“既然你是要参加科考的,而我舅舅又是副主考,那不是应该避嫌的吗?”指向周围那些士子,道:“他们怕考不中,才来巴结,你是一定能考中的,要是不避嫌,怕以后会有人说闲话啊!” 狄仁杰大乐,心中明白,那事儿大哥肯定是给说成了,武媚娘不但有适婚年纪的妹妹,而且武媚娘还很中意他,定亲的事应该能成!要不然武姐姐干嘛这么关心自己,还为自己以后的名誉着想,只有“自家人”才会替自己想得这般长远,关心自己啊! 他笑道:“是啊,是啊,确是应该避嫌。可是小弟没地方住啊,只能和大哥住在一起。如果去另处投宿,怕是找不到安静的地方,而且……有些事也是着实让人心烦。”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士子们,那意思是如果离开了灵感寺,难免要和这些士子凑到一块,被他们骚扰,想通过他去巴结王平安,那也太让人心烦了。 武媚娘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但该避嫌还是得避的,不能因为小事,而耽误了以后长长久久的事!” “对对,小弟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以后数十年,总得被人说三道四的!”狄仁杰忙道。 其实,他是不想离开王平安,出去另寻住处的,而且他向来不怕别人说闲话。可是,现在不是武媚娘在说这件事么,关系到没见到面的那个武家小妹,人家当姐姐的为小妹着想,怕以后的妹夫被人指指点点,这是天经地义的,没什么好质疑的。而且换个住处罢了,顺着武姐姐的意便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武媚娘看向王平安和李治,发现两人已经往侧院走去,看样子是想近距离“欣赏”火树了,这正好给了她说话的空间。 武媚娘道:“既然是要避嫌,那不如避得干脆些,你出城寻住处吧,一来可以离得这些士子远些,可得清静;二来以后等我家小妹进了京,你们见面也方便些,你往城北方向找地方住,找个独立的院落,不易被打扰到,那样最好。” 狄仁杰呃了声,心想:“要出城去找住处啊,还要找个僻静的独立院落,这个可不太容易。不过,不容易也得去找,武姐姐不是说要往城北找嘛,这个方向离皇宫最近,看来她是想出宫见妹妹方便。这个主意不仅是为我着想,也是为她和她的小妹着想,确实不错。” 从他思考问题的角度去看,武媚娘的主意确实不错,不仅为他的功课着想,也为以后他能和武家小妹见面着想,甚至连方便她出宫去见他们,都事先做好了准备,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狄仁杰点头道:“好,那我便和大哥说一声,去北城外寻住处,尽早搬出灵感寺。” 武媚娘笑道:“别拖的太久,千万不要拖过上元节啊!” “不能,这两天小弟就着手去办,很快的,不会拖到上元节那么久!”狄仁杰笑道。 李伊人在旁听着纳闷儿,怎么他俩这般亲热,又是姐姐又是弟弟的,还弄出个小妹来,他俩以前认识? 李伊人一指前面,道:“你……小狄啊,还不去陪你大哥,好生伺候着,在这里和我们女人家说什么话,你的话可真多,都快赶上老和尚了!” 狄仁杰笑道:“要想赶上老上和尚,那可不是一件空易事儿了!”边说边笑,去找王平安。 见他走了,李伊人也拉着武媚娘,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她问道:“媚娘,你和小狄以前认识?” 武媚娘知道她想问什么,笑道:“不认识,今天是头一回见面。不过,他有意和我的小妹定亲,所以这便说得多了些。”于是,她把自家小妹的事,和李伊人说了一遍,说王平安有意撮合,亲上加亲。 李伊人呀了声,笑道:“原来如此,我说的嘛,他怎么对你这般巴结,原来是想给你做妹夫啊!”笑了几声,又道:“等你家小妹进京,可得带进宫来,让我也好好瞧瞧。” 武媚娘自然答应,她们等在角落里,等着李治他们欣赏完火树,好一起回宫。 王平安陪着李治看大树着火,看了一会儿,李治颇感无趣,又嫌飞灰太大,便拉着王平安,汇同李伊人和武媚娘,一起回皇宫去了。 进宫之后,王平安和李治去了崇贤馆,商量建通天浮屠的事,武媚娘回了丽夏殿,而李伊人却去了甘露殿,她要把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告诉父皇,让父皇好好地夸一夸她。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公主见父皇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公主见父皇 出宫一趟,几乎用去了整整一天,待李伊人来到甘露殿时,天色已然近晚。过年期间,宫里宫外,无处不热闹非凡,可唯独甘露殿这里,冷冷清清。 李伊人一路行来,就见甘露殿的院子里,到处张灯结彩,装扮得极是华丽,可无数盏灯笼之下,却半个人影都没有,内侍和宫女们并不在廊边柱下侍立,整座大殿空空荡荡的。 华灯之下,却无人声,更显得皇帝的住处冷清了。 李伊人心中微微有些酸楚,父皇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不好,而且听说父皇时常失态,所以越来越不喜欢身边有人。史忠臣把内侍们都打发到暗处伺候,并不站在明面上,但如此一来,便显得甘露殿犹如没有人居住的地方一样,全无半点生气。 她走到殿门口,轻轻咳嗽了声,宫柱的暗影里立即闪出一人,是名小宦官,这小宦官毕恭毕敬地小声问道:“公主殿下,您来甘露殿是要见皇上吗?” 李伊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父皇现在睡了吗?” 小宦官躬着身子,道:“今天白天皇上见了很多的命妇,还有不少外地进京的朝臣,有些疲倦,刚才躺下小憩,不知现在有没有醒来。” “史忠臣呢,他在这里吗?”李伊人问道。 小宦官道:“史大总管在侧殿呢,他也累了,也在休息。殿下想进去见皇上?还是小人先把史大总管叫出来?” 李伊人摇头道:“我先去见史忠臣吧,他在哪处侧殿里?”说着话,她进入了大殿。 小宦官道:“在东面的迎曦殿里。”他并不跟着走,冲李伊人的背影行了一礼,又躲回了黑暗处。 李伊人向东面的侧殿里走去,走到殿门口时,黑暗处又悄没声音地走出一人,同样是个小宦官,向她行礼。 甘露殿以前不是这样的,小宦官和宫女们都侍立在明处,但自从李世民生病以来,史忠臣便减少了内侍的数量。经过两次皇帝发病的意外情况后,史忠臣也明白了,人再多也没用,出了意外时,只能乱上加乱,还不如用多少人就留多少人,而且让他们都躲在暗处,招呼一声就能出来,用不到时还不碍眼。 小宦官道:“小人见过衡山公主殿下。” 李伊人问道:“史忠臣呢,可是在这里?” 小宦官忙道:“史大总管不在这里,他在后殿呢,正在伺候皇上沐浴。” 李伊人哦了声,道:“父皇今天精神可好?” “小人不知,殿里不许小人们走动,除了这里之外,别处的事小人都不知道。”小宦官摇头道。 这是史忠臣新立的规矩,不许小宦官和宫女们乱跑,前两次他可长经验了,殿里一旦出事,这些家伙乱跑起来,可真是坏事儿的根源,所以他便立了这个新规矩,谁要是敢擅自离开岗位大声喧哗,一律杖毙,绝不对轻饶。 李伊人点了点头,道:“那我在这里等一下吧,等父皇沐浴完后,便去见他。”她走进了侧殿,找了个墩子坐下,静静地等着。 小宦官悄步走出,不一会儿又悄步走回,想必是把消息传进了后殿。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响,史忠臣回来了,他的衣袖还挽着,拿着手巾,边走边擦手,来到侧殿,笑道:“公主殿下,你怎么这时候来啦?” 李伊人问道:“忠臣,父皇刚才沐浴了?” 史忠臣嗯了声,又道:“您来这里是有事儿,是什么事儿,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高兴的您这就去和皇上说,不高兴的就和老奴说吧,就别进去了,说完后早点回去歇息,天色不早了。” 他身份高,又是看着李伊人长大的,所以便用长辈的语气说话,倒不是无礼,而且话里明显带有保护皇帝的意味,并透露出皇帝现在心情不是太好的意思。 李伊人站起身来,道:“是高兴的事儿,要是办成了,说不定忠臣你也能借上不少的光呢!” “是吗?老奴能借上什么光?”史忠臣笑道。既然是高兴的事儿,他也就不再拦着,和李伊人一起向后殿走,顺手将手巾扔到地上,自有小宦官去捡。 李伊人道:“今天我和太子哥哥还有无病他们,一起去了灵感寺,见到了从天竺回来的玄奘大师,和他商量着要建一座通天浮屠,十三层高全砖的,以后还要全塔包铜。” 史忠臣眉头皱起,脚步停下,道:“修建浮屠,供奉佛像,倒是应该,但却最好不要现在说吧,皇上累了!” 他可不是没见识的小孩儿,对于修浮屠建高塔的事,哪可能会不了解,那是花大钱事情,而且听李伊人的意思,还是要修一座举世最高的浮屠,那得花多少钱?数都数不清啊! 万一小公主是受了玄奘和尚的“蛊惑”,想来劝皇帝拨款建塔,那得多让皇帝闹心。朝廷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到数不清,把钱用到建浮屠上,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讲,承受起来是很吃力的。 李伊人回过头,笑道:“建浮屠是能赚大钱的生意,父皇听了定会高兴,正可消除疲劳啊!” 史忠臣一愣,建浮屠能赚大钱?说错了吧,是应该花大钱才对!他转了转眼珠,问道:“不用朝廷拨款?还能得到进项?这话是那个玄奘和尚和您说的,还是别人说的?” 李伊人一扬下巴,很骄傲地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打算让无病去办!” 史忠臣啊地一声,心想:“早说啊,原来是无病想出来的主意,送给你了而已,那就没问题了,肯定是好事。”脸上露出了笑模样,跟着李伊人一起进了后殿。 李世民穿着宽袍大袖,头发披散着,半躺在龙**,身后依着雕龙靠背,正在闭目养神。他最近身子一直不太好,自从服了王平安开的药后,大毛病是不再犯了,可小毛病却不断。整日里不是眩晕,就是气促,有时候还恶心,总之这些小毛病轮番上,没一天能让他过得消停。 今天白天他接见过朝中命妇之后,又接见了不少番邦属国的使臣,以及外地大吏派来贺岁的官员,很感疲倦,洗过澡后他便打算稍微眯上会儿,待精神恢复了,就再起来批阅奏章,过年期间,大臣和百姓们可以欢度新年,他这个皇帝却是不能休息的。 殿外传来脚步声,由远至近,等到殿门处,更是啪啪轻轻跺了两下脚,却没有立即进来。李世民知道,这是史忠臣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人来的,带来的人必是宫里的,不会是嫔妃,只能是公主。 慢慢睁开眼睛,李世民看向殿门,笑道:“是伊人啊,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咦,你怎么穿着男装?” 李伊人见父皇老态龙钟,精神萎靡,心里很是难过。她忙装出欢乐的样子,小跑进殿里,扑到李世民的龙床下,笑道:“父皇,伊人今天出宫玩耍去了,去了灵感寺呢,和太子哥哥还有王平安他们一起去的。” 李世民慈爱地拿下李伊人的帽子,道:“你戴着男人的帽子,看上去象个顽皮的男孩子,可不象父皇的小公主了。”他轻轻抚摸李伊人的头发,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灵感寺,等着小女儿和他说。 李伊人趴在李世民的膝上,笑道:“太子哥哥说我要是不穿着男装,就不许我出宫呢!”她用手划了个大圈儿,道:“灵感寺好大呢,比咱们宫里的御花园都大。玄奘大师很会说典故,王平安为了配合他的典故,还特意点着了棵大树,用以向寺里的人昭示禅机,可是大家都听懂了禅机,就我没有听懂。”她嘟起了嘴。 李世民的兴趣被引了起来,动了动身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给父皇听听。” 李伊人叽叽喳喳地,将白天的事说了一遍,但她却没有提武媚娘,也没有提狄仁杰,只是将她和李治王平安在寺里转悠,而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的事,说给李世民听。 李世民听罢,笑道:“哎呀,伊人好聪明啊,去了次灵感寺,就想出来这么个好主意,如此说来,朝廷又能多笔进项了。这个新年过得真是舒心,父皇的小公主长大了,知道为父皇分忧了。” 他嘴上称赞小女儿,可心里却在想,王平安这次怎么把主意让给了伊人,却不给治儿了?难不成他是在讨好伊人,这小家伙儿可真是够卖力气的! 王平安不管有什么功劳,或是出了什么样的好主意,都一定要分给别人,从来不独占,这个特点已然被大唐朝廷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所以一旦有什么好事,只要别人说这里面有王平安参予,所有人便都会想,原来又是王平安立的功劳啊! 这种错觉会慢慢的延伸,直到成为,某件功劳不是王平安立的,和他一点关系没有,但只要扯上了他的名字,别人就会以为是他的功劳。 当然,这种情况暂时还没有出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是早晚会出现的。 李伊人听父皇夸自己,心中着实欢喜,她道:“孩儿想是不是这次建浮屠的事,就不要把进项划给朝廷了,划进宫里呗,这样宫里的人都能得些好处,还有余下来的钱,孩儿想替父皇修一修这甘露殿,这里的潮气重了些。” 李世民皱眉道:“划进宫里?可宫里不会给王平安……给这件事什么助力的啊?” 第五百三十章 李世民小毛病不断 第五百三十章 李世民小毛病不断 李伊人只听父皇说了一句,便明白了,父皇和史忠臣一样,只一听王平安的名字,便知道这个主意是他出的,只是假装把主意当成是自己出的而已。 她心中并无不快,相反还很高兴,王平安受了重视,她当然开心,比自己受重视还要开心。 李伊人道:“父皇您忘了,宫里有很多娘娘也都信佛的啊,只是平常没有机会出去礼佛罢了……” 话没说完,李世民便摇头,道:“怎么没有机会,逢年过节的,不也能去感业寺吗,难道非要去灵感寺不成?等初七过了,她们便要去感业寺进香,你去年不也去了,今年难不成要改去灵感寺?” 要说让后宫的人参予进这场好生意当中,皇帝心里是不赞成的,女人不好好待在宫里,乱搀和宫外的事做什么,先皇后给她们编的《女则》,难道是白编的么! 当然,宫里的人不包括小女儿李伊人在内,小女儿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当父皇的并不介意,介意的是他的大小老婆,大小老婆们只能在宫里玩,不许出去玩! 李伊人忙道:“不是,不是,父皇你误会了,不是让娘娘们总出宫去礼佛,是指她们平常供奉给佛祖的香油钱,反正都是献给佛祖的,用在香油上和用在买地上,不是一个道理么。灵感寺周围的土地不是皇家的,咱们得从百姓手里买才行啊,用娘娘们的香油钱不就得了,然后等那些街道啊,作坊啊什么的建起来,大家等着分钱,那有多好啊!” “宫里又不缺吃少穿的,她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李世民沉下了脸,他可不会答应这种事。 李伊人嘟起了嘴,道:“父皇,孩儿也是为你好啊,娘娘们手头宽裕了,就能买好多脂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就更能讨你的欢喜了吗?” 李世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原来伊人是为了父皇着想,可是宫里的人并不需要这份进项,宫里供应向来不短少她们的。嗯,好,父皇也为伊人着想,那些土地你买下来就成了,以后的进项都归你,就算父皇给你置办的嫁妆。” 李伊人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可是孩儿没有那么多钱买地啊!” 李世民微笑不语,抬手按头,他又感到有些眩晕了。 史忠臣看出皇帝身子不爽,忙上前来,轻笑道:“公主,您怎么没钱啊,你有座金山哪!那王平安有的是钱,让他出钱买地,然后送给您,不就得了吗?” 李伊人哦了声,心想:“那不成王平安给我置办嫁妆了吗?他要娶我这个公主,还真是辛苦啊,又要置办财礼,又要给我置办嫁妆,真是难为他了。” 她道:“可是,我还是想着让宫里的娘娘们也能得些好处。” 她并不知道王平安的钱有多少,但看他借宿在灵感寺里,住的地方那么简陋,便以为他没什么钱,只是别人都认为他有钱而已,所以便想着为王平安省点儿,勤俭持家嘛! 史忠臣笑了两声,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啊,那王平安不但有钱,而且极是会赚钱,另外他花起钱来,连眉头都不皱一皱,大方的程度都能让人把下巴惊讶掉。你想为他省钱,那可真是太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道:“这个简单,等公主您有了钱,多给各处的娘娘们送些,不就成了吗,结果还不是一样。或者,你再让王平安想个主意,让娘娘们一个钱都不用出,就能坐着等收钱,那不就成了嘛!” “不出钱,却能收钱?是收税吗?可娘娘们怎么收税啊?”李伊人大是不解。 这个可和她是不是小孩子没关系了,就算是再没见识的人也知道,这世上除了收税以外,再没第二种能不打本,直接收利钱的事了,就算是收税,不也还得养一批收税的官吏么。 史忠臣笑道:“王平安总是会有办法的,一切交给他办就好。公主你出去一天了,累不累,早点儿回去歇息吧!”他见皇帝按头,便知又来毛病了,不想让公主留在这里,这便暗示她离开。 李伊人自然明白这种暗示,她打了个哈欠,道:“是累了,得回去休息了。父皇,孩儿不陪您了,明天再来看您。” 李世民放下按头的手,摆手道:“好,早点回去睡吧。” 李伊人告退出了甘露殿,由史忠臣送她出去。出了后殿,李伊人问道:“忠臣,父皇精神不太好,平常也这样吗?” 史忠臣点了点头,道:“自从上次听说房大人在关外遇难,犯了次病后,一直便这样了,幸亏服了王平安的药,病情稳得住,但小毛病却是不断,实是无可奈何啊!” 李伊人停下脚,回过头望向后殿,好半晌没有动地方。史忠臣静静地陪在一边,并不出言催促。 好一会儿,李伊人这才转过身子,低声道:“那怎么不再叫无病给父皇看看病呢?” 史忠臣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皇上……不喜欢别人说他有病,连老奴有时候在皇上面前说话,都得小心又小心,怕惹恼了他呀!” 李伊人哦了声,站在大殿里,良久良久,这才又向外走去。史忠臣送到门口,目送她出了院子,这才回去了。 没有回自己的宫殿,李伊人出了甘露殿,叫小宦官们抬着她,从凤凰门去了东宫,她知道王平安在那里,应该没出宫呢,说不定还会留宿崇贤馆,她要去见见他,说说父皇的病情,这比建通天浮屠,可是要重要许多的。 不多时,来到了崇贤馆。崇贤馆和甘露殿完全两个样,李伊人一进院子,就见里面小宦官和宫女们来回奔走,而殿内又传出乐曲声,还有笑声,似乎里面正在玩乐。 李伊人心想:“太子哥哥就知道吃喝玩乐,哪有一点儿储君的模样,他以后要是做了皇帝,怕是连父皇的一成都及不上!”要不是李治平常对她极好,她真忍不住,要进去掀桌子,斥责哥哥了。 院子里,华灯无数,灯火通明,几个小宦官看到李伊人来了,忙跑上来巴结,叫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快快里边儿请!” 更有一个小宦官尖着嗓子叫道:“有贵客来,伙计们打起精神,伺候着哩!” 李伊人奇怪地道:“你们怎么这个样子说话?”宫里的人向来不许大声喧哗,这些小宦官们怎地如此不懂规矩,竟然大呼小叫的,连伙计们这种词都叫出来了。 一个小宦官笑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小的们这是在学城里酒楼里的伙计呢,酒楼里的伙计们就是这样招待贵客的。” 另有一个小宦官道:“太子殿下要与民同乐,感受城里普通百姓过节的气氛,特地吩咐小的们如此。” 李伊人哼了声,她刚从冷清的甘露殿来,却见到崇贤馆里热闹成这样,心中自是不快,迈步进了大殿。就见殿内点着无数的蜡烛,把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殿内充斥着酒味儿,旁边更有乐师奏乐,满殿皆是醉生梦死的样子! 李治高高坐在案后,案上摆着酒肉,他手里端着酒杯,正满脸通红地大呼小叫着:“对,就叫步行街,大街的入口处还要立块碑,上面写着灵感寺步行街,这街名当由孤亲自书写!” 王平安陪在他的身边,歪着身子坐着,笑道:“不错,这五个字,当然要由太子殿下亲笔题字,百姓们去进香,先进步行街,后进灵感寺。” “五个字,好象不是五个吧?”李治伸出手指,比划着道:“灵感寺步行街,这不是六个字吗?” 王平安拍手道:“哎呀,太子英明,当真是六个字啊,不是五个字!” 李伊人一皱鼻子,好啊,无病这个家伙,他竟然也会拍马屁,还拍得如此明目张胆!她走了过去,大声道:“太子哥哥,你喝多了!” 李治咦了声,道:“小妹,你怎么来了,怎地衣服还没换掉,你没回自己的宫里吗?”他坐正了身子,在小妹面前,还是要有做哥哥的样子的。 王平安赶紧站起来,冲李伊人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 李治招手道:“小妹过来,你用过膳了吗?要是没用,就一起用些。” 李伊人摇了摇头,她不想多说废话,看着王平安,问道:“无病,你也喝酒了?” 王平安道:“小饮两杯而已,公主有事儿?” 李伊人咬了咬嘴唇,走到李治的身边坐下,小宦官忙送上碗筷,她却不并吃喝,反而对李治说道:“太子哥哥,你今天有没有去看父皇?” 李治呃了声,道:“父皇怕是在生我的气,这便去见,怕是不太好。对了,小妹你有没有将那个主意和父皇说,父皇说了什么?” 李伊人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说父皇不同意让宫里的嫔妃搀和进去,但史忠臣说让王平安想个主意,让娘娘们坐着收钱,父皇倒是没有反对。 李治挠了挠,心想:“坐着收钱,当然没人会反对,但这种事哪有可能?”有事就找无病,这是他的习惯,叫了声:“无病啊,怎么能不用出本钱,却能坐着收钱啊?” 李伊人看向王平安,心想:“太子哥哥真是没主意,啥事都要问无病,不过这种事情,问无病也是白问吧,不出本钱却能白拿钱的好事,天底哪可能有呢,要是真有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去做了,人人都发财了。” 殿里,所有的人一起看向王平安。总管史爱国本来正在指挥小宦官们忙乎,他也不指挥了,转头去看王平安,心想:“不出本钱还能白收钱,这种好事,怕是指的收受贿赂吧?不对,就算是收受贿赂也得出本钱,得给人家办事才行啊,不仅如此,还得担上莫大的风险。” 小宦官们都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宦官们没有子女,所以对金钱一物最是上心,要是真有这等好事儿,他们岂有不关心的道理。 就连正在演奏着的乐师们,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王平安的身上,演奏出来的乐曲难免走调,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注意这些了。 王平安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呵呵一笑,慢慢坐回位置上,取过桌旁的手巾,大喘气地道:“不想出本钱,却能白收钱……这个嘛,这个……”拿着手巾,仔仔细细地擦脸,却并不往下说了。 众人看他的表情,心中都凉了下来,完了,凡事只要一说这个那个的,那基本就是没戏了! 史爱国摇了摇头,看向了小宦官们,心中暗骂:“这帮猴崽子,不好好伺候着,抻脖子瞪眼的,想偷懒啊!” 他心里刚骂完,小宦官们就象听到这声骂似的,脖子也不抻着了,眼皮也都垂了下去,看王平安的意思,是没戏了,那他们还注意个啥劲,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乐曲声又恢复了水准,再不跑调儿了,乐师们又把精神头放回了本职工作上,继续吹拉弹唱。 李治道:“这事也确实难,你想不出孤也不怪你……当然了,小妹也不会怪你!” 李伊人心想:“我从来就没认为他能想出来过!”好心好意地,正想着安慰王平安几句,不是你不聪明,实在是这事不可能办到。 王平安的大气终于喘完了,他道:“这个方法,臣早就跟殿下说过的啊,您不记得了?” 大殿里的人刷地把头又转了过来,看向王平安,小宦官们的脖子又抻直了,眼睛又瞪大了,而乐师们的曲子又弄走调儿了! 李治奇道:“你说过吗?孤怎么不记得了……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王平安笑道:“殿下每天事忙,不记得倒也不奇怪。您忘了,臣跟您说过的,不但不用您出本钱,不但您能坐着收钱,而且还能白用别人的东西,还能让别人争先恐后地把东西送来给您用。对了,为了能让您白使他们的东西,他们还得再出一份钱,还得比着谁出的多,这样才能让您白用他们的东西,白拿他们的钱,他们还得谢谢您!” 说着,他一指殿里的人,笑道:“不仅如此,他们还得拼命巴结您的内侍,送上大笔的礼物孝敬,为的就是得到一个让您白拿他们钱的机会!” 吱……乐曲彻底没调儿了,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平安! 李伊人忽道:“无病,你真的喝多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主意是这样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主意是这样的 王平安微笑着看向李伊人,摇了摇头,道:“太子殿下不喜烈酒,这崇贤馆里备的酒水对臣来讲,都太淡了,就算多喝几杯,臣也不会迷糊的。” 说着,他端起酒杯,冲一旁伺候着的小宦官一比划,小宦官傻呆呆地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没明白啥意思。 史爱国小跑着过来,斥责道:“没眼力价儿的东西,怎地不给王公倒酒!”他从桌上拿起酒壶,给王平安满上酒。 王平安举杯冲李伊人敬了敬,这才一饮而尽,擦掉嘴角的酒液,道:“酒是好酒,但确实有些淡了。” 李治呃了声,道:“对了,你会酿造烈酒,难不成是要卖烈酒的方子给酒楼,算做入股,然后收酒楼的钱?” 李伊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卖酒方啊,卖一种烈酒的方子。可是,这方子也算是本钱的啊,不能让不出本钱,就坐着收钱,而且酒楼老板也不会上赶子求他喝酒的。 王平安唉了声,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太子殿下是真的把臣说过的话忘了,其实在臣离京之前,举办那场奥运会时,曾跟殿下说过的啊!一本万利没啥,要无本万利,才是好生意。” 李治手按住头,心想:“说过吗?唉,无病和我说过的话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是哪句了呀!” 李伊人问道:“是酿酒吗,你卖烈酒的方子?”忽地,她又明白了,拍手道:“我知道了,你不光要卖烈酒的方子,你还要卖药方,你有的是药方,怎么卖也卖不光,对吧?” 王平安放下酒杯,对李伊人道:“公主殿下,史大总管说让我出主意,怎么能让后宫里的娘娘不用出本,就能得到利益,是这样的吧?”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父皇不想让娘娘们搀和到灵感寺的……嗯,总之你快想个办法吧!”李伊人道。 王平安坐在桌后,看看李伊人,又看看李治,半晌没吱声。 此时的大殿里,已然完全安静了下来,除了太子和公主之外,其他人都不敢出声,连大声喘气也不敢,乐师们更不再演奏乐曲,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王平安的脸上,等着他出主意。 王平安半天没说话,史爱国等得着急,他道:“王公,到底有什么主意,您快说啊,都快把俺们急出病来了!” 嘿嘿笑了两声,王平安这才道:“要想让宫里的娘娘凭空得到一笔进项,那太容易了。咱们长字商号无数,而大家通过奥运会,也都知道了广而告之的重要性,好酒也怕巷子深,不做广告是不行地。” 李治点头道:“这倒是,以前各地商贩往来长安的虽多,但自从奥运会后,竟然多出了两成往上。现在可是冬天,来往行商应该减少才对,可现在却不降反增,这可是大好事。孤这段时间总听马师傅提起这事,赞无病你有远见,所以说广告这种东西,确实有大做特做的必要。” 李伊人眨了眨大眼睛,她对于做生意,打广告这种事一窍不通。当然,不是她没见识,而是这个时代的宫廷贵妇,都没有这个见识,对于从没有接触过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增加不出这个见识的。 李伊人道:“无病,你不是想让宫里的娘娘们围着长安跑一圈吧?” 大殿里的人脸色一起垮了下来,别说让娘娘们围着长安跑一圈了,就算围着皇宫跑半圈,那都是不可能的,就算皇帝允许,也没哪个娘娘能真的跑下来啊!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围着长安城跑一圈,那也是要出力气的,这也算是出本钱的一种啊,臣说的是什么本钱都不出。” 他将桌上的盘盏推开,露出一小块空当,把酒壶放在中间,又在酒壶的周围摆上一圈的酒杯。指着酒壶,他道:“这只酒壶好比就是皇宫,而这些酒杯就是商家,周围的盘子便是天下百姓,百姓们都是要买东西的。” 李治和李伊人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个比喻,而殿里的众人纷纷站直了腰,连乐师都站了起来,看向桌子。 王平安又道:“酒壶最高,就象是皇家一样,普天之下,无论商家还是百姓,都要仰望,对吧?换句话说,如果皇上他老人家,喜欢什么,那天下的百姓们,也就都会认为什么是最好的,从这点上可以推断出,宫里的娘娘们喜欢什么,说什么是好的,那百姓也同样会认为是最好的,这点没错吧?” 所有人一起点头,这个当然,皇家当然是最高的存在,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皇帝说什么东西是好的,那什么东西就是最好的!就算是不好的,那百姓们也会认为是好的,原因就是:因为皇帝说它好,所以它就好。 一个很容易转的弯儿,皇帝即天下,即表率!从而可以很容易地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皇帝身边人说某样东西好,那大家也就会认为某件东西好,一个人说话的重要性,和离皇帝的远近,有着直接关系,离皇帝越近,说出来的话越有份量。 王平安见众人都认同这点,他便又道:“那么,商家要做广告,不但是想让百姓们知道他家的买卖,而且更想让百姓们知道他家的物事是最好的,对吧?” 众人又是一起点头,这个当然了,哪个商家也不会说自己家的东西是不好的,王婆卖瓜,还要自卖自夸呢! 王平安等他们点完了头,笑道:“那么,如果宫里的娘娘,要是说哪家商号的物事好,会有什么结果?” 啊!殿里的所有人忽然间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这事儿,也挺简单的,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也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想,并且也没机会想啊! 李治一拍大腿,叫道:“孤想起来了,平安你说过这种话!”顿了顿,又道:“只是孤太忙,而这件事又不是急着办的,所以便先放了放,打算腾出手来再办。” 李伊人转头看了眼李治,道:“现在太子哥哥有功夫了?” 李治嗯了声,想也没想地道:“现在也不算太有功夫,孤一直很忙的,所以这件事还得辛苦无病,交给他去办好了!” 李伊人哼了声,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不管什么事就只会找无病,没了无病,他这个太子怕是都要当不下去了! 不再理哥哥,李伊人问道:“无病,你说得详细些,也好让我去跟后宫的娘娘们说说。” 王平安点头道:“好啊,这个简单。打个比方,娘娘们做衣服要用布料,这些布料平常都由皇家的作坊里提供吧?” 李伊人道:“这个……我不清楚,不知道布料是从哪里提供的,宫里有作坊吗?没听说过。” 史爱国插嘴道:“公主殿下不知道这些琐碎事,老奴却是知道的。” 他低下头,对王平安道:“王公,你说的布料,别的地方咱家不清楚,可东宫里的,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掖庭宫里确有专门的作坊,但只有极少数的布料是由宫里织出来的,不到一成。另有两成是各地进贡的贡品,余下的七成还是得从民间置办。宫里所需数目庞大,哪可能都由掖庭宫提供,那也提供不过来啊,得养多少织工!” 王平安道:“既然如此,那就要选商家了,应该有固定的大布商,专门给宫里提供布料吧?” 史爱国点了点头,道:“这个当然,由宫里统一采买,咱家的兄长下令……具体由手下人去办,咱家的兄长倒也不太清楚,当然咱家也不太清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了,他也是采办之一啊,这可是大大的肥差。不过,倒并非是他勒索商家,索要好处,而是商家固定份额的送孝敬,给他们这些大宦官,这已经成定例了。可这种事底下人知道没关系,要让太子和公主知道,那就大大的不妥了,所以他赶紧撇清。 王平安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别人不知,他却是清楚的,笑道:“固定商家提供,这就没什么意思了,要让他们互相竞争才好。” 他讲具体方法说了出来,其实说得直白些,就是类似于现代的代言人方式,只不过由明星代言,变成了娘娘们代言。事实上,这年头的娘娘们,就相当于大明星,而且是最璀璨的一群明星。 宫里的娘娘们用了某家商号的东西,比如说布料,只要说这个布料好,那就够了,剩下的事由商号去做。娘娘们说商号的布料好,那这话只要一传出去,百姓就会都认为好,能给宫中提供布料的商号,自是财力雄厚,顺势就可以扩大销售,干掉别的商号。 娘娘们不能只用一家的布料,要多家选择,挨个的夸,让商号们去竞争。以前宫里所需,不是要采买么,那得花钱啊。以后就不用了,你要是管我要钱,那我就说你的东西不如别家的,我说好你就能卖得多,我要是说不好,那你的东西,还打算卖得出去? 皇家说不好了,百姓还会认为好?就算好,也会说不好!没办法,谁让皇家是特权阶级呢,而大唐朝就是特权社会,现实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王平安讲主意说了出来,李伊人听得两眼放光,道:“明白了,这回我明白了!” 李治却笑道:“其实呢,这个主意原本是孤出的,只是时间太久,一时没想起来,所以便由无病代为解说!”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第五百三十二章 刮痧调治法 第五百三十二章 刮痧调治法 李伊人横了李治一眼,竟然说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刚才你还想不起来到底是啥主意呢,现在竟然变成是你出的了! 大殿里的众人也都笑了,心中都想:“太子英明,及时想起这主意是他出的,而王公爷只是个喉舌而已,代他说明罢了!” 没有人认为这主意是李治想出来的,但大家一致表示,太子睿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伊人拍手欢笑,冲王平安道:“无病,你出的主意……你替太子哥哥说的这个主意,其实和科考是一样的呀!” 李治奇道:“怎么会和科考……好,孤现在考考你,你且说说看,怎么和科考是一样的呢?” 李伊人道:“那些商号呢,就和进京赶考的士子们一样,士子们交考卷,商号的物事其实就是他们的考卷,谁的卷子答得好,谁就取中。朝廷让士子们骑马游街,披红挂彩,让百姓们看看他们的样子,知道他们了不起。而商号呢,要是物事好,那娘娘们就用,也就等于是让商号游街夸耀了!” 王平安一挑大拇指,赞道:“公主聪明,竟能举一反三,臣佩服之极。” 李治也道:“很好,竟然没有考住你,看来小妹还是很聪明的,虽不及孤,却要远超无病。” 他这话一说完,大殿之内瞬间出现了寂静,众人鸦雀无声,但只眨眼功夫,众人便一同说道:“太子殿下英明!” “太子殿下睿智!”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李伊人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们着什么急啊!士子们被取中,就可以做官,而商号们被选中,就可以把生意做得更大。但士子们做官,朝廷要给他们俸禄,可商号们要想做更大的生意,就不能收宫里的钱了,还得主动送上最好的物事,要不然娘娘们就要说他们的东西不好了,除此之外,为了能让娘娘们一直用他们的东西,那他们就得送上钱来,算做辛苦费,娘娘们用他们的东西,用得那么辛苦,怎么着也得补补身子吧!” 李治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如此,这个主意孤的的确确和无病说过,现在全想起来了!” 王平安装着松了口气的样子,道:“殿下,您可算是想起来了。说实话,这个主意臣忘得差不多了,前面的还记得少许,可后面的全忘光了,幸亏公主提醒,要不然殿下的绝世好计,就要……就要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李伊人笑道:“历史的长河之中,怎地这么个形容法儿?好啊,那太子哥哥,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去办呢,无病把后面的忘光了,你不是刚刚已经想起来了吗!” 李治呃了声,摆手道:“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浪费孤的时间吗?无病,你使劲回忆一下,当初孤是怎么跟你说的,然后依计去办。你要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那孤还要你有什么用处!” 王平安笑道:“是啊,是啊,臣的用处本来就不大,要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还不如去跳护城河呢。殿下放心,这事交给臣去做,一定办得好!” 李治道:“你明白这点就好。”他本来喝得就很高兴,现在又能为宫里增加进项,必会得到宫里娘娘们的夸奖,朝中的夸奖,他都快听腻了,能听听宫里,自然是好事! 殿内众人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其实王平安的这个主意,用在娘娘们的身上好使,用在他们的身上也同样好使啊! 史爱国没的说,他是大宦官,以前只收商号固定份额的孝敬,以后就好了,商号一多,家家都有孝敬,他收的自然更多。 而小宦官们也能占到便宜,宫里有些物事,娘娘们是不好意思说的,但他们可以说。例如倒痰盂的小宦官可以说某商号的痰盂好,用着真方便,而负责搬桌椅的小宦官就可以说,这种桌子好,用着真方便,负责拿手巾的说,这种手巾好…… 别看乐师们在宫里只能靠边站,可他们也是可以用到这个主意的,皇家敲鼓的说了,这种小鼓好,敲着特别响,皇家吹笛子的说了,这种笛子好…… 就连宫中的舞姬们都有的说,这种鞋穿着好…… 反正只要和皇家二字沾上边的人,都可以说某某东西好! 啪啪,拍了两下手,李治叫道:“来啊,换酒菜,起歌舞,颂我大唐太平盛世!”心中一高兴,当然就要听歌看舞,吃喝玩乐一番。 太子有令,殿内众人岂敢不听,当即乐声响起,一队宫女进来,便要献舞! 李伊人却不想看这些,她更不想留在这里喝酒。把脸一沉,她道:“太子哥哥且慢,不跳了,不许跳!” 宫女们刚刚摆好姿势,正想翩翩起舞呢,听公主这么说,只好退下,乐师们也不敢再演奏,以免引起公主的不快。 李治嗨了声,道:“小妹,还有什么事啊?你怎么不高兴了,女人家的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伊人道:“太子哥哥,小妹这次来有两件事,刚才说了高兴的事儿,现在说剩下那件让我担忧的事。” “好好,说吧,孤听着呢!”李治大感不耐烦。 李伊人道:“我从父皇的甘露殿来,得知父皇最近一段时间,身子一直不舒服,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吗?” 殿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众人一起当鸦雀,全都无声了,连王平安都不得不脸现紧张,看向李伊人。 李治呼地就把身子坐直了,急道:“父皇不舒服?他老人家怎么了,可孤每次见到父皇,他精神都很好啊?”忽地,想了起来,他怒道:“定是因为白天的事,王氏和萧氏这两个贱人,她们大吵大闹,气到了父皇,真真的不可饶恕!”事情关系到了父皇,他就没什么忍耐力了,迁怒大小老婆,说起粗话来! 史爱国见太子失态,立即挥手,示意殿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不许留在殿内。除了他自己以外,众人忙不迭地起身,倒退出殿,片刻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李治手扶桌案,就要站起来,道:“孤得去看看父皇,陪在他老人家身边。无病,你和孤一起去!” 王平安答应一声,便要站起身来。 李伊人却拉住了李治,道:“太子哥哥,你这般风风火火地去父皇那里,就不怕打扰到父皇的休息吗?” 李治皱眉道:“那怎么办?父皇身体不适,做儿子的理应去看看啊!”他也知现在这时候去不合适,慢慢的又坐了回去。 李伊人转头看了眼王平安,见他已经起身,束手站在案后,一副随时等候吩咐的样子,很有点女婿关心老丈人的架势。 李伊人压低声音,道:“太子哥哥,父皇不喜别人说他有病,你又不是不知,冒冒然的过去照顾,只会让父皇不快,说不定病情反而加重了!” 李治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道:“那该怎么办?你说出个章程来吧,我都听你的!”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李伊人道:“父皇服了无病的药,听史忠臣说大毛病没有了,可小毛病却不断,不知那些小毛病……”她又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同样很感烦躁,李世民的病很严重,以他的医术来讲,也只能对其进行维持,要说完全治好,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讲,并不现实。而且,这不是他能不能治好问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按着历史来讲,李世民的寿命也快到头了,这不是他能改变得了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这位千古一帝的寿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治也看向王平安,道:“无病,你……你有什么方子,要不要换药方什么的?”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前两次给皇上看病,已经很仔细了,药方也已是对症,开到了最好,主要是得靠皇上自己珍重,好好将养龙体才行。” 医生和病人要配合着来,光靠一方努力是不够的,而李世民却并不是一个怎么喜欢配合医生的病人,以前还有史忠臣能劝劝,现在随着李世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连史忠臣都不敢多说什么了。 顿了顿,他又道:“皇上龙体欠安,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来自年轻时行军打仗落下的病根儿,以臣看定有隐疾,只是隐疾在没发做出来之前,尚无法一一断定,不能冒然用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伊人和李治皆默然无语,他们虽不懂医术,但王平安说的道理浅显之极,他们自然是懂的。 李治一拍桌子,道:“无病,难道你也拿不准吗,那让孤能去找谁?找老神仙孙真人?可他云游四方,没人找得到啊!” 李伊人心想:“你说这个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出了事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只会拍桌子生气,埋怨别人。” 她道:“刚才我在甘露殿时,虽没见父皇发病,但只说了一会儿的话,父皇就按着头,似乎是头晕。出来时,我又问了史忠臣,他说父皇常犯这些小毛病,不但头晕,有时还气促,还恶心。我听了心中难受,这才来找太子哥哥的。” 李治长长叹气,道:“可我每次去见父皇,他老人家精神一向很好啊!” 王平安心想:“那是怕你担忧,不想让你跟着难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问道:“公主,皇上除了头晕、气促、恶心之外,还有什么?皇上可曾昏厥?” 李伊人摇头道:“这个,史忠臣倒是没说,想必是没有昏厥过,否则他一定会先说这个的。” 王平安嗯了声,慢慢坐下身子,开始想了起来。李伊人和李治都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注意他的表情,不敢打扰。 好半晌,王平安这才道:“服药之后,没有再昏厥和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说明药是对症的,有效果。至于说到头晕气促,还有恶心这些症状,如果不换药,不对原方做加减的话,倒还有一种方法,但这种方法只能缓解,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种方法上。” 李治和李伊人齐声问道:“什么办法?” 史爱国赶紧去拿文房四宝,他以为王平安要开药方呢! 王平安却并不开药方,他道:“这种方法不是服药,而是刮痧。宫里有刮痧用的骨板吧?” 史爱国道:“刮痧?这个……倒是没有,要什么样的骨板?” 王平安用手比划着,道:“这么大的,牛角的也成,玉的也成,如果宫里没有,我去太医置里要,那里是有的。” 史爱国哦了声,道:“这种形状的啊!那倒是有的,咱家好象见过,这就去找找。”说着话,他跑向侧殿,那里放着不少急救的医疗物品,药丸什么的都有。 李治道:“刮痧?这个孤倒是想起来了,你在芙蓉园时,曾给突厥使者治过中暑,是吧?孤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用块骨板使劲在身上刮,刮得浑身发紫,象被痛殴一顿似的。” 王平安道:“殿下好记性,确实有过这么回事。那些紫色的东西……怎么说呢,就是把体内的毒刮出来了,使身体健康!” 史爱国小跑着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叫道:“是不是这个?”将小盒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打开看了,见盒中有一块极品玉刮痧板,做功精致,还有一只玉瓶,想必里面装的是刮痧油,东宫里配备的东西,自是天下最好的。他道:“不错,就是这个,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个。” 史爱国道:“有是有,就是从没用过,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王平安对李治道:“如果不用臣去给皇上刮痧,那就得有人学会,臣来示范,但这事儿得脱衣服才行,公主是否……” 李伊人一摇头,道:“是否什么,你想让我避嫌吗?男人要避,如果不是男人,那我就没必要避了吧!”她对史爱国道:“爱国,你是男人吗?” 史爱国差点被问哭了,公主殿下啊,咋我最怕问啥,你就偏偏要问出来呢?他苦着脸,道:“老奴……当然不是男人了!” 李伊人道:“很好,那就用你做示范吧,你把衣服脱了?用全身都脱了不?”最后这句是问王平安的。 王平安心想:“你还真是……真是率性而为啊!”他道:“不用,只是上半身即可!” 李治和李伊人同时向史爱国一努嘴,史爱国无可奈何,只好扭扭捏捏地,把袍子解开,脱去了上身的衣服。 第五百三十三章 刮痧对冠心病有疗效 第五百三十三章 刮痧对冠心病有疗效 史爱国自从成年后,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他是宦官,不能娶妻,洗澡时又不可能让人围观,而且他也没有让别人伺候洗澡的习惯,所以冷丁这一脱衣服,露出上半身的肌肤,他竟然很是尴尬。 情不自禁地,他将双手抬起,抱住了肩膀,面红耳赤,说道:“这,这大殿里还真有点凉飕飕的呢!” 王平安憋住了不笑,在没人时,他好歹得叫史爱国一声史老叔,现在史老叔这副模样,正是难堪的时候,他要是笑出来,岂不惹人讨厌!王平安满脸的严肃,一丝笑容都没有,低头把盒子里的刮痧油和玉板拿出,开始准备起来。 李治和李伊人却都笑了起来,两人原本郁闷的心情,随着史爱国一光膀子,暂时得到了舒缓,由其是史爱国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更是让他们好笑,实在忍耐不住,都笑出了声。 李伊人自然不会去品评史爱国的膀子,可李治却不客气,指着他的总管,笑道:“爱国,真看不出来,你保养的还真好,皮肤这般光滑白嫩,竟如大姑娘似的!” 史爱国苦着脸,道:“老奴,老奴这身皮肉,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见他不好意思,脸红得跟大红布似的,李治不再取笑,只是道:“无病,你快些示范,不要让爱国冻坏了身子!” 王平安答应一声,却道:“要是史总管感到冷的话,那是没法刮痧的。” 李伊人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只能在夏天刮痧,冬天就不能刮了吗?” 上次王平安给突厥使者刮痧,那时天气暖和,不象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 王平安摇头道:“冬天当然也能刮。臣说得冷,指的是怕史总管受到风寒之邪。因为刮痧时皮肤上的汗孔处于开放状态,打个比方,那些汗孔就象人的嘴一样,刮痧时就张开了……”说着,他还做了个张大嘴巴的动作。 李伊人哦了声,道:“是怕外面有风,嘴巴一张开,风都灌到肚子里,是怕这个,对吧?” 王平安道:“对对,简单地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汗孔开放,如遇风寒之邪,邪气会直接进入体内,不但会影响刮痧的疗效,还会引发别的疾病出来,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对了,还有,刮痧后至少要两刻钟以上,才能到外面走动,这个可马虎不得。” 李伊人和李治同时点头,李伊人拿过刚才史爱国取来的纸笔,铺好纸,道:“我得把这些都记下来,免得以后忘了。”拿史爱国做示范,主要是为了给父皇治病,那是万万不可以马虎从事的。 李治冲外面叫道:“来人啊,把殿门关上,还有多拿些火炉子进来,快点儿!” 外面的小宦官听见了,连忙提了火炉子进来,四个小宦官一人提着一个火炉子进来。猛地见到史总管光着膀子,他们都是大大吃惊,心中都想:“总管大人怎么……如此的白嫩,真乃我辈宦官之楷模也!” 小宦官们不明白史爱国为什么脱得光了膀子,但有一点是明白的,史总管是东宫里内侍的大头子,是他们的干爹级人物,如果脱得光了膀子,那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岂不有巴结之理,要是巴结得不卖力,那都是罪过啊! 四个小宦官放下火炉子,赶紧跑了出去,眨眼功夫,外面一口气跑进来十几个人,人人都提了火炉子进来,将这些火炉子围着史爱国摆成一个大圈,深怕他冻着。小宦官们又退了出去,将殿门关好,以免寒风吹进。 王平安取过一个杯子,倒入清水,放在一只火炉子上,道:“等刮痧之后,要喝一杯热水。” 李伊人低下头,将这个要点也记了下来,记好后抬头问道:“为什么要喝热水?” 王平安忙做解释,虽然都是些刮痧的基本常识,但他也得全部说明白,说到位,否则给皇帝刮痧时,要是错了哪个环节,后果就会大大的不妙了,他道:“在刮痧过程中,会使汗孔开放,这个刚才说过了,邪气从汗孔中排出,会消耗掉一些体内的津液,所以刮痧后要喝一杯热水,补充一下,损失的津液,总是要补会去的嘛!” 促进新陈代谢的话,他是不能说的,说了也白说,这时代的人根本听不懂,而自己还要多做解释,所以只说补充水份,别人反而更容易理解并接受。 李治道:“对,津液是不能受损失的,那对身体不好。小妹,你得将这条好好记下,刮痧之后要喝热水。” 李伊人嗯了声,提笔又写,将王平安的解释录到纸上。 王平安又道:“还有一点得注意,就是刮痧之后,在两个时辰之内,最好不要洗澡,以避免风寒之毒侵入体内。” 李伊人将这条记在纸上,问道:“也是因为汗孔开放的原故吧?” “公主殿下睿智,举一反三,正是这个原因。”王平安道。说话的这会功夫,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身周围的温度也升了上去,看史爱国的样子也不象发冷了,可以开始刮痧了。 王平安在火炉上烤了烤手,又将玉板捂热乎了,这才让史爱国在他身前坐好。他从玉瓶中掉出些刮痧油,闻了闻,心想:“好家伙,最上等的啊,皇宫里这些东西当真备得齐全,只可惜都只是备着,平常却没人使用,太浪费了。” 在史爱国的背上擦上刮痧油,拿起玉板,他道:“先刮背部四穴,厥阴俞、神堂、心俞、至阳,这四个穴位的刮痧手法是泻法直刮,刮出痧来即可。”说着,他开始给史爱国刮起来。 李伊人将这条也记了下来,和李治一起看着王平安刮痧的手法。他们并不是非要学会不可,但因为是给父皇要用这种方法,他们当然要了解好才行。 不用他们问,王平安便道:“泻法主要用于实证,因为刮的力气较大,速度快,时间也长,所以会有些疼痛。” 史爱国坐着不动让他刮,轻轻嗯了声,感觉是有点疼。 刮了一会儿,王平安道:“好了,现在请两位殿下来看看史总管的后背。” 李治和李伊人一起围了过来,看向史爱国的后背,史爱国心里竟然有了几分紧张,不知自己会被刮出什么东西来,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自己是有点模模糊糊的。 李治先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又贴近看了看,道:“没看出刮出什么来啊,只是有些小红点罢了。小妹,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李伊人聚精会神地看了看,她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看出什么来。 史爱国的后背被刮,没有出现明显的痧象,只是有些红点,再就是皮肤微红。不过,不管是谁,被人拿玉板刮了一通,皮肤都是要红的,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王平安指着史爱国的后背,道:“并不是只要刮痧,就一定能刮出来的,象史总管现在的样子,没有明显的痧象,仅仅是出了些小红点,这说明他没有病,身体健康得很。” 史爱国明显松了口气,心里挺高兴,自己是健康的,这个消息很好,他很愿意听。 李伊人道:“这个样子是没病,那有病是什么样子的呢,痧象是紫的吧?” 王平安摇头道:“不一定非得是紫的。如果痧象鲜红,而且面积很大,那说明病人体内血热或者体内蕴热。如果痧象鲜红并有痛痒,那说明体内有风热。要是痧象发暗或发紫,那就说明病人体内气血淤滞。要是痧象发黑或是紫黑色,并且在天冷时肌肤疼痛,那就说明病人体内多血疲或风寒。还有就是痧象在皮肤上出现不久,如有少量津液泌出,那就说明病人体内有湿。象史总管现在这个样子,那就是什么毛病也没有了。” 他说了一大通,也不知李治和李伊人有没有听懂,看了下他俩的反应,见太子和公主都呆住了,盯着史爱国的后背看,谁也不说话。好半天,还是史爱国动了下,这两位才回过神儿来。 李治奇道:“这小小的刮痧之术,不过就是拿着块板子,在皮肤上刮几下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学问,太高深了呀!” 李伊人小声道:“我……我没学会呀!” 嘴上很实在地说出了自己没学会,可心里却很沮丧,自己是不是太笨了些。白天王平安说了句大有禅机的话,她没听懂,现在教她学刮痧,她又没学会。活了十几年,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并不象宫里人常夸的那样,是个聪明无比的小公主,自己似乎跟聪明半点儿都挂不上边,太打击自尊心了。 李治却并不沮丧,他当然也没学会,实事上王平安说的那些话,他连记都没记住。不过,只要王平安会就成呗,有事找无病,这是他处理事情的原则,自从确立起这个原则后,就从来没改变过,也不打算改变。 王平安心想:“高深倒也不至于,但想现学现卖,那也绝不是件容易事。你们要想看我刮一遍痧,就能学会,并用到别人身上去,那未免也聪明得过了头!” 李治问道:“这就刮好了?” 王平安忙道:“没有没有,还早着呢,还得接着刮。”他让史爱国转过身来,拿起他的手,又道:“这回要刮手臂上的穴位。”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两位殿下学习刮痧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两位殿下学习刮痧 李治啊了声,道:“手臂上的穴位也要刮啊。”他转头看着小妹,道:“看来这刮痧真的很难学啊,孤怕是学不会了,小妹你认真些,好好学一学,一定要学会呀!” 李伊人对李治这种躲避一切责任,啥事都要别人去办的态度,极是不满。虽然以前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哥哥啥啥都不行,不过他们同父同母,所以兄弟姐妹中最为亲近,但那是在没事儿时,现在有了事儿,而且事关父皇,让她再忍,就无论如何忍不下去了! 她嘴唇动了动,有心不刺激李治,便强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李治见王平安拿着史爱国的手臂,在找穴位,他又道:“小妹,要不你上去试试,替爱国刮一刮?” 一句话,把小公主李伊人差点没气哭出来,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嘛,你啥事都推王平安出去挡着也就算了,现在竟想也推我出去!你要不是我亲哥哥,我非得咬你……咬你的耳朵不可! 李伊人气乎乎地道:“就算我学会了又有啥用,只能给娘娘和姐妹们刮刮,总不能给父皇去刮,还得你去才成呀!” 李治唉声叹气,道:“可是刮痧这种事,也确是有点儿太难了,孤一时半会儿的,没法学得会啊!” 好,这是你逼我的,我要不刺激一下你,不但对不起你,都对不起我自己。李伊人哼了声,道:“不如叫恪哥来吧,让他也学学,他一定学得会的,可以为父皇刮痧,解父皇病痛之苦!” 咝!李治重重抽了口凉气,小妹可真是哪壶不开,专门提哪壶啊,他最不喜欢听别人说李恪比他强了,结果偏偏小妹就提了李恪! 被小妹当面数落,他的自尊心可受不了,又羞又气,大声道:“提他干什么,他能做到的,孤全都能做到,而且比他做得好!小小刮痧而已,孤一学就会,比你们谁都强,比无病都强!无病,你说对不对!”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在强烈表明,他要得到“对”的答案! 王平安当即大声道:“对,当然对!殿下刚才是谦虚,想把为皇上刮痧的事交给公主去做,让公主多亲近皇上,并非是殿下真的学不会。公主,殿下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李治道:“听到了吧,刚才是孤好心把功劳让给你,你竟然不领情,这回孤不让了,孤自己去给父皇刮痧去!” 李伊人皱了皱鼻子,哼了声,换上笑脸,道:“好,那就让太子哥哥去,你一定要学会啊,莫要不如恪哥!”又刺激了李治一把。 李治脸都气红了,这时要换了别的公主,见他生气,非得陪小心不可,给他道歉,再说几句好听的,可李伊人偏偏不,根本不怕他生气。谁让他们是同母的兄妹呢,关系不是别的兄弟姐妹可以比的,他拿李伊人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干瞪眼! 他转过脸,喝道:“无病,快刮,使劲儿地刮!” 史爱国一咧嘴,你俩兄妹制气,怎么倒霉的我啊,这回我可有罪受了! 王平安忙道:“是是,这就刮!”他又给史爱国的手臂上擦上刮痧油,说道:“这回臣要刮的穴位是曲泽、太渊、大陵、内关诸穴,仍然是泻法直刮。” 他一边说,一边开如刮痧。李伊人提笔去记,而李治则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平安的手法。 不多时,王平安刮完了史爱国的手臂,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要注意运板手法,不要来回刮,要一个方向刮,还有这个角度得注意……嗯,殿下请看,这个角度,就是现在这个角度。” 玉板和皮肤表面的夹角一般为三十度到六十度之间,以四十五度角最为常见,但王平安没法从度数上去说明,只能象师父教徒弟那样,面授直承,靠李治的悟性去学习。 李治为人懒散,但他并不笨,只是不愿意麻烦,不愿意深入研究某事罢了,现在他受了刺激,心中憋着股气,再加上王平安教得仔细,他自然也就看明白了。 点了点头,李治道:“看清楚了,你接着刮。” 这一次,王平安改刮史爱国的前面,道:“这回臣要刮史总管的膻中穴,手法也要改变,要用单角刮法,从上向下的刮。” 刮别处时,史爱国还好些,虽然不好意思,但却也能凑合得住,可一刮膻中穴,他就有些受不了了,忍耐不住,又想去双手抱臂。没办法,这是他的正常反应,让他一个从不在别人面前脱光膀子的人,被人又擦油,又刮来刮去的,他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没法不遮挡一下。 李治的心情正不好着呢,见他抱肩,喝道:“你想干什么,抬手干什么,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宫外老百姓不是常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的东西上不了阵的?无病,你来说!”他一时记不起来那句话了。 王平安心想:“怎么又是我啊,这话可太得罪人了!”他这回不叫史总管了,而是道:“史老叔,就是那句话,你知道吧?” 史爱国嘴都快气歪了,可却没办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子要骂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骂得好骂得对。他点头道:“太子殿下,责骂得对,老奴确是个上不了阵的,的……驴!” 王平安赶紧把头低下,这一晚上,史总管受的刺激可不小,先是小公主问他是男人不,他只能说不是,现在太子又整出这么一句来,啥上不了阵,民间的说法是骒马上不了阵,骒马那是啥,是母马啊!做为一名宦官,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种话,要换了别人说,估计这时史老叔都能尥蹶子,非踢人不可啊! 王平安赶紧岔开话题,道:“单角刮法是这样的,殿下请看,这块玉板不是有两个角嘛,用其中的一个,如此运板,这样的刮!”说着,他用玉板开始刮史爱国的膻中穴,示范给李治看。 这回李治再不说有多难学了,反而说道:“这很简单啊,半点都不难,孤已经学会了!” 王平安和史爱国同时说道:“是,太子睿智!”王平安是顺口说出来的,而史爱国却不是,他可不敢说别的了,太子殿下一生气,就拿他撒气,他现在可光着膀子呢,受不得太多的气! 刮完膻中穴后,王平安又道:“最后要刮胸部三穴,天突、膻中和巨阙,手法也要变,要用补平法。”他将什么叫补平法,解释了一遍,李治听,李伊人记。 李治问道:“刚才不是刮过膻中穴了吗,怎么又要刮?” 王平安道:“刚才是刮一个穴,现在是三个穴一起刮,这样效果才好,就是麻烦了一些!” 李治道:“有效果就好,不怕麻烦。” 李伊人放下笔,也道:“刮的穴多,这样才有效啊,就象开药方似的,不用管那方子好不好用,只要看药材多不多就成了,药材越多,说明方子越好。” 王平安心想:“那可不一定。太医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医术高超,自然要卖弄手段,给你们宫里人看病,开方子使劲开药,以示自己的水平高,方子好。其实,有时候,嘿,药材越多,方子效果越差,纯粹就是唬弄王公贵胄的!” 王平安默不作声,不多会儿功夫,便为史爱国刮痧完毕。他指着史爱国的身子,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你二位看,史总管身上痧象不显,说明他身体健康,但如果是给皇上刮痧,那就不一定了。” 李治嗯了声,道:“这个孤自然知道,但怎么能看出来刮痧的效果,不能让孤白学啊,得有用才成!” 王平安道:“刮痧是否有效,这个是很容易看出来的。痧象由深转淡,由暗转红,斑块由片变点,表明病症转轻,刮痧有效。” “原来如此,这个不难,很好判断!”李治随口说道,转过头,用命令的语气,对李伊人道:“小妹,你要将无病的话都记下来,如果漏记了哪条,导致父皇身体不适,那孤唯你是问!” 李伊人哼了声,道:“那得由太子哥哥亲自去给父皇刮痧才成,让别人去,我可不放心,我只放心太子哥哥,你!” 李治挠挠了额头,心想:“我可能哪里做的不对,得罪小妹了吧,咋今晚她尽找别扭呢?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啊,难不成我拉着无病喝酒玩耍,她看着不痛快了?其实,无病比我能喝多了!” 李伊人将墨水吹干,问王平安道:“无病,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还有什么?嗯,还有就是晕刮,不过这点应该不会出现,皇上岂会害怕什么,更不可能害怕刮痧了。”他讲什么叫晕刮说了出来。 在刮痧过程中,有可能会出现晕刮现象,这种现象很普遍,尤其是在初次刮痧的人当中,经常出现这种情况。象头晕目眩,面色苍白,恶心欲吐,出冷汗,四肢发冷等症状。发生这种情况主要是受术者精神紧张所致,调节一下心理,盖上被子保暖,喝点热水或者糖水,就能缓解这种情况。 说完这些,王平安心中叹气,要换了别人,他也不至于教得这般费力,只要让学生多实践几次,道理和手法总能学得好。可没办法啊,不是他啰嗦,想一次把该说的都说完,实在是面前的这两个学生身份太高,而且并不如何的好学。 学不会,学不好,怎么怪也怪不到他们身上,却一定反过来怪他教的不好。面对这种学生,他岂有不累之理! 他叹气,史爱国在旁边也心中叹气,王平安说的这些,还用得着记在纸上吗?太子和公主看样子是没怎么学会,可事实上,连他都学会了,刮后面没看见,可刮手臂和胸前,他却是看见了,他本身就是示范的例子啊! 史爱国问道:“这就好了?” 王平安道:“好了,已经刮完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可刮痧却没有这方面的忌讳,不但简单易学,而且无需针药,很适合给皇上使用。不通则痛,通则不痛,刮痧的疗效是很显著的,随着痧被刮出,经脉瞬间畅通,甚至可以说是立杆见影。两位殿下学会之后,可以自己也试试,很舒服的。” 李伊人眨了眨眼睛,心想:“确实应该试试,可拿谁试手呢?要不然,去找武媚娘,拿她试试手,要是试得好了,让她也给我刮刮?对,就去找她!” 不愧是兄妹俩,李治也眨了眨眼睛,心想:“试试?拿史爱国试试?嗯,今天晚上拿他试,等日后有了机会,不如去找下媚娘,我教教她,我替她刮刮,她也替我刮刮,那可有多好!” 一想到可以和武媚娘互相刮痧,李治的心头瞬间火热起来,简直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他心中又想:“在宫里是绝对不行的,只能出宫去,还得避开无病。这么一来,只能通过别人了,那个小狄什么的……这事得赶紧办才好,我得和媚娘好好商量商量。” 王平安可没想到,太子殿下的注意力转移得奇快无比,竟然从父皇身上,转到了武媚娘身上,他见李治脸上现出一丝红晕,还以为自己说的那一大通话,使李治有了些心得,想要试试呢,至于在谁身上试,那就不是他能想得到的了! 李治摆手道:“把玉板给孤,让孤来试试。爱国,你就这么坐着,让孤从头儿再给你刮一遍。” 史爱国一咧嘴,心想:“成啊,今晚就可我祸害吧,再刮一遍算啥,再刮十遍也没问题啊!” 王平安有心想提醒,刮痧不宜时间太长,而且有可能会伤到体内的正气,可看到李治一脸兴致勃勃,史爱国又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周瑜打黄盖,一个挨打一个愿挨,没法的事儿啊! 李治在史爱国身上,好一通折腾,本来史爱国被王平安刮,皮肤没怎么样,可被李治一通刮,却被刮得通红了,嘴咧开就合不上了。李治的手法照王平安差得太远了,刮起来真叫一个疼啊! 李伊人自然不会上手拿史爱国做试验,但她很仔细地在旁看着,有疑问立即就问,学得很仔细。 一直忙乎到午夜时分,李治和李伊人才勉强算是学会了,刮痧不算难学,难在认穴上面,但好在他们能认准需用的几个穴位,也就够了,不需要深入研究。 学好之后,李伊人回了自己的宫殿,李治回了丽正殿。 是夜,王平安留宿崇贤馆,并未出宫。 第五百三十五章 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第五百三十五章 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平安在崇贤馆的侧殿里休息,睡得并不实诚,第二天早早的他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后,用过早餐,等着李治前来。 可直等到日上三竿,李治也没有来,他只好派小宦官去催,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睡懒觉哪成! 小宦官去了不久便即回来,告诉王平安,说太子殿下昨天睡得晚了,今天得多睡一会儿,无法太早的过来,让王平安有事就先去办,不用等他了。 王平安没办法,碰上这么个懒惰的太子,他真是啥办法也没有,只好离了东宫,回返灵感寺。 今天的灵感寺,和昨天可不一样,不少百姓前来拜佛进香,为新的一年祈求全家平安,虽是上午,但已有数千人来此,男女老少都有。而唐玄奘很会利用这个机会,他叫人给自己搭起一座法坛,在上面开讲。 百姓们信佛,绝大多数都是为了祈福,希望神佛保祐,但对佛法并不太过了解,也没有打算去了解,而唐玄奘要通过讲经,吸引到更多的善男信女来,也是挺不容易。 唐玄奘可不是对世事一窍不通,他明白自己之所以回京时受到那么热烈的欢迎,根本原因不是百姓对他取回来的经文感兴趣,而是对他这种西去万里取经的事情佩服。所以,这次他在法坛上,不讲经文,而是讲他的经历,讲他一路上看到的各种风土人情,各种奇闻异世,权当是当时流行的俗讲,用以吸引住百姓。 这招儿相当地好使,百姓们只要进了灵感寺,就算是看到这座破破烂烂的寺庙,他们也并不失望,相反来了就不想走,都站在院子里,各找地方,听唐玄奘讲故事。 王平安离得寺门老远,便见到寺门那里挤着无数的百姓,估计是没挤进院子里的,只好围在门外。既知没法从前门进去,他便绕道走后门,进入了寺中。 刚从后门进来,就听见有人哈哈大笑,跑了上来,道:“王公,老夫看你来了,你过年好啊!” 王平安向来人看去,见竟然是哈米提,他的后面还跟着阿依丁,两人都是笑容满面地,连跑带颠地过来了。 王平安拱手笑道:“哈老爷,阿老兄,好久不见,你们都还好吧?” 阿依丁边跑边道:“我刚才就跟姐夫说了,说除非你今天不回来,要是回来,定走后门,在这里等准没错,可不就真让我说中了吗!” 哈米提跑上前来,拉住王平安的手,不停地摇晃,亲热无比,他笑道:“王公,你可别再这么称呼了,你叫我哈老爷,这是要折我的阳寿啊!” 他们是老相识了,向来是有啥说啥,什么玩笑都能开得,王平安见到徐州朋友,心中自然高兴,笑道:“不叫你哈老爷,那叫你什么,总不能叫你哈老奶吧!” 哈米提一愣,随即笑道:“那还是算了,哈老奶这个称呼,我不是不敢当,而是当不上啊!” 王平安笑道:“不错,你是纯爷儿们,不可能由爷变奶的!”忽地想起了史爱国,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做了公爵,身份大大提高,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朝中的官员,大多数都得称他为一声王公,要想让哈米提象以前那样,叫他为无病,而他称其为哈老爷,已经不妥当了,就连哈米提自己都不会再这样叫了。 王平安道:“要不这样,我以后就叫你为哈翁吧,阿老兄的称呼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吧!” 哈米提忙不迭地点头,道:“好,那以后就这么称呼,从莲雾那里算,老夫是大你一辈的,你叫我一声哈翁,倒也不亏,也免了老夫的尴尬。”他倒是很实诚,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了出来。 阿依丁却道:“外甥打灯笼?王公怎么忽然说了这么句?”他微一愣神,便即明白,笑道:“外甥打灯笼,照的是舅舅,原来是这么个说法,对对,咱们照舅就好!” 王平安心想:“外甥女我倒是有个,现成的,可我却不敢让她替我打灯笼。”他拉着两个人的手,一起向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里面又奔出几人,却是大书商殷九商,还有邱亭轩和赵璧卢秀之他们。 殷九乘上前来,叫道:“王公,老夫看你来了,你过年好啊?” 王平安心想:“怎么都喊的是这句话。”他笑道:“殷兄,你也不老啊,怎么自称起老夫了?” 殷九乘飞快地跑到他的跟前,不但喊的话和哈米提一样,就连动作都是一样的,拉住王平安的手不停地摇晃,笑道:“有了儿子了,自然就是老爷,那不自称老夫,还要自称小夫不成?” 王平安嘿嘿笑了几声,看向后面的几人,赵璧和卢秀之满脸的巴结,上前王公王公的一通乱叫,使劲儿大拍马屁! 而邱亭轩仍是那副“饱学之士”的派头,慢斯条理地走了过来,冲王平安拱手,道:“无病,愚兄知道你前两日必忙,所以未敢前来打扰,今天估计你应该忙得差不多了,这才来此看望。” 王平安心想:“要说人品,还是这位最好,我是身份高也好,身份低也罢,他都是这副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笑道:“邱兄,那位马家小姐近来可好,你可去她家的府上拜年了?” 邱亭轩脸上一红,王平安说的是马明媚,那可是他的心上人。邱亭轩点头道:“自然去了,马大人见我孤身在京,便叫我去他家吃年夜饭,守的岁呢!” 王平安笑道:“如此说来,邱兄好事将近啊!” 赵璧和卢秀之见王平安不理他俩,心中焦急,大家都是同学,不能厚此薄彼啊,他俩自知以前做人不地道,引起了王平安的反感,自然要着意弥补。 赵璧上前,巴结地道:“王公,小弟听说你也好事将近了,年夜饭是在皇宫里吃的。” 卢秀之不甘落后,也道:“是啊是啊,王公当真好运气,竟能陪着皇上守岁。皇宫里啥样,能否说给小弟听听?” 王平安挺烦他俩,但也不愿意翻脸得罪,再说了,他俩别的本事没有,却有花钱的本事,而且家里有的是钱,正好修步行街,是要用到他们的本事的,让他俩好好花点钱出来。 既然要让人家往外掏钱,他自然就不能摆脸色给人家看了。王平安冲二人笑道:“瞧两位兄长说的,我进皇宫守岁,那是伺候人去了,端茶送水啥的,还真能和皇上坐在一桌上吃饭不成,你们也太高看小弟了呀!” 见王平安态度很好,赵璧和卢秀之顿时就欢实起来了,把哈米提等人挤到一边,一左一右靠着王平安,大拍马屁,先说平常人想进宫伺候皇帝都不可得,王公还不知足,然后便开始忆往昔,说起他们在咸同书院里一起求学的事来,拼命和王平安套交情,让王公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咱们可是同学啊,而且还是关系最铁的那种同学。 说说笑笑,一起进了王平安的房子,大家挤在一起,说着新鲜事,哈米提和阿依丁自然讲的是生意上的,而殷九乘说的是出书的事,赵璧和卢秀之说的是京中士子们的趣闻,邱亭轩则一言不发,只是在听。 听了一会儿,王平安便开始说他在关外的事情,专挑有趣的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不多时,王平安话锋一转,道:“各位,我有一桩好生意,想介绍给各位,咱们有钱一起赚嘛!” 众人一听无不大喜,王平安赚钱是最有手段的,而且眼光高得很,一般的生意根本不做,他要是用“好”字来形容哪桩生意,那这桩生意就一定是好的。 王平安见他们都挺高兴的,便将要建通天浮屠的事说了出来,先说修塔,不说建步行街的事。 听完之后,房里一片寂静。赵璧和卢秀之把头一低,心想:“建通天浮屠那可是花大钱的事,我俩可做不得主,还是先听听别人的吧!” 他们两个大纨绔都不敢吱声,别人更加要琢磨了,大家都是生意精,向来不会白投钱进去的。 好半晌,哈米提才道:“王公,这修建通天浮屠,当然是好事,京中善男信女无数,有钱人更是数都数不清。要说让他们捐钱出来修建浮屠,修来世求好报,大家都捐,那我们也捐,这笔钱倒也不是舍不得花。可是,要是从生意的方面讲,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平安郑重地道:“你们能得到神佛的保祐。” 众人一起点头,又寂静了半晌,哈米提又道:“那除了得到神佛的保祐之外,我们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平安更加郑重地道:“当后人看到通天浮屠时,就会想起你们的功德,缅怀你们!” 众人再次一起点头,接着寂静,又过了半晌,哈米提再次问道:“除此以外,我们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王平安道:“全天下的善男信女都会感谢你们,你们的名字将会被刻到塔上。” 众人停顿了一下,慢慢的又点起头来,可他们心中却都想:“那就是什么好处都没有了,这怎么能算是好生意呢!” 沉默了半晌,王平安看着众人的表情,忽地笑了,他道:“还有无数的金钱!” 第五百三十六章 开钱庄之空手套白狼 第五百三十六章 开钱庄之空手套白狼 屋子里轰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众人喜笑颜开。对嘛,得有钱才行啊,没钱叫什么好生意! 哈米提笑道:“王公,大过年的,你说你逗我们干嘛!怎么才能得到无数的金钱,你快说出来听听。” 王平安这才将要收购地皮,在灵感寺周围修建步行街的事说了出来,但他同时也说了,买地皮只能由他出钱,因为这是要送给宫里某人的,所以只能以他的名义出钱收购。 众人一听,又沉默了半晌,他们都听得明白,就连赵璧和卢秀之两个纨绔大废物都听明白了,所谓宫中的某人,肯定是某位公主了,也就是王平安以后要娶的那位,而送进宫里的钱,不如说是送到他府里的钱,给公主赚钱,和给他赚钱,根本就是一回事嘛! 阿依丁道:“王公,要说灵感寺周围的土地,就算要全都买下来,怕也花不了多少钱,这个坊本就不是长安城里的繁华之地!” 哈米提皱起眉头,他也说道:“你是打算让我们以后在周围建商铺和作坊?” 王平安道:“商铺和作坊这个迟些说,不急。以我的名义买地,当然是我出钱,从这方面来讲,确实各位不能从中牟利。但我却没有这么多钱啊,出不起!” “你怎么可能出不起呢,这不是开我们的玩笑吗!”众人一起说道,就连邱亭轩都摇头了。 王平安一拍腿,道:“出得起我也不出,我非得管各位借钱不可,然后按年给你们送利钱,非要你们得到好处,否则我心里不痛快!” 众人这下子都乐了,原来是要管我们借钱,然后通过利钱的形式给我们好处,这当然可以,这太可以了,我们不怕你还不起的,你借多少都行! 哈米提道:“既然如此,那这个好说,你要多少钱,说个数吧,老夫明天就让手下人准备,绝对误不了开工的时日,建塔之前,所有费用定会到位!” 王平安摆手道:“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他又讲宫里的娘娘们,打算做商号代言人的事说了。当然,他不会直接提代言人三字,这时代哪有人听得懂。他只说通过宫里娘娘们使用商号的物事,并让商号以此为广告宣传,从而将买卖做得更大,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众人更加欢喜,殷九乘叫道:“这不就等于是皇家专供了,哪家商号要是得了这种买卖,那生意非得做遍天下不可,连皇家都使用的东西,那就是天下最好的,这就是信誉的保证啊!” 哈米提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王公你们提携我们,让我们做皇家的生意啊,这确实是好生意!” 王平安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要你们做皇家的生意,这确是好生意,但和皇家打交道,风险却大,而且也太劳心劳力了,咱们就算想赚全天下的钱,也用不着亲自去奔波劳累啊!” 众人又纳闷儿了,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不亲自奔波劳累,那怎么能赚到钱呢? 这可超出他们的想象了,就算是哈米提等人这样的大生意精,也是没法想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生意。 见众人不解,王平安笑道:“各位,你们想想,我要是想建步行街,从中牟利,是不是需要本钱啊,这笔本钱是不是要向你们借呢?” 哈米提先点了点头,赶紧又摇了摇头,道:“王公向我们借钱,是想分润给我们,你也可以不借的啊!” 王平安笑道:“那别人呢,不可能人人都象我这样吧?不少商号要想多赚钱,就得多生产出物事来,可他们要是本钱上周转不开,是不是也得借钱呢?” 哈米提这回没有立即说话,阿依丁见姐夫不说话,他也不吱声,而赵璧和卢秀之他们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有殷九乘忍耐不住,说道:“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要想多赚钱,当然要货物多,卖得好才行,但借钱做生意,万一生意砸了,还不起怎么办?” 众人一起点头,就连邱亭轩都说话了,他道:“借钱做生意,风险太大了,而且也不见得人人缺钱,都向咱们借啊,他们可以向亲戚朋友借的!” 王平安嘿然道:“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就要说真正的那桩好生意了!” 哈米提奇道:“前面说的生意就够好的了,原来只是铺垫?王公,你这口气喘得够长的呀!” 王平安道:“要想让别人借钱做生意,就得立个榜样出来,让他们知道风险大,意味着收益也大,而且要让他们明白用别人的钱做生意,为自己赢得利益,这种事世上是存在的!” “用别人的钱做生意,给自己赚钱?”众人一起叫出声来。 这种事世上当然存在,但在初唐时代,这只能是极少数的案例,不可能人人都这么做的,而且也不可能人人都愿意负债经营的,这种传统观念,除非有巨大的榜样在前,否则不可能普及,而且就算是有巨大的榜样在前,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才能知道这种事的好处! 实事上,莫说别人,就是房里的这些人,就很难明白,王平安说的到底是桩什么好生意。 王平安道:“我先说我要怎么做,然后大家推论,看看这事能不能实行开。” 众人一起点头,都道:“对,你得先说你的,得先让我们明白呀,要不然再好的生意,我们也不敢出手去做的。” 王平安笑道:“要买地建步行街,从中赚大钱,但我不想出本钱,所以管你们借,付给你们利钱,这种生意你们明白吧?” “放债嘛,这个当然懂的。王公你说个数出来吧,多少老夫一个包了!”哈米提很大气,很豪爽地道。 王平安一摊手,道:“可是利钱我也不想自己出,也想让你出,而且我还想从利钱上,再赚你一笔,怎么办?” 众人听了,无不失笑,看向哈米提,心中都想:“让你答应的这么快,这回你可赔大发了!” 哈米提脸色一垮,心想:“开什么玩笑,你借本还利这没得说,不还本钱,我也就认了,就当送你的好了,可要是还要从利钱上赚钱一笔……” 他脸色一垮,随即却笑了,道:“行啊,没问题,关键是你想怎么个赚法。你教会了老夫,老夫用在别人身上,不也能大赚特赚么!” 王平安一拍手,道:“好,哈翁有这种想法就好,你听我往下说。”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要想借钱,而且打算以自身为榜样,给大唐的商人们看看,什么叫做商业运作,所以便有了开钱庄的打算。他打算开一个钱庄,由在座的几位大财主共同出资,合股开办,他出的主意,又做的第一笔生意,建步行街的生意是有赚无赔的,以此主意为股本,占股三成,这个没谁能反对吧,占的又不多,只是三成而已。 既然开了钱庄,就要分红,而红从何来,不就是从他的利钱里来嘛!没关系,这笔利钱他按时还,按数还,绝不拖欠。可由于他向钱庄借的钱,却又是股东,所以还回来的利钱,他是要按股分三成的,如此一来,他就等于是从利钱上,又赚了一笔,少还就是赚啊! 可他借的钱终是要还的,必竟本钱是钱庄替他支付的。这也没关系,钱庄一开,别的生意自然上门,他占着股份,也是要从中分红的,这笔红他不要,算是还本钱。新昌坊的地皮,没那么值钱,他是低价买入,而钱庄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分的红会越来越多,所以这笔本钱并不需要多久,就能还得清。等还清之后,他就又可以再按着股份,分钱庄的红利了! 听完之后,众人沉默了好半晌,都没说话。 赵璧和卢秀之两个大纨绔互视一眼,心中都想:“他说的这是什么呀,没听明白?” 邱亭轩心想:“这里面弯弯绕绕未免太多了,比背书可难多了啊,我没怎么听明白,得好好想一想才成。” 他们这些真读书人和假读书人没听明白,可另外的三个生意精,却全都听明白了! 半晌,哈米提道:“钱庄?这个没听说过,不过从王公说的生意做法上来看,是不是就是邸店啊?” 初唐时,没有钱庄这种称呼,也没有专门做放债这种生意的,有的只是邸店,存的也不是钱,而是货物,收保管费,而且邸店主人兼做中间人,穿桥引线,省了外地商人在长安找买主的麻烦。当然,做中间人是要抽钱的,有时商人资金周转不灵,邸店主人也会借钱给商人,按着货物的价值借出,并收取利钱。 这是世界上最早的银行的雏形,经营单一,等到了盛唐,商业发达起来,邸店便演变成了柜坊,这时候就开始做金钱上的生意了,商人存钱在柜坊里,也可以用抵押的形式,向柜坊借钱。 柜坊在唐朝牛气得很,现代人把钱存到银行里,银行要支付利息,而唐朝商人把钱存进柜坊里,不但收不到利息,还得反过来给柜坊保管费的! 王平安以前没听说过邸店这种生意,不过既然哈米提说出来了,他便道:“差不多吧,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我们做的比别人要更加……怎么说呢,要更加专业一些。专业,咱们专门干这个职业,自然要比别人做得更好些,而且抵押还有估值什么的,也要比别人做的更好才行。” 哈米提笑了笑,道:“专业?嗯,这个不难,咱们手底下有的是人,只要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们自己就能专业起来,这点王公不必担心。” 殷九乘想了想,眨巴着眼睛,说道:“怪不得王公说这是桩好生意,对你来讲,那真是好的不得了啊!” 赵璧和卢秀之一起问道:“好生意?怎么个好法呢?”赶情儿,这俩哥儿们到现在都没听明白。这也不能怪他俩太纨绔,他俩连邸店是咋回事,都不清楚,更加不懂得借贷这种高难度的事……到底是咋回事儿了? 殷九乘心想:“真是两个草包,他们的爹爹那么能干,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废物来,家产早晚得败光!” 肚中腹诽,嘴上他却说得客气。殷九乘道:“这个好生意就是王公想赚钱,又不想出本钱,还不想还利钱,对了,连本钱他都不想还,还想从中再赚一笔,所以我们替他出本钱,替他还利钱,然后把做生意赚的钱,再分他一笔!” 阿依丁补了句:“我们还得谢谢他!” 王平安哈哈大笑,摆手道:“不用谢,大家自己人,客气什么,说谢就见外了!” 三个生意精跟着也都哈哈大笑,王平安说的开钱庄,只提个开头,他们便知道结果,而王平安的这个主意,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榜样,是在告诉其他商人,钱是可以这样赚的! 只不过做钱庄生意,有进有出,借钱的商人们要有抵押,而王平安与别的商人不同的是,他的抵押品是他个人的名誉,是他的爵位所带来的声望,还有他一直做好人,被发好人卡,被发出来的人脉,三个生意精都信得过他,所以都愿意借钱给他! 在现代,这种经商方法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无数的巨商,他们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赚来的,而且被人当做是经典案例,写进书里,供人参考! 见他们都笑,赵璧和卢秀之赶紧“恍然大悟”,不明白也得装明白,一起点头,跟着大笑起来。反正这生意王平安肯定是赚,但他们也能从中赚,而且还不会少赚,要不然这三个老滑头能笑得这么开心么! 邱亭轩却没有笑,连装都装不出来,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好装的。可他也不笨,说道:“赚不赚钱的倒是小事,但既然无病要做这个生意,那愚兄自然要全力支持。开钱庄的事算我一份,我这就写信给家父,说明此事!” 哈米提等三个生意精一起挑起大拇指,赞道:“明智!” 赵璧和卢秀之忙道:“我们也写信,这生意可得算上我们!” 哈米提他们同样也赞他俩明智。赞完之后,他们三个却都打起了小算盘,开钱庄这生意,怕是会越做越大,虽风险大,但利润也大,因为没别人敢做,只有他们做啊,谁喝头啖汤,谁就能赚大钱,这是肯定的事情。 那么,在新的生意中,大家占几成的份额,就得找王平安商量了。当然,王平安的那三成,是不可以动的,但排挤一下赵璧这些纨绔废物,却是半点没有问题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另寻人来经营 第五百三十七章 另寻人来经营 开钱庄属于大生意,光凭着大家坐在屋子里展望一下前景,那是远远不够的,诸般事宜极多,而且合伙做生意,虽资金上更加宽裕,但合伙人之间明争暗斗却会极多。 合伙做生意就是这样,如果不赚钱,大家会互相埋怨,如果赚了钱,那就又会为利润分配争吵,什么我出力气多了,又什么我出的钱多了,等等。最后往往会散伙,分道扬镳。 王平安一看哈米提、阿依丁、殷九乘他们三个不吱声,坐在椅上,眼珠滴溜溜乱转,心中便即明白,明争现在不至于,暗斗却已经开锣上演了。 咳嗽一声,王平安正容道:“各位,人多好办事,这点不假,可人多事也多,相互之间扯皮的事肯定不会少了。一个生意,掌舵的只要有一个人,别人按股分红,也就足够了。” 邱亭轩听了,当即点头,道:“是啊,我做生意根本不在行,也没时间去经营。要不然我只出钱入股,经营上的事情,就交给几位办吧,到时分我红利就成了。” 赵璧和卢秀之沉默了下来,他二人都是大纨绔,这点不假,但却都出身大商人的家庭,深知掌权的重要性。可他俩又一想,只要一个掌舵的,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俩啊,他俩的父亲也不可能扔下徐州的生意,跑到长安来;就算来了,又岂能争得过哈米提或是殷九乘?这两个老滑头,也是断然不会放权的。于其如此,何不干脆大方些,放弃经营,只按股分红,也就是了。 赵璧道:“学业繁重啊,而且小生我以后打算走仕途,给王公打下手,做个小官啥的,这生意上的事嘛,还是交给各位叔伯,烦劳你们吧!” 卢秀之也道:“小生和赵兄一样,以后都要弃商做官了,所以也都听各位叔伯的吧!” 他俩这么说,就等于是放弃经营权,只按股分红,不干涉钱庄的运营了。 阿依丁当然知道他俩是什么货色,心中哼了声,你俩想当官,可也得能考中才行,要是考不中,不还得靠你们的老子花钱,顶你们进官府么! 他看了眼哈米提,见自己姐夫眼皮低垂,什么表情没有,虽没有热衷地表明这事交给他力,但也绝对没有放弃的意思。他又看向殷九乘,却见殷九乘眼珠乱转,一点儿都不“淡然处之”,那说明他也不会放弃。 王平安看向三人,见他们都不吱声,便道:“我没时间经营,就象是药膳坊似的,我既没心思经营,更没时间经营,所以事情只能交给你们三位,但为了以后不出现麻烦,防止争权夺利的事情发生,只能由你们其中一人出面办钱庄。你们看看,谁来掌这个舵?” 殷九乘看了眼阿依丁,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剔除了,这人争不过自己,不用放在心上,那么只剩下哈米提。他和哈米提都是称雄一方的巨富,各有各的势力,可谓半斤八两,要是争执起来,怕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 哈米提自然也是同样的心思。他的眼光绝对是够用的,以前没有想过钱庄这种生意,这没办法,这是时代的局限,可一旦他知道了生意是可以这样做的,都不用仔细想他就清楚,只要经过数年或十数年的经营,那么钱庄这种生意必会分布天下,成为天下最赚钱的生意之一。而且钱庄这个生意,还会通过借钱的方式,控制住其他商号的生意! 两个人同时想,不能把经营的权力撒手,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哈米提首先出声,他道:“殷兄的生意主要是在洛阳,家中又有娇妻弱子需要照顾,而钱庄的生意必定劳心劳力,怕是殷兄会太累,所以就由老夫来经营吧!” 殷九乘立即摇头,道:“哈老兄怕兄弟我累着,好意我领了,但你的年纪大了,不宜过度操劳,而兄弟我却年富力壮,家里的事无所谓,把妻儿接到长安也就是了,自有仆人照顾他们。所以钱庄嘛,还是交给我做吧,保准能让王公,还有各位满意,都能多分红利!” 哈米提道:“哎呀,这个多不好意思啊,还是我来吧,殷兄的好意,老夫心领了。” 殷九乘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咱们自己人,兄弟我不多出力,那让谁出力啊,我应该多担当些的。” 哈米提嘿了声,又道:“殷兄你家中姬妾众多,个个都要你去关心,万一你只顾着做生意,家里有谁你没关心到位,使之耐不住寂寞,你岂不要大糟特糟!” 殷九乘跟着哼了声,立即反击:“哈老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要保重身体,争取多活几年,劳心劳力,可是要影响寿命的啊!” 两个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谁都不肯放弃经营权,而且言语中已经不客气起来了! 众人见他俩相争,都皱起眉头。邱亭轩听着好生不耐烦,而赵卢两人则一起咧嘴,心中都庆幸,幸亏刚才放弃得早,要不然争不过他们是肯定的,可被踢出局之前,不知他们要说什么诅咒的话呢! 阿依丁有心想帮着姐夫,但他知道和殷九乘互掐,是不会得出什么结果的,事情的关键是在王平安的身上。他道:“王公,这事儿,你看……” 王平安心中叹气,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明争暗斗了,要是见了钱,这两人不得狠斗如狼了!他摆手道:“两位,停,都停,不要争了!” 两人一起看向王平安。哈米提道:“王公,要不这样吧,谁打的本儿多,占的股大,谁来经营,你看可好?” 殷九乘也道:“对,就这么办。王公,你占三成,那没的说,三位小兄弟各占半成,阿老兄占一成,剩下的四成半,我占两成半,哈老兄占两成,这样可好?” 哈米提和阿依丁同时说道:“不好!”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有什么不好的,你俩合起来占了三成半,而他只占两成半,你俩又是一家的,真要夺权,还能夺不过他么?” 屋内众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王平安的脸上,等着他做决定。 王平安故作深沉地想了想,道:“说实话,咱们不玩虚的,开钱庄这个生意,大有干头儿。但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干得不好,那谁干谁就得落埋怨,这点没错吧?” 殷九乘立即道:“老夫不怕落埋怨!” 哈米提却道:“只要做得好,又岂能落埋怨?王公,你该信得过老夫的手段吧?” 王平安不置可否,并不支持谁,他道:“咱们打本,都有股份配额,都是东家,不如咱们就组成个股东会,而去找个没股份的人来经营钱庄,他要是干得好,那就接着干,要是干得不好,那就滚蛋,咱们再找别人,如何?” 他说的是职业经理人的意思,靠本事吃饭,而不是靠资本吃饭。能力够就用,能力不够直接就打发走人。这个概念在唐朝时就已经有了,尤其是在开店时用到的最多,比如说老板被称为东家,而负责经营的叫掌柜的。 邱亭轩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他道:“就照无病说的办吧,如此一来,你们有什么事儿也不用争了,一致对外,跟那个掌柜的说去,不怕说不过他!” 众人心想:“当然不怕说不过他,敢顶嘴直接就让他夹包滚蛋了!” 哈米提和殷九乘同时道:“好,就这么办。老夫来推举一人!”他俩同时出声,同时闭嘴,互视一眼,一起又把脸别了开去。 可不能起内讧,这是合伙做生意的大忌!王平安道:“都不要推举,这事我做决定,我来找那个经营钱庄的人,肯定找的包你们满意!” 见他说话,哈米提和殷九乘这才不吱声,又表面上做起好朋友来。别人也都赞同,都说由王公找人最好,定能找到有用的人才。 王平安打算去户部找,找个有本事,却又在官场不得志的,这个不并难,拉他过来办钱庄,倒也不错,多给银子呗,官场不得志,钱场上找回,应该会有人愿意干的。 又商量了半天的诸项事宜,杂事王平安自不会插手,交给哈米提他们去办,这其中包括了收购地皮的事。众人吃罢了饭,又商量了好半天,这才各自回家,散了。 天色将黑,王平安叫人打来洗澡水,正打算洗个澡,舒舒服服的上床睡觉,却听有人敲门,叫进一看,却是狄仁杰。 王平安让他进来,问道:“兄弟,你这一天干嘛去了?” 狄仁杰一身寒气,进了屋,直奔火炉,坐下烤手,他道:“今天出城找房子去了,却是白跑了一趟,没找到合适的。” “为什么要找房子?”王平安奇怪地问,随即明白了,他道:“你是想要避嫌?这个不急,一来我是否能再做副主考,还在两说之间,二来什么嫌不嫌的,大丈夫怕的是不能建功立业,却不用怕别人嚼舌根!” 就象他说的,他自己不也是四处套交情,攀亲戚,他能有今天,自己有本事是一回事,可光有本事有什么用,有本事的人多了,不还得靠关系。没关系,他再有本事也轮不着他啊,可他怕谁说闲话了,而且也没人说他的闲话。 这是到处充斥着关系的时代,关系硬,就是有本事的一种表现! 狄仁杰稍停半晌,这才道:“小弟是不怕的,但考虑到家里人,怕他们认为我没本事,只能靠大哥。”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红。 第五百三十八章 都去找武媚娘练习刮痧 第五百三十八章 都去找武媚娘练习刮痧 王平安却摇了摇头,道:“怕家里人以为?你有没有本事,你家里人会不知道?令尊令堂知道你有我这么个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岂能说你凡事都依靠的我?” 见狄仁杰脸色更加发红,他又道:“兄弟,你在外走了一天,身子发冷,不要这样烤炉子,这样反而会使身子难受,先在屋里坐一会,缓一缓的,用温水洗手洗脸,不可以这样直接烤火。” 狄仁杰哦了一声,离开火炉子,他道:“大哥,我这不也是怕你被人说闲话么,要万有落榜的士子乱咬,说你批卷不公,那你不也难办么?” 王平安哈地一声,道:“我难办,我有什么好难办的?兄弟,我跟你说,你的靠山是我,而我的靠山是太子,别人就算是想乱咬,也不敢咬我的。而且,让别人知道了你的靠山硬,靠山越硬,别人越不敢得罪你。等你进入官场,你就明白了,官官相护,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有人咬我,也不用我出手的,自然有人将事情替我压下去,卖人情给我。你若不信,就写信给令尊,看看他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狄仁杰头皮发硬,悻悻然地道:“家里人,也不光是爹娘啊,还有别人呢!她们……得为她们考虑啊!” 他把话说得含含糊糊,倒不是有意隐瞒什么,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武家小妹不还没成为他的家人么,而武媚娘叫他办的事,他更不好意思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女子左右! 实际上,他现在就是在被女人左右,就是被武媚娘左右着呢!他现在不是大唐宰相,而武媚娘也不是则天女皇,小人物两名,可就算是小人物,武媚娘也高他一个档次! 王平安嗯了声,皱眉道:“你一个人出去住,我是不放心的,但你非要考虑别的家人,那也只能如此。不要出去找房子了,明天你去药膳坊找哈米提,就说是我说的,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住处,你搬去便是,找个清静点儿的地方,省得有人打扰。” 狄仁杰大喜,忙道:“好,那我明天就去找他!” 王平安想起一事,道:“一直没功夫说,那个武媚娘是有妹妹的,年纪怕是比你稍长,而且已经定了亲事,只是没有过门罢了!” 狄仁杰啊了声,武媚娘向他暗示时,可没有说过自己妹妹定过亲的事,甚至连自己妹妹什么样子,多大年纪都没有提过。 就如同无数青春懵懂的少年一样,狄仁杰同样很懵懂,非常的喜欢幻想,把“梦中情人”总往好的方面想,他一直以为武家小妹,就是缩小一号的年轻版武媚娘呢,什么定亲不定亲的,他压根儿就没想过。 见兄弟一脸的惊讶,王平安忙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道:“不是没过门呢嘛,只要生米尚未煮成熟饭,你大哥我就有的是办法。定亲又能如何,算命的话就是退亲的借口,大不了再找个算命的,吓唬吓唬那家人,说武家小妹一嫁过去,他家儿子立即就得糟糕,说不定不用咱们提,那家人就得主动退亲!” “大,大哥自然是有办法的!”狄仁杰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来,可也只是稍稍,却又提心吊胆起来,道:“大哥,你说那家人不早早的迎娶武家小妹,难不成不光是算命的乌鸦嘴,或者有些别的原因?比方说武家小妹长得奇丑无比?” 王平安大怒,喝道:“这时候你又怕这个怕那个了,还怕人家长得丑!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你总得看到那个淑女,你才能当她是个好逑吧!结果你鬼迷心窍,非要我去说不可,现在我把话都和武媚娘说了,那武家小妹不日便要进京,你要是到时反悔,岂不是要大大的得罪了人,你以后还想不想活了!” 武媚娘的小妹,你要么离得远点,要是往跟前凑合,凑过去你就必须得要!要不然,你连她的妹妹都敢耍,真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武媚娘不会杀你的,因为那太便宜你了,她会直接杀掉你全家,还当什么大唐宰相,你没机会了! 狄仁杰心中却想:“以后想不想活了?不致于吧,武媚娘有什么本事不让我活?” 王平安又道:“不管她长得美还是丑,都不许你嫌弃,等见了面后,只能允许武家小妹不要你,不许你不要她。就算她长得赛过无盐,你也得要她,丑妻家中宝,明不明白!” 狄仁杰硬着头皮,道:“明,明白了。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感觉有些草率,颇有后悔之意……” 王平安怒吼道:“不许后悔!” 大哥怎么这么大的反应!狄仁杰头回见王平安暴怒,吓得都不敢坐着了,站起身,乖乖地挨训! 王平安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尽量把语气放平和,道:“兄弟啊,大哥是为你好,你年轻不懂事,做事冲动,以后万不可如此了。还有,那武家小妹……她她,她命苦,你得好生对人家才是,千万千万不能做负心人哪!” 狄仁杰心想:“八字都没一撇呢,我咋就成负心人了,那武家小妹咋让大哥这么大的反应?” 他道:“是是,小弟一切都听大哥的,大哥说怎样,小弟便怎样!”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还有,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听见没,稳重点儿,都多大的人了!” 狄仁杰连声答应,不敢在屋里多待,象逃命似的,出门便逃了。 王平安脱衣洗澡,进了澡盆还在想:“真是的,能娶武媚娘的妹妹,你家祖坟得冒多大的青烟,竟然还怕人家长得丑,真是不知所谓!” 狄仁杰逃回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心想:“明天就去找哈米提,把房子的事定下来。还有,大哥刚才看样子很恼火,难不成是怕失信于武媚娘?哎呀,对啊,他和武媚娘这个那个的,要是我反悔了,他没法和武媚娘交待啊,怕人家给他脸色看。真是的,把气撒到了我的头上!” 坐到**,他又想:“不许我不要她,只许她不要我?其实,要是当真看不顺眼,让她看不上我,倒也不难!让别人喜欢我,这个是要费一番力气的,可要是让别人讨厌我,那太好办了,一点不难!” 丽夏殿。 武媚娘一脸的郑重,道:“难,真的很难,你就别做梦了!” 武媚娘是大宫女,自己住着一间屋子,在丽夏殿的最东边,和别的宫女住处并不相邻,她原来不住在这里的,是住在殿最好的房间,可昨天她就搬了,搬到了最把头儿靠外的这间屋子里,明面上的理由是这个房间大,很宽敞,她喜欢住大屋子。 实际上,住在这里她是想方便和李治幽会,一来这里离别的宫女远,而天一黑,别的宫女基本不会出来乱跑,天这么冷,就算是要起夜方便,也是在屋里方便,不会发现她的秘密;二来,这间屋子在最东边,离得丽正殿最近,李治来去会很方便,而且外面就是花丛,要是想躲,也容易找地方躲。 房间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暗淡,但对于幽会的男女来讲,这种光亮最好,再亮就没情调了。 李治白天去了趟甘露殿,给李世民请安,陪了父皇半天,尽了孝道,晚上便回了丽正殿,吃过晚饭后,天色一黑,他就遣走内侍,还找了个活儿给史爱国去做,把人都支走,他便偷偷地从小门溜到了丽夏殿,假装要夜观牡丹,而武媚娘“正好”在辛勤地劳动,在夜种牡丹,他俩一见面,就双双进到屋子里了。 此时的李治,手里拿着块玉板,站在武媚娘的身前,笑道:“这怎么能是做梦呢,又没睡觉,咱俩都醒着呢呀!” 武媚娘摇头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刮过痧呀,根本就不懂怎么个刮法。听你刚刚说的,又那么多要忌讳的地方,也实在太难了些,我实在是没法一下子就学会。” 李治笑嘻嘻地道:“我也没有立即学会呀,手法还很生殊,所以这才要多多练习。史爱国有事不在,我找不到人试手,又信不过别人,所以这才来找媚娘的呀!” 武媚娘咦了声,道:“刚才不是你要教我,让我给你刮吗?怎么现在却变成你拿我做练习,那不变成你给我刮了吗?” 李治呃了声,道:“是啊,那个……对啊,媚娘真聪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听明白了。” 他一晃玉板,笑道:“我呢要去给父皇刮痧,怕父皇会有不适之感,所以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然要先身同感受一番,先知道会有什么不适,这才好避免,才好为父皇刮痧。” 武媚娘嗯了声,道:“那就是我给你刮呗。可是,真的很难学啊,我怕学不好,把你给刮不适了呀!” 李治道:“没关系,我不怕不适的,却怕媚娘累着。所以呢,你给我刮完之后,我再给你刮,如此一来,你不也能解解乏么。我可听史爱国说了,刮痧之后,全身舒服得很,睡觉也睡得香甜。” “你怕我累着啊!”武媚娘温声说着话,妩媚一笑。 这一笑,直把李治笑得全身瘫软,浑身火热,他道:“媚娘,你的屋子里真是热啊!不过热些好,热些才能刮痧啊,冷是不行的。”说着话,他就要脱衣服。 武媚娘大急,忙道:“别别,真的要刮啊!这是宫里,被人看到可怎么办?”她连忙伸手去阻止李治,不让他脱衣服。 李治却反手抓住她的手,笑道:“宫里又能如何,现在天晚了,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武媚娘道:“那可没准,宫里的事,谁能说得准啊!” 李治抓着她的手,两只手都抓住了,不肯放开,得意地道:“我就能说得准,我说没人来,就不会有人来,要是真有人来了,我就把这瓶刮痧油给喝了……” 话音尚未落地,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就听有人说道:“媚娘住在这里,她怎么住在这里呢?哦,屋子里亮着灯呢!”声音耳熟之极,不是别人,正是小公主李伊人! 李治立即松开了武媚娘,差点儿瘫软,不是幸福的瘫软,而是惊骇得要瘫软! 武媚娘也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万没想到,这么晚了李伊人竟然会找来! 两人只一愣神,立即都反应过来,得躲呀,这里不是丽正殿,李治吆喝一声,谁都不敢进来,这里是武媚娘的屋子,武媚娘吆喝起来,没有谁会听的,小公主更是不会听的,该进来还得进来! 李治焦急万分,不知该躲到哪里,屋子里倒是有个大柜子,他就想躲进柜子里去! 可武媚娘一把拉住他,那柜子可躲不得,里面全是东西,人进去是没关系,可柜门却关不上的! 紧急关头,哪还管得了许多,武媚娘一指床下,示意李治钻进去!李治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撩开被单,钻到了床底下! 武媚娘是奴婢阶层,她的床自然不可能太过讲究,四周无围,俗称四面床,床顶更没有“承尘”,也就是没有床盖子。但好在为了防潮,床底下是空的,但就算是空的,离地的高度也很低。 李治钻到床底下,头上就是木板,而身下就是砖地,砖地冰冷,而且由于床的高度低,所以他连动都没法动,只能直挺挺地趴在地上,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武媚娘放下被单,还没等她收拾一下,就听外面有人道:“媚娘,开门,是我。” 小公主半夜来访,武媚娘不出去迎接没关系,可要是对她说:“我睡下了,有事你明天再来吧!”这就不行了,与身份不合,就算是睡下了,也等穿衣服开门。 武媚娘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叫了声:“来,来了!”她转过身,慢慢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武媚娘差点吓得坐到地上,就见外面站着两排的宫女,都提着灯笼,而中间是几个小宦官抬着一乘小辇,李伊人拿着手炉,坐在辇上。 见武媚娘来开门,李伊人笑道:“媚娘,你怎么住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住在殿里呢,殿里多暖和啊!” 第五百三十九章 太子刮不成,公主刮得成 第五百三十九章 太子刮不成,公主刮得成 武媚娘全身发抖,看上去颇有些被冻得哆嗦的样子。她道:“奴婢,奴婢喜欢清静,而且这里出门就是牡丹园,正好方便奴婢照顾花木。” 李伊人笑道:“媚娘,你真的是个好……好喜欢牡丹的人啊,连住处都离牡丹这么近。” 她本来顺嘴就想说,媚娘,你真是个好奴婢!幸亏转得快,要不然就说出来了,她再不明白世事,也知道这句话有点伤自尊,虽然武媚娘确实是个奴婢,可人家好歹也是王平安的外甥女呢! 话转得太快,未免生硬,武媚娘自然听得出来,在自尊心上小小的受了下刺激。可她是没办法的,虽然出身官宦人家,但她现在确实是个奴婢,就算是李伊人把话说出来,也是没有说错的。 李伊人看她的表情不自然,心里头有点后悔,自己咋这么不会说话呢!她从小辇上下来,来到武媚娘的身前,很是亲近地道:“咱们进屋去吧,媚娘你穿得少,可别着凉了。” 不但话说得亲热,她还把手里的小手炉塞到了武媚娘的手里,让武媚娘取暖。 身后伺候着的宫女和小宦官,无不艳羡,这个武媚娘有个好舅舅,便这么的吃香,不但大总管照顾她,就连小公主都对她这么好,将小手炉塞给她,这个小手炉可是皇上赐给小公主的,珍贵无比之物。 要换在平时,李伊人这么刻意地对她好,甚至都有了些讨好的意思,而宫女和小宦官又都满眼的羡慕嫉妒恨,那武媚娘非骄傲得不行,乐得嘴都合不拢。可现在她半点得意的心情都没有,反而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冰冰凉,害怕啊! 武媚娘手里捧着小手炉,声音发颤地道:“公主殿下,奴婢的屋子简陋,而且冷得很……” “冷?哎呀,不能冷啊,万万不能冷,必须要暖和才行!”李伊人说着话,径直进了屋子,她见屋里靠近床边的地方,有一个小火炉子,她是从外面进来的,外面冷而屋里有火炉子,所以感觉不算是太冷。 可是,李伊人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和李治一样,都是来找武媚娘刮痧的。既然是刮痧,屋子里就不能冷,这可是王平安特地嘱咐的事情。 回过头,李伊人对外面的人道:“快,多取火炉来,拿到媚娘的屋子里,快些。” 齐声答应,小宦官和宫女们赶紧散开,去找火炉子。 武媚娘把门关上,目光不能自禁地向床下扫了眼,见被单微微晃动,心中叫苦,真不知太子在床底下能不能挺得住,地上多冷呢,别再把他冰得生了病! 李伊人环视屋子,道:“媚娘,这屋子里的物事也太少了,你住在这里可真是受委屈了呀!” 武媚娘忙道:“奴婢不感觉有什么委屈的,习惯了就好。”她看着李伊人,忽然发现小公主在打量屋子的时候,眼睛竟然看到了桌子。 看到了桌子,那倒没什么,屋里总共才有几样家俱,再说桌子就在床边,看屋子哪可能看不到它;但是,桌子上放着一件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她房里的东西,那是一只玉瓶,是李治带来的刮痧油,刚才李治还说呢,要是有人来,他就把这瓶刮痧油给喝了,结果刚说完,李伊人就来了。李治着急钻床底,忘了收起玉瓶,还放在桌子上。 武媚娘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忽然,李伊人咦了声,道:“这个瓶子好眼熟啊!”她伸手便拿起了桌子上的玉瓶,仔细地看了起来。 脑袋嗡地一声,武媚娘身子晃了晃,心想:“完了,这可让我如何解释?” 就算是李治和李伊人是亲兄妹,关系好到别人没法比的地步,但李治天黑了跑到父皇曾经的才人屋里,还躲到了床底下,就算是傻子都能明白,他俩是个什么关系! 李伊人就算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可李治却又怎么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呢,光是靠羞臊,也得把李治羞臊出病来。而由于李治尚未掌权,他还不是皇帝,当了皇帝那情况就是另一种了,可现在他却不是呀,他还没有能力保护武媚娘的! 李伊人现在对她亲热无比,可要是她成为皇家丑闻的主角……那就得看王平安的面子够不够了,估计着是不会够的! 武媚娘深知皇族中人的冷酷无情,亲人之间动手的事还少了吗,何况她一个奴婢,她只有死的份,必会第一时间被灭口,李治顶多掉几滴伤心泪,而李伊人说不定会对王平安说,你的外甥女屋里冷,所以她多升了几炉火,结果呢……着火了! 这种事要换了武媚娘,她一定做得出来,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李伊人,也同样会做得出来! 武媚娘脚一软,竟然慢慢地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李伊人大吃一惊,叫道:“媚娘,媚娘,你怎么啦?”快步上前,扶住武媚娘,把她扶到了**。 武媚娘哎呦呦,轻声呻吟,脸色苍白,白得犹如纸一般,她心中的恐惧简直难以形容,尤其是在坐到**后,想到床底下藏着太子,她几乎都有窒息的感觉! 李治在床底下也是魂飞天外,心中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小妹千万不要在此多留啊,你说你没事儿的,天都黑了,跑到这里来干嘛呀,难不成晚饭吃得多了吗? 李伊人将武媚娘在**放好,伸手摸了摸武媚娘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道:“媚娘,你的头不热啊,应该不是受了凉吧?” 武媚娘心想:“我可不能再躺着了,万一她关心起来,打算留着不走,要照顾一下,那我岂不是要糟糕,床底下的太子会更加的糟糕!” 她坐起了身,道:“没事,没事,奴婢没事的,只是刚才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的缘故吧!”意思很明显,我睡得太少了,你快点走吧,让我赶紧睡觉吧! 武媚娘要是不说这句,而是说她确实难受,那李伊人极有可能坐一会儿就走了,她是公主,就算是再重视自己未来驸马的外甥女,也没有道理留下来照顾的,顶多是派两个宫女在此照顾。而武媚娘要想打发走宫女,那不比打发走公主,要简单得多么! 可武媚娘情急之下,只说自己是因为觉没睡够,所以才会头晕的,这一下子就说错了,李伊人顿时就乐了! 李伊人哎呀一声,笑道:“原来你是没睡好觉的原故啊,这个简单,这个我能解决!媚娘,你不知道,昨天你舅舅来崇贤馆了,教了我和太子哥哥刮痧。我学得慢,当时没怎么学会,今天白天特地叫了宫中的女医去我那儿,让她们从头到尾的再教,结果她们教了我好多手法呢!” 武媚娘心想:“刮痧?怎么又是刮痧!哎呀,我的舅舅啊,你一教他们兄妹刮痧,结果把他们俩全都给弄到我屋里来了,一个在**,一个在床下!” 李伊人又道:“听女医们说,刮痧可是很有效的治疗方法,不但可以祛病,还可以健身,还可以帮助睡眠,能让人睡好觉。我整整学了一天,太深的还是没学会,但帮助睡眠的我却学了个**不离十。正好,媚娘你不是睡不好觉吗,让我来给你刮刮,保准你能睡得又香又甜!” 武媚娘有泪流满脸的的感觉,真的差一点儿就要哭出声来了。太子和公主都对她这么好,都是刚刚学会了一种治病的方法,就全都跑来要给她试试……不会是想拿我当练习吧,试试手? 李治在床底下,趴着不动,地上冰凉,他被冻了个够呛,可猛地听到小妹想拿武媚娘试试手,要给她刮痧,他心里忽然热了,心里开始幻想起来,武媚娘脱了衣服的样子! 说话间,小宦官们回来了,他们提了七八个小火炉子来,敲门进屋,将火炉子都放到了床边,这才倒退出去,把门又关好了。 李伊人笑道:“媚娘,就让我来给你刮痧吧,你准备好了吗?” 武媚娘喃喃地道:“奴婢要准备什么?” 李伊人道:“你感觉到热了吗?感觉到热,就是准备好了!” 武媚娘摇了摇头,却赶紧又点了点头,还是说热吧,让她赶快给自己刮痧,刮完好快点走人,要不然床底下那位,非得憋得背过气去不可! “你热啦?那太好了!嗯,这么多的炉子摆在周围,连我都热了呢!”李伊人喜滋滋地道。她取出自己带来的玉板和刮痧油,忽地,她看到刚才那只玉瓶了,奇道:“这个瓶子真的很眼熟啊!” 说着话,她打开玉瓶的塞子,闻了闻,呀的一声,道:“这里装的也是刮痧油啊!媚娘,你也懂得刮痧?” 武媚娘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太懂,但奴婢也想学学,所以才找出的这只瓶子!” 李治在床下,心想:“不错,她确实想学学,而教她的人就是我!” 李伊人忽道:“我想起来了,这只瓶子不是太子哥哥的那只吗,在崇贤馆里放着的!” 武媚娘差点又瘫到**,心想:“太子啊太子,你刚才咋就忘了拿走它呢,这只瓶子可是招来麻烦了。” 她反应却是很快,欺负李伊人不会注意这种末节小事,她道:“崇贤馆里也有这种刮痧油啊?不知是哪家药铺配制的,竟然都能用玉瓶装!” 第五百四十章 李治,勇敢的心 第五百四十章 李治,勇敢的心 李伊人眨了眨眼睛,看向自己带来的那瓶刮痧油,奇道:“宫里的刮痧油都是一家药铺配制的?可这两个瓶子不一样啊!” 说着话,她又打开自己带来的那瓶刮痧油,闻了闻,道:“味道也不太一样,你的这瓶比我的好多了,味道浓得多,这是怪了!” 不光是刮痧油和药物,宫里供应的所有物事,都是有严格等级划分的,皇宫大内本就是等级森严的地方,而李治用的东西,只比皇帝用的稍差一点点,但却要比李伊人用的要好不少,太子和公主毕竟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是,怪就怪在,为什么武媚娘随便找来的一瓶刮痧油,却能比公主用的还好呢?这就是问题了! 武媚娘慌了神儿,凡事最怕较真,而眼前的事却是万万不能较真的,她较不这个真啊,床底下有人呢! 而床底下的那人,这时候也快被逼得哭了,李治的头这辈子都没象现在这么疼过。心中叫苦,小妹啊,一瓶刮痧油罢了,你没事闲的吗,身为皇室公主,你不关心国事也就罢了,也轮不到你关心,可你关心刮痧油干嘛呀,你哥哥我在床底下挨冻呢! 武媚娘硬着头皮,道:“可能是宫里的人拿错了吧,把好的拿给奴婢了。啊,会不会是因为我舅舅的关系?” 这个岔打得好,一提王平安,李伊人立时不去管刮痧油的事了。她笑道:“没准儿呢,宫里的管事巴结你呢!媚娘,等以后你母亲来了,记得和她说说,我晚上来给你刮痧的事儿!” 公主有暗示,武媚娘当然要赶紧表示明白,她忙道:“公主对媚娘好,媚娘感激不尽,而媚娘的母亲自然更是感激,只是她最爱唠叨,一定会和外祖父和外祖母说起的,就怕她总唠叨,惹得二老……打扰了二老的休息。”她故意把话说错半截,又赶忙纠正。 李伊人却笑道:“说不定他们二老就喜欢听你的事儿呢!” 武媚娘心想:“是爱听你的事儿才对!” 李治心中也想:“是爱听你的事儿才对,你也愿意让他们听,想尽办法,把你哥哥憋在床底下,想出都出不去。” 床边放着好几个火炉子,周围的温度上升,李治感觉好受了些,不是那么冷了。可他身上一好受,心思就活了起来,竟然轻轻地挑开被单,向外偷看。 床边并排四只脚,李伊人的脚小,穿着鹿皮小靴,而武媚娘的脚大,就在他的手边,穿的是双淡黄色的绣花拖鞋,脚上穿着白袜,离他的脸并不远。 李治看着武媚娘的脚,越看心里越痒痒。 他是太子,东宫里的嫔妃伺候他,向来是一本正经的,从来不违背他的意思,吹灯之后的事,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除了萧氏之外,几乎所有嫔妃都一样,真是吹了灯,黑乎乎的,全都一个样儿,分不出谁是谁来! 就算是萧氏,也只是敢和他撒娇而已,但光凭着撒娇,就已经被别的嫔妃看不顺眼了,说她是狐狸精,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 只有武媚娘,与众不同,不但敢和李治开玩笑,还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受,相当地刺激了,刺激到李治有种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媚娘,其它的事不管不顾的地步! 王平安没说错,一团大火,没着起来时还好,可要是着起来,真的会把大树都变成灰烬的呀! 李治,现在就是那棵着火的大树,热恋中,明知会变成灰烬,但有些事儿他却还想去试一试。他紧盯着武媚娘的脚,不住地咽着口水,想着怎么才能摸一摸! 可他又不敢摸,因为他知道,他要是一摸,那武媚娘非得吓一跳不可,万一忍不住叫出声来,岂不要大糟特糟,就算是自己不怕小妹,可武媚娘却是怕的呀,再说这事好说不好听,没法解释,后继的麻烦事太多! 李伊人道:“这瓶子刮痧油好,就用这瓶吧!媚娘你坐好了,我给你刮痧,刮完后,你就能睡好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可舒服了!” 她将刮痧油倒出来,倒得满手都是,直接按到了武媚娘的脑袋上,道:“让我先来刮你的神聪穴!” 武媚娘一咧嘴,干嘛呀这是,油乎乎的弄得人家一脑袋都是,神聪穴有这么大吗! 宫中的女医对于刮痧,不能说十分了解,只是略通皮毛罢了,因为宫里的人并不会经常用到这种治疗方法,刮痧在这年代,还属于民间的治法,穷人吃不起药,自会喜欢这种方法,随时随地都能用到,也叫拧痧。 而且女医们教给李伊人的方法,是治疗失眠的,并不是治疗因睡觉少导致太困的,太困那没法治,只能睡足才行,要是刮痧能把这个都治了,那岂不是大家都不用睡觉了,一犯困刮刮就得了,个个都成神仙了! 教的人含糊,学的人能有多精?李伊人压根儿就找不准神聪穴,实际上神聪穴就是四神聪,在百会前、后、左、右各一寸处,因共有四穴,故又名四神聪。 李伊人找不准穴,不过她也有法,反正不就是在脑袋上面嘛,把脑袋全涂上油不就得了,反正大面积一刮,总能刮到穴位上的! 刮痧油涂得太多,有几滴顺着武媚娘的头发滑了下来。武媚娘抬手擦去刮痧油,小声道:“那现在可以刮了?” “看我的!”李伊人拿起玉板,在武媚娘的头上使劲地刮了起来! 武媚娘呀地一声就叫了出来,头顶上长着头发呢,李伊人的技术水平又差到掉渣儿,玉板多硬呢,在脑袋上面一刮,换谁谁不叫啊! 李伊人道:“别叫,不疼的!”她用的是单角刮法,顺着武媚娘的头皮,刷刷刷地就是几下子! 武媚娘眼圈儿红了,疼不疼的就算了,可我的头发都要被你刮下来了,不要刮完这次痧后,我头发少了一片,那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得多久才能再长出来啊! 李伊人专心致志地给武媚娘刮痧,而武媚娘全神贯注地被刮,至于李治他则在床底下瞪着眼睛,在给自己鼓劲儿! 李治刚才听到武媚娘惊呼,心里想:“媚娘,你受苦了,小妹你可手下留情啊!”可转念他又一想,好啊,媚娘一叫出来,我就有机会了呀,我可以摸她的脚了,就算她惊叫,小妹也只会认为是她的手劲太大,所以弄疼了媚娘,而不会想到是我! 一想明白,他兴奋起来,把手伸了出去,想摸武媚娘的脚,可手刚刚伸出去,就又缩了回来,没敢! 李治心里不停地想:“我怎么这么胆小呢,我怎么可以胆怯呢,我是太子啊,天下除了父皇之外,我是第二勇士,是第二勇敢的人!父皇上阵杀敌,取敌人首级,那是何等的威风,可我却连女人的脚都不敢摸,我太没出息了我!” 砍敌将的脑袋和摸女人的小脚,这两件事完全没有可比性,就算这个女人是则天女皇,那照样不能放到一块去比,但李治现在就是神魂颠倒,满脑袋都是武媚娘,所以他非要把两件事情给扯到一块去! 在现代,这叫做热恋中的男人,被爱情冲晕了头脑,导致智商为零,可现在李治不是智商为零,干脆就是负数,他都五迷三道了! 不行,我绝对不可以这么胆小,我非要摸摸不可!李治鼓起勇气,猛地把手伸了出去,去抓武媚娘的脚! 今晚,是多么值得纪念啊!这只手一伸,是李治心中意念的胜利,他终于踏出了身为勇者的第一步! 试想,若干年后,当李治身披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而武媚娘凤冠霞帔,陪坐在一旁。李治看着自己心爱的皇后,深情地道:“媚娘,你可曾记得,那晚……”武媚娘娇羞地低下头,柔声细气道:“陛下……” 那一刻,将是多么的温馨,多得的浪漫,多么的值得回忆! 可惜,可惜啊!李治伸手一抓,他竟然没抓住! 成为勇者,踏出第一步总是艰难的!浪漫的回忆,在床底下是很难实现地! 李治伸手一抓,正赶上李伊人用错了手劲,劲道大了些,而武媚娘头顶吃痛,身不由己,脑袋往后一躲,她是坐在**的,身子一后仰,搭在床边的脚,自然而然的就是一抬,于是乎,李治抓了个空! 李治差点哭了,我地个天爷呐,就不能让我勇敢一把吗,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残忍,这么打击我呢! 他赶紧把手又缩了回来,好不容易有了点贼心,好不容易鼓足了贼胆,更加不容易地做出了贼行,结果竟没做成! 李治的两只手都缩了回来,把脸埋在双手之中,太丢人了,没脸见人了! 就听上面的李伊人道:“呀,不好意思啊,媚娘,你的头发掉下来好几根!” 武媚娘带着哭腔,道:“公主,奴婢感觉头更疼了!” 李伊人叹道:“对不起啊,媚娘,是我不好,把你的头发都刮下来了!”是啊,她手里现在抓着好几根头发呢,再加上武媚娘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会疼的。 不过,李伊人只叹了一口气,便又道:“没关系,媚娘,咱们不刮头了,我给你刮脖子……嗯,也不能算是脖子……哎呀,就算是脖子吧!来,媚娘你转过身去,我刮你的,你的脑后穴!” 她没记住是什么穴位,实际上她要刮的是风池穴,这个穴在头额后面大筋的两旁与耳垂平行处,风池穴作用很多,象治疗头痛、眼睛疲劳、颈部酸痛、落枕、失眠等。 宫中女医没有教错她,这个穴治失眠的确对症,可问题是她没记住,当时是记住了,把武媚娘头发刮下来后,她一慌神,就给忘了! 武媚娘心想:“会不会把我的脖子刮断呢?”她没办法,只好脱鞋上床,面向床里坐着,让李伊人给她刮“脑后穴”。 床底下的李治把脸从手里抬了起来,看着床外面那两只绣花拖鞋,心中想着:“只剩下鞋了……” 李伊人又倒了一把刮痧油,抹到了武媚娘脖子上,道:“这回我轻点儿,你要是疼,就叫出来,我再给你刮别的地方,得刮挺长时间呢,刮好几个地方,刮好后,你就能睡好觉了!” 武媚娘心想:“都我头发都刮掉了,脑袋还油乎乎的,你认为我还能睡得着吗?舅舅啊,这位公主舅母,也太能折腾人了,再这么折腾下去,你怕是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外甥女了!” 李伊人拿着玉板,轻轻的给武媚娘刮了几下,问道:“疼不?”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不疼!” “好,那我使点劲儿!”李伊人把力道加了三分。 这回武媚娘突然叫道:“啊,疼啊!”实际上她不疼,她就是不想让李伊人再折腾她了,所以才叫出来的! 李伊人傻了,心中暗道:“我也没用多大的劲儿啊,可能是我的手法不对,我记错了?有可能,头顶和脖子就别练手了,换别的地方吧,别的地方保险点儿!” 她道:“媚娘,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刮刮后背。” 武媚娘心想:“还要刮,还要脱了衣服刮!”她一咬牙,道:“好啊,那奴婢就把衣服脱了!” 她按李伊人的指示,把外衣脱了,又把内衣也脱了,露出后背,平躺到了**。 李伊人坐在她的旁边,见她准备好了,直接就把玉板放到了她的背上,顺势向下一拉! 就听武媚娘尖声大叫,随即便身子僵硬,直挺挺地不动了! 这一声尖叫,把李伊人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玉板掉到了武媚娘的背上,她叫了起来:“媚娘,媚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呀,你醒醒呀!” 就见武媚娘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李伊人慌得不成样子,她可没想到,刮痧会刮出人命来,难不成武媚娘被自己刮死了?不会啊,自己没使多大的劲儿啊! 看着武媚娘的背,忽地她想起来了,刚才没有抹刮痧油,直接就开始刮了,可就算没抹油,也不至于这样啊! 李治在床底下,同样被武媚娘那嗓子给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叫得这般凄惨,难不成媚娘死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丽夏殿里闹鬼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丽夏殿里闹鬼 李治心中焦急,他现在急得就想从床底下爬出来,可又不敢,他的勇气要被释放出来,那是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得拼命地给自己鼓劲儿才成!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爬出来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叫道:“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了,奴婢们方便进来吗?” 李伊人带来的那些小宦官和宫女,一直都在门外伺候着,武媚娘那一嗓子,他们自然都听到了,如果是李伊人叫的,他们立马儿就得冲进来,可因为都听出来不是公主喊的,所以他们就得先问问,才能再进来了! 李伊人叫道:“出,出人命了……救命啊,救命啊!”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经历过这种“大事”,已然慌了神,坐在**,只会喊救命了! 李治现在不用犹豫了,他还是在床底下躲着,不要出来了,外面进来人后,不管武媚娘出了什么事,总能救助好她的。 房门被推开,外面呼啦啦涌入一大群的人,连喊带叫的,扑到了床边,看向李伊人和武媚娘! 领头的小宦官叫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什么了?” 李伊人指着武媚娘,哭道:“媚娘她,她……她突然不动了,你们快看看,她有没有死?” 领头的小宦官心想:“只要不是公主出事便好,一个宫女而已,就算是死了,又能如何,宫里隔三差五的便有人死,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他很镇定地上前,见武媚娘后背未着衣裳,他并不避讳,宦官连男人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怕看到一个宫女的后背呢! 这宦官头目伸出手指,探到武媚娘的鼻下,哎呀一声,道:“还热乎着呢,可是却没气了,这是断气了,这是死了呀!” 李伊人顿时就呆住了,她万没有想到,刮痧能刮出人命来!她带着哭腔说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我只在她的后背上刮了一下,忘了涂刮痧油,可她大叫一声,就这个样子了!她,她怎么会死的呢,我没有使多大的劲儿啊!” 宦官头目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武媚娘的后背,见确实没怎么样,那块玉板还掉在她的背上呢!他是专门伺候李伊人的宦官,自然知道小公主白天学了刮痧,当时他还在一边看呢。仔细回想了一下,他道:“公主殿下,莫非是你刮中了她的什么穴道,比如说死穴啥的?” 李伊人大吃一惊,道:“死穴?那是什么穴,我不知道啊,白天学时没有提过什么死穴啊!” 宦官头目又上前看了看武媚娘,见她全身直挺挺地,估计是已经被小公主刮中了死穴,失手杀死了。不过没关系,公主刮死个宫女,这种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别说公主了,就连史大管要打杀宫中内侍,都是说打死几个,就要一起全打死的,谁又能把奴婢的命,当成是命了! 宫女们不理武媚娘的“尸体”,而是上前,将李伊人从**扶了下来。 宦官头目道:“看她的样子是没救了,不管如何,公主殿下,您是金枝玉叶之身,万不能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咱们还是早早回宫吧,这里让别人处理,再有叫女医来验验,看看她到底是被刮中了什么死穴,搞清楚原因,厚葬便是,也算对得起她了!” 李伊人听他这么说,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叫道:“媚娘,媚娘,我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啊!”她一边哭,一边就想扑到武媚娘的身上。 宦官头目大急,公主是何等的身份,而武媚娘又是什么样的身份,相差太过悬殊,让公主扑到一个宫女的身上放声大哭,这成何体统! 他一摆手,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扶公主殿下回去啊,这里的事自会有人处理!” 宫女们反应过味儿来,赶紧架起李伊人,纷纷叫道:“公主殿下莫要悲伤,这武媚娘死了,是因为她的福份不够,不能享受到您给她的刮痧之福,所以这才死了,这是上天的安排,与公主无关,您万万不要悲伤,以免伤了身子!”嘴里乱喊乱叫,这些宫女们架着李伊人就往外面跑! 李伊人早就慌得失了主意,她毕竟只是一个少女,冷丁碰到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镇静待之的。被宫女们架着出了房间,她还在哭着,叫道:“这可让我向她舅舅怎么说啊,我以后还怎么见无病啊!” 小宦官和宫女们就如同他们进来那样,呼啦啦地,又一涌而出,走的一个不剩。对李伊人来讲,武媚娘是个人物,是王平安的外甥女,可对他们来讲,武媚娘不过是一个和他们相同的宫人罢了,而他们见武媚娘被公主重视,心里无不酸溜溜的,死了更好,死了干净! 没有谁关心武媚娘,他们拥着李伊人,竟然走了个干净,谁也没有留在这里,根本就没人愿意理会,愿意去处理这件事,甚至连房门都没有给武媚娘关上! 李治撩开被单,向外望去,见屋里没人了,他这才敢爬出来,拖泥带水地他从床底钻出来,去看武媚娘。见武媚娘光滑的后背,还露在外面,他拉起衣服,给武媚娘盖上后背,伤心之极,说话的声音中竟然也带了哭腔,道:“媚娘啊……” 刚说了三个字,就见武媚娘忽然把头转了过来! 李治啊地一声惊叫,差点没坐到地上!怎么了这是,诈尸吗? 武媚娘看他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急道:“殿下,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我没事儿的,我装的!” 李治啊啊两声,这才回过神儿来,道:“原,原来,你是装的啊,你干嘛要装死啊?” 武媚娘爬起身子,气道:“还不是想让你能走掉,你想一晚上都在床底下趴着吗?快走啊,别问了,快点走,有话明天再说!” 李治连忙道:“好好,我我,我这就走!”他不敢再问什么,转身就跑。 可刚跑到门口,他就又跑了回来,急道:“跑,跑不出去了,又来人了!” 李伊人带来的人,他们是不会在乎武媚娘生死的,可丽夏殿里的宫女在乎啊,武媚娘平常待她们何其的友善,她们都把武媚娘当成是大姐姐一样看待,现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出了事,她们听到了声音,赶紧起床穿衣,都跑来察看。 时间上只耽搁了一小会儿,这时便也都到了,只不过小宫女们是从殿里来的,而不是从外面来的罢了! 武媚娘急的不行,她再顾不得别的,见桌子上放着笔墨,顺手拿起茶壶,将水倒到砚台里,用手搅和了一下,满手墨汁地往李治的脸上涂去,竟将李治涂得满脸漆黑。 武媚娘道:“不要挡脸,就这么出去,装成是鬼的样子!”说着话,她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了! 李治六神无主,这时候全无主意,一切都听武媚娘的!他转过身,就这么一脸漆黑地往外便跑! 刚刚出门,小宫女们便来到了,猛地见到黑暗中奔出一人,脸上黑乎乎的,她们全都被吓得呆住,跑在最前面的小宫女啊地大叫起来,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李治尖着嗓子叫道:“我是鬼,我是鬼!”心慌意乱,急切如火,武媚娘让他装鬼,他就叫自己是鬼好了! 事情就是这样,要是没人“提醒”一下吧,小宫女们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没有立即想到这人是个鬼,可李治一叫喊,说他是鬼,小宫女们就立马儿把他当成是鬼了! 惊叫声中,小宫女们再不敢靠前,四散奔逃,谁也不敢在往武媚娘的房间里跑了! 李治得了机会,嗖地就钻进了殿外的树丛之中,连跑带颠,途中还跌了个跟头,爬起来接着跑,一路逃回了丽正殿,洗脸去了! 武媚娘手脚麻利地,将砚台收拾好,又把手洗干净。她虽然强自镇定,可却仍忍不住手脚颤抖,毕竟这辈子头回碰上这种事,她就算再怎么“英明神武”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要想稳如泰山,那是不可能的。 将手洗干净,她把水倒掉,趁机向外面看了看,听见小宫女们远远地在叫喊,却并没有人过来察看,知道她们胆小害怕,不敢过来。 武媚娘又向丽正殿那边看了看,见已无声息,估计着李治已经跑回去了。她这才大声叫道:“鬼啊,刚才闹鬼了!” 喊了一声,她的心情也稳定了下来,慢慢走回屋里,将水盆放下,擦干净手,整理好衣服,又叫道:“鬼跑了,鬼跑了!”喊完之后,紧张的心情彻底放松,往**一躺,心中感到有一丝好笑。 原来,太子和公主与平常人也没什么不同,遇上了事,除了哭叫之外,就只剩下慌张,还不如自己一个宫女。 可惜啊,自己只是个宫女,连才人名份都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过了一会儿,小宫女们这才聚拢过来,人人手里拿着两只蜡烛,探头探脑地来到房门外,向里面张望! 武媚娘从**坐了起来,道:“刚才可把我给吓了一跳,原来是中邪了,咱们这丽夏殿里,竟然闹鬼。嗯,也不知是妖,还是鬼,这可怎么办啊!” 小宫女们见她无事,这才敢进来,一个小宫女道:“武姐姐,怎么忽然闹起鬼来了?要是这里闹鬼闹妖的,以后可怎么住啊!要不然,请个人来做做法事,将鬼赶走?” 第五百四十二章 乌鸦精 第五百四十二章 乌鸦精 小宫女们都是害怕鬼的,她们住在宫里,而皇宫之中只有两个男人,剩下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宦官,就象史爱国自己都承认的那样,宦官是不能算做男人的。 由此一来,几乎所有的宫人,不管是宦官还是宫女,都认为皇宫之中阳气不盛,而阴气太盛了,阴气太盛自然就容易出鬼出妖啊什么的。 离得皇帝和太子近些那还好,皇帝和太子阳刚之气旺盛,可以庇护他们,但在丽夏殿这种地方,就她们几个女子,而周围却全是花木,岂不更容易出鬼怪妖孽,小宫女们害怕,也怪不得她们。 武媚娘让她们把蜡烛放在桌上,十几根蜡烛把屋子里照得通明。她道:“找个人来做法事?可宫里有规矩,神婆是不能进宫的啊!再说,因为咱们一处小小的丽夏殿,宫里也不可能专门找人进来做法的。” 一个小宫女忽然道:“武姐姐,你的舅舅不是大圣安么,有通天彻地之能,要不然请他来给做做法事?” 别的小宫女也都道:“对啊,对啊,请王大人进宫来,他一做法,不管是鬼是妖,都能被赶走的,那样咱们不就安全了吗?” 小宫女们都糊里糊涂地,只是怕鬼怪,只是想赶走鬼怪,却忘了问鬼怪怎么跑到武媚娘的屋子里来了,而且为啥会叫自己是鬼! 武媚娘看了眼周围哆哆嗦嗦的小宫女,问道:“那是个啥鬼啊?我刚才太过害怕,没有看清,你们看清楚了吗?” 小宫女们面面相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起摇头。在李治跑出去时,被吓得跌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道:“没有看清,我们来时匆忙,跑得急,又是从殿里来的,都没带灯笼,也没拿蜡烛,所以没看清那是个什么鬼。只是觉得这个鬼黑黑的,样子怕人极了!” 另一个小宫女也道:“我倒是稍稍看清了点,这个鬼长着两根獠牙,白森森的,张着嘴怪叫,可吓人了呢!” 武媚娘又问道:“你们看清楚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他披着什么样的皮了吗?”把事情说得可怕一些,可以将她们吓唬住,让她们不敢回忆,只能凭着想象乱说,只要是乱说,那就一定乱不到太子的头上。 小宫女们一起摇头,黑灯瞎火的,又是那般的慌乱,她们都是些没经历过世事的小丫头,光顾着害怕了,哪可能注意那鬼披着什么样的皮,想想都够吓人的! 武媚娘假装生气地道:“你们也真是的,怎么连那鬼长什么样子,披着什么样的鬼皮都没看清楚,那就算请来了我的舅舅,他也没法儿做法驱鬼啊,连是哪个鬼都不知道。” 小宫女们大感委屈,心中都想:“你不也没看清嘛,怎地却只怪我们。那可是鬼啊,多吓人啊,谁敢看他!” 武媚娘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只要没人能怀疑到太子的头上就好,剩下的事都好办,无所谓了,光靠吓唬,也能让别人都把嘴闭上! 正待再训斥一下这些小宫女,给她们弱小的心灵再留下点“不堪回忆”的恐惧,却听门外有人叫道:“媚娘,你死得好惨啊,我对不起你!”听声音竟然是李伊人回来了! 武媚娘一愣,心想:“她不是走了吗,被宫女们架走的,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不放心我?”颇有些感动,看来自己这位未来的舅母,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要是换了别人,不过是死个宫女罢了,谁能把她当回事儿啊! 李伊人这回连小辇都没坐,直接跑了回来,后面跟着一大群的小宦官和宫女,那宦官头目还喊呢,他叫道:“公主殿下,您不要跑啊,小心摔着!” 李伊人走到半路,越想越难过,自己学艺不精,竟然“害死”了武媚娘,她一辈子都没害过另人,甚至连害人的念头都没有过,可今晚却有人死在了她的手里,她岂有不伤心难过的道理。 她叫人去传宫中的女医,而自己则跳下小辇,不管不顾地,不许宫女们再架着她,一路奔跑,又回来看武媚娘了! 武媚娘赶紧从屋子里出来,叫道:“公主殿下,我……奴婢没有事儿,刚才是出了意外,但奴婢躲过了一劫!” 猛地见武媚娘出现在门口,李伊人啊地一声惊叫,被吓了好大一跳,她以为武媚娘死了呢,结果竟然没死! 脚步停下,李伊人害怕地问道:“媚,媚娘,你你,你是人是鬼?” 武媚娘迎了上来,道:“奴婢自然是人,但是刚才却看到了鬼,幸亏那鬼跑了,现在这里暂时安全了……不过,不过殿下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免得惊吓到你!” 武媚娘心想:“你以后没事可别再来了,就算床底下没人,你刮痧也把我刮得疼痛之极!” 李伊人手抚胸口,道:“媚娘你没事儿就好!可是,什么鬼啊,这里有鬼吗?” 宦官头目跟了过来,娘声娘气地叫道:“哎哟喂,怪不得刚才武宫人背过气去了,小人还奇怪呢,刮痧岂能刮出人命来,原来竟是撞了邪,被鬼给缠上了!” 一切事情,立时有了最好的解释,不用武媚娘去编造理由,这个宦官头目就替她说明白了! “鬼,刚才是撞鬼了?”李伊人也是怕鬼的,这年头没人不怕鬼,她年纪小更是害怕。向屋里张望,她却是不敢再进入到屋子里去了。 她不敢进去,武媚娘自然也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来到李伊人的跟着,比划着说道:“刚才公主殿下给奴婢刮痧时,奴婢突然感觉全身冰凉,心口窝这里,有一股凉气钻入,然后就人事不知了,估计着,是被鬼上身了吧!”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把李伊人吓得直后退,而小宦官们立即围了上来,将小公主围在当中,保护着她。不过,小宦官们也是全身哆嗦,颤颤怯怯地看着武媚娘,深怕她扑上来咬人! 武媚娘忙道:“公主莫惊,那鬼已经走了,现在媚娘还是媚娘,不是那个鬼,那个鬼离了媚娘的肉身了!” 李伊人还是有点怕,她问道:“那是个什么鬼,他和你说话了吗,怎么吓你的?” 武媚娘心想:“要是真有鬼和我说话,我早就吓死,我也成鬼了!”她摇头道:“那鬼没和奴婢说什么,不过那个鬼长得黑乎乎的,样子吓人,却不知是什么鬼,还有他的声音特别难听!” 说话的功夫,屋里面的小宫女们也都跑了出来,给李伊人见礼。她们各自发挥想象,把那个黑乎乎的鬼,说得可怕之极,而且一口咬定,那个鬼的声音非常难听,光听声音就能把人吓得坐到地上。那个跌倒的小宫女亲自站出来做证,更加增加了她们说的话的可信程度。 李伊人身上发抖,心想:“怪不得呢,我在媚娘屋子里时,总感到屋子里有点不对劲,好象多出来一个人似的,原来不是多出一个人,而是屋里有鬼,太可怕了。当时媚娘被鬼上身,我竟然还给鬼刮痧,实在是太吓人了,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也得被鬼上了身不可!” 宦官头目听了小宫女们的形容,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咱家知道那是什么鬼了。不不,他不是个鬼,鬼没黑乎乎的,除非是昆仑奴鬼,但是咱们宫里以前可没有过昆仑奴,所以定然不会是这种鬼。” 唐朝的长安是当时的世界中心,国际化的大都会,什么样的外国人都有,昆仑奴便是其中之一。其实,昆仑奴就是黑人奴隶,用昆仑奴的都是城里的豪门贵胄。当时,谁要是能带着两个昆仑奴上街,那可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很时髦的一件事。但是,唐朝的宫廷里是不用这种外国奴隶的。 李伊人问道:“不是鬼吗?那是什么?” 宦官头目道:“回公主的话,依着小人想,应该是乌鸦怪,全身黑乎乎的,而且声音难听,不是乌鸦怪,又能是什么呢?” 众人一起哦出声来,明白了,这下子全都明白了,竟然是乌鸦怪!乌鸦这种东西,在长安可多的是,而且还经常在皇宫的上面飞,那是再常见不过的一种东西,如果出现在丽夏殿这种偏僻的地方,那是极有可能的! 李伊人喃喃地道:“乌鸦竟然也能成精做怪,真是让人想不到。”她推开小宦官们,来到武媚娘的身前,拉起她的手,道:“媚娘,这里不能再住了,你还是搬到我那里吧,咱们做个伴,免得你再被乌鸦精上身。” 武媚娘自然不想去李伊人的宫里,正想着怎么推辞呢,可那个宦官头目却叫了起来。武媚娘不愿意去,可别人还不想让她去呢! 宦官头目叫道:“公主殿下,万万不可。”他一指武媚娘,道:“武宫人,这个……不是咱家说你什么,你可莫要误会,咱家只是就事论事。你被乌鸦精上了身,身上已经留下了妖怪的印记,说不定那个乌鸦精还会来找你的,要是你和公主搬到一块住,岂不是要连累了公主?这个可万万不行!” 武媚娘心中一喜,有人反对就好。宦官头目见她没吱声,以为她想搬到小公主那里呢,他急道:“武宫人,这事咱家必会向史大总管报告,先找法师给你去去邪,然后再说别的吧!” 赶紧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武媚娘道:“不,不要告诉史大总管,万一他要是以为媚娘是不祥之人……” 她后面的小宫女们也急了,武媚娘往常对她们那么好,她们很怕武姐姐出什么意外,史大总管心狠着呢,经常棒杀宫人,说不定为了避邪什么的,把武姐姐再给棒杀了,那岂不是大糟特糟! 一个小宫女忙道:“武姐姐的舅舅王大人乃是京中有名的大圣安,请他给武姐姐做做法事,不就得了吗,一定能遇难成祥的!” 另一个小宫女也道:“再不行,也可以去庙里求求菩萨,求神佛保祐,再请回来件法器,放在殿里,那个乌鸦精也是不敢来的呀,武姐姐绝非不祥之人!” 小宫女们一起跪了下去,叫道:“求公主殿下开恩!” 李伊人心想:“原来宫里的人这么怕史忠臣哪,可他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呢,很慈祥的一个人啊!” 史忠臣对她当然是很慈祥了,可对宫人却是一点慈祥都没有的,就连他身边的小宦官都盼着他死呢,在芙蓉园他花粉过敏时,除了王平安之外,可是再没人想要救他的! “那,那就让无病给媚娘做做法事吧!”李伊人又想了想,道:“要是去灵感寺拜神的话,怕父皇会不喜欢,他不想让咱们宫里人总去和尚庙。不过初七之后,宫里的娘娘们要去感业寺礼佛,到时媚娘一起去吧,求回件法器来,可以保你平安。” 武媚娘道:“感业寺?奴婢能去感业寺礼佛吗?怕是不合规矩的。” 李伊人摇头道:“你怕没人领你去吗?这个不要紧,你跟着我去就成了!”说着,她又看向屋子,道:“可是今晚,你还敢住在这里吗,离初七还有几天呢,这些日子你要住在哪里?” 武媚娘低下头,小声道:“奴婢被乌鸦精上了身,虽然乌鸦精已经跑了,但是估计别人也不敢收留奴婢的。奴婢还是留在这里吧,多点几枝蜡烛,妖怪怕亮,说不定就不敢再来了!” 李伊人嗯了声,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道:“是啊,我就觉得你屋子里不够亮,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招来的妖怪吧,你多点几枝蜡烛就好了。” 武媚娘点头道:“好,好吧!” 宦官头目催道:“公主殿下,夜深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不要留在这是非之地了,太不安全。” 李伊人又安慰了几句武媚娘,这才带着小宦官和宫女们,离开了丽夏殿。 武媚娘送她出去之后,又回了自己屋子,小宫女们都说要留下来陪她,可她却说不用,打发她们走了。 将房门关好,武媚娘洗干净头发,坐到**,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心里乱糟糟的。慢慢躺到**,她心想:“皇上不喜欢宫里人去灵感寺,那倒也没什么。不过去感业寺进香礼佛,以前我却是没有去过,感业寺是在城北,不知到时太子会不会跟着一块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离感业寺很近的一处小庄园 第五百四十三章 离感业寺很近的一处小庄园 这一夜,宫中多人未眠。武媚娘被折腾了一通,心里想的事情太多,想睡都睡不着;李伊人同样担惊受怕,回了自己宫殿后,一个劲儿地想着,以后再不敢拿别人试手了,刮痧太难,她是真的很难学会;而李治回了丽正殿,自己打水洗脸,洗了好几遍才洗干净,躺到了**,一会儿想着自己装鬼,一会儿又想武媚娘的脚,一会儿又想她光滑的后背,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他都没有睡着。 宫里面的人是这样,可灵感寺的人却睡得相当不错,且不说唐玄奘,他过足了说话的瘾头,估计着明天还要接着说,心里舒服,自是睡得香。 而王平安同样白天说了一大通开钱庄的事,他可不象唐玄奘那样,把说话当成是乐趣,他可是感到嗓子有点疼了,上床之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狄仁杰在外面忙了一天,回了自己屋里,想了下要是万一看不上武媚娘的妹妹,那么该用什么方法,能让她讨厌自己。他想出了十几种的方法,自感每个方法都好使,没一会儿便也熟睡了。 睡得舒服,自然精神饱满。第二清早,狄仁杰早早起来,颠颠的跑去找哈米提,想让他给自己找个清静的住处。 他去得太早,而过年期间,大家都有睡懒觉的习惯,药膳坊又不用开门做生意,哈米提自然躺在**,享受热乎的被窝,哪肯这么早起床。 狄仁杰找到了哈米提的住处,叫仆人进去通报,说他有事求见。哈米提得了通报,还以为他是王平安派来说钱庄的事呢,赶紧起床,请狄仁杰去花厅喝茶。 哈米提穿待整齐,到了花厅,见狄仁杰精神抖擞地坐在椅上,正在喝茶,他心中便想:“昨天没有看到这个小家伙,不知忙什么去了,难不成王平安说的那个经营钱庄的人,就是他?可他不也是要参加科考的吗,王平安必会点他中进士,小家伙一做官,哪有时间做生意。何况生意做得再大再好,也不如当官好啊!” 见哈米提进来,狄仁杰笑着起身,道:“哈老爷,我大哥派我来和你说件事儿。” 哈米提忙让他坐,笑道:“狄兄弟,你以后可不要再管我叫哈老爷了,老夫承受不起啊,与其等你当了官再改口,不如现在就改吧。以后随着你大哥叫就成,叫老夫哈翁吧!” 狄仁杰坐了下去,也不和他客气,道:“那就叫哈翁,你叫我小狄便成。哈翁,我大哥怕我耽误了学业,想为我寻个清静之处备考,你熟悉京城,不知能不能帮我找找?” 哈米提一愣,心想:“不是说钱庄的事啊?原来是要找个清静地方,难不成是要避嫌?” 他哦了声,笑道:“这个好办,要说清静之处,老夫倒是有好几处房产,阿依丁也有,你是想要离着灵感寺近前的呢,还是远些的?” 狄仁杰笑道:“我不说哈翁也明白,不过是避嫌而已,当然是稍远些最好。不知城北那边,哈翁可有房产?” 他说的是城北,城北指的是长安城的北边,指的是城外。 可哈米提却听差了,以为说的是北城,长安城里北面的里坊。他摇头道:“北城方向老夫没有房产,老夫在京中置办的房产,要么离东西两市近些,要么离朱雀大街近些,老夫是生意人嘛,做生意方便,当然首先要选择这种地方。” 狄仁杰道:“我不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嘛,城里终究是不够清静,而且认识我大哥的士子们大多也住在城里,我怕他们来找我,万一要麻烦到大哥,岂不是更麻烦。” “你说的城北,是说城外啊!”哈米提失笑,摇头道:“用不着出城吧,那也太不方便了。” 狄仁杰嗯了声,道:“不方便没关系,我又不是好热闹的人。再说,这是我大哥的意思。” 其实是武媚娘的意思,不过在他心里,一直都在误会武媚娘和王平安是这个啥,或是那个啥么,所以武媚娘的意思,马马虎虎也可以当成是王平安的意思。 哈米提嗯了声,既然是王平安的意思,那就按他的意思来呗。他道:“老夫在城北方向确实有房产,不过离城稍远些。汉长安你知道吧?” 汉长安在唐长安的西北方向,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早已没有了皇城的模样,已经变成了普通百姓的居住之所了,周围也大多成了庄稼地。 狄仁杰点头道:“自然知道。那处房产是在汉长安那里?” 哈米提道:“不错,那是一座小小的庄园,是老夫养马的地方。从草原上贩马过来,便要养在那里,不过现在没有马群,那里是空着的,除了留着看房子的仆人外,再没别人居住,你要是不嫌弃,去那里便成。” 说到这里,他笑道:“那里要多清静,就有多清静,清静到你想找个人说话都费劲!” 狄仁杰拍手道:“好啊,那是最好,我要的便是清静,没人和我来啰嗦,那才最好。” 哈米提叫来一名仆人,让仆人带着狄仁杰去那座小庄园。狄仁杰告辞出来,上马出城,去找那座小庄园。 从光化门出城,一路往西北方向奔去。走不多远,来到一座小村子前,仆人将马放慢速度,指向那个小村子,说道:“狄公子请看。” 狄仁杰道:“这里就是那处小庄园?离城并没多远啊!” 仆人忙道:“狄公子误会了,小庄园不在这里。小人让您看这小村,是想和你说,这里是韩信被杀的地方。” 狄仁杰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他讲解古迹,他看向小村子,道:“吕后将韩信骗入长乐宫,杀于钟室,原来这就是这里啊!”已经看不出半点长乐宫的样子,只是一处小小村子而已。 两人又在打马前行,过不多时,来到一片大树林的边上。 仆人道:“狄公子,顺着这片树林绕过去就到了,养马庄园就在树林的北边,离此不远。”顿了顿,他又道:“树林里面是感业寺,每当清晨和夜晚,在小庄园里,能听到钟声的。” 狄仁杰笑道:“感业寺,那处小座园竟离感业寺这么近。不想我刚刚出了灵感寺,又要住到感业寺的旁边,看来我确是很有佛缘啊!” 仆人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很有点不正经,他道:“灵感寺里面住的是和尚,可感业寺里面住的是尼姑。狄公子,你有所不知,感业寺里的尼姑不少都是貌美如花,你要是读书累了,在树林中散步,没准儿能碰上几个呢,听她们讲讲经书,倒也有趣得紧。” 两人说着话,顺着树林边上绕了过去。 狄仁杰笑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挺有经验啊,难不成你在林子里散过步?” 仆人笑道:“那倒没有,小人是在主宅里伺候的,这里很少来,不过倒是常听别人提起,说这里是个好去处。” 狄仁杰心想:“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看来这尼姑的庙前,是非也不少啊!” 两人又走不多远,便来到了一座小庄园之前。这座小庄园的周围,并没有百姓居住,旁边是树林,有条小河通入树林,只不过冬天河面已然结冰,而小庄园的另一边,则修了不少的大栅栏,栅栏的边上立着几十个巨大的干草堆,还有一座高高的砖楼。 离砖楼数十丈远的地方,白墙黑瓦,便是哈米提的那座小庄园了,只不过确如哈米提说的那样,这里相当地冷清,这么大一片地方,竟然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仆人指着栅栏那边,说道:“往常从草原上贩来马匹,都是养在那里的,那些草料是给明年马群预备的,那座砖楼里面装的是精料。” 狄仁杰嗯了声,和仆人一起向小庄园走去。小庄园不大,看院墙的长度,顶多只有灵感寺的四分之一那么大。仆人下马敲门,里面出来个六十来岁的老仆,仆人和这老仆将事情说清楚,请狄仁杰进去。 小庄园里只有一对老仆夫妇看管房子,这里啥也没有,倒不怕被偷。院子里不比灵感寺强多少,只有几间房舍,仅一处齐整,有三间正房,其它的房间都异常简陋。 狄仁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进正房里看了看,心想:“还可以吧,地方宽敞,而且当真是清静得不能再清静了。” 他吩咐老仆夫妇将正房打扫干净,他有可能明天就会搬过来住。老仆大喜,带着老婆子,乐颠颠地去收拾房间了。 狄仁杰这才带着仆人返回城中。上了马,狄仁杰问道:“为什么他俩听说我要来,竟然那么高兴?他们老了,怕寂寞吗?” 仆人道:“他们是何等身份,就算怕寂寞,也不可能和狄公子做伴的。他们高兴,是因为你来了,我们自然会派人来供给各种所需,他们便可以从中分得一份,吃喝得好,自然开心了。” 狄仁杰嗯了声,道:“原来如此,我竟然做了件好事。” 仆人忽地笑道:“要说寂寞嘛,那尼姑是最寂寞的。狄公子,要不咱们别绕道了,直接从树林里穿过去如何,去那感业寺看看?”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一起全来考较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一起全来考较 狄仁杰笑了,说道:“尼姑有什么好看的,她们寂不寂寞,与我等有何关系!” 仆人嘿嘿干笑几声,道:“那倒也是,都听狄公子的,你说去咱们就去,你说不去,咱们就绕道回城。” 狄仁杰想了想,将马头调转,没有走树林外的大道,他笑道:“反正也是回城,走哪条路不是走,咱们抄近道吧,顺便进感业寺上柱香,求神佛保祐我,开科便能考中!” 仆人大喜,他以前总听别的仆人说,说那感业寺里的尼姑多么的白,多么的水嫩,只看她们一眼,就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但他从来也没机会去亲眼看看,正好今天有时间,跟着狄仁杰去看看,回城之后,也好和别人吹吹,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两人打马进了树林,沿着结冻的小河,走向树林深处。 行不多远,便看到了感业寺。好大一座寺院,灰黑色的房瓦,涂成白色的墙壁,看着可比灵感寺有气派多了。 两人来到山门前下马,狄仁杰等在后面,仆人上前敲门。啪啪啪几声之后,门里有人应声,问道:“是谁在敲门?” 仆人忙道:“是来进香的佛门信徒,师太请开门。” 寺门紧闭,里面的人并没有打开大门,却说道:“此处不接外客,施主要想礼佛,请去城里别的寺庙吧!” 仆人道:“我是来布施的,你不想要香油钱吗?” 门里的人道:“不要,你们快走吧,不要在此啰嗦!”说话的语气,已经颇有不耐了。 听门里的尼姑如此的不识抬举,这仆人大怒,喝道:“好你个出家人,竟然不许我等百姓礼佛,这是何道理,你且把门打开,爷爷我要好好的和你理论理论!” 仆人在前面大呼小叫,后面的狄仁杰却把头皱起来了,他一直没有出声,可刚刚门里的尼姑却说“你们”,那明显是看到他了,知道外面是两个人,而不是只有一个说话的仆人。 狄仁杰心想:“寺庙是供奉佛像之地,如果不受百姓布施,那她们靠什么生活啊?自己种粮种菜,还是有庙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或者难不成自己长得象江洋大盗,吓到了里面的尼姑?不会如此吧,自己长得挺周整的呀! 狄仁杰是长得挺周整,一表人才的,可那仆人却不是了,和周整半点扯不上关系,他见里面的尼姑说什么也不开门,心下大怒,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感业寺,竟然连尼姑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回去之后岂不惹人笑话,又白又嫩的美貌尼姑没看到也就罢了,连又老又丑的都没看见,简直太岂有此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仆人见无法让尼姑开门,竟然伸脚,对准寺门,砰砰就是两下子,叫道:“快快开门,爷爷要进去,再不开门,小心我拆了你们这家破庙!” 狄仁杰在后面摇了摇头,心想:“世上最缺德的两件事,一件事是抛绝户坟,另一件事是踢寡妇门。她们不让进咱们进寺,转身走便是了,可现在你这家伙竟然踢尼姑的门,未免过份,小心遭天谴。” 他心里正想着呢,就听寺门里面那人叫道:“不要踢门,你们这些无赖,每日里没事,总来捣乱,真是忍你们到没法再忍了!” 哈米提家的这个仆人,实在算不上什么正经人,他笑道:“无赖?怎地如此称呼你家爷爷!你要想不忍,倒也不难,只要让爷爷进去,看看你的小脸蛋儿,爷爷立马转身就走,再不踢你们家的破门!” 狄仁杰叹了口气,这可不象话了。失算,刚才听那仆人一路上尽说尼姑的事,我就应该想到,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结果竟然受了他的蛊惑,真的跑到这里来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来到马前,翻身上马,正想叫回仆人,却听寺门里面说道:“好吧,那贫尼就把门打开,可门一打开,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自己担着,莫要说贫尼没有提醒你!” 仆人大笑,道:“好啊,你开,什么事我自己担着,绝不怪你。放心好了,就算你长得丑怪之极,我又怎么会怪你……妈呀!” 他贫嘴薄舌地还没说完,那寺门就开了! 寺门刚一打开,狄仁杰只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催马便跑,而那仆人则吓得大叫妈呀! 不是里面的尼姑长得太丑,把狄仁杰吓跑了,那仆人也不是弄乱了辈份,管人家叫妈,事实上门里的尼姑根本就没露头! 寺门开处,里面窜出一条猛犬!这条猛犬和小牛犊子一般大小,咧嘴呲牙,汪汪叫着,门一开,它就窜了出来! 那仆人吓得转身就跑,他的马离此不远,可那马虽不知“狠”怎么写的,可是它却知道这么巨大的狗,要是被它咬上了,马屁股都得掉下去块肉啊!嘶鸣一声,仆人的座骑撒腿便跑! 仆人转身没跑几步,就听刺啦一声大响,他衣袍的后摆被猛犬咬住了,这猛犬只一拉,便把他的袍子给扯掉了半截! 没追上自己的马,这仆人一跤摔倒在地,双手抱着头,大声叫喊,叫起救命来了! 这条猛犬是感业寺中养的,感业寺虽是皇家寺院,但总不能派兵在此保护,所以附近不少恶棍无赖经常会来骚扰,寺中的尼姑为了自保,只好养了这么一条猛犬,保护山门。 当初王平安来时,也差点被这条猛犬给咬了,只不过当时他带着保镖,由欧阳利出手,将这条猛犬给打跑了,可这时欧阳利却不在跟前,而狄仁杰却是不会,也没本事出手救这仆人! 仆人只感身上一重,那猛犬扑到了他的身上,后脖梗子上湿乎乎的,如果没料错,应该是猛犬的口水! 狄仁杰勒住座骑。回头叫道:“师太,莫要伤了他的性命,我们走便是了!” 寺门里面口哨声响起,那猛犬并没有当真咬那仆人,汪汪叫了两声,跑回了寺里。寺门里的人说道:“以后再不要来此风言风语的,要不然当真让它咬你们了!”砰地一声,寺门关上。 狄仁杰这才敢回来,他牵过仆人的马,来到跟前,道:“快些起来吧,今天这事是你……是咱们不对,以后少来这里便是。” 仆人爬起身来,步履踉跄地跑到自己的座骑跟前,他受惊过度,连踩了好几下,这才上了马。 两人什么话都不说,打马出了树林,返回长安城。 走到半路,忽然那仆人大骂起来,狄仁杰奇道:“怎么回事,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吗?为何刚才不骂,现在才想起来骂人?” 仆人哭丧着脸,道:“小人骂的不是寺里的尼姑,而是那些和我讲尼姑美貌的混蛋东西,他们一定吃过那条恶狗的苦头,这才骗小人上当的!” 狄仁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那你回去之后,不妨也把感业寺里的尼姑夸上了天去,说她们美得堪比天仙,这不就得了,总有傻蛋还会上当的!” 仆人连声道:“对对,小人回去之后,也要说感业寺是个好去处,小尼姑们又白又嫩,让别人也当当傻蛋!” 一路奔跑,两人又进了光化门。仆人回了哈府,去向自家老爷交差,而狄仁杰则回了灵感寺。 来到寺外,狄仁杰便又见到了人山人海,年过了几天,百姓们有了空闲,便都来礼佛,前来拜见唐玄奘,人自然是多了。寺里寺外,不仅有百姓,更有一溜的马车,而且看样子是官宦人家的马车,似乎有当官的前来拜访,估计是来给王平安拜年的。 狄仁杰进了寺里,径直去见王平安。刚进后院,便见欧阳兄弟站在院内。见他回来,欧阳利上前,道:“小狄兄弟,你要见主人?要是没有急事,你先回自己房里吧,主人的那里有宰相在。” 哦了声,狄仁杰问道:“是哪位宰相?” 欧阳利回道:“差不多都在,他们可不是来给主人拜年的,是在说事情。” 狄仁杰忙道:“那我先回房了,等宰相们走了,我再去见大哥。”说完,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王平安的屋里,坐着长孙无忌、马周、房玄龄、褚遂良等人。这些朝中大佬今天进宫之后,便来了灵感寺,有事找王平安。 众人坐在桌边,长孙无忌手里拿着一块玉板,问道:“刮痧之术,在民间确是常用,但在宫里是很少被用到的。无病,你的法子可莫要出现偏差呀,出了事你可兜不住的,我们这里谁也兜不住的。” 屋里众人一起点头,马周道:“听说昨天晚上,衡山公主给一个宫女刮痧,结果却差点刮出了人命,后来又说是刮痧容易遇妖,是什么乌鸦精的。且不说宫里人如何传这件事,只说万一刮痧容易遇见邪祟,那就不能给皇上用此术治病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刮痧容易遇见邪祟,这话从何说起,还是昨天的事儿?” 宫中无秘密,只要出点事儿,立即就能传遍,而马周又是在宫里的西台办公的,什么事情哪可能瞒得过他,而他一知道,别的宰相自然也都知道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不如一起去泡温泉吧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不如一起去泡温泉吧 马周道:“也许是宫里的人乱传,具体如何,老夫来不及去查问。” 房玄龄却道:“还用得着什么查问,事情明摆着,定是小公主刮痧的手法不灵,有可能是刮错了穴位,导致那名宫女昏厥,所以才出了这个谣言,定是内侍胡乱编出来的。” 众人一起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明显,就算是谣言,他们也是很当回事的。只要是跟皇帝扯上关系的任何事情,都不算是小事,都必须慎重对待。 房玄龄话里的意思是“为尊者讳”,小公主把一个宫女刮得昏厥,大家明白是小公主的手法不对,但却不可以说出来,而是要换种说法。就象现在这个谣言似的,说是那个宫女中了邪祟,被妖怪上身了,如此一来,就没有小公主的事了。她是公主,她不会犯错,错也是错在别人身上,要是没有别人可怪,那就只能怪妖怪了,妖怪妖怪,是妖就得被怪! 王平安可猜不到那个被妖怪上身的宫女,竟会是武媚娘,他还以为是公主宫殿里的一名小宫女呢,被公主试手,结果试晕过去了。 王平安皱眉道:“怕是晕刮吧,刮痧之术里有这么一说,我在给太子和公主两位殿下讲解刮痧之术时,曾说过这个的。” 长孙无忌是最关心皇帝的,他摆手道:“不管是中了邪祟,还是晕刮,总之刮痧是有危险的,不能轻易用在皇上的身上,他本来身子就有病,哪里还经得住折腾。你说对吧,无病?” 王平安点了点头,可马上又摇了摇头,道:“长孙伯父,事情并非您说的这样。刮痧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而且邪祟之说完全不可信,乌鸦精这种东西,害一个小宫女还凑合,哪可能害得了皇上,再说晕刮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在皇上的身上,皇上什么阵仗没见过,岂会在刮痧时晕倒,这是不可能的。” 褚遂良皱眉道:“换药方不成么,非要刮痧不可?” 王平安没有马上回答,低头想了想,这才道:“那晚吃年夜饭,小侄看到过皇上,病情似乎并未恶化,而且听公主说,皇上除了一些小毛病之外,再没怎么犯过病,这就说明药是对症的,冒然换药,与医理不合,也对皇上的身子不利。是药三分毒,刮痧不用服药,却可以解决掉那些小毛病,所以此术当用,不能为了谣言而舍弃啊!” 大家围在这里说话,都是为了能让皇帝李世民多活几年,王平安既然说刮痧没问题,那众人也没异意,照用便是。 长孙无忌道:“衡山那孩子要说聪明劲儿……当然不如太子了,可都是先皇后所生,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儿去,要是她学不会,学不精,那太子估计也是不怎么精通啊!” 在外人面前,他不叫李伊人的名字,只称封号。他的意思是如果刮痧真的有效,那给皇帝用用无妨,但就不要让太子给皇帝刮痧了,换别人吧! 马周看向王平安,道:“那么由无病出手?或是让太医署的太医为皇上刮痧?” 长孙无忌立即摇头,道:“不妥。上次在芙蓉园里,给那个突厥使者刮痧,太医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法子,还是无病出的手。这说明了什么?” 众人一起道:“说明太医们对刮痧之术,也并非十分精通,否则他们会在出事后,立即想到用这种方法的。” 刮痧,在初唐时的确不是宫廷里常用的医术,太医们在医术上虽各有擅长,但是谁也不会公开说:自己擅长的是刮痧或者是拔火罐。这两种治疗手段太过平民化。太医们都是高级人物,最擅长的是开药方,开长长的药方,而不是刮痧。 其实太医们大多学过刮痧,就算是不常用,但手段也不会比王平安差多少,甚至有些太医比王平安不知强多少倍,可就因为他们谁都怕丢面子,谁也不说自己擅长,所以宰相们便都以为他们不行。王平安谦虚惯了,从不怕丢面子,从不自抬身价,反而让大家以为他的刮痧水平最高! 长孙无忌叹道:“关键时刻,还得靠无病啊,还得你出手才行。” 马周道:“老夫原本的意思,不就是让无病给皇上治病嘛,你却又说不妥。” 长孙无忌嗨了声,道:“老夫不是说让无病刮痧不妥,而是说怎么才能让无病给皇上刮痧。皇上越老越是糊……越老越……唉,总之皇上不象年轻时那样了,有些事情非常忌讳,让无病给他刮痧,难免会让他有所猜疑,心气不顺,岂不更要加重病情。” 屋中一片寂静,宰相们都不说话了,王平安也不敢吱声。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关系好到没话说,李世民确实是越老越糊涂,性子变得古怪,不象年轻时那样好说话了,别说让王平安进宫给他刮痧,就算是他得了病,医生进宫给他看病,他心里头都得不痛快好几天,总怀疑别人认为他活不长,快要驾崩了! 安静了好半天,房玄龄说话了,他道:“前几天,高阳公主曾吵吵着要去泡温泉,还让我家老二陪着她去,被我拦下了。现在天气寒冷,其实泡泡温泉是挺舒服的。” 众人稍一停顿,长孙无忌拍手道:“对啊,老夫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高阳那孩子为人别扭,老夫向来不喜,却不成想她别扭起来,倒是给咱们解决了一个难题。” 王平安道:“泡温泉?这个倒是好事,可是……” 褚遂良笑道:“可是什么,可是的就是你可以为皇上刮痧了!” 房玄龄摸着胡子,也笑道:“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就去汤泉宫。” 宰相们立时开始议论起来,该怎么把皇帝劝去泡温泉,然后找借口让王平安上去伺候,替皇帝刮痧,由此让皇帝知道刮痧的好处,并养成习惯,这样以后就可以让宫里的人为皇帝刮痧了,倒也不必次次都是王平安出手。 汤泉宫就是以后的华清池,从西周时代就开始营建了,汉朝在这里建了行宫,而李世民做了皇帝后,又建了汤泉宫,到了唐玄宗时更是大规模扩建,变成了后世赫赫有名的华清池。 汤泉宫出名的叫神女泉,为什么叫神女泉呢,据说很久以前,秦始皇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骊山里乱逛,忽然看到了个美女,于是秦始皇就上前调戏,结果这美女很有性格,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认为他是个流氓,一口唾沫就吐到始皇大爷的脸上! 秦始皇被口水喷了一脸之后,感觉特别疼,疼得他只好放下皇帝架子,给美女赔礼道歉,由此可见美女是不能乱调戏的,连口水都能伤人于无形。美女见他道歉了,就原谅了他,捧起一把温泉水撒到了他的脸上,结果秦始皇脸就不疼了。他脸上的疼痛一好,马上就想修理这个不知好歹的美女,结果却发现美女飞上了天空,竟然是个神女。 于是,神女泉的名字便流传了下来,而骊山温泉也从此成为皇家专享。 但是,李世民虽然建了汤泉宫,但他却不象后世子孙那样,没事就跑去泡温泉,他极少去那里,在汤泉宫建好后,他曾带着文武百官去过一次。泡过之后,他就写了篇短文,说自己不是来享受的,而是因为太过操劳,而且身子有病,只有泡过温泉之后,病痛才能减轻。 做为一个皇帝,泡泡温泉,实在是用不着找理由,可李世民却向天下百姓解释,说自己是为了减轻疼痛才来泡的温泉,而且从那以后,他也很少再来泡温泉了,不是他不喜欢,而他认为天下初定,百姓生活尚不富裕,他不应该如此享乐。 宰相们讨论一番,长孙无忌道:“老夫有个主意,上元节之后,不就要开科取士了吗,等考完了试,咱们便以找个清静地方批卷为理由,为避免别人来求情,导致批卷不公,所以干脆出京批卷,就去汤泉宫好了,同时让咱们这些老臣都去,就算犒劳臣工了。” 褚遂良道:“那是犒劳我们,又不是犒劳皇上。除非你说这件事非常重要,得由皇上亲自主持才行。” 长孙无忌笑道:“当然重要了,开科取士可是国家大事,怎么能说不重要呢?而且往常批卷子的主考官,个个饱学诗书,可这次呢?” 他一指褚遂良,笑道:“你这个主考官,老家伙一个,不知所谓!”他又一指王平安,道:“这个副主考官,小家伙一个,呆头呆脑,同样的不知所谓。你们两个批卷子,肯定批不好,难道不应该由皇上亲自为你们把把关么,再由我们这些老臣监督一下!” 王平安一咧嘴,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扯上我! 褚遂良一笑,道:“要说家伙,我们大家都是,要说比老,你……” 马周忙道:“劝皇上的事,我们做不来,还得长孙大人你去才成,最好私底下说,别明面说出来,免得节外生枝。” “行,劝皇上去泡温泉的事,就由老夫去说。”长孙无忌点头道。 房玄龄道:“皇上不愿享乐,但以犒劳大臣为理由,皇上是不会不答应的,而且还有批卷这个借口嘛。但问题是咱们都去泡温泉了,那京中怎么办?” 长孙无忌道:“留下太子守京便是,他也该独掌朝政,好好历练一下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要靠我们吧。再说了,汤泉宫离京又不是很远,每日快马传递奏章足矣。说到底,太子不过是管管后宫那帮女人罢了,他总不至于连一群女人都管不好吧!” 说完,他哈哈大笑,舅舅开外甥玩笑,有什么好客气,他当面都能训李治,何况背后! 可他是大笑了,屋里众人却谁都没笑。他开玩笑行啊,可众人连笑都是不敢笑的!王平安心想:“不见得吧,你也太高看你的外甥了,后宫的女人别人不好说,有一个他就肯定管不了!” 长孙无忌自己笑了几声,见没人捧场,颇感无趣,他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等科考过后,大家一起去汤泉宫,让皇上好好休息一下,再由无病为他刮痧治病,然后再教教史忠臣,以后由他来为皇上刮便是。” 众人一起点头,史忠臣还是靠得住的,尤其是关系到皇帝的事,史忠臣最是上心,就算是刮痧再难学,他也一定学得会,只要让皇帝接受了这种治病方法,那以后就好说了! 又说了会话,长孙无忌便请众人去他家开宴会。过年了,大家也该玩乐一下,享受人生。 直到月上枝头,王平安这才回寺。狄仁杰马上跑来见他,把白天去看小庄园的事说了,并说自己打算明天就搬过去。 王平安问了方位,奇道:“那小庄园从位置上看,不就是在感业寺的旁边吗?怎么会在那里,到底离感业寺有多远?” 狄仁杰道:“一点不远,小庄园是在树林之外,而感业寺是在树林里,非常近。我回来时,还顺路去了感业寺,但是没有进寺门。” 王平安想了想,道:“你去那里住,可不要和寺里的尼姑扯上关系,没事别进去闲逛,免得惹人非议。” 狄仁杰苦笑道:“小弟哪可能进去乱逛,今天倒是想进去看看了,可连寺门都没进去,那寺里面竟养有恶犬,异常猛恶。” 王平安想起来了,他当初在后山门那里,也曾看到过那只猛犬,当真是跟小牛犊子似的。他道:“你读书累了,就算想四处走走散心,也不要去后山,那里林木茂密,经常有猛兽出没,小心有狼。” 狄仁杰啊了声,道:“大哥怎么知道后山的情况?你去过那里?” 王平安道:“我自然去过,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不想解释为什么,又道:“估计过了上元节后,我父母便要从徐州起程来京,我得尽快找处府第,不能让二老住在和尚庙里啊!” 狄仁杰道:“要不要把朱雀大街上的那块地方盖起来,就是尉迟大人送你的那块地方?” 王平安想了想,道:“也好,不过一年半载的怕是盖不好。先找地方买大宅吧!等科考完了,你也能搬去住,和武家小妹多接触一下,早点把婚事定下来,我也省心。” 狄仁杰大喜,心想:“这个倒是不难。其实不用买什么大宅,要想和她多接触,去那小庄园不就得了嘛!” 第五百四十六章 去感业寺进香 第五百四十六章 去感业寺进香 第二天一早,狄仁杰早早起床,陪着王平安吃罢了早餐,他便带人拿上行李,赶去城外的小庄园,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在那里居住了。 王平安本打算陪着他一起去的,顺便看看那座小庄园,可由于事情太多,他分身乏力,也就没去成。 上午哈米提带着阿依丁来了,殷九乘没过多一会儿便也来到,他们和王平安聚在一起,又谈了买地皮的事,还有修建通天浮屠的事,也都讨论了一番。 对于他们来讲,修通天浮屠的事并不如何的费力,看前面来灵感寺进香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对唐玄奘的崇拜与日俱增的样子,估计着唐玄奘只要振臂一呼,多念几声阿弥陀佛,那建塔的钱就得如山崩海啸一样涌进寺来。 王平安特地派人,在唐玄奘讲故事的一个空隙时,将他请进后院,和哈米提等人见面,并说明了建塔的事情。 唐玄奘大有高僧风度,挥挥手,直截了当地告诉王平安等人,不用特地去找专门的人去设计通天浮屠,这个任务交给他就行。唐玄奘郑重表示,他在修建佛塔方面,无师自通,图纸由他来画就足够了。 历史上,最早的大雁塔确实就是唐玄奘亲自设计的!不过,今人遗憾的是,最早的大雁塔在建好没多久,就倒塌了。当然了,最早的大雁塔是怎么倒塌的,具体原因早就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后人无法考证。是不是因为唐玄奘不够专业,设计的不够坚固,更加无从考证。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倒了就再建呗,倒了小的,再盖一座更大的就是! 王平安并没有把设计通天浮屠的事,完全交给唐玄奘一个人做,通天浮屠可不是最早的大雁塔,万一真的因为设计不合理,没几年就倒了,那未免太浪费了,而且也会造成人员的伤亡,说不定唐玄奘从天竺带回来的佛经以及舍利等物,会因为来不及抢救出去,从而毁掉,这些事情都是要事先考虑好的,不能等事情发生后,再去后悔,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买。 王平安亲自去拜访了工部尚书,和尚书大人谈了建通天浮屠的事,请工部派出最厉害的官员来,帮助设计通天浮屠,表面上的名义是给唐玄奘打下手,协助设计,实际上大方向还是要由工部的专业人士来掌握的。 工部尚书欣然答允,这等露脸且又能捞一笔的好事,他哪可能会不答应。甚至他还表示,等通天浮屠一开始修建,他也要去工地看看,多提意见。做为报答,希望能在通天浮屠的塔顶门楣上,刻上他的名字。 关于这点,王平安同样欣然答应,半点问题没有,你想怎么刻名字就怎么刻,就算你刻上到此一游,那都没问题,别人不行,你行,刻吧! 找完了工部尚书,王平安又去找户部尚书,他请户部尚书帮个忙,派出官吏,去新昌坊挨家挨户说收购地皮的事,说收购地皮是为了重修灵感寺所有,而且由于一旦开建通天浮屠,那附近地方成了工地,如果继续在此生活,怕是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现在王平安愿意出钱,把附近地皮都买下来。 至于说到买地的钱,王平安告诉户部尚书,开价时按地皮现价的一倍半开,如果百姓有故土难离的想法,那么价钱可以开到两倍,如果还要犹豫,那最多可以开到三倍,并且特殊人家,可以由王平安出钱,在别的里坊买下空地,支付盖新房的费用,请百姓搬走。 户部尚书听了大吃一惊,还有这好事儿呢?在初唐时节,如果朝廷说要征用某块地方,极少会给补偿的,直接征用,派官吏去百姓家里让百姓搬走,顶多在别的地方补出一块同样大小的地,而这块地往往比原先的要差上很多。 至于说到用现钱买地,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象王平安说的买地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这年头,别说大人物要征用百姓的地,就算是百姓本人,说拉壮丁也就拉了,拉到边关去打仗,那都是正常现象,谁还敢反抗不成! 户部尚书告诉王平安,你不用花这么多钱的,就算钱多到烧的慌,也没这么个花法的呀,你只要说一声,我派出官吏,笑话一样,谁敢不卖地?谁敢,你让他站出来说话! 王平安郑重地回答户部尚书,不管以前是怎么买地的,也不管是谁买地,是官府也好,是个人也罢,别人怎么做他不管,他却是不会贱价收购的,宁愿多支付一些。 户部尚书大感不解,就算不贱价收购,那接原价也成啊,或是现价也可以,怎么非要多给钱呢,这不是傻么,把便宜白让人占吗? 王平安又向他解释,因为呢,灵感寺附近的地方,皇上打算赐给某位公主,所以他想着先都买下来,然后当做礼物送出,这不是显得心意诚一些嘛,主要是这个原因。 而皇上要是赐地给某位公主,那就是朝廷征地了,百姓们必会多多少少的受到一些损失,他出了高价,不但是让百姓不受损失,还能让他们得到好处,百姓势必要谢他,在求神拜佛时难免会提上一句,希望神佛保祐他长命百岁,还能保祐某位公主也福寿康宁,这不就是好事了嘛。 百姓们一致称赞他人好,公主心里便感觉他好,皇上也会认为他处理得当,大家都满意,这不就是大好事么,顶多他多花点钱呗,无所谓的事! 户部尚书恍然大悟,他当然知道王平安去皇宫里吃年夜饭的事情了,这是好事将近啊!花大价钱买地是为了讨公主的欢心,讨公主的欢心,就是讨皇上的欢心,这马屁拍得真够山响的! 户部尚书笑着对王平安说,你要是愿意这么做,那这个忙我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百姓们得到好处了,那户部也得有点儿吧,这大过年的,派官吏出去办事,怎么着你也得给点辛苦钱吧! 王平安很大方地表示,按着各人的俸禄,我送两个月的红包。户部尚书同样欣然答允,答应明天就派人出去,上元节之后,这事就能办好,你放心吧! 户部和工部的事摆平,王平安又回了灵感寺,又叫哈米提等人来商量,官方的事他办妥了,剩下的具体事宜,就交由哈米提他们去办,大家分工合作,尽力把事情办得又快又好,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此后数日,王平安忙于应酬,要么去东宫见太子李治,要么去各府拜年,象尉迟恭和李绩,还有一众朝中重臣的府上,他都跑了个遍,把该走的人情都走到,该送的礼都送出去,攀交情,套关系,一通忙乎。 初七这天,王平安又进了东宫,去见李治。 李治这些日子相当地消停,也不知中什么邪了,破天荒地他竟然读起了书,修身养性,规规矩矩,既不听歌看舞,也不喝酒玩乐,当起了模范太子。 见王平安来了,李治对他说道:“无病,这些日子呢,孤一直在研究刮痧的事,但说实话,一直没怎么研究好,也不敢冒然地给父皇去刮,不能为父皇解除病痛,心中着实难过,你有什么法子没有,给孤出个主意,让孤给父皇帮些忙。” 王平安心想:“这是内疚了,好啊,知道内疚,就说明他学会关心别人了,不是只嘴上说说了。” 他道:“殿下,你要是想帮皇上的忙,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好生读书,以史为鉴,做一个贤德的太子,能为皇上分忧,帮他处理好朝政,那皇上就开心了,心情一好,病情也能好一些。” 李治叹道:“孤不是一直在帮着父皇处理朝政么,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平安道:“臣指的是您能独立处理朝政,单独办好一两件大事。您看皇上不就是独断朝纲吗,您不用象他老人家那样事必躬亲,但处理好一件两件的,这也行啊!” 皇帝对太子的期望,不过就是希望能够后继有人,把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守好,所以当太子的,只要能证明自己行,那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开心的,这就是帮皇帝最大的忙了。 李治听了,叹气道:“孤倒是想单独处理几件大事,可却没有机会,朝中有父皇和一众大臣,哪里轮的到孤!” 他拿起桌上的奏章,冲王平安晃了晃,道:“连送到这里来的奏章,都是最不重要的事,稍稍重要一点的事,父皇也都是先做了批示,这点无病你比孤还清楚。” 王平安干笑两声,心想:“你父皇还没驾崩呢,国家大事当然要他先看。” 李治唉了声,道:“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孤明天想去寺里进香,为父皇祈福,求神佛保祐父皇的病体早日康复,这也算是帮父皇的忙,你说对吧?” 王平安这才明白,弄了半天,说的帮忙,是指这个啊!他道:“进香这种事,也算是帮皇上吧,毕竟皇上自己是没时间去进香的。那臣这就回去准备一下,让玄奘大师准备几个好听的典故?” 李治摆手道:“不是去灵感寺,而是去感业寺,明天孤要陪宫中的娘娘,去感业寺进香。” 第五百四十七章 王平安不能陪着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王平安不能陪着去 “去感业寺进香?”王平安一愣,紧接着就问了句:“那媚娘呢?就是臣的外甥女,她是不是也要去?” 李治眨巴了眨巴眼睛,没有立即回答。实事上,这两天他之所以这么消停,就是因为那晚的事,他涂黑了脸跑回丽正殿,洗干净后,就一直心中害怕,怕被人发现,更怕有人前来责问,可等了一晚之后,却并没有人来责问,甚至别人连这件事都没向他提起过。 李治第二天找了个机会,又偷偷去见武媚娘。武媚娘便将那晚的事,给他听,告诉李治不用担心,虽然有人看见了他,但却没有看清,而且越说越邪乎,竟把他说成了乌鸦精。 听说把事情推到了妖怪的身上,李治这才放下心来,爱啥妖怪就是啥妖怪,只要没人怀疑自己就成。 李治感觉没自己事了,心思便又多了起来,问武媚娘作戏是否要作全,让王平安进宫做场法事,去去邪祟,也好让大家都明白,武媚娘又“恢复”了正常,大家不用再怕她了。 武媚娘立时便摇头,告诉李治无需如此,她舅舅是个聪明人,万一来此做法,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那岂不糟糕,等于是弄巧成拙了,所以还是不请的为好。不过是谣言而已,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大家以为她是被妖怪上过身的更好,都不敢来找她,不就方便李治了! 李治一听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可两人又商量了下,感觉在宫里幽会,未免太过提心吊胆,想说点什么都得偷偷摸摸的,要想做点什么,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两人都是情浓恋热之际,一个是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成年男子,而另一个是长久得不到宠爱的成年女子,他俩碰到一块,都想着怎么能进一步的……了解对方,体贴入微一番,所以绞尽脑汁地想主意,想怎么能凑到一块。 武媚娘便提起了小公主要带她一起去感业寺进香的事,这时候的武媚娘对感业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是觉得那是一座普通的寺庙,而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利用这个机会,在宫外幽会。 武媚娘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岂肯放过,而李治则什么事都要别人给他作主,听武媚娘一说,他也就同意了。两个决定在寺外幽会,找个借口到寺外游玩,然后觅一块僻静之处,促膝长谈一番,谈谈理想,谈谈人生。 计划做好了,那么只剩下一件事,在哪里幽会呢?总不能在树林子里吧!没关系,武媚娘早就做好了打算,已经埋下伏笔,只要李治证实一下,就万事大吉了。 李治看着王平安,故做疑惑地道:“你怎么问起她来了,你外甥女是谁来着,她叫媚娘,姓什么来着,孤没记住!” 王平安咬了咬嘴唇,心想:“又假装糊涂,你记不住别人,还能记不住她,开什么玩笑!”他道:“臣的外甥女姓武,就是在丽夏殿里种牡丹的那个。” 李治哦了声,道:“对对,孤想起来了,就是她。嗯,你提她干什么,她又不是娘娘,怎么会去感业寺进香?你要问的话,也应该是问小妹伊人才对!” “呃,这个……对对,臣应该问的是公主殿下。那公主殿下去不去啊?”王平安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李治道:“她当然是要去的,她和孤一样,都要去寺里为父皇祈福。” 王平安忙道:“不知明天几时启程出宫,臣好早点到来,陪着殿下一起出城。” 李治冲他一摆手,道:“不用了,就不用你陪着孤去了,孤有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你一定要办好。” 王平安心中暗道:“又开玩笑,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等他询问,李治又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嘛,要想让父皇开心,孤就得证明自己能独挡一面,能单独处理好朝政。可怎么处理呢,又怎么能够单独呢?这个就要你去想了,你好好想想,等孤从感业寺回来,就告诉孤。” 王平安心想:“巧了,这个任务要是放到别的时候,你就算打死我,我都想不出办法来,你父皇还没驾崩呢,你就想单独处理朝政,你想把皇上变成太上皇啊?咱俩加一块,再乘以一百,都没这个本事。不过,巧得很,我想不出办法来,那些宰相们合到一处,却想出办法来了!” 他笑道:“不瞒殿下,其实你要想单独处理朝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办到了。”他把宰相们商量的,要劝皇帝去泡温泉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遍。 李治听完笑了,他道:“科考之后,父皇要去骊山?那也没多久了啊!上元节之后开科,大考三天,考完你们就走,那算起来,离现在也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呀!” 王平安笑道:“多说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呗,等皇上和朝中重臣都离了京,殿下您不就能单独处理朝政了嘛,好好办成几件事,让皇上看看,他心情一好,病体自能康复。” 李治拍手道:“如此说来,孤表现的机会到了。”他拍了几下手,咳嗽一声,道:“无病,那孤该怎么表现,该处理好哪些朝政,这个仍旧要由你去想,想好后告诉孤,莫要辜负了孤对你的一片期望啊!”说着话,他伸手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以示信任。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以后可不能再给你出啥主意了,不管我出啥主意,你都会说好,然后一挥手,你出的主意你就去办吧!你处理什么朝政也要我给你作主,那到底是我向皇帝证明我是那个后继有人,还是你向皇帝证明呢?皇帝的后继之人,只能是你,不能是我呀!” 李治一本正经地道:“你也别咧嘴,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办好。至于说到谁陪孤去感业寺吗,这个得让孤好好想一想……对了,想到了!” 王平安肚子里暗道:“你还想的真快!” “你不是有个结义兄弟叫狄仁杰么,是叫这个名字吧,孤看他聪明伶俐,是个可造之材,便让他陪着孤吧,一起去感业寺,让孤好好点拨他一下,让他明白如何做一个好臣子!”李治道。 王平安大奇,教出一个好臣子来?就凭你?你的两把刷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他道:“不错,不错。臣的兄弟为人糊里糊涂的,如果殿下能指点他一二,想必日后可堪大用。” 李治嗯了声,点点头,一脸的恩师表情,他又道:“那他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吧?孤这里没事了,你这就回去吧,把他叫到崇贤馆里来,孤要教他一些基本礼仪,明天去进香时要用到的。” 王平安心中纳闷儿,这话怎么说的,进香礼佛而已,能用到什么礼仪,难不成进殿之时,还要规定先跪哪条腿? 他摇头道:“回殿下的话,狄仁杰现在没有住在灵感寺,他搬出去了。他不是要参加今科的考试嘛,而臣又是副主考,所以他得避嫌,不能和臣住在一块。” 王平安感到有点不对劲儿,李治今天说话和平常不太一样,平常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今天条理清楚,似乎是在一步一步的引着自己,是想让自己说出什么,可到底他想让自己说什么出来呢? 李治问道:“那他住在哪里呢,你得去叫他才行啊!” “这个倒是不用臣亲自去叫的,派人去就行。”王平安心里怀疑,可仍旧是问什么答什么,他道:“狄仁杰现在是住在城外,在城北方向的一座小庄园里,就在汉长安的遗址那里。其实离着感业寺很近的……” 说到这里,王平安突然停住了,还真是巧啊,虽然这世上巧的事情多到数不清,可今天这事怎么巧到了这种地步? 李治眼睛放光,鼻翼微动,心情紧张,强自镇定地道:“怎么了,你往下说啊!” “这事还真巧,那座小庄园就在感业寺的旁边。臣听说是在树林之外,而感业寺是在树林之内,近得很!”王平安慢慢地把话说完。 李治心想:“巧吗?一点都不巧,为了这件事,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他道:“果真很巧,看来这狄仁杰确是和孤有缘啊,难不成日后要有一场君臣之缘,就如孤和无病一样?” 这里面的事情,虽然确确实实是巧碰巧,一连串的顺下来,但里面人为的因素也确是起了关键性的作用,除非是知道内幕,否则局外人要想弄清楚来龙去脉,那是要费很大力气的,至少不能立刻想明白。 王平安不是神仙,让他刹那间就搞清楚这么一个大圈子,那他真成了大圣安了,又圣又安,无与伦比了! 他这时心中只是在想:“难不成当真是冥冥之中,确有天意,狄仁杰这位不世出的大唐名相,和李治这位不世出的大唐窝囊男,果真是有缘分的?他们以后的缘分,就要在现在慢慢开始了?” 如果狄仁杰能早早的得到重视,王平安心里还是很愿意的,只要太子喜欢小狄,那批考卷的时候,他大笔一挥,先点了狄仁杰做进士,然后再说服褚遂良,让狄仁杰成为状头。有了状头之名,安排官职之时,便一切好说了。先进大理寺当官,然后再外放做刺史,历练几年,便可以成为自己的左右手了。 王平安道:“那臣一回去,就立即派人去通知狄仁杰,让他即刻进宫。” 李治点头微笑,道:“好,你速速去办吧,顺便通知宫门的禁卫,让他们放狄仁杰进来。” 王平安答应一声,起身告退,出了东宫,回转灵感寺。 李治等王平安一出去,立即跳了起来,喜不自胜!太好了,一切都按着媚娘的计划进行,就连王平安这种人物,都被绕进了圈子,没有看出破绽来! 他心想:“我不是和狄仁杰有缘,而是和媚娘有缘啊,一切就在明天了!” 啪啪啪,拍了几下手,李治叫道:“爱国,爱国,你跑哪儿去啦,快点进来!” 叫了好几声,史爱国这才颠颠地跑进来,边跑心里边想:“明明是你刚才打发我出去的,还不许离殿太近,这会儿却又怪起我来了!” 跑到李治的跟前,史爱国陪着小心道:“殿下,您找老奴有事儿?” 李治心道:“爱国这个跟屁虫,也是得打发走的,要不然我去哪儿,他跟到哪儿,烦都烦死人了,还能做成什么事?有他在屁股后面跟着,什么事也做不成啊!” 他道:“明天孤要去感业寺进香,你就不要陪着去了,孤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你一定要办好,不要辜负了孤对你的一片期望!” 史爱国一咧嘴,他和王平安想的一样,你有啥重要的事情啊!他忙道:“老奴尽听太子殿下的吩咐。” 李治站起身,一指殿内的书籍,道:“你把《史记》找出来,明天带去灵感寺,让王平安读读,以史为鉴,好好做出一份计划来。你就陪着他读书,监督他写计划,把这件事办好,算你立了一功。” 史爱国心想:“我陪王平安读《史记》,有这必要吗?那得读多少天能读完啊,多厚的书呢!”他连声答应,表示一定当好伴读。 李治又等了好半天,这才有人来报,说东宫外面来了个士子,说叫狄仁杰。李治叫人放他进来,带到崇贤馆。 狄仁杰今天正在小庄园里待着,复习功课,忽然欧阳利亲自来找他,说是王平安派来的,让他进宫去见太子。狄仁杰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欢喜,难不成是大哥在太子面前举荐自己了,所以太子要考较一番? 王平安想不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想不到,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李治和武媚娘的关系,更加想不到,他竟然成了两个人幽会的工具,被利用得彻底之极。 心情紧张地,狄仁杰进了崇贤馆,趴在地上给李治磕头。 李治让他起来坐到一边,很亲切地问道:“小狄啊,听说你住在灵感寺附近,那里可有好玩的去处?” 狄仁杰啊了声,心想:“不是要考较我的吗,怎么问起了这个?”很诚实地,他摇头道:“学生刚搬去不久,还没四处游玩,不知有何名胜。” 李治点了点头,又道:“那你住的那座小庄园,好不好玩啊?” 狄仁杰更不明白了,不知怎么会问这些东西,他道:“那座小庄园,是一处养马场,专养从草原上贩来的马匹,现在庄中无马,非常的僻静,并不好玩!” 李治大喜,僻静就好,要的就是僻静。他笑道:“养马的庄园?这个孤以前还没见过,明天得好好去看看。” 第五百四十八章 王平安和史爱国碰头 第五百四十八章 王平安和史爱国碰头 狄仁杰没听明白李治的意思,太子明天要去那座小庄园游玩?一个养马的庄子罢了,现在庄子里边连马都没有,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他心想:“我得提醒一下太子,别万一明天去了,看到那庄子的模样,太子殿下再生气了。小庄园里啥也没有啊,就几十个破草堆,还有一幢破草料房,外加破栅栏,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他赶紧说道:“殿下,学生以为如果殿下想出城游玩,那小庄园实非一个好去处,四野空旷,全无半点景致,特地去此处游览,似乎无此必要。” 李治笑道:“谁说孤要特地去那里了?孤明天要陪娘娘们去感业寺进香,那寺里面住的都是尼姑,而娘娘们自有礼佛的事情要做,怕不得用一天的时间,孤总不能一直在庙里等着吧,那岂非太过无聊,自然要四处走走看看。今天叫你来,便是要你明天陪伴孤的。” 狄仁杰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成了伴玩,这可照大哥差得远了,大哥可是伴读,而自己只是个陪着太子玩的,那不成了小丑弄臣了嘛! 他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自己苦读诗书,为的是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可不是为了陪太子逛养马庄的。 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总不能和太子说不行吧!狄仁杰只好站起身行礼,表示一定陪着太子玩好,乐好,开心好。 李治取过桌上的纸笔,道:“小狄,你把养马庄周围的景物,画张图出来,让孤看看。” 狄仁杰心想:“这有什么好画的,总共也没几样东西啊!”他答应一声,走到桌边,提笔画图,将养马庄画了出来。 不多时地图画好,李治拿过来看了看,问道:“这些是树林,孤看得懂,可这些圆圈是什么?” 狄仁杰忙道:“回殿下的话,这些圆圈是草堆,都是干草。这一片是栅栏,还有这幢房子,是精料库,旁边这个院子,就是小庄园了,里面简陋得很,只有三间正房合用,别的房子都太破旧。” 李治嗯了声,又问道:“小庄园里有什么人?” “只有一对老年夫妇,是留在庄子里的看守仆役,除此以外,再没别人了。”狄仁杰答道。 李治心想:“好,人越少越好。”他又问道:“这幢房子是精料库,是什么样子的,孤以前没有喂过马,连精料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见过。” 狄仁杰呃了声,道:“读书闲暇之时,学生倒是进去看了,房子里是两层高,上面住人,但现在没人住,下面有不少大麻袋,里面放的好象是精料。” 李治嗯了声,道:“看来养马很有学问啊,孤明天定要去亲自看看。” “小庄园里没有马!”狄仁杰赶紧再次提醒。 李治笑着看向狄仁杰,道:“孤明天要考较你一下,问问你养马之术,你今天回去后,好好做做功课,免得明天被考住,明天你在感业寺等孤就可以了!”说完,一摆手,示意狄仁杰可以离开了。 狄仁杰被莫名其妙地召来,被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又被莫名其妙地打发走,满头雾水,只好离了东宫,他不回小庄园,先赶去了灵感寺,和王平安说明此事。 他走后不久,李治拿了地图,也离了崇贤馆,去了丽夏殿,假装观赏牡丹……的那些光秃秃的树枝,无巧无不巧地又看到了正在修理光秃秃树枝的武媚娘,他把地图给了武媚娘,偷偷将事情说了。 武媚娘将地图看了看,便指向那幢精料房,示意两个人可以在此处幽会,李治便即离开。 丽夏殿里的小宫女们比平常可机灵多了,她们以前就是混日子,可经过乌鸦精事件之后,都开始机灵起来,特别留意园中发生的一切。见太子来了又走,便纷纷上前询问,问武媚娘太子殿下来干嘛。 武媚娘心头乱跳,深怕被小宫女们看出破绽,只是推说太子殿下也知道了乌鸦精的事,所以特地前来查看,看看牡丹树有没有被乌鸦精吃掉。 小宫女们议论纷纷,乌鸦精吃牡丹树吗?这个以前倒是不知,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关心,那以后可得留神了,得照顾好这些花树,这些花树可比她们的命都值钱,太子殿下不关心她们的死活,只关心花花草草的。 且说狄仁杰去了灵感寺,把事情和王平安说了一遍,说太子殿下要出的题目是有关于养马的,不知为什么要考较这种东西。 王平安也是不明白,要考较士子,也应该问些诗词歌赋,要不然问问时政也好啊,问养马干什么? 两人一通分析,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太子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地问养马的事,极有可能是皇帝露了口风,比如说明年天气转暖之后,要出兵远征,所以便问起了养马之事,而太子为了应付皇帝的问题,便想考较狄仁杰。如此一来,狄仁杰回答时就得小心了,因为他的答案有可能会被太子当成是他自己的,说给皇帝听。 分析出这么个结果,狄仁杰大是紧张,连忙对王平安表示,今天晚上他不睡了,专心研究养马的书,免得明天回答错了。 狄仁杰说错了不要紧,万一太子把错的当成是对的,然后说给皇帝听,那麻烦可就大了,太子挨训之后,必会记在心头,那么狄仁杰的前途,岂不是要大糟而特糟,一辈子都甭想出头了! 狄仁杰出城回了小庄园,王平安则继续绞尽脑汁地想着朝政,给李治做计划。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史爱国坐着马车来到灵感寺,要见王平安。王平安亲自迎了出来,奇道:“史老叔,你怎么来了,你没有陪太子殿下去感业寺进香吗?” 史爱国嗨了声,道:“太子殿下交给咱家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非要办好不成。” 王平安笑道:“这还真是巧了,太子殿下也交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也是非要办好不成的。” 史爱国回身指着他坐的马车,命令小宦官从车上往下搬书,道:“太子殿下命咱家给你送来套《史记》,让你好好读读,要以史为鉴,做一份计划出来,还让咱家监督你做。对了,要做什么计划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啊!”两人去了王平安的房间。 他俩都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老成精,一个人虽小却也早已成精。王平安哪可能真的去读《史记》,而史爱国更不可能去监督他读书了。 两人坐在屋子里,面前的桌上摆了整整一套《史记》,他俩把计划的事说清楚了,王平安道:“史老叔,太子殿下,这是有意支开咱俩啊,到底为了什么?” 史爱国摇头道:“这个因为啥,咱家也说不清楚。咱家伺候太子殿下,可是着实有段时间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那你呢,你能看出什么来?” 王平安也摇了摇头,道:“不瞒史老叔说,小侄也跟着太子有段时间了,平常我要是少去东宫,太子殿下都会不高兴,象今天这样,故意支走我,而且还把我牢牢地固定在寺中,不能出去,这种事我也是头回碰到,不明所以然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史爱国考虑半晌,这才做出决定,决定说出宫里的怪事。他压低声音,道:“无病,咱家跟你说件事,你听完后,就烂到肚子里,可万不要和别人说起啊!” 王平安抽了口凉气,这是要和我说宫中秘闻啊!唉,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保守秘密,而是替别人保守别人的秘密,这个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他摇头道:“别别,史老叔,你可别和小侄说,小侄肚子太小,装住不多少事儿啊!” 史爱国被逗乐了,笑道:“无病,你向来嘴巴严实,不是乱说话的人,要是咱家连你都信不过,那还能信得过谁呢?何况这件事情,憋在咱家的肚子里许久,如果再不和人说说,怕是连肚子都要憋爆了。” 不管王平安要不要听,他还是把那天早上,太子内室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但里面到底藏了谁,他直到现在都没找出来,甚至连是男是女,他都没有搞清楚! 他搞不清楚,但他把事情说清楚了呀,王平安一听顿时就傻了。那个人是谁?那个人还能是谁啊! 天啊,李治和武媚娘不会已经把事情做出来了吧! 那天他就感觉奇怪,李治没事闲的,带着萧氏跑到崇贤馆里,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还故意气王氏,导致大吵一架,这事很蹊跷啊,弄了半天,竟然和武媚娘有关! 要说那王氏和萧氏也真够废物的了,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良娣,而现在的武媚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她俩不知比武媚娘大上多少级。结果呢,被人利用了,互相撕扯,哭天抹泪之后,都没弄明白她俩因为谁打的这一架! 史爱国叹了口气,道:“其实呢,咱家根据这件事,也猜想到了一些,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藏在内室中的那个人,应该是……” 王平安一哆嗦,急道:“是谁?史老叔你知道是谁了?” 史爱国道:“所以说,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可不能和别人说啊!那个人应该是……” 第五百四十九章 飞马前去破坏 第五百四十九章 飞马前去破坏 王平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两只眼睛已然立了起来,紧张到快要窒息,等着史爱国宣判! 他心里头这个焦急啊,早就知道宫中无秘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肯定会被人发现,并且一查到底。 历史上是怎么写着来的,李治和武媚娘在李世民的病床前,就有了暧昧,勾勾搭搭的,他俩的胆子大不大?简直就大到了天上! 这种事情何等的隐秘,岂有被别人知晓的道理!可是,然后呢,还不是人人都知道了,不但宫里的人知道了,就连宫外的人都知道了他俩的那点破事! 要不然,王氏为了和萧氏争宠,为什么要选择武媚娘,而王氏族人为什么尽全力地支持?还不是因为知道了其中原故,要是没做出事来,他们怎么可能把一个先帝的才人,一个出家当了尼姑的女子,给弄进宫来当了昭仪! 还不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了解到,武媚娘在李治心中的份量了,手拿把掐地知道,武媚娘一定能干掉萧氏,所以才把她弄进宫来的。 至于以后的事情,武媚娘把萧氏干掉的同时,顺手把王氏也给干掉了,这种事情王氏和她的族人谁也没有料到,毕竟他们不是神仙,也不是王平安,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可别人没有这个本事,王平安却有啊,他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王平安双手握拳,看着史爱国,心想:“李治和武媚娘早晚得出事,这是谁也拦不住的,可现在皇帝李世民还没有病得起不来床呢,他俩的关系却提前迈出了那一步,这是绝对不行的!我知道也就算了,可这个史爱国也知道了……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嘴巴不严,非要找人聊聊才行。史老叔,我真的不想弄出一场意外啊,可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太损害你的健康了,不能长寿啊!” 史爱国顿了顿,小小地卖了个关子,见王平安满脸的紧张,他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向外看了看,又关上了门,这才回来坐下。郑重其事地,他道:“无病,你发个誓出来,约对不能和外人提起这件事!” 王平安慢慢举起右手,道:“我王平安对天发誓,如果把今天的事情,向第三个人提起,那就让阎罗王亲自把我抓去阴间,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誓够重的了,连十八层地狱都出来了,还永世不得超生,听起来很有诚意!但事实上这个誓的关键之处不在惩罚上,而是在前面那句“第三个人”上,是第三个人,而非其他人,也不是第四个第五个,更不是一群人,甚至“第三个人”可以被解释成有个人名字叫“第三个人”,只要他不叫这种名字,就是可以说出这个秘密的。前面的定语出了问题,后面的惩罚再重又有什么用! 这种誓发了和没发,是没有半点区别的! 史爱国很显然不爱学习,一点语法知识没有,他听了王平安的誓言后,点头道:“你既然发出了这种毒誓,那咱家就信得过你了!” 王平安忙问道:“那个人是……” 史爱国压低声音,表情严肃,非常郑重地说道:“那个人,一定是……一个小宦官!” “啊?什么?”王平安下巴差点掉地上,他紧张了半天,都快憋得背过气去了,竟然得到这么个答案,一时之间,竟然回不过神儿来,没明白什么意思! 史爱国一本正经地道:“无病,你想啊,你仔细想想,那个人一定是个小宦官啊,没错的,绝对是,要是咱家说错了,这颗脑袋咱家不要了,拧下来给你当夜壶用!” 用你的脑袋当夜壶?那我以后再也不敢起夜了,这夜壶也特吓人了点!王平安大是奇怪地道:“怎么能是一个小宦官呢?” 怎么想到这上头去了?弄了半天,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武媚娘啊! 史爱国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嗨了声,道:“无病,你挺聪明个人,怎么想不透这个呢?” “其实,小侄一点儿都不聪明,要多笨就有多笨!”王平安苦着脸道。 史爱国道:“你想啊,如果躲在太子殿下内室当中的是个女人,不管是嫔妃也好,宫女也罢,那有什么好掩盖的?太子殿下想宠幸谁,就是谁啊,有什么好值得掩盖的?可你再想,宫里除了女人,就只剩下宦官了,而太子殿下对咱家这种上了岁数的宦官,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王平安啊了声,忙道:“小侄明白了,小侄全都明白了!” 赶情儿,这位宦官头子把事情给弄拧了,他以为李治喜欢上了男风,爱上了这一口,而身为太子,堂堂大唐储君,要是被人知道他喜欢的是宦官,那他岂不是立时就得被废掉,反正有李恪这个备选,皇帝还怕立不出太子么! 看着王平安目瞪口呆的表情,史爱国连连摇头,道:“咱家在内室里曾听见过那个小宦官的声音,简直和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可东宫里那么多的小宦官,咱家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是谁啊,总不能大张其鼓地去寻找,那岂不是打太子的脸么,还得替他保守秘密才是啊!” 王平安咧着嘴,好半晌,他才道:“太子殿下,不爱江山爱美人,也就罢了,要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却爱上了宦官……那个小宦官很是俊秀不成?” 史爱国连连摇头,道:“咱家这几天,把东宫里所有的,长得有点人模样的小家伙都给查了一遍,倒是见过几个男生女态的东西,把他们全都处理掉了,却没见太子有什么悲伤之意,估计是处理的不对,没处理到正主儿!” 王平安一哆嗦,处理掉?那肯定是弄死了呀,这史爱国和他的哥哥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啊!不过,想想也对,他们哥俩就应该是这种狠人,要不然在皇宫这种凶险之地,不狠岂能当到大头子的位置? 王平安问道:“那,这些日子,太子可曾召过其他嫔妃侍寝,或者是宫女,或者跟谁比较亲近,对哪个小宦官特别好些?” 史爱国一个劲儿地摇头,道:“就因为咱家看不出来啊,所以才憋得难受。咱家这么猜想,是有根据的,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从来就没有召过任何一位嫔妃侍寝,而且对宫女不管是再漂亮的,也是看都不多看一眼,至于小宦官……也没有啊,没见太子对哪个小宦官特别亲近些。” 他想的这些,都是东宫里的人,就算是现在拿棒子敲他的头,对他当头棒喝,他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东宫外面的。正因为武媚娘不是东宫里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算李治没事总往丽夏殿跑,他也没法怀疑到武媚娘的身上,武媚娘可比李治年纪大呢,属于小妈级的人物,不爱嫩的,爱老的,这可和李治平常的为人,大大不同了! 王平安沉默半晌,问道:“确实不是女人?” 史爱国摇头道:“一定不会是,如果是,何必隐藏?” 王平安又道:“一定会是小宦官?” 史爱国想了想,道:“也许不是。对了,无病,太子殿下对你有没有什么……举动?” 王平安忙道:“没没,没有,绝对没有!”怎么想到我的身上来了! 史爱国突然眼睛瞪起来了,大声道:“会不会是你那个兄弟,叫狄仁杰的那个小家伙儿?他长得可是眉清目秀,着实的惹人怜爱?” 眉清目秀,惹人怜爱!日后堂堂的大唐宰相,一代名臣,竟然得了这八字评语,也真够小狄骄傲一把的了! 王平安急道:“怎么,怎么想到他的头上去了?” 史爱国很有道理地说道:“昨天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召见了你那兄弟,还问起他养马的事,这是在暗示什么,难不成你那兄弟,有当胭脂马的潜质?” 王平安一脑门子汗,忙不迭地道:“这这,这怎么这么说呢,这话从何说起?” 史爱国道:“你想啊,你那兄弟这些日子挺反常吧,可别告诉咱家你没看出来,他没事跑到城外住什么?还离感业寺那么近,还那么的偏僻,还画地图给太子?哼,咱家什么都知道,装做不知道而已,他定是想和太子殿下……他定是想勾引太子殿下学坏,这个混帐东西!” 王平安大急,叫道:“打住,打住,史老叔,你可别猜了!” 现在,他也有点明白了,那天在灵感寺,狄仁杰认了武媚娘做干姐姐,还想娶她的妹妹,着火时自己一时没留神,他们又在一起说了什么,再以后要搬出去住,还搬到离出宫最近便的城北,这一切的反常举动,统统得到了解释! 狄仁杰被武媚娘给利用了,被人当了枪使,这个废物! 王平安一拍大腿,气道:“史老叔说得对,这个混帐东西!”他怎么能被武媚娘给利用了呢,简直就是混帐加三级,不是个东西! 史爱国又道:“太子殿下支走你我,又去了感业寺,昨天又见了你那混帐兄弟,必是偷偷商量了什么,你不快快前去阻止!” 王平安跳起身,道:“对对,我这就去阻止,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其好事,一定要破坏!” 他脸上表情很焦急,但内心里却并不如何焦急,李治和狄仁杰肯定是没有什么的,虽然狄仁杰被利用了,也不会出多大的事,至少不会今天出,昨天他问过李治了,武媚娘今天是不出宫去感业寺的,因为她没有资格去,两人不见面,自然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史爱国也跳起了身,道:“对,一定要去破坏。不过,太子殿下支开你我,让你好好写计划,你冒然去了,怕是会伤他的面子,得找个借口。” 略一思索,他便道:“你就说去见公主殿下……不,说见公主殿下是编不出好理由的,就说你去见你那个外甥女吧,就说她家出事儿了,理由你自己想去,反正是急事,所以你着急告诉她,你们是实在亲戚,就算骗了她,她也不会怪你的,别人也不会去乱打听。” 王平安一听这话,头发根儿都立了起来,叫道:“媚娘?这事关媚娘什么事?我那外甥女向来规规矩矩的,史老叔你可莫要乱猜!” 史爱国一甩袖子,道:“咱家猜什么了,你那外甥女是个好女子,咱家当然知道,就连咱家的大哥都知道,要不然能那么照顾她嘛。公主殿下也看重她,所以今天感业寺进香,才破例带了她去啊!” 王平安身子摇晃,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武媚娘是好女子,可狄仁杰却成了混帐东西,这可真是把黑的说成是白的,白的说成是黑的了! 史爱国见他脸色煞白,忙扶了王平安一把,道:“无病,你没事吧?你可不能现在有事,得先把要紧事办完了,你再来事不迟啊!” “好好,我,我这就去办!”王平安稳定了下精神,大步出了屋子,叫欧阳利牵来白龙马,他上马从后门出寺,一路狂奔,赶向城北的感业寺。 从城里走太慢,人多无法提速,他直接从延兴门出长安,从城外绕道,玩命似的往城北跑。他抬头望天,耽搁了这许多的时候,此时天已近午,等奔到感业寺,怕已是在午后了,那么该发生的事,也许就已经发生了! 他想起一句名言,爱情就象是火焰,如果任其燃烧,那么其中的男女,必成灰烬! 烈酒虽美,可一次喝多了却是要伤身的,白开水虽然淡而无味,人离开了却是不活成!细水长流,难道这两人就不能慢慢的来么,日子长着呢,皇帝还活着呢…… 王平安心急如焚,一路疾驰,等到中午时分,便跑到了感业寺。一到寺门,就见寺外停着长长的一溜马车,除了一辆之外,剩下的俱都是宫中的鸾驾,而不同的那辆车,正是太子李治的座驾。 勒住呼呼喘着粗气的白龙马,王平安跳下马鞍,快步到了寺门口,问门前的小宦官道:“太子殿下呢,可在寺中?” 小宦官不是东宫的,也不知是跟哪位娘娘的,摇头道:“小人不知,小人刚刚不是在这里伺候的。” 王平安推开他,大步进寺,寺中女尼见他进来,忙上前阻拦,道:“施主,鄙寺不接待……哎哎,你干什么,不要闯啊!” 第五百五十章 假若爱有天意 第五百五十章 假若爱有天意 王平安心急如焚,这种时刻,再让他做彬彬君子,不要说他做不出来,就算是杜如晦重生,这个原装正版的彬彬君子,怕也是彬彬不下去的。 这种紧急时刻,装君子,岂不是脑袋坏掉了! 见女尼上前阻挡,王平安二话没说,顺手就是一推,喝道:“放肆,胆敢挡本大人的路!” 一个女尼被推,十几个女尼站出来!在院中侍立着整整两排感业寺的尼姑,她们见外面冲进来个横的,心中都想:“还本大人,你再大,还能大过太子殿下去?还能大过宫里的娘娘和公主去?” 十几个尼姑一起拥了上来,其中一个比较壮硕的尼姑叫道:“你大吗,你有多大,说出来听听,看看够不够被称为大人!” 感业寺从前隋开始就是皇家寺院,在里面出家的尼姑,现在看起来不起眼,可曾经也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只不过现在改行吃尼姑这碗饭罢了,以前可也娇横着呢,要论横,她们还真不怕王平安这样的! 尼姑们就要往外推王平安,想把他赶出寺去。 王平安见她们伸过手来,叫道:“呔,你这个不守清规的尼姑,竟然问我大是不大,我大是不大,关你何事,你可是出家人!” 尼姑们大哗,这个家伙嘴巴可真够缺德的,竟然说这种话出来,那说不得就真得和他理论一番了。心中恼怒,改推为拉,又拉又扯,非要赶王平安出去不可! 王平安大喝一声:“不守清规,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尼姑,都放手,你们这群色尼!”随手一轮,将尼姑们的手都甩开,大步向殿里走去。 尼姑们被他喝得尽皆愣住,当真没敢再拉扯,竟然放了他进去。院中除了尼姑之外,还侍立有禁卫,还有小宦官和宫女,他们连忙上来打圆场,告诉尼姑们,这位大人可得罪不起,乃是现在的王公爷,以后的驸马爷,他要进去,放他进去便是,用不着拦着的。 尼姑们无可奈何,只好作罢,可心中不服,都望向殿里,瞪着王平安。如果目光是有温度的,那么众尼目光炽热如同烈火,王平安早就被烤得脆了皮! 外面这么一闹,殿里的娘娘和公主一起转过头来,看向殿门口,她们都认得王平安,见他风风火火地跑来,无不惊讶,这人一向稳重,今天怎么这般焦躁,连基本的礼法都不顾了。 李伊人坐在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殿上娘娘一大群,而她是小字辈的公主,论身份只能坐在最外面。王平安一迈进门坎,她就招手叫道:“无病,你怎地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平安啊了声,忙凑了过来,俯下身子,问道:“公主,太子殿下呢,他在哪里?” 李伊人一愣,转头向周围看了看,有些茫然地摇头道:“不知道呀,好象半天没看到他了,可能去寺里游玩了吧?” 王平安向殿中的娘娘们双手抱拳,团团行了一礼,行礼过程中已然扫视一圈,殿内并没有武媚娘! 娘娘当中,杨妃自也在其中,她看了一眼王平安,没有吱声,连头都没冲他点一下,其他的娘娘尽数把眉头皱了起来,转过身去,接着念诵佛经,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她们可不能浪费时间,得好好求求佛祖,保祐一下她们,哪有功夫理王平安呀! 王平安蹲下身子,和李伊人头碰头,小声问道:“媚娘呢,她在哪里?” 李伊人立即转身去看,却没见武媚娘,她轻轻地呀了声,纳闷儿地道:“怪了,媚娘怎么也不见了?”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顺着腮帮子,直接掉了下来,他又小声问道:“她离开多久了?嗯,你最后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李伊人眨了眨眼睛,道:“一个时辰之前吧,我随着娘娘们诵经的时候,那时她还在我身边呢,你找她有什么事?” 王平安道:“徐州来信了,说她的母亲得了点病,象是急症,我特地跑来跟她说的。” 李伊人微微一怔,单手扶住座下的蒲团,就想站起来,她道:“媚娘可能去如厕了吧,我们一起去找她。” 王平安赶紧按住她,摇头道:“别别,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她更加害怕,心慌意乱。” 李伊人有些不解地道:“我是想安慰一下她,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不是更好吗?” 王平安忙道:“也许没事儿呢,不着急安慰,你留在这里,万不要主动去找她,以免她以为母亲出了天大的事,自己再把自己吓出病来。” 他转身就要离开,想了想,又回过身,小声对李伊人道:“等我找到了媚娘之后,她的神情怕是会不太正常,你可莫要多问什么,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否则最好不要问,等她心情平静下来再问,明白吧?” 李伊人很懂事地点了点头,没有离开座位,目送王平安出去。 见王平安走了,离李伊人最近的一个娘娘,问她道:“他刚才小声和你说什么?” 李伊人心想:“媚娘家的伤心事就莫要和别人说了,反正别人也不会关心她。”她小声对这位娘娘道:“无病的家里出了点事,一个亲戚生病了。”她和这位娘娘关系一般,不想多说什么,拿起经书,又开始低声诵读起来。 这位娘娘哦了声,把身子又转了过去。她旁边的另一位穿月白色宫装的娘娘凑了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看那个王平安急急躁躁的,是出了大事吧?” 这位娘娘小声道:“王平安家里死人了,他竟然也有治不好的病,浪得虚名了!” 月白宫装的娘娘哦了声,转过了身。而她旁边一位穿着淡蓝色宫装的娘娘则问她:“出啥事了?” “王平安失手把人治死了。对了,他是徐州人吗?”月白宫装的娘娘道。 淡蓝色宫装的娘娘点了点头,转身就对另一位着淡紫色宫装的娘娘道:“王平安把徐州刺史得罪了!” 淡紫色宫装的娘娘轻轻哦了声,念了几句经,没忍耐住,见她前面的一位娘娘回过头来,便小声道:“王平安得罪了地方大吏。” 前面的娘娘转回头,念了几句经文,心想:“王平安真不消停啊,竟然得罪了大官。”她拉了拉更前面的一位娘娘的袖子,待那娘娘回过头来,她便凑上去,小声道:“王平安得罪了朝中的权贵。” 更前面的娘娘眼睛放光,赶紧把头转向前面,唯恐天下不乱地,对最前面的一位娘娘,也就是身份最高的那个,小声道:“王平安要倒大霉,他把无忌公给得罪了。”别人都只说一句,可她偏要说两句,顿了顿又道:“他风风火火地跑来,是想找太子为他说情。” 前面那娘娘微微一怔,谣言止于智者,她就是那个智者,什么话也没说,没再将谣言传下去,她也没法传,她前面坐着的不是宫里的嫔妃,而是感业寺的主持尼姑,娘娘和尼姑头儿,可没什么谣言可传的。 这位智者娘娘不是别个,正是杨妃,李恪的母亲,而李恪则是李治最大的威胁。杨妃什么都没有说,仍旧低下头,去念佛经,表面上虽然平静,可心里却是波涛起伏。 杨妃心想:“王平安得罪了长孙无忌?不知是因为什么。不过看他刚才那般急躁的样子,估计是真的,听说他一向稳重,既然如此慌急,自是出了天大的事情,而得罪了长孙无忌,当然是天大的事情。无忌老儿心狠手辣,如要对付王平安,怕是没有人能阻止的了,连皇上都不会回护他的,而且太子怕也没有这个能耐。” 将经书翻过一页,杨妃嘴里继续轻声朗诵着,可心里却想,这个事儿,得告诉一下恪儿,李治最得力的手下和国舅大人起了矛盾,正是可以好好利用的事情,恪儿渔翁得利,说不定会从中得到一些收益。 殿里谣言乱飞,而殿外的王平安跑到快飞。 他奔出了殿外,见尼姑们对他虎视眈眈,他道:“男女授受不亲,别碰我啊!”一路奔出了感业寺,跳上白龙马。他对一名禁卫道:“这里是不是有个马场,养马的庄子?” 这禁卫年年陪着娘娘们出宫进香,对周围地形也算是了解,向北边一指,道:“那边好象有一个。不过现在这季节不是贩马的时候,王公要想买马……”话没说话,就见王平安已然绝尘而去了。 此时,天公不作美,天色竟然阴沉了下来,王平安尚未奔出树林,突然天上打下一道闪电,随后隆隆的雷声传来! 白龙马突然受惊,长嘶声中,人立起来,王平安一个没坐稳,竟然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所幸地上雪多草多,虽然摔的结实,倒也没伤了筋骨。王平安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抬头望天,心想:“看样子,是要下雹子啊,春雷乍响,这是开春了!” 一想到“春”,无数带着春字的成语和俚语出现在王平安的脑海里,他大叫道:“莫非,莫非这是天意?难不成‘爱’果真有天意,这话不是骗小孩的吗?” 第五百五十一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五百五十一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又一道闪电打下,雷声不间隔地就传了过来,仿佛这道闪电就在王平安的头顶上一样! 王平安吓了一大跳,抱住了头!不关我的事啊,我已经尽力阻止了,他俩怎么样,都是他俩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啊! 谁让李世民没事娶那么多的小老婆了,他自己照顾不过来,结果被儿子给照顾了,就算要遭天谴,也是李治去遭,打雷也别在我的头上打啊! 他隐约着感到事情已然无可挽救,垂头丧气地跑到白龙马的跟前,忽然发起脾气来,照着白龙马的屁股蛋子就是一脚! 白龙马被他踢得相当地委屈了,它也不是故意摔主人的啊,那雷就在头顶上打的,可吓人了……可吓马了呢! 王平安翻身上马,向林外驰去,过不多时,便到了那座小庄园。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可现在的时节却还没暖和到下雨的地步。不下雨,也不下雪,却下起了大雹子,噼里啪啦地就拍了下来,就好象跟王平安有仇似的,不管他跑得有多快,冰雹就照他的脑袋使劲地砸,直把他砸得晕头转向,几乎在马上坐不稳当! 冲到了小庄园的门口,王平安也不敲门,一勒马缰,白龙马人立起来,砰地一声大响,就将庄门给踹开了。白马龙也是憋了一马肚子的气,今天这叫倒霉,又是狂奔,又是被雷吓,又被主人踹,它不敢踹主人,只好踹门撒气了! 白龙马的力道大得惊人,只一蹄子,竟然把庄园的大门给踹倒了,两扇大门轰然倒地,王平安纵马疾冲入内! 刚一进院子,王平安就大叫道:“媚娘,媚娘,你在哪里?你家出事了,你娘出事了,快快出来,你娘出了大事了!” 喊别的他怕武媚娘躲着不出来,不见他,只有喊她的娘出了大事,这才能把她吓唬出来,至于武媚娘和李治现在在做什么,他这么大喊大叫的,会不会把李治吓出毛病来,就此落下病根儿,他也顾不得了。大不了落了病根,他再给治,李治李治,就是让人给他治的! 在他的大喊声中,武媚娘没有出来,可狄仁杰却出来了,他从正房里面跑了出来,叫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武姐姐的母亲出了什么事?” 王平安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奔到门,挤进了正房。他此时被雹子打得全身疼痛,身上全都湿了,眼珠子瞪得溜圆,一把抓住狄仁杰的衣服领子,喝道:“媚娘呢?她在哪里?” 狄仁杰差点吓坐地上,见王平安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他忙叫道:“大哥,大哥你千万不要误会,小弟的房里怎么会有媚娘,我和她是清白的!” 他一直以为王平安和武媚娘这个啥,或者那个啥的,现在见王平安顶着大雹子的,飞马跑来,还以为王平安是来捉奸的呢!可他和武媚娘能有啥啊,啥也没有啊,就算大哥要吃人,也别吃他呀! 王平安向正房里面看去,见屋子里空空如野,既没藏着人,也没能藏人的地方。他松开狄仁杰的衣服领子,问道:“媚娘呢?你看到她了吗?” 狄仁杰把头摇的象个拨浪鼓,道:“没看到啊,媚娘怎么会来这里,小弟并没有看到她!” 武媚娘的小妹还没进京呢,就算她们姐妹想要见面,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时候,武媚娘跑到这里干嘛,没啥可干的呀! 王平安道:“那太子呢,太子在哪里?他肯定来了这里,现在在哪里?” 武媚娘他没看见,可李治他应该是看见了吧,不是跑来考较他养马的知识吗,考较到哪里去了? 狄仁杰苦着脸,道:“太子殿下倒是来了,可他给小弟留了几道题目,让小弟做篇时事策论出来,然后他便回感业寺了,说回去吃个中饭,等吃完饭回来,我必须得把策论做好,他要检查的。小弟正在冥思苦索,结果大哥就闯进来了!” 王平安伸手使劲地推了把狄仁杰,喝道:“你当真糊涂,怎地不陪着太子殿下呢?”他一推之下,狄仁杰向后退了几步,却没摔倒。王平安更怒,骂道:“混帐东西,我推你,你还敢不倒!” 狄仁杰年纪小,又一向对王平安畏惧,更加从没见过大哥如此的“疯癫”,吓得全身哆嗦,见王平安又伸手过来,他吓得大叫:“我倒,我倒,不用大哥来推!”说着话,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哆嗦,不知所措! 王平安指着他怒道:“你犯错了,你犯了大错了,我没时间修理你,你给我老实在屋里待着,哪也不许去!”说着转身离了正房,冒着大冰雹,又跳上白龙马,向院外奔去。 狄仁杰被他骂得晕头转向,眼望着王平安消失在冰雹之中,竟然无法动弹,实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竟莫名其妙地被大骂一顿! 王平安纵马奔出了院子,向左右看去,冰雹虽大,视线不能及远,但所幸那些大草堆离此并不远,他还是看得见的! 难不成他俩钻了草堆,如同平常村夫村妇那样,在草堆里翻滚……那个嬉耍?哎呀,这也太不象话了,一个是大唐高宗,一个是则天女皇,幽会幽进了草堆里,也太丢身份了吧! 来不及多想,他狠夹白龙马,向草堆那边奔去。待到了近前,他便看到了那座砖楼,心想:“不用找了,如我所料不错,两个人一定在这座楼里!” 他从马上跳下,奔向门口! 此时外面是冰雹噼啪,而砖楼大门紧闭,此情此景,让王平安想起了著名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王语嫣,看看,又是他老王家人,王语嫣和段誉躲在碾坊里躲雨的那段。 可惜啊,他王平安不是段誉段公子,李治才是,而武媚娘却成了王语嫣。那他王平安成了什么?从外破门而入,岂不成了慕容复! 这个倒也有些道理。那王语嫣是老王家人,绕来绕去的没准还是王平安某个后代呢,这时候是大唐啊,不是宋朝,早好几百年了呢,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都姓王。王语嫣和慕容复表哥表妹的是亲戚,而王平安和武媚娘是舅舅和外甥女,也是亲戚,多象。而段誉是王子,以后当了大理的皇帝,李治则是大唐的太子,以后也要做皇帝! 此情此景,何其的类似!可惜,情景类似,其中的人物却是完全的不同,慕容复敢修理段誉,王平安敢修理李治吗? 说不得,只好硬起头皮,当一把慕容表哥了! 王平安一咬牙,抡起了右腿,对准楼门……抡到一半,他把腿放下了;挥起拳头,对准了楼门,没等砸到门上,他又放下了! 站在门外,他擦了把脸上的水珠,把头凑到两扇门的中间,趴着门缝往里面看去,里面没有点灯,外面虽下着大冰雹,可却仍比楼内亮,外面亮里面黑,他并没有看清楚什么! 轻轻一推楼门,上闩,里面有人! 王平安站直了身子,呲牙咧嘴,跺脚呼气,鼓足了劲,壮起胆量,以大无畏的精神,抬起了手……轻轻敲了两声! 他道:“里面有人吗?外面下雹子呢,我是过路的,想避避雹子!”这慕容复当的,太没魄力了! 王平安心想:“不是我不敢破门而入啊,实在是里面待着的是两个皇帝,而我还有一家老小呢,我还想安度晚年哪,破门而入的事,太过英雄了得,还是留给后人去做吧! 这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治便起身穿戴好衣冠,去了玄武门等着。过不多时,各宫的娘娘们陆续来到,各自乘了车辇,离了玄武门,出宫向北,去感业寺上香。 这种出宫进香的事情,并非是每年都进行,但每隔两三年总有一次,有时还会连着几年进行。娘娘们很是期待这一天,一入宫门,想要出宫,那实在是太难了,想要见见家人,更是难上加难。 而去感业寺进香,却给了各宫的娘娘们一个机会。外面她们的家族中人,得知她们去感业寺进香,便会早早的出城,等在必经之路上,站在路边,向车队观望,而娘娘们则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看自己的家人。 如果运气好的,还能制造一起偶遇,比如说车辇的轮子忽然“坏”了,平常车轮结实着呢,可在进香的来回途中,经常坏掉,而禁卫们全都不会“修”。这时往往或者说是每次,都会有人上来帮忙,帮着修车轮。这种偶遇,可以使得帮忙的人离得娘娘们近些,而修好后,娘娘们一定会打开车窗,谢谢修车的人。 修车的人自是娘娘的族人,而这也是某些娘娘,唯一能和家族中人说话的机会。并不是每个娘娘都能在平常日子里见到家人的,身份地位所限,象杨妃这种能随时见“外人”的娘娘,少之又少。 所以,出宫去感业寺进香,是不少娘娘一年之中,最期盼的事情。 可今年不同往年,李治亲自护送,而且急催车队快行,不许偶遇的事情发生。禁卫们察言观色,谁敢找不自在,只好对娘娘们抱歉了,去的路上不行,回来的路上找机会吧! 到了感业寺之后,寺中主持老尼亲自迎接出来,将娘娘和公主迎入大殿,参拜佛祖,祈求平安。 李治只在殿里待了一小会儿,等娘娘们念诵上佛经之后,木鱼声一响,他便出了大殿,临出门时冲站在门口伺候的武媚娘打了个眼色,大步出寺而去。 太子出寺,后面自然会跟上一群的禁卫,权当保镖。而寺外狄仁杰早就来到,一直等候在此。李治笑着招过狄仁杰,拉着他的手,道:“今天孤要好好的考一考你,看看你是否象你大哥说的那样,有惊天动地之才。” 说完话,他又冲禁卫们摆手,道:“孤要去考较狄爱卿,你们不要跟来,以免狄爱卿不能专心答题。” 禁卫们哪敢当真不跟,远远的跟在后面。 没等出树林呢,李治问道:“小狄,明年是闰八月吧?” 狄仁杰一愣,道:“明年?”他一心想着养马的题目,哪里会想到李治一张嘴,竟然问他明年闰几月。 李治立时回头,冲那些禁卫怒道:“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偏要跟着,害得狄爱卿答不出问题,误了大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禁卫们面面相觑,那个小小的平民少年答不出问题,只能怪他读书不精,怎么怪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太子殿下不让跟着,那就只好不跟着,禁卫首领一撇嘴,禁卫们立即远远地散开,控制住周围半里之外的地方,没人敢出现在李治的视线内,深怕莫名其妙地再挨训。 出了树林,来到了小庄园之内,李治便给狄仁杰出了好几道题目,都是他昨天翻书翻到的,还有平时在他出宫玩乐时,在城里看到的事情,一古脑儿地全都出给狄仁杰,让他做篇策论出来,他自己则说要回感业寺,等吃了中饭再回来看策论。 狄仁杰被考得一脑袋青包,万没想到太子殿下出的题目既难且杂,尤其是其中一个问题,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不管认为哪个是对的,都要根据现在长安民间的实际情况,做出策论来。 这题目可够大的,狄仁杰哪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就做出来,只好憋在房间里,认真地做起策论来。 李治出了小庄园,招手将远处的禁卫首领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喝问他为什么不带人离得远点。 禁卫首领挨训挨得冤枉之极,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命令手下再远一些,撒出去一里开外,密切注意外面会不会有人进入到这个圈子里! 可禁卫们一撒得太远,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圈外,圈里的事情自然就忽略了,而且他们也想不到事情会出现在圈里,圈里都是娘娘和宫人啊,没有危险的! 李治稍停一会儿,便去了不远处那座装精料的砖楼,这是他和武媚娘约好的幽会地点。 寺里,武媚娘站了一小会儿,便假装是要如厕,离了大殿,而她一离大殿,就不会有人上来多管闲事,问她要干嘛去。 她到了寺门,外面的禁卫以为她是哪位娘娘派出来的,可能是要去会会亲人吧,路上没偶遇成,现在去偶遇一下,睁一只眼,闭一只跟,随她去了。一个小小宫女罢了,禁卫大爷们才不会放在眼里呢,就算被狼叼走,他们都不见得会立即跑去救的。 武媚娘低头出了感业寺,向树林外面走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首古诗的来历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首古诗的来历 走不多远,武媚娘出了树林,望到了那座小庄园。她穿的是宫装外套,大衣上是带有帽子的,她将帽子戴上,伸出一只手把脸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辨明方向,直接去了那座精料库。 远处的禁卫们远远地看到了她,因为离得太远,虽然看见了她,但也没有过来询问,只以为她是被派来找太子的,又是从感业寺方向来的,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没有危险,谁也没有过来。 武媚娘心头砰砰乱跳,可却有惊无险,非常顺利地来到了精料库,她刚到门口,还没等敲门,楼门便即打开。 李治从门后闪了出来,笑道:“媚娘,你可算来了,都把我等得着急了。”一伸手,将武媚娘拉进了楼去,他向门外看了看,见无人跟来,这才将门关上,上了门闩。 转过身来,李治笑嘻嘻地道:“媚娘,今天天气冷吧?你走了这一路,可是辛苦了!” 武媚娘冲他展颜一笑,道:“殿下,你来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这楼里还凑合,并不怎么太冷。”李治拉过她的两只手,叫道:“哎呀,媚娘,你的手竟如此冰冷,怎么没戴手套呢?来来来,让我给你焐焐,焐热乎了,你就不冷了。” 武媚娘冲他笑道:“殿下的手倒真的是热着呢,都有点发烫了!” 李治现在热血沸腾,天气再冷也不怕,俗话说小伙儿睡凉炕,全凭火力壮,现在别说让他睡凉炕,就算是让他睡雪地里,都能把雪融化一大片! 李治两只手紧紧地包住了武媚娘的手,轻轻揉捏着,一时兴起,竟然还放到嘴边,冲武媚娘的手呼热气,直逗得武媚娘咯咯笑个不停。 武媚娘笑道:“殿下,这楼里是什么味儿啊,好生难闻?” 李治道:“是喂马的精料,也不知是啥,孤还没看呢!” 武媚娘打量这座精料库,见这楼分做两层,楼下面堆着一些大麻袋,在屋子的墙边位置,有一段楼梯,是通往二楼的。二楼只有一楼的一半大,用木头栅栏扶手围着,站在栅栏扶手后面可以直接俯视一楼。 她道:“这里没别人吧?” 李治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道:“哪会有别人,不过几袋子马料罢了,难不成还要派个人看着么。” 武媚娘扬起头,冲二楼努了努嘴,道:“这时节没人看着,可天暖和了,关外又运来了马,这里就应该有人看守了,要不然怎么有个二楼呢!” 李治嘿嘿笑了笑,笑声很有些不正经的味道,他道:“刚才我上去看过了,上面竟然有床,还有被褥,虽然被褥太脏,但**却还有不少的干草,坐在上面,一点都不冷!” 武媚娘嗯了一声,道:“这个地方别的不多,就是草多,我看外面还有不少大草堆呢!” “走,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上楼去吧,上楼去暖和暖和,这里离门太近,从门缝外面往里灌风,冷!”李治说着,一只手还抓着武媚娘的手,而另一只手却环住了武媚娘的腰。 武媚娘顺势就往他的身上靠去,在李治的耳边,娇声道:“刚才走路走得太快,脚都走疼了!” 李治啊了一声,看向她的脚,随即笑道:“脚疼了,就不要走了,让我来抱你上楼!”说着话,他的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喷薄而出,竟将武媚娘横着抱了起来,上了楼梯! 武媚娘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边咯咯笑着,边道:“哎呀,这可不行,殿下是太子哩,怎么能抱我一个奴婢呢?”嘴上这么说着,可双手却抱得越发的紧了。别说李治现在不想抱她,就算是把她往地上扔,估计都扔不掉了! 李治接着向怀中美人展现他男子汉粗豪的一面,哈哈大笑道:“在我的眼里,媚娘可比公主还要尊贵呢!” 木板楼梯吱嘎作响,李治大步上了楼梯,到了二楼。 不管是朝中人,还是宫中人,都说李治懦弱无能,胆子奇小无比!其实,在有些方面,李治的胆子才不小呢,而且比别人谁的都大! 李治一直将武媚娘抱上了二楼,将她放到了**,**早就被他铺垫了厚厚一层的干草,人在上面,并不觉得有多冷。 武媚娘一上床,立时侧着躺了下去,叫了声哎呀,娇声媚态地道:“还是手凉……” 李治忙道:“我再给你焐焐!”他也侧着身子躺到了上面,拉过了武媚娘手,又包在了手掌心中。 可这回武媚娘却道:“这样焐怕是不行,热乎得也太慢了些,不如我把手放进你的衣服里吧!” 李治浑身火热,热得眼珠子都发红了,他道:“好好,就用我的身体给你焐手。”说着话,他将武媚娘的手塞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两个人的身体越靠越近,武媚娘娇笑不止。忽然,她又说道:“殿下,我有件事,要向你提个建议,你一定要听,更要答应!” 李治嗯嗯几声,道:“好,你说!” “我要你先答应!”武媚娘又道。 李治道:“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就算你要摘天上的星星,我也打造好梯子,上去给你摘!” 武媚娘笑道:“我可不要星星,我是要劝太子殿下你……”她身子紧紧地靠了过去,凑到了李治的耳边,她小小声地道:“快点儿!” 他二人历尽千难万苦,想尽了办法,把周围能利用上的人,全都利用上了,这才到了这里,又躺到了**!还磨蹭什么,该做什么,早早的做了,也就是了! 李治热血沸腾,他一辈子都没象今天这么兴奋过,民间的俗语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可是,没人想偷不着的,现在被偷的大美女就在怀中,而且大美女都劝他快点了,要是再慢的话,那还是不是爷儿们了! 李治,是个爷儿们! 关于此后发生的事,太过玄妙,为尊者讳,后人虽能猜想得到,却也没有人说出来,大家你明白,我明白,心里都明白,也就是了! 但,世上最难的事情,不是保守秘密,而是替别人保守别人的秘密,这个才是最难的。就算大家都不说,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上,比如前人的一些文献或诗词当中,也能大概的了解到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 初唐大诗人王平安,一生做诗无数,首首俱是传世之作,惊天地泣鬼神,后人每当读起他的诗时,无不大声赞美。但是唯独有一首,却是文字不通,满是俚语,而且念的时候,还非得要用徐州方言念出来,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 此诗名为:年后城北避雹。诗云:床前马料筐,衣是地上双,举头望房梁,低头温柔乡。 这首诗风格和他以前的诗完全不一样,而且他从未放在诗集里刊印面世,只有他亲传的弟子,才知道有这么一首诗。 若干年后,一位他学生的学生,用徐州方言读了师祖的这首诗后,感觉很是不解,于是他又用自己家乡的方言,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将此诗念了出来,念完之后他又做出了一首新诗。 凭借着这首新诗,他一举成名,成为天下闻名的大诗人。直到成名之后,他这才明白了初唐时曾经流传过的一句话,初唐的人常说,只要能和王平安拉上关系,就一定能得到好处,他是一个大好人! 不但初唐的人是这么认为的,就连若干年后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能和王平安拉上点关系,那就一定能得到好处,成为大诗人,很轻松的,一点不难! 楼外冰雹声正浓,而楼内却已然恢复了平静。武媚娘躺在李治的怀中,枕着他的手臂,小声道:“外面好象下雨了,雨声好响啊!” 李治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他也不去擦,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大衣,将自己和武媚娘都盖好,他道:“听声音不象是雨声,似乎是下了冰雹。” “那咱们等冰雹停了,就早点回去吧,免得别人起疑。”武媚娘说道。 李治嗯了声,没有说别的。 好半晌,两人同时发出了声叹息。 李治道:“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又短又快。不知咱们何时还能再相会,这一次过后,什么时候还能再出宫呢?” 他说完这句话,两人又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武媚娘才道:“怕是还得着落到小狄的身上,他和我的小妹有可能要定亲,如果我能出宫来和她相会,那咱们还能经常见到面。” 李治轻轻点了点头,忽然,他笑了,低下头,道:“媚娘,我想起一件事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听无病说,科考之后,父皇要出京去骊山,由我镇守京城。” 武媚娘啊了声,抬头看着他,道:“皇上要去骊山,那里有什么呀,为什么要去那里?” 李治道:“有温泉啊,父皇可以泡温泉的。他要是去了那里,京中由我做主,那咱们就能常常见面了,就象现在这样!” 武媚娘大喜,勾住了李治的脖子,腻声道:“那可太好了……” 李治年轻力壮,武媚娘一冲他发嗲,他立时就又来了兴致,正待有所行动,却听下面有人敲门!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敢说,不敢问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敢说,不敢问 李治和武媚娘同时大惊,两人一起坐起身子来,向楼下看去。就听啪啪啪几声之后,有人说道:“里面有人吗?外面下雹子呢,我是过路的,想避避雹子!” 李治目瞪口呆,过路的?这里哪有什么路好过,这里是私人的庄园啊,而且远处有无数的禁卫把守,哪可能放人进来? 武媚娘却小声道:“好,好象是舅舅的声音!殿下,你听着呢,是不是他?” 李治呃了声,道:“我,我没听清楚啊!”光顾着紧张了,只听见外面那人说的是什么话,口音和语气,他却全都没听出来。 他道:“不会是无病吧,我让他在灵感寺里写计划哪,还派了史爱国去监督,他怎么可能来这里?” 他们二人在楼上猜想,谁也没动地方,根本就没打算下楼去开门。 门外,王平安搓了搓手,心想:“我说话的声音太小,里面的人没听见?不应该听不见啊,不但不应该听不见,而且应该有反应的,要是换了我在里面,我肯定会手忙脚乱,弄出响动来。可为何现在里面啥动静没有?” 深吸一口气,他又敲门,叫道:“里面有人吗?开开门呗,我是过路的。” 楼里还是没有动静。 **,李治有些躺不住了,就想穿衣起来,可武媚娘却按住了他,手指放在嘴上,嘘了声,示意他不要动,假装里面没有人就得了。 李治趴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好象,好象真的是无病的声音啊,可他怎么会来这里?” 武媚娘声音更小,道:“别出声,就算是舅舅,他要是知道里面没人,就走了……呀!”她轻声地呀了声。 两个四目相对,都明白过味儿来了,不管外面是谁,就算不是王平安,那他也不可能走的。楼里无人?怎么可能,门是上闩的,没人谁上的闩?而且就算是没人,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雹子,楼里无人,岂不正好进来躲避,更不可能走了! 李治道:“这,这可怎么办,我得下去才行啊!”说着话,他拿起衣服就要穿。 武媚娘却道:“不用的,你不用下去,你只要喊一声,他就不敢再敲了,更不敢进来。” “好,我这就喊……喊什么?”李治道。 他俩在楼上商量喊什么,可外面的王平安却等不及了。 王平安心中焦急万分,里面越没动静,越证明有人,而且必是李治和武媚娘无疑,他俩都不出声,正好说明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怕被人发现,这才不出声的。 不行,就算把李治吓出个好歹来,他也得阻止,必须得让他们把门开开! 王平安砰地一脚踹在门上,喝道:“呔,里面的人听着,我乃卫府大都督王平安,抓贼路过此处,你们要是不开门,就按贼人的同党处置。我,我放火烧房子啦!” 他深怕吓唬不住李治,气急败坏之下,不但报出自己的姓名,更是使足了力气,抡起腿,冲着楼门便是一脚,想把声音搞得大点,以壮声势,顺带给自己壮胆! 可这一脚使的劲太大了,而且楼门也不见得有多结实,竟然被他一脚踹下去,给踹开了!楼上的两个人被吓成啥样不知道,可门外的王平安差点没吓得坐到地上! 王平安几乎吓得晕过去,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把门踹开了!他只是想吓唬一下里面的人,隔着门吓唬,怎么着都行,反正他也啥都没看见。可一旦门被踹开了,那有些事情就无法遮掩了,必须立即解决,而第一件被解决掉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了! 王平安心想:“我可不想被解决掉啊!”情急之下,他一伸手,又把门给拉上了,关上了楼门。 门一关上,这回他是既不敢再敲,也不敢再踹了,连话都不敢再说了,站在门外一个劲地哆嗦。 王平安回头看向白龙马,心想:“我要不要跳上马,这就逃走,从此远离长安,再也不回来了?” 可一回头,却没看着白龙马,四下一望,却见白龙马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躲到了砖楼另一侧的房檐底下! 白龙马也不傻呀,这么大的冰雹,让它站在空地上傻等?干嘛呀,欺负人家是马不是人哪!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谁比谁傻?谁也不比谁傻啊!我也不用咋呼了,里面的人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我就等着他们下来吧!” 擦了把脸,他慢慢往墙上一靠,看向白龙马,白龙马打着响鼻,侧过头,也看向他。一人一马,难兄难弟! 楼上,李治满脸尽是惊骇,全身僵直,一动不能动,直挺挺地坐着。而武媚娘则呀的一声,全身瘫软,又倒在了**! 随着王平安把门关上,发出声响,两人齐齐的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 王平安把门踹开,外面亮里面黑,他又不敢往里面查看,随即又把门关上,自是看不到楼上的李治和武媚娘。可李治和武媚娘却都看到王平安了,那么个大活人站在门口,又伸手进来关门,他俩要是再看不清楚,那眼睛漏神儿得漏成啥样! 李治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没往上面看,应该……应该没看到咱们俩!” 武媚娘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舅舅哪可能当真抬头,他更不会朝里面看什么的,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抓起衣服,她开始穿起来。 李治苦着脸,道:“是啊,该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要不然踹开门,干嘛又关上!”他也开始穿衣服。 一边穿,他又问道:“媚娘,今天这事,无病会不会和父皇去说,或者和别人去说?” 做下这等违背伦理的事情之前,他满脑子都是热情,热血沸腾,啥都不多想,可做完之后,**一消退,该想到的事情,他便想到了。武媚娘是他父皇曾经的才人,高着他一辈呢,他俩做出这等事来,如何面对父皇? 不但父皇那里无法交待,而且他也没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他的兄弟李恪,野心勃勃地等着住进东宫呢!当今太子和皇帝曾经的才人胡天胡帝,这绝对是被废掉的重要理由,没二话,就算不杀头,也得流放到边疆去,这辈子是别想回来了。 他是父皇的儿子,不见会死,可武媚娘呢,她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李治想到这里,穿衣服的手停了下来,转头去看武媚娘,见她手里拿着一条丝绦,长长长的丝绦,正是她的腰带! 李治大惊,媚娘这是要干什么,是害怕惩罚,所以想要悬梁自尽么? 他一把抢过武媚娘的丝绦,忍耐不住,竟然哭出了声来,哽咽着道:“媚娘,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武媚娘嘿地一笑,抢回丝绦,道:“你怎么啦,哭什么?”伸手给李治擦了擦眼泪,道:“快点穿衣服啊,这时候哪有功夫哭鼻子。” 李治道:“可是,可是,媚娘你不是要上吊吗?” 武媚娘啐道:“谁要上吊了,好端端的干嘛要死?我是要穿衣服,不得系上腰带啊!” 李治啊了声,又向楼下看了眼,转回头,道:“那,那下面的……” 武媚娘嗨了声,道:“你不要一惊一乍的,舅舅不会去告发的,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他替你遮掩还来不及,哪可能去告发。如果他想告发,刚刚怎么可能那么着急,又喊又叫,又踹门的!” “可是……”李治也想到王平安应该是不会告发的,但想不通武媚娘为什么这么肯定。 武媚娘笑道:“可是什么?他刚才为什么那么着急,就是因为他以为来得及,怕咱们……所以才着急的啊,现在他明白了,他来得晚了。你看,他不是不着急了吗,什么声都不出了。” 李治哦了声,又开始穿衣服,却还是有些担心,道:“无病不去告发就好,可他会走吗?是不是还等在楼下?” 武媚娘道:“他自然会等在楼下,他‘路过’这里也就罢了,可万一他离开,别人也来路过,岂不是大糟特糟,所以他一定会等着楼下的!” 李治面现难色,想到要面对王平安,自己和他的外甥女在这里那个啥,也实在太难为情了些。 武媚娘穿好了衣服,见他面有苦色,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她却道:“殿下,你敢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吗?” 李治一拨楞脑袋,当然不敢了,开什么玩笑,这种事他哪敢和别人说。 武媚娘哼了声,又道:“那殿下猜猜看,他敢不敢问呢?” 李治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少许笑容,道:“他不敢问的。” “对呀,那你还苦着脸干什么。你不说,他不问,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啊!咱们俩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武媚娘笑着问他。 这种事情,除非当场抓住,否则衣服都穿上了,换谁谁能承认? 李治乐了,他道:“对对,咱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好好的,哪有什么事情!”他一高兴,又伸手去拉武媚娘。 武媚娘推了他一把,道:“又来了,以后日子长着呢!” “对对,以后日子长着呢!”李治也道。他害怕之心一去,胆子又大了起来,又想起以后的日子了。 武媚娘白了他一眼,媚态横生,小声道:“殿下就在此等着,我去和舅舅说话。等会舅舅进来,如我所料不错,他一定会先说到此来的原因,是听谁说的,谁给他传的消息,这个要紧之急,咱们想知道,而他一定会立即就让咱们知道。你听着就成了,保管什么事都没有,事情该怎么善后,都由他去想,都由他去做,你只要听着就好。” 说罢,武媚娘整理了下头发,大大方方地下楼去了。 李治心中大宽,望着武媚娘的背影,对她是更加的爱恋了。 要是武媚娘和平常女子一样,遇到事情,只会惊慌张失措,全等着他拿主意,那他立马儿就会对这个女人失去兴趣,以后再也不会找她了,说不定心狠一狠,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命人将她给处理掉,灭了口。 可眼前的武媚娘不但没有惊慌,反而眨眼的功夫就把事情分析透彻了,并且很勇敢地下楼,去面对王平安。不但如此,她连王平安进来之后会说什么,李治该怎么应对,都替他想好了! 这样的奇女子,要**有**,要刺激有刺激,要本事有本事,除了武媚娘,天底下还有谁?李治怎么能舍得不要她,怎么能舍得割弃? 武媚娘来到门口,问道:“谁啊,外面是谁?” 王平安一激灵,好家伙,真有种啊,这武媚娘虽不是男人,可比男人有种多了。这种时候,不但不躲着,不害怕,反而迎了上来,说话的语气中连半点惊慌都不透露出来。有刚儿,有魄儿,佩服! 他离了墙壁,又站到了门口,咳嗽一声,道:“在下是过路的,只因外面下起了冰雹,无处躲藏,所以冒昧打扰,求个方便,避一避,冰雹停了,即刻便走。” 里面的人假装不知道外面的是谁,而外面的也假装不知道里面是谁,其实王平安刚才都喊出自己是谁了……假装没喊过呗,他都假装没喊过了,里面假装没听见,不也正常么! 武媚娘道:“是躲避冰雹的过路人啊。巧了,我们也是呢……哎呀,这不是舅舅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吱嘎一声,她把门打开了。 装得真象,演技派高手啊,不过我也不差!门打开,王平安把眼睛一眯,假装调整视线,茫然地道:“你是……呀,这不是媚娘么?你咋在这儿呢?” “舅舅,真的是你啊!”武媚娘叫道。 “媚娘,真的是你啊!”王平安叫道。 李治在上面探头向下张望,心想:“要是光听声音,都得以为他俩很多年没见着面了,突然见到,又惊又喜!” 武媚娘伸手拉着王平安的袖子,道:“舅舅快快进来,你的衣服都湿了,是被冰雹打湿的吧?” 王平安赶紧走进门来,反手把门关上,道:“可不是嘛,这场冰雹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出门没带蓑衣,被拍了个结结实实。” 李治咳嗽一声,从**站了起来,站到了栅栏扶手的后面。 王平安听到咳嗽声,抬头向上看,他把眼睛又眯了起来,继续假装调整视线,说道:“咦,这里还有别人……呀,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我……”李治只说了个我,便不再说了,把手往背后一背,向下看着王平安,心想:“媚娘告诉我了,我什么都不要说,那我就什么都不说,只听他一个人说,看看他要怎么说!” 第五百五十四章 没事?不可能没事吧 第五百五十四章 没事?不可能没事吧 李治表情严肃,满脸的长官派头,默默地看着王平安,也不出声询问,更不出声解释,反正就是瞪着眼睛,跟王平安比大小,看看谁的眼睛更大更有神。 王平安抬着头,同样看着李治,他说过一句话之后,也再没有吱声,只是这么抬着头看着李治,想把李治看惭愧了! 两人对视了半晌,李治脸红了,他是真的惭愧,如果放在平常,没有武媚娘给他出主意,这时候他早就急了,非得跑下楼来,拉着王平安的手,向他做解释,先把责任都推出去之后,然后再让王平安给他拿个主意。 可刚才武媚娘给他拿完了主意,所以李治很听话地依计行事,他心里头波涛汹涌,可他就是不吱声,不说话,也不动地方,就是看着王平安。比眼睛谁的大呗,我的就是比你的大,爱咋咋地! 武媚娘将门关上,站到了一边,把头一低,她也不吱声。她可比李治明白事儿多了,这种时刻,就不能说话,说了也是白说,反而会使事情复杂化,沉默是金,该沉默的时候,就得沉默! 和李治对视半晌,王平安终于败下阵来!行,算你狠,你也就是太子,是我以后的老板,而旁边那个是女皇,是我以后的老板娘,算你狠……不,应该是算你俩狠!要不是你俩的身份,这些破事我才不管呢!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雹子化成水珠,四下飞散。他低下了头,擦了把脸上的水珠,手挡在脸上,心想:“要微笑,要微笑……” 待手从脸上放下来的时候,他已然满脸的笑容,道:“殿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呐?” 问完之后,见李治还不吱声,他便自己问,自己答,又道:“哦,明白了,殿下一定是到这里来躲避冰雹的。这场冰雹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而且下个不停,幸亏这时没播种呢,青苗未出,要不然今年地里的收成,可是要大受损失了!” 李治心想:“嘿,媚娘果真没说错啊,真的不用我说话,他竟然真的开始自问自答起来,可是真为我省事啊!” 还是不吱声,背着手装深沉,看着王平安,等着他再往下说。李治心想:“他马上就要说,为什么到这里来的了,要说原因了!” 果然,王平安说道:“殿下来感业寺进香,顺便四处游玩,不想碰到了这场冰雹,到此躲避,实为正常。可臣也跑到这里来躲避,就不是太正常了,是有原因的。” 李治心中暗暗地嗯了声,很好,在他编自己来的理由之前,先把我来这里的理由编好了。无病真好,真是我的得力助手啊,左膀右臂。 他目光转动,看向了武媚娘,武媚娘是在站在王平安的后面的,王平安自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这时正好抬头,和李治的目光相接。武媚娘冲李治一笑,那意思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李治脸上肌肉微动,冲武媚娘使了个眼色,表示:你说得太准了,简直就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王平安号称大圣安,我看你可以自称小圣媚了! 王平安此时正抬着头,李治目光转动,向他的身后闪了一下,心中便即明白,武媚娘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凭着手段,主宰天下数十年的超级女强人,估计着自己要说的话,她早就料到了,而且和李治说明白了,要不然李治岂能这么镇定,瞪着自己不说话,要是换了往常,他早就窜下来,拉着自己的手,大叫:“无病啊,这可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既然人家早就料到了,那就按着他们料到的说吧!王平安道:“今天臣正在灵感寺里为殿下做着计划,史爱国总管忽然来了,还带给臣一整套的《史记》,让臣以史为鉴,好生读书。臣正在读书之时,徐州却有人送信来了,带来口信,说武媚娘的母亲,出了点事情,好象是得了什么急症。” 李治一愣,看向武媚娘,见武媚娘也有点惊慌,他忙道:“什么急症,媚娘的母亲怎么了?”这回他说出话来了,王平安要是说别的理由,他可以接着装深沉,可一提武媚娘的母亲,他就不得不说话了。 武媚娘也是大为焦急,虽然她心里是明白的,这极有可能是王平安找的借口,拿她的母亲说事,可事情关系到了母亲,就算有可能是假的,她也会着急的。 武媚娘也问道:“舅舅,媚娘的母亲怎么了,得了什么急症?” 好啊,你们不假装深沉了,那该轮到我装装了!王平安一脸的凝重,半晌没有说话。 武媚娘一着急,便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拉住了王平安的衣袖,道:“舅舅,你倒是说话啊,媚娘的母亲怎么了?” 李治也着急起来,竟然从楼上跑了下来,蹬蹬地下了楼,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道:“无病,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这事儿……实在是太让人意料不到了!”说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一副“媚娘你节哀顺变吧”的表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关心则矣,关心则乱!武媚娘看王平安的这副表情,还真的以为出事了,身子晃了晃,竟然慢慢软倒! 王平安和李治齐声道:“媚娘,你怎么啦?”同时出手,想要扶她。 王平安手伸到一半,便缩了回去,而李治则一把抱住了武媚娘,一通摇晃,叫道:“媚娘,你不要晕过去啊,事情还没弄明白呢,你晕什么呀!” 王平安点了点,道:“是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晕什么晕啊,等我说完了,你再晕不迟!” 武媚娘好不容易理顺了这口气,她轻轻推开李治,站稳身形,问道:“舅舅,媚娘的母亲,到底得的什么急症?” 王平安两手一摊,摇头道:“是徐州一位老乡带来的口信儿,说你的母亲得了急症,说挺不过几天了,我一着急,就骑着马来找你,要是实在不行,你好赶紧动身,没准还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他这话说得可够狠的,狠到连武媚娘都受不了了,身子再一歪,哼哼一声,又要瘫倒到地上,李治赶紧把她扶住,道:“媚娘,实在不行,你就去徐州吧,宫里的事我替你担着,我助你处理。” 武媚娘泪水流了出来,呜咽着开始哭了起来,这回她可不觉得王平安是在拿她当借口了,事情严重了! 王平安心中暗哼,你们把我耍得晕头转向,这回我也让你们着急一把,咱们大哥不欠二哥的,扯平。 他忽地嘿了声,笑道:“结果呢,我跑到了感业寺,偏巧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告诉我刚才传口信的那人,把口信传错人了,是另一个人家里出了事情,结果那个传口信的人糊里糊涂地,把口信传到了我这里。” 啊,武媚娘和李治同时呆住! 李治心想:“我说无病啊,你这口气喘得未免太大了些吧!” 武媚娘则心想:“到底还是个借口,我竟然被他给骗了,他装的也太象了!” 王平安笑道:“我就说嘛,应该不是咱家出的事,要不然写信不就得了,干嘛要传口信呢,不识字的人才只传口信呢,对吧!”说着,他呵呵笑了两声。 武媚娘擦了把眼泪,站直身子,李治也不再扶她。又把眼珠子瞪了起来,李治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那个传口信的人呢?” 王平安摇头道:“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臣以前也不认识他,刚才一场冰雹下得太突然,臣跑到这里来躲避,而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估计他传错了口信,心中有愧,借着这个机会跑掉了吧,以后也不敢再来见我了!” 李治被他气得无可奈何,又发作不得,只好道:“没事儿那就好,没事儿就好!” 王平安点头道:“对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媚娘你没事吧?” 武媚娘摇了摇头,心想:“我被你吓得差点出了事!” 王平安转头打量了下楼里,道:“这里也没事吧?” 李治和武媚娘同时说道:“没事!”回答得极是迅速,而且语速极快,就和抢答一样。 王平安哦了声,道:“真的没事?” 李治和武媚娘又同时回答,还和抢答一样,都道:“真的没事!”他俩说完之后,互视一眼。 李治心想:“不对头啊,媚娘,你只料到了前面的,却没料到后面的。无病确是说了他来这里的原因,也替咱俩找到了原因。可现在却变成了他问咱俩,还把咱俩问得心慌意乱。” 武媚娘心想:“到底是舅舅,他终还是占了上风。” 王平安抬着头,看向二楼,道:“不对吧,好象有事!” “真的没有事呀!”李治和武媚娘再次齐声喊了出来。 王平安伸手一指楼上,道:“有事啊,雹子太大了,我看这屋顶是要塌啊!” 啊,怎么是这个事?他俩一起抬头向楼上看去,就见楼顶房梁上开始往下滴水,雹子太大,瓦片又多时没有修补,竟然有漏雨的架势,但塌掉却是不太可能的。 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必是状头无疑 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必是状头无疑 李治道:“不象要塌掉的样子啊!” 武媚娘没吱声,房顶会不会塌,王平安会看不出来?肯定是话里有话! 这回她又料对了,王平安真的是话里有话。他道:“如果咱们拿着棍子上去捅一捅,那就该塌了吧?” 李治低下头看着他,气道:“废话,就算这房顶结实得很,咱们拿着棍子去捅,它也会塌的啊,可好端端的,干嘛要拿棍子去捅它?” 王平安一拍手,嗨了声,道:“是啊,干嘛要去捅它呢,不捅它,它不就不塌了嘛!所以说,咱们大家还是消停点儿,都不要去捅它,这样它就不会塌了呀,咱们大家都没事,以后咱们要是再进来躲避,它也还能为咱们遮风挡雨呀!” 李治心想:“莫然其妙,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去拿棍子捅房顶,要是真的被捅塌了,岂不是要砸到人,咱们正好在这里面待着……呃,他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脑筋一转弯,他有点懂了。 武媚娘一个万福,冲着王平安行礼行了下去,李治脑筋转的慢,她转的却快,自然完全听懂了意思。她道:“多谢舅舅提醒,咱们大家都消停点儿吧,那样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更不可能有危险。” 李治恍然大悟,王平安这是告诉他俩,以后小心着点儿,别在胡天胡帝了,免得出事,而这句话同样代表着,王平安是在向他俩做出保证,他是不会去告发的,他也会很消停的! 心照不宣,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用不着非得说出来! 三人再不说什么,静静地站在楼内,谁也不吱声,都在想着心事,只等着冰雹停下。 李治比较大条,他心想:“只要无病不说去就好,我和媚娘以后有的是机会,等科考过后,那机会就更多了。”一发现他和武媚娘的事,并没有什么风险,他的心思便又活了起来,又想着机会多多的事了。 武媚娘则心想:“舅舅啥都知道了,知道了也好。他既然知道了,这便算是把他拖下了水。” 王平安心中暗道:“他俩做出事来了,这点确定无疑。做就做出来吧,早晚的事,**的,我可没本事扑熄他俩的热情火焰。可有一点是最让人害怕的,这武媚娘可不要怀孕啊。” 历史上,李治和武媚娘幽会,武媚娘是在感业寺里怀上的太子李宏,之后挺着大肚子进宫当的昭仪。那个时候李世民已经驾崩多时了,可现在李世民却还活着,看皇帝的身体,估计是再不可能召武媚娘侍寝了。 如果武媚娘珠胎暗结,那就坏了大事了,皇宫里的宫女怀了孕,却不是皇帝的,而皇帝却还活着……李世民废过两个太子,一个是他自己的哥哥李建成,一个是他自己的儿子李承乾,至于再废掉李治这个儿子,怕也没什么心慈手软的吧? 王平安心中又想:“俗话说:越怕啥,越来啥。我可不要太乌鸦,别心里一想到这个,武媚娘就真的怀上了孩子,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我可是没什么经验啊!”心里想着,自然而然地就看了武媚娘一眼。 武媚娘这时正好想到,王平安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别人知不知道,他知道没关系,反正也已经被拉下水了,可别人要是知道了,那麻烦就大了,也得想办法拉别人下水啊! 正好王平安看了过来,武媚娘忍耐不住,问道:“舅舅,你来这里的事,还有谁知道?那个人传错了口信,当时还有谁在场?”这话就是在问,有没有别人知道她和李治的事情,婉转地问,但王平安一定听得懂。 王平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李治,发现这两人的表情又紧张起来。他道:“当时史爱国总管也在场的。” 李治啊了声,道:“爱国他也……他也……” 武媚娘脸色刷地就绿了,史爱国知道了,那么他一定不会象王平安这样,他是不可能保守住秘密的,定会向史忠臣说起。而史忠臣要是知道了,他是不会把李治怎么样的,但却很有可能把她给怎么样了,灭了她的口,太容易了,就算有李治护着她,护得了一时,岂能护得了长久,总不能时刻都在她的身边吧,一个疏忽,她小命休矣! 两个人都没想到,王平安又是一个大喘气,他道:“史总管这个人啊,太过糊涂。他见我那兄弟狄仁杰长得清秀,便以为他有当娈童的潜质,竟怕他勾引太子殿下学坏,所以非催着我来,警告我那兄弟,以后离太子殿下远点。真是的,他竟然这么糊涂,这么可笑,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啊!” 武媚娘的脸由绿变青,又在吓唬我,你不把我吓死,你不甘心啊你! 李治又啊了声,道:“他,他怎么会这么想?当真是太……太莫名其妙了!”好在他这回脑筋转得快些,虽然没搞清楚史爱国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但也知道王平安话里的意思:放心好了,史爱国误会着呢,他不知道你俩的事! 李治看了眼武媚娘,武媚娘冲他点了点头,做了一个他没看懂的眼色,可王平安在此,他也不能问啊! 王平安也看到这个眼色了,他道:“这场雹子快停了,臣出去看看马匹。”说着话,他打开门出去了,留下了武媚娘和李治。 门一关上,李治立即将武媚娘拉到一边,问道:“爱国怎么那样认为?” 武媚娘皱眉道:“可是你对狄仁杰特别的好了?” 李治点头道:“要说特别好,倒是有一点儿,我昨天把他召进崇贤馆了呀,以前除了无病外,再没有召过别的平民进馆。” 武媚娘又问道:“你当初召见我舅舅时,可有别人在场,那狄仁杰呢?” 李治想了想,道:“当初见无病时,是有别人在场的,爱国就在啊,还是他引无病进来的呢。见狄仁杰时没有别人,我要让他画地图,哪可能让别人在场。”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明白了,史爱国脑袋可能是被驴踢了,所以胡思乱想,竟然吃起了狄仁杰的醋,因为李治见外人从不支开他,偏偏见狄仁杰时支开了他,他心里不舒服。 不管是啥原因让他这么胡思乱想的吧,反正只要他没胡思乱想到武媚娘的头上,那就万事大吉,不用担心了。 武媚娘看了眼楼门,小声道:“我舅舅现在是县公吧,能不能让他再升一级,变成郡公?” 李治立时摇头,道:“不可能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要想升郡公一两年之内想都不要想。” “那,官职呢?我记得有个叫许敬宗的人,他是中书侍郎吧?我隐隐地听说,他失宠了!”武媚娘道。朝中的事她本不晓得,可许敬宗的事闹得太大了,而且他又是在宫中西台办公的,所以宫里便有些他的传闻,多多少少地她听到一些。 李治点头道:“失宠了,完蛋了,以后也不会再得到重用了。”想了想,他道:“你是想让无病任中书侍郎?那就等于明摆着,让他当马师傅的左右手了,要接替中书令的位置,那可是宰相之位啊!” 武媚娘道:“就是要让他接替宰相之位啊!别人都说他能当宰相,可也只是说说,殿下何不做出来呢?” “这个有点难,但也不是做不到,父皇那里……只要舅舅答应了,那父皇也能答应。”李治道,朝中大事只要长孙无忌说行,一般来讲李世民都会答应的。 武媚娘又道:“那就让我舅舅当中书侍郎好了。还有,你以后对狄仁杰好些,尤其是当着史爱国的面,更要对他好些。” 李治唉了声,道:“这是为何,难道还嫌误会的不够么,已经让爱国胡思乱想了,如果让别人也乱想,岂不更糟糕了。” 武媚娘推了他一把,道:“你真糊涂,你对狄仁杰好,别人怎么可能乱想,就算乱想也是羡慕他,不会想你……那个他的,只有史爱国会这么乱想的啊!那何不让他接着乱想?乱想狄仁杰就够他忙乎的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想咱们俩的事呢!” “哦,对对,正该如此!”李治忙道。 不管怎么说,李治还是心地善良的,他从没有想过要灭谁的口,就算史爱国胡思乱想,他也没有想着杀人,更没想过灭王平安的口。 武媚娘没胆量灭了王平安,她还指望着王平安以后给她当靠山呢,但她却有灭了史爱国的心思,却不好意思说出来,不敢在李治面前,表露出她手段狠辣的一面。 二人正说话间,就听王平安在门外道:“殿下,雹子停了,咱们可以走了。” 李治哦了声,看向武媚娘,武媚娘小声道:“你和我舅舅一起回去,等会儿再走,我先回去,咱们分开回寺。” 李治默默地点了点头,有心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武媚娘拉起他的手,轻轻地握了握,也没再说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王平安听到门响,回过头来,道:“你先回去?” 武媚娘点了点头,心想:“他不会听到我们在里面说什么了吧?” 王平安一指自己的白龙马,道:“你骑它回去吧,就说我拉你出来和你说了事情。” 武媚娘答应一声,她拉过白龙马,翻身而上,打马往寺里赶回。 王平安回头看向屋里,道:“殿下,咱们慢慢走回去吧,就是地上水太多,有些难走。” 李治从屋里走出来,看向外面,道:“也没多少水,冰雹没化。” 王平安笑道:“是啊,天气还冷,倒是没化多少,等一会儿还得冻上。古人踏雪寻梅,咱们君臣这算是踏雹寻寺了,堪称一绝。” 李治背着手,望向远处的武媚娘,稍停片刻,这才慢慢向感业寺方向走去。王平安在后面跟着,他也不出声,而李治也不出声,只是不住地回头看他。 走进树林时,李治再也忍耐不住了,道:“无病,这里只有咱俩,你到底咋跑来的,说来听听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其实臣根本也没打算跑来的,是史爱国一个劲地催臣来,臣只好来了。” 李治皱起眉头,问道:“真是糊涂了,到底爱国为什么非要你来呢?” 王平安道:“史爱国说,有一天早上,他发现殿下的内室里藏着个人……”他把史爱国和他说的话,了出来,半点没加料。 李治听罢,气道:“他竟然以为孤是个不爱江山,爱小宦官的,真是岂有此理,还以为孤喜爱那个狄仁杰,更加的岂有此理了!” 王平安可不打算说实话,说他怎么看出武媚娘和李治这个啥那个啥的,那理由得多难编呢,还不如用现成的,把责任都推到史爱国的头上去,糊涂宦官想出来的糊涂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王平安道:“所以他就让我赶来了,别的倒也没啥。”他不提武媚娘的事,刻意回避。 李治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两人继续向前走。忽然,李治道:“呀,对了,孤还让小狄做策论呢,不知他做得如何?” 这种时候,王平安很清楚,得给对方一个空间,冷静的思考一下,刚才有武媚娘在,现在她走了,而又换成了自己在,李治一直得不到安静,也该让他自己想想事情了。 他道:“要不,殿下在此稍等,臣去叫小狄来,咱们一同回寺?” 李治慢慢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他现在也确是心事重重,想要安静一会儿。 王平安不再说什么,大步去了小庄园。小庄园的门还倒在地上,没人收拾,他直接去了正房,房门打开着,狄仁杰在房里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平安叫道:“兄弟,那策论做得如何了?” 狄仁杰猛地抬头,见是王平安,他疾步上前,道:“大哥,刚才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没事,是我一时激动,错怪了你。”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 狄仁杰很懂事地点头道:“小弟也是这么想的,是非越少越好,尤其是有关太子的是非。” 王平安嘿嘿一笑,心想:“到底还是猜到了和太子有关,真是个聪明娃。”他笑道:“兄弟,大哥刚才替你探了探口风,太子很是赏识你,今科取士,你必是状头无疑!” 第五百五十六章 回宫 第五百五十六章 回宫 狄仁杰大喜,虽然刚才受了一通惊吓,可一听到自己能中状头,什么惊吓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脸现惊喜之色,问道:“大哥,何以见得?以小弟的才学,倒也不是自吹,中个进士应该没问题,可中状头……这个就有点困难了!” 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困难?不见得,只要太子喜欢你,中状头又有何难,只要我露出口风去,你还怕主考官不点你吗?”说罢,哈哈大笑。他拉着狄仁杰的手,带他出了小庄园,去寻李治。 他二人出了小庄园,走不多远,便看到李治在林边踱步,狄仁杰有点紧张,问王平安道:“大哥,何以见得太子殿下喜欢小弟呢?小弟和殿下并不熟识,更没有做什么能让他欢喜的事啊!” 王平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地说道:“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狄仁杰哦了声,脸上现出茫然之色,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他是从君主对待臣子方面想的,而王平安是从人和人之间的好感讲的,两个不是一码事,他自然是想不明白。 王平安也不多做解释,又道:“太子喜欢你的事,连东宫的总管都知道了,而且据我所知,殿下喜欢你的程度,竟远远超过喜欢史爱国的程度,所以那史爱国以后怕是会难为你。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那史爱国越难为你,说明太子殿下越喜欢你。” 狄仁杰挠了挠头,奇道:“我和史总管交往就更少了,他干嘛要为难我?难不成从史总管难为我的程度,竟能看出太子殿下喜欢我的程度来?” “能,当然能!”王平安一本正经地道。心中好笑,你可不知道,史爱国现在防你,跟防贼一样,而如我所料不错,太子一定会加倍的“重视”你,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你就等着受宠吧你。 那史爱国的注意力有没有被转移,尚不可知,但狄仁杰的注意力却被成功转移了,虽心中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但他也不再问了,不再想着王平安今天的行为,为何会如此反常,只是一心地想起自己的事来,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无理由”地,讨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 两人到了林边,李治回过头来,一个人独处了半晌,他的情绪已然恢复了稳定,见王平安带着狄仁杰来到,他笑着冲狄仁杰招手,道:“小狄,你的策论做得如何,可是写好了?” 狄仁杰啊了声,这才想起,他的策论还没做完呢。他上前冲李治抱拳,道:“回殿下的话,学生的策论尚未完成,实在惭愧。” 听他说策论没有做出,李治却仍旧一脸的欣赏,说道:“民间工匠有句话说得好,慢工出细活。你策论做得慢,说明必是做得好,孤很是期待。对了,那么你认为是人之初,性本善对呢,还是性本恶对?” 狄仁杰忙道:“学生以为,人之初,性本善,是对的。” 李治嗯了声,道:“不错,人之初,性本善,当然是对的。小狄,你学识不错啊!” 王平安小小地嘿了声,道:“不见得吧,人之初,性本恶,才是对的。如果性本善,那么为何大家还要读书,反正都已经善了,还为什么要做个好人?” 性本善或是性本恶,是大题目,就算三个人坐下来论证,也不见得能论出什么结果来,而且这年头的读书人都非常的执拗,坚持自己的观点绝不让步,搞不好因为观点不同而翻脸,所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李治和狄仁杰同时转过头,看向王平安,一起说道:“不见得吧!” 王平安两手一摊,笑道:“为什么不见得?难道你们都没听说过,‘你一定要做个好人啊’,这种话么?如果人之初,性本善是对的,那么为何别人要说这句话?都已经是善的了呀,一出生就是好人了,何必还要学着做个好人?既然要学着做个好人,要学,就代表学之前不是,那不就证明人之初,性本恶了吗?” 李治和狄仁杰一起摇头,李治读书不精,让他张嘴就说大道理,他是说不出来的,可狄仁杰却道:“如果照着大哥的说法,那也常有人说,你可一定不要学坏啊,如此不就证明,坏不是人的本性,而是后天学成的吗?以大哥的论证方法,同样可以证明人之初,性本善啊!” 人之初,性本善。这不仅是初唐士子们认为正确的话,而且以后的士子大多也如此认为,甚至被写进了《三字经》里,成为启蒙读物,开篇第一句就是这句话。 王平安要想对李治辩论赢,那难度不大,可要想把狄仁杰辩论赢,难度就大得很了,除非他有唐玄奘的本事,上来一通大道理加典故,把狄仁杰侃晕,从而获胜,那还差不多! 拿这么个大题目当话题,很容易让人注意力转移,都不再想今天发生的事,边向感业寺走,边比比划划的辩论,谁也不服谁! 待走到寺门口时,李治大感不耐烦,什么性本善,性本恶的,有何关系?是善是恶,还不是一样,都得吃饭穿衣,还能因为性子善恶的关系,就能不食人间烟火,从此当神仙了不成? 他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争论了。无病,不是孤说你,你刚刚说的话,都是谬论,还是小狄说得对,吾本良善,难不成还象你说的那样,吾本邪恶?” 王平安叹道:“好吧,既然殿下说了,那就当臣说错了吧,大家都是善良的,都是好人。” 李治笑道:“本就如此嘛,什么算不算的。”他竟然伸手,就象王平安刚才拍狄仁杰那样,也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笑道:“小狄,你很好,孤很看好你。今科你好好应试,孤等着看你中状头,跨马游街呢!” 狄仁杰心头一震,心想:“呀,真的提到状头的事来了!” 寺里都是宫中之人,李治心里明白,只要他对狄仁杰稍稍露出好感,对他亲热一些,那必会传遍皇宫,进入到史爱国的耳中,让他再胡思乱想一通!为了把注意力都转移到狄仁杰身上去,也顾不得他多无辜了,李治拉起狄仁杰的手,道:“来,随孤一同进去。” 狄仁杰侧过头,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则冲他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那意思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太子殿下是很喜欢你地! 受宠若惊中,狄仁杰和李治一起进入了感业寺,王平安跟在后面,错开数步之遥,把风头让给狄仁杰。 王平安心中还是很想让狄仁杰出出风头的,人不得意枉少年嘛!而且能误会狄仁杰是怎么被李治个“特殊喜欢”法的,只有史爱国一人,别人可不会如此误解,他们只会把狄仁杰想成是一颗耀眼的新星! 三人进了感业寺,此时娘娘们已经念完了经,后殿开出素斋,她们正在用饭,等用完饭后,再休息一会儿,就要返回皇宫了。 李治一直拉着狄仁杰的手,来到后殿,他有些不合礼仪地站在殿外,和狄仁杰说笑了几句,这才让狄仁杰等候在外面,他自己则进了后殿,狄仁杰是草民,而且是男子,不能去见娘娘和公主,再怎么要宠爱他,也不能让他进去。 王平安虽没这个忌讳,但他也没跟进去,而是站在殿外,和禁卫们待在一块,他一言不发,脸上全无表情。 这一番做作,殿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娘娘们都不认得狄仁杰,只是感觉这个少年人挺受太子重视的,她们并不会多问什么。 但不少人却有种感觉,王平安是不是失宠啦,要不然太子为什么不拉他的手,却反而拉别人的?平常可是不会这样的,王平安简直就是第一心腹啊,只要他在太子跟前,别人都得靠边站,今天却反常了! 小公主李伊人坐在靠近殿边的一桌,身后侍立着武媚娘,李伊人按着王平安的嘱咐,果真一个字都没问武媚娘的。她都不问,别人更没兴趣问了,所以武媚娘安全得很,一点都不用费力解释。 武媚娘心里还纳闷儿呢,怎么自己偷跑出去,又骑了王平安的马回来,竟无人相询,谁都没有“关心”她一下,未免太……瞧不起自己了吧,不受重视到了这种地步? 别的娘娘且不提,杨妃看在眼里,心中却想:“看来王平安确实失宠了,怕是传言不假,他极有可能是得罪了长孙无忌,该让恪儿和他结交一下了。” 李治上了桌子,简单吃了点素斋,又和感业寺主持老尼说了几句话,便请各位娘娘起驾回宫。 各宫娘娘也不再多待,纷纷起身出寺,上车回宫。路上也没有什么偶遇的事发生,李治甚至让狄仁杰上了他的车驾,而王平安只能骑马伴在车侧。 一路无话,到了玄武门,王平安和狄仁杰告辞走人。 此后数日之间,朝中宫中,安然无事。李治和武媚娘消停得很,他们都默默等着皇帝去骊山,就如同武媚娘所说,日子长着呢,先静静也好,培养一下感情,等皇帝出京后,他俩再**燃烧,也不迟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关于许敬宗的安排 第五百五十七章 关于许敬宗的安排 王平安和狄仁杰回了灵感寺,王平安只字不提今天发生的事情,而狄仁杰也并不询问他为何发脾气,而是一再追问为什么太子会突然喜欢上他,到底为了什么,他也没做啥出采的事情啊!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真的不需要吗? 王平安被他追问得无法,只好编个理由出来,说那日太子来到灵感寺,没看到别人,只看到狄仁杰在这里听唐玄奘讲经,所以便注意上了他,而狄仁杰又是个翩翩美少年,和长孙无忌年轻时,有几分相似,所以太子才会特别的喜欢他! 狄仁杰心中仍旧不解,长孙无忌看样子倒挺周整的,年轻时应该也不能算太差,可自己为人算是谦和,而长孙无忌却越老越弥辣,嚣张跋扈,自己似乎和他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啊,太子怎么会因为这个,喜欢上自己?想不通归想不通,他倒也没再追问什么。 数日之后,便是上元节,上元节即元宵节,从汉朝开始,就是重要节日了,民间有燃灯的习俗,唐代燃灯时间为三天。一旦上元节过完,那么新年的各种庆祝活动,便即告一段落,各地官府恢复办公,而百姓则要开始忙活一年的生计,士农工商各忙各的。 今年的上元节和往年差不多,李世民仍旧要在承天门大宴群臣,观赏彩灯,与民同乐,庆典将从掌灯时分开始。 这日白天,王平安跟着群臣,进甘露殿议事,他没有什么好议的事,宰相们发言,他就在一旁听着。议事告一段落之后,李治从他站立的台阶上下来,有事要向皇帝禀告。 李治先看了眼大臣班中的王平安,这才转身,对李世民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中书省最近事情太过繁多,而许敬宗年老多病,无法再胜任中书侍郎一职,儿臣请求父皇恩准,让许敬宗回家养老,安享晚年。” 李世民嗯了声,心想:“许敬宗的事情,马周和我说起过,这人确是不能再用了,可如果就此让他回家养老,似乎不妥,总得找个能拿得出手的借口,可一旦找借口,怕是得翻出一堆的破事出来,反倒不好了。” 许敬宗并不在殿中,他是有资格上殿议事的,可马周最近看他不顺眼,便压下众多的公务让他办,不许他再上殿面君。李治突然发难,许敬宗又不在场,无法说自己不够老,他被逐出朝廷,已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李世民不置可否,向朝班里看去,问道:“马爱卿,你说呢?” 马周是中书令,是许敬宗正经的顶头上司,如想要许敬宗回家养老,势必要问问他才行。 马周出班,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许敬宗确是年老体衰,虽他为人兢兢业业,但由于年纪的关系,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及时处理好了。老臣看他平日里处理公务,每两刻钟,便要伏案休息一会儿,深知他的难处,感同身受。老臣以为如能让他回乡荣养,实是大善。” 李世民心想:“借口就是因为他办公时总睡觉?未免太过简单了些!”又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见皇帝看他,立时出班。马周为人还算厚道,就算看上不许敬宗,想把他赶走,也只是让他回乡荣养,可长孙无忌就不一样了,他要是看不上谁,那谁就得滚得远远的,还想回家荣养,想得美,发挥完余热再回家不迟! 长孙无忌道:“皇上,老臣以为,许敬宗乃是能臣干吏,虽年纪大了,但仍能为国效力,估计他自己也不想这么早的衣锦还乡,还想再为朝廷效力几年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是啊,那许敬宗肯定是这么想的,别说再让他为朝廷效力几年,估计几十年他都是肯的。 长孙无忌又道:“前些日子,许敬宗去了关外,饱受苦寒,身子受损,这才总在办公时打瞌睡,这也不能怪他!” 王平安站在朝班里,心想:“完蛋,许老兄估计是要被打发到南方去。” 殿上大臣,个个都是人精,只听得长孙无忌说了声苦寒,便都和王平安想的一样,许敬宗要完蛋了!人人心中叹气,真是得罪谁,也别得罪长孙无忌啊,手段太狠了些。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许敬宗是怎么得罪的长孙无忌?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个有待考证。可得罪一个人,需要理由吗?这个就不用考证了,事实就在眼前,答案就是不需要理由! 长孙无忌看谁不顺眼,谁就有罪,什么理由不理由的! 今天是上元节,开的是大朝会,李恪也在殿上,他自是明白长孙无忌要对许敬宗下死手,兔死狐悲谈不上,可许敬宗要死,马马虎虎地替王平安悲一下,倒是可以的。 李恪转头看向王平安,心想:“听母妃说,王平安不知为什么得罪了长孙无忌,也不知是真是假,确是该和他结交一下了,他知道无数李治的秘密,是大可利用之人。”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这么多年下来了,长孙无忌一开口,他就知道下面是什么话,心想:“宜州?雷州?都够往南的,热的很,在那里许敬宗是绝对不会受什么苦寒的,肯定能把身子养回来!” 长孙无忌道:“许敬宗于朝廷有功,应当褒奖,而长安寒冷,他又受不了严寒,不如派他去崖州,那里气候温暖,既可让他将养身体,又可继续为朝廷效力,一举两得。” 大臣们一起把嘴咧开了,许敬宗到底咋得罪了长孙无忌了,咋得罪的这么狠呢,竟然要被流放到崖州去,还能再南了吗? 李世民轻轻摇了摇头,太狠了,比雷州还远啊,都过海了,到了天涯海角了。许敬宗虽然在关外丢人现眼,可也不至于这么修理他,从最北边回来,就直接打发到最南边,这不是等于要整死他嘛! 王平安在下面则想:“崖州?那不是海南岛么,好地方啊,风景秀美。可惜这时代的人不懂欣赏,要换在了现代,去海南岛观光,那可是妙事一桩啊!许敬宗运气不错,既能去崖州刮地皮,又能渡假玩乐,太便宜他了!” 长孙无忌话音一落地,整个殿内无人说话,谁也不反对,但要说赞成,却也没人出来附议。 李世民等了片刻,见大臣们没反应,便问道:“如此,许敬宗在中书省的职位便要出缺,那么要谁补这个缺呢?” 李治不等长孙无忌说话,他立即便道:“儿臣以为,折柳县公王平安为人谨慎,办事得体,可以接任这一职位。” 王平安在后面精神一振,这是太子在堵自己的嘴了,要让自己当中书侍郎,这可是迈向中书令的重要一步啊!只不过,事先他怎么不和自己说呢,难不成是武媚娘给他出的主意? 一想到武媚娘,王平安心里挺不是滋味,以前李治啥事都找自己商量,可现在却改去找武媚娘了,看来这世上最硬的风便是枕头风,古人诚不欺我也! 李治要是重视起别的谋臣,从而使王平安失宠,那王平安就真得想办法,使劲拍李治的马屁,争取夺回宠爱了。可李治重视的人是武媚娘,那王平安就没办法了,好在武媚娘和他是同一条战壕里的人,大家谁也不用整谁,只能互相扶持。 李世民看向朝班里的王平安,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长孙无忌,想听听他的意见。 如换在以前,长孙无忌必会顺着皇帝的心意,打压一下王平安,说什么年轻人还要再历练一下,可事过境迁,随着李世民身体越来越差,长孙无忌的想法也在改变,他不是特别想再压一压王平安了,反而想要大力扶持。 李世民自己是不会承认他时日无多的,人一上岁数就特别忌讳这些事情,反感别人说有关的话,不单是他这样,绝大多数的老人,都是如此,这是普遍现象。他该压王平安,还是会压的,这种心态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长孙无忌不是这么想了,皇帝身体不好,该发生的事情,早晚得发生,只是在尽量拖延发生的时间罢了。而做为朝中第一大臣,一旦新老皇帝交替,那么朝廷里的政局也要发生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他是李治的亲舅舅,可在新的朝廷里,他能不能还有今天的权柄,尚未可知。 权力这个东西,要么别沾,沾上了就放不下!所以,他得提前做好准备,布好局,使得就算是朝廷里发生了变化,也要向有利于他的方向变化。 对于长孙无忌来讲,王平安即将成为他的实在亲戚,要成他的外甥女婿了,这绝对是自己人,须要大力扶持,拉进自己这一阵营里的。而老皇帝一旦驾崩,新皇登基,这时候王平安要是能够上位,那么他只会感谢新皇,而不会感谢他。 如何让王平安这个必定会成为重臣的人感谢他,以后听他的吩咐,成为他这一阵营里的得力干将呢?那就得提前给王平安铺路了,告诉王平安,路是我给你铺好的,我才是你的伯乐。 李治要给王平安铺路,长孙无忌想不到这是武媚娘的主意,实事上他连武媚娘是谁都不知道。但既然要提前做准备了,要拉帮结伙了,那么他就得参予进来了,得让王平安感谢自己才行。 李世民一看他,长孙无忌只稍顿片刻,就把事情想明白了,他道:“皇上,老臣以为,王平安虽然有些才干,但年纪太轻,于处理朝政方面,尚无经验可谈,接任中书侍郎一职,还需缓缓。” 这正是李世民的意思,他点头道:“是啊,王平安确是在经验方面有所欠缺,还不适合担任中书侍郎这么重要的职位,这件事以后再议吧。马爱卿这些日子辛苦些,留意一下,看看谁能接替许敬宗的位子。”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让许敬宗早点离京去崖州吧,任崖州刺史,仍挂中书侍郎之衔。” 马周立即出班,道:“老臣遵旨。” 李治满脸的悻悻然,又回了自己的台阶上,长孙无忌则慢慢退回了朝班。 李治心想:“看来得了机会,还得求求舅舅,让他同意无病出任中书侍郎才成,他要是不同意,父皇便不会答应。” 长孙无忌心里却暗道:“待我们一起去骊山时,我找王平安谈谈,和他说一番道理,再安排个差事给他,让他出出风头,再接任中书侍郎,如此一来,这路就变成是我给他铺的了。” 人群里的李恪却心想:“看起来,王平安是真的得罪了长孙无忌,只是不知他俩的矛盾出在何处?” 王平安却满不在乎,中书侍郎这个官职,对他来讲无所谓。不过许敬宗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许敬宗这个人眼光独道,极会投机取巧,但开国的这批老臣,最反感的恰恰就是他这种人,只有等武媚娘上位,他才能跟着上位,可现在看起来,武媚娘是不会再需要他了,许敬宗的仕途已经是走到了终点。 既然许敬宗已经不能给他造成威胁了,那何不废品回收,变废为宝呢!许敬宗当官不行,可他对钱财之事最是上心,这是做生意,成为大商人的必备条件啊,灵感寺步行街,正好缺这么个人! 别人喜欢打落水狗,而王平安从不干这种事,谁让他是大好人呢! 王平安不再沉默,他出了朝班,道:“皇上,微臣以为,许敬宗不适合出任崖州刺史。” 李世民微微一怔,王平安向来是你不问他,他就什么都不说,今天怎么突然反常了? 长孙无忌也转过头,看向王平安,心中奇怪,他不是看不上许敬宗么,我替他把许敬宗废了,正是替他出气啊,他怎么反而……啊,明白了,是气出得不够,他想把许敬宗往死里整! 李恪同样也把头转了过来,先看了看脸上露出诧异的长孙无忌,又看了看站在正中大红地毯上的王平安,心中狂喜,果然是有矛盾啊,王平安竟有胆量反击,这是和长孙无忌干架啊!好,太好了,使劲干,王平安,我支持你! 第五百五十八章 李恪上门 第五百五十八章 李恪上门 李世民笑了笑,道:“以往上朝,王平安向来话少,今天倒是出奇,竟有事要奏。好啊,你且说说看,许敬宗不适合做崖州刺史,那他适合做什么?” 王平安道:“启禀皇上,崖州地处偏僻,民风悍蛮,怕是许敬宗无法胜任刺史之职!” 初唐,崖州属于岭南道,广州中都府管辖。后世此处风光秀美的,乃是旅游渡假的好去处。可在初唐时节,这里却并非如此,此时的崖州,除了当地居民外,大多数中原去的人,都是囚犯。每每官府有判决下,流放岭南,除特殊情况外,一般来讲就是将犯人,流放往崖州这个方向的。 实事求是地讲,民风悍蛮可是一点没形容错这个年代的崖州,确是强人众多,这里的地方官极不好当。一千多年前的崖州,和后世大大不同,除了风景依旧之外,再也无半点可以比较的地方了。 李世民忽地一乐,问道:“你怎么知道许敬宗无法胜任,从哪里得知的?你这样说,可是要大大得罪人的呀!” 许敬宗以中书侍郎之职,被贬到崖州去当官,这已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事了,你竟然说连这个他都没法做好,未免把许敬宗糟蹋得一文不值了! 王平安心想:“得罪人?我这还叫得罪人?那你们这叫什么了?对,你们这叫为他好,一切为他着想!” 他道:“微臣自是有根据的,崖州那里情况特殊,如果想要在那里做好地方官,怕是必须得用雷霆手段,压制当地不法之民,可是许敬宗是万万压制不住的,因为他信佛,不打人,不杀人,甚至不骂人,一团和气,如何能够管理好那么凶险的地方呢?” 大臣们听了王平安的话,心里一起点头,崖州那里流放的犯人不少,如果不强力弹压,那的确是不好治理的。大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表面上人人却都摇头,表明态度,大大的不以为然,绝不附议王平安,以免得罪了长孙无忌。 李世民道:“信佛?信佛之人太多了,难不成就因为信佛,就不能当官了?以国家律法处罚有罪之人,并不影响修行,这跟信不信佛没有关系啊!” 王平安忙道:“皇上有所不知,那许敬宗已然皈依了佛门,并且有了法号,名为悟净,是玄奘大师的得意高徒。其实呢,象马大人刚刚说的,他每每在办公时伏案,那不是在打瞌睡,而是在心中默念经书,是在修行呢!” 李世民大皱眉头,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办公时睡觉,还成了有理的事儿了?长孙无忌也是不解,不明白王平安干嘛要给许敬宗说好话,他问道:“王平安,你到底要说什么,直白的说出来吧,不要左顾而言它。” 王平安答应一声,道:“微臣以为,许敬宗不适合去崖州那里为官,但他却有另一项长处,就是礼佛心诚。最近长安民间的善男信女们正打算募集善款,想要为从天竺回来的高僧玄奘大师,盖一座有史以来最高的雁塔,名为通天浮屠。要盖好此浮屠,自需诚心礼佛之人才行,所以微臣以为,许敬宗适合做此事,等他盖好了浮屠,以后再打理灵感寺周边的相关事宜,再是合适不过。” 大臣们这才明白,原来是想让许敬宗去当一个类似庙祝的人啊,让中书侍郎去当庙祝,这可真是太大材小用了!不过也好,总比去崖州要强上百倍,至少还能留在长安这种繁华之地,不用千里迢迢地去吃苦受罪了! 长孙无忌嘿然而笑,这也不咋地啊,其实还不如把许敬宗流放到崖州去呢,好歹他虽失了势,但也不至于在长安被旧同僚耻笑,还能在崖州刮刮地皮,作威作福。可要是真做了类似庙祝一样的人,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又如何面对昔日朝中的同僚呢? 李世民也嘿的笑出了声,他问道:“王平安所言,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谁也没出声,一起看向长孙无忌,就连马周都看向他了,只要长孙无忌说行,谁也犯不着说不行啊! 长孙无忌稍一犹豫,李恪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大声道:“启禀皇上,儿臣以为不妥,许敬宗不适合主持通天浮屠的修建,还是让他早早出京,去崖州赴任比较好。儿臣赞同长孙大人的提议!” 长孙无忌见他跳出来说话,心中暗哼,小兔崽子,我想如何处置别人,也容得着你多嘴多舌吗!他上前一步,道:“老臣以为,吴王所言大谬。刚才老臣不知许敬宗竟有悟净的法号,诚心礼佛,这才提议让他去崖州为官,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便不会再让他去。老臣以为,让他主持建造通天浮屠,乃是知人善任之举,以后再管理庙产,更是理所应当!” 顿了顿,他看向李恪,又道:“所以说,吴王不能因势利导,无法做到知人善任,乃是读书太少的关系,做不到以史为鉴。皇上应让吴王回家闭门读书,待他能做到以史为鉴,再上朝辅佐皇上和太子,如此方可。” 王平安看了眼李恪,心想:“他跑出来说这么句废话干嘛?结果还要挨训,莫名其妙。” 大臣们则心中都想,李恪顺着你的话说,还要被你训。他顺着你的话说,赞同你的观点,竟然成了读书太少,连以史为鉴都弄出来了。你直接说你烦他,不就得了,省多少事呢! 李世民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道:“恪儿回家后,多多用心读书吧!”不咸不淡地“关心”了一下李恪,又道:“那就不让许敬宗去崖州了,让他主持修建雁塔吧。还有,那个玄奘和尚,今晚让他来承天门,朕要见一见他,这几天总听太子提起他,朕也想看看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说完之后,李世民有些疲乏,站起身,慢慢走向后殿。史忠臣尖着嗓子,叫道:“退朝!”大臣们一起行礼,恭送皇帝。 长孙无忌看了看王平安,道:“你今天倒是话多,那许敬宗对你有何好处,竟要为他说好话?” 王平安忙道:“与人为善,与人为善嘛!”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说了声:“滥好人!”转身走了。他身后的房玄龄等人,一起冲王平安摇头,都没说什么,跟着长孙无忌走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啥叫滥好人,我不是想让许敬宗发挥一下余热么,让他为我赚钱啊!大唐能人虽多,可象商人似的官员,却是不多,许敬宗这种人少之又少,我不好好利用一下,那岂不是太笨!”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大殿,忽听后面有人说话,却是李恪。 李恪道:“无病,那许敬宗现在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他的仕途已然走到了尽头,你帮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从他身上再也无法得到好处,又何苦为了他,得罪了国舅爷呢?” 王平安一回头,见是他,忙又说道:“与人为善,与人为善嘛!”还是这句。 李恪低声笑道:“说得好,与人为善。无病,本王今天也是与人为善,帮了你的忙啊!” 王平安呃地一声,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李恪拉了他一下,道:“听说那玄奘和尚很有些本事,不如一同去看看?” 王平安道:“好啊,下官便是和他住在一起的,正可陪王爷一同去看他。” 两人出了皇宫,一同骑马向灵感寺走去。路上,李恪道:“无病,今天为了你,本王可是挨了国舅爷好一通训,连父皇都对本王不满了,还让本王回家多读书呢!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本王?” 王平安呃了声,道:“这……如何说起?嗯,王爷看重下官,下官感激不尽,王爷如果有事吩咐下官去办,尽管开口明示。” 李恪笑道:“看来你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啊!好,本王就明说给你听。”他停顿少许,看了眼王平安,见他确是茫然,不似作伪,这才道:“国舅爷向来不喜欢本王,这点也无须隐瞒,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无病也不用装糊涂吧?” 王平安心想:“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还用问我吗?长孙无忌不喜欢你,难不成你就喜欢他了?当面叫舅舅,背地里叫国舅爷,摆明了你也不喜欢他呀!”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能这么说,那得多不会做人哪!王平安很茫然地道:“会吗?不会吧,下官从没有这种感觉啊,长孙大人似乎很是关心王爷的呀!” 李恪嘿嘿一笑,这小子真够滑头的。他道:“行啊,那你就接着这么认为吧!凡是本王说好的,国舅爷一定会说不好,一定要反对。所以本王今天冒着被训斥的危险,帮你说了好话,本王一说赞同把许敬宗流放到崖州去,你瞧,国舅爷不就立马儿说不行了吗,当着众人的面就改了主意!本王这不就等于是帮着你,留下了许敬宗吗?” 王平安啊了声,道:“原来,那个……其实王爷不必如此,倒因为下官的事,让王爷为难了。” 李恪干笑了两声,道:“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本王呢?本王可是因为你,挨了训的呀!” 第五百五十九章 名单 第五百五十九章 名单 王平安心想:“这个人哪,可真够小家子气的,怪不得当不上太子,而且以后还要死在长孙无忌的手中,这种心胸,如何能成得了大器。李治虽然懦弱,可也比他强上一大截子了,至少李治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张口索要好处的!” 他脸上挤出笑容,道:“王爷,你对下官的恩情,下官万分感激,永远记在心中。要不这样,下官请王爷喝酒,您看如何?” 王平安说的话很明白,你能帮我,就算我用不着你帮,但我也依旧感谢你,我请你喝酒,一顿酒而已,肯定是答谢不出什么的,但以后你要是有事,放心,我一定反过来帮你! 好歹也算亲戚一场,就算李恪为人再不怎么地道,一旦要是他出事,王平安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一定会尽最大所能地去帮他,甚至因为救李恪的命,和长孙无忌翻脸,这都是有可能的。 长孙无忌以后会收拾掉李恪,王平安会救李恪,而以后武媚娘要是收拾长孙无忌,王平安同样会出手去救长孙无忌。在人情薄如纸的皇室,他能这么做,已经是无可挑剔了,够意思够到顶了! 一句永远记在心中,就是最好的承诺! 可李恪却仍不满足,他咄咄逼人地道:“这顿酒暂且记下,就当是你报答本王替你说话了。可是,本王挨的那通训斥,你总不能用一顿酒,就敷衍过去吧?” 王平安干笑几声,无可奈何地道:“是啊,一顿酒怎么能报答完王爷的恩情呢,不如两顿?三顿也行啊!” 李恪哈地一声,道:“无病,你莫要乱扯,喝酒这种事,你还是留着巴结国舅爷吧,本王却是没什么兴趣。”他在马上,向四周看了下,见侍卫们都远远的跟着,便探手入怀,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来,递给王平安。 “你看看这个,估计一下,能照顾上几个?”李恪道。 王平安接过纸,打开一看,竟是一份名单,上面长长一溜,写了几十个人名,后面还有家世出身和籍贯。 看着这张名单,王平安发觉上面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但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是今科参考的士子,想必是投行卷,投到李恪门下的。 王平安皱着眉头,道:“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京中名厨,王爷您想挨个试试他们的手艺?只是不知他们都是哪些酒楼的大厨啊?” 李恪一挥手,道:“少给本王装糊涂,这些人怎么可能是大厨,他们都是今科应试的士子,向本王投了行卷。你看看,这些人你认识几个,批卷子时,能否照顾一二?” 王平安哎呀了一声,道:“原来不是大厨啊,竟然都是士子。那这就不太好办了,这人也太多了,一科能取中几个进士,怕是加一块的名额,也没这么多吧?” 李恪道:“谁让你全都取中了,再说也不见得非都中进士,这里面有考明经的,进士取的人少,明经的却多,你能照顾到其中三成就可以了。” “三成?那也得有二十来个呢!”王平安摇了摇头,道:“下官实难办到,无论如何我也照顾不了这么多的人!” 李恪想了想,道:“那两成呢?” 王平安还是摇头,道:“没办法照顾到这么多,下官连十个都照顾不到,顶多三个!” 能照顾到三个,就已经够意思了。长安城里王公贵胄那么多,士子们把行卷投的满天飞,要是人人都来求他照顾,那王平安得照顾多少,三四百?再加上褚遂良要照顾的,还有另一个副主考要照顾的,算一块怕不得上千! 一科取中这么多的人,以后十年二十年的,不用再开科取士啦,一次就取个够本? 李恪嘿了声,道:“三个就三个。本王指给你看,这三个人,你一定要取中,都是进士科的。” 王平安苦着脸道:“都是进士?这个太难办了。下官得褚大人商量着来啊,得看他同意不同意才行。” 李恪哼了声,道:“褚遂良和国舅爷交情好得很,你找他商量,他必不答应,那本王还写这份名单干什么,又何必找你去办?” “那这可真是难为我了!”王平安将名单揣入怀中,心想:“这年头,走后门儿的人,比我这个后门儿说话都硬气。” 见他收了名单,李恪笑了笑,道:“好无病,你替本王做成了这件事,本王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要是国舅爷再难为你,你尽管找本王便是,万事有本王给你做主。” 王平安心想:“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就凭你也配和长孙无忌唱对台戏?咦,长孙无忌什么时候为难过我了?” 他道:“王爷,您说的话,下官不是很明白。长孙大人没有难为过下官啊!” 李恪哼哼两声,道:“是吗,没有难为过你?好,那等难为你时,你便和本王说,本王再替你做主不迟!” 他心中暗道:“王平安不承认和长孙无忌有矛盾。不过母妃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岂能有假?不过,他和长孙无忌到底有了什么矛盾,我还是应该派人详查,说不定不但能抓住王平安的把柄,还能顺手抓住长孙无忌的呢!” 两人不再提名单的事,也不再提长孙无忌,岔开话题,只说晚上的灯会,说说笑笑,来到了灵感寺。 官场里的道道儿,说白了就是人整人,别的朝代估且不论,至少初唐时的官场的确就是如此。李恪和王平安脸上热情洋溢,好的跟亲哥俩儿似的。可暗地里,李恪打算要彻查王平安为什么跑去感业寺,想抓他的把柄。 王平安也没闲着,心里盘算,李恪给的这份名单,肯定不能只是要他取中三个进士这么简单,指定有别的说法,得找狄仁杰去分析一下,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圈套。 两人各怀心事,来到了灵感寺。此时的灵感寺,里里外外全都是善男信女,都是来看唐玄奘的,而唐玄奘一连数日开坛,为百姓讲解经书。 看着成千上万的百姓,李恪惊讶地道:“那玄奘和尚竟在民间有如此的名头,当真让人意想不到啊!他不就是去了一趟天竺么,带回几本经书而已,怎地会如此的有名?” 王平安道:“天竺离此十万八千里,一来一回,需要十几快二十年的时间,要说辛苦那是必定的,百姓尊重他,也实属正常。” 李恪哼了声,道:“那怎么办,根本进不去啊,本王还想和玄奘和尚说几句话呢!” “要不,咱们走后门?”王平安提议。 李恪摆摆手,道:“本王岂是走后门之人,既然这里这么多人,那么现在不见也罢,反正晚上灯会之时,也能见到,那时再和他谈论经文不迟。你自己进去吧,晚上早点去承天门。”说完,他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王平安在后面咧了咧嘴,心想:“这人可真够一说的,都到门口了,硬是不进去。还岂是走后门之人,那他刚才给自己名单算什么?那不就是走后门么。”摇了摇头,他也调转马头,从后门进入了灵感寺。 李恪走远之后,招手叫过他的侍卫队长,道:“本王试探过了,王平安和长孙无忌确有罅隙,但矛盾是怎么产生的,却尚不清楚,你派人好好的去查一查,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起的龌龊。速速查清楚,报于我知。” 侍卫队长问道:“从哪方面入手,从哪里开始查呢?” 李恪想了想,道:“消息最初是从感业寺传出来的,就从那里开始入手查吧。当时王平安跑去找李治,和他说了什么,当时都有谁在场,李治有什么反常的举动,都要彻查清楚,不可有一处遗漏。” 侍卫队长答应一声,心中开始琢磨,该怎么开始查。 且说王平安回了灵感寺,他派人去告知唐玄奘,晚上皇帝命他去承天门观灯,让唐玄奘提前做好准备。他则进了自己的房间,见狄仁杰等在屋里。 王平安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对了,你怎么不在小庄园里读书,跑回来干什么?” 狄仁杰起身,为他脱下外袍,道:“这几日心绪不宁,读不进去书,便回来找大哥。大哥,科考的题目下来了吗?” 王平安心想:“你也学会走后门儿了,而且走的这个直接,竟然张口就问考题。”他道:“早就下来了,我去年就知道了,长孙无忌亲口和我说的。” 狄仁杰大吃一惊,叫道:“早就下来了?大哥,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王平安气道:“你就那么没出息啊,不能自己答卷,结结实实的考中!” 狄仁杰眨巴眨巴眼睛,道:“自己考中,倒也不难,小弟还是有这个信心的,可现在不是要考中状头嘛,这个就比较难了,也不能光靠大哥批卷子时使劲啊,小弟也得自己使使劲才成。” 王平安笑了笑,道:“不能提前告诉你的,不是怕你嘴巴不严说出去,而是怕你平常说话或者看书时,留意那方面的东西,结果被人猜了去,那岂不是会惹出麻烦。”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现在没关系了,灯会之后便要开科,这么几天的功夫,只要你小心些,少于人来往,倒也不怕泄露考题。你听好了,关于策论一共有两道题。一道是赈灾新法,一道是天花之疾,必是其中一道,其中赈灾新法的可能性更大。” 狄仁杰啊了声,道:“原来是这两道题,小弟早该料到了。” “你以为你是神仙,连考题都能料到!”王平安随口说了一句,在椅上坐下,拿出那份名单,看了起来。 狄仁杰道:“真的是该早就料到的。大哥当初与小弟相识之初,同样也是一名待考的士子。可过不多久,摇身一变,竟成了副主考。以大哥的年纪和资历,为什么会成为副主考,还不因为这两道题目都与你有关,你根本无需考试的。结果倒好,你不参加考试也就罢了,反过来却考起了我们,从同年变成了座师。”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仔仔细细地将名单看了一遍,确定其中没有自己认识的。 狄仁杰在屋中慢慢踱步,思考着如何做答,只要知道了题目,那就一切好办,对他来讲,做两篇策论出来,并不如何的为难。 王平安将名单放在了桌上,道:“兄弟,不要先想策论了,你来看这名单,你看看里面是否有认识的人。”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三个人名,而是让狄仁杰自己去看。 狄仁杰嗯了声,坐在桌边,拿起名单,道:“小弟和这些人倒也不熟……咦,这个我知道,没见过面,但知道是谁。” 他指向名单中的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正好是李恪给出的三个人名之一。 王平安道:“没见过面,你又能如何认识,可是世交,长辈认识?” 狄仁杰摇头道:“也不是长辈认识,而是听过这人长辈的事情。”指了指那个人名,又道:“这人的姓氏少见,祖籍又是这里,那就很容易确定是谁了。听说这人的祖父得罪过长孙无忌,结果被长孙无忌给杀了。” 王平安目光闪烁,问道:“还有呢?” 狄仁杰低头看名单,一边看一边思索,片刻功夫,他又指出两个人来,道:“这两个人的情况和前一个相同,都是长孙无忌对头的后人,他们也是士子么,要参加今科考试的人?”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正是。是一个人托我的,要我取中此三人,而且他们三个人都是进士科的。” 狄仁杰啊了声,指着名单道:“大哥,只要长孙大人执政一天,这三个人就别想考中,你要是照顾了这三个人,先不要说能不能照顾得上,只要你一提,就等于是把长孙大人给得罪彻底了呀,给你这份名单的人,不怀好意。” 王平安嘿了声,道:“果然不出所料,竟然真的是圈套。你猜猜看,是谁给我的这份名单?” 狄仁杰垂下眼皮,思考了片刻,抬起眼睛,道:“定是吴王李恪!” 第五百六十章 上元节 第五百六十章 上元节 听狄仁杰一张嘴就是李恪,王平安笑道:“兄弟,你脑筋够用!不错,给我这份名单的人,就是李恪。” 狄仁杰手拿名单,晃了晃,道:“小弟还能料得出,吴王给你这份名单时,定是要你照顾上面所有的人,而大哥没有答应,讨价还价之后,他便指出了这三个人,特地嘱咐,让你一定要照顾上。” 王平安拍手笑道:“又猜对了,可不正是如此!” 狄仁杰嘿嘿笑了两声,道:“小弟还能料到,大哥连这三个人也不会照顾的,而且必会将这份名单送给褚大人看,然后让褚大人拿主意,褚大人又会拿给长孙大人看,长孙大人必定不允,这么一来,大哥按着长孙大人的吩咐办就可以了,借机推托掉吴王的这份名单。” 王平安嗯了声,慢慢点点头,道:“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但听你说了这三个人是长孙大人对头的后人之后,主意就变了。” “不错,大哥要还是这么办,那不但会得罪吴王,当然这是他故意设下的圈套,要的就是你得罪他,而且还会得罪长孙大人,使得长孙大人感觉你和吴王走的亲近,想左右逢源,正在摇摆之中。”狄仁杰道。 王平安点头道:“左右逢源,这是官场大忌,玩得好越玩越妙,玩得不好,家破人亡。我是已经排好队的人,再想着左右逢源,那就是背叛了。” 官场上两方互斗,官员们排队排错的情况并不少见,反正只要没排进获胜的那队里,就是排错呗,获胜一方多数情况下不会赶尽杀绝,只要党争一结束,以前的敌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只要对方能识时务,加进自己这一方阵营就成。 但,如果排好了队,临时变卦的,那就是最招人恨的了,这叫背叛,不但他原先队里的人会对他恨之入骨,而另一队的人也不可能把他当成自己人。所以既然排好了队,那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不分出胜负,绝不罢休。 狄仁杰出身官宦世家,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他道:“大哥,那吴王定是和你说起过,他和褚遂良不合,而且告诉你,如果你一旦和褚遂良说了这事,那这事就定然办不成了,对吧?” 王平安点头道:“是说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说话的语气相当硬气了,仿佛不是他求我,是我在求他一样。” 狄仁杰道:“吴王府中自有幕僚为他出谋划策,他们早就料到大哥会告诉褚遂良的,只要大哥把这事说出去,自是办不成,那吴王必会对你发怒,怪你不该不听他的话,把名单交给褚大人看。” 王平安接着点头,道:“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这里竟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把他们的计谋都给识破了。” 狄仁杰笑道:“说来也怪,小弟从小就喜欢乱琢磨,大哥一提,我倒是觉得我当幕僚,倒是挺合适的。”顿了顿,他又道:“吴王对你发火之后,肯定会原谅你的,然后大肆挑拨,说长孙无忌对你已经不信任了,反正他的那些幕僚总会找到理由的,让你相信长孙大人不再信任你。” 王平安笑道:“然后趁机把我拉进他的队里?” 狄仁杰摇头道:“不会,他只会利用你去打击太子,达到目地后,再把你卖出去,他不可能把你当自己人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我估计也会如此。那我该如何应对?” 狄仁杰扬了扬手中名单,道:“吴王还有他的幕僚都太小家子气了……” 王平安笑道:“不错,吴王确实不怎么大气。” 狄仁杰嘿地一笑,道:“他们只想着怎么对付你,却忘了你也能对付他们。这份名单能整死吴王,让他这辈子翻不了身!” 王平安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想把李恪怎么着,他现在陷入了宫斗,实属无奈何,要是再陷入党争,那可真闹死心了。 “只要大哥找个机会,把这份名单向史忠臣大总管那里一递,立马儿皇上就能知道,这份名单上的人,就算是学问再高,也休想在考中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吴王以后的日子,怕是大大的不妙啊!”狄仁杰笑道。 王平安笑道:“那他可真成扫把星了,以后谁也不会答理他了。皇上也会认为他是在动歪心眼,还在做争夺太子之位的白日梦,会越来越不待见他的。但是,我没必要这样做吧,往死里得罪一个亲王,万一以后吴王和太子,又想起了兄弟之情,又是好哥俩了,那我怎么办,不就成死路一条了么!” 狄仁杰拿起桌上的火石火绒,点着了火,将名单放在火上,点着了。他道:“那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名单烧了便是。” 看着名单着火,慢慢变成几片灰烬,王平安道:“那要吴王问起来,我该如何应答?” “这三个人的名字大哥都记住了,待批卷之时,评语使劲夸他们,一分的才学,要使劲夸成是十分的。如此一来,褚大人看了你的评语,再看卷子,必会觉得名不符实,再一看人名,自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必定落卷无疑。”狄仁杰将灰烬吹到地上,拍了拍手。 王平安哦了声,道:“好,就么办,万无一失。” 他把三个考生的卷子一通狠夸,算是给李恪办了事,而且他也没有和褚遂良提起名单的事,李恪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可他乱夸一通,褚遂良岂有看不出来之理,一看三个人的出身,就能明白是谁托的王平安。而王平安态度很明确,表面上帮忙,实际上一点不肯帮,乱写评语,就是在暗示这三个人不可以取中。 褚遂良把此事和长孙无忌一说,长孙无忌不但不会怪王平安,相反还会觉得他应对得当,对他会更加的信任。王平安不玩左右逢源,而且办事得力,当然要更加信任了。 王平安看着狄仁杰,笑道:“人整人,真是整死人啊,兄弟,你有整人的潜质,大哥我自叹不如!” 狄仁杰立时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大哥所言差矣。这可不是人整人,你以后是要做宰相的,要想做成什么事,就得防着有人拖后腿,而要想让别人不拖后腿,你就得把那些反对你的人干掉,这样才能专心办好事。不是你我对整人有兴趣,而是你我要想干成什么事,就必须得变成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个,整垮对手,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这话说得有道理,初唐时期,国家为什么能逐渐的兴盛起来,就是因为一言堂,长孙无忌说了算,而武则天那么手狠手辣,杀大臣杀儿子,杀得血流成河,可国家依旧越来越强大,就因为凡事她一个说了算。 到了盛唐,为什么突然间就衰败下去了。前期是因为李林甫是个大奸臣,可他就算是个大奸臣,他也照样能把安禄山制得服服帖帖的,等到了杨国忠时,他没法一个人说了算,安禄山的声音变大了,两人一对掐,结果就是杨贵妃上吊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以史为鉴,以史为鉴吧,但愿你我兄弟,以后能成为朝堂之上,说话声音最大的两人!” 狄仁杰笑道:“大哥成,兄弟可不成。” 两人说一会儿话,狄仁杰便回了他的房里,去做科考的策论了,而王平安收拾了一下,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去叫了唐玄奘,让他不要在寺里白话儿了,跟他一起去承天门,准备晚上见驾。 唐玄奘欣然应允,他盼这天,盼了好久,终于能够实现了,终于可以去见皇帝,给皇帝陛下讲典故了! 王平安将白龙马让给他骑,自己则另骑了匹高头大马,带上欧阳兄弟,一同赶往承天门。 待到了承天门,就见宫门前的广场上,已然立上了无数排的灯架,各部官吏全都派出人手,正在张灯结彩,为即将到来的灯会做准备,远处还有无数的百姓看热闹,对着彩灯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王平安和唐玄奘下了马,在广场上溜达,看着众人挂灯。唐玄奘指着彩灯,道:“十几年了,贫僧终于又得享繁华,看到这上元节的灯会。” 王平安笑道:“师兄,你在天竺时,看不到灯会吧?” 唐玄奘摇头道:“自然看不到,天竺人又不过上元节。” 正说话间,就听远处有人说道:“无病,你也提前来看灯啊!” 王平安回头一看,竟是尉迟恭,他笑道:“呀,仙长,你也来啦,也是等不及天黑,所以提前来看看?” 尉迟恭看了眼唐玄奘,笑道:“这位便是玄奘大师?好,果然是一表人才!” 唐玄奘忙念了声阿弥陀佛,王平安则哈哈大笑,用一表人才来形容和尚,还是个上了岁数的和尚,也就尉迟恭能说出这种话来。 尉迟恭将王平安拉到一边,小声道:“无病,老夫找你有事,偏巧在这里碰上了,给你这个,你给帮帮忙。”说着,他取出一个小纸条,塞到了王平安的手里。 王平安打开一看,上面是两个人名。赶情儿,尉迟恭也是来走后门的。 尉迟恭道:“这两个人都是今科的士子,你给照顾一下。放心好了,他俩都不是考进士的,是明经科的,名次上无所谓,只要榜上有名即可。” 第五百六十一章 试探 第五百六十一章 试探 王平安哦了声,将小纸条揣入怀中,道:“明经科的啊,这个可不好做手脚,考明科是填空啊,填得上好说,填不上怎么办,难不成他们填不上空格,我也要说好好好?” 尉迟恭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夫已经跟这两个人说好了,让他们把不会的题目空着,不要乱填,空格里没有字,你就可以做手脚了,批卷时你帮他们把空填上不就得了!” 王平安一咧嘴,道:“这也行啊?这太份了吧!” 尉迟恭呸了声,道:“这有个屁过份的!整张卷子上什么都不写,连名字都让你帮他们填的那种,才叫过份。老夫只是让你帮忙填几个空而已,这也叫过份?岂有此理!” 王平安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批卷子,再说明经科的卷子,应该有专门的人去批,我只是最后审核罢了,万一提前被落卷,那我怎么帮他们填?”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的迂腐,真是朽木也!”尉迟恭振振有词地道:“你不会提前去翻试卷么,帮他们填上就是了,谁还能监督你不成?褚遂良那里,老夫自会去打招呼,你就不管了,只负责填空就好。” 王平安差点被气得晕过去,这尉迟恭让他照顾考生,比李恪还要理直气壮,李恪好歹还只是让他批卷时照顾一下,尉迟恭竟然干脆到直接让他帮着答卷! 王平安气道:“那你和褚大人说去,只要他答应了,我这里就没问题,他要是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尉迟恭见他生气,连忙露出笑脸,道:“无病乖孩儿,莫要着恼。听说你不是缺房子吗,最近正在派人给你找地方买大宅,对吧?” 王平安道:“是啊,可不得找地方买宅子,我父母就要进京了,可你先前送我的那块地,砸到了我的手里,无法盖新的,我要是再不买宅子,难不成让我爹娘进了京后,也要住和尚庙不成?” “真是个乖孩子,懂得孝顺。”尉迟恭夸了他一句,又道:“那块地皮,你留着便是,什么时候方便了,再盖公爵府不迟。不过你想要宅子,倒也不难,老夫不是给你两个人名吗,他俩愿意出钱买宅子,送给你!” 王平安一瞪眼睛,道:“本官清正廉洁,决不收此贿赂,告诉那两个家伙,今科他们别想中了。” 尉迟恭也把眼睛瞪起来了,喝道:“果真如此?竟然如此的不识抬举,你小子欠揍是吧?” 王平安向左右看了看,心想:“他是不是喝多了,不但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而且还敢跟我大小声!” 他把帽子摘了下来,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尉迟恭一甩袖子,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夫不理你了!”说罢,转身便走。 王平安把帽子又戴上了,心想:“真的喝多了?可没闻着酒味儿啊,他今天有够反常的!” 尉迟恭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喝道:“你真不答应?你这个混帐东西,你要是不答应,老夫从此和你绝交!” 王平安把刚戴上去的帽子,又摘了下来,道:“这是何必?要不你揍我一顿,消消气?不过取中那两个人的事,还是免谈吧!” 尉迟恭哼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老夫打你,你还不还手?” 王平安道:“还啊,当然要还,我只是让你打我,没说你打我,我不会还手的!” 尉迟恭忽地笑了,道:“那老夫还打你个屁,大庭广众之下,谁要和你互殴!好,你等着,老夫这就和皇上说去,说你学问不够,不配当副主考,反正最后定谁当副主考,还没落实呢,老夫给你搅黄了去!” 王平安也笑了,道:“那我可谢谢你了,你快去啊,快点儿去,跑步去,速度!” 尉迟恭骂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唐玄奘见状,走了过来,问道:“师弟,你们两个怎么了?为何当众翻脸?” 王平安将帽子又戴好了,道:“翻脸?没有啊!尉迟大将军就这个样儿,咋咋呼呼的,其实为人好着呢,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和我翻脸的!” “那你们两个刚刚……”唐玄奘不解地道。 王平安道:“他喝多了,耍酒疯呢,不要理他。” 唐玄奘便不再多问,又去看官吏们布置花灯。王平安却心想:“稀奇了,尉迟恭不是那种人啊,今天为何如此反常?倒有点儿象做戏给别人看的样子。”搞不清楚原因,他也就不再想了。 又过了一阵,天色渐渐擦黑,王平安和唐玄奘一起进了皇宫,上了承天门。此时,大臣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只等皇帝李世民到来。 小宦官引着王平安,指引他入座,唐玄奘便坐在他的旁边,要按着品阶来算,大和尚竟然坐到公爵的下首,超过了侯爵。 官员们互相打着招呼,城楼里一团和气。李绩见王平安来了,他走了过来,问道:“听说你和尉迟老儿起了冲突,在下面竟然要动手互殴,可有此事?” 王平安道:“下官打不过他,互殴谈不上,只能是他殴我!” 李绩哈哈一笑,转身摇着头走了。 片刻之后,李恪过来了,坐到王平安的跟前,问道:“刚才尉迟恭上了楼,大声说你的不是,说你学问不高,属于滥竽充数之辈,还说要大家合力,向皇上进言,罢了你的副主考之职,此事你可知晓?” 王平安沉默半晌,心里大是纳闷儿,怎么会这样,尉迟恭为人豪爽,属于表面上乱七八糟,本质上极端精明的人,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难不成……磕药了?不可能呀! 李恪见他不吱声,又道:“刚才本王看到他和国舅爷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本王猜想,应该是国舅爷要难为你,而他自己不好出手,便让尉迟恭这傻大黑粗的家伙,出手难为你了!” 王平安半晌无语,道:“那,怎么办?要不下官……告老还乡?” 唐玄奘在旁听得真切,忍耐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啊,就告老还乡? 李恪一摆手,很仗义地道:“无病说笑了,就算你得罪了长孙无忌又能怎样?只要有本王在,包你一切平安,就如你的名字叫平安一样,所有事都平平安安!” “那可多谢王爷了!”王平安连忙拱手,表示感谢,心中却大大的不以为然,开什么玩笑,长孙无忌怎么可能为难我,他还要和我一起去泡温泉呢! 李恪又安慰了他几句,起身离开,回了他自己的座位。 唐玄奘见他走了,凑近王平安,道:“师弟,刚才那位施主是谁?看他的衣着是个王爷,看他的年纪,莫非是吴王?” 王平安道:“对啊,就是他。怎么,师兄有何话说?” 唐玄奘想了想,感觉不该口出恶语,但又不能不提醒一下师弟,他道:“你要留意他,他似乎在人品方面……唉,世人皆苦,可有些苦真是何苦来哉。师弟,你人在官场,钩心斗角实在太累,不如出家,让师兄剃度了你吧,人入佛门,长伴清灯……” 王平安忙道:“停停,别说了。师兄你不明白,师弟我这是在尘世中修行,和你在佛祖前修行,道理一样的,剃度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不用非得走这个过场。” 唐玄奘摇头道:“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啊!” 正说话间,就见史忠臣走了出来,叫道:“皇上驾到,诸臣工接驾!” 大臣们连忙起身,又再跪下,山呼万岁。城楼里,只有一个人站着,便是大和尚唐玄奘,他是出家人,只跪佛祖,不跪凡人。 李世民轻袍缓带,从后面走了出来,抬手虚扶,道:“诸爱卿平身。”在正中的龙案后坐下,又道:“掌灯!” 史忠臣拖着长声叫道:“皇上有旨,掌灯!” 楼上的小宦官们齐声呼应,登高爬梯,将城楼上的灯笼点亮。城楼上一亮灯,下面广场上的灯也逐次点亮,而远处民间的彩灯,也跟着亮了起来。不多时,长安城一片辉煌,五彩缤纷。 上元节宴会开始。 承天门附近一片锣鼓喧天,各种表演尽数登场,成千上万的百姓向这里涌来,广场边上破例允许百姓做小买卖,贩卖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儿,热闹非凡! 王平安看着下面,心想:“可惜这年头没有礼花,要不然这时候放几个礼花上天,那该有多好。” 他身边的唐玄奘被史忠臣叫到了前面,去和李世民说话。李世民年轻时虽也信神佛,但却并不如何的重视,可年纪大了之后,他对于得到佛祖保祐的事,越来越感兴趣,和别人不一样,唐玄奘给他讲经说法,他竟然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相反听得津津有味。 王平安看向人群里的尉迟恭,见他坐在长孙无忌的旁边,正在和长孙无忌说着什么,长孙无忌点头微笑。偏巧,尉迟恭说完一句话后,目光正好向王平安看来,见王平安也在看他,他立即把嘴大大地咧开,使劲朝王平安呲了呲牙,做了个难看之极的鬼脸! 王平安心想:“嗑药了,肯定的!”他毫不示弱,立即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示意你的鬼脸太恶心了! 他和尉迟恭认识这么久了,才不相信尉迟恭会突然发疯,要难为他呢,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现在不知道罢了! 吃喝一阵,歌舞献上,歌姬舞女又唱又跳,而大臣们则互相敬酒,马屁乱飞,承天门上一片歌舞升平! 宴会,虽名目不同,但过程都差不多,也就是吃吃喝喝,大家你灌我,我灌你,没什么新花样儿。宴会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李世民已现疲惫,只要他一离席,宴会便即结束,大臣们则要离宫,去民间玩乐,往年都是如此,今年也没理由例外。 唐玄奘从李世民那里回来,又坐到了王平安的跟前,他道:“皇上对佛法很有研究,和贫僧说了不少的话,还说要派中书侍郎主持通天浮屠的修建,真没想到,皇上竟这么重视这件事!” 王平安嘿嘿了两声,说道:“是一个叫许敬宗的中书侍郎,他可是宰相的副手,皇上派他主持修塔,可见……” 话没说完,就听李世民在上面道:“王平安何在?” 王平安一哆嗦,怎么会突然叫我?他忙起身,道:“微臣在!” 李世民道:“听说有人私下里让你徇私舞弊,在科考中做手脚,取中一些才学低劣之人,可有此事?” 王平安的目光刷地就看向了尉迟恭,心想:“不会吧,他真的却告我的刁状了,有没有搞错啊!” 大臣们忽地安静了下来,一起看向王平安。李恪大急,深怕王平安乱说话,什么事情私底下咋使劲都没关系,可要是摆上明面,被皇帝当场问出来,那谁受得了啊,他白天刚刚给了王平安一份名单,可别晚上就被抖落出来! 王平安低下头,道:“并无此事,没有人向微臣……那个,没人要微臣徇私舞弊!” 李世民道:“真的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要替谁隐瞒。” 王平安道:“回皇上的话,没有,的确没有!” 李世民摆手道:“怎会没有,刚刚朕还要尉迟爱卿前去试你,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你就忘了?” 王平安啊了声,大吃一惊,怪不得尉迟恭大大反常,原来竟是皇帝支使他这么做的! 尉迟恭站起身来,大声道:“皇上,老臣已经试过王平安了,他宁肯跟老臣绝交,宁可要和老臣互殴,也不肯答应徇私舞弊,此事老臣可以做证,王平安人品奇好,由他任副主考,人人心悦诚服!”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是吗?可是人人心服?” 大臣们又一起看向王平安,竟然是皇帝派尉迟恭去试探王平安的,而王平安竟然通过了试探,这可真是……不得不夸他了! “王平安好人品,由他来当副主考,臣等心服口服!”大臣们一起赞道。 李恪脸色铁青,刚才他还跑去就这件事,向王平安说长孙无忌的坏话,结果和长孙无忌一点关系没有,自己的胸脯白拍了,白白的挑拨离间一番,真是失算失到了极点! 王平安却眨巴眨巴眼睛,心想:“为什么要试探我?难不成又要拿我当借口?为什么不用褚遂良,非得用我?” 就见长孙无忌站了起来,和王平安料得不错,竟然真的打算拿他当借口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为了江山社稷,去泡温泉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为了江山社稷,去泡温泉吧 长孙无忌看向王平安,笑道:“王副主考为官清正,实为百官楷模,值得称赞!” 王平安忙道:“长孙大人谬赞,下官实不敢当!” 长孙无忌呵呵笑了两声,道:“当得,当得。尉迟大将军和你交情莫逆,不仅是你的长辈,官职爵位又都比你大。依这样的身份,他出口求你,只是求两个明经科的名额罢了,你尚且不肯,还要和他互殴,如果这都不能被称赞,那什么还值得被称赞?” 夸了王平安两句,长孙无忌转过身,对李世民道:“皇上,虽王副主考秉公办事,但通过试探这件事,也能看出一点来。” 李世民嗯了声,转头看向自己的太子,问道:“治儿,通过这件事,能看出来什么,你可知道?” 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该怎么说长孙无忌早就教给李治了。李治立即就回答出来,他道:“批卷的主考和副主考虽然清正,但如总是被人打扰,通过各种手段,想让他们营私舞弊,却也是防不胜防。万一手段恶毒,威胁利诱之下,三位主考一时不慎,做出失察之事,那科考也就失去了公平,会失掉天下士子之心的。” 李世民又嗯了声,点了点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你说呢,治儿看出的这个问题,是否和你看出的一样?” 长孙无忌一脸的又惊又喜,抱拳拱手,大声道:“太子殿下英明。老臣只是想到不应让各位主考为外事烦心,却没想到会因此失去天下士子之心。太子殿下比老臣想的更加深远,老臣钦佩无比。” 长孙大人拍马屁,其余大臣岂有不随声附和之理?顷刻之间,城楼上一片歌功颂德之声,齐齐称赞太子英明,远见卓识,盖世无双。 李世民摸着胡子,微笑着听了一会儿,等马屁之声稍顿,他道:“治儿确是有些远见的,可诸君也不能如此的夸他,会让他飘飘然的!” 稍稍停顿的马屁之声,再次响起。大臣们在大赞太子有远见的同时,又大赞起皇帝有远见,对太子教导有方,防患于未然,不让太子飘飘然…… 这回李世民倒是没打算多听,对他来讲,这种低级的马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摆了摆手,示意百官安静,问道:“那该如何不让主考们被打扰呢?治儿,你可有好主意?” 李治清了清嗓子,道:“儿臣愚以为,如果想让主考们不再受到打扰,何不离开长安,出城去批卷呢?只要离开了是非之地,自然也就没有是非上身了!” 李世民哦了一声,道:“离开长安批卷啊,这个倒是没有先例,不过听起来,你的主意似乎颇有道理,远离是非,自然就可以专心批阅考卷了。” 李世民老了,虽然对国事并不如何松懈,但对于个人享受来讲,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期盼的。上次他去骊山泡温泉,泡的时候挺舒服,可泡完之后后悔了,怕百姓们说他贪图享乐,所以赶紧写了篇文章,解释一下,说自己是旧疾太多,只有泡温泉才能舒缓疼痛。 可除去皇帝的身份,单从一个老人的身份上讲,李世民还是很想去泡泡温泉的,让自己好好的休息一下。当然明面上,是绝对不能以这个为理由的,这个理由他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就不好意思了。 长孙无忌赶紧按着事先安排好的,他问道:“太子殿下的这个主意大好。可是,该让主考们去哪里批卷呢?就算是离了长安,去别的州县,还是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啊,还会有人去打扰他们,使手段让他们徇私舞弊的呀。”说着话,他回头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大臣。 房玄龄第一个出声,道:“是啊,这个地方当真是难找啊,找不到啊!” 褚遂良本身就是主考官,不好意思出主意的,但他却仍道:“这个地方确实难找,不好找!” 马周摸着胡子,满脸的沉思,一个劲地摇头,道:“不好找,想不到该去哪里。” 大臣们见状,得了,宰相们都说不好找,自己要是说出个地方来,岂不等于是在说自己比宰相们还要厉害,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太得罪人了!于是乎,城楼之上一片冥思苦索的表情,大家都在寻找那个地方! 李世民侧过身子,问道:“治儿,你说说看,哪里比较合适?” 李治忙道:“儿臣倒知有一个地方,离长安并不算太远,而且地方幽静,少有人打扰,可以供主考们批阅考卷!” 长孙无忌带头,满脸又惊又喜,而大臣们赶紧也都又惊又喜,齐声问道:“那是何处?” 嘴上是这么问,可大臣们却人人都想:“应该是骊山的行宫吧,不远不近,地方幽静,除了那里,长安附近哪还有这种地方了。” 李世民道:“治儿,你说的是哪里?” 李治道:“就是骊山的汤泉宫,那里平常无人居住,绝对是批卷的好地方。” “果然是好地方!”大臣们齐声赞道,人人都感自己大有先见之明,都猜对了。 李世民点头道:“好,那等开科之后,主考们便去那里批卷吧!” 长孙无忌却道:“皇上,老臣以为,光如此做,公平是有了,但从重视天下士子的方面来讲,似乎还不够,只要尊重士子,重视他们,才能让更多的士子前来应考,使国家能从中选拔出更多的人才,为国家效力啊!”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要想让更多的士子,进入到皇帝的手掌心,当然就得先让士子们感觉,进入皇帝的手掌心,是件大好事,而且还不是一般人,想入就入得了的呢!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确是如此。士子们读书应试,为朝廷效力,理应得到尊重。” 马周和房玄龄一起道:“如要尊重士子,当从皇上做起,不若此次批阅试卷,便请皇上亲自主持!”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都道:“取士大典,如能由皇上亲自主持,天下士子闻知,必会心感圣恩。待到下次开科,前来应试的士子,人数必会大增!” 大臣们一听,心中都哦了声,明白了,再不明白,大家也就别混了!大臣们赶紧附议,都说此事要由皇帝亲自主持,这才能完美地表达出朝廷对士子们的重视,才能让士子们心中感恩啊! 王平安心想:“大家都说,马屁拍的山响,我也不能闲着啊,要拍大家一起拍。” 他大声道:“微臣以为,为了天下,为了士子,皇上您就辛苦一下吧,万不可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呀!微臣代表天下士子,恳请皇上主持批卷取士,为国家选拔贤良!”要不是他挤不出眼泪来,非得跪地痛哭,拼命劝谏不可,好好地做一番忠臣。 大臣们都看了眼王平安,心想:“要照你这么说,皇上不去泡温泉,倒成了罪过了!”他们立马儿把马屁拍得更响些,甚至有的人已经离席,给李世民跪下了,大力磕头,仿佛皇帝再不去泡温泉,那么大唐就要亡国了! 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做为一代明君,李世民不得不顺从朝野的意思了,皱眉道:“如此,那便由朕亲自主持吧。可是,如朕离了长安,那么朝中的诸事……” 长孙无忌大声道:“太子殿下,为了天下,为了江山社稷,请您也辛苦一下,皇上离京之时,便由您主持朝政吧!” 李治脸现为难之色,冲李世民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只是怕不能胜任,万一……” 长孙无忌用更大的声音道:“老臣以为,开科取士乃是为国选拔良臣,而太子留京,同样也是为了向皇上交上一份考卷,但这份考卷是否让人满意,却不是由皇上决定的,而是由天下百姓决定的,如果太子留守期间,不能处理好政务,那么……” 王平安跟着大喊:“太子殿下定会为皇上献出一份让天下百姓都满意的考卷!” 大臣们连忙起身,一起跪倒,齐声道:“太子殿下必不负众望!” 李世民嗯了声,道:“如此,那各省宰相,便也随朕去骊山吧,只留太子一人镇守长安,这样才能看出他的本事!” “皇上英明!”大臣们又齐声高呼。 骊山离此又不远,长安这里发生什么事,每日快马传送奏章公文,根本耽误不了什么事。事实上,就是皇帝考太子,考给天下百姓看,然后皇帝自己替太子答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爹当成这样,也真是够累的了! 皇帝成功地找到了去享乐的理由,而太子也能“锻炼”一下自己了。李治心中着实欢喜,他对于权力,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渴望,但对于武媚娘,他的渴望却是很大的。一想到能和武媚娘鸳梦重温,他立时就热血沸腾了。 王平安看着李治,心想:“太子殿下,你可悠着点儿。自己留在京里,可千万保重,别把自己的身子给搞坏了。还有,等我回来时,你可别把武媚娘的肚子给弄大了,万一弄出来个小治治,我可帮不了你了,你自己找地方哭去吧!” 第五百六十三章 科考大改革家 第五百六十三章 科考大改革家 宴会之上,再次响起歌功颂德的马屁声。李世民又坐了一会儿,身感疲惫,起身离席,回了甘露殿,大臣们便也散了,各自下去,与民同乐,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唐代的上元节灯会比较短,只有三天,不象宋代那样有五天,明代十天,而清代也有四五天。三天灯会,一晃即过,彩灯一收,新年便算是过完了。 新年一过,即刻开科。唐朝的科考和以后朝代的不同,以后各朝各代都已然形成了惯例,何时开考,何时结束,都是有固定日子的。 唐朝的科考不定时,但有个原则就是不耽误民间生产,士子们为了应试,提前来长安,那是士子们自己的事情,朝廷并不提倡早来,而且放榜的时间也快,十数日就能放出杂科的榜来,进士科虽慢,但有二十来天,也就差不多了。如此迅速,是怕耽误了农活,有些士子是农耕之家,早考完早回去,不至于耽误了家里的农活。 农耕社会,当然要以农为本。士子们考中了就留下当官,考不中赶紧回家种地去,来科再考。 上元节一过,只隔一天,尚书省便下令开科。此次科考,考场设在御史府,由专门的考功员外郎主持。严格来讲,考功员外郎才是占主要地位的主考官,但他们身份太低,干的是辛苦活,士子们考中后,却不必感谢他们。 由于是不糊名考试,所以考功员外郎很容易作弊。象褚遂良和王平安这样的主考官,他们批卷子实际上都算是复试了,得先由考功员外郎们把考卷先过一遍。 考功员外郎发现某张卷子上如果字迹潦草,而且有涂抹的地方,那直接落卷,王平安他们是看不到这份卷子的。如此,考功员外郎们有时会把卷子故意弄脏,让士子落榜。 为了防止这种作弊方法,便产生了糊名制,就是把士子的名字糊住,不让批卷的考官看到。可后来,这种方法也不奏效,因为能从笔迹上分出谁是谁来,想要作弊,只要提前让考官认识自己的笔迹就成了。于是就又出现了誊写制度,就是把考生的试卷,由专门的人抄写一遍,然后给考官看,考官看不到原卷,自然就分不出笔迹来。 可是,士子们还是有办法,他们提前和考官商量好,文章的第多少个字,用到哪个特殊的字,先把特殊的字约定好了,然后再答卷,这样考官就算看不到原卷,也能分出来谁是需要照顾的。 科考制度日益完善,而作弊手段也是更新甚速。反正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制度定的再完善,我也照样能找出空子来钻。 而初唐时代,正是最好作弊的时代,制度尚不健全,只要脑筋活儿点,不是个书呆子,杂科还是比较好中的,毕竟这时代读得起书,又有财力来京应试的人不多,竞争不如后世那么激烈,当然进士科除外。 这日天没亮,王平安身为副主考,自然早早就到了御史府,见褚遂良和另一位副主考已经到了,都在等着他,见过礼后,三人坐在正堂,等着开大门。 差三刻到卯时,御史府大门便即打开,官吏站在门口唱名,挨个点士子的名字,点到谁,谁就进来,安排考场的座次。 正堂离大门尚远,而褚遂良并无起身的意思,王平安只好也坐着,远远望去,见进来的士子各个神情紧张,有的人是半夜就来此等候的,初春时节,天气寒冷,外面又无取暖的设备,不少人冻得脸色发青了,坐在自己的考桌之后,瑟瑟发抖。 王平安道:“褚大人,不如在考场之中,升几个火炉吧,让考生们暖和一下,免得手都冻僵了,提笔答卷之时,发挥不出平常的水平。” 褚遂良看了他一眼,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顿了顿,又道:“那便升几个炉子吧!” 官吏们当即出去,抬了几个火炉子进来,放在考场的周围。 这个时代的考场,和明清时的完全不同,分成数座大堂,每座大堂是一间考场,放着无数张桌子,中间没有遮挡,士子们是坐在一起考试的。 王平安指着考场,道:“褚大人你看,考桌如此安排,不利于监管。如果有脖子长的,眼睛好使的,那不就能看到别人的试卷了嘛!进士科还好说,文章总不能做成一样的,但明经科,还有其它杂科,考的是一样的题目,答案也是相同的,如果考生们之间互抄,那不就没法分出高下了么!” 褚遂良皱了皱眉头,道:“那该如何安排座位呢?” 另一位副主考是礼部派来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礼部侍郎,这老侍郎笑道:“王公说笑了,那可能互相抄,谁也不可能把答案让别人看到呀,捂还怕捂不住呢,录取名额有限,同样的答案,却不一定都取中的,字体是否美观,名气是否显著,都是要考虑进去的!” 在科考制度尚处于雏形的初唐,不但朝廷在摸索制度该如何健全,而士子们也在摸索作弊的手段,很多招术不是士子们不想使,而是他们没想到,考官自然也不知道后世考生们的手段,那真是想都想不到的。 王平安嘿了声,道:“那可不一定。依你的意思是,士子们多一个人答对,对他们来讲就多一份威胁,是这个意思吧!” 礼部侍郎当即点头,笑道:“那还能有别的意思吗?褚大人,你说呢?” 褚遂良也点了点头,道:“老夫也想不出别的意思来。” 王平安道:“可以反过来想啊,如果有的人故意答错呢?他们是有草纸的吧,不会直接往正卷上写答案的吧!” 褚遂良和礼部侍郎同时一愣,互视一眼,心里都是一哆嗦,他们明白王平安说的意思了! 多一个人答对,就多一份威胁,可少一人答对,不就少一份威胁了嘛!如果有的士子缺德,在草纸上故意写出错的答案,然后再故意让别人看到,而他自己把正确的答案捂住,等交卷子时,交正确的,那不就等于把别的士子给闪了嘛! 礼部侍郎摇头道:“不会吧,这可是损人不利……哦,这是损人利己之事。可天下岂有如此龌龊卑鄙之人?” 王平安笑道:“没有吗?那就当没有好了!” 褚遂良眉头紧锁,他抽了口凉气,道:“以前不知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老夫一直以为作弊之事,只会出现在阅卷时,不想这考场里也是可以的,而且如此的邪恶。那依无病你看,该如何安排考桌呢?” 王平安道:“不用安排考桌,只要建起考棚即可,每人一个小单间,互相抄袭的问题就能解决。”他把从电视里看到的,明清时代的考棚样式说了出来。 褚遂良和礼部侍郎听罢,一起点头,心中都想:“嘿,这个方法好啊,修考棚,以前我们怎么没想到!” 过了好一阵子,士子们这才全部进场,以科目分考场,全部坐定。 卯时,古称日始,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之时。金钟一撞,铜鼓三响,正式开考。 数名考功员外郎,手拿试题,来到各考场之中,大声念出考题,每题念三遍,这叫事不过三,让考生们记录下考题。 这年代的考题可不是印在纸上的,而是只有一份,开考之时才能打开,以防止漏题,由考生们自己将题目记录下来,然后作答。 王平安听念题目,又有话说了。他道:“如此念题目,似乎不妥。” 褚遂良道:“又有什么不妥了?” 礼部侍郎则心想:“又不妥了?这还没开考,考生们还没答卷呢,你就整出两个不妥了,你是监考来了,还是挑刺儿来了?” 王平安道:“两位大人,你们听,他们念题目时,说的都是雅言,是正音,对吧?” 礼部侍郎道:“当然要说正音了,难不成还说方言么!” 雅言或正音,就是指的官话,在这年代就是长安话。象王平安说话就是带有徐州口音的,不能算是初唐时标准的官话。 王平安道:“不见得每个考生都会说正音吧,万一他们是初次来的长安,就算是能说几句场面上的正音,可要是一紧张,这时候没能完全听懂题目,那他们答起题来,岂不是要糟糕?这可和学问好坏没关系了,有些学问好的,就因为听不懂正音,便要落榜,这可是会流失人才的啊!” 褚遂良和礼部侍郎齐齐抽了口凉气,一起向场中看去。果然,他们看见了,确实有的考生在皱眉头,落笔记录考题时颇有犹豫之色,这明显是没听懂题目,是在猜题目啊! 别的科还好说,可要是象医科,或是明算科,那要是记错了题目,还答什么答呀,一字之差,缪之千里啊! 褚遂良呼地就站起了身,礼部侍郎也慢慢地站了起来,王平安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 褚遂良喘了几口气,又再坐下,看了眼旁边的礼部侍郎,就见礼部侍郎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他二人都没有想过……应该说满朝文武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口音能影响科考,这可真不是他们能想得到的! 科考从前隋草创,唐朝确定,可前隋那么乱,而唐朝又建立没多少年,科考总共也才举行了那么几场,谁能想到口音的问题?就算以李治那样的聪明睿智,在王平安不告诉他的前提下,他也聪明不到能想到这个问题的地步吧! 褚遂良顿时就急了,他指着考场,道:“这,这这……这可怎么办?事先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啊!” 礼部侍郎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道:“那,那那……总不能现让考生们学正音啊,或是让员外郎们改用各地方言念题,这也来不及了呀!” 两人一起看向王平安,褚遂良道:“无病,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一着急,他把李治的口头禅都说出来了! 礼部侍郎则道:“王公,你定有主意,请速速说来!” 王平安很惊讶地道:“这个问题有这么难解决吗?”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晃了晃,道:“把题目写成大字,悬挂在考场里的房梁上,让考生们都看到,照着写就不得了。考生们不至于连大字都不认识吧,不认识字,还考什么考?” 褚遂良哽儿地一声,紧接着他一拍脑门儿,道:“老夫……一时糊涂了,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 礼部侍郎目瞪口呆,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哩! 褚遂良招回考功员外郎,叫他们将题目写成大字,挂在考场的最前面,让士子们都看到。考功员外郎们也都是吃惊之余,转而大喜。对啊,何必每个题目直着嗓子念三遍,写出来挂在考场里,不就得了嘛! 待他们将题目抄好,挂了出去,就听考场里竟然发生轻微的吐气声,似乎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褚遂良见士子们都低下头答题了,他道:“无病啊,你可真是个当主考官的料啊,头一回主持考试,就发现了两个重要之极的漏洞,史书上如记载科考之事,必有你的一笔呀,后世无数的士子,都会感谢你的!” 王平安忙道:“过奖,过奖,这种小问题,就算下官不说,两位大人也会处理好的!” 他说的这两个问题,都是后世科考中,再基本不过的问题了,就因为他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立马儿变成偶像了,还要被后世的士子们感谢。 稍坐片刻,他站起身,道:“两位大人宽坐,下官去转一转。” 褚遂良道:“但去无妨。” 王平安出了正堂,挨个考场,慢慢的看了过去。 礼部侍郎见他走了,小声对褚遂良道:“褚大人,实不相瞒,当初皇上点了王公当副主考,下官心中颇有不满,总以为他年纪不大,除了会做几首诗外,实无别的本事,一直认为他属于浪得虚名的人,但却不敢宣之于口呀!” 褚遂良笑着手捻胡须,问道:“现如今,你以为如何?” 礼问侍郎一挑大拇指,道:“现如今,就两个字,佩服!” 第五百六十四章 唐朝人也关心物价 第五百六十四章 唐朝人也关心物价 王平安下了考场,挨个屋子转悠。就见考生们头也不抬地,低头写着试卷。其中不少士子他竟然都认得,相当一部份人是去过灵感寺的,拍过他的马屁! 每到眼熟的士子跟前,王平安就停下来,多看几眼,而那个士子定会抬头,冲他弯弯腰,权当是行礼,王平安则冲他点头微笑。 反正能不能真的照顾上,那是另一说,可做出我会照顾你的样子,那却还是要做的,至少要给别人一个希望嘛,这样答起卷子来,心情也能好点,说不定能超水平发挥。 走了几个考场,来到了进士科的考场当中。他眯着眼睛,在众多的士子当中,寻找狄仁杰。狄仁杰倒是没有看到,却看到了邱亭轩,而邱亭轩的周围还坐着不少昔日咸同书院的同学,想必这一块坐着的都是徐州来的士子。 王平安慢慢走到了邱亭轩的跟前,去看他答题,附近的徐州士子们一起抬头,冲王平安堆起笑脸,甚至有些人放下了手中的笔,冲王平安拱手作揖。 王平安连忙冲他们摆手,示意不可如此,还是赶紧答自己的卷子吧,别耽误了时间。 邱亭轩见他来了,同样抬起头,虽未陪笑脸,但也点头示意。王平安站到他的身后,见他正在做诗。 考进士时要士子们做的诗,和平常的诗大不相同。平常的诗可以自由发挥,所以往往出现著名的好诗,象诗仙诗圣的那些传世佳作,都是在平常时候做出来的,而大诗人在考场里做的诗,能够传世的极少。 原因主要是考试时要做的诗,条条框框太多,不但要写明白一件事,而且还有平仄要求,第几句要表达出什么来,第几句需要展开议论,都有要求。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写出一首华美的诗篇来,确实是很困难。 本次考进士,出的诗词题目乃是先叙事,后议论,要写八句。前四句要说去年长安开的那场奥运会;后四句则是议论,让士子们议论一下这件事。 光看题目也没什么难的,总共也不过是让士子们写八句诗而已。但其实,越短的越难写,长篇大论的好混字数,而短小精悍的,就要考察出士子们平常读书的水平了。 王平安见邱亭轩已然打好了草稿,前面写的是大会的盛况,后面则写的是百姓们很开心,如果这种赛跑大会能年年都举行,那势必会让京城百姓,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的好。 虽然只是草稿,肯定还是要修改的,但从大体思路上来看,还算是中规中矩。官样文章嘛,拿给上位者看的,都是往好听了写,歌功颂德,大家差不多都一个思路,就看谁写的更好看了。 王平安没说啥,又在周围转了转,看了其他士子们的草稿,一圈看下来,竟然全都是一个思路,全是在夸大唐盛世,百姓安居乐业。 他心中叹了口气,怪不得进士难考呢,大家都一个思路啊!你也是这么个想法,我也是这么个想法,水平高低不靠思路,全靠文字水平,而在文字上又那么多的框框,要想写出风采来,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好诗篇,未免难度太大了。 在这间考场里转了一整圈,并没有看到狄仁杰,他便顺着走廊,到了另一座考场,这座考场同样也是进士科,可仍旧没有看到狄仁杰。只好又出了这座考场,再进下一座。这回一进考场,他一眼就看到狄仁杰了。 狄仁杰坐在这座考场里的最后一张桌子旁,靠近走廊,位置很不显眼。估计着,这可能是考功员外郎故意安排的,知道这人是王平安的拜把子兄弟,所以给他安排到这里,万一小狄有点古怪心思,想要抄个纸条啥的,坐在这种位置,不也能方便点儿嘛! 王平安没立即过去,仍旧是挨个桌子看,看考生们的草稿。一首八句诗词,别看短,但却是要考一天的,考的是士子们的文采,而非急智,所以时间上尽量宽裕,士子们有的是时间修修改改。 一桌一桌的看去,王平安越看越是摇头,竟然全是在歌功颂德,无一例外,就算是命题作诗,也用不着答案如此一致吧,竟然有好几个士子的草稿里,都有忆往昔看今朝的诗句,简直都快成统一的标准答案了。 慢慢走到狄仁杰的跟前,狄仁杰很是乖巧,不言不语地,把自己的草稿放到了桌边,自己则坐直了身子,低头垂着眼皮,并不看王平安。 王平安站在桌旁,看了看狄仁杰的草稿,心中暗叹,我这兄弟要说做诗,可也真叫不咋地啊,竟然同样是歌功颂德,而赞美盛世大唐的诗句还很一般,一路看过来,比他写得好的士子,至少有二三十人。 他用脚踢了下狄仁杰,狄仁杰一抬头,他立即冲他扁嘴摇头,那意思是:“就凭这,你还想中状头哪?就算你策论做得再出色,诗词做成这样也不行啊,进士排名又不光看策论。” 狄仁杰脸色一苦,心想:“大哥啥意思,说我写的不好?我感觉写的挺不错啦,就是再修改,也不见得比这草稿能强到哪里去!” 历史上,狄仁杰考的不是进士科,而是明经科,文采他当然也有,但那是在以后的仕途中,逐渐显露出来的,可不是十几岁时,在考场里就一鸣惊人的。 王平安看了一眼考场,见没人注意他,他慢慢俯下身子,伸手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写完之后,冲狄仁杰一使眼色,要他照着这两个字重新写一首诗出来。 狄仁杰咬了咬嘴唇,心想:“物价,这什么意思?” 王平安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心想:“大家都歌功颂德,都是一个思路,只要你变一下心思,忧国忧民一番,那这首诗就算做的水平一般,但也却会在无数的考卷中脱颖而出,让人眼前一亮,这就足够了。还真指望在框框条条的限制下,写出一篇传世佳作吗?李白都没写出来,你也就省点力气吧!” 他背着手,慢慢的走出考场,回了正堂。 褚遂良见他回来,笑道:“去看你那个兄弟了,他做诗做得如何?你做诗做得相当地好,可你那兄弟就不一定了!” 礼部侍郎和王平安并不熟识,可不敢开这种不吉利的玩笑,陪着小心,道:“王公大才,您的兄弟就算才华不如你,只要有你的一成,那便也是矫矫不群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咽下口唾沫,郑重地道:“褚大人,你还真小看我那兄弟了,他做的诗,你若不信,过两刻钟,你就去看看,看看他做得到底如此,保准让你眼前一亮。” 褚遂良轻轻摇了摇头,心中不信,王平安的兄弟叫狄仁杰,他是知道的,长的啥样儿,他也见过,可却并没有在意过,原因无它,狄仁杰实无出众之处,至少在他眼里,半点出色的地方也没有,普普通通一小少年,只会跟在王平安的屁股后面混日子。 三人不再说什么,静静等在正堂之中。过了大概两刻钟,褚遂良没动地方,可礼部侍郎却站了起来,道:“下官去转转,估计这时候,应该有些士子做好诗了,下官去……那个先睹为快一下。”说着话,出了正堂,看方向,正是去的进士科。 褚遂良看着他的背影,道:“他是去看你兄弟那首诗的,那首让人眼前一亮的诗。” 王平安道:“他回来之时,必定摇摇晃晃,眼中无光,而且大有头晕脑胀之态。” “这是为何?”褚遂良一愣。 王平安笑道:“他被晃花了眼啊,那诗如此亮眼,自然光芒四射,他自然要被晃得眼花缭乱了。” 褚遂良哼了声,本来他也想起身去转转的,听完王平安的话,他反倒坐着不动了,非要等礼部侍郎回来不可,看看他是否会被晃得眼花缭乱。 过了好半天,礼部侍郎回来了,低头背手,边走边点头,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待他进了正堂,褚遂良问道:“如何,你可曾眼花了?被那首光芒四射的好诗,给刺痛眼睛了?” 礼部侍郎微微一怔,摇头道:“眼睛被刺痛?没有啊!不过,那首诗确是写的不错,文笔方面暂且不论,单从立意上来讲,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啊!” 褚遂良嘿了声,道:“是吗,那老夫倒要去瞧一瞧了,到底好在哪里!”这回再也坐不住了,他也背着手出了正堂,往进士科走去。 礼部侍郎冲王平安一挑大拇指,道:“有其兄必有其弟,令弟文采方面……远不如王公,可立意方面,真是让人意料不到啊!” 王平安笑道:“咱们等一下,看看褚大人回来的表情。 褚遂良进了进士科,他自不会嗖地就窜到狄仁杰那里去看诗,那也太过于表露行迹了,他和王平安一样,也是慢慢走着,挨个桌子去看诗。 此时不少才思敏捷的士子已经写好了诗,誊写到了试卷上。褚遂良看到的诗词,比王平安看到的,从水平上,要稍稍高上一截。 褚遂良刚开始看了几首,感觉还行,可看的越多,眉头皱得越紧,心想:“都不咋地,大同小异,要论拍马屁,他们的水准太差,至少比我差得远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亮眼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亮眼 一路看了下去,褚遂良心中颇感失望,刚开始还挺兴奋,越看心里越凉。最后变成了自己安慰自己,心中不住地想:“行啊,这些孩子们不还没历练过呢嘛,都太年轻,以后经历过了世事,慢慢会好的,慢慢会好的。” 不过走了两个考场以后,连太年轻这个理由,他也安慰不出来了,毕竟有不少士子年纪不轻了,甚至有些额角鬓边已然现出了白发,可年纪虽大了些,诗做得却不见得有什么新意,这就让人失望了。 褚遂良心中又想:“只能是矬子里面挑大个儿了,从不好的里面挑出稍好一些的了!” 背着手,他终于来到了狄仁杰所在的考场,进门之前,先用目光扫了一下,发现了王平安的跟屁虫。 没立即过去,依旧是挨个桌子的看,走了半晌,这才走到了狄仁杰的桌前,他低下头,见狄仁杰还在修改着诗句,并没有直接往试卷上誊抄,他摇了摇头,看来此子并不急智,在脑筋上算不得灵活,比大多数士子都要差啊,亏那王平安还一个劲儿地夸他,胡吹一通。是为了取中他,而事先打下的伏笔吧? 身子侧了侧,褚遂良去看狄仁杰的草稿,眼睛从上到下,只搂了一眼,他咝地就抽了口凉气,心想:“眼前……果然明亮啊!” 要说文采,要说书法,那褚遂良在初唐时代,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了,他本身做的官职,要在现代,那就是一把手的秘书长,专门起草重要文件的,论起笔头功夫,还真没有谁敢说一定比他强的。 狄仁杰的文笔以后可能比他强,但现在肯定没他强,甚至连入褚遂良的法眼,都稍有不够资格,可褚遂良只看了一遍他写的诗,眼珠子立即就睁大了! 他看了眼诗,又看了眼狄仁杰,偏巧狄仁杰这时也抬头看他。褚遂良一笑,弯腰拿起草稿,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忍耐不住,他点了点头,心中叫了声:“好!” 按着要求,狄仁杰的诗同样是前面四句叙事,后面四句议论,可他却没有歌功颂德,却是在担忧普通百姓的生计。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贫苦的少女,以为人浆洗衣服过活。赛跑大会召开了,她的生意多了起来,她没日没夜地洗衣服,把手上的皮肤都洗破了,可少女心中是高兴的,因为她想着多赚了几十文钱,自家的桌子上终于可以有些荤腥了,而且她还可以给自己买几尺花布,做一身的新衣裳,她天天给人洗衣,自己却多年没有穿过新衣了。 可是,当她怀里揣着多赚来的几十文钱,想去市上割几斤肉,买几尺布时,心中却失望了,她以前买不起,现在仍旧买不起,因为……物价涨了!她欢喜地出门,失望而回,没有布做新衣裳,只割了几两肉,回家熬汤喝,再又买一点药,包扎起自己手上的伤口。坐在油灯下,她心中只是在想:“明天,还要多洗几件……” 褚遂良看过草稿,轻轻地放回了桌上,半晌无语。 赛跑大会一开,商家得利,而百姓们也普遍有收益,但如此巨大的一场盛会,同样有利有弊,不能因为是王平安出的主意,是超时代的,就非得完美无缺。 对于升斗小民来讲,影响他们生活的,不仅仅是多收入了一些小钱,还有物价。百姓们收入一多,市场上的东西随行就市,自然就要上涨,尤其是最基本的衣食,涨的最狠。对于有钱人来讲,吃穿上涨点无所谓,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可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讲,那就不是影响一点半点了。 有钱的更加有钱,而贫穷的依旧贫穷。狄仁杰写的洗衣少女,好歹还能桌上多碗肉汤,从赛跑大会上,多多少少的总算是受了点益处。可那些无法在赛跑大会上收益的人呢?他们的收入没有增加,却同样要忍受物价上涨的痛苦,他们的生活怎样? 朝廷是不是应该多关心一下他们呢?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便是以这样一句反问结束的! 狄仁杰写的这首诗,与别的士子写的完全不一样,别的士子谁也没有想过物价的问题,而物价方面,却恰恰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是必须要解决好的! 褚遂良有些汗颜,他属于大官僚,唐朝对官员的待遇极好,他的收入不低,而做为大官僚,虽然他同样关心百姓生计,但他却没注意过物价,家中的仆人没和他说过这种事,而他出去喝酒享乐,有的是人抢着给他付钱,而就算他自己付钱,随手扔出几串去,店家还敢对他说:“褚爷,您没给够数儿啊?”谁敢这么说! 这个问题,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要不是这小小少年写出来,可能他这辈子……至少几年之内不会关注到这个问题,除非是遇到灾年,有奸商囤积居奇,那他还能注意一下! 褚遂良心叫惭愧,他伸手出来,破天荒地,竟然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但那意思很明显,小子,你有很本事啊,这诗做得不错,让人……让人眼前一亮啊! 不得不承认,王平安没说错,这首诗确实把他的眼睛刺痛了,发现人才了呀! 考功员外郎们向这边看来,心中都想:“妥了,这个叫狄仁杰的考生,他的卷子绝对不能落卷。当然了,我们也不敢落!” 褚遂良背起手,又慢慢走回了正堂。见他回来,王平安道:“褚大人,眼睛如何,可需下官给你看看,要是被强光刺伤了,得及时用药才行啊!” 褚遂良摆手道:“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考场,莫要打趣。”他坐了下来,沉默半晌,这才道:“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礼部侍郎赶紧点头,道:“是啊,是啊。今科之中,如下官所料不错,当以此子为最佳。” 王平安笑道:“考进士的人哪有几个没真材实料的,说不定等批卷之时,会发现更好的呢!” 褚遂良和礼部侍郎一起摇头,他俩又不是没看到其他士子的考卷,有没有更好的出现,难道心中还没数么。 三人再次落坐,褚遂良道:“关于长安的物价,老夫以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过,粮价肉价还有衣服料子什么的,是涨了许多么?” 礼部侍郎摇头道:“实话实说,下官也没怎么留意过。厨房里的事,自有家中妇人照看,她们哪可能和我说灶台间的事,至于说到衣服……下官一年到头就几件,轮换着穿,再说缝缝补补的事情,哪会要下官操心呢!” 王平安道:“涨是肯定会涨些的,过年了嘛,大家有闲钱的,平常再舍不得花,过年时都会花一花的。市面上的物事自然要随行就市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估计会回落的。” 褚遂良嘿了声,道:“有闲钱的说他们干嘛,要说的是没有闲钱的,衣食所需涨价,他们的年是怎么过的?我们要留意的是他们的生活。别忘了,前隋是怎么亡的国,那遍地反贼是怎么出现的,家中但有一口余粮,谁肯造反!” 礼部侍郎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以史为鉴啊,这可是皇上常说的话。” 王平安心想:“那也不见得,当初李渊老哥不也是反贼之一么,他家的余粮,不见得会少吧!” 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大逆不道啊,情同造反,他只能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说了半晌的话,到了快收卷子的时候。忽地,府外快步走进一人,是个宦官,这宦官溜着墙边进来,看样子是不想引人注意,而这里的官吏则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他。这宦官一路溜进了正堂,冲王平安他们行礼,道:“三位大人,皇上来了,在外面呢!” 王平安三人一同起身,心中都想:“皇上怎么来了?” 褚遂良忙道:“那得赶紧接驾啊……” 这宦官忙道:“别别,不要声张,皇上说了,他老人家怕打扰士子们答卷,所以要等考完,收上卷子后,他老人家才进来,三位大人出去见便是,不要声张,这是皇上吩咐的。” 王平安三人齐声答应,整整衣冠,一起出了正堂,褚遂良招手叫过一名考功员外郎,道:“时辰一到,立即收卷子,先不要封存,直接拿到正堂来,进士科的放在最上面。” 三人出了御史府,一出门就见御辇停在门口,而李世民则下了车,站在门口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晒太阳。 远处有不少百姓看着皇帝,他们大多是士子们的随从,候在门外,等着士子们考完出来。这些人个个兴奋,不成想等着等着,竟把皇帝等来了,这么近距离的看皇帝,可是头一回啊,是天大的福气。 褚遂良带头,三人一起跪迎圣驾,李世民抬了抬手,道:“又不是在朝堂上,就免了吧。今日开科,你们可曾巡视考场?可有发现才华出众之人?” 为了表示对士子们很重视,李世民处理完朝政,便亲自前来考场视察,没有带别的大臣,只他一个人来的。 褚遂良直起腰,道:“回皇上的话,臣等均去巡视考场了,说到人才,确也发现几个,其中有一人,最是……最是亮眼,所做诗篇,大有可观之处。” 李世民哦了声,道:“是么,此人是谁,可是有名的士子?” 狄仁杰有没有被皇帝留意,褚遂良并不知道,但他估计自己没有关注过的人,皇帝更不可能关注过。他答道:“是一名年轻的士子,年纪尚不足二十,名为狄仁杰,进士科考生,并非名士。” “狄仁杰?就是那个跟着王平安去了关外的士子?”李世民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礼部侍郎倒是没啥,褚遂良也没咋样,可王平安却吓了一跳,皇帝竟然能记住这事?事际上,他不仅在折柳县报功的单子上,曾提过狄仁杰,就连在辨证天花恶疾时,也曾提过狄仁杰,但都是夹在大批人名当中提的,只是为了给狄仁杰加些份量而已,并非是真的要得到什么赏赐,却没想到李世民竟能记住这个人名。 王平安没打算隐瞒,道:“正是,他确实是微臣的左右手,微臣见他处事明白,所以大力培养,算是为国选材。”没敢说狄仁杰是自己的拜把兄弟。 李世民嗯了声,并没深问,道:“既然你们都说他有些才干,那朕等会儿就看看他的文章。亮眼?这个词倒也别致。” 过不多时,里面出来个考功员外郎,满头是汗地,想必他也早知道了皇帝驾临,一出来就跪倒,道:“臣启圣上,本场考试结束,卷子都已经收上来了,士子们得知皇上驾临,都在院中等着接驾呢!” 皇帝在外面等着,就算再不声张,士子们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早在考功员外郎的组织下,在院子里排成队,等着见驾呢。 李世民一进院子,满满登登一院子的士子,一起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李世民脸露微笑,温言嘱咐了几句,让士子们好好休息,注意不要生病,后两日好生答卷。士子人感激涕零,大声谢恩,人人都觉得受到了重视,皇帝亲自前来看他们,而且为了不影响他们考试,竟然站在门外等,如此明君,亘古难寻啊! 勉励一番,李世民便命士子们散了,各自回住处去,休息吃喝。他则进了正堂,叫官吏拿过试卷,他要先看一看。 官吏们得了褚遂良的吩咐,将进士科的试卷放在最上面,而第一张试卷就是狄仁杰的,这是为了巴结王平安,先被看到的试卷总是占便宜的,万一放在下面,皇帝看了几份,便不再看,那岂不是就看不到了狄仁杰的了,自也就拍不上王平安的马屁。 李世民拿起狄仁杰的考卷,上下看了遍,不置可否,放到一边,又看下面的。王平安和褚遂良等人垂手侍立,陪皇帝阅卷。 看到第二张试卷,不知是谁的,李世民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诗做的很有些文采。” 又看了一张,李世民又点了点头,赞了声好。接着再往下看,可第三张他就不夸了,脸上笑容也少了,第四张第五张,一直看了**章,他笑容完全消失,再没夸过一句,而且看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直看了二三十张,李世民再不一张张的观看,而是哗哗哗地快速翻了起来,足足翻了四五十张,不再翻了,将成叠的卷子推到一边,他又拿起了第一张,也就是狄仁杰的,仔细看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去骊山 第五百六十六章 去骊山 凡事总要有比较,李世民刚看到狄仁杰的卷子时,感觉一般,而且颇有哗众取宠的味道,什么不好写,写一个洗衣服的少女,还说这个少女拼命干活,也赚不到一件新衣服的钱! 李世民今天还算脾气好呢,要是他今天气不顺,很有可能大怒,指着狄仁杰的卷子,说他诽谤朝廷。朝廷做了这么多的事,费了那么多的力气,难道就只让一个洗衣服的少女,桌子上面多了一碗肉汤? 可看完这第一张卷子,再往下看,开头两张还算好,是在歌功颂德。好话谁不爱听,李世民也不例外,看了拍马屁的话,自然龙心大悦,赞上一句。 再往下看,竟然全是拍马屁的话,千篇一律,再没看到新意!就算皇帝的屁股再结实,可被这么没完没了的狠拍,也得拍肿呀!屁屁都被拍肿了,皇帝心情要是还能好,那未免也太神奇了! 看了后面的,再回味第一张考卷,李世民感觉,还是第一张考卷最靠谱儿,起码说出了实实在在的问题,忧国忧民未免夸张,但真正的考虑到了平民百姓,那就只有这么一份了! 李世民从头又看,看完之后,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又看了第二遍,他嗯了声,抬起头,问道:“最近长安的物价有起伏吗?可是涨了很多?” 褚遂良忙道:“回皇上的话,这不是过年了么,大家手里的闲钱……”他把王平安刚才安慰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指着狄仁杰的卷子,道:“朕看了这许多张考卷,只有这张……亮眼!”说到这里,他忽地笑了,道:“怪不得你们用亮眼这个词来形容,果然是让人眼前一亮啊,这个叫狄仁杰的士子确实有可造之处!” 将狄仁杰的卷子放回去,李世民站起身,向正堂外走去,道:“今日开科,可有士子不守规矩,有无人作弊啊?” 褚遂良陪在皇帝的侧后方,他回头看了眼王平安,这才对皇帝道:“皇上,此次开科,倒是无人作弊,但臣等三人却发现了两处可以改进的地方……”他把修建考棚和不用正音念考题的事说了。 李世民听罢,很是惊讶地道:“竟有这种事,以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褚遂良呃了声,这是在翻旧帐,他可不好回答了,因为以前开科,并非由他任主考,他可不想翻同僚的旧帐。不知不觉中,褚遂良竟然有了个习惯,这个习惯和李治的差不多,只要一有难题,他就会想起王平安,回头又看向王平安,冲他打了个眼色。 王平安心想:“好事不找我,糟心事却想起我来了!”他说道:“皇上,这两件事情,由主考官来找,实是不易,只能由考生们自己提出来,但他们却不能提的。” 整理一下思路,他又道:“说到抄袭作弊,不管是抄到对的,还是抄到错的,士子都不可能说出来,可被抄的人也不可能说出来,只能假装不知道有这事。至于说到口音,听不懂正音,只能算考生自己倒霉,而且他们要是把自己听不懂考题的事说出去,那就会更倒霉了,考不中不说,就算回家开馆收徒,也没谁能把自家的孩子送去给他教啊,谁肯拜这种老师呀!” 李世民回头看他,笑道:“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你也是考官,为什么别人不知,你却知道这些?” 王平安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原本今科也是考生啊,蒙皇上错爱,这才当上了副主考!” 李世民笑道:“看来朕让你做这个副主考,还真是选对了人。进士科对于抄袭作弊,倒不难解决,但是其它科目,你就以明经科为例吧,说说如何能防止抄袭作弊?就算是修建了考棚,但万一考生夹带纸张书籍进来,总不能搜他们的身。” 唐朝对于士子还是很尊重的,至少李世民统治时代是这样,不会把士子全身上下搜查个遍。 王平安心想:“要放在后世,别说搜查了,士子们进考场,都得脱光了衣服才行,连屁屁缝里都要检查的。你这个皇帝干不出来这种事,就当别的皇帝也干不出来啊!” 他道:“这个倒不是没法解决,只要加入面试即可。明经科的考生在答完卷子之后,成绩良好者可以再让官员对他们进行当面问答,从中选出优秀者即可。” 李世民轻声道:“面试?”他转头去看褚遂良和礼部侍郎。 这两人眼中放光,一起点头,都道:“老臣以为,此法可行。” 明经科考生要先笔试,而后再口试,这时代不叫面试,叫口试。所谓先贴文,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策三道。这是唐代明经科考试的规矩,可不是王平安自己想出来的,但他却是比别人先提出来的。 李世民想了想,也道:“不错,这个法子好,士子的优劣只要当面一试,是否可堪大用,即刻便知。” 褚遂良道:“今科是来不及了,已经开考,无法临时更改考规,等下科时,便加入面试规则。” “好,具体的事宜,让礼部拟个条陈出来,送到尚书省去执行。”李世民说道。 转了几个考场,李世民便即起驾回宫。皇帝一走,褚遂良拉着王平安,回到正堂,笑道:“无病,你这个副主考没白当,说不定下次再开科时,你就会当上正主考了。” 王平安忙道:“下官何德何能……” 褚遂良笑道:“你就别谦虚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谦虚的。”礼问侍郎跟着大拍马屁,奉承王平安。 整理好卷子,三人在封条上一起盖上官印,收入礼部,三人各自回家。 王平安回了灵感寺,见到正等着他的狄仁杰,笑着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狄仁杰欢喜得几乎要跳起舞来,被皇帝当众夸好,那他离状头之位,又进了一步。 唐朝的科考还是比较宽松的,并不象后世那么严格,考生们也不必在御史府里吃住,他们可以考完就回住处,而且还可以互相之间对题,问问彼此答得怎么样。基本上来讲,三场考完之后,考生们心里就有个大致的结果了,今科能不能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谱儿。 三天大考,一晃即过。考完之后,许多考得不好的士子收拾行李,打道回乡了。长安大,居不易,物价乃是全国最高,如果自知考不中,自然就没必要在此浪费钱财,不如早早回家种田读书,以期来科再考。 大考之后,皇帝便要启驾去骊山行宫,美其名曰主持批卷,朝中重臣超过一半以上,要陪同前往,王平安自在其中。 王平安怕他去骊山这段时间,徐州的父母来到,特意嘱咐狄仁杰留在灵感寺等候,又请哈米提给他找大宅。 最后他又去见了李治,话里话外的暗示李治悠着点儿,莫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玩得太过火,以至于弄出后患来。李治听没听懂,他是不知,不过李治很开心他能离京,这点倒是真的。 李世民带着三千禁卫,起驾离开长安,李治率领留守文武,一路送出城外。骊山行宫离长安并不远,快马奔驰当日往返,不过皇帝圣驾出行,自然要慢一些。当天出发,天黑休息,次日启程再走,数十里路程,走了两天。 此时的骊山行宫,自然远不如唐明皇时代的那么巨大,但规模也不算小了。李世民建的汤泉宫是在前隋行宫的基础上修的,很大气,但并不如何的豪华,这于李世民的性格有关。 进入行宫,李世民便去了星辰汤那里,星辰汤是他的御用温泉,下面是太子汤,星辰汤排出的温泉,流入太子汤中,这样一来可以摆正皇帝和太子的关系,同样也有皇太子常沐父皇恩泽的喻意在里面。 李世民一进行宫,休息了一下,便去了星辰汤里泡温泉。星辰汤很大,他一个泡着没意思,圣旨传下,一众重臣全都跟着去了,陪着皇帝泡澡。 不管从哪方面讲,王平安也算是个重臣,有资格去星辰汤里给皇帝搓搓背啥的,可他却不能去,因为他是主考官,他得批卷子去啊! 在皇帝特地拨出的一座大殿里,王平安和礼部侍郎坐在桌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长叹。 王平安道:“褚大人也是主考官啊,而且是正主考,他怎么不来批卷,却也跑去泡温泉了?” 礼部侍郎心里头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他挺大岁数的人了,比皇帝还要大不少,大老远从长安跑到骊山,不能泡温泉,却还要批卷子,他也挺痛苦的。 礼部侍郎道:“皇上一日离不得褚大人,自然要他相陪。而且,估计着是皇上要考察一下你我二人,看看我们单独批卷,是否批得公正。”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心想:“既然正主考不在跟前,那就是我这副主考说了算了。”他冲伺候着的官吏挥手道:“把皇上夸过的那份考卷拿出来,我要先批那份。” 考功员外郎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份,当即挑出狄仁杰的卷子,送到王平安的桌前。三场考试的卷子都已经装订到了一起,评语只要写一个即可。 王平安问道:“这个评语是怎么下的,有格式吗,如何评级?” 礼部侍郎答道:“不评级,只要按顺序放,就知道名次了,评语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格式方面倒是没有定例。” 王平安嗯了声,看都没看考卷,提笔写下三个大字,好好好! 第五百六十七章 吴王又能如何 第五百六十七章 吴王又能如何 写完之后,王平安把笔一放,又冲考功员外郎挥手,道:“拿去给大人写评语!” 考功员外郎嘴巴咧开,怎么着也合不上了,心想:“这么痛快啊,大笔一挥就完事了?好歹你把卷子翻翻,做个样子出来呀!”手捧试卷,呈给了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揉揉了脑门儿,心想:“要是这么个批法,估计两天时间,就能把进士科的全批完,创科考批卷速度之最!” 他将试卷在桌上铺开,仔细看了起来,事实上他在狄仁杰答题之时,特地留心过,已经大致的看过一遍,诗词歌赋也便罢了,那篇时事策论写的确实不错,水平远远超过其他士子,一点儿也不象当场知道考题,当场做出的文章。 就算是用脚丫子想,他也明白,王平安肯定是泄露考题了,把策论题目提前告诉了狄仁杰,要不然开玩笑一样,就算是让他这个礼部侍郎来做此题目,也不可能在相同的时间内,做出这么一篇好文章来。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小狄有个好哥哥呢,谁让皇帝亲自跑去视察,还当众夸了狄仁杰呢!皇帝已经下了评语,说是亮眼,那别人要是说不够亮,岂不是瞪眼说瞎话了! 将卷子看过一遍,语法通顺,没有错别字,更无涂改之迹。礼部侍郎为人倒也干脆,提起笔来,在王平安的评语下面,也写了三个字,妙妙妙! 写完之后,让考功员外郎送回给王平安看。 王平安看了评语,笑道:“大人,咱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竟然都认为这份试卷乃是本科之中,最好的卷子!” 考功员外郎的嘴巴刚合上没大会儿的功夫,又咧开了,一直咧到了腮帮子,心想:“只看了这一份卷子,就说这是最好的啦!” 礼部侍郎笑道:“王公所言极是,连皇上都说亮眼的卷子,自然是最好的了。” 指着卷子上的好好好和妙妙妙,王平安道:“咱们的评语是这个,你倒是说说看,褚大人的评语会怎么写?” 礼部侍郎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我上哪猜去,褚大人不痛斥咱俩批卷马虎,就很不错了!” 王平安道:“他肯定要批,好得妙,妙得好!”说着话,他哈哈大笑。 礼部侍郎撇了撇嘴,心想:“扯淡,我要顺着你的意,难不成褚大人也要顺着你的意,人家才是正主儿,你和我一样,就是俩陪衬!” 嘴巴一正,他满面含笑地道:“定是如此,褚大人定会如此下评语的。” 两人说了几句,这才重新看起别的试卷来。王平安办事给力,反正也不用花本钱,自己人该给好评语,该把名次往前提,那是一定要提的。又命人找出邱亭轩的考卷来,顺便看了两眼,叫道:“好啊,这份考卷也不错,有理有据,张弛有度,字字珠玑,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啊!” 赞完之后,他提笔便写评语,写的就是刚才说的那句话。写完之后,又叫人给礼部侍郎送去。 考功员外郎嘴巴已经合上了,见怪不怪了,已然荣辱不惊,面色平静地将卷子呈给了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心想:“又是一个你要照顾的人?如果这么个照顾法,那进士的名额也不够你照顾的啊,干脆你一个人写评语就得了,我在一旁给你研墨。” 铺开试卷,他看了起来,不多时看完,点头道:“不错,诗赋两篇立意一般,可这篇策论倒也不见得比刚才那份逊色多少,想必这位姓邱的士子,也是参加过徐州赈灾的吧?” 卷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邱亭轩的籍贯,他一看就知道这是王平安的徐州老乡。 王平安道:“不错,他也是参加过徐州赈灾的人,感同身受,知道灾民之苦,所以写出来的文章自然就有看头。大人以为这篇策论如何?” 礼部侍郎心想:“就算是不特殊照顾,这人也是可以取中的。”他又问道:“此人可是名士之后?” 王平安笑道:“当然是了,他父亲乃是徐州大儒,咸同书院的创立者,我的恩师大人邱问普!” 礼部侍郎大声地啊了出来,笑道:“原来是邱先生的公子,怪不得能写出如此好文章,满纸锦绣啊!”提起笔来,边写边道:“锦绣文章,百里挑一!”写完之后,又叫人将试卷还给王平安。 王平安很不客气地,把邱亭轩的卷子放到了狄仁杰的卷子下面,小狄第一,小邱第二。 又叫考功员外郎挑出一众他需要照顾的人。这回他倒是认真看了起来,看罢之后,心想:“其实也都不错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难不成他们也猜中考题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果光凭着想象答题写文章,就算是文采再高,也是很难写到位的,可如果亲自经历过某事,再以某事为题写策论,就算文字上差些,但论点和论据上,往往是会到位的,对于考试用的策论,这些基本上也就够用了。 王平安这回写评语倒算是比较中肯,只写的稍好一点,不能算是太过照顾,但他却仍旧叫人把这几份卷子拿去给礼部侍郎看。 又有卷子拿来,怎么这么多要照顾的人啊!礼部侍郎心中大是不快,非常的不爽,如果这般照顾法,那干脆就不要凭文章取士了,直接恢复九品中正制,那不就得了,不比谁更有才学,只比谁老子官帽更大! 科举制的建立,就是要废除九品中正制,不能说谁的老子官做得大,儿子就也能做大官,这样不但对国家不利,对于百姓也不公平。 礼部侍郎到底是国家重臣,就算是拍王平安的马屁,也有个限度,不可能狂拍不止,那岂不把王平安的屁股拍肿了,他自己的手也得肿啊! 咬了咬牙,礼部侍郎面无表情地铺开这几份卷子,看过之后,道:“文章写的还算中肯。但,怎么说呢,不够亮眼,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而已。” 提起笔来,他又写下了评语,仍旧是好话,总算是给王平安留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没有撒破脸皮,当场拍桌子。可虽然是好话,也没好到一看他的评语,就会以为他要点中这几个人的感觉。礼部侍郎把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褚遂良,如果褚遂良也说这几份卷子好,那他无话可说,既给了王平安最后一点小小的面子,又顺着正主儿的意,点中这几个人。 写完之后,礼部侍郎叫人把卷子还给王平安。 王平安一直注意他的表情,心中明白,要怒,这是要和我翻脸了。也对,我这个副主考是凑数的,人家才是真正为国家选才的饱学之士,公平二字我做不到,他却是在努力地想要做到! 看了看礼部侍郎的评语,他心想:“这是不打算再给我留面子了。不过,你也别担心没拍桌子的机会,我这就给你机会,让你使劲地拍桌子!” 他又叫考功员外郎取出三份卷子,这三份就是李恪给他的那三个人了,都是长孙无忌的对头之后,用来陷害他的那三个人。 把三份卷子铺开,王平安看都没看,不等礼部侍郎拍桌子呢,他先拍起来了,叫道:“哎呀呀,好文章啊,简直太好了,这文章写的,没话说了,就一个字,好!” 提起笔来,他大声道:“这份卷子嘛,要给个好评语,才思敏捷,立意无双。这份嘛,也要给个好评语,才高八斗,盖世无双。这第三份嘛,就写面面俱到,振聋发聩。”写完之后,又叫考功员外郎把卷子拿给礼部侍郎看。 礼部侍郎大怒,差点把桌子上的砚台拿起来,直接砸到王平安的脑袋上。有完没完了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脸的,有这么干的嘛,太过份了! 考功员外郎手都哆嗦了,进士名额总共才有几个,这么个照顾法不行啊,就算是太子亲来,也不能这么个照顾法的,也太多了些,这还是考试吗,是你自己在分配官员呢吧,朝廷是你家开的? 礼部侍郎脸上肌肉**,他活了六十多岁,当了一辈子的官,见过无数不要脸的事情,可今天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再不阻止,那他肯定还会有更过份的事做出来了,到此为止吧! 考功员外郎将卷子放到了礼部侍郎的桌上,连忙退到一边,他看出来了,这两位副主考要对掐,得赶紧离远点儿,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礼部侍郎带着一肚子的怒火,看向这三份试卷,不看还好,一看怒火更盛。这也算是好文章?满纸的马屁,还是低级的那种,这要算是好文章,那不好的文章得是啥样? 他提起笔来,大声道:“这种文章岂能取中?王公年纪不大,却有老眼昏花之态了?这份卷子是狗屁不通,这份是不通狗屁,这份……这份是纯属狗屁!”写完之后,他把笔重重往桌上一拍,向王平安怒目而视。 礼部侍郎的目光中满是怒火,那意思是:“你既然给脸不要脸,那我就不给你脸了!” 王平安同样也在向他瞪眼睛,心中暗道:“谢谢,这个脸你可千万不能给我啊,你要是给了我这个脸,我就真得找地方去哭了!” 他一指礼部侍郎,喝道:“呔,你竟然敢给这三份卷子下如此评语,还不速速改了。你要是不改,我就去告诉吴王殿下,说你阅卷不公!” 啊哈,原来是吴王托你照顾的人,怪不得你这么卖力气!礼部侍郎一拍桌子,大喝起来:“吴王又能如何,就算你告到皇上那里,本官也照样不改!”怒火中烧之下,连下官也不自称了,竟叫起自己为本官来。 王平安跳起身,道:“吴王又能如何,这话可是你说的,你敢再说一遍不?” 旁边的考功员外郎心想:“掐起来了,当真掐起来了!真好看,有种你俩抡起椅子互砸,看看谁的脑袋更硬!” 王平安和礼部侍郎正象两只斗鸡似的,忽然外面有人道:“王公,您在里面哪?”嗓音嘶哑,是个小宦官。 王平安立即放下斗鸡架势,脸上堆起笑容,道:“我在屋里,找我何事啊?” 礼部侍郎闭起眼睛,稳定心神,表情慢慢恢复了正常。既有小宦官来,那就说明是皇帝找,他俩批卷子第一天就大吵,这个事情就算瞒不住,也得先告知褚遂良,而不能直接让皇帝知道。 “小人能进来啊?”小宦官边问话,边走了进来,并没有稍停的意思。 王平安笑道:“能进能进,是皇上让你来的,有事儿啊?” 小宦官进来,笑道:“王公,皇上传你去呢,要你陪着他老人家泡泡温泉,泡的可是星辰汤呢!” 星辰汤是御用温泉,只有重臣才能陪着皇帝一起泡,别人只能泡泡尚食汤啥的。 礼部侍郎心中叹气,只叫了王平安去,却没叫自己,可是自己才是那个秉公办事的人啊! 王平安转出桌子,道:“好好,我这就去。”他转身冲礼部侍郎拱手,笑容满面地道:“大人,那这里就拜托你了,辛苦辛苦。” 礼部侍郎站起身,脸上笑容非常的“茂盛”,道:“这里就交给下官了,王公请便,好好泡泡,舒解疲劳,下官送你出殿。”说着话,他从桌子后面出来,就要送王平安出去。 王平安忙道:“别别,大人你太客气了,实在让我不好意思。” 两人满嘴的客套,礼部侍郎还是把他送到了门口。 考功员外郎呆呆地站在后面,看着他俩的热乎劲儿,心中感叹不已:“看看人家,刚才还跟两只斗鸡似的呢,转眼的功夫,就亲热得跟亲爷俩儿似的,变脸比翻书都快……唉,要不然人家咋能做大官呢,换了别人,谁能把脸变得这么快啊。由此可知,脸变得越快,官做得越大!” 王平安跟着小宦官向星辰汤走去,他问道:“皇上怎么想起叫我去伺候的?” 小宦官笑道:“也没想起……当然想起王公啦,皇上可看重您呢!”顿了顿,又道:“是这么回事,马相爷的脖子疼,想请您去给他刮痧,和皇上提起了,皇上便让小人来寻王公。” 王平安哦了声,马周有文职人员的职业病,颈椎不好,曾和自己说过的。 第五百六十八章 刮痧治疗颈椎病 第五百六十八章 刮痧治疗颈椎病 王平安跟着小宦官一路向北,绕过亭台,到了一处宏伟的大殿之外,这座大殿规模巨大,丝毫不逊色甘露殿,单看外表样式古朴,很有些汉代的风格,可能是故意这么建的吧,算是唐朝的复古风。 先入外殿,就见殿内有上百名宫女正在忙乎,这些宫女往来穿梭,手里都拿着物事儿,什么都有,手巾水盆,还有食物果品,她们有说有笑的,浑不似甘露殿内小心翼翼的样子。 小宦官笑道:“王公,在甘露殿里要守规矩,那是没法儿,可到了这骊山行宫,何不放松一些?小人听史大总管说了,这叫保持心情愉快,乃是健康长寿的根本啊!”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这还是我跟他说的呢,你现在反倒告诉起我来了。” 出了外殿,眼前豁然开朗,就见殿后露天,周围环山,山壁的正中有一座巨大的水池,池边宫女无数,离得稍远处,竟然还有一排的乐师,正在叮叮咚咚地演奏着乐曲。 而水池里面,雾气之中,则传来了说笑声。王平安向雾气里看去,就见里面一大帮的老头儿,披头散发地,上半身都光着,正在大声说笑,不知在说些什么。 池子里不但有李世民,还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他们,朝中重臣,几乎小一半的都在这座池子里呢,如果此时天降陨石,砸中这座池子,那大唐朝立马儿就得天下大乱了! 王平安慢慢走到池边,正巧长孙无忌转过头看到了他。长孙无忌肩膀上,缠着一条白手巾,正在口沫横飞地说着话,忽见王平安到来,他笑道:“无病过来,给老夫搓搓背。” 王平安忙道:“是是,小侄这就来!”旁边宫女上来,就要给他宽衣解带。王平安忙道:“这,微臣正忙着呢,脱了……不太好吧?” 池子里的老头儿哈哈大笑,李世民很难得地心情极好,他道:“王平安,你要是不脱了衣服,难不成还要这么下池子吗?” 褚遂良也叫道:“让你脱,你就脱,哪来的这许多废话!” 马周却叫道:“无病,脱了吧,不要理无忌公,先过来给老夫刮痧。” 长孙无忌很随意地道:“那就先给马大人刮痧,让我们也看看你的手段,早知你刮痧有两下子,只是还没亲身领教过。” 王平安这才把衣服脱了,脱了个精光,在一群大臣们的轰笑声中,穿上了条白色的大裤衩子,下了水池。 温泉水温适宜,不高不低,泡澡正好。这座池子名为星辰汤,夜晚之时在池中泡澡,抬头即可看到天上的星辰,故名为星辰汤。这是李世民御用的水池,他一个人泡着没意思,便叫老臣子们一起来。 见王平安下了星辰汤,李世民用手指向马周,道:“这里不要行礼,你要是一磕头,不得磕到水里去了,先泡一泡,然后给马爱卿刮痧。” 这些日子,不管是大臣们还是宦官总管,都在李世民的跟前,不停地说刮痧的好处,简直把这种民间的治疗方法,都吹到天上去了,仿佛只要一用,什么毛病都能治好一样。 李世民对于脱光了膀子被人刮痧,兴趣不大,除非这种方法真的非常有效,否则让他被刮痧,那是不可能的。正好,现在到了骊山,泡进了星辰汤里,大臣们又一提,他心情正好,便答应试一试。 皇帝说要刮痧,大臣们自然要自告奋勇,要为皇帝先试试手,看看王平安的刮痧水平到底如何,等他们试验好了,才能让王平安给皇帝刮。 马周冲王平安一招手,道:“过来,给老夫刮一刮,老夫的脖梗子难受。” 王平安从水里游了过去,道:“马大人,您泡好啦?您要是刮痧的话,最好是把身子都泡舒展了,然后再刮,刮完之后,也最好不要泡了,穿上衣服休息就好。” 马周笑道:“泡好了,都泡了有一阵子了。等你给老夫刮好了,老夫就上去坐着喝茶。” 王平安来到他的跟前,道:“怕是您现在就得上去,在水里可不太好刮。” 马周嗯了一声,他就是为了先给皇帝试试手,让皇帝知道刮痧的好处,在水里还是在岸上刮,对他来讲是无所谓的。 从星辰汤里出来,马周上了池边,就坐在李世民身旁岸边,李世民和一众大臣,一起看着马周和王平安。 王平安刚下水,又得爬出去,他先看了看四周的状况,星辰汤这里虽在室外,但并没有风,而且温度也高,这里是唐朝最高级的享受场所,条件没得说,很适合刮痧。 马周盘膝坐在池边,王平安坐到了他的身后,宫女将早早就备好的刮痧用具呈上,供王平安使用。 王平安先摸了摸马周的后脖子,又向下摸到腰间,问道:“马大人,上次下官教你的吊脚趾方法,你试验过了?感觉如何?” 马周头也不回地道:“试验了一次,感觉没啥效果,就没再试过。” 王平安叹气道:“唉,那方法不是一次就能奏效的呀,得坚持一段时间才行。”马周的背后**的,他也没往上面涂抹刮痧油,拿起玉板,先轻轻地刮了下,试试手感。 他道:“马大人,你可别小看这脖子疼,你要是再不留意,怕是后果严重啊,别等到治无可治之时,再后悔。” 马周笑道:“再严重能严重到哪里去,难不成脖子还能因此便断了不成?” 水池中的君臣听了,无不大笑,要说有颈椎病,脖颈子不舒服,那么池子里这些人,几乎全都有这个毛病,武将还能好点儿,可文官他们干的就是伏案的工作,长年累月地低头伏案,又不注重保养,颈椎病找上他们,也实属正常,但他们都没怎么当回事。 王平安郑重地道:“脖子断了,那还不至于,但如拖的时间长了,肩臂麻木那是免不了的了。” 池中君臣笑声稍歇,他们其中有的人确实有肩臂麻木的症状,那滋味儿实在是不好受,但如果这就是最严重的后果,倒也没啥,他们完全可以安慰自己,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点病呢! 王平安慢慢地又道:“等到肩臂麻木以后,要还不及时治疗,那就有可能四脚无力了,甚至会瘫痪,或者大小便失禁。” 星辰汤中登时无声,君臣们一起把眉头皱了起来,心中都想:“难不成脖子疼,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 一般人听了瘫痪或者大小便失禁这种话,都会心里咯噔一下,而皇帝和大臣们更是听不得这种话了。他们都是大有身份之人,换句话说就算是死,威风也不能堕下半点。皇帝和大臣们可以接受突然死亡,但不能接受折磨着死,瘫痪就够让他们没面子的了,要是再大小便失禁,那还不如咔嚓一下死掉呢,他们心里头还能好过一些! 这时候,一名宫女端着一只大托盘,盘上面放着酒杯,她来到池边,将托盘放入水中,轻轻推了推,大托盘向君臣那里慢慢漂去。 李世民已经许久不喝酒了,自不会取酒饮用,可大臣们也都不取,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平安,看他如何给马周刮痧。 史忠臣走到王平安的身后,蹲下身子,打算好好学学王平安的手法。他这些日子已经很深入地研究了刮痧之术,也找了不少小宦官试手,为的就是以后给皇帝刮痧,现在王平安亲自做示范,他自然要好好看看了。 王平安道:“马大人,下官要刮你的风池穴,天柱穴和身柱穴。”说着话,他开始刮了起来。 史忠臣看着他的手法,道:“你用的这是面刮法。” 王平安转头笑道:“对,史大总管好眼力,我用的正是面刮法。”刮了一会儿,他又道:“现在下官要刮马大人的大椎穴、肩井穴、大杼穴。”一路刮了下来,直至刮出痧来。 史忠臣又道:“这回你用的是角刮法,用玉板的两个角来刮的。” “是啊,确是角刮法。”王平安道。 长孙无忌在水池里道:“史总管,你也会刮痧?”他自然知道史忠臣这些日子在勤学苦练,但见史忠臣学识如此的“渊博”,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史忠臣很得意地道:“略知一二。”他指向马周的后背,道:“看看,马大人被刮出来的痧,痧象发紫,这说明他的确有病啊!” 别人没吱声呢,马周道:“废话,要是没病,老夫现在坐着干嘛呢!” 玩笑一开,水池中气氛顿缓,李世民拿着手巾,擦了把脸,而大臣们则取过酒杯,喝起了小酒,继续看王平安刮痧。 王平安将上面几处穴位刮出痧来,又道:“下官这回要刮膈俞穴和肾俞穴了。”这两个穴在后背上,他用的是面刮面。 不多一会儿,刮出痧来,他又道:“最后要刮手臂上的穴位,曲池穴、列缺穴、合谷穴。” 马周转过身来,将手臂递给王平安,看着他刮痧,问道:“这是什么刮法?” 史忠臣忙道:“这就是面刮法。”顿了顿,他道:“无病,让咱家来试试,给马大人刮一刮。” 王平安答应一声,把玉板交给了史忠臣。 第五百六十九章 鸳梦重温 第五百六十九章 鸳梦重温 史忠臣拿过玉板,笑道:“马相爷,咱家给你刮刮,你看行啊!” 马周笑道:“那可有劳大总管了。”就算他是宰相,但对史忠臣还是挺客气的。 史忠臣一手握住马周的手臂,一手拿着玉板,道:“马相爷,试试咱家的手艺吧!”说着轻轻刮了两下。 马周道:“使点劲儿啊,不痛不痒的,如何能刮出痧来。” 史忠臣这才敢使出力气刮痧。他已经拿小宦官们试手,练习过无数次了,这回给马周刮痧,还真刮得有模有样,手法不比王平安差多少。 王平安一挑大拇指,赞道:“好,大总管手法高超,比我都强上不少。” 史忠臣很是得意地道:“熟能生巧,天天刮,那还有个刮不好的。” 水池里的李世民忽道:“忠臣,你天天都刮痧?是你给别人刮?”他心里明白了,赶情儿,这是大家在说服我呀! 不等史忠臣回答,长孙无忌抢过话头,道:“无病,你也别闲着,老夫有点落枕,你给老夫刮刮。”说着,他就要从池子里出来。 王平安道:“落枕?那倒不必出来,也不用小侄给您刮,您自己就能刮。” 长孙无忌咦了声,道:“老夫自己就能刮?可这也不得劲儿刮啊!”说着话,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王平安从宫女的手中,取过另一块玉板,道:“治落枕不用刮脖子的,刮手就成,手上有落枕穴,有特效,一刮就能缓解疼痛。” 说着,他将玉板递给长孙无忌,然后指着自己的手,告诉长孙无忌落枕穴在哪里。 其实落枕穴就是外劳宫穴。在手背侧第二、第三掌骨之间,掌指关节后约半寸处。这个穴位对于治疗落枕有特效,所以又叫做落枕穴。 长孙无忌接过玉板,看了王平安手指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转过头,冲李世民等人笑道:“这还真是奇了,脖子睡落枕了,不治脖子,却要刮手,头一回听说。” 马周道:“这还算奇,上次老夫也是脖子疼,可王平安却让老夫回家吊脚趾,那才叫真的奇呢!” 王平安道:“别管是治手背,还是吊脚趾,只要能把脖子疼治好了,那就是好方法。不信,长孙大人可以一试。” 长孙无忌依话,刮了几下落枕穴,道:“呀,还真挺疼的。” 他这么一说,一池子的君臣,同时把手抬出水面,去找自己的落枕穴,都用力捏了捏,感觉确是有点压痛感,这里的确有个穴位。 王平安道:“皇上,诸位大人,您们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落枕穴,这个穴不但能治落枕,还能治牙痛,要是肚子疼腹泻,先不用找医生,自己先按按这个穴,要是缓解了那就好,要是不缓解,再找医生不迟。” 褚遂良笑道:“赶情儿,这是个神穴啊,包治百病。” “包治百病,倒也不至于。”王平安笑道。 过不多时,史忠臣给马周刮痧完毕,道:“无病,你来看看,咱家刮得可算到位,这痧可刮出来不少。” 王平安看向马周的手臂,道:“马大人,您真得注意保养了,从痧象上看,您的身体并不算健康啊!” 刮完了痧,马周感觉挺舒服,也没把王平安的话放在心上,他笑道:“就是温泉泡得少了,要是多泡泡,自然百病全消,身轻如燕了。” 水池中人无不大笑,他们从年头忙到年尾,外人看起他们来,自感无限风光,可其中辛苦,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象今天这样泡在温泉之中,喝酒玩乐,那真是少有的享受了。 李世民心想:“看来刮痧应该是有些效果的。”他一摆手,几名宫女立即下水,将他搀扶上来。李世民道:“王平安过来,给朕也刮刮,让朕也舒坦舒坦。” 大臣们齐齐地松了一口气,皇帝接受了刮痧就好。说实话,刮痧之后,身上红一道子,紫一片的,确实难看,要不是马周亲自上场,让王平安和史忠臣把他刮得象是被痛殴一顿,否则光凭嘴巴说,皇帝还是不肯被刮痧的。 王平安心中也是大喜,做医生做到他这水平,真算是到了极限了,能让皇帝光不赤溜的坐在自己跟前,自己把他刮得全身非红即紫……想想,古往今来,哪个医生能做到这点?也就是他一个啊! 取过刮痧板,他给李世民刮起痧来,手法和取穴同那天他教给李治和李伊人的全然无差,仔仔细细地替李世民刮起痧来。 大臣们不再说笑,一起看着王平安,看着皇帝,而史忠臣更是热得汗水满头,他早把该怎么给皇帝刮痧的方法练习过不下百余次,可今天这才头一回,看到给皇帝刮痧,王平安也就能在行宫里给皇帝刮刮,等回了长安,就得他给皇帝刮了,不看仔细不行啊! 过了好一会儿,王平安才为李世民将痧刮完,就见李世民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嗯着。 王平安小声道:“皇上,你想躺一会儿?” 李世民没回答,只是轻声地嗯了声,看样子是很想躺一会儿,睡个小觉的。 王平安连忙冲大臣们道:“皇上想眯一会儿,怕有风,要不要换个地方?” 长孙无忌摆手道:“不用换,这里就成,不会有风的。” 王平安是头一回到星辰汤,不知这里面的设备,他看了看四周道:“不是很妥当吧……” 史忠臣不回答他,却小声道:“不是得喝杯热水么?” 王平安一怔,心想:“行啊,比我还明白流程呢!”他点了点头。 大臣们一起出了星辰汤,小心翼翼地穿衣服,而宫女们也不再嬉戏,十几个宫女过来,手捧各种用具,就在池边设好了一张大床榻。史忠臣拿过一杯水,送到李世民的嘴边,道:“皇上,口渴么,喝杯水吧!” 李世民微微睁开眼睛,不想说话,把杯中水喝干,史忠臣扶着他在大床榻上躺了下来。 王平安见皇帝就要这里眯一小觉,他有点着急,冲长孙无忌道:“这里真的不能睡觉,刚刚刮完痧,不太合适在此露天场所小憩!”他指了指周围,星辰汤属于露天的温泉,有山壁挡风,可头顶上没有房顶,在此休息,终究不妥。 长孙无忌笑道:“怎么可能让皇上露天而卧!无病,你也太小看这骊山行宫了。” 说话的功夫,几十个小宦官走了过来,轻手轻脚地,竟然抬了一只大帐篷来,在皇帝的大床榻周围支了起来。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好么,皇帝就是皇帝,这里离进殿才几步路啊,他懒得走了,直接躺倒,竟然就有人给他支帐篷,有够奢侈啊!” 褚遂良穿好了衣服,拉起王平安,让他也穿衣服,轻声笑道:“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在此泡泡?” “没没,小侄绝没这个意思。”王平安赶紧穿上衣服,随着众大臣,悄无声息地离了星辰汤,临进大殿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帐篷,见史忠臣在帐外伺候着,他这才放心,进入了大殿。 一进大殿,长孙无忌立即问道:“无病,今天是第一天批卷子,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褚遂良也道:“礼部侍郎年纪大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他要是营私舞弊,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无病,你可得看住他,不要让他老了老了,跌个大跟头。” 王平安心想:“我监督他?他监督我还差不多!”一个劲儿地点头,道:“那是,小侄定会看住他的。今天没什么意外发生,只是小侄和礼部侍郎对文章的看法,稍有不同,有几份卷子评语相左。” 长孙无忌道:“这个实属正常,要是意见全都一致,那何必有三个主考,一个不就得了。” 大臣们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了居所,褚遂良则和王平安去了批卷子的地方,一起监督礼部侍郎干活去了。 此后的日子里,骊山行宫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王平安随着褚遂良批卷子,他只是打下手,真正说了算的还是褚遂良,有时候长孙无忌他们也会过来看看。 每日里李世民泡温泉,大臣们则处理长安来的奏章,一切稳稳当当,大唐朝廷依然高速运转,天下太平依旧。 骊山行宫没问题,可长安的皇宫里,问题却是不少。 这段时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李治可着花样儿玩,乐得都找不着北了。他终于得着机会了,要不是武媚娘劝着他,他都能把武媚娘给弄进丽正殿里去,两个干脆做起真夫妻来。 每天他上朝点卯,马马虎牙地处理政务,小事情留守官员解决掉,大事情他就命人快马送往骊山行宫,而他自己点卯之后,立即就去找武媚娘,和武媚娘打得火热,如胶似漆。 他天天去武媚娘的丽夏殿,和她讨论如何种植牡丹,一讨论就是一整天。殿里的小宫女们就算再笨,也知道咋回事儿了,武姐姐这是和太子殿下成双成对了! 武媚娘使出手段,又是威胁,又是利诱,让小宫女们把嘴巴都闭牢。嘴闭得牢,以后放出宫去,给她们寻个好人家,要是闭得不牢……后果自己想去。 李治很是大方,大把的赏赐下来,小宫女们都得了好处,又惊又喜,她们才不会真的在乎武媚娘和太子爷到底咋样呢,又不关她们什么事,可好处到手,却是实实在在的。小宫女们严守秘密,谁也没有向外说。 李治性子粗疏,想事情不周全,而武媚娘又在情浓之处,做事难免也有疏忽。他们摆平了丽夏殿里的人,却忘了摆平东宫里的人。 要说糊涂,史爱国算不上是太糊涂,而且就算是再糊涂,他也不可能一直糊涂下去的。他不能总以为太子不爱江山,只爱小宦官的!李治总往丽夏殿跑,他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弄了半天,李治不爱江山,不爱小宦官,他爱的是武媚娘! 这糟心事儿,简直把史爱国都给气得吐血了,不是要吐血,而是真的吐了血了,他直接就被气得病倒了。 可他还算理智,在躺到病**之前,他把丽正殿里的小宦官和宫女们都找了来,恶狠狠地威胁一番,并且让这些奴婢把家人的姓名以及住址统统报上来,谁要是敢乱说话,杀全家,绝不留情。 史爱国算是把丽正殿里的人替李治摆平了。可丽正殿不是东宫,只是东宫的一部份。丽正殿里一出现反常,整个东宫都知道了。 这是个两难问题,要是史爱国不管这事,那消息立时就得传开,可他管了,丽正殿自然就出现了反常的现象,同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皇宫之中,哪有秘密?什么事情防得越严,猜这事的人越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皇宫里的墙,墙墙漏风,无一例外! 首先得知信儿的是太子妃王氏,她向来“关心”太子,没事总派小宫女们来丽正殿,向这里的小宫女借个针头线脑儿什么的,顺便探听消息。可这几天,借不出来东西了,消息更是半点探不出来,连进丽正殿都进不去了,仿佛这个地方,与世隔绝了一样。 王氏自然就纳闷儿,太子最近这是怎么了呀?很自然地,她会和身边的人说说。她身边的人为主效忠,太子妃有了问题,她们得找途径去打听呀,她们宫里不清楚,没准儿别的宫里清楚呢!很自然地,别的宫里的娘娘也都知道了。 太子最近怎么了?这个疑问没人清楚,越不清楚,越要搞清楚。皇宫里的人,皇帝在时琢磨皇帝,皇帝不在时,琢磨太子。 很快这个疑问传出了东宫,传进了正宫。而正宫里,杨妃很快就知道了,她一知道,宫外的李恪也就知道了。 李恪一知道,事情就大发了! 李恪前些时候,正好派出人去调查那天在感业寺发生的事,他倒不是调查李治,而是调查的王平安,以为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俩发生矛盾了呢! 凡事就怕有心,只要有心,王平安在感业寺那里做过的事,就不可能调查不出来。 可结果一出来,李恪却没理顺条理,那天王平安一共见过几个人,一个是李伊人,这个没啥好调查的,一个是狄仁杰,听说这人是他的义弟,还有一个名叫武媚娘,是个宫女,父皇的前才人,听说是王平安的外甥女。 搞不清楚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俩人到底有啥矛盾,只能作罢,这事就算过去了,可突然间,皇宫里传出消息,说李治最近反常。 天底下,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第五百七十章 阴谋论 第五百七十章 阴谋论 太子乃是储君,仅次与皇帝的存在,他要是有什么反常举动,别人自然要大加关注。 李恪得知消息后,当即召集手下幕僚谋臣,讨论分析宫里发生的事。他手下的幕僚基本上都是二三流货色,一流人物也不可能投靠在他的门下,来烧他这个冷灶。 幕僚们一通分析,但却没分析出长孙无忌和王平安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这两个人看上去好得很,而且王平安极有可能成为李伊人的驸马,成为长孙无忌的亲外甥女婿,在这层关系下,除非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一般的小打小闹,是影响不到他俩关系的。 但从另一方面,却发现了一个疑问,在王平安的身周围,他所熟识的人,非富即贵,却偏偏多出来一个叫武媚娘的宫女。这个宫女竟然是王平安的外甥女,这个关系是怎么攀上的?东宫里的王氏和王平安是扯上了关系,堂姐堂弟的叫着,可王氏是太子妃,好歹也是一个大人物,可一个小宫女……在王平安的周围,只有这么一个例外,这就是需要好好的研究一下的事情了! 幕僚们一顿乱猜,虽然没猜出到底咋回事,可关键点却找到了,就是这个武媚娘。 李恪是吴王千岁,特权阶级中的特权人物,他要想查谁,那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当即命人去了掖庭宫,去找那里的总管,查问武媚娘的身份来历。根本就没费很大力气,只一趟就把事情查得差不多了。 武媚娘的身世,还有她在宫里地位的变化,一查出来之后,吴王府里一片大哗,这个女人了不得啊! 吴王府书房。李恪和一众幕僚围在桌前,看着一份手下录回来的消息。 李恪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是开国元勋之后,她是国公之女啊!” 一个幕僚道:“但从家谱上看,他和徐州王氏,是半点关系也扯不上的,而且她又久居深宫,是怎么能和王平安扯上关系的呢?” 另一个幕僚道:“扯上关系倒也罢了,可王平安为何对她如此照顾,连带着史忠臣也对她大加照顾,她到底有何值得被照顾之处?” 李恪道:“这武媚娘家道已然中落,门庭破败,王平安和史忠臣不可能看中她的出身,那王平安是个滥好人,对谁都不错,可那史忠臣却怎么看都和好人二字,沾不上半点边吧!” 幕僚们一起点头,这点说得太对了,史忠臣别说和好人沾不上边,在宫人们的心中,他恐怕是个大大的坏人,盼他死的人数都数不清。 一个幕僚指着那纸信息,道:“王爷你看,史忠臣为了这个宫女,先是打杀掉一批宫人,然后还拨出一座独立的宫殿给她,就算这宫殿地处偏僻,可终也是独立的宫殿啊!一个大宫女成为了一宫之主,这话可是怎么说都说不通的。” 李恪撇嘴道:“那王平安的面子竟然这么大,真是莫名其妙,难不成他和这武媚娘竟有不可明言之事?” 不可明言之事?幕僚们的思维突然间就活跃了起来! 一个幕僚忽然问道:“王爷,卑职们不了解宫中格局,但您是了解的。那个武媚娘的宫殿叫丽夏殿,和丽正殿有什么关系,离得近吗?” 李恪随口道:“就在丽正殿的旁边,隔着一道墙,丽夏殿是一座牡丹园,空旷得很!”话一说完,他猛地怔住,抬头看向自己的一大群幕僚。 幕僚们也都和他一样,都瞪起眼睛,谁也没有说话。 就如黑暗之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照得四野通明,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事情,全都显现了出来。 片刻,一个幕僚大声说道:“这个武媚娘,不见是和王平安有什么不可明言的事情吧!” 又有一个幕僚道:“可她是皇上的前才人,这可是乱辈份的事情啊!” 一个白胡子老幕僚,低声道:“这样才好做文章啊!” 他须发皆白,看样子有七十多岁了,但实际上却只有五十出头。过早的白了头发,乃是用脑太多,一辈子尽算计别人了,但只可惜他生在名臣辈出的初唐时代,而名臣们自己算计别人可以,但却不喜欢别人也和自己一样,所以他半生蹉跎,没得到哪个重臣的关注,无奈只好投身李恪门下,做了一名幕僚,不为别的,就为了烧李恪这座冷灶。 书房内沉静了半晌,李恪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见得,也许是巧合。以李治的性子,他是万万不会有此胆量的,和父皇的前才人勾搭在一起,他不想再做太子了么?” 白胡子老幕僚冷冷地道:“可能是风水的关系,从前隋开始,在东宫里住过的人,就都没有好下场,一入东宫,必会疯癫,什么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书房里又沉静了下来,这白胡子老幕僚说得好象确实不错。自从前隋营建长安,修起东宫之后,住在里面的太子,当真是都不怎么样啊! 前隋的第一个太子杨勇,被隋炀帝杨广给整死了,没得好下场,而杨广当上了太子之后,疯狂的程度史书难寻,不但害死了隋文帝,而且还把隋朝给弄得亡了国。 入唐之后,李建成当太子,结果被李世民给整死了。李世民只在东宫里住了极短的时间,玄武门之变后,他直接掌了朝政,逼得李渊当了太上皇,也许就是因为他在东宫里住的时间太短的关系,所以只害了别人,还没有报应降到他的头上。 李承乾当了太子,在东宫住的时间不短,结果就想着谋反,事败之后,换了李治住进去……李治到现在为止,也应该做出点疯狂的事情来了吧? 可能真是风水的关系,东宫那个地方,不管谁住进去,都挺倒霉的,李治住的时候不短,可他死后,不也被武则天给换了朝代么,大唐变成了大周,而武则天时代,谁敢在东宫里住,谁就得死,要不然也得被流放。 直到唐明皇时代,唐明皇也在里面住过的,结果老了老了,弄出个杨贵妃来,还整出个安史之乱,大唐由盛转衰。 对于后面的事,李恪当然不知道,可前面的那些他都知道啊!双手抱肩,他道:“确实是这样啊,那东宫可能风水不好,谁住进去,谁就得发疯啊!” 幕僚们一起点头,可心中都忍耐不住,暗道:“那你还拼命想住进去呢,你就不怕发疯?” 一个幕僚道:“可是,这些都是我们私底下猜测的,并不一定猜得准。万一李治和那个武什么的前才人,没有什么不可明言的事呢?” 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是啊,要是没有事情发生呢?大家在这里憋足了力气的胡猜乱想,要是没事发生,那岂不是白想了! 白胡子老幕僚冷冷地道:“没发生又如何?何谓不可明言,说白了就是脱裤子和穿裤子的事情,只要不当场按住,他们就可以不承认。” 李恪和别的幕僚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要是真能当场按住,我们何必还费这么大的力气去研究这事。” 白胡子老幕僚声音更加阴冷,道:“但我们何必非要按住他们呢,只要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心里对李治不满,也就足够了!” 这是典型的阴谋论!但是,阴谋在什么时代,都是有市场的,而且市场广大,从来都是供不应求! 李恪听了他的话,眼皮跳了跳,道:“那……那本王去跟父皇说?或是让母妃传个话,假装和父皇聊天时,提一提这事儿?” 幕僚们一起道:“王爷不要自己去说,皇上最不待见背后说小话的人,想当初魏王李泰可不就干过这种事,背后吓唬李治,结果皇上反而厌恶魏王,立了李治做太子啊!王爷,这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白胡子老幕僚却道:“皇妃虽在宫中,但生性淡然,这辈子恐怕没说过谁的坏话,传过什么消息吧,如果冷丁去提这事,皇上岂不要起疑?到时怕只怕皇上不猜疑李治,却反而猜疑起王爷您来。” 李恪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换了别人去说这件事,谁肯?” 那白胡子老幕僚冷笑道:“可从王平安那边下手……”他将主意说了出来。 李恪听罢,愣了片刻,道:“这不等于派细作去他那里了么,派谁去?这必须得是可靠的人去才行啊,还得机灵!” “小人愿往!”白胡子老幕僚大声道,他撩起衣襟,给李恪跪下,双手抱拳,高高举起头顶。 李恪脸上表情郑重,他扶起白胡子老幕僚,紧接着又给他行了一礼,道:“先生高义,恪终生不敢忘。如恪日后成就大事,必不忘先生今日之恩!” 白胡子老幕僚还礼道:“王爷言重了!”说罢,转身出了书房,大步离去。 其他幕僚目瞪口呆,心中都想:“离着王平安回京,找到新宅子,得有一阵子呢吧?不需要现在就风萧萧兮易水寒吧……” 第五百七十一章 父母大人进京 第五百七十一章 父母大人进京 时间一晃就二十多天过去了。王平安在骊山行宫里,过得倒也舒服,批卷子的事由褚遂良和礼部侍郎作主,还有好几个考功员外郎打下手,真正让他做的事情并不是很多。 这些日子,他大多数时候是待在批卷子的殿内,少数时候是陪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他们,泡泡温泉,刮刮痧啥的,虽然正事没办成几件,可与皇帝和一众重臣的关系,却是与日俱增,越相处越好。 李世民本来很有压着王平安的意思,要留给儿子用,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感觉王平安虽有才华,却是个很“天真无邪”的好孩子,怪不得大家都说他是好人呢! 做为治理国家的大臣,尤其是在朝堂上的重臣,好孩子是不行的,要老谋深算才可以,好孩子是无法应对各种各样的朝政的。 这日,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泡在星辰汤里,左右无人,只有他君臣两个在水池子里说事。 李世民靠在池边,拿着手巾,擦了把汗,说道:“无忌,你说王平安这个孩子,是否可堪重任?” 长孙无忌这些日子看出来了,皇帝对王平安好感大增,而且私下里问自己这句话,表明就是在考虑给王平安加担子了,可能要提前委以重任。 他想了想,道:“太过稚嫩,尚需磨练,玉不琢不成器。依老臣看,应该给他委派些具体的职务了,让他早早了解朝政,学会处理事宜。” 李世民嗯了声,道:“朕也是这么想的。上次,治儿说要让他当中书侍郎,却被你给拦了下来,却是为何?” 长孙无忌心中暗道:“我当然想让他当做中书侍郎,以后掌管中书省,他掌管了中书省,不就等于是我掌管么,可这条路,却得由我亲自来给他铺才成。” 他道:“王平安还是太年轻,老臣看他对于大局的把握是很好的,但对于各种事宜的执行,却有很大的不足。出主意行,执行起来却不得力,只能算是谋臣,而不能算是干臣。” 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但仍旧问道:“何以见得,他哪些事情只是嘴上说,而没有真正去做了?” “那可太多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长孙无忌抓过水池里漂着的托盘,从上面取过一杯茶,呈给李世民,他自己则取过一杯酒,小啜一口,润了润嗓子。 他道:“象赈灾新法,这个是他提了来的,但执行的却是徐州刺史,还有赛跑大会,也是他出主意,却是各部配合着去做的。远的就不说了,老臣听说他要了许敬宗去,是去弄什么步行街来。他为什么要许敬宗去,还不是自己做不好,这才找帮手的。” 李世民品了口茶,将茶杯放到池边,道:“你要这么一说,朕感觉确是这么回事,王平安的执行能力,远远不如他的谋划能力了。” 长孙无忌有意让皇帝有这种感觉,等事情办成了,他就可以和王平安说,当初皇上私下里和我说你怎么怎么样了,然后我怎么怎么推荐的你,如此这般一番,这样才能让王平安感激他,觉得光靠太子不行,太子说话皇上不听,只听他的。 长孙无忌道:“所以老臣就说,王平安尚需磨练啊!” 李世民笑道:“磨练是必须的。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中书省干的就是谋划,如果王平安去那里,正可发挥他的长处。他要是擅长执行,那他就不用去中书省了,直接入了你的尚书省,给你当副手了。” 长孙无忌笑了,正想顺水推舟,劝皇上直接让王平安进中书省算了。 李世民下一句话紧接着来了,他道:“可你这么一说,朕觉得直接让他去中书省,却是没有必要了,反正他都已经擅长谋划了,就算磨练也不必在中书省磨练。” 长孙无忌眼睛一长,心想:“不会想让他去我的尚书省吧?我那里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进去一个,就得撵走一个,撵走谁啊?” 李世民道:“要说锻炼执行能力,那最好就是去当地方官了,去最穷的地方做地方官,一来可以让他了解民间疾苦,知道何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二来处理民政,最是锻炼执行能力,可以弥补他的不足。只有这样,朕才放心地将他留给治儿使用啊!” 池水本来就热,长孙无忌早就一头汗了,听完李世民的话,汗流得更多了!他心想:“派他去最穷的地方做地方官?不必如此吧!要真的派了王平安去穷地方,那就不是我给他铺路,而是我给他设卡了!” 他道:“皇上,这个……倒也不必。其实老臣早有想法,想让王平安在他的封地里磨练磨练,可是却又不想让他远离长安。” 李世民奇道:“为什么不想让他远离长安?哦,你是怕伊人嫁了他,他要是离得远了,伊人会想家。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伊人还小,朕其实很舍不得她,把亲事定下来后,成亲再定日子。等有个一两年的时间,他就可以回京了,那时再入中书省,以副宰之位迎娶伊人,这样才能显得出朕疼爱幼女啊,对得住你妹妹了。” 一提起先皇后,长孙无忌立时哑口无言,李伊人是他的亲外甥女,长孙皇后亲生幼女,李世民舍不得她早早嫁人,也实属正常,自己总不能再说别的,那可就有离间骨肉之嫌了。 长孙无忌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其实老臣不想让王平安离长安太远,主要是……主要是老臣的身体不好,还有朝中不少大臣都上了岁数,那王平安医术高超,他留在京里,不是多份保障么,使唤起来也方便啊!” 李世民皱起眉头,心中稍有不快,却又感温心。他心想:“不见得是为了你们吧,是为了我才对,想让王平安留在京里给我看病。唉,还是无忌想着我多一点啊!” 他摆了摆手,扬起一片水花,道:“前次听玄奘和尚说法,他说生老病死,都是上天的安排,自有定数,不可强求,朕深以为然。留着王平安在京里,专门给人看病,那成了什么,那不就是一个医生么?朕要的不是医生,而是能留给治儿使用的得力大臣。” 长孙无忌大感为难,道:“皇上,臣等都老了……” 李世民大声道:“正因为你们都老了,所以才要找年轻人接替,朕意已决,不必再议!”顿了顿,感觉话有点说得太呛人,又温言道:“你给王平安安排一个县……算了,安排一个州吧,让他去做刺史,但不要太近,离得太近,和没外派一样,有事没事的就往长安跑,那还叫什么磨练。” 长孙无忌无可奈何,只好道:“是,老臣遵旨。” 在骊山行宫泡温泉虽然舒服,但不能总一直泡下去。褚遂良刻意延长了批卷子的时间,足足批了一个月,再也无法拖延下去,只好将试卷整理好,交给皇帝审阅。 李世民做事向来爽利,而且这年代也没有殿试一说,真正的殿试是由武则天开始的,她选拔大臣很仔细,士子们光把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不行,还得言谈举止讨她欢心才成,不过李世民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只要卷子答得好,那就一切都好。 大笔一挥,进士名单一个未改,褚遂良怎么报上来的,他就怎么御笔亲点的。第一名进士乃是状头,也就是后世的状元,毫无悬念地成了狄仁杰的囊中之物,而第二名进士乃是徐州士子,大名士邱问普之子邱亭轩。 这两个人都是王平安定的,狄仁杰的名次褚遂良是没法改的,皇帝都称他的卷子亮眼了,如果他们没让狄仁杰亮起来,岂不是在说皇帝有眼无珠么。至于邱亭轩的卷子,褚遂良曾仔细考虑过,感觉中进士足够,但点为第二名,似乎不足。 可架不住王平安一个劲地劝说,而礼部侍郎也对王平安做出了让步,王平安私下告诉他,你不是大骂我最后推荐的那三个人么,我让步,不推荐他们三人了,但你也得让步,和我一起向褚大人推荐邱亭轩,让他中第二名,咱俩就算是扯平,以后还做好哥儿们,好同僚。 官场之中,妥协是必须的!礼部侍郎愿意让步,那邱亭轩文章做得不错,而且又有大名士的老爹,让他得第二名,也是可以的。 两位副主考一致推荐邱亭轩,褚遂良也就无可无不可了,将邱亭轩排为第二名。进士科最重要,名次定下来后,其它杂科也一一搞定,批卷便告结束。 离开长安一月出头,李世民起驾回京,返回长安,太子李治出了长安,在中途迎接李世民。父子相见,在途中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亮一同上路,进入了长安城。 第一日回到京城,第二日便即张榜,科考结果公布天下。 这日王平安没有上朝,不是大朝会,他是不用上朝的,留在灵感寺中,陪着狄仁杰等消息。他已经告诉狄仁杰了,说皇帝点了他为状头。 可消息一刻未下,狄仁杰便不得安心。他在灵感寺的后院里坐卧不安,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他在说什么。 欧阳利见了他这个样子,对两个小丫头道:“主人不是说了,他中了状头嘛,怎么还这个样子,他到底在着什么急,竟然一趟一趟地跑茅房?” 两个小丫头刚刚伺候完王平安洗漱,丁丹若手里拿着脸盆,哗地将水泼到地上,道:“急,才要去茅房啊,不急去茅房干嘛!” 柯莲雾却道:“是怕临时变卦吧,怕皇上临时改了名次,那他就不是状头了。” 王平安从屋里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因为他期望过高,所以才这般紧张。以前打算考明经时,一点没看他紧张,后来改考进士,他就开始上心了,现在得知自己要成为状头,那要是再不多跑几次茅房,未免镇静得过了头……或者,是大便干燥!” 两个小丫头一起做了个鬼脸,看向狄仁杰。狄仁杰见王平安出来,小跑过来,道:“大哥,要不要派个人去看榜啊?欧阳兄,你跑得快,不如你去吧!” 欧阳利笑道:“行,我就替你去看看。”嘴上说行,却是没动地方。 王平安一摆手,道:“用不着,你现在要淡定,明白吧,就是不能紧张,要稳如泰山才行,这才有名士的风范。你可小心点儿,不要报喜的人一来,你再欢喜的晕过去,靠打耳光才能让你醒过来,那丢人可丢大发了。”范进中举的事,可莫要发生在他身上。 狄仁杰唉声叹气,要他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在院子里又转了几个圈子之后,又跑去了茅房。 忽然后门有人到来,却是哈米提他们,哈米提、阿依丁和殷九乘尽数到来,三个人用车装了满满四五筐的铜钱,每个铜钱上面还都系着条小红绳,充做喜钱。 哈米提一进后院,就叫道:“可看了榜了?小狄可中了进士?” 王平安笑道:“并没派人去,早就知道结果的事,何必弄得如此紧张。” 殷九乘道:“怎么能不紧张,这可是大事儿啊!” 哈米提和阿依丁也是一起点头,中进士本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大事,要是中了状头,那狄家的祖坟冒青烟得冒成啥样,浓烟滚滚啊! 说话间,欧阳义跑了起来,叫道:“大喜,大喜啊!” 王平安道:“是啊,是大喜,报喜的人到了前院了?” 远远地,就听狄仁杰叫道:“中了吗,是状头吗,没变吧?”他手提裤子,连腰带都没系,拖泥带水地从后面跑了进来。 欧阳利道:“不知他刚刚是开大还是开小,有没有擦干净!” 欧阳义看了眼狄仁杰,冲王平安道:“主人,不是放榜的人来报喜,是咱们家老爷和夫人从徐州到了,还没进城门,报信的家丁被堵在寺前,人太多进不来。” 王平安叫道:“父亲母亲大人到了?太好了,你们快快随我出去迎接!”说着话,他撒腿便跑,跑到一半急忙折回,前门人太多出不去,得走后门。 第五百七十二章 武小妹 第五百七十二章 武小妹 王平安跑了后门,欧阳兄弟们反应很快,立即跑到马圈,牵出马来,随后跟上。 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叫道:“老爷和夫人到了!”她俩一边喊,一边跟着往外跑。 哈米提和阿依丁则叫道:“王老爷和王夫人来了?哎呀,这可是大喜啊,咱们快快去迎接,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殷九乘跟在他俩后面,问道:“王老爷和王夫人长啥样,富态不,为人和善不?” 哈米提回头道:“要说富态,那是自然富态的,人家那是啥身份,岂有不富态之理。要说和善嘛,王老爷是挺和善的,王夫人么……”他没说出来。 阿依丁对殷九乘小声道:“王老爷啥都好说,可王夫人的事儿那叫一个字,多!你看见她就知道了。” 殷九乘一听就明白了,道:“原来如此,那怎么能让她事少点儿呢?” 阿依丁回头笑道:“你只要大夸王公,把他夸得天上没有,地上只有一个,那她就高兴了!” 众人一起涌出了后门,眨眼功夫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后院里只剩下了狄仁杰一个人。狄仁杰把腰带系好,心想:“原来是大哥的父母到了,不是看榜的人回来了……到底有没有替我去看榜?”他跟着众人的后面,也跑出了后院,跟着去迎接。 忽然,他想到一点,那就是王老爷和王夫人一进京,那么武媚娘的母亲和妹妹不也就一起进京了吗,自己马上就要看到武小妹了! 他跑到半路停了下来,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那武小妹刚刚进京,自己就这么颠颠地跑去迎接,是不是太猴急了些,说不定会惹人笑话的呀。停在后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脚步声响,寺内又奔出一人,光头大袖,竟然是惠正。狄仁杰一愣,问道:“惠正,怎么你也跑去凑热闹?也要去迎接王老爷和王夫人?” 惠正脚下不停,道:“王夫人对我有恩,当初贫僧耳聋,要不是正好遇上王夫人去进香,怕是贫僧的耳朵还得一直聋着呢!” 狄仁杰看着他的背影,忽地一拍大腿,心想:“我今天真是昏了头了,想这个想那个的,竟然还要怕别人笑我猴急。王家二老进京,我自应前去迎接,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在后面跑了起来,叫道:“等等我!” 王平安只跑出不远,后面的欧阳兄弟就骑马赶了上来,王平安骑上白龙马,一直奔到了城门口,见并无车辆停着,便奔出了城去,直奔出一里有余,这才看到王家的车队。 徐州王家,原本一土财主也,虽然家里有些钱财,但社会地位不高。可这样的家庭里,却突然出了个好儿子,又是自通医术,又是进京当官,竟然一路当上了公爵,成了太子驾前的当红大臣! 每逢长安有人来到徐州,都要去五里村看看,拜见王氏夫妇,甚至家里有小孩儿的人,竟然会到王家,索求王平安用过的笔墨纸砚,求回去后给自家的小孩使用,希望能沾沾王平安的青云之气,以期自家小孩能够象王平安一样出人头地! 王家的社会地位迅速提高,竟然隐隐成为徐州第一世家。家里大宅子的门上也挂上了新的匾额,折柳县公府,红底金字,由徐州牛刺史大人亲自提笔书写的。 此次王氏夫妇进京,跟着他们上路的还有不少徐州的商人,带着货物一同上京。商人们都愿意跟着王家车队走,有公爵双亲这块金字招牌,他们连过路关卡要交的税钱都能免了。 就因为跟随王家车队的人太多,所以才拖拖拉拉的走了这么久,上元节后出发,竟然走了一个月有余,这才来到长安。 车队的中间,王有财和杨氏坐在一辆豪华马车里,两人都穿着新做的衣裳,非常华丽。王有财看着杨氏,道:“这天也不冷了,你还捧着手炉干嘛,我看你都热出汗了,小心下车时着冷,再生病了,岂不糟糕?” 杨氏呸了一声,道:“你这乌鸦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她举起手里手炉,道:“这可是咱儿子叫人送回来的,是好宝贝,长安里有头有脸的贵妇,都兴拿这个的,咱们现在来了长安,得入乡随俗,莫要让别人说咱们是乡下人。” 王有财嘿了声,道:“咱们本来就是乡下人,又怕别人说什么了?” 杨氏把手炉放在车座上,从车里的一个小柜子里,找出一把泥金的折扇,塞给王有财,道:“拿着,下车时就打开扇扇,长安里的人都兴这个,人人出门都得带把扇子。” 王有财拿开扇子看了看,叹道:“他们长安人还真是怪,怎么都兴手里拿东西呢,咱们一下车,你拿个手炉,我拿把扇子,这成什么样子啊!” 杨氏也叹了口气,打开车窗,向外面望着,小声道:“长安……我都忘了以前是啥样子了,一点记不起来了!” 王有财啪地就把扇子打开了,冲着老妻就是一通猛扇,道:“以前的事儿可不要想了,多想无益,咱们现在又不需要求谁,怕是得别人来求咱们才对,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杨氏回过头来,笑道:“那倒也是!” 他们后面的一辆车里,坐着母女两人,却是武则天的母亲杨老太和武小妹。她俩的心情可和王氏夫妇不一样,王氏夫妇是得意的心情,人家有好儿子,可她俩的心情却是忐忑不安,不知进了京后,命运如何,那个王平安好不好相处? 武小妹轻声道:“娘,听说舅舅那人很好相处,他不会瞧不起咱们吧,不会赶咱们走吧?”这个问题,一路上她问了无数次了,现在长安就在眼前,忍耐不住,又问了出来。 杨老太唉了声,道:“小娇啊,你怎么又问呀。就算他瞧不起咱们,又能怎地?咱们本就是寄人篱下的。至于说到赶咱们走,那是不可能的,他王家财大气粗,还能少咱们娘俩一口吃的?再说,不还有你姐姐这层关系在呢嘛!” 武小妹叹道:“真是不知,姐姐是怎么认的他这个亲戚。” 杨老太又唉了声,她这些年饱受继子的虐待,早就没了贵妇的体面,对于生活的要求,已然降低到有口安生饭吃,有间好些的屋子睡觉,就一切都满足的地步了。 她道:“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你姐姐的消息,不能她在宫里如何。不过,前些日子那个接咱们去徐州的人,姓欧阳的那个,不是说你姐姐连才人的位份都被废了,现在只是宫女嘛,看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武小妹道:“所以才奇怪呢,她怎么就能认了王平安做舅舅的呢?” 杨老太拍了拍小女儿的手,道:“等进了长安,说话可得小心些,不能再叫舅舅的名讳了,要叫舅父大人,省得吧?” “女儿自然省得!”武小妹懂事地点点头。 她们娘俩正在猜测着王平安好不好相处,就听前面有人叫道:“那是王公吧?那是王公,王公来接王老爷王夫人了!”喊话的人是名随队的商人,远远地见王平安骑马奔来,便叫了起来。 他这么一叫,车队里的所有人一起向前面望去,而所有的车窗同时打开了! 武小妹打开车窗,把头探了出去,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王……舅父大人到了?哪个是他,可是穿紫袍骑白马的那个?” 杨老太也从车窗里探出头去,望向通往城门的大路。 王平安奔到车队前,叫道:“父亲母亲大人,你们在哪里?” 杨氏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冲他挥手道:“我儿乖宝,娘在这儿呢!” 王平安立即纵马奔到车前,笑道:“爹,娘,你们这段时间还好啊,身子可还康健?” 王有财往后拉杨氏,道:“你把车窗都给挡住了,让我也看看儿子啊!” 杨氏侧过身子,让王有财的脑袋露出来,笑道:“好,爹娘都好,这段时间还胖了许多呢!”她把手伸出来,道:“儿子过来,让娘娘摸摸。” 王平安心想:“我都多大的人了,都做到公爵了!”他很听话地把脑袋伸了过来。 杨氏捏住他的脸蛋儿,笑道:“哎呦,娘的乖儿子啊,你也胖了些,不过倒是比以前黑了!” 王有财笑道:“这是大路上,儿子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你乱捏什么呀!”说着话,他也伸手捏了王平安的脸一把,捏的还相当用力。 王氏一家人在前面亲热,后面的武小妹看得真切,小声道:“娘,舅父大人看起来象个小孩儿啊,好象比我还小呢!” 杨老太忙捂住她的嘴,道:“傻丫头,你可别乱说话,小心得罪了人。” 车队继续行进,一直快走到了城门,王有财才想起来,对伴在车外的王平安道:“平安,那对武家的母女,你不是特地要我们带进京来吗,她们就在后面那辆车里。” 王平安听到这话,立时回头,看向后面的武家娘俩。杨老太这时早把脑袋缩回去了,可武小妹还趴着车窗看王平安呢! 冷丁见王平安毫无预兆地回过头来,武小妹吓得赶紧一缩头,缩进了车里。杨老太奇怪地道:“你怎么啦?” 武小妹指了指车外,道:“他,他在看我!” 第五百七十三章 跪倒一片文曲星 第五百七十三章 跪倒一片文曲星 杨老太气道:“看就看呗,你还怕看啊!怎地不打声招呼,这么快缩回来干嘛,徒自让人觉得你没家教!” “没有啊,我一时……”武小妹正要分辩,忽然车外一黑,一个人影挡住了太阳。 王平安侧头向车里看来,问道:“哪位是杨老姐姐?” 车里面就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杨老姐姐还能是谁?杨老太赶紧弯了弯腰,陪起笑脸,道:“老身……小妇人便是杨氏,兄弟便是王公,王表弟?”她不敢在王平安面前自称老身,只能改口叫小妇人,其实她已经不小了,怎么看都和小字没关系。 王平安脸上大现亲热之意,笑道:“哎呀,原来您便是杨老姐姐,失敬失敬,旅途劳顿,等进了城,小弟为您找间上房,您可要好好休息休息呀!” 杨老太大感受宠若惊,自从她丈夫死后,多少年了她都没受到过尊重,继子对她们母女非常不好,用虐待二字形容,绝无偏差。可突然见到王平安这般热情,她竟然有种反应不过来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武小妹心想:“刚才娘还说我没家教呢,她可不也如此,面对舅父大人,怎可愣住不说话!”她心里正想着,就见王平安看向了自己。 王平安看着武小妹,心想:“这小姑娘怎么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病怏怏的模样,单从外表上看,配不上我的兄弟啊!” 他笑道:“你就是武娇吧,小名叫娇娘,是媚娘的小妹妹?” 武小妹把头低下了,她成长的大半时间,都是在被人歧视中渡过的,武家辉煌时的好日子她没过几天,可武家门庭败落的日子,她是过了不少,外人瞧不起他们也便罢了,可继兄们的虐待,早就使她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大小姐了! 听王平安问话,她竟然象个奴婢似的,从车座上起来,竟想给王平安行大礼,道:“小……小妇人武娇,拜见舅父大人。”要不是车里空间太小,她真容易直接把头磕下去。 王平安忙道:“免了免了,万不可如此,咱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倒显得生份了!” 同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姐妹,言谈举止竟然差了这么多,这武小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平凡小丫头,要是不知她和武媚娘的关系,真是万万猜不到,她竟然会是则天女皇的亲妹妹。 王平安心想:“是不是得给些见面礼啊,好歹人家都给我跪下了,可怜见的,车里的空间那么小!”探手入怀,却掏了个空,啥也没掏出来,他出来的匆忙,哪可能带见面礼。 笑了笑,王平安道:“我早就料到了,武娇天生丽质,模样俊俏,谁见了都喜欢,所以特地给你准备了不少珠宝首饰,就放在灵感寺里,待到了地方,便拿给你,算做我的一点小小意思。” 武小妹啊了声,抬起头来,很惊讶地看着车外的王平安,对这个舅父大人好感直线上升,不象刚才那么惧怕了。她从小长到大,从来没人夸过她好看,什么天生丽质,模样俊俏,听都没听说过。反倒是病猫,甚至是病耗子这种话,从她的继兄口中,倒是听了不少。 杨老太忙道:“娇儿,还不快快谢谢舅父大人!”这孩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愣神儿呢,她浑然忘了自己刚才可一直愣着呢! 王平安赶紧摆手道:“别别,可别多礼了,太见外了!”他笑了笑,明白自己在这里,会让她们娘俩不自在,说了几句话后,便又回去陪伴父母。 车队进入长安城,没走多远,哈米提他们呼哧呼哧地跑了来,后面还跟着狄仁杰和惠正,他们没有骑马,都是跑步来的,可正因如此,一头大汗地才显出诚意。 众人见面,王平安把狄仁杰和殷九乘等人介绍给父母认识,自有一番热闹,和王氏夫妇见过了面,哈米提等人又和随队而来的商人们打招呼,说说笑笑,一同回返灵感寺。 狄仁杰巴结完王氏夫妇,得了几句夸奖之后,他跑到了王平安的马前,抬头问道:“大哥,那武小妹也一起来了?” 王平安俯下身子,笑道:“你倒想得周全,此时不想着中状头了,却想起了美女。” 狄仁杰眼前一亮,道:“那武小妹是个美人,她在哪里?” 王平安想了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先给小狄点儿心理准备比较好。他向后指了指,道:“就在后面那辆车里,要说长相,实是算不上美丽,但却是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看人嘛,不能光看外表,要看本质才行,她必是你的贤内助无疑!” 狄仁杰回头看向后面那辆马车,此时武小妹可不敢再探头出来了,他自是什么也看不见,听王平安一说,他再不敢对武小妹的相貌抱有什么希望,说道:“大哥,你刚才看到她了?怎么刚一见面,就知道她是个贤内助样的女子?” 王平安呃了声,他指了指父母的车里,丁丹若和柯莲雾两个小丫头也是跑来的,她们可不会跟着车走,大叫了几声老爷夫人之后,老实不客气地就爬上了马车,向王氏夫妇汇报她们在长安的见闻去了。 王平安道:“你看她俩算不算是贤内助?” 狄仁杰也呃了声,道:“那个,当然……算啦!”很有些吞吞吐吐。丁丹若和柯莲雾平常总欺负他,一点儿也没把他当狄少爷看待,他可没看出她俩好在哪儿。 王平安小声道:“武小妹和她俩不一样,你明白了吧!” 狄仁杰这才又高兴起来,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丁丹若和柯莲雾与武小妹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丁丹若是从小被当做是童养媳养在王家的,就算是丫头,也没吃过什么苦,相反王氏夫妇对她还是很宠着的。而柯莲雾则是哈米提的义女,举止行为,都是按着大家闺秀教导的。 可武小妹……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啥福都没享过,日子过得小心翼翼,这种生活经历之下,她当然不会和两个小丫头一样了。 王平安道:“你在她身上,绝对可以得到尊重,信大哥的话,没错!” 狄仁杰又回过头,看向武小妹的马车,心想:“一会儿就能看到了,阿弥陀佛,老天保祐,一定要是个好好的姑娘啊!” 众人一路行进,不多时到了灵感寺的山门之外。此时的寺门外,人山人海,他们都是来听唐玄奘讲经的善男信女,虽然人数已不如前几天多,但至少有六七千人围在这里。就因为人太多,所以王家派来报信的仆人到现在都没挤进去呢! 远远的见车队到来,王家仆人连忙打马过来,叫道:“老爷,夫人,这寺门口的人也太多了些……” 杨氏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向寺门那里,很得意地道:“哎呀,这么多人来迎接咱们啊!老头子,看着没,咱们儿子在长安可也是人人景仰地!” 王有财也向外望着,纳闷儿地道:“平安啊,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到,事先我们也没派人来报信儿啊!” 王平安道:“这个,他们这些人……” 车队离着寺门还有好远呢,可由于前来“迎接”的人太多了,只能被迫停在路上。就在这时,就见后面奔来一匹骏马,一名小吏手举大红贴子,高声叫道:“让一让,让一让,我是报喜的,恭贺狄仁杰狄名士,高中状头,进士科第一名啊!”拖着长声,他连喊带叫地向人群里奔去。停在路上的车队,只好给他让路。 狄仁杰大喜,叫道:“我,我中状头了!大哥,小弟中了状头!”他欣喜若狂。 王平安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中了状头,就是我点的呀,不早就告诉你了嘛!你小心着点儿,别晕!” 狄仁杰冲那报喜的人叫道:“我就是狄仁杰,我在这里呢!” 报喜的官吏听到他的叫喊,勒住座骑,叫道:“您就是狄仁杰狄名士?”他看到了王平安,赶忙下马,过来就要见礼。 杨氏在车里奇道:“狄仁杰?你是状头啊?哎呀,那不就是文曲星嘛!”读书人从来都是受人尊敬的,杨氏盼了好久,一直以为自己儿子能中个进士啥的,结果儿子却没有参加考试,她自然有些失望,认为儿子没当上文曲星,不是天下星宿下凡。 王有财笑道:“文曲星好啊,不过咱儿子是文曲星的老师,也不差呀!” 杨氏见中状头的不是自己儿子,便哼了声,坐回车里,道:“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有啥用?你看看徐州的那些老学究,一个比一个的酸,就连邱问普都算在内,有啥好的,都不是文曲星!” 正说着话,后面又有人叫了起来,这回来的可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群,最前面有三十来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大红彩带,帽子上还带着红花,而他们的后面跟着好几百人,要么是官吏,要么是看热闹的。 有人叫道:“进士科的新老爷们,前来会见狄仁杰老爷!” 随着喊声,这群人来到了王平安这里,狄仁杰这时接过了红带子,也在帽子上插上了红花,王平安则把白龙马让给了他骑。 杨氏听到叫声,又从车里探出身子,见儿子把马都让了出去,心中更气,道:“真真的岂有此理。老头子你看啊,当老师有啥用,终究不是文典星下凡,连马都得让别人骑了去!” 王有财只好道:“那不是他义弟吗,没骑马出来,平安自要让马给他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柯莲雾也忙安慰,她道:“夫人,要是中了进士,就是文典星下凡,那天上的文曲星也太多了些,都下凡了!” 丁丹若也道:“是啊,一次下凡这么多的星星,也不怕砸着人!” 杨氏别的星不认,她就认文曲星,见到如此多的文曲星一起到来,更是不爽,冲前面的马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进寺里去!” 马夫很委屈地回过头来,他自然听到车里的对话,道:“夫人,文曲星太多了,都把路给堵住了。” 正说话间,新科进士们都围了过来,他们看到了狄仁杰,更看到了一旁的王平安。新科进士们一起下马,按着他们考试的名次,排着队走了过来,向王平安齐声道:“学生拜见王恩师!” 杨氏咦了声,她看到了,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不就是邱亭轩么,那个总是一脸骄傲的徐州大名士,他怎么也给儿子跪下了,还叫王恩师? 王平安是主考官之一,就算他没有教士子们读过一天的书,但按着科考的规矩,主考官是进士们天经地义的恩师,对士子们有知遇之恩,所以这时不管是谁,就算是邱亭轩是他曾经的同学,还是师兄,但现在也得管他叫王恩师,规矩就是规矩,谁都得守! 王平安站在车窗旁,冲杨氏笑了笑,这才转过头,冲进士们抬起一只手,道:“免了,今天是诸君大喜的日子,无需多礼,都起来吧!” 可进士们哪能就这么起来,跪在地上,冲他磕了三个头,把大礼行足,却仍都没有起身。不能直接起身的,让起身就起身,那多没礼貌啊,是在敷衍老师吗,跪跪就算了?要跪着不起,由王平安去扶,他们才能半推半就地起来,这样才算行礼到位! 狄仁杰刚上马,只好又下马,跟着进士们跪在地上,等着王平安去扶。王平安当即将他扶起,又扶起邱亭轩,挨个地去扶新进士们。 杨氏大喜,她拍了拍车窗,回头笑道:“老头子啊,看来还是当老师好啊,文曲星能咋地,一跪还不是一片!” 王有财笑道:“这回你不生气啦!” 杨氏深怕别人不知王平安是她儿子,大声道:“我儿平安,过来,娘给你个手炉,暖暖手。”说着,她把手炉举了起来,又回头小声道:“老头子,你的扇子呢,快点拿起来。” 进士们不听则罢,一听这老夫人竟是王恩师的母亲,顿时一起叫了起来:“学生参见太师母,太师母安康!”刚被王平安扶起来的文曲星们,赶紧又跪了下去。 杨氏得意洋洋,车下跪着一片文曲星,这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而王有财在车里刷地打开了折扇,不是要扇风装风雅,而是挡在脸前,心想:“老婆子啊,你可别这样啊!” 第五百七十四章 武媚娘身子有点不适 第五百七十四章 武媚娘身子有点不适 王平安在一旁笑着,见母亲杨氏很喜欢这么显摆,他自不会阻拦,啥叫孝顺,让父母顺心,让父母开心,那就是孝顺。 杨氏在车窗那里美滋滋的,而王有财躲在车里,别看王有财没有露面,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谁的儿子有出息,谁不开心啊,只不过一家之主嘛,总得摆出点架子,不能象杨氏这般“光明正大”地得意洋洋。 王平安大声道:“母亲,身上可带了喜钱,今天是儿子这些学生的大喜之日,金榜题名,人生一大快事也,你这做太师母的,也得表示表示才行啊!” 杨氏笑道:“当得,当得表示!”欧阳兄弟连忙过来,他们出寺匆忙,自不会把绑了红绳的喜钱带着,但他们人人身上都揣有金瓜子,立时把几口袋的金瓜子,给杨氏递了过来。 杨氏打开袋子一看,心想:“真是败家啊,拿金子赏人!”她有些心疼钱,可好歹一群文曲星给她跪着呢,咋地也得表示表示,要是表示少了,岂不丢了王家的面子。 王平安道:“诸君,太师母有些表示,你们就收下吧!你们今日登科,想必花费颇多,这些金子留在手中,到时也好赏赏别人,莫要出手小气,让人小看了你们这些登科之士!” 新科进士们哪敢说不要,再说他们登科之后,应酬必多,日常花费会成倍往上翻,并非每个新进士都是财主家的儿子,不是个个财大气粗,手头能宽裕些自然是好的。 狄仁杰头一个跳起来,跑到杨氏的跟前,伸手就要拿金瓜子,道:“谢王伯母赏!” 杨氏冲他一瞪眼睛,狄仁杰只好改口,又道:“谢太师母赏!” 杨氏这才开心起来,抓了把金瓜子塞到他手里。新进士们排着队,过来领赏,人人高呼太师母,把杨氏喜得眉花眼笑。她几十年没有得到过官场人的尊重了,现如今一片文曲星巴结她,还要谢她的赏,她自然开心之极。 待新进士们领完了赏,王平安这才道:“诸君,今天放榜,恭喜你们高中,为师作诗一首,为诸君贺!” 新进士们忙道:“王恩师赠诗,学生们洗耳恭听!” 王平安清了清嗓子,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嗯,这首诗就命名为‘登科后’吧!” 新进士们尽皆大喜,狄仁杰叫道:“大哥,好诗,好诗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一说起花,忍不住又向武小妹坐的那辆马车看去。就见车窗的窗帘打开一条缝,明显里面的人在向外面看,只可惜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王平安摆手道:“今天是你们大喜之日,比娶新娘子都要高兴,为师就不耽误你们了,你们跨马游街,去那芙蓉园吧,好好看看花儿!” 新进士们哈哈大笑,都知王平安的话里有所指。现在是初春时节,虽然天气转暖,但还没到花开的季节,长安城里哪有鲜花可看?要看,也只能看鲜花一样的人了! 长安城里的富贵人家,尤其是家里有待嫁女儿的人家,每当科考之后,他们便会带着女儿,坐着豪华马车,赶去芙蓉园,去看新进士们开诗会,其实说白了就是选女婿去的,见到有长相周整的进士,不管这进士家里贫富,反正中了进士,以前穷不穷的不用管,以后日子总会富裕的。他们看上了哪个进士,便会去托人说媒,招了进士做女婿,所以对于新进士们来讲,金榜题名之后,往往便会有洞房花烛之喜,现在就是他们人生当中,最得意的时候。 新进士们纷纷上马,冲王平安拱手告辞,王平安则挥着手,道:“去吧,去吧,看花去吧!” 等新进士们都走了,王平安这才陪着父母,挤进人群,进了灵感寺。 进寺之后,直接去了后院。王有财还好说,杨氏却道:“这寺里未免太过破烂了。儿啊,你一直住在这里?可是着实的委屈你了!” 王平安道:“这里以前清静得很,并无人来往,只是最近玄奘师兄从天竺回来,这里才热闹起来。儿子喜欢清静,倒也不觉得委屈。” 哈米提上前巴结,笑道:“王公喜欢清静,可却不能让王老爷和王夫人也住在寺里,所以早就让老夫去找宅子,老夫最近在长安东北方向,寻得一处大宅,不但占地广房屋多,而且老夫已经叫人里里外外的全都收拾妥当了,仆役用具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就等着你们去住呢!” 王有财连忙道:“实是有劳哈老爷了,让你费心了。” 杨氏却问道:“那宅子多少钱?长安的房子应该很贵的吧?” 哈米提一摆手,非常豪爽地道:“瞧王夫人您说的,啥钱不钱的,还跟老夫提钱,这也太外道了,这话老夫实不爱听!”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杨氏笑道:“那可让你破费了,以后让平安还你便是。” 王平安却道:“哈翁,你啥时候准备好的宅子,咋没和我说呢?” 哈米提嗨了一声,道:“咋跟你说呀,你一直在骊山行宫呢呀,昨天刚回来,我总不能就跑来打扰你的休息,今天一来,这不刚要说,王老爷和夫人这不就到了嘛!”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问了详细地址,他道:“爹,娘。那咱们就别在寺里落脚了,直接去新宅子吧。对了,哈翁,里面有现成的仆役啊,可用着顺心?” 哈米提忙道:“老夫都挑的是最得力的仆人,还有那个新管家,也是大有学问之人,半月之前想来我家做西席的,我看他出口成章,感觉伺候我这粗人太委屈他了,所以便让他去了新宅子里,给你当个管家。他那人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却很有文采,不比那些文曲星差多少,伺候你是刚刚好的。” 王平安哦了声,道:“新请的管家啊!嗯,那也好。爹,娘,你们先去新宅子吧。今天放榜,新进士们跨马游街,要去芙蓉园开诗会,我是他们的老师,也得去露个脸才成,等应酬完那里的事,便去陪伴你们。” 王有财点头道:“办正事要紧,你去吧!”杨氏也催促他快去,不要误了朝廷里的大事。 王平安带上欧阳兄弟,骑马出寺,赶去芙蓉园。而王氏夫妇则由哈米提等人陪着,去了东北方向的新宅。 王平安带着一众侍卫,赶到了芙蓉园,他们是直接来的这里,待到了曲江池畔,新进士们还没到呢,估计着还得好半天才能到这里。新进士们跨马游街,享受百姓们的欢呼和羡慕,哪可能这么快地就走完,不把朱雀大街弄个底儿朝天,他们是不会这么早来芙蓉园的。 可新进士们没到,文武百官们却都到齐了,由太子李治领头,大家都等在这里。 太子和朝中大臣们等新进士,这同样是一种赐给新进士们的荣耀。初唐时代,开科取士并不定时,而且也不是年年都有,所以等一等人,对于太子和大臣们来讲,也算不上是一件辛苦事。 王平安到了芙蓉园,进园之后,见李治早就等在彩棚之中,座位之前放着一只铜炉,他正在那里烤手取暖呢。 一边和大臣们打着招呼,一边进了彩棚,见礼之后,王平安上前,坐到了李治的下首,他道:“殿下,臣的父母已从徐州来了,今天刚进的城。” 李治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颇有些无精打采。 王平安见左右无人注意,他便又道:“武媚娘的母亲和小妹也到了。她们……她们都说想念媚娘,如果方便的话,不知能不能让媚娘出宫,或者是想个别的办法,让她们见一见?” 李治这才抬起头来,道:“她的家人也来了?啊,对对,前几天媚娘和我提过这事儿,只是最近几天,我们没怎么见面。” 王平安忙道:“少见面也好,现在牡丹又没花开,不是赏花季节啊!” 李治先坐直了身子,向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打扰,这才又弯下腰,招手让王平安凑近,小声道:“媚娘前几天不舒服,总犯困,还有她总往茅房跑,不知是不是得了病,尚未让宫中女医来看,不知现在如何了!” 王平安道:“可能是紧张的关系吧,殿下少去她那里为妙,免得她紧张,也不见是得了病。今天早上,小狄等放榜的消息时,还总往茅房跑呢!” 李治嗯下口唾沫,脸上表情很有些犹豫,似乎有些话想说,又不想说,而表情之中,竟然还有几分的忐忑。 看他这副表情,王平安突然一激灵,他脸上也出现了忐忑的表情,想了半晌,这才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现在正值初春时节,媚娘爱犯困,也实属正常。只是她总往茅房跑,是吃坏了肚子了,还是……还是,不知她是大的频,还是小的频啊?” 王平安嘴上说得客气,可心里都揪成一团了,越怕啥,越来啥,最让人害怕的那件事,可千万不可出现啊,那可是太要命的事情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武媚娘出事儿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武媚娘出事儿了 李治很艰难地道:“听她说……好象都频!”说完了,他两眼瞪得溜圆,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顿时就哆嗦了,道:“不,不会是吃坏了肚子,或是喝了凉水?要不就是又吃坏了肚子,又喝了凉水?” 要结巴,两个人一起结巴,李治道:“好,好象,不是呀!” 王平安哆嗦的更严重了,他道:“臣,臣有点儿冷,烤烤炉子啊!”他把手伸到铜炉上面取暖,可手一伸出来,就见他双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是真被吓着了! 自从感业寺那天下雹子,一直到现在,已然过去一个多月,虽尚未到两个月,可也差不多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也是到了该有反应的时候了。 武媚娘总感困顿疲乏,又去茅房去得勤,这可是怀孕初期的反应。李治早就是做父亲的人了,而且现在萧氏也在怀孕,就算他再不怎么关注孕妇,但有些事情多多少少的他还是知道的。从他的表情上看,他肯定不会是全然无知,应该已经猜到了! 两人一起伸出手,放在铜炉上取暖,半晌无语,都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彩棚下面有人叫道:“太子殿下,新科进士们已然游好了朱雀大街,取道向芙蓉园方向来了!” 随着这声喊,园里顿时锣鼓喧天,等候在此的百姓纷纷涌出园去,争相去看新进士,而大臣们也都向李治这里看来。 李治和王平安同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儿来。李治道:“这,这……这什么意思?什么新科进士?啊,是是,咱们在这里等他们呢!” 王平安心想:“慌了,这是真的慌了!唉,莫说是他,就算是我,也慌了呀!”他想了半天,可却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脑子中一片空白,全无主意可出! 李治和武媚娘幽会,有了以后的太子李宏,可那是李世民驾崩以后的事情,李治早就当上了皇帝,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可现在却不是如此,皇帝不但没有驾崩,而且刮痧还刮得挺舒服,身体有所好转,就算要驾崩,也不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可武媚娘的肚子,却等不了几个月啊! 皇室出了如此巨大的丑闻,谁能遮盖得住?事关太子,怕是朝中得有一番大变动,太子被废已成必须,武媚娘被处理掉,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至于他王平安……祸灭九族不太可能,但满门抄斩是跑不掉的了! 褚遂良走了过来,道:“太子殿下,新进士们马上就要到了,您是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李治啊了声,站起身来,道:“对对,咱们这就去迎接新进士。”说着,他就要往彩台下面走。 褚遂良一愣,心想:“太子这是怎么了?” 王平安稳定心神,大声道:“殿下要亲自去迎接新进士?臣以为不必如此,您亲自去迎接,怕是会让新进士们不安,给他们太大的压力,不如还是等在彩台上,只是站着,远远望迎他们便可。” 李治忙道:“对对,不可给他们太大的压力,我还是站在这里看他们吧!”他一慌神,就会把“我”字说出来。 褚遂良咦了声,心想:“殿下怎么不称孤道寡了?”他心中稍有疑惑,但也没怎么在意,下去主持诗会事宜去了。 王平安安慰李治,道:“殿下,你不要如此紧张,该紧张的应该是那些新进士才对啊!” 李治叹了口气,口头禅脱嘴而出,他道:“无病啊,无病,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王平安心中有气,我有个屁的主意,当初我劝你俩时,把灵感寺里的大树都给点着了,暗示你们两个,再不收敛些,早晚得成灰烬!你们偏偏不听,结果呢,现在出了大事,倒想起我来了! 可这话他只能想,不能说出来!王平安只好道:“也许,事情不象我们想的那样呢,也许真的是媚娘有了些小病啥的。要不,等诗会结束,我进宫去看看,给媚娘把把脉?” 李治忙道:“对对,你进宫去给她把把脉,这事儿不能找宫里的女医,只能你亲自去看了。可是……可是你进不去后宫啊!” 这个太子爷啊,真是啥主意都拿不出来,指望他,用老百姓的俗话讲,吃盘黄花菜,都只能吃凉的! 王平安道:“这不开春了嘛,初春时节,那牡丹园的花树该移植的,就移植一下吧,给崇贤馆里添加几分颜色,岂不是好!” 李治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移植牡丹,这个法子好,这可是当初伊人小妹想出来的办法,不成想现在却用到了这里!哎呀,难不成伊人小妹也知道了这事儿?” 见他疑神疑鬼,见人就怀疑,王平安只好道:“这怎么可能呢,公主又不是神仙,上哪儿能提前预料这种事情去,恐怕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事儿的,以后也不会知道,殿下尽管放心好了!” 李治满脸愁苦,看着王平安,啥话也说不出来。 王平安一咬牙,既然是心腹大臣,那办事就得给力才行。他抬手砰砰拍了拍胸脯,道:“殿下尽管放宽心,一切有臣呢,不管出了啥事,臣都能给你摆平!” “摆,摆平?”李治奇道。 王平安道:“就是一个不平的东西,让臣来摆,一摆就能让它平了。哎呀,就是万事包在臣身上就好了!” 李治大是感动,拉住王平安的手,道:“无病啊……” 王平安大急,道:“别着啊,殿下莫要如此激动,现在无数人看着你呢!” 李治忙道:“对对,不能激动,不能激动!”他正了正脸色,努力摆出太子的架子,向芙蓉园的入口望去。 然而,他摆了一会儿架子,却感觉有点不自在,似乎有人盯着自己看,他转过头,看向台下,发现大臣的座席里,果真有一人死死地盯着自己。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他的亲兄弟,也是他最大的敌人,吴王李恪! 李恪见李治看了过来,立时收起恶狠狠的眼神,展颜冲李治一笑。李治却没有回他一笑,此时李治心中有鬼,端架子就够困难的了,要再冲着敌人笑,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虚伪! 李治刚把头别过去,李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心想:“刚才他表情为何那么的不自然,似乎有极为难的事一样,而且好象是在哀求王平安,我没有看错吧?一定没有看错,肯定是有事儿!很好,幸亏我早就走了一步好棋,把钉子钉进了王平安的家里。” 他哼了哼两声,等王平安进了他的新宅子,就等着看吧,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入我的掌控之中,新管家……嘿嘿,一定会管好他的家的! 过不多时,锣鼓声中,新进士入园了,无数的百姓围在他们的跟前,大叫大嚷,有的人甚至还要挤到跟前,去拉扯新进士们,想从他们身上扯下点儿东西来,留做纪念。尤其是新进士们的靴子,最是受百姓们的喜欢,登龙门做大官,乃是平步青云之事,有双好靴子,可不正是得力的物事,要是自己家的孩子穿上了新进士们的靴子,没准以后也能登科,也能平步青云呢! 狄仁杰是所有进士里面最受重视的那个,谁让他是状头呢,还骑着白龙马,一副白马名士的派头,百姓们自然是最“关心”他了,顺便关心一下他的靴子,还有袜子啥的! 一路欢呼声中,新进士们来到了彩棚之前,狄仁杰翻身下马,光着脚丫子站到了地上,他嘴一咧,叫道:“各位,谁有多余的鞋,借来穿一穿,小生赤脚见太子,怕是大大的不妥,有失礼仪啊!” 百姓们轰然大笑,可却没人过来借他鞋穿,谁也没有多余的啊,不可能上街时,谁还在怀里揣着一双鞋当做备用的。 欧阳兄弟便在台下,他们挤了过来,欧阳利脱下靴子,道:“小狄,你穿我的靴子吧,新买的,今天刚上脚,不要嫌弃!” 狄仁杰忙道:“多谢欧阳大哥,可我穿了你的,那你呢?”嘴上客气,可却拿过靴子,就往自己的脚上套。 欧阳利笑道:“我不穿着袜子呢么,再说我不怕冷,一会出园,再买一双也就是了,倒是你可不能光脚丫子见太子,小心太子打你的屁股!” 哄笑声中,狄仁杰领头,新科进士跟在他的身后,上了彩台,一起拜见李治。李治神色恍惚,只能由王平安小声提醒,他这才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无非是让新科进士们好好为朝廷效力,搏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乱哄哄地好半天,这才消停下来,按着以往的惯例,新科进士们开始做诗。这时代尚无雁塔题名这种荣耀,雁塔还没修起来呢,而且曲江池中还有薄冰,放船击鼓也没法进行,只能是大家做诗,斗一斗,赛一赛,让百姓们领略一下新科进士的风采! 一折腾就是一个多时辰,而新科进士们连着做了这么久的诗,竟然兴趣不减,反而有上升的趋势,越做诗劲头儿越大,竟然都停不下来了,而百姓们兴头更大,每当有新进士做出诗来,抄录到纸上,他们便上前疯抢,就算抢不到整张纸,抢到边边角角的也行,新进士们做的诗越多,他们越开心! 李治实在等不急了,看新进士们的样子,怕是白天都不够用,一直能做到晚上去,点起火把,接着赛诗。新进士们不在乎时间,可他却在乎得要命,差点儿变成狄仁杰那样的,都想往茅房跑了。 王平安和他心情一样,也很是着急。见李治脸色有发青的趋势,他忙跑到褚遂良那里,小声道:“太子身子有些不适,可能是冻着了,小侄得陪他回宫,这里就拜托你了。” 褚遂良大吃一惊,太子不舒服?这可是大事,比新进士们做诗还要重要。他连忙跑到李治的跟前,道:“殿下,你要是不耐寒冷,不如早些回宫休息吧,让无病陪你回去,这里交给老臣就行了。” 李治大喜,点头道:“好,那这里就交给褚爱卿了,孤回宫休息一下,喝点热汤什么的!”说完,冲王平安使了个眼色,君臣两人迫不及待地下了彩台,离开芙蓉园走了。 褚遂良心中大感不解,皇上让太子来主持诗会,是为了能让他多和新科进士们接触,太子怎么魂不守舍的,难不成当真病了? 且不说王平安和李治跑去了东宫,单说哈米提给王平安准备的豪宅。 哈米提富甲天下,他巴结王平安,自不可能唬弄,准备的这座豪宅乃是长安城里排得上号的巨宅,完全够得上王平安公爵的身份。不光是宅子巨大,而且光仆人和丫头婆子,就足足有二百多人,俱都是聪明伶俐之辈,最是能讨主人欢心的那种人。 此时,二百多仆役,正在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管家带领下,等在门外的空地上,等着迎接新主人的到来。 老管家在人群之前,慢慢踱步,如果不看他穿着青衣小帽,都得以为他是个当官的,相当地有派头了。 这老管家不是别人,正是李恪府中的白胡子幕僚,最阴险的那个。他给李恪出完主意之后,立即离了吴王府,投身哈米提的府中,他从王府手下探来的消息得知,哈米提正在给王平安预备宅子,他此时赶过去,露出一点本事,自必会得到重视,极有可能被分派到王平安的新宅子里面。 一切尽如他所愿,哈米提见他有才华,竟真的把他分派到了新宅子里,还当上了管家。 这老管家一边踱步,心中一边想着:“我一定能探出王平安和李治的秘密,而且定能由此得到吴王的重视,等以后真的有那么一天,说不定我就会如同秦王府里的那些大臣一样,有拥立大功,做国公当宰相了!” 正想着,就见远处行来车队,王氏夫妇到了。 这老管家连忙上前,先给骑马的哈米提见礼,等中间那辆豪华马车在门前停住,他快步上前,打开车门,恭迎王老爷和王夫人! 王平安的母亲杨氏,在性格上着实的有些事儿多老太太的趋势。然而,天下事,有道是一物降一物! 车门一开,杨氏见一个白头发老头儿站在下面,她顿时就把眼眉立起来了,道:“怎么回事,怎么弄个糟老头子来,他就是那个管家?哎呀,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当什么管家啊,能管得了家么?来啊,给他几吊钱,打发他回家养老算了!” 这老管家哽地一声,竟然嫌我老,还想打发我走!我不能走啊,我还有很多妙计,没来得及使出来呢! 第五百七十六章 细作成马夫 第五百七十六章 细作成马夫 丁丹若和柯莲雾先下了车,她们不用这老管家扶,自己就跳了下来,下车后一左一右站在车门旁,将杨氏和王有财扶下车来。 杨氏仍旧不依不饶,对这老管家道:“你得有七十多,快八十了吧?” 这老管家头以前可是吴王府的座上宾,是首屈一指的幕僚,他头一回出来当仆人,听杨氏说话挺呛人的,他心中有气,真想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也不当什么细作了,受不了这个气! 可转念又一想,想当年韩信还受过**之辱呢,我这算什么啊,不过是受一个愚昧无知的老妇之气而已!这个老妇人说话呛人,正好说明她全无城府,是个傻老太太,可以被我利用,说不定能从她的嘴里探出不少的消息呢! 一想到这里,这老管家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又不生气了,对杨氏鞠躬行礼,道:“老仆高万全,今年刚好五十,离七十多还差得远呢,就是头发白了些了,看着显老!” 王有财下了车,冲杨氏道:“算啦,老婆子啊,何必难为他呢,好歹也是哈老爷的一片心意,你这样说话,呛的不是这个管家,而是哈老爷啊!” 哈米提下马走了过来,正好听到王有财的话,他忙道:“别别,有啥话王夫人明着说,没关系,老夫愿意听,你随便呛。” 杨氏一推王有财,道:“就你话多,成天嘴不闲着!” 王有财大是无奈,气道:“这这,这怎么成我话多了,明明是你的话多呀!” 杨氏一指高万全,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当老身不清楚吗?告诉你,老身在徐州时,你这种刁民见得多了,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不张嘴我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面对这事儿妈一样的乡下老太太,高万全就算再阴险,再怎么城府深,都快被气得七窍生烟了!他心想:“竟然管我叫刁民!这话向来是我叫别人的,今天她却把这两个字按到我的身上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哼,累死你,你也猜不出来!” 杨氏对哈米提道:“哈老爷,你选的这个管家可不咋地呀!管家可是很重要的,俺们王家选管家,要求向来严得很。可你看看,你给选的这个管家,刚才老身只一试,就试出来他是个大大不忠心的家伙,心里头有事儿!” 高万全大吃一惊,什么叫我不忠,我怎么就心里头有事儿了?难不成消息走漏,或是我露出了破绽,被她看出我是来当细作的?不可能吧,一个乡下傻老太太,岂能知道吴王府里的大事? 哈米提啊了声,回头看向阿依丁,阿依丁忙走了过来,道:“心里头有事儿?高管家,你心里头有什么事儿?你要是有事儿,你赶紧说出来啊,莫要惹得王夫人不快!” 高万全自认见多识广,虽然一直怀才不遇,但对付徐州王家这种乡下土包子,那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可万万没想到,王家老太太一下车,就说他心里有事儿。 高万全心想:“难道说,我的表情不对,露出马脚来了?”他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道:“没没,老仆心中哪有什么事儿,绝对忠心,绝对忠心!” 王有财一拉杨氏,道:“行啦,他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吧,咱们初来乍到的,你这是……” 杨氏打断他的话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心里怎么能没事儿,一定有事儿的啊!” 王有财、哈米提、阿依丁,还有后过来的殷九乘忍耐不住,齐声问道:“他心里有啥事儿,夫人你看出了什么?” 就连丁丹若和柯莲雾也在想:“到底夫人看出什么来了?” 高万全脸都绿了,计划不如变化快,他自愿来当细作之前,什么意外情况都想过,比如他该怎么探听消息,从谁的身上探听,用什么方法,还有一旦被发现,该怎么狡辩,等等。他几乎全都想过,甚至还自我演练过无数次。 可他不管在事前准备得多充分,可就没准备过现在这种情况!谁能想到,一个乡下老太太,头回进京,连新宅子大门都没进呢,就把他给看破了,说他心里有事儿啊?这个意外,他无论如何,也是考虑不到的! 杨氏哼了声,忽然脸色一变,很得意地道:“哈老爷,你不是说他是一个读书人吗,出口成章啥的。是读书人就想当文曲星,想中进士,可你们看他都这么大的岁数了,他自己一定清楚,要靠自己考,他一定考不中,所以便想着跑到我王家来,巴结我儿平安,到时他再去应试,我儿子却不过情面,手下留情点了他。这还不是事儿吗,想当文曲星都想到我家来了,他心里肯定有这事儿!” 她这么一说,在场众人无不恍然大悟,都哦了声,哈米提笑道:“果然是大事儿啊!老高啊,你不会真的打了这个主意吧?” 高万全差点没气得晕过去,这乡下无知妇人,竟然会这么想我,真真的岂有此理!我堂堂吴王府的头号幕僚,跑到你家来,就是为了拍马屁来的,你们老王家的马屁就那么香吗,也值得我跑来拍? 他以前没有当过仆人,而且相当瞧不起当仆人的人,所以在心理方面,一时不能转过弯儿来,这时他应该赶紧承认,顺着杨氏的话往下说,开个玩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杨氏是在立下马威,让新仆人们都怕她,所以只要仆人们一怕,她就不会再为难谁了! 高万全心中气恼,一时没有反应过味儿,没有及时“解释”,他只这么一愣神的时间,杨氏就不乐意了。 杨氏道:“你心里还有事儿,现在快点说出来,不要让老身再替你说了!” 怀才不遇的人,往往都心高气傲,高万全哪里受过这种气,就算是在吴王府里,李恪对他都是很礼遇的,重话从来不说半句。被一个乡下老太太如此逼问,这还是他生平头一回,心下不快,就算他城府再深,也难免在脸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并没有答话! 不答话,这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但他没搞清楚,仆人是不可以向主人掉脸子的! 高万全把不满的表情一露出来,不但杨氏大怒,就连哈米提等人都不高兴了,哈米提心想:“糟糕,早知他是这么个酸脸猴子,就不应该推荐给王家使用。” 王有财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样的人可不能做管家啊,他以前没当过管家,还是没当过仆人? 杨氏说道:“你的心里当然应该有事儿,那事儿就是怎么伺候好老爷和老身我!你要是心里没这个事儿,还当什么管家,莫名其妙!” 王有财也道:“哈老爷,这个……管家冲主人掉脸子,这个可不应该,这人你还是领回去吧,莫要伤了我两家的和气!” 哈米提忙道:“是是,老夫这就领回去,抱歉,抱歉啊!” 高万全大吃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竟然以管家的身份向主母摆脸色,那还有不被赶走的?他只好委屈自己了,他道:“老仆知错了,老仆愿意……” 杨氏一摆手,道:“领回去就不必了,那也太便宜他了,伺候人伺候不好,那就伺候马去吧!” 说完,她捧着手炉,冲着豪宅的大门,笑道:“哎呀,这宅子不错啊,看上去可真是挺气派的!” 众人忙簇拥着她,向大宅里走去,而门外的仆人们跪倒一片,尽皆请安问好。刚见杨氏一通立威,把这些仆人们都给吓住了,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仆役,知道怎么顺着主人的意,可不会掉脸子给主母看的。 哈米提落在最后,他冲高万全一甩袖子,道:“你怎么可以有向王夫人摆脸色呢,就连老夫都不敢。你是来当管家的,不是来当老太爷的!算了算了,也别当管家了,去马圈里待着吧,把马伺候好!”说完,他跟上王氏夫妇,也进了大宅。 高万全都傻了,当初他在李恪面前出谋划策,而且又以壮士断腕的姿态出了吴王府,豪气直比荆轲……这还没等咋样呢,荆轲就当不成了,只能当马夫了! 新宅子里自不会只有一个管家,高万全是大管家,还有二管家呢!二管家笑嘻嘻地走过来,道:“高……高伯乐,你这就去马房吧,好好当差,可别再惹夫人不痛快了!”幸灾乐祸一番,他带着仆役们进宅,嘴里还嘟囔着:“这人咋这样呢,就算不会讨主人的欢喜,也不能讨主人的厌烦啊!” 高万全心中明白,自己要是现在甩袖子就走,不干这个马夫,那自己以后在仕途上也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啥消息没探到就回吴王府,怕是吴王府里不会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而且消息传出去后,自己必成笑料,再无翻身之日了! 一跺脚,高万全也跟着进了宅子,既然荆轲当不成了,那就当勾践,卧薪尝胆,反正不把王平安和李治的秘密探出来,誓不罢休! 第五百七十七章 喜脉 第五百七十七章 喜脉 王平安和李治赶回了东宫,此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李治一进崇贤馆,立即便问牡丹的事,史爱国前些日子急火攻心,被他气得吐了血,在经过调养之后,总算是恢复过来,但身体却是大不如从前了。 听太子如此这般问,史爱国心想:“我也不管了,反正也管不了,这回王平安回来了,啥事你找他,让他替你摆平去吧!” 史爱国道:“回殿下的话,牡丹树尚未移植,现在天气还不是很暖和,移植牡丹树,怕是移不活吧?”顿了顿,又道:“老奴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实不了解,要不老奴派人叫武媚娘来,让她回殿下您的话?” 李治道:“那就去传她来吧,说她舅舅也来了,在这里等她。” 史爱国答应一声,向大殿外走去,临路过王平安跟前时,冲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王平安也叹了口气,心想:“太子做事,无所顾忌,出了事后,还得咱们替他擦屁股啊,可是,这回他的屁股也太难擦了点儿!” 史爱国一出去,李治便道:“无病啊,待会你可得替媚娘好好看看,如果一旦出了意外,得及时处理才行啊!” 王平安却摇了摇头,道:“殿下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臣不明白,还请殿下明示!” 李治嘴唇动了动,一狠心,道:“就是处理掉呗,反正你处理就是了!” 王平安心想:“是处理掉武媚娘,还是处理掉孩子?这两样都是不行的。武媚娘是一定不可以被处理的,而那孩子……唉,到时问问媚娘什么意思吧,也不能光你一个人说了算!” 他心中对李治很不满,而他自己现在又没什么主意,所以便想听听武媚娘的意思,那武媚娘可不是一般人,万一她是故意让李治在她身上出点“意外”的呢?没准人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呢,自己何必多事,按着她的意思办,不就得了! 过了不多时,殿外传来脚步声,史爱国带着武媚娘进来了。武媚娘一进殿,史爱国便即告退,根本就不打算旁听,转身出了大殿,将外面伺候着的宫人全都打发走,只留下殿内三人,爱商量啥,就让他们商量啥去吧! 李治站起身,拉过武媚娘的手,道:“媚娘,这几天可好,你快快坐下,让无病给你号脉!” 武媚娘脸色苍白,冲王平安叫了声舅舅,便把头低了下去。 王平安上前,道:“你母亲和小妹都到京了,今天刚进的城,现在去了我的新宅子,你要不要寻个机会,出去见见她们?还是让她们去掖庭宫,你们见上一面?” 武媚娘啊了声,抬起头来,问道:“母亲和小妹都来了?她们,她们都好吗?” 王平安点头道:“好,都好,你不用担心,有什么话等见了面再说吧!”他坐下身来,给武媚娘号脉。 初唐时代,对于医生来讲,哪怕是刚出师门的新嫩医生,也没有不会号喜脉的。号脉是医生的必修科,而喜脉又是必修当中的必修,不会号喜脉,别的脉象那就更够呛了! 片刻功夫,王平安便号完了一只手,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道:“换只手来看看。” 武媚娘把另一只手递了过去,王平安又号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他脸色阴得都能拧出水来了,沉默不语。 李治和武媚娘尽皆心头砰砰狂跳,四只眼睛一起瞪着王平安,谁也不敢出声询问。 好半晌,王平安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是喜脉!” 李治啊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眼发直,魂不守舍,被吓得傻了!而武媚娘也失了镇定,可她没问该怎么处理她的肚子,反而伸手紧紧地握住王平安的手,问道:“是男是女?” 两个人的不同表现,直接反应出他们不同的心理活动。对于李治来讲,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不想要,而对于武媚娘来讲,那恐怕就是如果是男的就留下,如果是女的就处理掉! 这事不好解决,如果王平安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一定会建议处理掉,只要他说是女孩就得了,但这时候的医疗水平,如果处理掉孩子,那么大人有可能也会落下病根,甚至于大人也性命不保,这都是有可能的。这时代只能用药,而且只能是虎狼之药! 但是王平安毕竟不是这时代的人,他知道以后的事情。如果武媚娘有个三长两短,她如果不能再生育,那就不会有以后的各位唐朝皇帝,就不可能有盛世大唐的出现,华夏大地上最光彩夺目的一页,将被改写! 是爷儿们,这时候就得有担当!李治都坐地上了,他是肯定担当不起什么了,那么,王平安替他担当,王平安是个爷儿们! 在武媚娘怀孕的这个阶段,王平安没有本事光靠号脉,就能判断出男女的,他的本事没有大到这种地步。但他脸色一正,郑重地道:“是男孩,千真万确!” 李治再也经不住打击,双手捂住了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王平安和武媚娘都不去看他,就让他这么在地上坐着,谁也不去扶一下。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舅舅,媚娘打算上吊自尽,一了白了。媚娘的母亲和小妹,就托舅舅照顾了!” 王平安忙道:“别别,不至于如此。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你万不可自寻短见!” 武媚娘紧接着就道:“那舅舅就给想个办法吧,保住媚娘和你的外孙!” 外孙! 王平安差点儿没哭了,我现在二十还没到呢,还是正太呢,就要有外孙了,这也太超前了! 想了好半晌,王平安反问道:“你说呢,怎么能保住这个孩子,还有你自己的性命?” 以武媚娘的性格来讲,当她感到这事有可能发生时,就应该已经想好了对策吧,要不然现在为啥还不晕过去,还这么的镇定?肯定是心里有主意了! 果然,武媚娘想都没想,就道:“如果……”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把头转了过去,问李治道:“殿下,如果你以后身登大宝,愿不愿意娶个平民女子为妻,那个平民女子可是带着孩子的!” 李治从手中抬起了头,苦丧着脸道:“我以后怕也只能娶这种女子为妻了,身登大宝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被发配。对了,无病,上次父皇要把许敬宗发配到哪里去?” 王平安道:“是崖州,天涯海角的地方啊!”这事儿要是一传出去,你也只能去那里了,还想再讨老婆?你的心态未免太好了吧! 武媚娘转过头来,又问王平安道:“如果我现在死了,以后生下孩子,有没有可能继承大位?!” 王平安呃了一声,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明白武媚娘说的意思了! 李治却在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坐到一把椅子上,半死不活地靠着,他道:“你都死了,还怎么生下孩子啊!” 王平安和武媚娘都不理他,都把他当成空气一样。 王平安道:“媚娘,你的意思我猜了个大概。你是想假装死了,从此武媚娘从世间消失,而你换名换姓,藏身民间,生下这个孩子。等日后太子殿下身登大位,再让他娶你进宫,你做嫔妃,而那孩子也成了殿下的继子?” 他看了眼李治,又冲武媚娘摇了摇头,心想:“这可不保险啊!先不说李治以后会不会认这个帐,能不能再娶你。他一旦做了皇帝,就安全了,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还是带着孩子的女子……退一步讲,就算能成。可你生下的孩子,有可能就是日后的太子李宏,他可就不算是皇室李家的后代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被立为太子的了!” 武媚娘却道:“舅舅不必担心,媚娘早就想好了!” 王平安一咧嘴,道:“你早就想好了?” 武媚娘没啥不好意思的表情,嗯了声,道:“可以说我是媚娘的孪生姐妹,早年失散在外,所以和媚娘长得一模一样!” 王平安啊了声,道:“这个,万一有好事之人去查,那就有大大的不便,比如说谁想阴你,这个可是漏洞之处啊!” 武媚娘想了想,道:“那,那该怎么掩饰身份呢?” 王平安道:“你是我母亲杨家的亲戚,算起来是我的外甥女,从外地投亲到了我家,因你长得和媚娘一模一样,而我想念过世的你,所以便将你养在家中,照顾你们母子。我们杨家的身世,谅谁也追查不出!” “那就有劳舅舅为媚娘掩饰了!”武媚娘感觉这么说也好,她又道:“太子有一日去了你的府上,见到了我,喜欢上了我,与我有了……好事!” 王平安苦着脸道:“是啊,有了好事!” 武媚娘不理他的反应,又道:“但他身为太子,却不想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而且我的岁数又……又大了些,属于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我明白了,你等于是太子殿下的外室,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亲生,这样等以后太子身登大宝,将你们娘俩接入宫中,这孩子仍旧是可以继承……至少也是个亲王,对吧!” 武媚娘重重地一点头,道:“对,就是这样!舅舅,你看这个计划可还稳妥?” 王平安挠挠头,道:“似乎看不出破绽,就算是有破绽,只要我们小心些,也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武媚娘咬着嘴唇,几乎都快咬出血了,她下定决心,道:“那,就让媚娘暴毙身亡吧!但这事儿就要由舅舅你出面了。宫中死了人,是要由女医认定的,这样才能把尸体运出宫去掩埋,这事情,都要由舅舅你帮忙办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那等我回去配剂药出来,让你服了之后,便如死去一般。然后,我亲自为你做鉴定,就说你死了,运出宫去掩埋,顺便派人将你带走,藏到我家去。”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拍大腿,道:“不能马上就藏到我家去,家里那么多的人,还有你的母亲和小妹在,她们要是知道了,难保不露出破绽啊,万一说漏了嘴,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武媚娘闭上眼睛,好半天才把眼睁开,道:“那就连她们也瞒着吧,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等以后稳定了,没人再能把我怎样的时候,再告诉她们不迟。” 王平安道:“那也好,只是怕她们会很伤心。”说着话,摇头叹气,却也无法可想。 李治在旁听他俩说话,觉得好象事情计划得差不多了,看他们不怎么慌张了,他便也不慌张了。李治问道:“你们说好了?要不要我帮忙?” 王平安心想:“你帮忙?你能帮上啥忙,不拖后腿就万幸了!”他说道:“殿下,你自然是要帮忙的,只不过现在还不用,至少得明天才行。” 他又问武媚娘,道:“明天行吧?你看是上午,还是下午?” 武媚娘眼睛眯了起来,想了想,道:“傍晚时分,就在要关宫门的前一刻,我暴毙身亡,然后舅舅来看我,再让人把我运出去,这样就算有人出宫追查,也得等明天再开宫门时,有一夜功夫,什么都别想查出来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这是在打时间差,没想到武媚娘连这个都懂,看来她是早就想好对策了。也许,她是故意弄出这个意外的! 给李世民当嫔妃,有啥前途?可给太子当嫔妃,那前途可就不小了,而且只要她的计划成了,她可比历史上从感业寺进宫,还要有优势的,至少长孙无忌那些古板的老臣,不会如何反对,那时的武媚娘已经不是先帝的前才人了,而是一个姓杨的女子了,这可不是乱了伦理,只能算是李治在外面欠下的一桩风流债罢了! 王平安站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叫人安排好外面的事,下午来这里,傍晚时分,咱们就按计划行事!” 武媚娘跪倒在地,道:“媚娘永不忘舅舅的大恩!” 李治站起身,道:“无病啊,一切都靠你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你倒想靠别人,可这种事儿,除了我之外,你还能靠谁去呢? 第五百七十八章 曼陀罗花 第五百七十八章 曼陀罗花 王平安出了东宫,在宫门口汇同了手下侍卫,先回了灵感寺。进了寺里,王平安先和唐玄奘告别,然后让欧阳兄弟他们整理东西,把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这才按着哈米提所说的方向,赶去新宅。 途经东市时,王平安在一家药铺里大手笔地卖了上百味药,包了满满一大包,由欧阳利提着,这才又往新宅走。 新宅倒是不难找,虽算不上长安城里排名前十的大宅子,但二三十名总能排得进去,只要找个人打听,行人无不知晓,指给他们看。 很顺利地,王平安到了新宅,自有仆人上前扶他下马。王平安正要进门,却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站在门口,见他到来,便要行大礼。 王平安奇道:“你是何人,也是我这新宅里的执事?”他说得客气,没有仆役二字。 这白胡子老头正是高万全,他被打发到马圈里干活,心中自是不服,找机会便溜了出来,等在门口,打算“偶遇”王平安。他很有自信,相信就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只要在王平安的面前展露一下才华,那王平安非得和李恪一样,把他捧为上宾,就算不把他当成个人物招待,重新让他当上管家,这总是没问题的吧! 高万全一咬牙,忍辱负重地给王平安跪下了,道:“小人高万全,原本是新宅的管家,现在不是了,小人参见少爷。”重重地给王平安磕了个响头。 王平安哦了声,要放在平常,他肯定是要问问的。原本是管家,那就说明现在不是了,为什么不是的呀?可今天他心里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实在没有心情管家里下人的闲事。 他只哦了一声,道:“好好做事,我王家向来不亏待家中执事的。”说完话,他直接走向大厅。 高万全顿时就被尴到了当场,他名字叫做万全,乃是万事都想得周全之意,可不管他以前多么万全,到了王府之后,却是一全都全不起来了。王平安竟然都没多问一句,直接进去了,都没让他起来! 欧阳利手提着大药包,冲高万全笑道:“你叫高万全?现在不是管家了?” 高万全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认得欧阳利,早在半个月之前,他就把王平安身边的人都给研究遍了,自然知道欧阳利是谁,甚至连欧阳利武艺高强,他都知道。 高万全陪起笑脸,道:“回这位兄弟的话,小人确是叫高万全,刚才还是管家呢,可谁知王夫人一下车,竟然嫌小人年纪大了,不要小人当管家了!” 欧阳利嘿然道:“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和你开玩笑的,要不然就是你说话犯了忌讳,惹得夫人不高兴了。那你不做管家了,现在干嘛呢?” 高万全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道:“夫人打发小人去马圈,伺候马去了。” 欧阳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要伺候马?哎呀,这可是苦差事啊,咱家主人的白龙马乃是万里挑一的名驹,脾气大得很,可不好伺候呢,以后有你的苦头吃了!” 说着话,他伸手拍了拍高万全,心里头有点怜悯,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打发去伺候马,也真够倒霉的! 高万全闻到一股药味儿,他看向欧阳利手中的大药包,问道:“大兄弟,你这是给谁抓的药啊,咋抓了这么多?” 欧阳利看了看手里的大药包,道:“不知是给谁抓的药,也没见谁生病啊。反正主人要买,咱们做下人的,难不成还要阻止么?” 欧阳兄弟这时搬着行李进来了,欧阳义笑道:“主人要做什么事,那轮得到咱们阻止呀,难不成咱们也想去伺候马不成?” 欧阳兄弟几个哈哈大笑,一起进了宅子,不再理会高万全。 高万全站在门口,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王平安一次抓了这么多的药,他要给谁看病?难不成和东宫有关?”心中念头急转,感觉得把这件事弄清楚。 王平安进了大厅,见厅内一大群的人,正在说笑,却不见父母在内,估计是休息去了。他冲哈米提道:“哈翁,这座宅子不错啊,朝中大佬的府第,我着实见过几个,要说大小,比这宅子大的不少,可要说华丽,却是实属此宅第一了!” 哈米提大乐,上前道:“王公满意就好。要说大小格局,那没办法,你是县公,府第总不能大过国公和王爷去,但要说装饰那就没关系了,只要不违制,那还不是可劲儿的装饰,住着也舒服啊!” 厅里的人都是随着王氏夫妇进京的徐州商人,他们白天时没怎么和王平安套近乎,便一直等在这里,等着王平安回来,别的近乎先不套,最起码得把姓名报给王平安呀,以后大家好来往,都是徐州老乡,还得请王公多加照顾才是。 王平安虽然心中有事,但人情往来却还是要顾的。哈米提为王平安一一介绍这些大商人,王平安含笑应酬,有些人是他以前在徐州时就见过面的,有些是头一回见面。 商人们最会察言观色,见王平安话少,而且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很是知趣,只说了一小会儿的话,便纷纷告辞,离了王府,去城里各寻住处去了。 哈米提见王平安有些不太自然,送走商人们后,他问道:“王公,可是有心事,需不需要老夫帮忙?” 王平安笑道:“哪有心事,我只是在想,父母大人远来长安,我得带他们四处游玩,感受一下长安的繁华,只可惜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太多,忙得抽不开身啊!” 哈米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这个好办,让莲雾她们陪着二老不就成了。再说现在天气尚寒,你忙你的,等过些日子春暖花开之际,你再陪着他们在长安城里城外的游玩也来得及啊,总不可能一年忙到头的!” 王平安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又说了几句闲话,哈米提也告辞了。王平安去了后院,去见父母。王氏夫妇旅途劳顿,刚刚洗过了热水澡,又眯了一小觉,见儿子回来了,便一同吃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陪完父母,王平安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自是华丽异常,可他哪有心情享受,叫丁丹若去找欧阳利,让他把药包拿来。 欧阳利正在偏厅和兄弟们喝酒取乐,搬了新宅子,不用再住和尚庙,自然要放开了喝酒。他正大呼小叫地行酒令呢,忽听主人要他拿药包。他对丁丹若道:“主人是要煎药吗?我把药包送到厨房去了,这便去拿,你先回去和主人说一声。” 欧阳利大步出了偏厅,向厨房走去,边走边想:“主人一次抓了这许多的药来,不知有何用处,一剂药方竟然用到百余味药,这是啥方子,怕是绝世好方吧!”边想边走,片刻功夫便到了厨房,却见厨房里面有一人,正在翻看药包,他立时停住脚步,闪到了黑暗处。 厨房里的人正是高万全,他特地注意欧阳利的动向,发现他把大药包送到了厨房,估计是要让人煎药,他就一直在附近转悠,想看看到底煎的是啥药,可厨房里人来人往,他没机会进来查看,而且也没人煎药。 好不容易盼到天色大黑,厨房里的人都走尽了,他这才溜了起来,去翻看药包。他不懂医术,以为只要抓药,就一定要有药方,他只要把药方记下来就成了,可不成想这么一大包的药,却没有药方,万幸每个小药包上都写有名字和份量,他便不嫌麻烦地一个一个的去翻,去记药名。 看了几个药名,高万全心想:“都是些普通的药,虽然名贵,却也不见得市面上没有。嗯,如果市面上没有,他自然也就买不到了。” 再往下翻,忽见一个药包上写着“曼陀罗花”四个字,而份量更是惊人的八两! 高万全有些纳闷儿,曼陀罗花,这是什么东西,以前没听说过啊?这么大的份量,难不成这东西象是茶叶一样,泡水喝的? 正待再翻,忽听门外有人哼了声。高万全吓得一哆嗦,他猛地回头,就见门外慢慢走进一人,正是欧阳利。 欧阳利眼珠子瞪得跟牛眼睛那么大,他进了厨房,问道:“谁让你乱翻的,弄乱了药材怎么办,这些药材可是主人特地吩咐要用的!” 高万全做贼心虚,退到一旁,陪着小心,道:“大兄弟,你莫要误会,因小人白天受了责罚,所以一直心里虚,想着多干点活,讨老爷夫人的欢心。” 说着话,他赶紧上前,拿起几包药,道:“要是少爷要煎药,小人愿意效劳,求大兄弟在少爷面前美言几句,赏小人一个效力的机会吧!”这话他说得可怜巴巴的,很有几分穷途末路的味道。 欧阳利哼了声,将药包重新收拾好,瞪了高万全一眼,道:“怪不得夫人不要你做管家,你手欠到的这种地步,谁敢让你做管家!”斥责了两句,他没功夫说废话,拎着药送去王平安那里。 高万全脸色阴沉,呸了一声,出了厨房,一溜小跑,到了侧门,偷偷地出了门,学了两声狗叫。 黑暗中闪出一人,穿着黑衣黑裤,这黑衣人道:“我说高老先生,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都快冻僵了呀!” 第五百七十九章 武媚娘“暴毙” 第五百七十九章 武媚娘“暴毙” 高万全在府里受了气,正没处撒,听黑衣人抱怨,他把眼睛一瞪,斥责道:“这点苦都吃不了,何以成大器?” 黑衣人嘿了声,道:“好好,我不抱怨便是。您高老先生是能成大器的人,我也就是一个小气鬼,您要是天上的月亮,那我就是一个小星星,您是煮肉的大铁锅,那我也就是一小酒盅了!” 这黑衣人很有市井之气,贫嘴薄舌。他是吴王府内的一名小校,是李恪收集的“能人异士”当中的一个。李恪想成就大业,自然要找一些得力手下,可真正的厉害人物,哪可能跟着他混?投入他府中的都是二三流,甚至是四五流的货色。 这黑衣人曾是一个地痞无赖,以前干的是些敲人闷棍,欺负外来客商的勾当,不过他自称是轻侠,混进吴王府蹭口饭吃。李恪派他来这里配合高万全,做个穿针引线,通风报信之人。 高万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象赶苍蝇似的,他道:“少要贫嘴,我有正事要和你说,你得赶紧回去禀报王爷。” 黑衣人眼睛一亮,道:“高老先生了得,这才第一天,你就探听出正事来了?” 高万全哼了声,道:“王平安回府,抓了很多药材,足足有一百多味,我记下了其中……其中最重要的几味药的药名,你且听好。”他把记住的药名说了出来。 黑衣人边听边记,忽然他听到曼陀罗花,惊讶地道:“八两曼陀罗花?王平安要这么多的毒药做什么?” 高万全一愣,奇道:“毒药?这曼陀罗花是毒药?” 黑衣人重重地点头,道:“当然是毒药了,用这味药可以配出来汗火的,而且不能多加,加多了就死人了。” “汗火?那是什么东西?”高万全问道,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他了解不多。 黑衣人嘿了声,道:“就是蒙汗药,只要用手指甲挑那么一点放入酒里,就能把一条大汉麻翻,要是服得多了,是要死人的。”说着,他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高万全眼珠乱转,心想:“我说这事怎么透着邪门儿,什么方子能有一百多味药啊,而且曼陀罗花的份量还那么大。原来,王平安是在配杀人的毒药!” 他问道:“药铺之中,允许卖这种毒药吗?” 黑衣人笑道:“要说毒药,那是用得多了才叫毒药,用得适量那是良药啊,自然允许卖的。以前我在市面上混时,见了行囊丰实的客商……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高万全心中狂喜,他道:“你速速回报王爷,就说王平安在配制毒药,让王爷派人去药铺查查,他用的是什么方子,记下来,日后必定用得着!” 黑衣人道:“好,那我就回去了,高老先生,你人在虎穴,可要当心才成,尤其是你现在是管家的身份,成天陪在王平安的身边,他的老虎屁股,你可不要**,小心他咬你!” 高万全气道:“你少废话吧,快走快走!” 黑衣人这才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万全长长地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寒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心想:“自己这趟没白来,果然探到了王平安的秘密,估计这个秘密十有**和李治有关。毒药,他们想害死谁?难不成李治竟和李承乾一样,想要做那丧心病狂之事,篡位夺权,他们要弑君?” 一想到篡位弑君,高万全浑身上下这个舒坦啊,一定要让他们弑成,只要他们做出了人神共愤的恶事出来,只要吴王殿下戳穿他们,然后振臂一呼,那天下可不就是吴王的了,而自己……中书省或是尚书省,该挑哪一个呢? 喜滋滋地,高万全进了侧门,回自己房里睡觉,做当宰相的美梦去了! 欧阳利提着药包,去了王平安的房里。王平安把药包打开,挑出几味药来,其中就有曼陀罗花,他道:“去找煎药的器具来,我要煎药。你在门外守着,不许人靠近。” 欧阳利答应一声,想了想,他道:“主人,我以为你要煎普通的药呢,所以回来后,就把药放到了厨房,没想到你要煎特殊的药物。刚才我去取药时,发现那个傻老头子,就是那个当不成管家的高万全,他竟然在翻药,好象还在记药名,他不会是想偷师学艺吧,偷主人的药方。” 王平安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你以后多留意这个人吧。至于说到药方,根本就没有药方,我抓这么多味药回来,就是为了让人猜不到我要煎什么药的。” 欧阳利这才放心,转身出去准备煎药的器具了。 王平安将药挑出来,称好份量,放在一起,待欧阳利拿来器具,他便关上房门,在屋里煎药。他配的药属于轻微的麻醉剂,是明天给武媚娘用的,量并不多,不会伤害到身体,只是让武媚娘服药之后昏迷而已,外表上看着很严重罢了。 过不多时,他将药煎好,等药凉了,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倒了一些进去,将小瓶子放好,明天备用。他将剩下的药端出屋子,倒在墙根的树丛里。 欧阳利在旁看着,问道:“主人,这药是给谁服的?” 不管多机密的事情,总要有人去执行,对执行的人保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而且根本保守不住秘密! 王平安道:“等会儿再说,你把这个药壶拿去洗干净,药渣儿烧掉,还有里面的那一大堆的药,都拿去烧掉,不要让人发现,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明白吧?” 欧阳利连忙点头,道:“明白,这个好办,主人放心。” 王平安又道:“办好之后,把兄弟们都叫到我的屋子里来,我有重要事情和你们说,除了你们之外,不允许和任何人讲,明白吧?” “明白,明白,属下全都明白!”欧阳利连声答应,拿了药壶,进屋取出药包,出了院子。 王平安则回屋等待,过了一会儿,欧阳利回来了,欧阳兄弟尽数到来。王平安没有把事情全都说出来,而是绕开重点,只说明天要弄一个女子出宫,并且把她安排好。 欧阳兄弟尽皆大感惊讶,他们可没想到王平安要做这种事,不过他们也没多问,王平安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办就是了。对于原本就是大强盗出身的欧阳兄弟来讲,这种事情太小意思了,只不过那人的身份有些特殊罢了。 王平安道:“把她弄出来后,你们立即找个地方把她安置好,在感业寺的附近,哈米提有个养马庄,那里很偏僻,就把她先藏到那里就可以了,只要藏个把月就足够了,后继事宜,我到时再安排。” 欧阳利道:“这点小事,主人尽管放心。只不过天下女子那么多,主人为何单单对宫女感兴趣,难不成她貌美如花?” 欧阳兄弟一起摇头,他们都以为是王平安经常进出皇宫,看上了某位宫女,动了真情,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将她弄出宫来。可终究是个女子罢了,何必非要宫女呢,难不成宫里的女子格外美丽?倒也不见得,吹了灯上床,还不都是一个模样。 王平安摆手道:“不是我看上她,要是我看上了谁,也用不着如此的费周章。你们只管办事就好,多了不要问,以后自会明白。” 欧阳兄弟果然不再问,他们对主人喜欢谁,实在并无多大的兴趣,在他们的眼里,女人而已,穿着衣服时有区别,不穿时还不都一样么! 王平安让他们去准备,自己则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王平安起身,先去给父母请安,陪他们吃了早餐,然后便回房等候,日上三竿,欧阳利回来了,告诉他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王平安这才穿戴整齐,打算出府去东宫,出门之时,欧阳利替他牵来白龙马。 欧阳利道:“要说忙,我看主人不如小狄忙,他昨天回来后,睡了没多久,天没亮就又跑出去了,说是访友,也不知忙个啥劲儿。” 王平安道:“他自己竟能找到这里来?啊,他是先回了灵感寺,玄奘大师和他说的。” 欧阳利陪他一起上街,又道:“那个叫高万全的人,我越看他越别扭,总觉得他不象是当仆人的,架子大得很,而且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刚才我去牵马,他竟然问我主人要去哪里,这哪是一个马夫该问的话!” 王平安想了想,道:“有可能是别人派进咱们府里的,哈米提糊涂,没看出破绽来。” 欧阳利奇怪地道:“咱们府里……呀,那今天这事?是不是因为这个?”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可能是哪个大臣派来的,你想啊,我是太子近臣,知道太子喜好,而他们从我的身上可以提前知道太子的动向或是喜好,到时顺着太子的意来,升官岂不快捷?” 欧阳利啊了声,道:“原来如此,这果然是升官的一条捷径。”他想了想,又道:“那这个就简单了,不用注意他干什么,只要注意他会和府外的什么人常接触,然后跟着府外之人,顺藤摸瓜,就可以查出他是谁派来的了,很简单的事!” 王平安笑道:“自不是什么难事。那个高万全看来不是当探子的料啊,马脚露得太快了些!”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东宫,王平安下马进宫,直入崇贤馆,李治早就在此等候了。 见到王平安到来,李治立即打发走宫人,拉着王平安的手,说道:“无病啊……” 王平安心中叹气,你也就会这句话了!他点头道:“都安排好了,殿下宽心。”从怀里取出小瓷瓶,道:“只要把这个给武媚娘服了,然后我再去诊断一下,就万事无忧了。” 李治道:“那,把媚娘叫来,要不然孤把这个药给她送去?”他不敢派别人去,使劲藏着掖着呢,其实史爱国早就知道了。 王平安笑了笑,道:“不必如此。就叫史总管给武媚娘送去便是,让他告诉媚娘,说你要挑最好的牡丹移植进崇贤馆,如果她挑不好牡丹,那就要重重地治她的罪!” 李治啊了一声,道:“让爱国去?这这,这不妥吧!” 王平安道:“妥,非常之妥。史总管是伶俐人,你一让他去办这事,他就明白咋回事了,而且他以后嘴巴绝对会闭得比谁都严,和谁都不会提这事的!”只要把史爱国拉下水,保准他哥哥问他这事,他都不敢说出去的。 李治道:“那也好,可为什么要吓唬媚娘,说要重重责罚她呢?” 王平安嗨了声,道:“她办不好差事,又怕受罚,所以一时急火攻心,就此糟糕啊!而此事又因你而已,媚娘一出事,你对待宫人宽厚,所以派了臣去看看,然后……就是宫外面的事了!”他将计划大略地和李治说了一遍。 听罢,李治叹了口气,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他叫进史爱国,让史爱国去通知武媚娘移植牡丹的事,并把那个小瓷瓶塞给了史爱国。 史爱国凄凄然地离了崇贤馆,去了丽夏殿,心中悲伤。他以为小瓷瓶里是巨毒药物呢,认为李治要杀人灭口,而今天能灭得了武媚娘的口,日后他史总管的口,不知啥时候会被灭,估计也不远了! 李治和王平安等在殿内,等了好半天,史爱国才回来。 史爱国道:“殿下,你吩咐老奴的事,老奴都办妥了!” 李治松了口气,道:“办妥了,那就好,那就好。” 王平安见史爱国面色凄苦,忙说道:“史总管,以后这东宫里的事儿,还得你多担着些,为殿下分忧啊!” 李治也道:“对啊,爱国,你们帮孤才行啊,东宫虽大,可孤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 史爱国心想:“咦,这不是要杀我啊?也许就算要杀,也得过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时间够用,那我以后好好的伺候,说不定就不灭我的口了,谁都得有心腹啊,宫外是王平安,宫里可不就是我么!” 此时天色过了正午,李治和王平安焦急地等着日头偏西,李治满殿地乱走,而王平安则闭着眼睛不说话,两人度日如年。 终于,日头偏西,到了快关宫门的时候了。 忽然,有一名小宦官跑来了,和史爱国说了句什么,史爱国脸色苍白,进入大殿,道:“殿下,那个武媚娘因为挑不出上好的牡丹,又怕被责罚,竟急火攻心,暴毙身亡了!” 李治顿时停住脚步,不再乱转,而王平安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章 成功脱身 第五百八十章 成功脱身 虽然知道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可李治仍然问道:“媚娘她,她还好吧?” 史爱国摇了摇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媚娘很不好,她死了!”人都死了,还怎么好啊? 李治有些慌急地看向王平安,道:“无病啊……” 王平安大步走了过来,道:“武媚娘挑不出上好的牡丹树,又心胸狭窄,以致于被惊吓而亡,这实在是个意外。武媚娘是臣的外甥女,臣恳请殿下允许,臣去给她看看,是否她还有救!” 李治忙道:“对对,咱们应该去看看,她可是你的外甥女啊!”说着话,他竟然也往殿外走,看样子是想和王平安一起去。 王平安忙拉住他的袖子,道:“殿下,一个宫女而已,不必劳烦你去了,臣去看看就行,如果她没救了,也好早点把她运出宫去埋葬,入土为安。” 李治停下脚步,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是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只是干着急。 史爱国在旁道:“是啊,还是让王公一个人去看就成了,老奴陪殿下在此读书,等处理完了武媚娘的事,让王公回报一下也就是了!” “那,那好吧,无病你快去快回!”李治道。 王平安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要是武媚娘出了事,臣想为她料理后事,怕是不能及时赶回来向殿下禀报了。” 李治赶紧冲史爱国一撇嘴,示意史爱国跟着去,王平安既然“肯定来不及”了,那报信儿的任务就得交给他了! 史爱国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只好跟着王平安出了崇贤馆, 两个一路向后面的丽正殿方向快步走去,王平安回头,冲跟上来的史爱国道:“史老叔,那个武媚娘……” 史爱国立马儿大声道:“打住,停停。咱家什么也不问,你什么也不要和咱家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咱家只是陪着,绝不参予!” 王平安干笑两声,道:“这样也好。不过,我是想问史老叔,你将那小瓶子给武媚娘时,可曾有别人看见?” 史爱国使劲摇了摇头,道:“什么小瓶子?咱家听不懂你说什么?”忽地,他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太子殿下给咱家的那个小瓶子啊,那个小瓶子是干什么用的?咱家竟把它给丢了,难不成丢在了丽夏殿,让武媚娘给捡了去?那个小瓶子很重要吗?” 王平安哦了声,道:“不重要,没什么重要的,丢了就丢了吧!” 王平安明白史爱国说的话,史爱国没有当面给武媚娘小瓶子,而是趁只有武媚娘在场时“丢”了,然后被武媚娘捡了去,他是在撇清关系,也是在做了保证。他啥也不知道,他很糊涂,所以以后灭口啥的,千万别灭到他的头上。 两人继续往丽夏殿走,王平安小声道:“史老叔不必害怕,没人死的,以后也不会因为此事死人的,你放心好了。说不定,以后你还会因此事,而平步青云呢!” 史爱国叹了口气,道:“咱家一个宦官,再平步青云,能青到哪里去?只要万事顺当,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就知足啦!” 不多时,两人到了丽正殿,从侧门进入了丽夏殿。 此时的丽夏殿里,小宫女们早就慌成了一团,都围在武媚娘的屋子里,放声大哭,而屋子外面还站着几个小宦官,扎了个小堆,正在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王平安和史爱国进了院子,史爱国冲这几个小宦官喝道:“你们都是哪个宫里的,没事跑到这里干什么?你们是谁的手下,报上名来!” 这几个小宦官吓得全都哆嗦起来,一个小头目似的赶紧过来,道:“史总管,小人们都是丽正殿里的呀,都是您老的手下。” 史爱国在给武媚娘送药之后,他便留下了几个小宦官在此,名义上是督促武媚娘挑选花树,实际上他是要在武媚娘“暴毙”之后,他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而不能让小宫女跑去别的宫殿,去告诉其他娘娘或者大宦官。他这是在封锁消息,留下的小宦官是专门给他报信用的,也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留着当替罪羊的。 史爱国哼了声道:“想起来了,是咱家让你们留下来的,让你们督促武媚娘挑选花树。可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竟把武媚娘给逼死了,这象话吗!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咱家是个多么残暴的人呢,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就逼死宫人,这不是在坏咱家的名头呢嘛!” 他终究是对李治忠心,在这关键时刻,主动替李治把事情承担了过去。 王平安看着大发脾气的史爱国,心想:“虽然你是个宦官,没种之人,可事到临头,却比李治那有种之人,更加的有担待,佩服。我以前是小看你了!” 他不理史爱国在外面训斥小宦官,快步进了屋子。小宫女们见他来到,赶紧闪到一边,跪下行礼。 王平安摆手道:“都不要哭了,都出去吧,去和史总管说明这件事。”说着话,他走到了武媚娘的床前。 小宫女们止住哭声,出了屋子。她们一到院中,史爱国骂人的声音更大了,结果小宫女们又开始哭了起来,而小宦官们竟也被吓得哭出了声! 王平安看向武媚娘,见她脸色发青,嘴角边留着少许的白沫子,而身体则直挺挺地,一副“尸体”的模样。 见了她这个样子,王平安心中大急,暗道:“不对啊,我给的麻药份量不大呀,服了之后,只是身子不能动罢了,免得她装死装不象,但却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竟然口吐白沫,脸还都青了,难不成我的药配错了?” 他伸手去探武媚娘的鼻息,还有热乎气,又拉起武媚娘的手,想给她号脉,看看到底这是咋地了! 武媚娘突然睁开眼睛,她的脸被王平安的身子挡住,她看不见外面,外面也看不见她。她小声道:“舅舅,我没事儿,我没服你的药!” 她突然睁眼,把王平安吓了一跳,听她说没服自己的药,他问道:“为什么没有服?” 武媚娘小声道:“史总管把药给我时,是扔到地上的,我先是拿脚踩着,等周围没人时,才敢捡起来,可捡起来时,那瓶子的塞儿开了,药都流光了呀,没法再服了!” 王平安嗨了声,道:“那药我只配了那么一瓶子,撒了就没了,只能让你这么直挺挺地装死了。” 武媚娘道:“没事儿,媚娘装得象,没人起疑的。” 实际上,那瓶药并没有撒,而是武媚娘没有服。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能说是生性多疑,但绝对是做事稳妥且仔细。别说完全相信王平安,就算是李治,她都不能完全信任。万一李治因为害怕,所以支使王平安配出点别的什么药来,想把她给处理了,或者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处理了,那怎么办?小心无大错,万事都得防着点儿! 王平安可不打算和她玩心眼儿,和则天女皇玩心眼儿,玩不好容易把自己玩进去,还是消停点儿为上!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脸色发青,嘴角又有白沫子,看上去倒挺象死人的!你要是准备好了,我可叫人抬你出宫了!” 武媚娘同样嗯了声,道:“舅舅快些吧,估计宫门过不了多久就要关了,时间上我是算准的。” 王平安将被子拉起,盖到了武媚娘的脸上,他站起身,大步出了屋子,对史爱国道:“史总管,武媚娘已经身亡了。她得是一种很稀奇的病,名为花根疫,这病百万人中不见得有一个会得,但得了之后必死无疑,而且这病是传染的,幸亏现在她发病突然,咱们又知道的及时,得赶紧把她的尸体运出宫去火化,以免传染给别人!” 史爱国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叫道:“难不成是一种罕见的瘟疫?” 王平安道:“算不上是瘟疫,及时把她火化便成,还有她用过的被褥,还有器具什么的,都最好烧掉,万不可再给别人用了。” 史爱国忙道:“好好,就这么办!”他冲小宫女们一挥手,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办,万不要疏忽,以免你们被传染上这种病。还有你们,抬了武媚娘的尸体,运出宫去,出宫路上不可停留,快快!”后一句是对小宦官们说的。 无论是小宦官和小宫女都害怕起来,他们隐隐的感觉武媚娘死的蹊跷,很有点不对劲,皇宫这么大,人这么多,生老病死很常见,可象武媚娘这种死法的,却是非常罕见了。 原来是得了古怪的病,而且还传染! 在史爱国和王平安的催促下,众人行动起来,小宫女们进去搬东西,武媚娘用过的东西,统统搬出来,堆到院子里,准备烧掉。而小宦官们则卸下一张门板,将武媚娘放到上面,用被子盖住她全身,抬起来,往宫门方向跑! 王平安对史爱国小声道:“史老叔,你陪着我出宫吧,然后再回去禀报太子殿下。” 史爱国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藏身 第五百八十一章 藏身 小宦官在前面抬着门板飞奔,而王平安和史爱国在后面紧紧跟随。要出皇宫,不绕弯走最短的路,那只能从长乐门出去。 如果按着皇宫里的规矩,宫人死亡,原则上要走掖庭宫,那是宫人住的地方,从那里走才合规矩。如果是王平安护着武媚娘走,那就算他面子再大,也得被禁卫们拦下,不让他们从此门出宫,王平安是外臣,所以必须得由史爱国陪着,由他出面解释。 一路快跑,待到了长乐门时,禁卫们正在换岗,而宫门也马上就要下闩了。禁卫首领见一群人奔了过来,上前喝道:“止步,干什么的?” 史爱国气喘吁吁地,离得老远,他就叫开了:“都闪开,让他们把人抬出去,这人死了,得的是古怪的瘟疫,是传染的!” 禁卫们见是他来,后面还有王平安跟着,都大吃了一惊。禁卫领班连忙上前,道:“原来是史总管,还有王公爷,您二位这是要干什么?” 史爱国跑到跟前,道:“快快,把这个人抬出去,这是个得了古怪瘟疫死掉的宫女,要出宫去火化,免得传染给别人,不能多让她在宫里多留,宫里可有皇上和太子,还有各位娘娘呢!”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禁卫领班哪敢说个不字,他忙道:“是是,末将这就放人出去。”说着话,这名禁卫领班仍旧走到了门板前,掀开被子,去检查被下的尸体。 王平安这时也跑了过来,他叫道:“小心,不要碰她的身体,这病怪着呢,现在万幸还没传染给别人,你可别做第一个。” 大内侍卫,是天下最尽职尽责的军人,禁卫领班当然也害所瘟疫,但检查进出宫的人,是他的本职工作,让他直接放行,那是不可能的。 武媚娘躺在门板上,尽量放松身体,不带有任何的表情,努力地装死。可当被子被打开时,她的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没法不害怕,此事有关生死,不管是谁,都不能做到完全的放松! 禁卫首领看着武媚娘,道:“是个宫女,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史爱国上前,跺脚道:“这时你还有心情管她是哪个宫里的,莫要浪费时间啊!” 王平安也走了过来,道:“千万不要碰她的身体,小心沾染上邪气。如果你也得了这病,自己死了是小,可是要连累家人的,说不定家人也要因此病而亡。”他看向周围的禁卫,又道:“你们也得小心点儿,别离得太近。” 禁卫们听闻,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要他们上阵厮杀,他们是不会害怕,可要是被个宫女给连累了,不明不白地得病死掉,那就没人愿意了。啥叫自己死了是小?对于自己来讲,自己的命最大! 禁卫领班自然也没胆大到去碰武媚娘的身体,他不碰,自不知武媚娘身上还带着热气呢,光看她青虚虚的脸色,当真以为是得了怪病死去的呢! 把被子又扔回到武媚娘的脸上,这禁卫领班道:“确实是死了,半点气息全无,赶紧抬出宫去,可莫要在宫里多做停留,以免连累了别人!” 史爱国摆手道:“快走快走,趁着现在城门没关,赶紧弄出城去,火化了便是,一了百了,不要害了百姓!” 小宦官们抬着门板,往门外便跑。 王平安道:“史总管,那你就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出理。” “好,那就有劳王公了!”史爱国说道,他松了口气,只要出宫,那就没他的事儿了。 小宦官们刚跑到门口,马上就要出宫了。忽然,那禁卫领班叫道:“且慢,等一等!” 王平安和史爱国一起呆住,两个人的两颗心,几乎一起跳出嗓子眼儿!门板上的武媚娘更是要被吓得晕过去,难不成被禁卫看出了破绽,要强留下自己?那可完了,一切皆休! 禁卫领班快步回了卫所,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纸笔,到了王平安的跟前,用嘴舔了舔笔尖,递给王平安,道:“不好意思啊。王公,你带了人出宫,得留个字据才成,要不然末将没法向后面的人交待啊,现在还没换完岗,还是末将当值呢!”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你差点把我吓死!” 就在宫门口那里,还站着另一个禁卫领班,但那个禁卫领班只远远地见礼,却并没有过来,一句都没多问。换岗还没换完呢,谁肯惹事上身,他才不肯主动上前问东问西的呢! 接过笔,王平安刷刷地就留了个字据,又交给史爱国,道:“史总管,你也留个名?” 史爱国一把抢过笔,气道:“这么大点儿的小屁事,也要留个字据,真是麻烦。”他根本就没签名,拿笔随手就在纸上画了个圈,顺手就把笔给扔地上了。 禁卫领班见他生气,赶紧陪着小心,道:“这不是情况特殊么,留个字据,以后要是有人问,末将也好解释。” 事实上,就算有什么事,禁卫们向上报告,最后也只能报到皇宫的大总管那里,也就是给史忠臣看,而眼前这人是史忠臣的弟弟,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走个流程而已,但这个过场,一个小小的禁卫领班是绝不敢不走的。 王平安道:“这回可以走了吧,可不能耽误太久啊,还得出城呢!” 禁卫首领忙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走了。王公不要着急,末将这就给您叫辆车去,坐车较快,定能赶在关门前出城!” 他把手一摆,一名禁卫立即飞奔而出,去找马车。而小宦官们则抬着武媚娘出了宫门,向宫门外的广场上跑去。 巧得很,就在广场的边上,路口之前,正好就有一辆马车停着,一个满脸大胡子,面色黝黑的车夫正抱着鞭子,在地上跺脚,冻得哆哆嗦嗦的。 禁卫跑了过来,叫道:“来来,给你份生意做做,送他们出城,车赶得快点,免得城门关了出不去!” 车夫一脸的喜色,道:“好咧,小人赶车快着呢,绝对耽误不了出城,你就放宽心吧!” 小宦官们抬着门板,跑到车跟前,直接就把门板抬上车了。王平安道:“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你们都回去吧!对了,回去以后,记得洗干净手,多用香熏熏!” 小宦官齐声道:“是是,小的们省得!” 车夫却叫了起来:“嘿,慢着慢着,我说各位老爷,这个人是死了呀,还是有病了?要是死了,还是赶紧把他抬下来吧,死人的生意我可不做,太晦气了!” 禁卫着急拍王平安的马屁,哪容得一个穷车夫咋呼。他上前推了一把车夫,喝道:“少废话,赶紧去赶车,如果走得慢了,小心爷爷治你个窥探宫廷之罪!” “冤枉啊,小人的车离宫门多远呢,小人的眼神还不好,哪可能……”车夫叫起屈来。 王平安气道:“当真的废话多,这节骨眼儿上,哪有时间说废话!” 禁卫一把揪住车夫的衣服领子,将他扯到车前,按了上去,喝道:“再敢啰嗦,小心爷爷请你吃刀背!” 骂完之后,禁卫转过头来,巴结地道:“王公莫急,末将都给您安排好了!” 嗯了一声,王平安道:“你办事得力,很好。”他爬上了车,将车门关上。 在禁卫的斥喝声中,马车起动,车轮滚滚,向城门飞驰而去。 禁卫目送马车远去,这才和小宦官们一起回了宫门处。见史爱国还等在门口,他快步上前,笑道:“史总管,末将把事儿都办妥了。幸亏末将过去了,要不然那车夫还不肯做这个生意,不愿送死人出城呢!” 史爱国点了点头,夸了他两句,这才对禁卫领班道:“今天这事事发突然,办得着实有些仓促了。不过好在大家办事卖力,这事办得还算不错。行了,咱家这就回去了,你们好生站岗,勤勉办差!” 禁卫们齐声道:“末将省得!” 史爱国这才带着小宦官们,回了东宫。路上,史爱国道:“你们嘴巴都小心着点,别把今天这事乱说,说什么瘟疫的,要是引起宫里恐慌,吓坏了娘娘们,咱家把你们的皮都给扒了!” 小宦官们忙道:“是是,小人们不敢乱说。” 有的小宦官还道:“幸亏有王公在,剩下的事儿他就办了。要不然小的们抬着个死人,心里着实害怕呢!” 又一个小宦官尖着嗓子道:“是啊,小的现在心里还突突着呢,真吓人啊!” 史爱国哼了声,道:“你们把名字都报上来,让咱家听听,要是你们也得了怪病,好叫人早早地把你们运出城去,用火烧了。” 小宦官们硬着头皮,只好把名字一一报了出来,他们都被史爱国后面那句话,给吓坏了! 宫门口,禁卫们换班完毕,那禁卫领班带着手下出了宫,呸了声,道:“今儿真是晦气,竟碰上这一档子事儿,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除除晦气,免得把晦气带回家去。” 禁卫们齐声道:“正该如此!” 马车离了皇宫前的广场,一路疾驰,半点都不停留,那车夫更是一点不愿意的神色都没再表露,只是一个劲儿地甩着鞭子,赶马快跑! 车夫回头,冲车里笑道:“主人,属下刚才装的还象吧,有点胆小车夫的那么回事儿吧?” 王平安道:“象,简直就跟真的车夫一样。我看你以后别当军官了,改行当车夫去,保证生意兴隆。” 车夫是欧阳义装扮的,他沾了满脸的大胡子,还用黑灰涂黑了脸,装得就跟一个苦哈哈的车夫一模一样。听王平安调侃,他笑道:“那还是算了,属下还是老老实实当军官的好。” 王平安打开门板上的被子,看向武媚娘,问道:“媚娘,可以了,不用装了,咱们安全了!” 武媚娘又被惊吓,又被背子捂,难受之极,她慢慢坐起身,道:“刚,刚才在宫门口时,可把媚娘吓了一跳。都,都吓出内急了!” 王平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他道:“可不是嘛,刚才在宫门口时,那个禁卫让咱们等一等,差点把我吓晕过去,我看史爱国也被吓了个够呛,身子都晃悠了。所幸有惊无险,成功出宫。” 武媚娘拍了拍胸口,道:“有惊无险,万幸万幸,出宫可真不容易啊,活人出不来,连死人出来都这么难!” 王平安笑道:“其实,活人进宫更难,死人进宫那根本就不可能了!” 脱离险境,两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一起笑了起来。 武媚娘又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王平安道:“从最近的通化门出去,转道向北,再向西北,去养马庄,你知道地方的,就在感业寺的那片树林之外。” 武媚娘脸色一红,她当然知道地方,她就是在那里和李治勾搭上的。 马车疾驰,飞快地到了通化门。此时天色已然见黑,到了关城门的地方,守门士兵正在大声吆喝着,让进出城的百姓们快着点,他们马上就要落闩了! 欧阳义甩着马鞭,叫道:“让一让,借过借过,有急事儿!”马车不停,从城门直接冲了出去! 守门的士兵望着马车,骂道:“哪里窜出来的杀胚,竟然如此莽撞,也不怕撞着人!” 奔出门没多远,拐弯上了岔路,行出小半里,就见路边等着一辆马车,车旁好几个大汉等着,正是欧阳兄弟中的几个。 欧阳义停住马车,回头道:“主人,该换车了。” 王平安打开车门,见欧阳双他们等在这里,他道:“事情怎么样了?” 欧阳双上前,道:“大哥已经去了养马庄那里,估计着准备得差不多了,直接去那里就成。” 王平安将武媚娘扶下车,上了另一辆马车,向感业寺方向奔去。 王平安和武媚娘坐在车中,只感马车奔得飞快,比刚才那辆还要快。待到月上枝头时,已然到了养马庄。 养马庄大门半开,门口站着欧阳利。他见马车驰来,笑着迎上前,笑道:“主人,一切顺利,到了这里,就万事不用担心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三件事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三件事 马车停下,欧阳义跳下车来,打开车门,笑道:“主人,这事倒是顺利,啥意外也没发生啊!” 王平安跳下车,道:“没意外就好,就怕有意外,有意外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了!”他冲里面一招手,示意武媚娘也下车。 此时的武媚娘对王平安的感谢真是难以言表,就象王平安刚刚说的这番话一样,他可是担了掉脑袋的风险,把自己接出宫的,这是天大的恩情啊! 武媚娘下了车,一撩衣襟,给王平安跪下,哽咽着道:“媚娘多谢舅舅的大恩,这份恩情真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王平安赶紧把她扶住,搀扶她起来,道:“可莫要说这种见外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你现在有了困难,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将心比心,要是我以后出了意外,你还能撒手不管么!” 武媚娘站起身,泪水滑下,她擦去眼泪,道:“媚娘虽一个小小女子,但如果舅舅真的以后要用到媚娘,媚娘就算拼出这条命不要,也是要为舅舅解忧的。如果媚娘报答不了,那就让媚娘的孩子报答,媚娘永生永世记着舅舅的好!” 王平安拉着她的手,叹道:“好媚娘,有你这句话,舅舅就心满意足啦!” 欧阳利道:“天挺冷的,有啥话进屋里再说吧!” 王平安道:“好,咱们进屋去说,把门关上,莫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欧阳利笑道:“此处荒凉,哪有人来,倒是不怕引起谁的注意!” 众人一起进了院子。 欧阳利一指偏房,道:“这里原来住着一对老夫妻,是看院子的,属下给了他们两百贯钱,打发他们回哈米提那里了,也跟哈米提打过招呼了,说主人要用这里,让他不要派人过来,还有庄子的周围我们也都看过了,确无其他人家,只有一个感业寺而已,但那些尼姑平常并不出寺,也不到这里转悠,所以这里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来的。” 王平安道:“好,你办事把细,我是很信得过的。” 进了正房,屋里用具一应俱全,都是白天欧阳兄弟他们给准备的,什么都不缺,武媚娘只要住进来就成。 王平安和武媚娘坐在床边,说了几句话,王平安嘱咐武媚娘一切小心,又留下了两名欧阳兄弟在此守卫,这才离了养马庄,返回自己的新宅。 回了新宅之后,已经到了下半夜。王平安一进门,就让欧阳利去叫王氏夫妇和杨家娘俩起来,请他们到偏厅去,他有话要说。欧阳利去叫人,他则回了房间,找出自己平常配的药来,光安神的药就找了好几瓶,还叫起两个小丫头,让她们准备热水和手巾,送去偏厅。 两个小丫头不明所以然,按着吩咐,快手快脚地准备好,送去了偏厅。 天已经这么晚了,王氏夫妇和杨家娘俩早就躺下了,忽听欧阳利来叫,都是大吃一惊,赶紧起床穿衣,出了自己的卧房。大半夜的王平安突然叫他们起来,那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则有话明早说还来不及么! 王平安洗了把脸,来到偏厅,片刻功夫,王氏夫妇和杨家娘俩便都到了。杨氏一进偏厅,就道:“儿啊,出了什么大事,怎地半夜将你爹和我叫了起来?” 王有财也道:“平安,莫要慌张,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有爹娘在,什么难关咱们都能闯过去!” 王平安让父母坐下,道:“不是儿子出了事,而是……你们过会儿就明白了。” 他转过头,见杨家娘俩都在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道:“你们也坐,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两个小丫头上前,搬过两把椅子,让她们娘俩坐下。 杨老太太和武小妹心里发毛,都挺害怕的,不知出了啥事,看样子这事好象还是和她们有关的,而且小不了,必是大事无疑。 王平安看着她俩,慢慢地道:“你二位在我府上住着……” 话没说完,武小妹就站了起来,给王平安行万福,求道:“舅父大人,我能干活的,洗洗涮涮,我都能做的,一定让舅父大人省心。” 杨老太太也站了起来,道:“大兄弟,你别看老姐姐我年纪大了,可手脚还是挺……挺麻利的,什么活都能干!” 她俩还以为王平安要赶她们走,可她俩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一个女儿武媚娘,还在宫里,根本就照顾不到她们。如果王平安要赶她们走,那她俩可真是无家可归,得流落街头了。 王平安忙道:“你们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嫌弃你们两个的意思。我是有三件大事要和你们说。” 王有财啊了声,道:“三件大事?怎么这么多呀!” 杨氏则一侧头,哎呀了一声,道:“丹若、莲雾啊,你们过来扶我一下,我这头疼啊!”两个小丫头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站到了她的身旁。 而杨家娘俩几乎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一件大事不够,竟然是三件,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王平安道:“你们先坐下,听我说这第一件大事。前段时间,媚娘托我说媒,想把小妹许配给狄仁杰,也是我那兄弟小狄,那天迎你们进城,你们应该在车里看过他的,就是今科的状头,进士科第一名。” 杨家娘俩听了,都是愣住,万没想到,这第一件大事是武小妹的婚事。 王有财笑道:“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坏事呢,原来竟是喜事。恭喜恭喜,娇娘要嫁状头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杨氏啊了声,看向武小妹,心想:“这小丫头片子,长得跟小耗子似的,竟然能当状头的老婆,可真是美死她了!” 武小妹先是愣住,随即脸色大红,她看到那个狄仁杰了,一表人材不说,而且还是新科状头,文曲星转世,自己配得上他吗? 杨老太太喃喃地道:“可是,我家娇娘已经定了亲事了,只是尚未过门儿而已,没法嫁给狄少爷啊!” 王平安没等说话呢,杨氏一摆手,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退了亲事也就是了。老身想娇娘的那个夫家,也是窝囊废,要不然早就娶娇娘过门了,怎么还能留你们在武家受那个气,这种窝囊女婿,早退早利索!” 杨老太太脸上露出笑容,她当然想退亲了,武娇娘的女婿以前看着还算挺顺眼的,可要是跟狄仁杰一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的呀! 王平安道:“这事你们放心,我自会派人去处理,退亲的事也不用你们出面,我的人都会办妥的,这是第一件大事,我现在说第二件。” 杨家娘俩又紧张起来,第二件能是啥事?不会是狄仁杰想多要些嫁妆吧,人家可是状头,娶老婆要是嫁妆少了,面子上不好看,可她们现在分文没有,啥嫁妆也拿不出手啊……不,应该有嫁妆的,就是老母一名,狄仁杰要想娶武小妹,得把杨老太太一起接过去养着,要不然这老丈母娘没人养了呀,总不能一直赖在王家! 王平安道:“就是我打算再买一座宅子,送给我那兄弟居住,再象嫁女儿似的,把娇娘嫁过去,所需物事都由我出。不但如此,我还打算奉送一万贯给老姐姐,给你用做养老之用,让你从此衣食无忧。” 杨家娘俩顿时呆住,不会吧,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又给找好女婿,又给宅子,又给办嫁妆,还要给养老钱,竟然要给一万贯!一万贯啊,别说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就算以后三辈子都够了! 王有财呃了声,心想:“我说平安啊,你这也太大方了吧,宅子和养老钱加一块,都够让她们娘俩当地主的了,还是大地主!” 杨氏大感心痛,她道:“儿啊,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杨老太太刚刚坐下,又站起身来,她也道:“大兄弟,这钱确实太多了些,用不了这许多的,我平常吃不了多少的,省得很!” 王平安道:“小钱,我愿意送,你收着便是。”他顿了顿,又道:“我要说第三件事了,这件事可不是好事了,你们……你们先稳稳心神,我可要说了!” 杨家娘俩互视一眼,心想:“大喜之后,难不成要大悲?不知是什么坏事?” 王平安取出一个小瓶子,捂在手里,这才道:“我今天去了宫里,得到消息。媚娘她,她得了急病,已然故世了!” 杨家娘俩顿时呆如木鸡,半晌无语。王氏夫妇也都吃了一惊,他们不认得武媚娘,听闻死讯,自不会悲伤,但也都默然无语! 王平安又道:“媚娘死了,身体已经火化,她走的很安详,你们不要太过悲伤!” 武小妹反应过味儿,放声大哭,而杨老太太却呆呆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王平安走上前,道:“老姐姐,你要哭,就哭出来吧,莫要憋在心里,会伤了身子的!” 杨老太太身子慢慢软倒,老泪纵横。武小妹扑到她的怀里,哭道:“二姐,二姐她……” 杨老太太摸着武小妹的头发,呜呜哭出声来,娘俩齐放悲声,都是伤心之极。 杨氏看着心下不忍,转头对王有财道:“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啊?” 王有财叹了口气,道:“平安,她的身后事都处理得好啊?” 王平安道:“都处理好了!”说着,他蹲下身子,心想:“咦,这老太太很坚强啊,我还以为她得晕过去呢,连嗅瓶都准备好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庆州刺史 第五百八十三章 庆州刺史 他深怕杨老太太受不了打击,早把各种救急的东西准备好了,可没成想杨老太太悲伤归悲伤,却没有太过激烈的表示,并没有要晕过去。 王有财冲杨氏一努嘴,示意她上前去安慰一下,杨氏现在倒挺好说话的。老年丧女,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的。 杨氏上前,轻轻拍着杨老太太的后背,道:“莫要太过悲伤,人的寿命都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来啊,好在媚娘年纪也不算小了,不算夭折。她来世定会托生到好人家,不用再吃苦了。” 王平安叫丁丹若拿过手巾,递给杨老太太,道:“节哀顺变吧,媚娘走的很安详,没受什么罪,她要是地下有知,知道你们如此伤心,要是再伤着了身子,那岂不是让她走的也不安心么!” 杨老太太接过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泪水,道:“莫要劝,莫要劝,我都明白,我这辈子没少经历生离死别,早就看得淡了,只是可怜媚娘那孩子,年纪轻轻的,福没享几天,却这么早早的走了!” 杨老太太出身望族,但她是四十来岁时才嫁到武家的,以前身居佛门,以贵族小姐的身份,住在佛门,类似感业寺的那种地方,自然有难言之隐,几十年的苦头吃了,嫁进武家之后,又不生儿子,只生女儿,丈夫一死,又受继子的虐待。 这种身世之下,生死早就看得淡了,而且她是信佛的,把生死看做轮回,迷信归迷信,但只要心中有了寄托,性格上往往便会豁达。二女儿去世了她很伤心,但她此时也只能祈求上天保祐,让媚娘来世享福了。 好一通安慰,直到天都快亮了,杨家娘俩这才好了些,止住了悲声。 王平安道:“天亮了,你们再去躺一会儿吧!走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娇娘以后的日子,还得老姐姐你多替她操心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可怎么办呀!” 杨老太太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她道:“晓得,晓得,大兄弟不用劝,老姐姐还是经历过世事的,不至于伤害自己的身子。”她拍了拍武小妹,道:“娇儿,你也起来吧,咱们回房去。 武小妹凄凄然地站起身,扶着母亲,就要回房。杨老太太忽然问道:“大兄弟,媚娘得的是什么病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话王平安早就想好了,他道:“其实媚娘和娇娘差不多,身子骨不太硬朗,宫里人说是得了急病,但我看了,不能算是意外,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行了。要不然,她怎么能给娇娘找个好女婿呢,又怎么能托我照顾你呢!” 杨老太太一个劲地念叨:“媚娘这孩子,媚娘这孩子……” 娘俩互相搀扶着,回了她们的房里。王有财和杨氏也都感疲倦,和王平安说了几句话,也各自回屋了。 王平安一夜没合眼,深感疲倦,可他却不能睡,得把消息赶紧送进东宫,李治还等着呢,估计太子爷也是一夜未眠,说不定还急得上窜下跳呢! 用冷水洗了把脸,振奋了一下精神,王平安出门,带着侍卫去了东宫。 他的新宅离东宫并不远,不多一会儿便即到了。进宫之后,直入崇贤馆,一进大殿,他竟看到李治呆坐在殿内,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下巴上长出一层胡子茬,模样很是憔悴。 见王平安到来,李治连忙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问道:“无病啊……” 王平安赶紧道:“殿下放宽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半点意外没出,媚娘藏身到了养马庄,臣派了得力侍卫保护,这事儿算是顺利解决了。” 李治一夜未睡,在崇贤馆里熬了整整一夜,真可谓是担足了心,深怕武媚娘有点意外,武媚娘要是出了意外,他的意外必会随之而来。他本来就是懦弱担不起大事的人,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事情,也就是这件了,岂有不担心之理。 听王平安说一切顺利,李治啊地长长出了一口气,竟然晕了过去,身子软倒! 王平安大吃一惊,太子也太没男子汉的气概了,人家杨老太太都没晕倒,他却晕倒了,可是自己也没带嗅瓶啊! 他扶着李治,将李治放到了椅子上,伸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李治的人中。李治啊地一声,醒转过来,不住地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 王平安笑道:“事情都处理得好好的,殿下你不用担心啦!” 李治疲惫地道:“不担心了,不担心了。昨晚孤整夜没有合眼,就怕出事儿。无病,这事你办得好,让孤了却一桩大大的心事,你可真是孤的张子房啊!” 王平安道:“殿下过奖了。” 两人正说着话,史爱国从外面进来了,他也是两眼通红,显见同样是一夜未眠。李治在大殿里坐着发愁,而他是在偏殿里坐着发愁,都不好过。 见王平安和李治脸上都有欢喜的表情,史爱国松了口气,看来是一切顺利,顺利就好啊!他道:“殿下,皇上今天开朝会,让您过去呢,正好王公也在,你陪殿下一起去甘露殿吧!” 李治一惊,刚刚松下去精神又紧张起来,他问道:“父皇要开朝会?可今天不是开朝会的日子啊,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做贼心虚,还以为是父皇发现了什么,要责罚他呢! 史爱国忙道:“不是大朝会,是小朝会,只有几位宰相参加,还有就是刚才甘露殿来人,说让殿下你也过去。”他看了王平安一眼,道:“听说也叫了王公,派人去了你的府上。” 这下子,王平安也紧张起来,道:“也叫了我,不知要议什么事情?” 史爱国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你去了便知。” 李治叹了口气,道:“孤去后面洗洗脸,这就去甘露殿。无病你在此等候。”他站起身去了后殿。 太子一走,史爱国立即问道:“都妥了?” 王平安点头道:“都妥了!” 史爱国长叹一声,道:“咱家一生所经历之事,以这件最为凶险,最为无可奈何。真不知太子是哪根筋不对,怎么竟做出这种事来,真是让人心痛!” 李治不在跟前,他就说起太子殿下的不是来了。没办法,真是实在忍耐不住了,这件事也太糟心了! 王平安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现在看起来是祸事,没准过些日子,反而会变成好事呢,这世上的事情,有谁能说得准呢!” 史爱国嘿了声,道:“好事儿?这种事情变得更坏有可能,变得好?实是无半点可能!” 王平安只好道:“顺其自然吧,一切顺其自然!” 说话间,李治梳洗完毕,从后殿出来,道:“无病,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崇贤馆,赶去甘露殿。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和宰相们说笑,现如今大唐天下太平,内无民忧,外无战事,正是难得的好时候。皇帝和大臣自然心情放松,议完了今天的朝政,便开始说起新进士们的事。新进士们是怎么跨马游街的,又是怎么在芙蓉园赛的诗,在他们看来都挺有意思的,年轻就是好,可以任意挥霍青春! 王平安和李治进了大殿,给李世民行礼请安。 李世民看着儿子,问道:“治儿,你眼睛红红的,精神萎靡,可是没有休息好?” 父亲关心儿子,这句话问得很正常,可却把李治吓了一跳,他昨晚没睡,想着武媚娘的事,深怕父皇知道,虽明知父皇不可能知道,但他仍旧害怕。 李治道:“回父皇的话,儿子昨晚确是没睡好,在崇贤馆里读书,读着读着便睡着了,一夜伏案,现在腰酸背痛,全身难受。” 李世民哦了声,道:“忠臣,给太子拿碗参汤来。嗯,多拿起,大家都喝,补补气血。” 史忠臣答应一声,叫小宦官去拿参汤了。 李世民又道:“治儿,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不爱惜身子,等到老了,毛病便会找上身来,就象父皇一样。” 老父慈爱,李治心中有愧,低声道:“儿臣省得,以后会注意的!” 李世民看着儿子,心想:“真不让我省心,这么大的人了,熬夜玩乐也就算了,还说是在读书!”看了看儿子,他又看向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当即道:“王平安,你对今年科考取中的士子,有何评价,说进士科的就成了。” 王平安心想:“评价,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改名次,不会吧,都已经公布出去了!” 他道:“臣以为,今科取中的进士,都是饱学诗书之人,都是彬彬君子。”他不肯把话说到实处,说了句废话,等于没说。 果然,长孙无忌笑道:“你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如不是饱学诗书之人,岂能考中进士?如不是彬彬君子,难道还是土匪强盗么?” 君臣一起笑出声来,马周道:“无忌公是问你,你看那些新进士,能否直接就派到地方上去当官,处理民政。”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是问这些新进士有没有实际的办差能力。这还用问么,没当过官的人,哪可能有这方面的经验,尤其是成天对着书本的士子,让他们直接去当地方官,那没个三年五载的,休息弄出来政绩。 他道:“要说去当地方官,微臣以为,这些新进士给县令当副手可以,如直接主事一方,似乎不妥。”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实际上还是句废话。初唐时节,很少有新进士直接被派到地方上主持一地政务的。别看中进士时他们风光无限,可一说到官职,都不并大,就算是狄仁杰这样的状头,都极难当上县令的,要么去各部历练,要么去给地方官当副手,就这两条路。除极特殊情况外,没有新进士会直接当地方行政长官的。 长孙无忌道:“王平安,你既然这么看,倒也有几分道理,虽然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今年朝廷却打算派一些新进士去当县令,你以为如何啊?” 王平安立即道:“皇上圣明,各位相爷高见。微臣也以为,该让他们好好的历练一下,尽快为朝廷分忧。” 李世民笑道:“你倒是一件事分成两样说,怎么说都有道理啊!” 王平安忙道:“谢皇上夸奖!” 长孙无忌道:“这是夸你呢嘛?你倒是会听!这次新科进士的头两名,都是你大力推荐的人,这两个人就交给你用,让他们去庆州那里,分两个县给他们,让他们做县令!” 王平安呃了声,没听明白。什么叫交给他用?既然让他们去庆州那里当县令,又怎么是交给自己使用呢? 长孙无忌道:“王平安,你去做庆州刺史吧,好好历练一下这两个新进士,把他们造就成可用之材。” 李治在旁听着,顿时急了,这是要让王平安离京啊,那庆州离长安可很远呢,他现在哪里离得开王平安,一刻都不能离开的呀! 李治急道:“舅舅,让无病去当庆州刺史,这不是贬官么?无病没有犯什么错啊!” 李世民道:“什么叫贬官,刺史乃是地方大吏,主持一州政务,王平安现在并无实际差遣,他去做这个最是合适。再说了,此次派他前往庆州,一是要历练新进士,二来也是要历练他自己。什么政务都不会处理,就会耍嘴皮子,要之何用。”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皇帝一吱声,李治和王平安都老实了,这事就算是铁板钉钉了,没法更改了。 李治看向王平安,心想:“那媚娘怎么办,无病一走,谁来照顾她?由我来照顾?可我不行啊,我照顾不了她!” 而王平安只惊讶了片刻,便即大喜,离开长安好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他也想到武媚娘了,可他和李治想的不一样。王平安心想:“武媚娘要生孩子,在长安这地方太危险,没准会瞒不住,尤其是李治这里,很容易露出马脚。可去庆州就不一样了,谁还能跑到那里,追查武媚娘生的是谁的孩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 乔迁之喜 第五百八十四章 乔迁之喜 长孙无忌不理李治,他问王平安道:“王平安,皇上派你去治理庆州,你可愿意?” 宰相们看着王平安微笑,这话问的,王平安岂有说不愿意的道理,就算再不愿意,他也得说愿意,而且还得高高兴兴地说愿意。 王平安很配合地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他道:“微臣自然是愿意的,微臣一直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微臣感谢皇上的栽培!”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宰相们也都陪着他笑了,人人都大有先见之明,王平安不但愿意,而且还很开心。 别人都笑了,只有李治的脸色却更加的苦了。他心想:“无病,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啊,好歹装一装为难的表情,说不定父皇不派你离开长安了,就算离开长安,也得去个近点的地方啊,那庆州也太远了些!” 李世民摆手道:“王平安退下吧,回去收拾行李,即刻离京。” 这回王平安可没办法很高兴地答应了,他道:“启禀皇上,微臣无法立即离京,微臣的父母刚刚到了长安,微臣还没稍尽孝道,还请皇上宽限几天,让微臣陪陪父母。” 李世民皱眉道:“那就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不过,你何不带上父母,一起去庆州呢,那样岂不就能尽到孝道了。” 王平安大喜,去庆州上任,竟然是可以带家属的,那可太好了,一家人都去庆州,可比分开要强多了!他道:“微臣谢恩!” 李世民挥了挥手,让王平安离开。王平安当即告退,出了大殿。但他没有立即回转新宅,而是去了崇贤馆,想等李治回来。 等了好半天,李治这才从甘露殿回来,脸上表情犹如吃了黄连一般,苦色十足。 王平安将李治迎进殿来,问道:“殿下,臣走之后,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李治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孤的功课,还让马师傅出题目考了孤。” 王平安心想:“肯定是没答上来,要不然脸色不能这般难看。”他可不能问是啥题目,免得引起李治更大的不快。 他问道:“殿下,微臣要去庆州了,这是皇上安排的,臣没法不去。可是那武媚娘,你有什么打算呢?” 李治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道:“孤正为这件事犯愁呢!无病,那武媚娘,你有什么打算呢?她可是你的外甥女!” 王平安一咧嘴,啥意思?赶情儿是我的外甥女,我就得负责任,和你没啥关系啊?他道:“臣的意思,就是能否让媚娘和臣一同上路去庆州呢?庆州离长安路途遥远,去那里避避风头,等时间久了,没人再注意这件事,她再回来,那也不迟啊!” 李治大喜,他一把拉住王平安的手,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孤就不发愁了!就让她和你一起去庆州吧,有你照顾他,孤便放心了。” 王平安笑道:“臣必不辜负殿下的信任。微臣保证,去时是武媚娘一个人,回来时,一定是两个!” 李治微微一怔,随即明白,王平安是在说母子平安的话。他叹道:“看媚娘的意思,她以后想进宫的,而且那孩子……他再怎么说也是孤的骨肉,所以一个亲王的爵位是定然给的,否则孤太对不起他们娘俩了!” 王平安连忙安慰,道:“殿下,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交给臣去办,保准稳稳当当的,你尽管放宽心吧!” 李治坐在椅上,沉默了好半天,他担心了一夜,没有合眼,刚才又被父皇考查了一通学问,早就精力不支了。他慢慢站起身,道:“无病,你回去吧,把事情办得好好的,孤现在除了你,再也没人可以信任了!” 王平安道:“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臣这便回去准备了!”说罢,告退出殿。 出了东宫,骑马回了新宅。此时,新宅当中尽是宾朋,有当官的,有大商人,还有新科的进士,都是赶来拍马屁的,恭贺王平安的乔迁之喜! 宾客们见王平安回来,一拥而上,奉承拍马的话象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王平安看向人群之中的狄仁杰,就见自己这位兄弟,脸色很不自然,并不象前两天那样,红光满面,估计他是知道武媚娘的“噩耗”了,武姐姐对他挺不错的,突然去世,他自然心中难过,甚至都冲淡了中状头的欢乐。 宾朋太多,足足有三四百人,新宅的大厅虽大,可也挤了个满满登登。王平安冲着众人一拱手,道:“各位,多谢你们前来,本公虽然有了乔迁之喜,可这喜怕是转眼就要消失了。嗯,应该说这场乔迁之喜后,又要有另一场乔迁之喜了!” 众人都愣住了,这话什么意思?哈米提反应快,他立时大声道:“那老夫可要恭喜王公了,莫非是皇上又升了你的官,以至于现在这宅子的格局小了,要换更大的了?” 众人心想:“不会吧,又升官了?他升官升得也太快了些,太让人嫉妒了,简直就是招人恨啊!”在场之人,十有**都是这种想法,可人人却都欢天喜地,不象是王平安升官,倒象是他们自己升官一样! 大厅之中,赞美声一片,都大夸王平安年少有为,不但人长得英俊,而且才华盖世,家中钱财无数,当真是要貌有貌,要官有官,要钱有钱,要啥有啥! 王平安微笑点头,等众人马屁拍到**,都在赞他定会封王之时,他抬起手来,向下一压,示意大家不要再拍了,他有话说。 众人安静下来,伸直了脖子,等王平安说话,看样子王平安是要炫耀了,吹嘘一下他的新官职。大家都打算好了,只要王平安一说完,立即就要用最大的声音拍马屁,而且要抢在别人之前拍,这样才能显出诚意来,要不然这厅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个个都拍马屁,也显不出自己啊! 王平安慢慢地,声音并不大,他道:“本公被外放为官了,做的是庆州刺史!” 话音一落,满堂大采!有一个大商人最是性急,他早早地就把话撑到了嘴边,只等王平安说完,他就往外喷了! 这大商人叫道:“恭喜王公,贺喜王公!” 他这声喊到一半时,别的客人才一起叫了起来:“恭喜王公,贺喜王……公……”虽然是一起叫出来的,可前半句声音大到能掀翻房盖,可后半句却突然降低,有声无力! 以堂堂公爵的身份,竟然去做庆州的刺史,这明明就是贬官啊!王平安现在的品阶是二品,而那庆州是个小地方,小小的一州,刺史不过五品的阶位,这一下子,降了好几级,这得犯多大的错误,才能遭到这种贬斥! 满堂大采之后,接着就是鸦雀无声,大厅里静得可怕,谁也不说话,都瞪着王平安! 好半晌,哈米提才道:“王公,你不是开玩笑吧?哈哈哈,老夫笑过了,你可以接着说了,你是在开玩笑吧?” 王平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今天本公去了甘露殿,是长孙大人当着皇上的面,告诉我这件事的。皇上还说,还说我只会耍嘴皮子,不会办实事,所以要派我去庆州,办办实事,并且要我三日后,便即离京。” 事情是这个事情,可就看是怎么说了。皇帝是说王平安只会耍嘴皮子,所以才让他去历练一下,而让他三日后离京,是因为他父母刚到京,这两样都是照顾他,希望他成材。可是王平安先叹了口气再说,话还是那个话,意思却变成了另外一种了,正好相反! 别人不好问,哈米提和他交情深厚,却是可以问的,他道:“王公,为什么要打发你去庆州啊,这是为什么?” 王平安又叹了口气,道:“不但本公要去那里,就连狄仁杰和邱亭轩这两位新科进士,也要一起去啊!”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中同时“明白”了,这肯定是科场舞弊事发了,被人查出来了。新科进士中,狄仁杰是王平安的结拜兄弟,所以名列第一,而邱亭轩不但是他的老乡,而且还是王平安老师的儿子,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名列第二! 很明显,王平安在取中士子时,做了手脚了,不但让自己的亲信中了进士,而且还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结果呢,现在怎么样,被人查出来了吧!朝廷不能说这次科考有猫腻,那不是等于在打朝廷自己的脸么,但却可以撒气啊,长孙无忌一发脾气,就把他们三个给打发到庆州去了,而且是一起去的! 厅中接着无声,再没有人拍马屁,谁也不说奉承的话了。甚至有很多人心想:“王平安要倒大霉了……不是要倒,是已经倒了!” 王平安第三次叹气,道:“我太累了,头疼得嗡嗡作响,就不陪各位了,你们随意。来人啊,置办最好的酒席给大家,莫要失了礼数!”说完,他冲众人拱了拱手,去了后院。 他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偏厅,坐在那里等着。过不多时,狄仁杰快步走了进来,邱亭轩也跟着进来了。 王平安抬头笑道:“如何?外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吧?” 狄仁杰和邱亭轩互视一眼,邱亭轩道:“无病,你是想看看何谓患难见真情吧?想看看,在你倒霉之时,谁会离开,谁会留下?” 王平安笑道:“你们两个留下了!” 狄仁杰和邱亭轩又互相看了一眼。邱亭轩忽地长叹一声,道:“真不知你平常是如何为人处世的,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王平安笑容渐失,道:“难不成,都走光了,连哈米提也走了?” 狄仁杰大声道:“大哥,这次你可料错了!外面的人,一个都没走,大家都在为你担心!” 第五百八十五章 庆州金氏 第五百八十五章 庆州金氏 王平安吃了一惊,他道:“都没走,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跑去收回礼物,还要让帐房在礼单上把他们的名字划掉?” 按着后世的常识,一个当官的要是失了势,那前来巴结的人不都得着急撇清关系么?不但要赶紧走人,而且还得把名字从礼单上划去,免得被人说成是王平安一党的! 可今天,大家怎么都没走呢?拍马屁的人,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没了利益,他们还留在这里干嘛,非要等着吃王家的酒宴不成? 狄仁杰摇头道:“都没走,更没有人收回礼物。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邱亭轩却摇头道:“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从来是锦上添花的多,少见有雪中送炭的。不想今天我却看到了,无病你一着凉,无数的人抢着给你送火炉啊!” 他见王平安一脸的诧异,忍耐不住,开起了玩笑。不过对于他来讲,今天的事确是出乎意料,外面的宾朋竟然谁都没有离开,而且还在为王平安担心,这可是很少见很少见的情况,做人做到王平安这份上,那真叫此生无憾了! 王平安站起身,道:“我还以为能清静一下呢,不成想清静不成,还得再出去解释!”说着,他慢慢向外走去,重返前厅。 狄仁杰和邱亭轩跟在后面,邱亭轩忍不住问道:“无病,自来长安之后,我少于你来往,为的是怕人说闲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向来相信这句话。可我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王平安回头道:“什么?你指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是,如是这个,我看自己就知道了,何必问你!”邱亭轩道:“我是指你如何让人都离不开你的,你现在都落难了,怎么大家谁也不走,反而留下来为你担心呢?” 王平安想了想,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想到这点,要是想到了,那他还何苦去偏厅,等着大家都撒了呢!其实他不想应酬,想早点安静下来,他还有事要和父母说呢。可没成想,外面的宾客竟然都没走! 狄仁杰却道:“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关心大哥的。大哥有了好事,从不忘别人,总要分功给别人,而且他还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事,就算再没良心的人,也要感恩图报的,这就叫好人有好报,乃天理也!”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而邱亭轩道:“待人以诚,人必以诚报之,古人诚不欺我也!” 说着话,他们又回到了大厅。宾客们见王平安去而复返,他们一起围了上来,纷纷安慰,说王平安不要太过失落,仕途上有些小小的挫折,实属正常,用不着伤心难过。 哈米提挤上前来,大声道;“王公,朝廷派你去庆州,不过是想看你出些政绩,实际上你出的政绩还少了?只不过都分润给别人罢了,所以才显得你政绩薄了!” 殷九乘也挤了过来,他道:“要说政绩,那也好办,庆州虽穷,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大家一起去庆州开办生意,收购庆州土产,粮种什么的都挑最好的贩去那里,就不信出不了政绩,就算我们大家花钱砸,也要给你砸出政绩来!”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道:“对,就算用钱砸,我们也要为王公砸出政绩来!” 世事总有两面性,人的心理往往也是这样。王平安升官飞快,要说大家羡慕嫉妒恨,那是免不了的,可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要说下柈子使坏,那就不至于了,王平安有恩于民,且不说别的,光是那预防天花恶疾的方法,那么整个大唐的人,就全都是收益者,这是实实在在的恩惠,不是说声谢谢,就能报答得了的。 在王平安得意的时候,大家羡慕嫉妒恨,都看着他升官太快眼红,可一旦王平安落了难,他以往做的那些好事,立刻就显现在众人的心中了。这时代的人重恩情,忘恩负义的人虽也有,而且还不少,可恰恰在此时的厅中没有,厅外有一个! 厅中人都给王平安出主意,要帮着他出政绩,关心他为他担心,而厅外有一人却是狂喜,几乎乐得要晕倒了。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不合格的细作,高万全! 高万全现在已经不是管家了,而是马夫,并且在受二管家的排斥,他今天趁着人多混乱,偷偷地溜到前院,藏在角落里,偷听厅里人的谈话。王平安回来时,说的那番话,他都听到了,尤其是王平安说到是长孙无忌告诉他被“贬官”的消息时,他几乎乐得晕过去。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果然有矛盾,而且这矛盾非常之大,长孙无忌一出手,就把王平安给打发到庆州那个穷地方去了,顺带着把新科进士的第一和第二名也给打发了,手段可够毒辣的呀,一个字“狠”! 高万全见王平安走了,又听到厅里那些人在谈着怎么帮助王平安,他心想:“没想到王平安的人缘这么好,看来此人大有利用之处。” 他又见王平安去而复返之后,一个劲儿地感谢厅里那些人,而且在说什么,只不过众人围得太密,王平安说话声音又不大,他听不清楚,只好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想靠近点再听! 可他刚出来,就被二管家给看见了。二管家大怒,高万全原先是他的上司,但高万全对他很是瞧不起,什么活都让他干,然后都说成是高万全自己干的,结果人家凭着一张嘴,当上了大管家,他只能当二管家。而后高万全得罪了王夫人,去当了马夫,现在又跑到前院来,想干什么,还想做梦再当大管家不成? 二管家相当地不客气,走到高万全的身后,重重地朝高万全的后背,就是一记铁砂掌,喝道:“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这一巴掌差点把高万全给吓死,不但拍得重,而且拍得也太寸了,正好拍在他窥探大厅里情况的节骨眼儿上! 高万全象被吓急了的野猫一样,嗷地一声就跳了起来,头发都竖立起来了,惊恐万状地回头,看向二管家。人吓人,吓死人啊! 他这么一叫唤,厅里的人都听见了,向外面看来,不过厅里亮外面黑,倒也没看到什么,而王平安正在说话,众人也就不在意了,又把头转了过去。欧阳利听到喊声,大步走了出来。 二管家也被吓了一跳,自己有这可怕吗?他瞪起眼珠子,恶声恶气地道:“高老头儿,你在这里偷听什么,主人家说话,也是你这个马夫能听的吗?赶紧滚回你的马圈去!”他深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说起话来相当的不客气。 高万全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再也不敢在此窥视,狠狠地瞪了眼二管家,心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皮!”转身就走,跑向了马圈。 欧阳利大步出来,冲二管家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叫得犹如杀猪一般?” 二管家忙点头哈腰地道:“欧阳大兄弟……” “混帐东西,谁是你大兄弟!”欧阳利一瞪眼睛,他虽是王平安的侍卫,可却是卫府军官,二管家不过是个仆役头儿罢了,哪配和他谈兄论弟的。 二管家赶紧改口,道:“欧阳大爷,是这么回事,刚才那个姓高的马夫在此偷听,小人将他赶走了,他还嗷嗷叫着骂人,骂小人也就算了,还对少爷不敬。还有,他还说欧阳大爷你是个匹夫,连他喂的马都不如!” 欧阳利哼了声,道:“是你编出来的吧,他敢骂你,却哪敢骂我?”他心念一动,那个高万全不知是谁派来的,得好好去查一查,他向马圈走去。 二管家在后面道:“小人不敢说谎,他真的骂了……”见欧阳利是去马圈,心中大喜,这是要去修理高万全了,他又道:“欧阳大爷万不可放纵高老头儿,他鬼鬼祟祟的不象个好人,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欧阳利走不多时就到了马圈,见这里并没有那个高万全,心想:“刚才明明看他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怎么忽然就没影了,他没来这里,现在又在何处?”眼睛一眯,立即转向,向侧门跑去。 高万全根本就没回马圈,他直接去了侧门,去见黑衣人了。今晚得到的这个消息,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就算李恪知道,也得是明天,而他今晚就把消息传出去,自然会让李恪高看一眼。 可他快,欧阳利更快,竟然脚前脚后地一起到了侧门。欧阳利心中冷哼,果然是细作暗探,只是不知是谁派来的。他见高万全打开了侧门,出去之后,门外竟传来几声狗叫。欧阳利一咧嘴,暗号竟然是狗叫,你好歹学声鸟叫也成啊,竟然学狗。 高万全喊出暗号之后,黑衣人从阴暗处窜了出来。 黑衣人道:“我说高老先生,咱们以后能不能约好个时间,不能让我成天的等在这儿,一冻就是一天啊!” 高万全道:“你少废话吧。刚才我得到了个重大消息,你速速回报王爷,不可耽误。” “什么重大消息,你快快说来听听!”黑衣人大喜,有消息就好,自己没白挨冻。 高万全很得意地道:“就如我先前和王爷说的那样,王平安和长孙无忌果然有矛盾,而且已经公开翻脸,长孙无忌把王平安给贬了,贬到庆州去当刺史,而且王平安亲手取中的两个人,狄仁杰和邱亭轩也被打发到庆州去了。长孙无忌已然出手,现在该咱们王爷出手了,我会在这里继续探听,为王爷效力!” 黑衣人喜道:“高老先生辛苦了,你要是立了头功,小人也跟着借光,立个小小的跑腿之功!”说完,他转身就跑。 高万全得意洋洋地进了侧门,回他的马圈去了。他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很行,却不知他犯了个大错误,他不应该把探了一半的消息,就着急送回。厅里的话他根本没听全,只听到王平安挨贬,可王平安去而复返后,回来说的话,他却是一句都没听到。做为一个专门打听消息的细作,他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欧阳利在暗处冷冷一笑,心想:“这老家伙当探子也太次了些,这要是放在军中,主将按着他探回来的消息部署战斗,那非得大败亏输不可。派他来的人也是个糊涂蛋,怎么能派这么个人来呢!” 他飞身跃过院墙,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厅内,王平安已经把话说完了。这回他不再说那种带有歧义的话,应酬就应酬吧,既然大家都仗义,那自己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他把长孙无忌派他去庆州,是想试试新科进士可不可以直接被委派成地方主政官员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满厅哗然,奉承的话再次响了起来。要照王平安这回说的话,那不是贬官,而是重用了,这是为了朝廷的百年大计着想,试验一下新进士们能不能被直接使用的大事。 尤其是说到狄仁杰和邱亭轩刚一出仕,就能当上县令,众人更是艳羡不已,只要和王平安扯上关系,就能得到好处,这话可不又灵验了么! 宾客当中,有一个挤到王平安的跟前,道:“王公,您可还记得小人?” 王平安看向这人,笑道:“怎么能不记得,你不是金三多么,你有个哥哥叫金三全,上次我还给他看过病呢!” 金三多又惊又喜,道:“王公好记性,小人正是金三多。不瞒王公,小人便是庆州人士,哥哥金三全早就回了庆州,我金家在庆州马马虎虎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您要去庆州做刺史,小人当可帮上一些忙呢!” 王平安大喜,听金三多说的谦虚,实际上他家应该是庆州豪门,有了这么个地头蛇帮忙,那自己庆州为官,应当是政绩斐然,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众人又是一顿议论,都说王平安好人有好报,以前做过的善事,现在可不就有了回报。说话一番,并未开宴,宾客们都知道王平安要收拾行装,便没再打忧,约好三日后来送行,便自散了。 王平安带上狄仁杰和邱亭轩,去了父母房里,将此事说明。自己的事好解决,关键是武媚娘的事,那才是不好解决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奇货可居 第五百八十六章 奇货可居 王平安和父母说明此事之后,王有财和杨氏倒是半点抱怨没有,相反王有财还安慰他,要他不要因为眼前的小小“挫折”担心,不就被贬官了嘛,有啥大不了的,以后再升回来就是了。杨氏也告诉王平安,她正好不想在长安待呢,想去北方转转,这回可不正好有了机会了! 狄仁杰和邱亭轩听着他们一家人的谈话,都有温馨之感。怪不得王平安为人谦和,看看人家父母,多通情答理啊!王氏夫妇一个字都没问儿子为啥被打发到庆州的,只是安慰,让儿子不要难过,心里别不痛快。 狄仁杰心想:“这要换了我爹,非得臭骂我一顿不可,然后再托人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留在长安,不要去庆州。” 邱亭轩则心想:“如我是王平安,被打发去了庆州,怕是我爹……把戒尺都得打断啊!” 王平安笑道:“爹,娘。你们误会了,虽然儿子以公爵的身份去当一个五品的刺史,但其实不算是贬官,而是去历练的。要说历练,总不能去太好的地方吧,比如说咱们徐州那样的大州郡,那也历练不成了呀!” 王有财笑道:“就算是块好铁,也得百炼才能成钢,爹娘都懂,你就不用解释了!” 杨氏却道:“要说徐州,那也算是块锻炼人的好地方,人多事儿也多。只不过本乡本土的,刮起地皮来不太好意思,会少许多生发的机会!” 王平安道:“是啊,儿子脸皮薄,要是真被派到徐州去,还真不好意思刮地皮,收贿赂,说不定当官一场,要倒贴钱呢!” 杨氏重重地点头,道:“还是朝廷好呀,把这些事情都考虑到了,所以派人当官,都是派到外乡去,那样就算是脸皮薄点儿,也能大发特发!” 听杨氏这么解释异地为官的原则,众人无不大笑,狄仁杰和邱亭轩心想:“王夫人还真是个乡下老太太,竟然连朝廷放官的规矩都不懂!” 王平安却心知肚明,这是母亲故意歪解,引自己开心呢。杨氏懂的是不多,但异地为官这种事,她还是清楚的,只是怕自己“被贬”到庆州去,心里不好受,所以这才开起玩笑来。 将这件事情说明白了,王平安便打发走了狄仁杰和邱亭轩,让他们去收拾行李,做好上路的准备。 王平安留了下来,将房门关好,又坐到了桌边。王有财道:“平安,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杨氏走到王平安的跟前,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道:“我儿这段时间模样变了不少,稳重了许多。有啥话直接说吧,这里就剩咱们一家人了。” 王平安嗯了声,想了想,道:“儿子最近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爹,娘,你们说,要是有一个人很重要,我们都知道他以后必定会变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么他看上了一个女人,并和这个女人有了孩子,但他又不能立即娶这个女人,以后娶不娶呢,还尚未可知,那我在这件事里,应怎么办?” 王有财和杨氏听了,一起愣住。可也只稍一愣神,老两口便都大喜起来。杨氏拍手笑道:“好儿子,你行啊,你搞大了谁家姑娘的肚子?快说来听听!” 王有财也笑道:“平安,你太多心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娶个三妻四妾的很是平常,你可别象你爹我这样,这辈子就娶了你娘一个!” 杨氏点头道:“对,儿子你别学你爹,要多娶老婆,多生儿子,十个生不出,八个也凑合!”她是不允许王有财讨小老婆的,但儿子要讨,那她就大大地赞成了! 王平安嗨了声,道:“你们误会了,我说的那个人不是我。对了,皇上有意要将衡山公主下嫁,招我当驸马呢!”他将李伊人的事说了出来。 王有财和杨氏大吃一惊,关于小公主的事,他们自然有所而闻,而且回去给他们报信的人,也提起过这件事,可他们都以为这只是奉承的话。王平安发达之后,几乎所有的人拍马屁时都说,你儿子多么的了不起,以后肯定能当宰相,能娶公主,诸如此类的话,差不多徐州所有的马屁精,都和他们说过。 这种话听得多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当真了,可别人说是别人说,这话要是从儿子的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王有财很是惊诧,道:“难不成,你真的要娶公主了?哎呀,怪不得你说不能马上娶那个女子,公主尚未过门,你就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这让公主怎么办呀?驸马家的长子,只能是公主所生,不能是别的女子生的呀!” 杨氏也急道:“什么不能由别的女子生的,驸马根本就不能讨小老婆的,除非十年之后,公主不能生养,这才能娶侧室,就算是这种情况,也得上报皇家,皇帝要是不许,宁可让驸马断子绝孙,也是不能娶小老婆的!”唐朝的驸马如何,杨氏不清楚,但前隋的驸马没地位,她却是很清楚的。 话题一岔开,王平安感觉误会更大了,他道:“不是,不是,儿子守规矩得很,可没有和哪个女子胡来。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件事,而我是知道经过的,我应该怎么办?”他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多做了些解释。 王有财和杨氏这才算是听明白,王有财沉思不语,杨氏却道:“这个,好象听古记时,听人说过呀,是吕那个啥和秦始皇的事儿吧?”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治和武媚娘的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可不正好和吕不韦和秦始皇的事情差不多么,奇货可居,这四个字的成语,便是这么来的呀! 王有财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那就没法视若不见了,否则那个女人要是被别人利用了,日后上位,想起今日之事,必会怨恨你当时不帮忙,她会报复你的呀!” 杨氏道:“不错。不是恩,便是仇。这种事在没发生前,你绕着走,那个女子不会说你啥,要是你遇上了不管,那日后肯定是事儿。别看你爹你娘一辈子生活在乡下,可这种人情世故,却仍是懂的!” 要说世上人,谁都能算计王平安,可唯独父母不会,所以王平安并不打算向父母隐瞒什么。他实话实说,把李治和武媚娘的事说了出来。 王有财和杨氏听了,尽都脸色苍白。这种事可有违伦理啊,怎么让儿子碰上了呢,怪不得武媚娘得了急病,暴毙了呢,这没法不暴毙啊! 杨氏气道:“那她不是死了吗,怎地竟然是装死!这个丫头心可真够狠的,她装死也就罢了,却还瞒着母亲和妹妹,让她们替她伤心难过。这丫头的心是怎么长的,难不成是石头生成的!” 王平安心想:“这还算狠吗?她要是上来狠劲,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掐死,儿子都能宰了,让母亲和妹妹伤个心算啥?在她眼里,啥也不算。” 王有财却并不埋怨,也不说武媚娘的坏话,他道:“平安,你能保证太子登基之后,定能娶武媚娘吧?” 王平安重重地点下头,道:“肯定会娶,她和太子的感情深着呢,要不然太子也不会冒着被废掉的危险和她私会,还弄出了孩子来!” 王有财一拍大腿,道:“奇货可居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别的也没用了。这事爹娘替你办了,让那个武媚娘改名叫杨……杨春花吧,算是你娘的亲戚!” 杨氏哼了声,道:“我的亲戚,可都是前朝的皇族,她算个啥呀,哪个王爷生的啊,竟能当我的亲戚!” 只抱怨了一句,她便对王平安道:“这么着,你让人先把那个丫头送到庆州去,然后安排一场偶遇啥的,由娘出面,把她给认了。这样一来,武家那娘俩就算怀疑,也说不出啥来,以后让那丫头离她们远点儿,少见面就是了。” 王有财皱眉道:“少见面可不太容易,那杨老太太也就罢了,可那武小妹年少好事,万一总去找那丫头,看出破绽来怎么办?比方说,武媚娘身上有胎记什么的,被她给认出来了,岂不糟糕!” 杨氏嘿了声,道:“这怎么会糟糕?胎记什么的,最好含糊过去了。咦,你的身上怎么有块胎记,我姐姐的身上也有一块!啊,真的吗,你姐姐的身上也有一块这样的胎记?那太巧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啊,以后你就认我做姐姐吧!就这么说好了,什么好糟糕的?” 王平安道:“要照这么说的话,也可以啊!这最难的一道题目,母亲只几句话,就给解决了!” 这事最怕泄露消息,而最大的泄露消息的危险,就在杨老太太和武小妹身上,只要把她俩给含糊过去,那就一定妥当。说不定反而会让武媚娘的新身份,有了更加可靠的证据,以后再进宫当嫔妃,也就有了可靠的托词。 杨氏得意地道:“所以说嘛,平安,你娘也就是没入朝当官,要是娘是个男人,保管比长孙无忌那样的都厉害。想当初,还是前隋的时候……” 王有财可不想听她说前朝的事,对王平安道:“你快去睡吧,看你的眼睛通红,熬夜太久对身子不好!” 王平安答应一声,出了父母的房间,回去睡觉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李恪丢脸 第五百八十七章 李恪丢脸 王平安回房之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内衣,躺在新**,不多时便睡着了。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没亮,他就醒了,躺在**想着心事。 要说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有趣。他啥事都靠自己,本以为父母帮不上忙的,父亲还算有点主见,可母亲就是个乡下老太太,虽为人之子的不该评论母亲,但老实地讲,杨氏属于比较刻薄的那类人,小心眼儿不说,还总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总说别人的坏话。 可他现在遇到了难题,结果别人都解决不了,可偏偏杨氏只说了几句话,就找出了解决的方法,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了。难不成血统真的有关系,杨氏有着前隋的皇家血统,所以玩起手段来,也不比大唐的姑奶奶们差? 正在**躺着,忽听门外丁丹若道:“少爷,你起身不?你今天不去点卯吗?奴婢看狄仁杰都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面转圈呢!” 王平安一算日子,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大朝会,也是考中的士子们去参见皇帝的日子,该给他们安排职位了。他从**爬起来,道:“起,你们进来吧!” 房门打开,丁丹若和柯莲雾走了进来,伺候他洗漱穿衣。丁丹若问道:“少爷,咱们要去庆州吗,那地方很穷,是不是?” 王平安道:“相对而言吧,比长安自是不如,比徐州也是大大不如,但也不能说太穷,总比折柳那地方富得多了,至少没那么多的强盗。” 柯莲雾道:“其实有强盗更好,只要派兵剿了他们,那岂不是大大的一份政绩。” 王平安笑道:“这倒也是啊,剿匪可是正经的政绩呢!” 丁丹若却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折柳那里穷到掉渣,所以遍地是强盗,庆州那里也穷,就算是没有遍地的强盗,遍地土匪总是有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丹若,你现在说话,可是一嘴的官老爷口吻啊!”王平安打趣道。 丁丹若叹了口气,道:“和小狄说话说得多了,说起话来竟然也象他了!” 说话间,王平安梳洗妥当,出了自己的小院子,见狄仁杰果然在前面长廊里踱步,口中振振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平安上前道:“兄弟,你起得倒早,在干什么呢?” 狄仁杰道:“小弟正在演练,等见到皇上后,他老人家要是问话,小弟该怎么回答。” 王平安嘿然道:“你只要别把自己的姓名报错就成了,皇上是不会和你说什么的,就算要说也是长孙大人和你说。” 狄仁杰微微有些失望,道:“那长孙大人会问些什么呢?我怕到时在金銮殿上,万一太紧张,说话结巴,那可糟了。” 王平安皱眉道:“今儿是你们委派官职的日子,要照长孙大人的脾气,他一定会狠狠地打击你们,把你们说成是一无适处的废物,这叫先让你们有畏惧之心。然后等你们得到了职司,他再会温言安慰你们,这样你们才会兢兢业业地为朝廷办事了。这就先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吃!” 狄仁杰喃喃道:“竟是这样啊,在家时家父曾经说过各位大人的脾气,属长孙大人的最难琢磨。” 王平安笑道:“你们是怎么琢磨他的,说来听听!” 狄仁杰道:“家父曾说长孙大人的脾气很怪,他要是看上谁,怎么看怎么顺眼,他要是看不上谁,那谁就怎么讨好他都不成。所以小弟一直担心,万一言语之中不小心,被他看不上了,那岂不是大大的糟糕,他可是朝中第一重臣啊!” 王平安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其实要讨长孙大人的欢心,简单得很。你只要记住一点,不管长孙大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而等他说完时,你一定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那就可以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狄仁杰挠头道:“这……那他要是说鸡蛋是树上结的呢,难不成我也要原来如此一番?” 就见王平安哦了一声,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 “这样也行!”狄仁杰大是惊讶。如果长孙无忌有这个习惯,那岂不是证明他并非是重臣,而是权臣了,不允许别人有反对意见啊! 王平安笑道:“当然行了,你要是用这招对付马周马大人,那肯定不好使,他会认为你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无知少年一名。可你要用这招对付长孙大人,那可就百试百灵了,不过这招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狄仁杰点头道:“小弟省得,这种马屁秘术,自然不会跟别人说的。” 王平安道:“只要你让长孙大人有了好印象,那以后就啥都好说了,只要他当权一天,就不会难为你。” 两人说着话,去了前厅,仆人送上早餐,两个简单地吃了一些,便即一同出门。欧阳利早就等在门口,见王平安出来,上前小声道:“主人,那个高万全是谁派来的,属下已经弄明白了。” 王平安道:“是谁派来的?看你的样子,当是对头派来的,不过我似乎没有什么对头啊!” 欧阳利道:“要说对头,应该也算,是太子的对头,自然也就是主人的对头了。” “李恪?是他派来的?”王平安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李治的对头还能是谁,除了他的亲兄弟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狄仁杰在旁道:“谁是高万全?” 欧阳利并不怕他听,回道:“是哈米提选的管家,却被夫人给打发到马圈里当马夫了,夫人当真有目光如炬,只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了。” 狄仁杰啊了声,道:“这事儿哈米提不知道吧,他肯定不会和李恪有什么来往的。不是他不想,而是李恪根本瞧不上他。”他对李恪殊无尊敬之意,直呼姓名。 欧阳利道:“该怎么处置那个高万全?明着来,怕是会削李恪的面子,打狗还得看主人。要不然暗着把他装麻袋里,挖坑埋了算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那倒不必。待我点醒一下吴王殿下便是,他的这个密探,可是大大的不合格啊。” 骑马一路行去,不多时便到了皇宫承天门。此时正当卯时未到,宫门还没有打开,等着上朝的大臣们都站在门口,三五成群,说话聊天,等着开大朝会。 王平安他们到了广场的边上,甩蹬下马,步行前往皇宫门口。没走几步远,就见前面迎来一人,竟然是李恪。 李恪高声叫道:“无病,你是带着狄仁杰来的?那个邱亭轩呢,怎么没看到他?” 李恪早就等在这里了,就等王平安到呢。他昨天得到了消息,说长孙无忌出手修理王平安了,他兴奋得一夜未眠,躺在**都笑出声来。李治一派的阵营里,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出现了矛盾,而且长孙无忌已经开始殴打王平安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长孙无忌单方面殴打王平安,变成是他们两个人互殴,他好坐享渔翁之利。 宫门口,长孙无忌也等在那里,一般情况下,只要有长孙无忌在,李恪就不会主动上前和王平安打招呼,以免惹得长孙无忌不快,找他的茬儿。他惹不起舅舅大人,躲还躲不起么。可今天他却一点不在乎长孙无忌的想法,主动上前和王平安打招呼,还打得惊天动地,小半个广场都能听他这嗓子! 王平安嘿了声,小声道:“挑事儿的来了,听听他有什么话好说。” 欧阳利道:“主人,属下照顾马去了,就不陪你过去了。”说着,转身离开。他对李恪要说什么,毫无兴趣,看李恪,还不如看马呢! 狄仁杰低声笑道:“他肯定会大声说着小弟和邱亭轩的事,还要大力示好,声音叫得价天响!” 李恪大步走到了王平安的跟前,王平安赶紧给他见礼,李恪大声道:“不用多礼,咱们自己人,何必外道。” 他看向狄仁杰,用正常的声音,不再大喊大叫的,笑道:“狄仁杰,你现在还穿着平民的衣衫,可今日朝会之后,你就要穿上官袍了,不知朝中可有消息,你被派到哪个部去啊?” 狄仁杰忙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头道:“学生不知,学生读书不精,阅历不够,怕是不能被派到京中各部吧?” 李恪摇头道:“不可能的,以你的名次,十有**要被派往吏部的,或者派你去大理寺也有可能,最好是派你去大理寺,那里升官快,不用熬资力,只要破上几桩大案,那官职直接就升了上去。” 狄仁杰装出羞愧万分的表情,低着头,摇个不停,却并不说话。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不瞒王爷说,他是不可能被到大理寺去的。下官本来都替他打好门路了,可谁知横生枝节……唉,实难启齿啊,不说了不说了!” 李恪道:“别不说啊,快说说看,你是否遇到了为难之事,说出来本王也许能帮上忙呢?”大清早天还没亮呢,就跑到这里来等你,为的是啥,不就是为的听你说呢嘛! 王平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下官惭愧啊,昨天甘露殿议事,下官被长孙大人告知,将被派往庆州做刺史,三日后即将启程,不但下官要去,就连狄仁杰和邱亭轩他俩,也要跟着去!”说完,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恪一脸的“茫然”,他道:“什么,你被派到庆州去?本王倒是听说过那个地方,并非是个好去处啊!是长孙大人告诉你的这个消息?那父皇呢,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有狄仁杰在场,他便不再称呼长孙无忌为舅父,也不讽刺为国舅爷,而是和别人一样,叫着长孙大人,给狄仁杰造成一种感觉,他和长孙无忌没啥太大关系的。就算有关系,也是普普通通的关系。 王平安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叹气。狄仁杰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地道:“大理寺,大理寺,我与此处无缘啊!” 李恪很是惋惜地,语气里全是挑拨地,他道:“如此说来,狄仁杰和邱亭轩他俩白考出好名次了,竟然要被派往庆州!你们,是不是得罪长孙大人了?” 王平安想说,又一脸不想说的样子,道:“下官……没有得罪长孙大人……吧?” 而狄仁杰却道:“学生,哪有机会得罪长孙大人啊!” 李恪唉了声,道:“也许是暗中得罪了,你们尚不知晓罢了。不如这样,等散朝之后,你们去本王的府上,咱们商量一下,你们的事就是本王的事,本王是一定要管的。” 王平安赶紧摆手,道:“不敢劳烦王爷,其实下官已经做好去庆州的准备了。要出远门,便要准备好马匹,下官特地让自己家的管家,亲自去料理马匹,以管家的身份,去当了马夫,相信他一定能伺候好马的,让下官北上无忧。” 李恪一怔,道:“你的管家?你的管家不是……是谁呀?” 王平安道:“我这个管家可厉害了,饱读诗书,极有学问。由他伺候马,对马大有教化之功,这才两天的功夫,我家的马就斯文多了,再也不尥蹶子了,他当马夫比当管家强!” 李恪顿时就傻了,高万全被打发去当了马夫,这不就等于被识**份吗?这个混蛋东西,他怎么一点都没和我说呢,我还以为他继续当着管家呢! 这个丑可出得大了,李恪一夜没睡,大清早的就跑来挑拨离间,结果人家早就知道他派细作的事儿了……太丢人了,这不是被人当猴儿耍了嘛! 这时,邱亭轩也到了,他一路小跑过来,道:“无病,狄兄,你们来得倒早!”他看了眼李恪,给他行了礼,见李恪面红耳赤,大有恼意,他不明所以然,也不想明白。 邱亭轩转身对王平安道:“昨晚我回去查了地图,庆州有好几个县呢,不知把哪两个县分给我和狄兄?” 李恪又是一惊,他急切地问道:“分两个县给你们,是何意思?” 邱亭轩忙道:“回王爷的话,皇上要派学生和狄仁杰狄兄去庆州方向做县令,学生想先搞清楚是哪个县,这样才能……” 李恪已然充耳不闻,心中只是一个劲儿地想:“我上当了……这个该死的高万全啊,天下的细作,属他最是废物!” 第五百八十八章 训话 第五百八十八章 训话 王平安笑嘻嘻地告了声罪,带着狄仁杰和邱亭轩去了皇宫门口,去见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和马周褚遂良他们都站在群臣的最前面,在聊天说着闲话。 其实,长孙无忌一直在注意着李恪和王平安他们,见他们在那边说话,他大是不快。这个李恪真是见缝插针,等着开宫门的一会儿功夫,也要和王平安他们套近乎,真真的不象话! 见王平安他们过来,长孙无忌直截了当地问道:“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在长孙无忌和李恪的这两个队伍里,既然选好了队,并且站了进去,那就得有队中人的样子。王平安并不隐瞒,他道:“回长孙大人的话,刚才吴王殿下和我们说,有啥困难就找他,他一定给帮忙,还要下官去他家里,和他商量商量该怎么帮,下官拒绝了。” 马周奇道:“你拒绝了,你就不怕得罪他?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生气啊!”他望向李恪,李恪的脸色现在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显然是动了肝火。 狄仁杰道:“其实王公并没有当场拒绝,只是说让他家的管家去当了马夫,之后吴王殿下就啥也不说了,还生起气来。” 长孙无忌他们尽是一愣,齐声问道:“这关管家什么事儿?” 一句话问完,他们又齐刷刷地啊了声,都明白是咋回事了。他们都是老奸巨滑之人,哪有可能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其实这种事,很久以前,当长孙无忌还和前太子李建成互斗时,他也干过的,而且还成功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几位宰相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忽地哈哈大笑,尽皆摇头,心中都想:“这李恪也太没用了,派了探子去王平安的家里,这才几天功夫啊,就被发现了。派人之前他有没有考查过那个探子啊,不会是随便找个人就派去了吧! 承天门打开,大臣们鱼贯而入,前去正殿。大臣们直接进了大殿,而新考中的士子们则排队等在殿外的台阶下,进士科排在第一排,后面是明经科的,再后各杂科依次排列。 卯时三刻,钟鸣鼓响,李世民从后殿出来,坐到龙案之后,大朝会正式开始。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召见新科士子。史爱国高声叫道:“宣进士科文奇采觐见圣上!” 小宦官们一个接一个的喊,把消息传出殿去。 文奇采是进士科第三名,他可不是通过照顾考中的,而是实实在在靠文章考取的第三名,要说书本上的功夫,比狄仁杰和邱亭轩都要强,是真真正正凭读书好上位的士子。只是很可惜,读书好和关系硬比起来,还是关系硬更吃香些,不但初唐如此,哪朝哪代都一样! 文奇采年纪在三十左右岁,五官端正,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神色拘谨,听叫他的名字,他哆嗦了一下,心想:“怎么不叫第一名和第二名,却叫了我这个第三名?” 他转头去看狄仁杰和邱亭轩,却发现现在大家竟然都在看着自己,他更紧张了,实不知自己怎么会得到皇帝的注意,第一个就要召见他。 文奇采撩起衣襟,上了台阶进入大殿,在紧靠着门坎儿边的地方,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李世民抬手道:“文爱卿免礼。今科士子名单,便由你来念吧!” 史忠臣拿着一卷黄绫,走到他的跟前,将黄绫交给他,笑道:“用正音念,声音宏亮些,让大家都听到!” 文奇采接过黄绫,跪在地上就想念,可史忠臣却道:“站起身,到外面的台阶上去。你这是唱名,是要念给你的同年们听的!” 文奇采这才明白,原来是要他唱名,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大靠山啊,这般露脸的事,怎么会交给自己呢! 褚遂良看着文奇采,心想:“老夫也算补偿你了,要不是王平安的关系,今科怕是你该中状头的!” 让文奇采唱名,是他向李世民做的建议,他感觉挺对不起文奇采的,想要补偿一下。那狄仁杰文章做得好,可不见得他自己的本事,而邱亭轩中进士没问题,要中第二名,那也不是他自己的本事,都是王平安的本事啊! 可怜这文奇采了,看他的样子,不象是寒窗苦读十载,怕是得二十载朝上了。让他在满朝文武及新士子们面前风光一把,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文奇采激动得全身发抖,原本他心中还有不平之气,不服狄仁杰和邱亭轩,可现在那点不平之气,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他知足了。人要脸,树要皮,他的面子已然挣到了十足! 站在台阶上,文奇采大声将士子们的名字念出来,被念到名字的士子逐个走上台阶,进殿跪倒,狄仁杰和邱亭轩并列,跪在第一排,位置在最前面。唱名完毕,文奇采也进了大殿,跪到狄仁杰的后面。 按着惯例,李世民自然要勉励一番,让士子们好生为朝廷效力,好生地效忠于他。皇帝说完,长孙无忌出班,开始训话。 长孙无忌第一句话就不是好听的。他道:“民间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尔等以为此话可对?” 士子们一听这话,脸色都难看起来,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马上就要被派官了,读书为的啥,不就是为了今天么。可堂堂宰相,为何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难不成长孙相爷,自己就不是个书生了? 众士子中,只有狄仁杰和大家表情不一样,他一脸的恍然大悟,满脸的原来如此,弄了半天民间竟有这句俗语啊! 别人脸色都难看,唯有狄仁杰不是,他自然就引起大臣们的注意了。大臣们心中都想:“这个狄仁杰有点傻气吧,竟然这副表情,好象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啥也不是一样!” 长孙无忌看了眼狄仁杰,又道:“看你们的样子,心中必都不服,既然不服,那就得做出让别人服的事情来,你们需当好好办差,为国家,为皇上,为黎民百姓多做事,这才能让人服气,否则朝廷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处,徒自浪费米粮!” 士子们听了,心中更加不快,我们咋就成废物了呢,要是废物现在能跪在这里,等着派差事? 只有狄仁杰脸上又表现出了大大赞同的表情,原来如此,要想不做废物,就得好好办事啊! 王平安站在朝班之中,看着狄仁杰,心想:“放心,别人看着没感觉,可长孙无忌就喜欢你这样的!” 长孙无忌又道:“但是,光努力办差还不够,对于你们的人品,本相也很是担忧。虽然你们个个都会写诗做文章,但圣贤书读多了,就一定能成为圣贤吗?那可不见得!” 说到这里,他看向王平安,道:“王平安,你是本科的副主考,这些人能够被取中,自是讨到了你的欢心,现在你说说,老百姓是怎么说读书人的品质的,你说出来,让他们引以为戒!” 王平安一咧嘴,我是副主考,可褚遂良还是主考呢,为什么不让他说?得罪人的事儿,非要让我干! 可是,上官让你得罪人,是说明上官信任你,看得起你,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要是不出来得罪人,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王平安向来是很识抬举的,他连忙道:“民间百姓经常说……说什么呢,说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 士子们全都看向他,心想:“不用当面骂人吧!这么话激烈的话,是老百姓能说出来的?” 长孙无忌点头道:“尔等都听到了吧,百姓对你们的评语可不好啊!如何让他们能重新评价你们,说你们不是负心人呢?那就得上效忠国家,忠心为主,下爱护百姓,牧养苍生,明白吗?” 士子们低下头,齐声道:“学生明白!” 只有狄仁杰慢了众人一拍,他先是满脸的原来如此,原来要想让百姓说自己的好话,要这么做啊,然后他才说学生明白,比别的士子稍稍慢了一点点。 可只这么一点点,大臣们的注意力又都集中他的身上了,心中都想:“看来刚才,只有这个狄仁杰是注意听了,而且心中有感,想来他是个能仔细领会上官意思的人,以后定能当好官,最起码上官让他干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去办啊!” 就连李世民都想:“这个狄仁杰不错啊,王平安还是很有眼光的!” 长孙无忌更是满意,这科士子取中的虽多,但也就是这个狄仁杰,还算有点样子,值得栽培一下! 大棒敲完,该给甜枣吃了。长孙无忌又道:“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所以本次委派尔等的官职,要比以前高上一些,与尔等的真实本事不符,尔等要心存感激,办好委派给你们的差事!” 士子们瞬间开心起来,不管骂他们骂得有多狠,只要官给的大就好,人人脸上露出喜色! 狄仁杰跪在前面,士子们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但大臣们是能看到的,这回众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狄仁杰的脸上,想看看他有啥反应! 就见一片喜色之中,只有狄仁杰一脸的原来如此,之后又现出了严肃的表情,看样子他是明白了,就算自己得了较高的官职,也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而他更得好好办事,这样才能不辜负朝廷对他的信任! 众人一起点头,这个狄仁杰,不错,很好,这个状头点得对,王平安有眼光! 第五百八十九章 马球会 第五百八十九章 马球会 长孙无忌训完话,史忠臣站了出来,大声念了派给士子们的官职,先从杂科念起,最后才念的进士科。 士子们心头砰砰狂跳,尤其是名次越高的越紧张,一直念到了进士科第三名文奇采,任四门助教时,士子们尽皆艳羡,这可是从八品上阶的官职,不但清闲,而且极受人尊重,这个文采臣当真好运气,不但出风头,还得了好的官职,他的靠山是谁啊? 文奇采的靠山是谁,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狄仁杰和邱亭轩的靠山是王平安! 念完了文奇采的,史忠臣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念道:“委进士科第二名邱亭轩为庆州马岭县县令!” 士子们大吃一惊,一起抬头看向邱亭轩!新科进士里面竟然出了个县令,这真是让他们意料不到,非京畿地区的州下县令,可是从七品下阶的官职,一个刚入仕途的人,能直接做到这个品阶,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唐时官制,九品官位,比如说九品官,就分正九品和从九品,而正九品又分成正九品上介和正九品下阶,从九品亦是如此,也就是九品有四阶官,八品也同样。 换句话说,邱亭轩一进官场,立即升了八级,直接跳过了后八级,成为了一方主政官! 士子们羡慕嫉妒恨啊,这王平安的能力太大了,竟能把老乡弄成了县令,不知他的兄弟能跳几级? 史忠臣又念道:“委进士科第一名狄仁杰为庆州合水县县令!” 殿内一片抽气之声,士子们眼珠子都嫉妒得红了。这个狄仁杰跳级跳得更猛,竟然连跳九级,成了一州治所的县令! 合水县是庆州的治所,是首县,县令的品阶是从七品上阶。狄仁杰的官职比邱亭轩的还要大上一阶,已然是大唐开国以来,新进士放官的最高者了! 史忠臣念完名单,道:“诸君,还不领旨谢恩!” 士子们齐声谢恩,山呼万岁! 长孙无忌笑道:“诸君,去吏部吧,从即日起,你们便是同僚了,还需互相扶持,共勉同励啊!”他说话客气起来,不再叫士子们尔等,改成诸君了! 士子们倒退出殿,去吏部领官服官印了,而吏部正是长孙无忌的地盘,是他牢牢把握在手中,绝不放弃的一个衙门。 士子们离开了,大殿上开始议事,大朝会议的事,是小朝会上都议过的,早就得出结论的事情,大臣们只要附议即可,唯一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王平安被重新委派了差遣,不再是二品散官,而转为了五品职事官,掌了一州实权。 议事完毕,大臣们各回各自的衙门。 李世民回了甘露殿,而李治却没有着急回东宫,出了大殿,他把王平安拉到一边,到了无人之处,问道:“无病,媚娘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王平安道:“办法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掩人耳目……”他把杨氏的主意说了一遍。 李治听罢,喜道:“这个法子好,不但不会让别人起疑,而且日后媚娘再进宫,也有了合适的身份。唉,孤真的很舍不得她呀,东宫嫔妃虽多,可都孤都不喜欢,只喜欢她一个人,她却要离孤远去了。” 王平安忙安慰道:“今日离别,是为了日后能够长相厮守,殿下不必烦恼,万事都交给臣去处理。” 李治点了点头,道:“你办事,孤放心。”他见王平安有告退的意思,忙又道:“明天有场马球会,是在城外举行的,父皇特地告诉我,让你也来参加。” 王平安啊了声,道:“可是,臣马上就要离京了,还要准备北上的事宜呢,皇上为何要让臣参加?” 李治嗨了声,道:“正因为你要北上去庆州了,所以有些事情才要现在办好啊!父皇不光是要你去参加,而是让你全家人都去参加,小妹伊人也会去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是要定亲啊,可定亲这种事怎么会选在马球会上,这也太不郑重了吧! 李治摆手道:“你回去做准备吧,做首好诗出来,然后上场打球,赢了之后,把球杖送给伊人,伊人再送你擦汗的手帕,这样就行了!” 王平安诧异地道:“不得交换一下生辰八字啥的?臣不得准备一下聘礼么?” 这回换李治惊讶了,他道:“当然要准备了,可也不是明天送啊,得等你从庆州载誉而归时,成亲前才送的。你想啊,万一你以后娶不成小妹,那伊人岂不是等于又结了次亲,还又没结成,让她以后如何做人!”这番话他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这怎么能算是定亲呢?”王平安道。 李治笑道:“这怎么能不算是定亲呢,只要大家心里有数就成了。而且这样一来,就算以后父皇再反悔,也有台阶下,不至于找你的毛病,把你给宰了呀,这是为你好!” 王平安一咧嘴,这是为我好哪?好吧,就算是为我好吧! 他多多少少的听到过一些关于李伊人以前的事。这位小公主前次定亲,定的是魏征的儿子,可后来李世民看不上魏征的儿子了,在悔婚时,不得不翻旧帐,挑已经死去的魏征的错,这才找到光明正大的悔婚的理由。 估计李世民被上次的事给弄怕了,怕王平安这个女婿再和魏征之子似的,不合自己的意,那时如果再悔婚,岂不太过麻烦,不如只来个大家都明白的仪式,而不交换生辰八字了,等正式成亲之前再交换,也不算晚。 王平安苦着脸道:“可臣不会打马球啊,骑马还凑合,但如论马术,那就实在上不了台面了。” 李治很有些惊讶地道:“你不会打马球?这怎么可能,宫里的宫女有不少都会打的,而且打的满好的,你堂堂一个男子,又是领过兵,怎么能不会打球呢?” 马球又叫击鞠,也叫打毬或击毬,东汉时就开始流行了,在唐朝更是风靡,几乎男女老少都知道啥叫打马球,就算不会打,但也都喜欢看。长安的豪门贵胄更是喜欢这项运动,尤其是李世民,他是马上皇帝,更加喜欢打马球,现在年纪大了,打不动了,但还是喜欢看的。不仅李世民如此,唐朝的皇帝大半如此,到了盛唐时代,唐明皇更是打出了国际水平,由此可见,唐朝人对于马球的喜爱。 王平安两手一摊,道:“臣确实不会打马球,也没看别人打过,连球杆长啥样都没见过!” 李治摇头道:“不叫球杆,要叫球杖。你要是没打过马球那就不好办了,总不能让小妹上去打一场,然后你上去给她擦汗吧?” 王平安呃了声,道:“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李治想了想,道:“这样吧,孤来安排,平常尽是你给孤给办事了,这回孤也辛苦一次,给你安排安排。” 王平安大喜,道:“殿下要为臣安排定亲事宜?那可太好了,臣正发愁不会安排呢,以前也没定过亲呀,没什么经验!” 李治哈地笑了出来,道:“你要是有经验,还指望着能娶孤的小妹么?” 他心中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种成就感,一直以来尽是王平安给他摆平事,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可以给王平安摆平一次,而且他一定能摆得平。 王平安告别了李治,出了皇宫,先去吏部办了手续,领了去庆州所需的公文告身,这才回了新宅。 到了家后,他把明天要参加马球会的事说了出来,王氏夫妇听后都是大喜,但同时又有些担忧,感觉这种定亲方式太不正规了,连生辰八字都没换,有点失了皇家的体面。 王有财想的比较开,安慰杨氏道:“只要能定上亲,有希望当驸马就不错了,你还能挑皇家的毛病不成,你当这是咱们乡下人办席面哪,那么穷讲究。” 杨氏叹道:“不是不能,而是不敢。要是真在咱们徐州乡下,咱们家是王老财,他们家是李老财,你看我挑不挑,要是不让我现在挑,那我就等他闺女过门以后,使劲儿挑!” 王平安和王有财齐声道:“别着!” 王有财笑道:“李老财的闺女,毛病再多,你也是不能挑的,小心她回家告状!” 王平安也笑了几声,道:“小公主没什么毛病,很文静的一个人,你们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想了想,又道:“爹,娘,我出去一下,让丹若她们备上一些礼物,说不定明天能够用上,宫里那么多人,都得打点到了。” 杨氏一拍手,道:“对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在咱们乡下,要想让驴多干活儿,不也得多给它吃几把好料么。小公主身边的人都应酬好了,让他们都说你的好话,至少不能给你下柈子。” 王平安一笑,心想:“有了灵感寺步行街的买卖,还怕宫里的人不说我的好话吗!” 他笑道:“倒也不用怎么应酬,我让欧阳利他们多准备些金瓜子,那玩意又好送,又好收,还好保管,天下人都喜欢,宫里的人又岂能例外!”说罢,笑着离了父母的屋子。 屋里只剩下了王有财和杨氏,王有财道:“正好,咱们在来长安前,不是做了好几身新衣服呢吗,明天挑身最好的穿上,体体面面地,这样才不会丢儿子的面子。” 杨氏嘿地笑了,用手指一戳王有财的额头,道:“王老财,没见识了吧!你要想给儿子涨面子,那就不能穿得华丽,只需穿得整洁,没补丁不寒酸就成了。” 她打开衣箱,找出两身衣服来,道:“明天咱俩就穿这个去,不张扬,还不寒酸。” 王有财看了这两身衣服,皱眉头道:“这两身衣服是旧的啊,明天去参加盛会,穿这个不太好吧?” 杨氏笑道:“你呀,真是没见识。咱们穿的朴素就好,就显得咱们随和,你也不想想,明天去看马球的人非富即贵,和他们比阔气,咱们这乡下人哪能比得过他们?所以干脆就不比,穿得普普通就成了。” 要说怎么和豪门摆阔,王有财确实没什么经验,而且从没把心思用在这种事情上面。听老妻如此安排,他犹豫着道:“可是万一被人瞧不起咋办,以为咱们王家不过如此,配不上公主……那岂不弄巧成拙了。” 杨氏摇头道:“要想让别人知道咱们王家家世了得,在咱们自己身上下功夫,那就太俗了,落了下乘,要在咱家侍从身上,还有在车马用具这些细节上下功夫,那才出真章呢!” 王有财哦了声,只好一切听老妻的安排,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王平安回了自己的房中,叫来欧阳利,和他说了明天马球会的事情,并叫他多准备金瓜子,他明天要大派送。欧阳利得了吩咐,立即去准备金瓜子,家里的不够用,他便去找哈米提,有多少就要多少。 家里的行李倒是好收拾,王氏夫妇刚到长安,很多行李还没打开,而王平安的行李本来就不多,由仆人们去收拾,并不需要他费什么心。 王平安又告诉丁丹若和柯莲雾,说明天要带她们去长长见识,看看长安的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让她俩好好打扮打扮,跟那些豪门贵妇们斗一斗,首饰什么的去找母亲要。两个小丫头大喜,立即跑去告诉杨氏,讨要珠宝首饰。 待到天色大黑之时,狄仁杰回来了,王平安把这事又告诉了他,让他明天跟着一起去,参加马球会。 狄仁杰听闻王平安不会打马球,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王平安怎么竟会连这个都不会,喜的是自己终于有一项本事,是超过大哥的了。他打起马球来,虽然算不上高手,但低手却还是够格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黎明时分,李治派来东宫的禁卫,给王平安带路,带他去城外的马球场。 王家全家出动,王平安和狄仁杰骑马走在最前,欧阳利带着欧阳兄弟中的六个,随车护卫,又从侍卫团里挑出精壮侍卫五十人跟随,王氏夫妇带着两个小丫头坐车,还有一众仆人侍女,浩浩荡荡地向城外的马球场进发。 马球场建在长安城北,大概位置在后世的西内苑和大明宫以外,有小山有小河,风景秀美。 第五百九十章 李治的安排 第五百九十章 李治的安排 此时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如果在城中,单看某棵树,还看不出什么,只能感觉枝条抽新,可一旦出城,见到大片的林子,那么春天的气息,便会扑面而来。 王平安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城外的树木,笑道:“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啊,怎么这些树绿得这么快,已然满目嫩绿了!” 狄仁杰则道:“其实大哥从骊山行宫回来时,就已经是这般景色了,这都开春多久了。只是可能当时大哥心中有事,无心观赏风景,而现在心情舒畅,景色好坏自然便进入眼中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也许吧!”他回长安时,确实心中有事,现在虽然事情仍旧不少,但都已理顺了条理,滞涩一通,心情自然改变了。 出了城门,行出不远,就见后面奔来几骑,马上骑士衣衫鲜明,奔行速度极快,待到了他们的车队后面,骑士叫道:“借过,借过,小心马烈,冲撞了各位!” 王平安的侍卫们当大爷都当习惯了,哪肯轻易给人让道,回头看去,见这几个骑士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年纪甚轻,便没怎么在意,仍挡在路上,并不让路。 几名骑士奔到近前,见到这么长的一只车队,而护卫竟然全是卫府的军官,个个都是有品阶的,并非寻常小兵,他们只好忍住气,知道得罪不起,只好绕开大道,从树林里穿了过去! 王家车队又走了片刻,后面再次传来马蹄声,这回奔来的竟足足有几十人,这些人都穿着款式一样的立领胡服,人人双马,骑着一匹,还拉着一匹。 离得老远,奔在最前面的骑士便叫道:“呀呼嘿,前面的老少爷们儿,让一让,让一让!”一边喊,一边举起手中的马鞭,啪啪甩了两声。 这回侍卫团的人不在摆架子了,他们认识后边来的这些人,跟他们是同袍,都是左卫武的。 欧阳利勒住座骑,叫道:“这不是白虎白将军么,你今天不当值啊?” 来的这批人,都是左武卫的兵将,只是没穿盔甲而已,领头的校尉名叫白虎,在王平安刚开药膳坊时,他曾去过,并拿走了消炎药水的方子,算是熟人。 白虎见是欧阳利,立时举高手臂,示意队伍停下,他则打马上前,行了个军礼,笑道:“这不是欧阳兄弟么,好些日子没见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两人同在左武卫为官,刚开始时白虎的职位比欧阳利高,而现在欧阳利的官阶比白虎高上一大截了。 欧阳利回了个礼,笑道:“我陪着主人去参加马球会,你们呢,带着这许多的马,应该也去那里吧?” 白虎点头道:“那是自然,今天不单要打马球,还要赛马,我是去参加赛马的,打球这活儿,不允许我参加!” 欧阳利哈地一声,道:“不会吧,看你的马术,应该打得不错啊,怎么会不让你参加?” 白虎嗨了声,笑道:“我打马球当然不差了,可我只能和卫府的人打,今天的马球会有皇上和宫中的娘娘去看,卫府的兵将哪能上场,到时打得骨断筋折,一脑袋是血,那多没意思啊,不能让娘娘们看这个呀!” 王平安在前面听到他们说话,一夹白龙马,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打马球有这么危险吗,竟然要打得头破血流?” 白虎一见他,连忙就要下马礼,左武卫的兵将也都要下马。王平安赶紧摆手,道:“不必多礼,咱们自己兄弟,用不着跪来跪去的。白将军,你刚才说打球很危险?” 白虎仍旧下了马,给王平安行过礼,这才再上了马,他道:“回王公的话,末将们打马球当然危险,不过今天的比赛却不会,要么是禁卫上场,要么是宫女上场,比赛温乎着呢,哪可能有危险!” 王平安哦了声,听他的意思今天的马球会,充其量是场友谊赛,表演性质的。他心里有点哆嗦,不知李治会怎么安排,估计自己的水平,就算是和宫女们打,怕也得被打到地上吧! 白虎奇道:“王公以前没见过击鞠,没打过马球?” 王平安皱眉道:“见过,但没见过受伤的。” 白虎又问道:“今天王公要下场?那您可得注意点儿,宁可打不着球,也别让球打着您。还有,最好把自己绑在马上,千万别掉下来,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他看出来了,王平安的马术一般,骑马乱跑没问题,可要骑马乱打,那就够呛了,他只能被别人打!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今天是我定亲的日子,自然要显示一下我的风采,上场打球怕是免不了的,可我连马球的规则都不知道,这球怎么打啊?要不我不打球,只让球打我?挨上个几十下子,我要还能扛得住,那不也是另一种显示风采的方法嘛,皮厚赛过盔甲啊!” 白虎并不多说什么,冲王平安一拱手,带着手下兵将,拉着他们的马匹,又向前赶去。 欧阳利看主人面色不爽,他忙道:“主人尽管放心,属下是不会让球打到你的,我准备好金瓜子,只要球向你那里飞,我就打出金瓜子,把球打飞,顶多是你打不到球而已,总不至于有危险的!”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这个……到时再说吧!” 车队继续前进,一路上,不停地有马队从后面赶过去,其中有不少人王平安都认识,尽是些王公贵族,都是去参加马球会的。 待到了马球场,王平安放眼望去,只见场边已然到了上千人,另有骏马无数,不少骑士正在显露马术,在场中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其中还有不少的胡人。 王家车队人数众多,估计除了皇帝和各卫府的车队外,就属他的车队最大了,比太子李治带的人都多。 李治先他一步到达,见王平安来了,他骑马过来,道:“无病,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这是组了几个队啊?”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见父母已经下车,他道:“回殿下的话,不是组了几个队,而是伺候家父家母的侍从。” 李治哦了声,看向王氏夫妇,王有财和杨氏走了过来,给李治见礼。李治相当地客气,对于王平安这个第一心腹的父母,他表示出了十足的尊重。对心腹的家人越好,心腹越卖力给自己干活儿呀,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没等王有财和杨氏跪下,他俩刚只撩起衣襟,李治窜地就从马上跳了下来,紧走几步到了跟前,笑道:“免礼,免礼。这又不是在宫中,两位老人家不必拘谨,随意便是!” 王有财和杨氏大喜,这就是太子?哎呀,他对我们不错啊,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吧,咱儿子在太子的跟前可真有面子! 说了几句客气话,李治将王平安拉到一边,道:“事情孤给你安排好了,你不用上场打马球,只需要参加一场赛马就可以了,赛马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对吧?” 王平安点头道:“这个没问题,臣从长安到折柳,万里迢迢的,要说花巧的马术,那是没有,可要说纵马奔驰,那绝对马能跑多快,臣就能让它跑多快!” 李治看了眼白龙马,笑道:“我就是看你的马好,所以才这么安排的。放心好了,你一定能得第一的。等你抢了羊羔,便把它送给父母,然后父皇让你父母上前,夸奖他们养出一个好儿子,那只羊羔就由你父母顺势献给父皇,权当是聘礼,这就都妥了。” 王平安乐了,原来是这么安排的呀,那简单了,要说骑马比快,他的本事可不小,关内关外,上万里的跑下来,要说比跑得快,他还真不服谁! 李治又道:“到时父皇会拿出一条手帕啥的,是小妹亲手绣的,交给你父母,让他们回去给你擦擦汗,这亲事就算定下了。” 王平安笑道:“这就算定下了?倒也简单!” 李治摆手道:“你赶紧去看看自己的马吧,别上场时出了差错,万一蹄子伤了跑不快,那后面的人就算想让你,也没法让了。” 王平安忙不迭地答应,跑了回去,让欧阳利去检查白龙马,李治则又去找别人说话了。 此时,马球场边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王公贵族们几乎全部到来,王平安只能挨个的过去问候,象长孙无忌和马周等人,他是万万不能怠慢的,忙得顾不上去看白龙马。 李恪也带着人来到了场边,他看到忙得团团转的王平安,气道:“这个小子,竟然不识抬举,当面嘲笑本王,他今天不下场则已,要是下场,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你们谁上?” 他只想着自己的“妙计”被王平安识破,却不想他派人去王平安家做探子,这种抬举,是个人就得不识吧,换谁谁能识这种抬举啊! 他身边“能人异士”很多,个个都自称凶人,听王爷问话,几条大汉一起站了出来,道:“王爷,小人们组成一个队,等王平安下场时,小人们就上前,把他给废了,王爷你是要他断胳膊,还是断腿?”( 第五百九十一章 赛马 第五百九十一章 赛马 李恪咬牙切齿地道:“本王要他断脑袋!” 他身为王爷,李世民曾经最宠爱的儿子,自然性格高傲,这辈子敢给他气受的人没几个,父皇顶多就是少见他,不怎么答理,而长孙无忌没事就修理他,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也只能忍了! 但王平安算老几,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子而已,还说着一口带着徐州乡下口音的官话,这种下里巴人竟然也敢给他气受,是可忍,恪不可忍也,他非要报复不可! 一个幕僚提醒道:“王爷,要是您和王平安翻了脸,那高万全可就完了,他的身份已被戳穿,却还被拘在王平安那里,要是王平安出了事,他的性命自是难保,非被用做泄愤之用不可!” 李恪怒道:“此事的起因,还不是因为高万全,他把牛皮吹得天那么大,可刚进入王家,就变成了马夫,这种货色留之何用,就算王平安不杀他,本王也要杀了他!” 还不都是因为高万全被人当猴子耍了,害得他也当了把猴子,这种奇耻大辱,不光要找王平安算帐,也要找高万全算帐! 李恪身边站着好几个幕僚呢,听他说得这般恶狠狠的,无不心寒,李恪今天能对高万全这种头号幕僚无情,难保日后也如此对待他们。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这位王爷千岁,还没当上君呢,就对手下人如狼似虎了! 能人异士们听李恪这般说,一起拍胸脯,道:“王爷尽管放心,这事就交给小人们去办了。” 李恪一摆手,道:“你们去准备吧,万不要失手,不要让本爷失望!” 能人异士们齐声答应,转身去准备了。他们走到一边,去紧马肚带,一个能人问道:“哎,我说爷儿们,王爷刚才让把王平安的脑袋给打断,这可不好办啊,脑袋那东西只能踢扁,打烂巴了也成,可就是没法打断啊,除非用刀砍!” 另一个异士道:“王爷那叫暗示,暗示明白不?就是不能明着说,要是说砍脑袋,那别人不都得知道是咱们下的手,所以得说打断,这样就没人怀疑了!” 那能人却道:“脑袋不管是被打断,还是被砍断,都是个死啊!王爷的示是示得挺明白了,却不够暗的!” 几人哈哈大笑,他们都是地痞无赖出身,长安人称之为恶少年,他们则自称是轻侠,轻生重义之人。从他们的嘴里别想听见好话,当然他们也从来不干好事! 一个穿着黑色短打衣服的异士道:“那个高万全当真混蛋,送出来的是假消息,把我溜得跟狗似的,溜就溜了吧,还挨了王爷一顿的臭骂。这份气受的,今天定要撒出来不可!” 能人异士们一起笑道:“就往王平安的脑袋上撒就成了,他脑袋要怎么个断法,我们就看你的了!” 王平安的侍卫那边,也在紧马肚带,检查马缰和马蹬,欧阳利亲自检查,非常仔细,连马蹄铁都看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这才站直了腰,向场边打量,想看看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看了大半圈,他心中已然有数,参加马球比赛的都是“斯文人”,还有些贵族女子,可参加赛马的就不是了,看样子应该都是些卫府的兵将,个个都是赳赳武夫,这些人打起马球怕是会很没观赏的价值,但要是赛起马来,那就激动人心了。如此一来,就算是太子安排好了,也难保不出意外啊! 他接着又观察,忽然看到一群嚣张的武士,其中有一个他认得,就是那晚他跟踪的黑衣人,这黑衣人是李恪府里的,难不成他也要参加赛马? 欧阳利立即对一个兄弟道:“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是不是也要参加赛马?” 那欧阳兄弟立即偷偷蹭了过去,片刻即回,道:“大哥,他们确是要参加赛马的,在那里商量着怎么害主人呢!” 欧阳利大怒,哼道:“好大的胆子,这种事情竟然敢明着说出来,他们都是傻子吗,不怕事后有人追查?” 欧阳兄弟们一起看向那群“能人异士”,欧阳义道:“看他们的样子,似乎都是些生不怕京兆尹,死不怕阎罗王的人物,都是些地痞无赖啊!” 欧阳利冷笑道:“他们忘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当。咱们兄弟几个今天就当把小鬼,给这些小子们点颜色瞧瞧。你们说,他们最想看的是哪种颜色?” 欧阳兄弟们齐声道:“红色!” 欧阳利道:“那就成全他们!” 欧阳兄弟中,除了两人在养马庄保护武媚娘外,其余六个都在,加上欧阳利有七个人。他们七个人个个武艺精强,别说对付李恪那几个能人异士,就算再多十倍,也照样摆得平! 他们立即都去检查自己的座骑,打算一会也参加赛马大会,保护王平安! 又过了一会,太阳升上半空,玄武门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正是李世民的御辇到了,他的御辇之后,还跟着十来辆马车,车里面坐的都是有正式头衔的妃子,另有公主几名,除了李伊人的车驾之外,其余公主都有驸马相伴。 旌旗招展,秀带飘扬,皇帝的御驾到了马球场,场边众人一起跪倒,山呼万岁! 李世民去了场边的一座高台,嫔妃伴在左右,在高台的两边,文武分开,按品阶高低为次序落座。王平安虽然已经做到了公爵,要是一直这么当散官,那座位就可以排得很靠前,可他却得到了庆州刺史的差遣,实职品阶一下就低了下去,而这年代都是看实职的,所以王家的座位,竟一下子被排到了最后。 没办法,五品官实在是在一群贵胄当中,排不上号,而他又不是成了亲的驸马,想借公主的光都借不上,只能远远的坐下。 王有财还好说,杨氏却大为不满,道:“平安,你不是二品么,怎么却坐到这里,你前面那个人是谁?” 王平安看了一眼,道:“是雍州长史,实权人物,娘你说话的声音小些,不要让他听见了!” 要说普通百姓的生活经历,王有财倒是挺多的,但要说到高层人物,他就不行了,道:“长史?那也不算大官啊,咱们徐州也有长史的!” 可杨氏却脸色一变,她对于这些事情,可是比王有财知道得多多了。她小声道:“当真是得罪不得的人物,以后说不定就得用着人家。”她转头又对王有财道:“别看是个长史,可比咱们徐州刺史还要有权呢!” 王有财哦了声,道:“长安这种地方,果然是大官遍地啊!” 雍州长史是雍州牧的副手,而雍州牧就是京兆尹,初唐时节的雍州牧由亲王挂衔,而实际掌权的是雍州长史,说白了这个官就是首都最高行政长官。 王平安看向雍州长史,正好雍州长史也看了过来,两人拱手为礼,互相笑了笑,但都没说话。 台上皇帝和妃子已然坐好,场内开始表演起马术来,算是大会的热身表演。身手高超的骑士在场中撒欢儿,做出种种的高难度动作来,引得满场大采。 而这时有小吏挨个座位的询问,问谁要参加一会儿的赛马。王平安借着这个时间,把李治的安排说给了父母听,王有财和杨氏自是喜不自胜,连声答应。 待小吏问到了王平安这一席,王平安自然要参加,而欧阳兄弟们一起报名。报完名,就不能坐着看了,王平安在王氏夫妇的祝福下站起身,向场边走去。 王平安一下场,众人的目光一起看了过来,这场马球会是为谁召开的,人人心中有数,属于公开性质的定亲典礼。王平安要想当成驸马,自然要有所表现,展示一下他的风采。 到了场边,王平安一咧嘴,好么,参加这场赛马的足足有两百来人!他心想:“怎么这么多啊?太子说他安排好了,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他派来的?” 欧阳利小声道:“主人,李恪也派人参加了,估计他们要对你不利,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王平安嗯了声,道:“这回你的金瓜子有用武之地了,谁要是敢暗算我,你就暗算他们吧!” 欧阳利笑道:“这个正是属下最拿手的活计!” 场中马术表演结束,王平安他们纷纷上马,围着球场转了一个圈子,这是让大家看看他们,虽然在皇帝面前不好下注开赌,但大臣们之间,还是可以小赌的。比如说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打赌,看看谁能赢,在打赌之前,自然要看看骑士,还有他们的马了。 这场比赛毫无悬念,赢的肯定是王平安,要是他不能赢,那可就出大事儿了! 大臣向女眷们对着王平安指指点点,告诉妻女,谁是王平安。不过王平安是大名人,天王巨星级别的,倒是没有谁不认识他的。 台上,高阳公主笑道:“小妹,你的驸马爷出场了!” 李伊人假装生气地道:“你乱说什么呀,小心我告诉你男人去!” 公主们一起笑了,你男人?哎呀,现在的小妹可比以前豪放多了,以前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口的! 南平公主得过王平安的好处,她大声道:“高阳,不许欺负小妹。小妹啊,要让我猜,无病定能得第一的,不信你就瞧着,看我说得准不准!”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台上的人都听到了,不但嫔妃们一起看过来,连李世民都瞥了她一眼,心想:“王平安能赢,这还用说么!” 李恪也在台上,他却道:“王平安自然能赢,要说骑马之术,他也不差了,但只怕他不熟悉道路,而且他的马短途***还好,跑上个几里地,怕就不行了,这种大宛马向来没什么耐力!” 李世民点了点头,王平安的白龙马模样好看,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爆发力极强,但却不能长途奔驰的马。他道:“要论耐力,还得是滇马,这种大宛马不行。” 李治道:“滇马样子太难看了,运运行李还成,远不如大宛马神骏,赛马嘛……还是大宛马好看!” 皇室中人,虽不能说个个识马,但大宛马和滇马的区别还是能分得出来的。他们看向场中,见二百多号人,一个骑滇马的都没有,最不济的也是山丹马,也就是军中的战马,匹匹模样好看。 台上皇室宗亲说话,场内已然转完了圈子,小吏高声说着赛马的规矩。从这里出发,穿过远处的那片大树林,树林的尽头有人看守木杆,上面拴着一只羊羔,谁先到谁抓走羊羔,然后绕过树林,从大道返回,不按谁能先返回为胜,而是以谁能提着羊羔返回为胜者! 赛马规矩来自突厥,是突厥儿郎成年时进行的比赛,传入大唐,成为初唐时的赛马规则,不但比快,还要比勇,同时也是军中训练骑兵的方法之一。 王平安听着规则,心想:“有点野蛮了,不如现代的赛马文明。去的时候还好说,比的是马快,可回来时就要抢拼了,这不是鼓励打架么!” 也不用排成一列,号角声一响,骑士们纵马便奔,向树林里赶去。王平安的周围立时拥上一批人,个个都是东宫的禁卫。 王平安侧头一看,竟然有蒙大恬和蒙小恬在内,这肯定是帮他的了! 李治虽然做了安排,但他不可能个个骑士都告诉到,事实上他连谁参加都不清楚,但要想获胜,也用不着知道都有谁参加,有的是办法。 东宫的禁卫拉成横排,挡住别人的马,不许别人超过王平安,而王平安一路打马,飞快地进入树林,轻轻松松地跑了个第一! 一进树林,东宫禁卫们就不太好保护他了,后面别的骑士有不少追了上来,可不见得人人都想让王平安出风头,既然参加了比赛就想获胜,尤其是不少胡人,他们是番邦使者的手下,才不管王平安是谁呢! 胡人马虽不如王平安的好,但骑术高超,在树林里穿行,竟然越追越近。王平安听着后面马蹄声响,回头看去,就见十几个胡人之后,欧阳兄弟也上来了! 反正是在树林里面,马球场那边的人看不见,欧阳兄弟凶相毕露,挥起马鞭,对着胡人骑士便抽,噼里啪啦地就抽下了七八个! 胡人骑士不甘示弱,挥舞鞭子,和欧阳兄弟他们对打,但速度却难以避免地慢了下去! 王平安一路奔驰,到了那大杆的跟前,可一到了地方,却大吃一惊! 原来,大杆之上,竟然没有栓着羊!羊呢……被狼叼走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王平安到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王平安到了 大杆的旁边有人守卫,竟是几名东宫的禁卫,他们都认得王平安,见他来了,赶紧跑过来,拉住白龙马的缰绳,道:“王公,那只羊羔已经替您准备好了,您按着回去的路走,自会有人接应,把羊羔给您的!” 王平安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治是这么安排的,这种安排就要保险得多了,羊羔早就拿走了,根本不用他去抢,也不怕别人和他抢,等快到马球场时,把羊羔一给他,轻轻松松地就取得了胜利。 王平安心想:“看来太子殿下也是有点本事的啊,最起码作弊的本事不小,这种方法我都没想到!” 他冲东宫禁卫们笑道:“有劳了,多谢各位帮忙。这点儿小意思,给大家买杯酒喝吧!”探手入怀,取出一小袋金瓜子,扔给禁卫。 禁卫们大喜,他们早就知道王平安最喜欢赏人金瓜子,不想他竟然在赛马的过程中,兜儿里还揣着这种好东西。他们接过小口袋,连声称谢! 此时后面已经有人追了上来,所幸是欧阳利。王平安不再多说,调转马头,绕着树林,向马球场跑回! 来时是穿过树林,走的路近,而回去时绕着树林,走的是大路,白龙马放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驰,半点都没有后劲不足的样子。 欧阳兄弟们解决了追得紧的胡人骑士,也都跟了上来,再后面是东宫的禁卫,然后才是参加比赛的各路人马。要照这种情况看,王平安不但能够获胜,甚至还能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甚至一里地这么远,都能拉得开。 可没奔多远,忽然树林里面冲出几匹马来,马上骑士手中拿着武器,有的拿刀,有的拿着大棍子,还有一个人竟然拿着流星锤! 突然出现挡路的,白龙马一声嘶鸣,停了下来,王平安差点儿从马上扑下来!看向前面这几人,王平安心想:“这几个人便是李恪派来的吧?未免太嚣张了些,竟然脸都不蒙上,就不怕***后报复?”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那个手拿流星锤的人,大声喊了起来。 白龙马嘶鸣不止,四蹄踏在地上,嗒嗒作响,它被猛地拦住,不能纵意奔驰,自是脾气暴躁!王平安在马上使劲勒紧缰绳,心想:“这人有病吧,还是传奇志异的小说看多了,想学人劫道?”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这拿流星锤的人喊完,后面的欧阳利就到了,他可没有停住座骑,直接就冲了上去,也不管对方在说什么,挥舞鞭子,对准流星锤大侠的脑袋就是两鞭子! 欧阳利出手又快又狠,啪啪两声之后,竟把那人从马上抽到了地上。可能是由于太快的关系,那人掉到了地上,还叫了一句:“留下买路……哎呀!” 李恪府中的能人异士,个个都是好狠斗勇之辈,平常总是自称是那种宁可不要命,也不能落了架势的轻侠,生死不惧! 能人异士们一起扑了上来,叫道:“好,打得好,你有种!”各自挥舞兵器,冲了上来,就要给欧阳利点颜色看看! 可这时候,后面的欧阳兄弟们全都追了上来,他们哪是好惹的,把马鞭全都挥了起来,冲着这帮能人异士就开抽! 王平安一夹白龙马,绕过战场,再次向前面奔了出去,还没奔出几步,就听后面惨叫声响了起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拦路的大侠们恐怕此时个个满头青包……这是轻的,有可能已然头破血流了! 只眨眼的功夫,后面的东宫禁卫们也冲了过来,见前面正在互殴,他们也没闲着,抡起鞭子也加入了战团! 白龙马四蹄翻飞,鬃毛飘扬,奔得要多快,就有多快!王平安骑在马上,心想:“就算太子不安排,只要没有拦路的,我也照样能得第一……”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后面马蹄声犹如疾风暴雨般地响了起来,他侧头一看,就见旁边跑过一匹马去,马上骑手正是刚才拦路中的一人。这人满头是血,而他跨下座骑也显然是被连累了,同样被抽中了鞭子! 那马象发了疯似的狂奔,竟然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超过了白龙马!马上的能人异士嘴巴张开,叫着:“救救救救……”估计他是要喊救命,可惜已经喊不出完整的词语了! 王平安从胳膊底下回头,看向后面,就见李恪府中的打手们,已经全被打下了马去,有一个人特别倒霉,就是那个拿着流星锤的家伙,因为他落马太早,而且没有逃开,所以被马蹄踩翻在地,估计是活不了了! 那些能士异士们,个个都是好狠斗勇之辈,平常总以轻侠自居,可现在全是轻虾了,只要能逃得动的,个个抱头鼠窜,逃进了树林! 能人异士们心想:“我们是轻侠没错,我们生死不惧没错,但是我们比一般的轻侠多了四个字的评语,那就是……生死不惧,就是胆小!天哪,这帮人也太狠了,打人没这么个打法的,真往死里打啊!” 马球场边,无数的人都看向大道,从时间上算,估计着骑士们该回来了,而如果所料不错,那么等一会,转过树林,绕过那个大弯,出现在直道上的人,必是王平安无疑! 高台上,李伊人很是紧张,虽然听太子哥哥说,早就安排好了,王平安肯定能获胜,但最终结果一时没有揭晓,她一时就放不下心。要是王平安今天不能表现出他的风采,献不上那头羊羔,那么估计着定亲还得再往后推迟,不知要推到什么时候去了! 南平公主见李伊人把手帕都快拧成一股绳了,伸出手来,拍拍李伊人,道:“小妹不用担心,王平安定能取胜的,不信你看,等一会儿,拐过那个大弯第一个出现的人,必是王平安无疑!” 高阳公主难得不再取笑,她也道:“说得对,定是王平安无疑,不信咱们就打个赌,要不是王平安第一出来的,我就把这桌子给……” 话音没落,就听远处传来狂暴的马蹄声,场边众人一起转头,向树林的拐弯处看去,人人心中都大感惊讶,听这马蹄声,奔来的马简直就是天下难寻的宝马良驹,神骏无比啊!这一来一回,怕不是得足足有十里地吧,奔了这么远,竟然还能以如此的速度,疾冲而来,这样的速度和耐力,怕是皇帝的御马也是不如的! 不但别人是这么想,就连李世民都看向林边,心想:“大宛马有这么耐力持久的吗?看王平安的那匹白马,虽然是匹千里挑一的良驹,但也不至于如此吧?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这般能跑的好马,想当初我骑着白蹄乌一夜追敌,奔驰二百里,可就算白蹄乌那般神骏,也不可能在疾驰了十里地之后,还能进行***,跑得这般迅猛啊!王平安如此催动他的白马,岂不是会毁掉这匹马了么?” 不少卫府的将军们心中也想:“这么个跑法儿,怕是得把马跑废吧,这马以后是甭想再跑了,连拉车都不行了,甚至有可能暴毙的!” 蹄声如暴雨击地,几乎听不出点数,只呼吸之间,拐弯处就出现了一匹马,可这匹马却是红的,并非是王平安的白龙马! 高阳公主的后半截话现在才说出来:“吃了……啊!”她大吃一惊,怎么第一不是王平安啊,这人是谁呀,怎么骑马骑得这般快法?” 此时,没人注意她刚才说的话,她吃不吃桌子无所谓,可所谓的是跑在第一的不是王平安,那王平安呢?他的风采显现不出来,那还定什么亲啊? 杨氏也惊道:“老头子,这不是咱儿子吧?” 王有财气道:“当然不是了,咱儿子你还能认不出来么!” 全场人皆惊,只有一***喜,这人便是李恪,他心想:“这人不是我府里的么,看他满脸满头的鲜血,又跑在第一个,想必是把王平安给解决掉了!” 可他心里的气一旦撒出来,却又害怕起来,万一追查起来,那定是会查到他的头上,可怎么解释啊,父皇震怒不说,李治也得恨他入骨,而长孙无忌非得出手修理他不可,后果严重啊! 李恪心里后悔了,王平安没出事时,他咬牙切齿地想整死他,可现在一旦出事了,他又害怕得全身冒冷汗,敢惹事出来,却又害怕承担起这个事!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这第一个跑进直道的猛人,马速半点不停,虽然看样子他是很想停下来,可就是停不下来! 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那马疯狂地冲进了马球场,然后又疯狂地穿过了马球场,从另一头疯狂地跑了出去,转眼功夫就没不见了踪影! 满场大哗,众人心中都是大感纳闷儿,这是怎么啦,这里就是终点啊,他还要往哪儿跑啊? 台上的皇室成员们,也是莫名其妙,李伊人赶紧把头又扭向林边,她知道规矩,跑第一没用,得拿回羊羔,那才算赢的! 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拐弯处又有一骑奔来,马色纯白,鞍上少年神采飞扬,一只手高高举着一只羊羔! “王平安,王平安到了!”众人一起叫了起来,纷纷站起身,鼓起掌来! 第五百九十三章 交换定亲信物 第五百九十三章 交换定亲信物 刚才,王平安见那个挨了痛抽的拦路狗,竟然超了自己,他是大吃一惊。 他当然知道潜力被激发出的后果,就算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平常手无缚鸡之力,可要是遇到火灾时,也能挑起百斤的重担逃生,却没想到,一匹马在挨了暴抽之后,竟跑得这般快法,连白龙马都没跑过它!不但超过了自己,而且还超出好远好远,想追都追不上了! 他催动白龙马,又跑出一段距离,离着拐弯处不过半里时,林中忽然又闪出一人,却不是拦路的了,而是一名东宫的禁卫。这名禁卫手里提着一只羊羔,叫道:“王公,接住了!”将羊羔冲着王平安扔了过来。 王平安伸手将羊羔抓住,叫道:“回头定有重谢!”白龙马绕过林子,转上了直道。 他一进入直道,就听场边一片掌声,欢呼声大作,人们都在喊着他的名字! 王平安手举羊羔,奔进场中,紧了紧白龙马的缰绳,绕场小跑,向众人展示他的胜利羊羔! 王氏夫妇见儿子带着羊羔奔了回来,都松了一口气,随即跟着叫喊起来,杨氏叫道:“儿子,儿子,过来,到娘这里来,让娘看看!” 王有财却道:“你叫他过来干嘛呀,还是去见皇上要紧!” 王平安听到母亲的叫声,当真跑了过来,冲杨氏挥舞羊羔,在半空中抡了个大圈子!杨氏又叫道:“小心,别闪了胳臂……” 李伊人见王平安得胜回来,一下子坐回了座位,手抚胸口,道:“还好,我就知道他能赢!” 南平公主和高阳公主齐声道:“他当然能赢了,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李治笑道:“这回小妹可不用担心了,刚才孤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要晕过去呢!” 那边的李恪也松了口气,心想:“王平安怎么会没事呢?唉,我手下怎么都是些废物啊!不过还好,王平安没事,就意味着我也不会有事!” 王平安在场兜了小半圈儿,后面的骑士才赶了上来,纷纷进场。 史忠臣站在台边,叫道:“王平安,你得了羔羊,可是要献给谁啊?” 按着李治交待他的,王平安并不下马,而是叫道:“以此羔羊献给父母双亲,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说着,他又奔到王氏夫妇的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手捧羊羔献了上去。 杨氏眉花眼笑,骄傲得不得了,而王有财则接过羊羔,笑道:“嘿,这羊羔是活的啊,还挣扎呢!” 旁边的雍州长史赞道:“以羔羊之美,献于恩慈,王公之举,实为长安美谈也!” 史忠臣见羊羔成功交给了王氏夫妇那里,他又叫道:“王平安一家上前,觐见圣上!” 王有财和杨氏带着王平安,一家三口,整了整衣冠,一起走到了高台前,给李世民跪下。 场外众人心中都想:“这是要交换定亲的信物了,这王平安好运气,竟然可以娶到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而且还是太子的亲妹妹,长孙大人的亲外甥女,他一下子就成了皇室里最显赫的驸马,比别的驸马强多了!” 李世民脸上露出笑容,对待未来的亲家公亲家婆,当然要客气些了,以后自己家的闺女要进人家的门呢!他抬手道:“免礼,两位老人家请起,王平安你也别跪着了!” 三人这才起身,王有财手捧着羊羔,心想:“幸亏是个小羊羔,要是大点儿的,我还真抱不动啊!” 他道:“皇上,小人的儿子承蒙皇上的错爱,得了这赛马大会的状头,还得了这只肥美的羊羔,小人想借花献佛,将此羊羔献给皇上,求皇上不要嫌弃!”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不嫌弃,朕怎会嫌弃。忠臣,将羊羔收下!” 史忠臣连忙下了高台,将羊羔接过,笑道:“哎呦呦,这羊羔还真壮呢,还挺能扑腾的呢!”他抱着羊羔,返回高台,让李世民看。 李世民看了眼羊羔,笑道:“好,果然是肥美之物。朕收了你们的礼物,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他转头看向李伊人,问道:“王平安得了赛马的状头,却累得满头大汗,你们谁有手帕,送给他让他擦擦汗!” 众人一起看向李伊人,李伊人小脸一红,很有些不好意思,她正要取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手帕,交给父皇,可还没等取出来呢,就听高阳公主叫道:“我,儿臣……” 高台上的***惊,一起看向高阳公主,心想:“你想干嘛,吃错药了不成?” 而房遗爱脸都绿了,心中暗道:“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妇人,看我今天晚上回去,如何的修理于你,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自从他振起夫纲以来,高阳公主便再没敢对他起刺儿,象今天这样口无遮拦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南平公主大急,她在桌子底下,猛拉高阳公主的袖子,小声道:“你要干什么?” 高阳公主甩开她的手,笑道:“父皇,儿臣没有手帕,不过衡山好象有一条。是不是啊,衡山?” 李伊人瞪了她一眼,这种节骨眼上,你还要开玩笑,看来还是欠管教! 底下的王平安则心想:“高阳,你好,算你吓着我了,等我回去后,给房遗爱配几剂猛点的药,让他服了,好好的修理修理你!” 李伊人取出手帕,道:“父皇,儿臣这里倒是有一条现成的,不知合不合用?” 史忠臣连忙走过来,接过手帕,交给李世民。李世民拿着手帕看了看,道:“嗯,这条手帕不错,一看便是你亲手绣的,给赛马状头拭汗,很是合用。” 说完,他将手帕又交给了史忠臣。史忠臣命人取过一只红漆托盘,将手帕放入盘中,这才捧着盘子,下了高台,交给了王有财。 王有财心想:“这就是交换定亲的信物了,可惜不是生辰八字。不过还好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算是给足了我们王家的面子……唉,我们王家在皇帝的面前,哪有什么面子啊!” 他接过了手帕,带着妻子和儿子,又给皇帝跪下谢恩,接着又给李伊人行礼感谢。 王平安倒是没什么,身份在这儿摆着呢,还能不跪么?王有财也没什么想法,但杨氏心里却挺不是滋味儿的,心想:“天底下做婆婆的,哪有给儿媳妇儿下跪的道理。现在就跪了,以后她进了我王家的门儿,难不成我这个婆婆天天都要给她请安不成?” 李伊人立即站起身,按着宫廷礼节,给王平安一家人还礼,小姑娘脸嫩,没好意思吱声。见未来的儿媳妇儿还算有礼貌,杨氏心里这才舒服起来。 李世民让他们起来,温和地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回自己的座位了。 虽然没有明说这是定亲,可人人都知道,这就是定亲。皇帝被魏征的儿子给折腾怕了,所以不得不这么办,深怕再出现点意外,把女儿再伤害一把,如此定亲也算煞费苦心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杨氏从盘子里拿起手帕,仔细地看着,道:“这针脚不错啊,是小公主亲手绣的?” 王平安道:“应该是的,这种信物,不可能让人代劳的,定是伊人绣的无疑。” 杨氏这才笑了起来,道:“好针线,这个儿媳妇挺好,比老周家那个强,嗯,比老赵家那个也强。”她说的都是徐州的乡亲,在和那些人家的儿媳妇进行比较。 王有财嘿了声,道:“就算小公主什么也不会,她也比那些人家的儿媳妇强,强上一万倍都不止。” 杨氏笑道:“那倒说得也是,谁家娶了公主,谁家不得……”说着话,她又看高台上看去,想看李伊人,可看了两眼,她便打住话头,不再说公主了,问王平安道:“儿啊,台上有个女人,总盯着咱们看,她是谁?” 王平安闻言抬头,见台上的杨妃正向自己这边望来,他忙冲杨妃一笔。杨妃回了他一笑,把脸转向别处,去看宫女了,高台下不少宫女正在做准备,要上场打马球比赛。 王平安小声道:“她就是杨妃,前朝皇帝的女儿,现今吴王李恪的母亲。” 杨氏和王有财一起啊了声,都向杨妃看去,王有财道:“她就是杨妃?看上去年纪不大啊!” 王平安道:“也不小了,只是保养得好。爹你不想想,她儿子都多大了。” 杨氏却小声道:“她长得……和我不太象!” 王有财气道:“当然不象了,你比她大上好多呢!” 王平安却道:“象,怎么不象。不过,说实话,娘你可比她长得好看多了,估计她要是到了你这岁数,那简直就没法看了,脸上非得褶子堆褶子不可!” 杨氏先横了王有财一眼,又对王平安笑道:“还是我儿子会说话,最会讨娘的欢心!”她冲杨妃那里努努嘴,道:“她儿子是谁,也在台上?” 王平安道:“你认得太子吧,离他最远的那个人,就是李恪了,不可能认错的!” 杨氏哦了声,果真只一眼就认了出了谁是李恪,她道:“他和太子的关系不好,为什么不好啊?” 王平安嘿了声,道:“还能因为啥,太子是太子,可吴王也想当太子,所以关系不好呗!” 王有财忙嘘了声,道:“这等大事,可千万不要乱说,小心让别人听见!”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这也算秘密,别说朝中人都知道,就连长安的人都知道了!”他这么一大笑,引得旁边的雍州长史也看了过来。 王平安冲雍州长史笑道:“您说是吧,全长安的人都知道!” 雍州长史心想:“什么都知道,你们说啥呢,莫名其妙!”他满脸笑容地道:“是啊,当然是全长安的人都知道,老幼皆知啊!” 王平安拍手笑道:“当真,大人您也知道?” 雍州长史笑道:“知道,当然知道,本官守牧京畿,什么事会不知道呢?” 王平安冲父母道:“你们看,连长史大人都这么说!” 王氏夫妇一起看向雍州长史,心中都想:“长安人就是和我们乡下人不一样啊,皇家的事就敢这么大声地嚷嚷出来,也不怕掉脑袋!” 那边,雍州长史的夫人问道:“你们说什么呢,你知道什么呀?” 雍州长史挠挠头,道:“谁知道我知道什么,我自己还纳闷儿呢!” 这边,杨氏道:“儿啊,你没和杨妃认亲吧,有没有提过咱家的事儿?” 王有财急道:“别乱说话,认什么亲啊,咱家现在的情况,用得着认谁,还是消停点吧你!” 王平安也道:“没认,没提过那事儿。娘,这个亲还是不认为妙,认了不见得有好处,人家也未必把咱们当成是好亲戚,可坏处却是立即就来。那个李恪和长孙大人不对付,而长孙大人又对我非常好,要是认了这门亲,岂不大大得罪了长孙大人,这不等于恩将仇报么,咱们可不能干这种事儿!” 杨氏小声道:“长孙大人?他对你好,听说他可比当年的宇文化及还要有权势呢,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嗯,那咱们可不能干那种恩将仇报的事。你说对吧,老头子?” 王有财气道:“我从来也没说过要认啊,都是你自说自话!” 他们一家人在这里说话,场中的马球比赛已经开始了。这场球赛竟然是男女混和,一队是几名公主带着宫女,而另一队则是驸马带着几名禁卫,女队对男队! 两队人骑着漂亮的马匹,手挥球杖,噼噼啪啪地就打了起来。高阳公主身穿大红衣衫,高声呼喝,场上属她最是显眼! 王平安指向场内,笑道:“竟然是这么个打法,还真是奇了怪了,这岂不是公主那队必胜无疑!” 杨氏唉了声,叹道:“当驸马还真不容易啊,在家里挨欺负不够,还得当着众人的面,被老婆骑在马上,拿着棍子欺负!” 正看马球呢,忽然欧阳利凑了过来,道:“主人,兄弟来报信儿,说武媚娘身体不舒服,已经好几天了,她一直没说,今天实在不行了,你得马上去看看。” 王平安大吃一惊,转头道:“什么,她出了什么事?” 第五百九十四章 干掉探子 第五百九十四章 干掉探子 欧阳利回过头,招手叫过欧阳霸,欧阳霸是王平安留在养马庄,保护武媚娘的人之一。 欧阳利道:“老八,你过来,把那事儿和主人说说清楚。” 欧阳霸答应一声,凑了过来,趴在王平安的耳边,小声道:“主人,武媚娘这几天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而且吐得厉害,这还不算,她晚上睡觉时总是惊叫,很是吓人。一开始我们还只当她是换了新地方不适应,但今天她有昏迷的症状,可能是饿得?再这么下去不行啊,属下这才急着前来禀报。” 虽然他是趴在王平安的耳边说的,但杨氏和王有财离得都近,却也听见了。王有财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而杨氏也有些害怕。 王有财小声道:“她可不能出事,就算要出事,也不能在咱们的手里出事。” 杨氏则道:“要不要告诉太子一声?” 王平安连忙摆手,道:“先不要告诉他,太子殿下的秉性……有点心里藏不住事儿,万一他知道了,再露出什么表情来,让皇上看到,追问起来,难免露马脚啊!” 王有财和杨氏一***头,他们对李治的性格并不了解,但儿子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肯定李治是有这方面的毛病,一切还需以稳妥为上。 欧阳利问道:“那怎么办?主人你现在是离不开这里的,你要是一走,那在场的人都得起疑心,都得问你去了哪里,这没法回答啊!” 王平安看向台上,皇帝没离席呢,他要是先走的话,得上前去告退才行,就算李世民没闲心问自己为啥要走,可别人却是一定会问的,理由不好编啊! 王有财急得不行,他道:“平安啊,要是你离不开,而那个女子又病得严重,不如去找个医生给她看吧,事先多给那医生些钱,让他闭嘴也就是了!” 杨氏却道:“不要,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自己人知道都不行,何况是外人?谁能保证请来的医生就能治好她的病,又谁能保证那医生不把这事说出去?” 王平安指了指正看热闹的两个小丫头,道:“要不然让她俩去照看一下?只不过她俩是认识武媚娘的,而且年纪小,这嘴巴方面……” 杨氏一摆手,道:“你们都消停点儿吧,关键时刻还得看你娘的,我去。要是皇上问起我为什么离席了,就说我上了岁数,看不得这般激烈的比赛,所以先回去了。想来皇上也不会问起我一个老婆子的。” 杨氏出马,自然是没问题的。王平安冲欧阳利一挥手,让他去准备车,他对杨氏道:“娘,你慢着点儿,急也不急在这一刻。等比赛完了,我立刻就去。” 王有财也连声的嘱咐。 杨氏答应一声,带着欧阳利他们,上车,赶往养马庄了。 台上,李恪坐在角落里,脸色阴沉,那些被痛殴的手下,已经回报给他了。 那些能人异士打人的本事不行,可编造借口的本事不小,他们竟然和李治说,王平安特地带了几十个打手,还有东宫的禁卫也帮着他,他们寡不敌众,所以才败下阵去。而且为了不被抓活口,所以才逃跑的,要不是怕给李恪带来麻烦,那他们非得拼命不可,杀掉王平安,可没办法,谁让他们太为李恪着想了呢,所以只好干出了逃跑这种丢面子的事! 李恪被他们叫下了高台,听完他们的回报后,又返回台上,之后便一直脸色铁青,幸亏他坐在角落里,要是象李治那样坐在前面,那非得引起别人的猜疑不可。 李恪心中恼恨,却又无可奈何,他的心思变得极快,王平安没事时,他盼着王平安出事,王平安有可能出事时,他又害怕出事,以至于连累到自己,可现在王平安不但没事,还成功的定了亲,他现在便又想着王平安倒霉了! 他一直在盯着王平安那边看,忽见那边有了变故,王平安的母亲竟然离席,带着一群人走了,而且看方向,竟然不是朝南,而是朝西。朝南是回城,朝西是干嘛去? 李恪冲台后一招手,叫上一个没参加赛马的能人异士,小声道:“跟上去,看看王家的老妖婆干什么去了!” 这能人异士连忙答应,牵了匹马,离开了马球场,坠在王家马车的后面,跟了下去。 李恪的手下也不能说完全都是废物,也有能干的,他派去跟着杨氏的这人,便算是个有点本事之人,可能是以前在市井里打人闷棍的次数多了,所以在暗地里跟人方面,还算有点本事,一路跟了下去,直跟出三四里地,杨氏他们竟然都没发现这个人。 杨氏又没有做反跟踪的经验,再说她也想不到会有人跟着她,她刚刚到了长安,还不知京中局势的复杂。马车没有乱绕一气,而是直接去了养马庄。 走出好远,小半个时辰的光景,这才到了养马庄,来到门口,杨氏下了车,直接进入庄中,欧阳霸跟着进去了,而欧阳利带着两个兄弟,则守在门口。 那能人异士跟到了养马庄,远远望着,心想:“这里应该是胡人的养马庄吧,以前倒是来过。不过我来这里是为了逗弄感业寺里的尼姑,倒是没注意过这个地方。” 跟的时候,怕被人发现,可跟到了地头,他便放松了警惕,慢慢向庄门口靠近,想探一探,李恪口中的王家老妖婆,没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来为王平安选马的?可这里也没马啊,至少院子外面没看到马。 这人太高看长安城外的治安了,他以为自己打人闷棍,欺负外地客商,就已经是凶人了,谁也不敢惹他,却不知道欧阳利他们以前是干强盗的,打人闷棍他们从来不干,那太丢面子,他们向来是用刀直接砍的! 欧阳利看到那能人异士了,问道:“这人刚才在路上就一直跟在咱们后面,不过大路是给人走的,咱们也不能去问为啥跟咱们一个方向,可他现在过来了,怕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一个欧阳兄弟问道:“整死他?”说话说得相当干脆。 欧阳利皱眉道:“也不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万一整错了人,那可是造孽了,主人非得责备不可。”他让欧阳兄弟们继续留在门口,他自己则步行迎了上去。 那能人异士乃是地痞无赖出身,这种人有个特点,不管现在身份如何,但内心深处有个毛病,这个毛病是没法改掉的,那就是特别怕穿制服的! 欧阳利身上不但穿着军服,而且还是有品阶的将军军服,正正经经的卫府将军。他走过来,那能人异士立时就胆秃儿了,他虽然在李恪的手下办事,可由于出身的关系,非良家子弟,所以一直没有挂上卫府的军衔,李恪也不会为一个曾经的地痞去安排什么官职的。 那能人异士做了一件让他连后悔都来不及的事,他调转马头,竟然想要离开! 欧阳利眼睛立时就眯了起来,要是这***模大样的过来,他拿不准,没准不会动手,只能问一问,然后说这是私人地方,让这人离开。可这人一心虚,要离开,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这定是某人派来的探子,跟踪而来的呀! 庄子里那人,可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人发现的,一旦被人发现,掉脑袋不是掉谁的,而是掉谁们的,这么大的风险,他哪敢冒!刷地抽出腰刀,欧阳利猛地就冲了过去! 那能人异士回头看了眼,这一回头他大吃一惊,俗话说一言不和,拔刀相向,可现在连言都没言呢,就把刀抽出来了!狠夹座骑,立时就逃了起来,他心想:“这人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比马跑得还快,他追不上我的!” 纵马奔驰,没跑出半里地,就听后面脚步声响,他再一回头,见那持刀的将军竟然追了上来,而且越追越近,这人比马跑得还要快! 这能人异士大惊,心中明白,今天他是碰上真正的凶人了!他心存侥幸,长安城外,京畿地区,这人又是王平安的手下,应该不会杀掉自己吧?他没有停马搭话,继续逃跑! 欧阳利在后面呼地掷出腰刀,刀去如电,正中前面那马的屁股!那马突然受伤,疼痛之下,猛地停住,马鞍上的那能人异士嗖地就扑向了前面,直接扑到了马的蹄前! 那能人异士哎呀一声大叫之后,又一声更大的惊叫出口!原来,那马把他给扔下来之后,又扬蹄奔了起来,一只马蹄正好踩中了他的脚! 能人异士巨痛难当,向后看去,见那将军已经不再疾追,而是改做大步走来,想必是认定自己逃不掉了。 忍住巨痛,能人异士见地上掉着把刀,正是那将军掷过来的,他挣扎着爬过去,捡起大刀,横在手里,叫道:“我说这位将军,你是要抢劫不成,你可知道我是谁?” 欧阳利大步来到近前,嘿嘿冷笑道:“你是谁,不妨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吓住我!”到了能人异士的跟前,只一探手,就把刀给抢了回来,半点机会没给对方留! 能人异士大惊,眼前这人是真正的轻侠,可不是靠吹牛吹出来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好汉,更加不能吃眼前亏了,他叫道:“这位兄长,有话好说,小弟我是吴王府的侍卫,也是吃官家饭的,咱们是自己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欧阳利一刀便砍到了他的脖子上,斥道:“就凭你也配跟我当自己人!”拖住能人异士的尸体进入道边树林,找了个树洞塞了进去,这才离开。 第五百九十五章 武媚娘怀孕后的反应 第五百九十五章 武媚娘怀孕后的反应 那匹受伤的马一路跑向马球场,可它是被砍了一刀,而不是抽中几鞭子,屁股上血流不止,只跑出不远,就跑不动了,停在路边嘶鸣。 偏巧,李恪派出的第二个能人异士寻来了,这人是按着方向寻来的,并不知前面那人到底去了哪里,可前面那人的马他是认识的,一见这马在路边叫唤,连忙过来查看。 这人见马受伤,而前面那人不见了踪影,很显然是被王平安的侍从发现了,并且极有可能被灭了口。虽然平常吴王府的凶人们都自称是轻侠,重义轻生,但自称只是自称而已,重义马马虎虎,轻生那就做不到了,毕竟又不是真的轻侠,让这人豁出命去寻找同伴,他才不肯呢! 拉着受伤的马,这人返回马球场,去见李恪了。 此时的马球场上,已经进行了三场马球比赛,第一场是公主和驸马比,公主队大胜,第二场是皇室的远亲们组队比赛,而现在的第三场便不太温乎了,是各个大臣之子进行比赛。 马球是一项有相当危险性的比赛,别的朝代不说,光是唐朝,因为打马球受伤的皇帝就有好几位,其中有一个少年皇帝,登上皇位没几年,因为打马球,总把陪他玩的人打伤,以至于那些陪他玩的人恨他入骨,最终因为不肯再打马球,而把皇帝给暗杀了! 有皇帝在场,自不可能打得一地伤者,断胳膊断腿的,但观众们却都喜欢看激烈地对抗,喜欢看那种只论胜负,不论手段的比赛,而不喜欢眼下这种比赛。不少人精力都不放在比赛上了,而是四下走动,互相聊天。 李治在台上坐不住,跑到了王平安的席上,他见王家人神色都不对,都不看球,奇怪地道:“无病,你们徐州人也常打马球吗?” 王平安回道:“几乎没人打马球,徐州那里不能和长安比,有马的人都不多,要是再养好马,还不怕受伤地去打球,那就更少了,组不起队来,自然也就没人玩了。” 李治嘿然道:“那你们怎么不看比赛,孤从没见过不喜欢看比赛的人。” 王平安干笑两声,道:“回殿下的话,臣的母亲身子不适,提前回去了,臣哪有心情看比赛啊,家父自然也没心思,只是没法离席罢了。” 李治哦了声,他这时才发现杨氏不见了,连忙关心地道:“是生病了吗?你给令堂看过了?” 王平安道:“看过了,只是路途劳累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殿下,臣能不能待会早点告退,回去照顾母亲?” 这种要求,哪可能不去满足,李治立即道:“不用等会儿了,你现在就回去吧,由孤去和父皇说。不过,王老先生还得再委屈一会儿,不管怎么说今天才定的亲,要是你一家人都走了,那就不好看了,难免让人说三道四。” 王有财忙道:“多谢太子殿***谅,小老儿留在这里便是,让平安早些回去吧,去照顾他……早点回去也安心!” 他本来想说早点回去照顾他娘,可王平安实际上是去看武媚娘的,武媚娘可不是儿子的娘,他便临时改口,改成了安心。 王平安起身告退,上了白龙马,离开了马球场。李治也不再理会王有财,回了自己台上的座位。 场内场外正是热闹之时,别人没注意王平安这里,可李恪却是一直在注意的。他心想:“那个王家的老妖婆提前走了,还不是回城,李治下去和王平安说了一会儿话,王平安也走了,看方向也不是回城,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按道理来讲,今天是他们的大日子,不该早早离席啊!” 心里正纳闷儿着,后派出的能人异士回来了,在台下小声叫李恪。李恪忙下了高台,那能人异士把马受伤的,先前那人失踪的事说了出来。 李恪大吃一惊,这是灭口啊,什么事能值得出人命?那肯定是值得出命的事,才能出人命啊!王平安到底被李治派去干什么了? 他赶紧又招来一批手下,让他们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幕僚都一起派了出去。 李恪府里的人急急上马,向西北方向跑了下去。走出不远,他们来到了找到马的那个地方,却没发现什么,只好继续往前走,又走出好远,本以为找不到什么了,却忽然发现路上有一滩血迹,这滩血迹还黏糊着,没有干透,显见就是杀人现场! 幕僚和能人异士们赶紧顺着血迹寻找,没多一会儿,便在林内一个树洞里发现了先前那人的尸体,众人都是大惊! 要说先前这人的本事,在吴王府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可看身上伤痕,致命伤只有一处,明显是被人一刀就给宰了的,连反抗都没反抗成! 幕僚们耍嘴皮子还成,可真刀真枪地杀人,他们是不敢的。幕僚们头皮发麻,其中一人便道:“看来是出大事了,这事咱们不见得能处理得好,不如回去报知王爷,请王爷定夺吧!” 幕僚们一***头,都说此计大妙,咱们还是回去听王爷的吩咐吧! 他们害怕,那些自称凶人的能人异士们却有几个不怕,一个能人道:“咱们这么多的人,难不成还怕王平安的手下不成,咱们一起去,就不信他们能将咱们都给灭了口!” 另一个幕僚道:“可是,王平安的手下在哪里,咱们也不知道啊!” 能人们却都道:“这还不简单,顺着车轮印走不就得了,王平安去了哪里,他的手下就肯定在哪里。放心好了,他们杀一个人好杀,杀咱们这么多的人,难道还真敢下手不成,没王法了呢!” 幕僚们心想:“王法?他们要是真怕王法,那地上躺着的这个算什么?不在王法的保护之内么?” 一个幕僚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回去报信,你们去追踪,如何?” 其他幕僚则道:“我们把这具尸体运回去,这可是王平安触动王法的证据,得保存好,以后留着打官司用的,肯定能把王平安告倒!” 见这些所谓的文人清客胆小怕事,能人异士们大感瞧不起,个个都有种自豪感。瞧瞧,这些文人都是挫鸡,属于骒马一类的人,骒马是上不了阵的,关键时刻还得靠他们这些千里驹! 他们分成两伙,幕僚们不愿拼命,留下来护送尸体,而能人异士们都是生死不惧的凶人,自然要找王平安和他的手下去算帐,他们顺着道路追了下去。 幕僚们看着凶人们的背影,嗤笑道:“一群匹夫,那王平安定有秘密,为了这个秘密他连人都杀了,一个是杀,一群也是杀。看着吧,他们这次去,必有人手损失,指不定得死几个呢!” 而凶人们骑马奔驰,却也都在耻笑幕僚,他们都道:“和那些胆小鬼同侍一主,真真是咱们的奇耻大辱,回去之后,定要说给王爷听!” 一路追踪,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养马庄。 远远地,欧阳利见又有人来到,看样子还是李恪府里的,他怒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真真的找死!不能留活口,兄弟上去,将他们全都给作了!” 这时,欧阳兄弟已然尽数到齐,哪可能对那些能人异士客气,立时包抄了上去。 庄子里,屋内。 杨氏坐在床边,照顾着武媚娘,她这是头一回看见武媚娘,感觉这丫头也不咋地,怎么就能吊上太子爷呢?可见太子爷看女人的眼光,实在是有些不能让人理解。 而王平安此时已经到了,他也坐在床边,给武媚娘号脉。 武媚娘初时见来一老太太,着实吓了一跳,得知是王平安的母亲之后,她这才放下心来,知道王平安不可能对他自己的母亲保密的。她有求王家,执礼甚恭,没让杨氏这事儿多老太太挑出什么理来。 武媚娘道:“舅舅,媚娘身体不适,还劳得你亲自来,听说今天是你和小公主定亲的大日子,媚娘是不是耽误事儿了?” 王平安道:“这些客气话不要说。你别吱声,我给你号脉呢!”他把眼睛闭上,专心给武媚娘号脉。号完了一只手,又号另一只,非常仔细。 半晌之后,王平安睁开眼睛,道:“你张开嘴,让我看看舌苔。” 武媚娘听话地将嘴张开,让王平安看舌苔,待他看完,便道:“其实媚娘没病,只是前几天在出宫时受了惊吓,又新换地方,所以感到劳累而已,多睡睡就……”话没说完,她呕了起来,肚子里没有食物,只呕出不少的涎沫来。 杨氏连忙拿来手巾,为她擦拭嘴角,可一看手巾,上面同样有不少这样的涎沫,看来武媚娘呕吐不少,绝非是她所说的,休息不够。 王平安皱眉道:“你脉象弦滑,舌质红苔黄,而且面颊和嘴唇都有赤红之色,这可不是休息不好,劳累所致啊,这是得病了。” 武媚娘啊了声,道:“得病了?可媚娘现在的身子……不能得病啊!舅舅,你可得快给媚娘看看,我不能得病啊!”她心里一急,竟伸出手,紧紧抓住王平安,紧张得连眼睛都红了,里面充满血丝。 杨氏在旁叹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听平安说前段时间,又受了惊吓,还从宫里搬到这种地方,要啥没啥的,就算是平常身子健壮,可这么一通折腾,想不生病,也实是难啊!”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武媚娘现在的身子金贵,一个不小心,肚里的孩子就会出问题,这可是大事,关系到孩子以后一生的大事! 王平安也叹了口气,想那历史上的李宏身子虚弱,可能就是被折腾的,那时武媚娘是在感业寺里,想不被折腾,想要得到充足的营养,是不可能的,李宏身子骨儿弱倒也情有可原。但现在她被自己照顾着,要是李宏还是身子骨儿弱,那他这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 武媚娘以后怎么对这个儿子,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事,可自己这个……外公,不得全心为孩子着想嘛! 他道:“媚娘,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和我说说,不要落下什么。我给你开药可得开准,可不能先试试,方子要是出了问题,对你和孩子都是大大的不利啊!” 武媚娘自不敢隐瞒什么,她道:“媚娘最近吃不下东西,什么都不想吃,而且干呕,吐了许多这个……”她一指刚才擦嘴的手巾。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还有呢?有没有晚上睡觉时做恶梦,还被恶梦惊醒?”他听欧阳霸说过这个,特有此一问。 武媚娘点头道:“有,而且好多天了,只是最近这几天特别严重些,我一直以为是换了新地方的关系。还有我总是头晕,只要一抬头,就感天旋地转,还有走路时,身子总是晃,站立不稳,我怕走路摔倒,所以能不走,就尽量不走。” 王平安想了想,道:“你坐没坐过船?” 武媚娘啊地一声,忙道:“对对,舅舅一提醒,媚娘想到了,走路时就象坐船一样,还象是乘车时站了起来,就是那种感觉。” 王平安站起身,在地上转了两圈,道:“头晕目眩,恶心呕吐,再加上别的症状,以你现在的情况看,这病是子晕呕涎,是妊娠病。” 武媚娘急道:“是因为有了身子的缘故?严重吗,能治好吗,会不会影响到孩子?”她一连串的问了出来。 王平安摆了摆手,道:“治得好,放心好了,不至于影响孩子的。这种病多因肝肾阴虚,阴不涵阳,阳僭越于上所致,从你的症状上看,属于阳热挟痰涎上逆所导致的。” 武媚娘没法不急,她道:“什么阴啊阳的,是阴阳失调?这可怎么办啊?” 杨氏却道:“儿啊,别说这些只有医生才听得懂的话,说得直白些,让我们这些妇人也能听得懂的话。要不然,会吓着她的。” 王平安啊了一声,忙道:“是,我说得直白一些。你这个病,是因为阴虚阳气上升,与少阳痰热合并犯胃,而为恶阻,这个明白吧?” 这回杨氏和武媚娘都点了点头,杨氏拍了拍武媚娘的手,道:“说的是你吃不下东西,还呕吐。” 王平安又道:“痰热鼓风阳上升,干扰髓海,而为眩晕。” 前面两句还是没听懂,可后面的眩晕却都听懂了。武媚娘道:“然后呢?” 王平安道:“你定还有心烦口苦的症状,就象现在一样,很是烦躁!”不等武媚娘再问,他道:“当用温胆汤加味,降逆清火化痰,至少三剂,每天一剂,服药之前,要先用生姜轻擦舌头,然后慢慢饮药方可。” 说完,他坐了下来,取过纸笔,给武媚娘开药方。 第五百九十六章 武媚娘先去庆州 第五百九十六章 武媚娘先去庆州 给武媚娘开药方,王平安自然是小心之上再加小心,虽然他向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医生,但面对武媚娘,他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别说一丁点儿,就是半丁点儿的差错,都不能出的。 武媚娘此时确有心烦口苦的症状,口苦倒也罢了,可心一烦,自然忍耐力就下降,她从**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王平安开药方。 王平安小心翼翼地开好了药方,想了想,又划去一味药,吹干墨迹,看着药方不出声,心里还在核实,这个方子里的这些药,会不会对武媚娘的胎儿产生影响。 武媚娘焦急地问道:“舅舅,你的方子开好了?” 王平安先是嗯了声,却把药方捏成一团,扔到了地上,道:“我还得再想想。”他闭上眼睛,仔细思考。 武媚娘要待再问,杨氏却拉住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武媚娘不要打断王平安的思路,以免他开错了药。 别看杨氏平常事儿挺多的,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是半点都不含糊,单轮心态,比武媚娘还要稳上几分。 武媚娘只好做罢,坐在一边,看着王平安。心里一紧张,她又开始干呕起来,杨氏急忙给她拿过手巾,为她擦嘴。 好半晌,王平安这才睁开眼睛,这回不再犹豫,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又开了一纸新方,下笔极快,刷刷刷,片刻即写好了方子。 写好之后,他看向武媚娘,见她紧张得眼睛都红了,有要哭的先兆,便道:“媚娘,你不必紧张,我这个方子是经过反复考虑的,万无一失。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这方子的妙处,你也好心安。” 武媚娘向桌子这边凑了凑,杨氏取出**的被子,给她披上。武媚娘道:“舅舅开的药方,自然是好的,还请舅舅解说一下。” 王平安笑了笑,他指着方子,道:“我这个方子尽量精简过了,只有八味药,主要功效是清胆和胃涤痰涎。这黄芩可以清热安胎、栀子泻火除烦,加上别的药,应该是药证切合,如不出所料,一剂就可以见效,两剂稳定,第三剂就可以巩固住,你这病就能全好。” 武媚娘终于露出笑容,道:“一天一剂吗?那三天就能好了?” 王平安稍微顿了下,他道:“一剂见效,也就是说现在你服了这药,睡一晚上,明天早上就能有胃口吃东西,并且烦躁的症状就能消失。其中最显著的,也最容易看出来的,就是你脸上的赤红之色,明天你一照镜子,就都没了。” 武媚娘大喜,道:“竟然这般有效!那,那……那孩子呢,会不会受影响?不会吧,不会的,对不对?” 她的烦躁症状不算太严重,至少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象疯婆子一样大喊大叫,表现出无法控制情绪的症状,所以不算严重。可就算不严重,她也很难不连着追问,平常不会表现出如此担忧的情绪的。 杨氏皱起眉头,心想:“这个女子,当真不知好歹,竟然还不相信平安,那她能相信谁?” 王平安却依旧温和地道:“不会影响孩子的,这方子我在心里反复辨证过了,肯定没有问题!”他心里有点揣揣,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要想次次十拿九稳,真没有哪个医生能做到这点,也只能尽量地安慰,让武媚娘放宽心了。 武媚娘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躺回了**,她心里一平和,可能是由于心理作用的关系,竟然连呕吐都减轻了,没等吃药呢,病就有好转的迹象。 王平安拿了药方,走出房间,想叫欧阳利立即去抓药,可到了院子里,他却吃了一惊,院子当中,竟然没有人,连一个侍卫都不见了。 王平安顿时就是一惊,怎么回事,人都跑哪儿去了,这里怎么可以没人守卫,万一这时有人摸进来,可是要出大事儿的啊! 他小跑着出了院子,向远处望去,竟见欧阳利他们正从远处走回,人人浑身血迹,个个脸上表情恶狠狠的。 王平安叫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欧阳利连忙跑了过来,道:“主人,李恪那厮刚才派了个人过来跟踪,被属下给作掉了,可他竟然又派了一群人过来,属下无法,只好再出手,又将他们全给作了!” 王平安啊了声,惊道:“这里被发现了?那些人呢,可都控制起来了?” 欧阳利嘿嘿一笑,道:“都由阎王爷去控制了,一个没跑了,全都送他们去了阴曹地府。” 王平安呆住了,这意思是全都杀了,不知那李恪派了多少人过来,可真是造孽,没事非要弄出事来。他回头向院子里望了下,因为这个武媚娘,都死了多少人了,不知以后还要再死多少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看起来,真是半点都不夸张。莫说将军成名了,就连武媚娘这一个女子要想成功,都得多少人为她陪葬。 欧阳利见王平安脸色巨变,赶紧道:“主人莫要犯慈悲,那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就是些杀人放火之辈,而且还是有背景的恶棍,他们活在世上,祸害的人更多。杀一恶人,就是救无数的好人,你可千万不要自责啊!” 欧阳兄弟们都道:“是啊,主人,你又做滥好人了。李恪派来的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对我们这些卫府的兵将都敢支棱刺儿,何况平常百姓?说不定他们人人手上带着血腥呢,又有李恪做靠山,官府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欺负良善,根本就是死有余辜,有什么好可怜的。” 王平安一摆手,道:“我有那么迂腐吗,竟然还让你们开导于我?我是在想,这里无论如何不能住下去了。可要把武媚娘搬到哪里去呢,现在也找不到地方啊!” 欧阳利嗨了声,道:“主人,你想得太多了。还用得着找什么地方,反正咱们马上就要走了,就直接送武媚娘上路不就得了,提前上路赶去庆州,难不成谁还能一路追来?” 欧阳义也道:“只要离了长安地界,那就一切好说,谁要是敢追上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说着,他挥了挥手里带着血的大刀。 王平安想了想,道:“那得小心点才是,不能让武媚娘受了颠簸。这样吧,你们全都出动,一起陪着武媚娘启程,路上好好的照顾她,不要让我担心。” 欧阳利笑道:“护送一个女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主人尽管放心。”他招呼一声,欧阳兄弟们一起将大刀擦干净,又把衣服脱下来反穿,掩盖住身上的血迹,这才跟着王平安进了院子。 王平安把药方给欧阳利看,告诉他半路上抓药煎制,这剂药倒是无需什么复杂的煎制方法,只要水煎服就成了,但服之前要用生姜片擦舌面,这点是需要特别注意的。 进了屋子,王平安没说外面有人来找茬儿,他只是说最好让武媚娘提前上路,这样好先到庆州,以便安排场偶遇,让武媚娘跟着欧阳利他们走。 这个主意其实就是当初杨氏出的。杨氏听了,当然要支持了,她扶起武媚娘,道:“闺女啊,辛苦你了,你和平安的侍卫先走吧,万事都忍着点,等到了庆州,老身认了你这门亲,就一切都好了,你再忍忍。” 武媚娘无法,她看出来了,王平安出去时还算神色镇定,可回来后却神色有些不正常,她估计着应该是有人发现这里了,要不然王平安不会在她还有病时,就要送她走的。 很听话地,武媚娘起身穿好衣服,在杨氏的搀扶下,出了屋子,上了院门口停着的马车。欧阳利亲自赶车,欧阳兄弟们骑马相随。 远远地望着他们走了,杨氏道:“糟糕,他们都走了,咱们怎么回去啊,都没人赶车了。” 王平安道:“这不有我呢嘛,我也会赶车的!”他和杨氏上了马车,他坐在前面,亲自赶起车来。 欧阳利他们赶着车走出不到两里地,武媚娘坐在车里气闷,又想呕吐,她打开车窗,干呕了几下,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她更感到恶心了。偏过头去,她看到车旁保护自己的人是欧阳霸,欧阳霸这几天照顾她,也算熟识了。 武媚娘问道:“八兄弟,你怎么把衣服反穿了,还这么大一股血腥味儿?” 欧阳霸嘿了声,道:“刚才有几只老鼠,想去庄子里偷东西,被我们兄弟发现,全给宰了!”他的心思可没有王平安那般缜密,也不会隐藏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 武媚娘啊地一声,心中明白,果然是碰上对头了,而且事态严重,要不然他们不能杀人,还要急急地带着她离开。 武媚娘沉默半晌,心中暗恨,忽然声音冷冷地道:“是从谁家窜出来的老鼠?” 欧阳霸看了她一眼,道:“还能是谁,朝中咱家主人惹不起的,也没几个人吧,能盖过公爷的,只有王爷了!” “是李恪?”武媚娘问了句,可欧阳兄弟们却谁也没有回答。长长吐出一口气,武媚娘把车窗关好,坐了回去。 第五百九十七章 李恪亲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李恪亲来 又行出不远,欧阳利远远地望见路边站着几个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模样,但他却记得这个地方,就是他最先击杀那个探子的地方。 欧阳利顿时紧张起来,难不成李恪又派了人来?他的手下可还真多啊!一甩鞭子,欧阳利道:“上去,把那几个人拦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麻利些!” 欧阳兄弟当中的四个,立即纵马奔出,向远处那几个人冲去。 那几个人正是留在那里,“保护”最先被杀的能人异士的幕僚。这些幕僚不敢挪动尸体,但却没人说不敢,只是在那里出主意,说该怎么搬运尸体,是去附近人家找张门板呢,还是去树林里找树枝,编个爬犁出来。反正他们议论了半天,却谁也不动手,都指望着别人动手干活。 其中一个幕僚道:“咱们在王府里,只管出主意,给王爷谋划事情,运死人这种事,不该由咱们来做啊!” 另一个幕僚道:“反正这尸体是用来当证据的,早晚得送到官府去,也用不着保密,干脆,咱们雇人搬运吧,也省了咱们的事!” 又有一个幕僚道:“看,那边来人了……”这人话没说完,立即翻身上马,打马便跑,瞬间就奔出十几丈远。 其他幕僚转过头,向欧阳利那边看去,见几名大汉纵马奔来,刀都已经抽出来了。他们立时反应过来,叫道:“杀人灭口的来了!”慌乱之下,纷纷上马,想要逃离。 他们一帮子文人,嘴皮上的功夫,远远超过骑马的功夫,除了先前那人之外,后上马的这几个人都没有迅速逃远,只眨眼功夫,就被欧阳兄弟们追上了! 欧阳兄弟们立即挥刀砍杀,反正都杀了一群了,也不在乎多杀另一群!吴王府的幕僚们早就想到这趟差出的有风险,可万想不到风险大到这般地步,竟然要将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身为王府的幕僚,榜样自然是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可他们只看到那十八学士的风光,却没想过,要想风光,是要付出代价的!李恪又不是当初的秦王李世民,而欧阳兄弟却比当初李建成的手下还要狠,手下留情这四个字,跟他们喊,是没有用的! 一顿乱砍,除了先前那个逃掉的幕僚外,剩下的几人全部做伴去过奈何桥了!欧阳兄弟下马,将尸体拖进树林,这才汇同欧阳利的马车,继续向前,马车疾赶,不多时便消失在大道的尽头。 反应最快的幕僚,一路狂奔,逃回了马球场,此时比赛已然接近尾声,王公大臣们开始宴饮,吃喝玩乐之后,就要回城了。 这幕僚奔到场边,下马跑向高台。不用他叫嚷,李恪便下了台,向他这里走了过来。李恪心中有事,哪有心思喝酒取乐。他假装撒步似的,来到幕僚的跟前,将幕僚拉到了一边,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呢?” 这幕僚脸色煞白,道:“坏了,出大事了,王平安下死手了,把那些人全给杀了,只跑回小的一个。” 李恪大吃一惊,眼珠不停地转动,道:“京畿重地,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杀人,还杀了那么多,难不成有天大的秘密?他有什么秘密,你可探出来了?” 幕僚摇头道:“没有,正因为没有探出来,小人才能逃得回来,要是探出来了,可就连报信儿的都没有了!” 李恪脸上肌肉***,他道:“那本王亲自去看,看看王平安到底有什么秘密。”说着,他就要离开。 幕僚忙拉住他,道:“王爷,你突然离席,怕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啊,万一太子那边……” 李恪回头向高台上看了眼,道:“那本王就去找个理由,又不是什么朝会,离席便离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大步回了高台,笑道:“今天当真高兴,谁打算去打猎,咱们较较高下?”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道:“恪儿,这般时辰了,怎地还有兴致打猎?” 高阳公主仗着自己受宠,也道:“三哥,打不了多一会儿,天就得黑了,难不成你还想点着火把追兔子不成?” 李恪笑道:“点着火把追兔子,这么个打猎法儿以前还真没试过。九弟,要不咱们一起去,难得出来一次嘛,得尽兴才成?” 李治立时摇头,道:“三哥兴致倒高,可小弟却不想去,我对追兔子实在没啥兴趣,还是在这里陪父皇吧!” 李世民不想见他兄弟们“比试”,就算比猎兔子也不行,何况要论打猎,李治必输无疑,那还比个什么劲?他摆手道:“恪儿你自己去吧,要是有大野兽,尽量打大的,兔子那东西,猎之无趣。” 李恪忙答应一声,转身下了高台,上马带着剩下的侍从,离了马球场,由那幕僚带路,向养马庄赶去。 幕僚不知养马庄是目的地,但顺着大道走,又有血迹和蹄印什么的指路,倒也不难寻找,一路下去,竟然真的找到了养马庄。 到了庄门口,李恪向里面望了眼,道:“这里只有这么一座庄院,如此的偏僻,估计就是此处无疑了。”他把手一摆,侍从们下了马,冲进庄子。 不多时,侍从们出来,道:“王爷,里面没人,但看样子,是住人的,而且人没走多久,我们在地上找到了这个!” 一名侍从呈上一张纸,这张纸正是王平安捏成一团的药方,刚开始写的,废弃的那张。 李恪接过来看了看,道:“不错,这正是王平安的笔迹,是他开的药方无疑。你们看看,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 侍从们哪会认识药方,而幕僚只有一个,只能是他看了。这幕僚看了药方,心想:“这是什么方子啊,治什么用的?” 这方子是温胆汤加味,而温胆汤是宋朝才出现的药方,别说这幕僚不认得,就算是京中的医生,也不见得有谁能认得,只能从药物的配伍上猜出个大概来。 这幕僚马马虎虎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他不认得方子,但好歹认得其中几味药,想了想,道:“好象是治失心疯的方子。嗯,对,就是给疯子服的药!” 温胆汤在治病的疗效上,有治心神失养,惊恐失眠,头目眩晕这几项。这幕僚别的分不了出来,可这些效用他却是看出来了,但他毕竟不是医生,吃不准这方子到底有啥用,只能往最严重的方面说,好显得他有才识,一语惊人。 李恪当真是被惊住了,一把抢回药方,仔细地看了起来,叫道:“给疯子服的药?那到底是谁疯了?” 这幕僚道:“会不会是太子疯了,他得了失心疯,所以找王平安开药,还遮遮掩掩的,不惜杀人,他可不就怕这事被人知道嘛,要不然什么大事,能让王平安那般温乎乎的人,大开杀戒?” 李恪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可李治没有疯啊,一点没看出来他有疯癫的表症!” 这幕僚一指药方,理所当然地道:“他当然不会表现得象个疯子啊,这不是服药呢嘛!” 李恪倒抽了口凉气,又把药方仔细地看了看。忽地,他想起来了,高万全曾送出个消息,说王平安买了很多的药,而药里面有曼陀罗花这一味,份量极大。当时他得到消息后,曾找人看过了药名,别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都说曼陀罗花可以让人昏迷。 其中一个医生还举例子说,如果有人得了急病,疯疯癫癫的,只要是服了加入曼陀罗花的药,便可以镇静下来,不但如此,就算是用刀割肉,都感觉不到疼痛。这个例子,李恪印象深刻。 李恪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一百多味药的方子,当时高万全没有记全的那个?” 这幕僚也想起这码子事儿了,他道:“小人自然记得,那个方子,虽然不清楚都用了什么药,但从曼陀罗花这味药上看,也是管疯病的啊!” 李恪和幕僚相视半晌,忽地两人一起笑了出来。李恪道:“李治得了疯病?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啊,太子要是得了疯病,他还怎么可以当太子?大唐的天下,怎么能交给一个疯子呢?可他是怎么得的疯病呢?” 这幕僚想了想,他道:“难不成,东宫的风水真的有问题?只要是住进去的人,就会做出疯狂之事,而太子至今没有做出来,都是因为王平安给他开了药的关系?” 李恪啊了声,看向养马庄,笑道:“原来竟然是这个秘密,这果然是天大的秘密啊!他们配药煎制,为了怕人知道,竟选了这么个地方,倒也真是画蛇添足!” 这幕僚却道:“王爷,倒也不算是画蛇添足。他们在此配药,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啊,总比在东宫配要强,也比在王平安的府里配要强啊!” 李恪嗯了声,心想:“也对,东宫里那么多人,李治要是服药,别人岂有不知之理,只要有人知道,这消息就得传得人尽皆知,他的太子也就当不成了。而要是在王平安的府里配药,也是不会守住秘密多久的,别人不知,我不就派了探子进他的府里吗!” 他笑道:“看来那高万全还是有点用的,要不是他误打误撞,发现了王平安买了那么多药,以至打草惊蛇,把王平安给吓到了这里,那么本王是很难发现这个秘密的!” 这幕僚拍手道:“王爷,那东宫的风水实在太过邪恶,李治承受不住,所以和以前的那些太子一样,得了疯病,而王平安拼命给他治病,想要掩盖过去,却被王爷你给发现了!王爷,这事对你大大有利啊!” 李恪心想:“当然是大大有利了。可这事怎么能让父皇知道,并且相信呢,我现在去揭发,父皇不可能相信的呀,还得说我危言耸听!” 他一调马头,道:“回府,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去。” 这幕僚忙道:“那这庄子呢,还有咱们府上那些人的尸首,也得找到啊!” 李恪挥手道:“你去办吧,本王信得过你!”说罢,打马便走,头也不回。 这幕僚心想:“你信得过我?我自己都信不过我自己,你又凭啥信得过我?”他招呼吴王府的侍从,顺着大路找了下去,去找同僚的尸首。 王平安和杨氏返回了新宅,一进宅子,他立即叫人把行李都搬上车,明天他要去陛辞,之后便要离开长安了,他可不敢拖延,早走早利索,越早走,越没人能发现武媚娘的事。 待到天色擦黑,王有财也回来了。王平安叫来侯灵,吩咐他招集侍卫团的人,跟他一起去庆州。侍卫团是他的班底,只在卫府挂衔,却无实际差遣,所以是可以带走的。 忙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王平安穿戴整齐,进宫去陛辞,而王氏夫妇并不在新宅里等他回来,而是直接将行李装车,带着车队出了城,他们约好在城外汇合。 狄仁杰跟着王平安,一起去了皇宫。狄仁杰路上问王平安:“大哥,这次走得有些匆忙了,但皇上限了日期,倒是不走不行,可京里的生意怎么办,那个步行街的生意,还有修建通天浮屠的事,你都不管了?” 王平安心想:“我哪有心情管这些,这些事情是个人就能干,而且是抢着干,我又何必***心。”他道:“不是有许敬宗呢嘛,这人别的不行,一听钱就两眼放光,而且他现在正走背字,这活交给他,当可放心。就算他不行,不还有哈米提他们呢,都可照顾一二。” 狄仁杰嗯了声,又问道:“欧阳利他们呢,怎么不见?” “他们被我打发去了庆州,打前站去了。”王平安笑道:“你不会是想问武家的娘俩吧?放心好了,她们和咱们一起走。长安去庆州,路途遥远,你正好可以和武娇娘多多亲近呢,亲事的事我都和他们说了,不必避嫌!” 狄仁杰脸一红,道:“可惜武姐姐了,她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王平安哼了两声,没说别的。两人到了皇宫,在宫门口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邱亭轩,他们一起进宫,向李世民陛辞,然后好一同赶往庆州。 第五百九十八章 收礼收到手软 第五百九十八章 收礼收到手软 陛辞,其实就是一种形式,被外放的地方官向皇帝告别,聆听皇帝的嘱托,到了地方上好好办事,也称为朝辞进对。 宋朝时对这种形式最为注重,认为这是加强对地方控制的重要手段,主要是宋朝统治者被唐末那种地方官不服中央管的情况给吓怕了。唐末时,地方官外放,皇帝为了表示恩宠,往往还要请地方官吃一顿,好吃好喝好送别,这也是末世君主的无奈。 但是,王平安所处的年代是初唐,皇帝是李世民。要想李世民为了表示恩宠,请王平安吃一顿,好生勉励一番,那情同白日做梦一样。 王平安带着狄仁杰和邱亭轩去甘露殿,被李世民好一顿臭训,直骂得三人通体冷汗,只等李世民让他们离开,三人几乎是象逃命一样,逃出了甘露殿。 王平安带着他俩又去东宫,要向李治拜别。 路上,邱亭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道:“在家时,常听家父说,官员朝辞进对实是外放为官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要是应对之中,稍有不妥,皇上往往便会收回任命,而且官员这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前途了。听家父说时,还感觉不出什么,可今天真的进行陛辞,才感觉到其中凶险啊!” 狄仁杰也道:“是啊,小弟我刚刚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皇上不是要派咱们三人去当官,而是把咱们发配出去呢!” 王平安却笑道:“你们两个,这是头回和皇上面对面的说话,所以不知皇上说话的习惯。皇上把咱们训得一脑门子汗,这说明咱们啥毛病没有,他要是不训咱们,只淡淡的说几句,那咱们晚上睡觉时,就得多想想了,是哪个地方做得不好了?” 邱亭轩摇头叹道:“这不成欠骂了么,难道说被皇上训,还是好事一桩了?” 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邱兄,恩师他老人家定是教过你如何揣摩上意,揣摩的方法不用我多说,但你不能学过之后就忘了啊,就象读书似的,死读书和读死书都不行,要活学活用。皇上要是不训咱们,那就会换别人训了,咱们去见太子,他当然不会训咱们,可一会咱们还要去见马大人和长孙大人,要是换了他们训,那咱们的前途……可就无亮了!” 邱亭轩点了点头,似懂非懂,没吱声,而狄仁杰却道:“看来这为官之道,还得多学学才行啊,上位者想的是什么,咱们得提前弄明白才行!” 三人说说走走,来到了李治的东宫,直进崇贤馆。 李治知道王平安今天要走,他早早就等在这里,等着王平安向他告别。他见王平安带着两个新科进士来了,自不会说什么体己话,只是按着常规惯例,勉励一番。 勉励之后,李治让狄仁杰和邱亭轩出去等着,他留下了王平安,道:“无病,媚娘那事儿,怎么样了,可有安排好?” 王平安稍稍沉默了一下,他马上就要离京了,有些话此时不说,以后再说就不方便了。他道:“媚娘身子有些不适,臣已经给她开过药了,并送她提前上路,这点殿下不必担心。不过,似乎吴王对武媚娘的事有所察觉,昨天马球会时,竟派人跟踪……”他把昨天的事向李治说了一遍。 李治听完之后,脸色大变,隐隐透出了青色,他有些结巴地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李恪他会不会派人跟着你们去庆州啊?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的,他不把孤弄死,他不待消停的!” 王平安道:“这个殿下放心,吴王的一个暗探名叫高万全,他现在还在我那里呢,我这次准备带他一起去庆州,并且严加看管,偶尔放松警惕一下。” 李治不解地道:“既然知道李恪往你家里派了探子,你怎么还让探子待在身边啊,还要放松警惕?” 王平安嘿然道:“当然要偶尔放松警惕呀,这样他才好把消息送给吴王。殿下放心,我们只要控制住接头的人,那就万无一失,吴王只能得到假消息,并且因为假消息,做出错误的判断,你只要抓住他的错误,给他一击,就能让他消停了!” “给他一击,可怎么能给他一击呢?”李治大感头疼,在勾心斗角的方面,他实无天份。 王平安其实也没什么天份,但他好歹在后世看多了小说,看多了影视剧,就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走路么! 他道:“如何给他一击,还要看以后的具体情况,但有一点殿下一定要注意了。不管吴王被打击之后,长孙大人想要如何整治他,你一定都要拦着,要向皇上哭求,说要念及兄弟之情,你不想伤害手足。” 李治皱眉道:“这是为何?他总想着暗算孤,如能打击到他,顺势发配出去,岂不大好,以后也省着烦心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就算不发配他出去,但他也失了势,挫了锋芒,以后也别想翻身了。可殿下你要是表现出了仁慈之心,那么太子之位便会更稳!” 李治想了想,道:“你是说,要让孤和你一样,做个滥好人?” 王平安好人卡被发习惯了,没想到李治也这么认为,认为他是个滥好人。他也不辩解,只是道:“殿下的太子之位定会越坐越稳的。你想啊,你越仁慈,皇上越不能废了你,而且绝不会让吴王晋位的。” “这个孤倒是真的不懂了,父皇自不会和孤说这些,可舅舅每次和孤说起李恪,总是告诉孤,打蛇要打七寸,万不可手软,以免被蛇咬,你怎么反倒要劝孤做滥好人呢?”李治道。 长孙无忌教给李治的,和王平安现在说的,正好相反,是对待政敌的两种态度。长孙无忌也确实够手狠,最终李恪是死在他手上了,可也正因为李恪的死,导致长孙无忌丧失了朝中大臣的支持,以至于日后武媚娘一上位,不算太困难地就拉拢到一批支持她的大臣。 王平安道:“殿下,吴王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没有哪个父亲愿意为了一个儿子,去整治另一个儿子的,就算是换了殿下你,也不愿意这样的。你要给皇上造成这样一种想法,那就是你以后当了皇帝,兄弟们不会遭殃,而你的兄弟要是当皇帝,却有可能发生手足相残的事。且不说为了大唐社稷,单就是为了不发生手足相残的事,皇上也不会废了你的,而且就算是你犯了一些错误,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的。臣这么说,殿下你明白吧?” 他把话说得相当地明白了,这是在告诉李治,对于皇帝这样一个老人来讲,儿子是最宝贵的,为了儿子,皇帝是可以舍弃甚至是把某些事不当回事的。比如说武媚娘的事,对于皇帝来讲,她不过是一个宫人罢了,而且还是一个没准儿都记不住是谁的女子,就算以后事发,被人揭发出来,皇帝也不会去追究的,甚至都不许别人提。 让皇帝在儿子和女人之间取舍,他一定会选儿子的。别人怎么选不一定,但现在的这个皇帝,一定会这么选的。 李治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在为媚娘的事留后手。无病,你要是不告诉孤这些,孤还真的想不到!”这事他不可能告诉长孙无忌的,那么只能由王平安来给他出主意了。 王平安想了想,又道:“与人为善吧!一个人好不好,短时间是看不出来的,就象是女人怀孕,时间久了,自然就显露出来了。所以殿下勿以善小而不为,只要积累得多了,你的地位就会不可动摇,吴王那样的……他一辈子顶多也就是个王爷了!” 他又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大通,李治不住地点头,把他的话都记了下来。两人分别在即,至少要一两年见不着面,情景未免稍有伤感。 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李治让史爱国拿出好大一箱子东西,都是些值钱的玩意儿,算是送给王平安的礼物,由小宦官搬到宫门口,王平安离开时好拿走。 告别李治,王平安出殿带上邱亭轩和狄仁杰,又去了西台,去见马周。马周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却给王平安写了幅扇面,留做纪念。之后,三人又出了宫,去尚书省,去拜别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同样嘱咐了一番,而且他也拿出不少礼物,有长孙夫人送的,还有李伊人送的。昨天马球会时,他特地叫自己的夫人去和李伊人说话,待小公主亲热一些,并表示会以李伊人的名义,送王平安一些礼物。小公主的礼物从他这里出,不就证明他这个舅舅做得很尽职么。 褚遂良和房玄龄等人也来送行,人人都有礼物送到。王平安收了一圈的礼物,不得不雇了一辆马车,拉这些礼物。 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三人出了城,就打算去寻王氏夫妇,可不成想,离城三里之处,竟然等着无数的人,个个都有礼物,竟然全是给王平安送行来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 急喉风 第五百九十九章 急喉风 领头的人是哈米提,人群里还有许敬宗,甚至连苏定方都来了,他们都是来给王平安送行的。 哈米提第一个过来,笑道:“王公,今天是你离京的日子,我们早早去了你的宅子,却没有看到你的人,而且连王老爷和王夫人都不在,估计你是去了宫里,所以特地赶到此处,想为你送行。” 说着话,他叫人拿过一根带着嫩芽的柳枝,双手捧着,送给王平安。柳与留音同,这是唐朝人送别友人时的习惯,送柳树枝。 别的大商人见了,也都走了过来,纷纷送上柳树枝,当然还有礼单。王平安负责收柳树枝,而狄仁杰和邱亭轩临时充当起随从,为他保管礼单,收取礼物。 客气一番之后,许敬宗走上前来,他冲王平安深施一礼,表情很是诚恳,虽不知是否真心,但看着还是挺真诚的。 王平安赶紧还礼,道:“许大人,有些日子不见了,你清减了许多。” 许敬宗瘦了不少,他身上遇到的事情,换了谁都得上火,本来胖乎乎的脸,消瘦了下去,竟然有点尖下巴了。 许敬宗先是轻轻叹了口气,这才道:“王公,本来老夫难逃一劫,又是这把年纪了,如真的被派到崖州去,怕是就回不来了。万没想到,竟有王公你这个贵人相助,老夫才能留在长安,颐养天年啊!” 王平安忙摆手道:“许大人,万不要这样说,你我相识一场,有些事情你不开口,我也要为你做的,但只是我这个人本事有限,帮不上太多的忙啊!” 许敬宗拱手抱拳,又给王平安作揖,道:“老夫这些日子一直在家生病,没能及时地来向王公表达感激之情,但大恩不言谢,王公对老夫的好,老夫都记在心里,片刻不敢或忘。以前有得罪王公之处,还望你多多原谅。” 他叫手下送上来两碗酒,一碗双手捧给王平安,自己拿着另一碗,道:“王公远行,老夫特敬酒一杯,聊表寸心。”说完,他把酒一口干了。 王平安一举酒碗,很是干脆地也将酒干了。许敬宗这个潜在的政敌,已然被他打垮,并且收入自己的阵营里了,倒不指望能借上许敬宗的什么力,只要他不跟自己捣乱就成了。 苏定方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酒。他这段时间虽然不算太风光,但在仕途方面却重新得到了机会,并且升了官职。对于他来讲,本是一个在押的犯人,只是跟对了老大,就得到了前程,他当然要感谢老大,也就是王平安了。 苏定方到了跟前,道:“王公,末将被派到了商州,做了个副都督,临行前去了两趟灵感寺向你告别,可不巧的是你都不在。前日得到了消息说你要去庆州上任,末将立即从商州赶来,昨晚终于赶到了,却没进得了城,一直等到现在,幸而遇到了哈先生他们,要不然末将都不知去哪儿等你呢!” 王平安接过他手里的酒,笑道:“咱们是好兄弟,贵在交心,礼仪上的繁琐,能免则免吧!”和苏定方碰了下碗,两人都是酒到杯干。 又有别人上来,向王平安敬酒,王平安来者不拒,一杯杯的水酒下肚。直应酬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这才算是告一段落,王平安向众人告别,又再上路。 这一日没有走出多远,不过十来里路,到了一处小镇,这是他和王氏夫妇约好的地方,见车队停在镇里的一处客店,王平安等人便下马进店。 王氏夫妇早就等得着急了,见王平安到来,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包了整座客店,还有附近的民居也租了不少,给仆从和侍卫团的人住。 王氏夫妇住在一个***的小院子里,见儿子来了。杨氏问道:“儿啊,你怎么脸红红的,可是喝了酒了?” 王平安张嘴喷出一股酒气,他笑道:“是啊,刚出城时,被一群人送行,喝了不少。不过娘你不用担心,都是水酒,没什么劲道,我还好的。”幸亏那些送行的人没有用药膳坊里的烈酒,要不然他现在非得趴地上不可。 王有财道:“今晚咱们就在这里过夜了。平安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等吃饭时我们叫你。” 王平安答应一声,去了自己的房间,躺到床让,迷瞪起来。 过了好半天,丁丹若来敲门,告诉他起来吃饭了。王平安起身,洗了把脸,上了趟茅房,这才去了前面。 客店的前堂里早就摆上了饭菜,就等王平安来呢。这家客店并不大,只有两个伙计,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忙不过来,掌柜的和他婆还有儿子一起出来帮忙,招待客人。 饭菜一般,人在旅途,自不能讲究什么,随便吃吃也就行了。 掌柜的知道客人便是长安大大有名的王平安,招待得极是殷勤,摆上饭菜后,并不离开,就站在边上,以便随叫随到。 这时候,柜台后的小屋里,忽然传出小孩的笑声,门帘挑开条小缝,里面有人向外张望。这小屋子是掌柜的平常用做休息的,里面的人估计是他的家人。 杨氏给王平安挟了块鸡肉,道:“是掌柜的小孙子,才一岁大点儿,长得粉嘟嘟的,可招人疼呢。啥时候,我要是能抱上孙子就好了!” 王平安笑道:“快了快了,用不了两年的。” 掌柜的听他们提了自己的小孙子,赶紧凑过来,陪笑道:“王公,您可是大人物,今天能在小人店里落脚,小人说出去脸上都有光彩。小人有一事相求,不太好意思开口……” 狄仁杰也坐在这张桌子上,听掌柜的这么说,他笑道:“不好意思张口,那就别张了呗!” 掌柜的嘴一咧,大感尴尬,刚才他都打听了,这位小少爷就是今科的状头,是要去外地当县太爷的。他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小店的名称改一下,改名为“状头客店”呢,没想到狄仁杰和他开起玩笑来。 王平安放下筷子,冲掌柜的笑道:“莫听我兄弟开玩笑,老人家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他看这个掌柜的也就三十多岁,竟然抱孙子了,怕不到五十就得四世同堂了吧。 掌柜的赶紧道:“王公,小人的孙子都一岁多了,却还没起名呢,想劳烦您替他取一个,沾沾您的贵气。” 王平安哦了声,微笑着道:“原来是要取个名字,我还以为是孩子生病了,你求我给看病呢,好啊,你把他抱出来吧!” 见王平安答应,掌柜的喜不自禁,他道:“小人的孙子可结实呢,啥毛病没有的!”他转过身,冲小屋里面招手,叫儿媳妇抱着孩子出来。 门帘打开,走出一名年纪也就在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要照着现代人的年纪算,顶多刚上高中,要是上学晚了点,没准儿才初中毕业。这小姑娘怀里抱着个胖娃娃,看样子就是掌柜的儿媳妇和孙子了。 王平安忍不住失笑,这么小的女孩子就当娘了,孩子都一岁多了,这年头的人真着急啊,看起来这掌柜的别说四世同堂,就算是五世同堂,也是有可能的事,没准儿都能混上六世同堂! 小姑娘喜滋滋地将孩子抱了过来,象献宝似的,让王平安看小孩儿。而小孩儿也冲着王平安咯咯地笑,一点儿不怕生,很是活拨可爱。 杨氏看着小孩儿,道:“长得挺结实,你家是良家吧,可有土地?以后让这孩子去当兵,说不定能当个大将军啥的呢!” 掌柜的脸色一黯,他是商人,只有这么一家小店,哪有土地,而这年头没有土地就不是良家,是没资格进入卫府吃官家饭的。 象下决心似地,掌柜的道:“等小人多攒些钱,怎么着也得买几亩地,就算不为了养老,也得为孙子拼个前程回来!”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现在是春天,天气乍冷乍热的,这孩子穿得少,小心不要着凉。” 儿媳妇忙道:“等会就给他去烤烤火,可不敢让他凉着,他可是公公婆婆的心头肉呢!” 王有财笑道:“谁家的孩子,都是心头肉啊!”看向儿子,王平安小时候,他们夫妇照顾得,比这个小孩子还要细心十倍的。 王平安将小孩接过来,抱了抱,道:“倒也不必去烤火。嗯,他倒是挺沉的,你们养得很细心啊!刚才我娘说了,他以后要是进了卫府,没准能当个将军啥的,希望如此吧。对了,你们姓什么?” 掌柜的忙道:“小人的姓很少见,是两个字,太叔!” 杨氏摇头道:“太输,这个姓可不好,为什么不改姓太赢,那多吉利。” 王平安将小孩子还给掌柜的,笑道:“娘,不是输赢的输,是叔伯的叔。这个姓可是大有来头,相传是周朝王族的后裔啊!没想到在这里,咱们竟碰上周天子的后人了!” 他冲掌柜的拱手道:“失敬失敬,你的先人可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啊,传承千年,乃是真正的世家!” 掌柜的大喜,他向来以自己的姓氏为荣,只是别人听了他的姓氏,总说他是胡人,小瞧于他,不成想今天王平安竟然直接道出了他家姓氏的来历,这怎么能不让他开心呢? 掌柜的满脸笑容,道:“王公果然是读书人,不但知道小人姓氏的来历,还夸我们是世家,其实世家哪有象我们这般穷的,都当了商人了!小人只盼着孙子长大后能光宗耀祖,重新让我太叔家的门楣高大起来。” 王平安笑了笑,道:“那是一定成的。这孩子的名字得取个好点的,有意义的。让我想想……” 狄仁杰道:“不如就成太叔高大,听起来也豁亮!” 王平安摇头,想了想,道:“希望这孩子以后必会有所成就,不如就取名为‘必成’吧!” 掌柜的喃喃地道:“必成,必会有所成就!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他抱着孩子就给王平安跪下了,大声感谢,他们一家人也都过来,跪在地上给王平安磕头,感谢他给孩子取名字。 王平安连忙起身相扶,道:“不可如此,礼太重了!”将掌柜的一家人扶起来。 孩子能被王平安取名字,在这年代就等于是寻到了靠山。若干年后,要是真如传言那般,王平安做了宰相,那时孩子寻去,一套交情,有啥困难,王平安还能不帮忙啊!别看掌柜的生意做得不大,可投资的眼光却是不低,竟能给孩子提前铺路! 孩子得了名字,掌柜的一家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一顿饭吃完,王平安便又回去休息,他今天应酬得多了,很是疲倦,***之后不久便睡着了。睡梦中隐隐听到前面有动静,不知是谁在忙什么,但却没人来找他,他也就不以为意,没有起身,一直睡到清早时分。 这一夜他睡得好,醒得也早,不等丁丹若和柯莲雾来伺候,自己便起床穿衣,出了房间,打算自己打水洗脸。可他一打开门,便吓了一跳,见门外站着一群人,有他的侍卫,还有掌柜的 掌柜的凄凄然,而侍卫们则都手扶腰刀,不许他靠近房门。王平安心想:“不会吧,这是家黑店,被我的人给发现了?这里离长安不远啊,怎么会有黑店呢,而且这掌柜的看样子也不象是个坏人。” 掌柜的见王平安出来了,连忙跪下,他苦着脸道:“王公,您可算起来了,小人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王平安呃了声,看向自己的侍卫。领头的侯灵忙道:“回主人的话,他说家里的小孩得了病,想请您给看看,可属下们见主人劳累,便让他等在这里,等主人起身,再给他孙子去看病。” 王平安脸一沉,道:“你们好不懂事,孩子得了病,哪可以拖延?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管多晚,不管我在干什么,都要立即告知!”他上前扶起掌柜的,问道:“孩子呢?快快带我去看他。” 掌柜的连忙答应,爬起身,带着王平安去了前院,他们自己住的地方。 等到了掌柜的儿子的房间,就见一家子人都在屋里,正守着**的小孩子,那个年轻的儿媳妇更是满脸的泪水,正在呜呜哭着。 王平安大步到了床前,道:“这孩子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晚上就得了病?” 第六百章 针灸和三拗汤 第六百章 针灸和三拗汤 众人见他进来,忙都闪到一边。掌柜的忙道:“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一向结实,从来不生病,可不知昨天晚上怎么的了,先是咳嗽,然后喉咙就肿起来了,还喘不气来!” 他儿子在旁边唉声叹气,虽然都是当爹的人了,可却仍是个毛头小子,事到临头,除了指望爹娘以外,他啥主意也拿不出来。 儿媳妇哽咽地道:“必成的嗓子都哭哑了!”王平安昨天刚给起的名字,他们今天就叫上了。 王平安坐到床边,问道:“什么时候发的病?”把小孩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先摸了摸温度,然后又去查看孩子的喉咙。 儿媳妇道:“昨天晚上二更天时,必成就开始咳嗽了,刚开始以为没啥事儿呢,可谁知越咳嗽越严重,都喘不上来气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那时间可不短了,你们该早叫我来的,就算我的侍卫不许你们叫我,难不成你们还不会去找镇上的医生吗?” 掌柜的擦了把汗,道:“我们这个小镇,没有医生啊,得去大点的镇子,才能找得到。一来一回的,就算请到,也差不多到现在这个时辰了!”他心想,守着你这么个大名医,我干嘛去找别的医生,再说大半夜的,也不见得能请来啊,还不如等着你来呢! 这孩子的病不难诊断,看表症是急喉风。急喉风因来势迅速,其急如风,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但这个病发病的病因比较多,但问清楚才行,万一小孩子有别的隐疾,那就麻烦大了。 小孩子现在说不了话,当然就算能说,他也说不清楚。王平安问掌柜的儿媳妇,他道:“昨天晚上,我见你抱他出来时衣服穿得很少,是不是平常总在屋子里待着,火炉子烧得太旺?” 其实,现在这屋子里就够热的,只稍坐一会,就让人有冒汗的感觉。 掌柜的道:“是啊,小人家里很宝贝这个孩子的,深怕他冻着饿着,这屋里的柴炭向来供得最足,连小人屋里都没这么热乎的。” 儿媳妇也道:“春捂秋冻,春天孩子容易得病,屋里热乎点儿好。” 王平安摇头道:“热乎点是好,但太热了,也容易上火的。” 儿媳妇道:“可必成他平常结实得很,什么病都没有。” 王平安叹了口气:“平常看着小孩子没啥,但其实火都在身子里憋着呢,一旦有了诱因,就会得大病。这孩子没有隐疾就好。” 小孩子这时又气喘起来,呼吸声急促,且有困难之态,而且呼噜呼噜地有痰鸣之声。他一犯病,掌柜的一家着起急来,儿媳妇赶紧把他抱了起来,不停地拍着,哄着他。 王平安看着小孩,道:“你抱好他,我来看看。他昨晚发病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吃喝呢吧?” 掌柜的儿子唉了声,道:“都喘成这样了,哪还能吃得下去东西呀!” 这小孩子现在被抱在儿媳妇的怀中,身子偶尔扭动,小手乱抓,看上去烦躁不宁,他也就是年纪小,要是再大点,怕就得满床打滚,哭闹不停了。 王平安指着孩子的鼻子,道:“你们看,他的鼻子周围有隐隐的青色,而且嘴唇边上也有。你把他的嘴捏开,让我看看他的舌苔。” 儿媳妇赶紧哄着小孩,把他的嘴巴捏开了。王平安看了看,又拿过小孩的手看了看,道:“舌苔水白,指纹色红直透气关,这病名叫急喉风,因来得迅速,所以得了这个名字,用病来如山倒来形容,那是半点不夸张的。” 掌柜的一家听了,无不大惊,他们家谁也没得过这种病,连听都是第一次听说。儿掌柜的急道:“王公,这病能治好吗?” 王平安点头道:“治得好,一剂药就管用。” 掌柜的一家听了,这才稍稍放了点心,儿媳妇道:“那会不会留下病根儿啥的,小妇人在娘家时,有位邻居,得了不知叫啥的急病之后,虽然治好了,但却哑了嗓子,从此再也说不得话了。” 王平安连忙道:“不会的,你孩子得的这个病,没那么严重的,只是因为得病太快,所以才让你们如此担惊受怕。刚才我不是说了嘛,这病属于病来如山倒的那种,但好起来却并非是病去如抽丝,而是如风卷残云一般,今天给他治,明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他让掌柜的去拿纸笔,顺便去告诉他的家人,把针具取来。 屋里没有纸笔,掌柜的跑到外面的柜台上去取,他娘子也就是孩子的奶奶,则跑到王平安的院子里,去求针具,她也不知针具是啥,心里还纳闷儿呢,是缝衣服的针?那她儿媳妇的房里就有,不用劳烦院子里的那些老姑奶奶和小姑奶奶的。 只眨眼的功夫,掌柜的就跑回来了,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都给王平安拿了来,王平安提笔开方,他用的是三拗汤加味。 三拗汤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这年代还没有医生使用,虽有同类的方子,不过要治现在这孩子的病症,却是三拗汤最对症,并且效果最快。 开好了药,王平安道:“镇上有药铺么?要是没有,你就去大点镇子去抓药,这剂药抓好后,水煎,少量多次给孩子灌下。嗯,你快去快回吧,我在这里等着。” 掌柜的连忙答应,跑出了客店,侍卫团的人见他着急,便让他回去等着,一个侍卫拿着药方,往长安城方向跑去,昨天他们赶路时,见过大镇,里面有药铺的。 这时,丁丹若和柯莲雾来了,并带来了针具。王平安见掌柜的又跑了回来,道:“你也别光顾着在屋里发呆了,把这屋子里的火炉子抬出去两个,把最小的那个留下就成,屋里太热,别说小孩子了,就算是大人也会上火的。” 丁丹若伺候王平安时间久了,自认为自己也通了些医术,她对掌柜的一家,很有指导气势地道:“昨天你们把孩子抱出来,我看着他就得生病,果真没有料错,他可不就真的生病了么,而且还是急症,都是你们折腾出来的!” 掌柜的一家都很惊讶,这小姑娘竟然在昨天孩子没发病时,就看出来先兆了,连平安小神医那时都没看出来,她竟然看出来了,难不成她比平安小神医还要厉害,医术还要高超? 掌柜的老婆刚才去找的丁丹若,她问道:“这位奶奶,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丁丹若大声道:“你们忘了,昨天抱孩子出来时,我们少爷就说了,他穿得太少,刚从热得冒汗的屋子里出来,那还不得着凉啊,然后再抱回去,一热一冷再一热,这就叫诱因,以前他要是有点火啥的,那就得一下子都崩发出来了!” 掌柜的一家这个倒是懂的,忽冷忽热的,别说小孩子了,大人也受不了啊。儿媳妇眼圈又红了,又要哭,她道:“昨天听公公叫,着急让王公给孩子起名,所以直接就抱了他出来,没来得及给披件衣服。” 她丈夫刚才唉声叹气地一脸窝囊相,可一听这话,顿时就来劲了,责备道:“都是你不好,这般的没用,一天什么活都不用你干,就照顾个孩子,都照顾不好,还弄的他得了病,连累着王公也没法启程赶路。” 儿媳妇被丈夫一骂,张嘴就哭了起来,掌柜的一家连忙安慰,倒不是劝她不要哭,而是不要在王公的面前哭,丢了他家的面子。 王平安听着直摇头,这儿媳妇在他家挺没地位啊!他这时已经用艾绒给针具消好了毒,说道:“不要吵闹,我要用针了,你们又吵又哭的,会打扰到我用针的。” 掌柜的一家连忙安静下来,只有儿媳妇在低声地抽泣,但也尽量压住声音。 王平安用针先刺小孩子的少商穴,刺出血来。这少商穴其实挺有名的,尤其是在武侠小说里更是著名。大名鼎鼎的六脉神剑里,就有一路剑叫少商剑。一旦使出这路剑法来,剑路雄劲,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相当地厉害。王平安给小孩子刺的就是这个穴。 刺完少商穴后,他又刺合谷穴,捻转提插。一边刺,一边说道:“去准备一碗浓茶来,越浓越好!” 掌柜的忙道:“好好,小人这就去准备,劳烦王公这么半天,却忘了奉茶,失礼失礼,得罪得罪!”他跑出屋去,只片刻功夫,就提了一壶茶进来,倒了满满一杯,放到王平安的旁边。 王平安瞥了一眼,道:“不够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要浓茶,越浓越好。” 掌柜的赶紧拿着茶壶,又跑了出去,冲了一壶极浓的茶回来,他心想:“看来王公昨晚和我们一样,也没睡好,所以要用浓茶来提提神。” 王平安正好起针,他将针擦干净,又用艾绒消毒,这才放回了针盒里。他端起茶杯,小喝一口,试试温度,感觉差不多不烫,便让儿媳妇抱起孩子,灌小孩浓茶喝。小孩子现在不能自己喝水,只能用灌的。 王平安道:“这叫浓茶探吐,只要孩子把痰涎吐出来,那就好得快了。” 第六百零一章 偶遇和制造偶遇 第六百零一章 偶遇和制造偶遇 儿媳妇抱着小孩子灌浓茶,只灌了一口,小孩子就喷了出来,儿媳妇又哭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她心疼啊! 王平安转头对掌柜的道:“这可是给你孙子治病呢,你儿媳妇不成,换你来吧!” 掌柜的撸起袖子,道:“好,那就换小人来!”他从儿媳妇的手里接过孩子和茶杯,开始给孙子灌浓茶。 这时候,他的儿子又开始责备起媳妇来,说他媳妇太没用。王平安听着气闷,不耐烦地摆手道:“不要啰嗦了,你怪她做不好,可你又不去做,为夫者岂能如此?就知道埋怨,你才是当家的那个,不是她。” 掌柜的儿子立马儿蔫儿了,再不敢多说自己媳妇一句,依旧窝囊着。他媳妇很感激地看向王平安,又再看向自己的小孩子。 掌柜的出手,比他儿媳妇可强多了,几下子就给孙子灌进去小半杯的浓茶。浓茶用来探吐是有效的,起码对眼前这个孩子来讲,是相当地有效果。 小孩子咳嗽几声,开始呕吐,吐了好几口痰涎出来。痰涎吐出来,呼吸声渐渐变平,症状立时便有好转。 掌柜的一家大喜,都道:“哎呀,这孩子气喘得均了!” 王平安也笑了,他道:“当然有效的。好了,现在喂他喝一些温水吧,这孩子遭了大半晚上的罪,想必难受得紧。” 这回掌柜的儿子积极起来,奔出去倒了碗温水进来,亲自抱过孩子,喂他喝水。小孩刚刚有所好转,只能喝少许的水,不过咳嗽的倒不是太严重了。 这时,出去买药的侍卫回来了,拿回一包药来,王平安叫掌柜的去煎药,他儿子这回变得更主动了,把孩子交给自己媳妇,他拿了药便往厨房跑,煎药去了。 忙乎了大半天,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王氏夫妇和狄仁杰邱亭轩他们从后院出来,王平安听见声音,便从房里走了出来。 狄仁杰道:“大哥,那小孩子的病治好了吗?要是治好了,咱们就走吧!” 杨氏也道:“天色不早了,儿子你吃点东西,咱们这就启程吧!” 王平安没有说话,可掌柜的却急了,他跑出屋子,叫道:“别别,各位请再等等,等王公把小人的孙子治好了,再走不迟!”他转回身冲老婆和儿媳妇说道:“还不快去整治酒菜,留客呀,还愣着干什么!” 他老婆忙道:“好好,小妇人这就去杀鸡,王公还请多留一会儿,吃了鸡再走。”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大清早的吃什么鸡啊!” 他对父母道:“爹,娘,你们坐车走的慢,先行上路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吃点东西,等掌柜的小孙子服了药后,我就去追你们,用不了多久的!” 杨氏却笑道:“哪会急成那样,等一会就等一会呗,娘好久没看你给人治病了,今天正好看看。” 王有财无可无不可,而狄仁杰和邱亭轩他们则无所谓,于是众人去了前面的厅堂等着。掌柜的把早饭端来,王平安边吃边等。 刚刚吃罢饭,厨房里就把药煎好了,掌柜的亲自捧出来给王平安。王平安道:“又不是我服药,端给我干嘛。” 他让掌柜的端着药进屋,抱过小孩子,亲自喂他服药。小孩子现在症状稍稍有一些好转,但喂药也只能用灌的,没办法,孩子太小,不知道这是给他治病,只是不肯喝。 王平安叹气道:“我还真是不忍灌他啊,掌柜的,还得您亲自来。”他将小孩子和药碗,全都交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叹气道:“必成啊,好孙子,你有病爷爷心疼着呢,可你也得吃药啊,不吃药不行啊,不吃药这药就不能好!”他把药给孙子灌下,但孩子却没喝进去多少。 王平安道:“好,这就行了,不要全灌下去,剩下的药等会再给他服,这种服药的方法叫少量多次,服了这药后,估计明天就能病好。” 说完,他又再给小孩子做了遍检查,便带着家人想要离开。 掌柜的赶紧送出来,他也知道没法强留的,人家是要去上任的,哪可能留在这里等他的孙子病好。 王平安心中明白,掌柜的不放心孩子,他道:“要不这样吧,你去大镇子上,请个医生回来,把我的药方给他,并且告诉他这药是治什么病的,我想只要是个医生,就能看得明白。这样一来有医生在你这里照看,你能安心,二来这方子流传开去,便可救无数的病人,一举两得。” 掌柜的忙道:“是是,小人定当照办,多谢王公,您可真是大好人啊!”他们一家人也都跑了出来,除了儿媳妇在里面照看孩子之外,别人都出来了,一起给王平安作揖,管他叫好人。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好么,又被发好人卡了,而且是一家子集体给我发的,合家好人卡!” 不再多做停留,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向北面走去。 长安距庆州有一千余里,要说远,过了千里就叫遥远了,千里之遥嘛,但九千多里是千里,一千多里也是千里,其中相距得可大了。 李世民当初让长孙无忌选地方,长孙无忌自不会把王平安打发到太远的地方。而庆州说远,是够远的,但要说近,却绝算不上近,莫说在唐朝,在古代任何一个朝代,过了千里,都不算是近了,毕竟这年代出门不易! 车队每日行进不过五六十里,一千来里路,足足走了大半个月,待临近庆州之时,已然春暖花开了,路边不知名的野花,一片一片的,正是一年里最美好的季节,春色盎然,阳光明媚。 这日,车队走在路上,王平安和狄仁杰邱亭轩他们并排走着。邱亭轩望了眼后面的车队,冲狄仁杰笑道:“狄兄弟,这些日子,我怎么少见你和那位武姑娘说话啊,人在旅途,有些事情可以从权,不象是在宅府之中,你想见她一面都难,如此良机,你怎地不去和她说话?” 王平安也道:“是啊,兄弟,好歹你在娇娘上下车时,扶她一把,或是打尖时叫她吃个饭啥的,这不也是机会么,和她熟识一下,培养一下感情,岂不是好!” 狄仁杰唉了声,摇头道:“娇娘倒是好说,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挺想和我说话的,可武夫人不行啊,她总是一脸的难过,娇娘又总陪在她的身边,武夫人一难过,她也跟着难过。小弟说实话,不瞒两位兄长,看她们的那副表情,我这心里头别扭着呢,所以不太想往她们身边靠近。” 王平安和邱亭轩默然无语,邱亭轩也听说武媚娘得急病故去的事,但他并不怎么感兴趣,也没多问。默默地行了一段路,王平安依旧什么话都不说,他心里明白,也就在今明两天,欧阳利他们就得来迎接他,然后再制造起一出偶遇来,那时武媚娘不就出现了嘛,杨老太太见了容貌酷似女儿的“杨春花”,心理上有了些寄托,感情转移,精神也就能好些,所以不必安慰什么。 见王平安不吱声,似乎在想事情,邱亭轩只好出言安慰道:“狄兄弟,愚兄在长安有位红颜知己,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前些日子,有一次她母亲得了病,是吃一剂药就能好的小毛病,可即使如此,我那位红颜知己也多日未曾露过笑脸,直到她母亲完全好了,她才有笑模样。所以说,家里人出了事,换谁谁都会心里难过,何况是生死大事。” 王平安嗯了一声,道:“兄弟,你正应该借此机会,去安慰娇娘,体贴入微一番,她心中感激,以后你们成了婚,她也好敬你,不会对你河东狮吼啊!” 狄仁杰疑道:“河东狮吼,那不是‘如来正音’么,大哥怕她成天对我诵经?”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心想:“河东狮吼不是唐朝的典故么,说的是房玄龄的老婆?啊,房玄龄的老婆是吃醋的典故,那河东狮吼是谁的?” 河东狮吼是宋朝的典故,狮子吼一语来源于佛教,意指如来正声,比喻威严,后被苏东坡做进诗里,取笑好友,所以才流传下来这句成语。 王平安可想不起是谁的典故了,只好说道:“是啊,你现在对她好点,她以后就不会对你念经了,玄奘大师念经的本事你也看到了,不想家里再出个女玄奘吧?” 狄仁杰道:“自然不想。”他回头向后面的大车看去,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王平安指了指前面,道:“看前面有炊烟升起,估计是有村落,咱们就到那里歇脚吧,吃罢了饭再赶路。” 狄仁杰道:“那我去和娇娘她们说一声,再问问她们渴不渴。”说着停在路边,等着后面的大车过来。 王平安冲邱亭轩笑道:“你看,他的机灵劲儿来了!”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过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小小村落前,这座村子不大,也就十来户人家,此时正值是下午,普通百姓一日两餐,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各家的男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女人们升火做饭,做好后等着男人下地回来。 王家车队浩浩荡荡地,好几百人到了小村子,村里的小孩都跑出来看热闹,围着车队叫喊。 车队停下,一些侍从们进村去找水井打水,剩下的则拿出干粮充饥,而仆妇们则进村去借灶台,给王氏夫妇和王平安他们做热乎的饭菜吃。 刚刚进村,里面便奔出一人,却是欧阳义。 欧阳义奔到王平安的跟前,笑道:“主人,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已经到了快五天了。” 王平安见了他,也挺高兴,道:“我估计着你们也该到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得迎过来。”顿了顿,他很隐晦地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欧阳义立即点头,道:“一切顺利,什么意外也没出,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只等着主人来呢!”他一指北面,又道:“前面有个大镇子,离庆州三十来里,咱们的人都等在那里,今晚主人在那里休息就成,明天一早上路,天不黑就能进城,还能让庆州那位没卸任的刺史,给你接风洗尘。” 王平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前面有个大镇子,而欧阳利他们带着武媚娘都等在那里,今晚便要安排偶遇,让杨氏把武媚娘给认了。 他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食宿什么的,你们都安排好了吧?” 欧阳义笑道:“回主人的话,自然都安排好了。而且我们为了不让主人太过劳累,晚上能睡好觉,所以特地在镇子里租下了一个小院,主人和老爷夫人晚上就睡那里。”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你们办事,很让我放心。” 邱亭轩也道:“有人打前站就是好啊,什么事都能安置得妥妥当当。要是在军队里,这就叫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欧阳义道:“主人在此休息,属下这就去镇上,通知咱们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说完,回村里牵马,往北去了。 吃完饭后,稍微修整一下,车队再次上路,待天色擦黑之际,果然来到了一座大镇子,欧阳利等人尽数在镇前等候,见车队到了,一齐迎上,给王平安见礼。 王平安道:“租的那个院子在哪里?是在镇上吗?” 欧阳利忙道:“主人,属下知你爱清静,自不会租镇上的房子,是在镇的北边,最外围的房子。” 他在前面带路,车队穿过镇子,一直走到最北边,便看到一片民居,估计这里是本镇富人的居住区,好几座院子都挺大的,虽然外表破落,但比别的民居却是要好上许多。 欧阳利凑到王平安的旁边,小声道:“主人,那个叫杨春花的女子,安排在你隔壁的院子里,晚上会得急病,来向你求病,你过去给她看病,顺便也就认了她。” 王平安笑道:“好,如此最好。对了,她的身体怎么样,病情可有好转?” 欧阳利嘿了声,一挑大拇指,道:“这个女子身体可真叫结实,只病了两天,就没啥问题了,现在能吃能喝能睡,比我们长得还壮实呢!” 王平安笑道:“比你们还壮实,那可难为她了,得吃多少才能比你们还壮啊!” 第六百零二章 鼻洪 第六百零二章 鼻洪 欧阳利道:“主人,你可千万别小瞧她,真能吃啊,这才半个月的功夫,还是在赶路中,她竟然吃得脸都圆了,换了个装扮,竟然跟两个人似的,都分不以前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宫中女子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她和武家那娘俩,差不多快有十年没见面了,从十来岁的少女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估计就算不换装扮,走在路上,武家娘俩也不敢认她的。” 欧阳利笑道:“怕认错人?那倒是极有可能,她现在的模样可和少女完全搭不上边儿了!” 他们说着话,来到了最北边一座把头的院子前,欧阳利租的就是这个院子,只租了这么一座院子,旁边的都没租。 王平安,王氏夫妇还有狄仁杰邱亭轩,他们这些人自然要住在这座院子里,而其他侍从仆役则去镇上住欧阳利早为他们安排好的客店,幸亏这是座大镇,要不然几百人住进来,还真没那么多的地方。 进了院子,王平安见房屋虽大,但却已不算是太齐整了,正堂的房顶上都长了草,更有些屋子上面的瓦片都少了,好在屋里打扫得干净,住一晚上是没有问题的。 欧阳利道:“这院子是一个败家子的,祖上留下来的基业都败得差不多了,只好靠租房子为生,他和媳妇就住在隔壁,住在最破的屋子里,好一点的都租出去换钱了。” 杨氏正好走了过来,听到欧阳利说话,她问道:“这么说,这一片的宅院,都是那个败家子的?他家的祖上可富得很啊,别说这里,就算是在咱们徐州,有这么大一片宅院,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 要从这一整片宅院来看,那比王家在五里村的宅子都要大,按面积来讲,要想支撑得住开销,那至少得有几百顷的田地,说不定得上千顷,可不真是大地主了嘛! 欧阳利见别人都在忙乎,他压低声音,对杨氏道:“夫人,那位杨春花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她住前半进院子,那败家子一家住在后半进院子,等见面时,那个败家子会说她是从哪里来的,还怀着身孕呢,就被丈夫抛弃了,是个孤苦伶仃地女子。” 杨春花是杨氏给武媚娘取的新名字,大家都知道她是谁,自然就不会再提原来的名字,以免不小心被别人听去,产生怀疑。 他们进了正房,王有财也进来了,把门一关,王老爷子问道:“那个杨春花安排好了?你们都商量好了咋办没?” 欧阳利道:“回老爷的话,属下是这么安排的。先让我家老八化妆成一个恶汉,带着杨春花进来租住,然后故意不给房钱,强行住下,还找茬儿打了那房主一顿,第二天老八便跑了,留下了杨春花。” 王平安道:“那这就是死无对证了,除了杨春花自己之外,没人能证明她的来历。” 欧阳利道:“正是如此。现在那个败家子被老八打了之后,又拿不到房钱,成天赶着杨春花走,这时如果能有人把她带走,那么败家子定要说好话,基本上什么话他都敢说的,而等以后万一有人来查探,他也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因为当初都是他乱编的,只能接着编呗!” 王有财道:“好,这么办好。这样杨春花的身份就被永远的掩埋住了,谁也查不出究竟来,这么办很稳妥,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但有一点要注意!” 王平安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他摇头道:“爹你放心,不会出现杀人灭口的事的,以着杨春花的性子,以后怕是二十年之内,她都得依靠我撑腰,而一旦她真正得了势,她才不肯永远当杨春花呢,必会改名字,说不定为了给自己取个好听些的名字,能现造个新字出来!” “她不会永远当杨春花的!”欧阳利也道。 这段时间和武媚娘相处下来,欧阳利有所察觉,这个女子不简单,不可能永远这么落魄的,只要给她机会,早晚她能上位。她比男人都会抓住机会,并且会利用机会,这种人不发达,那就叫没天理了,他不会看走眼的。 王有财道:“行啊,只要她以后不会忘恩负义就成。反正这事儿你们看着办,把这事弄得利利索索的就成,咱们也算对太子殿下有了个交待。” 杨氏也道:“是啊,那好歹也是太子的骨肉。嘿,你们说,这个武……这个杨春花生出来的孩子以后会不会当大唐皇帝啊?要是能当上的话,那咱们一家人现在做的事,都能写进书里,被人到处传唱呢!” 王有财和欧阳利同时说道:“没准儿,极有可能!” 王平安一笑,心想:“真没准儿,虽然现在历史的大方向没变,可细节却变了,说不定那李宏不会死呢!李宏是个相当好的人,正因为他太好太优秀了,所以对武媚娘的威胁才最大,如果自己能给这孩子当老师,教育他如何回避风险,说不定他真能熬到武媚娘让位那一天呢!” 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待会认亲的具体步骤,直到妥当,这才打开门,让仆人送进饭菜,他们边吃,边等武媚娘发病,王平安好过去给她“看病”。 且说隔壁那座院子,后院简陋的厨房里,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半大丫头,正在升火做饭。这妇人便是败家子的妻子,两个半大丫头是他们的女儿。 大丫头把米洗干净,放到了锅里,问道:“娘,今天要不要做糠饽饽了?” 妇人犹豫了一下,道:“今天不用了,你再洗碗米去,咱们吃稠粥。隔壁那些新来的房客看样子都是有钱人,不会不给房钱的,说不定还能落得几文赏钱,咱们也改善一下,今天吃稠粥。” 小丫头正拿着个竹筒子向灶坑里吹风,她抬起头,火光映在脸蛋上,竟是颇有几分姿色,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她道:“其实咱家天天都能吃稠粥的,只要爹不把钱都拿走喝了玩了,咱家的日子哪至于过成这样!” 妇人斥责道:“不许胡说,有当闺女这么说爹的嘛!” 小丫头不服气地道:“说他又怎么啦,你看他那样儿,有个当爹的样子嘛,扔下老婆孩子不管,就知道自己喝,我看他都快赶上杨家娘子的男人了!” 这时,大丫头把米洗好,要再往锅里加,她问道:“娘,要不要再多加些,多煮一碗出来,给杨家娘子送去?我看她挺可怜的!” 妇人叹道:“谁不可怜,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男人扔下她跑了,她又怀着孩子,这以后的日子可真不知道怎么过了!” 小丫头道:“有啥不能过的,自立门户呗,难不成女人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啦!” 妇人呸了一声,气道:“你说得倒轻巧,赶情倒霉的不是你,等你以后大了,知道日子的艰难,我看你还这么说不!” 大丫头也道:“娘说得是。那个杨家娘子,我看她好象是大户人家出身,啥也不能干的那种,都来了两天了,除了上茅房,根本不出门,就在屋里养着,她这么懒,以后咋讨生活啊!” 妇人叹气道:“也不好赶人家走,实在不行,咱们托镇上的媒人,给她说个亲吧,是做外室也好,做小的也好,总比现在强。女人嘛,总得有个男人依靠才成!” 小丫头又说话了,道:“为啥非要依靠男人,咱们娘仨儿,不也没依靠爹么,他就前天管房客要了一回钱,还指望着能出去喝呢,结果被人家一通拳头,打得都找不着北了!” 妇人拿起勺子,作势要打,不过小女儿这么数落她爹,早就成习惯了,她也没怎么当回事,不会因为这个当真打女儿的。 忽然,前院大门开了,败家子房东醉醺醺地进了大门。凡是败家子必是好吃懒做之徒,他也不例外,不过别的败家子往往奸懒馋滑,可他懒和馋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即不奸,也不滑,相反有些傻不拉唧的! 败家子喝得摇摇晃晃,他不进后院找老婆孩子,却站到了前院武媚娘的房门口,指着房门破口大骂:“姓杨的,你男人跑了,把你留下来给我抵了房钱,你要是再不交钱,就给爷爷滚出去,要是赖着不走,爷爷就找人把你给卖了,卖到突厥去,看你白白胖胖的,定能卖几个好钱,够爷爷喝上几壶的!” 武媚娘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武媚娘是不需要出来吃饭喝水的,甚至她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呢。她想要吃什么喝什么,根本不用出来,欧阳兄弟会偷偷给她送进去。败家子一家人只以为这个杨春花不出门,实际上她也不需要出门啊,欧阳兄弟给她送东西,还能让别人发现了不成! 败家子喝多了,酒壮怂人胆,他越骂越起劲,骂着骂着忽然蹦了起来,叫道:“看爷爷不把房门踢开,让你……” 后院小丫头奔了出来,叫道:“那门是咱家的,踢坏了咋办,你又不会修!” 败家子落到地上,转过身来,道:“臭丫头,又来管你爹,到底咱俩谁生的谁,你竟敢这般没大没小的!” 小丫头看向他,突然尖叫起来:“爹,你鼻子流血了,流了好多!” 败家子在脸上一抹,果然感到黏糊糊的,借着月光一看,他哎呀叫了起来:“血,血……这到底是血还是酒?”他迷了巴瞪地,竟然伸舌头舔了下手,又笑道:“是血,不是酒,还好,还好,酒可是要花钱的……” 第六百零三章 两贯诊金 第六百零三章 两贯诊金 小丫头跑了过来,叫道:“爹,你说啥呢?” 败家子伸着满是鼻血的手,冲着女儿晃了晃,笑道:“小丫儿你看,不是酒的,酒要花钱买,可这血不用啊!” “爹,你喝糊涂了你!你流鼻血了,治病也是要花钱的,药可比酒贵多了!”小丫头气得大叫,自己咋就摊上这么个爹,真让人上火啊,恨爹不成刚……太不刚强了啊! 小丫头这么一叫唤,妇人和大丫头也都跑了过来。妇人叫道:“当家的,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一脸的血啊!” 大丫头则叫道:“爹,你又被人打啦,这回是谁打的你?” 败家子大怒,感觉在妻女们的跟前丢了面子,他怒道:“不就是流个鼻血嘛,有嘛大不了的,过一会就没事了!” 妇人奔到他的跟前,哎呀一声,她脸上露出骇惧之色,道:“当家的,你还在流血啊,还在流啊!” 就见败家子的左鼻孔,缓缓地流出鼻血,虽然不急,但却绝没有要停的意思,只说话这么会儿的功夫,就流得满嘴都是,血顺着下巴滴到了衣襟上! 败家子赶紧用手指压住鼻孔,可不压还好,一压流得更多了,竟然流进口腔,差点把他给呛着。 小丫头叫道:“抬头,抬头,爹你抬头看天,血就不流了!” 败家子忙把头抬了起来,他这时也害怕了,把酒都给吓醒了,赶紧抬头看天,以为这样就能止住鼻血。结果他这么一抬头不要紧,鼻血流经咽喉,竟真的把他给呛着了! 卟地一声,败家子喷出口血来,直喷到他妻子的脸上,妇人大惊,差点晕过去! 大丫头叫道:“快拿手巾,快快!”她上前扶住父亲,又叫道:“娘,娘,你没事儿吧,你可别晕,等爹好了的,你回屋里去再晕吧!” 小丫头飞跑进厨房,来不及找手巾,只好拿了条抹布出来,奔到败家子的跟前,道:“爹,你拿着,看看能不能堵住!” 败家子拿着抹布,按到了鼻子上,可只片刻功夫,他又拿了下来,鼻血仍是流个不止,虽然不急,但却就是不停! 鼻子流血,样子是非常吓人的,尤其是用手一划拉,更是满脸都是,要是止住了也就罢了,可止不住,那不但是能把病人自己吓个好歹,也能把家里人吓个半死! 妇人急了,她扶住败家子,冲小丫头叫道:“你跑得快,快去请医生来,请吴医生来,快快!” “姓吴的那个医生,要的诊金才贵呢,咱家出不起!”小丫头边叫,边往外面跑。 她家的院子外面,站着两个欧阳兄弟,他们就等着这里出状况,好赶紧去找王平安,让他来给看病。忽见小丫头跑出来,欧阳兄弟互视一眼,心中都想:“成了,好戏开演了。” 他俩装出很关心的样子,一个在门外,一个则进了院子,用很有助人为乐的精神,温和地问道:“怎么啦,你们……”他见有病的不是武媚娘,而是那个败家子房东,立时脸往下一拉拉,喝道:“没事吃饱了撑的,大呼小叫些什么,要是打扰到我家主人休息,小心吃鞭子!” 他转身出了院子,气道:“莫名其妙,不是那人得病,却是那个败家子,他没事凑什么热闹!” 另一个欧阳兄弟也撇了撇嘴,道:“怎么搞的,那个败家子喝多了?我刚才看他摇摇晃晃地,还在院子里大骂,怎么片刻的功夫,就得了病了,这病来得也太快了些吧!” 前一个欧阳兄弟小声道:“好象是骂那人骂的,这就叫报应,那人岂是普通人能骂的,那可是身怀龙种之人,不得了的呀!” 两人一起点头,深以为然,都感觉武媚娘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物,人家可是怀着龙种呢,平常人能怀上龙种么,怀上龙种的只能是凤啊,武媚娘是一只凤,还是很有份量的一只凤! 小丫头一路狂奔,跑到了镇子里一家药铺的门口,这时天色虽晚,但药铺却并未上板,里面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医生,正在翻看帐本,嘴里念念有词,看样子是在算今天赚了多少钱! 小丫头跑进药铺,叫道:“吴医生,你快点儿去给我爹看病吧,他流鼻血流个不停,止不住啦!” 吴医生抬起头,哼了声,道:“流鼻血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你爹少喝点酒就成了,老夫不会为你爹出诊的。老夫是药铺的东家,又不是酒馆的东家,他有钱也不会给老夫的!” 小丫头脸苦了,心想:“糟糕,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我爹的脾气了。我爹要是去当兵就好了,没准能当个大将军啥的,他不怕流血,就怕没酒喝啊!” 她是个挺机灵的丫头,眼珠只一转,便道:“吴医生,我爹以前不敢得病,是因为除了酒钱,剩不下药钱,可今天我们家里来了大房客,出手可阔绰呢,给了好几贯钱,我爹一高兴,琢磨着平常也没钱得病,现在有钱了,就得一场病吧,就把自己的鼻子给弄出血了,你去替他看看吧,他口袋里装不住钱,有点钱就得花了,你就帮帮忙吧!” 吴医生抬起头来,道:“你爹倒还真是个存不住钱的家伙,败家败到他这种程度的,也实是少见。今天你家来了大房客,有了不少进帐?” 小丫头点头道:“是啊,好几百人进镇子呢,你没看见吗,他们的老爷就住我们家的,那钱还能少给了呀,你给我爹看病,给你两贯!” 吴医生呼地就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提起药箱就出来了,很焦急地道:“走走,给你爹看病去,本来流鼻血这种小病,老夫是绝不会出诊的,但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老夫就走这一趟吧!”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要给现钱,这点你可记得了,老夫可从不让人赊帐的!” 小丫头和他一起往外走,道:“当然给你现钱了,你放心好了!”她心中却想:“给你现钱,那是肯定的,但可没说啥时候给!” 她把吴医生骗了出来,两人一起跑向镇北,到了败家子的家门口,见门外有两名大汉正在踱步,衣着极是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 小丫头小声道:“他们只是随从,怎么样,穿的比你还好吧,一看就是有钱人!” 吴医生更加欢喜,看来这两贯钱很轻松就能赚到手,治个流鼻血而已,又有什么难的了,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欧阳兄弟看了他俩一眼,心想:“这就是镇上的医生?”两人一起撇嘴,他们从不把别的医生放在眼里,别的医生就算医术再高,也不可能高过曾经的太医令吧,而曾经的太医令,正好就是他们家的主人! 前院的厢房里,武媚娘手里捧着只小小的手炉,坐在**,拥被而坐。她就这么静静地,一声不出地听着外面的叫嚷。 武媚娘心里着实的不痛快,她被欧阳利安排在这里来,说好最少两天,超不过五天王平安就能到,她便一直在这里等着,生活方面是不用操心的,要是没有败家子乱闹,她对现在这种生活还是挺满意的,甚至想一直待到孩子生下来。 可偏偏外面那个败家子房东,真是有够烦人的,还不到三天的时间,不但没见他清醒过,而且竟还耍了好几次的酒疯,从他的老婆手里抢钱花,把买米的钱都给抢走了,害得他的老婆孩子只能吃糠菜。 从后院那娘三个的对话里可以听得出来,败家子成天出去喝,妇人在家照看房子,大丫头充当伙计,收拾屋子,而小丫头则提着篮子,去外面挖野菜。 武媚娘倒是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认为这个女孩子还算有点性格,比她娘和姐姐强多了,尤其是比她娘强多了。一个女人,要是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那还叫什么女人? 今天武媚娘得知王平安到了,她心中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有新的身份,而且可以见到母亲和妹妹了,忧的是万一母亲和妹妹把她给认出来,那该怎么办?虽然十来年没见过面了,但至亲母女,应该还是会认出来的。 心中患得患失,本来就够烦的了。可外面那个败家子醉鬼,又闹出这一码子事儿,喝多了骂她,她倒是没咋地,可败家子却流鼻血了,还流得止不住了,都得叫医生去了! 武媚娘心想:“王平安不会来给他看病吧?他一向是个滥好人,极有可能一叫就到的!” 出乎她的意料,王平安没有来,相反小丫头却叫来了本镇的医生。她随即一想,又放下心了,那小丫头又不知王平安的身份,自不可能去打扰房客,万一把客人惹得恼了,不给房钱还要打人,那该怎么办? 不说别人,就说她这个杨家娘子的“丈夫”,不就不但不给房钱,还把败家子给痛打一顿么,还把她给留下来白住,赶都赶不走。不是败家子不想赶她走,只是一要赶,屋门没等进呢,就不知从哪里飞来砖头,打得败家子满头的青包,弄得他都不敢赶了,只敢在院子里骂,结果还骂得自己流鼻血了,这倒霉催的! 且说外面的小丫头,她带着吴医生进了自己家院子,见父母早就回后院了,她便带着吴医生进了后院,见败家子父亲正坐在台阶上,用手捂着鼻子,嘴里直哼哼,而她娘慌成一团,只会陪着败家子掉眼泪,啥主意都没有,她姐姐就更糟糕了,傻呆呆地站在厨房的门口,不动也不说话。 小丫头叫了声:“娘,我把吴医生请来了,让他给爹看病!” 败家子抬头看见吴医生,心里很是着急,他想:“怎么把吴扒皮给找来了,他给人看病,诊金高得吓人,出这一趟诊,得给他多少钱啊,那些钱能买多少酒啊!” 妇人赶紧站起来,冲吴医生道:“吴先生,还请你快给我当家的看看,他的鼻子到底怎么了,再这样流血流下去,他非得有个三长两短不可!” 吴医生哼哼两声,心想:“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好日子可就来了。有这么一大片的宅子,娶你的男人不得从镇头排到镇尾,你还愁什么愁?” 他走了过来,道:“这流鼻血可是大事儿啊,那是会死人的啊!让老夫来给你看看,要是严重,诊金还得再加!” 小丫头却道:“吴医生,刚才在药铺里,你不还说流鼻血不严重吗,还不肯来,怎么这会又说会死人了?就算再严重,我们也只给你两贯诊金,再多不给了!” 败家子听了大急,两贯诊金,治个流鼻血,这也太贵了,要是买酒喝,都够喝半个月了!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狂摆,示意他不要吴医生治病,让吴医生赶紧哪儿来加哪儿去吧! 妇人虽然焦急,但两贯诊金,这未免高到吓人了,对于富豪人家来讲,两贯诊金就能请动的医生,他们还信不着呢,可对于败家子他们家来讲,未免就高到离谱儿,不知小丫头是怎么答应的! 吴医生眼见这笔钱有赚不到的预兆,他把脸一沉,道:“不管你要不要治,老夫既然已经出诊了,那么诊金是要照收的。两贯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小丫头却道:“治好了给现钱,不给治不给钱,就算我们欠你的好了!” 妇人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不给治怎么还要给他钱,那可是两贯呢,怎生欠得!” 小丫头哼了声,心想:“我娘可真实在,骗骗他的,他当真也就算了,你干嘛也当真啊!” 吴医生放下药箱,上前按住败家子,道:“老夫既然已经来了,就给你看看吧,反正诊金你是一定要给的,不给咱们就打官司,看看官老爷是帮你,还是向着老夫!” 他伸手按住败家子的迎香穴,使劲捏住,道:“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 普通人流鼻血都知道按鼻子,但医生按起来,手法专业,自然疗效更好。果不其然,只片刻功夫,吴医生松开了手,败家子的鼻血就不流了! 吴医生笑道:“怎么样,还是得老夫来吧,流鼻血是大事,不是老夫亲自出手,你就得死啦,老夫这是救了你一命!”他把手一伸,又道:“两贯诊金拿来,你家丫头说好给现钱的,你可不许赖帐!” 败家子鼻血止住,他立时跳了起来,叫道:“两,两贯钱,没有!要钱没有,要命这里有四条,你想要谁的!” 他这么一跳,一喊,刚刚止住的鼻血立时又流了出来,而且比刚才流得还急! 第六百零四章 医生可和医生不一样 第六百零四章 医生可和医生不一样 妇人和大丫头一起惊叫起来,妇人叫道:“当家的,你鼻血又流出来啦!” 大丫头也叫道:“爹,你别喊啦,也别乱蹦,等一会儿再蹦来得及!” 小丫头则一言不发,刚才吴医生捏她爹的鼻子,手法位置她记得清清楚楚,见她爹又流出了鼻血,她上前就捏住了败家子的鼻子,正好就是迎香穴,狠狠地捏住! 败家子捏得嗯地一声,慢慢坐倒,他知道小女儿是给他止血,倒也不挣扎,只是坐着,张着嘴吸气! 不多会儿功夫,小丫头松开手,看向败家子的鼻子,道:“好了,血不流了。爹你可别再乱喊乱跳了,等鼻完全止住,再骂人不迟!” 败家子当真不敢再“激动”了,他说道:“都怪你不好,干嘛请了吴扒皮来,咱家可拿不出两贯……”话没说完,就觉得嘴巴上湿乎乎的,鼻血又流了下来。 吴医生在旁看着,嘿了一声,道:“你这个可不是普通的流鼻血了,这叫鼻洪,是大毛病,光靠按穴位止血是止不住的,得服药才成!” 妇人急道:“吴先生,那您给开剂药啊,他这么流法儿可是不成,再止不住,可真就有性命之忧了!” 吴医生哼了声,心想:“有性命之忧,那是吓唬你的,但要想治好这鼻洪之症,你想不服药还能止住血,那就是妄想了!” 他道:“流血只是外症,你当家的是身内有疾,治标不成,要治本方可。怎么样,那两贯诊金,你家出是不出,如果不出,老夫也不要了,这就回家!”说着,他作势去拿药箱。 妇人赶紧拉住他,求道:“吴先生,诊金好说,我们出,我们出还不行嘛。可你能不能宽限两天,我家今天来了大房客,包了旁边整座院子,说好了给十贯房钱的,等他们走了,我们拿了钱,就给你送去,你先把我当家的病治好!” 吴医生眼睛一亮,道:“好啊,先欠着倒也无妨,但刚才你家小丫头找老夫,是给你当家的止鼻血,老夫止住了,他又流那是他的事,所以两贯诊金必须得出,对吧?” 妇人和败家子都是心痛万分,他家好不容易遇上次大生意,得一次病就要被拿走二成,哪能不心疼。败家子说不出话来,妇人看了他一眼,心一狠,道:“成,这笔钱我们出。” 吴医生哼了声,道:“那是止鼻血的钱,现在要治他隐疾的钱,得另算才成。老夫也不多要,抓的药算是老夫送给你们的,你们只给方子钱就成了,十贯,少一个子都不行!” 两贯加十贯,正好十二贯。败家子他们好不容易遇上次大生意,可现在不但一个子留不下,还要欠上两贯的外债,他家哪有两贯的闲钱,根本给不起啊! 妇人急得哭了起来,大丫头也哭了,败家子又气又急,心中只是纳闷儿,不过是流个鼻血而已,怎么这么严重,还鼻红?鼻子红红的?这病要治的话,竟然会花十二贯,贵得让人接受不了! 小丫头却泼辣得很,气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这些当医生的,就会赚这黑心的钱,也不怕遭报应!我爹的病不用你治了,一文诊金我们也不给,你这黑心肠的医生!” 吴医生咝地抽了口气,随即冷笑道:“翻脸是不是?好啊,那就翻脸,这镇上可不止老夫一个医生,但能治你爹病的……嘿嘿,你可以找别人试试啊,老夫就在再这儿看着,等你们没法儿时,再来求老夫,丑话说在前头,再求老夫时,可就不是十二贯了!” 他心想:“今天看镇上来了那么多的人,又租了他家的院子,租金肯定少不了,说是十贯,没准得有二十贯,要是不把油水全都榨出来,也枉他们总叫我吴扒皮了!” 小丫头气得扭头出了后院,她虽然气愤,骂吴医生黑心肠,但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估计找别的医生也是白找,最后还得他治。再怎么说败家子也是她爹,就算再怎么不象话,他有病了也得给他治啊! 她来到前院,向“杨春花”的房门看了眼,心想:“刚才娘和我们说,她挺可怜的,可现在呢,难道我们就不可怜么。” 小丫头跑出了院子,稳了稳心神,冲守在外面的欧阳兄弟道:“两位客官,我家现在遇了难处,能不能请你家老爷,先把房钱付了呀,我们等着救人呢!” 欧阳兄弟互视一眼,他俩刚才一直竖着耳朵听呢,里面说什么他们都听见了。要放在平常,十贯小意思,说给也就给了,再多给些也无妨,可今晚有任务,不能节外生枝! 他俩一起摆手道:“不成,说好什么时候给,就是什么时候给。还有,赶紧让你们家里人消停些,不要再吵再闹了,要是打忧到我们家主人休息,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小丫头半句废话不说,转头就跑,她跑到了王平安住的院子门口,见门外站着一群彪形大汉,都是佩刀的,而且这些大汉全在看着她。 小丫头心中气苦,你们有钱人的命就是命,我们穷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我爹都那样儿了,还不许我们着急么,就为了怕打忧到你们休息? 她也不上前求助,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大哭! 门口的侍卫们尽数大惊,心想:“干嘛呀这是,你要哭上别的地方哭去,怎么堵别人的门口……对了,这本来就是她家的门口,倒也不算堵错了!” 欧阳利一直在院子里转圈,等着武媚娘发病呢,可左等也不来人报告,右等也不来,现在门外竟然有人大哭! 他大步出了院子,冲侍卫们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她给弄哭了,这不是房东的闺女吗?” 侍卫们大感冤枉,都道:“没有啊,我们没骂她,更没打她,连话都没和她说一句,她过来就哭!” 那边两个欧阳兄弟跑回来了,他俩都吓得一头冷汗,今晚本来就有事儿,偏偏节外生枝。他俩跑过来后,凑到欧阳利的跟前,小声把事情说了出来。 欧阳利这个气啊,怎么早不来事儿,晚不来事儿,好巧不巧地这个时候事儿来了!他道:“算了,赶紧给她钱,把那个败家子的病给治了,然后……”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有人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生了病,你看看把她给急的!”欧阳利赶紧回头,见是王平安出来了,后面还跟着王氏夫妇。 王平安和他父母一直在里面等着呢,听到外面有动静,便一起出来,估计着好戏开锣,该他们上场了,便一起出来。 杨氏小声对王有财道:“看来那女子和房东关系不错啊,她一有病,你看把这小丫头给急的,她是房东家的吧,竟然哭成这样!” 王有财点了点头,道:“那女子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啊,看来性格不错,所以处处讨人喜欢,别人都愿意帮她!” 欧阳利听见了,他小声道:“不是,老爷夫人你们误会了,得病的……是她爹,那个大哭的小丫头的爹!” 王平安奇道:“那个败家子房东有病了?怎么不是……怎么会是他呀!”看了一眼欧阳利,你怎么安排的呀,这些事怎么事先都不计算好呢! 刚才欧阳利出来训斥侍卫,侍卫们大感委屈,这回王平安只看了他一眼,欧阳利便也大感委屈了。真不能怪他呀,谁能想到那个败家子这时候流鼻血。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王平安自不能坐视不理,他出了院门,对那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小丫头,说道:“起来吧,你爹有病了,没钱治是不是?巧得很,我也是医生,我去给他看看,不用你给诊金的!” 小丫头擦了把眼泪,看向王平安,问道:“你不是有钱的大老爷么,怎么会是医生?” 王平安笑道:“谁说医生就得是穷光蛋的?” 小丫头爬起身,道:“大老爷你不要诊金?当医生哪有不要诊金的?” 王平安向隔壁的院子里走去,道:“要诊金的做法是对的,医生总得吃饭啊,可你家要是拿不出钱来,我也没法要啊,要不要你家不都是拿不出来么,难不成让你爹把你给卖了,换钱治病不成?” 说着话,他进了院子,欧阳利赶紧跟上来,冲前院的厢房努努嘴,示意武媚娘就住在那里。厢房里没有灯光透出,要不是知道武媚娘就在里边,还得以为那是一座空房间呢。 王平安停下脚步,站在门外,大声咳嗽了两声,估计这时武媚娘应该在里面趴门缝儿呢,看到自己,她应该是能心安一下。 举步又走,进了后院,他看到院子里坐着的败家子,满脸满手是血,正按着鼻子呢!王平安道:“流鼻血止不住了?那就是有体内有病了,你这病十有**是鼻洪,靠按穴止血是不行的,得吃药才能好!” 第六百零五章 有个大人物 第六百零五章 有个大人物 王平安人刚一进来,连给诊断都没诊断,直接就说出了是什么病,败家子一家无不惊喜交加。喜的是这人定是个名医,极其厉害的那种,惊的是这种名医,那得要多少诊金啊,十二贯可能都不够! 而那吴医生则是大吃一惊,别看他也说出了病名,可他是检查过的,刚才趁着给败家子止血时,他已经诊断出是什么病了,要不然敢开那么高的价码嘛,就是断定这个镇上除了自己,别人谁也治不了这个病! 可现在进来这个少年人,只看了一眼,还是借着月光看的,后院可没点灯,他只这么一看,就把病名给说出来了,而且语气淡淡的,很显然人家压根就没把这病当回事儿啊! 吴医生心想:“抢生意的来了!可惜,我没法和他争辩什么,他的气派如此之大,万一看我不顺眼,叫人揍我一顿……有钱人向来是不讲理地!” 吴医生对于败家子来讲,是有钱人,他就不怎么讲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来的这个派头十足的人,也不会对他这个“穷苦”的医生讲理。看看他身后那些大汉,哪个是好惹的? 心里想着,吴医生欺软怕硬,向后退了几步,不敢挡在王平安的跟前。 王平安来到败家子的近前,道:“怎么这个样子了,不要用手按着了。来人啊,给他擦擦脸,还有点个灯笼过来。” 他一吩咐,侍卫们立即有人将灯笼举了过来,又有人拿了湿手巾,上前给败家子使劲擦干净脸。败家子这时很有些畏惧,他向来怕当官的,而眼前这人一看就是当官的,专门打酒鬼! 王平安看了眼败家子的脸,道:“面红气粗,你体内有火啊,平常是个贪杯之人吧,少喝酒,喝酒伤身。少饮壮体,多饮就流鼻血了!” 败家子得了鼻洪之症,并非是单因嗜酒成性造成的,但他这么说,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少喝点,看家里都破败成这个样子了,还是一身的酒气,也难怪别人叫他败家子。 “给他漱漱口,让他张嘴!”王平安道。 小丫头听了,立即去厨房,端了碗热水出来,给败家子漱口。但败家子鼻血不止,漱口也漱不干净。 王平安也不强求,让他张嘴,借着灯笼的光,看了一眼,便道:“舌质红,苔黄燥,火不小啊!”伸手给败家子号了下脉,又道:“脉弦滑数。很明显,你这就是鼻洪。” 妇人听了,啊地一声,转头看向吴医生,见吴医生一撇嘴,她只好又转过头,道:“这位少爷,我当家的得了这鼻红……红得很严重的病,是不是很难治啊?” 王平安笑了笑,道:“有什么难治的,很好治啊!” “那要不要很多钱,十二贯够不够?”小丫头在旁插嘴问道。 王平安摇了摇头:“哪里用得着十二贯,有个二三十文钱足够了,也就两剂药,服一天的事儿罢了!” 败家子一家听了他这话,一起看向吴医生。吴医生大感尴尬,这可是坏名头的事,他要是再不辩解,这事肯定是要传出去的,那以后这个镇上谁还找他看病?一提起他,都得叫声黑心肠的医生,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吴医生并不敢得罪王平安,但也不能光听不吱声,他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道:“这位少爷,小人也是医生,这辈子最喜欢急人所急。黄老爷的病看似简单,其实难治着呢,止住鼻血是一回事,要慢慢调理,以免以后再发作,又是别一回事了,所以诊金收的贵些,也实属平常呀!” 王平安扭过头,看向吴医生,笑道:“你这么说也不能算错,治病嘛,治不治得好是一说,谁能治又是一说。象水这种东西,很平常,要是放在沙漠里,给快被渴死的人喝,那就是比黄金都要珍贵了。” 吴医生见他态度好,并不为难自己,总算松了口气,道:“少爷您说得太对了,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您以前去过沙漠?” 王平安不回答他的话,却道:“但刚才只有你会治这种病,你要出天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让只有你会呢。但现在我来了,我也会,所以这个价钱嘛……” 他转头看向败家子,笑道:“我们住了你的房子,好歹宾主一场,诊金我就不要了,药钱我也替你出了,交个朋友,结个善缘吧!” 败家子一家听了,无不大喜,他们正愁拿不出钱来呢,人家主动不要,那当然太好了! 小丫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王平安,心想:“这人是个好人啊,要是我爹把我卖了,给人当丫环使唤,那要是去他家,倒是不错,至少比待在这里成天吃糠强,米粥都舍不得喝稠的!” 王平安道:“不用着急止住鼻血,我看你的鼻血颜色鲜红,并非正常的血色,所以让它流流,流出来也就好了。” 妇人急道:“可,可这么个流法也不成啊,那不得流死了!” 王平安笑道:“少流些也成,看你当家的样子,也不象是健壮之人。这样吧,你把两只手举高,不用多一会鼻血自然就止住了,很简单的方法!” 败家子将信将疑地,把手高高举了起来,可鼻血并没有立即停住,他不按鼻子了,鼻血就顺着嘴唇流下来,看着还是挺严重的。 吴医生实在忍不住了,嗤地笑了出来。弄了半天,这个人是绣花枕头,里面一包草啊,派头十足,本事却是半点没有,估计也就是看了本医书,然后就在这里装名医了。举手就能止住鼻血,也就姓黄的这傻蛋能信吧! 他一出声,院内众人一起看向他。欧阳利等人心想:“就凭你,也配笑话我家主人,你算老几啊?” 杨氏瞪了吴医生一眼,低头看向王平安,道:“儿子,把他的鼻血立即止住吧,看着这么流,挺吓人的。”她绝对相信儿子能立即止住败家子的鼻血。 王平安也看了一眼吴医生,转头对母亲说道:“要想止住他的鼻血,儿子有的是方法,哪种都能立即止住。不过他流出来的血……都是废血,还是流流干净比较好。” 吴医生听了王平安的话,实在忍耐不住了,他虽然怕王平安身后的那些大汉,可他还想着“提醒”一下王平安,他道:“这位少爷,小人这里有些止血的药,要不然先给他涂上些?” 王平安没说话呢,小丫头却道:“你的药我们可买不起,又得多少钱啊!” 吴医生一点都不尴尬,只要一提钱他的兴头就来了,他笑道:“又不让你家出钱,这位少爷可是贵人,还在乎一点儿药钱么,救人救到底,少爷不会心疼这点药钱吧?”说着话,他从药箱里找出一小瓶止血药来。 吴医生以前可是在庆州这种繁华的大城市里行过医的,知道啥叫有钱人,而且有钱人有个毛病,你越说钱啊,心疼啊啥的,他们越会来劲,往往会给出远超物品价值的钱来。这么一小瓶药,没准能给出十大瓶的药钱呢! 对他来讲,庆州已经是很繁华的大城市了,至于长安城……那是传说中的地方,他可没去过。 王平安笑了,竟还有人向他兜售药品呢,这可是头一回碰上,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可他身后的侍卫们却先是一怔,随后放声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吴医生,心中都想:“看这人的样子,倒才象是真有病,脑子被门夹了吧,还是被大铁门夹的,病得可不轻啊!” 欧阳利笑道:“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竟然敢向他兜售药物,你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吧你!” 王平安摆了摆手,不理会吴医生,他道:“拿纸笔来,我开个方子,你们去抓药吧,快点给这位……你姓黄吧,给黄房东服了,他的病也能快点儿好。” 立即有侍卫跑回去取纸笔。吴医生在旁看着听着,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自己在镇子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从来没人敢取笑他,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谁敢得罪医生?可今晚这帮人也太无礼了,竟然对他哄笑!这个小少年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假医生,他凭什么取笑自己? 吴医生黑着脸,问道:“这位小少爷,你要开什么方子,可否说出来听听,也好上老夫的铺子里去抓药……药钱老夫出!” 他后半句说得很艰难,话一出口,就有后悔了,万一这人乱开方子,开出的药奇贵无比,那怎么办?也罢,再贵的药自己也出……还是算了,要是太贵的药,就说铺子里没有吧! 王平安道:“那倒不必,哪能让你破费。我开的药也并不贵,只是普通的桑菊饮罢了。杏仁、桑叶、**都是些普通的药罢了。” 吴医生一皱眉头,道:“桑菊饮?这个方子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不知要用多少味药?” 桑菊饮是清朝,由一代名医叶天士验方,并由著名的温病医学家吴瑭,亲自整理编裁的方子,乃是千锤百炼的经典名方,对后世影响极大。 王平安笑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这个方子也可以给你用,但是希望你以后积些善德,再要诊金时,可莫要开天价出来了!” 吴医生脸色一红,心中将信将疑,方子可是医生谋生的手段,这人肯把方子示人?要是他真肯把方子传给自己……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他摇头道:“这位少爷,你说笑了,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阅人无数,可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都没见过肯把成方示人的医生。不但没有见过,就是听也只听说过一位,可那人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医中第一人,当然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听说过谁肯把方子示人的了。”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他说的是老神仙孙思邈吧?那当然了,谁能跟孙真人比啊!”他自认照孙思邈差得很远,所以并没露出不悦的神色。 他身后的王氏夫妇,还有一众侍卫表情都难看起来,他们和王平安想的一样,不过表情可和王平安不一样,个个露出不快的神色。这个家伙说话太招人烦,怎么搬出来孙思邈来压人啊! 这时,侍卫取回了纸笔,交给王平安。王平安一摆手,一个侍卫立即弯下腰,王平安在他后背展平纸,提笔开了一个方子,道:“吴医生,这就是那个方子,去你的药铺里抓药吧!” 吴医生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方子取过,只看两眼,心头便是一震,这个方子很简单啊,用的都是平常的药,不但不贵,而且好配好煎,当真是十足十的绝妙好方。 天底下竟能有这么大方的医生?不可能呀! 吴医生真是忍不住了,冒着被抽耳光的危险,他道:“这位少爷,你不会是少写了味药吧,等煎药时再放,以便不使药方外泄?” 这话没说出口呢,他就做好挨抽的准备了,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见那些大汉齐齐往前迈了半步,个个眼眉直立,很有现在就打得他也流鼻血的架势! 做为一名医生,再怎么爱财,他也终是个医生,见到绝妙好方,心中不痒是不可能的。在现代都没哪个医生能忍住,何况在唐朝这种师承相传的年代。 吴医生硬起头皮,心想:“别打脸,别的地方随你们便了!” 欧阳利怒喝道:“放肆,你说什么屁话呢!我家主人并不比你说的那位大人物差,主人从不拿药方开玩笑,更不会留一手的,你速去抓药煎制吧……算了,来人啊,你们去抓药,让这狗屁不通的医生留在这里,看看这方子的疗效,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一名侍卫上前,抢过吴医生手中的方子,大步出了院子,去镇上抓药去了。 吴医生摇了摇头,看样子还是不服。杨氏大怒,竟然敢有人质疑她儿子的方子,简直是岂有此理,她道:“你不服么,可愿赌上一赌,老身不跟你赌别的,跟你赌脑袋的!” 吴医生又摇了摇头,道:“老夫可没说这方子不好使,老夫摇头的意思是说,这位少爷怎么能和那位大人物相比呢,没法比啊,我是不服这个!” 第六百零六章 相认 第六百零六章 相认 听这个一脸猥琐的家伙,又提起孙思邈,除了王平安之外,众人无不大怒。王平安被称做天下第一神医已久,而老神仙孙思邈却从没有露过面,是否还在人世,尚不可知,但他的徒弟却在王平安的手里,一败再败,最后都被王平安给治得服服帖帖了! 这吴医生竟然没完没了的提起孙思邈,王平安能忍,可别人却无论如何忍不下去了,这口气再也咽不下去了! 欧阳利勃然变色,上前一把揪住吴医生的衣服领子,喝道:“你非要提孙真人吗?很好,那你就去找孙真人来,让他和我家主人比试比试,我家主人要是输了……那是不可能的,可要是孙真人输了,爷爷不要别的,就要你的脑袋,你敢不敢赌!” 王平安嗨了声,摆手道:“这是何必,赌什么气啊!” 欧阳利回头道:“主人,这个家伙太无礼了,真真的欠修理!” 吴医生吓得脸都绿了,可却硬着头皮,一反常态地,很硬朗地道:“谁提孙真人了,老夫……小老儿从来也没提过啊!小老儿说的那位大人物,乃是我大唐第一名医,王平安王小小先生啊!你们和小老儿动什么真火,有本事找王小先生去啊,看看你们谁能赢!” 王小先生?这个称号倒是第一次听说,别人不是一直在叫王平安为平安小神医么! 众人齐声哦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刷地就变了,由恼火变成了赞许,这个满脸猥琐的家伙……这个一脸诚实,绝不会说假话的长者,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欧阳利哦了声,松开了吴医生的衣服领子,笑道:“原来你说的是王小先生啊,算你有眼光!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从来不打说实话的人,你的项上人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就不取了!” 吴医生被壮汉惊魂,后退一步,稳了稳心神,暗道:“应该给这个人开剂定神药出来,看他的样子,很暴躁啊!” 这时候,妇人忽然叫道:“呀,当家的,你的鼻血止住啦!” 众人一起转过头,见败家子高高举着两手,虽然样子滑稽,可是鼻血却真的止住了! 王平安上前,看了眼败家子的鼻子,笑道:“我就说嘛,这血不会要了你的命的,废血流尽,自然就止住了。好了,你把手放下吧!” 败家子把手放下,捏了捏膀子,道:“举着手真累啊,都酸了。小丫儿啊,去给爹赊斤酒来,你爹我血流得多了,得补补元气!” 众人一听,无不咧嘴,这还真是个酒鬼啊,补元气有用酒补的吗?除非喝的是药酒! 小丫头却看了眼大丫头,道:“姐,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了,不管是哪个酒馆的老板见了我,都让我还以前的帐,我都不好意思去见他们了!” 大丫头很为难地道:“我,我也是……” 王平安看了这对姐妹一眼,道:“黄房东,你这病得少喝酒才是啊!” 败家子理直气壮地道:“小人喝得已经很少啦,最近已经戒酒了,一天只喝五斤,还算多吗?” 王平安咝一声,心想:“水酒五斤也不行啊!” 外边传来脚步声,那个侍卫跑了回来,他道:“主人,药抓回来了!” 王平安站起身,摆手道:“交给黄家娘子煎制吧,今晚服一剂,明早再服第二剂,这病就差不多了,以后少喝点酒,注意保养也就成了!” 说完,他转身便往外走,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了,武媚娘的事还没解决呢,她不会等着急了吧! 吴医生却走了过来,道:“这药是在老夫铺子里抓的?让老夫来给他煎制,顺便看看药效!” 那侍卫却把药包塞给了妇人,冲吴医生笑道:“不是在你的铺子里抓的药,是在另一家药铺抓的,有人家媳妇在,煎药还用得着你!” 吴医生脸色一变,心想:“果然,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把方子交给我的,只是不知里面加减的是哪味药?” 妇人拿了药包,转身去了厨房,打算煎药给败家子喝。吴医生见王平安的人都出了后院,他三步并做两步,跟进了厨房,道:“黄家娘子……不不,是黄大嫂,这药老夫帮你煎吧,老夫手法比你好得多,煎出来的药一定好喝!” 妇人一愣,道:“好喝?这,这不是药吗?”药怎么会好喝呢,要是好喝的话,自己当家的就不喝酒了,改喝药了! 小丫头跑了进来,大声道:“你想煎药?好啊,我们得收你灶火钱,不多,两贯!” 吴医生呃地一声,这还真是腊月债还得快啊!他咬牙道:“好,两贯就两贯,让老夫来煎!”说着伸手就去抢药包,对他来讲,根本不用去煎,只一打开药包,就知道里面有什么药了! 小丫头却叫道:“现钱,要现钱!” 吴医生大怒,这小丫头片子,还真会找时间敲诈啊!他咽下这口气,道:“老夫身上哪有带现钱,老夫来你家,是赚钱来的啊!” 小丫头哼了声,她转身跑出厨房,捡起刚才王平安用剩的纸笔,又跑了回来,道:“看看那位大老爷,才是真正的有钱人,文房四宝只用一次,就留给我们了,哪象你连两贯钱都没有。不给现钱也成,打欠条吧,不过不是两贯了,是五十贯!” “什么?你,你……”吴医生大怒,在这镇子上,就算是他这种“名医”,一年也赚不到五十贯,除非遇上冤大头,就象今晚败家子这样的,可就算遇上冤大头,也不能一次就冤五十贯啊! 小丫头哼了声,道:“那你去别的药铺问药方啊,看看他们给不给你,五十贯是多还是少,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不过你回来时,可就不是五十贯了!” 吴医生刚才用的方法,小丫头一点没浪费,全都还给了他! 吴医生喘着粗气,心疼得要命,不停地计算着,这个方子值不值五十贯?肯定值的。但要去找别的药铺问,那是肯定问不出的,就算人家肯告诉,也可能不是原方,而且极有可能人家也不知道原方,谁知道那个大汉出去时,有没有往药包里加点什么别的药呢?所以要想得到原方,只能从现在败家子的手里得到! 他一跺脚,道:“好,两贯就两贯,你们先不要煎药,老夫回去取钱,你们稍等片刻!”说完,他转身就往外面跑,跑得太急,连自己的药箱都忘了拿。 妇人惊讶地看向小丫头,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包,道:“这个,让他看看这个,真的能换两贯钱?” 败家子也是大喜,拍着大腿,笑道:“两贯啊,够喝一段时间了,不用为酒钱发愁了!” 小丫头哼了声,道:“爹,娘,你们也太小家子气了,两贯算什么,非要他拿五十贯出来不可。咱们先煎药,然后卖他药渣,不信他不肯出这笔钱!” “对啊,卖他药渣,那也是卖啊!”败家子看向自己的小女儿,眼睛发亮,真看不出,这小丫头很有他太爷爷赚钱的本事啊,当初她太爷爷就是个生意精,这才攒下这份家当,直败了两代,还没被败干净,小女儿这般会做生意,黄家再次兴旺,指日可待啊! 吴医生嗖嗖地跑出了后院,步履矫健,一点不象上了岁数的人。他刚到前院,就见院子里站着一大群的人,而一间厢房的房门还打开着! 顾不得里面得王平安在干什么,他飞步出了黄家,跑向了自己的药铺,去取那两贯现钱了! 武媚娘一直听着后院的动静,可等了半天,动静是不小,可王平安就是没出来,她等得着急,便打开房门,偷偷地向后院张望,心里想着对策,怎么和王平安偶遇一下。没办法,她和欧阳利设定的戏里面,没这一段,只能加戏了,可加什么戏,没人帮她设计,只能她自己随机应变了! 就在她偷看的时候,门外进来两人,年纪不大,一男一女。男的很有派头,而女的模样水嫩,两人慢慢地,用蹭的速度往院子里面走,边走还边说话。 男的道:“娇娘,我大哥给人治病,从来是药到病除,从来没有失手过,平安小神医五个字响彻天下,人尽皆知。” 武媚娘一机灵,娇娘?那不是我的小妹么!她回过头,看向进来的两人,男的不是别人,正是狄仁杰,而女的……应该,可能,差不多就是自己的小妹吧! 武媚娘离家时,武小妹年纪还小得很,只是个几岁大的女娃娃,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长成了少女,除了眉眼之间,还有少许小时候的模样,其它的身材相貌,已然完全不同了。 当然了,要是十几岁的大姑娘,还和几岁的小女娃长得一样,那得多吓人啊,一点都不可爱了! 武小妹低着头,手里拧着个小手帕,对于这时候的少男少女来讲,这就算是约会了,她又是第一次被约出来,当然害羞。她小声道:“那只看一眼,奴家还得回去照看母亲呢!” 狄仁杰嗯的了一声,能把武小妹从杨老太太身边叫出来,就已经让他喜出往外了。他道:“好,那咱们就只看一眼……啊!”他猛地看到了武媚娘,顿时愣住。 武小妹也看到了武媚娘,心中纳闷儿,这个女人是谁啊,为什么狄郎看到她,竟然是这个反应? 第六百零七章 很有见识的村姑大婶 第六百零七章 很有见识的村姑大婶 狄仁杰对于武媚娘是很欣赏的,要不然也不会想娶她的妹妹。但武媚娘和李治的事情,属于大秘密,王平安没有和他说过,尽管狄仁杰感觉出来其中可能有点事儿,但他终究和王平安不一样。 对于一个唐朝人,一个从小接受封建教育的士子来讲,为尊者讳,是基本常识,是必须要做到的。所以王平安一瞪眼睛,不允许他多问多说,那么对他来讲,就不存在没事去推理了,这是做为一个不想造反的,正常士子的正常心态! 他以为武媚娘死了,可在这里突然看到一个村姑,一个胖乎乎的村姑,穿着破旧的衣服,站在这座破败的院子里……他要是把这个村姑想象成风华绝代的武媚娘,那他就不是狄仁杰,而是大圣杰了,可以和大圣安并肩了! 狄仁杰啊了声,愣在当地,心想:“这个人和武姐姐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啊!只是模样相似,神采却差得太多。而且皮肤也粗糙了些,腰也有点粗了,还一副傻不拉唧的表情,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只会绕着锅台转的那种!” 武媚娘心头狂跳,心想:“小狄这就认了我来了?我还以为自己这些日子猛吃,胖了那么多,又扮成村姑,他不会认出来呢,我脸上的黑灰抹得少了?” 她为了不让人一眼认出她是谁来,是经过精心化妆的,当然不可能化成另外一个人,唐朝也没那么高的化妆技术,更无整容一说,但不管怎样,一个宫女和一个村姑,也是绝大的区别了。宫女可是属于当时唐朝社会最高层的女子阶层,而她现在的样子,是一个身无分文,怀着身孕,还饱受家庭暴力,被抛弃在异地他乡……总之,惨到不再惨的女人了! 就这样还能认出我来?武媚娘大有挫折感,难不成今天的偶遇要遇到困难,要节外生枝? 狄仁杰愣愣地看着武媚娘,而武媚娘心惊肉跳地看着他! 武小妹奇怪地问道:“狄郎,你认得她?” 狄仁杰呃了声,摇了摇头,道:“不认得,我在这里哪会有熟人。只是这个人相貌有点儿……怎么说呢,似曾相识吧!”说完,他也没和武媚娘打招呼,带着武小妹又向后院走。 武小妹却好奇地看着武媚娘,她和武媚娘分别时,还是个小女娃娃,武媚娘的样子早就模模糊糊了,记不清二姐长啥样了,就算是长大后懂事了,但听别人说起在宫里当才人的二姐,别人也都是说好话,什么貌美如花,气质优雅,诸如此类的。在她心中,已将故世的二姐,认为成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了! 至于眼前这个女子嘛,实在是和完美搭不上半点儿的边!看她的样子,已经三十多快四十了吧,还有点傻乎乎的样子,难不成这个村姑婶婶,还是傻的? 两人从武媚娘的身边走过,看着一脸“呆样”的村姑婶婶,武小妹忽然小声道:“看她的样子很可怜啊。狄郎,你有钱吗,给她些吧!” 狄仁杰嗯了声,心想:“对,应该给她点钱。这个女子,怎么说呢,好歹和武姐姐有几分相似,就凭这点,我就应该帮帮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这里面装的是金瓜子,他现在也养成了习惯,有事没事儿的,就喜欢打赏别人金瓜子。 武媚娘一见他掏钱袋,暗道:“这是要打赏我,还要打赏金瓜子,他还真是拿王平安当榜样啊!” 却见狄仁杰拿着钱袋看了自己一眼,又把钱袋放回了怀中,又取出了另一个钱袋,这个钱袋比刚才那个更大! 武媚娘心想:“干什么,要赏我多少?他到底认没认出来我是谁啊,是在装糊涂不成?” 狄仁杰掏出大钱袋,心里却想:“糊涂了,刚才真是糊涂了。她这么一个村姑,我要是给她金瓜子,她可怎么花啊,这小地方想兑开金子,怕都不容易吧?万一被别人抢去,再伤害到她,岂不糟糕。还是给她些铜钱算了,花着还方便些!” 他很好心,很为村姑婶婶着想地,把金瓜子换成了铜钱,倒出二十多文,微笑着道:“这位大婶,这点钱给你,买双鞋穿吧,我看你的鞋都破了。” 武媚娘张大了嘴,心想:“这不是装糊涂,是真的没有认出我来,竟然管我叫大婶!” 看着她张大嘴巴的样子,武小妹和狄仁杰同时想:“果然是个傻的,真可怜!”武小妹从狄仁杰手里拿过钱,塞到了武媚娘的手里,小声道:“拿着吧!” 武媚娘接过铜钱,心想:“都没认出我来,看来我的妆还是化得不错的,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效果显著。” 她看着武小妹,这就是自己的小妹?都长这么大了,人也长得很清秀,只是好象有点病态,身子骨仍是不太健壮啊,这些年真是难为她和娘了,不知家里的继兄,是怎么虐待她们的! 见这村姑婶婶眼中流露出亲近之意,武小妹冲她一笑,心想:“真好,做好人的感觉真好,怪不得舅父大人总喜欢做好人呢!” 狄仁杰看向后院,呀了声,道:“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看里面有个人衣服上全是血,看起来有些骇人。” 武小妹一听有血,她立即把头扭了过去,道:“奴家最怕见血了,不进去就不进去吧。奴家……还是回去服侍母亲。”其实,她不想离开,有心想和狄仁杰多待一会,可如不能进去看血淋淋的治病场面,她也只能回去了,找不到多待的借口,而且她也不会找借口。 狄仁杰忙道:“别……不用这么急吧,我看武夫人她,她好象睡了,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了。” 武小妹眨了眨眼睛,很实诚地道:“没有啊,娘刚才还说想要泡泡脚呢,再说她也从不睡这么早的。” 狄仁杰挠挠头,道:“那……”他忽然瞥到了武媚娘,不如拿这个女人当话题吧,我问她些庆州的风土人情,只是看她的样子有些呆呆的,不知能不能答得上来,要是没话说,那就没意思了。 想有话说不容易么,他微笑问道:“大婶,你吃了吗?” 武媚娘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气的是狄仁杰竟然认不出来自己,无奈的是人家和自己的确不熟,又没见过几次面,让人家直接认出自己也是不现实的,不过好在他没认出自己来,否则麻烦更大。 武媚娘看着武小妹,自己的小妹长大了,心里头又是酸楚,又是欢喜,回答狄仁杰的话便慢了些。待狄仁杰又问道:“这位大婶,你吃了吗?” 此时的武媚娘要装穷人,自然不能说自己吃了,她摇了摇头,用略带蜀音的语调,慢慢地说道:“没有,没饭吃。”没饭吃和没吃饭,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狄仁杰看了眼武小妹,心想:“看,这不就有话题了嘛,她没饭吃,说明她太穷。” 武小妹长年受继兄的冷眼和虐待,也常常吃不饱穿不暖,感同身受,所以她特别同情穷苦人。她对武媚娘道:“大婶,你是房东的娘子吗?看样子不象,那和我们一样,也是房客吗?”她说话的语调里,也透出了蜀音。 大婶,小妹管我叫大婶,那娘她该管我叫啥……大妹子?武媚娘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嘘了声,这才小声道:“可不能让房东听见,我没钱付房钱,怕他们赶我走。” 狄仁杰皱了皱鼻子,心想:“听她的口音象是巴蜀一带的人,可又夹着别的地方的口音,我竟听不出她到底是哪儿的人!” 他摇头道:“你付不起房钱,房东自然要赶你走,可你怎么没被他赶走?”虽然眼前的这村姑很是健壮,胖乎乎的,但总不至于赶不走吧?奇怪了,她既然是个穷苦的村姑,那怎么吃得这么胖啊,比武小妹都要胖上很多。 武媚娘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低头道:“我怀着孩子呢,他要是赶我走,我就只能死在他家的门口了!” “一尸双命啊!你可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啊!”武小妹急忙道。她可怜武媚娘的遭遇,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武媚娘大是感动,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就算样子变了,认不出来自己是谁,可是这份亲情却如藕断丝连一般,仍旧存在的。 她道:“我只说要死在他家的门口,用他家的门框上吊,他就不敢赶我走了,我打算在他家把孩子生下来!” 武小妹啊了声,嘴巴张开,这样也行吗? 狄仁杰却咦了声,心想:“这个法儿不错啊,走投无路之时,只要脸皮够厚,死赖着不走,那谁也拿她没法儿。” 武小妹吃惊了一下,便问道:“那你不怕房东报官么,派差役来把你强行赶走?”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不怕。房东也这么和我说了,但我告诉他,如果他去告我,让差役赶我走,那我就去衙门口上吊,这祸事便算是他闯出来的了,官老爷定会收拾他,所以他就不敢去报官了!” 这回,武小妹嘴巴张开就合不拢了,心中还是想,这样也行吗? 狄仁杰却道:“你的这个方法,还真是没有破解之法啊!你要是真的跑到衙门门口去上吊,那当官的不得吓死,为政期间,一名身怀有孕的女子,陈尸鸣冤鼓下,那非得惊动整个庆州官场不可,连长安朝廷都得知道这件事!这么黑的一笔描到地方官的脸上,那官老爷的前程就得彻底终结,再无出头之日啦!” 想到自己就要接任合水县县令之职,狄仁杰嘴一抽抽,地方官不好当啊,眼前这个女子,简直就是……就是刁民啊! 武媚娘点点头,道:“所以房东是不敢去告我的,他怕给官老爷惹麻烦。” 武小妹拍手道:“大婶,你当真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白住房子,我和娘当初就没有想到!” 在家乡时,杨老太太和武小妹被两个正妻生的儿子虐待,把原本属于她们的那一份财产抢了去,可她们娘俩却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也从没想过报官求助。当然,就算报官也没用,武家的哥俩自会摆平官老爷,让她们告不赢! 武媚娘的这种方法,就是你要是逼得我没法活,那我就不活了,我就在你们衙门口上吊,我没命,你也没官做! 初唐的政治还算清明,私底下当然也不怎么样,但至少明面上个个官老爷都是光明正大的,要是有谁豁出命去,不要命了的对着干,那官老爷也没办法,只能安抚,甚至自己出钱摆平,要不然岂不是当官当到头了! 武小妹心想:“当初要是早点遇到这位大婶就好了,她的这个招术绝对是好使的,只要一闹,不怕官老爷不把财产判回给我们。可这样做却有些丢脸,娘她是万万不会去做的,她宁可饿死了,也不会做这种让武家脸面扫地的事的!” 他们在这里说话,外面跑进一个侍卫,手里提着药包。这侍卫冲狄仁杰一笑,从武媚娘的身边跑了过去! 武小妹道:“他拿的是药吧,是给那个房东治病的?” 狄仁杰嗯了声,道:“应该是。你要是不想看的话,那咱们就回去吧!”本来他还想和村姑聊聊,借机和武小妹多待会儿,结果一聊就聊出了如何对付官老爷的话题,他哪敢再聊下去! 武小妹很听话地点头道:“好啊,那么我们回去吧!”见狄仁杰转身就往外走,她连忙跟上,走了两步,却回头问武媚娘道:“大婶,你想的办法,对付官老爷,会有效吗?” 武媚娘笑道:“一定有效的,我最了解他们当官的了。凡事只要你往他们如何能够保住官,还能升官的方面想,就一定能猜中的呀!” 武小妹嗷了声,感觉说得挺有道理,但她却没什么特殊反应。 狄仁杰却突然回头,愕然地看向武媚娘,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了解官员的心态,这可不是一个村姑大婶应该有的见识啊! 武媚娘却低头数手里的铜钱,道:“吃当官的亏吃多了,他们想什么,自然就猜得中了!” 第六百零八章 她长得象媚娘? 第六百零八章 她长得象媚娘? 狄仁杰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武媚娘,武小妹也只好停下来,问道:“狄郎,你怎么啦?” 狄仁杰挠挠后脑勺儿,道:“我,我看着她象个熟人,越看越觉得象!” 武小妹好奇地问道:“象谁,奴家认得吗?哦,奴家应该不认得的。”她和狄仁杰在来庆州之前,没什么接触,两个人生活的圈子不同,互相之间没什么熟人是共同的,要说一定有,那也就是王平安一家人了,再就没别人了。 狄仁杰仔细看了眼武媚娘,心想:“不会的,只是相貌上有一点相似,严格来讲相貌气质都不象,只是眼神有点儿象……对,就是眼神有点儿象,别的就都不象了,一个是宫中曾经的嫔妃,一个是山野村姑,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呀!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把武姐姐想象成一个村姑,还是个傻傻的村姑,简直就是对武姐姐的亵渎!” 要放在现代,拿着武媚娘的照片,对比着现在杨春花的脸,仔细比较一下,不会比较不出来的,再高的化妆术也不成。可唐朝人莫说照片,连有画像的人都是少数,他和武媚娘才见过几次,才说过几句话,又认为武媚娘死了,只能凭着记忆来认人。 然而,记忆这种东西,是有主观性的,要是认为她象,那就越看越象,要是认为不象,那就越看越不象!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要说认识,你自然认识,我说的就是你姐姐媚娘啊,只不过……其实是不象的!” 武小妹啊了一声,回头看向武媚娘,见武媚娘还在低着头数钱,她赶紧凑近几步,问道:“这位大婶,你贵姓啊?” 武媚娘抬起头,很有村姑水平地答道:“我贵姓杨,叫杨春花。”说完,把钱揣入了怀中,还拍了拍。 武小妹看着她,感觉很是失望,记忆中的二姐,青春貌美,这才被选进宫去,做了嫔妃,深得皇上宠爱,虽然后面的事……可二姐绝不会长成这个样子的,绝对不会! 武小妹回过头来,问道:“狄郎,你怎么说她象奴家的二姐啊,她哪里象?” 狄仁杰嘿嘿干笑两声,道:“我开个玩笑的,她哪里也不象!”可刚说完这句,他又觉得,这个村姑有点象。象与不象之间,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平常判断事情从没有这样过! 他*太阳穴,可能这些日子赶路累了,觉睡得少的原因吧,都犯糊涂了! 武小妹松了口气,笑道:“是啊,奴家也觉得,她一定不会象二姐的。”压低声音,又道:“她都多大岁数了,怎么可能象二姐。狄郎,你眼花了!” “眼花了,眼花了……”狄仁杰摇头笑道。 他俩正要出去,杨老太太却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她左等武小妹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心里有些着急。她知道武小妹是被狄仁杰叫出去的,可正因为这样,她才担心。还没成亲呢,就跟着男人往外面跑,不得被人小瞧啊,认为自己女儿少了家教,不够矜持,现在两人浓情蜜意的,可以后成了亲,相处长了,牙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万一情意淡了下去,吵嘴之时,这可都是由头,一句你婚前不检点,就够自己女儿哭上几天的,她自然要寻来,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当娘的是过来人,想的自然比女儿周全! 武小妹见了杨老太太,连忙快步上去,挽住母亲的手臂,道:“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杨老太太嗔怪道:“还不是担心你,天都黑了这半天了,还不回去。野丫头,也不怕人笑话!” 武小妹脸腾地就红了,偷偷瞄了狄仁杰一眼,心想:“可不能让娘往狄郎身上想,赶紧岔开话题!”她看到武媚娘了。 武小妹笑着说道:“我们是来看舅父大人治病的,本该早就回去了,可狄郎却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娘你看那个人,她长得象谁?”说着,她指向武媚娘。 武媚娘此时也看向杨老太太。母女四目相对,武媚娘心中激动,暗道:“娘,这些年你可辛苦了,竟然苍老了许多,头发都白了一片了。” 她使尽全身力气,没有扑上来相认,强压住心中激动,脸上表情不露出半点来,只是象看个陌生人似的,看着杨老太太。但她此时心里犹如烧开了的水一样,不停翻滚着,表情是没有露出什么,但目光中却难免露出欣喜的神色! 杨老太太看向武媚娘,四目相交,心头突然象被大锤重击到一般,她身子晃了晃,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武小妹急忙扶住她,叫道:“娘,你怎么啦,你头晕吗?” 杨老太太抚住胸口,喘了两口气,道:“累着了,头有点晕!”她向武媚娘慢慢走了过来,问道:“这位……这位大嫂,你贵姓啊,怎么称呼?” 问得又快又急,她感到眼前这个女子和自己似乎有些牵连,非常象自己的二女儿。可她和二女儿分离已然十余年,幼时的模样是记得的,但现在的模样却是想象不出,这个女子颇有神似,咋这么象自己死去的二女儿啊! 武媚娘泪水差点流出来,可她终究是心志坚强之人,仍旧不露破绽,道:“老太太,你好啊,你咋也问我贵姓呢,我贵姓杨,叫杨春花,你叫我春花就行了!”大大咧咧地给杨老太太蹲了蹲,算做行礼。 这些事情说得长,可全部发生,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后院里呼啦啦走出一群人,王平安出来了。 一出后院,王平安就看到武媚娘出来了,心中咯噔一下,倒不是因为武家娘俩也在这里,而是他看到武媚娘,心想:“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胖了一圈不说,还穿得破破烂烂的,简直就是一个叫化婆子,和以前的武才人,真是没什么相似之处了。要不是我知道她是谁,真是在路上面对面的遇见,都不敢认的!” 王有财和杨氏也都出来了,他们自然也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武媚娘。王有财心想:“这个就是武媚娘?这个真的是……太子殿下的眼神儿……唉,要不然人家咋是太子呢,眼光就是与众不同啊!” 杨氏则心想:“天爷呐,这还不到一个月呢,咋就成这样了!要按辈份来说,我可是她外祖母呢,现在看起来,我是她姐姐了!” 他们一出来,杨老太太的注意力被转移,虽然对武媚娘有亲近之意,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认亲的,说这个村姑长得象自己的二女儿,可她二女儿已经死了啊,尸体都被火化了,还是王平安亲手办的,哪可能有假? 可戏码是早就安排好的,王平安就算硬起头皮,也得说一说这个村姑长得象武媚娘,要不然还怎么认亲,怎么照计划进行啊! 他大声道:“咦,这个女子……长得很象媚娘啊,真的很象啊!” 武小妹和杨老太太一起愣住,武小妹心想:“怎地舅父大人也说这个村姑长得象我二姐?我二姐哪可能这么丑,怎么可能长成这个模样!” 杨老太太则心想:“怪不得我瞧着她亲近,原来当真长得象媚娘!哎呀,可不行,媚娘已经故世了,我已然没了一个女儿,可不能再让小女儿受苦了,不能说这个村姑长得象媚娘!” 做母亲的总是要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的,不管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就算陌生人再有亲近之意,但也觉不会为了陌生人去影响了自己的孩子的。 要是说这个村姑长得象二女儿,那不就等于说自己的小女儿以后老了,也得长成这个模样么,未来的小女婿可就在跟前呢,要是看着这个村姑恶心,不得联想起娇娘以后没准也得长成这样么?这哪儿行啊,不能为了一个陌生女子,影响了现在的小女儿啊! 杨老太太就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王平安说完了话,她只稍稍怔了一怔,便道:“大兄弟,这回你可看走眼了,她怎么可能象媚娘呢,半点都不象啊!” 咝地,王氏一家尽数抽气,连欧阳兄弟都忍不住了,也都抽了一肚皮的凉气! 他们精心地安排,事前把各种细节都想到了,逐一做出破解之法,当真是把这场偶遇的各个环节都想到了,功夫下到十足!可万没想到,重要环节里面,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让武家娘俩见到武媚娘之后,要表现出的惊讶,要表现出这个女子怎么和媚娘这般象啊,这个环节没出现! 这个环节要是不出现,那下面的环节就都得断了呀! 王平安大声道:“怎么不象媚娘呢,你看她的眼睛,这眉毛,这嘴唇,还有这身材,和媚娘……简直一模一样啊!” 杨老太太却还是摇头,道:“不象的,一点都不象的。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还能不记得模样,她和媚娘长得一点不象的,再说岁数上也差很多啊!” 武小妹也道:“她,她哪点儿长得象二姐啊?”转过头,看向狄仁杰,道:“狄郎,你见过我二姐的,她长得象吗?” 狄仁杰看向王平安,他是无可无不可的,一个村姑而已,长得象武媚娘能如何,不象又能如何,反正武媚娘都已经去世了……也对,留个念想呗,大哥说象是想安慰杨老太太吧,免得她思女过甚,伤了身体! 他点头道:“象,眼神有点儿象,别的……反正是挺象!” 第六百零九章 非得认了这个亲不可 第六百零九章 非得认了这个亲不可 杨老太太却仍旧摇头,道:“不象,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武小妹也凭着记忆回忆了一下,感觉自己的二姐和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不象,她也跟着母亲摇头,道:“是啊,瞧着根本不象二姐呀!” 王有财和杨氏都傻了,他俩互视一眼,心想:“好歹他们说有点象,那下面好再做戏啊!这说一点都不象,我们可怎么个做戏法呢!” 杨氏急道:“象,怎么不象呢,你看看她的眉眼,看看她的……”忽然感到胳膊一痛,竟是王有财掐了她一下,她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没有“见过”武媚娘啊,怎么能说她象呢,这不露馅儿了嘛! 杨老太太果然奇道:“夫人,您见过媚娘?” 杨氏忙道:“没……见过。可平安说她象,那她就一定象,不象也象。你们都多少年没见过媚娘了,而平安又是多久没见过她了,你们能认错人,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她的话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乍一下之后,立时就连她自己都感到说得有问题了。 杨老太太更加奇怪了,道:“认错人?她是谁啊,我们怎么可能认错,根本也没想认她呀?” 正说着话,那个吴医生从里边跑出来了,嗖嗖地跑了出去。虽然他只跑了这么一下子,但众人的注意力立即分散了。 武媚娘装出一副傻里傻气的表情,问道:“老爷夫人们,你们说我长得象谁啊!”她说话的语调和长安时的大不一样,是带有蜀音的,她在蜀地出生,倒是不用特意装,一张嘴就能带出蜀地口音来,但却和原汁原味的不同,分不清她是蜀地哪里人。 王平安背起手,围着她转了半个圈子,忽道:“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她和媚娘只是眼神有点象,别的都不象。不过好象是……好象特别眼熟啊。娘,你看她象谁?” 杨氏心想:“既然人家当娘的和当妹妹的都说不象,那我们也别说了,反正只要给她个新身份,至于以后的事,让她自己想办法去吧,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她老娘和小妹,可怪不得我们!” 她看了眼王有财,王有财皱着眉头,也看向她。王有财道:“夫人,我感觉她长得有点象你家的一个亲戚,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你家有个远房亲戚跑到咱家来混吃混喝,后来又不知跑到哪里去的那个,你想没想起来?” 杨氏假装恍然大悟,道:“哎呀,老头子,你要不提我还真想不起来,你这一提,我就想起来了。可不是嘛,她挺象那个亲戚的,要是她姓杨,没准还真和咱家有点关系呢!” 武家娘俩一听,都松了口气,这种看起来傻乎乎的亲戚,她们可不想认,虽然也感到有些亲近之感,但现在她们还寄人篱下呢,哪顾得了别人! 杨老太太陪着笑脸,道:“怪不得夫人你说看她眼熟呢,原来和你家有远亲。刚才我问过了,她的确姓杨!” 武小妹依偎在杨老太太的身边,心想:“是啊,你们看着她感觉挺眼熟的,那是因为她是你家的亲戚,可不是我家的!” 倒不是杨老太太和武小妹天性薄凉,不肯认武媚娘,只是因为她们认不出这就是武媚娘,同时她们本身现在就处于尴尬地位,衣食住行都要靠别人的周济,而且就算以后有狄仁杰可以依靠,但狄仁杰也是要依靠别人的,这种特殊情况下,也是有心无力,没法去同情“杨春花”! 杨氏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叫道:“什么,她姓杨?她真的姓杨?” 王有财也惊讶地道:“你姓杨?你知道我们是谁,所以说的自己姓杨?” 王平安脸上更是露出不悦的神色,道:“怎么刚说到姓杨的会是我家亲戚,她就真的姓杨了?” 欧阳兄弟们也七嘴八舌地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姓杨的?” “这个真的姓杨?” “不会吧,她一定是知道主人是谁了,所以才故意说自己姓杨的!” 欧阳利大声地做了句总结,他道:“咱们这么多的人马,今晚来到这里,想必这个妇人刚才打听了,所以这才自称姓杨的,想要冒认官亲!” 杨老太太和武小妹大感尴尬,她们之所以能在王家混吃混喝,不也是就因为杨老太太姓杨么,这才和杨氏扯上的关系,要不然谁认识她们是谁啊! 狄仁杰看武家娘俩表情不自然,赶紧承担起做准女婿的义务,他道:“大哥,武夫人为人忠厚,但不见得人人都象她如此。怕这个妇人故意说自己姓杨,欺骗武夫人。其实她姓什么是很好证实的,找那房东一问,不就得了么,她又不是今天才到这里,总不能提前就撒谎吧!”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问那个房东就行了。她总不至于提前打听到我家亲戚该姓什么,更不知我们会在此投宿,更加料不到那房东今晚生病,我会来给房东治病。” 众人一起点头,都说她是不可能提前知道的,所以只要一问房东就行了! 武媚娘忽然傻乎乎地道:“你们在说啥呢?是在说我么?” 武小妹看向她,心想:“果然是个傻姑,别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想冒认官亲,结果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欧阳利大步进了后院,叫道:“姓黄的,过来,本将军有话问你!” 败家子啊了声,他刚刚洗干净脸,正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呢,流鼻血流了一身都是,可他就这么一身象样的衣服,今晚洗了明天干不了,还怎么出门呀,正愁着呢。真是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 忽听欧阳利听他,他赶紧从屋里出来,点头啥腰地道:“欧阳军爷,您老有什么吩咐?” 欧阳利一摆手,道:“跟本将军出来!”带着败家子来到前院,他一指武媚娘,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败家子看向武媚娘,竟然张口结舌地,答不出欧阳利的问题来。在当初欧阳霸来租房子时,曾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他老婆曾是长安名门,后来迁到蜀地居住的,曾是大房人家的女子,所以不会欠败家子房钱的。 就是因为败家子不管“杨春花”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却坚持要欧阳霸先付房钱,所以欧阳霸才痛揍了他一顿,然后跑了的。 可话说得那般多,那般清楚,败家子却仍旧没有记住,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喝多了耍酒疯,他上哪儿能记住“杨春花”,到底姓啥的啊! 欧阳利大怒,怪不得这家伙成了败家子,就这脑袋,他不败家谁还能败家啊,老八当初冲他吼了多少次了,他竟然还答不出来! 败家子不行,可他家里有行的。那个小丫头跑了出来,她见欧阳利叫出了父亲,便一直留心这边的动静,见父亲答不出来,她就赶紧跑出来,想要在贵人面前,一展自己的才华。 这个小姑娘,也属于那种懂得利用机会的人,和武媚娘类型相似! 小丫头直接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她知道这人才是说了最算的那个大老爷,别人不行,都是看他眼色的随从。她道:“大老爷,你是问她姓什么吗?她姓杨,叫杨春花!”为了巴结王平安,她竟然改了称呼,不叫少爷,叫大老爷了。 王平安哦了声,看向父母,王有财一脸的不可思义,道:“竟然当真姓杨!” 杨氏则道:“天底下竟然真的有这般巧的事情。那你是哪里的人啊?”她问武媚娘。 武媚娘尚未答话,小丫头又说话了,她快嘴快舌地道:“杨春花的男人姓梅,他为了不给房钱,曾说过杨春花的家世,曾经是很有钱的人家,长安的人吧,后来去的西南,他说话满嘴啥子啥子的,不知是哪儿的人!” 武媚娘看了眼小丫头,心想:“这小姑娘不错,伶牙俐齿的。她怎地如此帮我的忙,我没有好处给过她啊!” 王平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得仔细些,让我们听听!” 败家子见王平安竟然对自己的小女儿有几分好颜色,心中欢喜,要是讨了这大老爷的欢心,他会不会赏下几个酒钱啊?他道:“小丫,爹记性不好,你把杨春花的事,说给大老爷听听!” 小丫头便把“梅恶汉”曾经喊过好几遍的话都说了出来,就如欧阳利告诉王平安的话,一模一样,她竟然还没学会添油加醋! 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原来这个傻姑一样的村妇身世如此可怜! 杨氏听了,忽道:“那这么说来,你真的有可能是我杨氏的远房亲戚啊?好,不管算不算,好歹见着面了就算是缘分。儿啊,给她点钱,让她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吧,可怜见的,我们杨家人竟然受这么多的苦,让老身看着都心疼!” 王平安嗯了声,摆手道:“给这位姓杨的春花大嫂一些金瓜子,让她好生将孩子生下来,扶养成人。一嫁听父母,可惜没嫁对男人,他抛妻弃子,是他混蛋,你过两天去庆州,本官命人判还你自由身。二嫁由自己,你再找个好男人吧,就这么办了。爹,娘,咱们回去睡觉吧!” 王有财和杨氏一起点头,就要往院外走。 就在这时,那个吴医生跑回来了,手里捧着两贯铜钱,见院子里站满了人,而败家子也在,他自不好当众讨要药方,只好站到一边,等着王平安他们出去。 武媚娘一直听着,她没有插嘴,一直装出副傻乎乎的样子,就象听别人的事似的,在一旁听着。可这时她见王平安一家人要走,她连忙挡住了去路,跪倒在杨氏的跟前,叫道:“老夫人,您也姓杨啊,咱们五百年前是不定不用五百年前,五十年前就是一家呢!” 杨氏嗯嗯两声,很不耐烦地摆手道:“不要攀亲戚,老身最不耐烦听这个。快点给她些钱,让她回屋养着去,怀着孩子呢,乱跑什么呀!” 武媚娘却又叫道:“老夫人,看在同宗的份上,您就收留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洗衣服做饭,我什么都会的!” 杨老太太和武小妹听着,互视一眼,这话以前她们也对王平安说过,当时得知武媚娘去世,怕王平安赶她们走,所以也这般哀求过的。感同身受,对现在这个杨春花,很是有几分同情。 武小妹看向狄仁杰,狄仁杰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心想:“如果大哥不肯收留,那我收留就是了,就当养个使唤婆子呗,又花不了几个钱!” 旁边看热闹的小丫头则心想:“光凭着一个姓氏,就想进大老爷家享福,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吴医生手捧着铜钱,心中却想:“同宗?这位老夫人姓什么,可是姓吴?要是姓吴就好了,不也是我家的同宗了嘛,说不定能从中混点好处!” 欧阳利却笑道:“我们家可不缺少牛马,更不缺人洗衣服做饭,你还是早早地回屋躺着去吧!”说着,他取出一小袋子金瓜子,扔到了地上,算是赏给“杨春花”的。 武媚娘一手抓住杨氏的裙子,一手扶地,放声大哭起来,她本来心中就有着无限的委屈,这一哭倒不是作伪! 杨氏看着她的样子,摇头道:“怎么哭得这般难听,可别嚎了,大半夜的!” 狄仁杰嘴唇动了动,就想着上前扶起杨春花,收留了她,算是给武家娘俩找个使唤婆子。 小丫头心想:“嚎也没用,人家不会收你的!” 吴医生心想:“嚎也没用,人家不会收你的!” 出乎意料地,杨氏却道:“好吧,好吧,就收了你吧!你可别嚎叫了,真丢我们老杨家的脸!” 狄仁杰刚刚伸出的手顿时缩回,既然王夫人收了,那他就不用多事了。转头看向武小妹,冲她一笑,武小妹也很欢喜,她一直觉得这个杨春花,和自己有种亲近的感觉。 小丫头一愣,这么嚎叫法儿,还真有用啊! 吴医生也是一愣,当真靠嚎叫就能有用?这老夫人原来是姓杨!他反应可比小丫头快多了,立时给杨氏跪下,大声道:“老夫人,小老儿的婆娘也姓杨!” 小丫头被提醒了,她也给杨氏跪下了,叫道:“其实,我的外祖母也姓杨!” 败家子在旁一愣,心想:“我老丈母娘是姓杨吗?哎呀,年头太久了,都不记得了!” 第六百一十章 武媚娘有了贴身丫环 第六百一十章 武媚娘有了贴身丫环 杨氏一愣,道:“这么多姓杨的?我杨氏并非是大姓啊!” 吴医生和小丫头一起叫道:“是大姓,杨氏可是前朝的国姓,当然算是大姓了!” 败家子的老婆站在后院的门口,她很诚实,而且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说道:“小丫,你外祖母……不就是娘的娘吗,她也不姓杨啊!” 小丫头一咧嘴,心想:“娘呐,你太实诚了。看咱家都穷成啥样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棵大树能让咱家抱抱,你不抱,等着别人抱吗?我要是能给大户人家当丫环,咱家岂不是也能得到些照顾,你和姐姐也不用天天吃糠咽菜了!” 败家子轻轻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这婆娘,不给我好生煎药,跑出来干什么?”他别的本事啥也没有,但一听说能和贵人拉上关系,他脑筋立时就灵活起来,和贵人拉上关系,就代表着他能有点钱喝酒啦,他喝酒的本事,可是很有两下子的,至少在这个镇上,***第一。 小丫头道:“娘,你就不用掩饰身份了,前朝都亡了那么久了,就说自己先人姓杨也没什么了!”她又冲杨氏道:“老夫人,我娘的祖上真的姓杨,只是改朝换代时,怕被人***,所以改姓了黄,和我爹一个姓!” 王平安一乐,嘿,这小丫片子行啊,看来是平常听房客们侃大山,听了不少的趣闻,这时候竟然用上来了。她小小年纪懂什么叫***?就算是本朝李氏,容不下前朝杨氏,也仅限于前朝的皇室,哪可能牵连到普通百姓,真是听风就是雨,胡乱歪解! 武媚娘瞥了眼小丫头,心想:“我孤身一人进入王家,可能还要另找住处,一个人太不方便,而这个小丫头聪明伶俐,且完全不知我的身份,如能让她伺候我,倒也方便。” 她冲杨氏道:“老夫人,看她的样子也很可怜,您也收下她吧,您家大业大,不再乎多这一张嘴的,她和我挺投缘的!”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听了她的话,心中都想:“这个妇人当真是傻的,王夫人刚刚收下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样呢,竟然又想拉上一个,未免太不识趣了吧!” 杨氏看了眼王有财,见老头子有些茫然,便又看向儿子。 王平安却看向武媚娘,暗想:“这种时候,你竟然想找贴心丫头,她可不是上官婉儿,你用着不见得顺手的。不过,她既然张口了,我们就得答应,她也确实需要有人照顾,我这里的人不能给她使的,在外面找一个也不错!”他轻轻点了点下巴。 杨氏明白这是儿子答应了,她便装着不耐烦的样子,摆手道:“成啊,也不少这口吃的,咱们来了庆州当官,本就要招些本地人当仆役,那就收了这小丫头吧!” 吴医生跪在一旁,还没起来呢,听着杨氏竟然真的收了小丫头,心想:“这样也行吗?听他们的语气,是来庆州当官的,我要是和他们拉上了关系,以后不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看谁还敢叫我吴扒皮!” 他忙道:“老夫人,小老儿的婆娘也姓杨,你缺不缺少家医啊?” 王平安和父母哪可能理他,往外走出院子,根本就没答理他。欧阳利往旁边一扒拉他,笑道:“你想给王小先生做家医,你家祖坟冒得出这么浓的青烟吗?”说着话,他叫人带上武媚娘和小丫头,一起出了院子。 吴医生一愣,心想:“王小先生?他说的是王平安,王太医令?”庆州对于长安来讲,当然是小地方,消息闭塞,他并不知道王平安已经卸任太医令的事。 他从地上爬起来,叫道:“这位大爷,你说的王小先生是谁?可是被称为王小先生的,那位王小先生?” 欧阳利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真是废话!”什么叫被称为王小先生的那位王小先生,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他一甩袖子就走了,再没理这个吴医生。 吴医生心想:“说我说的是废话?还不配给他们家做家医,难不成那人真是王小先生?哎呀,他年纪不大,和传闻中的王小先生一样,而且刚才那药方……他可不就是王小先生嘛!” 一想到药方,他连忙跑进后院,见败家子已经端着药碗喝药了。吴医生大急,叫道:“你,你怎么把药给煎了,老夫不是让你等会再煎吗,还没看药呢……好好,那药渣呢?” 败家子喝完药,擦了擦嘴巴,看着吴医生,道:“我家小丫说了,看药两贯,可你取钱的时间也太长了,又不知会不会回来,总不能让我一直等着,这才煎的药,谁让你这么久才回来。” 吴医生一跺脚,叫道:“好,那老夫只看药渣便成,看看药渣,这总不至于也要两贯钱了吧!” 败家子一梗脖子,道:“当然不是两贯,那是看药的钱,你要想看药渣,那就是五十贯了,爱看不看,不看拉倒!” “什么,看药渣竟比看药的钱还要多?你这是敲诈!”吴医生大怒,差点蹦起来。 败家子笑道:“我又没强买强卖,你愿意给钱那就看,不给钱就拉倒,我又没求你,反正五十贯是我家小丫说的价,她现在去了大老爷的家里当丫环去了,你要想和她讲价,就去大老爷那里找她吧!” 吴医生顿时傻了,腊月债还得快,他刚刚冲败家子开完天价,人家反过来也冲他开出了天价,当真报应不爽! 败家子道:“你不看就算了,不要在我家待着了,快回自己家去吧,明天我就把药渣卖给别家药铺,估计有的是人想买呢!” 吴医生很清楚,如果那位大老爷当真是王小先生,那他的方子可就值大钱了,而且还有眼前的败家子验证药方好不好使,对于医生来讲,这就等于是手把手教医术了,这好机会只此一次,再想有可就难了! 他咬牙跺脚,道:“好,那就五十贯,老夫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钱,给你打个***吧,要是日后不还,你就去官府告老夫!” 败家子大喜,没想到一向小气的吴扒皮,竟然会被自己扒了他一层皮!他忙叫妇人取来王平安留下的纸笔,让吴医生打了个欠条,小心翼翼地收好! 吴医生打好欠条,道:“药渣呢,拿来给老夫看看。” 妇人把药壶都拿出来了,直接送给吴医生,这就叫买一送一。 吴医生把药渣倒了出来,仔细地观看,甚至还拿起药渣放在嘴里嚼嚼。好半天,他总算是把药渣检查完了,脸色灰白,直起腰来,眼中竟然泛有泪光! 败家子见他这副模样,叫道:“喂喂,吴扒皮,你要是反悔,小心我和你翻脸。说好了这些药渣就是这个价钱,你看过了,这钱就不能不给!” 吴医生忽地大哭出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他叫道:“老夫糊涂啊,怎么就不相信王小先生呢,他一定是王小先生,确为诚实可信之人,老夫怎么就不信他呢!” 败家子愣住了,看看自己的老婆和大女儿,而妇人和大丫头也都莫名其妙,不知吴扒皮在喊什么! 吴医生一边摇头,一边擦眼泪,道:“刚才王小先生给老夫看过了方子,他没有骗老夫,更加没有留一手,这药渣和他给出的方子是完全一样的,没有任何加减。老夫竟然信不过他,结果便宜了你们,五十贯啊,老夫得攒多久才行!” 妇人吃惊地道:“你早就知道药方上面写的是什么了?那你干嘛还花钱买药渣啊?” 吴医生为人小气,凡事总是留一手,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王平安也会同样如此,可却万万没想到王平安不但不小气,而且光明正大,并没有隐藏什么特殊的药物,当真把方子给他看了! 吴医生擦了把眼泪,直起腰来,道:“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是报应,这是报应啊!”他拿了药壶,走出了黄家大院,一路行去不断地叹气。 王平安等人回了他们住的院子,给武媚娘安排了住处,武媚娘有心去找王平安说话,但现在人多眼杂,等待一会才成。 那个黄家的小丫头跟着她进了屋子,笑道:“真好,我总算是进到大户人家了。喂,杨春花,你住在这里吧,我回家去住,等明天再过来。” 武媚娘道:“你帮我把褥子铺开,再去打***水,还有去要两件干净衣服过来,我好用做换洗!” 黄家小丫头立时摇头,道:“你是使唤婆子,我是丫环,咱们是一样的,干嘛你支使我啊,要去你自己去!” 武媚娘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家小丫头道:“我叫黄小丫,不过现在我进了大户人家,该取个好听的名字啦,明天我就去求老夫人,让她给取一个。” 武媚娘站起身,走到门口,道:“我去便我去,黄小丫,这个名字你叫一辈子吧!”说着她出门去了。 黄小丫哼了声,心想:“你说我叫,我就得叫啊,都得听老夫人的,你算啥呀!”她自感身份大涨。成为大老爷家的丫环,得知道要伺候的主人是哪位才行,她也出了房间,打算去问问。 可她刚一出门,就见欧阳利过来了,欧阳对她道:“你叫黄小丫?这个名字好,夫人说了,以后就叫这个,还有你被分给杨春花了,以后就做她的贴身丫环,以后要叫她为小姐,明白了吗?” 第六百一十一章 庆州刺史府 第六百一十一章 庆州刺史府 黄小丫啊了声,大感委屈,道:“我不是要伺候大老爷的吗,怎么会伺候一个使唤婆子,那个杨春花凭啥当我的小姐啊?” “就凭这是老夫人的吩咐!”欧阳利一瞪眼睛,又道:“看你笨手笨脚的,也不知能不能伺候好杨小姐,这是你当丫头的契约,你按个手印吧!”他拿出一张契约来,墨迹未干,显见是刚刚写成的。 黄小丫心里失望就甭提了,弄了半天,自己竟是给丫环当丫环……不,应该是给使唤婆子当丫环,还不如伺候丫环呢! 她委委屈屈地在契约上按了个手印,说道:“其实我很能干活的,伺候大老爷最合适了。再说了,那个杨春花孩子都快生了,那么大的岁数,咋还能叫小姐呢!” 欧阳利收好契约,笑道:“主人判她恢复自由身,还不简单得很,她没有丈夫,叫她一声小姐,又有何妨?”说着话,他回头道:“老八,你说对吧!” 欧阳霸就站在他身后,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如此!”前几天,就是他装成武媚娘的丈夫,还揍了败家子一顿,可现在模样却完全变了,成为英气勃勃的青年将军,口音也完全不同,要想认出他就是那个“梅恶汉”,除非别人有孙悟空那般的火眼金睛。 当初欧阳霸行恶之时,黄小丫躲都来不急,从没往跟前凑乎,当时就躲得远,现在让她认人,她当然认不出了,甚至连面熟的感觉都没有。 黄小丫心思不在杨春花身上,她还在拼命抓住机会,努力地推销自己,道:“我真的很能干活的,我可勤快了,就让我伺候大老爷吧!” 欧阳利不理她,转身走了。欧阳霸却道:“还我我的,你现在要自称奴婢了。你想伺候主人?嘿,你往那边看,看看里面都有谁?”说着,他一指正堂,里面王氏夫妇正在说话,但王平安却不在,堂里有两个小丫头在伺候着。 黄小丫道:“有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两位小姐,一共四个人。” 欧阳霸笑道:“算数真好,分得清三和四。那两位不是小姐,她们才是伺候主人的丫环。就凭你,还是伺候杨春花吧,这都是抬举你了!”说完,他一甩袖子,也走了。 黄小丫象被雷劈中一般,看着堂里面的丁丹若和柯莲雾。这两个人会是丫环?她们可是比庆州的大小姐,还要大小姐的人啊! 庆州城里开庙会时,大老远的,她和母亲姐姐都去凑过热闹,看到过啥叫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听母亲说过自己家以前的风光,可不管她见过多少大小姐,也不管她家以前多么风光,一切的一切加一块,也都不如屋里面那两个丫环的! 呆呆地,站在房门口,黄小丫一动不动,她心里还是满激动的,当丫环能当到屋里那种程度,自己啥时候也能那样啊? 厢房,屋里没有点灯,王平安和武媚娘站在黑暗之中,低声说着话。 王平安道:“春花,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等进了城后,我打算安排你住到刺史府外面,让你做一个浆洗妇,你看如何?” 浆洗妇就是专门给主人洗衣服的仆役,是最下等最辛苦的,但好处在于可以不和别人接触,成天忙得要命,哪有功夫和人接触,而且别人也不会去注意一个浆洗妇的。 武媚娘轻轻嗯了声,道:“有什么活儿,可以让那个黄小丫去做,这个丫头很是伶俐,而且势力眼,这种人最好利用!”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武媚娘最会利用别人的弱点了,那个黄小丫以后的日子不见得会有多好过。他道:“好,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摆平,从此你放心就好了!” 屋内沉默半晌,武媚娘忽道:“舅舅,我怀的真是男孩吗?万一是个女儿,那就糟糕了,太子不见得会认的!” 王平安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道:“定是男孩,这点确定无疑。如果你担心是个女孩,那也无妨,生下来我养便是。放心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太子都会认的,我是最了解他的。” 武媚娘又道:“就怕他忘了我们娘俩,宫中那么多的女子,个个都比我年轻貌美,太子又如何能记得住我!” 王平安道:“我会时时刻刻提醒他的,你就放宽心吧!还有,不要成天想着这些事了,还没有发生的事,何必发愁呢,你要是整天发愁,会对孩子不利的!” 武媚娘哦了声,果真不敢再唉声叹气了,她就怕孩子出事,她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可全都指望着肚子里的孩子呢! 王平安道:“你回去吧,好生休息,明天我们就要进城了。” 武媚娘冲他福了一福,打开门向外看了看,这才出去,回自己的房间了。待走到自己的房门口,见黄小丫呆呆地站在门外,她道:“夫人派人来通知你了吧,你还得接着叫黄小丫,而且以后伺候我了!”说着,她进了房间。 黄小丫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跟她进去,小声道:“小……姐。哎呀,能不能不叫你小姐啊,叫你杨大婶,行不?” 武媚娘看了她一眼,笑道:“好,那就叫我杨大婶吧。你明天要跟我进城,以后就住城里了,回去向父母告别吧,今晚就不用伺候我了!” 黄小丫想了想,又问道:“杨大婶,要是我伺候得你好,你会不会向老夫人说说,把我调开,去伺候大老爷啊?” 武媚娘很温柔地一笑,道:“可以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自然希望你能当上大丫环。你可以向大老爷那两个丫环多学学。” 黄小丫听了大喜,道:“多谢杨大婶,那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咱们一起上路。”说完,她跑出了房间。 来到院子里,她又往正堂看了眼,见老太爷和夫人都走了,但那两个象小姐似的丫环却没走,一个拿着本书在翻,而另一个则在蜡烛下,摆弄着手上的玉镯! 黄小丫心中立即定下了伟大的志向,一定要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丫环,就象堂里那两个一样。她羡慕了一会,这才返回自己家的院子。可心中却忍耐不住,纳闷起来,自己都没认出来那两个是丫环,还以为是小姐呢,怎么杨大婶却认来了?难不成她不是个傻姑,或是真的出身大户人家? 来庆州最重要的事情办完了,王平安一家都大感安心,上床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黄小丫带了个小小的包袱,来找武媚娘,两人跟着王家大队启程,赶往庆州。 要说庆州的繁华程度,那自是不能和京畿地区比,连徐州都比不过,而且在现代也没有庆州这个地名,在朝鲜半岛倒是有一个。 从外国番邦到长安,庆州并非是必经之路,从西域来的胡人往往走兰州一线,而从东面来的胡人往往会走晋州一线,而庆州既不靠东,也不靠西,所以在这年代商业并不发达,无商不活,这里相对而言是比较贫穷的。 唐朝没有算垂直距离这一说,只是按修的路算距离,要说庆州离长安,倒也并不是很远,垂直距离肯定没有一千来里,但要绕起来,那可不得走上大半个月么,如果这是在晚唐,经过盛唐时的修路,那么道路距离就又会变近,至少不用绕来绕去了! 一个地区发不发达,看道路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从长安通往庆州的路要绕远,这本身就说明庆州这里并不是繁华的所在。 王平安一行人,骑马赶车,行得较快,天色过午,便已然远远地看到了庆州的城墙,到地方了。 庆州方向,一骑快马奔来,马上有一名校尉,奔到近前,这校尉下马行礼,问道:“末将敢问诸位可是王公、狄大人和邱大人一行?” 欧阳利跃马而出,笑道:“陈校尉,怎地不认得本将军了?” 陈校尉只是一名郡兵的军官,和欧阳利这种卫府将军没法比,他见到欧阳利,连忙脸上堆笑,道:“欧阳将军,你也在这里啊!不知哪位是王公,末将这厢有礼了!” 说着,他趴在地上磕头。给王平安磕完了,又给狄仁杰和邱亭轩磕,一个都不敢拉下。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地方上也是如此,换了刺史和县令,要不要他接着当郡兵的校尉,还是没准儿的事呢,他能不着急巴结么! 欧阳利早就来到庆州,把各种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平安接完印,就算正式上任,他是见过这个陈校尉的。 欧阳利用马鞭一指前面,道:“前面可是季刺史出来迎接了?” 陈校尉忙道:“是是,前面正是季刺史携带全州官员来迎接王公和诸位大人。按朝中规定,交接印信只需在刺史府里就成,不过季大人久闻王公的英名,所以破例迎出三里,搭起彩棚,就在前面等着呢!” 欧阳利很有气势地一挥手,道:“头前带路!” 陈校尉立即上马,顺着大路小跑了下去,走到这里也用不着他带什么路了,他只是跑回去告诉季刺史,王平安到了! 往前走不多远,就听锣鼓声响了起来,好几百人敲锣打鼓地迎了上来,队伍里一大群穿着绿服的官员,由一个白胡子老官领着,官员的后面还跟着百姓,要么是地方宿老,要么是庆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商人金三全也在其中。 金三全受过王平安的恩惠,但他却没法提前迎接过来,总不能超过本地刺史啊,就算是要卸任的刺史,也是不能超过的,官就是官,民就是民,什么事都得当官的先来,当然只限于好事当官的先来,坏事就要由当民的先来了,总得给当民的一个机会吧,不能完全不给机会啊! 季刺史远远望去,见大路上来了好长一队车马,不但大车有长长的一溜,就连随行的保卫兵将,有足足有一个团那么多,盔甲闪亮,刀斧齐全! 季刺史回头冲长史说道:“咱们的人来得少了,早知王公的排场这么大,那就得招上千人来才行啊,要不然体现不出尊重上官的意义来!” 长史叹气道:“是啊,也怪那个欧阳将军,他没把话说清楚啊,谁能想到刺史上任,竟然会带着军队来呢!” 他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想:“季大人,你是要卸任回乡的了,可我们还要在这里干啊,你的马屁没拍足,怕是要连累到我们的!” 不等车队行到近前,季刺史不管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竟然小跑着过去,招手道:“王公,王公,下官终于把您盼来啦!” 王平安在马上看到季刺史,从官服上认出来这人就是刺史大人,心想:“可别跑了,这么大岁数了,小心摔着!” 他从马上跳下,大步上前,拱手道:“季老大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啊!” “下官也是如此,也是如此啊!”季刺史呼呼地跑到跟前,先是行礼,然后一把拉住王平安的手,道:“王公,你总算是到了,下官终于可以卸下这副担子了!”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庆州有事儿,他解决不了,所以把包袱甩给了我?” 狄仁杰和邱亭轩也都下马,上前给季刺史见礼。后面的庆州官员们也都跑到了,纷纷见礼,问籍贯套老乡,问姓氏攀亲戚。乱了好一阵子,这才稍稍安静下来。 季刺史给王平安做了介绍,庆州除了他以外,文官方面以长史为尊,长史名为车四通,而武将方面,就是以那位抢着去拍马屁的陈校尉最大了。 寒暄一番之后,车队进城,直奔刺史府。 进入城门之后,王平安顿时就是一皱眉头,就见街道两旁的房子还算是齐整,但也仅限于临街的房子,顺着路口往后排的房子望去,却是低矮破旧了,看来庆州百姓的生活并不怎么富裕啊! 庆州城其实就是合水县城,以县城为州治所,规格并不高,城池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只行了没多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刺史府。 一到府门口,王平安心就凉了半截,就见这刺史府相当宏伟,与刚刚看到的民居,正好相反!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不收礼,因为你们的礼少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不收礼,因为你们的礼少 要是百姓穷,本地的衙门也很破旧,那没话说,只能说地方官无能,或者说此地土地贫瘠,无法让百姓过上好的生活。可是百姓穷,而本地的衙门却是金碧辉煌,那就怪不到土地贫瘠,不是天灾,而是**了! 地方官不是无能,而是能耐不小,搜刮民脂民膏的本事不小! 王平安皱眉道:“季大人,我一路行来,但见庆州百姓的生活,似乎不是太富裕,想必本地的财政也不宽裕吧?” 季刺史立即叫起苦来,道:“王公,您真是慧眼啊,只刚一进城,便看出了庆州的情况,这里土地贫瘠,总是闹旱灾,去年一年也没下几场雨,庄稼收成不好,百姓外出乞讨,老夫派了兵将守住道路关卡,可那些刁民竟然穿山越岭的往外跑,实实的没有办法啊!” 长史车四通也道:“是啊,天一旱,地里就没收成,没收成老百姓就要出去逃难,结果人跑得越多,这里就越穷,越穷人就越往外跑。” 王平安不听他们诉苦,一指刺史府,道:“既然庆州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那为何这座刺史府修得如此豪华,钱从何来?” 季刺史可没想到王平安有此一问,他呃了声,呆在了当场。他年纪大了,虽然舍不得官位,但尚书省一纸公文下达,让他回家荣养,他想不走也不行。说白了,王平安只要一接印,他就不再是官了,而是一介百姓,只能回家养老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岂肯再担什么责任?就算有人要承担新刺史的责备,也是留下来继续当官的人去承担,而不是他! 季刺史咳嗽了两声,道:“下官年纪大了,早就想告老还乡,但朝廷一直不允,由于下官人老体弱,所以州中事宜都是由车长史负责的。” 他转过头,冲车四通道:“车长史,王公问话,便由你来答复吧!”反正只要一交印,他就走人了,远离庆州,再也不会回来,所以没必要再顾及什么同僚情谊了,有什么麻烦,让车四通去应对也就是了。 车四通一咧嘴,看向季刺史,心想:“不盖新衙门,如何克扣石料和木料的钱?那些钱又不是进我一个人口袋里了,你可是拿大头的,现在想不认帐吗?” 就算人家不认帐能咋地,要是现在就咬季刺史,那么非得让王平安认为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上司刚下台就翻脸,这种下属谁敢用? 车四通只好冲王平安解释道:“回王公的话,刺史府乃是庆州的脸面,这个脸面嘛,自然要光鲜些才行,让百姓们知道,我们季刺史还是有作为的,可以放心留在庆州,不必外出逃难!” 王平安嘿然道:“为了脸面光鲜,就得勒紧裤腰带,这份光鲜倒是来之不易啊!” 季刺史人老成精,并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他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王公做了本州刺史,自会把本洲治理好,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来,咱们进去吧,把印信交接了,朝廷的正事办完,咱们再叙私谊!” 他说起话来相当有水平,一句话就把王平安的质问轻轻带过,看似是在告诉王平安,咱们先办正事,不要管别的。其实是在说,王公你赶紧接大印吧,接了大印,你爱找谁麻烦就找谁去,都是你说了算! 王平安哼了声,道:“不错,先办正事要紧。季大人先请!”很有风度地让季刺史先进府门。 “王公先请!”季刺史赶紧还礼,没交印前,他是正牌子的地方最高长官,按规矩他自然走在前面,嘴上客气而已。 后面众人一起跟着进了刺史府。 进入大堂,按着唐朝的规矩,季刺史和王平安办理了各项手续,交接好大印,王平安由此便成为了庆州的最高行政长官。而狄仁杰和邱亭轩,也与合水县县令和马岭县县令交接了官印,正式成为县令。 季刺史口中的正事办完,接下来自然是接风洗尘,大摆宴席。季刺史马上就要走的人了,自然不在乎酒宴是谁花的钱,可长史车四通却怕王平安不悦,他一个劲儿地冲王平安解释,这次的宴席虽然奢侈,但花的都是商人的钱,是商人们自愿出钱孝敬的,还请王公不要推辞,以免伤了商人们的巴结之心! 王平安听了这种解释,当真哭笑不得,只好给大家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巴结自己。 一场酒宴,吹牛拍马,尽欢而散! 吃喝完毕,王平安带着酒意,去了书房,金三全和几名庆州的大商人,在书房等着他呢,他得见见才行。 王平安一进书房,金三全等人立即站起,众人一起跪下磕头,给王平安王刺史请安问好。王平安笑道:“不必多礼,刚才在酒宴上不是都见过面了嘛,见过面了就是熟人,是熟人就用不着这么客套!” 金三全从地上爬起来,笑道:“王公,咱们还真是有缘啊,想当初小老儿去了趟长安,不想还生了病,要不是您及时出手,怕是小老儿这条命都得交待在长安啊!” 他被王平安用做和龙傲天比试医术的事,已然成为他结交达官显贵的重要手段了。他行商在外,如果有当官的为难他,他便大谈这事,说自己和王平安关系有多好,和京里的诸位大人关系有多好,甚至连太子爷都知道自己是谁。 如此这般的一说,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会给他面子,不再为难,甚至有些官员还会和他结交一下,官商勾结一番。所以金三全的生意有越做越大的趋势,而这一切都是拜王平安所赐,他岂有不感谢之理。 王平安道:“这事你还记着哪?唉,我自己都快忘了!”说着话,他打量起书房,道:“这座书房布置得还不错,竟有这么多的书,都快赶上我家的十成当中的一成了!” 他这是讽刺,堂堂刺史府的书房里,竟然没有几本书,这象什么话,到底是书房,还是花厅啊! 可一众商人竟然谁也没有听出来,反而一***头道:“是啊,是啊,这座书房布置得相当别致,竟然有这么多的书啊!” 有一个商人道:“果然是刺史府的书,书可真多,比我家的帐本还要多!” 金三全也道:“这说明季大人喜欢读书啊,不过他和王公比起来,想必要差上一筹,王公可是饱读诗书之人,书籍自是更多。” 他看了看书架,又道:“不过似乎书架不太够用,要不要小老儿找人再打几座书架,给王公您送来?” 王平安笑道:“那可多谢了。不过暂时还用不着,我也没带多少本书来。” 金三全却又道:“王公客气了,您是读书人,哪会用不着书架呢?啊,小老儿明白了,您是怕我们送来的书架,不合你的意吧?那也成,我们把打书架的钱折现,麻烦您的管家去找人打书架,您想打成什么样的,就打成什么样的,这岂不是好?” 商人们立时明白,心领会神地互相一眼,这是要行贿了,以书架为名,给王平安送钱。只是不知这位王公的胃口怎么样,能不能喂得饱。不过看他的派头,比季刺史可大多了,估计想要喂饱他,那就真得大出血了! 王平安摆手道:“不必,真的不必,我不缺书架。我只是想问问,各位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商人们连忙报出自家的生意,他们当中有木材商,有粮商,还有布商,甚至还有烧砖的商人,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只有金三全,他的生意最多,而且做的是行商买卖,贩运货物往来长安和庆州,西域那边他也有生意,贩卖布匹和调料。 王平安听了他们的介绍,勉励一番,一来让他们好好干,无商不活,他们商人的地位很重要,就算这时候大多数官员看不起商人,但他王平安却绝对是看得起的,二来他郑重表明,以后大家要多多的“互相照顾”。说完这些之后,他便送金三全他们出去。 商人们把早早就准备好的礼单献上,算做是孝敬新刺史的贡品。 王平安接过礼单,挨个翻了一遍,脸上露出很不屑的表情,把礼单又还给了他们,道:“本官为朝廷守牧一方,誓做清官,这些礼物,你们都带回去吧!”说着,他又大声叫来欧阳利,代他送客。 商人们被送出刺史府,却没有立即散去,找了家酒馆,他们包了房间,进去议事。 一个商人道:“金老爷,你和王公熟识,可知他的脾气?他不收礼,是不是因为咱们的礼少啊?” 另一个商人也道:“这位王公不简单,可比季大人难伺候多了。咱们给季刺史送礼,不管多少,他从来没拒绝过。” 又有一个商人道:“那是因为季大人要走了,不趁着能捞的时候使劲捞,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他以后想捞也没机会了!” 金三全想了想,他对王平安并不了解,但他当然不会把这点说出来,那不等于是说自己和王平安不熟了嘛。他道:“王公派头极大,在长安时一掷千金,是出了名的豪门贵胄。当真是钱来如山崩海啸,财去如万马奔腾。可能咱们的这点礼物,当真是不能入他的法眼吧!” 第六百一十三章 旱情 第六百一十三章 旱情 商人听了金三全的话,纷纷点头,一致同意这点。他们白天时,看到王平安带来的随从,就算准这个人的胃口小不了,用狮子大开口形容,是半点不会形容错的。想想,光养那些手下,他就得花多少钱啊! 而这些钱从哪里出,不就得靠刮地皮么。哪个官员不刮地皮?他不刮,是因为他没机会刮,而非不想刮! 一个商人道:“金老爷,要不然你去探探口风,看看王公到底想要多少?探出来了我们也好准备呀,要不然象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这谁能受得了,早点把孝敬送出去,咱们也心安!” 商人们又一起点头,看向金三全。金三全只好也跟着点头,这里只有他能和王平安说得上话,他不去问,别人也没法去问,而且这事交给他去办,不就等于证明他是庆州第一商嘛,能和刺史扯上关系的商人,谁敢惹? 商人们又商量了一番,这才各自回家,人人都是唉声叹气,刚喂饱了一只狼,又来了一只虎,不知得多少肉,才能把这只虎给喂饱啊! 王平安送走商人们后没闲着,等欧阳利回来后,他立即叫欧阳利去把武媚娘的事解决好,给她安排房子,并且要派人保护,不能让她有半点的闪失。 欧阳利立即带着欧阳兄弟们去办,他们自然知道武媚娘的重要性,半点不敢马虎大意,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王平安升堂,所有庆州官员们都来到刺史府,听王平安点花名册。书吏又送上庆州的帐册,给王平安过目。 王平安给官员们点过名后,便打开帐册翻阅,只看了几页,他就皱起眉头,这帐目可真够乱的,记得乱七八糟。 他举起帐册,冲着车四通晃了晃,道:“把帐册记成这个模样,是方便着怎么贪污吧?” 车四通大惊,王平安这话说得可够重的,这是明摆着要找茬儿啊,难不成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火就是要整治自己? 车四通不敢顶嘴,但他有办法把责任转移,他道:“回王公的话,咱们庆州的帐册很早以前不是这么记的,是在七八年前,才开始如此记的,那时卑职还没有来到庆州,没有做长史呢。所以,这事和卑职无关啊!” 王平安看着他,问道:“那和谁有关?” 车四通立即道:“季大人来这里任刺史正好八年了,如果王公有疑问,卑职去找他来问问?” 这时,下面有个小官道:“季大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城了,他已然交印,行李更是早就打好了,甩甩袖子,两袖清风地走了!” 王平安看向说话的小官,见这人站在队伍的末尾,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绿袍,年纪大概四十来岁,但容颜苍老,黑黝黝地面皮,上面尽是褶子,看样子不象是个当官的,却象是个穿着官服的老菜农。 王平安打开花名册,查了下,这人名叫崔大为,年纪并非四十多,而是三十五岁,正当壮年,乃是一名录事,二十岁由地方保举当上了录事,结果十五年过去了,还是录事,没有升半阶的官。 王平安抬头看向崔大为,心中明白,象他这种人十五年没有升官,大致上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啥本事没有,就是混日子,这种人多为好好先生,为了保住饭碗,所以谁也不敢得罪;另一种是有本事,但嘴巴奇臭,别人为了让他办事,所以没法罢他的官,可却因为烦他,所以也不给他升官。 刚刚崔大为出言讽刺,很显然他属于后一种人,有办实事的能力,但嘴巴太臭,很讨人厌烦。 王平安道:“崔大为是吧?站出来说话!” 官员们一起看向崔大为,心中都想:“姓崔的,你这官当到头儿了。唉,可惜了,他要是被赶走,那么以后再遇到得罪人的事,或者难办的事,找谁呢?” 崔大为心中也颇有后悔,自己干嘛多这句嘴,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自己的俸禄过活呢,要是没了官做,家里人吃什么啊,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口人呢! 可话已说出口,没法收回了。崔大为只好硬着头皮,走出队列,冲着王平安躬身行礼。 王平安道:“依着你话里的意思,那就是说庆州的帐册混乱,是否存在猫腻,是没法查的了,因为前任季大人已经风火雷电地跑掉了,所以烂摊子只能由我来收拾了,对吧?” 崔大为听这话语气不善,心想:“他心里窝火,看来这股火要冲着我撒了,那我的官想必保不住了,既然如此,那就有啥说啥吧!” 他大声道:“卑职确是这个意思,前任官的烂帐自然要由现任官处理,如果季大人是升官或调职,那还有可能追查,但他是卸任还乡,如要追查,难免让人说成是卸磨杀驴,与王公名声有损,所以这个哑巴亏,您只有吃下去了!” 王平安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大小官员们都为崔大为捏了把汗,幸灾乐祸的心思也淡了下去,不管怎么说,这个崔大为虽然讨人厌,可州里很多事情,除了他,还真没别人能去做,他要是被赶走,那他的事情岂不是要分给大家?有些事情,真的是很难办啊! 王平安啪地将花名册合上,道:“你的这个意思……哼,崔录事的意思,你们谁赞同?” 官员们一起把头低下,谁也不说话,没人敢赞同。 等了一会儿,王平安忽地笑了,道:“崔录事说的是实话,说实话就应该受到奖赏,我怕漏赏了谁,所以才有此一问,没想到诸君这么替我着想,为我省事儿。好吧,那我就只赏崔录事一个人了。” 大小官员一起抽气,不会吧,竟然是要赏? 崔大为也是吃了一惊,他都做好滚蛋的准备了,正愁以后干什么能讨生活呢,不成想新任的刺史大人话锋一转,竟然要赏他! 王平安道:“你是录事,从九品下的小官,真是小到不能再小了。好,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升你为录事参军,从八品上的官阶。”顿了顿,又道:“你的官服也该换身新的了,都快洗成白色的了!” 崔大为为官十五年,从来没见过这种上司,以前的那些刺史,根本不屑和他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官说话,至于说到升赏,那是更连想都不用想的。他当官这么多年,除了年景好时,逢年过节能分到一斤两斤的肉外,记忆当中,就再没得到过什么奖赏了! 崔大为眼中湿润,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了,他一撩袍子,给王平安跪下,哽咽地道:“卑职谢大人赏!”话不多,但表情郑重,一看就知是真心感激。 狄仁杰站在队中,看着地上的崔大为,心想:“大哥手段高超,看来和朝中那些大佬们相处得时间长了,确实能提高当官的水平。他只这么一翻帐册,随口吓唬几句,就把全州官员都给吓老实了,再这么一升赏,立即就得到崔大为这个忠心的属下,一石二鸟啊!” 邱亭轩就站在狄仁杰的旁边,他心里也想:“新官上任,要想让手下能够听自己的,不拖后腿,一是要让官员们有所求,官员们所求什么,不过是升官而已,这点王平安已经立出榜样来了;二是要让官员们有所忌,这个就要杀鸡给猴看了,只是不知王平安要杀哪只鸡,不会是长史车四通吧?” 王平安挥了挥手,笑道:“崔参军回列吧,按着品阶,站到你该站的地方。” 崔大为答应一声,起身退回队中。可他刚才还是最小的那个官,自然站在队尾,但现在他可不是最小的了,连跳三级,他比曾经的顶头上司官职还要大了! 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平常压他压得最狠得的那个,见崔大为退回来,他满脸的尴尬,只好强挤出笑脸,巴结着往后面靠,想腾出地方来给崔大为。 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平常指使顶头上司压崔大为的那个官员,这时都傻了,崔大为现在比他还大上一阶了,成了他的上司之一!这官员赶紧把脸笑成一朵花,给崔大为让出位置! 崔大为站到了队中,同僚们都在冲他示好地微笑着,而他转脸看去,刚刚自己的上司们,却站在了自己的后面,甚至连腰都微微弯下,竭尽心力地讨好着自己! 一股意气风发之感,充斥满崔大为的胸膛,他心想:“早就听说,只要和长安的王公扯上关系,就能得到好处。不想,王公来庆州后,第一个得到好处的人,竟然会是我!跟着王公走,前途光明啊!” 王平安冲官员们说道:“季大人走了,他是啥也没带走吧?” 车四通忙道:“没有没有,季大人什么也没带走,如要非说有,那也只是两袖清风罢了!” 王平安笑道:“可他却留下了一屁股的烂帐,这怎么算?要不然,你们替他算算?” 官员们的脸顿时集体变绿,和他们的官服一个颜色了!开什么玩笑,好处姓季的都拿走了,我们却要替他擦屁股,凭什么呀?他现在又不是我们的上司了,凭什么我们替他担责任? 车四通赶紧为同僚,也是为他自己开脱,他道:“关于帐目不清的问题,卑职们是不太清楚的,不如派人追上季大人,请他说说清楚,王公你看这样行吗?” 王平安看了眼车四通,道:“怎么让他把帐目说清楚?你且先把怎么能让他说清楚的方法,先说说清楚,然后再说怎么让他说清楚?” 车四通咧着嘴,回头看向同僚,心想:“天爷呐,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你们倒是也想想法子,不能光练我一个人啊!” 官员全都把头低下,要换了别的官员,跑到庆州来当刺史,现在坐在堂上玩杀鸡给猴看,那他们肯定是要想办法的,向王平安提提自己的靠山啥的,吓唬吓唬王平安,告诉他,别看俺们官小,可俺们上面有人。 然而,“上面有人”这招,用在王平安身上不好使!他们所有人的靠山加一块,都没王平安的官大。什么靠山不靠山的,他们的靠山在王平安的眼里,也就一小土包,都不够王平安一只脚踩的! 没人敢抬头为车四通说话,谁让他是长史了,有啥话让他说就成了,黑锅他不背,让别人背,别人也背不动啊! 车四通见没人说话,他只好又转过头,把心一横,反正季刺史已经卸任了,而且他的子孙当中,也没有当官的,充其量季刺史以后也就是个富家翁,土财主罢了,查他总好过查自己! 只要把心横下,那有些话他就敢说了,他道:“王公,以卑职的意思,好歹季大人也在庆州当了这许多年的官,在此处查他,有些不妥,损了他的颜面。不如将此事报于长安,请吏部下文,由刑部派人去季大人的老家,在那里问责,不知王公意下如何?” 王平安哦了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季大人丢脸不要丢在庆州,而是丢到他的老家去?” “我……这个……”车四通差点儿没哭了,不带这样儿的,也太难为人了! 王平安道:“你这个主意不错,很好,我赞成。好,诸位大人,你们谁赞成,谁反对?赞成的原地不动,反对的往前一步!” 官员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地方,这种时刻,谁肯表示反对?谁反对,谁就是傻子! 王平安等了一会,这才点头道:“全都赞成,太好了,这说明我庆州所有官吏上下一心,实为地方官府的典范啊!崔参军,就由你来执笔,给吏部写信,上报此事。” 说完,他不再查帐册,也不再修理官员们,而是带着一众官员,出了刺史府,去城里巡视。 刺史出巡自然是前呼后拥,街上百姓看了,早就远远地躲开,谁也不敢过来。 王平安看在心里,暗道:“这里的官和民,想必关系差劲,百姓对当官的并不亲近,而且全无信任之态。估计庆州官员们平常除了收税和拉壮丁,什么事也没为百姓们做过。” 街上面百姓都躲开了,没什么可看的,他只好带人出城。出了庆州的北门,眼前是一片农田,只可惜青苗稀少,并非象长安附近的农田那样,放眼望去一片青绿。 车四通见王平安又把眉头皱起来了,他深怕王平安再找茬儿,不如自己提前把话说出来。他道:“王公,咱们庆州去年无雪,开春至今,滴雨未下,今年怕是有大旱!” 第六百一十四章 视察周边 第六百一十四章 视察周边 王平安下马,走到一块田地的旁边,蹲***子,抓起一把泥土,***了***,泥土干燥,没什么水份。把土沫扔掉,王平安拍了拍手,向田地里看去。 王家在徐州是有名的大地主,王平安对于农活,多多少少是有一些了解的,唐朝由于灌溉技术不发达,所以农***要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的年景还好,农家能多收个三五斗,可一旦碰到洪涝灾害,那么庄稼立时就要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望着绿苗稀落的田地,王平安道:“不用过多久,就要到初夏了,那时正是青黄不接的节骨眼,田里不露青,百姓们心里不踏实,说不定外出乞讨的人,会更多啊!” 车四通听他这么说,这才稍稍放下点儿心,青黄不接那是老天爷的事,只要刺史大人不责备他们这些当官的,那就没关系,要问责,王平安本事再大,也问不到老天爷的头上去吧! 他也蹲下了身子,道:“王公,您可知前任季刺史为啥跑得那么快么,交印第二天就跑掉了?” 王平安一指眼前的农田,道:“他看出来今年不好熬了,百姓自然也看出来,想必已经有百姓外出逃难了吧,所以他才跑得比兔子都快!” 车四通忙道:“是啊,就是这么回事,他怕担责任,怕王公你责备他。” 他心想,你俩可不是平级的,要都是刺史,前后任交接,前任有点啥毛病,也是无所谓的事,现任总不能办了前任。可你比他大上好多级呢,你要是挑他毛病,直接就能让他回不去老家。当然了,就算他跑得快,你也照样派人去修理他了! 王平安站起身,道:“我怎么没看到灌溉用的水渠啊,这里的百姓是靠什么给庄稼浇水的,不会是光靠老天吧?” 车四通跟着他站了起来,他苦着脸道:“回王公的话,可不真的只能靠老天爷下雨么。咱们庆州不比别的州,周围几个州,个个都比咱们富裕。老百姓要是碰上了灾年,直接就跑到别的州去要饭了,地里没了劳力,也就不能修什么水渠了!” 王平安回头看向狄仁杰和邱亭轩,道:“书上可没写过这种事吧,你们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狄仁杰道:“说得直白些,越穷越没钱修水渠,越不修越穷,更加没财力去修了。这个和地方官有直接的关系,兴修水利,可是地方官的重要责任之一啊!” 邱亭轩却道:“要照这种情况看,赈灾新法倒是有了用武之地,可以由官府出资,百姓出力,修一修庆州的水渠,只要灌溉方面的问题解决了,就算天旱,百姓也不至于再流离失所了。” 车四通看向他俩,心想:“纸上谈兵,怪不得朝廷从不让新科进士出来当县令,那是有道理的呀!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可惜却是不可能被执行出来的!” 官员们谁也没吱声,可心里想的和车四通一样,大道理谁都会讲,谁也都明白,可问题是知道了大道理,可却不一定能当真解决得了啊! 王平安嘿嘿干笑两声,摇头道:“你们说的其实是一回事,那就是百姓无力修建水渠,所以应当由官府出资,修出水渠来,以利一方百姓,对吧?” 狄仁杰和邱亭轩一***头,齐声道:“对,就应该这样,这是为官者,不可推辞的责任!” 王平安笑了笑,道:“你们有当好官的心愿,有造福百姓的志向,这很好。诸位大人,你们呢,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鸦雀无声,官员们谁也没说话,车四通也是沉吟半晌,这才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有说错,但具体办起来,并非是光有心愿和志向,就能办得好的呀!” 官员们这才一***头,纷纷表态,他们不是不赞同狄仁杰和邱亭轩的意见,也不是他们当官这么多年尽白吃饭了,实在是有心无力。说,谁都会说;做,可不见得和说一样简单了。 王平安又问两人,道:“你们估算一下,要是把庆州这里农田都修上水渠,得用多少钱?” 邱亭轩书读得多,父亲又是一代大儒,可书上都是只讲道理,就算举实例,也没有举得太具体的,要说修水渠,他当然会说,可要算需花多少钱,那他就半点想法都没有了,他哪知道该花多少钱! 狄仁杰算是比他了解民间,他道:“光修合水县的水渠,那就是大工程了,至少得两万贯往上吧,要是把庆州各县都修了,得十万贯往上了,恐怕还不止呀!” 王平安嗯了声,道:“要是在长安,修个宅子就得万八千贯的,普通的也得千来贯。要修整个庆州的水渠,只用十万贯,那也不算贵。车大人,你说呢?” 车四通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不好得罪狄仁杰和邱亭轩,这两位新贵前途无限,以后没准就能当自己的上司,现在反对他们,不就等于日后自己给自己穿小鞋呢么,犯不上呀! 官员们也都默不作声,只要不问到他们个人的头上,那就都闷声大发财! 偏巧,这时那个崔大为跑来了,他已经写好了给吏部的信件,找到城外这里,将信交给了王平安。王平安看过之后,当即用印,让人将信送去长安。处理好信的事,王平安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问崔大为如修全州的水渠,十万贯够不够? 崔大为是敢说话的主儿,他可不会玩沉思。他摇头道:“咱们庆州不比长安,人力不值多少钱的,贵的是材料钱。要修整个庆州都收益的水渠,那是绝对的大工程,官府要存钱,存个十年都是不一定能修上,光提前做的准备就要这么久的,而且修的当年,还要忍受一年的欠收,要养大半州百姓整整一年的时间啊!十万贯听起来不少,可真要是花出去,那禁不住花的,极有可能不够!” 有了第一个敢说的,后面的人就都敢说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连串。车四通道:“平常百姓家,打口井也要十几贯的费用呢,何况修渠呢!” 邱亭轩皱眉道:“修水渠要准备这么长的时间呢吗?” 狄仁杰却道:“钱的方面,倒是不必费心,只是要养大半州一年……哦,明白了。百姓要是被服了徭役,那么自必耽误农活,田里光靠老弱妇孺是不行的,而且就算是老弱妇孺也要被征调一批,负责修渠时壮丁的饮食。” 崔大为道:“三位大人说得对极。要修水渠,不但要先存钱,而且要存粮。可庆州哪有余粮,平常还要从外州调粮来救济呢,怎么可能存得下粮呀,没有钱粮,说修水渠,也不过是空口白牙的说说罢了!” 邱亭轩和狄仁杰同时脸上一红,他俩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意见却发表得挺快,这下子可丢人了,完全暴露出他俩经验不足的缺点,让别人看笑话了。 狄仁杰道:“大哥……刺史大人,要不然你出钱?” 邱亭轩摇头道:“由刺史大人出钱,似乎不妥,十万贯加上百姓们所需的粮食,怕是就连刺史大人,也是很吃力的啊!” 王平安拍干净手上的尘土,道:“就算我出着不吃力,我也不会出这笔钱的。” 狄仁杰问道:“那是要再搞一次募捐,或是让长安的大商人来庆州开办买卖,让他们出钱?” 邱亭轩也想起来了,当初大商人们曾和王平安说过,他们就算是用钱砸,也要给王平安砸出政绩来,现在可不是正好要用上他们了嘛! 王平安翻身上马,还是摇头,道:“也不会让他们出钱的,白出是不可以的,但要是他们真出了,本钱怕没个三年五载的收不回来,要想见到利益,那时间就更长了。” 官员们和他一起上马,顺着农田向远处慢行。 狄仁杰和邱亭轩这才隐约的明白,自认为是明白了,那些商人就算出钱,也只是帮王平安砸政绩,而王平安不可能在这里待着超过三年的,有可能两年就要回京了,他一走商人们谁还愿意在这里做生意,穷乡僻壤的,费力气不小赚头却是不大,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讲,在这里放长线并不一定能钓到大鱼的,所以人家不会愿意的。 王平安带着官员们一路行去,走出好远,来到一条河前。这条河不算小了,宽度足有二十来丈,水流中等,但水位却底,河水离岸边有距离,如果靠用桶打水,那会很吃力的。 王平安顺着河边,向上游望去,见远处有一座木桥,桥上站十几个百姓,似乎正在取水。他摆了摆手,叫官员们跟上,一起向桥边奔去。 桥上百姓也看到了王平安这伙人,他们都是平常百姓,而且是属于赤贫的那种,要不是太穷,自家里就有水井了,何苦到河上取水。 见一大群当官的骑马奔来,一个百姓叫道:“哎呀娘呀,不会是来抓咱们的吧?” 有一个年轻些的百姓说道:“咱们又没犯王法,当官的干嘛要抓咱们?” 又有一个长了岁数的百姓却道:“当官的要抓你,管你犯不犯王法呢,你不让他们抓,那才叫犯王法!” 百姓们心中都害怕,不少人提了桶就想下桥逃走,连水都不想打了。 王平安见他们要走,忙在马上叫道:“老乡,老乡,不要走,本官口渴了,向你们讨口水喝!” 第六百一十五章 微服私访 第六百一十五章 微服私访 百姓们听到王平安的呼喊,都停下脚步,向这边张望过来。那个年轻的百姓道:“只是要讨口水喝,并不是来抓咱们的。我就说嘛,又没犯王法,抓咱们干嘛!” 年老的百姓却道:“管你犯没犯王法呢,说抓你就抓你,当官的哪有讲理的!” 百姓们一起点头,都小声道:“对,当官的哪有讲理的,讲理的能当上官么!” 嘴里这么说,可却没人再敢动地方,深怕得罪了当官的,只能等着王平安他们过来。 王平安奔到近前,下了马来,冲百姓们拱手笑道:“老乡们辛苦了,你们来这里是打水的啊,家中无井?” 百姓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来搭话,他们都没和官员们打过交道,就算是小吏也没见过几个,最多也就是小吏们来催粮,对他们横眉立目一番。能和他们和颜悦色说话的官员,他们从出生到现在,连半个都没见过! 车四通紧跟着就到了,见百姓们愣着不动,他大声道:“这位是本州新任刺史王大人,尔等小民还不快快见礼!” 百姓们虽然不了解官场,但刺史是本州最大的官,他们还是知道的,听说这少年是大官中的大官,把他们吓得尽数跪倒,不停地给王平安磕头,高声叫着青天大老爷,大老爷饶命。 在百姓心中,见了大官不磕头,那就是犯了王法,而犯了王法就得被抓去干重活,别的地方咋样不知道,反正庆州就是这规矩。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车四通,心想:“带着这些人,我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想要体察民间,看来还得靠微服私访。唉,怪不得从古至今大官都爱搞微服私访,不是他们吃多了想消化消化食儿,实是不微服,就真是啥也访不出来啊!” 王平安伸手去扶百姓,道:“起来吧,起来。本官有话要问你们。”他让百姓们都起来,看着他们身旁的水桶,问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啊?” 百姓们还是谁也不说话,都等着别人说,谁也不敢先吱声。 车四通怕王平安不快,反正要是依着以前季刺史的脾气,他要是问谁话,谁不回答,那季刺史肯定是要不快的,说不定就要发脾气。他道:“回王公的话,这条河名叫大良河,离这里两里来地,还有一条小良河,这是咱们庆州最大的两条河了。” 王平安哦了声,记忆中没听说这两条河,唐朝的地理和现代有很大区别,就连黄河还改过无数次道呢,莫说大小良河……别说河了,就是庆州是现代的哪里,他都不知道。 他走到桥边,见这一座木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但保养得还凑合,起码能走人,看样子还能过马车。他慢步上了桥,冲下面招手,道:“老乡们,请上来说话。” 车四通忙对百姓们一瞪眼睛,小声道:“刺史大人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不许乱说话!” 狄仁杰在旁嘿了声,道:“还乱说话,他们都被你吓得说不出话了!” 车四通官位高于狄仁杰,可却半点不敢摆长官的架子,忙陪着笑道:“是是,是本官不对,狄大人责备得对!” 狄仁杰笑道:“我可没有责备你,要责备也是我大哥责备,哪儿轮得到我啊!”他和邱亭轩并肩上了木桥。 车四通无可奈何,心想:“长安来的,都是大爷啊!”摇着头,他也上了桥。 百姓们心里哆嗦,腿脚也不利索,跟在官员们的后面,又回到了桥上,手里还提着他们的水桶。 王平安看着桥下,一指河水,道:“老乡们,你们取水为何在桥上提啊?是不是因为岸边提水太费力气了,我看河堤有坡度,桶入水后提上来,怕是要撒出不少吧?” 百姓们又不敢说话,王平安见状,只好一指那个年纪最大的,问道:“你说说,是不是因为这个?” 年长百姓只好硬着头皮说话了,他道:“回大人的话,这大良河的河水深岸又高,所以站在岸边打水,确是不好打,但站在桥上就不一样了,能提上满桶的水。小人们结伴前来,带一根绳子就够了,比站在岸边打水还要快的。” 那个年轻的百姓忍不住了,壮着胆子道:“河边是斜的,站在岸边,人容易滑下去,要是水性不好,会淹死人的!” 王平安啊了声,这才明白,心想:“对这种站在桥上提水的事情,以前还真是没研究过,要不是亲眼所见,光凭想象,连想都想不出这种情形来。” 他又问道:“平常吃水困难吧?那你们浇灌庄稼,也只能这么个提水法?这一天也浇不了几亩地啊!” 百姓们一起摇头,年长百姓苦着脸道:“哪里能浇几亩,能浇个几分地,就不错啦。还得靠老天爷下雨才成。” 王平安想了想,道:“今年怕是要有旱情,河水的水位会更低,你们提水更吃力了。对了,这大小良河有没有干枯过,出现过露出河床的事吗?” 年长百姓道:“那倒没有过,从没见这河露过底儿,多旱都没有。不过,要是雨水多时,这河水却是经常漫出来。” “水灾,会淹没农田住房?”王平安问道。 百姓和官员们一起摇头,车四通道:“王公,咱们庆州这两条河还算太平,本朝没出过大的洪灾,但因水位的关系,取水太费力气了,而且要是修渠的话,还容易改道。前隋时修过的,可能是没设计好,结果河水改道了,反倒弄出了洪灾。打哪儿以后,再就没修过水渠,官府和百姓家都穷,也没力气修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都是钱闹的,现实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呀! 他也摇了摇头,叹口气,安慰百姓几句,让他们尽量留守田园,就算今年出现旱灾,官府也会根据赈灾新法,周济百姓的,让他们不要轻易离开,四下讨饭。 安慰几句之后,王平安便让百姓们离开了,临走时让手下给百姓们每人十个铜钱,算是咨询费了,也可以叫做是压惊费。官老爷只问了几句话,看这些百姓的样子,似乎是把他们吓了个够呛。 百姓们走了,王平安却没动地方,站在桥上,拍着破旧的栏杆,好久都没有说话。官员们都站在他的身后,胆颤心惊地看着刺史大人。王平安越沉默,他们越害怕,这位公爵大人心里想什么,实是难以猜到。当部属的无法揣摩出上司的心思,这可是官场当中最可怕的事,意味着官路堵塞呀! 直站了有将近两刻钟的时间,王平安这才回头,道:“小良河在哪个方向,指给我看。” 车四通赶紧上前,指向西北方向,道:“离这里有两里多地,不到三里的样子。不过小良河比大良河要窄一些,但却更长,贯通大半个庆州,河边的村落也比这里要多些,老百姓的日子,比大良河这里要好上一些,遇上灾年,逃难的人也少些。” 王平安看向小良河方向,树林遮挡,看不到什么,他皱着眉头,道:“算了,估计也不比这里好多少,我就不去看了。我刚刚来到庆州,太多的事情也管不了,只能先管城里的,咱们再进城去看一圈吧!” 他下了木桥,翻身上马,又向城里返回,官员们在后跟随。 又进了庆州城,王平安指着街道两边的破旧房屋,道:“外乡人进城,首先看到的是什么?不可能是刺史府,而是这些临街的民居。车大人,还有各位,你们看看,这房子都破成什么样子了,有的墙角竟然还有尿痕,还有粪便……这象话么,外乡人进城看到这副模样,随后再看到刺史府的那副模样,你们说他们会怎么想?” 别的官员放慢座骑,能离王平安多远,就离他多远,可车四通没法躲,只能硬着头皮听,他心想:“这个也不能怪我们啊,不单是庆州如此,别的州郡哪个不是这样?” 庆州城就是合水县城,狄仁杰是这里的县令,正经的地方行政长官,他对城里的这种情况也是大为不满,说道:“各处城门口,都应该有店铺,这里可是做生意的好地方,货物集散之地,长安便是如此,朱雀大街你们知道吧,那就是进入长安后,外乡人看到的第一眼。” 做为上官,狄仁杰很有领导的觉悟,而领导最擅长的事情,无外乎就是讲话,向属下们讲话,而属下们还不得不听。 他又道:“朱雀大街给外乡人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繁华。正因为繁华,所以各地商人才会都知道,在长安做生意能赚到钱,所以他们都愿意在长安开办买卖。买卖多了,就得有人干活,本地人就有活干,就有钱活家糊口,不至于天一不下雨,百姓家里就要断炊,更不至于外逃乞讨。所以说,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邱亭轩也道:“是啊,至少不能满街是粪便吧!” 车四通心想:“刺史大人骂我们也就罢了,谁让他官大呢!你们两个虽是县令,却比我的官职要小,竟然也敢教训我,真是岂有此理!” 心里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嘴上不敢说出来。车四通陪笑道:“庆州乡下人,自不能和长安人相比。这个要说房子……这个真没法说,百姓贫寒,让他们去修缮房屋,他们也修不起,至于说到街旁的这个,这个秽物,以往倒是有拾的,运出城去做肥料,可今年眼看着就要出现旱情,百姓们哪还有心思肥田,就算再肥,没水也长不出庄稼啊,所需肥料一少,自然也就没人拾了,所以……” 王平安不听他解释,摆手道:“总之,就是一句话,所有责任都是因老天爷不下雨,和你们这些当官的,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对吧?” 车四通不但头皮发麻,连眉毛都发麻了,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上司,他道:“卑职自不敢推卸责任。不过,不过……这天灾……”他再也说不下去,回头狠狠地瞪向官员们,你们再不说话,小心回头我收拾你们! 官员们只好把头皮也硬起来,都道:“是啊,是啊,这天灾降下,实在是没办法啊,卑职们实无可奈何也!” 王平安哼哼两声,对庆州的官员们相当地不满,这帮人混日子混得也太过份了些,看自己怎么修理他们。 顺着大街,又走了一段路,这才见到几处繁华的所在,商家比较集中,算是庆州的大市场,能有百十户商家,金三全的店铺也在这里。 商人们见一大群的官员来到,心想:“不会吧,王刺史上任第一天,就带着这么多的手下前来收税?” 金三全为首,领着一众大小商人,跑出来给王平安和官员们见礼。庆州官场上的人,包括崔大为这样的小官在内,都是瞧不起商人的,见商人们跑过来巴结,没人下马,全都高傲地看着金三全他们。只要不是让商人们出钱的场合,他们向来是不会正眼看这些商人的。 王平安却非常客气,从马上下来,向商人们拱手问好,和他们说说笑笑,甚至还让商人们指出自家的店铺,有几家店铺,他竟然进去转了转,还买了几样东西。 这一番做作,在官员们眼里是“随和得过了头”,可在商人们的眼里,却都感王刺史简直就是爱民如子的典范,青天大老爷,能臣干吏,大唐第一宰相候补人选。反正商人们怎么看王平安,怎么顺眼! 巡察过城里之后,王平安回了刺史府,又训斥了一顿官员,这才散会,他吃了下晌饭后,换上平民的衣服,叫来狄仁杰和邱亭轩,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出城,去微服私访。 三人骑了马,待出了城后,天色已然擦黑。 狄仁杰道:“大哥,已经这般时辰了,怕是今晚回不了城了,是要在城外过夜么?” 邱亭轩也道:“怕是得到百姓家里借宿了。” 王平安却道:“咱们先去河边走走,我要好好想想修渠的事,要想解今年的旱情,怕是我们要做很多事情啊!” 第六百一十六章 兰州水车 第六百一十六章 兰州水车 狄仁杰和邱亭轩自然听他的话,跟着他一起向大良河驰去,等到了大良河,天色已然全黑。三人点起火把,顺着河边慢慢走。 王平安道:“堤高,而水位不高,百姓要想取水,确是有些困难,而且这种情况下,修水渠是要费大力气的,水渠的深度要比河水底,这才能引水灌溉。” 邱亭轩想了想,道:“水往低处流,这个是肯定的,但要想让水能往高处流,倒也不是做不到。长安里不少大户人家的园林,都用翻车提水,水由低到高,从假山上流下,状如瀑布。无病,实际上你的宅子里,也有这个的,你没看到吗?” 狄仁杰也道:“是啊,大哥,哈米提送你的新宅里,就有这种假瀑布的,只不过当时天气尚冷,翻车没有使用罢了。” 王平安顿时一怔,道:“你们都看到了?我怎么没看到,那翻车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搬了新宅,但他事情太忙,没有好好地看看自己家的花园,他去过花厅,依稀记得花园里似乎确有假山,而且假山极高,下面是个水池,但当时没有池水流动,他便也没注意。事实上,就算池水流动,从假山上流下形成小瀑布,他也不会当回事的。在现代早见得多了,毫不稀奇,可在唐朝,谁家要是有这种设备,别人却会注意的,毕竟能让池水倒流,是件挺有趣的事情,不是哪家哪户都能做到的。 三人又来到了那座木桥的边上,一起下马,上了木桥,下面河水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他们只是站在桥上说话。 王平安道:“那个翻车是什么样子的,你们说来听听,我当时还真没有注意过。” 狄仁杰道:“翻车的样子很是古怪,听说东汉时就有了,后来由三国时的马钧改造,才成了现在的样子,好象还是改造诸葛亮的设计呢!”他把翻车的样子和结构,大致地说了出来,他不会造翻车,只能说出个大概样子,至于原理方面,就是不甚清楚了。 邱亭轩在旁补充,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总算是把啥叫翻车说明白了。 王平安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翻车是什么了,其实就是龙骨水车。他以前在旅游时,曾经见过江南水乡的一些大户人家,家里有这种设备,不过都是模型道具,仿真的那种,他还曾上去踩过,还差点踩秃噜了摔下来,所以记忆深刻。 听完后,他道:“诸葛亮发明的不是木牛流马么,原来他也发明过翻车啊!” 邱亭轩摇头道:“不见得是他发明的,但是现在的翻车是马钧改进的,这点是确定无疑的。花园里的翻车让小孩踩动,水很容易就能提上去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看向下面的河水,却道:“可是从这么深的河里提水上来,翻车却是不行的。对了,我管翻车叫龙骨水车,以后你们也这么称呼吧!” 狄仁杰和邱亭轩齐声道:“龙骨水车?这个名字好,那翻车可不就貌似龙骨嘛!” 王平安道:“那龙骨水车用在南方的平原地区还成,从河里提水不难,但用在这里,怕是劲力就不够了!这大良河水深岸高,要想用龙骨水车提水上来,那就很不容易了。” 狄仁杰和邱亭轩一想,确是这么回事,如果要用龙骨水车提水的话,那得多少人踩车啊,光踩水车了,哪还有功夫去照料田地,光花人力也不够呀! 狄仁杰道:“大哥的意思,小弟明白。那龙骨水车适合精耕细作,而不太适合大面积的灌溉。要想解决庆州全地的灌溉问题,还得另想办法!” 邱亭轩却道:“虽然龙骨水车花费高,但总算是能解决灌溉问题的一种方法,总比啥办法没有强吧!不如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再想别的方法?” 王平安在木桥上望着水,想了好半天,他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如果改进一下龙骨水车,把它改得大些,不用人力畜力,只用河水的流动为力,建起高大的水车,一架车可以浇个几百亩田地,那岂不是好?” 狄仁杰和邱亭轩一起摇头,道:“不可能,什么样的水车能浇几百亩的田地啊,十几亩怕就顶天到头儿了!” 王平安笑了笑,道:“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说不定真有那么一种水车呢!” 唐朝人当然不会知道他说的是那种水车是什么样子的,因为那种水车是明代才出现的,名为兰州水车。 兰州水车酷似巨大的车轮,可以昼夜旋转不停地提水,并且不需要人力和畜力,只要河水流动就成了,每架水车的利用效率都极大,浇个几百亩地什么问题都没有,就算是小一些的兰州水车,都至少能浇个二三百亩。这可不是说说的,是真的能够浇这么多的田地,历史已经证明过了这点。 狄仁杰惊讶地道:“大哥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要是真有这种水车,可以浇这么多的田地,那造个几十架上百架的出来,再修修水渠什么的,庆州一地便可堪比关中了,百姓富庶,再无逃荒之忧也。” 邱亭轩也很吃惊,道:“无病,你向来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既然说能改进出那种水车,想必是心中有谱儿了吧?” 王平安想了半晌,又摇头道:“我只是想出了原理,细节东西却想不出,得由专门造水车的工匠来想才成。明天我就派人去长安,叫哈米提他们招些能工巧匠过来,一起研究大水车的制造。” 狄仁杰和邱亭轩同时笑道:“要是真能造出那种大水车,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我大唐疆土万里,百姓无数,要是处处都用上这种水车,哈米提还不得赚翻了!” 三人说说笑笑,下了木桥,就着月色,又向小良河方向行去。 小良河离大良河不远,同属一条大河的支流,只不过那条大河并不流经庆州。三人走不多时,便到了小良河的岸边,借着月光看去,发现小良河比大良河要窄一些,但河水的流速却要疾一些,而且河道大弯大曲,从利用价值上看,要远超大良河。 三人下马走到河边。邱亭轩道:“这小良河拐有大弯,照理说有弯有曲的,应该水流速度慢才对,为何这里的水流,比直河道的大良河还要快些呢?” 狄仁杰比他稍了解一些地理知识,道:“弯曲不一定能让水流速度降低的,如果在弯曲处有一个水泡子,比如说小湖什么的,那么上游进湖,下游出湖,水速倒有可能减慢。大哥,你说是吧?”他不太吃得准,所以问王平安。 王平安心想:“行啊,狄阁老就是狄阁老,一代名相果然有些本事,竟然了解水库的知识。”他道:“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说到水泡子,倒可以把小湖什么的看做一个蓄水的大池子,水量充足时蓄水,旱季时放水,可以人工挖一个出来。” 狄仁杰微微一怔,随即大喜,道:“大哥,这可是好主意啊,如果有了这种蓄水的大池子,那还怕什么旱灾啊?如果池子再大些,能装的水多些,连洪灾都不怕了!” 邱亭轩却泼凉水地道:“那可是大工程啊,估计就算是全庆州的人一起挖坑,没个三年五载的,也别想挖出那种大水池子来!” 王平安笑道:“要是光靠人力去挖,拿着锄头铲子的三年五载了,十年八年的都够呛!好了,不要好高骛远,我们还是想着造一些水车,修修沟渠吧,旱情就在眼前,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顺着小良河走了大概两里来地,遇一石板桥,三人纵马过桥,寻找村落投宿。离河边不远,不过半里之遥,便有一座小小村子,十来户人家,村中没有灯火,估计村民早就睡下了。 三人刚靠近小村,村子里的狗就叫了起来,一条狗先叫,随后又有五六条狗叫了起来,只片刻的功夫,犬吠之声便响遍了小村。 王平安笑道:“我的天,这村子不大,可怎么养了这许多的狗,他们养得起吗,看来靠近河边就是好,起码富裕一些啊!” 狄仁杰却道:“怎地只听狗叫,却没人出来,难不成村子里的人都逃荒去了,所以村子被野狗给占了?” 三人纵马进村,却没见有狗扑出来拦路,看来都是家养的狗,并非到处流窜的野狗。来到一户看着还算齐整的人家,狄仁杰下马,隔着柴门叫道:“老乡,老乡,有人在吗?我们是过路的客人,想在此借宿一晚,天亮时走,多给房钱。” 屋里传出人声,有一人推开窗子,问道:“谁啊?是哪里来的客人,有几个?” 狄仁杰道:“从长安来的,三个人,还有三匹马。打扰了,老乡,要不你出来,帮我们开下门?” 这人并不出来,却道:“你自己开门进来吧,我家空房不少,你们自己找地方住,我就不下地了。” 三人同时一愣,都是大感好奇,这人莫非是个懒汉?怎地客人上门,要进他家,他连床都不愿意下? 狄仁杰笑道:“老乡,你不怕我们偷你东西啊?” 这人不耐烦地道:“随你便偷,你要是能翻出什么东西来,记得给我留一半,剩下的你们都拿走吧。还有,要是有房钱给的话,放窗台上就行,明天走的时候小点声,别吵到我睡觉!” 说完,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曾经的余孽 第六百一十七章 曾经的余孽 门外三人齐声地嘿了出来,这人真是个懒汉啊,竟然懒到了这种地步!连贼都不怕的人,还能怕啥? 狄仁杰摇头道:“这人可真是……没法儿说了!”他一推柴门,那柴门吱嘎一声,竟然倒到了一边,赶情儿是个坏门。 王平安笑道:“得,明天还得给他修门,这可有事儿干了?” 他们拉着马,进了这个院子,见院子里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邱亭轩道:“怪不得一村子狗叫,就他家没动静,弄了半天真没必要养狗啊!” 连拴马的桩子都没有,只好将柴门又对付着关上,只要马不往院外跑就成了。三人见正房之旁有两座厢房,但推开一间,他们火把燃尽,只能用火折,狄仁杰站在门口,用火折照了照屋子。 他回头道:“得了,这屋子没法住人,连床都没有呀!” 王平安探头看了眼,笑道:“四壁皆空,就是形容他家的。” 三人没有办法,只好又打开另一间厢房,又用火折照了照。三人当真是无可奈何,这间房子里仍旧是啥也没有,真真正正的做到了空无一物的地步。 王平安道:“多给他些钱,咱们去正房里挤挤吧!” 狄仁杰和邱亭轩齐声叹气,这时候也不好再去打扰另一家,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宿了。没床也就算了,至少得有个能坐的地方,大家聊天,聊到天明也成啊,总不能站一宿吧! 这回三人不再打招呼了,狄仁杰走在最前,直接推开正房的房门,举着火折向里面望了眼,道:“老乡,要不咱们大家挤一挤,凑合一宿,我们多给你……算了,你接着睡吧!”他连屋都没进。 王平安道:“怎么了?屋里有女人?”探头一看,道:“没女人,也没法和他挤了!” 邱亭轩问道:“为何?他没穿衣服?”说着,他也向里面望去,随即道:“还真没穿衣服啊!” 就见正房的屋里仍旧空空如也,地上只有一堆草,而草上躺着一个汉子,看不清多大岁数,光着膀子和大腿,只有腰腹之上盖着件破烂衣服,这人形同乞丐,或许就是真的乞丐。 王平安道:“老乡,你不冷啊?还有,你知道谁家可以借宿吗?我是说别和你家一样!” 这大汉哼了声,道:“真是啰嗦,打扰我的好梦。你是想找有床睡,还没有狗的人家吧?村东头有一户,他家没狗,不过和我家一样的穷。” 狄仁杰嘿了声,道:“穷的不养狗,不穷的都养,难不成养狗的人家防的不是外贼,而是老兄你?” 这大汉哎呀一声,不耐烦地道:“你们啰嗦不啰嗦啊,问完了就赶紧走吧,别吵着我睡觉,成吧?赶紧走吧!” 三人互相看看,心想:“这叫什么事,怎么碰上这种人了!”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十几文钱,扔到地上,道:“给你的,拿去扯几尺布,做身能遮住身体的衣服吧!” 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出了房间,牵着马要出院子。还没等走出去,就听屋里那大汉叫道:“让你们关门,没听见吗,还让我起来关哪?” 狄仁杰道:“嘿,真比秃尾巴狗还横啊,给了他钱他都没说声谢谢,没关门他倒嗷嗷叫起来了!”他回身把门关上。 三人出了院子,往村里走去,户户人家养狗,他们每路过一户,院内都有狗叫声传出。他们是牵着马的,为了不使马匹受惊,无法在有狗的人家借宿,只好一直来到村东头,见果真有户人家,但看外表,竟也属于精穷的那种。 王平安叹气道:“不知这家有没有床,如果没有,咱们还是打道回城吧,我让兵丁开城门便是,总好过在这里待着强。” 狄仁杰隔着柴门喊道:“家里有人吗?我们是……给你送钱来的!” 这户人家倒是和那个大汉家不一样,不用怎么叫喊,破门吱嘎一声打开,里面露出个中年男子的头。借着月光看去,这中年男子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满脸乱蓬蓬的胡子,表情很是愁苦,光线不足不是能特别看清,也有可能这个男子不是表情愁苦,而是长得就是一副苦瓜脸。 这中年男子看向外面,他的眼神倒是挺好,估计可能是家里总不点灯,总是摸黑看东西,所以练出来的眼神吧。他看出外面站着的是三个贵族公子,很有些胆怯地道:“三位公子,你们有事儿?小人家里已经交过税了!” 三人一听,同时一愣,什么叫交过税了?现在是春季,不是交税的时候呀,领救济还差不多! 狄仁杰道:“我们是过路的客人,天晚错过了宿头,想在你家借宿一晚,你家里可方便?我们临走时多给你房钱!” 这人明显是松了口气,打开门出来,道:“出门在外,谁还没个犯难的时候,您三位请进吧,只是我家里穷,没这么多的被褥,怕是要怠慢了客人。” 王平安心想:“这个人还不错,听他说的话似乎象是读过书的人,不知怎地竟然穷成了这样?”他见这个中年男子衣服破烂,几乎到了只能遮体的地步,如果他是在城里见到这个人的,非得以为是乞丐不可。 中年男子出了屋子,打开柴门,将王平安三人迎进院来。他道:“三位公子,我家穷得很,没有草料喂你们的马,也没木桩栓马,这马要不你们栓在外面的树上?放心,我们这里从不闹贼,没有贼上我们村子里来的。” 王平安哦了声,反手将缰绳交给邱亭轩,邱亭轩和狄仁杰没把马牵进院子里,而是栓在了院外的一棵树上。 王平安问这中年男子,道:“老乡,天下哪有不招贼的村子,要是没贼来,那为什么村子里养这么多的狗啊,养狗不就是为了防贼么?” 中年男子摇头道:“我们村子太穷,四乡八村的人都知道,贼当然也知道。至于说到养狗,那不是为了防贼,而是为了防灾年。”他看出王平安是三人的首领,是个很温和的公子,话便多了起来。 狄仁杰栓好了马,进了院子,问道:“养狗防灾年,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道:“狗不嫌家贫,家里再穷,它也不跑,还能自己出去找食吃,有时候还能叼回兔子啥的给主人。至于说到防灾年……唉,到了灾年,狗就是粮食啊,至少能对付几天,一条狗说不定能救一家人的命!” 邱亭轩也进了院子,听中年男子这么说,他道:“你们村子里的狗可真够鞠躬尽瘁的。可你家怎么不养狗呢?” 中年男子摇头道:“我家的狗已经变成粮食了,等不到灾年了,我琢磨着村里谁家的狗下了小狗,我要两只来养,养狗不花费什么的,比种庄稼还容易!” 中年男子请三人进了正房,这家看起来比那大汉家要强上些,至少屋里有床,**躺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女人在不停地低声咳嗽,而小孩则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平安三人,表情怯怯的,很怕生的样子。 中年男子道:“三位公子就在我们的**将就一晚吧,我们一家去厢房,被子也给你们,要是嫌脏,那你们就盖自己的袍子好了。” 说着话,他就过去扶**那个女子,他的小孩则爬下床,躲到中年男子的身后,只露出头,仍旧看着王平安三人。 王平安忙道:“不必不必。老乡如此客气,倒让我们不好意思了,哪有一进门,就占了主人床的道理。还是我们去厢房吧,只要有床就成了,对付对付就成。” 中年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那可真是怠慢贵客了,我这穷家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委屈三位公子了!” “别这么说,你这么一说,反倒让我们觉得不好意思,太过打扰了!”王平安冲他拱了拱手,带着狄仁杰和邱亭轩,去了厢房。 进了厢房,狄仁杰道:“还好,这屋里有床,不过照我看也没法睡,不如咱们兄弟三个,坐床夜谈吧,数十年之后,想起今晚之事,没准还是一番佳话。” 王平安和邱亭轩也不反对,三人一起坐到了**,说起话来。王平安道:“看主人的言谈举止,似乎不是赤贫出身,极有可能是念过书的,只是到了这代家世末落了,就象姓黄的败家子那样。” 邱亭轩嘿了声,道:“应该不是什么勤快人,要是勤快人,哪可能家里这么穷的。朝廷现在的国策是与民休养,又没什么苛捐杂税,只要够勤快,日子就不会有多穷的。” 狄仁杰却摇头道:“不见得,大哥和邱兄刚才没看见么,他屋里有病人的,就算他再能干活,家里有个药罐子,也别想富得起来。要是我所料不错,他一定会给我们送汤来。” 唐时,凡是受过教育的人,也就是耕读人家在招待客人的方面,都是很有礼数的,送汤也就是送热水给客人,是最基本的礼数,如果这人把热水送来,那就说明他是受过教育的了,至少读过书,认得几个字。 果然,狄仁杰只把话说完片刻的功夫,就听外面有动静,三人一起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就见那个中年男子抱了一堆的柴火,去了砌在房外的灶台旁,开始升火烧水。 放下窗子,王平安道:“确实是耕读人家。说来也怪,这个村子挺反常的,先前那个懒汉,懒到了极点,而这样一个懂得礼数的主人,竟然穷成这个模样,不合常理啊!” 狄仁杰和邱亭轩一起点头,就算是这家主人有个病人在床,但也不至于穷成现在这个模样。初唐时节,经历过隋末的大混乱,人才凋零,在长安是看不出人才不够用的,因为天下的人才全都往那里涌,可在地方上,尤其是象庆州这样的穷乡僻壤,只要是有点才华,就一定能混上饭吃,而且还会混得不错。 这年头读过书的人就是吃香,象崔大为那般的臭嘴巴,都能混个全家温饱,何况这家主人如此的会接人待物,更没可能这般贫穷啊! 过不多时,中年男子烧好了水,提着水壶来到厢房的门口,先是轻轻敲了敲门,这才问道:“三位公子,可曾安歇?” 王平安等人互视一眼,心中都想:“这绝对是个出身很好的人,换做普通百姓,进自己家的厢房,哪可能敲门。” 狄仁杰道:“主人家请进,你太客气了!” 中年男子进了屋子,屋里没有桌子,他便把水壶放到了桌子,又摆上了一只茶杯和两只大碗,茶杯和碗都是缺了口的,看样子很有些年头了。他将热水倒好,道:“没有茶,怠慢贵客了。” 王平安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敢问老乡贵姓,平常是做什么营生的?” 中年男子道:“小人姓杜,官府不许我们有名字,按着排行,我是家里老大,所以邻居都叫我杜老大。乡下人,还能靠啥为生,就是种地呗,租了几亩地,养活一家三口。” 王平安奇道:“不许你们有名字?据我所知,本朝律令里没有这一条啊,怎么可能不许百姓起名字?” 邱亭轩和狄仁杰却道:“你家是前朝余孽……先人有在前朝供过职的?” 中年男子嘿了声,摇了摇头,道:“先父曾追随窦建德,不但我家如此,这个村子里人的都是这样,官府为了减少麻烦,所以不许我们起名字。” 三人听了这话,都感茫然,窦建德死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吧,这么久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记着,还要处罚? 中年男子见他们不理解,顺口说道:“没名字又无田土,就不是良家子,不能应试不能入伍,永无出头之日。对了,敢问三位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 一句话不长,可王平安三人却同时得明白了,这是当地的地方官下的乱命,是为了防止这些曾经的“余孽”报复。为嘛怕报复?这说明这些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否则哪可能报复,废物是无需注意的! 王平安道:“我们是从长安来的。老乡,你们曾在窦建德的军队里,做过什么啊?” 事情过去很久了,中年男子也没心思去掩盖什么,反正是过路的客人,明早就走。他道:“干什么的都有,文官武将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占全了,庆州的官老爷说我们是祸害,要不然能把我们囚在这里么!” 第六百一十八章 培土生金治肺痨 第六百一十八章 培土生金治肺痨 王平安听了他的话,很是吃惊,道:“把你们囚在这里?改朝换代已经这么久了,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力再囚禁你们,再说就算是囚禁也该是在大牢当中,怎么会让你们在这个小村子里生活呢?” 狄仁杰和邱亭轩也是大为惊奇,邱亭轩看的书多,但书上可从来没有写过这种事,而狄仁杰却是看到过这种事的,他父亲就是当官的,乃是官场中人。然而,就算要修理曾经的敌人,也不可能修理快三十年的。 李世民一代雄主,那是何等的心胸,绝非小肚鸡肠之人,就算他痛恨当初窦建德和他作对,但也不可能迁怒到别人的头上,更加不会让窦建德曾经的部属被囚禁长达近三十年之久,这是一个英明的皇帝,无论如何不会做出来的事! 邱亭轩很书生气的地道:“谁敢囚禁你们?难道你们不会报官吗?就算本地刺史不管,你们也可以去长安告御状啊!” 杜老大看了眼邱亭轩,心想:“这人是个书呆子,什么世事都不懂的那种!”他摇头道:“去长安,怎么去?就算去了,又找谁告?官官相护,那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至于说到本州刺史……唉,说他们干嘛,不说了,三位早点休息吧。”说着话,他就要起身离开。 王平安连忙拉住他,道:“我们倒是有些门路,要是你有冤屈,说不定能帮帮你的忙呢,最起码,给京里的衙门递份状子,这种事我们还是能帮上忙的!” 杜老大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摇头道:“算了,折腾不起了。就这么对付活着吧,听说州里要换新刺史,祈求老天让这个新刺史是个不识字的傻子,看不懂文书,从此就饶了我们吧!” 王平安三人齐声咦了出来,这话怎么说的。应该是刺史知书达礼,才能解决他们的难处吧,怎么反倒是个大字不识的傻子,才能饶了他们,他们到底犯的什么罪啊? 王平安道:“杜老大,我们是过路的,明天就走,你有什么话不妨和我们说说,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就能舒服些。我们又不会乱传,你何必担心呢!” 杜老大想想也对,人要是心里头有事,不找个人说说,确实不舒服,可他认识的人和他一样,都是同样的遭遇,他既不能说,别人也不愿意听。什么委屈只能憋在心里,越憋越闹心。 他又坐了下来,叹气道:“事实其实很简单,早在本朝新立之时,为了安置我们这些曾经的……唉,说白了我们就是余孽,第一任庆州刺史在安置我们时,不许我们离开这里,而且没有分给我们田地,只许租种别人的地,还留下文书备案,要后面的刺史们留意我们。结果,每逢新刺史上任,在查阅前任文书时,都会看到那份,都同样执行,我们也就一直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些年倒是好了些,那位季刺史是个糊涂蛋,他不怎么管事儿,原来监视我们的里正也不常来了,所以我们就都想,当官的还是糊涂点好,他糊涂我们的日子就能过得轻松一些。” 王平安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说起来,可真怪不得第一任刺史,那时天下初定,对于曾经的敌人他严加看管,谁也说不出他的不对来。要怪就只能怪后面的那些刺史,不过要是非得问责的话,那些刺史也只能说是迂腐,只会按章办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等小事就算报给刺史知道,刺史也只说会以前怎么办的,现在照旧怎么就可以了,不可能去调查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了,曾经的敌人过得好不好,关他们屁事,就算是关,也当真是屁那样的事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当初我朝初定之时,曾经做过贼寇的人无数,可先帝和当今圣上都以宽大为怀,并没有计较,反而分了土地,让大家休养生息,怎么轮到你们,竟然是被软禁,你们的先人当初是窦建德的重臣吗?” 杜老大叹了口气,道:“重臣谈不上,只不过是在攻城和守城方面有些本事罢了,窦建德当初被俘后,我们是唯一没有投降的,后来又跟了刘黑闼。当初我们那支军队,打败过李神通,打败过罗艺,打跑过李绩,杀死过淮阳王李道玄,打得庐江王李瑗落荒而逃……公子,你们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在新朝能有好日过么?” 王平安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村子里的人这么厉害么,打败过李神通和罗艺也就罢了,竟然把李绩都给打败了,未免太厉害了! 三人心中同时想道:“把你们这么危险的人物,监视在这里,已经算是宽大了,要换了别的皇帝,那是肯定要将你们满门抄斩,不留后患的。” 杜老大一口气说完这些,脸上的愁苦表情竟然得到一缓,似乎想起了当年铁马兵戈的往事。 王平安心想:“从他的年纪上来讲,当初大战时,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估计战场是上不了的,但父兄们的英勇事迹,他应是看到过的。只可惜,历史的车轮是向前地,任何绊脚石,都要被压成粉末地……他们就属于粉末了!” 杜老大感觉心里舒服了些,站起身,道:“三位公子休息吧,我也回去照看贱内了,她身子有病,不能离开人。” 王平安问道:“有病,什么病?我倒是懂些医术,可以替她看一看。”说着,他也站起身来。 狄仁杰和邱亭轩也都站起身,看病是王平安最擅长的本事,他要给人看病,他二人又是做小弟的,又是做下属的,哪有不去捧场的道理。 杜老大却摇头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不过不用看了,没救的,只是拖时间罢了,除非是神仙来了,要不然没人救得了贱内!” 王平安道:“什么病这么严重,我听她咳嗽,莫非是肺部不适?” 杜老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愁苦的表情更重了,他轻声说道:“肺痨。” 狄仁杰和邱亭轩顿时愣住,一起看向王平安,王平安脸色也是一变。 肺痨在古代可是了不得的大病,就算是在近代,也是相当可怕的一种疾病。在鲁迅先生的作品《药》里面,就曾提过要想治这病,得用人血馒头。在明朝以前,治这种病民间传说,只能用人血入药,但到了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明确反对用人血入药,所以从那时候起,正经的医生就不会再开这种药出来了,但有些糊涂医生却仍旧开这种所谓的偏方。 杜老大看了眼三人的表情,摇头道:“这病无药可救,只能等死了,三位公子还是不要过去了。” 狄仁杰和邱亭轩看着王平安,心中都想:“天花恶疾都能治的,这肺痨嘛……唉,不比天花恶疾差到哪儿去啊,估计着是要够呛。”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里盘算起来,以现在唐朝的医疗水平来讲,要想治好肺痨,怕是要费些手段,就算是在现代这也不是好治的病,但不管怎么样,他也得给杜大嫂看看,说不定能治好呢,或者减轻她的痛苦也好啊,总不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绝非一个医生该做的事! 他道:“也许能治好吧,还是让我去看看吧,又不费什么事的。你们留在这里,就不要跟过去了!”后面这句是对狄仁杰和邱亭轩说的,在没把握治好肺痨之前,他可不想让这两个人冒险。 狄仁杰和邱亭轩却一起摇头道:“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能打个下手也好。” 杜老大见劝不住,也能由他们了,四人又来到了正房。**的杜大嫂在轻声的咳嗽,而杜家小孩见王平安他们又进来,怕生地躲到一旁,只是怯怯地看着他们。 王平安让狄仁杰点起火折,借着火光,他看向杜大嫂,就见这女子形瘦骨露,颧若涂朱,身子弓着,双眼无神,看着进来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就象是一具骷髅相仿。 狄仁杰和邱亭轩只看了一眼,便都感觉有些恐怖,把脸别开,不敢再看杜大嫂。 王平安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不用做什么检查了,肺痨无疑。他道:“这病能治,顶多半年,我就能让她起床,说不定不用那么久,两三个月就能好转。” 要想治肺痨,光靠药物并不够,还得从心理上开导,要让病人有信心,想着这个病能治好,积极配合,这样才能事半功倍,要是病人自己就先失了信心,那就难治了。 杜老大啊了声,他吃惊地道:“这位公子,你不是在说笑吧,这可是肺痨!” 杜大嫂听了王平安的话,眼中忽然有了一丝神采,可听丈夫一提肺痨二字,那一丝的神采,又黯淡了下去。 王平安没有把握一定能治得好,但他却仍旧一脸这是小病,没啥大不了的表情,笑着说道:“肺痨是富贵病,只有富人得了才会治起来费劲,富人的命金贵,身子骨娇弱;可你们是穷人啊,穷人命硬,又岂有治不好之理了?所以不必担心,治得好的,就看你们肯不肯治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给病人信心 第六百一十九章 给病人信心 杜大老将信将疑,但他宁可相信这是真的,他露出喜色,道:“这,这可是肺痨啊,从没听说过这种病能治好的。除非……除非……唉,那是不可能的!” 王平安坐到了床边,仍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尽早不让杜家嫂子紧张,他道:“除非什么,除非是天上的神仙来吗?神仙当然能治好这种病,但也没必要请神仙来啊,有些凡人医生也能算是有点本事的!” 杜大老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是说除非天下第一名医,平安小神医到来,否则谁还能治得好肺痨呢?可平安小神医远在长安,又是官高爵显,他怎么可能来到庆州呢!” 平安小神医!王平安微微一怔,有些恍惚,没想到连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绰号了! 狄仁杰和邱亭轩互视一眼,邱亭轩把自己怀中的火折也拿了出来,晃着之后,举在王平安的跟前,为他照亮。 狄仁杰道:“你们不知那位新来的刺史是谁吗?” 杜老大眼睛看着妻子,心不在焉地道:“希望是个糊涂蛋吧,他是谁和我们又有何关系?” 狄仁杰笑道:“关系可大了,而且新任刺史大人一点儿都不糊涂的。”他没有说新任刺史大人是谁,更没有说就是眼前的这位公子。 王平安也没说,做好事不留名,做坏事当然更不能留名,可现在好事不还没做成呢嘛,这个名当然不能先留了,就当他是一个过路的客人吧! 他从被子里拿出杜大嫂的手腕,给她号脉。片刻,他摇了摇头,想想不妥,又点了点头,摇头是怕病人和家属担心,点头是要让他们有信心,那么首先自己就得表现出信心来。 王平安道:“虽然脉象细弱,但却有力,这说明杜大嫂的病可以治好啊,只要你们听我的话,那就肯定能治好的,没有半点问题!” 杜家嫂子脉象细弱,都细弱了,怎么还会有力?这是自相矛盾的说法,但他算准了杜家两口子不懂医术,所以才这么说的,让他们有信心,给他们鼓劲儿! 果然,杜老大听了,欣喜若狂,他叫道:“当真能够治好?好好,请公子为贱内多费心,小人感激不尽!”他心里一高兴,立即注意到屋里光亮不够,光靠两把火折哪成,万一这位公子看差了,那岂不是要耽误病情。 杜老大连忙跑出屋子,取了两根火把进来,一手举一根,站在王平安的身旁,给他照亮。 王平安对杜家嫂子道:“杜大嫂,你夜间有盗汗的症状,并且潮热,对吧?” 杜家嫂子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眼中现出希望的火花,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只是在拖时间罢了,可突然听到有人说自己的病能治好,她自然兴奋,毕竟她舍不得丈夫,舍不得孩子,她不想死! 王平安笑道:“你看,我就说这病不是大病吧!”一点一点地,他在给杜氏夫妇信心。 他又道:“你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什么都不想吃,对吧?” 杜家嫂子又点了点头,这回点的比刚才用力了些,而且眼中的光亮也多了许多! 王平安又笑道:“你看,我就说嘛,没啥大病的,根本就是小毛病嘛,你们自己吓自己,硬是把自己给吓出病来了!” 杜老大满脸喜色,但他还是很担心地道:“这可是肺痨啊,不是吓出来的,不是小毛病吧!” 王平安转头看向他,道:“谁说这是肺痨的?这根本不是肺痨啊,你们一直以为这是肺痨啊?不会吧,那肺痨可是要命的大病,要是杜大嫂得了肺痨,早就一命呜呼了,哪可能拖到现在?” 杜家嫂子得的就是肺痨,但他偏要说不是,这算是心理治疗的一种方法,在治疗肺痨这种病时,心理护理非常重要,这是一个医生必须要做到的! 杜老大大吃一惊,举火把的手都哆嗦了,他叫道:“不是肺痨?这病不是肺痨?可别的医生都说是啊!” 王平安大声道:“他们都说错了,一群庸医而已!” 杜老大有心想问:“那你是不是庸医啊?看你的年纪不大,可不要信口雌黄啊!” 狄仁杰道:“我大哥医术通神,在京城长安无人不知,你尽量放心,他说不是肺痨,那就一定不是!” 邱亭轩也道:“不错,信无病的话,就可以无病无忧!” 王平安心想:“说得太对了,这就叫信安哥,得永远,原地满状态复活!”他笑道:“好,我再说说杜家嫂子的病症,你一定手足心热,而且吐出的痰里有血,对不对啊?” 杜家嫂子竟然开口说话了,她道:“对,对,确是有这回事,这不是肺痨?” 王平安道:“当然不是。还有,你在月事来临时,量少而色紫,对不对啊?” 这是涉及到**的话,按理说旁人应该回避,可王平安就这么大声地说了出来。而杜家两口子谁也没有生气,反而杜家嫂子一个劲地说对,眼中的光亮更盛,几乎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王平安拍手道:“看看,你们看看,这哪能是肺痨啊,这明明白白的就是受了风寒嘛,只不过拖得时间久了,这才严重起来,要是早当风寒治,早就没事了!” 他说的这些症状,都是肺痨的基本症状,而且一看杜家嫂子的模样,就知道她一样不差,全都有。可他偏说成是成是小毛病! 杜家嫂子和杜老大齐声啊了出来!风寒,这病是风寒?好象……是吧?应该是的,对,就是风寒,那帮混帐庸医非说成是肺痨,害得他们没能及时按着风寒治,以至于拖了这么久,快两年了,真真的是庸医杀人不见血! 王平安见他们开始有了信心,又道:“杜大嫂,你一定常感疲惫,四肢疲软,对不对?其实,你这是自己吓自己,吓出来的毛病,又因拖的时间长了,成天在**躺着,所以才会越发的严重。你要是不信我说的,你现在自己坐起来,你肯定能自己坐得起来的,试试!” 杜家嫂子听了他的话,当真试着,自己挣扎着坐起来。一使劲儿,她真的自己坐起来了! 屋里众人一起大声呼叫出来,狄仁杰和邱亭轩还好说,他们听王平安说这不是肺痨,便真的以为不是,所以杜家嫂子能坐起来,他们虽然叫起来,但也不至于多么的惊奇。可杜老大就不同了,他的老婆得病都两年了,一直半死不活的,最近这段时间,更是躺在**动不了,别人不知,他岂有不知之理! 然而,这位年轻公子只说了几句话,他的老婆就自己坐了起来!只眨眼的功夫,他就对这位年轻公子信心倍增,相信公子说的话都是真的,他老婆的病并不是肺痨,是可以治好的! 王平安心里清楚,就算是杜家嫂子能坐起来,也只是一时兴奋罢了,不用多会的功夫,她就得再躺回去,与其让她自己没劲了躺回去,不如自己告诉她早点儿躺回去。 他轻轻压了压杜家嫂子,笑道:“好了好了,杜大嫂还是躺着吧,你躺的时间太长了,身子虚弱,没病也躺出病来了,何况你的病拖了这么久,早就拖得没力气了,躺下,把被盖好,免得再着凉!” 杜家嫂子只好又躺回去了,一瞬间,她自己竟有种感觉,似乎自己的病没那么严重,其实也不过就是小毛病拖得久了,成了大毛病而已。 杜家嫂子问道:“公子,小妇人这病能治?要花多少药钱?”连说话的声音竟有了些中气,可见王平安的心理暗示,起到了很大的效果。 王平安道:“用不了花多少钱的,只要杜大哥多做些活,别怕累,多赚些钱,你这病肯定能治好。” 不但杜家嫂子听了心安,就连杜老大也开心起来,他忙不迭地道:“我不怕干活累,我会打家俱,做木工活儿,等明天我就去找活干,一定能把你的药钱赚出来的!”他向妻子保证道。 王平安看向他,问道:“你会做木工活儿,你是工匠?” 杜老大不好意思地道:“我爹当初就是木匠啊,当年跟着窦建德征战时,最擅长的就是打造攻城战车,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我的手艺也不差,四乡八村的人都找我做木工活儿,也能赚些小钱,给贱内买药的!” 他要是不会点手艺,光凭着租种田地,那他老婆早就没钱吃药,连拖都拖不过两年的。 狄仁杰和邱亭轩大喜,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曾经给窦建德造战车的巧匠之后,看来那种大水车,改进有望啊! 王平安心想:“这可真是瞌睡人碰上了热炕头,看来我不用派人去长安找巧匠了,这里就碰上了,而且还是肯定能卖命给我干活的那种巧匠!” 能打造战车的木匠,自然是顶尖的巧匠,要想造出兰州大水车,希望还是满大的,就算杜老大没他爹的本事,但祖传手艺在,相信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王平安道:“好,肯干活儿就好。也不用明天就出去找活儿干,今晚我们幸得你留宿,自然要感谢于你,这药钱就由我出了。” 杜老大手一晃,几点火星掉到了他的手臂上,疼痛传来他却没有叫出声,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位公子当真是好人,不但给看病,而且还给药钱。 他喃喃地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小人先前失礼太过了!” 王平安道:“你就当我是老天爷派来救你一家人的……天使吧!”说罢,哈哈大笑。他让狄仁杰取出随身带着的纸笔,铺开纸开始写药方。 肺痨这种病经过上千年,无数名医的辨证,又有现代医学的临床经验,已然可以开出很好的药方了。他从给杜家嫂子做的检查上看,她的肺痨属于土不生金之证,要想治好,需当从培土生金方面着手。 王平安在方子上开出药来,生山药、生白术、生鸡内金、润玄参、熟地黄、夏枯草、银柴胡、北沙参等十几味药。 开罢药方后,他道:“白术健脾之阳,山药滋胃之阴,生鸡内金为鸡之‘脾胃’,善化有形郁积,这个方子稍有温和,因为杜大嫂病拖得太久,不能用猛药,先用这个吧,等病情稍有好转,咱们根据实际情况换方子!” 杜老大道:“还要换方子啊?可是,公子您能在这里住多久?” 王平安道:“我还要在庆州逗留一段时间,我和新任的庆州刺史很熟,你明天给杜大嫂抓完药后,让她先服着,找人先照顾一下她。你进城去刺史府找我,我给你介绍些活干,刺史府里的活多,又有我介绍,你能赚不少钱的,到时给杜大嫂看病,你还愁没钱买药么!” 杜老大吃惊地道:“您,公子您和新刺史很熟?那,那……”他先前说希望新刺史是个糊涂蛋,那可是不敬之语,万一这位公子和新刺史一说,他岂不是要倒大霉。 见他害怕,王平安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向刺史大人说什么的,再说他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就算你当面骂他,只要骂得对,他都不会怪罪的。” 说完话,他从怀里换出钱袋,想了想,只掏出一粒金瓜子,放在床边。他开的药方是很贵的,而且后续的药方和调理花费更大,要想治好杜家嫂子的病,那没个百八十贯根本治不好。可他要是一次给太多,不得吓坏这赤贫之家么,最好是能让杜老大用手艺换钱,一来不伤自尊,二来他干起活来也卖力气啊! 杜老大看着金瓜子,脸色都变了,他可不是没见过金子的人,虽然只有一粒,也知道这是值钱的东西。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当场,没法儿说话了! 王平安带着狄仁杰和邱亭轩出了正房,回了厢房,三人喝水聊天,就象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没过多一会儿,忽听正房那边传来了哭泣之声,听声音竟是一家三口都在哭。 狄仁杰笑道:“他们这是喜极而泣,哭出来就好了,心中郁闷一除,病也就好的快了。” 邱亭轩却道:“无病,那个妇人不是得的肺痨?可我看着却也不象是风寒,风寒再怎么拖,也拖不成这样吧?” 王平安道:“当然是肺痨,只不过现在不是告诉他们的时机,要让他们感到这病能治好时,那才告诉他们。” 狄仁杰和邱亭轩一起惊道:“真的是肺痨?这病也能治好?” 王平安嘘了声,让他们小声些,他道:“试试吧,照我看,应该是可以治好的,这个方子如果不行,再换就是了。” 第六百二十章 武媚娘写情书 第六百二十章 武媚娘写情书 这一夜,杜老大家里谁也没有入睡,杜家两口子是兴奋的,得知杜家嫂子的病可以被治好,他们夫妻二人有了希望,自然开心得睡不着。他们的孩子平常总是见父母愁眉苦脸的,忽然见到父母开心,他也就开心起来,先陪着父母一通大哭,而后又咯咯笑起来,又在一旁坐着听父母说话。 可王平安他们三个人是没法睡,只能坐在光板**聊天,想到什么就谈什么,谈的最多的就是如何修筑水渠的事。修渠这种大事,要做的准备很多,而且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并且要大量的金钱,并非是大家说一说,就能办好的事情。 光板**,王平安喝了口水,他道:“皇上和朝中不少大臣,都说我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人,算不上什么能臣干吏。这回我把庆州渠修得好些,看谁还敢再小瞧我。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我也不能总被他们小瞧啊!”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不管是谁,只要是个男的,就会有刚儿,他性格虽然温和,但被皇帝和朝中大臣那认为他不怎么样,这口气也是很难咽得下去的。只不过他平常从不和别人说这种话,只有今晚才当着两个兄弟说了出来。 狄仁杰立即道:“大哥说得对,你要是被人瞧不起,我们也会被人说成是抱你大腿的人,抱厉害人物的大腿也没啥,可偏偏抱了你这么个光说不练的人的大腿,我们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邱亭轩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还真实诚,有啥说啥!”看向王平安,见他没有不高兴的表情,他便道:“无病,这次你来庆州为官,只要修好了水渠,便可造福一方,那么想必皇上和朝中大臣便再不会说你只会说不会做了。” 狄仁杰点头道:“不错。大哥,不如你再想个法子,筹集出修渠的钱来,只要有钱,能工巧匠并不难寻,眼前不就有一个呢嘛!要不然,召开一次赛跑大会?让老百姓绕着城墙跑一跑?” 邱亭轩则道:“筹集钱款是要花费时间的,等钱筹集得差不多了,估计旱情也开始变得严重了,那时我们运用赈灾新法,以工代赈,既可有修渠的劳力,又可以让百姓不受流离之苦,一举两得!” 王平安想了想,道:“筹集钱款的事情,用赛跑大会可是不好使的,长安商贾云集,商人们愿意出钱,可庆州城里的商人却没多少,百姓生活又不富裕,赛跑大会这种方法在庆州不合适。” 狄仁杰道:“那,再想想别的方法?” 邱亭轩却道:“无病,你要想让皇上和朝中重臣对你刮目相看,最好还是走正途,不要用旁门左道的方法。当然,我不是说象赛跑大会这种事不好,而是说最好能用别的地方官也懂得用的方法,然后你比他们做得好,那才能显出本事来!”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说的有些道理!” 狄仁杰却嘿了声,道:“纸上谈兵罢了。邱兄你说的东西,我也明白,可现在庆州这个样子,什么正途不正途的,根本走不通啊!大哥,小弟说得对吧?” 王平安又嗯了声,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狄仁杰和邱亭轩互视一眼,心中都想:“谁说得都有些道理,那咱们不就都和没说一样么,白提意见了!” 王平安叹气道:“我在想历史上修渠的事,他们是怎么修的,是否有可以借鉴之处。” 要说读书,那这里的三个人当中,以邱亭轩读得最多,他道:“要说修渠,那当属楗尾堰和郑国渠,这两条渠世人皆知,史书中也多有记载。” 楗尾堰就是指的都江堰,都江堰这个名字是宋朝时才开始叫的,在秦朝叫湔堋,唐代都江堰叫楗尾堰。因为当时用以筑堤的材料和办法,主要是“破竹为笼,圆径三尺,以石实中,累而壅水”,即用竹笼装石,故称为“楗尾”。 狄仁杰摇头道:“邱兄,这你可说笑了,这两个大工程都是集全国之力去修建的,花费无数。可现在的庆州一来没有那样的大江大河,二来也没那么多钱啊,你不看看庆州都穷成啥样了,光靠我大哥想办法,就算是让他倾家荡产,也是修不起这样大的工程的!” 邱亭轩气道:“我没说要开那么大的工程,你这是歪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方法,刚才无病不是说了吗,他想借鉴一下古人修渠的方法,又不是非要修个郑国渠那样的大工程!” 王平安忙道:“这方面的书我还真没看过几本。邱兄,你看的书多,书上可记有具体的方法,有哪些是可以借鉴的?” 邱亭轩啊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具体的方法嘛,我还得回去查查书才成!” 王平安和狄仁杰一起嗨了声,你这才叫废话呢,说了和没说一样。王平安心想:“要说讲大道理,而不会动手办事,看来你比我还要严重啊,凡事都查书本,那你还当什么县令,干脆去当图书管理员算了!” 叹了口气,王平安道:“让我好好想想吧,怎么能把这件事情办好,又不用我去自夸,反而能让人人都夸我。如果能做到这点,那估计我回长安的日子就不远了,而且就算进不了尚书省,进中书省那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狄仁杰道:“大哥一定会回长安的,并且是载誉而归!” 邱亭轩也道:“说不定无病你回长安后,会成为马相的副手,只要你做上了中书侍郎,那下一步就是宰相了!” 王平安干笑两声,心想:“我家养着个杨春花,只要有她在,我当宰相那不简单得很么,没准你俩都能当上!”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拂晓时分,疲倦不堪,便都靠在墙上假寐,等待天亮。他们在城外没法睡觉,城里却也有人睡不着觉! 刺史府旁边的一座民宅里,武媚娘坐在烛下,面前铺着一张纸,她手里拿着笔,正在对着纸发呆! 武媚娘当然不是寻常女子了,她最擅长寻找机会,而只要寻找到机会,她就会去拼命抓住机会,而一旦抓住了机会,她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就是凭着这么一股子倔劲儿,她才能成功都抓住李治,并且怀上了孩子! 可她现在得到这个机会的时机,相当地不对头,强横的老皇帝并没有驾崩,而且活得还挺滋润的,而太子却是懦弱无能之辈,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离开长安避风头,而她最强有力也是唯一的靠山王平安,现在正处在仕途的最低谷,被打发到了庆州来当刺史。种种情况表明,她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的努力都成飞灰! 武媚娘心想:“我肚里怀着孩子,希望是个男孩,那以后至少是个亲王,说不定还能当上太子。孩子在现在的太子眼中,当然是最重要的,而我就不是那么太重要了,要是太子把我给忘了,或是对我再无兴趣,那他很可能只要孩子,而把我灭了口。王平安现在是我的靠山,可要是太子暗示他什么,他很有可能就是执行灭我口的那个人!” “我一定不能让太子忘了我!”武媚娘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用牙去咬笔杆,却发现笔杆竟然已被自己给咬裂开了! 将笔放下,武媚娘站起身来,在地上慢慢地转着圈子,心里想着对策,她打算给李治写封信,假借报平安的由头,勾起李治对她的思念之情,只要太子心里一直挂念起她,他是心软之人,便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她也会在生完孩子后返回长安,母以子贵,从此过上舒心的生活! 可这封信该怎么写呢?写好以后,让谁送回去呢?让王平安派人送回?王平安有可能不愿做这种事,他会怕这封信落到别人手里,给他带来麻烦! 转了几十个圈子,头都快转晕了,可她还没有想好措辞,不知该如何提笔写信。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被敲了几声,黄小丫在外面问道:“杨大婶,你还没睡啊?” 武媚娘嗯了声,心想:“头都想得疼了,不如找个人说说话吧,也能缓解一下现在的焦虑,如果我太焦虑,怕是对胎儿不好。”她道:“小丫,你也没睡吗,进来吧!” 房门吱嘎一声,黄小丫探头进来,问道:“杨大婶,你喝茶不,今天欧阳大爷送了一包茶来,闻着可香了,我沏给你喝,好不好?” 武媚娘笑道:“是你自己想喝吧?好啊,那你就沏一壶进来吧!” 黄小丫打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茶壶,笑道:“我就知道杨大婶想喝茶,所以已经沏好啦!” 武媚娘道:“你先沏好了,才来问我,要是我不想喝,那怎么办?” 黄小丫露出灿烂的微笑,她道:“那我就自己喝呗,总不能把茶给泼地上!” 武媚娘看着她倒茶,忽然问道:“你离开了父母,要是他们想你,那怎么办?” 黄小丫道:“我姐比我听话多了,有她在,我爹娘才不会想我呢!” 武媚娘心中叹气,太子身边的女人很多,也都很乖巧,他也不会想我的,我正为这事闹心呢!她道:“父母不想你,你心里不难受?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想你?” 黄小丫倒好茶,将茶壶放在桌上,端起一杯茶给武媚娘,笑道:“要想让爹娘想我,那还不简单么!” 第六百二十一章 学会如何藕断丝连 第六百二十一章 学会如何藕断丝连 武媚娘大奇,道:“简单?你且说说,到底怎么个简单法?” 她少女时代便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母亲,就算想联系,也只能找机会托人带个口信回家,而她在宫里,这种机会又是少之又少,而就算带回家口信,也是让母亲放心,不要担心自己,至于说到怎么让人担心,她实是半点经验也没有,所以感觉这种事一点儿也不简单。 黄小丫看着武媚娘,心想:“她怎么还不喝茶啊,她要是不喝,我就没法喝。唉,早知道她这么磨叽,我刚才沏茶时就该自己先尝尝的,这么好的茶,我还从来没喝过呢!” 武媚娘看出她眼中的期盼,觉得这小丫头可真没出息,嘴巴馋到这种地步,就知道吃喝拉撒睡,一点志向和报负都没有,真真的就是一当丫环的命! 她底下头,闻了闻茶水,道:“这是西南的贡品,是专给皇家喝的极品好茶!” 黄小丫咦了声,道:“杨大婶,你怎么知道这是给皇家喝的好茶?”心里挺纳闷儿,大老爷只是把杨大婶当成个浆洗妇罢了,想让她干粗活儿,虽然现在没有大批的衣服堆过来,可想必以后是少不了的,这么个末等仆妇,为何欧阳大爷给她送这样的好茶来? 啊,不会是欧阳大爷看上她了吧?一个是老光棍儿,一个是颇有几分姿色……她哪有什么姿色,就一个粗笨的使唤婆子罢了!可是,为什么欧阳大爷要送这样的极品好茶给她呢?哎呀,难不成欧阳大爷喜欢的人是我?他送茶来时,虽然说是给杨大婶的,但却是将茶交给我的啊!难道,难道…… 想到欧阳大爷的身份,又想到他的威风,黄小丫想入非非,满脸的期盼,两眼的小星星,太幸福了! 武媚娘道:“以前我家还富贵时,曾喝过一次,这种味道我一直没有忘!喂,喂喂,你想什么呢?” 黄小丫哦了声,从无限的遐想中回过神来,自己现在还不是欧阳夫人呢,还得伺候好这个使唤婆子才行! 她道:“我没想什么呀……啊,杨大婶是问我咋能让爹娘惦记吧?这还不简单么。” 武媚娘摇头道:“简单简单,你尽说简单了,可到底怎么个简单法儿,你到现在也没说出来呢!” 黄小丫心想:“问这个干嘛?啊,我又明白了,她想和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藕断丝连,想让那个男人再回来找她!真是做梦,那个男人跑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就算想他回心转意,你也得先找到他才成啊!” 她道:“等过几天的,要是我爹娘不来看我,我估计他们一定会来的,可如果没来,那我就去求求欧阳大爷……”说到欧阳大爷四个字,她竟然现出几分娇羞来。 武媚娘看着她潮红的小脸蛋儿,心想:“这小丫头片子想什么呢,怎么有点傻不拉唧的,说个话都说不到重点,乱七八糟的!”她低下头,轻轻地喝了口茶,当真是好茶,看来王平安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黄小丫接着道:“我就求欧阳大爷派人去我家,帮我送个口信儿……不,是送两个口信儿!” 武媚娘皱起眉头,道:“两个口信儿?为什么要送两个,一个口信儿说不清楚事情吗?” 黄小丫摇头道:“穷人家的孩子命贱,爹娘就算心疼,可也终不如富贵人家那样惯着。当初我刚生下来时,爹见又是个丫头,就把我给送人了呢!” 武媚娘啊了声,道:“把你送人了?”这丫头可够可怜的,不过想想也是没法儿,穷人家生了孩子,要是养不起,往往送人,要么给人家当丫环,要么送给别人当童养媳,这种事情倒是很常见,也是父母被逼得没法,才想出的下策。 儿子舍不得送,但把女儿送人确是很常见的,那个丁丹若就是王家的童养媳。 黄小丫点头道:“是啊,把我送人了,等我长大一点懂事了,我才知道这么回事,可那家人对我不好,我就想能不能回自己家呢?别人家也有和我一样的,她教了我一个法儿,我照着做了,结果就真的被我爹娘要了回去,只不过花了一笔钱,我家更穷了,我和我爹也总吵架,我看不上他为了喝酒,把我送人。” 武媚娘奇道:“那时你应该不大吧,你现在也不大啊,怎么就想出好法来?别人是怎么教你的,快快说来我听!” 黄小丫喝了口茶,心想:“这茶真香啊,看来我得多藏些,以后自己慢慢喝。嗯,再送点回去给家里,只不过这么好的茶不见得能让娘和姐姐喝上,说不定又得让爹卖了换酒喝!” 她道:“她教我的法子是求同一个人去我家里报信儿,这个简单我们小姐妹间互相帮忙就行。这两个口信儿要连着送,第一个口信儿说我过得不好,怎么惨怎么说。然后离开我家,等过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得算好了,比如说往返我家一次,要三个时辰,那就按这个时间算。” 武媚娘道:“第二个口信儿要这么送?这是为什么呀?” 黄小丫道:“因为这可以证明,送信的那个人从我家离开,回来见了我,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赶回我家啊!” 武媚娘点了点头,这是从时间和路程上算出来的,可算这个干嘛? 黄小丫又道:“穷人家嘛,都知道自己的孩子被送走,肯定过不上好日子,所以第一个口信儿就算把我说得再惨,爹娘也不会把我要回去的,因为那是要花钱的啊,人家养我好几年,不得花钱啊,得把钱补给人家!” “对,所以关键是在第二个口信儿上。那第二个口信是怎么送的,把你说得更惨,说你要死了?”武媚娘问道。 黄小丫一波浪脑袋,象看傻子似的看着武媚娘,她道:“要是说我要死了,爹娘更不会把我要回去了,花钱要个死丫头啊?我家穷得都吃糠咽菜揭不开锅了,借钱往回要个死丫头么,那当初干嘛还把我送走?” 武媚娘想想也对,贫贱夫妻百事哀,送走女儿也是没法子的事,一来是减轻家里的负担,二来也是希望女儿能活下去。要是往回要个快死的女儿,那就是没希望让她活下去了,那就算再心疼,也不会往回要了。 她问道:“那该怎么送第二个口信儿呢?怎么把你说得更惨呢?” 黄小丫道:“就不能再我说惨了,要说我一切都好,还要让爹娘不要担心,要说我吃得好穿得好,啥也不用做,反正和第一个口信儿正好相反就成了!” 武媚娘更奇怪了,她道:“这是为什么呀,你这么一说,你的爹娘岂不是更不会往回要你了?” 黄小丫很得意地道:“我们那些被送走的小姐妹,为了能回家,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当然了,十个法子里有九个是不成的,就算是成的那个法子,十个人用起来,也顶多就一个能成的,有可能连一个成的都没有,可偏偏我用的这个法子就好使,也偏偏就我回了家。当初娘和爹大吵一架,把家里最后的几亩地卖了,这才把我要回去的。” 武媚娘没有再往下问,她心想:“这个法子用王平安的话来讲,就是已经被辨证过的药方,是好使的。可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呢,怎么能让对方挂念,并且挂念到要卖最后几亩田,不惜走绝路的地步呢?” 她终究是个聪明人,虽然从没接触过这种事,可只要用心去想,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只片刻功夫,武媚娘便道:“你的第一个口信儿,是告诉你爹娘你真实的处境,而第二个口信是告诉爹娘,你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你宁可自己吃苦,对不对?” 黄小丫笑了,这个杨大婶不笨啊,竟然能看出这个方法的关键之处来,难不成她以前也被送走过?她道:“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在古代,这种方法当真是很少有人能想出来,那真得是集体的智慧,而且必须是当事人,在身临其境地情况下,才能想出来,才能去试验的,不亲自处在那种环境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种方法的。 在现代,从心理学上讲,这是利用了亲人的内疚心理,从而达到目地。当然了,严格来讲,也不是用在所有人身上都好使的,就算是黄小丫用这招,也只是让她母亲伤心到极点,非把她要回去不可,换了黄大败家子,他仍是不肯要回女儿的。 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又那么小,又过得那么凄惨,当娘的能不心疼么,砸锅卖铁也得把她要回去啊! 武媚娘喃喃地道:“怪不得你总说你爹的不是,想必当初你娘不和他吵,他还是不会要你回去的吧!” 黄小丫道:“是啊,杨大婶你真聪明,一下子就能把事情想明白。” 武媚娘轻轻摇头,自言自语地道:“我一点儿都不聪明,我就没有想到过这个法子!” 黄小丫撇嘴道:“杨大婶,你也是当过童养媳的吧?怪不得你男人不要你,就因为你没想到过这个法子!” 武媚娘道:“谁教你的这个法子,每次都能好使吗?” 黄小丫摇头道:“也是个和我一样的童养媳,只不过她当时快成亲了,她男人对她可坏了,天天打骂她。她那天被打哭了,便和我说了这个法子,想求我去她家送信儿,我就去了,可她家太穷了,没法要回她,还说这就是她的命。可没想到她没用好这个法子,我用好了。所以说,爹娘也不能太穷,太穷这个法子就不好使了!” 武媚娘的眼珠不停地转着,太子可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自己也不是要让他立即迎自己回长安,而且太子特别多情,特别优柔寡断,如果自己使出这招,太子定会内疚,感觉对不起自己,成天想着自己,而他又办事拖拉,肯定不会立即要王平安把自己送回去,时间上一拖,没准都得等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了,他才会有所行动。 估计太子没胆子把自己单独弄回去的,但他会对王平安使劲儿,把王平安调回长安回,那样自己不就能跟着回去了,而且太子对自己的内疚会在看到孩子时,达到顶峰,自己岂不就入宫有望,而且还能独霸宠爱了吗? 这招用在别人身上十成不见得有一成的把握,可用在太子的身上,那就会有十成十的把握!武媚娘太了解李治了,她立时下定决心,要把这招用在他的身上。 武媚娘道:“好了,小丫啊,你回去睡觉吧,这茶你喜欢喝,以后你就多喝点儿,等喝光了,再管欧阳大爷要,他一定会给你的!” 黄小丫大喜,说了这么半天,说得口都干了,杨大婶既然肯把茶给自己,那就太好了。得赶紧把茶都喝光,然后去找欧阳大爷去要,趁机和他多说几句话。她出了屋子,喜滋滋地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武媚娘把房门上闩,又坐回了桌前,她提起笔来,开始写第一封信。信里大提自己的想思之苦,而且写自己在路上吃了很多的苦,还得了病,虽然舅舅给她治好了病,可却身子一直不好,每日里只想着太子,以至于都瘦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都是双层的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李治也看不见,就写自己瘦了。 这封信写的凄苦之极,只要李治看了,非得闹心不可,说不定还得掉眼泪。 写好了第一封,她又开始写第二封。第二封信便和第一封完全相反了,她说自己没得过病,要李治不要担心,她和孩子都好,还说自己胖了,一点没瘦,每天吃得好喝得好,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从不辗转反侧……要李治千万不要担心。 最后,她在信的末尾写到,第一封信她是乱写的,就是写着玩的,她托人带信后,因送信的人走得匆忙,她没来得及要回,所以才特地写这第二封信,一切消息以第二封信为准! 写完信后,她又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心想:“别说太子看了会掉眼泪,就算是我这写信的人,念一遍都会感到鼻子酸酸的!” 她将两封信放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却又发起愁来。一个问题解决了,又会出现另一个,信是写好了,可由谁送去呢?两封信,要两个人送出去才行呀,而这两个人又必须是都能见到太子的人才行! 第六百二十二章 难道要有行动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难道要有行动了 武媚娘写完信后,又在桌前坐了好久,她实在想不出能找谁把这两封信送回长安,她除了找王平安帮忙之外,再也找不到别人了,可王平安能帮这个忙吗? 要是换了武媚娘,她自知自己是不会帮这个忙的,和王平安易地而处,将心比心,王平安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了,而她自己为了和李治继续藕断丝连着,又要给长安送信,这确实是有可能带来大麻烦的。 信不象别的东西,那是有文字留底的,万一信被别人得去,那后果会严重到人头落地的,信这种证据万万不能让某些有心人发现,而长安到处都是有心人,皇宫里的有心人更是多到数不清,王平安能否愿意冒这个风险,实是未知,而且就算是他不肯,她也没法挑人家的理。 啥事儿都有个底线,也不能超过底线太多,那就太不识趣,太强人所难了! 武媚娘叹了口气,心想:“不管王平安愿意不愿意,我总得试着求求他才成,愿意当然好,不愿意就拉倒,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喃喃地念了几遍王平安的名字,吹熄了蜡烛,***睡觉了,把两封信压在枕下,临***时还琢磨着王平安将会有的态度,又念了几声王平安的名字。 破木板**,王平安打了几个喷嚏,睁开眼睛,道:“糟糕,可能着凉了,竟然打起喷嚏来。” 狄仁杰和邱亭轩也都睁开眼睛,狄仁杰伸了个懒腰,道:“可能是有人在念叨大哥吧,咱们昨晚未归,不知府里人怎么念叨大哥呢,你打喷嚏毫不稀奇。” 王平安*脸,道:“你这种说法是愚夫蠢妇的想法,哪有说打喷嚏就是因为被别人念叨的结果,这是着凉的症状。” 邱亭轩却和狄仁杰一个观点,他道:“无病,你可不要不信这些,很准的。再说你都被百姓念叨成大圣安了,要是再不信这些,岂不让那些信徒们失望?” 狄仁杰想起现在大唐朝那些跳大神的人,把王平安供成了祖师爷爷,忍耐不住,笑了起来,也道:“对啊,大哥你要是不信这些,那岂不是让那些靠供你为生的神汉神婆们大失所望,以后人家还怎么混饭吃啊!” 王平安嘿了声,他最不得意别人管他叫大圣安了,说道:“要是被人念叨,就得打喷嚏,那神佛每天都被无数的人念叨,那神佛每天不都得打喷嚏打个没完么,别的啥事也不干了,光打喷嚏就打不完了!” 三人说说笑笑,出了厢房,一出门就见杜老大在灶台边忙乎,正在烧水煮东西。杜老大见他们起来,连忙道:“三位公子,你们这就要回城吗?喝点粥,垫巴垫巴再上路吧!” 狄仁杰看了一眼大锅,见里面煮着半锅糊糊,也不知是啥东西做的糊糊,反正看着挺没食欲的,他估计王平安和邱亭轩谁也不会留下来喝这种“不明之物”,他笑道:“杜老乡,你太客气了,我们有急事要赶回去,这粥就不喝了,你给杜大嫂和孩子多添一碗吧,让他们吃得饱些。” 王平安冲杜老大拱了拱手,道:“杜家大哥,你今天找人照顾一下杜大嫂,然后你就进城抓药吧,记得去一趟刺史府,我给你介绍份活计,再和管事的说说,让他们撤了你们的那份监视文书,从此你们便不用担心了,多干些活,勤快一些,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也可以买几亩地,过上安生的日子!” 杜老大吃惊地道:“可以吗?这可真是太感谢公子了!只是不知几位公子高姓大名?” 王平安摆手道:“你说找姓狄的就成了,小吏们自然知道你要找谁。” 杜老大道:“原来公子姓狄,这个姓在我们庆州倒是不多见!” 王平安道:“我不姓狄,但你一说找姓狄的,那小吏们就知道你要找谁,不会难为你的。”他带着狄仁杰和邱亭轩出了杜家小院,骑上马,返回了庆州城。 杜老大一直送他们到了村头,目送三人远去,心里很有些不敢相信那位公子说的话,这人有那么大的权力吗,竟然能让刺史撤销监视文书? 他站了一会儿,这才回村,路过那家没养狗的人家,也就王平安他们昨晚投宿未成的那户人家,他推开破门进入院子,叫道:“二叔,你起来没呢,去我家喝碗粥吧?” 进了屋子,又叫道:“二叔,你咋还睡呢,你成天的睡觉,小心得褥疮。” 草堆上的大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你吵个屁的吵啊,什么我得褥疮,我这里有褥子吗?”他翻身起来,见地上扔着不少的铜钱,奇道:“咦,哪里来的钱啊?” 将铜钱捡了起来,数了数,大汉笑道:“还不少呢,奇了怪了,怎么有钱在地上,我家昨天来贼了?好事,肯定是贼见我穷得叮当响,心里不落忍,所以偷东西不成,反而给我留了点花销。” 这大汉昨晚睡糊涂了,竟然忘了王平安他们来借宿的事,更不记得狄仁杰给他扔了些钱。 杜老大问道:“二叔,是不是昨晚有人来你这里借宿啊,你这里啥也没有,人家只好走了,还可怜你,给你留了些钱?” 大汉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象有这么回事,好象是有人来借宿,可他们太吵了,影响我睡觉,被我给打发走了。想起来了,就是打发到你家去了!”说着,他哈哈大笑,将钱揣入怀中,站起身来,道:“走,去你家喝粥去。” 这大汉是杜老大的二叔,也姓杜,以前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别人都叫他杜糊涂。但杜老大知道,自己这位二叔以前精明着呢,就因为太精明,本事太大,所以才特别让人防备他,以至于别人连田地都不租给他,他只能靠人周济度日,现在只好装糊涂,免得里正没事就挑他的刺儿,修理他。 两人出了院子,走向杜老大的家,杜老大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杜糊涂听了,大感惊讶,连连称奇,没想到昨晚那三个人,这么有本事啊,要是真能撤销了监视文书,那可是太好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有好日子过了。 杜糊涂帮着杜老大照看家小,杜老大则离了家,打算进城去,可他是受监视的,在刺史府没下令撤销监视文书之前,他要想离开村子,得先去里正那里报备,告诉一声里正,他要进城,要不然是不许离开小村的。 没办法,当地官府就这样,上官的命令就是天大的命令,不服从是不行的,没地方说理去。 杜老大是步行进城,抄的是近路,王平安他们不认得路,所以走的是大路,并非是一条路。杜老大途经里正村子时,犹豫了一下,感觉别找麻烦了,要是跟里正说,按着里正拿鸡毛当令箭的脾气,非得难为自己不可,说不定还要敲一笔进城费,他身上的钱不多,除了那粒金瓜子外,还有杜糊涂给他的那一小把铜钱,都是打算买药的,他怕钱不够,所以不想再让里正敲一笔。 绕过里正的村子,他打算直接进城。 然而,事有凑巧,杜老大想绕过里正的村子,却偏偏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了。一个村民认得杜老大,知道杜老大乃是前朝的余孽,大大的危险人物。当然了,遇到真正的危险人物,这个村民逃得比兔子都快,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要是碰上了好欺负的所谓危险人物,那他就要想办法难为难为了。这种人很多,从古自今,从来就没少过。 这个村民跑到了里正那里,将看到杜老大的事情说了,说看样子杜老大是想进城,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去干好事的,有可能是去造反的! 里正大怒,大唐开国已经快三十年了,什么余孽不余孽的,纯属扯淡,可杜老大要进城理应向他报备,可这次却没有找他,他的自尊心大大受到了伤害。杜老大那小样儿的,不把里正当官啊,以为里正不入流,就收拾不了他啊?那就得让他明白明白,里正到底是穿几条腿裤子的! 里正立即从村子里追了出来,家里的农活也不管了,一路追着,就想把杜老大抓回来,给他上一堂***课,让他知道什么叫现官不如现管! 杜老大进了城,他很少进城,但却知道药铺在哪里,他先去了药铺,按着王平安给的方子,抓齐了药。抓好药后,他很是惊讶,没想到只不过一剂药而已,折成现钱,竟然有一贯半之多,这药也太贵了! 他将剩下的钱揣好,又去了刺史府,这药如此昂贵,他要是不找到好的活计,那是无论如何不能给老婆治好病的。他不敢指望那位公子能让刺史大人撤销监视文书,但能给他介绍份好活计,他还是满抱希望的。 杜老大刚离了药铺,里正就窜了进去,他已然追上了杜老大,但却没上前“抓人”,一直跟着,想看看杜老大到底有什么事要办。 里正进了药铺,问里面的伙计,刚才杜老大抓的是什么药。伙计当然不肯告诉他药方了,天底下没这个道理,任谁跑进来问药方,伙计就得说出来,那他这药铺还打不打算开了,泄露方子,可是开药铺的大忌。 开门做买卖的,言语自然客气,伙计虽然没告诉里正那方子,却告诉他那是剂很贵的药。 里正听完很是吃惊,杜老大穷得叮当作响,怎么可能花大价钱买药?他跑出药铺,又跟上了杜老大,见杜老大竟是向刺史府方向去的,他更加吃惊,那不成前朝的余孽真的要有行动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新任刺史名声大噪 第六百二十三章 新任刺史名声大噪 里正大急,监视前朝余孽的任务,正是由他来执行的,万一杜老大怀念故主……他故主的后代,他故主有后代吗?反正就是杜老大如有造反之举,那他可是要负上很大责任的。 里正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心中叫苦,完了完了,这回要出大事!杜老大买那么贵的药干嘛?那肯定是毒药啊,他想去刺史府投毒,谋害新任的刺史大人! 里正又想:“就凭杜老大那德行,还能毒害刺史大人?可他穷的都到那种地步了,竟还有钱买药,那说明有人资助他啊!谁能资助他?肯定是外来的大余孽啊!看来我们庆州要有大事发生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报告,通知刺史大人一声,说不定能立上一功!” 连跑带颠地,里正从后面向杜老大追去,可他刚刚拐上了刺史府门前的大街,就看到杜老大已经到了门前,正在和守门的差役说话! 里正又心想:“难不成刺史府的差役里竟然有内鬼,要和杜老大配合着,谋害刺史大人?哎呀,要是我能帮刺史大人抓出内鬼,那可是大功一件,刺史大人定会好好地赏我的!” 里正躲在街口,看向杜老大,等着看他到底要和哪个内鬼联系。 杜老大来到刺史府的门口,犹豫了一下,他从来没和有品阶的官员说过话,这还是头一回来官府,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下,心里有些害怕,不知该不该上去问。 守门的差役看到了他,一个差役和颜悦色地问道:“老乡,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事儿吗?” 差役们都不傻,他们已经知道新任刺史大人极不好伺候,昨天升堂点名时,把州里的官员们一通臭训,连车长史那样的大人物都被训得满头青包,所以说现在的刺史府是非常时期,指不定刺史大人的三把火烧到谁身上呢! 差役们谁敢在这时候找事儿?那不成傻子了么,刺史府能用傻子看大门么?为了表示出自己是爱民如子的好差役,当然要好声好气,忍气吞声,陪着小心地为百姓服务了,免得百姓告他们一状,让刺史大人把他们当鸡给杀了,骇一骇猴子或土狗啥的! 杜老大见这差役态度超好,他心里有点纳闷儿,庆州的官吏向来比秃尾巴狗还横,怎么今天这么客气,不但不赶我走,还问我有啥事儿? 他赶紧上前,陪着笑脸问道:“敢问这位官爷,请问刺史府里有没有一位姓狄的公子啊?” 差役一哆嗦,道:“姓狄?你找姓狄的公子做什么?”一边问着,他回头看向上面的差役头儿。 差役头儿听着他们说话了,心里一惊,怎么回事,他找狄太爷干什么? 刺史府里姓狄的只有一位,那就是狄仁杰县太爷了。本来合水县有专门的县衙门,但狄仁杰刚到,虽接了印,但还没有去坐衙,仍和王平安住在一起,不但他如此,就连邱亭轩邱太爷,也没有去马岭县坐衙,此时都在刺史府里呢! 差役头儿忙下了台阶,很是谨慎地问道:“我说老乡,你找姓狄的公子有事儿?” 他看向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乡下人,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药包,心里挺奇怪的,这是给狄太爷送礼来的?送啥不好,怎么送药啊! 杜老大一听就明白了,刺史府里果然有姓狄的公子,看来昨晚那三位公子没有唬弄他,人家真的是和刺史大人很熟的,要不然这差役能这么小心翼翼地问嘛! 他道:“回官爷的话,狄公子昨晚在小人家里过的夜,让小人今天来找他,说要给小人介绍份活计,所以小人这才来的。” 差役头儿哦了声,心想:“今天早上刺史大人和两位太爷才回来,想必是在外面过的夜,有可能就是在这人的家里,这人伺候得三位大人舒服了,所以才要给他个活干干。这人运气不错啊,竟然抱上了三位大人的粗腿。” 他笑道:“原来如此。那好,你在这里等等,我这就进去通报。”说着话,他亲自进了府门,去向狄仁杰禀报。 差役们听了杜老大的话,也都感觉这人的运气不错,他们自然对杜老大挺客气的,便想请他进门房等候,没准这人以后能用得上呢,干嘛不落个人情,又不花费他们什么。 远处街口,里正看得清清楚楚,他听不到府门口的对话,可情景却是看到的。他心想:“看着没,果然有内鬼,这就放杜老大进去了。看来前朝余孽不少啊,想趁着新老刺史交接,庆州城官场不稳之际,要干一场大事,浑水摸鱼,扯旗造反!” 这里正相当地**,而且立功心切,为了保护刺史大人,更为了自己能够得到升赏,他一定要挺身而出,和一切敢对官老爷们不利的恶势力,进行坚决的斗争! 里正嗖地窜出了街口,向刺史府门口跑去,叫道:“差爷,差爷,万不可放这人进去,这人是刺客!” 他这么一叫不要紧,把差役们吓得差点尿裤子,新刺史才刚上任,就有刺客登门,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刷刷刷,长刀出鞘之声响成一片,差役们全把刀亮出来了,大刀一起指向杜老大,齐声怒喝,让杜老大立即束手就擒! 杜老大被吓得傻了,他向街上看去,就见负责监视自己的里正,正拼命向自己这里跑来,一脸的杀气腾腾,颇有活着将自己吃掉的意思! 他很是不知所措,被差役们的大刀吓住,半点不敢反抗,也不敢辩解,他知道自己这种身份,辩解也没用,别人根本不会听他的。 杜老大跪倒在地,全身发抖,等着差役们的发落。差役们见他如此的老实,心里都挺纳闷儿的,这种人也能当刺客?两名差役上前,将杜老大绑了起来。 里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叫道:“差爷,小人是河头村的里正,奉了县令大人的命令,负责看管这人。这人是窦贼余孽,一心想要造反,小人见他今天进城,没有向小人报备,便知他要行刺刺史大人,这才跟来的!” 差役们一起愣住,一个差役问道:“窦贼,那是谁?府里没有发通缉窦姓大盗的公告啊!”窦建德的事情太久远了,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能记得啊?这些差役连超过三十岁的都没几个,别说记得,连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就算是每任刺史依旧照着第一任刺史的文书办事,可也没有哪个刺史会亲自下令的,而县令顶多是不撤回命令罢了,谁有闲心去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也就这个里正超级负责罢了! 其实里正也不是什么负责的人,他只是因为杜老大进城不去和自己打招呼,自尊心受损,一个狗屎都不如的人,竟然敢小瞧自己,这种事情岂能容忍,再加上他“查明”杜老大要“投毒”,这种立功的事情,他当然来劲儿了! 里正郑重地道:“窦贼便是著名的大反贼,窦建德!” “窦建德,那是谁?”差役们莫名其妙。 这年代又没互联网,又没普及历史知识的教科书,士子们有可能知道窦建德的往事,可差役们能会写自己名字就不错了,他们上哪知道窦建德去啊,未免对他们的文化水平,要求太高了吧! 里正大吃一惊,道:“啊,差爷们竟不知窦建德是谁?三十年前,他可是个大反贼啊!” “三十年前……”一个差役下了台阶,扬手就想抽这里正。 差役们心中都想:“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三十年前的反贼,现在还提个屁呀!” 三十年前,反贼遍地都是,而差役们的父辈就有当初造反的,在那大乱的年代,没有谁能置身事外的。现在这个脑袋被驴踢了的家伙,跑来大吵大闹,干什么,想翻大家的老底不成? 门口出了这等大事,差役们几乎被气疯,越怕有事儿,就越来事儿!一个能管点事儿的差役叫道:“把他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他跑到衙门口来撒野,到底想干什么?” 差役们冲下台阶,将里正按翻,五花大绑起来! 里正大惊,叫道:“喂,我说差爷,你们抓错人了,怎么反到把我抓起来了?我可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吏!” 差役气道:“混帐东西,一个里正罢了,还敢说是朝廷命官,你找抽呢吧你!” 就在这里,狄仁杰从里面出来,他见府门口乱成一团,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抓人了?哎呀,杜老乡,你来啦,怎么被人绑起来了?” 陪在他身边的差役头儿冷汗刷地就冒出来了,怎么自己刚离开一会儿,就出了这等大事,刺史府门口出事不要紧,会引发围观的啊,小事儿也得变大事儿! 刺史府门口这一抓人,早有老百姓围过来看热闹了。刺史府门口都好多年没出过啥事了,刺史老爷啥事不管,不管你是告状的,还是干嘛的,反正麻烦事前任季刺史统统不理,美其名曰无为而治,这回百姓一看有热闹了,反正看热闹又不犯法,那就过来看呗。 只片刻的功夫,府外的空地上就围了上百的百姓,大家远远站着,看差役们乱成一团。 差役们一听狄仁杰的话,立刻就知道杜老大没有说谎,他一定是认识狄大人的,他没有说谎,那么就是这个里正说谎了,想要制造混乱,说不定是有所图而来,他才是真正的刺客! 立即有差役上前,给杜老大扶了起来,给他松绑,赔礼道歉。而那边本来要打里正的差役,刚才没来得及下手,现在见县太爷在此,立时劲头十足,噼啪就给了里正两个大耳刮子,喝道:“你这刺客,光天化日的就敢来行刺,你不怕王法么?” 里正大急,叫道:“冤枉,冤枉啊!” 他一喊冤枉,看热闹的老百姓都笑了,在这里喊冤枉,和没喊一样……不,应该说比喊了还要糟糕。你不喊,有可能没事,一喊冤枉,那就可能有事了。青天白日的,给官老爷找麻烦,非得关你个十天半个月的,给你败败火不可! 百姓们慢慢向府门口靠近,而且人越围越多,足足过来三百来人,庆州城不大,能围过来这么多的闲人,已经是很了不得的热闹了! 狄仁杰问道:“怎么了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啊?快快说清楚,不要再大呼小叫的了!” 差役头儿问道:“狄大人,要不要进去审问,如果在这里问的话,看热闹的人太多了。” 狄仁杰嗯了声,就想命人将杜老大和里正一起带进刺史府,有啥话进去再说,免得被人看笑话,刺史府门口闹出这种热闹来,好说不好听! 没等他们进去,王平安从里面出来了,后面还跟着邱亭轩。王平安看到杜老大,笑道:“杜老乡,你来啦,给杜大嫂抓好药了吗?” 差役们一看王平安的表情,人人心叫糟糕,刚才真的是抓错了,这个姓杜的应该和刺史大人关系很好,要不然刺史大人岂能这么好颜色? 狄仁杰忙上前,把刚才的事说了,他也不太清楚,所以说不明白,只说最好进去再问,莫要让百姓们看笑话。 王平安想了想,摇头不许差役们把杜老大和里正带进去。他出了府门,站在台阶上,冲百姓们招手,大声道:“各位庆州的父老乡亲们,请上前来,本官是庆州新任刺史,王平安!” 他这话一出口,杜老大大吃一惊,他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个少年人竟然会是庆州的刺史,那个昨天晚上在他家给他老婆看病的人,竟然会是刺史大人! 而里正差点没晕过去,他刚才看到王平安对杜老大语气极好,便知他俩相熟,结果闹了半天这人竟然是新任刺史!杜老大和新任刺史关系不错,那肯定不是来投毒的啊,人家哥俩好,自己岂不是要大大的不好了! 百姓当中有认识王平安的,他们住在城里,王平安曾在城里巡视过,不少人见过他。听王平安召唤,他们都围了过来,叫道:“刺史大人!” 王平安冲百姓们一抱拳,道:“从即日起……嗯,即日就是今天,从今天起,我庆州所有衙门办案,都允许乡亲们旁观,公开办案,正大光明,请乡亲们监督,如有官员贪赃枉法,冤枉好人,本官定不相饶!” 百姓们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差役们也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二十四章 新刺史是个大大的好官 第六百二十四章 新刺史是个大大的好官 在唐朝,官员审案并不象后世明清那样,允许旁听,当然,朝廷也没有说不允许旁听。在允许和不允许之间,绝大多数官员们都会选择不允许。 在审案的过程中,开始正式允许百姓旁听,观看审案的那位官员,恰恰就是王平安身后的狄仁杰。但就算是狄仁杰也是到了中后期,由于断案经验的积累,从而使他有了强大的自信,不怕百姓旁听,所以才会允许百姓站在门外看他断案。 即使是到了明清时代,官员审案时,允许百姓旁听都没有成为常态,只是有少数十恶不赦的大案,在最后定案时,官府才会开放旁听。 而在初唐,门阀作风刚刚被打破的年代,尚无哪个官员正式开放旁听。可不象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堂里当官的拍惊堂木,外面一群百姓围着看,还跟着起哄,这种情况……反正在初唐时代极少出现过,极特殊情况除外。 隋唐之前,别说世家和平民之间的差距了,就算是世家之间,还分上品和寒门呢,当官的和平民根本就无可通之处,断案那是官员们的事,老百姓有什么权力观看?这是其一。 而其二就严重了,对当官的尤其严重,那就是官员不见得个个精通律法,有时候在审案时想不到该用哪条律法,所以要现查,这多丢人呢!如果哪个当官的在审案时想不到用哪条律法,而外面有又百姓旁观,那这个官员只能一拍惊堂木,叫退堂,择日再审。 不是当官的,没坐在大案之后,那怎么说都行,可一旦当了官,心态立即就会变了,官本位思想占上风,没有哪个官员愿意当众出丑的。一直到了明清时代,还有当官的审案时现跑回去查律法的,而在初唐门阀作风依旧浓烈的时代,想让官员们冒着丢人现眼的风险,允许百姓旁听审案,那就和白日作梦一样。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这是现实存在,如果有哪个官员能打破这个时代特点,那一定会被百姓记住,并把这个官员的事迹广为流传。 比如,断案如神的狄仁杰! 只可惜,现在的狄仁杰还是个小小的县令,并非日后一摸胡子,就能来一通分析的狄阁老,他的自信还没有培养出来呢! 狄仁杰听王平安说允许百姓旁听,他顿时就急了,他是县令,肯定是要上堂审案的,不可能全都交给手下去做,如果他上堂时,没审好案子,那岂不丢人现眼,他丢不起这个人,换了谁,谁也丢不起啊! 狄仁杰一拉王平安的袖子,小声道:“大哥,有话进去说吧,旁听啥呀,老百姓懂个啥,干嘛要让他们旁听?再说让他们旁听,不是要耽误时间的么,有这时间干点活儿,多赚些钱,给老婆孩子碗里加点菜多好!” 邱亭轩额上冒汗,他也道:“是啊,无病……刺史大人,为了百姓着想,还是不要让他们旁听了,各干各活,官员有官员的职事,而百姓有百姓的活计啊,不能混为一谈!” 王平安回头瞪了他俩一眼,道:“什么叫混为一谈,本官这叫审案公开,宣判透明,由百姓们监督我庆州官场,给庆州带来一阵徐徐清风!” 后面,庆州的官员们全都跑了出来,他们听到王平安的话,无不咧大嘴,还徐徐清风呢,你徐徐个啥呀你,你是故意修理我们呢吧?赶情儿,你是刺史,你能审几个案子?审案的活儿还不得我们来做,到时挨骂的可是我们! 下面的百姓们听了,都挺兴奋的。估且不论这事能不能成,但王平安只这么一说,下面百姓的**就被他给“煽动”起来了,几百名百姓大叫:“青天大老爷,王青天,王青天!” 激动归激动,但老百姓们忘了一点。百姓监督当官的?就算监督出来什么猫腻儿了,还能把当官的怎么样啊?谁敢怎么样啊! 可王平安能这么说,本身就是一场很好的表演,能不能做出政绩来是一回事,能不能让人觉得他做出了政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才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事情! 王平安大声道:“我庆州官场,公开审案,由本官始!”他一招手,道:“来啊,搬把椅子来,本刺史就在这里审案。还有,你们把锣敲起来,在街上喊喊,让百姓们都来旁听,监督本官审案,如果本官审案不清,有包庇乱判之失,乡亲们可以当场指出,本官立即改正!” 差役们心想:“你还真是不怕把事情闹大呀,今天你开了这个头儿,以后收场可就是别人替你收了,那才是大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差役们谁敢当众不满,反正又不是要他们审案。差役头儿看向王平安身后的车四通,就见车四通脸色铁青,黑中透亮,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就因为太难看了,所以差役头儿不敢再看了,他挥手让差役们赶紧去办。早有差役给王平安搬来把椅子,让刺史大人坐在门口,而其他十几个差役,提着铜锣,跑向大街,去召集百姓了。 王平安一指里正,道:“给他松绑,在未定案之前,他不能算是犯人,让他跪在一旁即可,跪到台阶下面去。你也一样!”后一句是对杜老大说的。 里正和杜老大都跪到了台阶下面,而他们身后则是几个差役看守,再往后,则是越聚越多的百姓。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跑来看热闹的百姓已然上千。百姓们谈论纷纷,都不明白新任刺史抽什么疯,审案就审案呗,干嘛要公开审案? 有的百姓小声道:“新刺史不是长安有名的平安小神医么?听说他看病有两下子,难不成审案也很厉害?” 有的百姓则道:“这叫新官上任三把火。看着吧,今天定会有人头落地的事情发生!” “这就要杀人啊,这新刺史可够狠的!”又有百姓道。 百姓当中有很多明白事理的,至少自认为是明白事理,其中一个道:“不狠行吗,就得狠啊,不狠能收上税来么?你们看着吧,今天这位新刺史非得杀人不可,让咱们都知道他心狠手辣,再然后就是加税,看你们谁敢不交,不交就当众砍了你们的脑袋!” 不少百姓呸了出来,纷纷道:“官老爷加税,我们要交,难道就能跑得了你?” 人群当中,金三全也在其中,他听到王平安要公开审案,自然要来听听。可王平安如何审案,他没听到呢,却先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他心想:“不会吧,王公不是那种人啊,他不可能比季前任还狠吧?” 看人来的差不多了,王平安道:“好,本刺史现在开始审案。原告,你先陈述吧!” 里正很有些发傻,他此时别说额头上全是汗,就连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全身象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甚至有些虚脱的感觉。听王平安说话,他竟没弄明白,到底谁是原告。 后面的差役推了他一下,道:“说话,刺史大人让你陈述案情呢,你就是原告!” 里正啊了声,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王平安只好又道:“你是河头村的里正吧,负责监管杜老大的人,你把事情的经过说说吧!” 里正这才明白,弄了半天自己是原告,陈述的意思就是说事儿,说事儿就说事儿呗,还说什么陈述,自己还以为陈述是个人名呢!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着重讲自己是为了刺史大人的安全着想,这才弄出这个误会,绝非是有意陷害,万请刺史大人开恩,不要责罚自己。 王平安听完,又让杜老大说出经过,杜老大便把他今天进城的事,说了一遍,说忘了去向里正报备,不是故意的。 听罢,王平安站起身来,问道:“各位乡亲父老,此案的原由,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又不是什么复杂的案情,哪可能听不清楚。百姓们听到杜老大被监管,竟然是因为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人人都觉不可思义,感觉杜老大受了委屈,都什么年月的事儿了,还揪住不放,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可要说里正拿着鸡毛当令箭,这种行为是有些过份,可他也是专注自己的职责,并没有过失,如果因为这个受到惩罚,那对里正来讲,也是有失公平的,以后谁还敢再为官府办事了。 有的百姓小声道:“照他们说的,该杀谁啊?” “官官相互,应该杀那个姓杜的吧?里正可是官府的自己人。”有的百姓猜测道。 而又有的百姓道:“也不一定,杀自己人才能显出狠来,估计刺史大人要杀人,也是要杀那个里正!” 百姓们猜什么的都有,但却都只是小声说,没有大声回答王平安话的。 王平安等了一会儿,他并没指望百姓们真能喊出什么来。他道:“这件案子,里正是对的,他负责任,专心办差,我庆州就需要这样的官吏。来人啊,从库里取一贯钱来,赏给里正。” 里正大喜,他还以为刺史大人会处罚他呢,刺史大人不是和杜老大是熟人么,怎么会放过自己,改修理杜老大呢? 旁听的百姓们有些失望,果然是官官相互,而有的则心想:“这个刺史不够狠啊,到底还是拿小老百姓开刀,不去杀他的自己人!” 第六百二十五章 派人去长安 第六百二十五章 派人去长安 里正忙不迭地给王平安磕头,自己这趟没白进城,不但得到了新刺史的赏识,而且还得了一贯的赏钱。一贯钱啊,这可不是小数儿,省着点花,都能花到明年这时候了! 一旁的杜老大心中失望之极,没想到刺史大人会这么判案,他不是答应自己撤销以前的监视文书吗?看来是不打算照办了,自己余孽的帽子,这辈子是甭想摘掉了! 王平安看向杜老大,又道:“至于说到被告杜老大……”他顿了顿,没有马上说出来结果,而是又看向了百姓,他问道:“杜老大确有过失,该怎么判呢,乡亲们可有想法?不要怕,大声说出来。谁要是说得对了,本官赏钱一百贯!” 下面的百姓齐声惊呼,一百贯,这可是天大的一笔钱啊!在长安一百贯就不能算是小钱了,而在庆州更是大到无法想象,普通百姓一辈子都看不到一百贯钱,别说一百贯了,就算是能看到十贯的人家都不多! 百姓惊呼之后,却仍旧没人敢应声,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陷阱,万一这位新刺史感觉杀一个杜老大不够狠,吓不住大伙儿,想着揪出几个同党来啥的,一起砍,然后再加税,那谁受得了啊?大家都有家有业的,犯不着当鸡,英勇献身吓唬猴儿吧! 王平安见百姓们不吱声,又问了一遍,百姓们还是没有接话的。他用更大的声音道:“本刺史说话算话,只要你们谁能说出杜老大该怎么判,错了没关系,本刺史绝不追究,但只要说对了,本官就赏一百贯,言出必践,绝不反悔。” 说完,他一挥手,让差役们进府,抬出一百贯铜钱来,金灿灿的铜钱用一个大筐装着,摆在台阶之上,让所有围观的百姓们都看到。 可百姓们仍旧不说话,庆州这么多年来,就没一个刺史说话算过数……嗯,这种说法是冤枉以前的那些刺史了,他们也有说话算数的时候,比如说加税,只要说加,那就一定会加,肯定不带说加却不加,不算数的! 如在长安,那么定会有人站出来,捧王平安的场,可这里是庆州,王平安既无恩于此处百姓,又无半点威信可言,百姓们都不相信他。 金三全心想:“要不然我出去说说,只是不知道王公想让我说什么,这个杜老大该怎么判啊,要是说错了,我岂不是反帮了倒忙?”他犹豫着,没敢动地方。 此时,百姓中有读过几天书的人,小声道:“听见了吧,新刺史说言出毙贱。你们明白啥意思不?言出就是谁说出话来,毙就是杀的意思,贱就是杀贱民,也就是杀你们!” 老百姓一听更害怕了,原来言出毙贱是这么个意思,这是挑明了要杀人啊! 王平安见还没人出来,他便又坐回了椅中,道:“本刺史就在这里等着,就等着你们来说,今天没人说,就等到明天,明天没人说,就等到后天。本刺史就不信了,偌大一个庆州,难道一个真爷儿们都没有?一个有种敢说真话的都没有?” 百姓们听他出言讽刺,心中自然不快,可不快归不快,要说谁敢有种地站出来,说出不快,却是没人敢的,反正要没种大家一起没种,又不是单单自己一个。 王平安坐等好半天,连狄仁杰和邱亭轩都等得着急了,狄仁杰道:“大哥,让百姓旁听审案根本就行不通啊,他们懂什么呀,鸭子听雷罢了,你这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王平安皱眉道:“不要乱说话,有点县令的样子。” 邱亭轩也道:“刺史大人,这都多半天了,府里有还有很多公务要办,而百姓们也得讨生活啊,他们在这里看热闹,不去干活,他们吃什么呀,难不成你还要请他们吃饭?” 王平安道:“你们都安静,如不愿在此等候,就各干各的事情去吧,反正我是要在这里等的。” 别的官员看两位县太爷说话都不好使,他们也只能闷声发大财了,谁也不上来触霉头。 又等了好一会儿,忽然人群中有一人叫道:“真是无趣,咱们一大群人围在这里,是等着看太阳下山吗?你们不说,我来说!” 终于有人敢站出来了! 这人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后生,身高体壮,一身衣服破旧,显见不是个有钱的,看样子有些象个屠户。 这年轻后生挤到人群前面,大声道:“刺史大人,小人屠旺,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买卖,爹娘早亡,没有妻小,光棍一根,日子过得不富裕,烂命一条,你要杀就杀,我也不怕,反正我杀的畜生够多了,死了也不亏!” 王平安笑道:“好端端的,干嘛死呀活的,你说对了有赏,说错了本刺史也不会怪你的!好,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吧!” 这年轻后生大声道:“这案子……其实也算不上是啥案子。要依小人看,就是吃饱了撑的破事儿,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力气地审。” 王平安嗯了声,道:“其实,本刺史也是这么看的,你我英雄所见略同啊!” 这年轻后生道:“要说这个杜老大,他也没犯啥罪啊,不过就是进城没跟里正打招呼罢了,还说什么前朝的余孽,啥叫余孽啊,这都多少年了,现在天下太平,谁没事闲的造反?要依小人说,我们老百姓只要有口饱饭吃,只要脑袋顶上有个房盖儿,谁就不能造反!” 王平安站起手,啪啪拍了拍手,大声道:“好,说得好,咱们庆州百姓只要有富裕日子过,谁都不会造反。那你说这个杜老大该怎么处置?” 杜老大一直跪在地上,他回头看向年轻的后生,眼中充满乞求。 年轻后生看着杜老大,心中酸酸的,这人当真可怜啊!他鼓足了气,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大声道:“这明明就是官府不对,非把良善百姓当成贼一样防着,这杜老大没有过错,早就应该把他当成普通百姓一样对待了,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说完话,这年轻后生把眼一闭,等着差役们上来绑自己。他讲了大实话,可这大实话太得罪人了,根本就是把整个庆州官场都给得罪了,当官的不修理他,还能饶得了他? 差役们都是大惊,还真有人敢说实话啊,这实话说的,不得把刺史大人激怒么,敢当着成百上千的百姓说官府不对,这不是当众打脸么,而且打得啪啪响,刺史大人非把他当鸡给宰了不可! 差役们一拥而上,就把这年轻后生给抓住了,将他按倒在地! 王平安大喝道:“住手,都放开他,你们要干什么?” 差役们只好又把年轻后生放开,退到一边。 王平安冲年轻后生道:“好,你说得好,你说的是实话,本刺史也是这么想的!” 年轻后生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王平安,他刚才话说得那般激烈,绝对属于当众抽耳光的行为,这位刺史大人被抽之后,竟然叫好,他不会是脑袋有毛病吧? 王平安冲百姓们道:“本刺史说了,说错了不怪罪,说对了有赏。今天杜老大的案子,本就是官府在处理文份方面,出了重大的差错,导致杜老大近三十年来,一直过着犯人般的生活,这是官府的过错,这位老乡没有说错!” 百姓们尽皆大惊,不会吧,天底下竟然有当众认错的官员,闻所未闻啊! 王平安又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来人啊,将关于杜老大和他们村子里乡亲的监视文书找出来,当众销毁,还有类似的文书,也都拿出来烧掉,现在就办,当着庆州父老乡亲们的面办!” 车四通赶紧配合,亲自带人进去找文书。 王平安亲自下来,将杜老大扶起,道:“还你个清白!” 杜老大感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快三十年的委屈,今天终于当着庆州百姓的面,得以解决,他岂有不哭之理。 王平安拉过年轻后生,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很好,你敢说实话,是条汉子。”他回身一招手,叫差役们把那装钱的大筐抬过来,对年轻后生道:“这是你应得的,本刺史说话算话,言出必践,绝不反悔!” 年轻后生喜得双手直搓,道:“真,真的给小人?” “我说过的话,字字都算数,说给你,当然就是给你!”王平安大声道。 王平安反身又上了台阶,对着百姓们道:“本刺史与前任不同,对于乡亲的实话,本刺史一定采纳,并且给予重赏,绝不报复。所以乡亲们,你们不用担心,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提出来,只要能让庆州变得富饶,乡亲们能够安居乐业,本刺史就没有什么不敢听的,没有什么不敢干的!” 他这番话说完,底下的百姓静了片刻,紧接着犹如暴雨一般的掌声响了起来,百姓们大声叫好,都大赞王平安,新刺史是个好官,大大的好官啊! 邱亭轩在后面听着,忽然一拍大腿,小声道:“我糊涂了,我只会死读书,却不会活学活用。无病用的这招,明明就是商鞅用过的啊,这明明就是徙木为信嘛!” 狄仁杰心想:“是啊,我现在也看出来了!大哥真了不起啊,竟然能把商鞅的办法运用得如此活灵,估计着他这招用出来,很快就会传遍庆州,老百姓都会相信他,如此一来,他要干什么事儿,那百姓都得支持啊,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新刺史,绝对不会唬弄他们的!” 这时,车四通把所有关于余孽的监视文书都捧了出来,交给王平安。王平安一看,好么,足足有几百份,看来大唐初定之际,这庆州是专门流放犯人的地方啊! 他叫人升起一堆火,把文书都扔到了火里,当着百姓们的面销毁! 百姓们的掌声更加热烈,不知是谁带头,给王平安跪了下来,高叫青天大老爷。百姓们纷纷跪下,他们想不出别的词来赞美,只是叫着青天大老爷。 王平安见目地达到,赶紧下来,去扶百姓,好生勉励,让百姓们勤俭持家,不要好逸恶劳,等等。 直忙乎了小半个时辰,百姓这才散去,王平安则带着官员回了大堂。王平安坐在大案之后,道:“诸位大人,公开办案这件事情,从今天开始,定为我庆州常例。当然了,不是所有过程都要公开,那只会引闲人来看热闹,反倒不好。但每个案子在结案时,必须要公开,让百姓们来旁听,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你们叫不叫,可就是你们的事了。” 官员们无可奈何,这位新刺史太难伺候,但上官既然说了,而且还亲自给做了示范,那他们除答应之外,也没法不答应啊! 王平安又道:“我打算兴修水利。昨天我看了大良河和小良河口附近的地势,感觉如果兴修水利,挖掘水渠,是完全可行的,所以我打算给长安写奏章,由朝廷派人支持。” 车四通站了出来,道:“王公,我庆州当然可以兴修水利,这在前朝是做过的,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水渠没有修成不说,还闹了次水灾,所以说嘛……” 王平安冲他笑了笑,道:“所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吧?” 车四通呃了声,想了想,自己干嘛和上官唱反调,不想干了吗?他郑重地道:“不是,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是说既然要干,不妨就干大的,干脆把大小良河连起来,把水渠修得象网一样,造福整个庆州,让庆州成为鱼米之乡!” 王平安点头道:“好,你有造福一方的想法就好。诸位大人,你们呢?” 官员们赶紧都道:“是是,卑职们也是这么想的。” 王平安取过纸笔,亲自写了封书信,向朝廷上报此事,写好之后,他讲信念了出来,问官员们的意见。 官员们能有什么意见,自然齐声称好。 王平安将信封好,道:“等明天就将此信送去长安。好了,这便散了吧!”他拿着书信回了后面,而官员们则各自办公去了。 进了书房,王平安立即提笔写了几封密信,一封是给长孙无忌的,一封是给马周的,这两封信的内容一样,不偏不倚,免得这两位大佬挑他的理。第三封信是写给李治的,信中不落半点把柄,就算被人发现也无所谓,他只写一切都好,让李治不必挂念,这么写他相信,李治懂的。 写完之后,王平安又想:“要不要让武媚娘也写封信,或者带个口信儿给太子?可不能让他俩的感情疏远了呀,我办事得给力才行!” 第六百二十六章 偷看武媚娘的情书 第六百二十六章 偷看武媚娘的情书 王平安和武媚娘身处的位置不同,想法也就不一样。 麻烦事人人都不愿意有,王平安自然不例外,但关系武媚娘的麻烦事是不可避免的,而为了让他自己不至于白忙乎,他还得继续为武媚娘的麻烦事费心费力。 没办法,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以前他承担的那些麻烦事,岂不是都白承担了。现在他等于是上了单行道,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既然如此,那还何必计较什么,直接干到底也就是了! 王平安将三封信收好,他出了书房,招来欧阳利,道:“武媚娘你给安置到了哪里?” 欧阳利忙道:“就在府外,紧靠着东院墙的一座小院子里,房子已经买下来了,周边民宅也都买下来了,并无闲杂人等,主人尽可放心。” 王平安嗯了声,道:“来到这里后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趁着今天有空,去她那里转转。” 欧阳利陪着他出了刺史府的后门,转到了东院墙那里。 一座小小的院子,有点类似后世的四合院,房座整洁,很有点金屋的味道,只是里面藏着的娇不是王平安的,而是太子李治的。 欧阳利敲门道:“黄小丫,开门。” 里面立即传来脚步声,想必出来那人闲着无聊,或者正盼着欧阳利来呢,所以一听到欧阳利的声音,立刻就飞跑出来。 王平安点头道:“很好,你安排的丫环很勤快。” 欧阳利道:“就是那个败家子房东的小女儿,挺机灵的一个小丫头。” 里面的黄小丫听到欧阳利的声音,心中大喜,欧阳大爷又来看自己了,他一定是思念自己得紧!她小脸蛋儿红红的,心里有点纳闷儿,自己到底哪儿好呀,竟然能让欧阳大爷这般牵肠挂肚的。 院门吱嘎一声打开,黄小丫脆声声地叫了句:“欧阳大爷……”声音嘎然而止,她看到后面的王平安了。心头突突狂跳,不会吧,难不成大老爷也看中自己了?小脸蛋更红了。 王平安看了她一眼,道:“这小丫头没喝酒吧,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他不理黄小丫,直接进院子,去了正房。 欧阳利对黄小丫道:“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喝酒呢?可不要学你的败家子父亲啊!” 黄小丫大急,摇头道:“没有啊,奴婢没有喝酒啊!” 欧阳利闻了闻,没有闻到酒味,又道:“你生病了?呀呀,你要是生病,得提前和我说啊,莫要连累了杨春花也得病。”推开黄小丫,他站到了正房门口,守卫里面的人,不许黄小丫靠近。 黄小丫大感委屈,可又不敢问什么,只好退到一边,琢磨着要不要送壶茶进去,可看样子欧阳大爷不想让她伺候大老爷。 王平安刚到门口,武媚娘就把门打开,迎了他进去,随即又把门关上了。 王平安进屋坐好,问道:“杨春花,这里你还住得习惯啊?” 武媚娘坐到了床边,道:“很好,这里很干净,也很僻静,正好可以将养身体。少爷来找我,可有事儿?” 他俩用的都是正式的称呼,就算隔墙有耳,也听不出他俩的关系来。 王平安道:“好,适应就好。你的病都好了吧?”见武媚娘点头,他又道:“我打算给京里写信,用不用顺便替你捎个信儿啥的?你京里有牵挂之人吧?” 武媚娘看了眼窗户,小声道:“舅舅,这里没有外人打扰,倒也不必太过小心。你是要给太子写信?” 王平安也看向窗户,他知道欧阳利就站在外面,有欧阳利在,方圆十丈之内都不怕有人偷听。他嗯了声,道:“报个平安吧,其实主要是说你的事,我说一切都好,太子懂这里面意思的,你要不要也写一封?” 武媚娘心下有点惊讶,难不成王平安不怕麻烦,不怕信落到别人的手上?她心里十分感动,自己这个舅舅真的和常人不同,对自己的照顾简直比亲舅舅都要亲啊,为了自己什么风险都肯冒。 她心中感动,取出了早就写好的第一封信,交给王平安,道:“舅舅,媚娘十分想念太子,所以写了一封信,可又怕给舅舅惹来麻烦,所以没敢求舅舅派人送去。” 王平安接过信,笑道:“自家人,何必客套,你要想给太子送信报平安,随时都可以,只要跟我说一声也就成了。” 他看了眼信封,见上面封着火漆,虽然没有印章,但不想让别人看的意思却很明显。他将信揣入怀中,道:“除了信之外,可还有口信儿什么的?” 武媚娘连忙摇头,道:“没了,信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就怕落到某些有心人的手里,那就麻烦了。” “应该不会的,我想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这个浆洗妇的。”王平安道。 武媚娘明白王平安说的话,他们在处理“偶遇”的方法上,已经非常周全了,不太可能有人怀疑自己这个到了庆州才遇上的“弃妇”头上。 王平安又给武媚娘号了号脉,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她身体健康,这才打开门出去,武媚娘没有送出来。 王平安站在院中,看了眼黄小丫,对欧阳利道:“救人救到底,这个杨春花很可怜,要好生照顾。本官爱民如子,对谁都关心倍至,如此才能得到百姓们的爱戴啊!” 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很有些厚脸皮的自吹自擂,不过唬弄黄小丫这样的人,又何需什么高明的谎话了。 欧阳利忙道:“是啊,主人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深得民心,从今天庆州百姓对你的赞扬上,就可看出端倪。” 马屁声中,两人离开了。 黄小丫眼巴巴地看着欧阳利的背影,心想:“欧阳大爷太腼腆了,刚才多好的机会啊,他也不和我说几句话,送我个定情信物啥的!” 小丫头又开始幻想起来,幻想自己攀上了高枝儿,成了欧阳夫人…… 王平安回了刺史府,进了自己的房间,又拿出了武媚娘的那封信,想道:“她写了什么话给太子?竟然提前把信给封了进来,难不成里面写了什么肉麻的话?” 一想到武媚娘送给李治的情书就在自己的手上,他忍耐不住,很想看看,这可是鉴证历史的绝佳机会啊,一代女皇写给老公的情书,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将门关好上闩,坐在灯下,将信封撕开,取出了信来,就象是少女家长偷偷看女儿日记,了解女儿成长经历那样,看起了这封信。 看了一遍之后,他便摇头不止,有没有搞错,怎么把自己写的这么惨,里面的话相当地肉麻,不过还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就是把她自己写的太惨了些,简直象是马上就要死掉一样,这也太那个啥了! 叹了口气,少妇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中!他取出个新的信封,将信装了进去,又用火漆封好,反正武媚娘也没有印章,李治根本发现不了别人看过这封信。 将信收好,他***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派人将信送了出去。 刺史府里有一人,正在每日饱受煎熬,这人就是李恪派来的卧底,那个一进府就被发现的大傻帽卧底高万全。 高万全自从被戳穿以后,王府上下的仆役对他要有多差就有多差,很有把他给折磨死的趋势,而且看得极严,不许他逃走。这也怪不得那些仆役,谁家里要来了这么个奸细,谁也不能对他客客气气的啊,没把他给活埋了,就已经是天大的优待了。 高万全现在的工作是扫马粪,马夫怕他伤害马,行不轨之事,所以并不许他接近马,但马粪是可以接近的,而且可以近距离接触,不想近距离还不行呢! 这天早上,高万全刚刚把马圈里的马粪清理干静,累得一身臭汗,他都有一个月没有洗澡了,成天扫马粪,身上臭到他自己闻了都要吐的地步。 他坐在院角里,一脸凄苦地脱下外衣,在衣服上找虱子,正找着呢,忽见外面进来两名校尉。 一名校尉道:“我们要进京送信,准备四匹好马,以便路上换乘。” 马夫连忙应承,亲自去给这两名士兵去挑马。 高万全坐在角落里,心中大喜,看来王平安是要给京里的大人物送信啊,否则派两个寻常士兵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派有官阶的校尉回去,而且还是两名!这说明要送的信肯定不止一封,必有密信,要不然无需两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道:“两们军爷,你们要回长安?可否替小老儿给家里送个口信儿,让他们赎回小老儿去?只要两名军爷把口信儿送到,小老儿的家里定会献上两千贯,重谢两位的大恩大德!” 这两名校尉都是侍卫团的人,他们当然知道高万全的身份。 一名校尉道:“放你的罗圈儿屁,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让我们给你送口信儿,滚一边去。” 马夫将马牵来,交给两名校尉,他对高万全大声斥骂,让他滚到一边去,不许和军爷们说话。 两名校尉翻身上马,一人笑道:“他想让咱们去吴王府送信儿,这怎么可能。咱们可是给太子爷和相爷送信的信使。” 另一个人道:“小声些,乱说些什么!”两人出了马圈。 高万全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眼珠乱转,心里打起了鬼主意。 第六百二十七章 李治哭得唏哩哗啦 第六百二十七章 李治哭得唏哩哗啦 高万全在王平安这里实在是熬不住了,他堂堂的幕僚,竟然天天扫马粪,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李恪无情地抛弃了,而且被人当成了大笑话,以后要想东山再起,可能性比较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过呢,自己扫扫马粪也不算什么,只是要想翻身,就必须得立一大功不可,否则李恪凭什么会再重用他? 高万全心想:“给长安送信,一名信使足够,可王平安却派出了两名,而且是带着换乘马匹的,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要快速把信送回去,所以信使不能在驿站过夜,以免信件出意外被人偷了去,而且两个人送信,更是为了保险起见,以免路上遇贼。两千贯都不能让信使帮个忙,那又说明密信非常重要,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这是机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高万全把心一横,反正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早晚得被折磨死,干脆一不作二不休,逃吧! 他见马夫头正在照看王平安的座骑白龙马,背对着自己,他从墙角拿起根棍子,蹑手蹑脚地来到马夫的后面,举起棍子,对准马夫的后脑勺儿就是狠狠地一下子,马夫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回头瞪了瞪高万全,紧接着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高万全不解恨,上去狠狠地又踹了马夫两脚,道:“让你虐待老夫,让你知道知道老夫的厉害。”对着马夫吐了口唾沫,他又从马夫身上搜出了几十文钱,又骂了几句穷鬼,这才去挑马。 他和王家的马匹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哪匹马好,最好的是白龙马,可这马性子烈,他可不敢骑。只好退居其次,挑了第二好的大红马。这大红马性子温顺,平常是做王平安备用座骑的,只比白龙马差一点点。 绑好鞍鞯,高万全翻身上马,逃出了刺史府。马圈是有味道的地方,所以本就靠着侧门,一来味道不会熏着刺史家眷,二来进出方便。 高万全平常运气极差,名字叫万全,可却一直没有周全,偏偏今天他人品值爆发,一路逃出刺史府,又一路逃出了庆州城,竟没有被人拦截,快马加鞭,不到一日功夫,就逃出了庆州地界。 他在半路上还看到了那两名信使,绕道避开,他一人一骑,跑得比信使要快,他不顾大红马的死活,玩命的催马快跑。 那马夫被打晕之后,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悠悠醒转,他见高万全跑了,还拐走了大红马,差点儿把他急疯了,慌忙跑去报告,告知了欧阳利。 欧阳利大吃一惊,那高万全被揭穿之后,对于李恪早就没了利用价值,已然不必放在心上,二来看他年岁大了,也就没把他关起来,以为他跑不掉呢,王家上下早就不把他当回事了。不想这高老头儿竟然逃走,还拐跑了主人的备用座骑,这还了得! 欧阳利立即下令,命令两名欧阳兄弟追赶,一定要把高万全抓回来!他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王平安,当然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坚信派出两个兄弟,一定能将高万全抓回来,用不着把这种小事告诉主人,平白的惹主人不快。 可事情偏偏就有意外,两个纵马西域的大盗出手,一路追赶下去,竟然没有抓到高万全,他们追上了信使,可就是没有追上高万全,不管他们跑得多快,可前面始终没有看到高万全。高万全就象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所踪! 两个欧阳兄弟脸面都丢到家了,他俩想不明白,最狡猾的狐狸也不可能逃得过精明的猎人之手,一个上了岁数的糟老头子,还骑了匹那么扎眼的大红马,怎么就能消失了呢,怎么就追不上呢? 他俩不敢回去复命,被骂没用是小,面子丢了是大,以后还怎么混哪,不得被笑话死!两个马贼出身的大盗,竟然没追上一个老头儿,这事情怎么解释……也得被解释成笑话啊! 他俩商量了半天,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跑回长安,去吴王府附近等着,反正高万全是去见李恪的,只要在王府前堵到他,宁可当街杀人,也决不能丢了他们的面子! 其实,高万全根本就没他们想象的那样,连着赶路狂奔,他奔了一天之后,确定从马的脚力上来讲,后面的人不可能这么快追上他,他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根本就没往长安方面再跑,直到后面的追兵过去,他才再上马,继续回长安。 长安到庆州的官道,是绕远的,有一千来里路,王平安上任时,便走的是官道,可要是不走官道,而走小道,虽道路不好走,却要近上许多,高万全向当地百姓打听着,抄小路,返回了长安。 这么一走两岔,欧阳兄弟就算累死,也不可能在途中追上高万全,但同时高万全也没想到,后面的追兵为了面子,竟然能一路追到长安去堵他,他的逃跑大计成了一大半,最后关头,他却没有算到。 有句话叫:行百里路半九十! 王平安派人送回信去后,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又去了大小良河考察地形,可惜前朝的文书大多在战乱中被烧毁了,否则前朝是如何修筑水渠的,那些图纸啥的也能让他借鉴一下,现在只能靠他一个人琢磨了,至少也得等长安的工部派人来后,才能画图纸,筹划动工。 他又找到了杜老大,带着杜老大沿着河边走,问他会不会做水车。杜老大祖传的手艺,而且他的父亲曾是手艺精湛的顶级木匠,听了王平安的描述,心里倒也有些谱儿,能给王平安提些小小的建议,不过具体怎么造兰州大水车,还得画图纸,并且一点一点的实践着来才行,这个颇费时日。 高万全终于返回了长安,他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但总算是回来了。又见长安繁华之地,他激动得热泪盈眶,真不容易呀,终于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只要他把王平安送密信回京的事,报告给李恪知道,不管这个消息有用没用,总算是有个借口回吴王府了,就算不能重拾昔日的富贵,但总能有个安生饭吃,大不了讨笔钱回家,或者再投别主! 他盘算好见了李恪该说什么,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表现出自己的忠心。盘算好后,他不走前门,顺着吴王府的围墙,绕到了后门,打算从后门进去。以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走前门。 吴王府的后门是在一条巷子里,巷子的另一侧,是另一座豪宅,附近并无普通百姓的民居,地方僻静,只有少数仆役会走后门。 高万全在后门下了马,他整了整衣衫,心想:“不知守门的会不会放我进去?要是他们也知道了我的事儿,那估计是肯定不会放我进去的。可我身上无钱,又无法贿赂啊!”他叹了口气,自己竟然混到了丧家之犬的地步,真是太悲哀了。 牵着大红马,他来到后门,正要上台阶去敲门,忽然,院墙的尽头出现一人,大步向他这里走来。这人边走边道:“高大管家,咱们真是脚前脚后啊,我还以为得等你几天呢,不想你竟然跑得这么快,你到底走的哪条路,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你?” 过来的正是欧阳兄弟中的欧阳奇,他和欧阳霸奉命追赶,却发现追丢了,他俩干脆玩命地狂奔,想要抢先一步到达吴王府,在这里堵住高万全。万幸,他俩刚到吴王府,正在踩盘子观察地形呢,竟然在后门堵住了高万全。 高万全自然认得这人是王平安的贴身护卫之一,他吃惊之余,心想:“我只差最后一步就进入吴王府了,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了追兵!” 他跳上台阶,扑到后门上,用力捶打大门,叫道:“开门,开门,老夫高万全,老夫回来了,有重要消息带给吴王!” 大门被他拍得砰砰作响,里门早有仆人听到。仆人心中纳闷儿,高万全?就是那个让吴王府死了一堆人的高万全?听说府里的幕僚和护卫,恨他恨得牙都痒痒了! 马球会那天,欧阳兄弟大开杀戒,把跟踪到养马场的那些吴王府的能人异士杀了一大批,府里的人找不到凶手,却都知道是因为高万全的无能,才引发的那场祸事,所以都责怪他,大有怨气。 一个仆人问道:“谁啊,高万全?我们府里没有这个人!”后门有四个仆人,听到敲门声,一起过来了。 门外,欧阳奇越走越近,他双手抱肩,笑道:“干嘛火气这么大,把门敲坏了可怎么办,你的手不疼么,这可是包铁的大门。” 高万全知道仆人要为难自己,不会立即开门的,可眼前的情况他已经没法再等下去了,他不再敲门,跳下台阶,想从巷子的另一头逃跑。 巷子的另一头,却又走来一条大汉,正是欧阳霸。欧阳霸边摇头边走,道:“当细作向来风险大,一个弄不好,就得人头落地。我家主人看你年纪大了,并没有杀掉你,可你竟然还不消停,非要挑起事端来,你这不是作死呢嘛!” 两头堵死,高万全吓得浑身哆嗦,他以前嘴上吹得响亮,在去王平安府上卧底前,还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荆轲的,如果每个人都能视死如归,那史书上也不会记载这种英雄事迹了! 高万全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求道:“两位,两位爷爷,求你们饶了小老儿吧,小老儿一时糊涂,现已知错,你们就把我当成个屁,放了吧!” 欧阳奇和欧阳霸走到他的跟前,一起摇头,欧阳奇道:“那你知不知道,放了你,会让我们王家上下几百口,一起人头落地啊?是你先要整死我们全家的,不是我们要整死你的呀!” 欧阳霸道:“和他废什么话!”大步上前,按住了高万全。 此时,就听吱嘎一声响,吴王府的后门打开了,仆人们也发现外面不对头了,这才打开门。欧阳兄弟脸色大变,糟糕,露相了!欧阳霸双手一较力,拧断了高万全的脖子,而欧阳奇窜上台阶,砰地一脚将后门踹开,抽出腰中大刀,卟卟两声,刺死了两名仆人! 剩下的两名仆人大惊,他们可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上吴王府来杀人,其中一个仆人转身就跑,而另一个叫道:“你们是谁,竟敢……”声音嘎然而止! 欧阳奇一言不发,杀掉三个仆人后,直接冲进吴王府,在一丛花木之旁,砍死了最后一个仆人,这才跑出了大门,和欧阳霸牵上大红马,一起跑路了! 吴王府大乱! 仅过了一天时间,王平安派出的信使便进了长安,一人去给两位宰相送信,另一人则去东宫,给太子李治送信。 小宦官告知太子,王平安有信来,李治立即召见了那信使,问起庆州情况。信使简单地说了一下,不过他并非是侍卫里的核心成员,武媚娘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所以听不懂李治的某些“旁敲侧击”,李治只好让他下去。 打开第一封信,是王平安的,信的内容比较空泛,只是含糊地说,一切都好,什么事都不用他担心。李治只看了几眼,便丢在一边,打开了另一封,这封信便是武媚娘写的了。 只看了个开头,李治的眼中就泛起了泪花,看到中间,他便泪水满面了,看完了信后,已然哭得唏哩哗啦,难掩悲声了! 史爱国一直伺候在旁边,见太子看信之后,竟然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吃惊之下,偷偷向桌上的信瞄了几眼,一看之下,心想:“假的,一看就是假的。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王平安么,他怎么可能让武媚娘受这许多的苦……嗯,武媚娘只说她的相思之苦,说的是心苦,倒也没写别的。可心苦却更容易做假了,她心里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无法证实啊!” 可李治却不这么想,他拿着手帕,擦了把眼泪和鼻涕,道:“爱国,孤想去一趟庆州!” 第六百二十八章 哭着喊着要去庆州 第六百二十八章 哭着喊着要去庆州 史爱国一听这话,顿时吃了一惊,他忙道:“太子殿下,您要去庆州,这是为什么呀?不能说去就去啊,得和皇上说明白才行,皇上同意您去,您才能去啊!” 李治哽咽着,摇头说道:“爱国,你不知道,孤的心都碎了,现在疼得厉害!” 史爱国一辈子没有谈过男女之情,也没见过哪个男人因为情爱之事,哭得唏哩哗啦的,宫里的男人,不缺女人,自然不会哭哭啼啼的。不过,好在他看过女人因为失宠,而悲痛欲绝,放声大哭,哭个没完没了的,女人哭他倒是经常看到。 因为爱情……宫里也实在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但女人要是哭了,要想让她们不哭,史爱国还是有点办法的,无非就是转移话题,把事情引到另一件事情上去,分散注意力罢了。 史爱国不知这招用在李治的身上,会不会好使,但总得试一试。他道:“太子殿下,您的心是快碎了,还是已经碎了,吃药好使不,要不要老奴去给您传个太医来?” 李治正伤心着呢,听他打岔,还打得这般有趣,忍耐不住,卟地笑了一声,可随即又哭丧着脸道:“爱国,你是不明白孤现在的心情,你无牵无挂的,又怎能明白何谓情之一物呢!” 史爱国叹气道:“什么情呀爱的,都是骗小孩儿的,殿下您看上谁了,可要老奴去召她来?是咱们东宫的不,是小宫女,还是小……小不宫女?”说着,他递给李治一块干净的手帕,他说的小不宫女,指的是小宦官。 “小不宫女!爱国,你越来越不象话了!”李治接过手帕,使劲儿擤了擤鼻涕,他又道:“孤说的是武媚娘,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女子,你知道是谁的。” 这件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史爱国刻意不去回忆,可现在武媚娘写的情书,就放在桌子上,他就算装糊涂,也装不下去了。 史爱国道:“和王平安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地也开始喜欢捅一些肉麻的词儿了。”他顿了顿,看向桌上的那封信,他的意思很明显,这封让人读了直起鸡皮疙瘩的信,不见得写的是真话,那武媚娘有可能是夸大其词了,不可完全当真。 李治嗯了声,道:“孤有时也会胡乱说话,但却不是无病教的。”他指着信,又道:“爱国,你看看,媚娘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受这么多的苦,都是因为孤啊,孤对不起她!” 史爱国心想:“你对不起的人多了,东宫里一群怨妇呢,又何止武媚娘一个。”他叹了口气,道:“殿下,您信不信得过王平安?” 李治道:“当然信得过,朝中的大臣,除了舅舅外,孤最信任的就是他了。” 史爱国指了指被丢到了一边的那信,也就是王平安写的那封,道:“既然殿下信得过王平安,那他在信上说全都好,那就是全都好呗,殿下又何需伤心呢?” 李治摇了摇头,拿起武媚娘的那封信,道:“孤说的是这封,无病写的信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就是一味的报喜不报忧,和那些外放官并无不同,这种奏章孤天天都看,早就看得腻味了。只有武媚娘,她是不可能沾染上官员作派的,所以她写的一定都是真话……” 一想到武媚娘说的都是真话,他的心又象是被猫抓了一样,疼痛起来。 其实,以李治的性格,就算喜欢武媚娘,但随着时间的推延,感情也会渐渐地淡下去的,就象他对别的女人那样,可是武媚娘太了解他了,所以一封信写来,就把他的爱情又给召唤起来了。 武媚娘就象一个会用魔法的高阶女魔法师似的,一记召唤术使出来,李治就又中了她的魔法,小心肝被她的风筝线给扯得疼了。 史爱国心想:“这个时候,岔开话题是做不到了,只能分散一下太子的注意力,把事情转嫁到别人身上去。” 他道:“殿下,要不然这样吧,依着老奴的想法,不如派个可靠的人去一趟庆州,看看那里的情况。顺便的,您想知道什么事情,不也就都知道了么!” 李治啊了声,感觉这话挺对,就算要关心武媚娘,也不需要自己去啊,派个人去不就得了。可他转念又一想,不行啊,宫里知道武媚娘事的,只有史爱国一个人,象丽夏殿里的那些宫女,不是被史爱国给处理了,好象是被打发掉了……还是咋的,反正史爱国让他一切放心,他就一直把心放着。那该派谁去呢? 史爱国自然明白李治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在提建议的时候,早就想好了人选。他道:“殿下,您忘了不是有个叫米小苗的人么,还有两个禁卫叫蒙大恬蒙小恬的,就是他们当初去的徐州,把王平安召进长安的,这三个人办事实诚,不如再让他们走一趟吧!” 李治犹豫道:“可是,媚娘的事……你不会等他们回来后,把这三个人也给处理了吧?” 史爱国呃了声,赶紧摇头道:“不需要他们知道什么的,只要派他们去,王平安一看到他们,自然就明白他们是干什么来的,肯定会有所安排,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武媚娘的消息带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李治又拿起信看了半晌,皱着脸,又道:“可孤还是想亲自去庆州,孤的心疼啊,疼得都快碎了!” 史爱国心想:“你的心又不是瓷器,哪那么容易碎的。”眼珠一转,他有了主意,道:“殿下,现在你不能走啊,萧良娣快要生产了……” 李治却道:“哪有那么快的,还得好几个月呢!” “是啊,是啊,还得好几个月呢!”史忠臣却道:“可她是要比武媚娘先生产的呀!殿下你是喜欢萧娘娣生的孩子多些呢,还是喜欢武媚娘的孩子多些?” 对于普通人家来讲,孩子都是自己的,都一样的!可在皇宫之中,孩子都是自己的,却并不是一样的,区别就在于孩子他娘,是不是能被孩子他爹,多喜欢一点! 李治之所以能当上太子,可不就是因为他的娘是长孙皇后,被皇帝喜欢么,去世那么多年,喜爱之情,不曾稍有褪色,要不然李治能当上太子?就算长孙无忌蹦达得再欢,也是不好使的! 要换了别的父亲,被问了这个问题,怕是都得想一想,然后说每个孩子都是心头肉,都一样的,然后再列举孩子们的优缺点,说说哪个孩子最好,含蓄地表达一下,免得伤了孩子的心。 可李治一点都没犹豫,直截了当地道:“当然是喜欢媚娘的孩子,这还用问么!” 史爱国点了点头,心想:“是啊,你连萧良娣都不愿意去看了,何况是她的孩子。”他道:“可是殿下,您已经有了别的孩子,武媚娘的并非头一个……”说到这里,他感觉真是难以启齿,这种事情他一向是假装不知道的,可现在却假装不下去了,这也太难为人了! 他道:“以往殿下并没有怎么关心其他的王子和郡主,对于教养孩子,缺乏经验,以后要想好好的教养媚娘之子,补偿他们娘俩,你就得多费心啊!” 李治点头道:“是啊,孤对不起他们,以后自然要全力地补偿,所以孤现在才这么着急啊!” 史爱国接着道:“不如您先教养一下萧良娣的孩子,找找经验,等以后媚娘带着孩子回来……” 李治哦了声,觉得这事有点太麻烦,可他的注意力却被成功的转移了,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史爱国成功地把李治的注意力从武媚娘的身上,转移到了她的孩子身上,又从她的孩子身上,转移到了萧良娣的身上。 对于史爱国来讲,武媚娘是很难控制的,可萧良娣嘛,有一百种方法,让那位萧娘娘求到自己,只要有所求,那就好控制了。 李治眼泪不再流了,闭上眼睛,想了想,睁眼道:“好,那就照你说的办,先派米小苗去庆州,然后孤再好好的照看一下萧良娣,以便为接回媚娘做准备。唉,这是麻烦啊,不过为了媚娘,多麻烦,孤也认了!” 史爱国忙又安慰几句,这才退出大殿,他叫来米小苗,告诉他去一趟庆州。并且特别嘱咐,要注意王平安的亲人,如果有发现王平安哪个亲人比较特殊,要往反了说,比如说王平安的亲人,如果身体不好,那么他回来时,要反过来说,要说好! 米小苗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史爱国却告诉他,太子关心王平安,所以也关心他的家人,可王平安的家人有点啥事,犯不着给太子添堵吧?所以尽量往好了说就成了! 米小苗这才明白,他心想:“这个容易办啊,不就是说瞎话么,我最拿手了。”他告别了史爱国,去找了蒙氏兄弟,告诉他们明天离京,和王平安的信使,一起去庆州。 蒙氏兄弟听罢大喜,出差是件辛苦事,可要是去见王平安,那就不辛苦了。见到王公,必有好处啊,说不定又能升官发财了! 他俩下值出了东宫,带着一众禁卫,去酒楼喝酒,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升官之旅! 第六百二十九章 吴王幕僚的恶梦 第六百二十九章 吴王幕僚的恶梦 蒙大恬和蒙小恬在禁卫当中,原本属于啥也不是那伙儿的,禁卫中的长官一提起他俩来,往往会说他俩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这种话跟了兄弟俩小半辈子了,可自从他俩跟王平安扯上了关系,立马儿就再也没有长官这么说他俩了! 原因很简单,不是他俩的人缘突然变好了,更不是他俩的办事能力提高了,而是由于他俩升官升得太快,以前他们的长官,反倒变成他俩的下属了! 用平步青云来形容蒙氏兄弟,那是半点都不夸张的,现在他俩的长官再不会说他俩啥也不是了,反而要是有更高的长官问起,东宫禁卫里谁最能干啊?长官们一定会说是蒙氏兄弟,而蒙氏兄弟手头儿有了钱,也会尽心尽力地巴结长官,这就叫花花轿子人抬人,各取所需! 然而,蒙氏兄弟有段时间没和王平安联系了,自从王平安有了侍卫团,什么事侍卫们就能替他解决,基本上用不着他俩了,从此他俩就再没升过官。这回米小苗忽然传出话来,让他俩陪着去庆州看王平安,蒙氏兄弟差点儿没乐晕了,可算是盼到机会了,他们哥俩儿的官又要往上窜一窜了。 得意之下,他俩便请了几位长官,还有一众下属,下了值后,一起去酒楼喝酒,庆祝一番。要请客,钱自然不能花在别家酒楼,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蒙氏兄弟在东市的药膳坊设宴,包了一个大房间,在里面宴请同僚。 推杯换盏,正吃得高兴呢,忽然有小伙计进来禀报,告诉蒙氏兄弟,说他们的酒帐,有人替他们付了。 有禁卫笑道:“嘿,这马屁拍的,可够下本钱的,这顿酒饭可不便宜呀!” 蒙小恬奇道:“谁呀,谁请的咱们?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可是少见啊!” 蒙大恬笑道:“早知道这顿有人请,那咱们就应该多叫贵菜来,好好享受一番。” 蒙小恬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是谁请的客,得谢谢人家才行。” 一个将军拉住了蒙小恬,道:“坐下,不要着急出去。既然那人请客,想必是有所求而来,以交个朋友为名,付了酒钱。既然他想交朋友,那就让他自己过来好了,何必你去过呢,是他求你,又不是你求他!” 这将军是蒙氏兄弟的现任长官,说话自是有份量,而且见识也广,各种溜须拍马的本事都擅长,他一听伙计说有人请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既然有人愿意上赶子拍马屁,那就把赶子上得再足些,让他过来呗! 蒙小恬一听,笑道:“还是将军沉得住气,末将还是火候不够啊,碰着点儿啥事就着急!”他又坐下了,禁卫接着吆五喝六,照常吃喝,没有理会那个请客的人。 伙计见状,便去了隔壁的房间,对里面的两人道:“回两位客官的话,蒙将军那里说了,你二位有事儿就过去说话!”说着,他转身离开。 这间房间里坐着两个中年文士,衣着华丽,手里拿着扇子,很有饱学之士的风范。他们一听伙计的话,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其中一个穿蓝袍的说道:“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他们的席面儿要好几贯呢吧,好大一笔,不知回去后,总管能不能给销了。” 另一个穿青袍的说道:“总管不会让咱们掏腰包的,王爷可不是小气之人。” 穿蓝袍的问道:“那怎么办,咱们过去?这帮兵痞不懂礼数,白吃白喝,连个谢字都没有,还得咱们过去见他们,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穿青袍的嘿了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你当人家傻呢,咱们付了酒钱,他们当然要绷住,以便让咱们再多掏些出来!” 这两人都是吴王府里的幕僚,他们奉了李恪之命,出来打探消息。因为吴王府里出了大事,简直是开朝以来,长安城里性质最恶劣的一件大事,竟然有人跑到吴王府里杀人,而且一杀就是五个,四个仆役之外,还有一个曾经府里的幕僚高万全。 吴王府自从开府建牙的那天,一直到前天,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情,而且还是不能报官的那种,因为牵扯到了官场之中的斗争,李恪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他可不敢报官,再说人家既然敢冲进他的家里杀人,显而易见地,就不怕他报官! 李恪在府里大发雷霆,对着手下的那些能人异士暴跳如雷,骂他们没有用,都被人欺负上门来了,竟然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那些幕僚们赶紧献计,反正吴王府里的幕僚很多,死一批再招一批,想要捞偏门的人从来不会少的。幕僚们分析了一通,把这件事说成是示威,高万全不是被派到王平安那里了吗,现在尸体被扔到了家门口,这不就等于挑明了,王平安要向吴王宣战么! 李恪却不信是王平安干的,他虽不算了解王平安的为人,但却知道王平安肯定不会干这种二五眼的事情,他向自己挑衅有何用处?官场中人向来是玩阴的,都是背后使劲,要么不玩,要玩就玩死你!杀人弃尸这种事,王平安肯定不会干,扣住高万全,比杀掉他,更有震慑力,王平安只要让高万全活着,自己就不敢把他怎么样了,相反高万全一死,没了把柄,王平安才危险呢! 可不是王平安杀的人,那会是谁杀的呢?就算累死他们,也想不到高万全那么厉害,竟能从庆州逃回来,还差点就成功摆脱追兵! 李恪和幕僚们商量了一整晚,也没分析出来是谁,实在猜不透高万全怎么会死在后门的,还连累着仆役被杀! 李恪无法,只好派出府中的幕僚和能人异士,去市井中打探消息。这年代要想打探什么消息,只能通过酒馆或啥公众场合,先去听,听完后回来分析,也就是所谓的江湖传闻! 来药膳坊里打探消息的是两个新面孔,刚刚进入吴王府,急于立功的那种人,这两个人都是幕僚。他们听到隔壁房间里,一群当兵的大呼小叫地,不停地说着王公什么的,还有庆州等字眼儿,估计就是在说王平安,他们岂能放弃这种机会,自然要花钱结交一下。 可不成想,他俩是马屁界的新嫩,在人家禁军将领的眼里,小小马屁根本不值一提,压根就没过来和他们结交,反倒得他们花钱拍马不算,还得过去给人家行礼拍马。 穿蓝袍的幕僚道:“罢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咱们就过去问候一下吧!” 两人虽然感觉有点丢面子,但也没法,只好起身去了隔壁。 蒙小恬见过来两个酸丁,对他哥哥小声道:“哥,咱们和读书人也没什么来往啊,他们干嘛要奉承咱们?” 蒙大恬想了想,没好意思说话,对方两人已经进屋了,他这时说啥人家都能听到的。 他道:“敢问两位高姓大名,咱们以前见过?” 穿蓝袍的幕僚拱手施礼,道:“学生姓何,这位是我的同窗,姓陆。” 蒙大恬连忙起身,笑道:“原来是何先生和陆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知你二位,为何要请我们这些粗汉喝酒啊?” 一桌子的禁卫个个笑出声来,光知道人家姓啥,都不知叫啥名字呢,你久仰大名个什么劲儿啊! 何幕僚道:“四海皆兄弟,我们在隔壁听到各位兄弟说起庆州王公,可指的是平安小神医?他可是个大大的善人,我们从外地来,也有耳闻,心有所感,便索性过来交个朋友!” 陆幕僚笑道:“我们很想听听有关王公的事迹,不知各位兄弟能否给我们说说?” 禁卫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感扫兴,大家喝酒正喝得痛快呢,偏偏来了两个酸丁,还是不认识的酸丁,这可有多讨人厌,喝酒都喝不舒服。 一名禁卫将军道:“我们也不是太了解王公,他的事迹嘛……”感觉长安人说不知道王平安的,有些说不过去。可他还是道:“我们也知道的不多,怠慢二位了,你二位请我们喝酒,我们很感谢,但看你们也是忙人,不如先去忙着?” 旁边两个禁卫将军互视一眼,心中齐赞,说得好,这个逐客令一下,他们有啥事就得明说了,什么听王平安的事迹,纯属扯淡,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能说出王平安的一大堆事,何必花钱来问我们?这两个人肯定有事,只要咱们绷住,他俩就得再花钱,献上孝敬,挺直了脖子,当冤大头让我们宰! 蒙大恬心中更想:“不管他们求我们什么,我们都先答应下来,等把孝敬拿到手,然后再告诉他们办不了……嗯,不用说得那么快,反正我们要离京一段时间,他找不到人,孝敬想要回去都不可能!” 要不说这两个幕僚是新嫩呢,他俩竟然大感尴尬,没听出来其中的敲诈之意,还以为人家真的逐客呢!他们读的书虽多,但没有一本书写过关于如何宰冤大头,也没有说怎么被人当冤大头宰!心里头挺不痛快的,两人连拱手都省了,转身就出了房间。 先前说话的那位禁卫将军大为不快,骂了一句:“这两个狗一样的酸丁,竟然这般的不懂规矩,让他们走他们就真的走了,有啥事也不明说!” 别的禁卫连忙劝他,两个酸丁而已,爱掉脸子就让他们掉去呗,反正酒钱算他们的!众人又胡吃海喝起来,有冤大头付帐,他们自不客气,又叫了好些酒菜,吃得更加开心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个幕僚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坚着耳朵听,却没听隔壁再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心情郁闷,便叫伙计来结帐。 何幕僚问伙计道:“小二,那些当兵的,为了何事要庆祝啊,可是和庆州的王公有关?” 伙计笑道:“当然有关,其中两位将军明天出差,要去庆州见我们东家,今晚是践行酒。” “你们东家?你们东家是谁,不会是王公吧?”何幕僚吃惊地问道。 伙计点头道:“是啊,我们东家就是王公,您二位不会不知道吧,刚来的长安?”他也很吃惊,不知道药膳坊是王平安买卖的人,长安城里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两个幕僚一起呃了声,他俩确是刚来的长安,吴王府正值“用人之际”,所以他俩才能顺利当上幕僚,因为是新面孔才被派到这里来,但派他们来的人却没说明这里是王平安的买卖,以为他俩知道呢,其实他俩不知道! 何幕僚摆手道:“好,我们知道了。结帐吧,多少钱?”长安大,不易居,他估计着这顿饭不得花个好几贯啊!伸手入怀,去取钱袋。 伙计忙道:“你二位的饭钱是一百二十文,隔壁那桌是六十一贯,我们掌柜的说了,你二位的饭钱免了,只付隔壁的就行,零头抹去,您二位只需付六十贯就成!” “多,多,多少钱?”何幕僚差点没晕过去,他以为好几贯就挺贵了,没想到竟是好几十贯! 伙计笑了,你们这种冤大头啊,还真是少见,请不起就别装阔啊!他道:“本来没这么多的,那些将军们平常喝酒没这么大方,可今天不是你们请嘛,所以刚才他们又点了不少的菜,酒也挑最好的上,一合计下来,六十贯还是少算了你们的呢!” 何幕僚和陆幕僚面面相觑,他俩从伙计嘴里打听出来的消息,都比那些兵将们的多,还挨了人家的逐客令,这些不算,还得替人家付这么一大笔的酒钱,六十贯啊,去人市上都够买两个大活人了! 伙计看着眼前这两个大活人,小声道:“你二位要是想反悔,不愿意替他们付酒钱了,这个得你们自己过去和他们解释。不过,小的可提醒你们,这帮军爷的脾气可都不太好,尤其喝多了的时候!” 他俩哪敢过去,何幕僚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可是我们身上,六十贯呢,谁能带那么多的现钱在身上啊!” 伙计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不然你们留下一个,另一个回去取钱?” 两上幕僚都快急哭了,没有搞错吧,他俩丢人都丢到家了,要是丢到自己家还算好说,竟然丢到了对头的家里,还要被扣一个,另一个要回去取钱来赎!这事要让吴王知道,不得被气疯啊,这都是啥幕僚啊,也太没用了些! 第六百三十章 李恪也派人去庆州 第六百三十章 李恪也派人去庆州 这俩幕僚一商量,没办法啊,谁让他俩装大方了,竟然装出了天价的酒钱,京城就是京城,这物价也太贵了! 姓陆的幕僚留在药膳坊里,姓何的幕僚负责回去要钱,向吴王府的大管家要钱。 何幕僚出了药膳坊,一路小跑,跑回了吴王府,找到管家,把事情说了一遍。管家大怒,开什么玩笑,六十贯的酒钱,就算是吴王府设宴,顶天也就这个价了,他们俩个竟然请客请出这样的天价来,难不成是合伙想黑吴王府的钱? 何幕僚无法,只好说他探听出了重大的消息,绝对值这个价钱。管家无法,这笔支出有点太高了,他没法作主,得请示李恪才行,带着何幕僚去见了李恪。 何幕僚别的本事没有,夸大其辞的本事却不小。他一见李恪便道:“王爷,小人今晚探出了个天大的消息,是有关王平安的,为此还花费了不少的酒钱。” 李恪正为高万全的事闹心呢,忽听有关王平安的消息,他问道:“王平安怎么了?快快说来。” 何幕僚道:“小人去了王平安开的药膳坊,看到一群禁卫在喝酒取乐,似乎是在为两个人践行,好象是姓蒙的一对禁卫将军,蒙人的蒙,这两家伙特别不是东西,蒙我们酒饭……” 李恪一摆手,道:“什么酒钱不酒钱的,提这些干什么,快点说王平安的消息!” 何幕僚忙道:“是是。小人请他们喝酒,从他们的嘴里探出来,原来那对姓蒙的将军,是要去庆州的,不知去干什么,反正挺高兴的。因为是头一回见面,他们很有提防之心,所以太多的消息,实在难以打探出来。” 李恪啊了声,道:“姓蒙的,两个?宫中禁卫姓蒙的哥俩只有东宫才有,就是招王平安进京的蒙大恬和蒙小恬啊!” 别的宫里的禁卫他不熟,可东宫的禁卫和宦官,他都能背出人名来,想要干掉太子李治,就得先了解他的手下人! 何幕僚也不知是不是,却点头道:“只是不知道东宫的禁卫要去见王平安,为什么要先庆祝一番,没道理啊,又不是升官发财,只是去见个人罢了,难不成王平安会给他们什么好处?” 好处?突然间,李恪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各个角落,原本不明白的许多事情,突然间都明白了! 他心想:“那个高万全死在了我家的后门,说明他没有离开过长安,而是被囚禁在了长安的某地,很有可能就是被蒙氏兄弟囚禁的。王平安知道了高万全是我派去的,李治自然也会知道,李治做事糊涂,就叫蒙氏兄弟杀了他,告诫我不要再有非份之想。而蒙氏兄弟办好了这件事,其实不仅是为李治办的,也是替王平安办的,所以李治派他们去通知王平安,他俩当然高兴了,王平安那么大方,岂有不大赏特赏的道理!” 李恪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李治的根本还是在王平安那里啊,如果王平安不被搞垮,李治就不会垮!” 何幕僚道:“可不是嘛,王平安是太子的第一宠臣,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都得由王平安去干,只要王平安完蛋了,那太子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李恪点了点头,心想:“我应该派人去一趟庆州,收集一下王平安不法的证据,鸡蛋里挑骨头,就算挑不出骨头来,不也得先把鸡蛋打碎么!” 何幕僚管他心里怎么打算呢,他的麻烦事不还没解决呢嘛,他道:“王爷,你看那些酒钱?” 李恪不耐烦地一摆手,道:“这种小事也跟本王说,去找管家销帐!” “是是,那小人下去了!”何幕僚连跑带颠地下去找管家,提出钱来好赶紧去赎陆幕僚啊,不要被人家给押到厨房里去洗盘子…… 李恪想了一晚,想得头都疼了,最后还是决定,一定要搞垮王平安,只要李治没了这个左膀右臂,那对付他也就好办了,说不定拔起萝卜带出泥,顺便把李治也能给整治一顿呢! 第二天一早,李恪上了早朝,不用他再想了,只一上朝就立即知道了答案。王平安送回了奏章,说要在庆州兴修水利,请求工部支援。 长孙无忌和马周强烈支持这个提案,王平安在文书里可说明了,不用朝廷拿钱的,修渠费用他去想办法,这种好事岂有不支持之理? 李世民立即下旨,让工部派精通水利的官员去庆州,择日启程,并派人去传旨,告诉王平安做好各种准备事宜。而传旨的宦官却是李治推荐的,是米小苗,护卫不是别人,正是蒙家兄弟! 局面豁然开朗,果然是王平安又有大动作了,他只要一有大动作,那么最后得利的肯定是李治! 李恪再也不能忍受李治的成功了,再这么下去,他当太子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他把心一横,反正我做不出政绩来,也不能让李治做出来。做不好,我还做不坏么! 散朝之后,李恪立即叫人找来关于庆州的文件,尤其是关于水利方面的,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他竟然发现前隋时也在庆州修过河渠,而且还失败了! 李恪大喜过望,失败过就好了,那这次也不能让王平安修成了!他立即找来几个新面孔的幕僚,就包括昨天那两个,他可不知道何陆二人在药膳坊里丢人丢到家了,两人不说他上哪知道去。 他告诉幕僚该怎么办,并且又派出了不少同样新面孔的能人异士,让这些人一起去庆州,给王平安添点堵! 庆州。 王平安这些天边和杜老大商量着,边画兰州水车的图纸,兰州水车的大概模样他知道,工作原理他也知道,但具体细节,该怎么制造,就得和木匠好好商量了。 杜老大老婆的病情虽看不出好转,但好在稳定了些,而且王平安给他这份造水车的工作,薪资颇丰还可以提前支取。他对王平安感激之情,当真如大小良河之水,滔滔不绝,所以干起活来,卖力到了十足。 这天,王平安坐在刺史府的书房里,看着桌上的图纸,杜老大陪在旁边。王平安指着图纸道:“差不多了,也就这个样子了,如果想再改进,只能在造出来之后,慢慢的改进了。” 这份图纸有杜老大的心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构思的水车,说道:“刺史大人,这种水车很是巨大,如果造出来,怕是每架水车至少要五百贯往上啊,要是尽可能的往大了造,那费用不是增加一点半点儿,得成倍往上翻,没有一千贯,怕是造不出最大的来。” 王平安道:“钱不是问题,咱们只需有造一架水车的钱,以后的水车就不用咱们花钱了,所以这第一架一定要造好,造最大的出来。” 杜老大啊了声,道:“只需要一架水车的钱?” 王平安笑道:“不错,这第一架水车是个样品,样品是什么你明白吧?就象是城里商家放在柜架上让客人看的,客人看好了才会卖呀。所以这第一架水车一定要造得好看又结实!” 杜老大喃喃地道:“要卖水车啊,可多久才能卖出去?时间太久了,今年没准儿就过去了,那只能等明年才能用水车灌溉田地了!” 王平安嘿了声,道:“谁告诉你要造出来后,才能卖的?好了,这些事情你不懂,也没必要懂,你就只管造水车,造出这世上第一架……第一架平安水车就成了!” 他已经决定了,要将这种新式的大水车,定名为平安水车,又吉利又好听,可以很快的流传开来,百姓们也愿意用这种名字吉利的水车。 杜老大自然答应,他又去看图纸,道:“刺史大人,如果小人来打造这第一架水车,怕得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找帮手来的话,那也得半个月的时间。以小人来看,关键还在组装上,把它放到河边也是件麻烦事。这么一比较,其实还是木工活儿,算是最好干的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不需要直接打造大水车出来,你先打造一个小的模型,就象是小孩子玩具那样,这么大就可以了,做工精细些,样子好看就成!”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杜老大先打造一个脸盆大小的模型出来。 杜老大想了想,道:“要打造这么大的水车,那就简单得很了,我们村子里有三四个好木匠呢,手艺不比小人的差,我们一起干,三天功夫就能弄出来。” 王平安道:“好,你们齐心协力,快点把这个模型造好。注意,要找可靠的人,在今年之前,这份图纸不能泄露出去,咱们还指望着靠卖水车,给庆州修水渠呢,泄露出去就不值钱了。” 杜老大连声答应,直说他们村子里的人都感念刺史的恩德,图纸一定不会从他们手上泄露出去的,他收好图纸,就想要告辞离开。 王平安却问道:“杜大嫂呢,她的病好没好些?” 杜老大脸上稍稍露出些喜色,但却摇了摇头,道:“刺史大人的药很有效果,贱内的病情已经缓和些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水车模型 第六百三十一章 水车模型 王平安看着他的样子,心想:“有点高兴,却依旧摇头,那这说明病情没有太大的起色啊!我给他开的药可是挺贵的呢,怕他负担起来,是很困难的,不会停药不吃了吧?” 他问道:“只是病情有所缓和吗,没有太大的起色?你不会因为钱不够用,所以给杜大嫂停药了吧?” 杜老大忙道:“没有,当然没有停药。这些日子大人您给了不少的工钱,小人一直在给贱内服药呢。只是她仍旧下不了床,仍旧仍旧……” 王平安皱眉道:“仍旧如何,不要吞吞吐吐的。” 杜老大只好道:“还是潮热盗汗,和以前一个样子。” 王平安咝了一声,又问道:“那喘息和咳血呢,有没有好转?” 杜老大还是摇头,道:“没见有什么好转,但也没有加重,这点倒是挺让小人欣慰的,只要病情不加重,慢慢将养,总会好的。” 王平安心想:“那可不一定。”他又问道:“别的呢,难不成一点好转迹象的都没有?你不要隐瞒什么,说得越具体,我才能给你开出对症的方子啊!” 杜老大脸皮微微一红,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他还是说了出来,道:“贱内别的没见好转,但月事却来了,这也算是好转的一种迹象吧?” 王平安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你这人真是的,这话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还以为开错了方子,那方子很贵的,要是一直错着用,你可是承担不起的。你现在就把我当医生,不要当我是刺史,再说说,还有什么迹象?” 杜老大很用心地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别的就再没看出来了。” 王平安哦了声,却道:“单只月事正常,便证明方子有些疗效,这证明杜大嫂的身子开始慢慢恢复健康了,只是因为病拖的时间太久,所以一时还没有明显的起色。” 他站起身,叫仆人备马,对杜老大道:“走,我和你一起去你家,一来给杜大嫂看看病,二来你把要用到的本村木匠找来,我要看看他们,打造水车的事很重要,我要亲眼看到人才能放心。” 杜老大忙道:“好好,小人找的人包大人您满意,只是还要劳您亲去给贱内看病,小人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王平安摆了摆手,道:“没给杜大嫂看好病,我的心里才过意不去呢!” 他们出了刺史府,叫来欧阳兄弟护卫,一行数人,骑马往河边小村赶去。待到了小村,王平安他们下马之后,却见杜老大坐在马背上,表情痛苦,竟然没法下来。 欧阳利奇道:“杜家兄弟,你这是怎么啦?”上前扶住杜老大,将他扶下马来。 杜老大脸色尴尬,道:“小时候骑过马,虽隔了快三十年了,小人以为还照旧能骑,却不想被硌得屁股生疼!” 众人一听,无不失笑,欧阳利拍了拍他,道:“以后多骑几次,找回以前的感觉就好了!” 王平安也笑道:“是啊,熟了就好了,我一开始骑马时,也是屁股被硌的要命!” 他们在村外说话,村里却跑出一大群的人,有好几十个,几乎一村子的人都跑出来了。村民早就知道王平安对他们做的事,心中感激,每次王平安巡视大小良河,他们都要跟着走一段,似乎只要能看看王平安,就能让他们得到心理上的巨大满足一般。 王平安笑着冲他们拱手,杜老大则叫过几个人,都是村里的木匠,据他说个个都是好手。他们的村子因为没有土地,光靠租种别人的,很难养活家小,所以差不多家家都会点手艺,用来维持生计,他们生存艰难,为了能够养活家小,所以单论手艺,确是要比同行强上不少,不过赚的钱却要少上许多,雇主们往往看不起他们。 杜老大道:“哥几个到我家去说话,有事儿和你们说。”他点了五个村民的名字。 王平安笑道:“看来会木匠活儿的还不少啊,我看以后你们村子干脆改名,叫鲁班村好了。” 杜老大大喜,认为这是刺史大人赐名,村民们也连声感谢,都说以后村子就叫鲁班村了。 去了杜老大的家,进屋之后,王平安看杜家嫂子仍旧躺在**,虽然还很虚弱,但看脸色,倒是比上次强上不少。 王平安坐在床边,笑着轻轻拍了拍杜家嫂子的手臂,让她躺好,不用起来见礼。他问道:“杜大嫂,这些日子一直在服药?” 杜家嫂子已经知道眼前这少年就是庆州城里最大的官儿了,听她男人说的,而且这位大人还给她男人找了份好活,能拿不少钱的好活儿。 她心中感激,小声道:“小妇人……大人好……”心情激动,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村民们围在门口,还有小孩趴在窗台上的,他们都道:“杜家娘子,快起来啊,吃了那么多的药,怎地还不见好!” 王平安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小心啊,她这病可是传染的,小心你们也得上这种病!” 出乎意料地,村民嘻嘻哈哈地谁也没怕,有的人道:“要得早就得了,杜老大一家,除了杜家娘子之外,谁也没得啊!” 别的村民也都嗯嗯的,都说没事。 王平安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拿起杜家嫂子的手腕,给她号脉。片刻,号完脉后,又做了其它检查。 因涉及到月事的询问,王平安挥手道:“没事的就都各回各家吧,杜老大把门关上。” 杜老大连忙答应,把村民送走,让那五个巧手木匠等在院里,他回身把门关上,陪在床边。 王平安对杜家嫂子道:“杜老大有些话说不清楚,他只说你有月事来临,却没说具体如何,想来他是不明白。我要问你,时间可对,与未生病前,可有差别?” 杜家嫂子有些难为情,但她也知这是在给自己看病,轻声地说了几句。王平安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看病而已。杜家嫂子的月事情况,能达到刚生病那会儿的状况,但仍旧不正常,只能说是在恢复中。 王平安听罢,道:“原来的那个方子不要用了,我要改一改。”他叫进欧阳利,拿出携带的纸笔,又重新开了药方。 新药方和上次开的药方大致上相同,只是把原方中的青蒿去掉,又加入了牡丹皮和地骨皮。 开好药方,王平安道:“杜老大,治你娘子病的药不能算是便宜,没办法,这种病……怎么说呢,属于富贵病,普通穷人还真的得不起,花销太大。不过好在你现在有了好的活计,赚的也不少,如果大水车造好了,我还会给你一些红利,不但够给你娘子治病的,送孩子上学堂,起新屋买田地都够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打造水车啊!” 他把药方交给杜老大,又道:“这话你私下里和外面的那几个人也说说,让他们明白为我干活,是有大好处的,不要偷懒,也不要把图纸泄露出去,至少今年之内,绝对不可以,如果泄露出去,我定要追查!” 杜老大手捧药方,道:“小人明白,小人一定会看住他们的,大人尽管放心,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多提醒一句,倒没有信不过你们的意思。”他转头对杜家嫂子道:“我给你开的新药,可以凉血退蒸,以你现在的情况看,服上十剂左右,就能见好。” 杜家嫂子道:“十,十剂就能好吗?”她很有些心疼钱,这病拖的,把整个家都拖垮了,有时她真恨不得自己赶紧死了。 王平安道:“会见好的,不过这病并不好治,估计还得再换方子。当你服新药时,感觉吃东西能吃出味道了,饭量增大,那就见好,到时要加重药量,直到你的潮热盗汗之症消除,我再给你看,那时再换方子不迟。”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杜老大,心想:“以后的方子和调养所需费用,会越来越贵,你不使劲儿干活,怕是我给你的工钱再多,你老婆的病也治不好啊!” 肺痨就是这样,花费巨大,曾经有一部很著名的日本电影“黄昏清兵卫”,讲的就是有关这种病的,妻子得病,就算把丈夫累得半死,也是治不好的,家里一贫如洗。 王平安站起身,道:“我们出去说话,让杜大嫂休息吧!”他出了屋子。 外面那几个木匠正蹲在地上说话呢,见王平安出来,连忙站起来。王平安先让杜老大把事情的原委,大概的说了一遍。其实这个消息木匠们早有耳闻,刺史大人总是沿河考察,就算是别人不说,他们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待把事情说完,王平安拿出图纸,让他们看。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木匠们一看图纸,立即就说这不和翻车差不多么,虽然更加巨大,但从木匠的角度来讲,并不难做,手艺上没有难关可破,只要按着这个图纸,直接就可以造出来。尤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木匠,甚至说他以前曾经造过翻车,到现在还记着该怎么造呢! 王平安一听乐了,看来这些人不比杜老大差啊,不但眼光不弱,而且竟然还有打造翻车的经验! 他道:“你们所说的翻车,我称之为龙骨水车,而这种新的水车,我叫它为平安水车。别人呢我都信不过,我就信得过你们,我相信你们肯定能造出这种水车,到时我重重有赏,让你们全都过上好日子!” 木匠们大喜,连声说不敢,只求能有口饱饭吃就成了。 王平安拿出朝中大臣们的手段,挨个问了木匠们的名字,还特地每个人都拍了拍肩膀,说了无数声,我相信你们,你们一定行的!把木匠们感动到差点哭出来的程度,个个拍胸脯保证,他们一定要造出这种水车来,以报刺史大人的知遇之恩。 王平安勉励一番,又让欧阳利取了钱出来,分给各个木匠,让他们安顿好家里,只有家里安生了,他们才能专心打造水车。 离了小村,王平安返回城里。 百姓们的工作积极性一旦被激发出来,那么所创造出来的价值,会成倍的增加。不过才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上,还是第三天的上午,杜老大便跑到了刺史府,从一个木箱之中,抬出了打造好的水车模型。 王平安见了这水车模型,只感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啊,虽然没有上漆,但却没有半根木刺儿,通体光滑,精巧之极,没有丝毫因赶工所导致的粗糙之感。 这架水车模型,完全是照大水车按比例缩小的,不但水车造得精美,连如何固定在河岸上的槽架都打造得异常精致,几乎和现代人用在鱼缸里的工艺品相仿,甚至还要更加精美上一筹。 王平安大喜过望,立即叫人把模型搬到了花园里,放在池塘边上,他亲自蹲下,用手推动水流,哗哗声中,模型转动起来,池水被提上了岸! 杜老大蹲在他身边,一脸紧张地问道:“大人,您可还满意?以前小人们都没有打造过这玩艺,这是头一次,不知功效如何,能不能让大人您满意?” 王平安笑道:“头一回打造,就打造出这种效果,已经很不错了。”顿了顿,他问道:“如果把它打造成大水车,提水的效果会不会有所改变?” 模型毕竟是模型,能不能真的实用,还得仔细研究才成。 杜老大把头点得象鸡啄米,道:“没问题,其实小人们在打造这个……这个叫模型的东西时,又发现了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只是时间紧,所以没有直接改动,等打造大水车时,就能用到了。” 王平安笑道:“好,那太好了。不过,你得记住,任何一处改进,都要详细记录下来,画到图纸上,万不可给外人看,明白吗?” 杜老大道:“是是,小人一定照办。大人放心,您都嘱咐这么多次了,小人自然不会对外人说起这件事的,绝对不会把图纸外泄的。” 他们蹲在池塘边看着模型提水,越看越爱看,仿佛看到了庆州大丰收一样。这时,有人来报,说长安来人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米小苗替太子关心王家的亲戚 第六百三十二章 米小苗替太子关心王家的亲戚 王平安听了禀报,笑着起身,道:“这么快,按着路程来讲,我还以为得再等几天呢!” 他转头对杜老大道:“长安来人,我得去招呼。你这就回去吧,告诉他们模型做得很好,我很满意,你们抓紧时间,开始打造大水车吧,一开始可能慢点,不过没关系,先找经验,然后再加快速度。” 杜老大连声答应,跟着仆人,便要出刺史府。 王平安看着他有些微驼的身影,知道这是生活的重担压的,心中感叹,在哪个时代穷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他大声道:“杜老大!” 杜老大忙回身,看着王平安,就听王平安道:“去帐房支三十贯,算是我赏给你们的,这个模型做得好,做得越好,我赏得越多,以后你们要加倍的努力才是!” 杜老大大喜,这个模型他们确实做得用心,可却没想到会赏下这么多的钱,看来给刺史大人干活,确实会象他说的,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富裕的! 他忙不迭地道谢,给王平安跪下磕头。王平安冲他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以后不要没事总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离了后花园,王平安来到了前院的大堂。一进大堂,就见米小苗眉花眼笑地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蒙氏兄弟。 王平安忙冲他们笑了笑,心想:“我刚刚告诉杜老大男儿膝下有黄金,可现在自己就要跪了。”他在天井里跪好,面南接旨。 米小苗打开圣旨,念了一遍,主要就是朝廷同意王平安修庆州水渠,并令工部派人支援,不日工部官员即会到来。 接旨完毕,米小苗笑眯眯地,叫道:“王公,王公您老人家一向安好?下官给您见礼了!”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王平安知道米小苗的脾气,不喜欢别人说他是宦官,叫他公公他会翻脸,可叫他大人,他就会开心了。 王平安啊地叫了一大声,双脚一跳,退后两步,道:“别别,米大人你可消停点儿吧,你给我跪下行礼,我还礼还得跪下,这可有多麻烦,咱们还是都免了吧,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米小苗也没真的给他跪下,他把腰一直,笑道:“这话儿说的,别人的面子不给,可王公的面子岂能不给!”他装出一脸的庄严,回头道:“姓蒙的两个小兔崽子,你们是打算不给王公的面子了,看咱家怎么收拾你俩!” 蒙氏兄弟大笑,道:“哪儿敢哪,米大人尽说笑话了!”他俩上前,给王平安跪下磕头。 王平安连忙上前搀扶,笑道:“不可如此,咱们自己兄弟,这般多礼,倒显得外道了!” 四人携手进了大堂,分宾主落座,米小苗问道:“王公,听说你是打算修个大工程,水利啥玩意儿的,就象曲江池那样的?” 王平安心里明白,跟这种不学无术的宦官,也解释不通什么,还不如不解释,他道:“差不多吧,反正就是一些小水渠,用来浇庄稼地的。米大人要是能在庆州多留几天,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顺便看看庆州风景啥的!” 仆人送上茶点,米小苗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叹气道:“咱家也想在这儿多待些时日,和王公好好聚聚,可是不行啊,得赶紧回去才成,顶多就能在这里待上三天,还得把今天算上。” 王平安很清楚,这是太子李治着急催他回去,要不然皇宫里的宦官那么多,何必从东宫里派人来呢! 他故意说道:“看来皇上还是很重视庆州民生的,这才让米大人赶紧回去呢!” 米小苗一拨楞脑袋,道:“不是,不是皇上催,要按着朝廷的意思,是等工部的官员到了,开始筹划修渠,让咱家看看情况,这才回报的,不着急。可朝廷不急,太子殿下却急啊,咱家临来时,史总管特地交待的,要尽早回报,路上不许耽搁时间。” 蒙小恬在一旁插嘴道:“我们来的时候,都没走官道,是从小道抄过来的,要不然不能这么快!”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还有小道呢?以前倒是不知。”他道:“可惜啊,要是米大人能多留几天就好了,我好多准备些庆州土产,米大人带回去,好给宫里的至爱亲朋分分,要是你走得太急,我准备不好土产……”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低头喝茶。 米小苗问道:“要不然怎样?” 王平安放下茶杯,笑道:“要不然就没法让你们带回土产,只能多带些金银啦!” 米小苗和蒙氏兄弟听了这话,当即喜笑颜开。看看,人家王公多会做人,我们才来庆州,屁股下面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呢,人家就说给金银了,多让人心里踏实啊! 三人赶紧表示,王公您太客气了,我们都不好意思了……银子就算了,都兑算成金子吧! 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之后,米小苗道:“王公,咱家在临出京时,被史总管特地叫去,他老人家吩咐了,说太子殿下关心你,爱屋及乌,所以也关心你的家人,特地备了一些礼物,都是些滋补品啥的,让咱家亲手交给你的家人。” 王平安啊了声,“不得不”露出惊讶的表情,要是不惊讶,那对方就得惊讶了,这么怪的事情,你咋能不惊讶呢?他道:“亲手交到我家人的手里?这是为何,我代为转交不可以吗?” 米小苗摇头道:“史总管就是这么吩咐的,谁敢问他原委?不过咱家估计着,可能是太子对你太过重视了,所以也重视你的家人吧?这是好事啊,虽然麻烦一些,但传出去,你也有面子不是。” 蒙大恬也道:“是啊,能得太子如此重视的大臣,王公你是天下第一个!” 王平安赶紧又惊又喜一番,激动得站起身来,冲南面连连拱手,感谢太子殿下的关爱之情。 米小苗道:“这件事是史总管特别吩咐的,要咱家一到这里就得办。要是方便的话,王公就把家人都请出来?要不然咱家挨个屋去也成,最好是挨个屋去吧,还显得心意诚些。” 王平安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吧,那岂不太过劳累米大人了!”嘴上这么说,可人却站起来了,他知道这是史爱国特地吩咐的,其实也就是太子的意思,要是米小苗没有这么做,那他回去可有排头吃了,史爱国得修理死他。 米小苗也站起身来,让蒙氏兄弟搬了两只大箱子,里面装着好多个小箱子,估计是按人头分的。 米小苗道:“史总管还吩咐了,王公你所有的亲戚都要得到赏赐,并且不能由人代领,如果有人得了病,咱家得亲自送到床头去。”他啧啧两声,又道:“太子殿下对王公你,真是没得话说呀,好到让咱家都眼红的地步了!” 蒙氏兄弟更是连连点头,太子关心王平安家属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啊! 王平安命仆人从蒙氏兄弟手中接过箱子,他在前面带路,领着米小苗去了后宅。米小苗先见了王氏夫妇,送了礼物出来,又说了好多的客气话,巴结到了十足。 宫里的人向来会奉承。米小苗心里清楚得很,他现在越巴结,等临走时王平安给他备的礼物就会越重,出次京大老远的来趟庆州容易么,能多捞点儿是点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王有财和杨氏被米小苗拍马屁拍得直乐,但他们也都清楚,米小苗肯定是奉命来见武媚娘的,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给王氏夫妇送了滋补品之后,也不过才发出去两个小箱子,米小苗问道:“王公,你还有别的亲戚吗?” 王平安道:“还有一房远亲,我这就带你们去。” 又将米小苗带到了杨老太太和武小妹那里。米小苗依旧好声好气地奉承一番,直夸武小妹长得漂亮。武家娘俩受宠若惊,她俩知道这是看在王平安的面子上,她们才能有赏赐可拿,心里感激,又对王平安一通感谢。 米小苗出了武家娘俩的小院,问道:“还有亲戚了吗?史总管给备了这许多礼物,得都分出去,总不能再带回去吧!”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和我娘同宗的妇人,不知这算不算亲戚?” “同宗的?那也算啊,可是姓杨?姓杨的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当然算的!”米小苗道。他在出京前,被史爱国再三嘱咐,王平安所有的亲戚都要照顾到,绝对不可以落下一个,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太子的关爱之情。 米小苗不明白为啥太子对王平安的亲戚,关爱之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但史爱国吩咐的话,他必须做到,否则就会挨修理。 王平安哦了,道:“也算啊,那行,咱们就去她那里看看吧!不过她身怀有孕,而且是个做粗活的使唤婆子,不住在府里,住在外面的小院里,是个浆洗妇。” 米小苗哎呀一声,道:“好歹也是你的亲戚,哪能让她做那种活儿呢!” 王平安干笑两声,带他们出了刺史府,来到武媚娘的小院当中。 武媚娘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刺史府里始终没有给她安排什么活,也没有衣服送来,所以她清闲得很,每日只是专心养胎! 王平安推门进院,道:“杨春花,长安有人来看你了!” 武媚娘一惊,当即从马扎上站了起来,看向门口,心中轻咦了下,这不是米小苗么! 米小苗看到武媚娘,心想:“咦,这个人……有点眼熟啊!” 第六百三十三章 平安大水车 第六百三十三章 平安大水车 武媚娘和米小苗并没有什么来往,但米小苗做为东宫里有数的执事,武媚娘自然知道他是谁,再说米小苗长相特殊,那张娃娃脸与众不同,只要见过一面的,都能记住他。 而米小苗也曾见过几次武媚娘,可见过归见过,他倒是并没有特别的留意过,毕竟武媚娘不是东宫里的人,让他记住武媚娘是谁,并不现实,只是感觉眼熟罢了。 武媚娘心想:“难不成是我写的那封信起效果了,太子派人来看我?他胆子怎么突然变大了,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派人来?” 她装出一副茫然地表情,道:“长安,我在那里不认识谁啊?” 王平安道:“是来宣旨的,因太子殿下备了一批礼物,我的家眷人人有份,礼物太多发不完,所以便宜你了,好歹也是我娘的同宗。” 顿了顿,他又道:“要不是米大人执意要见我所有的亲戚,不分远近,我是不会领他来的。” 这话是在暗示武媚娘,米小苗不是特地来看你的,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个分赏赐的人罢了。 武媚娘啊了声,装出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冲米小苗行了个万福,再就没什么表示了,连叫人都“不会”! 米小苗心中暗道:“怪不得王平安让她当个浆洗妇,还不愿意让我来见她,有这种下里巴人似的亲戚,谁好意思往外说啊!” 这次他就没怎么太客气了,只是道:“听说你有了身孕?嗯,咱家这次带来的礼物,当真有不少适合有身孕的人吃的,滋补品不少,可送别人送不出去啊,只能便宜你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些纳闷儿,是啊,这次史总管备的礼物,确实是有很多适合孕妇补养身子的,难不成他知道王平安家里有人怀孕? 忽然间,他似有所悟,是不是给那两个小丫环预备的啊,王平安可有两个漂亮得出奇的侍女,她俩怀孕了?嗯,王平安是将来的驸马爷,自不能提前娶了她俩,但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所以那两个小丫环也能算是王平安的亲戚。怪不得史总管那般再三的嘱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主要是想给那两个小丫环送东西,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自认为想明白了,米小苗轻声问道:“王公,你家里那两个小丫环,算不算是你的亲戚,她俩不需要补补吧?” 王平安一愣,怎么会有此一问?他摇头道:“她们自不是我的亲戚,再说她俩成天活蹦乱跳的,哪还用得着补,再补不得补出鼻血来啊!” 米小苗哦了声,道:“那这些赏赐可惜了,给孕妇滋补是正好的。”他看了眼武媚娘,道:“算了,反正带都带来了,就都便宜她吧,送别人也送不出去!” 王平安道:“行啊,早点分派完早点利索,我还打算给米大人和两位蒙兄洗尘呢!” 米小苗嘿嘿笑了起来,道:“对对,把酒言欢,这是正事儿!”他一挥手,让仆人把箱子放在了院子里,马马虎虎的就算赏赐完毕了。再没多看武媚娘一眼,他拉着王平安的手,就往外走。 王平安心中好笑,回京之后,史爱国必会问,王平安的亲戚有几个,都长啥样啊,米小苗做事这般马虎,回答起来难免乱编,说错了话他可要倒大霉,好歹算是个哥儿们,不能看着他倒霉啊! 王平安道:“要说同宗就是亲戚,这个理由未免牵强。米大人,你看这杨春花,和我长得可象?” 米小苗啊了声,回头看向“杨春花”,见这妇人有点傻不拉唧的样子,他道:“不象……啊,象,当然象了,咱家一看她,就感觉有点眼熟,刚才还不知为什么,现在明白了,原来竟是和王公你有几分相象啊!”说罢,他哈哈大笑。 蒙氏兄弟也赶紧跟着笑,都说确实有几分相似。 他们不得不说相象,如果一点不象,完全就是个假亲戚,那这么一大堆的礼物放在这里,算什么,算办差不力?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和个女人长得象,可真是让我心酸啊!”他不再提示什么,拉了米小苗的手,一起出了院子。 米小苗还安慰王平安呢,道:“和个女人长得有点象,这个不算什么。王公使点劲,努力和长孙大人长得有点象就成了,能当宰相啊!” 说说笑笑,他们又回了刺史府。 武媚娘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可惜了,和他们不熟,要不然我那第二封信让他们送去给太子,那该有多好。” 她的第二封信始终送不出去,自然感到遗憾,但从李治赏了这么多的东西来看,第一封信应该是有效果的,而且效果极大,要不然李治不可能这么做。 黄小丫躲在厨房里,一直不敢出来,见大老爷和那位说话怪声怪气的人走了,她这才跑了出来。打开一只大箱子,她取出里面的一个小箱,打开看去,见里面有不少黑乎乎的东西,她拿出来咬了一口,又呸呸吐出。 黄小丫拿着小箱子来到武媚娘的跟前,问道:“杨大婶,你看这个,这是啥呀?” 武媚娘看了一眼,道:“这是阿胶,大补之药。你在平安小神医家里当丫头,不可以不认识这个的。《神家本草经》里,将此药列为上品,用牛皮熬的。” 她拿过一块阿胶,又道:“不是牛皮熬的,比牛皮更好,是驴皮,最好的阿胶!” 黄小丫大感钦佩,道:“这东西是药啊,还上品的。杨大婶,你真了不起,竟然认识这种怪怪的东西。” 武媚娘淡淡地笑了笑,皇宫之中,这是常备药物,她岂有不识之理!她拍手道:“来,咱们挨个箱子看看,都有啥好东西!” 王平安陪着米小苗回到刺史府,大摆宴席,给三人接风洗尘。吃喝完毕之后,米小苗又形式上地,由王平安陪着在庆州城里转了转,不管怎么说,他回京复旨时,得有话说才行,总不能皇帝或太子一问庆州如何,他一问三不知,那不得挨揍啊! 王平安前些日子当众承诺审案公开,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碰上什么案件,更别提要公开审理了,但他的青天大老爷之名,却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百姓们人尽皆知了。 见到王平安巡城,百姓们离得老远就高呼王大人,非常亲热,甚至还有人端来茶水,要给王平安解渴。 米小苗见状,大感惊奇,道:“王公,你才来庆州几天啊,这也没多少日子呀,怎么成了青天大老爷了?在百姓心中竟然获得如此高的声望?” 王平安笑着将杜老大的事说了,米小苗身为宦官,没事儿就喜欢嚼舌根子,只要告诉了他,那不用多久,全长安的人就都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不要小看群众的力量,传来传去,都能传成王平安断案如神,乃大唐第一断案高手,没准他回京之后,都能当上大理寺卿! 米小苗听了这个故事,大感惊讶,一个劲儿地道:“太神奇了,这简直就是为民伸冤呀,都能写进戏词儿里去了,给燕乐坊他们唱一唱。” 王平安忙谦虚地道:“唉,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鸡蛋,这是我应该做的。当今圣天子在位,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我煌煌大唐,万邦之主……” 一刻钟之后,米小苗啥也不问了,点头点得脖子都疼了。他们在城中转了一圈之后,又再回了刺史府,王平安安排他们的住宿,又命欧阳利备上重礼,几大袋子的金瓜子送进三人的房里去,美其名曰给三位大人垫垫枕头,高枕无忧。米小苗三人笑得合不上嘴,这次庆州真是没有白来,这油水发的,下半辈子都无忧了!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又陪着三人,一起出了城,去大小良河附近转悠,以便能让米小苗回京后,向皇帝和大臣们说说庆州的地貌,该如何兴修水利。 就当游山玩水了,顺着大良河玩了一通,中午时分,随行的仆人们拿出菜肴,伺候着米小苗三人野餐,米小苗这个乐啊,这趟差出的,当真是舒心之极,要是能在庆州多待些日子就好了,成天玩乐,比在宫中憋着,强上一万倍不止,以后要是有这种差事,得抢着出来,专给王平安宣旨。 吃罢了午餐,王平安陪着三人去了小良河,直接去了河边小村,去找杜老大他们。 一进村子,就见一群狗冲了出来,冲着米小苗他们狂吠,米小苗吓了一跳,竟然不敢下马,道:“怎么回事,这村子里怎么养了这许多的狗,咬着人怎么办?” 王平安道:“不用把它们当狗,当成红烧肉就成了!米大人请看,一群红烧肉向您奔来,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啊!” 村子里养狗就是当备用粮食的,这点杜老大早就说过。 欧阳利下马,道:“米大人莫慌,待末将把这些红烧肉还给主人,免得主人心疼。”他大步上前,对准一条狗砰地就是一脚,把狗踢得直飞起来,别的狗见状,呜呜叫着,夹起尾巴都跑掉了。 王平安心想:“不明情况的人,初到这个村子都会吓一跳,所以图纸放在这村子里,还算是保险吧,起码狗一叫,杜老大他们就知道有陌生人来了。不过似乎也没有人会偷图纸,谁要那玩意儿干嘛,再说他们一旦造出水车,我不就知道是谁偷的了嘛,现在敢得罪我的人,全天下也没几个!” 陪着米小苗去了杜老大家里。米小苗一进院子,就道:“这家也穷的太不象样子了吧,简直就是四壁皆空啊!” 王平安笑道:“这个不算最穷,米大人要是进了村头那家,那才叫四壁皆空呢,空到连贼看着都不落忍的地步。” 杜老大迎出来,他看出来了米小苗是个超级大官,连刺史大人对他都异常的客气。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不知该怎么称呼。 王平安道:“这位是京里来的米大人,还两位蒙将军,他们是来看那份水车图纸,你屋里有病人,我们就不进去了,你把图纸拿出来,我们就在院子里看。” 杜老大赶紧跑进屋子,把水车图纸拿了出来。 众人坐在院子里,王平安将图纸展开,交给米小苗观看,他道:“这是我想出来的水车,可以提水上岸,已经起好名字了,叫平安水车。” 他不怕给米小苗看图纸,就算给米小苗详细讲解,这个宦官头目,也照样听不明白。不过,米小苗有一个大大的“优点”,那就是他越不明白某件事,他就越得说自己明白了,而且会大夸特夸,把这件不明白的事件,足尺加十,夸到别人都认为他明白为止。 这种水车只要经他的口里一传,长安城内必会人人知道,比官府贴告示都管用,那时商人们会蜂拥往庆州涌来,要求购买这种水车! 果然,米小苗瞪着眼睛,聚精会神地看了好半天图纸,这才放下,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在米小苗看图纸时,杜老大一直在看他的表情,他还以为米小苗是个顶级大木匠呢,靠手艺活儿出色,都当上大官了,要不然刺史大人能请他来看图纸么! 忽见米小苗摇头,杜老大心里一沉,暗道:“不会吧,这份图纸我们可是仔细研究过了,各个方面已经没法再改进了,而且已经开始打造,难不成这位顶级木匠,竟然看出了什么缺陷?不会有缺陷吧!” 米小苗摇头道:“不妥,大大的不妥啊!” 王平安心想:“你不妥个屁,你懂什么你!”他道:“哪里不妥?” 杜老大心想:“天哪,真的看出缺陷了,这怎么可能!”他也问道:“哪里不妥?”感觉语气不够尊重,又道:“敢问这位大人,这水车可有缺陷?” 米小苗郑重地道:“水车是没有缺陷的,但水车的名字却有缺陷!” 杜老大一愣,名字?水车好不好,跟名字有什么关系? 王平安道:“名字怎么不妥了?这可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啊,平安水车!” 米小苗哎了声,道:“就不妥在这里啊,怎么能叫平安水车呢?” 王平安一皱眉,干嘛,说我名字不好听啊,你的名字也不咋地! 米小苗一拍大腿,叫道:“怎么能叫平安水车呢,太没气势了!应该叫平安大水车,大水车呀,这样才有气势!” 第六百三十四章 长安水部第一人 第六百三十四章 长安水部第一人 嗨! 米小苗这话一出口,杜老大这么好的脾气,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赶情儿,他没从图纸上看出什么缺陷来呀!拿着图纸看了半天,装模作样了半天,还郑重其事地提意见,说大大地不妥。弄了半天改动的地方是名字,在水车前面加了个大字! 这算个哪门子的不妥啊! 王平安一怔,平安大水车?你这意见提的不错啊,比不提强了很多!他大力拍手,道:“对啊,这果然是大大的不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米大人,多亏你提醒,要不然我可犯了大错误了!” 米小苗很谦虚地摆手,道:“小意思,小意思。咱家和王公这么熟了,咱家不替你多想着点儿,谁能替你多想着啊,你们说是吧?” 蒙氏兄弟赶紧点头,都道:“对对,太对了呗,米大人说的当然对了!谁敢说不对,我们兄弟就跟谁急!” 欧阳利等人先是一咧嘴,随即也都点头,道:“对,是这么回事,米大人果然高瞻远瞩,见识不凡!” 当官的,第一要务就是要学会拍马屁,米小苗不是朝中的大官,但他是宫里的大官,他别的本事没有,可一张嘴巴就喜欢乱说话,要想让他的那张臭嘴,往好的方向说,那就得让他开心,让他感觉自己挺重要,所以他要是说啥,随着他说也就成了,何况他提的这个建议,其实也是在拍王平安的马屁! 马屁啦,这东西要互相拍才有趣! 可杜老大不是当官的,他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官的第一要务是什么!他傻乎乎地问道:“这位大人,造水车关键不是在图纸上么,怎么要改名字?小人看不出有什么重要的啊!” 王平安心中叹气,这人呀,太老实了就是没招儿,平常这杜老大也不是多嘴之人,可一谈到专业知识,竟然要钻牛角尖。既然你都知道改个名字不重要了,那还何必在这上面浪费口舌,你说这话有啥用啊,这不是当众削人家的面子呢么! 米小苗的脸色刷地就沉了下来,很不高兴,这个泥巴腿子当真没有规矩,大人们说话,他多什么嘴! 王平安赶忙道:“杜老大,你手艺是一流的,但别的见识上却差了些。名字怎么会不重要,比如说你叫杜老大,别人都知道你是个爷儿们,那你要是叫杜老婆呢,别人会以为你是什么?” 杜老大嘴巴张开,杜老婆,我怎么可能叫这种名字! 王平安对他打了个眼色,不要再多说话了,你越说就越会引起别人的不满。他又道:“咱们要造的这种水车,乃是开天辟地头一架,如果名字起的有气势了,那推广起来,不就更省力吗,也能显出你的手艺高超来。对吧,米大人,你就是这么替我着想的!” 米小苗把图纸还给杜老大,站起身,尖着嗓子,道:“对,就是这么回事儿,咱家都是为王公着想的!” 本来他对水车这玩意儿,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可偏偏杜老大这么一打岔,他兴趣就来了,道:“等咱家回了长安后,定要将这种水车和宫里的人说说,也跟朝中的大臣们说说,那时王公的发明必会享誉京师。” 王平安笑道:“哎呀,那我可得多谢米大人了,你可就是我的活广告啊,广而告之,推广平安大水车,可全都靠你啦!” 这句话一奉承出去,米小苗浑身轻飘飘,差点儿就飞了起来,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王公,你可不知道,现在宫里的娘娘们,可看重你了,那个灵感寺步行街,现在还没建起来呢,娘娘们就开始惦记了,这还不算,有的娘娘心活,选了几个大商家,用了他们的物事,你猜怎么着?” 王平安眼睛一亮,那事他筹划了很久,却因无法留在长安,所以搁置了下去,不想那些娘娘们还真有敢干的,竟然真的做起代言人了! 他道:“这事儿,我可猜不出,皇上不是不喜欢娘娘们……” 米小苗嘿了声,压低声音道:“皇上他老人家忙于国政,这些小事就不必烦劳他老人家知道了!”说罢,嘿嘿笑了起来。 王平安也笑了起来,他道:“娘娘们都受益了?” 米小苗摇了摇头,道:“心思活的当然收益了,可那些心思死板的娘娘……唉,也不是咱家说她们,太死心眼儿,怪不得皇上不待见她们!” 王平安哦了声,一种新观念,有能接受的,也有不能接受的,想来不能接受的人还是占大多数。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了榜样,剩下的那些人慢慢总会接受的。 米小苗道:“王公放心,你的平安大水车,咱家回去后定会好好替你……打那个啥广告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家吧,成天,那个,就是那个啥,这不忙么,你懂吧?” 王平安忙道:“我懂的!”不就是要钱吗,再要一笔,没问题,只要你宣传到位,咱不差钱! 米小苗美不滋儿的地道:“咱家就知道王公是明白人。咱家认识的人多,宫里那么多的人,个个都比咱家大,你说咱家找谁去说话,说说大水车的事儿,能好意思空手去说么,空手上门儿那成啥了,让人笑话,说咱家不懂事儿,连带着也得说王公你不懂事儿,咱家是为了王公着想……” 王平安连连点头,道:“是啊,去上官的家里,或是娘娘的宫里,哪儿有不拎东西的,那岂不是太不懂礼数了,那也太不象话了呀,做人不能这样儿呀,子曰:有朋自远方来……” 两人不闲不淡地,一个不停地在表示,我不是真的想管你要钱,我管你要钱是为了你好,而另一个郑重地表示,你咋能不管我要钱呢,我非得给你不可,你不要我就给你讲道理,讲论语! 蒙氏兄弟和欧阳利等人,在后面听着直点头。而杜老大在后面送他们,却听得目瞪口呆,当官的……都这么不要脸吗? 王平安陪着米小苗回了刺史府,又让欧阳利再重重地备上一份礼物,托米小苗回京后替他转送宫里的娘娘。米小苗心满意足,而蒙氏兄弟也再次得了不少的好处,人人欢喜,皆大欢喜。 次日,米小苗便带着蒙氏兄弟启程,返回长安。王平安亲自送出十里,折了好大一根柳树枝,送走了米钦差。 此后数日,王平安加紧催促杜老大他们打造水车。光做木匠活儿,自是难不倒杜老大他们,进展奇快,不到十天的功夫,就做了大半架水车的零部件,估计再有几天,就能组装起来,安到河边了。 王平安相当地满意,赏钱一笔一笔的发下来,他满意也得让别人满意才行,这样杜老大他们的积极性,才能被充分地激发出来。 这日午后,有城门兵来报,说长安又来人了,这回是一大群的官员,还带了好几大车的箱子,也不知里面装的啥玩意儿,已经进城了,城门兵是快跑来报信的。 王平安立即叫来狄仁杰以及庆州大小官员,一同出迎。邱亭轩已经去了马岭县,不在城中,只剩下了狄仁杰。 此次由长孙无忌亲自下命,尚书省出调令,工部派人,派出十几名精通水利的官员,前来庆州支援王平安,领头的是一名水部员外郎,姓江名水清,乃是水部郎中的副手,长安城里最精通水渠修建的人,据说曲江池的水道,就是他主持修建的。 王平安迎出刺史府,没等上街,就见远远地行来一队车马,等车马到了门口,他满脸含笑,降阶相迎,笑道:“本官庆州刺史王平安,不知哪位大人主事啊?”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人,五十来岁的年纪,样子有些呆呆的,光头没戴帽子,头发乱蓬蓬的,白多黑少,胡子也是乱蓬蓬的,身上官服竟然有水渍,仔细看去,好象还有米粒,样子极是邋遢,很不修边幅。 这人下车后,冲王平安很随意地拱了拱手,道:“下官江水清,王公,咱们认识的。” 王平安呃了一声,他和工部的官员向来没什么来往,怎么会认识呢?他道:“咱们见过面……哦,对对,本官想起来了,咱们见过面,江大人别来无恙,一向可好?你头发可是白了不少啊!”他顺着话茬儿,装出一副熟人的表情,问候起来。 江水清眨眨眼睛,挠挠头,道:“记错了,是下官认得王公,不是王公认识下官,下官只远远地看过你,并有说过话。” 后面的马车上,别的工部官员也都下来了,听江水清这般说话,无不失笑,有官员上来和王平安说话,他们见王平安挺尴尬的,便劝道:“王公,我们江大人就这样,接人待物上有点欠缺,但修水渠可是一把好手,有水部第一人之称。” 王平安心想:“又是个只专注专业知识,却不怎么通世故的人。好啊,这种人越多越好,大都是有本事的!” 他更加热情,将工部一众人请进了刺史府里,安排宴席款待,又命欧阳利去准备房子,安排工部众人住宿,这些人得在这里住好几个月呢,不安排妥当可不行。 吃喝完毕之后,王平安再展金弹攻势,每个官员送了一小袋的金瓜子,把工部众人吓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小良河边的水车 第六百三十五章 小良河边的水车 工部算不上是清水衙门,但也不是油水丰厚的地方,官大的自然有人送孝敬,但基层的官员,不但油水少,而且还常常为工程拨款不足发愁,这年代要修什么工程,款项向来到位慢,不让他们疲于催款就不错了,哪还能有多余的钱落袋。 至于说一到地方,就能得到好处,还是论袋子的金瓜子,工部的官员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当中最大的官就是江水清,也不过才是个六品官,别的官员品阶更低,多数是八品左右的,他们平常哪见过这么多钱啊! 江水清虽不精世故,但也知道无功受禄,白拿别人的钱,那钱可是咬手的。他吓得赶紧把别的官员找来,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其他工部官员也是吓得不轻,一致表示要把钱退回去,王平安这是要干嘛啊,难不成庆州的工程里有天大的猫腻儿,所以他们一到,王平安就给封口费了? 江水清把金瓜子都收了上来,亲自跑去见王平安,郑重声明,他是个清官,不拿黑心钱! 王平安在书房里接待的他,见江水清拎着袋子来见自己,他笑道:“江大人误会了,庆州工程不会出现问题的,又不用朝廷拨款,就算我要贪污,也只能是自己贪自己的,难道这也犯法?” 江水清大是不解,他和工部的官员来此,什么活还没干呢,再说也不用王平安支付俸禄,干嘛一下子给这么多的钱? 王平安问他:“拿这么多钱,江大人很害怕是吧?就算这钱是干净的,你可以收,但你凭白的拿了我这么多钱,会不会不好意思?” 江水清道:“王公赏我们,我们当然不好意思了,何况这钱也太多了,我们都不敢收了!” 王平安拿起那些袋子,塞到江水清的怀里,道:“就是要让你们不好意思,你们懂得不好意思了,为了能够好意思,所以才会使劲儿干活。钱我不在乎,我有的是,但我就是在乎你们能不能给我使劲儿干活!” 江水清抱着一堆口袋,还是不敢收下这些钱,他道:“王公,你有钱是你的事,可我们却不能收下这么多的钱,俸禄就够我们花的了,倒也不缺这几个……这么多的钱!” 每人一小袋子的金瓜子,可不能用小钱来形容了! 王平安笑道:“好,那你就放下吧,不过你不收我的钱,要是不好好给我干活儿,你可得小心些了,我这个人很多疑的!” 江水清放下钱袋,转身就走了,连告辞的话都没说。 王平安叫来欧阳利,道:“加一倍,再给他们送去。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收钱,我就会认为他们不会给我好好干活,会拖拉工程。” 欧阳利跟着他久了,自然知道王平安的作派,他笑道:“主人,你这是要把他们逼成驴啊,不管他们收不收钱,都得玩了命的干活儿,要不然脊梁骨都得被人戳破了!” 王平安笑道:“要的就是他们玩命干活儿,这次的水利工程是我要向朝廷证明能力的,万万不能出现差错,花点钱算什么,只要水渠修得好,成百倍上千倍的赚回来。” 欧阳利道:“那是,主人做事向来条理清晰!”他抱着钱袋出去了,心里却想,大丈夫爱权,小丈夫才爱钱呢,主人不把钱当回事,正是可以做大事的人。 他将金瓜子翻倍,又送去给了工部的官员,并把王平安怕他们不好好干活的话,转达给了众官员! 有些工部官员听了,大感受了侮辱,王平安太小瞧他们的操守了,难道不收钱,自己就不会好好干活儿了?岂有此理!他们坚决不肯收钱,江水清便是其中之一。 而更多的工部官员却收了双倍的金瓜子,一来他们确实需要钱,二来他们的脑筋比那些不收钱的要灵活得多。王平安既然把话挑明了,那么他们收不收下这笔钱,都得玩命地干活,否则就会被人说闲话,王平安更是会三天两头的找麻烦,斥责他们,说不定还会给长安的尚书省写信,告他们的状! 那他们何苦不收这笔钱呢,收了得被王平安当驴使,不收仍旧得当驴,反正一样的当驴,何不给自己多加点儿草料呢! 不管工部官员们收没收钱,他们到了庆州,连一天都没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尽数下了现场,全都跑到大小良河那里去了,查看地形,勘测距离,画图计算,全都忙乎起来,一致当驴,不让他们当都不行。 让他们休息一下,不行!让他们别累着,不行!让他们晚上就不用加班了,还是不行! 对于这些工部官员的工作热情,狄仁杰大感惊诧,他陪着王平安来到河边,看着工部官员们忙碌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大哥,这帮工部官员当真卖力啊,小弟在京中待的日子可也不短了,还从没见过这般勤奋的官员!京官京官,办事向来拉拖,能明天干的活儿,绝对不会今天干的,可这帮官员怎么回事,怎地如此任劳任怨,这不正常啊?” 王平安笑笑,没吱声。欧阳利却道:“小狄兄弟,你也看出蹊跷来了?怎么样,他们象驴不?” 狄仁杰看着那些奔走测量的工部官员,点头道:“要说勤奋,我觉得我就够勤奋的了,但和他们比起来,怕是还要差上许多。要说象驴……他们岂止象驴啊,比骡子都吃苦耐劳!” 他看向王平安,道:“大哥,你使手段了吧,要不然这些京官不会如此,你是怎么把他们变成驴的?” 王平安嘿嘿干笑几声,没有回答。他怎么用的手段?还不是和长安的皇帝和那些大臣们学的,尤其是李治,一直把他当驴使唤,当驴当得久了,能不知道怎么把人变成驴嘛! 欧阳利却没忍住,笑着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狄仁杰听了,大感神奇,他道:“大哥,你可够狠的啊,这鞭子未免抽得有点重了吧?这些人千里迢迢地来到庆州,气都没喘均呢,就被逼得下地干活儿,你简直就是王扒皮啊!” 王平安一甩袖子,道:“他们当驴?难道我们就不是?你以为咱们这么多人被打发到庆州来,是当什么来的?”他不打算再看工部官员们勘察地势,而是叫过来江水清。 江水清一脸的油汗,头发和胡子湿答答的,都粘到了一块,更显得他邋遢了。他走来问道:“王公,你叫下官来干什么?是要找茬儿么?下官可把话说在明里,我可没偷懒,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你要是挑刺儿,找我的不自在,小心我上大理寺告你去!” 王平安笑道:“你要告我不应该去大理寺,而是应该去尚书省,由尚书省责令刑部断案。你以前没有打过官司吗?” 江水清不满地道:“谁没事儿闲的打官司玩,你要是不挑我的刺儿,我才懒得和你说话呢!” 狄仁杰笑道:“我说,你读没读过书,知道礼法不,有这么跟上官说话的么?” 王平安却不在乎,摆手道:“我不想挑你的刺儿,相反我要你挑我的刺儿。来,跟我走,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保你看了流口水。” 说着,他不理江水清,跳上白龙马,向小良河那边奔去。江水清无法,只好跟上,心里却道:“这是你要我走的,可不是我偷懒不干活儿。” 他现在特别怕王平安说他出工不出力,他是实心眼儿,又没人向他说明王平安是拿他当傻小子使唤呢,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努力干活的觉悟! 一路奔驰,不多时便到了小良河,王平安直入河边小村,来到杜老大家的院子前,刚一到地方,就听后面的江水清叫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水车吧!” 杜老大和村里的木匠已经把水车的零部件打造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有组装,都堆在杜老大家的院子外面。象水斗和刮板这些东西,只要是内行,一望便知是在打造水车。 王平安道:“不错,正是一架水车,江大人以前见过这种水车?” 江水清道:“没见过这样的,看支架,应该很大啊,组装起来,是个轮子形的?”他跳下马,奔到零部件的跟前,挨个零部件查看,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王平安和狄仁杰也都下了马,走了过来。王平安道:“是的,是象个车轮似的,这架水车的轮幅差不多有五丈左右!” 江水清吃惊地转过头,叫道:“五丈,怎地这么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车,可有图纸?” 王平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他一起进了杜老大的院子。杜老大和木匠们正热火朝天地忙乎着呢,竟都没发现王平安到来,直到江水清跑过去,直不楞登地管他们要图纸,杜老大才发现王平安来了,他行礼之后,忙把图纸拿了出来,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将图纸递给江水清,道:“你看看,能不能挑出刺儿来?” 江水清打开图纸,看到了组装后的水车全貌,他又是一声惊叫,道:“这,这什么水车,以前从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王平安颇有成就感,笑道:“你当然不会听说过,这是我发明的,第一架水车尚未造出,你怎么可能听说过,这水车以我的名字命名,叫平安……大水车!”他感觉平安大水车确实比平安水车听起来豁亮,所以也便这么叫了! 江水清吃惊地看向王平安,心想:“他发明的?我在工部这么多年,见过水车无数,自己也设计过图纸,但和这种水车一比,就完全上不了台面了!” 他顾不得和王平安说话,又低头去看图纸,看了片刻,这才抬头,道:“这种水车是以水波流动以为助力,并且适用于岸高水低的河流,下官猜得对吧?” 王平安摇头道:“不对,你猜猜看,到底适用哪种河流?” 江水清一愣,猜错了?看来自己的水平还是不行啊,照这位王公差得远了。他慢慢蹲到地上,仔仔细细地看图纸,每个环节都不落下,看了好半天,他这才又抬头道:“猜不出,恕下官愚鲁,似乎这种水车确是适用于岸高水低的河流,就象是大小良河那样的河。” 王平安笑着也蹲下身子,指着图纸道:“你说它适用岸高水底的河流?” 江水清点了点头,道:“是啊,难道不是?” 王平安道:“所以你猜错了,因为它不仅适用于岸高水底的河流,就算是岸不高水不低的普通河流,它也一样适用!” 狄仁杰在旁听着,哈哈大笑,这江水清愣头愣脑的,要和大哥玩文字游戏,十个江水清也是白给啊! 江水清啊了声,道:“普通河流有什么好说的,要说也说特殊的啊!” 王平安嘿了声,笑道:“说普通河流适用,才能卖上大价钱啊,你也不想想,天下是岸高水底的河多,还是普通的河多。” 他指着图纸,问道:“你看了半天了,可看出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江水清又低下头去看,看了好半天,王平安蹲得腿都麻了,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走动,看杜老大他们打造零部件,而江水清则一屁股坐到地上,专心看图纸,目光未曾有一刻离开。 足足半个多时辰,江水清这才抬起头来,道:“王公,你发明的这种水车,堪称天衣无缝,就算是有不足之处,光看图纸,下官也是看不出来的,得等打造好,立在河边,才能进行验证啊!” 王平安道:“好,那这个活儿就交给你了。”他叫过杜老大,问道:“还得多久才能全部打造完,进行组装?” 杜老大满面红光,忍不住内心的兴奋,道:“今晚,掌灯之时,就能打造好全部零件,明早运到河边,就能组装!” 王平安啊了声,道:“这么快,我还以为得再等几天呢!” 木匠们一起围过来,道:“感念大人恩德,小人们敢不卖力干活儿,今晚必能打造好全部零件,明早就可组装!” 王平安也兴奋起来,道:“那今晚我就不走了,就在此等你们打造好,明早咱们一起去小良河边组装这架天下第一水车!” 第六百三十六章 提水上岸 第六百三十六章 提水上岸 这晚,王平安果然没有离开,一直等在河边小村。不过村里没有地方住,他只能在院子里和江水清聊天。 江水清这人很古板,属于除了专业知识之外,别的啥世事都不关心的人,王平安和他聊长安的风土人情,他就和王平安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王平安只好和他聊天水车的事,结果江水清却跑去看杜老大他们打造水车,反倒是和杜老大他们聊起来了,却不理会王平安。 王平安无法,只好派人去把别的工部官员都找来,组装水车是大事,专业人士越多越好,就算提不出改进意见来,好歹也能帮个忙,打个下手啥的。 可工部官员们跑来后,竟然也不陪他聊天解闷儿,而是全都跑去看图纸,看杜老大他们打造水车。 没办法,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王平安只好出院子慢慢溜达,可村子里的狗太多了,天一黑就叫个没完,叫得人心烦得很,王平安只好又回到杜家,干脆叫人打起火把,进屋子去给杜家大嫂看病。 杜家大嫂的病情已然见好,不但能坐起来,还能下地走动,她见王平安进来,甚至想给王平安去烧水喝。王平安叫她不要忙,她得是肺痨,这病是传染的,他不好意思明说,只是含蓄的告诉杜家大嫂,不要劳累,最好不要做饭干体力活儿,等身子大好后,再干活顾家不迟。 杜家大嫂坐在床边,王平安则坐在一张新打出来的马扎上,给她号脉做检查。做好检查,王平安道:“杜大嫂,你的病有好转啊,比我原来想象的要好的快得多。” 杜家大嫂道:“是啊,小妇人也觉得身子恢复得挺快。看到当家的忙乎起来,脸上有了笑容,家里又有了隔夜的粮食,小妇人的病就好得更快了,心里有了盼头,不再想着赶紧死了算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他在以前给杜家大嫂看病时,就对她做过心理辅导,对于肺痨这种病来讲,心理的辅助治疗是很重要的,可以给病人信心,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否则心情总不好,那没病也得郁闷出病来,何况本身就得着重病呢! 王平安道:“你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只要按时服药就会好的,顶多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养就是了。你的潮热盗汗可有好转?” 杜家大嫂连忙点头,道:“见好,虽然没有完全都好了,可是比以前是大有好转了。小妇人估计,再有几剂药,就能全好。” 王平安心想:“全好?那可不容易。只能是逐步好转,尤其是到后面的调理,那真得是按年来计算的。” 他道:“再服五剂。等你潮热和盗汗的症状都消失了,我再给你开新方子。” 杜家大嫂连连点头,她自从“知道”了自己的重病,没有那么可怕,并不是肺痨后,心情就开始转好,现在王平安说再服五剂就能症状消失,她心情更好了。 屋外打着好多根火把,整座院子里尽是人声,吵嚷不休,大家都在忙着。王平安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象,心想:“此后一段时间,我会非常忙,如果把杜大嫂子给忘了,他们又不会提醒我,那岂不是要耽误她的病情。” 王平安道:“杜大嫂,我再给你看一下,看看还有什么症状是以前没有看出来的。” 杜家大嫂又把手腕伸了出来,王平安再次给她做了检查,比刚才还要仔细,并且项目也多。好一会儿,他才做完检查,笑道:“还好,没有隐疾。按你的病情来讲,再服五剂药,潮热和盗汗的症状就能消失,别的症状也会缓解,但要想完全恢复,却仍旧需要长时间的调理。” 他冲外面叫了声,管工部官员要来纸笔,给杜家大嫂开药方。其实还是早先开的那个方子,只是再次做了调整,肺痨属于顽疾,一个方子不做修改,就想治好,那可实在是太难了。这次他把牡丹皮和地骨皮去掉,又增加了一味百部。 王平安把新方子交给杜家大嫂,道:“你收好,这个方子不是现在就要服的,我怕事忙,到时顾不上你,耽误了你的病情。等你把现在服的药,服够了五剂之后,再服这剂药,这剂药得服上半个月才行,你的咳喘症状可以得到缓解。” 杜家大嫂接过药方,喃喃地道:“那算起来,还得再用药大半个月呢,我这病很难治啊!” 王平安忙安慰道:“本来不难治的,不是因为拖得太久了嘛!你想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都病了两年了,现在治起来,还没两个月,这就够快的了,你还想咋地?”说着,他露出“你这个人也太不知足”的表情。 杜家大嫂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是啊,大人说的是,小妇人确是有些心急了。” 王平安又道:“等你服完新方子后,叫你当家的找我,要是我太忙不记得这事,一定要让他提醒我,我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来给你看病的。到时我再给你开方子,咱们把这病治好,可不能再拖了。” 杜家大嫂连连点头,不能再拖了,真的是不能再拖了。可她忍不住问道:“可是这药钱?小妇人现在服的药很贵,拖的时间长,也真的是拖不起了……” 王平安站起身,指着窗外,道:“杜大嫂你看,只要新水车打造出来,杜老大就不会再是个穷人了,我不但会加倍给他工钱,还会分红利给他,只这一年的功夫,你们的下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甚至连你孩子以后的生活,都能得到保障。” 说完,他又安慰了几句杜家大嫂,这才出了院子,去看杜老大他们打造水车。 事实上,杜老大他们用的是流水线作业,一个人负责打造一样东西,流水线作业的方法,不用谁去教他们的,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这话可不是大道理,真的是实践出真知。水车的零部件有很多是重复的,象水斗和骨架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分工合作,效率更高,杜老大他们把活一分配,干起来比王平安想的要快得多。 午夜过后,所有的零部件就已全部打造完毕,杜老大他们等不及天亮,招呼起全村百姓,一起抬着部件,赶去河边。王平安叫来侍卫和仆人帮忙,他自己也扛了根骨架,和村民们一起往河边运输。 人多好办事,只两趟就把所有的零部件运到了河边,河边早就做好了水堰,各种准备工作是提前就做好了的,就等着水车来了。 杜老大他们工作热情高涨,东西一到,立即开始组装,而工部官员们也尽数上去帮忙,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就算没见过这种轮式水车,但南方的龙骨水车却是个个都见过的,大家齐动手,组装起来。 天亮之时,众人稍微休息了下,接着再干,一直干到午后,太阳高照时,平安大水车这才组装完毕,立在了槽架之上。 此时,远近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足足有好几千人,附近村庄的百姓几乎全都来了,扶老携幼,都来看新水车。百姓们对这种事情是最上心的,这事关他们的生活,比什么都让他们感兴趣,河边小村打造水车,这消息早就传遍四乡八村了,百姓们个个都知道,要不是杜老大一再表明不需要帮忙,他们早就成批的跑来,帮着打造水车了。 杜老大拿着木锤,木锤上包着一层皮子,他对着最后一个插槽,咚咚地敲了起来,几十下子过后,插槽固定好了。他叫道:“成了!”随即跳开,离得大水车远远的。 百姓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这架巨大的水车,简直就象看怪物一样,人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的紧张,再加十分的焦急,深怕这个水车不会转! 就听吱嘎吱嘎几声响,平安大水车先是轻微的晃动了下,随后稳住不动了! 王平安心头狂跳,心想:“不会吧,不会失败吧?千万不要失败啊,这玩意儿造起来可是太费时间了!” 百姓们心想:“这东西要咋转啊,靠风?现在没有风啊!”有的人甚至鼓起腮帮子,象给灶膛吹气那样,想给这架风车来点风力! 杜老大则心想:“差不多,有门,听声音组装得没问题,吱嘎响是因为还有插槽没有完全固定紧,只要一转动起来,自然就紧了,吱嘎声也就不再会有了!” 工部的官员们心想:“成了,这架水车一定能转起来,绝对不会错的!”他们见过的水车多了,只要一听声音,就知成不成! 平安大水车停了片刻,轻轻地转了起来,顺着河水的流动,越转越快,终于速度稳定了下来,而河水哗哗地,从河里被提了上来,水斗舀满河水,将河水提升,转至顶空后倾入水槽,源源不断,流入到小渠当中! “成了,成了!”百姓们一起叫了起来,掌声四起,不少百姓跑到水渠旁,捧起水,大声叫喊。 杜老大和木匠们则一起坐倒在地,全身虚脱,可人人喜笑颜开,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工部官员们则都跑到河边,向下望着,看水车提水。只有江水清,愣了片刻之后,大步走到王平安的跟前,道:“王公,你比下官强,下官妄称水部第一人,其实照你比起来,差得远呢!佩服,佩服!” 第六百三十七章 有人惦记上图纸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有人惦记上图纸了 王平安满脸笑容,他也兴奋啊,自己以前什么事都只是做计划,并不真正的去主持实施,这是头一回,自己做计划,自己主持执行,并且获得了成功,他岂有不兴奋之理! 王平安冲江水清拱手道:“江大人过谦了,这架水车并非我一人之功,是大家齐心合力的结果,你们不也帮着组装了吗,要不然哪能这么顺利?所以说,功劳是大家的,是大家的呀!” 江水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王公办事可让人舒服,不居功不自傲,而且有好处还分给别人,朝中的官员无数,可象他这样的,似乎从没见过。有功劳,谁不拼命往自己身上划拉,哪有往外送的道理,就算换了他自己,也没法象王平安这么大方的! 这时,一个工部官员叫道:“还可以造得更大些,从现在的情况看,还能造出再大上一圈的水车,现在的这个不够大,没大到极限!” 别的官员也叫道:“不错,还能再大些,水还能提得再高些,算河岸再高,河水再低,这种水车也能完全应付得了!” 他们都是专业人士,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他们只一观察,就明白这种水车的威力尚未达到极限,还可以再改进,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 王平安笑容满面,他当然知道这种水车还能更好,别说用在小良河,就算是用在黄河,也都能发挥出巨大威力啊! 百姓们欢呼着,也跑到河边,看着提水上来的速度和水量,不少精于农活的百姓叫道:“这架水车能浇三四百亩地,还能更多,还能更多啊!” 一架水车能浇三四百亩地,这在以人力为主浇田的年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谁家的壮劳力也做不到这点!这架水车,只能用奇迹二字来形容,再没别的词可以表达清楚了! 王平安大笑道:“好,只要有用就好,咱们就没白忙乎!各位父老乡亲,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些,等修水渠的图纸画出来,大家开始挖渠,把水渠挖到自己家的田地边上,今年就算有旱灾,只要大小良河不干,就能应付过去,而且还能有个丰收年!” 百姓们高声欢呼,仿佛看到了丰收年一样,只要用水,只要土地不干裂,田地就能有收成,那么就有盼头,他们辛苦些算什么,总比背井主乡的去乞讨,要强上万倍! 不知是谁起的头,给王平安跪下,高声叫起青天大老爷来,百姓们一起跪了下来,对着王平安磕头,他们的感激之情是最真诚的,丝毫不作伪的,每个百姓的心中都有杆秤,官员们是不是一心为民,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王平安赶紧去扶,可人太多他哪里扶得过来,只好拱手抱拳,一个劲儿地还礼,叫大家快些起来。 百姓们叫着叫着,忽然又叫起平安大水神来,呼声越来越大,整齐划一:“平安大水神,平安大水神!”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几里之外都能听到! 狄仁杰也是大感兴奋,道:“大哥,你在平安小神医之外,又多了个绰号,平安大水神,这个绰号更加响亮,相信不久之后,便会享誉四海,天下共知!” 王平安也感意气风发,似乎天地在我胸,事上无难事一般。他双手高抬,示意百姓们起来,嘴里道:“这算什么,这才刚刚开始,要想把水车推广到全天下,还要很久啊!” 江水清在旁也道:“不容易啊,这水车虽然好,但造价未免高昂,不是普通百姓能够造得起的,就算是全庆州都用上这种水车,怕也是难得很,少说也得几万贯啊!” 王平安笑道:“就算几十万贯也没关系,好东西不怕没人买!” 江水清啊了声,他摸向怀中,把那份图纸摸了出来,道:“可这水车并不难造啊,只要有心并且有财力,人人都能造的,只要买一架就可以了,拆开来不就得了,发明起来难,可仿照起来就容易得多了,没准高手仿造,比现在这架造的还要好呢!” 山寨的问题,别说现在没有专利法,就算有专利保护的后世,也是极难解决的! 王平安笑道:“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卖多久,只是今年卖,以后就不会再卖了。而且,要想大力推广,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受益,不允许百姓们仿制,那哪儿成啊!” 他见江水清不懂,又笑道:“只是第一架水车难造,以后的就容易了,成本也不会那么高,但是从没接触过的人,光靠看,当然时间长了都能看明白,可要想在今年就搞明白原理,然后再仿制出来,那不比登天简单多少。所以我们只要让外地的商人来看水车,然后定制就成,明年交工,只交一次工,就足够赚上几万贯了,庆州受益,天下受益!” 江水清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 王平安等百姓们欢呼声稍歇,便大声让百姓们离开,把消息传出去,然后回家准备工具,庆州大修渠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 百姓们却舍不得离开,他们依旧聚在河边,看着奇迹,看着平安大水车! 王平安向江水清笑道:“江大人,那份图纸你还了我吧,不过还请你保守机密,不要把图纸的事泄露出去,就算你要和别人说,也得等明年才能说,这点能保证吧?” 江水清哦了声,把图纸还给王平安,他道:“保守机密啊?这个容易,下官没事儿哪会和别人说起呢,而且我们工部的人向来嘴巴严,开国至今,从来没有工部哪个官员泄露过秘密。” 工部属于专业知识最多的地方,秘密不比吏部的少,所以官员一进工部,首先就要管好自己的嘴,嘴巴严是他们的共同特点,甚至花钱都不能从他们嘴里买出消息去。 王平安点头道:“那就好,我没有信不过你们的意思,只是稍稍提醒一下,免得出了意外,大家的脸面上不好看。” “这点王公尽管放心。不过,下官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个卖水车的事,什么明年交工啥的,下官没听明白?”江水清对于做生意,一窍不通,王平安说得方法简单,可他却没听明白。 王平安笑道:“这个,不太好解释,以后再说吧!” 狄仁杰却道:“其实也不难解释,让我替大哥说给江大人听吧!”他一指河边的田地,道:“要种庄稼,可农夫却没有种子,他便向财主去借,说你借给我种子和农具,我秋天时还你粮食。” 江水清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你是说图纸就是种子,而现在造好的水车,就是粮食的样品?王公向商人们借钱,然后造出水车给他们?这个算是收定金?” 狄仁杰笑道:“不错,让商人们知道水车这是好东西,他们自然就愿意花钱定制,而我们先不给他们水车,他们也就没法仿制,光靠研究,他们是研究不出什么的,至少今年研究不出来,而我们明年给他们水车……大哥,其实不用给他们水车吧,只要给他们图纸就行了,让他们自己造去呗!” 王平安拍了拍怀里的图纸,笑道:“是啊,给他们图纸就成了,难不成还要我给他们制出成品来,一来没那么多木匠,二来他们也没法运啊,万一是从长安来的商人,难不成千里迢迢地运些木斗回去?犯不上啊!” 江水清哦了声,道:“要是这么一说,那下官就明白了。可如此一来,这份图纸就非常重要了,全靠它给庆州划拉钱呢!”说着话,他转身就走,道:“下官这就去嘱咐一下,让看过图纸的人不许外泄,谁要是敢说出去,严惩不怠!” 狄仁杰看看王平安,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大哥,这图纸你可得保管好了,可别弄丢了呀,以小弟看,最好给欧阳利保管,那才万无一失。” 王平安嘿嘿笑了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嘛,我先打个花胡哨,谁要是敢打图纸的主意,我就让他一身是伤。” 他一招手,大声道:“杜老大,你过来。” 杜老大听了,赶紧过来。王平安拿出图纸,当众交给他,道:“你收好,不要让人偷了去。还有,如果有要改进的地方,要及时记到图纸上。” 杜老大连忙点头,道:“大人尽管放心,小人绝不会把图纸弄丢的。” 王平安嗯了声,叫人牵过马来,翻身上马,带着杜老大一众人,又回了河边小村。进村之后,自然又是一群狗撒着欢来迎接他们。 王平安拿出钱来分给木匠,又拿了些钱发给村民,感谢他们支持打造水车,还当众说明,如果有人来这里想窃取图纸,他们一定要帮忙看守,不能让图纸弄丢了。村民们自然答应。 王平安这才去了杜老大的家,只叫进杜老大一人,关上门窗,不知在里面说什么,过了好半天,他才出来,表情平淡,看不出什么,而后面跟着的杜老大却神色古怪,似乎王平安对他说了什么重要的话,而他在努力保守秘密一样。 王平安勉励几句,这才带着一众属下,回了庆州城,工部官员们还在看水车提水,没有和他一起回去。 小良河边,无数的百姓当中,站着一伙儿人,这伙儿人个个都穿着破衣烂衫,面目肮脏,看不清本来面目,看样子比普通的庆州百姓还要穷苦,却不知是哪个村子的。 这伙儿人里,有两个人背着手,望着转动的平安大水车,看得目不转睛,脸上表情怪异,却又有几分惊喜。 这伙儿人正是吴王李恪派了来的幕僚和能人异士,其中这两个背手的一个是何幕僚,一个是陆幕僚,就是那两个在药膳坊里花百十文吃饭,却要给蒙氏兄弟付六十贯巨额酒钱的超级冤大头! 他们早就到了庆州,一直潜伏在城里,每天王平安出门,他们也跟着出来,王平安回城,他们也跟着回城,但不管他们多勤奋努力,却始终没有查到王平安和李治的秘密,王平安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几乎没有见过任何可疑的人物,而据幕僚们分析,就算有古怪,也不可能出在王平安家人的身上吧,所以王氏家眷无需关注,倒是那个杜老大挺可疑的。 他们也知道杜老大在打造水车,可他们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老百姓是死是活,是吃饱了还是饿着,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升官发财,得到吴王的重用。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始终得不到有用的情报,正在焦急中呢,今天小良河边却出现了一架巨大的古怪水车,不但可以提水上岸,王平安还因此得到了平安大水神的绰号。 这回不用分析了,吴王府的大能们都明白了,弄了半天,就是这么一个破水车啊,这就是王平安和李治的秘密! 何幕僚小声道:“陆兄,这个水车要是普及开来,那王平安的名头会更响,而且传入京中之后,太子的地位想必会更加巩固,王爷要想有所行动,怕是难上加难了!” 陆幕僚眯着眼睛,想了半晌,道:“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个王平安极重视那个杜木匠,还把图纸交给了他,不如我们把图纸弄出来,交给吴王,你看如何?” 何幕僚很有学者风范地沉思了片刻,道:“然后让王爷把图纸献给皇上,说是他发明的,然后我们再以吴王心腹的身份,去警告王平安,让他配合着点儿,把首功让给王爷,谅王平安也不敢不答应,如此一来,王爷岂不就盖过了太子!” 陆幕僚感觉这个主意很馊,可他却想不出更好的,他道:“王平安有可能不识相,他要是顶硬上,不肯让功,还把这事跟太子说了,那王爷岂不糟糕?” “说得也对啊!”何幕僚想了想,又道:“王平安求不到王爷什么,自然不会听王爷的话,这是无所求,要是有所忌呢?抓他个把柄,不就一切好说了么!” 陆幕僚却摇头道:“什么把柄,咱们大老远的跑来,不就是为了抓他的把柄么,可跟了他这许多天,他什么把柄也没有露出啊,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忽然,一股奇臭无比的大蒜味道冲了过来,两人一捂鼻子,向旁躲闪,就见一个大脑袋伸了过来,是个能人异士。 这能人异士先冲他俩哈了口气,这才道:“要想让王平安听话,那太容易了,只要把他的家人绑了,让他干哈,他就得干啥!” 第六百三十八章 村中有狗 第六百三十八章 村中有狗 听了这能人异士的话,何幕僚和陆幕僚吓了一跳,他俩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口气,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那他们这伙儿也别想回长安了,自己买棺材自己预备后事吧! 陆幕僚嘘了声,道:“你不要命了,敢说这种话,你以为王平安成天笑嘻嘻的,他的手下就也都笑嘻嘻的了?我告诉你,他的手下很有几个是杀人魔王,手段狠辣,咱们府里的人吃过他们的大亏!” 何幕僚却嗤笑道:“就凭你也想绑了他的家人?开什么玩笑,你能看到他的家人,就是天大的意外了,还去绑?小人王平安把你剁了喂狗!” 他俩虽然是新进吴王府的幕僚,可却都听说过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虽然大家都找不出证据,无法证明吴王府里的那些能人异士是王平安派人杀的,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跟王平安脱不了干系,而且其中还涉及到了他和太子之间的秘密,要不然李恪岂是好相与的,早就抓人报复了! 这能人异士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莫要小看我,我正要去会一会王平安的那几个手下,你们办不成的事,别以为我也办不成。只不过,到时请功领赏时,没你们的份,这点须得提前说明!” 他说的声音稍大,虽远处的百姓听不见,但近处的其他幕僚和能人异士却都听见了。幕僚们没敢吱声,他们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向来认为打打杀杀什嘛的,最讨厌了,自不会赞成,但也没必要反对。 可其他的能人异士听了,却都大感兴奋,纷纷围上来,小声道:“是要去修理那几个王平安手下的那些恶汉么?你一个人去怕是有危险,不如我们一起去,倒也稳妥些!” 李恪这次派来的人,都是新面孔,都是新进入吴王府的人,他深怕这些人再被王平安抓了去,成为要挟自己的人质,所以干脆派来新人。一来新人为了证明自己有价值,往往卖力干活儿,二来新人死了就死了,也不用着心疼。 这些新来的能人异士,却并非是长安本地人,对王平安的事有耳闻,但并不是完全了解,尤其是这个建议绑架的能人异士,更是南方的一个恶霸,犯了事后逃到长安的。他手上有人命官司,为人又嚣张,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不把欧阳兄弟放在眼里,而别的能人异能也尽是眼高手低之辈,所以竟然都同意绑架王平安的家人。 何幕僚看着这些能人异士的表情,没敢说别的,读书人不和这些粗人一般见识,他们愿意去干,那就去干好了,反正有危险的是他们,又不是自己。 何幕僚道:“就算你们要去刺史府办事,也得先把那图纸弄到手再说啊,只有拿了图纸,才好抢功劳,否则绑人又有何意义。” 陆幕僚则向远处一指,道:“王平安好象把那张图纸,给了那个姓杜的泥巴腿子,让他保管,刚才好象看着是这么回事儿。那姓杜的泥巴腿子就住在那边的小村子里,不如你们去探探,看看能不能把图纸弄到手?” 能人异士们一起哼了出来,对付王平安和他的手下,这个风险很大,弄不好会把命搭进去,可要是对付一个泥巴腿子,那就太简单了,把刀往他的脖子上一架,要什么就得给什么,还怕那泥巴腿子也起刺儿么! 那嚣张的能人异士道:“很好,今晚我们就去办事,你们先把报捷的书信写好吧,等我们一回来,就送去长安,给王爷报喜。” 幕僚们一***头,非常赞同,可人人心中冷笑,还报捷的书信,就凭你们几个杂碎儿,抢一个泥巴腿子的东西,也能称之为“报捷”,简直笑掉人的大牙了! 能人异士们转身就走,回住处去准备了,今晚便要动手,去抢扮杜老大的图纸。幕僚们却仍留在河边,看那水车的运转。 白天无话,除了当地百姓们兴奋,奔走相告之外,并无任何的意外发生。 这晚掌灯时分,吴王府的能人异士们准备好了,纷纷离了住处,要去修理杜老大,由那嚣张的能人异士带领,这人姓劳,恶贯满盈,手上有数条人命,不但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凶神,别人也如此认为,所以能人异士人们自然以他为首。 一行人穿着紧身胡服,身上暗藏武器,由劳异士带领,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城门处,却见城门已然关了。天一黑自然要关城门,大唐各州各县皆是如此,没有例外。 见城门已关,能人异士们锋芒大受挫折,一个能人异士抱怨道:“劳大哥,你怎么没想到城门的事,现在城门关了,咱们可如何出去!” 其实能人异士也都暗骂,这个姓劳的真是狗头一只,天黑关城门,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不提前预料到,这可倒好,现在困在城内,难不成还要回去吗?那不得被那些狗屁幕僚们笑话死! 劳大能人是狗头,幕僚们是狗屁,比较起来,还是狗头更加重要些。很重要的劳大能人心想:“要命,怎么把城门的事儿给忘了!” 他哼了一声,道:“我们是要去办事的,又不是去踏青游春的,如从城门出去,必会被城门兵记住,等事情一发,难免会联想到我们的头上。所以我打算在门口转一圈,故意让那些城门兵看到我们,然后我们再回去,这样就算有事,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们了。” 能人异士们一想:“也对,我们没有出过城,那么城外发生什么事,自然就和我们无关了。嗯,看来这个姓劳的狗头,也不算是完全无用。” 劳大难人道:“好了,先去转一圈,然后我们再绕到城墙上,跳出城去就行了。”说着话,他大摇大摆地向城门口走去,想留下点儿不在场的证据。 城门兵见他来了,心中有气,现在庆州正值多事之秋,最怕有人惹事,现在城门已关,竟有人来这里“散步”,真真的可恶! 一个城门兵大声喝道:“呔,什么人?城门已关,来此作甚?” 劳大能人心里一哆嗦,腿肚子有点转筋,别看他吹得响,可做为一名不遵纪守法的人,他还是很怕穿制服的,就算是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城门兵,他也是害怕的! 劳大能人陪小心地道:“迷,迷路了,这里是城门?” 城门兵一听这话,差点儿上来揍他,这么大一座城门,你看不见哪,就算迷路也不至于迷到这里的! 后面的守兵小头目听了,却立即上前,冲着劳大能人拱了拱手,很客气地道:“这位朋友,现在天色已暗,这里又是城门重地,你要是没事儿,还请不要在此停留。” 守兵小头目说得非常客气,不但如此,竟然还拿过一只小火把来,上前交给劳大能人,送给他照亮! 劳大能***喜,这些城门兵真给面子啊,不但说话客气,竟然还送火把,把我当大爷了!他道了声谢,接过火把,回了其他能人异士那里。 城门兵见他走了,都问小头目,干嘛对那人这般客气,那人是干嘛的啊? 小头目冷笑道:“难道你们没听出他的口音吗?他不是咱们庆州人,说不定是刺史大人的家丁,前来挑咱们毛病的,想看看咱们对待百姓是否和善,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城门兵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人没安好心,是来找茬儿的,幸亏队长反应快,没有上了他的恶当。他们大拍小头目的马屁,庆幸没有钻进刺史大人的圈套,躲过一劫! 那边,劳大能人回到了同伙儿的跟前,同样享受到了热烈的马屁。能人异士们个个都不是好人,好人也不可能进吴王府捞偏门,他们个个都怕穿制服的。 刚才,劳大能人去城门口那里“出示不在场证据”时,这帮家伙还纷纷耻笑,都认为劳大能人非得挨顿臭骂不可,灰溜溜地跑回来,天黑之后跑到城门口哪儿,那不情等着挨骂呢嘛! 却不成想,劳大能人不但没有挨骂,相反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还向他拱手,竟然送了他火把,难不成这人和军官有亲? 吓住了穿制服的,对于能人异士们来讲,那是特有面子的一件事,而劳大能人得到了这个面子,他们自然由衷的钦佩,大拍马屁! 劳大能人也是得意非凡,转过街角,把火把一扔,以首领的身份,带领着一众能人异士,找了处无兵看守的城墙,扔下绳索,爬下了墙外。对他们来讲登高爬低,乃是看家本领,并不为难。 出了城,一路赶往河边小村,过不多时,一众人便到了村外。能人异士们一起看向劳大能人,不过是抢一个泥巴腿子的东西而已,谁去都一样,可谁去了,功劳可就归谁了,这点需要注意! 劳大能人自不肯把功劳让给别人,他紧紧了腰带,道:“兄弟们在此等候,哥哥我去去就回!”说罢,他大步向村里走去! 其他能人异士齐声叹气,好事儿被他抢了先,我们只能在外面放风了! 还没等他们多叹几口气,就听村内犬声大作,刚刚大步进村的劳大能人,已经飞步跑出来了,比进去的时候快多了! 他的屁股后面,追着七八条狗! 第六百三十九章 能人异士们也有点用处 第六百三十九章 能人异士们也有点用处 能人异士们大吃一惊,这村子里怎地养了这么多的狗? 他们曾经来过这河边小村,可都是白天来的,白天村子里人来人往,狗叫不叫的,也不太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哪个村子里没有狗啊!可晚上夜深人静之时,狗一叫起来,又是成群追出来的,那就吓人了! 今天白天王平安走后,杜老大特地把村民都找来,让他们把狗都放出去,不要栓在家里,村民自然答应,天一黑便把狗全放了出来。 狗不可怕,可一群狗就挺吓人了,至少突然跑出来,那是挺吓人的! 劳大能人不怕狗,身为恶人,还能怕狗么,哪条狗敢冲他叫,一***敲死,拖回去吃狗肉!可他今晚没有准备,大摇大摆地进村,想去收拾杜老大这个泥巴腿子,结果泥巴腿子没见着呢,先跑出来一群狗腿子。冷不丁窜出一群狗来,把他吓了一跳,又怕惊动村民,只好转身跑出村子。 七八条狗不少,可能人异士们也有七八个人呢,他们可不怕狗!见狗追出来,众人一起上前,连兵器都不用,抬腿便踢,顷刻之间,便把追出来的狗全部踢死! 能人异士们也并非是只会吹牛,手底下也是有几下子的,要不然吴王府岂能收留他们。 劳大能人停下腿步,回头看了眼遍地的狗尸,骂道:“这帮泥巴腿子,竟然养了这许多的狗,突然间窜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能人异士们低声笑了起来,刚刚对劳大能人产生的少许钦佩之情,又被抛到九霄云外了,既然自称凶人,竟被狗追得窜逃,还叫啥的凶人啊! 他们说道:“劳大哥,你没被咬着吧?你还是等在这里,把气喘均,看我们进去收拾那姓杜的泥马腿子吧!”说着,他们就要进村。 劳大能***怒,干嘛,想抢功劳吗?不过几条狗而已,刚才我是没有防备,现在狗被解决了,村中再无危险,你们就想捡便宜了,天下哪有这般好事儿! 他一挥手,道:“慢着,你们还是在这里等消息,给我放风,我进去吧,你们准备好火把,等我办完了事出来,把这个村子烧了,我让他们养狗,非得好生修理他们一顿不可!” 能人异士们面面相觑,因为几条狗就把村子烧了,动静未免弄得太大了吧?可他们也就没再动地方,不管怎么说劳大能人是他们当中最凶恶的一个,也没人敢和他抢功劳! 劳大能人又紧了紧腰带,第二次大步进村。 能人异士们看着他的背影,齐声叹气,好大一场功劳,只能由他去立,这等凶人,我们也实在是惹不起啊,不如下次再抢功劳时,牵条狗来对付他…… 他们的气,还没叹上几口,就见村内黑暗之处,刚刚再次进去的劳大能人,又撒丫子跑了出来,后面竟然又追着三四条狗! 能人异士们差点一起晕倒,有没有搞错,怎么还有狗啊?姓劳的有点儿出息没,怎么又被追出来了! 这回这几条狗没有叫,而且体型也比先前那几只狗要大得多,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可再不好对付,也终究是狗,要想把能人异士们吓唬住,那是不可能的! 再次上前,能人异士们飞脚便去踢这几条大狗……可惜,只有一个人踢中了,但那被踢中的大狗只翻了一个跟头,爬起来又扑了过来,而且一声不叫! 响狗不咬人,咬人的狠狗都是不叫的! 这要是放在白天,单只见这几条大狗,再凶也没用,能人异士们也不会怕的,更不会被咬中。可刚刚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踢死了好几条,心里的防备自然就松懈了,以为这几条大些的狗也不会凶到哪里去! 可事实正好相反,这几条大狗相当地狠,叫都不叫一声,直接就扑了上来,咬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竟然三四个人被咬中了! 这下子能人异士们明白了,这是村民专门养着看家护院的看家狗,可不是用来吃肉的那种狗!刷刷刷,能人异士们各抽兵器,对准这几条大狗就是一通乱砍,只眨眼功夫就把大狗全部砍死! 劳大能人脸都绿了,丢人丢大发了,他第二次进去时,以为没狗了,所以仍旧没有做什么提防,可黑暗当中突然窜出这几条大狗来,其中一条还咬到了他的脚,惊吓之下,他只好又跑了出来! 能人异士们大怒,有的便道:“我说劳大哥,你咋这么招狗呢,进去两次,两次被狗撵出来,害得我们也被狗咬!” 劳大能人情急之下,想不出场面话,只好道:“小声些,莫要暴露,让村里的人有了防备!” 能人异士们怒到了极点,尤其是那几个被狗咬中的人,更是恼怒,他们都道:“狗叫得这般响,我们又杀了这许多条,泥巴腿子们睡得再死,也都会被吵醒了,你当他们傻呢,不知村外来人了!” 再不和劳大能人废话,他们齐举兵器,一起冲进小村,反正已经暴露了,还怕什么?有种就让村民出来较量较量,看看谁更能打些! 劳大能人跟在最后,心想:“最好再跑出几条狗来,也吓吓他们!” 可惜,这回没狗再跑出来,村里的狗虽多,但也没多到遍地都是的地步。不但无狗出现,连村民都没出来一个,任由他们在村子里大呼小叫的。 一口气冲到了杜老大的家门口,跑在最前面的能人异士抬脚踹门,叫道:“姓杜的,爷爷们是雁荡山的好汉,特来你家借粮,你识相的就出来,免得爷爷们进去揪你!” 劳大能人随后跟来,叫道:“什么借粮,我们是来要图纸的!” 那能人异士只好又叫道:“姓杜的,爷爷们是雁荡山的好汉,特来你家借图纸……” 劳大能人忍住脚上的疼痛,推开前面的同伴,第一个冲进院子,叫道:“姓杜的,你给爷爷把门开开!”一脚踢开了房门,便闯了进去。 屋里却是没有人,空无一人,杜老大一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劳大能***急,怎么搞的,竟然扑了个空,早知如此,就不该大意,事先踩踩盘子好了!他见**靠近墙壁的地方,放着一个木头箱子,看样子是装衣物什么用的。 他跳到**,把箱子打开,见里面放了几件破烂衣服,心想:“好东西都是压箱底儿的,要是那张图纸在屋里,那必是藏在箱底无疑!” 把箱子里的衣服扔出来,果然最下面放着个小小的木盒,象是新打造的,还没有上漆呢!他伸手就去拿盒子! 外面的能人异士们也都跑了进来,叫道:“放下,是我们先进来的!” 劳大能心想:“你们先进来的?笑话一样!”他把木盒子拿了起来。 能人异士们大怒,姓劳的两次进村,都被撵出来,第三次还是跟着他们屁股后面进来的呢,可现在他却先冲进屋子,去捡便宜,这也太可恶了! 好几个能人异士一起跳***,就听一声大响,床板被他们给压塌了,几个人一起摔倒,齐声惊叫!可惊叫归惊叫,各人手上都不闲着,都去抢劳大能人手中的那个木盒子,他们都可以确定,图纸必藏在盒中无疑! 劳大能人毕竟是个凶人,虽然被狗连追两回,还挨了一口,但那是因为他不小心,并非是打不过狗,现在为了保住到手的木盒子,他的凶性大发,一手抱住木盒,一手挥拳连击,把能人异士们全都打到一边。 他从破**跳起,到了地上,叫道:“混帐王八蛋,我看你们谁还敢和我抢!” 见劳大能人凶性大发,后面进来的能人异士们没敢过来,而破**的爬起身,也没敢过来。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恶人,恶人怕疯子,现在的劳大能人为了保护盒子,就跟疯子差不多,他们哪敢惹啊! 劳大能人擦了把汗,哼道:“谁敢过来,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见众人都被自己的凶悍吓住了,他很是得意,把盒子拿到面前,就要打开! 可他的手刚碰到盒子上的插扣,就听啪地一声轻响,这盒子不知怎么的竟然把他的手给夹住了,劳大能人嗷地就叫了起来!其他能人异士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以为那木盒有什么机关消息! 劳大能人哭丧着脸,把右手举了起来,就见他的手上夹着个老鼠夹子!打造盒子的人真够缺德的,把一个老鼠夹子放在了盒子里,只要一打开插扣,盒盖一开,里面的夹子就会合拢,谁拿着盒子就夹谁! 劳大能人差点儿没哭了,今天晚上可真够倒霉的,不但被狗咬,还被老鼠夹子夹,不就偷份图纸嘛,用这么折腾我吗? 能人异士们齐齐一愣,随即哄堂大笑,那些被刚从破**爬起来的人心中大叫万幸,幸亏没有抢到盒子,要不然现在挨夹的就是自己了! 劳大能人把老鼠夹子扔掉,忍住手上的巨痛,看向盒子里,果然见盒子里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他哆嗦着……疼的,拿出这张纸看了眼,见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画的是啥,不过既然叫图纸了,当然画的就是外面那架大水车了。他把图纸放入怀中,叫道:“得手,走人!”当先就往门口跑。 能人异士们心想:“得手,是夹手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跑出了杜家。 他们刚一出来,就听村中有锣敲响,村民们叫了起来:“有贼啊,有贼啊,把狗都杀了!” 更有一个极大嗓门的人叫了起来:“杜老大,快点回家看看,你一家子上我家串门,家里没有人,可别让图纸被贼给偷了!” 能人异士们听了,跑得更快,光听这一句话,他们就知道,偷的东西必是水车图纸无疑,这次计划圆满成功,除了被狗咬之外,一切顺利! 劳大能人跑在第一个,嗖嗖地逃出了河边小村,后面人声鼎沸,村民们乱成一团,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追出村来,可又哪里追得上一众能人异士,人家可要么是飞毛腿,要么是飞毛脚,就算被狗咬,也照能快跑! 一口气跑到了城墙下面。劳大能人这才停下来喘气,他冲后面叫道:“此事已成,我们进城吧,商量一下怎么绑……还是进城后再说吧!” 能人异士们自然同意,他们是顺着绳子下来的,又回到原处,顺着绳子爬了上去,好在城墙不高,爬上爬下的倒不费什么力气,除了劳大能人除外。 劳大能人脚上被狗咬,又跑了这么远,跑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停下来,就感巨痛钻心,而且他手上又被老鼠夹子夹,更是红肿不堪。可他做为一个性格无比坚韧的大能人,他强忍疼痛,不用别人帮忙,以无比的毅力硬是自己爬上了城墙,紧紧护住口袋,不让同伴们有可乘之机,抢了图纸去,所有功劳他要一个人独占。 夜半更深,路上并无行人,他们顺风顺水的跑回了住处,把事情的经过和那些只动嘴不动手的幕僚们说了。 幕僚们倒是并不吃惊,这么多人去抢一个泥巴腿子,要是抢不回来图纸,那才叫人吃惊呢! 何幕僚要过图纸,打开一看,皱眉道:“不……太象啊,按着这些零部件组装起来,和河边的那架水车,似乎并不一样,而且这上面没标尺寸,这份图纸未免过于粗糙了!” 幕僚们围了过来,看罢之后,人人都有同感,但转念一想,泥巴腿子懂什么,只要他们自己能看懂就行了呗,也不可能画得太详细。 反正这是大功一件,只要有了图纸,送回长安,自有明白人去处理,不用他们费心。 何幕僚问道:“劳兄,图纸顺利拿到了,那王平安的家人呢,还要不要去绑了?依着我们的意思,就算了吧,风险太大,容易失手!”说着,他看了一眼劳大能人的手,肿得跟萝卜似的了! 劳大能人见他目光里有鄙视之意,心下愤怒,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你抢个泥巴腿子,都浑身是伤了,还想去绑王平安的家人,你行嘛你! 劳大能人怒道:“这世上哪有没风险的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立功也要立最大的功,岂可光说不练?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 幕僚们大怒,这话讽刺得可够狠,是在耻笑他们吗?何幕僚道:“好啊,那不如还由劳兄带队,去一趟刺史府吧!” 劳大能人却也不傻,不肯上当,他道:“今晚就这样了,待明天天亮后再说吧,去刺史府我们得先踩好盘子,以防失手!” 众人又一起看向了他的手,你今晚不就失手了吗,都肿成这样了,可怜见儿的…… 第六百四十章 劳大能人的苦痛 第六百四十章 劳大能人的苦痛 说完这些话,劳大能人却不肯回房睡觉,道:“陆老兄,你的文采最好,给王爷的信就由你来写吧,兄弟我想看看,你要怎么写这封信!” 他认为这话说得挺在理的,你写信我看着,我的功劳最大,你要是敢把我的功劳淹了,那我就跟你没完! 可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相当地刺耳。和他一起去办事的能人异士大感不满,这王八蛋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说功劳全是他的,我们就是跟着起哄的?这家伙难道忘了,他两次被狗撵出来,还是我们救的他哪,竟然不感恩图报,还想防着我们分他的功劳。 而别的幕僚却也都是大大地不快,什么叫姓陆的文采最好,姓劳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如姓陆的,就他一个人行,我们都不行,都是混饭吃的? 陆幕僚心思比劳大能人活,心想:“这姓劳的得罪人了,连带着把我也给带上了。这种无谓之争最是无趣,半点好处捞不到,却反会得罪一大群的人!” 他才不肯得罪别的幕僚呢,拿出纸笔来,先冲幕僚们拱手,很客气地道:“诸位仁兄,小弟我文采不佳,只是个空架子罢了,所以力气活儿我来做,这封信就由我来执笔好了,但该怎么写,还要咱们大伙儿商量着来。另外,在署名时,小弟的名字署在最后,各位仁兄在前!” 幕僚们这才算是舒了口气,这人还算凑合,懂得为人处事,比姓劳的要强上很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出主意,该怎么写这封信,倒也没把劳大能人的功劳给淹了,说他是首功之臣,并替他向吴王请赏,但却有意把其他能人异士给忽略了,只说他们是陪同劳大能人去办事的。 陆幕僚提笔写好书信,又道:“信写好了,但却不必明天送出,咱们等劳兄去办事,如果当真能够抓了王平安的家人来,那便再写新信,如果抓不来,事情就不必再提,免得让王爷徒自烦恼,咱们把这封信送出即可。” 幕僚们一起点头,当然都同意。可能人异士们心里头却是非常的不痛快,谁也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这信里没他们什么事,连名字都没提他们的,白出去跑了一趟,功劳竟然都没躲在家里吹牛的幕僚强,这种事情谁能愿意? 劳大能人听罢了信,心满意足,这才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包扎伤口。可别的能人异士们却没急着回房,凑到一块商量了下,抓王平安家人的事,一来风险太大,而且就算做成了,功劳也还得算到姓劳的头上,大家仍旧白忙乎。既然如此,那不如一拍两散,要没功劳,那么大家都没有,谁也别强过谁去!商量之后,众人这才各回各屋。 劳大能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清脚上的伤口,找了干净的布条包扎,又把手上的伤简单地处理了下,心想:“明天得去药铺买点药回来,这也太疼了,估计明天会更疼。” 转念又一想,要是被别人知道他疼,那岂不是会大大的丢面子了,干脆忍着算了,又想到今天这事的功劳几乎全归了自己,没别人什么事,他又美了吧唧起来,这回吴王殿下想不记得自己都难了,整封信里,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只有后面那些文人骚客的落款了。 他感觉让幕僚们占了便宜去,心里头有点不痛快,自己又挨咬又挨夹的,那些幕僚啥也不干,竟然也有功劳可分,当真的气人。他决定了,下次再写信,自己去外面雇酸丁去写,一点不分给那些狗屁幕僚,别人谁也别想占了自己的便宜去。想好了事情,他这才上床休息,作梦想着吴王会怎么赏赐他了! 这劳大能人没有想明白一件事,他就没弄明白王平安为什么会这么发达?王平安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己有了功劳一定要分给别人,好处绝不独吞,所以大家都喜欢他,王平安有点小功劳大家就帮着他吹,因为替王平安吹,就等于是替他们自己吹啊,王平安得的好处越多,他们能分到的好处也就越多,所以人人都愿意捧他,没谁会背后下黑手。 可劳大能人非想着要独占功劳,谁也不分,谁也别想着占他的便宜。这问题就来了,既然大家都得不到好处,凭啥让他一个得啊?别人得不到,他也别想得到,大家肩膀一边儿齐,谁也别超过谁去。往好了干没本事,可往不好了干,谁的本事也不见得小了! 河边小村。杜老大带着一众村民,敲着破锣,在村里一通乱喊,见那帮偷图纸的人都跑了,他便带着人追出来,装模作样地追上一段路,这才返回村子。 有的村民问道:“杜老大,你还真神啊,说有人会惦记着图纸,结果一天都没过,当晚就有人来!” 杜老大嘿了声,道:“哪是我神呀,是刺史大人吩咐我这么办的。不过说实话,刺史大人也没料到,这帮人会来得这么快,性子未免太急了,这样猴急的性子,难成大事啊!” 又有的村民问道:“那你们一家还用不用分到别人家去住了?” 杜老大摇头道:“给大伙添麻烦了,图纸反正都让他们拿走了,我和老婆孩子回自己家住就成了。” 村民又道:“那你可得把真的图纸藏好了,别让贼给偷了去,坏了刺史大人的事情。” 杜老大道:“不会丢的,你们放心好了。”他心想:“真图纸根本就没在我这里,如何能被偷得去。人家刺史大人只是做个样子罢了,让我画了个假的,专给别人去偷,真的哪可能放我这。” 他从别人家里接出老婆孩子,回了自己家,见到被踩破的木床,难免叹气,看来明天又得打张新床了! 城里。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劳大能人就在屋里待不住了,他叫上能人异士们,去了刺史府的周边,去踩盘子了,当真打算要绑了王平安的家人。 能人异士们对劳大能人的态度大转弯,对他大拍马屁,昨天以前还只是把他当成个普通的同伴,大家谁也不服谁,顶多也就是言语之间能稍客气些,可今天不同往日,能人异士们明显地把劳大能人当成了首领,几乎把他捧到了天上,甚至有人还说要去买伤药给他,更有人要请他喝酒吃肉,使劲拍他的马屁! 劳大能人被吹捧得轻飘飘地,都快忘了自己姓啥了,虽然脚上和手上的伤痛得厉害,但他咬牙忍住,半点不露出痛苦的表情。相反,能人异士们让他表演一下登高窜低的本事,他更是“奋不顾身”地表演,一连翻了好几处矮墙,甚至还原地拔高跃过了一处篱笆,引来了众人的大声赞美! 一通表演之后,劳大能人低头看了眼脚脖子,见包扎伤口的白布有血水渗出,疼得更厉害了,他心想:“要想服众,还真得下本钱啊,再折腾下去,我这脚要废!” 能人异士们却心中都暗道:“让你得瑟,有你哭的时候,让你抢功劳,这回我们让你哭,就算功劳放在你的眼前,你也抢不到!” 众人从偏僻之处出来,到了刺史府的周边,想要进刺史府,那可是太难了,一州重地,他们要是能进去,那刺史府还能叫什么重地啊,不成菜市场了! 围着刺史府转了两圈,他们都没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走门肯定是不行,只能跳墙,可这墙却高得很,足有一丈多,实在不属于好跳的范围。 劳大能人见无法进去,便打算回去,想换种方法进去,比如说装成菜农,或者卖柴的,从侧门往里混混,要是能混进去最好,混不进去,也不至于打草惊蛇,让王平安的手下伤害到自己。 可能人异士却不肯,他们都道:“劳兄,你可是咱们当中的老大,轻侠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刺史府的破墙算什么呀,能挡得我们,还能挡得住你?” 劳大能人听了这句奉承,心里头有点哆嗦,他道:“翻墙而入,这个……还须从长计议!” 有的能人异士却吃惊地道:“不会吧,不过是围墙而已,劳大哥怕了?” 劳大能人大怒,气道:“怕?爷爷从来就不知道这个怕字是怎么写的!” 又有能人异士道:“劳大哥要是不怕,为何不进去看看,你可是我们领头的,你要是都怕了,那咱们就回去吧,反正丢人现眼的,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众人一起点头,都道:“对,咱们回去吧!劳大哥都怕了,咱们还装什么胆大心细啊,一起回去吧,劳大哥,咱们这就走啊?” 劳大能人岂不知他们用的是激将法,可事到临头,骑虎难下,他要是不显点本事出来,这就回去了,就算是不怕,也得被人说成是怕,以后还怎么当大哥? 命可以丢,面子却绝对不能丢!劳大能人一咬牙,道:“我看花园那边院墙比较矮,而且里面不会有护卫,我就从那里进去,你们在外面放风,等我的消息!” 能人异士们一齐拍手,大声赞道:“就知道劳大哥行,我们怕,你却是不会怕的!” 众人拥着他,溜到了刺史府的花园那里,劳大能人紧了紧腰带,爬上了高墙,先张望了下,见花园里没人,这才敢跳了进去。 劳大能人一进去,外面的能人异士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齐声冷笑,一哄而散,都跑没影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发现了杨春花的存在 第六百四十一章 发现了杨春花的存在 严格来讲,一丈多高的院墙,也不算是太高。劳大能人都混到能人异士首领的水平了,要是这种高度的围墙他都翻不过去,那不成笑话了吗! 可今天他翻过了这道围墙,落地之时,却是大感痛苦,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脚上的伤更痛了。他心中暗骂,外面那帮家伙太不是玩意儿了,这不是逼着自己冒险么,还说给我买药,可光说要买,药在哪里却没看到,和那帮幕僚一样,就是嘴皮子上有劲儿,动起手来啥啥不行! 他在草丛里坐了一小会儿,等那股疼劲儿过去了,这才爬起身来,望向刺史府的后花园。这座花园不但占地广,而且极是精致,假山池塘应有尽有。前任季刺史很会享受,把花园修整得几乎和南方的庭院相仿,甚至不比长安的豪宅花园差。 劳大能人见了这般美景,心中又是羡慕,又是痛恨,还是当官的会享受,连个花园都修成这样,一看就是贪官,该被杀千刀的那种。 花园之中无人,王平安没时间来这里赏花,仆人们自然也就不会长时间的守在这里,侍卫们更是不会来。劳大能人一路行去,竟然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他松了口气,心想:“行了,反正我进来过了,让外面的那些家伙知道我比他们厉害也就够了,还是别在这里转了,前面更加不能去,万一这刺史府里也养了狗,以我现在的腿脚来讲,可是跑不过它们的!” 劳大能人又返回了院墙,想再跳出去,可花园巨大,他竟然迷了路,找不到刚刚跳进来的地方,只好顺着墙慢慢走,想寻到低矮处后,再翻出去。 走了一会儿,见前面有个小门,而门的附近无人,他心中大喜,真是怪了,这里有门,可刚才在外面踩盘子时,怎地没有发现,难道还有影墙不成? 他向门那边溜了过去,打算进来时跳墙,出来时走门,也好向外面的人吹嘘一番,劳大爷进刺史府如履平地,谁也不如本大爷! 可还没等靠近门口,却听见一处假山后有人说话,他赶紧躲了起来,吓得趴在草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听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欧阳大爷,你不是很喜欢奴婢吗,奴婢也很……也有一点点的喜欢你!” 劳大能人在草丛里愣住,什么意思,欧阳大爷?听说王平安的贴身侍卫都姓欧阳,不知指的是哪一个?他们在干什么,是在偷偷私会吗? 另一个粗厚的,带着西域口音的声音响起:“黄小丫,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竟然和我说这种话?你小小的年纪,黄嘴丫子还没退净,就开始想谁喜欢你,你喜欢谁了?” 说话的少女自然是黄小丫,而男子却是欧阳利。黄小丫年纪不大,可心思挺多,她见欧阳利总去小院,便以为是对自己有意思,每天想入非非,想着自己成为欧阳夫人,从此不用再当丫环,过上使奴唤婢的日子,可欧阳利却始终没向她表示什么,连定情信物都不送一个,她便着起急来。 今天,杨春花的茶叶喝完了,她便趁着来讨茶叶的机会,找到欧阳利,想给欧阳利一些鼓励。你不要再偷偷地暗中思念我了,有啥话就明说吧,我还能不答应吗?你就向我坦白吧,只要你一坦白,我立即就接受,绝对不带难为你,让你尴尬的! 可不管她怎么暗示,欧阳利都没听明白,相反还觉得她莫名其妙,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最后,把她给逼急了,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问欧阳利喜不喜欢自己! 欧阳利暗道:“我喜欢你?开什么玩笑,你才多大啊,哪有能让我欢喜的地方?你当我没见过女人哪,没见过真正的漂亮女人?” 黄小丫听了欧阳利的回答,大吃一惊,心想:“你不喜欢我?哦,明白了,你是不好意思说,所以我得再给你点鼓励!” 她又道:“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总去我的院子里呢?你总找我,你想干嘛?” 欧阳利武艺卓绝,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要是放在平常,他肯定听得到不远处有人,能把劳大能人揪出来。可今天他却没有听到声响,眼前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姑娘,在和他谈论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他的注意力大大分散,竟没发觉劳大能人! 欧阳利气道:“你说什么呢?那可不是你的院子,那是杨姑娘的院子,我去那里也不是找你,而是去看望她的,她身怀有孕,难道不应该被好好照顾吗?” 黄小丫咦了声,道:“你是去找杨大婶的?那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说话?” 欧阳利道:“废话,那院子里除了她就是你,她又要静养,我不找你说话,我找谁说去!” 黄小丫顿时呆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过她年纪还小,不懂情为何物,只是感觉自己哪点不如杨大婶了,为什么欧阳大爷不喜欢自己,反而喜欢她?这不对头啊! 忽然,她恍然大悟起来,又道:“欧阳大爷,难不成杨大婶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可不对啊,她并非是……” 欧阳利大怒,这小丫头片子,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连这种想法都有了,这种想法是绝对要不得的,万一被加油添醋地乱传出去,那武媚娘的名誉受损,以后再怎么回到宫里,她不能母以子贵,大家岂不是白忙乎了! 他喝道:“不许胡说八道!杨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她男人的,可她男人如何,不许你胡乱猜想,要是再敢提一提,小心我打你个五眼青,莫要以为我不打女人!” 黄小丫立时吓住,再也不敢说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欧阳利。 吓唬一个小姑娘,可不是欧阳利愿意干的事儿,他只好安慰道:“你好好伺候杨姑娘,只要伺候得她好了,主人不会亏待你的……嗯,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主人的亲戚啊,你说对不?” 黄小丫却道:“可她根本就不是主人的亲戚,那晚我就在场,我还能不知道么……”她指的是认亲的那晚,她当然看得出杨春花和王平安没关系,就算是和老夫人有关系,也只是靠着大家都杨罢了! 她这话知情的人听了,是没有半点儿问题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不知情的人听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草丛中的劳大能人听得目瞪口呆,心想:“怀孕?主人?杨大婶?那天晚上?什么意思?”急切之间,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往下听! 欧阳利怒道:“主人是看在你机灵的份上,家世又可怜,又是庆州本地人,使唤着方便,这才让你照顾杨姑娘的,你要是再敢胡思乱想,那你就回家吧,伺候你那酒鬼爹去,不要在这里干活儿了!” 这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欧阳利又很清楚她不会泄密,因为她什么密也不知道,无从可泄,如果不是这样,他很有可能就要出手,把黄小丫给料理了。武媚娘的事情,兹事体大,哪能容得半分马虎! 黄小丫被他训斥得哭了,小丫头委屈着呢,非常伤心,当然她不是为了杨大婶的事挨训感到委屈,她是为了自己没法成为欧阳夫人,不能使奴唤婢地过好日子伤心!把脸一捂,她哭哭啼啼地走了。 欧阳利摇头叹气,这小丫头也太能胡思乱想了,想别人也就罢了,怎么想到自己头上了,真真的岂有此理!他没心情在花园里多待,转身也走了。 两人走了好半天,劳大能人才敢从草丛里爬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小门前,开门往外看了看,见果然有影墙,从外面把门遮住,他从门里出来,顺着影墙走,一路来到了后门,后门没人,但门上却有闩,显见那个小姑娘走后,有人把门关上了,只是守门的人不在,估计是上茅房了。他不敢从门走,旁边有个狗洞,还挺大的,一咬牙,他从狗洞里钻了出去,沾了一身的草屑。 一出刺史府,他这才惊魂稍定,心想:“我地个娘呐,万幸万幸,幸亏有个狗洞,看来我和狗挺有缘的,昨晚挨咬,今天却从狗洞逃生。”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向四周打量,都是民宅,静悄悄的,并无百姓来往,他顺着小巷子走了几步,忽然道边一扇门打开,出来个小姑娘,哗地倒了盆水,差点儿倒到他身上!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见洗脸水差点泼到人,却并不道歉,反而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告诉你,这一条街都是刺史大人的,不许乱逛!” 劳大能人一听说话声,立时就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吗?看她眼睛红红的,必是她无疑!他道:“新来的仆人,我是新来的!”顺着打开的门往院子里望去,就见一个女子坐在院中晒太阳,再无旁人! 黄小丫心情正不好,看劳大能人身上肮脏,一脸的狼狈,估计是个下等到不能再下等的仆人,她立时气壮,把气都撒到了他的身上,斥责道:“你乱看什么,再敢乱看,小心告诉大老爷去!” 劳大能人吓了一跳,却并不走开,还向院里张望,这种好机会,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院里那女子睁开眼睛,问道:“谁啊?” 黄小丫瞪了劳大能人一眼,道:“一个象狗一样的人!”砰地就把门关上了。 劳大能人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怎么又提起狗了,连个小丫头都能骂他象狗!他一瘸一拐地,顺着小院的围墙转了起来,打算偷偷向里面窥探一番。 小院子是普通民宅,自不如刺史府那般墙高院深,他转了小半圈,便找到一处墙低的地方,趴着墙头偷偷往里面张望。 此处靠近厨房,他见那个小丫头进了厨房,不知在干什么。他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自不敢进去,万一……院里有狗呢! 却听小丫头道:“杨大婶,莲子银耳羹做好了,你现在就要喝吗?” 前院传来声音,只是嗯了声,并没有说别的。黄小丫盛出一小碗莲子银耳羹,却没有立即端去,竟然是自己喝了几口,小声道:“真是好东西,嫩嫩滑滑的。” 她把小碗藏在厨架里面,这才把汤都盛到一只小瓷盆里,放好碗勺,端着去了前院。 劳大能人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莲子银耳羹?这个我可听说过,好东西啊,名贵得很。前院的那个女人是谁啊,竟然吃得起这么好的东西,还有小丫头伺候,却又不住在刺史府里?”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时之间他想不清楚,只好下了墙,转身离开,想回去找幕僚们分析一下。这时候,他总算感到幕僚们有点用了,那些家伙出力气不行,可出脑力他是比不过人家的。 没有看到在外面给他放风的那些同伴,他心中又是一通怒骂,这些王八蛋不安心,逼着自己进刺史府,他们却跑了,万一出点事儿,连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骂骂咧咧地回到了住处,见那些同伴竟然都回来了,正在和幕僚们说笑,一个关心自己安危的人都没有。劳大能人心想:“正好,你们不和我在一起,那我立了功劳,也不分给你们。当然,就算你们和我在一起,有了功劳我也不会分给你们的。” 能人异士们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无不惊讶,他怎么没被打死啊,刺史府里的人都是干嘛吃的,怎么连这么一个大白天闯进府的人都打不死,太没用了! 幕僚们也知道能人异士们害劳大能人上当,可他们却都明白,王平安肯定是不在府里,侍卫们都跟着他出去了,而且现在是白天,要是换了晚上,那姓劳的就回不来了,要想找他,得去城外,乱坟岗子的某处! 劳大能人先是自吹一番,又贬低能人异士们一番,又让幕僚们做出保证,写新的信件时,一定要把他的功劳写上去,只有他有功,没别人的份,说完这些,他才把正事说了出来。 幕僚们一听,稍稍想了想,便即满室大哗,不为别的,就为王平安的把柄,他们抓到了!王平安这个混蛋,身为准驸马,竟然敢养外室,民居藏娇不说,还给弄大了肚子,难道他想让公主一嫁过来,红盖头一掀开,就当上娘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想绑武媚娘 第六百四十二章 想绑武媚娘 幕僚们大喜,他们辛苦了这许多的时日,而吴王李恪又发愁了那么久,府里死了那么多的人,还被人杀进了府去,如此多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眉目,他们终于查到了王平安的秘密! 陆幕僚喜不自胜地道:“那个女子长相如何,你可看清楚了,是否花容月貌,艳丽无匹?” 劳大能人心里自然兴奋,这场大功劳可是他立的,不是他抢功,而是的的确确和别人没有关系。他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并不如何艳丽,如果非常好看,那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不管谁看了美人,如果美人当真漂亮得无法形容,定会给人以心灵上的重击,不可能会看过后没什么印象。劳大能人算不上好色之图,但对于女人却也不能说没兴趣,可他看过那个女子之后,没什么印象,也只能说那个女子太平庸了。 其他幕僚一起摇头,能人异士们也都不信,这怎么可能,王平安既然冒了大风险,去养这个外室,那么就说明这个外室一定有过人之处,否则堂堂公爵,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养一个普通货色,这不符合常理! 陆幕僚又道:“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不艳丽,那别的方面呢?总不能平凡无奇吧?” 劳大能人使劲回忆起来,想了好半天,他才道:“真的是没什么印象,就如一个普通农妇一样,要说特异之处,就是有点胖胖的,还有点儿黑吧!” 一个胖胖的黑妞,还是个农妇模样的? 众人都沉默起来,谁也说不出话,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老婆只要能干活,好生养,那就是个好妻子,可对于王公贵胄来讲,那要求就多了,象劳大能人说的这种女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豪门之中的,就算意外出现了,也不可能让某个大贵族冒着风险养她,王平安更加不会是这种人! 陆幕僚看了眼何幕僚,何幕僚皱起眉头,道:“也许,那个女子很会伺候人,所以并不以姿色取胜?” 幕僚们慢慢点头,都感有此可能,而能人异士们则大感兴趣,都笑道:“反正吹了灯都一样,那个女人必是伺候得王平安舒服了,欲罢不能,所以才甘冒得罪皇上的风险,去养她的!” 陆幕僚一拍大腿,道:“不管如何,这个女人肯是王平安的外室,而且肚子里怀上了孩子,她是绝对的一个大把柄,只要抓住了她,那么王平安就得乖乖听命,否则咱们把她往王爷那里一送,王爷再把她往皇上那里一送,估计王平安这个驸马爷就不用当了!” 幕僚们纷纷点头,皇帝既然为了衡山公主,废掉过一个驸马,那再废掉一个,又有何妨?只要王平安一倒台,太子李治的日子就不能好过了,说不定他也会受到牵连。 何幕僚却又道:“太子会不会知道这个女子的存在呢?因无法劝说王平安放弃这个女人,所以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如果当真如此,那太子可犯了欺君之罪,并且不友爱妹妹,这可是废掉他的好理由啊!” 幕僚们一起点头,都说有可能,而且更有可能的是高万全探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杀掉灭口,太子想用高万全的死,来震慑王爷,让王爷少管闲事! 如此这般的一通分析,众人无不大喜,问题的关键终于找出来了,一切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啊,只要控制住了她,那就半点问题没有了,他们这次出来办事,就会圆满地结束,大家只要回长安吴王府,领功受赏就可以了! 劳大能人道:“好,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今天天黑之后,咱们就去办事,绑了那个女人,把她藏起来,然后通知王平安,狠狠地敲他一笔,他不会不答应的。” 能人异士们磨拳擦掌,都说此计大妙,就这么办吧!幕僚们自然也都同意,他们立即去收拾行李,提前出城等候,只待那个女人被抓住,便立即带着她离开庆州地界,以免让王平安查到。 过不多时,幕僚们便走了,与能人异士们相约,在城南十里处等候,而能人异士们则去准备麻袋和绳索等物,以便抓住那女人后,趁夜出城。 劳大能人心中欢喜,大功就在眼前,自己终于可以成为吴王殿下的心腹了,以后的前途无比光明,他回屋休息,顺便给伤口上点药,实在太痛了! 别的能人异士见他走了,聚在一起商量了下,如果事情成了,那首功便是这姓劳的了,他吃肉,却不见得会把汤留下来,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些,让劳大能人“失手”算了,由他们把那女人带出去,向吴王请功。他们商量好了,这才各自准备去了。 天黑之前,一切都准备好了,劳大能人亲自带队,往刺史府赶去。待来到那条小巷前,劳大能人道:“整条巷子都被王平安卖了下来,咱们不能冒然进去,否则会被人发现的。” 能人异士们一起点头,万事小心为上,那不如你先进去踩踩盘子? 劳大能人道:“绑个女人,倒也不会费什么大力气,只要进去四个人就成了,一个院外放风,一个去按住那个小丫头,两个去绑那女人,其余的人在外面接应,只要一得手,咱们马上就出城。” 能人异士们又一起点头,出来三个最厉害的人物,跟着劳大能人进了小巷。 黑天不比白天,白天有可能捡着漏子,可晚上就不用做这个梦了!武媚娘住的院子旁边,总是会有两个欧阳兄弟守着的,一个是欧阳山,一个是欧阳双。 欧阳双站在黑暗处,看着外面进来的人,道:“来了,白天那个小子带着人来了。不知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应该动手了吧?” 欧阳山哼道:“这帮家伙实在不够看的,就这么进来了,也不说先派个人来探探!” 武媚娘住的院子外面,从来都是有人看着的,今天轮到这两个欧阳兄弟守卫,白天时他们就看到劳大能人了,还看到他趴墙头,但他俩都没出来,没吱声,而是等劳大能人走了,欧阳双才从后面坠上,一直跟到了能人异士们落脚的地方。 能人异士们等着天黑办事,欧阳兄弟们也在等着天黑呢,总不能大白天的去杀人吧,更加不能白天在城里杀,闹出动静来,让狄仁杰这个地方官还怎么当下去了! 他俩把事情告诉了欧阳利,天一黑欧阳利就带着人出去对付那些幕僚了,而他俩则等在这里,就等着劳大能人他们来送死呢! 欧阳双道:“我出去转转,如果巷子外面有放风的,我就料理了,这里的四个交给你!”说罢,飞身上房,从房上面出了小巷子。 欧阳山也不拿兵器,慢慢的从黑暗之处出来,向那四个人走去。 劳大能人他们哪知道已中圈套,还觉得事情很顺利呢,猫着腰贴着墙边溜到那座小院子的前面。劳大能人道:“先蹲一会儿,听听动静。” 后面的能人异士回头嘘了声,示意他身后的两人不要出声。可他一回头,却发现身后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问道:“那谁呢,跑哪儿去了?” 他身后的那人回了下头,茫然地道:“不知道啊,刚才还在我身后呢!” 劳大能人听他们说话,回头道:“不要出声。”又把头转了过去,心里隐隐感到不对,但却没在意少了一个人,他心里紧张,没精力留心别人,只关心这次能不能成功。 第二个人把头转了回来,心想:“不对头啊,明明来了四个人啊,我前面一个,后面两个,现在后面怎么只剩下一个了?” 他再次回头,却发现后面剩下的那一个也不见了!这下子可把他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怎么无声无息的就少了两个人?那两个人跑哪去了?难不成这小巷子里闹鬼,把人抓了去活着吃了? 巷子里本就没有声音,再加上夜风一吹,他更害怕了,拉了拉前面的劳大能人,道:“劳大哥,咱们后面的两个兄弟不见了!” 劳大能人心中生气,这种关键时刻,怎么总出声啊,万一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叫嚷起来,那今晚还想不想办事了!他回头道:“事到临头,他们害怕了,肯定是去方便了,瘦骡子上套屎尿多,没用的东西。咱们这就进去,把那个女人给绑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麻袋。 站起身来,向院后溜去,劳大能人知道厨房那里的墙矮,可以很容易翻进去,待到了墙边,他回头道:“就这里了,咱们就从这里翻……”他轻轻咦了声,身后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不知都跑到哪去了! 四个人中,一个放风,一个去按小丫头,这两个人各干各的没啥,可他是要和另一人去绑那女人的,帮手不能没有啊! 劳大能人有些慌乱,四下张望,小声道:“喂,喂,你们跑哪儿去了,快点出来啊!” 忽然,身后有人道:“我出来了,你的嘴巴可真够冲的,大蒜吃多了吧?” 劳大能人惊骇之下,猛地回身,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自己的身后,似笑非笑。他突感喉咙一紧,竟被这大汉抓住咽喉,耳中就听这大汉说道:“你就带了一个麻袋?不够装你们四个人的啊!” 第六百四十三章 幕僚们意见并不统一 第六百四十三章 幕僚们意见并不统一 说话之人正是欧阳山,他手指一用力,捏得劳大能人喉骨格格作响。劳大能人眼前一黑,呼吸困难,只感天旋地转,在生死交替的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丝悔意,自己真的不应该来庆州! 在长安之时,当吴王李恪问手下的能人异士,谁愿意来庆州时,府中的旧部谁也不肯,能人异士们不是说生病了,就是说不方便,各种理由都找了出来,而旧幕僚们虽也不愿意来,但却出了主意,说要派新面孔去庆州。 当时劳大能人还纳闷儿,如此好的立功机会,为什么老人儿都不愿意来,难不成他们都被王平安的手下给吓唬住了?当时他还笑话这些老人儿,笑他们都是无能之辈,一辈子出不了头的那种窝囊废! 可现在,他明白了,怪不得别人都不愿意来,那是因为来庆州,实在是太危险了! 想得虽多,但时间上也就是眨眨眼皮的功夫。劳大能人忽然感到喉咙一松,自己又能呼吸了,神志也慢慢的恢复正常,眼前又能重新视物了! 就见眼前那个大汉,仍旧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大汉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劳大能人忙道:“想活!”关于这个问题,他不需要犹豫,他并非是忠贞之士,没必要为李恪尽忠,为王爷而死,这种事说说还可以,做做那就算了吧! 他一出声,就感喉咙巨痛,看来咽喉还是被伤着了,嗓子眼发咸,有鲜血的味道! 欧阳山点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问几句话,只要你如实回答,当然就算你不说实话也没关系,别人会说实话的,来的又不止你一个。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就放你活着离开!” 劳大能人大喜,他再凶狠,可和眼前的这条大汉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他知道反抗无用,还不如摇尾乞怜,更能保住性命! 欧阳山抓住他的后脖颈子,原地拔高,飞过了院墙,落入院子当中!劳大能人吓得啊地叫了出来,嗓子更痛,估计咽喉处又出血了! 劳大能人今天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人能够飞檐走壁,一人多高的围墙,可以不用爬,光靠跳就能跳过去的! 他这么一喊,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黄小丫叫道:“谁,谁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她手里拿着根洗衣槌,打开门就走了出来。 而武媚娘的反应正好跟她相反,屋里亮着的灯突然熄灭,她既没出声,更没出来。 黄小丫身世贫苦,现在又住在浆洗院里,并不害怕什么,家里来了小贼赶走便是,要是赶不走,大声叫喊,吓也能把贼吓跑,这方面她有经验,对付小贼万不可露出胆怯的表情,小贼都是欺软怕硬的! 黄小丫举着洗衣槌跑出屋来,见欧阳山正把一个穿黑衣的人往地上扔,她便明白,贼已经被抓住了!小姑娘胆气顿壮,挥着洗衣槌,对准劳大能人的脑袋,砰地就是一下子! 劳大能人被欧阳山扔到地上,已然眼花缭乱了,头上又突然挨了这一下子,更是满天星光璀璨,犹如置身于星空之中!他哎呀一声,刚刚爬起的身子,又趴回到了地上,连饶命都叫不出来了! 欧阳山笑道:“你要打死他吗,虽是个小贼,但好歹是条命啊!” 劳大能人双手抱头,不敢抬起来,黄小丫没认出他就是白天来的那个家伙,问道:“欧阳三哥,这个小贼是来偷东西的吗?” 欧阳山道:“要不然你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好了,没你的事儿了,他是个小贼,虽然来偷东摸西的,却罪不致死,早晚还得放了,小心他记住你的模样,以后报复你,或是你的家人,别忘了你可是本地人,有爹有娘有姐姐的!” 他说这句话不仅是要吓唬黄小丫,让她赶紧回自己房里去,也是在告诉劳大能人,只要你说实话,我真的会放你走的! 黄小丫吓了一跳,当真不敢再打劳大能人,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里,砰地把门关上,哗啦一声上了门闩! 欧阳山笑了笑,到底是小孩子,这么不禁吓。他提起劳大能人,到了武媚娘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道:“杨姑娘,我能进来吗?” 要卖武媚娘人情,就要让她知道为了保护她,王平安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如此以后万一武媚娘得了势,才能感念今天王平安对她的好。这是人情世故,欧阳利自然懂的。 武媚娘打开门,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点灯,把欧阳山让进了屋子里。 欧阳山提着劳大能人进了屋子,随手关门。他并不多说废话,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劳大能人心存侥幸,虽然现在头晕得很,但还想着编个谎话出来,却又听这大汉道:“你不说实话,别人也会说的,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不用装轻侠了,你也就是个恶少年……恶中年罢了!” 劳大能人再不敢编,只好道:“是吴王派我们来的。” 欧阳山又问道:“来了多少个人?” “十八个!”劳大能人依旧实话实说。 欧阳山不再问他,却对武媚娘道:“杨姑娘,你可能被吴王盯上了,这里住着不安全,明天换地方吧。吴王派来的人,我们这就全都解决掉!” 黑暗当中,武媚娘站在屋中间,并不说话,连头都没点一下。 劳大能人心想:“我说了实话,该放我走了吧?”突感脖子巨痛,卡巴声响,他颈椎骨竟被捏碎了,他最后的意识还在想着,不是要放我走么…… 欧阳山抓住劳大能人,转身出屋,把门关好,不走大门,跳墙而出。武媚娘依旧站在屋中间,不吱声,也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黄小丫在外门小声道:“杨大婶,你没事儿吧,欧阳三哥带着那小贼走了?”房门轻响,她从外面探进头来。 就见杨大婶站在屋中间,外面的月光撒进屋中,照在她的脸上。黄小丫轻声啊出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杨大婶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几乎要射出火焰来!黄小丫心中害怕,更是纳闷儿,不就是一个小贼么,又没真的偷走什么东西,用得着这么生气? 武媚娘终于说出话来,道:“小丫,回屋睡觉去,没你的事儿,少搀和。以后碰着贼,不要出去,躲在屋里便成,刺史府那么多的侍卫,抓贼不用你一个小姑娘帮忙!” 黄小丫哦了声,把门关好,回自己屋里去了。她心里更是纳闷儿了,今晚杨大婶怎么了,怎地这么有气势,竟比我们镇上的里正,还有气势……嗯,比白天看到的那些官员,还有气势! 欧阳山提着劳大能人的尸体出了院子,找到其它尸体,一手提一个,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出了小巷,见外面一地的尸体,欧阳双站在一旁。 欧阳山道:“他们一共是十八个人。里面我弄死四个,外面这是几个?” 欧阳双道:“五个。这么说还有九个,不知老大抓到他们没有?” 欧阳山把尸体往地上一扔,道:“老大办事,还能失手么,咱们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吧,里面还有一个,我再去扛。” 城外。欧阳利亲自带人办事,他们先去劳大能人的住处,发现人走屋空,估计是都出城了,几人一合计,先往南追,那里去长安的方向。 走了不过十里地,欧阳利就见前面的路边有马,马边有人说话,似乎在大声争辩着什么。看样子便是那些出城的幕僚。欧阳利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这些人不行啊,实在不是当暗探的料啊! 这些人做事不够谨慎,而且他们撤退的方向也太好琢磨了,竟然真的是往南,换了有经验的探子,应该先往别的方向逃,绝不会先往南。他们竟然还等在路边,这不是情等着被追上么,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数了数,一共七个人!欧阳利把手一挥,身后的欧阳兄弟们一拥而上,冲到幕僚跟前,挥刀便砍! 幕僚们突然受到袭击,连叫都没叫几声,就被砍死了六个,只剩下一个活口!欧阳利亲自过来,道:“你们是李恪派来的人,对吧?一共有多少个,白天你们四处乱跑,不知在忙乎什么,害得我们没数清楚,现在问问。” 活口幕僚吓得裤裆都湿了,他哭道:“好汉饶命,只要你饶小的不死,问什么小的都说。我们确是吴王所派,一共来了十八个人,九个在城里办事,七个在此,另外两个提前走了!” 欧阳利道:“那两个人往哪个方向逃的?” 活口幕僚往南一指,道:“长安方向。” 欧阳利点了点头,看着他,道:“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就让你多活一会。兄弟们,把尸体都埋了,这个活着埋!” 活口幕僚大惊,叫道:“活埋?好汉饶命!” 欧阳利笑道:“我不是说了么,让你多活一会儿,我向来说话算话,从不骗人!”他向南边追了下去。 前面,陆幕僚和何幕僚正在策马狂奔,来到一处岔路口,他俩停了下来。陆幕僚道:“何兄,这事我感觉不对头,事情不可能这么容易办的,王平安的把柄要是这么好抓,那不早就被抓住了,这场功劳哪能轮得到我们来立?” 何幕僚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能拉着你出来么,我估计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弄出城来的,顶多是具尸体,而尸体是不能用来请功的。” 何幕僚自认比别人聪明很多,他在路边等着时,就感觉后面的功劳不可能立得上,就算立得上,也要由那个姓劳的立大头儿,他也就能捞点残汤喝。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一想明白,立即就有了主意,不如把功劳分开,他们立眼前这个已经到手的“小功劳”,也就是送图纸的事,而后面的大功劳,由别人去立,他们不分。 他把想法一说,别的幕僚并无异意,他们出来是抓王平安和太子把柄的,不是来找什么图纸的,就算是人多分功,会分得薄些,但总比只送图纸强,送图纸不过是个信差的功劳,哪能和抓回大活人比呢! 谁都知道会有风险,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风险会让他们丧命,对于事情预料的错误,使得幕僚们同意了何幕僚的话,让他带着图纸走了,何幕僚临走时,还带上了陆幕僚,他一个人不敢走夜路。 何幕僚又道:“我感觉这事还是有风险,万一姓劳的失手,再把咱们供出来,追兵到来,把咱们抓住,搜出图纸,那怎么办?” 陆幕僚想了想,道:“这个简单,只要搜不出,那不就得了,怎么不能把咱们都给杀了吧!” 何幕僚想了想,道:“又能把图纸送回去,又没风险,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如把图纸通过驿站送去吴王府,咱们两个只需要正常走回去就行。” 陆幕僚一听,笑道:“好啊,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其实,只要把图纸交给驿站,这场功劳咱们就立定了。咱们还可以回去分后面的功劳!” 他俩差点互相击掌,大声一声耶! 上了官道,奔出十余里,找到驿站,进去之后,何幕僚拿出吴王府发给他的腰牌,给驿站的小吏看了,又提笔写了封信,把事情交待清楚。当然,信的落款只有他和陆幕僚的名字,没有别人的。加盖火漆印信,让小吏派人送去长安,为此他还给了两贯的赏钱。 人所处的立场不同,想法也就不一样,从他俩的立场上来讲,事情这般处理,已然把风险降到了最低,而且还能立上功劳,再妥当不过。 趁着天还没亮,他俩又返了回去。陆幕僚道:“咱们在前面的岔道口等着,要是姓劳的抓了人,咱们就一起走,要是失了手,有追兵来到,咱们干脆就装路人,反正王平安府里的人也没见过咱俩,只要那帮家伙不供出咱们,那就没有半点风险!” 何幕僚自然同意。两人回到岔路口,此时正值拂晓,最是黑暗之际,他们正要在路边下马等候,却见路边已经站着一个人,看身影很是高大,却看不清样子。 这人也看到何陆二人了,叫道:“小人有口信儿带来,敢问二位是吴王府的大爷吧?”他正是欧阳利,追到此处后,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追,见前面有人来,夜半赶路,必有蹊跷,有可能是折回来的吴王府暗探,是以出言套话。 两人一听,管我们叫大爷,那应该不是追兵了,他们靠近了些,何幕僚嗯了声,道:“什么口信儿,谁让你带来的?” “您二位是吴王府的大爷吧?”欧阳利大步走来。 何幕僚道:“我们是,你是……” 此时三人已然能互相看清楚相貌了。陆何二人大惊,这不是王平安的侍卫首领么! 欧阳利笑道:“阎王爷让我带给你们的口信儿,说让你俩天亮之前去他那里一趟!” 第六百四十四章 鲁国之法 第六百四十四章 鲁国之法 欧阳利算得清楚,这帮人一共十八个,九个在城里办事,自然有欧阳双他们解决,七个刚才在路边已经解决了,还差两个漏网之鱼,而眼前不正好是两个么! 何陆两个幕僚,见欧阳利大步过来,他俩的反应不慢,立即调转马头,往官道上奔回,边跑边大叫有强盗,想招来帮忙的,抱打不平一番。 欧阳利哈哈大笑,这两人挺有意思的,现在天色未亮,就算他俩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俩的。他纵身而起,犹如大鹏鸟一般,飞到半空之中,一手抓一个,把他们从马上扯了下来! 砰砰两声,将这两个吴王府的幕僚扔到地上。欧阳利喝道:“现在爷爷要你们两个东西的性命,不过却也不急,你们有什么话跟爷爷说说,如果让爷爷听得高兴了,说不定就饶你们一条小命。听清楚了,只饶一人!” 两个幕僚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全身巨痛,一时之间竟都说不出话来! 欧阳利笑道:“原来你们是好兄弟,竟然想同年同月同日死,很好,那我就成全你们吧!”说着话,他踩住了陆幕僚的脑袋,脚下使力! 巨痛之下,陆幕僚顿时就能说出话来了,他道:“好汉爷爷饶命,我们只是过路的行人,不是吴王府派出来的……”骨头碎声响起,他被欧阳利给踩死了! 欧阳利道:“当真的不识好歹,给你活命的机会还不要,当真以为爷爷想听吗,那么多人,该说的都说了,难道还差你一个人的口供!” 何幕僚见同伴身死,惊骇之极,他万没想到会出人命,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嗯,这个恶汉动的是脚!他叫道:“爷爷饶命,你想问什么,小的都说,万请你脚下留情!” 欧阳利哼了声,问道:“你们总共来了二十五个人,对不对?” 何幕僚啊地一声,道:“是十八个,不是二十五个,小的绝没撒谎!” 他心念急转,早听说吴王府里死了很多人,可怜那些人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连仇都没法报,不想现在自己也落得同样下场。看样子今天说实话得死,不说实话也得死,反正都是个死,那就算是死,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至少日后有人给自己报仇。 刹那之间,何幕僚便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说出书信由驿站送走的事,只要吴王知道了秘密,那日后必会对王平安出手,自己的大仇方可得报! 欧阳利不知他想了这么多,笑道:“好,你说的是实话,确实是十八个。我说放你一条生路,说话算话,你走吧!” 何幕僚又惊又喜,这人是傻子吧,不杀我灭口,竟然要放了我,他就不怕我日后报复?我可是再好不过的人证,亲眼见证他杀人了! 来不及多想,他爬起身,踉跄着往座骑那里跑去,想骑马逃走! 欧阳利只是看着他,并不出手阻拦,直到何幕僚骑上了马,开始奔跑之时,他才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呼地砸了过去! 石头正中何幕僚的后背,顿时砸得他骨断筋折,掉下马来。何幕僚一时不得立死,他冲后面道:“你,你,你说话不算……” 欧阳利大步到了他的跟前,嘿然道:“我说话向来算数,我说放你走,听清楚是放你走,不是放你骑马走。你不听话,那只好让你躺着走了!” 说着,欧阳利哈哈大笑,当灭不灭,必是后患,这种屁股擦不干净的事,岂是他会做的。一脚踩死何幕僚,将两具尸体扔进树林里,跳上一匹座骑,拉着另一匹,向庆州城返回,此时天色已亮,奔行起来倒也迅速,不多时便奔到了离城十里之处,汇同众兄弟,回城去了。 回城之后,向王平安禀报了这件事,说武媚娘怕是被吴王李恪盯上了。王平安又惊又怒,那李恪未免太不消停,他这般弄法,非得把他自己的命搭进去不可,也难怪日后长孙无忌要杀了他,如此咄咄逼人的做法,莫说长孙无忌那脾气,就算换了自己,也实难容忍! 王平安立即让武媚娘搬进刺史府里居住,并且加强护卫,可不敢再出什么意外了,再出意外他可真要吐血了! 紧张地等了小半个月的功夫,长安方面并无动静,王平安这才稍稍放心,以为事情该过去了,没人回去报信,李恪应该料不到庆州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忙完了武媚娘的事,大车水的事又开始让他忙乎起来。工部官员办事相当地卖力气,半点都不拖拉,完全没有官僚作风,只这十来天的功夫,便把庆州城的地势全部勘察完毕,并绘出了修渠的图纸。 这份图纸是从前隋的图纸改进而来,前隋时没有大水车这种工具,渠道的深浅及走势和现在有一些不同,但渠道的分布是大致一样的,只要改进一下,便可使用。 王平安将图纸高高悬挂起来,让官员们观看。水渠图纸不光是绘得精致,而且标注也详细,哪段渠道该挖多深,前后挖掘的顺序如何,哪处该立水车,该立多少架,那处要挖井,等等,非常详尽,非常专业! 看了图纸之后,庆州官员们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因为图纸太专业了,外行人能看懂就不错了,还想挑毛病,那可是太难了,又不能胡说八道,乱挑一气,王平安可是很难伺候的,乱挑毛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可是真要拍人板子的。 一连开了两天会议,这才敲定修渠计划。庆州官员们开始行动起来,征集民夫,采办粮食,准备工具,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全都忙乎起来。王平安带着狄仁杰,更是天天亲临第一线,监督工程的进展。 时间又过去四五天,这天清早,王平安正要出城,却见车四通来了。 车四通见过礼后,道:“刺史大人,工程进展顺利,可唯有一事,现在已经不得不和您说了,这事要是解决不了,顶多再过三天,工程便要停工。” 王平安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道:“你是说钱的事吧,庆州府库本就空虚,不过也空虚得未免太甚,这才几天功夫,就见底儿了?” 车四通硬着头皮道:“是,是见底儿了。现在粮食顶多能再支持十天左右,可钱款方面却是支持不住,已然分文不剩,连这个月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去了!” 王平安半晌无语,车四通见他脸色难看,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狄仁杰是一直跟在王平安身边的,见了这种情况,小声道:“大哥,要不然你先给垫上?” 王平安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一遇到事情,就要自己出钱垫付,那就不好了,会提高做官的难度,如果形成惯例,不但不会提高官员的积极性,反而严重挫伤,会让官员办事越来越敷衍,从而遇到难事消极对待,不去主动办事。 狄仁杰有些着急,声音稍大了些,道:“大哥,你向来出手大方,怎么这会儿突然小气起来,难不成钱越多,越吝啬?” 王平安摆手道:“你胡说些什么。你读书不少,应该读过鲁国之法,今日庆州之事,与春秋时有何不同?我以前做事很多,得到的夸奖也不少,可为什么朝廷却仍旧认为我不会做官,需要磨练,难道你不想想其中原因么?” 狄仁杰一愣,他自然读过鲁国之法,王平安只一提,他就明白现在的王平安绝不可以自己垫付工程款,否则后患无穷,非得给大唐的官场带来恶劣影响不可。 鲁国之法是春秋时的事情,与孔子和他的弟子有关。鲁国有一条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只要有人能把他们赎出,并带回鲁国,就可以向国家报销赎金,这是一条大善之法。 可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贡赎回了一个鲁国人,却不肯向国家要钱,表示他不在乎这点钱,愿意为国分忧,在他认为这是为国家省钱了,是善举。可孔子却骂他混蛋,告诉子贡,你这样做,会使无数的鲁国人再也没法回国了。 孔子告诉他,名和利是联系在一起的,鲁国人救回自己的同胞,是有德的行为,可以得到人们的夸赞,而且他们的利益也不会受到损失。可你现在救了人,却不要国家的补偿,这样就提高了“德”的标准,如果以后再有人救回同胞,却仍旧向国家要补偿,那么别人就会说他德行有亏,远不如你。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你这样有钱,可以承受得起损失,他们做了好事,却反会受到指责,利益受损,那谁还会再去做好事呢,去救回自己的同胞呢?他们往往会视而不见,不再出手相救了。 果然,子贡把道德的标准提高后,鲁国落难的人就再得不到救助,一条好好的善法,变成了一纸空文,无数的人为此不得回国! 相反,孔子的另一个弟子子路救起一名落水者,落水者感谢他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做了好事要报酬。可孔子却大加赞扬,说子路你做得好,因为你做的这件事,是真正的有德之行,因为这件事,以后再有落水者,那么别人必会主动相救了! 所以,现在庆州的水利工程遇到了困难,官府无钱,如果王平安自掏腰包垫付了款项,那毫无疑问就提高了当官的标准。不是每个官员都能做出同样的事的,要是他们的地方上,也遇到了类似的事,他们没有自掏腰包,那么百姓必会说他们道德有亏,不爱惜百姓,不为国家着想。 第六百四十五章 把刺史们当驴使唤 第六百四十五章 把刺史们当驴使唤 既然能当上官,那就都是好面子之人,就算以前不好面子,但在官服穿上之后,也会要起面子来。如果王平安把当一个好官的标准提高了,对他来讲是会短时间内得到赞扬,但从长久的角度来讲,毫无疑问,会给大唐的官场带来极恶劣的负面影响。 如果官员遇到了难事,发觉自己有可能做不好,那他们就不会努力去做,而是学着那些鲁国人一样,见到落难的同胞不去救助,他们也会对难事绕着走,还会找借口,说他们这是无为而治,无为而治本是褒义,如果被当成了借口来讲,岂不成了贬义! 大家啥啥都不做,遇到难事就当缩头乌龟,那这天下不就大乱了吗,还要当官的干嘛,还要朝廷干嘛?老百姓各自干各自的,那可就和前隋末年差不多了! 王平安一说鲁国之法,狄仁杰顿时额头冒汗,道:“小弟鲁莽了,大哥教训得是!” 王平安道:“没什么,你只是经验不足而已,时间久了,这些道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车四通心中则想:“你也不比狄县令大多少吧?你说得轻巧,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没钱了,你又不肯出,那怎么办?大家跑街上坐着去,等着天下掉钱啊?俸禄都没得发啦!” 车四通道:“大人,您得想个法子啊,毕竟钱的事情,得在三五天之内就得解决,要不然工程就真的要停下来了!” 王平安嗯了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停在地上走动,想着办法。车四通和狄仁杰一起看着他,等着他出主意。 好半晌,王平安才道:“本来打算卖水车图纸的,可现在看起来,进展未免太慢,一来是消息传的不广,二来没有见到好处,没有谁会下本钱来买的,大家都在观望,等着别人先出手,三来嘛,长安的那些商人还没有赶到,远水解不了近火,燃眉之急,光靠我们一州之力,是解决不了的。” 狄仁杰道:“大哥,要不要打打广告啥的,派人骑马背上插旗,各处跑一跑?” 车四通眼睛一亮,道:“这个主意不错,下官听说王公曾在长安,办过一个赛跑大会,收入极丰,不如我们也在庆州跑一跑?” 王平安却摇头道:“不妥,我不是说了嘛,现在附近的商人们都在观望,都等着别人先出手,虽然本地商人也有愿意出手的,但那是走的人情,当官要欠人情,岂不是又要提高当官的标准了,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愿意欠百姓人情的!” 狄仁杰两手一摊,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谁都知道这水车能赚大钱,可问题是要在三五天之内赚到大钱啊,要不然工程就停下来了。” 王平安目视天井,道:“官对民不行,那就官对官,把好处分出去,官场官场,官在场中!”说罢,他走到桌边,提笔写信,道:“我给会州、泾州、原州刺史写信,再给兰州刺史也写一封,告诉他们我发明了一种大水车,每架可以灌溉……一万亩土地,让他们派人来看,我每州白送他们一架!” 车四通大吃一惊,道:“一架水车灌溉一万亩?这不可能啊,未免太过夸张,那些刺史不会信的!” 王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道:“如果我说三四百亩,你说他们会不会来呢?可我要说一万亩,那他们又会不会来呢?” 狄仁杰笑道:“问题是如非刺史亲来,别人也榨不出油水啊!” 车四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王公竟是想让各州刺史亲来!我大唐有律令,如无重大事情,各州刺史不得擅离职守,所以说实话,怕他们都不会前来,顶多是派人前来,可要说一架水车能灌溉一万亩,那这事情就大到不得了,他们非得亲自来不可,而且也不算违反朝廷的律令。” 王平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时间太紧,要是他们磨蹭一下,那岂不是耽误时间,得把他们当驴,抽一抽才行!” 狄仁杰大笑起来,道:“又把人当驴!怎么能把各州的刺史当驴使唤?” 车四通一咧嘴,道:“当驴?他们可都是刺史啊,地方大吏,如何能够当驴呢?” “要想让他们飞奔而来,并不为难,只要我笔头动动就成!”王平安笑道:“就改成一架水车可以灌溉两万亩……太少,不如改成三万亩。这种水车极难打造,我顾及同僚情份,所以愿意出让一架,但只有一架,僧多粥少,先到先得,手快有,手慢无!” 狄仁杰笑道:“只要能把他们唬弄来就成!” 车四通挠挠头,道:“可是,这话明显就是假的啊,那些刺史个个老奸巨滑,不可能上当吧?” 狄仁杰却道:“就算是假的,他们也得拼命跑来。因为,这是当官的标准!”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爱民如子,这是最低标准,如果他们不肯拼命跑来,就等于说他们连最低标准都做不到,所以明知是假的,他们也得跑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证明给朝廷看,他们是多么的为民着想!” 车四通哦了声,喃喃地道:“如此,那他们想不当驴都不行,而且还要拼命地证明自己是头好驴,他们要是不肯当这驴,怕是连官都当不下去了!” 狄仁杰叹道:“怪不得老百姓都愿意养驴,看来驴真的是好东西啊!”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然也!” 车四通又挠挠头,不小心挠下好几根头发来,道:“可是,如果他们狂奔而来,却发现这水车根本灌溉不了三万亩,那怎么办啊?不得和王公你拼命么?” 王平安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人有失手,马有露蹄,就说我写错字了呗,把三百亩写成了三万亩。谁一辈子还不写几个错别字的,难道就因为一个错别字,就和我拼命?不至于吧!” 车四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叫道:“这样也行啊……”后半句没好意思喊出来,你也太赖皮了吧! 王平安和狄仁杰齐声道:“为什么不行?” 车四通又开始挠头了,这回是两只手一起挠,挠得不光掉头发,连头皮都掉下来,他道:“那,那那那,那就试试吧!” 王平安写好信,叫来欧阳兄弟,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教他们怎么跟刺史说。 八百里加急送信,换马不换人,会州、泾州、原州必须一天之内赶到,兰州稍远,但也必须在一天半赶到。 欧阳利亲自送信去兰州,别的州由欧阳兄弟们去送,骑上刺史府里最好的马,还带着备用马匹,象发了疯一样出城,往各州狂奔而去。 庆州周边的几个州郡,属庆州最穷,其它几个州都算得上富裕,尤其是兰州,更是大州,不但农业发达,而且商旅如云,财政宽裕,向来是不缺钱的。王平安玩官对民,一时见不到效果,但玩官对官,削几个刺史的冤大头,那还是没问题的。 兰州。 兰州刺史正当壮年,三十五岁,出身军旅,身体特棒,而且脾气火爆,他是以武职转的文职,才刚上任两个来月,和王平安差不多,也是打算大有作为的时候。但他和王平安不一样,王平安新官上任三把火,修理起当地官员来,只是把他们当驴“使”,但兰州刺史不一样,他是把下属当驴“抽”,上任以来,拍了好几个官员的板子,打得兰州官员人人怕他,他可比王平安难伺候多了! 这天刚刚过午,庆州方面便有紧急公文送来,送信的人是位卫府将军,品阶不低。兰州刺史对欧阳利相当客气,又是递手巾,又是送茶水的,殷勤招待。 可他打开公文一看,立马儿就怒了,跳脚大骂,这王平安干嘛呀这是,把我当猴子一样耍么?还一架水车能灌溉三万亩,唬弄傻小子哪,别说那架水车得多大,他知道不知道,要灌溉三万亩土地,得用多少水啊? 兰州刺史拍案大怒,喝道:“这位将军,你家刺史王公,可是把本官当猴子一样戏耍?” 欧阳利心想:“没有,主人绝对没有把你当成是猴子,他只是把你当驴而已,驴多大呢,猴子才多大一点,你也太瞧不起你自己了,你还是很有份量地!” 他放下茶杯,道:“没有啊,我家主人哪会戏耍大人,大人说笑了!” 兰州刺史一晃书信,气道:“这封信上,满纸的谎言,里面有大大的圈套,想要诱骗本官上当!王平安想干什么,想要逼着我去庆州吗?” 欧阳利忙道:“没有没有,我家主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实际上,我家主人呢想要……大人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兰州刺史脸上肌肉一抽抽,道:“当然是想听实话,难不成本官还想听假话么?” 欧阳利一伸手,道:“要听实话,大人得给末将黄金十两,要听假话,不用给钱!” 兰州刺史听了,差点没从桌子后面蹦过来,抽欧阳利两大耳刮子,你家主人耍我也就得了,你也耍我啊!他砰砰拍着桌子,怒喝道:“本官什么话也不想听,一文钱也不给你,你给我滚!” 欧阳利很听话地道:“嗯,末将这就滚!”头也不回地向大堂外走去。 兰州刺史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一口气突然泄了,道:“慢,慢着,你回来,本官要听真话!来人啊,给他五两金子!”说完,心疼无比,五两金子啊,王平安的手下心也特黑了,真敢要价啊! 欧阳利道:“是十两!” 兰州刺史哼了声,道:“你敢敲诈朝廷命官,你……就五两,多了没有!”碰上无赖,谁也没招儿,要用硬的,那就啥也问不出来,只能伸脖子挨宰! 仆人送上五两黄金,欧阳利揣入怀中,这才道:“我家主人收到信后,立即就写了这封信,让末将给您送来!” 兰州刺史一愣,道:“什么信,他收到谁的信了?” 欧阳利道:“谁的信那是前半截,您只给了五两,所以末将只说后半截,要想听谁的信,你得再给五两!” 兰州刺史鼻子没气歪了,道:“左右,将他叉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欧阳利道:“大人您要是打了我,那汤药费得另算,就不止五两了,而且今天你不把金子给实诚了,末将就啥也不说,大人您要是把我打死了,末将可也是朝廷命官,大人您得小心吃不了兜子走!” “你,无耻!”兰州刺史怒道。 “谢大人夸奖,平常别人都说我是无赖,从不文绉绉地说我无耻,大人你高抬我了!”欧阳利满不在乎地道。 两人互视半晌,兰州刺史无奈地道:“好,就给你,有什么话本官跟你家刺史去说,不和你这等人一般见识!” 仆人又拿了五两金子给了欧阳利。欧阳利揣好,笑道:“大人早这样不就得了,何必动怒呢!前半截是,长安送来一封信,不知是哪位宰相大人的。”说罢,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兰州刺史愣在当场,话的意思不就是长安的某位宰相给王平安写了封信,王平安接到信后,立即写了这封信给我!这是什么意思,朝中有什么变故发生,是在试探我? 堂上还有别的官员,硬着头皮问道:“大人,十两黄金,好大一笔钱呢,是走府库啊,还是走您的……那个,那个……”那意思是谁出这笔钱啊,不至于让府库出吧,这可和府库没什么关系。 兰州刺史啊了声,回过神来,道:“这个以后再说,不着急,本官要先去一趟庆州,数日内必返。嗯,一架可灌溉三万亩地的水车,何等重要,本官要亲自去看看,如果能得到这水车,我兰州百姓有福了!” 随口解释一下原因,再顾不得别的,也没时间顾了,他大步出了正堂,叫人备马,带上亲卫侍从,跟着欧阳利出城赶去庆州。 兰州大小官员目瞪口呆,心中都想:“出大事了,要不然能这么急么!” 其它州也同兰州一样,刺史要是发脾气,欧阳兄弟就狠敲一笔,要是表示立即启程,那就算他识相,饶他一回! 信发出后,第三天天刚黑,四位刺史便齐到庆州,出人意料地是,兰州刺史离得最远,却是第一个到的!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价的一顿饭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价的一顿饭 王平安将四位刺史迎入府内,先不正事,一通套话喷出。刺史们都是场面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刚到地头儿,就追问个不休,见王平安把套话喷来,他们随即便喷了回去! 互喷废话之后,王平安请他们沐浴更衣,四位刺史玩命似地跑来,早就浑身油汗,满面灰尘了,他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先请刺史们洗澡,然后再吃喝一番。 刺史们见王平安憋得住,他们也只好憋住,谁也不肯先说事情,沐浴更衣,先把一身的疲乏除掉,恢复体力,做好和王平安互喷的准备。他们心中明白,等一会儿局势大白之际,免不了要大吵一通,谁知王平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是毒药,他们当然要自卫了,想不大吵大闹,那是不可能的。 待四位刺史收拾停当,王平安设宴款待。他没有在大堂里招待四位刺史,却是在花园里的凉亭里设宴,没有大鱼大肉地摆上一桌子,而是青菜几碟,米饭一小锅,茶水管够,款待四位大人物! 分宾主落座,刺史们见了桌上的菜肴,心里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平安极有可能要哭穷,堂堂刺史请客,把青菜叶子都端上来了,那不是要哭穷,难不成是要哭富么? 能做到刺史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谁也不比谁傻,既然王平安都能拉下脸来,请他们吃青菜叶子,那他们何必不拉下脸来,大吃一通,就当洗洗肠胃了,反正就是不给王平安哭穷的机会! 无酒,只有米饭泡汤,青菜叶子做得还挺咸的,看来王平安口味挺重,刺史们一边吃,一边喝茶,默不作声,都等着王平安先说话。 一顿饭吃得气闷之极,真正做到了食不语,五个人谁也不说话,闷头把饭吃完,然后用茶水漱口。 吃罢了饭,该谈正事儿了,王平安却先道:“几位大人,可还对这顿饭满意?这可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大厨做的菜肴,为了安排菜谱,着实花了我不少心思,花了一大笔的钱,就怕各位不满意啊?” 四位刺史差点把茶水喷他脸上,就这烂菜叶子,你还好意思自吹哪,丢不丢人啊你,我们辛辛苦苦地,快马加鞭地大老远跑来,你就请我们吃这个,还问我们满不满意?你得多厚的脸皮,能问出这话来啊! 会州、泾州、原州这三个州的刺史,都是花甲之年,人老成精,他们不先吱声,都低下头去品茶,假装没听见王平安的话。 可兰州刺史不行,他的脾气有点火爆,心中气恼,忍不住嘴上讽刺,他道:“久闻王公富甲天下,生活奢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请我们吃饭,吃的是这等珍馐美味,实在是让我等……瞠目结舌啊!”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蓝大人所言极是,真是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蓝大人也。平常我不吃这些的,花费太大了,今天是因为要请各位大人,我才奢侈一次,要换平常我可舍不得,成天吃这个,哪儿吃得起啊!”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三位刺史也忍不住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装穷也不至于装成这种地步吧,你好歹是位公爵,堂堂一方州牧啊! 原州刺史一指在旁侍立的丁丹若和柯莲雾,道:“王公说笑了,瞧你身边之人,光这两位姑娘的衣着首饰,怕不就得上百贯吧,就连老夫的夫人,都穿不起如此奢华的衣饰,你这还算是穷?” 会州刺史则道:“王公你可不要开这种玩笑,你要是平常都吃不起这些,那我们得吃啥,吃糠么?” 泾州刺史叹了口气,道:“王公,你富甲天下,人尽皆知,就不必装穷了吧?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做作呢?” 兰州刺史肚子里的气实在憋不住了,要么从下边出,要么从上边出,他决定从上边出,冷冷地道:“王公不必如此吝啬,有钱当花就花好了,你攒的再多,也带不进棺材里的!” 王平安咦了声,脸上大现惊讶之色,道:“装穷?没有啊,我从来不装穷的呀!” 还不装穷?那你要怎么装,才能算穷?兰州刺史气道:“我们倒也不是挑剔你的饭菜不好,谁也不至于如此。可这顿饭菜花费几何?有五十文吗?难不成我们五个人,一人就值十文钱?” 王平安又啊了声,这声啊还挺响亮,脸上惊讶之色更浓,道:“五十文?这顿饭怎么可能是值五十文呢?”他看向桌上的剩菜,还有那没喝完的茶,惊讶之余,竟然现出心疼的表情! 不值五十文?难不成是四十文,或是三十文?兰州刺史更怒,他道:“王公,你这么做可不应该,可和你的身份不符啊!” 王平安叹气道:“是啊,是不符,要照着惯例,以咱们刺史的身份,这顿饭十贯钱就已经是顶天了,再贵就是奢靡,要被某些穷棒子文官弹劾了。可我念及各位远道而来,所以破了例,宁可被他们弹劾了。” 他一指剩菜,道:“这顿饭我可是花了一万贯啊,都够在长安买一座大宅子了,就为了让各位大人尝个鲜。不成想,你们还不满意,这可真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刺史们大惊,齐声叫道:“多少钱?一万贯!” 兰州刺史叫道:“这不就几片烂菜叶子么,怎么值一万贯,你当我们没见过青菜么?” 王平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满脸的委屈!半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莲雾,给各位大人们说说,这些所谓的烂菜叶子是怎么回事!” 柯莲雾答应一声,上前一小步,指着剩菜,道:“这道菜叫白菜,这道菜叫小白菜,这道菜叫蕨菜,是种野菜……” 刺史们脸都绿了,真当我们不认识哪,大白菜小白菜的也就算了,连野菜都上来了! 柯莲雾却又道:“这些菜是由长安运来,种植之时,用天山万年玄冰化水,泡之极品雪莲,以此水浇灌……” “什嘛,你说什么嘛!”四位刺史大惊,不就是一堆菜叶子么,什么万年玄冰,极品雪莲的,扯什么淡! 柯莲雾顿了顿,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接着道:“雪莲水是浇菜用的,至于肥料,用的关外山参的人参籽,捣碎成糊……” 四位刺史张大了嘴巴,王平安就够能忽悠人的了,他的小丫环也不差呀,拿人参籽做肥料,你能说,我们也得信啊! 柯莲雾一通介绍,把菜叶子的名贵之处说完,又道:“这米是岭南的玉米,凡生此米之处,地下必有美玉,吸天地之精华,取美玉之玉字,成为米名……” 兰州刺史叫道:“停,先别说了。这菜这米,未所未闻,天下绝无此种植之法,王公你太爱开玩笑了!好,现在我们笑了……” 王平安也叫了声:“停,让她先把话说完。” 柯莲雾扫了一眼四只木鸡,看他们的呆样儿,被震住了吧!她又道:“这茶乃是取自蓬莱仙岛,茶树是用整块的龙脑香种的,所以茶叶味道甘美,长饮此茶,可以延年益寿,年过古稀也可齿发不落,健步如飞!” 刺史们木鸡之状不减,齐齐低头去看杯中茶水,心想:“也没喝出什么特殊的味儿来啊!” 王平安摆了摆手,让柯莲雾退下,他道:“要说这茶叶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刺史们一起看向他,他顿了顿,又道:“那是夸张了,但珍贵无比,确实真的!” 刺史们无话可说,大眼瞪小眼,一起看着王平安!服了,真服了,吹牛皮人人都会,可能煞有介事地,把牛皮吹到天上去的,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今天这是头一回看见,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王平安刺史大人! 丁丹若和柯莲雾两个小丫头互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笑容。刚才那位刺史猜得差不多,但是没完全猜对,这顿饭不是五十文,而是四十五文,庆州的米菜价,没那么贵的,至于说到一万贯……嗨,到底值多少钱,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 会州刺史年纪最大,为人也最稳重,王平安如此做作,肯定是有所图谋,干脆挑明了说吧!他道:“王公,你请我们来赴宴,吃这般昂贵的菜肴,不知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兰州刺史也道:“干脆直说算了,何必卖关子,大家都是忙人!” 王平安坐直了身子,看着四人,慢慢地,吐字清晰地道:“我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也不为别的,就是要告诉各位大人,我王平安富甲天下,不是吹出来的,我的的确确就是有钱,吃一顿饭花个万八千贯的,无所谓!” 这话一出口,桌边沉默了好半晌,四个刺史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好一会儿,兰州刺史腾地站起身,道:“王公,你是要消遣我们吗?我们可没得罪过你啊!” 王平安冲他笑了笑,道:“我没有要消遣各位大人。相反,是要替朝中的相爷们,提拔提拔你们!” 四位刺史一起愣住,心想:“什么意思,朝中的相爷……们,那就是不止一个啊,提拔我们?为什么,就因为我们肯吃你的烂菜叶子?” 兰州刺史惊疑不定,慢慢坐了下来,道:“王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第六百四十七章 燃眉之急立解 第六百四十七章 燃眉之急立解 王平安却不并马上回答,他闭起了眼睛,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脸的高深莫测。 刺史们只好等着,他们看着王平安的动作,心中都想:“这个姿势很眼熟啊,皇上不就喜欢这样么,怎么王平安也这样?” 王平安不说话,他们也不敢问,心中都是揣揣。其他三州的刺史还好些,他们的年纪大了,只要不出错,估计也就在刺史的位置上退养了,仕途基本到头儿,无错就是有功,所以心里还算好过。 可兰州刺史就不这样了,他都快熬不住了,王平安装深沉,他可装不下去,额上汗水直冒,坐在墩子上不停地扭动。他年轻力壮,上进之心强烈,王平安又说了什么提拔的话,他当然着急了,想进步就得着急啊! 好半天,王平安这才睁开眼睛,道:“前些时候,长安有信来……” 刺史们齐声哦了起来,心想:“谁来的信,是哪个宰相,或者宰相联名所书,在暗示你什么?” 王平安大喘气了一下,又道:“这个就不具体说了。各位大人也知道,我以前是在东宫供职的,和太子接触最多……”他又大喘气了一下。 刺史们的心象被猫抓了一样,胃口被吊了起来,都急得不行,就连会州刺史呼吸都粗了,脸色也渐渐变红,直瞪着王平安,等他解释。 谁知,王平安道:“这个也不具体说了。” 刺史们大感泄气,又不具体说了,那这么半天你说啥了?你啥也没说啊,就光吊我们的胃口了!不过,王平安虽然啥底也没透露,可刺史们却能都猜出一点儿来,可能是朝中的宰相们受了太子之托,给王平安写了封信。王平安可是太子的心腹啊,肯定是要照顾他的,让他能在庆州出些政绩,可怎么照顾法,太子远在长安,鞭长莫及,估计着照顾大任,就要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王平安道:“算了,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反而不好,对吧?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刺史们还能说不对么,一***头,都道:“对对,是这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旁边伺候着的两个小丫头,又互视了一眼,心想:“你们心知肚明啥了呀,还满口对对的!” 王平安道:“各位大人,你们可知鲁国之法?这是一个典故,比较生僻,如果不知,倒也没什么,我可以解释一二。” 刺史们心想:“我们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那还当什么刺史,回家抱孩子得了!”可他们深怕这个典故里有什么蹊跷,竟一起摇头,道:“倒还真没听说过,请王公解说一二。” 王平安说了声好,把何谓鲁国之法说了出来。说完典故,他又道:“我不是没钱,不是解决不了现在庆州的问题,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直改不了,就是自己要有什么好处,非得也让亲朋好友都分到一些才行!” 刺史们心想:“难不成是要挑我们立功受赏?我们可不是他的亲朋好友啊!”他们一***头,赶紧说对,早闻人言,说只要和王公是好朋友,那升官发财就快得很,王公的这个毛病,天下尽知,他们当然听说过。 王平安又道:“咱们比邻为官,是再亲近不过的朋友了。我发明了一种水车,想要普及开来,让全天下的百姓受益,只是这个功劳大太,我一个人得到朝廷的褒奖,会感到不好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便请了各位大人前来,想要分润一些给你们,你们可愿意啊?” 刺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就是那种可以灌溉三万亩田地的水车?这恐怕不是功劳吧,夸张得太过火了,上报朝廷,不是我们要分你的功劳,而是要替你顶罪吧!” 会州刺史老奸巨滑,这种关系到自身利益的事情,他可不会装聋作哑,得赶紧把黑锅往外推,推到别人身上去。他道:“王公,可是那种能灌溉三万亩土地的水车?不瞒王公,我会州田地虽多,但不愁灌溉,似乎不需此种水车。这份天大的功劳,老夫就不要了,分给三位大人吧!”说着,他一指其他三个刺史。 其他三个刺史也不傻啊,赶紧一起表示,他们州里不需要这种水车,还请王公独乐乐吧,众乐乐太没意思了,不好玩,我们不陪你玩! 王平安咦了声,道:“可以灌溉三万亩?天底下会有这种水车吗?我说的那种水车,只能灌溉三百亩啊,虽然还可再有提升,但也绝不会提升到三万亩的。” 四个刺史大奇,不对啊,你明明在信里写着,可以灌溉三万亩的啊!要不是写着三万亩,我们哪可能亲自跑来,派别驾或长史来不就得了。三百亩虽然也不少了,但还不至于劳烦我们越境前来! 兰州刺史道:“三百亩?不对啊,明明是三万亩才对。信我带来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不可能看错的啊!” 说着话,他把书信拿了出来,打开看去,确实是三万亩,他既没看错,也没记错。别的刺史也都点头,没错,信上写的就是三万亩,这么重要的数据,他们怎么可能看错,要不是这个数据太过惊人,他们能玩命似的跑来么! 王平安拿过信来看了看,哦了声,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怎么写成三万亩了,这是个错别字,我把百写成万了,写好一封后,照着抄,结果全抄错了!” 刺史们只感牙齿巨痛,咬得生疼。好你个王平安啊,你是做过主考官的人,会在往来公文中写错别字,你蒙谁哪,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儿了吗? 王平安很随意地把信往桌一扔,道:“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错,这个就不具体说了。” 又不具体说了,求你具体说一下呗,让我们也明白明白!四个刺史大感无奈,可又不能掀桌子发脾气,虽然王平安可气,但他是公爵,品阶比他们都高上一大截子呢! 王平安道:“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一个值得纪念的误会!各位大人,正因为这个误会,你们才能齐聚庆州,和我一同商讨造福天下苍生的大计啊,足以名垂青史,为后人称道。来,为了纪念这个错别字,咱们以茶代酒,干一杯!” 刺史们当真是无可奈何,全无计策可施,面对这么一个如此美丽又值得纪念的误会……他们也只好干杯了。 喝完了茶,王平安道:“花花轿子人抬人,我够意思,虽不指望你们也够意思,但为了能让各位大人从此能够平步青云,就算你们有可能不够意思,我也只能非得对你们够意思了,谁让我就是这么一个够意思的人呢!” 刺史们心想:“一堆意思,都不明白你到底有啥意思,你到底啥意思啊!” 王平安站起身来,道:“各位大人请移步,我带你们去看看那架水车的模型。”他出了凉亭,来到池塘边,刺史们跟着他一起过去。 此时,池塘边上的那架模型早就安装好了,水槽和小水渠也都弄好了,还有小瀑布产生水流做动力,一切都弄得很是完备。 刺史们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光凭嘴巴说,就算他们现在嗯嗯啊啊,可一旦回了自己的衙门,他们十有***会变主意,说啥都不好使,要想让他们信服,并且出钱支持,那非得让他们看到东西不可。 一看这架精致的水车模型,刺史们都惊呼出来,他们谁也没见过这种车轮一样的水车,但没见过归没见过,水车的功效却是一望即知,半点不会搞错。 四个刺史一起蹲到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水车,王平安微笑不语,等着他们发表意见。他心里清楚,东西越好,这些刺史们越会着急。 自己有所求,他们便会提条件。可自己请了一顿饭,明确告诉他们,大爷我有的是钱,根本求不着你们,相反是给你们面子,是你们有求于我,我提什么条件,你们痛痛快地答应就成了,别给脸不要脸,搞什么节外生枝。 王平安和刺史们的身份对调,本来是他求刺史们帮忙,现在却成了刺史们见到好处,求他分一些出来了! 好半天,兰州刺史第一个抬头,道:“这种水车,看样子完全可以灌溉三百亩土地,如果造得大些,可以灌溉更多。我们兰州尤其适用这种水车,简直就是为我们那里,量身定造的一般啊!” 王平安笑了笑,道:“是吗?那可好,蓝刺史将这种水车带入兰州,必会造福一方,兰州志上定会有大人你重重的一笔!” 这水车本来就叫兰州水车,正是兰州特产,后世兰州有水车之城的美誉,可不就是因为眼前的这种水车么,不过这种水车现在叫平安大水车了! 其他三位刺史也都抬起头来,会州刺史问道:“王公,这种水车用于灌溉,必会泽被苍生,后世留名。先前你让我们急赶到庆州,说实话老夫心中很有不满,可现在看起来,你倒是实心实意的要照顾我等,老夫这厢谢过了!”说着,他给王平安深施一礼。 王平安忙道:“大人客气了,咱们是同僚,岂有不互相照顾之理!你们看着模型可好,如果还想进一步了解,不如去城外如何,看看实物!” 四位刺史大喜,齐声道:“好啊,我等正有此意。” 五人带了随从,即刻出发,赶往城外。出城后,眼望着热火朝天干活的百姓,刺史们无不惊叹,就见河边点着无数的火把,无数的百姓在忙乎着,不少人还大声喊着号子,干劲十足! 兰州刺史道:“天色已然黑了,竟然要挑灯夜战!王公,我虽然刚上任不久,但以前在军中时,就算给士兵们下令,让他们修建城防,士兵们都没这么卖力气过,说到民夫丁壮,更是一个不留神,他们就要偷懒。不知王公是如何督促这些百姓的,让他们如此卖力?”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指向忙碌中的百姓,道:“我没有督促过百姓啊,相反我还经常告诉他们,不要太累着自己,该休息时,就要好好休息。可他们偏偏不听,非要没黑没白的干活,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刺史们面面相觑,跟在王平安的身后,沿着河边走,所遇的百姓见到王平安后,无不高声呼喊,平安大水神之声,响彻河边,直冲夜空! 刺史们更加惊讶,百姓们很爱戴王平安啊,做官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会州刺史经验最丰,可这种事情却也是头回见到,他问道:“王公,你不会是付了丁壮工钱了吧?丁壮出徭役,按理只管吃喝,可是不用付工钱的,如你付了工钱,这笔支出,可着实不小啊!” 他认为百姓们这么爱戴王平安,肯定是因为得了好处,王平安定付了大笔工钱给他们! 王平安笑道:“他们给自己干活,为什么要我付工钱?我一文也没给过他们!”嘴上说得硬气,可心里却说,光供饭我都供不起了,要不然找你们来干嘛? 刺史们不再说话,心想:“给自己干活!这五个字足够让百姓们卖力了,当真是至理名言啊!” 不多时,来到小良河边,此时河边已经立上了三架水车,都是这几天打造的,黑夜之中,水车转动不休,发出哗哗的水声。 刺史们奔到水车前,一起下马,围了过去,观看水车提水。看了好半天,他们都明白了,大功就在眼前! 兰州刺史跳起身,跑到王平安的跟前,拉住他的袖子,大声道:“王公,咱们都是明白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挑我们立功,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一切好商量!” 王平安笑道:“当然好商量,咱们谁跟谁啊,但功劳有先后大小之分,我得先立功吧,我得立大的吧,对不?” 刺史们都围了过来,一齐点头道:“对,理应如此!” 王平安道:“打造水车,要用到钱吧,我有钱可以打造,但话又说回来了,我要是出了钱,功劳不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么,又变成了鲁国之法,那就不好了。所以,不如你们出钱,就说是你们出的钱,我才能雇人打造,正是由于你们的支持,所以才有了这种泽被苍生的好水车出现,你们看好不?” 兰州刺史当先点头,道:“成,这个我没异议!” 会州刺史问道:“那该支援王公多少钱呢?” 王平安笑道:“不多,一顿饭钱而已!” 刺史们都眨巴眨眼睛,心想:“一顿饭钱,那也没多少……啊,是一万贯!赶情儿,一万贯的青菜叶子,应景是应在这儿哪!” 第六百四十八章 这样儿和一定要这样儿 第六百四十八章 这样儿和一定要这样儿 王平安笑道:“一顿饭钱而已,四位大人不至于小气到连一顿饭钱,都舍不得支援我的地步吧!” 刺史们一起摇头,会州刺史道:“那也得看是哪顿饭呢,要按着我们请客,别说支援王公你一顿饭的钱,就是十顿的也无所谓啊。可要是照你请的那顿饭,那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 兰州刺史对水车是最感兴趣的,他同样脸色难看,摇头道:“王公,我们比不上你啊!一万贯对你来说是小钱,但对我们来说,那得把整个州的府库搬空一半啊,不是州府的,而是各个县的也都算上,我兰州一年向朝廷交的赋税,才不过八千贯呀!” 刺史们纷纷点头,哭穷呗,谁不会啊!再说也不能太算哭穷,每州一年的盈余,除了把该交的都交了,剩下的也不过几千贯,比不得京畿那些州县,这里一州能有几千贯的盈余已经很不错了。 王平安道:“那现在各位大人的府库当中,都能有一万贯吧?” 刺史们犹豫一下,帐目对老百姓是保密的,但官对官来讲,那就无秘密可言了,就算他们不说,王平安派人去户部一查,也同样能查出来。与其瞒着掖着,还不如实话实话。 他们一起点头道:“有,一万贯是有的。” 会州刺史道:“可这些钱里面,有郡兵的军费,有城墙的修缮费用,还有官使的俸禄,杂七杂八的都刨去了,剩下的余款,怕是不足三千贯。要是能等到秋后,那就多了,现在才是夏天,还没到收税的时候啊!” 其他刺史也都纷纷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最难念的经,毫无疑问就是钱经! 王平安心想:“就算每州支援我一千贯,这几天的饥荒就能渡过了,我也没指望他们能一下子拿出一万贯来,让我的庆州拿,也同样是拿不出的。” 他道:“要不这样吧,各位大人分期付,你们看如何?毕竟,立功这种事,也是要下本钱的啊!” 兰州刺史看了眼其他刺史,他对大水车的事是最上心的,非常清楚,只要把这种水车引入兰州,势必增加粮食产量,开垦出更多的良田,每年交的赋税几乎有翻倍的可能,这是大到不能再大的政绩,说不定会因此而让他入京供职,从此平步青云。 见别人还在犹豫,他一咬牙,道:“我出五千贯,今天就派人回去取,连夜给王公送来。但有一点,这种水车必会震动朝野,我想请王公在奏章上,写明我是对此事支持最大的人。你看成不?” 王平安没吱声,看向其他的刺史,刺史们都咬着牙,默不作声,眼珠不停地转动,想必是在心里权衡得失。用王平安的话来讲,就是刺史们琢磨着,怎么能把利益最大化! 好半天,其他三个刺史都没回答,还在不停地思考。 王平安心中叹气,这幸亏是把他们都给诓来了,要是他们派了下属来,这事根本就没成功的可能。官府要想从老百姓手里拿钱,那有的是理由,个个光明正大,老百姓想不交钱,那是不可能地;可是想从官府里拿钱,看看这哥几个,还在琢磨呢! 王平安在心中骂了句,真是三只铁公鸡!他道:“其实五千贯也差不多了,我打算再召集天下商人,看看他们对水车有什么想法,钱的方面其实不是问题,问题是在于功劳的如何划分。” 他看着兰州刺史,道:“蓝大人,就这么说定了,你把五千贯送来,我打借据,两个月后还你钱,功劳算你一大份。至于说到三位大人……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差钱,仅是想分功给你们罢了,好心一场。三位大人嫌麻烦,那就算了。” 三位刺史大急,一起拉住王平安,道:“别别,我们没说不支援啊,我们这不是考虑能拿出来多少呢嘛!” 王平安摆手道:“我真不差钱,我这个人就是有毛病,而这个毛病还改不过来,就总想着照顾同僚,有好处大家都要沾一沾!好了,好了,各位大人的心意我领了,钱就算了,就这样吧,我这人也怕麻烦,成天忙乎修渠的事,都快把我累死了,实在没精力想别的了!” 见王平安有不要钱的意思,三位刺史均是大急,原州刺史道:“我考虑清楚了,我们原州同样支援王公五千贯,你不用还了,就当我们原州紧随庆州之后,第二个能用上这种水车的州就成了!” 兰州刺史急了,什么意思啊,你闪我哪!他也拉住王平安,道:“我们兰州那五千贯也不用还了……” 没等他话说完,泾州刺史道:“我出六千贯,不用还。为了天下苍生,我们泾州百姓有责任为王公你分担款项,我们泾州百姓是最忠于皇上的了……关于这点,王公一定要写进奏章里!” 会州刺史最老奸巨滑,他最后一个说话,却不是冲王平安说,而是吩咐自己的随从,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印,对随从道:“你,星夜赶回会州,拿我的随身小印,从府库里提出一万贯来,马上运来庆州,明天这个时候就要送到,老夫在这里等着!” 三位刺史一愣,看看人家办事多利索,一万贯说给就给,而且是马上就给,办事太地道了! 有一就二,有二就连串,兰州刺史道:“你不是说府库里没那么多的钱么,怎么这会儿又有了?来人啊,拿我的随身小印,立即赶回兰州去,提一万贯来,后天白天,必须赶到,本官在此等候!” 泾州刺史和原州刺史一起咧嘴,他们两个人的治地不比会州和兰州,一万贯立即拿出来,难免有点伤身体,但却也不象他们说的那般严重,哪里的衙门还没个小金库呢? 齐咬牙,齐跺脚,两个刺史也都叫过自己的随从,让他们拿了自己的印信,回去调钱,都不得超过后天白天送到。 刺史们把诚意拿出来了,可王平安却不干了,他摆手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差钱,真不差钱,我还能差钱么?有蓝大人的五千贯,意思意思就成了,你们就不用拿钱出来了,还得走公家的帐,太麻烦了。蓝大人,你也不用拿一万贯出来,五千贯我都嫌多,用不了的呀!” 兰州刺史拉住他的袖子,笑道:“别着啊,怎么能不要呢!钱多了好,王公办起事儿来,手头不也宽绰么!一万贯对我们兰州来说……那是小钱儿,一点都不伤筋动骨,小钱儿!” 其他三位刺史也都道:“王公你怎么能不要钱呢,这不是不给面子么!大家同僚一场,你这么不给面子,我们可要生气啦!” 王平安露出不快的神色,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儿呢!” 刺史们齐声道:“我们就这样儿啊,王公你别这样儿!” 王平安摇头道:“你们要这样儿的话,我就不好办了,你们能这样儿,我不能也这样儿啊!” 刺史们拉住他,又是齐声道:“你就这样儿吧,还能咋样儿啊!” 王平安叹道:“这样儿的话……好吧,那就这样儿吧!” “这样儿就对了嘛,就应该这样儿!”刺史们一起笑道。 身边好几十个随从,大多数都象鸭子听雷似的,心中都想:“这样儿?这样儿是什么样儿啊?” 一些有见识的随从心中则想:“看看,人家怎么能当上大官呢?有学问啊,这就叫心照不宣。这样儿那样儿的一通,事儿就办好了,换了别人,谁行?” 王平安和刺史们说完了“这样儿”之后,勾肩搭背地往城里走,一路说说笑笑,亲热得就象是自家亲戚似的,完全看不出刺史们是盛怒而来,现在他们都是一脸巴结地捧着王平安,深怕他不高兴。 回了刺史府,王平安给四位刺史安排了住处,他便也回房休息了,办成了一件事,他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很快进入梦乡。 屋外,丁丹若和柯莲雾两个小丫头问欧阳利,修渠的钱解决了吧?欧阳利低声笑道:“那些刺史们来时怒气冲冲,可被主人一通忽悠之后,全都软趴趴了,一个劲儿地巴结,争着抢着要送钱来,不要都不行!” 柯莲雾笑道:“我就知道少爷行,天下就没有他办不了的事儿!” 丁丹若却道:“少爷无所不能,关于这点,我好多年前就知道了。多少年了呢,哎呀时间太久了,都记不清了,让我数数,到底有多少的年了!” 欧阳利见她俩在比谁和王平安更亲厚些,心中好笑,道:“你们好生伺候着吧,我还有事。”他转身离开,去了侧院,他要去看武媚娘。 上次由于吴王府的人来闹事,武媚娘不得不搬进府里居住,就住在西边的一座侧院里,后面就是王氏夫妇的住处,方便就近照顾她。欧阳利怕再出意外,索性也搬到了侧院,就在武媚娘所住院子的隔壁,只要有什么人前来骚扰,他立时就能得知。 欧阳利先到了武媚娘的院子外面,静静地站在院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院中静悄悄的,想必武媚娘是睡着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斥候 第六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斥候 在院外听了一会儿,欧阳利这才离开,进了自己的小院子。他和武媚娘的院子就隔了一道墙,而且院墙不高,站在墙的这头,不用踮脚就能看到墙的那一头。 依着这些天的惯例,欧阳利找了块阴暗之地,站在墙边,向武媚娘的院子里看去,见武媚娘的屋子里没有点灯,似乎她早早地就睡了,而旁边黄小丫的屋子里却亮着灯,窗纸上人影摇动,不知小姑娘在屋子里忙什么呢! 欧阳利静静看着,心想:“要说可怜,武媚娘算不上可怜,只要她熬过这一关,以后的日子会很好,前途光明,甚至以后连主人都有可能要她照顾。真正可怜的是黄小丫头,这个小姑娘又穷又没见识,前途黯淡。可说来也怪了,武媚娘这种大有前途的人,成天心事重重的,可黄小丫却整天蹦蹦跳跳,无忧无虑,欢乐得很。俗话说,穷欢乐,越穷越欢乐,没心没肺,是不是就说的她这种人啊?” 想到黄小丫向自己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真是有趣,才多大点儿的年纪,就想东想西的了,以后可咋整,真是拿她没法儿! 今晚想得事儿多,他就多站了一会儿。他站在阴暗之处,无声无息,又加上月色昏黄,如果是在他之后来到这里的人,几乎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站了一会儿,欧阳利便想回屋睡觉,他累了一天,也想早点休息。可就在他要动还没动之时,忽然感觉远处有沙沙的响动,绝非是夜风吹动树叶,而是夜行人走动的声音。 声音极细,普通人是注意不到的,只有欧阳利这样的练家子,才能听出这种脚步声。 欧阳利心头一震,对方轻身功夫不低啊,几乎和自己的兄弟们不相上下,就算和自己比,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眼睛向房顶上看去,如果所料不错,这个人肯定是要窜高,落到房顶!他等着看来人是谁,可这一等,却足足等了半刻钟的时间,那人只是站在院外,却没有任何的行动,但可以肯定,那人没有走! 欧阳利更加吃惊,这是高手啊,精通夜探之术,一点都不冒失,有这般耐力的人不会是小毛贼,如果不是自己事先站在这里,根本就没法发现这人! 欧阳利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又过了一小会儿,那人终于有了动静,捡起块小石头,扔到了武媚娘的院子里,啪嗒一声轻响。 声音响罢,黄小丫在屋里问:“谁啊?是欧阳大爷吗?” 欧阳利心中暗骂,怎么叫的是我,我没事儿闲的,半夜往你的院子里扔石头玩!外面无人答话,黄小丫便不再问话,还在屋里忙乎着,竟是不肯睡觉。 院外那人耐心极好,好到令人惊讶的地步,一动不动,仍旧站着。欧阳利同样一动不动,陪着他站着。 又过了好一阵子,黄小丫打开门,哗地倒了半盆水出来,打个了哈欠,关上门,片刻即吹了灯,上床睡觉了。 夜风轻柔,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但院后那人并不动。他这般一动不动地站法儿,普通人是吃不消的。 欧阳利心想:“我怎么有种感觉,象小时候在草原上过夜呢,那些半夜来袭的恶狼,也是在深夜里,这么静静地等待着,等着我们睡下,它们才会突然冲出来,让我们来不及拿火把吓走它们!” 院外那人虽一动不动,却给他一种野兽在旁的感觉,那种被窥视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院外那人才又有动静,这回他还是扔进来一块小石头,啪嗒一声掉到地上。这回院里没人应声了,黄小丫已经睡着了,而武媚娘的屋子里至始至终就没声音。 欧阳利心想:“这回这人应该上房了吧?” 没等他想完,又一块石头扔了过来,却是向他的小院子里扔的,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欧阳利大惊:“这人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而是训练有素的斥候!绝对错不了,能够这样行事的人,哪可能是一般的练家子,根本就是一个以刺探机密为职业的军人!” 再小心的盗贼,也不会谨慎到这种地步,能做出这种预防意外措施的人,只有军队里的斥候。斥候们不是怕死,而是怕刺探不着消息! 又过了片刻,院外那人确定周边安全,这才轻轻一跺脚,衣襟刮起一阵微风,翻过了院墙,他并不停留,动作非常之快,纵身跳到了院子里,身子没有站起,猫着腰来到了武媚娘的窗外,沾上唾沫,伸手捅破窗户纸,往里面看着。 欧阳利眯着眼睛看去,就见来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身材矮小,和侍卫团里的侯灵差不多,但身手却要好上一大截子! 欧阳利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人是吴王李恪派来的?如果不是,他怎么会对武媚娘感兴趣?没有走漏风声呀,李恪应该不知道武媚娘的存在!” 他尚不知被处理掉的那两个幕僚,在临死之前,把书信交给驿站,让驿站送到吴王府的事。他一直以为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没有半点后患呢! 那人在窗外看了一小会儿,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抽出一把短刀,插进门缝,看样子是要拨开门闩! 欧阳利不能再等,他可不能让这人进到屋子里去,他抬手抓住一根树枝,轻轻晃了晃,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门口那黑衣人呼地就把头转了过来,看向欧阳利的院子,但却没有看到黑暗中的欧阳利!这人犹豫了一下,感觉不会是风,他也有了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干他们这行的,这种感觉极是敏锐! 黑衣人接下来的动作,让欧阳利立即认定,这人绝对是个出类拔萃的斥候,在被发现的时候,拥有那种鱼死网破的精神! 黑衣人知道被发现了,而且对方是个高手,肯定是欧阳利,他来之前就已经探明白了,否则岂能这般小心翼翼!他并不逃走,而是啪地震断门闩,推门进入,直扑**! 这是典型的悍不畏死的勇士,明知这里有高手保护,却依旧敢来。来了,被发现了,却并不傻不拉唧地直接逃命,因为他知道一旦被发现,就别想逃得掉。所以直接冲进屋里抓人质,有人质在手,掌握主动再谈条件,总比啥也没有,被人追上砍死要强! 欧阳利这时要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折断一根树枝,当做暗器打去,却慢了些,没有打中黑衣人,黑衣人已然进入了屋子里面! 欧阳利呼地就跳过了院墙,来到武媚娘的小院,心想:“糟糕,慢了一步,那武媚娘要糟!”紧跑几步,来到房门口,叫道:“兄弟,五湖四海虽大,却也保不准以后再有见面的时候,你做事留一线,咱们日后好相见!” 他深怕黑衣人伤害了武媚娘,不得不说了句场面话,实际上这句话已经是在服软了,只要黑衣人不伤害武媚娘,那基本上要啥就得给啥了! 黑衣人冲进屋子里后,直接扑到**,扯掉被子,就想把**的人抓起来。可被子被扯掉后,他却发现**无人,被子下面是用衣服堆出的人形! 黑衣人大吃一惊,他千谨慎,万小心,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到底出了差错。人呢?**怎么没有人?此时,欧阳利已经到了门外,对他说着场面话。黑衣人经验丰富,一听就知道外面的欧阳利,并不清楚屋里的那个女人不在,这是向自己示弱呢,怕那个女人受到伤害! 哼了一声,他大声说道:“你要她死,还是要她活?”声音二十多岁,比欧阳利年轻许多。 欧阳利还以武媚娘被黑衣人给按到**了呢,他立时叫道:“有话好说,这位兄弟你先出来,咱们交个朋友如何?”说着话,他的眼睛眯起来,向屋里看去,感觉有些不对头,武媚娘怎么一点反应没有,至少也该叫两声吧! 旁边屋门一开,黄小丫探出头来,小声道:“欧阳大爷,那屋里没人的!”说完话,她立即缩了回去,房门也关上了,屋里传出轻轻的说话声。 欧阳利听到了武媚娘的声音,顿时明白了,弄了半天武媚娘没有住在自己的屋子里,而是在黄小丫的屋里,怪不得她自己的屋子里静悄悄的,而黄小丫却忙乎了好半天才吹灯,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幸亏那个黑衣人也没发现,守着张空床,竟然还想威胁我,当真可笑!他大声道:“朋友,你不出来,我可进去了!” 黑衣人叫道:“那我就把这个女人的脸划花,然后再对着她的肚子打上几拳……” 欧阳利嘿了声,道:“大家都是靠杀人放火混饭吃的,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他嗖地就窜进了屋子,腰刀出手,什么招术也不用,就是一通乱砍! 见招拆招,倒也好说,可对手呼呼地一通狂砍乱剁,那就防不胜防了。黑衣人光论武艺,照欧阳利差着好大一截子,但他窜高跳跃的功夫却不比欧阳利要差! 既然架不住对手的快刀,黑衣人索性便不招架,把手里的短刀对准欧阳利的面门就掷了过去,逼得欧阳利不得不挥刀格挡。就趁着欧阳利挡开短刀的那么一刹那,黑衣人钻空子,就窜到了窗户那里,门被欧阳利堵着呢,他只能走窗户,撞开窗子,逃了出去! 欧阳利随后便追,一出屋子,立即大叫有贼,召唤兄弟们来帮忙! 黑衣人跺脚上房,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当中,欧阳利紧随其后便追了下去! 这里一闹腾,刺史府的后院立即都惊动了,侍卫们纷纷冲出屋子,赶去保护王平安和王氏夫妇,另有几个欧阳兄弟则到了武媚娘的小院外,就近保护她。 王平安冲出自己的屋子,叫道:“保护各位大人,不要让刺史伤了各位大人!”他明知刺客必是冲着武媚娘来的,但却高呼保护刺史,用以转移刺史们的注意力,否则他的府里闹贼,还真不好解释呢! 四位刺史也全都惊醒,各人心中都想:“怎么回事,我才到,就引来了刺客?我在庆州没有仇人呀,难不成是别人吸引来的?” 府外。 欧阳利在后紧紧追着黑衣人,如论奔跑,他只比黑衣人快,不会比他慢,可在房上奔跑,脚下的功夫就见真章了,黑衣人这方面的功夫极其了得,欧阳利在短时间内,竟然无法追上! 出了刺史府,黑衣人一路往南奔了下去,不多时便到了城墙那里,顺着楼梯奔上了城墙,欧阳利在后面叫道:“好朋友,你脚力不错,我很是佩服,你我算是同道中人,我不杀你,咱们有话好好说,交个朋友如何?” 黑衣人一声不吭,心想:“你当我傻么,我一停下来,你挥刀就砍,我哪里招架得住!这种话我以前常对别人喊,你现在却对我喊,我岂有上当之理!” 他窜上城垛,纵身下跳,一跃之下,竟然在水面上点了两点,跳过了护城河去!欧阳利在后面看着大吃一惊,水上飞?我的天爷呐,这是什么功夫啊,我可不会! 欧阳利跳下城墙,他可没法玩水上飞,但他却能照葫芦画瓢,也跳到水面,落脚之处正是刚才黑衣人点水的地方!脚一落水,顿时大骂,刚才把他吓了一跳,以为这人的轻身术高到了没边儿,弄了半天水上竟有木板,只是天黑看不太清罢了! 他心中隐隐感到有点不对头,难不成前面那黑衣人知道自己会被追,所以事先安排好了退路?连护城河里都安排上木板了,莫非来的人不止他一个? 急切之间,追敌之中,哪可能停下来好好想,只能往下追,追过护城河,前面不远处便是一片小小的树林,树木稀疏,但藏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前面那黑衣人突然停下,转过身道:“你现在回去,怕是来不及了!”树林当中,窜出几人,成扇面包抄上来! 欧阳利大吃一惊,顿时明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这些人有可能只探到武媚娘是个重要人物,但重要到什么程度,没法确定,可今晚这么一折腾,那就可以确定了! 第六百五十章 第二封信被偷走了 第六百五十章 第二封信被偷走了 欧阳利大急,这下子可上当了,这帮家伙定是事先做好了周全的计划,各种突**况都预料到了,这才出手的,自己全无准备,结果只一个不留神,便上了这个恶当! 心中怒气勃发,他心里清楚,就算对方还有人在府里闹腾,但自己的兄弟们也能料理,自己并不需要立即就往回跑。他喝道:“我回不去么,那就看看到底来不来得及!” 他提刀冲上,对准离得最近的那个黑衣人便砍了下去。 黑衣人笑道:“有种,不愧是左武卫顶顶大名的将军!”退后一步,并不和欧阳利对打,而周围的那些黑衣人则一拥而上,拦住了欧阳利! 欧阳利叫道:“你竟然知道我是左武卫的将军,那想必也是军中之人了,可敢报上姓名,明人不做暗事……” 他话没说完,黑衣人从林子里取出一杆长枪,笑道:“扯什么淡,要是我们肯报姓名,何必还把脸捂上,你傻了么你!” 埋伏在林子里的黑衣人有五个,加上原来这个,一共六人,要论武艺,后来的这五个远不如第一个,只能算是军中悍卒,和敌兵一对一单挑可操必胜,但照欧阳利却是差得好远! 欧阳利并不缠斗,对准刀法最差的那人全力进攻,宁可拼着身上受伤,也要先砍死一个。他一发狠,效果立现,一名黑衣人被他砍死,随后又砍死一个,砍伤一个! 眨眼功夫就死了两个,伤了一个,伤亡达到半数,要换了别人,早就被吓退了,可剩下的黑衣人却并不后退,甚至连倒在地上的同伴都不救助,仍旧上来厮杀,尤其是那使枪的黑衣人,枪法精妙,又有两个人配合,直把欧阳利逼得连连后退! 欧阳利哼了声,道:“算你们有种,爷爷少陪了!”不能速战速决,他立即后退,跳出圈外,转身便往城里跑! 黑衣人随后追来。一起打斗,看不出什么,都在一个圈子里面,可一开追,脚下功夫立现高下,使枪的黑衣人最快,追得最紧,而后面的两个则越落越远,显见他俩只是能快跑,却不会轻身术! 跑出十几丈,距离拉开,使枪的黑衣人便算是落了单。欧阳利突然停下脚步,一个回旋转过身来,长刀横扫,叫道:“我让你追!” 使枪的黑衣人急忙立枪外挡,却挡了个空。欧阳利变招奇快,改横扫为直劈,一招立劈华山,竟把使枪的黑衣人劈成了两半! 欧阳利砍死他,哈哈大笑,道:“真以为我是要逃么?”他快步奔回。 后面那两个黑衣人见状,气势顿时一泄,可却并不逃跑,仍旧挥刀扑了上来!欧阳利赞道:“好样儿的,有种!” 他心想:“如果不是各为其主,就凭他们这种宁死不退的劲头,我也得放他们一马。可惜啊,我要是放了他们,他们的主人回过头,就得把我们一家子杀个精光了!” 刀去如电,手下半点不留情,几个照面,他将剩下的两个黑衣人砍死,甩了甩刀上的鲜血,大步走回,地上还有一个黑衣人,他得审问一下才成! 最后那名黑衣人,身上带伤,跑是跑不掉了,他却是很干脆,没等欧阳利走到他的近前,他便叫道:“欧阳将军,你我都是靠刀头舔血讨生活的,你杀人不少,我可也不是手上没人命。你还是别开口问了,就算你饶了我,我失手回去,也一样是个死,你就痛快点算了!” 欧阳利笑道:“那你干嘛不给自己一个痛快呢。我要问,你不答,我可是会折磨你的!”他来到受伤的黑衣人面前,低头看着他。 黑衣人拉下蒙面的黑布,道:“我舍不得自己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可他娘的被派了这种任务,我能有啥法子,只能认倒霉了,你要杀就杀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以免连累了家人!” 欧阳利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忽道:“其实呢,如果你现在投入我主人门下,反咬李恪一口,说不定前途更加光明,且无性命之忧。不用跟我嘴硬,你们就是李恪派来,别当我不知道!” 黑衣人沉默一下,摇头道:“大人物打架,我这种小人物夹在当中,早晚是个死。但要我说什么出来,你却不用指望,我今天能出卖别人,日后就能出卖你们,我明白这点,你也肯定明白。我不说是一刀,说了你那一刀来得更快!” 欧阳利嘿地笑了,道:“老手啊,不上当!” 黑衣人也嘿了声,道:“我用这招不知审过多少犯人了,犯人招了之后,我从没手软过,所以也不指望你能发慈悲!” 欧阳利半晌无语,想想也对,既然大家都是干这行的,那靠欺骗也是没有用的。他想了想,这才道:“你们是吴王李恪派来的,对吧?这个不用你回答,我知道的。对于杨春花这个女人,你们知道多少?一共来了多少人?你说了,把同伴尸体一埋,然后回家把老婆孩子接走,这个官也不要做了,从此隐名埋姓吧,朝中大人物争权,你也犯不着为他们陪葬。” 黑衣人眼睛闪了闪,道:“没好处的事,我不会做,你也肯定不会做。不如这样,如果日后你们占了上风,需要我出来当个人证,我便出来,如此我对你们便有用处,你放我活命,如何?” 欧阳利还刀入鞘,一挑大拇指,道:“好,你是明白人,我就喜欢你这种人,以后的事谁也不知会如何,只要你不和我们做对,也就够了!” 黑衣人道:“吴王得知王平安养了外室,还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从备身府里挑了我们出来,我们的上司是吴王的人,没法子我们不愿意干也不成。这事儿也不需要保密,早晚得传开,这便跟你说了!” 欧阳利哦了声,道:“原来如此。刚才就觉得你们不是一般人,原来竟是千牛备身。” 备身府就是日后的千牛卫,皇家最精锐的侍卫,在前隋时,便是赫赫有名的骁果军的前身,指的是骁果军未扩充前! 黑衣人道:“这事儿谁也不愿意摊到头上,这便和你说了,我却也不算是背叛上司,你要怎么样,随你的便吧!”说着,他把眼睛一闭,等着欧阳利办事。 欧阳利却摇了摇头,没打算杀这黑衣人。这人既然不是李恪的心腹,忠心二字就谈不上了,而他的口中却没说出什么大秘密来,更加算不上背叛,他本就不是李恪的人,何来背叛之说。 欧阳利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个杨春花的秘密的?谁跟你们说的?”他明明记得所有活口都灭了,消息不可能走漏的。 黑衣人睁开眼睛,道:“驿站传回去的书信,直接送到吴王府的,你们做事也太不把细了,这可怪不得别人,连驿站都能送回这种消息,还指望能保住秘密吗?” 欧阳利大吃一惊,驿站送回去的消息,这怎么扯上驿站了呢?他道:“此事在京中已不是秘密了?” 黑衣人道:“还没传开,但也快了!” 欧阳利情知再不会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摆手道:“也罢,这便算了吧,我说过不杀你,就是不杀你,但你也得知道,吴王是扛不过太子的,你跟着他没好结果!” “谁要跟他了,这种破事儿躲还来不及呢!”黑衣人嘿道。 欧阳利再不说什么,大步离开,返回庆州城。黑衣人在地上坐了片刻,这才起身,长叹一声,把同伴的尸体拖入林中,剪下他们的头发,准备带回去,这才挖坑埋了尸体,他也离开了城外。 欧阳利回到刺史府时,混乱已经结束,刺史们谁也不睡,都跑到花厅,和王平安说事。他在厅外望了一眼,见王平安脸色发黑,似乎正在恼怒什么。 欧阳利去问兄弟们,武媚娘可曾有意外?欧阳兄弟个个脸色难看,和他说了经过。 原来,欧阳利追出去后,欧阳兄弟便来了小院,深怕武媚娘出事,便以聚拢为名,把她接到了王氏夫妇那里,说是陪着老爷夫人聊天,其实是集中保护。 可院子一空出来,却突然冲进来七八个黑衣人,个个武艺高强,最可气的是他们并不去人多的地方,而是冲进武媚娘的小院里,进了屋子一通乱翻,然后便都跑了! 欧阳兄弟们当时都在保护王氏夫妇和武媚娘,谁也不可能想到这大批的高手跑来,竟是去那个空院子的,待他们赶到时,竟然没有追上那些黑衣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了。 欧阳义道:“武媚娘没什么行李,倒也不怕被翻,可这次面子却丢得太大了,那帮黑衣人太难对付,简直就是训练有素,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欧阳利嘿了声,道:“在他们手里吃亏,不算丢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他们都是长安的千牛备身,干的就是抄家灭门的事情,他们干这个,比咱们有经验!” 欧阳兄弟都是吃惊,千牛备身?那可是皇家御用的打手啊,怎么一大帮人跑到庆州来了,难道武媚娘的事被人发现了? 欧阳利不再说什么,亲自去了小院,见屋里亮着灯,武媚娘和黄小丫正在收拾东西,他走到门口,问道:“杨姑娘,没丢什么东西吧?”她能有啥行李,都是后置办的,也没啥可丢的。 武媚娘脸色苍白,转头看向欧阳利,道:“没,没丢什么!”可她的心却象是被揪成一团似的,她丢东西了,就是她写好的第二封信。 第六百五十一章 武媚娘的主意 第六百五十一章 武媚娘的主意 确实就象欧阳利想的那样,武媚娘没有什么好丢的东西,她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所以那些黑衣人闯进她的屋子,也没拿走啥。 可千牛备身是干啥的,他们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帮皇帝抄大臣的家。专门搜查大臣们隐藏在暗处的信件,还有一些重要的,不能见光的东西。所以,武媚娘屋里什么东西有价值,什么东西没价值,他们一眼就能分出来! 武媚娘的信写好之后,她修改过好几次,前面的写好就毁了,只留最新的一封,但这封信她始终没有机会送出去,所以一直留着。她去黄小丫的屋子里住,自不会将书信带在身上,免得不小心被黄小丫看到,就留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可万没想到,那些黑衣人竟然不抓她,反而象抄家一样,把信给搜走了,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虽然她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但这种意外还是没有料到,实实在在的是在意料之外。 欧阳利问她有没有丢东西,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尽管这事儿也不能怪她,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何况是她了,但她却没法原谅自己,自责之极,不好意思承认。 欧阳利见她脸色失常,又追问道:“真的没丢什么?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可是身体不舒服,用不用我去找主人来,给你看看?” 武媚娘还是摇头,道:“没什么,晚上折腾得狠了,太疲倦,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欧阳利哦了声,这才转身出屋,心中却想:“看她神色失常,不象是没事儿的样子,难不成有什么事,没法说出口?我得去向主人报告一下。”他又去了花厅,等在门外,只要厅里的人一散,他就准备和王平安说。 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了,武媚娘打发黄小丫回去,事情闹成这样,估计那些黑衣人不会再来了,就算来也没关系,侍卫们肯定有所准备,不可能再让人闯进来。 武媚娘躺在**,仔细回忆,那封信丢了,会不会露出马脚来。她在写信时很谨慎,并没有透露出具体的名姓,更没涉及到身份,外人看信,很有可能把她认为成是一个商人的妻子,丈夫离家在外,她向丈夫报平安的,不可能联想到太子。 可话又说回来了,她的身份如此特殊,已经让人怀疑了,那么得了书信的人,怕是会以此大做文章,后果实难预料。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是在想着对策,可却又什么也想不出来,不知该如何善后。 花厅时,王平安已经安抚了四位刺史。刺史们个个精明,别的理由根本唬弄不住他们,只能从图纸上着手。 王平安道:“不瞒各位大人,我府中闹刺客……也不能说是刺客,他们并不想杀谁,因为这不是头一回了,从没有人伤亡。闹贼的原因极有可能是水车图纸,我一开始把图纸交给了木匠保管……” 别的刺史没啥,可兰州刺史却大急,叫道:“什么,你把图纸交给一个木匠保管?王公,你怎地如此糊涂,这么重要的东西,应当亲自保管才对,怎么能交给一个木匠呢!”他最关心水车的事,所以反应也最大! 别的刺史一起瞪着他,有这么跟王平安说话的么,他的话不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啊! 王平安道:“是,蓝大人说的是,这事是我办得不妥。有一天晚上,木匠那里闹贼,一大群人闯进村子里去,把木匠的家翻了个底朝天,连床都给拆了,不过却没有偷去图纸,村中养了不少的狗,挡了他们一挡,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会州刺史问道:“那现在图纸是放在府中了,所以才把贼招来的?” 王平安点头道:“应该如此,我估计可能是番邦派来的人,咱们这里离塞外草原算不上太远,极有可能是突厥人得到了消息,所以派人来抢的。” 刺史们互视一眼,感觉把事情猜到突厥人头上去,似乎是没猜中地方,突厥人不种地,以放牧为生,人家要水车用处不大,一来能工巧匠缺乏,他们造不出这种水车,二来就算造出水车有啥用,难不成用来浇草地? 但他们却不好再问什么,反正对他们来讲,只要图纸没丢就成。又说了几句话,安慰王平安一番,叫他不必烦心,只要没损失就好,派出人手去四下查探,把可疑人物抓一批来,好好审审,差不多就能破案。安慰之后,刺史们又回房休息了,他们跑了很远的路,又折腾了大半夜,早就累得不行,也没精神头陪王平安猜东猜西了。 见花厅里安静下来,欧阳利走进来,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王平安听了更感头疼,这李恪把事情越闹越大,竟然连备身府的千牛备身都用上了,这动静未免闹得太大了些。 欧阳利又说了消息走漏一事,不知怎么的,竟然是由驿站把消息送去的吴王府,这个真是想不到,还有武媚娘神色恍惚,不知她出了什么事。 王平安听了,站起身来,道:“驿站的事,你去查查,看看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竟弄得这么多人都知道这事了。至于……她的事,我亲自去问,她的事都不可耽搁,只要有事,我必须立即处理。” 他离了花厅,去了武媚娘的小院子,见院内灯光全灭,武媚娘和黄小丫都睡了。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感觉今晚发生了这些事,自己再怎么着,也得第一时间表示一下关心,就算武媚娘睡下了,自己也得进去安抚一下,必竟自己没有完全保护好她。 一推院门,没有上门闩,当然就算上了也没有用,只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冲进来抓人抢东西的没有一个是君子。他进了院子,来到武媚娘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道:“杨春花,你睡了?”声音很轻,怕吵醒隔壁的黄小丫。 屋内立即传来响声,看来武媚娘并没有入睡,一听见声音立即就有了反应。木床只响了两声,就有脚步声传来,门闩轻响,武媚娘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王平安见武媚娘穿戴整齐,只有头发稍稍乱了一点,心里便清楚,她是合衣而卧,随时准备起身,估计着怕再有人来袭,所以时刻做好逃脱的准备。 王平安向旁边的屋子看了看,见黄小丫的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他这才闪身进了武媚娘的屋子,武媚娘随即把门关好。 屋里没有点灯,王平安就摸黑站在地当中,他小说声:“媚娘,你坐,不要管什么礼数,你坐就好。” 武媚娘嗯了声,坐到了椅子上,她小声道:“舅舅,你是来安慰媚娘的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安慰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我是来听听你有什么想法,这些日子我忙着庆州的事,有些忽略你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段时间,不断有长安来的探子,来打探你的消息,据我所知,都是吴王李恪派来的。” 武媚娘轻声道:“关于这个,媚娘已经知道了。” 王平安道:“你心中有数就好。吴王已经派出了千牛备身,说明他要放手大搏了,这件事我必须和太子殿下说明,以免意外发生。你有什么好的主意,比如说加强防卫方面的?” 武媚娘沉默了一小会儿,要说安全方面,她实在没什么好的建议,她现在说得直白些,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女子而已,没有半分的权力,这要是她掌权,谁敢让她死,她就会让谁先死,可关键是她现在没有这个权力! 想了一会儿,武媚娘才道:“舅舅,咱们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果吴王总来找茬儿,那也不是回事儿啊,不如咱们也找找他的茬儿!” 王平安嘿了声,道:“要想找他的茬儿,那可是不容易了,只能由太子去找,或者……或者他自己露出马脚!” 他本想说由长孙无忌去找,可如真的由长孙无忌出手,那李恪性命堪忧,得比历史上早好几年死掉。 武媚娘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说道:“舅舅,媚娘虽然足不出户,但黄小丫成天在外面转悠,听到不少事,顺便的我也听到了。舅舅发明的水车应该很重要吧,那份图纸也很重要?” 王平安点头道:“那当然重要,那不仅关系到庆州百姓的生活,也关系到朝廷增加收入,那种水车是相当重要的。” 武媚娘又道:“如果舅舅不介意的话,不妨把水车设计的功劳,分润一些给吴王。” 王平安啊了声,他自认为官之道,他了解得也差不多了,可与武媚娘这种天生对勾心斗角**的人,他还是自叹不如的,竟一时之间,没听明白。 武媚娘稍稍顿了顿,这才道:“舅舅可以先给吴王写封书信,并附上水车的图纸,信里说得谦恭一些,表示愿意把功劳分给吴王,关于这点,我想吴王不可能不答应的!” 王平安嘿了声,道:“事实上就等于我服软了,他哪可能不答应,换了谁,也没可能不答应啊!” 武媚娘点了点头,道:“舅舅可以给太子写封信,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在吴王向皇上请功时,大力赞扬吴王,并建议由吴王主持普及水车,让他到庆州来,亲自主持水渠和水车的相关事宜,如果成功,那将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他明白了,这是要把李恪调出长安,王平安的靠山在东宫和尚书省,而李恪的靠山却是在皇宫里,他有杨妃这个母亲在宫里,就算出了麻烦,也会第一时间摆平,可要是离了京,那就不好说了。 武媚娘道:“吴王在长安,庆州出了什么事,他都可以撇清关系,可要是他也到了庆州,事际上,媚娘反倒会安全了,断不会有人再找上门来!” 王平安心中感叹,怪不得人家能当女皇呢,不但能玩宫斗,就连朝里的门道,她都精通啊!这种招术自己是想不出来的,就算想出来,也不敢去实施,这可是险棋啊! 谁知,武媚娘的话并没有说完。她又道:“庆州修渠,今年可以完成,但水车的普及,却非一日可以完成,一年是做,二年三年乃至四年五年都是做。吴王来了庆州,实际上就是代替了舅舅的地位,他成了主持之人,事情没办成之前,舅舅已非主持之人,是可以回京的。可吴王想要回京……想必太子不会答应吧,皇上也不见得会答应吧!” 一股凉气从王平安的后脊梁骨窜了起来,这是典型的钓鱼啊,是要把李恪熬汤。 李恪只要敢把水车的功劳揽在怀里,以后的事,他就再也说了不算了,得被在庆州磨死,就算庆州水车普及了,别的州郡也同样能磨死他。他离了长安,再想回去,那可太难了,就算李治是吃素的,长孙无忌却不会是啊! 王平安沉默了好半晌,而武媚娘也不说话。良久,王平安也没做出决定,该不该这么对待李恪。 武媚娘看出他的犹豫,小声道:“要是舅舅有别的方法,那不用这个也成,就怕吴王把人一批一批的派来,终有一日我们会出事!” 她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是在告诉王平安,我要是出了事儿,你也得出事儿,你的家人也得出事儿,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逃不掉你! 王平安听了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本来我是不打算把李恪如何的,可他逼得我走投无路了,我确是再无选择!” 他点头下了决心,道:“那就依媚娘所言吧,我去写信,详细计划一下!”说着他就要出去。 武媚娘却忽然道:“舅舅,我有一封信,落到了那些黑衣人的手里,是写给太子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腿差点没吓软了,他道:“可有落款,可能从信上看出你和太子的关系?” 武媚娘摇头,道:“没有,从信上什么也看不出的,我只是将这事告诉舅舅,你不用担心,吴王利用那信,什么也做不出来的!” 顿了顿,她却又道:“不过,舅舅,你可能会有点麻烦事儿!” 第六百五十二章 李恪大喜 第六百五十二章 李恪大喜 王平安一愣,道:“我会有麻烦事儿?”问完以后,心里却想:“我的麻烦事儿还少吗?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了!” 武媚娘忽然笑了笑,道:“刚才我在**躺着的时候,想了很多。想到了一点,可能舅舅会被想成是霸占良家妇女的恶棍,这点于你名声有损。不过,如果日后真相大白,说不定反而会成为你的美德。”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没明白怎么回事,他道:“那没关系,我的名誉不值什么钱,受损不受损的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没事就好!” 武媚娘盈盈万福,道:“舅舅,你待媚娘的恩德,如山一般,媚娘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王平安摆手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以后休要再提。现在是你出了事,如果以后是我出了事,你不也一样会如此待我么,自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武媚娘轻轻点头,再没有说什么,大恩不言谢,要是谢来谢去的,反倒是显得假了! 王平安让她好生安歇,转身出屋,离了武媚娘的住处。他往后宅自己的住处走去,边走边想,武媚娘刚才说的那话是啥意思,我的名誉,这干我的名誉什么事儿啊? 一直快走到门口,他才算明白过味儿来,估计武媚娘的信里写了什么肉麻的话,怎么思念李治啦什么的,但因为没落款,没有透露出李治的信息,所以就算李恪拿了信,也看不出是武媚娘给李治写的,但他有可能认为是自己霸占了一个良家妇女,而这个良家妇女思念丈夫,所以写的这封信,但却因为“丈夫”被自己给“处理”掉了,所以她这封充满了哀怨的信寄不出去,只能留在行李里…… 王平安想明白了事情,一跺脚,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事肯定得会被加油添醋地说出去,李恪不带和我客气的,这下子名声可得臭大街了!” 唉声叹气,他进了自己的屋里,洗洗睡了,没办法阻挡的事情,那就让它发生吧,反正和武媚娘闹闹绯闻,现在看起来挺丢人的,可没准千古之后,自己还能出大名呢,极有可能以后不少作者写架空小说时,拿自己当主角,书名就叫《穿越之我是女皇的秘密男朋友》!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起了床,先出去和刺史们应付一番,说自己昨晚着冷了,让车四通陪着刺史们到处转转,他自己则躲进屋里,给李治和李恪这哥俩儿写信,这亲哥俩跟仇人似的,自己这个小人物夹在中间,可真够为难的了! 他写给李恪写信,卑躬屈膝一番,表示自己早就仰慕吴王殿下的风采,感谢殿下一直以来的照顾和栽培,无以为报,愿意成为殿下的门下走狗,效犬马之劳……言辞卑恭,投诚之意极是明显,另外附上了水车图纸,权当礼物! 给李恪写完信,他又给李治写,并抄附了一份给李恪的信,以便让李治明白自己并没有真的向李恪投诚,并且给出了如何应对的方法,请李治参照施行。 如此这般,写好了信件,他叫来欧阳利,让他派欧阳兄弟,把信送出去,吴王府的好说,只要表明身份,李恪不带不见的,而东宫的那封则去找蒙氏兄弟,让他们去找史爱国,将信转交给李治。不能直接求见太子,能不能见着是一回事,被人注意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欧阳利派出最得力的两个兄弟,欧阳义和欧阳双,让他们一起进京,把送信的事情办好,并带上了水车模型,新打造的两架,尚未组装的。 王平安处理好这件事,才敢去陪刺史们,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刺史们的“支援”便即到位。别看刺史们在答应办事时,特别不痛快,可一但答应了,那办起事来,当真是风雨雷电,半点都不拖拉,也没有说话不算数的表现。 款子一解到,刺史们不先给王平安钱,却让王平安先写奏章,但却不是让王平安直接给皇帝写奏章,而先给尚书省写,然后由宰相转呈的那种奏章。 刺史们都是人精,他们很清楚,直接给皇帝写奏章效果不大,皇帝不会具体升赏哪个臣子,而是要由尚书省出文,那么先把事情和尚书省说明白,就很重要了。由尚书省送呈奏章,一来长孙无忌这样的人物,根本就不会稀罕去分功,却又会给他一种感觉,这些刺史都是好下属,凡事都要经过他。 虽然这年代人们还不知道什么叫给对方成就感,但却都会使用了,刺史们把成就感给了长孙无忌,那不就成了长孙相爷的自己人么,自己人给自己人升官,那可就方便多了! 王平安才不在乎给谁写信呢,他很大方地给尚书省写了封信,报告此事,然后又给中书省写了封信,向马周报告了此事,把刺史们的“忠心为国”,夸得上了天,反正好听的话又不花本钱,顶多费点墨汁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刺史们心满意足,亲自监督王平安把奏章送出去,这才把钱给了王平安,之后便回了各自的治地。而王平安一直强忍着,不去关注那些钱,直到刺史们全都走了,他立即就叫来车四通,让他把钱派到用场上! 车四通大感钦佩,对王平安说道:“大人,你太了不起了,下官佩服之极!本来今天工程就要停工了,已然再也支持不下去,可你只举手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到了四万贯……四万贯啊,大人,下官从来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咱们庆州的府库里也从来没装过这么多的钱!” 王平安嘿了声,道:“这算多吗?过几天会更多!你仔细着些,把工程的事办好,等过几天,就会有大批的商人闻风而来。别看他们前些时候只想着望风,只要刺史们花钱买水车的事一传出去,他们马上就得来。” 稍停一下,他看着车四通,笑道:“到时候记得把屁股洗干净!” 车四通大吃一惊,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把屁股洗干净,难不成刺史大人对自己的屁股有想法?这可太要命了!他苦着脸道:“大人,下官年纪大了,有些调调儿,实在是玩不起啊!” 王平安道:“玩不起你也得玩,没办法的事,你不把屁股洗干净,别人拍起来,那就不是手上留香,而是臭气熏天了!” 车四通这才明白,他尴尬地笑道:“原来大人说的是商人们拍马屁的事儿,可把下官吓了一跳,还以为……”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什么?” “没没,下官什么也没以为,下官这就去办事了!”车四通赶紧跑了,去给工程拨款,四万贯的款子,干啥都够了! 有了钱就好办事,四万贯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一笔巨款,修渠的钱不能说够,但也差不多,毕竟王平安比前隋,甚至比初唐大多数的官员对老百姓都好,老百姓也愿意干活,主观能动性一上去,工程进展的速度就快,这样一来,也会省下不少开支。实际情况是王平安修渠,不但比别人快,而且比别人省,修得还更加的好! 但不管王平安做得有多好,修渠占用了大量的人手,水渠通过田地,老百姓也无法正常的耕作,而且夏天一过,再播种也晚了,所以今年庆州粮食欠收,已是无法避免的了。 王平安只等着商人们一来,他就要把水车卖掉,一来得到庆州打造水车的钱,二来还要养活全州的百姓,一直要养到明年打下粮食为止,这笔钱更是巨大,远远超过他从刺史们手里弄来的款子,这才是真正让他头疼的。 不过,好在他人缘不是一般的好,所以钱,他是一定可以弄来的。 且不说庆州热火朝天地拉开了大生产的序幕,单说长安。 吴王府。 李恪这天起得很晚,他越来越不招父皇的待见了。李世民久已不近女色,性命还是重要的,他再没有什么好心情去宠幸嫔妃了,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杨妃几乎再见不到皇帝,而李恪的地位也就愈发的尴尬起来。 身为皇子,却已然不能上朝听政了,李世民让他好好读书,修身养性,以后好做太子的肱骨之臣,兄弟齐心,治理好国家。 李恪没办法,他既是儿子,又是大臣,还能不听父皇的话么,只好在家“读书”。可他这一闭门读书不要紧,已然近半月不曾见过父皇了,对于一个有上进心的皇子来讲,不能见到父皇,那可是致命的打击,意味着他离甘露殿越来越远了! 这天,他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之后,也不吃早点,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愁。正叹气呢,有管家来报,说派去庆州的人回来了,带回了重要消息。 李治没精打采地叫管家把人带来,他对于抓王平安的把柄已然不报希望,上次那份图纸送回来,他专门找人看过,什么玩意也没打造出来,那份图纸根本就是假的,而信上说的事情,他又特地从备身府里找人,派到庆州去查证,可走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才有消息回来,他已经不报希望了。 从庆州回来的是一名千牛备身,他见到李恪之后,把事情说了一遍,并把从武媚娘屋里搜出的信拿出来,呈给李恪。 李恪看了书信,立时跳起身来,叫道:“王平安竟然敢养外室,还弄大了肚子,这还不算,这个外室竟然是良家妇女……很好,本王要马上进宫,找父皇去替小妹叫屈去!” 第六百五十三章 李恪夺功 第六百五十三章 李恪夺功 李恪在没有看到这封信前,是先从何陆两个幕僚的信中,粗略地了解到王平安可能养了外室,但何陆幕僚当时并没有查清楚,只是猜想。而现在他看到的武媚娘的信,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王平安是养了外室,单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妻子如何地思念丈夫,仅此而已。 可先入为主,李恪心里存了王平安养外室这个念头,又看了武媚娘的信,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就是事实,并且是已经求证过的事实,他原本就已经放出消息,恶意地诽谤王平安的人品,现在拿到了证据,自然不肯撒手,当然要大大地折腾一番。 李恪将书信揣入怀中,叫人备马,他亲自去了皇宫,求见母亲杨妃。他见不到父皇,但见母妃却是不太困难,随便找个理由就进了宫。 来到杨妃的宫殿,李恪将信取出,让杨妃看了,并把从庆州探听来的消息,说给了杨妃听。但他可没有说是猜想的,而是直接跟母妃说,这是事实,是他派了千牛备身查出来的,王平安对不起皇室的铁证。 杨妃看了书信,不置可否,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坐在佛像前,轻声地念着佛经。 李恪等了好一阵,有些不耐烦,他问道:“母妃,这是扳倒王平安的大好时机,儿子不想放过。你看我是不是把这封信先给伊人看看,然后让她去找父皇哭述?” 杨妃睁开眼睛,慢慢地说道:“没用的,你找别人也许有用,可找伊人一定没有用。相反,她不但不会去找你父皇去哭述,反而会对你产生怀疑,甚至会去找她的哥哥和舅舅,说你故意挑拨离间,那时别人不说,就是长孙无忌,他会怎么对付你吧,你自己应该想得到。” 李恪一愣,道:“为何?儿子不明白了。难不成伊人能忍耐这种事情?王平安没当驸马呢,就敢胡作非为,以后伊人过了门,不知得受多少委屈,她怎么可能不怨恨王平安?” 杨妃看着儿子,轻声叹了口气,道:“为何,因为娘也是女人,岂有不知女人的心思?伊人以前已经废掉一个驸马了,要是再废一个,对于你来讲,顶多觉得这个妹妹挺倒霉的,次次遇人不淑,可对她来讲,这就是要命的事儿,说不定受不了打击,会上吊自尽的。你说,她会不会将此事瞒着你父皇?这事别人说得,偏偏就是她说不得!” 李恪呃了声,心想:“女人的心思还真难猜,母妃说的似乎是这个道理。”他道:“那伊人就能咽下这口气了,她可不象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的人啊!” 杨妃摇了摇头,道:“她不忍又能怎么样?再说她也不需要忍,只要等她嫁了过去,成了王家的媳妇儿,别说收拾一个外室,就连王平安她都能收拾得了。再说,也用不着她出手,只要她暗示一下,会有无数的人抢着去替她收拾那个外室的。莫说她,就连娘身在宫中,可要想办什么事,还用得着亲自出手么?” 李恪哎呀一声,关于宫斗,他实无经验,女人斗女人的手段,他不但不清楚,也没心情去研究,可母妃这么一说,他又联想起自己家的事儿,好象他的王妃要收拾他的小老婆,确实轻松得很,不动声色的就能收拾了,自己往往是事后才发觉。 他问道:“那,这封信,儿子应该找谁去看呢?” 杨妃看着儿子,招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恪儿,你还是不够老练啊,你府中的那些幕僚也实在太过没用了,连这种事都不能给你出个好主意。” 李恪气道:“母妃说得太对了,那些幕僚一个比一个的废物,除了馊主意外,别的什么主意也不会出,我身边要是有个象王平安那样的人,也不至于办起事来,处处掣肘,现在连父皇的面都难见上了!” 杨妃道:“王平安是不可能投靠你的,这点你必须清楚,但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却也不是难事。宫中朝中,要想让人听你的话,给你办事,无非两样,要么让人对你有所求,要么有所忌。” “这个儿子倒是清楚,可如何让王平安有所求,这个太难了,只能是有所忌了,所以儿子才想在这封书信上做些文章。”李恪很赞同母妃的说法,却不知该如利用这封书信。 杨妃道:“你要想在这封书信上做文章,最好的文章就是一个字不写,一张白纸,别人看了这白纸没有感觉,可王平安看了,保准他心惊肉跳!” 李恪歪着头,道:“一张白纸?这是为何,儿子不懂!” 杨妃将信装入信封,伸手塞到李恪的怀中,道:“这事你从此不要再提,也不要让人散播出去,就象没有这回事儿似的,不久之后,你就知道结果了,王平安一定服软,会主动联系你,向你服软,而你记住一点,不管他怎么暗示,你都装糊涂。你越不提,他越害怕。还有,把派去的人都撤回来吧,让风平,让浪静!” 李恪摸了摸怀中的那封信,还是不明白母妃为什么这么说,他道:“还请母妃明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杨妃笑了笑,道:“恪儿,你真该好好读读史书,要是不知该读哪本,那就读《隋书》即可,著此书者均为本朝重臣,那里可不光写隋朝的事,放在咱们大唐,也一样有用啊!” 她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有些难过,身为隋朝的公主,让儿子读外祖父的残暴事迹,也是很为难的一件事。 李恪什么书都读,可就不喜欢读《隋书》,他是隋炀帝的外孙,而魏征和长孙无忌他们写起隋炀帝来,哪可能有好话,他自然是不喜欢看那本书的。 杨妃道:“要想让王平安怕你,你不需要做什么,你一做他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可你要是不做,他就得整日整夜的琢磨,想着你会怎么做,吃不好睡不着,直到他被折磨得再也挺不住了,便会向你服软。风虽平,浪虽静,可谁知道水面之下,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呢?” 李恪恍然大悟,道:“越不知道,越害怕,知道了反而不怕。对,母妃你说得太对了,这是很高明的震慑之法啊!” 杨妃挥手道:“恪儿回去吧,好好读《隋书》,尤其是读关于宇文述的列传!” 李恪行了礼,离了杨妃的宫殿,回了自己的王府,他将武媚娘的书信收好,按着母亲的说法,真的再没折腾,而是派人召回千牛备身,并且不许手下再去散播谣言,不再说王平安的坏话了。 他从书房里找出《隋书》,翻到宇文述的部份,仔细看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宇文述是谁,可魏征和长孙无忌他们是怎么写宇文述的,倒是从没读过,就算以前父皇考较过书里的内容,他也是敷衍了事,并没有真正的去了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恪这才明白,母妃为什么让他看宇文述的列传,赶情离间隋文帝和前太子杨勇的那些缺德事,都是宇文述干出来的,正是他为隋炀帝铺平了登上皇位的道路,书中毫不隐蔽地说宇文述贪婪卑鄙。可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干掉了一个太子,扶立了一个皇帝! 李恪拍案叫绝,自己要是有个宇文述一样的心腹就好了,替自己干掉李治,自己岂不是就能当上太子,从而登上皇位了! 光想没有用,得真有这样的人才行,李恪又感叹一番,他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正好父皇他闭门读书,他也就顺势读起《隋书》来。 过了几日,派去庆州的千牛备身们首先回来,他们都巴不得赶紧推了这任务,回来后向李恪马马虎虎报告了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便各自回卫府,再不登李恪的门了。 而又过了几天,李恪一直挺消停,消停到他自己都不把王平安养外室的事放在心上了。忽然,这天管家跑来,告诉他,庆州来人了,是王平安派来的信使! 李恪又惊又喜,惊的是母妃的话当真应验了,先前自己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把王平安折腾的怎么样,反而是自己这边接二连三的吃亏,喜的是自己一消停,不再兴风作浪,只这么一消停,王平安竟然派了信使来。 李恪问管家道:“来了几个人?说为了什么来的吗?” 管家道:“明面只有一个,暗地里有没有陪同的,就不晓得了。问了他有什么事,他只说有密信送来,必须当面呈给王爷!” 李恪心想:“密信,当面呈给我?那就是说有重大事情了,难不成王平安当真服软了?”他让管家把信使叫进王府的正堂,他要光明正大的接见信使,既然决定从此让风平,让浪静了,那还何需偷偷摸摸,引人怀疑呢! 来送信的正是欧阳义,他和欧阳双一起进京,早就到了,只是为防万一,没有立即来见李恪。他在明面来见李恪,而欧阳双在暗处,如果有意外发生,也好能有人回庆州报信。 欧阳义被引入正堂,他心中纳闷儿,这李恪办事怎么敞亮起来,明知我是主人的信使,却不叫我进书房,反而在正堂相见,他害怕我暴起刺杀?这可是太高瞧我了,就算想要他的命,也不可能大白天的跑到他府里来啊! 等了一会儿,李恪这才出来,欧阳义连忙行礼,李恪并不叫他坐下,反而道:“王平安叫你来有什么事?速速说来,本王正忙,没时间多和你聊。” 欧阳义有些尴尬,来之前他和欧阳双讨论过,李恪在接见他时会有什么反应,所料到的场景无非是大力拉拢,或者是怒声责骂,却没有料到是这种漠然的态度,仿佛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 李恪不把自己当回事,可欧阳义得把自己当回事啊,他道:“王爷,我家主人有封密信送来,还请您屏退左右,末将这才好拿给您看。” 李恪哼了声,把手一摆,道:“本王无不可告人之事,素来不喜密信蜡丸之物,如果你家人有什么龌龊之事要求本王,请他免开尊口,本王不听。来人啊,送客,念他进京辛苦,赏铜钱十枚!” 说着,他一甩袖子,就要离开,半点面子不给王平安的信使,无视到了极点。 欧阳义心想:“十枚铜钱,看把你抠的!”他忙道:“别别,王爷留步。末将说错了话,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我家主人的信在此,还请王爷看了之后,修书一封,由末将带回去。”他从怀里取出信来,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李恪这才停住脚步,接过信来,坐回桌后,打开信看了起来。他只大略看了一眼,心头便是狂跳,母妃教自己的招术果然有效,而且效果大得惊人,看来以后真得好好读读《隋书》了,那真叫长学问啊! 信上明确表明,王平安服软了,卑躬屈膝地向自己投降,而且还献上功劳,连那种大水车的图纸都原封不动地送了来,当做敲门砖! 李恪心中欢喜,把信从头到头仔细看了一遍,待抬起头来时,脸上表情充满不屑,挥了挥信,道:“你家主人想做本王的门下走狗?回去告诉你家主人……” 他忽然想到,如果这事放在隋炀帝身上,他该怎么做?是推掉,还是收下?隋炀帝当初是应该不信任杨素的,但宇文述替他拉拢到杨素后,他还是大表信任,这样杨素才成为他门下走狗,替他卖命,现在轮到王平安了! 他立时改变了表情,不屑退去,换上笑脸,笑道:“你家主人这么说就太不应该了,本王一直是把他当成兄弟一样的,以后可不要让他再贬低自己了,那样太伤情面了。” 欧阳义跪倒在地,道:“末将来时,主人曾言,万请王爷垂怜,收下此信,以后王爷但有所遣,我家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恪嗯了声,拿着信,又看了看,道:“还说什么了?” 欧沿义赶紧道:“我家主人说了,幸亏王爷发明了这种水车,才使得他能在庆州使用,现在水车已经造出,还请王爷将此事禀奏皇上,为皇上庆,为天下百姓庆!” 李恪脸上肌肉**,道:“是吗?你家主人是这么说的吗?” 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幅画面,自己站在朝堂上,被父皇和满朝大臣们夸赞……这种待遇,以前只有李治才能享受,不想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教你怎么立功 第六百五十四章 教你怎么立功 欧阳义忙道:“是是,我家主人是这么说的,而且一定要末将带回王爷的书信,还望王爷不吝笔墨,写下回信让末将带回。” 李恪嗯了声,并不马上回答,他拿起那张图纸,仔细看了看,没看出啥门道儿来,上次他看过一张类似的,同样也没看出啥门道,叫木匠们去打造,结果按着图纸,啥也没有打造出来,这回他可不能再上当了,得看清楚才成,别弄个假图纸报上去,那笑话可弄大发了,自己别说受夸了,非得挨拍不可! 见李恪看图纸,欧阳义立即又道:“按着图纸,我家主人又将一模型送来,是按图纸减小比例做好的,是全新打造,尚未组装,只要按着图纸一装,王爷就可以看出水车的模样了!” 王平安为了招商,特地做了好几架水车模型,留出两架没有组装,一套给李恪,一套给李治,给李恪的这架,就在外面的箱子里放着。 李恪听了,放下图纸,道:“模型在何处,拿来给本王瞧瞧。” 欧阳义一指堂外,道:“就在门房放着,请管家派人抬起来便成。” 吴王府的管家忙颠颠地跑了出去,叫仆人把箱子抬起正堂,放在地当中,将箱盖打开,见里面放着许多小木器,看不出都是干啥用的。 欧阳义从地上站起身,陪着小心,道:“还请王爷移步,对照图纸,容末将按号组装,片刻即成,不会耽误王爷多少时间的。” 李恪拿着图纸,走到木箱跟前,道:“好啊,本王就看看你是怎么按号组装的。” 欧阳义凑到李恪的近前,指着图纸,道:“这个部件标着甲,就是箱中的这个……”他边说,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部件,让李恪对比着图纸看。 李恪看后,点点头,不错,按着图纸上的形状,确是这个部件无疑,并无差错。 按着甲乙丙丁的号码,欧阳义每指一个号,便取出一个部件,让李恪检查形状和尺寸,李恪一一对照,确定里面没有猫腻,都是对的,这份图纸确定是真的。 欧阳义指完部件,立即开始组装,象小孩组装玩具似的,不多时,水车的大概模样就显露出来。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只要是明白原理,组装个水车模型不是什么难事,都没花两刻钟的时间。 水车组装好后,欧阳义道:“请王爷参照图纸,检查末将可否组装得对?” 李恪就是看着他组装的,一直在对比图纸,对或不对,早就心中有数,他笑道:“样子是不差,就不知好不好使。”他心中更是兴奋,王平安送了真的图纸和模型来,必是真的服软,自己这份功劳到手了,父皇必会欢喜。 欧阳义忙道:“好使,肯定好使,末将借王爷花园里的池塘一用,水车如何运转,一望即知!” 李恪当然答应,让仆人们抬着模型,一起去了后花园。吴王府的花园自然巨大,就算是李恪喜欢假装简朴,但按着王府的规格,花园也并不小,里面有一池塘,水面上还游着几对鸳鸯,池边绿柳垂地,修饰得很是漂亮。 欧阳义让仆人们将水车放到池边,他亲自安装,过不多时,就简单地安装好,他用水冲击水车,水车模型便即转动起来。 李恪见水车转动,再也掩盖不住喜悦,他蹲下身子,看着水车将水提到池边,他笑道:“好,很好,这个水车果真是威力无穷,如果我大唐百姓都能用上,就再也不用怕旱灾了!” 欧阳义赶紧把马屁拍上,道:“我家主人说了,王爷发明的这种水车,必会流芳百世,让无数的百姓受益,王爷的大名定会记入史书,光照汗青!” 李恪哈哈大笑,可笑了半晌,他又道:“这种水车,他没告诉太子殿下吧?本王记得,他好象已经上报尚书省了。” 王平安当然上报给尚书省了,而且米小苗回来后,还帮他一通乱吹,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 欧阳义连忙回道:“事情自是和太子殿下说过了,但水车模型却是没有上报过。而且我家主人已经想好了说词,是王爷您发明的这种水车,只是先前因为不知好不好使,所以一直瞒着,现在已经确定此水车可用,当然就要揭开谜底了,只要王爷把水车模型送给皇上御览,那皇上必会龙颜大悦。” 李恪哼了声,道:“少打马虎眼,本王是问王平安有没有将水车的事,象告诉本王这样,告诉了太子?” 欧阳义忙道:“没有,绝对没有,末将敢拿父母做保证,如果末将撒谎,让末将的父母下地狱,永受煎熬!” 他是个孤儿,被欧阳利的父亲收养,连自己原本的姓氏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父母谁,父母抛弃他,差点喂了狼,所以他向来不把这种誓言当回事,他巴不得让把他扔到野地里喂狼的父母下地狱呢! 可这种誓言在李恪耳中听了,却是大为受用,立即便相信了。他笑道:“本王事情多,发明的东西更是多到数不清,这种水车是怎么发明出来的,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欧阳义道:“王爷日理万机,这种小事何需放在心上,只要俺们替您记得就成了。我家主人说了,当初是王爷受了龙骨水车的启发,也就是南方的翻车启发,所以发明了这种轮状水车出来。” 李恪心想:“龙骨水车,还翻车,那是什么玩意儿?”他点了点头,哦了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对,当初本王确是受了翻车的启发,这才发明出这种轮状水车的。”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想:“得赶紧去查一下书,啥叫翻车,没听说过啊!” 他心里正想着呢,却听欧阳义道:“王爷,您家里的翻车做得可真精致,想必就是因为它,王爷才发明出的轮状水车吧?”说着,欧阳义一指池塘的对岸。 李恪一愣,顺着欧阳义手指的地方看去,见对岸确是有一架水车,看样子还真有点象龙骨,只是他以前从没留意过。水车上没有人踩动,所以水车不动,并没有进行提水。 李恪啊了声,心想:“这就叫龙骨水车啊,就是翻车?以前从没在意过。”他又低头看向水车模型,这两架水车也不象啊! 欧阳义又道:“翻车用的是人力踩动提水,而轮状水车用的是水力冲击,可以省掉人力。王爷爱民如子,这才发明出更好的水车,只不过王爷向别人解释起来,怕是要费一番力气,因为很多人都不明白的,要想让别人听明白,还得找工部的官员解说才成。” 这句又是在提醒李恪,不用你去琢磨什么原理,只要你说是按着翻车的道理发明的就成,具体解释法,你让工部的官员们去解释就足够了。 李恪心想:“喝,好么,全套的啊!统统都替我想到了,连怎么和别人解释,找谁解释都安排得妥当,这功劳立的,也未免太简单了些,我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请功就可以了。” 他忽然笑道:“太子殿下常立功劳,得皇上夸奖,难不成每次你家主人也是这么教他的?”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怪不得李治每次立功,都挑不出毛病来,方方面面都处理得极好。赶情儿,被这么个安排立功法,就算换了个傻子,也是照立功不误啊,太轻松,太愉快了! 欧阳义呃了声,道:“这个……末将倒不是很清楚了!” 李恪嘿嘿笑了几声,道:“好,本王这就给王平安写回信,你带回去吧!”说着,他带着欧阳义去了花厅,写好回信,让欧阳义带走。临走时,又告诉管家,给欧阳义十两金子,算做送信的打赏。 欧阳义连声道谢,后退出了花厅,跟着管家走了。 李恪又回到池边,看着水车提水,越看越高兴,李治以前享受过的待遇,自己终于也享受到了,王平安果真如母妃所言,他服软了,看来自己使风平,让浪静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效果好到了不能再好! 管家回来了,道:“王爷,那个人走了,要不要派人跟上他?” 李恪立即道:“跟上他干嘛?没有用的!本王从此以后,要以不变应万变,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让别人去做吧!还有,去户部找个精通翻车的人来,本王要问问翻车的事。” 管家答应一声,转身办事去了。 李恪飘飘然地去了书房,去翻书做准备,要是遇到这事,外祖父会怎么应对呢?得查查书才行! 欧阳义出了吴王府,先在长安城里转了好大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按着约定,去了一家小客店和欧阳双汇合。他将事情的经过和欧阳双说了,两人商量一下,这回由欧阳双出马,去了东宫,去找蒙氏兄弟。 为了安全起见,欧阳双换上了普通禁卫的衣服,这种衣服在东宫附近毫不起眼,免得被吴王府的密探发现。 到了东宫,他找了个禁卫,问蒙氏兄弟是否当值,不巧得很,两兄弟今天沐休,并不在宫门值班,他只好问了蒙宅所在,赶去蒙氏兄弟家中。 第六百五十五章 李治也做好了准备 第六百五十五章 李治也做好了准备 蒙家兄弟搬了新家,他们自从和王平安扯上了关系之后,又是升官又是发财,早就不是当初被排挤的小军官了,而是禁卫里当红的炸子鸡。身份和地位改变了,自然不可能再住在以前的小破宅子里。 蒙氏兄弟的新家位于平康坊,又靠近东宫,又靠近东市,用现在的话来讲,又靠近政府,又靠近商业街,乃是长安城里一等一的好住处。兄弟两家比邻而居,又可互相照顾。 欧阳双找到了蒙宅,只说卫所里有事要说,家丁自不敢耽误,把他引入外堂,蒙大恬立即跑出来见面,他还以为东宫出了事呢。 见是欧阳双,蒙大恬自然认得,他大喜道:“哎呀,这不是欧阳兄么,哪阵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他不太清楚欧阳双到底叫啥名,反正王平安的贴身侍卫都姓欧阳,所以只要叫欧阳兄,那就一定没错。 他往门口望了眼,只仆人们正在往里抬着个箱子,又笑道:“欧阳兄,你来就来呗,还带了礼物,这不见外了嘛,咱们自己人何须客套。” 欧阳双回头看了眼,忙叫道:“喂喂,别搬了,那不是给你家的!我说大蒙兄,你家人可真有意思,看见东西放在你家门口,就往院子里搬啊,怪不得能住上这等好房子。” 蒙大恬忙道:“欧阳兄说笑了,我有啥钱,还不都是王公赏的嘛!欧阳兄,你从庆州来此,是有王公的口信儿带来吧?”一想到王平安有事找自己,他的心里就美滋滋的,只要王公一有事,自己就要有进步啊! 欧阳双一摆手,道:“有要紧事和你说,大蒙兄,咱们去后面说吧!” 蒙大恬道:“好好,咱们书房里谈。”他陪着欧阳双往后面走,边走边道:“不瞒欧阳兄,小弟我也弄了个书房,买了满满一大屋子的书。我这是这么想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儿子们却得有出息才成,得让他们多读书啊,人不读书不成器啊!” 欧阳双道:“那是自然。” 两人到了书房,屏退左右,欧阳双把事情说了出来。蒙大恬听了,有些犹豫,他道:“要见史总管,这个不难,可要让你也进宫,去面禀太子殿下,就有点困难了,不是人人都能进东宫的啊!” 他说的没错,要是王平安来,那是说进就进,可要是换了别人,总不能在宫里认识个熟人,往里面一带就能进去了,那东宫成啥了,不就成菜市场了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欧阳双道:“这个就不用大蒙兄操心了,只要你和史总管一说,剩下的事自有他去解决的。” 蒙大恬笑道:“这倒也是。那欧阳兄就随我走吧,咱们现在就去东宫,天色尚早,如果一切顺利,你今天定能见到太子殿下。” 两个人出了蒙宅,一起去了东宫。蒙大恬见他还带了个大箱子,用单独的马乘着,他道:“欧阳兄,这可是王公送给太子殿下的物事?怎地不直接送进去,还要绕我这么个大弯?” 欧阳双嘿地一笑,道:“大蒙兄,咱们自己人,实话实说,不讲虚的。要是我直接求见太子,势必要我家主人行文,那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家主人有事要找太子了,这消息怕是瞒不住吧!” 蒙大恬一听,哦了声,明白了。这话说得挺婉转的,其实就是因为自己身份低,没人会监视,通过自己这里,偷偷地一找史爱国,事情就办好了,比走正常的途径见太子,更能保住秘密。 蒙大恬看了眼箱子,小声道:“是挺重要的东西?东西进宫,可是要检查的!”没等欧阳双回答,他又道:“有多重要,你别跟我说,我可没有胆量知道。可是要真的被检查了,可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这点我得事先和欧阳兄讲清楚。” 人的身份不同,做同样事情的过程就不一样。王平安要做这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换了欧阳双来做,就得七绕八转了,甚至还有可能办不成。 欧阳双道:“要是可以被检查,我还找你干嘛呀,要你帮忙不就是为了这个。” 蒙大恬唉了声,道:“要是我当值还好说……” 说说走走,到了东宫,欧阳双在广场外面等着,而蒙大恬则进了宫去。 只过了不大一会儿,蒙大恬就带了个两个小宦官出来,抬了箱子,要进宫门。待进宫门时,禁卫们自然要上前检查,不可能这么放进去的。 一个小宦官却道:“这是我们史总管要用的东西,沐浴用的,你们检查吧!” 蒙大恬却道:“我已经检查过了,快给史总管总进去吧,他老人家等着用呢!” 禁卫们谁也不吱声,蒙大恬发话,他们自不敢多事。可当值的禁卫首领却过来了,道:“蒙兄弟,这怎么回事啊?”东宫这种事情,倒是时常发生,不过大多数都是往外搬东西,很少有往里面搬的。 蒙大恬也不忌讳什么,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打了个圈的手势,意思是里面都是钱,是贿赂,是拍马屁用的。 禁卫首领明白了,脸上现出羡慕的表情,小声道:“蒙兄弟,你可是有本事的人,先前是米大人,现在又是史总管,宫里有人好做官啊,你是怎么搭上这些门路的,和哥哥说说呗!” 谁不想有进步啊,可进步不是谁努力干活儿的事,关键是上司认为谁是个努力干活的人,咋能让上司如此的认为呢,那不就得往里面搬箱子了么,放上些元宝和铜钱,上司自然就知道谁更加努力了,升职的时候当然就能想到谁了! 蒙大恬嘿了声,道:“这个很简单,只要勤勉些,好好当差……” “你可别扯淡了,有门路的话,一定记得老哥我啊,我都没和史总管说过几句话!”禁卫首领道。 欧阳双和小宦官已经进入东宫,向里面走了。蒙大恬见事情办妥,道:“成,咱们自己哥们儿,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兄弟先去办事,有话咱们回头再聊!” 他跟上欧阳双,一起往崇贤馆方向走。就听后面那禁卫首领叫道:“蒙兄弟,找个时间,老哥我请你喝酒啊!” 蒙大恬回头道:“好说,好说,改天兄弟我请哥哥!” 欧阳双嘿了声,道:“这就进来了,不会引人怀疑吗?” 蒙大恬道:“不会,这种事情不会引人怀疑的。相反,只要涉及到门路的问题,大家都不愿意多谈,以免别人先进了门上了路,把自己给落下。欧阳兄放心,你进宫送箱子的事,不会有人提及的。” 欧阳双嗯了声,谢了一句,心中却想:“看来进入东宫,还是不算太难的,如此一来,如要是以后需要办点什么事……怪不得玄武门能政变一下子呢,这宫里内鬼也太多了些!” 两人进了崇贤馆,史爱国正等在门口,只要来到这里,就一切好说了,蒙大恬离了东宫,该喝酒喝酒去了,而史爱国则引着欧阳双进了崇贤馆。 欧阳双把书信呈给李治,李治看了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难不成那人的事,已经让吴王有所察觉了?” 王平安带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差点把他给震晕过去,怕啥来啥,武媚娘的事最怕被李恪知道,结果他还真就知道了。 欧阳双忙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吴王以为我家主人养了外室,又怀了孩子,所以自认抓住了把柄,这便要对付我家主人了。” 李治一听这话,稍稍放下点心,只要先别把自己牵扯进去就成,只要自己安全,事情总有回旋的余地。他道:“只要按着书信上的交待,孤这般应对就成了?可吴王那里,不见得会……他不见得会上当的吧?” 欧阳双道:“这事我们是提前办的,如果他不上当,那咱们还得想别的应对之法,但昨天去了他那里,事情还是很顺利的,吴王一见水车模型,立即就答应了。太子殿下,你可要看看模型?” 李治点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要先看看才成,孤得心里有底啊!” 欧阳双立即打开箱子,把模型组装起来,就象昨天欧阳义演示给李恪看的那样,也给李治演示了一遍。 李治见了,立时大喜,道:“这水车竟然如此的精致,想必很有用处,如此看来,吴王必是会上当的!” 史爱国在旁看着,心里叹气,兄弟之间隔阂已然到了这般地步,当哥哥的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当弟弟的见哥哥要倒霉,却还满心欢喜,怕是玄武门的往事,在这朝又要重演啊! 李治拍手道:“好,那就这么办了!不过,这事关系到那人,孤是没法和舅舅明说的,只能明天上朝时随机应变了!” 一想到要随机应变,他又担心起来,自己本事有限,随机可以,大不了随波逐流呗,可应变就难了,变可以,可要应变……还是赶紧把王平安的办法记牢吧,免得出什么意外。 史爱国见李治专心起来,他便带着欧阳双出了崇贤馆,又问了些具体的事情,欧阳双一一回答,史爱国这才让他离开。 欧阳双回了客店,和欧阳义说了经过。对于李治的反应,欧阳义感觉没啥,可他对于怎么进入东宫,却是大感兴趣,详细问了经过。这哥俩都对进宫里转一转有想法儿,两人一起琢磨着,看来只要宫里有内应,进宫并非难事,而且因为欧阳双进去走了一圈儿,已经对宫内的情况有所了解,两人都挺兴奋的,都说以后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变故,也不用再这么麻烦了,他们自己就能蹦进去,把事情给办了。皇宫大内的神秘感,在他们心中,已然大大降低了。 李治和李恪这兄弟俩,都在忙乎着,他们很少有这么勤快的时候,但今天不同往日,他俩都打算给对手重重的一击,所以竟都奋发图强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恪早早起来,吃罢了早餐,打扮妥当,他亲自带了水车模型去了工部。他现在不能直接去见皇帝,所以要走个绕路,由工部替他出头,这样也可以表明,他并不是个好大喜功之人,不是那种有点成绩就要向父皇报告的人,比李治强多了。 他把水车模型送到工部之后,向工部侍郎说明了原理,便即回了王府,剩下的事就交给工部侍郎去办了。 工部侍郎见了这水车模型,大吃一惊,他都当上侍郎了,当然是专业人士,一看这模型立知这是大有用途的好东西,当即招了所有当值的工部官员来看,仔细研究一下。 一通研究之后,工部侍郎对官员们道:“你们可看出了门道儿?” 官员们纷纷说道:“当然看出来了,如果当真把这种水车造出来,那咱们大唐的百姓可有好日子过了,很多地方就不用怕旱灾了,这是王平安送来的吧?前些日子听江水清说了,庆州正在打造新式水车,想必就是这种!” 工部侍郎嘿然道:“本官说的门道儿,不是这水车好不好用。它好不好用,本官还用得着问你们!这水车不是庆州送来的,而是吴王送来的,他只送了这个小水车,却没有附带图纸,你们说吴王是想怎么样?” 官员们互视一眼,心中都想:“这还不明显么,吴王是要通我等之手,将这小水车呈给皇上,让我们夸他,替他请功,而我们又没有图纸,到时说起水车该如何打造,只能请他亲自向皇上解说,到时他可要出大风头了。” 人人都明白,可人人都不说,官员们一起摇头,都说看不出其中门道儿! 工部侍郎笑道:“你们看不出?” 官员们忙道:“卑职等鲁钝,确实看不出!” 工部侍郎又道:“那好,既然大家都看不出,哪就算了。由本官把水车呈给皇上吧!对了,等尚书大人回衙,跟他把事情说一声。”说罢,他让人抬着水车模型,进宫去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想:“尚书大人今天正好晚来了些,看来这功劳就要由侍郎大人立了,真会瞧准时机啊!” 第六百五十六章 剑即将出鞘 第六百五十六章 剑即将出鞘 工部侍郎大乐,今天真正是巧了,往常工部尚书就总晚来,也不知是睡懒觉还是咋地,反正就是总迟到,有时候有了重要事情,找不到他的人,只好去他家请示,往往耽搁了朝廷的正事,可下属们又不能向皇上或者宰相们去告状,状告上司可是官场大忌,只要告一次,就不会有人愿意再做告状之人的上司了,那岂不是前途尽毁! 今天他问官员们有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儿,这帮家伙竟然都说没看出来,怎么可以看不出来?未免太不会为人处世,更不懂为官之道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只要自己把水车一献上去,皇上和宰相们势必会问,怎么是你献上来的,尚书呢?自己就可以吞吞吐吐一番,表面上是要为尚书大人打个掩护,而当皇上大怒,追问之时,自己再装做不敢欺君的模样,把尚书总不来衙门的事情一说……嘿嘿,自己没准就能当上尚书大人啦! 工部侍郎乐颠颠地来到了皇宫,请求面见皇上,说有要事。禁卫们见工部侍郎抬着个大箱子来,问明原由,便进宫去禀报,不多时回来,让工部侍郎进去。叫人抬了箱子,工部侍郎来到了甘露殿。 今天不是大朝会,只是宰相们在甘露殿见皇帝,启奏事宜的日子。 李世民这段时间身体有好转的迹象,他越来越注重保养,人越老越怕死,在这点上身为皇帝和身为小民,实际上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都想长命百岁! 工部侍郎到了殿门,就见一众重臣鱼贯而出,看来是刚刚散了早朝,别看他官居侍郎之职,可面对一众大臣,也只有闪在一旁行礼的份。 长孙无忌当先出来,见到工部侍郎,问道:“你不在官署办公,来这里干什么,可有要事奏于皇上?” 一众大臣也都看向工部侍郎,又看向他身边的大箱子。工部侍郎忙道:“回长孙大人的话,下官确是有事要面禀皇上,只因尚书大人不在衙内,所以只好由下官来了。” 长孙无忌眨眨眼睛,道:“你家尚书没有向老夫告假啊,更没有出差,为何不在衙内,可是生病了?” 工部侍郎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这个,这个下官倒是不知,可能是夏天到来,天气日渐炎热,所以尚书大人身子不适……” 长孙无忌眼睛一立,提高声音,问道:“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总不到衙门里吗?”各部尚书,都归他管,都是他的直属下级,下级不上班,他这个当上司的竟然不知,当然发怒了。 工部侍郎忙道:“倒不是天天,也不耽误办公,有时候要是有了紧急公务,下官会亲自去尚书大人的府上,请他处理的,平常小事下官就能处理,从不曾耽误过!” 其他重臣们一听,个个皱起眉头,如此说来,工部尚书是倦怠公务了,而这个工部侍郎倒是挺勤勉的。 长孙无忌脸色难看,道:“且不去说他,老夫自有主张。你带着的这个箱子,是干什么用的?” 工部侍郎见长孙无忌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表示出了不满,心中欢喜,自己目地达到,这时候千万不要多说,免得弄巧成拙,被人看出自己是在告工部尚书的刁状。 他忙道:“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一架水车模型,很是新奇,是轮状的,与现在所有的水车不同。” 长孙无忌的脸色一缓,看了看其他重臣,笑道:“看来王平安的水车造得不错啊,连模型都送来了,那些派到庆州的工部官员,前几天送回过奏章,提起过那种新式水车,还说造了模型,这可是新鲜玩意儿,不如咱们回殿去,陪皇上一起瞧瞧吧!” 重臣们当然愿意,这年头没有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说法,但重臣们都知道一种新式水车的出现,必将对国家的财政收入产生巨大影响,现在模型送来了,他们当然要先睹为快。 工部侍郎却道:“长孙大人,这个模型却不是庆州王大人送来的,而是吴王殿下送来的,说是他发明的!” 长孙无忌顿时愣住,重臣们也一起皱眉,什么意思,没听明白。这水车明明是王平安发明的,而且早就报了上来,怎么突然变成李恪送到工部的,难不成李恪和王平安穿一条腿的裤子了? 朝中重臣最怕这种事情,祸起萧墙,以于国家稳定不利,他们一起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愣了愣,脸色转为铁青,他道:“怎地不是王平安送来的?前段时间他不是送了奏章来,说这水车由周边四州刺史支援,才能得以建造的吗?就算要送,轮也不轮不到李恪!” 马周点头道:“不错,那奏章老夫也收到了,确是这么回事。不过,怎么突然和吴王扯上关系了?”他心中不快,已然猜到一些端倪,难不成王平安改投李恪了?当真没有眼光,李恪是没有前途的,跟着李恪混,没有好果子吃! 工部侍郎赶紧又落井下石,他道:“关于这个,下官也是不知,本想和尚书大人商量的,可他偏偏就是今天没来,所以只好下官来了,其实这事和下官全无关系。”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莫非他提前得了消息,所以躲起来了?”一甩袖子,当先返回大殿,重臣们紧随其后。 工部侍郎乐得差点把嘴咧开,自己这招隔山拜佛,当真有效果,看来尚书大人这座山,不久就要滚一边去了。他叫人抬着箱子,跟在重臣们的身后,进了甘露殿。 李世民有些累了,散朝之后,没有马上回后殿,而是坐在书案后闭目养神,忽听脚步声响,他睁开眼睛,见大臣们又回来了,奇道:“诸位爱卿,怎地去而复返,可还有什么事吗?”他坐直了身子,看向最后面的工部侍郎,又看向了那只大箱子。 长孙无忌道:“皇上,工部侍郎带来只箱子,说是水车模型,臣等想陪着皇上看看,这才回来的。” 李世民露出笑容,道:“是上次奏章里说的那种水车吗?听说这种水车效力极大,连庆州周边的州郡都眼红了,想要和王平安学学呢!” 连皇帝都这么认为,都以为是王平安送来的,谁也没有往李恪的身上想,本来这事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啊! 长孙无忌道:“这事有些蹊跷,不是王平安从庆州送来,而是吴王送去工部的,不知为什么,臣等尚来不及询问。” 李世民啊了一声,道:“这事和恪儿有什么关系?”心里瞬间便明白了,看来自己的儿子们,又开始勾心斗角了,和自己当年一般,真是让当父亲的又是心痛,又是生气啊! 长孙无忌道:“老臣也不清楚,这事工部侍郎也不清楚,那工部尚书偏偏在此时告假……不,他没有告假,而是故意避开了,估计他是知道原委的。” 转过身,对殿内侍立的小宦官道:“还不速速去宣工部尚书,去问问他是不是生病了,要是生了重病,就在家里养着好了,也不用再当差办事了!” 对于下属的这种“明哲保身”,长孙无忌深恶痛绝,不敢担事儿的下属,要之何用,打发回家养老算了。 李世民不置可否,相比儿子们的暗斗,一个工部尚书实在引不起他的重视,他招手道:“把事情说清楚。” 工部侍郎连忙上前,道:“今天早上,吴王去了工部衙门,将这水车的模型带到堂内,说让臣等研究一下,看看是否有漏洞,如果没有,就按模型制造推广。臣等看后,发现这种水车构思巧妙,如果用在农田水利方法,将有大作为,所以臣立即进宫,报于皇上和各位相辅得知。” 说罢,他一点风头不出,退到班后,反正他真实的目地不是请功,而是给顶头上司添堵,目地达到,他才不在乎别的呢! 长孙无忌冲小宦官们一摆手,道:“打开。” 小宦官们连忙上前,打开箱子,把水车模型搬了出来。模型一放到地上,大臣们顿时暂时忘掉不愉快,都轻轻地发出了赞叹之声,这种水车的样子,当真是够出人意料的,竟然造得和一个车轮相仿。 李世民也大感兴趣,他从书案后站起,下了台阶,站在水车模型前,啧啧称奇,道:“不错啊,这水车一看样子,就知效力巨大,王平安好本事啊!” 大臣们自然也都称赞,可长孙无忌却心中有事,别人“忘了”李恪的事,他却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长孙无忌道:“皇上,可否将太子宣来,让他也看看这架水车?还有,老臣以为,当立即让吴王进宫,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这水车模型,如此重要的物事,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又送到了工部?得弄清楚才行,要不然怕是对朝局稳定不利。” 大臣们当然都明白这事的关键之处,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用忌讳什么,纷纷道:“这水车的妙处,还是让吴王来说一说吧!” 李世民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喜事和忧事一起到来,忧事反而更大些,他能不上火么。他点头道:“把他们一起宣来吧,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些!” 大臣们一起低下头,心中叹气,只有长孙无忌,把头高高地抬起,脸色阴晴不定,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第六百五十七章 杀人不见血 第六百五十七章 杀人不见血 过不多时,李治便即到来,东宫离得近,他又早就做好了准备,父皇一召唤,他立即就跑来了。 到了甘露殿,见过礼后。李治便看着地当中的水车模型,道:“哎呀,这是水车吧,可是王平安从庆州送来的?” 李世民没有吱声,心中叹气,可怜的治儿,你的最得力心腹背叛了你,你竟然还蒙在鼓里,当真是无用啊,可让父皇怎么说你才好! 长孙无忌则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治,心里想:“就算你再废物,但你是我的亲生外甥,就凭这点,你登上皇位的所有绊脚石,我就得全替你踢飞!” 大臣们把脸都别了过去,个个心中难过,王平安那样的滥好人,竟然也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来,背叛了太子,转投吴王,真是世事难料,让人唏嘘啊! 李治却半点觉悟都没有,完全没有看出众人的表情,反而兴趣十足地蹲了下来,看着水车模型,他笑道:“这可比御花园里的翻车还要好呢,而且翻车是要靠人力踩动的,儿臣看这新式的水车,似乎应该是靠风力吧?嗯,也有可能是靠水流为动力的,可以省下人力,实为大妙,如果用到农田水利上,必会造福我大唐子民啊!” 李世民可不是一般人,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岂有不知之理,听了李治的话,心里忽然纳闷儿起来,治儿可不象是会研究水车的人啊,他怎么说出翻车的特点来了,而且这新式水车的优点,他竟一语道破,这可不象他啊! 大臣们一起又把脸转了过来,看向李治,太子有两下子啊! 长孙无忌却道:“水车怎么打造,那是木匠的事儿,太子不必关心,你只要明白怎么用,能够造福百姓就足够了!” 话是冲口就出来的,以舅舅的身份教训外甥,可话一出口,他心里却也轻轻地咦了声,奇了怪了,治儿怎么可能……不可能啊,他不可能知道水车的特点,他连水车是啥玩意,都不见得能知道吧? 李治仍旧听不出弦外之音,他指着水车,笑道:“舅舅说得是,只是孤在想,这水车可以造得很大,估计浇个三四百亩田地,没什么问题吧?或者更多。嗯,看样子这种水车,可以用在岸高水低的河流,可解不少地方百姓的提水之苦啊!” 李世民,长孙无忌,一众大臣心里突然明白了,那王平安没有背叛,这明显是提前告诉了李治,这是在下套儿啊! 只有工部侍郎没明白李治这番话里的意思,他竟然高兴地道:“太子殿下,您当真是能人无所不能啊!这水车的特点,就算是我们工部的人,都不能立即参详得透,您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微臣钦佩无比!” 李治说的这话可是太专业了,普通人刚看到这水车模型,而没有看到实物,就能说出岸高水低这种话来的……那简直就是慧眼如炬,有如神助啦! 长孙无忌脸色转晴,好啊,看来绊脚石不用自己去踢了,治儿要自己动脚了,只是不知他要怎么个踢法! 马周看了眼长孙无忌,又看向皇帝,他见大家都不吱声,咳嗽一声,道:“这不是王平安从庆州送来的,而是吴王送到工部的,又由工部送进宫来,具体的事情,等会吴王来了,自会解说。想必这种水车的发明,和吴王有些关系,他为人聪颖勤奋,以后必会是太子殿下的好帮手。” 他为人比较耿直,当然是相对而言,事实上他也是个老狐狸,但却不象别人那样又奸又滑,别人不说,他便出言提醒,告诉李治,你准备好吧,等会李恪就要来了,你要出手对付他,还望手下留情,他毕竟是你的兄弟。 李治很“惊讶”地道:“这种水车是三哥发明的?他真了不起啊,要是换了孤,那是一定发明不出的!” 马周说的是:有可能和吴王有关系。而李治一句话,就变成了:这是李恪发明的。听着象是随口说说,里面的道道可太深了! 李世民向后一靠,心想:“斗吧,反正都是李家的儿孙,再怎么斗,这江山社稷也便宜不到外人的头上去。” 长孙无忌却心想:“好外甥,舅舅没白疼你,你也学会混淆视听了!” 马周等大臣们则心想:“怕是一会儿吴王要倒大霉啊!” 正说话间,外面有小宦官来报,说吴王到了。李世民一摆手,小宦官立即出去,宣了李恪进殿。 李恪从工部回去之后,便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等着父皇召见自己,宫里一来人,他立即飞奔而来,怀中揣着图纸,准备今天大展身手,让所有人一起夸夸自己,尤其是父皇,他今天肯定会夸自己的,真期盼啊! 进了大殿,跪下见礼,他道:“父皇,不知您召儿臣进宫,有何事吩咐?” 李世民叹了口气,刚才他还可怜李治呢,再在改同情李恪了,这孩子,身入彀中,竟然尚不自知,可怜可叹啊! 他指了指地当中的水车模型,道:“这是你送到工部的?这水车有何特点,说来听听,起来回话!” 李恪看了眼旁边的李治,见李治一脸的沉思,并不看向自己,他心中欢喜,怎么样,被震住了吧,你的头号心腹给了你重重一击,他已经成了我门下走狗啦!原因嘛,是因为一个女人,色字头上一把刀,千古明训也! 李恪站起身,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听从父皇的教诲,事事以天下百姓为先,百姓为水,君上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儿臣读《隋书》有感,要想让天下太平,就得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上饱饭,而要想吃上饱饭,兴修水利,增加收入,便是当务之急了!” 殿上众人一起点头,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很有马屁精神,说得好,继续! 李恪继续道:“儿臣亲自去城外田庄巡视,发现百姓灌溉农田,很是吃力,尤其是天旱时节,提水种田更是难上加难,往往田地欠收,从而流离失所,成为流民民,与国家稳定不利。所以儿臣遍查书籍,又根据翻车提水的原理,发明了这种新式水车!”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满怀希望地看向父皇,等着父皇夸他为国家着想。果然,就见李世民轻轻地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喜悦。 他心里一凉,又看向大臣们,大臣们也都默然,谁也不出声夸赞,相反都不敢和他目光相对,甚至有些人干脆把脸转到了别处。 只有李治,他的好兄弟,却大声赞扬起来。就听李治道:“三哥,你当真了不起,竟然能从翻车想到了新式水车。你发明的这种新式水车,可比翻车好用多了。”说话的声音极大,差点就拍起手来。 李恪心想:“怎么搞的,该夸我的人不夸,不该夸我的人,却大夸特夸,这事有点不对头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车入夹道,岂能回头! 李恪感觉到不对劲儿,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幸亏他事先早有准备,把要该说的话都背得熟了,要不然现在一慌,很有可能忘了该说啥。 他又道:“这种新式的轮状水车,和翻车不同,无需用人力踩动,而是靠的水流之力,节省了人力,可以腾出大量人手,去对农田精耕细作,提高粮食的产量。” 殿上大臣仍旧沉默,甚至有的大臣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竟然发出轻轻的叹息声。李恪现在说的这些,刚才太子都已经说过了! 李治这回把手拍起来了,笑道:“竟然果真有这般特点!三哥,你可真是聪明之人,要换了别人,肯定发明不出这种好用的水车,就连工部的官员专门干这个的,都发明不出呢!”他看向工部侍郎,道:“你说是吧,你们发明不出吧?” 工部侍郎忙道:“是是,臣等当然发明不出,这都是吴王殿下的功劳。” 李恪只感后背冷气上窜,他打了个激灵,越发感到这事不对劲儿。不少话他已经不敢再说了,跳过一大段,只好道:“儿臣发明了这种水车之后,却不知效用如何,素知王平安为人勤勉,又去了庆州那贫瘠之地,所以便把水车的事跟他说了,让他在庆州试用,如果好用,便向全天下普及!” 长孙无忌忽然问道:“是王平安从庆州把这水车模型送入京中给你的?还是你打造好模型后,王平安按着模型在庆州试用的?因为王平安在庆州证明了水车确实好用,所以你便送到工部,让工部官员按着打造,普及天下了?看来你和王平安平常总有书信来往啊!” 李恪额上冷汗冒出来了,长孙无忌为什么要这么问,身为非储君的皇子,结交外臣,可是大大的忌讳,往往便是造反的前兆,历朝历代都是严加防范,自己莫不是掉入了陷阱? 李恪道:“回舅舅的话,倒也没什么来往,我只是听说,听说……”怎么个听说法,却是无法解释得清了,怎么解释都是不清的! 李世民忽道:“恪儿接着往下说,你一心为国效力,就算和王平安有书信往来,父皇也不会怪你的!” 定心丸一吃,李恪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心想:“原来是因为我和地方大吏有书信来往,大家才脸色难看,还以为是水车的事露馅儿了呢!” 他又道:“近闻庆州造出了这种水车的实物,而且效用甚佳,儿臣这才把模型送到工部,让工部的官员挑挑毛病,看看还能不能改造了,把它修正一下,也好早日普及,让我大唐百姓受益!” 事先预备的很多话,李恪都没能说出来,但总算是把功劳的事说完整了,如果按着他事先预想的情况发展,现在应该是父皇问他水车的特点了,让他做一下介绍。他把水车的各种部件及作用,背得滚瓜烂熟,绝对不会说出半点差错的,除非是王平安给的图纸和模型是错的! 果然,李世民嗯了声,道:“好,你且说说这水车的特点吧,向诸君说明白,也让父皇听听,我们虽看到了这模型,可其中作用,却还并不了解。” 事情终于上了正轨,李恪立即侃侃而谈起来,把水车的各种好处和特点,逐一列举,向众人好一通介绍。 又和他所料一致,众大臣一听水车的功效,立即神色变好,再不沉默,纷纷走上前来,指着水车询问,甚至连李世民都又下了台阶,听他讲解,而李治在旁不停地夸奖,长孙无忌则不再找茬儿! 好半天,待李恪把水车的各种好处都说完了,大臣们也没有问题了,李世民才又回到座位,道:“这水车果然很有用处,应该尽快让百姓能用上,今年是来不及了,只能做些准备,得明年才能正式使用。诸位爱卿,这事儿,你们有什么想法?” 大臣们一起看向李治,他们有什么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有什么想法。 李治不负众望,他道:“父皇,对于这种新式水车的普及,怕是很难的。前些时候,父皇不是派人去了庆州么,那人名叫米小苗,他在庆州时看到了这水车的图纸,回来后大赞特赞,可却又说不清楚这水车到底是怎么个用法,说得不清不楚。由此可见,如果冒然把水车推向各州,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能普及开来,得有专门精通此术的人去指导才成!” 这话一出口,满殿鸦雀无声! 能站到这里的,没有一个是脑袋不好使的,李治下面的话都没说呢,众人就全都明白了! 李世民心想:“治儿变了,或是王平安变了?不可能,他二人不可能出这样的主意,这个主意肯定是别人替他们出的!” 而大臣们则一起看向李治,心中都想:“太子,凶悍!” 长孙无忌心中欢喜,好孩子,你终于知道该怎么干掉政敌了,就应该这样,就应该如此的不留情,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让政敌再也翻不了身! 李恪目瞪口呆,心想:“完蛋了,我上了恶当了!” 这种对付政敌的手段,已然脱离了自保的范围,具有强悍的攻击性,就象是打马球,先把马球置与杆下,然后狠狠击出,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中! 第六百五十八章 这件大事就由你来做吧 第六百五十八章 这件大事就由你来做吧 李治说到这里,也挺紧张,他是头一回对付政敌,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可是要见真章了,而且王平安又不在身边,长孙无忌又不明原委,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以他的性格,岂有不紧张之理。 李治稍稍停顿一下,看向了父皇,见父皇也正看着自己。他面皮有些紧绷,很不自然,却又见父皇冲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就在这一刹那,也就是几息之间的光景,李恪同样也看向别人,但他没有看向父皇,直接求父皇是没有用的,得有人替他求情才行。 转目四周,李恪的目光转到谁的脸上,谁就把头别开,有的大臣干脆看都不看他,而唯一一个能直视他的目光的人,只有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的目光中充满了嘲讽,不看还好,一看他心里更害怕了! 大臣们心生怜悯,吴王这人还是太年轻啊,一辈子都太顺了,虽然太子比他还要顺,但太***内有皇上爱惜,朝中有长孙无忌做靠山,京外还有个王平安在为他出力气干活,相比较而言,吴王实力太弱,根本就不是太子的对手。 李治的话接着说了出来,他道:“要说最明白水车运用道理的人,当然就是发明这种水车的人,既然这种水车是三哥发明出来的,那由他去主持水车的普及,岂不是最好?用医生的话讲,这就叫对症下药,不管是谁,都不如三哥他最合适了!” 话很简短,前后不过两句,眨眼的功夫就说完了,可话里面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太多太多了! 李治话音落地,良久殿内无声,除了长孙无忌之外,所有大臣都把头低下了,而李世民则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殿内侍立着的宦官和宫女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深怕这时出了差错,被迁怒到自己头上。不管是谁要迁怒他们这种小人物,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刀已出鞘,寒光四射,出招奇狠,胜负就在眼前! 现在,到了站队的时候了! 半晌,长孙无忌先轻轻咳嗽一声,道:“吴王,太子所言甚为有理。这种水车既然是你发明的,而别人又说不清楚,象那个米……什么苗的,就没说清楚,由此推知,别人也会如此,所以这种水车最好是,也只能是你去普及推广,让天下百姓受益,你意下如何?可愿为皇上,为朝廷,为黎民百姓效力?” 大帽子直接就扣了下来,份量奇重,重如铁锅。皇帝,朝廷,百姓,一样没少,全都重重地扣在了李恪的头上,只要李恪说一个“不”字,他将直接掉进万丈深渊,这辈子都别想爬出来了! 李世民睁开了眼睛,看向李恪,见儿子满头大汗,表情慌张,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他心中有些失望,这孩子平常看起来不错,可到了受攻击的时刻,竟然连求救的念头都没有,难不成是吓傻了? 他又看向李治,见李治额头上竟也现出汗珠,双手缩在袖子里,而宽大的袖子竟然微微颤抖,正表情紧张地看着长孙无忌。 李世民心中叹气,治儿也不怎么样啊,全无沉稳大度的气势,就算做不到稳如磐石,可次一点儿的,好歹也能咄咄逼人吧,连这个都做不到。这两个儿子都挺让他失望的,他把眼睛又闭上了,等大臣们先折腾一通,然后他再看看怎么处理这事吧! 李恪的汗水滑了下来,他再次看向大臣们,可大臣们一个替他说话的都没有。他心里清楚,大臣们是不敢得罪长孙无忌,这种时候谁要是替他说哪怕半句好话,就会承受长孙无忌随之而来的怒火,没人会傻到这种地步的,所以要想救自己,只能靠他自己了! 李恪用发颤的声音,说道:“就算要指导水车的普及,也不一定是我亲自去,也许……那王平安也行啊,现在不就是他在主持这件事么?”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王平安没法把事情说清楚的,更加办不好这么重要的事。他不是和那个米……米什么来着?” 李治忙道:“米小苗,他是东宫里的执事,向来机敏,所以前些时候才被父皇派去庆州宣旨。”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对啊,那个米小苗就够机敏的了,要不然皇上也不会派他去庆州当钦差。可就算是这么一个机敏的人物,王平安和他解说了水车的妙处,他竟然也听不懂,回来后说不清楚,连个大概都描述不出来,那么换了别人,又岂能明白水车的妙处?万一执行起来,王平安糊里糊涂地指导,地方官员糊里糊涂地执行,那不得把一件好好的事,给办糟糕了吗?各位大人,你们说是这个道理吧?” 这是逼着大臣们排队呢,殿上的重臣大多数和他交好,即使关系一般,却不能反驳他的话,那个米小苗必须是机敏的人物,因为是皇帝派他去宣旨的呀,要是他不机敏,岂不是证明皇帝看人走了眼,选了个笨蛋么! 王平安当初给米小苗看图纸,米小苗就啥也没看出来,只是把平安水车这个名字,改成了平安大水车,多加了一个“大”字。他只对收受贿赂感兴趣,对于水车还是水牛的,一点兴趣没有,让他解释,就算不是让牛弹琴,也是让羊弹琴了! 可偏偏米小苗回京之后,四处替王平安打广告,而且弄得动静不小,不但宫里的人很多知道,就连朝里的大臣都略有耳闻。只是因为米小苗是个宦官,在重臣们的眼睛,他比一个狗屁也不多值几个大子儿,所以听归听,却是没人当回事! 但话说回来了,米小苗解释不清水车的事,就是事实,而这个事实在平常一文不值,可恰恰在这个时候,就值钱得很了,足能把一个王爷给砸倒! 大臣们听了长孙无忌的话,都慢慢地点了点头。是啊,米小苗那个死宦官确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要是让他当地方官,去执行普及水车的事,那非办糟不可,但别的地方官……算了,这时候就莫提别人了,提了也是白提! 一滴汗水流进了李恪的眼睛里,李恪一擦眼睛,心里不停地想:“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化解这场危机,我不能离开长安啊,离开中枢容易,再回来就困难了!” 此时李世民是闭着眼睛的,没有看到李恪擦眼睛的动作,而长孙无忌和李治看到了,却不会说什么,别的大臣看到了,心中却都有不忍,他们还以为是李恪被逼得哭了呢,在擦眼睛,但……不忍归不忍,替他出头,那就得靠良心了! 别的大臣们还在纠结良心的问题,可马周却说话了,他的良心在大臣们当中,还算比较多一些的,而且他和长孙无忌官位相当,可以分庭抗礼,别人不敢说,他却是敢说的。 马周嗯了声,清清嗓子,道:“长孙大人言之有理,这件事情只能由吴王去办……” 大臣们一起看向他,心想:“你这是要和长孙无忌唱对台啊!” 长孙无忌却是大怒,看来中书省有必要换个宰相了,马周竟然在这种时候拖我的后腿,真是可恶! 他和马周的关系还算不错,可面对如此重大的问题,已经涉及到太子和吴王之争了,再好的关系,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开头肯定,往往意味着后面是否定! 马周接着道:“但如果仅由吴王去主持普及水车的事,怕是他独木难支。以老臣的意思,不如让吏部拟定名单,选一些年轻的官员,和吴王一起去庆州,在庆州普及水车时,学学经验,此事可由吴王主持,待庆州之事了结,再把官员们派到全国各地。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样比吴王一个人去普及水车,要更快,也更加容易见到成效!”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如果刨去李治和李恪的斗争,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中正平和,不偏不倚,是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出发的,做为中书省的中书令,专门做策划的宰相来讲,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无可厚非! 但是,他的这个提议,毫无疑问是救了李恪一命,而且限定了时间和范围,只要庆州办成了水车的事,李恪的任务就算完成,就可以回京,而且庆州的事情肯定能办成,因为王平安在那里呢,要是办不成,王平安就得吃挂落,顺带着就会连累到李治,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两派人,谁也不敢动谁,只能玩命地把事情办好! 李恪心存感激地看向马周,这么多重臣,只有这个人敢为自己仗义执言,而且这人还是王平安名义上的恩师,真是意料不到,这种时刻帮自己的竟然是他! 长孙无忌气息粗重,却无法反驳,他当然听得出马周的建议很好,如果再反对,那就是顾国家于不顾了! 李世民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并不问其他大臣的意思,手轻轻挥了挥,道:“就依马爱卿所言。忠臣,拟旨吧!” 儿子再怎么乱斗,终究还是儿子,他已没了两个儿子了,不想再没第三个。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一起去庆州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一起去庆州 李世民一发话,他身后侍立着的史忠臣立即答应一声,叫人拿纸笔,他亲自写圣旨。史忠臣文采不咋地,可这种大事,他不可能让别的小宦官写的,就算字写的比他漂亮一百倍也不成。 可史忠臣一亲自动笔,写圣旨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又要想词儿,又怕写出错别字来,圣旨上要是出现错别字,那可太难看了。 趁着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长孙无忌紧着冲李治使眼色,他自己是不好再说什么的,马周是宰相,他也是宰相,宰相对宰相,有些话很难说得出口,马周心思缜密,也没有留下破绽,他没法去反驳。 可李治就不同了,只要他这时候说话,说他多么多么的支持这件事,所以想亲自挑选去庆州的官员,那不就得了。派出听他话的官员去庆州,就算是水车普及得再好,李恪也休想能回到长安来,只要官员们不停地说,现在还离不开李恪,还得让他指导,自己没学明白啥的,拖也拖死了李恪。 李恪还想在一两年之内回长安来?做他的白日梦去吧!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个时候要是再不使手段,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打狼不死,必有后患! 长孙无忌的眼色,是眼睛向皇帝那里瞥,瞥了几下,又向李恪瞥。那意思是,和皇上说话呀,别愣着了,赶紧把李恪整死算了,这次的陷阱都挖得这么深了,你要是再不利用好,可没下次了,你当李恪以后还能再上当吗? 可眼色这玩意,玩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要是灵犀不够,那这一点就不通了!李治看到长孙无忌的眼色了,却理解错了!又指父皇,又指李恪的,是不是要和我李恪一起去啊,去监督他? 看舅舅的表情如此的焦急,李治慌了神儿,他听长孙无忌的话都习惯了,舅舅让他干嘛他就干嘛。赶紧上前一步,李治大声道:“父皇,儿臣想,普及水车的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大唐亿万子民的生活……” 长孙无忌微微点了点头,稍稍松了口气,治儿这孩子不错,他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就应该这样,把挑选官员的权力抓到手里,不能放权给李恪,你舅舅我就管着吏部呢,只要你把权力抢过来,我替你挑官员,保准整死李恪这个小兔崽子…… 谁知,李治下一句不是要权力,而是出义务,他道:“所以儿臣想,不如儿臣和三哥一起庆州吧,把这件事办好!” 大臣们一听,下巴差点集体掉下来!太子殿下,你还真顾兄弟之情啊,这种倒霉事儿都要陪着他去,你不怕惹麻烦上身么?你要是跟着李恪去了,他办不好事情,可全会往你头上推的……放心好了,他一定会推的,你躲都躲不掉,反正他都是破罐子了,他不怕摔,可你怕呀!李恪会竭尽全力地向庆州百姓证明,你是个多没用的太子,而庆州百姓知道了这点……你怕天下的百姓不会知道么,你能瞒得住么你? 长孙无忌眼睛是横着长的,可听了李治的话,两只眼睛差点儿就竖起来,我说大外甥,你是想整李恪,还是想让他整你啊! 李恪则心想:“还有这好事儿呢,这……这里面不会又有阴谋吧?” 在别人眼里,李治说的话,简直是愚蠢之极,完全是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要有多二,就有多二! 可听在李世民的耳中,却是老怀大慰,治儿这孩子还是很仁善的,就算是在打击对手的时候,也终是记起了这个对手,是他的亲兄弟啊,他到底还是念及到了兄弟之情! 李治的话音刚落,长孙无忌就跳了出来,大声道:“不妥,太子所言差矣。皇上,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不可轻易离京,且不说京中如果了出现什么变故……” 这话可不能乱说,京中有什么变故,在咒皇帝死吗? 他赶紧又道:“如果太子在外面遭遇不测,岂不是动摇了国家的根本,我大唐已然没了一位太子,可不能再没第二个啦!皇上,国家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长孙无忌都快老泪纵横了,可千万不能让太子离京啊,鞭长莫及,不好控制啦! 李治傻了,刚才那个眼色……不是让我也一起去啊?那干嘛瞥来瞥去的! 李世民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治儿久居长安,没有四处走走,不知我大唐天下到底如何。窝在宫里,读书再多,也不及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有些事情,书本上可是学不到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经历,而这种经历会直接影响他对世事的看法。李世民当太子的时候,便是纵横天下,行军打仗,巡视中原,他都做过,所以他并不把太子离京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相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想让大唐这条船长久地行驶下去,总得了解一下水的特点吧,要不然如何掌舵? 李世民不理会长孙无忌的“忠心劝阻”,很高兴地对李治道:“治儿,你是个好太子,比你的大哥强啊!你愿意去了解民间疾苦,看看百姓们的生活,父皇真是为你高兴,走万里路,听万家言,这才是为政者应该做的!” 李治这回是骑虎难下,糟糕,难不成真的要去庆州?听王平安说,那里穷得直掉渣儿!可父皇听自己要去民间,竟是这么个高兴法儿,要是他这时说不去,那岂不是找不痛快! 李治赶紧装出一副很愿意去的样子,道:“多谢父皇应允,儿臣早就想去民间走走了,这回陪着三哥一起去庆州,正好了解一下百姓们的生活,以及各地的风土人情!” 事情已然无法挽回,长孙无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又道:“太子离京,如果时间太长不好,以老臣的意思,不如等他去庆州看了那里正在修的水渠后,再带回一架实物水车,也就可以了。如果想了解民情,在回来的路上可以多走几个州,这样更为妥当。” 太子离京,终究不是小事,大臣们不能再沉默下去,一起都道:“无忌公所言极是,太子游历天下,不宜过久,如果以后有需要,再出京便是,这次是头一回,速去速回更为妥当!” 李世民想了想,也对,总不能让治儿离开自己太久,游历天下是好事,但游的时间太久,容易淹着,呛着水就不好了!他点头道:“就依诸位爱卿所言。无忌,你给安排一下路线,尽量让治儿多走几个州,为了不耽误时间,误了恪儿的差事,游历的州郡,尽量安排在回程的路上。” 长孙无忌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要李治不在庆州待得时间太久,李恪就没机会整他,至于路程,自己完全可以安排得好,就当野游吧,让李治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决定好了这件事,李世民摆手让大臣们退下,他留下了两个儿子,让儿子们陪他用膳,马上就要走了,说实话他这个当父亲的还真有点舍不得。 用膳之后,李恪出宫回王府,而李治则回了东宫。 李恪倒是没啥,虽然自己倒霉上当,被派去庆州受苦,可偏偏李治抽疯,竟想陪着自己一起去,这回好了,一旦离京,自己就想办法整治他,还有等到了庆州,再好好整治一下王平安。王平安这个混蛋,缺德带冒烟儿,竟然想出这么个损招来,不好好收拾他一顿,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对不起自己! 可李治就难过了,他一回到东宫,见长孙无忌竟然等在这里,而毫不意外地,舅舅大人对着他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臭训,怪他多事,吃饱了撑的,和李恪一同去庆州干嘛,不给李恪机会,难不成他憋得慌吗? 李治很委屈地道:“要说这事,还得怪舅舅不好,要不是你使眼色,外甥也不能出去说话啊,结果还说错了!” 长孙无忌坐在椅子上,气得直哼哼,道:“事已至此,多说无宜。我要你牢记一点,离京之后,能不见李恪就不要见他,你两人分开赶路,只要你不召见他,他是不能见到你的。” 李治道:“这个外甥是知道的,外甥并不怎么喜欢看到他。” “可一路上,他却会很喜欢见到你,能不见他,就尽量不见。”长孙无忌又道:“还有,饮食方面要多加小心,只要是入口的东西,都要先让侍从们去尝尝,你不要直接就食用,不管李恪给你吃什么,用什么,统统不要,就算推不掉,也都封存起来,不能使用,明白吧?” 李治脸色难看,道:“吴王终是我的兄长,他还不至于吧?” “不至于,你说不至于?”长孙无忌几乎是怒吼了,他叫道:“你怎么能认为他不至于?” 李治忙道:“至于,至于,舅舅说至于,那就是至于!”他平常就怕长孙无忌,现在见舅舅怒火万丈,更加害怕。 长孙无忌道:“为了皇权帝位,父兄可弑,妻儿可杀,莫说别的朝代,就算是咱们大唐,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还有前朝,不也一样么。所以,在去庆州的路上,你一定要小心。等到了庆州就好了,王平安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李治道:“有无病在,舅舅尽可放心,什么事情他都会为我办好的,不会有什么意外。” 长孙无忌忽地皱起眉头,道:“今天甘露殿那个计谋,可是王平安给你出的?他可不象是会用这种手段的人啊,他性格温和,而今天那个计谋狠辣至极,与他的性格可是大大不符。” 他心里纳闷儿,王平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难道说去了庆州之后,性格大变?穷山恶水出刁民,庆州那里穷得掉渣儿,想必刁民遍地,王平安见多了刁民,所以也变得狠辣起来?这种可能性却是不大,再刁的刁民也使不出这种手段吧! 李治却道:“是啊,是王平安给我出的主意,他的信还在这里呢!”说着,他找出了王平安的信件,交给长孙无忌观看。 长孙无忌看罢,眨了眨眼睛,道:“竟然真的是他出的主意,当真出人意料。要不是我了解你宫里的人,知道史爱国是个废物,我都得以为这主意是他出的,这般阴狠,就算是我……怕也不见得能使得出这么狠的,全不留情面啊!” 李治想了想,道:“那,是好还是坏呢?”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当然是不好了,这种手段要是你想出来的,那没关系,你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臣子们的龌龊狠毒,你知道的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这样才能把臣子们牢牢地掌握住。可要是一个臣子有如此的心思,那对你这个当君主的,就大大的不利了。” 李治有些不明白,道:“这个计谋很厉害吗?我看也就一般,也没把吴王怎么着啊!” “还没怎么着?你还想把他怎么着?”长孙无忌乐了,他道:“你差点就把李恪给整死啊,把他这辈子都给废了!你不想想,他一旦离了长安……你就想吧,一棵树不管再怎么粗壮,要是被人连根拔起,会怎么样?” 李治道:“那树就得枯死啊!哦,外甥明白了,这条计策果然毒辣。奇怪,无病不是这种人啊!” “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幕僚给出的主意。你这次去他那里看看,他可是有了新的幕僚,如果有的话,把他当做钉子,钉到李恪那里,这种人治国不见得有什么本事,可整人却是很有天份的,有这种人在,李恪别想有好果子吃。”长孙无忌道。 李治嗯了声,道:“我要不要去找小妹,看看她有没有书信带给无病?” 长孙无忌道:“应该如此,这也是你关心臣子的一种方示,又不花费什么,却可让臣子感动,对你死心塌地地效忠。”长孙无忌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去。 李治不高兴得快,高兴得更快,反正朝中有舅舅,庆州有无病,啥事也不用他***心。他这次去了庆州,就可以看到武媚娘了。武媚娘这小女子,实在让人牵肠挂肚,上次她来信说过得不好,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治叹了口气,东宫里那么多的女子,自己为啥就偏偏喜欢武媚娘呢?难不成真如民间百姓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第六百六十章 亲兄弟 第六百六十章 亲兄弟 李治要去庆州的事情一传开,东宫的嫔妃们一起跑来,哭哭啼啼地,都说舍不得太子远行,明知徒劳无功,却又竭尽心力地挽留一番,以此证明太子在她们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而自己是多么的舍不得太子离开自己。 李治此时心情还算凑合,大小老婆们又强烈表示舍不得他,对他表明爱意,他也不好赶她们走,只好挨个地安慰,尤其是怀孕的萧良娣,更是大加关心,让她保重身体。 可不管他怎么安慰,怎么关心,嫔妃们却翻来覆去,没完没了,你说完她说,她说完我又说的,不知说了几百几千遍的舍不得,一想到她们要很久看不到太子,就忍不住要哭! 最后,这话说得就连史爱国都听腻味了,他心想:“就算太子不离开长安,不离开东宫,你们就能天天看到他了?这里很多人一个月都见不上太子一面,要不是今天说太子要走,怕是你们几个月都见不着的。有什么好哭的,越哭太子越心烦,以后更不愿意看见你们了!” 李治确实被哭得烦了,他向嫔妃们看了眼,道:“太子妃呢,她怎么没有来?” 太子妃王氏乃东宫嫔妃之首,这种时候她应该在场,而且应该哭得最大声才对,可别的嫔妃都来了,却偏偏少了她。 萧良娣挺着大肚子,很不高兴地道:“姐姐一听殿下要去庆州,她不来送别,却反而跑得没了影,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这个时候跑,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殿下,莫要理她……” 李治耳根子软,再加上现在被嫔妃们哭得心烦,一听萧良娣这话,心里便有些不痛快,道:“她干什么去了?皇宫只有这么大,她能跑到哪里去,莫名其妙。” 说着,他甩袖子起身,离开崇贤馆,去找小妹李伊人,顺势躲开嫔妃,听她们哭天哭地地,着实让他心烦,史爱国陪着他一起去。 乘了步辇,李治坐在辇上问道:“太子妃到底上哪儿去了?” 史爱国道:“回太子的话,娘娘她可不象别人,明白事儿着呢!您要去庆州,庆州有谁啊?” 李治嘿了声,道:“这话问的,庆州还能有谁,有无病呗!” 史爱国笑道:“对啊,那王公可是娘娘的娘家人,娘娘知道您要去看她的堂弟,当然就要去看看堂弟媳妇儿了呀!” 李治咦了声,奇道:“她不先和我告别,说些体己话,却跑去见小妹,却是为何?”难道丈夫还没有堂弟媳妇儿重要,岂有此理。 史爱国笑容更盛,小声道:“殿下,要是在东宫里,娘娘她想跟你说句体己话,也说不上啊,多少人要和您说呢。可要是她在小公主那里,那不就说得上了么,小公主又不会和娘娘争什么。” 李治这才明白,摇头道:“这些女人们,当真琢磨不透她们想什么,不就是要和孤说说话么,却要绕这么个大弯子,麻不麻烦啊!” 史爱国笑了几声,没接话头。他心想:“关键是她想和你说,你也得有心情听啊!在东宫你肯定没心情,可去了小公主那里,你就算没心情,不也得听么,要不然就得让小公主看笑话了!” 不多时到了李伊人的宫殿,太子妃王氏果然就在这里,正陪着李伊人收拾东西呢。李伊人找出了许多的好东西,不少宫里精致的用品,她都想托李治带给王平安,大包小包的正在收拾。做为堂姐,王氏当然有义务帮忙,正好有借口赖着不走,专等太子到来。 进了宫殿,李治一看王氏,心想:“还真的在这里,她似乎变聪明了许多,竟然在这里堵我,不会也哭天哭地一通吧,那可真是烦死了。” 出乎意料地,王氏见了李治,却没有大哭小叫的,反而和李伊人一起恭喜李治,说他可以去体察民情,增长阅历,这是大好事,只是路上小心些,不要生病什么的。 李伊人道:“太子哥哥,你去了庆州,路上可得小心,小妹常听人说,这世上坏人可多呢,人人都想害你。” 李治嗨了声,道:“人人都要害孤,那可未必,孤要是遇害,那些坏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好处没有,坏处可是一大堆。” 他心想:“老百姓要害我,那是不可能的,但不是老百姓的人,比如说李恪,他倒是很有可能,我要是死了,他可就上位了。” 李伊人取出一个小小的细长木棍,这细长木棍中间是空的,她打开小木棍,从里拿出一根银锥,非常精致,光滑得几乎可以反光。她道:“太子哥哥,这根银针送给你,你出门在外,饮食需当小心,吃饭喝水之前,用这个银针先试试,要是变黑了,那就证明有毒。” 李治拿过银针看了看,道:“宫里也有这种试毒的物事,但做成这种锥子样式的倒也少见,孤见过的都是筷子和银牌。” 王氏忙道:“这是臣妾兄弟送给伊人的,她关心太子,这便转送给了您。” 李治哦了声,道:“是王平安送的?他倒是有好东西都往你这里搬啊!” 王平安送了李伊人很多的礼物,都是以王氏夫妇的名义送的,尽是珍贵之物,而且京中的大商人们巴结王平安,有了奇珍异宝,也都派人孝敬李伊人,所以李伊人现在很有大唐第一富婆的派头,她的宫里什么好东西都有,吃穿用度甚至比皇帝还要奢华。 李伊人拿过银针,道:“打造成这个样子,是有防身作用的。随身带刀总是不好,又占地方,又不见得有用,可这银针就不一样了。太子哥哥你瞧!” 她把象锥子一样的银针拿在手里,道:“要是有刺客要害你,侍卫们挡不住刺客,让他欺近身来,太子哥哥你这要这样……”她拿着银针一比划,笑道:“突然间往刺客的眼睛里一扎,就能废了他!” 李治啊了一声,拿过银针仔细看了看,又比划几下,道:“原来还可以当成是贴身的利器,果然是好东西!”他将银针装出木棍当中,放入怀里。 王氏也准备了礼物送给李治,但她来得匆忙,在刚得知李治要走,她便急匆匆的跑到李伊人这里来,哪有时间准备礼物,不过是将李伊人的东西要来,借花献佛罢了。 他们在这里做准备,而吴王府里也是热火朝天,李恪同样也在准备行李。 吴王府里又招了一批新的幕僚和能人异士,想走旁门左道的人永远不缺,李恪这个灶头虽冷,可跑来烧火的人却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李恪站在正堂里,屏风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几十人围在李恪的身旁,和他分析此次出行的各种关键之处。 一个幕僚道:“王爷,要说去庆州,可是有两条路的,走官道一千余里,可要是走近路,不过数百里,近了几乎一半。此次咱们去庆州,不如走近路吧,近路山高水险,有些事情可以找机会办办!” 别的幕僚也都点头,大家心知肚明,还能办啥事,当然就是办了太子的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太子离京,路上“不太平”,出点啥事,不是很正常么! 李恪摇头道:“不可能的,要是本王一个人去,走近路便也罢了,可要是和那人一起去,那只能走官道。我想抄近道,他也不肯啊,又非得听他的不可。” 另一个幕僚道:“走官道也可以,时间上耽搁得长了,机会更多。水土不服,就是一个好借口,那人从未离京远行,吃惯了长安的水,再吃别的地方的,想不病倒,却也不容易。” 幕僚们一起点头,这个主意好,可以从饮水里做文章。 李恪同样也没离开长安这么久过,对于水土不服之事,不是太明白。他问道:“在水里下毒?这个可不容易,能试出来的啊,那人要喝水,肯定是要别人先替他喝,而且味道方面……本王知道有种毒药叫砒霜,虽然中者立毙,可却味道很大,那人随身带着的侍从一闻就能知道水有毒啊!” 站在外围的一个能人异士,操着怪异的口音叫道:“没味道的毒药小人有,而且下毒极易,小人便知一种下毒手法。” 众人一起回头,看向说话的能人异士,见这个人高鼻深目,是个胡人。胡人都能混到李恪的府里骗吃骗喝了,也真是奇事一桩! 不管是啥人,只要有用就行,唐人胡人都是人,在李恪眼里都一样。李恪招手道:“你过来,说说看,怎么个下毒法?” 这胡人挤了进来,很是得意地看了眼别人,他道:“不知王爷要毒死谁啊,小人只听说那人,那人是谁?” 众人一听,个个皱眉,那人是谁,就是那人呗,谁还敢真的挑明他是谁,不要命啦,谁知这里面有没有东宫的探子,心知肚明就行了呗! 李恪道:“那人是一匹马的名字,比牛还壮实,比骆驼还要高大,本王想毒死这匹马!” 胡人心想:“一匹马?用得着这么麻烦么,一刀捅死不就得了。”他道:“这个容易,用得了瘟疫的羊,取血混入水中,饮了这种水,几日内便会身亡。而且症状表露得轻些,是水土不服,就算表露得重些也没关系,也就是传染了瘟疫而已!”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下毒也是个技术活儿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下毒也是个技术活儿 李恪咦了声,道:“得了瘟疫的羊?那是什么瘟疫?” 胡人道:“这种瘟疫人畜都会得的,不过却不象口蹄疫那种病,一得一大片。这种瘟疫只要发现得早,把病羊杀掉埋了就成,在我们草原上,叫做灭魂儿!” 李恪茫然地看向幕僚们,幕僚们也都莫名其妙,第一次听说这种病!一个幕僚问道:“这种病有什么症状?” 胡人道:“吐血,象是肺子得了病一样,但不咳嗽,也不拖,几天功夫羊就死了,但肉可不能吃,只能埋掉。” 幕僚们这才明白,都道:“有点象肺痨啊!” 李恪道:“这种病羊好找不?我们再过几天就要上路,就算派你去提前安排的话,也顶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必须在路上安排,要是到了庆州,这招就不好使了,王平安可在庆州呢,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胡人道:“这个,倒也不难,不过小人得去草原找这种病羊,在中原可没见过,可能也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吧,羊一到中原,就不得这种病了!” 李恪嗯了声,道:“只要好使就成,就派你去了,找到病羊后带回来,在路上等着,多带些钱,把事情办得隐密一些。” 胡人见得到重视,自然高兴,忙不迭地答应。 一个幕僚比较谨慎,又道:“就算用了这种病羊的血,怕也不是只有那人喝这种毒水,我们也得跟着喝,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这种毒可有解药?” 胡人笑道:“当然有了,羊嘛吃草为生的,有一种草可以治好此病,叫做招魂儿,不过这种草要比病羊难找,得在牧民那里买才成,不少牧民都备有这种草,晒干了碾成粉末,要是有羊得了病,先喂药,要是羊顶不住,那就只能埋了。” 李恪奇道:“怎么,这药还不能完全治好病?药性太强?” 胡人道:“回王爷的话,算是以毒攻毒,那草也是有毒的,吃完以后拉肚子,就象是把病都给拉出去一样,要是羊被拉得虚脱了,挺不住,那也只能埋了,可没人敢吃这种羊的肉。” 李恪啊了声,道:“那可得小心些,一定要把解药也准备好,宁可不用这个法子,也不能出意外,把咱们自己给毒了!” 幕僚们一***头,对啊,害人之前,得先把自己给保护好啊,莫要害人不成,反倒是害己。他们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散了,各自回去收拾行李。 那胡人和幕僚们一起出来,找了个平时还算能说得上话的,不歧视他身份的幕僚,问道:“那人到底是谁,我听着怎么象是太子啊?” 幕僚忙道:“喂喂,你这胡奴,不要乱说话啊!什么太子不太子的,那明明是一匹马的名字,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我去告诉王爷,说你想要谋害太子,让王爷活埋了你这个胡奴!” 胡***怒,心想:“你们这帮子中原人,都瞧不起我们胡人,竟然当面辱骂!哼,你们是天朝子民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什么病羊的血一喝就死人,灭魂儿招魂儿的,草原上根本就没这种病!我骗你们王爷赏钱的,一骗就信,由于便可证明,你们中原人都是大蠢羊!” 胡人收拾好了行李,从帐房支出一大笔活动经费,当天就启程,赶赴关外。 象胡人这种骗子,天下到处都是,防不胜防,而这种骗子有个特点,要是发现谁很好骗,极有可能骗过一次,再来骗第二次,毕竟象李恪这种有钱的大肥羊,天下难找! 太子和吴王离京,可不是小事,一连小半个月,朝中重臣都赶去东宫送礼,李治忙得底儿朝天,而李恪那里也有不少失意的官员,赶去烧冷灶,两人都是很忙,不得休息。 选了个良辰吉日,李治和李恪双双上路,长孙无忌代表李世民,一直将两人送出城门。长孙无忌对李治又叮嘱一番,这才折柳送别。 李治很听长孙无忌的话,当真离得李恪远远的,李恪想要见他,他总以各种理由推托,避而不见,虽然一同赶路,各自的卫队却相隔半里有余,手下侍卫随从互不来往,形同陌路。 走官道绕大远,千里之遥,非数日内就能赶到,一连走了七天,到得第八天,离庆州已然不远了。 离庆州越近,李恪越是焦急,如果到了庆州,他想再修理李治的机会,就要渺茫得多了,那时再要害人,就又得另想办法,而王平安坐镇庆州,又岂能让他那么容易找到办法的。 这日黄昏过后,大队扎下营盘,在野外过夜。李恪站在自己的营地边上,远远地望向李治的营地,心想:“我要不要过去请个安什么的呢?唉,哪次去他都不见我啊,比在京中还难见面,我空有千般妙计,却无法对他使将出来!” 他站在营地边上来回走动,望着李治的营盘,可远处的树林子里面,也有人在望着他。 树林里面,两个胡人在窃窃私语,其中年轻的胡人,就是李治在长安派走的那个,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却是他新找来的。 年长的胡人望着李治,说道:“你说的吴王就是他?看着挺精挺灵的啊,不象是好骗的样子!” 年轻的胡人嘿了声,笑道:“中原人有句成语,叫利令智昏,这人想当太子都快想疯了,什么话他都信,而且出手大方得很,我只说有种病羊的血能毒死马,他就信了,足足给了我二十贯,让我去找病羊和解药。二十贯啊,在咱们草原上,都能立十顶帐篷了,每个帐篷里住个美女,你想想这种生活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年长的胡人双眼放光,道:“他是想害死那个什么太子吧,这可是杀头的罪,要是万一出了事,咱俩可就得成病羊,被埋了呀!” 年轻的胡人道:“所以说,就不能出事啊,当谁傻子呢,真帮他害死太子。” 年长的胡人笑道:“大唐的太子死不死,关咱们屁事,可要是咱们当了替罪羊,事可就大了。自从被王平安那个混蛋,从折柳县给赶出来,咱们可是没有过几天舒心日子,这笔帐就从这个吴王的脑袋上算吧,好好宰他一笔!” 这两个胡人以前都是折柳大盗,盗伙被王平安剿灭之后,便四处流浪,骗吃骗喝,要是没得骗,只能偶尔劫道,日子过得相当地辛苦。 年轻的胡人仗着自己中原话说得溜,又赶上吴王府里的能人异士死了一批又一批,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他竟然混了进去,着实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年老的胡人却不成。这次年轻的胡人得了便宜,便赶紧找到了昔日的帮手,打算再敲李恪一笔! 年长的胡人从怀里取出两个小瓶子,道:“后半辈子是吃羊还是吃野菜,就看这一回了!” 年轻的胡人问道:“这药保险吧,以前可没见你用过。” 年长的胡人道:“保险,从药铺里弄出来的,一种是管吃多了的,一种是管拉不出屎来的。”他晃了晃其中一个小瓶子,道:“这是管吃多了的,只要服上一点,就会喉咙难受,想吐,保管吃多少,都一起吐出来,要是你事先吓唬住别人,真会以为是要吐血呢!” “那这瓶管拉不出屎来的,就是解药呗,一吃就拉。这两瓶子药,花了你多少钱?”年轻的胡人道。 年长的胡人道:“足足四十文,我可是下大本钱了呀!” 两人嘿嘿的一起笑了起来,整理一下衣帽,一起了树林,向李恪这边跑去。 年轻的胡人一边跑,一边叫道:“王爷,王爷,小人都在这里等两天了,可算等到您了!” 李恪一见他,心中欢喜,招手道:“好,本王还以为你跑了呢,那事可办妥了?这人是谁?” 年轻的胡人指向伙伴,道:“这人叫格里布,是小人的叔叔,他最擅长下毒杀马,小人便带他一起来了,有药献给王爷!” 年长的胡人赶紧给李恪跪下行礼,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子,呈给李恪。李恪接过看了看,道:“病羊呢?怎么换成药末了?” 年轻的胡人道:“回王爷的话,这药末就是用病羊血配出来的,比病羊血还要好使,找马一试便知。” 李恪看了他俩一眼,心想:“不知他俩可靠不?嗯,不可靠也没关系,反正事发之后,都要灭口的,还有知道秘密的那些人,一起都要灭了。这帮人也真够蠢的,难不成还以为我会给他们前程?他们的前程找阎王爷去要吧!” 李恪道:“找马试不太妥当,那马又说不出话来,还是找个人来试吧!就你……”他想顺势就让年老的胡人试药算了,可又一想,这人拿来的药,让他自己说感觉,不可信啊,还是找别人吧! 顿了顿,他道:“还是找个身壮如牛的人试试。这药怎么个下法儿,直接放到水里?” 年长的胡人道:“这药因为从病羊之血里提炼的,所以稍有辛辣之气,最好是放在酒里,这药见效不是太快,要小半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他的中原话说得不太好,由年轻的胡人给他翻译,重新说了一遍。 李恪点了点头,心想:“见效有点慢了,要真给李治服了,他是有时间去找解药的,但肯定找不到!”他拿了药,带着两人回了帐篷,将药倒进酒里,叫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能人异士进来。 李恪不说试药的事,却说这些日子辛苦他了,所以赏他杯酒喝。能人异士见了年轻的胡人,立时就明白自己是来试药的,脸都绿了,他也属于骗吃骗喝的那种人,脑袋瓜子也挺好使,一明白过味来,自然就想起胡人说的病羊那事来。 这能人异士苦着脸,心想:“我要是不喝,怕立马儿就得被推出去砍了脑袋,吴王府的饭不好混啊!”他道:“王爷,小人明白,小人愿意以身试药,为王爷效犬马之力,可是……小人上有小,下有老……” 年轻的胡人提醒道:“是上有老,下有小。放心吧,我们这有解药的,万无一失!” 李恪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他道:“不是要让你试药,只是赏你酒喝。”将酒杯一推,逼着能人异士喝。 能人异士无法,只好将酒喝了。酒一入肚,没过多一会儿,他就开始难受起来,指着自己的喉咙,嗬嗬有声,紧接着哇地就吐了出来,吐个不停,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李恪见了他的样子,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怎么见效如此之快?不是说得小半个时辰吗?” 两个胡人互视一眼,心中都想:“不是假药,挺好使!” 其实见效没这么快的,普通的药物而已,只是治个吃多了消化不良的病罢了,要是换了好一点的医生,都不会开出这么差的药的,以呕吐法治消化不良,也就是中原医生看不起胡人,又因这胡人太穷,拿不出钱来买好药,所以才用这药唬弄他的。 可这能人异士心理作用,心里总想着吐血,只要稍有一点不适,效果就会无限地被扩大,猛吐起来,所以才见效极快,要是换了不知情的人,不会这样立竿见影的! 李恪站起身来,道:“你可是有要吐血的感觉?” 能人异士已经吐得跪到地上了,他吐得满嘴都是黏涎,不住点头,表情痛苦万状! 年轻的胡人忙道:“王爷,千万不能让他吐血啊,一吐血解药就不好使了,得赶紧让他服解药。这样才能救他一命,也能试出解药好不好使!” 李恪忙道:“好,快给他服解药!” 年轻的胡人连忙上前,将解药倒进酒里,让能人异士喝了。能人异士喝了之后,呕吐不见好,可只一会的功夫,就捂着肚子,要去方便,两个胡人送他出去。 李恪一个人坐在帐中,看着桌上的两瓶子药,心想:“很好,药不是在长安弄到的,就算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而知情的人嘛……早解决早利索,天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活人!” 他叫进自己的侍卫首领,道:“等午夜时分,扮成强盗,把随咱们来的那些人,就是新招来的,所有的,都除掉!” 侍卫首领是心腹中的心腹,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听了李恪的吩咐,浑身发冷,这是要灭口啊,看来那药到手了。唉,我知道那么多的事,早晚也是个死……要不然,弃暗投明? 第六百六十二章 害人反害己 第六百六十二章 害人反害己 侍卫首领道:“王爷,人可不少呢,要是都除了,那就是天大的案子,非得惊动长安不可,说不定刑部都得派人下来调查,长孙大人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弄出点事端来。当然,王爷你是不在乎事端的,可不也麻烦么?咱们现在的麻烦就不少了。” 李恪想了想,侍卫首领说得也对,确实不易把事情弄得太大,可他却又怕事情走漏了风声,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啥事都让手下人知道的,弄得现在总怀疑别人嘴巴不严。 可转念又一想,要是自己不把事情说出来,也没人给他出主意啊,自己又没有象王平安那样的贴心手下,只能靠那帮子废物了。 李恪问道:“本王想请太子赴宴,不知你有什么办法么?” 侍卫首领咽下口唾沫,感觉这事相当地难办,太子根本就不愿意答理吴王,离京这么多天了,一次都没和吴王碰过面,简直不象是亲兄弟,倒有些象仇人,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当然了,其实就是仇人,吴王这头还打算着暗害太子呢,只是不知太子那头有没有同样的想法。 见侍卫首领不吱声,李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暗骂一声废物,道:“你去看看那两个胡人,看住他们,要是他俩有点什么异常举动,速速报于本王知晓。” 侍卫首领这才松了口气,出主意自己不行,可执行主意那还是可以的。他连忙答应一声,象逃命似的,逃出了李恪的帐篷。 李恪在帐中坐着,将两只小药瓶在手中不停地把玩,却始终想不出好办法来,没法接近李治。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将晚餐做好了,给李恪端了进来。李恪没有胃口,不想吃。正在这时,外面有仆人道:“王爷,吏部征事郎求见。” 李恪嗯了声,心想:“征事郎?正八品下的小官,找我能有什么事?”他正心烦,大声道:“不见,有什么话让他找自己的长官去说。” 仆人应了声,道:“是要请王爷去赴宴,今天打了不少的野味,官员们升了篝火,正在烤炙,想请王爷去品尝。王爷不去,小的这就回了他们。” 李恪一愣,赴宴,升起篝火了?不知有没有请李治,按道理来讲,应该是请的,都请到我这里了,李治自然要先被请才对。他道:“且慢,跟他们说,本王这就来。” 他随手将两只药瓶揣进怀里,大步出了帐篷,见帐外站着个绿袍小官,可能就是那个来请他的征事郎。 征事郎见李恪出来,连忙点头哈腰地行礼。李恪摆出一副笑脸,问道:“你们今天打了什么猎物?” 征事郎忙道:“回王爷的话,打到两只天鹅,还有一只大鹿,收获颇佳,这才要请王爷移步,去品尝品尝。” 李恪笑道:“打到鹿没什么稀奇,那天鹅可是好东西,一般的弓手可射不到那么高,难不成咱们的队中,竟有擅射之人?” 征事郎笑道:“哪有,是在不远处一个小湖里找到的,直接就射倒了,倒也没费什么力气。” 李恪点了点头,道:“好,烤天鹅虽然有些煞风景,但毕竟是稀罕物,本王倒要去尝尝。你们有请太子吗?”貌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征事郎忙回道:“自然有请,太子殿下答应去了,只不过太子旅途劳累,要先洗过澡才能到,下官们都在等着他呢!” 李恪又点了点头,道:“本王却是不用洗澡的,再劳累也不怕。”说着,当先往远处的篝火处走去。 征事郎没吱声,吴王和太子不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可不愿意搀和进这是非当中,就算要搀和也是帮着太子,不会帮着吴王的。所以李恪说啥,他假装没听见也就是了。 这次跟随李治去庆州的官员,都是吏部挑出来的,虽然李治没有抢到挑选的权力,但由于长孙无忌控制的吏部,所以挑出来的官员至少七成是效忠李治的,剩下的三成李恪硬是挑出一成偏向自己的,但都是最基层的官员,品阶高一点的官员,也没心情烧李恪的冷灶,最后的两成,是谁也不帮的,属于真正办事的人,不参予派系斗争,这种官员往往是最办实事的,所以万不可缺少,就算谁也不效忠,也得用人家。 李恪到了篝火旁,大小官员们一起站起行礼,请他坐了次席,首席要给李治留着。 李恪见和自己亲近的官员,离得他都挺远的,便笑道:“咱们这是烧烤野味儿,又不是赴甘露殿的国宴,干嘛还以品阶排座次。来来,大家各找亲近好友,随便坐吧,不要拘谨。” 官员们当然得说好了,这可是吴王“体贴”他们,让他们能吃喝玩乐得开心,他们岂能不领情呢,就算不想动地方,吴王的话一出口,他们也得动动地方了。 那一成效忠李恪的官员赶紧都凑了过去,坐在李恪的下首,而和李恪不对付的官员则坐到了另一面,井水河水分得清清楚楚,缓冲地带,就是那些谁也不帮的老实官员。 李恪坐定之后,自有拍他马屁的官员送上酒囊,不过却没送过来烤肉,李治还没有来,第一块肉别人自不能先吃。 李恪接过酒囊,心想:“不会是象突厥人那样,大家轮流喝一个酒囊里的酒吧?估计不能,李治虽喜胡风,但却不喜欢和人喝一个酒囊里的酒。” 他笑道:“有酒喝,好啊,咱们赶路辛苦,喝点酒正可以解解乏,又不是行军打仗,无须禁酒,咱们没那么多的讲究。” 官员们自然说对,等着李恪喝酒,李恪却道:“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本王甚喜。但虽然这种喝法豪爽,太子却不见得喜欢,来人啊,拿酒具来。” 仆人们忙拿来酒壶和酒杯,送到李恪这里。李恪很随意地将酒具往他面前一摆,道:“各位尽欢,不用管本王,本王来之前你们怎么玩,现在还怎么玩就是了。” 官员们哪可能真的放得开,但吴王让他们尽欢,就算没法欢起来,也得假装欢啊,官员们说起话来,不怎么再盯着李恪看了。 李恪心想:“这药也不知道到底好使不好使,还没验证完呢,就来赴宴了。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要是李治吃出啥事来,正好可以推到这次烧烤上去,说他吃坏了肚子,所以才糟糕,还是赶紧把药下了吧!” 他趁着别人不注意,从怀里掏出瓶子,就想下药,可一掏出来,立时傻了!原来,这两个药瓶子是一模一样的,区别是在瓶塞上,木塞的颜色不同,刚才在帐里时,他还能分辨得出来,哪瓶药是干嘛用的,可一出来,竟然给忘了。 李恪心想:“是红药塞儿瓶里装的毒药,还是绿塞儿瓶里是毒药来着,我怎么给忘了呢!”努地回想一下,好想是红塞子的。” 他没有把药倒入酒壶,怕李治出事后,别人一验酒,验出来酒中有毒,那可麻烦大了!他将红塞的药瓶握在手里,看向周围的官员,见官员们都没往他这边看,篝火虽然明亮,但他离得稍远,身边尽是黑暗之处,只需将身子一侧,他下药就不会有人看见。 可怎么能把药下到酒里呢,这就是个技术活儿了,长孙无忌肯定对李治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饮食,平常的下毒法,必然不好使! 想了片刻,忽然有主意了,自己把药粉擦到酒杯里,这不就得了,李治再小心,也只会对酒壶里的酒小心,而不会去关心杯子的。 李恪将面前的一个酒杯收入到袖中,将药粉倒出一点,在袖子里把事儿给办了,将药粉涂抹进杯子里。 他又想,别人劝酒,李治不一定能喝,他用不着给谁面子,只有自己劝酒,李治才必须得喝,否则他俩的关系不好,就会被大家发现,虽然估计大家早就发现了。我从一只酒壶里倒出酒,两杯酒,我递给他的那杯,他有可能不喝,反而要喝我这杯。有了,我把毒酒留给自己,把没毒的给他,然后他要求换酒……那就是他自找的了! 李恪将酒杯放回到托盘里,等着李治的到来。 过不多时,李治便来了,他披散着头发,穿着胡服便装,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身后跟着史爱国。 太子一到,篝火旁自是一阵喧闹,纷纷给太子见礼。李恪也假惺惺地起身,道:“太子殿下,咱们兄弟这许多日子一路同行,却没见着面,可是有些生疏了。来来,为兄敬你一杯!” 说着,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左手端着没毒的,敬给李治,而右手拿着有毒的,靠近自己。 李治很有些尴尬,李恪话说得挺不客气了,要是自己不接受他的敬酒,那就等于当众挑明他哥俩关系不好了,这种事可不能办。但要说喝酒,舅舅可是郑重嘱咐过自己,不能喝李恪送来的酒,以免发生意外。 李恪见他犹豫,笑道:“怎地,太子怕这酒里有毒不成?这可是一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啊!也罢,那你喝我这杯!”说着,他把毒酒递了过去。 李治尴尬更甚,他忙道:“哪可能信不过三哥,三哥这玩笑可开得没意思了。”他为了表示信任李恪,竟然不接后递过来的毒酒,而是把先前那杯没毒的抢了过去! 李恪顿时,傻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王平安亲自来迎 第六百六十三章 王平安亲自来迎 李治心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恪无论如何不会下毒害我的。舅舅让我小心些他,总说他要害我,可我想还不至于,到底是亲兄弟,他怎么可能下毒害我呢!” 做为太子,他展现出了心胸宽广的一面,还念着兄弟之情呢!这就叫好人有好报,他这么一犹豫,把李恪尽量往好处想,结果就免遭了一通折腾。 在欢宴之上,要是下毒谋害太子,实是不可想象的事。但就因为不可想象,所以一旦出了事,别人就算怀疑,长孙无忌一派再怎么蹦达,要修理掉李恪,朝中也会有别的大臣出来说话,说这是不可能的,吴王再怎么蠢,也不会当众害太子的。 所以就算是太子被毒死了,吴王逃不了干系,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李世民不见得会相信他“蠢”到这种地步。反过来一想,李恪不但不蠢,而且还相当有胆量,敢做这种事出来。他有本事干掉太子,以后就有本事干掉别的皇子,象杨广那样,凭着手段上位。 可太子李治太仁厚了,竟然不相信李恪能当着众人的面害他,不但没中计,反而倒将了一军! 李治端着酒杯,道:“三哥,以后这种玩笑可不能再开了,让别人听着,还以为咱们兄弟之间有了隔阂呢,这样不好。兄弟我满饮此杯!”不等李恪反应过来,他一仰脖子,把酒给干了,还冲李恪一亮酒杯! 官员们一起看向李恪,太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吴王你要是不喝,那就是不顾君臣之礼,你敬的酒,太子喝了,你反而不喝,象话么! 李恪心中大大地叫苦,没有没搞错,不会吧,他怎么这么蠢呢,竟当真把酒给喝了,没有小心谨慎地拿我右手的这杯! 他都想好了,也料得挺准,长孙无忌确是无数遍的告诫李治,要小心他,而李治也确实这么做的,按着这种思路,他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可偏偏李治要装仁厚,要顾及兄弟之情,当真的喝了他敬过去的酒,蠢得够呛! 可李治这么一犯蠢,他李恪可就聪明不起来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变成他蠢了! 不喝这酒不可能了,而且还没法打马虎眼,用袖子一盖,把酒偷偷倒进袖子里,这种障眼法别人不注意时可以用用,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治就坐在他对面,而李治身边的史爱国也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障眼法一玩,立即就得穿帮,引人怀疑,没事也得变成有事,何况现在真的有事! 李恪心中叫苦,心想:“算了,幸亏我有解药,等喝了这毒酒,赶紧服解药吧!” 硬着头皮,李恪笑道:“是三哥失言了,太子莫要见怪。”他一仰脖子,将手里的酒给喝光了,也冲李治一亮酒杯。看看,我喝得点滴不剩! 哥俩这一喝完酒,就算有啥前嫌,也暂时就化解了,至少这顿饭不会起啥冲突了。官员们都挺高兴,可算是能吃顿消停饭了! 天鹅肉和鹿肉烤好,李治和官员们就如同突厥人那样,用手抓肉,用小刀子割着吃,大声说笑,吃得开心之极。 所有人都挺高兴,只有李恪不高兴,自打他喝了毒酒之后,就感觉全身上下不得劲儿,虽然药效没那么快,可架不住他一直在想着,就算没事,也得反应过度,想出点事儿来! 只过了片刻的功夫,他肉只吃了两口,酒再也没喝,却感喉咙开始疼痛起来,而且胃也不舒服,总想要吐!他越想着要吐,他就越想吐。 偏巧,这时李治冲他叫道:“三哥,来,咱们再干一杯!”冲他一举酒杯。 李恪再也忍受不住,一张嘴,哇地就吐了出来,这一吐就停不下来了,猛吐不止,说什么也停不下来,不但把刚刚吃下去的酒肉都吐了出来,还把酸水吐了一身! 李治见状,惊道:“呀,三哥,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啊,这肉没烤熟?” 李恪又难受,又生气,这个借口明明就是他刚才想好的,想等着李治出事儿时说的,结果李治啥事没有,他反倒吐起来了,而李治倒把他要说的话,先说了出来! 他心想:“不行,不行,得赶紧吃解药,那两个胡人可说了,要是等吐出血来,再吃解药可就晚了!”哆哆嗦嗦地,他从怀里换出药瓶子,打开瓶塞,直接倒了半瓶子药粉下肚,抓起酒壶,灌了半壶酒,这才算是感觉好点,放了点儿心,服了解药就好,就没事儿了! 李治奇道:“三哥,你还随身带着药呢?” 李恪喘了几口气,道:“怕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所以备了些药在身上,这回可不就用上了。”说着话,他拿起药瓶子,想把瓶子塞上,可一拿起瓶塞,他差点没晕了,慌乱之下,他竟然拿错了瓶子,刚才吞的那半瓶子药,竟然还是毒药,不是解药! 啪嗒一声,药瓶子掉到了地上,李恪哇地又吐了起来,把刚才服的酒和药又吐了出来! 李治看着大惊,叫道:“三哥,你怎么啦,你这可不象是吃坏了肚子!”说着话,他就要往李恪那边凑过去,想拍李恪的后背。 史爱国连忙拉住他,小声道:“太子莫要过去,万一别人以为是你让他吃坏了肚子,那可就糟了,离他远些!” 李治大大地啊了声,回头看着史爱国,心想:“我让他吃坏了肚子,这怎么可能,我也没给他吃过啥呀,而且明明是他先到的,我是后来的呀!” 史爱国因为着急,所以说话的声音稍大了些,别人没听见,可李恪却听了个一清二楚,情急之下,几乎昏厥!这明明又是刚才自己想好的应对之法,自己没用上,反倒是让李治和他的宦官给用了! 他不敢耽搁,半瓶子毒药下肚,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他赶紧把怀里的另一个瓶子拿出来,打开瓶塞直接就往嘴里倒,他深怕解药服不到量,害得自己丧命,所以一口气,把整瓶子的药粉全都吞了! 李治看得目瞪口呆,嘴里不住地道:“这这,这怎么又来一瓶子?三哥,药可不是这么个吃法,是药三分毒,你小心吃多了药,反而伤身啊!” 史爱国也看得傻了,这干嘛呀这是,这是一种杂耍?李恪想给晚宴添加点笑料?他是王爷,不用如此的吧! 官员们也全都愣住了,吴王这是干什么?一瓶子接着一瓶子的吃药?这是……什么问题,吴王的问题,好象很大呀! 在篝火旁伺候着的侍卫和仆人也全都呆住了,都忘了手里的活儿了,呆住不动,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把肉都给烤得焦了! 李恪吞完了药,咳嗽两声,抓起酒壶,把剩下的酒,全给灌进肚子里,把酒壶一扔,见旁边的官员手里拿着酒囊,他一把就抓了过来,接着灌! 官员有机灵的,可算是回过神了,拍手叫道:“王爷,海……海量!” 官员们赶紧跟着一起拍手,不明所以然,但却一起大赞吴王海量,好酒量啊,这么个喝法,估计突厥酒鬼来了,也不见得能比过吴王千岁去! 李恪灌了一皮囊的酒,又抓起一个酒囊,再接着灌,他感到肚子里很不舒服,就是想喝水,这里没水,只好灌酒了! 李治再也忍耐不住,伸手一把夺下酒囊,叫道:“三哥,你这是怎么啦,怎地如此失态?可是有烦心的事,不妨说出来,你一说出来,心里就能好过一些!” 李恪心想:“我烦心?我他奶奶的太烦心啦!我费尽心思地给找毒药,给你下药,结果变成我灌了一肚子,你说我烦不烦心啊!” 他服的所谓解药,其实就是泻药,泻药见效是相当快的。年长的胡人买的这种泻药,不是什么好药,药性并不温和,反而极其强烈,服多了会伤身,里面是加了巴豆的,便宜没好货,强力使人腹泻,并不考虑便秘的人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李恪这么个吃法,更是要命,泻药加酒,见效更快,只片刻的功夫,他就感肚子疼痛,要去方便。 他将药瓶收回怀中,站起身,嘶哑着嗓子道:“太子,诸位,你们该怎么吃怎么吃,不用管本王,本王想去方便一下……”话没说完,他捂着肚子,小跑着离了篝火旁,向自己的营地跑去! 李治等人,望着李恪的背影,全都如木胎泥塑一般,谁也说不出话来,实不明白李恪到底怎么了呀? 李恪小跑着进入营地,可越快要到自己帐篷,越感肚子疼痛,别说小跑了,连走都走不动了。他的侍卫们见状,都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纷纷上来搀扶。 李恪大急,感觉就要拉到裤子里了,他叫道:“扶我去茅厕,快快!” 侍卫们几乎是把他抬了起来,跑到了营地的外围,出门在外,哪可能专门修个茅厕,李恪的帐篷里有马桶,可别人都是找个背风地方,直接就方便了。 李恪被侍卫们抬到了背风之地,其实也就是一丛灌木之后。李恪一落地,立即解开裤子,噗哧一声就方便了出来,他这才长长地舒一口气,舒服啊,这世上最舒服的事,不是饿了有饭吃,而是想方便就能方便呀,憋着比饿着还难受呢! 侍卫们赶紧离得远点,有的跑回去拿纸,而有的则散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吴王千岁方便中,岂容他人旁观! 可偏偏灌木丛中就有人旁观,而且还是三个人围观! 李恪肚子一松快,注意力就转移了,发现旁边似乎有人在看自己,扭头看去,就见黑暗当中,真的有人,还不是一个! 他问道:“谁,是谁在这里?” “王爷,是是,是我们!”结结巴巴中,就见灌木丛中站起三个人来,两个胡人,一个能人异士。就是刚才去做试验,验证解药好不好使的那三个人! 李恪一愣,很自然地一捂屁股,问道:“你们,你们在这里干嘛?” 年轻的胡人忙道:“王爷,您忘了,不是你让我们试药的嘛!这解药的药性奇猛,这位仁兄服了解药之后,从刚才一直拉到现在,就没起过身……啊,现在起来了……” 话没说话,那能人异士又蹲下了,哭丧着脸,小声道:“王爷恕罪,小人还得再蹲一会儿!” 年轻的胡人后半截话总算说了出来,他道:“我们在此监督,看看解药的效力到底如何,好去告知王爷您!” 李恪心想:“不用告知了,我已经知道了!”心里却又着急起来,这个傻大黑粗的家伙,不过只是服了一点点的解药,就拉到现在,而自己服了那么多,一整瓶啊,那么…… 月上枝头,风轻云淡,野外美景,让人流连忘返……李恪欣赏了一夜! 第二天启程之时,李恪才回到自己的车上,他已经不能骑马了,腿蹲得几乎都没了知觉,不象是自己的腿了。可他有事,李治却是不肯等的,早早就上了路,而李恪的队伍只好跟上,他只能坐在车里难受。 李治派人前来慰问,问李恪到底怎么了,听说是方便不休,一夜未眠,可要让随行的医生来看看?要是吃坏了肚子,得赶紧服药啊! 李恪却不敢让医生来给他看病,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服了毒药,又服了效力强劲的解药,所以才导致他在“排毒”呢,要是让医生来看,万一露馅儿,那可怎么办!所以,他就只好挺着,在车上放着马桶,随时方便! 他服了呕吐的药,又服了泻药,而且还都服过量了,当真是吃不吃下,拉也拉得停不下,这一路上,几乎把他给折腾得差点断了气,自己把自己给干掉了! 此时离庆州已近,王平安早就得到了消息,亲自带着队伍,迎出了庆州,在边界处等着。 这日中午时分,李治的大队到了庆州边界处,王平安下马过来,叫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臣可想死您了!” 李治从车上钻出来,叫道:“无病,孤也想你啊!先别说这些,你快点给吴王去看看,他快不行了!” 王平安一愣,道:“不行,什么不行了!” 李治跳下车,拉着王平安跑到了李恪的车前,打开车门,道:“你快给看看,他这是怎么啦?” 王平安往车里一看,吓了跳,李恪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你肯定吃错药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你肯定吃错药了 王平安往车里看去,偏巧李恪也往外看来,他俩目光相对,都发出了啊地一声,很是惊讶! 李恪躺在车中,已然半死不活了,他这段时间,那可真是度日如年,又是上吐,又是下泄,差点没折腾死他。他服的药都属于猛药,并不缓和,而且又服过量了,说白了他就是那种吃错了药的人,他要是不难受,那谁又能难受呢? 可李恪一看王平安,本来很郁闷的心情,忽然好转了些。就见王平安瘦了,而且肤色黝黑,很有些乡下少年的样子,一看就知这段时间他饱受风吹日晒。对于贵族们来讲,过得跟个老农似的,那可是大大丢脸之事,这年代可没有劳动者光荣的说法,豪门贵胄们只要能坐着就不站着,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那才能叫贵族! 王平安这副乡下人的样子,李恪看了心中一乐,自己倒霉没关系,只要别人也倒霉,陪着自己倒霉那就成,这种心态就叫做:不患倒霉,而患自己倒霉,只要别人也倒霉,那自己倒霉就无所谓! 王平安可不知道,自己的肤色让李恪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他在想:“怎么搞的,李恪这是得了重病啊,脸色发黄,眼眶塌陷,这明显就是体虚的症状,双目也无甚神采……嗯,似乎一打开车门,他见了我,目光中就有了些神采,可能是认为我能给他治好病吧,所以高兴了!” 李治在旁道:“要不要扶三哥下来,到太阳底下,让无病好好看看?”虽然他和李恪相当地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相互厌恶,但看到李恪这副模样,他还是心里有些难过,毕竟是亲兄弟嘛,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还是有的。 王平安道:“不用,先不用下车,看样子王爷身子很虚,还是不要下车,以免受风。”他伸手拉过李恪的手腕,给他号脉,片刻之后,又换另一只手。 李恪声音嘶哑地道:“无病,本王身体如何,可是要紧的病?”他深怕体内“余毒”未消,所以很有些紧张。 王平安脸色古怪,道:“确是体虚,似乎是肠胃出了毛病!”他又叫李恪张开了嘴,看了下舌苔,之后又在李恪的肚腹之间又按又抚一通,好半天才算是折腾完。 李治问道:“如何,是什么毛病?”他心里又有些希望李恪的病重些,就此少了这个麻烦,又希望李恪不要死掉,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的哥哥啊!他心中十分矛盾。 王平安挠挠额头,道:“奇怪了,这病以前我还真没怎么碰见过,这算是头一回呀!” 可不是头一回嘛,别说是他了,换了哪个医生,这都是头一回啊!不想想,谁能成瓶子的吃呕吐药,又成瓶子吃泻药的?这种疯狂的举动,实在是让人很难理解,更没法想象了! 李恪心中大惊,看看,连王平安都是头一回碰见这种病,这就说明那种毒药很猛啊,连解药都不能完全化解毒性。唉,可惜那解药十分难得,只有一瓶子,要是再有一瓶子,我就也把它全吃了,估计就能好点了! 李恪问道:“能否治好,能否治好?”他大大紧张,身上说不出的怎么就跑了一股力气来,竟然坐起了身,拉住了王平安的手,紧紧握住,不敢松开! 王平安忙道:“能治,能治!王爷不必心焦。你这几日可是服了上吐下泻之药,比如说巴豆?”他说出了服了巴豆之后,会有的几个症状。 李恪摇头道:“没有啊,本王没有服食巴豆,不过你说的这几个症状,本王倒是都有!” 王平安又道:“那是服了含有巴豆的汤药?” 李恪想了想,心里说话:“难不成胡人给我的那种解药,就是巴豆?不会吧,那胡人不是说一种草么?” 他摇头道:“没有,没吃过汤药,应该不会有巴豆!” 王平安更加奇怪,道:“没有……那这个……不太好说了!不过,倒也没什么,只要服几剂调养的药,就能恢复如初,不是什么大毛病,王爷放心。” 李治问道:“巴豆?那是管拉肚子的药吧?” 王平安道:“不是,是管拉不出的药,服了之后,会排泄不止。巴豆专主宣通,但也可以止泻,可看王爷的病症,明显是当泻药服的,还搀和了别的药一起服的……可王爷又说没有服,这个真是不太好办了!” 李恪急道:“反正肯定能治好的,对吧?会不会伤了身子,本王的病症会不会一直有呢,身子一直虚下去?” 王平安忙道:“不不,不会一直这样的,请王爷相信下官的话。巴豆有斩关夺门之效,便如那猛将张飞一般,可看王爷的病症,似乎是……只是和服了巴豆相似,这个调理就好了,只须半个月左右,基本上就能好。” 听王平安说保证能治好,李恪气一松,松开王平安的手,又颓然躺回了车里,喃喃地道:“半个月倒也不长,能恢复如初,不留病根儿就行啊!” 王平安看向李恪,李恪则向他咧了咧嘴。王平安关上车门,陪着李治去见庆州的官员,以及当地宿老。 官样文章,向来是中规中矩,冗长乏味,没什么花样儿,忙乎了大概一刻钟,见礼才算结束,李治在一片歌功颂德之中,和王平安一起往庆州城走去。两人没有骑马,而是钻进了李治的车中。 关上车门,车轮滚滚,确定外面没人偷听。王平安这才问道:“殿下,你怎么亲自来了?不管庆州的事多重要,你也不该离开长安啊!” 李治不好意思说自己冒傻气,他只是道:“孤,唉,孤想念你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无病,你来庆州,一向可好?孤看你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他说得情真意切,王平安却一点都没感动。什么想自己了,唬弄傻小子哪!可李治不提武媚娘,他也不提,故意岔开话题,道:“殿下,吴王是怎么了,我看他象吃错药的样子啊!” 李治啊了声,道:“吃错药就是这个样子啊?看来真不能吃错药啊!谁知他是怎么了,那天随从们打了两只天鹅……”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平安这才明白,他道:“那估计可能是野味烤得半生不熟,所以才让吴王腹痛,而他多服了所带的止泻药,可又不象服了止泻的……” 李治摆手道:“说他干嘛。无病,媚娘可好,她前些日子给孤写信,说日子过得挺不顺心的,你没亏待她吧?” 王平安忙道:“没没,臣怎么可能亏待她,就算亏待臣自己,也不会亏待她呀!虽然她现在只是个浆洗妇的身份,但那是为了掩人耳目用的,实际臣没有让她做一点活儿,并且她还有小丫头伺候着。” “那她为什么说不顺心?”李治奇道:“她身体不好,得病了?她说自己得过病的!” 王平安只好又道:“她的病早就好了,当时就不是什么大毛病。要说现在有没有病吗,倒是有点儿病,而且臣是治不好的!” 李治啊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道:“她得了什么病,竟然连你也治不好?会不会影响到肚里的胎儿?” 王平安笑道:“也许会影响到胎儿吧,说不定孩子生下来后,是个受哭之人。媚娘得的是心病,她多看见太子殿下,就顺心,少看到殿下就不顺心呗!” 李治愣了愣,也笑了,脸色潮红起来,道:“无病,你怎地开起孤的玩笑来了,一点都不好笑!” 王平安心想:“不好笑,你还笑!”他道:“是是,臣不该开玩笑的。” 李治又问起武媚娘的事,王平安没有隐瞒,把有黑衣人来骚扰的事说了,而且可以肯定,就是李恪派来的人! 李治大吃一惊,道:“把千牛备身都派来了?这不是图穷匕现么,他闹得也太狠了吧!” 王平安皱眉道:“一般吧,也不算太狠,至少他还没有到派千牛备身去东宫的地步。” 李治呸的一声,道:“他倒是想,可也得千牛备身答应才成。”越想越气,片刻之后,他又气愤愤地道:“无病,你不要把他的病立即治好,给他留点病根儿,让他有事没事的就拉拉,成天躺着,看他还有心思害人不!” 王平安嗯了声,没有正面答应,李恪的命运,还是让别人去操纵吧,自己犯不上搀和,该给治好,还得给治好,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使手段! 说话间,车队进城,百姓们夹道欢迎,太子驾临庆州,这可是开国以来头一回,百姓们兴奋之极,都扔下手里的活计,跑来一睹太子的风采。 李治叫人把车门打开,车帘也卷起,他端坐在车中,由王平安陪着,接受百姓的欢呼! 一路无阻,不多时便来到了刺史府。王氏夫妇也都迎了出来,带着全家老少,给李治行礼问安。 李治大加抚慰,亲自上前扶起王氏夫妇,把戏演足,满脸我是好太子的表情。 人群的最后,武媚娘手抚肚子,跪在最后,她望向李治,眼泪汪汪,太子竟然来了庆州,难道说他是为了自己才来的?对,他一定是因为自己,才离开京城,来到这穷乡僻壤的! 李治目光转动,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 第六百六十五章 李恪又被修理 第六百六十五章 李恪又被修理 李治心想:“胖了!” 武媚娘心想:“胖了!” 他俩看到对方后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一模一样,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王平安咳嗽了几声,道:“太子殿下,臣已然做好了准备,您是要正堂用膳,还是在后宅用?” 他的意思是,如果在正堂用膳,那就是要召见庆州的官员和父老,要是后宅用饭,那就是想先休息一下,两种情况他都做好准备了,只等李治发话就成。 李治很有些魂不守舍,他嗯了声,道:“无病你安排吧,孤听你的!” 王平安也嗯了声,看向跪了满地的家小,道:“那就前堂用饭,让他们先回去?”总不能让我的家人一直跪着吧! 李治接着嗯了声,道:“你看着办!”他有种冲动,想现在就飞奔过去,抱起武媚娘,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王平安只好又嗯了声,道:“大家都起来吧,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咱们晚上开家宴,给太子殿下洗尘。” 王家几十口人这才起来,纷纷回去,武媚娘自然也跟着走了,可她一步三回头,眼巴巴地望着李治,李治也眼巴巴地望着他。 王平安赶紧又咳嗽了两声,李治现在有些失态,但自己不能提醒,这么多人呢,自己一提醒,不也等于提醒别人了么,让他们一起注意太子! 他看向在场的官员和宿老,就见众人不看太子,却都看向自己,满院子嗯嗯呀呀之声。不管是谁,都在向王平安大做暗示,前堂用膳,不要落下我啊! 王平安又咳嗽两声,道:“殿下,不如您先洗洗身上的风尘,然后再用膳如何,我庆州父老能为殿下接风,实乃一大幸事也,是要记入庆州志的!” 武媚娘已经走进后宅了,李治的目光这才收回,他叹了口气,道:“路上顺利,倒也并不辛苦,洗漱就不必了,那岂不是要劳烦诸位等待,倒显得孤不体谅了!” 庆州众人忙大叫没关系,一切以太子为先,能让我们陪你吃饭,就已经很体谅了,足能让他们把这事刻进墓志铭里了,光宗耀祖! 王平安把李治请进正堂,叫人送上热水手巾,给李治擦脸,庆州全体官员皆到,按着品阶大小坐好,王平安一一为他们做介绍,而庆州宿老则坐在正堂外面的院子里,为了争座次,竟还小声吵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又进来一大群人,正是李恪和他的侍卫。李恪摇摇晃晃地走来,却不要人扶着,手里还拿着把扇子,边走边摇,努力装出一副潇洒倜傥的样子。 刚才在城外,他没有从车里出来,官员和宿老没看到他,这时见吴王殿下姗姗露面,他们赶紧又起来见礼,官员们也都跑了出来,院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李恪虽然也不太怎么会做人,但比李治还算略强些,他不敢伸手去扶,深怕自己一弯腰,头重脚轻,就此摔倒。可他却一一问名字,而且问完一个人的名字,定要重复上一遍。 这么一做作,虽然很耗费时间,可庆州的官员和宿老却大感吴王殿下平易近人,心里暗暗比较,感觉吴王比太子强些。当然,这话谁也不敢说,也不敢表露出来,但神色上,对李恪却是亲近了不少。 李治依旧在魂不守舍,虽然眼睛看着堂外,心却在后宅,想着武媚娘。王平安小声道:“殿下,你想什么呢?” 李治转头道:“我在想什么?” “呃……”王平安只好道:“殿下在想什么,当然是国家大事了。殿下你看,吴王正在邀买人心,而我庆州父老似乎已然堕入他的彀中,您得阻止才行啊!” 李治皱眉头道:“怎么阻止法?我也去问他们的名字?” 王平安小声道:“不用,您不必出去,只要您把吴王叫进来就可以了,等一会儿再叫。然后您就说今天这事可以记入庆州志里,吴王不是刚才问了他们的名字吗,就让他默写出来,这就行了!” 李治摇头道:“他根本记不住……啊,明白了,好就这么办!”他接着魂不守舍去了。 李恪不知里面的人在算计他,还在收买人心,不停地问着众人的姓名,来刺史府里拍马屁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足足二百多个。他一一问过去,又一一重复,那可是相当地累人,但问了一个,重复了一个,就得全问全重复,否则别人就会认为被轻视了,收买人心变成结仇结怨了! 好半晌,李恪额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这才收买完毕,被众人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拥进了正堂,坐到了李治的下首。 李恪很是得意,李治对待庆州父老只是尽了太子的礼数,并没有多么的亲热,可自己就不同了,如此的演了场好戏,以后自己在庆州想不得到拥护都难,到时众人一比较,自己再派人引导一下,那太子不如吴王的话,就得满天飞了,早晚得传进长安去! 李治振振了精神,不再想着武媚娘,他道:“今天庆州父老都来了吧,都是来迎接孤和吴王的,孤这里多谢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向众人拱了拱手。 堂里的官员和院里的宿老一起站起,向太子还礼,人人心头美滋滋的,看来今天的事定能记入庆州志里,说不定还能刻在石碑之上呢! 李治又道:“父老们如此厚受,实让孤愧不敢当啊!该当怎么感谢各位呢……” 众人心想:“把我们写进书里,把我们写进书里!” 李治看向王平安,道:“无病,你是庆州州牧,你说呢?” 王平安忙道:“如此盛况,足可证明我庆州父老忠于朝廷,为各州的表率……” 众人心想:“把我们写进书里,快快!” 王平安很顺从民意地,接着道:“不如把今天这事记入庆州志里,流传下去,让庆州后人永远记住今天,永远效忠朝廷,效忠太子!” 众人心想:“对,就应该这样,太子殿下快答应,把我们写进书里!” 李治似乎听到了众人的心声,他立即点头,满足了众人的要求。他道:“好,就依无病所言,把这件事记入到庆州志里,在场所有人都要记进去。” 他顿了顿,对李恪说道:“吴王,刚才你问了父老乡亲们的姓名,现在就由你把名字写出来,写两份名单,给庆州长史一份,再给孤一份,孤要收藏起来,永远记得庆州父老对孤的一片深情厚爱!” 李恪一听,本来发黄的脸,刷地就变成黑色了,几乎可以和王平安相提并论了,只不过王平安的是被晒的,而他是被气的! 堂里院里,二百多人呢,怎么可能全都把名字记住?何况他根本也没想去记,只不过是故做亲善,邀买人心罢了。事实上,他连庆州的长史叫啥名字,都没记住! 官员们和宿老们静悄悄地,都看着李恪。他们也都知道,要想让吴王把所有的人名都记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管是谁,心里都觉得,刚才吴王对我那般亲热,就算记不住别人的,我的名字总能记住吧! 记不住别人的无所谓,但要是没记住自己的,那就会非常失望了,而失望之后,往往随之而来的便是怨恨! 升米恩,斗米仇。要么就象李治这样,就按着正常礼仪走,谁也无法挑理,李治眼角余光扫了谁一眼,谁都会感到受了重视,从而心中欢喜;可要是做得太过火,风头出得太大……那往往会风助火势,可就要引火烧身了! 太子发话,仆人立即拿来文房四宝,放到了李恪的桌上,让他挥毫,记下所有人的姓名! 李恪本就身子虚,这时更加的站立不稳了,心中一乱,更加想不起人名了,连一个都想不起来。他没有带幕僚进来,侍卫们又不会出主意,无法求助,只好看向庆州长史,心想:“你是庆州除了王平安之外,最大的官了,现在你不说两句啊,替我把姓名写一写!” 庆州长史车四通见吴王看过来,心想:“不会忘了我的名字吧?”他心头不快,陪着笑脸道:“下官车四通,愿为吴王殿下代笔……” 没等李恪回答,李治摆手道:“不要你代笔,孤很重视这件事的,还是让吴王来吧!”他不叫三哥,只叫吴王,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李恪拿起笔,茫然四顾,就见官员和宿老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个个满怀希望。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又被李治给修理了,自己这不是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李治很好心地道:“要是都写出来,未免太耗费时间,不如只写一半吧,另一半等宴罢再写!” 见李恪还不动笔,汗水滴答直流,已然掉落纸上。李治又道:“那写五十个人名?二十个?那就写十个吧!那……” 李治转头看向官员和宿老,见人人脸色不快,目地达到,他道:“一路上,吴王身体不适,得病了,现在还没好,不如先让他去休息吧,诸位以为如何?” 看看,多体贴,多好的太子,多好的兄弟啊,手足之情表露无遗! 众人还能说啥,只能关心一番,让吴王去休息,不要累着了! 李恪只好放下笔,被侍卫们扶着,灰溜溜地走了。来到庆州,第一次宴会,他就闹了个灰头土脸,一口酒没喝呢,就睡觉去了! 李恪一走,李治拍手道:“好,这便开宴吧,孤与诸位,一醉方休!” 众人齐声感谢,能陪太子吃饭,就等于是陪日后的皇帝吃饭,这是莫大的光荣! 酒菜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声令下,仆人们立即将酒菜摆了上来,伺候太子及众人吃喝。仆人们心里也是高兴的,能伺候太子吃饭,对于他们来讲,也是大大的光荣啊,当仆人当到这个份上,绝直就可以称得上是盖世豪仆了! 推杯换盏,纵情享乐,赞美大唐,赞美太子,赞美王平安,赞美今天天气很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吃得红光满面,尽欢而散! 吃罢了酒,李治稍有酣意,王平安扶着他,往后宅走。李治让侍卫离得远些,他小声道:“无病,媚娘……” 王平安道:“先不说她,殿下休息,养足精神要紧!” 李治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催,可是心里却有些难过,自己到了庆州,竟然还不能和武媚娘再度温存,实在是不够痛快啊! 王平安道:“殿下,世上之事,不如意十居七八。不过,万事只需耐心些,总有圆满的一刻!” “是啊,是啊!”李治道。他被王平安扶着,来到后宅的主院,这里原来是王氏夫妇住的地方,现在腾出来给李治住了。 王平安扶着他到了房门口,道:“殿下,臣给你安排了一个贴心的婢女,您洗洗尘土,好好休息吧!” 李治叹气道:“贴心,何谓贴心?”随着王平安推开门,他走了进去。 王平安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松开了扶着李治的手,心想:“惊呼,叫啊!” 李治啊了一声,看向屋里,屋里地上站着一人,正是武媚娘! 王平安又想:“叫媚娘,激动点儿!” 李治情绪突然高涨起来,他叫道:“媚娘!” 武媚娘此时已经显怀,肚子凸了出来,她和李治的关系,使得王氏夫妇和王平安都不会难为她,她主动要求“伺候”太子,那就伺候呗,反正太子得有人伺候,她便等在屋里,等着和李治鸳梦重温。 王平安看向武媚娘,心想:“叫殿下,然后流眼泪,千万别擦,让眼泪流!” 武媚娘哽咽地道:“殿下!”眼睛一眨,泪水滑下,她并没有去擦拭,只是盯着李治看,深怕一擦眼泪,李治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王平安又心想:“太子张开双臂,媚娘边叫太子,边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唉!”他前面的事都料对了,可偏偏这个料错了! 就见李治叫道:“媚娘,媚娘!”一连叫着,一边跑了过去。 而武媚娘没有动地方,双臂张开,激动万分! 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无可奈何,人家李治非要扑进武媚娘的怀里,这个实在是没办法,自己总不能叫停,让他们按着自己所想,再来一遍吧! 摇了摇头,他伸手关上了房门,让里面的两个人,互述思念之苦去吧!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大别同样胜新婚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大别同样胜新婚 王平安回了前头,去安排李治和李恪带来的随从,这两位大人物带来的两批随从,个个不好伺候,这事儿那事儿的,事儿奇多无比,不少人都挺招人烦的。 王平安出来后,把李恪的随从打发到附近的民宅,他已然租下一片民宅,足够李恪的随从住了,连李恪也安排进了那里。而李治的随从就安排在刺史府周边的街道里,他正好早就买下了这些街道,这回派上了用场,让李治的随从住了进去。 至于那些吏部跟来的官员,那可是以后很有前途的人,可不能随便安排地方,没准以后谁就当上地方大吏呢,这时候不好好结交,更待何时。他包下城里最大的客店,让官员们住进客店,好生招待,尽力让官员们满意。 安排好了这些,天色已经暗了,王平安安排了家宴,想要去请李治赴宴,这是和领导拉近关系的最好时机,他自是懂得做的,一家人都等在后宅的花园里,而池塘里更是安了一溜的水车模型,等着李治观赏。 王平安去了李治的院子,轻轻叩打院门,道:“太子殿下,您可要出来看看水车模型?臣已经安排好了!” 院内却无人应答,王平安趴着门缝,往里面看了看,见院门没有上闩,自己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并无改变。他轻轻推开院门,站在门口,向里面望去,见屋子那里静悄悄地全无声响,也不知李治和武媚娘有没有睡觉。 他有心转身离开,可又觉得还是叫一声比较好,只要李治应声了,那就啥问题没有了,李治愿意去赴宴,那就去,要是不愿意,那就拉倒。 王平安提高声音,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曾安歇?” 稍等片刻,就听屋里传来李治的声音。李治道:“歇息了,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王平安这才放心,还在屋里就好,他道:“殿下路途劳累,好好休息吧,可莫要再累着,您可悠着点儿!” 屋里传来李治长长嗯的一声,似乎他很舒服,武媚娘却没有发出声音,不知他俩干什么呢! 王平安道:“那臣先离开了,周围用安排伺候不,臣叫些侍卫来?” 这回李治倒没有立即回答,屋里传来微微的说话声,好象武媚娘在和李治说话。片刻,李治道:“无病,你送来些酒菜,弄点狗肉来吃,再送来些酒,不要仆人,你来送,放在窗台上就成了!” 王平安心想:“饿啦?还要狗肉,看来是做了不少的体力活儿!”他答应一声,关上院门,去了厨房,亲自为李治和武媚娘准备酒菜,先得去找条狗才行。 屋里,衣服扔得满地都是。 李治半躺在**,后背垫着枕头,肩膀露在外面,右手搂着武媚娘,而武媚娘则躺在他的怀中,两人正在说悄悄话。 他们久别重逢,见面之后,来不及用言语互述思念之情,便改为更直接的,用行动证明了何谓思念,**,熊熊燃烧,把小屋差点儿给点着! 放一把火不够,又放第二把,放了第二把,还嫌不够,又放了第三把!折腾了好半天,直到王平安来之前,他俩才把火放完,躺在一起喘气! 武媚娘躺在李治的怀中,用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小声说道:“殿下,你真是很是英勇,媚娘钦佩!” 李治很得意地道:“那是,我最近常打无病教的升仙术,虽然不能真的升仙,但身体却强健了不少,精力充沛,可能是体内积累了不少仙力的缘故吧!”被心上人夸奖,他自然很开心,忍不住自吹几句。 武媚娘欢喜地道:“殿下常练习升仙术,听说那是小仙翁教给舅舅的奇门妙术,效力无穷,殿下有闲,可一定要教教媚娘啊!” 李治笑道:“好,我手把手地教你!” 武媚娘又道:“那,那殿下的仙力还有吗?能不能现在就教媚娘?”她媚眼如丝,身子紧紧贴着李治的身体,轻轻摩擦。 李治呃了声,这个有点难度,一口气放三把火了,第四把得歇歇才行,一时半会的,没法再举火燎原了!他道:“仙力嘛,得恢复一下才行。媚娘不必着急,让我运下气……” 武媚娘嘻嘻笑了声来,道:“可是要等天黑了,月亮升起,殿下吸取皓月精华,这才能教导媚娘么?” 李治眼前出现一幅画面,明月当空,而他和武媚娘在院子里……放火烧院子……真是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他道:“刺史府内人多眼杂,你我修炼升仙术怕是会让人看到,偷学了去就不好了。不如我们找个时机,去野外游玩。夜半之时,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咱们吸收天地之灵气,星月之精华,那时我们修炼升仙术,必可效果明显,可以飘飘欲仙!” 武媚娘一听,眼睛发亮,道:“只能晚上修炼吗,白天可不可以?我们在野花丛中修炼,吸收太阳的精华,这样升仙术的效果,岂不是要更大些!” 两人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了一幅太阳底下,野草丛中的画面…… 王平安教给李治的升仙术,就是太极拳,强身健体之用,可不是什么心经啊,真经啊之类的。李治和武媚娘调笑,拿升仙术来幻想画面! 想了片刻,李治满脸憧憬地道:“那,可是真的挺好啊,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呢,一直没有机会。” 武媚娘正要说话,忽听外面院门响,王平安的话声传来。两人顿时沉默,谁也不吱声,以为王平安很快就能走呢! 李治靠近窗户,他轻轻打开一条小缝,往外望去,而武媚娘很娇嗲地,竟然顺势,趴到了他的背上,还用手在李治的身上继续画圈,只不过范围大了些,李治强忍住不发出声响,憋得好辛苦。 见王平安推开门,李治这才回手,抓住武媚娘的手,不让她再画圈了,再画下去他就要燃烧了! 听了王平安的问话,李治这才回答,可他抓住了武媚娘的手,武媚娘却亲起他的脖子来,把李治给弄得,又是难受,又是舒服,两种感觉混合着来。 王平安就在外面,而他俩却如此亲密,都感大是刺激。武媚娘凑到李治的耳朵,冲他耳朵里吹热气,李治发出了嗯的长声,让外面的王平安给听见了。 武媚娘嘻嘻而笑,道:“殿下,你的仙力恢复得如何,听说狗肉那东西很补的,要不要来点儿?” 李治小声道:“狗肉很补吗?那好,我正好饿了,想必媚娘也饿了,不如咱们就来点儿狗肉吃吃,让无病去准备!” 他这才管王平安要狗肉吃,王平安从而得知太子殿下定是做了不少体力活儿,便给他找狗肉去了! 王平安走后,李治回过身来,笑道:“媚娘,刚才无病在外面时,咱们却还亲热,我有种特别的感觉,非常开心,特别的痛快,真恨不得无病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武媚娘也道:“是啊,媚娘也有这种感觉,真的是……怎么说呢,就是……哎呀,我也不会形容,反正就是特别兴奋,比光是咱俩的时候,还要兴奋呢!” 李治笑道:“咱们英雄所见略同,不不,是英雄雌所见略同。要不这样,等无病回来时,咱们让他在外面等着收盘子,然后我们……” 武媚娘掐了他一把,嗤嗤笑道:“我们在屋里练习升仙术!” 李治笑道:“对对对,就要如此!” 在皇宫时,他俩循规蹈矩,也只能循规蹈矩,几乎习惯成自然,可一旦礼法的外装被撕掉了,他俩放纵起来,竟比普通人还要疯狂,竟然要追求起刺激,玩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新花样儿! 王平安跑到了厨房,问里面的厨师,道:“有没有狗肉?现去打一只,来不来得及?” 刺史府里好几个厨师呢,见刺史大人亲自跑来,不问山珍海味,却问狗肉,他们无不惊讶。 为首的厨师道:“回大人的话,狗肉不是什么名贵的食材,以往都是给下人吃的,您还是吃羊肉吧,咱们这里备了上好的羔羊肉,鲜嫩得很!” 在古代,民间俗语:狗肉上不了席面。只有穷人才会吃狗肉,比如杜老大他们村子里,养狗是为了度饥荒。所以,刺史府里的厨房有狗肉,但绝对不会给刺史大人吃,而是给下人们解馋的,比如干了一天的体力重活儿,回来后,喝上一碗狗肉汤,那是真解馋,大荤!而给刺史及家人吃的肉,大都是羊肉,猪肉和牛肉相对少些。 王平安道:“不要羊肉,要狗肉,要是有的话,现在就做,快点儿!” 厨师们连忙答应,手脚利索地做好了狗肉,香喷喷一大碗,又配了几样小菜,米饭酒水,一应俱全,放进食盒里,为首的厨师便想拿向后宅,他以为是王平安要吃。 刚出了厨房,却见刺史大人等在外面,厨师大吃一惊,问道:“大人,怎么您等在这里?菜好了,小的给您送去便是!” 王平安接过食盒,道:“你好好研究一下狗肉的做法,这段时间怕是要经常做!” 为首的厨师不明所以然,很感吃惊,狗肉这玩意……刺史大人还真是重口味啊! 王平安提了食盒,一路小跑,又回到了李治的院外。 第六百六十七章 李治乐不思长安 第六百六十七章 李治乐不思长安 这一来一回,就算半点时间没有耽搁,而大厨们的手艺再高,做菜再快,可也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此时天色已然大黑,星光点点,月亮挂在天边。 王平安来到院外,又敲门,道:“太子殿下,臣把菜给您送来了,可否能进来?” 李治正站在**,比比划划地打着太极拳,而武媚娘在旁看着,不停地嘻笑,还跟着李治的动作学,两人正玩得开心呢! 听到王平安在外面叫门,李治小声道:“无病回来了!”他身上没有穿衣服,虽然肌肉不多,但只要不穿衣服,就有点爷儿们样,看得武媚娘两眼放光! 武媚娘道:“舅舅定是带了狗肉来,做得还挺快的呢!” 李治大声道:“送进来吧!”他并不穿衣,而是站到了窗户前,还不停地做着各种动作,把武媚娘乐得,趴在**,嘴里咬着被头,笑个不停。 他俩就和王平安隔着一层窗户纸,都感刺激到了极点,兴奋得要命! 王平安应了一声,推门进来,回身关上门,走到窗户前,小声道:“还请殿下打开窗子,臣把食盒送进来!” 李治看向武媚娘,武媚娘笑着钻进了被子里,把头都给捂住了!李治坐了下来,拉过被子,围在腰间,而武媚娘顺势就凑了过来。李治发出了哎呀一声! 隔着窗户,王平安在外听着李治哎呀,忙问道:“殿下,您怎么啦?” 李治很舒服地吐了口气,道:“没什么,孤很好!”他将窗户打开一半,接过王平安的食盒,拿进屋里。 窗户一打开,王平安立即别过头,不去看里面,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看,不怕长针眼么! 李治将窗户关上,这才道:“无病,你就等在院子里吧,孤用完膳,你把盘碗收走。” 王平安一愣,心想:“让我收盘碗?明天再收也来得及啊,让仆人收就成,何必让我收呢?” 他退后几步,眨巴着眼睛,看着窗户,心里琢磨起来。正琢磨着,就听屋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还有压得极低的笑声! 一下子,王平安就明白了,不会吧,这么……他俩可真是很有胡风啊,听说突厥人就喜欢玩这种花样儿,新人成亲之时,无数的小孩去掀帐篷,而新人却并不介意,反而外面的小孩越多,新人们越来劲! 王平安脸色难看,这两位可都是以后大得不能再大的人物,可现在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它日无米炊,未免放纵得过了头! 他可不想在院里等着,眼珠一转,他道:“殿下用餐,请让臣做诗,以悦殿下,助助酒兴!”不等李治答应,他便开始吟诗,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李治和武媚娘正开心着呢,忽听王平安念起诗来,更加兴奋,感觉世上最快乐的事,不过如此! 王平安一首诗念毕,听见里面笑声不止,他当即大怒,就算两个以后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女皇,现在女皇的肚子里还有个太子,那也不能这么个玩法啊!他俩玩他俩的,可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太不象话了! 他大声道:“臣又有一诗,不过题材却不同平常的诗句,殿下听好。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王平安念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并不在院里等着收盘子! 屋里的李治和武媚娘再不嘻笑,他俩沉默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俩分开的时间不算短了,连武媚娘的肚子都显怀了,刚一见面,难免兴奋异常,做出种种过度之事。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王平安一首“乱七八糟”的诗,就如一盆凉水相仿,哗地就倒到了他俩的头上! 兴奋劲儿过去,他俩都安静下来,互对无言。好半晌,武媚娘才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殿下,要是咱们能朝朝暮暮,那该有多好!” 李治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啊,可现在时局无奈,我也没办法。” 武媚娘摸着肚子,道:“舅舅说了,媚娘怀的是男孩,按月份来讲,怕是不到年底,他就要出生了。殿下,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李治想了片刻,道:“我们情投意何,却生于迂腐之世,怕是世人容不下我们,这孩子出生之后,怕是童年不会多么的快乐。我实感对不起他,想不出好名字来,要不然媚娘给取一个?” 关于孩子的名字,武媚娘想了好久,早就想好了,她知道李治是个没主意的,只要自己说出来,他就会答应。 武媚娘道:“要是让我来取,那就叫‘四海’,李四海,如何?” 李治立即摇头,道:“这个,这个名字恐怕不合适吧!” 李四海,这个名字如是平常百姓用,并不特殊,比如李大州,李双河,李三山,李四海,等等,很正常。但要是皇家的孩子叫了这个名字,就是大大的不妥了,比如李承乾,承乾二字取自承乾殿,这是有喻意内涵的! 四海池是甘露殿里的水池,虽然不大,但却是皇帝御用的,李家的儿孙取了这个名字,岂不是和承乾一样,说这个孩子要当太子,以后要当皇帝么! 武媚娘就知道李治不会答应,退居其次,她假装想了想,又道:“那不如就叫做崇贤?李崇贤,殿下看好么?” “这个……”李治现出为难之色,刚才的四海是父皇宫里的,现在崇贤改成是自己宫里的,这都是大有喻意的名字,不能随便用在李家儿孙的身上啊!叫崇贤,岂不还是暗示这孩子以后要当太子,住在东宫里么。 武媚娘生气了,道:“还是不行?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殿下只说对不住孩子,可却只知对不住,却不知补偿,只是让他可怜下去。” 李治连忙安抚,道:“要不你再想一个,别取皇宫里的名字啊,取个……取个普通些的吧,普通些好,能保孩子平安,不引起阎王爷的注意,孩子才能长命百岁啊!” 武媚娘道:“好,那就要个普通点的,阎王爷不愿意收的。就叫李狗剩吧,狗都不要,都剩下的人,阎王爷更不要了!” 李治苦着脸道:“媚娘,不要制气嘛,我的儿子哪能叫狗剩呢!” “那就叫犬剩,这个好听吧!”武媚娘又道。 李治道:“这个……也不太好听吧!” 武媚娘哼了声,道:“那就叫来福,这名字好,就叫这个吧!” 李治哎呀一声,道:“媚娘,好歹取个符合皇子身份的名字啊,不至于这么普通的呀!” “来福挺好听的呀!”武媚娘脸一沉,假装又思考起来。李治默不作声,看着她,等着她想新名字,不敢打断思路。 好半晌,武媚娘道:“就叫李踆吧,踆有后退之意,这孩子以后不敢和兄弟们争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又有蹲之意,谁让他有我这么个苦命的娘,所以只好蹲着了,不敢站起来,矮人一截,不过总比跪着强!” 李治被前面几个名字吓住了,一听这个名字,赶紧点头,道:“好,那就叫李踆,这个名字好,就叫这个吧!” 武媚娘这才高兴起来,夹起块狗肉,道:“殿下,我们吃饭吧!” 李治吃了狗肉,嘴里连声嗯着,心想:“总算把孩子的名字给解决了,真是难为死我了!” 武媚娘却又道:“就叫这个名字,殿下不会再反悔了吧,要是反悔,那怎么办?” 李治咽下肉,笑道:“我要是反悔,以后我就叫狗剩!” 武媚娘笑道:“好,那这孩子的表字呢?其实我也想好了,就叫金乌吧!” 李治呃地一声,差点儿噎着,脸色又苦了起来,道:“媚娘,不必如此吧!” “那你就得叫狗剩!”武媚娘气鼓鼓地道。 李治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叫金乌吧,不过他在束发之前,还是不要让人知道这个表字,太引人注意了!” 武媚娘这才高兴起来,温柔地替李治擦了擦嘴角,道:“就依殿下,什么都听你的!” 李治心想:“哪里听我的了,明明就都是听你的嘛!”见武媚娘高兴起来,他又觉得挺值的,也高兴起来,两人亲亲热热地,互相喂着,吃起饭来,还喝了点小酒助兴。 踆,确有退之意,但古人取名字,向来重视的是引申义,而这个字的引申义可了不得,乃是三足金乌,踆乌,代表太阳!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叫李踆,还是等于暗示这个孩子以后要做大唐的皇帝,而表字金乌,已然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吃罢了饭,两人继续燃烧爱情的火焰,胡天胡地,不知所谓! 王平安回了花园,见父母都等着呢。 王有财道:“平安,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太子呢?” 杨氏则道:“这菜是要热热,还是做新的?” 王平安道:“热热吧,不用做新的了,太子在屋里吃,不来了。” 王夫夫妇互视一眼,心知肚明,没说什么,叫仆人去热饭菜,太子不来,他们一家人自己吃就是了! 府外,民居之中。 李恪躺在**生气,他身子并没有见好转,反而病情又有加重,被气的,今天当着庆州那么多的人面,被李治摆了一道,他要是不生气,那就怪了! 他猛地坐起身,感到一阵眩晕,稳了稳心神,叫道:“来人啊,人都跑到哪儿去了!” 王平安给他安排的地方,是个大财主的别院,其实就是金三全的宅子,王平安这么做是想监视李恪,万一他起什么坏心眼,使手段啥的,自己好能早些知道。这处宅子在长安算不上什么,但在庆州却是数一数二,相当豪华,没半分委屈了李恪。 李恪的幕僚和能人异士谁也不傻,知道吴王千岁被削了面子,谁肯在他身边找不自在,都远远的躲了开去。 李恪叫了两声,侍卫首领跑了进来,没办法,别人能躲,他却是躲不掉的。侍卫首领进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李恪道:“去王平安那里转转,不要打草惊蛇,只查查他和李治在做什么,有什么可疑之处,报于我知,你亲自去,本王信不过旁人!” 这是对侍卫首领莫大的信任,可侍卫首领却没感到有什么荣幸的,天都黑了,这时去刺史府乱转,绝对的苦差事,不说会不会被人发现,光是累也累够呛啊,走了一路了,到了地头儿还不让休息! 侍卫首领装出一副郑重的表情,道:“是,属下这就去,去查查王平安有什么龌龊,他这个人就很龌龊,所以一定不在干好事!”转身就跑了,不敢在李恪面前多待,深怕再有更重的任务派下来。 李恪躺回**,心想:“明天得让王平安开药了,这般熬下去,我可受不了了。这王平安也混蛋,老老实实在太医署当他的太医呗,没事抱什么李治的大腿,尽给本王找麻烦!” 侍卫首领了出别院,带了两个手下,去了刺史府。路上,侍卫们就问,这都快半夜了,王爷派咱们出来干嘛呀,不怕被巡街的兵丁发现?就算巡街的兵丁不敢抓他们,可问起来也麻烦,而且还会报给王平安知道的,那岂不更麻烦。 侍卫首领道:“王爷让干什么,咱们就得干什么,谁让咱们就是吃这口饭呢,有麻烦也不能抱怨,否则这辈子别想升官了,更别指望外派了,忍着吧!” 三人来到了刺史府的外面,顺着围墙转了起来。路上倒也安静,越到刺史府周边,越是安静,并无巡街兵丁,而且那些李治的随从也没动静,估计是累了,都早早的休息了。 三人也累,可没办法,就算是偷懒,也得围着刺史府转上一圈,意思意思,总不能直接就找地方睡觉去,那也太不成话了! 待转了小半圈,来到刺史府的侧门时,忽见院门一开,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个个挺胖的,而且手里提着粗木棍,有的人手里还提着麻袋。 三人赶紧躲到阴暗处,看着这几个胖子。 这几个胖子出了门,其中一人道:“这棍子够不够粗,能一下就打晕不?”说着,挥了挥手中的木棍。 其余几个一起笑道:“能,绝对能,只要照准了脑袋敲,一棍子就要了它的命,往麻袋里一装,大人的差事就算完成了一半!” 侍卫首领一皱眉,心想:“这几个人是干嘛的,想要用棍子去敲谁的脑袋?” 第六百六十八章 要打官司 第六百六十八章 要打官司 侍卫首领回过头,冲着两个手下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们两个不要出声。两个侍卫连忙点头,他们也看出蹊跷来了,刺史府里出来的这个几个胖大汉子,肯定是要去执行特殊任务,很有可能是要去害了谁! 他们三个都感兴奋,不想只是随便在刺史府外面转一圈,就能探到这等机密,当真是让人意料不到!他们三人一声不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胖大汉子看。 那几个胖大汉子出了门,慢慢往街上走去,其中一人道:“我这可是头一回出来办这种事,以前从没办过,这心里有点突突呢!” 看似领头的一个胖子,非常胖的那种,这胖汉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莫要看它们挺凶的,其实啥用没有。等一会儿遇见了,我们一围,你冲进去拿棍子就敲,一下子就完事,要是不放心,再来一下子就成,保准不用第三棍子。” 其余几个胖大汉子纷纷点头,都说第一次去办这种事,有些紧张是难免的,以后办得熟了,那就好了,其实很简单的。 那领头的胖汉又道:“别怕失手,你这是第一次,肯定不熟练,就别一个劲地敲头了,干脆你就拿棍子乱打,一通棍子下去,怎么的也打晕了它。有了这第一次,以后就都好办了!” 先前那人连声嗯着,不停地挥动手里的棍子,似乎是在找手感,以便待会办事! 这几个人连说边走,不大会儿的功夫,就顺着大街走了下去,但走的很慢,而且是前后分散开,看样子是在防备什么,或者是想包抄谁。 黑暗中的三个侍卫,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他们不敢跟的太近,只能顺着墙角走,深怕被前面的人发现。 那侍卫首领极小声地道:“看到了吧,他们半夜拿着凶器,从侧门出来,肯定不是去办好事的,不知想要害谁。你们估计一下,他们是想去害什么人?” 从那几个胖大汉子的对话中,侍卫们都能听出来,他们是要去害人的,而且其中有一个是新手,头一回出来办事。 一个侍卫说道:“他们说什么围上去,然后一人乱打,这有点象长安的地痞啊,谋害外地客商常用的法子,难不成他们是去谋财害命的?” 另一个侍卫道:“王平安的手下,不太可能会去害什么客商吧,难不成是想去报复谁?照我估计,不可能是对付什么大人物,要不然岂能派新手去,会不会是对付以前的仇人?” 侍卫首领摇了摇头,道:“不见得是对付什么仇人,哪来的那么多仇人,我估计还是富商。今天城中来了这许多的人,还有不少的商人闻风而来,那可都是肥羊啊,人生地不熟的,这几人半夜去害了谁,尸体往麻袋里一装,找个地方一埋,都不会有人告发他们,外地人打官司向来是难的。” 两个侍卫同时道:“对,就算想打官司,也没法打啊,他们可是刺史府里的人,王平安的手下,就算别人告,也告不赢他们!”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是眼中放光,心中都明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抓到了王平安手下不法的证据,就可以用这种事大做文章,就算是小到针眼儿那么大的事,也可以捅出天大的窟窿,只要王爷出手,王平安的窟窿就别想堵上,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这种好机会当然不可浪费,三人很怕被发现,万一那几个大胖子发现有人跟踪,不办事了,那岂不糟糕。他们把距离拉得更远,反正那几个胖子一办事,他们现跑过去,也来得及,他们不是要阻止事情的发生,而是要等事情发生了,再去抓人! 庆州的夜晚,静悄悄地,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犬吠,家家户户早就休息了,街上除了前后两伙人,再无旁人。 几声犬吠之后,前面那几个胖子突然加快脚步,拐进了小胡同,看样子似乎是一座酒楼的后巷! 后面的三个侍卫大喜,看样子他们没有料错,果然是要去谋害富商,那座酒楼虽不大,但庆州最大的酒楼里住的是官员,富商们就算再有钱,也只能住小些的酒楼客店,而眼前这座酒楼里,必有富商无疑。他们赶紧跟了上去。 又是几声犬吠,三人还没等奔到地方,就见那几个胖大汉子便从后巷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背上扛了条麻袋,显见里面装了东西,不过看起来不大,不象是大人,可能是小孩! 三个侍卫立即又躲到黑暗之处,侍卫首领小声道:“确定了,他们定是去绑架了哪个富商的孩子,想要勒索赎金!” 一个侍卫道:“果然和长安的那些无赖,干的是一样的事,听他们的口音,也是长安的,难不成以前在长安也干过这种事情?” 另一个侍卫哼道:“你看看咱们府里的那些人吧,个个都自称本事了得,其实还不是一些恶棍地痞罢了,除了咱们王爷,谁能要他们?我估计王平安的手下,这种人也少不了!” 其余两人一***头,都道:“有理!” 他们三个抽出腰刀,突然间冲出黑暗,向那几个胖子扑了过去!他们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可不是那种骗吃骗喝的能人异士,他们手底下都是有点真功夫的,都不白给! 只一冲出来,就将那几个胖子给堵住了,侍卫首领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在干什么?棍子都扔下,把麻袋给我!”他把刀一横,只要对方敢反抗,说不得,只能先放倒一个两个,震慑一下了! 几个胖大的汉子,完本没有长安地痞的狠劲,突见黑暗中冲出几个穿着军服的人,顿时都吓傻了,非常听话地,把棍子都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就把麻袋扔了过来。那领头的胖汉道:“军,军爷莫恼,我们,我们都是刺史府里的……” 侍卫首领吃了一惊,这几个人怎么如此听话,不但不反抗,连逃都不逃,还敢自报家门?啊,明白了,这是有恃无恐啊,当真可气! 一个侍卫手举大刀,快步上前,将麻袋拖了过来,道:“果然很轻,定是富商之子无疑!” 几个胖大汉子同样吃惊,齐声道:“富商之子?” 侍卫首领见事情办成了,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吧,我们一直跟着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们竟做出如此天理难容的恶事,人神共愤……” 几个胖大的汉子,忍不住都抬头看天,此时天色全黑,什么光天化日,莫名其妙! 侍卫首领的话还没说话,打开麻袋的侍卫却道:“将军,我们好象搞错了!”说着,他从麻袋里提了条死狗出来! 侍卫首领的话嘎然而止,他看向那条死狗,目瞪口呆!怎么不是富商之子,而是一条死狗,这……从何说起? 几个胖汉都是刺史府里的厨师,他们今天因王平安吩咐,说以后要吃狗肉,所以便出来打狗。王平安和他的家人从不吃狗肉,只是仆人们会吃,所以王平安一有要求,他们当然就要出来打狗,想省下买狗的钱,钱省下来了,却可以找管家销帐,说是买的,这样他们把钱一分,不也人人都能落下点实惠么! 打狗最好的地方,莫过酒楼的后巷,他们自然就找到这里来了,顺利打到一条野狗,但不成想被吴王府的侍卫给当成是什么富商之子了! 古代人不象现代人似的,把狗当宠物养,只有极少数富贵人家才养着好玩,绝大多数的百姓养狗,无非是看家护院,饥荒时当食物熬日子,灾年一到,人都吃不饱,谁还能管狗啊!年代不一样,人的想法也不一样,这可和残忍不残忍的没关系。最恨打狗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乞丐,狗肉可是丐帮人士的最佳食物,别人打狗他们当然痛恨了,这不是抢生意嘛,但绝对不会是官军! 领头的胖汉哭笑不得,道:“我说几位军爷,打条狗而已,天理不容,人神共愤,这从何谈起。这是条野狗,又不是有主之物,满街乱跑,有时伤人,我们这算是为民除害!”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感这事太丢面子了,吴王千岁吩咐他们出来办事,结果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办出来的是条死狗,未免丢人丢大发了! 他们这边一闹,惊动了巡城兵丁,一队庆州郡兵跑了过来,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首领大怒,这帮子混帐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们丢人的时候来。他收起大刀,转身就走,并不做解释,侍卫把死狗一扔,跟着他就走。 可几个厨师却不干了,他们可是刺史府里的人,被人当街一通恐吓,对方想走就走,岂有此理!领头的胖汉立即叫过兵丁队长,挺着胸膛说出了身份。 兵丁队长一听,赶紧拦住侍卫们,要他们把事情说清楚,可侍卫们哪肯解释,一帮小屁郡兵而已,他们可是王爷的侍卫,大有来头之人,只是不愿意报出家门而已……太丢面子了。 一通撕扯,又不肯说出身份,那就只能当冒充的算了。巡城兵丁一拥而上,抓住了三个侍卫,将他们押到县衙,也就是狄仁杰的所在之处。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不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不了 巡城兵丁们职责所在,把三个吴王府的侍卫押进了县衙,关进了大牢里! 要是侍卫们表明身份,说他们是吴王府里的人,巡城兵丁肯定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都是些小兵,不敢得罪王爷的,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让刺史大人和吴王去说,他们是不敢搀和的。 可这三个侍卫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身份,堂堂吴王府的侍卫,在长安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大半夜的,因为一条死狗和刺史府里的厨师吵闹,这也太丢人了,尤其是撕打起来,他们更加不能说了,更丢人! 可当他们发现巡城兵丁竟然敢“公事公办”,把他们押进了大牢,三人又后悔了,早知如此,悄悄说明身份就好了,有什么怨恨,以后找机会报复就是,这回事情可闹大发了,骑虎难下。 坐在牢中,侍卫首领道:“别等着升堂,咱们赶紧找那个县令,偷偷地把事情一说,就此了解便是,可莫要弄出动静来,咱们丢人事小,可要是连累着王爷伤了面子,那就不好看了!” 两个侍卫也是后悔万分,都说庆州的小郡兵太不象话,大唐开国以来,还从没有过敢抓王府侍卫的小郡兵,别说这穷乡僻壤的庆州,就连长安城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简直难以想象! 三个人在牢里大声叫喊,让牢头过来,他们要和县令大人面谈! 牢头大怒,深更半夜的被弄起来,就够闹心的了,这几个家伙还这么的嚣张,岂有此理! 牢头命两个手下提了两大桶冷水过来,到了栅栏之外,喝道:“来到此处,还敢吵闹,你们这些冒充卫府将军的家伙,活该吃一辈子的牢饭。来啊,帮他们清醒清醒,让他们明白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狱卒们修理犯人早就修理得习惯了,哗哗两声,将两大桶的冷水浇到了三个侍卫身上,一点儿没浪费,把三人浇了个透心凉! 三个侍卫暴怒,嗷嗷大叫,很有冲出来打人的念头! 牢头见多不怪,早有应对之法,他一指三人,道:“是不是败火败的还不够?你们三个,加一块,谁要是敢再吱一声,水桶就变马桶。来啊,叫啊,只要出一声就行!” 这招真好使,三个侍卫顿时就不吱声了,把嘴闭上,大气都不敢出,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出去了,再找这牢头算帐不迟,现在就不必了! 牢头哼了声,道:“老实待着,天一亮,太爷就会提审你们的。”带着狱卒走了。 待到卯时过后,天光放亮,三通鼓响,狄仁杰升堂问案,由于这事涉及到了刺史府里的人,又根据王平安前些时候下达的命令,所有案件必须公开审理,老百姓来不来旁听,那是老百姓自己的事,但公不公开审理,却是地方官的事了。 狄仁杰是王平安最忠诚的支持者,他当然要遵守这条法令,升堂之后,将县衙大门敞开,任由百姓围观,他下令提犯人过堂。 侍卫们被带上了大堂,他们三个被水浇得湿透,此时还没干呢,狼狈不堪。上得堂来,见大堂上面坐着狄仁杰,这人他们认识,乃是新科的状头。可再往堂外看,竟然稀稀落落地站着十来个百姓,这就不是狼狈不堪,而是情何以堪了! 侍卫首领大急,有没有搞错,审就审呗,怎么把老百姓给弄进衙门来了,真是怪事年年有,属庆州特别多! 刺史府里的那几个厨师早就到了,跪在一旁,他们虽然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可事到临头,也只能算是原告了。差役把侍卫们按倒在地,给狄仁杰跪下。 别人认不出这几个侍卫是什么人,可狄仁杰却是认得的,出城迎接时,他就陪在王平安的身边,只不过他行事低调,没有上前去凑热闹罢了,但吴王府的侍卫首领,他却是认识的。 狄仁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想:“这事儿可不好办了,吴王的侍卫怎么被抓了?那些巡城兵丁也是糊涂,怎么没问问清楚,就把人给抓起来了,事儿想压都压不住了!” 可他冤枉那些巡城兵丁了,不是他们不问,而是这三个侍卫不肯说,这才被当做冒充的,被抓了起来。 侍卫首领一见狄仁杰站起身,就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他赶紧道:“狄大人,不如咱们后堂说话?” 狄仁杰嗯了声,正想答应,却见外面又进来几个百姓,他心中叹气,往常也没什么人听审,怎么偏偏今天多了起来,此时如若退堂,怕是更加的不好办了,百姓必会乱传的,还是把面子功夫做一做,比较好! 他坐了下去,一拍惊堂木,道:“原告,可有状纸?” 厨师们也烦着呢,他们不过是出来打条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弄得上了公堂,不能回府做饭,不知管家得怎么骂他们呢! 领头的胖汉厨师摇头道:“回太爷的话,小的们没有状纸!” 狄仁杰啪地又一拍惊堂木,挥手道:“没有状纸,打什么官司?来人啊,把他们带下去,等写好了状纸,再来告状,都带下去。下一个案子,带原告被告!” 差役们上前,把厨师和侍卫们一起提起,问道:“太爷,是让他们现在就走,还是要收监?” “连状纸都没有,还收什么监!让他们去后院写状纸吧,莫要耽误本县审案,今天事很多的!”狄仁杰道。 差役们答应一声,将厨师和侍卫们一起带去后院。 这时,又有百姓上来告状,原告叫道:“小人要告邻居,他偷了我家的鸡蛋!” 被告却叫道:“你家的鸡跑到我的院子里下了蛋,蛋当然就归我了,我又没要你的鸡!” 狄仁杰道:“不要着急,慢慢说,这事儿……倒也用不着状纸!”纸也不便宜呢,写份状纸的花销,比一个鸡蛋贵多了! 且说厨师和侍卫们被带到了后院,一个书吏过来,对厨师道:“我说几位,到底啥事?要是小事,就算了吧,还告什么告啊,尽给县令大人找麻烦!” 厨师们大感委屈,道:“我们也没想到能弄到衙门里来呀,这辈子尽在厨房里转了,都没上过正堂!” 他们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无非是刺史大人想吃狗肉,所以他们才出来打狗,白天没时间,所以才晚上出来的,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书吏奇道:“刺史大人爱吃狗肉?这个倒是没听说过,他的喜好倒也特别,果然是大人物啊!” 领头的胖汉道:“没有,我家大人以前不好这口,只是昨天突然想吃的,还在外面等着菜做好,并说以后要常吃。” 书吏道:“这事儿太小了,顶多算是场误会,就这么算了吧,好不?” 厨师们当然说好,书吏放人,他们自然也就走了。 书吏看向三个侍卫,道:“三位,有啥话要说不?” 侍卫首领立即道:“这位先生,其实你家大人认得我们,否则也不能不审,对吧?” 书吏一笑,道:“说实话,我也认得你们,当然你们不认得我,我官小职低,也没指望你们认得。咱们别说这些了,就当一场误会,行吧?” 做为小吏,谁都得罪不起,常会碰到涉及到大人物的案子,所以小吏认人极准,处理这种事也有经验,无非就是“一场误会”,要是个大误会,花钱消事,要是个小误会……回家洗洗睡吧! 侍卫首领立即道:“那多谢了,我们就不等狄大人了,这便走了!”三人当即离了县衙。 书吏嘿了声,一甩袖子,道:“吃饱了撑的,都是!”哼着小调儿,去正堂回复狄仁杰了。 狄仁杰把百姓们的琐事处理好了,这才退堂,书吏把刚才的事说了。狄仁杰问道:“你处理得很好,你没多问什么吧?” 书吏笑道:“太爷,这种事小的都懂,不可能多问的。不过是一床锦被,捂住满床秽物罢了!” 顿了顿,他很诚恳地道:“太爷,你和刺史大人亲如兄弟,而刺史大人是真给咱们庆州办实事,眼瞧着百姓们快有好日子过了,吴王却来了,刚到这儿就折腾,这谁受得了啊?要不然您加派巡城卫队,这样一来,本来有可能折腾起来的事儿,也就折腾不起来了。” 狄仁杰嘿了声,道:“也对,防患于未然吧,只要把该封住的几条街封住,也就够了,你去办吧!” 书吏答应一声,去找县尉了,郡兵加派比较困难,可差役们却可以四处“溜达”,在吴王住的几条街多转转呗,吴王手下的大爷们,就算管不动他们,关心也关心死他们! 狄仁杰出了县衙,赶去刺史府,去见王平安。 刺史府。按着今天原定的行程,太子李治应该去周边视察水利工程,还有水车的事,这样才好第一时间写奏章给长安,告诉父皇他是多么的勤勉,关心国家大事。 可昨天李治对武媚娘太勤勉了,以至于今天对国家大事勤勉不起来了,直睡到日上三竿,他也没有起床。 庆州官员们先是处理了自己份内的事,然后一起聚集到正堂,喝茶聊天,等着陪太子出城巡察,可左等太子不来,右等还是不来。 正堂之上,一片歌功颂德。太子久久没有起床,这说明了什么?这说太子赶路辛苦啊!太子为什么赶路辛苦?这说明太子关心庆州啊!太子当真是个好太子,有这样勤勉***劳国事的太子,实为大唐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啊! 王平安先是去催了李治,可李治不肯起床,他也没办法,总不能进屋去催,他只好来了前面,和官员们一起赞美太子。众官员都说太子辛苦,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不要去打扰,体谅太子,要是把太子累垮了,大唐怎么办,百姓怎么办,庆州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足足赞美了快一个时辰,官员们口干舌燥,可李治却仍旧没有起床,大家实在没词儿了,只好聊起天气来。 狄仁杰来到正堂,将王平安拉到一边,说了今天早上的案子,说得很是详细。王平安听了,却并不如何吃惊,他早知李恪不会消停,只是没想到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派人在刺史府周围转悠,未免太过心急了。 狄仁杰道:“大哥,你怎么忽然爱吃起狗肉来了,以前从没见你好过这口啊!” 王平安笑道:“兄弟,你可不知道,狗肉这东西补啊,药补不如食补,吃这个对身体有好处。尤其是象我成天出去监督工程,一天累下来,要是不吃点大荤的东西,身体就会受不了,会劳损过度,生病的。”他当然不会说是太子李治想要吃这个,便说是自己爱吃。 狄仁杰哦了声,道:“如此,那不如为干活的百姓弄些狗肉来,熬成肉汤,给百姓们补补身体,反正也不花费多少,又能使百姓们干起活来有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王平安想了想,厨师们昨晚和李恪的侍卫发生冲突,这件事必会引起李恪的注意,与其让他联想,不如自己直接给答案,免得横生枝节,再出事端。 他道:“也好,我这就出一道命令,从各县买狗,然后给百姓们熬汤喝,大大有利百姓们的身体!”说做就做,他立即叫正堂官员们注意,把狗肉的好处说了一遍,让官员们办好这件事,又发公文,叫各县也都积极点,多买些狗送到工地上去。 官员们当然大力赞同,俗话说挂羊头卖狗肉,狗肉是很便宜的,给百姓们吃这个,可比吃羊吃猪,要省钱得多。 刺史府里说的是这个,李恪那里同样也在说这个。 侍卫首领狼狈回了别院,见到李恪后,他不敢说自己没用,被关进大牢,还被浇了桶凉水,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他一脸惊喜,仿佛立了多大功劳似的,对李恪道:“王爷,属下探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找到了王平安的弱点!” 李恪大喜,从**坐了起来,问道:“王平安有什么弱点,可是那个女子?你快快说来。” 侍卫首领道:“王平安爱吃狗肉……” 李恪的大喜立时变成大怒,虽然身体虚弱,可还是抓起枕头,扔到侍卫首领的头上,他喝道:“放屁,吃狗肉算什么弱点,你晕了头了吧你!” 第六百七十章 往李恪身边掺沙子 第六百七十章 往李恪身边掺沙子 李恪一直以为王平安的弱点是他的外室,但王平安在水车模型的问题上,摆了他一道,所以他现在也没法确定,到底王平安有没有一个外室。现在见侍卫首领“惊喜交加”地跑来,告诉他找到了王平安的弱点,他就以为找到了那个外室的所在了呢,结果竟然只是爱吃狗肉! 侍卫首领见他发怒,不敢躲闪,任由枕头扔到自己的头上,心中却想:“王爷自从得了病后,脾气大得很,而且越来越象女人,竟然会用枕头当武器,看来和我家的婆娘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肚中腹诽,可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他道:“王爷息怒,属下探出来王平安受吃狗肉,是突然爱吃的,而且为了吃一顿热乎乎的狗肉,竟然能等在厨房外面……” 李恪微微一愣,怒气稍减,问道:“什么?他等在厨房外面?他堂堂公爵,又是一州刺史,为了吃顿狗肉,竟然等在厨房外面!你怎么知道的,通过谁探听到的消息?” 侍卫首领忙道:“为了这事,属下费了很大的力气,昨天半夜从刺史府外,一直跟着那些找狗的厨师满城转悠,还被巡城兵丁给碰上了……” 李恪摆手道:“少说废话,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就成了,快说这个消息你们是怎么得知的,可是听那些厨师说的?” 侍卫首领心想:“这怎么能是废话,要是没有前面这些事,如何引出后面的?”他赶紧又道:“是听那些厨师说的。王平安是昨天晚上,突然想吃狗肉的,而且很着急,并且看厨师们着急出来找狗的样子,估计他最近几日还要吃!” 李恪慢慢靠到床头,心想:“突然想吃狗肉,还如此地着急,厨师还特地为了他出来找狗,这里面有蹊跷。昨天晚上,可是我们刚到庆州啊,难不成是李治想吃?” 李恪又问道:“还探听到什么了,有没有关于李治的?” 侍卫首领心想:“就算我不是你那些废物幕僚,可这事我都能猜得出来,这不就是关于李治的消息么,那狗肉要么是李治要吃,要么是王平安的爹娘要吃,否则王平安哪会有那么好的兴致,等着厨房外面?” 他是靠刀把子吃饭的,不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自然不肯去分析什么,免得分析错了挨骂。侍卫首领装出一副很“粗鄙”的样子,道:“只探听到这些,关于太子的,属下无能,没有探到什么消息。” 李恪哦了声,眼珠不停地转动,不再说话,开始思考问题。 侍卫首领等了半晌,小声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去叫王平安来,让他给您开药方,顺便留他吃饭?” 李恪转动的眼珠忽然停下,看向侍卫首领,笑道:“你还行呀,比那些幕僚要强上不少。这个主意出的好,你速速去请王平安,让他来给本王看病,顺便做上一桌狗肉,他爱不爱吃,一望便知。” 侍卫首领陪着笑脸,道:“要是一桌子都是狗肉,那王平安不爱吃,他也得吃,看不出来他到底爱不爱吃了,不如一桌子菜中,只做一盘狗肉,他要是多挟几筷子,不就能看得出来了,这样更加保险些!” 李恪笑道:“甚好,就这么办,你快点去办吧,本王在此等候!” 侍卫首领连声答应,出去办事了。 李恪摸了摸肚子,感觉似乎又有些想方便,他叫道:“来人啊,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伺候他的仆人都等在门外,听李恪叫唤,心中都叹气,又来了,王爷又要方便了,干脆在**给他配个马桶算了,免得这么折腾我们…… 侍卫首领先去厨房,让厨师们准备狗肉。别院里伺候他们的厨师,都是金三全给准备的,李恪为了表示自己很简朴,不贪图享受,所以并没有带自己王府里的厨师来,只用当地厨师,给金三全这些地主一个巴结自己的机会。 金三全给别院配的厨师自然是庆州最好的,而他配的厨师同时也兼职给他当密探,李恪在饮食上有什么变动,都要报给他知,他则报告给王平安知道。 厨师听了侍卫首领的吩咐,连声答应,立即叫人去准备狗肉,等侍卫首领一走,立即派小厮把消息报给了金三全知道。 侍卫首领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赶去刺史府,去请王平安。 此时的刺史府正堂,官员们已经不再赞美太子,再怎么赞美也没用,太子不肯起床,谁也不能去催他呀!他们现在改说水利工程的进度了,每个官员都有负责的事情,倒是话题不少,就算太子不来,他们也不会冷场。 王平安干脆开起了阶段性的总结大会,让官员们提出问题,然后他一个一个的去解决。就在快到中午时分,忽然吴王的侍卫首领来了,请他过府给吴王看病。 王平安便让官员们不必在此等待了,先各自回衙,把饭吃了,下午直接去工地便是,不用待太子出来了,太子为国操劳,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跟着侍卫首领去了别院,路上。王平安看了眼侍卫首领,问道:“这位将军,昨晚初到庆州,这里比不得长安,住处难免简陋,不知你还适应么,可睡得好?” 侍卫首领眼中布满红丝,前日赶路本就劳顿,而他昨夜又未得休息,自是疲惫不堪,听王平安如此问,他心中叹气:“就算简陋,也比在牢里蹲着强啊,我都快累瘫了!” 他笑道:“睡得好,王公体贴我等,安排的地方相当舒服,末将们都睡得香,睡得甜。”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但却并不挑明,他从马背上的兜囊里,取出三个口袋,塞给侍卫首领,道:“当差辛苦,不过是为了图一口安生饭,让家里人日子过得好些,其中辛苦,我自然明白。将军要是不嫌弃,咱们以朋友之交相处吧,这点小意思,还请将军赏脸收下,买杯酒喝吧!” 袋一入手,侍卫首领立即就知道是金子,只有金子才会这么重!他心里头乐开了花,一夜的不快,顷刻间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正如王平安所言,辛辛苦苦的卖命当差,为的是嘛?不就为了这黄白之物么,要不然谁吃饱了撑的,给李恪那个混蛋当奴才,好歹他也是卫府的将军。 侍卫首领假意推辞了一下,不好意思收王平安的钱。可他一推辞不要紧,王平安竟然认为“是钱少了,拿不出手”,当即又从兜囊里掏出三袋金瓜子来,又塞到了侍卫首领的手里!看王平安的样子,要是侍卫首领还不肯收,他就要再掏三袋金子出来了! 侍卫首领几乎连马都要骑不稳了,有这么给钱的嘛,这也太大方了,早知和王公扯上关系,必有好处,可自己不还没扯上关系呢嘛,怎么就有好处了?他只好一脸不好意思,把金子收下了,总不能太让王公破费啊,虽然自己很有让他破费的想法! 钱一收好,侍卫首领心想:“升官发财,这财是小发一笔……不,是大发一笔。可惜我不是跟着王公混饭吃的,要不然官职说不定也能升上一升!”他得了好处,对王平安的印象立马儿改观,竟不在心里叫王平安,而是叫起王公来了。 就象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王平安很关心地道:“将军,看你的军服,以你的本事来讲,这个品阶可有些低了!” 侍卫首领心想:“不会吧,我刚想升官,王公就要铺路子了?怪不得王公有大好人之称,果然是事事为别人着想啊,比我们王爷……哼,比那个吴王强一百倍!” 侍卫首领脸上又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末将本领低微,能当上七品武官,已然是占了王爷家将的便宜了,要是放在卫府里,可能也就是个八品官!” 王平安很“惊讶”地道:“将军这话可说得差了,能进入王府当家将,已然证明你是个持重之人了,将军不要妄自菲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家将终是伺候人的差事,就算伺候的是吴王,仕途方面终也有所滞涩,要是能被外派为官,执掌一洲兵马,那前途可就光明无限了!” 侍卫首领心想:“谁说不是呢,我也想外派啊,在吴王府里我被呼来喝去的,说得好听是家将,说得不好听,不就是个看家护院的么。可外派执掌兵马,哪会那么容易啊,吴王又不保举我,出头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王平安很体贴地道:“要不要我为将军运作一下,我大唐州郡众多,经常有缺,只要将军开口,我替你去求求太子,十有**可让将军满意!” 侍卫首领心里明白,这是在拉拢他呢,可又想想,自己跟着吴王确是没什么前途,而且吴王脾气古怪,时间长了,怕是早晚得被咔嚓了,自己知道的太多了,灭口是早晚的事! 那天李恪让他灭幕僚和能人异士的口时,他就有了弃暗投明的念头,现在有了机会,他把心一横,道:“要是王公方便,还请代末将运作,打通关节,末将感激不尽,终生不忘王公大恩!” 王平安笑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非要住在一起不可 第六百七十一章 非要住在一起不可 侍卫首领这话,摆明了就是投诚,从吴王李恪的那队,想要跳到太子李治的这队当中! 大人物之间的战斗,向来是以小人物当棋子的,大人物们斗得再凶,互相之间见了面,照样是满脸春风,嘘寒问暖,都是在背后使劲,暗地里下绊子。可对于小人物来讲就不一样了,那真得拿命去拼前程啊,站对了队,那是一切好说,飞黄腾达,可要是站错了队,那可不是自己倒霉,事败之后,是一家人满门倒霉! 放在以前,李恪在京里好歹还能受到皇帝的宠爱,可现如今宠爱与日俱减,而离了长安之后,还没到地头儿呢,李恪就被撂倒到了,而刚到地头儿,就又被好一通修理,只能躲在**发脾气,拿手底下的泄愤。 这种情况下,人心思变,侍卫首领是个正常人,家有老小,哪肯接着陪李恪玩下去,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要换队站了。他又不傻,身为朝廷命官,效忠的是朝廷,吴王不是朝廷,而太子却有可能成为朝廷! 小人物的心理,王平安再清楚不过,他也是从小人物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见侍卫首领开口求官,他道:“这个好说,只要将军一心为太子效力,太子自不会亏待你的,太子为人谦和,向来照顾臣子,不用说别人,将军看看我就成了!” 侍卫首领忙道:“王公的话大是在理,末将一心想为太子效力,却苦无机会。” 王平安问道:“将军,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汉名叫做安山大,我可有记错?” 侍卫首领顿时露出喜色,他可从没指望过王平安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王平安刚才一直只叫他为将军,却并不提姓名,所以他便以为王平安不知道自己这种小人物叫啥名字呢,不成想一提及前途,人家立即就叫出名字来了。这可比李恪强多了,李恪是记不住假装记,而王平安是记住了,假装记不住,两厢一比较,高下立分! 侍卫首领道:“末将正是叫安山大,不瞒王公说,小人的出身不太好,先祖是胡人,由于战乱的关系,末将的父亲出生时,祖父已经去世,所以姓氏上就有点糊里糊涂,又说姓康,又说姓安,也搞不清楚姓啥,后来因为希望能过上平安的日子,便姓了安。” 王平安笑道:“胡人多了,现在不都是咱们大唐人么,英雄不论出身,只看现在,无须比爹!”顿了顿,他又道:“有不少胡人叫亚历山大的,将军叫山大,倒有些类似。” 侍卫首领啊了声,道:“是吧,这个末将倒是不太清楚。” 事实上,他说的比较婉转,说自己的父亲没见过祖父,其实他父亲连祖父是谁都不知道,只是看中原人姓啥的多,就跟着姓了,偏巧那时所在之地姓安的多,于是就跟着姓了安。 王平安压低声音,道:“要是将军不喜在长安为官,那不如去西域,这也算是衣锦还乡,那时威风八面,可不比现在强多了。” 安山大又惊又喜,听王平安的意思,是要派自己去西域了,这可是大好事,山高皇帝远的,执掌兵权的将军,生活奢华,可比在长安当家将,强上不知多少倍。 安山大清楚得很,自己投靠了太子,就等于是背叛了吴王,如果还在长安任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吴王报复,太子又不能保他一世平安,利用完了,一脚踢开,是很正常的事。可要是外派到西域或者其它边关去,那就没问题了,吴王势力再大,也报复不到边关。王公果然善解人意,自己还没给他办事呢,就为自己想好了日后的道路! 他感激万分,连声向王平安保证,自己一定效忠太子,不管谁敢和太子作对,他都将抗争到底,誓死保卫太子! 王平安笑了笑,道:“不过我有一事,却要将军做个保证!” 安山大二话不说,拍胸脯保证,啥事都行,王公尽管开口,只不过最好别出人命就行。他嘴上保证,心里也突突,万一王平安让他下毒整死李恪,那他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王平安道:“不是啥难事,只是要将军和你的儿孙,以后万不可娶胡人为妻,更不可娶有了儿子的胡人女子为妻,象巫婆啥的,这个规矩要定为你安家的家规,谁要是违背了,合族击之!” 安山大啊了声,万不成想王平安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可不知道以后会出个安禄山,只是感觉这个要求很容易达到,没什么了不起的,娶巫婆?开什么玩笑! 他立即点头,道:“末将向王公起誓,不管我安山大一族如何开枝散叶,绝不娶胡人女子为妻,更不会娶巫婆,如有违誓言,天诛地灭。” 想了想,天诛地灭有些太笼统了,不够真诚,反正这种事情自己和儿孙们都不去做就成了,也不怕报应。他又改口道:“如有违誓言,满门死绝。” 王平安笑道:“这誓发得太过严重了,不必如此。不过巫婆这种人,还是越少越好,如你有幸执掌兵权,干脆下令,不许她们婚配也就是了。” 这种小事,安山大当然答应,满口子的应允,什么巫婆不巫婆的,不就是跳大神的么,只要一昔权在手,想怎么修理她们,就怎么修理,以讨王公的欢心! 刺史府离别院不远,可两人却走了好半天才到。王平安进了别院,李恪立即叫进,让王平安给他看病。 李恪得的病,从表症上看,王平安当然知道怎么治疗,可李恪却非说他没有服过巴豆,所以王平安只好给他开出比较缓和的药剂,不敢按巴豆之症来治,如此一来,好的可就慢了,李恪还得多受些日子的罪,当然这就不能怪王平安了。 开好了方子之后,李恪为表示感谢,请王平安吃饭,王平安无法拒绝,王爷请吃饭,自己不留,那就是当面打脸,太不给面子了。 安山大猛地想起,这顿饭是要试探王平安爱不爱吃狗肉的,自己只顾着高兴,竟把这事给忘了,可李恪一直在和王平安说话,他无法提醒,只能干着急。 花厅设宴,酒菜摆上。李恪道:“无病,本王身体不适,饮食方面还需……这个节制,你随意,莫要看本王吃的少,你就不敢放怀吃喝。” 王平安笑道:“那下官就不客气了,王爷盛情款待,如果下官扭扭捏捏地,岂不是说王爷的酒菜不好嘛!” 李恪哈哈大笑,冲侍卫首领打了个眼色,这桌上尽是酒肉,可哪碗是狗肉,他却是没分辨出来,他是从来不吃这种食物的。 安山大早就无间道了,李恪尚不知晓,竟还在暗示安山大给王平安吃狗肉。安大山站在一旁,陪着笑脸,道:“王公,厨房特地给您做了碗狗肉,这可是好东西,很补的,您不多吃点儿?”说着话,他指了指一碗肉。 李恪心里有些不满,暗骂了声废物,你不告诉王平安这是狗肉,他挨个菜吃过去,感觉这肉好吃,自会多吃,并且赞美几句,那不就试出来了嘛。可你一说,他就算不爱吃,也会说爱吃了! 果然,王平安道:“狗肉?这可是好东西,大补之物啊!” 他心里明白过味儿来了,看来昨晚的事李恪已然全部知晓,这是要试自己爱不爱吃狗肉,如果自己露出不爱吃的表情,那他就会联想了,会不会是李治爱吃?李治为什么爱吃,和谁一起吃的? 王平安挟起一块狗肉,吹了吹,放在嘴里大嚼,吃得满嘴流油,点头道:“以前下官并不爱吃这种东西,总觉得狗肉上不得席面,可是在工地上时,见百姓拿这种东西解馋,便跟着尝了尝,却发现这东西当真是香啊,完全可以称为是香肉,便爱上了这种东西,甚爱,大爱之!” 说着,他很恭敬地给李恪也挟了一块,道:“王爷,您也尝尝,这狗肉做得相当不错。” 李恪嗯了声,不好推却,挟起狗肉吃了,却摇头道:“有些太腻,本王不是太吃得惯,无病多吃些吧!” 王平安答应一声,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碗狗肉全给吃了。见王平安如此的爱吃狗肉,李恪心里又烦了起来,如果真的是王平安爱吃,那就跟李治没关系了,也就用不着查李治为什么要吃狗肉了。 李恪想了想,觉得应该敲山震虎,不管怎么说,王平安在水车模型上摆了自己一道,这个场子得找回来才成。 李恪道:“无病啊,你以前说过要当本王的门下走狗,这话还记得否?”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道:“下官说过么,下官倒是不记得了!”他才不承认有这回事呢,有本事你拿信告我去啊! 李恪脸上肌肉抽了抽,却也无可奈何,确实拿王平安没法,他道:“无病,你将水车的功劳让给本王,本王还未曾感谢于你,你说吧,要本王怎么谢你?” 他嘴上说着感谢,可心里恨不得把王平安当成狗肉,一口吃了。要不是王平安拿水车的功劳给他下套,他现在能在庆州这里么,受这份罪! 王平安却道:“这是应该的嘛,下官一向和王爷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只要能为王爷效力,那下官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爷,您要是有事,只管开口,我王平安定然为您两肋插刀,要是牙蹦半个不字儿,从此以后王字倒着写!” 李恪气得鼻子差点没歪了,王字倒着写,不还是王么,难道就会变成刘了!他道:“不如把王平安三个字倒过来写,那还有些诚意!” 王平安点头道:“王爷责备的是,单倒写一个王字,诚意不够。只要是王爷吩咐下官去办事,下官要是牙蹦半个不字儿,从此以后王平安三个字倒着写!” 半个不字是没法往外蹦的,要蹦也只能是一个一个的蹦,而且就算是将王平安三个字倒着写,又能如何?大不了写的时候,把纸也倒过来,那不就得了,有啥大不了的! 李恪见拿王平安没招儿,只好出狠招了,他咬牙道:“无病,本王的病情很是严重,得你亲自照看才行啊,本王使唤得动你吧?”不等王平安牙里往外蹦不字,他又道:“不如本王也搬进你的刺史府里吧,和你一起住,你看如何?” 王平安呃了声,干嘛,想玩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么?你要是搬进刺史府里,那太子就得搬出来了,你俩住一块,还不得出大麻烦么! 他只稍稍一愣神的功劳,就听李恪道:“很好,无病你答应就好。来人啊,去准备,今天本王就搬进刺史府里。无病,你就把本王安排到太子的隔壁就成了,我们兄弟要住在一块,要是我们兄弟不能住到一块,本王唯你是问。” 李恪把眼睛一瞪,要是李治看我搬去了,他就搬走,我就找你算帐,说你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有离间之罪!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比玩山还要严重,竟是直入虎穴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很好,你有种!不过,你不晓得一件事,那就是你的侍卫首领,已经叛变了! 李恪站起身,道:“事不宜迟,无病你这就回去准备一下吧,让我的侍卫跟着你去,帮你收拾!”说着,他冲安山大一使眼色,示意安山大去监视王平安,可别在他的住处弄出什么古怪机关来,让他中了暗算! 安山大满脸的忠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 王平安只好起身,道:“那下官就告退了,这就回去准备。”和安山大一起出了别院。 他们一走,李恪的怒火就爆发出来了,拍桌子怒吼,怒气攻心之下,竟然连桌子都掀了! 王平安和安山大回了刺史府,他让安山大前面等候,自己则跑去见李治。 李治到现在都没起床呢,每当他要起来穿衣服,武媚娘就冲他发嗲,弄得李治舍不得起床,就这么一直在**翻来滚去的。 李治在**道:“媚娘啊,我感觉饿,你不饿呀?” 武媚娘道:“我也饿了,要不然咱们起来吧,好象天都亮了!” 李治推开窗子,向外望了眼,道:“不是天亮了,而是下午了。” 他刚推开窗子,就听王平安的声音在院外传来,说有急事求见。 第六百七十二章 垂帘听政提前开始 第六百七十二章 垂帘听政提前开始 李治听到王平安在外面说话,他回头冲武媚娘道:“无病来了,让他再送些饭菜来吧,然后打发他走,咱们去院子里活动活动,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武媚娘懒洋洋地嗯了声,道:“我也想晒晒太阳呢,在屋里憋着,着实有些气闷。” 李治道:“无病,你先去弄些饭菜来,这回要清淡爽口些的,不要再弄荤腻的了。” 王平安推开院门,探头向里看,见李治打开了窗子,光着膀子,就坐在窗边,他忙道:“殿下,饭菜慢慢说来得及,可臣有紧急事情,要和你说,方不方便现在进来?” 李治打了个哈欠,道:“紧急事情?这偏僻地方,能有什么紧急事情,你等会儿,孤这就出来。” 王平安答应一声,把院门关上,站在外面静静地等着。 李治伸了个懒腰,从**爬起来,捡起衣服穿上,问道:“媚娘,想吃点儿什么,我一会让无病做去。” 武媚娘披散着头发坐起身,想了下,这才道:“炝个白菜丝吧,我现在不想吃太油的东西。” 李治嗯了声,道:“我让无病去弄,还要别的不?” 武媚娘道:“再炒个鸡蛋吧,清炒,少放盐。” 李恪把衣服穿好,坐在床边穿鞋袜,武媚娘在他身后,给他梳理头发,两个人就象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很有恩爱的味道。 李治拾掇好了,开门出来,转身将房门关好,来到院里的石桌旁坐下,道:“无病,进来。” 王平安应了声,推门进来,回身便把院门上了闩。他快步走到李治的跟前,还没等说话,却听李治道:“你记下,炝个白菜丝儿,然后清炒个鸡蛋,再来点米饭,米饭松软些……” 王平安不等他把话说完,急忙打断,道:“殿下,出大事了,那李恪想要搬进刺史府里居住,而且非要住在您的隔壁不可!” 李治啊了声,道:“什么?什么意思?他要搬到孤的隔壁住,他想干嘛?” 王平安没有压低声音说话,屋里的武媚娘也听见了,挪到窗边,趴着窗棱,偷偷往外面看。 王平安唉了声,道:“李恪相当地能折腾,昨天晚上派人在府外转悠,竟然还找厨师的麻烦,也不知他哪来的闲心。今天又把我叫到了他住的别院里,请我吃狗肉,还非要搬到这里来住,还说如果不能住到您的隔壁,就要唯我是问,臣无法阻止,全无办法啊!” 李治脸上阴晴不定,全然没了主意,他想了想,道:“他会如何拿你撒气?” 王平安苦起了脸,摇头道:“我哪儿知道,肯定是下绊子呗,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总之非得让我难受不可!” 李治哦了声,沉默半晌,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只好按着老规矩,问道:“无病啊,这事你看,该怎么办呢?” 王平安心中叹气,又是这句,就不能来点别的嘛!他道:“要不然臣放挺,就让他唯我是问?反正他也不能真的把臣怎么样了,咱们不怕他翻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李治也挺为难,王平安都感觉棘手的事,他更没主意了,只好道:“要不然孤不许他搬进来,直接下命令,你看怎么样?” 王平安摇头道:“那更加不可以了,要是殿下您不许他搬进来,可就中了他的圈套了。您想啊,他现在在病中,需要照顾,而他又是您的亲哥哥,您这个做兄弟的,该不该照顾?” 李治脸色难看,道:“道理上是这些,可他又不是没有侍从,孤一天到晚的这么忙,哪有闲功夫管他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只要道理上说得通,实际上通不通是无所谓的。只要您不让他住到隔壁,他就有话说了,会很委屈的,而且会逢人便说,说你不顾兄弟之情,如何如何的,而这又算不上是造谣,他说的是事实啊,您再怎么辩解也是没用的,要是一旦传进了宫去……嗨,别的地方传不到,但宫里一定传得到,那时皇上会怎么想您?” 李治半晌无语,道:“这倒也是。要照你这么一说,不但孤得让他住到隔壁,甚至连孤都不能搬走了,要不然就得被说成不顾手足之情啊!” 王平安道:“只好小心点儿了呗!”他看了眼屋里,心想:“你没法再玩鸳梦重温了,以后连武媚娘的面,都是少见为妙了!” 李治啪地一拍石桌,哎呀呼痛,甩着手道:“孤临出京时,舅舅一再叮嘱,要离李恪远点儿,可他偏偏往跟前凑乎,这可真是气煞人了!” 他一想到自己以后不能再和武媚娘亲热,这心里头就不痛快,几乎有拔剑乱砍的冲动!可李恪走的这步棋实在太刁,抢先占了理去,他根本想不出应对之法。 王平安见他有些烦躁,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凡事一涉及到“手足之情”,他就不好出什么主意了,而且也的确没什么好主意可出,只能是让李治这方面忍耐一下,小心为妙了! 他俩大眼瞪小眼之际,屋里忽然传出一声轻轻的咳嗽,武媚娘出声了。 李治转过头,问道:“媚娘,你着凉了?” 王平安立即退后几步,把身子侧转,不去看窗内,女皇陛下的**风姿,他是不想看的。 武媚娘伸手出窗,招了招,示意李治进去。李治站起身来,道:“无病,在这儿等会,孤一会儿就出来。”说着进了屋子。 王平安慢慢踱步,到了院门那里,并不去听屋里两人的谈话。 见李治进屋,武媚娘便把窗户关上了。李治道:“媚娘,刚才你都听到了吧?这可怎么办,我也没法不让李恪搬来啊,他使出这样下作的招术,对付我和无病这样的正人君子,我们都没法应付啊!” 武媚娘披上衣服,脸上表情平淡,看样子压根儿就没把这么棘手的事放在心上,她问道:“不能阻止他来,你也没法搬走?” 李治叹了口气,颓然坐到床边,道:“没有办法,一点办法没有,根本无法阻止。” 武媚娘从床头拿起把小小的梳子,梳理头发,语气很平淡地道:“那干嘛还阻止呢,让他搬来就成了!” 李治啊了声,又有些惊讶,又有些沮丧,他道:“媚娘,如果让李恪搬来,咱们就不能在一块儿了。如果要相会的话,只能找机会,去外头见面才成,而李恪要是缠着我,事事总是和我在一起,怕是我在庆州这段时间,再也没法和你见面了呀!” 就算是不能朝朝暮暮,可也不能再不相见啊,相思之苦,那可是苦得很啊! 武媚娘放下梳子,微微一笑,道:“殿下糊涂了,让他搬来,和让他搬来住,可是两回事,绝对不是一回事啊!”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解,问道:“有什么区别么,他搬过来可不就是要住的么,哪能不让他住呢?” 武媚娘心想:“真是个榆木疙瘩,谁规定他搬过来,就一定得住在这里的?”她道:“李恪来到庆州,是做什么来的?” 李治一摆手,道:“这个人人都知道,就是为了指导水车安装的呀,为此还带了一大批的官员来,要跟着他学,以后好普及到全天下,要不然派他来干什么!” 武媚娘当然知道李恪是干什么来的,那主意还是她出的呢!紧接着,她又问道:“庆州可不是指的这座州城吧,可有好几个县呢,比如那个马岭县,就是邱亭轩当县官的那个县,另外还有好几个呢!” 李治还是没明白,歪着头看着武媚娘,道:“媚娘,你要说什么?我有点儿听不明白!” 武媚娘道:“李恪既然是来指导水车如何使用的,而且还要教那些官员们使用,不能只说说,光动嘴不动手吧!让他各个县去指导一下,不就成了么,指导不好,就留在那里继续指导,不许他回来,回来就是不好好当差。他想找借口说你不顾兄弟之情,你不会反过来找借口说他不勤于王事么,而且他要是不肯老老实实地四处指导,猜猜百姓们怎么说他,官员们又会怎样的说他?这事呀,一定会传进长安的,都不用你去说,有的是人帮着你说!” 李治嘴巴咧开了,又惊又喜,他笑道:“这样行吗?他可是有病在身的呀,现在身体不适,带着病去工地,似乎不妥吧?” 武媚娘哼了声,道:“带病当差,去工地指导,这才能显示出他忠于朝廷,为国为民,不惜以有病之躯,为百姓造福。这可是值得大加赞扬的事,他都这么卖力了,你还差几句褒奖的话么,写道奏章给长安,让皇上也夸夸他!” 李治笑容满面,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他一把抱住武媚娘,道:“这个法子好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对,让他好好干活儿,然后我写奏章给父皇,父皇只要一夸他,他歇歇都不行了,只能更加卖力,这样才能表示父皇夸得对啊,要不然岂不是和父皇做对,说父皇夸错了么!” 武媚娘咯咯笑着,用手指一点他的额头,笑道:“所以说,着什么急啊,小事一桩,咱们该在这里住,还在这里住,李恪算什么,又岂能打扰到咱们!” 第六百七十三章 李恪被修理得满头青包 第六百七十三章 李恪被修理得满头青包 李恪非常高兴,他抱着武媚娘的肩膀,笑道:“媚娘,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这个主意,连无病都没有想出来,你却想出来了,看来你比无病还要强!” 武媚娘笑眯眯地,轻轻摇了摇头,道:“舅舅不见得是没有想到,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他是臣子,李恪再怎么说也是王爷,是皇子。他要是出我这样的主意,你现在觉得是挺好,可过一阵子,怕就会觉得不好了!” 李治呃了一声,不解地道:“为什么过一阵子就觉得不好了?我会一直觉得他很好啊!” 武媚娘道:“你和李恪毕竟是亲兄弟,割不断的手足之情,现在是闹别扭呢,可以后万一又和好如初呢?那时你想起舅舅帮着你算计过三哥,你会如何?你会觉得这个臣子太混帐,离间你们兄弟关系的!” 李治摇头道:“不会,不会,我不会那么想的。” 武媚娘哼了声,道:“殿下可记得分桃之事?” 李治大大地啊了声,很是惊讶,道:“分桃?我可不喜欢男人,无病是很不错,但要我和他……啊,明白了。嗯,我清楚了,这种主意是不应该由无病来出,他这么做是对的,我不能怪他无能,更加不能责怪他!” 分桃,讲的是春秋时,卫国大夫弥子瑕受卫灵公宠爱,他俩都是爷儿们!有天,弥子瑕陪着卫灵公去花园里撒欢,两个爷儿们手拉手地散步。看到树上结了桃子,弥子瑕便摘下一个桃子,咬了一口,觉得非常好吃,就把桃子送给卫灵公吃。卫灵公吃了被咬过的桃子,还夸弥子瑕,说你对我太好了,有好东西舍不得吃,却给我吃,咱俩相亲相爱。 可是,后来卫灵公喜新厌旧,又喜欢上了别的爷儿们,不喜欢弥子瑕了,想要找分手的理由,就大骂弥子瑕,说你当初给我吃咬过的桃子,这是大不敬,我要修理你,你要是怕了,咱俩就分手吧! 这便是历史上男男之间,著名的典故,分桃断袖之中的分桃。 武媚娘说这个典故,不是说男男之间的感情,而是在告诉李治,不要对王平安无止境的提要求,他毕竟是臣子,有些事情,他是不可以逾越身份,为你出主意的。今天你们君臣相宜时,觉得他啥都好,可如果有一天疏远了,今天的好,就是明天的罪! 李治虽然迷糊,可这种事上还算明智,他笑道:“媚娘,那你呢,你就不怕以后我挑你毛病?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啊!” 武媚娘却笑嘻嘻地靠向他,摸着李治的胡子茬,笑道:“亲不过父母,近不过夫妻。就算李恪是你兄弟又如何,我可是你的娘子,枕边之人。你说,我不帮着你这个夫君,却反要帮外人吗?要是我不帮你,不出这个主意,你以后才会不高兴哩!” 李治被她的表情举止,弄得心猿意马,他抓住武媚娘的手,连声道:“对对,你是娘子,要帮当然要帮我这个夫君了!” 武媚娘轻轻推了推他,又小声说了几句话,教李治该怎么做,教好了,这才一推他,道:“事不宜迟,夫君快快去办事吧,为妻我等你回来,粗茶淡饭,做糟糠夫妻!” 李治站起身,道:“对对,我先去办事,然后咱们再一起糟糠,这可是大事,不能耽误了!”他说的大事,不是指修理李恪,而是指和武媚娘当糟糠夫妻,他对这个更加感兴趣! 李治出了屋子,关上门,叫过来王平安,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把武媚娘刚才教他的,教了一遍给王平安。 王平安听了之后,向窗户那里看了眼,心想:“垂帘听政之前,竟然来了把隔窗听政。武媚娘出的这招,可够阴损的啊,把李恪支到各县去,这不就等于钝刀子割肉,慢慢地整治么!李恪何其不幸,竟然生在这个时代,和武媚娘这种中华五千年,独一无二的女皇做对,他的命运太悲惨了!” 李治说完招术,问道:“无病,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王平安嘿了声,道:“天衣无缝。只是吴王身体确实不太妥当,要是这么个折腾法,说不定会要了他的性命。不如第一个县就去马岭县吧,那里邱亭轩主持政务,他为人方正,倒是不会怎么难为吴王,却同样可以拖住他,也好让吴王养养身体,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顿了顿,他怕李治不答应,又道:“出了意外,就不容易收场了,会更麻烦的!” 李治点了点头,道:“也对,就依你吧。你去找李恪来,再把官员们都叫齐,说孤有重要事情,要和他们商讨。” 王平安答应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李治又道:“顺便去一趟厨房,要炝白菜丝儿,还有清炒鸡蛋。” 王平安连声答应。他出了小院子,先跑去了厨房,亲自吩咐,叫厨师们好生治整菜肴,不可怠慢,又叫来欧阳利,让他待会把菜端去,不许进院子,欧阳利自然明白,知道该怎么做。 王平安又跑到前面,叫过安山大,说太子同意吴王搬来住了。安山大很感为难,但也只能表明,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会提前通知王平安。 王平安告诉他不要着急,太子自有主张,倒是如果吴王去了别的县,那么他才要好生留意吴王的动静,随时向自己报告。他并不多做解释,安山大当然也不会多嘴去问。 又派人招集官员,他这才骑上马,出了刺史府。 王平安带着安山大一起返回了别院,这回跑得很快,不大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房内,李恪的气还没消呢,从长安开始,他就事事不顺心,现在到了庆州,不顺心的事情更多了,手下个个无能,都不能为他分忧。干脆,他也不指望别人了,自己亲自上阵,就不信成天盯住李治,还盯不出个毛病来。要是盯不出李治的,那也得盯出王平安的,正好住进他家,那个什么外室的,定要好好查查! 正在生气呢,忽然有仆人来报,说王平安回来了! 李恪心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李治不答应?王平安是替李治找我来‘讲道理’,要深明大义一番?哼,说啥也不好使,我亲自上阵,要是连个王平安都收拾不了,我李字以后倒着写!” 王平安被叫进之后,啥废话也不说,先行一礼,然后道:“王爷,太子殿下已然答允您搬到他的隔壁去住,请您这就吩咐随从收拾行李吧,今天就搬过去!” 李恪大吃一惊,这和他事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正打算要对王平安大吼呢,却不成想王平安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象是要喷发的火山似的,马上就要开喷了,可却被强大的外力,硬是给堵住了,岩浆没法喷出来! 憋得相当难受! 李恪稳了稳情绪,心里又开始怀疑起来,反正他现在心里相当的不得劲儿。李治要是不答应,他生气;要是答应了,他又疑神疑鬼,怀疑李治要害他! 李恪道:“王平安……啊,无病啊,太子还说什么了?” 王平安道:“回王爷的话,太子没说别的什么。他念及王爷身体虚弱,顾念兄弟之情,所以想让您搬到他的旁边居住,也好就近照顾。” 李恪眉头皱起,心想:“不可能,不可能只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说不定怎么骂我呢!可是问王平安这个混蛋,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不如问我的自己人!” 他看向自己的侍卫首领安山大。安山大就站在王平安的侧后,一见王爷的目光射来,他连忙点头,表示确是这么说的,王平安没撒谎! 千防万防,内鬼最难防!李恪上哪儿知道安山大背叛了,见他点头,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摆手道:“那好,本王这就命人收拾,今晚就搬过去,太子隔壁的房子收拾干净了吗?” 王平安心想:“收不收拾干净,也轮不到你住!”他连忙道:“当然收拾干净了,本来就是干净的,得知王爷要入住,下官又让仆人好好的收拾一遍,窗明几净,只等王爷到来!”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道:“不过……” 李恪一激灵,果然有下文,他问道:“不过什么?一次说完,不要卖关子!” 王平安嗯了声,道:“不过太子请王爷马上就过去,他有话要说。还请王爷穿正式官服,修面净容,体面一些才好!” 李恪喝道:“放肆,难道本王现在不体面吗,你出去等着!”他本来对王平安挺客气的,但现在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总感觉要发生什么坏事一样,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没法保持了,竟对王平安吼了起来。 王平安倒是半点不满之色都没露出来,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李恪见他出去了,立即招手叫近安山大,问道:“当时说事的时候,你可在场,那李恪有什么反应?” 安山大想都没想,直接就道:“说事之时,属下没有在场。事实上属下连太子的面都没有见到!” 李恪点了点头,道:“和我所料一样,说这种事情之时,岂能让你在场旁听,肯定是私下偷偷说的。” 安山大咽下口唾沫,又道:“王爷,属下虽然没有在场,但他们说事时,我就在院外,靠得近些,倒是听到些动静。虽没有听到说什么,但却听到砰砰的声音,似乎是在拍桌子!” 李恪眼珠不停地乱转,急速思考。片刻,又问道:“王平安出来时,表情如何?” 安山大道:“非常狼狈,但却没有和属下说什么,叫人牵马,一路就赶了回来。”稍停一下,假装忽然想起来似的,他道:“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要属下好好照顾王爷,这个属下就听不懂了。属下的职责就是好好照顾王爷,这个不需要他吩咐啊,再说就算要说,也轮不着他说啊!” 这就是撒谎的较高境界了,安山大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全是废话,可偏偏这些废话连在一起,让李恪有了怀疑,王平安和李治到底想干嘛?想干的事情,安山大可是啥也没说,却又让李恪在怀疑别人的基础上,对他加了几分信任,这个手下还是靠得住的! 玩无间道,玩的就是怎么能把谎话当成真话,说出来! 李恪更加怀疑了,难道自己搬进刺史府后,李治会使手段对付自己?这极有可能,李治离得自己近了,自己可以盯住他,可自己同样离他也近了,自己不也是在他的监视之下么! 想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他也没想出什么来,只好叫人伺候他修面洗漱,患病多日,他面容憔悴,确实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在宴会前他就没打理仪表,已然失了身份,今天得好好找回面子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候,王平安在外面等得不耐烦,怎么李恪打扮起来,比女人还慢啊,太娘了! 刚这么想,李恪就出来了,王平安一看,心想:“还真有够娘的,脸上竟然抹了白粉!” 李恪为了掩盖发黄的脸色,所以才抹了些脂粉,不过这也正常,长安的豪门子弟,不少都擦胭抹粉,他这还算是正常的,有的贵族子弟把脸抹得浑白,象戴着面具似的,都分不出本来模样了! 李恪穿着褐色的蟒袍,腰缠玉带,仪表堂堂,除了步履有些蹒跚外,别的还好,有点王爷的模样。 看了眼王平安,李恪问道:“无病,看本王的仪容如何,可以去见你家太子了吧!”说话语气不善。 王平安忙道:“王爷千岁,大有魏晋之风,下官……仰慕!” 李恪语气稍缓,道:“马屁拍得好,你有长进!”一甩袖子,不用人扶,自己大步走出。 魏晋之风,古人认为是最潇洒倜傥的,其实说白了就是吃错了药,五石散服多了,以至于魔症了,不过外人看来却是宽袍大袖,很有烟云水气的模样。 王平安是医生,知道其中道理,是在当面讽刺,可李恪却没听出来,还以为王平安夸他清峻通脱呢! 出了别院,李恪乘车,王平安骑马相陪,不多时来到了刺史府,就见此时的刺史府外,停了一溜的车马,官员们都跑了回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 这可让兄弟说什么才好啊 第六百七十四章 这可让兄弟说什么才好啊 李恪在车里喘了几口气,把情绪稳定住,这才从车上下来,见王平安早就下马,等在车旁。李恪一指那些官员,问道:“此时天色不早,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现在只要有点小事,就能让他疑神疑鬼起来,忍不住出言相询。 王平安却没直接回答,而是也装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茫然地道:“是啊,都这时候了,他们回来干嘛?下官替王爷问问。” 他到了门口,大声问道:“诸位,王爷让本官问你们,你们这时候回到刺史府,是有什么事儿吗?” 李恪大怒,喊得这么大声做什么,什么我让你问的,明明就是你自作主张,大叫大嚷地问的! 门口的官员们莫名其妙,我们回刺史府有什么事?不是你叫我们回来的吗! 正好车四通就在门口,身为长史,他当然要回答刺史大人的问话了,何况这个话还是替吴王问的。 车四通道:“王公,王大人,不是您……下官们今天感觉工程进展遇到了些麻烦,所以这才回来,向您报告的!” 他这话答得相当有水平,工程进展永远都会存在着麻烦,而刺史大人叫他们回来,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当众这般问,更加不知道是为什么。可上司问了,就必须要回答,答有麻烦,到时上司再一问有什么麻烦,看具体情况,然后再说麻烦的大小,反正只要说出来的,都是刺史大人能轻松解决掉的麻烦,如此才能体现出上司的英明神武,才能展现出当下属的仰慕之意! 王平安冲他一笑,行啊,小样儿的,平常看不出来,关键时刻你挺给力啊!他冲李恪叫道:“王爷,工程上遇到了麻烦,所以他们才回来的!” 李恪鼻子有歪到一边的冲动,离得这么近,才几步的距离,你喊这么大声干嘛,还喊得鬼哭狼嚎的,你是想让别人听见,还是想吓唬别人呢! 李恪强压怒火,一摆手,道:“知道了,咱们一起进去吧!” 王平安道:“好咧,让下官扶王爷您进去!”说着,他跑了过来,伸手就要扶李恪。 李恪正在恼怒之时,他一挥手臂,道:“不用,本王身体好得很,不用你扶!”他一撩袍角,大步上了台阶,向府内走去,两边官员纷纷给他让路。 王平安在后面大声道:“王爷步履矫健,看来病好了不少啊,这样下官就放心了。诸位,王爷病好了,你们是不是也放心了呀!” 官员们岂有说不放心之理,一起点头,都说放心了,王爷的病好了,大家就开心了! 李恪这个气啊,这王平安想干嘛,大呼小叫地,怎么如此地讨厌!他回头道:“王平安,此处乃是刺史府,我大唐地方官署,你身为一州刺史,代天子牧养百姓,却在官署门口大声嘶鸣,成何体统?太不象话了!” 官员们一起看向王平安,心中都想:“说你嘶鸣呢,把你当成是兽类了,你不生气啊?赶紧维护自己的尊严,呛吴王两句。放心,我们都会帮你的!” 官员们都认为王平安可以化解李恪的怒火,但由于王平安把他们当驴使唤,所以他们都挺想看王平安和李恪对掐的。当然了,王平安虽然操练大家,操练的有点狠了,但他却是真心为了庆州好,所以大家想看热闹归想看热闹,如果真的起了冲突,他们还是会站在王平安这一边的! 谁好,谁不够好,大家心里有数! 出人意料地是,王平安一点面子都没往回找,当众挨了训后,竟然把头一低,道:“下官知道错了,王爷责备的是!”老老实实的,一点反抗都没有,连半句话都没有呛回去。 官员们一起看向李恪,心中又都想:“吴王占了上风了,王平安竟然服软!王平安可表代着太子,他一服软,岂不是说明太子有可能在某些问题上,向吴王让步?他们兄弟之间矛盾多到数不清,太子到底想要怎么个让步法,在从什么方面让步?” 李恪也微微怔了下,他心里想的和官员们一样,也挺纳闷儿的,王平安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我骂他嘶鸣,他竟然认了,其实我是在骂他畜生啊,这都能认? 他心里想着,慢慢走进了院子里,心里还在犯嘀咕,不会有阴谋吧? 李治这时就等在堂里,他坐在正中的大椅上,而先到的官员们立在两旁。见李恪来了,李治立即站起身,非常热情地道:“三哥,你来了,病好点了么?嗯,看样子是好多了?还拉不拉了?” 这话问的,关心的过了头儿了,当众问李恪拉不拉了!李恪能怎么回答,他没法回答别的啊,总不能说自己还拉,这也太丢面子了吧,好歹是王爷,两人之下,千万人之上啊! 李恪咽了口唾沫,心里头暗骂几声,嘴上却道:“多谢太子关心,三哥我的病好多了,已经不再……没有什么不适之处了!”就算有也没法说出来,堂堂太子问得太粗鲁了,而他这个堂堂王爷,总不能也跟着粗鲁吧! 李治道:“病好了就成,孤还一直担心你呢,病好了就成,就成啊!”他慢慢地,又坐回了大椅,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看着李恪。 李恪这时有明白了,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病“好了”,所以他就想找借口,不让我搬到他隔壁住了吧?不行,我得说还有点不适,需要人照顾! 李恪道:“要说病完全好了,倒也不尽然,还没好得太利索,还得服药啊,需要王平安照顾。这些时候,三哥常感寂寞,总想找人说说话,可身边却没有亲近之人,心里着实的不好受!” 这时,早有仆人给李恪搬来椅子,让他坐在李治的下首,侧面对着官员们。官员们陆续到来,满满地站了一堂。 李治接过李恪的话茬儿,道:“三哥,你抱病前来指导庆州水车的普及,当真是百官学习的榜样,连孤都钦佩不止啊!” 李恪只感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李治今天说话未免太过虚伪了,这和他平常的为人不一样……当然,他平常更混蛋,连虚伪都不会,是个呆瓜!可这呆瓜一虚伪,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急切之间,李恪实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好连声道:“太子过奖了,这个这个……本王,我……”说什么好呢,似乎说什么都不好! 李治又道:“孤要写奏章给长安,将此事报于父皇知晓,三哥如此忠君爱国,为朝廷办实事,为百姓办实事,理当得到父皇的嘉奖。这道奏章孤马上就写,马上就送出,绝不耽搁!” 王平安已经进了大堂,站到了李恪的下首,听太子这般说,他立即随声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吴王抱病指导工程,指导我庆州百官,这是多么兢兢业业啊,实在是我大唐百官学习的楷模。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官员们心想:“他指导啥了,他指导过啥了呀!可我们要说不是,他会不会抽我们啊?”众人一起点头,满脸的钦佩之色,把头点得跟鸡啄米相似,都说是的是的,吴王太值得我们学习了! 李恪心中怀疑,这是在向我似好?哎呀,看来我要求住到李治的隔壁,实在是很高妙的一招啊,让他马上就向我服软示好了,对我拍马屁,向我巴结……可是,不会有什么圈套吧?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李治命人铺好纸,提起笔来,道:“孤这就写奏章,怎么写呢……”拖着长音,却并不落笔,反而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会意,忙道:“太子殿下,臣刚刚在外面问车四通,工程进展如何,他说遇到了些麻烦,是关于水车的,麻烦很严重,臣无法解决啊!车长史,是有麻烦,对吧?” 他这句话,前一句是编的,后一句是事实,他问对不对,车四通能怎么回答? 车四通只好点头,道:“对,是有些麻烦!” 王平安又道:“吴王也听到了,是吧,王爷,您也听到了?” 李恪脸色难看,可也只能点了点头,他确实听到有麻烦了,这是事实,但具体啥麻烦,当时他光顾着生气了,没听清楚,现在更加想不起来,无法反驳王平安。 王平安看向李治,道:“太子殿下,庆州这里有您坐镇,一切好说,但即使如此,也遇到了麻烦,那么周边各县应该也遇到了麻烦,不知他们该如何解决,怕是根本解决不了吧!” 李治啊了声,满脸的惊讶,道:“那当然解决不了了,除非三哥亲自去指导,换了别人也不行啊!三哥,水车的普及,乃是大事,你也要抱病去指导吗?你的病没关系吧?哎呀,三哥,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你竟然如此勤勉,不顾病体,竟然竟然……唉,三哥呀,你得保重身体呀,不能这么操劳啊,这可让兄弟说什么才好啊!” 李恪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他再笨也听明白了,果然是圈套,这是要把我支到别的地方去,不让我在庆州治所待着了,好毒辣的阴谋,简直和那个水车模型的同出一辙,都是先捧我,把我捧得高高的,直上云端,然后扔下来,这不是想摔死我么! 到底谁这么缺德,给他出的主意啊! 第六百七十五章 武媚娘失音 第六百七十五章 武媚娘失音 李恪着急,他没法不着急啊,这招儿也太阴损了!自己先前被阴,离了长安根本之地,现在又被阴,又要离开庆州治所,下放到县城里去,要是这么下去,自己早晚得被阴得蹲地头,看着那帮壮丁挖土啊! 人家有病呢,病没好呢,脸上抹了粉,这才看着白,其实很蜡黄的! 李恪张口结舌地道:“这件事需得从长计议……” 李治大声道:“不错,确实得从长计议!三哥你病还没有好完全,哪能一个县一个县去跑,就算你愿意,兄弟我也不能答应,你这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孤绝不答应!” 李恪心想:“你不答应,就赶紧把笔放下啊,光口头上说有什么用!” 李治却道:“不能所有县都去,就算要去,也得按顺序来,先去马岭县吧,指导那里的水车普及,等指导好了,再去别的县!” 说完这番关心倍至的话后,李治看向官员们,道:“你们说对不对?” 官员们谁能说不对?大家都是穿官服的,混到这份上容易么,敢说太子说的不对,以后还想不想混了,难不成要回家抱孩子去吗? “对,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太对了!”官员们一起道。 车四通身为长史,庆州的二号人物,为了表示对太子的全力支持,他还对李恪道:“王爷,太子殿下这是关心您啊,您可一定要听太子殿下的话,不能把自己累着啊!就去马岭县吧,那是个大县,民风朴实,主持政务的又是邱亭轩,他一定能帮您普及好水车事宜的,造福当地百姓!” 李恪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车四通,心想:“信不信,我咬你!” 车四通赶紧把头低下了,心想:“娘呐,怎么这眼神儿看我,不关我的事啊!” 王平安道:“楷模,楷模!吴王千岁绝对是百官的楷模,臣实心实意地佩服!”说着话,他抬起袖子,看样子是佩服地都落泪了,要擦眼泪。 李治道:“孤得把这件事上报给父皇,还有也得告诉朝中的百官们,让他们都好好学学三哥。如果我大唐官员都能象三哥这样,我大唐盛世不远矣!”说完这句话,立即下笔,刷刷地写起奏章来! 这下子,李恪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又是父皇,又是百官,又是大家一起向自己学习,这帽子也太大了,想摘都摘不掉!当楷模,当榜样,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李治写好奏章后,立即封口,叫人送出,生米煮成熟饭,李恪你就自认倒霉吧,谁让你想住我隔壁了,其实我是很欢迎你地,可你是楷模啊,楷模就是干活儿用地! 李恪身子摇晃,几乎有当堂晕倒的先兆,嘴里说着:“今天,天色……”他想说今天,天色已晚,能不能等到明天,我今晚先不搬到你隔壁还不成么,你就饶我这一回吧,让我准备准备呀! 李治却道:“呀,不会吧?三哥,你想现在就去马岭县指导工作?这,这不妥吧?可是,唉,好吧,就依你,就依你,孤什么都依你!” 李恪脑袋上青筋直跳,你依我个屁了,我啥都没说呢,全是你说的,你还有理了你! 李治道:“来人啊,送孤的三哥去马岭县!” 王平安一摆手,就如同甘露殿中,李世民一说话,长孙无忌立即执行一样,他扮演了长孙无忌的角色。他把手一摆,堂外立即进来了两名欧阳兄弟,普通衙役不好使,这时就得自己的心腹侍卫好用! 欧阳兄弟进来,一左一右,上前就要扶起李恪。李恪怒不可遏,却又实在不能发出脾气来,李治压在他头上的帽子太大了,只要他敢喷火,立即就是要与父皇作对,与百官做对,与全天下的百姓做对! 李治和王平安一起看着他,心中均想:“都混到楷模了,你还敢喷火,你胆儿肥了你,有种你喷出来试试,我们反喷回去,烧得你皮毛尽焦!” 李恪真是没法儿了,他一扒拉欧阳兄弟伸过来的手,啥也不说,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欧阳兄弟立即跟上,寸步不离! 就在李恪要走出门时,李治忽然叫道:“且住!” 李恪脚步停下,心想:“怎么,良心发现了,不想让我去了?不会吧,李治的良心好象很久没看到了!” 错了,李治的良心别的时候没表现出来,可现在却喷薄而出!他大声道:“你们好好伺候着,不许偷懒,孤的三哥抱病指导工作,你们要是伺候不好,让他烦心,孤唯尔等是问!” 李恪猛地想起,他在逼着王平安跟李治说,说他要住在李治的隔壁时,也说过唯你是问这句话……报应啊,这真是报应啊! 欧阳兄弟齐声答应,他们紧紧“押”着李恪,把他押出了刺史府,直接上车,一路押出了州城,赶去马岭县,连让李恪回别院收拾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李治坐在桌后,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三哥啊,三哥,你太拼命了呀,真是孤的好三哥啊,要是天下官员都如你这般,那该有多好,让孤少操多少的心啊!” 王平安咧了咧嘴,心想:“这话,应该也是武媚娘教的吧?武媚娘是个好老师,她以后当不上女皇,去开私塾,教学生怎么当‘好人’,也饿不死她,没准桃李满天下呢!” 官员们则心想:“久闻太子懦弱无能,可今日看来,纯属谣言啊!这手段使的,把吴王治得服服贴贴的,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太子不可小瞧,心机深不可测啊!” 李治唠叨完了,又道:“诸君,还有何事,速速报来!” 官员们谁也不吱声,被李治的手段吓住了,没人敢吱声,只能一起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道:“太子殿下,吴王去了周边县城,那么州城的工程就得您来指导了,你看明天是不是要去城外看看?” 李治道:“好啊,正当如此,那就明天吧,明天咱们早点去,早点回来!”说完,站起身,回了后面,留下一地的官员。 官员们看向王平安,车四通这回敢说话了,他问道:“王公,那下官们明天还是不是也要早来点卯,和今天一样?” 王平安道:“那是自然,就和今天一样,早早地来到,等着太子殿下起床,然后咱们一起出发。” 车四通小声道:“那明天不会和今天一样吧,让咱们等到中午?”大家都挺忙的,一等等半天,时间上耽误不起,外面的工程不等人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要不然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让太子等咱们吧,诸位说对不?” 官员们只好说对,心中却也都叹起气来。太子和吴王来到庆州,是视察工程的,还说什么指导,可他们不来,这里一切正常,工程进展迅速,但他们一来,反倒耽误事儿了! 没人敢说什么,都冲王平安一抱拳,各自回去了。 王平安叫过狄仁杰,让他立即派人,把李恪带来的随从,全部清出庆州城去,让他们全都随李恪去马岭县,一个都不许留在城内。狄仁杰自然答应,派人去办事了。 王平安回了后宅,来到李治的院子外面,见院门又关上了,他趴门缝一看,竟然还上了门闩,无可奈何,上了门闩,意思就是请勿打扰,他总不能再去敲门,只好等李治要吃饭时,自己才能找个空,进去和他说说话! 摇着头,他离了小院,去找自己的父母了。 李治进了屋子,见武媚娘穿着内衣,坐在桌边,正对着铜镜打扮,他笑道:“媚娘,你的主意当真好用,我在外面照着你教的一说,把李恪说得都快晕倒了,全无还手之力,现在已经被送出城了,去马岭了,我不让他回来,他是休想回来的!” 武媚娘回过身来,冲他妩媚一笑,道:“殿下刚听到消息时,还那么着急,其实呀,有啥好急的,对付一个李恪,还不就是炝个白菜丝儿么!” 李治来到她的身后,看着武媚娘,道:“媚娘,你真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够!”说着,他把武媚娘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扔到桌上,笑道:“何必打扮,媚娘不施脂粉,不戴首饰的样子,才最好看呢!” 武媚娘身子往后一靠,靠进李治的怀里,腻声道:“是么,那以后媚娘就不打扮,这副模样儿,只给殿下你一个人看!” 李治心痒难搔,抱住武媚娘,道:“光看脸上不够,我要好好地看看你!”说着,抱起武媚娘,放到了**。 武媚娘嘻嘻而笑,不住地腻声发嗲! 两人胡天胡帝,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再起来时,外面天色已黑,李治道:“饿了,真是饿了,我感觉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牛去。媚娘,你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武媚娘道:“我也有些饿了,但现在却想喝水。”她坐起身,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又倒了一杯,又一口气喝光。 武媚娘打了个嗝儿,道:“感觉渴得很,你呢?” 李治道:“我也有些渴了,给我也倒一杯。” 武媚娘嗯了声,倒了杯水给李治,李治把水喝了,笑道:“解渴,真解渴啊!” 武媚娘接过李治的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和刚才一样,一口气喝光,又倒了一杯,又一口气喝光,再要倒时,茶壶里却没有水了! 武媚娘道:“没水了,得再去倒些来,不知怎么的,我口渴得很,嗓子很干!”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发出嘎嘎之声,很不自然。 李治咦了声,道:“媚娘,你怎么了?是嗓子不舒服吗?” 武媚娘笑了笑,道:“没事儿,可能刚才汗出多了,所以才口渴的。”她摸了摸喉咙,感觉刚刚喝了水,嗓子又干了。 李治披衣下床,道:“我刚才也出了不少汗,看来得节制一下了。无病曾跟我说过,汗乃心之液,出多了不好。” 武媚娘道:“可不是嘛,汗出多了不好,舅舅说得对!”可她还是感到渴。她又道:“殿下,你出去让仆人弄些饭来吧,最好做个酸梅汤,那东西解渴,还有多拿些水来,我还是感到渴。” 李治自然答应,他穿好衣服,推门出来,到了院门口,说道:“来人啊!”院外却无人应答。他只好提高声音,道:“来人啊!” 脚步声响,院外来了一人,道:“在,太子有何吩咐?”说话的是欧阳利,他把手头的事都交待给别人去做,自己亲自守在院外,一来保护李治和武媚娘,二来怕别人靠不住,所以他亲自伺候。 李治道:“孤有些饿了,去弄些爽口的菜肴来,还有做个酸梅汤。对了,多送些茶水来,速去!” 欧阳利答应一声,大步离开,去叫了一名欧阳兄弟,把李治要的东西安排下去,他又返回院外,继续守候。 李治回了屋子,见武媚娘手按额头,正在试体温,他忙道:“媚娘,你是不是着凉了?” 就算是在屋子里,可武媚娘总不穿衣服,那也要命啊,很容易着凉生病的! 武媚娘摇头道:“有点头昏,可似乎没有着凉,额头不烫。” 李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嗯,不烫,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你可怀着孩子呢!”他拉过武媚娘的手,又道:“你手心好热啊!” 武媚娘声音稍有嘶哑,笑道:“手心热倒是没关系,这个不算是毛病。”说起话来有些费力,可她仍觉是这两天太过忙碌所致,她是女人,李治是男人,李治都没忙出不适来呢,她能有啥事呀! 李治道:“你手热乎乎的,握着还挺舒服的呢!”说着,他把武媚娘的手放到自己的面颊上。两人又嘻嘻哈哈,调笑起来。 过不多时,欧阳利送来食盒,还有茶水等物。李治出去接了,拿回屋来,和武媚娘吃喝。虽然厨师手艺高超,不管是菜和汤都做得相当地道,味道鲜美,可武媚娘却感觉不太好吃,她只是想喝水,还越喝越渴。 倒也没当回事儿,以为可能是太过劳累所致,两人吃罢了饭,歇息一会,又上了床,再次亲热一番,这才睡着。 李治很是疲倦,睡得极香极沉,可武媚娘虽然同样疲倦,但睡一会就醒,醒过来就想喝水,咽喉饮后即干,喝了还想再喝,肚子被水涨满,哗哗尽是水声。 第二天清早,李治醒来,见武媚娘不在身边,他道:“媚娘?” 嘶哑的声音传来,武媚娘道:“我在这儿。”传来手指敲木桶的声音。 李治明白了,她正在方便,便没看她,只是道:“你嗓子怎么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热火朝天的工地 第六百七十六章 热火朝天的工地 武媚娘坐在马桶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感觉喉咙说不出的难受,非常干,想喝水。她很费力地道:“嗓子干,总想喝水。昨天晚上你睡着时,我醒了好几次,都是起来喝水的,喝得肚子都胀得难受,我还做梦了。” 李治慢慢坐起身,隔着帷帐,问道:“是流汗流得太多了,所以才口渴的?” 武媚娘说话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嘎嘎声,而且极是嘶哑,声音听起来给人一种很难受,很不好听的感觉。她道:“好象是吧,从你来我就一直没出过屋子,你还一个劲儿地折腾我,汗一身一身的出,我难不难受了,流一滴汗,就得喝两滴水才能补得回来呢!” 李治哦了声,心想:“流一滴汗,要补两滴水?有这种说法么?得问问无病去!”他又问道:“媚娘昨晚做了什么梦,可曾梦到我了,说来听听!” 问完这句话后,他又忙道:“还是别说了,你嗓子不得劲儿,少说些话为妙,免得更难受了!” 武媚娘却仍旧说道:“我梦见自己大夏天在河边走,河水流啊流的,我想蹲下去喝,一蹲下去就醒了,然后就自己倒水喝!” 李治开始穿衣服,道:“那是渴的,我有时候半夜口渴,也容易做这样的梦,渴大过劲儿了,就醒了。有时候我要是想起夜方便,还做四下跑,却找不到茅厕的梦呢!” 武媚娘嗯了声,又道:“喝了水后,还是睡不踏实,一合眼又开始做梦,做的是在家乡遇到旱灾了,井水都干涸了,我到处找不到水喝。后来又醒了,起来喝过水后,接着又做梦,梦见哥哥虐待我,把我关到小黑屋里,不给我水喝!”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喉咙更是难受,声音渐嘎,嘶哑更甚,便停住话头,不再说下去了。 李治套上鞋袜,从**起来,看向帷帐后方便的武媚娘,见佳人披头散发,虽不修边幅,不理容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他却偏偏极喜欢,越看越爱看! 武媚娘冲他啐了下,不许他看自己方便,李治嘿嘿一笑,道:“我去给你端洗脸水来,咱们可是糟糠夫妻,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不要别人伺候。” 说着话,他拿着水盆出了屋子,可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水井,只好叹了口气,心想:“糟糠夫妻还真不好做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壮夫苦于无井之水啊,没井可怎么打水?” 他拎着盆来到院门口,想叫人给他送水进来,院门只打开一条小缝,就见外面放着全套的洗漱用具,甚至还有换洗的衣服,早餐都备好了,都放在门口,而门外并没有别人伺候,静悄悄的。 李治一乐,心想:“嘿,看来这糟糠夫妻,并不是很难当啊,要啥有啥,而且不用我出声,就全都给送来了。” 他打开院门,把东西一样一样的都搬进来,这才又关上门,把东西又搬进屋去。这时候武媚娘已经拾掇好了,衣服穿戴整齐。她心里清楚,今天她不可能再和李治待在屋里亲亲我我了,所以她要表现出对李治的大力支持来,让李治感觉自己是个好妻子,至少要比别的老婆都强! 李治进屋后,笑道:“娘子你看,为夫辛苦劳作,终于弄到了吃穿之物,娘子可还满意?” 武媚娘忙笑了笑,道:“满……意!”她说话越发费力,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 李治奇道:“媚娘,你嗓子到底怎么了,我去叫无病来吧,让他给你看看。”他关心武媚娘,两人正在情浓之际,糟糠之妻有病,他这个糟糠之夫当然要加倍地关心才成。 可武媚娘一把拉住他,摇头道:“不成,不……不要去。”她指着自己的喉咙,费力地道:“没事的,不要去……去叫舅舅,我挺挺的,实……在不行了,再去……叫他!”使劲摇手,说话非常吃力,几乎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 李治看向她的喉咙,却不见红肿,道:“也许,可能是需要润润喉吧?我今天见到无病,让他开剂润喉的药来,要不给你拿些时鲜的水果,估计很快就能好的。” 从外表上看,李治看不出武媚娘有啥毛病来,感觉养养就能好,他也不好意思因为这个和王平安说,万一是自己折腾出来的,把武媚娘给折腾出毛病的呢,多不好意思啊! 而武媚娘则不敢让王平安知道,只要挺得过去,就不想听王平安的啰嗦。王平安倒不见得说自己如何,但他要旁敲侧击地劝李治爱惜身体,远离女色,那她岂不糟糕,李治又不会在庆州待太久,自己能和他多待一刻,是一刻呀! 两人一般的想法,都觉得找王平安说这事不好。李治道:“媚娘,能吃东西不?” 武媚娘点了点头,感觉似乎并不影响饮食。李治把早餐拿出来,武媚娘努力让李治过不一样的生活,她拉着李治,打开屋门,两人坐在门坎上喝粥,还故意喝得稀里呼噜地很大声! 武媚娘感觉喉咙还是很难受,但她尽量忍住不说,而李治头一回过这种农家生活,心情无比的愉快。 李治笑道:“坐在门坎上喝粥,果然喝得香甜,这种日子要是能天天过就好了。” 武媚娘冲他笑着,却并不说话。两个人吃罢了早餐,武媚娘又伺候着李治洗漱,换上干净衣服,送到门口,就象是普通农妇,送丈夫下地干活似的,送他离开了小院。 李治走后,武媚娘关上门,摸着自己的脖子,心想:“我这是怎么了,头又晕,手心又热,难不成受风得了风寒?却又不象!” 李治出了门,只远离小院走了十几步,就有一条大汉出来迎接他。大汉正是欧阳利,他一直守候在外面,看到李治,心想:“还真起来了,还以为他和昨天一样,不过晌午,不出来呢!” 欧阳利陪着笑脸,上前道:“太子殿下,昨晚可睡得好?” 李治嗯了声,道:“好。无病起床了?” 欧阳利忙道:“起来了,和庆州的官员们都等在前堂呢,只待殿下一到,即刻出城,去巡视工地。” 李治又说了声好,道:“无病勤于王事,很好,值得褒奖。”背着手,摆足了太子的架子,慢步去了前堂。 前堂。官员们早就到了,满满登登挤了一屋子。王平安告诉他们今天太子一定会去巡察工程,所以各人昨晚就做好了准备,把自己负责的工作写成条子,藏在袖中,只要太子巡察到了自己那里,自己便可汇报,要不然一问三不知,再被派到马岭县去“学习”,那可要命了! 李治进了大堂,百官们连忙行礼。王平安按着礼仪,问道:“太子殿下,昨晚可休息得好?” 李治心想:“怎么都问这句,搞得好象我还在东宫一样。”他嗯了声,道:“好。大家都准备好了?要是都准备好了,这就出发吧!” 自然不会有人说没准备好,众人拥着李治出府,人人骑马,没有坐车的。一路出了城门,赶往城外的工地。 一到城外,走不出两里,李治便哈了声,冲王平安道:“无病,这里好一场热闹景象,比当年挖芙蓉池,民夫还要多啊!” 王平安笑道:“这是老百姓自己给自己干活,能来的当然都来,何况咱们还是管饭的!” 他们来的是大良河附近,此时大良河边的水渠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正在向百姓的村落里延伸。李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劳作的百姓,百姓们使锹持铲,正在挖土。正如王平安所说的,百姓们是在给自己干活。给自己干活,自然不能偷懒,百姓们个个大汗淋漓,干劲十足,整个工地上热火朝天,不时传来号子声,还有百姓们的歌声! 李治道:“民心可用啊,百姓们这般辛苦干活,官员们又如此的卖力,看来庆州以后,富饶必不逊于关中啊!” 官员们听太子夸奖,都大感开心,这许多日子的辛苦,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开始时他们还怪王平安把他们当驴使唤,可现在却人人都感当驴太对不起太子了,得又当驴,又当马,再当牛,不把自己累得喘不气来,那就愧对辛苦二字! 王平安纵马冲向人群,大声道:“太子巡视到此,乡亲们过来见礼!”说着话,他张开两手,手心向上,使劲向上一抬,做了个叫大家欢呼的手势! 百姓们立时欢呼起来,放下手里的工具,一起向太子这里跑来,嘴里大叫着太子,仿佛饥饿的人看见了馒头似的,人人双眼放光,奔了过来! 这般热闹景象,直可比李治在承天门接受百姓的欢呼!一时之间,李治志得意满,就象是自己为百姓做了多大的好事似的,所以才得到这般欢呼似的,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王平安调转马头,回到了李治的身边,退后一步,让李治接受百姓的欢呼。 手一旦拱起来,就没法放下了,李治不停地向百姓还礼。而百姓挤过来之后,伸手去摸李治的靴子,摸到之人,大声叫起来:“我摸到太子殿下的靴底了,我摸到了,这手以后不洗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李治在庆州的声望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李治在庆州的声望 官员们见状,吓得大叫起来,百姓们太热情了,可热情到去摸太子,这就热情得过了头,万一把太子给摸坏了呢,那岂不糟糕! 王平安哈哈大笑,叫道:“该洗手还得洗手,否则你这手以后摸谁谁愿意啊!” 李治非常享受这种待遇,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是缺欢呼声,谁最拥戴他,他就最喜欢谁,王平安最把当他“神”一样看待,所以他就最喜欢王平安,甚至比喜欢武媚娘,还要更重上几分! 百姓们仍旧拥上前来,拼命挤着,来摸李治的靴子。人群中,不光有男人,还有女人,而能挤到前面来的,自然都是壮妇。有的壮妇手不老实,摸完靴子,又去摸李治的大腿,摸完之后,也不说低调些,反而高声叫嚷:“我摸到太子的大腿啦,很结实啊!”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王平安心想:“这揩油也揩得太凶猛些了,别把太子的大腿给捏紫了,那武媚娘可怎么办,她晚上捏什么呀!” 王平安叫道:“退后,退后,不要再这样了……不许扯太子殿下的裤子!你不许,说你呢,不许把手伸到太子殿下的衣服里去……” 李治刚开始还挺享受的,可现在实在受不了了,他叫道:“且住,且住,你们的手太凉了……哎呦,无病啊……” “臣在!”王平安叫道:“来人啊,隔开,隔开,别把太子殿下扯下马去!” 侍卫们一起拥上,拼了命地把百姓往外推,不许他们再靠近李治。有的侍卫一边推,一边还喊道:“不许**,有没有搞错,女人摸也就算了,你们这些大老爷儿们也摸,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百姓们和李治隔开,使李治免遭被揩油揩得无油之苦! 王平安叫道:“退后,让开一条路来,太子殿下要去河边看水车!” 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但路是让开了,人们眼中的热乎劲儿却没有半分的减退,仍用看肉馒头的眼神,看着李治,只要待侍卫们一不小心,他们就要冲上来,好好摸一摸李治! 李治***着大腿,道:“无病,庆州百姓太热情了,孤很有些吃不消啊!” 王平安道:“这是百姓爱戴太子,臣定要将此事报给朝廷,请尚书省赶紧立法,立一条法规出来,明文规定,不许百姓们掐太子殿下的大腿!” 李治哈哈大笑,道:“捏脚也受不了啊!” 在侍卫的保护下,在百姓们虎视眈眈地注视中,王平安和李治到了大良河的河边。经过这些日子不停地打造,大良河边已经立起了两座大水车,正在哗哗地提水上岸,往附近挖好的水渠里,输送河水。 李治见过模型,可实物却是今天才看到。他见了如此高大的水车,忍不住叫道:“无病,这就是你说的那种水车,怎地如此高大?” 兰州水车本就高大,尤其是两座水车并列转动,更有气势。在现代人眼里,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大家都见得多了。可在古代人眼里,这简直就是世间难寻的杰做,有巧夺天工的意味,让人想不惊讶都不行! 王平安笑道:“这两架水车不算是最大的,这里是大良河,刚刚才开始安水车,如果是在小良河,那水车可就多了。” 李治啊了声,道:“如此两架水车,就已经让孤叹为观止了,还有更大的?那小良河在哪里,快快带孤去看看!” 王平安一指前面的小桥,道:“过了桥就是。小良河是最先安水车的地方,这些日子来,不停地打造,已经有十几架水车安好了,最大的臂长十丈有余,堪称天下第一水车!” 李治惊讶地道:“十丈?不会吧,那得多大呀!” 王平安笑道:“本来臣也以为打造不出那般巨大的水车,可经能工巧匠们改进,还真的打造出了,且不止一架。殿下请想,十数架水车一字排开,轮子转动提水,那情景得多壮观?殿下来此,不可不瞧,咱们这就去吧!” 李治连声答应。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些从长安来的官员们,也都是眼睛放光,他们本以为这一趟是苦差事,水车而已,再大能有多大,能有多大的功效?十有***是王平安吹出来的! 可今天一见实物,着实让他们大大吃惊了一把,天底下竟然真的有样的水车,不但不是夸张,而且还比想象中的更为巨大,简直可以被称为是奇观了! 长安来的官员们只有忠于李恪的那部份,跟着李恪去了马岭县,而大多数的官员根本就没有跟着去,反正太子又没下命令,让他们一定跟着李恪走,那他们自然就假装不清楚,不会真的走人了。 过了小桥,一众人往小良河边驰去,而百姓们在后面竟跟着跑,大叫着太子,足足跟了半里多的路,这才停下,又回去干活了!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百姓们,心中好笑,百姓们对李治的热情,比后世的追星族还要猛烈,幸亏身边侍卫众多,要不然极有可能哪个大胆的百姓,把李治给拖回家去,把李治招了女婿,生米煮成熟饭,让李治给他们生小外孙! 不多时,到了小良河边,与刚才在大良河边的情景完全一样,百姓们得知太子驾临,嗷嗷叫着扑上来,非要把李治当馒头,使劲捏捏才过瘾。好在这回侍卫们有了经验,提前上去阻拦,这才使李治免受痛捏之苦! 来到河边,李治和长安官员们齐声惊呼,他们看到了,河边当真立着十几架巨大的水车,而其中有几架轮臂竟然真的超过了十丈,又高又大,得抬头看才行! 李治指着一架最大的水车,惊讶地问道:“这么大的一座水车,能浇多少田地啊?有一千亩不?” 王平安忙道:“没有没有,一千亩肯定是浇不了的,但五六百亩,还是有可能的。咱们庆州此次修水渠,和前朝不一样,前朝是有水渠,无水车,而现在是水渠按着水车的效力修,都是围着水车画图纸的,如此一来,水车的效力便可发挥到最大,所以一架水车浇个五六百亩地,不成问题!” 唐朝虽比明末和清朝早了千把年,但要说生产水平,那可真是不见得低多少,至少在木匠的技能上,不但不差,相反还更胜一筹。就象许多东西,后世无法仿制一样,古代人并不比现代人差,或者说唐朝人并不比明末和清朝人差,尤其是纯手工活儿,毫不逊色! 在官府全力支持的前提下,庆州的木匠们爆发出了让人惊叹的创造力,别说让李治他们大吃一惊,就连王平安在刚看到那座最大的水车时,都是吃惊不小,盛世大唐,当真不是用嘴吹出来的,十足十的强大啊! 李治来到最大的水车跟前,看了好半天水车提水,惊讶之色并不稍减,他问道:“无病,这架水车是谁打造出来的,孤想看看他!” 王平安笑道:“光靠一个人,哪有力量打造出这般巨大的水车,众人拾柴火焰高,是大家的力量。殿下想要看看有功之臣,臣这便为您介绍。” 打造水车的正是以杜老大为首的村民,太子前来巡视,他们昨天就得到信儿了,可等了一天不见太子驾临,今天又等,终于把李治给盼来了。 王平安一招手,杜老大他们当即跑了过来,他们很是拘谨地给李治跪下磕头,拜见大唐未来的主宰! 李治下了马,问道:“这么多人啊,看来这些水车着实难打造。快快请起,不要多礼。要说行礼,是孤该给你们行礼才对,你们造出这般好的水车来,造福地方,又将造福天下,孤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哪有让你们磕头的道理!” 他上前,将杜老大他们扶起,好言慰勉,夸赞众人!杜老大一众人受宠若惊,手足无措,手都不知往哪儿摆了! 王平安也下了马,跟在李治的身后,他看到杜老大,说道:“杜老大,好几日没有见到你了,你家杜大嫂身体可好了,我给开的药,按日子来算,该服完了吧?” 杜老大更是感激,尤其是当着太子的面,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道:“回,回王大人的话,贱内的病好多了,药也都服完了,现在都能干活了,每天给小人做饭,还能看孩子,比以前不知强上多少倍。” 王平安道:“她的病虽然能维持住,但要想治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等我有空了,就再给她去看看。你也记着提醒我,我再没闲暇,但给杜大嫂看病的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她的病不能拖,越拖越难治好!” 杜老大感激得眼泪汪汪,只能一个劲儿地道谢,再说不出来别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大场面呢,实在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难免波涛澎湃一番。 一提杜大嫂子的病,李治便想起武媚娘的了,他看了眼河水,武媚娘不是说晚上做了关于河水的梦吗!他有心想问问王平安,可周围人太多,实不好这刻开口。可话又说回来了,在他心中,水车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武媚娘去,谁让他是痴情之男呢,一切以糟糠之妻为先。 王平安还在安慰杜老大,道:“等我有时间的,一定去,最近实在忙得脱不开身……” 李恪却道:“无病,不可如此。人命关天,什么事能大过人命去?你去给杜大嫂看病吧,孤亲自陪你去!” 王平安啊了声,看向李治。官员们齐声啊了出来,也看向李治。杜老大……没啊出来,他都被震傻了! 太子殿下要陪刺史大人去自己家,给自己的妻子看病?自己何德何能,有什么地方值得太子这般看重? 杜老大喃喃地道:“这,这……小人不敢当!” 王平安不知李治实际上关心的是武媚娘,还以为李治这是即兴表演呢,心想:“看不出来啊,李治这段时间大有长进,拉拢人心的手段愈发的高超,难不成这也是武媚娘教的?不可能,武媚娘就算是以后的女皇,也料不到这里会碰上杜老大,要是真料到了,她就不是女皇了,她是女神!” 李治挥手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不要耽搁时间,拖延了杜大嫂的病。” 杜老大忙道:“这,这……贱内的病好很多了,倒是不必……”他当然希望王平安能去,早一刻治好妻子的病,那自是再好不过。可眼前的人是太子啊,太子这般关心他,可实是让他受宠若……大骇! 王平安笑了笑,大声道:“杜老大和乡亲们造水车有功,为了造福我庆州百姓,他顾不上家里生病的妻子,这叫什么?这就叫奉献,杜老大把身家性命都奉献给了庆州!乡亲们哪,你们说,太子对他好,应不应该,太子是不是好太子,杜老大是不是好臣民?” 百姓们听了这种强烈的煽动性话语,都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就好象是太子给了他们天大的好处一般,都纷纷叫好! 王平安亲自给李治牵过马来,小声道:“殿下,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您对他们好些,他们会一万倍的回报您!” 李治也没想到百姓们会这么激动,一时之间,他也激动起来,感觉此行不虚,又学会让百姓们对着自己欢呼的一招。这都亏了自己想着武媚娘,媚娘此功居首,无病的功劳也不小! 众人上了马,百姓们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李治,向河边小村赶去。 村里,杜家。外面响起的嘈杂,把院里的杜大嫂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好象来了好多人啊,还是向自己家这里来的! 自从她按着王平安开的药服用以来,身子日渐好转,现在已经能干些轻活儿了,肺痨所引发的各种症状,基本得到缓解,但要说完全康复,当然还算不上。 杜家大嫂走到院门口,向外张望着,就见自己的丈夫飞跑着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的孩子,个个跑得嗖嗖的,边跑边叫,兴奋得嗷嗷直叫,再往远看,后面似乎有很多很多骑马的官员,都是往自家这里来的! 杜老大跑到门口,叫道:“孩儿他娘,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肺痨需当养之 第六百七十八章 肺痨需当养之 杜大嫂站在门口,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太子?太子是谁…… 对于苦哈哈讨生活的人来讲,太子这个词实在是太遥远了,远到象天上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 杜大嫂的孩子,抱住娘亲的腿,很害怕地看着奔来的无数的人,他抬头小小声地问道:“娘,谁是太子啊?是那个收税的吗?” 让小孩子害怕的人中,收税的毫无疑问位居第一,每次收税的人下村子里来,进了杜老大的家,都要把本就啥也没有的家,翻个底朝天,对着父母喝骂。在小孩子心中,最可害的人,就是收税的! 杜大嫂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没功夫回答孩子的话,只能对着奔来的丈夫,问道:“当家的,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杜老大打开院门,笑道:“上次给你看病的王大人又来了,这回太子也来了,是专门从长安来的,陪大人给你看病来的!”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逻辑上有严重的错误,让杜大嫂听了,还以为是太子得知了她有病,所以特地从长安跑来,然后汇同刺史大人,来给她看病呢! 自己的病有那么重要吗?长安,那不是皇帝住的地方么,太子就是和皇帝住在一起的啊?杜大嫂仍旧反应不过来,感觉不出自己有啥重要的! 凡有热闹,最快乐的就是小孩,王平安和李治他们的马队还没到门口呢,做为马前卒的小孩就跑来一大群,个个嗷嗷叫着,说太子来了!小孩子的热情互相渲染,把杜家小孩也给弄得高兴起来! 杜大嫂的孩子,放开娘亲的大腿,连蹦带跳地叫了起来:“娘,娘,太子来了,太子来了!” 杜大嫂打了他一下,道:“你知道太子是谁啊!” “是打收税的,是打收税的!”小孩大叫起来。对于小孩来讲,收税的是大坏蛋,那么大好人当然就是打大坏蛋的,看大家的样子,那个太子当然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那肯定就是打收税的了,多朴实无华的想法! 王平安陪着李治到了杜家小院的门口,正好听到杜家小孩的叫喊,他笑道:“看来以前这里收税的很凶啊,猛于虎也!” 李治也笑道:“一说打收税的,就是大好人了!” 两人翻身下马,王平安道:“殿下,关于百姓怕收税的,不如殿下写一篇策论,写好后呈给皇上看,做为您巡察地方的见解,想必皇上一定会很满意的,以后会把更多的事情交给您去办!” 李治笑容消失,皱了皱眉头,他当然想讨父皇的欢心,得到父皇的重视,可要是得到重视的同时,自己肩上的担子也重了起来,那就不太好受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可以让王平安写嘛,或者是让武媚娘写。对,让武媚娘写,感觉她出主意的本事不比王平安差呢! 王平安不理会李治,他到了院门口,笑道:“杜大嫂,近来身体如何?嗯,看你的气色,病情有很大好转,康复之日不远矣!” 杜大嫂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一个劲儿地行万福,嘴里不住地道:“快了,快好了!” 李治走了过来,问道:“这位便是杜大嫂?身子有些瘦弱了!” 王平安道:“这位便是太子殿下,你们速速见礼吧!” 杜大嫂不知该怎么行礼,还是做着万福,连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人来得太多了,用里三层,外三层来形容已经不够,只要目光所极之处,就会是人,有不少百姓干脆往房顶上爬,就为了多看一眼太子,这情景比过年还热闹,杜大嫂实在是被吓着了! 杜老大按了把妻子,急道:“得磕头……” 李治却笑着摆手,道:“哪儿这么多的礼数,不必多礼,杜大嫂有病在身,一切从简!” 王平安转身大声说道:“太子殿下体谅杜大嫂身子有病,所以不让她行礼,太子爱民如子!”说着,又把双手往上一抬! 百姓们轰地大叫起来:“太子爱民如子,太子爱民如子……” 李治的形象瞬间在高大的程度上,又高大了几丈几尺,光辉照耀庆州! 王平安示意,让大家进院子,轻轻拉了拉李治,让他离得杜大嫂远一点儿。他这个动作没有歧视的成份,杜大嫂的病有传染性,虽然还不至于很严重,但小心为上,李治毕竟是大唐的储君。 李治会意,心中明白,王平安肯定不会害自己,他让自己靠后,那必是有用意的。他听王平安的话,都听得习惯了,王平安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果然后退几步,并不靠近杜家大嫂。 进了院子,但并不进屋,就如果邻居串门似的,王平安和李治坐在了院子里的小马扎上,而杜大嫂坐在王平安的跟前,院外的墙上全是官员的脑袋,各个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着,再往外则是侍卫,更外面,则是无数的百姓了,整个河边小村,足足拥进来两三千人,人挤人,事实上后面的人啥也看不到,却仍是往里挤,非要离得太子近些不可! 王平安给杜大嫂做检查,而李治则低头去看屁股底下的马扎,心想:“这个胡凳做得很好啊,看手艺不比宫里的差,就是没有上漆……” 王平安给杜大嫂号完了脉,看了眼李治,见他低着头,忙大声道:“太子殿下正在为杜大嫂的病情忧心,太子殿下心地善良,乃仁慈之君!”他腾不出手来,要不然还得接着往上抬! 官员们听了,连忙大叫:“太子心地善良,乃仁慈之君!”反正,王平安大声叫什么,他们就跟着叫什么! 百姓们听了,也跟着叫喊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呼声不休。 李治抬头看了眼王平安,心里纳闷儿,用不着这样吧,今天你尽拍我的马屁了!王平安却冲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应该还有官员是从长安来的,殿下却并不知晓!” 李治哦了声,立即点头,收回心神,假装出很关心杜大嫂的样子,看王平安给她治病。 太子和吴王出京,皇帝必会派出得力的人来暗中考察,李治不出刺史府,那是什么都考察不出来的,刺史府守得那么严,派来的人想考察也无从下手,可一出来就不同了,太子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下来。 而百姓们不停地对着李治欢呼,这是肯定要被记下来的,送给长安的皇帝知晓。如此一来,马屁这东西,在这个时候就会体现出正面的意义了,李世民又不在场,光看密信的话,见上面是李治“爱民如子”,而百姓们冲他不停地欢呼,自然也就认为事实如此,当然这本来就是现在的事实,并无夸张之处。 王平安问道:“杜大嫂,你近来各种的症状,有什么好转?”顿了顿,见此时杜大嫂情绪波动很大,让她说,她有可能说不出什么。他引导道:“你早晨咳嗽不?就是一早起床,没有吃早饭前!” 杜大嫂摇头道:“咳嗽,但我们不吃早饭。”穷人家一天两顿,不象富贵人家那样一日三餐。 王平安嗯了声,又道:“有痰吗?痰黏不黏?” 要让杜大嫂自己说症状,她还真说不好,可这么一引导,有些症状她就能描述得准确了。要让她自己说,她只能说咳嗽,但却不会说有痰,就算说有痰,却不会形容痰的样子,而痰黏不黏,那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杜大嫂点头道:“有痰,很黏的痰。” “只是早晨有?”王平安又问道。 杜大嫂子又点了点头。 不等王平安再问,李治却关心地道:“可有其它症状。”好歹百姓们喊了半天自己爱民如子了,怎么着也得真的关心一下。 可他问的就没技巧了,杜大嫂竟不知该怎么回答,道:“没,没别的症状,挺好的,就象现在一样!” 李治立时重重点头,一副自己也会看病了的样子,道:“无病,你看,杜大嫂的病好了!” 王平安心想:“你这么个问法,她当然就好了,你再问两句,没准能问出她健步如飞来!”他又惊又喜地道:“殿下,您的医术高明啊!太子殿下亲自为病妇看病,嘘寒问暖!”后一句是对外面喊的。 于是乎,外面又喊了起来,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如此反复,百姓们兴头十足! 王平安问杜大嫂,道:“你想想看,是不是你一干活,尤其是在做饭时,会大喘气,就是说你喘气吃力,对不对?” 这就问到关键之处了,杜大嫂点头道:“对啊,大人一说,小妇人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刚刚抱柴时,还喘了呢,我家孩儿都没累,小妇人却累得不行!” 王平安点了点头,又引导了几个问题,都是让杜大嫂自己说,却无法准确描述的病症。 问完之后,王平安道:“你的病还得再吃药,不过要改成膏剂,不用再服汤药了。”他让人拿来纸笔,开好药方,又道:“以你现在情况看,就算服完了药,以后也不能再做体力活了,还好有杜大老养家,你也不必太过操劳。你的病以后要多喝山药粥,单只这一味即可,你的肺痨之症,便可痊愈。” 杜大嫂子一愣,道:“肺痨,小妇人得的不是肺痨啊,这不是大人你说的么?” 第六百七十九章 武媚娘竟然肾虚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武媚娘竟然肾虚了 李治啊了声,肺痨?他身子猛地往后一靠,差点从马扎上掉下去!肺痨这病可严重,他自是知道,万没想到杜大嫂得的竟是这种病,怪不得刚才王平安往外拉自己呢! 杜老大的脸色也变了,笑容消失,变得惊恐起来,他害怕了,难道真的是肺痨,那岂不是代表着妻子的病没救了,还是治不好么! 王平安却笑了,道:“对啊,杜大嫂你得的就是肺痨。我先前说你得的是别的病,那是因为怕你焦虑,以至于病情加重,不利于治疗。可现在你看,你的病不是好转了吗?而且,只要你听我的嘱咐,继续将养身体,病就好了呀!现在我告诉你实情,你也用不着害怕了,对不对?” 杜大嫂啊了声,看向当家的,杜老大由惊变喜,道:“对啊,就算是肺痨又怎么样,现在病快好了呀!” 李治惊讶地道:“肺痨,这可不比天花轻多少啊,天花还能熬得过去,可得了肺痨的人,没见过有几个熬过去的,这是绝症啊!无病,你竟然治好了肺痨!”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院里院外的人都听到了,一片惊讶之声响起,王平安治好了肺痨,平安小神医竟然连肺痨都能治好! 欧阳利一直在旁侍卫着,听见这话,忙叫道:“平安小神医治好了肺痨!”他转过身,双手上抬,示意百姓们欢呼! 拍太子马屁由王平安亲自出手,那拍王平安的马屁,总不能由太子出手,只能由他这个当属下的代劳了! 百姓们紧跟着欢呼起来,叫道:“平安小神医了得,平安小神医医术通神!” 一浪接着一浪,波涛澎湃,震得人两耳嗡嗡作响! 等喊声稍歇,王平安笑道:“哪有治好,只是快治好而已,大家喊得太早了!” 欧阳利又叫道:“马上就治好了,大家快看……”两只手又抬起来了。 王平安冲他一瞪眼睛,道:“行了吧你,消停些!”马屁拍得太重,容易把屁股拍疼! 拿起药方,王平安对杜氏夫妇解释起来,道:“这个膏剂,和汤药的煎制略有不同。首先,得用铜器煎药,加水,文火慢煎三次,弃渣,取三次的药汁合一起,再置锅内,慢熬浓缩,最后以白蜜收膏。我说的方法要是由你们来做,会做不好,有可能失误,你们可以去城里的药铺,让药铺的伙计去做这些。”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不用给药铺钱,只要你们说这药方是我开的,可以给他们用,药铺不但不会收你们的钱,说不定反而会给你们,而且会尽心尽力地照顾杜大嫂,我这药方可值千金啊!” 他的这个药方乃是在现代经过无数次论证得出来的,可使现阶段的,也就是杜大嫂现阶段的肺痨徐徐治愈,非常了得,药铺的坐堂医生见了,当然会奉若珍宝,没准为了白给杜大嫂熬药,还得竞争一番呢! 杜老大连忙答应,嘴里喃喃地背着,深怕忘记了。 王平安笑道:“你不用背,我都备注到药方上了,就是写到上面了,药铺的医生一看,便知怎么去制此药。等药制好了,你给杜大嫂每天服三次,每次两汤勺就可以了。等这剂药服完了,就不用再吃药了。” 李治又插话了,道:“对,然后光喝那个山药粥就成了!” 这回他说对了,王平安连忙大表钦佩,道:“太子殿下所言正中药理,当真是光服山药粥就行了,以此调理,杜大嫂必会渐渐吃的多起来,身子更会逐渐丰满,这病就算是治好了。当然,重体力活儿,还是不能做的。养家之事,要全靠杜老大你了,卖力打造水车啊!” 杜老大把头点得脖子都快断了,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杜大嫂终于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她自从听了自己确是得的肺痨,就感觉应该很难治吧,她不放心地道:“王大人,以后小妇人光喝山药粥就行了?” 王平安道:“当然了,你可别小看这山药粥,功效可大着呢,专治阴虚劳热,咳喘及一切羸弱虚损之症……嗯,这个食疗方子,是小仙翁托梦给我的,奇灵无比,你们万不可怀疑,那是对小神翁的不敬!” 事实上,这个方子乃是著名医生张锡纯用过的,当然并非是小仙翁,张锡纯惯用山药煮粥,治好过无数的病人。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越简单的功效越大,有本事的医生,才不会百八十味药,一起往方子上开呢,又不是唬弄有钱人呢! 杜氏夫妇一听,都啊了声,小仙翁是谁?看王大人的样子,应该是个神仙级的人物,神仙的话不可不听,一定要照着做才行,别说是山药,就算是山石,都一样磨成粉末煮粥喝! 王平安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道:“行了,差不多了。杜大嫂的病只要按着我的嘱咐,必会一日好过一日,不用再担心了!” 李治也跟着站起来,道:“无病,你治好肺痨的事,一定要报给太医置,让他们写进医书里,给天下得肺痨的百姓用啊!” 王平安微微一怔,这可不是作戏,李治能想到这点,着实的不易,他心里总算是有了百姓了! 他冲李治深施一礼,道:“多谢太子提醒,臣敢不照办!” 欧阳利见状,连忙转过身,对着官员和百姓们叫道:“太子希望天下百姓,再不受肺痨之苦,太子大仁大善!”双手上抬。 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又喊起来了。 王平安又嘱咐了几句杜氏夫妇,这才陪着李治,返回小良河边,接着去看水车。待到了小良河畔,就见此时来看热闹的百姓又有所增加,差不多有近万人了,不少百姓都是刚刚才到,尚未来得及往河边小村跑,王平安他们就又回来了! 李治接着对水车发感慨,而百姓们又冲着他欢呼! 忙乎了好一阵子,李治终于等到身边的人慢慢散去,他拉过王平安,问道:“无病,媚娘从昨天开始,喉咙就不舒服,说话声音沙哑。本来孤不想和你说的,但现在总感觉不妥,还是和你说吧,喉咙不舒服,总想喝水,这是什么原因?” 王平安吃了一惊,武媚娘现在可是怀孕呢,她可不能出事!他看了眼周围,小声道:“殿下说的是杨春花,杨大姑娘?” 李治啊了声,也向周围看了眼,幸亏周围没人注意,只有王平安的几个侍卫,这些人是可靠的。他也小声道:“对对,就是杨大姑娘。她是不是得病了?” 王平安感觉头有点疼,他是最怕武媚娘出意外的。手按太阳穴,揉了揉,他道:“到底有没有生病,臣得亲自去看才成,象现在这样靠猜是不行的。不过,要说口渴,喝水喝不够,这种情况很多,有可能是疲劳过度所致,比如汗出多了!” 他说的这种情况是往轻了说,任谁出汗出多了,都口渴啊,不能因为武媚娘以后要当女皇,所以就天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光出汗不喝水! 李治点头道:“是出了不少的汗,但孤也出了不少的汗,却也只是喝了就行,不会没完没了的喝。到底会不会是生病了?她不光是想喝水,喉咙也难受,说话费力呢!” 王平安想了想,道:“声气出于肺而发于喉,根于肾。所以有可能是肺部出了毛病,也有可能是肾出了毛病,可两种病因,症状虽差不多,都是喉咙有毛病,治法却大异,不见她的面,让臣在这里猜,可是实在猜不出啊!” 李治嗯了声,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看了眼人群,他小声道:“早点回去吧!不和你说还好点儿,一和你说,孤的心里就有点挺不住了,担心媚……担心杨大姑娘啊!” 王平安道:“好,那咱们就早点回去。不瞒殿下,您和臣一说,您心里不踏实了,可臣这么一听,心里也不踏实了,还是早点回去为妙。工地这里,什么时候来巡视都成,并不急在一时。” 反正李治来这里,也只是听欢呼,并不能提出什么建议来,反而使工程停顿,耽误进展,他在不在这里也无所谓了! 两人再不多说什么,王平安叫过狄仁杰和车四通,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而他则陪着李治,返回庆州城! 太子启驾,百姓们又是欢呼,乱了一阵,王平安他们才脱离人群,赶往城门。 还没到城门口,忽见城内一马疾驰而出,马上端坐的是一名欧阳兄弟,正是欧阳利留在府中守卫武媚娘的一个。 见这欧阳兄弟奔得如此之快,显见是出事了,欧阳利纵马迎上。那欧阳兄弟大声道:“急死我了,正要……” 欧阳利喝道:“慌什么,小声些。”两人闪到一旁,不挡道路,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此时,王平安和李治的大队人马已然赶到,李治不认识这个欧阳兄弟,可王平当然认得,他的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武媚娘肯定出事了,要不然不会派出人来找自己和李治的。 队伍不停,欧阳利跟了上来,靠近王平安,低低地说了一句话,王平安脸色大变,看向李治。李治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王平安小声道:“殿下,杨……那人失音了,她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李治大吃一惊,心里一着急,竟然抓住了王平安的手臂,问道:“她怎么了,怎么会说不出来话,失音是怎么回事?” 王平安连忙道:“殿下莫要着急,咱们回去之后,臣一看便即知晓,你万不可人前失态!”其实他心里也急,可这种时候却还要安慰李治,李治抓着他的手用力很大,抓得他生疼,看来是真急了! 李治嗯了声,松开王平安,打马奔驰,向刺史府赶去,王平安紧紧跟随,而后面的官员们莫名其妙,太子怎么突然紧张起来,难不成是长安有消息来,而且消息还不太好? 在众官员的猜疑中,大队人马到了刺史府。 李治下马直奔后院,王平安告诉他不要失态,可他现在的模样,明明白白的就是失态! 王平安也下了马,他得给李治圆场才行,他大声道:“关于水车的普及,京中宰相有了新的提议,太子忙着去看信,大家散了吧,做好自己的本份,别的都由太子作主!” 众官员们心想:“原来是宰相来信啊,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只要干好自己的差事,别的少想,就算有啥闹心事,也让太子和刺史大人闹去吧!”他们很听话地,该干嘛干嘛去了,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李治一路小跑,进了后宅,没等到院门口呢,就见门外的空地上,蹲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手里拿着根树枝,正在地上弄图画,自己玩呢! 李治心想:“这个小丫头就是伺候媚娘的吧?这时候她还有心情玩耍,真是没心没肺!”他心情不快,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丫头正是黄小丫,她抬头看了眼李治,吓了一跳,这不是太子么!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治进了院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啥反应没有。 倒也不能怪她没心没肺,只顾着玩耍,她又不知道李治和武媚娘的关系,而武媚娘有病,也没有告诉她,都不要她伺候,她能有啥法儿? 王平安随后便到,他对黄小丫道:“你杨大婶呢?” 黄小丫摇头道:“不知道,两天没看着她了!” “那你在这里干嘛?”王平安又道:“去找夫人,让她给你糖吃,以后不要到这里来了!” 黄小丫道:“只有这里没人,奴婢……是,奴婢这就去!”别的地方都住满人了,只有这里安静,她便在这里玩,一听有糖吃,欢天喜地地跑了。 王平安进了院子,见院里站着个欧阳兄弟,他喝道:“外面都有小丫头转悠了,你们怎么当的差?” 这欧阳兄弟大吃一惊,才这么一会没照顾到,就出了纰漏,他吓得飞步出去,关上了院门! 王平安进了屋子,见武媚娘躺在**,面颊红晕,张着嘴,竟象是合不上似的!他大吃一惊,抢步上前,问道:“媚娘,你怎么了?” 武媚娘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连呀呀声都发不出来! 李治叫道:“问这些干嘛,她都说不出话来了,你快点看病啊!” 王平安连忙答应,抓起武媚娘的手,顿感她手热滚烫,再一号脉,又查了舌苔,他的脸上现出奇怪无比的表情,不看武媚娘,却看向李治。 李治紧张得眼睛都立起来了,急道:“这是何病?” 王平安表情古怪,语气也古怪,道:“好象是肾……亏了!” 第六百八十章 妊娠失音 第六百八十章 妊娠失音 李治奇道:“什么?什么亏了?” 武媚娘也一激灵,王平安虽然说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但吐字却清晰,她听得明白,是肾亏了!自己怎么可能肾亏?就算是和李治太过亲密,引发了肾亏症状,那也该是李治肾亏,关她什么事儿啊?她可是女人!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看表症,可不就是肾亏么!不过,倒也奇怪,看李治的样子,似乎生龙活虎,体力活做得越多,精力越足,而武媚娘……李治都没肾亏,她怎么就能肾亏呢?难道他们花样太多,以至于反转了?应该不会吧!” 见王平安脸上有点犹豫,李治又道:“我没听错吧?无病你刚才说的是肾亏?媚娘怎么会肾亏?你说的是我的症状?啊,明白了,你在旁敲侧击,在劝谏我!不要这样,无病,我不太喜欢开玩笑,你的这个玩笑,还是劝谏的,我感到一点都不好笑!” 武媚娘看了眼李治,心里很有些感动,她早知李治的毛病,一着急就自称“我”,而不自称“孤”,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不会自称我,现在他满口我我的,说明确是关心自己,关心则乱嘛,顾不上端太子的架子了! 她心里一感动,忍不住伸手去拉李治的手,李治反手扣住她的,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又一起看向王平安,都是表情紧张,仿佛听着王平安宣判似的! 王平安倒是没注意这点,他道:“没有没有,殿下莫要误会,臣就算是要劝谏您,也不会挑这个时候,用这种事情的。要不臣再给媚娘看看吧,这回看得仔细些!” 他又伸手想给武媚娘号脉,却见武媚娘的手和李治的紧紧握在一起,忙道:“这个,号脉之时,最好不要用……那个外力……是吧?”说得有点尴尬,好象是打扰到两人的亲密关系似的。 李治松开了手,武媚娘这才让王平安再给她号脉。 这次,王平安号脉号得时间颇长,过了好一阵子,才道:“脉细偏数,和刚才臣号的完全一样。”他又让武媚娘张口,他再次看舌苔。 李治凑过头来,也看着武媚娘的舌头,道:“舌头很红啊,还有点发黄,这叫红黄舌苔吗?” 王平安忙道:“不不,殿下看差了。红的是舌质,确实偏红,而黄色的才是舌苔,这叫舌质红苔黄。嗯,舌头较干,这是缺津之症。” 武媚娘把舌头缩了回去,想问王平安话,却苦于发不出声音,只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王平安,希望他能解说,这病叫啥名字,严不严重,能不能治?她现在担心得很,一怕自己出事,二怕孩子出事! 王平安轻轻扶住武媚娘,让她坐正,然后问道:“媚娘,你昨天感到口渴的?是渐渐感到越来越渴,还是突然间喉咙就象是……怎么说呢,就象是周围是炎热的空气,空气吸入你的口中,所以把喉咙给烤干了?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前一种点头,后一种摇头!” 武媚娘立即点了点头,表示她感到口渴是渐渐的,而不是突然就口渴了。 王平安也点了点头,心想:“我没看错,确是肾亏!” 李治站在一旁,见他俩都点头,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但又不知为啥要点头,问道:“这就是肾亏了?号号脉,看看舌苔就能下定论?无病,不是我说你,你看病太马虎了,根本就不象个名医!” 王平安一咧嘴,有没有搞错,我哪里有不认真,表症这般清楚,还说不仔细!他连忙道:“是是,殿下责备的是,臣不是还没看完呢!” 李治跺脚道:“你还没看完呢?那你赶快看哪,竟然这般啰嗦,你哪这么多的话啊!” 这哪里是我要说啊,明明就是你问我,我才说的!王平安赶紧又道:“是是,臣这就抓紧时间看,殿下莫要着急!” 王平安又问道:“媚娘,你咽喉干燥,这个表症肯定是有的,对吧?” 他一样一样地问,武媚娘就算说不出话来,但也能明确给出答案,她又点了点头! 李治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她不咽喉干燥,干嘛总要喝水!” 他在这里一个劲儿地搅局,王平安无可奈何,武媚娘却看不下去了,她轻轻推了把李治,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示意李治出去,不要打扰王平安看病! 李治听话得很,当真就走向门口,可走到一半,又回来了,道:“干嘛要我出去,我要在这里看着!”说话的语气,竟有点象小孩,感到不受重视了,所以对父母发脾气。 只好由他,王平安可不敢赶他走。他又问道:“你想喝水,喝了,但喝过之后,感觉咽喉又干了,对不对?” 武媚娘再次点头,她确有这种症状,要不然也不能使劲喝,喝得肚子都涨得痛了! 王平安道:“怎么个口干法儿?是过一会儿才又感觉口干想喝水,还是喝完水后立即就干,想再喝第二杯?” 李治又忍耐不住,插口说话了,不过这次不是帮倒忙,而是说了句重要的,他道:“应该是饮后即干,我看媚娘是一杯一杯,不停地喝水,并非是等一会儿,再想喝。” 王平安哦了声,看向武媚娘,见武媚娘点了点头,便知李治没有说错。他又说道:“媚娘,看你面颊红晕,颧骨红红的,而且手心热,那么你是有头昏症的,和口渴症在同一时间发作的,对不对?” 武媚娘又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心里一急,眼泪竟然出来了。李治见状,连忙安慰,用袖子给她擦拭眼角,好生心疼! 王平安不再发问,坐在床边,想着武媚娘的病情。 李治擦好了武媚娘的眼泪,转头问王平安,道:“无病,这回你倒是看得仔细,可看出媚娘得的是什么病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基本可以确定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也让殿下和媚娘放心,臣再看看媚娘的便溺吧!” 李治啊了声,道:“不,不必了,这个就有点儿……无病啊,难为你了!” 武媚娘大急,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可以让王平安看自己的便溺,一来太过尴尬,二来王平安可是舅舅,这也太难为他了!她一着急,拉住王平安的手,阻止他去看马桶,另一只手使劲摇着,不让王平安去看! 做为一个合格的医生,看病人的便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现代人用的是化验,而在初唐,哪有化验……就算是化验,不也得去化去验么,不看到便溺,怎么化验啊! 王平安给人看病,从不忌讳这个,向来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今天他却装出一副,不看不行啊,就算再恶心,我也得看,因为我是忠臣,我太重视媚娘的病了! 毅然决然,万分英勇,满脸虽万千马桶,吾往矣的表情,王平安摆脱武媚娘的手,去了帷帐之后,打开马桶,看了看…… 武媚娘顿时就哭了,泪如雨下,舅舅你太好了,这般恩情,可让媚娘如何报答!李治也感激得眼角湿润,无病真乃心腹啊,真是比手足兄弟还要亲的亲人啊,这辈子别人都可以不信,但无病这个人是非信不可的!太对不住人家了,竟让人家去看马桶! 王平安看罢,盖上盖子,问道:“这里面只有媚娘的吧?” 李治嗯了声,道:“是,我没有……无病啊,太让你难做了,我对不起你啊,我代媚娘谢谢你了!” 说着话,他双手高举过头顶,深深落下,给王平安重重地行了一礼。而武媚娘也从**爬起来,给王平安磕头! 见两个皇帝都在给自己行礼,王平安心想:“值了,这人情卖的,十足十!”他道:“这回可以确诊了,媚娘得的病叫妊娠失音,是肾阴亏损,津液不能上荣,声带缺乏滋养所致。病属子瘖,治宜滋补肾阴,生津润肺,金水相生!” 他说的是医术专用语,但武媚娘和李治却全都听懂了,原来这病叫妊娠失音。 李治奇道:“这病是怎么得的,为何我没得病,媚娘却得了?岂有此理!” 王平安心想:“谁知道你们怎么的了,要不然你把具体情况详细地说给我听听,然后我替你们分析分析?” 他道:“这个,因素很多,臣倒也没法全都猜出来。殿下要是担心,臣也替你号号脉?” 李治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应该让无病看看,媚娘是女子,都被折腾出病来了,我一个男人,没准病得更重,只是还没发作而已!”他点了点头,也坐到床边,让王平安给他号脉。 王平安号过了脉,又看了李治的舌苔,问了下情况,这才笑道:“殿下健康得很,什么毛病没有,毋须担心。” 李治心情稍有放松,却又道:“无病,亏你还笑得出来,媚娘和你乃是至亲,她得了这般如此严重的疾病,你不快快给她开药治病,竟还要和我说笑!” 武媚娘见李治这么关心自己,大是感动,忍不住又伸手拉住了李治,两人又手拉手,心连心了! 王平安笑道:“这个病不需要治的,一般情况下,十月胎足,此病即好,不治也能恢复!” 第六百八十一章 至少得半个月才能治好 第六百八十一章 至少得半个月才能治好 对于妊娠失音,在《素问》上便有记载,这种病看起来很严重,但在十月胎足之后,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了。当然,这是指一般情况,特殊情况除外。 武媚娘的这个病,正是特殊情况! 王平安并没唬弄武媚娘和李治,但听在两人的耳中,却都感不可思义! 李治气道:“无病,你这话说得太不象话了吧!媚娘离十月胎足,还有好久呢,难不成这段时间,一直不说话,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 武媚娘也看着王平安,她说不出话来,要是说得出话,也得和李治一样,只不过能稍微婉转一些罢了。 王平安忙道:“臣说的是自愈,当然吃药也成,只是就算是吃药,也得小半个月才能治好,恢复如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李治道:“那也得治啊,不能眼瞧着媚娘不能说话。莫要象那个杜家妇人一样,被耽误了病情,结果越耽搁越重!” 武媚娘看向李治,心想:“杜家……妇人?那是谁?怎么你刚到庆州就认识了别的妇人?未免风流得过了头!这个,等我病好一些的,一定要问清楚。不,等王平安一走,就算我用写的,也得马上问清楚不可!” 对付情敌武媚娘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她现在是没有得势,那没办法,只能忍耐,要是一得了势,李治就必要遵从一夫一妻制了! 王平安立即从桌上拿过文房四宝,道:“是是,臣这就开药,耽误不了媚娘的病,殿下尽管放心。” 李治道:“我给你研墨,你速写药方。”撸起袖子,倒水入砚,将墨块化开,给王平安研了满满一砚浓墨。 王平安提笔开方,道:“这病虽可自愈,但要是不靠自愈,而是用药,那可能得中间换方才行。臣需当仔细,免得因为服药,而伤了胎气。” 李治道:“对对,既要顾大人,也要顾小孩。无病,你需当仔细,千万不要伤了我的儿子。对了,我儿子取好了名字,叫李踆!” 王平安立即赞道:“好名字,好名字!”他下笔极快,开出生地黄,生山药等八味药。开好方子后,他又道:“此药需连服五剂,每日一剂,煎三次,分服……” 说到这里,他嘿了声,心想:“我跟他们解释这些干嘛,就算解释得再清,不也得我去煎药么!” 他赶紧又道:“煎药事宜,交给臣去办,保准办得妥妥贴贴,不用殿下和媚娘操半点的心。” 武媚娘大是感激,可心里却有想法,现在得的这个病,会不会影响到什么,胎儿应该不会影响,王平安肯定会注意这点的,但是别的呢,比如说巫山**之类的?太子在这里待不了多久,自己偏偏得了失音症,要是不能让太子在这里,和自己感情加深,那回京之后,太子很容易就又淡忘自己。围着他转的女人太多了,比如什么杜家妇人,这才刚到庆州…… 李治可不知武媚娘想的是什么,要是知道武媚娘担心的是怕别人趁她得病时,占了他的“便宜”,那他非得晕倒不可,这也太小心眼儿了,绝对的嫉妇! 李治问道:“无病,媚娘服了这五剂药后,还要换方子?不能就一个方子治好?” 王平安想了想,道:“也不能说完全不能,但用药方面就不太合适了,毕竟媚娘现在是有身孕的人,有些药是不能乱服的,是药三分毒啊!” 李治嗯了声,道:“也对。那就劳烦无病去煎药吧,现在就去煎,早些让媚娘服了药,我也好放心。” 王平安答应一声,正要出去。武媚娘却拉住了他,拿起笔来,在纸上写道:“服药期间,需禁何事?” 一看就明白了,王平安轻轻啊了声,心想:“都说不出话来了,还想着玩乐,真有你的啊!”他忙道:“不用禁什么事,和平常一样,媚娘宽心,甚至你都可以出去玩的,去野外散心也好,如果总是憋在屋里,反倒会气闷。你心情好了,病也就好得快了,说不定不用小半个月呢!” 武媚娘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不用禁什么就好。想到了王平安说她可以去野外散心,她忽然想起和李治说的去外面幕天席地了,忍耐不住,竟然瞟了李治一眼! 李治也想起来了,吸收日月之精华……他冲武媚娘一笑,很是暧昧! 王平安一看,心中大叫:“天爷呐,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们这伤疤还没好呢,就想接着快乐了,真是让人受不了!” 他赶紧出了屋子,命外面的欧阳兄弟去买药,而他则去了厨房,准备好器具,打算亲自煎药给武媚娘服用。 王平安一走,屋里就只剩下武媚娘和李治了,李治把门关好,回到床边,对武媚娘道:“媚娘,不要担心,无病治病,向来没有失过手,你就宽心吧,只要一服药,病立刻就好了!” 武媚娘冲他一瞪眼睛,提笔在纸上写道:“那个杜家妇人是谁?” 李治啊了声,道:“你问那个杜家妇人啊?她是杜老大的妻子!”这句话他明白,可武媚娘怎么能明白呢! 武媚娘又在纸上写道:“杜老大是谁?”心中却纳闷儿,不会吧,那个什么杜老大,为了拍太子的马屁,竟然把老婆都献出来了? 李治却仍旧没怎么明白,虽然他身边女人很多,个个都争风吃醋,但那些女人吃醋都是很含蓄的,酸劲儿有,但都是拐弯抹角的,暗地里使劲儿,尽量不显山露水,以免引起他的反感。可象武媚娘吃醋吃得这么凶悍,他以前从没遇见过,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这是在吃醋! 那杜家妇人也太差点了,就算他到处留情,风流无比,也风流不到她的头上啊! 李治笑道:“杜老大就是打造大水车的那个木匠,是领头的。他的妻子得了肺痨,被无病给治好了。媚娘,你没想到吧,无病竟然连肺痨都能治好,当真不愧了他的平安小神医之名!” 武媚娘大吃一惊,王平安竟会治肺痨?肺痨这种病是很可怕的,有传尸、鬼注之名,普通人一提起来,都是不寒而栗,王平安竟然治得好! 这回不用武媚娘再提笔写字了,李治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大感兴趣。他道:“媚娘,实际上,今天去给杜家妇人看肺痨,还是我要无病去的呢……” 他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着重讲述自己是多么受百姓的爱戴,足尺加三,在糟糠之妻面前,好好地显摆一下,让武媚娘崇拜自己! 武媚娘听了他的话,就算是没怎么崇拜,但也得表现出崇拜来,满脸佩服的表情,又惊又喜一番,用眼神就把李治捧得直上云端,差点忘了自己姓啥! 李治在屋子里面吹嘘,差点把王平安治好肺痨的功劳,变成他自己的,而真正的医生,却在厨房里满头大汗地煎药呢! 欧阳兄弟抓回药来后,王平安就开始煎制,这药其实不太好煎,比普通的方子要难,又因是给武媚娘服的,王平安不敢马虎,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总算是把药煎好了,王平安亲自捧了药,回到小院,隔着院门叫道:“殿下,臣可以进来吗?”他心里挺害怕的,别因为自己和武媚娘说,不用禁什么事,结果两人又在屋里那个啥了! 屋里,李治吹牛吹得口沫横飞,听到外面王平安说话,他便道:“进来吧,门没上闩!” 王平安推开院门进来,进屋之前又问了一句,被呵斥成啰嗦后,他才敢进屋。不是他啰嗦,实在是怕看到不该看的事情! 按着王平安所说,武媚娘服了药,李治便服她上床躺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则和王平安出了屋子。 站在院内,李治问道:“无病啊,有件事得和你说说,你看看能不能办好。” 王平安忙道:“殿下有事请讲,臣必会尽力办好!” 李治脸皮微微有点发红,道:“无病,你也知道,孤在长安时,喜欢微服私访,体查民间疾苦……嗯,你明白了吧!” 有些事情点到即可,无需多说! 王平安一咧嘴,心中明白了,可却道:“殿下,现在庆州城里城外,百姓到处都在忙碌,这不是修水渠呢么,民间的疾苦倒也不多。您去私访,怕是家家无人啊,您只能到工地上去私访,可工地上的百姓,又都认识您了!” 李治呃了声,道:“无病,你可能没明白孤的意思,孤再说一遍,现在外面景色怡人……好了,你现在明白了吧?” 王平安心想:“不就是想带着武媚娘出去玩嘛!我刚才说武媚娘应该出去散散心,结果你就暗示我,真以我不懂呢!” 他道:“景色怡人之地,必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庆州周边道路方面,修得不是太好,交通不便,如果要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就只能进山了,可能要住上几日呢,媚娘的身子……” 李治道:“你不是说媚娘没什么,只是咽喉不舒服,还是你出主意让她出去散心的呢!” 王平安有些为难地道:“是没什么大问题,但她现在还服药呢啊!如果进山,煎药方面就不太顺手了,要是别人煎药,臣又不太放心!” 李治嘿了声,笑道:“原来你担心这个啊!这有何难,你一块去不就得了,咱们君臣好久没有一起去微服私访了,尤其是没有进山去私访了。孤很想体查一下山民们的生活,为他们排忧解难!” 王平安干笑两声,没别的办法,领导就是嘴大,他说行,那自己只能为了行,而努力安排,要是说不行,那领导肯定就会发脾气,这就犯不着了,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稍稍劝谏一下,意思意思就得了! 王平安道:“那臣就去安排了!” 李治嗯了声,道:“现在就去吧,明早就告诉我结果。”说完,他回屋了,陪着武媚娘休息去了。 王平安无法,只好出了院子,叫来欧阳利,让他好生伺候着,更要严加守卫,不能再让黄小丫这种小丫头,都能跑到门外画图玩了! 王平安去了前堂,叫来一名书吏,问道:“你是本地人吧,可知庆州附近,有什么景色秀丽的地方?”他来庆州虽久,但事情多到飞起,天天忙得要命,从没有去四下里游玩过,还真不知庆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只能现问了。 这书吏长了一脸的苦相,象是欠了谁钱似的,还不起,只好成天发愁。他道:“大人,您问的是石窟寺?” 王平安道:“这里有石窟寺?那里好玩吗?” 书吏道:“文人墨客们喜欢去那里,善男信女们也常去,但要说好玩……那得看大人您指的是什么?” 王平安想了想,武媚娘和李治的关系,少些人知道为妙,那石窟寺有可能游客众多,不太好保密。他道:“人少点儿的地方好,可以在野外立帐篷,比妨说看个流星雨啥的!” 书吏啊了声,道:“看流星雨?这个……咱们庆州这里,似乎……那流星雨是什么雨?” 真不懂浪漫,怪不得长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王平安道:“能看到满天的星星,那也成啊,反正就是人少,又安全的地方!” 书吏道:“那就是石窟寺了,那里人又少,景色也好,晴天时看星星看月亮的都好,卑职以前去过,和朋友一起去的,在林间喝酒作诗,极有情趣,只是步入仕途之后,每日事忙,再无闲暇,每每想起当年……” 王平安道:“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他叫人拿来庆州地图,打开看去,发觉石窟寺离庆州好远呢,有五六十里的路。不过除了这里之外,别的地方都是大树林,没什么更好的地方了。 他只好拿了地图,叫来一名欧阳兄弟,让其去先探探路,如果那地方比较适合游玩,那就去那里吧,拜拜佛,求佛祖保祐一下李治和武媚娘。 马岭县。李恪已经到了这里,喧宾夺主,他搬进了县衙里住,把邱亭轩赶到了侧院。此时,李恪正坐在桌边,一边喝着王平安给他开的药,一边痛骂王平安,还有李治! 放下药碗,李恪心想:“他们把我排挤出了庆州,现在在干嘛呢?我是不是要派个人去看看啊!” 第六百八十二章 李恪非要往跟前凑合 第六百八十二章 李恪非要往跟前凑合 王平安给李恪开的药挺好使的,李恪吃错药的症状本就有所好转,又服了两剂王平安给开的药,现在身体已经逐渐恢复。 身体一开始好转,他就又不安份起来了。他自认为在李治和王平安身上吃了大亏,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心胸宽广之人,日日夜夜地想着要报复,几乎到了废寝忘餐的地步了! 喝完了药,李恪漱了漱口,叫进他的侍卫首领,对安山大道:“咱们在庆州还有人没?” 安山大回道:“没了。王爷,咱们前脚刚走,太子便派人把咱们在庆州所有的人都给清了出来,还有那些向着您的官员,也都给赶……送到了马岭,咱们在庆州已经没有自己人了!” 李恪重重地哼了声,又道:“你说说看,李治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开庆功宴,庆祝本王离开了州城?” 安山大心想:“人家不至于那么无聊吧,有可能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儿,有什么好庆祝的!”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道:“依着属下想,极有可能,他们阴谋得逞,好不容易逃脱了王爷的掌控,感到安全了,所以自会大肆庆祝!” 他马屁拍的山响,如果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还以为是李恪平常多么压迫李治,而李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暂时性的反抗成功呢! 李恪又哼了声,眼睛里射出寒光,道:“想要摆脱本王的掌控,岂有这么简单,他们太做白日梦了!你现在就派人去,暗中查探一下,看看李治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本王也好做出应对之策,修理他们一番!” 安山大道:“是,属下明白。要不然就派个新入咱们王府的人去?新面孔,估计李治他们认不出来!” 李恪想了想,他对新入府的那些能人异士,已然失去信心,感觉这些人吃吃喝喝还行,可要办起事来,实在是太不得力了。 他摆手道:“那些废物,实非办大事之人,还是你从侍卫里选人吧,要不你亲自去一趟,化化妆,他们自然也就认不出了!” 安山大心想:“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派别人去,你不放心,其实我也不放心呢!”他连声答应,退出去办事了。 化好了妆,扮成一个客商的模样,安山大骑马去了庆州,马岭县和州城相隔不远,城门未关之前,他正好赶到,进了城,直奔刺史府。 安山大绕到后门,告诉守后门的仆人,说要拜见王平安,是长安故人,姓安。仆人禀报给了王平安,王平安一听便知是安山大,立即叫进。 安山大见了王平安,将此事说明,吴王李恪还不消停,派他来探听消息。王平安听了心下不悦,这个李恪当真是不象话,都被修理成那样了,竟然还在想着怎么害人,他是不是脑袋有病啊! 王平安把白天的事和安山大说了,反正不是什么保密的事,让李恪知道也无妨,而且这样还可以表现出安山大办事得力,能将李治的行踪探得清楚。此后,又给了安山大一袋金瓜子,算是报信的酬劳,安山大离了刺史府,在城中找地方过夜,待天亮便回马岭县,告知李恪太子的行踪。 送走安山大,王平安又看起地图,心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李恪这么关心太子,那咱们也得给人一个机会啊!” 看着地图,他发现竟然有两个石窟寺,分为南北,只是距离远点,相距几乎快有百里。 王平安心中好笑,很好,既然有两个石窟寺,那就都得利用上。打算陪着李恪去北石窟寺,而南石窟寺嘛,就由李恪去吧,让他好好去游玩一下! 他叫进欧阳利,道:“刚才那人,其实是李恪的侍卫首领,他现在是咱们的人了,被李恪派来探听太子行踪的。” 欧阳利问道:“是要把他叫回来?属下看他好象去找客店了,是往刘家老店方向去的,很好找的!” 王平安道:“不是叫他回来,而是让你去跟他说几句话,你这么和他说……” 欧阳利听罢,道:“是让他撺掇李恪去南石窟寺?要是李恪不去怎么办?” 王平安笑道:“按着李恪的性子,他去不奇怪,不去才奇怪呢,而且不但会去,还得***妖娥子。任他闹去吧,两个石窟寺相距近百里,他再怎么闹腾也是白费力气。” 欧阳利答应一声,出去找安山大了。安山大确是去了刘家老店,刚刚住下,便听伙计说有人找他,出来一看,竟是欧阳利,他俩以前没什么交往,但却彼此脸熟,互相能认出来。 欧阳利拉他进了房间,把王平安交待的话复述了一遍。安山大听了又是吃惊,又是好笑,竟然有两个石窟寺! 安山大道:“如果我把消息报给吴王,故意混淆不清,把他往南石窟寺引,这个并不难做。请欧阳兄弟转告王公,我姓安的办事妥帖,请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欧阳利道:“只是怕李恪在石窟寺那里没有偶遇到太子,他会骂你废物,到时安兄怕是要受委屈!” 安山大笑道:“在他手底下当差,本就是件委屈的事,多受点和少受点,区别不大!” 两人把事情说好,这才分别。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先把药煎好了,这才端着药,拿着地图去见李治。他先给武媚娘复诊,见武媚娘已经能说出话来,只是声音嘶哑,说话仍很费力,估计要想恢复,药未尽之前,是不用想了,把药让武媚娘服了。 王平安这才打开地图,道:“殿下,如果您想出去体察民情,最好是去这个北石窟寺,那里人烟稀少,却风景秀美,据说晚上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实是一大享受,不如就去那里吧!” 古代人的浪漫和现代人的浪漫很不一样,对于李治来讲,半夜躺在草地上数星星,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反而是打打猎,烤烤野味儿,他倒是认为很浪漫的。 尤其是在他大展神威,打中一只熊……这个有点困难,得别人帮忙才行,但打中兔子啥的,还是有可能的。那时,武媚娘亲手给他烤兔子,然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你情浓来我意蜜,这才叫浪漫,数星星啥的那太浮云了! 李治道:“还有别的地方吗,比如猎场啥的?” 王平安看了眼武媚娘,道:“要说猎场倒是没有,但看地图上的标记,估计石窟寺周围,应该有很多的树林,想打些野味儿什么的,想必容易得很。” 他顿了顿,怕李治乱指,非要去别的地方,那岂不麻烦,和李治商量,还不如和武媚娘商量,只要武媚娘说行,那李治不带说不行的。 王平安又道:“石窟寺里有不少的佛像,听说很是灵显,当地百姓有言,如果求了那里的神佛,神佛必会保祐,生儿子尤其准,一求一个准。” 武媚娘果然感兴趣,她用嘶哑的声音,费力地问道:“求了,那里的神佛,一定会生儿子?”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极灵,就是因为太灵,所以当地百姓全去求,全都生了儿子,结果弄得男多女少,现在当地百姓要想娶媳妇,都难得很,光棍儿多到数不清!” 李治哦了声,点头道:“都是光棍儿啊!看来光生儿子不好啊,还得有男有女才成!” 武媚娘却不管那么多,她一心想生儿子,虽然王平安保证了无数次,她一定会生儿子的,可再多层保险不是更好么,而且让王平安和神佛比起来,还是神佛更加保险些! 她拉了拉李治的袖子,道:“就去,那里吧,早点儿!” 李治当然答应,他道:“好,都依媚娘,咱们就去石窟寺那里游玩,去拜拜那里极灵验的神佛!” 他转头道:“无病,你去安排吧,什么时候能动身?今天肯定来不及了,最好是明天!” 王平安为难地道:“这个时间上太赶,臣还得安排好庆州的各项事宜,不如后天……那时媚娘的病也能见好,那时说说笑笑地去游玩,不比急着忙着的要强么!” 说庆州离不开自己,肯定不好使,李治才不会管这些呢,可一说武媚娘,他就会同意了,就算再着急,也得忍着! 定好后天启程,王平安便即告退,又去了前堂,他把庆州的大小事情交待下去,免得他陪领导野游,结果庆州却出事了,那岂不糟糕。 第二天,马岭县。 安山大赶回了县衙,见到李恪把他“打探”到的消息说了。李恪听到李治被庆州百姓象神一样的崇拜,还拥上去摸李治的靴子,他真是羡慕嫉妒恨,又有要发飙的迹象! 李恪咬牙切齿地道:“派人,去路上拦截,都化妆成大盗,把李恪给劫了,我让他得意!” 安山大大吃一惊,要去劫太子,这个计划未免太过疯狂,且不说找不到合适的死士,就算是找到了,也不一定打得过太子的侍卫啊!好在有两个石窟寺,就算这个计划再疯狂,也是不可能给太子造成伤害的! 该劝,还得劝嘛,安山大道:“王爷,这事需当从长计议啊!” 李恪想了想,也想明白了这事办不好,他又道:“如果只是劫一劫呢?” 安山大皱起眉头,心想:“什么叫只是劫一劫?” 第六百八十三章 能人异士中有高句丽人 第六百八十三章 能人异士中有高句丽人 李恪说完这句话,便不再作声,而是坐在**,开始思考起来。安山大自然不敢打扰,只能静静地等在一旁。 好半晌,李恪才重新说话,他道:“本王也曾读过不少奇闻野史,其中有的书里写过一个计谋,本王现在说出来,你给参详参详,看看是否可用!” 安山大连忙点头,心中却想:“奇闻野史?这种书上写的计谋也能当真吗?还不如看看《孙子兵法》呢!” 李恪道:“据言前隋时,有男子想博取美人芳心,却不知如何下手,提亲不成,辗转反侧……” 安山大心想:“辗转反侧?那就是和你现在一样了。可李治又不是你心仪的女子,你反侧不反侧的,似乎没什么意义吧!” 李恪又道:“那女子性格高傲,看不起那个男子,认为男子有脂粉之气,缺少阳刚,并非佳偶。嗯,你说,要是换了你是那男子,该怎么办呢?” 安山大干笑两声,道:“属下阳刚之气不少,倒是从没接触过胭脂水粉,所以这个嘛,不太了解!” 李恪问道:“你就说换了你碰上这种女子,该怎么办?” 安山大挠挠后脑勺儿,道:“要是换了属下,那就拉倒呗,天下女子那么多,何必只求她一个呢!” 李恪嘿了声,指着他道:“你这是没出息的想法,没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所以你这辈子没啥大前程,也就是个亲兵队长了!” 安山大忙道:“是是,属下向来是没出息那伙儿的!”心中却大怒,竟然当面数说我!哼,等我把你一卖,看看我还是不是个亲兵队长的前途,没准儿都能当上都督呢! 李恪很少顾及别人的感受,并不觉得他的话有多伤人,接着道:“这男子却不肯罢休,决定使用计谋,得到女子的芳心。他知道这个女子常去河边洗衣服,而河边到她家有一段路很僻静,少有行人来往!” 安山大哦了声,恍然大悟,道:“这回属下明白了,这男子起了坏心眼,想要拦路劫那女子,拖入树林之中,生米煮成熟饭!这个未免太缺德了吧……不,他这是为了以后给那女子好生活,让她过上富足的日子,才这么决定的!” 他刚把缺德说完,便即想起,这个计谋是李恪要用的,说那男子缺德,岂不是等于说李恪缺德了。李恪说他没关系,他说李恪就不行了,只好赶紧夸那男子,就算是缺德,也是缺得太好了,太为那女子打算了,都是为了她好! 李恪听着挺刺耳,但也只是嗯了声,道:“他没有象你说的那样,而是雇了个侠客,就是前隋的那种轻侠,让他去劫持那女子!” 安山大啊了声,他没读过书,但市井间的混帐事情,他可见得多了,什么龌龊的事都知道,就算没见过,但总也听说过! 这不是玩英雄救美么! 李恪道:“你明白了?说说看,看是不是和书上写的一样!” 安山大硬着头皮,道:“待那被雇来的轻侠,将那女子拖入树林之中,要行罪恶之事,那男子正巧路过,便英勇出手相救,救了那个女子,赶跑了轻侠。于是,那女子便会对他倾心,再不认为他有脂粉气,愿意嫁给他了。” 李恪哈哈大笑,道:“正是此计!如果本王把这计用在李治的身上,你说他被救之后,会怎么样?” 安山大看着得意的李恪,心中暗道:“我就说嘛,人不能读书,更不能多读书,书要是一读多了,脑子就傻了!这主意多馊啊,还笑,笑什么呀笑!” 他连连点头,道:“好主意,好计谋!王爷,这样英明果断的计谋只有您才能想出来啊,要是换了属下,就算是想破了头,也是想不出的!” 李恪笑容一收,沉下脸来,问道:“你真的认为很好!”这主意还能算好?看样子你比那些狗屎一样的幕僚,也强不到哪儿去啊,一样的状如狗屎! 安山大呃了一声,心想:“你也知道不好啊?不好你还说,没事闲的,考验我呢!”他装出一副忠肝义胆的表情,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本王不怪!”李恪脸色仍很难看,如果他的亲兵队长都愚蠢到认为这主意很好,那他可真是没有可用之人了! 安山大道:“王爷,太子出游,身边必定从者如云。且不说咱们派出的人,能不能威胁到他,退一步讲,就算威胁到了,您到时出手相救,可太子也会心中奇怪,怎么早不遇到王爷,晚不遇到,他一出事儿就遇到您了,不会是您安排的吧?” 李恪这才高兴起来,拍手道:“对,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说派人劫他是不行的,这招行不通!” “那……”安山大一脸求知的**,可心里却想:“不好使,你还说,我看你象是又吃错药了!” 李恪道:“如果我们要用这招,需当先找好借口,本王为什么也到了那里?”他自问自答,道:“是因为打造水车需要木材,本王是去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巨木,可以打造出又大又结实的水车!” 安山大忙点头道:“这个借口好,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李恪道:“只派一个人去就成了,让他装成刺客,只需要远远地放上一箭,然后逃命就成。让李治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是想让他死的!” 安山大不解地道:“那这对王爷您有什么好处呢?” 冷冷地,李恪道:“本王正好抓住了那个逃跑的刺客,砍了他的人头,送给李治!” 安山大再次恍然大悟,道:“这是要送人情给太子了。可是,王爷,太子不见得会感谢您啊,说不定仍会怀疑是您安排的,就是为了向他讨好!” 李恪大怒,呸了声,喝道:“谁要讨好他!本王派人去查这刺客的底细,发现他只是一个流民,是一个流落到了庆州,靠打猎讨生活的可怜人,却被本王给误杀了,原因是太子叫本王杀的他,但一切罪责都在本王身上,与太子半点关系全无!” 安山大大吃一惊,这回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大吃一惊,吃惊地是李恪咋这么二呢,实在是二到不行了!他肯定又吃错药了,而剂量很大,肯定的,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安山大结结巴巴地道:“王爷,这,这,这为是什么呀,属下完全不明白!” 李恪哼了声,道:“你当然不明白,你读过几本书!本王做了这事之后,立即写请罪奏章,将此事上报父皇,求父皇重重地责罚本王!” 安山大目瞪口呆,呆了半晌,他才用眼角余光扫了下桌子上的药碗,心想:“王平安到底给他开的是啥药?” 李恪道:“父皇接到这份请罪奏章后,必不会明发朝臣,而是会压下来,不让别人知道,如此一来,就连长孙无忌也没法帮着李治说话了,本王之计便成!” 安山大脸上的肌肉抽得都挤到一块了,他道:“王爷,您不是要修理太子么,如此一来,岂不是……”岂不是变成你自己修理自己了嘛,你傻呀! 李恪很得意地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是吧?其实这招的精妙之处,便在于欲伤敌,先伤己。不管本王如何说李治的坏话……说李治败坏朝纲的恶事,父皇都是会有所怀疑的,认为本王所言虚假。可如果本王先伤害自己呢,而拼命地为李治开脱?那你说,父皇还会不会相信了?” 安山大微微点了点头,但仍苦着脸,道:“可如此一来,皇上确会感到太子草菅人命,不顾普通百姓的死活,只因为一点小事就让王爷您杀人,乃是残暴之人。可是,王爷您虽是被支使的,那人却是您杀的啊,皇上会不会认为您也……”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证明了李治很残忍,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个残忍的家伙! 李恪却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父皇不会这么认为,他顶多只会认为本王愚忠,李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却不会认为本王残忍。相反,父皇只会对李治失望,认为这种残暴的儿子,不适合当太子,做我大唐的储君了。以后有机会,本王再设圈套,早晚有一日,会让父皇彻底嫌弃李治的!” 安山大确实没读过什么书,实在是看不出来李恪的计谋到底好在哪里,他站在桌前,没法接话头。 李恪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把这件事办好,去找个没有家人的随从,叫他去办此事,到时砍了他的脑袋,死无对证,就算李治想辩解,也无从辩解。要新面孔,懂吗?” “懂,属下明白!”安山大连忙答应,出了屋子,去挑能人异士了。 李恪坐在**,把刚才的计策又想了一遍,之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本书来,仔细查证一番,确定没有偏差,这才放心。 他刚才和安山大说的这个计谋,安山大认为挺二的,要想伤人,却要先伤己,这不是自残么,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更傻的事了! 其实不然。这个计谋是经过实际运用,被证明为是绝顶毒计,是经典中的经典,不折不扣的阴谋诡计! 这个阴谋在几十年前,有一个人成功的运用了,并且最终达到了自己的目地,这个人就是隋炀帝杨广! 当年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杨广并不是杀一个苦哈哈的“猎户”,而是一个秉公执法的民部小吏。 当时杨勇想从民部支一笔钱出来,隋朝的民部就是唐朝的户部,以供自己和美人们享乐,但小吏坚决不肯,没有给杨勇面子,结果杨勇大怒,偏巧被杨广给碰上了,非常巧,巧到杨广很有理由证明,这事他绝对是偶然遇上的! 杨勇一发脾气,杨广立即就把小吏给杀了。杀了之后,杨广便去找独孤皇后哭述,说他今天办了一件恶事,杀了一个秉公执法的好官,他这么做是为了太子,虽然他尽到了一个做臣子的本份,但因杀的是好人,所以感到心里很难过,不该为了让太子能多玩几个女人,玩得开心些,就杀了一个好人! 那个小吏是不是杨广安排的,这个无从考证。可独孤皇后一听这事,却是大怒,她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决拥护者,非常反感杨勇娶小老婆。现在杨勇又因为想和美女们玩得开心些,竟想从民部支钱,还害得杨广杀了好人,她岂能容忍?立即就找隋文帝说了这事,隋文帝从而也对杨勇开始反感起来,觉得杨勇又好色,又残暴,把江山托付给他,可能是一件错事! 至于说到先伤己,再伤人,这个其实对使诡计者是没有伤害的,身份不一样啊,当时杨广是臣子,不是太子,做为臣子他为太子解忧,有什么错?他是在尽臣子的本份,只要尽到了本份,就可以了。别人如何认为没关系,只要他的独孤老娘认为他没错,那就是没错!在他老娘的心中,错杀个小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要是多娶几个老婆,那就很过份了! 由此,杨广阴谋得逞! 李恪这些日子多读《隋书》,又看了不少关于隋炀帝的野史,从中学到了这个招术,虽然聪明劲儿没用到正地方,可他能想到使这种阴谋,也算是个人才了! 但类似的阴谋,不同的人使出来,结果可能会不一样。他没有想到两点,杨广能成功,是因为他能利用好独孤皇后,而现在的宫里,并没有独孤皇后,杨妃完全影响不了李世民,甚至连见一面都难,换句话说,他没内援;第二点就简单了,杨广的手下没内鬼,而他的手下有,而且还是他阴谋的具体执行者! 李恪躺到了**,心想:“此计应该可以成功!” 安山大叫来了能人异士,基本上都是新面孔,他只能从中挑一下最差劲的,最受排挤的,总是不能靠前站的那个,也就是说死了白死的那个! 能人异士当中,还真就有这么一个人,是一个高句丽人! 高句丽是不服天朝管的番邦,属于敌国,但不代表中原没有高句丽人,不但有而且很多,比如说俘虏,被唐军掳到中原来,强令他们居住在中原的那种高句丽人! 能人异士中的这个高句丽人叫朴俊男,自称以前是弓箭手,被俘虏后留在了中原,但这人不安份,跑到了长安想混口饭吃,正巧吴王府什么臭鱼烂虾都要,他就进来混饭吃了! 这朴俊男很不受人待见,总是干最苦最差的活儿,也从不能站到李恪的身边,而且没亲没故,死不足惜,所以挑死鬼,挑他肯定没错! 第六百八十四章 朴俊男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六百八十四章 朴俊男也不是省油的灯 安山大把能人异士们挨个看了遍,发现虽然个个都是骗吃骗喝的混帐,但要说拿去杀了,却也非个个都是废柴,不至于说杀了就杀了的! 杀个能人异士对安山大来讲,那是小菜一碟,但关键在于那个能人异士在临死前,会不会说什么出来,这世上可没有甘愿赴死之人。混吃等死,让这帮子能人导士混吃可以,让他们等死,那就是休想了! 李恪安排下来的任务,不管派出谁去,都得先把事情说给派出的人听才行,而听了这事的人,不管事情有没有成功,事后都是要被灭口的,不会因为李治没有去南石窟寺,没有向他射出箭去,那派去办事的人就会留着,知道了机密的人,必须要死,这是没商量的! 找了一圈,安山大只能把朴俊男挑出来。他看着朴俊男,就见这个高句丽人竟然长相不差,称得上相貌堂堂,也有点儿高大威武的架势,四十来岁,正当壮年,只是在神情上有点愁苦,估计是长年遭受歧视,饱受打击,所以很有些自卑,这才导致他愁眉苦脸的。 安山大从人群里叫出朴俊男,问道:“朴兄,听说你是高句丽人,来中原多少年了?” 朴俊男向来是被人呼来喝去的,从来没有哪个人对他有好脸色,听安山大叫他朴兄,他还真有点不适应,稍稍愣了愣,这才点头哈腰地道:“安大人,小人的祖上是高句丽人,不过小人已经是咱们大唐人了,和高句丽再无半点瓜葛。” 安山大仍旧和颜悦色,柔声道:“我是问你来中原多少年了?” 朴俊男扑通一声,竟然给安山大跪下了,哭丧着脸道:“安大人饶命啊,小人真的是和高句丽没有半点关系了,小人真的是大唐人了。安大人你听,小人的口音里,听不出丝毫的高句丽口音!” 安山大眉头皱了皱,心想:“这人是被使唤得脑子都傻了吧,他一个劲地辩白什么,就算他是高句丽人又能怎么样?就算我要整死他,也不会用这个借口的!” 他俩在这里说话,旁边可还站着成批的能人异士呢。在能人异士的眼里,安山大算是相当大的人物了,是吴王的心腹,侍卫们的大头子,平常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物。 见朴俊男答非所问,还有流眼泪鼻涕的先兆,能人异士们尽皆大怒,这家伙太可恶了,安大人要修理他,他竟然敢不配合,还要求饶,当真混帐之极! 能人异士们可没安山大这么好的脾气,纷纷喝骂起来,一个能人异士叫道:“姓朴的,安大人问你话,还不快快回答,胡言乱语些什么!” 有的则叫道:“安大人问的是你来我大唐多少年了,没问你和高句丽有没有关系,你着急辩解什么,难不成心里有鬼?” 有的更是大叫道:“好啊,看你的样子,你竟然想哭,不许哭,要是敢哭,我就打到你哭不出来!” 安山大摆了摆手,示意能人异士们不要喧哗喝骂,万一把这个俊男兄给吓死了,那就得从他们这里面再挑人去送死了! 安山大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来我大唐有多少年了?” 朴俊男见躲不过去,只好回答,道:“小人是战俘,在中原生活已经超过三年了。不过小人真的没有和大唐兵将交过手,当时小人是在最前面,军队一溃败,小人没来得及逃进城,就被俘虏了,真的真的没有杀伤过人命,要不然负责看守的兵大爷,也不能让小人自生自灭!” 他说话东一块,西一堆的,但好在安山大了解情况,都能听得懂。 这朴俊男是个弓箭手,打仗时当然要站在前面了,与唐军野战之时,唐军一冲锋,高句丽军队便即溃散,逃回城池里,据城而守。逃跑时,朴俊男所在的部队由前队变成后队,没能逃脱唐军的追击,所以被唐兵俘虏,带到了中原。 唐军每一次征讨高句丽,都要掳回大量的人口,将其安置在各地,不过时间一久,军队撤走,当地的地方官哪有那么多的人力去管这些俘虏,只要不造反作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们去了! 安山大嗯了声,道:“三年也不算短了,受我天朝教化,你现在也算是咱们大唐人了!” 朴俊男一听这话,顿时大喜,道:“是是,安大人说得太对了,小人早就是大唐人了!” 安山大又道:“听说你以前是弓箭手,箭术如何?来人啊,给他拿弓箭来,我要试试他的箭术!” 话一说到这份上,就很清晰明白了,这是有任务要交给朴俊男啊,这家伙要得到重用了! 能人异士们大急,大家都是混饭吃的,谁也不比谁差,怎么高句丽人能得差事,他们却得不到?只有得了差事,才能在王府里升迁,否则谁知哪天吴王嫌人太多,赶走一批,那岂不是砸了大家的饭碗,这年头上哪儿找比吴王府还好混饭吃的地方呀! 安山大要试朴俊男的箭术,能人异士们大急,纷纷上前毛遂自荐,个个都说自己箭术了得,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安山大心中冷笑,真是一群该死的鬼,争着抢着要去见阎王。也好,你们愿意,那就让你们都试试。他带着众人去了县衙的后花园,二十步的距离之外,在树干上划一圈儿,中间放上一片树叶,让能人异士们射树叶! 能人异士们挨个上前,要说本事,大家还都有点儿,再说二十步的距离也是近了点儿,他们几乎个个都能射中树干上的圆圈儿,有几个人也不知是蒙的,还是怎么的,竟然还射中了树叶,一番乱射之后,朴俊男出场。大家都看不起他,所以他只能最后一个出来。 朴俊男拿着弓箭,瞄准圈中的树叶,瞄了瞄,他又放下弓了,扭头对安山大道:“安大人,射死物太过简单,不如你指一活物,让小人给你射下来!” 能人异士们一听,呀喝,小样儿的,给脸不要脸啊,还要射活物……那就射苍蝇吧!他们纷纷叫道:“这园中苍蝇蜜蜂不少,不如你射下来一个,让我们瞧瞧新鲜!” 安山大也哼了声,射活物,这园中活物不少,但射苍蝇蜜蜂未免夸张。他想找只鸟,让朴俊男射,可偏巧此时园中无鸟…… 朴俊男为显本事,道:“要让小人射苍蝇蜜蜂,小人可没这般本事……”说着,他挽弓开箭,嗖地一声将箭射了出去,羽箭穿过花丛,斜射入地,插中了一块铺地灰砖! 那砖啪地一声轻响,裂了开来! 能人异士们嗤笑道:“这什么破箭法,把砖都给射碎了!” 安山大心中也想:“看引弓的姿势还不错,可箭术未免差劲儿,竟射碎了灰砖,如是箭术好些,那应该只把灰砖射出一个小孔,而不震碎灰砖。” 朴俊男后半截话才说出来,他道:“但要射只蝴蝶,却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一愣,这人射中了只蝴蝶?有好事儿的人跑了过去,拔起羽箭看去,见箭尖上真的有几丝蝴蝶翅膀的碎片,只是因为射中了石砖,蝴蝶早就四分五裂了,看不出本来模样! 安山大叫人把箭拿来,看着箭尖,能人异士们围了过来,人人哑口无言! 安山大也是吃了一惊,他却道:“蝴蝶飞舞很慢,比射鸟要简单,不如你射这个!”他将箭头折断,远远地扔了出去! 他箭头扔的突然,可朴俊男反应却同样迅速,再次开弓放箭,那箭头尚未落地,就听叮地一声大响,被他射出的箭击中,蹦到了一边,而他射出去的箭,落进一片花圃! 花园内顿时集体无声,能人异士们全都没话说了,但却无人赞美,他们看不起朴俊男,朴俊男箭术越高,他们看着越生气! 安山大心想:“这人的箭术还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一般的卫府弓手强些,但也算不上太出类拔萃。死了有点儿可惜,便也只是有点儿而已!” 安山大上前拍了拍朴俊男的肩膀,笑道:“很好,你的箭术还算可用。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朴俊男大感受宠若惊,赶紧把弓箭交给别人,他跟在安山大的后面,去了花厅。能人异士不少人垂头丧气,感觉风头被一个高句丽人抢了,实在太没面子,而有些人则开始后悔,要是朴俊男受了重视,没准能得个一官半职的,以前他们欺负过他,不知他会不会报复!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想,安山大将朴俊男叫进花厅,将门关上,问道:“朴兄,咱们王爷想去石窟寺游玩,顺便打些野物,但王爷的箭术不高,你能不能代劳一下?” 朴俊男大喜,道:“多谢安大人给小人机会,小人定当多打野物,孝敬王爷。” 安山大摇头道:“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让你打野物,而是在王爷射猎物的时候,他有可能射不中,而你躲在暗中补箭,将猎物射死,到时我们捡取猎物,告知王爷,说是他射中的,明白不?” “那就是用一样的箭?”朴俊男倒是挺明白事的。 安山大笑道:“正是如此!”他看着朴俊男,心想:“就算都不和你说,你也得是个死啊,有点可惜了,箭射得不错!” 第六百八十五章 拜佛 第六百八十五章 拜佛 安山大又道:“你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王爷并不知道你是府里的人,所以你干脆就装成是猎户吧,换上普通猎户的衣服,王爷去打猎时,你就在附近跟着,找机会讨王爷欢喜,只要你立了功,让王爷开心了,以后我会提拔你的,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朴俊男双膝一软,给安山大跪下了,道:“安大人,小人只求安大人一事,如果府中侍卫有缺,求大人开恩,让小的补进去,大恩大德,小人永不敢忘!” 安山大心想:“你想的美,一个高句丽的降人,还想当王府侍卫,侍卫们可都是在卫府里挂衔的,就凭你十辈子都别想在卫府里留个名儿!” 他脸上含笑,扶起朴俊男,笑道:“那是自然,只要你能办事得力,好好为王爷效忠,别说当个侍卫,就是当上卫府的校尉,那还不是王爷的一句话么!” 朴俊男大喜过望,喃喃地道:“小人,从不敢奢望……” 安山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怎么能算是奢望,小事一桩,你下去休息吧,手边的活儿都交给别人去做!” 朴俊男忙又表了表忠心,这才出去。安山大则去向李恪报告了此事,说找到合适的人选了,非常适合送死! 庆州。 王平安安排好了诸般事宜,第三天一早,便陪着李治和武媚娘,乘车出了庆州,赶去北石窟寺。这事他没和别人说,只是告诉了狄仁杰,狄仁杰肯定不会泄露秘密的,这点是可以放心的。 武媚娘的病来得快,但好的却较慢,虽然已经能张口说话,但却仍旧沙哑,说话吃力,不过好在并不影响行动,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要按正常情况来说,不应该外出游玩,简单的活动可以,但远游并不合适。 可武媚娘却执意要去石窟寺看看,李治也很想四处玩玩,在他们的坚持下,王平安这才带着车队上路。随从方面,只带了知道内情的欧阳兄弟,其他人都没有带,更没有带丫环,队中只有武媚娘一个女子。 李治和王平安骑马,武媚娘坐在车里,一行人向北石窟寺方向进发。 眼望道边的林木,李治道:“无病,这条道上的人倒是很少,孤还真怕一出来,又被一群百姓追呢!” 王平安笑道:“百姓们都以为殿下会再去工地,所以都等在那里呢!” 李治有点不好意思,道:“等咱们回来了,挑个日子,孤再去工地转转。”顿了顿,又为自己不够勤勉打借口,他道:“孤发现了,要是孤一去工地,百姓们就都会跑过来,想要看孤,这么一来,就不能干活儿了,耽误工期啊,所以孤这才减少去工地的次数,主要是为了工期着想!”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虽然是借口,但说的却是事实!”他道:“殿下想事情周全,确是这么回事。不过殿下前日走后,官员向臣汇报,说百姓们的干劲儿提高很多,虽然耽误了半天的活儿,可第二天全都补回来了,而且工程进展更快了。这说明殿下去工地走一走,对工程能早日竣工,有很大帮助啊!” 李治哈哈大笑,却没有说什么,他对于百姓的欢呼挺感兴趣,不过要让他常去听,那还是算了吧,还不如待在屋子里,和武媚娘嬉戏呢! 北石窟寺离庆州不算太远,但如边游玩边走,那么当天出发,要次日才能到达。沿途风景并不算多,庆州不象京畿地区,山水林木都被开发过,而是到处野林,路也不是太好走,要说看风景,只能到了石窟寺才能有些象样儿的。 一路行去,走走停停,待到了傍晚,路边见一小小村子,不过十来户人家。 王平安指着小村,道:“殿下,臣事派人先来探过路,今晚最好在此处歇息,如果再往前赶路,那前面十数里再无人家,怕是咱们得在野外支帐篷了。要不,就在这里过一夜?” 李治想了想,没有立即答话,却用马鞭敲了敲车窗边框,问道:“媚娘,你说呢?是在这里歇息好,还是接着再走几里,住帐篷好?” 武媚娘从车窗里探出头,向前面的小村子望去,见村中房屋低矮,颇有些破破烂烂的,看样子村民生活并不富裕。 她道:“住在这里,还不如咱们搭帐篷呢!”声音依旧嘶哑,但已然可以说出整句的话来了。 李治嗯了声,道:“不错,咱们出来就是玩的,如果还要投宿百姓人家,未免失了兴致,要依孤的意思,还是再走几里,天黑之后升起篝火,在林边搭帐篷吧!” 王平安无可无不可,陪领导野游,当然是怎么能让领导开心,就怎么办了! 越过小村,又往前走,直走出三里来地,这才见到前面有一条小溪,便决定在此处宿营。 欧阳兄弟有的立帐篷,有的拾柴火,而有的则拿了弓箭进入密林,去打野物。过不多时,诸事皆全,王平安陪着李治和武媚娘坐在篝火旁,看着欧阳兄弟烧烤野味。 李治道:“不知那石窟寺是何人所建,寺中供着哪尊神佛?” 王平安道:“好象是北魏建的,至于里面的是哪路神仙,臣倒并不知晓。”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实无过多精力去研究这些,反正一到地方,是哪尊神佛,不也就知道了嘛! 武媚娘忽然啊地一声,象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向来路看去。 李治忙问道:“媚娘,你怎么了?” 武媚娘道:“刚刚路过的那座村子,离石窟寺应该不远吧?” 王平安道:“不远,明天咱们启程,上午就能到石窟寺。那小村离寺也就半天的路程,咱们走的慢,要是换了村民来走,小半天功夫也就到了。” 武媚娘道:“既然离得这么近,那么村中的百姓一定都去过寺里了,求过神佛,而神佛也必会保祐他们了?” 王平安和李治齐声道:“那是自然,离得这么近,村民常去拜拜,神佛自然保祐。” 武媚娘有点着急地道:“那派个人回去看看吧,我想知道,那个村子里,是不是全是男人,没有女人!” 王平安和李治面面相觑,原来她着急的是这个事情啊,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王平安忙道:“当然不会全都是男人了,要是全是男人,这个村子不就完了么,所以肯定是有女人的!” 李治也道:“对啊,肯定是有女人的,这个……那就派个人回去瞧瞧,一问便知!”他见武媚娘着急,便让王平安派人回去。 有身孕的女人脾气和平常人有点区别,要是想到什么,不能马上解决的话,会越来越着急,王平安自然知道这个特点。他连忙叫过一个欧阳兄弟,吩咐他回去问问,那村子里是否都是男人。 被派回的欧阳兄弟立即上马,赶回那个小村。 此时野味儿烤好,李治拿了一只鸡翅膀给武媚娘,可武媚娘却摇了摇头,她太在意自己怀着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了,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啥都吃不下去,啥心情都没有了,就是干着急! 所幸,那欧阳兄弟片刻即回,下马奔了过来,他道:“主人,那个村子里全是男人,没有一个女子,还有两个小孩,也都是男孩!” 王平安和李治大吃一惊,那个村子里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全是男人?那这个村子岂不要完蛋? 武媚娘却大喜,她道:“真,真的没有女人?全是男人和男孩?”她手扶肚子,甚感欢喜,如此说来,石窟寺里的神佛,确实是很灵啊! 王平安大急,问道:“怎么会没有女子,那个村子里有多少人?几户人家?全是男人?他们的女人呢?” 李治也道:“是啊,怎么可能全是男人?” 那欧阳兄弟也是很纳闷儿,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因为着急回来报信,所以没有多加询问!” 王平安气道:“糊涂,多问一句,又能浪费多少时间,你没有问,却又带回这个消息,岂不是让我着急!我亲自去看看。” 李治道:“孤也去看看,天下竟有这般奇事!” 两人同时上马,一起赶回那座小村,武媚娘却仍坐在篝火旁,双掌合什,闭着眼睛念阿弥陀佛,祈求上苍,给她个男孩! 小村离他们宿营的地方不远,骑马片刻即回,奔进小村,王平安下马,敲开村把头的一家,见开门的是个老汉,他问道:“老丈,你们村子里只有男人?那女子呢?是不是村里得了什么瘟疫?” 老汉咦了声,道:“怎么刚走一个,又来了一群?”他看了眼王平安和李治,以及他们身后的侍卫,这才道:“小公子这么说话,可着实的让人不爱听了。哪有瘟疫,你怎么说话呢!” 王平安他们穿的都是便服,装成是有钱人家出游的公子哥,看不出他们是当官的,所以老汉的话也就不是太客气。 王平安忙道了声歉,又问道:“老丈,你们村子里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吗?” 老汉更加不痛快了,生气地道:“这是怎地了,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身后的那个,也是这么问的,问完就跑了!天底下哪有光有男人的村子,光有女人也不行啊!” 李治嘿了声,道:“我们来关心你,你竟然还生气了。你们村子里的女人呢?” 老汉道:“现在村子里只有老人和小孩,剩下的人都去州城了,那里要人手修渠,刺史大人仁义,管饭管饱,可以放开了吃,听说等水渠修好了,还能落下几文工钱,村里能干动活的人都去了。不光是我们村这样,十里八村的都如此啊,有什么好稀奇的,还说什么得瘟疫,真是晦气!” 说完了,他把门砰地就关上了,不再答理王平安和李治! 王平安和李治互视一眼,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原来村子里的壮丁壮妇都去修水渠了,事有凑巧,偏偏剩下的老人和小孩,都是男的,没有老太太和小女孩,所以才会闹出这个误会! 王平安笑道:“殿下,这事虽属巧合,倒也不必和媚娘说明,就让她高兴高兴,认为是神佛保祐,她一定会生男孩的!” 李治笑着点头,道:“好,骗骗她也好,哄她开心呗!” 两人又再上马,往宿营地返回,来时着急,回去时就走得慢了些。李治问道:“无病,媚娘怀的是男孩吧?可不要空欢喜一场。” 王平安斩钉截铁地道:“是男孩,臣可以保证,就是男孩,请殿下放心,肯定不会错的!” 李治嗯了声,走了一小段路,他却轻声道:“其实孤想,还是女孩好些,省心啊!”说罢,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王平安心里明白,儿子多了当然是好事,可对于李家皇室来讲,儿子多了,麻烦也就多了。尤其是以现在武媚娘的身份,要是生了儿子出来,那对于武媚娘来讲是有了倚仗,可对于李治来讲,就是多了件大大头疼之事! 可生男生女,那可不是谁说了算的问题,就算头疼,李治也得接招! 王平安安慰道:“殿下,媚娘这头一胎必是儿子无疑,但说不定以后再生,就会是女儿呢,或者这次兴许生个龙凤胎,也未可知啊!” 李治笑道:“子嗣之事,上天注定,孤也不能强求,随缘吧!” 过不多时,回到宿营地,李治将村子里只有男人的怪事说给武媚娘听,武媚娘听此事确定,心中更加欢喜,胃口大开,一高兴多吃了一条鸡腿。 月上枝头,各人进帐篷休息。 待睡到半夜,忽然营地里传来一声沙哑的惊叫,王平安被惊醒,心想:“这是武媚娘的声音吧,她怎么了?”鞋都来不及穿,他光着脚跑到了李治的帐篷外,问道:“殿下,出事了吗?” 帐篷里传出李治的声音,很是疲惫,他道:“媚娘做了个恶梦,被梦吓醒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媚娘喉咙疼还没好,不适合大声呼喊,要不然会让病情加重的。” 李治叹了口气,似乎在安慰武媚娘。片刻,他又道:“媚娘是被惊醒的,她也不想叫的。” 王平安忍耐不住,问道:“做了什么梦,竟被吓成这样?” 李治的声音颇有沮丧,他道:“媚娘梦见自己生了个女儿!” 王平安一愣,心想:“难不成她有预感?可她应该生的是男孩才对啊!” 第六百八十六章 南北石窟寺 第六百八十六章 南北石窟寺 王平安道:“殿下莫要惊慌,臣有自制的安神药丸,只要给媚娘服上一丸,她便可安然入睡,不会再做恶梦了。” 李治道:“有药吗?速速拿来。” 王平安应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帐篷,他平常制了不少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取了一颗安神药丸,返回了李治的帐篷,从帘子缝里将药递了进去。 李治问道:“这药服了就好使吗,要多久才能显出药力?” 王平安忙道:“一刻钟即可。媚娘服过药后,心中默念我生的是儿子,将此句反复念上一百遍,药性即显,她便会入睡,不会再做梦了!” 马马虎虎的,这也算是自我催眠了,武媚娘服了安神药丸后,再念这句话,念着念着就会睡着,带着她生了儿子的意念入睡,便不会再做恶梦。 帐篷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估计是李治在给武媚娘服药。片刻之后,李治道:“无病,要是媚娘再做恶梦怎么办?要不然你进来给她号号脉?” 王平安心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少想点儿不就得了,想得多,自然梦就多!”他道:“夜深了,臣不方便进帐,不过媚娘服了药后,当会无忧。要不,臣在帐外守候,如果再有事儿,殿下唤臣便是!” 帐帘一挑,李治露出个脑袋,道:“无病啊,可是辛苦你了!” 王平安忙道:“应该的,为殿下分忧,本就是臣的份内之事!” 李治嗯了声,放下帐帘。帐里又响起轻轻的说话声。王平安听不清里面说的是什么,可也只能等在帐外。一直等了两刻钟,听帐内再没有说话声,呼吸声响起,似乎两个人都睡着了。 王平安可不想等在帐外喂蚊子,现在天气炎热,树林里蚊虫众多,要是一晚上在外面,那不得被叮得全身是包么。他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帐篷,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平安便起来,又坐到了李治的帐外,接着打瞌睡,假装一晚上都守护在帐外! 旭日初升,帐篷里传来声音,有人醒了,似乎正在穿衣服,王平安听到声音,赶紧坐直身子。不大会功夫,帐帘一挑,武媚娘在帐里向外看出来。 王平安立即冲她展颜一笑,道:“早啊!” 武媚娘啊了声,奇道:“舅舅,你一晚上都坐在这里吗?” 王平安道:“没有,也躺了会儿,刚醒!”说着,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他说躺了会儿,可没说是在哪里躺的。 武媚娘大是感动,道:“舅舅,你实在太辛苦了,都是媚娘的事儿太多,以至于连累了你!”说话声音依旧嘶哑,但却比昨天好了一点点。 王平安笑道:“咦,你的嗓子似乎好了些,看来那药有效果。你先洗漱吧,我去给你煎药,吃了早点,你把药服了,然后咱们再上路。”说着,他叫起欧阳利他们,让大家准备早餐,他则拿出车上的煎药器具,给武媚娘煎制汤药。 武媚娘大是感激,回头看向李治,见李治打着哈欠,也醒了过来,她便道:“殿下,舅舅昨天一直守在帐外,被累坏了,舅舅为人真好!” 李治爬起身来,道:“那当然,无病是我最贴心的大臣,我待他有如亲兄弟一般。” 武媚娘哼了声,道:“李恪也是你的亲兄弟,你待他如何,他待你又如何?” 李治呃了声,大清早的,就谈这么沉重的话题,他干脆又躺了回去,道:“我和无病的关系,那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别人没法比!” 武媚娘又哼了声,道:“那比媚娘我呢?”说着,她推了李治一把。 李治心想:“我是说啥都不对啊,都能挑出毛病来!”他笑道:“武媚娘在我心中是第一位,无病是第二位,这总行了吧,我指咱们这辈的人,其他辈份的就别提了!” 这回他留了个心眼,武媚娘再要跟别人比,和父皇她是不敢,但要问起舅舅长孙无忌来,倒也是挺尴尬的,自己要是说舅舅比她还重要,虽然是实话,可她也得掉脸子,掉上一天半晌的,那就无趣得紧了! 武媚娘并不再问,躺回到李治的身边,刮了刮李治的鼻子,笑道:“这里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到了石窟寺,找个静室,好好聊聊我在你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李治呵呵地笑了起来。 王平安手脚麻利地在煎药,而欧阳兄弟们则做好了早餐,都等着李治和武媚娘起床。可过了好半天,天光大亮,两人这才出了帐篷,洗漱方便之后,吃饭服药,又磨蹭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启程上路。 这回再上路,却没走多久,中午时分,便到了北石窟寺。 车马到了山门外面,王平安抬头看去,心想:“怎地如此破烂,而且全无香客,这里风景秀美,应该很多人来烧香礼佛才是!” 李治也抬头看着寺门,奇道:“无病,你不是说这里香火鼎盛么,求子必应,怎地却如此的败落?” 武媚娘满怀着希望,从车里探头向外望着,当她看到红漆剥落,房顶上连瓦片都没剩几块的寺庙,充满希望的心情,忽地落入谷地。她心想:“难不成这寺里的神佛,并非象传言中那样灵显?如果他们灵显,求子必应,那这寺怎么破落成这个样子?神佛要是连自己的香火之地都保祐不了,那还能保祐谁啊?” 王平安小声道:“臣也不知,或者是咱们走错了方向,这里不是石窟寺?臣这就去问问,殿下稍待,臣去去就回!” 李治嗯了声,调转马头,到了马车的旁边,对武媚娘道:“无病说可能找错了地方,这里不是石窟寺。” 武媚娘脸色难看,她看向山门,见门上无匾,确实难以判断出这里是什么寺,可如不是石窟寺,又是何地? 王平安下了马,不用欧阳兄弟跟着,自己进了山门。山门无锁无闩,一推即入。一进院子,王平安就是一咧嘴,好么,比当初的灵感寺还要破落,灵感寺是院子里长满杂草,而这院中全是石砖,砖缝中长出细细的青草来,使整个院子看起来,由无数个小方块拼成! 王平安叫道:“有人吗?寺中可有主持?”前院无人,他穿过大堂,向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就见后院相当地宽大,靠近院角的地方,竟然开着一处小小的菜畦,菜畦里面,蹲着个人,头上戴着草帽,看不出是不是和尚。 戴草帽的那人听到问话,转过头来,慢慢站起身,问道:“施主,你找谁啊?” 王平安这才松了口气,寺里有人就好,有和尚更好。他走到这人的跟前,道:“我是来礼佛的香客,你们寺里的主持呢?” 这人嘿了声,摘下草帽,露出光光的脑袋,笑道:“除了贫僧还在每月用刮刀刮刮头皮外,寺中再无旁人!”他五十多岁的年纪,肤色黝黑,却是挺健康的,而且谈吐诙谐,倒是挺好说话的。 王平安道:“你就是主持?这寺里怎么破落至此,这里不是香火极盛吗?” “那是早些年的事了,自从庆州来了季刺史,这寺里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有香火钱都要全收走的刺史,自然就有破落的石窟寺了。”这和尚道。 王平安笑道:“季刺史?那都是老皇历了,现在庆州换刺史了。”他顿了顿,道:“看你日子过得辛苦,可想得一笔香油钱,给锅里加点菜?只要你按我说的做,锅里想加多少菜,就加多少菜。” 这和尚看了看他,笑道:“加菜?贫僧整日吃菜,早就吃得腻了,如果有酒肉布施,那就太好了,施主想让贫僧说什么,可是替别人求卦?行,你让贫僧怎么说,贫僧就怎么说!” 王平安嘿嘿干笑两声,道:“好,那你听好了,你只要这般说……”如此这般的教了几句,又掏出几颗金瓜子,塞到和尚手里,道:“说得我们家少爷夫人高兴了,我加倍再给!” 和尚拿起一颗金瓜子,放在嘴里一咬,道:“真的。好,贫僧就照你教的说,包你家少爷夫人满意。要是不满意,你就把我这寺给拆了吧!” 王平安笑道:“你这破寺,不拆也要倒了!”他带着和尚出了寺,对着外面的李治叫道:“少爷,此寺里的神佛极灵,这寺破成这样,便是明证!” 南石窟寺。 安山大又亲自去州城打探消息,回来后报告李恪,说李治他们已经出城,去石窟寺了。李恪当即叫来邱亭轩,叫他好生的修渠,而他自己要去寻找打造水车的原料,要造天下最大的水车。 带了一众长安来的官员,都是他的自己人,方便给自己作证。并不说明原因,只是带着官员们骑马赶往南石窟寺。 家中要是有内鬼,那是办啥事都办不成的。安山大说李治去了石窟寺,却没说是北边的,特地引着李治等人,去了南石窟寺。众人都是从长安来的,谁都不知这里有两个石窟寺,跟着他便去了。 他们骑马奔驰,行得极快,而且还派出不少的能人异士,前面哨探,可直快奔到南石窟寺了,也没发现李治的行踪。李恪只好派人直接去寺里看看,李治到底有没有去,难不成是半路转向,去了别处游玩?没过多久,被派去的人就回来报告,说寺中没有李治的行踪,他根本就没来! 李恪大怒,把安山大叫进林中,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大声斥责起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李恪差点被射死 第六百八十七章 李恪差点被射死 树林之中,林木茂盛,李恪找了棵大树,坐下喘气,他的身体虽有好转,可一路狂奔,却也受不了,这时又气又累,找了棵大树就靠上了,痛斥安山大无能! 李恪骂道:“本王信不过别人只信你,这才派你去打探消息,可你竟然带回了个没用的消息。你说,本王还要你干嘛,你比外面那些混吃混喝的东西,还要废物上十倍,不,一百倍,还多!” 安山大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骂,他满不在乎,但表面上还是装着十分委屈的样子,道:“属下探得明明白白,太子确是要去石窟寺游玩,由王平安陪同,而且今天是在看着他们出城后,属下这才回来禀报王爷的,半点时间都没耽搁,实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纰漏!” 李恪气得直喘气,道:“他们既然出城了,不去这里,又能去哪里?还有,你听谁说的李治要来石窟寺?这个消息可靠吗?” 安山大带回消息时,李恪没有问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直接就当成是真的,可现在消息不准了,他就想起来了,到底听谁说的这个消息! 安山大道:“属下是听刺史府的厨师说的,属下装成菜农,问他们要什么菜,他们说这几日不要什么太好的菜,因为太子要出游,他们就不用准备席面儿了,按平常的来就成。听他们的闲谈中,属下才知道太子要来石窟寺的!” 李恪呸了声,道:“这种话也亏得你能信,还报给本王听,害得本王扑了个空,好好的计划,却无法得施。李治到底去了哪里,庆州附近还有何好去处?” 安山大拿出地图,道:“好去处应该有不少,让属下查查……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石窟寺?”说着,他把地图拿到李恪的跟前,指着图上的北石窟寺。 李恪一看图,顿时就呆住了,他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石窟寺?” 到了南石窟寺,才发现还有个北石窟寺,未免发现得有点晚了! 安山大也道:“是啊,怎么能有两个呢?这不合情理啊,谁修寺能修两个,还都叫石窟寺!” 李恪一拍大腿,道:“本王明白了,李治确实去了石窟寺,但不是来的这边这个,而是却的那个。咱们和李治走了两岔,所以才没追上他们!” 安山大道:“恐怕是这样的。属下只看到了他们出城,便急着回来禀告王爷,要是当时跟他们走一段就好了,就能查明方向了。” “那你当初看地图也不看得仔细些,怎么就没发现有两个石窟寺呢,这图上不是标得明明白白吗,你可真是个废物!”李恪怒气不减,仍旧斥责。 安山大连声道:“是是,都是属下的错。可事以至此,那该怎么办呢?属下已经把人派出去了,估计还在南石窟寺附近,等太子呢吧,要不要召回来?” 李恪哼道:“当然要召回来,难道还要他拿着箭乱射不成?把他召回来,速速除掉,这里树高林深,挖坑埋了就是!” 安山大又连声称是,可称完了是,却道:“只是不知那个人现在何处,他是高句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是这时候趁机逃了,倒也麻烦!” 李恪更加恼怒,喝道:“高句丽人?你怎么连这种人都信任?有没有把事情和他说?要是他知道了计划,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必须立即把他召回,立即灭口,绝对不能耽搁!” 安山大赶紧道:“属下明白,只是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树木之后,闪出一人,喝道:“不用找了,爷爷在这里!”随着说话声,呼啸声响,一枝羽箭射了过来,真奔李恪的面门! 李恪训斥安山大,避开了外面的官员和能人异士,那些人是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的,可不代表树林里没有人偷听,而偷听之人正是高句丽弓箭手朴俊男! 安山大明知李恪的计划不可能成功,朴俊男只是一个必死之人罢了,他当然不会把计划说出来,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万一朴俊男害怕了,从而逃掉,那不又得再找人送死么,这种人可挺不好找的! 所以安山大骗朴俊男,只是说让他帮着李恪打猎,朴俊男也信以为真,极端负责,简直称得上玩命似的,想要完成好这个任务! 安山大以为朴俊男不会跟得这么紧的,再说打猎又没开始,又没给朴俊男马骑,让他靠着双腿跑,就算“计划”开始,他不也得等上好半天才能赶到么,只是个必死的倒霉鬼罢了,谁能太在乎他啊! 可万没想到,朴俊男特别卖力,李恪他们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追,李恪停下来派人去探南石窟寺时,他就赶上来了,躲进了树林,等着李恪开始打猎。没成想,李恪带着安山大进了树林,两人以为四下无人,把秘密说了出来,虽然说得很模糊,可朴俊男又不傻,自然听明白了。 朴俊男躲在树后,越听越心凉,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当成一个死鬼利用,而且就算他真成了死鬼,也是一个糊涂鬼,要不是听到秘密,自己怕是到临死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死! 当初在高句丽时,朴俊男并非是个小兵,他只是在安山大面前装可怜罢了,他是一名弓箭手的大队长,管着四百多人,相当于唐军中的校尉,在高句丽的军队中,这并不能算是低级军官了,毕竟高句丽的兵少。 被俘虏之后,朴俊男心灰意冷,感觉高句丽被灭是迟早的事,于其逃回国去,死在战场上,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大唐百姓,人生苦短,能吃穿不愁也就挺好了。流浪到长安后,他才投入吴王府,以为自己努力些,就能混上好生活呢,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唐百姓,而且还是一个活得很滋润的大唐百姓! 可刚才朴俊男听到了李恪和安山大的对话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在大唐太子和亲王的斗争中,成了一个弃子,要被灭口的死鬼。他又是伤心,又愤怒,就因为自己是个降人,所以就一定得被利用到死吗?这也太不公平了,老天爷无眼! 听安山大说找不到自己,没法立即灭口,朴俊男再也忍耐不住,从树后跳了出来,对准李恪便一箭射出!既然你想杀我,那就让我先杀了你吧,有个王爷陪葬,这辈子也值了! 羽箭直奔李恪的面门而来,安山大啊地一声大叫,要是按着一个内鬼的正常做法,他不应该救李恪,李恪被射死最好,一死百了,替太子除了个心腹大患! 可安山大却不能见死不救,因为他很明白,李恪可以死,但不能这么个死法,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场,李恪一死,明摆着就是他保护不周,想推到别人头上去都不能。别看王平安甜言蜜语说得好听,一旦出了事儿,没人当替罪羊,那王平安肯定是要灭了他的口的! 就算要整死李恪,也得先找好背黑锅的人,不能自己当替罪羊啊,替罪羊是没有前途的,更不可能被外派到西域去当都督的! 这种想法电光火石般在安山大的脑海里一闪,他奋不顾身地扑向李恪,将李恪推到了一边!李恪躲过了这箭,可安山大没有躲过去,卟地一声响,羽箭正中安山大的右臂! 安山大嗷地一声叫出来,感觉骨头似乎被射断了。朴俊男含恨一箭,劲力奇大,灰砖都能被射碎,何况是安山大的胳膊! 安山大叫道:“有刺客,来人啊,来人啊,保护王爷!” 李恪滚到一边,一边爬起,一边也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林外传来呼喊声,官员和能人异士们听到呼救声,都往这里跑来! 朴俊男又抽出一枝箭,对准李恪,恶狠狠地道:“这便来!”嗖地一箭又射了出来! 李恪抽出随身宝剑,挥剑格挡,将射来的羽箭打掉,喝道:“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朴俊男从箭壶中取出四枝箭来,一起对准李恪,连珠射来! 嗖嗖声响,李恪仓惶躲避,却闪身不及,躲开三枝箭,最后那枝只挡了一下,羽箭余力不消,箭头偏转,正中他的大腿,一下子他就摔倒了! 安山大抽出腰刀,跳起身,对着朴俊男便冲了过来,叫道:“刺客,拿命来!” 两人相距并不甚远,朴俊男箭术虽然是中上游,但胆气却不足,要不然他也不能成为俘虏,勇气够的早就都战死沙场了。眼见着安山大挥刀冲来,吓得他一哆嗦,再就没敢射箭,转身就跑! 安山大只追了两步,见吓跑了朴俊男,便即转身奔回,去救助李恪。这时林外的能人异士们已经冲了进来,大呼小叫地问刺客在哪里! 倒也无需多问,朴俊男玩命地往外跑,一看就知刺客是他! 冲在最前面的能人异士叫道:“啊哈,原来刺客是他,这个高句丽的狗崽子,果然是个奸细!” 能人异士个个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各挺兵器,向朴俊男冲来! 朴俊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想起平常这些人是怎么欺负他的来了,现在又来堵截他,新仇旧恨一起勾起。奔行之中,他取箭射出,卟卟卟三响,放倒了三个冲在最前面的能人异士! 箭一射出,朴俊男的手就软了,心中害怕,万一被抓住怎么办,会不会把他剥皮处死,或是凌迟?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瘫倒的趋势! 可万没想到,或者说理应如此,堵他的能人异士们突然全部转向,让他们立即停步,那是没这本事,可转向逃跑,却是全都能做到的! 这些能人异士无一例外,全被吓得胆儿秃了,大家都是混饭吃的,何必玩命呢,何苦呢,没必要啊!再说了,玩别人的命那没关系,可玩自己的命,就犯不上了! 朴俊男前方的“勇士”们,一扫而空,谁也没敢再堵他!朴俊男本来马上就要瘫倒了,可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所有人里最狠的那个,胆气顿升,他再取一箭,嗖地射出,随着一声惨叫,身周两丈方圆内,再无敌手! 朴俊男撒腿便跑,直接冲出林外,他跑到了放马的地方,见林外还有几个官员,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他拿弓一比划,那几个官员立即不再目瞪口呆,直接就抱头鼠窜了! 跳上李恪的座骑,朴俊男往东玩命地就逃了下去。一路狂奔,直奔出十余里地,后面的追兵都没上来,可见根本就没人敢追,或者是在远远地追! 朴俊男停马稍做休整,他心里合计,在大唐他是没法再待下去了,还不如逃回高句丽,就说自己人在大唐心在辽东,找机会刺杀大唐亲王,失手后逃回。如此一来,自己必会被当成是英雄,说不定能再当上军官。 如此这么一想,他发现自己经过这事,因祸得福,有可能前途不止是一个军官,没准都能进入高句丽的中枢!大唐太子和亲王闹矛盾,高句丽人是不知道的,而自己不但知道,甚至还参与其事,要是把这件事说一说,自己立成最了解大唐之人,岂有不得到重用之理! 朴俊男想好后再次上马,往东奔逃,他已然做好了决定,要向高句丽的国王报告此事,并且看看如何利用这件事,如果大唐的储君和亲王起了内讧,那么必不会再出兵征讨辽东,高句丽安全了,自己的生活也能得到保障! 一定要利用好这件事,哪怕是用尽高句丽全国之力,也一定要让大唐内乱不止! 树林之中。 安山大扶着李恪,叫道:“王爷,你没事儿吧?” 李恪叫道:“射中本王的腿了,快看看箭尖上有没有毒!” 安山大叫道:“有毒也不怕,属下为王爷吸出毒汁来!”他放好李恪,拔出箭头,把李恪痛得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惨叫声更响。 安山大道:“王爷忍住,属下这就给你吸出毒血来!”那箭是没毒的,但他非要说有毒,以示忠心! 他刷地就把李恪的裤子给扒了下来,露出光滑溜溜的大腿,嘴巴凑到伤口处,拼命地吸,把血吸了出来! 官员和能人异士们这时才都围了过来,看着李恪的样子,心中都想:“还好,没事。幸亏没射中要害,要不然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不过王爷却要脱裤子了!” 众人一起叫道:“王爷,你可不能有事啊!”叫得声嘶力竭,忠心响彻树林,震得林中惊鸟四处乱飞! 第六百八十八章 李恪遇袭事件 第六百八十八章 李恪遇袭事件 李恪大腿受伤,安山大忠心耿耿地“吸取毒血”,虽然露出了大腿,很有点丢面子,但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总不能先研究一下那箭头有毒无毒,然后再决定吸不吸,那岂不浪费了时间! 李恪见安山大一口一口地把血吐出来,他心中感动,道:“山大呀,还是你对本王忠心啊!” 安山大一脸甘为殿下死的表情,百忙之中抬起头,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又低下头去吸取“毒血”! 官员和能人异士们看着,心中都想:“似乎箭尖没毒吧?” 一个能人异士叫道:“换小人来。安将军,你的嘴巴想必吸毒血太多,所以麻了,还是换小人来吧!” 另一个能人异士则叫道:“对,你给安将军的嘴唇吸一吸,吸出毒质,王爷的大腿就交给我吧!” 他俩争着抢着地要过来,而后面的能人异士则纷纷往前拥,都想为王爷尽忠,好好地吸一吸,倒是没人愿意给安山大的嘴唇吸一吸! 官员们却还是明白事儿的,他们早看出来,李恪中的那箭没毒,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那岂不是要得罪了安山大,说人家是在白忙乎么! 有的官员上前道:“王爷,下官带了刀伤药,安将军把您的毒血已经吸出来了,不如现在上药,然后包扎一下吧!” 有的官员却道:“那刺客跑了,不知附近是否有同党,大家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在此地多留,速速回马岭吧,或者去那南石窟寺也成,总得先找到个可以防备的地方!” 安山大吸了不少的血出来,牙齿嘴巴上全是血,仿佛吸血蝙蝠似的。他抬起头,道:“差不多了,属下随身便着上好的刀伤药,哪位大人有绷带,借来一用!” 他从怀中取出药瓶,将刀伤药掉在李恪的腿上,自有人递来布条,权当做绷带,给李恪包扎好伤口! 包扎完毕,安山大道:“那个刺客跑了?你们这么多人,怎地连他一个人都没有抓住,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他没有漱口,嘴上还有血迹,而牙齿上更是红乎乎的,再加上呵斥别人时,怒气勃发,更显狰狞之态,看上去很是骇人! 能人异士们全都后退,谁也不敢说话。官员们倒是有大胆的,说道:“死了几个人,都没有拦住他,这人似乎是当地猎户,熟悉地形,所以这才逃脱!” 能人异士们却一起摇头,要说自己办事不利,他们谁也不吱声,可要说敌人狡猾,那他们的话可就多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那个人可不是当地猎户,而是吴王府里的人,是个高句丽人,擅长箭术,估计可能是高句丽派到大唐的奸细,混进吴王府里,伺机暗害王爷,乃是早有预谋的。 大家乱七八糟地乱说乱猜,官员们倒是没什么,可能人异士们却都感奇怪。那个朴俊男不是安山大亲自挑出来办事的么,为此还让大家比试过箭术,怎么突然变成了刺客? 能人异士们心思比较粗鲁,本来就是混饭吃的,要是心思缜密,也就不用靠混了,他们以为安山大是想暗杀王爷呢,存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而剩下的一些人则抱着“干我屁事”的想法,啥也不在乎,就是跟着起哄,显示忠心! 而官员们都还算是有点水平,他们心想:“难不成是一场苦肉计?王爷想通过此事,说自己受了伤,以便引起皇上的关心,早早把他召回长安?嗯,这个招术倒也可行,就是未免太过苦情了一些,大腿上要留疤啊!” 安山大想扶起李恪,却见他还疼得呲牙咧嘴,便道:“王爷,还是给您做副担架吧,以免再牵动伤口,属下这就给您去做!”说着话,他就要站起身去忙乎,可他刚起身,却又啊呀一声,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李恪是受了伤,可他也受了伤,胳臂上被射了一箭,从伤势上来讲,要比李恪严重得多,箭杆已被他折断,但光顾着忙乎李恪了,却忘了他自己! 李恪见状,忙道:“山大,你的胳臂受伤了。不要光顾着本王,你也快快处理伤口!” 官员们自恃比安山大这个武夫的地位高,大家都是嘴上说说,却没有人上前,而能人异士们却以为安山大有可能是个大大的内奸,是吴王对头派来的,虽然没人敢揭发,可让他们帮助“敌人”,却是谁也不肯的。 一时之间,竟谁也不敢上前帮助安山大。 安山大大怒,他这次没有带本领高强的侍卫来,那些侍卫虽然是他的手下,却忠于李恪,他怕带来出意外,所以只带了废物一群,可现在他出了事,竟然没人管他! 李恪大怒,喝道:“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快给山大处理伤口,一群没用的废物,山大可是对本王最忠心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承担得起吗!” 对自己忠心的人,李恪当然要大亏特夸,表示关心,这样好能让安山大以后再为他卖命,可他一说这话,就等于把别人说成不那么忠心了,把在场的其他人全给得罪了,当然他也不怕得罪别人! 能人异士们还是不肯上前,可官员们却纷纷上来,帮安山大处理伤口,忙乎了好一阵,这才算完事,又做了副简易的担架,抬了李恪,离开了树林这种危险之地。 一时之间,找不到别的去处,只好去了南石窟寺,想在那里做下休整。李恪遇袭,刺客还是他府里的人,这种大事,是必须要上报给朝廷的,告知皇帝和众宰相。官员们不知此事该如何上报,只能李恪自己亲自编造。 李恪心里这个难受啊,痛苦不堪,俗话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自己现在倒好,派出刺客,却变成了自己遇袭!没地方说理去,不但无处述苦,还要编造奏章,给自己挨射找个合理的理由。没办法,只能推到高句丽的头上去了,说他们派人混入王府,想要谋害自己! 在南石窟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这才返回马岭县,去时一路狂奔,回去时则慢慢腾腾。来南石窟寺一趟,什么风景也没游览,更加没有拜佛,没干别的,好象就是为了挨射而来似的! 李恪和随从们是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别提多郁闷了! 北石窟寺。 王平安带着那和尚,乐颠颠地跑了出来,对李治和武媚娘说这寺里的神佛相当灵验,所以才导致这寺破成这样! 李治奇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要是寺中神佛灵验,次次显灵,那么寺中应该香火鼎盛才对,为何破成这个样子?你说反了吧,应该是不灵才对!” 武媚娘慢慢下了车,站在车边,李治扶住她。武媚娘也很奇怪,她虽然说话费力,但还是忍耐不住,问道:“舅舅,神佛要是极灵,香客自当如云,为神佛供长明灯,怎么寺院反而会破落呢?” 王平安笑道:“小人可没有说错,确是因为这里的神佛太灵了,所以百姓才会不来,从而导致寺院破落的。这位便是寺中主持,法名……刚才太过匆忙,忘了问大师的法号,得罪莫怪!” 这和尚笑了笑,道:“何怪之有,贫僧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名号自不放在心上,施主叫贫僧什么都成。”顿了顿,他很庄重地道:“贫僧法名全戒,主持北石窟寺诸般事宜,可却使本寺日渐衰落,贫僧实在愧对先师啊!” 王平安笑道:“你的法名叫全戒?好法号,主持定是严守清规戒律之人!”刚才这和尚还想着喝酒吃肉呢,结果法名是全戒,应该改成“不可全戒”才对吧! 李治才不管这和尚叫什么呢,他问道:“主持,这寺里的神佛果真灵验,那为什么破落至此?可是别有隐情?” 武媚娘也道:“是啊,还请主持解说一二!”寺院破不破的,她半点都不在乎,可神佛灵不灵,她却是在乎的不能再在乎了,想生儿子都快想疯了! 全戒和尚长诵佛号,拖着长声,念了两句阿弥陀佛之后,这才道:“就因为太灵了,所以香客们才不来了!” 李治和武媚娘齐声问道:“这是为何?” 全戒和尚道:“鄙寺的神佛最灵验之处,乃是求子必应,只要在佛像前磕上三个头,那么求子必得,绝对不会生女儿!” 李治眨了眨眼睛,没吱声,看向王平安,而王平安却冲他一咧嘴,两人心中都想:“这可不是好事儿啊!” 武媚娘却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问道:“这是好事啊,谁不想生儿子。神佛如此灵验,应该更多的人来拜佛才对,怎么会破落呢?” 全戒和尚把手一摊,摇头叹息道:“唉,就因为太灵了,又因为这里道路不便,所以外地香客并不多,来的都是本地百姓。可大家都求了神佛,神佛自然保祐他们生儿子,时间短了还没什么,时间长了,四乡八村的全是男人,没有了女人,这还成什么世界?本地百姓当然就不来了,所以寺院也就慢慢地破落了!” 武媚娘大喜,道:“真的?真的只生儿子,不生女儿?” 全戒和尚回身一指山门,道:“证据就在施主眼前,岂能有假?” 第六百八十九章 难道是武媚娘的预感 第六百八十九章 难道是武媚娘的预感 武媚娘抬头看向破得不能再破的山门,心中狂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道:“少爷,看来主持所言不虚,石窟寺里的神佛果真灵验无比!” 王平安教给全戒和尚的话,只要稍一查证,便知是假的,而且就算是不去查证,听起来和真的也相差太远。可武媚娘关心则乱,她宁可信这是真的,不肯去查证,或者说是不敢去查证,深怕心里的希望落空,情愿保持着希望! 王平安却道:“主持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要不然,这样吧,小人这就叫人去四下看看,如果附近的乡村当真全是男人,那便可证明主持所言不虚!” 他挥手叫欧阳兄弟们去探探,欧阳兄弟们自然明白该怎么个探法,出动两人,骑马去了,其实就是找个地方歇息歇息,然后回报,说全是男人,便算完成任务! 李治拍了拍武媚娘的手,道:“其实生儿子,还是生女儿,乃是上天注定,不可强求,媚娘不必太过忧心。再说,如果全生儿子的话,那我大唐数十年后,岂不是要亡国灭种?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武媚娘却道:“不许别人来此求佛,也就是了。而且,附近的村民也够笨的,全是男人又能如何,娶妻娶外乡人便是,难不成别人还不愿意嫁过来么?” 全戒和尚叹气道:“俗家人娶妻花费过多,这里的村民又穷,如娶外乡女子,那花费更大,一场婚事欠下的债务,够还一辈子的了,嫁过来一辈子受穷,谁还愿意嫁过来。其实,以贫僧的浅见,不如大家都出家当了和尚,长奉神佛,岂不美哉,就不用为娶媳妇儿发愁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挺有主见的,只可惜,这个主见没啥用处,要不然这寺里为啥只剩下你一个?” 说笑声中,众人进了石窟寺,打算好好拜一拜神佛。 可当众人进了寺内,却发现大殿之上只有一尊佛像,而且佛像上布满灰尘,已经到了供的是谁,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武媚娘大感失望,在她的想象中,求子必应的神佛,应该是金光闪闪,宝相庄严,就算是寺中破落了,全戒和尚也应该好好的照顾佛像才对,可他却让佛像蒙尘,这也太不象话了! 她的脸色一不痛快,李治立即问道:“全戒,这上面供的是哪位菩萨?”他本来还挺客气地叫全戒和尚为主侍,现在一生气,直接叫法号了。 全戒和尚一指佛像,道:“供的是阿逸多菩萨,即未来佛!” 李治哦了声,对武媚娘道:“供的是弥勒佛。” 全戒和尚又道:“施主所言极是,未来佛即弥勒佛。菩萨手持人种袋,又以未来为号,所以求佛生子,当真是有求必应!” 王平安笑道:“是啊,未来嘛,孩子就是未来,弥勒佛又有人种袋,所以求他生儿子,那肯定是一求一个准了。不过,这里只有这么一尊佛像吗?给他磕三个头就成了?” 全戒和尚摇头道:“鄙寺即叫石窟寺,自然以石佛为主,寺里确是只有这一尊佛像,但后面的山壁之上,却有无数佛像,堪称奇观!” 王平安道:“那不是和莫高窟差不多了么!” 李治笑道:“不如去石壁那里看看吧!媚娘,咱们现在就去?” 武媚娘却没有马上动地方,低头向地上看去,看样子是想找个铺垫,拜一拜弥勒佛。王平安见状,连忙道:“主持,快去找个干净些的蒲团来,我家夫人要拜佛!” 全戒嘴一咧,心想:“要是有干净的蒲团,我自己还用呢,我自己都没有用的,那就是没有呗,总不能现去买一个来!” 武媚娘却道:“不要蒲团,信女就这么给菩萨磕头,方可显示诚意!”说着,她在灰土遍地的大殿内跪下,恭恭敬敬地给佛像磕了三个头,坐直身子,嘴里念念有词,求弥勒佛保祐她生儿子! 李治想了想,也跟着跪了下去,给弥勒佛磕头,王平安没办法,两个未来皇帝,一起拜未来佛,自己这个来自未来的人,要是不赶紧凑个趣……那不就是太不知趣了嘛! 王平安也只好跪下,给弥勒佛磕头,磕完了头,却向全戒和尚打眼色,让他麻利些,赶紧带着他们去石壁那里,可莫要在全是灰土的大殿里多待了,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好半天,武媚娘这才祈祷完毕,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弥勒佛,半晌不说话。 王平安道:“夫人,刚才在你拜佛时,小人看到一丝金光,从佛像里照出,进入到了你的身体里,怕是菩萨显灵,保祐你能生儿子了吧?” 武媚娘一愣,随即大喜,声音竟然猛地响亮起来,连嘶哑都减弱了,她道:“真的吗?舅舅真的看到了有金光进入了媚娘的体内?” 王平安忙道:“真的,小人真的看到了!” 武媚娘笑容满面,转头问李治,道:“少爷,你看到了吗?” 李治啊了声,假装很惊讶的样子,道:“刚才那道金光就是菩萨保祐啊?我还以为是阳光呢。刚刚还在纳闷儿,这殿内怎么会有阳光呢,又是从菩萨那里照下来的!” 武媚娘又看向全戒和尚,问道:“以前的香客来求子时,菩萨也有金光照下吗?” 全戒和尚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金光又是求子的!我的这寺里根本就没这一说,都是你的这个什么舅舅教我说的!” 他有些不耐烦地道:“是啊,都有金光照下,信女一被照到金光,必生儿子。不过依贫僧看,以前的信女再求,也只是丝丝金光,而施主叩拜完后,菩萨瞬间散下万道金光,都照在了施主的身上,想必施主如产下麟儿,日后必成大器,前途无可限量啊!” 武媚娘欢喜得几乎就要跳起来唱歌!自己生下的儿子,前途会无可限量吗?无可限量,那不是说儿子以后能当太子,能当皇帝?只有这样,才能被称为没有限量啊,这是凡人的最高顶峰,整个大唐只有一个人可以达到,别人都只能当臣子! 王平安道:“要是菩萨真的很灵,保祐夫人生儿子,那小人必会划出一大笔钱来,重修庙宇,为菩萨再塑金身!” 李治道:“应该的,应该的。媚娘,咱们去石壁那里吧,那里还有很多菩萨等着保祐你呢!” 武媚娘又给弥勒佛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在全戒和尚的引领下,去了石壁。 王平安走在最后,抬头看了看弥勒佛,心想:“菩萨啊,用不了多久,你就有新房子住了,而且还会是豪宅!”跟着李治和武媚娘,他也去了石壁那里。 北石窟寺是在北魏开始修建的,和南石窟寺同一年代,而北石窟寺唐朝的佛像尤其多,更在武则天的统治时代,佛像雕塑得精美异常,实为登峰造极的杰作。不过跟武媚娘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她下令修的,这个王平安就不知道了。 来到石壁,武媚娘哗地一声,就见石壁之上,有无数的佛龛,里面雕刻着无数的佛像,放眼望去,满山皆是!她心中欢喜更甚,如果这么多的神佛保祐自己,那生儿子是肯定的了,不光要生儿子,还要保祐儿子以后当太子,当皇帝……全看自己心诚不诚了! 见了这无数的佛龛,李治先是惊叹,这可真是大工程啊!可随后他却一咧嘴,将王平安拉到一边,道:“这么多的佛像,要是每个都磕上三个头……那脑袋还要不要了?怎么能不让媚娘磕头,而是陪着孤玩乐?这里风景不错,正好可以解忧!” 王平安心想:“你有什么忧好解的!”他看向这无数的佛像,这可是在现代看不到的,随着如飞刀一般的岁月,很多佛像都被毁或者风化了,他其实倒很想看一看,欣赏一下古人杰作的! 可李治不愿意欣赏,他也没办法,只能给领导想办法。王平安小声道:“待臣再去教教那个全戒和尚,必不会再此耽搁太久!” 趁着武媚娘专心地看佛像,想着该从哪尊佛开始拜起之际,王平安又拉过了全戒和尚,教了他几句,又给了他几颗金瓜子! 全戒和尚办事相当给力,金瓜子一落口袋,他立即就走到了武媚娘的身边,先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道:“礼佛当须心诚,不过如果施主每个佛都拜过去,可能会适得其反,把刚才得到的未来佛的金光,给抵消掉!” 武媚娘正在专心看着佛像,忽听全戒和尚这么一说,顿时一呆,她道:“为什么?俗话说礼多人不怪,难道礼多菩萨就会怪了?” 全戒和尚忙道:“当然不会怪了,同样也会保祐施主的。可是这些菩萨里,有一尊是专门保祐信女生女儿的,而且法力无边,如果拜了他,就会立即抵消其他菩萨的保祐,施主如要生产,那就只能生女儿了!” 武媚娘大吃一惊,怎么这里竟然还有这种说法,竟然还有保祐只生女儿的菩萨?那是什么菩萨?可得离远点儿! 李治和王平安都在不远处听着,李治小声道:“这种话也真亏你能教得出来,媚娘那么聪明的人,能信这种话?” 王平安笑着,压低了声音,道:“会信的,就算不信也没关系,她只要不挨个的磕头,那不就得了么!” 李治点了点头,道:“也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一说生女儿,那就劝媚娘去磕头,她也是不肯的了!” 武媚娘将信将疑,问道:“主持,你说的那尊菩萨是哪尊?不会是如来佛祖吧,只有他的法力才会那么大,会抵消别的菩萨的保祐,可没听说过他保祐……他会那么个保祐法儿啊!” 全戒和尚郑重地道:“这个贫僧就不知道了,只是故老相传,这石窟寺里确实有那么一位菩萨,专门让信女生女儿,至于是哪位,时间太久了,早就没人知道了,贫僧的师父也是不知道的!” 顿了顿,全戒和尚又道:“施主,你还要不要拜了,如果要拜的话,从东边开始……” 武媚娘立即摇头,道:“今天时辰不早了,还是改日吧,改日信女必来拜佛,每个菩萨都拜上一遍,今天信女身子不适,暂且记下,欠菩萨们一拜,日后必当补上,想必菩萨不会怪罪的!” 全戒和尚忙道:“当然不怪,菩萨心胸宽广,怎么会怪罪施主呢!”他摸了摸口袋,心想:“很好,事办成了,这钱收得心安理得,菩萨也不会怪我的!” 既然不拜佛了,这北石窟寺附近又风景秀美,李治和武媚娘自然要大加游玩,在林间嬉戏,见到溪水,还要挽起裤脚,下水玩闹,当真如同度蜜月一般! 过不多时,被派出去的欧阳兄弟回来了,告诉武媚娘,附近的村子里全是男人,一个女人不见。还特地告诉武媚娘,万不可去村子里查看,要不然那些光棍会发疯的,他们很少见到女人,一旦见了,就会口吐白沫,胡言乱语,为了村民的健康,还请武媚娘不要去看他们才好,免得让村民追着她跑! 武媚娘深以为然,绝对不去! 这晚便在北石窟寺外宿营,仍旧搭帐篷,并不去寺里借宿,关键也是寺里太过脏乱,还不如睡帐篷呢! 可就在这晚,武媚娘竟然又做起“恶梦”来,又梦见自己生了女儿,王平安只好又去照顾,给她服安神的药丸! 王平安心里也挺纳闷儿,都说很多大人物对事情有预感,武媚娘绝对算是大人物了,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女强人。她总做生女儿的梦,难道是一种预感?她这胎要生女儿?要真的生了女儿,那她的前途……至少,她不会多么疼爱女儿,甚至第一位小公主的惨事,还有可能发生! 第二天清早,王平安正在给武媚娘煎药,忽然庆州方面有人来,快马急报,说吴王李恪遇刺,伤势严重,现在已经回马岭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李恪怎么会遇刺的?细问之下,竟是李恪跑去了南石窟寺,结果半路上,被一个高句丽的刺客给射中了大腿! 王平安赶紧把这事跟李治说了,李治同样惊讶。高句丽人?怎么弄出高句丽人了,那可是敌国啊! 第六百九十章 集资大会 第六百九十章 集资大会 王平安问道:“殿下,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应该回去,对吴王表示一下关心啊!” 李治很有些不情愿,皱眉道:“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没怎么玩呢,下次再出来,尚不知是什么时候!” 武媚娘从帐篷里出来了,她听到了外面的谈话,说道:“得回去的,不能再玩了。要是殿下不回去,那么李恪必会用这点做文章。他会很委屈的,说他在遇刺受伤之时,殿下你却在游山玩水,并不去看望他,任由他受伤痛折磨,那时皇上肯定会认为你不念及手足之情,不是一个好兄弟的!” 李治想了想,他实在不愿意因为李恪的事,而影响到他玩乐的兴致,道:“可就算孤回去了,看了一下他,他的伤就能好了?他不是大腿受了伤嘛,又不是致命之处,咱们晚回去一天两天的,应该没事吧?” 王平安忙道:“殿下,万不可如此大意。说不定吴王没受伤呢,要是他没有受伤,那殿下岂不是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怎么可能没有受伤,刚才那人不是说受了伤嘛!咦,刚才那个人呢?”李治转头去找刚才来报信的那人,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王平安道:“臣把他打发回去了,他是狄仁杰派来的。臣不想让他看到媚娘!” 李治哦了声,道:“还是你仔细,孤倒忘了这点。对了,你怎么说李恪没有受伤,还什么圈套的?这是他设下的圈套?” 不待王平安说话,武媚娘却先道:“不知他从哪里得知的,说殿下你出来游玩,他便假装遇刺,而你又不愿意马上回去,这就是他造你谣的最好理由,本来没啥事的,结果就变成有了啥事!” 说话,说得多了,她的声音又开始嘶哑起来。王平安赶紧把药取来,正好煎好了,给武媚娘服用。 李治看着武媚娘服药,说道:“李恪这人也真是的,没完没了的折腾,他不累么,难不成他还想也弄出一次玄武门之变来?” 王平安嘿了声,道:“那还不至于,造反之事,他是不敢干的。只要殿下把他滞留在外,不让他返回长安,那他就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李治嗯了声,道:“对,让他一个县一个县的指导过去,每个县都花上个一两年,等他都指导完了,也十年八年的过去了,那时再想别的方法整治他!” 李治的脾气本来还算好,可李恪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找麻烦,他再难忍受,很有让李恪在庆州待一辈子的想法。 武媚娘服完药,用水漱口,对王平安道:“舅舅,媚娘的病大有好转,这药挺好使的。” 王平安笑道:“怕是还得换方子。一般你这个病,是在怀胎九月时易得,而你离九月尚早,却得了这种病,倒也当真不多见!” 武媚娘瞥了眼李治,李治干笑几声,道:“有无病在,就算有了病也没关系,他都治得好的!” 王平安心想:“你俩说李恪能折腾,其实你俩折腾的也不轻。”他道:“殿下,媚娘,要不然咱们简单地吃点东西,然后就往回赶?” 李治还是摆了摆手,道:“不急,以咱们赶路的时间,也得明天才能回庆州,反正都是晚了,也不急在一时,晚多晚少,还不一样么!” 武媚娘也道:“李恪已经把他遇刺的事传到了庆州,连小狄都知道了,如此算来,就算咱们现在到马岭县,也是晚的。” 王平安想了想,道:“那臣先回去,殿下和媚娘按着正常速度走。臣去马岭探探,看看吴王到底怎么了,拖一下时间,明天殿下和媚娘你们也就回到庆州了。” 李治道:“甚好,就这么办吧!” 武媚娘却道:“那得找个好点的借口拖延时间,最好是以国事为先的借口。” 王平安道:“好,借口还不好找么!” 简单吃了点早饭,王平安带了一名侍卫,快马加鞭,返回了庆州,而李治和武媚娘则慢悠悠地接着游山玩水。 待到下午,王平安才进了庆州,一回到刺史府,就见刺史府前停着一溜的马车,还有大批大批的仆人,马车之中,竟然还有不少的行李车! 王平安下了马,见狄仁杰快步出来,他笑道:“兄弟,可是长安的哈米提和阿依丁他们来了?” 狄仁杰见他回来,道:“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弟正想着再派人去找你呢!”他回身一指正堂,道:“长安来了不少的大商人,为首的正是哈米提。大哥怎么知道是他来了?” 王平安冲那些行李车扬了扬下巴,道:“既然非是官家马车,那自是平民的了,这么大的排场,找遍大唐也不多见,我认识的人中,就一个哈米提这样,不是他还能是谁?”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王公也!”大笑声中,哈米提大步走了出来,他的兄弟阿依丁紧跟其后。 王平安见了哈米提,假装生气地道:“我说老哈,你怎么才来庆州,我不是早把消息给你们送去了吗,你们竟拖到这时才来,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 哈米提嗨了声,道:“不给谁的面子,也不能不给王公你的呀!老夫倒是想早来,可许敬宗那里离不开人啊,他是办事的,我是出钱的,离了我他是啥也别想办成的!”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怎么样,通天浮屠修得如何,那个许敬宗办事可还卖力,要是不卖力,咱们换别人!” 哈米提忙道:“不要换人,用他就成了。那许敬宗办别的事没啥本领,可弄起钱来,那真叫天生大材,那塔还没建起来呢,他就开始卖砖头了,生意好到让人咋舌的地步,钱不是论贯往家里抬,而论筐往家里抬的,老夫也分了不少!” 王平安道:“卖砖头,什么意思,是往砖头上刻字吧?可那也得等在塔建好之后才行啊!” 哈米提笑道:“要是咱们想,那可不也就这点想法了么,但换了人家许敬宗,那就不是这么想了。人家说了,让砖上刻字,那只能卖塔内的那一层砖,太少了,不如把建塔用的所有的砖都卖出去,那钱不就多了么!” 阿依丁在旁笑道:“许敬宗的花样儿才多呢,把修地基的砖叫做驮佛重礼,意思是用自己的身体驮乘佛祖,这就卖了不少的钱,砖砖都有价。不但如此,他连院子里铺地的青砖都卖了出去!” 王平安奇道:“铺地青砖?那可是让人用脚踩的,这谁能愿意买啊,还把名字刻上去?” 哈米提和阿依丁齐声道:“买的人可多了,名字不是刻在砖上,而是刻在砖下,这样走在上前的人是看不见的。这就叫‘可修来世’,把名字让人踩一踩,这辈子的罪孽就能减轻些,来世就能再托生做人,不用下地狱,还能过好日子!” 王平安嘿然道:“好家伙,真是啥招儿都能想出来啊,连修来世的招都用上了。”他早知许敬宗擅长捞钱,当官他是个祸害,但做官商却不但不是祸害,却是一把好手,让他主持修建雁塔,也算得上是知人善任了! 王平安道:“长安的事咱们慢慢再谈不迟,我这次回来,是有紧急事要办的,我还得去一趟马岭。” 狄仁杰道:“大哥,你是回来办吴王那事的吧?他确实是被刺客射中了大腿,还有他的随从死了几个,还有亲兵队长也受伤了!” 王平安吃了一惊,原来不是假消息,是真的遇刺了,他道:“亲兵队长也受伤了,就是那个安山大?” 狄仁杰道:“好象是吧,我没看到人,不知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还没来得及去探望。” 听王平安说起吴王的事,哈米提他们都不再吱声,退开几步。 王平安按揉太阳穴,心想:“什么狗屁事都能碰上,李恪怎么会受伤呢?”放下手,他道:“那个高句丽人,是怎么回事?查明了确是高句丽人派来的细作?” “这个也不太清楚,我知道的这些事儿,都是从邱亭轩那里传来的,都不太具体。大哥你要去亲自看看?”狄仁杰问道。 王平安哼了声:“要是我不去,他怕是又得折腾起来吧!”他进了正堂,长安来了不少的商人,自然上前给他见礼,热闹一阵,他只好简单地应付一下。 王平安叫人拿茶来喝,又擦了把脸,这才对商人们道:“吴王那边出了点麻烦,我得去看看,这里就少陪了,怠慢之处,诸位可莫要见怪啊!” 出了刺史府,再次上马,王平安赶往马岭县,天色尚未黑透,他便进了城中,直奔县衙,求见李恪。 李恪此时正躺在**,大腿上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听王平安来了,对仆人喝道:“本王遇刺,到现在已然一天多了,庆州离此又没多远,他怎地才来?不见,叫他滚蛋,让他回去告诉李治,本王就要咽气了,让他给我准备棺材吧!” 仆人只好去了前面,把李恪的话说给王平安听! 王平安听罢,对仆人笑道:“吴王千岁说的是气话,气大伤人,小心使伤势加重。”说着话,取出几粒金瓜子,塞进仆人的手里。 有钱好办事,仆人道:“王大人,要不然我再去和王爷说说,就说你是来给他看伤的,这样王爷就会见你了!” 王平安道:“那倒不必,你这么和王爷说,他立即就会见我……”对着仆人说了几句话。 仆人又回去报告李恪。只片刻功夫,他便跑了回来,惊讶地道:“王大人,那几句话当真好使,王爷请你进去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 柱着拐杖也要去主持会议 第六百九十一章 柱着拐杖也要去主持会议 王平安嘿嘿一笑,道:“王爷请我进去?我还以为他要飞奔出来,接我进去呢!”说着话,他当先走向后院。 仆人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心想:“娘呐,好大的口气,竟想让王爷飞奔着出来迎接你,这个实在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仆人陪着笑脸,尽管王平安走在前面,看不到他的笑脸,但他还是笑得跟花似的,伸手摸了摸口袋,金瓜子就是让人开心,他道:“我们王爷腿脚不便利,被那高句丽的奸细给射了一箭,伤口现在发炎了,红肿一片,连身都翻不了,倒不是怠慢,王大人还请不要介意才好。” 王平安回头冲他笑道:“就算你们王爷没受伤,他也照样会怠慢我的,不过我是半点都不会介意的,可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安慰之词!”说着话,他又从怀中抓出几粒金瓜子,塞到了仆人的手里。 仆人欢喜得几乎有手舞足蹈的趋势,他在吴王府里当差,这辈子讨到的赏钱,加一块都没今天王平安赏的多,他岂有不欢喜之理,顿时就把王公当成是亲人一样看待了! 前院到后院并不远,仆人嘴巴不嫌着,象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就把李恪怎么受的伤,受伤后又怎么的写奏章,简略地说了一遍,王平安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有了底。 待到了门口,仆人进去通报李恪,说王平安到了,这才退出去,临走时又对王平安点头哈腰,恭敬之极,如果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王平安才是这仆人的真正主人呢! 王平安冲仆人笑了笑,心想:“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糖衣炮弹,而我的糖衣金瓜子造价也不便宜,实乃天下第一厉害的暗器,凡中者无不对我毕恭毕敬,由此可见,我才是天下第一武功高手!” 一转头,王平安脸上笑容尽失,换上了一副焦急的神态,大步跑进屋子,叫道:“王爷,我的王爷千岁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遇到刺客了?庆州乃是下官的治地,下官有失查之责,请王爷速速把那刺客交给下官,下官一定拷问出他是谁支使的!” 李恪躺在**,心中生气,这个王平安越来越气人了,他人刚进门坎儿,假惺惺的话却把整个屋子都给塞满了,要是能把他的嘴给缝上就好了,还我屋里一丝清静! 慢慢地坐起身,李恪道:“无病啊,你怎么来了?本王没有派人去通知你啊!”他住在邱亭轩的衙门里,啥事还能瞒得住王平安?何况他的手下还有个大大的内鬼! 王平安愣了愣,随口说道:“王爷,下官不是得知您受了伤,才来看您的啊!而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有彩凤双飞翼了。下官和王爷心连心,您一遇刺受伤,下官那里就得到了感应,感觉大腿一疼,便知王爷您有了难,所以这才象彩凤一样,拼命地向您飞来,来看望我的好王爷啊!” 李恪嘿了声,道:“是吗,你和本王竟然心心相印,这个倒是不易,可惜你不是女人,否则本王定然要娶了你当王妃!” 王平安叹了口气,一脸的失意之色,道:“恨不生为女儿身啊!” 李恪道:“你现在越来越象褚遂良那个家伙了,可你的师傅却是马周,你应该象马相那样,为人正直方正才对,怎么却象褚遂良似的,满口胡柴,让人讨厌!” 王平安立即把神色一正,努力装出一副宝相庄严的表情,道:“王爷批评得是,下官立即改正!”说完,不说话,也不笑,甚至可以说成是一动不动了! 李恪眨巴眨巴眼睛,虽然被王平安气个够呛,可人家有了错误,马上改正,还真是说不出人家啥的不是来。 一时之间,屋里竟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李恪摆手道:“本王不和你计较。你刚才求见本王时,说什么话了,那些长安的大商人都跑到了庆州,要商讨向全天下普及水车之事?” 王平安道:“回王爷的话,确是如此,长安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全都到了庆州,都在刺史府里呢,大家欢聚一堂,商量着怎么才能把水车普及好,打算出一大笔钱,专门打造水车,并且要在各地兴修水利工程的事!” 李恪心里一紧,这可是大大露脸的事情,而且办起来简单,极易成功,而一旦成功,必会留名青史,就象李冰修都江堰那样,为后人称颂。当然,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如果成名,那么功绩必会盖过李治,在父皇心中的份量将会大大的加重。以后再笼络一批富商,那时要民心有民心,要钱财有钱财,玄武门之变,未尝不能再次上演! 一想到这些,李恪心中火热,态度也好了起来,他道:“无病,商人们人多嘴杂,又没什么见识,他们能讨论出什么好的结果来,还不是得靠朝廷给他们作主么,他们只管出钱获利就成了。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且说来听听?” 王平安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道:“下官和王爷心灵感应,王爷的伤势想必严重,所以下官的大腿也有点疼呢!” 李恪忙道:“来人啊,看座,给王公看茶!”有求于人,待遇飙升,竟然称呼王平安为王公了! 门外仆人飞一样的跑进来,给王平安搬了把大椅,放在床边,请王平安坐下,又有人送上最好的香茶,还有点心果品,象孝敬老太爷一样,孝敬王平安,比伺候李恪还要周到! 王平安坐在椅上,关心地道:“王爷,您遇刺之事,下官还不清楚,颇有些糊里糊涂,还请王爷为下官解惑!” 这要换了王平安刚进来时,李恪非得一瞪眼睛,你不是和本王心连心吗,那你就用你的灵犀啥的,好好猜一猜,猜中了打嘴巴,猜不中打断腿,反正我就是要修理你,猜吧! 可现在不行了,李恪有求王平安,可不敢再对他吆五喝六的了。他叹了口气,道:“本王一时不察,府内的长随里,竟然混进来一个高句丽奸细,这奸细在本王去寻找打造水车的木料时,竟然刺杀本王,所幸没有成功,但他却也逃脱了,估计逃回高句丽去了吧!” 王平安听了,道:“王爷,下官乃是庆州刺史,治下出了这等事,下官决不推脱干系,明天就……不,今天就要发下海捕文书,张贴图画,通缉那个高句丽人,定要为王爷报此一箭之仇!” 李恪心想:“你要是真把那个什么俊男,还是丑男的给抓住了,有些事情我还不好办呢!”他当即摇了摇头,道:“这种奸细作乱之事,是本王失察之责,和你这个地方官是没有半点关系的,本王不怪你,你不用如此紧张!” 王平安忙道:“不不,这全是下官的责任,下官一定要通缉此人,还要向朝廷上请罪的奏章,请尚书省责罚下官!” “不不,这和你没关系,真的和你没关系!”李恪又道。 “不不,和下官有关系,而且是很大的关系!”王平安道。 “真的和你没关系!” “真的全是下官的关系!” 李恪大声道:“本王说和你没关系,就是没关系,而且本王也不想把这事搞的人尽皆知!” 王平安哦了声,道:“这样啊,那下官就不多事了!”这可是你说和我没关系的,要是以后再说有关系,那可别怪我把这事往大了整了! 李恪道:“你且说说你要怎么让商人出钱造水车,兴办水利,说得详细一些!” 王平安嗯了声,慢慢地,很详细地,让李恪很怀疑他是在拖延时间地,说了起来。大概意思就是,他要由官府出主管官员,然后由大商人们出资,办一个官方的买卖。 由商人出钱,官府召集一批能工巧匠,就象自己发明水车这样,让这些能工巧匠集思广议,多发明一些有利于百姓生产的工具出来,然后由官府统一制图,统一下发到各地州县,把新工具普及下去,而新工具要专卖,这样才会得到最大的受益。 如此一来,各地地方官府增加了收入,而原本做零活谋生的工匠,可以因为制造新工具,而得到稳定的收入,至于商人可以从中得到红利,百姓得到新工具后,可以多打粮食,生活更加富足。官商工农,个个都有受益。 其实,在现代人看来挺简单的事,国家兴办工厂嘛,公私合营的企业,王平安只说个大概,却也给初唐的人造成极大的震动,李恪听得热血沸腾! 足足说到了二更天时分,王平安这才说完,他道:“每当有新工具发明出来,比如象下官发明了大水车,适合使用水车的地方,还可以兴修水利工程,这笔钱也可以由合资买卖出,然后逐年分到红利,有利生产,更是长远的收益啊!” 李恪又惊又喜,道:“这就是你从水车和庆州水利工程,想出来的法子?那这个官府和商人合办的买卖,要叫什么名字!” 王平安道:“下官以为,叫大唐投资署,比较好些,这样一来可以突出这是官办的买卖,二来商人们虽然生活富裕,可从来都是受轻视的,他们能傍上官府,想必投钱更放心,也更加积极,这就叫双赢,都得利!” 李恪嗯了声,眼珠转了转,道:“这个买卖嘛,本王认为就叫大唐投资署吧,无病你看如何?” 王平安心想:“这个名字不是我刚刚起的么,怎么变成你认为的了?啊,明白了!你还真不要脸啊,明目张胆地就抢我的功劳,还问我如何?我抽你,然后再往你脸上吐口水!” 心中腹诽,王平安的脸上却显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拍手叫道:“哎呀,这名字好啊!大唐投资署,好,这个名字很好!这也就是王爷您能想出来,要是换了下官,那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照样想不出来地!” 李恪点了点头,道:“本王的这个计划虽然完美,但却还要有人具体去执行才成,这个担子,本王就交给你了,你能做好吗?可不要怕累啊!” 这就成你的计划了?王平安惊喜更甚,道:“王爷这般看好下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下官去做,如此知遇之恩……下官真是感激不尽,激动万分了!” 说着话,他抬起衣袖,去擦眼角,仿佛已经激动得流下了热泪,实在忍不住要哭啼了! 李恪嗯了声,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无病,你要做好本王的左膀右臂啊,可不要象上次水车模型的事那样,害得本王要亲临庆州现场指导了!” 王平安忙道:“下官敢不尽力!” 李恪点点头,道:“你还是值得栽培地!对了,太子殿下现在何处?明天能回庆州吗?” 王平安假装思考一下,这才道:“太子殿下巡视附近县城的工程,怕是明天来不及赶回,关于这个,下官也无法得到具体消息,有可能后天回来吧!” 李恪假装惊讶地道:“要后天啊,可长安的商人们都已经来了,咱们要建大唐投资署,可是要让商人们投钱进来的,让他们等上一天,这岂不是怠慢了么?不可以这样,坚决不可以这样!本王明天就带你去州城,先给商人们开个会,把买卖的名字定下来,然后上报朝廷,具体事宜,等太子回来,咱们再慢慢办不迟!”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这个,不妥吧!王爷遇刺,虽然只是外伤,但也行动不便,如何能够去州城?再说,您受了伤,该当太子殿下来看望您才是,兄弟情深……” 李恪一波浪脑袋,道:“本王这点伤算什么,无关紧要,哪需太子殿下来看望!不用,万不可让太子来看本王!” 王平安心想:“这可是你说不让他来看你的,我就是证人,明天你去了州城,就会有一群的证人,你再想用李治不顾及手足之情的事做文章,小心我们一起鄙视你!” 又说了几句让李恪好生养伤的话,王平安这才告退,找地方睡觉去了。 王平安一走,李恪立即叫来仆人,道:“立即去做根拐杖来,本王明早就要用,连夜赶制,速去速去!” 仆人只好跑去找人做拐杖,半点不敢耽搁。 李恪心想:“明天,就算我要柱着拐杖,也要去主持开会,先把买卖的名字定下来,抢先把这头啖汤给喝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头啖汤最容易烫嘴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头啖汤最容易烫嘴 这一晚上,李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来是大腿的伤口疼痛,二来他总想着,王平安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事情告诉他,是不是又在下什么圈套啊? 想了整整一夜,他也没想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来,实在想不出,就算王平安又给他下套,那么这个套的关键之处在哪里! 最后,他决定了,别的啥事不管,只要自己不搀和进去,那就算圈套再恶毒,也是伤害不了他的,他只要那个买卖的命名权,只要把名字给定下来,以后功劳就有他一份,而且每次提起大唐投资署,别人都会想到他,父皇更是会想到他,争宠的斗争中,最重要的不就是得到父皇的重视嘛,也不求别的啥了! 做好决定,李恪这才决定要睡觉,可刚闭上眼睛,还没等眯着呢,外门就有人敲门,是仆人来服侍他洗漱了,因为天亮了! 一夜没睡,想事情又多,李恪头疼得厉害,可今天有大事要办,他自不能懒床,只能起来,洗漱之后,吃了早餐,仆人把新做好的拐杖给他拿来。李恪就这么柱着拐杖,出了后宅,去前堂汇合王平安。 王平安早就起来了,李恪一宿没睡,他却睡得挺好,精神饱满,神采飞扬,正在和邱亭轩说笑。邱亭轩办事认真负责,马岭县也有河流,但不如州城那么大,所以他修起水渠来,倒也迅速,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可以算得上是诸县当中,做得最好的。 王平安道:“你办事得力,想必朝廷必有嘉奖。至于吴王这头,不能因为他和太子闹矛盾,所以你故意拖延时间,皇室的家务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做好本份就行了!” 邱亭轩道:“这点我当然知道。其实马岭的工程结束了,吴王也会再被折腾到别处去,反正他要想回京,那估计是难得很了。这种事情,我是向来不关心的,还是造福治地的百姓,才是为官的根本!” “你明白这点就好!”王平安见李恪出来了,忙站起身,叫了声王爷! 就见李恪走路缓慢,胳膊底下柱着根单拐,脸色苍白,双眼布满红丝,但却表情严肃,很有领导的气势! 王平安上前道:“王爷,您昨晚没睡好吧?是不是想着那桩大买卖的事?办事重要,可您的身体更重要。身体可是为朝廷效力的本钱,要是伤了身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恪努力装出一副和气的表情,道:“本王知道,无病你多虑了,本王身体其实好得很!”他看向邱亭轩,又道:“邱县令也在,很好,你也要陪本王一起去州城吗?” 邱亭轩心中嘿然,这位吴王千岁自从来了马岭县,从来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还把自己赶出了后宅,怎么今天转性了,态度这么的和蔼可亲? 他给李恪行了一礼,道:“回王爷的话,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能陪您去州城了,王爷莫怪!” “这有什么好怪的,你勤于王事,当得夸奖!”李恪随口称赞一句,对王平安道:“咱们这就走吧,事情赶早不赶晚!” 王平安自然答应,跟着李恪出了县衙,李恪坐车,他骑马,一起赶去州城。两地相隔不远,没过多长时间便即进了城门,到了刺史府。 此时的刺史府大堂里,早就挤满了从各地来的商人,不光是长安的,别的地方也有。不少商人早就到了,但最大最富有的长安商人没有到,他们也只能等着,现在哈米提他们一到,商人们立即聚集到刺史府,等着议事。 李恪一下车,商人们一起迎了出来,纷纷大拍马屁,看到李恪柱着拐杖,大家只好假装看不见,都不敢出声安慰! 吴王遇了刺客,还被射伤了腿,这事虽人人都听到了风声,但毕竟是没有公开的事,他们不好多说,更不敢当着吴王的面谈,不是不想安慰,实在是怕马屁拍到马腿上,挨踢,那这马屁拍得就没意思了! 可众人看着李恪这般狼狈的样子,却都是好笑,有没有搞错,堂堂王爷竟然柱着拐杖四处乱跑,普通百姓也就罢了,为了生活奔波,无可厚非,可身为王爷就不妥了,有失体面啊!有伤不养,还跑到刺史府来现眼,是怕别人不知他的府中有内奸吗,挑长随挑出了高句丽的奸细,他啥眼光啊他! 李恪心中也是尴尬,可事分大小,面子虽然重要,可比起今天的大事来,就微不足道了,他看着众商人,微笑着道:“诸位,你们当中有的本王认识,有的却不认识,不知如何称呼啊?” 商人们连忙上前自报姓名,介绍自己。刺史府里的差役们都看向李恪,心中都想:“这回吴王会不会再听一个姓名,就重复一遍?上次他这么做了,结果丢了个大人,不知这回长没长记性?” 李恪自认为自己很有记性,他再不敢装平易近人了,商人们自报姓名之后,他一个都没重复,只是点头,而且也不站着听,柱着拐杖进堂,坐在桌案之后,慢慢地听! 待商人们报完了姓名,李恪道:“不知太子殿下在吗?无病,你去请太子殿下出来吧,本王有事要向他禀告。” 王平安道:“太子殿下去巡视各县的工程了,暂时不在城里。狄县令,太子殿下何时回来?” 狄仁杰摇头道:“下官不知,估计可能得明天吧!” 事实上,李治今天晌午时分就会回来,可不管是王平安还是狄仁杰却都说可能是明天,给李恪一种错觉,以为李治确实会明天才能回来,所以今天的事儿不着急,今天办完就成。 李恪道:“即然太子殿下不在,那就只能由本王主持此次议事了,本王想出一个好章程,愿与诸位分享。无病,你把本王昨天对你说的计划,说给大家听听!”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可学奸了,凡事自己并不解说,让王平安去说,万一有啥纰漏,就往王平安身上推,这样就算有圈套,他也不会中,这就叫先自保,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克敌制胜! 王平安很是配合,什么麻烦都不找,口齿伶俐地把昨天和李恪说的话,向着商人们说了一遍。商人当中,很多人尤其是长安的商人,是和王平安合作过的,得到过好处,非常了解王平安的本事,听他把计划一说完,人人大喜,纷纷称赞,都说此计大妙。 对于官商勾结这种事情,商人们是最喜欢做的,但初唐和以前的朝代一样,并不如何待见商人,士农工商,他们排在最后一位,就算是想玩官商勾结,他们也只是肥羊,被宰的那种,有了利润当官定要抽走,可有了麻烦却是商人们自己承担。 可王平安的计划一说,不但给了商人和官府合作的机会,而且绝不能算是官商勾结,而是一起为百姓谋福,同时各人都能得到好处,这是天大的好事,是正正经经的生意! 大堂里议论声一片,商人们心中欢喜,看来他们以后说话也能有点份量了,合作嘛,互惠互利的事,如果他们的利益收到了损害,那么官府的利益同样也会受到损害,他们破产做不下去生意,那地方官员也得被拉下马,谁也跑不了谁,算是绑到一根绳上了,大家都是蚂蚱! 王平安待议论声稍歇,他笑道:“这个计划是吴王千岁想出来的,全是他的功劳,与本官没有半点关系……” 话还没说完呢,李恪就叫出声来,叫得相当的急,而且声音很大。他叫道:“不,此计划之所以能够制定出来,王刺史也是有一份功劳的,如果没有他,本王是做不出如此妥帖的计划的!” 李恪看了眼王平安,心想:“小样儿的,还想给我下套,这次我可不上你的当了,我只要头功,剩下的功劳嘛,分给你,本王不心疼!” 王平安啊了声,道:“这个……下官惭愧……” “不用惭愧,本王实事求是,你有功劳,就是有功劳!”李恪冲他微笑点头。 王平安又啊了声,道:“其实主要还是王爷的策划好,下官只是把细微末节说了说,功劳是有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李恪嗯了声,这回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那一点点! 王平安道:“这个计划虽好,但还不够完美,新要兴办的生意,大家的钱都投了进来,自是要成立个新的官署,这个官署的名字嘛……”他看向李恪。 李恪心想:“很好,头啖汤上桌了,本王就不客气了!”他笑道:“官署的名字本王已经想好,就叫大唐投资署,诸位以为如何啊?” 王平安立即道:“好,好名字!”他啪啪拍了两掌,然后两手向上一抬,做了个明示给商人们。 立时,大堂之内掌声如雷,喝采声一片,人人都大声赞美,这个名字取得太好了,光耀古今,独一无二! 王平安道:“现在只等太子殿下回来了,只要太子殿下首肯,这事就这么订下了!” 李恪道:“不如我们先写奏章,等太子殿下回来后,联名上书?” 王平安欢喜地道:“好啊……” 咦,他怎么这么高兴,难道其中有诈?李恪紧接着就道:“倒也不急在一时,等太子殿下回来后,再写不迟!” 王平安心想:“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后悔!” 第六百九十三章 李恪,你竟然如此奢靡 第六百九十三章 李恪,你竟然如此奢靡 王平安道:“一定要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写奏章吗?不如我们先打好草稿,等太子殿下回来,往上誊抄也好啊,那样可以节省点时间!” 李恪看了眼王平安,见他一脸的真诚,他又扫了一眼商人们,见他们却是无可无不可,看不出什么迫切来,他便明白了,肯定其中有诈!这王平安非要我提前写奏章,是不是想为李治撇清关系啊?就算我打好了草稿,等李治回来誊抄,到时李治只要说一句,都依你……那最后要是出了啥纰漏,不还得我兜着么! 绝对不能上当!李恪摆手道:“不必,就算再急,也不急在一刻,起草一道奏章能费多少时间,等太子殿下回来,现写完全来得及,到时还是得以太子殿下的意思为准,咱们只是做些辅助事宜的,都依太子殿下,都依太子殿下!” 说完李恪哈哈大笑,斜着眼睛看向王平安,心想:“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你平白送功劳给我,肯定是没安好心,我将计就计,只占便宜,不出本钱,看你还能起什么妖娥子!” 王平安嗯了声,点头道:“都依太子殿下的意思啊?那也好,就都依太子殿下的意思!”他看向外面,又道:“已经快到晌午了,不如由本官做东,请诸位吃顿便饭,大家都能抽出时间来吗?” 商人们笑道:“王公太客气了,您请饭,我们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啊,哪能没时间呢!” 王平安笑道:“我这里可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 “我们就喜欢吃粗茶淡饭,尤其是王公家的粗茶淡饭,平常想吃还吃不着呢!”商人们齐声笑道。 王平安看向李恪,道:“王爷,你要是方便的话,不如一起?” 李恪嘿了声,心想:“你请人吃饭,竟然不先问我,却先去问这些商人,干什么,给我脸色看?啊,明白了,因为我不肯中你的圈套,所以你生气了!很好,你越生气,我越高兴,我气死你!” 他平常没这么大脾气的,虽然心眼儿不大,但也没小到这种程度,可这段时间,饱受折腾,现在连拐杖都柱上了,处事方面便有所浮躁,竟象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似的,跟王平安制起气来! 李恪道:“好啊,那你就把你的粗茶淡饭端上来吧,让本王也品尝品尝!” 王平安叫道:“好咧,王爷和各位老少爷儿们赏脸,我岂有不尽心招待之理!来人啊,快去厨房准备,把粗茶淡饭都端上来!” 刺史府里的仆人们齐声答应,开始忙乎起来。 商人们哈哈大笑,都说王公最会开玩笑了,你可是天下闻名的大富豪,就算是粗饭淡饭,也照样奢华,好酒好肉那是肯定的了!李恪却撇了撇嘴,这个王平安极有可能真的端上来粗茶淡饭,用来寒碜我,报复我不中他的圈套,但我偏偏不生气,就算他端上糙米饭来,我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反正我坚决不中他的阴谋,让他干着急,就是没办法! 李恪打好了主意,便和商人们说笑起来,谈些各地的趣闻,等着开饭。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酒宴便即摆上! 酒菜一端上来,商人便都笑起来,指着丰盛的酒菜,笑道:“王公,我们就说你开玩笑吧,这席面还叫粗茶淡饭,那不是粗茶淡饭得啥样?” 李恪则摇了摇头,心想:“又猜错了,王平安竟然摆上了大鱼大肉,看菜式竟然和长安的一模一样,难不成他把厨师都从长安带来了?也不怕别人说他过于奢靡浪费!” 王平安才不在乎别人咋说呢,有钱干嘛不花,留着给谁?待酒菜摆好,他站起身,亲自给李恪满了一杯酒,笑道:“王爷,这酒是下官代在场诸位敬您的,感谢您想出了个点子,让我们大家都发财,您一定得喝了,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大家!” 李恪心想:“我这腿上带伤呢,而且拉肚子的症状还没完全好,这酒……” 商人们谁管他身体舒不舒服啊,凡是敬酒,就得起哄啊!大家一起站起身,端着酒杯,给李恪敬酒,那驾势真就是:你要是不喝,你就是瞧不起我们! 若换在平常,李恪一瞪眼睛,瞧不起你们能怎么样,你们算哪棵葱啊?可今天不行,这事儿不还没办完呢嘛,等办完了再瞪眼睛不迟,现在先还不能瞪! 李恪笑道:“好,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本王却之不恭,这就满饮此杯!”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商人们大叫道:“王爷好酒量!”陪着李恪,也都喝了一杯。 王平安又给他满了一杯,道:“王爷,好事成双,您还得再喝一杯,不能喝单数啊,那不吉利!” 商人们又跟着起哄,都道:“好事成双,王爷您喝两杯,我们喝四杯陪您!”说罢,商人们竟然又连着干了三杯! 没办法,要是不喝,那就不吉利了,李恪只好把第二杯也喝了! 王平安又把酒给他满上了,道:“王爷,三人行必有我师也,俗话说得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都是有数的,这第三杯酒。您得喝,要不然……不又有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么,您要是不喝这杯酒,那岂不等于说咱们大伙白忙乎,赚来的钱连孙子都传不到么,所以这酒您得喝!” 商人们都道:“对啊,可千万别富不过三代啊,得千代万代才成!” 李恪心想:“有这个俗话么?这王平安怎么这么多的屁话呢!”没办法,盛情难却,不喝就等于咒别人的孙子败家,不喝也得喝啊,他只好把第三杯酒喝了! 王平安又给他倒了杯酒,道:“好事成双,四杯乃是双中之双……单数不吉利啊!” 商人们又叫了起来:“双中之双,王爷您得喝,要不然前三杯白喝了!” 李恪心想:“不对劲儿,这酒怎么喝上就停不下来了呢,这就要灌我啊!”他只好把第四杯酒也喝了! 喝完这杯酒,李恪总算留了个心眼儿,看向王平安,发现王平安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但王平安自己面前的酒杯却从没动过!说白了,就是王平安灌了他四杯酒,而王平安却一滴都没喝! 李恪身为王爷,就算是赴宴或者自己设宴,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个敬酒法的,谁敢灌他啊,就算敬酒也不会说这些好事成双啥的,都是按着礼数,喝点就成!他从来没碰着过这么劝酒的,结果头一回碰上,难免中招! 李恪指着王平安面前的酒杯,不快地道:“无病,你尽让本王喝了,你自己怎么不喝啊?” 王平安啊了声,装着刚刚发现自己竟然没喝酒,他道:“下官光想着伺候王爷了,竟然把自己给忘了!” 商人们哈哈大笑,看来这吴王没上过酒桌子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刚刚开始灌你,再过一会儿,你就准备往桌子底下钻吧你! 王平安道:“换大碗来,我陪王爷喝酒,王爷随意,我用大碗!”说得那个豪气冲天啊,仿佛李恪多小气似的,连酒都不肯多喝几杯!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满身大汗,看样子是跑来的,在门口张望一下,便转身走了。王平安看到了那人,是欧阳兄弟中的一个,保护李治和武媚娘的,估计李治他们回来了。 仆人送上大碗,还送上了一只酒坛子,王平安道:“水酒水酒,天长地久,下官就来这坛子,王爷还是用壶!” 商人们又笑了,水酒,王平安肯定喝的是水,而吴王喝的才是酒,这种灌人的技俩,吴王不会不知道吧? 李恪心想:“王平安太狡猾,他既然想把我灌醉,那他自己就不能先醉,他的那个坛子里的酒,肯定淡得和水一样,没准就是水呢!” 李恪道:“你这坛子里是什么酒,让本王来闻闻!”说着,他把王平安手里的酒坛子抢了过去,打开塞子,低头去闻! 偏巧,这时候院外进来人了,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李治! 李治刚刚派了人回来,探明刺史府里的情形,他先让人把武媚娘送回去,自己则大步进了院子。一进院子,李治就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堂堂庆州刺史府,怎么开上酒宴了,还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商人众多,正堂里摆不下那么多的桌子,所以院子里也坐了不少的人,给人一种感觉,就象这里在办婚宴似的,亲朋好友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商人们转过头看向李治,见是太子,连忙起身离座,跪倒一片。而李恪则愣住了,不是说李治明天才回来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他手里捧着酒坛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呢! 李治大步走来,看到手捧酒坛子的李恪,又大声道:“三哥,你怎么在这里?他们在这里酒肉奢靡,你不但不管,竟然还和他们一起胡闹。啊,别人用酒杯,你竟然捧起了酒坛子,你你,你怎么这样呢!” 李恪张大了嘴巴,又惊又怒,自己又上当了?我怎么这样,我怎么样了我?这酒坛子不是我的,是王平安的! 李治进了正堂,见李恪还在发愣,他又气道:“三哥,孤听说你遇刺受了伤,这才紧赶慢赶,从工地上赶回来,就是为了看望你,怕你的伤势严重!可孤这么辛苦,这么赶路,你却坐在这里喝酒,还捧着坛子喝,酒肉奢靡,全然不顾庆州百姓的生活艰辛!你象话么,你对得起朝廷吗,对得起父皇吗,你对得起孤吗,对得起全庆州的百姓吗?莫要说兄弟不念及手足之情,孤定要将此事报给父皇知晓!三哥,你太过份了!” 李恪差点儿把下巴给气掉了!什么叫我过份啊,我哪有过份了?明明就是你去游山玩水,结果不能及时赶回来,不顾兄弟手足之情,不去看我,结果现在你倒有理了,还什么辛苦,你辛苦个屁了你!我,我我……我真想把这酒坛子砸到你的脑袋上! 李恪气得七窍生烟,可却无可奈何,被当场抓住了,还能辩解啥?就算是辩解,也会被说成是强词夺理,耍赖狡辩! 他只好放下酒坛子,道:“太子你误会了,三哥我没有酒肉奢靡,事情是这样的……”他站起身来,就想给李治行礼,赶紧澄清一下,别李治真的写奏章,把事情报给父皇知道,那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印象,可是要糟糕到底儿了! 李恪一站起身,哎呀一声,手扶大腿,道:“我这腿上的箭伤……” 李治又道:“你既然腿上有箭伤,却仍旧酒池肉林,可见你平常是多么的不自检。身为亲王,又被朝廷派来庆州指导工作,你这般做,实在是对不起父皇对你的信任啊!幸亏父皇派孤来监督你,要不然不知得出多么大的纰漏呢!” 王平安听着好笑,这可真是得理不让人,估计李治是说不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话的,应该是武媚娘教的。 他看向李恪,叹了口气,小声道:“王爷,刚才下官就劝你,还是写奏章,起码打个草稿也成啊!你说咱们这时要在想奏章,办正事儿,太子殿下回来,看到咱们尽心办事,不比看到您捧着酒坛……” 这可不是胡说八道,他刚刚确实是劝过了,是李恪坚决不肯的,这能怪谁?只能怪李恪自己! 李恪这个气啊,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千算万算啊,以为他绝对不可能上王平安的当,结果还是上当了! 李治摆手道:“算了,这事以后再说。三哥,你不在马岭县指导工作,跑到州城来干什么?” 王平安给李治搬了把椅子,让太子殿下坐下来,接着训斥他三哥! 李恪也在椅子上坐好,看了眼堂里堂外的商人们!不看不要紧,一看气个半死,刚才劝酒时,这帮孙子起哄起得那个卖劲儿啊,可现在却都把头低下了,谁也不吱声……赶情儿,就玩我一个人哪! 李恪咽下心中怒气,稳了稳情绪,道:“太子,本王想了个点子,是关于开办一家买卖的事,这买卖可以让我大唐各方得利,利国利民,而且可以大大提高朝廷的收入!” 李治哦了声,道:“说来听听。” 李恪不说事情,先说名字,以便抢占功劳,至于具体情况嘛,让王平安去说吧,反正这回他决定了,沉默是金,多了不说!他道:“这个买卖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大唐投资署,至于具体细节,王平安也有些功劳,他和本王一起想出来的,让他为太子解说一下吧!”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的任务就是鞠躬尽瘁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的任务就是鞠躬尽瘁 王平安忙道:“不不,都是王爷您想出来的,下官只是听着,随口说上几句,万万不可当真。所有的方向和细节,都是王爷您想出来的,下官不敢掠美!” 李恪心里本就有火,听王平安使劲往外推,他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本王说有你的一份功劳,就是有一份,你不得推托!” 商人们一听,心中无不好笑。嘿,还真叫有趣啊,别人都是拼了老命地抢功劳,他俩可好,竟然拼了命地往外推,推不出去还发脾气,真有意思,少见! 李治嗯了声,摆手道:“好,那就有无病的一份功劳。无病,你把具体的事宜说说,让大家听听!” 商人们还有后赶到的官员们,一起点头,都道:“王爷有啥计划,请王公说来,让我们都明白到底是啥好事!” 商人们虽然都知道是啥事,可这时还是装出一副求知**很强的表情,看着王平安,等着他再说一遍。 王平安答应一声,道:“王爷的计划是这样的……” “停,打住!”李恪叫了起来,纠正道:“不是本王的计划,而本王和你的计划,这点需当注意!” 商人们都笑了,官员们也感到挺有意思,而李治也跟着笑了,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看把李恪给吓得,深怕中了圈套,都吓成啥样了! 就连王平安都笑了,心想:“没用的,你再怎么推,这圈套你也中了!你早就中啦,现在才想起撇清,已然来不及了!” 王平安忙道:“是是,下官说错了,不是王爷的计划,而是王爷和下官的计划。这个计划实际上是要开一家大的买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他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李治听完,笑道:“这个计划很好啊,是好事。诸位,你们以为如何?” 商人们连连点头,这事是他们获利的事情,当然要点头称好了;至于官员们也都纷纷点头,对这个计划非常支持,这是增加地方收入的好买卖,而且官商一合作,那钱来得就快了,不但公家有收入,他们私人方面也会有补贴的,合法收入,干嘛不要? 王平安说完各项事宜之后,又补了一句,道:“这个计划,是王爷和下官一起想出来的,不过……” 没等他说完,李恪挥手,很不耐烦地道:“没有不过,就是本王和你共同想出来的计划,这点在场各位都听到了,太子殿下也听到了,对吧?”他看向李治。 李治皱着眉头,道:“无病,这个计划非常好,非常完美,可以预见,以后必会成为朝廷的重要收入,而且百姓们也会深受其益。如此功劳,孤定是要报去长安,给父皇以及诸位宰相知晓的,难道你不应该把全功,让给孤的三哥吗?” 李治并不知王平安下的圈套是什么,见李恪非要往外推,非要把王平安拴住不可,他便以为王平安没有修理成李恪,便反其道而行,假意劝王平安放弃功劳,让李恪一个人立上“全功”。 王平安一拍大腿,一副我就是这个意思的表情,他道:“臣就是这么想的啊,再说臣真的没有说什么有用的细节出来,都是王爷一个人的计划!王爷,要不然你看……” 李恪顾不得腿上箭伤疼痛,他站起身来,为了加强语气,把两只手都快挥圆了,叫道:“没有要不然,不用本王看!本王说了,这就是咱们俩做出来的计划,你休想……你不要推辞了,有本王的功劳,就有你的!” 商人和官员们面面相觑,心想:“这怎么了这是,干嘛这么激动啊,用得着这样嘛,至于嘛!” 李恪喘着粗气,又道:“这件事就这样吧,不要再说了。太子殿下,请您这就写奏章吧,把本王和王平安的计划,上奏给朝廷,请现在就写吧,现在就写!”说完,他呼呼喘着气,又坐回了椅上,伸手摸着箭伤的周边,太激动了,牵动了伤口,疼啊! 李治心想:“这是何苦,看把你给自己折腾的,都折腾成啥样了,还要再折腾!”他看向王平安,用眼神询问,看来这次修理不成李恪了,没事吧! 王平安笑道:“好,那就算上臣的一份功劳。要是殿下您不忙的话,不妨现在就写那道奏章,即刻送出?” 李治叹了口气,道:“也好,那孤就写,现在就写。来人啊,笔墨伺候!”他坐到了正堂的大案之后,仆人送上文房四宝,李治提笔开始写起奏章来。他边写边问,是不是该这样写啊,孤这么写对不对啊,要不要再改改啊,把功劳全改成孤的三哥的啊! 李恪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松口,非得说大唐投资署的计划,是他和王平安一同做出的,没完没了的说。说到最后,连李治都烦了,好好,这次就饶了他,下次再修理他也就是了,不急在这一时! 不多时,奏章写完,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很清楚,尤其是关于功劳那块,李治还特地在奏章里说了两次,重点强调,不是李恪一个的功劳,而是他和王平安两个人的! 李恪见奏章写完,这才松了口气。很好,把王平安栓到自己的绳子上了,有功劳一起立,自己是头功,有过错也是一起受,不过既然是王平安设的圈套,却把他自己给圈了进去,他总不至于祸害他自己,所以也就不存在会承受什么过错了! 李治写完之后,道:“三哥,无病,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如果没有,孤可就要用印封蜡了!” 商人和官员们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了,这个计划很完善,各个细节都想到了,各方的利益也都照顾到了,就算是有偏差,也是要在实际操作中才能发现,让他们现在挑毛病,是挑不出来的! 李恪听了李治念出来的奏章,感觉没什么差错,只要按着这么写,送去长安,那就一切都妥当,自己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大家都没意见,只有王平安没有表态,众人的目光自然就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李治道:“无病,你呢,你有没有要补充的?” 李恪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不会真的补充什么吧? 商人和官员们心想,有啥好补充的,挺完美的计划啊! 狄仁杰也陪在堂内,只不过他很低调,一直不说话,现在听李治问王平安,他毫不怀疑地想,我大哥一定会补充的,他只要一摸鼻子,那就是要有话说了! 李治刚心想:“唉,要让我想,似乎没啥要补充的了。不过,这可是无病啊,他要是没有啥要补充的,那早就吱声了,不会一直等到现在的!” 王平安很配合地,沉默了片刻,待大家都想完了,他才把摸鼻子的手放了下来,道:“臣还有点要补充的。本来是没有啥要补充的了,但王爷非要分功给臣,臣实在不好意思,所以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出应该补充啥了!” 李恪一听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弄了半天,还是我分功给他,分得不对了,他到底还是下了圈套,我也到底没有发现这个圈套的关键之处……不,应该是混帐之处在哪里! 商人和官员们则心想,真的有要补充的啊,难道说这个计划不够完美,竟然是有漏洞的?看不出来漏洞在哪儿啊! 狄仁杰实在忍耐不住,嘿了一声,心想:“看看,我就说他一摸鼻子,就是要给别人补充点啥嘛,不带说错的!” 李治哈哈大笑,果然是无病,我没看错他,他要是没啥可补充的,早就说没有了,不会等到现在的。他笑道:“好啊,无病你要补充什么,说说看!” 王平安道:“回殿下的话,王爷和臣的计划是很完美的,但再完美的计划,也要有人去执行才成,不但要有人去执行,还要有人去辅助执行才可以,否则万一没有执行好,很容易将一条善政变成纸上空文!” 李治点头道:“不错,确实是这么回事。”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这话说得在理,的确如此,计划还得要有人去执行才可以呀,否则只是空话而已! 只有李恪,没有点头,瞪着王平安,心想:“我非要听听你有什么屁要放,我洗耳恭听你放……”感觉很郑重地听人放屁,似乎不太对头。 王平安道:“本来呢,如果这计划是王爷他一个人制定出来的,又这么重要,所以王爷在庆州就不行了,得赶紧回长安,去召集干吏,去讨论和开始筹划这个计划。但王爷非要说这个功劳有臣的一份,所以王爷就不用回长安去找帮手了,臣就可以帮他!” 李恪啊地一声大叫,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竟然在这里!他脑袋嗡嗡作响,千算万算,到底有没算到的地方,还是中了王平安的圈套! 以后,还是离王平安远点儿吧,再不敢和他打擂台了,实在打不过这个家伙啊! 李治也笑了,道:“这不是王爷关心你吗,想提拔你。好,你再说,然后呢?” 第六百九十五章 李恪见王平安,如耗子见猫 第六百九十五章 李恪见王平安,如耗子见猫 王平安答应一声,道:“是是,臣接着往下说……”他忽然停止,看向李恪,道:“王爷,你刚才啊地一声,怎么了?可是伤口疼痛,要不要换换药啥的?” 李恪这时心乱如麻,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听王平安假意关心自己,他气得一摆手,喝道:“你吞吞吐吐地,可是有什么话不敢说?好,既然不敢说,那就不要说了,这就散会吧!” 李治嘿了声,道:“三哥,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无病这是关心你!再说了,是不是要散会,孤还没说呢,你怎么可以擅自下命令呢!” 李恪强自压下怒火,道:“好好,那就接着开,王平安你接着往下说,本王听着呢!” 商人和官员们见太子和吴王这哥俩,当众闹别扭,都感好笑,大家早就听说这哥俩不对付,但也只是道听途说,很少有人亲眼看过,尤其是商人们,他们平常连见太子和吴王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却能看到他俩唱对台,都是大感兴奋,感觉能看皇室兄弟吵架,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一件事啊! 不少人甚至偷偷拿出随身带着的笔来,想往衣袖上记载,这可是可以向自家后人大吹特吹的一件事。想当年,你爷爷我可是见过太子,就是皇帝,和他哥哥当众互掐的。那是一个夏日炎炎的日子,太阳如火球一般,就在你爷爷我的头顶上…… 王平安道:“好,那下官就接着往下说。王爷和下官的计划很好,足可称得上是利国利民,但是因为摊子将铺得很大,要铺到整个天下的啊,万一有了闪失,岂不是会影响到太多人的生计了么,也会影响到朝廷的收入。所以臣建议,能不能先找个试点,让试点先开展这个计划,然后再推广到全天下呢?” 李治满面笑容地,很配合王平安地,顺着王平安的话,就问道:“试点,这是什么意思?” 王平安笑道:“就象是普及大水车一样,先在庆州试行,然后再推广普及到整个大唐。我们可以先建一个庆州投资衙门,然后试行这个计划,在庆州看看反应,从中寻找纰漏,同时积累经验,如此一来,再往整个大唐推广普及,岂不是稳妥得多?” 李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点头道:“你这是稳妥之策,很好,非常好,孤非常赞同。不过,这个试点要由谁来主持呢?” 王平安一指李恪,道:“这个计划是王爷提出来的,而且名字也是王爷取的,他占主要的功劳,而臣也跟着借光,分润了一小份。这话可不是臣胡说,是王爷刚才反复强调的,大家都听见了。如此,不如就由王爷主持吧,由臣来辅助执行,什么时候把这个试点办成功了,王爷再回长安,向皇上述职,再建起大唐投资署,向全大唐推广普及!” 李治拍手道:“很好,你的这个建议太好了,正和孤意。三哥,要不是你一再强调这功劳有无病的一份,想必过不了几天,你就要被父皇招回京了。不过这样也好,你留在庆州指导水利工程之后,接着指导……” 他话没说完,就听扑通一声大响! 李治和王平安,以及在场的所有人,一起向李恪看去!就见吴王千岁,一个后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姿势很难看地躺到了地上! 堂里堂外,短暂地出现了一片寂静,众人鸦雀无声,都呆住了,看着摔倒在地的吴王千岁。过了片刻,这才轰地一下子,整个刺史府的前院全乱了,大家纷纷叫嚷起来,而李治和王平安则一起跑向李恪,将他扶了起来。 李治叫道:“三哥,三哥,你没事吧,你怎么突然摔倒了?” 而王平安则叫道:“让下官给王爷号脉。殿下莫急,这不是大毛病,只是痰气上涌……”他都不用号脉,只一看李恪的症状,就知他犯的是什么毛病! 商人和官员们都围了过来,看着李恪,心想:“何苦呢,何必呢,非要跟储君作对,他可是未来的皇帝,你和他作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王平安道:“大家散开些,不要围着,让王爷透透气!”他手按李恪的人中穴,使劲儿一掐,李恪吃痛,悠悠醒转! 李恪一醒过来,心里这个后悔劲儿就别提了! 一个人,要是上过一次当,那是没啥说的,没经验呗;可要是再上一次当,那就有些太笨了。而象李恪这样并不笨的人,却在同一个圈套上栽了两次跟头,而且时隔不久,还都是同样的人给他下的圈套,一模一样,连半点差别都没有,那他岂能不痰气上涌呢! 水车模型的那个圈套就是这样,先把功劳给他,然后让他去执行,不过那时还好,朝廷上总有马周替他说了两句好话;可现在呢,同样是把功劳给他,然后再让他去执行,再让他去指导,当真是同一个圈套设了两次,还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设的,关键地都是庆州! 可是,这次谁给他说好话? 李恪心想:“普及水车,拿庆州当试点,我来指导,这水利工程,不管他们怎么拖,总有修完的时候,要不然就会误了农活,百姓会造反的,所以就算他们再让我挨个县的跑,也总有跑完的时候,我还是能回京的。 可这搞投资的事,哪儿能有个头儿啊!不说别的,就算钱都投进来了,一切都上了章程,可那些所谓的能工巧匠,要是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的发明不出来东西,那我就一直等着啊?就算发明出来了新工具,可再去推广,也得一年以后才能出结果啊,好不好使还不一定,王平安让我留在庆州,为的啥呀?不就是为了拖我的后腿吗?” 这个后悔啊,后悔得李恪肠子都快青了!自己咋就这么笨呢,明知王平安一肚子坏水,自己还拼命往跟前凑合,越凑合越倒霉,连拐杖都柱上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可是要玩完啊! 李治见李恪醒过来,忙叫人送水过来,王平安则给李恪做检查。不大会儿的功夫,王平安做完检查,道:“没事,王爷只是一时激动,以至于摔倒,事情是什么也没有的,不用服药,只要平稳一下心态就行了!” 李治和王平安一起站了起来,把李恪又按回到了椅子上。 李治道:“激动?三哥你干嘛要激动?难道说你听了孤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所以你高兴得摔倒?这是何必呢,三哥,你不用这么高兴的,兄弟我只是念及手足之情,所以才让你留名青史,为后世之人景仰,小事一桩,你不用谢孤了!” 李治别的本事没见涨,可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日渐高超,说起话来顺溜得很。本来他见李恪摔倒,心里还挺同情他的,可一听说李恪啥事没有,立即就又不同情了。自己要遇到这种事情,李恪又岂能同情自己?大哥别说二哥,该怎么斗,还怎么斗吧! 李治又坐了大案之后,道:“既然三哥这么高兴,那这件事情交给三哥肯定没错,只要有热情就好,只要有热情,就能办好差事。三哥,咱们大唐以后能否增加收入,就全靠你啦!” 他提笔续写奏章,把王平安补充的话,全都写到了上面。写罢,立即盖印蜡封,叫人送去长安,坚决不给李恪反抗的机会! 李恪这会蔫儿了,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半个字都不说。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斗不过李治,因为李治本身是不行的,但他有王平安,王平安是行到不能再行了,只要有王平安在,自己就别想在争储的战斗中获得胜利。 既然斗不过,那就离远点,离得远点,慢慢地发展自己的实力,好好地去寻找自己的张良,去寻找一个可以击败王平安的人,可不能象现在这样,招了一大帮没用的废物,那些幕僚实在是没用到了极点,根本就不能辅佐自己,还是赶紧找别人吧! 关于得力手下的这一点,只要想通了,那就全都通了。李恪再不说什么,也不再计较什么,干脆就逆来顺受,你们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我服软还不行么! 其实王平安和李治用的都是正规的手段去和李恪相斗,没什么暗杀之类的,比李恪要强得多。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李恪感到李治对自己太不留情面,却没有想过,他在斗李治时,也没有手下留情过,只是从没成功过罢了! 李治见李恪不说话,便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忙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李恪的事就这样,接着讨论如何投资的事吧! 李治不再答理蔫头耷脑的李恪,和商人们谈起了如何投资,新买卖该如何开办的事宜。虽然说是李恪去指导,可李恪真能指导出啥玩意来?关键决定,不还是得李治和王平安下么! 可一旦谈起具体细节,就要涉及很多东西了,比如各人投资的比例,分红多少,还有官府和商人们的联系人,怎么招集工匠,工匠的待遇如何,该怎样运作,诸如此类的事情,多到犹如麻绳线团一样,理都理不清。 李治刚开始还有点兴趣,可只两刻钟的时间,就打起了哈欠,找了个借口,就回后宅休息去了,去找武媚娘嬉戏玩乐。 而李恪则在李治走后不久,也以需要将养箭伤为借口,离开了刺史府,干脆回了马岭县,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什么指导不指导的,他不跟别人扯淡,别人也少跟他扯,大家谁也不理谁,那是最好的! 就剩下了王平安,这个计划本来就是他想出来的,自然他要全权负责,叫过狄仁杰,兄弟两个一起和商人们谈事,逐条敲定各项事宜。 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此后,接连开了足足五天的会议,把王平安忙得差点断气,这才总算把事情处理好,理清头绪,并书写了详细的计划书,发给商人和庆州的官员们看,同时也向朝廷上报! 李治在这几天倒是悠哉游哉,每日里不是在屋子里和武媚娘,过着糟糠夫妻的生活,就是跑到工地上,接受百姓的欢呼,这趟庆州之旅,他是收获颇丰,又有政绩,又得民心,还有美人相陪。 可舒服的日子总有到头儿的一天,按着原定计划,李治在庆州的行程算是告一段落了,长安方面八百里加急,送来公文,一是同意大唐投资署的计划,可以先在庆州试行,二是催李治快些回京。 这日,李治把王平安叫到自己住的院子当中,由武媚娘陪着,和王平安说话。李治道:“无病啊,孤要回京了。按着当初舅舅给孤制定的路线,还要去其它几个州,不能再在庆州待着了!” 王平安道:“殿下尽管放心回京便是,媚娘自有臣来照顾,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武媚娘神色黯然,站起身给王平安福了福,却没有说话。 李治伸手想抱武媚娘的肩膀,又想到这是在王平安的面前,只好改成拍了拍武媚娘,以示安慰。 王平安看了武媚娘一眼,心想:“媚娘现实得很,她知道留不住李治,便不会强留,但却一定想拿孩子做风筝线,牵住李治,这话她不好意思说,那就由我来替她说吧!” 王平安道:“等到秋季,媚娘就要足月了,不知对于孩子,殿下有何打算?是送到长安,还是留在庆州,由臣代为抚养?” 李治看了眼武媚娘,武媚娘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只好道:“如果送去长安,孤没法安置这孩子,不如就留在庆州吧!” 王平安自然知道孩子不能送进京去,便道:“要不臣每逢初一十五,就给殿下写信,告诉您孩子情况,殿下最好也能及时回信,臣给孩子读信,让殿下的信伴他成长。如此一来,就算父亲不在身边,孩子也能感到父亲的温暖,日后相见,也不至于疏远了殿下!”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是为了孩子着想,并且也是为了李治着想。 李治听了,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感觉自己太对不起孩子了,也对不起武媚娘!而武媚娘听了,感触更深,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的嗓子已然大好,王平安其间给她换过药,这时不但声音不再嘶哑,更是逐日恢复往日的清亮。 武媚娘这一哭,把李治也给弄哭了,懦弱本性顷刻爆发。两个人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王平安一咧嘴,两个皇帝嚎啕大哭,自己这个做大臣的,要是不陪一陪,那也太不忠心了,只好举起袖子,假装擦泪,也跟着呜呜痛哭起来! 第六百九十六章 李治回京 第六百九十六章 李治回京 三个人哭天抹泪了好半天,这才哭声稍止。王平安道:“殿下,您何时起程啊?” 李治拿袖子擦了擦眼角,道:“按日程是明天就要上路,不过并不是直接回京,还要去其它几个州,所以孤想晚走几天也没关系,反正路上走得快些,也就是了!” 武媚娘脸上有泪,却并不去擦,她道:“要不然,殿下你称病几日如何?你一有病,别人自不会催你上路,我们正可再多相守几日。” 李治嗯了声,道:“这个主意不错,不如我就说偶染风寒,需要静养几天。无病,你说呢,是说得了风寒好,还是别的啥病好?要不就说我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 王平安想了想,道:“都不好。说殿下有病,那会惊动官员的,大家都来看您,那您也没法和媚娘独处了,再说长安方面要是知道了您有病,说不定还会派人来看您,那事情不就闹大发了嘛!” 李治和武媚娘一起点头,李治道:“说得也是。可是要想多留几天,还有别的方法吗?” 王平安笑道:“当然有了,第一天可以这样,就说吴王受了箭伤,而殿下又要离开,所以去看了他一下,结果耽误了时间……” 李治气道:“他的箭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难不成真的要孤去看他?” 王平安嗨了声,道:“让他来不就得了,您只要出去应付几句就成了,然后就让他回去,那这一天的时间,您不就得到了么。” 李治嘿了声,看向武媚娘,武媚娘也很高兴。武媚娘拍手道:“还是舅舅的主意好,那这也只能多出来一天啊!” 王平安又道:“第二天让商人们来送行,臣设宴款待,让他们在前面热闹去,殿下和媚娘在后院相守。第三天让百姓来送万民伞,无数百姓送行,您一个一个的告别,结果告别了几十人,大太阳的把你晒着了,只好休息一下,然后这一天不就又得到了么。” 李治笑道:“对啊,这个招术很好,就是太麻烦了,有没有更简单些的?无病,你的办法最多,一定能找出个更好的来。” 王平安呃了声,道:“那就让臣派一队侍卫给太子送行,媚娘就扮成一个侍卫,贴身伺候太子,待送到下个州时,便让侍卫们送她回来,这不是更好嘛。只是媚娘身子渐重,不好长途跋涉。” 武媚娘急道:“我没事的,我没事的。咱们路上走得慢些不就成了么,每天十里,又不劳累,又能走上好多天呢!” 李治也道:“这招好,这招比在庆州让人送行要好得多。孤也不在庆州待着了,直接带着媚娘走就是了,顺便游山玩水,补偿上次去石窟寺,没让媚娘游玩好的遗憾。” 王平安心想:“就当是蜜月旅行了。”他点头称是,这事就交给他安排了。 只要有计划,那事情就好办。王平安立即派人给各县的县令送信,让他们明天一起来送太子启程,又专门命人去告诉李恪,让他务必要来送送太子。场面上的事情安排好了,他又命人去打前站,等明天李治在庆州应付各方各面时,好把武媚娘直接送出去,在前面的路上汇合,这样更安全,又快捷。 事情交待下去,待到第二天天没亮,刺史府的外面就人山人海了,州城的官员自然尽数到来,而商人们自然也都要来,不少消息灵通的百姓也都跑来了,等着送别太子。 等到天亮了,城门一开,各地官员尽数到来,他们是半夜就赶来的,一直等在城门口,门一开立即飞奔到了刺史府。 但是,李恪没有来,只是派人送来一封告别的书信,说自己腿脚不便,不能亲自来送行,还请太子殿下原谅。他不来更好,李治正不想见他呢,当然他也不想见李治,他俩心中都有个想法,这辈子再也不见面,那才是最好! 王平安先把武媚娘送了出去,他派出欧阳利以及所有的欧阳兄弟,尽数派出去,让他们保护武媚娘,去路上等候。原本,李治的下一站应该是去原州,但原州较近,所以临时改变路线,改成了去兰州,等到了兰州,再把武媚娘送回来。 送走武媚娘后,王平安又陪着李治,向庆州城里,所有能告别的人,集体告别,为表示依依不舍,竟然一路送出了十里地,这才洒泪挥别,李治离开了庆州,和王平安分别了。 办完李治和武媚娘的事后,王平安又回了庆州,他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要去看望李恪。李恪称病,不来送李治,李治自不能怪他,总不能让李恪再柱着拐杖来吧。但李恪说自己有病,那王平安却必须得去请安慰问,要不然就失了人情味儿了! 虽然,不管是李恪,还是王平安,都把这点人情味儿,当成了负担,但再负担,这个过场也得走! 王平安叫来狄仁杰,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已!我是太子这派的人,太子在时,吴王不敢把我如何,可太子一走,就不知吴王会起什么妖娥子了。我去马岭县,说不定会被李恪难为,欧阳利他们又送太子去了,我身边少了护卫。你派一个人在我后面跟着,待我去见了李恪,不要耽搁,不要超过一刻钟,就让他飞奔到县衙,说有急事找我,这样我好快点出来,免得有什么意外!” 狄仁杰叹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吴王以后要在这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不知他会出什么恶毒招术,来对付大哥你呢!” 邱亭轩此时没有走,他也陪在这里呢,听王平安这么说,他道:“无病不必担忧,等咱们去了马岭,我先进去探探,如果吴王这时脾气好,那你就进去,如果脾气不好,那你……那也得进去,不过我会在旁陪着,或者就在院子里等着,一旦有意外,我就冲进去,他总不能把咱俩一起收拾了吧!” “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王平安带了两名侍卫,侯灵和牛大力,和邱亭轩一起赶去了马岭县。 狄仁杰找来一个机灵的差役,骑上快马,离王平安不到一刻钟的距离,紧紧跟着。 王平安早就算好了,这次见到李恪,估计不会有好果子吃,没准儿李恪会拿拐杖打自己,自己是硬挺着挨打呢,还是快点逃命呢?就算打不死,打个半死……那更难受啊! 王平安心中揣揣,到了马岭县的县衙后,他等在门房里,由邱亭轩先进去探路数,看看李恪干嘛呢! 只等了片刻,他还在想着是硬挺,还是逃跑呢,就见邱亭轩快步跑了出来。邱亭轩进了门房,大声道:“无病,你运气了,不用怕挨修理了!” 王平安站起身来,道:“吴王不在后宅,他出去了?” “不是,在后花园里坐着呢!”邱亭轩摇头道:“他不肯见你,而且还说,以后不经他的召唤,你不许来马岭找他,除非有急事,否则他也不会去州城找你!” 王平安啊了声,惊讶地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说以后我们就再不见面了?” 邱亭轩点头道:“看他的意思,好象……就是这个意思,他以后都不想再见你的面了!” 两人面面相觑,同在庆州,哪可能一直不见面,这李恪是怎么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不想修理王平安?现在的庆州可是李恪最大,他想修理谁,就修理谁,躲都躲不掉! 半晌,王平安才道:“你进去时,吴王的神态怎么样,尤其是听到我来了,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邱亭轩想了想,道:“进去之前,倒是没什么,他伸直了腿,坐在凉亭里喝茶。我进去后,和他说了你来看他,他的神情……怎么说呢。无病,你有没有看过渡河用的那种皮囊,就是用整只羊的皮做的,吹起来的那种大皮囊?” 王平安点头道:“当然见过,那是做皮筏用的东西。怎么了,他象皮囊一样,突然就充起了气,破口大骂我?” 邱亭轩嘿了声,道:“如果是那样,还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指他象一个充满气的皮囊,在听到你来了之后,就象是被锥子扎漏了一样,突然间就瘪了下去,仿佛老了二十岁那样,连腰都佝偻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象泄了气的皮囊?怎会如此,他对我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 “他好象……很怕你,很不想看见你!”邱亭轩想了想,郑重地说了出来,刚才李恪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的。 王平安张大了嘴,好半晌无言以对!李恪竟然怕了自己?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又过了一会儿,王平安这才道:“不见就不见吧,其实我也不想见他。邱兄,你多留意他的动静,如果有什么反常的,及时告诉我知道,我好想办法应对!” 邱亭轩自然答应,让他放心,送他出了衙门,两人告别。 王平安在回庆州的路上,心里还纳闷儿呢,李恪怕了自己?自己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吗?真不是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李恪忽然喜欢上了高句丽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李恪忽然喜欢上了高句丽 王平安回了庆州之后,李恪果真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折腾过,什么麻烦也没找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消声灭迹了,就好象庆州的地界上,从来就没有过他这么一个吴王千岁一样! 李恪越这么“韬光养晦”,什么事儿都不管,王平安越感觉问题,难不成李恪是在暗中策划什么阴谋诡计?暴风雨来临之前,越是风平浪静,那代表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会更加猛烈。李恪到底怎么了呢? 王平安派人密切监视李恪,而且还和安山大联系,让他也多留情李恪的一举一动,但不管从哪个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都表明李恪啥事没有,成天就是在县衙的后宅里养伤,整整小半个月,连大门都没出过! 时间久了,就算再怎么怀疑,也终有放松的一天,王平安事务繁多,整个庆州的事情都等着他去办,也没实在抽不出太多的时间去琢磨,渐渐地,他也就不把李恪放在心上了! 大概在一个月左右时,武媚娘终于从兰州被送了回来,她的肚子更大了,但精神却非常的好,似乎李治临走时,向她保证了什么,反正她回了庆州之后,天天面带笑容,有时还会哼上几句歌谣,带着黄小丫开始做起了小孩子的衣服鞋袜,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舒心! 王平安每天都去看她,和她聊一会儿,并且每隔半个月,就给李治写一封信,报告武媚娘的情况。当然,每封信都要先给武媚娘先过过目,得她同意这么写可以,才能送出去,给李治去看,信中内容无不是围绕着即将出生的孩子转,要不就是武媚娘对李治的相思之苦,几乎再没别的内容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秋天,庆州的天气变得晴朗而凉爽,正是一年里最好的金色季节。 大水车已然造的差不多了,水利工程也已然接近尾声,预计用不了秋天过完,就能全部修好,明年直接就可以使用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明年庆州仍旧少雨,那么田地里的收成也会好于往年,百姓的日子可以得到保障,再也不用象以前那样,靠天吃饭,老天爷要是忘了下雨,老百姓就得背井离乡地外出逃荒。 庆州投资衙门也开始运作起来,资金问题对别人来讲是大问题,但对于王平安来讲,根本就不是问题,已然开始逐渐的步入正轨,一时半会的发明不出什么新农具,但对于第一批能工巧匠,也就是杜老大他们来说,改进一下农具,还是没问题的,比如说怎么把犁造得更好些,诸如此类的! 一切都在正轨上,虽然效果暂时还看不出,但可以预计得到,庆州必成富裕之地,这点已然确定无疑。 王平安这些日子,事事顺心,可这日天色将晚,却偏有人来给他找点不自在,邱亭轩派人送了封信给他。 打开信,王平安一看,心中不免叹气,他就说嘛,李恪不能老实多久,还得起妖娥子。信上说李恪最近生活开始奢靡起来,他的病啊伤啊的,全都好了,又憋了那么长的时间,估计是憋不住了,又开始恢复起在长安的那种享乐生活。 对于皇家子孙来讲,享乐是很正常的,拼爹嘛,谁能拼过皇帝的儿子啊,要说谁的爹最好,那毫无疑问是皇帝这个爹最好,好到全天下第一。李恪这样的皇子,就算啥也不会,啥也不干,只要他不造反,那这一辈子就是荣华富贵,想怎么享乐,就怎么享乐,谁也说不出来啥! 可李恪最近的享乐,却有点让人咧嘴了! 李恪开始喜欢上了高句丽的音乐,而且对高句丽的女子更加的感兴趣,竟然派出手下,去高句丽采购美女,并且还真采购了不少的美女,就在昨天,第一批从高句丽买来的美女到了庆州,不但有美女,并且还有整队的乐师,所有的高句丽人算下来,足足超过一百人! 由于李恪已经很久没有折腾了,邱亭轩对他的监视也早就放松,而安山大虽然偷偷和王平安说过,李恪先前就开始对高句丽的东西感兴趣,但却没有说过感兴趣到了这种地步!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李恪并没有派身边的人去过高句丽,而突然间就有高句丽的美女和乐队到来,这就是蹊跷之处了。 李恪“派出手下,去高句丽采购”,派出的是哪个手下?为什么安山大并不知道? 王平安拿着书信,反复地看,心想:“难不成安山大失宠了,失去了李恪的信任,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没有探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要搞清楚!” 对于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不知道也就算了,如果一旦知道,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把这事情给解决掉,越拖麻烦越大! 王平安立即叫来欧阳利,道:“现在天色已晚,我如果去马岭,那么就算赶到,也来不及进城,只能明天早上赶过去,但邱亭轩给我送来了一封很紧急的信,我必须马上处理,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欧阳利眨巴眨巴眼睛,道:“主人是要以刺史的身份去马岭,还是暗地里去,不引起吴王的注意?”王平安一说,他就明白,肯定是针对李恪的,现在的庆州,除了李恪的事外,再没什么紧急的,非要立即处理的事了。 王平安道:“如果是要以刺史的身份去办事,那就是没有急事了!” 欧阳利嗯了声,道:“这个简单,马岭县的城墙并不高,咱们可以赶到那里,由属下背着您进城,该找谁办事,就找谁好了,并不为难!” “那就这么办!”王平安立即决定连夜赶过去。 欧阳利立即去叫人,除了两个欧阳兄弟保护武媚娘外,其余六个,再加上欧阳利,尽数出动,陪着王平安赶往马岭县。 待出了庆州城,天色便已大黑,再往马岭县赶,就算马骑得再快,到了城外时,已然快到二更天了! 留下一个人看马,剩下的人进城,欧阳利背着王平安跳上城墙,直接就进了城去,其余的欧阳兄弟护卫在侧,直奔县衙。 并没碰到什么意外,几人到了县衙之外,王平安等在后衙的小巷子里,叫欧阳利去找人,先不找邱亭轩,而是去找安山大,做这种隐秘的事情,还是得找隐藏在暗地里的人才最好。 欧阳利潜入县衙,过不多时便回来了,后面跟着安山大。 安山大一见王平安,连忙上前行礼,道:“王公,您怎么来了,要是有什么吩咐,您只要叫一声,小人就过去见您了!” 王平安摆手道:“非常之事,自不能以常理对待,如果我叫人来找你,一来事情有可能说不清楚,二来我也想亲自看看,吴王到底怎么了!” 安山大心里明白,王平安这么大半夜的跑来,肯定就是为了李恪的事情,而李恪这些日子确实反常,而且是反常得让人目瞪口呆! 小巷子里很黑,欧阳利和几个兄弟都站在巷子口,小巷子里只有王平安和安山大两个人。王平安目光闪烁,问道:“安兄,你是不是失宠了,可是平常在言谈之中露出了马脚,以至于吴王不再信任你了?” 安山大稍稍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小人处事很谨慎,并没露出什么马脚,吴王也没有对小人疏远,只是……”他顿了顿,这才道:“只是从昨天开始,吴王的身边出现了不少的高句丽人,行事诡秘,不和小人还有别的侍卫接触,而小人向吴王问起,他也并不回答,还吩咐小人离那些高句丽人远点儿。对于这些,小人也是摸不着头脑,搞不清原因!” 王平安嗯了声,又道:“那些高句丽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吴王从高句丽买来的?这可是大事,你身为心腹手下,是不知道此事?还是知道了,没来得及向我报告?” 他这么问话,其实就有怀疑的味道在里面了,信是邱亭轩写的,连邱亭轩这个不喜欢搀和事儿的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安山大却不向他报告?难不成安山大又反水了,想要做两面派,左右逢源? 安山大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王公,您可千万不要误会,不是小人不向您报告,而是这件事情太过蹊跷,小人没有弄明白之前,不敢向你禀报,怕弄错了,反而把事情搞大!” 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且细细说来。” 安山大答应一声,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出来,不过有些事情他也是糊里糊涂的,所说得并不多清楚,其中关键之处,乃是他的猜想。 李恪自从被王平安狠狠地修理了一通之后,老实了挺长时间,甚至在腿伤未好之前,连县衙都不出,顶多是在后花园里转转,权当散心。等他的伤病都好之后,李恪便开始出去转悠了,但却也从不去人多的地方,从不管邱亭轩的事,也不和当地百姓来往,只是在无人的树林里,打打猎什么的。 对于一个王爷来讲,这样的活动已经是很低调了,如果再低调,那就形同被软禁了,莫说王平安不敢软禁他,就算是李恪再怎么“好脾气”,也不可能接受只待在衙门里,望着四方天的! 时间长了,自然人人都把李恪的行为当成了“正常”的,没人再关注他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恪竟然开始喜欢起高句丽的东西来,翻看有关高句丽的书,听高句丽的小调儿,等等。 李恪刚有这种行为的时候,安山大感到有点奇怪,李恪被高句丽的“奸细”射伤了大腿,应该是恨高句丽入骨才对,怎么反而对高句丽的事情感起兴趣来了?这不合常理啊! 安山大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李恪对高句丽的事情,也就仅限于此了,没有别的什么更加反常的举动。一来二去的,他也就习以为常了,不再当回事儿了! 可就在昨天,突然间县衙里来了一大群的高句丽人,有美女,还有整队的乐师!安山大大吃一惊,赶紧去问,可李恪并不回答,只说是自己喜欢高句丽的舞蹈和音乐,所以才让人采购回来的,还让安山大不要去那些高句丽人接触,诸如此类的。 这件事情由于是突然发生的,安山大惊骇之余,来不及反应,只能静观其变,所以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向王平安报告,反而是邱亭轩抢先一步,给王平安报了信儿,倒不是安山大反水了! 王平安听罢之后,皱起眉头,在小巷子里面来回踱步,分析这件事情,还时不时的看向安山大,而安山大只好硬着头皮等着,不敢吱声,更不敢打扰。 王平安心想:“这就是在李恪身边安插探子的好处了。如果没有安山大,那李恪喜欢高句丽人的事情,那是怎么查都查不出原因的,当然现在也查不出原因,但好歹知道了方向。李恪没有派人去过高句丽,那么为什么高句丽人会突然到来?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考虑了好半天,王平安才道:“安兄,要是照着现在的情况看,说明吴王没有派人去过高句丽,而且高句丽现为反叛的番邦,派人去那里,又带回这么多的人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是按着常理推,推不出来,那么反着来推,说明是高句丽主动送上门来的,而且是挺早以前的事了,要算时间,就是李……就是吴王开始喜欢看高句丽书籍那个节骨眼儿,那时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安山大想都不想,直接就答道:“那时吴王最喜欢的事就是去林子里打猎,并且常常一个人在树林里待着,看起来很灰心丧气的样子,不过自从他喜欢上高句丽的事情后,精神反而好了起来。” 王平安嘿了嘿,道:“那就对了,肯定是高句丽人主动找到他的。看来那个逃跑掉的高句丽刺客,就是那个俊男,他把太子和吴王有罅隙的事情,带回了高句丽,而高句丽的小朝廷,想要利用这点!” 安山大在王平安问节骨眼儿时,隐隐就想到了这层,可由王平安亲口说出来,他仍是忍耐不住惊骇。他道:“这……难不成吴王想利用高句丽人,借高句丽人的势力?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敌视储君,本身就是大逆不道,想要利用高句丽人,只不是大逆不道之上,再加大逆而已,结果都是一样的!”王平安哼了声。 第六百九十八章 武媚娘怀孕期满 第六百九十八章 武媚娘怀孕期满 安山大身子一哆嗦,有些迟疑地问道:“王公,那吴王勾结高句丽的事情,要不要向朝廷报告一下,让皇上和朝中的各位宰相定夺?” 王平安一摆手,道:“现在怎么报告,没法报告的!吴王现在还只是喜欢高句丽的舞姬,喜欢听听歌,看看舞什么的,这能代表什么?” 安山大脸上仍是很恐怖,显而易见,他对此事相当害怕。想想也对,他是李恪的侍卫首领,如果以后李恪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这个心腹手下,可是绝对逃不脱干系的,只能跟着一起被推到法场砍脑袋。 安山大心里一急,腿上便一软,扑通一声给王平安跪下了,哭丧着脸,求道:“王公,您可得给小人作主啊,给小人作证,如果以后真的出了事情,您千万要替小人说好话,小人可是没有和吴王……没有和他同流合污的,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和小人没有关系的!” 现在,他除了哀求王平安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象他这种小人物,一旦大风大浪的起来,那他肯定是最先倒霉的那个。说不定皇帝念及父子之情,只把李恪囚禁起来,可象他这种“帮凶”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说不定就得被用做泄愤,更说不定还得在他头上安个罪名,说是他撺掇着李恪学坏的,本来人家吴王好好的一个人,又忠诚,又守规矩…… 王平安连忙伸手将他扶住,道:“安兄,不要如此,你多虑了!你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人,早就脱离了吴王,是太子安在吴王身边的耳目,就算吴王有了什么出格的行为,也是你报告的,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你害怕什么呀!” 使劲一扶,可安山大却不肯起来,仍旧哀求不止,总之就是想得到王平安的一句实诚话,得到承诺,万一以后出了事,王平安一定要给他作证。 王平安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我写份文书给你,证明你是太子派出的,这样以后就算出了事,你拿着这文书,就能万无一失了。只是,这么重要的文书,可千万不能弄丢了啊,要是被吴王发现,那你我都要糟糕了!” 凡事只要落于纸笔,便算是保上险了,古代也没别的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保险了。不过,越保险的事情,反过来说,其实风险更大,一旦露馅儿,安山大非被李恪杀了不可。至于王平安,他只要瞪着眼睛不承认,说文书是假造的,李恪也没办法把他怎么着了! 安山大一听,自然大喜,连忙磕头,一个劲儿地道:“如若王公肯写下证明文书,那小人的性命就有保障了,小人以后为太子和王公办起事来,也能安心,能效更大的犬马之劳!” 王平安心中嘿然,更大的犬马之劳?这个形容倒也贴切!他叫来欧阳利,让欧阳利取出随身带着的纸笔,写下了一道文书,证明安山大是自己派来的,在吴王身边效力,供吴王驱使。 整篇文书并没有一个字说安山大是奸细,但却说明了安山大是王平安的人,就算是李恪搜出了这道文书,也没法说王平安在他身边安插奸细,顶多只能私下处理,而不能挑明了去闹,事情没法扩大,不能用来打击王平安和李治。 写好文书,吹干了墨迹,王平安将纸递给安山大,道:“你看看,我这么写合适不,要是不合适,我再写一份给你!” 安山大文采相当地不咋地,根本看不明白王平安写的东西,只是感觉能有份文书证明自己和李恪没关系,那就行了,至于合不合适的,他哪里看得明白,王平安写的是文言文,并不通俗易懂,他要是能看明白,那他就不用干侍卫这行了,直接去考进士算了! 安山大没口子的称谢,连声道:“合适,合适,王公写的文书当然合适,小人感激不尽!”将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当成是身家性命一样看待。 王平安又伸手扶他,安山大这才起来。王平安问道:“现在吴王在做什么,可是在看高句丽的歌舞?高句丽人花了这么大的本钱,又送女人,又送乐队的,他不会光养着,不好好的享受一下吧?” 安山大点头道:“小人刚才出来前,吴王正在后宅摆宴,不过却不让小人去伺候,他现在身边都是高句丽人,小人只能靠边儿站了,要不然也不能欧阳兄弟一来找,小人就能出来。” 王平安想了想,道:“不要打草惊蛇,吴王爱怎么享乐,就让他怎么享乐吧,他人在庆州,这里是中原腹地,就算他再怎么闹腾,也做不出什么事来的,你只需把他每天做的事情记下来就成,每隔几天,我就派人来,你把记下来的事情,告诉我派来的人就行,别的你不用管,也不要去阻止吴王什么,明白么?” 安山大心想:“这个好办,如果当细作能简单的到这种地步,那真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只要别让我去谋害吴王就成,见血的事我可不做。” 他连忙点头答应,表示一定为王公效力,不敢松懈,一定连李恪每天起几次夜,睡几个高句丽女人,都会详细记录下来,以供王公参考! 又吩咐了几句,王平安这才让安山大离开,回县衙里去了。 欧阳利送走安山大,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问道:“主人,要不要属下将邱公子也叫出来,您也嘱咐他几句?” 王平安想了片刻,摇头道:“不必,邱兄是个周正的人,不擅长监视别人,我不嘱咐他还好,要是让他去做些什么,说不定他反而会露出马脚,让吴王有所察觉,那就弄巧成拙了,咱们这便回去吧,今晚到此为止!” 欧阳利背起王平安,众人又悄悄的离开了马岭县,返回庆州州城。 此后,忽忽月余,天气日渐变凉,金色的秋天已然进入尾声,树叶落下,冬天眼瞧着就要到来了。 今年,庆州虽然没有迎来大丰收,反而地里减产,但百姓们却没有外出逃荒,反而先前出去的人,陆续回乡,百姓们纷纷准备过冬,他们都清楚,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那明年就会有好日子过,而且由于水渠和风车的投入使用,日子会越来越好,庆州成为鱼米之乡,那是早晚的事了。 庆州的官员也是一团和气,官员们也都心知肚明,忙乎了小半年,就等着明年收获了,而明年庆州大丰收,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少要好于往年,大家不用干别的,就坐在家里等着朝廷的嘉奖就可以了。甚至象车四通这样的人,都在想着,在仕途上能不能更进一层,王平安是肯定要走的,他的位置由谁来接替,这些都是他们要考虑到的,得提前铺路啊,先把位置占好才行! 至于李恪那里,虽然王平安每隔几天,就派人去联系安山大,可却始终再也没有得到别的消息,李恪每天除了和高句丽的女人厮混,几乎就再没干别的什么,听听歌看看舞,甚至他自己还做了几首曲子,编了几只歌舞,每日只知玩乐。从表面上看,他已然变成了一个纨绔王爷,已经不能对太子造成任何的威胁了。王平安一直抓不住李恪的任何把柄,总不能说李恪喜欢听高句丽的歌,看高句丽的漂亮女子,就说他有罪,只能时刻监视着,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最让王平安上心的事,也就是武媚娘的肚子了。武媚娘怀孕的时间已然期满,估计着就在本月,有可能第一场雪不到,她就要生下孩子了。 这是武媚娘的头胎,重要之极,虽然她的一切都很正常,在王平安的照料下,没有再生过病,但王平安还是非常的紧张,给别人接生也就罢了,可给一代女皇接生,那可真是很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件事! 王有财和杨氏这些日子,天天都去看武媚娘,做为老爷夫人,他们对一个“远房亲戚”这般关心,似乎有些说不通,但好在这是王家几十口人,第一次遇见添丁的大事,多关心一下,也算能说得过去。 就连武家的娘俩,杨老太太和武小妹,有时也会去看武媚娘的,不过都是礼貌上的看望,就算是感到武媚娘很亲切,但也没想过杨春花,就是“已经去世”的武媚娘。 这天,王平安去了武媚娘的小院子,去给武媚娘做检查,这些天他几乎天天都给武媚娘做检查,以防武媚娘身子出毛病,影响生产。 武媚娘侧坐在**,王平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做好检查后,王平安和往常一样,先是松了口气,这才道:“一切正常,不过看脉相,估计就在这几日,春花你就要生产了。”黄小丫在一旁伺候着,所以他叫武媚娘的假名。 武媚娘收回手臂,道:“少爷,能不能到时由您为春花接生呢?” 王平安哦了声,道:“这个倒是不必,还是找专门的稳婆来比较好,毕竟稳婆有经验,能让你在生产是少受些苦楚。” 武媚娘却摇头道:“可是春花曾听说,少爷您给别人接生,曾接下来过四个男孩,这可是真的?” 第六百九十九章 给武媚娘接生 第六百九十九章 给武媚娘接生 王平安笑了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是给殷九乘的娘子接生,你可能没见过殷九乘,一个想儿子都快想疯了的家伙,人挺有意思的!” 武媚娘听王平安调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想:“那人想儿子快想疯了,我何尝又不是呢!要是生了儿子,那一切都好说,可要是生了女儿,那我就全完了,这辈子再没有指望了!” 武媚娘道:“那能不能请舅……能不能请少爷,到时给春花接生呢?就不用稳婆了,她们的手艺,春花不是太放心得下!” 王平安听了,挠挠后脑勺儿,心想:“男女有别,如果你不出什么事儿,由稳婆接生就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那何必要我接生,其实我接生的本事不大,是远不如靠接生讨饭吃的稳婆的!” 他道:“春花,你生产时,我就等在门外,一旦有事,我立即就进去,你不用担心难产。其实,说实话,我的接生本事不高,没准用稳婆没意外,我一亲自动手,反而会出现意外呢!” 武媚娘沉默了一会儿,心想:“用不用稳婆并不重要,难道你还能请手艺差的稳婆来么。我想让你接生,是为了稳妥起见,但却不是担心难产,而是担心生不出儿子。” 王平安见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便道:“春花,这几天你注意休息,我已让稳婆住进咱们后宅了,随传随到,方便得很。”说着话,他站起身,就想要离开。 武媚娘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扬着头,说道:“少爷,你说会不会我怀的是男孩儿,在出生的那一刹那,却忽然变成了女孩儿,结果生出来的是个女儿,你说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媚娘啊媚娘,我看你都要成魔障了,担心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得了啊!” 他摇头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生男生女,乃是上天注定的,哪可能在出生前的一刹那,男的变女的,这是有违天合的事情,上天不允许的!” 武媚娘听了,长长吐了口气,这个问题,在她的心中纠结了很久,也曾和黄小丫仔细地讨论过,可却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今天实在憋不住了,只好问王平安。 王平安拍了拍她的手,道:“媚娘,你不要如此的担心,你要有信心,坚持自己要生的就是儿子,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如果你总是担心生出来的是女儿,那就是不相信上天了,说不定上天会降下惩罚的,真的让你生了女儿!” 顿了顿,他又道:“你忘了,你不是拜过弥勒佛了嘛,弥勒佛又降下了金光给你,你要是再怀疑,那就是不相信弥勒佛,不信佛爷,那可是大大不妙的,后果严重啊!” 武媚娘一听,吓了好大一跳,赶紧双掌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道:“信女从没有怀疑过佛爷,还请佛爷原谅信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王平安一笑,心想:“真是多余,这般担心干嘛,你一定会生儿子地,关于这点,我可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安慰了武媚娘几句,王平安吩咐黄小丫好好伺候她的杨大婶,这才离去。 此后几日,一切如常,武媚娘没什么动静,看她的样子,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不想出来似的,稳稳当当想在肚子里多待几天! 几天的功夫好等,可要是好几十天,那就不见得好等了! 一晃,天气转凉,深秋已过,进入了冬季,而武媚娘的预产期早过,不但过了,竟然过了四十多天,竟然还没动静,她依旧没有要生孩子的迹象! 这下子,王家上下都蒙了! 王有财和杨氏不止一次把王平安叫去,私底下问他,武媚娘到底怎么啦,怀胎十月就已可以生产了,可武媚娘都快怀了十二个月,这都快一年了,过不了多久,可就要过新年了,武媚娘要是再不生,那……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的啊? 王平安也是冒汗哪,他也慌了神了,琢磨来琢磨去,难道是给武媚娘吃保胎丸吃多了,结果保得过了头,孩子生不下来了?没这个道理啊,自己用药小心谨慎,绝对不存在保胎保大劲儿的情况,可她为什么还不生呢? 不但王家上下心惊肉跳,武媚娘也是害怕得成天念佛,她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这个孩子,可却怀了这么久,还不见动静。不用再过多久,就要快十二个月了,都快过大年了,她就是过年后和李治成其好事,这才怀上孩子的,总不至于怀一年吧,未免太过神奇,太让人害怕了! 这天,武媚娘找来王平安,她支走黄小丫,只留王平安一个人在屋子里,问道:“舅舅,再过几天就要过新年了,可媚娘却还不生下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出了毛病啊?” 她着急得很,这个问题已经问过王平安好几次了,次次都说一样的话,只是在说时间时,有所改变罢了。 王平安给她号了脉,又做了遍检查,感觉没问题啊,可怎么还不生呢!他道:“可能是弥勒佛保祐的太过郑重了,一片金光照下来,就算是再普通的孩子,也变得不普通了。” 武媚娘都快哭了,道:“就算再不普通,也得生下来才能算啊,他在我的肚子里,又怎么能算不普通呢,是不普通得太过火了吧!” “这个,也许真的有这个可能,这孩子的确是不普通得过了火!”王平安脑筋急转,想着历史上,哪个大人物是快一年了,还不肯出来见母亲的。 哪咤?不过那是传说,而且这个传说挺吓人的,万一武媚娘生下来个大肉球,不用说她了,连自己都得被吓瘫,而这个消息传进东宫,让李治知道,估计太子殿下都得背过气去! 还有谁呢?王平安忽然想起来了,好象秦始皇赢政也是怀了好久,而且是在正月初一出生的,所以名为政! 一想到这位大人物,王平安立即笑道:“媚娘,你知道赢政不?被称为祖龙的那位秦始皇?” 武媚娘一愣,道:“秦始皇?他怎么了?” 对于秦始皇的传说,后世那是铺天盖地,要多少就有多少,但都是野史传说,正史上可没说过他是吕不韦的儿子,还有怀胎一年的事情,那都是后人为了吸引眼珠,编造出来的,传得久了,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可在初唐时代,封建王朝,关于秦始皇的传说却不多,这可是皇权时代,要是编排祖龙,世上第一位皇帝的**,可是挺犯忌讳的一件事。大家要是连第一位皇帝都能编排,那是不是以后也会有人编排现在的皇帝呢?皇帝的私生活,对于后人来看,那是很有趣味的,可要是在这年代研究,就是不怎么妥当了! 武媚娘并不了解秦始皇的事情,只知道那是一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是所有皇帝里面,怎么排,都排在第一位的人物。没办法,谁让皇帝这个名词,就是人家发明的呢! 王平安一脸神秘地道:“媚娘,我跟你说实话,你可别跟别人说啊!其实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他也是被怀了十二个月才出生的,而且出生在正月初一,所以才取名为政的啊!” 武媚娘听了,大吃一惊,惊讶地道:“媚娘闲暇无事之时,也曾读过史书,《史记》我是读过的,可上面没说秦始皇的这些事儿啊!他也是被怀了十二个月才出生的?” 王平安道:“对啊,确有其事。这个我也是遍观群书,才从中得出的结论。我估计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啥的。秦始皇那么厉害,就是因为他被怀的时间很长,被上天多考验了两个月,所以出生之后,才能统一天下,当上祖龙的。现在媚娘你怀的这个孩子,没准……能统一世界呢!” 武媚娘啊了声,脸上露出迷茫之色,喃喃地道:“统一世界?世界……古往今来曰世,上下四方曰界,那得是多大啊?” 王平安道:“很大,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这孩子好,有出息,媚娘你只要把他生下来,然后把他养大,等着他统一世界就成了,当世界之王,整个世界的皇帝!” 武媚娘又啊了声,还是挺迷茫的,她道:“是世界的皇帝大,还是咱们大唐的皇帝大?” 世界一词,来源于佛经,并非现代名词,追溯其源头乃出于佛教。武媚娘平常倒是总念佛,但也仅限于念阿弥陀佛,至于其它的佛教名词,她就不明白了,搞不清楚世界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王平安道:“当然是世界的皇帝大。世界包括好多个国家,象咱们大唐,还有高句丽,新罗,百济,扶桑,突厥,还有大食,波斯啥的,反正能叫得出名的国家,世界就都包括了!” 武媚娘摸了摸肚子,道:“那媚娘现在怀着的这个孩子……” 王平安郑重其事地道:“能统一全世界,当万王之王,也就是王中王!” “啊,真的吗?这孩子会当上万王之王?”武媚娘大喜,这下子她再不感觉孩子太久不出来,是啥坏事了,而是好事啊,说明这个孩子以后会非常的厉害,比他祖父还要厉害! 王平安心想:“行了,这就安慰得到头了,要是再安慰下去,估计就得说出宇宙来了,这孩子是为了银河系的和平而来,几大星系的未来,全都由这个孩子来主宰……” 武媚娘心情激动,又开始念起佛来,王平安笑着让她一个人念去,自己离开了房间。 忽忽又是数月,新年即将来到,又是一年。对于王平安来说,上一个新年是在长安过的,那时他刚刚平定了突厥,稳定边疆,消除了外患,而今年这个新年是在庆州过的,他要为武媚娘接生,迎来女皇的第一个孩子,为缔造盛世大唐,打下第一块基石! 转眼间,大年三十到了。今年的庆州庆祝新年,格外的热闹。对于百姓来讲,不怕日子难过,就怕日子没有奔头,只要有了奔头,百姓们是很知足的! 整个庆州地界,爆杆声响成一片,尤其是天黑之后,更是响声不绝,有些大商人甚至花了巨资,从外地论车买来爆杆,打算成宿地放上一夜,去去晦气,迎接新的一年,新的好年景! 庆州各县官员尽数来到,给王平安拜年,就连长安的李治都派人送来书信,为王平安贺岁,而尚书省也送来了公文,夸奖王平安在庆州的功绩,甚至连皇帝都叫人拟了圣旨,来勉励王平安,让他在新的一年里,要做出更大的政绩来! 这些都是一般官员无法享受到的礼遇,只见过当臣子的给君上拜年,哪见过君上在过年时给臣子说吉利话的,这是天大的恩宠,史无前例! 刺史府的前堂,热闹得不象话,入耳之声,尽是马屁和奉承,凡是有点头脸的人,都跑来给王平安拜年,除了李恪之外! 王平安满面红光地应酬着,收礼无数,小发一笔! 正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忽然后面跑来一个小丫头,正是黄小丫,她满脸的慌张,跑到前堂来,对王平安说了句话,王平安脸色突变,站起身来,道了声失陪,便急忙离席,赶去了后宅,临走时还捂着肚子,一副内急的模样! 宾客们不明所以然,他们没注意到一个小丫头,喝得正高兴呢,谁会去注意一个小丫头片子啊!见王平安捂着肚子走了,人人好笑,估计刺史大人内急,跑到后面拉肚子去了,难不成是过年高兴,吃得太多了,以至于肚子里装不下? 王平安一到后宅,便急着问道:“今天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疼起来了,可是要生了?” 黄小丫带来了武媚娘的消息,说她肚子突然疼起来了,估计着是要生了! 黄小丫道:“大老爷,杨大婶本来是没事的,今天只是在叨咕着正月初一,可能是过年太高兴了吧,可天黑时外面爆杆响得太大声了,结果杨大婶就受不了了,所以肚子就疼起来。” 王平安快步不停,道:“是受了惊吓,稳婆都到了吗?” 黄小丫道:“都在屋子里了,啥都准备好了。”心里却挺纳闷儿的,爆杆太响,应该是耳朵疼啊,怎么会肚子疼?这个杨大婶,可真是怪啊! 第七百章 生了 第七百章 生了 来到武媚娘的小院门口,王平安见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都是些丫环婆子啥的,一个个的围在院子里面看热闹。 杨老太太和武小妹也在场,不过她们没有进屋去,只是站在外面,母女两个在说着话,武小妹表情紧张,而杨老太太却很镇定,估计孩子生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丁丹若和柯莲雾也在场,她俩都趴在窗沿上,往里面看着。 王平安大步进了院子,喝道:“没你们的事,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出去,都出去!” 一众丫环婆子如鸟兽散,杨老太太和武小妹见王平安来了,连忙福了福,也要跟着丫环婆子们出去。 王平安却道:“你俩留下,如果有事,也好搭把手,帮个忙。” 杨老太太和武小妹大感欢喜,她们平常不太敢和王平安说话,今天见王平安主动让她们帮忙,自然都挺高兴。她俩对杨春花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很愿意帮她的忙。 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转过头来,叫了声少爷。王平安道:“谁让你们趴窗户的,产妇怕风,快快把窗户关上。” 两个小丫头齐声道:“没有开窗户,只是把窗户纸捅了个小洞,不过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窗户里面挂着帘子呢!” 王平安道:“即然挂着帘子,你们还看什么?” 说着话,他推门进了屋子,门里面挂着厚厚的门帘,用来挡风,屋里被封得密不透风,取亮全靠蜡烛,屋里伺候着三四个稳婆,都在围着武媚娘打转。 杨氏坐在一边,皱着眉头,她忽然见王平安挑帘进来,说道:“儿啊,男人进产房不吉利,速速出去,这里有娘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初唐时有这个讲究,认为男子进产房,尤其是没有婚配,没有做父亲的男子进产房,是件很不吉利的事情。当然特殊情况除外,比如说殷九乘的娘子生孩子,那时情况紧急,啥都顾不得了,但现在一切都是准备好的,王平安再进产房,自然说头儿就多了些。 王平安道:“没啥吉不吉利的,儿子进来也不因为别的,就是来安慰一下媚……那个春花。”武媚娘在那边叫得声嘶力竭的,弄得他也有点儿紧张。 他看向武媚娘,就见武媚娘没有躺在**,而是由两个稳婆左右扶着,把她撑起来站立。武媚娘满头大汗,汗水流得满头满脸都是,又有一个稳婆专门给她擦汗。武媚娘神色颇有些歇斯底里,不住口地嘶叫着,头不停地向后仰,嘴巴张得大大的。 三个稳婆虽然也是额头出汗,但却并不如何的焦急,三个人一起在说着话,都在让武媚娘不要叫,看她们的样子,如果不是王平安和杨氏都在屋里,她们很容易拿块抹布,把武媚娘的嘴给堵住! 杨氏一直皱着眉头,王平安看了眼武媚娘,眉头也皱了起来,他问道:“娘,怎地她叫得这般大声,会不会把嗓子喊坏啊?” 杨氏唉了声,道:“喊坏了嗓子,倒是小事,就怕她现在把力气都用光了,等到真正生产时,没了力气,那时孩子生不出来,可是要命的大事了!” 王平安咽下口唾沫,上前对稳婆们道:“让她躺到**吧,休息一下,免得体力都用光了!” 稳婆们见他过来,忙一起说道:“先躺不得,得等一会再躺,要不然以后可有她躺着的时候呢,现在站站无妨!” 王平安不太了解这年代稳婆接生孩子的手段,但想来她们都是有经验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他对武媚娘道:“你不要再叫了,要是把力气都使光了,等一会可就要糟糕了!”至于怎么个糟糕法,他说不明白,只好不说。 可武媚娘这时神志有些不清,目光散乱,只是叫个不停,似乎没听见王平安说话似的! 擦汗的那个稳婆道:“老婆子我接了不下五百个孩子了,可从没见过劲头这么大的产妇,这位夫人精神头可真足啊!”言下之意,武媚娘真能叫唤。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们好好伺候着,可千万不要让她出事!”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个道理,可要想让武媚娘不叫,那真是太难办到了!不能说眼前这位产妇日后会当女皇,那她在生孩子时就会表现得英明神武,谈笑风声,一点都不叫唤,仍能保持镇定,这是不可能的! 古时,产妇生育被称为过鬼门关,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何尝不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没当爹娘呢,不知道生养孩子的苦痛,等到了这一天,那才会知道其中的滋味! 王平安见武媚娘有崩溃的迹象,虽然稳婆们并不如何当回事,那是她们见多了,可他不行啊,上次给殷九乘的娘子接生,都没有武媚娘这么喊得“山崩地裂”,叫得“日月无光”! 进屋只一小会儿,王平安额头上也是汗水淋漓了,他想了想,对武媚娘道:“你得忍着点,不能把力气都用光了,要是再这么叫,惹得弥勒佛不快,认为你不够虔诚,说不定就让儿子变女儿了,那后果岂不糟糕!” 稳婆们怎么劝都不好使,就差往武媚娘的嘴里塞手巾了,可仍不能让她停止叫喊,王平安先前安慰,也不好使,她仍叫个不停! 可是,王平安一说再叫儿子就要变女儿,这招真好使,武媚娘顿时就不叫了,呼呼喘着粗气,目光也渐渐地恢复正常,又坚定起来,不象刚才那么歇斯底里了! 看来,还是用儿子变女儿这招,能让武媚娘消停下来! 可武媚娘一不叫,就得咬嘴唇忍耐着,王平安深怕她咬掉块肉,或者把舌头给咬掉了,甚至于把牙齿咬崩,赶紧拿过一条手巾,道:“你咬着这手巾,这个手巾是开过光的,上面有弥勒佛的经文,你一咬就必保生儿子了!” 武媚娘一口咬住手巾,头上的汗滚滚流下,看着王平安,喉咙里嗯嗯的,不知她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稳婆叫道:“快了,快了,这就要生了!” 三个稳婆一起动手,将武媚娘扶到了**,让她仰躺着,**早就铺上了厚厚的粗纸,一切都已然准备好了! 杨氏立即站起身来,对王平安道:“儿啊,出去吧,这里这么多人呢,不用你帮忙,你到外面等着去便成!”就算武媚娘再重要,生下来的是龙子凤孙,她也不愿意让王平安留在这里,她坚决地认为,这太不吉利了! 王平安嗯了声,又看了一眼武媚娘,叫道:“没事儿的,不要慌张,我去外面等好消息!”说完,大步离了产房,去外面等候了! 他出来,还没等站到院子里,里面就有稳婆叫道:“大人,能不能让外面的爆杆不要放了,会惊到产妇的!” 王平安答应一声,可心中却叫苦,今天是大年夜,全城放爆杆,哪里是能叫不放就不放的,没法全面禁止啊!如果他真的派出人去,满大街的叫不许放爆杆,就等于是不许百姓欢度新年,那岂不是要引起猜疑,甚至引起恐慌了,这个命令是万万不能下的! 可皇权时代,他又不能再让外面响动太大,否则日后武媚娘秋后算帐,一想起来,当初她生头胎时,自己办事不利,连爆杆声都禁止不了,那岂不更麻烦? 出了院子,他叫来欧阳利,道:“派人出去,就说天干物燥,不要再放爆杆了,以免引起火灾。” 欧阳利啊了声,很是为难地道:“这个……不太可能禁止得住啊,全城撒出去人马,咱们人也不够用啊!” 王平安一跺脚,道:“把府里能调出来的钱,全都调出来,敲着锣出去,就说要在东城撒金钱,让百姓们过个肥年,就说是刺史府里赏的,把百姓都引过去!注意点,不要挤伤百姓!” 欧阳利道:“对对,用这个法子,这个法子好!”转过身就要去办事,可跑了两步,他又回来,小声道:“正好,等里面那个人生了,主人就可以和她说,是代她赏的钱,为了庆祝她喜得麟儿!” 王平安挥手道:“你少废话吧,快去办事,速度!” 欧阳利答应一声,连跑带颠地出去了! 王平安又进了院子,在院子里不停地走动,就如同里面生孩子的是他的老婆一样,而他是等在产房外的丈夫。事实上,他比当丈夫的还要紧张,武媚娘要是出了点事,可不是小事,那是要影响历史走向的,没有她就没有唐明皇,就没有踏平高句丽的战争,就不能一统突厥草原,突厥人就不会西迁,就不会出现土耳其!看看,土尔其的命运就掌握在他身后的产房里,多严重的事儿啊…… 屋里面忽然传来叫喊声,听声音是武媚娘的声音,她现在不咬手巾了。随后又传来稳婆的声音,她们都在叫着!又过了一会儿,连杨氏的声音都传出来了,她也在叫着! 屋里叫声一片! 王平安吓得头发丝都立起来了,不会吧,万万不要真的出事啊!他看向产房的门口,有冲进去的冲动,可又不敢真的进去! 扯脖子,他喊道:“要不要我进去帮忙?有没有意外?” 屋里传来他母亲杨氏的声音,杨氏叫道:“没事,正常得很,你坐着歇一会儿,喝杯茶的功夫,就好啦,这里有娘在,你不用担心!” 第七百零一章 快来看这个孩子 第七百零一章 快来看这个孩子 王平安哭笑不得,这种时候,他哪有心情喝茶啊,尽顾着冒汗了! 可院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杨老太太和武小妹,还有他的两个小丫头呢!杨老太太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她虽然也挺为里面的“杨春花”捏一把汗,但她是过来人,很明白生孩子这种事,别看里面叫得惊天动地,其实没啥大事儿的,她三个孩子都生了,还不知道这种事儿么! 武小妹却被吓得摇摇晃晃,两只小手拉着母亲的袖子,小脸煞白,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惊险”的事情,喊得这么大声,她想要镇静,可是做不到,但对于生孩子这种事,却产生了恐怖。不知以后她生孩子时,会不会直接吓晕过去,那狄仁杰可有得忙乎了! 而两个小丫头才不当回事儿呢,她俩自认为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当初殷九乘的娘子生孩子时,不比现在还凶险么,外面不止站了一个少爷,那可是站了无数大老爷们儿的! 听到主母说让少爷喝杯茶,两个小丫头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当真给王平安拿来了茶壶,还有茶杯,柯莲雾给王平安搬来凳子,而丁丹若给王平安倒好茶,让少爷坐着喝茶,顺便等着武媚娘把孩子生出来! 王平安也知道干着急没用,他只好坐下来,却并不喝茶,两眼直盯着房门,随时有跳起来冲进去帮忙的打算! 屋子里。杨氏站在一旁,身边有两个婆子,给她掌着灯,而杨氏正低着头看着武媚娘。杨氏其实也是很紧张的,不管怎么说,**的女人生的可是太子的后代,说不定以后就是亲王,甚至有可能是太子,以后没准更能当上皇帝。做为一个徐州城外的地主婆,竟然能参予进这么重要的事里面,说实话,杨氏是又紧张,又兴奋! 稳婆们却不知武媚娘的重要性,以为只是个普通产妇罢了,只因为攀上门好亲,所以得到重视而已,现在有刺史的老娘在旁监督,而刺史大人更在外面等着,她们岂有不卖力之理! 稳婆们把武媚娘双腿分开,将一个枕头安放在大腿的中间,不停地问着,问武媚娘疼不疼! 看武媚娘的样子,问她疼不疼,表面上是句废话,但实际上对于产妇来讲,这可不是废话,哪里疼,怎么疼,可是会很直观地反应出,婴儿是不是就要出生了! 一个稳婆问道:“现在是肚子疼,还是腰疼?你点头摇头就行啦!”其余的稳婆忙着给武媚娘擦汗。 武媚娘立即点头,她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生孩子是件辛苦事儿,会很疼的,但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疼法儿! 稳婆又道:“使劲儿吸气,把肚子鼓起来,然后吐出来,慢慢的吐,这样就不会太疼了!” 虽然稳婆们都没念过书,但经验却十分丰富,给武媚娘的建议也都到位,武媚娘照着她们说的做,做深呼吸,倒是真的感觉疼痛缓解。 忽然间,一个稳婆叫道:“出浆了,快快,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杨氏也着起急来,她叫道:“是不是腰腹齐痛,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胎儿离经了,马上就要生出来了!” 就在这时,稳婆们一起叫了起来:“头出来了,是顺产,是顺产!” 生产时,如果婴儿的头先出来,那就是顺产,如果是手脚先出,那就是难产。顺产一切都好说,可要是难产,那麻烦就可大了,严重时要把孩子塞回去,调整胎位,重新生,那真是两命维系,生死攸关啊! 一听是顺产,杨氏这才松了口气,再不担心,她笑道:“春花啊,好孩子,不用担心,是顺产,你只管生就是了!不要想太多,就象是上茅房一样,就象是便秘那样,你一使劲就拉……就生下来了!” 话虽然说得粗俗,却很是关键,而且也具体形象,只要照着做,那的确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武媚娘听了她的话,果然如象上茅房似的,使劲生产! 这时,王平安在外面喊起来了,杨氏叫他不要担心。刚刚喊完不用担心,胎儿便即将娩出。这时候,所有的稳婆一起叫道:“哈气,快哈气!” 哈气是为了防止用力过猛,以至于产生撕裂。 武媚娘这时神志有些不清,耳中听到什么,就跟着做什么。所幸杨氏和稳婆们说的话,都是大粗话,平常听着刺耳,可到了关键时刻很是好用,不用多想,只要照着做就成了! 又是一声齐呼,不过这声齐呼里却都充满了喜悦,孩子顺利生出来了! 王平安坐在院子里,听到这声欢呼,就如同屁股底下安了弹簧相仿,立即跳了起来,心想:“好了,既然欢呼,那就证明生出来了,母子平安,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就听里面又传出一声,不知是哪个稳婆喊的:“生了,是个……恭喜啊!”话喊得并不完全,而且前边几个字响亮,而后面的那三个字,却是不够响亮了! 王平安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怎么回事,是那孩子有什么毛病吗?我的个天爷呐,就别折腾我了,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他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片刻之间,便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这说明孩子没事,至少暂时没事。他提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回原位。 然而,孩子的哭声传来后,大人们却都没了声音,和刚才大呼小叫不同,可以确定里面的人是在说话,但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在外面根本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王平安又焦急起来,怎么搞的,怎么变成小声说话了,还有武媚娘怎么不叫了?他真想一脚踹开门,进去看看,可又怕产房里进风,却是不敢,只能等着,不管多着急,此时也只有干等这一条路了! 屋里。 武媚娘全身乏力,已经昏迷过去了,不过她这属于正常情况,稍等片刻,就能醒过来! 杨氏默然,她毕竟年纪大了,刚才由于太兴奋,力气用得差不多了,此时颓然坐到了椅子上,而陪着她的丫环婆子谁也不敢吱声,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她的身后,甚至有个丫环吓得都要哭出声来了。 屋子里的人,除了晕过去的武媚娘之外,都不敢再说话,除非杨氏开口,她们是谁也不敢这时候触霉头的,万一哪句话说错了,怕就得承受刺史老娘的雷霆之怒! 她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有多重要,可事已至此,谁也没法改变什么,就算把孩子塞回去,再生一次……也不是那个事儿啊! 杨氏慢慢地道:“看看,她的肚子里还没有第二个孩子了,说不定是双伴儿呢!” 产妇的肚子里还有没有第二个,稳婆们哪可能不知道,可老夫人有令,她们哪敢不从,赶紧去检查了下。一个稳婆转过身来,小声道:“没了,只有这一个孩子!” 杨氏长叹一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快点,手脚麻利些,少不了你们的看好钱!” 看好钱,就是赏钱,只不过对于接生婆来讲,不能叫赏钱,要叫看好钱,这样才吉利! 一个稳婆抱着孩子,另一个上来,在断了的脐带上,用细麻线缠扎,再仔细折叠盘结起来,外敷软布包扎好,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引起“脐风”,而且是不可以沾水的。 断脐又称交脐,是最考验稳婆手艺的了。象现在是冬天,稳婆们怕剪刀太凉,使得寒气内侵,所以便用牙齿咬断脐带,以确保万无一失。不但要预留出一小段脐带,而且还要妥善处理,这样等三五天后,残存的脐带干枯脱落,形成一个下凹的脐眼,这才显出稳婆的功夫。 要是稳婆没断好脐,脐带脱落后,脐眼外突,那稳婆可就要糟糕了,被别人知道了这事,就再也不会有人请她接生,就此砸了饭碗。 由于是早就准备好的,又都是有经验的稳婆,所以不用杨氏吩咐,稳婆们各自忙乎,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得相当好。 手脚麻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大会儿的功夫,稳婆们处理妥当,把孩子也给包好了,抱给杨氏看。杨氏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看了看婴儿的小脸儿,叹了口气,摆摆手,让稳婆把孩子抱到一边儿去,好生照顾,她则起身,想去外面和王平安说一声。 这时,武媚娘呻吟一声,醒转过来。她醒过来的第一句,就是问:“孩子呢,是男是女,抱来让我看看!” 杨氏嘴唇动了动,见武媚娘太过虚弱,便道:“春花啊,恭喜你了,是个儿子,但不着急看,你现在身体虚,孩子还没包好,等包好了,再让你看!” 武媚娘哦了一声,又道:“让我看看!”可她确实太过虚弱,嘴里说着话,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看样子要过一小会儿,才能把精力稍养回来一些。 杨氏冲稳婆们做了个手势,让她们不可多嘴,更加不可着急把孩子给“杨春花”看,免得她一激动,再出什么状况。稳婆们自然会意,谁也不敢多事,多事岂不是找抽么,看看老夫人的脸色,就知道她现在很想抽人! 杨氏出了屋子,见王平安正站在门口发呆,她又看了眼杨老太太和武小妹,还有两个小丫头。杨氏眼睛一瞪,道:“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添乱么,都回自己屋里去!” 杨老太太和武小妹大感委屈,她们是想帮忙的,再说她们留在这里,可是王平安让的,不关她们的事啊,只好跟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院子,还把门关上了。 王平安满脸的紧张,上前问道:“娘,媚娘她怎么了?可是出了事儿了?我怎么没听见她的动静啊?” 杨氏道:“没事儿,娘当初生你时,也是这般光景,啥事没有,她只是太累了,小睡一会儿,不用多长时间,自己就能醒过来。” 王平安嗯了声,又道:“可是母子平安?”他见杨氏脸上的神色不对劲儿,很是害怕,如果武媚娘没事儿,那就是婴儿有事儿了,这也受不了啊! 杨氏迟疑了一下,道:“算不上是母子平安,那孩子……”她停住不说,脸上现出了失望的神色,而且是非常的失望。 王平安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儿了,道:“那孩子在娘肚子里待了快一年,不会是……是有什么问题吧?” 杨氏点头道:“问题是出在孩子身上,而且问题大了,就算是你也解决不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蹬蹬后退两步,满脸的惊骇,道:“可是有什么疾病?我要进去看看,看看能否抢救过来!”他一着急,就想往产房里冲。 杨氏一把拉住他,道:“娘说的问题,不是那孩子有疾病,而是……而是……唉,不是母子平安,是母女平安,那孩子不是儿子,是个女儿,一个大胖丫头!” 一句话顿时就把王平安给震住了! 不是儿子,是女儿?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历史上武媚娘生的就是儿子啊,而且以后还当上了太子,并且是一个非常好的太子,可惜死的不明不白,传说是武媚娘亲手给害死的,但那只是传闻,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王平安小声道:“是女儿?这怎么可能?是看错了吧?啊,这个是不可能看错的!那或是龙凤胎?媚娘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他一连串的问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武媚娘把以后的太子,变成了公主,他没法不惊讶! 杨氏摇头道:“娘就在屋子里,有什么事儿哪可能不清楚,还用得着你来教娘吗?可媚娘确实生的是个丫头,我怕她受不了刺激,没敢告诉她,只是骗她说生的是儿子,等她醒过来,身子好转些,再说实话也不迟啊!” 王平安目瞪口呆,武媚娘头胎生了个女儿,那会是谁?太平公主,唐明皇的姑妈? 母子两个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好半晌,王平安才道:“那怎么办,我要不要写信告诉太子殿下?他喜得……千金!唉,这信可不好写了,我当初斩钉截铁地说是儿子,现在却变成了女儿,这可怎么办啊!” 杨氏也是很感为难,要是武媚娘生的是儿子,那她母凭子贵,早晚能回宫去,宫斗一番,没准儿能得个天大的前程,那孩子也能有个好前途。可现在却偏偏是个女儿,一切就变得不好说了,没法猜出结果来。 杨氏拉过王平安,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太子会不会因为她生的是个丫头,而不要媚娘了?” 第七百零二章 武媚娘大受打击 第七百零二章 武媚娘大受打击 王平安听了杨氏的话,把嘴咧了咧,小声道:“不会吧,应该不会的,太子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媚娘生的是个女儿,就不要她的!” 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想,太子殿下当然不是这种人了,他要是想不要谁,根本就不会因那个女人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这种原因绝对不会出现在太子身上的。大唐的太子殿下想不要谁,就不要谁,就算那个女人生的是儿子……就算一口气生了两个,太子不想要这个女人,也照样不要,连眼皮都不带眨一眨的! 所以,因为生了个女儿,就不要武媚娘了……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只要太子想要,就算武媚娘生出来的是孙悟空,他也照样要;反过来,他要是不喜欢武媚娘了,就算武媚娘生四个儿子出来给他,他也照样看都不看一眼孩他娘儿! 王平安了解李治的脾气,可杨氏却不了解,她道:“儿啊,莫要这样说,太子是不是那样的人暂且不说。可他远在长安,身边女人多到他自己都嫌烦的地步,要多少就有多少。媚娘现在偏偏生了个丫头出来,她又在庆州,这时间长了,太子哪可能记得她啊,你总不能送她们母女进京寻夫寻父啥的吧!” 王平安嗯了声,道:“这确是个问题。娘,那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杨氏想了想,道:“要不然咱们把孩子换了,你去外面找个刚出生的小男孩儿来,咱们把孩子对调了,就说是太子的骨肉,这样媚娘就不会失宠,只要有孩子牵着太子,媚娘早晚是有出头之日的。” 王平安一听,赶紧摇头,这个主意未免太馊了一点,哪有换孩子的道理,想玩狸猫换太子么!他道:“娘,你说的这个,可是保不住密的,是需要灭口的,今天我们能灭得了别人的口,你就不怕日后有人灭了我们的口么?” 杨氏点点头,道:“这倒也对,孩子早晚得长大,根本瞒不住。”回头看了眼产房,她又道:“娘现在还没告诉媚娘,她生了个丫头的事,你说要不要告诉她啊,还是再等几天的,等完全恢复的?” 王平安坐到椅子上,手敲桌面,仔细想了想,推算一下武媚娘能不能接受这个打击。只片刻功夫,他就得出了推算的结果,武媚娘肯定能够接受的,而且就算伤心难过,也不会持续几天,反而会把心思,放到怎么能再得到太子宠幸的上面去,她会朝前看,不会为生了个女儿,难过多久的。 王平安站起身,道:“不用隐瞒,直接告诉她就成了,娘要是不忍心去和她说,那我就去说吧。” 杨氏道:“你说正好,顺便再问问,生丫头的事儿,怎么跟太子报信。每次你写信,她都要看,这回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王平安干笑两声,起身就想进产房,杨氏一把拉住他,道:“莫着急,等她醒过来再说也不迟,何况现在屋子里面秽气未除,你进去不吉利,再等等吧,等娘叫你进去,你再进去!”说完,她又回产房里去了。 王平安只好又坐回到椅子上,静静地等着,心里不住地盘算着,等会儿要和武媚娘怎么说才好,可不要让她歇斯底里起来,那就要命了。 屋里。杨氏进屋之后,便坐在一旁,等着武媚娘醒过来,稳婆们则把小女孩儿抱到一边,小女孩儿倒是挺乖巧的,没有哇哇大哭,由着稳婆们抱着,有时还打个呵气。 杨氏坐在椅上,阴着脸不说话,丫环们有的想去叫醒武媚娘,想让她早点醒过来,不要让老夫人多等,可每次都被杨氏阻止。杨氏心里明白,还是让武媚娘休息好吧,别等一会醒过来,儿子和她说了“噩耗”,她再背过气去,那时再抢救,少不得会很麻烦。 稳婆抱着小女孩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孩子好着呢,一点毛病没有,小人接过这么多的孩子,属她最健康了,羊水也吐得干净,现在能不能哺乳了?看她的样子是饿了!” 杨氏摇了摇头,道:“这个还真是没想到。” 在武媚娘要生产前,什么都准备好了,唯独没有准备乳母,因为武媚娘一直坚信她要生儿子,坚持要自己喂养,不肯使用乳母,所以杨氏便顺了她的意,没有给孩子请来乳母。可现在麻烦事儿来了,武媚娘没醒,孩子又饿了,怎么办? 要是生了儿子,这时把武媚娘叫醒,让她给孩子哺乳,那是半点问题没有的,可现在生了个女儿,为了让她能有体力接受即将到来的打击,也不敢叫她啊,万一叫醒了,只是嚎啕大哭,不喂孩子,那岂不是更糟。 杨氏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一个丫环道:“你去外面,告诉一声少爷,让他去找个乳母来。估计这深更半夜,又是大年夜的,一时半会儿的不太可能找到乳母,还是找只产奶的羊,比较快些。” 丫环出了屋子,把里面的事说给王平安听。王平安半点不敢耽误,立即又去叫欧阳利,可欧阳利却不在,出去撒金钱去了,只好叫过守在外面的欧阳义,让他速去找个乳母,先别管人好不好,能先把孩子喂上,这才是最关键的。 欧阳义咧嘴呲牙,要换在平常,倒也好说,就算再怎么折腾,也能折腾来一个乳母,看谁家有刚生过孩子的妇人,就可以了。但是,今晚是大年夜啊,这可实在是不好找了! 王平安又坐了一会儿,心想:“要是找不来乳母怎么办?武媚娘要是不肯喂养小女儿……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啊,她可是能把孩子掐死的母亲,不能把她当正常人看待的!” 他又叫来侍卫,让他们去找只产奶的羊来,乳母不好找,奶羊总是不困难的吧,侍卫们领命而去。 屋里只等了不大会儿的功夫,武媚娘便再次醒来,和第一次醒过来,说的话一样,她又要看孩子。 杨氏站起身,走到武媚娘的床前,道:“要看孩子啊,等一会儿再看吧,你先休息休息!”她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用拖,能多拖一刻是一刻,好能让外面的儿子把对策想好。 可她这么一说,又不让武媚娘看孩子,武媚娘顿时就急了,她很惊骇,问道:“孩子怎么啦,我的儿子怎么啦?为什么不让我看他,我要看我的儿子!”最后一句话,是用喊的,屋里屋外听得清清楚楚。 杨氏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丫环婆子们一起围上来,保护住杨氏,可谁也不敢吱声,人人脸上都有惊恐的神情,深怕武媚娘从**跳起来。 而武媚娘一喊,小女孩儿被吓得哇哇哭了起来。稳婆连忙哄着,但没有杨氏的命令,并不敢把孩子抱过来。 武媚娘更加惊慌,叫道:“孩子怎么啦,孩子怎么啦?”她一着急,便从**坐了起来,甚至想下去,去要孩子。 外面的王平安听到喊声,再顾不得别的,连忙推门进来,轻轻撩开门帘,进了屋子,对武媚娘叫道:“春花,你怎么了,怎么叫得这般大声?” 王平安一进来,武媚娘便如同见到了主心骨儿一样,叫道:“舅……少爷,她们不让我看孩子,我的儿子怎么啦,我的儿子呢!” 王平安上前几步,挥手招过稳婆,他亲自把孩子抱过来,哄了哄,叫孩子别哭,说来也怪,这孩子一进王平安的怀里,抽泣了几声,当真停止住了哭声。 王平安笑道:“多乖巧的孩子啊,真可爱,长得真象春花你啊!”说着话,他把孩子抱给武媚娘。 武媚娘一接过孩子,看着孩子的小脸蛋儿,表情立即柔和起来,道:“长得不象我,倒是很象他的父亲。乖儿子,让娘好好看看。”她就要去解襁褓,想看看儿子。 王平安哪敢让她看,当即阻止,道:“不可,春花你万不可打开襁褓,小心孩子着凉。你看她的样子,她是饿了,想让你喂她呢!” 他转过身去,道:“春花你喂她吧,可别把宝贝儿给饿着了!”按道理来讲,他此时应该回避,可他哪敢真的出去,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把身子转过去,权当回避。 武媚娘现在心情很好,全部的感情都在这孩子身上,倒也没想很多,见到孩子,很有做母亲觉悟地,解开衣襟,给孩子哺乳。 杨氏看着王平安,冲武媚娘的方向撇撇嘴,问儿子,怎么办?这事瞒不住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拍拍自己的胸口,示意一切有我,不要担心。 稳婆见武媚娘哺乳吃力,便上去揉,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只三揉两捏,武媚娘便可以成功哺乳了,孩子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吃饱了,打着奶嗝儿。 杨氏说了句好了,王平安这才转过头,见武媚娘满脸慈爱地看着孩子,他这才道:“春花啊,你怀里的宝贝儿,她这个……男生女相,外表看起来象是个女孩儿,其实呢,只要好好养着,等她长大了,就会是个男孩儿了……没准儿就能变成男孩了!” 武媚娘顿时愣住,直直地瞪着怀中的婴儿,好半晌不说话。看她的样子,犹如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第七百零三章 你不养,我养 第七百零三章 你不养,我养 屋里一片寂静,除了新生的婴儿在喃喃地发出细小的声音外,一屋子的大人,谁都不说话! 王平安紧张得眼睛都快立起来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惊险多了,可今天实在是太过惊险,要是换在别的母亲身上,那都好说,虎毒不食子,再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心里再失望,也不会把孩子怎么着了! 可武媚娘就难说了,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她现在不杀人,那是没机会,不是她狠不下心去!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 这诗可不是写着玩的,那是这个女人的儿子的痛苦悲歌! 王平安双手伸出,他深怕武媚娘直接把孩子摔到地上,历史上第一位太平公主是被掐死的,可莫要眼前这位小公主,是被她娘给摔死的!有他在,万不会让这种大悲惨的事上演。 武媚娘愣了半晌,倒没有象王平安想的那样,把孩子给扔到地上,而是轻轻将孩子放到腿上,打开了襁褓。她的神情非常镇定,就连打开襁褓的手,都没有颤抖! 打开了包着孩子的小被子,武媚娘看着胖乎乎的婴儿,又愣了半晌,良久良久,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婴儿抽抽噎噎地,又开始哭了起来。 杨氏上前道:“春花,你冻着孩子了,这大过年的,冷得很,莫要冻坏了她!”说着话,她上前把孩子又包了起来,抱在怀中,想交还给武媚娘,又不敢,只好转头看向儿子,等着儿子拿主意。 王平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接过孩子,抱到武媚娘面前,温言道:“你看,她多可爱啊,她可是你怀了快一年才生下来的,小脸儿小手儿胖乎乎的,你刚刚喂过她,不觉得她很可爱吗?”他等着武媚娘接过孩子去,母女情深,只要多抱抱,自然也就好了,会喜欢上这个小女儿的。 可是,武媚娘却没有接过孩子,反而抬起头,看着王平安,冷冷地说道:“刺史大人说笑了,这孩子不是我生的,不知你从哪里抱来的孩子,竟然说是我生的,我生的明明是儿子,怎么会变成女儿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快把这孩子抱走!” 武媚娘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吐字清晰,而且眼神镇定,完全不是在说笑,更加不是精神错乱,她没有在胡言乱语。现在她说的话,就是她做出的决定!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果然,一点没料错这个女人,真他娘的够狠啊,历史上骂她的那些话,一点没骂错,这女人心肠毒辣,世上无双!”他性格向来温和,可现在也实在忍耐不住了,虽表面上不敢骂,可心里却骂起人来,这倒是极少有的事情。 他立即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不敢让孩子靠得她太近,万一这女人暴起,做出点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新生婴儿,哪里受得了! 杨氏大怒,天底下哪有这么当娘的,就算是女儿又能如何,还不是你生的,至于说这种话么! 杨氏怒道:“这话说得真真岂有此理,听你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我们把你的孩子藏了起来?” 丫环婆子们见主母发怒,也都一起向武媚娘怒目而视,这个女人太不知好歹了,要不是老夫人和少爷收留她,她现在还欠着人家房租,指不定得落难成什么样子呢,现在却反咬一口,说老夫人和少爷的不是,良心当真的不好! 而稳婆们见了这种事,都不敢吱声,她们都是职业稳婆,雇主家的**绝对不能往外说的,否则就是砸了饭碗,试想谁会要嚼舌根的稳婆呢?稳婆要是连刺史大人家的事都敢外传,那别人家的事,更加会被大传特传,没人愿意把内宅的事,让不相关的人知道的。 稳婆们很守规矩的,慢慢后退,一言不发,全部离了屋子,以示事情她们绝对不会乱说的,因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不存在乱说的可能。 杨氏一摆手,丫环婆子们也都退出了屋去,主人家的事,她们同样不敢搀和,那是大忌,万一被打,或是被卖到别处去,那还要不要她们活了,招谁惹谁了,杨春花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因为她倒霉,太不值得了。 王平安将孩子将给杨氏,自己则出了屋子,见众人都等在院子时,他摆手道:“都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黄小丫你去隔壁院子里等着,丹若莲雾,你俩也出去,在院门口等候,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众人答应一声,按着王平安的吩咐去做了。 王平安这才又回到屋里,见母亲杨氏正在拍着孩子,让她打奶嗝,而武媚娘面无表情地坐在**,仍旧不动,也不说话。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媚娘,这里再无外人,你是怎么打算的,不妨说出来吧!” 稍停了片刻,武媚娘这才说话,她道:“舅舅,你不是说一定生男孩儿吗,怎么媚娘却生了个女儿出来?” 杨氏哈了声,气道:“你还怪起长辈来了,生男生女是你的事儿,关你舅舅啥事!” 王平安呃了声,他不也没料到是个女儿么,只好道:“要说从脉象上看,那肯定是个男孩,可是……有可能怀得时间太长了吧,男孩却变成了女孩,这个……实在是无法用常理推断之!” 事实上,从脉象上,他还真没本事能确定是男是女,如果他本事大到这种地步,那干脆就成仪器了,不是凡人啊;再加上,他先入为主,一直认为武媚娘生的应该是李弘,所以就一直认为定是个男孩,没想到不是太子,而是公主! 武媚娘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她伸手擦了擦,哽咽着道:“舅舅,如是男孩,太子必会重视,不能让李家的子嗣流落在外,媚娘也能回到他的身边,可现在偏偏是个女儿,皇家岂缺公主?他要是再想不起我来,那可怎么办?” 王平安摇头道:“不会的,太子殿下不是那种人,媚娘你多心了!” 武媚娘却摇了摇头,道:“有时候,多些心,总比少些要强,何况这么重大的事呢!” 杨氏哄着小孩儿,她越听心里越生气,在她的想法里面,儿子当然很重要,这年头儿重男轻女严重,她也不例外,但生了就是生了,总不能因为是女儿,就这个样子吧?听武媚娘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娘亲,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完全不可理解! 杨氏心下气不过,道:“那你怎么办呢,这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你总不能说没生过吧,说这孩子从来没有到过这世上?” 武媚娘泪水再次涌出,她低头擦拭眼泪,却并不回答杨氏的问话! 杨氏更加愤怒,简直是怒不可遏,这个女人竟然不说话,连辩解一句都不肯辩解!她什么意思,难道是默认了,真要当这孩子从没来过世上? 眼见着就要大吵起来,王平安虽然对武媚娘的做法同样大大的不以为然,但他知道,对于这个女人,劝是没有用的,如果真的有用,那这个女人就不叫武媚娘了! 王平安道:“媚娘,你到底想怎样,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吧,这孩子是你生的,我和娘终究是外人,不好为你做主。你有什么想法,说吧,只要能办到,我们都替你办!” 说话的语气相当地不痛快,但却也没到斥责的地步,一切都还得听武媚娘的,再怎么说这孩子也是她的啊! 武媚娘倒也干脆,她不是普通的妇人,可不会玩什么舍不得,她除了李治“舍不得”之外,还真没啥能让她皱皱眉头的! 武媚娘抬起头,很冷静,很坚决地道:“就当这个孩子死了吧,从来没到过这世上。请舅舅修书一封,告知太子,就说媚娘生下一个女儿,但却是难产,女儿不幸夭折,而媚娘也命在旦夕,多亏你抢救及时,这才捡了条命回来。现在媚娘一直昏迷不省,嘴里只是念着太子的名字,只是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至于太子该怎么做,让他自己定夺,舅舅不必多说什么!” 她算是把李治的心思给摸透了,把自己说得越可怜,李治越会心痛,越会将自己接到身边,哪怕再困难,他也会让自己见他“最后一面”的! 李治一定会这么做的,因为她是武媚娘,料别人她不见得料得准,但料李治,她十拿十稳,半点不会错的! 听了这话,杨氏简直就要气得晕过去,嘴唇哆嗦,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万万想不到,这个女人会这样,简直就是非人哉了! 王平安看了眼母亲,心想:“你想骂她不是人?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比这狠十倍的事情,她都能做得出来,你现在骂她,还太早!” 王平安问道:“那这孩子怎么办?你说她夭折了,难不成让她真的夭折了?”顿了顿,他又道:“这种事情我不会去做的,这种书信我也不会替你去写的!” 杨氏紧紧抱着孩子,大声道:“儿啊,说得好,做得对!这种缺德事儿,我们老王家人绝不会去做的!” 武媚娘又哭了起来,可她哭归哭,伤心归伤心,却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显而易见,她是下了决心了,不要这个孩子! 王平安和杨氏等了好半晌,竟然一直没有得到武媚娘的答复,两人心中都是怒火高涨。好半天,王平安才道:“那封书信,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替你写的,你自己写好了,这件事也与我无关。不过,如果日后太子做出什么决定,命令下到我这里,我会执行的,这点媚娘你放心好了。” 他从杨氏的怀里抱过孩子,又道:“这孩子便算是我的养女吧,由我扶养,随我姓王,如果以后需要她认祖归宗,那便让她再姓李不迟。但有一点,外面人的嘴我可以堵住,如果泄露了消息,那也只能是从你这里说出去的,这点你需当明白。” 武媚娘点了点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王平安阴沉着脸,道:“这孩子她是太子之女,今后由我抚养长大,便取太子的太字,和我名字中的平字,就叫她为太平好了,对外便称是希望她能太太平平的长大。各种事宜由我处理,你安心将养身体吧!” 说着,他又找了条被子,将孩子包得严严实实,这才抱着她出了屋子,杨氏看都不愿意再看武媚娘一眼,跟着儿子一起离开了。 出了屋子,杨氏呸了声,道:“以前对这个女子感觉还挺好的,所以才愿意帮她,平安你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以后封国公,做宰相都不是难事,也没必要巴结她。娘一开始确是存了功利之心,可随着见她的次数多了,觉得她还不错。万不成想,这个女人心狠在这种地步,连亲生的骨肉都不要!” 守在外面的丁丹若和柯莲雾,见少爷和老夫人出来,连忙跟上,跟着他们一起走。 王平安抱着孩子,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听母亲说气话,心中嘿然。这也叫狠?对于别的妇人来说,这确是叫狠,可对于武媚娘来讲,现在已经很慈悲了,至少没把这孩子掐死! 杨氏仍旧气愤,她又道:“儿啊,要不然把这孩子给她送过去吧,娘就不信了,天底下会有不要自己孩子的亲娘?这不和情理,不和情理啊!” 王平安唉了声,道:“娘,你小声些吧,莫要让有心人听去,这府里这么多人,人多嘴杂,难保没人乱嚼舌头。说到这孩子,以后就不要让她见了,尤其是不能让她单独见。” 杨氏还在叨咕着不和情理,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都害怕起来,从没见过老夫人和少爷这种表情过,出大事儿了? 王平安又道:“天底下不和情理的事儿多了,何止这一件,娘你就别唠叨了,儿子这边就够烦的了!” “好好,娘不说了,儿你莫要心烦!”杨氏连声答应,可过了一会儿,等进了王平安的屋子,她却又开始说起来,对于武媚娘的行为无法理解。 屋里烛光明亮,却是空空荡荡。武媚娘伏在**哭了好一阵子,这才坐起身来,她身上已经被稳婆清理过了,并不脏,而且屋里还有水盆和热水,都是早先预备好的。 武媚娘下了床,扶着桌子喘了会气,这才找手巾,用温水擦了把脸,稍微休息一会,她坐到了桌边,提笔给李治写起信来。 第七百零四章 非常可爱的小太平 第七百零四章 非常可爱的小太平 武媚娘一边哭一边写信,写了好半天,却是没写出什么来,只感头晕脑胀,无力再想事情,只好又上床去躺着,将养体力,等缓过乏来,再写书信,向太子哭述她的“不幸遭遇”。 王平安回了自己的房间,叫两个小丫头去拿来摇篮,以及婴儿所需的一切物事。这些物事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武媚娘房里有一套,杨氏那里还有备用的,婴儿要用的东西,刺史府里是不缺的。 这时,王有财进来了,他还不知道产房里发生的事,见王平安抱着孩子,而自己的老妻正在愤愤然的唠叨着,他禁不住奇怪地道:“这是怎么啦?平安你怎么把孩子抱到你的房间里来了?” 王平安唉了声,道:“那谁,就那个杨春花不肯要这个孩子,所以只好我来养了,给她取了个名儿,叫王太平!” 王有财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那个谁,她不要这孩子?这孩子可是以后的……那至少是个亲王啊,她怎么能不要?” 杨氏嘿了声,道:“你老糊涂了,女孩儿怎么做亲王?她生的是个丫头,所以一狠心,宁可当这丫头死了,也不肯养她。” 王有财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不是说生儿子么,怎么变成生的是个女儿?就算是女儿,也不至于吧……”他同样不理解武媚娘的行为!当然,只要是正常人,就没法理解。 杨氏将王有财拉到一边,把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王有财更加吃惊,道:“总不能为了再见到太子,就不要孩子了吧?万一太子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呢?” 杨氏拿手指戳了他的额头一下,道:“换你能喜欢丫头,不喜欢儿子啊?丫头是赔钱货,皇家的丫头,赔的更多!” 王有财想了想,道:“那倒也不见得,皇家的丫头,那是公主啊,哪可能是赔钱货,不能按钱来算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老婆杨氏,严格论起来,杨氏也算是皇室的丫头,只不过是亡了国的皇室丫头罢了,但要说赔钱,却是大大的不见得吧,自己娶她时,也没花啥钱,而杨氏更加没有陪嫁过来什么嫁妆! 王平安嗨了声,道:“说这些干嘛,不过我估计着,太子不见得会嫌弃这个小丫头,只是武媚娘自己胡思乱想罢了。要依我看,生儿子不如生丫头,起码省心啊,皇室的龙子龙孙们,哪有省心的,看看那个吴王就知道了,不知所谓!” 王有财和杨氏一起点头,深表赞同,别说吴王不知所谓了,其实就算是太子本人,也是所谓不知的呢! 王平安抱着小女孩儿,忽然小女孩儿喃喃地发出几声细语,王平安赶紧低头,道:“又饿了,不会这么快就又饿了吧,还是尿了?” 小女孩儿又呀呀了几声,慢慢地,竟睁开了一只眼睛,一眼闭,一眼开,摇晃着脑袋,呀呀叫个不休! 王平安大喜,笑道:“哎呀,她睁开眼睛了,她睁开眼睛了!她怎么这么快就睁开眼睛了!”心中欢喜,抱着孩子使劲颠了颠! 这么一颠,小女孩儿的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看向了王平安! 王有财和杨氏一起过来,都笑了起来。杨氏笑道:“这孩子睁眼睁得真快,这也就才一个来时辰,就睁开眼睛了,看来身子骨儿很健壮啊!” 王有财也笑道:“那能不健壮么,她可在娘胎里待了快一年了,别人家的孩子,谁能这么有骨气,宁可憋着,也不出来!” 王氏一家三口哈哈大笑,对武媚娘的那些不满,以及心中的郁闷,随着小女孩儿的睁眼,一扫而光,都专心致致地看起孩子来,不停地逗弄着她! 小女孩儿虽然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抛弃了,武媚娘不要她,可她却在王平安一家人身上得到了补偿,不但不缺少宠爱,反而更多! 似乎知道大人们喜欢她似的,小女孩儿竟然格格地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在襁褓里不停地笑! 王平安更加高兴,笑道:“小太平,小太平,快点叫爹爹!” 王有财和杨氏笑得更加厉害,杨氏道:“她才多大点儿啊,今天才刚出生,要是就能叫你爹爹,那她不成妖精了!” 王平安又笑道:“小太平,小太平,你这个没牙的小妖精!” 屋里尽是欢笑,三个大人轮流抱小太平,都哄着她,让她欢笑! 过不多时,丁丹若和柯莲雾也都回来了,搬来了婴儿所需用的各种物事。她们见小太平睁开了眼睛,也都欢喜得紧,争着抢着要抱她,要小太平叫她们姨姨! 可小太平态度很坚决,要不叫就谁也不叫,只是格格欢笑,顶多呀呀几声,特别招人疼爱! 逗了一小会儿,小太平困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王平安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柔柔弱弱的,当真是舍不得放下! 杨氏却接过小太平,道:“儿啊,你不会照顾小孩儿,还是交给娘吧,让她和我们一起住,我们来照顾她,要不然晚上她醒过来,可有你受的了!” 王有财点头道:“是啊,小孩子就是这样,晚上要醒好几次的,醒了就要吃,吃完了就拉,拉完了就睡,然后再醒,再要吃。有她在,你一晚上甭想睡觉!” 本来杨氏心中不悦,虽然不能算是迁怒,但对于武媚娘的不痛快,多多少少的也要转移到小太平的身上,可小太平却可爱得没边儿,杨氏心爱得很,对小太平自然就疼爱起来,打算把她抱到自己屋里去养。 王平安把小太平交给杨氏,道:“娘,抱她去你屋里倒没什么,可她要是哭闹,你们也受不了啊,再说现在还没找到乳母,晚上她饿了,喂她啥呀?” 杨氏抱着小太平,悠了悠,道:“去找个小火炉,热上点儿羊奶,她饿了喂她羊奶就成。不过也只能将就一天两天,你还得尽快找乳母来,如果光喂羊奶,怕这孩子生病。” 王平安嗯了声,心中明白,这年代没有营养奶粉,新生儿要是光喝羊奶,在免疫力方面有可能会差一些,容易生病,还得找乳母才行。不过,就算是乳母,也还是以刚刚生产完的为好,初乳和熟乳仍是不一样的。可惜,武媚娘不肯要小太平,要不然由她亲自喂养,那是最好的! 王平安道:“爹娘,你们将她抱回去吧,丹若莲雾你们把东西都搬过去。至于羊奶什么的,我马上去解决,一会儿就能办好,你们等着就成了。” 杨氏和王有财抱着孩子回房去了,两个小丫头又把刚搬过来的东西,又都搬走,她俩可兴奋了,对于小太平也都喜爱得很,一点都不觉得劳累。 王平安大步出了房间,赶去前面,正好侍卫们回来了,一口气牵来五六只奶羊,都是个大肥硕的母羊,产的羊奶,足够十个小太平喝的了! 王平安让他们把羊都牵到后宅去,又让他们准备热奶的炉子和器具,他则仍去前面。此时正堂里仍旧人声鼎沸,官员和庆州名流们都没走呢,不少人都喝多了,大着舌头说话,甚至有几个还手舞足蹈起来! 众人一见王平安回来,连忙站起,给王平安敬酒,王平安喝了一杯意思意思,应酬一番。狄仁杰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儿,可是身体不舒服?刚才看你急急忙忙的走了!” 王平安笑道:“刚才有点儿喝多了,去吐了吐,现在又神清气爽了!”他一端酒杯,叫道:“来,本公与诸君满饮此杯,今晚不醉不归,待一觉醒来,就是明年啦!” 官员和庆州名流们齐声大笑,放怀吃喝,今年忙碌,好不容易可以尽情享乐,哪有不尽兴之理! 又闹了好半天,直到三更过去,新年来到,众人疲倦,王平安这才让酒宴散了,派人送他们回去,如果是外县来的,则安排住所,但刺史府里是不留人的,都要安排到外面去住。 送走众人,王平安大感疲倦,坐在堂上不愿意动,仆人们都退下,并不来收拾盘盏,让刺史大人一个人歇一歇。 大概过了一刻钟,欧阳利回来了,其实他早就回来了,撒完了金钱之后,回来时又得去找乳母,忙得脚不沾地。 欧阳利进了正堂,见王平安闭目坐在椅上,他上前小声道:“主人,乳母找到了,其中一个是三天前刚刚生产完,现在还坐月子呢,家里人不肯让她来,怕受了风,怕以后落下病根儿。另外一个则是孩子一岁半了,刚好要断奶,正好想着给主人效力,顺便多赚些钱,贴补家用。” 王平安哦了声,睁开眼睛,道:“只找到两个?今天这时辰有点不合适,很难找的吧?” 欧阳利点头道:“确实不好找,兄弟们找了好几条大街,也只找到两个。不过等明天天亮就好了,庆州也不算小,找几个乳母应该不成问题的,实在不行去城外找,那更得多了。” “就怕人家不肯来啊!”王平安满脸倦容地笑了笑,又道:“最好还是那个刚刚生产完的乳母,你们请她明天来吧,多给钱便是,还有好好照顾着她,用车去接,穿得厚些,不要受风。答应她和家人,只要进了刺史府,不会亏着她的,干一年乳母,我送她良田一百亩。” 第七百零五章 武媚娘给李治的信 第七百零五章 武媚娘给李治的信 欧阳利笑道:“做一年的乳母就能得到良田一百亩,估计那户人家得哭着喊着把媳妇儿送进府来!就算他家的孩子少吃一年奶,又能如何,长大后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啊!” 王平安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个好办,但是今晚那些人,知道了那位春花的事,府中的丫环还好说,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可那些稳婆……” 欧阳利单掌向下一劈,做了个杀的动作,道:“全都灭了口?要不然属下把她们都弄到城外去,直接处理掉也就是了,一了百了,什么后患都没有!” 王平安一摆手,道:“岂有此理,大过年的,再说那孩子又是刚出生,总不能刚来到这世上,因为她就要让别人见血腥吧?这也太不吉利了!” 欧阳利皱起眉头,道:“那就得送走了,远远的送走,不过咱们好象也没什么地方好安置她们啊,再说要送走,得连她们的家人一并送走,否则闹起事来,那麻烦可大了,而且没个头儿!” 王平安嗯了声,想了片刻,便道:“把相关人等都送到折柳县去,那里是咱们的地盘,最安全不过。给他们每户人家一百亩地,再给五百贯安家费,耕牛什么的都给足了,他们生活从此无忧,可以过上富足的日子,不会不答应的。而且这种富足的日子不过则已,只要一过上,便会害怕失去,让他们泄露消息,他们都是不肯的。” 欧阳利笑道:“用钱砸他们,还一路砸到折柳县去?这个太容易办了,属下定能办好,主人尽管放心。” 王平安又道:“告诉那些稳婆,就说孩子没能挺过去,不幸夭折了,别的不要多说。” 说着这些话时,他神色黯然,天下事要论悲痛,无甚于失去亲人。可惜,小太平这孩子失去母亲,却是因为母亲不要她。看来以后自己只能好好抚养她,不能让她的性格和母亲一样,更加不能象历史上的那位太平公主一样,贪图皇权帝位,以至于最后送了性命! 欧阳利轻轻啊了声,他的表情也有些难受,小声道:“那孩子……没保住?”他一直保护着武媚娘,不止一次想过她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儿,可却听到孩子夭折了,心下自然而然的也难过起来。 王平安嘿了声,道:“孩子我收养了,认为义女,取名太平。只是因为是个女儿,那位春花大婶便不要她,怕失了太子的宠爱,现在窝在屋里写信呢,说孩子没保住,以博取太子的同情,把她招回到身边去。” 他对武媚娘的行为极是不满,虽然尽力压制,但也终是忍耐不住,在心腹手下面前,表露出了一点。 欧阳利一开始没听明白,也真是没法明白,正常人不会象武媚娘这样办事的,可只愣愣神的功夫,他便想明白了,脸上露出骇异的神色! 他道:“不,不会吧!那杨春花怎么能这样想,女儿又能如何,那不一样是她和太子的亲生骨肉么?再说太子……不见得会不喜欢女儿吧,属下以为他应该是喜欢女儿的,更甚于喜欢儿子!” 王平安哦了声,好奇地看着欧阳利,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如何猜出来的?” 欧阳利干笑两声,道:“主人,您是做大事的,和太子说的都是国家大事,而我们就不一样了,得随时保护太子和您啊!有些细微的事情,您是注意不到的,但我们就能注意到。上次去石窟寺游玩时,属下们就注意到了,那位春花大婶在求佛生子时,太子并不是特别的重视,而且他还时常皱眉头,有一次还私底下说生女儿省心。我们耳朵尖哪,听得远,他说的时候声音虽小,看我们离得也远,其实我们都听到了,只是因为不是啥大事,生儿生女和咱们又没关系,所以也就没说出来。” 王平安嘿然,是啊,对于李家皇室来讲,生儿子还真不如生女儿,儿子多了,那真是闹心啊,互相乱砍,从小太平的祖父那辈开始,一直到她以后的侄子那辈,就没消停过,她侄子唐明皇更狠,直接把大儿子都给杀了,还抢了小儿子的老婆! 欧阳利道:“所以属下以为,那个春花大婶虽是个挺精挺灵的人,可这件事她却想错了,没准太子真的喜欢女儿呢,比喜欢儿子还更多些!” 王平安心想:“那也不一定,咱们大家都是从骨肉亲情上想的,而春花大婶嘛,她想事情,可不见得和咱们想得一样!” 叹了口气,王平安道:“这些事情,咱们就不要议论了,议论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惹来祸事。你去办事吧,办得严实点儿,有钱能使鬼推磨,推得鬼呀笑哈哈,那些稳婆见了钱,也会笑哈哈的!” 欧阳利道:“那是,换了谁,谁不笑啊,以后好几辈子都吃穿不愁了!”说罢,他离开正堂,去办事了,一晚上他尽来回折腾了,幸亏体力好些,要不然还真吃不消。 王平安站起身,也离了正堂去后宅,路过武媚娘的小院子时,停下来想了想,却终是没有进去,慢慢的走着去了父母的院子。 王家老两口的院子里可热闹了,栓了好几只羊,这些羊来了新地方,不老实一个劲儿地咩咩叫着,丫环婆子们伺候人有经验,可摆弄羊却个个束手无策,不知怎么能让羊不叫,有个丫环拿着鸡毛掸子打羊,可越打羊叫得越大声,后宅尽听羊叫了! 王平安进了院子,见一群丫环婆子围着羊转,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羊爱吃纸,你们喂它们吃纸就好了,还有不要打它们,越打它们岂不是让它们叫得越欢,还让不让老爷夫人睡觉了!” 丫环婆子们都感惊讶,羊爱吃纸?太矫性了吧!那纸多贵呢,要是上好的白纸,就是少爷写字的那种,一刀纸就抵上一只羊贵了,给它们吃纸?谁舍得啊! 王平安见她们都愣着,摆手道:“实在不行就把羊的嘴给绑上,只是不让它们叫而已,又有什么麻烦的了!还有,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谁说出去,就把她送到突厥去,找个突厥男人,让她成天摆弄羊,一群一群的摆弄!” 丫环婆子们差点集体吓晕去,还去突厥放羊呢,还一群一群的放,光眼前这几只就摆不平了,再多些谁能受得了啊! 王平安进了屋子,屋子里门窗全都关得严严实实,还摆着好几只大铜炉,屋里热乎乎的,父亲王有财已经躺到了**,一只手柱着头,看着杨氏。杨氏则坐在床边,推着摇篮,哼着小调儿,满脸慈爱地看着摇篮里的小太平。 见王平安进来,杨氏嘘了声,让他小声点儿。王平安走到摇篮的跟前,见小太平小脸蛋红扑扑的,正睡得香呢! 他小声问道:“她刚才有没有哭闹?” 杨氏道:“没怎么哭闹,刚才小小地哭了几声,给换了尿布,又喂了点儿羊奶,这不就又睡着了!” 王有财笑着小声道:“这孩子可真好养活,喂羊奶就喝,一点都不挑剔,可不象你小时候,那个挑嘴啊,你现在也挺挑的。” 王平安嘿嘿轻笑几声,道:“好养活就成。对了,乳母已经找好了,也是刚刚生产完的,只是不愿意今晚就过来,得等天亮的。我答应给她们家一百亩的良田,只要能把咱们家的小太平给喂养好,再多些也无妨啊!” 要放在平常,一听给个乳母一百亩的良田,杨氏非得怒了不可,谁家的乳母啊,这么个值钱法儿,一百亩的良田,是打算雇一个乳母啊,还是把她全家全族的人都雇来!可今晚她却半点儿都没生气,反而笑着道:“一个怕是不够,多雇几个才好,可万万不要委屈了咱们家的小心肝儿啊!” 王平安笑了两声,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小太平的脸蛋儿,小太平轻轻嗯了几声,咂吧咂吧嘴,小脑袋摇了摇,还接着睡! 王家三口一起笑了,这孩子当真是可人心,可人疼,可人怜啊! 又看了会儿小太平,王平安这才离开,王有财和杨氏都没有再问武媚娘的事,显而易见地,他们都不想再提到她,内心深处已经很反感那个女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平安合衣而卧,今天是大年夜,明天得早早起来,应酬大清早就跑来拍马屁的人,而且他还要亲自去李恪那里,给那位倒霉王爷拜年,明天比今天还要累! 小半宿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王平安洗漱完毕,正要去前面,丁丹若却告诉他,黄小丫来了,正等在院外。王平安只好叫进,估计着武媚娘的那封信是写完了,要他派人送去长安。 果然不出所料,黄小丫请王平安过去。其实,现在的王平安对武媚娘也有些反感,但他毕竟是后世之人,对于武媚娘那些事儿有所了解,所以并不象杨氏和王有财那样,到了连武媚娘提都不愿意提的地步。 王平安让黄小丫先回去,他又在屋里坐了一小会儿,整理一下情绪,这才起身去见武媚娘。 进了武媚娘的屋子,把黄小丫打发出去。王平安见武媚娘神色还可以,恢复得很好,只是黑眼圈重了些,除此之外,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憔悴,除了肚子小下去了,一切如常。 王平安相当地佩服这个女人了,真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啊,要换了别人,这时不得躺到**,脑袋上盖着手巾,有气无力一番,就算装也得装一装啊,那能象她这样,就象事情不是她的似的! 武媚娘坐在桌边,打开一叠纸,道:“舅舅,这是媚娘写给太子的书信,媚娘想了,如果全是我自己亲笔,怕是效果不佳,所以这张短的是媚娘写的,而这几张长的,还得请舅舅抄录一遍,一并送出,秘密送去长安给太子。” 王平安嗯了声,他先拿过那张所谓短的,看了一遍,就见这张纸皱皱巴巴的,上面有的字还花了,看样子是泪水滴到了上面,所以字迹才会花的。他心中叹气,武媚娘造假的本事了得,她要是生在现代,完全可以去制造假古董,造出来的假货,保准能骗倒一大群的人! 纸上字词断续,前言不搭后语,象是大病之人,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胡乱写出来的。但值得称赞的是,这封信里并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只是略略提了提武媚娘是多么的想念李治,但着重却写她失去了孩子,是多么的悲伤,而且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李治,把她和孩子合葬,棺椁送到她的祖籍并州安葬。 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话! 王平安心中大叫厉害,这信写的,也太能抓住李治的心理了,以李治的性格来讲,看了这封信,非得嚎啕大哭不可,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李治那一脸眼泪鼻涕的样子,而结果他也能料到,李治非得把武媚娘接到身边去不可,再困难他也会办到的,当然办事儿的不是李治本人,肯定是自己这个第一心腹而已……自己这才叫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先制造困难,然后上了! 看完了短信,又看长信。这一看长信,王平安的头皮都发麻了,好么,这封长信简直都快赶上一篇惊险的短篇小说了,要是翻译成白话文,至少得上万字,完全可以收录进唐传奇中。 长信描写了武媚娘在生产时,如何的艰难,是多么的惊险,而王平安本人又是多么的“英勇”,把武媚娘从死亡的边缘抢救了回来,完全是以王平安的口吻写的,先是自吹一通,然后又说对不起太子,孩子没有保住! 王平安心中叹气,接着往下看,后面写的是自己如何照顾武媚娘,而武媚娘又如何的身体虚弱,昏迷中不停地叫着太子,醒过来后又不吃不喝,神志偶尔清醒,她恳求自己,不要把她想念太子的事,写信告知太子,不能让太子为她担心。 信的最后,又写臣不敢欺瞒君上,只能将实情告知,后续事宜,还请太子定夺! 看完了信,王平安拍了拍那几张纸,苦着脸道:“媚娘啊,这不是欺君,也是欺君啦,如日后太子翻旧帐,你舅舅我这脑袋,怕是在脖子上待不牢啦!” 武媚娘站起身,给王平安福了一福,道:“只要媚娘在太子的身边,太子又岂能翻今日的旧帐?”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也罢,就把你送回长安吧,要不然留在庆州,指不定还得起什么妖娥子呢!” 第七百零六章 李恪成了大胖子 第七百零六章 李恪成了大胖子 王平安很“体谅”地道:“好,那我就把这信抄一份,其实我也希望你能和太子殿下多多相处,感情越深厚越好。我这就抄信,一切都是为了媚娘啊!” 武媚娘连忙又给他福了一福,道:“舅舅最疼媚娘,媚娘心里很清楚的。” 王平安笑了笑,坐到桌子之后,铺开纸,提笔抄信,武媚娘给他研墨。过不多时,信件抄完,王平安取过信封,将长信和短信一起放入信封里,道:“把蜡烛点上,我要来封信口。” 武媚娘点着蜡烛,在信封口滴上几滴烛汁,王平安取出随身小印,将信口封了。他拿起信,道:“我要派人去长安送信,媚娘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既然要顺着武媚娘的意办事了,当然得让她全部都满意才行。 武媚娘想了想,道:“舅舅最好派亲信去,媚娘想如果太子看到了信,必会召信使去问情况,舅舅最好能交待一下,让那亲信说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儿不要把媚娘的事儿,说给太子听,那这事儿基本上就成了!” 王平安笑着点了点头,李治要是真的娶了武媚娘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是福还是祸啊,这女人算计他,都算计到骨髓里了,这种老婆,换了别人,还真是消受不起啊! 王平安答应一声,拿着信出了屋子,就在院中,叫来欧阳利,命他派个兄弟去长安送信,并且把见着太子该怎么说,按着武媚娘嘱咐的,说了一遍,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恰恰能让屋里面听到。这么做是为了让武媚娘放心,你交待的事,舅舅我全力支持,完全顺着你的意,给你办得完满无忧。 武媚娘在屋子里听着,对王平安的做法很是满意,更是心中感激,觉得王平安办事细腻,很能为别人着想,要是换了性子粗疏的人,怕是不会想得这么周到。 吩咐完之后,并没有立即打发欧阳利去办事,王平安又进了屋子,道:“媚娘,刚才你都听见了吧,这样说可妥当,还要不要再补充什么?” 武媚娘道:“多谢舅舅细心,倒是不必在补充什么了,媚娘还要谢谢那位送信去的兄弟,希望他能带回好消息。” 王平安笑道:“好消息是一定会带回来的,谢谢他就不必了,他能为你办事,是他应该做的。”推门出来,打发欧阳利去办事了。 王平安并不在院子里多留,出门之后,叫来黄小丫,让她好生伺候杨大婶,并且承诺,如果伺候得好了,以后给她找个好婆家,让她吃香的喝辣的。黄小丫大喜过望,她终于可以混出头儿了,喝辣的她不喜欢,可吃香的她却是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 把后宅的事情办好了,他这才去了正堂,大年初一,给他拍马屁的人多到数不清。虽然这种应酬很没营养,但却不得不应付,否则就是不给别人面子。 面子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如果别人给你,你不要,那就会得罪人,如果别人要,而你不给,那更是要得罪人,所以只要是涉及到面子的事儿,就不是小事儿! 王平安来到正堂,果然见堂里堂外,全是人啊!他心中感叹,真是难为这帮哥们儿了,其中有不少人是昨天晚上在这里喝得迷迷糊糊的,可今天早上再看到到他们,个个精神饱满,甚至有些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气宇轩昂,声音洪亮,大声说笑,忆往昔,望未来,天南地北,就没有他们不说的! 众人一见王平安来了,同时起身,几个自认为和王平安关系很好的人,叫道:“王公,怎地不多睡一会儿,昨晚闹到很晚,今天你该养足精神才好,咱们还得接着喝哪!”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各位,诸君,好兄弟们,要说喝酒,谁怕谁啊?但只怕一样儿!” 众人一起问道:“不知王公怕的是哪样儿?” 王平安笑道:“就怕我这府里,桌子不够用,没地方让你们钻啊!” 哄堂大笑,众人见王平安说话诙谐,无不上前拍马屁,说吉利话,渴望通过这种场合,与刺史大人拉近关系,也好在那些来不了刺史府的人面前吹嘘,自己是如何如何,得到刺史大人,王公的重视。 热闹了好半天,王平安这才道:“诸位,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着朝廷的规矩,是该给长官拜年的时候,承蒙诸位错爱,大家都来我这里贺岁,我实在是感激不尽。但话又说回来了,我现在并非是咱们庆州最大的那个官儿,上面不还有吴王千岁呢嘛,我也得给他去拜年才行。” 众人一听,立即安静了下来,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了。吴王是怎么回事儿,现在全庆州的人没有不清楚的,吴王和太子闹翻了,而且被太子和眼前的这位王公,联手打击得只能窝在马岭县了。象这种落了架的王孙,连落汤鸡都不如,大家都躲得远远的,那是绝不会往跟前凑合的。 王平安又道:“按着官场的礼节,我得带着各位大人,去一趟吴王那里,给他拜个年,只能少陪各位了。不过呢,说句实在话,吴王并不是太想见客,我去给他拜年,那是按着规矩来,但各位大人不必去,我就能代表了,或者哪位大人想和吴王千岁亲近一下,这便和我一同前往?” 商人和宿老们没什么反应,反正轮也轮不到他们去给吴王拜年,可官员们却一起把头低下了。官员们心想:“别开玩笑了,吴王都和太子翻脸了,这时候去给他拜年,传出去会得罪太子,而且人家吴王也不见得愿意咱们去,何必呢,热脸孔何必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犯不着啊!” 众官员里,只有一个人是抬着头的,那就是邱亭轩,他是没办法,本身就是马岭县的县令,想躲也躲不掉啊! 王平安等了片刻,见没人吱声,他叹了口气,道:“那我就自己去,把礼数尽到。诸位,大过年的,你们也回家和家人团聚吧,好好的过个年,等过了年,咱们还得接着忙呢!” 听他这么说,众人自然也就纷纷告辞,没谁敢留下,万一被刺史大人抓去一起给吴王拜年,那岂不是自找没趣,难受之极了。 片刻功夫,众人便都散去,只剩下了邱亭轩和狄仁杰。狄仁杰问道:“大哥,要不要小弟陪着你一起去?不过事先说好,我见了吴王可没什么话说,要是惹他不快,那需当怪不得我!” 王平安笑了,道:“你就说你不愿意去就得了呗,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他带着邱亭轩,一起出了刺史府,赶去马岭县。 路上,王平安问邱亭轩,最近李恪怎么样了,还在和那些高句丽人鬼混?邱亭轩回答他,李恪怎么个鬼混法儿,他是不知,因为他从不往李恪的身边凑,只要李恪不叫他,他是从来不会主动去见的,已然有半个月没见到他了,但从上次见面,发现李恪有点胖了,有点儿发福,对于李恪这种岁数来讲,发福发得未免早了些! 王平安便没再多问,邱亭轩不喜欢搀和进太子党和吴王党的争斗之中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从他口中想问出什么,那可难了,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干脆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路上,只谈了谈明年的春耕计划,倒也再没谈李恪的事。 待到了马岭县衙,经人通禀,王平安求见李恪。只过了片刻,里面就有仆人回报,说吴王昨晚睡得晚了些,还没有起床,所以得让王平安和本县的县令大人等一会儿,等吴王醒过来的。 王平安无法,只好在外面等着,可这一等,足足等到了下午,直到日头偏西,李恪才命人来告诉王平安,可以进去了。 王平安心想:“不会是故意修理我吧,让我在外面干等着,用以泄愤?”他问邱亭轩道:“邱兄,吴王平常也是这么晚起来吗?不会是只有今天吧?” 邱亭轩摇头道:“平常我却是不曾留意的,但后宅夜夜歌舞,锣鼓丝竹之声不断,倒是真的。” 王平安嘿了嘿,心想:“定是作戏,想玩什么颓废,好让我放松对他的警惕,这可真是作梦了,这招历史上用过的人太多了,他竟然也用起来,未免太小看我了!” 一起来到后宅,进了花厅,这花厅已经修成了一座暖室,里面热得很,而且家具摆设都已撤去,空空荡荡的,地中间铺着厚厚的地毯,只有地毯的尽头,摆着一张矮脚桌,桌后一面巨大的屏风。 室内无人,王平安只好皱着眉头等待,又足足等了一刻钟,室内又热,王平安已然额头冒汗了,忽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人声,正是李恪的声音。 王平安上前一步,跪下行礼,道:“吴王,下官王平安,给您拜年来了!” 就听衣衫响动,那李恪重重地坐到了桌子后面,道:“起来吧,不用多礼,今天过年了?哦,对,昨天晚上爆杆声响了一夜!” 王平安一愣,心想:“不会吧,过年了你不知道,太扯淡了吧!”他抬起头,笑道:“王爷,您……”话没说完,他就噎住了! 就见桌后坐着的李恪,脸胖得都圆了,而且身体更加肥胖,怕是得有一百七八十斤,简直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 第七百零七章 李恪要求改封地 第七百零七章 李恪要求改封地 王平安大吃一惊,仔细打量李恪,虽然他知道这么盯着李恪看,实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但眼前的李恪实在太让他惊骇了,没法不盯着看! 就见李恪,原本英俊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很多,或者说他现在虽不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但却是一个英俊的胖子,脸圆圆的,下巴和嘴唇上光溜溜的,脸上竟然还擦着粉,眉毛也是修理过的,头发更是抹了头油,很是光亮,梳理得光可鉴人,一丝不苟! 这些也就算了,这李恪竟然穿了一身翠绿的,镶着黄色流苏的华丽长衫,手里拿着一条五彩手帕,并且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香脂味道! 王平安目瞪口呆,心想:“不会吧,竟然装东方不败,而且还是胖胖版的东方不败?就算是装颓废,也不需要把自己吃成这个样子吧?” 邱亭轩看了眼李恪,又看了眼王平安,心想:“你问我时,我不愿多说,现在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多说了!” 待李恪打了个哈欠,道:“本王今天起的早了些,往常都是天黑之后才起床的。无病,你是来给本王拜年的?要不是你提醒,本王都忘记了今天是新年啊!” 王平安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儿来,道:“王爷,下官多时不曾来请安问好,还请您多多原谅。只是……您富态了不少啊,下官都不敢认你了!” 他派在李恪身边的暗探,倒是时常把李恪的消息报告给他,可很少提及李恪身材的事情。当然了,虽然身材并不能影响什么,而且唐朝更是以胖为美,可这变化也有点儿太大了吧,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李恪挥了挥手,道:“不怪,不怪,有什么好怪的。本王不是说了吗,只要不叫你来,你就不用来。今天恰逢新春,你不经召唤就来,这也没什么,过年嘛,挺高兴的一件事儿!” 他语气和气,说完这番话后,又打了个哈欠,一副确实是起床起早了的样子。 王平安心想:“都说心宽体胖,看来确是如此。这李恪胖了之后,说话竟然和气了许多,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难道说真的是心宽了,所以体胖了?” 王平安忙道:“王爷,你最近没怎么出去打猎消遣吧?这怎地富态了这许多?” 李恪呵呵笑了两声,道:“最近本王在研究高句丽的歌舞,并且学着作曲,还编了好几支舞,很是耗费心力,所以便没出去消遣,以致于身子沉重起来,倒也没什么,无病不用担心。”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还是装的?可这本钱未免下得太大了吧,连模样都改了这么多,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道:“王爷最近喜欢上了高句丽的歌舞?那高句丽穷山僻壤,虎狼之地,能有什么好的歌舞,就算有也照我天朝上国的,要差上许多吧?” 李恪大大的不以为然,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摆手道:“无病,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高句丽虽然是小国,但在歌舞方面却有惊人的造诣,尤其是在本王的指导之下,更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已经完全是一流的歌舞了,你如不信,现在便可以看看,品鉴一下。” 王平安赶紧又啊了声,表示惊讶,心中却想:“朝廷派你来庆州,是让你来指导水利工程和水车的使用的,你倒是指导起歌舞来了!嗯,也对,反正庆州的一切你都插不上手,不玩点花样儿,岂不是太无聊!” 他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拍手道:“真的吗,下官真的可以看到王爷编排的歌舞吗?下官何德何能,有何功绩可言,竟然能享受到……” 李恪一挥手,笑道:“行啦,行啦,就不用说这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了,让你看,你看就是了。今天是新年,正好以歌舞祝兴,邱县令也一起看看,品评品评!” 仆人们上前,给王平安和邱亭轩搬来矮脚桌,又奉上香茶点心,让他们听歌看舞。 王平安看着这些仆人,又问道:“王爷,这些仆人长相和我中原人有异,难道也是高句丽人?” 李恪嘿了声,道:“长相有异?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的长相有异的?且说来听听?” “这个……”王平安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他倒是没有看出来这些仆人,和中原人有啥区别的,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些人嘛,这个脸大如盘,眼睛却很细长,就象一团面,用小刀在上面割了条缝儿一样。这个岂不就是和中原人有异吗?” 李恪和邱亭轩齐声啊了起来,一起看向这些仆人,看了几眼,两人一起大笑。李恪笑道:“你要是不说,本王还真没注意过,可不正是如此嘛,这些人大脸盘子,小细眼,眼睛又细又长,可不正象你形容的那样!” 邱亭轩也是连连点头,说这几个仆人长得确实挺有特色的。 王平安干笑几声,道:“不知下官有没有说错,他们可是高句丽人?” 李恪摇头道:“你猜错了,他们不是高句丽人,而是百济人,百济在高句丽的南边。” 王平安心想:“怎么又弄出百济人了,莫名其妙!”他连忙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如此,看来下官还是孤陋寡闻了!” 李恪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掌声一落,就见外面进来一队乐师,坐到了地毯的边缘,吹拉弹唱起来,乐声一起,外面进来成群的,身穿高句丽服饰的女子,都光着脚丫,在地毯上跳起舞来,长长的辫子,甩来甩去! 王平安和邱亭轩对视一眼,心中都想:“这就是高句丽的舞蹈?很普通嘛,有什么好研究的!” 看了几眼舞蹈,王平安偷偷向李恪瞥了一眼,就见李恪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胖胖的身子,随着乐曲声,来回的摇摆,而且头也甩来甩去的,幸亏他没有留长辫子,要不然也得发辫飞舞了! 王平安心想:“看不出来是装的啊,难不成李恪真的转了性了,再不理朝政,而变得只知声色犬马了?” 他可不信李恪会真的转了性,但眼前的情况,又让他推断不出什么,只好假装专心看起歌舞来,心里的念头却一个接一个的转了起来,无法平静。 不多时,一场歌舞结束。李恪笑道:“如何,无病,你现在还觉得高句丽的歌舞,不值得一观么?” 王平安忙道:“王爷,这歌舞当真是高句丽的?下官以为,只能是天上才有,人世间哪得听闻,这简直是太美妙了,太让人惊喜了啊!” 说着话,他还比划了几个动作,以示他真的很惊喜,已经彻底地喜欢上了高句丽的调调儿! 李恪哈哈大笑,拍着桌子,很是得意地道:“这不是纯正的高句丽风味,而是经过本王的指导下改编的,所以才如此的让人陶醉。无病,你醉了吗?” “醉了醉了,下官已然不知身在何处了!”王平安连忙道。可他到底是没弄明白,李恪这是要干嘛啊?想要纸醉金迷,有的是玩法儿,用不着只盯着高句丽的歌舞玩吧! 李恪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本王不能亲自去高句丽看看啊,想必那里定然是风光如画,美女如云……”说着话,他先陶醉起来,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王平安脸上肌肉一抽,灵光一闪,干嘛在自己面前提这个,是要先暗示一下,他很想去高句丽?可要是去了高句丽,他这辈子就算完了,还真以为高句丽人,能帮一个失了势的王爷,对抗大唐太子么,别做梦了! 他看着李恪,就见李恪陶醉起来,没完没了,竟然足足的陶醉了小半刻钟,真是让人……无法形容了,现在的李恪有点儿二傻子的模样! 啊了声,李恪总算是回过神来了,道:“无病也以为高句丽的歌舞好,那想必父皇也会认为好了。无病,你说如果我把舞姬献给父皇,给他老人家解闷儿,他老人家会喜欢么?” 王平安心中忽然想道:“不会是派了刺客混在里面吧,想要趁献歌舞时,刺杀皇帝?不可能,这样做,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献的人出了事,第一个要处罚的,就是他自己啊!” 王平安道:“这个,下官不好说,皇上怕是……应该是不会喜欢的吧,皇上对于不肯臣服的高句丽,这个,那个……”他可不敢说皇帝一定会喜欢,要不然李恪真的有啥二傻子行为,岂不是要牵扯上他了嘛! 李恪又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又道:“无病,本王有一事求你,望你还能答应。”说着话,他扭动着胖胖的身体,从桌子后面坐直了,竟然对王平安施了一礼。 王平安大惊,心想:“干嘛,要祸害我么?那你可得小心,我可不是吃素的!”他深怕李恪给自己下套儿,赶紧还礼,嘴上却道:“下官肩小膀窄,王爷有事相托,下官自然会全力相助,但能不能办成,却要两说了!” 李恪却道:“本王现在心宽体胖,无病你也看到了,对于庆州的事宜,本王不想再多管,只想太太平平的当一个无事王爷。无病,你愿意帮这个忙么?” 王平安忙道:“王爷,庆州离不开您啊,要是没有您在这里,下官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您可是下官的主心骨儿啊!” 李恪重重地叹了口气,胖乎乎的脸上露出颓唐的神色,道:“累了,再不想参政了。无病,本王求你和长孙大人说说,能不能改封本王到营州去?那里离高句丽近些,可以让本王好好领略一下高句丽人的风情,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本王人缘不好,如果冒然去和长孙大人说,怕是长孙大人不答应,还得通过你才成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营州,为什么王爷要去那里呢?下官听说营州残败不堪,从前朝开始,那里就是我中原大军东征的集散之地,历次战征早把营州烧得什么都剩不下了,尤其是在大军撤退之时,为了不让物资资敌,更是把那里烧成了白地,百姓都已迁走,那里不能做为您的封地啊!” 营州就在高句丽的边上,从隋炀帝时代开始,就是历次东征的大本营,而每次征战,隋军撤退后,高句丽军队都会跑到营州去,把那里**一番,做为报复。 进入大唐之后,李世民把高句丽打了个落花流水,屠了高句丽好多城池,掳走大量人口,可终是没把高句丽给灭了,所以李世民认为是战败了。但战败是从中央帝国没能灭了小番邦的角度上讲的,事际上把高句丽给打得惨了,更为李治时代最后灭掉高句丽打下了基础。 但唐军主动撤退后,高句丽人为了表示自己打败了天朝大军,在唐军大队人马撤到幽州,不可能在短时间赶回时,他们特地派出军队,去骚扰营州,把周边地区放火乱烧,等唐军大队人马赶回,高句丽人又赶紧逃回去,美其名曰进攻到了大唐的军事重镇,得胜班师,自我吹嘘,得到心理安慰!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营州虽然还是大唐的土地,但却少有百姓在此居住,没有安生日子好过啊,谁也不愿意住在那里,谁知以后还会不会再打仗了?这个地方,在初唐时代,和折柳县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一直要等灭了高句丽之后,才会重新兴旺起来。 亲王的封地应该是富饶的,哪可能封到这么凶险的地方去,那不成流放了嘛! 李恪听了王平安的话,却道:“能不能做为本王的封地,还是让长孙大人定夺吧,本王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传个话给长孙大人?” 王平安脸上肌肉跳动,他已然明白了,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李恪以前都是暗地里下手,可却次次倒大霉,这回他反其道而行之,用的是阳谋,玩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去了营州,不但可以象自己那样,拥有一块完全说了算的地盘,更可以得到高句丽的助力,行不轨之事! 王平安摇头道:“长孙大人不会答应的,皇上也不会答应的,王爷要想当个太平王爷,还是留在庆州吧!” 邱亭轩也看向李恪,心想:“行险了,你能得到反抗的机会,可莫要忘了,同时也给了长孙无忌整死你的机会,这是行大险之事啊!这个主意一定是高句丽人给你出的,你怎么就能信呢,难不成真的是利令智昏么?” 第七百零八章 朴俊男回来了 第七百零八章 朴俊男回来了 邱亭轩能想明白的事,王平安自然也能想明白,他沉默半晌,看着李恪,只感觉这些皇室的子孙,想法真是让人不可思义,难道权力真的让他们到了疯狂的地步,都不考虑一下后果了? 武媚娘的狠心,王平安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就算她不要小太平,王平安也还算是能接受这个事实;可现在李恪这个样子,实在让他有些接受不了,难不成真的要以命相搏吗? 李恪见王平安不吱声,追问道:“无病,你愿不愿意替本王,递这个话呢?” 王平安心想:“好歹看在你和我母亲有点儿亲戚的份上,我再最后提醒你一次吧,你能听最好,如果不听,从此以后,我也不再管你的闲事了,只要我仁至义尽,也就是了!” 王平安道:“昔日,前太子承乾,有了侯君集的支持,以为自己能够成事,于是便铤而走险,结果落了个没好下场。由此可见,外力相助并不重要,所以王爷你倒也不必把高句丽的某些……怎么说呢,就算是陈词滥调吧,放在心上,小心中了某些外人的离间之计,闹得和前太子一样,那就实在是……王爷,你懂的!” 以前总感觉“你懂的”这三个字是最没营养的大废话,可现在他说出口来,却有一种此意尽在不言中的味道,看来这三个字,还不算是太没营养! 邱亭轩也道:“本朝,我等做臣子的不好评论,可前隋的往事,却不应效仿,那隋炀帝虽然得了宇文氏的支持,可最后他还是死在了宇文氏的手里,今天某些人的甜言蜜语,日后说不定会化做穿肠毒药,隋炀帝便是前车之鉴,王爷不可不慎重考虑啊!” 两个人的话一说出来,就等于挑明,李恪你的那点小心思,我们都了解,而朝中的长孙无忌更是会了解,你一撅起屁股,人家便会知道你想是要拉几个粪蛋蛋出来。所以,还是消停些吧,老老实实做你的王爷该有多好,何必要当皇帝呢,当皇帝多累啊! 李恪似乎早就料到王平安会有此一劝,他摇头道:“无病,你误会了,以为本王是想行什么不轨之事,其实本王只是想在营州好好的听歌看舞,了解高句丽的风俗,其次也是想把营州好好经营一下,我朝必会再次大举进攻高句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王先把他们的习俗都了解好了,到时再向高句丽用兵,可以事半功倍,少让我中原子弟受损啊!” 王平安和邱亭轩一起看了看在旁伺候的那些“百济人”,两人都明白了,怪不得说他们是百济人呢,原来李恪是早就做了准备,知道他俩会这样劝他,所以便用攻打高句丽做借口,当着高句丽人的面,说灭他们的国家,那是挺没意思的,可换了百济人,那就无所谓了! 王平安有心再劝,却见李恪一摆手,道:“无病,不要再说别的了,本王主意已定,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替本王向长孙大人传这个话儿!” 王平安心想:“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随你去了!” 很显然李恪现在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别人再劝也没什么用处了。 王平安道:“王爷有所嘱托,下官自然愿意效力,这就给长孙大人写信,告知此事,还请王爷借纸笔一用!”和给武媚娘写信一样,当面写信,你要怎么写,我就怎么写,都可你的心意。 李恪笑了笑,道:“那便有劳了!”手一挥,那些高句丽仆人立即送上文房四宝,伺候王平安写信。 邱亭轩在旁边摇了摇头,再不多说,他读的书多,象这种皇室中争权夺利的事情看得多了,却不成想今天亲眼目睹,又兴奋,又感无奈。心里只是想,当今的皇上没有给儿孙做个好榜样啊,弄得儿孙们都学他的样子,一遇事就想武力解决,不弄得血流成河,那是不会罢手的。 王平安提笔写信,心里和邱亭轩想的差不多,唐朝的皇室子孙互相砍杀夺权,一直持续了百余年,几乎都成传统了,看来真的是李世民没给开个好头儿。当初玄武门他要是失败了,虽然历史不知会变得如何,可他一成功,儿孙们却都喜欢动起刀子来了! 落笔奇快,不多时一封信便写好了,王平安写这封信没有掺杂哪怕一点点的个人感情,只是简单的叙述,把李恪的请求写了出来,仅仅写了他多么喜爱高句丽的“风情”,除此之外,没有带任何的评论,写好之后,让仆人呈给李恪观看。 李恪接过信来,看了一遍,心想:“今天这个王平安,倒是很配合,没那么多的屁话。” 暖室内伺候的高句丽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着王平安,他们自然不是百济人,都是高句丽派来的,在某些方面有特殊才能的人,绝不是李恪那些能人异士所能比的。 这些高句丽人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唐第一少年才俊,心中不免颇有鄙视,这个王平安也不咋地啊,一点儿霸气都没有,根本不象传说中的那样神武,更和曹***没什么相似之处,反倒是一点儿主见没有,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庸才一个! 王平安并不理会这些高句丽人,完全把他们当成摆设一样,只是盯着李恪,看李恪的表情。就见李恪胖胖的脸上露出笑容,放下信,冲他点了点头。 王平安问道:“王爷,这封信写得如何,可要下官修改?” 李恪笑道:“不如再加上几句,把本王的身材写进去,告诉长孙大人,只要心宽,便可体胖,这是好事!” 王平安干笑两声,唐朝以胖为美,看来不光是胖胖的女人讨人喜爱,就连男人胖一些,都能拿来自夸。他答应一声,接过书信,按着李恪的要求,在信的末尾,加上了身材的事。 这回李恪看完,倒是没再说别的什么,把信封口,叫王平安派人送出,王平安却道:“王爷,不如由您派人送去吧,如果长孙大人问起,也好有个应对,下官派人去,怕是有些话,说不清楚!” “那也成,还是无病你办事把细!”李恪笑了笑,冲着高句丽仆人说了句话,仆人出了屋子,过不多时,领进一人,竟是安山大。 王平安心中叹气,李恪啊李恪,就你这脑袋,还想成大事呢?就算把玄武门交给你掌管,怕是你也闹不出一个之变来,连手底下的人能不能用,你都不清楚,还想着当皇帝,我实在是太佩服你的勇气了! 安山大进暖室之后,李恪把信交给他,让他送去长安,即刻启程,不可耽误时间。安山大一眼都没看王平安,就象不认识王平安一样,领了命令,便出去了。 李恪交待完了事情,笑道:“无病,你可要留下来再看几场歌舞?”其实,这句话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王平安自然不可能不知趣,客气几句,便即告辞出去。 见王平安一走,李恪脸上的和气表情立即消失,而屏风后面则悄步走出一人,这人不是别个,竟是当初射伤李恪腿的那位朴俊男! 这朴俊男留了满脸的大胡子,已然把先前的相貌掩盖住了,除非是和他很熟悉的人,否则几乎认不出他是谁,可巧的是,李恪身边的那些人,都和朴俊男不怎么熟,加上朴俊男从不和以前的那些“同伴”来往,是以竟一直隐藏到现在,没被人发现。 跪坐在李恪的侧边上,朴俊男道:“王爷,营州方面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发动,消息会在王平安那封信送到后不久,就送进长安的。” 李恪嗯了声,道:“就按先前商量好的办吧,小心些,莫要节外生枝。” 朴俊男答应一声,起身离开,办事去了。 要说朴俊男,那可真算得上是高句丽的一位传奇人物了,简直都可以当成是教材,对高句丽的后人进行励志教育了! 这朴俊男曾是与唐军交战时的一名弓箭手将领,做战失败后,被唐军掳入中原,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故国……当然,这是他自称的。为了让唐军再不能***伟大的高句丽,他找寻机会,依靠他自己的聪明才智,终于得到了大唐皇室的重用,甚至得到了一位美丽公主的垂青……当然,这还是他自称的。 但是,他对于高句丽的爱,远远超过了对大唐公主的爱,为了高句丽,为了故乡的百姓,他毅然放弃成为大唐驸马的机会,抛弃了大唐公主,回到了高句丽……这还是他自称的,但高句丽人却并不去考证,他们都相信这是真的,朴俊男是个心肠如铁的男子汉! 而朴俊男历尽千辛万苦,重返高句丽的怀抱后,带回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大唐的太子和吴王正在火并,两方为了取得胜利,都在拉拢着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个可以改变大唐皇室命运的人,就是朴俊男……这个还是他自称的,而高句丽人深为这件事,感到骄傲和自豪! 为此,高句丽的边关守军在听了朴俊男的各种“自称”之后,把他送到了平壤。 第七百零九章 高句丽人的想法 第七百零九章 高句丽人的想法 高句丽的小朝廷得知自己的国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位“英雄人物”,最开始是震惊,不相信这是事实,但对朴俊男进行了调查之后,发现朴俊男说的竟然和派在长安的密探,说的某些事情吻合。 高句丽在长安派有密探,可这些密探是调查不出什么比较高级的秘密的,对于他们来讲,大唐的吴王长得啥样,或是大唐的太子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乘坐的是什么样的车马,能探到这些“秘密”,就已经是极限了,他们也不可能再探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来! 可这些表面的上东西,恰恰是朴俊男都知道的,他在吴王府时,就是负责养马的,李恪后宅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可李恪的出行用具,这些所谓的细节,他是再知道不过了,甚至连李恪座骑有什么特点,他都描述得非常详细,并且还骑过……这个不是光自称,而是事实! 如此这般的一说,高句丽的小朝廷自然大为惊讶,万想不到这个朴俊男,还真的了解大唐皇室啊!朴俊男又说自己的箭术,把大唐卫府兵将都给震住了,并亲自当着高句丽的君臣演示了一番,还说他冒险射伤了吴王,如果小朝廷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这么重大的事,小朝廷哪可能光听朴俊男的一面之词,立即派人去庆州调查,偏巧李恪在那段时间,很是消沉,而庆州关于太子和吴王的各种版本的谣言满天飞,谣言非常之离谱,比朴俊男说的话,还要离谱上十倍。 这么一调查,哪可能调查出真实的结果来,暗探弄不清楚真假,只好跑回高句丽,把各种版本出来,报告给小朝廷! 经过一通分析,小朝廷大喜过望,虽然他们知道朴俊男的话里,肯定是有水份的,但他射伤李恪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假的,因为当时庆州盛传射伤吴王的人,是个高句丽的奴隶……这绝对是谣言中伤,他们痛恨高句丽人射伤了吴王,所以不承认朴俊男差点成了驸马的事实,硬是诽谤他是个奴隶! 高句丽长期受到中央帝国的征伐,已然从一个区域性的强国,逐渐的衰落了。这个时候,高句丽实在是太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来激励军队和百姓,让大家有信心对抗大唐,确信高句丽不会亡国,不会被灭掉,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如此一来,一拍即合,高句丽的小朝廷做出决定,在高句丽宣扬朴俊男的英雄事迹,这年头还没有巡回演讲,否则朴俊男非得全高句丽的去做报告,但官府挑头自我吹捧,民间百姓相互传言,这种效果不比演讲的效果差,而且越传越神奇! 朴俊男被传成了是由神女生出的卵,被丢在野地里,野兽不食,群鸟呵护,最后俊男破壳而出,年方七岁时,岿然异常,挽弓射箭,百发百中,拥有让世人震惊的箭术……成年后,与唐军作战时,单枪匹马,对抗数万唐军,终被大唐皇帝看中,为了得到俊男,所以特地从高句丽退兵,还想召俊男做驸马,但俊男拒之…… 无数的想象中,朴俊男成了高句丽的民族英雄! 高句丽的小朝廷不可能放弃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他们探不到大唐高层的秘密,不知道太子和吴王“火并”,可现在有了朴俊男这个“大唐通”,那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要好好利用才行。 花了无数的心血,小朝廷的君臣们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决定支持李恪,让李恪去和太子李治对着干,把大唐搞的乌烟瘴气,然后高句丽从中渔利! 朴俊男亲自带着人,回到了庆州,潜伏了不久之后,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李恪打猎,一个人在树林里伤心之际,和他联系上了,先是请罪,不该射伤吴王千岁,然后说出了来意。 当时,李恪被李治和王平安联手打击得已然丧失信心,他很清楚,凭着自己的实力是不可能当上太子,进而当上皇帝的。偏巧高句丽人主动送上门来,表示愿意借兵,扶助李恪登上帝位,而要求仅仅是他当上皇帝后,不要进攻高句丽。 这么小的要求,李恪当然答应了,至于说到被朴俊男射伤,这点小过节不值一提,行大事者,谁能再乎这个啊!在朴俊男拿出高句丽国王的亲笔书信之后,李恪犹豫了一段时间,终于做出决定,准备与高句丽人合作! 初唐时代的人,受前隋的影响较重,几乎所有的心中有些抱负的人,都信奉一点,那就是功名但在马上取,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敢拼才会赢! 隋文帝靠武力登上皇位,隋炀帝靠武力登上皇位,唐高祖靠武力登上皇位,当今皇帝李世民靠武力登上皇位,其先后相隔不过数十年,这些都是榜样! 李恪靠武力,为什么就不能登上皇位呢?这种想法很自然,不但李恪会有这种想法,就连盛唐和晚唐的那些人,只要手里有点儿武力的,都是这么想的,这种想法一直到宋朝的建立前,都没改变过,并且在一直的进行中! 于是乎,李恪喜欢上了高句丽的歌舞,身边多了一大群的高句丽人。而这些高句丽人做出的计划,也确实比他以前的那些幕僚要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李恪要是以前没有那些废物幕僚,也许他还不能这么快的信任高句丽人,可他以前的那些幕僚也太废物了些,一旦产生了比较,李恪就觉得高句丽人做出的计划,还是比较靠谱儿的! 先经略营州,进而吞并幽州,再谋图中原,这便是高句丽人给李恪做的计划,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于是,才有李恪韬光养晦,变成胖子,又要王平安帮他去替长孙无忌请求,改变封地的事发生。这个大大的阳谋,虽然看似行险,但高句丽人保证,一定会成功! 当然了,李恪是留了后手的,如果一旦起兵失败,他可以自称是被高句丽兵所裹挟,他是无辜的,谁让营州离高句丽那么近呢,他受到了高句丽人的裹挟,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高句丽人,他们才不在乎什么呢,反正两个国家都打成这样了,情况再坏也不过是接着打,已经都到这地步了,还在乎什么,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呀! 这样事情,说起来曲折,但对于王平安来讲,他只一略微思考,就能明白其中原由,心中很是感叹,权力当真是一杯毒酒,不但武媚娘为之抛弃亲生女儿,连李恪也竟然想借兵高句丽,都是中毒不浅啊! 王平安和邱亭轩离了暖室,出了后宅,两个人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一直步行出了马岭县,来到一片小树林的边上,两人这才停下来休息。 各自坐了块大石头,邱亭轩先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无忌公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如果吴王再这么闹下去,怕他是真的要为太子除掉吴王了!” 王平安嗯了声,隔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对吴王并没有什么成见,相反,我还是不希望见他丧命的。” 邱亭轩道:“我明白,看得出来。如果吴王一直留在长安,就在无忌公的眼皮子底下,怕是积怨会越来越深,无忌公早晚会找借口杀了吴王的,就算本朝杀不了,但积怨久了,在太子登基之后,无忌公就会下手了。” 王平安看了眼邱亭轩,心想:“不愧是当世大儒之子,看问题还是很有远见的。李恪可不就是在李治登基不久,朝中完全由长孙无忌一个人说了算时,被长孙无忌杀掉的么,他一点儿没料错。”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虽然从没明说过,也一直帮着太子打压吴王,其实我是真不希望吴王年轻轻的就死掉的。” 邱亭轩道:“无病,你用计把吴王调离长安,来到庆州之后,又全力打压,虽然现在的吴王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事实上却并无性命之忧,他越狼狈,无忌公便越会看不起他,也就不会再想办法整治他了。而无病你打压得虽狠,却从没有以伤害吴王性命为目的,这点和无忌公是完全不同的!” 王平安嘿了声,道:“这么远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估计吴王现在还在恨我呢吧!” 邱亭轩摇头道:“就因为他看不清局势,分不清轻重,所以才屡战屡败,他估错你倒没什么,可他估错了无忌公,那他的性命……这些话,真不是我们该说的呀!”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屡战屡败无所谓,可他却屡败屡战,百折不挠是好的品性,可用在争权夺利上,怕是……唉。邱兄,你说无忌公会答应改封的事么?他能看得出来,皇上也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邱亭轩道:“这种事,要看无忌公怎么说了,如我所料不错,改封的事一定会成的。这点吴王已然料到了。” 王平安挑了挑眉毛,他自然明白邱亭轩话里的意思。如果李恪直接去求李世民改封,李世民一定不答应,可通过政敌之口要求改封,那长孙无忌就会想办法,让这件事办成了。李恪虽然行险,给了长孙无忌整死他的机会,但同样,他自己也得到了发展的机会,而且极有可能,获得整死长孙无忌,以及李治的机会! 风险越大,受益越大,这点不光是现代人明白,古代人同样明白这个道理。而长孙无忌和李恪,都愿意承担这个风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人对坐半晌,王平安问道:“这件事如果成了,大概多久会发生战争?” 邱亭轩嘿了声,道:“咱们就祈求皇上万岁万万岁吧,只要他老人家在,战争就不会起来。” 王平安点了点头,李恪要想发动战争,十有***和明朝时的靖难之役差不多,在李治刚刚登基时发动。 巧得很,朱允文当时也知道朱棣要改反,而现在李治和长孙无忌同样知道李恪不会消停,而李恪要去营州,必会吞并幽州,他日后的起兵地点和朱棣一样。而朱棣开战时,靠的是蒙古兵打前锋,他则要靠高句丽兵打前锋,又是一模一样! 历史惊人的相似! 王平安小声道:“吴王不会成功的,他在制定这个计划之前,就已经失败了,他自己不知道,但我却是知道的!”他指的是安山大这个大内鬼,李恪的第一心腹都叛变了,还指望着能象朱棣一样得胜,那真叫作梦了。 邱亭轩道:“是啊,吴王的对手将是无病你,他当然会失败了,对于此点,愚兄深信不疑!”说罢,他站起身,再不多说什么,冲王平安抱了抱拳,转身回马岭县了。 王平安望着邱亭轩的背影,心想:“什么叫吴王的对手‘将’是我?应该是长孙无忌才对,或者是李治派出的名将……那个名将,不会是我吧?” 一想到这点,他的心嗖地就提了起来,自己在突厥时表现得太“杰出”了,太勇敢了,而且在班师回朝时,还骑着牛在长安大街上夸武,如此这么一来,他已然在大唐百姓心中,有了名将之称,万一以后和高句丽开战,说不定真的会派自己去呢! 打高句丽和打突厥可不一样。他能把突厥给平了,那是占了天时地利,大冬天的,突厥遭遇内乱,于其说是去打突厥,不如说是去安顿突厥的难民,这才能得到胜利。 可高句丽就不一样了,那是久经战事的国家,而且并没有内乱,可以使用的军队在二十万以上,从持久作战的方面来讲,比突厥可要有韧性多了! 王平安在小树林的边上站了良久,心想:“难不成灭掉高句丽的任务要交给我了?哎呀,真是要命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打杀杀!” 他叫侍卫牵过马,翻身上了座骑,心想:“灭掉高句丽的人是谁来着,是李绩还是苏定方?这个记不清了。可制定作战计划的人,我却是知道的,那就是武媚娘啊!唉,真是没想到,武媚娘不但宫斗厉害,派兵打仗也有一手!” 骑马返回庆州,现在去向武媚娘去请教,估计是请教不出什么的,武媚娘还没走到那一步,眼光不够,无法纵观全局,他现在只能去问狄仁杰,如果朝廷一旦派自己去打高句丽,那该怎么个打法儿? 第七百一十章 狄仁杰见事明白 第七百一十章 狄仁杰见事明白 进了庆州城,王平安直接进刺史府,叫仆人去县衙去找狄仁杰,可仆人却回答,说狄仁杰没有离开,现在正在后院,陪着老爷和夫人说话呢! 王平安立即去了后院,大年初一,虽然王家在庆州没什么亲戚,可却并不冷清,官员们的家眷轮流给王有财和杨氏拜年,一波走完,又来一波,王家老两口比王平安还要忙,忙着收礼! 王平安一进屋子,里面足足好几十人,都是官员们的家眷,也不知是第几波了,呼啦啦全都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叫道:“王公,过年好……” 屋子里几乎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全是穿着华丽衣服的女子,有老有少,老的七八十,小的不过才三四岁,拖家带口的,都在看着王平安,给王平安行万福。 王平安顿时就乐了,好家伙,这都几世同堂了,庆州官场的深宅妇人,都跑我家来了!他笑着挥手,道:“免了,免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少些礼数,多些亲热。” 王有财危襟正坐,脸上全是汗,他可不喜欢这种热闹场面,尤其是对这些妇人,更是感到没话说,可伸手不打送礼人,人家大过年的给自己来拜年,大包小包的送东西,总不能只说几句话,就赶人家走吧,正在尴尬间,见儿子回来了。 王有财就势站起身来,道:“平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吴王没留你用饭?” 杨氏却正好和王有财相反,她对于这种热闹场合,嘴上说不耐烦,可心里却着实欢喜,这辈子啥都不喜欢听,就喜欢听拍马屁的话! 杨氏笑道:“吴王留饭那是礼数,我儿不留下来,却也是礼数,总不能太打扰吴王千岁了!”她一看就知道李恪没留儿子吃饭,所以赶紧找台阶,让儿子免得尴尬。 王平安笑道:“留了,吴王自然要留儿子吃饭,还特地叫了高句丽来的舞姬,给儿子献舞,儿子看了一出舞,却是不太喜欢高句丽的调调儿,所以提前告辞,回来陪伴父亲母亲。” 一屋子的妇人连忙道:“哎呀,吴王好生看重王公,竟然还请您看歌舞!” 她们往日很少能看到王平安,今天好不容易能说上几句话,自然不肯浪费机会,一记马屁拍完,千万记马屁开始,屋里乱哄哄一片,都在赞美王平安,乱七八糟,也不知她们马屁的重点在哪里,反正就是挑好听的说。 王平安感觉有点儿头疼,呼吸困难,被妇人们包围着,很有点儿缺氧的前兆,他笑着敷衍了几句,招手对着人群里面的狄仁杰,叫道:“小狄,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狄仁杰连忙穿过人群,挤了出来,王平安又冲妇人们说道:“诸位,要是不嫌弃,今儿一定要在我府里用饭,好好过个年,咱家是没有高句丽歌舞的,不过长安的歌舞,倒是能唱几出,给诸位夫人小姐祝兴!” 妇人们大喜,她们这波可是当真运气,比前几波强多了,竟然赶上刺史府开饭,这回可以在府里多待些时候,说不定摆摆家谱,能和王公家攀上亲戚呢! 王平安带着狄仁杰出了屋子,去了后花园的僻静之处。 狄仁杰道:“大哥,看你眉目中有忧色,可是见吴王时,他又难为你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他给我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见左右无人,他便把在李恪那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狄仁杰听罢,先是吃了一惊,沉默了好半晌,这才道:“大哥,这个计谋看起来肯定是高句丽人给吴王出的,不可能是吴王自己想出来的,而且出这个主意的人,水平不低啊,应该是国相一类的人给吴王出的吧!” 王平安问道:“高句丽的国相是谁啊?我对辽东的情况不是那么太了解,不知道高句丽还有这般人物!” 狄仁杰道:“也不能叫国相,应该叫大莫离支,是个叫渊盖苏文的人,和三国时的曹操,属于同一个类型的人,相当地跋扈,他杀了前任高句丽王,并且把国王分尸,要说狠毒,远超曹操,最起码曹操表面上,一直都是汉臣,从来都是很讲礼义廉耻的。” 王平安哦了声,想起来了,好象高句丽是有个叫渊盖苏文的,还挺厉害的,玩命抵抗唐军的进攻,一直到他死了,唐军才灭掉高句丽。 “如果是这个人出的主意,那应该是挺厉害的。”王平安道。 狄仁杰皱着眉头,又道:“这个主意对高句丽没什么影响,怎么着他们都能占着便宜,而对于我大唐来讲,也无所谓,反正怎么着都要再次进攻高句丽,相反高句丽人玩阴谋,正给了我们征讨的借口。只是可怜了吴王,他是整件事里,唯一一个会倒霉的人啊!” 王平安摇头道:“那也不见得。兄弟,你要知道,吴王去了营州,可就等于是有了地盘,如果好生经营一番,再有高句丽的帮助,就算进不了长安,但也总能成为一地的强藩,要想对付他,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心想:“如果要是派我去征讨,那容易的事,也得变成不容易,自己根本不会用兵啊!” 狄仁杰却道:“大哥,此言差矣。无忌公何等的人物,就算他真的答应改封,吴王变成了辽王,可他仍也成不了事的,就算有了地盘又能如何,就算是把几镇边军交给吴王,他也照样成不了事,相反兵越多,他坏事坏得越快。想要经营好属地,不过是吴王的一厢情愿罢了!” 王平安挠挠后脑勺儿,道:“这何以见得?你要知道,吴王背后可有高句丽人哪,高句丽人会支持他的!” 狄仁杰嘿了声,笑道:“大哥现在可真是大人物了,想事情总是从高处往下想,却忘了从下往上想。无忌公只要断了营州方面的粮草,然后再派幽州方面的军队去骚扰高句丽,那就不但吴王会哭,连高句丽人都会哭啦!” 王平安想了想,道:“营州方面的事,我还真是不太了解。不过,今天邱亭轩也知道了这件事,他说我极有可能成为征讨高句丽的人,要是真的如此,那我可得提前把事情想清楚了,免得到时出兵,大败而归,那可就太过无趣了。” 狄仁杰站起身来,在花园里转了几圈,脚踩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好一会儿,他才回来,重新坐下,道:“这个是极有可能的。大哥,其实这件事倒也不必太过忧心。营州那里饱经战乱,比折柳县情况还要险恶,不管怎么说,折柳那里地处要冲,只要民心一稳,商队往来,就可以恢复生机,重新繁华起来,可营州就不行了。” 他在桌上画了个图,道:“营州离高句丽最近,可我大唐是不和高句丽通商的,那里的百姓要想讨生活,只能靠种田,可那里又战乱频繁,不知何时又要开战,所以百姓大多迁走。在这种情况下,吴王要想养兵,军粮不可能自给自足,只能靠屯田。” 王平安指着地图,道:“高句丽离得这么近,只要他们不去骚扰营州,不用几年,营州的屯田必会有成效的。” 狄仁杰却摇头道:“大哥,你忘了,要屯田,首先得有百姓,有了百姓,才能有兵将。而高句丽哪可能会去扶持吴王,让他养出足够的兵来?万一花了大笔的粮草金钱,收拢了我大唐的百姓,养出军队,把吴王扶持起来了,到时吴王一翻脸……高句丽人哪敢冒这风险,换了大哥你,也不肯的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高句丽人支持吴王是有限的,怕他翅膀硬了,反而对高句丽造成威胁,他们之间不可能完全信任的。” 狄仁杰道:“对啊,就是这么回事。高句丽人能用到的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派本国的人去营州,利用营州的物产,养高句丽兵,这样既可以控制吴王,又可以增强实力,实际上就等于是多了营州这一块的土地啊!” “那事实上营州就算屯田养兵,也是屯的高句丽百姓,养的是高句丽的士兵。”王平安有些明白了,这些事他想得不够周全,但狄仁杰一说,他就清楚其中的门道儿了。 狄仁杰笑道:“高句丽人没法利用营州这块地方的,只要高句丽人一往营州方面迁移,幽州方面就会出兵!”他一指营州南面的幽州,又道:“而且我大唐会立即以此为借口,再次东征的。” 王平安松了口气,笑道:“打高句丽是我大唐的既定政策,只是一来需要开战的理由,二来劳民伤财,开销太大。如果战争从幽州开始,那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狄仁杰哈的一声,道:“大哥,怎么没有你的事,如果战争从幽州开始,而我大唐又不打算在一开始就动用大量的军队,那东征的战事之始,就得落到你的头上了,不但与你有关,而且你还是第一个领兵出征的那个!” 王平安大奇,道:“这何以见得?” 狄仁杰手指划动,远远的指了开去,道:“因为大哥你的折柳有大量的突厥兵啊,这种时候,不让突厥兵打头阵,难道还让我大唐的府军去打?” 第七百一十一章 李治接到信后,哭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李治接到信后,哭了 王平安一听这话,那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心想:“这可糟心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以前,大唐军队东征高句丽,还得防着突厥人在后面偷袭,现在不但不用防着了,还可以利用突厥的军队。这种大好事,哪可能朝中的大臣们想不到,那是非得让突厥人去打头阵不可的啊,而带着突厥兵东征,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派别人去也不好使啊,只能派我去了!” 他一拍大腿,悔不当初,唉声叹气地道:“当初在突厥时,实在是表现得太过突出了,当时只想着立下了不世奇功,却没想过高句丽这方面的事。当初可真是目光短浅了,现在欲哭无泪也!” 狄仁杰却笑道:“大哥放心好了,你为一统草原打下了基础,现在突厥消停得很,鲸吞蚕食之下,突厥必会划入我大唐版图,如论军功,除了开国那些名将,也真的就剩下你了。如果你能再把高句丽给灭了,那以后如有人编写《唐史》,说不定得专门给你开一篇列传呢,甚至给你开一篇世家,都有可能!” “世家?那我不成一路诸侯了,这倒是没想过!”王平安笑了笑,随即又开始发起愁来,道:“咱们说的这些,长孙大人能想到,那么那个渊盖苏文也应该能想到吧?他要是真的派了高句丽人去营州屯田,那不岂不是派去多少,就得被陷进去多少,幽州兵必会切断交通要道,不会让那些高句丽人归国的,高句丽岂不是要大受损失!” 狄仁杰哼了声,道:“渊盖苏文当然会想到的,可这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他岂会不做?他不但会派人去营州,而且在那些高句丽人被困住,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后,他不但不会派兵支援,反而还会盼着那些人,死的越快越好!” 王平安奇怪地道:“这是为何?难道他不爱惜本国的百姓吗?” 狄仁杰嘿然道:“他要是国王,自然就会爱惜了,可他不是啊,他是杀了国王的大权臣,残暴不仁,岂会在乎百姓的死活?他要往营州派人的话,必会派他的政敌去,那些在国内忠于王室,却又没法杀掉的政敌,他都会以国家大义的名义,派到营州去,又能给我大唐造成麻烦,又能除去反对他的政敌,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王平安啊了声,使劲捏了捏鼻子,道:“这也太复杂了。不过,近来为兄发现,似乎那些对权力有强烈**的人,神志都有点不正常,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简直可以说是有点疯癫了,行为让人难以理解!” 狄仁杰笑道:“大哥,你骂兄弟呢吧!那些大人物们疯癫,可兄弟我却能明白他们的心理,岂不是在说我也有点疯疯癫癫的了?其实,我对于权力可没什么渴望,安于平凡而已。” 王平安心想:“你可不平凡,你是中国历史上有数的宰相,著名二字用在你身上,一点都不虚夸!” 高句丽的事情,对于初唐来讲,是比突厥还要复杂的。大唐军队对突厥可以使用纯武力征服,而且就算是无法灭掉,但突厥的游牧特性,直接决定了他们经不起大规模,长时间的作战,一旦牛马羊受到损失,只能远离大唐边境,往远处迁移,短时间内回不来。所以突厥兴旺得快,衰亡得也同样快。 可高句丽就不同了,那是同样中央集权,且以农耕为主的国家,朝政格局几乎是照搬隋唐的,甚至连国都平壤,这年代都叫做“长安”,连城里的街坊都和长安差不多,时人做为“小长安”。对于这样的政权,驱赶是没有效果的,他们不会逃跑,因为无路可逃。所以大唐要想征服高句丽,只能发动大规模的灭国战争,而事实证明,这种战争实在是不太容易获得胜利,要不然三次东征,也不可能把隋朝给弄得亡了国,李世民亲征,也不可能无功而返。 按着狄仁杰的推理,下一次东征,十有**要由王平安领兵作战,会不会同样无功而返,那就得看到时的具体情况了,推断只能到此为止,没法再往下推了。 王平安长叹一声,心想:“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和狄仁杰说起了小太平的事,说是杨春花不肯抚养女儿,只好由他收养了。 狄仁杰听王平安收了个养女,并没有多在意,他对“杨春花”不够了解,除了那天相认外,便再也没见过面。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杨春花就是武媚娘。当然,关键在于,他也没有闲心去知道。试想,哪位县太爷,会对一个蹭饭吃的“寡妇”,感兴趣呢? 听了王平安的话,狄仁杰道:“可能是她想着改嫁吧,带着孩子不方便。这种女人,说她干嘛,大哥操的心,未免太多了。”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看来我保密功夫做得还不错,武媚娘的消息也没有传出去,连小狄都不清楚春花大婶的那点儿破事儿!” 两人又开始谈起李恪和高句丽的事情来,无不痛骂高句丽人的险恶用心,而又对李恪感到惋惜,李恪还是不懂人心险恶啊,而且太自以为是,王爷的心态太过严重,总想着利用别人,却不成想,别人正是摸准了他的心态,反而把他给利用了。 庆州方面,一切倒还好说,王平安再怎么闹心,只要他把头皮硬起来,总还能挺一阵子的。可长安方面,李治却硬不起头皮来了,他接到王平安送进京的书信了。 那信写的,简直是字字啼血,行行有泪,李治看完之后,嚎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两只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嗓子都哭哑了! 史爱国见状,偷偷地捡起信,看了一遍,心中叹气,那个武媚娘当真好手段啊,竟然写出这么封信来,这不是逼着太子,接她回京么! 李治哭过之后,深感疲倦,史爱国心中气恼,却不肯去安慰,宫殿内一片安静,李治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史爱国将书信收好,这时他决定再不隐瞒什么,还是把事情告诉哥哥史忠臣,一切让史忠臣去拿主意吧,他自己实在是解决不了了。 去了甘露殿,史爱国叫出哥哥史忠臣,去了僻静之处,把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史忠臣听了,差点儿没直接晕过去,事情未免玩得太大了,连孩子都玩了出来,这也太不象话了! 史忠臣终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惊涛骇浪他都经历过了,虽然眼前之事太过骇人听闻,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史忠臣道:“以前看重武媚娘,不过是因为王平安的关系,却不成想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那个武媚娘确实有些手段,可这事终是有违伦理道德,我们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史爱国道:“那,大哥的意思是……” 史忠臣一瞪眼睛,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把武媚娘解决掉,不就一切都得了。” 史爱国吸了口凉气,道:“太子那边,怕是不好交待,万一他再因为武媚娘的事情,急出点毛病来,那可怎么办?太子可是个痴情种子,不爱江山爱美人啊!” 史忠臣呸了声,道:“武媚娘算什么美人,一个乱攀亲戚的小小女子罢了,难不成她还以为真能再入皇宫,成为太子的嫔妃不成?那将置皇上于何地,置我大唐朝廷脸面于何地?” 史爱国道:“可是,那个……派谁去办啊?这事办完之后,需当灭口,派去办事的人,也是不能留的啊,而且不能让太子知道,也不能让王平安知道的。如果派侍卫们去,这消息怕是守不住,事后灭侍卫口时,会有人注意到的啊,一下子死那么多的人,说不定会惊动皇上的,再说要灭侍卫们的口,还得再派侍卫去,灭来灭去的,没个头儿啊!” 史忠臣哼了声,道:“这有何难,去街上找些恶少年,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半道伏击,就说要抢一个富商的家眷,待行劫之时,安排一队侍卫巧遇,将所有人都射死也就是了,侍卫们不知原由,他们又没死人,谁又会注意这种小事。” “这个,似乎不妥啊!”史爱国感觉这个计划有漏洞,消息怕还是会走漏出去的。 史忠臣一甩袖子,道:“要想让人活,难;可要想让人死,有什么难的?这种小事难不成你也办不好?反正,武媚娘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活在世上,你去办吧!” 史爱国头皮发麻,只好答应,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麻烦会被踢到自己的头上,那就不应该告诉大哥,这回可好,自己想来问主意,结果变成了自己去执行杀人计划,怎么杀还得自己想主意。 他回到了东宫,进入寝宫,见李治这时已经醒了,眼睛红肿,呆呆地坐在**,不说话,也不动弹,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史爱国走到床边,将信交给了李治,想了想,感觉事情已经闹得这般大了,再藏着掖着,搞暗示,玩旁敲侧击,都是不应该的了,必须一次性的解决掉,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解决利索,否则事情会越来越大,直到不可收拾,威胁到李治的太子之位! 史爱国将信拿了出来,道:“殿下,这封信您看过了,老奴也看过了,便不要留在这世上了吧!”说着,他点着火,把信烧成了灰烬。 李治呆呆地看着那几片纸灰,忽然,他说道:“爱国,孤想把媚娘接进京来,你能想个办法吗?” 史爱国心想:“我们就知道,你一定想把她接回来的,而且我们已经打算在半路上杀掉她了!” 点了点头,史爱国道:“这个简单,可以叫王平安派人送她回来,由老奴亲自去半路接她,可保万全。不过,殿下你要是把她接回来了,可怎么安置呢?长安虽大,却无她的立足之地啊!” 李治道:“你有什么主意吗?说来听听!” 史爱国摇头道:“老奴没有主意,这种事从没做过,还得殿下您亲自拿主意才成。” 李治一拍床榻,急道:“孤要是有主意,何必问你呢?无病又不在这里,这事儿又不能告诉舅舅,谁能为孤解忧,谁能啊?”说着话,他的眼泪又出来了,懦弱本性爆发,再也坚强不起来。 史爱国道:“要不然,在城中买一座宅院,让媚娘住进去,殿下闲暇无事时,便去看看她,这样可好?” 李治一听,顿时开心起来,这回不拍床,改拍手了,破涕为笑,道:“好啊,这座宅子需当离东宫近些,这样孤去看她时也方便呀!” 史爱国连连点头,道:“好,当然好,老奴这就去办。可给王平安写信……还是由老奴来写吧,以防书信万一落到别人手里。”说着,他提笔写信。 李治问道:“那个送信的人呢,你去叫他进来,孤有话要问。” 史爱国可不想让李治去问信使,万一武媚娘教信使说点啥,把太子给弄得再哭一场,把眼睛由小桃哭成大桃,那可就不好了,怎么见皇上啊,顶着两个大桃子去? 他道:“老奴已经替殿下问过了,那个信使一问三不知,说不出半点媚娘的事来,他甚至连媚娘是谁都不知道,想来王平安也是怕走漏了消息,所以才派这么个人来的。这样也好,一切小心为上。” 李治有些失望,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史爱国写信,早早把武媚娘接回长安。 史爱国笔一挥就写好了信,交给李治,道:“殿下,您看看,这么写合适不?” 李治拿过信一看,就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通化门外三里”!他道:“这,这无病能看得懂吗?” 史爱国道:“王平安一定看得懂的,而且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看懂!” 李治叹了口气,道:“好吧,速去办吧。孤头疼啊!”说着,又倒到了**。 史爱国当即告退,出了东宫,去见王平安派来的人,把信交给信使,让他带回庆州。处理好信的事,史爱国又叫来蒙大恬,道:“咱们长安市面上不太平,总有地痞勒索行商,你可知哪些个地痞最嚣张?” 蒙大恬被问得莫名其妙,只好道:“回总管的话,嚣张的地痞,都在牢里关着呢,街面上的,都是不嚣张的!” 第七百一十二章 长孙无忌收到了信 第七百一十二章 长孙无忌收到了信 史爱国听了,微一皱眉头,又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你交游广不广,可有熟识的地痞,咱家有话要问他们。” 蒙大恬呃了声,心想:“找地痞?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想让地痞们去办办啊,这种事情倒是经常有,只不过宫里的宦官总管要找地痞,这倒是头一回见着,他和外界接触不多,应该用不着去解决掉谁吧!” 大多数官僚要想干点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往往会去找地痞,办完事后直接把地痞灭了口,在城外挖坑一埋,一了白了,也不会有谁去追究什么,反正死的是恶棍,好人谁会去告状?至于地痞们,见着当官的,躲着走还来不及呢,谁吃饱了撑的去喊冤?所以用地痞去做见不得光的事,往往是官僚们的首选。 关于这点,从前隋时就开始了,而大规模使用地痞的人,正巧就是隋文帝。他召集了不少轻侠和恶少年,组成了骁果军,暗杀反对他的大臣,最后更是指挥骁果军,冲进皇宫,逼得皇帝退位。从那个时候起,官僚们便开始使用轻侠和恶少年,去办见不得光的事了,只不过天下哪有那么多的轻侠,慢慢的只能使用地痞了! 蒙大恬小声问道:“史总管,您是不是想办点儿什么事儿,是需要灭口的啊?” 史爱国咦了声,心想:“他怎么知道?”赶紧摇了摇头,道:“哪有,咱家哪有要灭别人口的事。再说了,要是真的需要灭口,那你岂不是也要危险?” 蒙大恬笑道:“史总管,你是不了解这里面的道道儿。您让末将牵线搭桥,末将是绝对不会问原因的,末将懂得规矩,只是把人给您找来,有什么事儿,您和他们说去。末将什么都不知道,您犯不着灭末将的口啊,您说对不?” 史爱国大感惊讶,他还以为这种事挺值得保密的呢,没想到竟然连规矩都有了!他道:“这种事儿你常干?怎地竟象深通此道似的!” 蒙大恬笑嘻嘻地道:“说白了就是拿钱买命呗。只要史总管您拿出得钱来,有的是人愿意为你提脑袋办事。再说了,除非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否则一般情况是不需要灭口的,只要多给些钱,那些去办事的人,谁也不可能说出去的,事就是他们办的,不说出去没事儿,说出去了岂不是要吃官司?” 史爱国更感吃惊,问道:“难不成你经常给人牵这种线?竟似轻车熟路一般!” 蒙大恬连忙摇头,道:“没没,末将向来遵纪守法,从来不干这种事的。但人在卫府,结交的人广了些,有些道道儿,自然就略知一二了。” 史爱国沉默半晌,心中盘算,感觉这事就算要保密,也只能保得一时,不可能保多久的,但就算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给太子听的,顶多就是王平安知道了,而王平安又精又灵的一个人,哪可能因为一个死掉的武媚娘,再翻什么旧帐呢,武媚娘留着危险,说不定他也盼着这个女人死掉呢! 心里一打好主意,史爱国便道:“那你就帮咱家找几个人吧,要超狠的那种,还有要没亲没故的,明白吧?” “明白,明白,末将都懂的!”蒙大恬笑道。这种小事,他以前当低级军官时,经常办的,没啥了不起的。凡事第一次干,还有点害怕,可干几次了,只要一熟悉了,那就啥也不怕了,反正都是当官的要去办事,就算出了事儿,自也兜得住,何况也不可能出啥事。 史爱国交待好事后,返回了东宫,谁也没和谁说,一如平常似的伺候李治,等待着王平安的回信。 长孙无忌的府中,书房。 桌上放着一封信,长孙无忌坐在桌后,好久好久都没有动一动,闭着眼睛,他在想着心事。 那封信正是王平安写给他的,由安山大送进长安,递到长孙无忌的案头,安山大就在书房外面等着。 忽然,长孙无忌一声冷笑,睁开眼睛,啪啪拍了拍手,道:“外面的信使,进来说话。” 安山大听到呼声,立即轻轻推开门,低着头进来,随即关上房门,上前两步,跪在地上给长孙无忌磕头。 长孙无忌没有叫他起来,沉着脸问道:“你是李恪的亲兵队长?为何王平安的信,是由你送来的?” 安山大答道:“回相爷的话,派末将进京送信,是因为吴王认为末将是他的心腹,这事重大,又不能派高句丽人来,所以只能是末将来了。” 长孙无忌哦了声,心想:“听这个话的意思,这信使并非和李恪一条心啊!”虚抬手臂,道:“起来说话。这封信是王平安写的,他是在哪里写的,可是当着吴王面写的?由你来送信,王平安知道吗?” 他终是宦海沉浮的人物,一句话便问到了两个关键点。 安山大起身站好,心情激动,自己终于进入到权力核心了,竟然能和长孙大人面对面的说话,这可是以前连想都想不到的事啊,看来自己离着外放当将军,又近了一步。 安山大恭恭敬敬地回道:“这封信是吴王口述,王公执笔写成的,就在马岭县的后衙里写好的,在场的人除了吴王和王公,就只剩下高句丽人了,末将是在写好信后,才被召进去的,但里面发生什么事,末将都是清楚的。” 长孙无忌哈地一声,心想:“这个李恪,当真是够糊涂了,连心腹手下和他不是一条心,他都不知道,竟然还派了这么个人来送信。这种头脑,岂是成大事之人。” 安山大很是紧张,他又道:“末将是王公派到吴王身边的人,王公又是受了太子之命,所以末将是太子的人,也是长孙大人您的人!” 他这是在表忠心,能不能得到荣华富贵,就看长孙无忌承不承认他是自己人了。只要承认,一切好说,如果不承认……不可能不承认的吧! 长孙无忌看着他,道:“何以取信于老夫,怎么证明你不是李恪派来,试探老夫的呢?” 安山大一怔,他倒是没想过这点,还以为自己只要一说是王平安派在李恪身边的,长孙无忌就能相信呢,没想到还要证据。关于证据,他倒是没有准备,王平安也没提过这些啊! 摇了摇头,安山大很是沮丧,感觉这次白来了,他拿不出证据证明他是自己人,就算证明,也只能等以后再有机会了,而长孙无忌要是不信任他,那他怎么可能有前途,大唐朝十成里有九成的事情,都是由长孙无忌说了算啊! “末将……末将拿不出证据来,王公并没有提过这点!”安山大垂头丧气地道,满脸尽是失望之色。 长孙无忌脸色一沉,道:“那就说明你的话不可信了!好大的胆子,竟然来哄骗老夫!”说着话,他砰地一拍桌子。 外面立即就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是府里的侍卫,但侍卫并没有进来,脚步到了门口便停住,看情形是在待命,随时进来抓人! 安山大腿一软,扑通一声给长孙无忌跪下了,急道:“长孙相爷,末将绝对没有欺瞒您老人家,只是来时万没有想到相爷您会不信任末将,所以……要不然您派人去问王公,一问便知,末将绝对没有说谎。” 见他跪下,神情慌急,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道:“起来吧,老夫知道你没有撒谎。相反,如果你拿出一大堆的证据来,老夫才会起疑。如要欺瞒,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取信,哪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再说王平安既然亲笔写了信,如来的不是你这个自己人,他定会再派人来说明,哪可能没有密信送来呢!” 安山大满脑袋的冷汗,心想:“好么,你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就尿了裤子!”他慢慢站起身来,擦了把脑袋上的冷汗,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 长孙无忌道:“你在李恪跟前已然做到了亲兵队长之职,那么李恪和高句丽来往的事,你应该都清楚吧?”他拿起信,又看了看。 安山大摇头道:“回相爷的话,末将惭愧。吴王的事情,末将以前是都知道的,可近一段时间,吴王却不要末将伺候了,只是和那些高句丽人待在一起,末将想见他一面都难,至于他和高句丽的人怎么来往的,末将竟然一概不知。”他说的这是实话,深怕长孙无忌不高兴,说他太无能。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你不知道?这便对了,这便证明李恪已经和高句丽勾结在一起,已成事实了!” 他将信放下,又开始闭目养神。虽然这封信上,没有写李恪和高句丽人的关系,因为就是李恪口述的啊,他不可能自己说自己什么的。可长孙无忌是什么人,阴谋诡计他见得多了,何况现在李恪使用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挑明要对着干了! 好半晌,长孙无忌才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信,轻声道:“这封信要是李恪写的,老夫有一千种办法让他后悔,可惜啊,是王平安写的。从此推断,李恪的计划已经做好了,而且给他做计划的人,必定是那个高句丽的渊盖苏文,这个家伙专门和我大唐作对,当真是死不足惜!” 安山大眨了眨眼睛,心想:“渊盖苏文?卖什么的,干嘛吃的?” 第七百一十三章 送武媚娘回长安 第七百一十三章 送武媚娘回长安 长孙无忌看了眼安山大,道:“你很好,王平安没有看错你!” 安山大一咧嘴,心想:“我什么都不知道,啥内幕消息都提供不了,还很好哪?那不好得啥样!” 其实,对于长孙无忌来讲,办事的人只要卖力办事就足够了,其它太多的东西,不知道才好呢,干嘛要知道?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老夫就不写回信了,也没必要写,你早些回去,就可以了,路上不要耽搁!” 安山大连忙答应,可又些纳闷儿,这就让我回去了?这趟任务未免也太过简单了,显不出我的能力来啊!他唯唯诺诺地问道:“相爷,不要末将带回什么话去吗?给王公带个话儿啥的?” “带话?哦,得带个话才成!”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不管谁问你,你都说见到了老夫,而老夫只对你说了三个字,就把你打发回去了。这三个字便是‘知道了’!” 安山大心想:“知道了?知道什么了?”他问道:“相爷,那和王公这么说,和吴王也要这么说么?” 长孙无忌哼了哼,道:“跟谁都这么说,这三个字足矣!”挥手,不再和安山大说话,让他出去。 安山大不敢多待,只好又行了个礼,这才倒退出门,离了书房,回庆州了。 房门一关,长孙无忌冷笑几声,自言自语地道:“未免太过天真了!皇上的这些儿子,怎么个个都如此的天真,真是难以相信啊!” 他想到当初的前太子李承乾,天真到认为有了侯君集的帮助,发动一场宫廷政变,就能提前登基,结果被皇帝和自己,轻而易举地就给收拾了。换了魏王李泰,也是如此,以为吓唬吓唬李治,就能稳稳当当地做了太子,结果把李治吓得半死,向皇帝哭述,反倒让李泰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现在这个李恪,又是如此,以为能出了关去,又得高句丽的帮助,就能和自己对抗,真是天真。高句丽人给他出的主意,都是从高句丽方面考虑的,他能得到的所谓的好处,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又想到了李治,所有外甥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啥主意没有,都得听自己这个舅舅的,这样就好,这样自己还可掌权数十年,所以这个外甥是一定要保住的,保住了他,就等于保住了自己! 长孙无忌在桌上拿起火石,打着了火,将书信烧掉,心想:“好吧,李恪好孩子,你想要,那舅舅就给你!”将信烧掉后,他出了书房,去了尚书省。 来到尚书省,长孙无忌叫来书吏,吩咐道:“凡是高句丽那边的奏章,都要最先交给老夫看,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交给老夫,由老夫送进宫去,不可直接送进宫,明白吗?” 书吏自然答应,可心里却纳闷儿,长孙大人为何有这种吩咐,难不成高句丽那边又有动静了?可长孙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姜是老的辣,长孙无忌何等人物,他清楚得很,李恪要想去营州那里,光靠向自己玩阳谋,是没什么太好效果的,要想让他的阳谋成功,那必须得还有点由头,至于由头从何处由来,那也只能是高句丽了。 见天色尚早,长孙无忌整了整衣服,从各地的奏章里,挑出几份有关庆州的来,手里拿着,进宫去了。他打算和皇帝说说,说李恪在庆州的功绩,夸一夸李恪,说李恪是多么的能干,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心态也平稳了,想当一名好臣子,辅佐太子弟弟,只有如此地夸,才能在高句丽那边送来由头后,他才能把李恪派去啊,要不然突然说要改封李恪,皇帝是不可能答应的。 庆州。正月十五已经过了,官员们开始忙起春耕的事宜来,城里城外,依旧热火朝天的忙乎,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个个都干劲十足,把心思全放在今年的年景上了。 这天,王平安起床后,先来到父母的房里,他这些日子天天都来,一是给父母请安,二是来看小太平。 小太平健康得很,每天喝着新找来的乳母的奶,一点毛病不生,哭闹也少,非常的讨人喜欢! 王平安从摇篮里抱出小太平,放在臂弯里,摇了摇,笑道:“小太平,昨天晚上尿了几回?你是大姑娘啦,都快满月啦,不能再尿床啦!” 小太平呀呀儿语,一只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王平安,格格笑了起来! 王平安笑道:“这个孩子真爱笑,以后肯定是个好性子的姑娘,可不象她娘似的,那么阴沉!” 王有财嘿了声,道:“提那个女人干嘛,以后少在孩子面前提她。等孩子长大了,懂事儿时,就告诉她,她娘早就死了,免得孩子难过,有那样的母亲,想不难过都不成!” 杨氏早就不把武媚娘当回事儿了,她深信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恶人磨,那武媚娘早晚得遭报应! 她站在王平安的身边,笑道:“这孩子可喜欢别人抱她呢,一抱就笑,要是身边没人,她就呀呀地叫,咱们要是不吱声,过一会儿她就哭了,可怕别人不理她呢!” 王平安抱着小太平,道:“我们都理你,我们都理你!”低头去亲小太平的小脸蛋儿,啪的亲了个带响的。小太平格格笑得更欢,用那只伸出襁褓外的小手,去抓王平安的鼻子。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这孩子的小手,还挺有劲的呢!”他的鼻子没被抓着,但脸被抓了一下,小手柔嫩,自不会让他破相,可却能感觉出小太平力道不小。 杨氏笑道:“可不是嘛,这孩子有劲着呢,力道可大呢。你把手伸到她嘴里,让她咬咬你!” 王平安呵呵笑道:“她都没牙呢,怎么咬我啊!”他伸出小拇指,放进小太平的嘴里。小太平以为是奶嘴一类的东西,立即咬住,使劲吮了起来! 王平安惊讶地道:“呀,可不是嘛,这孩子的劲可真大啊,小嘴巴可有力呢!” 小太平吸了几下,没有吸出什么来,张嘴丢开王平安的小手指,呀呀几声,小嘴一扁,看样子是要哭!欺负人家年纪小啊,拿手指唬弄人家,你唬弄人家,人家就哭给你看! 杨氏见状,忙道:“喂喂,你可别逗她了,小心把孩子给逗哭了!”她赶紧从王平安的怀里抱过小太平,哄了起来,道:“小乖乖,不要哭,祖母疼你!”不停地悠起孩子。 王平安笑道:“这孩子,竟然跟她爹我闹小脾气,太不象话了,以后定要好好管教!”他对小太平喜爱到了极点。 可小太平不甘心被白唬弄了,哇哇几声,大哭起来,不管杨氏怎么悠她,她都不停下来! 王平安吓了一跳,道:“好好好,不管教,不管教。要是儿子得严着点儿,是女儿那就得宠着来了,都是爹爹的错,小心肝儿莫要哭了!” 王有财站起身来,道:“平安啊,你赶紧走吧,前面那么多事儿呢,在这里干嘛,还把我的宝贝孙女给弄哭了!” 王平安一咧嘴,笑道:“哟,她成宝贝儿了,我不是了!哎呀,真是有了孙女,儿子就丢过墙啊!”他又伸手刮了刮小太平的脸蛋儿,这才出了房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小太平不再哭了,又呀呀儿语起来,杨氏和王有财一起笑着。他回过头,心想:“这小丫头,竟然哭得快,笑得也快!嗯,我去把三字经给写出来,等她会说话了,就让她背三字经,还有百家姓……” 对于小太平,他是越来越喜欢的,竟然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还打算好好的教养她长大。 来到前堂,王平安正打算处理公务,欧阳利却来了,说长安太子给他回信了。王平安拿出信来,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不是太子亲笔,而是史爱国写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太子问过什么了吗?” 欧阳利摇头道:“回来的兄弟说了,他没有看到太子,是史爱国问的他,但也没问什么太多,似乎他并不关心那位春花大婶的生活,只是拿了信,让他带回来!” 王平安看着信上的那句话,思索片刻,道:“会不会太子不知道这件事啊?由史爱国直接就给办了,没有告诉太子?” 欧阳利想了想,道:“不会,因为史爱国一开始没问什么,是隔了好久,才出来问了几句,然后又隔了好久,这才拿信出来的。” “那就说明还是给太子看了,史爱国没有私自拆信。如此说来,这信是太子授意写的!”王平安皱着眉头道,这事儿不对头啊! 欧阳利探头看了眼信,见信上只有一句话,他便道:“这个……属下以为,这事儿不难猜。定是太子要接春花大婶回长安,而史爱国不想惹出更大的麻烦,所以把太子的回信给毁了,他自己写了这封信。” 王平安嗯了声,关于这层,他也想到了。其实,如果他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么在遇到武媚娘和太子的这种事,说不定他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和史爱国的做法一样。不管怎么说,史爱国是忠心李治的,他为了保护李治,就算牺牲掉武媚娘,那也是不会皱一皱眉头的,这时候的武媚娘一文不值,死就死了,除了王平安之外,谁能把她当回事儿啊! 王平安道:“估计就是这么回事,那么说明史爱国是想处理掉春花大婶了,我估计着他定是要在春花大婶回长安的途中动手。” 欧阳利点头道:“那是肯定的,接春花大婶的事儿,只能由他去办,咱们的人一离开,他还不是想把武媚娘怎么着,就给怎么着了,反正米已成炊,太子就算伤心也没办法。” 王平安将信揣入怀中,道:“史爱国一定会找出个好理由的,不肯说是他除掉的春花大婶,说不定反而会推到我们的身上,说我们保护不利。反正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我又不在长安,你们又见不着太子,到底如何,还不是凭他一张嘴巴说么!” 欧阳利道:“那怎么办,看信的意思,就是要送春花大婶回长安啊,总不能我们不送她回去。估计她自己也不愿意再留在庆州的,要是我们不送她回去,反而会怪我们办事不力了!” 王平安起身前往后宅,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打算和她挑明。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拿主意去吧!” 到了武媚娘的小院外,他推门进去,这段时间他以太忙为借口,并不常来,尤其是过完年后,只来过一次,再就躲着不见武媚娘了,烦她一见面就问,问太子有没有回信。 院门一开,就见黄小丫在院子里扫雪,手里拿着把扫帚,正卖力地扫院子。 王平安道:“看样子过几天有可能还要下雪,你春花大婶又不出屋,这雪扫不扫的,倒也没关系。” 黄小丫见他来了,扔下扫帚,连忙上前行礼,道:“春花大婶说了,我要是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干活,就给我钱,这院子里也没啥可干的,我就扫雪了,还能堆个雪人玩!” 王平安嘿嘿笑了笑,道:“不用扫了,你去找丫环们玩吧,春花大婶这里,倒是不用你一直伺候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瓜子,给了黄小丫。 黄小丫拿过金瓜子,放在阳光底下看,笑着叫道:“这是金子啊,能买一头牛!”欢呼着跑了。 王平安笑了笑,这小丫头性格倒是不错,很容易满足,所以整天开心,可不象屋里那们位,人心不足蛇吞象,成天想得那么多,也不怕头疼! 到了门口,他敲了敲门,道:“春花,我能进来吗?你有信到了!” 王平安在外面说话,里面的武媚娘已经听到了。这段时间她在坐月子,不能见风,更加不能出屋,连澡都不能喜,以防落下病根,在屋里憋得够呛。忽听王平安到来,又说有信到了,她猛地从**坐起,心头砰砰狂跳起来。 她道:“少爷进来无妨,史是屋里气味不太好,您得忍着点儿!” 王平安在外面干笑两声,道:“没所谓的事了。”推门进去,看向**的武媚娘。 就见武媚娘头上缠着条白色的手巾,坐直了身子,正满眼紧张地看着自己。 第七百一十四章 去当尼姑吧 第七百一十四章 去当尼姑吧 王平安回身关上房门,皱了皱鼻子,这屋里的味道果然有点冲,满是汗味儿。他道:“媚娘,这几天身体恢复得如何?” 武媚娘坐**下来,拖上鞋,她已经紧张得快哆嗦了,哪有心思和王平安客套,她道:“舅舅,太子有信来了,你可看过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太子回信了,不过……媚娘看看吧,看过后我们再说。”他从怀里掏出信来,交给武媚娘。 武媚娘接过信后,并不着急打开,而是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的脸上表情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来。看到这表情,她便知道,太子回的信,上面不见得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是好消息,王平安肯定会恭喜她,替她欢喜一番,但如果是坏消息,那他就只能故作镇定了。现在的王平安,可不正是在故作镇定么。 武媚娘打开信纸,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拿着信纸的手颤抖起来,抬头看向王平安,道:“舅舅,这信不是太子亲笔,是……是谁写的?” 王平安慢慢坐到了桌边,道:“是史爱国写的,我派去的信使,没有看到太子,是史爱国接见的,而且他并没有问起你太多的事,只是把这封信交给信使,让他带回来给我。” 武媚娘脸色煞白,她忽然向前扑倒,给王平安跪下,膝行而前,到了王平安的近前,伸手抱住王平安的大腿,叫道:“舅舅,救救媚娘,媚娘不想死!” 王平安叹道:“媚娘,你看明白信了?” 武媚娘泪水顺着面颊滑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看明白了这封信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哪可能不慌张! 李治是个糊涂人,对于世事不够清楚,史爱国要替他写信,他也就同意了;而史爱国哪会管那么多,他还以为王平安也有打算,想要摆脱武媚娘这个大麻烦呢,所以没有顾及太多。 可王平安和武媚娘两个人,却谁也不糊涂,一看这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而且又不是李治亲笔写的,就都明白是咋回事了! 这是史爱国要解决掉武媚娘啊,很有可能史忠臣也知道了! 武媚娘哭道:“史总管定是怕媚娘给太子带来麻烦,所以便想暗中除掉媚娘,他要做这等恶事,舅舅定要阻止,不要让史总管的阴谋得逞,害了媚娘的性命!” 王平安要将她扶起来,可武媚娘死活不肯起来。王平安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只好随她这么跪着,过了一会儿,这才道:“也许,这件事,太子殿下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有明示,其实万一要是他自己不好说什么,暗示了一下史总管,然后由史总管出手……” 他的意思很明显,武媚娘现在确实是个麻烦了,说不定李治也想要解决掉这个麻烦,但他自己不好说出来,以免被骂成是薄情寡义,就算别人不说,他的良心上怕也得会过意不去。 可要是李治一个劲地表示武媚娘很重要,说什么宁愿他自己受苦,也要和武媚娘团聚,那么其实这种说法,表示上听起来是有情有义,实际上却是一种暗示,暗示他的手下人,去解决掉这个大麻烦,而象史爱国这种忠于他的大宦官,一定会“自作主张”地去替他解决掉麻烦的,等麻烦解决之后,李治再嚎啕大哭,说史爱国竟然背着自己,做出了这样的恶事,然后史爱国再大哭一场,说他都是为了太子着想,好一通表忠心,最终得到了李治的原谅! 说得直白些,这就是假仁假义的最直接表现! 王平安看的书多,当然知道这种手段,而武媚娘天生的就对阴谋诡计**,所以两人都明白这种事,并且都认为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但是,武媚娘却是决不会承认的,因为只要一承认这是事实,不用等史爱国了,王平安就有可能解决掉她! 武媚娘摇头道:“不可能的,太子殿下对媚娘的心意,媚娘是最清楚的,那真的是情真意切,便犹如《上邪》所写的那样,太子和媚娘永远都不会分开……我二人的心,永远都不会分开!” 她和李治现在就分开着呢,所以只好改口,说心永远不会分开了。 王平安轻声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媚娘,你确定太子真的不知此事?” 武媚娘斩钉截铁地道:“太子定是不知此事,只要媚娘再见到他,一切事情就会明白,都是那史爱国只手遮天,胡作乱为,想要害死媚娘!”一着急,她再不称史爱国为总管,而是直呼其名了。 王平安听了这话,微顿片刻,重重地点头道:“我也认为,太子不知此事!” 武媚娘哽咽地道:“多谢舅舅,这世上,除了舅舅和太子之外,再无人是对媚娘真心的好,媚娘现在无依无靠,只能指望着舅舅做主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又道:“媚娘,可你要知道,那史爱国是史忠臣的弟弟,他要办的这件事,肯定是经过史忠臣大总管同意的。如果史大总管要想对你不利,那么你回到长安后,就算是见到了太子也没用的,太子能顾得了你一时,却不可能时时护着你,总不能把你接进宫去,只能安置在宫外住,而在宫外……史大总管总是会找到机会的啊!” 武媚娘咬着嘴唇,不言不语,其中道理,她岂有不知之理。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强弱相差得太过悬殊,在史忠臣这种超级实力面前,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王平安又问道:“那你说,你是回长安呢,还是继续留在庆州?” 好半晌,武媚娘才道:“既然史大总管认为媚娘是个麻烦了,那媚娘就算留在庆州,他们也会派人来害了媚娘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你明白就好。史忠臣可不是好相与的,他当年既然能在玄武门之变时,充当皇宫里的内应,那他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就算武媚娘留在庆州,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史忠臣仍会派人来解决掉麻烦的,而且一旦破脸,自己再想保护好武媚娘,那可是困难太大了!” 看着始终不肯起来的武媚娘,王平安只好道:“你在庆州确实危险,而且容易让史大总管和我翻脸,事情只要挑明了干,就少了回旋的余地,我再就不好保护你了。可你回到长安之后,不管住在哪里,史大总管总会找到你的,长安城里城外,哪有他不去的地方?只要他派人去找你,你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到的!” 武媚娘现在也是心慌意乱,头痛欲裂,打击来得太突然,她有些失了方寸,急切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王平安用力扶她起来,道:“媚娘,你在屋里好好想想,我到院子里去等着,你一个人静下心来,想必就能想出好办法了,到时只要叫我一声就成!” 武媚娘坐到了**,很是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地发愣。 王平安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去等着了,他心中很清楚,要换了别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大哭大叫,说些没用的话,除了说自己委屈以外,没半点主意,可眼前的女人是谁?可是以后的武则天啊,她受的打击越重,反弹得越高,想主意不会想太久的,不到天黑,她就能拿出主意来。 坐在院里的石桌后,王平安开始等了起来,等了一会儿,感觉屁股底下冷得厉害,只好站起身,在院子里不停地转圈,跺脚取暖,等着武媚娘的回复。 武媚娘躺到了**,她什么事都不想,只是努力让自己的头疼症状快速消失,如果头依旧疼着,那她是什么都想不出来的! 强大的自制力,让武媚娘只用了两刻钟,精力便恢复了七八成,头也不那么疼了。她闭着眼睛,首先考虑是留在庆州,还是返回长安。很快便得出结论,必须要回长安,如果留在庆州,那么会更危险,王平安在巨大的压力下,说不定会默许史忠臣的做法,只要他不再管自己,那史忠臣派来的人,是很容易就会将自己杀死的! 回长安,这点确定了,她又开始想,回到长安后,是否要见李治。很快,她又得出结论,就算回了长安,也不能马上去见李治,因为李治见了自己,那史爱国就会见到自己,同样史忠臣也就知道自己在哪儿了,李治不可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 暂时不见李治,这点确定了,紧接着她又想该藏在哪里。宫里肯定是不行的,她根本进不去,只能是宫外。可宫外……她除了养马庄之外,就只知道一个感业寺了,而感业寺是史忠臣肯定不会去的地方! 武媚娘一咬牙,坐起身来,冲外面说道:“少爷,春花有话要说。” 王平安听到说话声,立即推门进来,关上房门后,问道:“怎样,可想出了应对之法?” 第七百一十五章 武媚娘上路 第七百一十五章 武媚娘上路 武媚娘点头道:“想好了,媚娘想出了应对之法,但却需要舅舅帮忙!” 王平安心想:“想得还挺快的,你在屋里想,我在外面想,我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呢,你倒先想出应对之法了!” 他道:“帮忙,我是一定会帮的,这点媚娘尽管放心。只是不知,媚娘你想出了什么办法,可是要我将你潜送进皇宫里去?” 要是真的想让他帮忙,潜送进皇宫,找个地方偷偷安置,那这个应对之法可是太糟糕了。皇宫里可是史忠臣的地盘,哪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而且宫里面没秘密,不说别的,吃饭怎么解决?就单这一点,武媚娘就别想隐藏得住,用不了三天,就得让史忠臣给她揪出去!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个理论,适用于别的地方,但却不适用于皇宫大内! 武媚娘摇头道:“舅舅想岔了,媚娘再糊涂,再怎么想着见太子,也不会求你把我送进皇宫去的,那样不但会害了媚娘自己的性命,也会连累到舅舅你!” 王平安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个应对之法,别的都还好说。 武媚娘道:“媚娘只能回长安,也只能住在宫外,而且不能立即去见太子,那么媚娘所住的地点,就需要慎重考虑了。”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住在哪里也不成啊,只要史大总管想找你,只要他派出人去找,不可能找不到的,整个长安城,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 武媚娘摇了摇头,慢慢地道:“有一个地方,史忠臣是绝对不可能派人去查的,而且那里还和皇室有联系,太子早晚有一天会去,而当他见了没有死掉的媚娘,必会欣喜若狂,那时媚娘才会真的安全!” 王平安啊了声,奇道:“长安还有这种地方吗?不可能吧,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武媚娘慢慢地道:“感业寺!”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感业寺,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他听到这三个字,当然是极度惊骇,因为这几乎快与真正的历史吻合了。真实的历史上,武媚娘可不就是在感业寺里等到了李治,她才能得以返回到皇宫的嘛! 武媚娘奇怪地看着王平安,道:“舅舅,媚娘说错话了吗?难道感业寺,并不合适?可媚娘思来想去,那里却正是最佳的地方啊!” 王平安咧了咧嘴,道:“没,不是,我没有……好吧,那你说说感业寺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能避开史大总管的搜索?” 武媚娘轻声道:“感业寺里皇家寺庙,里面的比丘尼都是有身份的贵胄女子,史忠臣自不会轻易去查,而且他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那里去啊。而太子……等过一段时间,史忠臣不再追究这件事时,舅舅提醒一下太子殿下,请他去感业寺进香,那不就能见到媚娘了吗?” 王平安喃喃地道:“过了这个风头,可要等多长时间呢?如果时间太长,太子将你忘了,媚娘一番辛苦,岂不是都白受了?” 武媚娘却道:“舅舅,如果媚娘没有死,那么隔的时间长了,太子又有新欢,那么说不定就会将媚娘给忘了。可如果他以为媚娘死了,而且是因为他而死,那他的心里就会一直有媚娘,永远不会将媚娘忘了,而且时间越久,那种思念会越深。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媚娘,知道媚娘没有死,那……那舅舅说,那时太子会怎么样呢?” 听了这话,王平安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他心想:“这要放在现代,武媚娘就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医生啊,竟然这么会利用李治的心理。她想的确实对,如果李治知道她‘死了’,而且是因为他没保护好她,从而让她丧命的,虽然一开始时,会松口气,感觉终于少了个麻烦,但时间一久,危机一过,他就会重新想念起她来,而且当真会是时间越久,想念得越深,甚至在李治临死前,都会念念不忘这件事。 当然,不管是武媚娘还是自己,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当真拖到李治死那天的,待到时机成熟时,必会安排一场巧遇,让李治知道,武媚娘还活着。那时李治应该是当上皇帝了吧,再无害怕之人,如果他心存愧疚,那必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去补偿武媚娘,武媚娘一举便可得到专宠。 而那时,史忠臣已经没法再把武媚娘怎么样了,反而是武媚娘会把他怎么样了。比如说,打发史家兄弟去守陵,这是最仁慈的做法,要是不够仁慈,没准会剁掉手脚,扔到猪圈里……” 好半晌,王平安才回过神儿来,他道:“可是,媚娘你进了感业寺,能做什么呢?那里是尼姑庵啊,难不成你要当尼姑?” 武媚娘将眼睛闭上,两行泪水滑了下来。片刻,她睁开眼睛,道:“媚娘是先帝的才人,以后却要伺候太子,这是罪孽,就让媚娘伺候神佛,洗净这一身的罪孽吧!” 王平安唉了声,也只能如此了。他道:“这个倒是不难安排,我完全有能力让你进到寺里,去当一名尼姑。可是,如何安排你死了呢?是不是我在送你回京的路上,让你……安排一场意外?” 武媚娘小声道:“就让一场大火,烧了媚娘的车马吧,但这把火,却最好由史爱国去办,让他以为真的杀死了媚娘,这样他和史忠臣,才不会再没完没了的追究下去,可何媚娘一时平安。” “这个……确也并不难办,我手下侍卫精强,完全可以办好此事!”王平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前之事,实在是让他无法不叹气。 武媚娘擦干了眼泪,脸上露出坚强的表情,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在史忠臣没有再进一步安排恶事之前,请舅舅立即送媚娘去长安吧!” 王平安站起身,道:“好吧,越快越好,这点我是明白的。”他转身要离开,可又回过身,问道:“你要不要再见见小太平一面,此次一别,说不定要许久之后,你才能再与她相见呢!” 武媚娘的眼泪本已止住,可一听王平安提起小太平,她的眼泪再次流下,而且远远的超过了刚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的程度! 强自忍住眼泪,武媚娘抬起头,道:“舅舅,媚娘如见到小太平,怕是割舍不下,可媚娘初为人母,却实是舍不得孩子,只求媚娘在离开庆州的时刻,舅舅带着小太平,远远的让媚娘望上一眼,此生便已足矣!” 舍不得?舍不得!也许,舍不得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好,便依媚娘。我现在就去准备,待到明天,咱们便就启程!”说罢,他不再停留,出了屋子,招呼欧阳利,准备各项事宜去了。 正巧,他要见欧阳利,而欧阳利也正在找他。欧阳利见了王平安,打发开仆人,左右无人之际,这才凑近王平安,附耳小声道:“主人,安山大从京里回来了,属下一直派人在马岭县衙那里守着,见他回来,便去询问,可安山大只带回来三个字,长孙大人说‘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消息!” 王平安嗯了声,道:“知道了!” 欧阳利忙道:“对,就是这三个字,不知长孙大人知道了什么!” 王平安道:“我是说,我知道了。这事不急,吴王再怎么能折腾,高句丽人再怎么能陪着他折腾,都是以后的事情,可现在却有事让你马上去办!”他把关于武媚娘的事说了出来。 不管和谁保密,也没法和欧阳利保密,因为事情都得交待欧阳利去办啊! 欧阳利听了,很是惊讶,道:“要安排武媚娘的车马遇袭?这个倒是简单,可要让她进感业寺当尼姑,这个就……怎么安排呀?感业寺可是皇家寺庙,和灵感寺不同,不是想进去当尼姑,就能进去的啊!” 王平安嘿了声,道:“皇家寺庙又能如何,只要钱花到位就成。那玄奘大师去西天取经时,为了取回货真价实的真正经书,不还得贿赂藏经阁的僧人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多带些钱财,贿赂一下感业寺里的大尼中尼和小尼,把武媚娘塞进去,又有什么难的了!” “花钱当尼姑?这个……倒也是可以地!”欧阳利一咧嘴,心想:“玄奘那个磨磨唧唧地人,当初去天竺取经时,曾经贿赂过天竺僧人吗?这个倒是不知,等下回见了他,不妨问问,看看他贿赂了多少,是拿金子贿赂的,还是别的什么,我经常要塞钱给别人,贿赂的手法,不可不学!” 欧阳利下去办事了。王平安则去了父母的院子,把事情说了一遍,说武媚娘要被送回长安,想在临走时,远远地望上一眼小太平。 杨氏和王有财都是大为不满,现在外面天气依旧寒冷,万一冻着小太平怎么办?再说了,远远地望上一眼,又能望见什么,不过就是望望襁褓而已,难道还能当真看到孩子的小脸蛋儿不成? 杨氏道:“儿啊,娘和你爹都很不喜欢那个女人,孩子以后也不想再还给她了,我看她也没啥本事,就一当尼姑的命。回了她吧,就说孩子怕冷,望不望的没啥意思,万一把孩子冻出病来,她不心疼,咱们还心疼呢!” 王有财也点头称是,不愿意抱孩子出去。 对于王平安来说,就算武媚娘再重要,也重要不过爹娘去,如果二老不愿意,他是不会强行抱走小太平的。 想了想,王平安道:“不如,咱们把襁褓准备好,到时我让丹若抱着襁褓,远远的让那女人望上一眼,反正也望不出什么来,就当是满足她的一个小小心愿吧!” 要光是抱着襁褓出去,那倒是没什么,杨氏和王有财这才答应,他们老两口把小太平当成是**一样,这般冷的天气,要想让他们把小太平抱出去,让武媚娘望上一望,那可真是做梦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平安便起了床,先把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打发出去,让她俩穿上鲜艳的衣服,找了个华丽的襁褓抱着,襁褓里面塞上一个小枕头,提前出城,去大路上等着,以便给武媚娘望上一望。 他自己则又去了武媚娘那里,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武媚娘什么行李都没收拾,反正以后也都用不着,轻装上路即可。 过不多时,欧阳利来报,说车马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王平安便即送武媚娘坐车出门,至于那个黄小丫是不能带走的,王平安却没把她打发回家,而是继续留在府中,接着当小丫环,他深怕黄小丫无意间得知什么,万一出去乱说,那岂不糟糕,所以留她在眼皮子底下,这样才最保险。 按着事先安排好的,从后门出了刺史府,一路赶往南面的城门,等到了城门口,城门刚好打开,马车在欧阳利等人的护送下,离开了庆州城。 王平安没有送出多远,他穿着便服,头上戴着顶大大的帽子,出城只送了半里地,便即回转。欧阳利带着八个兄弟,尽数出动,全部护送武媚娘回京。 车马行出一里多地,欧阳利敲了敲车窗,道:“春花姑娘,你打开窗子,往西面看。” 武媚娘打开了车窗,向西面望去,她明白这是让她看孩子呢,小太平被抱出来了! 就见西面的有一座小小的山包,离此大概数十丈远,这段距离不近了,事实上根本瞧不清楚啥的。土包下停着一辆马车,土包上站着两个少女,一个少女穿着大红的衣服,打扮得跟个新娘子似的,另一个则穿着绿色的衣服,在雪地里非常抢眼。 其中穿着大红衣服的少女,怀里抱着个黄色的襁褓,而穿着绿色衣服的少女手里则抱着条被子。 抱着襁褓的少女见到远处的欧阳利冲她招手,立即将襁褓举了起来,以便让武媚娘望一望。 欧阳利指着山包,道:“春花姑娘,那便是你要看的,好好看看吧,以后想再看,机会很难找了!” 武媚娘看着远处的小山包上红衣少女手里的襁褓,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欧阳利长叹一声,道:“于其日后想念,不如现在少看!”一挥手,马车行进,并不停留。 武媚娘趴在窗口,一直盯着那襁褓看,直到越走越远,小山包被道边的林木遮掩住。 第七百一十六章 要毁尸灭迹 第七百一十六章 要毁尸灭迹 车马一路南去,终于离了庆州地界,赶赴长安城。 这次回转长安,因要赶时间,所以没有走大路,走的是直行小道,所以近了许多。不过数日间,便已离长安只有一日的光景了。 武媚娘生完孩子,这时候本该是坐月子的,以免以后落下病根儿,但武媚娘也真叫坚强,一路上不叫半点苦,更是从不说自己有多累,相反不停地催促快些走,希望能早点儿到达长安。 欧阳利等人虽然对武媚娘抛下女儿的事,很是不满,可再不满,这事儿也是武媚娘的事儿,跟他们并无多大的关系,所以路上并没有难为她,在看到她这么有韧性后,相反个个佩服,别说一个女子,要是换了个男人,接连遭受打击,怕也是得病一场吧,可看武媚娘的样子,却是越来越精神,除了话说得少之外,再无别的不适之处。 等到了离城三十里之处,欧阳利找到一家客店,将车马安置好,又给武媚娘开了间上房,这才离开,亲自赶去长安,要见史爱国。 这次进京,速度相当地快,而且王平安事先并没有通知史爱国,这么做是防止史爱国再做别的准备,万一连续安排刺客,非要杀了武媚娘不可,那岂不糟糕。 速度快果然就是好。待欧阳利在东宫门口找到值班的蒙大恬后,蒙大恬吃了一惊,他对欧阳利道:“欧阳兄弟,怎地这般快法,从路程上来讲,我们估计着至少还得十天以后,你们才能到达的呀,再说你们出发之前,咋不提前来封信呢,让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欧阳利则道:“是仓促了些,这不是着急么,想把人早点送进京来,我们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那人在谁哪里,谁晚上能睡得着觉啊,你说对不?” 蒙大恬嘿了声,心想:“那个人,哪个人啊?怎地没听明白呢!嗯,听不明白最好,我也不要问,免得日后被灭了口,那才叫冤枉呢!” 蒙大恬让欧阳利在宫外等着,他自己则亲自进去,去找史爱国,报告此事。 史爱国听了蒙大恬的报告,同样吃了一小惊,奇道:“怎地这般快法儿?”话一问出口,他瞬间就明白了,看来王平安也是想摆脱那个女人啊,要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的。 史爱国问道:“前些时候,咱家让你找的那些能办事儿的人,你找到了吗?” 蒙大恬呃了声,陪着笑脸,道:“回总管大人的话,人倒是好找,末将已经找到了五六个,都是没亲没故,又悍狠无比的,可是在封口方面,怕是得让总管大人破费了,而且时间方面太仓促,如果能再等几天,应该还能再多找几个,人一多,那价钱自然也就下来了!” 史爱国一摆手,道:“谁还在乎那几个钱。你是怎么和那些人说的,这世上没有真的拿命换钱的人吧,就算钱再多,可没命花,谁又能干这种事呢?” 蒙大恬笑道:“总管大人,这种事末将以前……当然是没干过了,但其中的诀窍,还是知道一二的。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事成之后,要灭他们的口,而是编了个无关痛痒的理由,让他们去做的。” 史爱国哼了声,道:“咱家可是要他们去杀人,人命关天,岂有小事,如何能做到无关痛痒,你且说出来让咱家听听!” 蒙大恬忙道:“回总管大人的话,末将告诉那几个狠人,说有一官宦人家,老爷子不正经,挺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养了个年轻的小女子,结果被家中的大妇知道,大妇自然不依,可又拿老头子没办法,只好拿那小女子出气了,她趁那小女子外出之际,想要除掉那小骚狐狸,便让他们去办事。如此一说,那也就没啥了,又不是要解决掉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罢了,处理掉后放把火一烧,尸骨无存,难不成谁还能报官么!” 史爱国听了,嗯了声,点了点头,道:“老爷子是个老不正经,这个朝中的老不正经太多了,可要说家有悍妇,并且悍到了要买凶杀人的地步,那这种官宦人家就少了……哎呀,要说悍妇,属老房家的最是凶悍。那些去办事的人,不会把事情想到房老爷子的头上去吧?” 他说的房老爷子,指的是房玄龄。房玄龄家里的老婆最恨老头子讨小,为此不惜喝了皇帝赐下的“毒药”,其实那毒药是醋,这便是人尽皆知的“吃醋”的典故。如果蒙大恬这么去向那些狠人解释,那岂不很容易让人联系到房家老太爷么! 蒙大恬干笑两声,道:“那些人怎么想,就是他们的事了,反正事情一办完,他们也得被解决掉,他们的想法如何,又有什么要紧了!” 史爱国哼哼两声,道:“这倒也对。好了,咱家亲自去见那个王平安派来的人,探探口口风。” 史爱国带着蒙大恬出了东宫,把蒙大恬支到一边,他亲自和欧阳利说事儿。可不管史爱国怎么问欧阳利,欧阳利都不承认王平安是想早点摆脱武媚娘,而只是说这么快地送武媚娘进京,是想让她早点和太子相见,绝无其它心思。 欧阳利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要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我们是绝对不会帮忙的,配合二字休要提起,但你要做什么事,我们也不会干涉,阻止二字,也是休要提起,只要把人一交给你们,爱咋地,你们就咋地,别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想知道。 史爱国得不到配合,却也没觉得是多大点儿事,不就解决一个小女子么,那小女子还能反抗得了不成,开玩笑一样! 约好明天下午,在通化门外三里处交接,两人这才分开,各自做各自的准备去了。 欧阳利快马出城,回到客店,把事情向武媚娘说了,武媚娘表面上没什么,可心中却是又气又恨,她心中一直存在侥幸,希望是自己想错了,那史爱国并没有杀自己的念头。然而,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史爱国竟然真的存了杀害自己之心,而且明天就要付诸行动,连城都不让自己进,这未免也太过狠辣了! 欧阳利道:“春花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保证利利索索。明天我派人送你去城北,你等在那里就好,而我亲自带着车马,去城东去办事,等我办完了事,再送你进感业寺。” 武媚娘盈盈万福,道:“一切都仰仗欧阳利大哥了!” 欧阳利这头准备,他手下的人却也没有闲着,四下出去寻找替身。既然要假装武媚娘被烧死,那得有尸体才行,这些事情得挺前都准备好。 待到天黑之后,欧阳义和欧阳双回来,告诉欧阳利,他们找到了一具路倒尸,看样子是个胡人少年,身材并不高大,和武媚娘差不多,只可惜是个男的,不知是否合用。一时之间,他们找不到女子,总不能去现杀了一个,那会引起麻烦,节外生枝的。现在那具路倒,就藏在车里,随时待用。 欧阳利亲自去看那具路倒,见果真是具胡人少年的尸体,看样子是饥寒交迫而死的。现在是开春时节,青黄不接,这胡人少年讨不到食物,以至于饿死在道旁,尚无人给他收尸,估计是刚刚死去不久,还没来得及处理。 欧阳利道:“行啊,管他是男是女呢,反正大火一烧,男女也没法分得出来。”他取出一只金镯子,戴在这具路倒的手上,权当信物,用来取信史爱国。 一切安排得妥当。第二天天刚亮,欧阳利便带着四个兄弟,赶着马车往长安城的东面赶去,而其余四个欧阳兄弟,买了辆破车,载着武媚娘慢慢靠近城北,去感业寺附近等候。 欧阳利带着马车,赶往通化门附近,待快到地头儿时,他命马车停下,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提了出来,给车里的路倒尸浇上火油,火油烧了一层又一层,随后又在马车上遍浇火油,弄得马车只要见点火星,就能被烧成灰烬。 浇完了火油,这才又再赶路,此时离通化门已然不远了。 欧阳义骑在马上,问欧阳利道:“老大,在交接之时,那些人会不会去看车里啊?就算他们不看车里的人,可车总能看到吧,这车上面全是火油,只要靠得近些,油味都刺鼻子,他们岂有不发现之理!” 欧阳利嘿然道:“那个史爱国,老奸臣滑的东西一个,他才不会真的交接后再杀人呢,而是要用突然袭击,恨不得将咱们都杀了,这才甘心,这才能让他松口气。” 欧阳义冷笑道:“他是怕日后太子追查吧?如果是在未交接前出的事,他便可以推到咱们的身上,说是咱们保护不利,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欧阳利呸了一声,骂道:“这老王八蛋,不得好死!” 车马行进,不多时便到了离通化门五里的地段,这里没有村落,却有一片树林。欧阳利小声道:“兄弟们注意了,如果我没料差,史爱国派来的人就躲在这林子里,可不会当真在离城门三里处。兄弟们都小心些,莫要被暗器伤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烧散了架子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烧散了架子了 欧阳兄弟齐声答应,他们杀人放火,什么事情都干,自然不会让人把火烧到他们的头上,个个戒备起来,外松内紧,都留神树林里的动静。 又走了片刻,车马进入树林之中,此时虽已入春,但积雪并没有消融,道路两旁的树木上尽是积雪,而大道上车轮印和脚步驳杂,显见这条道走的人不少,这里靠近长安城,来往行人自然很多,只是现在没有人罢了。 看着前面的道路,欧阳利笑着骂了声,道:“那个史爱国也真够没用的,怎么找来的办事的人这么差啊,比李恪手下的那帮子废物,还要更加的废物上一倍两倍的!” 欧阳兄弟们也是暗暗摇头,估计着史爱国派来的人,平常干的都是打闷棍,套麻袋之类的小活儿吧,拦路打劫的事以前没干过,顶多也就是听过,要不然手段岂有如此之低劣的道理! 就见前面路上,有一棵小树被砍掉了,横在道路正中,而小树之后,站着一排大汉,个个都是满脸横肉之徒,手里各挺刀枪,正冲欧阳利他们横眉竖眼呢! 要是这帮人埋伏在树林里,先是偷放冷箭,等放倒了欧阳兄弟,然后再冲出来,成功的希望,还能有那么一成,最起码半成是会有的。可现在他们玩光明正大,就凭他们几头烂蒜,要能把欧阳兄弟们打跑,那还有天理了嘛! 欧阳利纵马前冲,待到了小树之前,一勒座骑,喝道:“呔,什么人,挡在路上做甚,需知好狗不挡道,挡道非好狗!” 树后一名大汉横刀一指欧阳利,叫道:“爷儿们,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如果想死,这个好办,把脖子伸过来,让爷爷砍上一刀便是;如果想活,那就夹着尾巴给爷爷滚,爷爷保证不追,把你们当屁放了!” 这大汉身后窜出另一条大汉来,叫道:“哥哥和这帮杂碎儿废什么话,咱们快点把事儿办了,把那个小娘子拉出来,看看她姿色如何,临杀她之前,也好让兄弟我快活快活,兄弟已经等不及了!” 说着话,他用袖子先将嘴一挡,随即把手放下,鼓起腮帮子,对准欧阳利,呼地喷了口气,随着气流出来,一股火焰呼地就喷出两尺多远,把欧阳利……的马,给吓了一跳,一声嘶鸣,退后两步! 这大汉以前是个走江湖卖艺的,最擅长玩这些花胡哨儿,往往很能唬住人,口喷烈焰,一般人还真的会害怕! 见欧阳利的马后退,大汉们一起哄笑起来,纷纷胡言乱语的喝骂,让欧阳利留下车马,然后滚蛋! 这些大汉在长安城的地痞当中,属于二流角色,好狠斗勇,专门祸害外地行商,只不过大唐“严打之风”很是厉害,他们讨生活越来越艰难,前几日蒙大恬找到他们,给他们介绍了这么个活儿,让他们帮着某个大官的大老婆,去解决掉小老婆,报酬虽然不多,但事情却好办,而且是在城外办,被抓的危险小,他们自然人人愿意,这便砍了棵小树,站在这里等着抓骚狐狸! 欧阳利当真是哭笑不得,他还以为史爱国派来的人,在武艺方面很是精强呢,就算及不上自己和兄弟们,也得到普通的卫府兵将水平吧!却不成想,来的都是些恶棍地痞,连***这种唬人的把戏都使出来了,这也太不象了! 后面的欧阳兄弟也是纷纷摇头,他们本打算在和这些人打斗的过程中,趁乱将火点着,然后一哄而散,马马虎虎的就算让这帮人完成任务,可不成想,那个***的大汉,竟然还想和车中的小女子快活快活,这哪儿成啊,那岂不是要露馅儿! 欧阳利看着这几名大汉,叹气道:“我家主人常说,计划不如变化快,今天看来,主人当真是没有说错啊,果然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他用马鞭一指这几名大汉,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在这人来人往的进京道路上,你们行此恶事,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如果我们一喊,必会引来官府的铺快,甚至是卫府的兵将,将你们全都抓起来!” 大汉们一听,笑得更加大声,刚刚喷完火的大汉,擦了把嘴,道:“真是好笑,这里我们早就看好了,两刻钟之内,绝对没有行人经过,至于捕快和士兵那就更别提了。爷爷们在此办事,就算你们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大汉们一起叫道:“你们喊啊,使劲儿地喊啊!” 人人放声大笑,得意非凡。在他们的眼里,欧阳利等人不过是些普通的家丁罢了,保护的又只是个官宦的小老婆而已,哪可能当真舍命厮杀,只要一吓唬,就得扔下那小娘子逃掉。再说了,托他们办事的人已经挑命,这帮护卫不会跟他们动手的,都是官宦的大老婆安排的手下,会很配合他们,把那小娘子交给他们的。 所以,这帮大汉谁也没把欧阳利他们当回事,都认为欧阳利他们叫嚣几声,便会逃走的,只要他们尽到了义务,回去有借口向那官宦交待,不就得了么,还能咋样,还真能动手不成! 欧阳利道:“如我们呼喊救命,当真没人来帮我们?” 那***的大汉笑道:“得了吧,就别再问了,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两刻钟之内没人会路过这里,你们走你们的吧,把车留下就好,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 这大汉竟然劝起欧阳利来,“好心好意”地,想让欧阳利配合点儿,早点把事情解决了! 欧阳利叹了口气,道:“既然没人会路过这里,那我们自己就把这事儿办了吧,两刻钟的时间太长了些,其实只要数上十个数,基本也就搞定了!” “数十个数?时间太短,估计你们跑不了多远……”***的大汉说道。 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欧阳利突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刷地抽出刀来,待身形下落,挥刀便砍! 卟卟卟卟几声响,刀刀见血,拦路的大汉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除了一人之外,其余全部被放倒了,个个身首异处,死翘翘了! 剩下的那个人正是***的大汉。他见欧阳利一个鹰扑之后,竟把他的同伴全给剁了,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全军覆没,这可真是说什么也想不到的! ***的大汉虽然行恶日久,可他都是欺负那些善良百姓,哪里经过这种阵势,极度惊骇之下,竟然连动都动弹不了了,直勾勾地看着欧阳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叫饶命都想不起来了! 欧阳利笑道:“你叫啊,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把大刀横在了***大汉的脖子上。 ***大汉这才反应过味儿来,叫道:“好汉爷,祖宗,小的叫你祖宗了,你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饶命啊!” “我可放不出你这么大个儿的屁来。不过说到饶命,好啊,我下次一定饶了你的小命,但这次不成!”欧阳利长刀一勒,将***的大汉杀死,一脚踢开尸体。他回头道:“放火吧,你们把事儿办好,我去前面,估计前面定然史爱国的人等着,有可能就是那个蒙什么大恬的家伙!” 欧阳兄弟们一起笑了起来,欧阳义道:“那个史爱国怎么不派出军队来办这事儿呢,偏偏派出这些所谓的轻侠来,结果还得咱们自己动手,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们一起下马,取出火石,打火开始焚烧马车,还有车里的那具路倒尸! 欧阳利骑上马,绕过倒地的小树,向前面慢慢行去。不出他的所料,行不多远,顶多一里来地,也就是按着约定好的那个地点,果然见一小队兵将,正在往这边行来,制造着“偶遇”! 欧阳利纵马上前,叫道:“军爷,大事不好,前面有贼拦路,打起来了,还放火烧了我们的车!” 领头的将领正是蒙大恬,还有他的弟弟蒙小恬。蒙大恬猛地见欧阳利跑了过来,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完事儿了,那帮家伙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连欧阳利这种猛人都给打得逃跑,来找救兵!” 蒙小恬平常很毛躁,可今天却偏偏机灵起来,顺口就问道:“谁放的火?” “我们是过往的行商,遇到了歹徒打劫,还请军爷们做主啊!”欧阳利装出一副惊慌的表情。 蒙大恬心想:“差点儿忘了,这时候得装做不认识!”他一挥马鞭,叫道:“兄弟们,随我上,去打歹徒!” 他带来的手下都是他的心腹,他事先没和手下们说是来办事的,只说打猎,打些野味儿来下酒,所以这些手下都是带了兵器和弓箭来的,虽然没说是来办事的,但随时都可以办事! 一声呼哨,兵将们纵马前冲,一里来地片刻就到。待到了出事的地点,就见这里已然是浓烟滚滚,马车已经烧撒了架子,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看样子似乎就是所谓的歹徒。 蒙大恬不去理会那些他找来的狠人,而是直接冲到马车边上,叫道:“车里有人吗?快点灭火,把人救出来!”嘴上是这么叫,可心里却纳闷儿,看样子不象是那帮地痞点的火啊,倒有点象欧阳利他们自己点的,难不成……不要猜,不要想,啥都不知道最好! 欧阳义叫道:“我家小夫人还在车里,却是没有救出,这回可糟糕了,不知我家老爷会怎么责罚我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史爱国吩咐过的,蒙大恬岂敢不遵,他顾不得别的,得赶紧证实里面那个需要被灭口的人死了才行,可火势正猛,却又如何救得? 欧阳利仔细地看向蒙大恬带来的手下,发现都是些新面孔,想必都不认得自己,而且自己和兄弟们都是化过妆的,虽然仅是简单地弄了把大胡子,但容貌却也算改变了,就算以后见面,估计这帮手下也不会去相认的。 他从马上取下两袋子铜钱,送到蒙小恬的手里,道:“军爷,这点小意思,给各位买些酒喝。我们离家在外,却遇到了这种出人命的大事,如果见官,怕是会很麻烦,反正死的都是歹徒,也不会有谁来追究,而我家小夫人死了,却是民不举官不究,此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们把尸体埋了,并不进城,直接返乡,军爷以为如何?” 蒙小恬接过钱袋,回头看向手下。手下们能说啥,又不关他们的事,上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掂掂钱袋,蒙小恬冲手下们挑了挑眉毛,手下们真不愧是当兵的出身,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官一掂钱袋,手下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不过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他们先点头,表示非常赞同长安的决定,而后一起摇头,是在告诉长官,钱太少了,得再多点儿才行! 蒙小恬转过头,很直接地对欧阳利道:“钱少人多,如何分法?我说你这个奸商,做事太没诚意了吧!” 欧阳利干笑两声,道:“长安物价腾贵,这点钱却是买不了几坛子酒,这都是小人的错,没能让军爷们满意。”说着话,他下马跑到一个欧阳兄弟的跟前,取过一个小小的包袱,捧着回来,交给蒙小恬。 欧阳利道:“这里有些首饰,都是我家小夫人的,她人已过世,这些首饰不能带到地下,就转交给各位军爷,请你们替她散给穷人,替她做些善事,以求她来世能有好报。” 蒙小恬接过小包袱,又掂了掂,笑道:“好说,好说。”他回头冲手下们一笑,手下们也都笑了,看来小包袱里有不少黄白之物,份量不轻,这回可是小发一笔了! 那边,蒙大恬好不容易才把马车的火给扑灭了,其实说白了就是马车烧散了架而已。他看着里面露出的一具尸体,摇头道:“怎么都烧成这样儿了。我说那个谁,你过来,这人是你家的小夫人?怎么看着不象啊!” 要不是尸体冒烟,而且恐怖异常,他很有可能去翻翻看,分不出是谁,总得分分是男是女吧,要不然回去怎么交差啊! 第七百一十八章 在感业寺外落难 第七百一十八章 在感业寺外落难 欧阳利赶紧过来,道:“怎么不象了,将军以前见过我家小夫人?”他来到马车旁,看着那具冒着烟的路倒尸,又道:“就算将军以前见过我家小夫人,怕也是认不出来了吧!” 那具路倒尸被浇满了火油,大火一燃起,早就被烧得焦黑了,连形状都变了,根本没法分出是男是女,更加没法分出这人以前长什么样! 蒙大恬呸了声,笑骂道:“傻爷儿们,有这么跟哥哥说话的么,我上哪儿认得你们的小夫人去,我连你家老爷是谁,都没兴趣知道!” 但他终究是受了嘱托,必须要办好这件事的。他叫人折了根木棍,去扒拉那具路倒,道:“让我来看看,你家小夫人到底长啥样儿!” 欧阳利心中明白,这是在找信物呢,光凭嘴巴说,那是无法取信于人的,必须得拿回去点证据,这样才能让史爱国相信。关于信物,他是早就准备好的。 欧阳利过来,拿过蒙大恬手里的木棍,道:“军爷,我们家小夫人模样长得特别水灵,那可真称得上是珠圆玉润,貌美如花,尤其是身上的饰物,更是华贵得很,我记得她有一只金镯子,作工精巧,不知有没有被火烧化了!” 蒙大恬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总算能有点东西拿回去,否则难不成让我掰块尸体回去吗,都烧成焦炭了,也没法掰啊!” 他道:“真金不怕火炼,那金镯子顶多是被烧变形,不会烧化的,这火又没多大,马车着火而已,又不是房子着火!” 欧阳利拿着棍子捅了捅路倒的手,叫道:“嘿,还真没被烧化!”说着,他叫兄弟拿了两条手巾过来,一条手巾捂住口鼻,手里拿着另一条手巾,到了路倒的跟前,扒下了一只烧得变了形的金镯子。 包在手巾里,欧阳利把镯子递给蒙大恬,道:“看不出来啥样了,但看这份量,就知不是个便宜货。” 蒙大恬点了点头,这金镯子又脏又臭,而且完全不成样子,可这是证据啊,得拿回去给史爱国看的。他强忍着恶心,把金镯子包好,揣入了怀中。 见哥哥拿到了信物,蒙小恬过来问道:“这些尸体怎么办?是就地挖坑埋了,还是扔到林子里喂野狗?” 蒙大恬道:“这里离城太近,哪可以扔到林子里,还是挖坑埋了吧,挖得深点儿,免得野狗刨出来,凭空生出许多的枝节。” 欧阳利忙道:“各位军爷你们先走,这里就交给小人们处理,事关重大,我们定会把坑挖得深些,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蒙大恬嗯了声,道:“那你们就把事办好吧!”别人办事他不放心,但欧阳利办事,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他带着蒙小恬和一众手下,上马离开,也不打猎了,直接回去分那个小包袱去了。 欧阳利等人先将尸体拖入林子里,挖了大坑埋进去,又在上面堆了几块大石头,一切办好,这才离开。 他们又在林子里等了一会儿,确定无人监视,这才启程,往城北方向赶去,汇合武媚娘。 一路快奔,天色尚未变暗,他们就来到了汉长安的遗址位置,此处离感业寺并不太远,按着约定,武媚娘就等在这里。 远远的,负责保护武媚娘的欧阳霸等人看到了欧阳利他们,从藏身处出来,叫道:“大哥,事情办得如何,怎地这么快就来了?” 欧阳利奔到近前,笑道:“因为是咱们自己动的手,所以便快了些,要是让史爱国派去的人办事,估计这时候还在林子里面磨叽呢!” 武媚娘坐在破车里头,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撩起窗帘向外面看。欧阳利连忙过来,道:“春花姑娘,事情办妥了,没什么纰漏,你尽管放宽心吧!” 武媚娘点了点头,道:“欧阳大哥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那史爱国没说什么吗?” 欧阳利嘿了声,道:“史爱国怎么可能亲自去那里,是蒙家那哥俩带着人去的,一帮子兵将,见着死了人都没说啥,眼睛全盯在钱袋上了。” 武媚娘没吱声,心想:“贪财好色没什么,就怕他们什么都不感兴趣,那才要命呢!” 欧阳利道:“春花姑娘,你下车吧,你得在雪地里冻上一冻,得把样子做足,我们才好送你去感业寺里,要不然人家老尼姑,不会收你当徒弟的!” 武媚娘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从车上下来,把外衣脱了,扔回车上,就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没过多一会儿,就浑身发抖。估计这么一冻,她至少得病半个月,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她一个正在坐月子的女子呢! 欧阳兄弟们也都没有说什么,都撒了开去,在附近查看地形,欧阳义和欧阳双则干脆摸进了感业寺,先去探路了! 待到傍晚时分,天色全黑,武媚娘已然冻得脸色发青,全身战栗不止,她心想:“经这一回,我以后非得落下病根儿不可,但也没办法了,如果不冻,怕就没有以后了!” 欧阳义跑了回来,道:“探好了,尼姑们刚刚吃完了晚饭,正在做晚课呢,这时候去正好,那主持老尼也在,正坐在大殿里,罗罗嗦嗦地,不知在讲些什么。” 兄弟几个一起看向武媚娘。武媚娘硬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我以前,以前来过感业寺,只是不知,她们还会不会记得我?” 去年过年时,她来过这里的,只不过只待了一会儿,便跑出去和李治幽会,虽然在寺里留的时间短,但终是和尼姑们照过面。 欧阳利嘿了声,道:“春花姑娘说笑了,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就连小狄都认不出来,那些个尼姑如何能够认得出来?你也太高看她们了!” 武媚娘嗯了声,再也坚持不住,慢慢软倒,欧阳兄弟们并不扶她,而是取过一个毯子,将她一罩,扛在肩膀上,往感业寺方向奔去。 待到了感业寺的山门之前,黑暗中闪出一人,正是欧阳双。欧阳双笑道:“好啊,里面的尼姑们正在念经,还有那个主持老尼正在讲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这回落难之人到了她的寺外,看看她刚刚说过的话,会不会兑现吧!” 众人一起笑了,这世上说一套,做却是另一套的人太多了,遇到落难之人,不见得人人都会施以援手的,关键是看怎么个落难法儿了! 欧阳兄弟将武媚娘扛到山门前放下,让武媚娘抱着毯子喘口气,兄弟几个又检查了下各自的装扮,他们都是经过简单化妆的,而且现在天都黑了,估计着尼姑也不分清他们是谁。 欧阳利亲自上了台阶,叩打门环,用西域话叫道:“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有事要求见主持大师!” 敲了好几声,里面才有人答话,问道:“谁啊?”门缝儿里有人在向外偷望,听是男子的动静,里面的尼姑不敢开门,更何况那男子说的是听不懂的某种方言,她更不敢开门询问了。 欧阳利用怪声怪调的话说道:“我们是从西域来地,一个突厥部落地,这个女人克夫地,克死了我们的小汗地,巫师说必须让她出家剃光头地,不能留在突厥地,只能找你们中原最大尼姑庙地,要不然还得接着克小汗后代地,她的罪孽太深重地……” 说着,他把一袋子金条哗地就扔到地上,金条撒了一地,他又道:“这是给你们的香油钱地,快点儿把这个克夫女饿死地,罪孽你们承担地,不管我们事地。兄弟们,走人地!” 说罢,他转身就走,欧阳兄弟们跟着他,一哄而散地! 而里面的尼姑直愣愣地,都反应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地! 欧阳利带着人离开寺外跑远后,又悄悄折回,躲在暗处偷偷观看。 欧阳义问道:“大哥,你说了那么多的‘地’,怕是不好使吧,庙里的尼姑能因为这个,就收了春花当尼姑?这里可是皇家的尼姑庵,不随便收尼姑的!” 欧阳利嘿了声,道:“我上哪儿能猜得到,是主人吩咐这么说的。主人说了,只要给个能让春花进庙住的理由就成。这个理由,一是要证明春花身份是贵妇,二是要说明她的家人不会找来,这就够了。至于进庙以后,能不能收她当尼姑,就要靠春花自己去说了,我们再怎么说也没用的!” 欧阳双道:“而且说得越多,错的越多,相反会让她们不收留人的!” 欧阳利叹道:“春花这个女子不简单的,只要能被收留,她就一定能当上尼姑,而且还会让别的尼姑躲着她的,你们不想想,这个女人能让太子……哎呀,说这些干嘛,总之她一定能把尼姑们都唬弄住地!” 欧阳兄弟们一起点头,武媚娘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不好评论什么。庙里都是些尼姑而已,武媚娘完全能对付得了。 过了好半天,山门才打开,里面出来一群的尼姑,有老有少,围着武媚娘,议论纷纷,离得太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可武媚娘的哭声却传了过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尼姑们捡起地上的金子,又扶了武媚娘进入寺庙。 欧阳兄弟们看着山门关上,这才齐齐地松了口气,欧阳义又问道:“既然是皇家寺庙,那里面的尼姑个个都挺有钱吧,还能在乎那些金子吗?” 欧阳利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主人说这里的尼姑爱财,那想必就是爱财的吧,主人从何得知,这个下次咱们问问就好,反正主人说的就一定是对的,这点不必怀疑。” 第七百一十九章 武媚娘做了尼姑 第七百一十九章 武媚娘做了尼姑 对于皇家尼姑庵里的尼姑,怎么会爱财一事,欧阳兄弟们谁也搞不清,但听说这是习惯,所以大家也就都不刨根问底儿了。 见武媚娘被扶进了山门,欧阳利道:“这事关系重大,我得亲自去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着,他紧紧了腰带,绕开山门,从寺墙跳进,潜伏到了房顶上,观察里面的事态发展。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差不多整个寺里的尼姑都在这里了。事实上,感业寺里的尼姑,绝大多数都不是好事之人,但此时正好赶上晚课,这才不少人都在殿内。 尼姑们将武媚娘扶进大殿,让她坐在蒲团上,有的尼姑还给她端来热水,给她拿了被子来。尼姑们都围在武媚娘的身边,看着她,却是没有谁说话。 主持老尼皱着眉头,先看看了那些被捡起来的金条,又看了看武媚娘,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问道:“这位女施主,你是何人,刚才送你来的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听他们的口音,不似我中原百姓。” 武媚娘喝了口热水,稳了稳心神,这才述说起来。她说的话,都是路上想好的,也有几句是王平安点拨的,但大多数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故事很简单,她是一个中原富商的女儿,随父亲行商时,被突厥的一个小部落抢去,给一个小汗当了王妃。可她天生命硬,竟把小汗给克死了,部落里的巫师用乌龟壳算了一卦,说不能杀了她,而必须出家当尼姑,让别的尼姑饿死她才成,并且由于她是中原人,所以得让中原最大的尼姑庵里的尼姑饿死她,这样才能消除她给这个部落带来的灾难,不会再把小汗的继承者给克死。 至于是哪个突厥部落,武媚娘却说不清楚,只说自己成天被关在帐篷里,并不认识谁,没法说明白。 尼姑们听到这个离奇的故事,出人意料地,至少出乎房顶上偷听的欧阳利的意料,竟然有一大半的尼姑,并不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反而大加同情,甚至有些尼姑脸上竟然还露出某种表情,似乎是在把自己想象成女主角! 一个中原的娇娇小姐,被粗狂豪迈的突厥汗王掠夺了去,成为王妃,而汗王对她百依百顺,正当娇娇小姐开始对年青的汗王,产生了好感时,灾难降临了,年青英俊的汗王在远征时,不幸阵亡。 而邪恶的巫师,一直在暗恋着娇娇小姐,想要趁汗王死后,霸占娇娇小姐,但娇娇小姐宁死不从。于是邪恶的巫师由爱生恨,想出了一个恶毒的办法,想要折磨死娇娇小姐,却被一群汗王的顾命大臣们阻止了,因为那些大臣们,也都暗恋着娇娇小姐,他们阻止了巫师的恶毒计划,把娇娇小姐送回了中原,所幸被一群尼姑救了…… 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要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该有多好啊……虽然结局差了点儿,但顶多也就是当尼姑,现在大家不都在当着尼姑么,又有啥了不起的。不管怎么说汗王曾经爱过我,满朝文武爱过我,还有邪恶的巫师也爱过我,这就足够了! 很让欧阳利难以理解地,这帮尼姑真是不知她们在想些什么,竟然一起同情起武媚娘来,而且主持老尼竟然眼中含泪,道:“原来如此,想必这些金条是那些忠于你的突厥臣子给你的吧,怕我们真的将你饿死?” 武媚娘一愣,心想:“什么忠于我的突厥臣子,我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啊,她想到哪里去了?”她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小女子已然无家可归,要这些身外之物也是没有用处的,想把这些金条献给寺里。小女子别无他求,只求主持师太发发慈悲,就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愿落发为尼,长伴青灯!” 主持老尼长诵佛号,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身世可怜,从中原去了突厥,又从突厥回了中原,来到我感业寺,这便是有缘人,佛渡有缘,便收了你做我寺中弟子,又能如何!” 尼姑们齐声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房上的欧阳利目瞪口呆,几乎有从房顶上掉下去的架势,在他看来,收下武媚娘应该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就算象主人说的那样,主持老尼爱财,那也得假惺惺地“考察”一番吧,总得过个两三天,经武媚娘再三恳求,才肯收她为弟子。可万没成想,一个故事说出去,就这么收下了! 欧阳利心想:“要是我以后混不下去了,没地方吃饭,不如就去找和尚庙吧,跟里面的主持说,我被一个突厥的女小汗劫了去,当了压部夫君,结果克妻……” 又偷看了一会儿,直到尼姑们把武媚娘安排进了禅房,他才离开。汇合了兄弟们,他把刚才的事一说,兄弟们无不惊讶,都感女人心海底针,实难琢磨,而尼姑的心更是不能用海底针来形容,连琢磨都没法琢磨,更别提难不难了! 欧阳利留下两名兄弟守在这里,随时观察情况,他则带着其余的人,在附近找了家客店落脚。他们必须要等武媚娘正式出家,而且还得把史爱国那里摆平后,才能返回庆州。 第二天一早,欧阳利便去了东宫,求见史爱国,史爱国亲自接见了他,两人一见面,便一起捶胸顿足,说那个女人怎么被害了呢,如何如何,互相表演一番,力图证明,此事与自己无关。 证明完后,史爱国又说太子李治因为伤心,已然生了病,正在**躺着呢,并打发欧阳利,让他早点回去,太子因为伤心过度,就不写信了,给王平安带个口信儿就好。欧阳利自然答应,离了东宫,又去了感业寺。 感业寺的事情倒不是太顺利,因为主持老尼收弟子,是要选吉日的,一直等了五天,才等到黄道吉日,收了武媚娘为弟子,取法号为了空。 仪式结束之后,欧阳利潜入寺里,和武媚娘见了一面,把该说的都说了,这才离开了京城,返回庆州。 庆州。 这些日子,王平安再也没有去找过李恪,现在李恪处在“非常时期”,他可不敢去招惹,武媚娘那里的事还不知怎么解决呢,他哪敢再去搀和李恪的事,怕累不死自己么? 王平安不去找李恪,李恪却想着找王平安,因为高句丽那边有消息传来了,一队高句丽的强盗闯入了营州地界,乱抢乱烧一通,在唐军到来之前,便逃走了。 之所以是高句丽的强盗,而不是军队,那是因为一派军队过境,就要爆发战争了,那样李恪就没机会去营州,无法在哪里继续折腾了。 这个消息已经报进长安,就等着朝廷做决定了,而由于李恪事先让王平安写的那封信,早就送到了长孙无忌那里,所以估计着,改封的事,再过小半个月,就能敲定,不出一个月,李恪就要启程了。 李恪急于想和王平安见一面,从他嘴里探听点儿消息,可每次派人去,都找不到王平安。王平安躲到各县去了,而且每次都比李恪派去的人早走一步,那寸劲儿感的,就好象专门有人给他报信一样。 李恪也知道王平安是在躲着自己,可他又不能亲自去找,那样未免也表现得太过猴急了,无可奈何,只好接着等。 于此同时,长安。 长孙无忌坐在尚书省,桌上摆着一道营州送来的文书,倒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只说从高句丽流窜过来一小伙强盗,打劫当地百姓,已经被官军剿灭了。这种事情算是剿匪,小事一桩,不需要报给尚书省的,但由于是高句丽强盗,剿灭了这种强盗,功劳翻倍,这才报进京来。 把文书收进袖中,长孙无忌心想:“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上次在皇上面前,夸了李恪,说他办事勤勉,又开始钻研高句丽的国情,想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朝廷分忧,灭掉高句丽这个虎狼之国,皇上还夸了他。这回,是时候派他去营州那里转转了。小样儿的,和老夫玩阳谋,老夫还怕你不成!” 长孙无忌进了皇宫,求见皇上李世民。李世民这段时间病情好转,已经不怎么犯病了,听史忠臣说长孙无忌来了,当即召见。 长孙无忌进了甘露殿,把那份文书呈给李世民,说了营州的事情。李世民看罢了文书之后,勃然大怒,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高句丽人,但却又无法将其灭掉,他不去征讨高句丽就不错了,高句丽的强盗竟敢流窜进大唐作案,这还了得,必须要惩罚,反攻过去! 李世民将文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道:“高句丽,粪土之邦也,屡犯我天朝上国,实是再不可忍。朕决意东征,无忌你认为呢?” 长孙无忌从来都不赞成李世民亲征,以前身体还凑合时,他都不赞成,何况现在皇帝有了病,而且还只是维持着,他更不赞成亲征了。 他摇头道:“皇上,东征乃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而且就算您要东征,也不能在现在东征,否则我大唐百姓们会怎么想,番邦臣属又会怎么想?” 李世民怒道:“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天子行事,还要子民和藩属们同意吗!”怒气冲冲地拍桌子,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但是,发怒归发怒,李世民却明白长孙无忌话里的意思,就算要征讨高句丽,也不能现在去征讨。要不然真会被别人笑话的,说不定还得记入史书当中,李世民最怕史书里乱写他的事情。 高句丽的一伙强盗,跑到大唐境内搅和一番,然后竟然引得大唐天子御驾亲征……皇帝陛下也太不值钱了吧,几个小强盗就能支使得动他,让他大老远地往辽东跑一趟,这也太丢人了! 长孙无忌默不作声,等着李世民发了一通脾气,等火气小了些,他才道:“皇上,就算要征讨高句丽,就算是您要亲自出战,那也不是今年就能做的事情,出征事宜,至少也得准备一年,粮草的运输,军队的集结,这些事情都不是几个月能够办完的呀!” 李世民呼呼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道:“这个朕也清楚,但是高句丽人太过可恶,朕实在等不及明年再惩罚他们了,恨不得现在就去。” 长孙无忌当即点头,道:“确实,小小高句丽竟然屡犯天威,必须是要惩罚的。但是,老臣以为,如果大动干戈,却是没有必要的,倒显得咱们欺负他们了,怕是会引起别的属国的猜忌,认为我大唐如此对待高句丽,会不会以后也会那样对待他们,这点不可不防。” 李世民颓然往后一靠,道:“你说得也对,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么你可有应对之法?” 长孙无忌假装想了想,道:“不如我们用一招钝刀子割肉,慢慢地割,把高句丽割得疼了,实力大损,这差不多就得一年时间,那时我们东征的各项事宜也都准备好了,可以一举灭此朝食!” 李世民哦了声,腰又挺直了,道:“无忌你是说的钝刀子割肉,可是派人去高句丽那里骚扰?” 长孙无忌点头道:“正是,老臣正是这个意思。那些高句丽的强盗,说不定就是高句丽的小朝廷派来的呢,而我们为什么不能同样派人过去呢,他们派来十个,我们派过去一百个,看看谁的人多!”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道:“好啊,这个主意不错。此时临近春耕,如果咱们派了大批的强盗过去,可以弄得高句丽人无法播种,他们今年没收成,明年咱们打过去,可以事半功倍!” 长孙无忌陪笑道:“是啊,老臣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得派一个熟悉高句丽的人去才行,可朝中似乎没有太熟悉高句丽的人,大家都看不起高句丽,不屑了解这个粪土之国啊!” 李世民嗯了声,想了一下,道:“上次,无忌你说恪儿正在研究高句丽的风土人情,你说派他去合适么?” 第七百二十章 李恪任营州都督 第七百二十章 李恪任营州都督 长孙无忌心想:“这个是皇上您自己说的,可不是我提的,我只是在不久前,暗示过您一下而已。不过,既然您提出来了,那我就得反对一下,向您表示老臣我看不上您的这个儿子!” 摇了摇头,长孙无忌和平常一样,平常别人只要一提起李恪之名,他就会表情严肃,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番,就算是夸上几句,后面往往也得补充几句难听的。就象他上次说李恪懂事了,开始研究起敌国的形势来,只夸了几句,又随后便说李恪爱看高句丽的歌舞,纯粹一个玩物丧志的东西。 这回他也不例外,摇头道:“皇上,吴王这个人啊,有点出息,却是小出息。他确实对高句丽的风土人情有所研究,可他办事的能力太差,干啥啥不行,也就能在庆州修个水渠而已。虽然派人去修理高句丽,算不上是军国大事,但老臣看他也是办不好的,这事派谁去都成,为什么非得派他去啊!” 李世民素知长孙无忌看不上李恪,他说李恪的坏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早就听得习惯了。李世民笑了,也摇了摇头,道:“无忌,刚才朕没提恪儿之前,你还说这事得派个了解高句丽的人去才成,还发愁朝中没有人了解高句丽,不知派谁去才好。可朕一说要派恪儿去,你怎么变成派谁去都成了呢?”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道:“这个,吴王是亲王之尊,不可冒险,营州那里是很危险的,还是派别人去吧,吴王身为皇子,不可冒险,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庆州就行了。” 李世民唉了一声,大大不以为然。天底下做父亲的都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就算是某个儿子不是他最疼爱的,但仍旧希望这个儿子能挑大梁,退一步说挑不起大梁,挑起根小梁总可以吧。哪个父亲能希望儿子成个纨绔子弟呢? 见长孙无忌一再贬低李恪,李世民心里头有点儿不痛快,他道:“无忌,不管怎么说,恪儿也是你的外甥,你怎地这么瞧不起他呢?朕希望他能磨炼一下,营州之事,他一来了解高句丽,二来并无什么实质的危险,可以顺势让他带带兵,了解一下军旅,这不是挺好的事儿么。那你说,不派他去,派谁去?” 长孙无忌也假装不痛快,他道:“既然要磨炼,又要了解军旅,那为何不让太子去磨炼,去了解呢,这种机会不是总能碰上的,干嘛不派太子,而派吴王?” 他说话的样子,有点护犊子的味道,什么好事都想往李治的身上划拉,却不想便宜李恪。 李世民嗨地一声,笑道:“无忌啊,你这个人啊,让朕可怎么说你好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派谁去不一样呢。好了,不用再说了,就派恪儿去吧,多给些他机会,让他成熟老练起来,磨炼出来了,以后不也是治儿的好帮手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做为治儿的羽翼,哪还有比亲兄弟更好的呢!”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如若皇上执意如此,那老臣也只有答应,可是……可是不能让吴王带兵。嗯,不带兵是不可能的,反正不能带府兵,只带郡兵也就够了,让他就地招募吧!” 李世民心想:“反正你不给恪儿出点儿难题,你心里是不痛快啊!”他微微一笑,道:“好,那就依着无忌,咱们不给恪儿调动府兵的军权,只让他就地招募郡兵。其实说起来,营州方面哪有大批的府兵,只有幽州才有,给不给他府兵的兵权,也是无所谓的事!” 长孙无忌却道:“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免得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万一处理不好营州的事,就问幽州方面要府兵,弄得百姓还以为要打大仗呢,民心一旦不稳,岂不是灾祸连连。” 李世民微笑摇头,道:“好,都依着无忌。那这道诏书,不如就由你来写吧,这还不成么。” 长孙无忌却撇嘴道:“还是让史忠臣写比较好,老臣手腕子疼,提不起笔来!” “真是的,都老天拔地的了,怎么还象个小孩儿似的!”李世民哭笑不得,挺大岁数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让不让人笑话啊! 他又道:“无忌,朕的意思是,你在诏书里好生慰勉恪儿几句,让他也感谢你,感谢你给了他一个磨炼的机会啊。以后他回了京,你们舅甥见面,也免得再象斗鸡似的,让朕看着心烦!” 长孙无忌听了这话,才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就由老臣来写。不过,老臣以为,吴王不是最佳人选,要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换个人吧!” 李世民摆手道:“行了行了,无忌你就让朕省点儿心吧,赶紧写吧!”说着,他眼睛闭上,假装休息,表示不愿再与长孙无忌争论。 长孙无忌仍旧表情严肃,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好啊,我可是一直反对这件事的,如果有朝一日,李恪那小兔崽子起妖娥子,可怪不得我,修理起他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谁让他辜负了皇上你的一片殷殷期望呢! 让小宦官铺纸研墨,长孙无忌提起笔来,片刻间,一挥而就,写好了诏书。他道:“皇上,老臣写好了,您可要过目?” 李世民嗯了声,道:“你念吧,朕听着呢!” 长孙无忌将诏书念了一遍,李世民听罢,睁开眼睛,笑道:“无忌,你这样做就对了,朕一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拿这种事当儿戏的!” 长孙无忌写的诏书,言辞恳切,把李恪好一顿慰勉,鼓励他好好处理高句丽的事,不要辜负了父皇对他的期望,还有调李恪去营州,是加了衔的,加衔为营州都督,对营州军政事项,可以便宜行事! 李恪玩阳谋,是希望能够改封到营州,这样可以自行收税,把营州变成一个半独立的小王国,可长孙无忌哪可能真的替他这么办,只是给了个都督的加衔而已,有点实权,但却也有限。 可在李世民的眼里,却认为长孙无忌已经做出重大的让步了,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改善。 长孙无忌把诏书封好,派出信使,去营州宣旨,李恪可以去营州了。 办完这件事,李世民长舒一口气,斜着身子靠在床榻上,笑道:“无忌,经过这件事,恪儿以后定会加倍的尊重你,而朕希望,你以后见了他,也不要再吹胡子瞪眼了。其实,恪儿这个孩子最象朕,你对他越好,他会对你也越好的!” 长孙无忌却不领这个情,大声道:“皇上,此言差矣。最象您的不是吴王,而是太子,这点万万不可搞错!” 李世民无可奈何,只好道:“行行行,你说的对,是治儿最象朕,他最象朕了!”心里叹气,要说治儿象谁,象他母后倒是真的,可象我……唉,他哪点儿象我啊,他要是象我,我到于这么操心么! 数日之后,庆州。 李恪终于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诏书,他成了营州的都督,接到旨意后,不日便要启程赶去辽东。 李恪心中欢喜,真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如此的顺利,不知长孙无忌用的什么办法,竟能让父皇答应自己去营州,只是美中不足,没有改封到营州,只是去当个都督。不过没有关系,都督也是挺好的,执掌一州军政大权,还可以自行招募郡兵,培养自己的军队,这才是他最想要的权力。 李恪拿了圣旨,给朴俊男看,道:“朴兄,长安的旨意上说,要本王便宜行事,这个意思怕是要我派出所招募的郡兵,去高句丽行骚扰之事吧?倒是没说得太具体,不知本王有无想错?” 朴俊男也是不太明白,道:“好象是吧,这种事不可能明着写到圣旨上的,否则流传出去,岂不有损上国的威严?” 李恪心想:“父皇不可能知道我现在和高句丽人来往的,而且这圣旨看笔迹是长孙无忌写的,估计着就是派兵骚扰高句丽的意思。这招用起来不错啊,能把高句丽拖疲了,又不花费什么,算是以战养战的方法。” 他道:“不管什么意思,总之本王能去营州,就一切万事大吉了,我和王平安说一声,然后便即启程,多一刻也不想在庆州这鬼地方待了。” 朴俊男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毕竟这里是中原腹地,太过危险了,早走早利索,离得高句丽越近些,那才越好! 李恪再次派出人去找王平安,这回他可不怕王平安躲着他了,躲就躲呗,反正耽误了事,由王平安自己去负责,自己只要说没找着他就成了! 可偏偏这次他派人一找,就把王平安给找到了。王平安一得消息,立即就赶到了马岭县,不但来送行,竟然连路费都给送来了,足足一千贯,说是给李恪路上花费用的。 李恪收了路费,简单地和王平安说了几句套话,便把王平安给打发走了,他也不用庆州的官员们相送,就象是着急逃跑的兔子一样,第二天一早,便带着高句丽人和他的那些幕僚以及能人异士,离开了庆州。 第七百二十一章 李恪刚到营州就开始折腾 第七百二十一章 李恪刚到营州就开始折腾 李恪虽然走的匆忙,但对于王平安来讲,总算是走了,而且李恪一走,那么所有的责任就都由他的身上,转移到了长孙无忌的身上,李恪是想怎么折腾,而长孙无忌又是想怎么修理他,都不管自己的事了! 这事要是想得复杂,那真是方方面面,牵扯到朝堂上的斗争,太子和吴王之争,舅舅和外甥之争,甚至还涉及到了高句丽的这个番邦。但要是想得简单些,却是再简单不过了,那就是谁以后当大唐皇帝,谁能登上长安皇宫里的那个宝座之争了。 此后数日,一直都很消停,庆州城里城外,已经开始为春耕做准备,天气逐渐转暖,开始刮起了南风。 这日正午,车四通来找王平安,见王平安正在堂上办公,便上前道:“王公,近日来冰雪消融,虽然咱们庆州地处北方,比不上南方春天来得早,但按着庆州的节气来算,明天差不多就要开河了,是吃开河鱼的好日子!” 王平安道:“开河?吃开江鱼我倒是听说过。嗯,对,这里叫大小良河,当然是开河了。你看清楚了,冰面明天就能开?” 车四通笑道:“差不多了,河面上已经裂口子了,咔咔声不断,估计着明天就得崩起冰排来,冰面开裂也就是半日的光景,冰排顺水流走,正可拿着鱼兜子捞鱼。开河鱼,那叫一个鲜,一年里可就这么一次,不可错过啊!” 王平安拍手道:“好,哪咱们明天就去河边看看,看看开河碎冰是怎么一回事。对了,春天水大,会不会决堤啊?” 话一问出来,就知道问得笨了,大小良河的特点就是岸高水低,那河堤是天然的,不用去加高加固,水都涨不出来! 车四通道:“决堤倒是不会,但河水确是会涨高,而且还会带着上游下来的冰排,所以河边的水车得留意一下,不能让冰排给刮着,万一碰坏了,那就麻烦了,还得修理,耽误了灌溉的时间。” 王平安道:“这些都是小事,你去办吧。我终是不会在庆州待太久的,你办事得力,我在临走之时,会向朝廷推荐你任刺史的,所以水车的事你得多留心,以后就要由你来负责了。” 车四通听了这话,几乎乐得要晕过去,他早就想着庆州刺史之位了,但王平安一直没有表态,他也不好意思去问,这事便这么拖着,没想到王平安今天竟亲口答应,要向朝廷保举他! 扑通一声,车四通就给王平安跪下了,哽咽着道:“王公,您对下官的栽培之恩,下官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就是下官的恩师,恩公……” 王平安连扶都没扶他,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忙你的去吧,要是你只会说这些奉承话,那我就不保举你了。朝廷要的是能办事,办好事的干吏,而不是马屁精!”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事,这就去办事!”车四通难掩心中喜悦,一跃而起,连跑带颠地出去办事了。 王平安心想:“有人爱权,有人爱财,这个车四通就是个爱权的。不过还好,至少懂得好好干活,用来换取权力,比哪些啥也不会干,就会折腾的要强得多。比如李恪那个折腾鬼。” 他收起桌上的公文,去了后院,想问父母一声,明天想不想一起去看冰排,在家里憋了一冬天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再憋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到了后宅,王平安见杨氏正抱着小太平,不停地哄着,他笑道:“娘,小太平今天怎么样,给她换了几回尿布了?” 杨氏道:“两次了,还好她今天挺乐呵的。你看,她一见着你,又笑起来了!” 王平安拍着手,道:“好闺女,想爹没有?”把小太平接过来,啪啪地亲了两个带响的,小太平格格地笑了起来。 王有财问道:“平安,这时候你不在前面处理公务,回后宅来干嘛,还是先忙乎正事儿去吧,晚上再过来不迟。” 王平安道:“没什么重要的事,都是先前就计划好的,现在交给手下们去办也就成了。对了,听车四通说,明天大小良河要开河看冰排,还要吃开河鱼,听说鲜着呢,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杨氏道:“看冰排?那好啊,可是不能抱着孩子去啊,她可是怕着凉的!” 王平安笑道:“也就大半天的功夫,你们这些日子一直照顾她,也该休息一下了,交给乳母照顾一天没事的,差还差这点儿功夫么?” 王有财也道:“是啊,出去散散心吧,这孩子皮实着呢,让乳母照顾半天也好,正可看看乳母照顾孩子的本事!” 杨氏见丈夫和儿子都这么说,这才答应,这段时间她在屋子里憋坏了,也想出去走走呢,看看热闹啥的。 王平安叫来乳母,交待了明天的事。乳母大喜,总算有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照顾孩子的本事了,自从她进了刺史府,名为乳母,却当真是除了给小太平哺乳之外,啥活儿也没有了,小太平的一切事情都由杨氏和王有财包办,她干脆插不上手,没法表现自己,这回总算是有机会了。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带着狄仁杰先去大良河,而杨氏和王有财则安排好了小太平的事,随后坐车出发,也去看开河放冰排。 王平安到了河边,就见河的岸边站满了百姓,都是来看开河的,这是大热闹事,百姓们猫了一冬天了,都是一个想法,想出来看看热闹。 河边还搭着不少的草棚子,草棚子里是庆州各家酒馆饭铺的厨师,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商机,等捞上开河鱼,现杀现做,吃个新鲜,不少百姓都是好这一口的。 百姓们见刺史大人来,无不欢呼,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士赶紧跑过来奉承,叫道:“刺史大人,您亲自来主持开河啊,这河就等着您来,它才会开呢!” 王平安哈哈大笑,有没有搞错,这河开不开,干我何事,其实我也是来看热闹的。他看向河面,问道:“倒是裂了不少的冰口子,但看样子不象今天就能开冰吧?” 一个宿老凑了过来,答道:“回刺史大人的话,要到正午时分才行,那时从上游冲下来不少的冰排,冲击这附近的河道,河面上的冰一下子就开了,轰隆轰隆的,那情景才壮观呢!” “这个倒要看看。”王平安和狄仁杰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等着看开河。过不多时,王有财和杨氏也到了。 正热热闹闹的等着看开河呢,忽见远处奔来一骑,马上骑士身穿卫府军服,是个军官,他拼命打马,飞奔而来,看样子是有紧急的事情。两边百姓见这军官奔得急切,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让这军官往王平安这里跑。 王平安和狄仁杰都挺纳闷儿,怎么回事,这军官看样子不是庆州本地人啊,会是哪里的,长安来的? 那军官奔到河边,叫道:“哪位是王刺史?末将有急事要求见王刺史!”他的口音带着辽东味儿,看样子是关外人。 王平安大吃一惊,一听这口音,就知道是关外出事了,难不成是李恪起妖娥子了?可从日期上算,他也没到营州多久啊! 王平安招手叫道:“本官在这里,你速速过来,可是营州方面出事了?” 那军官看到了他,连忙下马,跑了过来,叫道:“营州方面有紧急军情,送呈王刺史!”他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单膝跪倒,呈上了一封书信。 王平安接过书信,道:“营州那里出了什么事,可是吴王……可是高句丽人越境了?为什么要把军报送到我这里来?” 那军官道:“末将是奉幽州大都督之命,给王刺史送信来的。营州那里出事之后,我家大都督急报长安后,却在当晚收到一封匿名信,说要将此事告诉王刺史,因为传闻王刺史您是高句丽人……和那人的克星!” “克星?怎么我变成克星了,谁写的匿名信?”王平安打开了书信,开始看了起来,这信很长。狄仁杰也凑过头来,跟着他一起看。 不多时,看罢了信。王平安皱眉道:“未免太过猴急了吧,如此折腾,未免太过火了。” 狄仁杰接过信,又过了一遍,道:“大哥,照兄弟的估计,是高句丽那边出了变故,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吃开河鱼就算了,我们先回府里吧。这位兄弟,请你随我们进城,把事情的经过说明白。” 他转过头,对着王氏夫妇道:“儿子有点急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了,等捞上开河鱼,给我带回去一条就成,咱们熬鱼汤喝。” 王有财和杨氏见王平安并不怎么慌张,便认为事情不大,也就没当回,杨氏道:“成,你先走吧,记得回去先看看孩子。” 王平安答应一声,带着人先回刺史府了。 一进刺史府,王平安立即把那军官带到了书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份军报有无送往长安?” 军官道:“回王刺史的话,当然先送往长安了,而且是比您这份送的还早,但长安比庆州远,估计得明后天才能到。” 狄仁杰问道:“吴王到了营州,他都干了什么,可是把营州的官员撤换了一大批?” 要想控制住营州,当然得把不听话自己的官员都撤换掉,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哪个大唐官员会和李恪同流合污的,和高句丽人勾结,那是灭九族的大罪,谁肯干这种事啊! 军官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吴王到了营州,确是先处理了一批当地官员,把官员都打发回家了,但并未说撤职的事,象别驾和长史他是没权撤换的,只能让他们回家休息几天。” 王平安皱眉道:“不会是因为这种事吧,这可够不上军报,顶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整治手下,让手下们听话而已。” 军官苦着脸道:“这是头一把火,倒也没什么,可第二把火就要命了。吴王开始征集郡兵,不过才三四日的光景,竟然招募到两千多人,就在末将出发之前,竟然达到了三千,而且还在增加。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啊,营州是久战之地,百姓本就稀少,合州丁壮怕都没有三千多人,他怎么能招募到这么多?” 狄仁杰道:“是不是他养这些郡兵毫不费力?并且还在不停地招募?粮草军饷从何处而来?” 王平安道:“你家都督得知了此事,定是派人去查了,发现新招募的郡兵里,有很多高句丽人,对不对?” 军官立即点头道:“两位大人说得对极,吴王新招募的郡兵里面,全是高句丽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高句丽人,而且在粮饷上面没有缺口,吴王并未向我幽州求助,没有要粮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吧,可这才奇怪啊,营州那地方,哪可能有养这么多郡兵的粮草?” 王平安和狄仁杰面面相觑,心中都想:“高句丽人这么没有耐性么?如果换做我们去办这种事,至少也要等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时,才要突起发难的,那时长安朝局不稳,外藩叛乱,如此才能得到最大的受益,何必急在一时呢!” 王平安问道:“这事怎么应对?” 狄仁杰只感头上冒汗,道:“只好静观其变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我写封信给长安的长孙大人,问问情况吧!”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回幽州都督的,另一封是给长孙无忌的,分别送出。 长安。长孙无忌也在看信,不过既不是幽州的信,也不是王平安的信,而是从新罗来的求救奏章。 高句丽发动了战争,入侵新罗,新罗国王向宗主国大唐帝国求救! 长孙无忌看着奏章,心想:“如此,局势明白了。高句丽人为什么要扶持李恪,那是因为他们想吞并新罗,而又怕新罗求助大唐,所以才弄出个李恪来,想给大唐弄出点麻烦出来,顾不上他们。嘿,这个计谋倒是还凑合,只是可惜,他们的性子太急了些,发动得太早啦!” 他拿了奏章,进入皇宫,打算向皇帝李世民禀报此事。 第七百二十二章 李世民被气得吐血 第七百二十二章 李世民被气得吐血 进了皇宫,长孙无忌直入甘露殿,求见皇帝。李世民这段时间精气神儿很足,国事家事都很顺心,大唐帝国的国势蒸蒸日上,而李氏皇族也没什么烦心事,他心情一好,身体自然跟着就好。 很难得地,李世民在殿内写大字,在巨大的书桌上,铺上大纸,他拿着大号的毛笔,每张纸上只写一个字,大大的,墨汁浓浓的。 写完一个“天”字,李世民直起腰来,笑道:“这个字写得如何?” 史忠臣在旁拍手,笑道:“好,皇上您这个字写的好,力透纸背,极有气势,老奴要是猜得不错,您下一字要写‘下’字!” 李世民笑道:“让你猜对了,朕下个字可不就要写‘下’这个字么!” 正说话间,有小宦官进来,说道:“皇上,长孙大人求见,说有紧急军情,是从新罗送来的告急奏章!” 李世民啊了一声,脸上笑容消失,道:“从新罗来的告急奏章?速宣无忌进殿。” 小宦官答应一声,快步退出去了。 李世民扔掉手里的毛笔,自言自语地道:“新罗送来的告急奏章,那就说明是高句丽那边出的事,如果是百济,新罗是不会求救的。” 史忠臣赶紧收拾桌子,小声道:“不知吴王殿下怎么样了,他不是去营州了吗,那里离高句丽很近的。” 李世民嗨了声,道:“营州在高句丽的西边,而新罗在高句丽的东边,东边发生战事,和西边没有什么关系的。”说着话,他坐到了龙榻上。 长孙无忌大步进殿,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刚刚尚书省收到新罗送来的国书,是求救的,老臣不敢耽误,立即便给皇上送来了!” 史忠臣小跑着过来,把奏章拿过来,转呈给李世民。李世民打开看了眼,便道:“果然不出朕的所料,是高句丽进攻新罗了,那个渊盖苏文还真不消停啊,又给朕找麻烦了。” 新罗送来的告急奏章上说高句丽派兵东进,攻占了新罗的两个城,而新罗派兵拒敌,正在和高句丽兵大战之际,百济却发兵相助高句丽,派兵狠狠咬了新罗一口,导致新罗两面受敌,两面均战败。 长孙无忌道:“皇上,高句丽和百济交好,每当我中原对高句丽用兵时,百济总要从中搀和,以至于高句丽进可攻,退可守,总有回旋余地。老臣以为,应加大对新罗的支持,让新罗去拖住百济,使之无法支援高句丽,这样我大唐才可专心对付高句丽,灭此粪土之国。” 李世民点头道:“这个是当然的,但却也不急,让新罗先和百济高句丽打一打,等打不动时,咱们再派援兵不迟。” 长孙无忌笑道:“皇上圣明,正该如此。说不定不用派兵相助,几场仗打下去,高句丽和百济就会退兵呢,新罗兵还是很能打的,再说如果真的攻到了他们的国都,那还不得拼死抵抗么,一场战事拖个两三个月,很正常的。” 李世民道:“可不是么,我们等着,等到新罗再也支撑不下去时,行围魏救赵之策,从辽东进攻高句丽,高句丽只能从新罗退兵,而新罗对付一个百济,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百济区区小国,不足挂齿。” 长孙无忌点头道:“皇上,您说得太对了,只有这些番邦弱了,才会对我大唐依附得紧密些,如果一旦强了,那麻烦事就多了,如果新罗一直强盛下去,谁知以后会怎么样呢,不可不防。”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是老谋深算之人,他们还真的预料对了,当新罗强大之后,还真的起了妖娥子,但很快便被唐军给镇压了下去,这是后话。 李世民道:“这事不急,等等再说。恪儿那孩子去了营州,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他在营州可好,无忌你有他的消息吗,怎地这么久了,这孩子也不写个奏章回来。” 长孙无忌心想:“关于他的消息,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能送进京来,但肯定不是好消息。”他道:“没有,吴王去了营州,便如飞鸟入林,杳无音信了。” 李世民摆手道:“无忌,你怎么如此形容,恪儿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的,可能是刚到营州,诸事繁多,没来得及写奏章吧。你派人催一催就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困难,该帮就要帮,他是你的外甥,你们当和睦相处,让朕省些心。” “是,皇上说得是,老臣的心胸有些狭窄了。”长孙无忌道,可顿了顿,他又道:“但老臣一直以为,让吴王去营州牵制高句丽,并非是最佳人选,高句丽人阴险狡诈,说不定会对吴王做些什么的。” 李世民皱眉道:“你是说刺杀?这倒是有可能。这样吧,你从京里挑一支卫府劲旅,派去营州保护恪儿,但人数不要太多,以免引起高句丽的恐慌,早早结束对新罗的战事,那样就不好了。” 他既怕儿子在营州有失,又不想让高句丽在对新罗的战争中受损太小,诚不愿战争早早的结束,相反打得时间越久越好,越久对大唐越有利。 长孙无忌答应一声,道:“老臣这便去选派兵将,几天后就能启程。皇上,您看四百人的一个团够不够?” 李世民想了想,道:“翻番吧,派一千人过去,要都是强兵猛将才好,只有这样的兵将去保护恪儿,朕才能放心啊!” 长孙无忌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对吴王的爱护,当真让老臣感动啊!” 李世民笑道:“哪个父亲不是如此,无忌你对儿子不也是这样嘛!” 长孙无忌笑了笑,没再说别的什么,心中却想:“皇上啊皇上,你对李恪越好,等知道了他的狼子野心,怕是伤心越重啊!” 又说了会儿话,长孙无忌告退出宫。此后又过了两天,幽州大都督的书信送进长安了,同样是先送到尚书省,交给长孙无忌过目。 长孙无忌看了书信,心中大喜。好啊,李恪,你可真是个急性子啊……不对,不能说你是急性子,而是高句丽人是急性子,他们不了解我大唐的形势,还以为越早利用上你这个棋子越好呢,殊不知现在发动叛乱,实在是太早了些,区区一个州的叛乱,就想让我大唐穷于应付,简直是做梦一样,高句丽人太小家子气了,没见过大世面啊! 他拿了书信,又进了皇宫,求见皇帝。 今天是大朝会,早上已经上过朝了,长孙无忌的信是散了朝,回到尚书省后收到的,他这次进宫,算是一天之内的第二次了。 李世民得到小宦官的通报,心中吃惊,如果不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那么长孙无忌是极少一天之内,两次进宫的。 史忠臣也是很吃惊,道:“皇上,可是新罗那边的战事发生了变化,新罗这么快就支持不住了?” 李世民心里有些烦躁,道:“不会的,新罗又不是什么积弱之国,怎么可能才两天的功夫就又有告急奏章送来,估计是别的地方的事。快宣无忌上殿,不要耽搁。” 史忠臣亲自跑了出去,将长孙无忌迎接进来,他提前问道:“长孙大人,有什么糟心事儿吗?如果不是太重要的,迟些说无妨,今儿个皇上精神儿不太好,听不得……” 话还没说完呢,长孙无忌便一甩袖子,道:“听不得也得听啊,要不然真等事情闹大了,那时听到的就更是大事了,趁着现在事情还小,赶紧摆平才好!” 史忠臣啊了声,心想:“摆平?这个词不是王平安经常说的吗,怎么连无忌老儿也跟着说起来了!” 长孙无忌快步进入大殿,道:“皇上,老臣刚刚接到幽州大都督的来信,事情是关于吴王的,您是否现在就听,还是先稳稳的,然后老臣再说?” 李世民大吃一惊,差点儿从龙榻上跳起来,他叫道:“是幽州来的信?是关于恪儿的?哎呀,怪不得恪儿这么久了,也不送个信儿回来,竟然是出事了。无忌啊,无忌,你怎么不早点儿把兵将派过去,结果导致了恪儿遇险!” 他还以为李恪被高句丽人给刺杀了呢,慈父心情,焦急万分,他已经没了两个大儿子,实在禁不起再没第三个了! 长孙无忌摇头道:“皇上,莫要焦急,吴王没有遇险。相反,他是把营州一地变成了险地,是将我大唐边境的百姓推入了火坑!” 说着,他拿出了那封书信,呈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只看了一半,他便惊呆了,做为皇帝,他什么没经历过?他打击过父皇和哥哥弟弟,也被儿子背叛过,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关爱的儿子,那个被他说成最象自己的儿子李恪,竟然也背叛了他,并且不仅是背叛了父亲,更是背叛了国家! 喉头一甜,李世民一口鲜血涌入嘴里,他强行压下去,可身子却晃了晃,重重跌倒在龙榻上,鲜血没有压下去,顺着嘴角淌了出来! 长孙无忌和史忠臣大惊,一起冲了上去,大叫起来! 第七百二十三章 王平安被急召回京 第七百二十三章 王平安被急召回京 李世民昏迷不醒,已然失去知觉! 长孙无忌叫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还有,先把宫中的女医找来,快快!”他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史忠臣嗷嗷地也叫了起来,他想拿着袖子就去擦李世民的嘴角,又赶紧把李世民扶着偏转身子,深怕李世民吐出来的血,呛入喉咙,导致呼吸中断! 长孙无忌连叫几声,见皇帝毫无反应,心下大悔。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这样把事情说出来了,要先暗示一番,让皇帝有个准备,然后再说。他知道皇帝会大怒,会有反应,可万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巨烈,竟然到了吐血昏迷的地步! 史忠臣叫道:“皇上,皇上,您快醒醒啊,您不要吓老奴啊!”呼喊声已现哭音,他天天伺候皇帝,自然知道皇帝的病情,王平安早就说过,皇帝再也经不起刺激了,如果再犯病,就不会象以前那样可以抢救得回来,怕是后果会非常严重的! 长孙无忌全身哆嗦,手脚俱颤,一跤坐倒,嘴唇也在哆嗦着,就算他经历的事情再多,可眼前的情景也未免太过骇人,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殿内的小宦官们连忙跑出去找人,而宫女们则是吓得瘫倒在地,但好在大家都没有乱喊乱叫。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谁要是慌张失措,等皇帝一旦被救醒,史大总管可是要修理他们的,谁喊得越响,谁倒霉得就越快。 然而,现在大殿上,喊得最响的就是史忠臣本人! 没过多一会儿,宫里的女医首先赶到,她们可以算得上是专业人事,而且王平安在没有走时,曾经和她们说过简单的急救方法,她们几乎是天天都在练习,就怕出事,结果现在皇帝真的出事了,她们平常所下的功夫,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女医们一起出手,一番抢救之后,总算是把李世民给救了回来。 李世民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神志恢复之后,他哭道:“天哪,我李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竟如此惩罚朕,朕养的儿子,怎么尽是孽子啊!” 见皇帝醒过来,虽然在说话时,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仍有血沫,可总算是救过来了。长孙无忌仿佛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似的,瘫坐在李世民的旁边,道:“皇,皇上,您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史忠臣呜呜哭了起来,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老泪纵横,不住地摇头,伤心难过到了极点。以前他身体好时,对于两个大儿子的背叛就受不了,现在长期生病,身体本就衰弱,以前的伤心事,又经历一遍,他是实在受不了了,竟然也哭了起来! 这时,太医们狂奔进来,扑倒在地,爬着过来,叫道:“皇上,皇上您没事儿吧?” 长孙无忌怒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这时候还问这种话,还不快快上去伺候皇上!”他心里怒骂,要是皇上有事,我将你们一起陪葬了,谁也别想跑了! 太医令陶巨东亲自来了,他年纪大了,可跑得却挺快,在得知消息后进入皇宫,竟如小伙子一般,一路狂奔进了甘露殿。 陶巨东见长孙无忌一副怒火万丈的样子,赶紧爬着过来,亲自给皇帝做检查。边检查,他边安慰皇帝,道:“皇上,皇皇皇上,您没大碍的,吐的血只是体内的陈血,不吐有事,吐出来胸口通畅,反而好,好好,好好……” 长孙无忌见他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便道:“吐出来反而好些!皇上,您没事的。来人啊,快点儿给皇上拿水来,让皇上漱口!” 小宦官忙递来参茶,史忠臣接过来,就要喂皇帝喝参茶。可陶巨东却连忙阻止,道:“别用这个漱口,用水,用温水!” 史忠臣赶紧又叫人去拿温水,殿里的人全都忙了起来,人人都找活儿做,不敢靠近皇帝,深怕皇帝出了事,史大总管把怒火发泄到他们的身上! 陶巨东给皇帝做完了检查,强自挤出笑容,道:“皇上,你龙体康健,只需静养几日便可,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李世民嗯嗯着,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但他的心里却是各种念头蜂拥而来。 虽然只看了那书信的前半截,可事情如何,他哪可能想不到,他是大唐天子,出类拔萃的皇帝,李恪那拙劣的计策,他岂有想不明白的道理? 李恪前段时间喜欢上高句丽的歌舞,这说明他早就和高句丽人有来往了,而去了高句丽后,立即招募郡兵,如果招募过程不顺,招不来丁壮,那一切正常,可偏偏却招来大批的丁壮,而这些丁壮偏偏都是高句丽人,这说明了什么?这明明白白的说明了,早有预谋啊! 加上高句丽正联和百济攻打新罗,一切事情便都清晰起来。这是高句丽人知道了大唐的太子和吴王之争,并且决定扶持吴王,给大唐制造麻烦,如果能引发内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大唐如果有了内战,那高句丽人自可从中渔利,不但可以趁机吞并新罗,还可以攻入大唐,从而使国力暴涨,对大唐的东北方向造成威胁! 忽然间,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自己这个最信任的朋友,妻兄,兄弟,大臣,难道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推波助澜?他就那么希望李恪死吗,竟然推动李恪背叛,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长孙无忌还不知皇帝心里的念头,他只是焦急皇帝的病情。这个时候,对皇帝的关心,已然超过了一切,如果事情能从头再来一遍,他宁可不修理李恪,也不愿意看到皇帝气成这样! 见皇帝看来,长孙无忌忙道:“皇上,您不必焦虑,区区高句丽,跳梁小丑,粪土之邦也,我大唐只要派一只偏师,就可以将其攻破,皇上您万不可因此伤了龙体啊!” 李世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但呼吸还算正常,而且也没有睡着。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可以睡着的,就算是推他,也得让他保持清醒,否则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长孙无忌见皇帝又闭上眼睛了,便看向陶巨东,虽然陶巨东一个劲儿地说皇帝没什么,但他可不会真的信这种话,连血都吐出来了,哪可能是真的没有事情,何况皇帝病了这么久,就算没事情,也得吐出事情来啊! 陶巨东脸色苍白,犹如白纸一般,身子摇摇欲坠,如果不是在君前,很有可能他就直接晕倒了。见长孙无忌看向自己,他心中害怕,全身猛烈地哆嗦起来,张嘴就想说话! 长孙无忌一把握住陶巨东的手腕子,眼睛里冒出凶光,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许他说话!长孙无忌站起身,示意陶巨东跟着他出去说话。 陶巨东站起身来,身子忽然一歪,差点儿摔倒,几乎是被长孙无忌半扯半拖,这才出了甘露殿。 遣退闲杂人等,长孙无忌这才问道:“你说,皇上到底怎么了?病情严重吗?” 陶巨东听了这话,连站都站不稳了,双腿发软,竟坐到了地上,要不是一只手被长孙无忌握着,他极有可能全身匍匐在地! 长孙无忌一看他的模样,心中已然明白了七七八八,他的腿也软了,松开了陶巨东的手,慢慢的,他坐到了地上,同样全身巨颤,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长孙无忌才问道:“照实说,快点儿说,别他娘的一副婆娘样儿!”在极端恐惧之下,他竟然说起了脏话,再顾不得宰相的威严了。 陶巨东竭尽全力地稳定心神,道:“皇,皇上脉象已乱,而且久病之下,怕是,怕是……” 长孙无忌啊了声,一阵眩晕袭来,他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这事因他而已,是他考虑不周,没有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引发了这场灾难,他又是内疚,又是惶恐,再也支持不住,竟然晕了过去! 陶巨东大急,赶紧扑了过去,使劲掐长孙无忌的人中,用力过大,竟然掐出血来! 长孙无忌啊地一声,醒转过来,他慢慢坐起,扶着陶巨东的肩膀,道:“怕是什么?你,你说明白,这是天大的事情,不可有半分隐瞒!” 陶巨东道:“怕是,怕是就在这几日之间,下官无能为力,无回天之术,还请长孙大人速做准备!还有,赶紧召回王平安,让他速回长安,天下除了他之外,再无人能治皇上的病,如果回来得晚了……” 长孙无忌象是屁股底下按了弹簧一样,呼地就跳了起来,叫道:“来人啊,来人啊,都死都哪儿去了!” 远处的小宦官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道:“长孙大人,有何,有何……”现在甘露殿里,几乎是人人说话都结巴,都吓得不轻! 长孙无忌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金鱼袋,塞到小宦官的手里,道:“速去北衙,派人去庆州,累死人,累死马,也要把王平安找回来,告诉王平安,如果他耽误了哪怕一刻钟,回来得晚一会儿,灭九族!” 北衙就是玄武门那里,是最精锐禁卫的所在地,有整个大唐最好的士兵,最好的战马! 小宦官使出吃奶的力气,玩了命似的狂奔,赶去玄武门! 长孙无忌又道:“太子呢,太子在干什么?皇上这个样子了,他在干什么,他还要干什么!”最后一句话,是用吼出来的! 不得命令,小宦官们哪敢去找李治,可刚才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史忠臣,都是惊慌失措,都没顾得上发命令,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去。现在听长孙无忌吼了出来,好几个小宦官飞奔出去,跑去东宫通知李治。 长孙无忌吼完,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陶巨东,他怒火无处宣泄,高高抬起脚,对准陶巨东的脑袋就踹了下去,喝道:“还不快去煎制汤药,你在这里装什么死,如果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太医署的人,全部殉葬!” 本来陶巨东没晕,离着晕还差着一点儿,可脑袋上挨了这一脚之后,又听长孙无忌狠恶恶的话语,他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把那一点儿给补足了! 长孙无忌却不理他,转身又进了甘露殿,而小宦官们连忙过来,学着刚才陶巨东救醒长孙无忌的样子,狠掐陶巨东的人中,硬是把陶巨东给掐醒了! 回到甘露殿,见里面的事态已经平稳了,史忠臣跪坐在皇帝的身边,双眼发直,傻呆呆地看着皇帝,而皇帝侧躺着,一动不动,不知怎么样了! 长孙无忌快步走到跟前,他也跪坐下去,问道:“史大总管,史忠臣,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皇上怎么样了?” 史忠臣啊了声,回过神儿来,道:“皇上,皇上……皇上,您别睡啊,皇上,皇上!”他语无伦次,伸手去推李世民,不让皇帝睡着。 李世民轻轻地发出***声,身子动了动,却没有出声,昏昏沉沉的,样子虚弱到了极点,随时有“睡”过去的势头! 过不多时,太子李治奔来,他得知父皇病危,全力奔来。一进甘露殿,他便跪倒,膝行过来,表情慌张,不知所措。 长孙无忌见他有放声痛哭的先兆,连忙嘘了声,不许他出声,拉住李治的手,舅舅带着外甥,出了甘露殿。 再次来到院子里,这回长孙无忌却稳定了许多,不再那么慌乱了。他小声道:“治儿,李恪那个孽子,在营州勾结了高句丽人,想要借助外力,先做强藩,再图谋长安,这件事你父皇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被气得吐血昏迷。记住,你的仇人就是李恪,日后但有事情发生,不可再念及兄弟之情,不可心软,必要杀此恶獠!” 整件事情,他脱不了干系,但事已致此,他只能拼命往李恪的身上推,以减轻自己的过失! 李恪啊了声,呆住了不动,道:“营州?那,那里怎么了?” 长孙无忌道:“这事现在没法说清,等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时,你再知道不迟。另外……你,你做好准备吧,皇上可能等不到王平安回来了!” 李恪长长地抽了口气,他见舅舅说得郑重,而且连做好准备的话都说出来了,说明事态已然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气抽了进去,却没吐出来,竟然噎在了喉咙里!李治哏地一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夜垂甘露殿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夜垂甘露殿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怎么搞的,自己说了李恪的事,结果把皇帝给气得又吐血,又昏迷,现在又提了李恪的事,竟然太子也昏迷了过去!看来,这个李恪当真是害人不浅,纯粹的害人精一个! 这回他有了抢救的经验,人中穴现在还疼着呢,想要救助昏迷的人,就掐人中穴,使劲儿掐,掐出血来才最好! 长孙无忌叫了声:“太子!”赶紧蹲下身子,伸出手,用大拇指对准李治的人中穴,大力地按了下去! 这一下子按得未免太狠了些,不但把人中穴给刺激到了,更是差点把嘴唇后面的牙齿给按活动了! 李治又是哽地一声,醒转过来,含含糊糊地道:“疼……”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就说明你没事了!”长孙无忌又拍了拍李治的脸颊,道:“快快起来,这个时候不是晕倒的时候,舅舅有话对你说,你快点起来听着!” 李治挣扎着爬起来,问道:“舅舅,你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又要我做准备?那岂不是说明父皇他老人家不行了……不是太好吗?” 长孙无忌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怎地这般没有……没有,罢了罢了,舅舅也不能总说你!你听好了,等会进殿后,要一直守在皇上的身边,除非内急,就算是内急,也在柱后解决就行了,万不可离开大殿,不能离开皇上的身边,这点万分重要,切切记牢,明白吗?” 李治点头道:“是,外甥记得了。” 长孙无忌又道:“还有,一会儿皇上问你什么,你都先看看舅舅我,由舅舅我代你回答,如果有些事我代替不了,那么我会暗示你,你照我的暗示回答,明白吗?” 李治不明所以然,问道:“舅舅,这是为何,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父皇知道的吗?” 长孙无忌道:“这事以后慢慢再解释不迟,今晚你就照我说的做,舅舅还能害你不成?” “舅舅自不会害我的,还有别的吗?”李治有点迷迷糊糊,感觉事情蹊跷,却又想不明白到底蹊跷在哪里。 长孙无忌又道:“别的没什么了。哦,对了,还有就是不要哭哭啼啼的,不要只顾着哭,哭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的,你现在就是要照顾好父皇,明白吗?要忍住,不许哭!” 他心想:“如果皇上没事,你也就不用哭了,如果有事,你还怕没哭的时候么!” 李治点头道:“是,外甥知道了,不哭,要照顾好父皇!”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抚着李治的肩膀,带着他返回甘露殿,他道:“治儿啊,你是大人了,肩膀上要挑担子了,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想怎样就怎样了!” 李治昏头昏脑地,不明白今天舅舅的话,怎么这样的多,但却明显地感觉到,好象大事不妙了! 两人回到甘露殿里,陪在李世民的龙榻旁,史忠臣拿着手巾,每过一小会儿,就给皇帝擦拭额头和脸颊,而皇帝则总是发出低微的嗯嗯声,似乎是神志不清,在喃喃自语,但又听不出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又过一会儿,陶巨东带着一众太医,进了殿内,他们送来了汤药,药方便是王平安留下的,他们按方煎制好了,给皇帝送来。 史忠臣抱起皇帝,喂他服了汤药,皇帝这时和一个生命走到尽头的老者,完全没有区别的了,任着臣工摆布,喂他服药,他就服了,可是一碗汤药,只服下去连小半碗都不到,大多数都呛了出来,吐得满衣襟都是! 史忠臣和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此时大家的心里都明白了,皇帝这是不行了,已然没法再抢救回来。 陶巨东看着皇帝,皇帝每吐出一口药汤来,他的心就紧紧地收缩一下,疼得象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握住一样。 他不仅担心着皇帝的安危,更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如果王平安这时候守在这里就好了,什么责任都由王平安去担负,谁让他是天下第一名医呢,是平安小神医。可现在王平安不在这里,那么责任便要由他这个太医令来负了,皇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历朝历代,第一批倒霉的人,都是太医。新皇帝和大臣们的怒火,会第一时间发泄在他们的身上,极少数有例外的时候! 越想越害怕,陶巨东忍耐不住,竟然呜呜的低声抽噎起来,而太医们和他一个心思,都害怕得不行,竟然集体失声,开始哽咽起来! 太医们这一呜呜出声,李治也忍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长孙无忌不许他哭,他听话还能忍着,可别人一哭,他就忍不住了,竟然也跟着哽咽起来! 长孙无忌大急,如果这时候再不制止,怕是大殿里就要哭声一片,尽是嚎啕之声了。这可不行,这还让不让皇帝休养了,万一皇帝这时候正好清醒,听到太子和臣工们大哭,不得明白自己不行了吗,万一本来是行的,心里却恐怖起来,行的也变不行了,那岂不糟糕!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温言道:“都下去吧,去殿外伺候着,不经传唤,不得入内。”顿了顿,他站起身,又道:“老夫和你们一起出去,去看看你们煎的药。” 他带着太医们向大殿外走去,走到半路,又回身道:“宫女们统统出去,内侍只留两个即可,其余人等,都到殿外伺候,不许发出声音。” 小宦官和宫女们齐齐声松了口气,他们真的是很害怕继续留在这里,压力太大了,此时甘露殿里的气氛,低沉得足以让人崩溃! 带着人出了大殿,长孙无忌道:“靠墙边,都跪着去,而冲墙壁,谁要是出声,一个人出声,所有人尽斩,你们互相监督!” 太医、小宦官和宫女们只好都走到墙边,面壁跪倒,人人心中惊惧到了极点,甚至有些人心想:“会不会用我们来殉葬啊?” 长孙无忌不理会他们,出了院子,召手叫过一个小宦官,道:“你去北衙,把当值的将军找来。还有,所有宫门立即封闭,没有老夫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另外,再叫人去东西两台,把宰相们都找来,还有尚书省也要去一趟,让褚大人和房大人也来。” 命令多了些,但小宦官的记性很好,重复了一遍,立即跑开,又叫来几名小宦官,把事情交待下去,分头去办! 长孙无忌没有进殿,就站在院外等着。过不多时,北衙的将军第一个赶到。长孙无忌交待他立即封门,并通知各卫府的大将军,全部都进宫,到甘露殿来。将军惊骇得脸色都白了,这是出大事了啊,他转身就跑,去执行命令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周和东台的宰相也跑来了,长孙无忌把事情简单地给他们说了一下,两个宰相立时躺倒了一对儿,全都晕过去了! 长孙无忌只好再次施展大拇指神功,把他们两个的人中穴掐得又红又紫,这才将他们弄醒。两位宰相毕竟不是普通人,突如其来的打击一过,便即恢复了正常,和长孙无忌一起入大殿,去看皇帝。 又过了好一会儿,各个卫府的大将军赶到了,随后尚书省和各部的长官也都尽数到来,大臣们全都惊疑不定,虽然隐约着能猜出些什么,但谁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把疑问埋在心底。 众大臣进了院子,见墙边齐刷刷地跪着一大批人,更是人人心惊肉跳,进了大殿之后。长孙无忌忙过来,安排他们等在外殿,不许议论,不许离开,只允许他们静静地等着消息。 长孙无忌安排好了这一切,又回到了皇帝的龙榻前。他心里明白,皇帝如果能熬过今晚,那就能再挺几天,如果熬不过去,那就是天明时分的事情了! 是夜,整个甘露殿里静悄悄的,虽然朝中重臣们都在,人数过百,而殿外更是人多,甚至连嫔妃们都来了,但却谁也不出声,都静静地等着。没人哭,因为他们不敢哭,谁哭了,打扰到里面的皇帝了,那么殉葬的名单里,肯定得有他的份了! 一夜,殿内烛光明亮,李治、长孙无忌、史忠臣,还有一众宰相,都跪在皇帝的榻前,默默地看着皇帝。 午夜之后,李世民忽然呓语起来,喃喃地说着话,似乎是梦话,但他又不象是在睡觉,但却说个不停,而且话语越发地清晰起来! 长孙无忌离得最近,他渐渐地听清楚了,皇帝是在说着玄武门之变以后发生的事情。 虽然抢夺皇位,难免死人,但李世民杀害了兄长和弟弟,以及他们的儿子,这件事心里一直愧疚,甚至还想改写史书,要求史官改写这段历史。 忽然,呓语停止了。李世民睁开了眼睛,目光明亮,神志突然间就恢复了清醒,他慢慢地支撑着要坐起来。 长孙无忌和史忠臣连忙一起动手,将皇帝扶起来,背后靠上枕头。 李世民声音微带嘶哑,看着长孙无忌,道:“无忌,刚刚朕梦见了皇后!” 长孙无忌只感一阵眩晕,心想:“完了,怕是熬不过今晚了,梦见了去世之人,这是……先兆啊!” 第七百二十五章 李世民驾崩 第七百二十五章 李世民驾崩 李世民慢慢地道:“朕不但梦见了皇后,还梦见了以前玄武门的事!” 长孙无忌赶紧接话道:“皇上,以前的事,提它做甚?如果心里感觉不好受,那么待您病情好转之后,给隐太子等人加封号,让他们重入祖宗庙堂也就是了。” 李世民嗯了声,道:“这个不是什么难事,一纸诏书罢了。事情做都做了,确实再无提它的必要。只是朕刚刚梦到了元吉的儿子!” 长孙无忌稍稍提高了声音,道:“皇上,多少年前的事了,真的不用再想了,那些孩子想必早已转世,做了我大唐的普通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虽然不再有荣华富贵,但却平平安安,平安就是福,这比什么都强!” 他一再阻止皇帝想起以前的往事,实是因为当时太过血腥,血腥到连杀人魔王尉迟恭都受不了的地步,还曾和皇帝抗议过。不要说皇帝,就连长孙无忌自己想起当时的情景,都是毛骨悚然,晚上睡不着觉! 李世民淡淡地笑了笑,道:“现在,朕也要去地下见他们了,真不知见了面后,该怎么说啊,该如何面对他们啊!元吉的孩子被摔在地上,血肉一团……” 长孙无忌再不阻止,伏下身子,哭道:“皇上,当初是他们对不起您,您只是自保而已,成王败寇,没人会怪您的!”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这话可不真的是在说朕和建成么,还有元吉!”李世民喃喃地道,似乎在想曾经的往事! 李治和在场的宰相一起伏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只有李治发出了呜呜的哽咽声。 李世民看向李治,道:“治儿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李治听话地凑近了身子,抬头看着父皇。李世民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朕一看到你,就想起皇后,你和她真的是很象啊,长得也象,脾气秉性也象。” 李治的眼泪掉下来了,道:“父皇,您快快好起来吧,儿臣还要陪着您去打猎呢,还有打马球……” 李世民笑了笑,放下手,道:“别光顾着玩,我大唐的江山,还要你来守护啊!”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无忌,大家都来了吧,叫他们进来,朕有话说。” 他自己也清楚,现在是回光返照,支持不了多久的,趁着神志还清楚,得赶紧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不能再拖了,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了! 长孙无忌答应一声,冲伺候在旁的一个小宦官挥了挥手,小宦官立即跑了出去,转瞬间,外面等候的大臣们,鱼贯而出,跪倒在皇帝的榻前。 李世民笑道:“大家果然都在啊。这里有跟随朕多年的老友,也有新晋的臣工,不管是谁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大臣们一起伏地哽咽,人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在交待后事了! 李世民道:“我大唐内政清明,只要治儿不昏庸,只要他还能选好太子,那么我大唐至少可以再兴旺百年,至于百年之后……沧海桑田,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努力去吧!但朕有一事,须当交待清楚。高句丽此粪土之国,必须要灭掉,开战的理由不必再找了,就用为中国子弟报仇即可,不灭此国,战争永无止歇!” 李治道:“儿臣遵命!” 众大臣一起道:“臣,遵旨!” 李世民又道:“突厥必须划入我大唐的版图,不仅如此,西域那里,要多建都督府,凡我大唐马蹄踏处,尽为我中原领土!” 又是一片遵旨之声。 李世民气息逐渐变粗,伸手拉过李治,道:“我儿,必为一代英主……父皇,父皇和列祖列宗,在,在九泉之下,看着……”一口气没上来,他眼皮低垂,又出现了昏迷的模样。 长孙无忌大急,叫道:“太医呢,太医呢,叫他们拿汤药来!” 可李世民这时已然靠不住了,身子慢慢滑下,全身脱力,但唯有手,还一直拉着李治! 太医们连滚带爬地进来,陶巨东扑上前来,拿起皇帝的一只手号脉。片刻之后,他脸色发青,全无血色,放下皇帝的手,去探鼻息! 大殿之内,尽是粗重的呼吸声,大臣们都红着眼睛,看向皇帝,皇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身子也歪到了一边! 陶巨东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眼睛里尽是恐惧,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全身哆嗦,双眼赤红,他屡次抬手,想要去探皇帝的鼻息,却始终伸不过去。 李治更是不停地战栗,全然失去了主意,不但手抬不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只有马周,这个最持重的大臣,还算能动弹,他慢慢爬到李世民跟前,伸手去探鼻息…… 一日之后,庆州。 是时,已然是夜深人静,庆州的城门关闭,就和平常一样,城门外没有百姓来往,静悄悄的。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七八名骑士,拉着十几匹的战马,前后拉着距离,往城门口这里狂奔而来,跑在最前面那人,手里挥着皮鞭,发疯了似的抽打**的骏马,每当皮鞭挥起,都能带起血珠。显而易见,骑士已经顾不得座骑的死活了! 城门上的守兵听见马蹄声,都感惊讶,纷纷向下望去,借着月光,他们看见了奔来的那些骑士。 守兵头目道:“怎么回事,怎么奔得这般急,难道又有军报送来?真是怪了,营州那边有事儿,怎么老往咱们庆州送军报啊!” 有个守兵道:“不对劲儿啊,如果是营州方向的,不该走咱们这座城门吧?还有,听蹄声,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啊,可这么个奔法,就算是奔到咱们这儿了,那马也废了,就算以后再调养,也是调养不回来的,完全跑废了呀!” 守兵们说着话,忽见奔在最前面的那一骑,骏马扑倒在地,马上骑士摔了下来,跌落尘埃,可后面的骑士们纵马驰过,并不去救助他,只有其中一个骑士,松开手里的缰绳,把备用骏马留了一匹,接着再往前奔! 那摔倒的骑士身手极好,似乎他早就知道座骑不行了,从马上掉下来之后,并没有受伤,挣扎着跳起身来,拉过同伴给他留下来的马匹,直接跳了上去,接着跑。连回头都没回头,半点不在乎那摔倒的座骑! 守兵头目叫道:“肯定是大事,肯定出大事了!” 守兵们也都看出来了,这队骑士都是卫府兵将打扮,却都没有穿盔甲,这是为了减轻重量,而且还是从南边奔来的,这极有可能是长安来的信使。如果真的如此,奔得这般快,连马匹的死活都不顾了,那必是极重要的事情,他们怕是得半夜开城了! 果然,就见这队骑士奔到近前之后,一个骑士叫道:“某,玄武门守将,有紧急事情要见王平安,速开城门,不可耽搁。我们这里有长孙大人的信物,夜半开城,不坏规矩!” 守兵头目叫道:“是玄武门的兄弟?那不是皇宫的宫门吗?可是,这大半夜的……” 骑士叫道:“如果耽误了时间,王平安是要被砍头的,你们也好不了,事情紧急,废什么话,快点儿!” 又有一名骑士奔了过来,就是先前那个摔倒的,他从怀里掏出一物,道:“长孙大人的金鱼袋在此。尔等是想害王平安被灭九族吗?还不快快开城!” 守兵们尽皆大惊,这些骑士直呼王平安的姓名,这也就罢了,长安城里大官遍地,王刺史的名字也不见得有多尊贵,可长孙大人的金鱼袋都拿出来了,那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守兵头目叫道:“兄弟们,不是小弟我不通人情,你们就算拿了长孙大人的金鱼袋,我们也验不出真假,这夜半开城,是万万不行的。要不然这样,我们去告知刺史大人,兄弟们在此稍等片刻,可好?” 那骑士叫道:“速去,叫王平安穿上便利的衣服,骑上马出来,直接和我们回长安,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只告诉他一点,我们是前天下午从长安出发的,一日半便到了庆州,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其它的话出来再说,快点,你他奶奶的!” 守兵头目见他气急败坏,心里也是害怕,知道出了大事,他亲自奔下城门,跳上战马,向刺史府奔去。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刺史府里早就静悄悄了。可书房里却还亮着灯,王平安并没有休息,他正在研究地图,自从知道李恪在营州开始折腾之后,他只好也开始研究起高句丽了,但这年代关于高句丽的事情太多,而且复杂,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研究出什么的,甚至得从前隋开始研究,工作量太大,他只好挑灯夜读了! 正在看地图,忽听外面有人跑来,叫道:“大人,外面跑来个守城门的,说长安来人了,还带来了长孙大人的金鱼袋,信使说是前天下午从长安出发,现在就到了,让你跟着他们回长安!” 王平安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从长安来的,这么远的路,一天半就到了?可有圣旨?”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只刹那间就明白了,必是皇帝病危,否则必有圣旨,而不是光有长孙无忌的金鱼袋! 一个仆人跑了进来,叫道:“大人,没有圣旨,只有长孙大人的金鱼袋,但不知是真是假,没准儿是来赚城门的,会不会是山上跑来的大盗啊!” 王平安心想:“没有圣旨,那就肯定是皇帝病危了,长孙无忌来不及写书信,事态已经紧急到了这般田地,我得马上去长安!” 他骂道:“放屁,庆州是腹地,周边尽是大州郡,哪会有强盗发疯,会来赚我们的城门,就算是吃饱了撑的,也不至于撑成这样!快去备马,备我的白龙马,还有叫上欧阳利他们!” 一边骂着,他一边往外跑,根本就不打算等着备完马! 那仆人吃惊之余,却心想:“刺史大人向来好脾气,怎么今晚骂起人来了?”他不敢耽误,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往马圈跑去。 王平安跑出了刺史府,这时白龙马还没牵来呢,他也不在府门口等着,撒丫子就往城门那里跑。 那个守兵头目见刺史大人火烧屁股似地往外跑,连忙叫道:“大人,小的这里有马!”赶紧把马给王平安牵过来。 王平安跳上马背,就往城门口跑,叫道:“让我的侍卫跟上来,路上不停,直接去长安!” 那守兵头目心想:“真出大事儿了啊!不过,我还没说是啥大事呢,怎么刺史大人就跑起来了?” 正在纳闷儿时,就见刺史府里跑出一群衣衫不整的大汉来,大呼小叫地,尤其是最前面那个,一边狂呼主人,一边嗖地蹦起来,竟然跃到半空,起落之际,转眼就追上了刺史大人! 守兵头目几乎被吓晕,怎么回事,世上竟有人跑得比马还快,我看花眼了吧? 欧阳利去追赶王平安,而其余的欧阳兄弟一半跟去,另一半则等在门口,等仆人们把马牵出来,跳上马背,拉着剩下的几匹,一起往城门口跑去。 守兵头目叫道:“喂,喂,等等小的啊,还有我呢!”没人答理他,他只好用腿跑了起来。 王平安狂奔到了城门,叫道:“开门,快!” 守兵见是刺史大人亲来,不敢耽搁,他们早就准备在门口了,一听下令,立即打开了城门,放下吊桥,王平安纵马出城。 外面等候的骑士见有人出来,叫道:“可是王平安王刺史?” 王平安道:“正是,长孙大人的金鱼袋呢,拿来我看!” 欧阳利立即跳到了他的马前,他害怕这些人是歹人一类,万一是来骗主人的,那岂不糟糕,小心无大错! 可骑士们并没有什么特殊举动,其中一人将金鱼袋扔了过来,叫道:“速走,累死人,累死马,也不可耽误,如果晚回片刻,长孙大人有言,要灭王刺史你的九族!” 欧阳利接过金鱼袋,交给王平安,此时城门里奔出了欧阳兄弟们,马匹也都到了。 王平安打开金鱼袋,从里面取出金符,见正是长孙无忌的金符,他道:“是真的。不用怀疑了!” 欧阳义在后面道:“咱们刚从长安回来,又得再去了。”他把王平安的白龙马牵过来,让王平安换马。 王平安改乘白龙马,叫道:“有话路上再说,如果半路失散,一律到长安汇合!”打马便奔! 第七百二十六章 大行皇帝 第七百二十六章 大行皇帝 王平安的马好,奔行极快,而欧阳利他们的马也都不错,虽然跟不太上,但好歹拉的距离也不远。 可那些报信来的北衙兵将却不行了,他们连日连夜的奔驰,所带来的马匹早就疲惫不堪,现在连着跑,哪里受得了? 只奔出不到一刻钟,王平安他们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领头的将领大急,在后面叫道:“王刺史,请慢些走,你先等末将把话说清楚啊,等等我们!” 距离拉开,足足快有一里了,又是大半夜的,奔行之中,马蹄声声,王平安哪里听得到他的喊话?更何况,有什么好说清楚的,王平安一接到信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北衙的兵将们无法,只好跟在后面,紧赶慢赶,只求不要拉得太远。然而,他们的座骑奔到庆州时,就已经不行了,再从庆州返回长安,那是根本无法支持的。只再奔行了小半个时辰,马匹便尽数脱力! 北衙的兵将们都是最优秀的军人,见战马跑不动了,便都心里明白,让这些战马休息一下也是没有用的,根本就不可能恢复得回来了,他们只好去道边找村镇,想要买马匹。可这么一耽搁,就再也追不上王平安了! 王平安**白龙马,乃是万中挑一的良驹,这一四蹄飞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也似的顺着大路疯跑,过不多时,便到了岔路口,王平安不识得道路,只好停下,等着欧阳利他们追上来。 欧阳利等兄弟转眼间便跟了上来,指明道路,众人接着再往前面跑! 一路不停,等到天色见亮时,来到一处小镇,王平安才勒马休息,欧阳利等兄弟去找吃食,又给座骑找精料。但他们也都明白,这一趟跑过之后,除了白龙马之外,其余战马,怕是都废掉了,就算连拉车都不见得拉得动,就此残废! 这小镇太小了,并无多余马匹。待王平安休息之后,重新上路时,欧阳利只买到两匹马,换着骑,只有他能跟得上王平安,其余兄弟,只能远远的跟着了! 抄近路走,虽不似走官道那样有千里之遥远,但如不换马,想要一口气跑完全程,却也是困难得紧!白龙马奔到下午,速度便开始减慢,就算它再神骏,也禁不住这般疯跑。 王平安只好让白龙马小跑一阵,然后再大跑,交替着来,但就算如此,也比普通马匹快得多,待天色大黑之时,他便奔驰进了京畿地区,几乎打破了这个时代的跑马纪录了,而欧阳利他们早就不见了踪影,谁也没有跟上来! 速度再也提不上去,但总是奔到了长安城的城墙之外,王平安隔着护城河,向城头上望去,就见城门处尽是黑旗,所挂的灯笼也都是白色,再无一丝鲜明的色彩! 王平安勒住白龙马,呆呆地站在护城河的对岸,借着月光,他看着静悄悄的城墙,心中一片冰冷! 完了,自己到底是晚回来了一步,皇帝驾崩了! 王平安慢慢地从马上滑了下来,他奔行这么久,两条腿的大腿里子都被磨得破了皮,要不是一口气撑着,早就从马上掉下来了,现在胸中的气一泄,自然就再也坐不住了! 要说伤心,他是真的伤心,李世民是个好皇帝,对他也着实不错,人就这么没了,他不伤心那才是怪事! 王平安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他这一哭,把白龙马也给惊着了,白龙马不停地嘶鸣,不知主人这是怎么了,围着他打转,甚至还趴下身子,想让王平安再骑上去。可白龙马也是累得不行,这一趴下,竟然也站不起来了,只是嘶鸣不止! 抱着白龙马的脖子,王平安嚎啕痛哭,哭声在深夜里传出好远,惊动了城上的守兵! 守兵们这时人人害怕,老皇帝驾崩了,朝中政局必会发生变化,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守卫城门的肥差,会不会被别人顶替了去,这也都是要考虑的! 正是人心不稳之际,忽听下面有人大放悲声,守兵们挑起灯笼,向下面望去,可城上亮,城下黑,他们却是看不清楚是谁在下面痛哭! 领兵的校尉冲下面叫道:“谁啊,是哪位在下面哭啼,请报上名来?”他说得客气,因为今天白天,京畿地区的官员们,已经陆续回来奔丧了,下面这个人可能是赶得迟了些,等天黑了才到。但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自然不是小官,岂敢得罪! 王平安沙哑着嗓子,叫道:“我是庆州刺史王平安,你们快快接我上去,我要进宫!”说罢,又大哭起来。 那校尉大吃一惊,王平安从庆州回来了?怎地这般快法!不过,这倒也不必怀疑,就算要冒充,也没谁能冒充王平安的。校尉赶紧下令,先是顺下去两名士兵,又再顺下去一个大大的澡盆,最后又顺下去一个大筐。 两个士兵抬着大澡盆,到了护城河边,把澡盆推入河里,他俩一起坐了进去,用刀鞘划水,过了护城河。没办法,长安的护城河太宽,又不能放吊桥,只能用这种笨方法了。 到了河对岸,士兵将王平安扶进了澡盆,一个人留下照顾白龙马,而另一个人则又划着澡盆,载着王平安返回,再把王平安放入大筐里,拉上城墙。 王平安这才进了长安城,又再骑上马,赶到了宫门,此时宫门早关,王平安只好等在外面,禁卫们飞报李治,这才开了小门,将王平安接进宫去。 好一通折腾之后,王平安这才到了皇宫里的正殿,见到了李治。 此时,李治全身披麻带孝,正坐在大殿里守灵,而李世民的棺柩就停在殿里,而外殿几乎所有的三品大员全都在此,放眼之处尽是白色的孝服,大臣们都在给大行皇帝守灵。 李治得知王平安回来了,没等看见王平安呢,他就在殿里叫道:“无病啊,无病啊,你怎么才回来啊!”说着,他哭了起来。 太子一哭,大臣们虽然都已经哭得筋疲力竭了,可也只能跟着哭了起来,转眼的功夫,正殿里外,全是哭声。 王平安未等进院子,便已跪倒,膝行入内,边行边哭,叫道:“皇上,皇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扔下这大唐江山,可要臣等怎么办啊……” 李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出来,奔到外殿时,见到了王平安,他一跤摔倒,坐在地上大哭,王平安爬到他的跟前,两人互相抱住,都是放声大哭! 两个难兄难弟如此的抱头痛哭,看在别的大臣眼里,心中都不是滋味儿。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俗语果然说得不假,太子虽然尚未登基,可从现在的情景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最信任的心腹臣子就是王平安,大唐朝廷就要进入王平安的时代了! 长孙无忌也是摇头叹息,他倒是不会嫉妒王平安的,李治是他的亲外甥,就要做皇帝了,而不用再过几年,王平安就是他的亲外甥女婿,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他却是最大的长辈,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反正都会听他的话! 王平安和李治互相搀扶着,一起进了内殿,跪在皇帝的灵柩前,再次痛哭。这时,小宦官给王平安送来了孝服孝帽,王平安穿戴起来,和李治跪在一起,给皇帝守灵。 殿内尽是长明灯,灯火辉煌,却又烟气弥漫,等在殿内很不舒服,但这时候想要出去透口气,又是大不敬的行为,所以王平安和李治,只能跪在火盆前,一边烧纸,一边小声说话。 李治擦干了眼泪,他哭了很长时间,嗓子早就沙哑,对王平安小声说道:“都怪李恪那个恶人,如果不是他勾结高句丽人,背叛大唐,背叛父皇,那么父皇也不会被他给气死,他的罪孽太过深重,百死也不足以恕万一!” 王平安小声道:“这事通知吴王……通知李恪了吗?”既然李恪已经被定为反叛之罪了,那就无须再用敬称,直称姓名也就够了。 李治摇头道:“没有。舅舅说了,如果把消息现在就传到营州去,怕那些高句丽人会立时便有动作,所以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咱们做好了准备,派大军过去,一定要灭掉这个粪土之邦!” 王平安半晌无语,他是提醒过李恪的,但李恪不听劝告,而长孙无忌却非要玩“欲擒故纵”的计谋,这才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现在不能追究长孙无忌的过失,只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李恪的头上去,如此才能保证大唐的局势稳定,并且惩罚背叛的亲王。 王平安问道:“皇帝之所以大行,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殿下为臣说说,臣也好替您想个主意。” 李治沉默半晌,回头望了眼外殿,回过头来,这才小声道:“是舅舅把幽州都督的书信,给父皇看了,才把父皇气得吐血,一日未过,便就驾崩的!” 王平安啊了声,心中黯然。真实的历史上,李世民是被高阳公主气死的。而他能解决得了高阳公主,却解决不了李恪,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李恪这个失败者,竟然能捅出这么大的纰漏,把李世民给活活气死了! 不过,想想李世民也真够倒霉的,不是被女儿气死,就是被儿子气死,真真的叫家务不宁啊! 第七百二十七章 商讨渡海作战 第七百二十七章 商讨渡海作战 王平安心想:“李恪倒霉是肯定的了,而长孙无忌掌权也是肯定的,至于四五年之内,大唐的一切事务,都得由长孙无忌说了算,自己和他过不去,那就太不明智了,而且也无必要!” 他小声道:“殿下,这事需怪不得长孙大人。试想,不管是谁,得到了李恪勾结外邦的证据,也不可能隐瞒不报的,只不过是由长孙大人送进宫来而已,所以殿下您万万不可怪长孙大人,千万不要产生隔阂啊!” 李治点头道:“这个孤自然是省得的,无病你多虑了,孤不是那种不明事理,只会胡乱怪别人的君王。” 王平安嗯了声,又道:“李恪的事,尚未确定,不知他是否是受了高句丽人的利用,而且也没法现在就证实他已经背叛了。这事还得详查,万不能冤枉了他。还有,殿下,一事归一事,咱们只能就事论事,万万不可牵连别人啊。这事和杨妃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她居住在深宫里,李恪做什么事,她并不知晓,您要是把事情牵扯到她的身上,那就是处事不公了!” 李治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幸亏无病你提醒,要不然孤真的会对她……唉,孤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理会她,而她也一直跪在外面,她儿子闯出这般大的祸来,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孤不追究她的责任,也就是了!” 王平安松了口气,心想:“这就对了,杨妃虽然对我不是很亲热,但却好歹是我娘的远房亲戚,能照顾着点儿,就照顾着吧!” 他又道:“京中之事,自有各位宰相置办,这些都是不用臣担心的。但那李恪怎么办?先帝大行之事,不可能瞒多久的,想必此时已经有高句丽的密探,将消息传过去了。高句丽必有大动作,而且会发动极快,那么该如何应对?” 李治有些茫然地道:“这事……你们没主意吗?孤不清楚啊,你们说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道:“殿下即将登基,却在即位之初,便遇到这么重大的军情,您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李治嘴巴一扁,竟然又哽咽起来,他抬袖擦拭眼泪,道:“怎么办呢,无病啊,孤这时候早就失了主张,还得你和舅舅拿主意啊!” 王平安看向灵柩,叹了口气,道:“皇上临大行前,可有旨意?要对高句丽如何?” 李治放下袖子,道:“父皇要灭了高句丽,还有突厥也一定要划入我大唐的版图,这都是要打仗的事,可孤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王平安道:“既然是先帝吩咐的,那么咱们现在谈谈就无妨了。臣去叫长孙大人,咱们一起商量一下对策吧。” 见李治答应了,王平安这才起身,去请长孙无忌。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高句丽的发难,是当务之急,绝对不能耽误的。 长孙无忌一直等在外殿,他虽然是即将即位的皇帝的亲舅舅,但未经召唤,也是不能进入内殿的。 王平安弯着腰走到长孙无忌的身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长孙大人,可否移步,咱们进内殿去,谈谈高句丽的事,好吧?”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正该如此。其实老夫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可太子一直还迷……一直悲伤过度,所以这事便搁置了。”他站起身来,冲着几位老友一挥手。 褚遂良和房玄龄,还有马周一起站起身来,跟着王平安便往内殿走。那些卫府的大将军们见状,便都明白是要商量高句丽的事情了,可王平安没叫他们,长孙无忌又没暗示,所以他们也没法跟着进去,只能继续在外面等着。 事实上,王平安只叫了长孙无忌,并没叫别人,可一群宰相要进去,他总不能拦着! 进了内殿,长孙无忌又一挥手,除了史忠臣远远地蜷缩在柱下之外,他把里面的内侍都打发出去。看了一眼史忠臣,长孙无忌心中叹气,史忠臣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如同老了二十几岁一样,已然和风烛残年的老者再无区别,估计着他的日子也不远了! 众人围在李治的身边,王平安小声道:“殿下,人都来了,咱们议事吧!” 李治看了眼宰相们,又看向父皇的灵柩,心想:“就在这里议事?不太妥当吧!” 长孙无忌知他心中所想,道:“这是先帝临大行前交待的事情,不必忌讳,在先帝的灵前商议此事,正可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李治这才点头,却道:“可孤现在心中烦乱,拿不出主意来,你们先议吧,议出了结果,告诉孤一声就成了!”说着,他拿起一把纸,放入面前的火盆里,给父皇烧纸。 宰相们都知道这位未来的皇帝,是个啥主意也拿不出的人物,和刚刚驾崩的先帝正好相反。不过,给越厉害的皇帝当臣子越难,而给懦弱无能的皇帝当臣子,却要简单得多。李治啥主意也拿不出,对宰相们来讲,也算是好事一桩。 长孙无忌对王平安道:“高句丽联合百济攻打新罗,这个战报,无病你可知道?” 王平安啊了声,摇头道:“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李恪在营州招募了不少的郡兵,而丁壮却全是高句丽人,估计着高句丽是想浑水摸鱼吧!” 褚遂良哼了声,道:“他们想得倒美,我大唐堂堂天朝,岂会因这种小事而发生***,就算要打内战,也容不得他们高句丽插手!” 房玄龄却道:“说这些意气之话,有何用处?还是赶紧商量一下该怎么对付高句丽吧!” 长孙无忌看向王平安,道:“先帝大行之前,曾和老夫说过,一旦等新罗支持不住了,便要发兵征讨高句丽,行围魏救赵之计,先破营州,然后攻打辽东城,高句丽自然也就得从新罗退兵,这样新罗独自对付百济,打败百济还是不困难的。无病你看呢?” 王平安想了想,道:“关于这点,怕是高句丽人也想到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扶持李恪呢?我们从营州开始进攻,攻打辽东城,那不和前隋,以及先帝进攻高句丽,所用的策略相同么,说不定战事又得陷入泥潭,拖得久了,对我大唐极为不利啊!” 他想起来了,狄仁杰曾经说过,如果进攻营州,那么宰相们一定会说府兵准备得不够充分,而且如果立即对高句丽进行作战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会派突厥兵去进攻,虽然折柳县的突厥兵离营州极远,但谁让他们是突厥人呢,打头阵当然要派他们去,而派突厥兵去,那么王平安就得领兵前往了! 王平安不想领兵打仗,运气不能总是跟着他啊,高句丽那么难打,万一出点意外,他岂不是哭都来不及了! 长孙无忌皱眉道:“那怎么办?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啊!” 马周一直不吱声,他见大家都拿不出主意来,只好道:“老夫倒是有一计,只是太过行险,得派最得力的将领去才行。另外,还得派出一位重臣监督,否则此计便不可行!” 真实的历史上,马周是死在了李世民之前,他没有活到李治的登基,而在李世民东征之时,他还并不是位高权重之人,没有参予进东征战术的制定当中去。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他头一回参加这种军事计划的制定,他的性格又稳重,所以才最后一个说话。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他,长孙无忌道:“马兄,你是中书省的宰相,正是管着做策划的,你有什么主张,我们都是很重视的,不妨说出来听听,行或不行,议完再定!” 马周道:“与其围魏救赵,不如釜底抽薪。我中原天朝历次征讨高句丽,总是不能灭掉此国,原因很多,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百济总在后面支持它。” 众人一***头,房玄龄道:“可我们没法进攻百济,如果进攻百济,就得从高句丽的国土上穿过去,那得等灭了高句丽才行啊!”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一***头,褚遂良道:“就因为百济看明白了这点,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高句丽,而咱们大唐也才会大力地支持新罗,让他们之间互斗。这点不光是咱们明白,就连他们三个国家自己,也都是明白的!” 马周道:“按着以前的打法,进攻百济只能从陆路上,这点很难办到,我们也确实一直没有办到过。可是,百济临海,我们可以从海上过去啊,可以直接攻打到百济的国都!” 他的话一说完,周围出现了暂短的沉默,安静到李治都转过头来看他们,奇怪他们怎么不说话了! 好半晌,长孙无忌才道:“如此说来,如果从海上能进攻到百济的国都,那也能直接进攻到高句丽的国都平壤啦!” 马周摇头道:“不然,百济的国都离海边很近,我军一下船就可以发动袭击,只要他们没有准备好,直接就能打进城去的,可平壤却不在海边,咱们是没法进行突袭的!” 宰相们从来没有想过渡海作战,所以对百济的国都离海边有多远,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可听马周这么一说,都感觉有理,纷纷点头。 长孙无忌道:“如此说来,倒是不难,百济的军队正好在进攻新罗,咱们的军队只要一登陆,面前的百济国都就是一座空城,那么攻下此城,并不费力啊!” 王平安心想:“有没有搞错,渡海作战,那是要经过长时间准备的,你们说打就打,还要趁着百济军队不在时打,那得多匆忙啊!可千万不要派我去啊,我晕船的!” 王平安道:“这个,似乎不是那么太稳妥吧?各位大人请想,就算是我军占领了百济的国都,可接下来怎么办啊?百济兵得知国都失陷,必会玩命似的回救,我军岂不是要被围困在城里?城里是百济的百姓,而城外是百济的军队,这仗怎么打啊?我军去得容易,回来就难了!” 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问题!但是,却不在宰相们的考虑之内! 长孙无忌道:“这个简单,如果百济军回救,那新罗兵必会追击,路上就能解决掉一批百济兵。而等百济兵回到了国都时,我军放一把火,把城给烧了,不用死守的,反正又不是我们的城池。等百济兵进城,把火救灭,那时他们的军队必会粮草断济,兵无粮,马无草,那时我军再回去,把城一围,饿也饿死了他们!” 宰相们一***头,这招在以前大唐统一天下时,他们经常用,而且用得相当地纯熟,把敌军的老巢先给毁掉,然后退出,等着敌军来救,再去打援军,事实上这是围点打援的另一种用法,绝对的用兵高招! 房玄龄道:“如果百济的军队没有出征,那我军渡海作战,怕得用十万大军才成。可百济的军队去了新罗,那咱们只需派一万精锐之士,就能把百济给灭了!” 褚遂良笑了笑,忽然感到在皇帝灵前不能笑,他忙正色道:“烧也烧光了他们,把百济国都周边的村镇全部烧掉,百济军的粮食供应不上,就算是再不想投降,他们也得投降啊!” 长孙无忌点头道:“对,就这么干了,派一万精兵去突袭百济,就算是没法真的灭了他们,也得让他们元气大伤,没法再支持高句丽,如此一来,我们专心对付高句丽,那就容易得多了!” 宰相们又一***头,房玄龄道:“那该派谁去了呢?此事重大,得派得力将领去才行啊!” 一边点着头,这群老头儿一边看向了王平安! 王平安差点儿哭出来,有没有搞错,看我干嘛呀!他道:“是啊,得派一个得力的人去,依我看,李绩李大将军是个好人选!” 宰相们齐刷刷地摇了摇头,李绩打仗是很厉害,别的大将也都不弱,但这些良将是要对付高句丽的,高句丽才是重点,而对百济之战,是一场突袭,胜负难料,人家大将军不一定愿意去! 长孙无忌语重心长地道:“无病啊,突袭,这种作战方法有可能胜,也有可能败,而李大将军心高气傲,如果败了,他受不了啊,而且不肯逃走的,那岂不危险?” 褚遂良也道:“如果打败了就跑,那会让李大将军名声受损,可有的人打不过就跑,那就没啥了,无所谓的事儿,顶多以后不做武将,做文官呗。所以得派一个打不过就跑,又不怕被人笑话的人去才成!” 言下之意,只要脸皮厚就成呗,打不过就跑,多大点事儿啊,大不了以后改行当文官! 宰相们又一起看向王平安,目光中充满了栽培之意! 第七百二十八章 李治登基 第七百二十八章 李治登基 王平安看着宰相们的眼神,嘴一咧,心想:“干嘛,想要栽培我么,把我当好苗子了?算了吧,这么好的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他点了点头,毅然决然地道:“各位大人所想,下官很是明白,你们对下官充满了期待啊!” 宰相们一起点头,这孩子不错,很聪明,值得栽培,把力气用在他身上,比用在别人的身上强,我们这帮老头子,后继有人啦! 长孙无忌点头微笑,道:“无病,很好,你很好!” 李治这时转过头来,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众人的谈话上,只是在发愁自己以后该怎以办,虽然当皇帝是件好事,可怎么当啊,要是当不好该怎以办?他正在为这事发愁呢,忽然听到长孙无忌夸许王平安,便转头道:“无病,你很好,孤一向都认为你很好的!” 王平安露出感激的表情,道:“多谢殿下的错爱,多谢长孙大人,多谢各位大人的看重。承蒙各们这么看得起,那下官绝不能辜负了各位的厚爱……” 宰相们又点起头来,心中都想:“你自己说出来领兵渡海,去突袭高句丽,比我们说出来要好,免得日后你说是我们逼你去的!” 王平安郑重地道:“那么就由下官推举一人吧,外举不避仇,内兴不避亲,下官有个好朋友,名叫苏定方,他的武艺了得,而且熟读兵法,所以派他去突袭百济,那是再好不过了!” 宰相们就象刚才的王平安一样,也都把嘴咧开了。小样儿的,跟我们玩这个,我们看得起你,才要你领着兵去,不是让你推荐别人去,你故意歪解其意……看来我们只好对你语重心长一番了! 长孙无忌道:“无病,你看看咱们老夫这些人里,是不是少了谁啊?” 王平安看了看几个老头儿,呃了声,道:“是少了一位,是东台的相爷吧?要不要下官去叫他?” 刚才他出去叫长孙无忌,而长孙无忌则叫了几个老友进来,大家都是宰相,可大唐朝的宰相却并非他们这么几个,其中东台,也就是门下省的宰相没有跟着进来。由此,也可以看出,东台的宰相和长孙无忌并非是亲密战友。 皇帝在位时,门下省的宰相可以平衡一下朝堂的势力,可现在皇帝不在了,长孙无忌全都说了算,那自然要先清洗掉和自己关系不太好的那位门下省宰相了,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要说长孙无忌会这样做,换了谁,都会这样做的! 长孙无忌摇头道:“叫他干什么,如果要叫,老夫早就叫了,何必现在才让你去叫?” 马周却道:“这个时候,就不要暗示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吧!无病,你是老夫的弟子,做为你的师傅,就让老夫和你来说几句!” 王平安看了一眼李治,却见李治面无表情,正对着火盆发呆。他只好转头看向马周,等着听马老师的教诲,不愿意听,也得听! 马周道:“那位相爷,办事糊涂,丢三落四的,一件事情,往往办好几遍才能办好,总是搞不清楚他在干嘛呢!” 王平安心想:“官僚嘛,不都这样么。你们还说他们,其实你们也不比他强多少的,只是你们喜欢凑一块商量,却故意孤立那样相爷罢了!” 他点头道:“恩师说得对,确实是这么回事!”反正,那位相爷马上就要被排挤出朝堂了,也犯不着替他说什么好话。 马周又道:“所以呢,长孙大人打算撤换了他……” 长孙无忌忙道:“别别,马兄,你可别这么说,是太子殿下要撤换了他。太子殿下,老臣说得对吧?” 李治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来,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却什么反对的话也没说,道:“对,舅舅说得对!” 长孙无忌对马周道:“你看,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和咱们没有关系的!”他又对王平安道:“如果门下省出了空缺,你恩师的意思……就是内举不避亲了,打算推举你入主门下省!” 马周赶紧道:“别别,无忌公,你可别这么说,老夫是想要推举他,但不还得各位都赞成嘛!是不是,这不是老夫一个人的意思!” 褚遂良嗨了声,他一向对王平安很好,有些生气地道:“这个时候,就别磨叽了,别互相推来推去的了,行不行啊!话就直说吧,无病,你要是这次带着兵去突袭百济,回来就让你当门下省的宰相,你愿不愿意,给个痛快话吧!” 王平安道:“这个下官,这个小侄,这个……”说心里话,谁不想当宰相啊,尤其是他没到二十岁呢,如果能当上宰相,那可真是千古美谈了,而且权力一大,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可以多多的造福百姓,甚至能让盛世大唐,早一日出现! 但话又说回来了,渡海作战,在现代是没啥,坐着军舰就过去了,可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却是困难重重了,毕竟这时候的中央帝国,以陆军为主,还没有海军一说,渡海作战很容易在半道就翻船的,王平安自认水性不够好,万一船翻了,没法靠游,自己游回来的! 见他吞吞吐吐,长孙无忌便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也没啥,不如就由你去一趟幽州吧,带着那里的府兵,去攻打营州,把李恪抓住砍头,如果抓不住他,让他跑了,那也没啥大不了的,我们就砍了你的头也就是了,你不用担心别的!” 王平安心想:“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啊!还不用我担心别的,连脑袋都没了,我想担心也没东西可担心了!” 他皱着脸,脸上的表情苦雨凄风,道:“小侄,很想突袭百济的,只是怕责任重大,万一战败,那可怎么办啊,岂不是要耽误了大事么!” 褚遂良却道:“没关系,就算战败,你带着兵,登船回来就成了。反正只要咱们的大军到了百济,就能把百济国王给吓尿了裤子,自然也就不敢再派兵攻打新罗了,新罗之难自解,然后我们从营州方向进攻,那么高句丽也会从新罗撤兵的。高句丽小国也,我大唐徐徐图之,必要灭此恶獠之国!” 长孙无忌也拍着王平安的肩膀,道:“对啊,无病,你怕什么呀!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呗,你小小年纪又怕丢什么面子了?”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无病啊,你年纪不大,不可能太过爱慕虚荣啊,要脚踏实地地办事,办好事,这样才是一个臣子的本份啊!” 马周身为恩师,出主意的是他,做总结的也是他,他道:“无病,这是朝廷对你的信任,是太子对你的栽培,是我们这些长辈对你的栽培啊,你不可辜负了大家的一番美意啊!” 王平安哭丧着脸,道:“感谢大唐,感谢太子,感谢各位叔叔伯伯……下官,压力很大啊,但是为了各位的期望,下官豁出去了,一定要把百济给灭了!” 说罢,他转过身,扑在皇帝的灵前,放声大哭,叫道:“皇上啊,您怎么就抛下臣走了呢!” 长孙无忌等人互相一眼,纷纷道:“哭吧,让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皇帝驾崩之后,新君登基之前,最先要解决的就是高句丽那边的事情,既然找到了解决的方法,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办得多了! 数日之后,皇帝驾崩的第七天,李治举行大朝会,在大臣们的山呼声中,登基称帝。由于皇帝是在新年之后驾崩,这一年并没有过完,所以暂时不能定立新的年号,要等明年才能定,今年仍然沿用旧的年号。 李治登承天门告天,向天下宣布,得百姓拥戴,正式成为大唐的皇帝。此后,大赦天下,赦免囚犯,并加试恩科,选拔人才! 一切,都在礼部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王平安借着这几天的功夫,写了书信回庆州,告知父母,但怕父母担心,所以没有说他要出兵百济的事,只是说因为新君登基,国务繁忙,所以他得留京,帮着处理朝政。 而由他举荐的领兵将军也进了长安,就是苏定方大倒霉蛋儿,他先参加完了李治的登基大典,而后便被长孙无忌叫了去,亲自给他“做了思想工作”,告诉苏定方,派他跟随王平安去突袭百济,是朝廷对他的考验,考验他是否对大唐忠心,是否可以堪当重任…… 苏定方在尚书省里一个劲地感谢长孙大人的信任,可一出门,见了王平安,他就哭了! 两人去了兵部,找了个没人的小院子,苏定方拉着王平安的手,哭道:“王公,打仗俺不怕,可坐船去打仗,还要渡过大海,这就太难为人了。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竟撺掇着长孙大人选了末将,这不是要末将的命嘛!” 王平安叹道:“唉,你我兄弟,说别的都虚了。虽然一同倒霉,被派去突袭百济,但好在我们就算要死,也会死在一块,全了我俩兄弟之义啊!” 苏定方擦干眼泪,道:“也只能如此了。可出征之前,总得做好准备,末将却不知那百济具体在哪儿,他们的国都叫啥名字啊?” 第七百二十九章 出海坐船 第七百二十九章 出海坐船 如果是放在十年以后,那么灭掉百济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苏定方苏大将军,对百济的了解,怕是很少有人能超过苏定方的了。 可现在却不行,苏定方从一个落魄的将军刚刚开始发迹,还是借了王平安的东风,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中层以上的将军,象东征这种大战事,是论不到他领兵的,顶多只能做某个大将军的副手。 当然,这次他仍旧是做的副手,可却是做的王平安的副手,要说对百济的了解,他还不如王平安呢,现在冷丁听到要他带兵远征,还是渡海远征,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能不着急么! 王平安见他哭丧着脸,只好也陪着唉声叹气起来,道:“不瞒苏兄说,我也不清楚百济国都在哪里。不过,听马恩师说,是靠近海边,我军只要能靠成功登陆,当天就能打进城去。” 苏定方道:“国家的都城建立在海边?这怎么可能啊!为什么要建立在海边啊?” 王平安一摊手,道:“我哪儿知道,可能是国王爱吃海鲜的原因吧!” 两人均是无可奈何,只好叫人找来一名兵部官吏,拿来地图,并让官吏解说详情。 初唐的兵部对于番邦的地图,都是有准备的,而番邦要想臣服大唐,认大唐做宗主国,那么在进贡时,第一份贡品就会是本国的山川图志。百济虽然阳奉阴违,但总也认了大唐是宗主国,所以曾经献过地图,在兵部都是有备案的。 兵部官吏拿了地图来,向王平安和苏定方指明百济的位置。百济在新罗的南边,高句丽的东边,地盘不大,但比新罗要大些,算是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中排名中间的一个国家。 百济的前代国王在隋炀帝征讨高句丽时,看出来如果高句丽灭亡了,那么很快就会轮到百济,所以前代国王一边对隋朝称臣,一边支持高句丽,算是两不得罪,但对于隋朝只是名义上的臣服,实际上这个百济对高句丽,是给予实质上的帮助的,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新罗是三个国家里最弱的一个,随时都有被高句丽和百济吞并的危险,所以新罗为了自保,便真正的臣服隋朝,为隋朝牵制高句丽和百济,但由于国家弱小,而离隋朝又远,得不到隋朝的物质支援,所以对高句丽和百济的牵制,实在有限得很。 进入大唐之后,这三个国家的形势没有太大的变化,对待大唐和对待前隋差不多,同样的方针政策。 兵部官吏把三个国家和大唐的关系,说了一遍之后,又指向地图的一边,道:“百济的国都叫做泗沘城,在熊津江边上,这座城据说里面有十万以上的百姓,算得上是番邦中,一个比较大的都城了!” “十万人?那也不多啊!”苏定方皱着眉头说道。 王平安却问道:“为什么百济把国都建在海边,如果遭遇攻击,敌军岂不是直接就能攻到城下,难道他们的国王不明白这点吗?” 兵部官吏道:“回王公的话,把国都建在海边,和建在江边是一个道理。战时,以大海为天险,可以加强防守的力度,而没有战事时,却可以出海做生意,外地的物资可以走水路,降低成本,运往国都。” 王平安哦了声,道:“以大海为天险,还真够有气魄的。” 兵部官吏又道:“而且百济的援军可以从海上来,这点王公你在攻打百济时,得千万要小心。百济和倭国有宗亲,如果百济一旦遭受攻击,高句丽不见得会派兵支援,倭国却有可能派兵的。但倭国派兵的理由,不会是帮着百济打咱们大唐,只能以帮着百济打新罗为理由,所以如果王公一旦占领了泗沘城,最好不要和倭国的使者提新罗的事,那样倭国派兵过海的时间便会推迟,您得了时间,后缓大军一到,危险自然解除!” 王平安呸了声,道:“这关倭国什么事了,他们干嘛要派兵来?他们和百济到底是啥宗亲关系?” 兵部官吏想了想,道:“这个还真不太清楚,想来就是和亲那种事吧,两个国王的妹妹和女儿乱嫁,大家都是表亲,互相帮帮忙,也属正常!” 苏定哼了声,道:“有啥屁用,来多少杀多少!” 王平安嗯了声,心中暗道:“就算倭国派了援兵过来也没用,现在是大唐,又不是晚清,他们要是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对,来了就留下,别回去了!” 领兵出征的事情已成定局,再多想也没用,王平安一挥手,很有气势地道:“如此,我便要领兵东征了,这是大事,还望兵部的诸位同僚,多多帮忙啊,等我凯旋归来,定有重谢!” 兵部官吏笑道:“这是自然,王公可是本朝第一大红人,咱们平常想巴结都没机会,现在您要出征,下官们要是再不倾力相助,那以后还想不想吃衙门口的饭了。王公你就尽管放心吧!” 王平安和苏定方又问了不少关于百济的问题,兵部官吏一一解答,并且还拿出备用地图,在上面圈圈点点,给王平安出谋划策,帮他制定作战计划。 又忙乎了数日,遇到大朝会,王平安进了皇宫,参加议事。 新朝初立,正是朝臣大换血的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看着顺眼的臣工,新皇帝不一定看着顺眼,而新皇帝看着顺眼的人,长孙无忌不一定看着顺眼,要想提拔顺眼的人,那就得让不顺眼的人,挪梛地方了! 所幸,王平安属于新皇帝和长孙无忌都看着顺眼的那种人,而且长孙无忌为了让王平安能“心甘情愿”地去攻打百济,特地向李治进言,要给王平安的爵位升一级,由县公升为郡公! 李治当然答应,将王平安的爵位升成了折柳郡公,连带着折柳县也升了一级,变成了州了! 先把王平安犒赏了一番,紧接着李治便派王平安“回转”庆州,并且将倭国派来的遣唐使都集中起来,来一个密封似的学习,要他们好好学习一下孔孟之道。 就如那个兵部官吏所说的,一旦百济发生战争,高句丽不见得会支援百济,但百济的宗亲之国倭国,却是极有可能派兵支援的,兵部官吏能想到的,长孙无忌他们自然也能想得到。 千万别以为表哥表妹的关系不靠谱儿,在古代这种关系,往往比什么纸上同盟更加牢固。盟约为什么要写在纸上?那就是为了撕的,可亲戚关系却不一样了,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谁能保证表妹听说表哥被砍了,不会发疯的?万一吹点枕头风,把表妹夫给吹晕了,派兵出来搅合一顿,大唐虽然不怕这种小小的麻烦,但终究也是麻烦啊,麻烦越少越好! 突袭百济属于军事机密,对于兵部是不用保密的,但对于倭国来的遣唐使,还是要保密的,让他们集中去学习,就等于是软禁,免得他们跑回去报信,报不报给倭国无所谓,要是万一报给了百济,那岂不是等于让百济事先做了准备么! 王平安奉了圣旨,假意离开长安,回转庆州,但一出城,他却取道东北,赶向莱州。突袭百济的精锐大唐府军,将在莱州那里集结,并登船出海。 另一方面,李治又传下圣旨,命令折柳的突厥兵集结,赶往营州,去讨伐李恪。对于突厥兵出征的事宜,和突袭百济正好相反,大张旗鼓地进行,深怕高句丽不知道。李治还命人写了国书,痛斥高句丽为粪土之邦,让他们立即退出辽东城,将辽东的土地归顺大唐王朝。 至于大唐皇帝骂高句丽为粪土之邦,这倒不是中央帝国喜欢这么称呼番邦,而是高句丽曾向前隋称臣时,自称为粪土,这是高句丽国王自己说的,倒不是别人这么骂他们! 大唐朝廷高调对付营州方面,把高句丽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王平安带着苏定方和一众侍卫,在十数日之后,便赶到了莱州。 在初唐时节,莱州算不上军事重地,但莱州却面对着百济,从这里登船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莱州背后便是青州,有青州总管府,驻有府兵两万余人,而且青州兵向来敢战,不管古代还是近代,都是战斗力极为强悍的一支军队。此次突袭百济,便由青州兵出海作战! 后世人赞美青州兵,有诗为证:云梯一搭上城头,火箭横空射不休。若问何人能战死?最怜兵苦是青州! 王平安秘密到了莱州,立即派人找来青州总管府的将军,取出圣旨,把要去突袭百济的事说了一遍。 青州总管见了这道圣旨,出乎意料地,大拍胸脯,叫道:“渡海作战,小事一桩,俺们青州兵向来敢战,天下闻名,死都不怕,还怕坐船么?就让俺给王公当个先锋官吧,咱们一起出海,干了百济!” 王平安赶紧道:“别着,您可是镇守地方的大吏,您要是走了,在海上出点啥问题,那青州这么大一块地方,不得乱套么,您还是留在这里吧,再说圣旨里也没说让您出征啊,你说是吧?您要是私自出战,那就不好了,会让皇上怪您的!” “这倒也是。可俺要是不打战,就浑身不自在啊!”青州总管道,不过他也只是说说,要是真让他跟着王平安渡海作战,那他就得找借口不去了! 青州总管又道:“俺把渡海用的船和士兵,都给王公您准备好,五天就成。船咱们这都是现成的,咱们青州水军算不上天下第一,但第四第五总能排得上,一两千艘的战船凑不齐,但商船却是不缺,五天之内肯定凑得出来。但士兵要从青州往这里开拔,却要费些时间,得先把士兵的家给安置好了,再加上登船,怕是得再等三天。算起来就是八天……十天吧,时间宽裕些好,十天之内,俺定能把王公送上船,带兵出海!” 见他答应得爽快,王平安心想:“山东大汉,就是豪爽!”他问道:“总管大人,这次出兵仓促了些,会不会影响兵将们的战力啊?这可是渡海作战,万一兵将们不愿意去,那可怎么办啊?” 青州总管嘿了声,脸上露出不快之色,道:“王公,您这么说话,俺可是不爱听了!俺们青州兵没有怯阵这一说,刚才俺就说了,连死都不怕,还怕坐船么?想当年,三国时,曹操……王公知道曹操是谁吧?” 王平安道:“知道知道,这个历史上的故事,总管大人倒是不必和我说了,我看看书也就成了。只是不知总管大人,想派哪员大将,辅助我出征呢?” 要想领着青州兵渡海作战,必须要有青州的军官才成,王平安可以统领全军,苏定方可以统兵作战,但具体的战斗,还得人家本府的军官指挥才成。 青州总管笑道:“派谁?当然要派自己人了,俺把儿子派出来,跟着王公出征,这样您就可以放心了,不用怕兵将们不听话,让他们怎么打,他们就怎么打!” “那可多谢总管大人了!”王平安大是感谢,这位总管大人真够爷儿们,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竟肯把儿子派出来跟着自己,实是够意思了,圣旨上可没指明派谁去,只是说便宜行事。 青州总管告辞离开,去准备出海的各项事宜。这位总管大人确实了得,说话算话,要不然人家也当不上镇守一地的大官,要再过个几十年,人家可是节度使一样的人物呢,没点真本事能行么! 第九天上,海船便都集中到了莱州,足有四百多艘,本来用不着这么多船的,但由于这次出征的都是骑兵,战马占地方,所以船才多些,还有要准备至少一个月的粮草,不光在海上要吃,等到了百济,如果无法就地取粮,那就只能自己带足了。 一万青州兵也都集结到了莱州,由将领们带着,等在码头,只等王平安一声令下,便即登船远征。 青州总管亲自带来一员小将,介绍给王平安,道:“这是犬子,在家排行老二,因为俺媳妇家没有男丁断了香火,这老二便随了娘姓,继承他外祖父家的香火。所以,俺家这二儿子姓薛,叫薛仁……”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不会吧,他一定不叫薛仁贵!” 青州总管一愣,道:“俺也没说他叫薛仁贵啊,俺家老二名叫薛仁毅,乃是俺青州排名第一的神箭手!” 第七百三十章 找不准登陆地点 第七百三十章 找不准登陆地点 王平安哦了声,点头道:“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叫薛仁贵呢,叫薛仁毅好,这名字一看就是仁德果毅,好名字!” 青州总管笑道:“那是,这个名字可是俺想了快一年,才想出来的好名字,特地找的算命的,把方方面面都算到了,才取出的这个好名字!” 苏定方在旁也笑道:“薛仁贵大将军位高权重,就算和他重名,那也是对他的仰慕,薛大将军不会怪罪的。” 青州总管叹道:“生俺家老二时,薛大将军不还没出名呢嘛,俺给这孩子起的名,现在要是算起来,倒有点和薛大将军象哥俩儿了!” 王平安很是惊讶地道:“你们都认识薛大将军?我倒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 苏定方也挺惊讶,道:“王公,您怎么能没见过他呢,他就是北衙的将军啊,守卫玄武门的!” 青州总管道:“是没经人介绍过吧,听说薛大将军不喜交友,更是少和文官来往。” 王平安这才知道,原来这年代守卫玄武门的将领,竟然就是薛仁贵!他笑道:“以后回京,倒要和薛大将军好生交往一番!” 小将薛仁毅道:“听闻薛大将军擅射,所以小将也苦练箭法,算是小有所成,只希望以后能见到薛大将军,得到他的指点!” 王平安嗯了声,道:“只要你在百济好好杀敌,立下战功,那么进京耀武时,自会见到薛大将军了,咱们一起去见他!” 带上薛仁毅,王平安告别青州总管,下令军队上船,启航渡海。 船队出了莱州,扬帆进入大海。此时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时光。乘坐海船出征,一路上就见碧海蓝天,晴空万里;晚上则是水天一色,夜空星光点点,景色极是壮观! 不一日,大唐远征军便到了百济的近海。百济军民尚不知唐军来到,渔民还照常出海打渔,有些技艺高超的渔民甚至离开岸边百余里打渔,以期待能打到更多更大的鱼来。 唐军的船队,大的战船连成一线行进,而小一些的快船则散开,四下扑捉百济的渔民,只要抓住渔民,一律收押,如果碰上敢逃跑的,那就放箭投石,将对方的船击沉。以此手段,来确保大军的行踪,不被暴露。 这日,王平安上了甲板,看着远处的天空,道:“应该是快到百济了吧,离陆地还有多远,怎地不见海鸟?”他对于航海不太了解,但却知道只要看到海鸟,比如海鸥啥的,那就代表离陆地近了。 苏定方手里拿着地图,边看边说道:“这张地图太简单了,就在岸边画了个圈,然后写着泗沘,在长安时看着还感觉不出啥来,可现在快到地头儿了,竟然发现,这个圈在哪儿啊?图上一个圈,可岸上就得好几十里啊,这要是登陆登错了地点,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王平安叫过薛仁毅,问道:“你在青州时,有没有看过百济的地图,知不知道那个泗沘城,具体位置在哪里?” 薛仁毅摇头道:“这个泗沘城具体在哪里,末将也不知道,以前没去过百济啊!要是王公问的是俺们青州附近的地方,那末将倒是全都清楚的。” 王平安嘿了声,道:“我这可真是问道于盲了,我以前也没去过百济,其实以前连青州也没去过,莱州更加没有去过,可还不是一找就找到地方了!” 苏定方看着地图直摇头,道:“要是按小薛将军你的话来说,没去过的地方,就不应该知道在哪儿了?” 薛仁毅想了想,点头道:“是吧,地方都没去过,怎么能知道在哪里呢?” 其实,这也怪不得薛仁毅,他不知道泗沘在哪里,完全是情有可原的。这年代的普通老百姓,对于他们来讲,离家一百里以外的地方,那就是另一个世界了。而象薛仁毅这种当兵的来讲,只要是青州总管管辖的地方,他都知道,这就相当地不错了,至于说到百济……如果不是这次跟着王平安出征,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理会什么百济,还是千济的! 王平安拿过地图,看了看,心想:“古代人画地图,未免太过粗糙了,这怎么看啊,根本没法从地图上计算出正确的登陆位置来!” 他对苏定方道:“你在兵部时,看没看到更详细的地图?” 苏定方道:“没有,这就是最详细的了,是百济人自己画的,当做贡品献入长安的。不过,末将以为,百济人自己画的地图,他们自己看还成,要是给咱们大唐的人看,那没准儿他们会故意画错的,画得有偏差,以免咱们拿着他们画的地图,去打他们,就象现在这样!” 王平安点头道:“这倒也对,你说的很有道理!” 百济人怎么画地图,大唐又不会去派人查证,还不是随他们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么。可他对泗沘城在哪里,确实不清楚,在现代时,他没有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顶多是在影视剧里看到过,可影视剧里也不会具体演这些的啊! 见王平安和苏定方一起发愁,薛仁毅小心翼翼地道:“要不然咱们先派船过去,探查一下?把登陆的地点找好了,这不就行了么?” 王平安和苏定方一起摇头,苏定方道:“咱们这次出兵,太过匆忙,象这种远征,事先要经过一两年,至少也得几个月准备的,哪有象现在这样的,说一声出征,带着兵坐船就出来,结果现在可倒好,连登陆地点都找不到!” 王平安一拍船舷,道:“抱怨这个有什么用,抱怨了有何益处?”他看向薛仁毅,道:“如果派小船过去,那么很容易被百济人发现的,如此一来,我们的突袭就不太可能成功了。要是十万大军压境,那他们准备也没用,可现在咱们只有一万人,如果突袭失败,只能往莱州返回,说不定还得被百济兵追上,痛打一顿,那岂不糟糕!” 薛仁毅想了想,道:“这个……也对啊,王公您说得太有道理了!” 苏定方气道:“你这个人啊,真真的莫名其妙,什么事都说有道理!可现在问题是,我们在哪儿呢?我们现在在哪里都搞不清楚,如何登陆,如何突袭?王公,依着末将的意思,干脆把那些抓来的百济渔民拷打一番,让他们领路,这样最好!” 薛仁毅年轻气盛,被苏定方抢白一番,心中不快,他虽然是名将军,但父亲却是青州的总管,他当公子哥都当习惯了,听苏定方说他莫名其妙,便反驳道:“苏将军,王公的话有道理,但你的话就没道理了。从那些百济的渔民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咱们去攻打他们的国家,上岸之后便会血洗当地,为了家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实话的,反而会有意欺骗,胡乱指路的!” 王平安心想:“我现在是侵略军的大头子,看来这侵略军也不是说想侵略谁,就能简简单单地侵略成功的啊!” 他道:“不要吵了,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咱们缺少向导,根本找不准方位,只能靠问百济的渔民了,前几天不是抓了十几个么,把他们都带上来,问一问!” 薛仁毅见王平安发话,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传下令去,让青州兵把那些百济的渔民都带上来! 带到王平安所乘的战船上后,青州兵把百济渔民一溜按倒,叫过一名通译,让他翻译王平安的话。 王平安道:“只要他们当中的谁,愿意为我们指路,那就可以饶他不死,我大军登陆之后,可以饶了他的家人,并允许他们成为我大唐的子民,从此享受天朝上国百姓的待遇!” 通译边听边说,把话翻译了过去,那些被抓住的百济渔民却人人都不吱声,看向王平安等人的目光中,满是仇恨! 王平安皱起眉头,又道:“子孙后代永远免税,而且可以参加科考。只要他们谁愿意指路,那么我就立即给他个官做,等攻下百济后,让这个人当一个县的县令。” 通译又把话传了过去,可这些百济的渔民还是都不吱声。 王平安看向通译,道:“你是不是翻译错了,或者你的口音不对?他们怎么啥反应都没有?” 通译大是尴尬,道:“回王公的话,下官对他们说的是高句丽话,至于百济话,下官不太会说啊!” 薛仁毅赶紧为通译开脱,道:“这不是太匆忙吗,在王公到来之前,俺们青州都不知道要出征的事,一忙乎就把通译的事给忽略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咱们又不是去百济做生意,会不会说他们的话,倒也无妨。” 王平安大感头痛,这次突袭确实是太过仓促了,朝中的宰相们只想着凭借唐军的武力,去突袭百济,却忘了武力再重要,也得上岸才能使用啊,可现在该从哪里上岸都找不准,还不能派人去侦察! 见王平安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薛仁毅忙道:“这个好办,语言不通没关系,刀把子却是人人都认识的!” 说完,薛仁毅抽出腰刀,抓过一个百济人,向北边一指,问道:“愿意不愿意?” 通译忙用高句丽话翻译了过去,这百济人很惊人地,他竟然摇了摇头,这表明他能听得懂高句丽话! 第七百三十一章 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七百三十一章 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平安等人大喜,这个人竟然听得懂高句丽话。王平安赶紧道:“快和他说,我们是唐军……不不,我们是……好人,是去帮助百济的,要去和百济人做生意,让他指路给我们,只要能到泗沘城,我给他一百两黄金,让他终生吃穿不愁,还能给儿孙留下一笔财富!” 通译把话翻译了过去,可这个人却仍旧摇头,还说了句话。通译很失望地转过头,道:“他说他是高句丽人,不是百济人,所以不是不愿意指路,而是不知道泗沘城在哪里!” 这话一说话,在场众人大失所望,好不容易碰上个肯配合的,却又不知道泗沘城在哪里! 薛仁毅怒道:“不知道泗沘城在哪里,那还留着他干什么,浪费粮食吗?”一挥手,便将这个高句丽人砍死,尸体扔进了大海! 那些被抓的百济渔民一起惊叫起来,他们早知道落到唐军手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可现在亲眼见到杀人,却是人人害怕,都惊叫起来,躲着薛仁毅! 薛仁毅又抓过一人,问道:“你是哪国的人?” 这人说了句话,不过听语言似乎和刚才那人差不多。通译道:“他也是高句丽人,也不知道泗沘城在哪里!” 薛仁毅一刀将其杀死,又扔进了海里。他再次看向那些百济渔民,奇怪地道:“怎么搞的,咱们不是去百济么,怎么碰上的尽是高句丽人,难道咱们现在在高句丽的海域内?” 他又抓过一人,问道:“哪国人?” 这人吓得全身发抖,一阵臊臭味传来,他竟吓得屎尿齐流,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词!通译失望地道:“和前两个一样!” 薛仁毅又是一刀了结,把尸体扔进了海中! 这回,那通译问道:“你们谁是百济人?”他是用高句丽话问的。 剩下的同时点起头来,刚才的情景他们又不是没看到,谁说自己是高句丽人,就得被砍了扔海里啊,谁还敢说自己高句丽人了! 薛仁毅气道:“都听得懂高句丽话,那刚才为什么不应声?” 百济平民只能听得懂极少数的高句丽官话,再加上通译的话很有些外国口音,所以他们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怕答错了,搞得丢掉性命。可现在怕也没用,已经开始杀人了,他们只好顺着通译的话,反正通译说什么,他们点头就成了。 通译又问道:“你们谁愿意指路?” 百济渔民又一起点头,谁都不敢摇头! 通译笑了,看向王平安。王平安面无表情,而苏定方则哈哈大笑,冲薛仁毅一挑大拇指,笑道:“好样的,你砍了三刀,就把他们都镇住了!” 薛仁毅笑道:“都是一群贱骨头罢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咱们是吃素的呢!” 王平安道:“问问他们,去泗沘城,该在哪里登陆?” 通译把话翻译了过去。这些百济渔民稍稍停顿了下,有的人低着头不吱声,而大多数人却慢慢向西边转了下头,但随即又转了回来,只有一个中年汉子,指着东边,大声说了几句话,只有他一个人与众不同,脸上尽是谄媚的表情! 通译道:“这个人说泗沘城在东边,让咱们往东走,他愿意指路!” 王平安嘿地一声,道:“不见得吧!” 苏定方也道:“那些人都往西看,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只有这个家伙却说往东走,这个家伙看来对百济很忠心啊!” 薛仁毅笑道:“他是想故意骗咱们,把咱们往错的方向上引!” 甲板上的唐军将领一起点头,连那通译都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一脸谄媚的家伙定是想故意指错路,他是最忠于百济的,想假装投降,然后引着唐军大绕圈子,找不到泗沘城。 在他们的眼里,这世上没有谁会出卖自己的国家,就算是在刀剑之下屈服,也不见得会实话实说。看那些百济渔民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很恨唐军入侵,所以才都不说话,至于先顿了顿,这才往西看,说明他们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往泗沘城方向看了眼,而后又马上把头转了回来。 薛仁毅把带血的大刀又举了起来,道:“好啊,竟敢欺瞒我们天朝大军,俺剁了你!”他挥刀砍下这人的手臂,在这人的惨叫声中,提起来把这人扔到了海里,让他慢慢地死! 通译横眉竖目,大声地呼喝了几声,那些百济渔民全都吓得哭了起来,可却仍旧没人说话。 通译陪着笑脸,对王平安道:“王公,下官警告他们,谁要是敢再欺骗咱们,刚才那个人就是榜样!” 王平安摆了摆手,道:“全军往西,全速前进!” 号角声呜呜响起,王平安的战船首先向西开去,而整支船队也都调转方向,一同往西边行驶! 确定了往西,那便一切好说,四百多只战船向西全速前进。可一直过了两天,却仍是没有找到登陆的地点! 到了第三天拂晓,海上起了大雾,并开始刮起南风,风疾浪高,船队已然无法正常航行。而青州兵大多数都没有出过海,一大半的人晕船,而士兵们又不敢上甲板,都窝在船舱里,恐慌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薛仁毅找到王平安,见王平安也吐得唏哩哗啦地,他道:“王公,不能再这么走了,无论如何也得靠岸了,要不然不等到泗沘城,咱们就都得沉到海底去!” 王平安忍着恶心,问道:“那些,那些百济向导呢?他们有没有说离,离那个……有多远了?好吧,那就靠岸吧!”他说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心中也是害怕! 薛仁毅再顾不得别的,就算是被百济兵发现,也在所不惜了,他跑到甲板上,亲自用号角传令,命令船队向北行驶,无论如何也要靠岸了! 唐军是来突袭的,为了避免被百济人发现,所以离海岸线相当地远了,但大致方向却是都知道的,只要向北,就一定能靠岸! 大雾中,船队全然失了队形,一窝蜂似地向北行去! 日出东方,海上的风小了,大雾逐渐散去! 王平安感觉晕船症状好了些,他登上甲板,向北方望去,就见远处有一条黑线,并且海上传来海鸟的鸣叫声,他们已经到达百济,不用多长时间,就能登陆! 在海上航行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陆地了,青州兵都冲上了甲板,放声大叫,释放心中的喜悦!在海上受风浪之苦,那是无可奈何之事,可一旦登陆,那兵将们就啥也不怕了! 就算被百济人发现又能如何,强攻过去也就是了,实在不行,干脆直接攻过去,一直往北打,北边可就是新罗了,那是忠于大唐的属国,只要到了新罗,就一切平安。兵将们是真的再也不想坐船了,太难受了! 苏定方站在船头,忽然他大叫起来:“看啊,那是条大河,是条大河啊,定是熊津江无疑!” 青州兵将一起拥到船舷处,向北望去,果然看到一条大江,流入海中,如果江的后面就是泗沘城,那就证明他们准确地到达了目的地,并且找到了登陆的海滩! 王平安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大笑道:“好极了,果然是百济国都的所在地,虽然看不到城墙,但一定就在这条江的附近!兄弟们,全速前进,打百济一个措手不及!” 青州兵齐声大叫,把风帆全都扬了起来,向那条大江方向驶了过去,打算顺着这条大江,进入百济,寻找到泗沘城,直接攻进去! 看着不远,其实挺远,船队直到中午时分,这才驶进了大江之中。就见百济的老百姓都跑到岸边来看热闹,他们还不知这是敌军呢! 四百只战船,拉开距离,那真是只能看到队头,却看不到队尾。 王平安传下命令,让兵将们把早就准备好的高句丽的旗帜挂出来,冒充高句丽兵,麻痹百济兵,应该能蒙混过关的,至少王平安等人是这么认为的! 岸边那些看热闹的百济百姓,见这支庞大的船队,忽然升起高句丽的旗帜来,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呼,欢迎友邦战船到来,反而开始后退起来,纷纷远离岸边! 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岸上百济人的表情,但从百济人后退的速度上来看,应该是把青州兵认成了敌人,要不然哪有往后退的道理! 苏定方惊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认出我们来的?” 王平安却道:“不见得是认出了我们,可能是高句丽和百济并不象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和睦。我们一挂高句丽的旗帜,这些百济人就以为我们是来攻打他们的!” 薛仁毅叫道:“可咱们也不能挂百济的旗啊,百济有没有这支军队,他们百济人自己不清楚么?咱们一挂百济的旗,他们立即就知道我们是冒充的了!” 苏定方拍着船舷,大声道:“我就说了,这次突袭太过仓促了,为了不让百济人做准备,连咱们自己都没准备好。早知如此,那就应该多准备些倭国的旗了,他们不是宗亲之国么!” 王平安气道:“这种时刻,你们还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啊!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不如干他个丫挺的!靠岸,登陆!” 苏定方和薛仁毅都听不懂什么叫干他个丫挺的,但估计着不是好话,他们一起叫道:“干他个丫挺的!” 号角声声,唐军的船队向大江的岸边靠近,打算强行登陆,虽然还搞不清楚泗沘城到底在哪里,可只要能登陆,就没有哪个兵将愿意在船上待着了! 这时,岸边上的百济人能跑的都跑了,可从远处却奔来不少的青壮,这些青壮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人人手里都拿着武器,看样子象是衙役一类的人! 见来的人不过几十个,青州兵根本就不在乎,也没放箭压制,待战船离岸边近些,不少会水性的青州兵竟然跳下水去,淌着水往岸边跑,挥舞兵器,大声叫喊! 那些奔来的百济青壮,这回可看清楚了,下船的敌兵竟然是唐军,而且还是装备精良的部队!这些百济青壮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青州兵! 王平安所带来的战船,并非都是大海船,仓促之间,哪可能凑齐几百只的大海船,有相当一部份是河船,虽然外表巨大,但其实吃水并不深。用这种河船渡海,是很危险的事情,如遇大风浪,直接就能把船吹翻,弄个全军覆没。可好在王平安运气极佳,只是在今天早上才遇到大风浪,而且风浪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给唐军造成损失! 这种战船靠岸,那可比海船快得多了,没过多一会儿,就有数十艘战船驶近了岸边,而成百上千的青洲兵开始登陆,速度奇快,很有铺天盖地的架势! 那些拿着武器的百济青壮目瞪口呆,被青州兵给吓住了,不知谁发一声喊,转身就跑,而其余的青壮也跟着转身就跑! 青州兵没有受到任何抵挡,先头部队成功上岸,按着建制排成方阵,等着百济兵的大部队到来。战船靠岸,后面的兵将则拉着战马下船! 一时之间,这条大江的岸边人喊马嘶,兵枪耀眼! 王平安从船上下来,叫来那通译,问道:“那些百济的向导呢,让他们带路,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必须马上进攻,打到泗沘城去。不是说那城就在海边吗,怎么看不到啊?”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方圆数里之内,别说是泗沘城这种国都了,就连个中等的镇子都没有! 那通译看着四下的景物,犹豫道:“这……这好象不是那条熊津江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就在这时,远处尘土飞扬,奔来一队骑兵,数量过百。这些骑兵大半穿着盔甲,看样子象是正规军,但人数不多,估计是得到消息后,立即赶来阻击的,大部队还没来得及集结! 通译看到那些奔来的骑兵,忽然他叫了起来:“王公,这事儿不对啊,那些兵不是百济兵啊,怎么看上去象是高句丽的士兵!啊呀,真的是高句丽的骑兵!这里……这里不是百济,是高句丽,咱们登错了陆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将错就错 第七百三十二章 将错就错 王平安和诸将均是大惊,他们一起看向那队奔来的骑兵,见果然都是高句丽士兵的打扮,竟然不是百济兵! 苏定方叫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怎么跑到高句丽来了?这条大江不是那条什么熊津江吗?” 薛仁毅也叫道:“怪不得看不到泗沘城,这里竟然是高句丽!” 王平安连连跺脚,气道:“上当了,那些百济人太过狡猾,竟然把咱们给骗了!” 众人回想起那日审问的情景来,人人都是叫苦,可不是上了那些百济人的当么!那天只有一个百济人满脸谄媚地说是往东走才对,而别的百济人却都是想了一下后,才一起往西边看。当时还以为那个谄媚的百济人,是忠于百济的,现在才明白,只有那个人才是真正投降的,而大多数百济人,并没有出卖国家! 薛仁毅抽出大刀,叫道:“来人啊,把那些百济人提出来,全都砍了!”他转身就往船上跑,要去找那些百济俘虏泄愤! 而王平安则叫道:“弓箭手准备,把那些高句丽兵都射下来!” 对于青州兵来讲,是在百济登陆,还是在高句丽登陆,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要打仗的,敌人都是一样的! 江边的几个方阵的青州兵纷纷拿起弓箭,对准奔来的高句丽兵,开弓放箭,上千枝羽箭,如漫天的蝗虫般,向高句丽兵射去! 那些奔来的高句丽兵显见不是什么精锐部队,还未等冲锋到近前,便被铺天盖地的箭雨射中,足足有一半的骑兵扑到在地,连他们的战马也被射中! 而没有被射翻的高句丽兵,竟然又有一半的人紧提缰绳,把马速降了下来,不敢再往前冲了;只有最后剩下的一半人,还在奋勇冲锋,嗷嗷大叫着! 不待王平安下命令,青州兵里指挥作战的校尉便大声下令,青州兵的第二波箭雨,紧接着就冲那仍旧在冲锋的高句丽骑兵射去,又有一队青州兵骑上战马,左右包抄,向高句丽骑兵的后方兜去! 继续冲锋的高句丽兵不过才二十几个,上千的青州兵一起放箭射他们,那这些高句丽兵只能是在一眨眼的功夫,由高句丽骑兵变成了高句丽刺猬,还是死刺猬! 后面那些胆小不敢冲锋的高句丽兵见状,直吓得肝胆欲碎,发一声喊,转身便逃!而包抄过去的青州兵则边追边放箭,又把十余个高句丽兵射得从马上掉下来! 站在岸边观战的苏定方道:“还是有几个高句丽兵逃掉了,这回可糟糕了,他们必会引来大股的高句丽兵,咱们陷于危险之中了!” 王平安眯起眼睛,望着逃掉的那几个高句丽兵,低声道:“咱们虽然上了大当,但也没关系。估计高句丽和百济也差不了太多,而高句丽可能情况还要更差些。他们的军队大部份要放在辽东,少部份要去和新罗开战,单算留守的军队,应该也没有多少的!” 苏定方嗯了声,道:“王公说得对。只是不知这里到底是高句丽的哪里,如果是小长安那就好了,咱们猛扑过去,没准真的能打进城去呢,就算旋即被赶出来,那也能吓他们个好歹,一把火放了,咱们转身就跑,上船离开,估计他们也不敢追!”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高句丽人不了解我们的真正实力,是不敢立即追来的。咱们的情况看起来危险,实际上却安全得很!” 正说话间,薛仁毅回来了,他满身是血,面色狰狞,叫道:“那些该死的百济人,俺把他们一刀一个,全给剁了,让他们欺骗咱们,该杀,不可留!” 王平安冲他道:“地图呢,拿来没有?” 旁边一直在懊悔的通译忙道:“那份地图在下官这里!”他从袖子取出地图,展了开来,道:“要说百济,下官倒是不太了解,可要说高句丽,那下官却是多有研究了。眼前这条大江,似乎是高句丽的浿水,如果逆流而上,那么一百多里之外,就是高句丽的国都小长安了!” 隋唐时代的浿水,即是现代的大同江,高句丽的国都平壤,时人称之为小长安,其建筑格局,是完全仿照前隋的大兴城造的,大兴城就是唐朝的国都长安。如果要进攻小长安,都不需要看地图,只要是长安有的,那小长安就都有,只是规模小了很多而已! 王平安看着地图,道:“一百多里?一百零一里是一百多里,一百九十九里也是一百多里,可其间却差得多了。到底多少里,说个实诚数儿出来!” 通译想了想,道:“大概是一百四五十里吧,在浿水的北岸,反正咱们顺着这条大江走,就肯定能到达那里!” 苏定方皱眉道:“咱们的士兵下船集结,休息一下,恢复体力,这就得到明天了,然后再赶一百四五十里的路去攻打小长安,胜算不大,几乎没有胜算啊!” 薛仁毅虽然莽撞,但却也跟着点头,道:“是啊,如果要突袭小长安,那怕是得三日之后的事情了。照现在的情况,估计高句丽人已经把咱们登陆的消息,报给了高句丽的小朝廷,咱们到了城下时,怕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苏定方叹气道:“莫说咱们兵力不足,就算是兵力足,围攻小长安怕也得一个来月的时间,各种攻城器械还都得充足,可现在咱们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俩说着话,一起看向王平安,等着王平安拿主意。事实上,苏定方敢于冒险,擅长以少胜多,打突袭战是他最拿手的本事,可现在他还并非是独自掌军的大将军,使用的是青州兵,要说直接去打,怕是薛仁毅会不答应,拖拖拉拉的反而坏事! 而薛仁毅却怕被包围,他奉命出征,是去打百济的,不是来打高句丽的,高句丽兵多将广,比百济强得太多,万一他被包围了,不能把青州儿郎带回家去,那可真是太对不起兄弟们了! 王平安咬了咬牙,看着远处,就见青州兵抓了两个活口,拖在马后,正在往他这边跑来!一摆手,王平安道:“就算是他们得知了我军到来,却也不可能立即得到具体数字的,而且各地的援军也不见得在一两天之内就赶到小长安。咱们既然来了,就得干一票再走。胆小不得将军做,要想得功劳,就得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 苏定方道:“要是王公决意突袭小长安,那末将就啥也不说了,誓死跟随!” 薛仁毅想了想,知道如果这时候反对王平安的决定,即使现在没啥,可回了大唐之后,也没他的好果子吃,说不定还得连累父亲。他挥了挥手里的大刀,道:“末将也跟随王公马后,去突袭小长安,最多也就是打不过上船就跑,胜败乃兵家常事,日后再来便是,没什么好丢人的!” 青州兵将那抓来的两个高句丽活口拖来,扔到王平安的跟前。王平安道:“通译,问他们知不知道咱们是谁?” 通译立即用高句丽话问道:“我们是百济兵,你可知晓?” 被抓住的两个高句丽兵,都是不敢冲锋,又半路逃走的,胆子本来就不大,又被抓了俘虏,心中害怕。其中一个竟用中原话叫道:“阿奴的父亲是大隋人,当初来攻高句丽,娶了阿奴的娘亲,生下了阿奴。阿奴是大隋人,不是高句丽人,将军饶命啊!” 他这么一喊,另一个高句丽兵大惊,也叫了起来,叫的却是高句丽话,不过看样子也是在求饶,想要投降! 王平安咦了声,道:“怎么还弄出个隋朝的爹了?通译,他们要是肯投降,就让他们带路,领咱们去小长安!” 通译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王公,这些高句丽人的话不能信啊!从前隋开始,他们就反复无常,打不过就投降,咱们一接受他们的投降,他们转眼就又反!当年隋炀帝就是上了这个当,玩什么仁义道德,不肯杀虏,结果闹得咱们中原死的人,比他们高句丽人还多,你可万万不能再上这种恶当!” 那个说有隋朝爹的高句丽士兵大哭哀求,表示他绝对不敢耍奸卖滑,甘愿给大唐军队带路,只求不死! 王平安想了想,道:“小长安离此有多远,怎么走最近,城里有多少守兵,守将是谁?” 高句丽士兵道:“小长安离这里有三百来里,建在丘陵之中,有守兵十二万,守将是渊盖苏文!” 通译把话翻成了高句丽语,说了一遍,那个不会说中原话的高句丽士兵的回答,竟然是小长安离这里有二百五十里,建在江边,有守兵二十万,守将是渊盖苏文! 他们两个的回答,竟然只有一处是吻合的,那就都是守将是渊盖苏文! 这两个高句丽兵回答完后,有隋朝爹的那个满脸死灰,一言不发,而那个不会说中原话的高句丽士兵,却仍在叽里呱啦地求饶! 通译道:“他俩都在说谎。下官所料不错,这些高句丽人和百济人一样,都喜欢说谎骗人,欺骗我天朝大军!” 王平安嘿了声,道:“换做是我,也是不会说实话的!”冲薛仁毅一摆手,薛仁毅立即上前,挥刀将两个高句丽士兵一起砍了! 苏定方看着王平安,道:“王公,这两个人虽然都没说实话,可却从中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现在的小长安,是空城一座!” 第七百三十三章 狂奔百余里 第七百三十三章 狂奔百余里 王平安哼了声,道:“这两个贼兵都是小人物,只会耍些小聪明罢了,他们根本不了解现在的实际情况,所以夸大其词,想要吓退咱们!” 高句丽现在是主攻新罗,大部队肯定是在新罗,这是绝对不会错的,高句丽的小朝廷想打个时间差,联合百济一鼓作气把新罗给灭了,而打完了东边的仗,正好西边大唐兵也集结到了营州,高句丽可以派兵去西边作战! 苏定方嘿然道:“高句丽人也过于狂妄自大了,以为前几次东征没把他们灭了,他们就有了和我大唐对抗的本钱,当真是自不量力!” 薛仁毅后知后觉地啊了声,道:“末将也明白了,那个小长安的城里现在肯定没有军队,要不然这两个家伙不会乱吹,吓唬咱们。而且那个冤盖子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应该是个打仗很厉害的人,可现在他也一定不在城里,要不然干嘛提他?” 王平安大声道:“想吓唬咱们,老子是被吓唬长大的么?他们不撒谎还好,一撒谎反而泄露了机密!来人啊,传令下去,全军快点下船,埋锅造饭,吃饱了休息一会,然后便启程顺着江北上!” 薛仁毅答应一声,立即把命令传了下去。 苏定方却道:“不如咱们让船队也顺着这条江北上,吸引开高句丽人的注意,以为咱们还是坐船去攻打他们呢,船队行的慢,这样他们便以为准备的时间充足,放松警惕,不等他们准备好,咱们从陆地上就打到了!” 王平安道:“好,就这么办!” 大批的青州兵不断地从船上下来,战马和粮草也都运了下来。一万名士兵,光是下船就用了快两个时辰,又要做饭休息,竟然一直忙乎到了天色快黑,这才都准备好了。 其间,青州兵又打退了几次高句丽士兵的攻击,前来江边阻击的高句丽军队越来越多,最后一次前来攻打的军队,竟然达到了五百人,而且还是铁甲军。从数量和装备上估计,这差不多是本地高句丽所有的精锐部队了! 高句丽的最后一次攻击,以全军覆没告终,薛仁毅亲自上阵,放箭射死了领兵的高句丽将军,青州兵纵马冲锋,将所有高句丽兵全部杀死! 令人遗憾的是,最后这一批高句丽兵没有投降的,直至战死到最后一人! 待到天色擦黑,王平安这才带着青州兵上路,他留下了一千士兵,一来督促随军的船夫顺江北上,二来这些士兵还要看管辎重。王平安深怕吃了败仗,到了逃跑时,万一登上了船,却没了粮草,那也是无法逃回大唐的。 九千青州兵顺着大江,纵马快奔,往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小长安疾驰而去。 虽然全是骑兵,可多日来的海上生活,士兵算是能忍耐得了,可战马的体力却严重受损,甚至有些战马和人似的,竟然脚步虚浮,无法快速奔行。 前三十来里,还看不出什么,算是一切顺利,可过了三十里,就有大批的战马无法再骑乘,只能沿途舍弃,青州兵开始变成一人双骑! 奔行时间越长,这种情况越严重。夜半赶路,又是没走过的路,本来就没法用最快的速度行军,而不停地还有战马被舍弃,这就造成了大批的骑兵变成步兵。当奔到一百里开外时,战马的损耗竟然达到骇人的七成! 不知前面还有多远,可这支骑兵部队已经快丧失机动性了,跑不动了! 薛仁毅心疼自己的军队,他追上王平安,求道:“王公,跑不动了,歇歇气吧!现在咱们的儿郎损失掉的战马,多的吓人,而光靠人跑,就算是跑到了小长安,也都得累垮了,到时还怎么打仗啊,高句丽人只要一个反冲,就能把咱们全都给消灭了,那到底是咱们去打他们,还是等着他们全歼咱们啊!” 王平安骑在白龙马上,要说累,谁不累啊,他也累啊,而且头疼得要命,可现在却是马入夹道,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王平安怒道:“当年,先帝征战四方时,曾一夜追敌二百余里,边打边追,获得胜场胜利。咱们这才奔出一百里,可现在天就要亮了,就算咱们远不及先帝,做不到边行军边打仗,可光行军也做不到么?这才一百来里,就要放弃?” 薛仁毅苦着脸道:“可先帝当年,不是坐了好多天的船,渡过大海,然后才去追敌的啊!咱们的儿郎刚刚下船,便要狂奔,连马都受不住了,何况是人?” 苏定方跑了过来,他听到王平安呵斥薛仁毅,也说道:“小薛将军,现在万万不可停止前进。一旦止步不前,我军士气立即会变得低迷,我们身处险境,敌众我寡,如果没了士气,那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王平安又道:“如果我们不战而退,退回船上,高句丽人立知我军实力,自会派出水军追击。小薛将军,在陆地上你都要退却,那么我问你,到了海上,我军对海战不熟,你说我们是不是要全都战死呢?” 他把马鞭一挥,道:“退,只有死路;进,不但有一线生机,而且说不定还能获得胜利,而且我们大战一场,高句丽兵必不敢追,我军可从容退兵。此中道理,不可不明!” 苏定方叫道:“跟随王公,前进,前进!” 青州兵向来坚韧,以悍勇名闻天下,听了苏定方的高呼,也跟着叫了起来,有马骑的大叫,而那些失了战马的,也纷纷跟上来,大声呼喝,竟没有谁想退兵回到船上! 薛仁毅心想:“看来坐船是太难受了,兄弟们不怕死,竟怕坐船!”他也叫了起来:“俺们青州的爷儿们,就没有怕的事情,跟随王公,干了高句丽那帮丫挺的!” “干了高句丽,干了那帮丫挺的!”青州兵跟着大叫,紧紧跟在王平安的马后,甩开大步,向前进发! 一口气又奔出了二十来里地。经过长达一夜的强行军,不管这支青州军里的兵将有多么强悍,体力总有达到极限的一刻,待到了拂晓时分,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整只军队再也跑不动了,落队的兵将越来越多,到了最后,能跟得上王平安的,只有一千人不到! 薛仁毅又追了上来,这回他真的哭出声来了,叫道:“王公,求求你了,儿郎们真的是跑不动了,现在掉队的人多到数不清,就算是你赶到了小长安的城下,也没法打仗了啊,兵都没了,靠谁打啊!”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黑夜之中,却看不清什么,他有心接着赶路,苏定方却也过来相劝。 苏定方道:“王公,此时当真是不宜再前进了,那小长安不知在何处,离此多远尚不清楚,可我军却已筋疲力尽,无法再战,还是休息一下吧,等天明时分,寻找村落,抓些高句丽人来,让他们带路便是!” 他作战的经验远超王平安,自然知道现在没法再行军了,可他也知道,名闻天下的青州兵,并没有这么脆弱的,就算是强行军太过劳累,也不至于掉队这么多! 说得直白些,就是王平安的威信不够,没法完全控制住这支青州军! 历史上,长途奔袭的战例比比皆是,比这奔得远的,条件比这艰苦的,要多少有多少,横穿沙漠的,雪夜狂奔的,不比现在的情况要恶劣得多么! 为啥青州兵不愿意玩命?凭啥让人家玩命啊?王平安的命令?王平安是谁啊?名闻天下的小神医?可他不是名闻天下的大将军,更不是给青州兵发饷的那个人! 这要是换了王平安的突厥兵,谁要是敢不跟上来,王平安一瞪眼睛,跟不上的都是废物,要废物有什么用?全都砍了!看谁敢不玩命地狂奔! 可王平安要是现在敢砍哪个青州兵的脑袋,那是很容易引发哗变地,让青州兵先把他给砍了! 王平安喘着粗气,无可奈何,只好一指前面一座黑乎乎的小山,道:“去那里休整吧,让兄弟们跟上来,咱们天明再赶路!” 薛仁毅大大地松了口气,道:“多谢王公体谅!”他赶紧把这个命令传了下去,让兵将们去那座小山下休整。 王平安也只好去了小山那里,见这座小山周围有不少的树,他下了马,找了一棵大树,坐在树下,默不作声。 他心里焦急万分,这次出兵,渡海作战,根本就是朝廷里玩弄***的大佬们的“杰作”,属于长孙无忌打击李恪的手段之一,而他自己则不幸成了牺牲品。 当然了,对于大佬们来讲,王平安是不会真的“被牺牲”的,打不过,逃总逃得回来,就算要死,也是死的小兵,而小兵死多少,那只是纸面上的数字罢了! 可他急的是,自己竟到了高句丽,而明知城中缺少守兵,却又无法当真的去攻打,到现在连小长安在哪儿,都没找着呢,这要是拖上两三天,等高句丽援军到来,那他可就真得登船逃命了,这将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洗刷掉的奇耻大辱! 被百济人给骗了,登错了陆,找错了国家,对方是座空城,而自己都没攻下来……这事要被记到史书上,他都得成了大笑话,后半辈子都没脸抬头做人了! 王平安长吁短叹,他的侍卫们一起围了过来,欧阳利小声道:“主人,莫要担心,如果真的事情不可办,咱们要走人却是不难的。我们兄弟背了您,抢了船返回大唐,这个不难办到的!” 王平安摆手道:“我死不了的,这点在出征之前就知道了,可问题是丢人现眼啊!”他摇了摇头,把眼睛闭起来,不愿意再说话。 欧阳兄弟们不敢再劝,只好围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 青州兵不住地向小山这里集结,不少士兵大声抱怨,对这次急行军不满,不但人累,连马都跑没了。大老远的渡海过来,带了那么多的马,容易么,刚一上岸就给丢了大半儿,这谁受得了啊! 就如同苏定方料想的一样,青州兵没那么脆弱的。这支军队从三国时代起,就是名闻天下的强兵悍卒,而且现在更是武力强悍的初唐,既非积弱的王朝,又不是疲软的士兵,让他们狂奔一夜,丢些战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但兵将们心里不痛快啊,王平安又没许下什么好处,比如让他们攻进城后烧杀抢掠一番。大家辛苦地渡海作战,又得不到什么实质的好处,这谁能愿意?又不是保卫青州!卖力气可以,但不能全卖光啊! 拖拖拉拉的,待到了天明时分,九千青州兵全都赶了上来。不得不说,强军就是强军,虽然抱怨的屁话多到没法再多了,可做为一个战斗团体,却仍旧没有失去军纪,竟没有士兵临阵脱逃……当然,也没地方可逃! 东方现出鱼肚白,拂晓过去,天亮了! 王平安睁开眼睛,道:“反正已经这样儿了,不如就多休整一刻吧,让兄弟们吃些干粮,然后我们再赶路……” 没等他把话说完呢,忽听有人叫道:“他奶奶的,这是座什么山?兄弟们快抬头,看看这是座什么山?” 这人喊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怒,简直有暴跳如雷的架势! 王平安心中奇怪,不就是一座小山包么,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先向四周望了望,见小山的周围种满了树,这些树不是野生的,是人工种植的。他又抬头向小山看去,这一看之下,他嗷地就蹦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的青州兵也都跳了起来,破口大骂,群情激动,不少人抽出大刀,象发了疯似的大骂高句丽! 就见这座小山,山下填石培土,上面建着一座石塔,而石砖中,竟然堆嵌着无数的骷髅头! 苏定方就在王平安的身边,他头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手里的大刀也抽了出来,骂道:“这些该死的高句丽人,竟然用我中原子弟的头颅,建起了石塔!” 青州兵眼前的这座小山,正是高句丽人用昔年隋朝东征兵将的尸首,建立起来的一座所谓佛塔,用以夸耀他们武力,这是对中原军队,最大的羞辱!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为中原子弟报仇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为中原子弟报仇 王平安极度震惊,他看着人头塔,呆呆地说不出来话来。他以前多多少少的也听过一些关于高句丽和前隋的战争,而且也听说过关于人头佛塔的事情! 但当时他气愤的是隋炀帝的愚蠢,明明可以灭掉高句丽,却不但没灭得了,还损失了无数的兵将,并且搞得最后隋朝亡了国,怎么想怎么都是愚蠢之极的事情! 前隋时,隋军和高句丽军作战,每当到了高句丽军支持不住的时候,他们就会投降。 而隋军受了隋炀帝的命令,只要敌兵一投降,就算是他们攻进了城去,也只能放弃胜利,把军队撤下来。以至于高句丽军得到了喘息的时间,隋军一撤退,他们接着夺回城墙,再和隋军接着打! 如此反复,隋军损失极其惨重,最后由于诸多事情,比如粮草和医药等接济不上,隋军拖不起时间,只好被迫撤退! 然而,隋炀帝愚蠢,他和敌人讲仁慈,却对自己的军队变成了残忍。在隋军撤退时,高句丽军紧跟着就反扑过来,致使无数中原子弟丧生在辽东! 隋炀帝跟敌人讲仁慈,敌人却不肯和他讲仁慈,反把隋炀帝搞得亡了国,而隋兵跟着失去生命,国家也跟着大乱! 高句丽的小朝廷从没有过如此的“战功”,竟然打败了天朝大军,他们极度兴奋之下,便糟践隋兵的尸体,砍下尸体的头颅,送入国都耀武,并且用头颅修塔,称为佛塔,用以纪念他们的“胜利”! 由于高句丽的这种行为,不仅导致了唐朝对他们的仇恨,而且还导致日后唐军在攻灭高句丽后,所进行的一系列强硬政策,甚至李世民在生前,对高句丽开战,用的理由直接就是“为中原子弟报仇”! 现在,王平安和青州兵所处的这座小山,就是当初高句丽军修的人头佛塔之一,而且是最大的一座。几十年过去了,头颅已经变成了骷髅,这使得整座石塔看上去,极是恐怖,震撼人心! 薛仁毅暴跳如雷,他抢过一柄大锤,咆哮着奔上小山,抡起大锤便开始砸那座石塔!下面的青州兵见状,也都大叫着,提着兵器冲上小山,对着石塔便是猛砸! 成百上千人一起动手,没过多一会儿,石塔便轰然倒塌! 挤不上去山的青州兵放声大叫,个个眼珠子通红,对高句丽兵当年的暴行充满仇恨! 苏定方见王平安张大了嘴,看着冒烟的小山,他急忙凑到近前,小声道:“王公,士气可用啊,不如我们再赶路吧,昨晚行了一百余里,听那通译说,小长安应该就在附近,离此不见得会有多远了!” 王平安回过神儿来,他心中同样愤怒,以前只是在书本上看到,听别人说起过,感触并不怎么深刻,可现在亲眼目睹了什么叫人头塔,他心中被激起的暴怒,不比青州兵少! 没等他回答,就听薛仁毅在小山上叫道:“看,看那边,那里有一座大城!那是不是就是小长安啊?” 山上的青州兵刚才的注意力都被人头塔吸引去了,现在人头塔倒掉,他们又听到薛仁毅的叫喊,纷纷转过头去。就见远处,大概三四里的距离,矗立着一座大城,足足有长安城数个里坊之大,城池墙高河宽,很有气势! 王平安在山下听着一愣,说道:“此处的人头塔,是用来夸武的,那么小长安说不定真的就在附近!”边说着话,他小跑上山。 苏定方也在后面跟上来。 王平安站到小山上,向薛仁毅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远处果真有着一座大城,而城外正有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口,赶着牛羊牲畜,背着大包小包,正在往城里跑,城门尚未关闭! 苏定方大喜,叫道:“必是小长安无疑!王公你看,如果我们这时奔过去,说不定能直接攻进城去,城门那里可正乱着呢!” 虽然距离不近,但大致的情景还是看得清的。就见成千上万的高句丽百姓拼命往城里跑,而有一队高句丽骑兵正在往外面跑,似乎是要出城列阵。一出一进之前,城门虽然宽阔,却也是不堪重负,士兵和百姓都挤在城门那里,当兵的用马鞭和刀背抽打百姓,而不少百姓却往下拉士兵,乱成一团! 此情此景,竟有点打内战的架势! 王平安道:“看来消息早我们一步,被送进了小长安里,里面的小朝廷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想派出军队来阻击!” 苏定方兴奋地道:“王公,我中原军队和高句丽作战时,野战无所谓,难在攻打城池。高句丽人往往把城门用石头和土袋堵死,城墙上又安置上栅栏,将城墙分割成无数小块,分块拒守,增加我中原军队攻城的难度。可现在他们竟然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城门并没有堵死,如果我们一口气打过去,他们怕是连城门都关不上的!” 王平安脸色发红,也很兴奋,道:“咱们来得太快了,高句丽人绝想不到我们刚下船就强行军,一夜就到了他们的国都之下!” 他刷地抽出随身宝剑,对着青州兵叫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兄弟们,高句丽人如此辱我中原子弟的遗体,此暴行你们能忍吗?” 青州兵齐声叫道:“不能忍!” 王平安高举宝剑,又叫道:“高句丽人该不该杀?” 青州兵又叫道:“该杀!” 王平安一指城池,又叫道:“高句丽人的国都该不该被烧!” “该烧!”满腔怒火的青州兵人人放声怒吼,似乎要把所有的怒火,一股恼地发泄到高句丽的国都上去! 王平安挥舞着宝剑,向小山下奔去,边奔边叫:“为中原子弟报仇!” 青州兵跟着他,向城池那边冲去,边冲边叫:“为中原子弟报仇,报仇!” 九千兵将齐声大吼,声势何等浩大,只片刻间,报仇之声四下响起,兵将们有马的骑马,没有马的大步奔跑,向大海的巨浪般,向高句丽的国都撞去! 王平安奔下小山,跳上欧阳利给他牵过来的白龙马,一手执缰,一手举剑,高呼着报仇,当先向小长安方向杀去,青州兵身体里强悍的血性被激发,跟在王平安的身后,一起冲锋! 三四里的距离,看起来不近,可真正奔起来,并没有多远。不大会儿的功夫,士兵们便奔到了距城门一里之处。而这一里的空地上,正拥挤着几万名高句丽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青州兵在入海口登陆,本来高句丽的百姓没有察觉这是敌人,可偏偏青州兵按着原定计划,打起了高句丽的旗帜,用来麻痹百济人,可问题是这里不是百济,而当地的高句丽人岂有不知自己国家水军有多少的道理? 高句丽和百济不同,百济地盘小,所以偏向海上发展,与倭国有着海上的联系,可高句丽和大唐差不多,都是以步兵为主,兼顾海上。如果青州兵打是百济旗,那没准还真能蒙得过一时,可他们打出的是高句丽的旗帜,这就不是蒙人,而是示警了! 高句丽的百姓第一时间得到敌兵登陆的消息,立即逃离江边,而高句丽的地方守兵立即飞报小朝廷,路上为防止百姓受到敌军的屠戮,边跑边喊,再加上不少海边的富户乘车骑马的向小长安避难,只一天的功夫,四乡八村的高句丽百姓就全都知道敌人来了! 与中央帝国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们,只要中央帝国的军队来了,除了往城里逃之外,再没第二条路可走。虽然小长安附近的百姓没有遭受过攻击,可经验这东西却不一定非得亲身经历后才能得到,所以百姓们赶紧就往城里跑,想要进城避难! 小朝廷得知唐军来袭之后,震惊之下,竟没有立即做出反应,不知是去求救兵,还是先阻击唐军。高句丽国王早就被权臣渊盖苏文架空,是个不折不扣的傀儡,他根本就拿不出主意来,或者说他拿得出主意来,城里的守军将领也不会听他的。 渊盖苏文此时已然带着大军去了新罗,联合百济军作战,临走之时,他怕高句丽国王在他背后折腾,所以带走了所有的军队,只留下守卫皇宫的一千名士兵,而且这支军队的领军将领,还是渊盖苏文的亲信。 王平安出了个大乌龙的糗事,他竟然登错了陆,连攻打国家的国都都没找准,登陆的地点竟然相差了好几百里! 可是,高句丽人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要说找错个城,那倒是不稀奇,可稀奇的事是,竟然找错了国家,这大唐的领兵头子,是干嘛吃的啊? 不管是去新罗的渊盖苏文,还是留在小长安的高句丽国王,谁能想到堂堂天朝上国,竟然出了这么个糊里糊涂的将领,谁也想不到啊! 既然想不到,那自然就什么准备也没有了! 呐喊声中,青州兵已然冲进了高句丽百姓的人群中,刀光剑影,只眨眼的功夫,就放倒了上千人! “为中原子弟报仇……”呼声震天,已然传入了城里的王宫之中! 第七百三十五章 冲入王宫,抓住国王 第七百三十五章 冲入王宫,抓住国王 城里,高句丽王宫。 宫女环绕,哭声一片。高句丽的现任君主宝藏王趴在**,身上盖着几条厚厚的背子,他的全身都缩在被子中,不停地打着哆嗦! 宝藏王已经十五岁了,登上国王的宝座已经好几年。当初,在渊盖苏文造反,杀害荣留王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并且是荣留王最小的侄子。 渊盖苏文弑君自立为大莫支离后,为了能长久地保住权力,便不立成年君主,而是立了宝藏王这个小孩子,把宝藏王当成了汉献帝一样,养在了宫中。 渊盖苏文不许宝藏王的身边有男子,或者类似男子的人,怕他变得刚强,长大后反抗自己。所以在伺候宝藏王的人中,连个宦官都没有,全部都是女子,而且还全都是幼稚无比,没有处世的经验,遇到事情时,只会尖声大叫的那种女子! 估计渊盖苏文在选宫女时,宫女们首要的入选条件就是,看谁能喊,谁的嗓门越尖,越响,那谁就能入选,给国王当宫女,陪着国王睡觉,顺便生孩子! 宝藏王在这种环境下,身边尽是女人,自然脂粉气重了些,胆子小了些,孩子生得多了些……他虽然只有十五岁,可儿子女儿却生了一大堆,为高句丽的王室做出了莫大的贡献,儿女极多,后继有人! 一个快二十岁的宫装女子,扑到了**,叫道:“王上,王上,唐军打过来了,有好几十万人,个个都拿着刀子,那些刀子可长呢?” 这一叫起来,宝藏王更害怕了,他紧紧拉着被子,不肯把脑袋伸出来,只是在被子里叫道:“你们去抵挡,快去快去,也拿刀子,还有勺子筷子大碗什么的,都拿出去!” 宫女们一起哭了起来,叫道:“王上是想让我们出去,向唐军要饭吗,奴婢们又不是乞丐?” 这时候,跑进来好多个宫装女子,她们的怀里都抱着孩子,领头的一个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她怀里抱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她便是宝藏王的王后。 王后跑到床边,叫道:“王上,你怎么自己躲进被子里了,你不要臣妾了吗?” 宝藏王听见王后的声音,这才伸出头来,道:“要不你也进来躲躲?” 渊盖苏文深怕宝藏王成年后掌权,灭了自己,所以他不但把宝藏王圈养在宫里,而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饲养了。 每当渊盖苏文发脾气,脾气暴躁的他就会殴打宝藏王,而宝藏王不管往哪里躲,都会被渊盖苏文抓出来痛揍,可唯独宝藏王要是象个小姑娘似的,躲到**,钻进被子里,他就不会再打宝藏王了,反而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这种恶意地饲养方式,使得没有接触过外界的宝藏王,从小就认为,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的被子里,所以他一害怕,就跳上床,往被子里钻! 王后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却也是个不明世事之人,是个幼稚的女子,她听宝藏王这般说,便道:“被子里不见得是最安全的地方,唐军又不是大莫支离,他们会上床来找你的!” 宝藏王恐惧地道:“那,那怎么办?天底下还有比被子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王后想都没想,便道:“不如去柴房,臣妾以前路过那里时进去过,知道那里有安全的地方,保准唐军找不到!” 宝藏王啊了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道:“柴房?那是什么地方?比被子里还安全?” 王后连忙点头,道:“安全,安全,特别的安全,咱们一起去吧!” 宝藏王跳下床,叫道:“给本王穿鞋!”宫女们忙上前,七手八脚地给他套上鞋子,簇拥着他,向柴房跑去! 他们刚离开不大会儿的功夫,外面狂奔进来一名高句丽士兵,叫道:“王上,王上,你在哪里?” 正常情况下,成年男子除了渊盖苏文之外,别人是不许进宫来的,可现在渊盖苏文不在,而城里宫里又乱成一团,哪还有人管这个命令,士兵慌急之下,便跑了进来,给宝藏王送信! 可此时寝宫之中,哪还有人在,都逃走了,一个人也无! 这高句丽士兵叫道:“王上,你在哪里?哎呀,兄弟们挡不住了,唐军攻进城了,王上快跑吧!” 喊完这句话后,他算是尽到了义务,完成了对高句丽国王的忠心,左右看了下,见殿里无人。这高句丽士兵一咬牙一跺脚,他扯下一片帷帐,抓起一只铜炉扔到了帷帐里,又拿了不少的贵重之物,打了一个包裹,背在肩上,撒丫子就逃出了王宫! 宫里犹如王国的未日来临,而宫外王国的末日正在上演! 青州兵挥舞刀枪,冲进了高句丽的人群之中,放手乱砍乱捅,杀得血流成河,而高句丽人被青州兵逼迫着,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叫,拼了命地往城门那里挤,想赶紧进入城门,似乎只要能进入城门,那就安全了! 城门口,那队高句丽兵既是第一支出战的军队,也是最后一支,他们是高句丽国都唯一的防守力量,原本守城的军队,早被渊盖苏文抽调一空,没人会想到唐军能突然到来,连唐军自己都没想到! 混乱中,高句丽兵进退不得,即无法冲锋抵挡青州兵,也没法退进门去固守城墙!急切之间,领兵的高句丽将军已近绝望,他叫道:“杀,杀出一条血路来,退进城去,堵死城门,守城墙,守城墙!” 他身边的小校也叫了起来:“唐军没有梯子,没有攻城锤,他们攻不上城墙!退回去,退回去,只要把门关上,咱们就能打败唐军!” 高句丽士兵眼珠子都绿了,如是两军对阵,那还好说,大不了提刀冲锋,好歹还能靠着勇武拼杀一番,运气好的能活着回来,就算运气差些,总也能在临死前,拉一两个唐兵垫背。 可现在倒好,唐军离这里还远,两军并未开战,可他们却要被本国的百姓给拉下马去了,本国百姓的武器不是刀枪,而是大脚,高句丽士兵只要一落马,无数只大脚就踩上去,别说是血肉之躯了,就算是铁盔,也能被踩成铁片! 不过,不幸之中的万幸,有了高句丽百姓的阻挡,虽然高句丽兵进不去城,可青州兵一时半会儿的也冲不过来。 外围。王平安已经被侍卫们拉得远离战场,站在远处观战,而苏定方和薛仁毅则冲了上去。 苏定方见高句丽的百姓太多,挡住了道路,青州兵无法靠近城门,他便叫道:“放箭,不要射近的,往远了射,就往城门那里射,不停地射,不要停止!” 薛仁毅就在他的身边,跟着也叫了起来,可他们身边的喊声,震耳欲聋,就算他俩喊得再大声,也没法把命令传达出去,只有身边的一小堆的士兵能够听到! 薛仁毅见叫喊无效,哼了声,他从马背上取下弓箭,搭长箭拉满弓,对准城门口一名高句丽兵就射了过去,那名高句丽兵穿着闪亮的盔甲,手里拿着厚背砍山刀,一看就是个当官的,说不定还是领军的将领呢! 箭去如流星!城门口那名高句丽兵眼前一花,劲风扑鼻! 薛仁毅射出的长箭正中这名高句丽兵的鼻梁,长箭力道奇大,骨碎声中,箭尖由鼻梁射入,从后脑穿出!这名高句丽兵哼都没哼一声,一个倒栽葱,掉到了马下! 无数只大脚踩了上去…… 城门口的高句丽兵见他掉下马去,无不惊骇得大叫!这人不是别个,正是他们领军的将领,渊盖苏文的心腹手下,现在国都里最高的军事长官! 远处的青州兵不少人也见到这一情景了,薛仁毅的这一箭,提醒了大家,跟近前的高句丽人起什么腻啊,杀得再多又有何用,该杀不进城去,还照样杀不进去! 青州兵纷纷从背上取下弓箭,对准了城门,便是一通乱射! 高句丽的百姓之所以拼命往城门那里挤,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进城就可以安全了,而进城就必须得走城门口,所以他们才往城门口挤! 可青州兵的箭雨不往别处射,全都往城门口招呼,只一波箭雨过去,城门口那里就放倒了好几百人!城门口那里人挤人,而且人人全无防备,那还不是一射一个准么,而且有的箭力道大些,往往还能射穿一个,再射中一个! 城门口由最安全的地方,变成了最不安全的地方!高句丽百姓大声惊叫,再也不敢往那里挤了,转过方向顺着城墙就开始乱跑起来,有的人太过慌张,甚至还掉进了护城河里! 青州兵感到前面的高句丽人迅速变少,他们赶紧收起弓箭,往城门口那里杀去! 待奔到吊桥那里,城外的高句丽兵已经跑了进去,而城上也开始绞动绳索,想要把吊桥升上去! 薛仁毅手舞大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吊桥吱吱嘎嘎地升起,刚刚离了岸边,他一提缰绳,战马嘶鸣,直接跳到了吊桥的上面! 将大刀抡圆,薛仁毅砍断了一根拉着吊桥的绳索!轰隆一声大响,吊桥侧歪到一边,落到了地上,冲力太大,薛仁毅从马上被震得掉了下来,扑倒在吊桥上! 后面的青州兵立时放箭,压制城墙上的高句丽兵。一队青州兵紧接着就冲上了吊桥,砍断另一根绳索,扑到了城门口! 说来话长,可事情发生的却快,兔起鹘落,转眼间的事情!此时,城门并没有完全关上,只关上了半扇门,另外半扇还在关的过程中! 青州兵纷纷把刀枪投了过去,夹在门缝中,再又一拥而上,冲到门口,打开了城门!门后面的高句丽兵人数太少,而且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唐军来得实在太突然,而且战场转眼就转移到了门口,高句丽兵也是人,也害怕的。不能说因为他们是高句丽人,就会傻到不知道被砍脑袋是很疼的! 见城门被攻破,领军的将军又阵亡了,门后的高句丽兵发一声喊,转身就跑,全无抵抗之心,转眼就跑了个干干净净,而城墙上的高句丽兵见状,连城都不敢下,顺着城墙就疯跑起来,打算从别的城门逃出去! 青州兵攻入城去,薛仁毅从吊桥上爬起来,也不骑马了,捡起大刀,嗷嗷叫着,随着军队冲入城中! 苏定方骑马赶到,一进城门,他就见青州兵窜进了大街小巷之中,连砍带刺,而且有的性子急,竟然已经开始放起火来! 苏定方叫道:“先不要放火,去找王宫,去找王宫!” 可战斗中,如果没有传令兵,又是在乱哄哄的时刻,他的命令根本传不出去,就算他想通过薛仁毅传令,也来不及了,薛仁毅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不知跑进哪条巷子里,放火去了! 苏定方大急,心想:“真是要命,就算打进城来又能如何?如果抓不到国王,让他给跑了,那还不一样是白费力气么,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啊!” 正焦急间,王平安带着侍卫和一队青州兵跑了过来,他也进城了。 苏定方赶忙过来,叫道:“王公,仗可不能这么个打法啊,得有目标才行,四下乱窜是没有用的,我们得冲入王宫,抓住国王才行!” 王平安嘿了声,道:“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我们又没围城,估计那国王早就跑了,就算冲入王宫,也没什么大用处!” 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手下,除了欧阳兄弟之外,不过才五六十人,这些人都是精锐,是负责保护他的,可再是精锐之士,人数也未免少了些! 王平安转过头,对苏定方说道:“就这么点人,攻打王宫怕是不够吧?别咱们打过去了,高句丽兵一围,国王没抓成,反倒把我给抓起来了!” 苏定方道:“那总得试试吧!说不定我们到了王宫,那里的人都跑光了呢,咱们到时只要找到了玉玺啥的,也算立了一功,可夺高句丽人的士气!” 王平安嗯了声,一挥手,叫道:“弟兄们,跟着我去找王宫,烧民宅没意思,咱们烧王宫去!”当先纵马,顺着大道便跑了下去。 既然这座城号称小长安,那格局应该和真正的长安城差不多,在长安城顺着朱雀大街可以直达皇宫,顺着这条入城大道,应该也可以到达王宫吧! 一路狂奔,不多时便到了大道的尽头,放眼看去,果然见王宫就在前面! 而且,王宫的大门是开着的! 第七百三十六章 宝藏王的藏身之处 第七百三十六章 宝藏王的藏身之处 奔到了王宫的门口,王平安勒马止步,回头看了眼。就见后面又跟上来一百多名青州兵,加上先前自己的卫兵,大概能有两百来人。 苏定方也勒住战马,看了眼后面的兵将,他问王平安道:“王公,你看咱们要不要打进去?” 如果是强攻,苏定方还真不怎么害怕,可现在宫门大开,他就有些犹豫了。按常理来讲,这时候高句丽兵应该死守王宫,王宫可是先祖们留下来的基业,是高句丽的象征,别说现在遇到的是突袭,就算是唐军压境而来,千军万马的扑城,那也不能扔下王宫不管啊! 一个国王要是混到这种地步了,连王宫都不肯守一守,那就算是逃过了这次突袭,以后他的王位也坐不稳了,连自己家都保不住的国王,还想能保护住子民么?如果保护不住子民,那子民的想法可就会多起来了,比如:换个国王! 王平安顺着打开的宫门,向里面望去,见王宫里面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士兵守卫,别说士兵,连宦官和宫女都没有!他喘了口气,道:“不会是在唱空城计吧?里面有伏兵!” 苏定方也道:“空城计?哦,王公说的是里面有陷阱吧?依末将浅见,似乎是有陷井!” 欧阳利打马上来,道:“主人,要不要属下先进去探探?” 正说话间,忽听后面有人叫道:“王公,末将来也!今天杀得痛快,痛快啊!”一人哈哈大笑着奔来。 王平安回头看去,见是薛仁毅。薛仁毅不知从哪里弄来匹劣马,连鞍鞯都没有,直接就骑了上去,手里拿着把砍坏了的大刀,只剩下半截了。他全身是血,正咧着大嘴笑着,露出的牙齿也都是血,也不知是他嘴破了舌头,还是咬了别人! 薛仁毅的身边跟着三四百的青州兵,俱是剽悍之人,个个都是浑身是血,面目狰狞! 这么多兵将到来,王平安立感安全,他把宝剑一举,叫道:“高句丽的王宫就在眼前,弟兄们还等什么,跟着我冲啊,活捉高句丽粪土王!”一夹**白龙马,猛地向王宫里面冲去! 后面的青州兵一起发喊:“活捉粪土王!”舞刀执矛,杀进了王宫之中。 王平安和青州兵兴奋异常,纵马直接闯进了大殿,可大殿里面却没有高句丽人,一个都没有,看样子是跑光了! 王平安一指后宫,笑道:“走,咱们看看去,替粪土王点点数,看看他有多少个美貌的嫔妃!” 青州兵兴奋得嗷嗷直叫,眼睛里全是色彩,又一起向后宫奔去,劲头十足。对于当兵的来讲,什么快乐都没有比破城之乐,更加能乐的了,而破城之乐,又岂能和破宫之乐相比! 王平安夹在兵将当中,到了后宫,可后宫里却也没有人,仍旧空空荡荡的!这下子他也火了,有没有搞错,这高句丽国王是干嘛吃的,就这么跑了啊?如果他就这点小胆,又是怎么和大唐抗争这么多年的呢? 苏定方骂道:“什么狗屁粪土王,未免太没有骨气了,就算不要自己家了,好歹也派几个士兵守一守,尽尽孝道啊,就这么跑啦!” 薛仁毅也叫道:“混帐王八蛋,跑得这样的快法,也不说留几个宫女给咱们,让咱们也乐呵乐呵,咱们大老远的跑这来,容易么!” 青州兵好不容易攻进城来,又打进了王宫,却什么人也抓不到,恼怒之下,立即开始放手大抢,一边抢,一边还放起火来! 没过多一会儿,小半个王宫便冒起黑烟来! 王平安下了白龙马,亲自在寝宫里搜查,想找出玉玺或者金印一类的东西,粪土王没抓到,可如果能抢回印信去,这算是立了一点小功劳! 后宫里,一个青州兵骂骂咧咧地跑向一座宫殿,他看出来了,这地方好象是御厨房,他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而且他知道厨房里肯定有名贵的瓷器,或者金碗银碗啥的,这些东西不大,又好拿又值钱,而且没人跟他争,现在大部队都在宫殿里忙乎呢,一时半会儿的还到不了这里! 这名青州兵飞起一脚,将院门踹开,闯进了院子,可他刚进去,便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就见院子里一大群的女人冲了过来,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扫把,还有的拿着擀面杖,最可气的是有的女人竟然连锅都端出来了,也不知里面装的是啥! 这些女人象是早就埋伏好了似的,待这名青州兵一进院子,女人们一起冲了过来,擀面杖和扫把搂头盖脸的就打了过来,幸亏拿菜刀的女人跑得慢了点,而且刀柄太短,没能及时招呼到这名青州兵的身上,要不然这名青州兵身上非得少点东西不可! 这名青州兵突然遇袭,吓了好大一跳,他退后一步,呼地就把大刀抡了起来,一通乱舞,把女人们赶开。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就见眼前水光一片,哗地声一锅热水便浇了过来! 被烫得嗷嗷大叫,这名青州兵连连后退,他脸上身上被热水烫着了,睁不开眼睛,只能后退躲避,可一不小心,被后面的门坎给绊着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摔出了院门! 这青州兵惊骇万分,受到袭击倒是没什么关系,可被热水烫着了,却让他难受之极!心慌意乱之下,他连滚带爬地起身,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这座大院子,正是厨房,厨房的后面自然就是柴房,高句丽末代君主宝藏王正在这里避难,而宫里的大部份宫女,只要没逃走的,都陪着宝藏王,在此处藏身! 宫女们见打跑了一名唐兵,兴奋得无不大叫,抱在一起欢呼,又赶紧把院门关上!几个宫女争先恐后地跑到后面的柴房,叫道:“王上,奴婢们打跑唐兵啦,把唐兵打得落荒而逃,咱们大获全胜!” 一个大大的草垛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宝藏王! 宝藏王惊喜交加,叫道:“你们打败唐兵啦?你们真的打败唐兵啦?” 宫女们欢天喜地叫道:“奴婢们真的打败唐兵啦,把唐兵打得连滚带爬,嗷嗷叫着逃跑了!” 为了增加兴奋的效果,有的宫女拿着菜刀,使劲抡了抡,给宝藏王看看她们的威武! 宝藏王一听安全了,忙从草垛里爬出来,整了整衣衫,回头道:“王后,你可以出来了,唐兵已被击退,我们可以回寝宫了!” 王后从草垛里也探出了头,道:“可算是把唐兵打跑了,在草垛里躲着,当真让臣妾喘不过气来!” 宫女们连忙上前,把王后从草垛里拉出来,王后出来后,她屁股后面又有人出来,是专门给她抱孩子的宫女! 就在宝藏王端起国王架子,打算起驾回寝宫时,就听外面传来呼喊声,而且脚步声极沉重,似乎有无数的人跑了过来! 王后大惊,叫道:“男人,男人,男人……”一听这种脚步声,就知道是男人,而且是很多的男人! 宫女们也惊叫起来,叫道:“男人,好多男人!” 宝藏王大吃一惊,道:“你们不是说把唐兵打跑了吗?怎么又有人来?” 宫女们叫道:“打跑了一个……” 宝藏王差点儿没晕过去,只打跑了一个啊?这未免太少了点儿!惊恐之下,他又钻回了草垛,王后也跟着他钻了进去!而宫女们则壮起胆子,拿菜刀的拿菜刀,拿扫把的拿扫把,甚至有人又去烧开水了,准备再以用水泼人! 王平安在寝宫里忙得满头大汗,他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高句丽的传国玉玺,反倒累得直喘气! 欧阳利见状,说道:“主人,会不会是藏在枕头底下?不少人藏东西,都喜欢藏在枕头底下的!” 王平安气道:“那高句丽的国王又不是小孩子,堂堂国王怎么可能把玉玺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到枕头底下,开什么玩笑……”一边说着话,他一边走到大床前,随手拿起了枕头! 话没说完呢,一口气他就没喘均,枕头底下竟然真的放了一只小小的木盒子! 王平安顿时就愣住了,怎么回事,那国王还真象个小孩似的,把玉玺藏到了枕头底下? 欧阳利在他的身后一摊手,心想:“看,我没说错吧!”他怕王平安的面子下不来,便道:“这个国王很聪明啊,竟在把玉玺藏到最不可能被搜的地方,如果不是主人仔细,当真就要被他给骗了!” 王平安嘿了声,笑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他伸手拿起木盒,见盒上有锁,顺手就往地上一砸,木盒破碎,里面滚出一个黄绫包裹。 欧阳利俯身捡起布包,打开一看,笑道:“是一方金印,原来粪土王不用玉玺,而是用的金印!” 王平安接过金印,看了看,刚想收起来,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一名青州兵。这名青州兵叫道:“有埋伏,终于找到了高句丽兵的埋伏地点了,在厨房里!” 他这么一喊,宫里正忙乎的青州兵立即抄起刀枪,向看王平安,等着他下令! 王平安看向这名青州兵,见他的脸上手上红一块,紫一块的,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伏兵用的是什么武器?” 这青州兵气急败坏地道:“这帮女人,她们用的武器是热水,差点把俺给烫秃噜皮!” “女人,女人,有女人啊!”青州兵眼里放光,不等王平安下令,一起朝后面奔去!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不能就这么走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不能就这么走了 王平安把金印往欧阳利手里一塞,道:“收好了,这颗金印要带回长安,献给皇上的!” 欧阳利答应一声,将金印揣入怀中,问道:“主人,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属下还没见过高句丽的美女,不知她们到底美成个什么样儿呢!” 王平安笑道:“估计好看不到哪儿去,都能拿热水泼人了,想必都是些悍妇,一点都不懂温柔!” 欧阳利嘿嘿笑道:“属下就喜欢剽悍的,温柔的不合胃口啊!” 王平安拿起宝剑,道:“走,看看去,我估计着那个高句丽的粪土王,说不定也藏在厨房里呢!真是奇怪,难不成这个国王喜欢做菜?嗜好倒也当真奇怪!” 历史上的皇帝和国王们,往往有些奇怪的嗜好,比如法国的路易十六喜欢当锁匠,明朝的天启皇帝喜欢当木匠,而这个高句丽国王最神奇,竟然当厨师,连避难都避到厨房里去! 提着宝剑,王平安带着侍卫也往厨房那边奔去。 厨房的院子里,一群宫女们严阵以待,她们听到外面的呼声越来越近,唐兵喊的竟然是:“女人,女人,女人!” 宫女们的文化水平还算高些,不少人会说中原话,她们听到唐兵的这种呼声,无不惊骇,有的人竟然叫了起来:“男人,男人,男人……来了!” 青州兵的人群里,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英勇无比的薛仁毅,他跑在最前面,到了院门口,叫道:“就是这里吧?竟然还把门关上了!”他飞起一脚,对准院门就踹了过去! 咣的一声大响,院门并没有被踹开,可里面却传来了惊叫声,而且全部是女子的呼声,听语音,似乎还全都是年轻的女子! 瞬间,院子外面的青州兵集体失声,全都安静了下来!但也只安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紧接着青州兵叫道:“有贼兵,高句丽的贼兵都躲在这里呢,兄弟们加把劲儿,打进去啊!” 一窝蜂似的,青州兵尽数冲了上去,几十个人去撞门,就听轰地一声大响,那院门就被撞开了……厨房院子的大门而已,又不是城门,哪会多难撞,何况这么多兴奋的大老爷儿们去撞! 大门被撞开之后,青州兵向里面看去,而门后的宫女们也正往外看来! 青州兵们狂喜,叫道:“这么多的女人啊,太好了!”猛地扑了进去! 而宫女们则叫道:“这么多的男人啊,真可怕!”转身就跑,菜刀扫把什么的,扔了一地,那口装热水的大锅也被扔到地上了! 青州兵冲进院子,见宫女就抓,管她们叫女贼兵,而宫女们却拼命乱跑,大叫王上救命! 王平安紧跟着就到了,见院子里乱成一团,他叫道:“住手,都住手!” 薛仁毅正一手拖着一个宫女,另一手里还抱着一个,听王平安叫嚷,他笑道:“王公,俺们把最漂亮的留给你……” 王平安怒道:“再敢胡闹,小心回去后我告诉你爹!”他跑进院子里,叫道:“抓她们有什么用,问问国王在不在,先把国王抓住了再说!” 薛仁毅悻悻然地放下了宫女,道:“谁知道那个粪土王在不在这里!”他还真怕王平安告诉父亲自己在高句丽胡闹的事。他低头问道:“俺说小宝贝儿啊,你们知道国王藏在哪里不?” 宫女们对国王很是忠心,而且又怕得厉害,竟然都说不出话来,都趴在地上大哭! 薛仁毅忙道:“不要哭,一哭就不漂亮了,俺会好好待你们地!” 王平安见院子里乱得不成样子,估计国王不会藏在这里,他跑向后面,叫道:“堵住出口,不要让人逃了!” 厨房的后面就是柴房,小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草堆,全是干草,这个草堆是用来引火的,很是巨大,里面藏十来个人,没啥问题! 王平安冲进后院,见到了这个大草堆,心想:“当初拿破仑逃命时,还藏过草堆呢,那个国王会不会也藏在里面?他有拿破仑那么聪明么?” 提着宝剑,他就要去捅捅草堆,可这时柴房里忽然奔出来几个宫女,非常英勇地挡在了草堆的前面,叽里呱啦地说着高句丽话,看样子是在大骂王平安等人! 王平安哈了一声,叫道:“看来那国王就藏在草堆里,真是太有创意了,但比之陈后主,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陈后主被前隋灭国时,想如果自己躲起来,让隋兵看不到,那就能躲过一劫,等隋兵撤退了,他再出来,接着当国君,所以他就很鸵鸟地带着美女,钻进了一个大篮子里,躲入井中,结果被隋兵一吓唬,说要往井里扔砖头,就把陈后主给吓哭了,主动出声,被拉了上来! 陈后主的行为成了历史上的大笑话,可没想到,只不过几十年的功夫,王平安竟然也见证了一次,高句丽的宝藏王不往井里躲,竟然草堆里钻,与陈后主的避难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真是废物所见略同! 王平安站着没动,可后面冲进来的青州兵却不管不顾,直接就冲了过来,叫道:“呀喝,这几个小娘,竟然美得冒泡!” 薛仁毅正在外面安慰那两个宫女呢,听到叫声,也跑了进来,叫道:“给俺留两个,让俺先挑!” 苏定方也进来了,一看草堆,他大步走上前来,问道:“王公,那国王不会不躲在草垛里吧?” 王平安哼了声,叫道:“来人啊,举火,给我把草堆点着了!” 青州兵赶紧放下宫女,拿出火石,就要放火烧草堆! 忽听里面有人叫了起来,接着一个女人从草堆里爬出,体态丰满,满头满脸全是草沫!这女人不停地用中原话叫道:“饶命,饶命啊!”随着这个女子爬出来,草堆里传出小孩子的哭声。 王平安大喜,道:“通译,通译哩?”通译没能跟上来,并不在跟前。 就见草堆里又爬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小孩也就一岁多点,正在哇哇大哭! 王平安吃了一惊,茫然地道:“高句丽的国王不会是个小孩儿吧?怪不得把金印藏在枕头底下!” 话刚说完,就见草堆动了动,里面又钻出一个女人来,这个女人也抱着个小孩,这个小孩看样子,竟然也只有一岁多点,而且穿的衣服和前一个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就连小孩子的表情都一样,也是在哇哇大哭着! 乱吵吵的院子里,忽然间就静了下来,青州兵都不再抓宫女了,一起看向那两个小孩子,人人都感惊奇。高句丽的国王如果是一个小孩子,虽然奇怪,却也不算是太奇怪,毕竟权臣当政的国家,立一个小孩子为国君,是很正常的事,可要是同时立两个,那就太离谱了! 王平安目瞪口呆,喃喃地道:“不会一个是国王,另一个是候补国王吧?” 他的话又是刚说完,就见草堆又是一阵晃动,里面又钻出个女人,而这个女子竟然也抱着个小孩,这个小孩竟和前两个还是一样,年纪差不多,衣服一样,表情一样! 院子里的青州兵都傻了,连宫女们趁机逃脱都顾不得追了,他们看着三个小孩,都说不出话来,人人大是惊讶,不会这三个小孩子都是高句丽的国王吧? 王平安奇道:“难道是三王并立?应该不是!啊,明白了,这是要迷惑我军,想让咱们分不出谁才是真正的高句丽国王!” 苏定方和薛仁毅都是呆若木鸡,搞不清楚状况,听了王平安的话,一起微微点了点头,感觉有可能是这样的! 众兵将还在发呆中,就见草堆又是一阵响动,里面又钻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还抱了一个小孩,新出来的这个小孩和前三个又是一模一样! 这回,连王平安都说不出话来了,眼前的事情,当真是超出常人的理解范围,现在大家除了目瞪口呆之外,也干不了别的了! 幸亏城池和王宫都被攻下来了,要不然如果是在野外战场,女人们一个一个地把高句丽的“国王”抱出来,青州兵也同样地被震惊到呆,那高句丽兵一个冲锋,非得把青州兵给打回船上去! 四个国王吗?不见得,大大地不见得! 草垛里又是一阵响动,里面又钻出一个女人来,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小孩,这小孩的年纪前四个差不多,但衣服不一样,象是个女孩,只是看年纪稍小了点,还不到一岁,是个小小的娃娃! 当啷啷,几声响动,不少青州兵的兵器掉到了地上! 王平安啊地一声,苏定方嘴巴张大,几乎能吞下四个鸡蛋,而薛仁毅则道:“俺是不是眼花了啊……” 就在这时,草垛又是一阵响动,里面又钻出个女人,这个女人相当地有魄力,她竟然跑了两个孩子出来! 王平安再也忍耐不住,叫道:“我地个天爷呐,这个草堆里,到底藏了多少个国王啊?” 苏定方道:“头疼,真想晕一会儿!” 薛仁毅则叫道:“开什么玩笑,这些孩子都是干嘛的?” 就在大家都被快气疯的前一刻,草堆又是一阵响动,里面又钻出一个女人来……万幸,她没抱孩子! 王平安大怒,道:“干什么,是在消遣我们吗?来人啊,放火把草堆烧了!”再也忍耐不住了,干嘛呀,这里到底是厨房啊,还是幼儿园啊! 草堆又是一阵响动,青州兵们几乎晕倒,不会又钻出一个女人来吧?这个草堆真是个好东西,竟然能大变美女,还是一变一大群! 这回钻出来的,是个少年,不过看样子年纪也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胖乎乎的,穿着很华丽,只不过满头的草屑,但脸上的表情和那些小孩子一样,眼泪鼻涕一大把! 这个少年一出来,那些先出来的女子一起围了上去,拉着他大哭起来,而院子里那些宫女,原本正在趁着青州被惊呆的空档,想要溜出去,而且有几个宫女已经成功逃出了院子,可一见这个少年出来,她们竟然一起又跑了回来,围在少年的身边放声嚎啕! 王平安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个高句丽的少年,是这些小娃娃的什么人,是哥哥吗?” 薛仁毅被气得直跳脚,叫道:“管他是谁呢,先揍一顿再说,真是把俺气坏了!”他把大刀一扔,举着拳头上前,喝道:“这里是厨房,正好让俺请你们吃顿拳头,这可是来自大唐的拳头,味道大大的不一般!” 见这名唐兵凶神恶煞般地走过来,女人们竟然全都勇敢起来,围成个圈子,把那少年围在当中,冲着这名唐兵大声喝骂起来,甚至有两个女人还冲上来撕扯! 薛仁毅叫道:“呀喝,还敢动手……” 王平安大声道:“行啦,都住手吧!问问这个少年是谁,再问问高句丽的国王跑到哪里去了!” 巧得很,外面拖泥带水地跑进来一人,背上还背着个大包袱,满面通红地,正是那名通译。通译听到王平安的话,赶紧翻译了过去! 女人们竟然一起大叫起来,说了堆高句丽话! 通译啊了声,很吃惊地道:“王公,这个少年就是高句丽的宝藏王,这些孩子都是他的子女,全是他生的!” 啊!整个院子里一阵哗然,连正和女人们撕扯的薛仁毅都退后几步,返身回来!众人全都看向那个哭得唏哩哗啦,还往女人背后躲的少年,他就是高句丽国王?不可能吧! 王平安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看向苏定方,见苏定方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极是难看。苏定方也看向王平安,他道:“完了,这个国王虽然抓到了,可除了把他带回长安夸武之外,再无半点实际用处!” 王平安阴沉着脸,道:“那个什么盖的权臣,随时可以再立一个新君,甚至我们烧了这座都城,他也可以迁都,并且以此来激发高句丽人的反抗之心,与我大唐对抗到底!” 他们俩在说话,而那边青州兵已经把宝藏王和他的女人孩子们,全都给抓了起来! 苏定方问道:“王公,这事你看?” 王平安咬了咬嘴唇,道:“要是这么退兵,那就等于白来一趟。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咱们等一等再走!” 第七百三十八章 围点打援 第七百三十八章 围点打援 苏定方不能说了解王平安的为人,但王平安做事的态度他还是清楚的。这要是换了别的大臣,虽然突袭百济不成,但把高句丽的国都给烧了,又俘虏了高句丽的国王,这场功劳那是相当地大了,足够吹嘘一辈子的了! 但是,这场突袭虽然给高句丽带来巨大的损失,可这个损失却并不致命,因为高句丽的主力军队并没有被消灭,而且真正主政的权臣也没有被消灭。 这就意味着高句丽很快就能有一个新国王,而且权臣会利用国都被毁的事,激发高句丽人对抗大唐的决心,进行疯狂报复,从而给大唐造成比想象中还要更大的损失! 换了别的大臣,突袭一下,立完了功,拍拍屁股走人便是,后继战事由别人去办吧,反正也是别人头疼。可王平安不是这样,功劳对于他来讲,意义已经不大了,要办就办实事,既然打到高句丽了,不把高句丽给打趴下,再也站不起来……对他来讲,那真的就算是白来一趟了! 苏定方明知王平安是不肯只抓个傀儡国王就走的,但做为副手,他还是要尽一下义务,提醒王平安。他道:“王公,我们攻占了小长安,在新罗方向的高句丽军,必然会不顾一切的赶回来,而且各地的援军也会到来,不出十天,高句丽举国之兵都会聚集到此,那时怕得超过二十万的军队,而我军只有一万人,并且没有后续部队的支援,孤军深入敌国,胜负难料啊!” 薛仁毅这时也过来了,他听到苏定方的话,立时明白,王平安这是要留下来围点打援了,但他对这种方法,却是赞同的。他道:“王公,您要想留下来,大干一场,末将绝对支持,反正来也来了,不干个够本,那回去多可惜啊,说不定以后再没机会来了!” 王平安哼了声,道:“再没机会倒是不见得!苏兄说得有理,不消十天,高句丽的援军就会陆续到来,说不定会达到二十万。可是二十万大军又能如何,总不能一起上阵,而且又不可能一起到达,单场战斗的实力,高句丽军和咱们差不多的,而且说不定还弱于咱们。今天扫他一万,明天杀他五千,咱们就在这小长安的城外,来个血肉磨盘,把高句丽军磨光,直到那个盖什么的权臣回来,再给他来一下子狠的!” 薛仁毅呵呵笑道:“然后咱们就拍拍屁股,登船走人吧!” 王平安道:“然也,这么就办了!” 苏定方道:“末将誓死追随王公!”双手抱拳,给王平安行礼,薛仁毅也同样行礼,宣誓效忠! 这时,通译指着被抓住的宝藏王,还有他的一众嫔妃和儿女,问道:“王公,那他们怎么办,可是要就地处决,还是送到船上去,押回大唐?” 王平安嘿然道:“送回大唐,不过就是养着罢了,虽可震慑番邦,却也意义不大。让他写道求救书信,给那个盖什么的东西,让他速带兵回救。记住,信里要说明,他没有被抓,而且逃到了城外的乡村中,而我大唐军队,突袭成功,已经撤退了!” 苏定方嘿嘿笑了起来,道:“王公这条计策使出,还不得遛死那个盖什么的东西啊!” “遛死的就是他!”薛仁毅笑道。 通译得了王平安的命令,立时大展神威,腆胸叠肚地在宝藏王的跟前站好,一挥手,青州兵立即把宝藏王给按趴下了,跪在通译的脚前! 通译这个骄傲啊,看看,当通译的,小吏也,可哪个小吏能混到咱这样,竟然能让堂堂的高句丽国王,跪倒在自己的脚下! 带着征服者的表情,通译很傲然,而骄横地道:“那个谁,嘿嘿,说你呢,抬头看俺,也让俺看看你!”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这通译的模样,竟然还挺傲骄的呢!” 青州兵抓着宝藏王的头发,把他的头抬起来,正对通译。通译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高句丽话,然后又横眉怒目地大声呼喝几句! 宝藏王本来就胆子小,又被渊盖苏文从小就开始“饲养”,早就什么骨气都没有了,被通译大喝几声,他被吓得哇哇哭了起来,而他的那些老婆和孩子也被一起吓哭! 通译转过头,陪着笑脸,对王平安道:“王公,这宝藏王好吓唬得很,他已经答应了,愿意写封求救书信,给渊盖苏文送去,让渊盖苏文赶紧回来救他,可他说自己的金印没了,没法写信!” 王平安哼了声,道:“让他写信,是因为他没死,那个盖什么的东西就没法立新君,也没法迁都,还真当他自己仍是国王呢!不需要用什么金印,把他的手指割破,让他写血书,这样就可以了,还能显得更加紧急些!” 通译忙道:“好咧,下官这就让他去写!” 王平安道:“写好以后把他押起来,记得换身衣服,不要让他被抓的消息走漏。”说罢,不再理会宝藏王,他出了院子,打算去处理进城事宜。 可一出院子,却发现现在的高句丽皇宫,已经着起大火来,有一半的殿宇在着火,火烧得极大,看样子是没法救了! 王平安当然也没打算救火,可却心里生气,道:“怎地这么性急,战利品还没拿够呢,就把王宫给烧了,真是一群败家的玩意儿!” 薛仁毅笑道:“王公放心,兄弟们手底下快着呢,不会拉下啥的,再说拿得太多,咱们也拿不了啊,总共才来了多少艘船,东西太多也没法往回运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这倒也对,就算再找到船,怕也是凑不齐水手了!”王宫里大火越着越猛,他不打算再待下去了,领着苏定方和薛仁毅出了王宫。 可王宫外面,却并不比里面强多少,全城大火已经开始着了起来,青州兵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满城都是为中原子弟报仇的呼声,青州兵四下乱跑,把繁华的小长安变成了火海地狱! 王平安骂了一声,心中无奈,这帮青州兵不怎么听他的话,打仗倒是很猛,可却并非是自己的直属部队,身为主将竟然无力约束部下,实是很让他不痛快的一件事! 他调转马头,道:“出城。还有,赶紧吹号角,让弟兄们去城外集合。” 薛仁毅答应一声,打马离开去传令了,王平安则出了国都,去城外找地方休息。 可王平安出了城,一直等到天黑,青州兵也没退出来,相反倒是有无数逃难的高句丽人,从城里逃了出来,四下逃散,人数越来越多,最后多到王平安都害怕了,只好在侍卫的保护下,又再进城,等在城墙上! 王平安坐在城楼里,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而苏定方也是火大,两个人一个是主帅,一个是副将,却指挥不动军队,连集结的命令传下去,底下的兵将也要阳奉阴违,这未免也太不象话了! 军队成功打破高句丽的国都,胜利已经得到,可两名主将竟然因为身边侍卫人手不足,怕被成千上万的高句丽流民给踩了,只能躲避到城墙上,这份狼狈,这份憋气,换了谁,都得是一肚皮的火啊! 苏定方道:“王公,这个薛仁毅不堪大用啊,竟对您的命令置若罔闻,这还了得?这种部下没人敢用的,顶多也就能在他的父亲手下混口饭吃,可青州总管之职却非世袭,依末将看,他早晚得倒大霉!” 顿了顿,他看看左右,见青州兵离得都挺远的,他小声道:“王公,我大唐虽然要灭高句丽,可朝廷一向的宗旨是宽厚待敌,尤其是不能焚毁敌国之都。可您看看,现在这个样子,咱们回去之后,怕是得被朝中的老头子们,狠狠地参上一本啊。要不然,咱们先参薛仁毅一本,把责任推一推?” 王平安望着火光冲天的高句丽国都,皱起眉头,道:“幸亏风向不是冲咱们这里刮的,要不然咱们非得成了熏肉不可!说到参他一本,没这个必要,也没法真的先参,咱们现在可是在高句丽呢,就算要参他,也得派船回去,却是抽调不出人手的!” 苏定方之所以多年困顿,原因就是被别人给连累了,所以他对这种事情特别**,见王平安不在乎,他只好又道:“那就等咱们回去后再参,反正得把焚毁这里的责任推出去,要不然后患无穷。” 王平安嘿了两声,心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前是老皇帝当政,自然要讲讲所谓的仁义,可现在是新皇帝坐龙庭,他才不在乎这些呢,高句丽如何,干他屁事,他连高句丽在哪儿,恐怕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呢!” 王平安不置可否,苏定方见他不表态,只好闭嘴,可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怎么能和薛仁毅撇清关系,以后要是出了事,可千万不能再被连累了! 又等了好久,城里的大火越来越大,全城冒烟,这时才听见城里吹响号角,大批的青州兵开始撤退,退出了这座城池,而王平安也不用在城上躲着了,出了城和军队汇合。 第七百三十九章 袭击渊盖苏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袭击渊盖苏文 青州兵陆续出城,九千人集结,如果是在平常,小半个时辰就够了,可今晚集结别说小半个时辰了,一直等到天亮都没能集结好! 天亮之后,王平安赤红着眼睛,站到了一处土坡之上,他身后是浓烟滚滚的高句丽国都,而面前是连喊带叫的军队! 还好,青州兵就算再乱七八糟的,还算是保持住了建制,而且还把损失的马匹超数额地补充了回来,不但人人有了座骑,甚至大多数人还是一人双马,一匹自己骑,一匹装财物! 青州兵无不欢天喜地,此次突袭,收获大到无法想象。高句丽的国都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攻破,里面高句丽人的财物没有及时转移走,大部份落入了他们的手里。别人搜刮战利品,是见着啥抢啥,而青州兵就算要抢,还得先挑剔一番,不好的还不要呢,城里的富户,全都他们洗劫一空,所获财物,足够他们吃上一辈子还有剩余了! 薛仁毅大笑着奔上土坡,叫道:“王公,这次可真是没白来啊,就算朝廷不赏咱们,所得的战利品也足够了!真没想到,高句丽竟然如此的富足,末将来之前,还以为他们连年打仗,早穷得没裤子穿呢,不成想竟富得流油,全都便宜咱们了!” 王平安冲他一瞪眼睛,喝道:“薛仁毅,你可知罪?” 薛仁毅啊了声,吓了一跳,脸色大变,再不敢兴奋地大叫,害怕地看着王平安,道:“末,末将何罪之有……不不,末将有罪,只是不知身犯何罪,还请王公明示!” 王平安大怒,指着身后冒烟的城池,喝道:“我叫你去集结军队出城,可你竟然拖拖拉拉的,直到现在才把军队集结出来!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危险,我身边才一百来个侍卫,可跑出城的高句丽人成千上万,四下乱跑,害得我身陷险境,只好躲到了城墙上,大失主帅的面子!你说,你有没有罪,你该不该死!”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大吼了! 王平安心里清楚,这种时刻,要象苏定方那样,挑薛仁毅的毛病,指责他不听将令,再说他为什么要乱抢乱烧,那是很容易引起薛仁毅反弹的。他还需要薛仁毅打仗,如果弄得将帅不和,那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可既然又要把薛仁毅给吓唬住,不能再让他这么胡闹,又要给薛仁毅台阶下,不能让他太丢面子,他只能从自身上找借口,指责小薛这个混蛋了。要不然怎么办?如果顺着薛仁毅,那后面会更加指挥不动,可要是大加指责,那同样会指挥不动的! 离得近的青州兵,听到王平安的话,无不哈哈大笑,但却没有人笑话王平安的狼狈。把主帅陷入险境,那可是要杀头的罪,所幸主帅聪明,躲到了城墙上,说起来可笑,笑一笑得了,可要是真的出了事儿,那他们也不用回大唐了,就地逃亡吧,失了主帅,回大唐后也是个死,非得被集体处解了不可! 薛仁毅心中一松,他就算鲁莽,却也不是个蠢蛋,王平安话里的意思,他还是懂的,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呢。要是再不知趣,怕是下次就没台阶给了,直接让自己跳进万丈深渊! 他扑通一声就给王平安跪下了,爬着上前,抱住王平安的大腿,哭道:“王公,末将该死,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末将也后怕得很,差一点就铸成大错!王公,求您饶了末将吧,末将再也不敢了!” 苏定方在旁边一咧嘴,心想:“要说为人处世,我照王公差得可太远了。同样的问题,看看人家是怎么解决的,我得跟人家好好学上一招!” 王平安依旧不依不饶,喝道:“你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吧,不可离开,有什么事叫传令兵去传令就可以了。如果再敢乱跑,让我找不到你,回青州之后,定要告诉你的父亲,看他怎么收拾你!” 薛仁毅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了,只要王平安不向朝廷说他的过错,那就万事大吉,至于说到告诉父亲,那还算好吧,自己都挺大个人了,父亲总不会打自己的屁股,暴骂一顿倒是有可能! 薛仁毅赶紧惶恐不已地道:“末将再也不敢了,求王公莫要告诉末将的父亲,要不然他会重重地责罚末将的!” “那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了!”王平安哼了声,抬脚踢了他一下,道:“起来吧,老大不小的人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想学那个粪土王么,没出息的东西!” 薛仁毅连声称是,表示自己要努力做个有出息的人,爬起身来,站到了王平安的身后。 王平安冲着青州兵,又大喝起来:“列队,各校尉管好你们的手下,把队伍都排起来,清点人数!” 领兵的薛仁毅都被训哭了,校尉们自然不敢再拖拉,赶紧招士兵们列队,先把战利品都放在一边,免得再惹王平安发怒! 只要行动起来,青州兵的速度还是不慢的,不大会儿的功夫,便集合完毕,按着序列,排成一个个的小型方阵,等着王平安训话! 王平安站在小山坡上,高声叫道:“我们来到高句丽,烧了他们的国都,俘虏了他们的国王,还得到了无数的战利品,可你们却还缺少一样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青州兵将们互相看看,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小声议论起来,缺少东西?也不缺少啥啊,功劳到手了,财物到手了,名利双收,已经很满足了,差不多就行了呗,也别太不知足! 有的青州兵叫了起来:“缺少女人,可高句丽的女人长得再好看,咱们也带不回去啊,那得多少船啊!” 众兵将一起笑了起来,都有同感,女人好啊,越多越好,可问题是带不回去啊! 王平安喝道:“胡说八道,怎么会是女人,你们立了战功,得了赏赐,有了名气,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干嘛非得从高句丽往家里运!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外来的女人却不见得能生儿子!” 众兵将又笑了起来,有人小声道:“那也不一定,能不能生儿子,得看屁股的大小……” 王平安大声道:“咱们,还缺少一颗人头,就是那个盖什么的东西……叫盖什么玩意儿来的?” 身后好几个将领,连忙一起巴结地答道:“叫渊盖苏文!” 王平安嗯了声,接着道:“叫冤大脑袋,脑袋上面还盖着黑锅的那个混帐王八蛋!咱们得把他的冤大脑袋砍下来,这才算是成功完成任务,才能返回大唐!” 青州兵大多数都不知道渊盖苏文这个人,而且就算别人告诉他们,他们也记不住这种名字,但冤大脑袋这个称呼,却是人人都能记得住的,这名字太普遍了,他们总这么称呼别人,或者被别人称呼…… 众兵将轰然大笑,一起叫道:“对对,得砍了那个冤大脑袋,咱们才再回大唐!” 王平安叫道:“兄弟们,冤大脑袋就是让人宰的,让咱们砍的,你们有没有信心,砍了这个冤大脑袋啊!” 众兵将们齐声大叫道:“有!” 王平安侧转头,手拢在耳后,叫道:“什么,你们说什么,我听不见!” 众兵将高声大叫:“有,有信心砍了这个冤大脑袋!” 王平安抠了抠耳朵,摇着头,大声道:“没听清,你们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众兵将嗷嗷大叫起来:“有,有信心!” 王平安还是摇头,叫道:“什么,我还是听不清,你们有力气吗,你们的力气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说话跟些娘们儿似的,声音这么小啊?那些高句丽的女人,尖叫起来,都比你们的声音大!” 苏定方心想:“还听不见?这么大声音你还听不见?是耳朵被震聋了吧,所以才听不见的!” 薛仁毅则心想:“再叫,就算咱们的耳朵不被震聋,兄弟们的嗓子却要喊哑了!” 青州兵将们这次都把喉咙放开了,玩了命似的,扯脖子大喊:“有,有信心!”声可震天,周围好几里的距离,都能听到他们的喊声! 王平安这才道:“好,这次还算差不多,象个爷儿们!但是,你们现在还只是象个爷儿们,却不是真正的爷儿们,因为你们还没有砍下冤大脑袋的人头,还没能把胜利带回大唐,现在你们全是娘儿们!为了不当娘儿们,都给我好好准备,咱们再战一场,把高句丽兵打得稀巴烂,砍了那个冤大脑袋!” 青州兵将们刚刚打破了高句丽的国都,虽然是捡了个大便宜,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战斗,而且胜得轻松之极,兵将们正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听王平安竟然叫他们娘儿们,自然要反对,不承认自己是娘儿们! 众兵将脸红脖子粗地叫开了:“俺们青州兵,从来都是最强的,王公莫要看不起人。是不是娘儿们,等那个冤大脑袋来时,俺们就让王公你看看!” 王平安叫道:“好,那我就等着看!”他转过头,小声道:“派人去看看,我们的船队到哪里了,让他们快点到这里,然后把战利品都运到船上去,还有战马也都运上去,我们全部改为步兵,带够干粮和弓箭就足够了!” 苏定方小声道:“是要做出全军撤退的样子么?” 王平安嗯了声,道:“声势大一些,我们附近肯定全是高句丽人,他们现在不敢过来,等咱们走了,他们会进城灭火的……”看了眼燃烧着的高句丽国都,心中明白,所谓灭火,不过是句空谈罢了。他又道:“咱们全军上船,然后向海边行五十里,再全部下船,绕个大圈子,绕到北边去,我们在那里等着,伏击高句丽的援军!” 苏定方点头道:“王公英明,只是估计着高句丽的援军要几日后才能到达,我们的行踪不见得能保住那么长的秘密,只要伏击一只军队,他们就知道我们没有真正的撤走了!” 王平安稍稍沉默一下,又道:“把我军埋伏的地点控制住,不去袭击附近过来的援军,只打从新罗回来的军队,打完之后,立即上船!” 苏定方又问道:“那船队藏在哪里呢?要接应我们,必须是要停在这条江上才行啊,否则我们无法登船,也无法出海!” 王平安想了想,道:“让船队先出海,在海上等几天,保持联络,然后我们抓住了那个冤大脑袋,让船队回来,接我们回大唐便是!” 苏定方啊了声,很是惊诧,道:“王公,如此一来,我们便要身入险地了,如果万一没有抓到那个渊盖苏文,该怎么办?” 王平安大声道:“如果抓不住那个冤大脑袋,我们便无法登船,那还有什么该怎么办的?只能一起死在这异国他乡了!” 他这话说得声音极大,附近的将领们都听到了,就连离得近的兵将们都听到了,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起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一挥拳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胜利,必须抓住那个冤大脑袋,听清楚了没有!” 兵将们没有听到他和苏定方的对话,听他这么叫,自然用巨大的声音回答听清楚了! 苏定方目瞪口呆,他凑近王平安,耳语道:“王公,真的要这样吗?那时可没退路了!” 王平安嘿了声,道:“苏兄,糊涂了不是,我们手里可抓着那个粪土王呢,就算那个盖什么的东西再嚣张,他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让国王死了。咱们只要告诉他,粪土王在咱们手里,如果要换回粪土王,就得让我们登船,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苏定方立时明白了,那个渊盖苏文就算再怎么嚣张,敢杀国王,但却不能让国王死在唐军的手里,国王死在他手里没关系,证明他够铁腕,可要是死在敌人的手里,那就证明他没有能力保护国家了,小朝廷里的那些大臣们,立即就会放弃他,高句丽会从此走向***,国势一落千丈! 苏定方笑道:“实际上,不管杀不杀掉盖什么的东西,只要我们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哪怕一箭未放,高句丽也从此完蛋了!” 王平安道:“然也!不过,这个先别说出去,要不然兵将该不打仗了!” 第七百四十章 凶残的渊盖苏文 第七百四十章 凶残的渊盖苏文 苏定方自然了解,而站在旁边的薛仁毅也听了个大概,他本来还挺担心的,怕自己的军队受到损失,一听王平安早有办法,便即放心。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而现在这里个儿最高的,当然就是王公了,只要他有办法,那就一切都没问题了! 王平安传下令去,让军队在江边扎下营盘,等待船队的到来。 新罗,吉祥山城。 吉祥山城位于新罗的西北边界,离高句丽和百济都很近,而且地势险要,算得上新罗西北地区的门户。此时的吉祥山城,和它的名字可是沾不上半点儿的边,半点都不吉祥,反而凶险得很! 山城不大,面积不过一里多些,就算是全城皆兵,也只不过才两千士兵左右。可山城的地势很险要,修建在一座山上,而通往新罗腹地的道路,便在这座山城的脚下。 道路之上,早就被大石和巨木堵死,而新罗兵据守在山城里,居高临下,正在向下面拼命的射箭!山上山下,喊杀声震天价响,三个国家的士兵正在呼喝厮杀! 高句丽和百济的联军统帅,正是在高句丽说一不二的权臣渊盖苏文。渊盖苏文坐在一座楼车里,旁边陪着百济军的大将军,两个人正在观战。 此次进攻新罗,已经耗费了很多的时日,可是进展却是极慢,直到现在为止,联军只不过才攻克了七座新罗的城池,而在吉祥山城之下,已然围攻了十余日,却始终无法攻下这座小小的山城。 百济大将军望着半山腰的战斗,表情上露出了少许的不耐烦,他站起身走到楼车的栏杆处,指着半山腰,道:“大莫支离,如果三日之内,再攻不下这座山城,那此次征讨新罗的战事,便即做罢吧!我们百济此次与贵国合兵作战,损失了足足五千的兵将,百济国小力弱,再也坚持不住,如战事再无进展,只能退兵了,大莫支离莫怪!” 渊盖苏文今年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年纪,正是一个大臣最好的时光,既有执政的经验,年纪又不大,精力旺盛。他的父亲曾是高句丽的东部大人,在小朝廷里做到了大对卢一职,大对卢相当于宰相。渊盖苏文接了父亲的班,也做了高句丽的大对卢,把持朝政。 几年前,高句丽的国王荣留王打算除掉一批和他不对付的大臣,第一个想要除掉的就是渊盖苏文,只是可惜,这个消息走漏了,荣留王的身边有渊盖苏文派去的奸细。 渊盖苏文得知了消息后,决定先发制人,摆下宴席,邀请荣留王和大臣们喝酒,荣留王傻了吧唧的就去了,还带了上百名的大臣。渊盖苏文在酒宴上翻脸,一摔酒杯,刀斧手冲出,把大臣们尽数砍死,而荣留王在侍卫的保护下,逃回了王宫。 渊盖苏文一不做二不休,带兵追入王宫,抓住了荣留王,将荣留王乱刀砍死,大卸八块!之后渊盖苏文便封自己为大莫支离,相当于摄政王一类的官职,并且还立了个傀儡国王,也就是被王平安抓住的那个宝藏王。 他对宝藏王进行了饲养,把宝藏王养成了一个只会生孩子的超级大废物,而他自己则成功的掌握了高句丽的朝政。 但是,由于高句丽这个国家的地方势力强大,诸侯众多,所以渊盖苏文的统治基础并不牢靠,这使他不敢自己称王,只能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他却在逐步的剪除敢和自己作对的地方势力,比如,这次进攻新罗。 渊盖苏文也站起了身,走到百济大将军的身边,和颜悦色地道:“大将军,你们百济兵损失得大,可我们高句丽损失也不小。开战以来,你们损了五千人,我们高句丽也损失了三四千,而且都是精锐之士。所以说,还是再坚持一下吧,已经损失了这么多的人,如果现在撤兵,半途而废,那岂不是白损失了吗?我倒是好说,可是大将军你回了百济之后,怕是要受到责罚的!” 百济大将军哼了声,他和渊盖苏文不一样,渊盖苏文是权臣,可他不是呀,只不过是领兵的大将军而已,如果当真损失惨重,却又没得到相应的好处,那他回国后,怕是真得受到惩罚了。 百济大将军道:“大莫支离,你有什么损失啊?你们高句丽损失的那些兵将,怕都你的对头吧,你盼着他们多死些呢!” 渊盖苏文嘿嘿干笑两声,道:“大将军这话说得可不对了,都是高句丽人,哪有敌我之分。” 渊盖苏文为了剪除自己的对手,在进攻新罗时,他特地让地方诸侯,也就是高句丽的那些城主们先带兵打头阵,他自己则在后面督战,城主们的军队损失越大,对于他来讲越好,城主们的势力衰弱了,他才好真正的统一高句丽,为他的篡位大业,铺好道路! 百济大将军摇了摇头,摆手道:“大莫支离,咱们借用一句中原的俗语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次入侵新罗,你是得到好处了,可我们百济除了折损兵将外,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如果三天之内,再攻不下吉祥山城,我们就要退兵,而且先前攻下的那几座城池,都要划入我们百济的版图。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个痛快话吧!” 渊盖苏文见百济大将军有翻脸的先兆,可却半点不在乎,他又不是被吓大的,难道还怕别人的威胁么。他笑着说道:“我答应能怎么样,我不答应又能如何?” 百济大将军阴沉着脸,道:“如果大莫支离答应,那以后再要对新罗用兵,那么我们百济仍会出兵协助,如果不答应,那就没有下次了!” 渊盖苏文笑眯眯地看着百济大将军,轻声慢语地道:“这样啊,那我就答应好了。咱们高句丽和百济乃是兄弟之邦,区区几座城池罢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可是,如果三天之内,能攻下这座吉祥山城呢,大将军有何打算?” 百济大将军道:“这能有什么打算,那就接着打呗!” 渊盖苏文拍手道:“好,有大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用不着三天,今天就能攻下此城!” 百济大将军吃了一惊,奇道:“今天就能攻下这座山城?大莫支离既然有妙计,那为什么不早早地使出来,却让你我两军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 渊盖苏文哈哈大笑,道:“这个嘛,因为时机未到。现在时机到了,自然也就使出来了!” 百济大将军怒从心上起,心想:“什么叫时机?不过是因为你的那些对头们,兵力损失得没让你满意罢了!可你只想着自己受益,却全不顾我百济兵将的死活,真真的混蛋之极!”可他敢怒不敢言,毕竟高句丽的兵力在百济之上,谁的拳头大,谁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大,他就算不满,可也不能真的和渊盖苏文对着干! 渊盖苏文一挥手,冲楼车下面道:“把那些抓来的新罗狗崽子押上去吧!” 下面的高句丽传令兵答应一声,骑马离开。过不多时,就听阵前铜锣响起,高句丽和百济的军队同时撤退,退下半山腰! 山城里的新罗兵早就筋疲力尽了,见敌军突然撤退,无不欢呼,以为又胜了一场! 而退下来的百济兵破口大骂,刚才轮到他们在前面冲锋,梯子都架到城墙上了,可却突然鸣金收兵,他们只好撤退,以至于先前那些冲锋的士兵,全都白死了,这次冲锋他们足足死了四百多人,如果再想攻上去,还得死同样多的人,甚至更多! 高句丽兵默不作声,他们都是城主的军队,不属于渊盖苏文的直属部队,被命令打头阵,实是无可奈何,听百济兵骂他们的大莫支离,竟无一人出声反驳,更别提骂回去了! 两支军队刚刚撤退下来,就听阵后鼓声又响,这次出战的竟是渊盖苏文的直属部队! 城主的军队和百济兵都感惊奇,渊盖苏文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新罗兵还没有被打残,城池离被攻破还早着呢,怎以他就急着摘果子了,这可和他的性格不符啊! 就见后阵中高句丽兵左右分开,中间却出现了三四千的新罗百姓,这些新罗百姓都是高句丽兵在附近抓来的,尽是老弱妇孺,并无成年男子在内! 高句丽兵驱赶着这些新罗百姓,把他们往山上赶,如有百姓敢逃跑,他们就挥刀砍杀,逼着百姓上前,替他们挡住城上射下来的箭矢! 渊盖苏文这一招使出来,三**队无不大哗,城上的新罗兵破口大骂,骂渊盖苏文不是人,太过凶残暴虐,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而城主们的高句丽兵再也忍耐不住,也大骂起来,如果早用这招,他们至于死那么多人么,吉祥山城早就被攻下来了! 百济兵骂得更响,渊盖苏文干嘛不早用这招,非要强迫大家攻城,押出来的新罗百姓不过三四千,可百济兵只刚才一场战斗,就快死四百人了,他们百济人的命,难道和新罗人一样不值钱么? 属于渊盖苏文的直属部队也在大骂,他们是替渊盖苏文骂回去! 吉祥山城之下,骂声和哭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只穿着高句丽军服的骑兵队伍,象发了疯似的,向这边奔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败相已现 第七百四十一章 败相已现 山上山下乱成一团,没有谁会去关心这支奔来的骑兵队伍,甚至有些在后阵的百济兵还挽弓放箭,对着他们射了起来! 这只高句丽骑兵队“嚣张”地奔过来,连人都不躲,撞倒了好几个百济兵,而高句丽和百济虽然是盟国,但有时也不怎么和睦,大仗没有,可边境上小仗却是不断,经常互相跑到对方的国家筹集粮草,说白了就是打劫。而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啊,你敢撞我,我就敢射你,反正法不责众,甭想知道是谁射的箭! 混乱当中,这队奔过来的高句丽骑兵竟然被射翻了七八个,只剩下了三四个还在狂奔,而这三四个骑兵吓得大叫,喊他们是信使,有急事禀报大莫支离,还求友军手下留情! 渊盖苏文听到后面的喊声,在楼车上转了个身,看向那几个继续奔过来的骑兵,轻轻咦了一声,心想:“看军服上的标志,这些人是京畿附近的守兵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国都出了事?嘿,我就知道,那个小崽子不会消停的,只不过不知这次是谁支援的他,是辽东方面的城主?” 那几个骑兵奔到了楼车下面,向上叫道:“大莫支离,我们从小长安来,有战报,有紧急战报!” 渊盖苏文哼了声,心想:“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有战报,这般狼狈难不成还是来送喜报的吗?” 百济大将军也转过身,见了下面那几个骑兵的狼狈相,他笑了,很幸灾乐祸地道:“是从小长安来的战报?哎呀,大莫支离,看来你临出征之前,没把家里的事料理清爽啊,这是后院着火了,你还是赶紧让他们上来,听听那火是谁点起来的!” 渊盖苏文大怒,竟然敢对他说风凉话,真是岂有此理!可他总不能一脚把百济大将军给踹下车去,只好道:“必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手下人就喜欢大惊小怪罢了!”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倒底还是不安,一招手,让领头的骑兵上来。 一名骑兵下马,奔上了楼车,从怀里掏出一方布片,哭丧着脸道:“大莫支离,末将是环京城的,五天前得知国都被唐军给烧了,出兵支援时,在路上发现了几具我军的尸体,都是被唐军砍死的,在他们的身上找出了这封血书,是王上写给您的!” 渊盖苏文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什么唐军烧了国都?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辽东方面没有战报过来,唐军怎么可能越过辽东,打到了咱们的国都!” 这骑兵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唐军渡过大海,突袭了小长安,还一把火把小长安给烧了。他们在出兵支援时,在大道上发现了几具本国士兵的尸体,找到这封血书,他们便赶紧跑来给渊盖苏文送信。 渊盖苏文拿过血书来观看,他的手都哆嗦了,国都被烧,这是天大的事情,高句丽立国以来,遇到过无数的危险,但却以此次最大,什么危险还能比国都陷落更严重呢! 旁边的百济将军也蒙了,再不敢幸灾乐祸!百济的国都和高句丽的国都差不多,离大海都不远,甚至百济的国都还要更靠近大海些,如果唐军渡海突袭,那么可以焚毁高句丽的国都,那就同样代表着可以把百济的国都也给一把火烧了,而百济的主力部队却还在新罗! 百济大将军不去看那封求救的书信,看不看没用,高句丽国死不死的,跟他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他只关心那些唐军在哪里! “唐军来了多少人,现在还在你们的小长安吗?有几支唐军,他们有没有去我们百济?”百济大将军急得直跳脚! 这骑兵道:“唐军已经撤退,顺江入海,听我们的斥候说,是往东边去了!” “东边?那不是我们百济吗?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百济大将军吼叫起来,事情太重大了,他没法不急了,什么大将军的风度都顾不上了! 这骑兵回道:“具体人数不知,唐军来得极快,而且撤的更快,他们登陆之后,第二天就攻进了小长安,放完火之后,便又登船撤退了。来了多少人,我们根本就不清楚!” 高句丽各地的援军到达小长安时,大火已经灭了,不是被救灭的,而能烧的都烧光了,大火自然停止! 渊盖苏文看了几眼信,听到这骑兵和百济大将军的对答,当真是又急又怒。这个当兵的脑袋坏掉了吗,怎么和外人说起这种事来了! 渊盖苏文喝道:“住口,军情重大,一时之间如何能说得清楚。你下来,我们去大帐里说。”他转过身,对百济大将军道:“大将军,这里便由你指挥作战吧,等攻下这座山城,便送给你们百济了,还有先前那几座,统统送给你!”说罢,他三步并做两步,便往楼车下面跑! 百济大将军顿时急了,不管不顾地跟着往下跑,叫道:“我指挥?干嘛要我指挥,现在攻城的是你们高句丽的军队,我指挥得动么!”想甩掉我,没门儿! 渊盖苏文和百济大将军一前一后,奔向中军大帐,两军士兵看得莫名奇妙,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远处的山上,战斗愈发的激烈,新罗百姓被驱赶着,已经到达了山城之下,哭喊声中,新罗兵不忍放箭,已经停止抵抗,眼见着就要投降了! 奔回中军大帐,渊盖苏文见甩不掉百济大将军,只好由他跟着进来,他坐到床榻上,又看起这封血书来了。 百济大将军把头凑过来,也跟着看信,明知渊盖苏文烦他,他也不走,这种事情要是不搞清楚,他岂肯罢休! 血书写的很长,真是难为宝藏王了,如果是用他的血写的,那得多少血啊!不过好在血流得多些,事情却能说得更明白! 宝藏王在信里写,唐军突然攻进了小长安,他在侍卫的保护下,逃出了王宫,躲到城外的小村子里。唐军火烧了国都之后,正在四下搜捕他,但万幸还没有搜到他的藏身之地,求渊盖苏文赶紧回军救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渊盖苏文看完信后,叫过报信的骑兵,问道:“这封信你们是从尸体上找出来的?那些尸体是王上的侍卫吗?当时可有人活着,你们问到王上现在在何处了吗?” 这骑兵道:“看军服是王上的侍卫,可却没有人活着,早就被砍死了,尸体都硬了。弟兄们四处寻找,但直到末将出来报信时,还没有找到王上,很多去寻找的弟兄们,还没有回来呢!” 渊盖苏文哦了声,心想:“那么这封血书不会是假的吧?死无对证的求救书信,极有可能是唐军设下的陷阱!” 他又问道:“那么,你们确定唐军上船走了吗?可曾在京畿地区搜查过,有无唐军的伏兵?” 这骑兵忙道:“很多人都看到唐军上船了,他们带走了无数的财物,为了装东西,还把咱们的船抢走不少,连水手都抓走一批,估计是不会留下什么伏兵的!” “估计?这种事情怎么能用估计!”渊盖苏文怒道,万一唐军用的是围点打援的计策,那他回去,岂不是正好中招! 这骑兵是经过战阵的,明白啥叫围点打援,他又道:“回大莫支离的话,虽是估计,但却是可以确定的。咱们的援军都回去好几支了,而且人数都不多,却都没有被唐军袭击过,所以唐军应该是全都撤走了!” 没等渊盖苏文说话呢,百济大将军却更加着急了,他叫道:“打完就跑?这招太损了吧!唐军的船队确实是向东走的吗?你们可看清楚了?” 这次骑兵不肯再快言快语地回答了,他看向渊盖苏文。可他不看还好,这么一看,百济大将军立时就要晕了。不敢回答?为什么不敢回答,那肯定是情况极糟啊,对百济大大的不利,所以他才不敢回答,要看渊盖苏文的眼色! 百济大将军一蹦三尺高,叫道:“唐军如此突袭,谁能抵挡得了?他们一定是在小长安得手后,又向***袭我百济,我百济国都危矣!我要退兵回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渊盖苏文大急,从现在的情况上看,他是必须要回救小长安的,可只要他一退兵,新罗兵必会追击,而且这种大事岂能瞒得住,新罗那边肯定也很快就得到消息的,得知大唐援军到来,他们要是不追击,那才叫不可能呢! 可一旦新罗军追击,高句丽军就等于把后军全都暴露了给敌人了,损失必然大到无法想象,他还指望百济军能在后面,替他挡一挡呢,要是百济兵先跑了,那不就等于变成高句丽军给百济军打掩护了嘛,那损失更得大了! 渊盖苏文忙道:“大将军莫急,反正唐军都已经退走了,危机已解,而你还要接收那些攻下来的新罗城池,不如等等再退兵吧!你放心,所有情况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会有意外发生的,一切有我!” 高句丽人都怕渊盖苏文,可百济大将军怕他啥呀,又不是一个国家的人!百济大将军怒极而笑,讽刺道:“不会有意外?你的国都都被人给烧了,这叫没有意外?你连自己的国王都保护不了,还敢说一切有你?你能管得了谁?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一甩袖子,百济大将军大步出了中军大帐,去集合自己的军队了。还在新罗打什么呀,高句丽的国都都被烧了,而百济的国都随时也有被烧的危险,他哪敢再留在新罗,得马上跑回去守卫国都才行! 渊盖苏文从木榻上站了起来,不停地在帐中转着圈子,他方寸大乱,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自从掌权以来,高句丽的大小政事,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而且还拉拢到了大唐的吴王,又联合了百济攻打新罗,并且在这场战斗中,把各地城主的军队消耗了不少,眼看着就要成为百济实质上的君主,形势一片大好! 可不成想,却突然跑来一支唐军,竟然渡海作战,还烧了国都,把国王弄得下落不明,形势由一片大好,变成了一片大坏! 渊盖苏文心想:“就算宝藏王是个傀儡废物,但死在我的手上可以,却不能因为唐军的突袭死掉,我必须救回他,哪怕是找到尸体也成。要不然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就连百济人都因为这个看不起我了,何况是本国人呢?那些城主必会想办法推翻我,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保护不了国家,不配做护国大莫支离。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渊盖苏文跺脚道:“只能退兵了,传令下去,让各城主的部队断后,咱们自己的部队先走,赶回国都。至于原因,先不必说出去,等咱们走了,再通知城主们不迟!” 骑兵答应一声,连忙出去传令。 然而,消息哪可能保守得住,渊盖苏文不说,想瞒着城主,可那百济大将军岂有替他隐瞒的道理! 此时的军中,已经乱成一团。百济大将军下令立即退兵,什么辎重都不要了,立即退兵回国,而高句丽的城主们自然要问,百济大将军直接把原因说了出去。你们的国都被唐军给烧啦,还在这里起什么腻呀,赶紧回国得了! 于是乎,两军大乱,百济兵忙着退兵离开,而高句丽的城主们又惊又怒,一起拥来,找渊盖苏文询问! 山上,新罗兵已然决定投降,里面的士兵正在搬开堵城门的木料和沙袋,却不成想,高句丽军突然不攻城了,而且拼命往回跑,扔下了那些被他们驱赶的新罗百姓。这还不算,百济兵竟然乱哄哄地撤退了,连帐篷和大车都不要了! 新罗兵大吃一惊,人人心想:“怎么回事,我们拼死抵抗,他们攻起个没完,什么狠招都用,可我们一要投降,他们却先跑了,难不成我们的援军到了?” 战场上,讲究的是你不打我,我就要打你,你攻过来,我就守,可你要是跑,那不好意思,我就得追了! 新罗兵见敌军大乱,机不可失,他们正好打开了城门,士兵们冲出山城,居高临下的冲锋,杀向联军的营地,而联军此时正在大乱之际,竟然让人数远远少过他们的新罗兵,给冲退了一里来地,连渊盖苏文的楼车,都被新罗兵给砸了个稀巴烂! 第七百四十二章 再强壮的野猪也斗不过猎人 第七百四十二章 再强壮的野猪也斗不过猎人 高句丽军队退守大营,关上营门,弓箭手们一起上前放箭,这才止住了新罗兵的反扑。可新罗兵只是略略退后,见高句丽的大营守得紧,他们便跑去了百济军的大营。 百济和高句丽可不一样,高句丽军乱虽乱,但全军撤退的命令还没有正式下达,主要原因是没有下达出去;可百济全军撤退的命令却传达下去了,而且百济大将军焦急之下,不敢耽误时间,已经带着精锐部队走了,能早回去一刻是一刻。 在这种情况下,新罗军很容易地就打进了百济大营中,一边和百济断后的军队乱打,一边开始放起火来!过不多时,百济军营里便冒起了浓烟! 百济大将军带着精锐部队风驰电掣跑出了四五里地去,他回头向后一望,见自己的大营那边冒烟,心中更加急躁,他想:“这是不是预兆啊,预兆我百济的城都,也在冒烟?” 这么一着急,他跑得更快了,而百济军跟在他的后面,如大海退潮般也疯跑起来,只不过奔出二三十里,便失了建制,就象是打了大败仗似的,全军不是在急行军,而是在落荒而逃了! 高句丽兵将们等在自己的营盘里,望着不远处乱成一团的百济军营,人人惊惧,他们都得知国都被焚毁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难道高句丽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吗? 中军大帐里,渊盖苏文被一群愤怒的城主包围着,他左手拿着宝藏王的血书,右手按在刀柄上,和城主们对峙! 城主当中,一名势力较大的城主,指着渊盖苏文,喝问道:“大莫离支,国都被焚之事,可是事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连百济人都知道了,你却不让我们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有几名脾气暴躁的城主,同时也是这场战争里损失最大的,刷刷地抽出刀来,一起指着渊盖苏文,喝道:“说,你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你勾结了百济人?” 渊盖苏文大怒,他位高权重,在高句丽说一不二,几时受过这种质问,大大的伤害了他的面子!他怒道:“诸位,稍安勿躁。国都被焚之事,尚未得到查证,有可能是新罗为了使我们退兵,所以故意散播的谣言。百济人愚蠢无比,他们相信了,所以逃走,可你们怎么也能相信这种谣言呢?竟然还要对我拔刀相向,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虽然盛怒之下,但他仍旧有条有理地说话,并且反过来质问各个城主,说他们和百济人一样的呆傻,竟然上了新罗人的当! 城主们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不少人迟疑了,他们还是很相信渊盖苏文的能力的,这么多年来,渊盖苏文办事一直很“英明”,从没出现过错误,而且使高句丽的国力有所上升,这都是有目共睹的,要不然他们这些世袭的城主,也不可能这么听话,接受渊盖苏文的命令。 那几个拔刀出来的城主,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又把刀收了回去。那名势力较大的城主,态度又恢复了恭敬,问道:“大莫离支,国都被焚的消息,有可能是假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但不管真假,现在百济军已经撤退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是继续进攻新罗,还是退兵回国?还请大莫离支拿个章程出来!” 渊盖苏文嗯了声,他将手里的血书扬了扬,道:“不管真假,新罗都达到了目地,他们吓退了百济军,现在只剩下我们了。而我们最好也退兵,不能独自同新罗作战。” 城主们一起点头,新罗虽小,可凭高句丽一己之力,灭掉新罗还是不够现实的,否则早就灭掉了,何必还要联合百济呢! 渊盖苏文又道:“虽然事发突然,但一切情况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新罗人骗得了百济人,却骗不到我们高句丽人。我估计着新罗人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趁我军撤退时,衔尾追击。不过,他们的恶计既然已经被我戳穿,那自然我也就有了应对之法,诸位大人,可愿听我一言!” 城主们一起点头,当然要听了,你是首领嘛,不听你的听谁的! 渊盖苏文胸有成竹地道:“我打算带着一部份的军队,佯装退却,引新罗兵追赶,而诸位大人你们则领兵在后面埋伏,如有少数新罗兵追来,先不要理会,放他们过去,而等新罗大部队到来之时,你们再从后切断他们的退路,而我立即带军反扑,咱们前后夹击,把新罗军包围起来,就地全歼!诸位大人,这条计策如何?” 说罢这番话,他很得意地哈哈大笑,似乎计策已经成功,他全歼了新罗军队一样! 见大莫离支这么有把握,城主们也都点头,这条计策听起来还是满有道理了,而且既然是渊盖苏文带兵佯退,那么新罗兵要追也是追他,有什么损失,都是由他去能承担。自己的军队只要埋伏着就行,正好趁机休整,不用承担更多的损失了! 渊盖苏文见城主们只是点头,却没有表态,他便笑道:“要不然咱们换换,由诸位大人带兵诱敌,由我负责埋伏,如何?” 城主们顿时摇头,别开玩笑了,诱敌这种事情,由你来就成了,我们还是埋伏着吧!他们当即一致表示,愿意留在后面埋伏,由渊盖苏文负责诱敌! 渊盖苏文一拍手,道:“好,那就这么办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兵先走。百济兵已经走了,我再带兵走,估计着新罗兵很快就会追来的。诸位大人注意,敌军要是少,那么就放他们过去,如果多你们再切断退路,我们狠狠地给新罗人一个教训,让他们后悔散布谣言。” 城主们都笑了起来,纷纷道:“用中原话来讲,新罗人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渊盖苏文笑道:“正是,就是这句话!”他立即招集自己直属部队的将领,让将领们集结军队,立即撤退,辎重什么的都不要了,和百济军一样,轻装行军,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渊盖苏文带着自己的直属部队,快速异常的离开了军营,返国高句丽。城主们目送大军离开。 等渊盖苏文走了,城主们才开始议论起来,不少人城主都说大莫离支的计策肯定好使,新罗人再怎么会算计,也是算计不过大莫离支的,这回就算他们没有攻下新罗多少的城池,可同样会给新罗带来重创,没个几年的功夫,休想缓过这口气来。 议论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个城主说道:“大莫离支说国都被焚的事是假的,所以才想出这么个计策来。可是,万一这个消息是真的呢,真的有唐军渡海来攻,把咱们的国都给焚了,那该怎么办?” 到底还是有脑袋清醒的,这个城主把话一说出来,别的城主立时想到了这点,顿时就都傻了。是啊,如果消息是假的,那么渊盖苏文的计策当然好使,可如果是真的呢?那么他们该怎么办? 沉默了好半晌,城主们突然集体跳脚大骂,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渊盖苏文就太缺德了,一下子就把在场的城主都给忽悠了,把大家陷于险地,这不得害死他们大家啊! 如果真的有唐军突袭,把国都给焚了,那么渊盖苏文必会一路跑到底,直接回去,去救国都和国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诱敌之说。可从新罗方面来讲,不管消息真假,只要敌军撤退了,都会派出大军追击,这种大便宜,凭啥不让人家新罗捡啊! 可要是新罗军队来捡便宜,那在场的这些城主……可就都成了便宜了,他们将独自面对新罗大军,而且是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面对气势汹汹的新罗大军的! 一个城主暴跳如雷,他跳脚大叫:“要是咱们等在这里,听渊盖苏文的话埋伏着,那么新罗军不得包抄上来吗,把咱们给包围住!这哪儿是咱们全歼他们,是他们全歼咱们啊!” 城主们全都怒了,可不是嘛,幸亏他们当中还有明白人,看穿了渊盖苏文的险恶用心,要不然大家傻乎乎的埋伏在这里,还不得被全部歼灭么! 那势力较大的城主叫道:“渊盖苏文这个畜生,他想借新罗人之手,把咱们全都解决掉,咱们不能当这样的傻子,咱们也撤退,直接回咱们的地盘去,渊盖苏文这个畜生,咱们不伺候了!” “回国,回国,咱们不伺候了!”城主们纷纷叫道,他们各回营盘,带着自己的军队,也迅速撤离了新罗。 整个战场上,只剩下了新罗兵。新罗兵都是大感惊奇,互相询问:“怎么了这是,这到底是怎么的了?” 小长安。 王平安带着青州兵躲在官道附近的一片大森林里,这片森林极大,而且离官道很近,有时候,都能看到高句丽来救援的部队。但此处离小长安却稍有距离,大概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一般来讲,这里不是设伏的好地点,因为离江边有半天的路程,伏击之后,没法迅速撤离。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这句话用在这个时候,算是应景了! 王平安下令,让青州兵抓人,只要有高句丽百姓,或者兵靠近林边,就一起抓来,整片林子只许进,不许出。 第七百四十三章 击毙 第七百四十三章 击毙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青州兵离官道这么近,却反而安全得很,经过官道的高句丽军队,没有一支想到这里竟然藏着大批的唐军,他们都急着赶去小长安,去看看国都到底被毁坏成什么样子了,没有谁会去注意离城这么远的地方。 就算是偶尔有高句丽的百姓,或者是散兵游勇进入林子里,也都被青州兵给解决了!青州兵在林子里一躲,竟然躲了快十天,而从官道过去的高句丽军队,至少有两万多人! 青州兵就算再怎么胆大,对于现在的处境,也是相当害怕的。不说别的方向,单就这一个方向,赶来的高句丽兵就超过了他们,且以倍数计算,如果把别的方向的援军也加起来,怕不是得超过五万,而且这还是在主力部队没有回来的前提下,要是那个冤大脑袋回来了,那事情可大发了,九千青州兵很容易全部被留在这异国他乡! 一晃已经到了第十天。 薛仁毅来找王平安,他来到一棵大树下,抬头道:“王公,粮食不够了,干粮都已经吃完了,又不能在林中举炊,要是再等下去,兄弟们怕是要当野人了,茹毛饮血吃生肉!” 青州兵躲在森林里,这么多的人当然不可能生火做饭,引不引起火灾的无所谓,反正也不是自家的林子,怕的是被高句丽人发现他们,所以一直全靠干粮度日。可带的干粮再多,也没法坚持太久的。十天了,这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事实上有的兵将已经被迫吃生肉了,树林里的野兽倒是不少,可野兽再怎么多,再怎么大,身上长得也是生肉,不会长熟肉的啊! 为了安全起见,王平安是住在树上的,让侍卫们给他搭了座小小的树屋,他住在里面。 听薛仁毅叫他,王平安伸出头,道:“兄弟们以前有没有当过猎户的?如果有的话,都找出来,让他们把以往在野外烹食的方法,传授给大家,再对付几天吧,从时间上算,那个冤大脑袋也该回来了!” 薛仁毅只好答应,可他又问道:“王公,要是那个冤大脑袋不走这条路,岂不糟糕?咱们白埋伏了,而且抓不住他,想逃到江边都不可能了!”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那个冤大脑袋,一定会走这条路的!”苏定方从另一棵树上的小屋里探出了头。他道:“王公早就派人留下线索了,用那个生一大堆孩子的国王做诱饵,一定会把冤大脑袋引到这条路上来的!” 三人之中,薛仁毅官最小,听了两位大人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兵将里找猎户了,得赶紧把吃饭的事解决了,要不然就算兵将们受得了,他自己却先要受不了了! 这日傍晚,离大森林里二十里处。 一队高句丽骑兵玩命地奔跑着,他们是渊盖苏文的直属部队,是回救大军的先锋军。这队骑兵在路过一处小村庄时,忽然村庄里面传出了小孩的哭声,哭声响亮,在夜色之中传出好远,骑兵们听得清清楚楚! 领兵的将军立即叫道:“去个人看看,那村子里有没有人,知不知道国都现在怎么样了,知不知道王上的下落?”他一路上遇到过很多高句丽人,这个问题也被反复多次的问起,可得到的答案却都不一样,什么五花八门的答案都有,但就是没有好消息,甚至有些答案竟然说,国王陛下已经被唐军抓住了,由于唐军缺少军粮,所以把王上给煮了吃掉了! 这种答案实在是太吓人了些,这将军心惊胆跳之下,只要是有人,他就一定要再问,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后面的渊盖苏文报信,渊盖苏文有命令,所有消息,不管好坏,都必须第一时间报给他知晓。 一个骑兵离队进了小村子,大队仍旧前进。过不多时,那骑兵从小村子里出来,追上大队,叫道:“将军,得到王上的消息了,标下找到了几件衣服,看来王上曾经到过那个小村子!” 将军大喜,立即让军队停止前进,他问道:“是王上的衣服吗?快拿来我看。” 骑兵将手里找到的衣服交给了将军。将军接过一看,见是一件被扯坏的龙袍,还有一件宫装的女子衣服,另外两件则是小孩的衣服。 将军喜道:“这确是王上和宫人的衣服,看来王上没有被抓走,他曾来过这里,而这是离国都尚远,唐军是不会来这里的!” 高句丽兵听了这话,全都松了口气,他们就怕国王被俘虏,高句丽的国王要是被抓走了,丢人现眼是小,可他们的首领渊盖苏文却要从此丢去权柄了,护国大莫离支要是连国王都没护住,那以后谁还能服他啊,地方势力非得造反不可,高句丽从此便要陷入内战之中了! 将军看了下周围的地况,道:“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近路,一条是官道。如果王上曾在这里停留过,那么唐军一走,他要想回国都,必会走官道,咱们从官道上找过去就成。对了,那村子里的人是怎么说的,可说了王上朝哪个方向走的吗?” 去探查小村的骑兵答道:“村子里没有人,到处都是血迹,估计村民被溃兵给害了,但房子却没有被烧,村头的一座房子门口,挂着王上的龙袍,别的衣服都是在院里地上找到的!” 将军哦了一声,随即恨恨地道:“这些该死的溃兵,打唐军打不过,却只会祸害老百姓,竟然连王上都遭了他们的殃!” 他把衣服交给那名骑兵,道:“你回去,将此事告诉大莫离支,让他不要抄近路,还是是走官道吧,说不定半路能遇到王上呢!王上只要没有遇害,大军赶路,他必会出来相见的!” 骑兵答应一声,拿着衣服往来路奔回,而将军带着骑兵继续赶路,他没有能力去搜救宝藏王,他的任务是尽快赶回国都,安抚各地来援的军队。 后军。 渊盖苏文得到了消息,他拿着宝藏王的衣服,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看了两遍,又看了小孩子的衣服,确定无疑,这才道:“看来唐军是真的撤退了,一来距离他们突袭的时间长了些;二来如果他们抓到了王上,必会找我谈条件,可直到现在却没有半点讯息;三来他们最喜欢烧房子,如果洗劫了小村,必会把房子都烧光的,不会留下什么!” 报信的骑兵道:“大莫离支,那个小村子离国都有好几十里呢,唐军不会深入这么远的。” 渊盖苏文嗯了声,想了想,道:“前面的援军应该是搜查过那个小村子了,他们怎么没找到王上呢?” 他身边的将军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胡乱猜测,说可能是前面的援军奔得太急,或者兵将们趁乱抢劫百姓,结果把王上也给抢了。 渊盖苏文想想有理,提前来支援的部队都是地方城主的部队,这些城主顶不是东西了,而且由于宝藏王是自己立的,所以城主们对宝藏王并无尊敬之意,万一见宝藏王带着财物和美女,极有可能趁火打劫的,反正麻烦都会留给自己,他们只要说不知道,不承认也就成了! 渊盖苏文把衣服扔到地上,气道:“真是可恶,王上没有死在唐军手里,却被我们高句丽自己人给祸害了。这帮城主全是叛徒,对我不忠,对高句丽不忠,他们一定盘算着怎么另立新君,反抗于我呢!” 他本人就是杀害君主篡夺朝政,成为权臣的,他自己干过的事,自然认为别人也能干得出来,那些城主,或者说某位城主,也许打着和当年自己一样的主意,想要另立新君,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夹**战马,渊盖苏文道:“不可停留,快快回京,趁那些城主们没有合谋之前,先把他们个个击破!”挥舞马鞭,当先驰去。 高句丽大军,跟在他的后面,顺着官道就奔了下去,数万大军,前面是骑兵,后面是步兵,队伍拉开,足足有十几里地那么长! 大军行进,声势惊人,马蹄声犹如雨点一样,官道上尽是人喊马嘶! 森林里。 欧阳利快步奔到树下,抬头叫道:“主人,来了,那个冤大脑袋来了。刚刚过去一队骑兵,有一千来人,估计是先头部队,现在高句丽大部队过来了,人数极多,估计至少得五六万人,全都往这里赶过来了。” 王平安早就听到了响动,但却没有下来,他从树屋里探出头,道:“旗队在哪里,可是在部队的中间?”凡是领军大将军,很少有走在最前面的,一般都是在队伍的中间,所以就算是高句丽军顺着官道赶来,也不必着急偷袭,至少得两三刻钟,中军才会到达树林这里。 可欧阳利却道:“旗队不在中间,却是最前面,属下还看到大旗的附近,全是穿铁甲的将军,估计冤大脑袋就在其中!” 王平安啊了声,笑道:“看来真是急了,竟然在最前面领军!冤大脑袋大意了,以为我们早就撤退了,竟然连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欧阳利笑道:“要不然他怎么叫冤大脑袋呢!” 王平安从树上爬下来,道:“去把小薛将军叫来,咱们到林边埋伏去!” 片刻的功夫,青州兵的将领们便都聚齐,跟着王平安赶去了林边。 官道两边全是树林,大队青州兵埋伏在官道的左边,而官道的右边则是一千名弓箭手,弓箭手的埋伏位置要更靠前些,敌兵路过时,要先经过弓箭手的阵地,然后才会到达真正的埋伏地点。 这是因为等到敌人来时,不能两边一起射箭,那不成对射了么,会伤到自己人的。所以,等敌军到来,弓箭手先放箭,而敌军突然受到袭击,死掉的不去说他们,直接就躺到地上了,而没有死掉的敌兵,是不可能调转马头往回跑的,因为后面的敌军正在往前赶,他们一调头,会两相对撞,反而走不掉,没法脱离险境。唯一能摆脱弓箭袭击的方法,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这样正好进入到真正的埋伏地点。 对于高句丽军遇袭后的反应,以及冲刺的距离和时间等等,这些因素,青州兵都事先计算过的,尽量避免出现差错。 只要高句丽兵进入伏击阵中,多了不敢说,至少队中的一千到两千人,是一定会被全部杀死的,而上千人的范围里,必会把渊盖苏文包括进去。只要渊盖苏文一死,高句丽兵自然就乱了,又无法得知唐军的数量,他们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恐惧,第三反应就是逃跑! 当然了,抓活的是最好,不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渊盖苏文命大上,得把他死掉的几率算进去! 王平安位于弓箭手的阵中,高句丽兵遇袭后,是不可能顶着箭雨杀过来的,所以他这里虽然在最前面,但却是最安全的! 转过头,王平安对身边的薛仁毅道:“你不是以薛仁贵为榜样么,想成为他那样的神箭手,这次机会来了,如果你能把冤大脑袋射死,那就是立了大功,说不定以后要以箭术排名,你这个小薛,能排到老薛之上呢!” 薛仁毅大是兴奋,小声道:“那可太好了,我就盼着那一天呢!” 说话间,高句丽军的大队人马赶到,奔在最前面的果然是帅旗,只不过帅旗上没有写字,却画着一个古怪的图腾,可能是渊盖苏文家族的标志! 大旗之下,一群将军纵马奔驰,这些兵将全都穿着明光甲,非常华丽,可是这些明光甲竟然全是一个样式,从盔甲上分不出谁才是官最大的那个! 薛仁毅顿时傻眼,望着这些高句丽将军,问道:“哪个才是冤大脑袋啊?是脑袋最大的那个?可也看不出谁的脑袋最大啊?” 王平安只好道:“先射旗手吧,把大旗射倒,高句丽兵必乱,那时一通乱射,总能射死冤大脑袋的!” 薛仁毅嗯了声,挽弓搭箭,对准了旗手! 渊盖苏文奔在旗手的后面,他是有经验的人,深怕被狙击暗杀,所以从不穿特殊的盔甲,而是命令手下将军和他穿得一样,让外人分不出他来。 据说这招是从《史记》里学来的,当初秦始皇就用相同的车驾迷惑刺客,让刺客分不出哪辆车里坐的是皇帝。 正在奔行间,忽然啸声响起,紧接着前面那掌旗的将军便从战马上翻了下来,大旗掉到地上,挡在渊盖苏文的马前! 渊盖苏文的战马突然受惊,奔跑中停下,人立起来! 渊盖苏文扑通大响,被掀翻在地,后面无数的马蹄,从他身上踩了过去……事实证明,会不会遇刺,和他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没有绝对关系! 阎王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 第七百四十四章 自己人打自己人 第七百四十四章 自己人打自己人 高句丽的兵将们正在急行军中,跟在渊盖苏文后面狂奔,渊盖苏文就是他们的指路明灯,只要渊盖苏文的马鞭指处,兵将们愿意舍生忘死地为他厮杀! 然而,效忠大莫离支,前提条件是大莫离支渊盖苏文是活着的,而不是死的,没人会向一具尸体效忠的,更何况是一具被踩得稀巴烂的尸体! 渊盖苏文被从马上掀翻,还没等他爬起来,他的一众亲兵侍卫,便纵马从他身上踩了过去,数十骑奔驰之中,只眨眼功夫就奔出了十余丈,而这数十骑中有一小半人的座骑踩到了渊盖苏文的身上! 渊盖苏文只惨叫了一声,便即声息全无,当场死掉! 亲兵侍卫们奔了过去,而后面的大部队随即便跟了上来,夜半行军,虽然打着火把,可火把再亮,也不足以使高句丽兵发现地上的那一滩肉泥,就是他们的大莫离支! 谁让渊盖苏文非要和别的将军穿一样的衣服呢! 亲兵待卫们嗷嗷大叫起来,勒住战马,叫道:“大莫离支坠马了,大莫离支坠马了,快救大莫离支啊!” 刚才那枝冷箭,是薛仁毅提前射出去的,青州兵未得命令,所以还没有发射箭雨,而偏偏那枝冷箭,射的是旗手,旗手摔倒,所以才导致渊盖苏文的战马人立,可亲兵侍卫们的注意力又都在渊盖苏文的身上! 阴差阳错,在突然发生的意外情况下,奔驰中的亲兵侍卫们竟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道边的树林里有伏兵,至少在勒住战马前,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战斗中,片刻功夫就能决定生死,亲兵侍卫们这片刻的混乱,立即引发了高句丽整支军队的溃乱! 亲兵侍卫们大喊大叫着,不再往前奔,而拼命调头跑回来,想要把渊盖苏文救起来!可大军奔行之中,哪可能说停下来就停下来?不要说停下来,就算是隔了数丈的距离,前面发生什么事,后边都不看见的,渊盖苏文掉下马来,除了他的亲兵侍卫们之外,后面的高句丽兵,压根儿就不知道! 这一调头不要紧,前后两队人马,立时就撞到了一起!调头最快的亲兵侍卫不但没有奔回来,反而被更多的高句丽兵给撞下了马,而奔在前面的高句丽兵将则都大吃一惊,纷纷叫道:“大莫离支坠马了?什么意思,大莫离支在哪里?” 亲兵侍卫几乎急得吐血,这么多人冲了过来,大莫离支不得被踩碎了啊!莫离支可莫要成“离肢”! 急火攻心之下,亲兵侍卫挥舞起兵器,拨打后面奔过来的高句丽兵,叫道:“让开,让开,先往林子里奔,把大道让出来,大莫离支在道上呢!” 后面的高句丽兵将躲闪不及,被亲兵侍卫们一顿乱打,竟被打落下马好几个,而这种情况下,只要掉下马,就没个活! 后面的高句丽兵当然大惊,这种事情换了谁,谁也得大惊呀,这要都能保持得住镇定,那这个人简直就太了不起了,不要说普通的兵将,就算是换了大唐最厉害的将军,也不可能镇定,就算是李绩或都尉迟恭也没法做到这点的! 亲兵侍卫暴急之下,出手不分轻重,竟然砍伤了一个领兵的将领,这将领的一条胳膊被连皮带肉砍下一片来!这下子可糟了大糕了,以杀人为职业的士兵,最不能见血,他们要是自己见了血,那立刻就得让别人也见血啊! 那将军长声惨叫,他身边的亲兵立时拔刀,对准亲兵侍卫们砍了起来,不但砍人,还叫道:“大莫离支被杀啦,他的亲兵造反了!” 嘁哩喀喳地就打了起来! 后面的大部队仍在不停地往前赶着,前面越乱,他们越着急,而听到大莫离支死了,是被他自己的亲兵杀死的,又急又怕,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大乱就此爆发,大道之上,呼喝喊杀声响起一片,高句丽的兵将们自己和自己打了起来! 在使用冷兵器的年代,最可怕的事之一就是夜战,因为这年代很多人有夜盲症,在黑夜当中看不清楚东西,举着火把,跟着大部队在道路上跑,这个还是可以的,但如果突然停下来,火把掉到地上,厮杀开始那就完蛋了! 人人感到危险,似乎四面八方全是敌人,而为了自保,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挥刀砍杀,把靠近自己的任何人,都先砍翻,似乎只有这样,他们自己才会得到安全! 大军乱战,乱砍乱杀,是否能够活下来,只跟人品有关系,和武艺高低没啥关系,武艺再高,也要挨刀,都乱成这样了,挨了刀还想活下去?人品未免高到离谱了! 在高句丽军最前面的,大约半里地的队伍里,喊杀声震耳欲聋,只顷刻间,便有三成的兵将落马,而这种自相残杀的情况,没有得到半分的缓解,竟是愈演愈烈,后面赶过来的高句丽兵越多,加入战团的越多,只一盏茶的功夫,战场竟然延续得超过了一里,几乎一小半的骑兵加入了战团! 林子里。 王平安和一众将领目瞪口呆,高句丽的军队突然大乱,他们也都惊讶莫名,薛仁毅张大了嘴巴合不拢,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苏定方小声道:“王公,咱们还没发动偷袭呢,这总共才射了一箭啊!还有,高句丽兵到现在为止,都没进入咱们的伏击地点呢,这……这咱们还要不要打了?” 王平安摘下头盔,挠挠了头,道:“这个……是啊,他们还没进入咱们的伏击圈呢,咱们也没法打呀!” 青州兵的弓箭手沿路排开,战线足足有大半里,而准备厮杀的青州兵更在半里之外。高句丽兵刚奔到开头,渊盖苏文就落马了,亲兵们回头开打,虽然仍被后面人数占优的兵将推动,仍旧在往前面移动,可也不会移得超过半里,所以他们并没有完全进入青州兵的伏击圈子,而高句丽兵一开打,青州兵不名所以然,只好等着王平安的将令,所以都没有开弓放箭,都等着呢! 薛仁毅喘着粗气,道:“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和咱们事先预计的不一样啊,脱离掌控了,这可怎么办呀!” 苏定方问王平安道:“王公,要不然,要不然让他们自己先打一会儿的,咱们先别出手,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放箭出击?” 王平安啊了声,道:“那,也只有这样了,让他们先打一会儿吧,咱们再歇歇,看着他们打!” 青州兵躲在树林里,望着大道上的战斗,人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这帮高句丽兵有病吧,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还打得这般惨烈! 高句丽的军队越来越乱,喊声越来越大,逐渐他们的呼喊声渐渐地统一起来,都在叫道:“大莫离支被叛徒杀了,为大莫离支报仇啊!”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到得后来,骑兵队伍全乱,兵将中平素有些过节的,这时候正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其中最倒霉的是那些领兵的将军,被杀伤得最多!做为将领,谁平常不处罚士兵?不管是公正的处罚,还是不公正的,只要处罚了士兵,就难免会被怨恨,而这种时候,岂不正是士兵们报复的最好机会,反正天又黑,军队又乱,就算杀了自己的将官,还怕被追查么?就算是有人追查,不也得是长官追查么,可长官都被他们给宰了呀! 骑兵队伍一乱,后面的步兵队伍就停了下来,步兵和骑兵相距有一段距离,从反应的时间上算,时间还是够用的。步兵将领急忙下令,让军队停下来,望着前面的战场,又惊又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应! 骑兵当中,也有老成且丰有经验的人,不是说所有的人,在遇到突发事件时,都会歇斯底里的。那些老成的骑兵很清楚,如果这时候在队里待着,那除了被砍死之外,是不可能有啥好果子吃的,他们赶紧先冲进树林,然后再往回跑,去找步兵队伍! 步兵将领刚把传令兵派出去,去前面看情况,忽然看到无数的黑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步兵将领大吃一惊,正要下令放箭击敌,就听那些冲出来的黑影叫道:“弟兄们快走,大莫离支被叛徒杀了!” 队列前面的步兵们顿时就慌了,大莫离支死了?还是被叛徒杀的?谁是叛徒,叛徒在哪里? 步兵将领赶紧问道:“是城主们叛变了吗?那些先回援的城主叛变了?” 渊盖苏文的敌人有两种,一种是外国的敌人,比如大唐和新罗,这是整个高句丽共同的敌人,没什么好说的;另一种敌人是国内的敌人,也就是地方上的城主。 渊盖苏文占据国都势力最强,可以压制住其他城主,可现在国都被唐军给焚烧了,老巢被毁,实力大损,那么城主们有了异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谁也想不到唐军未走,所以渊盖苏文的死,自然全都算到了城主们的身上! 那些逃出生天的骑兵哪里清楚,他们叫道:“除了那些城主,还能有谁!” 步兵将领大怒,叫道:“该死,就知道那些城主不会消停!兄弟们,这里让骑兵兄弟们解决,咱们兵发国都,去砍了那帮造反的城主,给大莫离支报仇!” 第七百四十五章 高句丽的末日 第七百四十五章 高句丽的末日 步兵将领这么一下令,他手下的各个将军立即叫喊起来,命令步兵部队转向,走另一条道路,赶往国都小长安! 可那些逃出生天的骑兵却叫了起来,让步兵将领再等一等,等前面的战斗结束,再和骑兵部队的将领商量,该怎么处置现在的问题! 这些骑兵能够从混乱中逃出性命,本身就意味着他们不是糊涂蛋,至少在看问题方面,还算是比较有能力的。然而,他们说的话,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堪比登天! 天再黑,前面再乱,步兵将领也是明白事的,他哪可能真的不清楚现在的处境。前面的骑兵部队已经失控了,想要控制住局面,只有等天亮时分才行,而那时战斗是有可能结束了,但是自己人赢了,还是“叛军”赢了,那就不一定了! 渊盖苏文已死,这点已经不需要去查证了,如果他不死,也不可能乱成这样。那么,既然大莫离支死了,以后谁当政呢?既然事情已然不可收拾,那何不趁机为自己捞得好处呢? 乱世出英雄,步兵将领自认自己算得上是个英雄,只是以前没有得到机会罢了,一直被渊盖苏文压着,而现在渊盖苏文死了,城主们虽然现在是统一作战的,可一旦得知目的达到,成功地干掉了大莫离支,那么统一阵营便会顷刻瓦解。大家都会拼命争夺利益,希望以后能在新的小朝廷里占到一个好位置,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现在要论实力,步兵将领完整地继承了渊盖苏文的步兵部队,而唯一能和他打平手的骑兵部队……那不在前边乱打呢么,再看那些城主,就算个个势力都不小,可要是拉出来对战,不见得能打得过步兵将领! 如此形势下,如果步兵将领不借机雄起,那他也未免太笨了吧?他都做到这么高的官职了,能是个笨人吗? 人人都有私心,步兵将领也不例外,他根本不去管前面的战斗,带着自己的部队,立即转向,从另一条道往国都方向奔去,打算先干掉一部份城主,然后借骑兵部队之手,在大道上再干掉一部份城主,这里的战斗不管谁赢谁败,最后活下来的人,都没有实力再跟他争什么了! 步兵将领跳上一匹战马,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害怕的是高句丽内战将起,兴奋的是自己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如果此次夺权成功,那么以后他也要立个新君,好好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过过当权臣的瘾,说不定自己以后还能当国王呢! 高句丽步兵离开了大道,而骑兵们却还在大道上乱砍! 不过半宿的时间,可对高句丽的骑兵来讲,却直如过了一辈子,而且还是极可怕的一辈子! 天终于亮了,战斗终于停止! 白雾蒙蒙,大道上一层层,一堆堆,躺满了尸体。伤兵伤马,数也数不清,好几里长的一段大道上,全是鲜血,刺鼻的血腥味儿飘散在清晨的雾气当中! 高句丽的骑兵累得站都站不稳了,纷纷坐到地上,有的人靠在死马的尸体上,呆呆地发傻,有的人则嚎啕大哭,而有的人则抬头望天,嘴里含糊不清地叨咕着! 一个骑兵将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叫道:“集结,集结……啊!”一句话没喊完,他便大声惨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喉咙上插着一枝羽箭! 高句丽的骑兵一起转头,向那倒地的高句丽将军看去,可大家都没有力气了,谁也没有过去察看! 可就在这时,突间无数的羽箭,冲破白雾,向战场中射来,紧接着号角声音响了起来,而号角的长短音,与高句丽平常传令的完全不同! 战场上立时大乱,高句丽的骑兵此时再也打不动了,他们各自找着能够躲避的地方,躲避箭雨,高声叫着投降。不管袭击他们的是谁,能在这时候出手,必是建制完整的部队,而这样的部队,想要收拾掉他们这些残兵败将,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箭来如蝗,没有半点要停止的意思,一**的箭雨连成片,足足射了一盏茶的功夫,战场上的求饶声,越来越小,当箭雨停止时,求饶声已经微不可闻! 战场上,就象是下了一场大雪似的,尽是白色的箭羽,远远的铺去…… 远处,那些没有被箭雨袭击到的高句丽兵,跳起身拼命逃走,他们窜入林子里,走得无影无踪! 这支高句丽最强悍的骑兵,与大唐和新罗对抗数年的主力部队,风消云散,从此不复世间! 此时,太阳升起,白雾散去。树林里慢慢地走出一支军队来,正是等了大半宿的青州兵!青州的兵将们人人脸上带着不可思义的表情,在大道边上列队,看着面前的尸山血海,兵将们的心里都感到阵阵冷意! 夜战,实在是太可怕了,幸亏昨天晚上作战的不是他们,要不然就算得胜,也得损失一半以上的兵力,而剩下的兵将能不能成功逃到江边,登船回国,也是不敢奢望的! 王平安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伸手捂住鼻子,问道:“能不能抓些俘虏,我有话要问!” 薛仁毅把手一挥,一小队青州兵奔向战场,去抓活口。 苏定方跟在王平安的身后,他小声道:“战场乱成这个样子,我们还要收取战利品么?末将估计,那个冤大脑袋的尸体,不见得能找得到啊!” 王平安沉默半晌,点头道:“是啊,估计是很难找到了,但必须得找到,人头要带回大唐去!” 苏定方又道:“可如果找不到怎么办?随便割个头回去?反正那个冤大脑袋是肯定死了,这点确定无疑,我们只要拿回去个人头,把面目弄烂,就说是没有处理好,导致首级腐烂了,朝中的大臣们,谁还能追究不成,只要能交差就得了呗!”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先好好找找,能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再说找不到的!” 青州兵押着几个受伤的高句丽兵过来,王平安叫过通译,让通译翻译他的话,他问道:“你们愿意归顺我大唐么?” 这些受伤的高句丽兵早就没有什么骨气了,昨晚乱打一通,消耗了所有的体力,而今天天一亮,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却更加糟糕,连唐军都出来了,他们的骨头再硬,被这么一通狠砸,也得酥了! 青州兵把手一松,这几个高句丽兵一起瘫倒在地,拼出吃奶的力气给王平安磕头,表示愿意投降,只求不死,做奴隶都是可以的! 王平安嘿嘿笑了笑,道:“做不做奴隶,可是由不得你们选的。如果你们听话,那么可以收编你们,让你们成为我大唐士兵,如果不听话,那么……哼哼,后果自己想去!” 通译连忙把他的话翻译过去,连那两声哼哼,都翻译出去了。当然,哼哼再怎么翻译,也还是哼哼! 这几个高句丽士兵只是拼命磕头,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王平安对薛仁毅道:“留下一营的士兵,抓一抓俘虏,然后让俘虏们把冤大脑袋的尸体找出来。” 薛仁毅答应一声,留派人手去了。 苏定方问道:“王公,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是向江边转移,还是怎么着?” 王平安皱眉道:“你说呢,我现在没什么好主意,但觉得就这么走了,好象有点……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苏定方笑道:“咱们原定计划是袭击冤大脑袋,可没想到却把他的军队给毁了。如此一来,如果我们挟大胜之势,赶去国都,那说不定能把各地的援军给收拾了,反正那帮高句丽人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要是能把他们吓得投降,那岂不大好?就算他们不投降,把他们吓跑,也是很好的啊,正可扬我天朝大军的威风,以后再开战,必可先声夺人,不战自胜!” 王平安点头道:“有理,反正小长安就在江边,咱们吓不投降那些援军,把他们吓呆总还是能的,正好可以空出时间来登船,借他们几个胆子,也是不敢追击的!” 苏定方道:“王公英明!” “一般英明,小意思,不值一提!”王平安哈哈大笑,挥手让军队集结,顺着大道,向小长安方向赶去。 路上,青州兵不敢停留,他们从昨晚开始,就没有进食,人人饿着肚子赶路,可却没有人叫苦,只是闷头行军。兵将们人人心里清楚,昨天晚上是捡了个大便宜,高句丽军自己内讧,可今天天一亮,就再没便宜可捡了,得结结实实地和高句丽的各路援军打一场,胜负难料! 王平安不敢骑白龙马,连马他都不敢骑,步行走在队伍的中间,他深怕和渊盖苏文一样,被人放冷箭给偷袭了。 薛仁毅和苏定方也不骑马,都跟在他的左右。薛仁毅道:“王公,兄弟们都饿着呢,这里到小长安,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到了就要打仗,咱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打吧?要不,休息一下,埋锅造饭如何?这回咱们是可以生火做饭了,兄弟们割了不少的马肉,正可吃顿烤肉,解解这许多时日的馋虫!” 王平安道:“不行,这种时候,还是先别管肚子的问题了。现在的情况是要我们主动找到高句丽人,这样才能震慑住他们,要是我们这边正吃饭呢,被高句丽找到我们了,我们饭也吃不好,敌人也震慑不住,万一那些援军们一商量,集结到一起,慢慢地压过来,我们岂不是要糟糕了!” 顿了顿,他又道:“等咱们把高句丽军震慑住,我派人去和他们谈判,借着这个时机,咱们再做饭吃吧!那时高句丽人急着问国王的事,是不敢主动攻打我们的!” 苏定叹气道:“可惜啊,天亮了,昨天晚上的那种大便宜,咱们是捡不着啦!” 薛仁毅也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多的便宜好捡,咱们到了小长安那里,怕是要硬碰硬了,只是不知船队能否及时赶到,接应咱们回大唐。” 王平安默然不作声,不置可否。青州兵饿着肚子,继续赶路。 待到下午了,大军这才赶到小长安附近,只要再绕过一座小山,就能望到高句丽那被焚毁的国都了,而小山离小长安的直线距离,不过才五六里地! 大军到了小山下,停止前进。王平安登上小山,向小长安方向望去,一众将领跟着他,也都上了小山! 一上小山,王平安和众将领无不大吃一惊,就见远处小长安的废墟之旁,正有两支大军对峙,看军服全是高句丽兵! 这两支高句丽军一只是骑步参半,而另一支全部是步兵,士兵刀枪在手,而阵前则有百余名的士兵在互斗,两方士兵破口大骂,喝骂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王平安指着远处的战场,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高句丽人怎么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啊,这点倒和突厥人有点相似,难不成他们是亲戚?” 苏定方望着远方,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真是奇哉怪也,自打咱们来了高句丽,怪事一出接着一出,我都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薛仁毅却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末将倒很是清楚的,而且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王平安和众将领一起转头,看向薛仁毅,就见薛仁毅得意洋洋地道:“这帮高句丽人是吃饱了撑的,所以才乱打一通,哪象咱们似的,都饿得两眼冒金光了,想打都打不动了!” 王平安哈地一声,气道:“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个啥!” 薛仁毅抓了抓头发,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苏定方手搭凉棚,望着战场,他道:“看样子这两支军队要开战,现在是精锐斗士在对打,以增已方士气,等这些勇士打完了,他们就要对冲了。” 王平安转过头,也望向战场,道:“难不成咱们还要捡便宜?这便宜捡的,捡得我手都软了!好,咱们先藏在这里,等他们对冲作战后,咱们就做饭吃,一边吃饭,一边看他们打仗,就当看歌舞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敌人尽灭 第七百四十六章 敌人尽灭 欧阳利给王平安搬来块大石头,请王平安坐在上面,观望远处的高句丽军作战,众将领们也纷纷找地方坐下来,一边歇息,一边看热闹。 下面的青州兵也都得知小长安那里要打大仗,可他们在山下,被树林挡着,看不到远处的情景,只好都在树下坐着喘气,而少数会爬树的,则爬到树上,一边观望,一边解说,就象现场直播似的,给下面的青州兵讲解战况! 小长安的废墟之前,高句丽的两支军队互相怒瞪,都把对方当做了死敌一样看待! 离得废墟近的,是赶来支援的各城主的军队,国都被焚毁已经十天了,这么长的时间,京畿周边,只要能赶来的城主,基本上都带着军队赶来了。 城主们到了国都的废墟前,见除了光秃秃的城墙外,什么东西都被烧了个精光。震惊之余,他们先是大骂唐军暴虐,而后又开始互相大吵起来。 此时的国都既没有国王,也没有权臣,百姓逃离,城主们的军队又是拼命的跑来,结果地方是到了,粮草却断了,他们想四下找百姓筹集军粮都不能,军队到了国都,就开始饿肚子了! 饿肚子是兵将们的事,城主们是饿不着的,肚子只要不叽里咕噜地叫,那么就有劲头争权夺利,城主们都想主持此次援救国王的任务。 当然国王在哪儿他们并不真的关心,就象中原三国时期,天下诸侯讨伐董卓那样,唐军就是董卓,而唐军现在离开了,可君王却没找到,那怎么办? 谁要是能主持上这次救援行动,那谁就能在找到国王后,控制住国王,可以名正言顺的获得与渊盖苏文同等的地位,就算最后争不过渊盖苏文这个大莫离支,可也总能成为诸侯之首。国乱之际,谁的名头响,谁的旗下就能聚集更多的好汉,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城主们势力有大有小,但如果动用武力,却又谁也不能灭了谁,不具备压倒性的实力,所以大家只能争吵,却吵不出个结果来,而国王嘛……大家都忙着吵架呢,谁有闲功夫去找他啊! 今天的上午,城主们吃过了饭,正准备再接着吵,忽然有人来报,说渊盖苏文的步兵部队回来了。城主们大奇,渊盖苏文的军队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是步兵先回来,那骑兵呢,为什么不是骑兵先回来的? 心中疑惑,城主们当即出迎,想去拜见渊盖苏文,好歹渊盖苏文是权倾朝野的大莫离支,城主们实力不如他,只好装孙子了! 可城主们刚刚靠近步兵部队,一阵箭雨射来,登时就把城主们放倒一半,剩下的一半狼狈逃回己方营地! 步兵将领把军队带到了小长安的废墟前,列好方阵,他故意不去见城主们,而等着城主们来见他,趁城主们全无防备的情况下,立施暗箭,只眨眼的功夫,他就解决掉了一半的对手! 放冷箭这种事,不但渊盖苏文受不了,城主们一样也受不了! 没被射死的城主们逃回营地,又开始一通乱吵,不为吵别的,就是为了争夺那些死去城主的军队,利益面前,那真是互不相让,谁也不带讲客气的! 好在大敌当前,城主们迅速把军队分完,集结军队,列起军阵,与步兵将领对峙。 双方破口大骂,城主们骂渊盖苏文不是人,想趁机吞并他们的军队,而步兵部队则回骂,说城主们暗杀了渊盖苏文! 城主们根本不信步兵部队的话,他们已经死了一批城主了,已然翻脸了,就算再怕渊盖苏文,这时也只能硬扛到底,他们才不信渊盖苏文会死呢,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渊盖苏文这种大祸害,那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战阵排开,两支军的首领都想速战速决,连谈判都省了,打算直接用武力摆平对方!各派出自己军中最剽悍的兵将,去阵前打斗叫骂,侮辱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一通乱砍乱骂! 此时,步兵将领和城主们都红了眼,谁也没有注意几里之外,真正的大敌到来,他们哪可能想到唐军就在远处看热闹呢! 阵前剽悍的兵将们大打出手,直打了两刻钟,这才分出胜负,城主们的兵将从个人勇武上来讲,强于步兵部队,将步兵将领派出来的勇士全部杀死。那些得胜的兵将砍掉敌人的脑袋,提在手里,阵前撒欢,而城主的兵将则放声大笑,士气高涨! 步兵首领哼了声,对手下的将军们道:“我这是用的缓兵之计,为咱们的儿郎争取时间休息,咱们远道赶回,而他们却休息得足了,如不让儿郎们休息好了,怕是待会开战,会吃一些小亏!” 将军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称是,都道:“先让他们得意一下,咱们这就给他们好看!” 城主们见阵前小胜,而己方兵将士气高涨,认为时机已到,便即命令骑兵出击,冲垮对面的步兵部队,而他们自己的步兵则挺起长矛,跟在骑兵的后面,缓缓前进! 城主的骑兵部队加到一块足足有上万人,如集中力量冲阵,象锥子似的扎入敌军阵营,应该说在高句丽的一亩三分地上,还真没有哪支步兵部队能抵抗得住,非得被冲穿不可! 然而,城主的骑兵们却都各自为战,甚至有些士兵冲到一半,竟然往两边跑去,转向逃跑了,脱离了战场! 这些逃跑的士兵便是那些死去城主的。对于这些骑兵来讲,他们的城主都死了,哪还可能在这里待着,给别的城主卖命?刚才没逃是没有机会,现在一旦有了机会,不逃的那是傻子……这年头,谁比谁傻啊! 步兵将军见城主们的骑兵还没冲到跟前,就先逃了一小半,顿时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高句丽以后就是我的了!”他把手一挥,命令弓箭手放箭! 步兵部队是渊盖苏文一手**出来的,在高句丽国中算得上是最精锐的部队,箭矢向来充足,士兵们抬起长弓,向空中放箭,一**的箭雨,不计成本地向骑兵们射去,就算和唐兵还有新罗兵作战时,他们的劲头都没这么大。弓箭手们的手指头都撸破皮了,可还仍旧射个不停! 铺天盖地的箭雨,又让骑兵损失了三成,待骑兵们冲入步兵的阵中时,人数已然只有三千余人了! 弓箭手们退入阵中,长枪兵紧跟着冲上,挺枪乱刺,阻击骑兵。可惜的是步兵们赶路太过匆忙,没有做太多的拒马枪,否则几排拒马枪立起来,三千多的骑兵顷刻间就能再解决一半! 骑兵冲入步兵的阵中,两军赤搏开始,眨眼的功夫,便已血流成河,成百上千的士兵阵亡,尸体遍地都是。步兵不能再列成方阵,而骑兵也只能下马步战! 号角声响,城主们的步兵部队压了上来,冲进了混战中的阵地! 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鼓号声,混成一片!小长安的废墟前,成了阿修罗地狱,到处都是鲜血! 远处的小山上,王平安端着一碗肉汤,正唏里呼噜地喝着呢。他抬头望了眼战场,又低头看了眼碗中的肉块,感觉挺恶心的,便把身子转了过去,不看战场,专心喝肉汤! 苏定方和薛仁毅也都端着肉汤,他俩却不感有什么好恶心的,一边大嚼肉块,一边说笑。 薛仁毅咕咚喝了口汤,咽下喉去,道:“这帮高句丽人打仗挺猛的啊,要说剽悍,竟然不弱于俺们青州兵,应该比普通的府兵也要强些吧?” 苏定方嘴里嚼着马肉,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是野战,又都是高句丽人自己打自己,对手是啥成色他们心里都清楚,又无后顾之忧,自然打起来凶狠了些。如果他们知道咱们就在山这头看着他们呢,他们就不敢这么放手大打了,总得留点力气对付我们!” 薛仁毅嗯了声,又低头喝汤,用手指捞里面的肉块吃。 王平安喝了一碗肉汤,把碗一扔,转过身,道:“所幸他们没城可守了,要不然就算是损失惨重,可一旦退到城里,咱们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攻城死伤太多,他们守得起,咱们却是攻不起的!” 小山上的将军们一起点头,青州兵没有带辎重,粮食都差点断了,更别提攻城所用的梯子啥的了,要是小长安没有被焚毁,只要高句丽兵往城里一撤,城外就啥便宜也没有了! 青州兵的饭吃完了,可废墟旁的高句丽兵却仍在打着,一直打到了天色将黑,两军仍在战斗着! 可从局面上来看,各城主的部队已经落于下风,士兵开始逃亡,不肯再作战了,而渊盖苏文的步兵部队则是越战越勇,尽管兵员损失巨大,但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兵将们仍旧拼起最后的力气,奋力厮杀! 如果战斗中占了优势,城主们还能团结在一起,可一见大势去矣,各人的心思便活了,不少城主逐渐收拢兵将,慢慢的退出战场,准备逃亡了! 眼看着胜负就要分出,忽然,远处传来了号角声,是大唐军队用来传令的长短音,只要参加过对唐作战的高句丽兵将,全都知道这种长短音的可怕之处! 战场上渐渐地安静下来,兵将们暂且罢斗,一起向西北方向望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释放宝藏王 第七百四十七章 释放宝藏王 小山上。 王平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如果现在不出击,怕天就要黑了,夜战咱们可消耗不起,还是早早地过去,吓唬吓唬那帮高句丽人吧!” 苏定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道:“可不是嘛,咱们就是去吓唬他们的,他们打到了这般田地,哪还敢再和咱们开战,估计咱们一出现,他们就得撒丫子乱跑,逃个干净!” 正说话间,下面有士兵跑上来,正是王平安留在官道上的那营士兵。领兵的校尉爬上山来,手里拿着一杆大旗,叫道:“王公,那个冤大脑袋的尸体没有找到,那帮俘虏说了,冤大脑袋穿的盔甲和普通将领的一样,如果尸体被踩烂,那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王平安嘿然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个冤大脑袋有胆和我大唐天朝作对,现在怎么样,遭报应了吧,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化成尘土也!” 那校尉把手里的大旗一展,笑道:“俺们找到了这杆大旗,冤大脑袋军队的旗倒是不少,可都破了,只有这杆还算完整,末将便把它拿回来,权当成是战利品吧,有杆旗总比空着手要强!” 王平安望着大旗上的图腾,摇头道:“这上面画的是个啥玩意儿啊,猴子不是猴子,猩猩不是猩猩的,你们能看出来这是个啥东西不?这猴子手里拿个啥,烧火棍咋还是弯的呢?” 众将军都摇头不知,看不明白冤大脑袋的大旗倒底是个啥玩意。 可那个通译却是知道的,他忙道:“回王公的话,这个图腾是渊盖苏文家的家旗,听说是什么战神,手里拿着的不是烧火棍,好象叫什么捅破天,是件很厉害的兵器,连天都能捅破!” 王平安哼了声,道:“想捅破天?就怕他没那么高的个头儿!”手一挥,叫那校尉举着这杆大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青州兵列队出战,向小长安方向行去! 号角声声,青州兵在夕阳的余辉下,慢慢的靠近了战场! 战场中的高句丽兵将们,先看到了渊盖苏文的大旗,步兵部队的兵将齐声欢呼,这是自己的援军到了啊,他们至今还不相信渊盖苏文已死,都盼着大莫离支还活着。 只有步兵将领心惊肉跳,怎么回事,难不成渊盖苏文没有死?这可糟糕了,自己擅自攻打城主们,这可是大罪啊,不知渊盖苏文会怎么处罚自己! 城主们却都叫苦,渊盖苏文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们快要打败的时候出现,他们的军队已经再无还手之力,渊盖苏文的军队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全都消灭! 可随着军队越行越近,高句丽兵将们看清了,虽然这支军队打的是渊盖苏文的大旗,可军服却是唐军的! 轰地一下子,战场顿时大乱! 不管是哪方的高句丽兵全都吓得魂飞天外,人人惊叫起来:“唐军,唐军,是唐军啊!” 步兵将领在战场的后面,最靠近青州兵,他看清楚了这支军队的服装,吓得一跤摔倒,全身哆嗦。别看他打内战挺猛的,但对于大唐军队,却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毕竟天朝上国的军队,可不是高句丽军能够比的! 唐军在这年代,就是无敌雄师的代名词。莫说以前,单说现在高句丽军的背后,就是被焚毁的小长安,昔日繁华的国都,除了那一圈破烂城墙外,可就只剩下瓦砾堆了! 随着第一声“唐军”的呼喊,高句丽兵全面崩溃,不管是哪方面的兵将全都惊慌失措,狼狈逃走,别说现在打不动了,就算是打得动,他们也不敢跟唐军野外浪战。相比之下,高句丽兵擅长的是守城,抵挡唐军的进攻,可现在……城呢?没城可守,这是要命的大问题啊! 黄昏中,太阳渐渐西沉。 城主们跳上战马,头也不回地逃跑,一边跑他们还一边叫道:“渊盖苏文投降唐军啦,他背叛高句丽啦!” 兵将跟在自己城主的马屁股后面,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玩命似的奔跑,只想着尽快脱离战场,至于能逃到哪里去,现在是全然顾不上了! 步兵将军被亲兵扶了起来,推上战马。他叫道:“撤退,撤退,避敌锋芒!” 步兵部队同样撒丫子就跑,还什么阻挡唐军,别开玩笑了,跑时别绊倒被踩死那就亏幸了,哪还管得了别的,就算有别的啥,也让别人去管吧! 王平安站在队伍中间,两边全是传令兵,他看着远处狂奔的高句丽兵,忍耐不住,骂了声:“他奶奶的,离得这么远就逃,弓箭都射不到他们!” 他把手一摆,道:“把那些俘虏推过来,让他们叫喊,就说我们是渊盖苏文请来的,帮他平叛的,让渊盖苏文的军队马上过来,向我投诚效忠!” 通译答应一声,心中却挺纳闷儿的,原来王公知道渊盖苏文的名字啊,那他怎么总叫渊盖苏文为冤大脑袋? 命令迅速地被传了下去,青州兵押上来那批俘虏,让俘虏们对着战场一通鬼哭狼嚎,招降渊盖苏文的军队! 可现在的战场上乱成一团,高句丽兵全在逃命,没有谁能听清俘虏们的喊话,就算听清了,也不敢回头,万一喊的是假的呢,那回头岂不是要变成砍头! 除了受伤趴在地上跑不动的高句丽兵外,竟然没有一个正常点儿的人过来投降,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消失之后,整个战场上的高句丽兵竟然全跑光了,只剩下了青州兵! 薛仁毅叫道:“用不着这样吧,逃得这般快,这仗还没打呢,着什么急逃啊!” 苏定方笑道:“还没打,他们自己打自己都快打废了,哪还敢再跟咱们打啊!”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把高句丽兵都给吓跑了,听起来很威风,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道:“高句丽兵虽然逃走了,可实力却没有完全的被消耗掉,而且得知咱们到来,他们为了对付咱们,会迅速团结起来的,接着和咱们开打,说不定比渊盖苏文活着时,还要团结,这可不行啊!” 苏定方心中好笑,心想:“还不行啊,这就行了!咱们这一万来人误入高句丽,可看看把高句丽给祸害的,都成啥样子了,不管从什么角度讲,都是十倍的战功,要是再不知足,那就不好了,会被人嫉妒的!” 苏定方道:“王公,那依你的意思呢,是要留下来,再和高句丽人打?可看样子高句丽人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再集结了,要是开打,只能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攻过去。可这样耗费的时间太久,战事拖得太长,咱们就失了优势了,不能震慑住敌人!” 王平安嗯了声,他下令让青州兵去打扫战场,自己则在原地打起圈子,想着对策。将军们都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打圈子,不敢打扰。 转了好几个圈子,王平安这才停下,抬起头,道:“咱们留在这里打,是不现实的,但如果让高句丽人继续打下去,倒是有可能。来人啊,把活口带上来,我要问话!” 青州兵立即把在战场上抓住的活口,推了一批到王平安的跟前。 王平安指了指左边,道:“渊盖苏文的兵将站到那边去,渊盖苏文的敌人留下来!” 通译把话翻译过去,高句丽兵听了,不管有伤没伤的,只要能动地方的,全都连滚带爬地向左边走过去,谁也不肯留在当地!他们都以为唐军真的是渊盖苏文引来的呢,要是这时候承认自己是渊盖苏文的敌人,那岂不是要被砍头! 青州兵看了这种情景,无不哈哈大笑,这帮高句丽兵可真有趣,好几十人,竟然连一个有点骨气的都没有! 王平安忍不住也笑了,他道:“让他们互相监督,不是渊盖苏文手下的,都给踢出来!” 通译笑呵呵地,大声把话翻译了过去。他话音一落,就见高句丽兵们立时打了起来,其中十几个士兵被连踢带推地赶了出来。青州兵上前,把这些高句丽兵又押到王平安的跟前! 这些被踢出来的高句丽兵自然都是城主的手下,他们此时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哪还有什么胆气和唐军对着干,无不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哀哀求饶! 王平安摆手道:“让他们别哭了。问问他们,他们是谁的部属,为什么要和渊盖苏文的军队打仗,原因是什么?谁先说出来,就饶谁不死!” 待通译把话翻译完,高句丽兵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虽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但前后一串,事情的脉络也就清晰了,又不是什么太难想的事情,不过是争权夺利罢了! 等高句丽兵把事情说完了,王平安又开始转起圈子来,转几个圈子,他就停一停,又问几句,然后再接着转圈子! 好半天,王平安仍在思考,看他的样子,他是在想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一时之间难以决定。 薛仁毅走了过来,想对王平安说话,却被苏定方拉住。苏定方小声问道:“不要打扰王公想事,你怎么啦?” 薛仁毅压低声音,道:“该吃晚饭啦,俺想问问王公,该在哪里扎营,这里血腥味太浓,怕在这里吃饭,会坏了王公的胃口!” “这种小事,等会儿再说不迟!”苏定方摆了摆手,不许他打扰王平安。 又过了好一会,就见王平安一跺脚,停了下来,他转过头,道:“把他们都押走,不要留在这里!” 青州兵立即把高句丽兵驱赶到一边,让他们远远地跪着,等候发落! 王平安对众将军道:“我打算,把那个高句丽的小国王给放了,让渊盖苏文的残部把他接走。” 众将军大吃一惊,全都摇头,对此表示不解。抓住敌国的国王,这是天大的功劳,用来献俘长安那是再有面子不过的一件事了。怎么能放了国王呢,那大家来了一趟高句丽,就算是立下再大功劳,也会打折扣的! 王平安见他们不明白,便解释道:“现在高句丽有两股势力,一股是渊盖苏文的残部,从实力上讲,那个步兵将领的实力是超过其他城主的,但如果城主们合在一起,那实力就不见得会弱太多,毕竟新罗前线还有一部份城主没回来。” 众将军一起点头,这倒是真的,刚才听了那些高句丽兵的供词,分析起来确是如此。 王平安又道:“如果我们烧了这座都城,掳走国王,又杀了渊盖苏文,那么高句丽人在恐惧之下,内战会很快结束,他们会立新的国王,建新的国都,而且对我大唐更加仇恨,如要再对高句丽用兵,我大唐怕是会损失更大!” 苏定方道:“不错。当兵的要是都拼命,那战力就可怕了,说不定以一当十,玩命的和我大唐对着干!” 王平安嘿了声,道:“所以,要让他们接着打,他们不是喜欢自己打自己么,还想利用……哼,咱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内战不休!” 他想起高句丽人支持吴王李恪的事来了,既然高句丽人做白日梦,想给大唐制造内战,那干脆反过来,就让高句丽人打内战,打个没完没了吧! 众将军皱起眉头,长安发生的事,他们并不清楚,只是听到些风声罢了,但他们谁也不敢议论,全都不吱声,听王平安接着说。 王平安又道:“咱们把国王送给渊盖苏文的残部,并且表示支持国王,再暗示那个将军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然后咱们便撤兵。你们说,高句丽的那些城主会怎么想,会怎么对付那个将军?” 众将军哦的一声,全都明白了。那个将军现在的处境极糟,国都被焚,他失了根本,要想东山再起,只能找地方建新都,而如果有了国王,自会名正言顺,至少表面上他有资格号令高句丽的各路诸侯了! 可是,那些城主们能听他的吗?那肯定不能听的!看看这遍地尸体,就知道城主们会怎么对付那个将军了! 众将军一起挑起大拇指,赞道:“高,王公此计高到极点,不能再高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几声,心想:“谁叫咱看过三国呢,就让那个将军当董卓去吧,然后让高句丽的各路诸侯讨伐他一番,我大唐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第七百四十八章 收宝藏王为义子 第七百四十八章 收宝藏王为义子 王平安啪啪拍了两下手,叫过传令兵,道:“战场明天打扫也来得及,你们现在立即出去抓俘虏,然后让俘虏们指认,凡是城主们的兵将,每人一百鞭子,打完以后放了;至于冤大脑袋的兵将,先每人给碗汤喝,然后放了,告诉他们去找那个步兵将领,找到他后,让这些兵将们通知他,让他立即来见我。就说我王平安是他的好朋友,愿意扶持他,并把国王交给他,让他做大莫离支!” 传令兵把话复述了一遍,准确无误,便即离开。 王平安挥手道:“去城墙下边,那里有城主们立下的大营,他们立了营盘,却都逃走了,正好咱们替他们住住!” 众将军齐声答应,各自归队,带着部下,向城主们的大营赶去。城主们逃得慌张,大营都不要了,临逃走时没有放火烧营。现在的大营里面不但用具齐全,甚至还有不少城主们借着国难,四下里搜刮来的一些金银珠宝,青州兵老实不客气地,全都笑纳了,占为己有! 王平安进了中军大帐,吃罢晚饭,感到困意袭来,他吩咐苏定方道:“苏兄,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苏定方赶紧答应,亲自给王平安铺好床,这才离去。王平安上了床榻,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清晨时分,王平安起来,欧阳利进来伺候,端来了洗脸水。欧阳利道:“主人,昨晚青州的兄弟们抓了不少俘虏,抓完就放,已经放了一大批。不过,现在倒是没有高句丽兵回来,不知那个步兵将领,有没有得到消息。” 王平安洗干净脸,边用手巾擦脸,边道:“哪可能这么快,至少也得今天晚上,甚至明天才会有消息。那个步兵将军肯定离这里不太远,这里是他的老巢,他舍不得的。估计是躲在哪里,想等咱们退兵了,他好赶来接管。” 欧阳利道:“他是怕主人在骗他吧,怕他一来,主人就把他给抓住?” 王平安哼了声,道:“他胆气已失,自然会害怕。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就给他吃颗宽心丸,让他早早的就来投降。” 他把手巾扔给欧阳利,道:“把那个国王带来,告诉他我要请他吃早餐,和他商量一下高句丽的未来发展方向!” “未来发展方向?”欧阳利一乐,笑道:“主人,那个国王生孩子的本事不小,可和他讨论国家大事,怕啥也讨论不出来吧?” 王平安也笑了,道:“那就讨论一下他的人生大事,如果他识抬举,以后还能继续当他的国王,如果不识抬举,那咱们立马儿就砍了他,就这两条路,让他自己选!” 欧阳利哈地一声,道:“属下猜他一定会很识抬举的!”他端着洗脸水,出了帐篷,哗地把水倒了,高声叫道:“来两个弟兄,咱们去请国王陛下啦!” 说是叫两个弟兄,可外面的青州兵一听,呼啦啦跟来好几十个,跟在欧阳利的身后,大摇大摆地去提宝藏王了。 宝藏王是最重要的俘虏,一直被青州兵严加看管,本来是要送到船上的,可后来王平安又改了主意,把他带在了身边,至于那些宫女和小孩则被送到船上去了。 宝藏王一个人躲在帐篷里,全身上下的衣服全被扒光,啥也没穿。青州兵怕他逃走,可又怕绑着他,再把他给绑出毛病来,所以干脆扒光了他的衣服,并且郑重地告诉他,做为国王,要有自尊,不能光着屁股逃跑,那样会给高句丽的先王们脸上抹黑的,会让先王们对着他的屁股痛哭! 宝藏王哪经过世事,他是一个从小就被“饲养”在深宫中的傀儡而已,突然历经国变,早就被吓得魂飞天外,青州兵怎么摆布他,他都只能认了,半点都不敢反抗,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帐外脚步声响,帐帘突然被挑起,阳光射了进来。宝藏王啊地一声惊叫,全身缩进被子里,哆嗦不止,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欧阳利进了帐篷,来到跟前,扯开被子,见宝藏王撅着屁股,趴在床止,头脸埋在胳膊里,哭声响亮! 欧阳利笑道:“哭得还挺大声,说明没毛病,还挺能受折腾的!”他揪住宝藏王的头发,把宝藏王拎了起来,道:“我家主人要见你,你这就随我去吧!”提拎着宝藏王,出了帐篷。 外面的青州兵见了没穿衣服的宝藏王,哄堂大笑起来,嗷嗷乱叫着,有的士兵手欠,竟然上来拍宝藏王的屁股,大夸国王陛下的小屁屁,又白又嫩,相当地湿滑! 帐篷离中军大帐并不远,只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可好几百的青州兵一起拥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拍捏宝藏王的屁股,短短的一段路,竟把宝藏王的身体拍得黑乎乎的,全是大手印子,至于屁股则是又黑又紫,把宝藏王捏得哇哇大哭! 欧阳利笑骂道:“轻点儿,你们这些龌龊鬼,怎能如此对待国王陛下,这可是龙屁……他算不上是龙,只能算是条蟒,这可是蟒屁,不能乱拍的,小心他咬你们!” 嘴上喝骂,却并没有阻止青州兵们行凶,反而脚步慢了下来,让更多的青州兵过来,对着宝藏王又拍又捏。 青州兵们大大地过瘾,这下子可有的吹了,以后回了大唐,可以向那些没有远征的同袍,还有以后自己的儿孙,大大地炫耀,自己可是捏过高句丽国王小屁屁的人物,很了不起的呀! 欧阳利来到中军大帐,叫道:“主人,高句丽国王求见!” 王平安坐在帐中,嗯了声,道:“请陛下进来,我请他吃早饭。” 欧阳利掀开帐帘,提着宝藏王走了进来。王平安抬头一看,连忙喝道:“混帐,怎么能如此对待陛下,连衣服都不给他穿上!” 欧阳利笑道:“没有啊,属下们都是很尊重国王陛下的,没有扒光他的衣服,是他自己不肯穿的!”说着话,把宝藏王扔到了地上。 王平安站起身,想伸手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摇头道:“我说陛下啊,你怎么能不穿衣服呢,这成何体统啊!” 中军大帐的外面挤满了青州兵,帐帘都被扯掉了,而帐篷的边角也被掀开,无数的青州兵趴在地上,顺着缝隙往里面观看。 这要是换了别人,人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这个时候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说是自己想凉快凉快,不想穿衣服的,哪可能去挑兵将们的毛病,否则帐里有王平安在,青州兵不能把他怎么样,可要是一出去,还不得修理死他! 可宝藏王却嚎啕大哭起来,叫道:“寡人没有不穿衣服,是他们把寡人的衣服给扒光了的,他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语调怪异,吐字含糊不清。 王平安一愣,随即笑了,还真是个小孩子啊!可惜,这个小孩子却是很会生孩子的,一生就一大堆! 而外面看热闹的青州兵则放声狂笑,天底下的事情,哪还有比看上位者出丑,更能让大家开心的呢?曾经敢和大唐作对的高句丽国王,如此的狼狈,竟然还有心情告状,这也太有趣了,比看大戏喝花酒,有趣一百倍! 苏定方和薛仁毅也走了进来,他们看到宝藏王的模样,也禁不住大笑起来。薛仁毅叫道:“他是寡人,咱们是坏人?他怎么个寡法,咱们是见识了,可咱们怎么个坏法,他却还没真正见识过呢吧!” 王平安喝道:“都不许笑了!”可他自己却忍不住,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他努力把脸一板,回身从包袱里取出一套自己的衣服,让欧阳利替宝藏王穿上。 宝藏王穿上了衣服,感觉眼前这个人倒还讲点礼仪,又是唐军最高的统帅,要是求求这人,估计自己能好过一些吧! 就象小孩子似的,宝藏王坐在王平安的跟前,哭哭啼啼地述说着自己的委屈,说了一大堆,尤其是说到前天晚上,因为青州兵要伏击,在树林里怕他出声,所以把他给绑了起来,扔到地上,身上还盖了不少的树枝,害得他被虫子咬,身上都起大包了! 宝藏王的中原话,说得很不标准,所用词汇不多,而且不少都是跟宫女们学来的,有些词语竟然还是文言文,不过好在他说啥不重要,听不听得清也不重要,只要知道他在述苦,并表示同情,这就够了。 王平安静静地听着,等宝藏王说完了,他伸手搂过宝藏王,让宝藏王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叹道:“孩子啊,你受苦了呀!可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受这些苦吗?就是因为你没有家长啊,没有人护着你,如果你有我这样一个父亲,那别人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反而你可以欺负别人,谁要是敢对你不好,你一提我的名字,他们就害怕了,躲得你远远的!” 宝藏王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可薛仁毅却吼叫起来:“粪土小儿,我家王公有意认你为子,你还不赶紧拜谢,叫一声义父么!” 外面的青州兵听了,大笑起来,不少人跟着起哄,叫道:“叫爹,快快叫爹!” 苏定方却笑眯眯地道:“陛下,如果你能有我家王公这样的好义父,那以后就再没人敢捏你的屁股了。如果你不认,等会儿还得被扒光,扔出去接着被捏屁股……嗯,也有可能不捏屁股,捏别的地方呢!” 第七百四十九章 向长安报大捷 第七百四十九章 向长安报大捷 薛仁毅和苏定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软硬兼施,逼着宝藏王管王平安叫爹! 王平安则松开了宝藏王,满脸的关心倍至,看着宝藏王,等着他叫爹,认自己做义父。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太多,宝藏王并不比王平安小多少,可两个人的人生经历却大不相同,宝藏王心智并不成熟,要是一吓唬,没准还真的就能认他当义父呢!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宝藏王却摇头道:“不行,寡人不能认你做义父的,宫里人说了,我要有志气,不能认贼作父!” 王平安的脸色刷地就变了,脸上肌肉跳动。而苏定方的身子也直了起来,喝道:“不认抬举的东西,难怪别人叫你粪土!” 虽然宝藏王从小就被“饲养”在宫里,可是他身边的嫔妃和宫女,却是向着他的,尽管大家都不太明白世事,可宫女当中却也有读过书的,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书上可说了,如果认仇人为父,那就叫认贼作父,所以害怕渊盖苏文可以,但要是把渊盖苏文当成是长辈那样尊敬,那就是绝对不可以的了! 所以宝藏王害怕归害怕,但却从没有管渊盖苏文叫过亚父的,而现在看起来,眼前的唐军似乎比渊盖苏文还要凶恶百倍,如果他认了王平安为义父,那不就等于是认贼作父了嘛! 谁能想到,这时候的宝藏王竟把王平安和渊盖苏文给放到一块比较了,兵将们都以为宝藏王骨头突然硬了起来,宁死不屈呢,没想到他小样儿的,在大是大非上,还挺有主意的! 薛仁毅叫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是粪土一堆,粪土是不能穿衣服的,你还是光着屁股,凉快凉快吧!”说着话,便上前要扒宝藏王的衣服。 偏巧这时候进来了两个士兵,一人端着一只大盘子,他们是来给王平安送早饭的,听说王平安要请宝藏王吃饭,所以特地多准备了一份! 两个士兵好不容易挤进了大帐,却见到了眼前的一幕,堂堂薛将军,竟然在扒宝藏王的衣服……这是要干嘛啊,男女不分了吗? 王平安挥手道:“行了,不许胡闹,对待国王陛下,要有礼貌。快快向陛下赔礼道歉!” 薛仁毅松开了宝藏王,道:“末将遵令。陛下,末将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见怪!”嘴上说着不要见怪,可反手一巴掌,给了宝藏王一记耳光。他赶紧又道:“哎呀呀,不好意思,末将一不小心,竟然碰到了陛下你的小脸蛋儿……”说着话,反手啪地又是一记耳光! 宝藏王被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回王平安可不搂着他安慰了,沉着脸不吱声。 两个士兵把早饭摆到桌子上,道:“王公,这是肉粥,弟兄们怕你吃不惯马肉,所以昨天晚上去找了只羊,这是羊肉粥,还有咸菜是从这军营里找到的,是地道的高句丽风味!” 王平安嗯了声,看了眼宝藏王,道:“别哭啦,堂堂男子汉,岂能发妇人之声,丢不丢人啊!”他用筷子挑起几根高句丽的咸菜,放入肉粥之中,端到宝藏王的面前,道:“闻闻,香不香?” 宝藏王小孩心性,哭得快,让他不哭同样也快,他哧溜一声,把鼻涕吸入口中,又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王平安一咧嘴,我地天爷呐,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他端着碗,让宝藏王去闻羊肉粥。 宝藏王两天时间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前晚要伏击渊盖苏文,青州兵怕他逃走,当然不会给他吃东西,养足力气让他逃么?而昨天又是行军,又是等待作战,青州兵自己的命运都不知如何呢,谁还能顾得上他啊,根本就啥也没给他吃,一直让他饿着! 身为国王,就算再怎么没用,可在深宫当中,一日三餐总还是能保全的,而且吃得还不错。宝藏王何时受过这种苦,早就饿得不行了。他闻了闻肉粥,口水差点流出来,掉进粥里。他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这粥非常地香,尤其是粥里加入的高句丽咸菜,更是对他的胃口,他以前每餐都要吃的! 王平安笑道:“香吧!那我就吃了,你不肯认我做义父,那咱们就做哥俩,我吃粥你闻味儿,这叫哥儿们见面,一人一半!” 看热闹的兵将们哈哈大笑,当儿子就有粥喝,当哥儿们只能闻味儿,既然选了当哥儿们,那就饿着呗! 宝藏王抽抽噎噎地,又想哭了,小声道:“你也是坏人!” 王平安超大声地喝了口粥,道:“我怎么会是坏人呢,我不是说了吗,我会保护你的,但前提是你得认我为义父,父亲保护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你又不是我儿子,凭啥让我保护你啊!” 宝藏王擦了把眼泪,心中很是纠结,他活了十几年,生了好几个儿女,但却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的问题,实不知该不该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以前宫女们说过,不可认贼作父,可却没有说过,可不可以认好人作父,想必认好人作父,应该是可以的吧,至少好人能给自己东西吃! 宝藏王道:“那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王平安表情郑重地道:“我是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了。”他一指薛仁毅等人,又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好人?” 宝藏王立即说道:“他们是坏人,大大的坏人!”他口音不标准,气愤之下,说起坏人来,有点象在说怀银! 王平安叹道:“你该好好学学我们大唐的话了,天朝上国的语言,比你们高句丽话可要博大精深得多,说天朝话,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比说高句丽话体面多了!” 宝藏王却很执拗地接着问:“怎么能知道你是好人呢?要有证据!” 王平安嘿了声,道:“好啊,竟然还懂得要证据,真是个聪明娃儿!他们是坏人,这点你是知道的,那么坏人一定会说谎的,对不对?” 宝藏王想了想,他的身边尽是宫女,男人都少见,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坏人,而渊盖苏文肯定是坏人的,倒是经常说谎骗他,戏耍他,玩弄他,由此推断,坏人是肯定要说谎话的! 他点了点头,道:“坏人说谎,不说实话!” 王平安道:“好,那咱们就问问他们。你们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薛仁毅他们轰地大笑起来,学着宝藏王的口音,叫道:“是怀银,当然是怀银!” 王平安道:“你看,这些坏人说我也是坏人,坏人是说谎的,所以反过来就证明,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就是好了人,对吧?” 宝藏王犹豫着,好半晌才点了点头,他现在晕头转向,已经蒙到不能再蒙了,感觉王平安的话不对,可不对在哪里?却又想不明白了! 王平安笑道:“所以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他把粥碗递给宝藏王,见宝藏王的手指上包着白布,布上渗着血迹,是写血书时割破的。他又道:“你的手疼不疼,我是个医生,等你吃完饭,就给你上些药,很快就不疼了!” 宝藏王接过粥碗,大喜之下,正要喝粥。王平安却拦住了他,道:“认贼作父是不对的,但反过来,认好人做父,那就是对的了呗。不是错的,那就是对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是懂的!” 宝藏王傻傻地点了点头,他也想不明白这其间的区别,可王平安是从他被抓后,唯一一个不打骂他的人,这点倒是对的! 王平安笑道:“好啊,那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你要是再不明白,我可不当好人,要当坏人啦!”说着,他把脸一沉! 宝藏王小声道:“义,义父……”他终于叫出来了,威逼利诱之下,他屈服了,这就是渊盖苏文长期把他关着,恶意饲养的恶果,有恶因必有恶果,小国王把整个高句丽人的脸,丢了个一干二净! 王平安拍手道:“好,叫得好,好儿子,为父疼你,喝粥吧,多吃点咸菜!” 帐里帐外的兵将们大喜,齐声贺喜,赞美王公收了个好儿子,恭喜宝藏王认了个好爹,爷儿俩都很有眼光! 王平安趁着宝藏王喝粥的空档,对苏定方道:“去,准备个仪式,我要公开收他为义子,弄得热闹些,如果能抓来……不,是请来些高句丽的百姓观礼,那是最好的!” 苏定方答应一声,他看了眼宝藏王,心中暗叹,同样是末代君王,那陈后主虽然也够糊涂的了,可却比眼前这位要强得太多!嘿,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和这小家伙一比,陈后主那废物竟然很伟大了! 苏定方出了大帐去准备典礼的各项事宜了。 王平安对宝藏王道:“既然咱们是一家人了,为父决定送你回家,你的王宫被烧了,不过没关系,让人给你盖一座更大的便是,如果他们不肯给你盖,为父就杀了他们,给我儿出气!” 宝藏王稀里呼噜地喝着粥,喝完一碗,还要一碗,似乎对他来讲,肉粥比王宫重要多了!待他喝完了粥,王平安拿出刀伤药,给他包扎手指上的伤口,又叫人找来一身国王的衣服,给他换上。 过了好半天,都快到中午了,苏定方才回来禀报,说收子典礼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王平安立即带着宝藏王出了中军大帐。苏定方指向国都的城墙,道:“王公,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典礼,所以选了城墙上边,虽然城楼被烧光了,不过墙上却是这片地方最高的地方了,现堆土山和木台来不及了,您将就一下吧!” 王平安哼哼两声,道:“在城墙上行此仪式很好,很有纪念意义。对了,高句丽百姓请来多少,其中应该有不少的斥候吧,不要把他们抓出来,我需要他们送信给各自的将军!” 苏定方笑道:“请……那个高句丽的百姓来观礼,倒是不费什么力气,我们放出风声去,又熬了不少锅的肉汤,那些百姓自己就都过来了,不少人还做白日梦,想要成为我大唐的子民呢!” 王平安哦了声,道:“这些人不管是否真心,唉,哪可能有真心的,不过是想借着国难,捞取好处罢了。这些人要好好的抚慰,他们想成为我大唐的子民,那就让他们成为好了,并且弄些文书出来,每人都发一份,承认他们的身份,然后把这些人组织起来,给个小官当当,让所有的人知道,归顺我大唐是有好处的,而且这个好处立竿见影,马上就能见效!” 苏定方皱眉道:“这种人可是靠不住的啊!” “靠不靠得住,跟咱们没关系,那是以后我义子的事情了,这些人以后要成为他的臣属,这里的局势,越乱越好!”王平安转过头,脸上露出笑容,招手把宝藏王叫过来,带着他登上了城墙! 收宝藏王为义子的典礼,实际上很简陋,不过是让宝藏王给他磕头罢了,关键是让那些高句丽人看到,他们的国王投降了,任何的反抗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下面,成千上万的高句丽百姓聚集过来,国王投降了,战争结束了,虽然是以屈辱为代价的,可是大家的生命总算是能保住了,乱世之中,没什么比能够活下去,更重要的了! 虽然,高句丽的百姓已经认命,可当他们看到国王给唐军的统帅跪下磕头,拜称义父时,却仍忍不住大哭起来,泪如雨下,有些百姓哭得晕了过去,躺翻在地。 王平安将宝藏王拉起来,望着城墙下面,他道:“我儿,你终于有了为父这个靠山,你安全了,高句丽也安全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一指下面嚎哭的高句丽百姓,又道:“你看看,百姓这是为你高兴啊,所以才会哭出来,这是喜悦的眼泪,是在向你祝福啊!” 宝藏王眨着眼睛,道:“不,不太象吧……” “象,怎么不象呢,百姓们太高兴了,太激动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态,他们哭得声音越大,代表他们越高兴,越替你高兴啊!”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过头,王平安叫过苏定方,小声道:“可以写报捷奏章了,就说高句丽举国来投,国王为了表示效忠我大唐,已然拜我为父,我不日就将启程回国,向皇上献俘!” 第七百五十章 谈判 第七百五十章 谈判 苏定方笑道:“这个报捷奏章要是送到了长安,估计得朝野震惊,举国欢庆啊!” 王平安嗯了声,道:“还要给青州写一封信,让青州总管派人来证实一下。我估计报捷奏章送到长安后,皇上和宰相们可能会不相信,以为咱们谎报军情,夸大战功。从长安派人来查证,一来一回,所费时间必多,所以干脆咱们就先让青州总管派人来查证,这样还能快些,咱们不必在高句丽这里等的太久!” 苏定方点头道:“还是王公想事情周全,那末将就给长安写一道报捷奏章,再给青州写一封接应的书信。不说让青州总管来查证,而是让他来接应,如此事情便稳妥了。” 王平安道:“好,就这么办,你办事,我放心!”吩咐完了,他让青州兵搬来两把椅子,他拉着宝藏王的手,踩上椅子,站到城垛之上,不停地向高句丽百姓挥手。 宝藏王不明白为啥要把手挥来挥去的,他可和李治不一样,李治很喜欢听百姓的欢呼,而他却有些害怕。多年的“饲养”生活,让他很怕接触陌生人,尤其是下面的百姓都在嚎啕大哭,尽管王平安不停地对他说,百姓们这是喜极而泣,可他却仍不想在城墙上待着了。 王平安见宝藏王有要哭的架势,忙叫过传令兵,大声道:“我义子身为高句丽国王,现在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可欢呼声不够响亮,无法表现出百姓对他的爱待!” 他顿了顿,下了椅子,叫传令兵伏耳过来,小声道:“不是说有不少人想成为我大唐子民么,去告诉他们,只要冲着国王欢呼,大叫千岁,那么喊完以后,可以领取一天的口粮,然后等在这里,说咱们将发给他们告身文书,承认他们是大唐的子民!” 传令兵心想:“咱们刚刚烧完人家的国都,把房子都给烧光了,你看看他们哭得那个样子,现在还想招人家当大唐的子民,谁能干啊,就算有几个把***不当回事的,可也不见得会很多!” 传令兵下了城墙,把命令传了下去。出乎青州兵的意料,只一谈口粮,又一谈可以成为大唐子民,一开始确是没有多少百姓响应,多数人都是报着观望态度,就算有一些人过来,也都是类似地痞无赖的那种,改朝换代对这些人来讲无所谓的,可他们过来领口粮,却还会遭到不少百姓的冷眼! 青州兵对于这些“勇于投诚”的无赖们态度发生变化,不但把大块的马肉发了下去,甚至还发给他们棍子,让他们去维护百姓们的秩序……情况立即变了! 国家遭此大乱,亡国气息浓重,高句丽的百姓们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能活下去,而不是国王是谁,脸面终究是不能当饭吃的,只要向唐军投诚,就能有东西吃,那便暂且投诚吧,大不了等吃饱了,再造反也来得及! 一开始,青州兵要求高句丽百姓在领了口粮之后,对着城墙上欢呼,可随着跑来投诚的人越来越多,要求自然也就水涨船高,高句丽百姓必须先向城上欢呼,然后才能领口粮,而且欢呼声还必须响亮,否则欢呼也是白欢呼,照样不给口粮。反正人有的是,你不欢呼,有的是人欢呼! “大唐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上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欢呼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的大! 没过多一会儿,成千上万的人扯脖子大叫,叫得声嘶力竭,震耳欲聋! 王平安又站回了椅子,望着下面,笑道:“这还象点儿话。很好,非常好。我儿,现在百姓对你欢呼,你是否感到胸中有了浩然之气,想向他们说些什么呀?” 他转过头,看向宝藏王,心里打算着,想教教宝藏王怎么演讲,对着高句丽的百姓乱白话一通,鼓励百姓们重建家园,使劲儿向宝藏王效忠! 可一转头,却见宝藏王摇摇欲坠,站在椅子上直打晃。不仅如此,他还眼中有泪,看样子象是要哭!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孩子怎么了,怎么这副德性,也太没出息些了吧!难道他以前从来没有主持过什么仪式,更没接受过百姓的欢呼?身为国王,主持仪式是必须的呀,哪可能一点经验都没有! 事实就是宝藏王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别说接受百姓的欢呼了,就连男人他都没见过多少个,更加没有看到过城下这么多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没听过什么太大的动静,顶多也就是吃饭时,敲敲饭碗,算是弄出点响动了! 王平安不问他还好,一问之下,宝藏王哇地大哭了起来,叫道:“我要回宫,我要回宫!”这次他说的是高句丽话,叫喊了出来。 王平安赶紧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问道:“你哭什么呀,你在说什么呀,说我们大唐的话,不要说高句丽的话,为父我听不懂!” 可宝藏王只是张个大嘴,哇哇地哭叫,却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王平安招手叫过通译,问道:“他刚才说什么,可是在说我大唐不好?”如果这宝藏王敢乱说话,那就休怪他不顾念“父子之情”了,非把这不孝的孽子关进小黑帐篷里,饿他几天不可! 通译赶忙上来,道:“回王公的话,您这位新儿子想家了,叫着要回家!”话翻译完了,他就笑了,这国王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不懂事儿的小孩似的。 王平安哦了声,笑道:“幸亏是要回家,而不是要吃奶,要不然让我上哪儿给他找奶妈去!” 挥了挥手,王平安让通译把宝藏王领下城墙。他则面对城里,看向那些被烧成瓦砾堆的里坊。 他心想:“以高句丽现在的国力来讲,要想清除这些瓦砾,再把国都建起来,所要花费的人力和物力,是要远远超过直接盖一座新城的。不过,花费更大,税收就会越高,局势就会越乱,所以还是在原址上盖吧,这样才能让我大唐放心些!” 想了一会儿心事,王平安下了城墙,回转大营,等着那个渊盖苏文的步军将领派人来向自己投降。 估计着今天的收子典礼,会让那个步兵将领心安吧,只要他能来投降,那么王平安就可以放心地回大唐了,高句丽的战事也就算告一段落,至于大唐再派兵来,全面吞并这个国家,那就是李绩这种大将军的事了。 王平安坐在帐中,心想:“要再让我来这里,打死我也不来了,理由就是俺晕船!” 天色转黑,一夜无话,待到第二天上午,那个渊盖苏文的步兵将领果然派了人来,前来试探,想看看唐军的态度,想探听一下,如果他投降了,唐军给他什么样的待遇,其实说白了,就是谈条件来了,想要有条件投降! 王平安好说话得紧,亲自接待了那名高句丽的将军,并且把宝藏王请来,让他们君臣见上一面。让王平安吃惊的是,这位将军竟然不认识宝藏王,而宝藏王也说是头一回见着他! 那步兵将领既然派了这个将军来,那说明这个将军绝对是个重量级的人物,算得上是步兵部队的副将。可这样位高权重的将军,宝藏王竟然不认识,而将军也不认得本国的国王,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青州军的将军们个个对此感到惊讶,实难想象,高句丽的小朝廷竟然能有这种事发生,真真的让***开眼界! 王平安倒是没说什么,反而对此表示了理解,而且还充当了介绍人,把高句丽的国王介绍给了高句丽的将军认识! 一通谈判,大讲条件。王平安提出三点要求,一是高句丽必须向大唐称臣,且年年进贡,贡品数量为高句丽全年税收的十分之一,可以用战马和铜来支付;二是步兵将领必须继续奉宝藏王为国王,如果宝藏王死了,高句丽人不得自行立王,而是要由大唐指定国王的人选;三是高句丽立即与百济断交,如果大唐要征讨百济,高句丽要派出军队,做为仆从军,跟着唐军打百济。 那名将军全权代表步兵将领,把这三点要求全都答应下来,至于他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步兵将领接替渊盖苏文,继承渊盖苏文所有的权力,成为高句丽的护国大莫离支! 王平安自然答应,且亲笔写了书信,答应此事,书信既可以安步兵将领之心,又可以做为凭证,如果王平安日后反悔,步兵将领可以公开此信,派人去大唐告王平安的状。 条件谈好,那名将军离了大营,赶回去报信。当天晚上,那步兵将领便带着一众将军,前来大营,拜见王平安和宝藏王。 步兵将领姓车名正贤,现在他的手里尚有三万高句丽步兵,不过只要扩编,很快便可达到十万,足可以和那些城主对抗了! 王平安亲自迎接出营,离得老远,就叫道:“前面,可是高句丽的大莫离支车大人吗?” 车正贤一听这话,心中狂喜,看来唐军是真的想扶持他了,要不然怎么能当众叫他为大莫离支呢! 负责谈判的将军小声道:“将军……不不,是大莫离支。对面那位穿紫袍的便是唐军统帅,王平安王公爷!”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各取所需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各取所需 车正贤远远的下了战马,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一路小跑着,奔到王平安的马前,双膝跪倒,叫道:“天使,天使啊,小将终于将您盼来了呀!” 王平安在马上呃了声,心想:“天使,我既没长翅膀,脑袋上面也没光圈,咋就成了天使呢!” 他从马上下来,大步上前,扶住车正贤,道:“你就是高句丽名将车正贤车大莫离支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我在长安时,常常听宰相们提起你,都说你是一位义薄云天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车正贤的中原话说得极顺,比宝藏王强了好几倍,如果闭上眼睛听他说话,还以为他是一个辽东汉人呢! 车正贤不肯起来,给王平安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道:“王公,我高句丽的那些城主,不服天朝,造反叛乱,小将早就想把他们都杀死,人头送于长安,只可惜实力不够,没能灭掉那些恶獠,无能之处,还望王公谅解!” 王平安将他扶起来,大声道:“那些城主都是地方上的恶势力,是高句丽国难的源头,这些恶势力是一定要铲除的。车大莫离支不要担心,我支持你,我大唐也支持你,帮你重新一统高句丽,还给这片国土一个朗朗乾坤,太平世界!” “多谢王公,多谢王公,您的大恩大德,我高句丽所有的百姓,都铭记在心,永世不忘!”车正贤感动得泪流满面,声音已现哽咽。 王平安身后的苏定方和薛仁毅一起想道:“这个车正贤不错,挺滑头的,而且很会演戏,是个人物,以后高句丽的内战,就全靠他了,估计他一个就可以和那些城主,打个平手。” 王平安拉着车正贤的手,道:“来来来,请车大莫离支随我来,咱们一同去看国王陛下。我跟你说,陛下他非要认为我义父不可,我坚决推辞,不愿收他为义子,怕伤了他的面子,可他却痛哭不止,还说我不答应,他就要绝食,还要脱光了衣服在营中奔跑,以示对我的不满。我实无办法,只好假意答应了他,收了他做义子。车将军,你见到他后,劝劝他,就不要让他给我当儿子了吧!” 车正贤听了这话,赶紧又装了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叫道:“我家王上认了王公为义父?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王公莫要推辞,有您给王上当义父,正可教导他成长,成为一个好国王,为我高句丽百姓造福啊!为了所有高句丽百姓着想,王公,求您就真的答应了吧,收了我家王上为子,让他从此……从此承欢膝下,讨您的欢心!” 苏定方和薛仁毅,还有一众青州兵的将军们同时点头,心中都想:“很好,你够无耻,我们都喜欢你!” 而高句丽的那些将军,脸上都露出羞愧之极的表情,连头都不敢抬,不敢面对唐军兵将们嘲讽的目光。 王平安叹气道:“原来,收陛下为义子,是为了所有的高句丽百姓好,那……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就收了他吧!谁让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呢,就看不得百姓受苦!” 车正贤连声道:“王公慈悲,王公慈悲。” 说话间,两人进入了大营。此时的军营里,不光有青州兵,还有上千名投诚过来的高句丽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曾经国都里的地痞无赖,或者是周边地区的无赖,差不多高句丽京畿地区的所有无赖都集中到这里了,被青州军收编,发给他们高句丽的军服,权算是仆从军。 别看这些无赖统统不是个东西,可在这种时候,却是挺好用的,他们不但把普通的高句丽百姓给震住了,让百姓们不能逃走和造反,而且还对青州兵相当地忠诚,现在他们完全以大唐子民自居了,在青州军面前点头啥腰,可对高句丽百姓却腆胸叠肚了! 车正贤走进大营,青州兵见了他,无不点头微笑,态度相当不错,可那些地痞无赖却反而对车正贤很藐视,似乎认为曾经高高在上的将军,也不过如此,投诚得晚了,要论资历,远不如他们,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自称前辈! 王平安态度亲热,一直拉着车正贤的手,把他带到宝藏王的帐篷前,这才松手,道:“国王陛下就住在这里,要不然你先进去,和他说说话吧,我在外面等着,等你们说完了,再去我哪里,咱们谈谈战后重建的具体事宜!” 车正贤忙道:“无须如此,无须如此。小将无事可背王公,请王公一起和小将进去吧!” 王平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进去吧,好好去安慰一下我的义子,你们说高句丽话,我也听不懂,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说着,他一推车正贤。 车正贤告了声得罪,这才进入帐篷。 一进帐篷,车正贤便见帐中铺着一条大地毯,一个少年正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个新扎的风车,呆呆地,也不知他在想啥呢! 车正贤忙堆起笑容,给宝藏王跪下,道:“臣车正贤拜见王上,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之后,他给宝藏王磕了个头,却等了半晌,没等到回音。 车正贤抬起头,见宝藏王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他赶忙又道:“王上,您不认得臣了?当初您登基时,臣还见过您呢,当时臣是执瓜武士。” 宝藏王最怕见到陌生人,何况又是单独相见,这些日子受的惊吓太多,他早就不堪重负了。才不管车正贤以前是拿瓜还是拿枣的呢,宝藏王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很让车正贤气愤的是,宝藏王喊救命也就罢了,可偏偏是用中原话喊的救命,这不是要败坏自己的形象么,万一外面的唐军以为自己要对他做点啥,那唐军一怒,岂不是要对自己做点啥么,那多亏啊,取得唐军的信任,多不容易呢! 车正贤扑上前去,捂住宝藏王的嘴巴,急道:“王上,王上,不要叫喊,有话好说,臣都听您的!” 宝藏王奋力挣扎,嘴里呜呜叫着,他别的不怕,就怕再被扒光衣服,就算他是心智不成熟的人,可也知道那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正当两人在地毯上捂捂扎扎时,帐帘一挑,王平安探进头来,问道:“你们干什么呢?哎呀,车大莫离支,你可不能欺负我的义子,小心我跟你翻脸!” 他大步进帐,把宝藏王从车正贤的手里抢过来,大声斥喝车正贤。宝藏王扑到王平安的怀里,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这几天他尽哭了,嗓子都快哭哑了! 车正贤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呢,我高句丽自家的事,却要唐军来干涉,而这个小崽子竟然还真把唐军的大头子当爹了!” 肚中腹诽,可脸上哪敢表露出半点儿!车正贤委屈地道:“王公莫要误会,可能是小将的样子吓人,把王上给吓着了。王上一叫起来,小将害怕,便上去捂他的嘴,失礼之处,还请王公谅解,小将甘心受罚!” 王平安嗯了声,把宝藏王重新按回地毯上,让他拿着风车,继续发呆。他对车正贤道:“以后对他好点儿就行了。算了,咱们还是去我哪里,商讨一下善后事宜吧!” 车正贤无可奈何,只好跟着王平安去了中军大帐。 分宾主落座,又是一通假惺惺地客套,过了一会,这才进入正题。王平安道:“国都是要重建的,可用以工代赈之法,这个法子在我大唐用过,被证明为千古良法。听清楚,我说的是国都重建,而非国都新建,明白吧?” 车正贤自然明白王平安是啥意思,不就是想损耗高句丽的国力么。这是小事,只要他能在高句丽站稳脚跟,成为渊盖苏文那样的人,那就一切都好说,他以后还得指望大唐支持呢,重建个国都而已,没啥不能答应的。 王平安见他答应得痛快,又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直说了,我不想让你们高句丽强大起来,所以希望你能去攻打那些城主,你要是想和我谈判,这是可以的,随便你谈,可我提出的要求,你必须答应!”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典型的征服者语气,高高在上,完全不顾车正贤的想法。 车正贤真是被逼得一脑袋白毛汗,他道:“既然王公把话说开了,那好,小将也就不装什么忠君爱国之人了。小将和那些城主开战,高句丽必会四分五裂,再不能威胁大唐的边境,可小将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平安道:“给你百济的领土,只要高句丽被解决了,那么就剩下了百济和新罗,而新罗在高句丽灭亡之际,必会得到很大的好处,国势一强,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新的想法,有可能不太恭顺,那么我们需要在这片土地上有所制衡。可以把百济的土地封给你,由你制衡新罗,成为百济之主。当然,以后百济被灭之后,会叫什么国名,以后再说。” 车正贤皱眉头,道:“也就是说小将不会在高句丽得到什么好处了,好处是在百济?这未免太过遥远,很难兑现啊!” 王平安道:“遥远?如果想让好处来得快些,那你就快点把城主们都灭了,我们大唐可以派兵支持。你放心,就算是城主们投降,我们也不要他们的,因为我们大唐最恨地方恶势力,绝不允许割据自肥!当然,属国的小朝廷除外。” 车正贤低头沉思,好半晌才道:“小将留在高句丽不成么,以此江为界,以西归大唐,以东归小将,如新占了百济的土地,只要分一些给小将就成!” 王平安哼了声,道:“你和城主们打内战,又先归降了我大唐,从这个帐篷里出去,你就是叛国者,就算你以后在高句丽有了土地,还指望王位能长久吗?” 车正贤又想了半晌,抬头道:“要照王公的意思,其实就是让小将先把高句丽给搞得虚弱了,大唐将其并之,此后又要小将去灭百济,虽然有大唐支持小将,可连弄得两个国家亡国,小将怕是很难办到啊!” 王平安沉着脸,道:“你一定要办到,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办到。如果你连这个都办不到,那我大唐干嘛要扶持你,立你为王?还不如扶持我的干儿子呢,他才是真正的啥也办不到!” 车正贤默然无语,王平安的话非常不客气,撕下伪装,把所有的场面话全都省略了,就是在谈利益分配,还说得这么直接,真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帐中沉默了好一会儿,车正贤道:“如果以后大唐要把小将的新国,以及新罗一起灭了呢,那怎么办?” 王平安嘿了声,道:“放心,几十年之内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至于几十年以后,情况不知会怎么样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为他们打算,未免太早了些!” 车正贤也嘿了声,道:“这倒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想它干嘛。”他低头闭眼,心中念头急转,又想了好久好久,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王平安并不打扰,静静地等着,实事上,他并不指望车正贤真能遵守约定,而是只要利用车正贤稳定住现在高句丽的局面,使各路兵马不能统一指挥,那就大功告成,等李绩或哪位大将军领着军队再来,那就无所谓了,高句丽一举可定。 车正贤哪知王平安的真正想法,他想了好半天之后,这才睁开眼睛,道:“小将想要一份圣旨,还有铁卷,以确保大唐不会卸磨杀驴。” 王平安露出笑容,伸手拍着车正贤的肩膀,道:“你是千里马,不是驴。圣旨和铁卷等我回大唐之后,就会给你送来,只要你好好为我大唐办事,以后还会有金印的。” 车正贤连忙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对着王平安一个劲地道谢。 王平安郑重地道:“我很看好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要对大唐忠诚!好,那就这样吧,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庆祝一番!” 他提高声音,对帐外叫道:“摆宴,我要款待车大莫离支。对了,把我干儿子也叫来,让他坐陪,以祝车大莫离支的酒兴!”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大唐朝野震惊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大唐朝野震惊 大营之中,一切都很简陋,就算是王平安要开宴席,可用来款待车正贤的,也不过是些马肉和羊肉,所幸车正贤也不在乎这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倒还挺和他的胃口的! 推杯换盏,一场宴席尽欢而散。 此后数日,王平安的船队一直驻兵在江边,他的船队也回来了,兵将们大包小包的往船上搬东西,准备回国事宜。 车正贤把自己的军队带了回来,在废墟的西边扎下营盘。他又派出士兵,四下拉壮丁,拼命的扩军,为了取得粮草,他还亲自带着军队,攻下两座小城,把城主砍头,城中储备一扫而光,全部充做他自己军队的军饷。 战争结束,高句丽的百姓开始纷纷重返家园,这也给重建国都带来了劳力,只不过钱物方面紧缺。当然,这就要由车正贤去头疼了,王平安是不管的,他现在只等着青州方面来人,接应他回大唐。 又过了十余日,国都周围的局势日渐稳定,并无战事发生。那些城主们得知车正贤投靠了唐军,而唐军并没有撤离,而且车正贤还灭了两座小城,城主们人人自危,都不敢前来挑战,只是固守自己的城池,怕受到攻击。 城主们来不及反应,还没有互通声息,没来得及搞出个联军出来,讨伐车正贤这个大***贼。高句丽现在还处于内战的前夕,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时刻。 对于王平安来讲,这种情况是再好不过的,就算要打内战,也是高句丽自己的事情。等他走了之后再打,爱打成什么样子,就让他们打成什么样子吧,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那才好呢! 又过了几天,青州方面的船队到了,由青州总管亲自带队,带来战船一百艘,精兵三千人。青州总管接到王平安的书信后,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明明是去进攻百济的,怎么变成进攻高句丽的呢?而且还把高句丽给打投降了,这未免也太神奇了! 王平安亲自迎到码头,把青州总管接下船来。两人见面,均是哈哈大笑,互相道喜。两人一个是作战有功,一个是支援有功,升官尚需时日,得等朝廷的旨意,可发财却在眼前,高句丽的国都被历代国王经营,就算烧光了城里,可光靠搜括城外的余财,就让青州兵肥得流油了! 两人手拉手进入中军大帐,青州总管笑道:“王公,这仗是怎么打得,怎么打百济却打到高句丽来了?” 王平安笑道:“阴差阳错,一言难尽啊,且待我慢慢向你道来。”他把海上的事说了一遍,之后,他道:“这次全凭运气,可运气这东西不能次次都有,所以咱们还得好好画些地图才行,可不能在纸上画个圈,然后写个地名,就凑合着用了。” 青州总管点头道:“是啊,地图太过粗糙,咱们在大唐看地图时,看不出啥来,可一旦实际应用,那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王平安拍手道:“对,这句话用在这里,再对不过了!” 两人在帐中坐定,众将军侍立在侧。青州总管看了眼儿子薛仁毅,转头问王平安,道:“王公,犬子还能用否?” 薛仁毅立时紧张起来,看向王平安,他当初光顾着破城之乐了,差点把王平安给弄丢,陷主帅于险地,可是杀头的大罪,虽然王平安不计较,可要是和他爹一说,估计一顿臭骂是跑不了的,而且以后也再难派他出来了,没哪个主帅敢用这种手下啊! 王平安看了眼薛仁毅,笑道:“小薛将军,虎将也。此次攻伐高句丽,他可以说是一箭定乾坤啊!” 青州总管大喜,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望子成龙,是每个父亲的心愿。他笑道:“王公,犬子……怎么个一箭定乾坤法,还请你为下官仔细讲解一下!” 王平安忽然脸色一沉,哼道:“仔细讲解?很好,那就仔细讲解一下,小薛将军乱射的那一箭,害得我们失却了一场大大的功劳,不但如此,这一箭还会让皇上和诸位宰相失望的!” 青州总管一哆嗦,脸色巨变,赶情王平安刚才说的一箭定乾坤是反语,是在嘲讽,而非在夸奖!薛仁毅听了王平安的话,差点没趴地上,王公爷这是要报复啊,要向自己的父亲告状,而且还给自己扣了顶大大的帽子,这帽子太大了些,自己的小身板可受不住! 王平安见把这爷儿俩给吓唬住了,他才道:“我让小薛将军射那渊盖苏文,可小薛将军倒好,一箭把渊盖苏文的脑袋给射爆了,以至于我们无法割取渊盖苏文的人头,不能向朝廷请功,而朝廷也无法以此恶獠的人头,昭示四方,震慑蛮夷。总管大人你说,小薛将军有没有过错啊?” 原来是这么个有过错法,青州总管一愣之下,展颜大笑,道:“有过错,有过错。犬子力气太大,竟然射爆了渊盖苏文的脑袋,没能给高句丽的大莫离支留个全尸,这当然是大大的过错了!” 薛仁毅拍着胸口,道:“哎呀,王公啊,您差点把末将的小心肝给吓爆了。”他顿了顿,恍然大悟地道:“王公,您不是在夸我箭术好呢吧,可以一箭爆头?” 青州总管喝道:“臭小子,有这么厚脸皮的么!” 帐中众将军放声大笑,人人心里明白,反正渊盖苏文的尸首也被踩成烂泥了,这场功劳没人领,所以王平安才便宜了薛仁毅,青州总管定会感恩戴德。估计从此以后,每年从青州送往长安的孝敬里,又会多上王平安的一份了! 长安,甘露殿。 李治坐在龙书案后,也就是他父皇以前坐的书案后,看着桌上的一份奏章,而朝中重臣,尽数来此,整整齐齐站了两排,看着李治。 李治看完奏章之后,颇有些结巴地道:“这这,这份奏章……是假的吧,是无病他喝多了之后,叫人写的?写奏章的这个人叫苏,苏什么来的!” 长孙无忌抢步出班,道:“回皇上的话,写这道奏章的人名叫苏烈,字定方,是王平安手下大将,这次出征讨伐百济的副将。” 长孙无忌说话的声音竟然带有微微的颤音,显而易见他的情绪也颇为激动。不但他激动,两厢站立的朝臣没有不激动的,王平安送回的这道奏章,太过骇人听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石破天惊了,把高句丽的国都给焚了,把国王给收了干儿子,这种事情可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李治指着奏章,道:“无病不是去征讨百济的吗?怎么征讨到高句丽去了,这可是两个国家,岂有走错之理?” 褚遂良出班,道:“皇上,高句丽和百济都是小国,两国的国都相距不远,就算走错了,也纯属正常。应该是海上风向所致,使得远征船队转向,从而在高句丽登陆,我唐军得到了辉煌的战果,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啊!” 大臣们一***头,齐声道:“天意,天意啊!” 李治脸上露出笑容,道:“天意?这是老天要假朕之手,灭掉高句丽?” 长孙无忌大声道:“天意,这就是天意。皇上请想,如果不是天意,王平安怎么可能走错了国家?那可是国家啊,不是老百姓窜门,随随便便就能走错房门的!” 大臣们笑了起来,都说是这么回事,高句丽和百济虽然都是小国,可好歹也是两个国家,国都相距好几百里,没那么容易走错的。 李治挥手道:“拿地图来,朕要看看,那两个地方离得到底有多远。” 要说高句丽的事情,地图自然要先准备好,皇上一声吩咐,小宦官们立即便把高句丽的地图给铺到了桌子上。 李治低头看着地图,问道:“高句丽在哪里?那个百济又在哪里?” 史忠臣从他身后伸过手来,指着地图,道:“皇上往这里看,这两个国家还有新罗,都在这个岛子上。” 李治哦了声,看了一会儿地图,这才抬起头来,道:“这么小的国家啊,那走错方向,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能怪无病,不能怪他!” 长孙无忌笑道:“皇上圣明,这事自然不能怪王平安,这是天意,天意如此,人力不可改变!” 李治拍手笑道:“好,咱们把高句丽给打服了,无病还收了那个国王当干儿子,这是大扬国威之事,需当立即昭示天下,让我大唐百姓也高兴高兴!” 房玄龄出班,道:“皇上,这事还未经证实,似乎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万一王平安所报军情有误,咱们事先又公开了,那如果……岂不是要成了笑话。” 长孙无忌也道:“房大人这话有理,实是稳妥之言。不过,这奏章上还写着,王平安要青州总管去接应他,如依着老臣不如皇上派人去青州,那里得到消息快,如果青州方面证实军情无误,那时再公开也不迟啊!” 李治点头道:“这样也好,就派人去青州吧!”他顿了顿,一拍桌子,大笑几声,又道:“朕都有些等不及了,真想快快证实,王平安确实是把高句丽给打趴下了!” 大臣们一起笑道:“臣也着急啊!”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长孙无忌立即命人去青州打探消息,派出人后,他道:“高句丽心腹大患也。从前隋开始,我中原便对其数次征讨,到了本朝,先帝也曾御驾亲征,可都无果而终,始终未能将这个祸害除掉。而我皇上新近登基,如果在尚未改元之前,便能将高句丽给灭掉,那上对得起先帝,下对得起百姓啊!” 褚遂良也道:“照王平安的奏章上来讲,我远征大军并未损伤士卒,就攻下了高句丽的国都,还俘虏了国王及一众王子公主,这乃是不战而胜,足可记入史书,光耀后世啊!” 李治笑道:“看来无病不单是治病厉害,而且还是个兵法大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啊!” 殿上众臣几乎个个受过王平安的好处,就算不是直接的,也是间接的。这时候见皇帝夸赞王平安,他们岂有不随声附和之理,跟着大赞,赞美皇帝慧眼识英雄,如果不是当初皇帝把王平安从徐州找来,岂有王平安的今日! 一群白胡子老头,把马屁拍得满殿乱飞,听得李治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便下旨开宴,并且叫来舞姬唱歌跳舞,君臣同殿享乐一番。 玄武门。 米小苗带着一队士兵,来到玄武门,让北衙的兵将给他备马,他要离京去青州。一朝天子一朝臣,做为曾经东宫的宦官,他也水涨船高,现在在甘露殿里伺候了。长孙无忌派人出来时,他正好当值,自然捡了个便宜,去办这个差事。别看这差事辛苦,可却是大大露脸之事,可不是天天都能遇上的。 巧得很,北衙的守卫大将正是薛仁贵!薛仁贵正当壮年,他在李世民时代崭露头角,很得李世民的欣赏,而且李世民认为薛仁贵很忠心,便放心地把玄武门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来守卫。 凡是大将,没有不想掌大军征讨四方的,薛仁贵也是如此,只不过正因为他表现得太突出了,所以才被派到玄武门来。但不管多么位高权重,他都是没机会领兵出征的,是以他特别羡慕那些领兵的大将。 见米小苗领着人来要马,薛仁贵亲自从卫所里出来,笑着拱手道:“呀,这不是米大人么。怎么,这是要出远门,去哪儿啊?” 米小苗一腆肚子,道:“原来是薛老兄。咱家确是要出远门,你可得多给预备几匹好马,咱家好在路上换乘,皇上这次交待下来的任务相当重要,万万不可有失。” 薛仁贵心想:“这个死宦官,贫嘴贱舌的,说了一堆,却都和放屁一样,等于什么都没说。你不说我也就不问,我让你有屁放不出来,我憋死你!”他面上含笑,大声命令兵将,给米小苗预备最好的战马,却并没有再问什么。 米小苗见薛仁贵只问了一句,自己刚刚卖了个关子,人家就不问了。卖关子不就是为了让别人接着往下问的嘛,要是别人不问了,那他这个卖关子的人,可就难受了,不吐不快啊! 米小苗凑上前去,小声道:“薛大将军,你可知皇上派咱家去办什么事儿吗?那可是天大的事啊,重要到不得了,派别人去不放心,所以只能派咱家去!” 薛仁贵心想:“还天大的事,要是天大的事,还能派你去?把你自己当头蒜呢!”他啊了声,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既然皇上派米大人去办这件事,那肯定是天大的事了,只是不知到底是啥事啊?” 米小苗嘿嘿干笑两声,道:“咱家要是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得保守秘密才行!” 薛仁贵心中好笑,要真是秘密,你还能跟我说?你既然能跟我说,那就一定不是秘密!他连忙点头,很有保密精神地道:“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到底是啥事啊?” 米小苗用很大地声音,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说秘密似的,道:“王无病王公爷,出海远征百济,结果中途顺应天意,改变航道去了高句丽,把高句丽的国都给攻下了,国王也给抓了起来,还收了国王做干儿子!” 薛仁贵大吃一惊,叫道:“王无病?那不是王平安吗?他什么时候远征高句丽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围北衙的兵将足足好几十人,一起看向这里,人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米小苗用更大的声音,得意洋洋地道:“这是秘密啊,很少人知道的,只有皇上身边的人才能知道,比如说咱家!” 用这么大的嗓门说秘密,当然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宫门口,墙上墙下的兵将一起看向这里,等着米小苗把秘密说得再完整一些! 米小苗不负众望,口沫横飞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实事上这种军事机密,他也是不清楚的,但架不住他想象力丰富啊,按着自己所想,胡编乱造一通,把薛仁贵和北衙的一众兵将听得目瞪口呆,以至于神魂颠倒! 好不容易,米小苗终于白话完了,正巧兵将把马匹也给他备好了,米小苗过足了话瘾,这才翻身上马,道:“薛大将军,这等机密大事,咱家看在咱俩交情够的份上,这才跟你说的,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嘴巴要严!” 薛仁贵看了眼周围,心想:“他奶奶的,还用得着我跟别人说么,这儿里里外外好几百人都听见了,而且听得相当地清楚!” 他含笑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说起的!” 米小苗道:“咱家这就要去青州,查证军情是否属实,薛大将军不用送了!”一挥马鞭子,出了玄武门,绝尘而去。 米小苗一走,北衙里轰地一声,就象是炸锅了一样,兵将们议论纷纷。高句丽被打趴下了,我地个天爷呐,那个王平安也太厉害了吧,简直就是个大大的军事家啊,直比孙武,盖过韩信! 薛仁贵一拍大腿,心想:“照这么说,高句丽已是风中残烛,随时都有亡国的可能,我大唐外敌一个个的减少,我要是再抓不住机会,怕是以后就没机会可抓了。不如今晚下值之后,我去长孙大人的府里走动走动,拜托他将我外放领军,不去别的地方,就去高句丽吧!” 消息立即传来,当天整个禁卫军就都知道了,而太阳刚一落下,禁卫们下值回家,小半个长安就全知道了,而第二天天没亮,大半个长安就全知道了。待到早朝过后,长孙无忌等人出了宫门,步行去尚书省时,连街上卖烧饼的都知道了! 长孙无忌心情正好,他和褚遂良房玄龄走在街上,看着繁华的街面,他道:“两位仁兄,如果王平安所报非虚,那么高句丽必有大乱,我大唐趁此良机出兵辽东,应该很快就能灭此朝食,我大唐东北边界从此可以无忧了。” 房玄龄叹道:“真是意想不到啊,隋炀帝兴举国之兵没做到的事,先帝爷御驾亲征未解决之事,却被一个小小的王平安给办到了,难道上天有意要眷顾此人,成全他成为一代名将?” 褚遂良笑道:“王平安这个小家伙,老夫早就看他有出息。不过要是说到真实本领,老夫感觉他也实在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嗯,我指的是行军打仗,不是指的医术。老夫觉得他就会捡便宜,而且总还能捡到,你们说怪不怪呀!” 长孙无忌道:“便宜到处都是,可真能把便宜捡起来的,又能有几人?能捡便宜就是本事,而且还是大本事啊!”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头,都对王平安的这个本事,大表钦佩。 长孙无忌又道:“不过说来也怪,我军渡海远征之事,虽然已经不是机密了,可却也不应该人人都知道啊,消息传得也太快了些。昨天晚上,老夫下朝回家,薛仁贵竟然登门,想托老夫将他外放,他想去高句丽领兵。他知道这个事情倒不奇怪,可知道得这么快,就挺奇怪了!” 褚遂良哈哈大笑,道:“昨天咱们在殿上说这事时,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屏退左右,满殿的宦官和宫女,他们可都听到了,想让他们不乱传乱说,那真比登天还难啊,这些人的嘴巴松得很!” 说罢,褚遂良看向大街两旁,指向一个卖烧饼的,道:“不信,咱们过去问问那个人,老夫敢担保,就连他都知道了!” 长孙无忌道:“好啊,问就问。”他走上前去,对那个卖烧饼的道:“这位大兄弟,你可知我大唐远征高句丽之事?” 这卖烧饼的抬头看向长孙无忌,忙道:“哟,是三位大人啊!”他见眼前这三个人都穿着紫袍,自然是大官,他赶紧行了个礼,道:“不会吧……” 长孙无忌转过身,笑道:“褚兄,怎么样,他不知道,消息不会传的那么快的!” 这卖烧饼的说话有点大喘气,说完不会吧三个字后,他停顿一下,又道:“难不成三位大人竟不知道?可连小人都知道了,您三位不可能不知道啊!” 长孙无忌啊了声,转过身看着卖烧饼的,褚遂良大笑起来,房玄龄也乐了! “这样吧,您三位买我几个烧饼,小人就把这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给您三位听,好不好?”卖烧饼的一本正经地道。 长孙无忌吃惊不小,好么,我堂堂大唐宰相,竟然要花钱买烧饼,才能听到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他嘿了声,道:“好,那老夫就要听听,你到底怎么个知道法!”他从怀里换出几个铜钱,扔到摊子上。 房玄龄在旁笑道:“自从赛跑大会之后,长安城里的商贩,个个都成了生意精,连几句谣言都能拿来换钱啊!” 卖烧饼的忙道:“这位大人可说差了,小人说的可不是谣言,是事实。这叫做,叫做……对了,这叫做促销!”他包好几个烧饼,递给长孙无忌,便打开了话匣子,道:“我朝天子圣明,派了王公爷远征百济,过海之时,忽然天亮出现一朵祥云,祥云之上站着位菩萨,这位菩萨对王公爷说,向西往西,老有所依……” 三位宰相一起啊了出来,齐声道:“那是位什么菩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卖烧饼的嗨了声,道:“往西就是往高句丽啊,这是菩萨暗示王公爷要去高句丽,老有所依就是说他要收干儿子了,有了干儿子,以后好孝顺他啊!” 长孙无忌很少见地,竟然张大了嘴巴,而褚遂良捧腹大笑,房玄龄却摇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个人不愿在听这卖烧饼的胡说八道,摇头走开。卖烧饼的在后面还大叫着:“别走啊,再买小人几个烧饼,小人还有更精彩的……” 长孙无忌他们到了一处酒楼,顺着大门望进去,就见一个落魄文士打扮的人,站在大堂正中的位置,他的身旁还坐着个小姑娘,正在拉琴。落魄文士说几句话,那个小姑娘就拉着琴唱几句,而食客们边听边叫好! 三个人没有立即进去,站在门听了听,发现那落魄文士竟然在讲王平安渡海灭高句丽的故事! 长孙无忌回过头,看向两位老友,道:“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啊,怎么连吹拉弹唱都出来了?” 就听里面的那个落魄文士,道:“书接上文,王公爷步入王宫,正想歇息一下喘口气,各位想啊,他老人家横渡大海来到高句丽,又打下了国都,能不累么,好不容易进了王宫,不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啊!可正当他要歇息之时,忽然里面奔出来一个身穿蟒袍的人,腰缠玉带,头上戴着一顶王冠,这人便是高句丽的末代君主,名叫宝藏王,家里趁钱,要啥有啥。他一见王公爷,便跪翻在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那可是能让人惊讶地三天三夜都睡不着啊,这是句什么话呢?二妞儿……” 那拉琴的小姑娘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拿着个木托盘,满场游走,向食客们讨赏钱。食客们纷纷笑道:“好家伙,听你说了一会儿的书,这都收了几回钱了!” 褚遂良在门外,笑道:“书接上文,这说明已经讲过一场了呀!” 长孙无忌笑道:“来来来,今儿个老夫作东,请两位仁兄喝酒听书,咱们忙里偷闲,也过过这市井的生活!” 三人进了酒楼,房玄龄笑道:“王平安一场大仗打下来,给多少人创造了谋生的活计啊,至少那个卖烧饼的,还有这个说书的,就得对他感激涕零!” 第七百五十四章 班师回朝 第七百五十四章 班师回朝 不光是长安城里把高句丽的事情传来传去,弄得宰相都以听书为乐,就连别的地方,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唐的心腹大患,被王平安王公爷轻而易举地就给解决了! 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很快就传出了京畿地区,传遍大唐各州县,竟一直传到了庆州,传到了王平安父母的耳朵里。 这日,狄仁杰小跑着来到后宅,叫道:“王伯父,王伯母,你们可曾听说我大哥的事了?他把高句丽给灭了!” 消息传到庆州,已经变成了高句丽被灭,国王主动拜王平安为干爹了! 王有财坐在屋子里喝茶,而杨氏正抱着小太平,哄小女娃娃开心呢。 王氏夫妇见狄仁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杨氏笑道:“听说了,刚听说的,今天早上管家来跟我们说的,说平安收了高句丽的国王当干儿子,这不就等于是给我们老两口收了个干孙子嘛!” 王有财嘿了声,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道:“平安就是胡闹,收儿子也就罢了,偏偏要收个蛮夷当干儿子,真是给我们老王家丢人,愧对王氏祖先!” 儿子给他收了个干孙子,因为是外国人,王有财还不高兴了,闹起脾气来。 狄仁杰笑道:“王伯父,您这个干孙子虽然是蛮夷,可身份来头却是不小,那可是高句丽的国王啊,听说号称宝藏王,您听听这名号,估计着挺有钱的!” 王有财摇头道:“谁稀罕啊,我们老王家既不缺吃,又不缺穿,就算那个蛮夷小子再有钱,也不能收他当干儿子啊,平安糊涂了!” 杨氏抱着小太平,笑道:“行了吧,收个干孙子,又不要你养,你哪儿这么多的废话啊!”她晃了晃怀里的小太平,道:“小心肝儿,小宝贝儿,你有个哥哥啦,叫啥宝藏王的!” 王有财呸了声,道:“那个什么国王,也配做咱家小太平的哥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狄仁杰忙道:“伯父伯母,大哥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听说是要在莱州登陆,要不然咱们派个人去,给大哥送些衣物吧,随便看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啥的!” 王有财和杨氏一起道:“对对,正该如此,是从莱州回来啊,莱州在哪里?要是不远,咱们干脆走一趟吧!” 老两口不知王平安要从莱州回国,小道消息满天乱飞,版本不一,弄得他们搞不清楚王平安要从哪里回来,至于莱州,他们也并不知道在哪里。 狄仁杰笑道:“那可远着呢,倒是不必咱们亲自去,只要派管家去就成了。小侄估计大哥回国之后,要先回长安耀武,然后再回庆州,现在是新君临朝,要是皇上舍不得他,留他在京任职,那咱们干脆就准备准备,等着回长安就得了!” 王氏夫妇一***头,开始着手收拾起东西来,又叫来管家,让他带着衣物,去莱州等着,迎接少爷回国。 高句丽。 青州总管一到,此地的战事便算告一段落了,王平安只又停留了三天,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便对车正贤好一通安抚,让他专心对付高句丽各地的城主,并再三代示,大唐绝不会忘了有功之臣的。 车正贤深怕王平安反悔,临送王平安走时,竟张口讨要官职,想让大唐朝廷正式册封他为高句丽的大莫离支,并且还要求想挂个卫府的大将军衔。 王平安全部答应,反正又不花他一个铜板,仅是一道诏书的事罢了,诏书这种东西,大唐朝廷有的是,随便发的,要多少有多少! 交待好了各项事宜,王平安命令军队上船,偕同青州总管,在车正贤的相送下,离开了高句丽,返回大唐。 海上行船,非只一日,好在有青州总管相陪,地图可靠,向导也可靠,加之海上风平浪静,天公作美,一路畅行无阻,平安回到了莱州。 在莱州湾大军登陆,王平安和青州总管一起下船,第一件事就是把战利品分出来。此次他们算得上是满载而归,夺得无数的战利品,里面有很多的奇珍异宝,这些东西是不能给兵将们分的,最值钱的一部份要送交朝廷,而另一部份则要送给朝中的大佬,做为孝敬。 就如同作地分脏一样,青州总管把珍宝分成上百份,大小不一,轻重有异,全都标记上名字,谁该多分些,谁该少分些,都是有区别的,万不可同一而论。 在青州又等了数日,从长安来的钦差到了,带来了圣旨,钦差不是别人,正是米小苗。 王平安见了米小苗,自然有一番亲热客套,他把米小苗介绍给了青州总管认识,青州总管一通巴结之后,当即献上一份重礼,美其名曰给钦差大人压压行囊! 米小苗欣然笑纳,当众大夸青州总管会做事,并且还自作主张地把薛仁毅带在身边,说要带小薛回京,举荐给朝廷,为小薛在长安谋个官职! 青州总管感激涕零,又重重地给米小苗补上了一份礼物,并且又带上满满一大车的东西,让薛仁毅带进京去,见人就送礼,落个豪爽的好名声,以便能早早地进入卫府,成为府兵将军。 在青州好一通忙乎,足足耽搁了七八天,这才又上路。半路上又碰到王氏夫妇派来的管家,给王平安送来衣物,随便看看少爷身体是否健康的管家。王平安写了回信,让父母安心,让管家带回。至此,繁复琐事才告一段落,终于能消消停停上路了。 一路向西南方向行进,途经州县每到一处官员们纷纷来迎接,而百姓们更是夹道欢呼,欢迎大唐的英雄们凯旋! 终于,由二千兵将组成的凯旋大军,到达了长安,在离长安二十里处扎营。 这晚,天色刚黑,大军刚刚在一座小镇之外立好营盘,薛仁毅便咋咋呼呼地奔进屋子,对正在***的王平安叫道:“王公,王公,长孙大人来了,是真的长孙大人啊,他带了好多人,来迎接王公您了!” 王平安啊了声,道:“长孙大人亲来?好啊,我估计他也应该来了!”他故意把军队驻扎在离长安二十里的地方,就是为了入城仪式着想的,长孙无忌身为群臣之首,理所应当地要给皇帝打个前站。 薛仁毅万分激动,双手举天,不住口地叫道:“是长孙大人啊,传说中的人物!天啊,俺竟然能有幸见到他老人家,真真的和作梦一样!” 米小苗这时刚好从外面进来,见薛仁毅一脸没出息的表情,气道:“只是见到长孙大人而已,你就兴奋成这个样子,要是见了皇上,你还不得晕过去啊!” 薛仁毅对米小苗那真是说不出的尊敬,比对王平安还要尊敬好几倍,他忙道:“米大人,实话实说,要是末将见了皇上他老人家,也许真的会晕过去的。要是真的晕倒,米大人可要扶末将一把啊,万不要让末将在君前失仪,闹出笑话来!” 王平安笑道:“没关系的,当今皇上随和得很,如果你当众晕倒,说不定皇上还会高兴,认为你尊重他呢!”顿了顿,他又道:“皇上的年纪不大,不喜欢别人称他为老人家,这点需当注意!” 薛仁毅哦了声,心想:“看来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原来在皇上的面前晕倒,竟还会讨皇上的欢心,天下竟然有这般事,那俺要不要真的晕一下,让皇上开心一下?” 王平安把脚擦干,套上鞋子,道:“快,速与我去迎接长孙大人!”他带着米小苗和薛仁毅出了屋子。 没跑出多远,就见长孙无忌在苏定方的陪同下,后面跟着一群的大臣,正往这里走。 长孙无忌拍着苏定方的肩膀,道:“苏将军,那日皇上看到报捷奏章,问老夫这是谁写的,老夫说了你的名字,并且为你说了几句好话,赞你做战勇敢,皇上听了很是开心,把你的名字也记住了,苏烈苏定方,名字取得好,字也取得妙!” 苏定方大是激动,他认识长孙无忌很久了,可惜长孙无忌从来没把他当回事儿,这次主动卖好,说明是要拉拢自己啊! 一想到能被长孙无忌这位当朝第一宰相拉拢,苏定方真有要晕过去的感觉,看来自己前途无量啊!他陪着小心,道:“回长孙大人的话,末将哪有什么功劳,都是按着王公的吩咐办事的。末将没有功劳,就算是苦功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道:“好,很好,不居功不自傲,懂得进退就好!”他看到王平安跑了出来,招手道:“无病,过来,老夫有话要对你说,你现在还得赶紧动一动,不能休息!” 王平安心想:“我渡海远征,重回长安繁华之地,你不先问问我累不累,竟然还让我动一动,真把我当驴使唤啊!” 他到了长孙无忌的跟前,先行了个礼,笑道:“长孙大人,别来无恙,有什么事您请直说!” 长孙无忌道:“你得立即传令下去,让军队连夜返回,往远了赶四十里,然后才能安扎营盘!” 王平安一愣,嘴巴咧开,心想:“不会吧,又有事儿了?我看我还是改名吧,别叫王平安了,叫王驴儿得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称相门下省 第七百五十五章 称相门下省 长孙无忌见王平安愣住,赶紧解释道:“不是要折腾你,而是皇上明天要亲自出迎,你是将高句丽打得投降的大功臣,皇上又是刚刚登基不久,你凯旋归来,这是新朝的第一件大事,所以皇上要亲自出迎,并且要迎接出三十里,这是最高的规格了,可你现在却在离城二十里处扎营,这让皇上怎么迎接你啊!”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明天李治要亲自迎出长安来。皇上迎出三十里,那自己至少得离城七十里才行! 皇帝走三十里,那自己明天至少也得走三十里,可做为臣子,必须要比皇帝多走些路才行啊,可又不能让皇帝等自己,所以三十里之上,得再加十里,所以退后四十里,是正正好好的! 王平安道:“皇上竟然要亲自出迎,这个……实在是不好吧,小臣何德何能,竟敢劳烦皇上……” 长孙无忌摆手道:“行了,你可别废话了,再废话天都亮了。退回之后,还得让兵将们休息一下,明天才能精神面圣,否则兵将们满脸的倦容,那成何体统?这便拔营起寨吧,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 王平安连忙答应,传下令去,让兵将们赶紧收拾收拾,跟着他往回赶。此次跟着他回京耀武的兵将,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属于长官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的人。王平安的命令虽然折腾人,但却没有兵将抱怨,立即拔营,往来路返回。 路上,长孙无忌把王平安叫到一边,两人单独相处。长孙无忌道:“无病,你可还记得当初派你去百济时,老夫答应过你的事情吗?” 王平安呃了声,道:“舅父大人,您说的可是门下省的差事?”私下里,他管长孙无忌叫舅父大人,是从李伊人那里算的辈份。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正是。这件事情已经办好了。等明天和皇上见了面之后,皇上会当着满朝文武和长安百姓的面,任命你当门下省侍中的,到时你要假装推辞一番,别直接就答应,如果你不推辞,会让别人认为你猴急的,想当侍中想疯了!” “外甥哪有想当侍中,那可是宰相,外甥没有这个能力啊!”王平安连忙预演一下,先推辞一番。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道:“咱们自家人,你就不用玩虚的了。朝廷三省,尚书省由老夫掌管,中书省由马周管着,马周这人还算不错,虽然平常挺有主意的,但身为宰相,又岂能是个没主意的人,他和老夫还算配合。仅剩下门下省了,那个侍中不会做人,总和老夫唱反调。以前先帝在时,老夫只能忍了他,现在新君登基,还留着那老不死的干嘛,不嫌碍眼么!” 王平安心想:“那位侍中大人,似乎比你小着几岁呢,他要是被叫做老不死的,那你成啥了?”他道:“那,以前那位相爷,他怎么办了,给外甥当副手?”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什么副手,打蛇不死,岂不是要反受其害!老夫找了他一个过错,让几个大臣联名参了他一本,说他老朽无能,昏庸糊涂,打发他回家养老了。” 王平安心想:“那以后的大唐朝廷,可就要成了你的一言堂了!” 长孙无忌又道:“做了门下省的侍中之后,你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不要腼腆,当然看你也不象是个腼腆的人,只要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来问老夫也就是了,万事有老夫给你作主,明白吗?” 王平安忙道:“明白,明白,外甥当然明白。其实外甥只不是挂个名而已,门下省的主意还得舅父大人来拿才成。只是以后,舅父大人要多多劳累了。”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从来不怕累,就怕闲的慌!” 王平安看着长孙无忌的笑容,心中感叹,这位舅父大人对自己真是没的说,虽然他是想通过自己,把朝政牢牢地把握在手中,是有私心的。可是,天底有没有私人的人么?这种人应该有的,可惜自己从来没有碰上过。那么长孙无忌的私心也就无所谓了,起码他也是在提拔自己。 可话又说回来了,那个现在当尼姑的武媚娘呢?大唐没有长孙无忌可以,但没有武媚娘却是绝对不可以的,没有武媚娘就没有以后所有大唐的皇帝啊,而且武媚娘在行政方法,明显是远远超过长孙无忌的。万一以后他俩要是打起来,自己该帮谁呢?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啊! 长孙无忌和王平安说完了悄悄话,别的大臣这才上来,向王平安问东问西,让他详细解说在高句丽的事情。没办法,有些事情只能是王平安来说,现在长安小道消息满天乱飞,都弄不清哪个版本是真,哪个版本是假的了,除了王平安之外,再没人知道真相了! 不过,王平安自然不会把真相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那也太丢人了,找错门儿也就算了,可找错了国家,这话不管是跟谁说,怎么说,都是大笑话一个啊,而且大臣中还有史官,万一给他记上一笔,那以后他可也别混了,也别改名叫王驴儿了,再加一个字,叫王昏驴儿! 王平安只是说在海上时,抓到了一些百济人,得知百济早有准备,而高句丽却没有准备,所以他临时改变计划,去进攻高句丽,虽是冒险之举,但谁让他忠心为国呢,有危险要上,没有危险,先制造出危险来,然后上。所幸风险与利益并存,他终于把高句丽给打投降了,还收了国王做干儿子,又弄得高句丽内战不断,为大唐灭掉高句丽打下了基础! 并不是所有的大臣们都相信他的话,他们可都看到了,刚才长孙无忌把王平安叫到一边说悄悄话,没准这些就是长孙无忌教他的。可就算不信,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是长孙无忌教的,谁吃饱了撑的去戳穿?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吧,顶多不吱声就得了呗! 见大臣们不置可否,王平安赶紧暗示,他此次出征,所获颇丰,各位大人在朝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都是功臣,而他自己则是沾了各位大人的光,小小的立了场功劳罢了。所以他特地备了礼物,以示感谢,大家人人有份,谁也不落空。 这就叫会做人了,有功劳自己独吞,那多招人烦啊!这次你一个人把功劳全吞了,吃完了肉也不说给别人留口汤喝,这次就这么地,谁也没办法,可以后呢?你就在朝里风光这一把啊?小心以后大家下柈子,我们喝不着汤,那也让你吃不着肉! 暗示之后,大臣们立即喜笑颜开,大夸特夸王平安,王平安的名头立即成功升级,由那个专捡便宜的小子,变成了大唐名将。打趴下高句丽这种事情,除了你王公之外,别人谁也不行啊! 溜须拍马声中,军队赶出了四十里,此时天色已然过了午夜,时间上不够用了。王平安不让兵将们安营,就在野外将就一宿,他把明天皇帝亲自出迎的事说了,兵将们大喜,对野外宿营不但没有怨言,反而强烈支持,就象不如此遭罪,就不能显示出他们对皇帝的景仰之情来。 整整一宿尽是事儿,大臣们拉着王平安说话,不让他休息,王平安没有办法,只能熬着,陪着大臣们说话,满足他们的好奇之心。 第二天早上,王平安下令,让兵将们多吃一些,今天白天怕是只能吃这一顿了,而且有不少体力活要干,晚上的饭啥时候吃还不一定呢! 吃罢了饭,大军启程,重新赶往长安城! 今天再赶路,于昨天完全不同,昨天只是官道附近的百姓沿途欢呼,而今天却是人山人海,京畿附近,连其它州县的百姓都来了,官道两旁全是百姓,顺着官道望去,一眼望不到头! 王平安骑在白龙马上,亲自掌着一杆从高句丽缴获的大旗,后面是大臣们随行,再后面则是两千兵将。欢呼声中,行出了四十里地。 远远的,就见黄罗伞盖之下,千万臣民之间,李治端坐马上,全身披挂,等在前面,等着王平安! 自从能看到皇帝的那一刻起,王平安立即下马,双手举旗,高声叫道:“我大唐王师,威武!” 后面的兵将们齐声高呼:“威武!” 沿途百姓也跟着大叫,威武之声,震天动地。入京大道上,现在聚集的百姓怕是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几万,漫山遍野都是人,这一呼喊起来,连大地都要震上一震! 李治看到了王平安,心想:“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只是……唉,无病这么早下马干嘛呀,这都离着快一里地呢,他举着大旗走过来,他不累啊!” 一夹**御马,李治迎上前去,叫道:“王平安,高句丽可安否?” 震天价儿的威武声中,王平安离得又远,哪可能听到皇帝的话。可百姓们却跟着皇帝叫了起来:“王平安,高句丽可安否?” 王平安手举大旗,这大旗份量可不轻,他心中后悔,早知这样就举一杆轻些的了,这么沉的大旗举在手里,胳臂都酸了,有发抖的趋势! 他叫道:“高句丽大安,上至粪土王,下至黎民百姓,皆臣服我大唐也!”虽然收了宝藏王做干儿子,可这时是在耀武,什么干儿子不干儿子,也顾不上了,该让他当粪土,还得让他当! 百姓们又跟着叫起来,把王平安的话重复一遍,传给皇帝听! 李治纵马奔驰,黄色的披风迎风展开,很有马上皇帝的气势,他叫道:“我大唐王师,威武!” 百姓们看着皇帝的风采,无不欢呼,万众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到一里地,纵马便到,李治奔到近前,冲王平安大声道:“王侍中,你辛苦了!” 王平安跪在道中,把大旗双手举上,大声道:“皇上,这是高句丽的军旗,臣把它献给皇上!” 李治满脸笑容,用更大的声音叫道:“好!”俯***子,接过大旗,可一接过来,他就一咧嘴,好家伙,这杆大旗够沉的啊,足足有二十多斤。这什么旗啊这是,干嘛打制得如此沉重! 王平安离得他近,见皇帝一咧嘴,立知他是嫌这旗重,自己打着这大旗都吃力,何况皇帝,别半道上手一哆嗦,把旗再给扔地上,那可出笑话了! 身为心腹大臣,自然要对皇帝着想。王平安叫道:“皇上,高句丽粪土之国,我大唐将之征服,是为中原之子报仇,但高句丽可恶之处,却不能原谅,还望皇上马踏此旗,为我中原子弟出出恶气,上顺天意,下应民心!” 李治心想:“好无病,用你的话讲,你真够哥儿们意思,连我嫌旗沉,你都能看出来!”他顺势把大旗往地上一扔,纵马乱踩! 皇帝马踏敌国战旗,如此威风,百姓岂有不大大欢呼之理,万岁之声再次排山倒海地响了起来! 李治伸出手来,对王平安道:“王侍中,你与朕共乘一骑,一起回城吧!” 和皇帝共乘一骑,王平安乐得差点晕过去。李世民在世时,为了表示对大臣的信任,常常让大臣和他共乘一车,没想到李治更进一步,竟然要和他共乘一骑! 王平安伸出手去,嘴上却道:“这这,这不妥吧!”拉着李治的手,借力翻身上马,坐在李治的身后。 李治笑道:“有何不妥,朕说妥,那就一切都妥!”拍了拍御马,顺着大道,向承天门驰去! 长孙无忌见状,心里有些酸酸的,可王平安就算是再受宠,总也是自己的人,他不好这时说别的啥,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来。他心中暗道:“这个王平安啊,真是晕了头了,我不是让他凡事都先推辞一下么,他竟然只是嘴上说说,可屁股却老实不客气,真的坐上马去了!” 无可奈何,长孙无忌叫道:“王侍中有大功于国,理应受皇上礼遇,皇上万岁!” 大臣们只好跟着叫起来,可人人心中都想:“王公爷变成王侍中了,这王平安终于登上朝臣的顶峰了!” 门下省最高长官不是叫门下令,而是叫侍中,侍中既是宰相之一。王平安做了侍中,即表示他成为大唐国事的决策者之一。 大唐开国以来,年不满二十为相者,仅王平安一人,非世袭而为相者,虽非前无古人,可却也后无来者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辽国公 第七百五十六章 辽国公 李治和王平安两人一骑,向明德门跑去,他俩一离开刚才踩旗的地方,附近看热闹的老百一拥而上,去抢那杆大旗。哄抢之下,把大旗扯得四分五裂,连旗杆都被折成了好几段,被百姓给分了! 随着王平安进京耀武的那两千兵将,看到此情此景,无不惊讶。有的士兵小声道:“乖乖的,老百姓这么喜欢抢高句丽的大旗啊,这破旗有什么好的?” 有脑筋灵活的士兵便道:“可能是拿回去炫耀吧。对了,不少人家都有征辽的子弟,如果在辽东那里阵亡了,他们的家人抢了高句丽的战旗,拿去祭奠家中子弟,岂不正可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嘛!” 兵将们一起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上坟时,告慰在高句丽阵亡的家人,有什么比从敌国缴获的战旗更有意义的呢,这可是绝佳的上坟贡品啊! 兵将中脑筋非常灵活的士兵小声道:“这种大旗咱们可还有不少呢,如果把这些大旗给卖了,估计能大发一笔啊,不愁卖不出去,更加不愁价低了!” 大家一听,全都点起头来,不少人心中后悔,当初在高句丽时,这种破烂战旗要多少有多少,多到大家都当擦靴布。谁能知道在高句丽一文不值的破烂儿,到了长安,竟然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呢?白白的少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然而,有脑筋灵活的,就会有脑筋超级灵活的,有一些兵将眼光发亮,心想:“这个大简单了,等进了城之后,找家裁缝店,让裁缝偷偷做几面高句丽的大旗来,然后我拿着去卖,反正不愁卖,财是一定会发的,顶多给那裁缝多点工钱呗,把裁缝的嘴一堵,谁能知道我卖的是假旗!” 兵将们心中都打着小算盘,想要在长安大捞一笔,而领兵的薛仁毅却在马上连拍大腿,对身旁的苏定方道:“苏将军,刚才那位就是皇上万岁爷啊?万岁爷咋没过来呢,俺本来打算晕一下的,好讨皇上的欢心!” 军队前进,苏定方在马上端坐,一手执缰,一手挥动,向百姓们颇颇致意。听到薛仁毅的话,他转过头,奇怪地道:“我没听错吧,你要用晕一下来讨皇上的欢心?这话是怎么说的?” 薛仁毅道:“王公可说了,在皇上万岁爷心里,尊敬的最高程度就是晕过去,万岁爷一见俺尊敬他都尊敬到晕过去了,必会龙颜大悦,说不定能顺手就封俺个卫府将军的官当当呢!” 苏定方哈地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要想进入卫府,倒是不必非得给皇上晕过去,你只要求求王公不就得了。没听皇上刚才怎么叫他吗,叫王公为王侍中,知道侍中是干嘛的不?” 薛仁毅想了想,道:“王公要当宰相啦?走他的门路那是没问题的,王公还能不提拔俺么,多谢苏将军提醒!” 苏定方嘿嘿笑道:“你要想当大官,那光拍王公的马屁是不够的,还得拍米大人的马屁。不过米大人的马屁好拍得很,只要用金子银子还有铜钱,就可以了!” 薛仁毅道:“双管齐下,好办法。”米小苗和王平安都和他挺熟的,看来他这卫府的将军,当定了呀! 李治带着王平安穿过大臣们组成的欢迎队伍,足足奔出五里地,这才停下。李治侧过头,道:“无病啊,咱们骑一匹马太别扭了,你下去骑你自己的马吧,朕已经全身是汗了!” 王平安忙道:“是,臣也早就想说呢,就怕打扰到皇上的兴头,其实臣也一身是汗了。”他跳下御马,正想管禁卫们要一匹马,却见自己的白龙马颠颠地跟了过来。 白龙马打着响鼻,跑到王平安的跟前,歪着头看着主人。王平安拍了拍它的脖子,低声笑道:“纳闷儿哪?以为我咋不骑你了,非要跟别人挤一匹马?其实我也挺难受的,热啊,都一身汗了!” 翻身上马,跟在李治的马侧,落后半个马身,一起再往明德门赶。 李治道:“无病,朕决定让你当门下省的侍中,你可满意?” 王平安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道:“皇上,这不妥吧!那侍中可是宰相啊,臣年纪太小,怕是难以服众。就怕臣当了宰相,别人会说闲话的,说臣如何也就罢了,可要是说皇上的闲话,那可就不好了!” 李治很是惊讶,道:“说朕的闲话?这从何说起啊,朕登基未久,连年号还没改呢,就算是要犯过失,也没来得及犯啊,百姓为什么要说朕的闲话?” 王平安道:“百姓们会说皇上任人唯亲,只是提拔心腹弄臣,全然不顾国家,哪有让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当宰相的,臣又不是甘罗!” 李治嗨了声,一挥手,道:“谁要是不服你,就让他当众说出来,看看谁配当这个侍中,比功劳呗,现在满朝文武,要论功劳,谁又能比过你去!” 顿了顿,他又笑道:“你连高句丽国王都收了做干儿子,谁当干爹要是能比你当的还牛,那朕就让谁当侍中!无病,你行啊,给朕收了个干大侄子!”说完,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道:“不过是一碗粥,几根咸菜的事而已!”跟别人需当吹着聊,可跟李治就用不着了,他把怎么饿着宝藏王,用一碗粥就迫使宝藏叫爹的事情,了出来。 李治听了,笑得更加大声,天底下竟然能有这种事,一碗粥几根咸菜,就能让一个国家的国王叫爹,以后有机会他也试试! 三十里的路,骑着马走,倒也并不需要多久,中午过后,大队人马便进了明德门,上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上的百姓更多,而且城中百姓更加热情,不少百姓端了酒水果品出来劳军,更有许多年轻的少女,拿了手帕往兵将们的头上扔去,并且还娇声叫着,想方设法地引起兵将们的注意! 要和长安比起来,青州就是小地方,青州兵哪见过这种架势,见少女们冲他们娇呼,不少兵将脸红脖子粗,相当地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年轻的兵将,还把扔过来的手帕攥在手心里,不时地闻一闻,陶醉之极! 有一条手帕扔到了薛仁毅的脸上,他顺手就抓住,闻了一口,笑道:“长安的女子就是好啊,这帕子可真香啊!” 苏定方笑道:“怪不得你总想留在长安呢,原来是想在这里成家立业,娶个京城的小媳妇儿啊!” 薛仁毅呵呵傻笑,道:“想,咋不想呢,你不想啊?” “我早娶老婆了,孩子都好几个了!”苏定方笑道。 王平安在队伍的前头回过身来,冲兵将们叫道:“弟兄们,都精神些,举高战旗,打起得胜鼓,喊起号子来!” 战鼓是早就准备好的,兵将们进京的任务就是耀武,这种事情早就排演好了。百余面小鼓咚咚地敲响,兵将们齐声高呼:“我大唐王师,威武!” 整齐的口号声一响,百姓们更加兴奋,追着兵将们就跑,使足了劲地跟着叫喊,有些胆大的百姓,甚至跑到近前,去拉兵将身上盔甲的甲叶,想拿回家去做个纪念! 朱雀大街上,比过年还要热闹。 穿过朱雀大街,来到了皇宫的正门承天门,李治和王平安,以及一众大臣,下马进入皇宫,登上宫墙,而两千名兵将则排成数个整整齐齐的方队,等着耀武! 李治拿过鼓槌,亲自击响一面大鼓,底下的兵将随着鼓声,挥舞手中的兵器,嘴里哈哈叫着,演练了一套刀法! 百姓们兴奋到了极点,欢声大叫,不少人跟着兵将比比划划地练习起来,没有刀就拿棍子,找不着棍子就拿扇子……反正能用来比划的东西,百姓们都能拿起来比划! 好半天,演练才结束,李治放下鼓槌,拿出褚遂良写好的告天文书,大声朗读,上告天地,下示黎民,高句丽投降了,前人们没有做到的事,他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却做到了! 在万岁的山呼声中,耀武庆典结束,李治拉着王平安的手,大开皇宫正殿,摆设国宴,为凯旋的战士们洗尘! 宴会上,李治亲自加封王平安为辽国公,入职门下省! 王平安终于当上了国公,在爵位上和长孙无忌他们平起平坐了,而且还当上了侍中,成为众宰相之一! 大宴之后,群臣各自回家,李治则带着王平安去了甘露殿,当晚留王平安在殿内过夜,君臣二人促膝长谈,一直谈到天明时分,李治这才让王平安离开。 王平安回了自己的府第,进门时抬头一看,门上的匾额已经换好了,红底金字,辽国公府,是褚遂良亲笔提写的,褚遂良是大书法家,一字千金,轻易不给别人写字的! 按着规矩,凯旋的兵将有三天假期,所以王平安可以三天后,才去门下省接印。他两夜未睡,疲倦得很,上床睡了,一直睡到天色将黑,这才醒了过来。 穿好衣服,王平安心想:“不知武媚娘怎么样了,她当尼姑,这些日子应该过得很辛苦吧,我回到了长安,应该第一时间去看她,这样才能显得我关心她,只是不知她住在感业寺的哪个院子里,容不容易见着。” 第七百五十七章 武媚娘半夜挑水 第七百五十七章 武媚娘半夜挑水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王平安心想:“正好天黑了,我就去一趟感业寺,见见武媚娘吧,能见着最好,如果见不着,以后我也有话说,不是我没有去看她,而是没见着,寺里的规矩太严,这便怪不得我了!” 他出了屋子,叫来欧阳利,道:“上次你送武媚娘进感业寺,她过得可好,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 欧阳利听到王平安提起武媚娘,一张脸立即苦了起来,道:“那位春花大婶,要说好伺候,那她可比一般人好伺候多了,啥也不挑,可属下却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着她了,凡事只要一牵扯到她,事情就难办得很!” 王平安摆手道:“不要抱怨,抱怨是没有用的,什么问题都不是靠抱怨就能解决得了的。我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她的消息,一直保持联系吗?我太忙了,忘了去关注她的事情。” 欧阳利摇头道:“没什么联系,属下送她进了感业寺,之后就回庆州了,又跟着主人远征,哪还有功夫去联系她。主人,依着属下的意思,咱们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以后就不要再联系她了,就让她当一辈子尼姑得了呗,何必还去招惹!” 王平安哼声,道:“送佛送到西,送人家当了尼姑,不也得管到底么,再说小太平就养在咱家,如果孩子大了,问起亲娘在哪里,怎么回答?她要是非想去看看亲娘,那咱们该怎么办?这不是能阻止得了的事,晚解决不如早解决,就算看在小太平的份上,也得帮帮春花大婶啊!”说到春花大婶四个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欧阳利也笑了,道:“既然主人都不怕麻烦,那属下自当跟随。主人,你是想去看看春花大婶,今晚就去?”他跟随王平安日久,既然主人这么问了,那就表示现在就要去看。 王平安点头道:“当然,等我去门下省接了印,以后再想出门,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如趁现在那些拍马屁的还没来得及在门口排队堵着,咱们先去一趟感业寺吧!” 欧阳利嗯了声,就想转身出屋,道:“属下给主人拿些饭食,吃饱了再去吧,主人一天没吃东西了。” 王平安忙道:“不必,我不在家里吃。你多带些可口的肉食,再带上瓶好酒,我去感业寺见武媚娘,和她一起吃,这才能显得出交情深厚来。” 欧阳利答应一声,去厨房准备了,可心里却想:“武媚娘,虽然得了皇上的宠幸,可现在却是尼姑一个,还指望着她能再进宫受宠么,和她有没有交情,又厚不厚的,有何必要?” 准备好酒菜,欧阳兄弟尽数来到,陪着王平安从后门出了国公府,赶去城外。 此时天色已黑,要按着长安平时的规矩,城门早就关了,可由于要庆祝王平安打得高句丽投降,朝廷特地下旨,三日内城门早晚不关,百姓可***出入,举国欢庆。 王平安穿着便服,走在街上用袖子捂住脸,虽然街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但好在没有被人认出来,顺利出了城门。 欧阳利笑道:“主人,咱们这么顺利地出来,还多亏了您啊!其实咱们大唐四海升平,番邦臣服,并无战乱,这城门关不关的没啥太大作用,还不如这么开着呢,有了夜市,还更繁华热闹些,百姓也能更多些生计。”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如果我大唐京城不关城门,一来可以向天下昭示,我大唐国力强盛,二来也有海纳百川之意,三来又可以让街市繁华,百姓多些生计,日子过得更加富裕。你这个建议提得好,等我去了门下省上任后,就向皇上提这个,算是我的第一件政务吧!” 欧阳利大喜,自己竟能给主人提建议了,看来自己除了打打杀杀之外,还有别的本事啊!心里一高兴,精神头就足了。他道:“主人,您和兄弟们慢慢走,属下先去感业寺探探,看看武媚娘住在哪里,要是能把她提前叫出来,也省着您等了!” 王平安自然答应,欧阳利打马疾驰,先行向感业寺赶去。 感业寺离长安城倒是不远,只是地方偏僻,周围又多树林,所以行出几里之后,路上便再见不着行人,除了月光之外,更无其它光亮。 摸黑赶路,没有多久,王平安便也到了感业寺外,他翻身下马,让两名欧阳兄弟在林外看着马匹,他则带着剩下的欧阳兄弟,提着食盒,绕去了后山门,躲在小溪旁,等着欧阳利。 欧阳利提前到了感业寺,他自然不可能走前门,同王平安一样,也是把马放在林外,从后山门翻了进去。此时天还不算太晚,感业寺里的大小尼姑并没有***入睡,合寺比丘尼都在前殿做晚课。 欧阳利从房顶来到前殿,掀开瓦片向下看去,就见灯光映照之下,一殿的光头。现在的天气很是暖和,尼姑们在殿内并不戴僧帽,都光着头,从上往下看,竟然分不出谁是谁来,只能看到她们的脑瓜顶! 欧阳利无法,只好放回瓦片,从殿顶跳下,躲在黑暗之中,向殿内探视,可他只能看到背影,却看不到正脸,他和武媚娘又不是很熟,从背影上自然分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等着,等尼姑们念完经做完晚课。 等了好久,尼姑们念过一种经,接着就再念第二种,一直念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算是念完。 欧阳利在外面等得脚都麻了,心中佩服,那些尼姑的坐功当真了得,我的脚都麻了,不知她们的屁股麻不麻,看来当尼姑还真是个辛苦活儿,天天要练铁屁股功! 好不容易,尼姑们才站起身出殿。欧阳利睁大眼睛看着,果然看到武媚娘就在人群当中! 武媚娘站起身来,有些摇摇晃晃,看样子是腿脚都麻了,别的尼姑也是如此。可尼姑们只稍稍站着喘过一口气,便一起急急忙地往外走,武媚娘走的也不慢。 欧阳利心中奇怪,这些尼姑是要干什么去,怎么都向一个方向去的,难不成她们整个寺里的尼姑都住在一起,住的是大通铺?那可糟糕了,想把武媚娘叫出来,困难成度成倍增加! 他不敢立即出来,只好继续躲在暗处,等尼姑们一窝蜂似的都出了大殿,他才敢溜着墙边,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后面的院子里,他见合寺的尼姑们排成两队,都低着头不出声,不知在干什么! 欧阳利硬着头皮,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又往前凑了凑,看到武媚娘也站在队中,闭着眼睛,身子微微发颤,不知在想什么! 欧阳利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发出声音,心想:“这些尼姑当真古怪,她们下了晚课,都跑到这里来排队……啊,原来是上茅房啊!”一口气叹出,再吸气时,他忽然闻到一股臭味,这里竟然是感业寺的茅房所在地,尼姑们做晚课时间久了,不但腿脚俱麻,而且内急,所以大家这是跑来排队上茅房的! 欧阳利哭笑不得,等了半天,竟然等的是尼姑们上茅房,这叫啥事啊!无可奈何,他只好接着等,当然,就算是有所奈何,他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好一会儿,才轮到武媚娘上茅房,她进去方便之后,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还是低头,向最后面的一处偏院走去。 忽然,一个中年尼姑道:“了空,你先去后山挑水,把水缸挑满了,明天早上做饭好用!” 武媚娘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抬起头,嘴唇动了动,看表情是想反抗,但却没说什么不愿意去的话,双掌合什,道:“是,大师姐!”转了方向,去了另一处院子。 欧阳利蹑手蹑脚地跟在她的后面,一起进了那院子,见院子里有座厨房,是感业寺做斋饭的地方。武媚娘拿起根扁担,挑起两只木桶,又出了院子,走向后门。 欧阳利大喜,看来找武媚娘不难啊,她要出寺挑水,这岂不正好是相见的好机会。从后面跟上,跟着武媚娘一起出了后门。 后门自然就是后山门,后山门的外面便是树林和小溪,当初王平安第一次来此时,便见过那条小溪,他还看见过尼姑出来挑水呢,只不过现在挑水的活儿,分派给武媚娘做了! 武媚娘出了后门,因为她还要回来,所以没有关门,可刚走了几步远,就听吱嘎一声,后山门关上了。武媚娘心想:“今晚又没风,这门怎么自己就关上了,往常不这样啊!” 一回头,武媚娘大吃一惊,啊地叫出声来。就见后山门的旁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背对月光,看不清相貌! 然而,武媚娘只啊了一声,惊讶立即变成惊喜,轻声问道:“是欧阳大哥吗?” 欧阳利咦了声,小声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眼神儿倒好得很!” 咚咚两声,扁担从武媚娘的肩上掉了下来,木桶坠地。武媚娘上前一步,拉住了欧阳利的袖子,语带哽咽,道:“***日夜夜地盼着欧阳大哥来,今晚总算是盼到了!” 欧阳利看了眼地上的扁担和木桶,心想:“看来她在寺里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啊!”他道:“主人知道你等得心焦,所以不敢耽误,昨天回到长安,晚上陪着太子说话,今天白天没法来,这不天一黑,立即就赶来见你了。我在寺里足足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啊,这才有了见你的机会!” 武媚娘啊了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道:“舅舅也来了?” “是啊,主人当然来了!”欧阳利看向四周,主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只是具体等在哪里,却不知道,可能就在溪水边上吧,溪水流动有声音,可以掩盖住主人的声音。 草地发出轻微的响声,远处一条黑影闪来,正是欧阳义。欧阳义笑道:“春花大婶,你出来了?可让我们好等,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欧阳利忙问道:“主人呢,可是在小溪旁上?” 欧阳义道:“可不正是,那地方藏身最好,就是蚊子多点。这尼姑庵外面的蚊子听佛经多了,却是不受感化,照样吃荤啊!” 武媚娘着急地道:“我,我要去见舅舅,他在哪里?”撩起僧袍,就往小溪那边跑去。 欧阳利和欧阳义相视一笑,欧阳义立即跟上,小声道:“慢点,别摔着。”欧阳利则挑起扁担和水桶,也跟着向小溪边走去。 武媚娘尚未奔到溪水边,就见王平安大步迎了上来。武媚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急跑几步,扑到王平安的跟前,抱着王平安的大腿,呜呜哭了起来。 王平安连忙安慰,而欧阳兄弟们一起向后山门那里看去,夜半更深的,武媚娘哭得这么大声,可莫要惊动了寺里的大小尼姑。 王平安轻轻拍着武媚娘的后背,道:“小声些,小声些,别把主持给惊动了,她要是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武媚娘抬起头,边擦眼泪,边道:“她们才不会这时候出来呢,压根儿都没有人这时候来后门,她们做完晚课,都去吃饭了!” 王平安啊了声,问道:“那你出来,她们没有问么?”说着话,他看了眼跟过来的欧阳利,见欧阳利挑着扁担,不由得大怒,气道:“怎么,你是出来挑水的?这大半夜的,怎么能让你出来挑水,为什么不白天挑,又怎么只让你一个人挑?” 他把武媚娘扶起来,走到溪水边上,欧阳兄弟立即送上马扎,让两人坐下。 武媚娘现在情绪激动,稳定了好半晌,这才能好好说话,她道:“一开始,媚娘刚进寺时,她们对我还好,问长问短的,照顾得也周到,可时间一长,那主持拿了舅舅给的财物后,见再没有人来探望我,态度就变了。说媚娘是新入寺的,名份最低,所以应当刻苦修行,什么苦活累活都指派给了我!”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那为何非让你晚上出来挑水啊,白天不行吗?这晚上出寺,如果树林里有坏人,你岂不是危险?” 武媚娘道:“寺里的饭菜没有油水,所以一天要吃三顿,白天两顿,晚课之后还有一顿,她们这时候要媚娘出来,就是不让媚娘吃晚上那顿饭。” 初唐时,普通百姓人家都是吃两餐的,只有官宦人家才一日三餐,象王平安就是吃早餐的,有时还吃宵夜。虽然在感业寺里出家的尼姑,大多数曾经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但出家当了尼姑,自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所以是吃两餐的。可只是吃素,就容易饿,晚上睡觉又早,要是饿醒了,那滋味可不好受,那么晚上便要加餐,垫一垫肚子,其实就是宵夜。 王平安又惊又怒,道:“她,她们竟然敢饿你,真是岂有此理!” 第七百五十八章 帮武媚娘提高在尼姑中地位 第七百五十八章 帮武媚娘提高在尼姑中地位 王平安一发火,欧阳兄弟们也齐声大骂,个个义愤填膺,甚至有两个欧阳兄弟还挥舞着拳头,打算去寺里和尼姑们讲讲道理,如果尼姑们敢不听劝,那他们就要拳打脚踢了! 武媚娘赶忙劝阻,道:“舅舅莫要气恼,其实寺里的人对媚娘还是不错的,大多数都挺好,只是大师姐总是故意找茬儿,师父又纵容着她,别的师姐自然不敢多话。” 王平安皱眉道:“大师姐故意难为你?她是什么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欧阳利哦了声,在旁道:“你说的大师姐,就是那个让你出来挑水的中年尼姑吧?我看她的样子,很有点儿五大三粗的架势,跟个老爷儿们似的!” 武媚娘点头道:“欧阳大哥说得对,就是那个象男人一样的尼姑,她就是大师姐。听说她以前在家里时,因为长得太过难看,又性格粗鲁,所以嫁不出去,年纪大了之后,家里的兄弟嫌她白吃饭,所以就把她送进寺里来了。” 王平安奇道:“怎么会有这种人?这寺里的尼姑听说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怎么还有嫁不出去的?倒也奇怪了!” 欧阳利笑道:“可能是高不成低不就吧,结果一直没嫁出去,等到家里老人都过世了,分家产时,她分不着家产,又没哪个兄弟愿意养她,所以就送进寺里来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估计还有别点的事,要不然多陪嫁点儿东西,门当户对的找不着,找个穷点的汉子,为了嫁妆娶她也成啊,穷汉到处都是,还愁找不到么!” 提起这个大师姐,武媚娘有些气恼,小声道:“听寺里别的师姐说,几乎人人都受过大师姐的欺负,个个都厌恶她,可偏偏师父喜欢她得紧,不知是什么原因,听说她俩以前也不是亲戚啊!” “可能是跟随主持老尼的时间久了,所以老尼姑特别宠爱她吧!”王平安道。想了想,他又道:“一个尼姑罢了,媚娘不用跟她计较,但她要是欺负你,你也不用再忍着了。我这次回长安,已经入门下省做了侍中,在咱们大唐,敢跟我支棱毛儿的鸟还没几只,何况是个尼姑。” 武媚娘听王平安说这么说,顿时大喜,道:“舅舅,您做了宰相了,是门下省的侍中?那门下省就是东台啊,在宫里的,舅舅以后可以天天看到皇上了!”说起皇帝,她立时眼睛冒出光彩来,把大师姐都给忘了。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以后我便在东台办公了,确是可以天天看到皇上,只是现在还没有去接印,得再过两天的。对了,媚娘,以后我每天都派人来探你,如果你再被人欺负,告诉他们就成,让他们给你出气!” 欧阳兄弟们齐声道:“春花大婶,有事你就吱声,我们啥都能帮你解决了!” 武媚娘连忙点头,却又问道:“舅舅,你和皇上提过媚娘的事儿吗?”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这么着急啊,看来是在寺里待不住了。可惜,待不住你也得待啊!”他摇了摇头,道:“我这不是刚从高句丽回来吗,刚刚打完仗,昨天刚进的京,哪里有时间和皇上说起你的事!” 武媚娘没吱声,低下了头,样子很是失望。 王平安连忙安慰,道:“媚娘,你不用着急,你的事我一定会和皇上说的。只是皇上新近登基,连年号还用的是先帝的,朝中局势不稳,大臣们现在正忙着拉帮结伙儿,皇上正为朝政闹心呢,现在提你的事,怕是过早了。” 武媚娘抬起头,很惊讶地道:“大臣们正在拉帮结伙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天下不是皇上的吗,他们再怎么拉帮结伙,不还是得听皇上的?” 这时候的武媚娘,还没怎么接触政治,虽然明白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可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过,尚不懂小团体的重要性。 王平安嘿了声,道:“新君登基,朝中自然要有人事变动。就象一碗汤一样,你多喝一口,别人就要少喝一口,权力分派,比喝汤要紧得多,现在正是分汤的时候,谁能放松呢,自然是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互相挑错,以图干掉政敌,自己上位。不用说别人,你就看看我,我之所以能当上侍中,不就是因为有长孙大人做靠山,把原来的侍中拉下马去,我才当上的宰相嘛!” 武媚娘又低下了头,想了片刻,忽然抬头道:“舅舅的意思是,媚娘还要在寺里住上一段时间?” 王平安嗯了一声,道:“怕是得如此,得等朝局稳定下来才成。媚娘再委屈一段时间,我找个机会,把事情和皇上说了,那就一切都妥了。” 武媚娘点头道:“舅舅最疼媚娘了,媚娘全听舅舅的!” 王平安笑道:“寺里的恶尼姑混帐,不给你饭吃,不要紧,舅舅给你带了好吃的,咱们一起享用,我还带了酒来呢!” 欧阳兄弟拿过食盒,把里面的菜肴取出,又拿出两瓶好酒,伺候王平安和武媚娘吃喝。武媚娘很久没有吃过荤腥了,她又不是真的想当尼姑,自然不会有什么忌讳,见到好吃好喝的,立即大吃起来,甚至还喝了小半瓶的酒。 王平安陪着她吃了点儿,待武媚娘吃完,他拿起几个肉包子,用手帕包好,交给武媚娘,道:“媚娘,你把这个拿回去,看看哪个尼姑可以拉拢的,就把肉包子给她吃,这样以后那个大师姐再欺负你,也好有人替你说话!” 武媚娘嗯了声,接过肉包子,道:“舅舅是想让媚娘在寺里拉帮结伙吧?只是不知她们吃不吃荤的,寺里从没做过肉食。” 王平安嘿了声,道:“那些真心出家的就算了,她们爱吃啥吃啥去,这种人也不会帮着你的,她们自己凡事都忍,岂会替你出头。我是指那些不情愿出家的,象那个大师姐,她不就是被家人扔进寺里的,估计别的尼姑也有这样的,你专挑这种人拉拢,便可以和大师姐对抗了。” 欧阳利也道:“对啊,这样你能在寺里好过些。不过,如果真有大事,我们来见你时,你和我们说就成,我们去替你出气。” 武媚娘点头答应,其实二师姐也不是自愿出家的,大师姐我无法拉拢,不如就拉拢二师姐,让她帮着我吧,要不然这寺里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王平安道:“你一人在寺里,我真是放心不下。这样吧,以后每天晚上,你挑个时间,到这后山门来,我让他们给你送些吃食,还有如果你有什么事,也能跟他们说说,这样可好?” 武媚娘脸上露出喜色,重重地点头,道:“那赶情儿好,媚娘一个人在寺里,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要是欧阳大哥他们能每天来看望媚娘,媚娘的心里也能好过些!” 顿了顿,她喜色消退,换上了紧张的表情,道:“舅舅,太平那孩子,这些日子可好?她乖么?” 王平安见她提起孩子,实不愿多说,可母亲想念女儿,乃是人之常情,总不能不让人家想,不让人家问吧!他道:“好,这孩子能吃能睡,见人就笑,可招人疼呢,我爹娘把她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成天尽围着她转了,当乳母就请了好几个。媚娘尽管放心,小太平半点委屈受不着。” 他见武媚娘有再问的意思,赶紧又道:“你出来的时间久了,寺里的人怕会起疑,说不定又要找你的毛病,你还是快回去吧。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 武媚娘只好把再问小太平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点了点头,就想挑起扁担去打水。欧阳利却道:“我帮你挑吧,等进了寺你再挑!” 武媚娘冲王平安行了个礼,跟在欧阳利的后面,进寺去了。 过不多时,欧阳利回来,问道:“主人,要不要属下进寺去,教训一下那个大师姐?把她狠揍一顿,保准揍得她老老实实的,再不敢欺负春花大婶。” 王平安摆手道:“不过是尼姑们互相乱整罢了,不用担心,以后你们轮流来看她就是,就算揍人,也不能今晚就揍啊!” 他离开小溪,出了树林,带着侍卫们回城了。 武媚娘挑着水到了厨房,把水倒进水缸,见两只大大的水缸都没有满,至少还得再往返四五次才行。要放在以前,她忍气吞声,只能把这活儿干了,可现在靠山回京,她的胆气自然就足了,不愿再受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委屈。 把木桶往地上一放,武媚娘拍了拍怀里的肉包子,出了厨房,去找二师姐了。 感业寺里的尼姑表面上看,个个都挺有道行的,就算称不上高僧,也至少是高尼。可实际上,三个妇人一台戏,三个尼姑戏也不少,互相之间瞧不顺眼,整来整去的事儿也挺多的。她们不用种地,不为生计担忧,成天除了念经也没别的啥事,闲着干嘛呀,人一闲着,臭毛病就开始多了! 大师姐和二师姐向来不对付,可大师姐更得主持老尼的欢心,所以二师姐一直处在下风,武媚娘拉拢大师姐是没有用的,大师姐本身就够强势的了,不需要党羽,可二师姐就需要了,所以从二师姐那边下手,武媚娘才能少受欺负。 第七百五十九章 尼姑也有江湖 第七百五十九章 尼姑也有江湖 武媚娘为了能让自己在寺里的日子好过一些,熬过这段时间,不得不去找二师姐,寻求帮助。事实上,她对于寺里的尼姑们谁更有势力些,根本就不感兴趣,一个尼姑庵而已,再有势力的尼姑,也还是尼姑! 武媚娘穿过一处偏院,听到里面有隐隐的哭声,心中叹气,这个院子里面住的是以前李世民的嫔妃,因为老皇帝驾崩了,所以没有子女的嫔妃便被打发出宫,进入感业寺来当尼姑,这些嫔妃她几乎全都见过,可是却没有一个嫔妃认出她来! 嫔妃们刚从宫里出来不久,当了尼姑自然心里转不过弯来,光闹上吊的就好几个,主持老尼不敢强逼这些嫔妃,深怕弄出人命来,那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好顺着嫔妃们,反正只要日子久了,等宫里的人忘了这些昔日的娘娘,收拾她们还不手拿把掐的,着什么急啊! 嫔妃们连晚课都不做的,平时也不出院子,除了伤心哭啼之外,就是吃喝拉撒睡,日子过得那叫悠闲,比武媚娘可强多了! 武媚娘对这些嫔妃从来都是躲着走,不往跟前凑合,而嫔妃们光顾着伤心了,哪有心情去了解一个小尼姑?她们哭哭啼啼,怨恨上天不公,这是正常的,可要让她们去和一个小尼姑认识认识,那才是不正常呢! 把头低下,武媚娘快步走过院子,又穿过个月亮门,来到一座较小的院子里,这里只有几间静室,住的都是寺里有身份的尼姑,大师姐和二师姐都住在这里。 见各个静室里都亮着灯,显见尼姑们都没有睡觉,武媚娘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二师姐的静室外面,轻轻敲了敲门,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二师姐出来了。 二师姐年纪在四十出头,家里的长辈曾在前隋作官,前隋亡国后,长辈在大唐做了小吏,可家道却败落了,日子过得清苦,她父亲受不了这种落差,干脆不做官了,拉了一帮人占山为王,当了山贼,二师姐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 后来官兵围剿,她父亲被杀,她被送到人市上当做官奴发卖。她父亲当年的同僚已经做了大官,见她落难,便花钱买了下来,不愿让她为奴,便送到了感业寺,成了主持老尼的二徒弟,取名了然。 了然当了尼姑却仍有江湖气,为人豪爽,总和大师姐对着干,大师名字相当有气势,叫做了绝,人称了绝师太! 打开房门,了然见是武媚娘,奇道:“了空,你不去睡觉,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武媚娘向四周张望了下,小声道:“二师姐,师妹有好东西要孝敬你,能进屋说话么?” 了然是当土匪的出身,一听有好东西,顿时眼睛一亮,道:“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快进来说话!”她把武媚娘拉进屋子,随手关上了房门。 进屋之后,武媚娘道:“二师姐,你知道的,师妹总是出寺去挑水,偶尔会遇见外人。离寺不远处,有个养马庄,里面有对老夫妻,师妹经常能看到那位老夫人。” 了然嘿了声,道:“你说那个养马庄啊,这个我知道,不过就是胡人马贩子的破庄子罢了,还什么老夫人,只不过是看庄子的仆妇而已。你见着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了,这种人少和他们来往,有**份!” 武媚娘心想:“都当上尼姑了,还要什么身份啊!”她忙道:“二师姐说的是。不过,那位老夫人眼神不好,她和我见过几次面后,比较熟了,所以拿了点针线活让我替她做,我给她做好后,她就送了我这些,我自己舍不得吃,拿给二师姐来。”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布包,在桌子上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肉包子。 了然一看肉包子,脸色顿时就变了,不是变得气愤,而是大喜,她可不是自愿当尼姑的,是没办法,不肯当奴婢就只能当尼姑呗!要说吃素,她早就吃腻了,为了能吃点荤的,她还常常偷主持老尼的香油钱,以布包头,跑到集上买肉吃,过过馋瘾。 她一看武媚娘拿出来的包子,就知道是肉馅的,大喜之下,她赶紧跑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了看,然后插上门闩,又回到桌子旁。 了然笑道:“那个老……老夫人倒是会做人啊,你给她做了点针线活儿,她就送你包子吃,让我来尝尝,是啥馅的!”老实不客气,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就咬去一大半! 一口咬下去,立时满嘴尽油。了然乐得不行,道:“是羊肉馅儿的,是上好的羔羊肉,那个老夫人真是大方,竟然送你这么好的肉包子!” 风卷残云,她把肉包子全给吃了,连点包子皮儿都没给武媚娘剩下。擦干净嘴,了然很是开心地看着武媚娘,道:“师妹,你很好,二师姐早就看你有出息,果真是没看走眼。” 当尼姑能有啥出息,就算当上了得道高尼,不还是尼姑么! 武媚娘道:“二师姐,那位老夫人经常有针线活儿,她的眼神又不好,这里又没什么人家,只能求师妹我帮她,可能以后还能有这种机会。二师姐你想吃点啥,我就让她准备啥,你看好吗?” 了然更高兴了,她最喜欢的就是白吃白喝,点头道:“好啊,那就有劳师妹了。嗯,如果下次能有点炖牛肉,再有点酒就好了,只是开销大了些,不知那位老夫人愿不愿意。” 武媚娘忙道:“好,师妹下次和她说说,她愿意就给,不愿意就拉倒,咱们又不损失什么!”她马上用上了“咱们”这两个字,和了然拉近乎。 了然连连点头,道:“成,就这样吧,你也回去早点休息。” 武媚娘很识趣地出了门,了然送到门口,忽然想了起来,拉过武媚娘,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你可得小心点儿,不要让别人知道,还有不许吃独食,有啥好吃的都要先给我,听明白没有?” 武媚娘忙也凑近了然的耳朵,小声道:“师妹省得。” 两人在这里咬耳朵说悄悄话,却被别人看到了。巧得很,这个别人正是大师姐了绝! 了绝长得五大三粗的,很有爷儿们的样子,可能是体质的关系,她的嘴上甚至长了稀稀的胡子。了绝以前嫁不出去,主要是她喜欢女人,总是骚扰家里的丫环,结果兄弟们都烦她,这个毛病传出去以后,自然没有上门提亲,而兄弟们深怕她嫁了人后,老毛病复发,在婆家丢人现眼,所以干脆就把她送进感业寺里当了尼姑,这里全是女人,正和她的意。 了绝真没叫错这个名字,做事真够绝的,当了尼姑还不消停,竟然对小尼姑们也动手动脚的,小尼姑们都特别恨她,却又拿她没办法。 了绝前段时间看上了武媚娘,可武媚娘并非寻常的小尼姑,当然不会让她占什么便宜,所以她就为难武媚娘。前些日子寺里来了嫔妃,了绝的注意力转移,又想去调戏那些嫔妃。 嫔妃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那都是皇上享用过的女人!光凭这一点,了绝想想心里就痒痒。今晚她实在忍耐不住寂寞了,就想去找那些嫔妃尼姑,想去关心一下她们的生活,顺便填补一下自己内心的空虚。 可她刚开门,还没出来呢,就见武媚娘从了然的屋子里面出来,两个人还互相咬耳朵说悄悄话,看表情是有啥事不想让别人知道! 了绝大怒,心想:“她俩肯定勾搭到一起了,真真的可恶!这个了然最不是东西,啥事都要和我争,而这个了空小狐狸精更不是东西,不肯从了我,却主动送上门去,跟了然亲亲我我的,真不要脸,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她浑然忘了,其实自己比这两个人还不要脸,人家两人只是吃个肉包子而已,她却想以女人之身,当人家的男人,她的层次更高,属于不知脸为何物的等级! 了绝怒喝一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身为出家人,竟然行苟且之事,太不要脸了!”她奔出屋子,一把拉住武媚娘,叫道:“走,跟我去见师父,让她老人家修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搞!” 了绝突然跑出来,把武媚娘吓了一跳!她猛地甩开了绝的手,叫道:“你乱说什么,谁乱搞了!” 了绝叫道:“呀,还敢顶嘴,看我不打你!”伸手就要抽武媚娘的耳光! 了绝一动手,旁边的了然不干了,这还得了,如果说了空乱搞,那搞的是谁,不就是搞的自己吗?岂有此理,竟然公然挑衅,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了然可是练过几手的,一把抓住了绝的手,骂道:“不要脸的贱货,你刚才说谁乱搞呢,再说一遍,让老娘听听!” 院子里一动手,连老娘都叫出来了,各个屋子里的尼姑全都跑了出来,她们都是寺里的师姐级人物,那可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们最喜欢看别人打架,有时还要插手,亲自动手,和同门师姐师妹们较量一番! 了绝见了然出手相助了空,立时大怒,叫道:“好啊,你竟然帮着她,果然有苟且,你俩都不要脸!”她反手抓住了然的手,另一只手奇快无比地抽了过去,啪地打了了然一个耳光! 一声脆响之后,院子里立时安静下来!尼姑们欣喜若狂,大师姐和二师姐终于打起来了,动手过招了,太好了,这可比念经有意思多了! 尼姑们心中都大叫了起来,打啊,使劲打啊,别停啊! 了然冷丁被抽了个嘴巴,这还了得,她狂怒之极,抬脚就踹到了了绝的肚子上,叫道:“敢跟老娘动手,看看咱们谁狠!”一脚把了绝踹倒,随即冲上去乱踢,专踢脸面,看架势竟想把了绝打成猪头! 和朝臣们一样,尼姑也是有派系的,有拍大师姐马屁的,也有跟着二师姐混的。尼姑们一起冲了上来,和大师姐好的上去拉偏架,抱住二师姐不让她打大师姐,而和二师姐好的,立时扑过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对着大师姐一顿狠踹,不让大师姐起身!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噼噼啪啪的耳光声,哎呀妈呀的尖叫声,动静奇大,又打又骂不可开交,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模样,就和女混混小地痞当街打群架一个样子! 武媚娘见事不好,她可不想在这里看热闹,让她帮着了然,那更不可能,后退几步,到了院门那里,转身就跑,跑回了自己的住处。跑自己的路,让尼姑们打去吧! 院子里乱打一通,自然惊动了主持老尼。主持老尼亲自跑了过来,见院子里徒弟们这般模样,自然怒不可遏,她喝止住尼姑们的火并,叫道:“不成体统,你们都是长伴青灯的比丘尼,怎么能和市井之徒一样!都给我到前殿跪着去,一直跪到天亮,不许上茅房,更不许说话!” 斥责完之后,主持老尼一甩袖子,回屋睡觉去了。而尼姑们只好去了前殿,跪成一排。大师姐了绝摸了摸红肿的额头,恶狠狠地瞪了了然一眼,而了然舔了舔打破的嘴唇,同样恶狠狠地回瞪过去。 虽然主持老尼不许她们说话,可只要师父不在,谁又敢管她们。尼姑们个个带伤,却没法包扎上药,她们气愤愤地,互相指责,就在前殿里,差点又打起手来。 忽然,有一个尼姑问道:“大师姐,二师姐,你俩到底因为啥打起来的?我们受了你俩的连累,还受了伤,却还糊涂着,不知你俩怎么地了!” 了绝气愤愤地道:“还不是因为那个了空,这个小贱人,她……咦,她怎么不在这里?” 了然也反应过来,她和了绝大打出手,不就是因为了空么,可了空呢,这个惹事儿的师妹,她怎么不在这里跪着,她跑哪儿去了? 一个尼姑道:“因为了空?她怎么了?”四下寻找,发现前殿确实没有了空的影子。 叫过一个没打架的小尼姑,了绝问道:“了空呢,你看到她了吗?她去了哪里?” 这小尼姑摇头道:“不知道呀,一直没有看到她。要不要我去看看?” 了绝摆手道:“快去快回。” 小尼姑赶紧跑去了后院,没过多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道:“大师姐,了空在自己的屋子里呢,已经睡着了,我没叫醒她!” 了绝和了然,还有一众尼姑登时傻了!她们因为了空打架,又受伤又受罚,这罪遭的,可那了空倒舒服,竟然回去睡觉了! 第七百六十章 无需忍 第七百六十章 无需忍 只安静了片刻,尼姑们大怒,纷纷吵嚷起来,都说了空太不象话了,一点同门师姐妹的义气都没有,大家因为她受伤和挨罚,可她倒好,自己睡觉去了,这个太过份了! 了绝冲了然喝道:“你这个没有眼光的东西,竟然看上了了空这个小贱人,跟她不清不楚的!结果怎么样?到了关键时刻,你的小情人理都不理你,把你扔下,自己睡觉去了,不和你睡!” 她这话说完,前殿又是一片寂静,尼姑们这才明白,弄了半天竟是因为争风吃醋的事!不过,要说二师姐和了空玩假凤虚凰的事,似乎不太可能,从没见过二师姐好这口的,了空能和她搞到一起,应该是胡说八道,这事要换到大师姐的身上,那倒是极有可能的! 没等了然出口反驳,就听一个尼姑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哟哟,大师姐这是嫉妒了,怪了空不和你好!你说人家了空是小贱人,那你呢,我看却是老贱人一个,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吃嫩苗苗!” 了绝转头看去,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尼姑,长得眉长眼大,很有几分姿色。这个年轻的尼姑在刚刚进寺时,了绝曾经调戏过她,还想着“点为己有”,结果这个年轻的尼姑拼死反抗,差点闹到师父那里去,所以她俩是有过节的,结过梁子。 了绝哼了声,道:“要说嫩苗苗,谁能有你嫩啊,你要不要在这里脱光了衣服,向师姐师妹们展示一下你白嫩白嫩的大腿啊!” 了绝属于不知脸为何物的人,破罐子破摔,才不在乎说什么恶心人的话呢!可别人在乎啊,那年轻的尼姑脸腾地就红了,想起了当年了绝和她一起洗澡,并且上下其手的往事。她面皮由红变紫,气得直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有掉下来的趋势。 坐在一旁的了然大怒,她可是那种江湖大姐头的人物,见受自己保护的师妹被欺负了,立时从蒲团上蹦了起来,对准了绝的光头踢了过去,喝道:“看来还是皮子松,得接着帮你紧紧!” 前殿又再大乱,尼姑们又打了起来!不过,前殿因为离后院远了些,倒是没有再惊动主持老尼,自然也就没有再过来呵斥她们。这回,群尼们终于打了个痛快,淋漓尽致,个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瘫倒在地,动都动不了! 好几个小尼姑们都被师姐们疯狂的撕打给吓哭了,她们万万想不到,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师姐们,满口佛法的师姐们,深得师父真传的师姐们,发起疯来……不是象疯子,而根本就是疯子! 如果王平安在这里,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说这是因为尼姑们平常压抑的太久,所以只要一有点诱因,便会歇斯底里,属于一种病态的爆发,并非是要把对方给打死。可他现在没有在这里,小尼姑们自然不知原因,还以为师姐们有多大的仇恨呢,一直积攒到现在,非要在大殿里佛像前,分个你死我活的出来! 乱打一通之后,尼姑们全都倒在地上,累得呼呼喘气,虽然没有人受了重伤,可却几乎个个破相,全都脸上有伤,都见了红了! 了绝躺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话都不利索了,她道:“不,不要去告诉师父,你们去找些药来,给我们上药就成,千万不要去告诉师父!” 小尼姑们哭哭啼啼地去了后院,去找药了。把药找来后,给众位师姐们上好药,包扎起来。 了绝摸了摸头上的白布,看向同样狼狈的了然,道:“了……二师妹,咱们打这场架,实在太过冤枉,都怪那个了空,如果不是因为她,咱们哪至于这样,做了这许多年的同门,咱们吵归吵,也动过几次手,可却从来没有见过血啊!” 一通发泄之后,了然也后悔了,虽然不是真心当的尼姑,可多年来耳熏目染之下,虽身没修好,性也没养成,可道理却是明白。这场架打得,不但自己什么好处没有得到,反而一身的伤,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了然气道:“大……大师姐,你说的对,都怪那个了空,全是她挑的事儿,师妹我上了她的当了!” 了绝嗯了声,问道:“她是怎么挑拨离间的,说了我什么坏话?” 了然眼珠转了转,反正现在她说什么,了绝都会相信,而就算去问了空,了空也是有口难辩的,她不怕被戳穿。了然道:“那个了空,说大师姐你天性下贱,不要脸,不守清规,想要勾引男人,是整个寺里面最不要脸的女人,你甚至想着和尚,想去灵感寺勾引玄奘大师!” 了绝听了登时愣住,随即大怒,骂道:“胡说八道,她竟然敢诽谤我!” 这个倒是没有说错,如果这话真的是武媚娘说的,那就真成了诽谤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了绝喜欢的不是男人,她只喜欢女人。连男人都不喜欢了,自然谈不上和尚,更加就谈不上玄奘大师这个老和尚了! 了然叹了口气,道:“我一时被她给蒙骗了,还以为是真的,结果错怪了大师姐,还和你动了手,大师姐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了绝阴沉着脸,哼了声,眼珠乱转,没有吱声。了然见她这副模样,知她在想鬼点子,便也不在说什么,又躺了下去,休息养伤了。 第二天早上,主持老尼一觉醒来,到前殿来做早课,可她一到前殿,竟然见到地上躺了一片,所有的大徒弟竟全都受了伤,头脸缠着白布! 主持老尼大惊失色,昨天晚上还没这样呢,怎么一夜过去,徒弟们的伤势竟严重了好几倍?她大是焦急,连忙询问原因! 了绝想了半宿,就等着师父来问,她告诉主持老尼,因为她让了空去挑水,了空懒惰,不愿意挑水,所以便使出了邪恶的法术,竟然使用巫术蛊惑住大家,使大家打了起来。 了然也在旁大说特说,让了空是从草原上来的,定是会突厥人的巫术,是个坏到极点的巫婆,非常邪恶! 主持老尼听了这话,更是大惊,她当初收留了空,一是因为了空是个有身份的妇人,再怎么说也是突厥人的汗王之妻,二是因为了空带了大批的钱财,所以她才收留的了空。 主持老尼没有出家前,那时正是前隋,她是没落官宦家的女儿,门第高却穷得很,嫁了个男人更穷,又死得早,没留下儿女,生活没有依靠。她穷怕了,就和那些同样没有儿女的宦官一样,她对钱财非常看重,全然没有出家人该有的四大皆空的想法。 可现在发现了空竟然是个“女巫”,这点她倒是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了空没有亲戚,再也拿不来钱财了,她徒弟有的是,徒孙都一大群,人一多自然也就不在乎了。既然了空再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不修理她,还惯着她么! 主持老尼连宫里的嫔妃都有修理的念头,更加不会对了空客气。她怒道:“这个了空,真真的不知好歹,入了我感业寺竟然还敢用巫术!去把她叫来……不,不要让她过来,谁知她会不会对为师用什么巫术了。让她每天挑一百担水,再劈一百担柴,干不完活,不许吃饭,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再使什么巫术!” 小尼姑听了师父的话,便去通知武媚娘,让她使劲干活,不把规定干的活干完,不给饭吃! 武媚娘早上起来,她磨磨蹭蹭的,不敢直接去前殿,甚至有想装病不去做早课的想法,正在屋里磨叽呢,忽然来了小尼姑,说师父给她分派了活,还说不干完不给饭吃,武媚娘自然大吃一惊,急忙问为什么! 她早就知道了绝定会报复,可却想不到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狠!她尚不知昨天晚上,群尼在前殿又狠打一次,还以为只是院子里那场打斗呢! 小尼姑却不回答她的问话,传完了师父的命令后,一脸害怕地就跑了,似乎想躲武媚娘,躲的越远越好。 武媚娘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她寄人篱下,主持老尼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除非她现在离寺出走,去找王平安,否则一点办法也是想不出的! 无可奈何,武媚娘只好开始挑水,打算先挑水再劈柴。然而,她担了十几担的水,就再也挑不动了,而且挑来的水也没地方盛啊,没那么多的水缸! 一气之下,武媚娘去了小溪旁,干脆不回寺了,只等天色大黑之后,把今天的事跟欧阳利说说,让欧阳利去替她出头。 天黑之后,欧阳利如约而来,同昨天一样,又带来了满满一食盒的好酒好菜。武媚娘一边吃,一边把昨晚和今天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她也吃完了,擦了擦嘴,武媚娘道:“欧阳大哥,和一群尼姑制气,实在是不值得,犯不上,可如果不解决了她们,媚娘这段时间就挺不过去,等不到再见到皇上。你有什么主意么?” 欧阳利嘿了声,满脸不屑地道:“这个还不容易么,既然合寺的尼姑都和你作对,那就把她们全都修理了,这又有何难的?不过就是一群尼姑罢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替皇帝去关心一下群尼 第七百六十一章 替皇帝去关心一下群尼 武媚娘听了欧阳利的话,有些担心,道:“欧阳大哥,有你为媚娘出头,自然是万事无忧,可要是把合寺的尼姑都打一顿,那未免太难办到,而且如果主持报了官,说有歹徒进寺行凶,怕是要惊动官府,事情会变得很棘手的,麻烦会更多!” 欧阳利一摆手,笑道:“春花大婶,你想得歪了,要修理那些尼姑,还需要动手打她们吗?那得多少人一起出手,才能把她们全都给打趴下呀!” 他稍微停顿一下,很得意地道:“跟了主人这么久,就算是傻子,也懂得怎么用药了!给人治病我是不行,可让人得病,我却是很拿手的,等我一会儿就回城去,拿了药来,给她们下到水里,保准一寺的尼姑个个拉稀拉死她们,把茅坑都给拉满了,让她们连排队都排不动!” 武媚娘啊了声,道:“是要给她们下泻药吗?在水缸里下?那些水都是我担的啊,万一她们怀疑到我的头上,那该怎么办?” 欧阳利满不在乎地一摆手,道:“就算怀疑到你的头上,又有什么关系?正好让她们知道知道,你是不好惹的。只不过让你挑水劈柴,你就这么修理她们,如果再敢折磨你,那就有更狠的等着她们呢!” 武媚娘很是担心,可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虽然她是一个主意很多,对付敌人手段高强的女人,但现在她在寺里全无势力,没有谁能帮她。俗话说巧为无米之炊,让她一个人单挑全寺的尼姑,她哪里能做得到?只能听欧阳利的主意,虽然这个主意馊到不能再馊! 欧阳利给武媚娘留了几个肉包子,这才站起身,收拾好食盒,道:“媚娘你回去吧,什么水不水,柴不柴的,不用理会。我一会儿就回来,潜进寺里去,如果有谁等不及了,找你的麻烦,那就不用她吃药拉肚子了,我直接打到她拉不出来!” 说着,他离开小溪出了树林,打马回城取药去了。武媚娘无法,只好听他的,回了感业寺,进自己屋里躲着,不敢和其他的尼姑见面。 欧阳利奔回国公府,见到王平安,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王平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武媚娘可真是个惹事精啊,可这事又不能怪她,不是她急躁,而是事情赶巧,要不是被那个大师姐撞上了,她可能这时已经拉拢好了二师姐,逐步提高身份呢! 王平安心里很清楚,这帮尼姑早晚得倒大霉,武媚娘一朝得势,定然不会放过她们。而自己这时要是不帮把手,修理一下她们,说不定武媚娘会怪他。 而且这时尼姑要是不倒霉一下,被武媚娘给修理得惨兮兮,说不定以后会受到更大的报复,现在惨了,以后武媚娘反而会报复得轻些。就当是救这些尼姑们的命吧,虽然救她们的方法有点让她们痛苦了些。 配出几剂泻药,王平安交给欧阳利,吩咐道:“这药不要一次全都下到水里,水的味道会变的,你只需把药涂抹到锅上,锅是黑的,不容易看出来,这样就可以了。还有,今晚下一次,尼姑们服了药,会有一些症状,但不会太严重,你明天再去下一次,她们的症状就会明显了!” 欧阳利笑道:“还是主人会用药,属下这就去办。对了,要是那帮尼姑怀疑到春花大婶的头上,那该怎么办?” 王平安想了想,道:“症装明显是在两天以后,那时我已经去了门下省接印,成为了宰相。我和皇上说一声,就说要去关心一下皇上以前的嫔妃,看看她们在寺里过得好不好,算是代皇上去问候的,毕竟她们都是皇上曾经的长辈嘛。这个理由很正常,又有人情味儿,皇上一定会答应,等到了寺里,我再随机应变吧!” 欧阳利这才转身离开,又出了城,赶去感业寺。再到感业寺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寺里的尼姑们都已经睡下了,欧阳利不知武媚娘住在哪里,但见寺里静悄悄的,估计武媚娘没有出什么事儿,他也不急着去找她,径直去了厨房。 照着王平安教的方法,他把泻药分成两份,一份收起来留着明天用,而另一份则先在锅里涂上一层,怕尼姑们坐饭前刷锅,他又在勺子和锅铲上也抹了些,水缸里也投进去一点点,力图做到万无一失,这才离寺回城。 天亮之后,尼姑们是不吃早饭的,倒没有人注意铁锅,都去做早课了,而武媚娘又躲去了寺外,反正她干不完活,就不能吃饭,小尼姑们管不着她,而师姐们全部躺在**养伤,没人管她,所以她倒是自在。躲到小溪那里,取出昨天留好的肉包子,就着溪水吃了,吃得挺饱,半点没有饿着。 武媚娘在寺外躲着,悠哉悠哉,可寺里的尼姑们却都遭罪了!做完早课,接着排队去了茅房,之后尼姑们便生火做饭,大家吃了上午饭,都回去休息了。 可没过一个时辰,茅房前面就又排起了长队,除了主持老尼和师姐她们屋里有马桶外,普通的尼姑都排到茅房外面了,就连那些除了哭,啥也不干的嫔妃尼姑都出了院子,捂着肚子去排队! 队中,一个小尼姑道:“今天不知怎么了,吃完饭后,只打坐了一会儿,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个不停,总想着方便,这都是我第三次来了!” 另一个小尼姑道:“你都三次啦?我还好点,这是第二次。” 又有一个小尼姑道:“我是第一次。是不是今天的米没淘洗干净啊,咱们吃坏了肚子?” 尼姑们想了想,感觉可能是这个原因,大家一起拉肚子,应该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谁也没多想,寺里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事,她们根本想不到是有人下药,害得她们集体在茅房外面排队! 静室当中。主持老尼从马桶上站了起来,回身将马桶盖上,提好裤子,气道:“不知今天轮到谁做的饭,定是菜没洗干净,害得我拉肚子。等下午定要查查,罚那人去挑水,和了空做难姐难妹去。” 一想到了空,主持老尼又生起气来,了空肯定是挑不完上百桶水的,更不可能劈完一百担柴,也就是说她饿了两天了,啥也没吃,这倒便宜她了,不用拉肚子。可又一想,饿肚子不比拉肚子舒服多少,她心里又舒服了,只要寺里没有人比她过得更舒服,那就行了。 小院子里的,各个屋子里的师姐全在拉肚子,她们身上有伤,本来都躺在**养伤呢,可现在不得不起来坐马桶,而且想找个人来伺候她们都找不到,因为小尼姑们全都去茅房那里排队了。 大师姐心想:“难道今天的米没淘洗干净,或是菜没洗净?怪不得感觉今天的饭菜有点怪怪的味道呢!我受了伤还要拉肚子,真叫倒霉,干脆开小灶吧,让她们单独给我做饭。” 另一间屋子里,二师姐坐在马桶上,心里却有些害怕,她想昨天自己诬陷了空会巫术,难不成了空真的会巫术,恨自己昨天告她的状,所以念出咒语,咒得自己拉肚子? 下午吃饭时,主持老尼和众师姐不约而同地要求,她们都要吃小灶,负责做饭的小尼姑只好单独给她们做,而且还多做了些,她们自己也跟着借光。其实,做饭的小尼姑也拉肚子呢,相当难受,她们把米淘了好几遍,菜也反复洗,就连她们都以为是上午没洗干净米和菜,从而使大家拉肚子,她们自己也倒了霉。 下午饭吃得倒还好,大家拉肚子的症状虽没有好转,可也没有加重。可待到天黑后做晚课时,大家竟然还都没挺住,主持老尼没来,师姐们也都不在,小尼姑们念了一会儿经,就又全跑茅房那里排队了,连晚课都没上完。 大家全都顾着拉肚子,而且拉得身子发虚,连晚上的宵夜也都没有吃,谁也没有去注意武媚娘。 天黑之后,欧阳利又来,给武媚娘带了不少好吃的,武媚娘吃完之后,向欧阳利说明了自己住在哪个院子里。而欧阳利说了昨晚他下药的事,两人一起笑了出来,这药下的,可把合寺的尼姑给折腾坏了。 欧阳利笑道:“这药是分两次下的,今晚再下一次,明天她们拉得更得勤。这帮傻不拉唧的尼姑,竟然只从米和菜上找原因,竟然都不去看看锅!” 武媚娘笑道:“舅舅的主意真好,要是换了我,也只会注意食物,哪会去注意锅啊!” 欧阳利道:“她们没怀疑到你头上吧?可曾有人问起过你?” 武媚娘摇头道:“她们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了,哪还有人顾得着我。就算有人问我饿了两天咋还没晕倒,我就说碰上了养马庄好心的夫人,给了我点吃的呗,她们还能真去养马庄查啊!” 欧阳利嘿嘿笑道:“拉得她们路都走不动了,还查个屁啊!”他拿出药来,让武媚娘看了看,道:“媚娘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下药,等我走了,你再进去不迟!” 武媚娘点头笑道:“嗯,媚娘等着欧阳大哥回来。” 欧阳利潜入寺里,又进到厨房,见厨房里一个人没有,估计那些负责做饭的小尼姑都拉肚子拉虚了,早早回去躺着了,他今晚来得可比昨晚早多了,按道理来讲,这时候应该有人的! 不浪费时间,欧阳利和昨天一样,把药又涂抹到锅里,还有一干炊具的上面,药粉全都用掉,一点没浪费,做完这些后,这才离开,又去见武媚娘了。 欧阳利把经过说了一遍,武媚娘自然笑个不停,多日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 武媚娘道:“欧阳大哥,虽然现在寺里尼姑对媚娘不好,可当初要不是她们收留,媚娘还不知该怎么办呢,咱们是不是做得过火了些,不会真把她们的肚子给吃坏吧?” 欧阳利心想:“下药之前你不说,下完药了,你倒发起善心了,这份善心也实在是太有限了点儿。”他笑道:“媚娘就是好心,她们当初收留你?我当时可就在房顶上看着呢,一来是你故事编得好,二来嘛,嘿,就是那些财物起了作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们多多少少还算是对你有点恩惠。要不这样吧,以后你离了感业寺,有了好归宿,多多给她们些香油钱,让她们过得舒服些,也就是了。知恩图报么,受了一点小恩,养她们一辈子,还不够啊,还想咋地?” 武媚娘点头道:“欧阳大哥说得有理。只是……”她顿了顿,有些想问李治的事,但她明白,就算问了,欧阳利也不会和自己说什么的,王平安身边的侍卫,嘴巴一个比一个严。 她没问李治,却问王平安,道:“舅舅啥时候还来看媚娘?” 欧阳利想了想,道:“主人说了,等他接了印,立即就来,理由是替皇上问候曾经的嫔妃。那时寺里的尼姑们全都拉得趴下了,主人正好借题发挥,震慑她们一下。如此一来,你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再不必担心什么。” 武媚娘皱着眉头,想不出王平安会怎么震慑群尼,可又不好再问。又说了几句话,把明天吃的肉包子收好,回寺去了。欧阳利则回了城。 又过了一日,到了王平安进东台,接门下省侍中的正日子,他早早进了皇宫,先去拜见了皇帝,上了早朝,早朝退后,便去东台点名,认识了下大小官员。 做完了这些常规的事情,王平这便去了甘露殿,说起了去感业寺看望嫔妃尼姑的事情。 李治听了,脸上现出了不忍之色,道:“那些嫔妃虽然没有生养,可终究是服侍过父皇的宫人,要依着朕的意思,养在宫里便是,宫里这么大,还愁没地方安置她们么。可舅舅说父皇以前说过,要让她们出家的,所以只能让她们去当尼姑了!” 王平安点头道:“皇上可怜她们,臣是知道的,所以臣想,不如替皇上去看看她们,关心慰问一下,估计她们此时在感业寺里日子不太好过,可能不太适应吧,皇上这时候正该表示下关心,您去不合适,臣去就没什么了,还能给皇上挣个好名,让百姓说您念旧啊!” 李治嗯了声,道:“对,由你去正合适,替朕好好关心她们一下。”眨巴了下眼睛,心里却想:“父皇以前的嫔妃,我去关心是不合适的,可无病去关心,也有点那个……算了,都成尼姑了,就让无病去关心吧,没啥大不了的!”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了空是个好尼姑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了空是个好尼姑 王平安听李治答应了,看了眼曾经的太子爷,心想:“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不,错了,是牡丹园里的武媚娘!她可也是先帝曾经的嫔妃啊,而且关系和你挺不一般地!” 此时,李治偏巧也想到了武媚娘,他轻轻叹了口气,再不说话,想起心事来。他这辈子女人是不缺的,要多少有多少,要多漂亮的就有多漂亮的。可是,能和他情投意合,说话说到一块去的,只有武媚娘,别的女人相貌各异,可性格却都是一样,都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要是没有武媚娘,李治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还以为天下女人都是一样的性格呢。可有了武媚娘,比较之下,其他的女人在他的心里……应该说别的女人干脆就没进入过他的心中,这么一比较,越见不到武媚娘,他就越是想念,可惜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自杀,去阴间见见心上人! 王平安见李治不再说话,脸上流露出伤心的表情,便就明白了,这是想起牡丹园里的武媚娘了!他道:“皇上,要是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就走了,现在就去感业寺,凡事赶早不赶晚。” 李治哦了声,抬头起头道:“你不去东台了?新官上任不是要放火么?” 王平安忙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只不过臣对东台的事情不太了解,想放火也找不到火引子啊,所以想观察一下,看看有什么旧事需要破除,臣好迎新!” 李治嗯了声,又道:“舅舅前日说了,他会帮着你处理东台事宜的,让你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你也别客气,有事就让舅舅去办呗,自己也能落得个轻闲,更能多陪陪朕!” 王平安心想:“不会吧,长孙老太爷手伸得这么长啊,为了掌控门下省,竟然先到皇帝这里来打招呼了!” 李治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生怕事儿少,事越多越好,事越多代表着权力越大。可李治却最讨厌事情多,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事越少越好。他向来认为,事多成天忙乎,是命苦的表现,而啥事没有,只是吃喝玩乐,才叫命好! 王平安笑道:“如果长孙大人愿意指导臣,那臣就轻松了,这心也放回肚子里了。说实话,臣得知要去门下省主持政务以后,一直都没睡好觉,深怕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啊!” 李治嗨了声,小声嘀咕道:“朕能有什么大事!无病,你不是要去感业寺么,这就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王平安答应一声,告退出殿。他先去了东台,叫来欧阳利,让他去备礼物,算做是皇上御赐的,赏赐给感业寺的尼姑们,他则出了宫,带了两个欧阳兄弟,慢慢向感业寺走。 待他到了感业寺外的大树林,欧阳利带着人赶着辆马车也追到了。欧阳利跳下车,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道:“主人,一时之间凑不齐那么多的尼姑袍,属下只买了些布,让尼姑们自己去做,这个可以吧?” 王平安嘿了声,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别的呢,都买齐了?” 欧阳利道:“别的都好说,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说着,他回身指了指那辆大车,给感业寺尼姑买的礼物,装了整整一大车,花了上百贯。 王平安望着不远处的感业寺,笑道:“感业寺里不许男人进去,好啊,这回看看,她们这些尼姑让不让咱们这些大老爷儿们进去!” 欧阳兄弟们一起笑了,欧阳义道:“这帮尼姑最不象话,说咱们是臭男人,这回咱们进寺里去,让她们好好闻闻,咱们到底臭不臭!” 欧阳利大笑道:“臭的应该是她们,估计这时候拉肚子,拉得连茅坑都满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感业寺的门口,欧阳利上前敲门,王平安则在台阶下叫道:“小尼姑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让爷儿们进来!” 众爷儿们放声大笑,都等着尼姑们来开门。可等了好一会儿,欧阳利从敲门变成了砸门,里面才有人说话,问道:“谁啊,谁这么大力的敲门啊,佛门清静之地,还望施主自重!” 吱嘎一声,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尼姑探出半个脑袋,向众爷儿们看了过来。这尼姑见外面一群军官,簇拥着一位身穿紫袍,腰佩金鱼袋的大官,她吓得一哆嗦,心中纳闷儿:“是哪家大人来进香的?可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而且就算是到寺里进香,也都是女眷,怎么外面来了一群男人?” 这尼姑赶紧问道:“敢问施主,来鄙寺有何贵干?” 欧阳利笑道:“贵是很贵,但干就不一定了,老爷们对你这种人,没什么胃口!”他推门就要往里进。 那尼姑大惊,眼前这军官怎么油腔滑调的,他是干什么的呀!尼姑使劲推门,不许欧阳利进来,叫道:“喂喂,施主且慢,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这里可是皇家寺院!” 欧阳利回头看向王平安,问道:“主人,这小尼姑为了多和属下说几句话,竟然不让咱们进去,她是不是动了凡心啊?” 王平安和一众欧阳兄弟全都笑了起来,这玩笑开的,让小尼姑情何以堪啊! 王平安走上台阶,道:“这位小师太,本官是新任门下省侍中,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寺中慰问,你速速去叫主持师太来,迎接我们进去,我们……我们可是天使啊!” 这尼姑顿时傻了,本来她正在茅房那里排队呢,听到有人咣咣的砸大门,这才跑回来的,本来肚子就够疼的了,猛地听到皇帝派了天使来,立时感到肚子更加疼了,随时有拉到裤子里的趋势! 这尼姑脸红脖子粗地道:“天使施主请稍候,贫尼这就去叫师父去!”她想了想,没敢再把门关上,可也没有大敞四开,虚掩着门,她哈着腰,捂着肚子,往后院跑去,可只跑了几步,就不敢跑了,腰弯得更低,只能一步步地蹭向后院。 欧阳利顺着门缝往里面瞧着,见那尼姑弯腰捂肚子的样子,哈哈大笑,把门一脚踢开,王平安和欧阳兄弟们也都向里面看去,众人忍耐不住,全都大笑起来! 那尼姑心中奇怪,自己昨天肚子就不舒服,可还没有多严重,只不过跑了四五趟茅房而已,结果今天突然严重起来,几乎就从茅房里出不来了,而全寺的师姐师妹们,也全都一样,不知怎么搞的,全往茅房里跑,搞得她想多蹲一会儿都不成,外面排队的人催得厉害,而她排队时,同样也催别人催得厉害。 好不容易蹭到了主持老尼的屋子外面,这尼姑叫道:“师父,外面来了钦差,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咱们寺里的!” 主持老尼正坐在马桶上,她都快拉得虚脱了,整整一个上午,就没把裤子提起来过,一边拉肚子,一边生气,今天上午也没吃多少啊,就喝了碗粥,吃了半个咸蛋,怎么就拉起个没完呢,肚子里哪有那么多的东西可拉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门外的徒弟叫嚷,主持老尼吃了一惊,一下从马桶上站了起来,可又立即坐了下去,她急道:“什么?有钦差来到?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提前告知咱们一声,连点准备都没有做啊!” 外面的小尼姑很痛苦地道:“师父,可不敢让外面的钦差多等,他说他是门下省的侍中,那不就是宰相么!师,师父,徒儿不孝,借你院子里的角落用一下,一会儿就给你打扫干净!” 说完,这尼姑蹭到了墙角,解开裤子,随着大大一声响后,她发出了幸福的喘息声,当幸福来临时,就在那一瞬间! 主持老尼哪还管得了徒弟把自己的院子当茅房啊,她自己都顾不得自己了,可刚一站起来,就觉得便意浓重,那股想方便的劲儿,当真是瞬间即来,非常强烈! 这下子可真是急到不行,外面宰相奉了皇帝的旨意来了,等着不能进寺,竟是因为自己在蹲马桶,这事要是被人知道,那她这个主持也就别干了,非得被重重处罚不可,说不定会被扔到荒凉之地去修行,估计有生之年是别想回来了。 主持老尼叫道:“你在墙角干什么……啊,糟糕,你不要磨蹭,去叫你大师姐出去招待一下……”忽然想起来了,大徒弟受了伤,二徒弟还有一众能主持接待的弟子,全都受伤呢,总不能脸上缠着白布,去迎接宰相吧! 墙角那尼姑叫道:“师父,全寺的人都在闹肚子,没人能出去接待啊!” 主持老尼忽然想起来了,并非是寺里所有的人都在闹肚子,有一个人没有闹,因为这个人没有吃过东西,所以不会闹的! 她叫道:“那个了空呢?她不是一直没吃饭……呀,还是不行!”吃饭是要拉肚子的,可是没吃饭,那不得饿晕过去啊! 墙角的尼姑情知现在事态紧急,扯了几片树叶,简单处理了***后事宜,她提起裤子,道:“今天早上还看到了空呢,还在挑水,师父,是要让她去接待宰相大人吗?” 主持老尼一听了空没事,心中大喜,来不及多想什么,叫道:“快,快叫她来,师父有话要嘱咐她几句,快去找她,快去啊!” 第七百六十三章 宰相大人发雷霆之怒 第七百六十三章 宰相大人发雷霆之怒 那尼姑只得小跑着出去,可刚出院子,只跑了几步,就又感肚子疼痛,似乎又要方便。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怎么搞的,自己不是刚刚方便完么,怎么又来!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厨房,却不见了空的身影,估计是去寺外挑水了,她弯着腰,使出吃奶的力气,强挺着出了后山门,一出后山门,她就再也挺不住了,就在后山门的旁边,解开裤子,方便起来。 一阵幸福感瞬间来临,这尼姑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尖声叫道:“了空,了空,快点过来!” 武媚娘没有走远,她正蹲在溪边,看着水里的小鱼呢,手里拿着根草棍,不停地去逗鱼,她的小草棍一放到水面上,小鱼就过来咬,特别好玩。 武媚娘很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正玩得开心,忽听有人声嘶力竭地叫她。她回过头,向后山门那里望去,却没看见有人。但她还是站起身,叫道:“谁啊,谁在叫我?” 那尼姑道:“你快去找师父,师父说有事要嘱咐你!” 武媚娘吓了一跳,不会吧,主持老尼都拉成那个样子了,还有心情想要收拾自己?师父就是师父,体力真好,真禁得住折腾啊! 她慢慢走到后山门,发现门旁蹲着位师姐,是个知客比丘,管开门迎客的。她惊讶地道:“这位师姐,你怎么不去茅房方便,跑到这后山门来了,你方便过后,这里得多臭啊!” 这尼姑感觉便意稍缓,她向四周看了看,见无树无草,只好道:“少说废话,你快去给我摘几片叶子来,我……” 话没说完,武媚娘就把手里的草棍递了过来,道:“师姐,你用这个先刮刮吧!” 这尼姑只好接过草棍,她怕耽误事儿,便急着道:“了空,门下省的宰相大人来了,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寺里查看的,不知为了什么事。现在师父也在闹肚子,不能去迎接,咱们寺里只有你还好点,你先去师父那里,问问情况,然后去迎接宰相大人吧,可不敢让他久等!” 武媚娘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舅舅来啦,来得真快,而且还来得正是时候,当场抓了合寺尼姑的小辫子……对了,她们没头发,我也没有。舅舅当场抓住了她们的把柄,估计着就要修理她们了! 她笑道:“好,我这就去见师父,师姐你慢慢的刮,师妹这就去了!”说着话,她跑进了后山门,向主持老尼的静室赶去。 后面那尼姑看了看草棍,忽然叫道:“师妹留步,你你……一根草棍不够用啊,你再帮师姐多拿几根……” 武媚娘一路小跑,到了主持老尼的门外,大声道:“师父,你叫徒儿来的吗?有何事吩咐?徒儿的水还没有挑完,柴也没来得及劈呢,并非有意偷懒,实在是干不完啊!” 主持老尼现在哪敢得罪她,整个寺里,能不蹲着说话的,可就剩她一个人了,再要是得罪了,那宰相大人怎么办,让他一直在外面等着啊?别说再让宰相大人等了,估计现在就已经怒了! 主持老尼叫道:“了空乖徒儿,快快进来,为师有话要和你说!” 武媚娘轻轻地哼了声,心想:“现在叫我做乖徒儿了,早干什么去了!”她故意说道:“师父,你可是要责罚弟子吗?弟子不敢进来,求求你师父,不要打弟子啊!” 主持老尼差点急得从马桶上蹦起来,她道:“了空乖徒儿,你莫要说这般话。师父错怪你了,都是因为听了你大师姐和二师姐的话,这才误会了你,都是她们的错,等师父不闹肚子了,就去狠狠地责罚她们,让她们去挑水劈柴,由你监督!你快进来说话啊!” 武媚娘微微一笑,小样儿的……不,是老样儿的,还敢修理我,看看咱们谁修理谁。她这才推门进屋。 一进屋子,她就把鼻子捂住了。好么,屋子里一股臭味儿,这老尼姑真行,挺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这么能拉,恶心死人了! 主持老尼冲她招手,道:“了空乖徒儿,快快过来。师父告诉你,现在门下省的宰相来了,正在门外等着,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不知是来干什么的。可师父现在这个样子,实是没法去迎接,万一出丑,那咱们感业寺可就万劫不复了!” 武媚娘哦了声,手从鼻子上拿下来,道:“师父,你可是要让弟子去迎接宰相大人?可弟子孤陋寡闻,又愚嘴笨腮的,怕是迎接不好,再说弟子一个人出去,也不象话啊,不够隆重!” 主持老尼眼泪差点流下来,道:“好徒儿,这时候就不要为难师父了。你看看,现在哪还有人能陪着你出去呢?隆重不隆重的先不管它,可总得有人迎接啊,再耽误下去,宰相大人非得发火不可,咱们都是出家人,哪里惹得起宰相啊!” 武媚娘看着主持老尼,摇头道:“师父,可是弟子受了委屈,心中至今不平,脸上实在笑不出来,还是等师父的症状好了,弟子陪着你出去吧!” 主持老尼焦急之下,竟然颤颤巍巍地从马桶上站了起来,道:“好徒儿,师父委屈了你,这里给你陪不是了,只要渡过眼前的难关,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师父再也不管,而且给你一个***的院子,你看好不?师父求你啦,求求你啦!” 武媚娘这才点头道:“那,就依师父吧,弟子这就去迎接宰相大人!”说着,嘴巴一撇,离了屋子,门都没给关上,直接去了前院。 主持老尼一屁股坐回了马桶,心中怒火万丈,心想:“好你个小贱人,等这事儿过了,看我以后怎么修理你!” 武媚娘奔到了前院,见欧阳利正堵在门口,大声呼喝着,怪寺里的尼姑不懂规矩,竟然让宰相大人久等,好大的胆子,是不想混了吧,难不成不想当尼姑了?可不想当尼姑,她们还能当什么,莫非是想当道姑? 武媚娘就象是一个小姑娘般,欢快地奔了过来,见左右并无别的尼姑,她叫道:“舅舅,你来啦!” 王平安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来了,你可小声些,莫要让别人听见!”他向四周看了圈,又笑道:“我在这里等了半天,竟然只见过一个尼姑,她们都干什么去了,莫非都在茅房外面排队?” 武媚娘奔到他的跟前,先行了个礼,这才道:“她们哪还能憋得住,连队都不排了,都各自找地方呢!舅舅……王相爷你待会可得小心些,别踩上一脚,那可恶心死人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而欧阳兄弟们则一拥而入,大声呼喝,叫寺里的尼姑出来,迎接天使钦差的到来! 可前院根本就没有尼姑,刚才那个跑来开门的尼姑,因为她的职责就是开大门,听到喊声,迫不得已才从后院跑过来。可除了她之外,别的尼姑就算听到呼喊声,也不敢出来呀,别说在宰相大人跟前出丑,就算是在普通百姓的面前出丑,也不是她们能禁受得起的! 王平安问道:“了空师太,你们寺里的主持现在在何处?好大的胆子,简直就是放肆过了头,竟然不出来,她想做什么?我要去堵她,让她什么也做不成!” 武媚娘一指后院,道:“我师父的静室就在后面,我带着各位大人去找她!”她开心得不得了,浑然不象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倒象是回到了少女时代,闲暇时玩起恶作剧的样子! 王平安一摆手,道:“头前带路,本相爷要发脾气啦!” 武媚娘在前面走,他们一群人在后面跟着,路过一处院子时,忽然见一群尼姑急速躲了起来,都是顺着墙角溜走的。可四下一看,这里也没茅房啊! 欧阳利道:“主人,小心脚下,刚才那群尼姑想必是憋不住了,所以胡乱找地方方便的!” “哎呀,这可真是……没法说了!”王平安取出手帕,捂在鼻子上,低头注意脚下,跟着武媚娘到了主持老尼的静室之外! 他们来得突然,走在半路上时,没有大呼小叫,突然就出现在了院子外面,什么话都没说,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就进了院子,走到静室的外面! 主持老尼看到了王平安等人,差点儿背过气去!她咋能直接就看到王平安他们?因为武媚娘刚才没有关门啊,她自己又没法关,而这时院子里没有别的尼姑,所以那门一直开着呢! 王平安往屋里看去,见主持老尼还坐在马桶上,衣服宽大,挡住了马桶,他立即喝道:“放肆,无礼之极!你就是感业寺的主持吧?本相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问候,给你们送来衣食物品,这是皇上的恩典,可你不出来迎接也就罢了,见了本相到来,竟然还敢坐着不动!你太放肆了,太无礼了,你想干什么,藐视朝廷命官吗?你想造反吗?” 主持老尼吓得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跪倒,幸亏衣服宽大,没有让她露出不该露的东西,心慌意乱之下,她叫道:“这位相爷,您万万不要误会,贫尼身染重病,不是不想迎接您,而是实在无法起身迎接,您多多见谅啊!了空,了空,快给师父做证!” 对于感业寺里的人和事,武媚娘既不关心,也不在乎,根本不怕得罪谁,她只是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一个过客,感业寺不过是被利用重见李治的跳板,所以主持老尼如何,她是没有半点放在心上的! 见主持老尼急得不行,武媚娘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王施主,宰相大人,贫尼这段时间一直在接受惩罚,挑水劈柴,在活没有干完前,不能吃饭,所以对寺里的事情不太清楚。师父她老人家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装病,贫尼并不知晓,无法作证。” 对着王平安说完,她又对主持老尼道:“师父,你平常教弟子要遵守清规戒律,不能说谎骗人,所以弟子不能为你作证,还请师父谅解。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老尼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哭出声来,她道:“宰相大人,贫尼真的没有说谎。贫尼真的是病了,拉肚子拉了好几天,全寺僧侣全是如此,您如不信,可以在寺里看看,一看便知,贫尼真的没有说谎!” 王平安哼了声,道:“当然要看看。皇上此次命本相来,是要看看你有没有***曾经宫里的嫔妃,如果你让她们受苦,那可就不要怪本相不客气了,把你们送到大理寺去问罪,待罪名定下,全部都发到人市上,当做官奴发卖,你们也不用做尼姑了,全都去……去做……”想不出不做尼姑,这帮人还能做啥,做奴隶怕是太严重了,容易把这老尼姑给吓晕过去。 他想不出来,自然有人替他想。欧阳利装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叫道:“啊,本将军知道了,这个寺里定是藏有大量的刀枪兵器,这些贼尼想要造反,组成一支娘子军……不,应该是尼姑军,想要阴谋推翻我大唐!” 主持老尼差点没吓死,就她们这些尼姑,还想着推翻大唐哪,就算推翻水缸都困难!她叫道:“宰相大人明鉴,决无此事,决无此事啊!”话一喊完,情不自禁,很不自觉地晕了过去。 王平安转头道:“你瞧瞧你啊,把她给吓晕过去了!嗯,晕过去也罢,咱们再吓唬别人去,这寺里尼姑不少呢!” 欧阳利笑道:“主人,要不咱们先去看看那些嫔妃尼姑?” 王平安道:“好,正应如此,咱们来就是来看她们的。对了,了空师太就不要去了,在这里照顾你师父吧,给她擦擦干净!” 武媚娘可是不想去看那些嫔妃尼姑,当即点头答应,进了静室,对准主持老尼的人中穴,使劲一掐,主持老尼这才醒了过来。 王平安道:“了空师太,本相看合寺之中,只有你是好人,所以你留在这里监督这个主持吧,看看她有无反常举动,等一会儿向本相报告。”说罢,一甩袖子,去找那些嫔妃尼姑了。 待王相爷走了,主持老尼这才爬起来,有心呵斥武媚娘,怪她刚才不帮着自己,可又忽然想起,现在这个弟子可是在监督自己呢,骂人的话只好咽回了肚中。 武媚娘扶着主持老尼进来,柔声道:“师父,你起来吧,不要担心,我会向宰相大人说好话的,请他不要责罚你老人家!” 主持老尼看向武媚娘的目光中,竟然现出了几丝恐惧,这个小弟子,似乎……不太好惹啊! 第七百六十四章 给武媚娘找证人 第七百六十四章 给武媚娘找证人 王平安出了主持老尼的院子,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那些嫔妃尼姑住在哪里呢,这感业寺是皇家的尼姑庵,要说面积可是不小的,堂堂宰相大人总不能满寺里的找尼姑吧! 王平安立即转身,又回了主持老尼的院子,他在屋外叫道:“了空师太,你师父招供了吗?说没说她是想怎么造反的?” 主持老尼刚清醒过来,一听这话险些又晕过去,她赶紧大声叫冤,说自己没有想要造反,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又无儿无女,就算造反成功,又能有啥用呢?就算有儿有女的,这么大岁数了,造反成功也没意思啊,直接当太皇太后么? 武媚娘依旧是那么的诚实,有啥说啥,她说道:“回禀宰相大人,贫尼的师父刚才什么话也没说,更加没提造反的事!” 王平安嗯了声,道:“她刚才没有提啊?那你等她提了,就赶紧告诉我。还有你得小心些,小心她杀人灭口,害了你的性命!” 主持老尼哽地一声,直接晕了过去!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晕过去,就算是休息了! 武媚娘扶着主持老尼,也不知这老尼姑是真晕还是假晕,她对王平安道:“宰相大人,你是回来问那些嫔妃尼姑住在哪里的吧?她们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那院子很大,从这里出去,往左转,直走,再往右小转,就是她们的院子。” 王平安心想:“还是媚娘聪明,我只一回来,她就知道我是回来干嘛的了!”点了点头,带着侍卫,按着武媚娘所指,向嫔妃们住的院子走去。 一众人走在寺里,可寺里却静悄悄的,全无人影,连半个尼姑都看不到,也听不到说话声,给王平安等人的感觉,就象是这个寺里干脆就没有人一样。 走了片刻,便到了嫔妃住的院子外面,看院墙这个院子是不小的,估计住个上百人都没有问题,如果是住的大通铺,那估计五六百人都住得下了。 来到门口,欧阳利小声道:“先帝的女人不得上千人啊,这个院子里面住的下么?” 王平安道:“没那么多,只有几十个而已,先帝再龙精虎猛,上千个女人也是吃不消的,而且这里住的只是没生育过的嫔妃而已。” 欧阳利上前敲门,道:“里面的……那个……”回头问道:“主人,应该管她们叫啥?有尊称吗?”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叫师太就好。”都已经出家做了尼姑了,还尊称啥呀,早就不是嫔妃了。 欧阳利叫道:“里面的师太,我们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是来探望你们的。我家主人是新任门下省侍中,辽国公王大人!”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如果用主持老尼的情况来看,估计这些嫔妃尼姑也好不到哪里去,估计也在闹肚子呢,没人愿意来开门。 王平安亲自到了门口,大声道:“本相王平安,曾任职太医置,如果师太们身体不适,本相可以为师太号脉,并开出方子,减轻师太的痛苦。” 还是他这话好使,嫔妃尼姑们啥大人物没见过啊,以前她们可都是先帝李世民的嫔妃,以前的门下省侍中,见着她们都是得跪地上磕头的,用“宰相大人”四个吓唬别人没问题,可吓唬她们是吓唬不住的。 嫔妃尼姑们的心态,尚未转变过来,那种高高在上的心理,并没有因为搬出宫来而减弱,至少还需要个一年半载,甚至有些年纪大的嫔妃,估计就算到死,也是没法适应这种身份转变的。 里面传出人声,一个老妇的声音传了出来,道:“王平安?是平安小神医吗?” 王平安忙道:“正是本相,啊,正是下官。下官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看望各位师太,想看看师太们需要什么,或是在这寺里有没有受到委屈,各位师太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脚步声响,里面慢慢走来一人,把门打开了,是一位穿着僧袍,头戴僧帽的老尼姑。这老尼姑和主持老尼差不多的年纪,可脸上却擦着脂粉,长得挺富态的。 这老尼姑看到外面站着的王平安,哎呀一声,拍手道:“真的是平安小神医啊,快快请进,快快请进。”她全身不顾尼姑的身份,竟然伸手拉住了王平安的袖子,一副见到亲人的表情,把王平安拉进了院子里。 王平安打量了下院子,见一排排的静室,最前一排便有二十来间,后面还有数排,当真是好大的一个院子。他道:“师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别的师太呢?” 这老尼姑叹了口声,道:“说来话长。自从我们来到这寺里,可真是受尽了委屈,这寺里的主持最近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给我们吃不干净的东西,害得我们都闹肚子。” 她回身指了指那些静室,道:“大家都在屋里呢,不方便见小神医,就算了吧,这次就不见了,下次再说。至于说到闹肚子,大家都是一个症状,小神医给老身看看就成,开出药来,大家一起吃,倒也不怕吃错了药。” 这老尼姑以前在宫里算是一号人物,只是没有儿女,所以这才出了家,和王平安说话也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巴结新任的宰相大人,称呼上也还是叫着小神医,估计很久以前在王平安没发达前见过他,但王平安却不记得她是谁了。 这老尼姑在院子里坐下,招手叫王平安过来,道:“老身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所以这两天吃的少,病状也就轻些,不象她们似的,闹得那个勤啊!你来给老身看看吧。”说着伸出手来。 王平安配的泻药,什么症状他还用看么,心里清楚得很,可他还是按着正规方式,给老尼姑做了检查。他道:“确是吃了不干净东西引起的,没关系,下官开剂药出来,只一剂就能见效,等一会儿我就让人给师太们把药送来。对了,皇上还命下官送来不少的东西,等会也叫他们送到这院子里来。” 老尼姑嗯了声,忽然,她小声道:“小神医,你还记得不,当初你挑头儿,让宫里的人做生意,投什么资来的,你忘记没有?” 王平安笑道:“当然记得啦,不就是灵感寺步行街的事么,还有为商家做些代言啥的!”老尼姑一提这事,他就想起来了,当初他是提过这个,但具体怎么做,是由许敬宗和哈米提负责的,他并没有插手。 老尼姑道:“代那个什么言的啊,象老身这个岁数了,也代不了啥言了,这院子里的姐妹也都是如此,大家当年在宫里也不是啥有势力的人,好事自然轮不到我们。不过,那个投资呀,这个大家都是有份的。” 王平安点头道:“师太你投资了?可是向灵感寺步行街投的?你现在出了宫,在这寺里生活,怕是清苦得紧,如果投资有了回报,那生活方面自然也就可以改善了,不用再看主持的脸色。” 老尼姑一拍手,道:“谁说不是呢,老身说的就是这个。小神医,你看看能不能让那位许大人,把我们的钱送回来,或者是按月拿那个份子钱啥的。说实话,这寺里的东西当真是再也吃不得了,不如找些会做饭的来,单独给我们做,也省得去和那些尼姑们去坐大桌子,吃些清汤寡水了。” 王平安哦了声,笑道:“师太的意思是,用那些份子钱找些会做饭的仆妇来吧?这个可以啊,没问题,交给下官去办,包你们满意。” 老尼姑松了口气,道:“那可好。小神医是大好人,这点全长安的人都知道,要是托了别人去办钱财上的事,老身还真信不过,可要是托小神医去办,那就绝对没意外了。这点不光是老身,所有的姐妹们都是知道的。” 王平安笑道:“多谢师太信任,下官定会将事情办妥的。”想了想,他又道:“只是,如果以后,下官需要……需要那个,比如说有些事情……是吧?”他吞吞吐吐地道。 他想起来了,如果以后武媚娘要进宫去,说不定会有些人,或者是吃饱了撑的,或者是敌对势力,非要指证武媚娘,说她是先帝的嫔妃,不许她进宫陪伴李治,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那么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别人一旦指证,那自己这方面就得也有证人,要证明武媚娘不是先帝的才人,证人从哪里来,可不就得从这里来嘛! 老尼姑是宫里人,一辈子都在勾心斗角,只不过她肚子不争气,所以才争斗失败而已,可怎么争斗她却是明白,一听王平安的话,立时就明白了。 老尼姑道:“老身和姐妹们已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估计着也帮不上小神医什么忙了。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只要我们有的,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小神医不用客气,你只管开口就成。你办事妥当,放心,我们同样办事也很妥当的!”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们已经啥也用不着怕了,就算以后你要我们说假话,胡编乱造,或者办别的啥事,我们也照样替你办了! 王平安立即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那可多谢师太了,也多谢各位娘娘。” 老尼姑想站起来,却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又有要方便的意思,她道:“好说好说,咱们自己人,啥话都好说。哎呀,小神医,你快点开药吧,老身可是受不得这肚子疼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武媚娘有了自己的小屋子 第七百六十五章 武媚娘有了自己的小屋子 王平安忙道:“好好,师太你请自便,下官这就去开方子抓药,不用多长时间,就能把药给你们送来!”说完,他告辞离开。 老尼姑见他出了院子,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说道:“这孩子,当真懂事,知道体贴人。”她也站起了身,捂着肚子,大声道:“姐妹们,该说的事儿都说了,小神医都应承下来了。老姐姐一会儿和你们细说,哎哟哟,我可也得去蹲蹲了!” 王平安离了嫔妃尼姑们的院子,又回到了主持老尼那里,这次他不进屋子了,站在屋外道:“主持师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虐待先帝的嫔妃,这点本相是一定要和皇上说的,有什么责罚,你就等着吧!” 主持老尼这时已清醒了,过度的惊吓,使她连蹲马桶的事都给忘了,躺在**不停地哼哼,武媚娘则站在床边,拿着手巾给她擦脸,擦完一遍,再擦一遍! 忽听院子里传来宰相大人的说话声,主持老尼慢慢支撑着坐起来,小声道:“了空啊,乖徒儿。是不是师父得罪了这位王相爷啊,或是寺里的别人得罪了他,他怎么非要跟咱们过不去啊?” 武媚娘心想:“不是谁得罪了他,而是你们得罪了我!哼,这回知道厉害了吧,我靠山硬得很,修理你们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她摇头道:“不知道啊,弟子又不认识王相爷,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弟子出去问问?” 老尼姑忙道:“那可全靠了空你了。对了,是不是王相爷在索要孝敬啊,想分咱们点儿香油钱?” 武媚娘啊了声,摇头道:“不会吧,王相爷富可敌国,哪可能会看上咱们寺里那些香油钱呢,可能是有别的事情,弟子这就去问问。”说着,她赶紧出了屋子,顺手把门关上了,不让主持老尼往外看。 武媚娘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小小声地道:“舅舅,差不多了,就算你不再吓唬她,她也要拉**了!”说着,捂嘴一笑。 王平安也嘿嘿一笑,道:“我回去后,会向皇上说明的,就说嫔妃们在这里受了委屈,皇上定会亲自过来看看的,那时媚娘就能看到皇上了。只不过这事需当好好筹划,不能仓促行事。对了,那些嫔妃我会给她们些好处,到时如果一旦有人发现你曾经的身份,我就让她们出来做证,说你不是曾经的武才人,但你也少和她们见面,以免露出马脚!” 武媚娘点头道:“媚娘省得。”她听王平安说可以和李治见面,心中欢喜,看来没白给寺里的群尼下泻药,自己可不是因此而得到和皇上见面的机会了嘛! 王平安道:“行,那我就回去了,这次没白来,不但能让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些,而且还给皇上来寺里找了借口,咱们循序渐进,慢慢来。我这就走了,媚娘你去照顾那个主持吧,该吓唬还得吓唬,我看这个主持相当地不禁吓唬,既然这样,还跟她客气什么!” 武媚娘笑着点了点头,送王平安出了感业寺。王平安让侍卫们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堆到前院,又嘱咐了武媚娘几句,这才离开。 武媚娘把大门关好,一边往后面走,一边叫道:“王相爷走了,各位师姐可以出来了。”她一路回到了主持老尼的院子,又进了屋子里。 主持老尼见她回来,忙挣扎着从**坐起来,问道:“了空,王相爷走了?” 武媚娘点头道:“走了,怒气冲冲地走了,不知他回去后,会向皇上怎么说呢!” 主持老尼拍着床板,大放悲声,道:“这可真是人在寺中坐,祸从天上来呀!这可怎么办啊,这可真是祸事了啊!” 武媚娘由得她哭,并不出声安慰,只是站在一旁,连手巾都不给拿了。 这时,不少尼姑都蹭进了屋子,问道:“师父,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主持老尼擦着眼泪,指向武媚娘,道:“你们问了空吧,只有她能和王相爷说上话。” 大师姐和二师姐也都来了,她们一起看向武媚娘,目光中满是恐惧,深怕她在王相爷的面前,告了她们的刁状! 武媚娘说话了,她道:“弟子倒是没有和王相爷说什么,但王相爷为人慈善,说等一会要派人送药来,治好师父和师姐们的病,过一会儿就派人来,大家不要着急。” 大师姐了绝问道:“了空,好师妹,你没有王相爷说别的什么吧?” 二师姐了然则问道:“好师妹,你和二师姐最好了,那王相爷和你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武媚娘知道她俩都不是好东西,可她还是很配合地道:“师妹没有和王相爷说别的什么,至于王相爷嘛……啊,对了,他倒是和我说了不少的话,但他嘱咐我不要和你们说!” 满屋子的尼姑顿时紧张起来,主持老尼急道:“了空好徒儿,这个时候,就不要想别的了,王相爷和你说了什么,你快快告诉师父,不要让师父着急啊!” 武媚娘却很是为难地道:“可是,可是弟子答应了王相爷,不和师父说的,如果和师父你说了,那就天打五雷轰,下辈子还做尼姑!” 尼姑们一听,个个脸上难看,天打五雷轰,这个倒是没什么,说说罢了,可下辈子还做尼姑,那可就太狠了。别看大家平常都说得虔诚,什么要终生伺奉神佛,来生还要做神佛的座下弟子,可内心深处,尼姑做这一辈子就得了,要是下辈子还做,那谁受得了啊! 主持老尼急道:“那,那怎么办啊?你怎么发下了这种重誓,这可祸事了,这可祸事了!”她心中焦急,又加上拉肚子拉得虚弱,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了,除了大叫祸事之外,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 别的尼姑也是如此,有的唉声叹气,有的则一个劲地催促让武媚娘快说实话,更有的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说服武媚娘,大不了下辈子再做尼姑呗,你还是把实话说出来吧! 武媚娘看了看屋子,见墙边立着佛龛,里面供着佛像。她道:“弟子和王相爷发誓了,答应他不告诉师父和师姐们,那就一定要做到!” 尼姑们齐声叹气,有几个脾气急躁的,甚至想逼迫武媚娘,再不说实话,小心她们动手打人。 武媚娘顿了顿,又道:“可弟子却可以把话说给神佛听,神佛不是凡人,更不是师父和师姐们,说给神佛听是没有关系的。” 主持老尼一听,灵光一闪,连声道:“对对,你快快说给神佛听到,我们绝对不听,你快去说吧!” 别的尼姑也一起催促,让了空好师妹赶紧去找神佛,和神佛好好聊聊,说说心里话。 武媚娘答应一声,便要往门外走,道:“那弟子就去大殿了……” 没等她把话说完,主持老尼便道:“哎呀呀,了空乖徒儿啊,还去什么大殿啊,师父房里就有佛龛啊,你对着佛像说不就可以了吗,何必去大殿呢?” 武媚娘回头看向佛龛,却道:“师父,这尊佛像是不是小了点儿,不如去大殿里,对着那尊最大的佛像说吧!” 主持老尼赶紧装出一副得道高尼的表情,先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道:“只要心中有佛,大小无异,佛前忏悔,都是敬佛,亦是礼佛。” 群尼急忙赶紧一起宝相庄严地,齐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武媚娘见把她们急得不行,也该说说“心里话”了,她这才道:“那,那好吧!”她走到佛龛跟着,对着佛像大声说起话来。 尼姑们一起瞪着武媚娘的后背,听她说话,越听越是害怕,差点集体又去找坑蹲着。 就听武媚娘道:“王相爷嘱咐了空,要了空暗中监视师父和寺里的师姐们,如果发现她们有异常,好的不用报告给他,可坏的却一定要说,他会经常派人来寺里查看的,每次都要了空接待,这样既不会引起师父还有师姐的怀疑,又可以把寺里的坏事报告给他。” 等武媚娘把话说完,尼姑们全都傻了,其实这就是等于官府利用了空,通过她探查寺里的动静啊!其实,寺里有什么动静,大家吃饱念经,念完经睡觉,醒了再吃,再念经……最大的动静,也就是互相打架吵嘴了,哪还有别的动静啊! 主持老尼叹气道:“寺中哪有坏事,更没有坏人。唉,这下子可糟糕了,就算王相爷想要鸡蛋里挑骨头,可也得先把鸡蛋打碎才成啊,我感业寺里,从此再无宁日了!” 尼姑们都呆呆地看着武媚娘,等武媚娘回转过身,她们连忙陪起笑脸,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武媚娘这次可不再装着吞吞吐吐了,她道:“师父,要是没有事儿了,那弟子就去挑水劈柴了,这两天可把弟子饿坏了,走路都打晃了!” 主持老尼这才想起来,她还一直惩罚着了空好徒儿呢,虽然答应不再难为她,可却并没有当众说出来。她忙道:“好徒儿,挑水劈柴的事儿,不需要你来做,让你大师姐和二师姐去做就成了!” 说着,主持老尼一瞪眼睛,道:“你俩,听着没有,以后挑水的事就归了绝,劈柴的事就交给了然,你俩干不完活,不许吃饭!” 顿了顿,主持老尼赶紧和颜悦色地道:“了空乖徒儿,以后你什么活也不用干了,专心潜修佛法就成,要仁慈地对待寺里的人,明白不?” 武媚娘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那弟子就回住处去了。” 主持老尼忙又道:“乖徒儿,你和别的师姐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不如师父给你另外安排住处吧,你想住在哪里,和师父说,师父全都答应。” 武媚娘自然不愿意和别人住在一起,她连和别人离得近都不愿意,可寺里的地方虽大,却都有人住,没个安静的地方。想了想,她忽然想到,后山门那里,有个小院子,里面有间石室,虽然地方简陋,却是寺里唯一清静,不怕别人打扰的地方。 她道:“师父,弟子想住到后山门那里,那里是最清静的,可以专心修习,不知可以吗?” 主持老尼忙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她答应得快,转念一想,后山门那里?好象只有一间石室吧,就是那间三思静室。那里是给要出家,却没有出家的女子准备的,让她们在那里想想出去,到底舍不舍得了三千青丝。 主持老尼又道:“你是说三思静室吗?那里确是清静,可却太简陋了,怕是要委屈了师父的乖徒儿!” 武媚娘摇头道:“不委屈,弟子就想住在那里。” 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主持老尼哪可能不答应,她道:“那你就去住吧,找几个师姐,让她们帮你把屋子收拾干净。” 武媚娘看了眼群尼,心想:“她们现在可都是憋着呢,我一离开,她们全都得往茅房跑,哪还能帮得上忙,还不如我自己去收拾呢!” 她道:“多谢师父,多谢各位师姐,还是我自己去吧,自己收拾干净,最合心意。” 她再不和这些尼姑说什么,转身就出了屋子,尼姑们纷纷给她让路,一副奴婢对待少奶奶的表情,深怕挡了她的道,惹她不痛快。 武媚娘走了之后,了绝道:“师父,这可怎么办,难不成以后咱们就要看着了空的脸色过日子了吗?” 主持老尼大怒,抓起**的枕头,砸向了绝,气道:“看她的脸色,总比看王相爷的脸色要强。你这个混帐东西,要不是你,师父我用得着对了空低三下四的吗?到底我是师父,还是她是师父!” 力气一用得大了,主持老尼又叫道:“哎呀,不好,快快扶为师去马桶那里,这肚子又疼起来了!” 师父一说要蹲马桶,尼姑们全都想起来了,她们刚才太紧张,注意力转移,光顾着害怕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拉肚子这回事,可师父一提醒,她们的肚子全都疼了起来。 了绝强忍着,去扶师父蹲马桶,而别的尼姑全都叫道:“师父,借你的院子用一下,等会儿就给你打扫干净!”她们全都跑出屋子,而主持老尼也坐到了马桶上。 片刻功夫,屋里院里一片喘息声!幸福,就在那一瞬间来临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武媚娘发现了王平安的诗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武媚娘发现了王平安的诗 武媚娘一个人去了后山门那里,进了那个小小的破院子,站在了石室之前。 她以前倒是经常来这里,这个石室也进去过几次,可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她在躲轻闲,不愿意被师姐们支使来支使去的。 在石室里坐坐,那是不会有什么太多感觉的,反正这石室也和她没关系,她又岂能多注意。可现在要住在这里了,武媚娘才发现,这个石室里面实在是破烂得不成样子。 武媚娘打开门,向里面看了看,首先她就发现石室里太黑,以前她在这里躲轻闲时,深怕石室太亮,怕被别人发现她在里面躲着,可现在一旦要住进来,那就感觉光线不足了,太黑,而且有些阴冷。 她看向石室的小气窗,见小气窗光秃秃的,既无窗棱,更无窗纸,竟是透风的!重重地叹了口气,武媚娘心想:“看来今天是没法搬过来的,得好生收拾整理一下才行,可这个窗户怎么办呢,这得找木匠来才成啊!” 她把门打开,换换空气,又来到屋里的破木床前,伸手按了按,感觉这破木床随时有要塌坏的前兆,她又开始叹起气来。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从别的静室里搬床过来? 本来不想让别人帮忙的,可现在看起来,这些活她自己干不了,只能找人帮忙了。她只好离了石室,想去找人。可一边走,她一边想:“大家都在拉肚子,整个寺里没发虚的就剩我一个,估计是找不到人帮忙的。” 她路过各处院子,果然见尼姑们都还在唉声叹气,而寺里的臭味越来越大,几乎每个地方都臭哄哄的,连大口喘气都不敢,整个感业寺,就象一个大茅房一样。 武媚娘见找不到可以帮忙的尼姑,无可奈何,正要转身回去,却听前院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又有人来了! 难不成是王平安又回来了?武媚娘急忙小跑,跑到了前院,叫道:“谁啊,谁在敲门?可是王相爷?” 门外有人笑道:“不是王相爷,而是欧阳施主,我是欧阳利,了空师太快快开门。” 武媚娘打开大门,见欧阳利带着两个兄弟,三个人手里都提着药包,看样子是来送药的,尼姑们服了泻药,现在也该给她们治治了。 欧阳利举了举手里的药包,道:“这些药你一个人拿不了,我们帮你送到厨房去吧!”说着,他带着兄弟再次进了感业寺。 武媚娘嗯了声,带着他们去厨房。半路上,武媚娘把她有了单独小院的事说了,还说那石室里面太简陋,得请木匠来才行。 欧阳利听了,笑道:“这个还不简单么,也不用明天,今天就成。那个窗户好弄,只要知道了尺寸,让木匠先做好,到时往窗户上一装就行,至于木床还有桌子啥的,别的屋子里没有么?我们帮你搬过去,这样你今晚就能住过去。” 武媚娘大喜,她正愁找不到人帮忙呢,把药往厨房一放,跟几个尼姑说了声,告诉她们这是王相爷给开出专治拉肚子的药。之后,她带着欧阳利三人,跑到了后山门那里。 欧阳利三个大老爷儿们,在寺里大摇大摆地走着,尼姑们谁也不敢吱声,都躲着他们。欧阳利他们却边走边说好臭,这感业寺应该好好用水冲洗一下了。 欧阳利三人先去了石室,看到里面的破床,啥话没说,直接就给拆了,破木头破床板什么的都扔到了后面的树林里。 武媚娘来到石室的外面,去看那个小气窗,却见小气窗的下面,竟然堆着几块石头,似乎有人曾经用石头踮脚,向石室里偷看过! 她心中纳闷儿,这石室里啥也没有啊,谁没事闲的偷看这里?她哪里能想到,这几块石头,王平安王相爷曾经使用过,而且用处正是偷看! 武媚娘扯下几根枝条,她也站到了石头上,费了很大力气,这才量出了小气窗的尺寸,交给欧阳利,让他去找木匠打制窗户。 欧阳利他们扔完了破床,就去了别的静室,专挑好床搬,又搬来桌子凳子等物,甚至连装衣服的柜子都给武媚娘搬来一只,所需物品,全从别的尼姑那里拿,而尼姑们敢怒不敢言,甚至连和欧阳利他们照面都不敢,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些都忙乎完了,欧阳利又跑到前院,把王平安带来的礼物,挑最好的拿来一批,送给武媚娘,还找了个小木板,挂到了小气窗上。 能帮忙的都帮完了,欧阳利这才道:“了空师太,你再把屋里的灰尘好好打扫干净,今晚就这么将就一宿吧,等明天我就把窗户送来,往那小气窗上一装,那就都妥了,你以后在这里住,舒服不见得,可清静却是肯定的了。” 武媚娘谢过欧阳利等人,送他们离了感业寺。她找来扫把,又用木桶打满水,拿着抹布,去擦拭屋里的灰尘,开始打扫卫生。正在干着活,忽听室外脚步声响,有人说道:“了空好师妹,用不用师姐帮你干活?” 武媚娘向屋外看去,见是二师姐了然,正一脸媚笑地站在门外。武媚娘忙道:“不用了,多谢二师姐关心,这点活我一个人能行的,一会就能干完。” 了然见她搭话,赶紧走了进来,看着石室,道:“这座三思静室向来没有人居住,师妹住进来,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其实寺里那么多的房间,师妹干嘛要住这里呢?” 武媚娘心想:“不会是奉了主持之命,来套我话的吧?”她把抹布扔进水桶里,边洗边道:“二师姐说的是,说实话,我还真不太愿意住在这里,离得师父和师姐都太远了,不好监视你们,王相爷给的任务,要是我没完成,怕他会发脾气的。要不,我和二师姐住一个屋子,你看好吗?” 了然吓得一哆嗦,心想:“别开玩笑了,让我跟你住一块,那我不是自投罗网么!了绝尽不干好事,尽出馊主意,师父也是的,耳根子太软,竟然听了了绝的,派我来这里套话,现在倒好,我差点把自己给套进去!” 了然忙道:“那倒不必,我那个院子里不还有了绝呢嘛,这个人最讨厌了,要是媚娘和我住在一起,免不得时时刻刻的看到她,还不够烦的呢。还是住在这里好,这里清静!” 武媚娘笑了笑,心想:“不敢和我住一块吧,别说你了,现在整个寺里的人,谁也不敢和我住一块,见着我都跟见着老虎似的。” 了然又问道:“好师妹,刚才那几个军爷,都是王相爷的手下吧?个个长得好生威武,一看就是了不起的大将军,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人。他们刚才对你倒是极好,还帮你整理东西,他们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武媚娘抬头,假装想了想,摇头道:“什么也没说呀,只是叫我好好守住后山门,以后他们会常来看我的,询问寺里的坏人坏事!” 了然大吃一惊,心想:“那这后山门以后还是少来吧,万一被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看到了,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事呢!” 她不敢再问,深怕问的多了,引起了空好师妹的反感,到时再向王相爷告一状,就算不告状,只是多提几次自己的名字,那也受不了啊!尼姑和宰相……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了然陪着小心,道:“师妹,当初你来寺里时,是被人赶出来的,这个往事就不必再提了。可如果当初不是师父收留你,我们又在旁为你说好话,想必你现在可能早就埋骨荒外了。就凭这点,还请师妹不要为难师父,还有我们这些师姐啊!” 武媚娘一听这话,忙站起身,道:“二师姐言重了,如果了空存了祸害寺里的念头,那就天打五雷轰,下辈子还做尼姑。” 这个誓她倒是不怕真的报应的,她是真的没有存过要祸害感业寺的念头。只不过因为那个大师姐了绝,有喜欢女人的嗜好,而寺里别的尼姑又都不管她,看着她受欺负,所以她才愤怒的。 事实上,了绝作恶而别的尼姑是在助恶,让她们拉拉肚子,算是小惩。武媚娘要是真想修理她们,只要和王平安一说,那这感业寺估计就得关门了,佛前弟子出了了绝这种人物来,感业寺不关门,那岂不是要败坏佛家的名誉么! 下辈子接着做尼姑,这个誓言算是最重的了。了然听了,这才放心,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这才离开。 武媚娘接着打扫擦抹,当她擦到门框时,忽然发现上面有些花纹,使劲擦了擦,花纹逐渐清晰,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首诗! 这首诗是: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 武媚娘立时惊呆了,这是什么诗啊?诗中竟有紫宸朝,这是一个大臣写的诗吧?她赶紧四下寻找,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诗,却再没有找到! 望着门框上的诗,武媚娘心想:“漏泄春光,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看这诗里的意思,是有一位大官,来此逍遥,还过了夜,第二天心满意足地去上朝?可是,这里是尼姑庵啊,不是酒肆歌坊,就算要纵酒,再欲谋良夜醉,也不能在这里醉啊?” 第七百六十七章 李治要去感业寺慰问群尼 第七百六十七章 李治要去感业寺慰问群尼 武媚娘把诗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忽然,她啊地一声,感觉明白了点事儿!她用手摸了摸门框上的诗,心想:“这诗看上去有点年头了,不是新近刻上去的,至少也得有个二三十年,那么算起来,应该是主持年轻的时候吧!”她看着诗,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其实,这首诗是当初王平安刻上去的,刻完后故意做旧,弄成是年代久远的样子。不过,再年代久远,也远不到哪里去,看上去顶多也就二三十年的历史。而这个时间段,正好是主持老尼年轻的时候。 武媚娘心想:“看主持的年纪,就算在二三十年前,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也就比我的年纪大上些……哎呀,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到了还要坐地吸土呢!难不成,主持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物?嗯,极有可能,看她那么喜欢了绝,估计这两个师徒有一腿!” 了绝喜欢女人,喜欢乱搞七八搞的,合寺尼姑没有不知道的,想必有的尼姑在受了欺负之后,会向主持老尼告状,可主持老尼从来不管,而且还一味宠爱了绝。如果单论是大弟子的关系,似乎说不通,总不能因为是第一个徒弟,就这么纵容吧?纵容别的事还有情可原,但纵容乱搞的事,那就除非主持老尼本人也是个喜欢乱搞的人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她宠爱了绝,这事就说得通了! 一想到主持老尼竟然和了绝一样,喜欢女人,武媚娘不由得脊梁骨冒凉风,心想:“这堂堂的感业寺,竟然会出现这种事,真真的让人毛骨悚然啊!” 想到主持老尼和了绝师徒俩个,在**翻滚的画面,武媚娘连忙呸呸几声,普通人家的女子,玩些假凤虚凰的事也就罢了,可这里是尼姑庵哪,怎么也可以这样! 武媚娘又使劲擦起门框来,可擦着擦着,她又想:“不对啊,如果是主持老尼和了绝,那一来时间上不对,和这首诗刻的年代不符,二来这诗明明就是个大臣写的,可以上朝的那种重臣。如此推断,主持老尼应该勾搭上的是个大臣,或许正因为那个大臣的支持,她才能当上的主持,而且现在一直当着,说明那个大臣并没有倒台,仍旧在位。那么,这个大臣应该是谁呢?” 武媚娘把朝中的大臣挨个想,凡是有资格参加早朝的人,她都想了一遍。她首先就排除了王平安,因为年纪不对,如果这首诗提在二三十年前,那王平安还没有出生呢。 然后,她又排除了房玄龄,房老头儿怕老婆怕到了天下闻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夜不归宿。他要是敢和尼姑有一腿,估计房夫人非得把他的腿全给打折了不可。 一个一个的排除,马周不可能,马周不是假道学,而真正的方正人物,不可能喜欢尼姑;褚遂良也不可能,他对于僧道尼姑统统没兴趣……想了一通,武媚娘忽然自言自语地道:“不会是长孙无忌吧?” 一想到长孙无忌,武媚娘大喜若狂,越想越是长孙老头儿,这回可抓住长孙无忌的把柄了,这可是绝对隐秘的**,如果以后长孙无忌敢为难自己,那么自己就暗示他一下,他和主持老尼的情史,已经被自己完全掌握了! 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的年纪差不多,要说相貌嘛,都长得不咋地,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他俩正好是一对。而且,最重要的是长孙无忌是朝中大臣中,唯一一个对感业寺有兴趣的人。 李治登基,依着他的性格,是不忍心把父皇的嫔妃都送进感业寺的,可长孙无忌却非要他这么做不可,还用先帝做借口。武媚娘当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觉得长孙无忌有点吃饱了撑的,宫里嫔妃的事,要他多***心什么。 可现在一想,这是有原因的啊,而原因就是那个主持老尼!长孙无忌对主持老尼旧情不忘,估计着是想找借口再见到她,身为当朝第一大臣,万众瞩目,如果他来感业寺,总会被人盯上的,可如果他以安抚寺中那些嫔妃尼姑为借口,那不就能来了嘛!只要找个借口,说是要和主持老尼交流一下念经的心得,他俩岂不就能又滚到一块去了! 武媚娘呸的一声,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想着干这种事情,真是越老越风流。她扔下抹布,在刚才欧阳利给她的那些礼物中翻找,找到纸笔,她把门框上的诗抄了下来。 冷哼一声,武媚娘把诗收好,心想:“这事先放着,等以后找到机会的,这就是我和长孙无忌抗衡的法宝,不到关键时刻,不能用它!” 王平安写了首诗,却被武媚娘当成是证据,留起来打算对付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要是知道这件事,非得气晕过去不可,太冤了,实在是六月飞雪,冤到不能再冤,主持老尼是谁啊? 武媚娘继续收拾石室,当晚便在石室中休息,有小尼姑给她送来晚饭,还有茶水,伺候她,比伺候主持老尼还要尽心尽力,吃喝方面合寺上下谁也比不过她,把她当成少奶奶一样,就差供起来了。 皇宫。 王平安在感业寺里,吓唬完了尼姑,便去了皇宫找李治。他当上了门下省的侍中,却全无当宰相的自觉,什么公都不办,却专门围着皇帝打转。 要是放在别的时期,比如说李世民的统治时期,堂堂侍中大人,如果敢在上任的第一天,不在衙门里办公,而往尼姑庵跑……那还得了,弹劾王平安的奏章,得象雪片似的往甘露殿里飞,大骂王平安是个小丑弄臣,只知拍皇帝马屁,却忘了做为一个大臣,应该保有的本份。 可现在不是别的时期,而是李治当了皇帝的时期。王平安不理政事,只围着皇上转,表现得极为“不顾大局”,可这么一来,不但没有大臣去弹劾他,反而大家集体松了口气,不管是政敌,还是自己人,都把心给放下了。 王平安的一举一动,宫里朝中,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呢。大家都等着看他如何进行新官上任三把火,别说大臣们了,就连李治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王平安偏偏什么火都不放,连东台都只去了一趟,点完了名就拉倒。如此一来,和长孙无忌不对付的那些大臣,自然松了口气,王平安没有作为就好,没有作为就代表着他不能为长孙无忌出力,是个白吃饭不干活的家伙。 而长孙无忌不但松了口气,反而对王平安大加赞赏,认为王平安很懂得做人,是个好亲戚,值得扶持。他才不需要王平安多能干呢,要想找能干活的人,一抓一大把,底下的人挤破了脑袋,想引起他的注意,这种官员一多,他也不放在心上了。可王平安占了东台,却不干活,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活儿都要留给长孙舅父去干啊! 长孙无忌最喜欢干活了,活越多,权力越大,他越喜欢。现在不但尚书省由他说了算,连门下省也是他说了算,他当然开心了,要是能让中书省也归他管,让马周滚蛋回家养老,他就会更开心了! 王平安去甘露殿找李治,正好碰上几个大臣从里面出来,虽然不是在宰相一级的人物,可也是四品的大员,各部都有。这些官员见到王平安,赶紧上来行礼,把王平安好一顿奉承,马屁拍得山响,差点把王平安给拍晕过去。 敷衍完了这些官员,王平安进了大殿,见李治坐在龙书案的后面,正按着脑袋,不停地叹气呢。而宫中大总管史忠臣,则一脸疲态地坐在柱下,不知在想什么。 王平安快步到了史忠臣的跟前,见这位昔日威风八面的史大总管,已然老得不成样子,头发全白了,看来老皇帝的死,对他打击巨大,虽然权力未失,可精气神却全失了,一副啥也不关心的样子。 王平安小声道:“史叔父,你近来可好?小侄见你精神不如从前了。” 史忠臣哦了声,抬起头,道:“是无病啊,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啊?”叹了口气,他又道:“是啊,精神比不得从前了。老了,不服老不行啊。你去见皇上吧,不用陪着咱家。”他摆了摆手,看样子不太想说话。 王平安道:“待小侄给史叔父开几副补气的药来,史叔父服了,精神就好了。”拱了拱手,向龙书案那边走去。 李治听见说话声,抬起头,很疲倦地道:“无病啊,你来了,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他一忙乎政务,就把派王平安去感业寺的事给忘了。 王平安忙道:“臣去了感业寺,去探望先帝的嫔妃。她们的日子不太好过,臣多安慰了她们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 李治唉了声,道:“也够难为她们的了。”可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又道:“无病,高句丽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刚才各部的人都来了,兵部礼部还有户部的,最可气的是连光禄寺也来人了,你说高句丽的事,跟光禄寺有什么关系,他们跟着起什么哄啊!” 李治拍了拍桌上几份奏章,示意让王平安观看。 王平安道:“因为攻灭高句丽,是要大宴群臣的,而且还要进行郊祀,所以他们才来问皇上的吧!”说着话,绕到了龙书案的侧边,坐了下来,打开奏章观看。 李治道:“是啊,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可这种小事,还用得着问朕吗?难道就不能交给舅舅去办?舅舅也真是的,往常父皇在时,他往宫里跑得多勤,可朕一登基,他来得反倒少了,有啥事想和他商量,都找不到人。” 王平安心想:“这是长孙无忌在暗示你,你是少不了他的,凡事还都得他拿主意,一旦少了他,你就玩不转。”他道:“长孙大人事多,可能抽不出来身吧,皇上要是有事,派人去尚书省找他便是。” 李治又叹了口气,道:“也不好总找他,朕不怎么想听他啰嗦。” 他既怪长孙无忌不主动来,可要让他派人去找,他又不愿意。这种做法完全符合他的性格,他的性格用二两个字来概况,那就是“纠结”,要想解决纠结,只能靠别人来打开他的结,所以他这一辈子都得靠别人,啥事自己做不了主。 王平安低头看奏章,见最上面的一份,是将李恪的罪名昭示天下,称其为叛逆,大唐要派军队去营州,对李恪进行讨伐。这是早在预料中的事情,他倒也没说什么,说了也是白说,现在整个朝廷里,没有一个人会向着李恪的。 再往下看,奏章主要是围绕着大军远征的事,兵员、粮草、以及理由等等,一大堆的问题。 王平安大略翻了一遍,这才道:“皇上,这些事情都是要在大朝会上讨论的,不应该直接向您禀奏啊,如果是提前请您过目,拿出个章程来,也得附加三省的建议,这么直接就让您批复,似乎不太妥当。” 李治一听这话,立即拍大腿,道:“对啊,朕被他们给绕迷糊了,多亏无病你提醒。这种大朝会上才能说的事,干嘛要朕提前批复?如果事事都让朕来决定,那朝廷养那么多大臣干嘛,俸禄多的没地方发么!” 一旦发现工作是可以推给别人的,王平安给他找到了不必干活的理由,李治的精神头儿立即就足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王平安道:“可是,既然奏章已经送来了,如果皇上不批复,怕是会落得个惰政的名声,那就更不好了。现在离大朝会还有两天,只要能拖过这两天,那就没问题了,大朝会上让大家们讨论去呗,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李治连声道:“对对,就得拖,还得拖得理所应当。可是,怎么拖呢?可有好的理由?” 王平安想了想,道:“皇上思念先帝,又关心先帝的那些嫔妃,她们出家当了尼姑,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皇上不如去关心一下?这种理由,没谁能够反对吧,孝为百善之首,那些嫔妃可都是皇上的长辈呢!” 他心里补了一句,武媚娘除外! 李治笑道:“对啊,就用这个理由,咱们明天就去感业寺转转,现在天气正好,朕也想出宫去走走呢!” 第七百六十八章 大家一起去 第七百六十八章 大家一起去 那边,一直坐在柱子底下的史忠臣说话了,他慢慢地从墩子上站起来,道:“皇上,要依着老奴,要去散心,哪里不成啊,何必去尼姑庵呢?在御花园里不是很好吗,现在天气还有点凉儿,就别往远了走吧!” 李治皱起眉头,看了眼王平安,冲他努努嘴,压低声音,道:“他现在老糊涂了,有时候坐着坐着,就能睡过去的。” 王平安轻轻点了点头,其实现在的天气是不冷不热,刚刚好。可史忠臣却说天气还有点冷,显见是身体开始虚弱了。 史忠臣慢腾腾地走了过来,道:“皇上,你说老奴老糊涂啦?其实老奴只是气血不足了,可心里却明镜似儿的呢,啥都不糊涂!” 李治啊了声,奇怪地道:“忠臣,你听见刚才朕说的话啦?朕说话的声音挺小的啊,是不是啊,无病?” 王平安忙点头道:“是了,皇上的声音不大,连臣差点都没听见。史叔父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竟然能听到则才皇上说的话,倒比小侄还要强了。” 史忠臣走到跟前,摇头道:“老奴哪里听到皇上刚才说的话了,只是见皇上和无病低低说了句话,老奴就猜到了,定是说老奴老糊涂了!” 王平安和李治一起笑了。这史忠臣当年也是叱诧风云的一个人物,与长孙无忌等人的区别就在于,他是宫内的宦官,而长孙无忌等人是朝臣。史忠臣老狐狸一只,老得连毛都白了,他只要一看别人的表情,就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十猜九中。 李治笑道:“忠臣,朕是要和无病去感业寺,去看看先帝的那些嫔妃,她们都当了尼姑了,怪可怜的,所以朕去慰问一下,也算尽尽孝道呗,她们再怎么说也是朕的长辈。” 史忠臣看了眼李治,又看了眼王平安,他想起武媚娘的事来了,只不过在他的心里,一直认为武媚娘已经死了,大患已除。 史忠臣道:“尽孝道应尽,可是别在那里耽搁太久,让外人说闲话,那就犯不着了。皇上登基未久,朝中大臣人心未附,万事还当小心为上。” 李治嘿了声,笑道:“哪有外人,能有啥事儿,怎么可能有人说闲话呢!” 史忠臣摆手道:“皇上,您忘了李恪的事了,关于征讨他的奏章,还在案子上放着呢,您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朝中哪些大臣是暗地里和他勾勾搭搭的,会不会借着这个事儿,造谣出来污蔑皇上,这可都是没准儿的事啊!” 李治看向王平安,道:“忠臣说的对啊,无病你看呢?要是你,你会怎么个造谣法?” 王平安赶紧摇头,道:“臣为人忠厚老实,而且还是率性豪爽之人,家乡父老称臣为王耿直。说到造谣,臣根本不会,不知从何而造啊!皇上还是问史大总管吧!” 史忠臣笑道:“无病的意思,咱家就特别会造谣了?”他想了想,没再阻止,而是道:“皇上,明天你去城外,不过是要躲避朝政罢了,这个没有必要。对了,老奴似乎听人说过,感业寺的附近有座养马庄,不知那养马庄还在不在?” 他一提起养马庄,李治和王平安两个人面面相觑。这要是换了别人,王平安立时就要大声斥喝,而李治也非得翻脸不可。然而,现在说话的史忠臣,当年玄武门之变时,宫里的大内应。没有史忠臣,李世民能不能当上皇帝还在两说之间,而李治这个新皇帝,更加是没准儿的事,这么一个大功臣又是看着李治长大的长辈,王平安不敢斥责,而李治也是不好意思翻脸! 李治默不作声,有王平安在,让王平安去处理吧,不管以前当太子也好,还是现在当皇帝也罢,反正有啥难办的事,难说的话,统统交给王平安去办去说,准没有错。 王平安硬着头皮,道:“养马庄?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啊,感业寺是出家人修行的地方,附近要是有养马庄,那味得多难闻啊,再说也吵啊!” 史忠臣呵呵干笑两声,道:“那是咱家记错了吧!人老了,糊涂了,记性也差了,啥事总容易搞混!”刚才李治说他老糊涂了,他还不高兴呢,可现在却主动说起自己糊涂了。 王平安看着史忠臣,心想:“你老是老了,可糊涂却不见得!”他道:“史叔父不必烦恼,小侄这就给你开剂补气的药出来,你一吃,身体就好了,保你健步如飞!” 说着,他提笔写了个方子,交给史忠臣。史忠臣拿过药方,揣入怀中,道:“多谢无病了,还是你惦记着咱家啊!”又冲李治道:“皇上,老奴告个假,煎药喝去!” 李治忙道:“好好,忠臣你快去吧,要是身体不舒服,你歇息就是了,让爱国来当值也成啊!” 史忠臣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可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我老了,没精力主持内宫的事了,可爱国他却是可以的。以后大总管这个之职位,爱国定能继承。可我当大总管时,有爱国呼应,那爱国当了大总管后,谁来呼应他呢?嗯,米小苗那个家伙不错,可以考验一下,看看他适合不适合。” 见史忠臣走了,李治便道:“唉,朕真是烦恼啊!忠臣虽然忠心,而且办事妥帖,可毕竟年纪大了,朕想让他在宫里养老,以后就不要来当值了,可却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无病啊,以后你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吧,暗示暗示,忠臣会懂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李世民的时代过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内宫的大总管也该换人了,这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倒并非是要把史忠臣怎么样了,毕竟随着李世民的驾崩,内宫属于史忠臣的时代,同样也过去了。 李治道:“无病,那你明天啥时候来找朕?是过了早朝后,咱们就走?可要是明天还上早朝的话,朕怕那些人又来问,烦都烦死了。” 王平安道:“那,明天臣早点来?要不然这样吧,臣去玄武门那里等着,皇上起床后,不用吃早餐了,直接就去玄武门那里,咱们一起出去,到城外吃早餐如何?不过皇上您最好穿便装,就当微服私访吧!” 李治笑道:“微服私访好啊,朕很久没有微服私访过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明天玄武门见。” 两个人约好了时间地点,王平安便就告退,回自己的国公府了。他回到国公府时,天色已经擦黑,欧阳利等人已经回来。他们把白天的事跟王平安说了。 王平安听到武媚娘搬到了后山门旁边的那座石室里,心中大感惊奇,难不成冥冥之中,当真有天意不成?事情竟然巧到这般,武媚娘住到了石室里面,那以后可李治私会,可方便得紧了! 王平安把李治明天要去感业寺探访的事,告诉了欧阳利,让他提前做准备,别弄出个刺客啥的蹦出来,那就没趣得紧了! 吃罢晚饭之后,王平安在书房里给庆州的王氏夫妇写信,告诉父母,他已经接了门下省的大印,成为宰相之一,事情已经办成,他们可以择日进京了。宰相辽国公之父之母,这个名头,足够老两口吹嘘一阵了! 一夜无话,次日拂晓。 王平安早早地就起床,洗漱完毕之后,穿上一身轻便的立领胡服,骑上白龙马,带着一众侍卫,赶往玄武门。 不多时来到芳林门外,正好赶上开城门,他们出了芳林门,绕到了玄武门。 一边走,王平安回头道:“事情太忙,我竟然把不要关长安城门的事给忘了,没有向皇上提及,我这个门下省的侍中,当得可真不合格。” 欧阳利道:“主人忙乎武媚娘的事都要忙不过来了,哪还能顾得上城门的事。再说这事又不急,今天和皇上说也来得及啊!” 王平安道:“这倒也是。”边说边行,不多时来到了玄武门外。 玄武门是皇宫的后大门,最紧要的地方,闲杂人等不许靠近。王平安穿的是便服,他就没往门口凑,想省想麻烦,远远的等着就好。 可他刚到玄武门这里,就见吊桥放下,里面出来一名骑马的将军,这将军离得老远,就笑道:“王相爷,末将薛仁贵,咱们许久不见了,您一向可好?” 王平安啊了声,赶紧下马,快步迎上,道:“原来是薛大将军,失礼失礼。”其实他以前是见过薛仁贵的,可是没人介绍,也没人提起过,所以见是见过,他还真的没对上号,不知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薛仁贵。 他俩刚打了个招呼,就见里面又驰出一人,竟然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叫道:“无病,你这混帐小子,害得老夫起早,还连早饭都没吃!” 王平安大吃一惊,怎么长孙无忌也来了?竟然还穿着便装! 后面又出来两人,一个是房玄龄,一个是褚遂良。这两个人也都骑着马,一身便装。 又是一阵马蹄声,玄武门里又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个正是皇帝李治,而他的后面则跟着米小苗,还有蒙大恬和蒙小恬兄弟两个! 第七百六十九章 相逢却不敢相识 第七百六十九章 相逢却不敢相识 王平安顿时呆住,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皇帝要微服私访,没先访到百姓,或者是尼姑呢,却访出一帮宰相和将军来? 长孙无忌最先到达,他也不下马,对着王平安吹胡子瞪眼道:“小混蛋,你没事吃饱了撑的……” 王平安忙道:“回舅父大人的话,外甥还没吃饭呢!” 褚遂良也到了跟前,笑道:“无忌公,这是何必,无病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都做了国公宰相,你怎么还对他骂骂咧咧的,太不给无病好孩儿面子了!” 房玄龄笑笑不语,他和王平安算不上怎么亲近,虽然王平安对他曾有过恩惠,但他也是心里感激,嘴上不肯说的。 李治最后才到,他冲王平安道:“无病,说好就咱俩去感业寺探望的,可偏偏舅舅他们早早地就进宫了,非要跟着一起去不可,所以只好咱们大家一起上路了!” 王平安硬起头皮,拍手道:“好啊,现在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真是外出游玩的好时节,咱们大家一起去郊外玩耍一番,活动活动筋骨,还能多吃几碗饭!” 他回转身,翻身上马,陪在李治的身边,一起往西北方向走。 路上,见别人离得稍远,王平安小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一起走,他们是怎么得知您今天要出宫的?” 李治嗨了声,道:“不就是那个史忠臣嘛,他多嘴多舌地,把咱们要去感业寺躲轻闲的事说给了马周听,马周立即就说给了舅舅听,然后今天天刚亮,舅舅就带着人把朕给堵住了。” 王平安听得直咧嘴,心想:“估计是史忠臣怕再弄出个武媚娘来,他又不好明说,又阻止不得,所以干脆告诉了长孙无忌,让大家跟着来,说是陪伴,实是监督。嗯,监督算不上,因为史忠臣是不会和长孙无忌明说的,武媚娘的事不会从他的口里传出来,但他只要让人跟着皇帝,那皇帝就没办法风流了!” 又走了片刻功夫,到了一座小镇之外,小镇子不大,可却有几家饭铺,此时炊烟袅袅,店家正在做饭,不过他们不是做的早饭,普通百姓是不吃早饭的,他们是在为中午那顿饭做准备。 王平安道:“皇上,还有……各位舅舅叔叔们,大家想必都没吃过早饭呢,不如去前面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垫补垫补吧!” 李治笑道:“好啊,朕许久没有吃外面的东西了,倒是有些想念民间的风味小吃了。走,咱们去吃胡饼去,里面多加些碎羊肉,还有羊杂汤。” 说着,他回头冲长孙无忌道:“舅舅,那羊杂汤味道奇特,你是一定会喜欢的!” 长孙无忌笑道:“为什么味道奇特,老臣就得喜欢,那羊杂汤我又不是没吃过!” 众人说说笑笑,一起进了小镇,找了家饭铺,他们人多,而那饭铺又小,长孙无忌嫌里面太憋屈,便叫大家一起坐在外面,各找马扎坐着。 可这家饭铺实在太小了,而且做的都是脚夫和马夫的生意,食客们吃饭,向来是一手拿大饼,一手端着饭碗,蹲在门口,或者是坐在门坎上,稀里呼噜地吃完就走,没那多的讲究。 店家连马扎都是供应不足的,李治和长孙无忌他们有了马扎坐着,轮到王平安,他就只能找几块砖头坐着了,米小苗和欧阳利他们连砖头都没有,只能蹲着。 过不多时,硬硬的胡饼和羊杂汤送了上来,李治他们啃着大饼,喝着羊杂汤,吃得不亦乐乎。对李治来讲,要让他天天这么吃,当然会不爽,可偶尔吃上一顿,便是别有风味。而大臣们能和皇帝坐马扎,喝羊杂汤,却都大感荣耀,觉得这是皇帝对他们的信任。 王平安正吃着,却感有人凑了过来,转头一看,竟是薛仁贵。这位大将军在王平安的面前,可没有书里和戏曲里那样的威风八面,反而是满脸的堆笑,给王平安一种感觉,这位大将军是在巴结自己。 薛仁贵凑近了王平安,小声道:“王相爷,要不然咱俩换换,你坐马扎,末将坐砖头?” 王平安感觉挺有意思的,他咽下口胡饼,笑道:“用不着的,你是长辈,年纪比我大的多,这里又不是朝堂,讲什么品阶啊,还是按着年岁来吧!” 薛仁贵也不是个磨叽人,笑了两声,直入正题,他道:“平常和王相爷交往太少,末将本想登门拜访的,却又怕唐突了,引起你的不快。是这么回事,末将有事相求。” “有事儿求我?”王平安奇道。自己可是三不管的人物,身为宰相,却并不专权的,这位薛仁贵大将军,天子近臣,玄武门的守卫大将,能有啥事求到自己啊! 薛仁贵小声道:“王相爷,末将在京城待得时间太长了,身子骨发痒,有心为国效力,想去边关创立一番事业。这不刚巧高句丽那边有了战事嘛,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末将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让末将去营州方面领兵啊?” 王平安哦了声,这是想求外放啊,这是想进步了!他笑道:“这个啊,好说好说,反正征讨高句丽的事,现在还没定下来呢,得后天大朝会上才会说这件事,那时我对皇上建议一下,派了薛大将军去,也就成了,不过估计你只能做副手。正帅不是李大将军,就是尉迟大将军。” 薛仁贵大喜,这位王相爷可真是好说话,怪不得大家都叫他好人,果然是大大的一个好人!心里一高兴,就给王平安发了张好人卡。 薛仁贵道:“末将哪能和李大将军和尉迟大将军比呢,能做副手就已经很不错了。多谢王相爷提拔,栽培之恩,末将永不敢忘!” 王平安嗯嗯了两声,心中感慨。想当年,自己刚刚遇到尉迟恭时,那是何等的小心翼翼,可时过境迁,日后同样有赫赫功绩的大唐名将薛仁贵,却在求着自己提拔,自己答应了,竟然还变成了对他有栽培之恩……这可真是,世无定事啊! 长孙无忌见他俩说悄悄话,便问道:“你俩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褚遂良心想:“这个长孙老儿,至于嘛,难道王平安身为宰相,与卫府的将军说句话,还成了鬼鬼祟祟的,凡事都要向你报告不成?未免太过专权了吧!” 褚遂良打了个岔,笑道:“可不是嘛,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样子,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的,你俩定有龌龊之事,快快说出来听听,让我们评论一番。” 李治也向这边看过来,可他却道:“你俩嫌羊杂汤不好吃啊,想换换口味儿?”他竟然往吃的方面去想。 王平安笑道:“哪有,哪有鬼鬼祟祟的。薛将军在问臣……问我那个高句丽的事情,我和他说说,没有别的呀!” 薛仁归大感尴尬,只能不停地点头,道:“是啊,是啊,小人正在问王公子高句丽的事情,问问高句丽人喜不喜欢吃胡饼!” 李治哦了声,道:“高句丽人估计不爱吃胡饼吧,听无病前两天提起,他们就喜欢吃咸菜,越咸的越爱吃,为了吃口咸菜,都能管人叫爹!” 众人哈哈大笑,连屋里做饭的店老板都听见了,笑着说道:“各位还不知道吧,咱们王相爷可是刚把高句丽给打趴下,还收了国王当干儿子,听说那国王每叫一声爹,王相爷就给他吃根咸菜。这倒也奇了,那咸菜得多好吃啊,竟然能让国王叫爹!” 众人笑得更加大声,长孙无忌也开心起来,他问道:“无病,你说,那咸菜到底有多好吃,为啥高句丽的国王那么爱吃?” 王平安呃了声,想了想,道:“可能是那地方缺盐吧,所以当地人都特别爱吃咸的!” “胡扯,那地方就在海边,哪可能缺盐,缺爹还差不多,那个国王就想认咱们的王相爷当爹,所以找了由头,非说自己受吃咸菜,顺便认爹了!”那店老板取笑道。 王平安忙道:“嘴下留德,那小国王现在可也算是咱们大唐的臣子了,少骂为是!” 李治和长孙无忌等人纷纷点头,都不再取笑高句丽的小国王,当然心里叫他粪土王,该叫还是叫的,只不过顾及自己的身份,不当众说出来罢了。 那店老板哼了声,进了里屋,里面传出来声音,估计是他和自己的妻子在说话,说得声音不大,但只隔一块布帘,外面的人还是能听到的。 就听店老板道:“一群没出息的,连骂人都不敢,没有半点胆气,只配蹲着吃,蹲着拉!” 外面的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又大笑起来。说他们没出息,那整个大唐,怕是再没有有出息的人了! 众人不以为意,并不怪店老板,吃喝之后,扔下饭钱,他们打着饱嗝,上马继续向感业寺方向走。 走不多时,便到了感业寺的山门外。 欧阳利下马,上了台阶,砰砰地去砸门,叫道:“主持,主持,快快出来,爷儿们又来看你来啦!” 里面守门的尼姑听了,大吃一惊,心想:“昨天刚来,怎么今天又来,要命了,真真的是要命了!”她立即打开了门,双掌合什,先念了声阿弥陀佛,连头都不敢抬,道:“这位施主,请问有何贵干?” 欧阳利回头看了眼,见王平安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头,道:“去跟你们主持说,你们的事儿犯了,皇上亲自前来,要惩罚你们,让你们做不成尼姑!” 李治在后面听得有趣,笑着下了马,慢步上了台阶,道:“这位师太,去和主持说,就说朕来了。” 这尼姑一下子就把头抬了起来,做为知客比丘尼,她自然是记得李治的模样,李治是太子时,来过这里,她曾见过的。 虽然服了王平安送来的药,她拉肚子的症状好得奇快无比,已经不拉肚子了,幸亏不再拉了,要不然现在非得拉裤子里不可,但她的身子虚弱,还没完全恢复! 见果真是当今天子,这尼姑蹬蹬后退几步,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坐了个腚墩儿!她六神无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连阿弥陀佛都没法念完全,还真以为皇帝是来问罪的呢! 长孙无忌等人也走了进来,一进寺里,褚遂良就道:“怎么回事,这寺里怎么有股怪味?” 尼姑们拉肚子的症状确实有所好转,可因为身子虚,所以还没来得及打扫,这寺里确实有股臭味儿,虽算不上严重,但是有风一吹,还是会传过来的。 王平安跟着进寺,冲这尼姑摆手道:“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禀报主持,难不成你们还想象昨天那样,让我们在外面等上半天么?” 这尼姑吓得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叫道:“不敢不敢,贫尼这就去禀报师父!”全然不顾礼数,慌慌张张地就往后院跑去。 长孙无忌皱眉道:“怎么回事,这寺里的尼姑怎么如此的没有礼貌,连礼都不施,直接就跑了!” 褚遂良笑道:“还想让人家怎么行礼,别人是以头戗地尔,人家都用屁股戗地了,你还不知足啊!” 众人一起摇头,走进了大殿,等着主持老尼到来。 那尼姑狂奔进了主持老尼的静室,把皇帝到来的事情说了,主持老尼差点背过气去,昨天来了宰相,今天更要命,连皇帝都来了。可怎么皇帝来了,也不提前通告一声啊! 主持老尼忙道:“快,快去叫了空来,如果有事,咱们就让她顶一顶!” 那尼姑赶紧又去找武媚娘。武媚娘此时正在石室外面扫地呢,昨天收拾了石室,今天收拾院子。听了那尼姑说皇帝来了,她又惊又喜,王平安可真办事儿啊,这就把皇帝给请来了,皇帝是来看自己的吗? 武媚娘扔下扫把,发疯似地往前面跑,待她跑到了前殿,离前殿越近,脚步越慢,终于停下了来,没敢往里进。她躲在殿外,顺着窗户,偷偷往里看,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腔子! 此时,李治站在佛像前,看着香炉,而主持老尼这时已经到了,正在结结巴巴地述说着,说她没有想造反,她是一个尼姑,也没法造反啊! 别人都不吱声,长孙无忌却听着奇怪,问道:“主持莫要惊慌,你是出家人,又是女流之辈,怎么可能造反呢?是不是有人诬陷你?说出来,本相为你作主!” 第七百七十章 她,她,她是谁? 第七百七十章 她,她,她是谁? 长孙无忌这是句客套话,一个尼姑被别人怎么说,他哪会真的在意?只是大家见了面,主持老尼说她有委屈,那么他跟着随口“义愤填膺”一下,说完了也就完了,难不成还让他堂堂宰相,去挽救一个尼姑的名誉么? 可主持老尼听了,却是大喜,可她先看了眼王平安,心想:“那些话就是这位王相爷说的,可当着他的面,我也不能指证他啊!官官相卫,长孙相爷说不定还得站在王相爷的一边,我不说还好,把事一说出来,反倒会引起报复,那我哪儿受得了啊!” 主持老尼咽了口唾沫,摇头道:“没,没谁诬陷贫尼,那些话都是……都是有些人乱传的!” 李治大感不耐烦,他是来看望那些嫔妃尼姑的,看上一眼,问候几句,他就准备拍屁股走人了,去外微服私访,好好玩乐一番。他不想在尼姑庵里多浪费时间,便道:“朕忙得很,看完了那些长辈,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主持,你这就带我们去看看吧,莫要罗里罗嗦地。” 对于上位者来说,他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不可能把关于尼姑们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等主持老尼回答,王平安抢先道:“皇上,臣昨天去看过那些长辈了,便由臣陪您去吧!”说着,他头前带路,陪着李治就要出殿,往后院的那座大院子走。 窗外的武媚娘心头一紧,她现在还没做好和李治相认的准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这些人在场,实不是相认的好机会。她把头一低,跪倒在地上,弯着腰做行礼状,没有露出脸来。 王平安和李治出了大殿,往后院走,殿外前来迎驾的尼姑自然不少,但都在大殿的门口侍立着,出家人不必给皇帝行跪拜礼,只是双掌合什,念声阿弥陀佛,也就够了! 转过大殿的前面,绕到侧墙,向后院走。李治忽然看到墙边跪着个尼姑,他并没有在意,随口说了句:“不用跪的,站起来吧!”说完,见这尼姑并没有起身,他随口又道:“看来是个新剃度的尼姑,还不了解出家人和世俗人的礼数,那可是不一样的啊!” 王平安看向墙边的尼姑,心想:“这不是武媚娘么!嗯,她还算明白事,这时候没有大喊大哭着过来相认,看来还在等待时机……嘿,不会是等着我给她创造时机呢吧?” 王平安道:“这寺里的尼姑少见外人,平常时候连男香客都不接待的,不许他们进寺。想必这些尼姑见的人太少,行的礼自然也就不多,所以才搞不清楚礼数啥的吧,皇上莫要怪罪。” 李治嗨了声,道:“朕干嘛要怪她们,又有什么好怪的呢!”脚步不停,从武媚娘的身前经过。 武媚娘不敢抬头,只敢看着地上,李治和王平安的后面又走来两人,一人穿着布鞋,是本寺的主持老尼,而另一人穿的是低腰胡靴,不知是哪位大人。 她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可这位大人一说话,她就知道是谁了,正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跟在皇帝的身后,他根本都没去看跪在地上的武媚娘,老尼姑他都不在意,还会去在意一个小尼姑?那也太掉他宰相大人的架子了吧! 可是出于礼貌,二来也是没话说,所以随口就问问,他问主持老尼道:“主持师太,刚才你说有人造你的谣,又说没有人,那到底是有没有啊?你且说说,让本相听听,看看是谁这么不象话,连出家人的谣都要造!” 褚遂良道:“是啊,到底是谁造谣中伤寺里的,主持师太说出来吧,不要害怕,万事由我们……由长孙大人为你做主!”说完,还呵呵笑了两声。 长孙无忌回头瞪了褚遂良一眼,那意思是你不说话也就罢了,一说话就走味儿!他素知褚遂良喜欢乱开玩笑,这位老友性格如此,实在拿他没办法! 主持老尼却当了真,还以为长孙无忌真的想知道是谁造的谣呢,她有些害怕,可又不敢不答,道:“贫尼是昨天听王相爷说的。当然当然,王相爷是不会造谣的!” 这个时候,她脑子一热,顺口就说了王平安吓唬她的事! 长孙无忌一愣,而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笑出声来,三个人同时想到,估计是王平安怕寺里的尼姑不善待那些曾经的嫔妃,所以才吓唬主持老尼,让她有所忌,心里一害怕,自然就不敢太嚣张,对嫔妃尼姑们能好些了。 长孙无忌假装生气,装出替主持老尼打抱不平的表情,冲王平安道:“无病,你是不是吓唬主持师太了,看把她吓的,脸色都不对了,肯定是睡上被你吓得睡不着。” 王平安啊了声,回头道:“没有啊,小侄没有吓唬过主持师太!”顺嘴答了一句,并没放在心上,他也知道长孙无忌不是在真的责备他。 长孙无忌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褚遂良却笑道:“是啊,无病以后不许这样了。你看看你,乱吓唬主持师太,害得她晚上都没睡好觉,要依老夫说,她肯定一整晚都在想你了。你说你被师太想了一宿,你好意思么你!” 说完这不咸不淡的话,他哈哈大笑,得意之极,自认为这个玩笑开得很有趣,一下子取笑了两个人,王平安和主持老尼都没放过! 房玄龄小声道:“你呀你呀,挺大岁数的人了,还开这种玩笑,还说别人好意思么,你自己好意思么?” 他们几个人,边说边走,路过了武媚娘身前,武媚娘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因为不敢抬头,所以没看到各人的表情。 由于她先入为主,从石室门框上的诗推断出,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有一腿,所以越听他们的对话越不是味。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图,是主持老尼红着脸蛋儿……那老脸红起来,也够吓人的。 主持老尼红着脸在向长孙无忌告状,说她受了王平安的委屈,而长孙无忌大为不快,竟然出声斥责王平安,而知道内情的褚遂良明面上取笑主持老尼想了王平安一宿,其实是在暗中取笑主持老尼,晚上想的是长孙无忌! 这么一乱琢磨,武媚娘更加认定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了。她实在忍耐不住,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眼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只可惜他们已经走过去了,只看到背影,她随即也就低下了头。正巧后面跟着的一大群尼姑走了过来,武媚娘站起身来,进入人群,有了人群遮挡,她这才松了口气,可又不敢跟着去大院子,怕那些嫔妃尼姑认出她来,把头低着,落到人群的最后,随即拐入了别的院子。 李治和王平安进了月亮门。忽然,李治感到有些不自在,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自在,仿佛刚才看了一眼那个跪着的尼姑之后,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绕在心中,让他特别的难受。 他回头看向那个跪着的尼姑,好巧不巧地,正是武媚娘抬头望了眼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并未相接,可李治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武媚娘的脸! 刹那之间,李治象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脚步停下,动也动不了,完全呆住! 王平安正在说着话:“皇上,过了这道月亮门,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皇上,你怎么了?” 褚遂良正在大笑,忽见皇帝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玩笑开得过头了呢,引起了皇帝的不满,再怎么说人家长孙无忌,也是皇帝的亲舅舅,老友之间开开玩笑没关系,可要是皇帝不痛快起来,那岂不糟糕! 褚遂良忙道:“皇上莫恼,老臣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长孙大人和无病都不会生气的……当然,主持师太也不会生气的。对吧,主持师太?” 主持老尼哪敢说自己真的生气,赶忙嗯嗯嗯地好几声。 可李治仍旧呆呆地,脸上表情茫然,象丢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他转过头,看向王平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王平安的目光立即看向刚才武媚娘跪着的地方,只可惜现在尼姑们都跟了上来,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武媚娘,不知她是否还跪在那里! 李治突然间,身体哆嗦了一下,不管不顾地,转过身子,大步向刚才武媚娘跪着的地方走去! 这时,后面全是跟着的尼姑,在这些尼姑的眼里,皇上不是冲着某个固定地点去的,而是冲着她们来的! 尼姑们惊慌失措,吓得不行,这时候也顾不得她们都是出家人了,呼啦啦地,全都跪倒在地!可她们这一跪,一下子就把地方给遮挡住了,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剃着一样的光头,从上面往下看,竟然全都一个样子,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李治走了几步,进入尼姑的人群中,心想:“那个人呢?那个人在哪里?到底是她们当中的谁?” 刚才人群挡住了武媚娘,他没看到她已经离去,仍旧认为那个相貌让他震惊的人,还在这群尼姑当中,只是一时之间,分不出哪个才是她! 第七百七十一章 非要找到那个她不可 第七百七十一章 非要找到那个她不可 王平安在后面大惊失色,这种时刻,可莫要弄出事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李治看到了武媚娘,两人一不小心失态,那可是要坏了大事的! 长孙无忌等人也是惊诧莫名,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到尼姑的人群里了?难不成,尼姑们的光头太过璀璨,以至于把皇帝的眼给耀花了! 王平安赶紧走了过来,小声道:“皇上,您怎么啦?是不是渴了,或者是……您是不是中暑了?”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齐声唉了出来,现在又不是夏天,中什么暑啊!薛仁贵手按刀柄,很是紧张地也走了过来,他还以为尼姑当中有谁想对皇帝不利呢,结果被皇帝给发现了! 李治被王平安一打岔,神志恢复过来,稍微清醒了些。他道:“我,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一个……没什么,我眼花了!”他一紧张,便什么特殊称呼都不用了,当太子时一紧张,就不自称孤,而现在当了皇帝,仍旧如此,一紧张就不再自称朕,而自称我了! 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长孙无忌也走了过来,道:“皇上,你看到了什么?”他看向地上跪着的尼姑,足足有三四十个,好大的一群! 皱起眉头,长孙无忌看向主持老尼,道:“主持师太,你的寺中难不成有可疑人物?看来王侍中没有冤枉你啊,你确实有不轨的嫌疑!” 主持老尼吓了一大跳,几乎又拉了肚子,昨天王相爷说她要造反,就够吓人的了,不过看样子王相爷也就是说说,没怎么当真。可现在长孙相爷,这个更大的人物,竟然一脸严肃地也说她有嫌疑,这她能受得了么! 主持老尼慌得说话都不利索了,道:“没没,没有,长孙相爷万万不要,不要误会啊!” 长孙无忌哼了声,对跪了一地的尼姑道:“把头都抬起来,让本相瞧瞧。还有,你们的寺里,可有营州人,或是高句丽的人?” 做为大唐的主政者,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昔日的政敌李恪,现在李恪在营州,并没有投降,战争一触即发。而结束战争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派刺客直接干掉对方,要是李恪派了刺客来,混进了感业寺里,那么干掉李治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禁卫们再防备,也不会防备到尼姑头上的! 长孙无忌这么一怀疑,王平安明知没有危险,可为了表现出忠心来,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了李治的身前,同时他也挡住了李治的视线,能遮挡一刻,让他和武媚娘相见时,缓冲一下也是好的,起码能让他俩有个反应的时间。 尼姑们听长孙无忌语气不善,都哆嗦着,把头抬了起来,可因为人人害怕,所以也只是抬了一下,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抬得太快了些,李治根本没看清几个,他扒拉开王平安,道:“把头都抬好,让朕好好看看,你们当中,谁长了一张高句丽人的脸!” 主持老尼忙道:“启禀皇上,鄙寺里没有高句丽人啊,再说高句丽人就算要出家为尼,也不可能跑到长安来的。” 李治把手一摆,不许主持老尼出声,他一个一个的尼姑看过去,见没有发现其中那张让他震惊的面孔,心想:“不会吧,我刚才看花眼了?难不成因为我太想念媚娘了,所以刚才把某个尼姑看成了是她?” 王平安也在看着尼姑们,见人群里没有武媚娘,他这才松了口气。武媚娘到底是武媚娘,果然是很有大局观的,这时候她不现身是对的,要是万一这时候真的在人群里,被李治给看见了,她可能会忍得住,可李治却不会,非得失态不可。皇帝一失态,可就是大大地不妙了,就算没人敢当面追问,可事后也会查起来个没完,非得查出武媚娘的身份来不可! 见李治表情由茫然,变成了焦急,他忙道:“今天日头大了些,有些晃眼睛。皇上,你可是看花了眼?这感业寺中,应该不会有熟悉的面孔吧?就算有,也是在那个大院子里啊,曾经的宫里人,都在那个大院子里呢!” 李治好不容易平稳了心神,叹了口气,道:“是朕花眼了,看到了一个……一个好象是先前宫里的人。朕还纳闷儿呢,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在那个大院子里呢!”顺着王平安给的台阶,他随口编了个谁也不敢追问的理由。 长孙无忌哦了声,道:“是啊,以前宫里的人皇上见惯了,如果突然光头僧袍的出现在这里,就算是换了老臣,也得吓一跳呢,一时之间会接受不了。” 李治在当太子时,宫里的嫔妃对他都很好,而李治又是个多愁善感的,如果真的看到以前的熟人,变成了和主持老尼一个模样,确实会惊讶一番。只是刚刚的惊讶,未免有点惊的过火了。长孙无忌倒是没有想别的。 别的大臣都撇了撇嘴,宫里的嫔妃那可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头发梳理得体,更是能戴多少珠宝就戴多少,一旦变成了光头,也确实够瞧的。他们也都没有怀疑什么。 王平安忙道:“皇上顾及旧情,实在是性情中人啊,臣等景仰。既然这里没有曾经的长辈,那不如咱们接着去那座大院子?” 李治嗯了声,很有些失望地,转身又走。王平安忙道:“这边,这边,皇上请往这边走。”他见李治魂不守舍地走错了路,连忙提醒。 一众人又往那座大院子走。 跪着的尼姑这才集体松了口气,可心里却又胡思乱想起来了。尼姑们当中有不少是年轻女子,自认为相貌还不错的,刚刚皇帝要看她们的长相,其中几个心中又惊又喜。惊肯定是要惊的,刚才那一幕不惊才怪呢,但却也挺喜的,难不成皇上看中她们当中的谁?哎呀,那是不是该考虑下还俗了? 走不多远,便到了那座大院子,里面住着的都是嫔妃尼姑。早就有人通报给了嫔妃尼姑们,说皇帝驾临,特地来看她们的。 嫔妃尼姑们欣喜若狂,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皇帝是如此的有情有义,竟然在百忙之中,放下朝政,前来看望她们这些可怜人。如今的皇上,在情义方面,可真是比先帝强上不少啊! 院门大开,嫔妃尼姑们全都出了各自的屋子,整整齐齐地按着昔日在宫里的品阶,跪了一地,她们全都是戴了僧帽的,可不象那些原本寺里的尼姑,露个光头,就来见皇帝,还把皇帝的眼睛给晃花了! “臣等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嫔妃们就象以前在宫里迎驾一样,齐声叫了起来,只是把臣妾改成了臣而已。 李治看向这些昔日的先帝嫔妃,心不守舍地嗯了声,道:“免礼平身,你们已经是出家人了,见到朕无须跪拜,还是起来说话吧!” 嫔妃尼姑们慢慢地都站起了身,她们久在宫中,自然知道该怎么引起皇帝的注意,而且对于博取同情心,更是人人都有一手,可不象主持老尼那样,有啥话急着往外说,结果越说越让人生气! 嫔妃尼姑们统统地,几乎可算得上是一个表情地,都是欲言又止,想说话可又不好说出口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治,甚至有些人还哽咽起来,小声抽泣,可却偏偏不抬袖子擦泪,只是用饱含着泪水的眼睛,看着李治。 长孙无忌等人看了,一起把头转了过去,不想多看,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政客,什么可怜相没见过,才不会为之动心呢。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是皇帝要来的,他要可怜谁,就让他可怜个够吧! 李治看着嫔妃尼姑们的表情,心下不忍,道:“听无病说,你们在这里日子过得不好,可是真的?有什么难处,都说出来吧,朕一定为你们解决!” 可嫔妃尼姑们大多数却仍不说话,眼泪掉了下来,这回她们抬袖子擦泪了。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合情合理,却阴损得很,十足十的宫斗高招,一个字没说,就把她们在寺里受了委屈,过得不好的事给坐实了,而且无声无息地,就把主持老尼给结结实实地告了一状! 别人不在乎,可主持老尼在乎啊,她差点晕过去,这些姑奶奶们怎么这个表情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一个上了岁数的嫔妃尼姑,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寺里人多,饮食方面顾不上臣等,食物不洁,所以大家经常闹些小毛病。可没关系,臣等还能挺得住,而且这事也怪不得主持,她事情多,顾不上臣等,也实属正常。” 这个嫔妃尼姑,正是昨天和王平安说话的那个,嘴里说着不怪主持老尼,可谁听着都是怪了个十足! 李治的心思不在这些嫔妃尼姑身上,原本他是想关心一下的,可刚刚却看到了酷似武媚娘的人,现在自然是心思集中不起来,想说些关心的话,却一时间想不起该怎么说,他看了眼王平安,让王平安替他说。 王平安会意,立即道:“皇上,寺里忽然多出了这么多的人,主持师太在办事方面,难免会出现些差错。不过,您既然来了,不妨帮帮这些师太吧,念她们生活清苦,多给她们些照顾,让她们在此安度天年!” 李治嗯了声,道:“好,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嫔妃尼姑们一起看向王平安,心中都想:“平安小神医是当初太子第一心腹,看起来如今仍旧如此,变成了皇上的第一心腹,皇上有什么事,都听他的,就象是先帝什么事都听长孙无忌的一样。” 长孙无忌在旁心想:“很好,让王平安去处理这些尼姑的事吧,可千万不要问我,我才懒得管这种事情呢!”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清清嗓子,这才道:“皇上,不如让这些师太们自行起伙吧,给她们建一座厨房出来,让她们自己做饭吃。嗯,这样也不好,因为师太们还要修行,还要侍奉神佛,那不如请些仆妇,照顾她们的起居,顺便给她们做饭,您看这样好吗?” 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甚至可以说小得不能再小了。李治从小到大被人伺候,如果没人伺候他,他肯定是活不下去的,由己推人,他自然认为这些嫔妃理应由仆妇照顾,这是很正常的事嘛! 李治点了点头,道:“就依无病所言,具体事宜,你去办吧!” 王平安忙道:“各位师太,皇上答应了,你们还不快快谢恩!” 嫔妃尼姑们又一起跪下,大声谢恩,顺便也谢一下王平安。王平安又道:“既然要用仆妇,自然要雇用些可靠的人才行。欧阳利,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务必要让师太们满意,还有其它的事情,比如衣食用度,也要供应充足,如是市场上采办不到,就去灵感寺,找许敬宗,让他帮忙!” 他这话是在暗示嫔妃尼姑们,你们托我办的事,我全都给你们办了,至于说到投资的钱,也会让许敬宗给你们送来的,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清苦了。 欧阳利连忙答应,而嫔妃尼姑们大表欣慰,还是平安小神医办事地道,是个大好人啊! 李治心中有事,不想在此多待,甚至连最起码的几句场面话都不愿意说,摆了摆手,道:“那就这样吧。无病,朕有些头疼,咱们去寺外的树林里走走,看看风景吧!” 王平安道:“寺外风景颇佳,皇上看过之后,诸位师太修行的间歇,不妨也去转转,散散心什么的!” 君臣一起出了大院子,又转回了前院,从大门出去,顺着石子路,向寺外的大树林里走去。李治拉过王平安,小声道:“无病,刚才朕看到一个尼姑,长的和媚娘极其相似。” 王平安回头看了一眼长孙无忌他们,见众人离得较远,他便小声道:“媚娘?皇上说的可是武媚娘?她,她不是已经去世了吗?皇上定是看花了眼!” 李治慢慢地摇了摇头,很郑重地道:“刚刚突然看到她时,朕也以为看花了眼,可现在头脑清醒了,朕很肯定,绝对没有看花眼,那个人长得和媚娘非常象,而且就在这寺里。” 顿了顿,李治又道:“无病,朕交给你个任务,你能不能想个法,让朕把整个寺里的尼姑都看一遍?找个合适的理由,别引起别人注意,尤其是那些嫔妃,还有舅舅的注意!” 第七百七十二章 皇恩浩荡 第七百七十二章 皇恩浩荡 王平安犹豫了一下,感觉今天要是让李治和武媚娘相认,未免有些急躁了。他原定计划确实是今天让李治和武媚娘见面,可却意外地见到了长孙无忌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李治和武媚娘见了面,那岂不是等于招了一群的人围观?这可不行,非露出马脚不可! 王平安小声问道:“皇上,何以如此肯定,寺中有个尼姑,是非常象媚娘的呢?您确定不是看花了眼?” 李治沉默了,一直走出十几丈,他才道:“如果是看花了眼,那倒好了。怎么说呢,朕凭的是感觉,而不是光靠眼睛看的。” “感觉?”王平安皱眉道,赶情这李治还有跟着感觉走的作派呢,竟然是个感性的皇帝,真是让人意料不到。他道:“皇上说的是什么感觉?要照您这么说,您是没有确定那个尼姑长得和武媚娘一样了,那怎么又认定和她一样的呢?” 他看李治的模样,是经仔细想过后,才说出来有人和武媚娘长得一样的话,并不是一时的冲动。他很想知道,李治到底是依据的什么感觉。 李治又回头看了眼,见长孙无忌他们正在说话,并没有紧紧跟着,他这才道:“无病,你可记得,当初朕初见媚娘时,她也是这么跪着的,和刚才在寺里的情景,是何其的相似啊!” 王平安哦了声,原来是凭的这个感觉啊,这也算是美好的回忆了。可他却忘了,李治和武媚娘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了,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哪会记得这种事,只能是李治和武媚娘这俩个当事人,才会把初次见面的情景,放在心中,当成是美好回忆的。 李治又道:“那种感觉让朕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蹦出腔子了。朕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寺里有个尼姑,和媚娘长得一模一样,朕很想再看到她,你替朕安排吧!” 王平安摇头道:“皇上,这事并不非常的重要,说办就能办了。可是现在却不太合适啊,您回头看看,那么多人呢,如果引起别人的某种想象就不好了,不如忍耐一下,让臣先为您看看,如果真的有那么个人,再让您来看,这不是更好吗?” 李治脸色发红,但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焦急的,他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摇头道:“不必,朕等不及了,这事越想越急,越想越闹心,我我,我现在胸口疼得要命,非要看到那个尼姑不可!” 要是寺里没有武媚娘,而仅仅是一个和武媚娘长得相似的女子,王平安啥话不说,当即就会去给李治办这事,不就是想见见全寺的尼姑嘛,小事一桩,随便找个理由就成,也不怕别人起疑。可现在的情状是,武媚娘真的在寺里,那么有些事情就必须要考虑清楚了。 王平安道:“皇上,要不你看这样吧,咱们早点回城,等各位宰相都回去,咱们再出宫,这样比较稳妥些,只不过是多走几十里的路罢了。” 李治心中不情愿,但他自己也清楚,他和武媚娘的关系不清不楚的,非常尴尬,别人还好说,可那米小苗身为宫中执侍,是见过武媚娘的,万一自己看到个长得象武媚娘的人,被米小苗发现了,那该怎么办?说不定会乱传,那会更加麻烦的! 他想的是米小苗,可王平安却想的是蒙氏兄弟,那史爱国当初“办了武媚娘”,可就是通过蒙大恬的,宫中无秘密,或者说就算有秘密,可架不住别人会联想啊……反正,怎么说,这事都很麻烦,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治道:“那晚上朕如果再出宫,该用什么理由呢?不但要出宫,还是要出城的,这个理由可不象现在似的,不能说白天朕没看够尼姑,所以晚上想再看看吧?” 王平安呃了一声,心想:“这倒也是。在这年头,皇帝属于公众人物,干点啥事都有人注意,有人研究,所以理由必须事先找好,免得事后麻烦。” 低头想了起来,忽然他想到一个借口,就是欧阳利说晚上不要关城门的事情,这事他一直忘了和李治说,现在可不正是时候,这是绝佳的好理由啊! 王平安道:“皇上,前几天,为了庆祝臣打败高句丽,您下旨城门三晚不关,可好象只开了两晚,然后就又关上了吧,没能彻底地执行完。” 李治点头道:“是有这事儿,是舅舅说城门不关,容易混进来奸细,现在营州方面不是要开战么。哎呀,无病,朕让你想晚上出来的理由,你说这个干什么呀!” 王平安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树林深处了,拐了个小弯,来到了小溪的附近,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见到小溪,便走过去指指点点,并没怎么注意他俩。 王平安道:“皇上,要是别人问起,那肯定是私下问起的,不会明面问这事的,而且就算要问,也只能是长孙大人问。只要他一问,您就说是为了躲轻闲,所以才出宫的,而这时正好城门没有关,便出去了,等回来时,不巧城门已经关了。” 李治笑了笑,不再酸着脸了,道:“好,这个理由不错。可舅舅要是问这一晚上在哪待着了呢?咱们从玄武门回来,玄武门既是城门,又是宫门,薛仁贵难道还能不给咱们开门么?” 王平安道:“这个更好办,不要等他问呀,皇上直接就说,您发现城门还是不关为好,这是个大问题,可以转移开长孙大人的注意力。您这么说,我大唐长安是天下中心,应有海纳百川的气势,再者晚上不关城门,百姓能摆摆夜市什么的,虽然容易混进奸细,可难道为了一两只苍蝇,咱们就不开窗户了?咱们堂堂大唐,还怕几只苍蝇?” 李治连忙点头,心情舒畅了些,道:“对,如果这么一说,那舅舅一定会答应的,他性子最硬,受不得激。” 在盛唐之时,有一段时间,长安的城门确实是不关的,而大唐正是以这种海纳百川的气势,使国力蒸蒸日上,可安史之乱一到,长安的城门便又关上了,而大唐的国力也开始衰落,再没了强盛时期的气势。 王平安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再回感业寺时,皇上在寺外等候,臣先进去看人,如果看到了,便和皇上说,如果没看到,那咱们就回去,皇上也不用再着急了。” 李治再次沉默,好一会儿,又再次用坚定的语气道:“一定会看到的,朕相信那种感觉!”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朕甚是想念媚娘,没了她,连皇帝当得都没有滋味,全无乐趣可言。” 王平安嘴唇动了动,心想:“大唐的李氏皇族,都是痴情种子啊。李渊有窦皇后,李世民有长孙皇后,李治有武媚娘,而李隆基有杨贵妃……难不成这种痴情,竟是能够遗传的?” 李治办事向来是左右摇摆,总拿不定主意,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王平安一给他出完主意,他马上就照着办了,一点都没犹豫,多一刻都不想待。 李治向小溪边走去,大声道:“舅舅,今天出来散心,可朕却反而郁闷了,看了那些曾经的长辈,朕心头不快,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今天起得早了,头疼得厉害,要回宫去睡觉,你们是跟朕一起回去,还是继续在这里玩耍?” 长孙无忌心想:“皇帝今天有些反常,不太对劲儿啊,不知刚才王平安和他说什么了!”别看他一直没过来,看似和老友们说说笑笑,可实际上他至始至终在注意着王平安和李治,见他们鬼鬼祟祟的说话,还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看,早就心中起疑了,只是不想明着问罢了。 长孙无忌道:“皇上头疼?那咱们早些回去吧,这里的风景没什么好看的,不是玩耍的好地方!” “那便走吧,朕现在就想睡觉,头疼得要裂开了一般。”李治转身便往林外走,一众大臣立即跟上。 出了树林,众人上马,往长安城返回。路上,长孙无忌叫过王平安,两人落在队后,长孙无忌问道:“无病,刚才你和皇上不停地说话,说的是什么?为什么还总往老夫这里看?是有事瞒着老夫吗?” 王平安忙道:“舅父大人莫要误会。皇上是触景生情,看到那些嫔妃,想起了长孙皇后,所以才心中难过的,臣已经安慰过了,并没有别的事情。” 长孙无忌这才恍然,原来皇帝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这孩子倒是孝顺啊!一提到他的妹妹,他立即就不多问了,不但相信这话,而且还心中赞许,皇上越郁闷越好,说明他想念母亲,而见舅如见娘,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 不多时,众人赶回了长安城,进宫之后,李治便打发走了众位宰相,独留下王平安。又过了一会儿,两个换了身衣服,从侧门出宫,绕过玄武门,再次出了长安城,又往感业寺方向去了。 皇帝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感业寺里的尼姑虚惊一场,都大感庆幸,唯独武媚娘闷闷不乐。 回到石室,武媚娘躺到**,心想:“今天来的人好多啊,要是只有皇上和王平安来就好了,那自己就可以和皇上见面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夜会石室 第七百七十三章 夜会石室 天色已经全黑了,武媚娘在**辗转反侧,她心里不好过,连下午饭都没吃,却又感不到饿。 尼姑们白天又被惊吓了一场,更不敢得罪她了,以后还指望着她能在王相爷面前说两句好话呢,所以对她加意的巴结,她不去吃晚饭,主持老尼竟然派人把饭给送来了。 过了掌灯时分,石室里漆黑一片,武媚娘侧过身子,看向小气窗,心想:“那个欧阳利也真是的,怎么还不把窗户送来,现在窗户上挂着块木板,屋里一点亮都透不进来。” 她从**站起,把窗户上挡风的木板拿掉,望着外面的月亮,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开始想起李治来。当初在庆州时,她和李治出游,也曾坐在月亮下面,述说着心事,可现在月亮依旧,她却成了尼姑,而李治今天明明来了寺中,两人却无法见面。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跑来了。武媚娘忙从**下来,她刚把鞋穿上,就听二师姐了然的声音响了起来。了然在门外叫道:“了空师妹,大事不好了,王相爷又回来了,还要全寺的师姐师妹全去前院,也不知要干什么!” 武媚娘吃了一惊,王平安怎地去而复返,又要见全寺的尼姑,他想要干什么?打开门,见了然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了然一把拉住武媚娘,道:“好师妹,快快和师姐去前院,现在只有你能和王相爷说上话,等会就全看你的了!” 武媚娘一边跟她走,一边问道:“二师姐,到底怎么了,王相爷为什么要见全寺的人啊?” 了然道:“不知道啊,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对了,他还要求把上次送给咱们的礼物全都交上去,这可怎么办啊,不少东西咱们都用了,没法还回去了!” 武媚娘回头看了眼石室,她屋里还有不少上次的礼物呢,比如蜡烛什么的,但还没怎么用呢!真是怪了,王平安跑来往回要礼物,这是为什么,难不成是皇上让他这么做的? 心头砰砰乱跳,想不明白为什么,武媚娘跟着了然来到了前院。这时,前院全是人,合寺的尼姑都到齐了,而王平安脸色阴沉,站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军官,个个手拿火把,横眉竖目地瞪着尼姑们。 主持老尼心中害怕,以为王平安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呢,可她翻来覆去去想,自己从来没得罪过这位新进宰相啊,他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为寺里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王平安站在前面,同样有点紧张,直到他看见武媚娘从后面跑来,这才松了口气。他和李治又再城,一路赶到感业寺,在树林里面等着,直到天黑之后,他才进寺,而李治则由欧阳利陪着,在寺外等候。 王平安以要回礼物为名,命令主持老尼召集全寺的尼姑到来,他要点名。 主持老尼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弯着腰,小声道:“王相爷,合寺之人都已到齐,您有什么事,就请说吧!”说完这句,她赶紧转身冲武媚娘招手,让武媚娘上前面来。 武媚娘不知王平安要干什么,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低着头,站在主持老尼的身后。 王平安脸色突然一变,脸上露出笑容,道:“上次本相来到寺里,带了不少御赐的礼物,不知各位师太有没有收到啊?嗯,好象人并没有到齐吧?” 主持老尼忙又道:“回王相爷的话,那些新入寺的贵人没有来,刚才您不是吩咐过了么,不要打扰她们,除了她们之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她害怕王平安拿那些嫔妃尼姑做文章,干脆恭恭敬敬地称其为贵人,不管别的了,反正告诉王平安,她是绝对不敢虐待那些贵人们的,求求你就别来找茬儿了! 王平安心想:“我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实话,我这么个来来去去的,其实也是在帮着你们,免得你们日后遭到强烈的报复啊!现在也不过就是多受点折腾,总比以后丢了性命要强。其实当尼姑挺不错的,吃喝不愁,现在上哪儿找这好生计去,算是大唐一等一的好工作了,啥压力都没有!” 王平安道:“其实也没啥别的事情,就是上次本相来了,没有把礼物亲手交给各位师太,也不知那些御赐的礼物合不合你们用,而今天回宫后,皇上忽然问了起来,所以本相便又来,想问一下你们。” 主持老尼和一整寺的尼姑面面相觑,不会吧,就这么一点小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把我们给吓了个半死! 主持老尼道:“回王相爷的话,那些东西好用,非常好用,请王相爷代贫尼转奏皇上,鄙寺上下,对皇上的赏赐万分感激,明天便就召开法会,为皇上诵经祈福!” 王平安笑道:“好,礼物你们合用就好。行了,没别的事了,本相问完这句,就要回去了。”他摆了摆手,做出要出寺的架势,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又道:“对了,寺里尽是女子,晚上你们回屋后,最好不要乱走,更加不要出寺,守好门户,老老实实在屋里睡觉,安全为上,明白吧?” 主持老尼和尼姑们忙连声道谢,可她们心里却想:“没事儿我们闲的么,天一黑,哪有人出寺?” 王平安走向寺外,路过武媚娘身边时,又道:“也不要出门挑水劈柴,切记切记。”说罢,看了眼武媚娘,大步离开。 主持老尼一直送王平安出了门,这才回来,她问武媚娘道:“好徒儿,你没和王相爷说啥吧?他怎么知道你以前晚上劈柴的事?” 武媚娘摇头道:“弟子没有和王相爷说什么啊?”顿了顿,象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只是和王相爷的侍卫提了一句而已!” 主持老尼心想:“真是要命啊,怎么啥话都说!”她陪着笑脸,道:“好徒儿,以后寺里的事,莫要再说给王相爷还有他的侍卫们听了,专心修行便是!” 大师姐了绝脸色煞白,头低得深深的,不敢看师父,更不敢看武媚娘,不知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主持老尼摆手道:“今天事多,大家都累了,早早回屋休息吧,晚课就不做了,都回去吧,回去吧!”她感到心里很累,不愿再多说什么,回自己的静室去了,尼姑们也都各回各屋。 武媚娘走回自己的静室,到了房门前,见石室的门还开着,她临出去时匆忙,没有关门,正要进屋,忽然想起王平安说的话来。不要乱走,还要守好门户……咦,难不成王平安在暗示自己什么? 武媚娘脚步停住,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难不成王平安晚上要过来,怕自己不在石室里,不能见到自己?甚至于,是皇上今晚要来? 她一想到这个,身子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扶住门框,呼呼地喘气,心想:“天哪,天哪,天哪……皇上要来了,我终于能再次见到他了!” 好不容易,她才把情绪重新稳定住,慢慢进了石室,把房门关好,坐到了**,只坐了片刻,又跳起身,把门闩拿下,打开门往外面看了看,这才又把门上,这回她没有上闩,慢慢坐回了**。 一颗心跳个不停,全身紧张得直发抖,又想要叫,又想要跳,强行忍耐住,可又躁动不安,说不出的难受! 等待,是最让人焦急的! 过了一小会儿,院子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武媚娘一下子从**弹了起来,喉咙发干,心想:“来了,终于来了!” 啪啪啪,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寺外树林中,小溪旁! 王平安出了感业寺,骑马顺着大道跑出好长一段路,拐了个弯,确定后面的尼姑再也看不到自己,这才钻进林子,又绕了回去。 进入树林深处,他下了白龙马,让侍卫牵马在后面跟着,他自己则在林子里跑了起来,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小溪旁,李治正等在这里。 李治坐在一块石头上,他和武媚娘一样,也在焦急地等待着,同样是难受得不得了。等待对武媚娘来讲是最难熬的,对他来讲同样也是,非常的不好过! 听到脚步声响,李治就象武媚娘一样,从石头上也是弹起来的,他快步迎上,小声道:“是无病吗?” 王平安气喘吁吁地来到跟前,道:“是臣,臣回来了!” 李治紧张得眼睛都瞪圆了,问道:“怎么样,可看到了那人?寺里是有那人的,对不对?你可不要说你没看全,没有看到那人,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一定有那样一个人,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象是在问王平安,而是在竭尽全力地对他自己说,要说服自己,他的感觉没有错,寺里一定有个尼姑,和武媚娘长得一模一样! 王平安喘均了气,重重地点头,道:“皇上没有看错,那寺里确实有个女子,和媚娘长和一模一样,臣差点以为她就是媚娘!” 直到现在,他都不肯说实话,李治和武媚娘的相认,一定要武媚娘亲口说出来,说她就是“她自己”,她没有死,这样才会给李治造成最大的震撼,要是先由他说出来,那意义就小了! 至于以后李治会不会怪自己瞒着他,那实是没多大关系的,大不了痛哭流涕,请求皇上原谅呗。李治只会生气片刻,然后就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了,以后会更加信任自己的,因为自己全都是为他着想的呀!李治只是懦弱,糊涂有一点,但还没糊涂到不分好坏人的地步! 李治的身子晃了晃,站立不稳,王平安连忙扶住他,道:“皇上,龙体保重,不过是一女子罢了,不值得您为她如此!” 李治站稳了身子,双手齐上,紧紧地抓住了王平安的肩膀,道:“那人和媚娘长得一模一样?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怎么个一模一样法?” 王平安心想:“都已经一模一样了,还能怎么个再象法儿的!”他道:“也有点不象的地方!” 李治啊了声,紧接着问道:“怎么个不象法儿的,哪里不象?快说快说,你快说啊!”他越发地着急,心里七上八下的。 王平安道:“头发不象,寺里那个女子没有头发……” 李治一愣,随即气得一推他,气道:“当然头发不象了,媚娘满头青丝,而那个女子是尼姑,尼姑怎么可能有头发呢!” 王平安忙道:“是是,是臣说错了。不过,除了头发外,就再没有不象的地方了,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的呢!” 李治突然间安静下来,站着不动,身子轻轻发抖。王平安不敢吱声,看着皇帝,而皇帝也看着他! 片刻,李治道:“我要去看看她,咱们现在就进寺吧!边走边想,你给我找个理由出来,为什么会大黑天的去见一个尼姑,编出来后,就由你和那个主持去解释!” 王平安见他要往前门走,忙一把拉住,道:“皇上莫急,不用走前门的,臣已经问清楚了,那个女子不受主持的待见,所以被安排在后山门那里住,住在一座独立的石室之中,附近没有别的静室,所以咱们从后山门进去就行,不用走前门的!”说着,他一指后山门。 李治停下脚步,向后山门方向望去,道:“后山门?那就是后山门吗?那是后山门,对吧?”他头脑有些不清,说话又快又急。 王平安道:“是啊,从那里进去就成,别的尼姑天黑了,是不会去石室那里的,咱们偷偷进去就成。” 欧阳利在旁一直听着,见皇帝如此着急,他便道:“皇上进去看那个女子就成,如果进去得太突然,吓着了她,皇上也不必担心,您和她说话,臣等替你按住她,捂住她的嘴……” 王平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甩袖子,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欧阳利嘻嘻一笑,心中得意,他这辈子没算白活,竟然连皇帝的玩笑都开了,爽乎哉,爽乎也! 李治却不管他们说啥,大步便向后山门那里跑去,王平安连忙在后面跟随,小声道:“皇上慢些,这里树林众多,不太好走,小心摔着!” 君臣几人一路小跑,来到了后山门,欧阳利上前抽出腰刀,从门缝里把门闩打开,轻轻推开了门。 王平安拉住皇帝,小小声地嘘了声,示意皇帝不要弄出声响来。 李治强忍着心中焦急,走进了后山门,顺着王平安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七百七十四章 武媚娘抱着李治痛哭 第七百七十四章 武媚娘抱着李治痛哭 石室。 武媚娘嗓子干燥,直如要冒出火来一般,有心想问门外是谁,喉咙紧涩,竟然问不出口。她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全身的力气在瞬间就被抽光了,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那人敲得极小心,啪啪啪的敲几下就停,然后再啪啪的敲几下,并不急促,更没有着急让武媚娘开门的意思。 全身脱力,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武媚娘终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振奋起精神,力气又回到了身上,她慢慢走到了门口,却不敢出声询问,而是轻轻地打开了门,向外看去。 可是,外面竟然没有人! 武媚娘稍一愣神,心想:“人呢?敲门的那个人怎么没有了?”她以为是王平安敲门呢,敲完以后立即躲了起来……挺大个人了,不会和自己玩躲猫猫吧? 忽然,地上有人说话了,竟是大师姐了绝! 了绝一手把住门板,全身拜服,趴在地上,她小声道:“了空师妹,以前师姐对不住你,特地向你来道歉,求你放过师姐吧!” 她冷丁一说话,把武媚娘吓了一跳,武媚娘以为外面是王平安或李治呢,哪可能想到是了绝呢,何况武媚娘第一眼没看到人,地上却突然有人说话,她当然会吓一跳,换了谁都得吓一跳啊! 武媚娘后退一步,幸亏她没有头发,要不然头发根儿都得立起来。她想起以前了绝对她动手动脚的事了,心中害怕,就想把关上,可门却被了绝死死地把住,根本没法关上! 了绝是个很强壮的人,力气比武媚娘大得多,她要是不松手,武媚娘还真拿她没法儿! 了绝又道:“了空师妹,我虽然是大师姐,可却一直对你仰慕得紧,你年轻貌美,和我想象中的美人没有半点差别,所以前些时候,才会对你有所亲近。现在我知道错了,知道你不喜欢我对你太亲热,所以以后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还请你放过我吧,不要再为难我了,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自从王平安一次又一次地来感业寺找茬儿,而寺里只有武媚娘能和王平安说上话,了绝就知道事情要坏。以现在武媚娘在寺里的地位,连主持师父都不敢对她怎么样。而对武媚娘要是好一些,那主持师父就必须得对了绝她坏一些,这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了绝身为寺里的大师姐,可她一旦失去师父的宠爱,那么就算武媚娘不报复她,可寺里那些以前被她调戏过的尼姑,也会找机会报复的,她在寺里就算是彻底完蛋了。所以了绝再不敢硬挺,今晚便来给武媚娘赔礼道歉,希望能搞好关系,只要武媚娘对她神色间好一点,那么主持师父就不会拿她怎么样,而别的尼姑也就不敢报复了! 武媚娘关不上门,只好作罢,可她躲在门后,只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满是戒备地道:“大师姐,你快快起来,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后再说吧,这大半夜的,你跪在我的门前,成什么样子,会被人误会的!” 了绝以前的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也难怪武媚娘害怕,要是换了了绝跪在别人的门前,别人也得害怕,说不定就得大哭,甚至拿起扫把赶她走! 了绝却道:“了空师姐,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一直在你的门口跪着,再也不起来了,就这么跪到死为止!” 她这么死呀活呀的一说,武媚娘心中大恼,又不是少年男子向心爱的女子示爱,她俩可都是女人,而且啥关系没发生过,了绝这么做,难不成是想把自己给搞臭? 武媚娘害怕这时候王平安忽然来找她,想赶紧把了绝打发走,再愤怒也不敢出言呵斥,以免了绝采取过激的行为,拖拖拉拉的不肯走,那岂不糟糕。 武媚娘只好道:“好好好,我原谅师姐了,还请师姐赶紧离开吧!” 了绝听了这话,这才慢慢地站起身,道:“师妹,就让师姐伺候你吧,给你铺床,再给你打来洗脚水,以赎先前的过失!” 嘴上是这么说,可她的手却松开了门板,并没有真的行动,也没有要伺候武媚娘的意思。了绝是在外界强大的压力下,不得不向武媚娘低头的,表面诚恳,可心中暗恨。她是不会怪自己对别人如何的,但要是别人对她如何,她可就记恨了,只是现在没办法,只能低头认错罢了! 武媚娘赶紧道:“不用不用,我不用大师姐伺候,还请你离开吧,要是再不走,那我可就要去找师父了,让她老人家评评这个理!” 了绝后退一步,双掌合什,道:“那我就告退了,师妹好好休息吧!”说着,这才慢慢地离开。 可了绝走出了院子后,心中却又生起气来,自己都给了空跪下了,好言请求原谅,可了空似乎不怎么领情,而且没有表现出要修好的意思,万一等明天天亮了,她去师父那里告一状怎么办?师父非得重重责罚自己不可,说不定为了讨好了空,甚至会把自己给赶出寺去呢! 了绝目光中露出悍色,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去把了空给按到**算了,待生米煮成熟饭,她虽然有了我的把柄,可我同样也可以把这事出去乱说,让她没脸再做人,这样相互之间有了牵扯,她就能老实了!” 把心一横,了绝又偷偷地走到院门口,想再次回去,去把武媚娘给办了! 李治顺着王平安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屋顶,问道:“就是那里?那是座石室?”不等王平安回答,他大步向那里走去,王平安和欧阳利紧紧跟随,后面别的欧阳兄弟也跟着走了进来。 李治来到石室的跟前,见门紧紧地关着,他回头看了眼王平安,王平安连忙走上前,轻轻地敲起了门,啪啪啪的声音再次响起。 武媚娘把房门上闩,心里害怕,她见墙边柱着扫把,便抓在手里,退回到**坐着,全身戒备,防止了绝去而复返。她刚刚从了绝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了绝虽然卑躬屈膝地来道歉,可心里却是在恨自己的,象了绝这种人,啥事都能干得出来,必须要防着点。 她还真没料错,了绝真的想把她给怎么样了,只不过晚回来一步。 忽听又传来敲门声,而且和刚才的敲法差不多,也是轻轻的啪啪响,而且门外的人同样没有说话! 武媚娘气得直咬牙,这个了绝简直不知羞耻二字何解,真是难以相信,好好的一个感业寺,里面的师姐们都挺正常的,怎么就偏偏出了了绝这样一个异物呢,实难相信这世上竟有这种人! 这回武媚娘学乖了,不再一听敲门声,就急着去开门,她也不吱声,轻轻地走到门边,把扫把柄端对准门口,如果了绝敢破门闯入,就给她来一下子狠的,就算了绝再怎么身强力壮,可一棍子杵到她肚子上,也保准她得养上好几天的伤! 王平安轻轻敲了敲门,听里面没有动静,他回头看了眼欧阳利。欧阳利连忙冲他点头,没错,武媚娘就是住在这里的,连屋子都是他帮着收拾的呢,岂能有错! 王平安推了推门,没推开,门是从里面划上的,这说明里面有人。他小声道:“了空师太,本相王平安,有事找你,请速速开门!” 武媚娘在里面一听,啪嗒一声,扫把掉到了地上!外面的人竟然是王平安,他终于还是来了! 心中又惊又喜,武媚娘赶紧把门闩拔掉,打开了房门。就见月光之下,外面站着好几个人,最前面是王平安,而他的身后,就站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大唐天子李治! 武媚娘啊地一声,眼泪夺眶而出,她猛地向前,想往李治的怀里扑,可中间却挡着王平安,王平安赶紧躲到一边,嘴里低声道:“小心,小心!” 李治借着月光,看到满脸泪迹的武媚娘,虽然武媚娘在生完小太平之后,相貌有所改变,但她还是她,不可能变成别人的! 李治啊地一声,叫道:“媚娘……”双手张开,抱住了扑过来的武媚娘! 他二人情绪都很激动,已然无法自制,没有去压低声音,李治叫得声音就很大,而且武媚娘一哭起来,哭声更响,夜深人静,传出了小院子! 王平安忙道:“有什么话进屋里再说,莫要站在外面!”他顾不上君臣之仪,把李治和武媚娘一起推进了石室当中,他也跟着进去了。 欧阳利等人立即把石室围了起来,做好戒备。 院外,了绝正想要进来,可忽然看到后山门那里出现一群人,借着月光,她虽没看清最中间的那人是什么样子的,可却看到旁边那人的样子,竟然是王平安王相爷! 了绝吓得几乎晕倒,心想:“了空竟然真的成了朝廷的探子,王相爷晚上来这里,难不成是听她说事的,说说寺里的‘坏人坏事’?坏事且不去说它,坏人……不会就是我吧?” 第七百七十五章 怎么能经常见到媚娘呢 第七百七十五章 怎么能经常见到媚娘呢 了绝吓得动都不敢动,她深怕被王平安他们发现,王平安可是朝廷的宰相,他派人进寺里当探子,派得理直气壮,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可要是发现自己现在躲在这里,那没准儿会把自己说成是“叛贼”的探子,那就会把她给很怎么样了! 了绝一声不敢出,慢慢蹲下,爬到了墙根儿后面,大声喘气都不敢,盼着王平安赶紧问完,然后快点走人。她不敢动地方,怕引起那些侍卫的注意,那些侍卫都是很厉害的,就算没对她厉害过,但她绝对没有想要去试一试的想法! 可她越害怕,那些越让她害怕的事情就越发生。她心慌意乱之下,脑子不清醒,没听清王平安敲门时说的话,可李治那一声“媚娘”,她却听见了,而且了空大哭起来,她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了绝心想:“梅娘?还是佩娘,或是美娘?这是了空的俗家名字吗?她俗家名字叫啥来着,当初我没在意过呀!那个男人是谁,听声音,好象是长安人,有点耳熟呢!” 她万万不会想到,进屋里去的那人会是皇帝,除非亲眼相见,她哪可能往皇帝身上去想!了空和皇帝认识,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少她认为根本不会发生。 欧阳利慢慢走到院门口,向外看了看,便又走了回去。 了绝把手放在嘴里,狠狠地咬着,全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待欧阳利进去时,她把手从嘴里拿出来,疼痛异常,舌头在嘴里卷了卷,满嘴都是咸腥味,她竟然把手都给咬破了。 躲在墙根儿,了绝再也没有听到别的什么,石室里有说话声传出,但传到院后,竟是细若蚊声,她根本听不清楚。 石室里。 王平安站在门口,看着床边坐着李治,和李治怀里的武媚娘。李治双手环抱着武媚娘,低看着她,不但武媚娘在哭,连他都已然泪流满面了! 就象当初安排的一样,为了让李治对武媚娘有更大程度的内疚,所以才安排武媚娘“死掉”,又安排她进感业寺里当了尼姑。李治一点没浪费这个安排,对武媚娘的内疚真的是到了极点,而且每天都想着她,无一时忘记。 而武媚娘吃了这许多的苦,受了这许多的罪,连亲生女儿都要送给别人抚养,心中的苦处难以形容,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李治,她再坚强,也忍不住大哭,哭得真心实意,全无半点做作! 李治喃喃地道:“媚娘,媚娘,媚娘……你真的是媚娘吗?”他心中早就认定,这就是武媚娘,虽然没搞清楚武媚娘怎么又活过来了,可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心上人,这点他却是肯定的。 武媚娘却不答话,她现在激动得不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李治,哭个不停,眼泪把李治胸前的衣服,全给打湿了! 王平安一言不发,就是默默地站着,他怕武媚娘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而这种关键时刻,他岂能离开,自己可是历史的见证人,就算厚着脸皮当假人,也是不能回避的! 好半天,武媚娘心中的痛苦才算发泄了出来,哭声渐止,她沙哑着嗓子,啊了啊,却没说出话来。王平安立即上前,点亮了桌上的蜡烛,给武媚娘倒了杯水,让她喝了! 武媚娘喝了水后,又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看着李治。忽然,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皇,皇上,媚娘终于又见到您了!” 李治啊了一声,又惊又喜,道:“媚娘,真的是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过来?难不成你现在不是人,而是鬼,只因我太过想念于你,以至于看到了你的鬼魂?” 武媚娘道:“皇上,媚娘没有死,现在更不是鬼,鬼是没有影子的,可皇上你看,媚娘的影子可有多长!”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长长的身影映在墙上。 李治擦了擦眼睛,道:“这是怎么回事,无病不是说你死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媚娘你快说给我听!” 王平安在旁边轻轻地咦了声,他也发现了,李治有一个毛病,就是情绪激动时会称我,而不自称朕。回想一下,好象他以前当太子时,也有这个毛病,一着急就我我我的,并不称孤道寡。 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啊,在朝廷里为官,最难办的一件事,就是揣摩上意,即使是王平安这种大心腹,也不能完全掌握李治的情绪变化,所以揣摩起天子之意来,难免会有误差。可如果掌握了李治的这个毛病,那其实就等于是掌握了李治的情绪,不管李治以后的帝王之术有多么强,只要他一张嘴,这个毛病就会表露出来! 掌握了皇帝情绪的变化规律,那当起大臣来岂不是顺风顺水,一辈都不用担心失宠了。王平安竖着耳朵仔细听,想确定一下,李治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毛病! 武媚娘道:“事情是这样的,在庆州时……”她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在说到自己时,自然把自己说得可怜无比,而自己又是多么不想让皇帝为难,所以宁可自己受苦,如此这般的一说,博取同情,让李治使劲地内疚! 果然,李治手按胸口,道:“媚娘,听你这么说,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 武媚娘接着说,又说起了自己在王平安的安排下,来到长城的事,还说起了有人想要杀她,在说到王平安和欧阳利保护她时,足尺加三,用尽一切词汇,淡化王平安瞒着李治的事,把一切都说成是王平安为了李治好,所以才不说实话的! 李治现在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满脑子全是和武媚娘重逢后的喜悦,至于说到王平安对他隐瞒经过的事,他现在还没有心情去考虑,而依着他的性格,还有王平安和武媚娘这对男女,对他性格的把握,就算他以后想起这事了,也别想追究,而且极有可能在王平安一顿的辩解之下,他不但不怪罪,想反还要谢谢王平安! 好半晌,武媚娘总算是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了。 李治有些伤感,拍着武媚娘的肩膀,道:“媚娘,真的太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定要好好的补偿你,把你接进宫去,让你做我的妃子!” 武媚娘又抱住了李治,道:“媚娘不图荣华富贵,只求能终生和皇上厮守,永远不要再分离了!” 王平安在一旁听着,心想:“这个愿望你很容易就能达到的。哎,不行啊,我不能干站着,得表现一下,让皇帝知道知道,我是这件事的大功臣,别他俩光顾着亲亲我我了,把我给晾到一边了!” 用很小的声音,王平安假装自言自语地,说道:“过不了多久,爹娘就要进京了,他们会带来小太平,不知皇上会不会喜欢小太平啊!” 李治猛地回头,问道:“无病,你在说什么?” 王平安啊了声,道:“臣,臣没说……啊,臣是在说小太平的事,她可是皇上你的女儿啊!” “女儿,小太平!”李治转头看向武媚娘,急道:“小太平是怎么回事,刚才媚娘你怎么没说?”刚才武媚娘只是说她自己如何,却刻意没有提孩子的事,就等着再给李治一把震撼,让他主动问出来呢! 武媚娘又有些惭愧,又有些羞涩地道:“皇上,媚娘无用,给皇上添了位小公主,可惜不是小王子!” 王平安忙在旁边补充,把事情说了出来,着重强调,自己收了小太平做养女,还让父母帮着带孩子,父母可喜欢小太平了,小太平有多么的可爱,多么的爱笑,简直就是个心肝小宝贝儿! 李治听了大喜,他道:“我喜欢女儿,最喜欢女儿了!小太平一定长得象极了媚娘,也象我。嗯,她是女孩儿,还是多象些媚娘,那样才更可爱!” 对于生儿子,还是生女儿,李治毫无疑问是重男轻女的,他毕竟是皇帝,而皇帝的职责之一就是生儿子,给大唐的江山添加继承人。可对于武媚娘生的孩子来讲,李治是希望她生女儿的! 没办法,武媚娘地位尴尬,连带着她生的孩子地位也尴尬,如果她生的是儿子,那麻烦就大了,简直大到没边儿,甚至这个麻烦是要以流血为最终结果的。做为皇帝,他别的料不到,但这个却是料得准的,因为这种事儿太多了! 可武媚娘要是生的女儿,那就啥麻烦没有了,只要对小太平给予疼爱就足够了,女人是当不了皇帝的,所以小太平和兄弟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和她的名字一样,她会太太平平过完一生的! 要说小太平长得象谁,武媚娘还真的没有概念,她偷偷地看了眼王平安,王平安立即会意,道:“要说长相,小太平还真的不是太象媚娘,更象皇上,小小女娃娃,竟颇有些英气呢!” 李治叹道:“真想快点看到小太平啊!对了,无病,你给想个法子,怎么能把媚娘给接进宫去,这样朕才能和媚娘长相厮守啊!要编个好点的理由,不能让任何人起疑!” 王平安轻轻地又咦了声,这声咦不是因为李治给他出难题,而是因为李治突然间又自称起朕了!王平安性子向来沉稳,绝不是轻易表露想法的人,实在是因为李治称呼变得突然,他情不自禁,这才咦出来的! 李治刚才一直自称我,情绪不稳,而现在支派王平安去做事,却又自称了朕,虽然是随口说出来的,绝非刻意,但却清清楚楚地表现出了一点,李治凡在说没把握的话,心慌意乱时,才会称我,而在说有把握的话时,便会迅速进入皇帝的角色,而自称为朕! 李治让王平安想办法,就属于很有把握的话,因为王平安从来都是有办法的,从来没失过手,所以李治对他有十成十的信心! 确定了,李治的这个毛病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王平安在武媚娘之后,第二个掌握了这个重要的信息! 王平安欣喜若狂,他知道了皇帝的这个秘密,就等于是掌握了皇帝啊,若干年后,他会比现在的长孙无忌还有权柄的,而他可以肯定,就连长孙无忌这个舅舅,都不知道李治有这个毛病! 他看了眼武媚娘,忽地心中一震,武媚娘能把李治当成面团似的随便捏,而且一捏一个准,难不成她比自己还先知道的这个信息? 李治奇道:“无病,你怎么笑了,难不成你早就想好了主意?快快说来,让朕听听!” 武媚娘看向王平安,情绪平稳,目光中透着肯定,显而易见地,她从李治的语气里,听出王平安肯定有办法! 王平安咧了咧嘴,心想:“我哪有办法啊,你们竟然都用这种眼光看我,其实我自己还晕着呢!” 他道:“这个,需当从长计议,得让臣好好想想才成,急切之间,怕是难以想出好办法来!” 李治嗯了声,摆手道:“从长计议没关系,但不要太长,等大朝会之后,你就计议出来吧。现在你出去站岗去,我要和媚娘说会儿话!” 嘿,又自称我了,看来一和武媚娘说话,他就要六神无主啊!王平安连忙告退,出了石室,把门关上。 欧阳利见王平安出来,小声问道:“主人,里面怎么样了?要不要咱们离得远些?” 王平安皱眉道:“不用,就在门外等着就成了,不用过多一会儿,皇上就会出来的!”他心里补了一句,就算李治想多待,武媚娘也会推他出来的,武媚娘可不糊涂,越憋着李治,她进宫越快! 果然,连半刻钟都没过完,房门便即打开,李治从里面走了出来,武媚娘跟在他的身后。李治这时情绪已经很稳定了,他道:“无病,我们回城吧,今晚就这样!” 王平安答应一声,命欧阳利头前带路,众人没有拿蜡烛,摸黑又到了后山门。出了后山门,李治对武媚娘道:“媚娘,朕会尽早接你进宫的,你再委屈一段时间,朕会常来看你的!” 武媚娘擦着眼泪,目送李治和王平安离开了感业寺。她进了后山门,向自己的小院走去。可忽然,她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是往前院去的! 武媚娘大吃一惊,毛骨悚然! 第七百七十六章 啥秘密也守不住 第七百七十六章 啥秘密也守不住 武媚娘听到了脚步声,而且还是慌张的脚步声,声音沉重,显见是在快速奔跑!她身子一晃,吓得不轻! 糟糕,难不成刚才的事被人撞见了?可王平安带来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欧阳利他们的本事,武媚娘是知道的,那都是些极其厉害的人物,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那个人呢? 情况越是紧急,武媚娘心中的念头转得越快,几乎就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就知道是谁了,肯定是大师姐了绝! 了绝在被自己赶走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就在院子外面,偏巧这时皇帝和王平安他们到了,那了绝定是屏住呼吸,藏到了院外的黑暗处。因为她是先到的,就躲在外面,所以欧阳利他们才没有发现;相反如果了绝是后来的,那么无论她怎么小心,欧阳利他们都会发现她,绝对不会让她靠近院子的! 念头转得快,武媚娘行动更快,她立即追了上去,想要截住了绝。不管用什么方法,怎么去欺骗,她都要先把了绝稳住,不能让了绝把话说出去,秘密只要守住一晚,明天欧阳利他们必会再来,那时干脆就让欧阳利抓走了绝,把口给灭了,一了百了,除掉大患! 一路追去,可一直追到了绝居住的院子外面,她也没有追到了绝。稳定心神,武媚娘进了院子,来到了绝的门口,见窗上并无灯光透出,不知了绝有没有回来,用手轻轻一推房门,吱嘎一声,房门开了。 武媚娘轻声问道:“大师姐,你回来了吗?师妹找你有事!” 屋中没有人回答,了绝并不在屋里,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武媚娘大急,了绝不在,那说明去了别处,而秘密极有可能已经找人去说了。了绝会和谁说,武媚娘再次念头急转,瞬间便即肯定,了绝一定去了主持老尼那里! 转身便走,武媚娘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立即又向主持老尼住的院子跑去。她跑得极快,眨眼功夫便到了主持老尼的屋外,见窗户上透出灯光,她上前敲门,道:“师父,弟子了空求见!” 里面传出说话声,主持老尼问道:“了空?你来做什么?快快进来,师父这里有些点心!”她不知武媚娘是来干什么的,可却万万不敢得罪,反而让武媚娘进屋吃点心。 武媚娘立即推门而入,见主持老尼坐在桌边,桌上放着本经书,她正在观看经文呢! 武媚娘迅速向屋子里扫了一眼,见再无旁人,了绝并没有在屋子里,而主持老尼的神态也不慌张,并不象在隐瞒着什么。 武媚娘给主持老尼行了个礼,道:“师父,刚才王相爷从后山门派人来找弟子了,问起了大师姐了绝的事,弟子去了绝那里寻她,可她不在,不知有没有来找师父?” 主持老尼大吃一惊,从桌边站起,惊慌失色地道:“什么,王相爷刚才派人找你了,他问了你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 武媚娘不答反问:“大师姐了绝呢,她在哪里?” 主持老尼急道:“难不成是了绝惹出了祸事,被王相爷给盯上了?哎呀呀,这个孽徒,她在哪里,快快去找她,为师要用寺规惩罚她……干脆把她赶出寺去,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为了推卸责任,保住感业寺,主持老尼立即就翻脸了,不再宠爱大弟子了绝,而是要把她给赶出寺去。 武媚娘喘了几口粗气,看来了绝是没有到主持老尼这里来过,否则主持老尼不会是这个反应,她道:“师父,弟子这就去再找了绝。了绝这个人编排了王相爷的坏话,被王相爷的侍卫听到了,所以这才叫弟子来问的,如果是事实,那就要惩罚她!”说完,她转身就跑出去了,接着去找了绝。 主持老尼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不住口地念着阿弥陀佛,心想:“完了,完了,这个了绝,真是个惹祸精,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说王相爷的坏话。她就算是受了委屈,又能如何,再怎么委屈,也不能说当朝宰相的坏话啊,这不是等于要了全寺人的命么,诽谤朝廷命官,不被杀头,也得被流放啊!” 心慌意乱之下,主持老尼光顾着痛苦了,为自己的前途命运痛苦,竟然忘了问武媚娘,了绝究竟怎么编排的王相爷? 事关重大,武媚娘飞奔着又回了了绝住的院子,这回她再不遮掩,叫道:“了绝,了绝,师父找你,你在哪里?” 院子里各个屋子的门都打开了,师姐们全都出来,可唯独就是了绝那个屋子,仍旧没有动静。二师姐了然出了屋子,道:“了空好师妹,你是找了绝么,刚才她到我这里来了,她怎么了,师父有何事找她?” 武媚娘大吃一惊,难不成了绝刚才把话和了然说了?不会啊,了绝和了然向来不对付,有什么话,了绝为什么不和主持老尼说,而是和了然说。 刚才,了绝一直在院子外面蹲着,大气都不敢出,而欧阳利他们心思都在石室里呢,都竖着耳朵听屋里人说话。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们也不例外,而皇帝和武媚娘说事情,又是说的男女之事,他们自然想要听,所以注意力都在屋里,而院子里外,只是巡视了一遍,发现没人,也就罢了,只要有人靠近,他们自然发现。 可了绝偏偏是事先躲好的,再加上欧阳利他们没有时刻警惕着院外,所以她才没被发现。一直等,直等到了王平安从里面出来,又再等到李治和武媚娘从里面出来。 众人的对话中,既有皇上,又有无病,了绝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和武媚娘夜半私会的人,竟然是大唐天子!本来,她是不敢确定那人就是皇帝的,皇帝的事情岂是可以乱猜的,而李治当时说了声无病,而王平安还答应了,这不就能确定了嘛! 当今天下,有几个人敢称呼王相爷为无病?还是用上位者的口气吩咐王相爷的,那除了皇帝之外,别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就算了绝再不敢想,也能想到啊! 了绝几乎晕倒,皇帝的**可不是能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知道的,那是要杀头的,而且是必须要死的! 象是被雷击一样,了绝完全震呆了,变成了不是她不想动,而是被震得动不了。过了一会儿,直到皇帝他们走了,她的三魂七魄才又重新回到窍中。极度恐骇之下,她站起身就跑,结果脚步声被武媚娘给听见了! 了绝首先就往自己的静室跑,不想别的,就想躲到**,躲入被子当中,好好地痛哭一场。可跑进了院子,她突然想到,自己没有被发现啊,没人发现自己听到了皇帝的**! 一想明白,她的脚步就停了,这时后面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很显然有人追了过来! 了绝深怕自己被堵住,被直接按倒抓走,要死她也要抓一个垫背的,正好了然的屋子就在旁边,她推门就进去了。 了然刚刚洗好脚,正准备睡觉呢,忽见了绝进来,她大吃一惊,以为了绝不要脸劲爆发,晚上是要来和自己搞七搞八的呢! 没等了然叫出声来,了绝关上门,跪在地上,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等头抬起来时,已然是额头痛红,头皮都破了! 了然顿时就惊呆了,不明所以然!了绝爬着走,一直爬到了床底下,躲了进去,小声道:“二师妹,求你让我躲一躲,以后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求求你,求求你!” 这样的事突然发生,了然惊得呆住,根本就没法反应过来,全然不知所措!正待她想出声问时,武媚娘进院子了,去了隔壁了绝的屋子! 了然心想:“难不成了绝恶性不改,晚上竟然去骚扰了空,以至于了空反击了过来,还要告诉师父?哎呀,这可是大到不能再大的把柄,只要我抓住了了绝的这个把柄,她这辈子都得被压着欺负了!” 自作聪明之下,了然竟然真的包庇了了绝,没有出声提醒武媚娘,待武媚娘走了,她才叫出了绝,道:“大师姐,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给我听听!” 了绝哪敢说出来,刚才在床底下时,她就打定主意了,感业寺无论如何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得赶紧逃走,从此隐姓埋名,万万不能被找到,了空既然来找她了,就说明发现了自己听到事情,而且了空一知道,皇帝和王相爷就能知道,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必会来灭她的口! 了绝啥也不说,推开了然,跑回了自己的屋里,取出平时藏起来了的几贯钱,跑出院子,飞快地逃出了感业寺,一丁点时间都没耽搁! 了然实不知到底怎么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偏巧,这时武媚娘又回来了。她这才把刚才了绝躲到自己床底下的事说了出来。 武媚娘急道:“了绝呢,她跑到哪里去了?”可了然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了绝已经逃出了寺去,她又没跟着去看,哪里会知道。 武媚娘立即追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叫道:“二师姐,你立即去找师父,什么也不要说,等我回来,这事不关别人的事,谁也不许多问,否则师父将有重惩!” 尼姑们面面相觑,今天的事儿可真多啊,从白天到晚上,竟然没有一刻消停。 武媚娘情知了绝不敢再走后山门,所以直接追出了前门,可是月光之下,哪还有了绝的身影? 第七百七十七章 王皇后的家人 第七百七十七章 王皇后的家人 了绝顺着大路就跑,一口气跑出好几里远,她虽然身体强健,但终是个女子,这般跑法,就算是男子也受不了,何况是她! 浑身大汗,了绝再也跑不动了,只好坐到路边喘气,没敢多休息,她自知身处险境,这时要是一不小心,就得被抓住。起身辨明方向,竟发现自己是往长安方向跑的! 她太慌张了,刚才只顾着逃离感业寺,顺着大道乱跑,竟然跑错了方向,她赶紧绕上小道,往远离长安的方向再跑,这条小道斜岔,同样是远离感业寺的,这回她终于找对了地方! 又跑出好远,天色将近拂晓,正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月亮隐入云层,天地之间再无半点光亮。了绝看不清路,只好再次坐到路边休息,想等天亮后再赶路。 正休息之中,却听远处有声音,走来几个人,黑暗之中看不清是什么人,但却能听到这些人的说话声。 就听其中一人说道:“他奶奶的,那个吴王李恪可把咱们给害苦了,本以为投进王府,能混口安生饭吃,结果倒好,他跑到营州去造反,王府被抄了,幸亏咱们逃得及时,躲在乡村,要不然这时候早被抓去砍头了!” 又一个声音响起:“你就别抱怨了,多亏咱们没跟他去庆州,要不然这时就得在营州了,不被高句丽人给杀了,就得被朝廷派去的大军给剿了。想想那些跟着去的人,咱们现在还有命活,你就知足吧!” 第三个声音传了过来,这人说道:“咱们进他的王府是为了享福,找借口不跟他去庆州也是为了享福,可现如今倒好,福没享到,却东躲西藏这么多天。可把老子给憋坏了,待离得长安远点,可得找个小娘,好好去去火气了!” 第二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想去火气还不容易么,咱们这几天辛苦些,白天进林子里睡觉,晚上赶路,不用几天,就能出了京畿,那时天高地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都憋了这许多天了,难道这几天还憋不住么?” 几个人齐声大笑。了绝听了他们的对话,大吃一惊,这是吴王李恪的人啊,那个李恪不是造反了么,消息已然传开,就连她都隐隐约约的听过。这时候碰上了这些亡命之徒,可真是要命啊! 了绝非常害怕,她站起身就跑,不敢和这几个人照面,怕被他们发现! 可她要是不跑,就象在后山门那样,趴在地上不出声,现在黑咕隆咚的,还真没准就躲过去了,可她一跑,那几个人立时就发现了! 这几人曾经是吴王李恪府里的能人异士,他们根本没资格称为亡命之徒,虽自称是轻侠,其实就是些恶棍而已,大恶事没胆子做,小恶事却做个不断,只会欺负弱小,拍板砖打闷棍的那种货色。 一听见前面有脚步声,这几个能人异士差点集体吓晕过去,他们在乡下躲了许多天,以为安全了呢,这才上路,想要离开京畿地区,不成想黑天走路,都能碰上人! 其中一个能人异士叫道:“谁?”他叫得声音超响,顺便给自己壮壮胆,而另外几个人,则转身就跑,连壮胆子的过程都省下了! 后面有人大喝,把了绝吓了一跳,她本来跑了这么久,一来体力不支,二来受的惊吓太大,已然六神无主,慌得不能再慌,后面一声大喝传来,把她吓得跌倒,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是个娘们,是个娘们啊!”刚才大喝的那个能人异士叫道。 转身就跑的那几个家伙立即停下,自感丢人,被一个娘们给吓得转身就跑,大大地丢他们轻侠的面子了! 几个家伙翻身回来,叫道:“呔,那个娘们,你一个婆娘这时不在家里,在这里乱跑什么,难不成是出来找汉子的?” 其中一人笑道:“咱们可都是汉子,你没找错!” 一旦发现自身没有危险,这几个恶棍立时混蛋脾气发作,向了绝追去,想要看看这个娘们到底长啥样! 了绝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拼出性命般地逃跑,深怕被后面的人追上,可后面的人岂肯罢休,也在同样发足狂追! 这时,东边出现一丝阳光,天亮了,大道上出现了光亮! 只要有一丝光亮,就能看清楚前面的人。几个能人异士发现前面跑着的人,竟然是个光头的尼姑!他们大笑起来,真是有趣,竟然在这里碰上尼姑,可附近也没有尼姑庙啊,她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能人异士叫道:“是个野尼姑,没庙的那种,正好,正好!” 没庙的尼姑,就意味着他们抓住了她,想干嘛就干嘛,事后不管是扔在道边不管也好,带在身边也好,都没有人会追究,总不成这个尼姑会去告官吧,嫌丢人没丢到家么! 人在最危急的关头,往往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就如同平常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在家里着火时,却能挑上百斤的重担,用水去救家里的火一样,了绝也是如此,她拼了命地跑,竟然不比那几个能人异士跑得慢,前逃后追,竟然足足跑出一里多地,没被追上! 几个被憋坏了的能人异士,见到便宜,岂有放手不抓之理,大呼小叫地追赶,他们终究是男人,天生就比了绝要强,更加能跑些,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马上就能抓住她了! 又奔出小半里,在临近道路的拐弯处,跑在第一个的那个能人异士终于追到了绝的后面,伸手抓住了绝的衣服,刺啦一声扯下了半片! 了绝一个站立不稳,被扯倒地,衣服一破,里面带着的几贯钱撒了出来,滚了一地都是! 能人异士们一起到了跟前,有的人见了钱,欢呼着去捡,而其中一个双眼放光,叫道:“这尼姑不错啊,就是年纪大了点!不过老子不在乎,只要是女人就行!”猛地扑了上去,骑到了绝的身上,放手撕扯她的衣服! 了绝拼命挣扎,大声呼救,可她力气已经在昨晚用尽,不管是从心理,还是从体力上来讲,都已经透支,此时又经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再也忍受不得! 忽地,她想了起来,自己曾经也有过这种经历,但不是别人欺负她,而她欺负别人,那些被欺负的师妹们,也是这般挣扎的。报应不爽,今天竟轮到了她的头上! 可在这紧急的关头,道路的拐弯处传来马蹄声,还有人的叫喊声,估计是早起行路的人,听到了了绝的呼救声,立即赶来相救! 七八个骑着健马的大汉奔了过来,喝道:“住手,你们是什么,怎么可以如此行恶,还有王法吗?” 那几个能人异士见了这些壮汉,立时都是一愣,随即大叫起来,撒脚便逃,他们以前都是地痞恶棍,向来都有些眼光。他们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几个人是某户官宦人家的仆人。这种豪奴都是有深厚背景的,万万不能得罪,尤其是他们现在还在逃亡,更加不能多惹麻烦,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骑在了绝身上的那个能人异士连忙跳起来,也想逃走,可了绝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奋力抓住这个恶棍的衣服,叫道:“他们是吴王李恪派来的奸细,是奸细!” 这能人异士大吃一惊,抬脚重重地踢向了绝的脑袋,一脚便把了绝给踢晕了!可他这一脚,却等于是自认了身份! 深怕逃不掉,这能人异士赶紧使出地痞的手段,吓唬道:“走你们的路,莫管爷爷的事,小心爷爷记住你们,日后登门拜访,拜访不到你们,也要拜访一下你们的老婆孩子!” 这招要放在市井,那是相当吓人的,这招叫秋后算帐,普通百姓最怕这种威胁。而就算是高门大户的奴仆,遇到这种事,也只会叫喊几声,赶跑地痞便是,不会给主人家惹麻烦的。再说听到这些能人异士是李恪派来的奸细,一般的仆役哪敢上来抓人,仆役不是官兵,是靠伺候人混饭吃的,不是靠杀人混饭吃的! 可事有例外,这七八个豪奴听到了绝的揭发,又听了能人异士的威胁,竟然谁也没怕,只是稍微愣了愣,随即刀光耀眼,他们竟然同时从马背上抽出刀来,一起冲了过来,看他们的意思,竟是想在抓人之前,先砍上几刀! 能人异士惊心掉胆,这下子可踢到石板了,人家不怕威胁,相反还冲上来,要消除威胁,这不是要了命了么,他们玩了命地逃跑! 可人跑得再快,岂能跑过马去,他们只是自称轻侠,却没有轻侠那种武艺的,只奔出十余丈,便被壮汉们追上! 这些壮汉们出手极狠,显而易见他们都是极其霸道的人,并不把砍人当回事,更何况现在砍的是吴王奸细,根本没理由发慈悲的! 大声惨叫中,能人异士们被尽数砍翻,其中那个欺负了绝的家伙最倒霉,由于他出言威胁,是以被砍得最重,一条胳臂竟被砍掉,倒在地上来回打滚,放声惨嚎! 后面车轮身响,一辆马车过来,车上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仆,看了眼地上的能人异士,皱眉道:“怎么回事,怎么砍伤人了?” 壮汉们忙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有人下马,去救助了绝。 老管家看了看躺倒的能人异士,道:“竟然是奸细,快快把他们抓起来,等会儿回城,交给官府。”他又看向了绝,道:“这个尼姑要好生救助,带回咱们府里吧,如果官府要传唤她,就把她送去。” 壮汉们纷纷道:“管家心善,救人这种事,咱们都省得的!”他们使劲拍打了绝,可了绝就是不醒,没办法,只好把她抬上车,和老管家一起坐车回长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了绝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华丽的屋子里,这屋子里装饰豪华,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的人家。 一个头挽双髻的小丫环进了屋子,呀了声,笑道:“你醒啦,要喝水不?”她倒了杯水,扶起了绝,喂她喝水。 又一个同样打扮的小丫环进来,也呀了声,道:“师太醒啦,我去告诉公主去。”说着转身出去了。 了绝吃了一惊,心想:“公主,这里是公主住的地方?怪不得如此豪华,只是不知是哪位公主救了我?”可她忽然又害怕起来,因为她想起来了,那位王相爷,可是位准驸马,如果救自己的是王相爷的未婚妻,那她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了嘛! 过了一会儿,外面呼呼啦啦地进来一大群的人,丫环婆子们簇拥着一位老太太,进了屋子。这老太太年纪很大了,看样子应该是七十多快八十了,满脸的皱纹,前左右全是侍女,都对她小心翼翼地扶持着。 这老太太精神很好,进了屋子,便问道:“醒了?你个小小的尼姑,本来是不应该来看你的,可你嘴巴乱说,不得不劳本宫来亲自问问了。本宫问你,你刚才在昏迷时说什么皇帝,又是什么私会的,你还不停地说着王相爷,到底怎么回事?快快说来,要是说得有半点遗漏,本宫叫人打歪你的嘴!” 了绝吓得赶紧从**下来,犹豫了一下,跪倒在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是说要见公主么,怎么换成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是谁,是公主她娘,还是奶奶?这里是皇宫吗? 了绝见识短浅,谁说公主就一定得是年轻女子的?难道公主上了年纪,就不是公主了?需要改成公主大娘了? 这个老太太不但是公主,而且是所有公主里面等级最高的,是位长公主,名为同安公主,她是先帝李世民的姑母,当今皇帝李治的姑奶奶,而且当今的王皇后,更是她的侄孙女! 初唐时节的李家公主,不能说个个,但大多数公主都是猛女级别的,而这位同安公主,更是猛女中的猛女,悍妇中的悍妇。 她不但是李世民的姑母,而且还是前隋的皇帝,也就是隋炀帝的老丈母娘。同安公主管唐高祖李渊叫哥,而李渊和隋炀帝是表兄弟,所以她也管隋炀帝叫表哥,可生了个女儿,却嫁给了隋炀帝,为嫔妃之一。 所以说,她管隋炀帝叫表哥,而隋炀帝得管她叫丈母娘! 这位同安公主,够彪悍吧,隋唐时代的辈份,也够乱的吧! 所以,有些事情,不能怪人家李治,自家的长辈都乱得一塌糊涂,他这做晚辈的,不过是以长辈为榜样,顺应潮流罢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公主姑奶奶 第七百七十八章 公主姑奶奶 同安公主虽然年纪大了,可特别爱多管闲事,用现代的话来讲,属于一个特别能八卦的老太太。这可能和她年轻时的经历有关系,因为大唐朝之所以能建立,和她的八卦精神是有一定关系的。 在前隋时,同安公主的女儿进入大兴宫,也就是现在大唐的皇宫,给隋炀帝做了嫔妃,她的这个女儿也属于特别能八卦的一个人,有其母便有其女,但恰恰是因为这个女儿爱八卦,才救了李渊一命! 隋炀帝非常厌恶李渊,表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甚至隋炀帝很希望李渊咔吧一声就死掉。但在早期,隋炀帝并没有太多的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厌恶,但没有和大臣们说,连他的心腹宇文述都不知道。 可是,有一次,隋炀帝要见李渊,让李渊进宫,可偏巧这时候李渊病了,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到来。隋炀帝就问同安公主的女儿,说:“你舅舅怎么来得这么晚?” 同安公主的女儿实话实说,回答隋炀帝,说她的舅舅病了,是听舅母说的。 隋炀帝顺嘴就说:“能病死不?”表情也颇有凶恶之态,无意当中表露出了他对李渊的厌恶。 要不怎么说,能了解皇帝的情绪和心态,当官就能一帆风顺呢,就算不能升官发财,至少命是可以保住的。 隋炀帝无意当中表露出了他对李渊的态度,立即就被同安公主的女儿给八卦出去了,告诉了同安公主,当然,那时同安公主还不是公主,但她却是李渊的亲妹妹,她立即就跑到李渊那里,把隋炀帝的态度告诉了李渊。 如此一来,李渊就明白皇帝是啥想法了。从此,李渊小心翼翼地做人,并且找机会离开了京城,回到太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从而以后建立了唐朝。 所以说,八卦精神有时候也能立下功劳的。 正是因为同安公主的功劳,所以大唐建立后,李渊对这个妹妹极好,第一时间册封她为长公主,而李世民也对她极好,时常还来看望这位姑母,到了李治这里,就在他登基时,曾经还请姑奶奶前来观礼,并且赏赐了很多东西。 大唐的皇帝们,都知道这位姑奶奶非常强悍,甚至蛮不讲理,但对她的所做所为,非常容忍,容忍的程度已经不能算是睁一眼闭一眼了,而是干脆的双眼全闭,一点都不过问。 同安公主的驸马有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不是同安公主生的,这个儿子死了,同安公主也不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就将儿媳妇还有孙子全给赶出了家门,强迫他们离开长安。孙子名叫王方翼,很厉害的一员大将。可李世民和李治全都不敢吱声,不敢管同安公主的事,以至于王方翼直到同安公主死了,才被召回长安,在李治的朝中立下了赫赫功绩。 同安公主不喜欢孙子,却很喜欢侄孙女,她向来疼爱王皇后,当初就是因为她做媒,王皇后才嫁给李治的,从而现在当上了皇后。 今天,王府的管家从乡下巡察田庄回来,带回了个尼姑,说这个尼姑知道些李恪造反的事。同安公主八卦精神爆发,就让丫环们去照顾这个尼姑。结果,她越喜欢八卦,就越有八卦来,了绝在昏迷中,说了不少的话,其中关于皇帝、私会、王相爷等等,说了不少,虽然含糊不清,可却也证明,了绝是知道皇家**的。 小丫环忙把话传给了同安公主,同安公主立即吩咐她们,这个尼姑一旦醒了,必须立即告知她,她有话要问。听到小丫环来报,说尼姑醒了,她怕尼姑有伤无法来见自己,竟然亲自跑来,要对了绝八卦一番。 同安公主八卦了一辈子,自然深得探知八卦的精髓,她一通连蒙带吓,把了绝给唬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己在昏迷时,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呢。 心惊胆跳之下,了绝无法,只好把她在后山门那里听到的事情,加上些自己的想象,全都说了出来。 同安公主听完,却没有半点的惊怒,她可不在乎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就算喜欢尼姑又能怎么样,皇帝是天下之主,他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没人可以管他,而她自己则不但不想管,相反还感到挺有趣的! 让丫环们好好照顾了绝,同安公主则回了自己的住处,叫来管家,道:“这些日子,本宫寂寞得很,可孩子们却不来看望本宫,真真的世风日下,孩子们都越来越不孝顺了,真该下地狱,让阎王爷修理他们!” 管家连忙陪笑,问同安公主想让哪个孩子来陪她聊天解闷? 做为管家,他当然知道同安公主这个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人,特别能说,特别能唠,但她的孩子却比她过世得早,丈夫又已去世,非常的孤单寂寞,所以总想着让其他小辈来陪她,老年人孤独,这是可以理解的。 同安公主道:“你去叫小柳来,本宫要骂他,都怪他不好,结果弄得皇上出去风流,去别的地方风流也就罢了,竟然去尼姑庵里风流,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管家心想:“小柳,难道说的是柳奭?唉,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被叫做小柳,也真够难为柳侍郎的了!”他答应一声,出了公主府,去找柳奭了。 柳奭便是王皇后的舅舅,不久前升任中书侍郎,他取代的职位,正好就是许敬宗的。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之所以能升官,和他会做官没有啥太大关系,而是托了王平安的福,中书省侍郎位出缺,他才补上去的,王平安算是他的恩人呢! 今天,柳奭正在中书省办公,因为明天要开大朝会,做为中书侍郎,马周的副手,他得赶紧把马周上朝时要办的事情,先给理出头绪来,这是他的本职工作,是必须要做好的。 忙乎了一上午,柳奭才把公事办完,把文书交到了马周的案头。马周看过之后,道:“柳大人,你去一趟东台,去看看王平安有没有在办公。问问他,征讨营州的将领人选,他想推举谁,如果想推举某人,最好能提前和老夫打个招呼!” 柳奭连忙答应,离了西台,赶去东台。可到了门下省之后,却发现王平安并不在,问了东台的官员,得到的回复竟是王相爷除了上任第一天,来这里点名之外,就再也没有来过,从来不办公,现在门下省有事,都是去尚书省问长孙大人的。 柳奭心想:“好么,王平安这个宰相当得可真舒服,我这劳累命可比不上人家啊!”他出了门下省,却惦记着马周交待的任务,便出了皇宫,想去国公府看看。 可他刚一出宫门,就见有人迎上来,跟他说同安公主要骂他,让他去公主府领骂! 柳奭哭笑不得,自己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被叫做小柳,还要去领骂,最头疼的是,他还得乖乖的,做可爱状,欣喜若狂地去挨骂,以示荣幸。同安公主要骂人,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荣幸的啊,别人想被骂,还不容易呢! 只好派了随从先去王平安的国公府,看看王平安在不在,约好时间他再去,免得又找不到人。他自己则跟着公主府的人,去见同安公主。 公主府柳奭倒是常来,他和同安公主关系极好,一来也算是自家亲戚,二来柳奭也想和同安公主搞好关系,在官场中,最强的风是枕边风,而最硬的关系,就是裙带关系。只要和同安公主搞好了关系,他在仕途上便能顺畅得多! 进了公主府,见到同安公主,柳奭先趴在地上行了礼,便问道:“姑母,不知找小侄来,有啥事吗?” 同安公主唉了声,道:“你那个好外甥女婿,风流成性,近来竟然勾搭上了感业寺里的尼姑,还半夜去私会。你说说,这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太不象话了!” 柳奭听着一愣,心想:“哪个外甥女婿啊?要算起来,我柳氏一族,光管我叫舅舅的外甥女就有二三十个,到底指的是哪个?” 不管是哪个,先顺着老太太的话头说,那是准没错的。柳奭立即道:“竟然有这种事,太不象话了,小侄回去之后,定要重重的责罚那家伙,竟然败坏出家人的清誉,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同安公主听了,马上很关心地道:“你真的要打断你外甥女婿的腿吗?还管他的腿叫狗腿?本宫看你胆小如鼠,是不管真的动手的!” 柳奭立时不高兴起来,他对自己地位是很看重的,尤其是当了中书侍郎以后,几乎人人都说能当上中书令,马周身体不好,随时有可能倒下,而他将是中书令最好的人选,要不然他能那么拼命干活么! 柳奭道:“姑母所言差矣,小侄为什么不敢?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何况是辱人清誉的事。姑母快快说来,到底是小侄的哪个外甥女婿,小侄今天就去打断他的狗腿!”他极有气势地大声说道,连眼睛都立起来了。 同安公主哦了声,道:“哪个?你不是只有一个外甥女婿吗?难不成有很多个?” 柳奭摇头道:“京里差不多有十来个呢,要是算上老家的,三十多个都打不住……啊,姑母说的是?”他反应过味儿来了。 同安公主拍手道:“本宫说的是皇上啊,他不就是你的外甥女婿吗?嗯,刚才你说要打断皇上的腿,还说什么狗腿,这事本宫得去和皇上说说……” 第七百七十九章 皇后之家 第七百七十九章 皇后之家 柳奭差点晕过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弄了半天,同安公主说的是皇帝。虽然皇帝确实是他的外甥女婿,可平时他哪会真当皇帝是晚辈啊,再说了皇帝爱怎么风流,他哪儿敢管?就算别人说给他听,他也得赶紧捂耳朵走,能躲多远躲多远! 柳奭叫道:“我地个老姑母啊,我地个老祖宗啊!您可别开这玩笑啊,小侄要是知道你说的是皇帝,就算您打断我的狗腿,我也不敢说那话啊!我还以为是我们老柳家的孩子呢,谁知您说的是老王家的啊!” 同安公主老了归老了,可却特别喜欢看人狼狈,她见柳奭害怕,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无心之言,才是真心实话,这点本宫是最清楚的。想当年,那还是前隋时呢,当时……” 忆往昔,老公主当年很巾帼,同安公主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讲她当年是如何“智斗”隋炀帝的。这些话几十年来,她讲过不下千遍了,几乎都成了她自己的传奇,而且每讲一次,就多些内容,只要一开讲,不讲两三个时辰,她是不肯罢休的! 柳奭满头青包,头皮发麻,心想:“都多大年数的人了,还这么有精神头儿!她今天到底找我来干嘛啊?就是为了讲皇帝喜欢尼姑的事情,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也是跟我妹妹和妹夫有关系,为啥不找他俩来讲,偏偏跟我讲,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趁着同安公主唾沫消耗太多,喝水补唾沫的时候,柳奭道:“姑母,要不等晚饭的时候,小侄再来陪您说话?现在小侄还有公事要办,马相爷让我去找王相爷,有重要朝政询问,小侄要是不把事情赶紧办好,怕是会惹马相爷不高兴的!” 同安公主这才打住话头,问道:“你要去找王相爷,那个王相爷就是王平安吧?平安小神医?” 柳奭忙道:“正是,正是平安小神医。只不过王相爷不太喜欢朝政,不管是从前在中书省,还是现在在门下省,都极少去衙门办公,所以小侄去东台寻他时,没有看到他,本打算去他的国公府的,不想姑母见召,小侄便放下公务,先来见您老人家了!” 同安公主很八卦地道:“照你这么说,王平安是个懒惰之人,拿着俸禄却不干活了?” 柳奭赶紧大声道:“没有没有,小侄可没有这么说。当年王相爷刚入中书省时,便是小侄的上司之一,现在更是做了宰相,他为人甚是和善,从不支使小侄,所以小侄是最尊重他的,哪可能说他的坏话!” 同安公主顺着话茬儿,又问道:“你说这话是在发牢骚吧?你说王平安好,是在暗指马周不好吗?那你可要小心了,马周脾气大得很,又是你的顶头上司,小心他修理你,在他的眼里,你不比一个蚂蚱大多少!嗯,马周的夫人也常来看本宫,等她下次来了,本宫就说给她听,让她回去告诉马周,以后对你好点,免得你到处说他的坏话!” 柳奭差点哭了,他叫道:“我地个老祖宗啊,您就少说两句吧,您是想整死小侄啊,这话要是传到马相爷的耳朵里,他可真容易把我给赶出长安的!” 柳奭心里清楚,马周是真正的君子,不会因为自己在背后嚼舌根子,就修理他的,当然要换了长孙无忌那就会修理他了,可马周不会。但不管怎么说,被人在背后说道,都是很不爽的事情,不用马周怎么难为他,只要马周少提他的名字,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在官途中上进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同安公主哼哼两声,道:“那好,那本宫就不说。对了,今天本宫找你来,就是跟你说你外甥女婿喜欢上尼姑的事。好了,你走吧,去见王相爷吧!” 柳奭只好起身告辞,心中暗怪同安公主,没事闲的,你就算要找人唠嗑,为啥不找我妹妹呢,你俩一个是皇上的姑奶奶,一个是皇上的岳母,你俩说道皇上的喜好没关系,可我不能说啊,我顶多也就是一个远亲,可算不上什么实在的亲戚。 正当柳奭要出屋门时,同安公主忽然象想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道:“你外甥女婿喜欢尼姑,就是那个王相爷给搭的桥儿!”说罢,闭目养神,假装睡觉。 这话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同安公主把最重要的这句,放到了最后才说,一下子把柳奭给劈得五迷三道,差点摔倒,待再想问时,却见老太太假装睡觉了! 没有办法,柳奭只好出了公主府,带着满肚皮的疑问,去找王平安了。 柳奭一走,同安公主这才睁开眼睛,对身周围的丫环婆子道:“等着吧,从明天起,小王的老婆就会天天来陪本宫了,本宫再不用寂寞了,天天有人陪着唠嗑!”老太太很得意地说道。 根据多年来嚼舌头的经验,同安公主深知,如果她先找老王家人来说,那就太直接了,如果以后出了事,被人追问,老王家人就会说,这些话是听她说的;而如果她暗示柳奭,让柳奭去传话,如果被人追问,她就可以装糊涂,不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话,都是柳奭自己乱编的。 这就是传八卦的经验了,要在传之前,就先把替罪羊找好,以免被八卦的人恼羞成怒,找她算帐! 柳奭出了公主府,心想:“皇上喜欢上了尼姑,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皇上喜欢上了宦官,又干我的屁事了!可如果是王平安搭的桥儿,那这里面的事就大了。难不成王平安想插手内宫的事?或者是王平安受了谁的支使,他不会是拿了萧淑妃的好处了吧?” 他想的萧淑妃便是以前的萧良娣,李治登基后,宫人一律升级,萧良娣成了萧淑妃。那萧淑妃前段时间生了个儿子,更加得到皇帝的宠幸,而且听说萧淑妃正四下活动,想以王皇后不能生育为借口,废掉王皇后,改立她自己当皇后。 王皇后是柳奭的亲外甥女,如果失宠,那可是关系重大,这是老王家第一等要紧的大事! 柳奭越想越害怕,他实在怕王平安站到萧淑妃的一边,宫斗是女人们的事情,可是朝臣插手,那事情就大了,很有可能真的废掉他的外甥女,因为她的外甥女确实存在着“过失”,不能生育,在皇家就是大过错! 待他到了国公府时,柳奭已然是全身冷汗,经人通报,他进了大堂,等了好半天,却不见王平安出来见客。他实在急得不行,便向仆人催促,问王平安到底在干嘛? 仆人以为他是来送礼跑官的,便按常规说法,说相爷昨晚出城去了,没睡好正在补觉,如果侍郎大人等不及,可以先回去,只需把事情写在纸上,等相爷醒了,给他看也就是了。 柳奭心中恼火,这王平安的架子未免太大了些,自己好歹也是个侍郎,又是东台的昔日同僚,怎么能只顾着睡觉,不理自己呢!他耐着性子,只好接着等,他今天就要给马周回复的,不可能只留条子,直接走人。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吵杂,王平安回来了,柳奭大奇,不是说在后面睡觉么,怎么却是从外面回来的,难道刚才仆人是唬弄自己的? 王平安一进来,就道:“原来是柳大人,你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柳奭赶紧行礼,道:“确是有事,贵管家说王相在后宅休息,不知王相怎么却从正门回来的?” 王平安陪着皇帝回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陪着李治进宫,去商量如何接武媚娘进宫的事。 家中仆人并不知道,便推说王平安在睡觉,让柳奭留字条,这是王平安特地吩咐的,打发送礼求他办事的官员用的招术。 仆人以为柳奭是来送礼的,留字条是婉转的说法,这样以后要是有人查受贿时,王平安也好有个推托之词,没想到柳奭是真来办事的。 王平安嘿了声,道:“睡醒之后,出去转了一圈,柳大人有事请说。” 柳奭把马周要问的话说了出来,王平安道:“主帅是谁,这个要由长孙大人和马恩师去定,但身为东台侍中,我对副将倒有个提议,不如就派薛仁贵将军吧,你回去和马恩师这般说就可以了。” 柳奭哦了声,心想:“薛仁贵想求外放,竟然走的是王平安的路子,真是没想到。不过,王平安昨天晚上干嘛去了?难不成是去了感业寺?” 他一边做出告辞状,一边自言自语地道:“不知城外的映山红有没有开,这些日子太忙,都没有出去看花,往年感业寺那里的映山红是开得最旺的。” 王平安随口道:“还没,感业寺周围没有开映山红呢!” 柳奭一哆嗦,看来王平安确是去了感业寺,要不然他怎么知道的?他忙道:“王相最近去了感业寺那里?” 王平安笑道:“昨天陪皇上,还有长孙大人一起去的。怎么,柳大人喜欢映山红?好雅兴啊!” 柳奭不敢再多说,只是道:“是啊,下官最喜欢映山红,这花快开了,到时田野红霞铺地,最是绚丽了!”说罢,他告辞离了国公府。 柳奭一走,王平安问自家的仆人:“感业寺那里有映山红吗?映山红不就是杜鹃花么,应该已经开花了吧,怎地我在感业寺周围并没有看到?” 仆人们纷纷摇头,都不明白柳奭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柳奭出了国公府,立即进宫,把王平安提的人选告诉了马周,马周倒是没说什么,也没再指派柳奭干别的活。柳奭提前下值,赶去了魏国公府,也就是他妹夫王仁祐的家,王仁祐便是王皇后的父亲,魏国夫人柳氏,是柳奭的亲妹妹。 来到王仁祐府上,柳氏很是惊讶,道:“哥哥,怎么今天来妹妹这里,你妹夫还没回来呢,还在衙门里当值,你怎么倒先回来了,你应该比他还忙啊?” 柳奭把从同安公主那里听到的事,讲给妹妹听,又说了王平安和长孙无忌陪着皇帝,去过感业寺的事,也都说了出来。 柳氏听罢,大为惊恐,拉着柳奭的手,道:“哥哥,这事怕是不妙啊!听皇后说了,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去她那里了,虽然萧狐狸那里去的次数也不多,可比较起来,整个皇宫中,能和皇上亲近的人,也只剩下萧狐狸一个了,难不成萧狐狸有非份之想,想要取代皇后?” 虽然是自己生的女儿,但称呼起来,柳氏也只能称为皇后,见了女儿的面,还要磕头行礼,这就叫君臣有别。 柳奭也是额头冒汗,道:“如果是宫里人争斗,那倒也罢了,皇上倒也不能只顾着萧狐狸,也要顾及皇后的,毕竟废后事关重大。可如果朝里的大臣搀和,那可就麻烦了,尤其是王平安这种心腹大臣,更是不能和皇后做对啊,要是再加上长孙无忌,那可就大事去矣了!” 柳氏急道:“不会吧,听皇后说,她把王平安笼络得极好,还认了做堂弟,都已经是亲戚了,王平安干嘛要帮着萧狐狸,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柳奭气道:“这种干亲戚的关系也能信得过么?你也不想想,王平安岂会把这种关系当真?皇后能认他当堂弟,那萧狐狸要想上位,没准都能认他当干舅舅,这种事情你当萧狐狸干不出来吗?” 柳氏心慌意乱,问道:“那该怎么办呢?要不要等你妹夫回来,大家商量一下?” 柳奭道:“当然要商量了,难不成要坐以待毙么!”想了想,他又道:“不如明天你去同安公主那里,打听一下,然后进皇宫,去和皇后说明此事,看看皇后有没有办法,然后咱们再做对策。” 柳氏无法,只能答应,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此时,不光是魏国公府里慌成一团,连辽国公府里也乱成一团了。欧阳利去了趟感业寺,见了武媚娘,回来后告诉王平安,寺里跑了个尼姑,就是那个和武媚娘作对的了绝,而且了绝已经知道私会的事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 第七百八十章 王平安也求人 第七百八十章 王平安也求人 武媚娘的事情,不能提前被传出去的。应是先让武媚娘蓄发,然后偷偷进宫,被李治册封为嫔妃,等成了即定事实,才不怕被人知道。瞒别人是不太紧要的,紧要的是要瞒住长孙无忌,还有褚遂良等一众元老重臣。 只要成了事实,就算是长孙无忌知道了,也没办法,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如果提前知道了,那武媚娘休想入宫,甚至会被杀掉。 长孙无忌对先帝李世民的拥护,不会因为李世民驾崩而稍有减弱的。先帝曾经的嫔妃,成了现任皇帝的嫔妃,这成什么话?这不成了某些胡人的风俗了吗!而大唐朝的重臣们,是坚决反对这种事情的。尤其是这件事,发生在本朝皇帝的身上,长孙无忌要是知道了,都得拼了老命地反对,绝对会杀人的,丝毫不用怀疑。 所以,王平安的计划,就是先办成事实,然后才通知长孙无忌,就象是真实历史上一样,只不过真实历史上,去办这件事的人是王皇后的父母,还有舅舅,而现在这件事,却要由王平安来做! 王平安大急,对着欧阳利喝道:“那个什么了绝,怎么会偷听到这件事的,你们当时怎么做的警备,怎么可以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欧阳利也知事情大条了,他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道:“主人息怒,这事,这事实在是意想不到,可能是当时那个了绝,躲在什么暗室之中,所以属下才没有查到!” 他当时因为只顾着偷听石室里的说话,放松了对外的防范,可现在王平安正在盛怒之际,他哪敢把实话说出来,只能推说了绝藏得隐秘。 王平安气道:“这回你可闯了大祸了,要是再不掩盖,怕是大家得一起遭殃。这事除了那个了绝之外,还有谁知道?” 欧阳利以为王平安是要杀人灭口,忙道:“据武媚娘说,似乎并没有传出去。如果主人不放心,不如咱们从侍卫团里调一批人手,扮成强盗,去把感业寺里的尼姑全都杀了,然后放一把火烧了寺庙,今晚就去办,主人你看这样合适吗?” 王平安骂道:“合适个屁,出了这么大的事,本来能包住的事情,也非得被人查出来不可,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呢,一下子死了好几百人,如此巨案,谁敢不查?” “那那,那怎么办啊?”欧阳利满头大汗地道。 王平安道:“备马,马上出城,再去感业寺。还有,去帐房把所有的现钱都带上,我要给那些嫔妃尼姑们送去,当成是分红,现在有事要求到她们了。” 欧阳利忙爬起来,去备马提钱了。王平安冲出国公府,在门口等着。欧阳利和众侍卫随后出来,拥着他向城门方向赶。 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城门口时,偏偏城门已经关了。王平安后悔不及,如果自己早把城门的事跟李治说了,现在城门可不就开着,现在关了,自己又要爬城墙了,这倒霉催的。 找了处守卫薄弱的地段,欧阳利背着王平安,爬上城墙,出了城去,欧阳兄弟们则背着铜钱,跟着出来。 出了长安城,因为没有马匹,只好靠跑的,欧阳利背着王平安,施展轻功,跑到了感业寺,所幸欧阳兄弟个个武艺了得,尽数跟到。 王平安不敢从正门进,绕到侧面山墙,又由欧阳利背着进去,这时尼姑们都在前殿做晚课,寺里并无人走动,他们安全地到了嫔妃尼姑们住的地方。 王平安不等欧阳利上前,他直接就到了门口,轻轻敲门,道:“师太,我是王平安,请速速开门。” 里面的嫔妃尼姑听了,先前那位接待王平安的嫔妃老尼姑出来,打开门,见是王平安,奇道:“平安小神医,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主持没有陪着你吗?”她探头向外看了看。 王平安忙闪身进来,招手叫欧阳利等人把铜钱送进来,又关上了门。他道:“下官是来给师太们送红利的,这是第一笔,是许敬宗亲自送到我府上,我又给师太们送来的。因为这是第一次,下官便亲自来了,不想惊动前面的师太,所以是偷偷进的寺。” 老尼姑哦了声,不太相信,但却没有追问,人家是给她们送钱来的,她何必多事乱问,又没什么好处。可她毕竟是宫里人出身,明白凡事反常即为妖的道理,王平安这么晚了,又浑身大汗地送钱来,肯定是有事。她问道:“平安小神医,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咱们是自己人,能帮上你的,我们一定会帮的。” 王平安干笑两声,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爽利,用不着拐弯抹角的。他道:“确实是有件事,需当劳烦各位师太。不瞒师太说,皇上在未登基之前,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是先帝的嫔妃。” 老尼姑大吃一惊,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得搞清楚,是先帝的嫔妃,还是宫女,这可是大大不同的啊!有些宫女虽有品阶,但却不是真正的嫔妃,她们是不为先帝侍寝的,可有些嫔妃虽然侍寝,却不一定有品阶,你说的是哪种,这是万万不能搞错的!” 王平安道:“是侍寝的正式嫔妃,皇上当太子时,喜欢上了她,但这个嫔妃却得病死了,说得直白些,就是那个被削去才人封号的武媚娘!” 老尼姑啊了声,有些疑惑地道:“武媚娘?那是谁啊?老身以前好象没听说过啊!才人?宫里的才人很多的,现在住在这里的就有七八个,如果是被削去封号的,那就是犯了事的,老身可能没见过!” 王平安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这个武媚娘是个苦命人,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不幸生病去世了!” 老尼姑神色黯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那个武媚娘可怜,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要不然能在这里当尼姑么! 王平安又道:“可是,当皇上来寺里看望各位师太时,无意当中见到了一个尼姑,长相竟和武媚娘有七八分的相似,触景生情,所以又想起了武媚娘。” 老尼姑脸上露出笑容,道:“你这么说,老身就明白了,皇上是想把这个小尼姑收进宫里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个小尼姑是嫁过人的,对吧?” 王平安忙道:“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她是从突厥回来的,曾经嫁给过一个突厥的汗王,汗王死后,她辗转回到了中原,进了这感业寺里当了尼姑!” 老尼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皇上要是想收她入宫,确实有些麻烦,毕竟她是个寡妇,而且还是突厥人留下来的寡妇。普通百姓娶她那是没什么的,可要是嫁入皇室,确实有些好说不好听!” 王平安道:“谁说不是呢!那个小尼姑不是别人,就是寺里的了空小师太!” 老尼姑又皱眉道:“了空,那是谁啊?这寺里的尼姑很多,老身到现在都没认识几个,就知道个主持,还有几个她的大弟子,别的就一概不认识了。” 王平安又道:“这事有点麻烦,皇上既想接了空进宫,又怕别人说闲话,万一有人说了空就是以前的武媚娘,那可怎么办啊,太难听了!” 老尼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笑道:“平安小神医,你这么急着忙着来找我们,是不是已经有传言出去了?你是想找些证人,证明了空不是武媚娘吧?这个好办啊,谁要是来问我们,我们就说她不是武媚娘呗,又是多大点儿的事了!” 王平安终于松了口气,经过宫斗锤炼的人,就是不一般啊,自己说了上句,人家就能想到下句,而且立即答应,这人情卖得够爽快,自己想不感激都不行。他连声道谢。 可老尼姑却目光闪烁,又道:“平安小神医,这世上的事情有两种,一种是死无对证,这种最好,因为没有后患,一种是必须有证,否则别人想要诬陷,随便怎么说都成。你刚刚说的这件事,正好属于第二种。如果老身和姐妹们,帮你做完了证,却因此而丢了性命,被做成是死无对证,那对皇上可是不利的。因为没了证人,别人就可以胡猜乱想,过段时间再提这件事,说当初我们做的是伪证,那你可有口难辩了,真真假假可就说不清楚了,对皇上的名誉大大有损啊,毕竟收了先帝的嫔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王平安一愣,心中叹气,宫斗真是锻炼人啊,这老尼姑压根就没信我说的话,而且人家连杀人灭口都想到了,怕作完了证,被自己给灭口!真真的了不得,她也就是没生出孩子来,要不然也是个人物啊! 老尼姑看着王平安,心想:“宫里死了嫔妃,就算是被废掉的,也是要记录在案的,那武媚娘要是真的死了,手续里没有做假,你干嘛这么紧张,大半夜的跑来求我们?那了空就是武媚娘,只是不知你们用什么手段给弄出宫的!” 王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那如果以后要是有人借此事挑刺儿,想要做文章攻击了空,还有下官,还请各位师太站出来,仗义执言啊!” 老尼姑笑了,道:“一定,一定,平安小神医尽管放心!” 第七百八十一章 真正的裙带关系 第七百八十一章 真正的裙带关系 王平安得了老尼姑的保证,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行礼告别。偷偷地来,偷偷地走,并没有惊动寺里别的尼姑。 老尼姑送走王平安,关上院门,走到桌前,把布袋子挨个打开,伸手抓出一把黄灿灿的铜钱,笑道:“以前还真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儿,可现在一旦无依无靠,竟发现这些所谓的肮脏之物,竟是如此的讨人喜欢啊!” 她冲别的静室叫了声:“姐妹们,平安小神医送了红利来,大家出来看看,咱们这便分了吧!” 嫔妃尼姑们纷纷出屋,走了过来,她们看到这许多的铜钱,无不双眼放光,叹息不止。 她们都是曾经宫里有头有脸的嫔妃,被人称做娘娘的,那时总觉得富贵生活不会消失,皇帝会万岁万万岁的,那个时候,虽然也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可却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只觉得天下第一等的大事,就是讨皇帝的欢心。 可一旦老皇帝驾崩,她们被送出宫外当了尼姑,无依无靠,生活清苦之后,这才感觉到还是有钱好,有钱才能过上顺心的生活。别的不说,起码吃喝方面,自己能做得了主啊! 就象是无儿无女的老宦官一样,这些嫔妃尼姑,对于金钱方面,竟然也格外的喜爱起来,远远超过普通人。 老尼姑把刚才她和王平安说的话,向嫔妃尼姑们重复了一遍。嫔妃尼姑们个个摇头,她们都不是傻子,宫斗出身的人,是从不介意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的。 有些嫔妃尼姑便道:“那平安小神医好手段啊,竟然能把宫里的人给弄出来,还弄进了寺里当尼姑。如果不是他搀和,估计那个叫武媚娘的废才人,现在也和咱们一样,在这里混吃等死吧!” 老尼姑叹了口气,道:“她只提前出宫一步,便和咱们不同了,册上定然没有她的名字,可以重新做人了,说不定还能再进宫去呢!” “那她岂不是要伺候父子两代人?”有的嫔妃尼姑道。 老尼姑忙嘘了声,道:“她会怎么样,和咱们并无关系。重要的是咱们以后的日子会不会过得舒坦。咱们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什么都应该看开了,想别人没用,还是关心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嫔妃尼姑们一起点头,老尼姑的话非常有道理,她们已经没有什么去争去抢的资格了,关心别人如何,还不如关心自己呢,自己能过得好,那才是真的好。 老尼姑又道:“姐妹们以后注意些,如果有人来问,咱们便给那武媚娘做个证,让她能顺利的进宫吧。老姐姐我估计她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皇上喜欢她,不过是因为新鲜罢了,越得不到的,才越想得到嘛,过一阵子,就会冷落她的。咱们的人情是卖给那位平安小神医的,以后还要指望他给咱们送钱来呢!” 嫔妃尼姑们一起点头,都说有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尼姑不知啥叫苦日子,能过得好些,谁愿意苦哈哈的呀! 王平安离了感业寺,再回长安时,接着紧赶慢赶,他必须要在天亮前回到国公府,休息一下,因为明天便是大朝会,一开就是半天,万一在朝会上睡着了,那可是会出大糗的! 后半夜时才又进城,回到了国公府,他立即上床睡觉,休养体力。 后半夜再无闲话,第二天天没亮,王平安便起了床,梳洗之后,破天荒地喝了碗参汤,补补气力,这才换上朝服,赶去承天门,等着进宫参加大朝会。 他赶到宫门口时,天色将亮未亮,而宫外早就聚集了不少朝臣,等着上朝。大臣们见王平安到来,纷纷上前说话,和他套近乎。 王平安应付一阵,见人群中没有长孙无忌等人,心中纳闷儿,长孙无忌向来对上朝最有兴趣,怎么今天反倒来得晚了? 正纳闷儿时,有一大臣过来,打招呼道:“王相,看你眼圈有些许青黑,莫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王平安闻声看去,见是一位五十多岁,快六十的大臣,身穿四品官服,腰中佩戴着金鱼袋。这人以前没见过,但看这人的打扮,他就猜出应该是一位特进大臣,官阶不高,却有很高的爵位,一般来讲,这种官员大多数都是在大朝会中打酱油的,啥事不管,只听不说,拿着朝廷的俸禄养老。 王平安笑道:“是啊,这几天事忙,睡得不好。咱们有些日子不见了,您家中一向可好?” 这老大臣很是知趣,察言观色,便知王平安不知自己是谁,等着自己先做自我介绍呢。他点头道:“还好,承王相问候,老夫家中诸事还算顺利,只是夫人不能常见皇后,所以特别想念。今天还和老夫说要进宫看望皇后呢,叙叙母女之情。” 王平安轻轻哦了声,原来是皇帝的老丈人王仁祐啊!听说这王仁祐出身祁县王氏,是大唐位居第一等的士族豪门,家族根深叶茂,势力庞大,只是以前他俩并没有见过。 王平安笑道:“王老大人,本相有段时间不在长安了,总是来去匆匆,一直没有去府上拜望你,你可莫要见怪啊!” 王仁祐很是雍容,虽然上了年纪,可保养得非常好,尤其是胡子更是修整得漂亮,很有点美髯公的样子。他手抚长须,道:“王相客气了,老夫一直在陈州做刺史,只是皇上登基后才被召回长安,现在只是做了个散官,尚未实授,还在等消息呢!” 王平安点了点头,很关心地道:“王老大人乃是国丈,要想实授那还不简单么,你要是有意,不如来我门下省如何?” 王仁祐忙道:“那可多谢王相了,只不过老夫只是对水利等事感兴趣,对于审核时政并无所长,去门下省不合适的。” 他说话并没有太多的虚套,就算是拒绝的话,也说得很直接,但表情真诚,一点没有落人面子的意味。 王平安笑了笑,道:“如果王老大人想去哪部,只要提前和本相打个招呼,本相定去尚书省为你说项,保你满意。只不过王老大人可是国丈,怕也是用不着我什么的。” 王仁祐忙道:“王相说笑了,老夫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最近就有一事,想要劳烦王相。”他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又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待到散朝之后,老夫请王相过府一叙,王相可抽得出时间来吗?我家夫人烧得一手好菜,时常念叨着,想请请王相呢,王相可得给个面子啊!” “哎哟,瞧你说的,这不是打我脸呢嘛!王老大人和夫人赏饭,小侄还能不巴巴的赶过去么。就这么说定了,散朝之后,小侄便随你走。”王平安立改称呼,由本相改称小侄了。 可他嘴上说得甜蜜,心中却是哆嗦,这是有事要求我啊,要是所料不错,定和后宫有关。皇帝的老丈人请客,老丈母娘亲自下厨,估计那事小不了,只盼着别和武媚娘有关就成! 两人把话说完,这时承天门也开了,大臣们鱼贯而入。王平安落在众人之后,走得比较慢,忽听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长孙无忌他们。 几位宰相来得时间刚刚好,刚下马车,宫门便开,他们走过来时,别的大臣已往里走了,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 王平安连忙转身过去,先挨个问好之后,这才道:“舅父大人,各位叔叔伯伯,怎地今天来得晚了?” 长孙无忌笑道:“哪有晚,这不就是刚刚好么。” 马周却道:“来得早有什么好处,还不得被一群人围住,问东问西的。” 而褚遂良则道:“今天要议营州之事,皇上要点将派军,这可是大大的肥差,无数人盯着呢,咱们要是先到,不得被马屁熏死。谁求咱们办事,都不好拒绝,所以干脆来晚点,免得听他们啰嗦。” 王平安干笑两声,看了眼马周。马周正巧也在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说道:“你推举薛仁贵当副将,到底收了他多少的礼物?真是没想到,薛仁贵一向耿直,却也学会走门路了,还走的是你的门路。” 王平安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道:“走门路是要收礼的吗?呀,这可是让他捡了个便宜,我不知规矩,他来走我的门路,两手空空,我竟然也没要。亏了,亏了,下次可得先收钱,后办事了!” 众宰相哈哈大笑起来,一起进了皇宫的正殿,按品阶站好,等待皇帝到来。 王平安站在第一排第三位,第一位是长孙无忌,而第二位是马周,他是第三位,竟然排到了房玄龄和褚遂良的前面。 他回头望去,见那位皇上的老丈人竟差点站到大殿的外面去。王仁祐虽然是国丈,并且有魏国公的爵位,但品阶却低,就算是皇帝的老丈人,他也捞不到往前站,离着王平安老远呢! 长孙无忌道:“皇上快来了,别东张西望的,有点宰相的样子。” 王平安忙连声称是,再不敢回头张望,规规矩矩地站好。 过了好半晌,史忠臣才走出来,拖着长音叫道:“上朝!”喊罢,退到了一边,李治慢慢地走上了台阶,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大臣们一起跪倒,山呼万岁。 李治虚抬手臂,道:“各爱卿免礼平身,这就奏事吧!”说话的语气颇有疲倦,听声音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 王平安和大臣们爬起身,他抬头向李治看去,见李治竟然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显而易见他没有睡好,可能是尽想着武媚娘的事了。 长孙无忌也看到了李治的模样,眉头皱起,心想:“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新君登基,无不勤勉,就算是装样子,也得装个一年半载的。可治儿倒好,连装样子都不肯装,勤勉二字和他无缘啊!” 想归想,可有事还得说,长孙无忌第一个出了朝班,道:“皇上,关于叛逆李恪的事,三省已有定论,拟好了章程,请皇上过目。”他从袖子里取出道奏章,高高举起,史忠臣下了台阶,把奏章接了过去,放到了李治的桌前。 李治打开奏章,看了几眼,道:“怎么,要给李恪改姓,姓枭?这个……似乎不必吧?” 长孙无忌道:“李恪造反,不能再算是皇族中人,这种不忠不义不孝之人,自不能再姓国姓,所以还是改个姓更妥当,他和他的子孙,不得再入祖宗祠堂,享受后人的供奉。” 李治看向大臣们,问道:“各位爱卿以为如何?无病,你说呢?”他这是习惯性的询问,他早就习惯了啥事都问王平安,所以现在自然随口就说了出来。 这下子,远近亲疏可算是表露无疑,大臣们心中叹气,王平安这个小小的家伙,竟然受宠到了这般地步,简直就是没天理啊。听说他不理政务,整天乱跑,不知所踪,这种人还能拿得出什么主意来?如果所料不错,他定是附议,同意长孙无忌的意见! 长孙无忌也心想:“无病这孩子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肯定顺着我的话说。” 王平安忙出了朝班,很配合大家的想法,更一点不让长孙无忌失望地,道:“臣以为长孙大人的建议甚为有理,臣附议!” 长孙无忌大为得意,怎么样,我就说嘛,王平安是最会做人的,他哪会反对我呢! 别的大臣们则一起撇嘴,心想:“怪不得长孙老儿力挺王平安,赶情儿王平安什么都听他的,这不等于门下省合并到尚书省了么,长孙老儿想干嘛,当权臣么?” 李治哦了声,又低头去看奏章,看了一遍,便感头疼,奏章里写的内容太多,要让他挨个的去想,实在没什么兴趣。再说了,他干嘛啥事都去想,如果啥都让他做主,那还要这么一大群的臣工干什么? 他抬起头来,道:“这上面怎么没写挂帅的主将是谁呢?” 长孙无忌立即道:“老臣以为,派李绩李大将军去,是最合适的。至于副将,可以派薛仁贵将军。” 这次大朝会主要就是议的这件事,别的琐碎事情都好说,唯独谁领军这件事。谁领军做主将,那么这将军就会从他平常任职的卫府里挑兵将,所以说定一个主将的人名,就等于定一群将领的人名,而且此次征讨营州,是稳胜不败的,说不定能顺势打进高句丽,这种大大的肥差,争夺自然激烈,所以要当朝现议。 谁知,这么重要的事情呢,李治竟然说道:“无病,你说呢?” 咝地一声,满殿抽气声,就连长孙无忌都纳闷儿,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相信王平安了,怎么事事都问他啊! 第七百八十二章 李治的孤独生活 第七百八十二章 李治的孤独生活 李治啥事都问王平安,但以前也不是这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啥啥都要听王平安的意见,可因为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想着武媚娘的事,弄得整夜无眠,而这件事只能由王平安去办,他想王平安想得多了,自然在大朝会上就问王平安,倒不是故意在表示恩宠。 王平安嘴一咧,心想:“皇帝这么问我,估计别的大臣都得眼红,而那些想要托我办事跑官的,非得在我家门前排起长龙不可,那我以后再想办什么事,岂非不方便许多。皇帝可真够糊涂的。” 他没忙着回答,却歪过头,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却目不斜视,不理他,让他自己做决定。王平安只好道:“臣以为长孙大人的建议甚为有理,臣附议!” 长孙无忌得意更甚,好孩子,我老人家没白疼你! 而满殿的大臣们则在心里一起嘿然,这王平安回答得还真是简明扼要啊,竟和刚才回答得一字不差! 李治嗯了声,道:“那就这么办吧,各项事宜三省参议,拟个章程给朕用玺便是。还有别的事么?” 大朝会商讨得自然是大事,普通小事平常就能办了,不需要在这时候提出来。大臣们并没有什么要启奏的,都没吱声。 李治等了片刻,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无病随朕来!”说着,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走人了。 大臣们赶紧再山呼万岁。爬起身后,他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中都想,不会吧,本还以为这次得舌战一番呢,那些大将军为了领兵出征,还不得打破了头,可皇上竟然连让他们说话自荐的机会都没给。 别说大将们自荐了,连马周这个宰相都没给机会说话。长孙无忌把奏章向上一递,皇帝问了王平安,然后就散朝了! 大臣们一起摇头,这大朝会开的,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当今皇帝处理国政,比之先帝,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如果长此下去,朝中必出权臣。 站在后面的王仁祐看着前面的王平安,心想:“这王平安了不得啊,看来事情拜托他,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萧氏有没有出手求他?嗯,萧氏族人求他也没关系,如论家世萧氏如何能比得过我祁县王氏,萧氏答应给王平安什么,我王氏加倍给便是。” 他随着大臣们出了皇宫,却并未离去,而是等在了马车那里,想等王平安出来。 王平安跟着李治去了甘露殿。一进大殿,李治便屏退宦官和宫女,史忠臣很会看眼色,虽然皇帝没明说让他离开,可他还是找个借口出去了,并不旁听。 殿内只剩下王平安一个臣工,李治道:“无病,那事你想得如何了,可想出好的办法没有?” 王平安道:“尚未想出太好的办法,不过臣倒是把证人找好了,就是那些先前宫里的嫔妃……” 没等他说完,李治便大吃一惊,急道:“你怎么能把这事告诉那些人,她们可都是认识媚娘的啊,以前都是宫里人的!” 王平安摇头道:“这个,倒也不见得,还是不认识媚娘的为多。”他把昨晚的事情,向皇帝说了一遍。 李治听完,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朕想起来了,以前无病你和朕说过一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推得鬼啊笑哈哈。不想今天朕又知道了一句,原来有钱也能让尼姑作伪证,还作得笑哈哈,看来钱之一物,确实是好东西啊!” 王平安笑道:“那是,钱是好东西,不说别人,就说臣的爹爹,名字就叫做王有财!” 李治笑了两声,又开始发起愁来,道:“可是证人有了,那媚娘怎么进宫呢,如何找到个好理由?这个理由朕昨天想了一整晚,却什么也没想出来,当真是苦恼,看来还得是无病你来想才成啊!” 王平安想了想,道:“皇上,刚才上朝之前,在宫门口,国丈王老大人竟想请我过府赴宴,还要让夫人亲自下厨。臣想来想去,似乎就算是臣当了宰相,可以王老大人的身份,也用不着如此刻意地讨好臣吧?” “啊,你说王仁祐要请你吃饭,他是想求你办事吧?不会是想走你的门路,讨个官做吧?”李治莫名其妙,国丈还能缺官做么,自己只是事忙,没顾得上他罢了,只要吏部把升官文书送上来,自己岂有不批之理,用得着求王平安么,难不成国丈老头儿想进门下省不成? 李治摸了摸额角,道:“朕只是一时事忙,没想起他罢了,他怎么着起急来了?” 王平安轻轻一拍手,道:“皇上,问题就出在这里,您没想起他来,他可是当今国丈,您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啊,忘了他岂不是就等于忘了皇后么!” 李治咦了声,有些茫然地道:“似乎真的有段时间没看到皇后了,好象最后一次,还是在登基大典上吧,此后就一直再没见过。” 王平安微微一撇嘴,心想:“那日子可不少了,我连高句丽都打完回来了,这么长的时候,你们两口子竟一直没见面,你冷落她,也实在是冷落得太久了,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老婆!” 王平安道:“皇上,臣估计,国丈不见得找臣来求官,而是想通过臣,提醒一下皇上,让您多见见皇后。对了,皇上,你最近是不是有了新的宠爱之人啊,所以让皇后害怕了,这才告诉了国丈?” 李治摇头道:“没有啊,朕已经很久没有召嫔妃侍寝了,只是有几次去见了萧氏,不过也没在她那里过夜,是去看了孩子,她给朕生了个小皇子,满讨朕欢心的。” 王平安哦了声,道:“看来,皇后是怕萧淑妃抢了她的位子啊!皇上您想,后宫之中,您只宠爱萧淑妃一人,这岂不是要给别人一种感觉,三千粉黛您不爱,只专宠萧淑妃一人吗?皇后岂有不害怕之理!” 李治很是惊讶地道:“没有啊,朕没有宠爱萧氏啊,朕去她那里,只是去看孩子的,不是去看她的啊!” 王平安道:“可别人看起来,却象是专宠,而且萧淑妃不仅得到皇上的宠爱,她又有皇子,别人看起来,甚至会认为皇上想要立她的儿子当太子呢!” 李治摇了摇头,道:“孩子还那么小,哪可能现在就立他为太子。”他说这话时,心中有些沮丧。 李氏皇朝对于立太子之事,向来没什么麻烦,虽然太子总出事,但立太子却没什么麻烦的。李渊立了李建成,因为李建成是长子,李世民立了李承乾,也是因为他是长子。虽然他们最后都没当上皇帝,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就都是皇后生的,并且都是长子。 可轮到李治这里就不行了,王皇后没有生育,李治的长子是庶出,所以他登基之后,并没有着急立太子。当然,由于长孙无忌把持朝政,所以很大原因也在长孙无忌身上,他还没有想好,立哪个皇子当太子会对他更有利,所以他就不许李治立太子,李治也就没着急立,可心里头却还是不舒服的。 王平安把他的不舒服说了出来,小声道:“因为皇后没有皇子,所以她害怕了,怕被废掉,这也是人之常情。臣估计国丈找臣,就是想探听一下其中消息,并想托臣劝劝皇上,多宠幸一下皇后,您不宠幸她,她一个人也生不出来啊!”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李治脾气再好,也得一记耳光打过去,可这话是王平安说的,他便感到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李治道:“那朕以后就多见见皇后?对了,你可是她的堂弟呢!” 王平安嘿了声,道:“做不得准的。不过臣想,媚娘的事,能不能通过皇后呢?皇上,要不然你多见见萧淑妃吧,对她再好一些,这样皇后就会更害怕,国丈也会求臣,那时没准媚娘的事情,就会有转机呢!” 李治奇道:“转机?就算有转机,也不会和宫里嫔妃扯上关系啊,她们反对还来不及呢!唉,想想真是头疼,朕昨晚一夜没睡,光想这事了,现在头疼得更加厉害。无病,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快点想出办法来!” 说着,李治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道:“朕是很信任你地!”态度和语气,竟敢长孙无忌还有史忠臣一样,他别的没学会,拍大臣肩膀的手段,却是学了个十足十,尤其是对王平安用得最多! 王平安告退出宫,而李治回后宫补觉去了。 并没有去东台,王平安刻意不去处理政务,事实上门下省的政务,是属于衔接类型的,中书省做策划,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由马周做出的策划,哪可能有重大的错误,不需要审核的,而尚书省的长孙无忌,巴不得王平安不管事,而由他代劳呢,所以王平安去不去,也没啥太大的关系,相反还能落个好人缘。 王平安出了宫门,远远的,就见王仁祐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王仁祐笑道:“王相,可让老夫好等,咱们现在就走吧?刚才老夫已经派人回家,让夫人准备酒菜了,今天咱们爷俩好好喝几杯!” 第七百八十三章 帮帮我家皇后吧 第七百八十三章 帮帮我家皇后吧 王平安很是受宠若惊地道:“王老大人,小侄还以为你是客气呢,说要请我吃饭,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你真的要请啊!” 他把双手一摊,道:“可如真的要去,小侄便是头次登你的家门,这两手空空的,啥也没准备,不好意思去你家。要不,咱们改天,等我准备些礼物,再去你府上拜访如何?” 他脸上现出不太想去的表情,故做推辞,等着王仁祐再出言邀请,只要王仁祐坚持请客,那本相爷,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给皇帝的老丈人点儿面子了! 王仁祐出身豪门,家庭教育极好,结交广泛,啥样人没见过啊,一看王平安的样子,心里头挺不是滋味儿的,这是要好处呢呀!说什么给我送礼,实际上是暗示我,要想求他办事,光请吃顿饭是不够的。真是没想到,这王平安小小年纪,索贿的手段倒是不低! 王仁祐连忙拉住王平安的袖子,哎呀呀几声,道:“王相,咱们可是说好的,你怎能临时变卦呢,去老夫的家里,便和回你自己的家里一样,不需要带什么礼物的呀,只要带着肚子就够了!” 拉住王平安,王仁祐不肯松手,一直把他拖到了马车的跟前,非要他上车不可。王平安回头冲自己的侍卫们道:“国丈如此盛情,却之不恭,你们便随我去吧,牵马在后面跟着。” 欧阳利他们齐声答应,一起上了座骑,跟在马车的后面。王仁祐虽然是国丈,但却没有侍卫保护,只是有一辆乘坐的马车,另外还有一名健仆赶车,并不象王平安这样,一出门便前呼后拥。 欧阳利见车门关上,撇了撇嘴,小声道:“那位就是皇上的岳父老泰山,这是要拍咱家主人的马屁呢!” 欧阳义低声笑道:“这老头不太会做人啊,应该先拿钱铺路,买通主人的身边人,也就是咱们,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请回家吃饭的,有那么深的交情么!” 欧阳兄弟们一起笑了起来,他们看出来了,那王仁祐请客请得猴急,必是有重要事情相求,要不然不能这样,只是不知为了求主人办事,他肯出多少金银了。 王平安和王仁祐坐在车内,两个人也都在想事情。 王仁祐心想:“这次怕得花费好大一笔,早听人说这王平安富可敌国,而且无数的人争着孝敬他,他家里肯定是不缺钱的,而他小小年纪,又做了宰相。大丈夫爱权,小丈夫爱钱,可王平安偏偏这两样都不缺,想要讨好他,还真是难了。” 王平安则心想:“这位国丈老爷为什么要求我呢?是因为我和他闺女认了干亲,堂姐堂弟地叫着?可这个叫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不来往,偏偏求人的时候现请客,这可晚了。” 王仁祐又想:“王平安是个少年人,血气方刚,在女色方面,应该是比较喜好的吧?唉,还是不行,他可是李伊人的驸马爷,我要是送了美女给他,岂不是等于得罪了公主,连带着皇上也会不高兴的。这王平安喜欢什么呢?他好象啥也不欢喜的样子!” 王平安却想道:“是不是那个柳奭和他说了什么?嗯,那个柳奭昨天突然冒出一句,什么感业寺周围的映山红开得如何了,当时我还纳闷儿,现在却明白了,赶情儿是在套我话的啊!” 两人在车中沉默了好一会儿。王仁祐首先忍耐不住,试探着问道:“王相,不知平时你做什么消遣啊?” 王平安一本正经地道:“平时常读书,而且只要有闲,小侄便要进行思考,以思考为乐。” 王仁祐哦了声,心想:“他喜欢读书,如果我送他一些名贵的古籍,想必他是喜欢的,只是不知他喜欢读哪方面的书。”他把话问了出来。 王平安道:“小侄啥书都读,但主要还是以思考为乐。我常常要想,怎么能让皇上的生活,过得更加快乐些呢!” 王仁祐啊了声,忙装出一副钦佩地表情,道:“王相时刻想着皇上,为皇上着想,当真是人臣之典范啊,老夫佩服!”说着,还一挑大拇指。 王平安反问道:“那么王老大人呢,你平常是以什么为消遣呢?” 王仁祐叹了口气,道:“老夫便不如王相了,没法做到时时刻刻想着皇上,老夫的女儿进宫做了皇后,每天老夫想她的时候居多。不过有一点倒是和王相一样,就是思考,怎么能让皇后的生活,更快乐些呢!” 王平安连着嗯了好几声,道:“慈父心思,确实如此啊!小侄也有一个女儿,今年还不到一岁,可每当看到她,我也会常常想,她长大了后,会不会也让我牵肠挂肚呢!” 王仁祐大吃一惊,王平安不是要当驸马的人么,怎么先有了个女儿,那李伊人怎么办?一过门就当娘?那公主还不得闹翻天啊! 别看王仁祐是国丈,可一旦涉及到皇家的**,只要和他没关系,他是万万不敢乱说的。王平安只一提有个女儿,他顿时就不敢再往下问了。 两人岔开话题,不谈皇家的事,只谈些风花雪月,过不多时,到了魏国公府。 王平安一下车,立时心里高兴起来。王仁祐可是名门大族中人,而且又是皇后的老爹,可他的魏国公府,却比自己的辽国公府要差上许多,虽然看院墙挺长,面积不小,可要说精致华丽,那就要比自己家差上一筹两筹了。 王仁祐下了车,冲等在门口的管家一挥手,立即中门大开,府里传出丝竹之声,而且还出来一大群的妇人,为首的正是魏国夫人柳氏。 好么,真够隆重的啊! 王平安笑道:“王老大人,这是何必,太客气了,这不是把小侄当外人了么!” 王仁祐陪着笑脸,道:“应该的,这是应该的。”他和王平安进了门,把柳氏介绍给王平安认识。 别看柳氏是皇帝的老丈母娘,她在别人的面前能端得起架子来,可在王平安的跟前却不敢端,就算以前能端,可现在却是不敢端的,有求于人,再端架子,那不是找挨拍么! 柳氏竟然给王平安福了福,这可是好大的礼数,不论辈份,不说品阶,单凭她是皇后的娘,这份礼数就重得可以了! 王平安连忙道:“哎呀,婶婶,这是何必,这可不行,折杀小侄了!”他赶紧躬身行礼,把礼数还了回去。 三人客套一番,便进了大堂,仆人丫环们立即摆宴,三人分宾主落座。 王仁祐先给王平安敬了杯酒,等王平安喝完之后,他立即屏退仆役,还把大堂的门给关上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口子和王平安。 王仁祐和柳氏一起离了桌子,来到王平安的跟前,老两口一起跪下,齐声道:“王相,求你帮帮我家皇后吧!” 王平安早知他们为啥要请自己,可却没想到会行这么大的礼,连忙起身让到一边,他也跪了下去,道:“两位大礼,小侄实不敢受。看样子你们是有事求我,不妨直说,小侄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 三个人都不肯起来,王仁祐求道:“王相,你和皇后认了堂姐弟,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皇后有了困难,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帮忙啊!” 王平安啊了声,一脸惊讶地道:“皇后有了困难,这话从何说起?堂姐她在宫里贵为皇后,六宫之首,哪会有什么困难呢?” 王仁祐叹气道:“她确是贵为皇后,可宫里却并非她一个啊,别的不说,宫里有个萧淑妃,不知王相有没有听说过?” 王平安点头道:“岂止听说过,当初她得了病,自以为怀了龙种,还是我给她把病治好的呢!只不过她总和堂姐争宠,所以我便和堂姐联手,设计教训了她一下,从那以后她就老实了很多。怎么,她又起什么妖娥子了?” 王平安和王皇后联手修理萧氏的事,王皇后曾和母亲柳氏说过,还说现在朝中有此强大外援,可保无忧。谁知,李治登基后,王平安立即领兵出征,一走就是好长时间,弄得王仁祐夫妇想和王平安攀攀关系都没机会,一直等到现在。 柳氏忙道:“这事皇后和我们夫妇提过,多亏王相呢,知道疼姐姐。要不,咱们坐下说,这么跪着,老身怕王相膝盖疼!” 三个人互相搀扶,这才起身,又坐到了椅子上。 只要把话说开,关系套上,那别的话就好说了。王仁祐把王皇后现在的处境说了一遍,话里话外,充满了担忧。 等王仁祐把话说完,柳氏道:“昨天我家哥哥见了王相,你还记得不,就是柳奭,现在做了中书侍郎了!” 王平安笑道:“昨天的事儿,哪可能忘呢,柳奭大人怎么了?他听到了什么消息?” 王仁祐夫妇对视一眼,王仁祐点了点头,柳氏这才道:“不瞒王相说,我家和同安公主交好,尤其是老身那哥哥,经常陪着同安公主聊天,昨天他被叫到公主府里……” 她把柳奭听到的话,说了一遍,但同安公主没有向柳奭提了绝的事,所以她自然就说不出来,只是把皇帝喜欢尼姑的事说了出来,问王平安是不是确有此事! 可王平安一听,就明白了,那个了绝肯定是落到了同安公主的手里,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的?至于怎么落到同安公主手里的,这个就没必要去了解了,重要的事是,这事还有谁知道。 王平安问道:“两位,你们说的同安公主嘴巴牢不牢啊?” 王仁祐和柳氏一起摇头,齐声道:“不牢,同安老姑奶奶要是知道点啥事,那整个长安的皇族,就得全知道,都不用三天!”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那得了,这件事想保密也保不住了,估计长孙无忌也会很快知道的。” 他道:“这事吧,倒也不算啥秘密,既然两位问起来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也省得你们二位着急。皇上确实喜欢一个尼姑,但是呢,其中有点麻烦,因为这个尼姑长得和从前宫里的一位嫔妃相似,那个嫔妃是先帝的,但是早先得病死了……你们明白吧,这事好说不好听!” 王仁祐和柳氏再次对视一眼,心中都想:“好说是别人说,好听也是别人听,只要这事对我们有利,那就没关系了!” 王仁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相,这个尼姑的事情,萧淑妃知不知道?”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管她知不知道呢,我和她有些过节,才不在乎她怎么想呢。不过,照我估计,她是不会知道的。她现在正得宠,又生了儿子,说句不好听的,正做梦想着取代堂姐当皇后呢,她要是知道了皇帝另有心爱之人,那岂不是要大闹特闹,说不定还会派人去害了那尼姑呢,以免日后这尼姑进宫与她争宠。” 第三次,王仁祐和柳氏对视,他二人心中同时想:“咱们女儿生不出皇子,失宠已是必然的事情,靠和萧淑妃争宠,势必会落下风。可如果皇上另有心爱之人,那萧淑妃要是和那个尼姑争宠,没准就得换她落了下风。” 王仁祐问道:“那个尼姑有可能进到宫里吗?” 而柳氏同时问道:“那个尼姑以前生过孩子吗?” 两夫妇同时问出,而且都是问的关键之事。如果那个尼姑肯定会被皇帝弄进宫去,那就得提前卖好了,把她拉到皇后的阵营里来,给皇后当刀使,去和萧淑妃厮杀。而要是这个尼姑以前生过孩子,那就证明她以后还能接着生,万一她给皇帝生了儿子,那皇后岂不变成了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么,干掉了萧淑妃,却又多了个小尼姑。 王平安摇头道:“皇上很喜欢她,现在正在找机会接她进宫,这事得我去办,那是一定会办成的。至于说到孩子,据说这个尼姑以前是突厥小汗的妻子,好象没生过儿子吧,要是有儿子还能被赶出来么,小汗一死,她的儿子登位,岂能把自己的老娘赶出来之理!” 他说的这话,可是有大大的歧义,柳氏问的是生没生过孩子,他说的是没有生过儿子,这可不代表没生过女儿,而说武媚娘以前是突厥小汗的妻子,他用的是据说,据谁说的……哼,让他们自己查去吧,要是能查着,算他们有本事! 可他的话一说出来,王仁祐和柳氏却同时被他误导了,两个齐齐松了口气,第四次对视,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这事该怎么办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王皇后也知道了那位小尼姑 第七百八十四章 王皇后也知道了那位小尼姑 王仁佑目光转向王平安,问道:“如此说来,那小尼姑进宫之事,王相必会办得妥妥当当的了?” 王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身为臣子的,理应让皇上日子过得顺心。再说了,我很看不惯姓萧的那个狐狸精,让她倒倒霉,正和我的心意。” 王仁佑和柳氏大感知己,他俩在背地里,也管萧淑妃叫萧狐狸,现在听王平安也这么叫,自然大大地升起了自己人的感觉,看来王平安是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的,是同袍战友,可以信任。 柳氏很谨慎,她又问道:“王相,那个突厥的小汗有没有孩子?”她这么问,是想知道,到底是那个小尼姑生不出,还是那个突厥小汗生不出。小尼姑能不能生孩子,至关重要,这直接决定着,小尼姑会不会成为皇后以后的情敌,有力的宫斗对手。 王平安想了想,道:“皇上喜欢谁,事关重大,我自然要去调查清楚的,而且我以前的领地就在突厥的边上,有不少的故旧属下。曾经派人去调查过,那个突厥小汗是有儿子的,而且还有女儿,为数还不少。” 柳氏咽下口唾沫,心中欢喜,看来那个小尼姑是不会生育的,这就代表她有大大的利用价值,不会对皇后造成威胁。 她又问道:“不知是突厥的哪个小部?” 王平安嘿了声,道:“王夫人,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了吧!小侄心里明白,你是想确定那个小尼姑能不能生孩子,以后会不会对皇后造成威胁,是吧?怕干掉了萧狐狸,再弄出个尼姑狐狸,对不对?” 柳氏有点尴尬,没想到王平安会把话直接说出来,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咱们和王相不是外人,倒也不怕你笑话,老身确是这么想的。” 王平安笑道:“那王夫人尽可放心。那个突厥小汗妻子众多,个个都有儿女,唯独那小小尼姑没有。你想啊,要是突厥小汗没有儿子继位,那就得是他的兄弟继位,按着突厥人的规矩,兄妻弟承,她这时早给小叔当老婆了,哪还可能被赶出来呢!” 顿了顿,他又道:“这可是我派人从突厥探回来的消息,绝对可靠,至于寺里的那些尼姑们怎么传,还有那个小尼姑怎么自称,都是不靠谱儿的,那个小尼姑的话里面,水份太多,我是不全信的,所以特地派的人去查。” 王仁佑点头道:“是啊,那小尼姑身份特殊,她自是不肯说实话,以免别的尼姑看不起她。王相做事把细,你派人去查,所得消息自然是准确的。” 柳氏有点着急,说了这么半天,可王平安却只“陈述事实”,并没有说能给皇后什么好处。她道:“要是那个小尼姑被王相送进宫中,怕是很快就能得宠,她会不会和萧狐狸一样,不服我家皇后啊?” 王平安一摊手,道:“这个我就没法保证了。她是一个小尼姑,刚开始进宫怕是得小心翼翼的,可时间长了,仗着皇上宠她,那就没准会变成啥样了。不过,两位放心,我会提醒她的,让她对堂姐恭敬一些。反正她也生不出孩子,就算一时得宠又能如何,长不了的。要照我说,还是得堂姐自己生出太子才成,就算一时半会的生不出来,也得赶紧抱养一个,听说皇长子李忠挺老实的,不如让堂姐抱了他吧,反正是庶出的,有了皇后当母后,他还能不知足么!” 王仁佑叹了口气,道:“王相,你说的这些,老夫又何尝不知。那皇长子李忠,我家皇后倒已是收了他做养子,但他的生母身份太过低微,所以皇上不想立他为太子,就算我家皇后,想做到子以母贵,把李忠推上太子之位,也实是难得很啊!” 王平安听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一来李忠身份不够,二来要是以后堂姐生了孩儿出来,那时已立了李忠,总不能再废了他,那多麻烦。” 柳氏着急地道:“王相,说了半天,你却没说那个尼姑是谁呢,是不是就是那个了空啊?是她不?” 王平安心想:“你既然能叫出了空的名字,就说明你知道她是谁了,又何必问我!”他道:“对啊,就是她。难不成王夫人想先见见她?可要小侄引见?” 柳氏心想:“你绕了半天,可算说了句人话,你都要把我给急死了!” 还没等她应声,王仁佑却道:“王相,你要是能帮皇后做成此事,让那小尼姑进宫去,打击萧狐狸,那老夫定有重谢。只是不知王相需要什么?咱们自己人,就别绕圈子了,就算你要白帮忙,老夫也不会答应的,你说你说!” 王平安干笑两声,看来他们是真急了!也好,肥羊送上门来,不宰白不宰。他道:“小侄不缺什么的,只是想让皇上过得开心,顺便着皇后堂姐也过得开心,再无所求!” 王仁佑眉头皱起,不怕王相嗜好多,就怕他没嗜好啊!他极是为难,这么大的事求出去,不出点血,那是不可能的,关键王平安到底想要什么呢? 王平安给他二人各满一杯酒,道:“这事倒也不急,到底该怎么办,你们再商量商量,然后和我说一声,小侄去给你们办,或者小侄搭桥儿,你们自己去办。等几日无妨的!” 三人把酒喝了,不再讨论这事,打开大门,叫仆人们进来伺候,一顿饭吃得尽欢而散。 王平安一出门,立即便往皇宫跑,进宫之后,把事情和李治说了,并且告诉李治,这几天要对萧淑妃好些,可以多给些赏赐,然后让萧淑妃在宫里嚣张起来,刺激一下王皇后,这样武媚娘进宫的可能性就大了! 李治听了王平安的计划,自然大喜过望,全部答应,打发王平安走后,当晚就去了萧淑妃那里,不但大加宠幸,还赏了几只珊瑚手镯,把萧淑妃乐得都找不到北了,忘乎所以。 王仁佑也没闲着,他立即去了同安公主那里,亲自去打探消息,而柳氏则进了宫,请求见皇后,她是王皇后的母亲,现在皇宫里王皇后说了算,母亲一来,当即便叫进了寝宫,和母亲说话。 柳氏把小尼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皇后,让王皇后拿主意,要不要把小尼姑弄进宫来,和萧淑妃进行宫斗? 王皇后的性子和李治有得一拼,虽然恨萧淑妃抢了她的宠爱,对其恨之入骨,可让她再找一个人进宫,和萧淑妃打擂台,她却是没有什么把握,不太敢就这么决定。 王皇后问道:“母亲,那个小尼姑到底和哪位嫔妃长得相似?王平安可曾提起?” 柳氏叹了口气,摇头道:“王平安这个人,年纪虽小,却滑头得很。我和你爹问他啥,他就说啥,说出来的东西也都挺有用的,可最关键的东西,他却含含糊糊的,不肯直说,我们又不好直愣愣地去问,万一惹得他不快,那岂不糟糕。皇后你也知道,朝里的那些个宰相,一个个翻脸比翻书都快,表面上和你笑嘻嘻的,谁知他们心里想的什么!” 王皇后想了想,道:“王平安似乎不是那种人,不过现在他当了侍中,地位一变,人可能也会变的,我对他又没给过什么太多的好处,相反他倒是帮了我不少的忙,总这么求人似乎确实不妥。” 母女相对无言,王氏家族虽然是初唐时代第一等的豪门,可要说在朝中的势力,却远远不如王平安了。要说他们家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柳奭,却也仍比不过人家王平安,要说爵位,王仁佑倒是和王平安有得一拼,可一个是实权辽国公,一个是散官魏国公,还是没法比啊! 过了半晌,柳氏道:“皇后,要不你出面,去问问王平安?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应该是可以跟你交实底的。” 王皇后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久,才道:“此事紧要,母亲还容我多想几天吧!” “这事倒也不急,你多想想,把事实办得稳妥些也好!”柳氏妇道人家,也是个拿不定主意的,只好告别女儿,出了皇宫。 王皇想了整晚,也没拿定主意,毕竟现在是萧淑妃分了她的丈夫,她很恼火,可就算把萧淑妃用宫斗的方法给干掉了,不还是得再来一个小尼姑么,继续分她的丈夫。别人可能不把这个当回事,只求结果不问过程,可她不行啊,分丈夫的事,实在让她开心不起来,就算能干掉让她痛恨的萧淑妃,也同样让她无法心里舒服! “皇上都多久没来我这里了……”一声叹息,王皇后整晚没睡。 可她犹豫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就不犹豫了,立即就想干掉萧淑妃了,而且还想把萧淑妃生的儿子给一起干掉。 没别的原因,萧淑妃亲自上门来给她请安,还是带着儿子来的。说是请安,实际上就是来示威的! 王皇后正在吃早餐,拿着个花卷,边喝粥边吃呢,却听有宫女来报,说萧淑妃来了,来给她请安。 王皇后有点惊讶,她厌恶萧淑妃,同样萧淑妃也厌恶她,她俩只要能不见面,就肯定不会见面的,萧淑妃更是从来不给她请安,怎么今天转性了?难道是来修好的?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两只雌虎相争,伤不起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两只雌虎相争,伤不起啊 王皇后心想:“萧氏从不来给我请安,今天却来了,难不成她也听说了那个小尼姑的事,心中害怕,所以求我来了?求我不要把那个小尼姑弄进宫来和她争宠?如果要真是这样,那我倒不妨放她一马,只要她不再缠着皇上,我就没必要费那么大的事,去找什么小尼姑了! 心里想得挺美,她倒是心性挺开朗的,啥事都往好的地方想。王皇后下令,让宫女们带着萧淑妃进来。 萧淑妃怀中抱着个襁褓,里面是她新生的儿子,取名为素节,是李治的第四个儿子,也是身份最高的一个。李治的前三个儿子,都是普通宫人所生,都属于庶出,当然李素节也是庶出,可母亲由于是萧淑妃,而萧淑妃自认为自己是很有可能当皇后的,如此一来,李素节的身份在宫里就凸显出来,成为最为其他嫔妃最巴结的一个皇子。 王皇后放下手里的花卷儿,道:“萧妹妹,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她和萧淑妃明争暗斗,打得十分激烈,可自从上次王平安帮着她,给了萧淑妃重重一击后,萧淑妃老实了很多,所以她的态度相对也就好了些。 萧淑妃一脸的“恭恭敬敬”,她手里抱着孩子,可还是蹲了蹲身子,道:“妹妹给皇后娘娘见礼了。这段日子妹妹身子不好,生完了素节之后,一直休养,所以直到今天才给皇后娘娘来请安,姐姐可不要见怪啊!” 王皇后嘴唇动了动,见萧淑妃一个劲地提儿子,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她本来收养了皇长子李忠,可到底不是亲生的,所以一直由乳母照看,她在吃早饭时,没有叫李忠一起来,要是现在去叫,似乎又有些露骨了,有和萧淑妃比儿子的嫌疑。 王皇后心里不痛快,嘴上便道:“萧妹妹既然身子不爽,那就好好在宫里将养休息才是,就不必常来本宫这里了,以后不用来请安了。”不来还好,一来就看着有气,还不如干脆就不见面呢! 萧淑妃哎呀呀几声,很自来熟地,抱着孩子就坐到了桌子边上,就坐在王皇后的对面。她道:“如妹妹总不来,怕姐姐要挑理的。昨天晚上,皇上去了妹妹那里,抱着素节,玩了好一阵子呢,皇上可喜欢素节了。” 说着话,她拍了拍怀里的儿子,笑着哄道:“素节,父皇是不是最疼你啦,天天都来看你,你以后长大了要好好读书,给兄弟们做个表率,这样才不枉父皇最疼你了!” 王皇后只感嗓子发干,心想:“好啊,原来不是来修好的,而是来气我的,向我显巴她的儿子来了!” 把手一挥,宫女忙送上香茶,王皇后猛地喝了一口,却因为太过生气,喝得猛了些,结果呛着了,不停地咳嗽,宫女们忙上前轻轻拍打王皇后的后背。 萧淑妃大乐,看来今天这趟没白来啊,把皇后给气得呛着了!好,我得再接再励,最好能把她给气死了,这样才能遂了我的心愿。 萧淑妃假装关心地道:“姐姐,你可得保重身体啊!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却仍旧没有生育,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要是再不保重身体,那可怎么得了啊!皇上一年到头也不到你这来一次,你生孩子的希望更小,不象妹妹这样,皇上每天都去,咱们姐俩是没法比的!” 王皇后本来就咳嗽着呢,一听她揭自己的伤疤,更加气得不行,咳嗽得更加厉害了,满脸通红,有背过气去的先兆。 皇后宫里的宫女们大怒,都气萧淑妃说话太不地道,哪有这么气人的啊,这不是公然上门挑衅么! 一个宫女道:“萧娘娘,请你自重,在皇后面前,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安也请完了,就请你走人吧!”说得极不客气,不但她如此,别的宫女也冲萧淑妃瞪起眼睛来。 萧淑妃立时大怒,王皇后给她脸色看,她都要反唇相讥呢,这帮宫女们算是哪棵葱,竟然也敢和她大小声! 萧淑妃喝道:“好啊,你们这帮该死的奴婢,竟然敢这般没大没小的,这是跟本宫说话的态度么!” 她把脸转过去,对着还在大咳的王皇后,道:“姐姐,你可得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奴婢了,这么不懂礼数,你要是一直用这些人伺候,皇上难免会生气,怪不得皇上总不来呢,有这些人在这里,他能来么!” 王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她哆嗦着指着萧淑妃,却因为咳嗽得太厉害,没法说出话来! 萧淑妃坐着不动,得意地道:“姐姐,妹妹这可是说的实话,是为了你好啊!你想啊,你年纪又大了,又没有皇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身子骨儿又这么差,要是一不小心,辞世去了阴间,那岂不是连个哭坟的都没有,太悲惨了!妹妹这是对你好,这才劝你的,你可得好好爱惜身子啊!” 王皇后狂怒,虽然咳嗽得厉害,却呼地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用劲全身力气,叫道:“取,取规矩……” 就象是普通人家那样,要是孩子不听话,家长一怒,便叫取家法来,其实就是取鸡毛掸子来,要修理一下不听话的孩子。这是在宫里,所以王皇后叫的是取规矩来,想要好好地抽萧淑妃一顿,给她紧紧皮子! 可萧淑妃是来气人的,不是来挨抽的,她一见事情不妙,一捏怀里的孩子,小皇子李素节立时哇哇地哭了起来! 萧淑妃叫道:“哎呀,真真的气煞人也!姐姐宫里的奴婢混帐,竟把素节给气哭了,他要是一哭可不得了,一哭就停不下,嗓子非得哭哑了不可,要是晚上皇上来看他,见他哭坏了身子,皇上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她抱着李素节,站起身来,道:“姐姐,妹妹就不陪你了,回宫哄素节去了。他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说不定以后要立为太子呢,可不能受半点的委屈。妹妹怕他哭坏了身子,被皇上知道了,责罚姐姐,所以就不在你这里多待了,告辞告辞!” 萧淑妃以胜利者的姿态,抱着李素节就往外面走,临走到门口时,却又回过身来,道:“姐姐保重身子,妹妹明天还来给你请安,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明天妹妹来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姐姐,你可别再咳嗽了!” 说罢,哼了一声,带着自己宫里的宫女,腰肢扭动,仪态万千地走了! 萧淑妃一走,王皇后一个后仰,差点摔倒,宫女们连忙扶住她,齐声惊叫,深怕皇后出点差错,虽然皇后不得宠,已经是皇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实,可皇后就是皇后,不是普通嫔妃能够比的。再说了,要是皇后完蛋了,倒了架子,那她们这些当宫女的,日子也好过不了,轮到萧淑妃当权,还不得往死里整她们么! 王皇后在宫女们好一通忙乎之后,总算是平稳下来,不再咳嗽,气也喘得均了。她一旦恢复正常,眼泪立时就流了下来,呜呜哭出声。她心中不停地想:“这个萧狐狸是想气死我啊,气死了我,她好当皇后!她想得美,把我当成了什么,当成了臭鸡蛋么,想扔地上听响,就扔地上?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是有兄弟的,她要想气死我也没那么容易,我整不过她,就让我兄弟整她!” 这时候,王皇后一下子就把王平安给想起来了,她知道光靠自己在宫里使劲,根本没法撼动萧淑妃的地位,只有依靠外援了,而王氏家族中,别人都不好使,只有认的这个干堂弟,那是办事最得力的! 王皇后喘了几口粗气,叫过一名小宦官,道:“去,你马上去一趟东台,看看王侍中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请他到本宫这里来,本宫有话要对他说!” 小宦官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娘娘,让外臣进到后宫,似乎不妥吧,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能会发脾气的!” 王皇后气道:“皇上都多久不来我这里了,你难道不知道么,他都不关心本宫,还有什么脾气好发。再说王侍中怎么能算是外臣,她是本宫的堂弟,是至亲。还不快去,等着本宫给你立规矩么!” 小宦官吓得连滚带爬,跑出了宫殿,去门下省找王平安了。 萧淑妃虽然离开,但她却派了两个小宫女在周围转悠,监视王皇后。两个小宫女见小宦官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立即相互打了个眼色,一个小宫女留在当地,继续监视,而另一个则跟了上去,想看看小宦官是去干什么的。 小宦官心急火燎地跑着,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一路奔出了后宫,去了前面的门下省。可一到门下省,向当值的官员打听,却被告之王平安根本就没来主持政务,而且侍中大人从上任到现在,除了点名那次之外,就再也没来过,现在的门下省政务,是由尚书省的长孙大人兼管的。 小宦官大急,又问王平安这时能在哪里,官员们告诉他,王侍中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一是甘露殿,一个是他家,要么他是在甘露殿陪皇上,要么是在家里睡觉,这两个地方,肯定有一个能找到他! 无可奈何,小宦官只好先去了甘露殿。待他到了殿外,便问里面的其他小宦官,王平安在不在这里。甘露殿的小宦官立时点头,说王侍中就在里面,陪着皇上说话呢! 小宦官苦苦哀求,希望能得到通报,求王平安出来一见。别的小宦官差点笑出声来,有没有搞错,你想见王相爷,你就能见啊,你当自己是哪棵葱,哪头蒜啊? 小宦官只好说是皇后有事要找王平安,有话要对他讲,万求能得到通禀。可其他小宦官谁也不肯帮这个忙,都不敢进去找王平安。小宦官无法,只好等在殿外,等着王平安出来。 过了好半天,都快到晌午了,王平安这才出来,不过他出来不是要走,而是出来吩咐小宦官们的,让他们准备午膳,他要陪皇帝用膳。因为他正和李治谈论武媚娘的事,旁边不许有人伺候,所以传话得他亲自来。 王平安一出大殿,那个小宦官连忙凑到近前,小声道:“王相爷,皇后娘娘有请,想和您说些体己话,小奴在此等候多时了,只是不知您方便不?” 王平安啊了一声,心想:“不会吧,这么快就找来了,王皇后的性子比较慢的啊,怎么这次倒急起来了?” 他道:“不太方便,本相正在陪着皇上呢,一会儿还要陪着皇上用膳。皇后娘娘有急事?” 小宦官忙把萧淑妃去气王皇后的事说了,添油加醋一番,把萧淑妃说得十恶不赦,而王皇后又可怜无比! 王平安听了,自然要义愤填膺,他道:“你先回去吧,本相随后就到。”打发走了小宦官,他又对守在宫外的小宦官们道:“去准备午膳,皇上待会儿要用。” 回了大殿,王平安见李治还在愁眉苦脸的,他忙上前,小声道:“皇上,那事儿有眉目了,皇后她着急了。”把刚才听小宦官说的话,他对李治说了一遍。 李治大喜过望,哈地一声,笑道:“真是想不到啊,昨天朕只去了一趟萧妃那里,今天就有结果了,看来你说的那种宫斗,确实存在啊,而且还非常激烈,要不然皇后也不至于这么个着急法!” 王平安笑道:“那臣现在就去皇后那里看看?再给柴堆里面扇扇风,让火着得更加旺些?” 李治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道:“快去快去,风吹得越大越好,朕在这里等你的回复。” 王平安当即出了甘露殿,去找王皇后。一路上,他走得并不快,可心里却很可怜王皇后,要是和武媚娘比起来,萧淑妃实在算不上个人物,就会瞎咋呼,实际上啥真正的本事也没有。可王皇后一旦干掉了萧淑妃,她就要面对武媚娘了,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人物啊! 可这就是命运,王皇后生在这个时代,嫁入皇家,当了一国之母,风光的背后,她就必须得承担这些,希望她下辈子嫁个普通百姓吧,找个爱她敬她的好丈夫,比当什么皇后,强上许多了! 到了皇后的寝宫,王平安大声道:“臣,王平安求见皇后娘娘。” 第七百八十六章 去认识一下小尼姑 第七百八十六章 去认识一下小尼姑 王平安在走来时,守在宫门口的小宫女就望见他了,早就跑进去通知王皇后。 而萧淑妃派在这里的那个小宫女,也赶紧跑了,回去通知萧淑妃,原来王皇后要去找的人,竟然是新进的宰相王平安,这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王皇后也没别人可找,她在朝中最强有力的靠山就是王平安,而意料之外是王皇后竟把王平安召进了后宫,王平安还大大咧咧地来了,这可是违反宫廷规矩的行为,要是被皇帝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王皇后得知王平安到了,亲自从殿里出来,不等王平安行礼,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袖子,哭道:“好兄弟,你可得为姐姐做主啊!” 王平安心中叹气,你要是不让我作主,没准以后的日子还好过些,可要是让我作主,前途难料啊!也罢,等到时候,我一定保住你的性命,不让武媚娘害了你便是,拼了老命出去,我也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兄弟! 王平安忙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看样子你是哭了,为何伤心,快快说给小弟听听!” 两人一起进了宫殿,坐下之后。王皇后便把刚才萧淑妃的事说了,她道:“兄弟,那个萧狐狸欺人太甚,竟想活活的气死姐姐,你可有什么办法,快快想一个出来,在她气死姐姐之前,先把她给气死了!” 王平安假装沉吟片刻,道:“姐姐,要说你和萧狐狸斗,可是身处劣势啊,那个萧狐狸是有皇子的,而你没有啊!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后看子敬父,这宫里的事也一样。姐姐未能生育皇子,从长久上来看,是斗不过萧狐狸的!” 王皇后听了这话,心中难受无比,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道:“话是这么说,可真要是轮到了自己的头上,姐姐也没办法啊!皇上很久都不来我这里,让我一个人如何生出皇子来,他倒是宠着萧狐狸,没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萧狐狸又生出儿子来了,那时姐姐不但皇后之位难保,连性命都要堪忧啊!” 王平安唉了声,叹了一口气,道:“宫中生了皇子的不止萧狐狸一人,可怎么只有她这么嚣张啊,别的宫人倒是很消停的,从不跟姐姐争什么!” 宫女们送上手巾,让王皇后擦脸,趁着这个功夫,王平安又道:“所以说,人得有自知之明,别的宫人生了皇子,都老老实实的守本份,只有萧狐狸这般上窜下跳的,不好控制啊!” 王皇后拿开手巾,道:“可不是么,当初姐姐要收养皇长子时,整个宫中只有一个人跳出来起刺儿,就是那个萧狐狸,别的宫人都老实着呢!现在姐姐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让萧狐狸倒了架子,可姐姐又没有本事,只能求兄弟你了!”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姐姐,实不相瞒,要说皇上专宠萧狐狸,倒也不见得。姐姐可还记得,当初皇上刚和姐姐结发时,可是对你很好的,只是后来有了萧狐狸,她狐媚功夫了得,这才抢了皇上去。如果仔细论起来,皇上不过是一时图新鲜罢了,早晚还是会回到姐姐身边的。” 谈到争宠的事,王皇后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可皇上贪图新鲜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王平安却道:“其实,照小弟看,前段时间皇上已经开始冷落萧狐狸了,只不过因为她生了个儿子,圣眷才又开始好起来的。要说贪图新鲜,得不到的才最新鲜,一旦得到了,过段时间,也就那么回事了!” 王皇后听到了这个话,她抬眼看着王平安,试探地道:“皇上可是又有了新欢?”她听母亲说起小尼姑的事了,可却不知到底是哪个小尼姑,不能确定的事当然不好直接问出口,如能让王平安主动说出来,那才是最好的! 王平安嘿嘿干笑了两声,小声道:“姐姐,小弟就跟你说实话吧,不过估计这个实话你也能有所耳闻。近来皇上喜欢上了一个小尼姑,只是有点好说不好听罢了!” 王皇后眼睛立即瞪大了,道:“昨天母亲曾来宫中,和姐姐说了这事,不想竟是真的。兄弟,那个小尼姑是谁,怎么个好说不好听法儿了?” 王平安向左右看了看,王皇后立即挥手,把宫女都打发出去。王平安这才道:“这个小尼姑的长相竟和宫里曾经的一位嫔妃相似,只不过那个嫔妃是先帝的,皇上恋上了和先帝嫔妃相貌相近的女子,那能好说么,更加不好听了!” 王皇后啊了声,这点她是知道了,可那个小尼姑到底是谁,她却是拿不准,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因为李治从来也没表露过对先帝的哪个嫔妃有兴趣,让她凭空想象,就算她是神仙,也是想不到是谁的。 王皇后深怕王平安不肯说实话,毕竟这关系到了皇帝,她小心翼翼地道:“要是兄弟不方便说,姐姐也就不问了……”又有些不甘心,补了一句:“只说她以前的封号,或者住在哪里就成。” 这不还是在问到底是谁么! 王平安一拍胸脯,道:“姐姐,咱们是至亲,姐弟关系,小弟就算冒了杀头的危险,也得跟你说啊。那个嫔妃不是别人,就是死去的武媚娘!” 武媚娘三个字一出口,王皇后大吃一惊,她虽然记性不是太好,可武媚娘却是能记住的,因为武媚娘虽然还入不了她的法眼,可小公主李伊人却是绝对能让她留意的,而武媚娘当初“活着”时,曾和李伊人关系不错,连带着她也记住了这个人! 王皇惊讶地道:“武媚娘?她她,我记得她挺大岁数的啦,根本就不新鲜了!” 王平安差点被逗乐了,这位皇后娘娘还真叫一个口无遮拦,新鲜这个词儿,她竟然用到这儿了! 王平安道:“这个……可能是皇上见惯了年轻貌美的,所以不够年轻的,相貌一般的,他才会图个新鲜吧!也许是……越老越有味道呗,这个也说不准的。” 王皇后呆呆发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那兄弟你见过那个小尼姑了,她和武媚娘长得有多象?” 王平安呃了声,想了想,这才道:“有几分相似吧,可也说不准。姐姐你想啊,当初我和武媚娘虽然认了干亲,可说实话,并没有见过几次,她到底长得啥样,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模模糊糊,记不太清了,实在是说不得准啊!” 王皇后又是发了半天的呆,道:“我倒是也记不清了,伊人会不会记得呢,她和那个武媚娘可挺好的呢,要是见了那小尼姑,应该能看出有几分相似吧?” 王平安嘿了声,道:“姐姐,你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么,要是让小公主知道这件事,那还了得?她肯定会和皇上说的,皇上怕是会不高兴的呀,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王皇后点头道:“这倒也是,还是兄弟你想事周全。那,兄弟你说,要是把那个小尼姑弄进宫来,和萧狐狸争宠,如果输了便罢,要是赢了,小尼姑会对姐姐恭敬么?她是会和别的宫人一样,还是会和萧狐狸一样呢?” 王平安假装思考一下,道:“会不会和别的宫人一样,这个不好说,要看姐姐笼络她的手段了。但兄弟却知,她一定不会和萧狐狸一样的。” 武媚娘当然不会和别的宫人一样,而且也绝对不会和萧淑妃一样。萧淑妃在武媚娘面前算个啥,不过是一盘小白菜罢了,要是和萧淑妃一样,那不是骂武媚娘呢么! 王平安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感觉王皇后这人不错,虽是个怨妇,可怨妇也不能算是罪啊!可问题是没有武媚娘,就没有盛世大唐,相比之下,也只能舍小取大,先顾着武媚娘了! 更加重要的是,真实历史上,武媚娘就是王皇后给弄进宫来的,也许,这就是王皇后的命吧,可能是因果报应,上辈子王皇后和武媚娘有过一场纠结的孽缘! 幸亏这时是唐朝,不是宋朝,要不然王平安非得把王皇后的上辈子,想象成是法海,而武媚娘不是小白白,就是小青青,没准儿还是倒霉的小许许呢! 王皇后忽然急躁起来,她站起身,在殿中不停地走动,转了七八个圈子,头都转得疼了,这才停下来,问道:“兄弟,你说姐姐去寺里,亲自看看那个小尼姑,妥不妥当?” 王平安道:“看看就看看呗,有啥妥不妥当的。姐姐要是想把她弄进宫来,自然要先笼络一番才对,要不然等她真的进了宫,再笼络可就来不及了,没准儿会被萧狐狸抢先一步,她俩联手对付姐姐呢!” 王皇后一咬牙,一跺脚,道:“那我就去和皇上说,我要去感业寺进香,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说!” 王平安只好起身,道:“那兄弟就陪姐姐去甘露殿,关键时刻,也好为姐姐敲敲边鼓!” 他俩说走就走,一起出了宫殿,王皇后上了辇驾,王平安步行,向甘露殿赶去。行不多时,便到了甘露殿,却听见里面传来了李治的怒喝声,不知他在发什么脾气。 王皇后下了辇驾,有点不敢进去,王平安则叫过一个小宦官,问道:“里面怎么了,皇上为什么发脾气?” 小宦官忙道:“回王相爷的话,萧娘娘来了,不知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就发了脾气,小的们不敢进去,并不知详细原由!” 第七百八十七章 和她斗到底 第七百八十七章 和她斗到底 王平安回头看向王皇后,两人都感莫名奇妙,萧淑妃怎么跑到甘露殿来了,还和皇帝吵了起来……不,确切来说,是被皇帝臭骂了一顿。她干嘛跑到这里来找挨骂? 王平安道:“姐姐,你先不要进去,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要弄得皇上骂着萧狐狸,却见你进去,把怒火转移到你的身上,那可就犯不上了!” 王皇后连忙点头,深感有理,找挨夸不妨往跟前凑凑,找挨骂还是算了吧,谁知萧狐狸怎么惹着皇上了,自己可犯不着进去陪着她听皇上咆哮。 王平安整了整衣襟,大声道:“皇上,臣回来了,有事要启奏皇上。” 李治在里面正对着萧淑妃怒吼,正吼得起劲,竟然没有听到王平安说话。萧淑妃跪在地上,全身哆嗦着,她却听到了王平安的说话声,赶紧道:“皇上,那王平安回来了,臣妾说得是真是假,皇上一问便知,臣妾绝没有说谎欺骗皇上。” 李治停止咆哮,向殿外看去,虽没有看到王平安,但他也不再骂人了,道:“是无病回来了吗?进来吧!”说完,他喘着粗气,坐回了龙书案的后面,歪着头不看萧淑妃。 王平安示意王皇后在外面等着,他则大步进了甘露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淑妃,先咦了声,道:“皇上,臣才走了不多一会儿,怎么您就发起脾气来了?萧娘娘,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萧淑妃哼了声,不理王平安,却对李治道:“皇上,您问他啊,问他有没有去后宫,这种人性如豺狼,如放任他在后宫行走,必会祸乱宫闱,成为祸乱之源。” 李治大怒,啪一拍桌子,道:“无病干什么去了,用不着你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不要仗着朕宠爱你几次,就敢上房揭瓦,不知天高地厚地谁都敢诬陷!” 王平安轻轻哦了声,心想:“看来这萧淑妃在甘露殿布眼线了啊!不,她没这么大的胆子,她应该是在皇后那里布了眼线,发现我去了皇后那里,所以跑来告刁状的。” 原来,萧淑妃派在这里盯梢儿的两个小宫女,分别跑了回去,告诉萧淑妃,说王皇后派人找到王平安,而且王平安已经去了皇后寝宫了。 萧淑妃大吃一惊,如果只在宫里内斗,她根本就不怕王皇后,可要是牵扯进了外臣,那她可就不成了,远远不是王皇后的对手。 要论出身,萧淑妃是齐梁皇室后裔,算起来马马虎虎也属于亡国公主那一类人,身份称得上高贵,毕竟是曾经的皇族中人。可萧淑妃能倚仗的大臣却没有几个,自家亲戚就不用说了,就是架子好些,官职都不大,而且又因为是曾经的皇族,所以得不到重用,没有当上大官的。 如此一来,她要想压住王皇后,只能靠自己,靠不上家人的。而王皇后和她正好相反,王皇后自身本事一般,却偏偏家族势力庞大,还新认了个堂弟,更加是皇帝的心腹。 听闻王平安不合规矩地去了王皇后的寝宫,她立即就来劲儿了,要放在以前,她有可能还得再三考虑一下,应不应该向皇帝打这个小报告,可偏巧的是,她刚才去了皇后那里,挑衅成功,得胜而归,正是气焰嚣张之际,感觉王皇后就要完蛋了,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岂不是错过了机会,而且说不定一状告过去,连王平安都得跟着倒霉。毕竟皇帝再宠爱王平安,也无法容忍大臣在后宫里乱窜的。 她想得挺美,于是乎便飞奔而来,向皇帝告状,说王平安想祸乱宫闱。 然而,王平安去后宫是李治让的,他俩正在找机会给王皇后施加压力呢,好把武媚娘给弄进宫来,不成想萧淑妃跑来搀和,还敢告状,这岂不是要坏了李治的“好事”,李治岂有不怒之理,当即就发了火,痛斥萧淑妃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王平安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就估计出个**不离十,心想:“这个萧淑妃当真是个草包,就算是要宫斗,也得讲点技巧啊,这不成乱斗了么!” 要说王皇后和武媚娘前世后世的纠结,王皇后是法海,武媚娘是白娘娘,那这萧淑妃是谁呢?打酱油的?还把酱油给散身上的那个! 王平安嘿了声,道:“萧娘娘,刚才皇上听说皇后得了急病,不知是被谁给气的,所以特派臣去探望皇后,臣去了之后,已把皇后的急症给治好了,并特地陪着皇后娘娘来了甘露殿,皇后娘娘想对皇上谢恩,臣可没有私入后宫啊。” 他顿了顿,对李治道:“皇上,皇后娘娘就在殿外,要不要臣把她请进来,说说她是怎么得的急症,到底是谁气的她。那个敢气她的人胆子不小啊,连六宫之主都敢气,这不等于是造反么,问清是谁之后,要重重责罚,绝不能轻饶了!” 李治嗯了声,看了眼萧淑妃,问道:“无病去给皇后看病,你怎么知道的,还跑来和朕说,难不成你一直蹲在甘露殿外,你敢窥视朕?” 萧淑妃大惊,她可没想到王平安去皇后寝宫,是皇帝允许的,皇帝可真够大方的啊,自己的后宫都允许外臣进出,这种大方劲,她哪可能想得到! 萧淑妃虽然宫斗手段不怎么样,可也没差到底,一听这话,立即就服软了,她可不敢顶嘴,万一把皇帝给真惹恼了,从此不去她那里,那她岂不糟糕,哭都来不及了! 萧淑妃连忙娇滴滴地哭了起来,道:“皇上,臣妾错了,可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您就原谅臣妾这一次吧!” 王平安却道:“皇上,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连串,此事不可姑息,但看在萧娘娘是初犯的情况上,就原谅她一次吧!” 萧淑妃嘴巴撇了撇,心想:“小王八蛋,你最坏了,我才不用你说好话呢!”刚这样想完,王平安就满足了她,你不用我说好话,那我就说坏话。 王平安紧接着就道:“当务之紧,是请皇后娘娘进来,问问她,到底是谁把她给气病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如果是宫里的执事,直接拖出去打死,如果是嫔妃,那就打入冷宫,永远不得放出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李治看了眼王平安,王平安轻轻冲他摇了摇头,李治会意,道:“是谁?嘿,算了吧,皇后没事就好,朕就不追究了。萧氏,你回去吧,以后不经朕的召唤,不得随便跑到甘露殿来。”一甩袖子,不再搭理萧淑妃。 萧淑妃站起身,狠狠地瞪了王平安一眼,王平安却笑道:“臣送萧娘娘出去,顺便请皇后娘娘进来。” 萧淑妃怒火冲天,可又不敢在甘露殿里叫骂,她和王平安的仇大了,可此时此刻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爬起身往外便走。 王平安却在后面不怕着火地道:“真真的不懂礼数啊,就算要离开,也得和皇上告退才行,不懂规矩!”听起来,他是在自言自语,可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殿里的两个人都听到了! 萧淑妃顿时全身一僵,心中叫糟,都被王平安这个小孽畜给气糊涂了,竟然一时发晕,失了礼数! 可李治却摆手道:“罢了罢了,萧氏快回去吧,好好休息,朕晚上还去你那里,去看望素节!” 萧淑妃大喜,一肚皮的恼火立时消了,回身谢了李治,转过头得意洋洋地看了王平安一眼,心想:“怎么样,有儿子和没儿子,待遇就是两个样儿!气死你,气你和你堂姐!” 王平安笑容消失,冲着萧淑妃一瞪眼睛,萧淑妃不甘示弱,立即反瞪了回去,两个人怒目而瞪,一起出了大殿。 出了殿门,就见王皇后等在外面,王皇后有些焦急,正在外面转圈呢!萧淑妃见状,更加得意,她道:“哎呀,皇后娘娘,我的姐姐,你怎么来了?不好意思呀,小妹得回宫去呢,今天晚上皇上还要去妹妹那里,妹妹得回去准备准备,咱们回见啊!” 炒豆子似的把话说完,萧淑妃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皇后气得不行,拉住王平安的袖子,道:“那,那狐狸精,她不是被皇上骂了么,怎么皇上晚上还要去她那里?”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人家不是有儿子嘛,乃皇室的有功之臣。”他几句话把刚才萧淑妃为啥来的事说了出来,又道:“小弟向皇上进言,建议重罚萧狐狸,可惜皇上不愿再提此事。看来皇上确实非常宠爱萧狐狸啊,连我的话皇上都不听了,唉!”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 王皇后如五雷轰顶,萧狐狸受的宠爱竟然大了这般地步,连兄弟都斗不过她了,看来是有必要把那个小尼姑弄进宫来了!对,就这么决定了,再不动摇,明天就去感业寺,去看那个小尼姑,不管用什么方法,非得把她弄进来,先斗倒萧狐狸再说。 他俩一起进了大殿,王皇后给李治请安。李治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王皇后了,再见到皇后,竟然说道:“皇后,听说你病了,是得了急症。嗯,看样子是病了,脸色发黄,很显苍老啊!” 王皇后一听这话,差点儿晕过去,难不成自己在皇帝的眼里,成了黄脸婆了吗?自己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吧,连三十岁都没到呢! 王平安忙道:“皇上,皇后面容憔悴,是因为整日整夜地为皇上祈福所致,刚才臣去看望她时,她还说想去感业寺为皇上祈福呢!对了,到底是祈福还是还愿,臣刚才倒是没有问清。”他转过脸来,看向王皇后,冲王皇后打了个眼色。 王皇后看懂了这个眼色,堂弟这是在替自己说好话呢,要自己在皇帝面前表表功。她忙道:“皇上,臣妾想去感业寺,既是为您祈福,也是为您还愿。臣妾在神佛座前,曾发下宏愿,只要神佛能保祐皇上平安喜乐,那么臣妾愿减寿十年。这次去感业寺,臣妾仍要向神佛许愿,只要皇上能健康长寿,那么臣妾愿减寿二十年!” 李治啊了声,心里有些感动,虽然明知王皇后是在王平安的提示下,说说而已,但许愿许到了让她减寿的程度,也是挺感人的。他道:“皇后不必如此,只要你有这份心意就成了。好,那你就去感业寺吧,也替朕去拜拜神佛。嗯,就让无病陪你去吧,你们是姐弟,路上有个伴,朕也放心。” 王平安和王皇后连忙齐声答应。王皇后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这次不但见到了皇上,还能如愿去感业寺,而且还由王平安陪着,事情成功了一半。 她有点小小地期盼地道:“皇上,您许久没去臣妾那里了,今晚不如就去臣妾那里坐坐吧!” 李治看了眼王平安,见王平安竟在冲自己点头,他有点不情愿地道:“好吧,那今晚就去你那里坐坐,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王皇后大喜过望,万没想到皇帝能够答应,她喜滋滋地告退出殿,回自己宫里准备去了,皇帝这么久没去她那里,可不得好好准备准备吗,要是能伺候得皇帝开心,说不定以后去的次数会多起来呢! 见王皇后走了,李治这才抱怨道:“无病,你刚才什么意思啊,怎么竟让朕答应她呢,朕心烦得很,连萧氏那里都不愿意去,只是敷衍一下罢了,难不成还要去皇后那里敷衍?” 王平安笑道:“皇上不用敷衍,您不用去皇后那里的,直接去萧淑妃那里便成。让皇后白等一晚,保准她明天去感业寺时,会下定决心,非得快快把媚娘接进宫里来不可!” 李治哦了声,笑道:“原来如此,这好办,就只能委屈皇后了,让她对着蜡烛瞪上一宿吧!” 这夜,王皇后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李治到来,可李治却没有来,而她派人去甘露殿一打听,原来皇上去了萧淑妃那里。 王皇后气得不行,皇上答应了自己,可却没有来,一定是萧狐狸半路把人给截走了,这个该死的萧狐狸,当真该被拔毛。皇宫之中,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和她干到底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做皇后的替身 第七百八十八章 做皇后的替身 王皇后气得牙根直痒痒,当王平安如约来见她时,她对王平安道:“兄弟,昨天皇上答应来姐姐这里的,可却没有来,听说又去了萧狐狸那里。皇上金口玉言,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王平安叹气道:“姐姐息怒,皇上呢倒也不见得是真的喜欢萧狐狸吧,可能是去看小皇子的。对了,姐姐,你也让皇长子多读书啥的,听话些,乖一些,这样皇上就会疼他了,自然看你的次数也就会多起来的。” 王皇后也叹了口气,道:“李忠这个孩子,有点木头木脑的,要说中规中矩,那是没啥毛病可挑,却不会撒娇讨喜,所以皇上向来是不太注意他的。”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那就没办法了,要想干掉萧狐狸,光靠姐姐这个猎人是不够的,还得借助外力啊!” 王皇后道:“对,咱们这就出城吧,去感业寺,我要好好看看,那个长得象武媚娘的小尼姑,到底有多可爱法,竟然能从萧狐狸手里,把皇上抢过去。” 王平安连忙道:“没有抢过去,皇上只是一时贪图新鲜罢了,新鲜劲儿一过,估计皇上连扫地都不要她。” “但愿如此,等她斗垮了萧狐狸,只要皇上一不再看着她新鲜,那姐姐我就打发她扫地去。这种人用一用还可以,长久留着,却是不妥当的。对了,她不是尼姑出身么,等她失宠之后,我给她在冷宫的旁边,也就是萧狐狸待的冷宫旁边,给她建一座佛堂,让她念经去,也算对得起她了。”王皇后说道,脸上竟露出了少许的得意之色。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打算的还挺长远的,把萧淑妃打进冷宫里也就罢了,连武媚娘以后念经的地方你都给安排好了。你还真挺象法海的呀,给白娘子找了个雷峰塔压着。” 两人出了皇宫,没走玄武门,从安礼门出宫,去了感业寺。 皇后出行,自然是前呼后拥,车马随行,王平安骑在白龙马上,跟着车队走了几里地,他到了王皇后马车的旁边,敲了敲窗户,道:“姐姐,小弟去给你打个前站,让那个小尼姑做好准备,你看可好?” 王皇后打开车窗,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要这样吧,如果兄弟你去了,那小尼姑做了准备,姐姐可就不能看出她的真实秉性了,咱们突然去了,召她来见,让她措手不及,这样才能看出她到底是个啥样儿的人!” 王平安笑道:“姐姐倒想得周全,是小弟鲁莽了。好,那咱们就打她个措手不及!” 他心想:“看来王皇后也不能算是个十足的草包,还是有点头脑的嘛!嗯,也对,如果她一点头脑都没有,那么历史上她也不会把武媚娘弄进宫里去了。从打击萧淑妃的战斗中来讲,她的确是个胜利者,真的把萧淑妃给打倒了,只不过打倒萧淑妃之后,她又要和武媚娘接着干,而在战斗中,武媚娘为了打败她,也是付出了惨重代价的,幸亏小太平现在我养着呢,要不然也得成了她们宫斗的牺牲品不可。” 一想到小太平,他立即不同情王皇后了,大人们为了争宠乱斗,自己失败死掉,那叫自作自受,可孩子却被杀了,这才叫造孽呢!进行宫斗的这几个女人,大姐别说二姐,都一个样子,都不咋地啊! 车队走得不慢,过不多时,便到了感业寺之外。 早有小宦官上前去敲门,说是皇后驾临,要见主持老尼!主持老尼得了通报,吓得六神无主,这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今年寺里流年不利?为啥大人物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往常一年都不见得来一个,这回可倒好,排着队来的! 主持老尼不敢怠慢,带着几个大弟子,赶紧出寺迎接,把王皇后和王平安迎进了寺内。 没有直接进大殿,而是去了后院一座侧殿,这是寺里用来招待贵客用的屋子。 进屋坐好,王皇后道:“主持师太,今天本宫来此,是来为皇上祈福的,还有先前本宫曾在神佛座前许了愿,现今愿望达到,特地来还愿,需要有什么仪式么,还是你要替本宫做一场法事?” 主持老尼心想:“不会就这么简单吧,如果是来祈福和还愿的,为啥事先不派人来通知一声?而且还是由王相爷陪着来的,这个王相爷不干好事,身为宰相不去衙门里办公,却总往我们寺里跑,不知他看上谁了,来得竟这般勤快!” 她肚中腹诽,可嘴上哪敢说出来,只是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如果只是还愿那是不用做法事的,如果要祈福,那也不用做法事,但要显示心诚,最好是抄写佛经,在神佛座前焚化,这样是最好的,时下我朝礼佛弟子,都是这般做的!” 王平安听了好笑,难不成礼佛也有潮流?嗯,也许吧,抄写佛经确是能显示诚心,后世不少善男信女也是这样做的,说不定自己以后也有可能信佛的,也会成卷的抄写佛经! 王皇后皱眉道:“抄写佛经?这个……本宫倒很是愿意抄写,可是就怕事多,过一会儿就要走,不能一口气抄完,那岂不反而显得心意不成了!” 她来这里,只是以礼佛为借口的,并非真的来祈福还愿,要她抄写佛经,她有些不情愿,怕耽误时间。 主持老尼忙道:“皇后娘娘误会了,并不是要您在寺里抄写佛经,而且也不是抄写一遍,有的香客为示心诚,曾以血代墨,抄写佛经呢,自然不能在一天内抄完。” 王皇后和王平安都吃惊地道:“以血代墨,那要抄几遍?” 王皇后是临急抱佛脚,她不是真来抄经的,她并非是诚心礼佛之人,让她以血代墨,她才不肯呢,别说刺血了,连用墨汁抄经她都不肯! 王平安忙道:“这实是让人感动之举,但皇后娘娘此次……这个,有没有别的方法?” 主持老尼道:“如果不以血代墨,那当然可以的,只要心诚,神佛都会保祐。不过如能以墨抄写一千遍经书,那是最好的!” 她看了眼王皇后,见王皇后神色不快,赶紧又道:“皇后娘娘回宫抄写也成的,只要心诚,世间何处不是神佛座前?” 王皇后道:“只是怕抄抄停停,不能一气呵成,那反而不好了,本宫事忙啊!” 主持老尼想了想,出主意道:“如果找一替身,替皇后娘娘抄写,也是可以的。京中许多人都是这样的,只不过找替身,需当慎重。” 她看了眼王平安,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最好是让这位王相爷给你当替身,让他抄经书,抄到头晕脑涨,那才好呢,省得他没事总来寺里,折腾我们! 王平安可没猜到这老尼姑的心思,他想起来了,韦小宝不就是康熙皇帝的替身么,替他到少林寺里出家的,那何不让武媚娘给王皇后当替身呢,这样一来,王皇后想要“栽培”她,不就有了正常的理由了么! 王平安道:“找替身,好啊!对了,我看你们寺里有个叫了空的师太,为人最好,品行端正,让她给皇后娘娘当替身,那是再好不过了!” 王皇后听到他的建议,当即也开心起来,她正愁着怎么把了空叫来呢,要是直接点名叫个小尼姑来见她,似乎太显眼了,现在王平安说了替身这个理由,岂不正是顺理成章。 她道:“了空?寺里有这么一个比丘吗?叫她来,本宫要看看她!” 主持老尼只感一阵头皮发麻,怎么又是了空,凡是跟这个了空扯上关系的事情,准不是好事,当初真不该为了钱财收留她,麻烦可真够多的! 主持老尼连忙答应,派人去叫武媚娘。 武媚娘早就知道王皇后来了,她虽然不知具体计划如何,但一听是王平安陪着来的,心里便隐隐约约地预料到,估计王皇后这次来,是和自己有关的。正在猜测间,果然有人来找她,让她去见王皇后。 怀着忐忑的心情,武媚娘来见王皇后,她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进屋之后,茫然四顾,手足无措,连礼都不会行了! 王平安对王皇后道:“她就是了空师太,为人很是老实,甚至有些木纳。”他对武媚娘道:“把头端正,不要来回转脖子,让皇后娘娘好好看看你。” 王皇后看到武媚娘的第一个印象,不是她的相貌如何,而是感觉这个女人不错,一看就不是个刺儿头,应该好摆布。对于她来讲,这个小尼姑好不好摆布是第一位的,至于象不象武媚娘……反正皇帝图的是新鲜,仅此而已。 武媚娘把头一正,脖子直挺挺地,站在王皇后的跟前,让对方好好看她,心里却想,不会真的认出我来吧? 王皇后对于以前的武媚娘到底长啥样,没个具体的概念,她又没特地留心过,再者这年头又没照片,可以拿来比较,时间一久,武媚娘长啥样,她早就忘了。 王皇后看了几眼武媚娘,转过头对王平安道:“长得也不象那个谁啊,怎么你说她象呢?” 王平安啊了声,道:“不象吗?有几分相象的吧!要不,臣找去找那些曾经的嫔妃来,让她们认认?” 第七百八十九章 嫔妃尼姑们齐来作证 第七百八十九章 嫔妃尼姑们齐来作证 听王平安说要找那些曾经的嫔妃来,王皇后微微一怔,她心中颇有伤感。寺里曾经的嫔妃,为啥会被送到这里来当尼姑,不就是因为没有生育过皇子皇女么,如果有孩子的话,那么自有孩子供养,也不至于到感业寺里来吃苦受罪了。 身为皇后之尊,当然以后不会当尼姑的,再怎么说她收养了皇长子李忠,就算李忠以后当不了太子,做不得皇帝,但一个亲王是稳稳当当跑不掉的。而且不管谁当太子,登基之后,都要认她为母,皇太后的名头,十有***是属于她的,只要别是萧淑妃的儿子当皇帝,那么她的人身安全,基本上是有保障的。 王皇后轻声道:“那就叫她们来吧,本宫也想看看她们呢。不知她们在寺里过得可好?” 王平安唉了声,道:“要说好,那可是不见得,只是勉强过日子,过完下半辈子罢了。”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听说因为吃不惯寺里的东西,上次那些嫔妃们集体拉肚子呢,多日不好,还是我来给开的药,这才把她们治好了,免受病痛之苦。” 说罢,他出了屋子,亲自去叫嫔妃尼姑。 王皇后听了后面这一句,顿时呆住了。怎么,难道说那些嫔妃进了这感业寺后,连吃饭的这种事情,都没办法解决么?竟然还吃坏了肚子! 她又想起自己的命运了,如果以后当上了皇太后,可皇帝却不是自己亲生的,要是皇帝心里头不舒服,看自己不顺眼,都不用对自己怎么样,只要暗示一下,那么宫里的小宦官和宫女就能替皇帝难为自己,比如说让自己吃坏了肚子,却不给及时医治,那岂不是等于让自己病死么! 越想越害怕,生不出儿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王皇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武媚娘。就见这个小尼姑,低眉顺眼地,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的跟前。 王皇后问道:“你从突厥来的?你是汉人吧,怎么嫁到突厥去的?” 武媚娘道:“贫尼的父亲是买卖人,带着贫尼去突厥做生意,半路上遇到了强盗,被抢到突厥部落里,只好嫁给了部落里的小汗。” 王皇后哦了声,仔细地看着武媚娘,感觉是有点眼熟。可因为以前武媚娘长得啥样儿,她实在记不清了,又没画像可以佐证,只能靠记忆,好象记忆当中,武媚娘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到底有啥区别,她又说不出来。 武媚娘很乖巧地,不问就不吱声,就算问也是粗着嗓子回答,尽力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因为只要王皇后不要求她抬头,她就低头,眼睛看着桌子腿,如此一来,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便对着王皇后了。 宫里的嫔妃对于头发,那是相当爱护的,乌发如云,而且上面插满了各种首饰。当初武媚娘在宫里时,虽然没啥好首饰往头发上插,可头发却是长长的,盘在头顶,绝对和现在光头一根头发都没有,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 王皇后又和武媚娘不是很熟悉,武媚娘样子大变样之后,她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问什么来。因为王平安和她说过,这个小尼姑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世,所以问她,她也不会说实话的。王皇后不擅长“审问”,只好看着武媚娘的光头,两个人都不说话。 王平安去了嫔妃尼姑们住的大院子,把嫔妃尼姑们都叫了出来,说皇后娘娘来看她们了,而且还找来那个领头的老尼姑,暗示一番。老尼姑为人相当地爽快,郑重表示,她绝对会做好证人的,说了空小师太不是武媚娘。 王平安这才放心地带着她们去见王皇后,可忍不住会心中感叹,当初这些嫔妃尼姑在宫里时,可都是王皇后的长辈,然而现在倒好,都成了尼姑了,见了以前的晚辈还要去给人家行礼,世事无常,以此为最啊! 一个王宰相,带着一群大小尼姑,来到了王皇后待的屋子,屋子太小站不下,只是领头的几个老尼姑进去,其余的尼姑等在外面。 王平安进了屋,道:“皇后娘娘,臣把各位师太请来了。”说罢,站到一边,看了眼武媚娘。 偏巧武媚娘这时也看向了他,两个人眼皮都是一眨,心领会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皇后见到这些嫔妃尼姑,啊地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竟然说不出话来。这些嫔妃尼姑,她以前是都认识的,而且每当闲暇之时,还常常见面。那时大家说说笑笑,吃吃水果,喝喝茶水,玩玩游戏,何等的逍遥快乐。 可是,现在这些曾经的娘娘们,竟然个个穿着宽大的僧衣,虽然都戴着僧帽,可也能看得出来,头上无发,再无半点昔日的风采! 这些嫔妃尼姑给王皇后的震撼太大了。王皇后当然知道尼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感业寺她又不是头一次来了,可当看到这些往日熟识的人,全都变成了尼姑,她的心里要多不是滋味儿,就有多不是滋味儿! 被震撼之下,王皇后第一时间里,又想到了自己。这些嫔妃尼姑的今天,就是自己以后的明天,前车之鉴在此,万万不能掉以轻心,看来和萧淑妃的宫斗,她是一定要获胜的,绝对不可以让李素节当上太子,太子只能由自己收养的李忠当! 王皇后被震惊了,这些嫔妃尼姑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啊,太子妃变成皇后了,风光更胜往昔,可她们呢?进尼姑庙里吃素念经了,人和人真是命不一样啊! 领头的老尼姑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皇后娘娘,多谢您还记得咱们啊,咱们给您见礼了!” 说着,嫔妃尼姑们齐刷刷地冲王皇后福了福,行的还是以前宫里的礼仪,她们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法适应身份的转变,除了念几声阿弥陀佛之外,连贫尼都很少自称。 王皇后啊了声,回过神儿来,道:“各位……各位师太,不必多礼,咱们……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你们坐,坐啊!” 王平安冲主持老尼打了个手势,主持老尼忙命弟子们搬来小凳,给嫔妃尼姑们坐。 王皇后轻声问道:“各位师太,在寺里过得可好?” 嫔妃尼姑们谁也没有说话,却同时叹息了起来,纷纷摇头。 王皇后感觉浑身不自在,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她转过头,看向王平安,向王平安求助。 王平安会意,对嫔妃尼姑们说道:“前日皇上来看望你们,回宫之后和皇后说了你们的生活情况,皇后娘娘很是忧心,所以今天便亲自来看望你们,你们有什么难处,这便和皇后娘娘说吧,皇后娘娘心地慈善,必会应允你们的。” 尼姑们连忙感谢,又纷纷表示当尼姑当得很好,挺舒服的,她们一致认为尼姑是一项很有光明前途的职业,打算从此以后就一直干下去了,也不指望转行了! 王皇后听着,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说道:“各位师太,你们明明日子过得清苦,可却强颜欢笑,不让本宫伤心,真是太难为你们了。” 尼姑们再次表示感谢,众人坐在一起唏嘘一番,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反正就是让皇后放宽心呗,再有就是如果皇后不能经常来,那让王相爷经常来也行啊。她们当初在宫里时,曾未雨绸缪,做了些投资,现在正好可以分红利了,所以还请皇后下旨,保障她们的收入,让她们能过得舒心些。 这都是小事,王皇后自然答应,又用不着她亲自去***作什么,只是吩咐一声王平安罢了,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说了半天家常话,屋里又安静了下来。王平安咳嗽一声,指向武媚娘,问道:“各位师太,这次本相来寺里,无意之中见到了这位小师太,感觉有点眼熟,似乎和曾经宫里的一位嫔妃长得差不多,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来,你们认认,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他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紧张起来。武媚娘的心头砰砰狂跳,现在要决定她命运的时刻到来了,如果这些嫔妃尼姑们乱说话,那她可就完蛋了,这辈子怕只能以当个好尼姑为终生奋斗的目标了,对她来讲当尼姑,并不是一个前途光明的职业。 主持老尼和她的弟子们却都惊讶起来,了空长得象以前宫里的嫔妃?这是怎么个话说的,王相爷不是今天头一次看到她,为何以前不提,现在却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提起来了? 主持老尼心想:“不会吧,难道王相爷如此的难为寺里,不是因为他吃饱了撑的,而是因为了空?” 而她的弟子们则心想:“了空长得和以前宫里的嫔妃相似?不会吧,就她那个样子,也能进宫当嫔妃?我都长得比她好看!” 弟子们纷纷认为,她们比了空漂亮多了,就算是二师姐了然都是这么认为的,如果这时大师姐了绝在这里,没准都得认为她比了空更有姿色,没有一个女人认为自己长相不如别人的,尼姑也是女人,也有这种想法,都认为自己才是美女! 嫔妃尼姑们一起看向武媚娘,也就是现在的了空,她们都是得了王平安嘱咐的人,口径早就统一了,谁也不会,也不可能说了空长得和某某人相似,不管这个某某人是武媚娘也好,还是文媚娘也罢! 嫔妃尼姑们看了武媚娘半晌,一起摇了摇头,领头的老尼姑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问道:“她和以前的宫里人长得相似?看不出来和谁相似啊,不知王相爷指的是哪位嫔妃?” 王皇后的心嗖地就提了起来,如果说了空和武媚娘相似,那她势必会闹心,因为把武媚娘弄进宫里的难度,毫无疑问地会增大,可如果说了空不象武媚娘,那成功的几率就大得多,她自然要更加关心了! 王平安看了眼王皇后,见她紧张起来,便又转头去对老尼姑道:“和一位叫文什么的娘娘相似,师太好好认认,是不是真的如此?” “文娘娘?文娘娘是谁啊?”嫔妃尼姑们一起摇头,都表示记不起来谁是文娘娘了。 王平安道:“了空师太,请抬起头来,把脸让师太们好好看看,看你和文娘娘有几分相似?” 武媚娘抬起头,把脸扭向嫔妃尼姑们,让她们看个清楚。曾经品阶较高,年纪较大的嫔妃尼姑们,对武媚娘并不熟识,皇宫那么大,宫里那么多人,要想让她们都认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们是真的不认识,并非是假装的。 可嫔妃尼姑里面,却还有年纪和武媚娘差不多的,品阶也差不多的,而且甚至还有和武媚娘以前认识的。这些尼姑们一看到武媚娘,心里咯噔一下子,认识啊,这不就是武才人么!只不过许久不见,她稍稍丰满了些,而且肤色黑了些,可大致的模样却是没变的,还是可以认得出来的。 但就算认出来武媚娘又能如何,有什么证据说她就是当初的武才人?就算力证她是,又对自己有何好处?力证她是武媚娘,会有结果么,会有人相信么?还有,她们不想活了么?当尼姑虽然苦些,可终究是可以活命的,总比死了要强,好死不如赖活! 嫔妃尼姑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再次摇起头来,没有人吱声。 王平安啊了声,道:“本相记错了,不是文娘娘,而是武媚娘,那个嫔妃名叫武媚娘,是宫里的一位才人,大家都叫她武才人。这回你们想起来没有?” 武媚娘紧张得都冒汗了,而王皇后同样如此,她屁股坐不住,竟然有站起来的***! 嫔妃尼姑们还是默然,她们仍旧谁也不吱声,只要不问到她们的头上,她们谁也不会出声的,不管是象,还是不象,都不会说的。一切事都交给别人去办吧,以后万一查到她们的头上,她们也好有推托之词,当初指证的时候,她们可没吱声,就算要追究,也追究别人去吧! 唯独那个领头的老尼姑,听到了武媚娘三个字,忽然间啊了声,道:“武媚娘,武才人?老身可是记得这个人的,而且还和她相识,如此说来,她可不就是……”她目不转睛地看向武媚娘。 王平安差点跳起来,干嘛,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现在想反悔吗?他眼珠子立时就瞪了起来! 第七百九十章 蓄发吧,春花 第七百九十章 蓄发吧,春花 王平安一怒,眼珠子瞪得溜圆,可是老尼姑却不看他,自顾自地道:“想当初武媚娘刚刚进宫时,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老身曾经关照过她,只是后来年纪见涨,媚娘这孩子得了先帝的宠幸,又有了才人的封号,这才搬离了老身住的院子,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恍如融世啊!” 王皇后着起急来,她站起身,走到武媚娘的跟前,两只手齐出,分别捏住武媚娘的两边脸蛋儿,把她的脸扭向老尼姑,问道:“师太,你好好看看,她是不是武媚娘,或者是跟武媚娘长得相似?虽然年纪大了,可小时候的模子应该还在啊,你应该能认得出来的!” 老尼姑抬手揉揉眼睛,看着武媚娘,道:“有点象,但时间太久了,老身早就分不出来了!” 武媚娘心惊肉跳,这个老尼姑自己不认得啊,当初在宫里时,等级森严,而且自己这个年纪的小嫔妃,是很少和年纪大的嫔妃们来往的。宫斗激烈,同是先帝的嫔妃,哪可能当真亲如姐妹,何况眼前这位老尼姑,当她的娘都够岁数了,更没有来往了! 王平安和武媚娘都搞不清楚,这个老尼姑怎么突然冒出这种说法来,她想要干什么,是想敲诈吗,想得到更多的好处? 王平安心想:“你想要啥,私下里和我说就是了,这么个搞法,是想整死谁吗?现在这么多人,只要把话说出来,以后想再翻供,可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老尼姑想了想,象是忽然间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啊,对了。当初武媚娘年纪还小,老身曾经照顾过她,很多年前的事了,别人都忘了,连老身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有一点,老身是记得的,那就是帮武媚娘洗过澡,记得她的背上有小半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 王皇后听了这话,咝地抽了口气,道:“有胎记?那就好办了,只要有胎记,她是不是武媚娘,或只是和武媚娘长得有些象,那就可以一下子分辨出来。” 她急不可待地,就去掀武媚娘的僧袍,想要看看武媚娘的后背。 王平安立即把身子转向了墙壁,并不去看。他这时已经放下心来,武媚娘的背上肯定不会有这样一块胎记的,有这样特殊的胎记,万中无一,甚至百万人中无一,如果武媚娘偏巧有这样一块胎记,那真是冥冥上苍,故意跟她过不去了。 他心里有点佩服老尼姑,用胎记做借口,指出了空不是武媚娘,只要一看后背,那就是铁板钉钉了,武媚娘的身份彻底洗白,她不用再顶着个先帝才人的名份,进宫去给李治当老婆了! 王皇后心急如焚,根本不顾武媚娘的感受,直接就把她的衣服撩了起来,又掀开小衣,看向她的后背。只看了一眼,王皇后便道:“没有,小师太的后背没有胎记,光滑白皙得很,什么印记都没有!” 她说话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欢喜成份,这个小尼姑可以被利用了,可以成为她绝佳的宫斗利器! 老尼姑听了这话,站起身,也凑过去观看。见到武媚娘的后背,她道:“竟然不是武媚娘,只是长得有点相似罢了。唉,武媚娘那孩子命苦啊,走得那般早,竟然让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平安心想:“你没有白发的,连头发都没有了!”他问道:“皇后娘娘,你看好了?臣要转过身来了!” 王皇后笑道:“看好了,看好了。兄弟你转过身来就是,不用这么守礼的!”她放下武媚娘的僧袍,笑着说道,连忌讳都不避了,直接叫起王平安为兄弟来。 王平安转过身子,看了眼武媚娘,见她的脸上也是放松的表情,便道:“皇后娘娘,看来你和这位了空小师太挺有缘的。刚才不是说了嘛,就是主持师太说的,您要想找个替身,替您抄写佛经,应该选个可靠之人,臣看这位了空小师太不但人品周正,而且还和您挺有缘的,不如就选了她当替身如何,替您抄写经文?” 王皇后大喜,这个理由可真是找得太好了,没有半点牵强在里面,还是自己的兄弟厉害,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栽培”了空小尼姑了。 主持老尼一直不吱声,现在看到王平安竟然又照顾起了空来,心中难免又开始腹诽,难不成这个了空和王相爷有一段孽缘?嗯,有可能。 听说王相爷可是去过突厥的,而且还弄了不少突厥部落去了他的领地,没准了空曾经待过的小部落,就是他管辖的部落之一呢!王相爷要是和了空以前就认识,不清不楚一番,现在见了面,当然要照顾了! 想到这些,老尼姑撇了撇嘴,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自己竟然有此龌龊的想法,真是罪过啊罪过! 她正想着呢,却听王平安问道:“主持师太,了空小师太给皇后娘娘当替身的事,就由你来办了,让她多抄写些经文,把替身当好。对了,如果经文太多,用不用她进宫里去抄啊?” 主持老尼一愣,摇头道:“那倒不必……啊,啊,必要必要,抄写经文可以在鄙寺,但如果皇后娘娘在宫里想要礼佛,那么可以让了空进宫去,做个小小的法事,她一个人就可以了,贫尼会教她诸般事宜的!” 王平安笑了,这个老尼姑,被我修理得也会察颜观色了,倒是配合得紧。他对王皇后道:“皇后娘娘,就让了空小师太给您做佛前替身吧,您有什么话,不妨嘱咐她几句。” 王皇点了点头,是该嘱咐几句,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萧狐狸,你就等着接招吧!她到现在还只想着怎么利用武媚娘,斗倒萧淑妃呢! 王皇后道:“了空小师太,你要做本宫的替身,当和本宫一样才成,本宫可是有头发的,你也蓄发吧!” 想了想,她又问道:“你俗家的名字叫什么?” 武媚娘强自忍住心中的狂喜,她仍旧低眉顺眼,小声道:“贫尼俗家的名字叫做杨春花!” 王平安拍手笑道:“杨春花?好名字!皇后娘娘,既然您要杨春花做替身,那不如给她改个名字吧,了空是佛门法号,但她要是和您一样,那不得也要有个俗家名字么,要不您给她起个有缘的名字?” 王皇后眨了眨眼睛,心想:“蓄发,是为了给她以后进宫做铺垫,可改名字是为了什么?啊,对了,以后进宫,总不能叫她了空。要想和萧狐狸宫斗,她以后非得做嫔妃不可,有个俗家的名字也能好称呼些,杨春花这个名字,是她父母给取的,要想以后打上我的印记,当然要我给她起名字,就象打马球时骑的马那样,得在屁股上用烙铁烧出个印章才行!” 武媚娘尚不知王皇后把自己想成了马,还要给她在屁股上盖个章,很感激地道:“贫尼既然要为皇后娘娘做替身,还请皇后娘娘赐下个名字!” 王平安忙道:“对,要好记又好叫的。依臣看,择名不如撞名,她既然和前宫中才人武媚娘长得有点象,那就证明是有缘,不如就叫武媚娘吧,先帝有个武媚娘,当今皇上也有个武媚娘,这可是新鲜人,还有新鲜事儿啊!” 他把新鲜二字,咬得极重,暗示王皇后,皇帝可就是图的这个新鲜,不如就顺了皇帝的意,好好地新鲜一把吧! 改名这种事,无可无不可,王皇后还能不听王平安的话么,她喃喃地道:“新鲜……嗯,对对,叫武媚娘好啊,就叫武媚娘吧!不过,最好在武媚娘的名字前面,加个小字,以示区别!” 王平安立时拍手,笑道:“皇后娘娘这个名字起得好,有给她取花名的意味,就叫小武媚娘吧!小武媚娘,还不快快谢恩,谢皇后娘娘赐名!” 武媚娘心里的感激就别提了,她又感谢王平安,又感谢王皇后,真是得了贵人啊,要不是王皇后,王平安要想把自己弄进宫去,不知得费多大的力气呢!其实,自己也知道,就算是这样,王平安也费了无数的力气,以后定当好好报答! 她这时还没有什么野心,只求能进宫,和李治过小日子,就心满意足了。野心是要有土壤才能发芽的,身份地位不到,是没法去算计别人什么的。 武媚娘跪在地上,给王皇后行俗家之礼,磕了八个响头,个个砰砰有声,真心实意! 王皇后总算是松了口气,今天没白来,事情全都办妥了,下一步就是招武媚娘进宫了。她摆手让武媚娘起来,道:“你好好替本宫抄写经书,本宫会经常来看你,说不定还会让你进宫讲解经文呢,你要加倍用心地修行才成!” 武媚娘自然答应。 又说了一会儿话,王皇后这才带着王平安回城。而武媚娘身份在寺里大涨,更加受主持老尼的重视了。 回城的路上,王皇后坐在车里,和王平安隔着车窗说话。王平安道:“姐姐,这件事,你最好和皇上说说,这可是好大的人情啊,皇上定会欢喜的。还有,最好再把消息透漏出去,让萧狐狸知道,这样她就会大闹特闹,如此一来。您和萧狐狸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转眼就能调个个儿,谁希望皇上过得最开心,一望便知啊!” 王皇后眼中放光,道:“对对,多谢兄弟提醒,这事儿我还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先给萧狐狸重重一击!” 第七百九十一章 萧淑妃也知道了武媚娘 第七百九十一章 萧淑妃也知道了武媚娘 进了长安城,这回王皇后不再遮着掩着,摆驾从玄武门进了皇宫,王平安一直送到门口,目送王皇后进去。 王平安在玄武门等了一会儿,北衙大将军薛仁贵亲自跑了出来,等王皇后的凤驾进去后,薛仁贵拉过王平安,进入卫所,屏退兵将,薛仁贵对着王平安一躬到地。 王平安心里明白,薛仁贵这是感谢自己给他提名呢。他笑着扶起薛仁贵,道:“薛大将军客气了,这是何必呢,咱们自己人,这么客气干嘛,都让我不好意思了!” 薛仁贵满脸感激地道:“王相爷,小将在这玄武门里看大门,都看了好多年了,这自然是先帝信任小将的缘故,隆恩如此,小将敢不尽心竭力地守卫。可话又说回来了,新朝新气象么,小将总想着也能出去领兵,为国家多做些事。上次因为出征的事,还特地去求了长孙大人。” 王平安笑道:“这回可是遂了你的心愿了,长孙大人帮忙,你可不是就能领兵出征了么,而且这次讨伐逆王,有胜无败,功劳稳稳当当地可以立下,到时朝廷一纸诏书颁下,薛大将军可就能守牧一方了,可比现在守玄武门,要风光百倍了!” 现在是初唐,还不是中唐晚唐,镇守四方的大将军,并没多威风的,要说比守玄武门更风光,那是不可能的,守什么地方也不如守玄武门的。可是,镇守四方的大将军自由的程度却是很大的,只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说鸡蛋是树上结的,谁还敢反驳说是母鸡下的? 薛仁贵陪着笑脸道:“那可不是嘛,象在长安城里,王公大臣满街都是,小将见了谁都得磕头行礼,要是出了长安,那可就是别人给小将行礼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要说这长安城里王公贵胄多,那可真是多到数不清的地步了。要是说走在街上,忽然天下掉下了块瓦片,街上的人不小心被砸着了,砸到十个人,那有九个都是王公,剩下的一个还是贵胄,那多到没法儿。瓦片也为难啊,不砸谁都不好意思!” 薛仁贵一愣,没立时听明白,一块瓦片怎么可能砸到十个人?稍想一下,才明白原来王平安是在说笑话。他忙道:“谁说不是呢,要是光给王公贵胄行礼也就罢了,有时候遇见品阶比小将高的宦官,小将还得给他行礼呢,那心里才叫憋屈呢!” 王平安心想:“比你品阶高的宦官,可没几个。难不成史忠臣来了,你还敢不给他行礼么。你要敢当他面抱怨,看他抽你不?嗯,史忠臣不会抽你的,他犯不着亲自动手,他会让你自己抽你自己!” 薛仁贵小声道:“王相,小将想今晚去府上拜访,不知您可有空暇?”这话说得挺明显了,这是要给王平安送礼。 王平安摆了摆手,道:“咱们自己兄弟,这个拜不拜访的不着急。你要出征了,花销必大,至少你得给自己的亲信预备盔甲吧,要是指望着卫府给你拨调,那可是得不到什么上好装备的。你把钱都留着给手下采买装备吧!” 薛仁贵不好意思地道:“那哪儿成啊,小将这心里头过意不去……” 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我是恩师的表情,道:“本相是很信任你的,薛将军你到了前线之后,定要英勇杀敌,为国家为皇上立功,这样本相在朝中也好为你请功。和别人说起你时,本相也有面子,毕竟你是本相推举的吗,咱们将相一体,共同为我大唐盛世基业奋斗终生,添砖加瓦!” 薛仁贵一听,心中赞叹,怪不得王平安小小年纪就能当上宰相,果然有过人之处啊,看人家的大道理讲的,多有水平,为了我大唐的盛世基业奋斗终生添砖加瓦,这话别人谁能说得了出来,只有咱的王相爷能说得出来啊! 薛仁贵大表钦佩,连声称是,愿意跟在王相爷的身后,好好地奋斗奋斗。可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自己受了人家那么大的好处,总得要报答一下才行,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啊,他又开口说起拜访之事。 王平安想了想,道:“出征之前就算了,不要去本相那儿了。这样吧,如果你真有这份心意,我也不好推辞,不如等你凯旋而归后,再去我那里,我给你接风洗尘,顺便庆功,你看如何?” 官场之上,没有白送的人情,如果王平安一味地不让薛仁贵给他送礼,那么事必会引起薛仁贵的恐慌,薛仁贵会胡思乱想的,为什么王平安不要我的礼物呢,为了什么呢?说不定还会引发猜忌,产生隔阂。所以说,礼物这个东西,不是想不收就不收的,事情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想不收都不行。 相反,王平安一说让薛仁贵得胜还朝后,再去他那里拜访,这就表示现在我收你礼,你不见得能送多少,毕竟你还没发财呢,所以礼物的事情先放一放,等你出征回来后,发了大财,再给我送礼,这样你不是能多送些么,我这是体谅你,这叫先办事后收钱! 薛仁贵这才放下心来,不怕王平安胃口大,就怕他没胃口,哪个将军出征回朝,不都得发大财啊,就算王平安的胃口再大,他也能喂饱,就怕人家不让自己喂,那这里可就有说法儿了,而且啥说法还不挑明,可是最要命的! 薛仁贵当即表示,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回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王平安那里坐一坐,唠唠家常。 两人客套一番,王平安也进了宫,他直接去了甘露殿,去见李治,要把今天的事跟李治说一说。 故意走得比较慢,估计着王皇后应该把话和李治说完了,离开了甘露殿,时间上大约差不多时,他才请求面见李治。 李治果然在等他,一听王平安到来,立即宣他进殿。李治不等王平安行礼,便从龙书案后跳了出来,挥手道:“都退下,都退下!” 殿里伺候的小宦官和宫女赶紧都出去了,谁也没敢留下。这些日子史忠臣身体一直不好,没有在殿里伺候,而史爱国和米小苗还没资格在这里长时间的当值,所以甘露殿的宦官高层,出现了空档,正好方便李治和王平安商量事。 李治跑到王平安的跟前,道:“无病,刚才皇后来了,说要把媚娘接进宫来,她正在想办法,说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朕过日子过得开心些。这是不是真的,皇后有什么办法?办法都是你想的吧,你怎么没有提前和我说呢?现在快快说给我听!” 王平安仔细听着李治说的这番话,前半句里自称为朕,后半句自称为我,这说明王皇后怎么样办事,并不能让李治着急,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把王皇后当回事儿,而后半句问自己有啥方法时,他就开始着急了。这说明了一个问题,自己这个臣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要远远高过皇后这个结发之妻的地位! 王平安心里挺高兴,他道:“皇上莫要着急,快快请坐,咱们有话慢慢说。” 李治道:“我能不急么,我等消息等得连饭都没吃。”他拉着王平安的手不肯松开,把王平安拉到龙书案那里,一同坐下。 王平安道:“倒不是臣事先不和皇上说,而是臣的方法也是临时想出来的,是到了感业寺后,听了主持老尼的建议,这才想到了让媚娘当替身的事。” 他把事情的经过,了出来,这事大概的经过,王皇后已经和李治说过了,尤其是关于替身的事,说得更加清楚。 李治听罢,想了想,道:“那些曾经的嫔妃都没认出来媚娘?这可真是奇了,媚娘在宫里时不可能谁也不认识啊,怎么可能没人认出她来?还有那个老嫔妃,她为啥的要说后背有胎记的事,万一媚娘的背后真的也有一块胎记,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王平安笑道:“皇上,怎么可能没有人不认识武媚娘呢?关键的问题是,认出来有什么用,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好处?好处是没有的,可坏处却马上就来。无利不起早,没好处只有坏处的事,谁傻啊去做这种事!”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说到那个老嫔妃指出来的胎记,这个是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一来那种大胎记百万中无一,媚娘不一定有。就算媚娘就是那百万中唯一的一个,也照样能以此胎记为证据,说她不是曾经的武才人的!” 李治皱起眉头,想了半晌,却仍是没想明白,他道:“那个老嫔妃说的胎记至关重要,直接就能证明此了空,非彼媚娘也。可万一要是媚娘真的有呢,那该怎么办?” 武媚娘有没有胎记,他当然知道,但对于那个老尼姑提出的胎记,却很不明白,为什么要提出来呢? 王平安嗨了声,道:“皇上您想啊,只要提出了胎记,反正媚娘自家人是不会出来反驳的,女儿都死了,她们怎么可能再提伤心事,而且臣保护她们得紧,也不会让她们被人问起的。所以以胎记为证,再好不过。至于说到万一媚娘要是真的也有一块胎记,那这还不好办么。反正看过胎记的只有那老尼姑一个人,只要她说和以前看过的胎记不同,那不就得了。反而由此又可以引出一番评论,说小武媚娘和那死去的武媚娘有缘。” 李治啊了声,恍然大悟,道:“这就和你以前说的一样,叫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王平安笑道:“对,作证嘛,还不就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么!” “那,过些日子就由皇后把媚娘接进宫业,让她在宫里抄写经书?”李治问道。一想起能和武媚娘在宫中相会,而且是正大光明的相会,他就激动起来了。 王平安道:“那是自然,这个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办,顶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只要媚娘的头发长出来了,不再光头璀璨,那就可以入宫了,而且皇上还可以正式册封她一个封号,比如说昭仪啥的!” 李治心痒难耐,他道:“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朕等不及啊,不如明天……嗯,过几天的,就让皇后把她召进宫来吧!” 王平安点头笑道:“这个便随皇上的心情了,不过也不能太快,否则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去,没准有人会联想到皇上去感业寺的事,说您早就看上了了空小师太,结果皇后就把她给弄进宫来了,咱们等事情凉一凉的。” 李治坐在龙榻上,不住扭动身子,他又想去感业寺了,想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武媚娘。他问道:“怎么能让事情凉一凉呢?我要是收了一个尼姑做后妃,这事怎么都不会凉的,肯定要有人议论,我就怕舅舅插手,他对于这种事向来反感,怕是会为难媚娘啊!” 王平安心想:“他是会想为难武媚娘的,只可惜本事不够。” 不等王平安出主意,这回李治自己竟然想出主意来了,他道:“这些日子朕多找些活儿给他做。那个昼夜开城门的事不够大,不如朕让他代天子阅兵,这不是要出征辽东了么,府兵大集,让舅舅去阅阅兵啥的,主持出征事宜,保证忙得他顾不上过问朕的事来。” 王平安一挑大拇指,道:“高,此计大高,皇上英明。” 两人商量了一番,王平安这才告退出殿。还没等他出宫,只是出了甘露殿不远,就见前面来了一人,是个小宦官。这小宦官似乎是在等着王平安,连跑带颠地过来,弯着腰,道:“王相爷,小的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奉了娘娘的旨意,想要问您几句话?” 现在王平安和萧淑妃已经是阵营分明地对着干了,这时候可不能首尾两端,两面讨好。他把眼睛一瞪,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本相忙着呢,没功夫听你的废话!” 小宦官一哆嗦,好么,人不大,脾气不小,他道:“王相爷,您刚刚陪着皇后娘娘出宫了?可是去的感业寺?” 王平安一甩袖子,道:“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本相听不清。”推开小宦官,他又道:“也不屑听,回去告诉你家萧娘娘,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往冷宫里搬吧!” 小宦官大吃一惊,顿时呆住不动了。 王平安大步离开,心中好笑,闹吧,萧狐狸闹得越欢,王皇后行动越快,武媚娘进宫的日子也就越近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李义府 第七百九十二章 李义府 王平安快步去了门下省,一进衙门,他就叫道:“诸君,可有什么紧要公务么,本相今天有空,可以用印!” 东台的官员们都吃了一惊,怎么搞的,这位三不管宰相怎么突然跑来办公了,还要用印?官员们赶紧从各自的屋子里出来,纷纷表示没有紧要的公务,就算是有,也都送到尚书省去了,由长孙大人代批。 王平安连大堂都没进,笑道:“没有公务啊,那太好了,本相下值,你们也早点回家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东台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好么,看看人家王相爷,当官当得有多潇洒,挥挥衣袖,不带走半件公务。前脚进门就算当值,后脚出门就算是下值了! 王平安出了皇宫,赶去尚书省。尚书省和他的门下省可不一样,官员们忙忙碌碌,出出进进的,可不似门下省那样,官员们都坐在屋子里,等着下值回家抱老婆。 王平安进了衙门,招手叫过一个官员,问道:“你们长孙大人可在衙内?” 这官员咧嘴一笑,心想:“这位王相爷也真搞笑,问我也就罢了,竟然问的是你们长孙大人?他不认得我是谁么?” 这官员笑道:“王相,您不认得下官了么?下官供职门下省,是您的直属部下啊!只因您不在东台处理公务,所以下官只好把公文拿来送呈长孙大人,由他代为批阅的!” 王平安啊了声,想起来了,这个官员在自己点名是见过一面。他道:“嗯,你认出本相来了,很好。本相刚才是考考你的,看看你认不认得我这个上官。很好,你通过测试了。” 这官员又笑了笑,回身一指,道:“长孙大人不在大堂,而在后面的二堂里,正在给户部的官员们开会,让他们筹集好大军远征所需的粮饷,您一进去就能看到他了。” 王平安嗯了声,举步向里面走去,那官员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跟上去,和王平安多说几句话,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去,以便让王平安对自己留个印象。可又一想,王平安啥事不管,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又能如何,也不会对自己进行提拔的。这官员摇了摇头,出了尚书省的大门,便想赶回东台。 他刚要上车,忽听远处有人叫他,抬眼望去,见远处行来一辆马车,车窗探出一个头来,竟是曾经的中书侍郎许敬宗。 这官员脸上露出微笑,快步迎上,不等马车停下,便抱拳道:“许大人,咱们可多日不见了,您一向可好啊?看您似乎又福态了许多,想必日子过得顺心!”他跟着马车跑了几步,待马车到了尚书省的门前停下,他打开车门,作势扶许敬宗下车。 许敬宗这段日子那真过得要多顺心,就有多顺心,天天犹如是在天堂一般。他一生爱财,当官的终极目标就是发财,甚至连嫁女儿都要算计财礼钱,其爱财的程度以及为人,堪称大唐官场的一朵奇葩。 本来许敬宗上次被修理之后,以为自己这辈子就算完蛋了,再没有出头之日,可不想王平安却把他调去灵感寺,负责通天浮屠的修建事宜,而从修通天浮屠里,又衍生出无数的生意。这下子,许敬宗算是如鱼得水了,对他来讲,天天过手金钱,这可比在中书省当官舒服多了。对于他来讲,家里藏多少钱不重要,而是控制多少钱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能控制住别人的钱,那对他来讲简直就是美到天上的事了。他现在做的事等于是古代的金融事业,玩的就是资本,正和他的心意! 许敬宗红光满面地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这个官员,笑道:“义府老弟,有段日子不见了,你现如今还在门下省当典仪啊?”他看这官员的官服是深青色,是个八品的小官,是以有此一问。 这官员名叫李义府,在李治的时代可是一个大大有名之人,人送绰号李猫,是武媚娘的御用马屁精。在李治登基之后,他应该成为监察御史的,正八品的官职,可由于历史发生了少许偏差,他的官就没升上去,所以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门下省典仪,被人支使着,干些跑腿的活儿。 李义府很是尴尬,他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好几急速奔四的人了,空有雄心壮志,却还当个典仪小官,也是无奈之极的事情,没办法啊,没有上官赏识,想升官难如登天。 干笑两声,李义府道:“回许大人的话,下官至今还在门下省供职,前段时间得到消息,说是能够升任监察御史,可不知怎么的又没动静了。” “监察御史官也不大啊,委屈义府老弟了。”许敬宗拍了拍李义府的肩膀,道:“老弟你心思敏捷,怎么不活动活动,你现在正当壮年,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啊。对了,现在王相爷掌了门下省,他为人最好说话,你怎地不去巴结?” 巴结这个词被许敬宗说出来,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要想升官,巴结大上司,是很正常的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义府竟然真的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反而叹了口气,小声道:“许大人有所不知,那王相什么事都不管,连衙门都不去,下官虽想巴结,却苦无门路啊!” 说着话时,他转头冲着尚书省的大门,下巴扬了扬,道:“刚才在里面见着王相爷了,他竟然把我当成了尚书省的官员,压根儿就不记得我是谁了呀!” 许敬宗老油条一根,一看李义府的表情就明白了,既然刚才两人见面了,李义府定是没有兴趣上前巴结,估计是认为王平安作官方法不对,不能长久为相,所以不必去巴结,没啥用处。 许敬宗道:“义府老弟,这你可错了,大错特错啊!你以为干活干得多,才能升官?错了,是有功大伙分,所以才能升官。你想想啊,正因为王相爷什么活都不干,那些活本来也就该下面的人干,他只是用个印而已,所以门下省干出了什么功劳,都要算到底下人的身上,王相爷半点不分,你本人就在门下省,你想想看,大家都说他不去办公,可有人说公务因此而耽搁,从而说王相爷的坏话么?” 李义府一愣,他这时候还没到李猫的程度呢,远不如许敬宗那么油滑,可一听也就明白了。他点头道:“说来也奇了,还真没有人说过王相爷不够资格当宰相!” 许敬宗两手一摊,道:“这不就得了,而且别的宰相见王相爷只会附议,从不起妖娥子,就等于大家分了他这个宰相的权力。你说,别的相爷能不愿意他在门下省么,要是换了别人,岂不是又把权给抓回去了,那多没意思啊!” 李义府豁然贯通,道:“原来当官的诀窍在这里,不是我能得什么好处,而是别人因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这样我才能一直往上升!” 许敬宗拍手笑道:“就是这么回事,你总算是开窍了。王相爷不干活,一旦有活儿来,他就得找人干,他谁也没记住,却偏偏记住个人名,是你义府老弟的,那活不就是你的了么。等活儿干完了,你说是王相爷指导的,王相爷一高兴,你能不升官么?所以说,王相爷的大腿又粗又壮,你得想法抱上,可别松手啊!” 指点一番之后,许敬宗道:“老夫来尚书省有事,这就进去了,义府老弟也赶紧回去吧,该干嘛干嘛,找准机会,使劲往上窜吧!”嘿嘿笑了几声,他进了尚书省。 李义府在门口呆立半晌,心想:“找机会,我倒是想找机会,可机会在哪儿呢?” 王平安去了二堂,见长孙无忌坐在大案之后,面前站着好大一群的官,他便没进去,只在门外冲长孙无忌笑了笑,便站到了一边,假装看风景。 长孙无忌明白,王平安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么不来,要来就肯定是有事,他摆手道:“今天就议到这里吧,明日请早。” 官员们便即告退,出门时看到王平安,自有一番奉承,王平安连打哈哈,敷衍过去。 进了二堂,王平安道:“舅父大人,外甥从甘露殿里来,听皇上说他有意想让你代天子阅兵,主持出征事宜。” 长孙无忌听了这话,啊地一声,从椅上站了起来,脸上瞬间现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可这表情来得快,去得更快,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平静。他并不再坐下,而是顺势伸了伸手臂,扭了扭腰,道:“坐得久了,腰酸背痛,得活动活动了!” 王平安见他掩饰心中的喜悦,笑道:“舅父大人,这可是个累活啊,你要是不想干,不妨推了它。”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如果皇上有旨,身为臣子的,怎么可以推却不干呢?你当老夫和你一样吗,就知躲轻闲。”顿了顿,他问道:“皇上还说什么了?” 王平安道:“还说城门昼夜不关的事,有百纳海川之意,别的就没啥了!” 长孙无忌轻轻点了点头,心想:“代天子阅兵,这可是大事,本朝尚无先例,我得找褚遂良他们好好商量一下。”他道:“你来就是和老夫说这个的?” 第七百九十三章 灵感寺步行街工程 第七百九十三章 灵感寺步行街工程 王平安笑道:“门下省是个清闲的衙门,一天到晚也没啥公务。外甥见没啥事儿,为了不浪费时间,所以也就下值了,打算去街上找个地方,吃点喝点。舅父大人,你要不要一起去啊?由外甥作东,咱们好好喝几盅。” 长孙无忌气道:“什么叫不浪费时间,所以下值?难道坐在衙门里是浪费时间么?” 王平安忙道:“不是,外甥不是这个意思。在衙门里没事,还不如去街上了解一下民生,了解一下百姓们的生活状况,这不比干坐着要强么!舅父大人要是没有时间,那外甥就一个人去了。唉,了解民生很是辛苦啊,还要听百姓们述苦,还要为百姓们排忧解难,光想一想,都感觉辛苦啊,可谁让外甥心系百姓呢,所以辛苦一些,也就只好认了!” 长孙无忌哈地乐了出来,道:“狡辩,你去街上吃喝玩乐,竟然成了辛苦之事,那要不然咱们俩换换,你……” 说到这里,他感觉还是别说了,万一王平安“孝心”发作,真要揽些公务去忙乎,那自己岂不是对门下省的控制减弱了么,还是让他去街上辛苦吧! 长孙无忌摆手道:“算了,你这小子顽劣不堪,怎么说你都是白说的,你去街上玩耍吧,记得穿便装,更加不要招摇过市,引起百姓围观!”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其实外甥还真挺喜欢穿着官服上街的,去酒馆吃饭,店家必会少要酒钱!”说罢,他冲长孙无忌抱了抱拳,告辞离开。 他人一走,长孙无忌便忍不住了,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自言自语地道:“治儿想让我代他阅兵?哎呀呀,他还真是个孝顺孩子啊!这可是大事,我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长孙无忌大声道:“来人啊,去叫褚大人和房大人来老夫这里!” 王平安绕出后院,走到大堂前的天井里,正要走去,却见厢房里小跑出一人,竟是许敬宗。 许敬宗叫道:“王相,王相,好久不见,您老人家一向可好啊?”颤抖着一身的肥肉,连跑带颠地过来,给王平安行礼。 王平安一见他就乐了,道:“这不是老许吗,你怎么又胖了许多,这肚子可真够大的!”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许敬宗的肚子。 许敬宗被他戳得呵呵笑了起来,道:“王相,前日您的手下去了我哪里,说要给感业寺里送红利去,下官照办,钱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说什么时候送去,咱就什么时候送去。” 王平安嗯了声,道:“以后每月的初一,你把钱送去吧,这事相当重要,皇上是亲自过问的,所以万不能克扣,明白吗?” 许敬宗笑道:“不但不会克扣,下官还想多给她们一些,让她们能多个赚钱的机会。”他回头向厢房那里看了眼,道:“王相,下官还有事没办完,您要是不忙,待会一起喝两盅如何?好久没和王相一起喝酒了。” 王平安道:“好,正巧今天轻闲,你去办事吧,我去外面街上望望风景,顺便等你。” 许敬宗忙道:“下官马上就出来,片刻就会办完手头的事。”他又颤着大肚子,跑回了厢房。 王平安慢慢走出尚书省,在门口等着许敬宗,只等了一小会儿,许敬宗便呼哧呼哧跑了出来,道:“好了好了,办完了,劳王相久等了!” 王平安笑道:“哪有久等,不过是脚前脚后罢了。对了,你有什么事要来尚书省办的?” 许敬宗挥了挥手上的一个信封,道:“是要个批文,明天灵感寺打算举办场庙会,由玄奘大师主讲,想请尚书省派个户部的官员去参加,到时好算税啊,免得又说下官不肯交税了。” 王平安奇道:“庙会?这种事怎么跟交税扯到一块了?” 许敬宗笑道:“开庙会不也得做做生意啥的嘛,这事咱们上车说吧!” 王平安叫侍卫牵了白龙马在后跟随,他则和许敬宗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许敬宗一边擦汗,一边道:“下官是这么打算的,明天的庙会要卖些佛门中的小物件,先请玄奘大师给小物件加持法力,然后加价卖出去。象什么小葫芦啊,小念珠什么的,要是在街上小摊买,才两文钱一个,可要是让玄奘大师加持了法力,那一个卖到两贯钱,百姓都得疯抢呢!” 哦了声,王平安心想:“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了。”他问道:“这种赚钱法,玄奘大师认同吗?他竟然肯和你一同做生意,这可真是奇了!” 许敬宗摇头道:“对下官来讲是生意,可对玄奘大师来讲就不是了。建造通天浮屠,所需财物着实不少,而且随着规模越来越大,占地也是越来越大,钱需要的就更多了,不想办法筹集不行啊,所以玄奘大师也愿意做法事办庙会,这样不是也能让更多的百姓成为佛门弟子么!”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明天的庙会以什么为题目?就是单纯的让玄奘大师开讲么?” 许敬宗道:“不是。下官想出来个点子,通天浮屠每建好一层,就开一场大庙会。想了个新词儿,叫做让百姓见证通天浮屠的建成,百姓们可以提提意见,说说通天浮屠怎么造,更能显示出天下第一塔的风采来!” 王平安很是吃惊,这许敬宗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材啊,连互动的方法他都想出来了!他问道:“建造通天浮屠的图纸不是早就打好的吗?难不成你还真的要根据百姓的建议,临时修改不成?” 许敬宗嘿嘿干笑几声,道:“那当然不会,反正百姓只管提建议,下官只管收集整理,然后对外公布,就说采纳了大多数人的建议,所以下一层要这么修,还是按着图纸修呗,反正别人又不知道,还真以为那塔是按着多数人的建议修的呢!” 王平安也嘿了声,笑道:“做生意做到你这样,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前无古人是肯定的了。对了,刚才你说让感业寺的尼姑们有个赚钱的机会,是什么意思,也让她们给小物件加持些法力?” 许敬宗一拍大腿,笑道:“了得,王相就是王相,果然了得,下官还没说呢,您就猜到了,下官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王相您想啊,一个小物件要是由玄奘大师加持了法力,但却是由感业寺的神尼们亲手制做的,那价格还不得被飚到天上去么,这可是好生意啊!”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你不会想让那些曾经的嫔妃娘娘们做手工吧?她们可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怕是做不来?啊,明白了,只是借个名头罢了,你这不是骗人么!” 许敬宗忙道:“王相说笑了,下官为人最是诚实,哪可能骗人呢!王相你想啊,做一个小物件,由工匠们做就成了。比方说念珠,只要由那些神尼们穿到绳上,不就得了么,这也叫制作,而且还是最后一道程序,最关键的程序了!” “怎么都有你说的!”王平安道。忽听车外欧阳利问话。 欧阳利道:“主人,咱们这是要去灵感寺吗?是向那个方向走的!” 王平安往车外看了眼,见果然是往灵感寺方向去的,他道:“也好,就去灵感寺吧,好久没有看见玄奘大师了,正好去拜访一下。” 过不多时,马车到了灵感寺。王平安下了马车,就见灵感寺已然大变样了,旧的寺院已被拆除,新的通天浮屠正在修建,工地上热火朝天,除了工匠之外,竟还有些善男信女在焚香祷告,每棵大树下,都围着一堆人。 王平安指着通天浮屠,问道:“前些日子好象听人提起过,说这塔已经建的差不多了,怎么现在看上去,才建了一层啊,这可不是差不多,而是差太多了。” 许敬宗笑道:“啥时候别人问起,下官都会说差不多的,这样才能引起关注啊!咱们长安城里的百姓知道进度,可外地人不知道啊,他们听说这塔快建好了,自然进京来看看。他们一来看,咱们这儿不就又多了笔收入么!” 这是把生意经念到了极处,无所不用其极! 王平安道:“建这座塔,估计一年产生的税收,比整个京畿地区的粮税都要高出不少吧?” 许敬宗道:“只两个月的时间,就超过京畿地区的粮税了。要按年算,那可是几倍不止啊。以前从没想到,建塔这种花钱的事,竟能变成赚钱的事,真真的想不到!”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了一棵大树边上,因为工地那边尘土太大,他们就没再往跟前走,只是远远的看着。 忽然,树下有人叫道:“平安小神医,是平安小神医吧?” 王平安转头看去,就见大树底下跪着一群人,树下摆着个小供桌,桌上有香炉,看样子这些人是在焚香祷告。喊话的人是个年轻后生,他身边还有两个老人,看上去象是一家三口。 年轻后生趴在香炉前,看样子刚刚是在祈求什么,而他身边的两位老人都很憔悴,看样子是生病了。 王平安一望便知,这年轻人是带了父母,在向神佛祈祷,想治好父母的病。他当即上前,道:“不错,我正是王平安。怎么了,你家中可是有病人,可是这二老?” 他身穿紫色官服,一望便是***,如果他不应声过来,那么普通老百姓是不敢靠近他的。可一见他搭话,并且走了过来,树下的百姓一起围了上来,都眼巴巴地看着王平安。 围过来的***概有二三十个,几乎个个戴着文士巾,都是读书人,而年轻后生和那两位老人,虽然穿的衣服料子不是很好,但却也干净体面,都有点大唐文化人的模样。 王平安冲着他们拱了拱手,走到香案的跟前,看向两位老人。这老位老人表情差不多,都很惊讶,但却都不出声,只是跪在地上,冲王平安行礼。 年轻后生又惊又喜,他是长安本地人,当然知道王平安是谁,但以前王平安只是个应考的书生,那时求他看病倒是挺容易的,只要排队就成。可后来王平安平步青云,一直当到了宰相,别说再求他看病了,想见他一面都难。 他刚才不过是因为猛地认出王平安,所以才叫喊出来,没成想王平安依旧是那么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大唐宰相就要高人一等,不和百姓说话的作派。 年轻后生跪在王平安的跟前,道:“小人姓鞠,家父以教书为生,家母***劳家务,不想半个月前,双双染病,四处求医无果,只好来灵感寺里祈福,不想遇见了王相爷,还请王相爷垂怜,替学生的父母看看病吧!”说着,他连连给王平安磕头。 王平安道:“不必如此,谁家父母生了病,谁不心疼着急呢?我既然碰上了,自然要替他们看一看。” 身边那些书生一起道谢,看来他们都是鞠老先生的学生。 王平安到了鞠氏夫妇的跟前,蹲***子,道:“两位老人家,不要跪着,坐下说话吧!” 许敬宗在后面叫道:“快,给王相拿个马扎来。” 马扎胡凳是有钱人出门的必备物品,车夫立即搬下来两个,一个给许敬宗,一个给王平安。 王平安接过马扎,自己并不坐,而是给了鞠老太太,许敬宗很是知趣,立即把自己的给了鞠老先生。 王平安道:“有段时间没给人看病了,也不知医术有没有生疏。朝中事情太忙,以至于耽误了医术的钻研啊!” 鞠家后生忙道:“王相爷坐镇东台,是医国,给人看病是医人,国与人相比,还是国家更重要些!”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道:“以人为本,国家也是由百姓组成的,没有百姓,哪来的国家?”他摆了摆手,不让鞠家后生再说别的,问道:“先不诊脉,先说说怎么得的病吧!” 鞠家后生应了声,道:“前些日子,家父家母在家洗衣服,都得了病。恰巧学生那几日不在家中,家父家母以为只是小毛病,没有及时去看医生,结果现在病得重了。” 王平安哦了声,没等他说话,许敬宗却道:“洗衣服?洗衣服也能得病?” 第七百九十四章 暴哑和暴聋症 第七百九十四章 暴哑和暴聋症 鞠家后生忙道:“回大人的话,是学生刚才没说清楚,不是洗衣服得了病,而是洗衣服的井水太过冰冷,家父家母着了凉,所以才得的病。” 许敬宗哦了声,道:“那应该是得了伤寒,吃几剂发汗的药就能好,怎地会治不好呢?长安城里名医遍地,不可能看不好这种小病的!” 鞠家后生摇头道:“一开始医生们也是这么说的,开了发汗的药,可是却没有治好。因为家父家母病因是一样的,但病状却完全不同,家父突然失声,而家母则是失聪了!” 许敬宗看向鞠氏夫妇,道:“只不过是用冷水洗了衣服而已,怎么会得这么严重的病,还得的不是一种病,这是怎么回事?” 王平安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各人体质不同,同一病因可能患上不同的病,而同一种病却可以有多种表症,这不稀奇的。好了,鞠小哥,你且把详细经过说一说,你父母言语不便,只好由你代劳阐述发病的经过了。” 鞠家后生把半个月前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父亲鞠老先生以教书为生,这年代百姓都尊重读书人,而且由于书册纸张都比较贵,所以读得起书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在长安城里开学堂教学生,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可鞠家还算是小康之家,日子过得体面舒心。 鞠家本是有一个仆人的,但因鞠家后生有事,便带着仆人出门了,家务暂由鞠老太太去做。鞠老太太上了岁数,有天打井水洗衣服,感觉井水太凉,洗到一半就叫鞠老先生出来帮忙。 鞠老先生见老妻洗衣吃力,本想让衣服留着,等仆人回来再洗,可偏偏衣服已经开始洗了,而且洗到一半,没办法,他只好亲自动手去洗。可要让他提笔写字,那是再简单不过,要让他洗衣服,他就不行了,这辈子也没亲手洗过几回衣服,上了年纪之后,更是一次也没有。 结果,鞠老先生费了和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衣服给洗完了,老两口把衣服搭在了院子里,本来这事也就算是结束了。 可不成想,鞠老先生当晚就出现了头痛、恶寒的病症,而鞠老太太则是恶寒、发热,两人的病症差不多,而且还不是太严重。 鞠老太太当时就说这是白天被井水冻着了,着冷了。她忍着不舒服,去厨房里烧了壶热水,老两口喝了热水,发了发汗,以为很快就能好呢!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两人的病不但没有见好,反而更严重了。鞠老先生是咽喉疼,说话困难,而鞠老太太是耳鸣不止,听力减退。 老两口一下就慌了,儿子不在身边,他们身体又不舒服,没法去看医生。幸亏天亮后,鞠老先生的学生来了,这才把他们送到药铺,请坐堂医生给他们看病。 坐堂医生看时,鞠老先生还能含含糊糊地说出话来,而鞠老太太也还没有完全听不到声响,所以坐堂医生便认为是小病,没啥大不了的,只说是被冷水激着了,吃剂药就能好。给鞠氏老两口开了剂药,是当同一种病症治的。 可鞠家老两口服了药后,回家养着,隔了一天,不但病没见好,却反而加重了,鞠老先生说不出话来了,而鞠老太太则是完全听不到声音了! 这下子可把学生们给急坏了,四处求医,把医生们领到家里来看病,可药开了一大堆,却剂剂都不管用,一直拖了好几天。 待鞠家后生回来后,忙着又给二老去请医生,却仍旧疗效甚微。最后被逼得无法,只能寄托希望于神佛,鞠家后生便带着父母,在灵感寺外面摆上香案,向上天祈求,希望父母能早点病好。 王平安听罢,道:“既然你父母得了病,就不该带他们出门,虽然都是在城里,可劳累却是免不了的。” 鞠家后生低着头,道:“是家父家母执意要来的,这样才显得心诚。” 鞠老先生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示意他了解儿子的心情,而鞠老太太见状,虽听不到声音,却也明白怎么回事,同样伸出手来拍了拍儿子。 王平安看了下,觉得鞠老太太似乎病情更重些。鞠老太太精神比较差,目光暗淡,面色青灰,身子还微微发抖。他道:“鞠老太太,我先给你看病吧!”说着伸出手去,要给鞠老太太号脉。 鞠家后生怕母亲听不到声音,不知王平安要干啥,忙道:“娘,王相爷要给你号脉呢!”说着话,轻轻拉过母亲的手,放到王平安的手里。 这时候,大树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跑来看王平安给人治病,甚至连工地上干活的工匠也都跑了来。监工的本来还大喊大叫着,让工匠们回去干活,可听到是王平安在治病,连监工们都不管工地了,也跑过来看热闹。 百姓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把大树下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大树上都有人爬上去了。 王平安拿过鞠老太太的手,号起脉来。片刻,他放开手,看了看鞠老太太的嘴唇,他做了个张开嘴的动作,还把舌头伸了出来。 鞠老太太这段日子尽看医生了,一见王平安的动作,就明白是要看她的舌苔,当即张开嘴巴,把舌头吐了出来,和王平安的动作一个样子。 王平安看了看,松了气,道:“好了,可以闭上嘴了。”他伸出手,对着鞠老太太的耳朵,啪啪击掌数下,看着鞠老太太的反应。 鞠老太太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王平安是要她听声,可她确实听不到声音。 王平安道:“小病,看起来吓人,好治得很,现在现开方子,抓药煎制,不用等我把鞠老先生的病治好,老太太就能听见声音了。” 鞠家后生大吃一惊,叫道:“不,不会吧,这么快?” 许敬宗笑道:“为什么不会,你知道王相爷是谁?天下第一名医,平安小神医也!” 王平安抬头道:“少说废话,拿纸笔来,我这就开药,让人去抓药,煎好了马上送来,这附近就有药铺的,来回快得很。” 鞠家后生忙道:“学生随身带有纸笔!”他拿出纸笔,在香案上铺好纸,打开墨盒。 王平安提笔便写,边写边道:“鞠老太太嘴唇发紫,舌质略绛,苔白,薄腻苔,脉沉紧。这是寒邪直中太、少二阴。用药当温肾,宣肺,暖脾。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加生姜,一剂见效。” 顿了顿,他又道:“确切来说,是一剂服下去,当场就见效。”他叫过欧阳利,把药方交给他,道:“速去速回。” 欧阳利接过方子,转身叫道:“各位乡亲让一让,赶紧让开啊,否则我可踩脑袋了,从你们脑袋上面飞过去!”口中嚷嚷,挤出人群,跳上马直奔药铺。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可不管怎么议论,却没有一个人质疑的,说王平安治不好这个病。此时的王平安在长安百姓心中,已经被神化了,没有他治不了的病,凡病只要他出手,马上就能好,这就叫对他有信心! 王平安又冲鞠老先生道:“来,让我给你老号号脉。” 鞠老先生是能听到声音的,只不过没法说出话罢了。他伸出手,让王平安号脉。 王平安又是号脉片刻,放开手,道:“来,和刚才一样,我要看看老先生的舌苔。” 鞠老先生忙把嘴巴张开,和刚才鞠老太太的表情一样,也把舌头伸了出来。 王平安看过之后,笑道:“表症不同,可药方却是差不多的。”他提笔又写了一个方子,虽和上个方大致差不多,但却有加减成份之别。写好后,将方子交给了一名欧阳兄弟。 这名欧阳兄弟立即往外面挤,叫道:“借过借过,小心些,我可是也会踩人脑袋的。”飞奔而去。 鞠家后生很是欢喜,想不到折磨他家数日的疾病,平安小神医这么轻松的就能开出药来。 这个世上的事,往往是关心则乱。要是换在别人身上,别人的父母得了病,换鞠家后生看热闹,那他肯定是对王平安信心十足,认为王平安肯定会药到病除的。可有病的是他的父母,对王平安信心是有的,但总怕出点意外。 鞠家后生问道:“王相爷,学生请了不少城里的医生,他们看病一开始也都说不是啥大毛病,一剂药服下去就能好,可都半个多月了,服了一堆的药,家父家母的病症却不见丝毫好转,您……您的药方能马上见效吗?” 他这话刚一说完,便引来一片斥喝之声,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喝骂起来。 有性子急的叫道:“小子,你说的可是人话?竟然敢质疑平安小神医!” 更有人叫道:“混帐东西,有家教没有,怎么跟王相爷说话呢!” 忽然,树上有人叫道:“胡乱说话,该当掌嘴,你自己抽自己两个嘴巴!快点,要不然爷爷可跳下去,亲自动手抽你了!” 鞠家后生面红而赤,两只手不知该放哪儿好了,手足无措。 鞠老先生赶紧弯着腰站起来,给王平安陪礼,代儿子道歉,虽然他说不出话来,可脸上表情满是欠意。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啥呀这是,骂什么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不急才怪!好了,且听我说说鞠老先生的病症,大家稍安勿躁。” 第七百九十五章 见效确实很快 第七百九十五章 见效确实很快 围观的众人一听,瞬间都安静了下来,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想听听王平安讲解鞠老先生的病情,以及该怎么医治。 就算王平安再有名,可长安城多大呢,人口百万,又加上现在有不少外地来的百姓,很多人都是只闻王平安之名,却不知王平安医术之实,没有亲眼看过王平安施展医术。 现在一听王平安要讲解,这可就是等于当场传授医术了,就算绝大多数人不懂医术,可听听又有何妨,多了解一些医术理论,总不见得是坏事。 王平安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始讲解,忽然有人嗷地叫了一嗓子,叫道:“平安小神医,请稍微等一等,小人没有带纸笔,要去找人借一下,您千万稍等一会儿再讲啊!” 喊话那人离王平安不太近,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挤着,王平安还真没看到是谁喊的。不过他倒是很随和,很好说话地道:“成,那就稍等一会儿,可我只等半盏茶的功夫,不管你借不借到纸笔,我可都是要开讲的了。” 两人这一对答,一下就把别人给提醒了。对啊,别光傻站着听啊,万一没听清楚,或者听清楚了再又忘了,那不就白听了么。大家挤得满头大汗的,如果变成了鸭子听雷,只听见个响儿,那就无趣得紧了。 普通百姓自不可能随身带笔,随身带着纸笔的都是读书人,尤其是这年头的读书人,都有个毛病,随身带笔,遇见什么风景优美的地方,比如哪家寺庙的白墙,他们就会拿笔沾墨,在上面题写诗句。 当然不会写本人是某某,某年某月到此一游,这种行为是损坏公物,大唐的文化人是不屑一干的。他们题写的都是应景的诗句,而他们题写的那些东西,主人往往也不会擦去,要保留一段时间。 有些文化人现在不咋出名,可一旦出名之后,他没发达之前的诗句可就值钱了。不少白墙的主人甚至还会把文字拓下来,刻在石碑上,更有甚者还会留给子孙后代呢,万一以后子孙穷的没饭吃,拿出去一卖,绝对可以小发一笔,甚至会以此为资本,使家族再度兴旺起来。 王平安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就听身边窸窸窣窣,不断响起纸张被撕的声音,估计是大家在分纸。他心中好笑,还真有点开记者招待会的感觉,幸亏这年代没有麦克风,要不然自己的嘴边非得被话筒包围不可! 他摆了摆手,笑道:“不管你们准备好没,我可是要讲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等着。”他指着鞠老先生,道:“鞠老先生得病的起因,刚才大家也都听到了,至于说到表症,刚才我号脉时也说了,这些就不再重复。关键在于用药,鞠老先生现在的情况,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看到了,身子虚得很,这也就说明,得了这场病后,鞠老先生的生理机能已经下降。” 顿了顿,王平安又道:“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身子受损,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要慢养才成!” 正拿笔记录的人们,刚听到生理机能四个字,无不停顿,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可听了王平安的解释,又忙记录起来,感觉这个新词用得好,不愧是平安小神医,竟能发明出新的医术名词。 王平安又道:“鞠老先生微恶寒,舌苔白,脉沉,这都是很好诊断出的症状,当为阴症,故用辛温热药附子、生姜、麻黄、细辛兴奋,增加其生理机能……嗯,就是要增强鞠老先生的体质,让受损的身子更快的好起来。” 他尽量说得简单直接些,方便百姓们理解,同时也算是小小地科普一下,说不定能让有心医术研究之人,从中得到启发,进而研究出更深的医术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传统医学的发扬发大,还要众人齐心协力才成。 王平安故意把话说得慢些,又道:“苔白润,提示阴证兼湿,故用麻黄、生姜发汗以祛其湿,细辛利水。桂枝强心利尿,**羊藿激性,砂仁强胃。诸药合力,便可以治好鞠老先生的病了。” 大多数围观的百姓,确实如同鸭子听雷,不明所以然,甚至有不少的药名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而离得近的几个书生,在记录时,他们也没听过其中几味药的名字,连字都不会写,又不好意思问王平安,只好用同音字代替。 看着众人或忙乎记录,或满脸的沉思,王平安笑道:“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没有用的,说谁不会啊,可光说不练是假把式,这方子好不好使,还得看疗效。正好,咱们大家都在这里,前原后果都看到了,我那方子是不是管用,片刻即知。” 众人立即齐声道:“那是一定好使的!” 王平安轻轻摇了摇头,道:“虽然这么说有点泄气,但我还得声明,万一要是不好使,我可是要换方子的,那时大家可别骂我是造谣撞骗就成!” 别人没说话呢,许敬宗笑了起来,道:“这怎么可能,且不说王相爷必会手到病除,单说这一家三口,他们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让您骗一骗的啊!” 鞠家后生连忙行礼,道:“王相爷说笑了。” 而鞠老先生虽然说不出话来,可却也跟着儿子行礼,意思很明显,就算王平安治不好他们老两口,他们也不会说王平安坏话的。连抓药的药钱都是王平安给垫付的,如果还要说人家坏话,那岂不是坏良心了么! 就在这时,忽听人群外面有人高声叫道:“药煎好了,这就要送进去,乡亲们快快让一让,别让药凉了!”喊话之人正是欧阳利。 王平安笑道:“还挺快的。”提高声音,他问道:“是两剂药都煎好了吗?没这么快吧!” 欧阳利在外面叫道:“第一剂药煎好了,第二剂马上就送过来。”他满头大汗地挤进人群,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 王平安接过药罐,倒出一碗药来,递给鞠老太太,道:“请先试试,要是不烫嘴,一口气喝了吧!” 鞠老太太虽然听不见声音,可王平安把药碗一递过来,她就知道这是让自己喝药了。老太太估计是被病痛折磨得苦了,连想都没想,温度也没试,把药碗端到嘴边,一口气就给喝了。 擦了擦嘴,鞠老太太把药碗还给王平安,冲他咧嘴一笑,牙齿上沾了药汤,黑黑的,幸亏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看到了这个笑容,王平安的头发非得竖起来不可! 欧阳利见鞠老太太服了药,松了口气,道:“主人,药铺的坐堂医生跟着过来了,他听说是您开的方子,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亲自煎药,还非要跟着属下把药送过来不可!” 胖胖的坐堂医生忙上前,冲着王平安就给跪下了,不住地磕头,操着一嘴的太原口音,道:“小人鞠世荣,给王相爷行礼了!” 王平安一听乐了,道:“你也姓鞠,这可巧了,你和他们一个姓!”说着,他一指鞠家的三口。 鞠世荣抬起头来,道:“回王相爷的话,这位小哥曾带着二老到小人的铺子里看过病,小人念着是本家的原故,那真叫尽心尽力,可是连换了三个方子,都不管用啊!小人只好劝他们来这里焚香祷告,求神佛保祐!”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这个鞠世荣可有点不着调儿了,身为医生,治好不病也就罢了,怎么却撺掇着病患求神拜佛呢,这不是等于让病患放弃治疗了么。就算是最后没有希望治好,这种话也不该由他说出来的!” 这年头极少有人不信神佛的,而鞠世荣更是信到极点,是玄奘大师的忠实信徒。他并不知王平安心中所想,反而喜滋滋地道:“小人就知道神佛一定会显灵的,结果看看,真的显灵了吧!鞠小哥刚带着二老祈福三天,就碰上王相爷您了!鞠小哥,信我的话,没错吧?” 鞠家后生自然欢喜,他一边看着母亲,给母亲擦汗,一边听着鞠世荣说话,转过脸来,道:“世叔说得太对了,果然是神佛显灵啊!” 鞠世荣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围观百姓们叫道:“各位都看到了吧,我说的没错吧,灵感寺的神佛是最灵的,现在通天浮屠还没建好呢,就灵到这般地步了,要是等建好了,那肯定是有求必应,听我的,不带错的!” 百姓们哈哈大笑,住在附近的人有些是认识鞠世荣的。这位鞠医生从太原来长安开馆,可到了长安后,钱财就被人给偷了,正当他交不出房钱,在客栈里大哭时,掌柜的主动免了他所欠的房钱,并让他去灵感寺拜佛,说这里的神佛最灵了。于是,鞠世荣就来了。 事实上,掌柜的是看他哭得太狠,怕想不开上吊,死在自己的店里,让自己吃上官,这才找了借口,把他骗到灵感寺来的,就算这位鞠医生想不开,要上吊也在这里上好了,至少立即就能得到超度。 可应了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鞠世荣到了灵感寺这里,竟然见到不少人在树下摆了香案,而且其中不少人是生了病,求神佛能早日让自己的病好。 鞠世荣敢从太原千里迢迢的来长安发展,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他干脆在灵感寺附近,摆了个摊子,给百姓看病,一来二去竟然积攒了些钱,这才在附近租了店面,开起铺子来。 如此一来,他自然对神佛极是虔诚,认为是神佛帮了他的忙,更建议鞠家后生带了父母前来求神拜佛,结果神没来,王平安来了。 鞠世荣极是兴奋,他双臂高高抬起,不停地叫道:“神佛显灵,灵感寺的……” 旁边,一直坐着的鞠老太太忽然道:“哎呀,你喊得好大声啊,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老太太忽然说出这么句话来,鞠世荣立时没声了,惊讶地低下头,看着鞠老太太! 而围观百姓们则是瞬间安静下来,可只安静了眨眼的功夫,却立时齐声欢呼起来,一起拍起手,叫道:“神佛果然显灵了,这老太太能听见声音了!” 王平安则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的这个方子,治你的病见效极快,服下去,只要汗一出,立即就能病好。”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得巩固一下,这病拖得时间稍长了些,所以你得再服两剂,好生休养几天才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莫要着急!” 由于是面对面的说话,他的声音自然不大,可周围百姓们的欢呼声却奇大,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可鞠老太太却冲他点了点头,从马扎上欠起身,要给他行礼,很显然虽然周围的声音极大,可她仍旧听到了王平安的声音。 鞠世荣蹲下了身子,急切地问道:“老嫂子,你刚刚服了我煎的汤药,这病一下子就好了?有什么感觉,能说给兄弟听听不?” 鞠老太太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冲她微笑点头,道:“我连方子都没打算保密,还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呢,你尽管说便是。” 鞠老太太这才敢说,她道:“也没啥太多的感觉,就是喝了药后,感觉挺热的,全身冒汗。”她一指身边的儿子,道:“我家小子还给我擦汗呢,大兄弟你是看到的。” 鞠世荣有点尴尬,刚才他太兴奋了,光顾着喊灵感寺果然很灵感,却忘了自己是来看鞠家二老的病情,所以没怎么注意鞠老太太。 鞠老太太却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汗出来后,也不知怎么的了,就感觉耳朵里象是打雷似的,突然间就有响了一下,硬响硬响的,然后我就能听见声音了,听你在大呼小叫的!我说大兄弟啊,我这耳朵刚刚才好,可禁不住你这么吼啊,别再把我给震聋了!” 鞠世荣惊讶地道:“出了汗后,这病就好了?可是,我给老嫂子你开的三个方子,全都是让你发汗的啊,你汗也出了不少,怎么那时就没好呢?” 他知道问鞠老太太也是白问,把脸转向了王平安。 王平安一笑,道:“那药方你不是看过了么,想想看,以前你开的方子,和我开的,有什么不同?” 第七百九十六章 还是神医好求 第七百九十六章 还是神医好求 鞠世荣想了想,道:“有很大不同。如果让小人自己开,那是无论如何也开不出这种药方的,但看了王相爷的药方后,从药物的配伍上来看,却能猜出各味药的作用。” 王平安嗯了声,道:“行啊,有收获就好。”他看向围观的百姓,道:“刚才我只说了鞠老先生的方子的作用,还没来得及说鞠老夫人的,现在药效已显,再说说方子为什么那么开,前后一比照,你们明白得就更容易些了。” 众人一听,连忙又把纸笔拿了出来,打算再记。鞠世荣是后来的,他来得匆忙,没有带纸笔,可眼下的这种情况,他管谁借,谁也不能借他啊! 鞠世荣扯开衣服,露出里面白色的***,举起手指,道:“不如我咬破手指,以血记录王相爷的医术,如此才显出学医的诚恳!”说着,张开嘴巴,把手指伸进了嘴里。 王平安一见,忙道:“我说鞠医生,你可别咬,我看你的架势,不象是要将手咬破出血,怎么象是要咬断一样啊,怎么直接就伸进嘴里半截呢!” 鞠世荣把手指又拿了出来,道:“这样血能出得多些,而且可以显示我对神佛的虔诚。王相爷是奉了神佛的暗示,这才来寺外医治百姓的……” “这个……暗示这种事,我倒还……”王平安皱了皱眉头,如果说和神佛没关系,怕是会引一番争论,实无此必要,他话头一转,道:“你是医生,难道我说什么,你也非要记才行吗?连方子都记不住,还开什么药铺,坐什么堂啊!” 摆了摆手,不理鞠世荣,王平安看着鞠老太太,道:“鞠老夫人的表症和鞠老先生不同,治疗起来,方子也不尽相同,但却都是麻黄附子细辛汤,只不过用药的味数和剂量上有所不同。寒邪直中太、少二阴,治疗方法为温肾、宣肺、暖脾。附子、麻黄、细辛、生姜诸温热药使身体加强,而且麻黄和生姜发汗,可以祛湿……”他把用药的原理说了一遍。 别人都忙着记,而鞠世荣刚才没来,他听了王平安的话,正在思考,众***多数都没吱声。可鞠家后生却说话了,这事因为关系到了父母的病情,他自然听得仔细些。 鞠家后生问道:“王相爷,那治家母的药和治家父的几近相同啊,都是同一个方子,可这个方子却又能治暴聋,又能治暴哑么?” 王平安笑道:“你不太懂医术吧?以为一个药方,只能治一种病?” 鞠世荣看了眼鞠家后生,道:“两个方并不一样啊,相差很多的!”对于医生来讲,一个方子里的药物加减使用,那效用可是大大不同的,怎么可以说是相近,是相远才对。 鞠世荣对王平安道:“王相,小人两个方子都看到了,第一个方子里附子的剂量,大于第二个方子里的,这是说明鞠老太太体内有瘀啊!” 王平安笑道:“对啊,你不是给鞠老太太看过病的么,她的舌质略绛,嘴唇微微发紫,这不就是提示体内有瘀么,加大附子的剂量,可解此症状。” 正说话间,就听人群外面有人叫道:“主人,第二剂药煎好了!”喊话之人,正是那个后走的欧阳兄弟,他去的同样是鞠世荣的药铺,只不过鞠世荣着急,便先来了,第二剂药是铺子里的伙计给煎的,他回来得稍晚些! 这欧阳兄弟挤进人群,把药罐子交给了王平安。王平安倒出一碗药来,对鞠老先生道:“现在该给你服药了,不过你的症状要比尊夫人稍重一些,所以一剂药下去,不见得会恢复嗓音,但汗出之后,却是可以发出声音的,完全康复要在三剂药之后。”他把药碗递给了鞠老先生。 有了鞠老太太的示例在前,鞠老先生对王平安绝对有信心,他接过药碗,一口气也把药给喝了! 他把药刚喝完,树上就有人问道:“怎么样,出汗没?” 众人齐刷刷地抬起头,见树上趴着个汉子,正瞪大眼睛看着鞠老先生。众人忍耐不住,一起笑了起来,这人也未免太性急了些,哪可能刚喝下去药,马上就出汗的,那未免也快得太邪乎了些! 许敬宗也抬起了头,看到这汉子,忽然他怒道:“张小三,你不在工地上监工,爬到树上去干什么?老夫是付了你工钱的!” 树上那汉子大急,他只顾着看热闹了,却忘了东家就在下面,他急道:“小人没有偷懒,刚才有一阵大风吹来,把小人吹到了树上,一时头晕,还没来得及下去!” 王平安笑道:“好了,许老兄不必气恼,就当给他放半天假好了。张家小哥,明天可得多干些活儿,把今天的给补上啊!” 树上那汉子忙连声答应。许敬宗哼了声,却道:“就算要补止,也得加利息才成,休半天,补一天!” 鞠世荣不理树上的事,他一直盯着鞠老先生,问道:“怎么样,肚子里是不是暖暖的?” 这种话有心理暗示在里面,刚才鞠老太太服了药后,不久便出汗,有了这个先例,所以鞠老先生便也感觉自己象是要出汗,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要出汗的意思,还摸了摸肚子。 王平安道:“没这么快吧,至少也得半盏茶的功夫,药性才能显出来的。” 众人都不再出声,一起盯着鞠老先生看。鞠老先生被他们盯得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感觉自己是街上耍把戏卖艺的似的,还不是那个敲锣的,而是那个被耍的小猴子! 过了片刻,有人问道:“鞠老先生,怎么样,出汗没有?” 鞠老先生摇了摇头,他现在确是感到身上发热,有出汗的预兆,可汗水却并没有发出来,还没到流汗的时候呢! 又过了半刻,又有人问道:“该出汗了吧,你咋还没出汗呢?” 鞠老先生也开始着急了,怎么还不出汗呢,按速度来讲,也该出汗了,刚才自己的老妻也就是这个功夫,她就出汗了,怎么轮到自己就不成了呢? 围观的百姓外层的不说,光围在大树底下的人,就至少有二三百,这么多的人性急的自然不少。一开始大家还能尽量保持克制,只是偶尔有几个人问,可时间一长,半盏茶的功夫已过,便再也忍耐不住了,纷纷问了起来。 有的***声道:“我说鞠老先生,你怎么还不出汗,你是不是故意不出汗的啊!” 更有的人叫道:“鞠老先生,为人要厚道,有汗该出就得出,不能憋着,你不出汗,这不是在砸平安小神医的招牌么,为人太不地道了!” “鞠老爷子,你咋还不出汗呢?你要是再不出汗,俺可怒了,这就得给你点颜色看看,看你出不出汗!”有个大嗓门的人,高声威胁起来。 王平安忙站起身来,双手抬起,道:“各位稍安勿躁,不要叫嚷。汗这东西不象是尿,尿还能憋一会儿,可汗这东西是憋不住的。鞠老先生不出汗,是药效未到之故,并非他不想出!” 鞠家后生也着急了,跟着站起身来,冲着众人道:“乡亲们,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们鞠家在长安城里可是本份人家,哪可能做事不地道呢!不是家父不肯出汗,实在是没有汗可出啊!乡亲们再等一等,等一等这汗马上就出来了!” 一颗汗珠顺着鞠老先生的额头,慢慢地滑了下来,鞠老先生大喜,要是再不出汗,他就没交待了,非得被乡亲们误会不可啊! 他不敢把这颗汗珠擦掉,从马扎上站起身来,指着额头上的汗,沙哑着嗓子道:“出,出了,出汗了!” 听鞠老先生说自己出汗了,百姓们这才道:“这就对了,你应该要出汗的,要是不出,那就太不象话了!” 有性子急的道:“别说话,坐下,继续使劲出汗,多出点!” 更有人道:“对啊,你得使劲出汗,等汗出来了,你这病就能好了,也就能说出话来了。”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他应该出汗上了,却忘了出汗是为了要病好,而鞠老先生的病恰恰是说不出话来! 鞠世荣叫道:“鞠老先生,我的老哥哥,你能说出话来了?” 鞠老先生一愣,他这时心里非常着急,光顾着辩解自己不是故意不出汗的了,结果一使劲,竟然说出了话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嗓音虽然仍旧沙哑难听,可却的的确确能说出话来了! 鞠老先生道:“老夫,老夫……咦……” 王平安拍手笑道:“好了,这不就能说出话来了么,说明我没开错药,这方子是很管用的!” 围观群众这才也都反应过味儿来,他们一起笑道:“真的说出话来了,真的说出话来啦!” 掌声响起,一片喝采之声! 王平安笑道:“不要着急,各位先别急着夸好。鞠家二老的病来得突然,所以主要症状也好得快些,但身体受损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还得继续服药,这样才能完全康复。” 他又叫鞠家后生拿过纸笔,道:“我再开两个方子,巩固一下。”说着,他把原方的各味药,加减一番,开出新的方子,交给鞠家后生。 鞠世荣则道:“还到我家铺子里抓药,我分文不取,就当认本家的见面礼了!” 一片叫好声中,忽然有***声道:“假的,骗人的!” 第七百九十七章 非要砸你的招牌不可 第七百九十七章 非要砸你的招牌不可 说这话的人嗓门洪亮,虽非有意叫喊,可却和喊出来的一样,而且在一片叫好声中,唯独这人踢场子,更加惹人注意!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说我骗人?这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不知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我的场子都敢踢!”他站起身来,向那人的方向看去。 围观的百姓们也都一起转头,他们不再欢呼,人人惊讶,不知刚刚是谁说的那话,莫非是脑子进了水? 以前王平安还只是平安小神医时,那时百姓虽然对他信心还不是特别的足,但也少有人说王平安的坏话,算来算去,只有两个人,一个太医署的陶东升,另一个则是龙傲天。 可这两个人是啥身份呢,陶东升是公认的名医之后,而龙傲天更是老神仙的亲传弟子,论身份,足可以对王平安的医术提出质疑。可就算是这两个大人物,最后也都对王平安甘拜下风,心服口服! 那人喊完这句话话,便不再吱声,刚才百姓们都在兴奋地大叫,谁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冒出那么句话来,而那人冒出这么句话来,又不再说了,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互相看着身边的人,却搞不清楚到底是谁说的。 正当大家都纳闷时,忽然树上有人说话了,不是别个,正是那个监工头儿张小三!张小三叫道:“我看见了,就是那个戴草帽的人说的,他抬起头说话,说完后就把头低下去了。就是那个人……哎呀,还敢瞪我!” 百姓们纷纷转头寻找,果然发现人群里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头戴一顶大大的草帽,背后还披着斗篷,全身黑色衣服。这高大汉子正抬头瞪着张小三,脸露了出来,看样子能有四十多岁,一脸的大胡子! 王平安站上石头,看向这人,心想:“好么,一副大侠的打扮,还戴草帽,还披斗篷,就差怀里抱着大片刀了!” 他冲高大汉子招手道:“我说这位兄弟,现在天气热了,你穿得这么多,不怕身上长痱子吗?”既然对方是来砸自己招牌的,那也就用不着客气了! 围观的百姓们一起叫道:“果然一股汗味儿,捂的!” 他们见王平安治好了鞠家老两口,有的人心里便有打算,想求王平安替他们的家人治一治,他们能到这里来摆香案,祈求神佛,自然是家中有困难,其中有些人是求医无果,才来求神佛的,而能让平安小神医给治病,这种好机会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现在突然有人来搅场,百姓们岂有不生气之理。 不少身壮力强的百姓,便往这高大汉子的身边挤,叫道:“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好大的胆子,看来你是皮子有病了,不用平安小神医给你看,爷爷就能给你治好,给你松松皮子,包你全身舒坦。” 更有急性子的百姓叫道:“把他按倒,踩他踩他!” 这高大汉子却是满脸的不屑之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蝼蚁!” 百姓们一听这话,更加愤怒,离他近的十几个人叫了起来:“你骂谁呢?你竟然敢骂我们是蝼蚁!” “不能放过他,揍他,揍他!”十几个百姓一叫起来,外围无数的百姓们全都听到了,一起叫嚷起来。 欧阳利朝这人挤了过去,道:“那个谁,你刚才说什么呢?大白天的骂人,找削是吧?你身上哪儿支出来了,让爷爷给你削平!” 无数拳头和大脚,一起向这高大汉子招呼过来,不少百姓已经开始动手了,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引发众怒的家伙。 这高大汉子哼了声,把斗篷向后一甩,露出了抱肩的双臂,就见他的怀里,竟然抱着一把大刀,刀长五尺,比唐兵用的横刀还要长,还要宽! 王平安嘿了声,有没有搞错,还真的抱着一把大片刀啊! 这高大汉子用一只手随便扒拉,便把身周围的百姓推开,他大声道:“都是假的,你们是在做戏,想要骗人钱财!这两个老家伙儿都是王平安事先安排好的,根本就没有病,他假装治好他俩的病,而那个姓鞠的家伙再一嚷嚷,你们就信以为真了。不信,你们等着,他们马上就要说灵感寺的神佛最灵验,然后骗你们出钱,说是修塔之用,实际上钱他们都落入口袋,私下分了,只有你们这些傻瓜,才会上这种当!” 鞠家后生大怒,他虽然是个读书人,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指着这高大汉子叫道:“你血口喷人,我们没有做假,家父家母确实得病,现在被王相爷治好,你怎么却说出这般话来,这不是冤枉人么!” 王平安却笑了,道:“你是谁啊,没事吃饱了撑的么?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坏事做多了吧,所以也把别人想得很坏?” 这高大汉子却道:“我乃侠义之士,专管天下不平之事……哎呀!”他话没说完,鼻梁上便即中招,顷刻之间,鼻血便喷了满脸! 欧阳利擦了擦拳头,道:“装什么大侠,你功夫也不咋地啊,爷爷说给你点颜色看看,便绝不失言。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吧,这叫做紫色!”他挤到这高大汉子的跟前,不容分说,直接一拳轰出,正中高大汉子,打了个他一个措手不及,鼻血铺面! 百姓们见状,当即大声叫好,都说痛快,让这王八蛋胡乱说话,该打,打得就是他! 这高大汉子猝不及防,被打中鼻子,流鼻血倒也罢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中招,中招流点血,纯属正常。可关键是欧阳利打得太缺德了,这一拳好巧不巧地,牵动了他的泪腺。流鼻血他是可以接受的,可当众流眼泪他就受不了了。 来不及还手,高大汉子忙于掩盖自己的流泪,他赶紧用手捂住脸,想顺势把眼泪擦去。可他一捂脸不要紧,百姓们哪肯放过这好机会,拳头大脚又一起招呼上来! 好汉还架不住人多呢,何况高大汉子怕自己掉眼泪,只能护住自己的脸没法还手。才片刻的功夫,他就被百姓打倒,倒在地上不要紧,无数的大脚一起踩了上来,差点把他踩死! 高大汉子几乎就要开口求饶了,他没想到长安的百姓这么有正义感,而且王平安又这么的有人缘,只不过说了王平安一句坏话,就要挨此痛揍,这事他怎么也想不到啊! 就在高大汉子要求饶,而还没有喊出口来时,就听人群外面有人叫道:“住手,有话好好说,你们是想杀人灭口,替王平安掩盖骗子的把戏吗?” 随着这声呼喊,人群外面纵起一人,踩着百姓们的脑袋,一路冲进了人群,来到高大汉子的身边,这人跳了下来,一记扫堂腿,把周围七八名百姓一起扫到! 欧阳利大吃一惊,心想:“不对啊,踩人的脑袋,这事儿应该是我来干才对,怎么这人却抢了先去!” 来人是一个瘦小的汉子,和被打倒在地的高大汉子正好相反。这瘦小汉子直起腰,叫道:“是要杀人灭口吗?不想堂堂长安,天子脚下,竟然有这等恶事发生,你们想干什么,不想听实话吗?王平安,有种站出来,和我们当场对质!”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怎么搞的,这是什么人啊,怎么和我为难起来,我也不认识他们啊!”他见这个后来的瘦小汉子,穿着打扮和高大汉子一模一样,而且还有两下子功夫,看来不是平常人啊,可记忆当中,自己没有得罪过这种人,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事发突然,别人没有注意,可许敬宗听出来了,他叫道:“这家伙有高句丽的口音,他们是高句丽人,是奸细,抓住他们!” 那个高大汉子在说话之时,口音尚不明显,只是稍稍带有辽东口音,但不仔细听,是不会引起人注意的,可后来的这个瘦小汉子,口音却非常明显了,许敬宗见多识广,一听就听出来是高句丽人在说中原话! 欧阳利一听,立即冲上前拳打脚踢,和这瘦小汉子打在一起,而欧阳兄弟则一起围到了王平安的身旁,保护主人。 要论武艺,瘦小汉子明显不是欧阳利的对手,他打普通百姓还成,可和欧阳利动手,那就差得太多太多了。只三招两式之下,欧阳利便扭住了他的胳臂,用力一转,就听咔吧一声,瘦小汉子长声惨叫! 欧阳利喝道:“做个独臂大侠吧!”下手毫不留情,硬生生地把瘦小汉子的胳臂给折断了! 地上的高大汉子这时已经缓过气来,见同伴被打伤,他跳起身来,叫道:“吃我一刀,你也做个独臂大侠吧!”抓起地上的大刀,就要抽出来。 欧阳利哪可能等他把刀捡起来,一抬脚就踩到了高大汉子的手上,瞪着眼睛,喝道:“看看咱俩谁做!”他脚下使力,把高大汉子的手踩得骨断筋折! 许敬宗叫道:“抓起来,抓起来,送到兵部去,他们是高句丽派来的奸细,只有兵部才有权审问!” 王平安小声道:“怎么搞的,高句丽的奸细竟敢光天化日下暴露,他们不要命了么?” 许敬宗想了想,小声道:“此事蹊跷,这种奸细向来只敢暗地里活动,今天敢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跟王相你对干,想必是有什么事发生。王相,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让手下人把他们送到兵部去也就成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这事哪能交给手下人去办,朝廷马上就要对高句丽用兵了,而且营州那里还有李恪在,情况复杂,不能等闲对待。 王平安叫道:“乡亲们,这事涉及到我大唐与高句丽的战争,事关重大,本相得马上处理,不能拖延,本相不能在这里给你们看病了,还请体谅!”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对欧阳兄弟们道:“把他们带上,现在就去兵部,走!”一挥手,带着人就要离开。 可百姓们却都叫了起来,国家大事虽然重要,可却是皇帝和大臣去操心的事,他们自己来灵感寺摆设香案,却都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那些家人生病的,遇到了这种机会,哪肯轻易放弃。 百姓们叫道:“王相爷,您什么时候还来啊?” 更有的百姓叫道:“我们以后会天天来这里等您的,王相爷只要有空,不妨来此转转!” 虽然大家都没有把求医的事说出口,可期盼的眼神却非作伪。倒也不是家家有病人,一定要王平安给治的,但如果家里的病人能被王平安给医治,那么能治好的希望不是更大些么! 王平安脚步一顿,心中有些为难,他并不是天天都有空闲的,现在虽然身为三不管宰相,但也不可能常来灵感寺,象以前那些给百姓治病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鞠世荣道:“王相爷,小人身份低,说话份量也轻。不过小人倒有一言想向王相爷您进进。” 王平安嗯了声,道:“请说。” 鞠世荣道:“长安城里医生众多,病人更多,如果病人光靠您来治,一来您忙不过来,二来别的医生岂不没生意了。” 顿了顿,他看王平安脸上没有不快之色,便又道:“可象今天这样,您能来灵感寺,给百姓们讲解医术,小人在旁也跟着借光听了,这可是大好事一样,就象是玄奘大师开讲一样,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佛法无边。所以小人进言,您要是方便的话,不妨多收些弟子,或者是象玄奘大师那样开讲,这样行医之人听您讲解,医术不也能突飞猛进,得到提高么,治起病来,也更得心应手些!” 王平安默然无语,他以前确是有这种想法,还曾让殷九乘为自己出版医书,可随着自己的身份提升,不但没有时间出医书了,连给人治病的时间都少了,已经不象一个医生,而更象一个政客了。 半晌,他道:“好,这事我会考虑的,就象是鞠老先生那样,开馆授课,把我的医术传给别人……” 他话没说完,许敬宗却在旁急道:“王相,开馆授课的事慢慢再说不迟,还是先把这两个高句丽奸细的事解决了吧!事有轻重缓急,先办急的,轻的缓缓不迟。” 王平安只好冲百姓们拱手告别,押着两个奸细去了兵部,可开馆收徒的事情,却一直在想着。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夜审高句丽奸细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夜审高句丽奸细 整整折腾了一整天,等王平安带着欧阳利他们来到了兵部时,天色已然擦黑。 兵部为尚书省六部之一,下辖四司,其中职方司管的便是斥候的事情。职方司主要管的是地图的绘制,还有城池、堡寨等军事工程。 既然管着这些事,势必要涉及到往外派斥候去侦察,去摸清敌情,或者是诸如此类的事情。又要往外派斥候,又要抓敌人的斥候,而这年代两军对战时,派出的侦察兵叫斥候,两军不作战时,自己的侦察兵还叫斥候,敌人的侦察兵就叫奸细了。 唐朝的职方司不够出名,而到了明朝就出名了。当然并非以职方司这个部门出名,而是以从这个部门延伸出来的其它部门出名,比如说锦衣卫,东厂。 王平安带着人进了尚书省,这座大衙门的东边第二进院子,就是兵部。王平安让欧阳利他们押着两个高句丽奸细去了兵部,他则亲自跑向正堂,去找长孙无忌。 正堂里没有人,他又跑到二堂,见长孙无忌果然没有下值回家,正在和褚遂良还有房玄龄他们说话呢。 长孙无忌今天是相当地兴奋,他从王平安传来的小道消息得知,自己有可能要代天子阅兵,激动得他饭也顾不上吃,叫来褚遂良和房玄龄,把事情和他俩一说,让他们出出主意,自己该怎么个代天子阅兵。 褚遂良和房玄龄两个人都是心思缜密之人,而且由于代天子阅兵的人不是他俩,所以他俩没有长孙无忌那么兴奋,看待事情算是还能够保持冷静,比较客观。 褚遂良一听这个消息,就道:“无忌公,代天子阅兵可是大事,可以这么说,是与礼法不合之事,远的象曹操这种人,咱们先不提了,就提前隋的杨坚,他可也是代天子阅兵的人物,而本朝阅兵的大将军无数,却谁也不能代天子阅兵,这事有点招忌讳啊,容易引起别人的诟病,所以无忌公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啊!” 长孙无忌被浇了头冷水,有点失望,想想好象是这么回事,他兴奋劲稍减,问房玄龄道:“房兄,咱们大唐朝房谋杜断这是出了名的,杜兄早逝,让他断事已然不可能,可你这房谋却还在。你说说,这事要是真的,老夫该怎么应对?” 房玄龄想了好半天,在堂里足足转了二十多个圈子,这才道:“依我看,这事似乎没有褚兄说得那么严重。当今圣上虽然年轻,可却不是糊涂人,代天子阅兵如此重大的事,他哪可能乱下决定,而且在没有下决定之前,也不可能和王平安说的。既然和王平安说了,王平安又来告诉了你,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决定,就算你推辞,也还是要照着办的!” 褚遂良皱眉道:“也就是说皇上决意要让无忌公代他阅兵了,这是为什么呢?无忌公在文治方面颇有功劳,可在武功方面,却并无多大的建树啊!” 长孙无忌着起急来,道:“文治武功,其实说到文治,老夫自认为功劳也不是很大。可那为什么王平安传来这个消息呢?王平安嘴巴向来严,如果不是皇上授意,他是不可能当这个长舌妇的,从来没见过王平安嚼舌根啊!” 房玄龄眼珠转了转,道:“好象是,要是依我说,似乎皇上另有一件事,而这件事,需要无忌公你做出让步,所以才这么便宜你的。” 他们都是老友了,所以房玄龄说得很直接,说白了这事就是给便宜出来,让长孙无忌占的。 房玄龄的话一说出来,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同时一愣,就如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夜空一般,立即照得四野通明,他俩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褚遂良呀了一声,道:“好象,是这么回事啊!这是典型的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可是……”他看向长孙无忌,后半截话没说出来。 长孙无忌使劲揪住胡子,撸了两把,撸下好几根胡子来,疼得他一呲牙,摇头道:“可是,皇上有什么事情是要老夫做出让步的呢?是朝中大事?可朝中大事,皇上全然不放在心上啊?” 褚遂良道:“会不会是因为远征高句丽的事呢?皇上念及兄弟之情,想要饶了李恪一命,所以事先给无忌公些好处,免得无忌公从中作梗,非要杀了李恪不可?” 长孙无忌痛恨李恪,满朝文武人尽皆知。其实说得直白些,长孙无忌除了先皇后生的子女之外,别的皇子皇女他统统瞧不上眼,只不过因为李恪对李治的威胁最大,所以他才最反感而已! 长孙无忌又摇头道:“不会的,老夫是不待见李恪,但事实上皇上也不待见他的。至于说到饶李恪一命,也用不着用阅兵的方法,让老夫做出让步啊,只要皇上说一声,活着抓住李恪后,不杀他带回长安也就是了。对于老夫来讲,让李恪活着,比杀了他更能解气,想怎么修理他,就怎么修理。”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点头,心中都明白,对于李恪来讲,其实死掉,比活着更好,一死就什么都解脱了,比活着受那无穷无尽的折磨,要强上百倍。 褚遂良也开始撸胡子了,他道:“那我就想不通了,不知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平安要么不传消息,要传就一定是真的,不必怀疑。可皇上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房玄龄又转了几个圈子,忽然停下脚步,道:“有可能不是朝中事情,也不会是李恪的事情,而是皇宫里的事情。无忌公,你除了是宰相之外,可还是皇上的舅舅啊,娘亲舅大,先帝和先皇后都不在了,现在能对皇室事宜说上几句,并且说出来的话很有用的人,可就剩无忌公你一个人了!” “皇家里的事,皇宫里面……”长孙无忌忽然叫道:“立储!” 与此同时,褚遂良也说了出来,和长孙无忌说得一模一样,他也叫道:“立储!” 皇室里面最大的事,超不过立储,而皇帝李治到现在也没有立哪个儿子当太子!对于三个宰相来讲,他们不知道谁是武媚娘,更想不到皇帝朝思夜想的是个尼姑,所以他们一旦认为皇帝想要让长孙无忌做出让步,第一件事就想到的是立储! 长孙无忌立时惊讶地道:“皇上想立哪个皇子为储君?现在各皇子年纪可都不大,要说身份,可都够不上当太子的啊!” 大唐朝建国至今,已然三代,可不管是李渊也好,李世民也罢,他们一开始立的太子都是皇长子,并且皇长子都是皇后亲生。可偏偏现在的王皇后没有生儿子出来,而李治的皇长子是庶出,对于大唐朝来讲,这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长孙无忌是个老顽固,对于李治立太子的事,不是他要干涉,而是认为他不干涉,李治就不可以立太子,在他眼里,李治首先是他的外甥,然后才是皇帝,而做为唯一一个说了算的长辈,大唐江山应该由谁来继承,理所应当是他这个舅爷说了算,而不是李治这个父亲说了算! 房玄龄道:“肯定不是要立皇长子,否则何必要无忌公让步?” 褚遂良则道:“难不成是要立萧淑妃的儿子?那个还在吃奶的李素节?” 房玄龄又道:“对,我和褚兄猜得一样,肯定是要立李素节当太子,要不然皇上干嘛绕这么个圈子?” 尽管萧淑妃是曾经的皇族出身,可对于三个宰相来讲,过气的皇族还不如普通百姓呢,凤凰又能怎么样,落了架照样不如鸡!正因为不把萧淑妃当回事,所以他们便敢直呼皇子的名字,全无半点尊重之意。 长孙无忌大怒,气道:“那个萧淑妃算个什么东西,她前段时间还假装怀孕呢,现在生出个儿子就敢有非份之想,她的儿子怎么可以立为太子,她算什么东西,她的儿子更加算不上是个东西!” 褚遂良和房玄龄都不吱声了,骂萧淑妃不是个东西,那倒没啥,不过是皇帝的小老婆罢了,可骂李素节不是个东西,他俩哪敢?如果李素节不是个东西,那皇帝这个当老子的,又算是啥了! 长孙无忌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道:“这事老夫得去问问王平安,要真是如此,老夫才不会去阅什么兵呢,这事儿没完,别说李素节要当太子,那个萧家的女人连妃子都不要做了,直接打入冷宫便是!” 三个人半天时间,就在讨论这件事了,甚至还派出人去,去宫里探听消息,看看皇帝最近是不是非常宠爱萧淑妃,以到于萧淑妃恃宠而骄,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天色刚黑,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却有人来报,说王平安来了,还押来了两个高句丽的奸细,送到兵部去审问了。 长孙无忌道:“王平安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去问他。” 可房玄龄却一把拉住他,道:“稍安勿躁,先不要问王平安这些,直接问他,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他不是带来两个高句丽的奸细么,咱们就拉着他一起去夜审,等审完之后,咱们再想办法套话,旁敲侧击一番,这样就能得到实情了。” 褚遂良也道:“是啊,还是稳妥点儿吧,那王平安是个小滑头,咱们直接问他,保准啥也问不出来。” 正说话间,王平安到了堂外,探头探脑的,往二堂里望进来。 第七百九十九章 得了暴盲症的高句丽大头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得了暴盲症的高句丽大头领 长孙无忌心中正有气呢,见王平安这副样子,怒喝道:“你要干什么,有事进来说,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想要干什么?” 王平安一哆嗦,心想:“脾气这么大,乃是肝火太旺之故。我还是别找不自在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犯不着和长孙无忌生气,而长孙无忌生气,他更犯不着去看。挤出一丝笑容,王平安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路过,路过而已!”说完,他把头一低,转身就走。 褚遂良小声道:“无忌公,你这是干嘛呀!就算他是晚辈,是你的外甥女婿,可终究也是咱们大唐的宰相之一,你对他如此的大呼小叫,传出去可有多难听!” 房玄龄也道:“是啊,你心里有火,你找别人撒啊,你找他撒干嘛?咱们现在可还有求于他呢!” 长孙无忌想想,也对,王平安脾气好,可不代表自己就能端着长辈的架子,随便对他大呼小叫的,咋地他也是门下省的侍中呢,要论官职,可是和自己肩膀一边齐的! 长孙无忌稳稳情绪,道:“无病,进来说话。刚听人说你押了两个高句丽的奸细来,这是怎么回事?咱们长安城里,何时有这么嚣张的高句丽奸细了?” 王平安这才回身,走进二堂,给长孙无忌行晚辈之礼,又冲褚遂良和房玄龄拱手抱拳。他把刚才在灵感寺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房玄龄听罢,奇道:“要说奸细,咱们长安城里可是不少,不光是高句丽人,几乎各个番邦的都有,可却从来没见过敢当众暴露身份的!” 褚遂良皱眉道:“以前也抓住过番邦的探子,可那些探子既然被派到长安来办事,个个都是心志坚定之人,被抓住后几乎全都会自杀,怎么可能让你一口气抓住两个活口的?”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他们都是在尚书省主持政务的,兵部抓奸细的事肯定常有发生,他们比我应该有经验,要是他们也想不出为什么,那我就更想不出了!” 他道:“可能是刚被派到长安来的吧,其中有一个连咱们中原话都说不好,一张嘴就露馅儿了,被许敬宗听出来是高句丽人,所以我才下令抓人的!” 长孙无忌一挥手,当先出了二堂,道:“就算是刚被派来的奸细,也不可能被你抓活口的。那些奸细被派来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怎么在被抓住时自尽,这叫死无对证,以免暴露指使之人。” 褚遂良跟着往外面走,也道:“要说大理寺有问不出口供的犯人,刑部也有,可唯独咱们兵部没有,职方司的那帮官吏,铁人的嘴都能撬开,何况活人的。奸细只要被抓,就别想蒙混过去。” 房玄龄倒没有说这些,他走到王平安的跟前,和颜悦色地道:“现在咱们和高句丽就要开战了,正是非常时期,你能抓到两个奸细,这是大功一件。走,咱们一起审审吧!” 王平安连忙跟上,他对于审讯犯人并不在行,也没法多说别的。反正现在四个宰相一起去审案,有三个宰相作主,他还用多说什么,跟着打酱油就得了呗! 四个人一起去了兵部,进了职方司。这时天色已然大黑,可职方司里竟然没有点灯,火把蜡烛一根没有,乌七八黑的,如果不是借着外面的月光,甚至都没法看到里面有人。 进了大堂,长孙无忌等人一言不发,也没去大案后,而是转入了侧堂,在屏风后坐了下来。 宰相们一到,职方司的主事立即道:“把他俩押上来吧!” 差役们立即提了两个高句丽人上来,把他俩扔在地上。这两个高句丽人都是身负重伤,瘦小汉子的胳臂被扭断,这个还能治好,而高大汉子的一只手被踩得骨断筋折,就算是王平安亲自出手,也是治不好的了。 可这两个人却硬气得很,被扔到地上后,却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出,更别提呻吟呼痛了。 主事看了他俩一眼,道:“进了我职方司,没人能充硬汉,你们两个也必不会是例外。来人啊,把他俩的嘴堵上!” 王平安在屏风后面坐着,看不到堂里的情况,可一听主事的话,却大感纳闷儿,这不是要审案么,把犯人的嘴堵上,还问什么啊?就算他俩要招供,可也说不出话来啊! 褚遂良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怕他俩太疼,以至于嚼舌自尽,所以先堵上免得咬舌头。” 王平安轻声哦了出来,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先问,等他俩不说时,再用刑不迟啊,哪有先用刑的?” 三个宰相一起哼了出来,谁都没有回答王平安的话,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也能从哼声中,得知他们三个根本就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大堂上的差役说道:“大人,他们的嘴已经堵上了。” 主事嗯了声,道:“给他们通通肠胃吧!” 随着这话说完,外面响起一阵轻微的声音,不知差役们在干什么。可那两个高句丽人却呜呜叫了起来,尽管嘴巴被堵住,可听呜呜声,也知他们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屏风后,有差役送上茶水点心,长孙无忌三人端起茶杯喝茶,品尝点心,神态悠闲,一点看不出是在听审。 王平安没心情吃点心,只喝了口茶,想着外面到底在用什么刑呢,他端着茶杯,边喝茶,边走到屏风的旁边,向外面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嘴里的一口茶,噗地就喷了出去,王平安被茶水呛着,连声咳嗽,又退回了椅子上,不住地拍着胸口。 长孙无忌责怪道:“用刑而已,你干嘛要去看,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王平安边拍胸边摇头,心想:“好家伙,原来通肠胃是这么个通法,可真是要命啊,这比上夹棍都疼,而且更加侮辱人,估计这两犯人马上就得招供!” 原来,外堂地上,两个高句丽奸细被扒下了裤子,屁股高高撅起,而后面有差役手里拿着棍子,正在给他们通肠胃! 这种刑法,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啊!但话又说回来了,对付危及到国家安全的番邦奸细,哪可能手下留情,如果行刑的差役手下留情,那几乎和叛国等同了! 褚遂良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王平安的后背,道:“这里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大堂,更加不是外面的县衙门,对付番邦的奸细,哪可能会客气?什么方法能让他们最快招供,就用什么方法呗!” 王平安点了点头,气总算是喘均了,心想:“估计这种刑用上,不用过多一会儿,那两个奸细就得招!” 褚遂良安慰完了王平安,便小声道:“五、四、三、二、一,招!”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差役道:“大人,他们都点头了,要招!” 主事哼了声,道:“硬汉吗?看看是你们硬,还是本官的棍子硬!把这个瘦小的家伙拉出去,继续用刑,把这个高个儿的嘴巴打开,让他说话。” 这是审案的技巧,主事怕两个人串供,所以要单独问,而一个在问的时候,另一个仍在用刑,可以震慑住那个被问的,如果不说实话,那就换另一个来问,而你接着去通肠胃吧! 这招儿很好使的,虽然用的次数不多,但从来没有失过手,成功率不是十之**,而是十成十! 差役们把瘦小的汉子提了出去,仍旧用刑,那瘦小汉子的呜呜声更大了,而差役们把他的耳朵也给堵上了,不让他听高大汉子的供词! 高大汉子的屁屁一得自由,立时瘫倒在地,全身无法控制地哆嗦,不住地打着颤,竟然连半点自我控制的能力都没有了! 主事问道:“谁派你们来的?本官只问一次,你不说,就换人说,你出去接着受刑吧!” 高大汉子痛苦不堪,他有咬舌自尽的想法,可两边的差役都防着他呢,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只一捏他的脖子,高大汉子的嘴就合不上了,却又能含糊地说出话来。 主事又道:“他们都是刑审的高手,你不用心存侥幸,快点招了吧,不要浪费本官的时间。”说话的语气冰冷之极,尤其在黑暗之中,他的话传来,犹如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鬼声似的。 高大汉子已然没有勇气再对抗了,他艰难地道:“是石城岛大首领派我们来的,我们绝不会屈服的,一定会……” 主事哼了声,道:“绝不会屈服,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你把你家大首领都招了出来,这就是背叛!” 高大汉子听了这话,全身如烂泥一样,更加瘫软,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主事一句话就把他仅存的一点点心理防线,全部击溃了。是啊,他招出大首领了,他现在是背叛者了! 象他这种硬汉,虽然不如棍子硬,但也还是挺硬的。如果不招,那就什么都不招,可是一旦招了,便会全都招了,什么硬不硬的,再也跟他无关! 主事问道:“同来的有几个人,在哪里落脚?你不用回答,反正我们一定查得出的。” 高大汉子却道:“在城外白鹅老店,我家大首领亲来,带了一百多名兵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被抓了,会换地方的。” 屏风后面的三个宰相一起放下茶杯,他们听外面的高大汉子说是石城岛大首领派来的,这个不希奇,既然敢往长安派奸细来,那肯定不会是小人物,必是高句丽的一方霸主无疑,可要是说这个大首领亲自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要放在大唐,石城岛大首领从兵力上讲等同于一个卫府大将军,而从身份上来讲,也同样是和李绩尉迟恭等人持平的,而且一听就是世袭的贵族,极有可能和现在的高句丽主持政务的车正贤不对付,可能是敌对势力,如果不是敌对势力,他也犯不着和大唐作对。 要说冷静,外面的主事甚至要强过三个宰相,他还是冷冰冰地道:“你说的这些,实际上我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看你们没有行动,所以我们在放长线钓大鱼罢了。说,和你们大首领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是哪里的首领,或是城主?” 王平安在里面一听,就明白,这是用诈呢,其实这个主事并不知道什么,要是知道早就派人去抓了,哪可能等着别人把奸细送来。放长线钓大鱼……这里可是长安城,天子居所,谁敢拿这种事放线玩啊,不怕朝廷震怒么! 可那个高大汉子却不明白,估计他这辈子被如此逼供,也是头一回,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他露出茫然之色,道:“没有啊,我们没有和别的大首领来啊!或许,因为我位份低,不知道太多的事情吧!” 主事又哼了声,道:“既然不知道太多,那留你何用?来人啊,把他的嘴再堵上!” 高大汉子被吓得魂不附体,叫道:“不不,不要再用刑了。我带你们去找大首领,一定找得到,一定找得到!” 可主事却不为所动,差役们上前又堵住了高大汉子的嘴,把他提到一边,又开始给他通肠胃。 王平安听到声音,知道外面在干什么,可却不再去看。他问道:“已经招了啊,怎么还在用刑?” 长孙无忌轻声道:“谁知他招的是真是假,这种大事,岂可儿戏,越谨慎越好!” 外面换了那个瘦小汉子问话。主事道:“你的同伴不说实话,他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的事,还想着哄骗本官。你回头看看,如果你也要说谎,那就是你的榜样!” 瘦小汉子却不敢回头,他被用刑用得连动弹都动弹不了了,也没力气回头。在主事的追问之下,他也招了,却和高大汉子一模一样。 可却又多了一条,说他们的大首领在到了中原之后,不知什么缘故,眼睛突然盲了,以至于来中原的计划停顿,无法再办事。可找了不少中原的医生给看病,钱花了不少,病却没治好,他们又不敢用强逼迫医生,怕引起注意,所以才一直躲在城外。 而说到今天为什么暴露出了身份,其实他们没想暴露,而是想激一激王平安,让王平安出城给大首领看病,可没成想,激将法才用出个开头儿,就引发了众怒,还被王平安的侍卫给痛殴一顿,激将法失败不说,还被抓到了这里通肠胃! 长孙无忌轻声道:“白鹅老店,派谁去带兵抓住他们?这伙人不少,可不能逃掉几个,必须合围抓捕,怕是得从卫府里调兵才成!” 第八百章 白鹅老店 第八百章 白鹅老店 见长孙无忌犹豫,不知该派谁去,褚遂良道:“无忌公,这件事情很是重大,而且现在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上了。要依我看,不如咱们一起去吧,一来好叫开城门,二来由咱们亲自指挥,可以事半功倍。” 说着话,褚遂良冲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虽然抓一个高句丽的大首领,是件挺大的事情,可是却不可能劳动宰相亲自出马的,更何况是四个宰相一起出马。但问题是他们要寻个机会,很“自然”地从王平安的嘴里套话,立储的事才是最关键的。 房玄龄也嗯了声,道:“不错,此事如此重大,确是该咱们这帮老骨头出马了。嗯,无病年轻力壮,正可弥补咱们骨头太老的缺陷。” 长孙无忌轻轻点了点头,也道:“事关重大,不得不咱们一起上阵了!” 他们三个人,说得事情重要,都是另有所指,指的是立储大事。可他们明白,王平安却听不明白啊! 王平安道:“三位大人,不过是抓一个高句丽的奸细头子罢了。那个所谓的大首领既然亲自跑到长安来,估计是已然报了必死之心,要闹出点儿事来。如果三位大人一起去了,安全方面可是堪忧啊,有可能本来那个大首领弄不出点儿事来的,你们一起,结果他反倒能弄出点儿事来了。不如,就由我去一趟吧,多带兵将,不怕那些高句丽人起妖娥子!” 长孙无忌三人一起摇头,道:“事关重大,你一个人是办不好的。”三个人一起站起身来,出了屏风,长孙无忌走向大案。 王平安只好跟着出去,心中纳闷儿,这算个啥大事儿啊,大唐宰相亲自出手去抓奸细头子,还是个得了病的奸细头子,似乎太过勤劳政事了吧,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事必躬亲? 长孙无忌一出来,大案后的主事立即站起,闪到一边。长孙无忌坐到案后,提笔写下了公文,交给主事,道:“你去调两团府兵来,到门前集合,都要骑兵,老夫要带他们出去办事。” 主事吃了一惊,长孙无忌要出去办什么事,他当然清楚,这事还是他审出来的呢!可是一次调集两团的兵力,未免太多了些! 主事小声提醒道:“长孙大人,两团骑兵未免太多了吧,那可全是战兵,足足六百人的!”他的意思是,就算是剿匪,都不用出动这么多的,何况只是抓百十来名高句丽的奸细,大夸张了! 长孙无忌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要合围,自然要数倍于敌的兵将,你说这话,是在质疑老夫吗?” 主事一哆嗦,连忙后退,道:“下官不敢,下官这就去调兵。”拿着公文赶紧跑了。 王平安看了眼长孙无忌,他也想表示一下质疑,可终是没有说出口来,多带就多带兵呗,自己还能安全些。其实,他觉得这事派军队去,还不如招集差役去,或者带着辅兵去也就够了,召集战头部队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万一被误会是想造反,那就好说不好听了! 长孙无忌冲差役们一摆手,道:“给他们拾掇拾掇,一会儿还要让他们两个领路呢!” 差役们立即给两个半死不活的高句丽奸细穿上了裤子。两个高句丽奸细这时连动都动不了了,饱受摧残。 过不多时,那个主事就回来了,长孙无忌亲自发文书,当值的卫府大将军当然巴结,马上就从戍卫京城的府兵当中,调了两团兵来,都是左武卫的骑兵,精锐中的精锐。 长孙无忌立即带着王平安他们出了尚书省,就见门前的大街上早就等候了两排骑兵,骑兵见长孙无忌出来,立即下马行礼。 长孙无忌一挥手道:“不必多礼,这就走吧!”他跨上一匹战马,当先便行,王平安等人也纷纷上马,跟在后面。 那主事早就告诉卫府的兵将,是要去城外的白鹅老店。有兵将认得道路,奔在最前面带路,直接往光化门奔去,大队紧跟其后。 等到了光化门,领兵的校尉冲城门上呼喝,长孙无忌露了露脸,城上的守兵大吃一惊,在长安城里,夜半调动军队,要么有皇帝的旨意,要么有宰相的手令,而宰相还不能是一位,必须是三省当中至少两省的宰相同时出示手令,这样才能开城门,这样做是以防万一,怕臣子造反。 长孙无忌虽然是当朝第一权臣,可按规矩还是不能开城门的,就算是加上褚遂良和房玄龄也是不行的,因为三个宰相都是尚书省的。 褚遂良冲王平安一招手,王平安只好从后面上来,冲着城门守兵挥了挥手。可光挥手还是不行,守兵们跑过来,拿着纸笔,让长孙无忌和王平安各写一道手令,留做备案,以后要查起来,守兵们也好有话说,免得砍头砍到他们的脑袋上。 忙乎半天,城门才开,骑兵部队出了光化门,直往西北方向行进。 走到半路,王平安就感觉不大对劲,这不是去感业寺的道么,要是再往前奔一些,可就是感业寺了! 然而,骑兵部队并不是直奔感业寺的,而是走的另一条路,而且奔出好远,从距离上来讲,早就越过感业寺了,直奔出半个多时辰,这才来到一座大镇之外。 王平安以前没来过这里,没有见过这座大镇,借着月光看去,就见这大镇,足足有上千户人家,这也就是在京畿之地,人口稠密,如果是在外地州县,这座大镇的外面砌上城墙,就是一座县城了。 离大镇尚有一里之遥,骑兵部队就放慢了速度,由纵马大奔,改成小跑,待到了大镇之外,所有骑兵一律下马,只留下数十人看管马匹,保护四位宰相,大部队则分散开来,从四周向大镇里摸了进去。 王平安先下了马,又上前作势扶长孙无忌下马,汇同褚遂良和房玄龄他们,四人一起在大道的树林边上坐下。 王平安望着静悄悄的大镇,说道:“估计那两个奸细被抓的事,已经被那个什么大首领知道了,他们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吧?早就跑了!” 长孙无忌道:“当然跑了,狡兔三窟,别说是奸细了,就算是普通的逃犯,见到同伴被抓,也要逃掉的,哪可能留在这里等着咱们抓。” 王平安心想:“既然明知奸细都逃了,还跑到这里来围剿,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他肚中腹诽,可嘴上却道:“嗯,舅父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来围一围的,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其它番邦的奸细,让他们知道,咱们大唐对于他们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还有得让这个镇上的百姓们知道,不能随意收留来历不明白番邦蛮夷,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三个宰相一起嘿了声,都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可那个跟着来的主事,却小声道:“王相,呃……您这话说得太对了。不过呢,这个呢,哎呀,是另有原因的。下官办事多年,一直是在办抓奸细的案子,发现这些奸细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逃掉之后,总是想返回原地来看看,看看会不会有追兵到来,尤其是奸细头子没被抓之前,他们更容易犯这种错误。所以咱们这么多人出来,不是抓那百十个奸细的,而是抓那个返回来观望的奸细的。往往案子,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打开缺口的!” 王平安啊了声,想起来了,以前在现代时,看过诸如此类的破案影视剧,那些犯罪分子确是大多数有这个毛病,总是回到案发现场去看看。不过当时看影视剧时,看的是热闹,有意思能看得下去就成,没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不成想,今晚在长安城外,一千多年前,竟被一个兵部职方司的主事,给上了一堂破案方法普及课。 王平安笑道:“要让我看病,我倒是有点本事,可要说抓奸细,我就不成了。这位大人,你办事有条有理,前途无量啊!” 主事大喜,偷偷看了眼长孙无忌他们,当着三个大上司的面,被另一个大上司夸奖,是不是预示着自己要升官啊! 过不多时,大镇子先是传来狗叫,又传出人声,几声大喊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紧接着脚步声传来,一小队士兵,押着两个看样子很普通的百姓,往这边奔来。 到了近前,领兵的校尉道:“四位相爷,抓住了,这两个人就是高句丽的奸细。” 兵将把两人往地上一扔,这两个人连动都不动一下,全身巨颤,可却发不出声音来,身上全是血迹,似乎都受了重伤,比先前抓住的那两个汉子伤势还要严重。 长孙无忌摆手道:“问他们的大首领躲在哪里。” 校尉往西南方向一指,道:“刚才在里面就已经问出来了,说是往西南七八里地,有一座荒废的养马庄,地方很大,而且周围没人,只有一座尼姑庙,很僻静安全,那些奸细来不及转移到别的地方,所以都躲到那里去了。” 王平安一愣,道:“养马庄,尼姑庙?不会是感业寺旁边的那个养马庄吧,这个地方我知道啊,以前去过的!” 长孙无忌转过头,道:“你知道?那你带路吧,咱们现在就去!” 第八百零一章 要是把您献出去 第八百零一章 要是把您献出去 王平安当即答应,他心里是很着急的,没有想到那个什么大首领,哪里去躲藏不好,竟然躲藏到了感业寺的附近,万一他们跑进寺里去,对寺里的尼姑们做些不该做的事,那岂不是大糟而特糟! 上了马,刚要赶路,王平安却又道:“舅父大人,这里外甥以前没有来过,方向是知道的,可是走哪条路却是不知,还得有人带路才行!” 长孙无忌也上了马,气道:“那你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反正都得是别人带路!” 领兵的校尉道:“相爷们莫要着急,养马庄的方位末将是知道的,以前曾去那里看过马,胡人从草原上贩来的马匹,有不少都是良种,末将曾去过,知道地方的。” 这校尉当先纵马便走,转上一条小道,众人在后面紧紧跟随。路程倒也不远,骑兵夜半行进,不多时便到了那养马庄的附近。 这处养马庄是哈米提的产业,王平安不但来过,而且还对庄里的情况相当了解,这里可是当初李治和武媚娘成其好事的地方,他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和在大镇外面一样,兵将们先是放慢马速,以免蹄声惊动高句丽人,一里处便即下马,步行向庄子里摸去。 王平安却道:“留下一百人,感业寺就在这里,万一那些奸细逃走,有可能逃进寺里去,万一挟持尼姑们当人质,那岂不是要让无辜之人丧命,便由我亲自带队吧,去那里的保护寺院。” 长孙无忌也想起来了,那寺里面有不少曾经的嫔妃呢,万一被高句丽人给伤了,或者出现啥别的意外,那可是很大的一件麻烦事。先帝的嫔妃,岂能容别的男人染指,更不要说是高句丽的奸细了! 长孙无忌道:“不错,感业寺确实需要有人去保护。无病,咱们一起去吧,不要进寺,就在外面埋伏便成,如有奸细逃到那里,全都捉了,尽量不要打扰到寺里比丘尼的修习。” 分出两百名兵将,跟着王平安和长孙无忌等人,一起向感业寺跑去。 养马庄。 那对看守养马庄的老夫妻被绑了起来,扔到了破柴房里,而庄里的那些破屋子里,则满满地挤进了高句丽人。 这些高句丽人全是从石城岛来的,皆是敢战的忠诚死士。当然,关于敢战,只要能拿着刀枪乱砍乱刺就成,至于说到忠诚的死士,那当然是指死了的士,要是士在活着时,被送进职方司,让那位主事去给他们通通肠胃,那忠诚二字也就不要再提了! 曾经是狄仁杰温习功课的那间屋子里,床榻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这大汉脑上缠着白布,眼睛被包着,看样子是患了眼疾。他的周围则或坐或站着十几个大汉,都是一样的打扮,黑色衣服,戴着草帽,腰间全都佩着大刀。 这些人正在商量着事情,有的人乱主意,有的人则在抱怨,说的全是高句丽话。 一个大汉道:“城主,不是属下抱怨,咱们高句丽人的事,就应该在高句丽解决。虽然车正贤占了京城,可京城损失巨大,他现在力量薄弱,我们联合其他城主,组成大军讨伐,定可一击破敌,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大唐来呢!” 另一个大汉也道:“是啊,咱们紧赶慢赶,只比那个叫王平安的人晚到几天,可一到就出了事儿,现在又有兄弟被抓走,万一行踪暴露,那大家岂不是连家都回不了啦!” 又有一个大汉道:“要依我说,咱们应该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不要都穿成一样,太显眼了,难免被告发,今天咱们有地方躲,可天亮之后,躲到哪里去?” 听着手下兵将们又是抱怨,又是乱出主意,**坐着的大首领怒道:“高句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战乱不止?不是咱们高句丽人喜欢自己打自己,而是被中原**害的,要不是他们不停地攻打,高句丽何至于变成这个样子?所以祸乱的根源就在中原,只要我们刺杀了他们的皇帝,那中原必将大乱,我们这一百多人的命算什么,只要能救百万我国子民,那就值了!” 见大首领发怒,高句丽的兵将们这才不敢吱声,都默默地站着。 大首领又道:“咱们此次来中原,就是要以死报国,你们还想着要回家去,哪有半点勇士的气概!” 他摸了摸眼睛上的白布,叹道:“只可惜这次来得太匆忙,我又出了意外,竟然掉进了河里,眼睛看不见东西了,真是莫名其妙,难不成中原的河水也要跟我高句丽作对么?” 一个大汉小声道:“不会是水土不服吧?” 别的大汉一起斥责他,都道:“水土不服不是这个症状,再说咱们找了那么多在中原医生来看,谁也没说过是水土不服啊!” 那大汉很不服气地道:“就因为不是按水土不服治的,所以才治不好,还收了咱们那么多的诊费,这中原的物价也腾贵了,简直贵得离谱儿。给大首领看了几次病,所花费的钱,都够一个十口之家,活上一辈子的了!” 大汉们七嘴八舌地又吵了起来,这种情况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发生,谁也吵不赢谁,就是为了吵而吵,乱吵。他们跑到中原来,是来刺杀中原皇帝的,心里本来就害怕,又诸事不顺,为了缓解心中的压力,便用吵架的方式来发泄。 大首领怒火万丈,一捶床板,喝道:“都闭嘴,不要再吵了,吵有什么用!我决定了,明天咱们就去攻打玄武门,穿着咱们高句丽的军服去。就算打不进去皇宫,也要用咱们的热血,证明给中原人看,咱们高句丽人是不屈的,是不可征服的!” 大汉们一下子又静了下来,他们跟着大首领来中原,自然知道此次是回不去了,可死到临头,害怕却是免不了的,而且跟着看不见东西的大首领去攻打玄武门,这个确实是很英勇,也确实是能把中原皇帝给吓一跳,可是对他们自己来讲,这就是自杀。一想到自杀,大汉们无不心中苦涩,谁也不想死啊! 有的大汉便道:“城主,要不然咱们先去攻打几个镇子吧,就象咱们先前落脚的那个白鹅老店,先杀一些中原人,找些垫背的,杀个够本,然后再去攻打玄武门如何?” 要是说去攻打玄武门,那是自杀送死,人人都不太想这么快就死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可一说起杀老百姓,这些高句丽人立时都来劲儿了,打不过中原兵将,难道还打不过中原百姓么?大家可都是英雄豪杰,专杀手无寸铁之人! 又有一个大汉道:“去那个镇子上杀人?可我看那个镇子上的男丁很多啊,而且民风尚武,咱们人太少了,才一百来个……” 他的意思是,就算是杀老百姓,也不见得能打过人家吧? 大汉们又安静下来,都感觉确实如此,那个镇子太大,里面的百姓不太好欺负。有人就道:“要不然先找个小点儿的村子,咱们先练练手?” 这时,有个大汉小声道:“离这儿不远,好象是个尼姑庵,里面全是尼姑,要不然咱们先把尼姑庵给屠了?” 大汉们又来劲儿了,尼姑是很好欺负的,而且在欺负尼姑们时,看着她们被欺负的表情,肯定会很赏心悦目的。有尼姑不欺负,绝非好汉的行为,既然大家反正都要去攻打玄武门,反正都是个死,为什么不在死之前,好好的享受一把呢? 大汉一起进言,撺掇着大首领,希望大首领带头,带着他们去把尼姑庵给平了! 大首领当时决定来中原,确是满腔热血,想要为高句丽牺牲,可到了中原之后,却发现他的热血不够撒的,中原也太大了,大到他在高句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步,而且人也太多了,一百多个兵将根本不够填的,所以他也挺后悔的,可现在骑虎难下,被逼上了绝路,除了大喊豪言壮语之外,他也喊不出别的啥来了。 又一拍床板,大首领气势汹汹地道:“也罢,咱们就先去平了那座尼姑庵,然后再去攻打玄武门,就算是大家在为国捐躯前,我对你们最后的一次奖赏吧!” 大汉们欣喜若狂,纷纷擦拳磨掌,甚至有些人等不到明天了,现在就想去祸害一下感业寺里的大小尼姑。 这位大首领是高句丽的城主,世袭石城岛守护将军之职,是个大贵族,家族有百年族史,对高句丽很是忠诚,族姓管直,大首领叫管直虎。 管直虎向来和渊盖苏文不对付,但渊盖苏文给他下命令,他还是遵从的,曾出兵营州,帮着李恪发展势力,他是支持李恪的众将军之一。 可在王平安突袭高句丽国都得手之后,高句丽举国大乱,各地方军队大都受到了损失,管直虎远在营州,偏就他的军队没有受到损失,可他却不愿意听李恪的调遣,忧心高句丽的形势。 他自认自己是个有远见的人,感觉高句丽国运多舛,是和中原皇帝有直接关系的,要不是中原人总来打,高句丽也不至于这样。所以他认为真正的战场,不应该是在高句丽,而是在大唐帝国的长安城。 管直虎一怒之下,决定学习荆轲,亲自带人来刺杀大唐皇帝。 要放在现代,管直虎的这种战术还真挺高明的,属于掏心战术,斩首行动。可这种行动的首要条件是要对敌人有全面的了解,行动计划需要极为精准才行,并且手下要是最精锐的军人,得是特种部队才行。就算是荆轲那么厉害的人物,带的手下因为太弱,都没刺杀秦王成功呢,何况是管直虎。 可管直虎只凭一腔热血,脑门子一热,和营州的高句丽首领们说了此事,连李恪都知道了,别的大首领劝他不要这么做,唯独李恪赞成。李恪管他死活呢,他愿意折腾,那还不随他折腾去,并且还给他画了皇宫的地图。 管直虎不顾别的首领的劝阻,带了地图,又带了一百多个最强的勇士,气势汹汹地杀向长安。可一到了中原,他就蒙了,这大唐帝国也特大了,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更倒霉的事,在走到半道时,过一条大河,船小人多,他的座骑又受了惊,在船上乱踢乱蹦,结果把船给弄翻了,他掉河里。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河水不寒牙缝,却塞眼睛,他被救上岸后,得了急病,眼睛竟然看不见东西了。无可奈何,只好求医,他们又不敢去大城市找名医,怕行踪暴露,只好找些小乡村里的医生,或者找那种举个幌子,背个布袋,拿着药丸子就敢说包治百病的那种医生给他看病,结果就是盘缠花了个精光,他该看不着东西,还照样看不着。 好不容易到了长安,才待了两天,没等去吓唬一下大唐皇帝呢,他的两个进城探路的手下就被抓了,他只好带着手下到这儿躲着了,不敢攻打玄武门,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去攻打尼姑庵了! 越想越气,管直虎把床板拍得砰砰作响,心想:“都怪那个李恪,要不是当初他一个劲地让我来,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惨叫声。屋里的大汉们立时安静下来,都傻了。管直虎腾地就从**蹦起来,叫道:“咱们被发现了!” 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叫声,有兵将叫道:“大首领快逃,唐兵杀进来了,我们被包围……”随着一声惨叫,这报信的兵将便没声了,估计已被杀死! 四面八方全是人声,黑夜之中似乎有无数的唐兵杀来! 大汉们架起管直虎,叫道:“大首领咱们快走,只要有咸盐,就不怕腌不出咸菜来!”这句话类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高句丽人逃跑时常说这句话! 趁着唐兵还没杀到这里,大汉们架着管直虎,狼狈逃出养马庄。唐兵人多势重,而且极其骁勇善战,只片刻的功夫,就杀死一大半的高句丽兵,又俘虏了一批! 护着管直虎逃出来的,仅仅二十来人,而一出庄,外面又有唐兵围来,嘁哩喀喳地砍死了十多个! 待管直虎终于逃出包围圈时,身边只剩下五六个人了,而后面追上来的唐兵,却有数十人之多! 一个大汉道:“大首领,咱们去那个尼姑庵吧,那里房屋多,可以躲一躲,实在不行,也能拼几个垫背的。” 想拿唐兵垫背,难度太大,但拿尼姑垫背,那就容易得多,这种时刻,也顾不得别的了,能拼一个,是一个吧! 几人狼狈逃窜,跑出一段距离,后面追兵渐近,可大汉们却都停下了脚步!有一个大汉道:“前面也有唐兵,咱们逃不掉了,要是咱们投降,会不会保住性命?” 管直虎怒道:“不许投降,就算是投降,唐兵也不会放过咱们的!” 又一个大汉道:“要是,咱们把大首领你献过去……” 第八百零二章 四相齐聚感业寺 第八百零二章 四相齐聚感业寺 管直虎大怒,这帮子手下竟然要将自己献给唐军,自己什么时候变成投降时用的礼物了! 管直虎是世袭的大贵族出身,就如同别的大贵族一样,他一出生身边就有一大群的手下,从小时候开始,就被部属们奉承着长大,等到了成年之后,早就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部属对他忠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可以对他不忠心呢? 出于这种自我为中心的意识,所以别人要想显示出对他忠心,希望得到他的信任,那就必须得成天的说忠心,成天的说他是最英明的主人。这种为人处世的做法很普遍,即使在现代,这种人也遍地都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 可问题是平常喊得欢,并不代表是真的忠心,在没有危急事情发生时,没有威胁到部属生命时,那这些部属也确实对他很忠心,可一旦连管直虎自身都难保的时候,那部属的忠心也就不能再保持得住了。 管直虎大怒,喝道:“怎么,你们想要背叛我么,你们不想活了么?” 一个大汉道:“正因为想要活,所以才背叛你。” 另一个大汉拿刀便在管直虎的身上割了一刀,道:“我们千里迢迢的跟着你来中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大首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家要是一起死,那还差不多,可你偏偏逼着我们去死,你自己呢,在后面看着我们死吗?” 第三个大汉也举起刀来,割了管直虎一刀,狞笑道:“属下们正是怕大家一起死了,没人给大首领收尸,所以才不顾名誉地投降,这样等大首领你死了,我们好能埋了你的尸首啊,要不然咱们大家一起死了,尸首一起喂狗,那岂不糟糕?我们喂狗没关系,可大首领你不行啊,我们投降,是为了你好!” 旁边还有两个大汉,齐声叹了口气,一起挥刀砍中管直虎,齐声道:“属下们砍大首领,就是为了大首领好啊!” 管直虎连中数刀,痛得他大叫起来,他这辈子杀人不少,可被杀却是头一次,被杀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临死前那种折磨,那才是最可怕的! 管直虎狂骇之下,股间一湿,有热流滑下,他竟被吓得尿了裤子。他想起自己曾经在杀人之前,也玩过这种把戏,看着受刑的犯人惨叫,那时他心情很是愉快,非常解气,可现在才发现,原来被杀之前的这种折磨,是这么的可怕! 这边一叫嚷,耽搁了时间,唐兵们四面八方的围了上来,杀到了跟前。 王平安手提一柄宝剑,站在长孙无忌他们的前面,叫道:“舅父大人,两位叔叔,莫要惊慌,有我在这里,谁也伤害不到你们!” 长孙无忌唉了声,道:“无病,你挡着老夫了,老夫看不到前面了!” 房玄龄道:“无病好身手,这里全靠你了!” 而褚遂良却道:“无病啊,你能不能往后站站啊,就算你不站得那么靠前,那几头烂蒜也伤不到我们的!” 王平安回头道:“我这不是关心三位长辈嘛,怕你们受到伤害,万一那几头烂蒜会使什么暗器,突然暴起,伤到了你们,那可怎么办啊!” 长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伤到你也不成啊!” 他们在这里大搞亲情和友情,而那边兵将们已经将管直虎和他的部属,全都抓了起来,五花大绑着,推到了王平安等人的跟前。 领兵的校尉大步上前,道:“回四位相爷的话,这帮高句丽人起了内讧,把领头的这个奸细头子给砍伤了!”说着,他回身一指管直虎。 这时候,管直虎相当地狼狈,他不但身上中了好几刀,血流不止,而且头上包住眼睛的白布也耷拉下来,没有挡眼睛,而是挡到了嘴上,就象是他的嘴被白布绑上,不让他说话叫喊一样! 职方司的主事从人群后面跳了出来,抢着说话,以示自己的功劳,他道:“四位相爷,在兵部时,下官审问那两个奸细,他们说奸细头子眼睛得了病,看不见东西,如果这个人确是有眼疾,那就可以断定,他就是那个奸细头子!” 王平安点头道:“眼睛有没有毛病,这个最好判断,拿手指头一捅就行!” 领兵的校尉嗯了声,抬起手,当真就想用手指去捅管直虎的眼睛。 管直虎虽然看不见东西,可耳朵却听得见,而且他的中原话说得更是顺溜,听有人说要用手指捅自己的眼睛,而又有人嗯了声,他本来只是吓得尿裤子,可随着那声嗯,他连干货都吓出来,一股臭气从他的裤裆里传了出来。 什么英雄人物,要是混到了屎尿齐流的程度,那就再也不会硬气了!管直虎叫道:“不要捅,我招了,我就是石城岛守护管直虎,我全招,我全招!” 那几个同样被抓住的高句丽兵将,却一起叫了起来,道:“他就是管直虎,他和大唐的反王李恪关系最好,是李恪派他来的,他是个大大的坏蛋!” 叫完这声,大汉中最机灵的一个又叫道:“我们是被他逼着来的,他抓了我们的家小,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他就要杀了我们的家小,此人罪大恶极,我们早就想反了,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 大汉忙又一起叫道:“我们是忠于大唐的,我们一直在等待机会,把管直虎抓住献给大唐。咱们是自己人,求各位大人放开我们吧!” 王平安嘿了声,道:“无耻之人,真是哪里都有,今天晚上竟然一口气碰到这么多!” 卫府兵将抬脚就一顿乱踹,道:“你们的大头子吓得拉到裤子里了,你们有没有也拉出来啊?” 正说话间,后面大队兵将到来,把那些俘虏一起带了过来。俘虏们正好听到管直虎拉到了裤子里的话。 还想硬挺到底的,自然破口大骂,而那些不想硬挺的立即反水,开始揭发管直虎,说管直虎特别不是东西,而且卑鄙,甚至想着去欺负尼姑,幸亏各位唐兵大爷来得及时,要不然不知多少尼姑的清白,要毁在这个管直虎的手里,他们代尼姑们,谢谢唐兵大爷了! 王平安一咧嘴,嘿嘿两声,把头转了过去,不看这些高句丽人的嘴脸,而长孙无忌他们却都面带微笑,连连点头,鼓励这些人接着往下说。做为宦海浮沉几十年的宰相,他们啥人没见过啊,比这恶劣十倍的人他们都见得多了,早就不当回事了。相反,这些人现在叫得越响,就代表他们再没退路,只能给大唐办事了,而以胡制胡,正是从前隋以来就一直奉行的对外政策。 叫喊了好半天,长孙无忌这才一摆手,道:“罢了,不要再说了,把他们带回兵部去,老夫要好好审问。” 褚遂良一拉长孙无忌的袖子,小声道:“今晚就不要进城了,去感业寺那里待着吧,顺便问问王平安那件事!” 长孙无忌嗯了声,抓些高句丽奸细,对他来讲是小菜一碟,立储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立即换了一种口气,长孙无忌转过头来,温和地对王平安道:“无病,你看这些俘虏该怎么办呢?今晚回城,似乎不妥,城门总不能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啊!” 王平安道:“要是城门能昼夜不关,那就方便许多了,不能因为会进来几只苍蝇,就失了我大唐海纳百川的气势。” 他一指这些俘虏,道:“不如咱们去那养马庄里凑合半宿吧。至于说到他们,看他们的样子,对这个大首领很是不满,不如就让他们控诉一下这个大首领,说说大首领以前是怎么***他们的,这样可好?” 让高句丽人去开一场批斗大会,而大首领就是那个地主老财,只要这些高句丽人彻底和大首领决裂,那么就可以放心使用了。王平安也看出来了,长孙无忌等人有利用这些高句丽人的意思,估计是想派回高句丽去,当做卧底使用。 长孙无忌冲那职方司的主事一招手,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又转头对王平安道:“咱们去感业寺里待会吧,吃些素斋,今天一整天老夫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饿得很了。” 王平安自然答应。四个宰相带着一众侍卫,从正门进入感业寺。 感业寺里的尼姑们都没睡觉,她们本来已经***休息了,可外面传来的喊杀声太大,几百人的军事行动,声势自然不会小,她们听到声音后,全都惊起,年轻些的尼姑们拿着扫把还有擀面杖什么的,充当武器,守在门口;而年纪大些的,则去了佛堂,求神佛保祐。 主持老尼得知四位宰相齐来,她是又跺脚又叹气,身为出家人,本应该只信神佛,可看来也应该信信别的了,比如黄历。等明天天一亮,就派人去镇上买一本来,以后只要一查黄历,就能知道,朝中的大官会不会来寺里了。 主持老尼一边跑出去迎接,一边吩咐弟子,道:“快去找了空,只有她才能伺候得了王相爷,至于其他宰相,为师亲自伺候。” 弟子忙去后面找了空,她知道了空拿了根扁担,正在守卫后山门。 王平安等人进入寺中,见奔过来的主持老尼,长孙无忌和颜悦色地道:“慢着点,主持师太年纪不轻了,可不能象小孩子一样跑跑跳跳了!” 第八百零三章 成功宰相背后的那个女人 第八百零三章 成功宰相背后的那个女人 长孙无忌的态度相当客气,有种和主持老尼认识很多年的感觉。 王平安一愣,心里纳闷儿,长孙无忌不是这种能对老尼姑露笑容的人吧!上次来感业寺时,他可看到了,长孙无忌对主持老尼相当地“虚伪”,就算没到爱理不理的地步,可也明确表现出“你不要和我主动说话”的态度,怎么今晚忽然反常了? 主持老尼同样挺纳闷儿的,她看着四位宰相,还有他们带来的大批侍从,侍从们个个杀气腾腾,有的人身上还带着血迹,一看就知是刚杀了人,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主持老尼有点儿哆嗦,她没敢把长孙无忌他们请进大殿,看他们的样子,肯定不会是来拜佛的。她道:“四位相爷,还请后面静室宽坐,待贫尼奉茶。” 长孙无忌笑道:“主持师太客气了。”带着王平安他们,跟在主持老尼的身边,去了后院的静室。 等进了静室,长孙无忌忽然道:“老夫有话要和主持师太说,两位仁兄,还有无病,你们在外面稍待片刻如何?” 房玄龄和褚遂良一***头,道:“无忌公请便。”他们便没进去,王平安只好也等在外面。 就在这时,武媚娘跑来了,她得知了王平安夜半来寺,当真是又惊又喜,这段时间王平安来得真勤啊,难不成宫里的事办得差不多了?王平安真是个办事人,办事的速度真叫一个字,快! 当她跑到静室这里时,却忽然看到了房玄龄和褚遂良,王平安正陪着他俩,站在院里说话。武媚娘心中一震,来的不是王平安一个人,难不成出事了? 给武媚娘报信的尼姑,说的是主持老尼叫她,去前面伺候王相爷,但却没说有别的宰相一起来,所以她就以为是王平安一个人来的,没想到来了好几个相爷。 武媚娘站在院外,没敢马上进来,心里有点焦急。她今天听到外面有喊杀声,本来就挺害怕的,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了,所以有人前来杀人灭口,胡思乱想之下,越想越怕,可现在又见来的不光是王平安,她更害怕了。 武媚娘躲在院门外,不敢进来,偷偷向里面张望,夜色深沉,院门口没有光亮,里面的人都没有发现她。 静室里。 长孙无忌一进屋子,回身就把门关上了,眯着眼睛,看向主持老尼。主持老尼吓得全身哆嗦,不明白宰相大人为什么要关门,难不成……不会的,不会的,宰相大人不会看上自己的! 长孙无忌坐了下来,对主持老尼道:“主持师太,你在感业寺里做主持,已经很多年了吧?” 主持老尼不敢靠近他,离着好几步的距离,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回长孙相爷的话,贫尼在感业寺里修习,已经很多年了,是寺里年纪最长之人。”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又道:“如果老夫问你些事情,你可愿意实话实说,而且说完之后,保证不告诉别人吗?” 主持老尼没来由的脸上一红,低头道:“贫,贫尼可以保证。” 长孙无忌轻轻敲了敲桌子,道:“皇后来过了吧?她在寺里做了什么?可曾有过求子?” 当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研究出皇帝想要立储的事后,立即就派人进宫探查消息了,而皇后来了感业寺的事,是所有被报告的事中***第二的,第一件不是王皇后去了哪里,而是皇帝是不是经常去萧淑妃那里。 关于立储,长孙无忌当然要问王皇后有没有求子,这是正常思维下的正常提问,不要说他,换了别人也会同样提问。长孙无忌是正常人,而武媚娘的事是不正常的,他要是问起寺里的小尼姑,那才是不正常,他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的。 主持老尼心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是王相爷和他说什么了吗?”王平安这时候就在外面,按着正常思维,主持老尼不可能把整件事全说一遍,没这个必要啊,要是万一说错了什么,王平安可就在门外,还不得修理死她! 主持老尼很正常地回答:“皇后娘娘没有求子,只是见了以前宫里的各位嫔妃娘娘。” 长孙无忌哦了声,道:“都说了什么?” 主持老尼硬着头皮答道:“倒也没说什么……”忽然害怕起来,莫不是王平安说嫔妃娘娘们生活辛苦,所以长孙大人来找茬儿了?天地良心啊,我可真没***她们,她们的生活用度,比我都强! 与其要别人说出来,不如自己先说。主持老尼道:“嫔妃娘娘们哭了,皇后娘娘走后,她们哭了良久,老尼劝也劝不住……” 没等她说完,长孙无忌一摆手,道:“老夫问的不是她们,是皇后娘娘见过她们后,有什么表情?”曾经的嫔妃哭不哭的,他才不在乎呢! 主持老尼心想:“皇后娘娘怎么样,你应该问王相爷才对,是他陪着的啊,关我什么事了,我哪儿知道离寺后她怎么样了!” 她想了想,用一种很飘渺,很玄虚,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又一点责任不用负的答案,应付长孙无忌。她道:“皇后娘娘的表情是……对本寺的神佛更加虔诚了!” 这话回答得和没回答一样,纯纯粹粹就是一句废话! 可是,长孙无忌是在立储为前提的情况下,正常地问,而主持老尼是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正常地答,两个正常并到一块,就不正常了! 长孙无忌立时就紧张起来了,看来自己没有料错,皇帝让自己代天子阅兵,是想让自己在某个问题上让步,而皇后的这种表现,正是提前得到了立储的消息,两方一印证,可不就是皇帝要立萧淑妃的儿子做太子么! 宫斗的复杂性,在这一问一答中,尽显无疑,把长孙无忌都给搞蒙了! 王皇后得知了皇帝要立储,立的是萧淑妃的儿子,所以心中难受,这便带着王平安这个堂弟来感业寺,见了曾经的嫔妃,见她们生活困苦,感同身受,所以更加伤心,这些嫔妃为什么来这里,不就是因为没有生出儿女么,所以王皇后怕自己日后也这样。于是乎,对神佛就更加虔诚了,非常想要得到一个儿子! 宫斗再复杂,在长孙大人的眼里也不值一晒,他马上就分析出了原因,至于分析得对不对,那就另说了! 不但分析出了原因,长孙无忌还立即做了两个方案来应对。一是根据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无长立贤的原则,他决定立皇长子李忠为太子。 因为李忠的母亲身份低微,没有娘家撑腰,而王皇后又好捏,怕他怕得很,所以李忠当了太子,他便可以风光依旧,仍掌朝中大权,地位不会有所动摇。这是第一个方案。 第二个方案,如果拗不过皇帝,那就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立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为太子。但要在李素节登上太子之位前,把萧淑妃给整死,再找借口,指派别人,比如王平安,王平安身份高,又听话,拿他当刀使最合适,把萧氏一族全部处死,连根拔起,让李素节变成无母亲家族支持的孤儿。 然后自己出面做好人,顺着皇帝的意,把李素节立为太子,这样李素节这个吃奶的娃就会捏在自己的手中,下一任皇帝又变成了自己的掌中物。 两个方案,对长孙无忌都非常有利。这倒不是长孙无忌心狠手辣,就算是换了马周那样的彬彬君子,处在长孙无忌的地位上,说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朝廷中的斗争就是这样,只有成败之分,没有好坏之别,谁成功谁是老大,失败者是不会被记住的。 但至于长孙无忌的方案最终会便宜谁,比如说便宜现在院子外面,那个东张西望的了空小尼姑,那长孙无忌就不知道了。 就算现在王平安拿着根棍子冲进来,对准长孙无忌的脑袋狠敲,给他来顿醍醐灌顶,当头棒喝,长孙无忌也照样不会信一个小尼姑能当女皇,说不定还会抢过棍子,反敲回去,打得王平安头破血流,反对王平安当头棒喝一番! 一想明白了事情,长孙无忌便即挥手,道:“你出去吧,把三位宰相叫起来。” 主持老尼一愣,心想:“我出去?这是我的屋子啊!”她连忙答应一句,开门走了出去。 可长孙无忌却忽然站了起来,追出屋去,在主持老尼张口叫王平安他们前,一把拉住老尼姑,耳语道:“老夫刚才问你的话,你不许对别人说起,否则……哼,明白吗?” 主持老尼脸色立时剧变,点了点头,看向王平安他们,嘴唇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把头扭到别处,不听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的耳语,而王平安则迅速转身,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褚遂良和房玄龄心想:“这是问出来了,看来立储之事不假!” 王平安则心中叫苦:“不会吧,武媚娘的事被问出来了?可这个主持老尼应该什么也不知道才对,难不成是那些嫔妃尼姑走漏了消息,可她们也应该啥也不知道才对啊!” 院内众人表情各异,看得院外之人却是又惊又喜。 武媚娘心想:“长孙无忌和主持果然有龌龊,他俩定是旧情难忘,藕断丝连!很好,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进宫,要是长孙无忌难为我,我也不用怕他,他要是敢提我以前的事,我就提他以前的事,他不让我好好过日子,那我也让他后半生难过,他让我身败名裂,那我也让他身败名裂,看是他狠,还是我狠!” 由于王平安很久以前,在后山门附近的那座石室的门框上,提了一首诗,所以武媚娘便一直误会着,以为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有一腿。现在又看到长孙无忌和主持老尼如此的亲昵,竟然还耳语,而别的人竟然还都不敢看,这就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自认为掌握了长孙无忌的把柄! 院里。 长孙无忌和蔼可亲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道:“主持师太,照顾好那些曾经的嫔妃,你要好好修行,专心伺候神佛,不可过多的胡思乱想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最好都不要说,可明白否?” 主持老尼悲痛欲绝,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何这段时间,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可是要难为死我了!好吧,看来明天天一亮,我确实得派弟子出去,给我买本黄历了! 院外。 武媚娘更加肯定了,他俩一定有事,我都看出来了,而且看得明明白白!长孙无忌这个负心人,玩弄了主持不说,还要威胁她,让她不可以和别人说,只能一心修行,不可以回忆他们当初的花前月下,不可以再想着他,看把主持给伤心的,真可怜啊!长孙无忌真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个败类! 轻轻地,她叹了口气。当女人难,当个尼姑更难,当个和宰相有私情的尼姑,还是老尼姑,更是难上加难啊! 主持老尼低着头,走出了院子,武媚娘轻手轻脚地跟着,等离开院子一段距离,她才跟上,扶住了主持老尼。 主持老尼见是她,唉了声,把头摇了摇。武媚娘也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主持老尼的手臂,表示安慰,真是太同情师父她老人家了! 武媚娘轻声道:“师父,长孙相爷很难伺候吧?” 主持老尼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道:“难啊,太难伺候了,刚才在屋里时,他把门一关,为师……吓坏了啊!唉,真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武媚娘心中吃了一惊,不会吧,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长孙无忌竟然把门关上,想对主持她…… 她小小声地道:“师父,你,你,你……忍了吧!” 主持老尼苦着脸,道:“不忍行吗,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为师都这么大岁数了,再忍忍,也就到时候去见神佛了!唉,忍吧,忍吧!” 因为长孙无忌在里面问她当了多少年主持,暗示要是她乱说话,有可能就不能再当了,所以主持老尼说的是这个意思。 可武媚娘却吃惊地想:“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私下有来往,哪个啥了?长孙无忌位高权重,啥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么会对主持一直……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院里。 长孙无忌一脸严肃地道:“三位请进来,老夫问了主持些话,现在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 第八百零四章 王平安坚持正义 第八百零四章 王平安坚持正义 王平安三人立即一起进屋,长孙无忌把门关上,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长孙无忌坐床,王平安他们三个则坐在凳子上。 长孙无忌看着王平安,柔声细语地说道:“无病,你陪着皇后娘娘来过感业寺吧?皇后娘娘是来做什么的,可是求子?” 王平安心头砰砰乱跳,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长孙无忌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想得明白了,然后才回答。他道:“回舅父大人的话,皇后娘娘来感业寺确是外甥陪着来的,却并没有特地在佛前烧香,也没说求子的事,只是内心里有没有求,外甥就不知道了。” 长孙无忌轻轻嗯了声,看向房玄龄和褚遂良,想听听他俩的意见。 房玄龄道:“皇后无子,这是块心病,越是心病,越不喜欢被人提起。她就算是要求子,估计也是要私下里求,不会当着别人面求的,以免被传出去,受人笑话。” 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一***了点头,这个和有病忌医一个道理,有些人偏就不喜欢被人说自己的短处,越是地位高的人,越不喜欢别人说短处。对于一个女人来讲,王皇后的身份已经高到顶峰了,而皇后无子,就代表以后无法成为皇太后,所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伤心,实属正常之举。 褚遂良问道:“无病,皇后娘娘定是见了那些曾经的嫔妃吧,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他们不问“了空小师太”的事,打死王平安,王平安都不会主动去提的,就算对方问了,他也会假装“好不容易”地想起来,尽力谈化了空成为皇后替身的事。 王平安道:“这个,要说反常的举动嘛,身为臣子的,倒是不好议论君上,可皇后娘娘确有失态之举,她见了那些曾经的嫔妃娘娘,竟然哭哭啼啼的,而且在回宫的路上,似乎在车里也有哭声传出,不过我却是没有敢安慰,只能当做没听见!” 三个宰相一***头,要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会假装听不见的,就算明知王皇后伤心,也不敢真的去安慰什么,这不是好心不好心的问题,而是礼仪上的问题,为尊者讳,上位者有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为臣子的应该主动避开,并且连问都不应该问。 长孙无忌道:“无病,皇后来感业寺的事,比较突然,而且宫里的执侍和宫女向来混帐,他们只会私底下乱传,可要是真的去问,他们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说。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来感业寺,你知不知道内情?” 虽然长孙无忌派人进宫去打探消息,可有些事情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宫里的人总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偏不说”的作派,所以急切之间,是问不出来啥的,要是时间充裕,那要问出来,却还是有可能的。 王平安心知肚明,这种事情早晚得被传出来,自己要是不说,反倒是不好了,不如真真假假的,把武媚娘的事略过,只说些明面上的事。 王平安道:“要说皇后娘娘突然来感业寺,这个原因外甥还真是知道的,舅父大人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 三个宰相立时紧张起来,一起看着王平安,齐声道:“什么原因,快快说来听听!” 王平安道:“据说,据说啊,这个我可是没真的看见,但皇后娘娘本来是露出了口风的。据说萧淑妃亲自去了皇后娘娘的宫里,还是抱着小皇子去的,不知怎么的,把皇后娘娘给气得够呛,偏巧当时我在甘露殿里,小宦官就跑来找我,让我去给皇后娘娘看病,怕她气得晕过去,那不就是出大事了吗!” 三个宰相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中同时想道:“果然不出所料,真的和萧淑妃有关系,并且还和那个小皇子李素节有关系。” 王平安接着道:“虽然有些话没有挑明,但我去了皇后娘娘那里,也看得出来,估计是和那个小皇子有很大的关系。皇后娘娘气得差点晕过去,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可又是咳嗽,又是上不来气,着实的折腾了好半天。” 长孙无忌预感到事情的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他问道:“然后皇后就来感业寺了,对不对?可以确定是因为萧淑妃,还有那个小皇子的原因?可以肯定吧,可不可以肯定?”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道:“却也不是直接,因为当时皇后娘娘没有提过感业寺的事,而是好象要找皇上告状啥的,所以我就陪着她一起去见皇上。可当时皇上正在发火,皇后便没有马上进去。” 他顿了顿,这才又道:“皇上当时是在和萧淑妃发火,甘露殿伺候着的执侍和宫女都听见了,但却谁也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想必是萧淑妃和皇上说了什么,而说的时候声音不大,后来皇上发火了,声音才传来的!” 三个宰相一起哦了出来,他们现在几乎就可以肯定,当时萧淑妃和皇帝说的事,必是立储之事无疑。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不怕别的,就怕先入为主,他们认定是立储的事,所以就使劲把各种线索,往立储的事情上联想,他们可万万没有想到,萧淑妃跑去和皇帝说事,说的竟是王平安私入后宫,而皇帝生气,是怕武媚娘的事被暴露,他们再怎么聪明无比,也是想不到这个的。 长孙无忌迫不及待地问道:“萧淑妃和皇上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没有听到,当时外甥在外面陪着皇后娘娘呢,不过在萧淑妃出来后,却是满脸的喜容,还斜着眼睛看皇后娘娘,一点礼数都不顾,又把皇后娘娘给气了个够呛。等我进去见皇上时,皇上便说起想让舅父大人代天子阅兵的事,然后皇后娘娘进了大殿,就说起来感业寺的事了,说是为皇上祈福,皇上自然应允,再然后皇后娘娘退出来,我也出来了。” 他把整件事发生的前后顺序,颠三倒四地说了出来,完全不提武媚娘的事,只说皇后和萧淑妃的宫斗,而且暗示这场宫斗里,萧淑妃占了上风。 可他这话里面,出现了一个漏洞,那就是李治说代天子阅兵的事,不是王皇后见过皇帝后直接说的,而是王皇后从感业寺回来后,李治才说的。 三个宰相啥脑瓜儿呢,有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所以王平安怎么说都行,可有些事情他们知道,王平安再想蒙混过去,可就难了。 长孙无忌立即就听出这事有不对头的地方了,他问道:“无病,你是说,皇上要老夫代天子阅兵,是皇后来感业寺的前一天,就和你说了?” 褚遂良和房玄龄也都郑重地看着王平安,等着他的回答。 王平安呃了一声,心想:“糟糕,刚才编的出了漏洞,如此微小的一个漏洞,竟然立即就被抓住了,看来以后再编造事情时,得万分小心才行,这三个老相爷,个个都不好唬弄啊!” 他点头道:“是啊,是提前说的,但也只是提一提。这种大事,外甥自然不敢乱说。在陪着皇后娘娘从感业寺回去后,皇上才正式提出的,还暗示外甥,把这件事说给舅父大人听,外甥这才去找您的。” 他的话一说完,屋里沉默片刻,接着长孙无忌啪地一拍手,两手顺即摊开,看向房玄龄和褚遂良,两个宰相一***头,事情完全可以肯定了,就是立储的事情! 王平安歪着头,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外甥不知道,还请舅父大人解说。”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你又不是笨蛋,就算是皇上没有把话明说,难不成你还猜不出么!” 褚遂良也道:“无病,不用装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收起你那守口如瓶的一套吧!皇上是不是要立储,是不是要立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做太子?这可是大事,你要是知道什么,一定不能隐瞒,要明说出来才行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的惊讶可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吃惊,怎么他们三个人竟然把事情想歪了,而且是歪得离谱儿,竟然想到立储的事上去了? 王平安道:“这种大事,不能靠猜的吧?皇上可是一点口风都没有露过,而且皇后娘娘也没找过我说啊!” 忽然,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道:“皇后娘娘确是没有说过,可国丈却请我去他家赴宴,而且还是魏国夫人亲自下厨,给我弄了几个好菜呢!难不成,他们是在提前铺路,或者是想让我帮帮忙啥的?” 褚遂良顺嘴就说道:“当然是要让你帮忙,他们是想从你嘴里探探口风呢!”话一说完,三个宰相一起眨巴了眨巴眼睛,他们现在干嘛呢,不也是在套王平安的口风呢吗,和魏国公做的事情,是一模一样的! 长孙无忌脸上表情变得极为郑重,他问道:“无病,你说,如果让你向皇上进言,你肯不肯进言,立萧淑妃的儿子做太子?” 王平安心想:“好家伙,现在就逼着我站队哪!不过这个队倒是好站得很,看你们的样子,是想让我站到皇后的队里去,好歹皇后也是我的干堂姐。可你们滑,我也不傻,只要我往皇后的队里一站,你们马上就得逼我去修理萧淑妃,把我当刀使,我才不给你们当凶器呢!” 王平安把腰一挺,道:“身为臣子,当然要以皇上的意思为准绳,皇上说立谁为太子,咱们做臣子的,就应该拥立谁,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第八百零五章 宰相出手,媚娘得利 第八百零五章 宰相出手,媚娘得利 王平安满脸正义凛然地大声说道。看他的表情,简直就是旷古未有的一个大大的忠臣,对皇帝忠心不二,皇帝指哪儿,他就打哪儿,皇帝说鸡蛋是树上结的,他会立即随声附和,说世上从来就没有母鸡这种东西,公鸡更是没有! 四个宰相之一的王平安,郑重表态,可另外三个宰相却一起把脸沉了下来。褚遂良和房玄龄没说啥,可长孙无忌却是大怒! 长孙无忌喝道:“糊涂,混帐小儿,你是堂堂大唐的宰相,门下省的侍中,怎地如此糊涂,竟然是非不明,好坏不分,这和小丑弄臣有何不同?说,现在老夫就让你说,你和小丑弄臣有何不同!” 说着话,为了增加气势,长孙无忌飞起一掌,重重地拍到了王平安的后脑勺儿上! 王平安被打得哎呀一声大叫,抱着脑袋,心想:“有理讲理,没理才打人呢!竟然打我,看我帮不帮你修理萧淑妃!” 褚遂良和房玄龄齐声叫了出来,褚遂良赶紧伸出手,护住了王平安,道:“无忌公,这是干嘛,怎么打起孩子来了!” 房玄龄也道:“这孩子不懂事,给他说道理便成,不要打脑袋……嗯,打手心也成啊!” 王平安更怒,心想:“有没有搞错,打哪儿也是打啊!让我站队时,把我当成宰相之一,我不肯往队里站,你们就说我是小孩子,还要教导我一下!真是放完了焰口,就不要和尚,做完了法事,就让尼姑滚蛋,把我当成什么了!” 长孙无忌吹胡子瞪眼,喝道:“快说,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如果让你向皇上进言,你会不会建议皇上立萧淑妃的儿子当太子!” 王平安装出一副学乖了的样子,怕再挨打,小心翼翼地问道:“舅父大人息怒,外甥向来糊涂,这个要怎么进言法,不是那么太明白。舅父大人要外甥怎么进言,不妨教教我?” 长孙无忌哼道:“这个还要老夫来教你吗,你实在是太没用了!” 王平安忙道:“是是,外甥向来是没有用处的,以后定要好好办事,做一个有用的人,以后天天去门下省坐堂,处理公务,争取早日成材!”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看向长孙无忌,心想:“让你打人,打出事儿来了吧,要是以后王平安真的天天跑去坐堂,那门下省可就不再是你说了算了!” 长孙无忌一愣,大感无可奈何,这小兔崽子,也太滑头了,就凭他的脑袋瓜儿,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要他说什么,可他偏偏不说,不肯担负责,真真混蛋之极!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给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三人心中都已明白,王平安这种说法,是不肯参予进立储之事里了,想要跳出圈外,不管这事儿! 长孙无忌心想:“看来不能把他当刀使了,修理萧淑妃的事情,还得我亲自出手才行!” 王平安则心想:“我偏打酱油,我气死你们,休想拖我下水!” 长孙无忌再不遮遮掩掩地,也不再问王平安的意见了,他直截了当地道:“老夫认为,当立皇长子李忠为太子,皇后已收养皇长子,皇长子即为嫡子,既嫡且长,理应为太子!”说这句话时,长孙无忌的眼睛是看着王平安的。 顿了顿,长孙无忌又道:“但皇幼子李素节颇得皇上宠爱,虽于礼不合,但于情而论,也是可以立为太子的!”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是看向褚遂良和房玄龄的。 太明显了,这不是暗示,这是地地道道的明示! 现在是要你们站队,但不是站的王皇后和萧淑妃她俩的队,而是我长孙无忌的队,至于和我长孙无忌作对的那个队,是什么队,现在还没有,可为了防止以后有,所以你们现在必须明确表态,你们是我队里的人! 褚遂良和房玄龄是干嘛的,都当上宰相了,什么阵仗没见过,哪可能不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两个方案,首先是要立李忠为太子,如果皇上不答应,非要立萧淑妃的儿子做太子,那也行,不是不可以,但萧淑妃必须得死! 他俩没吱声呢,王平安立即相当知趣地道:“对,就应该这样,外甥完全赞同舅父大人的意思,以舅父大人马首是瞻!” 三个宰相心中一起怒骂,这个小滑头,这时候再表态还有个屁用,表得也太晚点了吧! 褚遂良道:“无忌公,这件事要看皇上的意思了,不妨拖拖?” 房玄龄也道:“无忌公所言甚是,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我等自然赞成,但不妨先探探皇上的意思,看看皇上是不是心中早有人选?” 长孙无忌道:“当然要试。”他看向了王平安,这事王平安去干最好。 可王平安现在却是一脸的沉思,低着头,不看三人,也不知他在想啥呢! 长孙无忌大为不快,这王平安向来听话,今天怎么突然间闹起别扭起来了?忽然,他顿时明白了,王平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结果,他这是在暗示什么啊! 王平安心里不停地念着:“打酱油,打酱油……” 而三个宰相却都心里凉了半截,王平安这种态度,岂不是在表明,皇帝已然决意要立李素节为太子了,看来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了! 长孙无忌立下决心,干掉萧淑妃,先把李素节掌握到手里,如此才能以备万全。他大声道:“立皇长子李忠为太子,老夫心意已决,三位可愿助一臂之力?” 褚遂良和房玄龄心里一起暗道:“这是要立李素节了!”他俩一起点头,齐声道:“我等自然支持!” 可王平安却道:“哎呀,外甥肚子疼,要去茅房。去去就回,去去就回!”竟然不等长孙无忌应允,捂着肚子就跑出了房间。 他一出门,长孙无忌立时小声道:“看来皇上确是要立李素节了,圣意不可违,两位有何高见?” 房玄龄道:“将计就计!” 褚遂良却道:“萧淑妃乃是齐梁皇室后裔,家族已然没落,朝中又无高官,要想灭了她的族,容易得很!” 长孙无忌露出微笑,道:“知我者,二位仁兄也!” 三个人头碰头,低声商量起来,怎么才能又快又稳的,不留后患地快速把萧氏一族连根拔起。 王平安捂着肚子出了房间,把门一关,直起腰来,心想:“怎么搞的,立储的事怎么都搞出来了,真是莫名其妙。不过看长孙无忌的样子,好象真的要立李忠为太子,李忠倒底长啥样啊?” 他记不清以前是否见过李忠了,好象是以前李世民活着时,他进宫拜年时,见过一次,可到底怎么个见法的,却是实在记不起来了! 正在回忆时,就听院外有人小声叫他,他向院门那里一看,光溜溜的一个头,竟是武媚娘。 王平安快步出了院子,回头向屋子那边看了眼,确实长孙无忌他们不能出来,这才走到武媚娘的跟前,两人闪身进了黑暗之处。王平安小声道:“你怎么来了?可不要让人发现你啊!” 武媚娘小声道:“没关系的,刚才我送主持回去,她特地要我过来的,说是伺候王相爷你,只有我才行!”说着,她嘻嘻一笑。 王平安叹了口气,小声道:“你还笑得出来,里面出大事儿了!”他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关于立太子的事,媚娘你是局外人,想必看得比我清楚,你说说里面的三个大佬,是想要立李忠么?” 武媚娘才不管立谁当太子呢,她又没生出儿子来,现在连宫都没进,哪可能想得太多。对现在还在当尼姑的她来讲,谁爱当太子谁当去,跟她全无关系,可她却从这里面看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利用这件事,可以马上进宫了! 是马上,明天或者后天的事情,不用再等了! 武媚娘一把拉住了王平安的袖子,欢喜地道:“舅舅,媚娘的机会来了,当真是来了!” 王平安啊了声,他在里面管长孙无忌叫舅父大人,而外面也有人管自己叫舅舅,可自己这个舅舅却不比里面的舅父大人威风了。 王平安皱眉道:“你哪里有了机会,你是没有了机会才对,刚才我在里面拼出老命装糊涂,不想搀和进这事里面。你想啊,要是立了李忠为太子,王皇后有了依靠,她可就不急着把你弄进宫去了,而要是立的李素节……嘿,那萧淑妃的日子可就到头了,王皇后没了对手,她干嘛还要弄你进宫,给她自己找不自在吗?” 他多多少少的也能猜出长孙无忌的方案,可不管是哪个方案,对武媚娘却都是不利的,因为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了,王皇后还干嘛要她当替身,弄进宫里去呢! 武媚娘却低笑道:“舅舅糊涂了……” 王平安有点不痛快,里面的人说我糊涂,还打我的脑袋,怎么外面的人也说我糊涂呢,我哪里糊涂了,岂有此理! 武媚娘接着说道:“舅舅你想啊,里面那三位相爷的计划,可是马上就实行的?”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立储事大,为防夜长梦多,如有了计划,当然要立即执得的。不过从时间上来讲,局势却不会很快清晰。媚娘你不知道,朝中的这些大人物办事,向来都是背后使劲,不会亲自出面的。不管是要立谁,都要势必得罪另一方,所以……”他回身朝静室方向指了指,道:“他们要先找好杀人的刀才行,刚才他们还想把我当刀使呢,幸亏我拼命装糊涂,这才躲过一劫!” 武媚娘看着王平安,轻声说道:“舅舅是个正人君子,对于世间的害人技俩不够了解!” 王平安心想:“难道你就了解了……呃,你是了解的,而且是此中高手,我远不如你呀!” 武媚娘声音小小的,又道:“舅舅请想,不管立谁,屋里那三位大人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也就是说两个小皇子,他们都要握在掌中才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皇长子身上,而在李素节身上,如若要掌握住李素节,那么怎么才能掌握住呢?” 王平安轻轻叹了口气,道:“还能如何,当然是杀人呗!除掉萧淑妃,以及她的族人,让李素节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 “那要怎么样除掉那些人,而李素节长大后,才不会恨他们呢,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武媚娘越说声音越小,她知道自己这么一提醒,王平安立即就会明白。 王平安啊了一声,寒毛都立起来了,长孙无忌狠,可这武媚娘更狠,要说远见,自己这参与其事的人,都没她看得远啊!自己只想到萧淑妃死期将近,可却没有想过要用什么办法! 他道:“怎么做才能不让李素节记恨,还把他们当成好人。那么除掉萧淑妃……”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道:“捧杀!” 长孙无忌等人会在讨论立谁为太子之前,大力捧举萧淑妃,或是她的族人,用梯子把萧氏族人送上云端,然后找到一个替罪羊,让替罪羊突然撤掉梯子,把萧氏族人全部重重摔死,他们再出手杀掉替罪羊,替李素节报仇! 如此一来,李素节自然不会记恨他们,而等李素节长大,已然是多年之后的事了,真相已被掩没,再也查不出因由的了! 武媚娘又道:“舅舅刚才说了,他们的计划会立即执行,但局势不会马上清晰,所以王皇后是不会知道的。她要是看到宰相们都在捧萧淑妃,她会如何?” 王平安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怪不得一个小小的尼姑,能一步步的登上女皇之位,她确是比自己看得远啊! 王平安向院子里看了眼,道:“估计他们明天就会执行计划了,早朝就会大捧萧淑妃……不,应该是捧萧氏族人,然后用萧氏族人,去击垮萧淑妃,却又不会连累到李素节的地位,让李素节仍旧有当太子的资格,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儿啊,不知他们会怎么设这个圈套!” 武媚娘紧紧地抓住了王平安的手,指甲几乎都要陷入肉里,她语带哽咽地道:“不管他们怎么做,王皇后都会非常害怕,会立即把媚娘招进宫去,立即,立即呀!” 王平安喃喃地道:“是啊,她不会再犹豫了,不敢再等等看了……”感觉手背巨痛,再看向武媚娘时,却见武媚娘已然满脸泪水,她太激动了! 第八百零六章 利用大首领 第八百零六章 利用大首领 见武媚娘哭了,王平安赶紧小声安慰,道:“莫哭,莫哭,应该高兴才对,你等了这么久,不就等的是这一天么。现在这一天来到,干嘛要哭呢!” 嘴上安慰,他心里却想:“哭哭也好,憋了这么多天了,也该发泄一下了。不过要说这事,也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她给李治生了小太平出来,有了孩子,都没有能顺利进宫。可宫里的皇后和妃子开斗,却让她能成功进宫了。” 武媚娘破涕为笑,松开王平安的手,抬袖擦拭眼泪,一边擦,她一边说道:“以前读书时,看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还不太了解其中含义,今晚却让媚娘明白了,这世上还真有两人打架,便宜第三人的事儿呢!” 王平安笑道:“是啊,媚娘好福气,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以后定要请我吃饭才行,一顿不够,多请几顿才行!” 武媚娘笑道:“光请吃饭哪行,舅舅对媚娘的恩德,媚娘一辈子都还不清。” 王平安心中得意,却拍着武媚娘的肩膀,道:“咱们是实在亲戚,这点小事儿不用放在嘴上……嗯,记在心里就好了。这是舅舅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武媚娘也跟着他嘻嘻而笑,她的前途开始变得光明起来,心中自然高兴万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长孙无忌的说话声,长孙无忌道:“无病,你还没方便完呢吗?难不成这感业寺里的茅房,让你有了流连忘返的兴味?” 王平安忙答应一声,叫道:“方便好了,倒是没有流连忘返,外甥这就进屋!” 喊完这句,他小声对武媚娘说道:“媚娘你要保重,好日子就来了,可不要在这关键的时刻出点什么意外,你一切小心为上!”说着,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武媚娘点头道:“媚娘省得!”她冲王平安轻轻摆了摆手,快步转身离去。 王平安目送她消失在院墙后面,这才转身进院,还没等推开屋门,那屋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长孙无忌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了屋子。 长孙无忌看到外面的王平安,说道:“还以为你掉到了茅坑里,正打算派人去捞你呢!”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嗨了声,怎么又这么说王平安呢,就算这孩子脾气再好,可总这么嗤嗤他,他也会生气的。 可王平安却一点都没生气,反而随着话茬儿,笑道:“舅父大人关爱外甥,外甥感动莫名。不过这寺里的茅坑不深,就算掉进去,外甥也能自己爬出来,不用人帮忙往外捞的!”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笑,他在屋里和褚遂良房玄龄他们,商量好了立储之事的应对之法,难题有了办法解决,心情自然舒畅起来。他素知王平安不是个小心眼,嗤嗤他两句没关系的,哪那么容易生气。 长孙无忌对王平安道:“走,咱们现在就去那个养马庄,把那些高句丽的奸细押上,返回京城,路上不用急赶,待天亮时分,估计正好到达城门。” 王平安忙道:“舅父大人,还有两位叔伯,不用你们去养马庄那里提人,我去就成了啊,你们在这此休息休息吧,都忙了半夜了,明天还要上朝,如不养养精力,怕是明天上朝时受不了。” 褚遂良和房玄龄同时说道:“没关系,还是咱们一起去吧!” 长孙无忌双臂挥了挥,道:“老夫现在精力充沛得很,一点不疲倦,明天上朝时,也不会有半点的疲倦,这就叫做老当益壮。只是无病你,老夫看你倒是虚得很,年轻人要好好爱惜身体,尤其你是伊人的驸马,更加不可贪图女色,以后这尼姑寺,还是少来为妙!” 褚遂良和房玄龄两人哈哈大笑,陪着长孙无忌,一起出了院子。 王平安心想:“呀喝,跟我玩风趣和幽默,还真以为自己挺幽默呢,哼!” 他心里明白,长孙无忌他们要亲自去押那些高句丽的奸细,肯定是要对那些奸细做点什么,估计是要策反吧,让那个什么大首领回去当卧底,把李恪给擒拿住,以减少大军出征时的损失,这倒确是宰相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四人去了前院,带了一大群的侍从,出了感业寺,赶去养马庄。 到达养马庄之后,还没等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吵嚷成一片,卫府兵将们哄哄大笑,而笑声中不时地夹杂着高句丽人的喊声,不知他们在干些什么。 进了院子后,王平安一看,好么,大唐朝的批斗大会还真是热闹,卫府兵将围成一团,把那些活着的高句丽奸细围在圈中,圈里有些高句丽人没有被绑着的,站在外围,对着内围几个跪着的高句丽人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地怒骂。 而圈里面跪着的人正是石城岛的大首领管直虎,还有几个誓死追随他的高句丽兵将,他们都低着头,听着一个时辰前还是自己人的高句丽同伴大骂! 长孙无忌咳嗽一声,卫府兵将见他们来了,连忙让开一条通道,让四位宰相大人进来,圈里的高句丽人也都止住了喝骂声,一起给四人跪下了。 长孙无忌道:“可曾审问出什么没有?” 领兵的校尉忙道:“回长孙相爷的话,什么都问出来了,就连这个管直虎,平常最喜欢哪个小老婆,在谁的房里过夜次数最多,都问得一清二楚了。” 顿了顿,这校尉又笑道:“连他穿的裤子是几尺的裤腰,他的手下都报了出来。王相爷,您的法子当真好使,只让这些高句丽人对着他们的大首领,一通控诉,结果咱们啥力气都没废,他们自己就都抢着说了出来。咱们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现在全都知道了。” 王平安大是得意,笑道:“其实,你们这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如果你们给这几个人挂上大牌子,剥光了上身,押到街上去***示众,那效果会更好!” 校尉大喜,连连点头,道:“王相爷说得太对了,这个法子末将就没有想到。嗯,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还是可以想出很多招术的,一招一招的使出来,效果想必更佳。” 卫府兵将们听了,立即展开想象,七嘴八舌地出起主意来。对于番邦的奸细,那还有什么客气的,对奸细们客气,就是对大唐残忍。大家一致想办法,想要接着修理管直虎。 长孙无忌不听兵将们的议论,对领兵的校尉道:“把那个大首领押到屋里去,老夫有话要问他。” 领兵的校尉立即亲自提起管直虎,就象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把管直虎提拎进了屋子,长孙无忌带着王平他们一起进了屋子,把门关上。 长孙无忌三人都坐到了屋里的那张破**,而王平安则站在窗边,管直虎跪在地上。管直虎目不能视物,身上又满是伤口,卫府兵将只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现在的管直虎从外表上看,极是狼狈。 管直虎低着头,一场批斗下来,把他的信心以及自尊心,全部打击得分毫不剩。他虽是将门之后,可从小到长,一直很自傲,今晚不但被抓,还惨受手下的背叛,让他感觉世事太过无常,什么身为武将的信心都没有了,只想能活下去就成。 长孙无忌看着他,问道:“你叫管直虎是吧?眼睛有了疾病?” 管直虎会说中原话,而且说得还相当不错,要不然当初渊盖苏文也不能派他去营州,扶持并监督李恪。 管直虎道:“是,我是管直虎,眼睛有病。”脸上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知道问自己话的,是大唐一位***,应该是宰相一类的人物,可却想不明白,自己这种小人物,放在高句丽还算不错,可放在大唐算个啥呀,还能引得宰相亲自来捉拿,太瞧得起他了吧! 长孙无忌态度和蔼,用充满同情的语气说道:“是个壮士,可歌可泣,只是时运不济呀。可怜你身有疾病,却仍千里迢迢地来大唐行事,我们虽然是敌人,但你的英勇让老夫钦佩。” 管直虎大感惊讶,怎么会这样,听对方的语气,竟然有饶过自己的可能。他又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啊,自己真的是很英勇的,从高句丽来到长安,想要行刺大唐皇帝,这种行为当然是很有英雄气概的。 想那史书上记载的荆轲,不也是和自己一样吗。中原有句话,叫不以成败论英雄,自己虽然失败了,但却还是英雄,只不过正如这个人说的,自己实在是时运不济罢了。高句丽先有渊盖苏文祸国殃民,自己又在营州受了李恪的挑唆,这才踏上了不归路,要说自己失败的原因,似乎真的不怪自己啊! 这么一想,管直虎心里好受了很多,一旦发现自己有活下去的可能,他立时有了点精神,道:“这位大人,小人管直虎并没有想和大唐作对,只是听信了你们的反王李恪的谎话,所以才来到长安的,小人实实在在是没有和大唐为敌的念头啊!” 长孙无忌看向房玄龄和褚遂良,三个宰相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显而易见他们要的就是管直虎如此。 王平安心想:“这是要利用这个高句丽人了。要想利用,当先拉拢,估计是要我出手了,给他看眼疾。” 果然,长孙无忌下一句竟然真是这么说的。他道:“无病,你给管直兄看看眼睛吧,大家以后做朋友,不做敌人,岂不是好?” 第八百零七章 力捧萧淑妃族人 第八百零七章 力捧萧淑妃族人 王平安忙道:“是,外甥这就给管直大首领看看眼疾。”说着话,他来到管直虎的跟前,弯下腰,去看管直虎的眼睛,可屋里光线太暗,看不清什么。他正想着叫外面的人送进来根火把,却听长孙无忌说话了。 长孙无忌道:“管直兄,你可知现在给你看眼疾的人是谁?” 管直虎轻轻摇了摇头,道:“小人不知,想必是长安的一位名医吧?”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他是我大唐门下省的侍中,宰相之一,医术天下第一,他给你看病,你的眼疾想必是定会被治好的。” 管直虎忙现出一副感激的表情,连声称谢,心里却叹气,宰相会治病?倒是听说过大唐有一个精通医术的神医,但却不是宰相,而且那人听说极其凶残,就是他领兵焚烧了我高句丽的国都,并且还俘虏了宝藏王。那个人叫王平安吧,怎么又冒出一个天下第一神医来,还是宰相,大唐的名医多到了这种程度吗? 王平安打开窗子,叫人递进来根小火把,把火把插到墙上,借着火光,给管直虎看病做检查。他看得很仔细,又是号脉,又是看舌苔,诸般手段使出,很是尽心尽力,丝毫没有因为管直虎是高句丽人,而对他稍有歧视。 别人是否真的给自己好好看病,管直虎是能感觉得出来的,又因为对方身份太高,所以他竟然有了些感激,说道:“多,多谢这位相爷了,小人……” 王平安笑道:“不用谢的,如你要与我大唐为敌,我就当你是敌人,对付你绝不会手软的,可你要是愿做大唐的子民,那我就当你是朋友,朋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管直虎在遭遇了刚才的一通大棒教训之后,现在又被喂了一颗糖豆,现在要说还想拧着劲干,那是不可能了,脸上感激的表情更浓,又说了几声多谢。 长孙无忌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他忽然道:“管直兄,你可知现在尽心为你医治眼疾的人是谁吗?” 管直虎道:“您不是说他是大唐的宰相吗?啊,还没请教恩公的姓名!” 长孙无忌用慢慢的语速,说道:“他就是王平安,攻破你高句丽国都的那位王平安!” 管直虎一愣,随即条件反射一样,身子猛地一躲,想要离得王平安远一些。这时候,王平安正在翻看他的眼皮,他猛地一躲,王平安便嘿了声。 把手拿了回来,王平安道:“这是怎么了,你不让我看你的眼睛,我怎么给你治病啊?” 管直虎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就是王平安,那个杀人如麻,还把宝藏王收为养子的王平安?”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在高句丽人各种版本的传说中,王平安已被彻底的妖魔化。如果说一提王平安的名字,能止住小儿的啼哭,那是太夸张了,可王平安三个字,能把他堂堂大首领给吓哆嗦了,这个倒是不假! 见震慑效果达到,长孙无忌哈哈大笑,道:“如何,管直兄,这回你放心了吧?我大唐对待曾经的敌人向来仁慈,你虽与我大唐为敌,但只要归顺,我大唐就会象对待自己人那样,好好的对待你的!” 管直虎又惊又惧,他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这个给自己看病的人,竟然真的是王平安。可出身世族的人,毕竟想事情和普通百姓不一样。他原本还感觉说话的这个老相爷,能算得上是一个仁慈的人,可现在却不这么想了,这位老宰相必是有要用自己的地方,要不然哪可能如此拉拢?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傻瓜,管直虎被手下出卖,那是因为手下被死亡逼迫所致,他自己也不见得真的想要自杀。可一旦发现自己有利用的价值,性命无忧,管直虎的头脑立即清醒起来。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死亡,而是想死,却死不了,这才真叫折磨呢,生不如死! 管直虎更加害怕了,全身犹如筛糠一般,无法自制地抖个不停。 王平安皱皱眉头,心想:“可怜啊,他竟然这么快就明白了。其实,有时候,糊涂才是福啊,所以说难得糊涂!” 长孙无忌又看向房玄龄和褚遂良,见两位老友的脸上同时现出不屑的神情,他笑了笑,道:“无病,管直大首领的病,可能医治得好吗?” 王平安道:“可以,当然可以治得好。说来这事也巧,外甥在灵感寺外巧遇一户求医的百姓,是老两口患病,一个暴哑,一个暴聋,而管直大首领恰恰是暴盲,表症虽然不同,可治疗的方法却差不太多。” 忽然,他啊了声,道:“有件事我明白了,怪不得我们能找到管直大首领,还真就是因为他的眼疾啊!” 他把灵感寺外,那高大汉子和瘦小汉子的事说了一遍。 王平安把事情说完,笑道:“看来咱们和管直大首领还真是有缘啊!要不是他的两个手下想用激将法,让我给管直大首领看病,那管直大首领现在还人在歧途,继续和我大唐做对呢!” 管直虎额上青筋暴露,心中大骂,那两个手下也太愚蠢了,求医竟然求到了大唐宰相的头上,这不情等着暴露身份,让自己被抓么! 房玄龄说话了,他道:“看来,管直大首领的手下,也不全是狼心狗肺之人,也有对你忠心的。你的那两个手下,以为要看好你的病,非得王相出手不可,而又怕他不肯出城给你看病,所以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不想反而……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啊!” 王平安笑道:“是啊,他俩的方法是下策了不少,当时把我都给弄蒙了,既然是来中原办事的人,怎么会如此的不会隐藏身份呢,原来是为了管直大首领啊!不过,可也因此,管直大首领才和咱们成了自己人嘛!” 长孙无忌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无病,管直大首领的眼疾,什么时候能治好?” 王平安想了想,道:“眼疾不比别的病,要想马上恢复原状,那是不可能的。但如今晚服了药,明天早上管直大首领的眼睛,就能感受到光了,但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东西,如果痊愈,怕是最少要半个月的时间啊!” 长孙无忌又点了点头,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对管直虎说道:“管直兄,你的眼睛被治好,是肯定的事了,而且你现在归顺了我大唐,咱们是自己人了,前途无限光明,你欢喜不欢喜啊?” 这种时刻,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管直虎还能说什么?他明知自己挨了顿大棒,现在又被喂了糖豆,而紧接着下来,这位宰相就要把自己放到火炉上烤了,可他还能说什么?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要么听话,要么现在咬舌头,嚼舌自尽,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然而,一旦发现有了活下去的可能,而且有可能活得不错,那么嚼舌头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就不会选择了,管直虎没有勇气自尽,所以他只能听话! 管直虎倒也爽快,他双腿跪好,腰一弯,一个头磕到地上,道:“承蒙相爷们看得起,小人管直虎从此归顺大唐,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相爷们但有吩咐,虎敢不誓死效命!” 三个宰相一起笑了起来,这就对了,我们三个……马马虎虎地把王平安也算上吧,我们四个宰相出手,要是还摆不平你,那你也太有魄儿了。可惜,你是假有魄儿! 长孙无忌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管直兄是个俊杰,人中之杰也。既然是自己人了,咱们就挑明了说,老夫有一事吩咐你,你可愿意去办?” 管直虎把腰弯得更曲了,道:“虎愿意去办!” “老夫打算放你回营州去,留在反王李恪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立下名垂青史的大功劳。”长孙无忌道。 王平安心中嘿然,我估计也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卧底罢了,用得着咱们四个人一起出手拉拢他吗?没这个必要吧!他正想着呢,可长孙无忌的下一句话,立时就让他明白了,这个管直虎,还真值得他们一起出手拉拢啊! 长孙无忌道:“我有一个晚辈,名叫萧思退,原为名门望族,是齐梁皇族后裔……” 这话长孙无忌突然说出来,王平安实在忍耐不住,啊了一声。啊字出口,他立知不妥,立即抓了抓后脑勺儿,假装在思考,那个萧思退是谁?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接着对管直虎往下说道:“萧思退人如其名,虽然读书有成,胸有韬略,却总不愿为国家效力,只因身份高贵,所以才做了一个小官。老夫很为他惋惜,时常想提拔栽培于他,可苦无机会。” 管直虎明白了,他要被派回营州去监视李恪,而这位相爷信不过自己,所以想留个人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监视李恪,而那个萧思退监视自己。 行啊,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意料之中的事而已,自己对大唐的忠心,光靠几句空喊有什么用?忠心二字……嗨,平常自己还听的少了么,可关键时刻一到,看看外面那些痛骂自己的手下就知道了! 王平安也明白了,好家伙,看看人家长孙无忌,要么人家怎么能在大唐朝说一不二呢,这圈套下的,要不是自己被武媚娘提醒了一下,那么到现在都得被蒙在鼓里,想着那个萧思退是谁呢,都搞不明白长孙无忌要开始杀人灭族了,看现在长孙无忌的表情,还真的以为他多么想要栽培那个萧思退呢! 可又一想,长孙无忌虽然手段高超,可武媚娘似乎更加高超一些。说来也怪,武媚娘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人家长孙无忌老而辛辣,那是因为经验积累得多了,所以才会有诸多的手段打击敌人。可武媚娘呢,她的手段是怎么学来的,莫不是天生的?这人整人的本事,应该不会属于遗传吧,看她的老娘和妹妹,却是一点都不怎么会玩手段的呀! 他这里站着胡思乱想,那边长孙无忌却没有停顿,接着往下说。长孙无忌道:“管直兄,如果你被老夫举荐给皇上,那你能不能帮老夫一个忙,就说齐梁的皇族有流落到你们高句丽去的,而且是你的老师,所以你特别尊重你的萧恩师,一身本事都是从萧恩师那里学来的。老夫会先提起这个话题,夸一夸你,然后你就说出这事,再然后老夫就提起萧思退……你明白不?” 管直虎立即道:“明白,明白,虎全都明白。一切都按着相爷你的话做!” 长孙无忌又赞了声俊杰,这才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立即也很俊杰地道:“舅父大人,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城吧,你还能在上朝前抽个空打个盹儿,给管直大首领抓药看病的事儿,由外甥去办就成。” 长孙无忌道:“好吧,那这样吧!”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一股倦意袭来,他是真的感觉到累了,整整一天,脑子就没闲过,能不累呢,想得太多了! 褚遂良和房玄龄也都感到有些疲倦,褚遂良道:“无病人,你去外面找辆车吧,我们坐车回去,路上就顺便休息了,也不用进宫时找地方迷瞪了。” 王平安连忙答应着,扶起管直虎,一起出了屋子。他把管直虎交给领兵的校尉,又让兵将们去找马车。 人多好办事,不等多一会儿,兵将们就不知从哪里弄了辆马车来,还挺豪华的,不知是从哪户财主家硬借来的。 长孙无忌等人出了养马庄,坐上马车,一路赶回长安城。这回他们没有绕道,而是直接到了玄武门的外面,此时天色尚未见亮,他们也不叫门,就将车停在门外,三个宰相在车里休息。 王平安也感到有些困了,他下了座骑,去看管直虎,告诉管直虎,只要一进宫,宫里就有药,煎好了就给他服,立即治好不敢说,但能很快就让他感受到光线。 管直虎很是憔悴,听了王平安的话后,忽然间放声大哭,哭得声音超响,整个玄武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平安连忙后退,要是把个小美女给弄哭了,那他还会上前安慰一番,赔礼道歉,可他却把一个大老爷们儿给弄哭了,他只能躲得远远的。 过不多时,东方现出鱼肚白,玄武门打开了! 第八百零八章 萧淑妃是个妖女 第八百零八章 萧淑妃是个妖女 玄武门一开,里面当值的将军立即出来,却不是薛仁贵,而是另一位北衙的将领。这名将领看外貌比薛仁贵还要魁梧,顶盔贯甲的骑马从吊桥上冲了过来。 长孙无忌他们就等在玄武门之外,城门上的守兵自然早就看见了。他们不知外面的这些兵将是由长孙无忌带领的,但却知这些人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并非是敌人,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喊话,可天亮开城门,里面当值的将军却亲自出来询问,以便确定外面这群兵将的身份。 当值的将领当然明白,能带领这许多卫府兵将去办事的人,肯定是朝中大员,而且有可能是一位宰相,他奔到了马车的跟前,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就想问话。可一偏脑袋,却看见了王平安。 这将领忙舍了马车,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先行了一礼,脸上堆笑地道:“原来是王相啊,您带了这许多的兵将,可是保护谁进城?这是要直接进宫面见皇上啊?” 王平安心想:“要说当宰相就是好,别人都认识我。可惜,这位将军我却不认识。嗯,说起来,薛仁贵那样的人,我以前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他了!” 王平安一指马车,道:“本相是陪着长孙大人,褚大人和房大人出城办事的,刚刚归来,想直接进宫上朝。” 当值的将领啊了声,心想:“四个宰相一起出去办事,难不成是去剿匪的?可也没听说长安城附近有匪帮啊,就算有匪帮,也不至于出动这么多的卫府兵将吧!” 没等当值的将领再跑到马车前去巴结,长孙无忌打开了车门,从里面下来,道:“刘将军,老夫要带几个人进宫去,你检查一下吧。还有,另有几十个人要留在此处……不,是要送去兵部,那些人从别的门进城,都是高句丽人,你也一同检查下吧,免得进城时再费二遍事!” 当值的将领心想:“带高句丽人进宫,莫非是献给皇上的美女?”他答应一声,向队中看去,结果便看到了一群大老爷们,还有那个刚刚止住哭声的管直虎。 招手叫来一队北衙的士兵,当值将领命他们搜查高句丽奸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全部检查一遍,确定这些高句丽人身上没有带武器,或是可以当成武器用的东西后。这当值的将领才笑道:“长孙相爷,您说笑了,你要带人进宫进城,哪还用得着检查啊,直接进去就成了,末将理所应当的要放行,免得耽误您的时间。” 王平安在旁边听着嘿嘿一笑,这位将军还真会说笑话,他把人都检查完了,才说不用检查,他怎么不提前说啊,那才叫真的不耽误时间呢! 长孙无忌一笑,摆了摆手,房玄龄和褚遂良他们俩也都下了马车,三人一起步行向玄武门走去。王平安亲自押着管直虎,跟在他们的后面,一同进了玄武门。 唐朝的大臣们上早朝,按规矩是走玄武门的,这不是唐朝定下的规矩,而是前隋刚建好大兴城时留下的规矩,因为玄武门的后面就是甘露殿,皇帝的居所,帝国的心脏。 可正因为大臣们上朝要走玄武门,才弄出一场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在此处杀掉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夺得了皇位。不管李世民做这件事,是出于***或是非***,也不管这事对大唐朝有什么样的好处,可玄武门这个地方,都很受李世民的忌讳,不愿意再让大臣们在此处进进出出,这是纯粹的心理做用。 所以李世民不公开提出,而是默许大臣们不从玄武门上早朝,改走承天门,改变了旧制。李治才登基未久,还没来得及恢复旧制,所以大臣们仍走承天门。要一直等到玄武门外修建了不少的皇室宫殿,比如说西内苑和大明宫,玄武门才又重新开放。 正因为走的是玄武门,王平安一行人进宫之后,片刻功夫就到了甘露殿的外面。此时,李治还没有起床呢! 长孙无忌三人在殿外等候,而王平安则带了管直虎,去给管直虎煎药治眼睛。 过了好半天,王平安把药都煎好了,管直虎也服下了,他又回到甘露殿时,李治还是没有上朝,长孙无忌三个老宰相,大眼瞪小眼地,还等在外面。 王平安走到院子里,见长孙无忌正在转圈子,而褚遂良一脸的不耐烦,只有房玄龄坐在墩子上发呆。他走上前,问道:“舅父大人,皇上还没上朝吗?看天色,已经过了上朝的时辰了呀,大臣们应该都在承天门那里等着呢吧?” 长孙无忌一肚皮的火气,他没有休息好,现在又在外面转圈子,心情哪可能好得了,他气道:“皇上才登基没有多久,竟然就要惰政,这实在是太对不起先帝了,对不起先帝对他的信任啊,这大唐的江山社稷……唉!” 房玄龄却道:“要不找个人问问,皇上是不是不在甘露殿里啊,可能是在哪位嫔妃处过的夜?” 王平安忙道:“这个交给我,我在宫里的人头熟,一问便知。”说着话,他小跑着靠近内院,招手叫过一个小宦官。 长孙无忌却在后面道:“竟然和宫内的阉人交好,真是没出息。” 房玄龄心想:“他要是有出息,成天在门下省里办公,那你就会更生气了!” 褚遂良却道:“无病人缘好,不管是宫里还是朝中,甚至是民间,都是朋友众多,这是好事,不能说成是没出息。” 王平安没听到后面三人的对话,兴致勃勃地问那个小宦官:“皇上还没起床,皇上是在甘露殿里吗?” 皇帝在哪里过夜,没品没阶的小宦官哪会知道,要是连他都知道了,万一宫里闯进刺宫,随便抓住一个小宦官,岂不就能问出皇帝的所在了,直接就能把皇帝堵被窝里! 小宦官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知道。王平安也不为难,叫他去叫史忠臣,或者米小苗也成,小宦官连忙飞跑着去找人。 过不多时,米小苗就从殿里快步出来。殿外等着三个宰相,还带了高句丽人来,身边新晋的甘露殿执事,米小苗岂有不知之理,可他不愿意出来伺候,不高兴看三个老宰相的脸色,所以便躲着没出来,反正皇帝也不在殿中,没人管得着他。 可一听王平安也来了,米小苗就跑了出来,他受过王平安太多的好处,就算不巴结别人,却是一定要巴结王平安的。 米小苗见了王平安,不用他问,直接便道:“王相,您也来啦,怎么今天是从玄武门那边进来的,可是要在早朝之前见见皇上?不瞒您说,皇上不在殿内,去了萧淑妃那里,现在还没回来呢!” 王平安哦了声,道:“去了萧淑妃那里啊?你派个人去请皇上回来,赶紧上早朝吧!” 米小苗看了眼远处的长孙无忌他们,很神秘地小声道:“王相,皇上这几天脾气特别不好,也不知啥原因。咱家提醒您一下,上早朝时,沉默是金啊!” 王平安心想:“呀喝,还懂得啥叫沉默是金呢,看来读过《论语》啊!”他笑道:“多谢米大人提醒,我就是那第三个小金人,啥事从耳朵里进,直接掉到肚子里,绝对不出声。” 米小苗啊了声,他知道沉默是金,可却不知道这个典故,被王平安说得糊涂了。他连连点头,转身亲自去找皇帝了。 王平安回到长孙无忌他们的那里,说道:“问清楚了,皇上昨晚在萧淑妃那里过的夜,现在还没起床呢,可能是舍不得萧淑妃的温柔乡吧!” 褚遂良嘿了声,道:“温柔乡,真乃英雄冢也!” 房玄龄照例不吱声,他才是真正能做到沉默是金的人呢! 长孙无忌却道:“依老夫看,这个萧淑妃和那妲己一样,实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我等为国家计,当早日除此妖女,还我大唐一个朗朗乾坤!” 王平安抬头望了望天,心想:“难不成我大唐现在是暗无天日吗?”他道:“今天是个晴天啊,万里无云……” 长孙无忌喝道:“少废话!” 又过了好半天,已然日上三竿,米小苗才跑了过来,一边行礼,一边道:“皇上升朝了,四位相爷请进殿吧!” 长孙无忌一甩袖子,当先进殿,王平安等三人跟随在后。米小苗看着长孙无忌的背影,撇了撇嘴,轻轻嗤了声,又看向王平安的背影,脸上却现出了笑容。 等他们进了大殿,见外面又有不少重臣正在进来,马周见了长孙无忌,咦了声,奇道:“无忌公,刚才怎么在外面没见到你啊?” 长孙无忌道:“老夫从玄武门进来,昨晚出城去抓了不少高句丽的奸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李治便出来了,满脸的倦容,还不停地打着哈欠。长孙无忌一看李治的样子,当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长孙无忌小声说道:“用那个萧思退……是不是慢了点?” 房玄龄摇了摇头,没吱声。褚遂良却道:“还想怎么快啊!” 长孙无忌道:“老夫真恨不得那个萧妖女马上就死掉!” 李治在上面啊了声,道:“舅舅,你说什么哪?” 第八百零九章 媚娘进宫,就在今日 第八百零九章 媚娘进宫,就在今日 长孙无忌也啊了声,刚才那句话他是带着气说出来的,没有压低声音,竟然被上面的皇帝听见了。 长孙无忌忙道:“老臣刚才说既然升朝,怎地还不快快行礼。”他带头跪下,给李治磕头行礼。 大臣们跟着他一起跪下,山呼万岁,早朝这便算是开始了。 李治转过头看了看,见史忠臣没在身后,怪不得刚才没人喊升朝,原来是宫中的大总管没有在。他挥了挥手,道:“诸爱卿免礼。忠臣呢,他怎么没来!”后一句是问米小苗的。 米小苗心中欢喜,自己总算是得到皇上的注意了,看来自己有望成为宫中第二人啊!史忠臣老了,估计着时日不多,史爱国很快就会升任大管,那自己岂不就是宫中第二人了嘛,用手指数日子,差不多都能数到了! 米小苗忙道:“史大总管病了,史总管去照顾着,所以便由咱家……奴奴,小奴来伺候着。”一时得意忘形,竟然要口称咱家,幸亏变得快,自称小奴,和史忠臣的老奴遥相呼应! 李治叹了口气,感觉身边没了史氏兄弟,还真有点不适应呢!他道:“忠臣病了呀,朕得去看看他才成!” 长孙无忌在下面听得极不耐烦,心想:“怎么回事,王平安婆婆妈妈的也就算了,现在连皇帝也婆婆妈妈起来。一个宦官而已,值得在早朝时提起么,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以史忠臣的地位,足够在早朝上被提起了,可见皇帝宠爱别人,尤其是个宦官,他就心里不爽! 长孙无忌道:“皇上,臣昨晚得到急报……嗯,就是王侍中的急报,说在城外发现了大批来京刺杀皇上的高句丽刺客,是反王枭恪派来的,所以老臣立即亲自带兵抓捕,已经将高句丽的刺客尽数抓来,恭请皇上发落。” 李恪已被逐出皇族,改姓了枭,所以长孙无忌称他为枭恪,以示对叛逆的蔑视! 李治哦了声,感起兴趣来,问道:“什么,高句丽的刺客?在哪里抓住他们的?” 长孙无忌道:“在感业寺附近……”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李治一激灵。 李治大吃一惊,怎么搞的,高句丽的刺客怎么跑到感业寺去了,这是怎么回事,武媚娘有没有受到伤害?他立时着起急来,大声道:“那些刺客做了什么,可是伤害了寺中的比丘,要不然你们怎么知道的?无病,你怎么知道的?” 皇帝的反应如此激烈,大臣们无不点头,皇帝重情重义,一听见刺客威胁到感业寺,立即就着急了。感业寺里有什么值得皇帝着急的?不就是那些曾经的嫔妃嘛,皇上没有忘了她们,好啊!大臣们忍耐不住,发出了轻轻的嗯呀之声,以示赞美皇帝的孝心! 王平安知道大臣们所想,他肚里好笑:“不是重情她们,而是重情她,跟孝心无关,纯是私情!” 他忙道:“回皇上的话,是因为臣在灵感寺外给人看病……” 李治急道:“怎么又扯到灵感寺去了,不是感业寺吗?哎呀,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快说快说呀!” 王平安心想:“我哪里有吞吞吐吐的了,我这不是在说呢吗,一点都没停顿呀!”他道:“是是,臣这就说,事情是这样的……”他把看病,以及抓住奸细的事情说了一遍,给皇帝听,也给那些重臣听。 听完王平安的叙述,李治这才松了口气,道:“感业寺里的比丘没有被伤害,那就好,那就好!” 大臣们又是在心里一通赞叹,皇上真是好皇上啊!那些刺客是来暗杀他的,可他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问刺客是否有同党,也不怒斥李恪太凶残,反而关心感业寺里的比丘尼,这得需要多么宽广的胸襟,才能做到这样啊! 李治得知武媚娘没事,情绪便即稳定,他道:“把那个管直虎带上殿来,这世上还有姓管直的吗,倒是头回听说。” 长孙无忌道:“是个胡姓,要说这个姓氏,还是有些来头的。嗯,和齐梁朝有些瓜葛。” 事实上管直这个姓,和曾经的南朝没有半点关系,和他的长孙这个姓一样,都是后起的,长孙之意是王族长门的子孙,而管直是从高句丽的某个官名变化而来。但他硬往齐梁两朝上扯,别人也自不会反驳。 李治可没心情去研究姓氏,嗯了声,道:“原来是中原旧姓,那就不是胡姓了,齐梁朝姓萧,难不成是从萧姓上变化而来?”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放在心上。 可长孙无忌立即道:“正是如此,管直姓和萧姓大有关系!” 殿中大臣,除了褚遂良和房玄龄外,全都莫名其妙。刚才长孙无忌明明自己说的管直是胡姓,怎么又变成是和萧姓大有关系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管直虎被带上殿来,他的眼睛仍旧看不到东西,但王平安给他开的药很对症,虽然他看不清东西,可一剂药下去,却能让他感受到光亮了,眼睛雾蒙蒙一片。可即使这样,也足够让他欢喜的了! 管直虎上了殿,由禁卫指点,其实就是给他按到地上,给皇帝磕头,口称天可汗万岁! 李治头一回被称为天可汗,心里挺高兴,便问道:“你是李恪派来的……” 长孙无忌立即纠正,道:“是枭恪!” “嗯,是枭恪。你是他派来的吗,想要行刺朕?”李治又问道。 管直虎忙道:“罪臣不是枭恪派来的,是被他骗来的!”把李恪如何的阴损,如何的挑拨,把他一个好好的大唐藩属臣子,硬是给欺骗成了罪臣。反正一切都是李恪不对,李恪该死,李恪王八蛋,所以罪孽都是李恪犯下的,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李治听完,默不作声,心想:“三哥为人是不咋地,可却没有这么坏的。估计这些话,都是舅舅教他的。” 长孙无忌一点都不辜负皇帝的想法,管直虎一说完,立即就站了出来,道:“老臣已经对管直将军进行了劝说,他又重新归顺我大唐了。老臣想把他派回营州去,监视枭恪的行动,以便在关键时刻,给枭恪重重一击。只不过,事关重大,怕管直将军一个人办不好!”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变得极为可惜,似乎管直虎是个当奸细的好料,可一个人当却是当不好的。不说回营州,就说在长安,他不是当奸细当到被抓住了吗,所以他一个人是办不好事的,得再派一个人去跟着他干才行! 李治道:“舅舅的意思是要再派一个人去?那要派谁呢?要派无病去可不成,他已经去过一次了,不能总派他啊!” 王平安心想:“好皇上,真够哥儿们意思,我以后就叫你治哥哥了!” 长孙无忌看向管直虎,问道:“管直将军,你一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啊,在中原可有熟识之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管直虎心中叹气,只好照着长孙无忌教他的话,道:“虎学艺萧氏,萧恩师曾是齐梁皇族后裔,国中遭了变故之后,萧恩师辗转流落到了高句丽……” 絮絮叨叨一大通,把他对萧恩师的思念之情说了出来,话语间颠三倒四,很多都和齐梁朝萧氏的族史有所不同。殿上的大臣们个个都是饱学之士,哪可能听不出来,但众人也没有提出质疑的,都以为管直虎是番邦人,所以不太了解中原历史,再加上那个所谓的萧恩师可能对家族有所隐瞒,吹牛太过头,所以才造成了误差。 听完,李治笑道:“呀,舅舅,还真和你说的一样啊,看来管直姓和萧姓真的大有关系呢!” 大臣们纷纷摇头,这个关系……未免有点太扯淡了吧?不过皇上既然爱听扯淡,那咱们也就别吱声了。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这个管直虎还是很配合的,把他弄死了,倒是挺可惜的,不过他不死,萧思退就不能死,那萧淑妃也就不能死了,所以他也只能死了! 长孙无忌道:“皇上,要说齐梁后裔,咱们朝中还真有一位,名叫萧思退,任职太仆寺,在典厩署任典事,听说很有作为。既然管直将军和萧氏如此有缘,那么不如就派萧典事和他一起去营州吧,共事起来也方便些。” 王平安暗暗摇头,听听这名儿太仆寺,果然是太扑了,那萧思退真够倒霉的,干的是和孙悟空一样的工作,却没孙悟空一样的本事! 李治没听说过谁叫萧思退,他道:“是个养马的小吏啊,他能办好事吗?” 长孙无忌道:“能啊!皇上请想,营州方面既然造反,又地处辽东,自然骑兵众多,萧思退既擅长养马,一到营州必会得到重用。如此,配合起管直将军办事,岂不是事半功倍么!” 李治听了,连连点头,萧思退是谁,他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即然舅舅说好,那就好呗,无所谓的事了! 他又问还有没有别的事,如果没有别的事,他就打算把王平安留下,问问感业寺的事情了。可别的大臣又提了几件琐碎的事情出来,搞得李治头晕脑胀,他本来就没休息好,这下子更想休息了,马马虎虎地处理完政务,便没有再留王平安,直接回后殿补觉去了。 散朝之后,长孙无忌对一名侍卫说道:“去,告诉一下萧思退,他平步青云的机会到了,好生办事,为国家效力。”说话说得很大声,一甩袖子,他也回家补觉去了。 管直虎的事自然有人处理,王平安无须费心,他也想回家补觉,可却知道王皇后马上就会找他,无可奈何,只好去了东台,进了自己的屋子,把门一关,就在衙门里补觉了。 没过多久,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就有人来找他,是王皇后派来的一个小宦官。王平安只好起来,跟着小宦官去了王皇后的宫殿。 王皇后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已然得到消息,说由长孙无忌提议,派萧思退去营州立功,营州的战事虽没开始,却人人都知必将大胜,这时候派萧思退去,摆明了就是要挑他立功啊,而萧思退却是萧淑妃的族叔,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萧氏一族要起来了? 别看李治不知道萧思退是谁,可王皇后却是知道的,处于宫斗中的嫔妃们,有关情敌的一切,甚至是祖宗八代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萧淑妃虽然身份高贵,可朝中却没有什么助力,家族没有做***的,可萧思退却是萧淑妃的族叔,亲戚关系较近。只不过萧思退可不象长孙无忌说的那样,什么胸有韬略,却淡泊名利。事实上萧思退一点都不思退,最喜欢吹牛,说他的家族曾经是多么的光辉,多么的伟大,是个牛皮大王。只不过他没什么本事,所以升官根本升不上去。 要论官职,萧思退不如孙悟空呢,孙悟空是弼马温,好歹养马的事猴哥全管,可萧思退却只是个管草料的,只管喂马的草料,如果战马吃坏了肚子拉稀,那问责的时候,就找萧思退,所以他还不如猴哥呢! 可如此一个不如流的小吏,怎么会被当朝提起,还要被派去营州立功,这代表着什么?王皇后想想都害怕啊! 待王平安进了她的大殿,王皇后立即遣退宫女,拉着王平安小声问道:“兄弟,萧思退的事儿,你知道了?他可是萧狐狸的亲戚,皇上派他去营州,为什么?可是萧狐狸求的?” 王平安道:“有可能,听说皇上昨晚就是在她那里过的夜,今天早朝还去晚了呢,估计是被萧狐狸缠住了。” 王皇后一屁股坐到了墩子上,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皇上被她迷住了,萧氏要起来了,这是给李素节铺路啊,完了,全都完了!” 王平安见她六神无主,小声道:“怎么能算完呢,咱们不是有那个……那个秘密武器呢嘛,那个了空小尼姑,咱们还没用上呢!” 王皇后呀了声,道:“对对,秘密武器,了空可是一把好刀!马上把她招进宫来,就说我要让她做场法事。让她和萧狐狸去斗,最好斗个同归于尽,那才好呢!”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心想:“你要是存了这种心思,怕是真的会有同归于尽的事情发生,却不见得是武媚娘和萧狐狸!” 王皇后又道:“兄弟,你去办吧,别人去我不放心,你今天就去,现在就去,把那个了空接进宫来,在她进宫之前,可不要让别人害了她啊!” 第八百一十章 皇宫,媚娘回来了 第八百一十章 皇宫,媚娘回来了 王平安早知王皇后会有这么一说,可他仍是惊讶地道:“现在就去办这件事?姐姐,你可想清楚了,就算是了空小师太进了宫,可你怎么去和皇上说呢?皇上总往萧狐狸那里跑,你去找他,说了空小师太进宫了,请他来相见。这么一来,那萧狐狸可也就知道了,我带她进宫不见得有什么危险,可她进了宫,危险可就大了,你把她往哪儿安置啊!” 王皇后一想,说得也对,进宫之后,那个了空往哪儿安置啊?她问道:“要不就安置在我的宫里?别的地方怕是不太安全,只有我这里,萧狐狸是不敢来放肆的!”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姐姐,你想啊,你把了空小师太安置在自己的宫里,可她是个出家人啊,就算皇上对她有点意思,但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和一个出家的尼姑,这个样子那个样子的……皇上是正人君子,怕是不会这个还是那个样子的。万一要是这样,那了空不是白弄进宫来了嘛!” 王皇后有心想呸一声,皇帝有什么事会不好意思的。可是真要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这个那个的,就算他俩好意思,可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呢,想想都恶心人! 王皇后想了想,道:“除了我这宫外,要说安全的地方,只有更幽堂了,那是以前长孙皇后供佛的地方,普通嫔妃都不得入内,堂内更加不许大声喧哗,萧淑妃胆子再大,却也不敢到那里撒野。但更幽堂是在御花园那里,如了空住进去,就不好控制了!” 王平安哦了声,以前没听说过更幽堂,他入京时,长孙皇后逝世已久,宫里的人又不提及这个地方,所以他就没有听说过。 王平安道:“更幽堂?这名字倒还真有气势,不愧是长孙皇后礼佛之处。了空小师太是出家的比丘,住在那里倒也妥当。不过,长孙皇后礼佛的地方,怎么离姐姐这里这么远啊?怕是得走上一刻钟吧,长孙皇后在世时,不就住在姐姐这里么。她住在这里,却去御花园那里念佛,太不方便了吧!” 王皇后酸溜溜地道:“长孙皇后在世时,整个皇宫都是她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哪象姐姐这样,处处受气!”一提起这事,她心里就不痛快,自己照着长孙皇后差得太远了,不是差一点半点儿! 长孙皇后念佛的更幽堂,其实就是前隋独孤皇后的佛堂,不管是长孙皇后还是独孤皇后,都是皇宫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她们想在哪里念佛,就在哪里念佛,没有不方便的说法。 更幽堂和皇后寝宫的距离是算好的。当初修建皇宫时,总工程师宇文恺亲自去问独孤皇后,宫殿怎么修才能让她满意。前隋时,啥事问杨坚是没有用的,杨坚怕老婆是中国历史上都出名的,所以啥事都得问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就对宇文恺说,我吃完晚饭后,有散步的习惯,大概要散步两刻钟的时间,但中间要休息一下,而我休息的地方,不能离皇帝的寝宫太远,而且这个休息的地方,周围不能有别人居住,我厌烦在散步时见到别人,除了皇帝以外! 独孤伽罗的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常,一国之母在自己家里,愿意怎么盖房子,就怎么盖,谁也管不着,但其实这里面是有意义的。那就是说她到这个休息的地方,要和皇帝到这个地方,距离一样,而这个地方的周围,不允许建嫔妃的宫殿! 在中国历史上,独孤伽罗绝对是悍妻的代表,她说不许杨坚讨小老婆,那杨坚就绝对不许讨,估计独孤伽罗修理杨坚不至于用到鞋底子,拿鞋底子抽老公应该不会,但杨坚要是不听话,大嘴巴子抽过去,还是有可能的。 在独孤伽罗活着时,杨坚只有一次和一个小宫女亲热过,但这个小宫女被独孤伽罗抓住,带到杨坚的面前,当面就把这小宫女给活活打死了,所以杨坚一直到独孤伽罗死了,才讨了小老婆。 所以在皇宫中,以更幽堂为圆心,一刻钟距离为半径的,当然指的是以独孤伽罗走路时间算出来的,但这也是好大一场地方了,都没有嫔妃的宫殿,里面要不就是下棋的地方,要不就是读书的地方,但就是没有住人的地方。入唐之后,由于国家财政紧张,也就一直没有建新的宫殿。 这个地方是很安全的,但同样也极难控制,了空小师太一旦住在这里,就等于夹在了王皇后和李治的中间,如果要是有事的话,王皇后去找李治,要比了空小师太去找李治远上很多,如果李治真的宠爱起了空,那就更不会越过了空,来见王皇后了。 王平安皱着眉头,问道:“姐姐要是不喜欢她住在那里,可还有别的地方么?” 王皇后想了半晌,摇头道:“我想不出,要不兄弟你替我想一想?” 唐朝的皇宫有后世的紫禁城六个那么大,王平安上哪知道后宫里都有啥好地方,他根本也想不出来啊! 王平安道:“这个我想不出来,还是姐姐自己拿主意吧!” 王皇后只好道:“那就让了空先住在那里吧,斗倒萧狐狸之前,总不能让她有危险,等斗倒了萧狐狸,咱们再想办法,把她除掉。嗯,更幽堂周围没人居住,一把火烧了也是可以的!” 王平安嘿了声,道:“依小弟看,杀人放火,那倒也不必呀!宫里的事就交给姐姐了,可小弟要是把了空小师太接进来,怎么让皇上知道呢?姐姐如何提起这个话茬儿?” “怎么和皇上说……”王皇后咬了咬嘴唇,看着王平安,陪着笑脸,道:“兄弟呀,这个话茬儿姐姐不好提,你也知道姐姐见皇上一面不容易,要不你提提?” 王平安笑了笑,道:“那也成啊,这事就交给我去办了。我现在就去感业寺,接了空小师太进宫,至于更幽堂那里怎么安排,就由姐姐去办吧!” 说完话,他和王皇后告别,出了皇宫,招呼上一众侍卫,直奔感业寺,去找武媚娘了! 半路上,欧阳利问王平安:“主人,这就要接杨春花进宫了?怎地这么个快法,要照着属下估计,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行啊!为何昨天刚去过感业寺,今天就要接杨春花进宫了?”他当然知道杨春花就是武媚娘,可他偏偏一直叫杨春花,以示轻视! 王平安笑道:“世事就象天上的云,变化无常,你刚刚看那云彩还是一团,过一会就变成细丝模样了,谁又说得准呢!” 欧阳兄弟们哈哈大笑,都道:“主人这话大有禅机,想必是感业寺和灵感寺跑得次数多了,所以受到了神佛的感召!” 王平安笑道:“没准儿,很有可能!” 说说笑笑,他们又来到了感业寺,乒乒乓乓地敲开寺门,一拥而入。主持老尼听到王平安又来,差点儿没吓得晕过去,这是怎么了呀,王相爷怎么对我这尼姑庵如此地感兴趣呢! 主持老尼一边出来迎接,一边问她的弟子:“为师不是派了然去买黄历了吗?怎么还没买回来呀!” 尼姑弟子们无言以对! 王平安见了主持老尼,没用的话多一句也不说,直截了当地道:“本相奉了皇后娘娘之命,要接了空小师太进宫,做一场法事,你们去通知了空小师太,让她收拾收拾,这就随本相进宫吧!” 主持老尼松了口气,原来是找了空的,幸亏是找了空的,而不是来找我的!主持老尼连忙叫人去找了空,让她赶紧和王相爷一起滚蛋吧!她早就发现了,王平安来感业寺这么勤,似乎多多少少的,总和这个了空有点关系,真是不知为的啥,难不成他俩是亲戚? 主持老尼十猜九不中,偏偏这次猜中了一回,王平安和了空小师太,还真的是亲戚呢! 去找人的弟子不多时功夫,就把武媚娘给带来了。就见武媚娘衣着整洁,穿的是一身新的僧袍,头上还戴了顶僧帽,肩膀上挎着个小包袱,看样子竟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主持老尼见“得意弟子”到来,便上前嘱咐道:“了空啊,好徒儿,你进了皇宫之后,一定要循规蹈矩……” 王平安大声道:“主持师太,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皇后娘娘可在宫里等着呢,要是让她等着急了,本相回宫之后,你要本相如何解释,就说你废话太多,以至耽搁了时间么?” 主持老尼大骇,忙道:“不不,王相爷可莫要如此说。了空,你还不快快随王相爷入宫,还在为师这里磨蹭什么?”赶紧把责任推出去。 武媚娘念了声阿弥陀佛,告别主持老尼,同王平安一起出了寺院。 路上,武媚娘心情激动,她以一个尼姑的身份,竟然骑在马上,和王平安并行,只差半个马头。王平安并不和她说话,知她现在肯定特别激动,让她稳稳再说。 武媚娘的心情当真是不好平恢,整个路上,时而微笑,时而发呆,表情不停地变化,没有一刻稳当的时候。 待远远地望见了玄武门,王平安不再沉默,大声道:“皇宫,媚娘回来了!” 武媚娘啊了一声,回过神儿来,喃喃地,学着王平安的话,轻声道:“皇宫,媚娘回来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更幽堂 第八百一十一章 更幽堂 王平安和武媚娘一说话,后面的欧阳兄弟等人自然要凑热闹,为增气势,他们齐声道:“皇宫……” 王平安赶紧回头,笑道:“闭嘴,你们想嚷嚷到所有人都知道么!” 欧阳利望了一下四周,见道上并没有别人,笑道:“主人不必担心,这附近哪有人啊!” 王平安转过头,对武媚娘道:“媚娘,这次皇后接你进宫,要照着我来估计,你是不用再出宫了,只要讨得皇上的欢心,还俗是不成问题的,得个封号更是易如反掌。” 武媚娘满脸的喜容,她道:“媚娘能有今日,多亏了舅舅相助,要是没有舅舅,就没有媚娘的今天!” 王平安很是得意,大唐的历史上有了自己重重的一笔,当然高兴了。他道:“媚娘你猜,皇后要把你安置在哪里?” “这,媚娘不知!”武媚娘摇了摇头,又道:“应该是安置一个安全的地方吧!皇后娘娘如此着急的把媚娘接进宫去,想必是宫***了变故,想来她是受了宫里最受宠的嫔妃的威胁,所以才这般着急的。可是萧淑妃的关系?” 王平安一挑大拇指,道:“媚娘好聪明,可不正是如此。那个萧淑妃生了个儿子,取名李素节,她母以子贵,想着扶持自己儿子当太子呢。皇后接你进宫,就是想分萧淑妃的宠,这个我想你应该能猜得到。不过呢,要避免萧淑妃害你,宫里只有三个地方可以保你平安,你猜猜看,是哪三个地方?” 武媚娘轻声道:“三个地方?”她想了片刻,便道:“前两个地方好猜,一个是甘露殿,但那里是皇上的居所,媚娘现在是出家人的身份,自然不会被安置在那里。第二个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这里也不可能,皇后有多讨厌萧淑妃,就会有多讨厌媚娘,她只是想利用媚娘罢了,哪可能安置在自己的身边呢!” 王平安点了点头,他身后的欧阳兄弟们也都点了点头,如果换他们来猜,这前两个地方他们也猜得到,可第三个地方就不好猜了,如果不是宫里的人,基本上是不会想到那个地方的! 武媚娘骑在马上,低头思索,行出了十余丈的距离,她抬起头,道:“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要是媚娘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更幽堂吧?” 王平安嘿了声,道:“好啊,武媚娘好本事,一猜就中,可不就是那座更幽堂么!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原来那处佛堂的名字来自一首诗,是南朝王籍的诗吧?怪不得更幽两字听着耳熟。” 更幽堂顾名思义,那里只许有蝉鸣,有鸟叫,却是不许人喧哗的,不管是独孤皇后,还是长孙皇后,都视此地为禁脔,不许别人进入。在长孙皇后去世后,李世民将此地封闭,不许人按近,他偶尔会去那里,思念长孙皇后。 李治登基后,王皇后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更幽堂便也归了她,可她忙着宫斗,哪有功夫去那里“陶冶情***”,对于她来讲,更幽堂那种地方,和冷宫也差不了多少。 武媚娘有些惊讶地道:“真是那个地方?可那里皇后舍得么?” 王平安心想:“她连丈夫都舍得……当然,是迫不得已地舍得,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地方呢,不过是一座没人去的佛堂罢了!” 他道:“为了保障你的安全,说白了就是保障她自己,她能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好了,媚娘啊,我能做的事情基本上也就这么多了,等进了皇宫之后,一切都得凭着你自己啦。不过有一点你得记住,你能重返皇宫,大半力气都是王皇后出的,以后要有什么变故,须当记得这一点,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 他说这话,是实心实意的,虽然王皇后和武媚娘两人之间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互相利用,半分真感情没有。可说一千道一万,他并不想看到血腥的宫斗,虽然宫斗这种事,血腥是免不了的,但能少一桩,就是一桩呗!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呐! 可王平安的话听在武媚娘的耳中,却感觉象是在提醒她,我王平安对你很够意思的,以后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用到你时,你得出力气才行,忘恩负义的事情,最好少做! 武媚娘就算再有远见,再厉害,她算不出几年之后的事情来,想不到以她一个小小的尼姑,日后竟能威胁到王皇后。王皇后如果是天,那她现在就只算是一棵草而已! 很乖巧地,武媚娘不说报王平安的恩,而是道:“舅舅说得对,王皇后的恩情媚娘自然是记在心里的。舅舅说什么,就是什么,媚娘一生一世都听舅舅的话!” 王平安知她会错了意,但以后的事情,也没法提前说出来。他嗯嗯几声,便不再嘱咐什么了。 一行人没有从玄武门进宫,而是从光化门入城,绕过整道西宫墙,来到了掖庭宫,外人进宫,没有身份地位的,只能从掖庭宫里进出,而武媚娘现在正是一个啥地位都没有的人,小小尼姑一名。 王平安送武媚娘进入皇宫,经人通报,王皇后派人来接。王平安再次来到王后的宫殿,只不过这次后面跟了个武媚娘。 此时的王皇后有点难受,象是受了风寒一样,全身不舒服,她躺在殿里的一座屏风前,等着接见王平安。 王平安让武媚娘在殿外等着,他先进去,见了王皇后,笑道:“姐姐,那个了空小师太,被臣接进宫里来了,她胆子小得很,一路上问东问西,就怕在你面前失礼,一会儿你可别吓着她呀,要是吓哭了还得哄,太麻烦了!” 王皇后正在发愁呢,都快愁死了,刚才又有人来报,说萧淑妃得知族叔受了重用,正在宫里欢庆呢,不少嫔妃见风使舵,都赶去祝贺,而她这里仍是冷冷清清,要说她不着急难过,那才怪呢! 王平安来到,一说把了空小师太接进宫了,王皇后大喜,身上的不舒服象是被风吹走了一般,她坐起身来,拍手道:“了空小尼姑进宫了,这就好,这就好。刚才我还琢磨着呢,她可别让人给害了,宫里看上去平静,其实龌龊事多着呢!” “姐姐干嘛担心,刚才臣不就派人来告诉你吗,还是你派人去接她进来的呢!”王平安笑了笑,又道:“姐姐这就见见她?她胆子可小得很啊!” 王皇后坐正了身子,道:“胆子小那是她的事,可我得恩威并重才行,要是她一进宫,我就镇不住她,那以后可不更完了,她早晚得成第二个萧狐狸!” 王平安道:“那,臣就把她叫进来了?” 王皇后鼓足气势地一摆手,道:“宣!” 王平安干笑两声,转身出去,去叫武媚娘。他小声道:“小心些,皇后要对你恩威并重了,你能有多害怕,就得有多害怕,千万别硬挺!” 武媚娘很是紧张,她低着头,跟着王平安进入了大殿。 王皇后见了武媚娘,先是嗯了一声,道:“了空小师太,你可知本宫为什么要召你进宫?” 武媚娘没有跪倒,而是双掌合什,用出家人的礼仪给王皇后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召贫尼入宫,是为了做一场法事,贫尼都准备好了,只要皇后娘娘说一声,贫尼立即就能开始!” 王皇后抬起手,砰地就拍到了床榻上,喝道:“只是做法事这么简单吗?” 王平安在旁一咧嘴,心想:“好么,用这么大的劲拍床,小心手疼!” 武媚娘吓得一哆嗦,脸上现出要哭,却又不敢哭出来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道:“贫,贫尼不,不知道……” 王皇后哼了声,又喝道:“不知道?那好,就让本宫来教教你。无病啊,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去忙你的吧!” 王平安心想:“乖乖的,竟然用完了我,马上就让我走人,也太现实了些!” 他知道王皇后这是要告诉武媚娘,让她进宫的真正目地了,说白了就是怎么勾引自己的丈夫。这种事情,两个女人谈都已经不好意思了,何况自己一个大男人在旁边当观众,王皇后咋能好意思说出口啊! 王平安连忙告退,出了皇后寝宫,他没去东台,而是跑去了甘露殿。至于王皇后怎么对武媚娘进行恩威并施,那都不关他的事,他也管不着! 大步快走,不多时他到了甘露殿,问守门的小宦官,皇上干什么呢?小宦官很实诚地回答,皇上睡觉呢! 王平安道:“去,把皇上叫起来,就说我有要紧事,要和皇上说,让皇上立即召见我!” 小宦官大吃一惊,开什么玩笑,皇上睡觉呢,你要我去叫醒他?现今的皇上可不是先帝,先帝是属于不管他在干什么,只要有紧急事情,都要立即通报他,而现今的皇上是只要他有紧急的事情,谁也不许找他,而他最紧急的事情,就是睡觉。天大,地大,都大不过睡觉! 小宦官心想:“要是真把皇上惹恼了,到时是你挨板子,还是我挨啊?”他苦着脸道:“王相爷,要是事不太急的话,您能不能等一会儿啊,等皇上醒了的?” 王平安摇头道:“此事非常要紧,皇上为什么睡觉?就是要养足了精神,听我来报告这件事的!你就别磨蹭了,快点进去通禀吧!” 小宦官无法,只好小跑着进入大殿。过不多时,米小苗从里面出来了。现在米小苗可牛了,史忠臣病了,史爱国去照顾,他现在是甘露殿里最大的宦官,正可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米小苗快步出来,见了王平安,小声道:“王相,怎么去而复返?” 王平安道:“原来是米大人当值。我有要紧的事,必须马上见到皇上,请你立即进去通禀,如果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可没心情在外面多等,李治这么多天闹心上火的,不就为了能让武媚娘进宫么,现在武媚娘已经进宫,这个消息,他要是不第一时间告之,那李治醒来后,非得怪他不可。别说睡个觉罢了,就是天塌下来,也得马上告诉他啊! 米小苗脸上大现难色,他现在虽然在甘露殿里牛气冲天,可说到底还是个伺候人的宦官,而且处理这种事,没有经验,哪敢真的听了王平安的话,进去叫醒皇帝?万一王平安认为重要的事情,皇帝偏偏认为不重要,那皇上舍不得打王平安一顿,却没有什么舍不得打他的! 米小苗道:“王相啊,不能再等等吗,估计着皇上再有一会儿,也就醒了。他老人家昨晚没有睡好,现在是补觉呢,最怕人吵,而且补觉而已,又能补多久呢?你等一会儿吧!” 王平安脸色一沉,道:“米大人,实话跟你说,你如果认为我应该等,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在这里等。可皇上要是醒了,我进去把事情一说,皇上恼怒,问这事为什么不早告诉他,那我是不肯承担责任的,要说是你让我等的!” 米苗下巴差点掉下来,有没有搞错,啥事这么重要啊?他道:“别别,既然是要紧事儿,那咱家就不拦着了,咱家这就进去叫醒皇上。可王相,咱们自己哥儿们,要是皇上真的动怒了,你可得替咱家担待一二!” 他说到这里,脸色大苦,道:“咱家在这里混饭吃,可着实不容易啊!” 王平安笑道:“好好,算我的。皇上要是发怒,我来担着,皇上要是欢喜,功劳就算你的!” 米小苗道:“功劳是大家的!”他快步进殿。 只片刻功夫,殿里就跑出人来了,不过不是米小苗,而是李治!李治没有穿鞋,光着脚丫子,边跑边叫:“无病,你来啦,快快进来!” 李治跑到王平安的跟前,一把抓住王平安的手臂,叫道:“进殿,进殿,快快!”拉着王平安就跑进了大殿。 这时,米小苗才跟着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双鞋,叫道:“皇上,鞋,您没穿鞋呢!” 李治抬腿就踹了米小苗一脚,笑骂道:“滚一边去,去殿外守着,朕不叫进,谁也不许进来!” 王平安冲米小苗一笑,和李治手拉手地,进入了内殿! 米小苗在后面目瞪口呆,心想:“咋地了这是,这到底是咋地了呀!” 第八百一十二章 李治要亲自做法事 第八百一十二章 李治要亲自做法事 米小苗在外殿愣了半晌,摇了摇头,叹口气,转身到了殿外。一到殿外,他的腰身立即就挺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又嗯嗯了好几声,示意小宦官们快点上来巴结自己! 宫里的小宦官是最懂得看人眼色的,别看米小苗在皇帝和王平安的面前,跟个孙子似的,可现在皇帝和王平安一走,别的小宦官立即知道,轮到他们当孙子了! 一片干爹之声响声,小宦官们尽皆拥上,对着米小苗大拍马屁,纷纷说还是干爹有面子。皇上在睡觉呢,要是换了别人,谁敢去叫啊,可干爹就敢,而且还把皇上叫得欢天喜地。这说明了啥,这说明干爹在皇上驾前有面子啊。以后肯定要升为宫中大总管的,早晚的事儿! 米小苗刚刚从基层执事,一跃飞升为甘露殿的牛人,正是最能显摆的时候。他又咳嗽一声,道:“你们不是都管史总管叫干爹么,又管咱家叫干爹,这个不妥,要有区别。以后不要叫咱家干爹了,干脆点儿,叫爹就得了!” 小宦官们一起咧了咧嘴,心中大骂米小苗是个孙子……不,应该是孙子养的!可不管怎么说,人家米小苗做为一个宦官,已经开始飞黄腾达了,如果现在不巴结着,以后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了! 于是乎,甘露殿外,一片叫爹声! 米小苗心满意足,只感到自己的人生,在此刻,没有遗憾了!可他看向了殿内,心想:“王平安找皇上,到底有啥事啊,看着皇上高兴的不得了,啥事我得弄清楚才行。以后史忠臣一归西,大总管肯定是史爱国当,我怎么着也得捞个二总管当当吧,那就得巴结着史爱国些,有啥消息,我得赶紧告诉史爱国才行啊!” 殿内。 李治拉着王平安转到龙书案之后,他问道:“无病,你有啥要紧事,可是媚娘的事解决了,皇后想把媚娘接进宫来?” 王平安道:“不是,皇后不是这么想的。” 李治哦了声,颇有失望之色,道:“可除了这事,哪还有要紧的事儿呢?你可别跟朕说是营州方面的事情,朕可没兴趣听!” 王平安笑道:“皇上,别着急啊,臣的话不还没说完呢么!皇后娘娘没有光想着把媚娘接进宫来,而是已经行动了,命臣把媚娘接进来了,现在媚娘就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 李治大大地啊了声,一下子就眼睛就睁大了,着急地问道:“什么,媚娘已经被接进宫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地事先没有告诉朕呢?” 王平安道:“就在刚才,皇上不是在睡觉呢嘛,臣就没有打扰,直接就去感业寺里接人了,现在接回来了,便来告诉皇上,还差点儿被挡在外面,没能进来呢。要不是臣发脾气,一个劲地催促米小苗,那现在皇上还不知道呢!” 李治向殿外看了眼,道:“这些该死的东西,分不清轻重缓急,要是忠臣在这里,就不会拦着你了!” 王平安忙道:“皇上,这样也好,这不是给您一个惊喜嘛!如何,现在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吧?” 李治点头笑道:“是啊,是落地了。那,咱们现就去皇后那里,去看看媚娘?对了,媚娘进宫之后,住在哪里呢?要不然,让她搬到朕的甘露殿里吧,你看怎么样?” 王平安呃了声,道:“臣以为,不怎么样,还是循序渐进的比较好。皇后托我将此事,暗示给皇上您,那么臣这就算是暗示过了。皇上可以偶遇呀,偶然间巧遇到媚娘,这样比较好些。当然,皇上要对皇后格外恩宠些,比如皇后有什么要求,您不妨都答应下来,让皇后感觉到她让媚娘进宫是对的,这样也就不会起心思,再把媚娘赶出去了!” “对对,无病你说得太对了,就照你说的办,要安排一场偶遇。那朕到哪里去偶遇呢,你还没说媚娘要住在哪里呢!”李治追问道。 王平安小声道:“皇后把她安置在更幽堂了,听说那里座佛堂,媚娘现在还是尼姑,出家人住在佛堂里,正合适。” 李治听着一愣,道:“住在更幽堂,那里可是僻静得很啊……”一句话没说完,他又高兴起来,道:“好,把媚娘安置在那里是最好的,正方便朕去与她相会。” 王平安嗯了声,站起身来,道:“那臣就去回复一下皇后,让她把武媚娘送过去吧,再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去伺候。”说着话,他就要离开。 李治也跟着站起来,道:“无病啊,要不今晚就安排偶遇吧,你给想个法儿啊,怎么偶遇比较妥当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王平安见他着急,心中好笑,想了想,道:“今天早朝时,不是提起高句丽的事了嘛,不如就以为即将出征的大军祈福为名,做一场小小的法事,这不就有借口去佛堂了。对了,皇上,这宫里有多少座佛堂啊?” 李治道:“管它有多少座呢,朕就去更幽堂,有借口就够了,谁还敢问朕为何偏去那里不成!” “也对,是这么回事儿!”王平安笑了笑,告退出殿,去回复王皇后了。 王平安一走,李治坐卧不宁,坐着难受,站起来转圈,依旧不得劲儿。他高声大喊,把米小苗叫了起来,吩咐道:“去准备香汤,朕要沐浴!” 米小苗连忙答应,出去准备洗澡水了,心里却纳闷儿,皇上今天怎么了,为何如此反常,竟然要这时候洗澡?那王平安到底和皇上说了个什么消息啊,竟把皇上弄得如此兴奋? 过不多时,香汤准备好了,李治洗了个澡,还让米小苗给他修面,又把头发梳理好,换上了一身他最喜欢的衣服。 米小苗一边伺候着,心里却更是纳闷儿了,这到底是咋地了,怎么皇上给人一种感觉,他是要去相亲啊?而且竟然有种怕被人挑不上的感觉? 李治打扮好后,坐在龙书案后,看了一会儿书,可心情还是无法稳定,就如同毛头小子似的,在见心上人之前,很有些着急不安的表现。 李治坐不住,可天却还不黑,他便对米小苗道:“你去准备两个香囊,要成对的,最好的,上面要绣龙凤。还有,准备一个食盒,里面放上最精致的小菜,还有最好的酒,朕要去给东征的大军祈福。” 米小苗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更加感到奇怪了,给东征大军祈福,干嘛要准备香囊,还是一对?又要准备小酒小菜的,又不是去上坟,准备这些干嘛呀,太奇怪了吧? 可再奇怪,米小苗也不敢问,只能赶紧去准备。可他留了个心眼,凡事反常即为妖,尤其是在皇宫里,表面上看到处都是和和气气的,犹如一汪池水风波不起,可实际上这汪水深着呢,水底下指不定藏着什么要命的东西呢! 遇到反常之事,需当先和上司打好招呼,一来让上司知道自己可靠,二来如果出了差错,提前打招呼和不提前打招呼,结果可是大大的不一样啊! 米小苗出了大殿,把李治交待的事情,吩咐小宦官们去做。他派了拍自己马屁拍得最响的一个小宦官,去通知史爱国。就说皇上听了王平安报知的一个消息,所以要为东征的将士祈福,因为他是头一回办这种事,不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想请史爱国指点他一下。说白了,就是提前打个招呼,要是出了意外,可不能怪到他的头上,因为他不明白这种事怎么办啊! 小宦官得了命令,便去找史氏兄弟,报告此事了。 好不容易天黑了,李治估计着,以王平安办事的速度,现在武媚娘应该已经被送到更幽堂了。再也坐不住了,李治又叫进米小苗,道:“东西呢,都准备好了吗?” 米小苗连忙叫人端来一个小托盘和一个大食盒,小托盘上放着一对黄色的香囊,一只香囊上面用彩线绣着凤凰,而另一只则绣着神龙。 米小苗道:“皇上,急切之间,小奴找不到新的香囊,又来不及做了,只好找出这对香囊来,里面已经填好了香草,您看合不合用?” 李治取过香囊,见这对香囊竟是父皇和母后的遗物,物是人非,父皇和母后都已经不在了,可香囊却还在。他拿过香囊,揣入怀中,从龙书案后站了起来,道:“朕要去做一场法事,要单独做,你们不要跟着。” 米小苗忙问道:“您要去哪里做啊?小奴好去接您。” 李治想了想,还是应该把地方说出来,要不然他们满皇宫的去找,会更麻烦。他道:“朕要去更幽堂,今晚就留宿在那里,明天一早回来,你们不必去找,让朕清静些!” 米小苗一愣,更幽堂?那地方没有人住啊,怎么突然想去那个地方了?他正想问是不是得有人伺候,可却见李治已经提着食盒,出了大殿了。 米小苗心想:“不成,这事儿我得和史大总管说说去,万一要是出意外,让他想办法去,我人矮肩窄,可是承担不起的。” 第八百一十三章 王皇后发泼 第八百一十三章 王皇后发泼 李治提了食盒,急不可待地向更幽堂方向走去。更幽堂离他的甘露殿不算太远,但从距离上算,要比皇后的寝宫要远些。 因为当时在修宫殿时,是以独孤皇后步行一刻钟为距离修的,皇后寝宫到更幽堂让女子走是一刻钟,可甘露殿却离更幽堂并非这么长的距离,这是因为前隋皇帝住的宫殿不是甘露殿。但总体上来讲,因为李治走的快,所以距离虽然长些,但时间上算起来,也还是差不多有一刻钟的! 出了甘露殿的范围,越往更幽堂的方向走,人越少,等走进更幽堂的范围时,更是一个小宦官和宫女都没有。月色明亮,小径上只有李恪一个人在匆匆走着。 越接近更幽堂,李治越紧张,甚至有点害怕,怕他去了那里,见不到武媚娘。虽然明知武媚娘应该在那里,可他偏还是有点担心,也说不出为什么,反正就是担心。 过不多时,他来到了更幽堂。更幽堂名为堂,实际仍旧是一座宫殿,而且是建在一个小山坡上的。几十年前,修这座宫殿,就是为了拍独孤皇后的马屁,所以修得高一些,独孤皇后站在殿内,可以临窗望见皇帝的寝宫,说白了就是可以监视一下皇帝,看看皇帝有没有搞三搞四的!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实际在更幽堂里,望是能望见皇帝寝宫,但寝宫里的人做什么……那得啥眼神能看得清啊,这年头又没有高倍望远镜! 李治顺着台阶,走到大门前,见大门上没有锁,抬手轻轻一推,发现大门里面竟然上了闩,显而易见地,里面有人。 李治轻轻敲了敲门,道:“可有人在,给朕开门。” 里面立时传来脚步声,似乎里面的人正等着李治来呢,随着下闩声音的传来,吱嘎一声,大门打开。 李治满心欢喜地向里面看去,媚娘两个字就在嘴边,几乎就在脱口而出。可里面探出一个头来,却不是武媚娘,而是王皇后! 媚娘二字马上就要叫出来,可面前之人却不是武媚娘,李治只好用尽力气,把这两个字使劲儿咽里肚里,可这么一来,就如同想吐唾沫,唾沫已经马上出口了,可却又得再咽回去,非常的难受! 李治的眼睛顿时就立起来了,大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王皇后心头砰砰狂跳,心想:“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在这里,就是因为你要来这里啊!”她赶紧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呀,是皇上啊!皇上,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朕想来哪里,就来哪里,为什么要和你说啊?”李治当真是又气又怒,他推开大门,进了院子,看着一旁的王皇后,真想把食盒砸到她的头上! 王皇后心里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可她咬紧牙关,就是不退后。她心里清楚,要是这时候不提条件,以后再想提条件,就可难了! 鼓足了勇气,王皇后做出一这辈子她最勇敢的一件事,身子侧转,挡在了李治的前面,她脸部肌肉***,挤出了一个也说不出是笑啊,还是哭的表情。她道:“皇上,臣妾斗胆,请皇上止步!” 呀,李治一愣,什么时候皇后胆子变得这么大了,竟然敢拦自己?这段时间虽然见她的次数不多,可这位结发妻子,身上的肉没长几两,可胆子却长了几斤,竟敢和自己说这种话! 李治更加的不痛快,问道:“为什么要止步,难道说朕的皇宫里,还有朕不能去的地方吗?” 王皇后忙道:“不不,绝对不是,臣妾绝没有这个意思。而是,而是现在里面不方便,有一位在感业寺出家的小师太,正在里面做法事,她是出家人,又是宫外的人,皇上这么进去见她,怕是会把她吓坏的!” 李治啊了一声,什么不痛快都飞走了,心情大好,他问道:“感业寺里的尼姑,怎么跑到宫里来了?她在宫里要做什么法事?这个倒是件稀奇的事情,朕要去看看!” 说着话,他伸手就去扒拉王皇后,想让她让开道路! 王皇后怕啊,她怎么能不怕呢,可是再怕,这时候也得硬着头皮拦住,因为在她来之前,王平安曾经教过她,如果这时候再不为自己争取什么,那以后就休想再争取得到了! 在天还没黑之前,王平安离开甘露殿,又来到了王皇后的居所。 这时候,王皇后已经对武媚娘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教导她如何忠君爱国,如何要本份做人。简而言之,忠的君不是别人,就是她这个大唐的皇后娘娘,而本份做人,就是要做听她话的女人。怎么听她的话呢,就是要不停地说萧淑妃的坏话,这就叫本份做人了! 见王平安回来,王皇后知道,王平安肯定是暗示完皇帝了,他的小情人儿进宫了,皇帝要有所行动了! 王皇后把武媚娘打发出去,殿里只留下王平安。她问王平安道:“兄弟,事情办得如何?” “尽如姐姐的心意。”王平安笑道。 王皇后松了口气,又道:“那个了空小尼姑,我见她还挺老实的,真不明白,皇上看中了她哪里。兄弟,你暗示皇上了,皇上有没有急着要见她,有多急?” 王平安笑道:“很急,皇上是贪图新鲜之人,一听见有新鲜的人进宫了,他能不急嘛!” 王皇后犹豫了一下,道:“如果皇上很急,那应该是会宠爱了空的,至少十天半个月内,新鲜劲儿不会消失。那你说这段时间里,能不能斗垮萧狐狸?” 王平安呃了声,摇头道:“这个嘛,臣就不知道了,得看姐姐的手段了,看你怎么去指使了空了。” “万一斗不垮可糟了,我怎么看那个小尼姑,都是个成不了大事儿的人。姐姐的眼光很准的,不会看错人,我怕她成不什么气候!”王皇后很肯定地道。 王平安心想:“就你这眼光还好意思说准呢?那不准得啥样!” 他道:“姐姐,你要是怕她成不了大事,那不妨就教教她呗,如何能抓住皇上的心!”他这只不过是随口一劝,没别的意思。 可王皇后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又是苦涩,又是难堪。她要是懂得抓住皇帝的心,还至于被萧淑妃抢了丈夫么? 王皇后道:“我想过了,要想斗倒萧狐狸,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她的儿子不能当成太子,只要李素节没了希望,她就不会有多嚣张了,那么我慢慢的对付她,也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可光靠那个小尼姑去劝,会不会坏事儿啊?现在萧狐狸可正得宠,而小尼姑又不怎么太行,万一把皇上惹恼了,那该怎么办?” 王平安想了想,武媚娘要想得宠,那是势不可挡的,可要想有实力成为宫斗的领头羊,得在她生了儿子之后,甚至生了儿子,都不一定能立即占上风,所以时间上有可能得等几年。如此一来,立谁当太子,还是得现在就想清楚的,也只能是李忠了。 王平安道:“姐姐,依着臣的意思,你要是着急,那就得你亲自出手了。皇上不是着急么,你就让他更着急,如果他不答应你提出的条件,你就不让他见到了空,尝不到新鲜。你这么办……”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教了一通。 王皇后听罢,又惊又怕地道:“这,这这,这行吗?如此大事,皇上能这么草率地答应?” 王平安笑道:“臣这么说皇上,有些大不敬了,可咱们姐弟无话不谈,姐姐不至于去告发小弟。要换了别人,有可能不行,可换了皇上,却是十有***能成,原因无它,就四个字!” 王皇后道:“哪四个字?” 王平安一字一顿地道:“色令智昏!” “不是利令智昏么,怎么变成色令……啊,对对,色字头上一把刀。”王皇后却还是有些担心,道:“这行吗,要是皇上不答应呢?” 王平安笑道:“试试呗,总比不试强。成则好,就算不成,又没啥损失的!” 王皇后咬咬牙,这才答应,两人又商量了些具体细节,王平安这才离开,而王皇后则亲自带了武媚娘,只有她们两个人,去了更幽堂。 虽然事前和王平安商量得挺好,可事到临头,王皇后还是怕得不行,她在这里等了好半天了,了空小尼姑在里面等着,而她则在外面等着李治。现在看到李治愈发的恼怒,她身子都哆嗦成一团了,深怕被李治怒骂一顿,那可真是没法活了! 见皇帝的手臂伸过来,要扒拉开自己,王皇后硬起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硬是没躲,李治竟然没有扒拉开她! 李治大怒,他着急进去见武媚娘,可王皇后却在这里当癞蛤蟆,又是挡道,又是恶心人,竟然赶都赶不走!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竟敢拦着朕,你是不是皇后当腻味了?” 含怒说出口,李治已然不给王皇后留任何的面子了! 王皇后差点儿哭了,心想:“兄弟啊,要是你的计策不管用,可是害死姐姐了!” 事已至此,要是现在退缩,那就全完蛋了。李治不怒还好,王皇后一害怕,没准就不敢照着王平安所教的去做了,可现在李治一怒,王皇后就算是再害怕,她该做也得做了! 王皇后随机应变的能力太差,她竟然照着王平安教的,脱口而出,道:“皇上,你饿不?” “什……嘛?”李治差点气晕过去。说什么这是,问我饿不?她脑袋被什么东西砸着了吧? 王皇后结结巴巴地又问道:“皇上,你,你渴不?” “你你,你到底要说什么呀你,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李治喝道。 王皇后又道:“皇上,要不你歇息一会儿,咱们夫妻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好吗?” 李治气道:“朕跟你有什么好聊的,你给朕闪一边去,赶紧回自己宫里去,不要在这里碍眼!”他又想扒拉开王皇后。 可王皇后突然却道:“皇上,里面的小师太正在做法事,向上天祈求,想求上天恩准……不,是求皇上恩准,立了皇长子李忠为太子。” 李治大吃一惊,怎么搞的,怎么弄出立太子的事了?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王皇后忽然间脸上露出凶悍之色,仿佛独孤皇后的灵魂附体,竟然不再害怕了,用非常强横的语气说道:“臣妾责令了空小师太祈求上天,立忠儿为太子,如果她做不到,就证明她侍神佛心意不诚,乃是个邪恶之人,所以臣妾就要处死她!” 李治惊骇之极,一向软弱的皇后,怎么变成了这样,难不成是被恶鬼附体了? 王皇后不管不顾地接着道:“看来她是无法祈求成上天了,忠儿也当不成太子了,这就证明她是个邪恶之人。我我,我就这去拿根绳子,去勒死了她!” 说着话,王皇后就要往殿里走,还做出了要解腰带的动作! 李治大急,手里的食盒掉到了地上,他一把拉住王皇后,叫道:“有朕在此,你不可做出这等恶事来!” 王皇后就如泼妇一般,叫道:“好,皇上在此,我就不去勒死她,等皇上不在时,我再去。今天勒不死她,还有明天,反正忠儿当不成太子,她就得死!” 李治对武媚娘爱到了极点,哪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而武媚娘现在却是个尼姑,要是因为个尼姑和皇后翻脸,非得引发朝野震惊不可,这事情没法解释啊! 王皇后突然发泼,可偏偏发的是最关键的节骨眼上,李治就算是再怒,可也没法收拾她,只能暂时地忍一忍,没有别的办法……当然别的办法肯定是有的,但李治脑袋不是不太好使吗,这时候又不能喊无病啊,没人给他出主意,急切之间,他啥办法都想不出来! 李治叫道:“谁说她是邪恶之人了,谁说她不能感动上天了?我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意旨,我我,我决定了,我要立忠儿为太子,明天就颁旨,昭告天下!” 为了证明武媚娘很有用,他竟然答应了王皇后的“威胁”! 王皇后突然间就呆住了,如同木鸡一般,脑子中一片空白!她被李治拖着,拖出了大门,就听李治喝道:“你回自己的宫里去吧,现在就走!” 王皇后喃喃地应了声,下台阶就往自己的宫殿走,身后砰地一声大响,李治把门关上了! 王皇后下了最后一级台阶,随着那砰地一声,她回过神来,全身的力气象被抽光一样,瘫倒在地。 她心里不住地想:“这怎么可能,这招怎么竟然真的好使,这这……忠儿当太子了?皇上答应了?我刚才怎么让皇帝答应的?” 王皇后生平头一回当泼妇,竟然效果奇佳,佳到她自己都糊涂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夜浓,情更浓 第八百一十四章 夜浓,情更浓 王皇后在地上坐了好半天,心里头的想法成千上万,一个个的全都涌现出来,思绪也如同乱麻一般,乱糟糟的,怎么理也理不清! 她就不明白了,以前自己对皇帝有多好呢,什么都为皇帝着想,什么都顺着皇帝,不管皇帝给她受什么委屈,她都忍着。有点啥想法,都不敢说,只能先找机会试探一下,看皇帝的心情,看皇帝的脸色,要是皇帝一不高兴,那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啥,都不敢再提了!可就是这么对皇帝百依百顺,可换来的仍旧是被冷落,皇帝从来不顾念自己。 就象立太子的事,皇帝和萧狐狸说,还为李素节当太子铺路,可却不和自己这个正宫娘娘商量,自己连见皇帝一面都难,更别说建议提太子的人选了! 然而,今天王平安只教了她一招,竟然灵验无比,当场就达到了目地!难道说,这世上温顺的妻子总是受欺负的,而泼辣的悍妻却更吃香些? 王皇后一直以长孙皇后为楷模,认为一个好皇后就应该以夫为纲,温柔贤良,在今天晚上之前,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今晚之后,她就再不会这么认为了。当皇后不一定要学长孙皇后啊,那独孤皇后也是可以当做楷模的呀! 在地上坐了好半天,王皇后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此时天色已然大黑,更幽堂附近全无灯火,而且她来时特意的没有带宫女,此时一个人站在台阶下,还真有点“凉快”的感觉! 借着月光,王皇后看着面前宏伟的宫殿,心中自嘲,曾听王平安说过,要是烦谁,就让谁上一边凉快去。现在这句话可不正好应了景,我现在就在门外凉快着呢,而我的丈夫和一个小尼姑,却在门里热乎着呢! 她转过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自己的寝宫方向走,走到路上的拐弯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前隋的独孤皇后那么凶悍,真有凶悍的好处啊,想要做什么事,只要一发狠,皇帝就得顺着她的意。虽然后人对独孤皇后的评价很低,可对独孤皇后又有什么影响呢,她活着时谁敢说,而她死了后,别人怎么说,对她能有什么损害呢? 王皇后下了决心,以后再不以长孙皇后为楷模了,而要以独孤皇后为榜样,豁出去了,咱以后就当泼妇了! 想通了这点,她快步往回走,心情也好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竟然还哼哼起小曲儿来了! 更幽堂。 李治把王皇后给赶了出去,他砰地把门关上,深怕皇后不识趣,再来敲门,那就太招人烦了。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心中打算好,只要皇后敲门,他就打开门,狠狠地训斥皇后一顿,让她以后再不敢如此的放肆。 可等了一会儿,王皇后使终都没有敲门。李治趴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声响,又趴门缝往外看了看,天又黑,门缝又小,他没有看到台阶下面坐着的王皇后,以为她走了呢! 李治急不可待地转过身,往大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里面有人吗?感业寺来的比丘,可在殿中?” 他心头砰砰跳着,气喘得也粗重起来,明知武媚娘就在里面,可只要看不见她,他就不放心,快步进了大殿,却见大殿里漆黑一片,并无烛火照亮。 这下子李治可着急了,难不成刚才皇后骗自己的,武媚娘并不在殿里?那她在哪里呢,或是干脆就没有进宫,一切都是谎言?可别人能骗自己,王平安却是肯定不会骗自己的,他说武媚娘进宫了,那就一定进宫了,他说武媚娘被安置在更幽堂,那就一定不会在别的地方! 李治提高声音,叫道:“媚娘,媚娘?你在哪里?我来看你来了!”他很是着急,不再含含糊糊的称什么比丘,干脆叫起名字来。 后殿方向,传来脚步声,一丝光亮也射了过来,有人端着烛台走来了。 李治冲着烛光传来处,大步迎上,叫道:“媚娘,可是你吗?” 一个人走进了大殿,烛光映照之下,露出了这人的相貌,可不正是武媚娘么! 武媚娘见到了李治,啊地一声,停住了脚步,手一颤,几滴烛油滴在了手上,她呼了声痛,蜡烛掉到了地上,烛火熄灭,殿内又是漆黑一片! 可此时的李治已然看到了武媚娘,快步到了跟前,一把抱住了武媚娘,叫道:“媚娘,媚娘,我可想死你了!” 武媚娘叫了声:“疼啊!我的手被烫着了!” 李治忙松开手臂,叫道:“什么,你被烫着了?烫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可殿里黑乎乎的,月光又照不进来,他哪里能看到武媚娘到底被烫到了哪里! 武媚娘道:“烫到了手背。这里有火石,刚才皇后娘娘和我在这里待过,点蜡烛时用了。皇上一来,皇后娘娘便让媚娘去了后殿,不许打扰到你们说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黑走到桌前,打着火石点燃桌上的蜡烛,殿内又有了光亮。 稍有光亮,李治便急道:“媚娘,快让我看看你的手背,有没有烫破皮?”他抓起武媚娘的手,看了起来。烛光下就见武媚娘的手背有一处皮肤红了,上有一滴烛油。 李治急忙把烛油擦去,轻轻抚摸着武媚娘的手背,道:“一定很疼。”他低下头,吮吸武媚娘的手背,想以此来减轻她的疼痛。 忽然,李治感到武媚娘在摸自己的头发,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武媚娘,两人四目相对,互相凝视着对方。 “媚娘!”李治轻声道。 “皇上!”武媚娘也轻声地叫着他。 “我的好媚娘!”李治忽然激动起来,他又抱住了武媚娘。 “我的好皇上!”武媚娘的眼泪流下来了! 李治把武媚娘抱了起来,武媚娘的僧帽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露出了她的光头。武媚娘虽然已经开始蓄发,可这才多久的时间,头发还没长出来呢,仍旧光光的。 武媚娘啊地一声,就想用手去挡自己的光头。可李治见了,却道:“媚娘,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丽了,我真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见惯了满头青丝的美女,冷丁一见武媚娘的光头,李治竟然大赞起来,认为世上最美丽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光头的小尼姑! 抱着武媚娘,李治大步绕向后殿。更幽堂他小时候常来,成年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可殿中的布局他却是清楚的,前殿礼佛,后殿供人休息,他年幼之时,常和兄弟姐妹们来此处捉迷藏。只不过他现在大了,不喜欢玩捉迷藏了,却喜欢上了光头的小尼姑! 李治抱着武媚娘进入后殿,见后殿里帷帐低垂,矮桌上点着一根小小的蜡烛,而桌旁的床榻上,早就铺好了被褥,想必武媚娘早为此时的相会,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将怀中的美貌小尼姑放在床榻上,李治道:“神佛保祐,我又能和媚娘相会了。此时此刻,真把我的头发都盼白了!” 武媚娘同样心情激荡,她再不在乎自己的光头,斜躺在床榻上,宽衣大袖,别有一番风韵。她一指自己的光头,道:“是啊,此时此刻,媚娘也是盼了好久。不信皇上你看,媚娘的头发都盼得掉光了!” 李治哈哈大笑,叫道:“媚娘,我来也!”一个恶虎扑羊,扑上了床榻! 殿外,月色深沉,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正如宫殿的名字一样,鸟鸣山更幽,偶尔传来的鸟鸣更显得此处幽静无比! 殿内,小小的蜡烛终于燃尽,火光消失,殿里又变得漆黑一团。 黑暗中,传来说话声。 李治喘着粗气,道:“媚娘,我好久没有这样过了,竟然感觉有点累!” 武媚娘小小声地道:“皇上,你有那么多的后妃,她们不缠着你吗?”语气之中,闻不到一丁点儿的酸味儿,似乎她并不在乎别的女人。 李治轻声笑道:“要说缠着我,那真是没有消停时候,可我也不见得非让她们缠着不可啊。就说昨晚,我还去了萧淑妃那里,可却没什么兴趣,于是我就读了一晚的书,那萧淑妃却不停地催我,越催我越心烦,更对她没有兴趣了。” 武媚娘娇声道:“皇上,你可不要偏心啊,要让嫔妃们雨露均沾,这样后宫才能和睦呢!” 她的语气似乎仍旧对别的女人不在乎,一点醋不吃,可实际上,她一想到别的女人缠着李治,心就象是被猫抓了一把相仿,羡慕嫉妒恨……不,应该说没有羡慕和嫉妒了,只剩下恨了。可她却拼命压制住这种心理,语气中更是半点儿不显,相反却劝李治要好好地对待后妃们。 李治大是感动,他从没听过这种话,别的嫔妃哪可能这么劝他,都恨不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才好呢! 李治道:“媚娘,也只有你,能这么爱惜我,不让我为后宫的事情烦恼,别的女人跟你一比起来,直如粪土一般,我对她们全无兴趣,哪怕是看一眼都烦!这个世上,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武媚娘嘻嘻笑道:“真的,皇上真的只喜欢媚娘一个人?” 李治道:“真的,真真的!” “真真的?” “真真真的!” 第八百一十五章 一定要除掉那个女人 第八百一十五章 一定要除掉那个女人 更幽堂,殿名其名,当真是少有人来。 天亮之后,李治和武媚娘仍在熟睡,谁也没有起身,而殿外却也没有人来叫他们。 王皇后昨晚没有派任何宫女留在此处,而且她以正宫皇后的身份,却为皇帝和一个小尼姑穿针引线,此事说起来丢人,她当然没有兴趣和别人说。至于甘露殿那里,直到天亮,都没有人知道皇帝昨晚竟然留宿更幽堂。 昨晚,米小苗等皇帝走了,他便急匆匆地去找史忠臣,想把此事告诉史大总管,一来是想免责,二来是想巴结。史忠臣要死了,宫里的内侍首领们必然要换一批,对于一个有上进心的宦官来讲,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半点都不能马虎,和领导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关系到后半辈子的“宦途”呢! 米小苗来到观云殿,这里是史忠臣的居所,离甘露殿很近。观云殿并非是应该由史忠臣住的地方。因为靠近宫墙,又离玄武门近,在这里登高,可以看到城外和玄武门,所以这里明面上的用途,是供皇帝观赏风景用的,在以后建了大明宫,也确是供皇帝观风景的。可实际现在的用途,是监督玄武门的守将,随时察看那边的动静。 初唐时节,没有宦官监督武将的规矩,宦官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废立皇帝的程度,但任何一件不正常的事情,都是从一个正常的理由开始,慢慢变得不正常的。 身为大总管,史忠臣既有权力,也有资格,监督禁卫们的一举一动,说起来象薛仁贵这样的超级武将,还得算是史忠臣的部下呢,听从史忠臣的调遣。史忠臣自己是不会反叛的,他更不会想到以后的宦官,竟然把他的行为当成是惯例,一直的守下去,所以他便主动要求住在观云殿,监督玄武门。 可是现在的史忠臣,已然是垂暮之年了,先帝的突然驾崩,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无法治愈的伤害,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到了该交待身后事的时候了! 史忠臣躺在**,身边有弟弟照顾,正在吹着一碗药汤,想喂他吃药。 史爱国把药碗端到哥哥的跟前,道:“大哥,药差不多了,可以喝了。” 史忠臣摆了摆手,道:“不喝了,喝了也是白喝。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喝了药,还能有多久好活?弄得整天满嘴苦味,难受之极,何苦来哉。” 史爱国叹气道:“那,要不要加些蜂蜜进去?就怕蜂蜜和药性冲突,减了药力啊!” “不用了,怎地如此啰嗦!”史忠臣道。 外面小宦官悄步进来,道:“干爷爷,米主事来了,说有要事要求见干爷爷!” 史爱国皱眉道:“他刚才不是派人来了么,说什么祈福的事,这有什么好报告的,难道皇上给东征将士祈福,还要问我们不成?” 史忠臣道:“让他进来吧,估计是碰到棘手的事情了。小苗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以后可以成为你的助手,现在对他好些,笼络着点儿,以后用着也放心。” 史爱国嗯了声,摆手让小宦官叫米小苗进来。 米小苗来到殿外,先把鞋脱了,只穿着袜子,悄步进了大殿。他这么做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孝心,怕弄出声响,打扰了史忠臣的休养。 史爱国看到米小苗这副巴结的样子,心想:“这家伙倒是挺懂事儿的,估计着以后能好使唤吧,大哥看人总是没错的!” 米小苗来到床前,跪倒在地,道:“干爹,您的病好些了吧?儿子放心不下,皇上一出殿,儿子得了空,就赶紧过来看您了!” 别看他在甘露殿时牛气冲天,逼着小宦官们叫他爹,可他到了史忠臣的跟前,也得叫干爹! 史忠臣嗯了声,并没有从**坐起来,他连看米小苗一眼都没看,只是问道:“皇上出殿了,可是去为东征将士祈福?去的是哪座佛堂?” 米小苗呃了声,道:“是更幽堂,离着甘露殿挺远呢,不知为什么皇上要去那里,皇上不说,儿子也不敢问哪!” “谁跟着去伺候的?”史忠臣又问道。 米小苗知道,关键时刻到了,现在就是把自己撇清的时候,他道:“没人伺候,皇上是一个人走的。嗯,还拎着食盒,里面有精致的小菜和好酒。对了,皇上还特地吩咐儿子,给他准备了两个香囊,是一对的,绣龙绣凤的!” 史忠臣啊了声,这回他坐起身子了,史爱国连忙相扶,在他的背后垫上枕头。史忠臣奇道:“不是说去为东征将士祈福么,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那香囊是怎么回事?” 米小苗忙道:“回干爹的话。皇上有此吩咐,儿子哪敢不从,当然要去准备两个上好的香囊给他老人家,只不过现做来不及了,所以准备的是先帝和先后的两个香囊。皇上见了香囊,没说不合规矩,而是揣入怀里,带着走了。” 话虽不多,可事情的关键几个点,却都表达出来了。 史忠臣皱起眉头,道:“食盒,香囊,不用人伺候,更幽堂?” 史爱国道:“皇上是去见什么人吧?是个女人?” 史忠臣瞪了他一眼,道:“废话,这里是皇宫,皇上有男人可见么!” 史爱国干笑两声,想想也对,可是宫里能见谁呢?宫里的人,皇帝要见,不用做这种准备的呀,单独去见也就罢了,还提着食盒,拿着香囊……干嘛呀,和民间的小伙子似的,去找心上人幽会不成? 史忠臣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道:“皇上在走之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没有?” “也算不上反常,皇上就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让儿子伺候着,把头发好好的梳理了!”米小苗道。 史忠臣睁开眼睛,看向米小苗,沉默半晌,这才问道:“皇上最近宠爱的是哪位嫔妃?朝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就说三天之内的就成了!” 米小苗心中嘿然,怪不得人家能做大总管呢,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他道:“皇上最近有些郁郁寡欢,可是最近几天,却突然总去萧淑妃那里,去看望小皇子。至于朝中,倒是有一桩小事,就是长孙相爷抓了一批高句丽的奸细,已经让这些奸细归降,并想要派回营州去,去对付反王枭恪。对了,长孙相爷还推举了一人,名叫萧思退,听说是个养马的小吏,要派他跟着高句丽的奸细一同去营州呢!” 他说完这些话,心中得意,瞧瞧,我这话说得多好,一句废话没有,可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关键之处全都说出来了!他正得意着呢,却挨了重重一击。 史忠臣道:“你废话太多,却没说到点子上。无忌公推举的那个萧思退是谁?为什么要***他,理由是什么?” 米小苗呃了声,硬着头皮,补充道:“干爹责骂得对,儿子是没把话说清楚。那个高句丽的什么大首领说,他以前的恩师姓萧,是齐梁朝皇族的后裔,还有啥的,反正他对姓萧的有好感,然后长孙大人就提了萧思退。” 他顿了顿,又道:“长孙大人能者无所不能,连一个养马的小吏有什么本事,他都知道。对了,干爹,儿子听说萧淑妃那里摆宴欢庆,说萧思退是她的族叔……还是啥的,儿子倒是不太清楚!”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事情却说得清清楚楚。 史忠臣愣住了,好半天都没说话,殿内一片寂静。史爱国和米小苗都不敢发出声音,低着头相陪。 忽然间,史忠臣说话了,他道:“萧淑妃离死不远了,看来皇上是要立小皇子为太子了。” 史爱国和米小苗同时啊了声,他俩隐隐约约的能猜出些东西来,却是猜不出立太子的事。 米小苗惊讶地道:“长孙相爷是猜到了这点,所以才提拔萧思退的?可既然要立小皇子为太子,那为什么萧淑妃又离死不远了?” 史爱国喝道:“放肆,这些事是你该问的吗?还不下去!这事不得和别人说起,否则要你的脑袋!” 史忠臣摆了摆手,命米小苗下去。 米小苗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穿鞋的时候,额上竟然掉下汗珠,他全身都湿透了,尽是冷汗。心想:“这宫里的事儿也太复杂了些,如同乱麻一样,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我搞糊涂了。” 殿里,史爱国小声道:“大哥,兄弟我没想明白啊!” 史忠臣叹了口气,自己的弟弟还是没经过大风浪啊,对杀人的手段不怎么了解。他道:“这还不明显么,长孙无忌是想立李忠为太子的,而皇上想立素节,所以他留了一手,打算把素节变成孤儿。只是,皇上怎么突然间想起立太子的事了,还有他今天行为反常……” 想不出为什么,史忠臣又躺回**,闭目养神。 史爱国则坐在旁边,呆如木鸡,他感觉自己似乎够不上当大总管的资格,本来以为宫里的事,没有他不清楚的,可现在看起来,他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啊! 好半天,史忠臣却又坐了起来,道:“给我药,我要喝药。还有,明天我要上朝,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史爱国忙把药端给哥哥,问道:“能有啥事?” 史忠臣哼了声,一口气将药喝了,道:“能有啥事?立太子之事,明日即有分晓,你说这是不是大事?还有,国蓄储君,要经过大臣们商讨,还要考察皇子们的品行,这都要时间,可如果明天就说了立太子之事,你说反常不反常?” 史爱国大吃一惊,道:“明天就说立太子的事?这未免太过仓促了吧?这是怎么回事呀!” 史忠臣眼睛眯了起来,慢慢躺回**,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定是皇后使出了手段。可是,皇后用的是什么手段呢?这个必须要弄清楚,如果她敢胁迫皇上,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那我一定要阻止!” 史爱国叹了口气,没说话,可心里却想:“阻止,怎么阻止?现在可不是玄武门的时代了,当初大哥能帮着先帝,干掉太子和齐王,可现在却是年老体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史忠臣躺在**,闭着眼睛,却在想着:“先帝把皇上托付给我了,谁也不能对不起皇上,否则就是对不起先帝,谁要是对不起先帝,谁就得死!皇后又能怎么样,她要是敢做出什么祸乱宫闱的事来,那趁着我还能动弹,就除了她吧,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临去见先帝之前,再为他做一次事!” 天明。 史忠臣拖着病体,等在甘露殿,等了良久,也不见皇帝回来,他站起身,道:“咱家亲自去迎皇上。爱国,你和咱家一起去。” 史爱国答应一声,扶着哥哥,带了几个小宦官,一起去了更幽堂。等到了更幽堂,史爱国让他们等在外面,自己亲自去敲门。直敲了好半天,里面也没人应门。 史忠臣哼了声,心想:“明白了,皇后用的手段我明白了。她定是从宫外找来了绝色美女,来诱引皇上,而这个女子定然来历不明,估计着可能是良家妇女,甚至是有夫有子的,否同干嘛要在这里陪皇上?直接接进宫来,封为嫔妃不就得了,和萧淑妃打擂台,又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对于宫斗,史忠臣是绝顶高手,相当于独孤求败的等级。在现阶段,别的不提,单纯论及宫斗,武媚娘、王皇后、萧淑妃,甚至算上王平安和长孙无忌,这些人加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史忠臣脸上肌肉***,心想:“不管是哪个贱人,也不管她是谁家的女眷,敢进宫来迷惑皇上,就是死罪,我非要杀了她不可!” 大门敲不开,他索性不敲,顺着围墙走,走不多时便到了侧门。可侧门也是关着的,史爱国抢步上前,却见大门上锁,他回头道:“大哥,没有钥匙啊,要不现在让人去找钥匙?” 史忠臣道:“钥匙就在这里,何须去找。宫里的弯弯绕绕,你也该到了解的时候了。”他走上前,把手伸到了大门旁边的墙上,拔出一块小砖,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径直上前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史爱国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更幽堂这种重要地方,进起来竟然这么容易! 史忠臣回头把钥匙扔给他,道:“门锁上,然后接着去前面敲门。”说着,他一步一颤地,走向宫殿,从小门进入了殿内。 就在后殿的门口,史忠臣喘了几口气,躲入帷帐之后,如同狩猎的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床榻那里! 第八百一十六章 怎么会是她 第八百一十六章 怎么会是她 床榻那边,李治和武媚娘还在熟睡,后殿离大门那里挺远的,刚才史忠臣敲门,声音并非很大,传到这里更是不大了,他二人压根儿就没听到。 史忠臣没有走进大殿,只是躲在帷帐后面,眯着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床榻那边中,只要那边有动静,起来什么人,他都会第一时间看到,而他也仅仅只是要看一眼,就算有所行动,他也不会现在就开始的。 过了一会儿,院后史爱国又转到了大门前,砰砰地敲起门来。史爱国没有得病,身体强壮,敲门的声音自然大了很多,砰砰之声,清晰地传到了后殿里。 **,李治长长地嗯了声,翻了个身,一条胳臂搭在了武媚娘的脖子上。武媚娘也嗯了声,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武媚娘感觉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她把李治的胳膊抬起,轻轻放到一边。这时,敲门声又传了过来,武媚娘知道这是有人来找李治了。 昨晚在这佛堂之中,两人一起皈依了神佛,尤其是对欢喜佛,更是信奉的不得了,所以欢喜得过了头,两个人欢喜了一晚上,直到四更天时,才没力气再欢喜,相拥而眠。现在不过才是天刚刚亮不久,两个人还没睡够呢,疲乏更是没有得到缓解。 明明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可武媚娘却并不叫醒李治,她心里清楚得很,外面的人知道皇帝在这里,所以他们敲门是敢的,可进来叫皇帝起床,却是万万不敢的。她根本不用担心啥,接着陪着皇帝睡觉就成了。 接着睡说得容易,可外面敲门声不停,听着也是相当地闹心。武媚娘轻轻推了推李治,道:“皇上,外面有人敲门。” 李治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道:“让他们敲去吧,那门结实得很,敲不坏的。” 武媚娘趴到了李治的身上,光头顶着他的下巴,道:“好啊,那就让他们敲去吧!” 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起来,谁也不去开门,连出声答应一下都懒得出声。 史忠臣站在外面,听到里面有细细的说话声传来,他伸手把帷帐拉得近些,把身子挡住,他的目光则透过两条帷帐中间的缝隙,继续向床榻那边望着,心想:“皇上和那个妖女,马上就要起来了。让我看看,那个妖女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竟然能把皇上迷住,而且皇后又把她弄进宫来。如此妖女,定然长得祸国殃民,红颜祸水。” 可细细的说话声停止,床榻那边竟没有人起来,不但皇帝照睡不误,连那个妖女也没有着急的表示,竟然还大大咧咧地睡觉。妖女不起身,史忠臣自然就看不清,搞不明白这个妖女到底是啥精怪修炼出来的。 敲门声仍旧不停,外面的史爱国见敲门无用,却又不敢不敲,索性大声叫了起来,皇上皇上之声不绝。幸亏更幽堂这里僻静,要是换了在甘露殿那里,他这么个叫法,非得把整个宫里的人都惊起不可,都得以为出啥大事了呢! 殿里,李治睁开眼睛,很是生气地道:“是爱国在外面叫喊吧,他的公鸭嗓子好认得很,肯定是他!” 武媚娘也睁开了眼睛,心想:“宫里的宦官不都是这个嗓子吗,不过史爱国的嗓子确实更容易分辨出来。” 她笑道:“好象真的是史总管啊,他喊起话来,呀呀声特别重。皇上,你有没有发现他的这个特点?”说着,她还学着外面的史爱国,呀呀叫了两声。 李治本来挺生气的,可听到武媚娘的叫声,哈哈大笑,心情又好了起来,也学着史爱国喊话的声音,呀呀地叫了两声。 武媚娘同样大笑起来,她跟着再学,而李治也跟着学,学了几声之后,他俩竟然学起了鸭子的叫声,由呀呀变成了嘎嘎! 远处的史忠臣听到床榻那边传来鸭子的叫声,大感纳闷儿。他心想:“要说床第之间,男女发出的声音,我可是听过不少,不管是高祖皇帝,还是先帝,甚至是皇上,他们的声音我可是都听过的。从来都是……那个声音,可却没有过象鸭子一样的叫过啊!还有,不管是哪位皇帝这种时候叫起来,都是‘喝喝,哼哼,喝喝’,最后来一声‘啊……’,嫔妃们则是一直啊啊啊啊地叫个不停,怎么今天却叫起了,呀呀,嘎嘎?” 老宦官头子想不出为什么,只能竖着耳朵听,可听到几声之后,发现全成了嘎嘎之声,而且皇帝和那妖女一边嘎嘎地叫,还一边哈哈大笑。以前,他可从来没听过这种叫法,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看来,现在**的那个妖女,道行很深啊,连叫唤的声音都与众不同,顺带着把皇帝都给妖魔化了。难不成,那个妖女是野鸭成精,修炼变化而来? 外面,史爱国叫嚷了半天,可殿里始终无人回答,他有心一脚踢开大门,可又不敢。他很清楚,皇帝肯定是在里面的,如果殿里无人,那么里面的大哥定会出声,并且出来开门,他们就会再去别的地方寻找。可大哥不出来,更不出声,那么说明,皇帝就在殿里,而且应该是最不愿被打扰的时候! 可不敲不喊,又不行!史爱国急得满头大汗,无可奈何地只好使劲敲门,扯着脖子叫喊! 外面叫的声音越大,殿里的笑声就越大! 李治笑道:“本来听着爱国叫喊,我还挺烦的,可现在听起来怎么这般有趣,竟然还越听越爱听了!” 这年代,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活动,顶多也就是看看歌舞,打个马球啥的,既无相声,又无滑稽戏可看,冷丁宫里的总管出糗,李治自然听得兴高采烈。当然,如果总听,那肯定是会烦的,可偶尔听一次,却是开心之极。 武媚娘呀了声,翻身爬上了李治的身上,道:“皇上,昨晚可辛苦你了,今天就让媚娘来伺候你吧,你躺着别动,看看媚娘的本事!” 李治大喜,他可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服侍,宫里的那些嫔妃,个个循规蹈矩,就算在**也要守礼,没趣得很。可他和武媚娘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光这点就够刺激的了,武媚娘竟然还要和他玩花样儿,他更是兴奋无比,连声称好! 武媚娘坐在李治的身上,两个又开始信奉起欢喜佛来。因为好歹睡了一小觉,体力有所恢复,而且晚上欢喜,和白天欢喜,气氛更是大大的不同,晚上啥也看不出,现在啥都能看见,修行起来,自然格外的……精准,很容易一下子就修行到位,那当然就更加欢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限了! 武媚娘坐了起来,虽然背对着史忠臣,而史忠臣又离得远,听不清他俩说的具体是什么话,可看还是能看见的,他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史忠臣从帷帐的缝隙中,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后背,还有一个光溜闪亮的光头,他不禁大吃一惊! 老宦官头子心想:“这这,这是什么妖怪啊?怎么是这个模样?全身上下……上身竟然完全***!这是啥妖怪啊?是野鸭精?不会吧,野鸭精应该全身都是毛才对啊!” 就算史忠臣见多识广,就算让他猜十次,十次有点少了,让他猜一百次,他也不会猜到**那个***的妖精,竟然会是一个尼姑!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往尼姑上面去猜啊!幸亏现在是初唐时节,而武媚娘的皮肤又不是绿色的,更加不是蓝色的,要不然非得被当成是外星人不可! 这大光头,可是相当地璀璨,犹如启明星一般! 殿外,史爱国的嗓子都喊哑了,心想:“算了吧,我还是别喊了,估计皇上不愿意起床,如果我再喊下去,没准皇上是起来了,可脾气却也得起来,不得把我屁股打个稀巴烂呀!大哥,你在里面好字为之吧,兄弟我帮不上啥忙了!” 殿外不喊了,可殿里却喊得如火如荼,武媚娘和李治两个人都嘶声大叫起来,叫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史忠臣虽然在看现场表演,可他身为宦官,却是“净身自好”得很,半点不为所动,一点兴趣都没勾起来。他伸手挖了挖耳朵,心想:“怎么还没完事儿啊,看来皇上最近体力很好嘛,比当太子时,精神头儿大多了!” 好半晌,武媚娘和李治信奉欢喜佛的行动,才算告一段落。武媚娘趴了下去,俯在李治的身上,不停地喘气,两个都是浑身大汗,动弹不得,真的是累坏了! 史忠臣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之极,可又不敢去叫,只能等着。 良久,良久,李治才缓过乏来,他知道再拖不下去了,必须得起床,否则外面不知得急成啥样,而朝上等着奏事的大臣们,也该胡思乱想了,别人没关系,要是舅舅问起来,还真是不好回答啊! 两个坐起身来,李治开始穿衣服,而武媚娘什么都不穿,也不去伺候李治,反而是躺在**,不住地冲李治笑,笑得李治又不想走了,想把衣服再脱下。 可偏偏这时,门外的喊声又响了起来,还是史爱国,可他的声音却嘶哑了许多。 李治叹道:“我真的得走了,下朝之后,再来看你。” 武媚娘嗯的一声,慢慢从**坐起来,就要送李治出去,随手抓起僧袍,披在身上。 可她一坐起身来,远处的史忠臣便看了个清清楚楚。史忠臣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她? 第八百一十七章 宫里宫外一片惊 第八百一十七章 宫里宫外一片惊 史忠臣虽然病病怏怏的,可眼神还算好,没到看见人,却分不出来是谁的地步。他冷丁看到武媚娘的容貌,当即便吓了一跳! 武媚娘现在披着一件宽大的僧袍,更显体态婀娜,很有风韵,看在李治眼中,自然是热血沸腾,可看在史忠臣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堆肉,上面盖了层布而已,半点兴趣都是没有的! 史忠臣心想:“这个人不是武媚娘吗,那个巴结王平安,认了王平安做舅舅的小宫女,她还被我照顾过呢!可是,可是她不是死了吗,还是被我下令处死的,怎么却又活了过来,还剃光了头发……啊,她是做了尼姑了!” 别人对武媚娘的身份含含糊糊的,就算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比如说那些嫔妃尼姑,可史忠臣却不一样了,他怕谁啊?他根本用不着怕王平安,王平安见了他的面,还得叫一声叔父呢,要论起辈份,武媚娘得管他叫叔爷! 史忠臣用不着装不知道,而且他根本就不怕遭人忌恨,谁敢把他怎么样啊,惹急了,他都敢把王皇后给掐死,何况一个小小的武媚娘! 史忠臣越老越辣,震惊之后,他立即就平静了下来,他明白自己被王平安给卖了,王平安确实是送武媚娘回京了,可却根本没有把她送给史爱国,而史爱国也没能真正的杀得了她,至于这个圈套是怎么设的,没必要去追究。事已至此,想以前的事啥用没有,只要想好以后怎么办就成了! 出卖,背叛,阳奉阴违,这些事情,史忠臣都见得多了。他本身就是个出卖别人的高手,当初如不是他在宫里当内应,出卖了李渊,李世民哪可能那么容易兵变成功?想当年,尉迟恭提着血淋淋的兵器,冲到李渊的跟前,让李渊退位,那时,史忠臣可就在场呀! 出卖与被出卖,老宦官头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史忠臣静静的站在帷帐后,一动不动,半点声息都不发出,他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想着要报复王平安,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武媚娘,心里琢磨着,怎么能把她给弄死! 他对先帝李世民忠心不二,而武媚娘又是李世民曾经的嫔妃,现在却侍奉了父子二人,勾引现在的皇帝,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这是对先帝的一种亵渎,是大不敬! 对于李治,他没有什么想法,只认为李治受了蛊惑,是受害者,所有的过错都是武媚娘的,还有那个把她弄进宫来的人,想必就是王皇后吧……这些对先帝大不敬的女人,全都得死! 静静地站着,老宦官头子象恶狼一样,狠狠地盯着武媚娘,似乎想把她活着咬死,吃掉,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 武媚娘送走了李治,回到了殿内,正想着***再休息一会儿,可却突然有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似乎有人在偷偷地看着自己,把自己当成是猎物一般! 她很惊骇,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过,刚才也没有,怎么皇帝一走,就有了这种感觉呢?她看向大殿,四下张望起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远处后面的一处殿门那里,帷帐轻轻摇动,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武媚娘系上腰带,拿起一座烛台,拔出蜡烛,用烛台当做武器,慢慢走向帷帐那里,挑开帷帐一看,后面却并没有人,空无一物,而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也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消失了! 史忠臣见武媚娘象是发现了自己,他慢慢地走到后门口,出了殿门,其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出了大殿,迅速闪入树丛当中,又等了片刻,见武媚娘没有出来,他轻轻喘了几口气,这才离开。 史忠臣心想:“如果再早几年,我现在就进去,把武媚娘这个妖女杀死,可现在不行了,我老了,身体太差,如果进去,没准杀不掉她,反被她给杀了。这个女人很是健壮,我怕不是她的对手啊!” 他没有顺着原路走去侧门,而是又到了另一处小门,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是宫里的大总管,各处门庭了如指掌,进进出出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得了他。 史忠臣出了更幽堂,往回走绕到了前面,见史爱国竟然还等在外面的台阶下,正急得转圈子呢! 史忠臣问道:“你怎么没和皇上一起走?” 史爱国忙道:“我这不是担心大哥么,只跟着皇上走了一小段,便找借口离开了。大哥,那殿中可是有女子,是哪个,我认识吗?” 史忠臣想了想,不如现在带着兄弟进去,杀了武媚娘? 不行,这么做会连累兄弟的,自己老了,没几天好活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事情办得隐秘,没人能发现,也连累不到兄弟的头上。可兄弟要是一起去办事,那事后没准就得被追查出来。 宫里出了命案,那是很正常的,史忠臣杀起小宦官来,不是一个一个的杀,而是一群一群的杀,要不然小宦官们也不能那么恨他,可他却舍不得自己的兄弟死。 如果武媚娘死了,不能象小宦官那样,抬出宫去,找个地方一埋就成。她一死,必会追查起来个没完没了,所以这事必须要慎重处理,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武媚娘死了,就会打草惊蛇,他就没办法解决掉王皇后了。如果王皇后不死,那没准以后还会再找妖女进宫,所以她的危害性要超过武媚娘,更是不能留着的。 史忠臣是个大大的忠臣,但他只忠于先帝李世民,至于别人,象王皇后这样的,别说忠了,他压根儿就没把她当人看,别说杀个王皇后,就算杀她一家,他都不带手软的! 史忠臣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女子罢了,皇上贪图美色,实属正常,等新鲜劲一过也就得了,不用把这个女子放在心上。” 史爱国哦了声,看向宫门,没再吱声,心里有些不解,却并没到非问不可的地步。 史忠臣道:“我现在去甘露殿,去听早朝,你和我一起去吧,但不要进殿,等在门外就成,等散朝了,留住王平安,就说我要见他,让他给我看病。” 史爱国答应一声,扶着大哥,两人一起去了甘露殿。 等史忠臣到了甘露殿时,朝会已然开始了,而且大臣们群情激动,都在大声议论着,李治则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听着大臣们议论。 史忠臣从侧后方,慢慢走上台阶,站到了李治的身后。李治见他来了,回过头来,高兴地问道:“忠臣,你的病好点儿了?朕还打算去看你呢!” 见皇帝的喜色不似做伪,史忠臣心中涌起一阵暖意,皇上人很好,不枉自己疼他一场。心中要除掉王皇后和武媚娘这两个祸害的主意,打得更加坚定了。 史忠臣小声道:“老奴多谢皇上记挂。老奴服了药后,身子骨儿好了不少,现在可以下地活动了。” 李治点头道:“嗯,朕也盼着你早点病好呢。等一会儿散了朝,让无病给你看看,开剂好药出来,你服了药后,身体很快就能康复了。” 史忠臣弯了弯腰,笑眯眯地道:“老奴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长孙无忌在下面,道:“皇上,老臣以为,立皇长子为太子之事,实为英明之举,老臣赞成!” 李治转过头来,看向长孙无忌,笑道:“好啊,舅舅既然赞成,那就这么办吧!诸君,可还有异议,如果有,现在就提出来,可不要等事情定下来,再私自议论,说些有的没的!” 史忠臣心头一颤,果然是说立太子的事,而且当真是立的李忠,看来自己都没有料错。如此说来,那个妖女武媚娘确定无疑,就是王皇后弄进宫来的。王皇后这个混帐女人竟然为了这种事,祸乱宫闱,当真该千刀万剐! 王皇后使手段,想立李忠为太子,没啥大不了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竟把武媚娘给弄进宫来。武媚娘伺候了父子两代人,史忠臣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点! 这是小朝会,殿中的大臣全是重臣,可重臣和重臣心思却不一样,长孙无忌虽然霸道,但却无法做到只手遮天,不少重臣是不服长孙无忌的,只是没有明面儿对着干罢了。 要说朝中谁最能吵架,当属宋国公萧瑀!巧得很,萧瑀也是尚书省的人,而且是左仆射。但萧瑀早就被长孙无忌踢开,只是挂个名罢了,虽然是左仆射,但却在尚书省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美其名曰“特进”,这是曲解,说白了就是被架空了,只是挂个名罢了。 萧瑀是隋炀帝的小舅子,他的亲姐姐是隋炀帝的皇后,祖父是后梁宣帝萧詧,曾祖父是昭明太子萧统。要是论起来,他和萧淑妃有点儿亲戚关系,但实际上这种亲戚关系已经被忽略不记了,太远了。而且萧瑀从来没把萧淑妃当过亲戚,而萧淑妃也从没认过他,就连长孙无忌想要修理萧氏族人时,都没把他计算在内。 真实的历史上,萧瑀是死在李世民之前的,可现在他还活着,李世民却死了。萧瑀啥权没有,往常早朝也从不说话,用王平安的话来讲,这位老先生天天打酱油,一次都不打醋。 萧瑀特别喜欢吵架,隋文帝时他和杨坚吵,隋炀帝时他和杨广吵,唐高祖时他和李渊吵,先帝时他和李世民吵,因为李治登基未久,所以他还没来得及和李治吵。总之,他就是一个吵架专业户。 可萧瑀虽然能吵,但他却次次吵架时都占理,连李世民都承认,虽然吵不过他,可萧瑀却是真心为国家好,还夸他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萧瑀听李治问话,他出了朝班,道:“皇上,老臣以为不妥。现在我朝储君之事,不是立谁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要现在立?皇上正值壮年,不着急立太子的,而皇子们又都年纪小,品德方面看不出什么,现在要立太子,有些过早了!” 做为一个大臣,他提出这个观点是正确的,不求私利,只为国家的大臣,就应该有这种行为。 可长孙无忌一听,立时就把眼睛立起来了,他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大唐不应该有储君吗?” 萧瑀一翻白眼,精神立即振做起来,他道:“老夫没说不应该有,而是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你想想看,从前隋到我朝,哪有立小孩子当太子的?而且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又有哪个皇长子真的登了基?” 长孙无忌登时语塞,萧瑀虽然讨厌,可说的却是事实,他没法反驳。他看向王平安,想让王平安站出来,和萧瑀打对台。 王平安立即把脑袋转到一边,假装看柱子,心想:“看我干嘛,我就是一打酱油的!” 房玄龄和萧瑀乃是大仇人,当初他和杜如晦都是受过萧瑀的排挤,这大仇几十年都没有稍稍减弱! 房玄龄立即站出来,喝问道:“萧大人,难不成你还想着让萧氏后裔当太子吗?你可是受了萧淑妃的好处,想等她的儿子长大,然后不立长,反而立贤吗?你凭什么说皇幼子长大后,就一定贤过皇长子的?” 萧瑀眼珠子瞪了起来,怒道:“老夫哪有说,你不要血口喷人!” 两个老头儿都把手举起来了,看样子是要打架,互相揪胡子! 李治昨晚受了王皇后的威胁,又和武媚娘恩爱非常,他怕王皇后真的害了武媚娘,这才答应立李忠为太子,可现在又有些后悔了。反正他一辈子总拿不定主意,也不差这一件! 李治道:“现在立太子早了些?无病啊,你说呢?” 朝中大臣心中一起怒骂,怎么又问王平安,他算哪棵葱啊! 王平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臣以为,那个……既然要考察皇子的品行,不如设立一次考试,考考他们,谁考得好,就立谁,这样最是妥当!” 长孙无忌一听乐了,道:“对,就考一考皇子吧,这个办法最公平!” 大臣们心想:“公平个屁,除了皇长子外,别的皇子话都说不顺溜呢,考什么考啊,比比谁更能吃奶拉屎么?” 李治哦了声,他也感觉这个办法偏袒得太过明显了! 萧瑀冷笑一声,想吵架么?我还没怕过谁呢!吵架王出嘴,天下第一,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满殿之人,鸦雀无声。 萧瑀道:“高祖皇帝和先帝都是立的成年皇子为太子,难不成皇上还要强过高祖皇帝和先帝?” 长孙无忌气得嘴都歪了,他做了一大堆的准备工作,结果被萧瑀一句话就给全抹杀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进入了僵局。如果不能立李忠为太子,那么自己还得接着整死萧淑妃,以削弱李素节那个变数? 王平安则心想:“过几年再立?那时武媚娘没准也生出儿子来了,可便宜她了呀!” 第八百一十八章 立太子,抽签 第八百一十八章 立太子,抽签 萧瑀要是说别的,那都可以用大道理去反驳。殿上的所有大臣,要说办事的能力,有大有小,参差不齐,可要说起大道理,那还真是谁也不怕谁。可偏偏萧瑀是拿本朝的高祖皇帝和先帝当道理说的,这就谁都没有办法了! 褚遂良大感不满,他不是对萧瑀不满,萧瑀七十多岁的人了,不管是倚老卖老,还是反正都这岁数了啥也不惧,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不是关键人物。只要顺着他的话茬儿说上几句,萧老儿也不会真的咋地的,给个台阶下,顺水推舟也就完事了。 可偏偏长孙无忌要冲他瞪眼睛,而一向沉默是金的房玄龄竟然也跳出来大吵……吵吧,这回吵出祸事来了吧,这就叫祸从口出,和吵架王吵架,要想吵赢,那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啊!现在输了吧,立太子之事,一下子就搁浅了! 王平安也是连连摇头,真实的历史上,李治立太子时,萧瑀已经去世了,死去的人自然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可偏偏现在萧瑀活得还挺有劲儿的呢,两个宰相出去跟人家吵架,结果还没吵过人家,这人丢的,都没法再丢了!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面面相觑,都愣住了,谁也没办法,大感无奈。他们再怎么能吵架,也没法说,现在的皇上,比高祖皇帝和先帝强啊,这话是没法出口的! 李治脸色也难看起来,事情被拖入了僵局,他自然很不高兴,拿谁和自己比不好,非要拿自己的爷爷和父亲出来比,真是气人。可更气人的事,自己还没办法反驳。 萧瑀得意洋洋,伸手摸着胡子,看着一殿人的尴尬表情,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他这辈子给过四个皇帝脸色看,可谓前无古人,现在终于打破了自己保持的记录,给了第五个皇帝难堪,这辈子没白活,堪称天下第一,爽乎哉?爽也! 李治大是无可奈何,他颇有些结巴地道:“那,那那,那这事儿……无病啊,你说话啊!”情急之下,顺口溜儿出来了,他一着急就叫无病啊,现在当朝竟然也叫了出来! 大臣们一起转头,看向王平安。萧瑀老儿,精神抖擞,心想:“好啊,早知道王平安伶牙俐齿,今天总算是能和他过过招儿了,看看到底谁更能讲道理!” 王平安头皮发麻,你们吵架,干嘛扯上我啊!可皇上求助,他又不能再假装打酱油,只好再次出班,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臣以为萧公所言极是。关于立哪位皇子之事,皇上不应自作主张!” 萧瑀得意地道:“不错,正是如此。不仅皇上不能自作主张,大臣们也不应该跟着随声附和,要以国家为本嘛,一切从大局着想!” 他很是开心,长孙无忌他们吵不过自己,而新进人员王平安竟然没出息到了极点,主动缴械投降,真真的让他又爽了一把! 这世上有人爱美女,有人爱金钱,有人爱权力,有人爱打酱油,可萧瑀这些都不爱,他喜欢吵架,而且还喜欢看对手吵输之后的尴尬表情,对手越尴尬,他越爽! 然而,了解王平安的人,一听王平安赞同萧瑀的话,立时就都放下心来,王平安只要第一句是赞同的,那么下一句肯定是反对的! 果然,王平安稍稍停顿一下,道:“立太子是国家大事,依着萧公说言,当尊重高祖皇帝和先帝的意思,这样理解,是正确的吧?” 他故意歪解,萧瑀话里的意思是尊重“高祖皇帝和先帝”,而非“尊重高祖皇帝和先帝的意思”,多了“的意思”三个字,听起来差不多,但含义却大大不同了! 萧瑀吵架功夫了得,最擅长抓人话里的毛病,可王平安却用带着徐州口语的官话说出来,他听着费劲,稍稍一愣神,没有及时反驳的,只是点了点头。 王平安见他一点头,立时说道:“萧公果然是这个意思,那太好了。皇上,要不咱们就顺着萧公的意思吧,准备好几道试题,把诸位皇子请到太庙去,让他们当着高祖和先帝的灵位,把试题答一答,谁答对了,就立谁,这不正是尊重高祖皇帝和先帝的意思吗!” 王平安的这些话里面,存在严重的语病,因果关系混乱,属于绝对的和稀泥!可偏偏他的话却没法反驳,因为里面包含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概念。天意这玩意儿,还不是凭着凡人的嘴巴说么! 殿上的大臣们轰地就都笑了起来,长孙无忌捧腹大笑,连李治都乐了。这回好了吧,萧老儿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那就按你的意思来! 全殿人都笑,可只有萧瑀不笑,他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王平安这话说得不对啊,可是不对在哪儿呢?” 萧瑀哦了声,道:“王相,你这话不对啊!老夫刚才不是说了嘛,诸皇子有的年纪太小,没法对他们进行考试的啊,照你说的话,怎么个考法?” 别的大臣们微笑不语,而李治身后的史忠臣却摇了摇头,心想:“萧瑀老糊涂了,他上当了,话题被王平安一岔开,现在变成了应该怎么考太子,而不是现在应不应该立太子了。王平安这个小滑头,最能混淆是非,万恶之极!”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点头道:“萧公这个话太对了,看来是我想得不够周全!那要不这样吧,做几个纸签出来,上面写着,立或不立,放在盒子里,让皇子们抽签,谁抽到了立,谁就当太子,这样如何?皇上,依臣看,此举不如就叫做金盒验签。” 萧瑀顿时就傻了,当真有志不在年高,吵架靠的不是吐沫多,他虽然吵架经验丰富,可这一次却着了道,被王平安给圈了进去! 萧瑀紧着揪胡子,道:“立太子要靠抽签?这可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怎么可以这样呢?” 王平安一脸惊讶地道:“怎么不可以这样呢,这不是按着萧公你的意思制定的方法么,这就是你的意思啊!” “老夫的意思,老夫刚才……不是这个意思啊!”萧瑀正待重整旗鼓,要和王平安好好辩论一场,可别的人不干了。 房玄龄见王平安占了上风,立即落井下石,他站出来道:“萧大人,此处乃是朝堂,你不可出尔反尔!王相出的这个点子,明明就是按着你的意思来的,你如再提什么反对意见,就是君前失仪,把立储大事当做儿戏了!” 房玄龄把大帽子一扣,长孙无忌他们立即附议,纷纷指责萧瑀,说他太不地道了,怎么可以这样呢,太不君子了,乃是小人也! 萧瑀气得脸红脖子粗,张嘴结舌,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这辈子吵架,头一回这么难堪,他向来是让别人难堪的,这回是头一回轮到自己! 李治啪地一拍龙书案,道:“也罢,就按无病提的这个方法办吧,立谁为太子,由高祖皇帝和先帝来决定,我等凡人,不必再议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朕意已决,无须再议。大臣们一听这个,就算再怎么不满,也不能说出来了,只好一起大声叫着遵旨。 本次朝会要议的事情有几桩,可立太子的事过于重大,所以别的事只能缓一缓了。李治下了决定,站起身来,甩甩袖子,不带走一丝反对意见,潇洒退朝,去找武媚娘了,和她接着研究欢喜佛的前世今生。 这回换长孙无忌得意洋洋了,他当着萧瑀的面,拉过王平安,大声道:“无病,好孩儿,咱们这就去你的东台吧,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进行金盒验签,这可是大事,万万不可马虎。” 他假装看到了萧瑀,一脸惊喜地道:“咦,萧公,你还没走哪?正好,咱们一起去东台吧,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你得多提意见才行啊,咱们大家都按你的意思办!” 萧瑀吵架完败,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言不发,甩袖子就走了。 长孙无忌在后面叫道:“萧公,你怎么啦?你生气啦?哎呀,你看这个人啊,怎么还生气了呢!” 房玄龄也大声道:“萧大人,气度窄了点儿吧!堂堂国公,怎地如此没有风度,竟然还生气了!” 长孙派系的大臣们纷纷道:“今日才知,萧公竟然是个生气包儿,真是太没气量了,小气鬼一个!” 长孙无忌拉着王平安出了甘露殿,问道:“无病,那签该怎么个抽法,万一被别的皇子抽到了‘立’,那该怎么办?” 王平安小声道:“这是不可能的。那些签由长孙大人亲自先验好,走个过场,等抽时你想立谁,就让谁先抽,这不就得了嘛,保准一抽一个准!” 长孙无忌呃了声,道:“这……不太可能吧,岂有一抽就能抽中的道理,难不成老夫还能把那个写立字的签,塞到皇长子的手里不成?” 王平安嗨了声,道:“用不着,签上全写立字不就得了。皇长子要是先抽,抽出个立字,后面的皇子就不用抽了!” 他说的这招作弊手段,在现代常用,可在唐朝却是头一回,抽签这种事,哪个大臣也没碰到过啊,自然想不到这种手段! 长孙无忌顿时乐了,老脸犹如一朵花儿,道:“对啊,这个招儿,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八百一十九章 全都行动起来 第八百一十九章 全都行动起来 房玄龄和褚遂良他们听了,无不大笑。他们对于朝争,向来各凭手段,但象王平安使的这种手段,可还是头一回碰到。 幸亏马周此时没有凑热闹,没过来听他们说话,要不然非得大斥,说这个方法太过卑鄙,简直就是***纵立储大事,实在是太岂有此理了! 不过,就算是马周嘴上痛斥,可要让他实际***作,他十有***也得按着王平安出的主意去做。说归说,做归做嘛,表面上***些无妨,可要是办起事来还大义凛然,那不成傻子了,傻子能当宰相吗? 长孙无忌正要拉着王平安去东台,却见殿外走来一人,竟是新进甘露殿的总管史爱国。史爱国脸上含笑,到了王平安的近前,道:“王相,咱家有事相求,能否借一步说话?” 长孙无忌脸色一沉,如果过来的是史忠臣,那面子他得给,可史爱国嘛,那就拉倒吧,老史算是一棵葱,小史算个屁啊!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面说的,可是龌龊之事?”长孙无忌冷冷地道,他深怕史爱国是受了萧淑妃所派,跑来向王平安求情的,更怕史爱国听到了他们的计策。他们的抽签大计,好说不好听,可不是正经大臣应该做出来的事情。 史爱国干笑两声,他没有自己大哥的气势,自然不敢和长孙无忌瞪眼睛,恭恭敬敬地道:“回长孙相爷的话,小人是想请王相去给史大总管看病,如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长孙无忌哦了声,看向王平安,这个他就不好出言代为拒绝了,一来史忠臣他有点得罪不起,二来史忠臣一个快要死的人,他也犯不着去得罪啊! 王平安更不敢得罪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宦官头子啊,以后还想不想进宫办事了。他忙道:“是给史大总管看病,那我自然是要去的,早就想去了,可一直没有机会。” 他转身和长孙无忌说了声,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带着房玄龄他们走了,而他则跟着史爱国绕了个大圈子,赶去观云殿,他们不能直接穿过甘露殿的。 路上,史爱国问道:“无病,看来皇上是要立皇长子为储君了,皇后娘娘可是你的堂姐,如此一来,你也要成国舅爷了,二十年后,想必你也要如长孙相爷一般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他听出来了,这话里面有点儿讽刺,可能是史爱国刚才受了长孙无忌的刁难,心中有所不满,特此发泄一下。 王平安笑道:“史老叔说笑了,小侄哪有那本事啊,也就是当官混口饭吃罢了!” 史爱国叹了口气,道:“承蒙你还叫咱家一声老叔,说实话,咱家现在可是真不敢当啦!” “在小侄心中,史老叔永远都象亲叔叔一样。”王平安说道,这话说得太过肉麻,连他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史爱国笑了笑,再没说别的,也没有问王皇后搞美女进宫的事,就如同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样。他也不笨,王皇后能把外面的女人弄进来,靠的谁,肯定靠的王平安。虽然是宫里的事,但王平安不主动“汇报”,身为下一任大总管的他,也就不会去主动问,顶多到时候难为一把,让王平安知道知道,史老叔是穿几条腿裤子的! 两人一同到了甘露殿,史忠臣已然回来了,又躺到了床榻上,正等着王平安呢。见王平安到来,史忠臣脸上露出笑容,就如长辈看到自家的晚辈一样,一丁点儿不快的表情都没有。 史忠臣出卖起别人,眼皮都不带眨一眨的,同样他被别人出卖,也不会多眨几下眼皮,从表面上看,他对王皇后和武媚娘的事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知道,待王平安还和以前一样亲热。 王平安上前躬身行礼,道:“史叔父,小侄来看您了,您这段时间身体可好?今天在朝上看到您,精气神儿还算不错,小侄真为您高兴。” 史忠臣指了指自己的床边,示意王平安坐下,笑着说道:“不行啦,老了,真是不服老不成了。无病啊,好孩子,现在史叔叔可用着你了,你快给咱家看看,到底有什么毛病,该吃药就得吃药啊,要不然死不了,活受罪,也真是让咱家难受呢!” 王平安坐了下来,道:“小侄这就给史叔父看看。”他给史忠臣做了检查。 史忠臣全身是病,主要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衰老之故,要说治好,象个年轻人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了,甚至说延长他的寿命都是不可能的了,史忠臣的日子,也就在这半年之内了。 王平安做了检查之后,心中暗叹:“生老病死,世人皆然,可真要是论到谁身上,却也都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他放下手,笑道:“史叔父,你没有严重的病,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活动太少的缘故。如果平常多吃点儿,多散散步什么的,那身子就能很快好起来的。这样吧,小侄给你开剂补药,你每日一剂服用,补补气血,好得更快!” 他提笔开方子,给史忠臣开了一剂补药。这回他开方子,就没按着疗效来了,而是象普通太医那样,写了长长的一溜药名,好看但效用却不是太大的方子来。现在的史忠臣,吃啥药都不好使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权当求个心理安慰吧! 史忠臣接过方子看了看,点头道:“挺好的。对了,你不是在给那个高句丽的奸细头子看眼疾么,看得怎么样了?” 王平安忙道:“差不多了,只需继续服药调理就是,保证他在启程回营州之前,眼疾能好,不会耽误事儿的。怎么,史叔父连这个事儿都知道了?” 史忠臣叹气道:“咱家不想知道,可架不住他们啥事都跟咱家说啊,想清静一下都不成。”他把方子交给史爱国,道:“去抓药煎制,过会儿就端来给我。” 史爱国答应一声,知道大哥是要和王平安说话,他接过方子,转身离去。观云殿里只剩下了王平安和史忠臣两个人。 王平安心里发毛,史忠臣想干嘛,要问些明面不能说的事情?有些事情可是不能告诉他的,可又该怎么编呢?史忠臣就在宫里,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住啊,他可不是长孙无忌呀! 可史忠臣却并没有问什么让他难以回答的话,而是说道:“无病啊,你也知道,史叔叔我年纪大了,没几天好活了,就要去见先帝了,其实我早盼着那一天,去阴间伺候先帝呢!可是……” 王平安忙道:“可是史叔父春秋鼎盛,那一天还早着,你……那个,不用着急!”想不出怎么安慰了,冒出这么一句。 史忠臣笑了笑,道:“史叔叔求你个事儿,你要是孝顺,就替我办了吧!” 王平安只感头皮发麻,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可却不敢不应,只好说了声是。 史忠臣道:“你能不能配出一剂毒药来,吃了之后,立即毙命的那种!”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万想不到史忠臣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他赶紧摇头,道:“史叔叔说笑了,小侄是医生,只会开治病的药,不会开杀人的药啊!” 史忠臣摆了摆手,道:“要说毒药,咱家不能难弄到,吃了立即就死的药,也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是难在弄不到那种吃了就死,却又看不出是被毒死的药,咱家的意思是,吃了那种毒药,要死的安详,别人查不出来咱家是服毒的!”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冒出来了,他可没想到,史忠臣竟有服毒自杀的想法。他苦着脸道:“史叔父,这是何必呢,这是何苦呢?” 史忠臣笑道:“无病啊,你说说,古人有象咱家这样当了一辈子宦官,强横了一辈子,却得能得善终的宦官么?” 王平安呃了声,权宦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当然能得善终的也有,可又横又得善终的却少之又少。当然,就算有,他也不能举出例子来,史上的权宦哪有好东西,举谁都是骂人啊,不能拿别人乱和眼前这位相比的! 史忠臣道:“瞧,说不出来了吧!咱家横了一辈子,不想在死时太难看,就算死也要有尊严的死,与其在**翻来滚去的,还不如服毒来得爽快些。但有一点,咱家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服毒死的,要查不出来,要安详。你明白什么叫安详么?明白咱家的意思吧?” 对于极好面子的大人物来讲,这个要求倒也不算离谱儿,历朝历代,总有这样的人,但前提是要被逼得走投无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会用到这一招,可问题是现在史忠臣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啊! 我不能给他开这种药! 王平安打定了主意,点头道:“史叔父,小侄的心真是痛得厉害,但……唉,那小侄就给您开一剂这种毒药吧,但咱们事先说好,毒药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来减轻你的痛苦时才能用,可不能在别的情况下用啊!” “省得,省得。咱家也没那么想死的。”史忠臣点了点头,又道:“要两人份的,我怕一剂死不了,所以多备一份,份量大些,死得能痛快些。”他心想:“一份给王皇后那个贱人,一份给武媚娘那个贱人,我自己才不会用呢!” 要说手段毒辣,王平安可远不如史忠臣,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正常人,没有史忠臣这么扭曲,当然就想不到史忠臣竟有胆子给王皇后和武媚娘一起喂毒药! 王平安心想:“这是信不过我啊,所以才要备两份毒药,一份他要试验一下,看看效果,如果真的死得又快,又安详,那他才会用到第二份。不行,我一份也不能给他准备。实在不行,就给他配一剂麻药得了,估计就是一份,他也要先分出一半给人试药,那么试药之人一晕,然后又一醒,我说药量不够,也是能蒙混过去的!” 王平安道:“小侄尽力吧,这就回去配药,史叔父还有别的吩咐吗?” 史忠臣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又特地嘱咐了句:“不要和别人说啊!” “小侄哪可能和别人说呢!”王平安站起身,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王平安一走,史忠臣脸色立即阴沉起来,暗道:“小滑头,就算你再滑,也得喝我老人家的***水。等你的药给王皇后吃了,我留下点线索,我看你怎么办。我是不行了,可临归天之前,没有你和王皇后还有那个武媚娘,替我打前站,我岂不是白威风了这一辈子!” 王平安出了观云殿,心想:“真当我傻呢,给你预备毒药!毒药这玩意儿,重要的不是谁吃,而是暗送毒药进宫的这个罪名,一旦被查出来,我一家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拍拍屁股,他去了东台,和长孙无忌他们商量怎么作弊去了。 此时,皇宫之中,早已乱成一团。金盒验签的事马上就传进了后宫,萧淑妃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本来挺想为自己儿子争太子之位的,可没想到机会竟然真的送上门来了,抽签这种事虽然没有先例,可终究是自己儿子得了机会,可怎么能做到一定抽中呢? 她也在想着怎么作弊呢,只是一时没有想到方法,无可奈何,便派人去找自己的那位族叔萧思退,让萧思退去想办法。 皇后寝宫里,王皇后也是急得满地转圈子,她一得消息,便叫人去找王平安,可王平安却去了史忠臣那里,她只好等着,可越等越着急,一跺脚,不如去找了空小尼姑吧,让了空替她探探皇帝的口风,到底怎么个抽签法,怎么才能做到让皇长子一定抽中! 至于更幽堂那里,武媚娘和李治先是欢喜了一通,然后李治在休息时,跟武媚娘说了这件事。武媚娘感到有点遗憾,要是能再晚几年立太子就好了,说不定自己能生出儿子来,也能有份呢! 可现在她不没儿子么,只有一个女儿还被王平安养着,连宫都进不了。所以她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上心。陪了一会儿李治,武媚娘道:“皇上,你饿不饿,要不媚娘给你弄些吃的?” 李治笑道:“这里哪有吃的,得叫人去拿才行。门外有人伺候着呢,你去叫一声,让他们送些酒菜来。其实昨晚我提了食盒来的,你吃没吃?” 武媚娘穿好衣服,摇头道:“没有吃,皇上当时没放好食盒,酒菜都洒了,我现在也饿得很呢!” 她出了外殿,来到门口,刚把大门打开一条缝隙,想冲外面说话,却见台阶上竟然站着王皇后! 第八百二十章 王平安也成了舅父大人 第八百二十章 王平安也成了舅父大人 王皇后在外面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子了,她不敢敲门,因为她还没有运好气呢! 她发现当泼妇很容易占到便宜,所以想再当一次。可泼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要是不把气运足了,连泼辣一点儿都办不到,更别提当泼妇了。 忽然见到院门打开,武媚娘光溜溜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王皇后大喜,这可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热枕头。她赶紧冲武媚娘招手,道:“了空小师太,来来,出来说话。” 武媚娘心里一抽,暗叫了声倒霉,这王皇后也真是的,大白天的堵门口,她也不嫌丢人,好歹也是一国之母呢,做事这么不着调儿! 脸上堆起笑容,武媚娘从门里跨了出来,见台阶下面等着几个小宦官和小宫女,她连忙道貌岸然,很有高尼风度地,冲着王皇后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道:“皇后娘娘,您来这里,可是想要和贫尼一起做法事吗?请您进来吧!” 她把身子一侧,假装让开门口,想让王皇后进去。王皇后哪敢真的进去,她的气还没运好呢,还不敢进去再和皇帝发一场泼。 王皇后回过身,冲下面的人一挥手,道:“你们都离远点儿,都去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闲杂人等在园子里转悠,这更幽堂是本宫念佛的地方,不许外人进来。” 小宦官和宫女们赶紧离得远远的,去驱赶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闲杂人等了。 王皇后把武媚娘拉到身边,小声道:“了空小师太,本宫待你如何?” 这么个问法,只能有一种回答。武媚娘忙道:“皇后待了空,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也是你回报本宫的时候了……” 武媚娘心想:“你还真不客气啊,张嘴就要回报!哼,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报答,不就是想让我问问,到底怎么个抽签立太子的方法么!” 果然,王皇后道:“了空师太,现在皇上在里面呢吧?他在做法事?” 武媚娘呃了声,硬着头皮道:“是啊,皇上他……刚刚做完一场法事,正在休息呢!” 王皇后听在耳中,心里这个不痛快啊,可也没办法,谁让这个小尼姑就是自己给弄进宫来的呢,只能让这个小尼姑陪着皇帝做法事了! 王皇后道:“了空师太,等会儿你进去了,替本宫打探一下,问问皇上立太子的事儿,听说是要什么金盒验签,到底怎么个验法,你帮本宫打听清楚。对了,要旁敲侧击,不要直接就问出来啊,皇上会起疑心的!” 武媚娘心中冷笑,她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说到抽签,刚才李治恰好和她说过了,并不需要她再进去问。 武媚娘心想:“我要是帮着她,让皇长子当上太子了,那我可就完蛋了,皇后斗倒了萧淑妃,那还要我干嘛呀?”她点头道:“是,了空这就进去打探一下。” 王皇后见她要进去,忙又道:“要旁敲侧击,记住了!” 武媚娘自然再次答应,可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却道:“皇后娘娘,皇上刚才说他饿了,所以让贫尼出来,想找执事大人要点东西吃,现在……” 王皇后忙道:“这个交给本宫就成了,你忙你的去,等你们吃完了,把碗筷送出来,你给本宫传个纸条,就放在食盒里就成了。” 武媚娘又答应了一声,这才进去,把门关上了。 王皇后下了台阶,叫过小宦官,让他们去准备好酒好菜,这才返回自己的宫殿。可走在半路,她越想越是生气。 自己丈夫喜欢新鲜货,自己就得给他找,然后他和新鲜货在殿里做法事,做到累得要休息,自己只能在门外等,再然后他和新鲜货饿了,自己还得给他们张罗酒菜……自己这皇后当得也太窝囊了,简直就是没有比自己还窝囊的皇后了! 王皇后越想越气,她又怪李治,又怪武媚娘,一边怪着一边往回走,进了自己的宫殿之后,新仇旧恨一起勾了起来,连萧淑妃都怪了起来,反正世人都对不起她,而她又这么善良,这么贤淑,可成天尽受气,这辈子活得太没意思了! 东台门下省。 王平安进了衙门,见长孙无忌等在这里呢,在场的还有褚遂良和房玄龄,再没有别的大臣,立储乃是大事,而抽签作弊更是大臣们从来没做过的“大事”,在事情没办之前,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长孙无忌见王平安到了堂外,亲自把他迎了进来,四个人一商量,为防隔墙有耳,他们便出了门下省,去了附近一处小小花园,确保十丈之内肯定没有人,他们才说起制签之事。 长孙无忌道:“无病,这签要怎么个制法,抽签之前,肯定要先验的,皇上要看,别的大臣们也要看,如果全都写立,怕是要露出破绽啊!” 王平安想了想,道:“可以做出两套签,验签时验正常的那套,等抽签时,用全写着立那套,这不就得了吗?” 长孙无忌三人一听,顿时全都愣住,三人心想:“这么简单……这么简单的方法,我们怎么又没想到!” 褚遂良嘿了声,道:“无病,看来你很擅长这个啊,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手段,你竟然张嘴就来!” 王平安连忙摇头,道:“哪有张嘴就来,我不也是想了好半天才想出来的嘛!” 长孙无忌笑道:“这招不错啊,咱们的袖子都够大,不管是谁主持抽签,大袖一遮,就好办事啊,保准弄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事就办成了!” 四个人一起低声笑了起来。 长孙无忌又道:“可如此一来,那咱们就不必对付萧淑妃了,让她活着也就是了,只是便宜了那个萧思退。” 他们几个人并不把萧淑妃和她的族人当回事,只要不妨碍着他们,那就随她便去。 又讨论了一下具体细节,他们这才散了,长孙无忌他们出宫去了尚书省,去制签去了,王平安则回了东台。 王平安没进大门之前,就想肯定王皇后派人在这里等着呢,而且还等得着急了。果然,他所料不错,刚一进门,就见院子里有一个小宦官,正满头大汗地转圈子呢! 这小宦官见王平安回来了,赶紧小跑上来,挤着笑容,道:“王相爷,皇后娘娘有请,让您一回来,不管有啥事都先放一放,先去见她呢!”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看来我确是料事如神啊,怪不得民间百姓除了管我叫平安小神医之外,还管我叫大圣安呢,我果然够圣的!” 他笑道:“好啊,那咱们就走吧!”跟着小宦官,一起去了皇后寝宫。 这些日子,他来皇后的寝宫有点勤了,宫里的小宫女们都认识他了,一见王平安到来,就有小宫女叫道:“舅爷来了!”连跑带颠去告诉王皇后了。 王平安一乐,心想:“好么,我都成了舅爷了,看来国舅爷的名头跑不掉了呀!” 他快步走进大殿,就见王皇后站在屏风前,看样子好象刚刚回来,估计是去更幽堂了。王平安道:“姐姐,召小弟来,有什么事吗?” 王皇后道:“没事儿就不能叫你来啦!对了,早朝时不是说要金盒验签么,还是你提出来的呢,怎么样,要怎么个抽法,你外甥可能抽中?” 说着话,她把手一挥,小宫女们领来了皇长子李忠,王皇后让李忠给王平安行礼。 李忠小孩倒是听话,竟然跪在地上给王平安磕头,口称舅父大人! 王平安顿时就咧嘴笑了,他管长孙无忌叫舅父大人,而眼前的皇长子也管自己叫舅父大人,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咱也有挺直腰杆儿的一天啊! 王平安笑道:“好孩子,快快起来。哎呀,今天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改天补上!” 王皇后道:“自家人客气什么,还送什么礼物啊!” 王平安扶起小孩儿李忠,道:“过两天就是黄道吉日了,那时我的小外甥有件事要办,舅舅到时送你一样大礼,让你终生受用不尽!” 小孩儿李忠啥也不懂,可王皇后却听明白了,她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叫小宫女把李忠带走,遣退众人,这才小声问王平安,道:“兄弟,怎么样,那抽签的事,可能保万无一失!” 王平安笑道:“姐姐放心,万中岂能有失,一切都安排好了,到时让忠儿第一个去抽,那就一切妥当,你就等着叫他太子小宝贝儿吧!” 王皇后大喜,她心中大石总算是放下一半,另一半要等着抽签结束之后才能放下。她道:“兄弟,姐姐虽是妇道人家,可却也知道立储大事绝非儿戏,怎么能用抽签来决定呢,别的大臣不反对吗?” 王平安道:“姐姐,抽签怎么能是儿戏呢,这是顺应天意之举啊,就如同周礼中的占卜一样,再郑重不过了。” 王皇后哦了声,又道:“既然如此,那等事情办好了,就把了空那小尼姑赶出宫去吧,我看她实在没用,勾引皇上却有一手,和皇上……那个,那个一起做法事。唉,一提这事儿我就生气。” 第八百二十一章 一抽就中 第八百二十一章 一抽就中 王平安听了王皇后的话,啊了声,道:“了空小尼姑和皇上一起做法事了?做的是什么法事啊?” 王皇后呸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做的什么法事,难不成他们做时,我还要在一边看着,给他们递手巾茶水不成?” 她带着气儿说的这话,说完之后,感觉不妥,有点太失皇后身份了,只好又补了一句:“我怕皇上累着,给他送去好吃的,补补身子,送的是乌鸡。” “乌鸡?”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个确实是可以补虚劳的,不过女人吃了,效果更好。比如说用红豆、黄精、陈皮炖乌鸡,可以补血养颜强壮身体……” 没等他说完呢,王皇后便哼了声,道:“下次不送乌鸡了,直接送黄精,让他们吃个够!” 王平安一愣,心想:“火气好大呀,怎么现在她有点泼妇的味道了,以前这些话她就算是敢想,也不见得敢说出来吧!” 王皇后道:“兄弟,姐姐打算尽快把小尼姑给送出宫去,免得看着烦心。等立储之事一完,就送她走吧,这事还要由你去办!” 王平安皱起眉头,这么快就要把武媚娘送出去啊,可如果不送她走,看皇后这意思,就有可能偷偷暗算了她,宫里死个人可是太平常了,皇帝又不能时时守在武媚娘的身边,她要是被暗算了,估计查都难查出来。 王平安道:“姐姐,这么快就要把她送走,似乎不妥。本来今天皇上是要立忠儿为太子的,可偏偏跳出来个萧瑀,一通乱搅合之下,才没能直接立成忠儿,这才改成抽签的,不知那萧瑀和萧狐狸是什么关系,可是亲戚?” 王皇后一惊,摇头道:“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呀,要这样的话,萧狐狸还是很有威胁的啊。兄弟,想个法儿,怎么能把萧狐狸给除了?” 王平安一咧嘴,有没有搞错,宫斗是你们女人的事,我哪有本事弄死一个嫔妃,再说萧淑妃自有人修理掉,也用不着我出手啊! 他道:“这个……宫里的事,我不太熟悉,怕是没法帮上这个忙啊!姐姐,这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王皇后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事求王平安是不行的,便也没有再强求。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王平安便即告退。 王皇后越想越窝囊,自己堂堂皇后,却奈何不得一个小妃子。可她却想不出个好法儿来,只能作罢,过一会儿,她又想起了空小尼姑来了,对付小尼姑她倒是些手段,这下子心里稍稍能平衡些,她打算等李忠一当上太子,立即过河拆桥,把小尼姑赶出宫去。 此后的两天,朝中大臣们都忙乎起来,立太子要抽签,这种事情以前没有办过,无典籍可查,只好创新了。凡事只要跟“新”有关系,那麻烦就少不了,大臣们为了能在此盛事里占上一席之地,青史留个名,自然是纷纷出主意,把抽签事宜搞得又象祭祀,又象庆典,不伦不类。 待到了黄道吉日,李治亲自率领一众大臣,以及有皇子的后妃,来到太庙,祭祀李家的祖先,并且开始抽签。 祭祀的礼仪相当繁琐,此时天气炎热,两个多时辰的仪式下来,就算身体强壮之人,也难免体力不支,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更是有中暑的先兆。 比如说萧瑀,他七十多岁了,就算是在仪式上打酱油,也是受不了的,祭祀大唐皇室祖先,可是不允许大臣们站着的,都得跪着,整个仪式简单来说,就是跪下磕头,听念祭文,然后再磕头,再听钟鼓大乐,然后再磕头……最后磕得不用想磕了,只要上面的宦官出一声,大臣们脑袋就往地上撞就成了,甭管为啥! 王平安汗流浃背,心中叫苦,祭祀这种事可真是太繁琐了,普通人家的还好,可这皇家的也太要命了,似乎不把活人折腾晕了,就显示不出对祖先的怀念! 好不容易,祭祀算是告一段落。褚遂良上前,念了为何要立太子的文章,他亲自执笔写的,按着他的脾气,反正怎么能让人听不懂,他就怎么写。 昏昏沉沉地听了好半天,王平安才听到一声,褚遂良让大臣们各自进行祷告,为时一刻钟。其实,这是让皇帝和大臣们去上茅房,去方便一下,要不然跪了两个时辰,谁受得了啊,憋坏了大臣没关系,可要是憋坏了皇帝怎么办,想把皇帝也变成先帝么! 众大臣们纷纷去方便,王平安自然也去,他在小宦官的带领下,到了茅房。好么,太庙的茅房可真够大的,足够上百人同时方便了,看来建太庙的人也挺了解祭祀过程的,所以修了个这么人性化的大茅房。 王平安方便之后,刚刚出来,就见一个小吏点头哈腰地过来,陪着笑脸道:“王相爷,下官萧思退,奉了萧娘娘之命,有事找你相商,请借一步说话。” 王平安一听是萧思退,脸色立时一沉,喝道:“你一个区区小吏,怎么也跑来参加如此重大的仪式了?” 这种仪式都是有规定的,品阶不够的官员根本就不能来参加,要不然全长安多少官呢,大家都来,太庙也没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跪着啊! 萧思退奉了萧淑妃之命,跑来探王平安的口风。自从知道抽签立太子的事后,萧淑妃便四下活动起来,只可惜她在朝中没有什么强援,只有一个萧思退能帮点忙,可萧思退官职太小了,根本就没资格去和***们交往,求谁也求不上。 无可奈何之下,萧思退只好硬着头皮外加厚起脸皮,来找王平安,这就属于有病乱求医了,他尚不知王平安和萧淑妃翻脸的事,还以为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和王平安攀上点交情,套出点消息来呢! 萧思退见王平安脸阴了,心想:“呀,这么不给面子,抽签立太子,可是人人都有机会的,如果素节真的当了太子,你不怕我报复你啊,那时我可就是皇太子的实在亲戚了!” 可还没等他把三寸不烂之舌亮出来呢,王平安根本就不给他机会,瞪起眼睛,道:“你这混帐东西,想来和本相说什么?啊,明白了,你是想让本相作弊,搅乱抽签大典!哼,这事本相定要告知皇上,你就等着受罚吧!” 说完,王平安一甩袖子,大步离开。这种时刻,最怕摇摆不定,左右逢源的事情千万做不得,否则会引起自己阵营里的人猜忌的,尤其是这种公众场合,他哪可能跟着萧思退找地方说话去,这可是犯大忌之事! 萧思退官卑职小,不能了解***们的心态,他见王平安这么不给面子,当真是又惊又怒,自己好歹也算皇亲国戚,要是使点劲儿绕一绕,都能和王平安绕上亲戚关系,咋就被蔑视到如此地步呢! 萧思退气得面皮发紫,他站在茅房的门口,恨声道:“待我回家,扎个草人,写上你的名字,天天刺,日日打,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此处是茅房门口,人来人往的,萧思退在这里自言自语,正巧被人听到了,这人不是别个,竟然是正春风得意的宦官米小苗! 米小苗上完茅房后,刚洗完后,他嫌里面的手巾脏,大家都用的东西,他不喜欢用,正在甩手呢,却忽然见到门口站着一个绿袍小吏,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扎草人。 米小苗往前面一望,看到了王平安的背影,顿时明白了,这个小吏正在诅咒王平安呢。他和王平安算得上是铁哥儿们,王平安被诅咒他当然不愿意了。 假装啥也没听见,米小苗咳嗽一声,道:“这位,喂喂,说你呢,去给我拿条手巾去,这么没眼力见儿呢!”他想替王平安教训一下这个小吏。 萧思退吓了一跳,回过身来,见是米小苗,米主事不认得他,他可认得米主事。萧思退忙陪起笑脸,道:“是是,下管这就给米大人拿手巾去。” 米小苗咦了声,他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公,而喜欢被称为米大人,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这个毛病,可这人怎么知道的呢? 米小苗道:“罢了罢了,咱家不能在这儿等。对了,你看起来挺眼熟的,叫什么名字啊?在哪里供职?” 萧思退忙道:“卑职萧思退……” 没等他说完,米小苗便道:“你是淑妃娘娘的族叔吧?咱家想起来了!”把手一背,再不答理萧思退,他大摇大摆的走了。 嘿,萧思退直气了个七窍生烟,这帮子大人物怎么都一个德行啊!看不起我是吧,我也看不起你们,我的祖上还出过皇帝呢,你们算老几啊!看我回头不多扎一个草人,连你一块打,打小人,打宦官! 米小苗赶上了王平安,小声道:“王相,你可得罪萧淑妃家的人了,刚才那个萧思退,在背后骂你呢,被咱家听到了,说要扎个草人,打小人,打你呢!” 王平安一愣,心想:“还有这等事?嗯,现在的人都信鬼信神的,信扎草人倒也不奇怪。不过这事儿得和王皇后说一声,我为了她儿子能当上太子,都要被扎草人儿了,她还不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啊!” 待回到正殿,等不多时,大臣们都方便回来了,又重新站好队列。李治也方便了一下,又喝了点绿豆汤,他感觉累得很,非常想早点回去,可仪式未完,他又不能先走,只好感叹,当皇帝真是辛苦。 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他们也累啊,可这个仪式是他们制定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让大家累,只要大家累得要晕倒,他们作起弊来,才能万无一失。 褚遂良拿着文章,又开始念了起来,告天、告地、告祖宗,足足又告了一个时辰,告到太阳都偏西了,大臣们真的要有中暑的了! 总算是告完了,褚遂良道:“吉时已到,金盒验签!”他前头铺垫得足够了,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八个字来,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都松了口气。 长孙无忌亲自捧了一个托盘,上面有几块小金牌,金牌上刻字,一块刻着“顺天之意”,其余金牌上刻着“事君不贰”。 顺天之意来自玉玺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事君不贰取自《国语》。金牌上当然不能写立或不立了,得写正统的华美词句才成。 长孙无忌捧着托盘,先呈给李治看,李治点了点头,他又捧给嫔妃们看,王皇后和萧淑妃都在,各自抱着自己的皇子,看了金牌之后,都点头表示认可。长孙无忌便又捧着托盘,去给大臣们看,大臣们同样点头,这个过场便算走完。 验过了签,长孙无忌拿到了最前面,背转过身,把金牌放入了金盒之中。 王平安瞪着眼睛看表演,可竟然却没发现长孙无忌换金牌,心中纳闷儿,怎么不作弊了?没有制出两套金牌来?金牌不难打制啊,两天的功夫,别说做两套,就算是做两百套都够了! 褚遂良又站出来,啰嗦了好大一通,把在场人烦得啊,都想拿鞋扔他了,好半天的功夫,褚遂良才道:“长幼有序,请皇长子抽取金牌!” 王皇后连忙牵着李忠的手,带着他到了金盒之前,小声道:“按着母后教你的,你从盒子里取出一块金牌来!” 李忠应了一声,小孩很听话地把手伸进了盒子正中的小洞中,摸了好半天,这才取出了一块金牌,交给了旁边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接过金牌,假装吃惊地,大声叫道:“这真是上天之意,我大唐列祖列宗之意啊!顺天之意!”他高高举起金牌,转身大步上前,呈给李治。 李治尚不知这次抽签的猫腻,他还真的以为李忠手气好呢,第一个抽,结果就抽中了顺天之意,他笑道:“好,既是上天之意,又有列祖列宗的保祐,那朕便立……” 没等他说完,就听有人叫道:“皇上且慢,臣妾不服!” 这声喊得又尖又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李治转过脸看去,见是萧淑妃,他大是不耐烦,大家都这么累了,好不容易仪式要结束了,偏又她咋呼起来,可真够烦人的。 王皇后也是愤怒,早就知道这个萧狐狸要起妖娥子,真真的没有料错! 萧淑妃眼见自己儿子都没上前,什么机会没有,抽签就结束了,李忠就当上太子了,她岂有服气之理。 双眼赤红,萧淑妃道:“臣妾要验签,怕是那签让人做了手脚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王皇后下定决心 第八百二十二章 王皇后下定决心 一说金牌被做了手脚,王平安大急,如果现在把金牌都取出来检验,岂不一切都要露馅儿!举行了这么***的抽签仪式,又是在太庙举行的,如果一旦发现作弊,那所有参与其事的人都要吃挂落,全都要受到惩罚。 虽然长孙无忌他们啥也不怕,就算是被揭发出来,也照样可以找出理由,把事情推个干干净净,可推到谁身上去呢? 王平安估计了一下,就算往别人身上推,也不见得会推到自己的身上,有可能会推到那些打制金牌的人身上,甚至会推到大街上某个路人身上。反正大人物们犯了错,向下一层一层的推卸责任,总能推出去的,替罪羊还不好找么! 可王平安却不想着乱推,这严重有损大唐朝廷的威信,如果在太庙这里,关于立储大事都能出了问题,那么以后大唐朝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就如同历史上周宣王改立鲁国继承人之事那样,会引起无穷无尽的麻烦! 别的大臣们立时也都不昏昏欲睡了,全都精神振奋起来,一起看向萧淑妃。萧淑妃此举已然引起了众怒,王平安能想到的事情,别的大臣自然也能想到。 现在的情况就是,就算有作弊的事情发生,也得先忍着,什么事等过后再说,就算要改立太子,或者别的什么事,都不能在现在就提出来,这不是关乎到哪个皇子当太子的事了,而是关系到整个朝廷的脸面问题了! 长孙无忌大怒,喝道:“萧氏,你说什么?你刚才不是已经验过金牌了吗,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刚才不提,现在却要重验!你想干什么,难道在我大唐列祖列宗的灵前,你要行不法之事么?” 脸皮已经撕破,萧淑妃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事已至此,她要是不闹大了,那就全完蛋了! 萧淑妃有点哆嗦,可她还是硬挺着,大声道:“事情哪会有这般巧的,只一抽就立即抽到了顺天之意,会不会是把这块金牌放在了最上面,所以谁第一个抽,谁就能抽中?还有,要是盒子里的金牌只有一块,那么怎么也能抽中啦,反正后面的不用抽了,也没人会在乎里面还有几块金牌!所以,臣妾要验签,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金牌!” 以萧淑妃的智力,尚想不到制造两套金牌,她还想不到这么复杂。但她在此前,也曾想过各种作弊方法,深怕抽签被人***纵了,所以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两点。 她话音刚落,不等别人说话,王平安便站了出来,叫道:“启禀皇上,臣也请求验签!” 萧淑妃叫喊着要验签,这个众人都能理解,事关她的利益了,可王平安也蹦出来叫喊验签,众人未免大感莫名其妙,难不成王平安投靠了萧淑妃?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一起转过头,看向王平安,同感惊讶;而王皇后更是差点惊叫出声,她万没想到,这种时候,最信任的王平安竟跳出来搅局,他是磕头磕的,把脑袋磕坏掉了吧! 萧淑妃同样也是大感惊讶,要是别人跳出来赞成验签也就罢了,可现在跳出来的偏偏是王平安,这能不让她惊讶么! 李治长长地嗨了声,说道:“无病,你怎么也和妇道人家一样,这种时候,你吵什么吵呀!” 下面的大臣里,萧瑀听着一乐,他本来认为王平安挺讨厌的,不给自己面子,可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认为王平安吵得好,吵得妙,自己这个吵架王后继有人啊! 有热闹不凑,绝非吵架王的行为。别看刚才萧瑀死气活样的,一副要中暑的模样,可现在一有架吵,他马上就来劲儿了。从地上爬起来,挥舞双臂,叫道:“老臣有话说……” 李治一捂脸,真是要命,他怎么也蹦出来了,不嫌累么,这大热天的,都跪了快一整天了,他是不是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腿儿啊! 萧瑀叫道:“皇上,老臣也认为应该验签,如此才能体现出此次抽签大典的郑重,不可儿戏!” 王皇后大怒,她现在对姓萧的人极是**,一见着姓萧的,就认为是萧淑妃的亲戚,是来跟自己作对的!她忍无可忍,站起身来,指着萧瑀喝道:“怎么不郑重了,怎么儿戏了?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本宫跟你没完!” 大臣集体一愣,咦,皇后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萧瑀老奸巨滑,他呃了声,道:“怎么个不郑重法,又怎么儿戏了?这应该问王平安王相才对,他比老臣先说的话,说应该验签的呀!” 王平安扭头看了一眼萧瑀,心想:“乖乖的,赶情儿你就是一个起哄的啊!什么不郑重,又儿戏的话,那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呀!” 王平安也不客气,立时说道:“启禀皇上,适才臣在休息之时,被一个人缠住了,说要和臣借一步说话,说说抽签的事,臣当时就感觉有些不对,便对他严词拒绝。现在淑妃娘娘说要验签,说抽签大典上有人营私舞弊,臣以为极有可能,所以验一下签,臣以为理所应当!” 李治大吃一惊,道:“有人要向你行贿么?立储大事,竟然也有人敢营私舞弊?”他一直以为这次抽签没有什么龌龊事情发生呢,不就是抽个签么,就算要营私舞弊,似乎也没什么可营可舞的吧? 王皇后心里纳闷儿,刚刚谁去找他了?我也没派人去啊,难道是父亲和他说了什么?我这兄弟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时拖起我的后腿来了! 王平安道:“皇上,那个要营私舞弊的人名叫萧思退!臣不答应他帮淑妃娘娘一臂之力,他就骂臣,说以后皇幼子当上太子之后,他就要给臣好看,还说要扎草人,打小人,打臣!米小苗主事当时就在场,他可以做证!” 他这话说得相当有技巧,真的假的对半开,萧思退没有说皇幼子当上太子后如何,也没当面说要给他好看,这是假的,可后面扎草人却是真的! 米小苗听到点名,立即也出来,道:“皇上,小奴亲耳听到,萧思退说要扎草人,打王相的!”他可没说谎,他的确是听见了。可他这么一说,就等于把王平安前面的话也给坐实了! 李治大怒,猛地一拍桌了,喝道:“这还了得!那个萧思退是谁啊?名字听着好象挺耳熟的!”他早忘了萧思退是谁了,当初就没把这人当回事,现在更加想不起来。 王皇后这下子总算放了心,原来兄弟是帮着自己呢,刚才误会他了! 长孙无忌也乐了,这王平安可真能搅合啊,连萧思退都利用上了。他一脸愤怒表情地道:“萧思退,小吏也,没资格参加此次大典,他来这里干什么?” 王平安道:“不知道,这事应该彻查!” 李治一摆手,禁卫们立即出动,满太庙的去抓萧思退了。 萧淑妃这下子可傻了,她万没想到王平安反咬一口,结结实实地把她给咬了个皮破血流,如果现在再验签,一旦出了问题,那她就不是检举者,而是舞弊者了! 王平安岔开话题,本以为能蒙混过去呢,大家就不提验签的事了,可长孙无忌却不干了。 长孙无忌大声道:“皇上,淑妃娘娘说有人舞弊,而此次大典却是由老臣主持的,这不就等于说老臣有了嫌疑么!” 他看了一眼萧淑妃,又道:“是不是贼喊捉贼,尚未可知,但现在老臣却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金牌没有事,那老臣就是清白的,此次抽签大典也是公平公正的,如果金牌有事,那老臣愿意自缚去大理寺,可是否还有人参予进了此事,也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褚遂良和房玄龄也都站了出来,大声附合,都说要好好验签,要彻查! 长孙无忌的话明显是对着萧淑妃说的,而且气势汹汹,说话时横眉立目,把萧淑妃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面如土色! 这时候不光萧淑妃害怕,王皇后也怕了起来。王皇后心想:“这是怎么啦,怎么都非要验签呢?” 她认为签是有问题的,但手脚应该是王平安弄的,所以刚才王平安才跳出来和稀泥,而长孙无忌是不知情的,现在长孙无忌也要验签,那岂不是要坏大事?她和萧淑妃一样,也是面上颜色,如尘土一般了! 上面的人一吵架,下面的大臣们也都傻了,这是要出大事啊,这是典型的图穷匕现,动刀子了呀!宫中一后一妃的大战,竟然扯进了一群宰相进去,今天是不会出人命的,但今天的事情必会延续,出人命的事,就在以后的几天里! 所有人里,只有萧瑀特别高兴,他虽然脸上没有高兴的表情,可心里都乐开花了!好看,真好看,太好看了呀,一波三折,这是要打起来了!看来今天好几个时辰没白跪,有如此好戏可看,就算再跪上几个时辰,也是值得的呀! 萧瑀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地叫道:“验签之事,请皇上交给老臣来做。老臣一定会验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李治真是气得不行,今天怎么啦,大家的脾气怎么都这么暴躁呢,竟然在太庙里就吵了起来!他一摆手,道:“那就由你来验签吧!” 长孙无忌手按金盒两边,想拿起来交给萧瑀,可他只碰了下金盒,便又道:“还是萧公自己来看吧,免得老夫动了金盒,又有人来找麻烦。” 第八百二十三章 武媚娘成神婆 第八百二十三章 武媚娘成神婆 王平安原本非常焦急,他深怕签上做手脚的事被当众揭发出来! 可他太了解长孙无忌了,长孙老舅舅那可是出了名的霸道,要是金牌上有问题,就算是现在他把金牌倒出来,塞到嘴里给嚼了,他也不会让人检查的。 当然嚼不嚼得动,那是两说,可他绝对不会让人检查的,什么理由都能吼得出来,反正就不是让检查。可现在既然允许别人检查了,那就证明一定是不怕检查。 王平安又平静了下来,他望向王皇后。偏巧,此时的王皇后也望向他,两个目光相接,王平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担心,接着又用凶悍的眼神,狠狠地瞪向萧淑妃! 王皇后的目光也转向了萧淑妃,同样眼神凶恶,萧淑妃真的是把她给逼急眼了,在祖宗祠堂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求验签,挑明了就是不满李忠当太子,也是对她进行最强有力的攻击。两个人仅存的一点面皮,在此时也彻底撕破了,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地步! 萧淑妃没注意王平安,却看到了王皇后,她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事已至此,还用得着客气什么! 王皇后怒到了极点,心中念头无数,可个个念头不管是怎么转的,都只转出一个结果,那就让萧淑妃死! 此时,萧瑀已然走到了大殿的正中,站在了金盒的跟前,他把金盒的盖子打开,向里面望了一眼,道:“里面有金牌啊,其余的金牌都在里面,而且不是叠起来放的,没有能先拿出哪块之分。” 萧瑀的一句话,在场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这就证明此次抽签没有舞弊的情况发生。说实话,如果真的有舞弊的情况发生,那必会有无数的人要受到惩罚,朝廷几乎可以说要经过一次大震荡,后果严重,只要是有点脑子的大臣,都是没法接受的。 有的大臣心想:“没舞弊的事发生就好,万幸。” 而有的大臣不信萧瑀的话,却认为萧瑀是为了大局着想,这才这么说的,萧瑀果然是国家重臣,知道哪儿头轻,哪儿头重。 李治嗯了声,道:“公平公正便好,这便……” 没等他说话,萧淑妃却又站了起来,她道:“皇上,请允许臣妾去验一验,莫要让人蒙骗了你。” 李治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现在对萧淑妃也是非常的不满,这个女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啊,这般闹法? 王平安瞪了一眼萧淑妃,心想:“这个愚蠢的女人,她这般咄咄逼人,实在是太招人讨厌了,本来她儿子能有点希望,可她这做娘的如此讨人厌,估计以后不用别人说她的坏话,皇帝也不会立她儿子当太子了,李素节的***生涯,在他还没会说话前,就已经终结了!” 李治摆了摆手,道:“好好,你要去验,那就去验吧,速速验完,快快!” 见皇帝生气,萧淑妃也是没有办法,可如果这时再不争取,那以后想争取也来不及了。她快步走到金盒前,先望里面看了眼,见剩下的金牌,整齐地放在盒内,牌上字迹清晰,都刻着“事君不贰”。 萧淑妃心中有了少许的疑惑,因为刚才在李忠伸手进去取金牌时,小手在里面摸了挺长时间,不是立刻就拿出金牌来的。他的小手在里面摸来摸去的,必是进行了比较,然后才拿出那块刻着“顺天之意”的金牌,就算是他摸出了上面的字迹,占了先摸的便宜,可挨个摸过去,这些金牌也该移动地方,而不可能是这么整整齐齐地排着的。 忍耐不住,她伸手拿起一块金牌,感觉份量不重,小小金牌能有多重的份量,就算是纯金打造,也没有多沉的,小孩子都能拿得起来,何况是她! 萧瑀见她拿起了金牌,他也拿起了一块,翻来覆去地看,道:“没问题啊,除了字不同之外,和刚才皇长子取出的那块,没啥区别。” 他刚才是在下面跪着,没怎么留意时间问题,对李忠抽签时的表现,自然就不如萧淑妃观察的那么仔细,他只是从“证据”上说的这事,而证据现在就在他手里,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王平安在下面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咦,不是两套金牌啊?那怎么做到能一抽就中呢?难道说长孙无忌他们,又使出了更高深的手段?” 他望向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甚至连目光都没有透露出任何的异样,又看向褚遂良和房玄龄……姜真是老的辣啊,他俩不但也都面无表情,而且同样目光里什么破绽也没有。 王平安确信,自己是做不到这点的,没法在这种关键时刻,真的能做到如此的平静。恰巧,这时长孙无忌也看了王平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转瞬即逝,目光又投到了金盒之上。 别看长孙无忌脸上啥表情没有,可心里却是得意地要飞起来,王平安说要做两套金牌,他刚开始觉得这招大妙,可后来和褚遂良房玄龄一商量,感觉这招还是行险,万一有人抽完签之后,跳出来验签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验签,验签,验的是签,注意力都在签上。金牌上有没有问题,一验便知。可是……金盒呢,直到现在,也没有谁注意过吧! 长孙无忌看了眼王平安,心中好笑:“服没服,你不服不行啊,照我比起来,你还嫩呢,要不然咋我是舅舅,你是外甥呢,因为你比我嫩多了!” 萧瑀向李治道:“皇上,依老臣验签得出的结果,此次抽签,既公平,又公正,皇长子忠抽中了顺天之意的签,的的确确是顺应天意,其中没有半点舞弊的事情发生,这点老臣可以做出保证!” 萧淑妃无可奈何,只好把金牌扔回了金盒当中,虽然心中有疑惑,搞不清楚金牌为什么会是整整齐齐地放在盒中,可是却没法提出来。因为她不用提,就知道别人会怎么回答,肯定还会往顺应天意上靠,问了也是白问,反而会让皇帝更加生气,皇帝现在已经很生气了。 李治长长地吐出了口气,道:“朕也感觉不会有舞弊的事情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如果还有人敢舞弊,那也太不象话了。”说完这句话,他看向褚遂良。 褚遂良立即上前,又取出一篇文章来,大声朗读起来,而萧瑀和长孙无忌他们则退了下去,又一起跪着听。 又是好半天,褚遂良才把文章念完,正式确定了皇长子李忠就是本朝新立的太子。李治站起身来,亲自拉着李忠,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低声祷告一番,这才拿出太子的印玺,交给李忠。 李忠又被王皇后带着,去后面换上了太子的袍服,再出来接受大臣们的欢呼。群臣山呼万岁,之后又山呼千岁,整个仪式这才算是结束,大唐朝有了新的太子。 事情说起来简单,可过程复杂之极,等到结束之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黑,月亮已然爬上了枝头。 根据所有仪式结束后的传统,皇帝带着大臣们回返皇宫,开正殿大宴群臣,吃吃喝喝,敬酒拍马,阿谀奉承,歌功颂德。待到宴会结束之时,已然过了四更天。 之后,李治亲自下旨,给群臣放三天假,这三天假期里,大臣们每人都要写一篇文章,以纪念此次抽签大典,并为了庆祝大唐有了新太子,更是大赦天下,把没判死刑的罪犯全都减刑,而犯了小过错的人全都放出来。 大赦天下是历朝历代都进行的事,事实上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举动,比如说前隋时,隋炀帝大赦天下,结果把一群厉害人物都给放了出来,以后这些历害人物和他大打出手,代表人物就是程知节,绰号混世魔王。 民间如何庆祝有了新太子,暂且不提,只说皇宫之中。 王皇后高兴是高兴,可她对萧淑妃的痛恨,却不但没有稍减,反而更加强烈了。她本有心再叫来王平安,让王平安想办法除掉萧淑妃,可一来王平安没有进宫,二来她也怕王平安不肯出主意,毕竟王平安明确表示过,想把萧淑妃的事先放一放,凉一凉再说。 王皇后不找王平安,却去找了空小尼姑,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了空就是武媚娘,还想着利用了空,去干掉萧淑妃呢! 这日午后,王皇后派在更幽堂监视的小宦官回报,说皇帝去了甘露殿,去见长孙相爷了,好象是说东征的事,现在更幽堂里只剩下了空一人。 王皇后立即跑到更幽堂,要见了空小尼姑。武媚娘这几天过得相当地滋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容光焕发。听到王皇后来到,她连忙把皇后娘娘迎进大殿。 王皇后见武媚娘越发的漂亮,心情郁闷,她道:“了空师太,你在宫中生活,可还习惯?” 武媚娘一听这话,心里一哆嗦,心想:“不会吧,难不成皇后想要过河拆桥,皇长子一立为太子,她就想赶我走了?” 心里一害怕,武媚娘立即改变了称呼,不再自称贫尼,而是叫起了自己的“俗家”名字。武媚娘道:“皇上,春花以前一直生活艰苦,此次入宫,这才发现,原来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不愁吃不愁穿的。春花想求皇后娘娘,求您把春花留在宫中吧,只要每天能吃肉,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春花就感激不尽了,愿来生做牛做马……不不,愿今生就做牛做马的报答皇后娘娘。” 说着话,她给王皇后跪下,连连磕头。 王皇后轻轻哼了声,心想:“果然是个没用的女子,就这么一丁点的志向,有吃有喝的就满足了,怪不得做事特别没谱儿,这都好几天了,也没见她给萧狐狸造成什么损害!” 王皇后道:“你想在宫中生活,倒也不难,要想还俗,成天吃肉,成天穿好衣服,这个也不难,给你个名份,让你成为嫔妃,更是简单之极。可是……” 武媚娘听着一愣,能让自己成为嫔妃?这么快?啊,明白了,她是着急想把萧淑妃斗倒,所以才对我许下承诺的!她想利用我,我也得好好利用一下她,如果能成为嫔妃,就等于是在宫中站稳了脚,以后的事就会简单很多。 武媚娘“又惊又喜”地道:“春花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皇后伸手扶起她,柔声道:“春花啊,你愿向本宫效忠,这是好事。可本宫却不能养个闲人啊,你说对不。所以你得给本宫办一件事儿,只要你办好了,给你个封号还不容易么,本宫可是六宫之主,这点事情还是办得到的。” 武媚娘感激涕零,忙道:“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春花一定给您办到!” 王皇后嗯了声,把萧淑妃的罪过说了一通,着重讲萧淑妃在抽签大会上的表现,还说了她的亲戚想扎草人,咒王平安的事。 说了这些之后,王皇后道:“本宫为人宽和,并不想难为萧淑妃,可她的亲戚想要对付王相,这就太过份了,而王相又是本宫的堂弟。不为别人,单只为了堂弟,也应该好好的惩罚一下萧淑妃,你说对不?” 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想整死萧淑妃,虽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可表面上她还是要装一装的,显得自己特别爱护亲族,特别善良,不忍心让堂弟被扎草人,为了不让堂弟受祸害,那她就只能指使了空小尼姑去祸害萧淑妃了。 武媚娘一听,心里骂了声,这算是什么理由,也太牵强了些。她连连点头,道:“对对,娘娘你说得太对了,既然要惩罚萧淑妃,那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惩罚得又快,又重。” 这话一说完,她便大悔,自己说的太快了,显得太过聪明了,应该表现得笨一些才对啊! 王皇后却没注意到这点,没感到武媚娘的反应为啥这么快,手段为啥这么凶狠,她反而很高兴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怎么个还法的,你快说说看!” 武媚娘假装想了想,这才道:“萧淑妃的亲戚不是喜欢扎草人害大臣么,那就说明萧淑妃也喜欢干这个,她的儿子没当上太子,她肯定恨娘娘,也恨太子,所以没准就在自己的宫里,扎了皇后和太子的草人……” 她声音越说越低,可王皇后却越听越喜! 第八百二十四章 巫符 第八百二十四章 巫符 王皇后拍手道:“你说萧狐狸会在宫里扎草人?只要本宫派人去监视她,就可以找出那些草人了吧?”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那也不一定,春花说的有可能,萧娘娘也有可能不扎的。” 王皇后很不爽地一摆手,道:“不许叫她娘娘,叫她萧狐狸。” 武媚娘连声答应,叫了两声萧狐狸。 王皇后又道:“那本宫就派人去监视萧狐狸,只要她敢扎草人,本宫就去抓她,到时人证物证俱在,看皇上怎么修理她。” 顿了顿,她又道:“可万一她不扎草人,或是这些日子不扎,那怎么办?本宫真是一天都忍不下她了,恨不得现在就抓住她的把柄,今天就把她打进冷宫里去!” 武媚娘小小声地问道:“皇后娘娘,要是萧狐狸能被打进冷宫,那春花能不能留在宫里,有个名份?”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却非常清晰,而且态度很肯定,那意思是只要王皇后答应了她,她就能把萧淑妃送进冷宫里去。 王皇后看着武媚娘,心想:“这小尼姑莫不是想到了什么高招儿?她是尼姑出身,难不成尼姑庵里的出家人,也经常斗来斗去的,以至于她有了经验?” 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王皇后道:“春花,只要你能助本宫一臂之力,那本宫绝不会亏待你的。把你留在宫里,简单之极,而且给你个嫔妃的名头,那还不是本宫一句话的事儿么。这些都不算啥,只要你好好帮本宫,那本宫还可以认你做姐妹呢!” 武媚娘心中欢喜,不过她也不是傻子,自己要是真的帮着王皇后,把萧淑妃给斗倒了,那自己挨斗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就算是给王皇后出主意,也得给自己留着后手,不能傻乎乎地尽全力帮忙。 武媚娘道:“皇后娘娘,要依着春花说,何必等着萧狐狸自己扎草人呢,您替她扎不就得了。” “本宫替她扎?本宫干嘛要替她扎……啊,你的意思是栽赃?”王皇后太过惊讶,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宫斗嘛,这个手段或是那个手段,大家轮着番的使,栽赃这种手段可是再简单不过了,是大家最爱使的手段之一。 武媚娘忙道:“不不,这怎么能是栽赃呢!皇后娘娘请想,那萧狐狸是肯定要扎草人的,对吧?” 看着眼前小尼姑一本正经的样子,王皇后感觉挺好笑的,这小尼姑还能想出什么高招来,难道比自己还强?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这个也没准儿。管她呢,就当她要扎草人吧,反正她要扎,咱们替她扎了也就是了。” 武媚娘要的就是这句话,又道:“那萧狐狸敢在宫里行巫术之事,是一定会被查出来的,也一定会被皇上惩罚的,对吧?” 王皇后点头道:“那是自然,本宫当然会查出来的……嗯,得派个心腹潜入她的宫中,把草人放好,这样本宫去查时,才好把她送交皇上处罚。只是萧狐狸防本宫,就象防仇人一样,我宫里的人她都认识,没法靠近她的宫殿啊!” 栽赃的事情不难想,可却难办,怎么把草人送进萧淑妃的宫里,可是老大难的问题。王皇后防着萧淑妃陷害,萧淑妃同样也在防着她,两人身边的宫女和小宦官,互相之间都清清楚楚,根本不存在互相渗透的事。 武媚娘看了眼王皇后,心中很惊讶,却又有些欣喜。惊讶的是王皇后怎么如此的愚蠢,栽赃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事先派人去萧淑妃那里吗?赃不一定非要这么栽的! 而令她欣喜的事是,王皇后越愚蠢,那么她以后的机会就会越多,王皇后外强中干,一推就倒,没什么可怕的! 武媚娘见王皇后蹙眉沉思,看样子是在想着,要派谁去萧淑妃那里。 王皇后心想:“这个任务可是不好执行,非得最可靠的人才行,但最可靠的人萧狐狸都认识啊,就象自己认识萧狐狸宫里,所有的大宫女一样。” 武媚娘轻声道:“皇后娘娘,其实您要是想抓住萧狐狸的把柄,那把柄……还用得着先送到她那里吗?” 王皇后大感纳闷儿,不解地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听不懂呢?” 武媚娘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春花也是糊里糊涂的,这种事以前也没干啊,说不清楚。”她的意思是我自己都糊涂着呢,何况是你呢。 王皇后的思路被固定住了,钻了死胡同,就是转不过这个转儿来,到底没明白武媚娘的意思,反而认为武媚娘糊里糊涂的,没用之极。 见武媚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皇后暗骂一声废物,便不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怕待得时间长了,要是皇帝此时回来,见到自己和了空小尼姑在一起,说不定会生气的。别看皇帝喜欢偷尼姑,他自己偷是可以的,别人知道也是可以的,但要是当面撞见,那就是不可以的了,必会掉脸子不可。 武媚娘送王皇后离了更幽堂,她站在门口,见王皇后上了步辇,这才把门关上,大门一关,她立时轻轻啐了声,这王皇后草包一个,空有害人之心,却无害人之术,自己暗示……不,自己明示得都那么清楚了,她竟然还没懂。估计她得回去想上好半天,才能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吧! 王皇后坐着步辇,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坐到屏风之后,她就想派谁去呢,谁能把草人这个证据放进萧狐狸的宫里呢?思来想去,她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她甚至连史爱国都想到了,可史爱国当然不会听她的,而且这种事情,她也不敢声张。最后,她又想到了王平安,可王平安已经公然和萧淑妃破脸,指望他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一想到王平安,王皇后不仅有些纳闷儿,王平安这个人向来好说话,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公认的好好先生,谁也不得罪,至少不会明面得罪,可是为什么对萧淑妃那么不客气呢,不但和萧淑妃翻脸,甚至连萧思退那种小角色,他都要攻击一下,这可有点反常啊! 想了好半天,想得头都疼了,王皇后突然间明白了,王平安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让她找萧淑妃的麻烦啊?如果是在朝中找,那他是没问题的,但他怕自己在宫中也让他去找麻烦,他为了避免自己相求,怕推托不过,所以这才干脆和萧淑妃彻底翻脸,如此一来,宫里的事,自己自然就不能用他了,而他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想明白这个,王皇后叹了口气,看来到了关键时刻,真的是谁也指望不上了。自己的父母都是老实人,虽然有些地位,可却是空架子,真到了要他们出力的时候,父母都是使不上力的,而王平安又这般滑头,难不成啥都要靠自己么,连把草人证据送到萧狐狸的宫里,也要自己亲自去么? 王皇后越想越生气,砰地狠狠一拍桌子,气道:“难不成要我亲自去办这事儿么,那我还要你们干什么……” 突然,脑海中犹如划过一道闪电一般,她突然间就明白了,明白了了空小尼姑说的那番话!了空小尼姑曾说:“那把柄,还用得着先送到她那里吗?” 对啊,那把柄,那草人,自己根本不用事先送到萧淑妃那里去啊!自己要修理萧淑妃,干嘛去的,不就是找证据去的嘛,把那草人往自己的怀里一揣,进了萧淑妃的寝宫,然后把草人往地上一扔,再惊叫一声:“这是什么?”啥事都解决了呀,还愁什么愁啊! 派谁去放草人证据,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派谁去。事实上,根本就用不着想啊,自己贼喊捉贼不就得了,又简单又直接,而且万无一失! 王皇后想通了了空小尼姑的主意,禁不住大喜,乐得不行。对啊,这么好的办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硬是把自己的头琢磨得生疼!可她只高兴了片刻功夫,后脊梁骨上一股寒气便窜了上来! 这个手段可是够毒的,又简单又直接,绝对可以把萧狐狸给整死,可这个招术却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了空小尼姑想出来的!如此看来,那个小尼姑心狠着呢,真可称得上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王皇后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心想:“等萧狐狸的事情了结了,我必须要把小尼姑赶出宫去,要不然干脆就叫人把她装到麻袋里埋了算了……虽然这样做也同样非常狠毒,但我这是为了大唐社稷,为了忠儿这个太子,所以也只能委屈她了。” 她又要除掉萧淑妃,又要除掉小尼姑,感觉有点力不从心,只能一件一件事的来。 王皇后叫进宫女,让她们去给自己找了一篮子干草,然后又让宫女们都出去,她自己坐在桌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扎了两个草人,想了想,又扎了第三个。 取出白纸,给每个草人都取上名字,写上了生辰八字。一个草人是她自己,一个是新太子李忠,最后一个,她竟然写上了李治。她是皇后,别人不知道皇帝的生辰八字,但她却是知道的。 第八百二十五章 超级毒药 第八百二十五章 超级毒药 扎好了草人,写好了名字,王皇后把草人放到了枕头底下,打算找个机会,就去修理萧淑妃。 皇宫中,对于巫术是极为忌讳的,象扎草人什么的,在南北朝时,尤其盛行,北方更甚。那时中原北方的国家主要是由胡人建立的,象鲜卑人流行巫术,大巫师什么的就特喜欢扎草人。 不过就算是扎草人也是要有技术含量的,比如说要受咒人的头发,还有指甲什么的,或者要有生辰八字。因为这种风气特别严重,而当时绝大多数都是信鬼信神的,好的信信也就罢了,越不好的,越吓人的事情,信的人就越多。 所以皇室有严格的规定,皇家子孙的生辰八字,是严禁外泄的,这个规矩到了清朝,封建王朝终结时,都一直保留着,象康熙年间,皇子们争夺皇位时,还用过这招儿呢! 王皇后要是真的在萧淑妃的寝宫里,“搜查”出了草人,那萧淑妃直接就会被打入冷宫,终生都没法再被放出来了,李治就算是性格再懦弱,再怎么不想收拾小老婆,他也没法容忍这种事情的。 甘露殿。 李治和宰相们正在说着东征的事宜。此次东征是以讨伐营州的反王李恪为***,而终点将是完全灭掉高句丽。 古时作战,讲究的是春战秋守,春天时发动攻势,攻入敌国,可以让敌人没法进行春耕,没法种庄稼,就代表着一年没有收成。秋天时,为了防止被打红了眼的敌人反扑,大军撤回,保卫自己的庄稼。这种战法可以大量消耗敌国的物资储备,比如说战国时各国的乱战,就经常用到这种基本战术。 但对于即将发生的东征来讲,春战已经不合适了,因为春天已经过去了,等大军在营州方面集结好了,估计已经到了秋天了,所以春战秋守的战术要稍稍变一下。 李治坐在龙书案后面,没精打采地听着宰相们的汇报。 马周是中书省的宰相,做策划是他的本职工作,自然要由他先发言。马周道:“皇上,此次东征,怕是要跨年了,今年战事不能,也不可能结束。老臣做了计划,大概可以概括为今年焚烧高句丽,明年开春后,进行攻夺战争。” 李治的心思都在武媚娘那里,但东征事大,就算他不爱听也得听。他道:“那营州方面呢?” 马周忙道:“营州方面不是东征的重点,只是借口而已。高句丽人帮助反王枭恪,罪大恶极,我大军一到营州,自会将营州收复,这场战事基本上是,我军到达,即可获得胜利。问题是收复营州后,我军要趁势攻入高句丽。” 长孙无忌也道:“皇上,以往我大唐王师,进攻高句丽时,都是以占有土地为主要目地,但咱们这次不同。秋天发动进攻,进入高句丽后,不去攻占城池,而是以焚烧当地的庄稼为主,销毁城外的一切物资,使得高句丽各城无法过冬,这样冬天到来之后,一些较小的城池,会主动投降的,而大的城池也会储备耗尽,等开春青黄不接之时,我军再开始大举进攻,可以事半功倍,大规模占有高句丽的城池,辽东土地可尽划入我大唐版图。” 马周却道:“长孙大人所言差矣,不是辽东土地划入我大唐版图,而是我大唐收复了祖先的失地,那些土地本来就是我们中原的。” 长孙无忌笑道:“是,是老夫说错了,马相纠正得对。” 王平安也站在人群中,他听了计划后,心想:“用不着这么麻烦的,现在的高句丽,内战纷起,大唐出兵怎么打都是个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计划周详些更好,可以让兵将们少受损失。” 他摸了摸胸口,口袋里装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了丸药,是他给史忠臣准备的“超级毒药”,其实就是一种烈性的麻药。这年代因为很少有医生会做手术,所以麻药的使用并不普及,虽有华佗留下来的麻沸散,但大多数人都只是闻其名,而不知其实,所以用麻药唬弄史忠臣,是绝对可以的。 这时,宰相们挂起地图,马周开始详细讲解秋季如何发动攻势,进攻路线是怎么样的,应该先烧哪里,而明年开春之后,又要先去占领哪些城池,说得极为详细。 说了好半天,计划才说完,听得李治哈欠连天。 马周说完之后,看向王平安,道:“无病,你看老夫的这个计划如何?” 中书省是制定计划的,门下省是审核计划的,而尚书省是执行计划的。马周的计划做完了,现在轮到王平安说话了,谁让他是侍中呢,管的就是审核。 王平安赶紧上前,看着地图,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来,比划去,不住地点头,“审核”了好半天,这才嗯了声,道:“恩师做的这个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学生本想吹毛求疵一番,可毛吹了起来,却是没找到疵啊!” 宰相们一起笑了起来,马周笑道:“不要因为你是老夫的弟子,你就这般奉承,弟子不必不如师,该说什么,你直说便是。” 王平安叹道:“该说的就是,学生佩服,如此完美的计划,学生是万万制不出的,看来还没有完全学到恩师的本事啊!” 马周笑道:“你想学全老夫的本事吗?那不如每天下值之后,去老夫家里吧,老夫手把手的教你,咱们先从《论语》学起。” 李治不想听他们打趣,道:“那就这么办?舅舅,东征事宜就交给你了,你去办吧,朕累了,要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着,他就要离开。 长孙无忌忙道:“皇上且慢,东征计划做好了,那马上就要出征,准备事宜基本都做好了,只剩下誓师阅兵,这要皇上你亲自主持才行。” 说这话时,长孙无忌心头狂跳,李治曾经通过王平安,向他传过话,说要让他代天子阅兵。当时他以为李治要立李素节为太子呢,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变成了立李忠为太子,这么一来,不知李治还会不会仍旧让他代天子阅兵,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他不想错过。 关于代天子阅兵的事情,李治早就忘了。李治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别人是过河拆桥,而他是从来不干这种缺德事的,因为他过了河之后,压根儿就想不起来还有桥这回事,自然就谈不上拆了。 李治皱起眉头,道:“要朕亲自主持啊?” 他想起太庙的事来了,实在怕了举行仪式了,那也太繁琐了,太累了,他又要和武媚娘做法事,又要去主持仪式,还让不让他活了,要是当皇帝当得这么辛苦,他都不想当这个皇帝了。 长孙无忌很是紧张,他见李治不置可否,忙看向王平安。王平安立时会意,舅父大人着急了,他得赶紧排忧解难啊! 王平安说道:“皇上,誓师出征乃是大事,为重中之重。可高句丽一个区区粪土之邦,似乎没有资格由皇上您亲自主持誓师仪式,那也太高瞧高句丽了吧!” 李治听了,点头道:“无病说得对,高句丽没这个资格。” 王平安又道:“而我王师要先去营州,这又事关反王枭恪。不管怎么说枭恪和皇上曾为手足,如果由皇上亲自主持征讨,从人情上讲,怕是有点儿那个……那个,嗯,要不誓师阅兵这种小事,不如交给别人去办吧!” 李治立即点头,还是无病好啊,事事都为我着想。李治张嘴就来了句:“那就交给无病你去办吧,代朕阅兵誓师!” 长孙无忌一立眼睛,怎么搞的,怎么变成王平安了,难道皇上忘记他以前说过的话了! 王平安一咧嘴,干嘛呀这是,怎么指派我了,我可对这种事没兴趣,还是让有兴趣的人去做吧!他忙道:“皇上不可,虽说此次阅兵誓师,对于皇上你来说是不必亲自去的,可对臣来讲,那高句丽的宝藏王,再怎么说也是臣的干儿子,臣要去主持这个仪式,于人情上说不太过去,不如找一位超然的人……” 李治道:“超然?好啊,那便由马师父去吧!”一想到超然,他便想了马周。 长孙无忌差点把眼珠子气出来,怎么又换成马周了,怎么就想不起来我呢! 王平安偷偷瞥了眼长孙无忌,心想:“他不会揍我吧?”赶紧又道:“皇上,臣以为马恩师确为上佳人选,不过马恩师事务繁忙,可能会抽不开身,不如就劳烦长孙大人一次,由他代天子阅兵,主持誓师仪式吧!” 长孙无忌心想:“这还象句人话!” 李治哦了声,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你应该不愿意去做这种事吧,那可是很累的!” 长孙无忌真的要晕过去了,我不愿意?我都等半天了,我能不愿意么!他道:“阅兵事宜确实很累,不过老臣掌管兵部,这种事倒正是老臣的份内之事……” 王平安在旁道:“阅兵可是比抽签还要累的啊,舅父大人,您上了岁数了,按道理来讲,不应劳动您的,可是这是国家大事啊,您就辛苦一些,替皇上分担些吧!” 褚遂良和房玄龄也是随声附和,都劝长孙无忌要以天下事为己任,你不辛苦些,谁辛苦啊,能者多劳嘛,谁让你最能呐! 马周听着好笑,看长孙老儿那样儿吧,再不让他阅兵,估计他都要蹦起来了!他也道:“皇上,此事由长孙大人去办,最为妥当!” 李治笑道:“那当然好了,舅舅能去,朕便可放心了。便由舅舅代朕誓师阅兵吧!”说完,他很不耐烦地看了看大家,那意思要是没事的话,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大臣们察言观色,都说没事了,李治这才离了甘露殿,找武媚娘去做法事了。 出了大殿,长孙无忌拉过王平安,小声笑道:“无病,这两天事忙,还没和你细谈,那日抽签,萧淑妃突然发难,可把你给吓了一跳吧?” 王平安道:“可不是吗,把外甥的小心肝儿差点吓出来。对了,舅父大人,您是怎么做到的,没有打制两套金牌?” 长孙无忌笑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金牌上,老夫便反其道而行之,金牌是没有半点问题的,那问题出在金盒上。老夫让人在金盒底下做了机关,金牌放进后,只有顺天之意可以拿得起来,别的金牌都固定不动了,所以小太子才会摸了半天,他只能拿得起一块,当然就成功了呗!” 说罢,他哈哈大笑,志得意满,立储大事被他***纵在掌中,当然开心了,要不是这事不能公开,那他非得逢人便说,绝对够“名垂青史”了。 王平安哦了声,他想起来了,在萧瑀验签之前,长孙无忌看似无意地,碰了一下那金盒,估计是关上了机关,所以剩下的金牌又能都拿起来了,验签之下,自然是又“公平”又“公正”。 王平安道:“咱们大唐真是不缺少能工巧匠啊,如此精密的机关盒,都能打造得出来。”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不是咱们大唐的,是……反正,他已经……今天天气很好啊,不如咱们去喝上两杯?” 王平安心想:“不是大唐的匠人,那就是外国番邦的了,看样子已被灭口了。”他道:“外甥倒是很想陪舅父大人喝酒,只是还有点儿事要去找史大总管,所以没法陪舅父大人了,得给他看病啊!” 长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去吧!”带着褚遂良他们一起走了。 王平安绕过甘露殿,去了观云殿,通禀之后进了殿中,见史忠臣气色好了很多,正在殿内走动。他喜道:“史叔父,您的身子好了很多啊!” 史忠臣心中叹气:“我要去办事,身子不好哪成。唉,可惜,眼下只能说是回光返照罢了,估计事一办完,我就得垮下去呀,再也起不来了。” 史忠臣问道:“那东西,你可带来了?” 王平安从怀中掏出小盒,递了上去,道:“侄儿带来了。不过此药极难配制,所以只得一丸。史叔父,这药药性极烈,不到万不得已,切切不可使用啊!” 史忠臣打开盒子,看向药丸,又抬眼看向王平安,道:“真的有效?”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三个稻草人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三个稻草人 听史忠臣问这药丸有没有效,王平安嗨了声,道:“没效。史叔父,你还是把它还给小侄吧!”说着话,就去拿那小盒子。 史忠臣手往后一缩,不让王平安把小盒子拿回去,他道:“怎地,还怕问么?这药有效就是有效,没效就是没效,怎么前后还说的不一样呢?” 王平安嘿了声,道:“史叔父,这是毒药啊,难不成小侄还能事先找个人来试试药不成?这药相当的难炼制,小侄炼了两天,才炼了这么一丸,而且由于炼制过程极度危险,就算是丹炉里冒出的烟雾,小侄闻了都头晕,可实在是不敢再炼制第二丸了。” 史忠臣哦了声,道:“这药是用丹炉炼制出来的啊,这不成丹药了么。”他原本以为这药丸制做方法很普通,却没想到竟是用丹炉炼制出来的。这么一问,他便对这药丸凭空多了几分信心,估计着这药丸给王皇后或者武媚娘吃了,一定能把她俩之一,给吃死了吧! 史忠臣把小盒子揣入怀中,又问道:“可惜只有一丸,如果效用不够,那咱家可要遭罪了。对了,这药如果一分为二,半丸药能不能毒死一个人呢?” 王平安心里纳闷儿,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不是要把这药留做最后时刻服用的,而是想毒死谁,还是要毒死两个人?一想到这点,他更加庆幸了,多亏自己没有真的给他制出毒药来,要不然怕是得惹出大麻烦。 王平安摇头道:“不能,这药的剂量只够一个人使用的。史叔父,我看你还是把药还给我吧,我把它给鸡吃了,然后把鸡的尸体用火焚烧,这样才能完全的消除此毒药的危害,它可实在是太要人的命了!” 史忠臣嘿嘿笑了两声,心想:“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这药应该是好使的。很好,只要好使就行。小兔崽子,我让你出卖我,你不杀武媚娘,那我就亲自动手,杀了她后,栽赃给你,我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送武媚娘进宫,结果反要了你俩的性命!” 王平安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妙,但不妙在哪里,他却想不明白。他当然不会想到史忠臣有杀王皇后的胆子,更不会想连武媚娘都被史忠臣给算计上了。 把药给了史忠臣,王平安又给史忠臣做了常规检查,做了些嘱咐,这才离了观云殿,去了东台。 待王平安走后,史忠臣拿出了小盒子,把药丸取出,翻来覆去地看着,心想:“这个药丸看起来不小,如果取下一点点,估计应该不会太影响药力的,而取下的那一点点,正好可以试试,这到底是不是我说的那种毒药。” 他从药丸上轻轻捏下一小点儿,放在茶杯里,用水化了,又取过一根银筷,探进水中,见银筷并未变色。他心想:“倒是看不出是毒药来,倒是很符合我的要求,当初就是这么跟王平安要求的,看来他是照着做了,只是不知具体药效如何。” 对于拿别人试毒药,史忠臣没有半点儿心理障碍,他根本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叫进来一个小宦官,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宦官又惊又喜,他是新被调到观云殿的小宦官,事实上是做为以后史爱国要用的心腹来培养的,跟史忠臣这个大总管并不熟,可没想到大总管竟然问自己叫什么名字,这不就等于说大总管认为自己伺候得好么,既然大总管喜欢自己,那么总管也会对自己另眼看待的,看来自己的宦官之路,无比光明啊! 小宦官喜滋滋地道:“回大总管的话,小奴名叫旺财,以前在迎春殿伺候的,新近调到这儿来的。” “旺财?好名字,大吉大利。”史忠臣点了点头,他把茶杯拿起来,递给旺财,道:“你试试,这水烫嘴不烫嘴?” 旺财连忙答应一声,不疑有它,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道:“不烫嘴,刚刚好。” 史忠臣盯着他的眼睛,又道:“把水一口气喝了吧,你在外面以伺候着,是很辛苦的,咱家这段日子用着你的地方甚多,没什么好奖赏的,就赏你杯水喝吧!” 旺财大喜,赏酒赏茶不敢指望,赏杯水喝也是好事啊,这回可有的吹了,别的小宦官要是知道自己被大总管赏了水喝,那不行羡慕死! 一口气把水喝了,旺财恭恭敬敬地举着茶杯,想还给史忠臣,说道:“多,多……”突然间,他脸色大变,指着自己的喉咙,嗬嗬嗬地发出声响,却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就见他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嘴巴张开,竟然合不上了! 王平安配的药丸是超级麻药,这年代没有几个人服过麻药,一旦麻药入口,喉咙和嘴巴顷刻就麻木了,不说别的,光这份惊吓也够呛啊! 药性其实也没把这小宦官怎么样了,可嘴巴忽然失去知觉,却把他给吓得晕了过去,嘴巴都没有合上,唾沫从嘴巴里流出,流了满腮帮子都是。 史忠臣大喜,看来这药是真的有效啊,而且效果奇佳,只不过服了药后,死相未免太难看了些,不够安详,这和自己吩咐王平安的大有出入。不过想想,毒药这种东西,谁能炼制得十全十美,有点偏差也属正常。反正又不是自己服的,等王皇后服了这药后,死得如此难看,正好可以被追查,自己只要稍使手段,必定会查到王平安的头上,不带跑了他的! 正想着呢,那倒在地上的小宦官旺财,竟然悠悠醒转,他是吓晕过去的,只片刻功夫就又清醒了。他爬起身,浑身哆嗦着,满眼尽是祈求,向史忠臣指了指自己的嘴,他现在还不能说出话来。 史忠臣一愣,怎么又活过来了?哦,对了,是药量不够,王平安不是说了么,服了整丸药后,才能毒死一个人,服了那么一点点,当然毒不死人! 史忠臣很和蔼地道:“你想说什么?” 小宦官旺财嘴巴和舌头全都麻木了,没有半点知觉,就象是嘴巴和舌头不是自己的一样,他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史忠臣。旺财已经明白,大总管给自己服的是毒药,可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实在搞不明白。 史忠臣很想弄清楚服了这药后的感觉,他凑得更近些,用手拍了拍旺财的脸,又问道:“能说出话来不?”眼中没有半点儿同情。 小宦官旺财忽然间心念俱灰,他想到史忠臣平常的为人,动不动就打杀别的小宦官和宫女,没什么理由,就是想打杀就打杀。以前他还笑话那些被打杀的人,觉得他们不够伶俐,所以才被打杀的,死了也是活该。可笑话人无所谓,事情一旦轮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可就受不了了。 小宦官旺财一发狠,猛地伸手抓向史忠臣,想去掐史忠臣的脖子,自己活不了,也不让史坏蛋活,一起同归于尽吧! 史忠臣早有防备,他杀人无数,哪里会不懂临死之人的怨念?他向后一躲,叫道:“来人啊,有人要刺杀咱家!” 他一喊不要紧,外面一口气奔进来好几个小宦官。这些小宦官以为旺财要谋杀大总管,一起扑上,把旺财扑到在地。可怜旺财口不能言,连大骂都不能! 史忠臣笑道:“你想要刺杀咱家,活得不耐烦了。把他带下去,杖毙!”挥了挥手,命小宦官们拖出旺财,拖到殿外打死,权当是杀人灭口了。 拿起药丸看了看,史忠臣心想:“这药看来是真的有用啊,王平安没有骗我。很好,非常好!”收起药丸,心里盘算着,这药是应该给武媚娘服呢,还是给王皇后服。 第二天,天色刚亮。 王皇后早早地起床,派人去更幽堂那里,探探皇帝的情况。小宦官回来报告,说更幽堂那里没有动静,估计着皇帝还没起床呢! 王皇后心想:“皇帝不起床正好,我这便去萧狐狸那里,把生米煮成熟饭,对萧狐狸行家法,然后再请皇上发落了她!” 将三个小草人收好,王皇后梳洗打扮之后,饭也不吃,只喝了碗蜜水,便即带了一群小宦官和强壮的宫女,浩浩荡荡地赶去萧淑妃那里。 不多时,便到了萧淑妃的寝宫。此时萧淑妃还没起床,皇帝已经不来她这里了,而儿子素节又没当上太子,她又气又急之下,竟然病倒了,昏昏沉沉的全身无力,正躺在**养病。 听闻王皇后到来,萧淑妃心想:“这个坏女人,她来我这里干嘛,是来看我的笑话吗,来嘲笑我的?” 现在王皇后风头正盛,当然就算她没什么风头,可亲自来了嫔妃的宫殿,身为嫔妃的萧淑妃也得起身相迎。可萧淑妃实在不想起来,也没力气起来,便派人出去,说自己有病,不能起身相迎,如果皇后没要紧的事,就请回去吧! 王皇后是来找茬儿的,当然不可能走了,推开萧淑妃的小宫女,她走进殿来,一边走,一边高声道:“萧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姐姐来看你了!” 一直走进后殿,绕过屏风,来到了萧淑妃的床前! 第八百二十七章 萧淑妃被修理 第八百二十七章 萧淑妃被修理 萧淑妃万想不到王皇后竟然直接闯进后殿,她从**支起身来,对王皇后怒目而视,想发脾气,却又不敢。毕竟王皇后是六宫之主,而且收养的干儿子又当了太子,她实在是得罪不起! 王皇后也瞪了眼萧淑妃,随即皮笑肉不笑地道:“萧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不下地呢,难道不欢迎姐姐来到么?” 萧淑妃强自忍下一口气,心想:“罢了,我就忍了吧,就算是为了素节,我也得忍,免得王贱人找茬儿,难为我们母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原来是姐姐来了,小妹哪敢不欢迎你呢。只是小妹身染重病,不能下床迎接,姐姐可莫要怪小妹啊!” 王皇后走到她的床前,大声道:“啊,原来妹妹病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想得多了,所以才得的病吗?你躺在**不下来,那也没什么,姐姐我不会怪你失礼的。可你在**躺得久了,对身体却也是不好的啊!” 说着话,王皇后坐到了床边,她看着萧淑妃,目光恶狠狠的。萧淑妃是个泼辣角色,平常就不服王皇后,现在又受了“委屈”,见王皇恶狠狠地瞪自己,她立即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萧淑妃是不怕的,自己好歹也是有皇子的嫔妃,就算王皇后想把自己怎么样,也得皇帝亲自下旨才行,王皇后就算再怎么和自己斗,也是不敢动粗的! 两个女人都恨对方恨到了骨头里,互相瞪着,谁都不吱声。旁边的小宫女们见了,都有些害怕,低着头退开,远离床前。 周围人一散,王皇后身子侧转,挡住了小宫女的视线,她从怀里掏出了那三个小草人,冲萧淑妃晃了晃,小小声地道:“萧狐狸,今天就让我送你归西!” 萧淑妃一愣,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了,王贱人有什么本事,说要送自己归西,她可没权打杀自己,自己可是有皇子的嫔妃啊,只比她低一等而已。还有,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王皇后说着话,忽然叫道:“萧妹妹,你枕头底下掖的是什么东西啊,让姐姐瞧瞧……啊,怎么会是草人!” 她突然尖叫起来,嗓音尖细,把萧淑妃和远处的小宫女全都吓了一跳! 王皇后根本就不给萧淑妃反应的时间,立即跳起身来,连退几步,离开萧淑妃,省得萧淑妃动手抢草人,毁灭证据! 手里晃着草人,王皇后满脸惊讶地叫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呀,这上面怎么写着皇上的名讳,还有生辰八字呢?哎呀,还有本宫的,还有太子的……你,你你,难不成你竟然在诅咒我们?” 王皇后一边叫着,一边再后退,远远地离开萧淑妃,不让萧淑妃动手抢草人! 萧淑妃惊骇之极,她反应过来了,这是栽赃陷害啊,王贱人这是对自己动手了,而且手段卑鄙之极,竟然公开着就栽赃,毫无忌惮! 顾不得身上有病,萧淑妃叫道:“王贱人,你你,你血口喷人……”没等她说完,就见王皇后转身就走。 王皇后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快步离开后殿,叫道:“本宫要去找皇上,要去找皇上评理……”奔到殿门口,她回头看去,就见萧淑妃已经从**下来,正要向自己这里追来。 王皇后又大声道:“来人啊,将罪妇萧氏拿下,她用巫术诅咒皇上,罪大恶极,不能让她离开这里,把她绑起来,等皇上来了发落!” 她是六宫之主,如果真要是翻了脸,要人绑了萧淑妃,还真没有人敢拦着,何况她还带了大批的小宦官和强壮的宫女来,这些人可都是好帮手。 小宦官和宫女们一起拥上,把萧淑妃抓住,把她按得跪倒在床前! 萧淑妃宫里的小宦官和宫女都吓傻了,谁也不敢上前阻拦。虽然宫中一后一妃,平常就斗得激烈,他们也天天跟着起哄,可起哄是起哄,象今天这样撕破脸皮,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他们是都没有经历过的,急切之间,竟然都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王皇后离得远远的,看着萧淑妃,见萧淑妃破口大骂,还拼命的反抗,她立即又道:“竟然敢辱骂本宫!左右,掌她的嘴,打到她骂不出来为止!” 四个小宦官一起出手,牢牢地按着萧淑妃,而一个强壮的宫女,抡起巴掌,对准萧淑妃的脸,噼噼啪啪地就是几个大耳光。萧淑妃被打得几乎晕过去,骂声顿止,不是她不想骂,而是疼得骂不出来了。这几个耳光打得奇狠无比,差点就把她的嘴给打破,没嘴角流血,就算情况还好了! 王皇后心中这个解气啊,她道:“贱人,不打你不知道本宫的厉害!”转身就走,出了宫殿,跳上步辇,叫道:“快快,快去更幽堂,去找皇上评理去!” 小宦官们抬着步辇,飞也似地奔跑起来,王皇后坐在辇上,被震得东倒西歪,她的心也如步辇一样,上下起伏,紧张得快要跳出腔子! 别看王皇后顺利栽赃,可她现在却是又害怕,又兴奋。事情很顺利,就是不知皇上什么反应,她害怕这次整不死萧淑妃,欢喜的是自己终于在宫中的斗争中占了上风,不管此次如何,自己在宫里的威信都会大涨,只要别被人查出来草人是自己扎的就行。 连跑带颠,不多时便跑到了更幽堂的外面,王皇后下了步辇,蹬蹬跑上台阶,拼命拍打大门,叫道:“皇上,皇上,出大事了,求您快快开门!” 更幽堂内,李治面孔朝下躺在**,全身放松,而武媚娘骑在他的背上,正在给他做按摩。武媚娘两只小手并在一起,用掌缘啪啪地轻轻敲打着李治的后背,而李治正舒服地嗯嗯哼着,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忽听门外有人叫喊,李治大是不痛快,怎么回事,这时候有人来叫,难不成是叫自己去上朝的?朝里的事不是都解决了吗,那么多的宰相,啥事处理不了,怎么就非得找自己呢! 他抬起头,道:“真是烦人啊,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朝中有啥重要的事,不就东征那点事儿吗,没完没了的,烦死人了!” 武媚娘从他的背上下来,道:“朝中不可一日离了皇上啊!咦,听声音好象是皇后娘娘啊,她来找皇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嘴上是这么说,可武媚娘却心想:“不会是真扎了草人吧,已经栽赃给萧淑妃了?这个皇后娘娘还真是个急性子,说办就办啊,有够干脆的!” 为了保护“**”,更幽堂里并没有人伺候,一切事情都由武媚娘来做。李治和武媚娘真可谓是在过二人世界。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外面有了事,连个应门的奴婢都没有,什么事都得他俩去做,而武媚娘偏偏不方便去应门,至少李治在这里时,不能让她去应门。 李治爬起身,气道:“皇后?她能有什么要紧事儿,肯定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去看看,如果她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情,我非得斥责她一顿不可,免得她当泼妇当得上了瘾!” 一想起那天王皇后发泼,李治的心里就不痛快,如果有办法让他一辈子都不用再看到王皇后,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就用了那个办法,让王皇后哪儿凉快,就上哪儿待着去! 他下了床,穿上短裤,披上龙袍,踩着双拖鞋,出了大殿。刚到院子里,就听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王皇后尖锐的叫声传来。 李治怒道:“住嘴,这里是佛堂,静修之地,你乱吵乱嚷些什么,没规矩,是想被朕用家法么!” 他这声喊的,比外面的王皇后声音还大,要是用到家法,他得自己先揍自己一顿,然后才能去揍王皇后。 王皇后在外面听到李治的声音,立时住嘴不叫,心想:“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他在里面和小尼姑做什么呢?不要脸,真真的不要脸!” 下闩之声响起,李治打开门,瞪了外面的王皇后一眼。王皇后打了个激灵,再顾不得李治是不是和小尼姑不要脸,她赶紧道:“皇上,大事不好,宫里出了大事了?” 李治怒道:“皇后,你太不象话了,宫里能有什么大事?朕还活得好好的呢,还没死呢,能有什么大事?” 他平常的脾气还算好,可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颐指气使的习惯了,又被王皇后打搅到好事,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好不了,大怒出言,斥责王皇后。 王皇后早知皇帝会发怒,可没想到会怒成这样,她心里害怕,眼圈顿时红了,道:“皇上,不怪臣妾的,实在是真的出了大事。”她不敢废话,把手里的三个草人,一起举到了李治的眼前。 李治接过草人,啊了声,道:“这是什么东西?”三个草人,他最先看到是王皇后的,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写着生辰八字,顿时便就愣住,心想:“这不是巫术么,以前听马周说起过,最是歹毒无比,历朝历代都是明令禁止的东西!” 他顺手就看下面的,见是太子李忠的草人,同样也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他便很是愤怒,对于皇后被诅咒,他心情还不算太糟,可亲生儿子被诅咒,那就受不了。 不是他受不了,而是凡做父亲的人,见儿子被诅咒都受不了,骨肉就是骨肉,不管是不是嫡子,那都是自己的血脉啊! 李治顿时大怒,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忠儿怎么会被扎了草人?”他紧接着就看最后一个草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立时就怒火万丈,什么皇帝的风度都顾不得了。别人被诅咒也就罢了,他怒归怒,可终还能保有一丝冷静,可自己被诅咒,那他可就完完全全的受不了了。 诅咒皇帝,不管是哪朝哪代,不管是谁当皇帝,不管这个皇帝有多窝囊,或不管他有多英明,多大度,都没法接受这种事情的。 封建王朝,诅咒皇帝,即为造反。不能被赦免的十大罪中,此罪名列第一,即十恶不赦之首! 李治怒吼道:“这是谁扎的草人,怎么知道朕的生辰八字的?是不是,是不是李恪扎的草人?他怎么弄进宫来的?” 正常思维,因为刚刚制定了东征计划,而现在李治的最大敌人,就是李恪,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往李恪身上想。让李治又惊又怒的事是,这个草人是怎么弄进宫来的,难不成宫里有李恪派来的奸细,如果这是真的,岂不是代表他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王皇后见皇帝发雷霆之怒,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欢喜,她从没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气得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实在是有够吓人的! 王皇后强自稳定心神,可不管她怎么用力,怎么强自,都没法真的稳住,她结结巴巴地道:“是,不是,不是李恪弄进宫来的。而是,而是臣妾在萧淑妃的宫里,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的!” “什么,萧淑妃,她的宫里怎么有这些东西?”李治激怒之下,头脑空白,一时之间没想到为什么。自己的小老婆诅咒丈夫和大妇,这种事情听过,可毕竟没见过,他上哪儿一下子明白过味儿去! 王皇后看了眼台阶下面的小宦官和宫女,那些人见到皇帝震怒,都吓得跪在地上,全身趴倒,一个敢抬头的都没有。 王皇后小声道:“皇上,臣妾听说萧淑妃病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儿子没能立为太子的缘故吧,所以病了。臣妾不想宫中失和,所以便去主动示好,去探望她的病情。可进了她的宫后,发现她表情异常,不肯下床,当时……” 李治喝道:“少说废话,你就说这些草人是在哪里发现的就成!” “在萧淑妃枕头底下发现的!”王皇后非常直接地说,再没有半点叙述,半个修饰的字眼儿都没有! 李治啊了声,双眼赤红,他喝道:“贱人,她定是心有怨恨,才做出这等事来。你在这里等着!”他把门砰地关上,回了大殿。 王皇后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她扶住门框,心想:“成了!成了?一定要成啊!” 第八百二十八章 说你有罪,你就必须得有罪 第八百二十八章 说你有罪,你就必须得有罪 李治怒气冲冲地,大步进了大殿,武媚娘听到他在门口的怒吼了,她一猜就是扎草人的事,果然不假。 等李治回来,武媚娘上前,她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李治气道:“因为萧氏的事,就是那个以前的萧良娣,现在被朕封为淑妃了。这个邪恶的女人,竟然怨恨起朕来了,还扎了草人,想要诅咒朕!”说着,他把自己手里的草人扔到了床榻上。 武媚娘哦了声,拿起草人看了看,她可不象是李治,只顾着发脾气,而忽略了细节。她先看纸条上的字迹,发现字迹歪扭,便知是用左手写的,从字迹上不太容易查得出来。再看纸质和墨汁,也都是宫里通用的东西,同样没有皇后寝宫的特点。 她看向草人,却发现草人扎得很是粗糙,扎草人用的丝线,同样也是宫里通用的,要想从这些东西上查出来是谁制做的,是非常困难的。 可当她看到草人的草时,心中却有了数,王皇后到底是落下了破绽,自己当初出这个主意时,就曾想过这点,要给王皇后留点把柄,不能尽力帮她,现在这个把柄,可不是被自己攥在手里了么! 扎草人的草,都是干草,这种季节,宫里各处草木茂盛,没有干草,而王皇后却用干草来扎草人,那么她一定是从特殊地方弄来的干草。那个特殊地方好想得很,就是宫里养马的地方,现在这个季节只有养马的地方才会有干草。扎草人用的干草,正好就是喂马的精料。精料在喂马时都是要被铡碎的,王皇后用的干草是没有被铡碎的。 这就是那个破绽,也是武媚娘早就想到的把柄。只要想查这事,不用问王皇后或者萧淑妃,只要去养马的地方一问,这草人上的草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来管你们要过干草?只要一问,就知道是谁了,谁宫里的小宦官或宫女去要的,那草人就是谁扎的呗! 王皇后感到天衣无缝的计划,唬弄一下李治还可以,却不知在计划还没开始进行时,就被武媚娘设好了圈套。 武媚娘把草人放到床榻上,拿起衣服,伺候李治穿衣。她小声道:“萧淑妃看她的样子,虽然泼辣,但似乎不是心机特别深的人,这扎草人的事,太过玄虚,她能使得出来吗?” 李治哼道:“她是脑袋不怎么好使,可架不住她家的亲戚教她使坏啊!她不是有个族叔,叫什么来着,忘了叫什么了,我本来想栽培一下他的,结果他竟然蹬鼻子上脸,想参予立储大事来了,还去找无病想办法,无病不答理他,他就说什么要扎草人。现在萧氏扎了草人,想必就是他教唆的。” 武媚娘从王皇后那里得知了这件事,装出惊讶的表情,她道:“竟然有这种事,太吓人了,她和她的亲戚怎么能这样做呢!” 说话间,李治已经穿好了衣衫鞋袜。他又拿起草人,道:“这个邪恶的贱人,我这就去修理她,一定要重重地惩罚!” 武媚娘送他出殿,却道:“皇上还是查清楚为好,莫要冤枉了好人!” 李治正在气头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他道:“事情明摆着,怎么可能冤枉好人。媚娘回去吧,我今天可能一天都不能陪你了,不过晚上还是会来的。” 武媚娘答应一声,站在殿门口,没有出来。待李治打开院门出去,武媚娘才冷笑一声,心想:“直等萧淑妃一完蛋,接着就轮到王皇后吧,这事倒也并不如何的难办!” 李治出了院子,见王皇后还站在台阶上,他道:“萧氏现在可是被拘在她的宫中?咱们这就去吧,朕要好好地审问她。” 王皇后连忙答应,跟在李治的身后,可刚走下台阶,她就又害怕起来,皇帝要好好审问萧狐狸,可莫要当真审出什么来。她忙道:“证据确凿,倒也不必怎么审的,皇上何必费心呢。” 李治哼了声,上了步辇,心想:“媚娘劝我好好审,可皇后却说不用费心审,看来还是媚娘办事仔细,心肠还好,怕冤枉了萧氏,虽然萧氏是不会被冤枉的。” 他并没有仔细想,可心里却留了这么个想法,让小宦官们抬着他,赶往萧淑妃的寝宫。 过不多时,李治带着王皇后来到了萧淑妃的寝宫,还没等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嚷成一片,萧淑妃嘶声大骂的声音传了出来。 王皇后一走,没有她的命令,那些小宦官和宫女自然不敢再打萧淑妃,而萧淑妃也缓过劲来了,她就象只发怒的母豹子一样,破口大骂,而且还挣脱了小宦官们的把持,重新站立起来。 王皇后带去的小宦官有主人在时,当然威风凛凛,可主人一走,他们就不敢把萧淑妃怎么样了,而萧淑妃到底是宫里的主人之一,随即叫自己宫里的小宦官们反过来抓人,把王皇后的人全部抓起来,噼噼啪啪地打起耳光,而她则连声怒骂! 萧淑妃挨了耳光之后,怒不可遏,先报复了打她的人,正想着去找皇帝呢,可这时外面有人高声叫着,皇上驾到! 萧淑妃大吃一惊,皇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糟糕,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只顾着和打自己耳光的奴婢发狠,却忘了此时应该去和皇帝解释,去和王皇后对质,结果现在皇上主动找来,明显是听了王皇后的片面之词,自己已经处在下风了! 想明白这个,萧淑妃大急,她披头散发地奔出大殿,见李治正要往里走,她猛地扑了过去,跪倒在地,抱住李治的大腿,叫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被皇后陷害,臣妾冤枉啊!” 李治见萧淑妃这般狼狈,而且面颊红肿,心中忽然同情起来,她怎么被打成了这样?可低头之际,不但看到了萧淑妃,还看到了自己手里的草人,怒气又窜了上来! 他使劲扒拉萧淑妃,不让她抱着自己的大腿,怒喝道:“冤枉?这草人不是在你枕头底下发现的吗,不是你那个族叔教你扎的吗?怎么可能冤枉!来人啊,把她拖开!” 王皇后赶紧上前,这回她不用小宦官们动手了,她亲自来,什么皇后的风度都顾不上了,她抓着萧淑妃的头发,把萧淑妃拖离了李治。萧淑妃哪会就这么算了,反过手来,就去扯王皇后的裙子,一后一妃眼见着就要动手! 李治又喝道:“把她们两个拉开,这成何体统!”他大步进了宫殿,直奔萧淑妃的床榻,毫无意义,却又非这么做不可地,把萧淑妃的枕头扔到地上,叫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对吧?” 王皇后紧跟着跑了过来,她道:“对,就是在这里!臣妾当时坐在萧氏的床边,想安慰她,却无意中发现了这些草人!” 李治不懂得审案,即无这方面的经验,也无这方面的本事,他只会乱发脾气,乱吼乱叫。他叫道:“把萧氏抓起来,还有把无病叫进宫来……”忽然想到这是宫中的事情,交给王平安不合适,又叫道:“叫史忠臣来,让他审问,把这件事弄清楚,绝不轻饶,绝不轻饶!” 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却又什么事情也没解决,彻彻底底地象个没头苍蝇一般!李治转身大步又出了宫殿,赶去了甘露殿,去等处理结果了! 王皇后跟着出去,可走到一半又回来了,她看着被按到地上,绑起来的萧淑妃,大声道:“萧狐狸,本宫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不想你竟然使用巫术,诅咒皇上,罪不可赎,你就等着被凌迟处死吧!” 萧淑妃大声叫骂,她一肚皮的冤枉,可现在却没人听她的! 王皇后看着还不解气,眼珠一转,道:“李素节呢,他在哪里?给本宫抱来,他母亲犯下了滔天大罪,他也难逃干系……嗯,反正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抱到本宫那里去,由本宫看管!” 萧淑妃是绝对不服王皇后的,可一听王皇后要抢走她的孩子,顿时心胆俱裂,叫道:“王贱人,你要干什么?你要是害了我的孩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王皇后冷笑道:“是吗?做鬼也不放过我?好啊,那本宫就等着。可你不想放过我,也得等你先做了鬼再说!” 小宦官们强行把皇幼子李素节抱了出来,跟着王皇后离开宫殿。李素节的哭声传来,萧淑妃几乎被逼疯了,她不敢再大骂,竟然大声哀求起来,可王皇后已走,听不见了。当然,就算听见,王皇后也不会轻饶了她。 嫔妃之间多年的积怨一旦爆发,那是要有多狠就有多狠,连男人都是要自叹不如的! 观云殿。 史忠臣仍在积极地锻炼身体,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太极拳,他要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得好好的,然后才能去收拾王皇后和武媚娘,这事不能假他人之手,只能他亲自来,所以身体必须要强壮起来! 又打过了一遍太极拳,史忠臣正在擦汗,想喘几口气,再打一遍,偏有小宦官来报,说皇帝召他去甘露殿。 史忠臣一愣,心想:“皇上都多久没有主动召见过我了,为何今天主动见召?可是宫里出了大事?” 第八百二十九章 冷宫 第八百二十九章 冷宫 史忠臣问来报信的小宦官:“出了何事,皇上为何要召见咱家?” 报信的小宦官难得见着一次大总管,巴结地道:“回大总管的话,是因为萧淑妃的事。今天皇后娘娘去了萧淑妃的殿里,找出了三个草人……” 史忠臣啊了声,道:“草人?”他把汗擦干净,手巾顺手扔掉,道:“不要耽误时间,一边走一边说。” 小宦官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自然加了不少的料。 史忠臣是干什么的,一辈子都在宫里摸打滚爬,只要听个开头,他就知道结果。王皇后极少去萧淑妃的宫里,可今天一去,就抓住了萧淑妃致命的把柄,这可能吗?鬼才相信可能呢! 莫说萧淑妃不见得会干出扎草人这种傻不拉唧的事情来,就算她要扎,扎王皇后和新太子的草人不就得了,干嘛要扎皇帝的,要是皇帝死了,她的儿子还没来得及立为太子,那她岂不是要糟糕! 再说了,扎草人这种大逆的事情,就算要做,也得非常隐秘才行,哪可能把草人藏到枕头底下,还一下子就被王皇后给搜查了出来? 不管扎草人的人是谁,都显而易见地,不明白用草人诅咒的方法。正确的方法,应该是把草人扎好,放进被诅咒人休息的地方。比如说诅咒王皇后的那个草人,要放在王皇后睡觉的地方,比如床底下,而且还要刺血啊什么的,一系列***作很复杂的。 但不管怎么复杂,绝对没有把草人放到施咒人自己枕头底下的,这种施咒方法是不对的。当初发明扎草人的大巫师,可不会把这种事弄得如此简单,那不太掉价了么,没神秘感了呀! 待到了甘露殿,小宦官把事情也说完了。史忠臣心中冷哼,他早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根本就不用审问,那些草人必是王皇后自己扎的,然后栽赃到萧淑妃的头上。这种招术,唬弄别人还行,唬弄他,不好使……大总管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当上的嘛! 史忠臣进了甘露殿,见李治正坐在龙书案之后,呼呼地喘气,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看样子是气得不行了! 史忠臣心想:“这种事情,换哪个皇帝都得被气坏。可话又说回来了,不把皇帝气坏,又岂能把对头斗倒呢,王皇后这招确实够阴损的。啊,不会是武媚娘那个坏女人,给她支的招儿吧?” 李治见史忠臣来到,他一拍桌子,道:“忠臣,你可算来了,朕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你去审问萧淑妃,她竟然敢扎草人诅咒朕!”说着,他把草人从桌子上,扔到了地上。 史忠臣默默地捡起草人,看了看,心想:“这种草人,在谁的宫里翻出来,都可以当做是证据,并不能确定就是萧淑妃扎的。” 史忠臣拿着草人,问道:“皇上,要审问出什么呢?” 李治一愣,道:“什么审问出什么?” 史忠臣皱着眉头道:“是要审问出主使之人,还是同党?或是萧淑妃是被冤枉的,所以要审问出到底是谁扎的草人?” 他的话意思非常明显,实际上他问的不是原因,而是结果。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宫中的事情解决方法,向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个不是马虎对待,和稀泥,而是皇宫里的事情,只要是查来查去,十成十的要查到皇帝本人的身上,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宫里的事情,都是围绕着皇帝发生的,所以绕来绕去,一定会绕到皇帝本人的身上,这个是跑不了的。 别说皇宫了,就是大点的家族,要是发生点儿什么事,都会绕到家主身上的。大有大的难处,家里人口越多,麻烦事就越多。 处理皇宫里的事,一般来讲,都是一刀切,也就是要查谁,那就是谁,不能搞牵连! 史忠臣问的话,真实意思就是,皇上你要修理的人是萧淑妃,还是陷害萧淑妃的那个人?不管谁对谁错,只以皇帝的心意为依据,皇帝说谁有罪,那谁就必须有罪。 皇宫里办事就是这原则,而史忠臣更是这个原则的坚决执行者! 可李治没明白史忠臣的意思,他大声道:“证据确凿,怎么可能冤枉!要彻查,查她的同党是谁,还有谁教她扎草人的,是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史忠臣这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就是要修理萧淑妃,那就没王皇后什么事了。这样也好,把事情的影响缩小到一定的范围。至于萧淑妃是不是真的被冤枉……谁在乎啊,除了萧淑妃自己以外,没谁会真的在乎的,他史大总管,更是不会在乎! “不管那个谁是谁,老奴都一定会查出来的!”史忠臣行了一礼,带着草人出殿去了。 李治接着生气,可过了一会儿,又伤心起来,自己的妃子竟然盼着自己死,也确实让他这个做丈夫的伤心了。他叫进小宦官,让小宦官去找王平安,他要述苦,要让王平安安慰自己。 史忠臣出了甘露殿,他叫过米小苗,道:“你先去萧淑妃那里,把她押到……押到凝雪阁去,咱家要在那里审她。” 米小苗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听到史忠臣要去凝雪阁,禁不住一愣,小声道:“干爹,那凝雪阁不是冷宫吗,要审问这种事,应该是在亲亲楼吧?” 史忠臣哼了声,道:“亲亲楼那是审问普通罪责之地,萧淑妃犯的是谋逆,当然要去凝雪阁了。你多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是在为萧淑妃开脱,你就是她的同党?” 米小苗吓得一哆嗦,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只不过是顺口一说而已,怎么就成了同党呢!他忙道:“不不,儿子是胡说八道的,儿子该死,儿子该死!”说着话,他抡起巴掌,就开始抽自己的耳光。 史忠臣摆手道:“既然知道了自己该死,那还不赶紧去办事,以恕自己的罪过!” 米小苗连忙道:“是是,儿子这就去办事,这就去办!”他赶紧转身跑掉了。 跑远之后,米小苗心中暗骂,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归西啊,他早点死,我好早点上位,也省着成天看他那张老脸了! 史忠臣叹了口气,又叫过一名小宦官,道:“去,到咱家的殿里,把咱家的拂尘拿来,跑着去,快。” 小宦官见米小苗都触了霉头,哪还敢怠慢,撒丫子就跑去观云殿,去取史忠臣的拂尘了。 史忠臣不带侍从,慢慢的,自己一个人走向凝雪阁。走在半路时,小宦官追了上来,把拂尘给他。史忠臣轻轻抚摸着拂尘,心想:“快二十年了吧,一直都没用过它,今天它又有用处了!” 走了好半天,史忠臣才走到凝雪阁,此时米小苗已经把萧淑妃带到了这里,而且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史忠臣录口供呢! 史忠臣进了院子,却没有马上进殿,他站在院子里,望向四周。凝雪阁是皇宫里的冷宫,专门用来看押犯了过错的嫔妃,凝雪嘛,就是冷的意思,意味着这里没有春天。 荒凉之极,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有半人多高,而且凝雪阁的周围没有其它宫殿,孤零零的立在这里,只闻鸟鸣,却没有人声。 米小苗走过来,小声道:“干爹,萧淑妃已经被送进殿里了,您要不要现在就进去?” 史忠臣看着米小苗,道:“孩子啊,你知不知道最近干爹遇事,为啥总叫你去办呢?” 米小苗忙道:“是干爹看得上孩儿,想栽培孩儿。” 史忠臣点了点头,道:“你是个伶俐孩子,干爹是打算留给爱国用的,以后你要好好办事,辅助爱国啊!” 米小苗只好又道:“干爹说得哪里话来,您长命百岁……” “这世上长命百岁的人不少,可干爹却自知活不到百岁。”史忠臣摆了摆手,又道:“刚夸完你伶俐,那现在干爹就问问你,你知道干爹为什么不把萧淑妃押到亲亲楼去,而是直接押到这冷宫里吗?” 米小苗没马上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睛,想了片刻,这才道:“萧淑妃犯的是死罪,那是必死无疑的,不会被关到冷宫里来,可干爹既然把她押到这里,就是要把她关进冷宫,其实就等于是救她一命啊!” 史忠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对,就是这么回事,干爹是不想杀她的,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干爹真是心肠仁慈。”米小苗一个劲地点头,可心里却想:“你把该死的人放了,这可不合规矩啊,小心以后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向皇上告你的状。” 史忠臣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个极阴沉的微笑,道:“知道就好。你带着人走吧,这里不要留任何人,有些事情,你们不知为妙。” 米小苗忙道:“是是,儿子省得。”他把小宦官全都带走,一个不剩,临走时,把大门关严。 出了院子,米小苗心想:“这老不死的今天挺反常啊!他向来不把别人的命当命,打杀别人从来不带心软的,今天怎么却好心起来,要放过萧淑妃呢?萧淑妃和他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啊,用不着为她出头吧?真是莫名其妙,反常之极,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想不明白,当然就不用再多想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把手一背,米小苗带着人,离开了凝雪阁。 史忠臣慢慢走进了大殿,这大殿破落之极,到处都是灰尘,到处都是蛛网。他看向殿中间,见萧淑妃被绑着,趴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萧淑妃被修理得太痛苦了,手脚被绑不说,还在被押送的过程中,挨了不少的大脚耳光,小宦官们向来势力,萧淑妃得势时,拼命地巴结她,可一旦她失势,而且是翻不过身来的失势,那小宦官们便会***她,以***曾经的主人为乐。 史忠臣走到萧淑妃的跟前,替她解开绳子,道:“淑妃娘娘,咱家奉了圣旨,前来审问你,可咱家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所以不审也罢!” 萧淑妃大吃一惊,她平常对史忠臣并不如何的巴结,万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史忠臣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哭道:“大总管,还是你好,知道我受了委屈。” 史忠臣将她扶起,坐到桌边,道:“这样吧,你把自己的委屈写出来,把事情的原委写得清清楚楚,词语间再多流露出些对皇上的真感情,这样咱家也好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好话啊,你说对不?” 萧淑妃更加惊讶,这史忠臣怎么如此的好心起来,不但不审自己,还让自己写出冤情!史忠臣为人凶残狠辣,宫中人人皆知,突然间这么好心起来,还真让她有点手足无措了! 史忠臣看着桌上的纸笔,又道:“如果用笔墨来写,不见得字字泣血,要不然你用衣襟,用血写一份陈冤书吧,这样皇上看了必会感动,相信你是没罪的,你也好早日洗刷净冤屈!” 萧淑妃呆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她翻起外衣,撕下白色的***,好大一块白色的衣襟,咬破手指,沾血开始陈述起自己受到的冤情来。 史忠臣坐到了一边,他把那根拂尘拆开,解下马尾,慢慢的编起长绳来。他的拂尘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拂尘,用的不是麻线丝绦,而是最好的马尾,又坚韧,又结实。他把马尾首尾相接,打算结成一条长长的长绳。 萧淑妃写血书,写得很慢,可他结绳更慢,等萧淑妃写好了血书,他的长绳还没有结好。 萧淑妃把血书递过,道:“大总管,我写好了,你看看,要不要修改?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重新写过!” 史忠臣叹气道:“那得多少血啊!咱家这就看。来,你帮咱家个忙,把绳子结好。”说着,他把没结完的绳子交给萧淑妃。 萧淑妃不明白为什么要结这个长绳,她问道:“大总管,这是要做什么的?” 史忠臣头也不抬地道:“当然是有用处的,你帮咱家结吧!” 萧淑妃想不透史忠臣的意思,只好开始结起绳子。史忠臣眼皮抬了抬,目光中满是阴狠,扫了一眼萧淑妃,又把头低下去,看血书了! 第八百三十章 咱家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第八百三十章 咱家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史忠臣一边看着血书,一边点头,轻声慢语地道:“还好,写的有情有泪,皇上看了一定会感动的。” 萧淑妃听了,看向史忠臣,心想:“只是有情有泪吗,为什么不是有理?我在里面写的很清楚啊,是王皇后陷害我的。那些草人更加不是在我的枕头底下发现的,而是她直接从怀里掏出来的。” 萧淑妃道:“大总管,是王皇后那个贱人冤枉我的,你说皇上能相信我说的话吗?” 史忠臣抬起头,眼睛中看不到半点的阴狠,反而满是赞扬,他道:“淑妃娘娘写的陈冤书,字字泣血,而且有理有据,只要皇上看过了,一定会相信你的。” 他顿了顿,又道:“咱家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说好话的,你放心好了。” 萧淑妃听他这么说,虽不知真假,可心里总算是得到了些安慰,她站起身,冲着史忠臣行了个礼,道:“大总管,我以前对你不够尊敬,和你相处不是太和睦,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你多多见谅啊!” 史忠臣呵呵笑了两声,道:“没有啊,咱家一直觉得咱们相处得不错,你没有得罪过咱家啊!” 他看向萧淑妃放在桌上的长绳,道:“绳子还没结好吗?” 萧淑妃啊了声,忙道:“我这就结,我这就结。”她拿起桌上的马尾,继续结起长绳来,心中纳闷儿,结这么条马尾绳是要干什么呀? 史忠臣见她老老实实地结绳子,便又低下头去看信。马尾绳本来就结的差不多了,萧淑妃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就结好,所有的马尾都编到了一起,结成一条又长又韧的绳子。 见绳子结好,史忠臣把血书放到了桌子上,道:“淑妃娘娘,这回你可受了苦了,想必受了不少的委屈,那些小畜生打你了吧?他们的为人,咱家再清楚不过,都是禽兽一样的人。不过,你放心好了,咱家这就去把他们全都给收拾了,替你出气!” 一想到那些小宦官的嘴脸,还有他们打自己时的得意模样,萧淑妃就气得牙根儿直疼,她道:“大总管,这可多谢你了。我的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解决呢,那些打我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理到他们,如果你为我出气,那是再好不过的。只是……” 史忠臣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王皇后那个贱人还要得意一段时间了。我这没罪的人,在这里受苦,可她这个有罪的人,却在外面逍遥快活,这口气我真是咽不下去啊,越想越窝火,心里难受得很!”萧淑妃气愤愤地道。 史忠臣哦了声,道:“你在为这事生气啊!不要紧,这件事也包在咱家的身上,咱家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今天所经历的事情,王皇后全都要也经历一番,不会比你少半点的。你尽管放心,咱家说到做到,说为你报仇,就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在说这话时,语气非常肯定,虽是个宦官,可在这一刹那,却显得很有男子汉的味道,大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气概! 萧淑妃大是感动,她站起身来,冲着史忠臣就拜了下去,跪在地上,道:“大总管,不瞒你说,平常我多有瞧不起你之处,对你也不够尊敬。不成想,在这要命的时候,却只有你一个人帮着我,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我现在也没法感谢你,只好给你跪几个头,聊表寸心!” 说着话,她毫不保留地,砰砰砰,给史忠臣磕了三个响头! 史忠臣道:“别这样,别这样。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主持***,正是咱家这个宫中大总管,应该做的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可他却没有去扶萧淑妃,而是拿起了桌上那条结好的绳子。转到了萧淑妃的背后。 萧淑妃此时跪着,没有看到他的动作,而且她正处于心情激荡之际,竟也没有及时地发觉史忠臣的行为有些反常。 史忠臣双手持绳,在萧淑妃的背后站好。突然,他一俯身子,把绳子套到了萧淑妃的脖子上,在萧淑妃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紧紧收拢绳子! 萧淑妃哎呀一声,她突然明白过来了,史忠臣这是要杀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史忠臣要杀她,刚才不还好好的么,为什么会突然下此毒手?可绳子已经套上脖子,她哪有时间去细想,只能拼命挣扎起来! 可史忠臣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再留有余地,而且他在后面,萧淑妃又跪在地上!萧淑妃要说挣扎,那是肯定会的,但要挣扎得脱,却是肯定不会的! 史忠臣一言不发,用尽全身力气,收拢马尾绳,越勒越紧!马尾绳又细,又坚韧,正是最好的杀人利器,他突然使出这招来,莫说萧淑妃一个女子,就算是成年的男子,也是难逃一死的! 嘴里嗬嗬的,萧淑妃既没法喊救命,也无法呼吸。只是片刻的功夫,她便双眼翻白,眼珠子向外鼓出,连舌头都伸了出来! 别看史忠臣身上有病,可这时候杀起人来,却完全不象个病夫。在许多年前,这种事他也干过,而且不止一次,可谓轻车熟路,虽然事隔多年,可手法却半点也没生疏! 马尾绳越勒越紧,竟然勒入了萧淑妃的肉里! 终于,萧淑妃不再挣扎,身子瘫软,裤子里散发出了臭气! 史忠臣一闻到臭气,便放松了马尾绳,多一点儿力气他都没有打算出。根据经验,他知道一旦被勒的人,大*,便意味着没救了! 他放开马尾绳,只感双臂象抽了筋似的,疼痛难耐。喘着粗气,他也瘫坐到了地上! 萧淑妃动也不动,已然毙命,被史忠臣给勒死了!临到死,她都没弄明白,史忠臣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掉自己! 过了好半天,史忠臣才缓过这口气来,他爬起身,看着萧淑妃的尸体,嘿嘿笑道:“咱家说过要为你报仇,那就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可既然要报仇,那总得有仇可报才行啊,你不死,哪来的仇呢?” 史忠臣扶着桌子,慢慢坐到了椅子上,他兴趣十足地看着地上萧淑妃的尸体,就象是在看一件得意的杰作一般。看了一会儿,他感到手掌疼痛,抬起手来一看,双掌竟然都出了血。 史忠臣叹了口气,道:“老了,真的是不服老不行啊,做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了!” 因为刚才勒死萧淑妃时,他用力过大,那马尾绳不光要了萧淑妃的命,也把他的手给勒得皮破血流,手上受了伤! 又喘了半天的气,史爱国这才从怀里取出手帕,撕成两半,包在手上。他慢慢地站起身,翻过萧淑妃的尸体,解下她的腰带,又搬过一把椅子,他踩着椅子,把腰带扔过房梁,系了个绳套! 下了椅子,抱起萧淑妃的尸体,他就想往绳套里送,想做出萧淑妃上吊自尽的假象。可他一来年纪大了,而萧淑妃的尸体又不轻,竟然弄了好半天,试验了好几次,还是没有把萧淑妃的脖子,套进那个绳套里去! 他只好停下,休息了好半天,攒足了力气,这才又抱起萧淑妃的尸体,踩到了椅子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总算还好,终于有了效果,他成功把萧淑妃的脖子送进了绳套! 史忠臣下来,踢翻椅子,擦了把汗,笑道:“还好,就算是老,咱家也是老当益壮啊!” 他看着轻轻晃动的萧淑妃的尸体,又道:“淑妃娘娘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好歹你是有皇子的嫔妃,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你的儿子素节想想啊!你怎么能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呢,你这么一寻了短见,可让素节以后怎么办呢!” 史忠臣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开心之极。他把萧淑妃给杀了,又做成是受不得委屈,所以才寻短见的假象,反正皇帝的意思,就是要狠狠地处罚萧淑妃,她死是肯定的,自己遵照着皇帝的意思办事,天经地义,没有什么错误! 可萧淑妃死了,总得死得有点价值吧,这样才能算得上死得其所,物有所值啊!怎么才能死得有价值呢?那价值当然是在王皇后的身上了! 史忠臣要想杀王皇后,他是极难找到机会的,甚至可以说,在正常情况下,干脆就没有这种机会,所以他就要自己创造机会,而创造机会首先就得让正常情况,变得不正常才行! 他拿起桌上的血书,仔仔细细地叠好,揣入怀中。他让萧淑妃写这篇血书,可不是要给皇帝看的,而是要给王皇后看的,要杀掉王皇后这个祸乱宫闱的女人,只能是在没人的情况下,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 可正常情况下,王皇后不可能和他单独相处的,就算两个人能面对面的相处,周围也必定会有小宦官和宫女,自己一出手,那些人一拥进来,岂不糟糕? 所以,他就要使出手段了,把血书偷偷地交给王皇后,并且告诉她,萧淑妃吃不得冤枉,所以自杀死了,可她在临死前,不但写了这篇血书,还留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证据,这个证据和皇后娘娘有莫大的关系,想知道是什么证据吗? 第八百三十一章 李治朝第一宫闱大案 第八百三十一章 李治朝第一宫闱大案 这件事明摆着就是王皇后陷害的萧淑妃,王皇后做贼心虚,肯定要问是什么证据的,史忠臣那时便会对王皇后说,如果想要证据,请来某某处,我把证据交给你。 王皇后要是问为什么不当时就给呢,史忠臣便又会说,因为他怕证据被别人发现,所以藏在了某某处。如此,王皇后只能按着他的意思,去那个某某处,而且她还不敢带着人去,因为她也怕证据被人发现! 而紧接下来,就是一旦证据交出,王皇后就要杀人灭口了,但她不敢立时下手的,只能找机会杀掉史忠臣。不过没关系,她等不到那个机会,因为只要她去了那个某某处,那么她就会象现在房梁上晃悠的萧淑妃一样,变成尸体一具,而她死掉的原因,乃是畏罪自杀!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全面被震动,不但皇帝会震惊,宫里所有的人都会动起来,查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可这个结果,一天两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查明白的! 那么,史忠臣就有了时间,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武媚娘了。宫里出了大案,皇帝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成天和武媚娘腻在一起了,只要她一落单,周围又不可能有谁照看着她,史忠臣自信,杀两个女人他杀得了,杀第三个,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史忠臣把殿里收拾了一下,确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认为是他杀的人,这才出了大殿。站在院子里。 老宦官头子叹了口气,凭着他的本事,杀掉王皇后和武媚娘,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如此一来,自己的生命也是走到头儿了,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也无所谓了,只是怕连累到兄弟史爱国。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叫忠臣,兄弟叫爱国,为皇帝效忠,这是本份,而他这样做,不但是为了现在的皇帝不受妖女的**,更是为了先帝的名誉,先帝英武一声,身后威名,岂能让武媚娘这个贱人玷污? 身为皇宫大总管,史忠臣非常坚定地认为,他这样做是正确的,他就应该这样做! 姗姗然地,史忠臣离了凝雪阁,回了自己的观云殿。回到住处后,他取出伤药,给手上的伤口包扎好,又换了身袍服,出门前试了试,双手完全可以藏到袖子中,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手受了伤,他这才去见皇帝。 甘露殿。李治正在和王平安说话,把草人的事,和王平安说了一遍。王平安听过之后,那真是要多惊讶,就有多惊讶。 王平安才不信萧淑妃会扎什么草人呢,就算她要扎草人,也不会笨到让王皇后发现的地步,而且还是一去就发现的地步。这事极有可能就是王皇后贼喊捉贼,是她陷害的萧淑妃。 可王皇后怎么能想出这种凶悍的手段呢?应该是别人给她出的主意,而出主意的人十有***是武媚娘! 王平安心中叹息,宫斗啊宫斗,真是斗到血流成河啊,只是不知这件事,要怎么收尾才好!他对整件事并不发表议论,只是听着李治的述苦,不时地出声安慰,对皇帝的遭遇深表同情。 李治讲了好大一通,最后才道:“无病啊,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当皇帝啊,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还都抢着要当这个皇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王平安心想:“当皇帝难?其实,当小老百姓更难!”他自然不能对皇帝说什么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这类的话,只是不停地安慰,让李治凡事往好了想,看开一些也就是了。 他俩正聊着呢,史忠臣回来了。史忠臣就如同没事儿人一样,半点看不出他刚刚杀掉一位宫中的嫔妃,而且还是有皇子的重量级嫔妃,似乎整件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史忠臣的脸上带着宽和的微笑,慢慢走进甘露殿,见王平安在这里,他先冲王平安点了点头,又对皇帝躬了躬身子,就算是权当了行礼。他年纪大了,又是看着李治长大的,就如同自家长辈一般,李治自然不会怪罪。 李治问道:“忠臣,怎么样了,可审出了什么?”他对着王平安述了一通的苦之后,心态平和了些,语气也不那么暴躁了。 史忠臣轻轻摇了摇头,道:“皇上,依老奴看,那些草人嘛,倒也不一定是萧氏扎的,就算是她扎的,她也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得不到宠爱,这才一时气愤,昏了头做下这等恶事。其行可恨,其情可悯。” 李治嘿了声,道:“你怎么还为她讲起情来,她是不是哭哭啼啼地向你求情了?” 史忠臣轻声叹了口气,稍稍顿了顿,这才道:“皇上,萧氏抵死不认,就是说自己是冤枉的,不肯招供什么。老奴便擅作主张,把她关到了凝雪阁里,想让她冷静一下,等明天再问。” “凝雪阁?很好,就让她在那里凉快凉快,等明天你再去问。”李治道。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也可以,那样也差不多,刚开始听到萧淑妃扎草人害他时,气得不行,一副就算把萧淑妃剁了都不解气的表情,可现在听到史忠臣说萧淑妃可怜,他又想起萧淑妃以前的种种好处来,感觉要不是自己冷落了她,她也不会扎什么草人的。 李治竟然自责起来,也再没说要把萧淑妃重重处罚的话。 王平安在旁边撇了撇嘴,心想:“看样子,皇帝又改变主意了,真是的。要么别做,要做就做到底,象他这样变来变去的,也难怪宫里的嫔妃,一个比一个能起妖娥子。” 史忠臣点了两下头,道:“那老奴就退下了,等明天再去问!”说着,又躬了躬身子,退出大殿。 李治想着心事,王平安只好陪着他想,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就听史忠臣到了大殿门口,大声吩咐米小苗。史忠臣道:“你去凝雪阁看看,给萧氏送些茶饭。现在案子未结,她是否是被冤枉的,还尚未可知,不能冷遇了她,该怎么给她供应,还要怎么供应,切不可让别人说咱们这些执事,见风使舵,都是些势力小人。” 米小苗连忙答应,小跑着去了。 李治和王平安在殿内,都听到了史忠臣的话。李治道:“忠臣这个人啊,就是心地仁慈,在朕小时候他就这样,对什么人都好,连蚂蚁都不肯踩死呢!” 王平安脸一抽抽,史忠臣心地仁慈?这话是反着说呢吧!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史忠臣时,史忠臣正在闹花粉过敏,而由于他平时***小宦官,以至于小宦官都不肯相救,把不得史干爹快点死掉呢!就这人缘也能算得上是心地仁慈?那不仁慈得啥样,生吃人肉么? 王平安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道:“是啊,史大总管就是心善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王平安便即起身告退,天色已然不早,他也得回家了。他已得到了信,自己的父母带着小太平,已经上京,不日即将到达,他得提前做好准备,让父母和小女儿一回到家,就能休息好。 王平安还没出了院门,刚到门口,就见米小苗飞奔而回,叫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米小苗从王平安的身边跑过,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副焦急万状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出了大事。 王平安停住脚步,心想:“他不是去给萧淑妃送茶饭的吗,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回来了?难不成是萧淑妃出了事?” 他站在门口,便没有走远,因为他知道,如果真是出了大事,那李治一定会叫自己进去的。 果然,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就听殿里李治叫道:“无病啊,你快回来啊!”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慌,几乎可以说是恐惧。 王平安当即大步进殿,他问道:“皇上,唤臣回来,可是萧氏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李治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站在龙书案的后面,估计可是能刚才听到消息,所以跳了起来。他道:“萧,萧氏悬梁自尽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早知此事不能善了,萧淑妃必定会受到惩罚,有可能被杀,或终生幽禁在冷宫,但这些都是“被”,是萧淑妃受到的惩罚,却不是她自己要寻短见。 别人不知,王平安却是知道的,历史上的萧淑妃绝对性格坚韧,就算是在被杀前,都没服过软,还对武媚娘叫着,要变化成猫来报复,把武媚娘吓得从此不许人在宫中养猫,要说王皇后寻了短见,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可要说萧淑妃寻了短见,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王平安问道:“死了多久,可曾求助?” 米小苗脸色惨白,摇头道:“不曾求助,只是把尸体放了下来,已经没有热乎气了!” 李治一屁股坐到案后,有些哆嗦地道:“她怎么就想不开了呢,朕只是一时生气罢了,倒也并不是非要把她如何的!” 长这么大,李治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因为他的关系,导致身边的人死去,从心理上来讲,他一时半会儿的,还接受不了。 王平安道:“史大总管回来时,估计她还没事儿,可能是史大总管走了,她想不开,所以才寻了短见。事已至此,把她好好安葬了吧,人死如灯灭,她的种种不是,也都随之消失了。” 米小苗看了眼王平安,随即把头低下,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但却没有说出来。 王平安看到了这个眼神,但却没有问,萧淑妃肯定不会是自尽的,必是别人害的无疑,但如果现在追究,怕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会越***情越大,死的人越来越多。 李治却想不到这些,他只以为萧淑妃真的是自寻短见的呢,脸色非常难看,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王平安看他这副模样,只好道:“皇上,要不臣就留在这里吧,陪着您看书,你看好不?咱们有许久没有在一起读书了。” 李治没有马上回答,发了会儿呆,却摇头道:“不了,无病你回去吧,我头疼得厉害,要去休息一下,睡一会儿。”说着,他就如梦游一般,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王平安跟在后面,知道李治这是要去更幽堂,见有小宦官跟着,他便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米小苗。 米小苗心里也害怕,他不是因为看见萧淑妃这个死人而害怕,而是害怕因为发现了萧淑妃是怎么死的,有可能会被灭口,所以才害怕。 要想不被灭口,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秘密不是我一个人知道,而是大家都知道了,如此一来,也就不存在灭口这种事了。 米小苗拉住王平安,道:“王相,关于萧淑妃的死,很有蹊跷之处啊!” 有没有蹊跷,王平安还能不知道么,可这种事等凉一凉后,再知道也不迟,现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却是不忙知道的。 他赶接摆手道:“哎呀,肚子疼,我要去茅房方便一下。米大人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捂着肚子,他就想茅房遁。 可米小苗正在着急的时候,他要想把危险分散出去,一是找小宦官说,小宦官的嘴快,最擅长散播谣言,但这个不急,他有的是机会;二就是找大人物说,这个就很着急了,因为他除了和王平安的关系好些之外,朝中再没有哪个大人物,愿意听他嚼舌根子了! 米小苗忙道:“王相要去方便?那便由咱家给你领路!” 王平安忙道:“别别,路我认识的,自己去就成了。” 可米小苗却道:“咱家的肚子也疼,也要去茅房,正好和王相一起去。清风明月,彩霞满天,咱们携手言欢,岂不正好?” 王平安啊了声,道:“米大人,你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肚中补足:所以才胡言乱语的。 米小苗哎呀一声,道:“王相你就跟咱家走吧!”他拉着王平安就往茅房走,边走边道:“刚才咱家见了萧淑妃的尸体,发现脖子上的伤痕不对劲儿,她不象是自尽的,反而象是被谋杀的!” 王平安大急,道:“我肚子又不疼了,这就不去茅房了,东台还有事,我要去……” 米小苗却不肯放手,他道:“还是蹲蹲吧,你不要憋着,咱家也不想憋着!” 第八百三十二章 人人都知这事蹊跷 第八百三十二章 人人都知这事蹊跷 要是别人拉着他不放,王平安硬着头皮,也只能跟着了,可米小苗身份还不够,他却是不肯就犯的。他不想听,就是不听,才不肯去蹲蹲呢! 王平安使劲扯下米小苗的手,道:“我真的有急事,不能陪着你去蹲了。” 米小苗明知王平安烦他,不想听他说“案情”,可他现在被逼得没法,宫里的大恶之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出,原来还可以说是神仙打架,不要殃及小民就成,可现在神仙们打架,结果打死了一位,萧淑妃被人给杀了! 这种事情可是太大了,做为一个看过了尸体的宦官来讲,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自保!只要他把事情,“无意”地,或者以“请教”的方式传出去,那他就不怕被灭口了,相反,那些本来想灭他口的人,还得防着他突然死掉,以免被追查! 米小苗拉着王平安的袖子,就是不肯放开,他小声道:“王相,咱们自己兄弟,现在可是你讲义气的时候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事,你说能是谁干的?”是啊,到了讲义气的关键时刻,他本来想跑的,可米小苗一把义气二字说出来,他再怎么的也不好意思跑了,凡事总得多多少少的担待上一些了。 米小苗苦着脸,道:“正因为想不出是谁干的,所以咱家才害怕,要是想得出来,那心里不就有底儿了,还害怕什么呀!” 他不敢耽误时间,着急把事情“挑明”,不待王平安再发问,直接就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从史忠臣让把萧淑妃押去凝雪阁开始,一直到刚才,全都说了出来。 王平安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是有计划有预谋,而且是执行得干脆利落的谋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看就是老手干的,很有经验啊! 能是谁干的?还能是谁?当谁傻哪,想不出来是谁! 王平安耐着性子,听完米小苗的叙述,讲够了义气,他这才道:“米大人,我是没啥啊,听了就听了,可你得小心啊!言尽于此,咱们啥也别说了,告辞,我这就告辞了呀!” 把话都说完了,米小苗也松了口气,他转头看了眼周围的小宦官,还有小宫女,心想:“成了,这么多人都听见了,我总算是暂时的安全了!” 小宦官和宫女们,全都是脸色惨绿,他们这个痛苦啊,简直都到了不堪的程度!咋这么倒霉呢,竟然成为第一批知道这事儿的人!他们想离开,可是却在站岗,没法离开,所以只能听着了,被告之,而且他们一下值后,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屋里去休息,而是赶紧把事情传出去,以免自己被灭了口。 王平安摇着头,离开了甘露殿,而米小苗则象骨头散了架似的,找了块假山石头,坐在石头上直喘气,连自己的住处都不敢回了,竟不敢独自一个人待着! 宫里出了这种大事,自然不会保住什么秘密。王皇后几乎以消息传递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得知了此事! 当小宦官飞奔进王皇后的寝宫,把萧淑妃的死讯,报告给正因为斗垮了对手,而得意洋洋的王皇后时,王皇后立即从得意洋洋,变成了惊恐万状! 萧淑妃死了,正和王皇后的心意,可是这么个死法,却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扎草人的事情,本来就是她诬陷萧淑妃的,而且这件事是有漏洞的,她当时没有考虑周详,那扎草人的干草,可不是她自己偷偷找的,而是派小宦官去找的啊,虽然是心腹,可一旦性命攸关,被抓去询问时,谁敢保证那些小宦官不说实话的? 什么心腹不心腹的,没事的时候是心腹,有事的时候,心腹也得让她拉肚子,太危险了! 王皇后立即把那几个给她找干草的小宦官们找来,挨个询问,小宦官们也知事情不妙,把从何处得到干草的事情说了出来,都说是在马圈那里要来的,这时节只有那里才有干草,别处都是青草! 王皇后脑袋嗡嗡作响,她当时疏忽了,怎么就没想到干草这回事呢,这可是大大的漏洞啊,不查则已,一查必中。可现在想灭口,也来不及了,她能灭得了自己宫里的小宦官,可她怎么灭养马的人啊,找不出借口,总不能突然下个命令,把那些养马的一起都杀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直承其事了嘛! 王皇后全身哆嗦,害怕到了极点,她好言好语地嘱咐了那些小宦官,让他们万万不能把事情说出去,打发下去他们之后,她把自己的大宫女叫来。 王皇后问大宫女,道:“秀儿,萧狐狸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了,那么你说该怎么办?要不要去告诉你舅爷啊!” 她宫里的大宫女叫秀儿,是她当初从娘家带来的小丫头,进宫多年,已然成了老丫头,但因为用着得力,所以一直没有外放,还跟在她的身边。 秀儿想了想,道:“娘娘,当然得告诉舅爷儿了,可估计舅爷也没办法的,这毕竟是宫里的事儿!” 王皇后急得口干舌躁,她又问道:“那这事儿能瞒住不?” 秀儿摇头道:“肯定瞒不住的,这事儿听说是史大总管亲自过问,他一定会查出来萧淑妃是怎么死的,而且奴婢估计着,极有可能就是他动的手,只是不知为的什么!” “那本宫去求史大总管?”王皇后心惊肉跳地问,如同别的嫔妃一样,虽然她为六宫之主,可对于史忠臣却还是畏惧三分的。 秀儿想了想,道:“娘娘,要不然咱们就假装不知道这事儿吧,如果真的是史大总管做的,那么他见您这头儿没动静,说不定就会主动来找您的,那时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要是主动去找,万一不是他做的,而他又是不知原由的,那咱们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王皇后心想:“这倒也对,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不能先乱了阵脚,不如静观其变。” 她这里算是这么将就了,心惊肉跳地等着事情进一步的发展。 可王皇后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武媚娘。干草的破绽,武媚娘给她留了,那现在岂有不利用之理?她应该第一时间去找武媚娘的,只要让武媚娘离开皇帝一小会儿,她进行威逼利诱,以武媚娘现在的身份地位,可是不敢真的和她明着干的,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给她想出个应对之法,可她却因为瞧不起小尼姑,错过了这个最佳时间! 轻视小尼姑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就快要死的人! 最佳时间转瞬即逝。更幽堂里,李治见了武媚娘,自然就把事情跟她说了。 武媚娘却也没有想到会是史忠臣动的手,以她的宫斗经验,尚处在起步阶段,和史忠臣这种几十年的宫斗老手比起来,还是要差上那么半筹的。再说了,她上哪儿能想到,史忠臣动了杀心,不但要杀她,也要杀王皇后,而萧淑妃不过是个起因罢了! 有些事情,越在局中,越想不明白! 武媚娘心想:“是不是王皇后派人去灭的口啊,怕她栽赃陷害的事情暴露?” 李治却仍在头痛,他道:“我真是没有想到,萧氏竟然会自寻短见,其实我……唉,只是在气头儿上罢了,等气消了,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的啊!” 武媚娘问道:“皇上,媚娘以前可也是宫里的人,对于宫里的规矩是都知道的啊!要审问这种案子,不是应该去亲亲楼么,怎么去的凝雪阁?凝雪阁并不是审案子的地方啊!” 李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是交给忠臣去办的,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没必要过问的。” “可现在出了事啊!媚娘以为,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武媚娘道。 武媚娘有意把事情闹大,她现在啥也没有,啥也不是,所以事情闹大,对她只有好处,是没有坏处的。至于说到给王皇后出主意扎草人……那主意可不是她出的,当初王皇后可是想了好久,才把暗示想明白的。王皇后要是敢咬她,她同样也可以反咬回去,而且她获胜的机会更大! 别忘了武媚娘现在可是小尼姑,她只要眼泪汪汪地说一句:“贫尼一个出家人,怎么可能出那种坏主意呢?”只这一句话,就能引来无数的同情,王皇后可是长头发的,她就没有这个优势了! 李治听她说事情不简单,***着太阳穴,道:“那我把忠臣叫来,问问经过,听听他是怎么审的?” 武媚娘却道:“这事儿跟史大总管怕是没什么关系,不如问那个报信的人吧,就是米小苗啊,他一定会把蹊跷之处说出来的。” 李治奇道:“如果有蹊跷之处,那为什么当时他不说呢?” 武媚娘小声道:“可能,当时人太多吧,毕竟这是宫里的事儿,怕传去呗!” 李治啊了声,心里却想:“当时无病在场,可不管啥事,对无病都没什么好隐瞒的啊,干嘛当时不说?这个米小苗,办事太不地道了!” 他道:“那就把米小苗找来,我再仔细问问,媚娘躲在帘子后面,旁听一下吧!” 第八百三十三章 事情越搞越大 第八百三十三章 事情越搞越大 武媚娘答应一声,就想出去叫人去找米小苗。李治却站起身来,道:“我去叫人吧,顺便到院子里站一会儿,我现在胸口闷得厉害。” 武媚娘道:“媚娘陪着你,咱们俩一起去院子里乘乘凉。” 李治嗯了声,带着武媚娘一起出了大殿。此时,外面天色已黑,院子里没有灯火,而更幽堂这里又向来僻静,全无人声,而今晚却又特别的很,天上月色昏暗,夜风却一阵阵的刮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武媚娘道:“这院子里倒也凉快,咱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她见李治心情郁闷,便想陪着他散散心。 李治嗯了声,他倒是没有先坐下,而是走到门口,打开门,冲外面伺候着的小宦官道:“却把米小苗找来。” 外面的小宦官正在打瞌睡,猛地见皇帝出来,吓了一跳,连忙答应,跑去找米小苗了。 李治关上门,回了院子,这才和武媚娘一起坐下,两人谁也不可吱声,各自想着心事。 米小苗这时候还没睡呢,他害怕啊,又不能一整晚的都坐在外面,只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使足力气地胡思乱想,总想着到底是谁杀的萧淑妃,想来想去,觉得史忠臣的嫌疑最大。他是宫里的老人,别看史忠臣管他叫孩儿,其实他年纪不小了,只不过长着张娃娃脸而已。 对于早年间宫里的事,米小苗略有耳闻。象勒死嫔妃的事情,皇宫里早年间曾经发生过,不过那是在高祖皇帝的时期了,那时先帝刚刚夺权成功,但却尚未登基,正在做太子呢,从时间上来讲,先帝当太子的时间是非常短的,可宫里有些高祖皇帝的嫔妃却风言风语的,说先帝的坏话。 一开始时说这种话的人着实有几个,可没过多久,突然间就都消失了。那些说先帝坏话的嫔妃全部离奇死掉,而且全部都是自尽的。小宦官们私下传,说好象是史大总管出的手,把她们全都勒死了,然后弄成是自寻短见的样子! 但却并没有人真的亲眼见过,或是亲眼见过的人都死了,而且又没人追查,最后便不了了之。很多年前的事了,宫里的小宦官换了一茬又一茬,很少有人记得这回事了,如果米小苗没碰到今天的事,那么他也是想不起来的。 米小苗说什么也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史大总管出的手,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就算要处死萧淑妃,也无须这么个处死法啊,只要明正典刑不就得了,何必这样呢? 正胡思乱想着呢,忽然有人来找他,说皇上找他,让他马上去更幽堂。米小苗差点吓死,这么晚了,又是发生了人命案子之后,皇上找自己干嘛?是不是要问萧淑妃的死因啊?自己可怎么回答啊! 米小苗满嘴苦涩,起身穿好衣服,跟着小宦官出了屋子。半路上,他问道:“皇上现在在做什么?还没有休息么?” 报信的小宦官摇头道:“皇上有没有休息,小的不知道。小的们都是在院外伺候的,没有进更幽堂里面!” 米小苗啊了声,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不进去呢?” 小宦官为难地道:“这个……佛堂嘛,清静之地,皇上不让小的们进去伺候,小的们哪敢进去啊!” 米小苗嗯了声,他现在也没心情想什么佛堂不佛堂的,只是在担心着自己的事情。他再问小宦官什么,可小宦官却统统含含糊糊的,答不出来,他也就不再问了。 过不多时,来到更幽堂的外面,米小苗敲门,李治打开门,让他进去。见是皇帝亲自来开门,米小苗更是不明所以然,可心中却更害怕了,以为皇帝是要单独问话,可能是知道了些什么呢! 李治坐在院中的石墩上,而武媚娘则隐身进了树林中,站在一棵树后,听他们说话。 李治看了眼米小苗,月色昏黄,其实也看不清什么,更加没有感觉到米小苗的恐惧,反正宫里的宦官们在见着皇帝时,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甘露殿时,你有些事情没有说出来吧?现在说说吧,朕听着呢!”李治道。 米小苗口中苦涩更甚,他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小声道:“是。今天史大总管吩咐小奴,让把萧娘娘押送到凝雪阁去……” 李治打断他的话,道:“为什么不是亲亲楼,而是凝雪阁?”这个问题,刚才武媚娘问他了,他便问起米小苗来。 米小苗道:“回皇上的话,当时小奴也问了史大总管。可史大总管说……”他顿了顿,决定还是实话实话,史忠臣有什么事儿,他可不想瞒着,万一没瞒好,那以后自己可是会麻烦多到满屁股了。 他道:“史大总管暗示小奴,说想放过萧娘娘。如果去了亲亲楼,那就得照宫里的规矩办事,可史大总管怕冤枉了萧娘娘,所以想留点余地,先把她打入冷宫,如果真的有什么冤情,以后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他这话说的,既是实话,又把自己的责任推个干干净净,不管这事以后怎么发展,都和他没有关系! 李治哦了声,转头看了眼大树底下,没看清武媚娘,他便又把头转了回来,问道:“这么说忠臣是想饶过萧氏了。那么,在凝雪阁审问时,忠臣是怎么问的?” 米小苗忙道:“小奴不知史大总管是怎么问的。当时史大总管把小的们全都打发走了,凝雪阁除了他之外,只有萧娘娘一个人,所以是怎么审问的,小奴并不知道。” 李治眉头皱起,感觉有点儿问不下去了,他又不精通刑审,认为现在是进入了死胡同,没法再问了。他又转过头,去看大树底下,却发现武媚娘半边身子露了出来,在冲自己招手。 李治立时起身,走到了树下,去和武媚娘说话。米小苗大吃一惊,树后有人?是谁啊?估计是个女人,可却是谁呢?他尚不知武媚娘的事,对于了空小尼姑的事并不了解,此时见树后有人,当然要吃惊了。 大树那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声音确是个女子。米小苗不敢再往那边看,把头转向另一侧,心中疑惑,却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片刻功夫,李治便走了回来,坐回石墩上。他问米小苗道:“萧氏悬梁,那梁有多高?她踩着的凳子有多高?” 米小苗顿时一愣,他可没有想到皇帝会问这个,他发现萧淑妃是被人害死的,并非是从这种细节上看出来的,而是从伤口上直接就看出来了。用细绳勒出的伤口,岂能和腰带勒出来的一样,那明显就是两种伤口,所以他一看就知道萧淑妃是被人害死的。 可他却从没有想过房梁的事,因为这种细节比伤口的表相,要更曲折一些,更难想一些! 但验伤这种事情,对皇帝来说可是比较飘渺的了,皇帝又不会亲自去看尸体,还不是凭着底下人随口乱说么,底下人是可以蒙混的,只要没有人去揭发,去置疑查证……蒙别人当然不见得能蒙过去,可蒙皇帝却十有***能蒙过去。 但是,如果问到房梁和凳子的高度,这就没法蒙了,凭嘴巴乱说可不好使!宫里房梁的高底都是有定制的,桌椅板凳的高度也都是有标准的,萧淑妃个子有多高,皇帝能不知道么,这些事情都是明确的,没法蒙混的! 李治不问便罢,这么一问,米小苗立时就被提醒了,果然是有问题的,萧淑妃踩着的那张椅子,根本够不到房梁,要悬空一大截呢! 见米小苗一愣,李治心想:“媚娘果然说得对,我这么一问,这个米小苗可不真的愣住了,这说明萧氏不是自寻的短见,而是被别人杀的!” 刚才在树后,武媚娘就对他说,去问问房梁的事情,如果米小苗神色变化,就说明事情有蹊跷,如果直接回答出来,那就证明没有问题,其它的也就不用再问了。 李治一想到萧氏可能是被别人害死的,而不是自寻的短见,相反心里就有些放轻松,内疚的感觉也减弱了些,萧淑妃不是因为他的责怪自尽的,那他也就不用再自责了,只要找出杀害萧淑妃的凶手,就算替她报了仇,自己就可以安心了。 不等米小苗回答,李治便又道:“看你神情古怪,想必也是发现了萧氏死因的蹊跷之处吧?”他把“也”字咬得极重,示意他早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米小苗本来就心中害怕,被皇帝这么一诈,顿时就感全身骨软筋麻,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道:“皇上,小奴是感到此事蹊跷,可是其中原因,却是一概不知啊!” 李治呼地就站起身来,果然是有蹊跷,萧氏果然是被害死的,他转身看向大树底下,见武媚娘已从树后露出了大半个身子,估计她也很惊讶吧! 李治手指米小苗,大声喝道:“你隐瞒事实,该当何罪?快,把你看到的事情,统统说出来,否则就证明你是凶手!” 这句话也是刚才武媚娘教他的。底下人办事向来拖拉,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们的事,就拼命往外推。武媚娘的话说得准确极了,李治一吓唬,米小苗立即就要撇清自己,说他一概不知了!可武媚娘同时又教了李治应对之术,要想让米小苗说出实话来,那就说他是凶手,保准他为了证明不是凶手,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带一丝隐瞒的! 米小苗被吓了个屁滚尿流,心想:“我招谁惹谁了,别人犯罪,怎么变成我是凶手了,我要有胆子害宫里的嫔妃,那我不成史忠臣了……我可是照他差远了!” 米小苗禁不住吓,立即就把看到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把萧淑妃脖子上的伤口,说得非常详细,而且还说萧淑妃的衣服上有血迹,而却不象是萧淑妃脖子上流出来的血,应当是凶手的血,可能是勒死她时,手被绳子勒伤了,所以流出血来。 李治听完,沉默良久,他转头看向树下,见武媚娘又冲自己招手,他便又去了树下。武媚娘小声说道:“听米小苗说的,那这案子不难破,只要查查宫中谁的手破了,不就成了吗!” 李治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可这件事责成谁去办呢?”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史忠臣有点靠不住,所以才有此一问。 同样,武媚娘也感到史忠臣是不可信任的,虽然找不出证据来,但经验告诉她,史忠臣绝不是个善良之辈,心狠手辣,而直觉也在告诉她,这事可能和史忠臣有关系。但是,从史忠臣嘴里,是什么也不会问出来的。 武媚娘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史忠臣会亲自动手,而且现在手上就有伤,她以为就算和史忠臣有关,也是他派人去害的萧淑妃,不会亲自动手的。 武媚娘想了想,道:“这可是件大事啊,发生在宫里,那么宫里的人怕是都靠不住,不如责成朝中的大臣去办吧!” 李治皱眉道:“让无病去办?” 武媚娘点头道:“好呀,让媚娘的舅舅去办,他一定会办好的!” 李治嗯了声,走向门口,招手道:“你现在就出宫,去找无病,把这件事责成他去办,让他早日破案。” 米小苗一咧嘴,我地天爷呐,我和王平安才说完了这事有蹊跷,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啊,现在就要跑去告诉王平安,说这案子由他负责,那王平安还不得以为是我“举荐”的他啊,不得和我翻脸啊! 可皇帝有吩咐,他又不敢不听,只能连声答应,小跑着到了门口,把门打开出去,然后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李治给门下闩,武媚娘已从树后走了出来。忽地,一阵凉风吹来,两人遍地生寒,似乎这院子里有冤魂作怪似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害怕起来,一起进了大殿,钻被窝睡觉去了! 米小苗凄凄惨惨地离了更幽堂,从掖庭宫那里出了皇宫,赶去王平安的国公府。半路上,他坐着马车,心中就想:“完了,完了,这回可是要得罪人了,王平安非得误会我不可!” 待到了王平安的国公府,已经是后半夜了,米小苗下了马车,亲自敲门,等门房开了门,他道:“咱家到……不不,是圣旨到,你去告诉你家王相,就说皇上有旨,让他速速起来接旨吧!” 第八百三十四章 英雄所见略同 第八百三十四章 英雄所见略同 国公府后院。 灯火通明,王平安正在指挥着家中仆役打扫房间,要连夜把几个院子都收拾出来,以供居住。 今晚王平安回到家后,得到了消息,说王氏夫妇带着小太平,已经快到长安了,从路程上估计,明天午后就能到达。随同父母一同上京的,还有狄仁杰。 本来狄仁杰是不能上京的,他好歹还是一个县令,哪可能离开自己的治地,那不成擅离职守了么。可是因为义兄这不是当宰相了么,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王平安一当上宰相,巴结拍马屁的人数都数不清。 根本不需要王平安开口,吏部自有人下了调令,把狄仁杰调回长安任职,而且拍马屁的人做事相当漂亮,在调动狄仁杰时,着实下了功夫,仔细查阅了狄仁杰的履历,发现狄仁杰曾在大理寺做过办闲,算是“实习”过一段时间。 所以,顺理成章地,把狄仁杰调入了大理寺,做了一名主薄,正七品下的京官,算是给现在从七品上的狄仁杰升官了,虽然只是小小的半级,但前途却无限光明,主薄可是又轻闲,又容易升官的职位,向来由朝中大佬的子弟补缺。 不但如此,就连邱亭轩也跟着升了官,接替了狄仁杰合水县县令的位置,成了首县之主。 王平安听到父母明天就能进京,欢喜之余,顾不得别的,立即把仆役都招呼起来,让他们打扫房间,更换被褥,做好迎接老太爷老夫人的准备,还有要给小太平准备婴儿所需的一切用具,可不能委屈了宝贝女儿。 正在忙乎着呢,门房跑来报告,说有圣旨到了,传旨的人是米小苗。门房是个伶俐的小厮,最擅长认人,不管是朝中或宫中的大人物,他个个都认识,米小苗并没有报出姓名,可他却仍旧告知了王平安。 王平安一听这话,脑袋嗡嗡作响,当真是气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大步离了后院,去见米小苗。 米小苗没有进院子,他不好意思进去,知道事情搞大发了,已经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王平安被皇帝指派处理此案,可王平安一定会认为是自己“举荐”的他。又臭又脏的一滩稀泥,让王平安去搅和,别说王平安了,换谁都得怒火万丈啊! 王平安来到前院,却没见着米小苗,问道:“米大人呢,他不是带了圣旨来吗?” 米小苗听到问话声,连忙从门外站起来,叫道:“王相,咱家在这里,咱家有重要事情告诉你,非常的重要啊,可以让你升官发财!” 王平安见他屁颠屁颠地进来,脸色一沉,道:“升官?我已是国公,再升就是郡王了,你认为可能吗!发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黄白之物了!” 米小苗脸色垮了下来,道:“哎哟,王相,王爷爷,王老太爷,咱家知道这事对不住你,可也不能怪咱家啊!” 说了句软乎话,随即脸色一正,道:“皇上有口谕,王平安接旨!”待王平安跪下,他把李治的吩咐说了出来。 待宣完了皇帝口谕,不等王平安起来,米小苗扑通一声,给王平安也跪下了,哥俩儿跪了个面对面。院中还有不少的侍卫和仆役,见钦差大人竟然给自家主人跪下来,都大感惊奇,怎么搞的,他怎么也跪下了? 米小苗苦着脸道:“王相啊,咱们是自己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今晚这事儿,可不是咱家举荐的你啊,是另有其人,这趟浑水,你就认命,淌了吧!” 王平安见他跪下,一愣之后,随即不满地道:“我说米大人,你这话怎么说的,不是你把我扯下水的,还能是别人不成?”说着,他站起身来,也不扶米小苗,双眼瞪圆,对米小苗怒目而视。 朝廷里的事情难办,但总是可以办的,就算办不好,办得坏总能吧,实在不行,眼珠子一瞪,仗势欺人呗,这种事情不用人教,官当到一定品阶了,自然就会! 可宫里的事不仅是难办,简直就是没法办,扯皮能扯死,而且不管怎么扯,最后一定会扯到皇帝的身上,绝对的吃力不讨好。就算最后把事情办出来了,也会得罪一大批的人,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莫名其妙就成仇人了! 宫里的事,能躲就躲,尤其是萧淑妃的事情,王平安非常清楚,这不是无头公案,而是“有头难办”,不是要得罪王皇后,就是要得罪史忠臣,而且办的时候,长孙无忌非得跳出来指手划脚一番不可,最后非得把这滩稀泥,搅和成屎盆子不可,而且由谁办的案,这个屎盆子,就会扣到谁的脑袋上。 米小苗连忙爬起身,小声道:“王相,不瞒你说,真的不是咱家拖你下的水,是另有其人啊!” 王平安也小声地,问道:“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米小苗道:“是……一个人!” “我很清楚,绝对不会是一条狗!”王平安点头道,脸上不快的表情更加严重。 米小苗叹了口气,道:“咱家进屋说话吧!”他和王平安一起进了客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他纳闷儿地道:“不知更幽堂里的那个女人是谁啊,不象是宫中的嫔妃啊!”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是个和前宫女武媚娘,长得很象的一个小尼姑,她嘛……”拖长了声音,却顿了顿,假装咽下口唾沫。 米小苗身子一哆嗦,可他反应却奇快,道:“此事与咱家无关,王相就不要说给咱家听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宫里的事情,无非是一男对众女,尤其是涉及到“前”宫女,能不知道,那就不要知道的好,这是保命的法则。 米小苗又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萧淑妃不是自寻的短见,但皇上却没问伤口的事,而是问起了房梁,你说怪不怪,皇上怎么可能想到……当然了,皇上英明无比,什么事都会想到的,但房梁……哎呀,你说我这亲眼看见现场的人,都没有想到啊!” 王平安心想:“就凭你的智商,也想和武媚娘相比吗?这辈子是肯定不行的,下辈子吧!”他道:“皇上英明,睿智无比,我等臣子,甘拜下风。” 说完之后,便即沉默,他倒不是有意怠慢,也没怎么太责怪米小苗,毕竟这事也不怪他,可心里却有些责怪武媚娘,怎么能让自己来审这案子呢,自己并非是要真的斗倒王皇后,就算要斗,也要她自己使力气啊,关自己屁事! 可他不说话,看在米小苗的眼中,却仍旧以为王平安在怪自己,他心想:“只好以后找机会讨好了,总不能得罪了他。”不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王平安也不相送,更没心情再去指挥仆役打扫房间,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心想:“这可是一件大大的倒霉事,难办得很啊!” 躺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到了天快亮时,这才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中,脑中忽然有了个想法,别人都能找替罪羊,为什么我不能?不如找个替罪羊吧,啥倒霉事儿都往他身上推,然后我来装好人! 这个想法一有,他立时醒了,就见窗纸上透进阳光,天色早亮,他连上早朝的时间都错过了。 起身洗漱,吃了点儿东西,王平安这才去了甘露殿,他错过了早朝时间,不过也没有关系,李治不会怪自己的。可等他到了甘露殿,发现自己并没有来晚,因为皇帝还没起床呢,根本就没上早朝。 可大臣们却全都等在殿上,而且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萧淑妃死掉的事情。宫中无秘密,只一晚上的功夫,就传遍皇宫,甚至连来上早朝的大臣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长孙无忌见王平安来了,连忙把他叫到跟前,问道:“无病,萧氏的事你可知道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舅父大人,外甥当然知道了,而且还倒霉之极的,被挑了出来,负责此案的调查!”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道:“那可还真是倒霉啊!” 褚遂良走了过来,奇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地没听说起?” 王平安苦着脸道:“昨天后半夜的事,皇上派人去的我家,告知让我负责此案,结果愁得我再没睡着,今天都起晚了。” 长孙无忌沉默半晌,将王平安拉到一旁,小声道:“好无病,舅父告诉你,宫里的案子最难办,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平常百姓家的尚且如此,何况皇宫里的。这案子其实并不难破,真要想破,今天就能破得了,无非就是后宫里的嫔妃争宠,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毫不稀奇。” 如果不知本质,而仅从事情的表面上看,确是如此,嫔妃争宠,对于长孙无忌来讲,纯属屁大点儿的小事,死个萧淑妃又算得什么?啥也算不上。 各人所处地位不同,看问题的方式就不同,从这点上出发,长孙无忌给王平安出了个主意。他道:“宫里的案子不能掀,要压,所谓炕上龌龊之事,一床锦被足以遮盖。你找个小人物来,让他去协助你破案,然后……你懂得的!” 王平安干笑两声,英雄所见略同啊! 第八百三十五章 李义府就是那只替罪羊 第八百三十五章 李义府就是那只替罪羊 王平安干笑两声,道:“那,就照舅父大人所言,外甥在门下省找个小官,让他扛一扛这事儿吧!” 他顿了顿,问道:“舅父大人,你说这案子,是谁做的呢?”他问这话,不能算是试探,而是就想听听长孙无忌的意思,看看长孙无忌对于宫里的事,是不是真的非常清楚,他估计长孙无忌会答是王皇后,或者回答不知道。 可出乎意料地,长孙无忌一点都没含糊,说道:“还能是谁,就是你的那位史叔叔呗!” 王平安吃了一惊,不会吧,连他也看出来了?可正常思维,不是应该想是王皇后么?他道:“是史大总管,怎么会是他呢,他不是还要饶过萧氏呢么,我可听米小苗说了,不在亲亲楼审问,而改为凝雪阁,就是史大总管想放萧氏一马啊!” 长孙无忌呸了声,道:“扯淡,史忠臣的手段别人不知,老夫岂有不知之理!当初,玄武门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在朝中扫平李建成的党羽,而他则在宫中扫平,他这招反复用过多少次了,老夫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王平安有点额头冒汗,赶情儿史忠臣还是个惯犯,作案手段早就被人知道了。他道:“可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这话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人指使他啊? 长孙无忌笑道:“难道世上的事,只有对自己有好处才会去办么?这事对他没什么好处,可对新太子却有好处啊!你不想想,萧氏是有儿子的,如果她还活着,自然要扶持自己的儿子,和新太子争宠,那新太子岂不危险?” 就和当初李治和李恪争宠一样,身为太子的李治受到李恪的威胁,长孙无忌这个舅舅为了外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其一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能够延续到李治朝,其二也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只有皇帝位子稳了,才不致于使国家产生动荡。 而史忠臣杀了萧淑妃,也就是让李素节失恃,没了母亲的小皇子,也就没了咋呼的本钱,李忠的位子自然也就稳了,史忠臣是为大局着想。 有了这种感同身受的“认知”,长孙无忌自然不会难为史忠臣,也就没有让王平安彻查的意思。 王平安哦了声,道:“这样啊,那看来确实得找一个替罪羊了。” “不过是死了个嫔妃而已,小事一桩,用不着费什么心力,这案子把盖子一盖,压下去就是了,反正史老头儿也没几天好活了,就算咱们卖他个人情吧,莫要让他临末了,不得善终!” 王平安自然点头答应,心中却想:“如果他知道这案子的后面,竟然能扯进来一位女皇,估计他就不会要压一压了!” 又在殿中等了半天,却有小宦官来传口信儿,说皇帝偶染风寒,今天休息,就不上朝了。 王平安正要离开,米小苗却来了,说史忠臣要见他,王平安只好硬着头皮,去见史忠臣。审案的官员,要去见杀人凶手,而且还得恭恭敬敬地听从破案指导,这叫啥事儿啊! 进了观云殿,就见史忠臣躺在床榻上,正在闭目养神。 王平安上前,行礼道:“史叔父,你叫侄儿来,可是有事吩咐?” 史忠臣嗯了声,睁开眼睛,道:“你来了,坐吧?” 王平安撩起衣襟,坐到了床边的小小胡凳之上,等着听史忠臣的指导。 史忠臣道:“听米小苗说,萧氏的案子,转由你来查了,那也就用不着咱家了。咱家今天叫你来,一是做个交接,毕竟这案子昨天还是咱家管着,今天就换你了;二是让你来给咱家看看伤,昨天不小心把手给弄伤了,虽然止了血,可却还疼得厉害。”说着话,他把受伤的两只手,一起伸了出来。 王平安一咧嘴,好么,这人啊,要是混到了一定的份量,那真就是啥也不怕了!长孙无忌在外面说萧淑妃是史忠臣杀的,所以他就认为史忠臣叫自己来,是想“误导”一下,不让自己往他身上猜呢! 其实呢?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史忠臣把两只手一伸出来,就等于明告诉王平安,萧淑妃就是你史叔叔我杀的,咋地吧,你能把我咋地吧? 王平安心想:“我还真不能把你咋地,连长孙无忌横到那种地步,都不能把你咋地,还要送你人情,给你留面子,我这样儿的,还能把你咋地了啊?” 王平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史叔叔,这事儿……小侄那个,最好不知道吧,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找个人顶黑锅不就得了,又什么了不起的了,难道你还不知该怎么破这案子吗?”史忠臣很吃惊地道,似乎是在说,你不会连替罪羊都找不到吧,不至于这么笨吧! 王平安这个气啊,这什么人那这是,有这么办事儿的吗?可他只能装出一副了解的表情,道:“是是,小侄当然明白,替罪羊一会儿就去找,包史叔叔满意!” 说完话,他把史忠臣手上的白布打开,看了眼伤口,道:“史叔叔,你的伤是外伤,并非疑难杂症,上了这药也就成了,不用再怎么特殊照顾的,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伤没好之前,还是少用绳子的为妙!” 史忠臣嗯了声,点头道:“那是,总不能天天杀人吧,咱家上岁数了,不比从前了,杀起人来可是不太利索了。老了啊,不服老不行啊!” 王平安直听得头皮发麻,这老宦官头子也太那个了!也对,昨天他是自己犯案子,他自己审,今天是他犯的案子,变成了我审。人家杀人的都不怕,我这主审官还怕个屁啊! 王平安道:“史叔叔,那这案子怎么结啊,可否请史叔叔指点一二?” 史忠臣脸色一沉,道:“你这孩子,都当了宰相了,怎地做事还这不么着调儿!有什么难结案的,找个小吏来让他替你审,然后自会有人跳出来投案,如此把案子一结,再弄出个意外来,把小吏整死,死无对证,一了白了。难道这还要咱家教你么!” 王平安心里骂了句,他奶奶的,老子审案,却要你这个杀人凶手教着怎么结案,教就教呗,还要骂我不着调儿,赶情儿你还有理了! 不行的人才只会肚子里骂,过过腹诽的瘾,要是换了行的人,直接就骂出来了!和史忠臣这个老宦官头子相比,王平安只能承认自己是不行的那个! 他道:“原来如此,好好,侄儿就这么结案,只是要跳出来投案的那个人……” “咱家自会安排,你就少说废话吧!”史忠臣牛气哄哄地道,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情,你可以暗示一下王皇后,就是你那个堂姐,明白吗?” 王平安啊了声,这事儿也能暗示?他道:“史叔叔,这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要是知道的人多了,那是不是就……” 史忠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是“不解”地道:“为什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呢?就算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啊,你是怕皇上知道?” 王平安干笑两声,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真是没奈何了。他道:“皇上当然不会知道了,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的,是小侄多想了!” 史忠臣脸上换上了慈爱的表情,道:“你这孩子啊,就是想得太多,这样可不好,想得太多,空易老啊,头发白得快!好,那咱家问你,你要怎么和你堂姐暗示呢?” 王平安这个为难哪,真是没法形容了,他想起长孙无忌在外面和他说的话了,只好道:“就说史叔叔为了太子的位子能坐稳,所以出手解决了萧氏,以后再不用怕李素节争位子了?” 史忠臣点头道:“聪明,是个好孩子,你这么说就对了。不过,你顺带着要提一点,就是咱家没几天好活了,以后爱国还需要皇后娘娘多照看着点儿啊!” 王平安哦了声,原来是为了史爱国啊,这是给史爱国铺路呢!他连忙答应,表示一定会这么“暗示”。 史忠臣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在除掉萧氏的时候,留下了点小尾巴,有个证据没有及时销毁……算了,就由咱家处理吧,这个事你就不要说了!” 王平安心里又骂开了,这是不让我说吗,这是让我一定要说啊!什么叫留了个尾巴,分明就是要捏着些把柄,免得王皇后不照顾你兄弟。他忙道:“那,那小侄一定不说这个。” “没事儿了,你可以走了。”史忠臣摆了摆手,又道:“要好好办案,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明白吗?” 王平安哭笑不得,只能连声答应,告退出殿。 史忠臣见他走了,叹了口气,道:“米小苗!” “儿子在!”米小苗连忙跑了过来,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当真是冷汗直冒,可心中却是大感羡慕,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混到史忠臣这样就好了,做人做到这种地步,才是真正的人啊,而不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史忠臣伸出两只受伤的手,道:“来,给干爹上点儿药,包扎好伤口!” 米小苗连声答应,万分巴结地给史忠臣换药,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伤口。忽然间,就听史忠臣哈哈大笑,笑得米小苗莫名其妙。 史忠臣心想:“王平安啊王平安,这件宫闱大案,你越陷越深了,还以为能脱身事外?只要你把事情一跟王皇后说,你就算是完蛋了!我是不行了,快要去黄泉路上的人了,可我不着急,我会在忘川河边,奈何桥头等着你的!” 王平安出了观云殿,心想:“史忠臣这个老混蛋,他找完我了,这回该王皇后找我了吧,我走得慢点儿,就等着她派的人来!” 可他走得虽慢,可一直走到了东台,也没见着王皇后派来的人,他当然不知道王皇后还在玩静观其变呢。见她不派人来,他自然不会真的去为史忠臣传话,又不是吃饱了撑的,着什么急啊! 史忠臣打得如意算盘,还以为王平安真能急着跑去“暗示”呢,结果算盘打得超响,却没能如意,王皇后玩静观其变,王平安却又不肯去主动传话,什么暗示不暗示的,竟然被搁浅了。 王平安进了门下省,正想着要找谁当替罪羊呢,却见里面快步走出一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了自己的跟前,这人才抬头。 这人呀了声,脸上堆起媚笑,道:“王相,您下朝了!” 王平安看了眼这个人,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是谁。嗯了声,点点头,接着往衙门里走。 这人犹豫了一下,见王平安走过自己的身边,他有点儿着急了,便道:“卑职李义府,王相这回可别在认错卑职了。” 这纯属于没话找话,可找得却又精巧无比,不管是谁,只要听了这话,都会停下脚步,问什么时候认错了他? 果然,王平安停下了脚步,奇道:“认错了你,本相什么时候认错过你?你叫李义府,哦,你叫李义府!”前一句话是疑问,可后一句话却成了肯定,而且语气之中带了少许的欢喜之意。 这时候的李义府,离发达还早着呢,还不是朝野惊惧的李猫。他以前总认为王平安没什么大出息,所以并没有刻意的巴结,甚至在前次尚书省时,被王平安认错,以为他是尚书省的人,他都没和王平安套近乎。 可经过许敬宗的一通指教之后,李义府觉得巴结王平安是会有好处的。许敬宗告诉李义府,越象王平安这种啥也不愿意管的人,巴结他越可获得好处。 因为王平安啥也不干,那有事就得找底下的人去干,找谁呢?自然就要找平常能叫得出名字的人来了,所以让王平安记住自己的名字,是有绝大好处的,只要被派去做事,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升官了嘛! 李义府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好容易能和王平安碰上面了,他岂能错过,赶紧没话找话,引起王平安的注意。 王平安看着李义府,笑了。原来这人就是李义府啊,竟然还是我门下省的官员,可惜以前点花名册时,我没注意过,当然了,这衙门里的人,我没几个注意的。 听王平安连叫了两声自己的名字,李义府大喜过望,忙道:“卑职就是李义府。王相还记得上次在尚书省不?”看,这么一来,王平安肯定还得再问,如此,印象不就深刻了,巴结也是要讲技巧的。 第八百三十六章 李义府的办事能力 第八百三十六章 李义府的办事能力 自从得了许敬宗的指点之后,李义府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拍马屁的学问。拍马屁的精髓在于:要隐约含蓄和恰到好处。不能乱拍,否则有可能拍到马腿上,被马给踹了! 这些日子,李义府吃不香,睡不着,就想如果再见到王平安以后,该怎么上前搭讪,该怎么让王平安开心。经过一番深入的研究,李义府得出结论,王平安少年得志,正是飞扬跋扈的年纪,他一定最喜欢听超响的马屁,越夸张,越恶心的马屁,他一定越爱听!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大家拍起王平安的马屁肯定都会想到这点,如此一来,这种超响超恶心的马屁必多。而王平安听得多了,肯定就会不在乎了,说不定因为耳朵听出茧子来了,反而会不再爱听,别人一说他就烦。 那么,李义府的结论便是,不要直接夸王平安是多么的好,要先说自己的差,用以反衬王平安,这样既含蓄,又与众不同,就可以引起王平安的注意了。 李义府说起尚书省的事,王平安果然眨巴眨巴眼睛,没想起这回事来! 王平安道:“尚书省?那里本相倒是常去,可没有见过李大人啊!” 李义府心想:“要成,我准备的马屁要派上用场了!”他做出羞愧,且卑微的表情,甚至还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声道:“王相竟称卑职为大人,卑职当真是尴尬了。王相,上次在尚书省,您问卑职路,却没认出卑职是门下省的人,卑职当时很是自惭形秽,又加之见了王相,心中害怕,所以没敢多做解释,这次又见王相,这才鼓足勇气,向您自表姓名,当真是唐突了!” 王平安咝地抽了一小口的凉气,好家伙,果然是李义府啊,这马屁拍的,有水准啊!这话里没有半个字捧我,可直接把我捧上天去了;没有半句套交情,反而却有疏远之意,可实际上,我现在要是不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安慰他一番,那我的人品岂不是差到底儿了! 王平安嘿嘿了两声,很大方地满足了李义府的“恳求”,他伸手拍了拍李义府的肩膀,道:“李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本相可不爱听了。本相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见了本相,又有什么好怕?再说了,你风采飞扬,少年……那个中年有为,怎么可以自惭形秽呢,太不应该了。好,咱们今天这不就熟了么,等哪***相有暇,咱们一起喝酒去,本相作东!” 这话一说,把李义府乐得,就象是喝了蜜水一样,心里甜滋滋的。看来这段时间的功课没白做啊,这马屁拍上了呀!刚才还叫我李大人,现在都叫上李兄了,还要请我喝酒,看来我离升官不远了呀! 李义府忙道:“哪能让相爷您破费,还是由小人请您才是。只是小人薪资不多,置办不起太好的酒菜,要是王相不嫌弃,就让小人的妻子给您做几个菜吧,只不过……都是些家常菜,怕您吃不习惯!” 王平安笑道:“家常菜最是养人,本相吃腻了大鱼大肉,现在最喜欢吃家常菜了。只是怕是会麻烦李兄啊!”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想:“你要请我吃家常菜,我就得去你家,你又让老婆巴结我,难不成你为了升官,想献出老婆?这个可不好了,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老婆年纪定然不小,要献也要献女儿,怎么能献黄脸婆呢,我可不会笑纳的!” 李义府哪知他心中所想,见王平安对他和颜悦色,心中欢喜,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小人愿意为相爷效力,小人的妻子也愿意。” 他不再自称卑职,又不再叫王相,而是称起小人和相爷来,从语言上拉近和王平安的距离,希望能成为王系的自己人。 王平安嗯了声,道:“呀,本相来衙门里干什么来的,忽然之间竟然不起来了。”他是来找替罪羊的,而眼前就有一只很温顺,很肥嫩的小咩咩,岂能放过。 李义府眼巴巴地看着王平安,心想:“果然是不管事的人啊,要是他能想起什么事来,然后让我去一办……嘿嘿,今天真是好日子啊,我老李的运气来了!” 王平安做出一副想起来的表情,啪地拍了一下手,道:“本相是来找人帮忙的,只因本相的父母大人今天将进京,行礼太多,想找人打个下手,帮忙处理些杂务。” 李义府大喜过望,果然是有事儿啊,太好了,衙门里的事儿也就算了,要是给长官家里办事,那可是再好不过,这一下子就能成为自己人啊!要是把王老太爷和王老太太巴结好,那以后没准还能经常去相府里坐坐…… 想到自己以后的前途无限光明,别说是跟着王平安去接人,就算是搬家,他也立刻自告奋勇地去搬箱子! 李义府道:“相爷,小人正好办完了公务,要是相爷不嫌小人粗手笨脚的,那不如就让小人给您打下手吧!” 王平安看着李义府,点了点头,满脸的激赏,这个下属很懂做事,很有为领导排忧解难的觉悟,是个有作为的好下属!他笑道:“不会太麻烦李兄吧,倒让本相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义府差点儿感激得流下热泪,王相爷您可别不好意思,要是您不好意思,那我的前途可就会变得想好意思,也好意思不起来了。 王平安一摆手道:“那就不去衙门里寻人了,就咱们吧。走,咱们出城接人去!”他一拉李义府的手,竟然大玩起携手同行了! 李义府全身骨头都酥了,太好了,他终于可以为宰相效力了,这一天,他等了三十多年了,等得花儿都快谢了,现在总算是得到了机会,可以盛开了! 两人出了门下省,又出皇宫,在宫门口,欧阳利他们牵马过来,见李义府没有马,便向禁卫借了一匹给他骑。 李义府骑上马,跟在王平安的侍卫队中,一个劲地和欧阳兄弟们套近乎,称兄道弟的,大攀关系。 这种人欧阳利见得多了,他跟上王平安,小声问道:“主人,这人是谁啊?属下看他的样子,似乎想升官,都快想疯了!” 王平安呵呵笑道:“总之,是个很有用的人,你们待他客气些,有什么活儿,不妨让他多干干,尤其是指挥仆役的事,都交给他去做,让他感受到是咱们自己人。” 欧阳利哦了声,回头看了眼李义府,心想:“倒霉脑瓜子,看来是个要顶缸背黑锅的人,先给块糖吃,然后再拿大***揍他!” 一队人出了城门,赶往城外,在离城十里处停下,欧阳利纵马先行,去前面迎接王氏夫妇,而王平安则带着人等在道边。 待过了晌午时分,前面大道上奔来两人,当先是欧阳利,后面跟着狄仁杰。狄仁杰离得老远,就大叫:“大哥,大哥,可想煞小弟了!”奔到近前,跳下座骑,向王平安奔来。 王平安哈哈大笑,上前和狄仁杰抱住,笑道:“兄弟,许久不见,你倒是结实了不少。”说着话,在狄仁杰肩膀上捶了一拳。 狄仁杰则笑道:“小弟成天在外面乱跑,这身子打熬得确是结实了些。”他回身一指,道:“伯父伯母就在后面,离此不过四五里,咱们这就迎上去吧!” 王平安答应一声,骑上白龙马,奔出几丈,却回头道:“李兄,跟上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他一起动,侍卫们自然全部上马,而李义府这时同样也在上马。 李义府忽听王平安要给他介绍个人认识,他更加欢喜,定是介绍狄仁杰无疑。狄仁杰可是王平安绝对的自己人,而自己和这个王系铁杆认识了,那岂不是说他也成了王系的! 李义府连忙跑了过来。王平安一指狄仁杰,道:“这位是本相的义弟,此次进京要进大理寺做主薄的。兄弟,这是我门下省的官员,名叫李义府。” 狄仁杰冲李义府点了点头,拱手打了个招呼,而李义府却道:“早闻狄大人是状头郎,下官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客气了几句,众人一起往前赶,奔出几里路之后,果然看到了王氏夫妇的车队,但却停在了大道中间,似乎有一辆车的轮子坏了,车夫们正在修理。 偏巧,坐这辆车的人正是王氏夫妇。王有财站在车旁,看着车夫修车轮,而杨氏则抱着小太平,在旁说道:“真是不吉利,快要进长安了,偏偏车轮坏了。” 她怀里的小太平转着小脑袋,望着一群正在忙乎的大人,嘴里呀呀的,似乎对能下车来晒晒太阳,感到挺开心的。 王平安策马奔来,叫道:“爹,娘,你们到啦,儿子接你们来啦!” 王有财和杨氏立时喜笑颜开,一家人见面,自有无数话要说。 王平安抱过小太平,不住亲她的小脸蛋儿,笑道:“好闺女,有没有想爹啊?” 小太平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杨氏在旁道:“这小丫头,一天到晚可欢实着呢,长得也快,比你小时候都壮实。” 王平安笑道:“是吗,竟然比我还壮实,那长大以后不得成个壮女!” 正说话间,就听那边有人说话。李义府大声道:“相爷,车轮修好了,可以让老太爷老夫人上车了!” 王平安转头看去,见李义府满手乌黑,刚刚他竟然跑去修车轮,而且还让他给修好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给有能力的人一个机会 第八百三十七章 给有能力的人一个机会 杨氏呀了声,道:“这人是个官儿吧?还会修车呢,比车夫修得都好!”她见过拍马屁的,可这么会拍马屁的人却是头回见着。 初唐时节,士人极讲究门第,只要一当了官,就算是再小的官,也不肯十指沾泥的,认为那是有辱斯文。马车坏了没关系,就算自己能修也不会真的去修的,要有当官的气势,背着手在一旁等着,看别人修,然后出声指点,这才有当官的架子。 象李义府这样的,一到了跟前,招呼没等打呢,就嗖嗖地跑去修车轮,弄得满手是泥的官,还真是少见! 王平安笑道:“李兄,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修车轮呢,有车夫去修也就成了!” 旁边站着的车夫心中都挺不痛快,暗骂这个绿袍子小官,太不象话了,这车明明都已经修好了,可这人嗖地就窜了过来,在车轮上胡乱一通摸,摸得满手是泥,然后就假装是自己修的,也太过份了,抢别人的功劳也就得了,连车夫的功劳都抢,有没有点自尊心啊! 李义府忙道:“相爷客气了,小人少年时家贫,读书之余,常帮邻居做些杂活儿,修车这种事情,倒也常干,每当修好了车,邻居往往能送个饼给小人充饥,所以小人倒是很愿意干这种事的!” 他又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把自己的童年说得似乎经常饿肚子。李义府确是少年家贫,但终也是小吏人家出身,只是赶到了前隋大乱的年代,所以比较贫寒,可比起普通百姓还是要富裕一些的,要不然他家里哪有钱供他读书,在隋唐时代,书也算是奢侈品之一呢! 杨氏啧啧两声,道:“还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她夸了李义府一句,王有财在旁边也点了下头,嗯嗯两声。 李义府满心欢喜,等着老夫人问自己的姓名。可杨氏只夸了他一句,便转头去抱小太平了,和王有财一起上了马车,再没理他。 王平安笑了笑,道:“这位李兄名叫李义府,是门下省的官员。对了,李兄你现在身居何职啊?” 李义府对杨氏有点儿小意见,这老太太目中无人,明显是没把他当回事啊!听王平安询问,李义府忙道:“小人现任典仪,专门负责公文的传送接收。” 王平安哦了声,道:“公文的接收是很重要的,李兄责任重大啊!”他翻身上马,护着车队,一同进城。 李义府冲王家的仆役伸手,想要块手巾来擦手。可王家的仆人还在生气呢,这个小官还好意思要手巾,明明就是他自己跑过来,把手伸到车轮上一通**的,现在还好意思要手巾,脸皮咋这么厚呢!根本没人理他。 李义府无可奈何,只好把稀脏的手在袍子上擦了擦,翻身上马,颠颠地跟在车后,一起进城。 一路无事,来到了国公府,王平安陪着父母进了院子,又是打洗澡水,又是准备酒饭,忙乎起来。李义府见状,主动上前,道:“相爷,有没有小人能帮上忙的地方?小人就是来打下手的啊!” 王平安见他如此积极,便道:“那就麻烦李兄去帮忙卸下行李吧,不用你动手,只需指挥仆役们便成,有劳了!” 李义府答应一声,赶紧便去指挥卸行李了。 狄仁杰见了,大是摇头,一边和王平安去后宅,一边道:“大哥,那个姓李的典仪,虽然官微职低,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把他当成仆役头的支使,似乎略有不妥吧!” 王平安拉着他的手,道:“人家愿意干,咱们要是不给人家这个机会,相反才会落埋怨呢!对了,你刚刚进京,对于朝中和宫里的事并不了解,这几日宫里正好出了一件大案,要由我去办,过后我便说给你听。” 狄仁杰一听有案子,登时来了精神,他最喜欢破案子,在合水县当县令时,就曾破了好几个案子,可惜都是小案子,破得不够过瘾,现在一听说宫中出了大案,自然感起兴趣。他道:“大哥,宫里出了什么大案?” 王平安道:“你猜猜看,宫里能有什么大案?算是我考你的。” 两人边说,边进了后宅,此时王氏夫妇都去沐浴更衣了,小太平被乳母抱着,王平安从乳母怀里接过孩子,一边拍着,一边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想了半晌,这才道:“宫里无非就是嫔妃和宦官宫女,如果是宦官和宫女出了事,不会劳动大哥去办的,那就只能是嫔妃了。而一般的嫔妃,自有宫中大总管去处置,也不会劳动大哥。所以这案子嘛,要不是关系到皇后,要不就是关系到有皇子的嫔妃,而皇上又刚刚立了太子。兄弟猜,不是皇后那里出了问题,就是……是谁呢,是萧淑妃吧?” 王平安嘿了声,大感钦佩,狄仁杰就是狄仁杰,要不然人家咋是千古名人呢,有神探之称,凡事一经他的推理,竟然还真的得出了正确答案。 王平安道:“不错,可不正是萧淑妃出了事,她被人暗杀了,是被勒死的,你猜猜是谁杀的?”他悠悠了怀里的小太平,小太平却呜呜几声,小脸皱了起来,有要哭的前兆。 王平安忙道:“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怎么要哭?” 乳母赶紧过来,道:“想是要换尿布了,相爷把小姐交给奴婢吧!” 王平安一听是要换尿布,便把小太平交给了乳母,这种事情还是专业人士去干,比他更合适。小太平被抱走,他便坐了下去。 狄仁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子,看向王平安,十分肯定地道:“肯定不是皇后,和皇后娘娘没有半点儿关系。” 王平安啪啪拍了两下手,道:“好,猜得准。可是,何以见得呢?” 狄仁杰两手一摊,道:“很简单啊,皇后之子已然被立为太子,她这时志得意满,就算要和萧淑妃接着斗,可也不会立下杀手的。退一步讲,就算她要对萧淑妃下杀手,也只会用到正经的理由,由皇上下旨去杀,或者是关萧淑妃进冷宫,她自己是犯不着派人去勒死萧淑妃的。如果真是她派的人,岂不太……太过……”后面两个字不太好说出口。 王平安在心中给他补足,太过愚蠢! 狄仁杰忽然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道:“可萧淑妃被勒死了,而皇上又指派大哥去审这案子,这说明皇上想着能破案吧,替萧淑妃讨个公道。可这事为什么不是派宫里的大总管去负责呢,却派了大哥?” 王平安见了他的奇怪表情,摇头道:“这里面的事相当复杂,你不知细节,当然不可能推断得出。不过,要说如何结案,兄弟你有什么想法?” 狄仁杰皱着眉头,又接着在屋子里转圈子,可这回他一口气转了几十个圈子,看得王平安头都晕了,狄仁杰也没转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平安叹气道:“兄弟推断不出,实属正常。为兄见你的模样,倒是心里落定不少,至少说明你还是个正常人,绝非妖精转世,能知过去未来的那种老妖精。” 狄仁杰停下脚步,不再转圈子,嘿了声,道:“兄弟不是老妖精,可朝里的老妖精却是不少。看大哥这副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子,想必早已胸有成竹,知道该怎么结案了吧!”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宫里的事情就是这样,再大的事儿也得压下去,否则绕来绕去,绕到了皇上身上,那就麻烦大了,好说不好听!”王平安道。 狄仁杰也点了点头,深表同意。他虽然认为凡是案件,就应该以公正二字为准则,但皇宫里的事不比其它……当然,换了他去办这个案子,那就会讲公正了,可要是大哥去办这个案子,那就没法说了。对他来讲第一原则是公正,而对于大哥来讲第一原则是保护皇帝。 萧淑妃之死,最后绕来绕去,定是会绕成皇帝无能,以至宫闱不宁,连嫔妃都管不好,这种事传入民间,私下里一流传,保准不用多少年以后,就得野史满天飞,写得活灵活现,就连皇帝当时说的什么话,都能完整的编出来……这哪儿行啊,这是万万不行地! 狄仁杰道:“要想把此事化小,最终无事结案,怕是宫里得揪出来个无关轻重的人当凶手,而朝中办案的人也得……大哥,你找好替罪羊了吗?” 王平安点头道:“宫里的事自然不用我操心,至于办案的人,今天倒是正好找到了一个。” 说话间,李义府跑进了院子,他站在屋外,没有进来,点头哈腰地道:“相爷,行李卸完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小人这就去办!” 王平安站起身,很是欣赏地道:“这么快就卸完了,本相还以为得半天功夫呢!哎呀,李兄,你办事很有能力啊,绝对算是个干吏!” 狄仁杰把头转过去,看了眼李义府,心想:“得,就是他了!” 李义府被夸,心中狂喜,他已然年纪不轻,想升官已经想得头都快裂开了,现在得了如此的好机会,哪肯放过。正想着再主动要求办事,却听王平安又说话了。 王平安道:“李兄,今天本相家中有事,怕是不能留你用饭了,不如这样,明天早朝后,你在衙门里等着,本相有事要让你去办,你可愿意再给本相打次下手?” 李义府忙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拱手行礼,告退离府,喜滋滋地走了。 狄仁杰看着李义府的背影,直至他出了院门,这才道:“大哥,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今天不要脸面地巴结你,可只要一转身,就能把你给卖了,如要他当替罪羊,须当定成死罪,否则他早晚有一天,得把案子的事说出去。”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我省得,此人连自己的面子都能不要,自然也不会给别人留面子,这种人多得是,也不足为奇。” 说了会儿话,王有财和杨氏收拾好了出来,一家人互述离别之情,把这段日子的事无论巨细,一一说来。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小太平的事,小小女孩儿趣事多多,逗得全家人开怀大笑。 当天再无大事。第二天一早,王平安早早起来,给父母请了安,便带着狄仁杰一起出门,狄仁杰去大理寺报到,而王平安则进了皇宫。 李治看来是真的受了刺激,竟然仍没有上朝,大臣们各自散去,各回各衙。王平安去了东台,没等进门,就见李义府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等着自己。 一见王平安到来,李义府连忙上前请安,王平安索性也不进衙门了,道:“李兄,想必你已知道,最近宫里出了大事,萧淑妃的事儿,你知道了?” 这种大事,李义府哪可能不知道,他吃了一惊,顿时就害怕起来,当真是又急又悔,后悔得几乎要拿脑袋撞墙了! 宫里的案子肯定是要压的,人人都知道该怎么办,他又岂有不知之理!而王平安办不好这种事,势必要找替罪羊,把责任推出去,那只替罪羊是谁,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了嘛! 李义府脸皮奇厚,这时一着急,竟给王平安跪下了,哭丧着脸道:“相爷,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 王平安不等他说完,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腕子,握得紧紧的,脸上却满是笑容,道:“只是打个下手罢了,不要你真的做什么的,你不要害怕。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连八品都没做到,这辈子要想正常往上升,怕是连六品都不可能,你说对不对!” 李义府艰难地点了点头,他自己当然知道这点,要不然能那么去巴结眼前这位相爷么! 王平安小声道:“富贵险中求,你是愿意这么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还是要搏一把呢?如果这事你能替本相办好,我保你一个月内,直升五品,然后紧接着外放,给你个小州去当刺史,如何?” 李义府喃喃地道:“富贵险中求,可是……” 王平安将他扶起,道:“没有可是,只要你好好办事,本相从此必会把你当成是心腹的。还有,这案子怎么结,早有定论,只不过有些个小事,需要你扛一扛。我数十个数,你好好想想,一、二、三……” 李义府心念急转,不替大人物背黑锅,岂能换来五品官做? 第八百三十八章 羊入虎口 第八百三十八章 羊入虎口 李义府向来是个阴狠之人,属于笑里藏刀的人物。 真实历史上,李义府待人接物表面柔恭,说话语气嬉怡微笑,是个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看表面是个出身世族豪门,受过最好教育的士子。实事上,史称他阴贼褊忌著于心,时号义府笑中刀。表面上对别人是以诚相待,可实际背后捅刀子,属他最狠,李义府是个真真正正的小人! 李义府贪财好色,家中有个小妾,相当地美貌,他本来想巴结王平安,拿不出黄白之物孝敬,只好拿小妾来孝敬了,本打算请王平安去他家坐坐,顺便献上小老婆。可王平安对去他家吃“家常菜”,只是口头上表示了同意,而并没有真的要去,看样子以后也不会去。所以李义府想献小老婆,也没机会,能否升官还是个未知数。 但,王平安今天把话挑明了说,就是要让他背一下某些小小黑锅,而背完之后,许他五品官职,还可以外放当刺史。对于李义府来讲,这是天大的,难以抵挡的**,他实在是想升官,都快想疯了! 一咬牙,一跺脚,李义府道:“相爷,小人愿意为您背这个黑锅!可是,可不是小人信不过您,小人一向是信得过您的,以您为处世的楷模……” 王平安嘿了声,道:“你是怕黑锅背完了,本相却食言而肥,对吧?” 李义府却摇头道:“没有没有,小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人只是在想,相爷您事忙,而小人又卑微如同蝼蚁,万一您把小人的事给忘了,那小人就真的只能当蝼蚁了。其实,小人是很想体验一下,不做蝼蚁,到底是啥滋味儿!” 王平安跟着他,也摇了摇头,道:“说了一大堆,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本相,以为本相要白白使唤你。可你也不想想,就算是本相要白白的使唤你,你还胆敢不让本相使唤吗?白白的那种?” 李义府面色大变,却并非变得愤怒,而是变得可怜兮兮,眼睛竟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圈子,鼻翼翕张,看样子竟是要哭! 王平安大感惊奇,心想:“难道这只小咩咩要哭吗?呀喝,装的还挺象的,竟然弄出泪水涟涟的模样来了!” 李义府抬起袖子,轻轻擦拭眼泪,道:“小人对相爷忠心耿耿,天日可表。相爷有命,小人愿舍命遵从,只是还请相爷在小人死后,装照小人一家老小。还有,还请相爷一定要记得,小人名叫李义府!” 王平安一愣之余,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就站在门下省的大门口,这么一放声大笑,衙门里外的人都看了过来,见王相爷大笑,连忙纷纷赞美,大赞王相豪迈! 王平安笑过之后,伸手拍了拍李义府的肩膀,道:“李兄,过虑了!这样吧,就由本相写一纸调令,先调你去吏部,做个吏部郎中,这可是正五品上的官职,先挂个衔儿,等我这边事情办完,再由吏部下调令,调你去外州做刺史如何?” 李义府啊了声,心想:“这是要立下字据啊,看来宫里那事,把王平安给逼急了,他急着要把责任推卸出去……也罢,富贵险中求,我要是这次不把握住机会,以后怕是就再没机会了!” 李义府声带哽咽,连声道:“不不,小人哪敢让相爷写此调令,这这这,这是不行的!” 王平安拉起他的手,笑道:“有什么不行的,本相说行,那就是行。得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干净利索。走,咱们去尚书省,本相代你把吏部的调令也开出来。” 说着话,他拉起李义府,就要出宫。李义府扭扭捏捏地,表示真的不用,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跟着王平安走了。 两人出了皇宫,直奔尚书省。进了尚书省衙门之后,王平安找到长孙无忌,他让李义府在门外等着,进了长孙无忌的公堂,大声道:“长孙大人,人才难求,今日下官给您带来一位人才,可以外派州郡,守牧一方!” 长孙无忌正在堂上批公文,他刚刚从甘露殿回来,屁股还没在榻上坐热乎呢!他看向王平安,道:“无病,咱们刚刚不还在宫里见面了吗,有什么事怎地当时不讲,你却跟到这里来了!” 王平安背对门口,冲着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声音还是很大,道:“早朝时,还没发现那是个人才,刚刚才发现的,这便急着举荐给长孙大人!” 长孙无忌心想:“早朝时?今天皇帝贪睡,咱们也没上早朝啊,不就是转了一圈,大家就走人了吗,今天他说话怎么怪怪的?”眼睛向堂外瞄去,见一个绿袍小吏,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向里面望着,眼中充满期盼! 长孙无忌道:“什么人才?这个人才,擅长什么?” 王平安咳嗽一声,道:“擅长破案,是我门下省的典仪。不过,下官见他有才,觉得让他只当个典仪,有些屈才了,所以想举荐给长孙大人,不如让他当个吏部郎中这样的官。” 长孙无忌啊了声,立时就明白了,这是替罪羊找到了啊,这主意还是他给王平安出的呢,哪会不记得,王平安一说他就明白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既是擅长破案的人才,那怎么能去吏部呢,不如去刑部吧,做个刑部郎中。” 王平安走上前,到了桌子的边上,道:“借长孙大人的笔墨一用,下官这就写份调令,将他调入刑部。”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据李义府李兄说,他更擅长的是治理地方,所以如果能把他调去州郡做刺史,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说完,提笔刷刷刷,写了份调令,从金鱼袋里取出印信,盖了上去。 长孙无忌看了外面的李义府一眼,心中并没有什么同情,这种事他干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而且看王平安这样,明显那人不肯主动为王平安承担麻烦,身为下属,太没有觉悟了,拿那这种人当替罪羊,正是应该! 见王平安写完了调令,长孙无忌便道:“既然他,他叫李义府?很好,既然他是个当刺史的料,那便让他当刺史好了,不如就暂定庆州吧,那里被你经营得不错,可以派他去看看,过些日子,再提升,也不为迟缓!” 说完,他也写了一份调令,用印之后,交给了王平安。他两人写的这两份调令,有落款,有印信,却都没有写日期,用现代的话来讲,都属于空头支票,并不能真的当成调令的! 王平安冲长孙无忌行了礼,便即退出,将两份调令交给了李义府。李义府拿过一看,立时就看出破绽,没有日期的调令,和没有一个样子啊,现在生效可以,过五十年后升效,也没问题的! 李义府道:“相爷,这日期方面……小人也好提前做做准备啊!” 王平安笑道:“这个好说,你把事情办得圆满了,日期现填就来得及。当然了,要是你办事不利,便证明本相看走了眼,你不是个人才,那这调令嘛……嗯嗯,这个不急!” 对待小人,便要用小人的方法,要是王平安答应得太痛快了,李义府反而会不信,可这么一为难,他便深信不疑。李义府心想:“好歹人家两人都是宰相,不会拿我一个小人物戏耍吧?” 他还真没想错,王平安和长孙无忌谁也没想逗他玩儿,因为此案早有定论,只要一结,李义府李兄便要出意外了,什么调令不调令的,扯淡一样! 王平安大步出门,李义府把两份调令小心翼翼地折好,揣入怀中,跟着王平安,离开尚书省,回了皇宫。 长孙无忌在后面看着李义府弓着身子的背影,嗤了声,低下头,接着处理公务了。 王平安带着李义府,不去东台门下省,而去了观云殿,去见史忠臣。宫里发生的案子嘛,如何进行侦破,当然得问大总管了,这和大总管是不是真凶,并没有啥关系,职务在那摆着呢,没法绕过去的。 进了观云殿,史忠臣和史爱国都在。史忠臣精神很好,正在用茶。 王平安经过通报,进了观云殿,和去尚书省一样,仍旧让李义府在外面等着。他进来后,先给史忠臣见礼,道:“史叔叔,今儿个该破案子了,相关官吏,小侄带了来,你看怎么个侦破法?” 史忠臣叫史爱国给王平安倒了杯茶,道:“咱家听说你的府上养了许多轻侠,可有此事?” 王平安笑道:“史叔叔说笑了,那是什么轻侠,光棍儿还差不多,都是些只会几下子庄稼把式的粗汉罢了,史叔叔以前都见过的。” 边说他边接过史爱国递来的茶水,放到了茶几上,他可不敢喝这里的茶,谁知有没毒啊,史老宦官狠着呢,杀起人来不讲为什么的! 史忠臣道:“随便怎么样,能杀人就成。他们应该是在卫府都挂了衔的吧,你调两个人入宫,替咱家解决一个人,这案子就结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能行么,调侍卫入宫行凶,不要说行凶了,就是进宫,那也是大罪啊,肯定是要被杀头的! 这老宦官头子想干什么,不会是想把我也给除了吧,我好象没什么地方招惹到他啊! 第八百三十九章 李义府惊遇小尼姑 第八百三十九章 李义府惊遇小尼姑 王平安问道:“史叔叔,为何要用小侄的侍卫啊,他们进宫不方便,您想要除掉谁?” 史忠臣笑道:“还能是谁,就是为了让你结案用的啊,总得有人跳出来投案自首不是,难不成还要用活人么?可要除掉那人,莫非你还想自己动手不成?” 他的意思很明白,反正总得有人“杀”死萧淑妃吧,那就随便找个小宦官就得了,就说这小宦官曾被萧淑妃打骂过,想要报仇,反正死无对证,也没人会去查。而萧淑妃在落难之时,确是被某些小宦官***过,这便是伏笔,她在冷宫里被曾经的仇人杀害,也算说得通。 而那个小宦官如果活着投案,那是不可能的,谁不怕死?万一临死之前说出点儿什么,岂不麻烦,不如干脆就用个死人得了,只需要在这个小宦官的衣袋里塞上份“忏悔书”,说他就是杀害萧淑妃的凶手,因为害怕追查,所以畏罪自杀,不就得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可要杀死小宦官,总不能明面动手,而小宦官又非是萧淑妃一个女子,由史氏兄弟动手,怕是不见得能成,让别人去杀,又得灭别人的口,非常麻烦,所以不如就用王平安的手下,那是最好。反正王平安的手下杀人如麻,也不在乎多一条人命在手上! 可王平安不干哪,他的手下,那可是很清白地,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从不干杀人放火的事,更加不能进皇宫里杀人了! 王平安道:“史叔叔,那就算派了小侄的侍卫进宫,除掉那人,可事后小侄也得灭他们的口呀,他们的口可不好灭,没准反过来倒先把小侄给灭了。要依我说,不如就用外面那个官吧,让他动手除掉宫里的,然后我再出手除了他,这不是更好嘛,反正那个官也是必须得除掉的!” 史忠臣哦了声,道:“你还带了官来?替罪羊这么快就找好了!很好,那就让他进来,给咱家看看吧!” 王平安答应一声,亲自出去,将李义府带了进来。 李义府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吏,他这是头一回进入到皇宫里的中枢地带。观云殿要是和外面比进来,就等于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合一,而史忠臣更是有内相之称,是大唐王朝里,数一数二的重量级人物,可以向长孙无忌歪嘴的人! 这辈子,还没和这么重要的人物,面对面的说话呢!李义府进殿之后,不等王平安介绍,便跪倒在地,给史忠臣跪头,道:“卑职李义府,参加史大总管。” 史忠臣嗯了声,道:“抬起头来,让咱家看看。” 李义府毕恭毕敬地抬起头来,让史忠臣看他的模样。史忠臣点了点头,道:“长得还算中正。你叫李义府?很好,咱家有意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李义府大喜,给宦官当儿子,对别人来讲是丢人事,可对他来讲并不丢人,他完全可以接受,心理上不会有任何的难堪,如此大的靠山,可是他以前连作梦都梦不到的。 他连忙道:“义父在上,儿子李义府给您磕头!”他心里想得挺好,想那三国时代,一代名流曹***,那可也是宦官之后啊,而且还是宦官的孙子,随了宦官的姓,当成是亲孙子一样,传宗接代。自己这算个啥呀,不过是认个义父罢了,连姓都不用改,就可一下子得到了超硬靠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而且巴结宦官有个好处,就是不用献出小老婆。 史忠臣收干儿子,连他自己都记不住有多少个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早就不在乎了。他道:“朝中宫里,无数人想拜入咱家的门下,可咱家却偏偏便宜了你,你可知为什么?” 王平安在旁边听着直咧嘴。听听,给人家宦官当儿子,还是人家宦官给你面子呢!史忠臣和魏忠贤,都带个忠字,不知他俩是什么渊源? 李义府呃了声,他是个伶俐人,自然能想到为什么这么“便宜”自己。他道:“义父可是在为萧淑妃的案子***劳?儿子愿意为义父分忧!” 史忠臣点头道:“好,是个好孩子,懂得孝顺。咱家确实是为了萧氏的案子发愁,有你去解决,那是再好不过。你这就跟着你老叔,还有你家相爷走吧,按着他们的吩咐办事。爱国,这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如果大哥我不在了,由你照顾着他,明白否?” 史爱国答道:“大哥长命百岁,怎地说起这不吉利的话来了。义府这孩子,弟弟以后自会多多照顾的。” 史忠臣嗯了声,把眼睛闭上,摆了摆手。史爱国和王平安带着李义府,一起出了观云殿,去凝雪阁侦破大案去了。 出了院子,史爱国拉过王平安,小声道:“那个即将自首的人,是米小苗的手下,已经被派往御花园扫地了,那里很僻静,树木又多,很适合畏罪自杀!” 王平安嘿嘿干笑两声,心想:“在那里弄死了人,以后还让不让皇帝去游玩了,未免太浪费宫中资源了。” 他们两人在前面慢慢地走,李义府在后面跟着。 李义府现在直如在作梦一样,万没想到,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快得让他都有点接受不了了。只是,一个萧淑妃的案子罢了,怎么牵扯到这么多大人物啊,王平安就不用说了,连长孙无忌都被扯了进来了,而现在宫里的大总管又给自己甜头儿。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池浑水到底有多深啊? 李义府是小人物一个,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也没资格知道,可骤然进入了暴风雨的中心,他实在是有点茫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并没有直接去御花园,而是去了凝雪阁。王平安在冷宫里装模作样地,察看了一圈现场,又被史爱国领着,去看了萧淑妃的尸体。 萧淑妃的尸体并没有被运出宫去,而是停在凝雪阁的后院,她的案子没有破,自然不可能运出宫去下葬,而且她还是有皇子的嫔妃,对于死后如何追封,皇帝也没有说明,所以只能停在冷宫之中。 史爱国亲自打开棺椁,指着里面的萧淑妃,道:“这案子得快些结了,现在天气热,不用几天,这尸体就得发臭了!” 王平安根本就没往跟前走,一个死人,又什么好看,而且是怎么死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去看了,不怕晚上做恶梦么。 把手一挥,王平安道:“李兄,你去看看,看得仔细些,莫要露掉了什么细节。” 李义府答应一声,走到了棺材的跟前,往里面看去,就见棺材里的萧淑妃,尸体已经变色,而且有隐隐的臭味散发出来。 只看了一眼,李义府就明白了,萧淑妃是被人勒死的,脖子上的伤痕极明显,一看就是细绳勒的。他知道这案子怎么结,大人物们早就安排好了,现在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用不着当真。 他也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晌,这才道:“相爷,小人看清楚了,淑妃娘娘确实是被勒死的,这点确定无疑。”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就这么地吧,把盖子盖上,咱们出去吧!”说着话,他当先出了屋子,多一刻都不待,史爱国随后跟出。 李义府把棺材盖上盖子,心中叹气,以前在庆典时,他远远地见过萧淑妃,那时只觉得这位娘娘相貌娇美,实是难得的美人儿,自己的小妾和她一比,简直成了泥巴。可没想到,这么个大美人儿,竟然未得好死,不知被谁给勒死了! 忽然,李义府心想:“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派人杀的她啊?哎呀,极有可能,简直就是必然啊!试想,如果不是关系到了皇后娘娘,那这案子怎么会牵扯进这么多的大人物来,又是宰相,又是大总管的!” 他身份低微,又没有狄仁杰那般好的头脑,自然想不出到底怎么回事,只能凭着自己的相象,胡乱猜想。 三个人出了凝雪阁,站在外面等着。王平安和史爱国都不说话,李义府自然也只能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远处快步走来了一人,看服色同样是个宦官头子,但却长了张娃娃脸。 史爱国道:“米小苗来了,估计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米小苗看到他们,快步走近,道:“史老叔,王相。那个人已经被我灌醉了,躺在自己的屋里,是要派谁去办事?”嘴上问着,眼睛却看向了李义府。 事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出来也就成了,只是米小苗刚才并不在观云殿里,所以不知要派谁去,可这里只有李义府一个闲杂人等,不是他,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史爱国一指李义府,道:“这是你的新兄弟,也是我大哥收的义子,你们以后兄弟相称吧,你把事情和他说说。” 米小苗别看是个宦官,可也是有品阶的,而且比李义府高上好大一截子,是绝对的长官。他冲李义府哼哼两声,就算是打完招呼。 一指他走来时的路,米小苗道:“你顺着这条路走,放心,只有一条路,你不会走岔,一直往前走,弯弯绕绕的大概要走一里来地,在路的尽头,一片高墙,你再顺着墙走,有一处小门,那就是御花园的侧门,你不要进去,门旁边有个小屋,你进去后,会见着里面有个喝多了酒的家伙,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呢,剩下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米小苗上下打量李义府,心想:“这人的身体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壮啊,不是说好让王平安的侍卫来干这事儿么,怎么换成他了,他行不行啊?” 李义府一愣,问道:“该怎么办啊?”他心里感到不妙,头皮有发硬的感觉,不会是让自己去杀人灭口吧? 王平安伸过手来,重重地拍了拍李义府的肩膀,道:“这是长官们对你的信任!啊,要用心地去办,不要辜负了长官们对你的期盼!” 李义府寒毛直立,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什,什么期盼?”难道真的是让自己去杀人灭口。 王平安伸出巴掌,晃了晃手指,道:“五品官哪,正五品上阶,想想看,有多少人一辈子都熬不到这个位置啊!” 史爱国说的就没这么隐晦了,直接明示,他道:“刚才你不是看过萧氏的尸体了吗,就照着那样做就成了……哦,是有区别的,你不要先把他勒死,反正他是醉着的,不会挣扎,你直接在房梁上系个套,把他的脑袋送进去就成,那屋子里的房梁不高,可椅子却不低。很好办的,就是出点力气就成了!” 李义府几乎要晕倒,他道:“这这,侄儿没有力气,抱不动……还有,侄儿是外官,如何能在宫中行走,御花园那里可是后宫的范围……” 米小苗推了他一把,道:“放心吧,这段时间,那里都不会有人的,你谁也碰不上的!” 李义府惊惧之极,看来宦官的义子真不好当啊,可真是件玩命的事,灭口而已,谁不能做?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呢? 王平安笑道:“没事儿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安心,不会有事的!” 李义府被逼得走投无路,就如进了华容道的曹***一样,只能往前,无法后退了。人家曹***是宦官的孙子,他是宦官的儿子,虽然相差数百年,却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实无办法可想,李义府只好磨磨蹭蹭地顺着小路往前走,就听后面史爱国喝道:“快些,不要让我们在此久等。” 李义府只好加快速度,小跑起来,越跑他越害怕,腿都软了,随时有跌倒在地的架势。 王平安小声问道:“真的不会出事吧?” “都安排好了,那里今天整个白天都不会有人过去的!”史爱国冷冷地笑道。 转了个弯,李义府这才放慢脚步,几乎是用蹭的,往御花园那里挪,可就算他走的再慢,也终有走到头的时刻。远远地,他望见了那座屋子。 好不容易,他才走到屋子跟前,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以前从没杀过人,现在他比里面那个将要被杀的小宦官还要害怕。 忽然,院墙的另一头,树丛之中,跌跌撞撞地跑出一个人来,正拼命往这里跑! 李义府吓了一跳,不会吧,竟然是个圈套,我刚到这儿,就有人抓我来了?他往来人看去,却轻轻地咦了出来! 就见奔过来的这个人,并非是抓他的宦官或是侍卫,而是一个女子,光头僧袍,竟然还是个尼姑! 第八百四十章 这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第八百四十章 这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李义府一见着尼姑,更加惊奇,皇宫大内里,怎么跑出尼姑来了?这里又不是尼姑庵,不可能有尼姑这种人啊! 他突然看到尼姑,不由得愣在当地。又因此事太过奇妙,他本来就害怕,这时双腿更加不听使唤,颤抖得太厉害,竟然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奔过来的小尼姑,猛然间见到前面站着个绿袍小吏,也着实吓了一跳,她的脚步突然停止,可脚下停了,身子却没法立时刹住,扑通一声,她摔倒在地。可摔归摔,她却没有发出哎呀之声,似乎极怕弄出声响来。 李义府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尼姑,而小尼姑同样惊恐万状地看着他! 整个皇宫之中,不管是老尼姑还是小尼姑,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媚娘。武媚娘本来在更幽堂里待得好好的,每天陪着李治,做做法事,参详一下欢喜佛的佛法,小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可今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自从萧淑妃的事情发了,李治心中很不舒服,便连着两天没有上早朝,他一遇到难办的事,就说自己头疼,在更幽堂里待着不出去,今天早上又起的晚了,没有去早朝。 李治起床之后,便长吁短叹地,翻来覆去地就是在想着自己对不起萧淑妃,不管武媚娘怎么宽慰他,都不好使,李治就是忍不住想,想着他和萧淑妃以前的那些美好日子。 武媚娘为了装贤惠,装着有一副慈母心肠,便向李治建议,萧淑妃死了,她的儿子成了无恃儿,现在又太小,不如皇上多去关心关心他吧!她此时还没有霸占后宫的伟大志向,连嫔妃都不是呢,自然就没把李素节当成是大患,又要装贤惠,这才给李治出的这个主意。 李治为人也是糊里糊涂,自己的儿子,自己去看看,这种事情难道也要听别人的意见吗,还用得着别人提醒?可他偏偏不经提醒,就没想起李素节来。 大夸媚娘说得好之后,李治便出了更幽堂,去了萧淑妃的寝宫。只留武媚娘一个人在更幽堂里。 更幽堂里没有小宦官和宫女。当初王平安初接武媚娘进宫时,曾向王皇后建议过,说找些可靠的人,来照顾了空小尼姑,同时也暗地里提醒过武媚娘,让她自己小心些。 可不管是王皇后,还是武媚娘都没把王平安的话放在心上。王皇后怕别人知道自己给皇帝找了个小尼姑,用小尼姑给皇帝开心解闷儿,对于后宫之主来说,这有点丢人,自己无法得到丈夫的宠爱,便用小尼姑去争别的嫔妃的宠。 而武媚娘希望能和李治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所以她也没有主动要求要人来伺候,王皇后没派人,她也不要,更加没有向李治要人。 这么一来,在安全问题上,就变得不太安全了。李治在更幽堂里时,武媚娘再安全不过,可李治一离开,武媚娘的处境立时就危险起来。 王皇后大玩静观其变,可静观可以,但其变就太折磨人了。她通过小宦官得知案子改由王平安去审,这才稍稍地放下些心来。王平安办事向来干脆利落,又是她的自己人,应该不会把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然而,王平安那边没事,她这边却有事了,出事的是那几个当初她派去找干草的小宦官。 小宦官们也害怕啊,天下有不怕死的人,可绝非这几个小宦官。他们知道萧淑妃的案子发了,而这种事的结果向来是以牺牲掉小人物为结局的,身为小宦官,他们十有***是要被牺牲掉的,只要大人物们没有麻烦,谁会管他们的死活呢! 其中有一个小宦官因为害怕被灭口,便借酒浇愁,喝多了酒后,在自己屋里又哭又叫,恰被王皇后的大宫女秀儿发现了。幸亏秀儿阻止得早,要不然怕是别人也会听到那小宦官在说什么。 秀儿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了王皇后。王皇后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她现在没办法除掉那几个小宦官,这种关键时刻,实无法做到完全保密,不管用什么方法除掉他们,都得用到人啊。在除掉他们的过程中,只要小宦官们说上几句,那她就又得去灭那些办事人的口,恶性循环,灭口如何是个头儿?所以,她只能借助宫外的力量。 秀儿给王皇后出主意,不如先把那几个小宦官打发出宫去,先把他们弄出城,找个地方先住下来,等风头过了再回来。秀儿没提杀人灭口的事情,因为她也是知情人之一,王皇后今天灭得了别人的口,谁知日后会不会灭了她的? 身份不一样,所处地位不同,想事情的方式也就不同。王皇后嘴上同意秀儿的主意,可心里却在想,这事她不能再拖了,必须立马儿解决。秀儿的主意前半截儿可以用,后半截不行,可以把小宦官弄出宫去,但却不用再接回来了,直接在城外灭口便是,通知王平安,让他去办了那几个小宦官就成。 可秀儿明显又害怕,害怕被灭口,所以让她去通知王平安是不行的。王皇后只能亲自去找王平安,私下把事情说了,这样才能保证消息不被走漏,可问题是她现在无法去找王平安,因为一找,不管是秀儿还是那几个小宦官,就都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王皇后心中后悔,自己办事太粗心了,竟然留下这么大的尾巴,竟然无法处理得掉。想了整整一晚,她才想出一个非常完美的好主意,先把那几个小宦官送出宫去,在出宫之前,把另一个知情人干掉,也就是干掉武媚娘。等这几个小宦官出了城后,她再去找王平安,这样那几个小宦官也就都被解决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秀儿,这就好办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宫女,她堂堂皇后还能解决不了么! 没有经验,光靠想象,她想出的这个主意,自己躺在**看,还真的挺不错的。但问题是为什么人人都能做计划,可大多数的计划是失败的呢?就是因为制定计划者太想当然了! 要不然朝廷为什么又要设立中书省去制定计划,又要设门下省去审核计划,最后还要尚书省去执行呢?为的不就是防止想当然么! 想和做,是完全的两码事!王皇后只负责想,可做……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做起来相当地困难啊! 她把那几个小宦官找来,好言安慰,并说了想先让他们出宫去避风头的事,那几个小宦官自然答应,他们也不敢还留在宫里啊,早晚是死路一条,可出宫之后,没准还能有条生路,起码能逃一逃,天下那么大,找个地方一躲,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至于王皇后让他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藏身,开玩笑一样,当谁是傻子呢,等着灭口的人上门么! 小宦官们答应得挺好,还都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王皇后便信以为真。她赏了小宦官们不少金银,算做是封口费,又派了小宦官在更幽堂的那里监视,只等皇帝一离开,小宦官们便进去灭了了空小尼姑的口,然后再出宫避风头。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至少想象中是这样的,可真的实施起来,第一个环节就出了问题! 小宦官们见皇帝离了更幽堂,便急忙回报王皇后,王皇后立即让他们收拾好包袱,去更幽堂办事,办完事后赶紧离开皇宫。小宦官们得了命令,自然就去办事了。 可更幽堂里的武媚娘,也不是傻子啊,她绝对不傻,而且要比一般人精明得很多。萧淑妃死了,她一直以为是王皇后灭的口,王皇后既然能灭得了萧淑妃,那自己算个啥,也是有危险的啊! 但为了装贤惠,为了能早日当上嫔妃,她又不能没有间隙地腻着李治,李治要是再在更幽堂里多待几天,别说宫里,就是朝中也不会答应,“耿直之士”便会大加批评,让李治早早去上朝,李治一离开,她不就又危险了么。对于这种一定会出现的间隙时间,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所以,不能靠别人保护她,她要自己保护自己! 李治一离开,武媚娘立即也出了更幽堂,躲在院外的拐角处,这里既可以观察到正门,又可以监控到侧门,李治回来时要走正门,而如果王皇后派人来,就会走侧门或者是后门,她一个人没法监控三个门,也只能做到如此,后门只好留出了空档。 不防一万,就防万一,做事小心些,还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在皇宫里,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武媚娘躲在院外的树丛里,待了好半天,本以为没事儿的,是自己太过小心了,甚至都可以说是小心得过了头,心中自嘲,自己咋这么胆小呢,竟躲在树丛里喂蚊子。 正当她要回院子里,想喝口水时,却见侧门一开,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竟是一个小宦官,看样子是王皇后的人!王皇后的小宦官成天在外面转悠,她想不认识都不可能啊! 武媚娘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王皇后果然派人来了。应该走的是后门,在里面没找到她,所以才打开侧门,往外望的。 第八百四十一章 武媚娘和李义府 第八百四十一章 武媚娘和李义府 武媚娘心中明白,王皇后这是要对自己下手了!萧淑妃触怒了她,她就把自己弄进宫来争宠,又听了自己的主意,竟然痛下杀手,害了萧淑妃,这种女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王皇后派来的小宦官不走正门,却从后门进院,还鬼鬼祟祟地打开侧门往外望,这明显就是来“办事”的啊,而自己就是那要被办了的事! 王皇后想要灭她的口,实属正常,幸亏她小心,这才没有被害。要是此时她还在院子里,岂不是就要遭受毒手了! 武媚娘躲在树丛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目不转睛地盯着侧门那里。就见那个小宦官在门里往外望了好半晌,这才进去。 武媚娘二话不说,立即起身,逃离更幽堂。可更幽堂外的地形,她并不如何的熟悉,以前没有来过,奔出一段距离后,却猛地见到一道高墙,从式样上和高度上来讲,她却是认识的,这里是御花园啊! 别的地方没去过,可御花园武媚娘却是来过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御花园的围墙很特别,好认得很。 武媚娘回头看了眼,见后面并没有小宦官追来,她稍稍松了口气,顺着围墙慢慢走,心想:“既然王皇后派了人来,那不找到我,怕是不敢回去交差的。那些人一定会出了更幽堂,在附近搜查的。” 她看了眼围墙,心想:“不如我躲进御花园里吧,这里面地方大,树木又多,别说躲我一个,就算躲十个人,他们也是找不到我的。” 一想明白,武媚娘便顺着围墙快跑起来。可没跑出多远,就听后面传来人声,想必是那些王皇后派来的小宦官,在更幽堂里没找到她,便追了过来。 武媚娘心中害怕,不敢再顺着围墙边的小路跑,而是钻进了道边的树林,在树丛中跑,虽然跑的不快,可被发现的风险也小了不少。 后面“追”过来的小宦官,确实是王皇后派出来的,但他们却并非在追武媚娘,因为他们这时已经泄气,再提不起精神,干杀人灭口的勾当了。 这些小宦官奉了王皇后的命令,跑来想灭了武媚娘,本来他们就是被逼无奈,心里不愿意。等他们从后门溜进了更幽堂之后,却没有找到了空小尼姑,不知这个尼姑跑到哪里去了! 小宦官们猜不到武媚娘是躲出去了,在院里殿内找不到她,都不敢多待,怕皇帝突然回来把他们堵住,那可要了命了,他们便又从后门溜了出来。 其中一个小宦官问道:“陈主事,咱们怎么办啊,还要不要接着找那个小尼姑?” 领头的小宦官想了想,反问道:“你们说呢,咱们应该怎么办?” 其余几个小宦官一起哎哟哟起来,纷纷道:“陈主事,都这时候了,还怕担啥责任啊,有啥就说啥吧,咱们大伙儿等着你拿主意呢,你可是头儿啊!” 陈主事挺为难地道:“要咱家拿主意啊?那好吧,这种时候,啥责不责任的,也无关紧要了。各位兄弟,哥哥我觉得,咱们早晚也得和那个了空小尼姑一样,被皇后娘娘灭了口,你们说呢?” 几个小宦官一起沉默下来,这话他们心里知道,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现在陈主事把话说明白了,他们自然都不好受起来。为皇后娘娘尽了这么久的忠,结果却落了这么个下场,他们心里当然难受了。 陈主事道:“哥哥我觉得,现在对咱们来说,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皇宫,离开长安城,去乡下找个地方眯着,也别再想着回来了,更别有为皇后娘娘再当什么差的打算,就老老实实过完下半辈子就行了,你们说呢?” 几个小宦官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没什么犹豫的,几个人一***头,道:“成,就这么办,一出城后,咱们就分散开,各走各路,以后再也不要见面,就算见面,也要假装不认识!” 陈主事一拍手,道:“那就这么招吧,咱们也别找小尼姑了,这就出宫去吧!”他们几个商量好了,一起向宫门那里走。 象他们这种小宦官出宫,是要被查问的,所幸陈主事怀里揣着王皇后的手令,要不是因为这份手令,他们这几个人说不定现在就得散开,各奔前程了。 说来也怪,他们走出挺远一段距离,却一个人都没碰上,都感又是奇怪,又是欢喜。奇怪的是这里咋没人呢,欢喜的是这是上天的安排吧,让他们能够顺利出宫。 心里一高兴,包袱里又多黄白之物,他们自然要议论几句,展望一下未来,说说以后的富裕日子。 武媚娘当时听到的,就是他们在议论好日子呢,但没听清楚具体说的啥,还以为是在商量怎么抓自己呢,把她给吓得钻了林子。 巧得很,小宦官们要出宫,走的正是去御花园的路,而且也是顺着围墙走的。武媚娘的目的就是进入御花园,如此一来,她在前面的树丛里跑,小宦官们在道上大步开溜,弄得还以为是前逃后追呢! 武媚娘一路吃力地跑到了御花园的侧门处,冲出树丛,正想着跑进门去,却忽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人,竟是个穿着绿袍子的小吏!皇宫里,而且还是后宫的范围,怎么会出现官吏呢,难不成是王皇后派来的人,也是来害自己的? 武媚娘吓坏了,她跌倒在地,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对面的李义府也吓得够呛,他却不象武媚娘那样,他连站起来的想法都没有,反而是跪正了身子,砰砰地给武媚娘磕起头来,边磕头,边道:“小师太饶命,小人不是有意要……是有意的,是王相爷派小人来的!” 武媚娘一愣,是王相爷派来的,而不是王皇后派来的?别看两人都姓王,可对她来讲,一个是生,而另一个就是死了! 武媚娘向来路望去,远远的望见那些小宦官正在往这边走,她忙爬起身,问道:“是王平安王相爷吗?” 李义府连忙点头道:“对对,就是王平安王相爷,他老人家是小人的大上司,小人……”话说到一半,忽然他回过神儿来,自己干嘛要向她解释这些,为什么要害怕她这么个小尼姑?她是干嘛的呀?后宫里不该出现我这个男人,难道就应该出现小尼姑了? 武媚娘又往来路看了眼,心中焦急,没功夫和李义府废话,她道:“王平安是我舅舅,我是他送进宫来的!你听明白了吧?”她这话言简意赅,要换了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听懂,可现在她又哪有时间,罗嗦着说一大通呢! 可李义府还真不是一般人,一下就听懂了,这是不让我多问,而且还在说明,我们是自己人!他立时就道:“明白,小人明白得很!”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武媚娘,见这小尼姑竟还很有几分姿色,尤其是穿着宽袍大袖,更有几份特殊的味道。 武媚娘看了眼那屋子,没敢进去,她对李义府道:“那边来了几个人,都是宫里的宦官,你替我去挡一挡,如果他们问起我,你就说进御花园了。你帮我这一次,我回头和舅舅说一声,保你升官!” 话一说完,她并不进入御花园,而是返回身又躲进了墙边的树丛当中。这叫反其道而行之,如果那些王皇后派来的小宦官以为自己进了御花园,势必也要进去,自己趁机就可以逃走,估计这时皇帝该回去了吧,现在只要有人能帮她一下,让她避开后面那几个小宦官就成了! 李义府听了武媚娘的话,着实吓了一跳,不是说这里不会有人来吗?怎么不但蹦出个小尼姑来,还有宦官要来?他今天遇见的三个宦官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深到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程度。 史忠臣见面就要给他当爹,史爱国逼着他杀人,而那个米小苗不但给他指路,还骗了他,说这里没人,结果这叫没人么? 宦官没一个好东西,这是李义府现在的认知!他哪敢替小尼姑支开宦官啊,见着宦官他躲还来不及呢,哪可能主动往上凑乎! 李义府见小尼姑钻进了树丛,二话不说,他也跟着钻了进去! 武媚娘刚刚藏到一丛灌木的后面,就听身后声响,回头一看,那个绿袍小官竟然也钻进来了。武媚娘顿时大急,她用手往外推李义府,小声道:“你进来干嘛,出去,出去!” 他们两个人都是蹲着的,李义府被武媚娘一推,没蹲好,一下子侧倒在了地上,他顺势就趴下了,苦着脸,小声道:“小师太,求你发发慈悲,救我一救,那些人是来杀我的,你可别把我推出去啊!” 武媚娘一愣,那些人明明是来杀我的啊,怎么变成杀他的了?后宫里突然出现一个小吏,本就是奇怪之极的事情,而这小吏又说有人要杀他,那就更加的奇怪了。可这种情况下,武媚娘哪能功夫细想,她只愣了愣,便不再说话,只要这绿袍小吏不出声也就成了,什么事等危险过去,再说不迟! 他俩刚刚藏好,那几个小宦官就走到了,他们这时一边走,还在一边说着话。宦官爱财,而王皇后为了堵他们的嘴,赏了他们每人不少的金银,都是金银,而非哗啦哗啦的铜钱,只要出去兑换成铜钱,足够他们买房买地,过上富足的生活。 一个小宦官笑道:“苦了小半辈子了,这回出去之后,定要盖上三间大瓦房,买上几十亩好田,再养两头牛,讨一房老婆,生个……现在的孩子都不孝顺,养不养没意思!” 其他的小宦官都笑了,别看他们都是宦官,可要是真有了机会,他们都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谁说宦官不能讨老婆?俺们愿意讨,别人管得着么! 陈主事笑道:“要说老婆这东西,我看还是找个岁数小的比较好,啥也不懂啊,只要看得严些,有些事儿她这辈子都不明白,还以为夫妻都是那样儿呢!” 小宦官们一***头,都说陈主事说得有理,找老婆就要找年纪小的,最好是从小就抱回来养,等她们长大了,自然自己是怎么教的,她就怎么认为,这样才最保险,不会起妖娥子! 几个人沉默起来,心里都在想:“从小养大,那不成养闺女了,闺女长大了变老婆……” 正想着呢,他们走到了御花园的侧门,忽然道旁的树丛里,象是被风吹过一般,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 这几个小宦官立时停步,一起向树丛那边看去。他们心中又开始害怕起来,不会是王皇后怕他们不办事,或者打算提前灭了他们,又派了人来吧? 人在遇到危险时,往往会停下来,集中精神,去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危险,所以他们便一起站住,望向树丛! 这一望不要紧,可把树丛里的人吓了个半死!刚才李义府一不小心,动了一下,结果触动了灌木,发出哗啦之声。结果万不成想,竟然被发现了! 武媚娘气得不行,她狠狠地瞪了李义府一眼,心想:“这个家伙,胆子也太小了,我都没怕成这样,看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忽然闻到一股骚味儿,这绿袍小官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义府把头埋在双手中,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住发抖,心中大念阿弥陀佛,只求没有被发现,什么尿不尿裤子的,他才不在乎呢,还是命要紧! 道上那几个小宦官心想:“我们是被派出来办事的,这事……得办啊!” 陈主事深怕树丛里有人,更怕是王皇后派来的,他急中生智,道:“咦,那不是了空么,她在那里,快追,快追!”嘴里边说,边小跑起来,做出一副去追了空小尼姑的样子,直接窜进了御花园,只要一进园子,就算安全了,再出宫也方便。 后面的小宦官也都不傻,跟着他跑了起来,一窝蜂似的跑进了御花园。 危险解除,武媚娘这才松了口气,她就想钻出树丛。可她刚一动,就感到被人拉住了衣服,转头一看,是那个绿袍小官。 武媚娘气道:“你拉我作甚?” 李义府小声道:“等等再出去,小心他们杀回马枪!” 武媚娘心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可她却扒拉掉李义府的手,道:“你手干不干净?”可别是沾上尿了啊! 第八百四十二章 武媚娘的第一个追随者 第八百四十二章 武媚娘的第一个追随者 李义府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怎么会不干净,我又没用这手干什么!啊,她是嫌我的手按到了地上,沾了不少的泥土,所以才说不干净。可是……哼,难道你的手上就没有泥土,就干净了?” 两人不再吱声,静静地等着,可等了半晌,那几个小宦官却没有回来。武媚娘道:“御花园那么大,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现在不走,过一会儿他们出来,可就走不了了!” 说着话,她匍匐前进,从树丛里爬了出来。李义府硬起头皮,跟在她的身后,也爬了出来。 武媚娘一出来,就想赶紧走,可刚刚站直了身子,却感腿脚有些麻,刚才在树丛里面蹲的,腿脚都蹲麻了。她跺了跺脚,想赶紧把麻劲儿缓解了,要不然没法走路。 李义府爬出来后,也感腿脚有些麻,他也跟着跺了跺脚,可不跺不要紧,一跺起来,他啊地一声,脸腾地就红了。 武媚娘回头看了他一眼,李义府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他感觉出来了,自己的裤兜子里面湿漉漉的,刚才那一泡尿半点没浪费,全都留在裤裆里了! 武媚娘道:“我走了,你也走吧,这里是后宫,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心中纳闷,王平安派这人跑到后宫来干什么?忍耐不住,她问了一句:“我舅舅派你来干什么的?” 李义府脑筋急转,心想:“她一个小尼姑出现在皇宫里,这是不正常的,又怕小宦官抓她,还自称是王平安的外甥女,这里面定是有些蹊跷。难不成王平安在皇宫之中也有秘密?” 想到王平安的秘密,他顿时头脑清醒起来,如果他能抓住王平安的把柄,知道了王平安的秘密,那自己的性命,岂不是能得到一层保障,最起码王平安要灭他的口,也得先掂量一下吧! 李义府道:“王相爷是派我来杀人的!”他突然间说出这句话,相当有震撼力,为的就是看这小尼姑的反应,要是小尼姑不在乎,那就拉倒,他说是自己开个玩笑而已,如果有反应,那就一切好办了,这个小尼姑就是王平安的把柄,说不定王平安有祸乱宫廷之罪呢! 武媚娘听了这话,顿时一哆嗦,她猛地后退几步,道:“你,你说什么?我舅舅要你来杀谁?” 李义府大喜,再顾不得裤裆里湿漉漉地,他跨前一步,道:“我是来……我是来……”他想,自己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正想着呢,就听眼前的小尼姑说话了! 武媚娘岂是易与之辈,反应奇快,但她的反应是从自身角度出发的。当然,别人的事也用不着她有什么反应。她深怕王平安是来灭自己口的,虽然她搞不明白,王平安为什么要灭她的口,自己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共同进退的。可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应对之法,却是要立即做出的。 武媚娘道:“你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又说是我舅舅派来的,我想你没有说谎。可你必须要明白一点,身为外臣,你进入到后宫,这是死罪,而你又是来杀人的,这更是死罪,你知道我是皇上的什么人吗?还有,我提醒你,你犯了死罪,不管我舅舅许了你什么好处,只要你办完了事,你就是个死,你也是要被灭口的,说不定……就和你要杀的那个人,尸体一起运出皇宫呢!” 打蛇打七寸,吓唬人要吓唬到节骨眼儿上,武媚娘几句话出口,顿时就把李义府给说愣了! 事实上,武媚娘所说,真的是没有说错,王平安以及参予这事的所有人,全都是这么想的,还什么调令不调令,什么承诺不承诺的,全都是让他安心办事而已,只要一办完事,立即李义府就得出“意外”! 李义府是彀中人,又加升官心切,所以一时没有想通,可经武媚娘一提醒,他立时就想明白了!他心想:“对啊,这种事派谁来做不行,为什么非要派我来做?那个指我路的宦官,既然能灌醉那人,又岂能杀不了他,为啥非要让我来?还不就是他们要手上全无血腥,一切事情,一切的后果,全由我来承担,只要我一死,他们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么!” 他摸了摸怀中那两份调令,心中愤怒难以形容,真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找到王平安,还有那几个大宦官,对了,还有长孙无忌,一口一个,把他们全都咬死! 武媚娘见他神色巨变,便知已然打动他的心意,问道:“那你现在还要不要杀我了?你灭了我的口,你的口也会立即被灭,不如我们联合起来,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 李义府啊了声,看着眼前的小尼姑,道:“杀你?我不是来杀你的啊!” 一听这话,武媚娘也啊了声,心头大石砰然落下,她就说嘛,王平安怎么可能杀自己呢,他要是想杀自己,干嘛还送自己进宫,自己要是死了,皇上非得震怒不可,他可是绝对跑不了干系的! 武媚娘好奇地问道:“那你是来杀谁的?” 李义府一指门旁的小屋,道:“那里面有一个人,是杀害萧淑妃的凶手,为了结案,所以王相爷派我来杀他!” 武媚娘转头看向小屋,心想:“这里有杀害萧淑妃的凶手?啊,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案嘛,就得用替罪羊。” 不敢在此多待,武媚娘道:“原来如此,那你去办事吧,我这便走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深怕那几个小宦官从御花园里出来。 可李义府一把就拉住了她,道:“别,你别走啊!你不是说要和我联合起来吗,你走了,让我怎么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义府,是门下省的典仪。” 武媚娘先是摇了摇头,不想说自己是谁,可又怕李义府出去乱问,反而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道:“我叫杨春花,是宫里的宫女,是个舞姬,扮成尼姑的模样跳舞,只因得罪了人,所以才会……这些事不说也罢。今天咱们不联合了,改天吧!” 李义府哪肯放她走,还是紧紧拉着她,又问道:“你说王平安王相爷是你的舅舅,这点不是骗人的吧?” 武媚娘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之后,才道:“没有骗你,我是王老夫人家亲戚。好了,现在你都清楚了吧,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小心我在舅舅面前告你一状,你这辈子就算完蛋了,明白不?” 李义府不禁吓,一下子就把手松开了,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给武媚娘跪下了,泪水直如泉涌,说来就来,而且水量充沛,他哭道:“杨姐姐,杨大姨,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王相爷许诺,如果办完了这件事,就让我做五品的刺史,可现在你又说他要灭我的口,求你可怜我,帮帮我,只要不让我死,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你有什么事,我一定替你办,给你……给你当狗!” 李义府什么道德观念都没有,羞耻之心全无,他只求活命,如活命之余,还能升官发财,那就是最好,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彻彻底底的小人一个! 武媚娘轻轻啊了一声,看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李义府,心想:“刺史?如果他要是能当上刺史,而又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那么这人以后确是会很有用处。只可惜他明显是个小人。嗯,正人君子也不可能给我跪下,更不可能听我的话。也罢,就帮他一次,我要想在宫里有所作为,岂能不担风险!” 就如真实历史上,武媚娘初期掌权时,找不到一个支持她的人,而只能用卑鄙阴险的小人一样,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李义府的“可爱”之处!李义府毫无疑问是堆屎,可正因为他是一堆屎,奇臭无比,所以正好可以让她用来熏别人! 武媚娘看了眼御花园那边,见并无动静,这才道:“你现在要是不听我舅舅的话,那肯定是个死,但如果你提了我的名字,就不见得会死了。我帮你一回,但我不要你去当刺史,在京里寻个同品阶的官当当,你我里外声援,如何?” 李义府大吃一惊,道:“这这,这样也行?官可以自己选着做吗,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武媚娘看着他,轻声道:“就算不行,你现在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我保你能选官当,你还担心什么?”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僧帽,道:“你还真以为我是个扮成小尼姑的舞姬么?” 李义府眼珠乱转,眼泪却止住了,只想了片刻,他便咬牙道:“好,我听你的,富贵险中求,我烂命一条,也不怕什么的!” 武媚娘哼了声,道:“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定是我舅舅说给你听的!” “这你也知道,确是王相爷说给我听的!”李义府惊讶地道。 武媚娘看了眼那屋子,道:“走,我帮你办事,不过,以后你就要帮我办事了!”说着就走了过去。 李义府爬起身来,心中惊叹,这个女人了不得啊,处事竟比男人还要干脆,我所见女人,以此为最……最狠毒!他跟在武媚娘的身后,一起走到了屋子门前。 武媚娘推开房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两人一起向屋里看去。 第八百四十三章 李义府成功脱险 第八百四十三章 李义府成功脱险 就见屋里杯盘狼藉,桌上趴着一个人,看服色是一个没品阶的小宦官,可这小宦官却长得五大三粗,身材魁伟,足足有二百来斤,竟然是个壮汉! 看了这小宦官的模样,李义府心中怒骂,怪不得那个指路的大宦官头子,不自己动手,弄了半天,竟是他怕解决不了这个人,所以才要自己干的。万一自己动手时,这家伙醒过来,反手掐自己,那自己岂不是要倒霉! 武媚娘看了眼这小宦官,道:“他身上定有遗书之类的东西。对了,他要怎么个死法?” 李义府道:“抱上房梁,做成上吊自尽的样子,和萧淑妃的死法一样!” 武媚娘摇头道:“你可抱不动他,我也帮不上忙。不过没关系,只要是自尽就行呗!”她进了屋子,拿起桌上的酒瓶,啪地摔到地上,拾起一块碎片,递给李义府,道:“你把他的喉咙割断吧,然后把这玩意儿塞到他手里,就当他是自刎的吧!” 李义府大吃一惊,道:“拿破酒瓶子自刎?这个,我……我怕是割不破,要不你来?” 武媚娘把碎片往他身上一扔,道:“随你便吧,我出去给你放哨,你快着些!” 李义府接住碎片,全身发抖,又看向武媚娘,却见这小尼姑走出了屋子,还把屋门给关上了! 李义府只觉嘴里苦得要命,为了壮胆,他拿起桌上的另一瓶酒,晃了晃,里面还有半下子,他咕咚咕咚全给喝了,打了个嗝儿,喷出酒气,只觉得立时就有胆儿了,酒壮怂人胆,半点不错! 武媚娘把门关上,紧接着撒腿就跑,她才不那么实诚呢,还望风放哨?让里面的那个家伙,做春秋大梦去吧!她一路狂奔,直接就跑回了更幽堂! 李义府可没想到外面的那个小尼姑,这么的不讲义气,门一关就跑没影儿了!他拿着酒瓶碎片在手背上试了试,感觉还挺锋利的。牙一咬,心一横,对准小宦官的脖子就扎了下去! 桌上的小宦官哽的一声,随即便没了声息,半点反抗都没有,甚至在临死时,都没感觉到疼,一点不知自己被谋杀了,直接去了阴曹地府,做了个糊涂鬼! 李义府把碎片猛地往外一拔,鲜血嗤嗤地就喷了出来,他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满脸满身,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慌得六神无主,可还算记着小尼姑教他的招儿,爬起身,把碎片往小宦官的手里一塞,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开门道:“办好了,办……”外面空无一人! 李义府叫了声糟糕,那小尼姑太不地道了,竟然先跑了,那自己也得跑啊!他冲出门去,撒丫子狂奔,跑出十来丈,才发觉跑错了方向,赶紧回头,顺着自己来的路,狂奔回去! 他脸上身上全是血,玩命地跑,一生之中,属今天跑得最快,只片刻功夫,就跑回了凝雪阁! 王平安和史爱国米小苗都还等在门口。王平安道:“怪了,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回来,是不是有意外发生啊?” 米小苗道:“不会的,只要那个小官敢下手,就不会有意外。咱家给那个手下可喝的是烈酒,还是从王相你的酒楼里买来的烈酒呢,几瓶酒下肚,他便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儿了,怎么都能将他弄死!” 史爱国却道:“等那个李什么府的东西回来,给他的意外安排好了吗?” 米小苗道:“这个……怕是得劳烦王相了,你不是有好几个侍卫呢嘛,都姓欧阳吧,好办得很,是吧,王相?”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是非得让我手上沾血啊,要不然你们就不放心我!哼,也罢,反正李义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祸国殃民的狗官一个,就让我把他消灭在萌芽阶段吧! 正在这时,就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只眨眼的功夫,就见李义府跑了回来。李义府穿的是绿袍,染了鲜血之后,看着极是明显,而且脸上红乎乎的,更如恶鬼一般。这要不是在白天,夜晚见了他这个样子,都能把门口这三位大人物,一起吓晕过去! 李义府奔到跟前,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他伸着手,够向三人,道:“办,办,办办办……” 三个人都是吓得后退一步,别看他们策划起杀人来,讲得头头是道,安排得大有章法,可要是真见了血,王平安还凑合,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可史爱国和米小苗就不成了,两人吓得直差蹦起来! 王平安道:“办好了?你怎么这个样子,血是谁的,那人反抗了?” 李义府道:“办好了。血,血是那人的。多谢关,关心!” 三个人心中一起怒骂,他奶奶的,谁关心你了!史爱国道:“不是让你吊死那人吗,怎么你弄得浑身是血?” 李义府趴在地上,心里头也是怒骂,你们这帮恶人,都不是好东西,让我去杀人,竟然还嫌我杀得不够完美,见我趴在地上,连扶都不扶,过河拆桥,未免也拆得太快了些! 他道:“抱不动,没法吊死那人,只好改成让他自刎,所以才弄了小人这一身的血!” 史爱国急道:“别趴在地上啦,快点进院子,莫要让人看见你这个德行!” 三个人一起往院子里走去,谁也不管李义府。李义府全身脱力,实无力气站起来,只好象狗一样,用爬的,爬进了院门。 把门一关,史爱国道:“你怎么让他自刎的,说得清楚些!” 李义府缓了口气,道:“用酒瓶子的碎片,把他的脖子扎透了,然后把碎片塞到了他的手里,那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米小苗道:“你弄得象不象,别看上去不象是自尽?” 李义府哭丧着脸,脸上肌肉抽搐,再加上全是血,看上去极是骇人,他道:“当时心慌,也不知弄得象不象,不敢查看,小人就跑了回来!” 史爱国和米小苗齐声骂道:“废物!” 王平安摇了摇头,虽然明知现在发善心同情别人,实属二傻子的行为,可还是忍不住,为那个倒霉的小宦官叹了口气,又为李义府叹了口气,他也马上就要倒霉了! 史爱国道:“这事不能做得含糊,王相……” 王平安立时道:“我肚子有点疼,你们谁带纸了?我怕是要拉稀,不能用草棍的!” 这家伙太滑头!史爱国只好转脸,道:“小苗,老叔信得过你,你现在就去那里,看看事情办得如何,如果不行,你再拾掇拾掇,弄得象一些,然后咱们就结案吧!” 米小苗嘴一咧,有心说自己晕血,可又不敢,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一声,往门外走去,临经过李义府跟前时,还踢了一脚,骂了声废物! 史爱国对王平安道:“既然案子要结了,势必会有许多首尾,咱家这便去处理,尽力以稳为上。这里就交给无病你了!”说着,他冲王平安打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把这个废物处理好,让他写完结案文书,然后就赶紧意外吧,是用石头砸也好,扔井里也罢,你给整利索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倒是没说别的,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儿了,再多说又有何益,不如干脆点儿,早结早好! 史爱国也出门走了。王平安把院门一关,伸手扶住李义府,道:“李兄,来来,咱们进屋去,你把脸上的血擦擦干净,然后等米大人回来,你就去勘察一下现场。对了,这个一会儿再办也来得及,你提前把结案文书写好吧!” 李义府这时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他道:“结案文书?那不是应该由相爷你写吗?” 王平安一指肚子,道:“我不是不方便嘛,所以这就要去方便,那自然就要由你写了呗,对吧!这是上官对你的信任,我是……我们都是很看好你的,你可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一片期望啊,不要浪费了我们对你的栽培!” 李义府无可奈何,就算他在心里再怎么骂,可也没法伤害到王平安的分毫,他只好道:“这个容易,小人最擅长笔头功夫,结案文书片刻就能写好,保相爷满意,必不会辜负了相爷对小人的栽培!” 王平安嗯了声,把他***大殿,道:“纸笔桌上都有,你自管取用!” 李义府走到桌边,拿起几张纸来,道:“相爷,你不是要去方便么?” 王平安哦了声,接过纸,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本相差点就这么去方便了,到时少不得要用棍儿!” 李义府心想:“你用手才好呢,用完手后,再用嘴吮一吮手指!”他在殿里找了个破桶,去院子里提水洗脸洗手,衣服上的血没办法,但手脸需当干净,免得弄到纸上。 他笔头的功夫了得,在真实历史上还曾编写过《晋书》,写篇结案文书,对他来讲,就如喝水一般容易,提笔就写,胡编乱造,却编造得有模有样,而且竟还能做到文采斐然,片刻功夫就写好了! 写好结案文书后,李义府读了一遍,甚感满意,虽然自己连番遭到惊讶,还动手杀了个人,可写文章的思路方面,却是半点没有***扰,甚至还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 李义府拿着结案文书,出了大殿,见王平安背着手站在院中,他道:“相爷,你方便好了?正好,小人的结案文书也写好了!”他把文书呈给王平安。 王平安接过看了看,点头道:“很好,写的不错。对了,你身上的血迹也沾得正好,等一会去勘察现场时,就说是翻动尸体沾上的,更可显得你办事卖力,也会让这案子办得圆满,不让人起疑!” 他把结案文书收入怀中,随口问道:“对了,忘了问你,没出什么意外吧,御花园那里,虽说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去,但没准……”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义府便道:“相爷不说,小人还没想起,在办事之前,确是看到了一个人,不不,是几个人!” 王平安立时愣了愣,随即大怒,他一把抓住李义府的衣服领子,喝道:“到底是一个,还是几个?这种大事,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故意留到现在才说,想要威胁本相!” 李义府心想:“你还真猜对了,你要杀我,难不成我就乖乖地让你杀?巧得很,能保住我命的那个人,偏偏是你的所谓外甥女!” 他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不不,小人哪敢!小人看到的是一个小尼姑,还有几个追她的宦官。小人和她一起藏在树丛当中,没让那几个宦官看到。小人是看到他们,没说他们看到小人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松开了李义府,道:“小尼姑,这是怎么回事?”宫里只有一个小尼姑,不就是武媚娘么,怎么她竟然被人追?那李治呢,不在更幽堂里了? 李义府道:“那小尼姑说自己是宫里的舞姬,还说,还说是相爷你的外甥女,名叫杨春花!” 这要是放在现代,李义府就算是爆料了,而且爆得王平安晕头转向! 王平安汗下来了,忙又换上了和蔼可亲的上司表情,问道:“到底事情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李义府深怕对质,不敢夸大其词,万一那个小尼姑真是王平安的外甥女怎么办,两人以后一见面,把话一说,自己的谎话岂不要被揭穿,没必要说谎的事,就要诚实些! 他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着重说那几个小宦官追小尼姑的事,而略过他俩要联合的事,但最后他在里面办事,而小尼姑跑掉的事,他没有省略,说了出来! 王平安听罢,喃喃地道:“谁能想到他们能这么个碰面法儿呢?唉,都怪姓史的哥俩儿,弄出了这个意外!可她为什么说出……她在怕什么,还是误会了什么?”最后一句,细不可闻。 李义府以为他说的是那几个追小尼姑的宦官,忙道:“相爷,没碰上,那几个宦官进了御花园后,就再没出来过!”他心里一乐,弄了半天,王平安和史家两个总管,也不是一条心啊,是有矛盾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看着李义府,道:“好吧,算你运气,既然如此,我还真不能把你怎么招了,否则以后我自己就要有麻烦了。你的五品官到手了,恭喜,恭喜!” 李义府忍耐不住,心中大是起了疑惑,王平安似乎对那个小尼姑很是看重啊,那小尼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和她扯上了关系,既能保命,又能升官? 太复杂了,他们大人物的想法,怎么都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大理寺协同破案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大理寺协同破案 王平安摆手让李义府上一边凉快去,他则在院子里转起圈子来,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他感觉武媚娘进了宫后,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说和自己疏远了,而是说她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不是事事都得和自己商量,都听自己的话了。 当然,这点对于以后的大唐盛世,有着绝对的好处,毕竟武媚娘是中国历史上不世出的女奇人,要是没点自己的主见,那岂不反而糟糕了。可不管怎么说,武媚娘对他的依靠少了,王平安还是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有点自己把姑娘养大了,却成了别人家媳妇儿,孝敬别人家公婆的感觉。 王平安心想:“武媚娘把她叫杨春花的事,告诉了李义府,而李义府又是历史上她最忠诚的走狗,难道说冥冥之中确有天意,他俩臭鱼找烂虾,非找到一块不可?” 转了几个圈子,他又叹了口气,想别人是养个小罗莉,从小养成,心情愉快,可自己倒好,养的是武媚娘,这算是养了个啥呢?还好,自己有小太平,这个女娃娃自己得好好养,如有可能,就不还给武媚娘了。当然,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 李义府蹲到了房檐底下,看王平安在不停地叹气,又转圈子,心想:“莫不是碰到了棘手的事情?不会吧,我觉得也没啥事儿,能值得他这种大人物叹气啊!难不成……是那个小尼姑?那个小尼姑倒底是干嘛的呀,真的是个舞姬?看着却不象!” 又过了一会儿,米小苗跑了回来,推门进院子,对王平安道:“行了,咱家把现场弄利索了,只要咱们去勘察一下,就可以结案了!”他向四下看了眼,问道:“史老叔呢?” 王平安道:“去处理别的事了。那个人……他确实是自尽的吧?” 米小苗有点生气地道:“是,确实是,刚才还不是,咱家去了之后,硬给拾掇成了是!”说着话,他狠狠地瞪了眼李义府,并不忌讳,毫不给面子地,对王平安道:“王相,你怎么找这么个废物来?那屋子里到处都是血,门也没关,门上也有血!这成什么了,难不成那人自尽之后,还在屋里转了一圈,还能把门给推开了?” 李义府脸色惨绿,低着头走了过来,有心替自己辩解几句,可又说不什么具体的词儿来。米小苗对他横眉怒目,大加指责。其实,米小苗在去了那屋子里后,也是吓了个够呛,手忙脚乱地破坏了现场,胡乱拾掇一番,就算完事,反正勘察现场的人是王平安,自己人还能说自己人不好么! 王平安道:“如果都处理好了,那我可叫人来了。米大人,还请你派人,去一趟大理寺,叫那里派人来,算是做个人证!” 米小苗问道:“那是你先去,还是等大理寺派人来,一起去?” 王平安道:“当然是我先去了,我要是不先去,不叫他们进来,他们哪可能去御花园。啊,对了,史老叔应该就是去处理这些事的,你找人先去通知他,就都一股脑儿的办好了。” 米小苗嗯了声,道:“那咱家就去了,你们也往那边去吧,看看还有什么疏漏之处,再帮咱家拾掇一下。” 王平安道:“好说,好说。”他带着李义府,和米小苗分头行事。 顺着道路,往御花园那里走,王平安在前面走,李义府在后面跟着。王平安回过头来,看了眼李义府,心想:“我怎么有种遛狗的感觉呢!” 王平安问道:“李兄,你看到那个小尼姑时,她有什么表现,怎么说有宦官追她呢?” 李义府忙道:“相爷说的是杨春花?她当时好象非常害怕,突然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还让小人替她拖住后面追来的宦官,然后她就又钻进树丛了,小人因为怕暴露行踪,坏了相爷的大事,所以只好也跟着钻了进去!” 王平安嗯了声,又道:“那几个宦官是谁派来的,杨春花和你说了吗?”刚才在听叙述事情时,他心态不稳,有些细节没有来得及问,现在心情稳了,很多细节就想了起来,这就开始一一问出。 李义府却摇头道:“杨春花没和小人说那几个宦官的身份,不知是谁派来的。” 王平安又问:“那几个宦官说了什么,可有听到?” 李义府想了想,又摇头道:“是说了什么,可小人当时心慌意乱,没有听清楚。” 嘿地笑了声,王平安道:“我这可是问道于盲了,你竟然是一问三不知啊!好,再问一个,那几个宦官有何特征,比如相貌,还有穿着?” 李义府很是尴尬,王平安前面问的,他确实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下,他哪可能注意到这些具体的细节,他当时都被吓尿裤子了,还指望镇定么?可王平安最后的这个问题,他倒是有些印象。 李义府道:“回相爷的话,要说那几个宦官的特征,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背着包袱,这个特征很明显,小人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包袱?宦官在宫里行走,背什么包袱啊?而且还是每个人都背!” 李义府赶紧转动脑筋,想了想,道:“相爷,是不是他们要离开皇宫啊?可他们是宦官,不能随意离开皇宫的。” 王平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这倒简单了,只要一查今天哪个宫里的宦官出宫,而且是好几个人一起出去的,那不就知道谁派人追的武媚娘了嘛,宫门那里应该有记录的,到时找蒙家兄弟帮忙查一查,就可以了。” 他对李义府道:“也不一定,那有可能不是包袱,或者有特殊用途的,倒不见得是要出宫。” 李义府赶紧点头,表示同意,可心里却是半点都不信的,但不信也没办法,他有什么资格去调查呢! 王平安不再问他,两人一路行去,不多时到了御花园的侧门口,那座小屋之前。 小屋房门紧闭,王平安挥手,就象自己在指挥作战一样,对着身后唯一的小兵道:“去打开房门!” 李义府连忙答应一声,心想:“看不出啊,他还挺有将军气势的,到底是领过兵的人!”他走上前去,把房门推开,露出了里面乱七八糟的屋子。 王平安在屋外就看到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人了,见桌子上,还有那人的衣服上,全是血迹。房门一开,一股夹杂着酒臭味的血腥气,便飘了出来。 慢慢走进屋子,王平安看了看,心中大是恼怒,幸亏自己提前来了,要是等大理寺派的人来,再一起到这里,岂不是要大大的露馅儿。这叫什么拾掇啊,不拾掇还好点,一拾掇立马儿由自尽变成凶杀了! 屋子里的血迹,除了那个人身上和桌子上之外,别的地方确实都被擦干净了,可擦干净是擦干净了,擦时总得用到布块什么的吧,那些布块竟然就被扔到了地上! 有没有搞错,难不成那个人自尽之后,又自己起来,弄得满屋子是血,然后又感觉那些血迹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自己会当鬼也当不安生,所以又拿布给屋子里擦一遍? 王平安转头对李义府道:“你看看,这就叫顾头不顾腚,难成大事也!” 李义府心里正想呢,这叫拾掇啊,还不如我呢,我干脆没有拾掇,都比现在拾掇后的要强!听王平安说话,他忙道:“谁说不是呢!要是那位米大人能成大事,他也当不了宦官啊!” 王平安嘿了声,道:“宦官可不见得是他自己愿意当的。好了,他成不了大事,你却是能成的,现在本相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你现不害怕了吧?那就拾掇吧,本相出去等,一会进来验收!” 李义府心想:“你比我还能成大事,你却为什么不拾掇?”嘴上却道:“是是,多谢相爷栽培,小人这就拾掇。” 王平安出了屋子,李义府则在屋里破坏现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是收拾完,拿着那些带血的布块出来,问道:“相爷,这些布块要扔到哪里,可是要用火烧了?” 王平安摆手道:“那倒不必,你把那人的脖子也稍稍擦一下,等会儿大理寺来人,你就说是想救这人,所以擦了下,结果人早死了,没救成,这不就得了!” 李义府只好答应,今天他被使唤得晕头转向,早就没有半点脾气了,就算是在肚子里暗骂,力气也开始减弱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远处传来人声,却不是从凝雪阁方向传来的,而是从反方向,另外一条路上,看样子来人是从承天门那里进的宫。 王平安抬头看去,就见远处走来一群人,史爱国和米小苗都在,还有大理寺的秦少卿,还有几个官员,人群的最后,竟然还跟着狄仁杰! 史爱国远远的就叫道:“王相,你查得怎么样了,可有头绪?大理寺派了人来,帮你查案了!” 王平安站着没动,道:“没什么头绪,本相还没开始查呢,本打算救人,却没救过来!”说着,他叹了口气。 秦少卿冲王平安一抱拳,道:“王相,好久不见,风采依然啊!”在王平安刚刚开始发迹时,他和王平安是认识的,当初还是他把狄仁杰要进大理寺,做个帮闲的呢,算是老熟人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结案 第八百四十五章 结案 王平安移动了下脚,迎上两步,拱手道:“这不是秦大人么,怎么竟是你亲自到来?” 秦少卿唉了声,道:“王相,这宫里出了如此大事,本应由我家掌印大人亲来,可他偏有事出去了,便由下官来了,要说起来,这身份还不太合适呢!” 王平安哦了声,小声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死了个小宦官而已,并非什么大案,何劳您亲自来呢!” 秦少卿嘿了声,同样压低声音,道:“宫里哪有小事,死个小宦官不稀奇,可不是大宦官打死的,那就稀奇了,下官能不亲自来么!” 王平安干笑两声,又小声道:“你家掌印真的出去了,去了哪里?” 秦少卿撇了撇嘴,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本来没出去,一听宫里有事,就从后门出去了,他是掌印,大理寺卿,谁还敢问他去了哪里。下官躲不过,要不然谁肯来啊!” 王平安哼哼两声,看向后面的狄仁杰,说道:“秦大人,我这兄弟进了你的大理寺,以后你可得多照顾着些,就当是自己兄弟,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不用给我留面子!” 秦少卿忙道:“哎呀,王相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小狄办事干练,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下官喜爱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打骂。要照下官看,小狄不出三年,就能登上下官的位置,不出五年,就能当上正堂掌印啊!少年有为,这四个字说的就是他呀!” 后面那些跟来的大理寺官员一起撇嘴,狄仁杰今天头一天报到,你就看出他干练来了?他以前是个帮闲,再干练也有限吧?还不出三年就能代替你的位置,那你干嘛去啊,回家抱孩子去? 史爱国却听得不耐烦,套交情也不用现在就套吧,未免也太会利用时机了!他道:“既然秦大人到了,那不如现在就开始侦破吧,宫里出了这种事,是定要报与皇上知晓的,早结案早利索,免得皇上问起,我们无法作答。” 他是宫里的大官,比朝中大官还要威风,他一这么说,王平安是没啥感觉,可秦少卿却忙道:“是,下官这便去察看现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话,他当先进了屋子,一众大理寺的官员也跟着进去,狄仁杰走在最后。 王平安拉住狄仁杰,小声问道:“报信儿的怎么说的?” 狄仁杰摇头道:“没说啥,就说宫里有人酒后***,又死在了自己的屋里,我们这便来了。”他心知肚明,死的那人便是替罪羊。不过,他对宫里这些人的办事效率,还真是挺钦佩的,当真是说干就干,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王平安点了点头,他也进了屋子。 屋子里,大理寺的官员们围着桌子上的那人,仔细察看起来。他们都是专门的办案人员,可不是随便能唬弄的,那人是自刎,还是被别人扎破了他的脖子,只要看上几眼,就能分辨得出。 王平安在旁边看着,并不说话。就见其中一个官员,用了一个非常直接,简单到掉渣儿的方法,就把李义府和米小苗“精心”制作的现场,还有史忠臣和史爱国“精心”设下的计划,给完全破解了! 这官员只用了几个动作,连一个字儿都没说,是凶杀还是自杀,就一目了然了! 这时候的官员破案,还没有保护现场一说,也没有证物不能乱碰这一说。官员们首先把尸体移开,把那人手里的“凶器”拿下来,也就是那个破酒瓶子碎片,交给了其中一位官员,就是做动作的官员。 这官员坐到了凳子上,手拿破酒瓶子的碎片,比照着那人的伤口,对准自己的脖子,一比划……然后,就一目了然了! 就算那人喝了再多的酒,拿着破酒瓶子碎片,也扎不到脖子的伤口部位,就算勉强扎到了,也不可能扎得那么深,再勉强一下,就算扎到了那么深,倒下时也不会是那个姿势! 王平安心想:“嘿,好么,跟我玩案情重演!” 他转回头,去看史爱国和米小苗,就见史爱国面无表情,根本就不在乎,而米小苗则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他再看向门外没进来的李义府,却见李义府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趴到地上。 史爱国嗯了声,道:“要照这位大人的比划,似乎死的这个小宦官,是自尽啊,这算是自刎吧?” 大理寺的官员们刷地一下子,一起转头看向他,连狄仁杰都忍耐不住,也看向史爱国。这人咋这样呢,睁着眼睛就说瞎话,也太过份了吧! 秦少卿一愣,随即说道:“不,不……不错,可不就是自刎嘛,这么一比划,那人死的情况便一清二楚了,除了自刎,再无……他就是自刎啊!” 宫里死了小宦官,而宦官头子说了是怎么死的,他们自己人都说“是”了,别人何苦说“不是”呢?大家混口饭吃不容易,很少有吃饱了撑着的时候,何苦反对宦官头子呢,没必要啊! 大理寺的官员们听长官也说了是,他们还能说什么?一***头道:“不错,就是自刎,绝非凶杀。” 米小苗在旁接话,先叹了口气,又道:“这人是咱家的手下,一向很嚣张的,虽然心眼儿小,心胸狭窄,算是有仇必报的那种人,可也不至于想不开啊,他怎么就能想到要自刎呢,这是为什么呢?” 秦少卿张口结舌地,说道:“是,是啊!他,他那个……怎么就想不开了呢,这是什么原因啊?” 大理寺的官员办这种事都是有经验的,一听这话,一位官员忙道:“大人,总管大人,要不要搜查一下那人的身上,看看可有蛛丝马迹,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想不开的呢?” 王平安在旁听着,一直没吱声,心中却想:“乖乖的,这都办出经验来了,几句话说完,就开始往遗书上扯了!” 史爱国一挑大拇指,道:“说得好,这位大人说得太对了,一看就是办案高手,是个干吏!秦大人,这可是人才啊,你以后要多多留心,咱们大唐就需要这种人才!” 秦少卿忙道:“是是,下官以后定当好好栽培于他!”说着,一歪头,示意那官员去搜身。 这官员得了夸奖,心中欢喜。能不能真的破案,并不重要,能不能让长官满意,才是关键!他走上前去,翻开那人的口袋,只一翻,就翻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遗书! 这官员惊叫道:“哎呀,真的有封信,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双手捧着遗书,呈到了史爱国的跟前,仿佛找到了什么重要证据一般。 史爱国接过信来,上下看了几眼,惊叫道:“天哪,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啊,这这……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失惊莫白的这么一叫,屋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想要看这封书信。史爱国把信交给了王平安,道:“王相,你看看,天底下怎么能有这种恶事发生,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啊!” 王平安接过信,看了一眼,没办法,他现在能,也只能跟着惊讶,叫道:“天哪,简直是难以想象!”他把信又交给了秦少卿。 秦少卿接过信后,心想:“我要不要也叫声天,喊声地啊?”他看信倒是挺仔细的,从头到尾看完,大声道:“怎么,萧淑妃之死,竟和他有关!这,这简直是太恶毒了,身为宫中宦官,怎么可以谋杀嫔妃呢,这是要祸灭九族的啊!” 他惊讶完之后,便把这封遗书交给了手下官员们查看,官员们围了上来,把遗书看了之后,满屋子顷刻之间,便响起了哎呀呀,啊呀呀,哦呀呀,呀呀呀的惊呼声! 这怎么可能,这太恶毒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怎么会有这么凶残的事情发生呢? 狄仁杰也看了眼那封遗书,可他却没有跟着惊讶,反而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恶毒?凶残?真正恶毒,真正凶残的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喊着恶毒的人! 他是有良知的人,深不屑与这些人为伍,一甩袖子,就想出屋子。可却被王平安一把拉住,王平安知他心中所想,冲他摇了摇头。 比这种事还要下作十倍的都有,这就受不了啦?要想让这种事情以后少发生,那就首先得了解这种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怎么运作的,否则如何阻止? 王平安陪着狄仁杰一起出了屋子,小声道:“这就是官场,你早习惯早好!” “大哥,我怕是这辈子都习惯不了!”狄仁杰摇头道。 王平安道:“我一开始也不习惯,可现在还不是得随波逐流,没奈何啊!你要是想改变这种事情,不如现在就想想,要是你搅合进来了,你该怎么处置,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这样以后再办起事来,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狄仁杰心想:“我要是身历其中,我该怎么办呢?这确是应该好好想想的!” 他俩说话的声音虽小,可不远处的李义府却听到了,他的耳朵竖立起来,密切注意王平安的一举一动,听到王平安安慰狄仁杰的话,他忍不住撇嘴。这个狄仁杰纯属绣花枕头,一包草而已。屋里的事情算个啥呀,啥也不算!别说屋里的那人了,连我自己都差点被那个啥了! 李义府心中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非常的瞧不起狄仁杰,认为狄仁杰就是运气好,科考时有王平安照顾,得了个状头,然后派官又有王平安照顾,直接当了州首县的县令,现在回到长安,又被王平安照顾,直接进了大理寺,还当上了主薄。这名让他得的,这官让他升的,太没天理了! 李义府心想:“就狄仁杰这么嫩的家伙,凭啥当主薄啊!要不是他和王平安年纪差不多,我非得以为他是王平安的亲生儿子不可……哎呀,难不成狄仁杰是王老太爷的儿子,流落在外,是王平安的亲弟弟,所以王平安才事事罩着他?否则他算老几,他算个老几啊!” 一肚皮对此事的天理不容,可李义府却啥办法没有,只能在旁边看着,连话都不敢过来说半句。 王平安和狄仁杰在外面说话,李义府在一旁天理不容,可屋里却办事效率极快地,把案子都给结了! 史爱国大步出来,道:“王相,事情搞清楚了,真不容易啊,一波三折,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嗯,这个具体结果嘛,让秦大人说给你听吧!” 秦少卿忙道:“事情是这样的。王相,屋里那个自刎的宦官,竟然和萧淑妃有私怨,他曾被萧淑妃责打过,由于心胸狭隘,所以一直记恨在心里。待前日萧淑妃事发,所以他便趁机将萧淑妃害了。可害人之后,他又怕被追查,所以便大吃大喝之后,畏罪自尽了。” 王平安惊讶地道:“竟有这等事,真是太意想不到了,怎地宫中竟出了这等恶人,这还了得!” 史爱国叹气道:“要说起来,咱家也有过失,没有教化好宫里的执事啊!” 米小苗也一脸的懊悔,道:“这人是咱家的手下,都是咱家没有管教好他,所以才出了这种事,真是愧对淑妃娘娘啊!” 两人说到伤心处,竟然动作一致地,抬起袖子,擦拭眼泪。说不得,他俩还真都流下眼泪了,不擦不行! 王平安也叹了口气,道:“这事得立即禀报皇上得知,万不能马虎,本相这就去。”说着,他冲秦少卿一拱手,道:“要不是秦大人协助破案,怕本相还蒙在鼓里呢,无法破案。本相在此谢过了!” 秦少卿连忙还礼,道:“王相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本份之事而已,何敢当谢!” 王平安又冲史爱国道:“史总管,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好生善后,不要让太多的宫里人知道,毕竟不是光彩之事。本相这便去见皇上了!” 史爱国道:“王相请便。” 王平安大步离开,可走了几步,又回来了,问道:“皇上现在在何处?” 史爱国早就查清皇帝去了哪里,道:“皇上现在在萧淑妃的寝宫里,王相去着不方便,让小苗陪着你吧!” 米小苗连忙头前引路,和王平安就要走。李义府急了,道:“相爷,那小人呢?” 王平安回过头,眼睛一眯,道:“你在后宫里行走不方便,便跟着诸位大人出去吧,在承天门那里等本相!” 李义府张了张嘴,只好答应。 第八百四十六章 谁敢收养李素节 第八百四十六章 谁敢收养李素节 王平安和米小苗一起向萧淑妃的寝宫走去。路上,王平安问道:“皇上去萧淑妃那里做什么?会不会是等得不耐烦了,所以亲自去审问那里的宫女?” 米小苗嗨了声,道:“那可不是。是皇上后悔了,总觉得对不住萧淑妃,认为是由于他的过失,所以害得萧淑妃被杀。他去了萧淑妃的宫里,是去原睹物思人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这么想?”王平安尚不知李治对萧淑妃复杂的感情,可问完以后,便就明白了。 以李治的脾气,估计还真会这样。他这一辈子,都在纠结和即将纠结中渡过,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依靠别人。他今天去了萧淑妃那里,指不定是听谁说了萧淑妃的好话,结果就开始后悔起来,便去追思萧淑妃,结果害得武媚娘被小宦官追,还遇上了李义府,这寸劲儿赶的,简直就是寸到了莫名其妙。 米小苗道:“咱家哪儿能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啊!明明是萧氏扎草人,诅咒皇上,可皇上却还要去怀念她一下,这个可……这个算是揣摩上意了,咱家可没这本事。” 王平安便道:“皇上是重情之人,宁可别人对不起他,也不肯自己对不起别人。我等身为臣子的,遇到如此厚恩明义的君主,实是三生有幸啊!” 米小苗笑道:“岂止三生,是十生有幸,百生有幸啊!”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可笑了几声,又颇感无趣,皇帝又没在这里,他俩拍什么龙屁啊,这不是闲得慌么! 不再说别的,两人沉默起来,他俩此时都有心事,各想各的,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一路走去,过不多时,到了萧淑妃的寝宫,就见宫外站着几个小宦官,看样子是甘露殿里的执事,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可却跪着几十人,跪着的这些人都是萧淑妃宫里的小宫女和小宦官。 米小苗道:“看来皇上还没走呢,咱家先进去禀报一声,王相在门口宽厚。”说完,迈着鸭步,进了大殿。路过宫门之时,就听那几个甘露殿的小宦官,异口同声地叫了声“爹”,米小苗腰杆儿挺直,冲着小宦官们点了点头,示意孩子们好好当差,不要丢爹的脸。 王平安看着好笑,摇了摇头,背起手,在宫门外面慢慢溜达,他走到那几个小宦官的跟前,指了指那些跪着的人,问道:“他们怎么了,怎么都跪着,是犯了什么过错吧?” 一个小宦官连忙陪起笑脸,弯着腰,巴结地道:“回王相爷的话,他们可是犯了大过错了,竟然敢***皇幼子!皇上没将他们处死,已经是瞧在过世的萧淑妃的面子上了,让他们跪着,没给别的处罚,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们。” 王平安皱眉道:“你说什么,他们***皇幼子?这话从何说起?” 这小宦官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萧淑妃死后,因为是有了罪,被抓起来后丧得命,她以前的宫殿,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要收回的,而皇幼子李素节成了无恃儿,也不知会被谁收养,而不管被谁收养,那个谁都会因此而得罪王皇后,同时也得罪新太子,所以说李素节命运堪忧,前途无亮。 如此一来,宫里的那些宫女和小宦官自然心中不满,李素节要是倒霉,他们也好不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萧淑妃“扎草人”的事情,有可能连累到他们,象萧淑妃这种人都能被杀了,那他们算个啥,还不是说死就死! 自己的命运一旦出现问题,无法保障,那么对待别人的态度,尤其是对待萧淑妃儿子的态度,那就实在没法儿好起来了,这倒也不能算是忘恩负义,只是宫女和小宦官们的一种正常心理反应罢了,并没有真的把皇幼子给怎么着了,如果他们真有啥想法,李素节一个小小婴孩,那还不是半刻钟就得被整死么! 听完小宦官的叙述,王平安道:“他们竟然看着皇幼子哭泣,而不去照顾,这可真是太可恶了,这***皇子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啊!” 小宦官道:“可不是嘛。皇上来时,皇幼子正哭着呢,把皇上给心疼的不行,父子连心啊,皇上能不生气么。不过皇上仁慈,只是让他们出来跪着,这要换了史大总管在这儿,那这些人直接就得被拉出去,尽数打死,尸体喂狗了!” 另一个小宦官也过来巴结,想和王平安说上几句话,他道:“要依着小人说,就应该将他们先打死,然后剁碎了,这才喂狗!” 地上跪着的那些小宦官和宫女一起抬头看他,心想:“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竟这么个落井下石法!” 这时,米小苗从里面出来了,道:“王相,皇上让您进去呢!” 王平安嗯了声,往殿里走去。米小苗对他小声说道:“现在皇上心情极不好,待会儿陈诉案情时,您可得小心点儿,莫要让皇上发现了破绽。”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皇帝要是心情好,没准儿还蒙混不过去,可皇帝要是心情不好,情绪不稳,那几乎可以说事有***,都能蒙混过去。” 他看了眼米小苗,暗中摇头,也难怪李义府那狗头,说米小苗干不成大事,现在看起来,可不正是如此。米小苗进了甘露殿,近距离的伺候李治,也有段时间了,可却还不了解皇帝的脾气秉性,身为宦官,这可未免有点说不过去了,要是他以后还这样,怕是这辈子都当不上宫中大总管啊! 进了前殿,却没看到李治,可一阵小孩儿的哭声,却从后殿里传来。王平安心想:“不会吧,皇帝在哄孩子呢?还把孩子给哄得哭声不止!” 李治的声音传来:“无病,无病啊,你快点儿进来,现在朕有事要你帮忙!” 王平安连忙加快脚步,进了后殿,道:“皇上,臣来了。” 他一进来,就见皇帝李治,手里抱着个襁褓,正不停地悠着,可不管他多么用力的悠,这孩子都哭声不停,而且嗓子有渐渐嘶哑的前兆。 李治急道:“你快来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啦,怎地哭起来个没完呢,朕怎么哄他都不成!” 他现在是忙得满头大汗,他自己搞不定这孩子,可他又把那些宫女给罚在外面跪着,不太好意思这就叫她们进来,显得自己这个皇帝挺没用的,连哄孩子这种小事都办不好。 王平安赶紧上前,见皇帝脸色难堪,他忙道:“皇上,术业有专攻,这抱孩子的小事儿,让宫女们做就成了,您可万万不能行此妇人之举啊!” 这马屁拍的,舒舒服服地拍到了李治的龙屁之上。李治正为哄不好孩子闹心呢,一听王平安说的话,心里顿时舒服起来,点了点,把怀里的孩子交给王平安。 王平安抱住皇幼子,见他比小太平好象大一丁点儿,但哭起来的模样却差不多,想起自己抱小太平时,她哭个不停的事了。王平安道:“这孩子该换尿布了,光靠哄是不行的,得把尿布给他换了。” 这孩子是不是真的需要换尿布,他也不知道,只是用手一摸,感觉小孩子的屁股那里潮乎乎的,便以此为借口,这不就能让那些宫女进来伺候皇幼子了么。 李治道:“怪不得哭个不停,原来是要换尿布,这种事情,朕哪能做呢,交给外面的人吧,让他们好生伺候着,如果再不照顾好素节,那朕就把他们全都交给忠臣,让忠臣处罚他们。” 王平安把孩子交给米小苗,米小苗抱着孩子,出了后殿,去外面找宫女,给孩子换尿布了。 后殿只剩下李治和王平安。王平安道:“皇上,萧淑妃的案子有了进展,案情已经查清了,臣特来向皇上禀报,陈诉案情。” 李治啊了声,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道:“萧氏死的不明不白,你能破了此案,也算是替她报了仇了。具体案情如何,说于朕听。” 王平安便把这案子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向皇帝说了一遍,并且还拿出了那个小宦官的遗书,以及李义府写的结案文书。 李治听完,惊骇不已,道:“朕一直以为皇宫之中,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怎地就出此恶人,做出了此恶事呢!”他接过遗书,看了看,扔到一边,又开始看结案文书。 王平安道:“是啊,这案子极是难破,如果不是宫里各位总管以及主事的配合,那这案子还真是破不了的。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宦官,竟能做出这种恶毒之事的呢!此案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差一点就要成为悬案,差一点臣就破不了啊!” 李治看完了结案文书,还是很惊讶,但他的心里却好受了不少,道:“只要能替萧氏报了仇就好,朕这心里就安稳了,要不然连觉都睡不着啊!” 这时,米小苗抱着皇幼子李素节进来了,他道:“皇上,小皇子不哭了,果然是一换尿布,他就不哭了,可看样子,好象又饿了。” 王平安道:“还是得让宫女来照顾他才成,只是那些宫女有点靠不住!” 李治叹气道:“素节没了娘,着实可怜,朕感到有些对不起他,真不知以后应把他交给哪位嫔妃抚养才好啊!” 王平安心想:“宫里,怕是没有人敢收养他吧!” 第八百四十七章 武媚娘要收养李素节 第八百四十七章 武媚娘要收养李素节 李治叹气,不知以后该如何抚养皇幼子李素节。皇子的抚养,可是和普通老百姓家的不一样。当然,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家,在抚养孩子时,也会希望孩子能身体健康,并且能得到好的教育。 皇子以后就是亲王,不但要吃好喝好,还要受到好的教育,这些他们都是能轻而易举得到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学会辅佐兄长,也就是以后的皇帝。 在做父亲的皇帝眼中,这点当然是很重要的,虽然在以后的新皇帝眼里,并不这样认为。就如同李世民希望李恪能好好辅佐李治,当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但两个儿子却谁也不这样认为。 李治自己当儿子时,没有当好,但他却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能顺着他的意长大。李治看着王平安,道:“无病,你说,把素节交给皇后抚养,这样好不好?” 王平安立即摇头,道:“皇上,臣以为这样做实在是不妥。别的不说,就说皇后娘娘要抚养两个孩子,又是太子,又是素节,她又要管理这么大一座皇宫,一个人哪儿能照顾得过来啊!所以,臣以为,还是把素节交给一个位份较低,且没有子女,但性格却好的嫔妃抚养,这样才对皇幼子的成长最好,最能让他长大后,让皇上您满意。” 王平安心肠不错,对大人是对大人,对孩子是孩子,李素节这么小,如被牵扯进宫斗里,会很无辜。要想让他能正常成长,长大后能平平安安的,那就得保护他,而保护他最好的方法就是隐藏他。 找个位份低的嫔妃抚养他,嫔妃位份低,就意味着没资格参加宫斗,没有子女便会对李素节好,把他当成以后的依靠,而嫔妃的性格好,这样才意味着李素节长大后,性格有可能也好,少有争强好胜之心……说得白了,就是李素节出局了,以后再没有机会争权夺位,不能成为现在的皇太子,或以后的皇太子的威胁,老老实实地做个安乐王也就行了。 在别的王朝,皇子出风头,后果各种各样,可在李治朝当皇子,要是出风头,那结果就只能有一个了。王平安不想让李素节遭遇横祸,所以才这么建议。 李治听了,想了想,道:“位份低的嫔妃,这个倒是很多,但性格好的,朕倒是没注意过,朕很少和她们玩耍的。”摆了摆手,他不再烦恼这个问题。 皇家子弟的事情,王平安不太好说得太多,他问道:“皇上,那您看萧淑妃的案子,要怎么个结法儿?” 李治一愣,啊了声,道:“不是已经结了吗,你刚才给朕看的不就是结案文书吗?”说着,他又拿起了那张结案文书,看了眼,似乎是在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结案文书。 王平安忙道:“是,这案子到现在是结了。臣是问皇上,要不要进行连坐,多抓些人来,毕竟萧淑妃被害,这可是大事,不如办得大些,要起到杀鸡骇猴的效果,让宫里的宦官和宫女们,以后再不敢起害人之心。” 米小苗抱着皇幼子,他看了王平安一眼,心想:“你这么个说法,皇帝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肯定不愿意多杀人。可这么问也好,早结案早利索,免得夜长梦多,再牵扯什么进来。” 米小苗道:“皇上,小奴以为,这次案子确实应该起到杀鸡骇猴的效果,那个害人的凶手,肯定是有九族的,小奴以为,应该把他的九族都抓起来,全都砍了。而且在砍他们头的时候,让宫里所有的人都去观刑,这样才最好,保准以后宫里再没人行凶了。“王平安放了一把火,他赶紧给加点儿柴,扇点儿风,两人也算是配合默契了。 李治一听这话,立时就摇了摇头。王平安和米小苗是正话反说,真实意思是让他不要牵连太多,赶紧完事儿得了。他这皇帝还真经不起忽悠,竟真的说道:“这样不好,连坐之刑,早就废除了,这是酷法,朕又不是暴君,哪可能因为嫔妃被害,就恢复此酷法呢,当年的隋炀帝都没这么残忍过。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吧,少杀些人,也可以让宫人们知道皇家的宽厚,心存感激,以后行凶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王平安答应一声,拿回结案文书和那替罪羊的遗书,告退出殿,去忙乎自己的事了。 米小苗把李素节向前抱了抱,边给李治看,边问道:“皇上,皇幼子该如何安排?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找别的嫔妃抚养?” 李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苗,你说素节让谁抚养比较好?”他自己拿不定主意,而米小苗又抱着孩子,所以顺理成章地,就问起米小苗来了。 米小苗顿时一愣,如让他自己在肚子里胡思乱想,那他还行,可一旦让他拿主意,他就不行了,就如同李义府说的那样,他是个没有什么大出息的宦官。 米小苗颇有些张口结舌,脑筋急转,想着哪个嫔妃可以抚养李素节。可他这么一耽误时间,虽然仅是短短的一小会儿,却也让李治感觉问错了人。 李治平常问的都是大人物,什么问题几乎都是可以立即给出答案的,从没有象米小苗这样结结巴巴,一脸莫名的样子。 李治很不满地站起身,道:“素节孩儿,还是先留在此处吧,该由谁养他,让朕再好好想想。”他又看了一眼孩子,却见李素节有要哭的样子,搞不明白孩子是饿了,还是又尿了。 李治赶紧离开,他可不想听孩子哭来哭去,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没兴趣哄了。离了萧淑妃的寝宫,李治回了更幽堂。 米小苗抱着孩子,在殿里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好不容易皇上问咱家个重要问题,结果咱家还没答出来,唉!”忽见小孩子呜呜地又要哭,他便不耐烦起来,扬声叫道:“外面的,进来了两个,好好照看皇幼子,如再不尽心,小心咱家要了你们的狗命!” 王平安出了皇宫,先到了承天门,带上李义府,两人一起去了尚书省。此时尚书省里,大理寺的秦少卿早到,已然和长孙无忌说了此事。等王平安一来,带来皇帝口谕,这案子便算是结了。 长孙无忌对这案子是无可无不可,并不怎么太在乎,直接在结案文书上画了圈,案卷交给大理寺封存,此案便算彻底完事,除非李素节长大,跑来要看萧淑妃的案卷,否则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事到此为止了。 王平安处理完此事,便即回了自己的国公府,而别的大官,则全都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去了,谁也没有理会一个小人物,那就是李义府。 李义府急啊,案子结束了,可自己呢,自己的官职怎样呢?那两份调令都没有写日期的,根本不做数啊,难道他还得回门下省,接着当个小小的典仪? 李义府心里发狠,有心反抗一下,提醒王平安和长孙无忌,自己可也是在此案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就算是马,立了功劳,也得多给几把好料吧,你们就这么把我给忘了? 可转念又一想,想起来有想起来的好处,可想不起来,同样有想不起来的好处,万一把自己想起来了,然后一灭口,那自己多冤,死得冤啊! 只好忍了,谁让他是小人物呢,没有发言权,要想升官,只能慢慢熬! 王平安并没有忘了李义府,但却不想立即处理掉他。王平安感觉到自己和武媚娘可能存在些误会,如果这时候把李义府给灭了口,怕这个误会有可能更深,而且以后没法弥补,两人之间的猜疑会更大,这是非常不利的。因为一个小小的李义府,使他和武媚娘产生隔阂,实在是很不值得的一件事。 王平安的打算是这事先放一放,如果武媚娘想起了李义府,那再说想起来后的事,如果想不起来,那自己再收拾掉他。这事儿不着急,没必要马上就处理。 皇宫,更幽堂。 武媚娘一路跑回了更幽堂,从后门进入大殿,可等到了好半天,也没把皇帝等回来。她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再出去了,只好等在前院的大门口,那里有李治留下的几个小宦官,马马虎虎算是保护堂内的“佛门居士”,实际上一点用处没有。但有一点,他们这几个废物虽然啥事办不了,可有他们在,如有人想害武媚娘,那都是不敢从正门这里来的,所以这里算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媚娘在大门后面,等了好久好久,这才看到步辇,皇帝回来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不把今天的事和皇帝说,因为今天的事涉及到那个小官了,如果把事一说,皇帝震怒,使劲查起来,没准会连累到王平安,那就不好了。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感觉那个叫李义府的小官,是有利用价值的,留着他也许以后用得着。 李治进了更幽堂,见武媚娘竟等在门后,似是在翘首企盼自己回来,他原来很郁闷的心情,这才稍稍开朗起来。 进了大门后,李治把门一关,道:“我有种感觉,只要是在这里,我就能开心,可一出了这里,我几乎是立即的就不痛快。朝中宫里的事太多,实在是让我心力疲惫啊!” 武媚娘和李治手拉手进了大殿,李治坐下后,武媚娘就象是小媳妇儿似的,拿了手巾,给李治擦脸擦手,又沏了两杯茶,她坐在李治的对面,陪着皇帝一起喝茶。 李治叹道:“媚娘啊,你真的是和别的嫔妃不一样。”他端着茶杯,吹了吹,说道:“就说这喝茶,别的嫔妃都是给我端来,然后站到一边,看着我喝。只有媚娘你,是倒两杯茶,坐在我的跟前,陪着我喝,这样才象是夫妻嘛。相敬如宾什么的,实在是无趣得很。” 武媚娘笑了笑,道:“皇上不是去了萧淑妃那里吗,可是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李治叹气道:“不顺心的事太多了,一抓一大把,说也说不完。”他喝了口茶,然后便把萧淑妃案子的事,和武媚娘说了。 武媚娘听完之后,心中暗道:“不成想,我今天竟然掺合进了萧淑妃的案子,还成了见证人之一。原来,朝中大臣们运作人命案子,用的是这种方法啊,真是下作,但也很简单,换做是我,我也可以做好的,没什么难的嘛!”她对如何办案子,心中有了些心得。 李治说完了案情,又叹气道:“萧氏的案子结了,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块心病。可素节那孩子失母,实在是太让我揪心了,到现在我都没想好,是应该让他留在萧氏的宫里,由宫人照顾他呢,还是为他再找个母亲。想来想去,我也没想出个好人选来,宫中似乎没有哪个嫔妃符合条件,真是让我发愁啊!” 武媚娘奇道:“收养皇幼子,还要什么条件吗?” 李治道:“是无病说的,又要嫔妃的位份低,又要无子女,又要性格好……咦,媚娘,这些你都符合啊,不如就由你来收养素节吧,抚育他长大,把他当成是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这样不好吗?” 武媚娘心想:“我怎么没有子女,我有小太平呢!只可惜,小太平被王平安养着,我要是想得到他的外援之力,就得让他接着养,只能等我自己位置稳了,才能接小太平进宫。” 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来,这是武媚娘的原则。她很有技巧地说道:“皇上,自从小太平离了媚娘之后,媚娘的心里没着没落的,如果能把皇幼子交给媚娘抚养,那可实在是太好了。” 李治啊地一声,道:“对啊,你还有……咱们还有小太平呢!奇怪了,王平安怎么一直不提小太平的事,难不成他还没有接小太平进京吗?” 武媚娘道:“兴许他是舍不得,再说媚娘现在在宫里的地位尴尬,把小太平接进宫来,对她并不好,还不如先养在宫外呢!” 她现在自己尚处在危险之中,今天还被几个小宦官追着跑,自然不肯让女儿进宫了,那岂不是让自己的女儿也身处危险之中。但别人的孩子就没关系了,李素节嘛,正适合她养,说不定能有挺大的用处呢! 第八百四十八章 媚娘和李治做了合法夫妻 第八百四十八章 媚娘和李治做了合法夫妻 李治听了武媚娘的话,沉默半晌,他何尝听不出,武媚娘是在暗示他,她在宫中无名无份,这种身份地位,是没法把小太平接进宫里来的。 而从武媚娘的角度来讲,她需要有朝中大臣对她进得强而有力的支持,这个人能也只能是王平安,除了王平安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人了。那么,武媚娘想推迟小太平的入宫时间,也就顺理成章了,只要小太平在王平安的府中,王平安就非得支持她不可,如果有人难为武媚娘,那么王平安势必会和那人翻脸。 由于武媚娘的“出身”确实是尴尬,所以李治实际上同样需要王平安的支持。就算王平安不为难,但只要他不支持,仅仅一个保持沉默,就能把武媚娘打回原型,别的大臣是绝对不会对武媚娘客气的。李治要想娶一个尼姑做嫔妃,那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武媚娘和李治的关系,其中间是没有皇子做为纽带的,因为武媚娘没有生出李弘,她生的是小太平,而这个小太平又没法“证明”身份,这就使得李治要想说武媚娘的事,是没有什么底气的。 当然,就算是真实历史上,李治在很有底气的情况下,武媚娘的事情都很难办,何况现在呢! 李治沉默了好半晌,这才说道:“媚娘,你的事由无病一手***办,也不知他做的利索不利索,会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呢?”他说的身份,指的是出身,也就是武媚娘曾经是先帝嫔妃的事。 武媚娘想了想,道:“舅舅办事向来可靠,应该是不会留有什么尾巴的。媚娘的身份,在三年之内,应该是不会被别人知道,但如果皇上有心让媚娘长久地留在宫中,那可能用不了三年,就会被人发现。这是没办法的事,这世上太多的人穷极无聊,专门喜欢查人的祖宗八代,挡是挡不住的。” 她的意思是在告诉李治,想逃避是没有用的,找茬儿的人永远都有!你是皇帝,是不会有人找你茬儿,可找我茬儿的人,是一定会有的,光害怕没啥用,得迎难而上。所以,该给我个名份,还是快点儿给吧,靠拖着是没有用的。 李治倒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又想了半晌,道:“我是很想和你做长久夫妻的,媚娘你有什么办法么?” 武媚娘轻声道:“这个并不难做到,媚娘还俗这个简单,难的是有个名份,皇上可以先封媚娘一个很低的名份,然后以照顾皇幼子的名义,去萧淑妃的宫里,照顾皇幼子,这样一来由于媚娘身份底,所以不会有人关注,二来皇幼子又有媚娘来照顾,一举两得。等再过些日子,皇上再慢慢升媚娘的品阶便是,那时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反对的人就会少很多!” 她的办法是对的,说白了就是循序渐进,由于她的身份提高较慢,所以便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等她真要有一天,身份变得极高,别人不得不注意她时,回头看她在宫中的“履历”,就会以为她是慢慢熬上来的,也就不会怎么找茬儿了。 大多数人只是痛恨暴发户,对那种一步登天的人眼红,而对于那种慢慢熬出头的人,是并不如何痛恨的,相反甚至会引为榜样,照着学呢! 李治啊了声,脸上露出笑容,拍手道:“对啊,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虽然所需时间长一些,但这种事却也不用着急,这么做是完全可以的。别说不会引起朝中大臣的关注,就连宫里的人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武媚娘笑道:“只要是皇上身边的人,别人就一定会关注的。皇上要想不引起别人的关注,那不妨这次多封几个人,每个人都有分工,这样一来,媚娘就更不显眼了。” 李治笑道:“对对,就应该这么做,又简单,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世风日下,象前隋时,大家都吃不饱肚子,就没人关心皇帝如何,可现在大家都能吃饱了,就爱管起闲事儿来了,别说我封个妃子什么的,就算我起床晚了,大臣们都要议论一番,怪我不去上早朝,我这皇帝当的,真是要多累,就有多累。” 说完这话以后,李治立即行动起来,让武媚娘准备好文房四宝,他开始写起文书,打算封一批宫人出来。 武媚娘以前就是宫里人,她又和李治勾勾搭搭的,李治的后宫有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李治既然要册封宫人,她自然就要出谋划策了。 武媚娘凭着记忆,挑了五个宫人出来,这五个宫人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而且相貌又不咋地,属于李治只宠幸过一次,尝了鲜后,就不会再尝第二次的。这五个宫人都是嫔妃的最低一等“采女”,正八品的品阶。对于李治的女人来说,这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品阶了,只要是被他播撒过一次雨露的宫人,就可以直接得到这个品阶位份。 升也不升得太多,只是升为正七品的“御女”,御女是管宫里服饰器具的,比如说皇帝或者皇后,或者是有皇子的嫔妃用的器具,比如说脸盆的管理,还有腰带、鞋子、发簪,等等。 武媚娘给这些宫人都安排了职司,基本上都集中在萧淑妃的宫殿里。理由很简直,就是原来萧淑妃所用的宫人犯了过失,不好好伺候皇幼子,所以要换一批人,以前的那些全都打发到浣衣院去,学西施那样,洗衣服去吧。 她给自己也安排了职务,就是萧淑妃宫里的大御女,主管膳食。现在萧淑妃的宫里,只剩下了一个李素节,还是个吃奶的娃儿,她要是管膳食,不就是管李素节了么,说白了就是李素节的养母了,不能说是乳母,因为她是有品阶的嫔妃,就算品阶低到倒数第二等,但也仍旧是嫔妃之一。 用迂回线路,武媚娘便成了萧淑妃宫里的实际主人。 李治按着她所说,把旨意写好,道:“这样就好了吧?只要交给皇后,让她答应一下,就可以实施了。”理论上是要皇后同意的,但其实王皇后一点发言权没有,李治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在她那里走个过场而已。 武媚娘想了想,又道:“萧淑妃身遭惨死,大不吉利,不如将宫殿的名字也改改吧!”不等李治答应,她就直接给起了新名:“就叫启蒙殿如何?” 李治道:“启蒙?这个名字好,别人一听,便知是我对素节抱有很大的期望,一切都在为他着想,如果一来,大家都关注他,而会忽略媚娘了。”提笔写下,把萧淑妃的宫殿正式改名。 写好之后,李治把文书拿起来,出了大殿,开门叫过一名小宦官,道:“把这个交给皇后,让她照着做。嗯,就以她的名义下令,算做她念及姐妹之情,原谅了萧淑妃扎她草人的事,她是一个贤德的皇后,明白朕的苦心的。还有,让她早点把萧氏的宫殿收拾好,以前的物品全都不要了,全都换新的,让她速速办理!” 小宦官接过文书,虽不敢打开看里面的内容,心中却想:“皇上人真好,这是要替皇后娘娘争个好名声啊!”小跑着离开,去找王皇后了。 李治回了大殿,笑道:“媚娘,我已经责令皇后去收拾启蒙殿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天,估计后天你就能搬进去了,那时咱们就不用在更幽堂里住了,这里太僻静,伺候的人少,一切事情都要劳烦媚娘亲手去做,我看着心疼着呢!” 武媚娘却道:“媚娘愿意为一个人伺候皇上呢!”她笑着坐到了李治的腿上,摘下僧帽,指着自己的头顶,笑道说道:“皇上你看,这才几天的功夫,媚娘的头发长出了一层,看着象不象个假小子?” 她的头发长了薄薄的一层,头顶有了点青色,至少不再那么璀璨了,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有点象壮汉两天没刮胡子一样。 李治看着她的头顶,笑道:“媚娘有没有头发,都是一样的好看!” 两人甜甜蜜蜜起来。 皇后寝宫。王皇后接到了李治的手谕,看罢之后,心里这个不痛快啊,而且还有几分害怕。她派出的那几个小宦官全都出宫了,这点她已经从大宫女秀儿那里得到了消息,可那几个小宦官太不是东西,竟然没处理掉武媚娘,都拿着金银跑了。王皇后想出了完美的计划,可底下人却不肯好好执行,她也是没有办法的,想要处罚,可人家都跑了,现在说啥都来不及了。 这也就罢了,皇帝却偏偏给她下了命令,让她提升几个宫人的封号,她一眼就看到了杨春花的名字,了空小尼姑不就叫杨春花么,这是要让小尼姑还俗,正式成为嫔妃啊! 王皇后真是又生气又难过,这成啥了,自己给皇帝找了小尼姑解闷儿,现在小尼姑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嫔妃,还要去养皇幼子。这些都算了,谁让自己把她弄进宫来的呢,可最气人的是,自己还要指挥宫人,去给小尼姑打扫宫殿,以便让她住得舒服些! 自己这皇后当的,实在是有史以来,第一窝囊啊! 再生气也没用,王皇后只能照着皇帝的吩咐办事,她抄写了一遍文书,算是自己下的命令,为表示郑重,还特地让秀儿拿着,去找史忠臣。命令一层一层的下发,现在是轮到史忠臣处理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史忠臣再次开始行动 第八百四十九章 史忠臣再次开始行动 王皇后凄凄然地写好了手谕,交给贴身大宫女秀儿,让她去交给史忠臣,大总管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要走的,没法绕过去,一来嫔妃的封号要备案,二来收拾宫殿,也得由史忠臣派人去才成,不能让堂堂皇后真的去指挥打扫宫殿吧! 秀儿拿了手谕赶去观云殿,她心想:“好啊,我终于安全了。那几个宦官一逃走,就等于是事情有了缺口,皇后娘娘想再灭口也来不及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灭不灭口的也无所谓了,那我不就安全了嘛!” 她毕竟跟着王皇后多年,为了伺候王皇后连嫁人都耽误了,她甚至有这辈子不嫁人的想法,只想着存够一笔养老钱,等离了皇宫时,收养个儿子,能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就行。有了这种想法,她自然什么事都要优先为王皇后考虑。 拿着手谕,秀儿就想:“皇上做出的这个决定,估计是想为那个小尼姑好,可表面上看,却是在‘怀念’萧淑妃。萧淑妃是个啥,她可是犯了扎草人诅咒皇帝和皇后以及太子的罪犯,她有啥好被怀念的。皇上这么做不过是在向宫人们展示皇家的宽厚罢了,可既然通过皇后娘娘下这个令,那这好人为啥不让皇后娘娘做呢?这样,宫里人还有外面的人,不就都要称赞皇后娘娘的宽厚了吗,说她是个好皇后,象长孙皇后那样!” 她打算好了,就把所有的好处,都说成是皇后娘娘的,这样也算是报主隆恩了。 来到了观云殿,通报之后,秀儿进了大殿,见到了史忠臣,她把王皇后的手谕呈给史忠臣看,等着史忠臣问话。 史忠臣仍在锻炼身体,他已然打定主意,一定要除掉王皇和武媚娘这两个妖女,既然决定了,他就没打算半途而废。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大有回光返照的架势,确实好了不少,甚至都能单手抬起十斤重的香炉了,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讲,力气着实算是不小了。 看了手谕之后,史忠臣皱起眉头,问道:“皇宫之中,升赏嫔妃都是有定制的,为何皇后娘娘这次要升六个人?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更幽堂侍佛宫女?这是怎么回事,咱家以前怎么不知有这么个宫女呢?” 他看手谕之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杨春花的名字,又看到了更幽堂三个字,神经一下子就被拨动起来,所以有此一问。 秀儿随口乱编,反正是没法证实的事情,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秀儿道:“因为萧娘娘故世,她原先宫里的人不好好伺候皇幼子,皇上怕委屈了皇幼子,所以这才打算换一批人的。皇后娘娘说了,这些嫔妃都是无子之人,这辈子怕也是就这样儿了,所以这次有了升赏的机会,便给她们升一升,以后怕是再没这个机会了。到于说到杨春花,她和皇上……这个不太好说,但皇后娘娘是知道的。杨春花是皇后娘娘在感业寺的侍佛替身,又被娘娘召进宫来,在更幽堂里打扫,没功夫也有苦劳,所以这次一并封赏,让她好好照顾皇幼子的起居生活。” 史忠臣哼哼两声,道:“杨春花是皇后娘娘在感业寺里的侍佛替身,现在又要成了嫔妃?这里面有些话确实不太好说了。皇后娘娘这次封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就想着掩盖这个‘不好说’呢?” 秀儿咬了咬嘴唇,想在大总管面前蒙混过去,还真是不容易啊,再编不出理由,她索性就沉默,干脆不吱声。 史忠臣看了她一眼,看她的样子,想必是不想说出太多的“内幕”。史忠臣冷冷地哼了声,就凭一个宫女,又能知道多少内幕呢?他把手谕放到桌子上,道:“你回去和皇后娘娘说一声,就说这事儿咱家立即就会去办,后天就能办好。嗯,明天晚上就差不多了,要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可以在明天晚上,去……去启蒙殿验收,看看收拾得合不合她的意。” 秀儿心想:“这怎么可能,收拾个宫殿罢了,还要劳皇后娘娘去验收,太夸张了吧!”她点头道:“婢子回去后,会禀报给皇后娘娘的。”她可不敢替王皇后答应下来。 史忠臣嗯了声,摆手道:“那你这就回去吧!”待秀儿转身要走时,他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事儿皇上知道了吧?咱家说的是改宫殿名称的事!” 要改宫殿名称的是武媚娘,说给李治听,李治便算成是他自己的意思,而下发到王皇后那里,王皇后写手谕时,又变成了她自己的意思,所以从手谕上,是看不出这到底是不是皇帝的意思,但可以肯定,皇帝是知道的。问题是,皇帝是先知道的,还是后知道的。 史忠臣冷丁一问,秀儿想的就少了,她只顾及着给王皇后争个好名声,却忽视了,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危险成份。 秀儿转回身,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赞成改宫殿的名称。”她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耳中,听了会觉得皇后挺有权势的,是真正的后宫之主,有权力改宫殿的名称,而且皇帝也同意了。 可听在史忠臣的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了。让武媚娘进宫的是王皇后,让武媚娘和李治行苟且之事的还是王皇后,陷害萧淑妃的也是王皇后,现在“***行赏”,给武媚娘封赏,还弄个好宫殿的人,仍旧是王皇后! 史忠臣几乎把王皇后给恨死,心中暗骂:“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赛过妲己,邪恶之极!” 表面上当然不会流露出憎恨的表情,史忠臣点了点头,道:“皇上知道了就好,你回去吧。” 秀儿转身,又要出殿。可她刚走出一步,后面的史忠臣就又说话了,他总喜欢在别人要走时,说些重要的话。 史忠臣道:“对了,咱家差点忘了,你回去后告诉你家娘娘,就说萧淑妃那案子结了,结得很不错,但是有点小小的首尾。咱家这里无意间得到了萧娘娘的一点东西,可能对皇后娘娘有用。好了,你走吧!” 秀儿一愣,没有立即明白史忠臣的话,她有心问一问,却见史忠臣闭上了眼睛,身子依偎在床靠上,开始养起神来。她在王皇后的宫里,是个大宫女,可在史忠臣这里,她什么也算不上,当然不敢打扰大总管休息,只好转身,又往殿外走去。 这回她走得极慢,希望史忠臣能再叫住她,提示几句。然而,这次史忠臣却没有再叫她,她一直走出殿外,史忠臣也再没有出声。 秀儿只能默默地走出观云殿,一出大殿,她立即飞奔,跑回皇后寝宫,向王皇后报信去了。 殿内。史忠臣睁开了眼睛,心想:“是时候了,明晚,就是解决掉王皇后的最佳时机!”他从桌边的木匣中,取出一个小盒,盒里放着王平安给他的“超级毒药”。打开看了看毒药,史忠臣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冷笑。 秀儿跑回了皇后寝宫,一进内殿,她便道:“娘娘,您的手谕,大总管答应一定尽快办好。可是他又说如果您方便的话,明天最好能去启蒙殿里验收一下,看看宫殿收拾得合不合您的意!” 王皇后一听,更生气了,喝道:“岂有此理,他说的是什么胡话!不过是给……哼,不过是收拾个宫殿罢了,难道这也要我去看,真真的欺人太甚!” 她本来就心理不平衡,看什么事情都不顺眼,史忠臣竟说让她去验收,她当然要生气了。最近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已然不象以前那样,什么委屈都能咽到肚子里了! 秀儿却脸色苍白地道:“娘娘,恐怕大总管让您去验收,不是说让您去看看宫殿收拾整理得如何,而是有事想和您说的。” 她把史忠臣最后说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王皇后听! 王皇后一听这话,立时就惊恐起来,急道:“什么,他得到萧狐狸的什么东西了?” 秀儿摇头道:“不知道啊,大总管没说,看样子也漫不经心地,可能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王皇后却道:“和萧狐狸有关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不重要的呢?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她大急起来。 萧淑妃的事情,她做得拖泥带水,顾头不顾尾,差错一大堆,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怀疑到她,可却也不代表永远安全,对于将来的不可预知,才是最让人闹心的。 王皇后道:“史忠臣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好处啊?他都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要什么好处啊!” 秀儿提醒道:“或许,他是想替自己的弟弟史总管讨要些好处呢,他快死了,不得找人照顾着些弟弟呀!” 王皇后长长的哦了声,道:“这么说,他是想拿萧狐狸的东西,换我一个承诺了。” 她俩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危险,反而感觉史忠臣这样的人物,竟能想着得到王皇后的承诺,这是大好事啊,这说明史忠臣看好王皇后,同时能从侧面反应出一个信息,那就是王皇后的地位有可能已经开始巩固了,要不然以史忠臣的眼光,干嘛需要她的承诺? 秀儿笑道:“娘娘,看来太子新立,确实是大有好处,别人也就罢了,大总管是啥眼光呢,他既然要求您,说明别人谁也不能动摇您的地位啦!” 王皇后也开始喜滋滋起来,外臣们对于宫里的事情反应都慢,或者说还来不及跑来巴结,可史忠臣就是宫里人,而且位份最高,他要是看好自己,那自己就绝对没有问题,想必是萧狐狸的事情已然彻底完事,不会再对自己有威胁了!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只要把史忠臣手里的东西拿来,然后给他个承诺,我以后就不用再烦心萧狐狸的事了,只要专心对付小尼姑就成!” 秀儿道:“对对,就是这样。那,娘娘,您要不要去见见大总管?只是您要去见大总管,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如就象他说的那样,以验收启蒙殿为由,明天晚上去见见他吧!” 王皇后道:“正是如此。启蒙殿里旧人已去,新人未到,明晚肯定清静,而且我是去验收的,有理由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时和史忠臣私下见见,一切就都解决了。” 秀儿连声称是,还强烈要求王皇后带着她一起去,王皇后自然答应。 就在这天,史忠臣把手谕上的事情都给办了,他做事不象李治那样,只罚宫人们去外面跪着,他把萧淑妃宫里所有的宫女和小宦官,全都给打发到掖庭宫,安排他们去干最重的活,而且还让米小苗嘱咐那里的管事,把那些人全都累死算了,不允许活下来一个。 他这么做,还不如把那些宫人全都给直接咔嚓了呢,还痛快些,用干活累死那些人,正所谓钝刀子杀人,最是疼! 启蒙殿里连夜就开始收拾整理,萧淑妃以前用过的器物,全部被换,可以这么说,除了皇幼子李素节,暂时被抱到了别的宫里外,这座宫殿里,再也没有任何萧淑妃的印记了。 第二天。 李治日上三竿后,才从更幽堂里起床,去了甘露殿,做为皇帝,他怎么着也得尽一下义务,不能老不上朝,他才登基没多久,要是就不上朝了,那大臣和百姓们该怎么看他,何况现在边境还有战争要打。 武媚娘一个人留在更幽堂内,心情很是激动,她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她终于成了李治的嫔妃了,而且还是在别人不知道她的秘密下成的,从现阶段来讲,这是她绝大的成功了! 一直等到了天色将黑,可李治却仍旧没有回来,而武媚娘又不能派人去找,她无人可派啊!正在焦急之中,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敲的是正门。武媚娘把门打开一看,竟是王皇后的大宫女。 武媚娘心中惊奇,她顺着门缝,向外张望,见台阶下面,有一台步辇,上面坐着的是王皇后。王皇后一身便装,正在步辇上冲着自己微笑。 第八百五十章 生死陷阱 第八百五十章 生死陷阱 武媚娘心头砰砰狂跳,王皇后怎么又来找自己了?她到底想干嘛? 武媚娘在更幽堂里不是白待的,僻静有僻静的好处,起码可以让她能静下心来想事情。那几个追她的小宦官到底是谁,她已然猜得七七八八,估计就是王皇后派来的。虽然那几个小宦官没有表现出要把她怎么着,可是危险就是危险,不能因为危险尚未发生,就不当回事。 危险,没发生前叫危险,要是发生了就是祸事了,那时再想当回事,可是来不及了! 武媚娘没动地方,很戒备地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皇上刚刚派人回来,让贫尼给他沏好茶,晾着,免得他回来喝时烫嘴。” 她在向王皇后暗示,皇帝马上就回来了,这种时候,你可别乱来啊,你要是敢把我怎么招了,小心皇帝和你翻脸! 王皇后面色一僵,由于那几个曾经的“心腹小宦官”已经离开了皇宫,她又不敢再信任别的宫人,所以更幽堂这里,她没有留人盯梢儿,武媚娘说的是真是假,她还真没法判断。 秀儿不能算是伶俐,算得上是个老实丫头,可正因为老实,她说起话来才会“比较”的直来直去。她道:“皇上就要回来了?娘娘,那咱们在这里等等吗?”她回过头,冲着王皇后说了一句。 武媚娘听她这么一说,立时放下心来,如果不怕被皇帝碰见,那就不会是要害自己。转念一想,王皇后胆子不见得有多大,她要害自己,哪可能会亲自来,那岂不是逃不掉干系了! 武媚娘把大门全部打开,说道:“皇后娘娘,您是来找皇上的呀,那请进来宽坐。看天色,皇上马上就会回来了。” 李治很少有这么晚回来的时候,要么不晚,正常回来,如果晚了,那就说明会更晚,因为十有***朝***了大事,拖住了他,使他没法回来。而且朝***的大事,必是非常棘手,以至于他连派个人回来送口信儿念头都没有,朝中大事让他烦躁之极,连武媚娘都没法顾及了! 王皇后比萧淑妃强上一点点,但却照着武媚娘差着太远,也难怪她做啥都做不好,实在是太过粗心,也太不会想事情,更加太不了解皇帝了。她只知道讨皇帝的欢心,却没弄明白皇帝为什么会不欢心。和皇帝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她始终没能弄明白李治办事的规律。 王皇后一听皇帝马上就要回来,她看了看天色,竟然糊里糊涂地信以为真,还以为皇帝真的派人来给武媚娘报过信儿,也真的是马上就要回来了呢! “本宫倒不是一定要见皇上,本宫是来找杨御女你的!”王皇后在称呼上,不再使用小师太,而是改称武媚娘为杨御女,等于是承认了武媚娘的嫔妃身份。 武媚娘心头一喜,王皇后这是来示好的啊,不知她要怎么个示好法!心中一高兴,她就踏步了大门,在台阶上给王皇后行了宫中的俗家礼仪,不再双掌合什,大念阿弥陀佛了。 王皇后在步辇上冲她点了点头,道:“启蒙殿那里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入住。杨御女,咱们一起去看看吧,如果你有不满意的地方,让宫人们连夜改,还来得及,总之一定让你满意就是。” 说着,她冲武媚娘展现出一个贴心的微笑,虽然这个微笑相当地假,但示好之意,却是表现无疑。 武媚娘感到有点恶心,但更是有点欢喜,另外还有点害怕。恶心的是堂堂皇后竟然用陪着自己去看房子的这种小事,向自己示好;而高兴的是,王皇后已经开始注意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最后,她害怕的是,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萧淑妃了,王皇后的宫斗对象,无可避免的,换成了自己。 稳了稳心神,武媚娘道:“这,方便吗?要是皇上回来,不见春花在这里,那他会不会生气啊?” 王皇后犹豫了一下,她还真是挺怕皇帝生气的,现在史忠臣手里的东西,她还没有拿回来销毁,萧淑妃的事情还在威胁着她的安全,她现在还真是怕惹皇帝不高兴! 王皇后想了想,道:“要不然,秀儿你留下来吧,等皇上回来,你和皇上说,就说本宫陪着杨御女去看启蒙殿了,那里是杨御女以后要住的地方,本宫怕她不满意,所以才陪着她提前去看看的。” 这话说的相当地自贬身价了,她不用“带着”,而是用“陪着”,这已经是在对皇帝说,我在讨好你的小情人儿了,你可别生气啊,等就等一会儿吧!皇帝听了她的这种讨好之语,应该不会生气的,相反也许会感到一丝欢喜,毕竟宫里太平,嫔妃们不斗来斗去的,他也省心嘛。这种意思表达得很明显,皇帝不会不懂的! 秀儿答应一声,见反正武媚娘已经出来了,便顺手把大门关上,把自己和武媚娘一起关在门外,那意思是:你和皇后娘娘一起去吧,别给脸不要脸!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无可奈何,皇后已经自降身价了,自己要是还不去,那就是不识抬举,而不识抬举的后果,从来都是相当严重的,她可没心情去试试到底有多严重,她现在还承受不起太严重的后果。 下了台阶,武媚娘站到步辇旁边,想跟着王皇后一起去。可王皇后却拍了拍步辇,道:“杨御女,来,上来,咱们一起坐辇去启蒙殿。咱们是好姐妹,以后要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啊!” 武媚娘连称不敢,可王皇后非要她上辇不可,她也只好上了步辇,硬着头皮,坐到了王皇后的身边,做皇后娘娘的好姐妹。 她一上了步辇,抬辇的几个小宦官同时咧嘴,这位杨御女还真够重的,不轻啊,真不知皇上看中她哪点了! 王皇后亲亲热热地拉过了武媚娘的手,感觉武媚娘的手略有粗糙,保养得并不好,再看武媚娘的脸,没擦胭脂水粉,更没有描眉画鬓,而且肤色还有点黑。在她这深宫贵妇的眼中,这位杨御女明明就是一个村姑嘛,宫里大多数的宫女,都要比她长得可爱! 王皇后和小宦官英雄所见略同,也在想着,不知皇上看中她哪点了! 不管皇帝看上杨御女的哪点,都是太没眼光了! 小宦官们抬着步辇,只要把头一低,武媚娘就看不到他们的神色,可王皇后就坐在她身边啊,而这位王皇后从小娇生惯养,礼仪懂得不少,却不会为人处世。 说得直白些,就算你看不起别人,也别流露出来啊!不管你对某人做了多少事,只要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瞧不起,那你做的那些事,基本就算是白做了,相反还会得罪人,别人不但不会感激,说不定还会心存怨恨! 王皇后看不起武媚娘,她竟然表露出来了,把武媚娘的手松开,放到了一边,眼睛中流露了不屑的神情,而且还把脸转到了别处,同坐一辇,竟然没什么话说,沉默了! 这就是太不会做人了,在为人处世的方面太欠缺了!为人不能这样的,今天王皇后是上位者,她可以不在乎武媚娘的感觉,可明天呢?后天呢?武媚娘并非是没有机会上位的人,而王皇后本人又并非是受皇帝专宠的人,她这么个动作和眼神,自己觉得无所谓,可看在武媚娘的眼里,这简直就是巨大的侮辱啊! 武媚娘从小就被同父异母的哥哥***,而在宫里同样也总是被人瞧不起,所以她对这种事特别**,见王皇后这种态度,她心中着实不快,但也没吱声,以后日子长着呢,吱声也不必非得现在吱! 在宫里朝中,对武媚娘一直态度挺好,从没表露过瞧不起神态的人,只有三个,宫中一个,朝中两个。朝中的一个是王平安,王平安就从来没有瞧不起她过;另一个是新认识的李义府,李义府还没来得及瞧不起她;宫中的那人,便是史忠臣,史忠臣多会做人呢,那是老滑头,修理谁那绝不会手软的,但只要不修理,便不会有什么特殊表示,做人原则是要么咱家不得罪你,要得罪你就整死你! 步辇上气氛极是尴尬,一路默默行去,不多时便到了启蒙殿。 王皇后这次来,一是来找史忠臣,拿回萧淑妃的东西,二是和杨御女搞好关系,做顺水人情,三来是想对杨御女示威,让这杨御女看看,史忠臣都得对我客客气气的,他是有眼光之人,你也放明白些,别以为皇上现在看得上你,你就敢支棱毛,我的地位不是你这种人可以动摇的。 待到了殿门口,殿门前没有点挂灯笼,借着月光,见门口站着一人,不是别个,正是史忠臣,除了他之外,整个大殿内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武媚娘立时警觉起来,不对劲儿啊,既然是要送我人情,怎么却是这么一副景象?而王皇后却松了口气,看来史忠臣确实是有东西要私下交给自己,要不然这启蒙殿不能如此的空空荡荡。 门口的史忠臣,两只眼睛一眯,他看到了武媚娘,心想:“好,倒是省事了,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都留下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俩的周年祭日!” 第八百五十一章 毒药该给谁服 第八百五十一章 毒药该给谁服 史忠臣并没有迎上前来,只是站在殿门口,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小宦官们把步辇放下,扶着王皇后下车,武媚娘也跟着下来,一起朝史忠臣走了过去。 史忠臣笑了,脸上露出长辈看晚辈的那种表情,他道:“皇后娘娘,您来啦,老奴还以为您不来了呢!”口中自称老奴,却没有半点做老奴的觉悟,连躬身行礼都没有。 武媚娘心想:“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不知今晚史忠臣要干什么!” 王皇后心里头挺不痛快,就算史忠臣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能对自己样儿啊,毕竟自己才是后宫之主,而不是他这个老家伙。 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王皇后冲着史忠臣笑了笑,点着头道:“有劳史大总管久候了!”没办法,这老宦官头子,是真的得罪不起啊! 史忠臣的地位说白了,就是内相,内相只有一个,不象朝中宰相有好几个。而整个大唐王朝,现在敢和长孙无忌当面瞪眼珠子的人,只有史忠臣一个,连皇帝李治都不敢冲自己舅舅瞪眼珠子,别的人不管背后怎么使劲,也没有人敢和长孙无忌当面翻脸的,且不顾后果,不怕报复的,可史忠臣就敢,也不怕报复。他是整个天下,唯一可以不买长孙无忌帐的人,可以说是硕果仅存。 当年没有史忠臣做内应,玄武门事变就不一定会成功,一系列的结果下来,王皇后现在就不一定是皇后,说白了,她还欠着史忠臣的人情呢,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那种大人情。 史忠臣见王皇后“挺懂礼数”的,笑道:“也没等多久,老奴也是刚来。” 王皇后心想:“要不是看你快要咽气了,就凭你这么自大嚣张的态度,我非得和皇上说不可,狠狠告你一状……只不过,唉,皇上不见得把我告的状当回事儿吧,更不见得会惩罚这只老阉狗!” 史忠臣看了看后面跟来的小宦官,他摆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出院子吧,在院门口等着,把大门也关上,咱家不叫进,都不许进来!” 武媚娘心想:“不对啊,真的是有问题,为啥不让殿里留人?” 王皇后却想:“私下见面交东西,理应如此,只是不知他到底得了萧狐狸的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的郑重。” 她回过身,对小宦官们道:“听史大总管吩咐,都出去等着。” 小宦官们离了殿门口,都出了大院子,把大门关上,乖乖的等在外面。 史忠臣这才道:“皇后娘娘,怎地带了外人来?这位小师太是?” 王皇后忙道:“她名叫杨春花,是本宫在感业寺的侍佛替身,只因前些日子进宫替本宫做法事,不想和皇上……嗯,她是个乖巧伶俐之人,本宫很是喜欢,便趁着这次启蒙殿里换人,为她在皇上面前求了个名份,以后就进宫当嫔妃了。” 史忠臣哦了声,看着武媚娘,道:“皇后娘娘,不是老奴说你,你这么做可不合规矩啊!嫔妃入宫,手续是很繁琐的,至少得往上查三代才行啊,你这小尼姑出身如何?报于咱家听听!” 他对王皇后一脸长辈的模样,而对武媚娘又是一脸的不相识,还张嘴教训着,尤其是他现在堵在殿门口,不让她俩进去,这样子是要多讨人厌,就有多讨人厌! 可偏偏的,他再讨人厌,别人也拿他没法儿! 武媚娘浑身冷汗,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她怕什么,她最怕就是查她的出身,而史忠臣“第一次”见面,就提起这事儿了,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王皇后心中不痛快,嘴上便道:“史大总管,这事儿也不急吧?再说了,本宫要她进宫当嫔妃,她的出身来历,本宫能不查么!” 史忠臣嘿嘿干笑两声,心想:“糊涂娘们儿,你要是真查清楚了,后悔都来不及!”他点了点头,道:“确实不急,那就先放一放吧,至于她的出身是必须要备案的,这事以后让爱国处理便成。来,咱们进殿说话。” 王皇后得意地看了一眼武媚娘,心想:“怎么样,史忠臣再嚣张,我说话他也是得听的。”带着武媚娘,一起进了大殿。 史忠臣从后面跟着进来,返身便把殿门关上了。他道:“天热,蚊子太多,咬人厉害啊!”他拿起烛叉,挨个灯地点起来,连大殿正上方的琉璃盏,也点了起来,过不多时,殿内一片光明。 史忠臣看着大殿,道:“这里整理得还行吧,都是换的最好的器具,比萧淑妃在时,还要华丽,是仅此于皇后娘娘你宫里的地方啊!” 王皇后看着华丽的宫殿,心里更不痛快了,可这事好歹也是她吩咐的,总不能又说三道四的。 武媚娘心里更哆嗦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史忠臣满嘴的规矩,可眼前他做的事情,就完全不守规矩啊,这启蒙殿布置得如此奢华,明显就是逾越,算是绝对的不合礼法,他干嘛要这样做?定有原因。 武媚娘看向王皇后,见她脸上有不平之色,却没有半点的疑惑!她心中着实恼火,这个皇后也太废物了,怎地连这些都看不出来,怎么问也不问一声呢! 史忠臣看向王皇后,笑道:“老奴得了皇后娘娘的手谕,立即就派人来整理,很是费了一番心力,这也算是老奴刻意讨好皇后娘娘了,娘娘可还满意?” 拍马屁都拍到这份上了,王皇后能说不满意么,她只好点头道:“史大总管办事妥帖,本宫自然是满意的。”她有点不耐烦,想让史忠臣赶紧说正事儿,她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宫殿布置得越好,她看着越不顺眼! 史忠臣却不慌不忙,也没有要武媚娘回避的意思,他手一伸,请王皇后到大案边坐下,他自己也坐了下来。 大案上放了不少的名贵摆设,还有一只小小的茶炉,上面煮着茶,旁边放着一套茶具,尤其是那茶壶,造型奇特,是一只古怪的动物,可能是某种瑞兽吧,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史忠臣坐下后,拿起茶壶,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眼王皇后,又看了眼武媚娘,似乎是在比较什么,但端着茶壶的手,却停下了,又把茶壶放回了小火炉上。 他竟然没有给皇后倒茶,这简直就是大不敬。武媚娘更加觉得不对头,直觉告诉她,今晚必有大事发生,可她不敢出声,而王皇后心里又不痛快起来,却也没有吱声,只是不停地在心里诅咒,大骂史忠臣太嚣张,咒他早死,最好现在就死! 史忠臣左顾而言它,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他要表达什么。他道:“老奴是黄土埋身之人,人一上了岁数,就总想着以前的事儿。看着这启蒙殿,老奴想起凌烟阁了!” 凌烟阁?他怎么提起这事儿来了?王皇后只感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只好问道:“凌烟阁怎么了?那不是先帝纪念功臣之所么,里面挂着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先帝在时,总是去那里回忆当年的戎马生涯。” 史忠臣笑道:“是啊,凌烟阁确是挂有功臣的画像,当初那里,还是老奴亲手布置的呢,那些画像也都是老奴一张一张的挂上去的。说起来,自从那以后,老奴就再没亲手布置过屋子呢。一晃,这都多少年了!” 他手指敲着桌子,就如李世民生前那些,啪啪有声,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王皇后回头看了眼武媚娘,武媚娘也看了眼她,两人都感莫名其妙。 王皇后转过脸来,道:“史大总管亲自布置启蒙殿,想来也是看护皇幼子之故,皇幼子长大后,会记着史大总管的好处的。嗯,本宫也会记着的。”她在提醒史忠臣,赶紧说正事儿吧,别再浪费时间了。 史忠臣笑了笑,停下敲桌子的动作,道:“如果咱家不是个宦官,想必那凌烟阁上,就该有二十五张画像了吧,只是不知老奴会***第几!” 王皇后没吱声,心想:“你个死宦官,老老实实地当你的忠臣吧,想当功臣,下辈子吧,记得别挨那一刀,你还能有点儿希望!” 史忠臣看了看她俩,心想:“可惜毒药只有一丸,只能毒死一人,我不知这武媚娘能跟着来,事先没做好准备,有些失算了!不过没关系,谁的力气大,就毒死谁,剩下那个力气小的,我亲自动手,还怕弄不死个女人么!” 又打量了下大殿,史忠臣忽然道:“咦,那座烛台放的不是地方,太靠近帷帐了,这样可容易失火啊!那些宫人太不象话了,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真真的该死!”他站起身来,向那座烛台走去。 他说的那座烛台,是一座落地烛台,上面点着九枝蜡烛,枝枝的外面都有纱罩。 大唐朝万事都讲究华丽,而这座烛台又是最华丽的皇室用品之一,所以打制得极为结实,是用最好的紫檀木打制的,而且底座上为了加重,不使烛台倒地,所以底座是用纯铜打制,擦得瓦亮,光可鉴人。 这种大型的落地烛台,摆放都是有讲究的,不象小烛台那样,放在哪里都行。大落地烛台不能放在帷帐的旁边,也不能放在书桌的旁边,周围不能有易燃之物。而这座落地烛台的摆放,是没有半点问题的,宫人们再不懂规矩,常识总还是有的,这么危险的器物,哪可能摆放不对? 可史忠臣说摆放得不对,那就是不对,对也是不对的,因为他嘴大,有资格把白的说成是黑的! 史忠臣走到大烛台前,用手搬了搬,呀了声,叹气道:“上岁数了,老了,搬不动了。”说着话,他看向武媚娘和王皇后,道:“皇后娘娘,还有……你叫什么来着,过来帮帮忙!” 武媚娘哪敢不听从,立即答应一声,走了过来。可王皇后却没有动地方,心中恼怒,已然达到了顶点!这史忠臣也太不象话了,竟然敢让堂堂皇后搬东西,他还懂不懂上下之别,有没有点规矩了,他找死……他太不象话了,他要是再这样,我就走人了我! 心里再生气,她也不敢把史忠臣咋地了,这皇后当的,真叫窝囊! 史忠臣见武媚娘走过来,他又道:“咦,这烛台底下有什么?好象有个东西!” 王皇后一愣,难不成他把东西放到了烛台底下?啊,明白了,他故意放在那里,等让我看过东西之后,顺手就给烧掉。吃了撑的,用得着如此么! 可一想到萧淑妃留下的东西,那当然是证据了,王皇后也顾不得史忠臣是吃多了撑的,还是脑袋被门板给夹了,她立即站起身来,道:“史大总管,不劳你动手,让本宫来。” 走到烛台前,王皇后就想帮忙搬,可一伸手搬动烛台,她就哎呀一声,道:“这烛台怎么这样重!” 落地烛台,还是铜底座的,足足有七八十斤,绝对不是轻东西,她怎么可能搬得动?就算是与武媚娘合力搬,她也搬不动啊!她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别说一只鸡,两只三只的鸡她都提得动,可要是让她搬这大烛台,那还是算了吧,免谈! 史忠臣也没动手,看了眼王皇后,笑笑没吱声,又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只好一个人搬,她在感业寺里,被了绝修理,拿扁担挑水都能,搬一个大烛台,虽然吃力,但又不是搬到多远,挪梛位置,还是不难的。她一个人,就把大烛台移开了几步远。 史忠臣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放这里可以了!”他看着武媚娘,道:“你,还挺有劲的,比咱家的力气要大得多啊,看不出你一个小小女子,竟然能有这般力气,咱家差点就看走了眼。”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满脸慈祥起来。 武媚娘忙道:“我,我……春花常干粗活,所以这力气,还是有一点的。”她想:“为啥要搬烛台,我有没有力气,是不是比他的力气大,有关系吗?他……咦,他好象是故意要试试我的力气啊,他想干嘛呢?” 王皇后却没想这么多,她低头看着地上,心想:“烛台底下也没东西啊!” 史忠臣道:“来来,咱们去喝茶,春花你帮咱家搬了烛台,咱家很高兴,请你喝杯茶,喝完了茶,你就出去吧,咱家有事要和皇后娘娘说。” 说着话,他走到了大案之后,端起茶杯,手指按着茶壶柄上的兽头,又倒出了一杯茶。 桌上那杯先倒出的茶,颜色清澈,可后倒出的这杯茶,却颜色稍有浑浊,按道理来讲,同一个茶壶里倒出的茶,怎么能有区别呢?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下手不留情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下手不留情 史忠臣在倒这第二杯茶时,茶水并没有完全倒满杯子,离着杯沿还有一个小绿豆粒高低的距离,茶水就不出了。为了多倒些出来,史忠臣还轻轻地点了点茶壶嘴,把最后几滴,点到了茶杯里! 很细小的动作,也是很正常的动作,几乎所有的人倒茶,在把茶壶里的茶倒光时,都会有这么个动作,日常生活中很常见,常见到人们差不多都不会在意这个动作了! 可武媚娘却正好不在那“差不多”的范围内。如果换了其它情况,别人给她倒茶,她也许同样不会在意这个动作,但今晚她的直觉总是在提示,有危险,而且危险就在眼前!再加上,刚刚史忠臣很反常,很莫名其妙地让她和王皇后去搬大烛台,这都让她嗅到了浓重的危险气味! 所以,当史忠臣说这杯茶是请她喝的时候,她留心了,发现了茶水的颜色不对。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这么集中精神,又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茶水的份量不对。 史忠臣拿着的古怪瑞兽茶壶,肚儿挺大的,绝不可能只装两杯茶,别说两杯了,五杯六杯都是能装得下的,可为什么只倒出两杯,就倒光了? 武媚娘看着那杯茶,她头皮发麻,本来就短的头发,更是根根直立,她心想:“茶有问题,这茶壶也有问题,茶壶里必有机关,能倒出两种茶来!这是怎么了,史忠臣为什么要给我喝有问题的茶水?啊,明白了,这杯茶,不是给我预备的,而是给王皇后预备的!” 一想通这点,武媚娘几乎有要晕倒的先兆!太可怕了,这史忠臣难不成是想杀害王皇后?如果这个预料不错,那就证明,萧淑妃也是他杀害的,而不是王皇后杀害的! 武媚娘看向王皇后,心想:“我疏忽了,太大意了,也太想当然了!我怎么能以为是王皇后杀的萧淑妃呢!她俩互相陷害还有可能,但要是下毒手,皇后杀嫔妃,这个就有点不太可能了。王皇后杀我一个小尼姑,那是没啥,可要杀一个有皇子的嫔妃,她一定不会用暗算勒死的方法!我太粗心了,竟然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件事!” 史忠臣放下茶壶,亲手端起茶杯,递给武媚娘,道:“来,春花,这杯茶是咱家谢你的!” 武媚娘看着茶杯,心想:“这杯茶本来应该是给王皇后喝的,现在却成了给我喝!对,这本来就是给王皇后喝的,史忠臣又不知道我今晚要来,怎么可能给我预备茶水呢,这明明就是给王皇后预备的!” 史忠臣见她发愣,又道:“来,接着,喝完后就出去,咱家有事要和皇后娘娘说,你就别在一边听着了!”他的语气中已然带有不快,可却听不出他是要毒死武媚娘。 武媚娘心想:“他为什么要杀王皇后?为什么要杀萧淑妃?这些到底都因为什么?” 就算她再聪明一百倍,也猜不出,史忠臣杀了萧淑妃,又要杀王皇后,全部原因都是因为她,而她的原因就在于伺候了父子两代人,给已经故去的李世民,带去了难以形容的侮辱! 如果史忠臣死了,武媚娘再进宫,朝中大臣反对也只能瞎咋呼,可史忠臣现在还没死呢,武媚娘就进了宫,史忠臣可不是光会咋呼的。俗话说:咋呼鸟,没肉吃!史大总管老虽老了,可肉却挺多,绝对有肉吃,所以他绝对不咋呼! 见武媚娘还在发呆,史忠臣大声道:“怎么,你一个小小的尼姑,也敢看不起咱家么,是不是以为咱家老了,快要死了,所以就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了?哼哼,这世上小瞧咱家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死了的人,一种是马上就要死了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然大喝出口,脸上的表情也是愤慨,一种被人轻视后,勃然大怒的神情! 武媚娘的思绪被打断,她吓得一哆嗦,看向史忠臣,见史忠臣的眼睛里布满红丝,似乎自己要是再不喝,他就要强灌了的样子! 王皇后也急了,她不象武媚娘这样,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她上了史忠臣的当了,史忠臣不停地说,让春花喝了这杯茶,然后就出去,他俩好说正经事儿,所以她竟然不但不知道就要大祸临头,反而冲武媚娘一瞪眼睛,道:“春花,你怎么了,大总管给你茶喝,是看得起你,也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你怎么能不喝呢,这不是让史大总管难堪嘛!” 武媚娘啊了声,心想:“完了,我现在该怎么办?这茶是万万不能喝的,可我要是不喝……我绝对不能喝,大不了现在逃跑,史忠臣还敢把我怎么样了,我去找皇上,就算他是大总管,还能大过皇上去!” 她脸色变得通红,但却仍旧恭顺,道:“是,贫尼这就喝,多谢史大总管赏茶!”说着,她假意接茶杯,当手碰到茶杯之后,却哎呀一声,手一扒拉,就想把茶杯打翻,嘴里说道:“好烫!” 可惜,没成功,茶杯并没有被打翻! 史忠臣见她神色不对,就明白武媚娘这个妖女,定是看出了破绽,她不想喝这个茶,有可能会打翻茶杯!他手紧紧捏着茶杯,茶杯里的水只洒出了一点点,可却没有被打翻! 王皇后呼地站了起来,惊讶地道:“这这,这是怎么了,这茶……怎么了?”她确不是个太精明强干的女人,可事情如此的发生,她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莫不是这茶水有问题吧?她是这么怀疑,但没有往毒茶方面想,一时之间,脑筋哪可能转得那么快! 武媚娘立时往后退了一步,叫道:“史大总管,你可知道我是谁?” 王皇后一愣,心想:“怎么着了,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史忠臣哼地一声,道:“咱家当然知道你是谁,要不然干嘛请你喝茶。是不是啊,杨御女!”他并没喊出武媚娘的真实名字,仍旧装做不认识,生姜还是老得辣,就算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他也仍然在装模作样! 他把茶杯放下,道:“不喝就算了,咱家老了,被人瞧不起,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好抱怨的!”说着,他叹了口气,再不强求。 王皇后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这茶,这茶不能喝吗?”她看向桌上的两杯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之处来,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后一杯茶有问题。 武媚娘连退几步,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皇上还等着我呢,他看不到我,立时就会来寻找,我可不想让史大总管你挨皇上的训斥!”不等把话说完,她转身就跑,跑向殿门那里。 史忠臣哼了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他心中明白,这毒茶是休想让武媚娘喝了,可没关系,这不还有王皇后呢嘛! 他站起了身,绕过桌子,走到王皇后的跟前,道:“皇后娘娘,老奴老了,没几天好活了,就让老奴来伺候你喝茶吧,这怕是今生最后一次了!”说这话的时候,因为是要杀人,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狰狞之色! 王皇后大惊,她也跳起身来,惊叫道:“大总管,什么茶不茶的,不喝也罢。你不是有萧狐狸的东西要给本宫吗,这就给了吧,本宫也要回去了……哎呀!”她的手臂突然被史忠臣抓住。 史忠臣狞笑道:“说你就信啊,咱家要是不说有东西给你,你能来嘛!”他一拧王皇后的胳臂,把王皇后狠狠地给按倒,上半身趴在了桌子上! 王皇后惊骇之极,突然遭遇到危险,她竟无法反应,一时之间,也没进行有效地挣扎,竟然恐惧到无法反应的地步。她一生之中,没有遭遇过这种事,对于一个从小长在深宅,成年后又生活在深宫的贵妇来讲,对于危险的处理,她是没有半点经验的,刹那之间,就被制服,她趴到桌上,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了! 史忠臣拿起第二杯茶,往她嘴里灌去,狞笑着道:“你这个贱人,竟然败坏先帝的名誉,咱家不杀你,岂对得住先帝,你就乖乖地受死吧!” 他把茶灌入王皇后的嘴里,虽然撒了大半,可还是有一小半灌进了嘴里,却又被王皇后呛出了一些,顶多也就一小口入肚! 王皇后又是咳嗽,又是惊叫,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茶肯定是有毒的,但却不知道,她是怎么败坏了先帝的名誉,因为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杨春花就是武媚娘,是先帝宠幸过的武才人! 武媚娘奔到了殿门口,想去打开门闩,可却发现这门闩竟有暗锁,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她现在哪有钥匙,就算给了她钥匙,让她现在开锁,她害怕之下,怕也是打不开的! 情急之下,武媚娘砰砰地砸门,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史忠臣要杀人了!” 史忠臣把毒茶灌入王皇后的嘴里,正想找根绳子,把王皇后给勒死,可听见武媚娘大声叫嚷,他怕引来外面的小宦官,只好丢下王皇后,反正这药厉害,王皇后服了,药性一发作,她就动不了,等收拾完了武媚娘,再来收拾她,也来得及! 史忠臣向武媚娘走去,露出一嘴的黄牙,笑道:“叫啊,使劲叫,看看谁敢来救你!” 第八百五十三章 恐怖之夜 第八百五十三章 恐怖之夜 武媚娘却不管不顾,当然,现在她也顾不上别的了,她心里清楚,只要外面来人,或者说不用人进来,只要外面有人叫喊几声,就能让史忠臣失了方寸,只要他一慌,自己逃生的机会就会增加! 此时,她万万不能慌神,她要是一慌,那就必死无疑了! 史忠臣大步走向武媚娘,忽然他转身,奔到一根大柱子的后面,从柱后拿出了一把宝剑!这把宝剑是他留备的后手,万一毒茶毒不死王皇后,那就用剑捅吧,反正一定要杀死王皇后! 拿出宝剑,呛啷一声抽了出来,烛光下,宝剑的锋刃闪亮! 史忠臣接着往武媚娘的身前走,此时已经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他喝道:“武媚娘,你这个妖女,竟然蛊诱皇上,让皇上犯下不伦之罪,这让他如何去面对先帝,又让先帝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你这个罪人,妖女,活该被千刀万剐!”他挥舞着宝剑,眨眼功夫就到了武媚娘的跟前! 如果还再拍门,那就得被史忠臣堵住,三尺青锋,就是让自己毙命的凶器!武媚娘可是不傻,直到现在她还神志清醒呢! 我打不过,我还逃不过么! 武媚娘立即跑开殿门口,在大殿之中奔跑起来,不肯让史忠臣近身! 史忠臣手持宝剑,气势汹汹,可他终究是年老体衰了,就算是这段时间天天锻炼,可也只能算是回光返照,要想他象年轻人一样,跑跑跳跳的,那根本不可能。精神矍铄和精力旺盛,那可是两回事儿! 追在武媚娘的身后,史忠臣叫道:“站住,咱家命令你站住,听着没有,快点儿给咱家站住!” 武媚娘跑着,心想:“命令我?这时候你还想着命令我,你做梦没醒呢吧你!”她跑到了一根大柱子的后面,围着柱子转圈儿! 史忠臣手挥宝剑,直劈而下,却没有砍到武媚娘,他喘着粗气,道:“贱人,还不快快站下,真想让咱家杀了你么?你站下,咱家就饶了你!” 武媚娘叫道:“好好,我站下,你别杀我!”说着,她转到柱子后面,果真站住了。 史忠臣也站住了,大口喘了两口气,笑道:“这就对了,站好了,不许动!”说着,他又起步,想转到了柱后,把武媚娘给捅死! 可他一过来,武媚娘立即又跑,还是围着柱子转! 史忠臣一剑刺空,大怒道:“你给我站住!”一发脾气,连咱家都不自称了,直接叫起我来,他可被溜蒙了! 武媚娘转到大柱的另一边,叫道:“好好,我再站住,你别过来啊!” 史忠臣额上冒出虚汗,心想:“要糟,我可能抓不住这个小贱人!有了,我去杀王皇后,先解决一个是一个,免得到头来,两个人都没解决掉!” 他喘了口气,道:“好吧,随你的便,你不站住,不听我的话,那我就杀了皇后娘娘,这都是你的罪过,因为你不肯站下,如果你肯站下,那我就放过皇后娘娘!” 史忠臣一旁走向王皇后,一边说道:“皇后娘娘,你怎么啦,怎么趴在桌子上不动?啊,老奴明白了,你被武媚娘这个妖女下了毒药,中毒了,所以动不了!” 王皇后此时只感嘴巴麻木,没有知觉,但身体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并非手足酸麻,完全不能动,而且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虽说有要晕过去的架势,可却并没有真的晕过去! 王平安配的麻药,相当地厉害,别说全服下去,只要舔上一点,就能让嘴巴麻木,失去知觉。但这个麻药有个缺点,就是不能加热,不能用热水冲泡,更加不能放在炉子上熬煮,否则药力就会减弱! 普通的药大多数都是需要煎制的,得熬了之后才能喝,成了药汤子,这样药效方显,可偏偏眼前的这个麻药正好相反,用温水化开是可以的,但用热水就不行了,如果使劲儿熬,那就更不行了。 关于这点,王平安并没有和史忠臣解释,所以史忠臣按着平常的想法,以为多熬一会,多加加热,药力会更好呢,所以他才放在小火炉子上煮着,象煮茶似的,甚至还怕凉了,热着的时候,就逼着武媚娘喝! 这麻药里的成份,被持续的加热之后,挥发得差不多了,药效已然降低,又加上王皇后没有多少入肚,所以反应并不强烈,也就是嘴巴麻木,肚子里不舒服,仅此而已,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麻烦,只要王皇后敢拼,她现在就能蹦起来! 王皇后见史忠臣端着宝剑就过来了,求生本能发作,她一使劲儿,竟然站了起来,叫道:“啊啊,呜呜……”嘴巴麻木,发不出具体的声音。 史忠臣大吃一惊,这可是王平安亲手配制的巨毒药丸,就算剂量不够毒死一个人,也不至于连毒趴下都不能吧?难不成,以王平安那样绝好的人品,那样神奇的医术,竟然造假药?那王平安也太混蛋了吧,制什么假药不好,竟然制假的毒药! 就算王平安造假药,混蛋之极,欺骗了他,可史忠臣这时也没法追究了!他双手端着宝剑,对准王皇后,喝道:“不要脸的贱女人,受死吧!”用力向王皇后刺去! 王皇后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闪身躲开。可她动作还是慢了些,当然她动作慢和服了假药没关系,纯属吓的,身子僵硬而已!她一个没躲开,史忠臣的宝剑刺穿了她的袍子! 王皇后穿的是便装,唐时便装差不多都有胡风,翻领窄袖,但下摆却是开襟的,这是为了骑马方便。史忠臣这一剑,没刺好,刺穿了衣襟,但却没有刺到王皇后的皮肉! 可这一剑却把王皇后吓了个半死,她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连带着把木墩也给带倒了!木墩一倒,却挡在了史忠臣的脚前,挡住了他! 史忠臣也没功夫喘气了,他绕过木墩,就想给王皇后补上一剑!王皇后心想:“完了,非死不可了!”眼睁睁地看着史忠臣过来,可她却因为没学过武艺,不知世上还有懒驴打滚这招,别说这招儿了,她连满地打滚的招术都不会使! 明晃晃的宝剑,就要刺向王皇后! 忽然间,就听后面武媚娘大叫道:“史忠臣,你看这是什么!” 史忠臣被人叫了名字,条件反射,猛地就回过了头。由于这声喊得又急又响,连地上的王皇后,都忍不住看向了武媚娘! 就见武媚娘刷地扯开了僧袍,露出了里面的内衣,由于夏天天气炎热,她下身穿着僧裤,这个没办法,因为出家人就得这么穿,她穿着僧袍,总不能下半身穿裙子露大腿啊! 可是下半身没露出来,上半身却露出来了,只有一层薄薄的肚兜儿,而且还和抹胸差不多,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半透明的,薄纱所制。她外面穿得规矩,里面却很春光,因为李治不看她的僧袍,喜欢看里面的,这样才有情趣儿嘛,所以她才这么穿的! 武媚娘露出了肚兜儿,要换了别人,那非得称赞一声,身材真好!可是,在场的另外两人,谁也没有这种感觉! 王皇后心中暗叫:“脱衣服也没用的,他是宦官啊,就算你脱得啥也不剩,他也不带感兴趣的!” 史忠臣骂道:“果然是个贱人,不要脸,以为这样我就能上你的当吗?”怒火高烧,挺着宝剑,向武媚娘冲来! 武媚娘越不要脸,他越生气,气得肺子都快炸开了,因为武媚娘的这种行为,就是对先帝的亵渎,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说不上当,他到底还是上当了,竟然扔下了王皇后,要把武媚娘这个不要脸,不知羞耻的贱女人,给一刺两洞,来个对穿! 武媚娘并没有真心想救王皇后,可现在王皇后要是死了,外面又没进来救兵,那她可是要独自面对史忠臣的宝剑了。救人可以不救,但救己却是必须的。她现的样子很是英雌,非常的仗义,脱了僧袍,舍己救王皇后,实际上……她现在是救她自己呢! 等史忠臣冲了过来,武媚娘转身又跑,她僧袍脱了,跑得更快了,就算不绕着柱子,史忠臣也追不上她! 史忠臣怒极而笑,道:“好,我让你逃!”他举起宝剑,对准武媚娘呼地就扔了过去,而且脚下不停,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就冲了过去! 武媚娘背对着史忠臣,虽然史忠臣追不上她,可两人距离并不太远,大殿虽大,却也不至于让两人拉开太远的距离。史忠臣突然变招儿,武媚娘猝不及防,她只躲开了要害部位,却仍没有完全躲开! 宝剑的刃锋擦着她的手臂过去,被扔到了她前面的地上,当啷啷一声大响! 武媚娘直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疼痛,鲜血瞬间流出,她受伤不轻,手臂被划开好长一道口子! 遭受这种近距离的追杀,再镇定的人也是受不得的,除非是久经沙场的战士,经历惯了厮杀的那种人,可武媚娘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子,连拉头发打架的事都没有经历过,何况现在! 武媚娘失足跌倒,摔倒在地!巧得很,她摔倒的地方,正是那个她刚刚搬动的巨大烛台前! 史忠臣紧接着就扑了上来,叫道:“我掐死你!” 武媚娘慌乱之下,随手乱胡拉,竟然扒拉倒了身边的巨大烛台。烛台只晃了一晃,便倒了下来,砰地一声大响,砸中扑过来史忠臣,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史忠臣的脑袋上! 烛台相当地沉重,而且上面还点着蜡烛,这一砸到人的脑袋上,脑袋立即开花是不至于的,可砸个五迷三道,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史忠臣啊地一声大叫,直接摔倒在地,大烛台压到了他的身上,上面的蜡烛立即就引燃了纱罩,着起火来! 牛油大蜡说着火就着火,只眨眼功夫就把史忠臣的衣服给点着了。史忠臣年纪大了,一通乱跑折腾之下,那点回光返照的力气早就用完了,他要么不倒下,只要倒下,就爬不起来,何况身上还压着大烛台呢! 史忠臣连惨叫都没了力气,脸贴在地上,连抬都抬不起来,他已无力气挣扎,虽然衣服着火,头上流血,可他却再也站不起来了,要么等死,要么等人来救,可武媚娘岂能救他? 武媚娘顾不得手臂疼痛,就地滚开,离开史忠臣,跪着爬开,离得远远地,才敢站起来,逃到了王皇后的身边! 她逃到王皇后的身边,可不是要救王皇后,她连扶王皇后一把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是怕史忠臣再起来,扑过来行凶,有王皇后在身前,也好能替她挡一挡! 可王皇后却误解了,以为武媚娘刚刚脱下僧袍,舍已救她,现在又跑到自己的跟前,是来帮她的,心中感激,想要开口道谢,可却说不出话来! 史忠臣趴在地上,任火苗子在身上升腾,他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看着武媚娘和王皇后,虽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死到临头,也不发善声,嘶哑地道:“贱贱,贱,贱……人!” 他最后一个人字出口,便再喘不过气来,头一歪,睁着眼睛,死去了! 武媚娘和王皇后见他蹬腿死掉,这才同时松了口气,武媚娘只觉全身脱力,一屁股坐倒在地,全身巨颤,无法自制! 这时,殿外面喊声大起,小宦官们砰砰地砸门,殿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当然听到了,可却没法进来,只好砸门! 武媚娘惊魂稍定,头脑清醒起来,暗骂自己愚蠢,走门走不得,撞开窗户不就得了,刚才太慌乱了,竟没有想到这点!她叫道:“窗子,窗……”喉咙里干燥如炙,她也喊不出话来了。 外面的小宦官到底还是听到了,他们只听到一个窗字,立即便反应过来,不再砸门,而是去砸窗子。可是,窗子上竟也有闩,砸了几下,竟没砸开! 武媚娘瘫软在地,听着砰砰声,心想:“原来,我并不愚蠢,那史忠臣早把窗子封闭了,他想得还真周全!” 砰地一声大响,一个小宦官的半截身子,破窗而入,倒栽葱地趴到了墙上,他叫道:“撞开了,撞……哎呦!” 后面的小宦官们踩着他的身子,跳进了大殿! 第八百五十四章 武媚娘的第二个追随者 第八百五十四章 武媚娘的第二个追随者 小宦官争先恐后地跳进大殿,赶来救助王皇后还有武媚娘。王皇后见到自己人进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可随即又大恼起来,自己的这些执事们,也太没用了,竟然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撞开窗子进来! 王皇后坐直了身子,气道:“呜呜呜,啊啊啊……”她现在嘴巴还麻着呢,说不清楚话。她想表达的意思是:混帐,怎么才进来,是来给本宫收尸的吗? 小宦官们奔到她俩的跟前,个个都是惊骇之极,实难相信,刚才殿里竟然出现这么大的命案,只有两个小宦官去救史忠臣,想把他身上的火扑灭,可当这两个小宦官看到了地上的宝剑,他俩也害怕起来,心里猜测,不会是史忠臣想杀害皇后娘娘吧? 这么一害怕,仅过去的两人也不敢救火了,也跑到了王皇后的身边,想听皇后的吩咐! 王皇后嘴里说不出话来,又感激武媚娘脱衣服,舍她救己,便看向武媚娘,让她说话,解决事情。 武媚娘叫一个小宦官脱了外衣自己披上,身上一有衣服,她的惊魂便即稍定,心想:“这事儿怎么和皇上说?如果现在和皇上说,便犹如往热油锅里泼凉水,非得炸锅不可,不如先让此事凉一凉!” 她道:“皇后娘娘,这件事情,得马上告诉皇上,一刻都不能拖延。史大总管对国家有功,是大功臣,他年纪大了,不幸摔倒逝世,这是宫里的大悲伤之事,得告诉皇上,让皇上厚葬了他!” 王皇后听了武媚娘的话,顿时就是一愣!刚才在史忠臣行凶之时,她听到史忠臣管眼前的这杨春花,叫武媚娘了。不过她以为是史忠臣认错了人,毕竟当初王平安就说过,她自己也亲眼看的,这个杨春花确实长得象武媚娘! 但认错了人不是关键,为什么史忠臣行凶,却反而要说他没罪,还要厚葬呢? 王皇后现在脑中一片混乱,想不明白事情,不知该如何反应。她说不出话来,现反应也没法反应,总不能让她现在提笔写字,害怕得厉害,早就没法拿得稳笔了。 武媚娘一指小宦官们,大声命令道:“现在,你们把自己的名字都报出来,还有籍贯也都说出来,皇后娘娘要听听!”她代替王皇后下了命令,王皇后还蒙着呢,也只能随她。 小宦官们心中叫苦,不会吧,是不是要灭口啊,现在没法杀了我们,所以想等事情稳定后,秋后算帐啊? 无可奈何,王皇后没有出声反对,就等于默许,那么只好遵从命令了!一个接着一个,把名字和籍贯都报出来! 武媚娘道:“你,你,还有你快快去救火,抢救史大总管的遗体。你还有你,去通知史爱国总管,让他赶紧带人来。还有你和你,去通知皇上。如果皇上现在正在和大臣们谈事情,那就等谈完事情再进去禀报,不能直接就冲进去,明白不?另外,你还有你,马上回去叫人,送皇后娘娘回寝宫,速去!” 有人下命令就好办,让小宦官们拿主意,他们没这本事,可让他们干活,那个个都能干好,又不是去干什么天大的事情! 小宦官们分头行事,立即开始救火的救火,去找人的找人! 王皇后感觉好了些,嘴巴里的麻木有所减轻,虽然仍旧说不出话来,但心里的恐惧感却开始消失。她拉住武媚娘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武媚娘忙道:“皇后娘娘莫要担心,这件事只要一报给皇上,我舅舅王平安肯定会跟着来的,不用单独去找。您想啊,皇上不回来,说明有重要的事,我舅舅一定在他身边,如果叫不回皇上,那他也一定不会来的,所以这是一回事,不用分开办!” 王皇后心想:“你说得轻巧,如果是毒药怎么办,如果我以后说不出话来怎么办?”她现在要依靠武媚娘,又因武媚娘刚刚还救了自己,所以没法发脾气,再加上武媚娘说得挺有道理,她知道事情就是如此,也没办法! 武媚娘见身边没有了小宦官,小声道:“皇后娘娘,史忠臣的事情,要先捂一捂,不能立即说出去,否则一定会查为什么他要干这种事,那时……我是没啥,就怕皇后娘娘你有啥呀,我这是为你着想!” 这人情卖的,相当地岂有此理!可王皇后心里有鬼,武媚娘一吓唬她,立时就把她给吓唬住了,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武媚娘又道:“等事情凉一凉的,咱们再找机会,私下和皇上说,该怎么查,就按着皇后娘娘你的意思查,这事万不可着急,越着急,纰漏出得越大!” 王皇后赶紧又点头,关于这个她没办法不同意,她还真不敢让别人去查,只能自己暗示那查案的人,然后再查,要不然萧淑妃的那个东西……到底是啥,到底有没有,这是个实在无法弥补的漏洞,足能让她在以后三五年之内,没法睡好觉的! 武媚娘把王皇后扶起来,扶到殿门口那里坐着,又小声道:“您宫里的人不来,千万不要离开这里,现在外面天黑,不是自己人,千万不能让他们送咱们回去,以免混乱中发生意外,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的!” 刚刚经历了意外,王皇后哪敢再出意外,她只好听凭武媚娘的摆布,让她怎么样,她就只能怎么样,所幸现在她和武媚娘利益一致,谁也没起害对方的念头。 过不多时,史忠臣身上的火便被扑灭,小宦官们不敢移动尸体,便都围了过来,个个浑身哆嗦地,保护起王皇后来,又怕被灭口,又怕这时黑暗中突然跳出来坏人,杀了他们一群人,甚至有些胆小的,还怕史忠臣变成恶鬼僵尸,过来咬他们! 启蒙殿中,全是恐怖,没人说话,夹杂着烧糊的尸臭味,更显恐怖! 又过了一小会儿,米小苗带着人赶来了,史爱国却没有来。李治在甘露殿升朝,史爱国去伺候了,所以便由米小苗带人来护驾! 王皇后见了米小苗,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米小苗可是史忠臣的干儿子,著名的史氏走狗,他不会也要害自己吧? 可米小苗哪会知道史忠臣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事,说得白了,他只是个听人吩咐的宦官头子罢了,既没有史忠臣那样的功劳,也没有史忠臣的手段,史忠臣要做什么事,连亲弟弟都没有告诉,哪可能告诉他?让他做出对王皇后不利的事……史忠臣活着时,他有可能敢,现在史忠臣死了,就算有遗命留下来,他也不会照着做的,此一时彼一时也! 见了王皇后坐在殿门口的狼狈样子,又见了殿中史忠臣的尸体,闻到了那股臭味,米小苗三魂七魄各自吓走了一大半儿!全无主意之下,米小苗深怕王皇后问他什么,索性为表忠诚,他双眼一闭,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假装晕了过去! 随行赶来的小宦官们见状,急忙又手忙脚乱地去救助他。可不管怎么救助,就算把米小苗的人中穴都掐出血来,疼得米小苗眼泪都淌出来了,可他就不醒,坚决表示此处发生的一切,于他全无关系! 王皇后说不出话来,没法指挥什么,可见米小苗怕得“晕”过去,却放下些心来,只要自己没危险就好,别人是吓晕过去,还是直接吓死,都无所谓,爱怎么地怎么地去吧! 武媚娘心中骂了声废物,可却又欢喜起来,这个米小苗随着史忠臣的死掉,身份必会暴涨,可胆子却又这般小,看来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史爱国那家伙以后定要除掉,不如就扶持这个米小苗吧,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腹! 她看了眼王皇后,见王皇后表情恍惚,心中更喜,看来王皇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米小苗的重要性,那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拉拢住米小苗,有了宦官头子帮助,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必会巩固,至少在通风报信方面,就要远超王皇后了。 武媚娘从台阶上站起来,道:“让我来看看,我从舅舅那里学了一些医术,对于救人,还是有些手段的。”说着,她蹲到米小苗的跟前,就要给米小苗“看病”。 听着“杨春花”说了好几遍舅舅,王皇后却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她舅舅是谁了,她糊涂劲一上来,真是比白纸还要白,啥都弄不清楚了! 事实上,武媚娘说王平安是她的舅舅,就等于是承认她是武媚娘了啊,别人听不明白,王皇后也听不明白?那她以后命运悲惨,可真是的怪不得别人了,玩宫斗的不了解敌人,岂不是死路一条! 武媚娘趴下身子,假装去捏米小苗的鼻子,可她嘴里却小声说道:“行了,起来吧,你的事儿,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你放心好了!” 米小苗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有啥事会被这个小尼姑解决,可现在再装下去,也不成话,他只好睁开眼睛,道:“哎呀,小奴这是怎么了!” 武媚娘轻轻拍了拍米小苗的手,冲他做了个眼色,转头道:“皇后娘娘,米主事醒了,您可有什么吩咐?” 王皇后哼了声,道:“废物!”咦,话一出口,她一摸腮帮子,自己能说话了! 第八百五十五章 惊怒 第八百五十五章 惊怒 王皇后能说话了,可一张嘴却是废物两个字,这可把米小苗气了个够呛,可他又不能说别的,只好哭丧着脸道:“小奴是个废物,竟然救驾来迟,还望娘娘恕罪!”说着,不停地给王皇后磕头。 王皇后摆了摆手,又道:“去请太医,快去!”请不来王平安,普通的太医总能叫来吧,她到底中了什么毒,会不会落下病根儿,得赶紧弄明白才行啊! 米小苗连忙答应,吩咐小宦官去找太医。他又赶紧进殿去,去处理史忠臣的尸体。史忠臣不管怎么说,只要是没有确定他有罪,他就还是宫中的大总管,现在死了,尸体理所当然地得第一时间处理,否则下一任大总管岂不是要发怒,要知下一任大总管,可是死掉的这位的亲弟弟啊! 正忙乎着,外面又有人跑进来,却是王皇后宫里的小宦官,还跟着跑来一群的宫女。王皇后可不敢再在这里多留,她一拉武媚娘,两人一起上了步辇,飞快地跑回皇后寝宫了,暂时性地,她和武媚娘成了同盟,事情没稳定之前,绝对是好姐妹! 启蒙殿里乱成一团,而甘露殿里,也是一团忙乱! 李治今天反常地没有正常时间去更幽堂,是有重要原因的,原因无它,是因为营州那边来消息了。他没法惩罚,或者说没把事情弄明白之前,没法再惩罚李恪了,说不定还得把人家的姓改回来,接着叫李恪,而不能叫枭恪了! 长安这方面,一直在折腾着,想要出兵讨伐叛王李恪,可李恪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既没有起兵,也没有扯起反旗,说得明白些,就是长安这边一厢情愿地在给人家定罪呢! 连阅兵都由长孙无忌主持了,正热火朝天地要出兵呢,可营州方面传来了消息,是由李恪亲自写的信。说他终于逃脱了高句丽人的控制,成功地得到了自由,并且一鼓作气,杀掉了软禁他的高句丽坏蛋,重新让营州回到了大唐的怀抱,一切危机都解除了! 当尚书省接到这封奏章时,长孙无忌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万没想到,李恪也不笨,而且还相当地聪明,在明知会失败的情况下,想出了这种招术,一下子就由叛王,变成了忠于大唐的好王爷,简直可以媲美苏武,又可用人在曹营心在汉来形容了! 原来,唐军攻破了高句丽的国都,又把高句丽弄得战乱纷起,营州的李恪便知自己要完蛋,他手下的幕僚和那些能人异士都是废物,连着开会商讨对策,可却什么也商讨不出来,最后连“刺客”都派到长安来了,可却啥事情也没解决。 而对大唐朝廷“平叛”的坚决态度,不管是李恪,还是他的手下,都没法做出有效的应对手段,所以他们啥也没干,整天就唉声叹气,伸脖子等死了。可这么一来,在无意当中,就造成一种情况,那就是营州方面没有任何的军事行动,除了长安方面叫嚷着出兵外,他们是什么反叛的举动也没弄出来的! 不是李恪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确实没这个本事。靠嘴巴说谁不会啊,顶多费的是吐沫星子,可要是真办起实事儿来,一群人都成了菜鸡,只剩下嘴硬了! 一直拖到事情没法再拖的时候,幕僚们给李恪出了个主意,说是要逃跑,天下之大,只要肯隐姓埋名,象个普通百姓那样活下去,总还是可以的。幕僚们听说,极远之处,有个地方叫做波斯,这个国家挺大的,而且很繁荣,如果能逃到这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大唐军队就算出兵波斯,那也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大不了那时再逃呗,只要能活命就行! 于是乎,为了生存,李恪便同意了幕僚们的建议,决定出走营州,带着金银财宝,去波斯过富家翁的生活! 可波斯再哪里呢?听说从丝绸之路可以到达!当然,只是听说,具体怎么个走法,李恪不知道,他手下的幕僚自认为知道,其实也是不知道! 李恪带着人,带着地图,从营州跑出来,就想往突厥跑,当时的突厥控制着丝绸之路,先到突厥再上丝绸之路,然后再找波斯,他们是这么想的! 可刚一跑出营州,高句丽人就发现了!高句丽人并没想到李恪能逃走,这王爷也特没出息些了,竟然临阵脱逃,大家辛苦在此,不就是打着他的大旗么,他要是逃了,那这么多的高句丽人,留在营州干嘛?等着唐军到来,集体砍他们的脑袋么? 急切之间,高句丽人得到消息,立即派了一队士兵出来追赶,由于出来的太匆忙,这队高句丽兵只有百来人,大部队来不及调动! 可天下事,就是这么有意思!李恪手下的能人异士们,在和欧阳兄弟们开打时,只要打就是输,就被欧阳兄弟们给剁了,可跟高句丽人开打,他们竟然大获全胜! 中原的“轻侠”们,对一切属国番邦都有心理优势,打不过中原其他的轻侠,打高句丽人还打不过啊?谁敢上来,就砍死谁! 由于李恪带的行李多,跑不快,所以没奔出多远,就被高句丽人给追上了。能人异士们本想咋呼一下,假装保护李恪,顺手偷走些行李,然后各奔东西,逃命算了! 结果呢,两方一开打,能人异士只一个“冲锋”,竟然就把高句丽人打败了,一口气杀了好几个人! 高句丽乱了,远在营州的高句丽兵也早就慌了,他们在这里其实是强撑着的。能人异士们想逃,其实高句丽兵更加想逃,谁也不想在中原待着了,都想找机会逃跑,可一直没找着机会,都被看着呢! 可一出城追击,高句丽人就找到机会了,虽然追上了李恪他们,可被能人异士们一冲击,被杀了几个人之后,整整一小队的士兵,一哄而散,他们都是骑着马出来的,正好逃跑,不顾长官命令,全都逃光了。带队的长官一看这样,他也拍屁股跑掉了,不回营州了! 李恪手下的能人异士们百战百败,可突然间得到了一场胜利,人人大受鼓舞,看来自己也不是废物啊,还是有点本事的!意气风发之下,李恪也找回了些自信,他亲自带着能人异士们杀到了营州城下,对着破败的城墙一通大喊。想让高句丽人放明白些,不许再追自己了,自己可也是很厉害的! 结果,他们这一耀武扬威,大显了天朝上国的威风,可把城里的高句丽人吓坏了! 守城的高句丽兵心想:“那些人不是李恪和他的手下么,怎么逃着逃着,又跑回来了?他们这么点人,还不到一百呢,就敢回来攻打城池?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敢回来,肯定是唐军大部队到了,要不然他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守城的高丽句兵分成好几伙人,都是各个城主啥的,他们一见事情不妙,立即就不守城了,大家来中原是来占便宜的,不是来送命的,既然唐军大部队杀到,那大家还是赶紧回家吧,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城主们带着自己的直属部队一跑,那些刚被招募的新兵一看,得了,大家都跑,咱也跑吧,撒丫子全跑光了! 最后城里那些跑来“移民”的高句丽人一看,我地个天爷呐,唐军杀来了,当兵的全跑光了,咱们也跑吧,可别让唐军给砍了! 结果,满城的高句丽人全都从反方向,逃出了营州,玩命比快,深怕落后,全都跑光了,甚至城里不少的中原混混……跑到这里来讨便宜的哪有好人,见事不妙,岂有不跑之理,也全都跑了! 李恪带着手下,在城外一吆喝,竟然把营州给“收复”了! 要说这种事情,在汉朝时发生倒也不奇怪,两个人出关,去讨伐西域,一杆大旗在城外一立,就能吓得西域小国投降……可那是什么情况,那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年代,汉朝大旗之后,有强盛的帝国,有数不尽的军队,吓得番邦小国屁滚尿流,并不奇怪! 可奇怪的事是,这种情况竟然能发生在李恪的身上,简直太逆天了,完全可以记入史书,成就一段传奇! 咋呼了一通,李恪见城中大乱,其它方向竟有无数的高句丽人出来,而且其势汹汹,着实吓人!他也害怕了,赶紧带着手下的能人异士们逃跑,甚至李恪都打算好了,实在不行,就投降吧,接着当傀儡,好歹有命活! 可逃出一小段路后,他发现不但没有人追来,反而有高句丽人的哭声传来。离着两三里地,还能听到哭声,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大乱啊,说明有成千上万人的在逃命,否则哪可能乱成这个样子! 李恪急忙命人回去查看,不多时便得到消息,说高句丽人跑光了,营州成了空城一座,什么危险都没有了! 李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野外等了一夜,这才又派人回去,确定真的没有人了,他这才狂喜,难以相信,自己竟成就了如此一件奇功! 他赶紧回城,收拾残局,又派人往幽州报信,说他摆脱了高句丽人的控制,并且反攻倒算,收复了营州,打退了来犯的十万高句丽大军! 幽州都督接到了李恪的信,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并不是不相信高句丽人会逃跑,而是不相信李恪怎么会由反叛变成功臣了! 事实上,不用长安派出大兵讨伐营州,就算是幽州的兵力,打下营州都是小菜一碟儿!可问题是,长安的计划是以营州为借口,发大兵从营州攻入高句丽,从而吞并这个国家,营州之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计划得再好,不如变化得快! 李治和长孙无忌他们计划得很不错,认为出兵之事一定没有问题,可没成想李恪一通搅合,竟然把很周全的一个计划,弄出了个缺口,弄出破绽了! 整个出兵计划的基础,就是李恪造反了!可现在李恪硬说自己被高句丽人给控制了,以至于送不出消息来,所以让朝廷认为他造反了,这是个误会。而误会的产生,是因为他被派到营州,失去了朝廷大军的保护,而他被“控制”住后,朝中竟然没有人来救他,以至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好了,他不但摆脱了高句丽人的控制,而且还收复了营州,把造反的,还有入侵的敌人,全给收拾了,这就等于说明,误会没有了! 消息一送入长安,朝廷里顿时大乱,人人都知道李恪这是倒打一耙,虽然这时没有人知道还有猪八戒这个存在,可大家都知道被倒打一耙后,是啥滋味儿,而且还是结结实实的一耙子,打得整个朝廷目瞪口呆! 李恪可是站在理上呢!你们说我造反了?好啊,拿出证据来!我被高句丽人控制住了,你们喊打喊杀的时候,说我反叛的时候,我可没辩解!为啥,当然我被控制了呀,你们不派人来证实,就说我是反叛,这是你们的失误!我堂堂亲王被人控制了,你们不但不来救,还说我反叛,这是什么道理? 想找证人说我反了?好啊,你们找啊,你们能找谁,你们只能找高句丽人作证,可高句丽是敌国啊,你们找敌人来证明,说自己国家的亲王是叛徒?找这种证人是不行的,这是陷害! 事实的关键就在于,由于交通的不发达,以及李恪并没有和哪个边关大将发生战争,也无书信往来,所以可以站得住脚的证人和证物,一样没有!李治可以说李恪发布过某些造反言论,可李恪同样可以说那都是高句丽人假借他的名义发布的,和他本人无关! 李治的桌子上就放着李恪亲笔写回来的奏章,里面全是委屈,还说父皇驾崩时,他都没能回来,难不成李治这个皇帝弟弟,这么不把哥哥放在心上吗?也不说去救救!相煎何急啊,咱们可是亲兄弟,你都当了皇帝了,还忌惮我什么呀! 字字见血,催人泪下! 李治抬起头,眼里全是红丝,已然失了方寸,道:“到底该如何,已经议了一天了,你们快点拿出个主意来啊,不能互相埋怨啊,这时埋怨有何意义?” 王平安咳嗽一声,出班道:“皇上,臣以为,不管吴王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事情到底如何,该出兵还得出兵,不过出兵之前嘛,该把吴王接回来才是!” 第八百五十六章 你不下地狱,你好意思让别人下啊 第八百五十六章 你不下地狱,你好意思让别人下啊 王平安改口不管李恪再叫枭恪,而称为吴王,他这一改口,就等于承认了李恪是没有罪的,换句话说,他赞成给李恪“平反昭雪”! 李治啊了声,道:“把李恪接回来?那怎么行,那不就等于……舅舅,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他问了一整天了,朝中大佬重臣,他几乎个个都问过了,可人人都是拿不出个主意来,表面上大家都在思考,其实都在等着别人拿主意呢! 一直议论到晚上,王平安才第一个表态,确定他是要支持给李恪平反,还吴王殿下一个清白。只要有人挑头就行,只要有人第一个明确态度,那后面的人就好说话了! 长孙无忌也出了朝班,道:“皇上,老臣以为,王平安此言不无道理,但是老臣怕李恪回来后,继续与皇上您作对,那岂不糟糕!” 这话听似没有主见,首尾两顾,等于是废话,其实他的态度也是明确的,那就是接李恪回来。他是最厌恶李恪的人,整个大唐没有人更比他厌恶李恪了。然而,身为宰相,他也明白,这事如果硬非得说李恪“有罪”,也不是不行,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强词夺理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可问题是,要真是硬把李恪给定了罪,那以后再碰上这种事,比如说李治的儿子们互相攻击,那可能就会使出更加狠毒的招术,并且不顾情义了。大唐朝不是只有这一代,君臣都希望这李家的江山,能十代百代的传下去,如果兄弟之间互相陷害,变得没有底线了,那可就糟糕之极了,国家非得乱套不可。 长孙无忌帮着李治,弄起李恪来,下手绝不留情,但却也仍是有底线的,就是他们始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别管私底下多么狠毒,可表面上却是仁义道德,一样不缺! 可如果这次真把李恪强行定罪,不听李恪的“无罪陈词”,那他们就失去制高点了,他们这代人的事情能摆平,可却会留下巨大的隐患,什么事情一旦没了底线,那就会变得非常可怕。道德要有底线,就算是假道德,也得有个底线! 李治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却没能立即听明白,他头疼得厉害,头脑不是那么清醒。他摇头道:“舅舅,你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么,让不让李恪回来,话都让你说了。” 长孙无忌脸上肌肉抽了抽,心想:“糊涂,我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确了,怎么能是没说呢!” 皇帝听不明白,可大臣们却是都听明白了,长孙无忌一表态,大家附议便是,就算是附议错了,最后查源头,也是查长孙无忌,查不到大家的头上。 褚遂良站了出来,道:“皇上,老臣以为,还是将吴王接回长安为上。至于他回来后,是否还要和皇上您做对,那也不必担心,见招拆招便是!” 大臣们纷纷点头,都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的关键是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李恪是不是有罪,得先确定好!” 李治砰地一拍桌子,喝道:“他当然有罪,这点谁都知道!” 大臣们一起皱起眉头,心想:“我们当然知道,不过现在不是拿不出证据来嘛!大家在这里讨论了一天,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讨论怎么能定他的罪么,可问题是没法定他的罪,至少没法光明正大的定啊。要是现在一咬牙,非得定他个罪不可,以后你的皇子或者皇孙们再打架,那可就什么狠毒的招术都能用出来了,玄武门之变,代代都得出现!” 就算是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当时也是站在道德的角度上的,要不是李建成他们,往死里逼李世民,那李世民也不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说不定还得再暗斗几年呢! 王平安没有回到朝班里,他道:“皇上,李恪当然是有罪的,但需当明正典刑才好,而明正典刑就得审判啊,得把他抓回长安后,才能进行审判的,他在营州,如何审法?” 皇帝一发脾气,他便不再叫吴王,而改直呼其名,表面上是顺着皇帝的意,可实际上,他叫的是李恪,而不是枭恪,代表在没把李恪弄回长安前,暂时不要定他的罪,李恪在没被审判之前,还是“清白”的。 李治糊里糊涂,他也是一整天烦心,再加上又没吃饭,脾气难免大,脾气一大,头脑也就不清醒了!他道:“照你说的,让李恪回来,就是为了审判他,那他岂有不明白之理,他还肯回来吗?” 这话一出口,大殿之内,立时嗡嗡起来,大臣都说起话来,当然,没人敢明说,可议论起来,却都在暗示,如果李恪不肯回来接受审判,这就是罪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又没说让亲王死,只是让他回京,要是亲王不肯,那这不就是罪了么,说明他有不臣之心,照样可以派兵讨伐,一刀杀死! 李治***了***太阳穴,头疼稍稍好了些,心想:“糊涂了,李恪要是不肯回来,就等于是不臣,我不就可以修理他了嘛,这么简单的反制之术,我竟没想明白,可是丢人了!” 王平安见李治尴尬,赶紧道:“皇上,您是怕李恪找借口拖延吧,迟迟不归?这确是个问题,刚才臣没有想周全。哎呀,这还真是个难题啊!” 大臣们心想:“这算什么难题,好解决得很啊!”可他们却都点头,一致表示,这是个难题,非常难解决的难题,谁也不出主意,免的显得自己比皇帝还聪明。 有了台阶就赶紧下,李治又不是真傻,他只是一时头疼,没把事情想透彻而已。他道:“要依着朕看,不如派个重臣去,对他表示一下慰问,说他没罪,把他接回长安,这样天下百姓便都知道,朕是个宽厚之人,绝无为难兄弟的意思。等李恪回来后,咱们再治他的罪,从别的地方找他的毛病,你们看如何?” 这就是说先把李恪稳住,然后骗回长安,等他一回长安,落入皇帝的手掌心儿,然后慢慢地挑他的错。人嘛,活在世上,总会犯错的,关键就看别人肯不肯使劲儿挑了! 大臣们一听,哄堂大赞,皇上果然英明,睿智无双,大家都解决不了的难题,皇帝只稍加点拨,便如拨云见日一般,让大家醍醐灌顶了! 王平安抢在众人之前,大赞道:“皇上英明,臣等不及!皇上,臣以为应派一重臣,前去宣旨,不但要好生慰勉吴王,而且还要加以封赏,说他心志高洁,不屈敌国,威武不能屈,如此一来,吴王便不得不回来了,如果他不回来……那很好办啊,我大军就要出征,直接出征便是。如果他感念君恩,回来了,那也一样很好办啊!” 长孙无忌不肯让风头都被王平安出了,他也道:“皇上,高句丽被灭,只是弹指之间的事罢了,而李恪又对高句丽有所了解,不如就让他处理高句丽被灭之后的善后事宜,解决那些城主们的纷争。远的不说,近的不就有那个管直虎么!” 他说的管直虎,就是那个患了眼疾,被王平安治好的石城岛大首领。管直虎被李恪给忽悠了,二傻子劲儿发作,竟跑到中原来当刺客,虽然已经归顺,可对李恪恨之入骨,如果他要是和李恪见了面……有些事就不那么好说了。 管直虎大首领属于未开化的蛮夷,最喜欢打打杀杀的,要是不小心打杀了李恪,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李恪把管直虎给打杀了,那就不那么好理解了,打杀了投降的番邦首领,这可是有很大影响的,以后谁还敢再归顺了?所以,这就是罪! 大臣们一***头,异口同声地道:“有道理,很有道理!” 李治啊了声,心想:“嗯,这招儿不错,可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而且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他道:“好,那就这么办。可是,派谁去呢,谁去营州宣旨呢?” 朝中重臣一抓一大把,可要跑去营州宣旨,这苦差事,大家就都不愿意干了。就算要干,也得找个年轻力壮,能经得起折腾的啊,尊老敬老嘛,年轻人就得多干点儿! 满朝文武,年纪最轻的,就是王平安了,连二十岁都没到,而且是宰相之一,绝对的重臣!俗话说:你不下地狱,你好意思让别人下啊? 王平安不等大家举荐他,立即道:“皇上,臣以为派去宣旨的人,应该既稳重,又德高望重,办事可靠。这样一算起来,朝中诸君,个个都行,可是诸位大人却都事务繁忙,为了李恪这种人,占用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实属浪费。所以,臣举荐一人。” 大臣们心想:“照你这么说,大家都不用去了,你也不用去了,可除了朝臣,还能派谁去呢?派那个玄奘法师去?他确是德高望重,可派他去是干嘛去啊,收李恪当徒弟,感化他,让李恪也出家当和尚?” 王平安道:“以臣的浅见,不如派宫中大总管史忠臣去,最为妥当!”宣旨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派宦官去嘛,合情合理啊! 第八百五十七章 一起去看王皇后 第八百五十七章 一起去看王皇后 初唐时代,可没说皇帝的圣旨一定要由宦官去宣的,别的朝代也没有这个规矩,可因为一般来讲,皇帝总是喜欢让身边的人去宣旨,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习惯了,可这个规矩是绝对没有的! 大家都不肯去营州,王平安也不肯去,那么换谁去呢?德高望重嘛,史忠臣虽不是朝臣,可对于这四个字却是当得起的,他既是先帝时代的功臣,又是大宦官,要论起品阶来,他和长孙无忌是肩膀一边儿齐的,在不提爵位和兼职所带来的其它品阶前提下。 爵位给长孙无忌带来的品阶是一品,实则从职位上来讲不是,而史忠臣没有爵位。 王平安自从史忠臣管他要“超级毒药”之后,便感到这个老宦官头子要惹事儿出来,具体是什么事不知道,可越不知道,就越感到不可控制,越危险。 史忠臣是快死了不假,可就因为他快死了,要是在临死之前弄出点事情来,他自己是不用负什么责任的,可别人却得给他擦屁股啊,王平安极有可能是拿纸的那个,他当然要事先做好准备,把纸塞到别人手里去! 要换了以前,王平安一定不会提史忠臣,可他发现史忠臣在隐隐约约地,有利用自己,陷害自己的意思,这种直觉很强烈,危险信号明显!他自己总不能放挺吧,静观其变?千万别着,静观其变可是很高难度的玩法,不适合普通人玩! 长孙无忌看了王平安一眼,心想:“你让史忠臣去营州,别他走到半道上就死了!嗯,死了也好,更加显得皇上重视李恪的事,为了让李恪安心,所以才派出最大的心腹,结果还因为路途太远,死在了半路,李恪就又加了一条罪过!” 想通了这点,长孙无忌也道:“皇上,老臣附议,派史忠臣大总管去见李恪,最为妥当。史大总管是看着李恪长大的,算得上是自家人,而且史大总管德高望重,朝中无人能及,对皇上又忠心不二,让他去安抚李恪,最为妥当,不会出意外!” 李恪皱了皱眉头,别人不提,他就想不起来,一提他就想,也对啊,史忠臣确实挺合适的。可他却道:“忠臣年纪大了,他去合适么?” 史爱国在殿上伺候着,就站在李治的背后,一听这话,他着急了,能不急么,这种差事怎么能派自己大哥去呢,是想折腾死他啊! 殿上,他没有发言的资格,可这时候再不说话,一旦成了既定事实,再改可就难了。他忙小声道:“皇上,大总管身体不适,没法长途奔波啊!” 李治点了点头,也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便想让大臣们再举荐一个出来。 没等他说话呢,马周却站了出来,马周属于正人君子,可正人君子向来不喜欢宦官,认为阉人都是小人,所以他和史忠臣没啥交情,相反恶感更多些! 马周道:“皇上,这次的事情,是一定要让李恪回来的,可朝中大臣又有哪个和李恪交好呢?”他转过头,又道:“哪位大人和李恪交好?” 大臣们立即全部摇头,开什么玩笑,谁敢和他交好,就算以前关系不错,现在也得绝交,和他划清界限! 见大家都摇头,马周便道:“皇上请看,朝中大臣都和李恪不睦,不管派谁,都会让李恪起戒心,说不定就会有意外发生。而史大总管年纪虽然大了,可正因为年纪大,又不是朝臣,又是看着李恪长大的,所以才会让李恪没有戒心,这样发生意外的情况就小了很多!” 大臣们一起点头,都说确实如此。李治便嗯了声,心想:“确实如此!” 王平安赶紧又补了一句,道:“皇上,这件事情议到现在,只剩下去宣旨的人选了。以依臣的意见,不如听听史大总管的意思,问问他愿不愿意走这一趟,为国效力?” 他这话说的,只能得到一个答案,史忠臣除了答应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史忠臣还能说他不愿意为国效力么?年纪大了又怎么样,正好发挥余热啊,在有生之年,最后为朝廷,为皇帝效一把力,摆平有危险的亲王,这可是大好事,是给他创造机会呢,让他青史留名,如果史书上有宦官列传,那非得把史忠臣写进去不可,而且还要排名第一! 大臣们心想:“有你的!史忠臣肯定是折腾过你,或是想折腾你,所以你才想方设法地先折腾他,这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大臣们一起道:“臣等附议,王大人说得极为有理。史大总管年纪大了,去营州宣旨太过辛苦,所以就算要派他去,也得先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以示尊重有功之臣!” 史爱国看向王平安,心中惊疑,怎么回事,王平安一向很恭顺啊,被我大哥训斥得象孙子似的,怎么今天突然起意,要折腾我大哥了?定有原因,难不成我大哥想要修理他,他这才自保?可大哥没说过啊,还有为什么要修理王平安? 李治点头道:“好,就这么办。爱国啊,你跑一趟,把忠臣传来,就说朕有事要让他去办,问他愿不愿意,把他带到殿上来!” 人云亦云的脾气爆发,李治竟然同意了,就要让史忠臣上殿。 史爱国无可奈何,一肚皮的疑问,可却又不敢问,没法问,只好答应一声,下了台阶,去传史忠臣。 李治身子往后一靠,长长地吐了口气,道:“这事议了一整天,可算是有了眉目了,赶紧解决了吧。李恪的事,都快成了朕的一块心病了!” 长孙无忌道:“早就成了老臣的一块心病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吱声,不过人人心中都想:“李恪这还算好的呢,你要是碰上先帝的那些兄弟,那才真是心病呢!” 王平安退回朝班,心想:“如果把史忠臣支走,那宫里就能太平些吧?唉,有武媚娘的地方,哪能安生?” 史爱国出了甘露殿,正想亲自去找史忠臣,却见殿门口站着两个小宦官,两个人都是满脸的焦急,一看到他出来,同时迎上,齐声道:“史总管,大事不好了!” 史爱国看了看这两个小宦官,心想:“他俩不是皇后宫里的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皇后出了事?可皇后出了事,为什么不立即进去禀报,干嘛要等在这里?” 把脸色一沉,他正心情不好呢!史忠臣冷冷地道:“慌什么,出了什么事,要你们这样不着调儿?看看你俩的样子,可还有些规矩么?” 两个小宦官心想:“你有规矩,等你听了消息,你要是还能守住规矩,我俩把脑袋一起拧下来,给你当球儿踢!” 一个小宦官说道:“启蒙殿里出事了,着火了,史大总管被火烧死了!” 另一个小宦官道:“尸体都烧焦了,已经确定史大总管逝世!” 史爱国顿时愣住,张口结舌地道:“什,什么?你们再说一遍!”消息来得太突然,全无预兆,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先说话的那个小宦官道:“皇后娘娘让小的们来告知史总管,大总管确实是被火烧死了,尸体就在启蒙殿里停放着呢,米主事已经去了,不知现在如何?” 后说话的那个小宦官则道:“是啊,不知怎么就着的火,只烧了史大总管,皇后娘娘倒是没有受伤,但身子不适,想要王相爷去给她看看!” 史爱国全身僵硬,脑袋里嗡地一声,他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两个小宦官刚刚被他训斥一句,正感不平,见他跌倒,竟然在扶的时候,慢了一拍,叫道:“史总管,你怎么啦?”可手伸的却慢,在史爱国摔倒之后,这才伸了出去。 咚地一声大响,史爱国成一字形摔倒,倒地之后,因为摔得重了,身子又成了大字形! 两个小宦官赶紧尖声叫了起来,万分负责任地去扶,叫道:“史总管,史总管,您怎么啦?” 殿外侍立的小宦官们见了,一起惊叫起来,都跑了过来,可却全都没有救助,只是围观,当了群众!史家哥俩在宫中人缘太差,小宦官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报复。 殿外这一连喊带叫的,殿内自然就听见了,值殿武士大步出来,问道:“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朝会,你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报信的两个小宦官一起叫道:“史总管晕过去了!” 值殿武士走了过来,问道:“晕过去了?他为什么要晕过去?” 两个小宦官就象事先排演好似的,又一起说道:“因为史大总管被烧死了!” 值殿武士大吃一惊,道:“什么,史大总管被烧死了?怎么被烧死的?” “被火烧死的!”在场的小宦官们一起说道,还能怎么被烧死,只能被火啊,还能被水么! 值殿武士满脸惊讶,转身跑回了大殿,叫道:“皇上,史总管在外面晕过去了,因为史大总管被烧死了,是被火烧死的!” 殿里的君臣一起愣住,但也只是片刻功夫,就全都回过神儿来。长孙无忌大声道:“宫里失火了吗?是哪处宫殿?” 李治站起身来,问道:“是观云殿失火吗?执事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大总管都没救出来?” 值殿武士们一起向皇帝跑去,想要保护皇帝。 报信的值殿武士道:“臣还没有来得及问,不知是哪里失火!” 值殿武士的首领立即亲自跑出殿去,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是哪里着火了,可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何处有火光透出。要说火大到连史忠臣都烧死了,那得多大的火啊,非得是把宫殿烧散架子的大火不可,否则史忠臣必会被救出来! 史爱国这时已经被救醒,他道:“是启蒙殿着火,大哥,大哥……” 值殿武士的首领听了,奇道:“启蒙殿,那是什么地方?”皇帝还等在里面,他来不及细问,又跑了进去,叫道:“皇上,不是皇宫里着火,说是启蒙殿,皇宫里没有这个殿啊!”他尚不知萧淑妃寝宫改名的事。 李治一听,大惊失色,道:“启蒙殿,那里怎么会着火?”可只一惊,便想没关系,武媚娘还没搬进去呢,就算着火也没烧不着她,不是更幽堂就行! 长孙无忌也很惊讶,道:“启蒙殿,那是什么地方?”他看向王平安。王平安赶紧摇了摇头,他也没听说改名的事情呢。 李治道:“是萧氏以前的宫殿,朕把它改名叫启蒙殿了。那里失火了,都烧死谁了?哦,烧死了忠臣……啊,他怎么会被烧死!”这下子,他总算是想到史忠臣了,史忠臣怎么可以被烧死呢,他还要去营州宣旨,把李恪弄回来的呀! 史爱国被小宦官们扶着进来,大哭着道:“皇上,老奴得去看看,这就得去看看……” “快去快去,还啰嗦什么!”李治摆手道。见史爱国跑出了大殿,他又道:“是不是在整理那里时,宫人不小心把火给引着的啊?” 扶着史爱国进来的小宦官没有跟着出去,其中一个报信的道:“回皇上的话,不知为何着的火,着火时宫殿已经整理完毕了。皇后娘娘去看,史大总管陪着,结果就着起火来,不过皇后娘娘没事,只是说不出话来,可能是被烟给呛着了!” 李治啊了声,王平安也啊了声,满朝文武全都啊了声!王皇后跑到那里干什么?她和史忠臣还弄出火来了,结果她一个女人没被烧着,史忠臣却被烧死了!这不对啊,他俩在的地方,必是小宦官无数,怎么可能被烧着,还被烧死一个呢? 王平安叫道:“皇上,这可是大事儿,臣这就去看看吧!” 李治忙道:“对对,你快去看看……不不,咱们同去,散朝,散朝!”他忽然想到,皇后出了事,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再怎么也得去看看,不能不管她啊,好歹夫妻一场,虽然夫妻关系已名存实亡,可到底还是夫妻! 李治和王平安一起跑出了大殿,李治上了步辇,王平安在地上跑。王平安跑得飞快,刚一出院门,就远远地把李治给甩在了后面! 满殿文武无不惊骇,这是怎么啦,营州那边出了事,现在宫里又出了事,皇帝登基的头一年,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第八百五十八章 长孙无忌也来凑热闹 第八百五十八章 长孙无忌也来凑热闹 长孙无忌稍稍犹豫了一下,他道:“诸君,稍安勿躁。宫里失火一事,情况未明,还是不要议论的好,至于事情到底如何,老夫这便跟着去看看,如有消息,咱们明天再说!” 他心里清楚,这事想要让同僚们不说,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宫里面的事情,越藏着掖着,别人越爱乱猜,还不如给个“官方答复”,这样就能把别人的嘴堵住,免得事情在私底下乱传,越传越离谱儿! 大臣们一***头,人人闭嘴,谁也没有议论,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该说的话,至少在现在甘露殿里,还不能说,就算要说,回家再说,也还来得及! 长孙无忌大步跟去,也出了甘露殿,往萧淑妃的寝宫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找了个小宦官一问,说皇帝和王平安去了皇后寝宫,他便改了方向,又去皇后那里。 王平安一路小跑,跑得气喘吁吁,他同样也是先往萧淑妃的寝宫方向跑,跑到一半时,却见到第二波来报信的小宦官,说王皇后已经回宫了,现在甘露殿里只有米小苗。 现在还不是去看现场的时候,给王皇后看病更加重要些。王平安停下来,等李治的步辇上来,连同李治两个人一起赶往皇后寝宫。 过不多时,两人便到了王皇后的居所外面,顺着打开的院门,就见里面的小宦官和宫女们,来回跑着,慌慌张张的,也不知他们在慌张什么,跑来跑去的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可能只有乱跑起来,才能抒发他们现在的慌乱心理吧! 王平安叫道:“皇上驾到!”扶着李治下了步辇,两人一起往殿里走。 王皇后和武媚娘早就回来了,武媚娘不敢自己回更幽堂,深怕再出意外,便陪着王皇后,而王皇后又正需要有人在身边壮胆儿,同样希望武媚娘能陪在身边。于是,两个成了好姐妹,一起坐在殿里,命小宦官们点着了所有的蜡烛,一片灯火通明下,两个人对坐发抖,一起害怕。 王皇后一害怕,殿里的宫人们自然也害怕,平常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都一起想了起来,胡猜乱想,使足了力气地自己吓唬自己。 大宫女秀儿从更幽堂里跑了回来,站在殿里面,身旁放着一只马桶,她时刻准备着,如果有“邪祟”出现,那她就马上用马桶去泼邪祟,以确保王皇后的安全! 一声皇上驾到,殿里殿外的人齐齐地松了口气,只要皇上来了就好了,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一切事情皇上都会给解决好的,就算有邪祟,也没关系,不管什么样的邪恶之物,都害怕圣天子,老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王皇后和武媚娘连忙跑了出来,跪在地上接驾,一起叫起万岁来。 李治大步走来,见到了王皇后,他没什么感觉,可见了武媚娘,却小小地吃了一惊,武媚娘竟然穿着宦官的衣服,这还真是奇了! 李治道:“起来起来,这时不是多礼的时候。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把朕给弄糊涂了!” 王平安却道:“皇后娘娘,你嗓子不舒服?让臣来给您看看吧!” 王皇后先谢了声皇帝,一边爬起来,一边说道:“是啊,本宫的嗓子很难受,身上也不舒服,无病你快给本宫瞧瞧。”虽然已给派人去传太医了,可太医们却还没有到,她一直担心自己吃错了药呢! 众人进了大殿,王平安给王皇后做检查,而李治却把武媚娘拉到一边,细细地询问事情的原委。 王皇后看到皇帝只跟“杨春花”亲热,问长问短的,却不理会自己,心中气苦,可却又无可奈何,有心发泼,却又不敢,现在她啥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想着自己的“病”。 王平安坐在她的对面,转头看了眼李治和武媚娘,见他们都没往这边看,便小声问道:“堂姐,到底怎么了,听外面的人说,你是被烟给呛着了?我看着也不象啊!” 王皇后苦着脸,也小声道:“当然不是呛着了,而是被史忠臣那个老东西,灌了杯毒茶……”她小小声地把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临末了,又道:“杨春花说这事儿先别告诉皇上,等凉一凉的,再说不迟。” 王平安哦了声,小声道:“明白,小弟明白。那毒茶是热着喝的,对吧?”他心中有数了,王皇后没啥病的,她喝的所谓毒茶,其实就是自己给史忠臣的“超级毒药”,麻性一过,就啥事没有了,没有半点后遗症的,只要是热着喝的,就没有事儿。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是热的喝着,还烫嘴呢!不会是烫着了吧,所以才麻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小弟给您看看,不用担心,就算是毒药,小弟也可以把毒解开的。” 说话间,外面又传来人声,长孙无忌到了外面,不过他是外臣,又不是陪着皇帝来的,所以不经通报,是不能进来的,只能在外面等着。 李治一听舅舅跟来了,颇有些慌乱,他还没问清到底怎么回事儿呢,舅舅就来了,而他又不想让舅舅这么快的就知道武媚娘,以免有麻烦。他小声道:“媚娘,你去后面躲躲,等舅舅走了,你再出来。” 武媚娘答应一声,立即起身,躲到了后殿,并不现身。 李治走到王皇后的身边,这才道:“请舅舅进来。”然后,很关心地对王皇后说道:“皇后,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有受伤,无病给你看好了吗?” 王皇后心想:“要是舅舅不来,怕你到现在还不肯过来。” 她见“杨春花”躲到了后面,她也松了口气,自己把这个小尼姑弄进宫来,可是不想让长孙无忌知道的,长孙无忌向来喜欢多管闲事儿,尤其是宫里的闲事儿,他比自己家里的事儿还要上心,越闲越管。 长孙无忌大步进殿,一进来便道:“皇上,皇后娘娘,老臣来了,不要担心,只要有老臣在,一切事情老臣都可以解决,尽管放心!” 他一进来就大包大揽,拿出了长辈的架子,似乎没他就不行一样。 王皇后心想:“你懂啥呀,就敢这么说,真要把事情告诉你,你也一样没办法!” 李治道:“舅舅请宽坐,朕也是刚进来,到底怎么回事,还没问清楚呢。正好舅舅来了,你也听一听,看看到底出了啥事!” 长孙无忌嗯了声,就想坐过来,却又想到自己是外臣,不好坐到床榻上,王平安可以以看病为名坐上去,自己却是不能。 四下一看,见一个宫女的身边,有一个“红漆”墩子,便想坐上去,可仔细一看,这不是马桶么! 长孙无忌吃惊地道:“怎么把净桶摆到这里来了?”他还以为宫女因为太慌乱,所以失了分寸,把马桶摆到了殿上。难不成宫女怕殿内失火,想拿的是水桶,可慌乱之下,却把马桶当成了水桶,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他这么一问,大宫女秀儿很是慌张,可她却没有把马桶拿走,而是说道:“这净桶放在这里是有讲究的,是,是,是……是王相爷让摆在这里的!” 王平安啊了声,他吃惊地道:“我让摆的,我进殿之前,这马……这净桶就摆在这里了啊,怎么是我让摆的!” 李治也道:“是啊,没听说无病让在殿里摆净桶啊!怎么搞的,今晚的事情,怎地处处都是蹊跷?让朕莫名其妙!” 秀儿这才回过神儿来,她的思维跳跃得太厉害,以至于说出的话谁都听不懂。她道:“王相爷不是大圣安么,对于驱鬼除邪天下第一,他以前曾经用过净桶驱邪,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今晚又发生了怪事儿,所以奴婢便赶紧找了净桶出来,放在这里驱邪的!” 殿里的人齐声哦了出来,王平安尴尬不堪,道:“那个……这个方法,不太适用在现在,还是赶紧把净桶拿出去吧!” 长孙无忌也想起来了,王平安确实擅长利用马桶,特别会用臭味儿,还在自己家里用马桶给人看过病呢,只不过这事隔的时间太长了,别人不提,他早就忘了。 李治却道:“净桶可以驱邪吗?那好,就放在这里吧,又不碍什么事。嗯,一个不够,再拿几个过来,在殿中摆一排。” 王平安赶紧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长孙无忌问王皇后道:“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说一遍吧!” 王皇后却想不出说什么,她只好道:“今晚的事儿特别蹊跷,本宫也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因为皇上要照顾好皇幼子素节,所以重新整理了萧氏的宫殿,还改名叫了启蒙殿。本宫怕委屈了素节,便亲自去看整理得如何,正巧碰见史大总管也在,便和他一起察看。可不想殿里突然失火,一个大烛台倒了下来,史大总管为了救本宫,结果反被烛火烧死……” 李治和长孙无忌都是大吃一惊,同时问道:“烛台倒了,烛火能把人烧死?”能把人烧死的烛火,应该不能再称为烛火了吧! 王皇后道:“还有更奇怪的事呢,启蒙殿的大门和窗子竟然全都关上了,最后还是执事们撞开窗子进来的呢,不知这是什么原因!” 第八百五十九章 震惊长安的宫中闹鬼事件 第八百五十九章 震惊长安的宫中闹鬼事件 王皇后把“离奇”的话说完以后,忽然有种感觉,说谎其实是很简单的嘛,一点儿不难。只要把事情的“外貌”说一下,然后“本质”让大家猜去吧,爱猜成啥样是啥样,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王平安自然是不信的,可他却抢先道:“竟然有这般离奇的事情发生,怪不得要在殿中摆放净桶,确实应该驱驱邪了。喂,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多提几个净桶进来!”他向大宫女秀儿说道。 秀儿连忙跑了出去,又去找马桶了,她深怕小马桶驱邪效果不佳,特地找的大马桶,而且还是公用的那种超大号的。 王平安心中却想:“史忠臣事先管我要了毒药,竟然是给皇后服的,那这说明他早有计划,杀萧淑妃不过是引出这件事的一个由头罢了,他干嘛要害皇后呢?想不明白!” 他心里是清楚的,可李治和长孙无忌却还糊涂着呢,经王平安一引导,李治道:“难不成是萧氏的鬼魂作祟?她死就死了,干嘛不肯离开?这这,难不成是有冤情?” 这年代的人都信鬼怪,绝大多数都是迷信的,少有几个不信这些东西的。李治没什么特别的,同样是信的。可长孙无忌却对这种事情不那么信,但按着王皇后所说,却又得不出个正常的,和鬼怪无关的结论来。 长孙无忌疑惑地道:“冤魂?这个不太可能吧!那案子不是结了么,就算是有冤魂,也应该是……嗯,有可能是萧氏的冤魂。” 他想起来了,那案子结的可不怎么地道,什么冤魂有可能是扯淡,应该是有人使坏,想要替那个被“小事化了”的小宦官报仇的。宦官这种人,也是拉帮结伙的,而且他们和常人不同,想法也不一样,说不定就有和那个小宦官交好的,一时想不开的,想要找些麻烦,替好友报仇。不说别人,要是史忠臣被人害了,那史爱国也会报复的,管你是皇后,还是洪后呢,照样要下手的。 长孙无忌不信冤魂一说,他多多少少也是迷信的,但这件事情上他不信鬼怪。要说冤屈,那当初玄武门之变时,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满门,什么怨妇鬼,怨婴鬼的都有,怎么没见这些鬼来作祟,纯属扯淡一样。 王平安又道:“人是男的猛,鬼是女的厉,这可是有说法的。如果真的是萧淑妃的鬼魂作祟,那么是因为什么呢,她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要留在自己住的殿里,不肯离去呢,而且还是在整理后做的祟呢?” 他的话带有强烈的心理暗示,完全是在引导别人往某件事上想。不过这年头,没人懂心理学,也搞不清楚他在引导,还以为他大圣安的本事发作,在分析萧氏鬼魂的特点呢!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太医们来了。李治连忙叫进,不过却不用他们给王皇后看病,有王平安在,当然轮不到他们。 王平安却没闲着,立即找纸笔开方子,等太医们进来,他把方子交给太医们,让他们去配药煎制,打发太医们出去。他开的是个普通安神的方子,滋补之用。 太医们刚进来,就又出去了。太医令陶巨东亲来,他拿了方子出来,借着灯光打开一看,方子上写着鹿茸、制何首乌、**羊藿、干姜、甘草、大枣等物。 让别的太医也围过来看,陶巨东道:“这是剂益气养血,强脑安神的药啊,治疗头晕失眠是最好的。不是说皇后娘娘嗓子疼吗,怎么却开出这种药来了?皇后娘娘到底是嗓子疼,说不出话来,还是睡不着觉啊?”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起摇头,都搞不清所以然,但王平安开出药来,总不会有错的,照着煎制也就成了。他们拿着药方出去,赶去给王皇后煎药了。 殿里,经过王平安的引导之后,长孙无忌心中依旧无动于衷,可表面上却是满脸的沉思,看上去深以为然,而李治却自认为明白了! 李治道:“萧氏有舍不得的东西?东西倒是不见得,但人却有一个,难不成她舍不得素节?又见我们把宫殿重新布置了,所以心中不快,这便回来缠人,不肯去阴间,转世投胎?” 王皇后啊了声,虽然明知不是这么回事,可不提她不怕,一提她也害怕了,女人本就胆小,而李治说的又确有几分“道理”,万一萧氏的鬼魂真的不走呢,又万一史忠臣也变了鬼,不肯走呢,那这皇宫里还让不让人住了? 她道:“那怎么办啊,要不要做场法场啊,超度一下亡灵?要不然萧氏不肯走,而那史忠臣又是被她害死的,也成了冤魂,他俩要是在宫里打起架来,岂不糟糕?” 李治连忙点头,道:“对啊对啊,确是如此!”嘴上说着,他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且他还在想着,万一那殿里住不得人了,武媚娘怎么办?他得为自己的小情人着想啊!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心想:“真是扯淡,听风就是雨。要说冤魂什么的,说出来能吓死你们,知道这皇宫的地基下面是什么吗?就是一个大坟场,隋文帝把当初反对他的人杀了好大一批,血流成河,尸体就埋在这皇宫下面,他住着都不害怕,都不在乎,改朝换代了,你们还怕什么?” 这皇宫也就是大兴宫,以后改名叫太极宫,地基下面确实是个乱坟场子,下面有尸体无数。新建此宫时,说是风水特别,无处可及,所以在此建宫,可独孤皇后还不愿意呢,可一住进来后,却发现挺舒服的,别人又不提,她也就假装忘了。 人口无数年来的繁衍生息,何处不埋骨?要说鬼魂,哪里没有?鬼绝对比活人多,而且多无数倍。怕,能怕得过来么! 长孙无忌知道历史,见李治和王皇后又害怕,还怕成这个样子,心里一生气,他就把前隋往事说了出来。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可不得了,差点儿把李治和王皇后给一起吓晕,连王平安都感毛骨悚然! 王平安道:“怪不得自从建了这皇宫之后,怪事颇发,原来这是有原因的啊!” 一时之间,众人都开始想起这皇宫里发生的怪事了,从前隋开始,一直想到现在! 隋文帝建了这座皇宫,可没得好死;隋炀帝也没得好死,还失了江山;唐高祖被逼宫,临死之前肯定也不会有多痛快;而先帝,实话实说,也不是善终啊! 住在这皇宫里的所有的皇帝,统统都没得好死,无一例外! 李治和长孙无忌他们想的是以前的事,而王平安却不光想了以前的,还想了以后的,李治晚年百病缠身,其实说得实际些,他也算是亡国之君,被老婆夺了江山;而武媚娘也是被逼得退了位;她儿子中宗登基后,饱受折磨,被老婆和女儿给害死了;换了弟弟睿宗登基,他更要命,窝窝囊囊活了一辈子,当囚徒的时间比当皇帝的时间长得多。 换了李隆基当皇帝,又闹出个安史之乱,他也没得好死;唐肃宗登基,结果怎么死的,是被宦官给吓死的,临死之前,皇后还当着他的面,被宦官给收拾了;换了唐代宗,就是打金枝里的那位皇帝,女儿被打了,女婿说皇帝算个屁,你爹愿意当,我爹还不愿意当呢!他还得装豁达,假装没听见;唐德宗,唐朝著名的悲剧人物,改革失败,又重用宦官,结果硬是把本来就虚弱的大唐,给彻底搞玩完,郁闷而终,临死都在纠结。 顺宗、宪宗、敬宗、文宗全部直接或间接的死于宦官之手;而唐宣宗,算是一个明君,可却是吃多了金丹,中毒而死;至于以后的……那都不能算是皇帝了;再以后,亡国了! 想到了这些,王平安不由得脸色变青,道:“看来真是这皇宫的风水有问题啊!” 李治和长孙无忌以后的事不知道,可以前的事却都想过了,他们一***头道:“确实是风水有问题!” 王皇后心想:“咦,大家不是在说我在启蒙殿里遇险的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皇宫的风水有问题了?”她对历史了解得不多,宫中有些事情也是忌讳的,她并不特别清楚,而且只关心自己的事,不关心其它的,所以君臣三个思路一变,她就糊涂了。 这就叫岔开话题了。本来是件很难解释的事情,里面弯弯绕绕极多,会牵扯到很多人,可王平安一引导,说鬼说神的,现在又说起了风水,结果把史忠臣案件里的所有蹊跷之处,全给掩盖了下去,根本没人注意老宦官头子之死了,也没人注意王皇后受的惊吓,至少现在这个节骨儿眼上,大家都不注意了! 李治又想起了前隋和本朝的太子们,除了自己,好象个个都不咋地!他道:“肯定是风水的问题,要不然不能这样,肯定是的,绝对是!”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一***头,道:“皇上所言极是,看来确是这么回事!” 王皇后看着他们三个,又看向刚刚被秀儿搬进来的,一排的大马桶,她一脑袋浆糊地道:“那该怎么办呢,要是这样的话,这皇宫里也没法住人了啊,要再盖个新的?”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一起摇头,以现在的国力来讲,盖个新皇宫是不现实的,在哪儿盖,盖多大,那可都是钱啊,大唐朝还在休养生息,不象隋朝那样富得流油,说盖一个就盖一个,别说皇宫了,连城都能盖! 李治却道:“还是盖一个新的吧,花点就花点了,这是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好么,死了个史忠臣,就要盖一座新皇宫,也太夸张了吧,你想把你孙子的活,也一起干了吗!” 大宫女秀儿守在马桶边上,她不敢离得马桶太远,深怕被鬼魂所扰。她属于地地道道的头发长见识短,当然这也不能怪她,谁从小到大憋在四方天里,都得这样。 她知道些萧淑妃案子的内幕,却不知道史忠臣案子的,在她心里,怕是真的有鬼魂作怪,皇后害死了萧淑妃,萧淑妃要找她报仇,结果找错了人,把史忠臣给找去了,可万一她再来找呢,自己可也是有份的,要是找到自己的头上……想都不敢想啊! 秀儿见大家犹豫着,实在忍耐不住了,不顾身份地道:“要不先做场**事吧,就让王相爷亲自做,再把玄奘大师找来,那就更加保险了!” 王皇后立即斥责道:“多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顿了顿,又道:“皇上,要不然就这么办?” 李治立即点头道:“说得不错,新皇宫不可能马上盖好,这旧皇宫还得住人。就做场**事吧,做法事期间,朕去城外狩猎,这里就交给无病了。”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心想:“不会真的盖一座新皇宫吧,哪儿有钱啊!” 王平安却一按太阳穴,心想:“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宫里出了案子,不说要破案,却要我与和尚一起做法事,这也太过那个愚昧了吧!唉,早知这样我不往鬼魂上引导了,直接说史忠臣自燃得了,说他吃坏了肚子,吃了什么古怪的虫子,结果自燃了,大家在宫里除除虫就得了呗,大不了让我小弟狄仁杰来通天帝国一番,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王平安咽了口唾沫,道:“那,李恪的事呢?该派谁去宣旨,史忠臣自燃……不不,他被厉鬼给索命了,该派谁去啊?” 李治听了一哆嗦,史忠臣被厉鬼索命,还是被烧熟了吃的,可真吓人啊!他道:“你们说呢,该派谁去?”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史忠臣是个很难替代的人,还真不好找个和他相当的人。 王平安心想:“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不知我怎么得罪史忠臣了,他竟然要暗算我,这点已经确定,没准他弟弟也知道这事,说不定也要害我,我可不能也被鬼烤熟了吃,得自保才行。” 王平安道:“那不如派个宫中的老人,就下一任大总管吧!” 长孙无忌和李治齐声道:“史爱国?”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也还凑合,史爱国虽然及不上他哥哥,但马马虎虎的也算是有资历,更加算是皇帝的贴心人,派他去,也能蒙住李恪的。就算蒙不住,出点啥意外,也不心疼! 第八百六十章 隔墙有耳 第八百六十章 隔墙有耳 李治道:“史爱国跟着朕多年,办事稳妥,如果派他去营州,当可无忧。朕身边的人,算是最信得过他了!”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那就派他去吧!不过,他刚刚死了兄长,心绪方面可能不稳,如派他去,得事先教教他怎么说,免得他糊里糊涂地,说错了话,反而把事情弄砸!” 王平安却道:“烈火炼真金,现在正是考验史爱国的时候,如果他能在此事中立上功劳,依臣的意思,不妨,不妨给他个爵位。这样他就可以化悲痛为力量,成功把李恪给忽悠回来了!” 李治和长孙无忌齐声啊了出来,却又一起摇头。 长孙无忌道:“爵位乃是国家恩典,哪可以给一个宦官,那岂不是要弄出权宦来了,从长远方面看,对国家不利,此事万万不可!”他大为不满地看着王平安,认为王平安出的是个昏招儿! 李治也道:“舅舅说得对。无病,你一向办事明白,怎么这次却出了这么个主意,有违祖制啊!” 王平安呃了声,看了看周围,道:“皇后娘娘受了惊吓,身子又不适,不如去后面歇息一下?”他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向王皇后。 王皇后明白,这是要清场啊,王平安有些话要单独和皇帝说。她现在头晕脑胀,正不想在这里待着呢,而且派史忠臣的弟弟去干危险差事,很合她的心意。 王皇后慢慢站起身,道:“还是兄弟心疼姐姐,姐姐可不正难受着么。”她冲李治半蹲行礼,道:“皇上,臣妾告退,去给您准备点宵夜,您一会儿不走了吧?” 李治皱起眉头,他今晚不想在此过夜,可当着长孙无忌和王平安的面,却又不好意思直言拒绝。 王皇后求道:“皇上,臣妾不敢一个人待着,这月色深沉,宫中恐惧……” “好好,那你去准备宵夜吧,朕和舅舅还有无病商量好事儿了,就去吃你的宵夜。”李治有点不耐烦地道。他到底还是没有答应在此过夜,只说吃宵夜而已。 王皇后有点难堪,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大宫女秀儿,还有一众小宦官和宫女,统统出了大殿。大殿之内,除了君臣三个,就剩下后殿躲着的武媚娘了。 王平安等人都走光了,这才道:“皇上,舅父大人,这里没有外人,臣这就把话挑明了说。就如舅父大人所说,现在史爱国正心绪不宁呢,派他去营州,资格是够,可却怕他办不成事,这个办不成事,是怕他心里有啥想法儿。” 李治想了想,道:“他能有什么想法儿?朕这么信任他,他为什么要有想法儿?” 长孙无忌却道:“有想法儿是难免的,所以老臣刚才说要好好教教他,也是顺便开导他一番的意思。” 人的身份地位不一样,想的事情就不一样,李治想不明白的事,长孙无忌却是明白的。要想驱使谁去卖命,不能光说你信任他,尤其是宦官这种人,想法往往很特别,光嘴上说信任他,他可不一定能知恩图报,事情办不好,他还办不砸么?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事情办砸了,找地方一猫,安度晚年,都没法找到他,想处罚他都没法处罚。 李治看向王平安,道:“那就由无病去开导他一下?你们不说,朕还感觉不出来,你们一说,朕想着确是这么回事,得开导一下他才成。” 王平安道:“就算开导,也得有好处给他才成啊,他要是把事情办砸了,顶多一条命而已,他既无家人,便无牵挂,真要是豁出去了,还真拿他没法儿。” “那就不派他去了,这么麻烦!”李治不耐烦地一摆手。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一起摇头,咋这么不耐烦呢,不能见着麻烦就躲啊,躲是不行的,麻烦还在,不会自行消失的。 王平安道:“刚才臣说了,可不可以给史爱国一个爵位。皇上和舅父大人都说不妥,臣现在想想,也确是不妥,爵位是不能随便给人的。但是,也不一定非得真要给啊,说说而已,咱们不当真,让他当真不就得了!” 李治哦了声,道:“骗骗他啊,这个倒是可以的,不过君无戏言,让朕去骗他,那是不行的,这个事情,还得无病你去办才行!” 王平安一咧嘴,给李治当大臣,有个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出了主意后,还得你去办。这个主意好出,事情就不见得好办了! 王平安道:“成,便由臣去办。如果给他一个爵位,那史爱国年纪大了,倒也不一定热衷,可是凡是宦官都爱一样东西,所有宦官都是如此,只要咱们从这方面下手,就可一击必中,让他乖乖听话。” 长孙无忌皱眉道:“爱钱?不见得,史爱国一定不缺钱,说不定在宫外有多少产业呢,别说他的下半辈子,就算十辈子都不见得能花完。” 李治却道:“所有的宦官都爱钱吗?可朕从没见哪个宦官爱过钱啊!”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心想:“他们当然不会在你面前说爱钱了,总不至于向你索贿吧!” 王平安忙道:“宦官爱钱,主要是没有安全感。嗯,这个安全感就是怕他老无所依,因为他们没有子女养活,所以老了离开皇宫,没有人敬养他们,晚年自必凄凉。爱钱,主要是为了有钱傍身,得以善终。” 长孙无忌点头道:“确是如此。” 李治见王平安说得有理有据,而长孙无忌又点头,他便也点了点头,想想确是这么回事,宦官爱钱,是为了能够养老。 王平安道:“如果我们能给史爱国一个儿子,让他继承史家的香火,并且承诺,给他这个儿子一个爵位,这不就行了嘛!” 宦官是最爱收干儿子的,甚至还要收干孙子,但他们收的这些人同样也是宦官,极少有人收的干儿子是普通人的。王平安的意思是给史忠臣找一个普通人当儿子,可以传种接代的那种。 李治道:“那这还是在唬弄他啊!也对,唬弄就唬弄吧,只要他能把事情办好,那就成了。可是,如果他把事情办好了,真的把稳稳当当地把李恪弄了回来,那真的给他儿子一个爵位吗?” 咱们唬弄史爱国,然后去让史爱国去唬弄李恪,一通唬弄之下,如果真的唬弄成功了,那当然好,可是麻烦也是有一点点的,就是真的给史爱国的儿子一个爵位? 长孙无忌笑道:“咱们事先只是承诺,说是要给,‘要给’和‘给’可是两回事。如果史爱国真的把事办成了,咱们可以把他的儿子派去办点事,比如说做个随军幕僚或者校尉啥的,要是真的立了战功,那就封爵呗,这是合祖宗成法的,如果那人死在了前线,也不能说咱们失信啊!” 王平安道:“就是这么回事,按着这么办,绝对的万无一失!” 这么一说,李治便道:“好啊,那就这么办吧,那挑谁给他当儿子呢,找个普通百姓,怕是不行吧?” 长孙无忌道:“这个不急,皇上不是要出宫去狩猎么,宫里又要做**事,可以让史爱国跟着去,而无病做法事时,得去向您汇报啊,私下和史爱国见上一面,把这事一说,再让史爱国在军中,或是随行小吏中挑一个,这不就得了嘛。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多想,只会感激,随手挑一个儿子出来,这事就成了。这么做不留痕迹,让他看不出来我们是在唬弄他!” 王平安道:“可以事先安排一个人,去和史爱国亲近些,史爱国正在失落之时,容易感动,如此不就收了那人做儿子么,顺理成章的事!” 李治道:“这么麻烦啊,用得着这么笼络爱国吗?”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一***头,道:“用得着,而且不麻烦。” 长孙无忌小声道:“宫里的宦官们,可能有些人……嗯,怎么说呢,需要笼络一下,免得他们起异心,咱们这么做不但是唬弄史爱国,也是撒撒尘沙,迷迷那些有可能起异心人的眼!” 长孙无忌不信鬼神,他相信史忠臣之死,极有可能是宫里某些人干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皇帝岂不是有危险!意外发生一次,大家都觉得是意外,可却有了效仿的先例,没准下一次,会有人故意弄出些意外呢,得把这些意外消灭在萌芽状态。 李治道:“那也好,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那是不是升米小苗做总管,等史爱国离京之后,由他代大总管之职?”对于有点头脸的宦官,他想不起别人,也就一个米小苗了! 长孙无忌和王平安一***头,表示同意。 他们在这里商量事情,可却同时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后殿的武媚娘。在君臣三人眼里,他们商量的事情,虽然有些阴谋的成份在里面,可也还算是小事一桩,几句话一分析,就能得出结果的事,当然是小事! 可对于武媚娘来讲,却如晴天霹雳一样,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以后在宫中,还有朝中,到底可以依靠谁,以谁为心腹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武媚娘也会卖人情 第八百六十一章 武媚娘也会卖人情 千金难买早知道! 对于一件事情,如果提前知道了结果,那么办起来,便可事半功倍,会比别人办得好,甚至可以以此为阶梯,一步登天。 武媚娘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并且妥善地去利用,而眼前就有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机会!她一直躲在后殿,可没闲着,一直在偷听,而且是全神贯注地在偷听! 她没怎么听明白李恪的事情,但却也知道出了变故,朝廷遇到了棘手之事,必须得把李恪平安地弄回长安,因为什么并不重要,只要知道李恪要回来就成了。 而李恪要回来的关键,就是得派一个人,把他给弄回来,这个人应该是史忠臣,可史忠臣死了,就得找个能替代他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史爱国。 史爱国刚刚死了哥哥,而且死的不明不白,宫中无秘密,尤其是对总管这种等级的人物来讲,就算不能把真相完全查明白,可查得七七八八却是一定可以的。 那么这就代表,史爱国必会心生怨恨,换了谁都得有怨恨,除非这个谁不是人,而史爱国虽然非男非女,可肯定是个人。他相依为命的哥哥死了,他要是不想法报复,那才是怪事呢。把他弄出宫去,对武媚娘来讲,是好事,起码她能得到安全上的保障。 但怎么能让史爱国去办好事呢,就得安抚,至少口头上安抚,让他安心去卖命。这便涉及到儿子的问题,也涉及到谁代理大总管一职的问题了! 这两个问题至关重要!也许对别人来讲是不重要的,但对于武媚娘来讲,重要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关系到她日后的命运! 首先,米小苗要是能当上代理大总管,那武媚娘只要抢先一步去卖好,说是她建议的,那米小苗非得死心塌地地当她的心腹不可。朝中有人好做官,宫中有人好当娘娘,谁要是能把代理大总管笼络到手掌心里,那在以后的宫斗当中,必会立于不败之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百战百胜了! 其次,史爱国能不能办好事,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他回来,也会被架空,成了光杆儿大总管。可如他有了真正意义上,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之后,那么争强好胜之心必减,甚至还会一心保护好那个儿子,而那个儿子又极有可能真的被封爵,只要不太废物就成,他的前途可谓光明! 那么,谁给史爱国当儿子,就成了重要的问题。能给宦官当儿子的,还当得兴高采烈,肯定不是好东西,而能有点小本事,又胆子小,又是小人,又能听话的人,武媚娘只认识一个,就是那位和她一起钻树丛的,李义府! 李义府符合武媚娘所需的一切条件,不知羞耻为何物,而且削尖了脑袋,想要升官发财。不怕一个人有所求,就怕他无所求,只要李义府心中有“理想”,那他就可以被利用了,或者说可以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武媚娘心想:“关键就在于我怎么能说服李义府,让他给宦官当儿子,这个比较难办。不过没关系,皇上不是要出城狩猎嘛,我只要稍使手段,给皇上吹吹枕边风,让他随行伴驾,那事情就好办了,只要能见到李义府的面,我一定能办好这件事,收他为我所用!”她暗暗打定主意。 其实,武媚娘的想法,比她想的要容易实现得多。她还不知道呢,李义府已经认了史忠臣为干爹,所以认宦官为父,对于他来讲,半点心理障碍没有,他还巴不能给史爱国这个干叔当儿子呢,好混个爵位坐坐。 前殿,王平安等人把事情理顺了,只要照办就成。王平安和长孙无忌告退,一起出宫了。殿内只剩下了李治。 李治叫道:“媚娘,你出来吧!” 武媚娘从后面走了出来,道:“皇上,你可别叫我媚娘,别人还不知道呢,莫要引起怀疑,这里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李治叹了口气,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道:“要在这里吃宵夜不,或者咱们去更幽堂?嗯,更幽堂那里太僻静,你害怕不?” 武媚娘走上前来,拉住李治的袖子,摇头道:“要说现在宫里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佛堂了,就算鬼怪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去佛堂那种地方的。” 李治微笑着,说道:“说得对,看来当初我把你安排在佛堂里,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皇上没有先见之明,谁还能有先见之明!”武媚娘笑道,她轻轻靠上李治,两个亲密地往殿外走。 李治道:“你穿着宦官的衣服,还别有一番风味呢,和穿着僧袍,不相上下!” 武媚娘笑道:“是吗,那皇上想让我还穿什么样的衣服?我扮做小吏好不好?穿着小吏的衣服?” 李治啊了声,脑海里幻想起来。武媚娘穿过宫女的衣服,穿过僧袍,现在还穿了宦官的衣服,如果再穿上小吏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过去,很有风味啊,一定有趣得紧! 李治道:“对对,不管什么衣服,你都穿上试试,让我好好看看。一见你穿着这些衣服,我就会忘却烦恼,你真是我的忘忧花啊!” 武媚娘妩媚一笑,愈发的靠近李治,李治伸出手来,环抱着她,两人一起出了宫殿。 殿外,王皇后正等着呢,刚才有太医煎好了药,给她送来,她刚刚喝完,感觉身上好受了些,便招呼了小宦官们去准备夜宵,想等李治他们议完了事,她好能陪着李治吃点喝点,没准还能留李治在此过夜。 可万不成想,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他们出去了,李治不但没叫她进去,反而抱着“杨春花”一起走了出来。 王皇后见了他俩的亲热样子,羡慕嫉妒之后,只剩下恨了。她忽然有种感觉,觉得这个杨春花比萧淑妃还要危险,威胁性更大,现在她就这个样子了,这么个得宠法,如果一旦生出了皇子来,岂不是要飞上天去?她解决掉一个萧淑妃,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再解决掉这个杨春花……真是头疼啊,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的女人,如果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该多好,那皇帝想不宠着自己,都不成了! 李治看了眼王皇后,又看了眼旁边提着食盒的小宦官,他道:“皇后,朕累了,就不留在这里吃宵夜了……唉,朕着实饿了,这样吧这些宵夜朕带走,也算成全了皇后的一番美意。” 他伸手便从小宦官的手里拿过食盒,亲自拎在手里。武媚娘却道:“皇上,还是让臣妾拿着吧,你拿着多不好啊!” 李治很温柔体贴地道:“还是让我来拿吧,可不要累着了你,我会心疼的!” 武媚娘也回了他温柔一笑,不再要求非得拿着食盒,两人相依相偎地走了! 在场的小宦官和宫女们,只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皇上和这小尼姑也太肉麻了些,实在受不了了! 王皇后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们两个人,怎么可以在自己的面前如此“恩爱”,简直是视我如无物,把我当成什么了!这可是我的寝宫,我准备的夜宵……竟然便宜了小贱人! 李治身后跟着几个小宦官,他们见王皇后的脸色发青,心想:“看来王相爷的药顶用啊,看看皇后娘娘的脸色,明显病症未消,还有加重的趋势啊!” 武媚娘和李治一起往更幽堂走,走到半路,武媚娘忽然回头,对着跟得最近的一个小宦官说道:“米主事应该把启蒙殿的事处理好了,你们去个人找他,让他找身小吏的官服来,即刻送到更幽堂。” 小宦官不明所以然,但还是答应,就要离去。就听李治说道:“小吏的是绿袍,太过单调。你告诉米小苗,让他把朝中所有品级的官服,各准备一套。对了,再准备一套盔甲,一并送来。” 小宦官一愣,心想:“要这些东西干嘛?”连忙答应,小跑着走了,去找米小苗。 李治俯下头,小声对武媚娘说道:“你把所有的官服都穿一遍,让我品评品评,看看哪套官服最适合你。还有,我还想看看你穿盔甲的样子呢!” 本来,他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极不好,可一见着武媚娘,就***他说的那样,就如同见了忘忧花一般,啥烦恼都不见了,就想和武媚娘一起玩乐。 武媚娘也小声道:“要不要找副假胡子来,让我假成个老学究,手里拿着把戒尺?” 李治笑道:“好啊,你拿着戒尺,再拿着本书。要不要我给你当学生,你教我读《论语》?” 眼睛一亮,发现这个游戏很好玩,武媚娘道:“好啊,不过你要是背不出来,我可是要打手心的!” 李治嘻嘻一笑,道:“那要是背得出来呢?” 他俩说话声音虽小,可后面的小宦官们却都听到了,面面相觑,心中都想:“他们这是要干嘛啊?” 两人到了更幽堂,把小宦官们留在外面,他俩进去了。 过了好半天,米小苗才气喘吁吁地赶来,后面跟着四个小宦官,小宦官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大堆的衣服,其中一个还捧着盔甲,个个累得满头大汗,跟在米小苗的身后。 米小苗到了门口,没敢马上进去,他喘了几口气,擦擦汗,平稳一下,问守在门口的小宦官道:“皇上在里面?皇上现在在做什么?” 小宦官们都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在放在以前,只要说不知道就得了,可现在宫里出了大事,史忠臣死掉,而眼前的米小苗高升在望,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张嘴就说不知道! 领头的小宦官巴结地道:“爹,皇上现在和那位杨御女在里面呢,不知在干什么!不过呢,从时间上算应该是吃完宵夜了,又让爹您拿了这许多的衣服来,好象是要让杨御女一件一件的换着穿,到底是为什么要穿,儿子却是不知了!” 米小苗哦了声,道:“没有问过史大总管的事么?”他担心的是这个,有可能会连累到他,毕竟他可是萧淑妃案件的参予者,是逃不了干系的。 小宦官忙道:“皇上在皇后娘娘那里,曾和长孙相爷还有王相爷说过史大总管的事,说了好半天呢,此后出来,就再没提过,好象是事情解决了。” 米小苗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情,说解决就解决了?他道:“是怎么解决的,你们可有听到?”他明知这话问了也是白问,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果然,小宦官摇头道:“当时殿里没有别人,皇上没让儿子们在里面伺候,所以不知到底怎么解决的。” 米小苗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很是紧张,宫中逢此大变,人人自危,尤其是他这种身份地位的宦官,所受影响更大。 他正正了衣冠,上了台阶,敲门道:“皇上,小奴米小苗求见。” 里面,李治倒是没有和武媚娘研究太多的花样儿,今晚两人都很累,实在是没心情了,吃罢了宵夜,困意袭来,李治已经***休息,而武媚娘则坐在床边,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一听有人敲门,武媚娘便道:“皇上,可能是米小苗来了,你要见见他不?” 李治轻轻嗯了声,却又道:“不见了,累了,明天再说吧!” 武媚娘小声道:“不见恐怕不好,宫里出了事儿,又是他在启蒙殿里处理的,还是见见吧,别等明天了。要不,我去见见他,你看好不好?” 李治一听这话,半睁开眼睛,看了眼武媚娘,道:“那好啊,有媚娘替我分忧,那实是太好了!”说完话,他翻了个身,接着迷糊去了。 武媚娘轻轻应了声,站起身出了大殿,站在院中长长呼了口气,心想:“要是皇上能事事都这样,都交给我去办,那该多好啊!” 走到院门口,武媚娘叫米小苗进来,让小宦官们把衣服盔甲什么的,放在院里的石桌上,随后打发他们出去。 米小苗向殿内张望了一下,小声道:“杨御女,皇上他……” 如果想要达到震撼的效果,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说出震撼的话来,直接先说结果,然后再做解释! 武媚娘道:“米大总管,你要如何谢我?”她把大总管三字咬得极重。 米小苗顿时愣住,看着武媚娘,一时无法反应。武媚娘却并不说第二句,就等着他有反应。 第八百六十二章 米小苗上位 第八百六十二章 米小苗上位 米小苗作梦都想当大总管,做为一个宦官来讲,这是他的终极人生目标了。可他原本是个小宦官,巴结着史忠臣,靠着给史忠臣当干儿子,这才当了主事,可主事离着总管还有好几级,现在史忠臣死了,他没了依靠,没准谁就能把他给顶了,总管之位都不敢奢求,何况是大总管呢! 听武媚娘说出“米大总管”四个字,米小苗顿时愣在当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直过了好半晌,思维才重新慢慢回到了脑子里,他才反应过来,这杨御女不是在暗示……不不,这是明示,这是在明示自己要当大总管了吧? 米小苗的腰立即弯了下去,皇上身边有人,就好当宦官啊,这杨御女就是自己的贵人,以后自己就得跟着她混了! 米小苗连忙哎呀呀了声,道:“杨娘娘,您叫错了,小奴可不是大总管,离着大总管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嘴里立即改了称呼,不敢在比自己品阶低的武媚娘面前,自称咱家,而改做了小奴,还叫她为杨娘娘。 听他称呼变了,武媚娘脸上露出微笑,心想:“怎么样,震住了吧!我就知道,只要叫你一声大总管,你就得找不着北!” 武媚娘道:“叫错了么?也许吧,因是我想让你当大总管,心里有所想,嘴上便叫了出来。” 米小苗听武媚娘说了这话,面皮一抽,他还以为这位新得宠的杨御女是在明示自己要当大总管呢,却不想是她自己想的,这不等于说了和没说一样么,反倒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尴尬地干笑两声,米小苗道:“多谢杨娘娘想着小奴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当着外人叫小奴大总管,会惹祸的,要是被人记恨上,那小奴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武媚娘却道:“要是我让你当了大总管呢,你要怎么感谢我?” 米小苗啊了声,有点惊讶,摇了摇头,道:“有史总管在前面,哪儿有小奴的份啊,小奴可没本事当上大总管,不够格儿啊!” 武媚娘笑了笑,道:“皇上对我好着呢,我在宫里又没有个依靠,没有贴心人,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就更别提执事了。米大总管,我在启蒙殿里时,就见你有点和我以前一个熟人长得差不多,自然而然就有了亲近之意。你看着我,有没有点亲近之意呢?有没有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觉?”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米小苗马上接了一句,他又道:“说实话,小奴见着杨娘娘,还真有种见了老乡的感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不过小奴斗胆,说句不中听的,小奴以前肯定是没有见过杨娘娘的,但不知咋就能有种这么亲近的感觉呢!” 两个人顷刻之间就套上了交情,也不管各自的家乡在哪里,反正都是大唐人,只要是大唐人,就是老乡。 武媚娘笑道:“米大总管,我想着,以后有啥事,就靠你了,要办啥就让你去办,你愿意为我办事儿吗?” 武媚娘只不过是个御女的身份罢了,比米小苗这个主事还低呢,要换了别人,总得说几句客气话,就算是假客气,也得说啊,不能直来直去的,说让人家替自己办事。好歹得说说,以后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在宫里伺候皇上的,互相之间,可得多多关照呀,老乡之间,可别弄得生份了,多多来往! 武媚娘不这样说,直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问米小苗愿不愿意给自己办事,挑明了就是:我要收你当小弟,你愿意点下头儿,不愿意我就找别人! 米小苗微微咧了咧嘴,心想:“这位杨春花啥啥的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啊,竟然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不过,她如此得宠,照皇上对她的意思,估计着三五年之内她是不可能失宠的,而三五年里,她极有可能生下皇子,一有皇子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估计十几年间,她仍是掉不了身价,就象是萧淑妃似的,要不是萧淑妃太能咋呼,那不就是稳稳当当的西宫娘娘么,也不至于死了。至于说到十几年后……那时皇子大了,她更了不得了。从长远方向看,我巴结住她,应该是没有错的。” 米小苗在底层待得时间太长了,就如同李义府一样,他俩是一类人,都对升官有着异于常人的热衷,心情炙热得难以形容,有了机会就得抓住,使劲儿往上爬。 倒也干脆,米小苗一撩衣襟,给武媚娘跪下了,道:“杨娘娘,小奴米小苗,在此对天发誓,以后就是杨娘娘的一条狗,您让小奴咬谁,小奴就咬谁,您让小奴冲谁摇尾巴,小奴就冲谁摇尾巴,如违誓言,让小奴下辈子还当宦官,永生永世长不出把儿来!” 他的誓言发得很是粗俗,可却很符合身份,而且是身为宦官最重的誓言了!宦官们别的不怕,就怕下辈子还当宦官,所以只要一发出这种誓言来,就等于誓死效忠了。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也,万一真要有了什么兜不住的大事,他照样会反叛,连狗他都当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当的,下辈子的事儿,下辈子再说吧! 武媚娘却半点都不客气,她此时的心情极为紧张,毕竟这是她头一回收录心腹,别看她神情镇定,其实她比米小苗还要紧张呢,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武媚娘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米小苗的肩膀,道:“永生永世的事情,我可管不着,只不过你要是有违誓言,我就让你死一次,慢慢的死,也就成了!” 她在说这话时,语气温柔,而且颇有发腻的味道,就象是在对着情人说话似的,可说出来的话,语气虽好,内容却是阴狠无比,把米小苗听得一抖索。 米小苗心中惊骇,这个杨御女也太那个啥了吧,竟然对我说这种话,她到底有什么可以恃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对方越强势,干宦官这种职业的人,就会越弱势,米小苗立时奴性爆发,竟感觉杨御女深不可测,是个可以投效的靠山。原因很简直,因为杨御女强势得过了头,强得不正常了,不由得不让他“敬佩交加”! 武媚娘让他起来,可米小苗却仍旧跪着道:“小奴绝不敢违背誓言,此心可表天地,日月为鉴!”说完这句话,他才站起身来,腰却依然躬着。 武媚娘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就照顾你,你要好好为我效力啊!”顿了顿,又道:“我决定向皇上举荐你当大总管,至于说到史爱国,我替你解决了他。不过,直接当上大总管,这个有点不太可能,毕竟你资历不够,如果突登高位,怕是想拉你下马的人,会多到数不清。这样吧,我让你先当个假大总管,如何?” 假,是代理之意,这年代在正常称呼中,还没有代理一词,都是称为“假”的! 米小苗听了,心想:“这还靠点谱儿,要说我直接跃过史爱国,是不太可能的,但当个假的大总管,先把史爱国给架空,那倒是还算有点可能!” 武媚娘假装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解决掉史爱国,是个麻烦事儿,这个由我来想,你不用担心。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米小苗连忙道:“是是,小奴这便告退了。”说着话,倒退着,就想出大门。 武媚娘虽然和史忠臣没怎么太接触过,可大人物说话的特点,却是不用人教,她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仿佛天生就会一样。在米小苗要出去,却还没出去时。武媚娘说了句:“不知启蒙殿里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米小苗为人还算机灵,一听这话,立即停住脚步,小声道:“娘娘想让这事办得怎么样,那这事就会被办得怎么样!”他效忠得还真快,立即就要给武媚娘办事儿了! 武媚娘道:“要怎么办啊,就说宫里闹鬼吧,萧淑妃阴魂不散,在宫中作祟,史大总管为了保护皇后娘娘,结果便被她给害了。鬼魂的事明说,害史大总管的事暗地里传传就成。” 米小苗可不知王平安他们在皇后寝宫里议的事,他也没有办法去查证,一听这话,心中纳闷儿,鬼魂?这种事情……好吧,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要照着做就成了,何必多问呢! 答应一声,米小苗倒退出门,这回武媚娘没有再叫他。 给大门上了门闩,武媚娘背靠在大门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中兴奋不已,原来收录心腹,竟是这么简单的事,刚才自己还害怕呢,怕米小苗不怕自己,不肯听话呢! 她把鬼魂的事情提前说了出去,就成了她的主意,等到事情一开始办,那势必会让米小苗以为她有左右皇帝心意的能力,那以后岂有不卖命给她的道理。 米小苗出了更幽堂,夜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些,心想:“这个杨御女……嘿,到底是谁,也就别多管了,就当她是杨御女吧。可是,宫里这么大的事情,就凭她一个小小女子,就能解决?俗话说,世上最硬的风,就是枕头风,可枕头风到底怎么个吹法儿呢?” 身为宦官,实在不了解这天下第一风的具体***作方法! 第八百六十三章 狩猎和宫中法事 第八百六十三章 狩猎和宫中法事 这夜无话,第二天天亮。 别看只有短短的一晚上,可宫里的事却已经传开了,当然萧淑妃鬼魂之事,还没有大臣们知道,可启蒙殿里史大总管被火烧死的事,却都传了出去。 不管是参加了朝会的重臣,还是各衙门里的小吏,个个都知道了。史忠臣虽然平常为人还算是低调,可身份在哪儿摆着呢,大唐巨宦毙命,这终不是小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宦官也是如此,老一代的宦官没了,自必有新一代的替补上去,如此一来宫中的权力格局必将发生变化,而宦官又是皇帝的身边人,外臣的重要内援,事先打理一下,套套交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吏们猜测着,估计史爱国要上位了,除了他也想不出别人来。皇宫很大,里面的宦官头子也有不少,可能当上大总管的,论资格都要比史爱国弱,所以大家都猜着,就是史爱国了。 不过,小吏们的想法,往往不太靠谱儿,因为他们不能接触到太多的宦官,对于宫里的事情不是那么太了解,所以往往预计错。 重臣们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清楚,谁能当上大总管,以后谁能往外传皇帝的起居消息,心情密报,那不是资格的问题,而是皇上看谁顺眼的问题。所以,谁能当上宫中大总管,不用猜,只要上朝时,看看谁站在皇帝的身后,叫着“升朝”,那谁就是大总管了。 自从第一任皇帝秦始皇开始,宦官就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了,而且是重要到可以左右朝局的势力,虽然史忠臣从来没有对朝政指手划脚过,可谁能保证他的继承者不会这样呢?何况现在的皇帝这么弱,这种情况下,是很有可能产生权宦的! 所以,大臣们对于谁能当大总管,还是很关心的。当然,这种关心是根据历史上来的,有前车之鉴,可谁也没想到,李治这样弱的一个皇帝,身边并没有出现权宦,却出现了一个女皇,这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李治今天倒是没有拖拉,正常时间便上了早朝,而跟在他身后的,便是史爱国。史爱国容颜憔悴,两只眼睛通红,大大的黑眼圈,显示着他一夜未眠! 大臣们都想:“按常理说,他死了哥哥,怎么着也得处理一下后事,休息几天。可今天却还跟着上朝,这就说明,他就是下一任大总管的人选了!” 史爱国高声叫道:“升朝!” 大臣们一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李治抬了抬手,道:“诸位爱卿平身。”大臣们便即站了起来,都等着李治说事。 李治却没直接说史忠臣的事,宫中的大总管再怎么重要,也重要不过李恪的事去。他道:“朕登基日短,不昭武功,以至于四方宵小肆虐,更有高句丽和百济这种跳梁小丑,犯我大唐属国。是以,朕决定狩猎,以示武功。” 古时的狩猎,不是指皇帝骑马出城,带着一批手下去打打兔子,射射山鸡什么的,而是一种仪式,算是一种军事演习,起到练兵的作用。有时候,更是逃跑的一种好听的借口,比如说敌军进攻京城,皇帝逃难,离京城时不能说逃跑,而说是去外地狩猎。 当然,初唐时节,还没有安禄山这种叛逆,李治更不是李隆基,他说要去狩猎,是昭示武功,向天下百姓表明,他能文能武,不是个守成之君,而是拥有开疆扩土能力的马上皇帝。 忽然间说到狩猎,大臣无不惊诧,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狩猎?一想到狩猎,大臣们立即想起隋炀帝了,隋炀帝是最喜欢狩猎的,而且喜欢出国狩猎。可惜的是,每次狩猎,结果都不怎么样,去突厥狩猎时还被突厥兵给包围了,差点自己当了猎物! 除了长孙无忌和王平安之外,没人知道内幕消息,马周第一个就跳了出来,他是中书省的宰相,管的就是做计划,狩猎的计划要由他来做,他不同意,自然要第一个出来反对。 马周道:“皇上,您要去哪里狩猎?老臣以为,营州方面草长蚊多,实不适合狩猎啊!”他以为李治要御驾亲征,要亲自去解决李恪呢。李恪的事情有办法解决,用不着皇帝亲自出马。 按着正常思路,大臣们也都这样认为,纷纷出言反对。 李治有心说明,自己只是出城转转,等宫里的法事做完,自己就回来。去什么营州,开玩笑一样,那里也太远了些,自己可没隋炀帝那种好心情,没事儿就喜欢乱逛,还总是逛不好! 王平安立即出来,道:“皇上,以臣浅见,不如去潼关方向狩猎吧,顺便巡视一下潼关的城防。” 长孙无忌也走了出来,道:“皇上,不如让各国使者随行,看我大唐禁卫的***演,有各国使者随行,走的太远,似乎不好,太让使者们劳累了。” 李治连忙嗯了声,道:“朕本想去幽州那里走一走的,不过两位爱卿都这么说,那好吧,便只去潼关吧!只是,会不会有点儿近啊?” 大臣们连忙一起道:“不近,不近,这就够远了。” 马周一皱眉头,心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狩猎,是不是宫里出事了?嗯,应该是宫里出事了,要不然怎么把狩猎弄得象野游。野游去潼关是远了点,可狩猎去潼关又似乎近了些!” 宫里出了什么事,一会儿问问便知,倒也不急,马周道:“如果是去潼关,那老臣这便去拟个条陈出来,把各项事宜定下。只不知,皇上您要何时出发?” 李治道:“呃,这个,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不如就明天吧,要不今天晚上出城吧!”他不想在宫中多待,一来是想着玩乐,二来感觉宫里阴森森的,连着死人,他有点不自在。 马周大吃一惊,道:“今晚出城?这个,这未免太仓促了吧?” 大臣们都感觉有点口干舌燥,这事情未免也太突然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皇上离京,不管多远,都是离京,都是大事啊,事前要做准备的,至少也得三五天的时候,十天半个月的也属正常,哪可能当天说走,就当天走的! 满朝文武都感觉皇上这些日子行为反常,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反正就是不正常,要说朝里,好象还没谁有这个本事,就连长孙无忌也没这个本事,那影响皇帝的人肯定就是在宫里了,宫里有谁,王皇后?也只剩下她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大臣们想不出来还能有谁,便一起对王皇后不满起来,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远不如长孙皇后。她想起一出是一出,还撺掇着皇上去做,真是个祸水,先帝当初真是看走了眼,选了这么个人做儿媳妇儿,失策,真是大大的失策! 大臣们想不出别的原因,更加想不出宫里还有谁,便一致怪起王皇后来。这事要是让王皇后知道了,她得冤死,皇帝连夜都不在她那里过,她能影响个啥啊! 王平安见大臣们不满,又见李治冲自己打眼色,他连忙去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却把头一扭,假装看风景。这个动作以前王平安总做,不想竟被长孙无忌给学会了。 王平安只好硬起头皮,道:“说走便走,才显我圣上英武,行事雷厉风行,要依臣说,不如下朝就走,那才最好。” 大臣们一起怒目而视,这是什么屁话,把帝王之事当成儿戏吗?哪有皇帝狩猎,说走立即拍屁股就走的,就算是普通百姓人家远行,也得事先准备准备吧! 王平安又道:“诸位大人请想,如果有敌军奔袭我大唐,象以前突厥人就经常干这种事儿,先帝登位之初,他们不是来过吗,在长安城外,渭水河畔饮马,这不就是因为突袭的关系!所以说,意外事情永远都有可能发生,一旦有突然的战事发生,皇上就得应对啊,得到消息,立即起兵迎敌,这是***演里重要的一环啊!长孙大人,您是说吧?” 长孙无忌呃一声,只好道:“对……就算对吧!” 马周很是吃惊,道:“长孙大人,你怎么说对,王平安所言,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呀!” 李治却道:“这怎么能算是强词夺理,分明就是忠言呀!嗯,这事就这么定了,朕先出城,带着禁军先行,以示应对紧急军情,大军可随后出发。还有,史忠臣昨夜不幸故世,他的职位,朕打算让史爱国承袭,诸君可有异议?” 马周看了一眼殿上的大臣,见大臣们都皱着眉头,可却谁也不吱声,他只好再次仗义执言了。 他道:“皇上,老臣以为,朝政当一件一件的去议,议好一件,再议下一件。昨天李恪之事,本来说好是让史忠臣去宣旨的,可他却当晚便故世了,那么该派谁去,这个还没议好,皇上却又要去狩猎,行程又没议好,又说让史爱国当大总管!诸事繁多,却没有头绪,国家大事,不能这样商议啊!” 李治却道:“这是一回事,朕心中有数,无需再议了!”说罢,他站起身,一甩袖子,下朝而去。 众臣只好恭送圣驾。王平安直起腰,看向马周,心想:“就这点小事儿,你就觉得繁多啦?皇上还没说要建新皇宫的事呢,要是说出来,你不得晕过去!” 马周慢慢地直起腰来,出乎意料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尴尬的神色,半点被皇上甩袖子之后,身为一个重臣,该有的尴尬都没有,反而脸上颇有喜色! 这回换王平安吃了一惊,心想:“不会吧,他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被皇上甩了袖子,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就算要当忠臣,皇上的雷霆雨露都得欢喜,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 马周摸了摸胡须,笑道:“皇上今天乾坤独断,倒是有几分先帝的样子啊!” 对于一个老宰相来讲,什么风浪没见过,就算李治行为反常,提出些不可理喻的要求,他也是能够接受的,再说李恪的事,还有狩猎的事,都是可以解决的,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马周本来是不满的,可李治一甩袖子,他立时就满了,而且是大满特满。 马周别的不怕,国家大事永远不会被处理完,这件办好了,就会有下一件,这件没办好呢,也许下一件就来了,身为大臣不就是处理事情的么。可对于臣子来讲,不怕事儿多,就怕皇帝懦弱,而李治恰恰又是个懦弱之人,他要是不懦弱,还真就当不上皇帝,可既然当上了皇帝,再懦弱就不行了。 李治和臣子们好说好商量,虽然很有明君的样子,可马周却并不如何赞赏,一般来讲,懦弱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可李治一乾坤独断,把袖子一甩,他立即就赞赏起来了,皇帝嘛,该独断的时候,就应该独断,这才叫皇帝。李治一甩袖子,很有先帝的模样,马周见了,当然大为欢喜! 马周摸着胡子,一副皇帝终于长大了的样子,笑道:“无病,皇上英明,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可你却是个糊涂人,不能皇上说什么,你就也说什么啊!宫里出了事,到底怎么样,说来听听!” 长孙无忌在旁嘿了声,道:“他呀,不见得能说清楚,还是让老夫来说吧!”他和马周肩并肩地往外走。 王平安落后几步,没有跟着,他在想着,该去灵感寺了,去找玄奘大师,好让他进宫做法事,虽然纯属多此一举,可面子活儿,该干的,还得干才行。 正低头想着事,忽听殿门口那里,马周大声道:“宫中闹鬼?胡说八道,这绝对不可能!” 长孙无忌却道:“这个可能不可能,咱们小声说,闹鬼这事确是蹊跷,但宫里的人却是不太可靠……”他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马周也不再大声说话,两人边走边点头,渐渐远去了。 王平安没有马上出宫,先去了门下省,想交待一下做法事的相关事宜,还有皇帝出城狩猎,门下省也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刚进大门,就见里面小跑出来一人,却是李义府。李义府有点憔悴,他小跑着迎接上来,道:“相爷,您回来了?朝中可有大事,您累了吧,小人给你沏茶去!” 王平安看到他,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儿,嘿了声,笑道:“那就有劳了。嗯,你昨晚睡得可好,我看你眼中有红丝,这是失眠的表相啊!嗯,你呀,凡事不要想得太多,容易伤身的。” 他拍了拍李义府的肩膀,道:“我昨天给皇后娘娘开了剂安神的药,在太医那里,你去太医署,就说我说的,给你也拿几剂,服了就好,你就能睡着了!” 李义府大是感激,至少表面上是,连声称谢。王平安不再理他,进大堂去了。 可别的屋里的官员们却看到院子里的一切了,他们可不知其中猫腻,人人心中只是在想:“这个李义府,不会是得了王相爷的青睐,从此就要发达了吧!” 第八百六十四章 李义府扯虎皮成功 第八百六十四章 李义府扯虎皮成功 王平安进了大堂,叫来自己的副手职事官,把事情简单地交待一下,因为狩猎的事比较仓促,所以他让职事官先安排这个,随驾的官员属于侍从顾问,活儿又轻巧,又能在皇帝跟前露脸,十足十的美差。 然后再安排做法事的官员,做法事的官员不过就是跑跑脚,处理些杂务罢了,而且又不是在皇帝的跟前办事,基本上属于出力不讨好的活儿。 正交待着,李义府端着托盘,进了大堂,给王平安送茶。王平安见了,随口说道:“这些事情,让杂役们做也就是了,不必你亲自动手。”说罢,还道了声辛苦。 李义府忙小声道:“应该的,应该的。”躬着身子,倒退出了大堂,样子很是乖巧。 交待好了事情,王平安出了门下省,去灵感寺了。他一走,职事官立即琢磨起来,刚刚王相爷交待下来的两件事,算是两个极端,一个讨巧又占便宜,一个出力不讨好,让他来分配,就得好好想想了,他既可以卖一批人情出去,同样也会小小地得罪一批人。 当然,得罪人这种事在所难免,而且官员们只要能有差事做就不错了,谁还敢挑剔呢。关键是怎么把人情卖出去,能得人情的人,就是有望升官的人,有望升官的人,才是以后可以借上力的人,把握住了这些人,才是以后官场上长久的助力。 职事官出了大堂,去了自己的屋子,坐在桌子后面,开始逐个想着衙门里的官员,该派谁去做什么。正想着呢,就见外面李义府走了过来,李义府满脸春风,很是得意的样子,不知是遇着啥高兴事了。 职事官皱了皱眉头,他向来讨厌小人得意,可有时候小人不得志便罢,一旦得志,那可真是不好应付,因为小人不见得能记得住别人对他的好,可却一定会记得别人对他的不好,而外面的李义府正好就是一个小人,这点整个门下省的官员都知道,就怕他起妖娥子。 可看李义府和王平安的“热乎劲儿”,估计着他是拍上王相爷的马屁了,离平步青云不远了。职事官终究对李义府不太得意,见他在门外转悠,便想假装没看见,不想招呼。 李义府却不用别人招呼,他在外面笑了两声,问道:“刘大人,可忙着呢?” 职事官姓刘,从三品的官职,而李义府却是未上八品的小吏,两个人官职差得太远,虽然平常在一个衙门里办公,可却很少说话,也没啥话说。职事官心想:“他怎么主动找我说话了,难不成刚才和王相爷说了啥,特来臭显?” 职事官道:“这不是李大人么,请进,有什么事儿吗?”他很客气,官场老油子都这样,不管心里多看不起某人,但嘴上却都客客气气的,他更是客气,直接叫起李大人来了,半点儿不表露出心里的实际想法儿。 李义府见他答话,当即迈进门坎儿,笑嘻嘻地道:“刘大人,忙着呢?下官没别的事,就是想向您来告个假,下午不能来当值了。不巧今天下官的上司不在,所以下官便来您这儿,打扰您办公了,不好意思,告罪告罪!” 职事官哦了声,心想:“请个假而已,就算你的上司不在,可你上司的上司,或是再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总是在的吧,怎么跃过好几级,跑我这里请假来了?嗯,这是向我来暗示什么来了。很好,就听听你要暗示什么!” 职事官道:“可是家中有事儿?” 李义府站在门口,道:“不是下官的家里有事儿,是王相爷家里有事,叫下官去给搭个手。也没啥大事,就是跑跑腿啥的,给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办事儿。”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屋里的职事官能听见,可外面院子里的官员,恰好也能知道。李义府摆明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可偏偏这虎皮他扯得极好,很容易就能让人相信,至少不会让人感觉他在撒谎。 职事官微微一怔,道:“怎么,王相爷家中有事?那为什么要叫你去呢?” 李义府笑道:“这个……嘿嘿,要是衙门里有事儿,王相爷当然就不用叫下官去办了,下官官小职低的,还没法儿给王相爷办太多的事儿。不过,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倒是对下官挺好的,上次接他们二老进京,便是下官陪着王相爷去的,还给两位老人家驾车呢,帮着收拾行李啥的,两位老人家让下官在府里吃了饭,这才让下官走的!” 他罗罗嗦嗦说了一大通,又表示自己的官儿太小,又明示自己和王家二老关系好,说白了就是在显示自己在王相爷家人的眼里,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职事官顿时呆住,心想:“怎么,王平安接父母进京,竟是叫的李义府帮忙?这李义府什么时候巴结上的王平安?失算失算,我要是早知如此,就得对他多多表示关心才成,这家伙要升官了呀!” 职事官立时脸上露出笑容,更加客气地道:“来来,李大人请坐,别站在门口啊,说话太不方便。” 李义府赶紧假装客气了一下,但也只客气了一下,便走上前来,自己找了个胡凳坐下,仍旧满脸的谄媚笑容。 可他这么一坐下,外面的官员们见了,却都感惊奇,这个李义府混得不错啊,又能和王相爷说上话,现在又成了职事官的座上宾,他是不是要发达啊? 职事官问道:“今天王相爷家里有事儿,让你去帮忙,是什么事儿啊,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要多叫几个人去帮忙?王相爷每天***劳国事,本就辛苦,可不能再让他为了家里的琐事***心啊,咱们这些做下属的,得主动分担才行。” “谁说不是呢!”李义府接了一句,又道:“不过估计也不是啥太重要的事儿,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找下官,只能是跑跑腿啥的,太重要的事儿也不能让下官去办,也就是家里事儿呗。上次他们见下官伺候得好,腿脚还算勤快,所以便又想起下官了。下官别的本事没有,可跑跑腿儿,干些琐碎事,却是很在行的。”说完,他还自嘲地干笑两声。 李义府努力把自己说得不堪,仿佛就一个跑腿儿的小厮,还一个劲儿地说着自己没本事。可他越这么说,听的人就会越诧异,感觉他和王平安关系密切。 职事官又道:“如此说来,李大人常去王相爷家里走动啊,要不然王家二老也不会记得你的。至于说到李大人只会跑腿儿……说笑了!” 呵呵笑了两声,职事官心想:“王家跑腿儿的人要多少就有多少,王家二老哪可能记得住你,还是你巴结得到位,所以才会把你当回事儿的!” 李义府道:“倒也不是常去,只不过下官嘴巴严,从不乱说话,所以王相爷有啥事交给下官办,能放心。下官真的是没啥本事的,就会伺候人罢了!” 伺候人伺候得好,那才是有本事啊,要是说起来,这衙门里面的人,谁不是在伺候人,官小的伺候官大的,官大的伺候官更大的,官最大的王相爷,是伺候皇上的,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啊! 李义府道:“刘大人,要是没别的事儿,下官这就告假了,还得赶着去相府呢!” 职事官忙道:“你忙,你忙,有事吱声啊!”他身子欠了欠,竟假意做了个要送的样子。李义府哪可能让他真的站起来,赶紧告退出门了。 职事官把屁股又在椅子上坐实,心想:“看来这李义府确是成了王相爷的心腹啊,要不然他怎么会跑来向我‘明示’呢,这是有所恃才对。嗯,他又说自己办事嘴巴严,宫里萧淑妃的案子,可不就是他去和王相爷办的么。看来,他确实是要发达了。烧热灶,不如烧冷灶,趁着他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发达,我得有所表示才行。” 在桌上铺平白纸,职事官开始写名单,随行狩猎的第一个名字,他便写下了李义府,可写下之后,他才想起,今晚皇帝就要出城,而李义府又去帮王老太爷办事,王老太爷不知狩猎的事啊,所以才让他去的,自己可得提醒一下,不能让李义府以后怪自己。 赶紧叫过一名仆役,职事官道:“快,去叫住李大人,让他晚上早些回来,直接去玄武门候命,陪皇上出城狩猎。” 仆役连忙跑了出去。 李义府一出门下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想:“不知我说的那些话,能不能让职事官重视我,王平安算是指望不上了,不如借鸡生蛋,借着王平安的名头,多捞些好处,没准就能改改我的官运呢!” 可一出门,他却又茫然起来,自己这是要去哪里呢,王平安的相府自己当然是不能去的,总不能把自己扯的谎,自己还当真了,可现在去哪儿,找个地方喝酒? 没走出几步,连地方还没想好呢,就听后面有人叫他,一个仆役追了出来,叫道:“李大人留步,刘大人有事要小人告知。” 李义府猛地停住脚步,心中诧异,难不成刘职事发现自己说谎了?不可能啊,自己的谎话是没法证实的,他不可能为了这个去问王平安的。 仆役跑到跟前,道:“李大人,刘大人让您晚上早点回来,直接去玄武门候驾,陪皇上出城狩猎!” 第八百六十五章 李素节落入武媚娘的手中 第八百六十五章 李素节落入武媚娘的手中 李义府听了,大吃一惊,有点结巴地道:“什么,什么出城狩猎?去玄武门候驾?” 那仆役道:“小人也不知道,刘大人这般吩咐,小的如实告诉李大人!”说完,转身就回了衙门。 李义府在门口呆住,心想:“我要不要回去问问?不,不能问,一问就露底了,我照着做就行了,把而可以让别人摸不着头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呢。这招就叫故弄玄虚,我得使好了才行。” 想完,他立即迈开大步,离了门下省,强压住心中喜悦,可却越走越快,差一点儿就蹦了起来。多年升官的梦想,极有可能就要实现了,他哪可能不开心,不兴奋呢! 宫里,更幽堂。武媚娘一直等着,等到李治下朝回来。 这回李治倒是没费太多时间,早早地就回来了。他一进院子,就道:“媚娘,收拾东西,今晚咱们就出城,去狩猎去,我真是半点不想在这宫里待了,死人死得连我都害怕了。” 武媚娘赶紧迎出来,问道:“皇上,今晚就走?好啊,媚娘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这宫里阴森林的,真叫人瘆得慌。”她和李治一起进了大殿。 李治道:“你也没啥东西可收拾的,说走就能走,倒也方便。咱们两个先走,至于皇后嘛……嗯,这次狩猎涉及到各国的使者,估计少了她还不行,还得让她在我的身边装装贤惠,真是麻烦。看来只能让她随后跟大队走了,我现在有点烦她,不想总看见她。” 他倒是有啥说啥,一点没把心事藏起来,说不喜欢王皇后,当着武媚娘的面,直接就说了出来。 武媚娘哦了声,道:“为什么一定要带着皇后啊?狩猎一定要带她吗?” 李治嘿了声,道:“不是非得带着她,而是一定要带着忠儿。忠儿是太子,国家储君,这次我又是去昭示武功的,太子骑射如何,也是要让各国使者看到的,忠儿要是出色,番邦便可知我大唐五十年内无忧,这很重要的。所以,皇后也得跟着去,要不然她留在京里干嘛,替我镇守京城吗?” 武媚娘哦了声,道:“如此说来,此次狩猎是在潼关以内了,并非远行。” 对于皇家的规矩,她当然是懂的,是否判定皇帝远行,就是看出不出潼关,不出就不算远了,否则要是出了潼关,就得留人镇守长安,往往便是太子。 要让李忠镇守长安,武媚娘是绝对不愿意的,就算是要劝,她也得让李忠跟着一起走,可王皇后也跟着去,她就有些不愿意了。武媚娘心想:“这个王皇后,真是讨人厌,以前看着她还好点儿,现在越看她越让我心烦。” 以前武媚娘啥也不是,能得到王皇后的另眼看待,她当然高兴,看着王皇后也顺眼,可现在一得了李治的宠爱,而萧淑妃又一死,她身份地位变了,心境跟着也发生变化,再看王皇后,就不是顺眼,而是碍眼了! 李治不知武媚娘心中所想,他嗯了声,道:“当然不会远行,说是去潼关,其实不用真的到潼关的,半道上只要咱们玩耍得尽了兴,也就回来了。宫中的法事顶多做几天,难不成还要做那种七七四十九天的那种法事么,就算要超度亡灵,也没必要这样的。” 武媚娘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她实在没有什么行李,只能收拾一下昨晚拿来的那些官服,李治很喜欢看她换来换去的,她也就投其所好了。 就在这时,院门啪啪地被敲响,米小苗在外面叫道:“皇上,小奴米小苗有事求见!” 李治皱眉道:“他来干什么?哦,对了,昨天说了要让他代理大总管一职的事,正好现在和他说说,让他也高兴一下。” 武媚娘笑道:“那我去给他开门,他以后要当大总管了,我得好好和他套套交情才行,以后好有个照应。”说着,她就去开门。 李治道:“你是主他是仆,他能照应你什么呀!” 武媚娘打开了院门,见米小苗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她小声道:“事情我给你办妥了,进去后皇上就会和你说的,你可别露出事先知道的表情,要装得又惊又喜才行。” 米小苗轻轻啊了声,心脏立时狂跳起来,心想:“真的办成了?这么容易?天啊,这枕头风可真是太猛了,一吹就把我吹到大总管的位置上了!” 他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是,小奴明白,小奴多谢娘娘的大恩。” 武媚娘笑了笑,道:“自家人,莫说两家话,你快点儿进去吧。”让米小苗进了院子,她又道:“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米小苗还兴奋着呢,说话的声音未免大了些,他道:“是皇幼子的事,不知皇上想把皇幼子安排在哪里居住,启蒙殿里暂时住不了人了,他又没被哪位嫔妃收养,所以不能长久住在外面,得请皇上示下才行。” 武媚娘哦了声,目光闪烁,再没问什么,领着米小苗进了大殿。 由于米小苗刚才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李治在殿里听见了,他道:“小苗,你来是问素节的事?他嘛,还是先跟着别的嫔妃住一段时间吧,等朕狩猎回来,再做打算。” 武媚娘忽然道:“皇上,既然臣妾是照顾素节饮食的人,那不如就让臣妾收养素节吧,只是不知臣妾的身份够不够?”她只是个御女罢了,还没有资格抚养皇子,只能做一些保姆一样的工作,宫里等级森严,这个是半点错不得的。 可对于李治来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的话就是规矩。李治道:“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愿意收养他,当然最好,身份这个好说,等狩猎回来后,我就封你为妃!” 米小苗在旁听着,心想:“哎呀,怪不得这杨御女说话办事那么有底气,还真是受宠啊!” 李治对着米小苗道:“朕去狩猎时,史爱国要跟着朕一起走,这宫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了,你代替一下史爱国吧。还有,王平安要做法事,你要配合好,不能再让宫里闹鬼了,明白了吧?” 虽然早就知道了自己要当假大总管,可话由皇帝亲口说出来,米小苗还是差点儿激动得流下眼泪。他忙道:“是是,小奴遵旨,一定把宫里的事处理好,皇上尽管放心。” 李治摆了摆手,就想让米小苗出去。可武媚娘却道:“皇上,那素节的事呢?不如就把他抱来,现在就让臣妾见见他吧!” 李治有点儿奇怪地道:“现在就抱来,这不妥吧,咱们晚上就要出城了,你现在抱他干什么?” 武媚娘笑道:“离着要走不还有段时间呢么,臣妾最喜欢小孩儿了,想早点看到素节,哪怕只抱抱也好。”说话时,她的眼里流露出很渴望的表情。 李治有点黯然,他心里明白,媚娘这是想起小太平了。小太平现在还在王平安的府里,就算要接进宫来,也得等狩猎回来之后。媚娘生了小太平之后,一直不能亲自抚养,做为母亲,想念孩子那是肯定的,所以她现在才想看看素节,都是小孩子,见一见多多少少也是可以排解一下心中苦闷的。 这点小小的要求,李治当然不会拒绝,便道:“小苗,去把素节抱来吧。对了,那孩子现在还哭不哭了?” 米小苗对李素节的状况也不是特别的了解,一个失恃儿罢了,宦官的特点就是势力眼,让他去关心一个失恃儿,他哪有那么多的闲功夫。 米小苗忙道:“还是有点爱哭的,可能是失了母亲,所以才……不是很好照顾的。”反正小孩子都一样,哭哭闹闹的,干脆就说不好照顾就得了,反正小孩子就没有好照顾的。 李治有点心烦,可见武媚娘一脸的期盼,只好道:“罢了,就抱来吧,先换好尿布,别再让他哭了。”摆了摆手,叫米小苗赶紧去抱孩子。 米小苗连忙出去,命人去抱李素节了。 李治道:“媚娘,那孩子可爱哭了,我怕你心烦啊!” 武媚娘忙道:“不怕不怕,哪有小孩子不哭的,哭点好,哭声越响,以后越有出息。” 李治哦了声,笑道:“要照你这么说,以后不用再举行科考了,只要把小孩子都抱来,听听谁哭得最响,那不就得了,谁以后哭得声最大,谁以后就能当宰相。嗯,无病小时候哭的声音一定最大,说不定鬼哭狼嚎的呢!” 武媚娘笑道:“我舅舅才不会呢!” 说了一会闲话,米小苗跑了回来,怀里抱着李素节。他怀里的皇幼子,还真的很有出息,竟然哇哇哭个不停,而且声音响亮。 李治气道:“是不是没有给他换尿布啊?朕不是让你抱来之前,给他换好吗!” 米小苗忙乎得满头是汗,道:“回皇上的话,换好了,啥都整理得好好的,就怕他在皇上跟前哭!可是,不知怎地他偏偏哭不可!” 武媚娘走上来,抱过李素节,道:“不哭不哭,乖啊,乖!”她抱着李素节,只觉得小孩子身子软软的,她笑道:“这孩子还挺沉的呢,倒是比别的孩子壮实。” 李治却道:“你见过几个别的孩子啊!咦,这孩子不哭了啊!” 武媚娘悠了悠李素节,这小孩子竟然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米小苗见了,忙巴结着说道:“看来皇幼子和杨娘娘很有缘啊,别人不管怎么哄他,他都要哭,可一到了杨娘娘的怀里,立即就好了!” 武媚娘很是欢喜地道:“是啊,这孩子还真是和我有缘啊,真是没有想到!”她抱着李素节,不停地悠着,心里稍稍有点开始喜欢这个孩子了。不过,也只是稍稍,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而且还是曾经“敌人”的儿子,让她全心全意地喜欢,这个是不太可能的。 李治摆手道:“那你就哄着吧,等一会儿咱们出发前,再让小苗抱走就是了。” 米小苗连声答应,又退了出去,把院门关上了。 武媚娘也不整理行李了,反正也没啥好整理的,她坐在床榻边,看着李素节,道:“皇上,这孩子长得跟你很象呢,你看这小鼻子小眼儿的,真是可爱极了!”说着,她就去亲吻李素节的小脸蛋儿。 小孩子被亲了,忽地格格笑了起来,嘴里呀呀儿语,还伸着小手,去抓武媚娘的鼻子。 武媚娘更加高兴,叫道:“皇上,你看呀,这孩子跟我真亲,就象是我亲生的一样呢!” 李治走过来看了眼李素节,又看了看武媚娘,道:“那你就当他是你亲生的好了。不过说来也真是的,这孩子长得还真和你有点象啊,要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你亲生的呢!” 武媚娘道:“是吗?他是男孩子啊,要是长得象我,那可不得了,那不成了男生女相了,大不吉利啊!对了,他哪里和我长得象?” 李治笑道:“头发啊,你们两个的头发都是短短的!”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 武媚娘啐了他一口,对李素节更加疼爱起来,抱着就不肯放下了。 又过了一阵子,外面的小宦官送来膳食,还叫了奶娘来,给李素节喂奶,李素节吃罢了奶后,便睡着了,不吵不闹,不哭不叫,非常的乖,一点没有米小苗说的那样,特别的难照顾。 李治和武媚娘也小憩了一会儿,待到了天色将晚,两人起身。叫来宫人,伺候他俩穿好衣服。李治道:“走吧,咱们现在出去,行了十来里,今晚在外面住帐篷。要说今天的天气还真好,很适合住在野外,说不定还能打到些山鸡野兔什么的,晚上可以烧烤野味儿呢!” 他俩正要走,可殿里一有动静,小孩子便醒了,一醒过来就开始哭,奶娘抱着他哄,还给他换尿布,可小孩子就是哭个不止。 武媚娘见他哭个不止,忙道:“让我来抱,这孩子跟我亲!”说着,她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孩子一到她的怀里,说来奇怪,还真的就止住了哭声。 李治嘿了声,道:“这孩子果真是跟你亲,你一抱他就不哭,可咱们就要出发了,你也不能总抱着他啊!” 武媚娘抱着李素节,想了想,道:“皇上,要不咱们带着他一起去吧,反正我一抱他,他就不哭,也不会吵着你的!” 李治唉了声,道:“哪有出去狩猎,还要带着小孩子的,太不方便了。” 武媚娘却道:“那太子不也是小孩子么,不比素节大多少啊!” “这……”李治颇感无奈,见武媚娘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他只好道:“好好,那就带着他吧!” 第八百六十六章 武媚娘对李素节疼爱无限 第八百六十六章 武媚娘对李素节疼爱无限 武媚娘听李治答应了,这才高兴起来,悠着李素节道:“素节小宝贝儿,娘亲这就带着你去狩猎,你一定要好好展现一下骑射功夫,让番邦的使者们看看,你是一个很厉害的皇子啊!” 李治嗨了声,道:“他这么小,那可能会什么骑射功夫啊,让他自己坐在**,他自己都坐不稳当呢!” 武媚娘撇了撇嘴,道:“太子也不是很大,就算他自己能在**坐稳了,也不可能在马上坐稳吧,为什么他就能展示骑射功夫,咱们素节就不能?” 李治大感无奈,有心解释那只是一种说法,是种仪式罢了,可却明白武媚娘懂的,只是在“护犊子”罢了。他道:“你呀,才头一回抱上这孩子,就把他当成亲生的了,护着就护着呗,还强词夺理起来了!”说着,笑着摇了摇头。 武媚娘却说道:“这孩子和我有缘,很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也真是奇了,说不定上辈子,我俩还真是母子呢!” 李治哈哈大笑,道:“我和他也是血肉相连,也是有缘。这么说起来,咱们三个上辈子就是夫妇养儿子,这辈子还是,一点儿没变啊!” 武媚娘把李素节又包了包,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抱在怀里,和李治一同出了更幽堂,坐上步辇,去了玄武门。米小苗则在一旁陪着,一直跟到玄武门。 第一批随行的禁军和臣工都等在门外,倒也没有多少人,禁军两营,而臣工中重臣一个没有,大多都是小吏,重臣们得明天随大队出发,李治现在属于“非常规”离京,所以重臣们既不用送行,更不用现在就跟着。 李治和武媚娘出了玄武门,上了马车,在禁卫的护送下,往潼关方向走。此时天色已黑,路上并无行人,就算有少数赶夜路的,也被禁军赶到了树林里。禁军在大队的前后呼啸奔驰,弄得还真跟出征打仗似的,挺有行军气氛的。 走了大半个时辰,车队却也仅仅行出了二十里,有校尉来报,说前面有树林,里面已经准备好帐篷了,请皇帝过去歇息,今晚赶路就赶到这里。 李治和武媚娘从车里出来,却没有马上进帐篷,夏夜凉风习习,很是舒适,禁卫们点起篝火,开始烧烤兔子野鸡等物,他俩心里舒坦,自然要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篝火旁太热,李治和武媚娘便待在远离篝火的帐篷前,武媚娘哄着李素节,而李治则四下走动。 溜达了片刻,李治走了回来,道:“媚娘,这里收拾得不错,杂草被清理得很干净,也没什么蚊子,看来虽然仓促,但马周还是把行程安排得很好,我还以为他在朝上被我甩了袖子,会故意怠慢呢。” 武媚娘道:“马大人是个稳重人,哪可能怠慢皇上的行程,他可是你的正经师父呢!” 李治嗯了声,坐到武媚娘的旁边,看着李素节,道:“这孩子很乖啊,可没有米小苗说的那样不听话,估计是他们不好好照顾,却反说我儿子的坏话。”说着,他伸出手,捏了捏了李素节的小脸蛋儿,李素节呀呀儿语起来。 武媚娘笑道:“你看,你把他脸蛋儿都捏红了,他都没哭,其实这孩子挺皮实的呢!” 他俩正说着话呢,篝火那里走来一人,是个穿绿袍的小吏。这小吏手里拿着只烤好的兔子,来到跟着,媚笑着道:“皇上,娘娘,臣拿了野味儿来,您们要不要喝点酒,吃点儿别的主食,光吃兔子肉,怕会油腻!” 李治伸手接过兔子,道:“别的也拿一些来吧。嗯,这兔子烤得不错,这是刚才打到的吗?” 武媚娘抬头一看,心中大喜,这小吏不是别人,竟然便是李义府,那个胆小如鼠,却又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小官。 李义府低眉顺眼地道:“回皇上的话,这兔子不是现打的,是从城里带出来的,咱们出来得匆忙,来不及现打,所以事先都是预备好的。” 李治哦了声,道:“不是现打的啊。也对,天这么晚了,兔子也回家睡觉去了,哪可能乖乖地等着让咱们打。” 武媚娘有心要“栽培”一下李义府,她道:“这人说话倒是实诚,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得在皇上你面前表功啊,说这兔子是他亲手打的,拿过来侍奉皇上。” 李治嘿了声,道:“是挺实诚的。”他撕下一块兔肉,递给武媚娘,却见武媚娘摇头,便放在自己的嘴里嚼了起来,连连点头,这兔子烤得相当不错,火候到位,不咸不谈,味道刚刚好。 武媚娘却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大人手下当差啊?” 李义府心中欢喜,这位杨小尼姑还真是够意思啊,看来自己没白和她共患难一场,她可真是帮忙说话啊!可她不是舞姬么,又是尼姑啥的,怎么又变成嫔妃了,还抱着皇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嫔妃啊,是大大受宠的那种。 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想那么多,他道:“回娘娘的话,臣李义府,在门下省当差,这次是王相爷亲自点的臣,让臣随驾出行的,就因为臣烧烤的手艺好,会伺候人。” 李治吃着兔肉,点了点头,道:“确实烤的不错,看来你经常出来打猎,烤兔子很有一手!” 李义府却道:“皇上有所不知,不是臣经常出来打猎,而是臣的妻子烹调手艺好,臣便跟着她学了几手,能讨得皇上一句夸,臣回家后定当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这小马屁拍的,相当讨人喜欢,很是动听。就连李义府自己都觉得,自己拍马屁的功夫很是见涨,似乎已经超过许敬宗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武媚娘呀呀一声,笑道:“皇上你听啊,他可真是个实诚人啊,跟着自己妻子学的手艺,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也不嫌和女人学做菜丢人。” 李义府忙道:“皇上有问,臣自然如实回答,丢人不丢人的,也就只能放一边儿了。” 李治呵呵笑了两声,倒也不在意,道:“去拿点酒来,有肉无酒,吃起来不够欢畅。” 李义府连忙答应,小跑着去拿酒了。 武媚娘道:“这个叫李义府的人,被我舅舅**得很好,又诚实又勤快,要不然舅舅也不能让他来跟着伺候。” 李治嗯了声,道:“媚娘见的人少,其实朝中的官吏基本都这样。只不过,嗯,象他这么实诚的,倒也确是不多。” 片刻功夫,李义府便跑了回来,拿了酒,还有一些主食和小菜,放在一边。他挺会看人脸色的,并不在一旁侍立,远远离开,皇帝有招呼,他才会过来。 武媚娘又道:“他还挺有眼力价儿的呢。” 李治想了想,道:“李义府,这个名字好象听人说过,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他一个小吏,应该不会有人向我提起过他的。”只随口说了一句,便又专心吃肉喝酒,并没把这人放在心上。 武媚娘并不再夸,要是再夸下去,就有敲边鼓的嫌疑了,会适得其反。 这夜,他们就住在帐篷里,武媚娘非要李素节跟她一起睡,李治也没办法,只好顺着她。幸亏李素节这个小孩子,的确很乖,晚上睡得实诚,只是在天快亮时哭了一回,武媚娘马上就抱他出去,倒也没怎么吵着李治。 李治大是感受到武媚娘的一片慈母心怀,心中感叹,如果以后小太平被抱进宫,还不知她得宠成什么样儿呢,看看她现在对李素节这般疼爱,就知道她将怎么疼爱小太平了。 第二天天一亮,吃罢了早餐,李治带着武媚娘又往前行,待到中午时分,大队人马赶了上来,王皇后带着太子,还有一众重臣,该来的全都来了,只有王平安没有来,他还留在宫中做法事呢。 宫里。 王平安站在甘露殿的外面,抬头望天,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而启蒙殿里面,则坐着上百名的和尚,玄奘大师居中而坐,正在念经超度亡灵。 玄奘大师一听王平安想让他进宫做法事,立即就答应了,对于他来讲,其实进宫做法事,也算是一种广告了。他既然能进宫为皇帝做法事,就代表着他本事很大,这样势必吸引更多的善男信女来信奉神佛,这样一来,可以起到弘扬佛法的目地。 所以王平安一提,他立即就带着新收的弟子,进宫做法事,要不是王平安反对,他极有可能把这场法事,一口气做足九九八十一天,就在皇宫里住下了。 待玄奘大师的经文念得告一段落,王平安进了大殿,道:“玄奘大师,这法事还算做得顺利,我想把进度去告知皇上,就不在宫里陪着你了,你要是有事,就找米主事就成了。” 米小苗在旁咧了咧嘴,心想:“我现在可是假大总管,不是主事了。” 王平安出了皇宫,骑马离开,一路北赶,去追李治的大队。他骑马跑得快,倒也没用多久,就追上了大队。 他先见了李治,把宫里的事提上几句,便问李治,要不要和史爱国说收儿子的事,那个儿子可曾选好? 第八百六十七章 李义府改名叫史义府 第八百六十七章 李义府改名叫史义府 李治把给史爱国收儿子的事情,都给忘了,让他去记宦官的事情,那实是不太可能,而且史爱国由于伤心过度,昨天到今天,一直躲在车里休息,也没过来伺候,见不着人,他就更加想不起来了。 听王平安这一问,李治皱眉道:“这个,人选的问题,朕倒是也留心了,却没注意到有什么人合适,这事比较突然,得容朕好好想想。要不,无病你提个人选?” 他一遇到问题,就让王平安去解决,习惯成自然了。 王平安此时是骑着马伴在车边,李治和他通过车窗说话,车里面可不止李治一个人,还有武媚娘呢。 武媚娘见时机到来,忙叫了声舅舅,道:“是给史爱国大总管收儿子吧,是要改姓的那种,对不?”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她怎么知道的?对了,当时我们议事时,她是躲在后殿的。嘿,干嘛呀,这就要垂帘听政了,现在就要干预起朝政了,未免太过性急了些。” 他点头道:“是啊,是要给他找个可以改姓的儿子。这就比较难办了,人选相当地难找,给宦官当儿子,又要改姓,***太多了啊!” 武媚娘抱着李素节,轻轻悠了悠,道:“是啊,这事是挺难办的,至少得找个实诚可靠的人才行,要不然就算改了姓,也不会把史爱国当亲生父亲的,不会孝顺他。现在啊,实诚的人太难找了,不容易碰得到。” 王平安可不知她话里有话,点了点头,随嘴便道:“是啊,现在实诚人不太好找。当然,也不是特别难找,我大唐礼仪天下,实诚的人还是很多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治就想起来一个实诚人了。能给史爱国这种宦官当儿子的,还是要改姓的,那只能是小人物,但也不能太小,总得稍稍有点份量,要么是个小军官,要么是个小吏。官大的自然不肯给宦官当儿子,而没官职的普通百姓,又怕史爱国看不上眼,毕竟要唬弄着史爱国卖命,事情怎么着也得办得漂亮些才行,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塞给史爱国的。 李治道:“要说实诚人,昨晚还真看着一个,那可是真的叫实诚,这个人还是无病你亲自选出来的呢,就是那个李义……是叫李义什么吧?”他记不住那小吏的名字了,转头问武媚娘。 武媚娘道:“叫李义府,是个真正实诚的人,而且为人恭顺,一看就是个孝顺儿子,如果他肯改姓,认了史爱国做父亲,那史爱国可有福了,不愁老无所依了。” 听了他俩的话,王平安大吃一惊!李义府?怎到扯到李义府的身上去了,自己什么时候选的李义府?他跟着皇帝出巡狩猎了? 王平安看向武媚娘,心中惊诧,她是怎么和李义府搞上关系的!这奸情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啊,他俩在宫里能遇上就够神奇的了,竟然出了皇宫,还能再碰上,还说是我选的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平安道:“李义府,这人是谁?”他不承认自己选过李义府,免得李义府以后犯了事儿,得罪了李治,那时追究起是谁推举得这个李猫,找麻烦找到自己身上,那可就真是有麻烦了。 李治啊了声,道:“你不认得李义府,他不是你的手下官员吗?还是你让他随行的呢,他烤兔子的手艺一流,很是不错!” 王平安摇头道:“可能是职事官搞错了吧,臣从来没有让李义府伴驾过,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再说了,身为大唐官吏,竟然精通烤兔子,不务正业,这种人一看就没出息,皇上要说他实诚,估计着……天黑没看清楚吧!” 武媚娘心中突然明白,王平安肯定是看不上李义府的,想那日在宫里见到李义府,李义府那副要死要活的鬼模样,一看就是当替罪羊的,要是王平安能看得上他,岂会让他当替罪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是替罪羊,怎么没有把他杀掉啊,还让李义府到处乱窜,这可真是奇了! 李治哦了声,可他又想不起能让谁给史爱国当儿子,毕竟这年头让人改姓,可是背祖离宗的大事,不见得人人都肯的。他道:“你去问问吧,如果李义府愿意给史爱国当儿子,就让他当,如果不愿意,就换别人。反正你都说他不务正业了,这种人废了也不可惜,速去办来。” 武媚娘忽然道:“舅舅还要去找史爱国,这才是关键,至于李义府,不如就让臣妾开导他一番吧。毕竟史爱国为人不错,以前也照顾过媚娘,现在能给他找个好儿子,也算报答他了,结个善缘,留个念想儿吧!” 她知道史爱国以后要完蛋了,用完之后,必会象破布似的扔掉,不可能在再宫里当大总管了,她也不避讳,直接说出留个念想儿的话。商议这事儿时,她就在后殿里听着,眼前的君臣两人都知道,她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有啥说啥呗! 王平安还没回答,李治便不耐烦地摆手道:“那好,就这么办吧,正好前面就要休息了,无病和媚娘分头行事,把这事情早点办完,好让史爱国赶紧去营州。不是朕说你,无病你这个人啊,就是办事太拖拉,不够干脆利落!” 我办事太拖拉?这话别人能说,你竟然也好意思说,我再拖拉,还能拖拉过你去?王平安肚中腹诽,可嘴上只能说道:“是,臣知道错了,一会儿休息时,便和史爱国说这事儿,必会办好,请皇上放心!” 李治把车窗关上,打了个哈欠,道:“光坐车还真有点累,等会休息之后,我骑马,媚娘一个人坐车吧!” 武媚娘啐道:“皇上光顾着自己,你坐车累,难道我就不累了,我还抱着孩子呢!” 别人哪敢和李治这么说话,可武媚娘偏偏就敢,而且整个天下,现在就只有她一个敢这么说话,李治偏还就吃她这一套。 李治赶紧搂住了她,道:“瞧你说的,你坐车累,我自然是心疼的。可却是你非要抱着孩子来的啊,我还让你不要抱呢。你抱着孩子,就只能坐车了,要不然孩子受了风,我看你会更累的,说不定又怪我了!” 武媚娘拿拳头轻轻捶打李治两下,轻嗔薄怒地道:“怪你,怪你,都怪你!” 李治呵呵地笑了起来,很有点憨厚丈夫的模样。 又走了几里地,来到一处开阔之地,大队人马停下来休息。长孙无忌等人一起过来,拉住王平安,道:“怎么样,你现在就要去找史爱国说事儿了?” 王平安咧着嘴道:“可不是嘛,现在就要去。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怕办不好,要不然哪位大人劳累一下,替我去和史爱国说说?” 大臣们一起把头转开,纷纷道:“嗯,此处风景不错!” 长孙无忌还算够意思,没立即说风景的事,他道:“史爱国一直躲在车上,他是个宦官,身上的气味难闻,老夫年纪大了,可经不起熏,还是无病你去吧!”说着,他也转过身,和大臣们看风景去了。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去找史爱国。没办法,谁让他年纪最小呢,年纪小就应该多办事嘛,这样才能多有机会锻炼一下,大臣们这是为了他好,把机会留给他! 史爱国的车离得皇帝挺远的,照理说身为新任的大总管,应该离得皇帝越近越好,但他却偏偏离得很远,不知是为了什么。 史爱国这时已经下了车,坐在一只胡凳上,低着头,看样子是在想着心事。王平安走到跟前,道:“史老叔,你还好吧?”说着拱了拱手。 史爱国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可不象哥哥史爱国那般托大,他不受王平安的礼,慢慢站起身来,还了王平安一礼,道:“不太好,全身不得劲。王相爷你来得正好,劳烦你给咱家看看,是不是该吃药了。” 王平安忙道:“史老叔,怎么说话竟生疏起来,你叫我无病就成了。”他坐在小宦官给搬来的胡凳上,伸手给史爱国号脉。 片刻之后,王平安松开手,道:“还好,没有大毛病,史老叔身上不适,是伤心过度所致,小侄给你开剂药,服了就好。”他让小宦官拿过纸笔,给史爱国开了个方子。 史爱国把方子揣入怀中,道:“你是来给皇上报事的吧,有关宫里的法事,米小苗办事可还得力?” “还凑合吧,照着史老叔差得太远。”王平安随口奉承一句,便直奔话题,道:“史老叔,朝廷议事那天,你也在场,现在史叔父不在了,去营州的事,就得你去办了,皇上让我来和你说一声。” 史爱国也是个老油子了,他虽没搞明白,王平安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以王平安现在的地位,和他平常为人处世的作派,肯定不是他要翻脸,而是自己的大哥先翻的脸。自己大哥已经没了,如果再问王平安什么,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引起王平安的恶感。不如干脆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示大哥和他交恶之事,与自己无关。 史爱国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咱家自然遵从。不过,此事有劳无病亲自来说,想必还有些别的吧?你就一起说出来吧!” 王平安干笑两声,人家还真明白事儿,听了上文就知道还有下文。他道:“是这样的,皇上念你劳苦功高,想帮你收个儿子……”他把事情说了出来。 史爱国一听,立时就明白了,这是怕自己去了营州不好好办事啊,所以先给点儿甜头,要说从营州回来……毫无疑问,宫里不会再有自己的位置了。他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气愤,自己效忠皇帝这么多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岂有此理。 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大哥害死了萧淑妃,这可是大事,而自己又参予了“善后事宜”,以后要是留在宫里,说不定得被揭发出来,那些小宦官想要上位,什么卑鄙手段使不出来,自己再留在宫里,是有危险的,如果能出宫,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也算是得到善终了。 一把事情想开,史爱国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道:“如果真能这样,那可是太好了。我史家终于能有后了,香烟可以持续。只是不知咱家要收个什么样的儿子,有人愿意改姓吗?” 他知道一定有人愿意的,但这个人却不能由自己来选,想必早就被定下了。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既然由武媚娘亲自出手,那李义府不可能不答应的。他道:“皇上亲自挑中了一个门下省的小吏,虽然官位小了些,但为人诚实可靠,名叫李义府。其实,史老叔认识他的,就是拜了史叔父做干爹的那个人,在宫里办案的那个。” 史爱国长长地哦了声,心想:“原来是他啊,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人,果然是个王八蛋!”他笑道:“那可好了,那人咱家看着顺眼,如果能成了我史家后代,确是好事一桩啊。估计他已经有了儿子吧,如此一来,咱家直接就当上爷爷了!” 王平安笑道:“直接就祖孙三代了,过不了多久,便可四世同堂,实是人生一大美事。” 史爱国慢慢站起身,道:“咱家这就要去谢恩,无病一起去?” 王平安也赶紧站起身来,道:“小侄自然要相陪的。” 两人一起去见李治,远远的,便看到李治休息的地方,正跪着一人,看背影可不就是李义府么,李义府正在指天划地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待到了近前,李治见史爱国来了,笑道:“爱国,朕替你收了个好儿子,他叫李义府,愿意改宗姓史,他可是个实诚人啊,爱国你有福了!” 武媚娘在旁笑道:“史义府,还不快快拜见父亲!”刚才就是由她说服李义府的。 其实,也没费啥力气,只一说,李义府便答应了,只犹豫了一下,都没第二下。他还说自己早就仰慕史爱国,钦佩史爱国的为人,很愿意拜他为父,从此端茶递水,养老送终! 李义府听了武媚娘的话,立即转身,给史爱国跪下,行大礼,高声叫道:“父亲在上,请受孩儿史义府一拜!”几个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幸亏是在草地上,如果是在石头地上,非得砰砰有声,甚至磕出血来,都有可能。 第八百六十八章 王皇后又发泼 第八百六十八章 王皇后又发泼 李义府改名做了史义府,又这么一磕头,把史爱国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上前一步,扶住李义府,哽咽着道:“好孩子,快快进来。”将李义府硬是给架了起来。 史爱国虽然明知李义府给自己当儿子,是为了得到好处,什么孝敬之心全无,可他身为一个宦官,忽然间有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和自己一个姓的,能继承史家香火的儿子,仍然免不了激动。宦官的心态和常人不同,对于家人的渴望远远超过普通人。 李义府虽然脸皮奇厚,身子被史爱国扶着,肚里却暗骂不止,可见史爱国激动,他忍耐不住,也只能跟着激动一把,流下了几滴孝子之泪,嘴里不住地叫着父亲大人,似乎能成为史爱国的儿子,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一样。 见他们父慈子孝,李治笑了笑,道:“史义府,你以后要好生孝敬父亲,做一个诚孝之人,朕知你人品,以后定当重用。” 王平安算是这件“大事”的引线人,他这时赶紧凑热闹,道:“史大总管,你有所不知。皇上有意想要给史义府一个爵位,只不过他官小职低,尚无功绩可言,如果直接加封,恐朝野不服。如此一来,你这个做父亲的就要多多立功了,让你的儿子可以借助封荫,给史家留个爵位,这样史家祠堂里面,也有几分光采啊!” 史爱国一听这话,心想:“好啊,我说的么,为什么收个儿子这般容易,原来是许了爵位了,而且还打得好如意算盘,竟然是要走‘荫子’这条路,让我卖命,他享受啊!” 史爱国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道:“老奴万分感谢皇上的恩典,皇上事事想着老奴,这可让老奴说什么才好啊!”他跪倒在地,眼泪直流,也不擦拭,连连地给皇帝磕头,从表面上看,还真是对皇帝感激得无法形容,有肝脑涂地地趋势。 李义府心想:“你个老宦官,不得好死的家伙。要不是你能给爷爷我留个爵位,我才不会认你当爹呢。好吧,我嘴上叫你爹,心里叫你孙子,这样一来,也不算吃亏。” 李治微笑点头,道:“好,很好,你们确实是有父子缘啊,此事当为一段佳话,也可以让宫里其他的执事看看,只要对朕效忠,朕就绝不吝啬封赏。爱国,你好好为朕办事,给宫里人做个楷模,立个榜样!” 史爱国又是连连磕头,道:“老奴敢不从命。”而李义府也跟着磕头,对李治道:“臣定当跟随在父亲之后,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武媚娘拍手道:“好,这可是件大好事。对了,这件事情,咱们素节也有些功劳,你们也谢谢他吧,等他长大了,可要好好辅佐他啊!” 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吃奶小娃,能有什么功劳,怎么可能对宦官认儿子帮上忙,武媚娘如此说法,明显是在讨人情,想给自己的“儿子”拉拢大宦官和朝臣,而且做得未免太过猴急,也太过明显了。 可史爱国和李义府听了,却立即同时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又对武媚娘和她怀中的李素节磕起头来,连声称谢! 李治看了看武媚娘,又看了看她怀里的李素节,忍不住摇头,心想:“媚娘这也太宠孩子了,这才多大点儿啊,就要给他拉拢大臣了,何必呢,再过十年再干这个,也不算晚啊!” 王平安同样看了眼武媚娘,心想:“就算你想母以子贵,可这李素节终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这般宠爱,怕是要遭人嫉妒啊,远的不说,那边可就有个王皇后呢!”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向远处看去,在队伍的后面,就停着王皇后的马车,而王皇后便坐在车旁,手里拉着李忠,并没有过来。 王皇后坐在胡凳上,旁边站着李忠,他们娘俩都眼望着李治这边。李忠人虽小,可也早就会说话了,就算称不上聪明伶俐,但皇家的规矩却是懂的。 李忠奶声奶气地道:“母后,他们在做什么?父皇为什么不招我们过去呢?” 王皇后心中真是又气又恨,可却又无可奈何,此时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可偏偏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自己亲自弄进宫来的小尼姑。这个小尼姑受宠的程度,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竟然比萧淑妃还要得宠,自己失算,大大的失算了,竟然亲手立了个强敌! 王皇后气道:“不招咱们过去更好,免得听着那些恶心的奉承话,平白污了咱们的耳朵。” 李忠扭过头,看着王皇后,道:“那个女人是谁,她抱着的孩子,是素节弟弟吗?史爱国和那个官儿,为什么要冲她磕头,是在给她磕,还是给素节弟弟磕?” 小孩子心思单纯,勾心斗角的事情想不出,可磕头这样的事,他却能看得出来,而且由于宫人们常常对他说素节弟弟如何如何,从小就给他灌输,弟弟才是他真正的敌人这一概念,所以他对别人给李素节磕头,是很在意的。小小心里竟然想着,为什么给素节弟弟磕头,而不给自己磕头? 王皇后见儿子在意这个,心中很是安慰,这孩子脑袋好使,不会因为是弟弟,就只是一味的关心。对于太子来讲,最大的敌人不是在朝中,也不在大唐之外,而就在这宫闱之中,任何一个受宠的皇子,都是他的大敌! 抱了抱李忠,王皇后说道:“那个女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不要脸的尼姑而已,不配让别人给她磕头,他们是在给素节磕头呢。忠儿你记住,你才是太子,大唐以后的皇帝,别人都应该给你磕头,而不应该给素节磕,凡是给素节磕头的人,都不是好人,都是畜生,那个史爱国和他哥哥史忠臣一样,都是畜生,是想要害你的人!” 李忠吓得一哆嗦,王皇后说得恶狠狠的,他听着似懂非懂,但却也明白,只要跟素节好的,就是跟自己不好的,这点很明确,肯定不会弄错。 李忠又看向武媚娘那里,小拳头攥紧,挥了挥,大声道:“都是畜生!” 他这声喊得大了些,武媚娘离得虽远,却也隐约地听到了,转过头去看向王皇后,见李忠在挥舞小拳头,她脸色顿时一沉,心想:“他在叫什么?叫我畜生?还是在叫谁呢?” 李治也听见了,不过他正在和史爱国说话,没怎么听清楚,转头看向王皇后那里,王皇后正抱着李忠,还用手捂着李忠的嘴,显见刚才李忠喊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了。他皱了皱眉头,心想:“皇子争宠,看来我儿子的这一代又开始了。孩子们这才多大点儿啊,就开始这样了,唉!” 他心中叹气,可做为皇帝盼着能子孙昌盛,可昌盛的后果就是争宠争来争去,自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儿子们又要如此。以前做儿子时,感觉不够深,可现在他也做了父皇,这时便能体会到当初自己父皇的为难之处了。 李治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无法避免,他心里难受,本来挺愉快的心情,瞬间就变得低落了。 李治站起身,道:“好了,爱国你和义府两个去说说话吧,父子相认,总是要说些体己话的。无病,你陪着朕四下走走,观赏一下风景,在长安城里待的时间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多走走看看才好啊!” 王平安道:“是,臣陪着皇上走走。不如让臣做首小诗如何?”他跟在李治的身后,往远处的一片林子里走,远远的,能看到林子里有水光闪动,估计要么有条小河,要么有个小湖,风景想必优美,正好去观赏一下。 君臣二人一走,史爱国带着李义府也走了,别的臣工也各自散开,各玩各的去,当场只剩下了武媚娘,她抱着李忠,不停地看向王皇后那里,心里不愤,可此时她也无可奈何。王皇后拿她没什么法儿,她同样也拿王皇后没什么法儿,两难! 王皇后放下捂着李忠嘴的手,小声道:“好忠儿,以后不可这么鲁莽,有些事情你心里明白就成了,可莫要嘴上喊出来,会招小人忌恨的。” 李忠却道:“母后,儿臣是太子,为什么要怕素节,还有那个女人?如果现在就怕了,那等素节以后长大了,儿臣还要一直怕下去吗?” 他这话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王皇后听着一愣,心想:“是啊,为什么是我们害怕,应该是别人害怕我们才对!我这皇后当得太窝囊了,以后忠儿可不能这样,受尽委屈,当太子也不顺心。” 王皇后站起身来,拉着李忠道:“走,咱们过去,让素节和那个贱人给你磕头。” 他们两个一起走向武媚娘那里,武媚娘见了,赶紧站起身来,不等王皇后到了跟前,便抢先笑道:“姐姐,妹妹正要过去给您见礼呢,只是抱着素节不方便,就迟了些,不想还劳姐姐亲自过来……”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见王皇后的眉毛立了起来,两人还离着七八步的距离,王皇后就斥责道:“放肆,谁是你的姐姐,你又是谁的妹妹,竟然敢如此称呼,好不知羞耻。” 武媚娘眉毛也是一立,但随即神态瞬间恢复平常,心想:“好啊,是来找茬儿的,很好,我让你找,我让你找完这次,以后再也不敢找!” 第八百六十九章 武媚娘可不是好惹的 第八百六十九章 武媚娘可不是好惹的 武媚娘情知王皇后翻脸,心中暗叫了声愚蠢,可她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扑通一声就给王皇后跪下了,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刚才失言,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她们这边一闹出动静,随行的大臣和禁军都听见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向这边看过来,可他们没有动地方,别的大臣自也没有好事的,不少人连望都没往这边望一眼,很干脆地,就是假装不知道这回事。 长孙无忌先向她们这边看了眼,又转头向树林里望去,小声道:“幸亏皇上进树林子了,要不然看到这一幕,不知得多闹心呢。” 褚遂良嘿了声,道:“如果皇上不进树林子,就没有这一幕好看了。你当皇后敢过去撒泼么!” 房玄龄嘴唇动了动,摇头没吱声。可褚遂良却不肯放过他,笑道:“房兄,你家有悍妻,对付这种事,想必很有经验,说说看,遇到这妻妾打架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可是躲得远远的,还是跪下去给老妻说好话,让她不要抽你的耳光?” 房玄龄想不吱声都不成,他气道:“你这人,就是嘴巴太臭,这关老夫什么事儿了,再说我家那老妻,从来没有抽过我耳光!” 褚遂良嗯了声,道:“是啊,是我说错了,你那老妻是不会抽你耳光的,耳光多轻啊,她向来是用脚踹的!”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道:“褚兄所言差矣。房兄处理这种事是没有半点经验的,你问他等于是问道于盲。你不想想,他的老妻都能拿脚踹他了,还能让他讨小老婆么,他家里是不会有妻妾吵架这种事发生的!” 褚遂良点头道:“嗯,还是无忌公说得对,言之有理!” 房玄龄哭笑不得,跺脚道:“什么叫言之有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你们两个老货,怎么拿我开起玩笑了!” 褚遂良笑道:“不拿你开玩笑,难不成还要拿皇上开玩笑么,不要脑袋啦!” 他们在这里打趣,可那边却已传来哭声。 王皇后带着李忠走到武媚娘的跟前,见武媚娘“害怕”了,王皇后自认占了上风,心中欢喜,却又不依不饶,一个劲地斥责武媚娘,怪她刚才不给自己去行礼,实在是没大没小,不懂规矩。要不是在野外,她非得拿出规矩来,用木棍狠狠地揍武媚娘一顿,给这小尼姑长长记性。 武媚娘被骂得恼怒之极,她使劲一掐李素节,把小孩儿给掐哭了,小孩子一哭可不得了,只要开哭,一时半会儿的就停不下,而且哭声越来越大,响亮得很。 此时,不管是大臣还是禁军,都默不作声,远远地看着,谁也不过来劝解,谁也不愿意过来触这个霉头。皇帝的大小老婆打架,乃是皇室的家务事,别人也不好搀和,这种事情招忌讳啊,不是外臣应该干的。 武媚娘连声说着:“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皇后娘娘息怒,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哭了起来。 这回可好,一大一小,都哭了起来,把气氛弄得尴尬之极,好似他们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王皇后头皮发麻,她看了眼树林那边,心想:“糟糕,事情弄大了,她这么一哭一叫的,可别惊动了皇上。皇上一回来,我可是有嘴说不清了,非得变成我刻意来欺负她不可。这个小贱人,好恶毒的手段。” 李忠在旁却道:“母后,他俩怎么都这么爱哭啊,为什么没说他们两句,他们就哭天抢地的?”他年纪还小,看不出其中的道道儿,只是感到奇怪,也没说他俩啥太重的话啊,怎么就都哇哇哭了起来? 王皇后又气又急,她又怕皇帝这时回来,可又下不来台阶,此时尴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史爱国和李义府在那边正在说着“父子之情”,史爱国问李义府有没有儿子,儿子多大了,诸如此类的话。他早就看到这头乱七八糟的了,可却没过来,本以为没啥大事呢,可武媚娘和李素节这一对儿竟然大哭起来,弄得大臣和禁军全都看笑话,他毕竟是宫里的大总管,这时再不过去劝说,可就不象话了。 他站起身,道:“为父去看看。唉,真是不让人有个消停时候啊!” 李义府见着自己的恩人受了欺负,他可是不能置身事外,得赶紧过去表示支持啊,这时候不支持,那什么时候支持?如果这时候他都不过去,以后可就再没人会帮他的忙了,忘恩负义的人,向来在朝廷里没有立足之地的。他跟着史爱国一起走了过去。 史爱国到了近前,陪着笑脸,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啦,可有烦心事儿,说给老奴听听?” 可惜,他不是史忠臣,他没有那么大的气场,根本就吓唬不住王皇后。而王皇后正记恨着史忠臣那晚要杀她的事呢,虽然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可不代表以后不追究,也不代表她不能说几句狠话,让史爱国放明白点儿。 王皇后不见史爱国还罢,一见之下,气不打一处来,火力立即转移,都向史爱国发了出来。她喝道:“本宫就算有什么烦心事儿,也不会和你一个宦官说的,你和你哥哥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本宫看不出来!” 这就叫口不择言了,人死为大,就算再恨,也不能当面说出来,这可是往死里得罪人了! 史爱国的脸色立时就青了,心想:“贱人,你骂我也就罢了,你骂我大哥干什么?我大哥不在了,他要是在,你敢当面这么跟他说话,看他怎么使手段整死你,整不死你,也整死你的家人!” 他一生气,就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是目光中的阴狠之色,却流露了出来。 王皇后突然间有了几分害怕,这个史爱国可不要象他哥哥一样,也想对我下毒手吧?不行,我得和皇上说说,赶紧把他给收拾了,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李义府咽下口唾沫,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轮不到自己说话,但态度是一定要表明的,不是他在和王皇后说什么,而是要告诉“杨春花”,自己是站在她这一队里的。可怎么能表明这点呢,总不能说自己支持杨春花,然后替她抱打不平吧? 转念一想,主意上了心头。李义府心想:“我让王皇后骂我,她骂得越狠,证明我越是杨春花的心腹干将,杨春花就越觉得我是她的自己人!” 李义府道:“皇后娘娘,臣是史大总管之子,您还不认识臣呢吧?皇后娘娘,有啥话好好说呗,这是何苦,不要骂人啊,气大伤身。您给臣一点小面子,这事儿就算了吧!” 他的话一出口,史爱国顿时转头看向他,心想:“你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算老几啊,还让皇后给你点小面子,我都没敢让她给面子呢!说话这么不小心,你可得留意,皇后容易大怒,叫人过来削你一顿都是有可能的!” 别看大臣和禁军都离得远,可却都竖着耳朵听着呢,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李义府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几乎所有的人,只要是在专心地听着,就全都听见了! 禁军们心中都想:“这个人是不是脑袋被门板给夹着了啊,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还让皇后娘娘给他点儿小面子?他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脸皮?啊,他应该是知道的,但他的脸皮长得与众不同!他左半边的脸皮长到右半边上去了,所以一边脸是没有脸皮,而另一边却是二皮脸!” 可大臣们却不这样想,有些老谋深算的大臣,心中惊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妃罢了,还是等级低的御女,这个李义府,嗯,现在叫史义府了,怎么如此的巴结。他的手段不差啊,这招应该算是“反用指桑骂槐”! 王皇后一生气,就会骂他,而越骂他,那个杨御女就会越觉得他是自己人,他被骂得越狠,这忠心就表得越足!这是极高明的马屁手段啊,真没看出来,这个宦官之子,竟然很是了得,光凭这一手马屁功夫,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老谋深算这四个字,和王皇后是沾不上半点边儿的!听李义府说出这种混帐话来,她顿时就被激怒,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让本宫给你点儿小面子,你有面子么?你是谁啊?你是史爱国的儿子?你给宦官当儿子,要不要脸,你是官吏,不是宦官,除非你现在就想当宦官!” 这话可太得罪人了,不但史爱国脸青得发黑,连别的小宦官脸都绿了!只要有点儿头脸的小宦官,都认了史忠臣当干爹,他们都是宦官,他们自己提这事儿没关系,可别人要提,那真就是大仇了,这是他们这种特殊群体的大忌啊! 李义府心里欢喜之极。好,骂得好,再使劲儿骂。就你这脾气,要不是你娘的肚皮好,你能当上皇后?就算当上了,我看也当不长了,得罪吧,你把所有人都得罪个遍吧!你这皇后以后要是能还坐得稳,我李字倒着……不,我史字倒着写,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姓史! 王皇后说出这话,也有点后悔。心想:“糟糕,我怎么没忍住呢,想什么就说什么了,这回可是得罪太多人了!”她是性子粗疏,但不是傻啊,别看宦官是仆人,真要是都得罪了,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李忠拉了拉她的手,道:“母后,不和这些坏人说话了,儿臣不喜欢他们,咱们回车上坐着吧!” 王皇后心中叫苦,我地个傻儿子啊,坏人背后叫叫还成,可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叫啊!她忙道:“好,咱们回车上去,不理他们了!”拉着李忠,赶紧离开了,让武媚娘和李素节哭去吧! 他们一走,史爱国一跺脚,看向武媚娘,道:“你,你,嘿,忍了吧!”他自己的事情都乱得如同麻团一样,再没心情管武媚娘的事。什么武媚娘,什么杨春花,是谁又能如何,爱哭就哭去,哭不起就死去,爱咋地就咋地,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了,他已经被踢出权力的漩涡,而留在漩涡里的人,他才没心情管呢! 摇了摇头,史爱国甩了甩袖子,很潇洒地不带走一丝留念,再不管宫里的斗争,上一边凉快去了。 他能走,可李义府不能走啊,他赶紧上前,把武媚娘扶了起来,道:“娘娘,臣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武媚娘一见王皇后走了,立时留下力气,她不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等皇帝回来再哭。她心中明白,随着自己在宫里地位的改变,以及愈发的受宠,自己和王皇后翻脸是迟早的事情,所幸现在宫里有了米小苗,而朝中有了李义府,这两人都是自己绳上的蚂蚱,绝对听从指挥的心腹,有了他俩,自己就算斗不赢王皇后,可自保总是能的。 武媚娘被李义府扶着,一边悠着李素节,一边小声道:“如果皇上问起,你就提个建议,让皇后少过来,要不然又得难为我了。” 李义府忙道:“是是,臣一定照办,只不过皇上怕不会问臣吧,臣这官职……” 武媚娘哼了声,道:“你实诚,所以就要一定实诚下去,明白不?” 李义府恍然大悟,皇帝问谁话,不见得在乎这个人的官有多大。官的大小只在官自己的眼中有份量,可在皇帝的眼中却都一样,皇帝可不会在乎谁是九品,谁是七品,他只会在乎谁更“实诚”些,能从谁的嘴里听到实话! 这个道理很简单,但大多数人转不过这个弯来,可只要一转过弯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树林里,李治和王平安站在一条小河边上。李治道:“无病啊,看来朕的舒心日子快要没了。皇子们快要长大了,争来抢去的事情又要发生了,这可怎么办啊!” 王平安想了想,道:“皇上,要依着臣的浅见,不如效仿先帝,把藩王派出去,去封地,或者地方任职。只不过先帝行此事时晚了些,所以才有了后面李恪的事,如果早些这么做,那藩王久在地方,远离长安,抢争皇储的心思便会淡了,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多的烦心事儿了。” 他的建议是根据明朝朱元璋分封儿子提出来的,事实上也不是个好招,不如康熙的秘密立储强,但如果李治要玩秘密立储,就得先把李忠给废了,这点在现在是行不通的,所以退一步,只能选朱元璋的办法了。 李治哦了声,道:“这,怕是还得几年吧,皇子们还都太小了,不可能分封出去的。” 第八百七十章 武媚娘只哭不闹 第八百七十章 武媚娘只哭不闹 王平安听了李治的话,对此也感无奈,皇家的事,尤其是关系到继承人的事,只要皇帝不多问,那当臣子的就不应该多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至于背地里怎么使劲,那是另外一说了,不能让皇帝知道的。 王平安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只好道:“还好皇子们都还小,这事还可以等一等,再过几年说也来得及。” 李治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正说话间,忽听树林外面隐隐的传来哭声,李治一愣,向林外望去,却被树木所挡,看不到什么。他诧异地道:“外面好象有人在哭,是女人和小孩的声音,无病你听到了吗?” 王平安也往林外望去,道:“是咱们休息的地方,随驾的宫女倒是不少,可是小孩儿……” 随驾的小孩只有两个,一个是李忠,一个是李素节,这两个小孩儿哪个哭,都是一件相当让人闹心的事儿,更何况皇帝现在正在为他们的事闹心呢,还让不让皇帝过日子了! 李治立时大步向林外走去,道:“好象是媚娘的声音,怎么回事,素节哭也就罢了,她怎么也哭上了?难不成孩子不听话,把她给气哭了,媚娘脾气好得很,不会这样儿的啊!” 王平安跟着也往外走,嘴里却道:“也不一定是媚娘,可能是别的宫女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树林,这时王皇后已经回了她自己的车旁,而武媚娘也已停住了哭声,抱着李素节,坐在车前的胡凳上,而她的周围,只有不远处站着的一个李义府,便再无旁人了。 李治出了林子很自然地停住脚步,想看看是谁哭,他先看向武媚娘那里,见武媚娘没有哭,可她怀里的李素节,却在轻轻地抽泣,孩子刚才肯定大哭过了,而现在被哄住了,所以才一抽一抽的小声哭。 李治立时快步向武媚娘那里走去,所过之处,大臣们纷纷行礼,而禁军们则往后面退,似乎都在躲着他。禁军们怕皇帝待会听了经过,大发雷霆,如果把怒火发到他们的头上,那可就不值得了! 长孙无忌见李治没有看向自己,却颇有焦急地往那个杨御女走去,他小声:“皇上很看重素节啊!” 房玄龄却道:“不见得,皇上有可能是看重那个杨御女。” 褚遂良小声道:“这个杨御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头发还那么短,这里面可有什么缘故,你们知道吗?” 房玄龄道:“宫闱之事,少问为妙。”他和褚遂良一起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眉头皱起,手捻胡须,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具体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也不甚了了,让他回答,他同样是回答不出的。 王平安跟在李治的后面,正想往武媚娘那里跑,路过三个宰相身边时,却被褚遂良拉住。褚遂良问道:“无病,皇上很宠爱那个杨御女吗?她是什么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可是宫中新进的嫔妃?” 王平安呃了声,便不再跟着过去,他停下脚步,道:“好象是王皇后弄进宫来的吧,据说以前是感业寺的尼姑,是做为皇后侍佛替身进的宫,那个……那时萧淑妃不是……那个啥嘛,好象是这样的,我也吃不太准,不太了解啊,这深宫之中的事,只是能是听听,我哪敢问啊!” 他这话要是换了对别人说,说了等于是没说,颠三倒四,不清不楚的。可三个老宰相一听,同时嗤了声,都听明白了。弄了半天,这个杨御女是皇后弄进宫里,和萧淑妃争宠的,结果萧淑妃死了,而杨御女却得了宠,皇后吃醋,这才吵闹起来。 一想到吃醋,大家同时看向房玄龄,他家可有个醋坛子,那是酸到天下闻名的悍妻,吃醋二字便是由他的悍妻传出来的典故。 房玄龄老脸一红,道:“看我干什么,我家是没有这种闹心事的!” 王平安小声道:“这算什么闹心,女人的事,不过是争宠罢了,皇上喜欢谁就是谁,不喜欢谁,谁还敢说什么?关键是皇子们的事,这就不是喜欢谁,不喜欢谁的问题了!” 他把话题转移,说起皇子来,免得几个老宰相再琢磨小尼姑怎么**的皇帝。这话题转移得很好,长孙无忌三个立时不再想嫔妃们争宠的事了,在他们眼里,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别说皇帝了,连他们都不缺少年轻貌美的,想要什么样的,就要什么样儿的……当然,房玄龄除外,他只能想,没本事真的要。 长孙无忌他们明白,女人嘛,可以换着来,想宠着谁,就宠着谁。可儿子就不一样了,不能说因为不喜欢,就不要这个儿子了吧!而且先帝李世民更是因为和兄弟们互斗,斗得血流成河,前事时隔不远,历历在目! 房玄龄叹道:“这事儿还真是闹心,想隋文帝的儿子们都是一母所生,尚且弄出人命来,何况现在……哎呀,此事乃大不忍言之事,少谈为妙。”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则心想:“说隋文帝干嘛,先帝的几个兄弟不也都是一母所生,现在皇帝的几个兄弟,除了李恪不是长孙皇后所生,前太子和魏王不也是一奶同胞么。要说闹得欢实,怕本朝应该是最欢实的,因为皇上的皇子们各有母亲,这斗起来,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们三个老宰相同时沉默起来,而王平安没动地方,只好陪着他们沉默。 那边。李治快步走到武媚娘的跟前,问道:“媚……春花,你怎么啦?你哭了,可是孩子不听话?” 武媚娘连忙摇头,道:“没有,不是孩子的事儿。就是臣妾想哭,所以便哭哭了,没事儿的!” 李治啊了声,奇道:“想哭就哭?要是想笑就笑笑,这个还差不多,怎么会是想哭就哭哭呢!”他坐到了武媚娘的身边,看看武媚娘,又看看李素节,心中诧异。 可武媚娘坚决不告状,不说王皇后的不好,也不提刚才那些事,更加不大声嚎啕,只是默默地坐着,时不时地擦擦眼泪! 她不这样还好点,她弄这么一出,搞得很是“黯然**”,把李治闹得更糊涂了,而且更加心疼。李治抬起头来,看向四周,见大臣们都躲的远远的,连王平安都没跟过来,而禁军更是站在外围,并且个个手里有活儿,都在忙乎着,谁也不往这边看。只有不远处站着的李义府,他还算象点儿话,只是低着头站着,没给他自己找点活儿干! 李治心想:“这人还算是实诚,问问他吧!”把手一招,道:“史义府,你过来。” 李义府听到皇帝喊他,顿时心中一喜,看来做人还是“实诚”些好。瞧,皇上不叫别人,单叫自己,只要能在皇上的心中留下一席之地,那以后升官,肯定是快到飞起,远的不说,近的王平安就是例子! 把腰一弯,李义府小跑着过来,道:“皇上,您叫臣?” 李治道:“刚才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义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转过头看向王皇后那里,等头再转回来时,他又看向了武媚娘。啥也不用说了,只这么一个动作,李治就明白了,刚才肯定是王皇后过来,和武媚娘说了什么,这才弄得大人和孩子一起哭的。 武媚娘用手心擦了下眼泪,道:“没事,没事,真没事儿的,皇上别问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消停些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是火上浇油,李治立时就怒了!呼地一声,李治从胡凳上站了起来,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史义府你从实说来。” 李义府还真实诚,皇帝一问,他就实话实说了,道:“刚才皇后娘娘过来,训斥了杨娘娘,说她不懂规矩,还骂了家父和臣。可能是天热的关系吧,所以皇后娘娘的脾气火爆了些!” 武媚娘也站起身,道:“说这些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要再说了。皇上,这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咱们上路吧!” 顿了顿,她又道:“臣妾抱着素节呢,孩子总是哭,就不和皇上坐一辆车了。皇上,要不你和皇后娘娘坐一辆车?” 李治一愣,道:“这是为何?” 李义府道:“要不然皇后娘娘怕是又得找杨娘娘的毛病,又要说她不懂规矩了!” 武媚娘急道:“你怎么说这些啊,这都跟你有什么关系呀?皇上,莫要听他胡说,他这个人说话没准,说的话不可信。真的不关皇后娘娘的事儿,都是我不好,是我哄不好孩子,没别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真是个好女人啊,受了委屈,还要替作恶的人遮掩! 李治更加生气了,望向王皇后那里,他有心过去痛斥一番,可俗话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实不能去责怪王皇后,就算她再怎么放肆也不行,皇家的颜面是不能丢的。 一甩袖子,李治道:“不需要换车,你就和我坐一辆车,现在就启程吧!” 武媚娘表面上又是惶恐,又是害怕,似乎深怕得罪王皇后,可心里却美滋滋地。她听到李治当众自称起我来了,就算他没有立时发作,斥责王皇后,可一个我字就清清楚楚地反映出他内心的怒火,王皇后离倒霉不远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王皇后要倒大霉 第八百七十一章 王皇后要倒大霉 李治再不说话,大步来到御辇的跟前,亲自把武媚娘扶上了车,他自己跳了上去,喝道:“赶路,磨蹭什么!” 他上车上的突然,赶车的禁军还没爬上车呢,听皇帝怒喝,禁军心想:“没料错吧,早就知道这股邪火得发到我们的头上!”爬上车,一挥鞭子,催动御马,往前行进。 大臣们赶紧小跑着到了自己的车驾前,纷纷上车,在车外谁也不吱声,可一上车,车门一关,立即便议论起来。刚才的情景他们都看到了,从表面上看,那个抱着李素节的杨御女,似乎没有半点过错,而且她也没有向皇帝告状,从人品上来讲,这个女人还是不错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尤其是皇帝的家务事,从表面上看看就足够了,谁还敢从本质上去分析一通,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谁也不傻呀! 后面的王皇后却傻了,她和李忠早就坐到了车上,可外面的事情,却从车窗里看得清清楚楚!见皇帝甩袖子发脾气,王皇后几乎晕过去! 离得远,她又在车里,武媚娘说什么,她根本就听不见,可皇帝又那样子,越不清楚她越害怕。待车驾启动之后,她忙叫来大宫女秀儿,道:“那个杨狐狸和皇上说什么了,刚才你在外面,你听见了吗?” 她以前管萧淑妃叫狐狸,萧淑妃死掉了,她就把这个称呼原封不动地罩到了“杨春花”的头上。 大宫女秀儿属于耳报神一样的人物,她刚才在车外,可是振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皇帝那里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可她还是听到了,见王皇后询问,她在地上一边跑,一边道:“回娘娘的话,那个杨狐狸什么也没用说,还为娘娘你遮掩,话是那个史义府说的,他向皇上告状了!” 王皇后大吃一惊,她忽略了史义府,万没想到坏事儿的不是杨狐狸,而是史义府。一个绿袍小官,竟然敢说皇后的坏话,他是傻子吧,不怕报复?她们王家在朝中可还是有些势力的,尤其是王平安,更是权势滔天。 杨狐狸有帮手,自己可也有,现在该论到帮手上场的时候了!王皇后道:“你赶紧去前面,把王平安叫来,快快,让他来和本宫说话!” 秀儿答应一声,加快步伐,跑到了前面。可跑到了前面,看着前面一溜的马车,秀儿却蒙了,王平安坐的哪辆车啊? 忽然想起,王平安是来汇报宫中法事的,他不是坐车来的,是骑马来的。秀儿又向马队中望去,却没看到王平安。她只好跑到一名禁军的马旁,叫道:“你看到王相爷了吗?” 禁军看了她一眼,心想:“就算我看到了,告诉你了,你也找不到他的,就算你找到他了,他也不会去皇上那里,替你们探皇上的口风的,你们行动太慢了!” 禁军俯***子,道:“王相爷是来报信儿的,报完了信儿,自然要回长安了,你要想找他,得现在骑马往回走。不过王相爷的马快,估计在进城之前,是赶不上了。” 秀儿停下脚步,茫然四顾,王平安回长安了?他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和皇后娘娘打声招呼?转念一想,王平安倒也没有做错,他是来向皇上报信儿的,说宫里的法事做得如何,如果皇后娘娘没有见召,他确是不用来打招呼的,而皇后娘娘见召得又晚了! 她在道边一耽搁,后面王皇后的车驾就赶了上来。王皇后问道:“秀儿,咱家相爷呢?” 秀儿连忙又随车跑了起来,道:“回娘娘的话,王相爷回长安了,他的马快,在进城之前,就算咱们派人去追,也是追不上的了!” 王皇后听了,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到了关键时刻,谁也指望不上啊,唯一一个能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的人,也回了长安。 她坐回车里,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不能硬挺着啊,得在皇上大发雷霆之前,把事情给摆平,得有人去解释一番才行! 实在没有办法了,有病乱求医,王皇后看向身旁坐着的李忠,道:“忠儿,你父皇生气了,怪咱们去骂素节。怎么办,要是咱们找人去说情,该找谁呢?” 李忠眨巴了眨巴眼睛,他一个小小孩童,能有什么主意。可是,偏偏就因他是小孩子,想法单纯,能把复杂的事情,看得简单了,所以一下子就能找到那个关键人物。他道:“母后找不到舅舅?那就找舅爷啊,他不就在前面的车上么?” “舅爷?”王皇后一愣,忽地一拍大腿,对啊,找长孙无忌啊!长孙无忌有个怪毛病,就是帮亲不帮理,有理没理的无所谓,谁跟他亲,他就帮谁,而且帮起自己的亲人来,相当强横,非常野蛮。蛮不讲理,说的就是长孙无忌这种人! 王皇后赶紧又把车窗打开,对秀儿道:“去,去前面找长孙大人,就说……就说本宫刚才被中了暑,犯了痰气,所以得事有些糊涂,还请他多多见谅,有什么事请他帮忙给担着些。等到了地方再休息,让太子过去……过去,那个承欢膝下!” 秀儿连忙答应,赶紧又往前面跑。可她一边跑,心中一边叫苦,皇后娘娘也真是的,车驾竟走在队后,难不成皇上是龙头,她是凤尾?这可苦了自己,都跑得腿软了,跟马比速度! 长孙无忌是当朝第一重臣,但车驾离得皇帝也不算近,最近的是宦官侍卫,他在宦官侍卫们的车后,而且车驾显眼,一看便知。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房玄龄同坐一车。长孙无忌道:“太子和素节之争,看来不可避免了。那个杨御女不及萧淑妃,身份上和皇后差距太大,不过看样子她很受宠,估计着品阶很快就能得到提升,但素节太小,又非她亲生,所以争起宠来,就算不可避免,但也不会太激烈。” 他不认为杨春花有什么威胁,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褚遂良道:“无忌公说的没错,太子和素节之争,不会太激烈,必竟一个是皇后之子,一个是失恃儿,没什么好争的。真正的威胁来自于那个杨御女的儿子,她这么受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生出儿子吧。到时有了亲生儿子,哪还可能再帮着素节争宠呢,那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了么!” 房玄龄却道:“太子和皇子之争,从前隋开始就是个大问题,一直无法解决。咱们不能光靠拖,见招拆招是不行的,得想一个办法,一劳永逸,毕竟咱们老了,总不能一直在朝里替皇上办事吧。得想个办法,由咱们来立个规矩,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这样我大唐江山才能一直无忧,千世万年的传下去啊!” 褚遂良道:“要不,学学周朝时的分封,把皇子封出去?”应对皇子的事,实在没什么太多的办法,他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分封,这和王平安说的倒是相似。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却一起摇头。长孙无忌道:“皇子弱,长安强,倒也罢了,万一皇子强了,那岂不是定要发生战争。皇子们都在长安,不过是在宫里乱斗一气,再不致顶多也就是玄武门那里再出点儿事,可一旦皇子要进京,那可是流血千里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明朝分封皇子的事情,但长孙无忌却能看到,皇子要是强了,怕是中央要遭殃,两军对战,必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这才是真正对大唐江山不利的事情。 房玄龄道:“皇家子嗣延续,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如果封地小了,养不活他们,如果封地大了,又会产生强藩,再说就算封地小,刚刚可以养活他们,可架不住人多啊,一块一块的地封出去,必会影响到朝廷的税收,这碗水可实在是很难端平的啊!” 他们研究的这个问题,一直到了封建王朝结束,都没能真正解决好,除非把封建社会变成资本社会,但对于他们来讲,那是天方夜谭,大逆之举。 三个老宰相只好一起叹气,全都拿不出个办法来。正叹着气呢,就听车外有人道:“长孙大人,皇后娘娘派了人来,说有话要对您说。” 他们三个一起哈了声,褚遂良笑道:“估计是王皇后见皇上生气,她害怕了,而无病又回长安,她找不到太子的舅舅,只好找你这个舅爷了!” 房玄龄道:“少管为妙,女人家的事,尽量少管,越管事儿越多!”他是从来不管家中老妻的,因为他管不了!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不见。” 褚遂良打开车窗,见车旁伴着一名禁军,而禁军的马外,则跑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宫女,想必这个宫女就是王皇后派来的。 褚遂良道:“长孙大人身子不适,不能见风,又不好让皇后娘娘的宫女上车,便不见了吧,有什么事,等到了地头儿再说!”说完这句,他便把车窗关上了,不管那大宫女用什么理由,一概不听! 禁军低下头,对秀儿道:“听见了吧,我替你通报了,可长孙大人身体不适,不能见你,可不是我有意为难,你回去如实告知皇后娘娘吧!” 和刚才找不到王平安一样,秀儿又开始茫然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找谁都不好使,要么是不在,要么是不见。是不是他们看我家皇后娘娘失宠,所以全都落井下石了啊! 她一发呆,脚步自停,不多时,王皇后的车驾上来。王皇后在窗子里问道:“怎么样了,长孙大人说什么了,可有答应?” 秀儿又累又急,她都快哭了,边随车跑,边抬头道:“长孙大人说他身体不适,不见奴婢,奴婢根本就没和他说上话!” 王皇后大吃一惊,心想:“糟了,连长孙无忌都要置身事外,看来我谁也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 她不再理会秀儿,坐回车内,直愣愣地发呆,茫然不知所措。李忠抬着小脸儿看着她,见母后不吱声,他便也乖乖地坐着不动,他不知宫斗的险恶,但也知母后遇到了大麻烦。 王皇后想了好半天,心想:“罢了,只好再受些委屈,与那杨春花和解吧,等休息时,趁着皇上不在,我去找她说几句软话,她不敢不听的,只要她不为难自己,这一路上把事情拖一拖,等回长安后事情就能好办些,我去找父亲和母亲,让他们从中斡旋,总得让皇上把气消了才好!”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才太***了,没有考虑周全,结果惹下了这样大的麻烦。她拍了拍李忠,道:“我儿,母后为了你,受了这许多的委屈,你长大了之后,可一定要孝顺母后啊,不要再让母后受委屈了。” 李忠重重地把小脑袋点了点,虽不知母后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但却不忍看母后伤心。 前面车上。李治问道:“媚娘,这里没有旁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说,不要让我再着急了。” 没有外人,这很关键,这就意味着不用装贤淑了。武媚娘眼圈红红地道:“是媚娘失礼了,刚才没有过去给皇后娘娘见礼。她便过来骂我,还骂素节,骂我也就罢了,谁让我欠着她的人情,要不是她,我也进不了宫,这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可干嘛要骂素节啊,他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也没惹着她啊!” 李治嘿了声,心想:“不是素节惹着她了,只要是皇子,就都惹着她了,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当初舅舅难为李恪时,难道还会因为什么,一样的事儿,只不过现在换了人而已。” 李治道:“你且宽心。以后少见她也就是了,免得她找素节的茬儿。” 武媚娘听着微微一怔,目光闪烁,随即看向怀里的李素节,小声道:“素节这么小,他能有什么过失,让皇后娘娘找茬儿呢!”她说这话时,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李治没注意,摆手道:“皇子的事儿麻烦着呢,你就别多问了,问了也是白问。我就说你这次不该带着素节出来,你偏带,要不然也不会出这烦心事儿的!” “可是,我……”武媚娘有心辩解一下。 李治却把眼睛闭上了,道:“别说了,这就样吧,有什么事等回长安再说,在路上时离她远点就成了,眼不见为净,不见面,总不至于还有麻烦吧!” 武媚娘低下头,悠了悠李素节,隔了半晌,这才嗷了声,算是答应。 第八百七十二章 李治坦白 第八百七十二章 李治坦白 大队车马,继续前行。在行进途中,陆续地各国使者赶来。 在李世民没有驾崩之前,在治疗天花恶疾时,君臣们曾经商议过,把各国使者从长安打发走,而李治登基之后,由于对高句丽的战争取得胜利,各国为了向中央帝国表示诚意,又把使者派过来了,而且派得更多,从国家和使者数量上,已然超过了李世民身为天可汗的时期。 李治一声命下,说要向天下昭示武功,虽然走得匆忙了些,各国使者没有准备好,但也只隔了一天,便尽数赶来拍马屁,在天色未黑之前,就都到全了,共有四十多个国家和部落,来的使者人数超过了五百人,堪称盛况空前。 在到达了指定的休息地点,一处依山傍水景色优美的地方,大队人马扎营休息,而各国使者则一起来到皇帝的御帐外,排队等着接见。 御帐很大,里面坐个百八十人的绝对没有问题,使者们来的虽多,但侍从不跟着进去,只正使进去拜见,是完全坐得下的。可按着马周做的计划,却不允许使者们集体拜见皇帝,而是一个一个的进去拜见。 这种拜见形式是有讲究的,可以让番邦各国知道自己国家在中央帝国皇帝心中的地位。谁更亲近些,谁就先进去拜见,谁要是疏远些,就后进去拜见,顺序是提前安排好的,绝不能搞错。 先进去拜见的使者,自然高兴万分,认为得到了重视;而排在后面的使者,则各自琢磨,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唐,是不是下次再来时贡品准备的多些,或是把公主什么的献上几个,讨大唐皇帝的欢心……诸如此类。 李治坐在御帐正中的屏风之前,屏风上画着万里江山,他全身盔甲,挺直了腰标坐着,长孙无忌坐在他的侧前方,替他对各国使者训话。李治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点头和微笑,再说一声“赏”即可。 可就算这么个坐法,李治也累啊,心中不耐烦,怪马周把仪式弄得太繁琐了些,搞得自己汗流浃背。可他也是挺没奈何的,因为不如此计划,不做这种仪式,就没法昭示他的“武功”,对于大唐皇帝来讲,不用去外面骑马射箭,只要穿着盔甲在帐里一坐,就足够英武的了,就完全可以震慑四方,让使者们称他为天可汗! 一直接见了十几个使者,李治再也受不了了,待一个使者出去,下一个没进来时,他道:“舅舅,歇息一下吧,让朕喘口气,天又热,帐里更热,而朕穿着盔甲,现在已经是热得透不过气来了,再不歇,就得中暑了!” 长孙无忌看了眼脸上油光可鉴的皇帝,心想:“你还说累,难道我不累么,我比你还累啊!”可他也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皇帝肯定是不行了,再说一脑袋汗,满脸热的通红,就算能再挺着接见下去,可也有点丢天朝皇帝的脸。 长孙无忌道:“老臣正想问皇上要不要歇息一下呢。皇上,不如让他们送来些冰镇的酸梅汤,咱们应该是带了不少冰来的。” 李治道:“冰?当然带了,在朕的车上就有不少,要不然这大热天的坐车赶路,闷也闷死了朕。在后面的帐篷里也有冰块,让……让春花送些来吧!” 李治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杨春花”的事,说了出来。关于杨春花的身份,他这几天和武媚娘商量过,瞒是肯定瞒不住的,那不如往小了说,不引起长孙无忌的关注。怎么说这件事,武媚娘都给李治编好了,只要照着说就成。 果然,就见长孙无忌眉毛一挑,道:“春花?可是那位杨御女?听说她是皇后召进宫来的,以前是感业寺的尼姑,可是真的?” 李治稍稍沉默一下,道:“是真的,这事儿也无须瞒着舅舅。”他摆了摆手,帐中的小宦官和禁军立即退出,只剩下一众重臣,褚遂良和房玄龄都在,李绩等大将军也在。 李治待闲杂人等退了出去,这才接着道:“杨春花以前曾是流落到突厥的汉女,嫁给过突厥的一个小汗……” 没等他把话说完,长孙无忌当即打断,道:“诸位仁兄,在帐里憋得时间长了,都挺难受的,不如借此机会出去透透气,方便一下吧,等一会儿再进来,咱们还有重要事情,需要接着坐呢,估计得挺晚才能散。” 他话说得很客气,很为重臣们着想,实际就是让他们回避,皇帝讲女人的事儿,自己这个舅舅听听无妨,可外人听见了,就不妥当了。 重臣们当然识趣,立即都起身,出了大帐,去松散筋骨了,可刚才李治没说完的那句,也让他们吃惊不小,那个杨御女竟是嫁过人的,还曾是汗王之妻,来头不小啊!可皇上怎么会要这样一个女人呢?这种事情,人家不让听,大家也不要问,更加不要讨论了! 等帐中只剩下了长孙无忌和李治,长孙无忌才道:“皇上,你后宫嫔妃的事情,还是不要当着外臣的面讲吧,这些事情,向来是好说不好听的。” 李治哦了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朕又不是抢夺有夫之妇,就算春花嫁过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父皇不也有过这种嫔妃嘛!” 李世民也收过别人的老婆,这种事情对于受胡风影响比较重的大唐皇室来讲,不算丢人事。当然,也没人敢笑话这种事。 长孙无忌道:“一个区区女子罢了,老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怎么把素节给她养着了?” 李治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她是一个区区的女子说起。突厥的那个小汗死了,估计是王平安远征时,把他给弄死了,说不清楚的事情。春花便返回中原,因为没有生活来源,所以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感业寺当尼姑。” 长孙无忌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听着。 李治又道:“皇后去感业寺时,恰好发现了她。可能感觉她比较乖巧听话吧,受过大苦之人,都比较逆来顺受的。所以便让她当了礼佛的替身,后来又让她进了宫,在更幽堂里做法事。” 他说的这些话不尽不实,但却属于无法查证的事情,长孙无忌既不会找王皇后询问,也不会去突厥或是感业寺询问的。对于长孙无忌来讲,一个小小女子的出身来历,在没进宫之前,是很重要,可一旦进了宫,生米煮成了熟饭,那就不再重要了,或者说不需要让他费力气去查证了。“杨春花”又不是先帝的嫔妃,又没什么伦理道德可挑,他还担什么心呢! 长孙无忌可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外甥,竟然当着他的面,撒这么个弥天大谎。使他对杨春花的来历不怎么关心,而关心的重点,却放到了皇子们的身上。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结果皇上在‘无意’之中,在更幽静堂里撞见了这个小尼姑,对吧?是王皇后安排的这场意外,对吧?那时正是她和萧淑妃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对吧?” 李治咦了声,道:“这事儿舅舅已经知道了?听谁说的?宫中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嚼舌头吧?” 长孙无忌心想:“还用得着听别人说,难道我不会自己猜么!你舅舅我吃过的盐,多过你吃过的米!” 长孙无忌道:“没人敢拿这事嚼舌头,是老臣猜的。后面的事情,皇上不说,老臣依旧能猜得到。想必是杨春花进了宫后,王皇后发现这个女人没什么用,而萧淑妃又没了,她本来以为这个杨春花不必再关注,却不想皇上喜欢她,还把素节交给她抚养。如此一来,她便成了王皇后的眼中钉,这才发起脾气来,斥责于她,对吧?” 李治又咦了声,道:“这个朕倒是不知道,春花并不和朕说这些,而朕也没心情去问皇后,她近来有点烦躁,朕尽量躲着。” 长孙无忌摇头道:“皇子之事,在历朝历代都是棘手的事情,皇上倒也不必烦恼,自有老臣们去处理的,你只要安抚好皇后就可以了,免得她做出偏激之事,弄得宫中不宁。” 李治点了点头,道:“要不,让春花拿些冰块来,舅舅也顺便看看她?” 长孙无忌嘿然道:“老臣看她做什么?嗯,也好,就让她端些冰来吧,反正谁端进来不是端呢!” 说着话,他冲帐外叫了一声,一个禁军进来。长孙无忌吩咐了几句,禁军立即出去,去找武媚娘了。 此时武媚娘正在自己的帐里跪着,她对面坐着的是王皇后。这次王皇后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说软乎话儿的,她想稳住武媚娘,把事情拖一拖,免得这小尼姑在皇帝跟前吹枕头风,把皇帝激怒。现在可是在长安外,万一出点啥事儿,她连个帮手都没有,不敢和小尼姑硬拼的。 小尼姑现在是光脚的,自然不怕穿鞋的,而王皇后鞋在脚上,不得不怕,万一被踩脏了,那多难受啊! 王皇后道:“妹妹,姐姐今天一时糊涂,责骂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咱们以前是好姐妹,以后可还要再做好姐妹的,你说好不?” 第八百七十三章 有人证和没人证 第八百七十三章 有人证和没人证 武媚娘跪在地毯上,身边放着小皇子李素节,李素节倒是挺乖的,没哭没闹,自己睡觉呢! 武媚娘现在有了点小实力,可还没到敢和王皇后直接对着干的地步,王皇后现在又说了软话,有了台阶,她也就下了。 她道:“娘娘,瞧您说得哪里话,您把春花当成妹妹,春花高兴还来不及呢,自当遵从。奴婢心中从来没有怪过娘娘的。” 王皇后嗯了声,她来说软话,哪可能是自愿的,形势所逼而已,既然把话“说开了”,她也就不想再在这里等下去了。单手柱地,她就想起来。 这时,帐外有人道:“杨娘娘,皇上叫您呢,让您送些冰去御帐,您可快着点,别让皇上久等,皇上还要接见使者呢!”声音粗犷,不是宦官,而是个禁军。 武媚娘一愣,心想:“让我送冰去?” 她的帐篷其实就是李治睡觉的。御帐并不是用来睡觉的,当然也可用来睡觉,但主要功能还是议事。李治晚上休息,说好到这里来的,所以帐内各种准备很是齐全,冰块有不少。 武媚娘忙道:“好,我马上就送过去。”她立时四下找冰,记得是放在一个大盒子中,盒子的外面包了厚厚的布匹。 王皇后听到禁军让杨春花送冰,还称她为娘娘,心中要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自己的帐中也有冰,而且还不少,更有冰镇的酸梅汤,可皇帝不向她要,却找这个小尼姑,真是岂有此理。她算哪门子娘娘,不过是个御女罢了,说白了就是宫里陪睡的大丫头而已。 咬了咬牙,王皇后把拳头攥得紧紧的,真有种***,想上去揍一顿小尼姑。可她还算理智,知道这时不能由着性子来。她站起身,道:“那你忙着,本宫回去了。” 武媚娘找到了冰盒,正在取冰,她听王皇后要走,忙道:“娘娘,您能不能稍等一会儿,奴婢去去就回,可怕素节这孩子醒过来,您帮着照看一下,好不好?奴婢快去快回!” 王皇后有心不答应,可要是不答应,刚刚的软话就白说了。她只好又坐下,道:“成,那就照顾一会儿,你速去速回。” 武媚娘把冰块放进一个大碗当中,又道:“奴婢进宫日短,身边还没有宫女,素节又太小离不开人,只能麻烦娘娘了,娘娘莫怪。” 王皇后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有什么好怪的,咱们是好姐妹,自然要互相帮忙的。” 武媚娘连声道谢,手捧着冰碗,出了帐篷,赶去御帐了。 王皇后一个人坐在帐中,着实气闷,她看了眼一旁睡觉的李素节,骂了句:“小畜生,你亲娘是狐狸精,你后娘还是,都不是好东西。” 正骂着,突然帐外又有人说话,这回换了个人,听声音竟是大宫女秀儿,秀儿道:“娘娘,太子找你呢,半天看不见你,都哭了。” 王皇后啊了声,立即起身,对于她来讲,李素节是小畜生,可李忠却是小宝贝儿了。小畜生爱咋地咋地,可小宝贝儿却是不能受半点委屈的。 她不想管李素节,出了帐篷,就想回自己的那里去,可想了想,如果这么把李素节扔下,等小尼姑回来,没准会怪自己的。她便对秀儿说道:“你留在帐外,如果里面那小畜生哭了,你就进去,如果不哭,等一会儿杨狐狸回来,你再走。” 秀儿答应一声,不情不愿地站到了帐篷外面。 王皇后冲自己的帐篷走回,却见一丈之外站着个人,竟是那个说她坏话的史义府,史爱国新收的儿子。 王皇后心中暗恨,冲着李义府露出蔑视的表情,嗤了声,道:“下贱!”她能对小尼姑说软话,是因为怕小尼姑向皇帝吹枕头风,可史义府就用不着了,他就算想吹风,也找不找人吹啊! 李义府大大方方地听着,脸上一点儿羞愧的表情都没有,还冲着王皇后行了一礼,恭敬之极。可等王皇后走了过去,他脸上这才露出阴狠的表情,咬了咬牙。 李义府看向帐篷外站着的秀儿,他大步走了过去,把腰杆一挺,问道:“你,说你呢,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又不是你的帐篷,可是想行什么不轨之事?” 反正他已经得罪王皇后了,表面上不敢和王皇后对着干,可对于一个小宫女,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正好可以把气撒到她的头上,过过嘴瘾也好! 可秀儿好歹也是大宫女,在皇后寝宫里也算是一个人物,几时受过别人的斥责,还是一个穿着绿袍,为升官认了宦官当爹的家伙! 秀儿和王皇后是一伙的,自然要同仇敌忾,她冲李义府一瞪眼睛,道:“用得着你管,你算老几?在这里转什么转,还不赶紧巴结你的爹去,给他端个尿盆啥的,他要没你端着尿盆,撒不出来尿的!” 女人要是埋汰起人来,可比男人要厉害得多,谁规定的淑女就不能说脏话了! 李义府咝地抽了口冷气,心想:“这小浪蹄子,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他嘿嘿干笑几声,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放出宫找婆家了吧?正好,你刚才说的我那个爹,就是宫里的大总管,等我求求他老人家,把你放出宫,许我了做小老婆,到时让你天天给我端尿壶!” 秀儿脸顿时就青了,她骂道:“王八蛋!” 李义府见她生气,得意洋洋地道:“我是王八蛋,你就是母王八蛋,咱俩正好是一对!” 秀儿气得不行,可又不能上去撕扯,她一跺脚,转身离开。骂不过,还躲不过么,反正这里她也不想待,早点回去,向王皇后告这李义府一状,找机会狠狠地修理他一顿,让他变成个大尿壶! 李义府见秀儿走了,他哈了声,摇了摇头,心想:“要不,我真的向史爱国那老王八蛋请求一下,把这小浪蹄子要到我家?嗯,这个法儿不错,我让她骂我,我让她以后变哑巴!” 他心中发狠,便向史爱国的帐篷那里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感觉讨宫女做小老婆,又是王皇后的宫女,可能性不大,心里想想还成,真要张这个嘴,实在没必要,明知不能成的事,何必浪费唇舌呢! 武媚娘捧着冰碗,一路小跑到了御帐之外,见外面或坐或立,围着不少的大臣和使者,她把头一低,规规矩矩地,迈着小碎步,来到帐门口,道:“皇上,臣妾给您送冰来了。” 帐里传出李治的声音,让她进去。武媚娘一手端冰碗,一手挑帘子,进了大帐。她见帐里只坐着李治和长孙无忌,心头一颤,心想:“皇上不会把事情和长孙无忌说了吧,不知长孙无忌有没有听出破绽。” 走到了大案之前,武媚娘跪下,把冰碗放在大案上,便想退下。却听李治道:“春花,见过舅舅。舅舅,她就是杨春花。” 长孙无忌看了眼武媚娘,心想:“长得也不咋地啊,不过倒是挺亲和的,低眉顺眼的。怪不得皇上喜欢,却是让人看一眼,就有亲切之意。” 事实上,他以前是见过武媚娘的,只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罢了,现在武媚娘模样变了不少,他更加认不出了。但眼熟就是眼熟,印象多少还有一点,所以他就认为武媚娘长得亲切,而没想过自己以前看过她。 武媚娘身子微微发颤,趴在地上给长孙无忌行大礼,道:“奴婢杨春花拜见舅父大人!”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免了!”便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的长孙无忌,压根儿就没把武媚娘放在眼里,一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二来让他对一个小小的御女表示出什么亲热态度,简直就是不可能,能做到和颜悦色,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好态度了! 李治道:“春花,舅舅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以后会照顾你的。你就留在帐里伺候吧,等一会儿使者们进来,你给他们每人送一块冰,算是朕对他们的恩典。” 武媚娘可不敢在这里多待,在长孙无忌的跟前,待得时间越短越好。她道:“皇上,素节还在帐里呢,臣妾身边没有宫女,留他在帐里不放心,得快点儿回去才成。” 李治皱眉道:“你就是太宠着素节了,看来得给你多配几个宫女,要不然你成天抱着他,晚上睡觉也不撒手,这孩子非得被惯坏不可。你就留下吧,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了。” 他心里明白,武媚娘这么宠爱素节,离开时一定会做好安排,不可能真的让素节一个人在帐里的。他有心让武媚娘和长孙无忌多接触,最好能有点感情,这样以后也好相处,毕竟他还想着封武媚娘做嫔妃呢! 武媚娘却道:“倒也不是他一个在帐里,还有皇后娘娘呢。当时皇后娘娘正和臣妾说话,臣妾出来得匆忙,只好拜托皇后娘娘帮忙照看一下,得赶紧回去才成,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啊!” 李治哦了声,心想:“皇后去找她干什么,不会是又去骂她吧?嗯,有可能。只不过我当时叫媚娘出来得急,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请皇后帮忙了,而皇后也只能帮这个忙!” 可李治没啥大反应,长孙无忌却急了,道:“你怎么能把素节交给皇后呢,万一孩子哭闹起来,你还指望……嗯,皇后不是太会照看婴儿的,毕竟太子也是刚刚被她收养,她在这方面经验不足。你快回去吧,把素节照顾好就成,这里不需要你。” 舅舅一发话,李治便摆手道:“那你就回去吧,确是不好让皇后帮你照顾素节,她还有忠儿要照顾呢!” 武媚娘答应一声,赶紧起身,后退出帐。一出帐篷,她这才松了口气,心想:“长孙无忌没有发现我是谁,还好还好。幸亏以前位份低,要是位份高,那是想躲也躲不过了。” 她转身又低着头,穿过大臣和使者们的人群,快步返回自己的帐篷。待来到帐外时,却见李义府在转悠,她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义府连忙迎上,道:“没事,就是个散心,臣官小职低,别处的事儿根本插不上手,便在娘娘这里转转,娘娘要是有什么吩咐,臣也好替您去办。”小小马屁送上,顺便说说自己的官小,再顺便表表忠心。 武媚娘压低声音,道:“小心些,皇后在里面呢!” 李义府忙道:“没有,皇后已经走了,臣看您刚刚出帐,她就跟着也走了,还留下一个宫女在帐外,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想干什么。娘娘,您可得小心些,小心她再找你的茬儿!” 武媚娘啊了声,道:“她走了?她要帮我照看素节的啊!” 李义府又道:“皇幼子在里面?他一个人在里面?倒是乖得很,一点动静没有,臣都不知道他在里面!” 武媚娘道:“他一向很乖的,可不象米小苗说的那样,又能哭又能闹的。”说着,她就想要进帐去。 可走到了帐门口,手已经抬了起来,她忽然停下,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颇有些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而这心事更似乎是突然间想起来的。 李义府有点纳闷儿,怎么都到门口了,却不进去呢?在想心事?女人的心事还真多,啥时候能想一想。 武媚娘慢慢地放下了手,目光闪烁,她回过头来,语速缓慢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李义府呃了声,道:“臣说……臣说的是……臣官小职微,别处帮不上忙,便过来……” “不是这句。你刚刚说,你没听到帐里发出声音,甚至都不知道素节在里面,是吧?”武媚娘语速仍慢,而且面无表情。 李义府点头道:“是啊,臣是这么说的。看来皇幼子很乖啊,和别的小孩子不太一样,不是个爱哭闹的孩子。” 武媚娘又发了一会儿的呆,半晌之后,却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道:“不,这孩子只有我在时,才会不哭不闹,只要我一离开,就会大哭大闹,米小苗知道这点,皇上也知道。其实,这孩子并不怎么乖的!” 李义府微微一愣,心想:“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可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啊,确是如此,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武媚娘道:“你这么认为就好。真不知皇后是怎么哄的他,竟然让他也不哭,还有她干嘛要留个宫女在帐外呢,是在探听什么吗?” 说着话,她挑开了帐帘。 第八百七十四章 皇幼子被害 第八百七十四章 皇幼子被害 李义府见她挑开了帐帘,他伸着脖子,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心想:“皇上晚上睡觉的地方,到底儿是啥样的?” 武媚娘并没有象往常那样,挑开帐帘就进去了,而是在帐门口,稍稍停留了一下,光线透进帐内,照到了地毯上。皇幼子李素节,就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李义府小声道:“皇幼子在睡觉啊,看起来他还挺乖的……啊,不不,是皇后把他哄得挺乖的。皇后怎么哄的,她不是没养过孩子吗?怎么会这么哄孩子的?” 他看武媚娘神色有些不对,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王皇后哄,就算不是亲自的儿子,但让对头哄,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武媚娘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李素节,而李素节却一动没动,似乎睡得很实。武媚娘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她道:“这孩子睡得可真实,可换了平常,有人在他身边说话,他立即就得醒。”说着,她进了帐篷。 帐帘放下,李义府被隔在了外面,他眨巴了眨巴眼睛,心想:“平常?萧淑妃也没死多久吧,皇幼子好象没被她养了多久啊,怎么就搞出个平常来了?” 摇了摇头,他又在附近转了起来,他住的地方都是小官,而这里住的都是大官,他舍不得离开,就想在这里寻找机会,看看还能巴结上哪个大官。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叫了起来:“素节,素节,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李义府听到喊声,赶紧往武媚娘的帐篷跑去,他听出来了,就是武媚娘在叫喊,不知她怎么了。还没等他跑到帐篷边上,就见武媚娘从里面跑了出来,可因为跑得太急,在门口没小心,被帐帘拖住,摔倒在地,把帐帘都给扯了下来! 李义府叫道:“杨娘娘,你怎么啦?”赶紧跑过去,想要扶起武媚娘。 武媚娘人来不及爬起,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呢,就叫道:“传太医,传太医,素节不行了,快去找皇上啊!” 李义府大吃一惊,心想:“怎么又是找皇上,又是找太医的,皇幼子怎么了?”他赶紧伸手扶住武媚娘的胳臂,叫道:“杨娘娘莫慌,你……” 武媚娘扒拉开他的手,大哭着叫道:“不要管我,去找太医,快去找啊!”一边说,一边放声大哭起来,表情颇有疯癫之态,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李义府吓得不敢再问什么,立即转身开跑,叫道:“太医,太医在哪里?”他虽然随军出发,可却并不关心太医的事情,现在突然要找太医,竟不知太医到底在何处,可为了表示自己办事积极,只好象个没头苍蝇似的,满营地乱跑。 皇帝出京,随军自有太医,而且跟来的太医更是太医置里医术最高的,伺候皇帝,当然要用最好的太医,所以太医令陶巨东亲自随行。 李义府不知陶巨东住在哪里,可陶巨东却听到了他的喊声,他此时就侍立在御帐之外,随时等着皇帝的召唤。他一听李义府大惊小怪地叫嚷,心想:“怎么了,这个人不是那个刚刚认了史爱国做爹的无耻小吏么?难不成刚刚认了爹,就得给爹送终了?不会是史爱国要归天吧?” 陶巨东看不起李义府,可李义府这么大惊小怪地满营地乱跑,他总不能假装看不见。陶巨东冲身边别的太医一努嘴,道:“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了。皇上正在召见各国的使者,他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有失我天朝上国的威严!” 一个中年太医连忙答应,快步向李义府跑去,道:“小声些,小声些,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李义府赶紧跑了过来,叫道:“你就是太医吧?快,快去杨娘娘的帐里,皇幼子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奇大,不但陶巨东听见了,连帐外站着的各国使者都听见了,甚至帐里的李治和长孙无忌也听见了。 陶巨东心想:“不是史爱国出事了啊,竟然是皇幼子出事了!唉,大热天的出京狩猎,非得带着个小小婴孩,怎么样,到底出事了吧!”皇子有了毛病,他可不敢怠慢,连忙也跑了过去,叫道:“皇幼子怎么了?他在哪里?” 李治在帐中正在见一个西域小国的使者,听到外面大呼小叫地,他顿时惊道:“舅舅,外面怎么了,朕好象听着是在喊皇幼子出事了,素节怎么了?” 长孙无忌也感惊讶,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杨春花刚回去照顾素节,就说他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可是中暑? 长孙无忌道:“现在天热,又在旅途,小孩子很容易受热着凉的。不过皇上不必担心,自有嫔妃和太医去照顾他,咱们还是继续接见使者吧!” 李治哦了声,只好又在座位上坐好,可心思却乱了,心思一乱,就感闷热,他拿起案上碗中的一块冰,含进口中。冰块突然入口,直冰得他两腮发麻,哎呀叫了一声,把冰块又吐了出来! 那小国的使者吓了一跳,赶紧把头低下,心中暗叫倒霉。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在接见自己的时候出事,这下子可好,天可汗失态,却被自己看到,会不会因此而迁怒自己啊?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长孙无忌果然把脸一沉,摆手道:“你国贡品数目已齐,你可以出去了。” 小国使者松了口气,慌忙起身告退,出了帐篷。他一出帐篷,就发现无数的人在往一处帐篷那里跑,而且惊叫之声越来越大,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不成皇幼子真的出了事,皇幼子到底是谁啊? 陶巨东连跑带颠地到了武媚娘的帐篷前,见一个宫装女子趴在地上大哭,他忙跑上前问道:“这位娘娘,皇幼子可在帐中,他怎么了?可是得了热病?” 武媚娘说不出话来,只是向帐里指着,哭声更响! 陶巨东抬起脚,就想跨过武媚娘,可又觉得跨过一个嫔妃,是很不礼貌的,他只好沿着帐门边,硬是挤了进去。一进帐篷,他就见正中的地毯上,躺着一个小小婴孩,正是皇幼子李素节。 李素节身上的小被子被拿起,衣服也被解开,直挺挺地躺着,小脸发青,嘴角有白沫,一看便知是快不行了,当然快不行了是往好了说,更大的可能是已经不行了! 陶巨东跪在地毯上,伸手去摸李素节的脖子,给小孩子号脉不易,不如摸大动脉来得更直接些。一摸之下,陶巨东立时打了个哆嗦,心想:“这孩子死了,已然气绝!”他忙去做别的检查,只略略几下,他便得出明确的答案,李素节已然毙命,而且是被闷死的! 陶巨东额头的汗水,狂飚而出,心中叫苦,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闷死呢,而且这一看就是被别人闷死的,是用被子捂住口嘴,从而导致身亡的! 不敢立即把话说出来,他伸手拿过旁边的小被子,只稍一翻看,便见到被子上有一小块湿润,有可能是李素节被捂住的时候,流出来的口水! 陶巨东头皮发麻,这可不是小孩得了什么急病,这是谋杀啊!他是太医,可不是破案的官员,就算明知死因,也不敢直接说出来的。 陶巨东回过头来,见那个趴在地上的嫔妃已起身,正在往自己这里爬!陶巨东又是一哆嗦,心想:“看她的样子,这般的惶恐焦急,应该不是她害的,那会是谁?” 武媚娘满脸的眼泪,她叫道:“素节怎么了,素节到底是怎么了?” 陶巨东硬着头皮,道:“臣不知皇幼子怎么了,臣医术低劣,看不出所以然来,不如叫外面的太医一起进来会诊!” 武媚娘立时转过头,冲外面大叫道:“太医呢,太医太医,都进来,快点都进来啊!” 随行的太医听了这般叫喊,心中都大叫糟糕,太医令就在帐里,而这个女人又这般叫法,明显是皇幼子不行了,要不然太医令不可能叫他们进去的,叫他们一起进去,就是要分担责任啊! 就算明知要分担责任,这时候也只能顶硬上了,可不敢在外面傻站着。太医们呼啦啦全都拥进了帐中。 他们一进来,便看到陶巨东满头大汗,且面如土色,不用给皇幼子看病了,他们就都明白,皇幼子必然就要身亡,没准已经身亡了,要不然太医令不至于这个样子! 太医们赶紧围了上去,一起去查看李素节。一个人如果得病,那要仔细检查,才能得知这个人得的是什么病,可一个人要是死了,那是不需要做多少检查的,只眨眼功夫,便可知道结论! 太医们尽数转头,看向陶巨东,一个太医凑近他的耳边,道:“陶大人,皇幼子不是得了急症,而是被捂死的啊!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们尽数瘫倒,心中都想:“完了,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案子,终于发生在自己的跟前了,皇幼子此时毙命,定是被某人害死,自己可是卷入了宫斗的漩涡里了!” 武媚娘叫道:“怎么了,素节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太医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第八百七十五章 狂怒 第八百七十五章 狂怒 太医们不敢吱声,可陶巨东是躲不过的,谁让他不是普通太医,而是太医令呢!陶巨东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想起王平安的好处了,只要有王平安在,天大的事情,王平安都会担当过去,绝不会让属下为难的,就算是王平安现在不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了,可太医们有了事,他仍旧会出头的。王平安是大好人,这可不是白叫的! 可惜,王平安此时却不在,所以一切的责任,就只能由陶巨东来承担了! 陶巨东哆哆嗦嗦地道:“回这位娘娘的话,皇幼子去了,已然薨了!”他赶紧又补了一句,道:“皇幼子是在臣等进帐之前,早就薨了的,不是臣等治疗得不及时,万望娘娘明察!” 最后这一句他是在撇清关系,不管怎么说,不管皇幼子是怎么死的,对于太医来讲,没有治好就是有罪,而且罪还不轻,但如果他们进来之前,皇幼子就死了,那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他们只是太医,又不是神仙,哪可能有起死回生之术! 武媚娘啊了声,看表情是呆住了。可要按理说,她既然哭天抢地地叫进太医,就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在事情得到证实后,正常反应该是大哭才对,她不该呆一呆的,就算要发呆,也是在哭得没了力气,才会傻傻地坐在一边,呆住发愣的! 可她不仅呆了呆,反而问道:“你是说素节是在你进来之前就已经去了的?可在我进来时,他就这个样子了啊,难不成我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去了?” 陶巨东此时急于要撇清关系,只要跟他没关系,跟太医署没关系,那和别人谁有关系,他是不管的!听了武媚娘的问话,他立即点头道:“是啊,皇幼子已然薨驾多时了!” 这句话一说完,太医们齐刷刷地看向了陶巨东,陶巨东也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不等于是做了证人了么,他是为太医们撇清了关系,可同样也为眼前这个嫔妃撇清了关系! 可事已至此,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这种话,更加不能乱说,一旦说出来就得负责任,再想改口,可就是要担上更大的责任的! 太医们见太医令神色大变,心中害怕,可这时候他们必须站在太医令的一边,绝对不可以言词不一,现在他们是要么一起有事,要么一起没事,跑不了你,也逃不掉他! 太医们相当够义气,同时都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如果皇幼子在娘娘进来之前,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么便是早已薨驾了!” 他们把条件补充了一下,如果这嫔妃说谎,他们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武媚娘却道:“进来时,素节身上蒙着被子,我把被子拿下来,见他不对劲,赶紧拍打他,可拍不过来,这才害怕,这才叫你们进来的!” 说完这话,她才又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整个营地的人都听到了! 帐篷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不但随行的宦官和禁军都围了过来,连各国的使者也都跑了过来,他们议论纷纷,都在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各国使者来讲,大唐皇帝死了个儿子,他们是用不着伤心的。相反,却都有幸灾乐祸,大恐天下不乱的念头。相比大唐宦官和禁军们沉默的面孔,他们却都非常兴奋地在大声问话,问到底怎么了,简直比大唐的官员们还要热心! 当然,大多数使者都很知趣,他们是不敢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的,但也有几个不会看脸色,尤其是第一次被派到大唐来当使者的人,国家离得大唐较远,还没亲身感受过大唐军人的猛悍! 一个不知哪国的使者,兴奋地叫着,啊啊啊,嘎嘎嘎,也不知他在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问到底咋地啦,你们咋都这个表情呢? 禁军中一个校尉大怒,皇幼子薨了,你竟然敢露出笑模样,想干什么,想造反么?这校尉抽出鞭子,冲上前去,噼里啪啦,对准这使者的脑袋就是一通狠抽,边抽边叫:“让你笑,再让你笑!” 那使者被抽倒在地,这回他才想起来,自己兴奋得过了头,竟然咋咋呼呼地笑着问话,这不是找挨抽呢么! 使者们见他挨抽,赶紧上前劝说,都让校尉息怒,就原谅这使者一回吧,番邦蛮夷的人不懂规矩,抽几下让他明白明白就得了! 别看大家都是番邦来的,都算是蛮夷,可他们叫起别人蛮夷来,却不会嘴下留情,而且越叫声音越大,还都不用中原话叫,偏偏都用本国的语言叫,弄得帐外的空地上一片混乱,比菜市场都要乱上十倍! 李治在御帐里心神不宁,长孙无忌也停住了训话,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刚刚进来的一个使者也不敢说话,他也在听着外面的叫喊。 李治越听越是心烦,道:“外面到底怎么了,在喊叫些什么,朕怎么一句都听不清楚,是使者在叫喊吗?”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心想:“难不成使者们在外面打起来了?嗯,极有可能,这些番邦的人有可能素有积怨,这次又一起来到这里,互相见了面,骂骂咧咧是免不了的,动手打架也不稀奇,这种事情倒是不用劝的!” 番邦越乱越好,外围越乱,中央帝国才能越稳。遇到番邦人打架,长孙无忌不但不想着劝,还在琢磨着,等一会儿要搞搞清楚,到底是哪些国家在斗殴,自己好去安抚一下,顺便给他们在火头上再添几把柴火! 君臣两个不明所以然,可那个使者却说话了,他听明白外面叫喊的是什么了。这使者道:“回皇上的话,确是各国使者在叫喊。他们在喊让将军手下留情,似乎有一位大唐的将军,正在鞭笞一位使者,别的使者在劝说!” 李治和长孙无忌大吃一惊,不是使者们在打架,而是大唐的军官在打使者?长孙无忌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使者!”他一着急,便就想起身站起来。 这使者又道:“似乎刚才是有人在叫,皇幼子是怎么死的。这个小臣倒是没怎么听清楚,不知是不是这么喊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治呼地就跳起身来,身上盔甲哗啦啦一阵作响,他叫道:“什么,素节死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往帐外拔腿就跑! 长孙无忌也站起身,满脸都是惊骇,心想:“素节死了?这是怎么了,宫里的人怎么接二连三的死掉,难不成真是皇宫的风水有问题?可现在都出了宫啦,怎么还死人?”他也往帐外跑去。 那使者目瞪口呆,坐在地毯上,左右看了看,见帐中只剩下了自己,心想:“怎么回事,怎么都跑光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李治跑出御帐,向武媚娘那里望去,就见那里围的全是人,乱吵吵地叫个不停,他更加惊慌,赶紧往武媚娘那里跑去! 皇帝一出帐篷,禁军立即围上,甲片响动,一起跟着皇帝跑了起来。那边的使者听到声音,便如同一群麻雀似的,哄地就散开了,谁也不愿意挡在路上,深怕挡了皇帝的路,被禁军们再抡鞭子,被大唐皇帝的御林军给抽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李治跑到了帐篷那里,叫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帐帘被扯到了地上,更加惊慌,还以为是有坏人闯进了帐篷,把儿子素节给害了呢! 武媚娘听到了李治的声音,在帐里叫道:“皇上,你可算来了,你可要为春花作主啊!”她赶紧提醒一下,让李治不要在慌乱之下,叫出媚娘二字来,那可是会引起麻烦的。 李治哪还顾得了这些,他冲进帐篷,推开太医,看到了躺在地毯中间的李素节,他虽然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付出太多的关心,但终究是他的儿子。见孩子就那么躺着,李治只感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双腿一软,竟然瘫倒在地! 太医们见状,赶紧大叫着上前,都围在了皇帝的身旁! 李治头疼得象是要炸开一样,他叫道:“素节,素节怎么了?”他双手哆嗦地,去察看李素节,抱起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武媚娘爬到他的身边,叫道:“素节去了,不知怎么就去了,臣妾回来时,他就这个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她扑到李治的身上,看着李素节,放声大哭。 李治全身颤抖,他道:“你回来时就这样?不是有皇后在照顾他吗?皇后呢,皇后在哪里?” 这时,长孙无忌正好跑到了,一脚帐里,一脚帐外,武媚娘和李治的话他都听见了,顿时就是一愣,心想:“怎么回事,难不成杨春花回来时,皇后不在帐中?” 他先入为主,刚才在御帐里时,就让“杨春花”先回来,说皇后不会照顾小孩,还对李治说怕皇后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可这才转眼的功夫,就出事了,他岂有不往坏的方面想的道理,自然而然地就想是不是皇后照顾不周! 可再怎么照顾不周,也不至于把李素节给照顾死吧! 人群之外,大宫女秀儿脸色苍白,傻傻地望向帐篷,可她的个子矮小,站在人群的外围,只能看见一群大男人的后背,根本就看不清帐篷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却知道,李素节死了,而且是在那个杨狐狸进帐之前死的,至少那些太医是这么说的,而这句话又迅速传了出来,她听见了,她也知道,祸事来了! 刚才,她受了李义府的刺激,擅自离开,回了王皇后的那里,王皇后倒也没说她什么,而是让她帮忙哄太子李忠,可两个人刚把李忠哄好,这边就出事了。王皇后马上派她来察看,看看到底什么事,值得如此的大惊小怪? 秀儿心想:“完了,完了,说不清了,这件事是说不清的!可皇幼子怎么会死呢,就算天再热,帐篷里再闷,也不可能把他给闷死啊!” 跌跌撞撞地,秀儿往回跑,要把事情去告诉王皇后。 那边乱成一团,叫吵声一阵比一阵大,王皇后听着也害怕起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帐里坐不住了,拉着李忠的手出来,站在帐前往那边望,可那边早就是人墙一堵围着一堵了,她根本就啥也看不见! 李忠很害怕,小孩什么都不懂,可看那边乱得不象话,便问道:“母后,那边怎么了,是不是素节出了事?你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 小孩儿这一句话问出,就象一道巨雷相仿,把王皇后轰得六神无主!是啊,她确确实实就是刚刚从那里回来的,可怎么刚回来,李素节就出事了?这事不会划来划去,划到自己的头上吧? 王皇后急道:“秀儿怎地那么没用,怎么还不回来!”她转过头,叫过两名小宦官,道:“你们也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李素节出了事,出了什么事,速速回报!” 小宦官连忙答应,飞跑着过去。可他俩去了之后,也是半天不回来。又过了片刻,连皇帝都从御帐里跑了出来。 王皇后心知大事不好,她再不敢等着,把李忠抱起,快步向武媚娘那里走去,想要亲自看看出了什么事。可她走得太急,脚步不稳,又抱着李素节,一个不小心,竟然摔倒在地! 李忠被压在了她的身下,小孩先被摔,后被压,哇地就哭了起来。他这么一哭,王皇后更加慌乱。 正巧这时,秀儿回来了,她看到王皇后趴在地上,她摇摇晃晃地到了跟前,一跤摔倒,声音发颤地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李素节死了,皇上震怒,在大发脾气!” 王皇后啊地一声,几乎晕过去,她把怀里的李忠推出去,也不管太子哭叫,结结巴巴地问道:“李素节死了,他怎么会死的?他,他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得了急症?” 秀儿哇地也哭了,这事王皇后逃不了干系,她也一样逃不掉的,她哭道:“奴婢不知,不知道啊,挤不进去!” 王皇后惊慌之下,脱口叫道:“叫王平安,去找王平安!” 第八百七十六章 说不清,道不明 第八百七十六章 说不清,道不明 秀儿瘫坐在地上,已经不能称之为坐了,而是趴着,她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加没法去找人了。 幸好,伺候王皇后的宦官们赶了过来,将两个人一起扶起来,其中平常办事还算得办的小宦官道:“娘娘莫忙,小奴这便去找王相爷,还有国丈爷府上,也一并去告知!” 王皇后道:“速,速去!”说完这句话后,她才把旁边哇哇哭的李忠拉了过来,现在可是抱住太子的时候了,太子算是她的一道护身符,可不能让他再哭了。 王皇后刚刚把话交待下去,远处就跑来了禁军。李治在帐里大发雷霆,问皇后在哪里,禁军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跑过来找人,要让王皇后去见皇帝,有啥事当面说清楚。 禁军们到了王皇后这里,见王皇后一脸惊慌地抱着小太子,领头的校尉上前道:“皇后娘娘,皇上有召,请您立即过去见驾。” 这个校尉和魏国公李仁祐有点小关系,因为他是禁军里的军官,所以魏国公逢年过节的,还是给他送些小礼物的,这也算是搞好人际关系了。平常白吃白拿人家的,到了关键时刻,这个校尉就得说话了,大的主意不会出,可小小的提醒,他总还是可以做到的。 校尉看了眼还没被哄好的小太子,他道:“娘娘,您过去见皇上,还是不要带着太子殿下吧,他还在哭呢!” 他刚才可是在帐外面站着的,里面怎么说这事,他都听见了,也想明白一件事,就算是不说李素节是被王皇后捂死的,也得说她照顾不周,反正责罚是免不了的。现在如果王皇后把哭着的小太子带了过去,岂不正好铁铁地证明,她不会照顾孩子么,罪名立即坐实,连回旋的时间都没有,万一先坐实了照顾不周的罪名,再从这个罪名上引申出其它的罪名……王皇后可是要受伤了! 王皇后现在的脑子乱哄哄一片,啥也想不清楚,她听了这校尉的提醒,竟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校尉是在责怪她没照顾好太子呢! 王皇后又惊又气,心想:“怎么回事,怎么连一个小小的禁军军官都敢挑我的不是了,难不成他们看我失势,都想跑来落进下石?” 她气道:“太子由本宫照顾,离不开本宫的,哪可以不带着他一起过去,万一他离了我,也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办!”拉着李忠,一起往武媚娘的帐篷那里走,打算把李忠当成是护身符。 校尉大感无奈,心想:“这可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好心提醒你,你却当成了驴肝肺,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他摇了摇头,自己提醒的义务已经尽到,也没算白吃白拿王家的东西,至于王皇后听不听,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校尉跟在王皇后的身后,一起去了帐篷那里。 这时候,使者们都远远地站开,帐篷的周围是禁军,把帐篷团团围住,更里面则是朝中的大臣,大臣们都站在帐外,个个表情严肃,看样子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帐里的说话。 见王皇后过来了,房玄龄连忙过来,道:“皇后娘娘,皇上不停地在问你,你快点儿进去吧。”顿了顿,他又道:“太子殿下就不要跟着进去了,还是留在外面,由老臣照顾他吧。”说着,他掏出手帕,就想给李忠擦擦眼泪和鼻涕。小太子现在的样子很是狼狈,王皇后没顾得上给他擦拭,弄得跟个鼻涕娃娃似的,看上去特别糟心。 可王皇后却道:“还是本宫带着他一进去见皇上吧,素节出了事,得让皇上看到太子才成,别让他再为太子担心了!” 房玄龄皱起眉头,心想:“这女人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正因为皇幼子出了事,你把太子带进去,让皇上看了他现在的样子,皇上才会更怒,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可没等他再劝,王皇后却已经拉着小太子李忠的手,进了帐篷了。 房玄龄看向褚遂良,褚遂良摇头道:“有些事,真的是人力不可回天也!”两人同时叹气出口。 王皇后进了帐篷,就见皇帝李治脸色铁青,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又是愤怒,又是伤心,还带了点儿别的表情,而杨狐狸则抱着李素节,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着什么! 一众太医尽数趴在地上,都低着头,看不到表情;而长孙无忌则两只眼睛通红,胡子一翘一翘地。看到王皇后进来,长孙无忌立时对她怒目而视,喝道:“皇后,你怎么才过来,刚才你在何处?” 长孙无忌从来没有向王皇后这么说话过,再怎么着他是臣子,对待大唐皇后也不可能这种态度的。但是,如果一旦有了这种态度,那就证明,事情大发了,已经不可挽回! 王皇后大吃一惊,长孙无忌怎么也是这个态度,莫非所有的人都认为李素节死了,是跟我有关的?可这件事情,真的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王皇后道:“本宫刚才在自己的帐篷里,照顾太子,得到消息后,立即就过来了呀!”说着,她把李忠往前推了一推,还真的把李忠当成护身符了。 李治看向自己的儿子,可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本来还算能压制住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顷刻之间就爆发了出来! 李治指着李忠,冲王皇后喝道:“你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难不成自己生不出来,就不把别人的孩子当回事吗?你看看忠儿的样子,你你……你再看看素节的样子!你这个混帐女人,朕要废了你!” 王皇后吓得全身巨颤,扑通一声就给李治跪下了,她叫道:“皇上,素节的事,跟臣妾没关系啊,真的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长孙无忌平稳了下心态,问道:“刚才杨春花去给皇上送冰时,是不是让你帮忙照顾皇幼子,你为什么没有照顾他?或者说,你是怎么照顾他的,竟然让他去世?” 王皇后大急,她叫道:“我没有不照顾他啊,只是因为太子不见了我,所以哭闹,我只能先回去照顾他,可是临走之前,素节还是好好的呢,不知他怎么就突然死了,可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啊!”一着急,她不再自称本宫,而是称起我来! 李治又是怒吼,叫道:“你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忠儿的,你看看他的样子,这就是你照顾的吗?” 皇帝在帐中一喊,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房玄龄和那禁军校尉一起想:“看看,不让你带着太子进去,你偏要带,这回麻烦来了吧!” 这种时候,要是不辩解明白了,那以后再想辩解,怕是也没人听了。王皇后急道:“不是啊,正是因为素节这里出了事,我才抱着忠儿过来的,因为跑得急,才和他一起摔倒,把他摔疼了,从而哭起来的,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治不听她的解释,接着怒吼,可却又吼不到正地方,只是在发脾气。 长孙无忌可没有糊涂,他问道:“那你说,你刚刚来见杨春花,是为了什么,你和她说什么了?” 王皇后立时张嘴结舌,让她承认自己是过来和杨狐狸说软话的,这可实在是太没面子了,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脑筋转得不快,在急切之间,可没本事把说软话这事,给含糊其辞过去。 武媚娘却在旁边,很是“实诚”地说话了,而且她说的话还是事实,并没有虚假成份,只不过,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地道”。 武媚娘抱着李素节,抽泣着说道:“皇后娘娘来奴婢这里,是来向奴婢道歉的,说她不应该骂奴婢,让奴婢不要放在心上。皇上和长孙相爷莫要误会了她!” 她不自称臣妾,而是自称奴婢,而且说这话,说了就说了呗,可偏偏在说完之后,突然间放声大哭,把李素节的尸体抱得更紧了,哭声直可称得上是撕心裂肠,痛苦不已! 这种态度,说出这种话来,可是不会让人相信了,就算是实话,也得被人听成是假话! 李治怒道:“你这个糊涂女人,怎么这时还在替她说好话!她怎么可能是来向你道歉的,她是堂堂皇后,岂会向你一个奴婢道歉,这话谁会相信!” 长孙无忌脸色也很难看,别看他处理起国事来,头头是道,可是处理起家事,尤其是皇家的家事来,却颇不怎么灵光了。他竟然也以为“杨春花”在替王皇后说好话!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皇后,杨春花说得可是事实,你确是来向她道歉的吗?”他心想:“如果皇后否认,说是来责骂她的,那倒还算是可信,素节之死,只能说是她不愿意照顾,从而出的意外,虽然可恶,但也马马虎虎的算是情由可原;可如果她承认了,那这居心就未免不良了,既然是来弥补关系的,那么替杨春花照顾一下素节,正是最好的机会,为什么她不肯照顾?这里面可有些‘不忍言’的内情了!” 王皇后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尽管不想承认,可是既然事情挑明了,想不想的也就这样了,又不能把说出来的话,再给塞回杨春花的嘴里去! 她点头道:“是的,杨春花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来向她道歉的!” 第八百七十七章 王皇后也进了冷宫 第八百七十七章 王皇后也进了冷宫 长孙无忌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心想:“这个妇人,连说谎都说不好。你既然承认了是来向杨春花道歉的,那为什么不趁机弥补关系?而且素节过世,这事你该当如何解释?说是回去照顾太子的,可太子身边有宫人照顾,就算哭闹,也不急在一时地去哄,可杨春花这里却是没有宫人伺候,难不成你把一个小小的婴儿,就独自留在了帐中?难道你不知道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这与理不合,说不通啊!” 王皇后中途离开,不肯照顾李素节,的确是与理不合,正因为如此,现在就完全说不通了!皇宫中的所有皇子,从理论上来讲都是皇后的儿子,也就是她才是所有皇子,律法规定的母亲,原则上来讲比亲生母亲,和皇子们的关系,还要亲密。当然,这在实际上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极少有皇后比亲生母亲,对皇子更好的。 但是,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就算不是皇后亲生的皇子,也不是养在皇后的宫中,可如果一旦以后继承皇位,成为下一代皇帝,那么这个皇帝必须要立皇后为皇太后,地位要高于亲生母亲。 既然如此,那么皇后照顾好所有的皇子,这不是很应该的么,怎么可以分出远***疏呢?就算实际上做不到,表面总得装装样子吧?把小孩子一个人扔下不管,这成什么话?太不象话了! 长孙无忌又问道:“既然你是来向她道歉的……嘿,真是难以相信,你为什么要向一个品阶这么低的嫔妃道歉,权且就当你是来向她道歉的吧!那么,趁着杨春花不在,你替她照顾一下素节,不是正好算是道歉吗,可以让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从此再无隔阂。你为什么不替她照顾?我当时就在御帐之中,从时间上看,根本就没有多久,不过是进来,说了几句话,又出去罢了,这才多长一丁点儿的时间!” 王皇后大急,她也上来火气了,怎么就解释不通呢!她急道:“我不是说了嘛,我是回去照顾太子的,难道太子不比素节重要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从皇帝的角度来听,倒是有些道理,太子是诸皇子之首,没有哪个皇子比太子更重要了,这话倒也不算错;可是,如果从父亲的角度来听,这话可就有问题了,都是儿子,哪有亲疏之别?就因为硬把皇子分出不同来,李家皇族死了多少人了,现在还敢提这个,是在告诉李治,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吗? 对于现在的李治来讲,身为父亲的身份,要远远超过皇帝的身份,他首先是一个父亲,然后才是皇帝,而且刚刚死了儿子,然后又听别人说这个刚刚死掉的这个儿子不重要,做为父亲,简直就是伤心之上,再加伤心,直如雪上加霜一般! 李治再也忍耐不住,再也顾不得外面的大臣和使者了,他嗷地一声大叫,就从地毯上蹦了起来,刷地从腰间抽出宝剑,叫道:“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恶毒之妇,怎么可以如此说我的儿子,你是在挑拨离间,教忠儿不爱惜自己的兄弟嘛!” 长孙无忌也是脸色铁青,王皇后这个做养母的要是如此教导太子李忠,那可是要坏大事的,李忠成年后,要是杀起兄弟来,不得嘁哩喀喳啊!什么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是兄弟,都是手足,哪有不重要一说! 当然,长孙无忌收拾起李家亲王来,从来不手软,可他做是他做,别人要是这么说,这么做,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长孙无忌怒喝道:“住口,你的父母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皇子的吗!” 李治虽然抽了宝剑,可却没有真的刺向王皇后,他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可不代表他真能下得去手! 帐里除了长孙无忌外,就是一众趴在地上不敢动的太医,还有一个一直在哭的武媚娘了,而长孙无忌没有及时劝阻,那么只剩下了武媚娘! 武媚娘反应奇速,她一手抱着李素节,一手紧紧地抓住了李治的裤子,叫道:“皇上不要,皇上不要如此啊,皇后娘娘没有错,不要杀她,不要杀她啊!” 她这话说得相当地有技巧,听起来是为王皇后开脱,其实是往死里整!她说的不是:就算皇后有过错,皇上也不能杀她啊! 要是她这么说,就会让人感觉,是啊,皇后就算有错,但也错不至死啊!可她偏偏说的是皇后没有罪,但是皇后一定是有罪的,但这个罪,怕是不见得不用死吧! 但不管是帐中,还是帐外,谁也没听出来。就算是事后想起来,这话有问题,但也是事后的事,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没有听出来! 长孙无忌怒道:“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她怎么没有罪,她当然是有罪的!” 他老谋深算,可他偏偏就比武媚娘差了那一丁点儿,而这一丁点儿,就足够要人的命了。他说王皇后有罪,而对有罪的人,肯定是要先关押的,不可能让有罪的人再满世界乱跑吧?而对于皇后或是嫔妃来讲,只要一关押,等着她们的就没好结果,十个里有八个是会被折磨死,而第九个不会被放出来,一直关到死,最后剩下的那个是例外! 例外永远都有,但必须得看,这个例外会不会是眼前的这个王皇后了! 李治被武媚娘抓住,手里的宝剑也就没有刺下去。听了长孙无忌的话,他喝道:“不错,她是有罪的!来人啊,把她押下去,直接送回长安,关到凝雪阁里去,等候发落!” 他直接就把王皇后打入冷宫了,这就等于是在审问之前,就定了王皇后的罪! 帐外的禁军听到皇帝下令,立即拥进帐来,可却没敢动手,他们没敢去拉扯王皇后,毕竟这个女人是皇后,她的身体只有皇帝才能碰的。万一以后,王皇后成了那个例外,再被放出来,追查起今天的事。比如:那天是谁抓的我,把我胳臂都弄疼了?这谁受得了! 长孙无忌挥手道:“叫宫中的执事来,叫史爱国来!”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史爱国当然就在外面等着,他由李义府扶着,在关注着帐内事情的发展。李义府把刚才的事情,运作自己的“智慧”,编造出了一个“合理”说法,说整个事件统统都是王皇后不对,犹如他亲眼所见似的! 但史爱国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自从他知道自己失势已成必然,自己再不可能在宫中任大总管时开始,他就再也不在乎宫里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看了王皇后和杨春花大打出手,他不但没有想着进去“劝解”,帮忙出主意啥的,相反幸灾乐祸,满心巴望着能再死几个,那样才解他的心头之恨呢! 听长孙无忌叫嚷,他立刻咳嗽一声,大声道:“皇上,老奴在……哎呀,这腰啊!老奴来了!”他被李义府扶着,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进了帐中。 李治把宝剑往地上一扔,喝道:“把她拉出去,押回长安,关进冷宫!” 史爱国啊了一声,做出为难的表情,可表情是为难的,但嘴里答应的却是半点不含糊,他道:“是,老奴遵旨!” 他低下头,道:“皇后娘娘,您就随老奴出去吧!”伸手作势去扶王皇后,可他心里却想:“你再反抗一下啊,只要再反抗一下,我就能对你下手了,你要是不反抗,我也不好意思收拾你啊!” 王皇后还真没辜负他的期望,她冲李治叫道:“皇上,臣妾无罪,为什么要被关进冷宫!”她一指外面,又道:“皇上,现在大臣和使者们都在,求您给臣妾留些体面!” 她是真的急了,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现在看起来是说不清楚了,可要是把她直接打入冷宫,那地方进去是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远的不说,只说近的,那萧淑妃刚进了凝雪阁才多久,直接就死在里面了,连个辩解的时间都没有。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李治喝道:“体面?你连我的儿子都害了,还要我给你体面?那你生的儿子呢,你要是有儿子,那我就给你留些体面!” 王皇后无子,罪在七出之内,对于皇家来讲,更是要命的事情。如果皇后有嫡子,那皇子之间的争斗就会少很多,就算有争斗也在可控制的程度之内,比如李治和李恪。 这可是王皇后的伤疤,她最怕听的就是这个,可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众说了出来,她又在激动之时,再也忍耐不住。她叫道:“皇上都不来臣妾的宫中,就算臣妾想要为皇上生育子女,也不可得!” 夫妻打架,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让外人听见的。王皇后一喊这个,连长孙无忌差点都趴到地上,这种私房话,怎么在这种场合喊出来了! 李治差点被气晕,又想拿宝剑去捅王皇后! 史爱国心中大喜,可他脸上却满是惶恐,他叫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为了从皇帝的“剑下”救出皇后,他再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直接就扯起王皇后,硬是把她拖了出去! 小太子李忠见状,哇哇大哭起来,就要跟着王皇后出去。武媚娘道:“太子殿下,那,那他怎么办啊,皇后娘娘一走,他也就没人照顾了,还是不要拉皇后娘娘走吧!” 李治一想也对,他道:“那就由你来照顾太子吧!”可这话一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武武媚娘刚刚“丧子”,再让她照顾李忠,她伤心之下,可能没有过多的精力,反而照顾不好李忠。 长孙无忌也想到了这点,心想:“已经死了一个皇子,可不要再死太子了,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他迟疑了一下,道:“皇上,就由老臣照顾太子吧!” 李治啊了声,道:“舅舅,你行吗?啊,不不,朕是说,那会不会太劳烦你?”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劳烦不劳烦的,这个不必说,这是老臣应该做的,至于说到会不会照顾得好,也不必说了,至少老臣能保证太子一定不会出意外!” 从地毯上站起来,长孙无忌拉过李忠,道:“忠儿,跟舅爷走,有舅爷在,谁也不能动你半根毫毛!” 刚刚发落了王皇后,帐里面倒是没什么,可关键是外面看热闹的人,把大唐皇帝的家务事都给看见了。长孙无忌有点着急,着急出去警告大臣和使者,不许他们乱说话,至少不能现在就开始议论。 太医们低着头,全都出去了,小宦官们则赶紧把帐帘修好,重新挂上,免得外面的人还能看到帐内。 李治头疼得厉害,就象是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有点随时要晕倒的感觉。武媚娘则开始给李素节换衣服,还叫禁军去准备棺椁,暂时存放李素节的尸体,并要送回长安去。 李治斜躺着,道:“媚娘,要不咱们还是回宫吧,这次狩猎,还未到地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难受得紧,感觉要生病了!” 武媚娘忙道:“皇上,狩猎并非只是玩耍,也是在向天下昭示你的武功,如果匆匆而出,匆匆而回,此事必会被沦为笑柄的。” 在出安时,李治迫不及待地连夜出来,兴头十足,可刚刚出来,还没等进行任何***演呢,皇幼子就死了,从而导致李治又立即回去,败兴而归,出来得快,回去得也不慢。弄得好象是专门出来一趟,就是为了让皇幼子出意外似的。民间还不知得怎么传这件事呢,而且还得传到番邦外国去,面子未免丢得太远了些! 李治却道:“可我真是没心情在去潼关了,不如半道***演一下,咱们就回去吧!” 武媚娘却道:“不不,皇上万万不可。这次一定要到达潼关,而且还要出关,***演在关外进行,如此才能显示出皇上的英武,不会因为儿女之事而伤心,让所有的番邦都知道,不要对我大唐存有异心,因为大唐皇帝不管在受到什么样的打击,或是伤心事时,都仍旧能带兵出征,而且出征必胜!” 李治哦了声,叹了口气,把眼睛闭上了,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办法,便打算听武媚娘的。他心想:“幸好有媚娘在,听她的,应该没错!” 第八百七十八章 见招拆招 第八百七十八章 见招拆招 长安,皇宫。 王平安回到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又进皇宫,去看玄奘大师做法事。他倒是不担心法事做得好不好,反正关于法事,都是有正常的流程的,玄奘大师更是此中高手,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偏差。 但王平安担心别的事情,就是那些随着玄奘大师进宫的小和尚。按道理来讲,出家人受到皇帝的召唤,进宫是没问题的。可王平安却怕这些小和尚不守清规,万一见到了宫中那些美貌如花的宫女,再起了凡心,发展出一段年轻高僧和妙龄少女的爱情,那就可就糟糕了。 皇宫里的宫女绝大多数可都是很年轻的,平常见不着男人,满心的火热爱情都被压抑着,万一见着那些年轻的和尚,火热的爱情蓬勃爆发,可真的是会坏大事的,必须要看得紧些才成。 王平安进了皇宫,把宫女都打发走,不许她们围着和尚转,而改为让小宦官们去配合法事的相关事宜。他叫来米小苗,问道:“我不在宫里时,法事可进行得顺利?没什么意外发生吧,这里可是宫闱禁地,你得小心些,莫要弄出事端来,这段时间意外可实在够多的了,可别再添加一桩。” 米小苗一脸的疲惫,道:“如说意外,还真有一件,倒不是什么坏事,可也算不上好事。王相爷啊,那位玄奘大师也太能说了吧,他做法事的间歇,拉着咱家说事,咱家一开始还能听听,毕竟他是得道高僧,可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非要收咱家当徒弟啊,这咱家哪受得了!” 王平安嘿嘿干笑两声,道:“他也要收你做徒弟啊?说实话,他不管见着谁,都会说那人有佛缘的,然后就要收那人做徒弟,要不是他收徒弟收得这么积极,他能有那么多的徒弟么!” 米小苗唉了声,对玄奘大师无可奈何,道:“以后见着他,可得绕着走了,只是可惜,他在宫里这段时间,咱家想绕着走都不成。对了,王相爷,皇上出去狩猎可还顺利?” 王平安心中明白,他问的不是皇帝如何,而是问的史爱国如何,他深怕皇帝再改了主意,让史爱国回来,那他这代理大总管,可就没法再往下当了。 王平安道:“这才走了多长时间,连京畿地区还没出呢,能出啥事。嗯,不过史爱国那里却有点儿事!” 米小苗忙道:“什么事,不会是皇上又不想派他去营州了吧?”这事关系到他自身的利益,他自然非常的关心。 王平安道:“不是,当然不是,定好的事情,哪可能变卦。是史爱国收了个儿子,改了他姓的儿子,这儿子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李义府。” 米小苗哦了声,道:“李义府?他不就是那个拜了史忠臣当干爹的小吏么?”他可是记着这回事儿呢。 王平安笑道:“你好记性。对,就是他,这回他认了史爱国当亲爹了,还改了姓!”他心中好笑,这些宦官变脸可真够快的,史忠臣一死,史爱国一失势,米小苗竟然敢直呼史忠臣其名了,想当初,他可也是史忠臣的干儿子,和李义府算是干哥俩儿! 米小苗笑骂道:“真够不要脸的,竟然肯改姓。再没别的事儿了吧?”他不放心地又问了句。 王平安摇头道:“没了,哪儿那么多的事,要是成天有事,还不得把咱们给折腾死!”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这才各干各的去。王平安回了自己的国公府,而米小苗则继续配合玄奘大师做法事。 王平安回了自己的家,先去拜见了父母,又哄了会儿小太平,便回房去洗澡,劳累了一天,感觉很是疲倦,想要早点休息。 天色尚未全黑,房外就有人来报,说有个宦官求见,是王皇后派来的。 王平安感觉挺奇怪,自己不刚从大队那里回来么,有什么事王皇后不在那里找自己说,却偏偏派人来,能有什么事儿? 他叫仆人把那宦官让到客厅里休息,他穿好衣服出了澡盆,这才去前面见客。 王平安还没进客厅,就见一个小宦官正在厅里不停地转圈儿,模样焦急,而且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也尽是汗水,汗水混合了灰尘,搞得他象个大花脸似的。 小宦官一见王平安来了,连忙迎上,叫道:“王相爷,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那里出事儿了!” 王平安摆手让他坐下,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不会是太子出了事儿吧?”他估计王皇后不能出啥事儿的,应该是太子李忠出了事儿,要不然大人的事总能解决,只有太子出了事儿,王皇后才会派人急着回来的。 小宦官并不坐下,哭丧着脸道:“不是太子爷出了事儿,而是皇幼子出了事儿。不知怎么的,皇幼子竟然驾薨了,而且据……”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尽是惶恐地道:“而且当时在场的人说,好象是被捂死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料得到前面的事,却料不到后面的!他只知道自己救下了小太平,可却没想到李素节却成了替代品!如果李素节是被捂死的,那不用问,肯定是武媚娘下的手,却嫁祸到了王皇后的身上! 王平安急道:“是不是皇后娘娘去看皇幼子,而当时皇幼子的身边没有旁人,皇后娘娘一离开,别人就发现皇幼子死了?对不对?” 小宦官咦了声,他惊讶地道:“已经有人向王相爷禀报这件事了?”他心中纳闷儿,不可能有人比自己先回来吧,自己可是一知道信儿,立即就飞马回来报告的,能比自己快的,只有鸟,不可能有马,更不可能有人! 王平安一跺脚,心想:“这个武媚娘,心肠未免太过狠毒,有自己帮着她,她以后主持后宫之事,那是必然的,就算她要当皇后,也可以两宫并立,把王皇后削了权柄,挤到皇宫一角也就成了,好歹给人留条活路吧,怎么可如此心狠!再说,退一步说,就算对付王皇后,也别用无辜的小孩子啊,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得势的,绝对不需要用杀人这招儿,杀的还是小孩子!” 王平安尽管很支持武媚娘,可武媚娘这次的所做所为,也触及到了他的底线,祸害小孩子,用小孩子当往上爬的阶梯,实在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王平安怒道:“当然没有人向我禀报过这事儿,这还用得着禀报吗?一想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的,定然是有人陷害皇后娘娘!” 他这么一吼,小宦官立时吃了定心丸,只要王平安是站在王皇后这一边的,那就一切好说,王平安权势滔天,而且极得皇帝的信任,只要他肯出头,不管多大的事儿,总能迎刃而解,不至于让皇后娘娘吃大亏的。 王平安道:“此事不可拖延,如果我所料不错,皇上定然恼火,说不定已经发落了皇后娘娘,我们得马上去救娘娘!你不用跟着我,你去找魏国公吧,把事情也和他说一下,让他立即找人,把所有能用到的关系,全都用起来,现在可不是把关系藏着掖着的时候了,是最危险的时刻!” 小宦官立时道:“是是,小奴这就去!”得了王平安的保证,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他赶紧离开,去找魏国公了,魏国公是王皇后的亲爹,亲爹救女儿,那是不会留半点儿力气的。 待小宦官走了,王平安立即叫来欧阳利,让他备马,自己要即刻出城。可趁着备马的功夫,王平安在厅里转了几个圈子,心想:“这种时候,去找李治求情,他正在气头儿上,怕是不会有什么效果,自己得另找方法!可用什么方法呢?” 想了片刻,他一拍额头,有了主意了!正常的方法,对待这件不正常的事,肯定是不好使的,那么只能用不正常事的方法了。李治为什么要离宫狩猎,去向天下昭示他的武功?他有个屁的武功,说白了,他不过是害怕宫里有“鬼魂”作祟而已,是被吓出宫去的。 既然李治这么信鬼信神的,如果自己不利用这一点,那岂不是对不起他了!对,自己要好好地吓一吓他,让他不敢把王皇后怎么着了,也顺便提醒一下武媚娘,做事不要太过份,自己的能量还是很大的,就算她想要有什么“前途”,也最好是依附自己,不能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能以为自己这么支持她,她就可以放肆了! 欧阳利从外边跑了过来,道:“主人,马备好了,这就出城吗?” 王平安摆手道:“不出城了,咱们现在即刻进宫,我有事情要和玄奘大师说!”他大步出了客厅,离府上马,赶往皇宫大内。 他赶到皇宫时,宫门已关,虽然他全权负责宫中的法事,可这时候进宫,也不合规矩,但却是可以进的,这就是皇帝不在家,就由他当家的好处了。 王平安转到掖庭宫,叫禁军打开宫门,他直接进宫去了启蒙殿。还没等他到达启蒙殿,就见米小苗跑了过来。 米小苗道:“王相爷,怎么天黑了又进宫,可是有急事?”他得到了信儿,立即跑了过来,正巧他一直在启蒙殿里,还没休息呢! 第八百七十九章 比玄奘还能白话 第八百七十九章 比玄奘还能白话 王平安不提王皇后的事,他道:“我翻阅古籍,查到了宫里颇颇出事的真相,所以急着要告诉玄奘大师,这才天黑进宫的。正好米大总管也在这里,咱们一起去见玄奘大师吧!” 这话说的,把米小苗听着一咧嘴。宫里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出事,你我心中都清楚得很,只是故意装着糊涂罢了。你查古籍能查到原因?我佩服你,你不是人,你就一大仙儿,专靠蒙人吃饭的那种! 可王平安一直管他叫米主事,今晚忽然叫起他米大总管,这点还是让他很开心的。管它啥真相呢,只要自己能把大总管的位置坐牢了,爱啥真相啥真相去,又不耽误吃,又不耽误喝的! 米小苗赶紧装出一副惊喜交加的表情,道:“王相爷,你可真了不起,查古籍竟然能查出宫中出事的真相,这点咱家可远不如你了,拍马也追不上你十成里的一成啊!” 王平安道:“过奖过奖,米大总管谦虚了!” 米小苗则道:“佩服佩服,王相爷了不起!” 他俩立即往启蒙殿里跑,一起去见玄奘大师。 启蒙殿里,香烟缭绕,做法事的和尚们昏昏欲睡,经文念得也不起劲儿了。换谁成天念经,也都得疲倦,谁能和玄奘大师比啊,玄奘大师不但口灿莲花,而且精神头也十足,一点不象上了年纪的人,比谁能熬夜,就算是棒小伙跟他比,也得甘拜下风! 玄奘大师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拿着棒槌,念几句经文,敲一下木鱼,对他来讲,进皇宫做法事,就象是过节放假一样,他是来皇宫里渡假的,要多写意就有多写意,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嘴里念着经,玄奘大师心里则想:“通过这件事,等回了灵感寺后,想必定会再招收一大批的弟子。就象王平安说的,这叫做广告,广而告之的意思,我进皇宫做了法事,就等于是给神佛做了广告,那百姓岂有不多多来侍奉神佛之理,只要我振臂一呼,必会有无数信徒入我门下,再现南北朝时佛门的辉煌!” 只要能把佛法发扬光大,玄奘大师什么苦都愿意吃,何况进皇宫做法事,和吃苦一点边沾不上,且还有点享乐的意味! 王平安大步进了启蒙殿,道:“玄奘大师,别来无恙,一向可好?” 玄奘大师啊了声,睁开眼睛,心想:“怎么回事,又不是多年没有见面,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米小苗在后面一咧嘴,心想:“这位王相爷怎么这么个打招呼法?难不成晚饭吃多了,现在有点撑,或是骑马的时候,掉到地上了?啊,明白了,肯定是进宫时太匆忙,禁军关宫门时,把他的脑袋给夹着了!” 玄奘大师奇怪地道:“咦,这不是念忧禅师么,你怎么如此和老衲说话?可是有什么奇遇?” 米小苗在旁听着一乐,你说话还真有意思,不说王平安问话问得蹊跷,却说他有什么奇遇。其实他真的有奇遇的,就是脑袋被门给夹了,很奇吧,他遇到这种事儿! 王平安有佛家的法号,还是白马寺主持念苦给起的,法号念忧,不过这个法号平常是没人提起的,只有灵感寺的人才会提。而玄奘大师为证明王平安就是佛门中人,所以得知这个法号之后,硬是管王平安叫念忧禅师,非说王平安是和尚,正在带发修行不可! 王平安被称做禅师,当真是哭笑不得,可他现在要用到玄奘大师,所以也不否认,道:“玄奘大师,一别数十年,你是风采依旧啊,本禅师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玄奘大师和米小苗同时啊了声,而殿里其他念经的僧人也都不再念经了,立时精神头儿足了起来,一起看向王平安。 米小苗心想:“不会吧,我真的料对了,他的脑袋真的被门给夹了,而且还夹的不轻!” 玄奘大师奇道:“念忧禅师,你何出此言,你年不过二十,咱们又刚刚见过面,怎么就变成几十年不见了?” 顿了顿,他又道:“最近天气炎热,如果吃多了太多的瓜果,很容易闹肚子。啊,对了,你不会是家中养了很多花吧?老衲在天竺时,曾看到一种花,名为魔鬼花,此花不可多闻,如果多闻了,就会产生幻觉,会胡言乱语的。如果你家养了此花,赶紧铲除,可不能养在家里。嗯,老衲这就给你画出那花的模样,免得你不认识,当成好花一样养着,那可太危险了。” 王平安坐在了玄奘大师的身边,摇头道:“我家没那么多花花草草的,不是闻了魔鬼花之故。是我今天回到家后,坐在澡盆里洗澡,边泡澡,边看古籍,就是从你那里拿来的古籍,是你从天竺带回来的佛经,我在运送时,不小心拿了一本!” 玄奘大师啊地一声,叫道:“我说的么……老衲说的么,还纳闷儿呢,在查点佛经时,怎么少了两卷,不是一卷,是两卷!你速速还来,怎么可以拿老衲的经书呢!” 老和尚顿时就急了,这个王平安,也太不象话了,不小心拿啥不好,竟然偏偏拿他的经书,他大老远的取经回来容易么,差点把命的都丢了,可却让这王平安捡了个便宜! 王平安当初和狄仁杰各自藏了本经书,留做纪念,现在他要救王皇后,要开始编自己有佛缘了,只好拿经书来做借口! 米小苗听了,心想:“原来是经念多了,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王平安道:“还经书的事,不急……” 玄奘大师急道:“怎么不急,很急,现在就还来!” 王平安道:“月有阴睛圆缺,天地尚且不足,何况经书?我都说了是不小心拿的经书,如果你不信就拉倒,我不还了,回去把它给撕了!你要不要听我说几十年的奇事了?你要是不听,我现在就回去撕书!” “别,别,别撕经书!”玄奘大师大急,光光的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他道:“你说,你遇到了什么奇事,快快说来,老衲听着呢。不过,听完以后,你得把经书还回来!” 王平安道:“这个奇事当真是奇得不能再奇了。我躺在澡盆里看着经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玄奘大师啊了声,还是很急,就算他是得道的高僧,可道得的再多,遇到经书的事情,也没法镇定,他急道:“你不会把经书掉到澡盆里了吧?那样经书可就毁了!” 如果他要是有紧箍咒,非得给王平安念上个几百遍不可,不把王平安的脑袋给紧成椭圆形的,他都不带住嘴的! 王平安道:“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掉到水里。哎呀,你怎么总打断我呀,你要是再打断我,我就不说了,回去把经书扔到澡盆里去!” “好好,好,你说!”玄奘大师向来话多,让他闭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刚刚答应不说,可却又道:“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去你家,路上一边走,你一边说给老衲听,这样可好?” 王平安摇头道:“不好,还是在这里说吧,因为这件事跟皇宫里的法事有关!” 玄奘大师无可奈何,只能压着性子,听王平安乱白话,米小苗在旁边伸着脖子也听。 王平安清了清嗓子道:“我看着看着经书,不小心就睡着了。梦见经书忽然产生一个漩涡。漩涡你懂吗,就是一个圆圆的,明亮的大洞,把我给吸了进去!” 玄奘大师啊了声,心想:“这是作梦了吧?真是的,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非要说给我听,有什么好说的,天底下谁没做过梦,别说漩涡了,连妖怪的血盆大口,我都梦见过,我还梦见被妖怪给吞了呢!” 米小苗听着大奇,道:“经书里产生了个明亮的漩涡?王相爷,你不会是沉到澡盆里了吧,被水给呛着了?澡盆可是圆的,也算是个漩涡!” 没等王平安反驳,玄奘大师却道:“嘟,不许插嘴,乱问什么?看老衲给你当头棒喝,点醒于你!”说着,用手里的木鱼槌,对准米小苗的脑袋,梆地就是一下子! 米小苗被打了之后,一点醍醐灌顶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感觉到疼,叫道:“哎哟,怎么打人!” 王平安不理米小苗,接着道:“我被吸进漩涡之后,来到一条大路上,我就站在大路之上,就见这条大路一直伸向远方,我回头看时,漩涡却不见了,身后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我只好往前走,走了不多时,就见大路的尽头,有一座古城,城门上写着两个大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玄奘大师,见玄奘大师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便皱眉道:“你怎么不问城门上写着什么字,你要是不问,我一个人讲起来,很是无趣啊!” 玄奘大师心想:“还真是难伺候,不让我问的是他,现在让我问的也是他,话全让他一个说了,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呢?” 他只好道:“是老衲疏忽了,听得入神,所以忘了问。那城门上写着什么字?” 王平安道:“这就对了,你得问啊,这样我讲起来才有兴趣。城门上写的是‘南柯’二字!” 玄奘大师哦了声,道:“原来是南柯城,那么你进城了吗?” 王平安道:“我当然进去了。我进城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小国,名叫南柯国,这里是国家的京城,城里有一座皇宫。你猜猜看,皇宫里住的是什么人?” 玄奘大师心想:“真是废话,皇宫里住的人当然是皇帝,难道还能是你么?”可他现在不敢得罪王平安,王平安说什么,他都得顺着话茬儿。没办法,不顺着来不行啊,王平安手里可捏着他的宝贝经书呢! 玄奘大师问道:“皇宫里住的是什么人呢?” 米小苗忍耐不住,捂着脑袋,道:“自然住的是南柯国的皇帝了!” 王平安拍手道:“还是米大总管聪明,那皇宫里面可不就住的是南柯国的皇帝么!” 玄奘大师皱了皱眉头,心想:“住的皇帝?现在又是在皇宫里,难不成他在说……嗯,不会是真的做了这么个梦吧?难道是神佛对他梦喻了什么?” 唐时大多数人都信神佛,而玄奘大师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深信不疑,什么事都能往神佛方面想,有些事情和别人说,也许说不通,要费很大力气,可跟他说,什么力气不费,只要说个开头,他自己就能往那方面想,让他信不困难,让他不信才困难呢! 王平安不找别人,专找玄奘大师讲佛理,与这著名的佛门弟子讲这种寓言性质的故事,那太找对人了,就算讲出了漏洞,露出了破绽……没关系,有玄奘大师在呢,他会主动把漏洞给补上的! 王平安道:“南柯的皇宫之中,出了怪事,接二连三的死人。经人查证,是因为皇宫的风水不好,所以才导致总死人的!” 玄奘大师哦了声,道:“那和咱们大唐的皇宫差不多了,他们也请佛门弟子做法事了吗?” 王平安道:“当然请了,而且还是一位高僧,带着百来名的徒弟,一起进宫做的法事。在做法事期间,皇帝出城狩猎去了!” 玄奘大师又哦了声,道:“那和咱们这里的情况,更加相似了。” 米小苗听到这里,再不多嘴问了,他听明白了,王平安十有**是要借古讽今。不,应该是借南柯国,说现在大唐的事儿。只要提到现实,他就不再问了,免得问出麻烦来。 王平安道:“南柯国的皇帝在出城狩猎时,又死了一个人,是他的皇子,不知是怎么死的,太医们查原因,说是被捂死的,而当时只有皇后一个人在场,所以大家就都说是皇后杀死的皇子。当然,这个皇子并非是皇后所生,并且是由别的嫔妃抚养的,皇后本身没有生过儿子。大臣们就都说皇后是因为嫉妒,怕别的嫔妃仗着有儿子,争她的宠,所以才捂死的皇子!” 玄奘大师听了,眉头皱起,心想:“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有神佛向他梦喻,那到底要梦喻什么?” 米小苗却大吃一惊,心想:“我才不信他会做这种梦呢!可是,他既然这么说,莫非皇上在狩猎时,真的发生这种事了?皇子被杀?哪个皇子?李素节!” 第八百八十章 梦喻成真 第八百八十章 梦喻成真 玄奘大师很是惊讶,他这回不再不耐烦了,问道:“念忧禅师,你真的做了这样的一个梦?不会是你杜撰出来的吧?” 这个梦未免和现实联系太紧密了些,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所以有此一问。 王平安的脸上立即露出不快的神色,道:“玄奘大师,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想我乃是白马寺主持方丈的师弟,又是堂堂大唐的宰相,我能杜撰什么梦吗?” 玄奘大师和米小苗听了,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那可不一定!” 米小苗自然不会张口问什么的,他越来越油滑了,不该问的肯定不问,就在旁边听着就得了。可玄奘大师却不一样,对他来讲,只要和经书有关的事情,都是应该问的。 玄奘大师道:“如果不是杜撰出来的,那么这个梦可有点儿太……嗯,未免太过玄奇了些!” 王平安立即把右手高高举起,道:“我对天发誓,我的梦绝对不是杜撰出来的,而且我还敢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传于民间,这故事是真是假,留由后人评说。说不定后世文人写书立传,会经常用到我这种梦境呢,去奇导的世界重新过一遍人生,我现在就给这种梦境定名为‘平安文体’。怎么样,我这么说,玄奘大师不会再怀疑了吧!” “平安文体?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后世文人怎么可能会学你这个梦,写书立传呢?”玄奘大师皱起了眉头。 王平安道:“我只是想通过这点证明,我没有说谎罢了,我的确是做了这样一个梦,而且是由于经书,才做的这个梦。” 玄奘大师哦了声,道:“那后来呢,你不是说这个梦做了几十年吗,你在梦境里待了几十年,不至于只做了个开头吧?” 王平安道:“要不是你刚才打岔,我早就说到后面的事了。我到了南柯国后,正巧遇到这个国家科考,我为了谋生,我总得吃饭啊,就算是在作梦,也不能饿着,所以我就去参加了科考,一不小心,就中了个状头!” 玄奘大师笑道:“又是一不小心,每次你一不小心,都能占到便宜啊,再接下来,你不会是做了驸马了吧?” 王平安一拍手,道:“玄奘大师,难不成你也做过这样的梦,也是因为经书才做的?不错,由于我玉树临风,又学识过人,所以南柯国的皇帝便招我做驸马,把一个公主嫁给了我!” 玄奘大师和米小苗同时嘿了声,这个梦做得还真好,竟然做梦娶上了媳妇,还是一个公主媳妇儿! 王平安道:“可是我娶了公主之后,公主却整日闷闷不乐。我问她为什么不快活,莫非不愿意嫁给我这个外国人?她说不是,而是因为她的母后受了冤枉,被打入了冷宫,至今还在冷宫里受苦。” 玄奘大师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皇后被冤枉了,说她害死了皇子,所以才被打入冷宫的?” 王平安拍手道:“哎呀,玄奘大师,看来你真的也做过这个梦啊,还没等我说,你就先把后面的情节说出来了。嗯,也对,我才得了一本经书,就做了这样的梦,你得了那么多的经书,还不得天天做梦啊!” 玄奘大师呃了声,道:“这,倒也不是天天做梦,偶尔,偶尔!” 王平安又道:“于是,我为了讨公主的欢心,便去查这件案子,不想一查就是几十年,直到我白发苍苍时,才查出了真相。可惜,那时皇后已经含冤负屈而死了。” 他一说查出了真相,玄奘大师还没怎么样,可米小苗却实在忍耐不住了,问道:“王相爷,你梦到了真相,那是怎么一回事?”他问的时候,先把脑袋给捂住了,免得再挨玄奘大师的一记当头棒喝,可这回玄奘大师却没有打他。 王平安道:“说起真相来,还是由于我无意当中发现了,当时给皇宫里做法事的高僧留下的一纸文书。那位高僧当时也已不在人世了,但他留下的文书却是极有用的,可当时由于宫里都一致认定是皇后下的毒手,杀的皇子,所以他害怕权贵,没有敢拿出来!” 玄奘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这可是那位高僧的不对了,身为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么可以畏惧权贵呢?如果换做是老衲,一定不会这样,一定要为那位皇后仗义执言!” 王平安心想:“有你这句话就成。”他接着道:“这位高僧在做法事时,发现皇宫之中阴气太盛,有无数前朝的冤魂作祟,这些冤魂一定要让当朝的皇帝绝嗣,所以把皇帝所有儿子都害死了,并非是皇后所害。而按着皇后的命格和生辰八字来讲,她是会生下真正的皇位继承人的,所以害死皇后,是那些前朝冤魂的最终目地!” 玄奘大师啊了声,道:“原来如此。” 一听这个案子的真相,竟是由他的某位异界的同门师兄弟给查出来的,他立时就又相信了。心中虽然稍稍有些疑惑,可那一点点的疑惑也被那位同门师兄弟的“光辉”给掩盖了下去。 玄奘大师想了想,又问道:“那然后呢,你把这件事说给南柯国的皇帝听了吗?” 王平安道:“当然说了呀!当时,老皇帝还没有驾崩,可他所有的儿子却全都死了,并且他没有孙子,真的是绝嗣了。他看了那位高佛的文书,痛哭不已,过了不久,他在悔恨当中,驾崩了。” 米小苗啊了声,道:“可他没有儿孙,那这个南柯国不就等于没有了皇位继承人,这就不等于是亡国了嘛!”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国家没有了皇帝,内乱立起。我做为驸马便开始摄政,可是因为我是外国人,所以南柯国的人不服我,把我给赶下了台。再然后,南柯国被一群骑着马的蛮族给灭掉了,而我在战乱中也被杀死。最后,我就醒了,发现竟然是一个梦,当我醒过来时,发现澡盆里的水还是温的呢,而那本经书……” 玄奘大师急道:“经书怎么了,你不会是把它掉到水里了吧?” 王平安摇头道:“没有,只是掉到了地上,连水花都没沾上一滴,完好无损!” 玄奘大师这才放心,他想了想,道:“你竟然做了这种奇梦,难不成是神佛在向你梦喻些什么?”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我资质愚鲁,不明白神佛到底是在向我梦喻什么,所以才着急地连夜来找玄奘大师你,想让你为我解惑。” 玄奘大师微微挑了挑眉毛,心想:“解惑,我怎么为你解惑?我自己还糊涂着呢!”他道:“念忧禅师,你做的这个梦,喻意太深,老衲一时之间还无法明白,得好好想一想才成!” 米小苗则叹气道:“这个梦太飘渺了,咱家是半点都不明白啊!看来以后得多多念念经书才成,说不定也能做个梦,去了南柯国或是北柯国呢,也能荣华富贵一场,为皇帝和公主解忧!” 王平安没吱声,心里却想:“荣化富贵你这辈子就能,可要想替皇帝解忧,这个就看你的造化了,至于说到为公主解忧……这辈子你不行,就算去了异界再过一辈子,也照样不行啊!” 殿里其他的和尚听他讲完了南柯奇遇记后,各自在心中大念阿弥陀佛,忍不住浮想联翩,如果自己去了那个叫南柯国的异界,会是个什么样的呢,也会娶到公主吗? 众人正在想着事儿呢,忽然外面狂奔而来一个小宦官,这小宦官满面的惊骇,他一进来就叫道:“爹,大事不好,玄武门那里出事了,有一队人马要连夜进宫,守备北衙的将军来问,该不该开宫门?” 玄武门既是城门,也是宫门,如果是皇家人夜半回宫,那么便要走这个门。而守门的将军,从理论上来讲是独立的,但实际上来讲,是受宫中大总管的节制,也就是受史忠臣的控制。以宦官来节制军队,并非是新发明,但对于皇帝来讲,宦官再怎么说也比手按刀把子的军人好管理些,所以从李世民时代开始,就由宦官管着玄武门。不过,一般情况下,宦官是绝不会同意开宫门的,史忠臣就从来也没答应过。 当然,史忠臣不答应,不代表别人不答应,而米小苗现在就代理着这个职位,他的话是可以算做是命令的。 米小苗啊了声,站起身来,道:“开宫门,这大半夜的开什么宫门?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等明天天亮从城门进来,然后绕到承天门,从承天门入宫吧!” 那小宦官急道:“怕是不成。因为听下面的人说,他们是押送皇后娘娘回来的,皇后娘娘犯了事儿,被连夜送回宫来,要押进凝雪阁里!” 这话一说出来,王平安和米小苗,还有玄奘大师一起大惊,齐声惊呼出口! 王平安心想:“怎么会这么快,怎么连夜就押回来了?竟然真的把王皇后给诬陷成功了!” 米小苗心想:“王平安定是提前得到消息了!” 玄奘大师则心想:“难不成梦喻成真,神佛真的借王平安之身,降下了法旨?” 第八百八十一章 玄奘大师办事很给力 第八百八十一章 玄奘大师办事很给力 王平安跳起身,叫道:“胡说八道,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被押送回宫,你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吗?” 那小宦官一哆嗦,道:“小奴不敢,这种大事,小奴哪敢胡说,更加不敢做梦,还请王相爷明鉴!”他心中纳闷儿,这大半夜的,殿里有一群和尚也就罢了,怎么连王相爷也跑来了?难不成他也发挥大圣安的本事,也在做法事不成? 米小苗叫道:“快,快随咱家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急,心中叫苦,自己刚刚上任,还是个假的大总管,结果就发生要夜半开宫门的事情,这大总管还真不好当啊,又是劳心,又是劳力! 他连跑带颠地就往殿外跑,那小宦官也跟着跑了出去。王平安稍一犹豫,转头道:“玄奘大师,看来经书让我做的那个梦,还真灵验了,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真的遭人陷害,我得去看看,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接着做法事吧!” 顿了顿,他又道:“关于经书,那可真是个宝贝啊,有神佛照拂的好宝贝,我决定替你多保管个几十年的,你就不要惦记着要回去了,说不定我儿子还要替你再保管几十年呢!” 说完这话,他撒丫子就跑,眨眼功夫就跑出了殿外! 玄奘大师听了他的话,立时呆住。心想:“怎么回事,他话里的意思是要赖皮,不还我经书了?哎呀,这个人怎么这样儿啊,拿了我的东西,竟然不还,还要留做传家宝,未免太不象话了!” 他心里一着急,也顾不得什么高僧的身份了,叫道:“念忧禅师,请留步,等等老衲啊,咱们有事好商量,你还是快快把经书还给老衲吧!”他年纪大了,可身体却好得很,呼呼地健步如飞,也跟着跑出了大殿。 殿里的和尚们一看师父跑了出去,去追拿经书不还的人了,他们身为徒弟,岂能不帮着师父,再说师父都跑了,他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做法事没了主持,还做什么呀!他们纷纷跳起身,跟在后面,也朝北面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念阿弥陀佛! 夜半更深,宫里一群和尚飞奔,情景煞是壮观! 前跑后追,幸有米小苗带路,过不多时,一众人等便全都跑到了玄武门!他们的脚步声既响且杂,把玄武门的守兵吓了一跳,还以为祸起萧墙,宫里发生了变故呢! 领兵的将军一声呼喝,禁军齐刷刷地抽出大刀来,对准奔来的和尚。将军喝道:“什么人,止步,再过来本将军就不客气了,报上名来,报上名来!” 米小苗叫道:“咱家是假大总管米小苗,这里出了什么事,是谁要进玄武门?” 王平安则叫道:“本相王平安,特来处理此事,尔等让开,让我看看城下!” 玄奘大师则叫道:“念忧禅师,还老衲经书来!” 后面的一众和尚弟子则叫道:“师父,你老人家跑得太快了,弟子们跟不上!”他们坐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腿脚不利索,竟然还没玄奘大师跑得快呢,由此可见,他们的坐功还不够水平! 将军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宫里做法事的和尚怎么都跑过来了,我这里可是不需要他们念经敲木鱼的!” 将军叫道:“王相爷和米大总管请过来,别人止步,不许再靠前了……他奶奶的,让你们停下!来人啊,把他们围起来!”见和尚们不听话,他顿时大急,命令手下士兵去把和尚们全给围起来! 敢在玄武门闹事的人,还真是少见,和尚更是少见!士兵们挥舞大刀,一起拥上,把和尚们全给围了起来! 别看玄奘大师年纪最大,可身手却矫健敏捷,比年轻人还要强,而且还是强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由此可以证明,读千卷经,不如行万里路,起码跑起路来,不会被抓到的本事,就比别人厉害得多! 士兵们竟然没堵住玄奘大师,让他一路乱跑,跑到了王平安的跟前。 王平安惊讶地道:“玄奘大师,你很了得啊,这么多人堵你,都没堵住,你跑起路来,当真是如有神助啊!” 玄奘大师喘着气,道:“这算什么,想当初老衲西去求经时,国境关口全封,无数士兵前堵后追,可老衲照样出了关,一路西去,成功取得真经,他们几个禁军算什么,养尊处优得惯了,难不成比边军还要厉害?” 将军听他这么说,心中生气,这不是小瞧禁军么,可现在城下有大事,他没闲功夫和一个老和尚计较。他对米小苗道:“米大总管,你往下看,就是下面那队人要进宫,放不放进来,末将都听你的!” 米小苗心想:“都听我的?你还真会推卸责任,都听我的,万一出了事儿,可就全是我一个人担着了,我才不那么傻呢,给你担责任!” 他转头对王平安道:“王相爷,你往下看,下面那队人要进宫,不知用的什么理由,咱家刚刚接手大总管的事宜,还是个假的,有些事做不了主,你拿主意吧,让不让他们进来,咱家都听你的!” 王平安大怒,都听我的,好吧,我让你都听我的!他道:“夜半开城,有违宫规,咱们还是假装没看见,回去睡觉吧!”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米小苗大急,一把拉住他,道:“别着啊,王相爷,王祖宗,这种时候,该你出头了!咱家人矮肩窄,这种大事是真的担不起来啊!” 王平安哼了声,走到城垛处,借着月光向下望,见一队禁军押着两辆车,停在护城河的外围,人人手里都举着火把,看服色确是禁军,是李治狩猎带走的禁军,按理说城上的将军应该认识他们的,但不开玄武门,是怕担责任。 王平安冲下面叫道:“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下面的禁军没人吱声,却都看向前一辆马车,马车门一开,里面下来一人,竟然是史爱国。史爱国冲上面叫道:“是王相爷吗?咱家史爱国,押送王皇后回宫,请你速开宫门!” 王平安啊了声,竟然是史爱国回来了,他没被在路上就派去营州,而是押送王皇后回来,看来王皇后是真的倒了大霉了! 王平安叫道:“为什么说是押送,而不是护送,其中原委,请史大总管说清楚,要不然这宫门不能开。现在米假大总管就在这里,让他和你说话吧!” 米小苗一咧嘴,心想:“祖宗呐,你就非得把我拖下水么?”他只好站到了王平安的身边,叫道:“老叔,出了什么事儿啊?” 史爱国见米小苗出现,心想:“他出来就好,他出来了,那我直接命令他就成,要不然在宫外待上大半夜,没事儿闲的喂蚊子么!”他把手一挥,叫道:“开玄武门!” 如果史爱国此时是站在玄武门里,那么他是有权下令开宫门的,可现在他却在门外,所以这个命令就得米小苗来下了,而他只需要命令米小苗就成了! 米小苗当真听话,见史爱国一挥手,他立即道:“是是,侄儿这就让他们开宫门!” 这回他不用让王平安担责任了,下面的史爱国已经把责任担过去了,他很有气势地冲将军一挥手,道:“开门吧,把吊桥放下去!” 将军轻声嘿了下,心想:“废物,没出息的货色!” 王平安则心想:“ 这家伙一辈子充其量也就是听人使唤的家伙了,想让他成为史忠臣那样的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吊桥放下,玄武门打开,放史爱国他们进来。 王平安立即下了城门,去门口等着迎接,米小苗和玄奘大师也跟着下去了,那将军本想拦住玄奘大师,可见王平安和米小苗都没说话,他也就没吱声,一个老和尚而已,想必闹不出什么妖娥子来! 来到门口,等史爱国进来,王平安道:“史老叔,你是护送皇后娘娘回来的?”嘴里问话,可却并不等着回答,他直接就跑到后面那辆车前,敲了敲车门,叫道:“姐姐,你可在里面?” 王皇后可算听着亲人的声音了,她在车里叫道:“好兄弟啊,姐姐可算是见着你了!”她推开车门,冲着王平安就哭了起来。 王平安站在车门口,见王皇后两只眼睛都哭肿了,他道:“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等王皇后回答,史爱国就道:“王相爷,有什么话,别堵在门口说,还是赶紧把玄武门关上吧。夜半开城,虽然事急从权,可终是不合宫中规矩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姐姐莫慌,兄弟就陪在车外,咱们有什么事,进宫之后再说!”他把车门关上,跟在车外跑。 王皇后却把车窗打开了,道:“兄弟,那个杨狐狸陷害我,说我害死了皇幼子素节,皇上听了她的谗言,竟然冲我大发脾气,还把我打入了冷宫,等候发落。兄弟啊,你可得给姐姐做主啊!” 王平安连声嗯嗯,道:“进宫后再说不迟,姐姐现在先不要说!” 玄奘大师一直跟在身边,他本意是想讨回王平安拿走的经书,可听了王皇后的话,他却心中吃惊。怎么回事,怎么竟跟王平安做的那个梦一模一样,难不成王平安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可能的,他绝无此本事,而看他的样子,又不象是事先知道,所以由此可以证明,就是经书让他做的梦,是神佛降下的法旨! 一想到神佛显灵,玄奘大师又惊又喜,佛法无边,光照世人啊! 玄奘大师是有大意念者,对神佛的信仰已经到了深入心底的地步,对于一切可以证明神佛灵显的事,他统统认为是真的。如果他没有这种大意念,也不可能在当时皇帝李世民的阻止下,逃出大唐国境,跑到天竺去取真经的。这种大意念对于别人来讲,是无法理解,却又十分钦佩的,可对他来讲实属正常,身为佛门弟子,就应该如此! 玄奘大师也跟在车边小跑,他抬头问道:“皇后娘娘,那位小皇子被人害死,可是被捂死的?” 王皇后听着一愣,随即很是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玄奘大师吗?你算出来的?” 史爱国也是大吃一惊,看向玄奘大师,心想:“不会吧,有人提前回来报信儿?可就算是有人报信儿,也不会报到他这个老和尚这里呀!啊,明白了,是有人报给了王平安知晓,而王平安现在又在这里,便说给了这个老和尚听!奇了怪了,王平安干嘛要把这事儿说给和尚听呢?莫名其妙!” 刚才叫门时,可是没有人说过李素节身死,是被捂死的,玄奘大师一这么问,而王皇后一这么反问,把旁边的人全给听愣住了,尤其是禁军的将军,更是惊讶,心想:“好禅师,难怪全长安的人都信他,果然是了不起的高僧啊,竟然会算过去未来之事!” 玄奘大师叫道:“竟然真的是被捂死的?哎呀,念忧禅师,你做的梦果然是神佛的喻示,这个梦是真的,是真的呀!”他高声念起阿弥陀佛来。 王皇后看向王平安,道:“兄弟,你做了什么梦,你做梦梦见姐姐要被人陷害?” 王平安假装满脸兴奋地道:“是啊,是啊,神佛托梦给兄弟,说姐姐就要被人陷害,所以兄弟告诉了玄奘大师!” 史爱国暗暗地呸了声,什么作梦,纯粹扯淡。不过,他干嘛要做这个梦,干嘛又要说给老和尚听,他起什么哄啊? 史爱国可不管这些,等进了玄武门,进入后宫之后,他叫人停下马车,道:“换步辇,送皇后娘娘去凝雪阁!” 忽然,一声大喝响了起来:“且慢,这事有冤情,皇后不能被送到凝雪阁去!” 这声大喝响得突然,把周围的人全给吓了一跳,一起转头看去。见喊话之人不是王平安这个皇后的亲戚,而却是玄奘大师! 玄奘大师停下脚步,双掌合什,先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道:“此事是由宫中的鬼魂引起的,皇后娘娘受了冤枉,不能把她押到凝雪阁去,否则就会让鬼魂的恶计得逞,导致我大唐亡国啊!” 见玄奘大师出言阻止,还说出亡国的话来,王平安心中大声叫好,老和尚办事给力,不枉我给你编故事听,你还真没白听啊! 第八百八十二章 王皇后没去冷宫 第八百八十二章 王皇后没去冷宫 史爱国听了这话,喝道:“胡说八道,玄奘大师,咱家看你岁数大了,不愿和你一般见识。可你需当自爱,亡国之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王平安却道:“史大总管息怒,玄奘大师是出家人,对生死存亡之事,早就看得透了,倒不是有意诅咒。不如让他把话说说清楚,万不可冤枉了皇后娘娘!” 史爱国有点为难,他已经失势了,现在能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不过是别人继续给他面子罢了,要是王平安翻脸,他还真没别的啥办法,说不定直接就得被派到营州去。 史爱国小声道:“王相爷,玄奘大师说的那些话,不太合适吧,他怎么能说出亡国的话来呢?再说,在这里说事儿,似乎也不太好吧!”他指了指周围,这里离甘露殿很近。 王平安转过头,看向甘露殿,道:“这里确是不太方便,不如去皇后的寝宫吧,去那里说事情比较好!”他不提冷宫的事,想把王皇后送到她自己的宫殿。 史爱国正要想说话,却听玄奘大师高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玄奘大师宝相庄严地道:“不,现在皇后去别处都不行的,她必须去甘露殿,只有去了哪里,才能保她无忧,否则必有恶鬼缠身,害我大唐贤后。” 他听了王平安的故事后,认定是神佛对王平安的梦喻,王皇后必是被冤枉的,而他做为佛门弟子,虔诚的信徒,必须要按着神佛的喻旨行事,把王皇后从恶鬼的陷害中救出来,更要救大唐江山,不能让大唐江山三代而亡。 史爱国听了,大为恼怒,王平安说的送皇后去寝宫,他都不敢答应,而这个老和尚竟然胡言乱语,说要把王皇后送到甘露殿去。甘露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帝睡觉的地方,天下中心。 史爱国一甩袖子,不直接和玄奘大师理论,而是对王平安道:“王相爷,你看看,这位玄奘和尚说的话,未免过份了吧?咱家奉了皇上的口谕,是把皇后娘娘押去凝雪阁的,要是送娘娘去了寝宫,就已是不遵守圣旨了,要是再送娘娘进了甘露殿……王相爷,难不成这是要造反啊?” 王平安却摇头道:“史大总管说笑了,谁敢造反?谁要是敢造反,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玄奘大师乃是世外高人,非普通人也。他的话定是有道理的,所以听听也是无妨。要不然这样,咱们都去甘露殿,听听玄奘大师怎么说,如果说得有道理,那就听,要是没有道理,那再把皇后娘娘送去凝雪阁也不迟啊!” 史爱国大吃一惊,王平安这是挑明了要帮王皇后的忙啊,竟然敢如此做。如果把王皇后真的送进了甘露殿,那岂有再送出来之理?这个责任他可不能担,他也担不起啊! 史爱国把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一样,连声道:“王相爷,你才是说笑呢!如果咱们现在去了甘露殿,岂不是有违圣旨?不听皇上的话,可是造反,是要祸灭九族的啊!” 王平安看向玄奘大师,道:“玄奘大师,这确是件大事,我都听您的。我估计现在满朝文武,还有皇上都认定皇后娘娘是凶手的,众昏昏而我独醒,但独醒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不然,咱们就闷声大发财,等过个几十年,真相自会浮出水面,你看如何?” 这话他要是和米小苗说,米小苗必不肯担这个责任,而玄奘大师却不是胆小鬼,更不怕担责任,要说“敢为天下先”,他这个出家人,却绝对称得上是个男子汉,不输于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要强上不知多少。当然,比宦官要强得更多,说是强个十万八千里,都是不夸张的。 玄奘大师想起王平安说的梦境来了,梦里那个进宫做法事的高僧,不就是因为害怕权贵,所以才没敢替皇后仗义执言的么,结果害得南柯国的皇帝绝嗣,国家最终还被灭亡。自己绝不能象那位高僧那样,只顾自己的安危,却不顾国家的! 刹那之间,玄奘大师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他直了直腰,大声道:“阿弥陀佛,史大总管说这事是造反,有违圣意,老衲却不以为然。敢问史大总管,皇上说要把皇后娘娘打入冷宫,可说了具体时间?” 史爱国呃了声,皱眉道:“这个,倒是没说。可咱们做臣子的,当然要越快办好才越对啊,总不能拖拖拉拉的!” 玄奘大师摇头道:“非也,史大总管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有没有这样吩咐。敢问史大总管,皇上可明确说了,不让皇后娘娘在去冷宫之前,先去甘露殿里坐坐呢?皇上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史爱国一咧嘴,心想:“要照你这样说,王皇后在没有去冷宫之前,她哪都可以去了,还可以回娘家坐一坐呢!”他摇了摇头,道:“皇上没有说过这话,但是……” 玄奘大师摆手道:“没有但是,既然皇上没有说过这种话,那么咱们陪着皇后娘娘去甘露殿,又怎么能是违反圣意呢,又怎么能和造反扯上关系呢?对吧,念忧禅师,老衲说得没错吧?” 王平安在心里一挑大拇指,好,说得好,果然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人物,史爱国要是跟你讲道理,比比谁的嘴巴更能说,就算他满脑袋都长满了嘴,也是一样说不过你的。 王平安道:“玄奘大师当然没有说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皇后在车里听着,心中大为感激,这位玄奘大师真是大好人啊,自己和他又不熟,更没有什么来往,没给过他什么好处,他竟然会这么帮着自己!嗯,其实这位老禅师帮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兄弟王平安,有个好兄弟就是好,到了关键时刻,连和尚朋友都叫来帮我! 史爱国嘿了声,道:“你们要是这么说,那咱家可就没啥好说的了。不过,此事咱家须当如实禀报皇上,皇上要是有什么责罚,可跟咱家没有半点关系,丑话可得说到前头,免得到时你们说咱家不够义气!” 王平安道:“不怪,我们自然不会怪史大总管的。对吧,米大总管?”他故意叫了声米小苗。 米小苗头皮发麻,叫我干嘛,关我屁事了。他并不吱声,把头一低,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阴暗处。 王平安又冲那禁军的将军,问道:“这位将军,我们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对吧?” 那将军两眼一闭,差点晕过去,关我啥事儿,你们一群人,又是皇后,又是宦官,又是和尚,你还是个禅师,爱咋地就咋地呗,问我干嘛呀,我就是一看大门的,只管大门,不管大门以内的事情! 听他不答话,权当是默许,王平安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一切后果,由本相承担。来人啊,步辇抬过来,咱们陪同皇后娘娘,一起去甘露殿!” 王皇后却害怕起来,她把头伸出车窗,道:“兄弟,这,这不妥……吧?” 王平安却把车门打开,扶着她下来,道:“有什么不妥?咱们又没违反圣旨,能有什么不妥的呢?现在长安的官员以兄弟我为首,兄弟我说行,那就是行。就算不行,也是皇上回来以后的事,姐姐有什么可怕的!” 王皇后一咬牙,心想:“是啊,有什么可怕的,我都到这份儿上了,还需要怕什么么吗,我没有啥可怕的了呀!” 她下了马车,上了步辇,在王平安等人的陪同下,一起去了甘露殿。甘露殿离此不远,片刻即到,一进大殿,王平安就命令小宦官把蜡烛都点起来,要灯火通明,理由就是为了防止前朝的恶鬼作祟,恶鬼怕光亮,只要有光亮,恶鬼就不敢近身,不能害大唐的贤后了。 待扶着王皇后坐下,王平安道:“玄奘大师,请你过来看看,皇后娘娘可有宜子之相?” 玄奘大师自认懂得一些面相之学,善男信女们去找他,多数也是要他看看面相手相,推测一下未来之事,以求心安,所以他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研究的,而且可比街上摆摊的算命先生强多了。 他听了王平安的话,立即走到跟前,对着王皇后仔细打量起来。 王皇后却是大大的不自在,她看向王平安,小声道:“兄弟,这是为何?”她生不出孩子,这是一块心病,现在忽然听王平安提起,又是尴尬,又是不解,不明白为啥要看自己有没有宜子之相。 凡事最怕提前暗示,如果先说某人有什么样的面相,然后往那方面去看,就会越看越象。而王皇后相貌端庄,从相书来讲,那是极有宜子之相的,至于真的能不能宜子,那是两说的事儿,可单从长相上来讲,她绝对一流,绝对宜子。当初李世民定她当儿媳妇儿时,能不看她的相貌么,如果不合格,岂能让她当儿媳妇儿! 玄奘大师看罢,点头道:“经书喻示得极为正确,皇后娘娘不但有宜子之相,而且生出来的孩子,必是我大唐的皇嗣,是下一任的皇帝啊!” 王皇后大吃一惊,自己能生儿子,还是经书喻示的,是哪本经书喻示的?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此时殿中是王平安和史爱国,还有米小苗一众人,而殿外则站着上百名的和尚,玄奘大师说话又中气十足,并不压低声音,他一句话说出来,殿外站着和尚们都听见了。 众高僧齐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以此来肯定师父的话是正确的! 米小苗听了,把头一偏,心想:“就算王皇后没有宜子之相,可玄奘和尚这么一说,也是得让别人以为她有宜子之相了!” 史爱国嘿然道:“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咱家所见之事,一件比一件的奇怪。玄奘大师你既然说皇后娘娘有宜子之相,不知为什么皇后娘娘这许多年来,却为何不产下一儿半女?还有,你是根据哪本经书的喻示,看出来的啊?” 反正他已经得罪王皇后了,且不说自己哥哥是如何得罪的,就算自己在押送王皇后回京的路上,也没少折腾她,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该出声反对时,就得出声反对,不能闷声大发财! 哪本经书?怎么看出来的?对普通人来讲,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至少要引经论典的考证一番,说出理由。可对于出家人来讲,尤其是对玄奘大师这种得道高僧来讲,这绝对不是问题,他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闭嘴! “阿弥陀佛,史施主问得好,不过……”玄奘大师顿了顿,郑重其事地道:“此乃天机,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史爱国气得一翻白眼,好么,和尚就是和尚,不管啥问题,只要往神佛的身上一推,说声天机不可泄露,那就啥都能摆平,我总不能去找神佛,去考证一番吧! 王平安道:“既然是天机,那就不要说了。玄奘大师,不如你说说看,我姐姐此次遇人陷害,可否有转机?” 玄奘大师想了想,道:“转机是要看原因的,容老衲问皇后娘娘几句。” 还没等他问,王皇后却先问了。王皇后着急地道:“玄奘大师,你说是受了经书的喻示,请问是哪本经书?是《观音经》吗?”她想起自己的兄弟王平安,曾有小观音之称,这个称呼她以前听过,可从来没放在心上过,现在临急抱佛脚,抱上了小观音的脚,便说出了《观音经》。 玄奘大师摇头道:“观音经?不不,怎么会是这本经书呢!”他并不回答是哪本经书,反而接着往下道:“皇后娘娘娘,在事发时,是否只有你一个在皇子的身边?” 王皇后有要哭的意思,点头道:“是啊,只有我一个人……其实,也不是我在场的,我只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罢了,结果那个杨狐狸就说是我做的。” 玄奘大师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皇后娘娘你离开皇子时,皇子的身边是没有人的,而又是在荒郊野外,对吧?” 王皇后嗯了声,道:“是啊,皇上去狩猎,自然不会进城去住,是在野外的林边,立的帐篷,当时只有皇幼子一个人在帐内。” 玄奘大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荒郊野外,恶鬼必多,而皇子身边没有人,他自己又是婴孩,阳气太弱,恶鬼便可趁机害他。这样的话,又可印证那梦境了!” 不用王平安给他找什么理由,让他相信什么“蹊跷”之事,他自己就会不停地去寻找,去印证,非把这事和神佛的喻示往一块扯,而且还扯得有理有据。当然,就算说不通也没关系,天机嘛,不可泄露,只要说声佛曰不可说,那什么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史爱国在旁听着,切了一声,心想:“真是……嘿,不会是王平安教他的吧?可他一个堂堂佛门高僧,就算是王平安想利用他,让他出来为皇后辩解,他就能真的辩解?一个出家人,能愿意淌这汪浑水?” 他道:“玄奘师父,说话可要留神,不能妄语啊,否则要下拔舌地狱的!”他意思明显,不要替王平安说谎,你可是出家人,要自重身份。 玄奘大师当即高诵佛号,道:“不错,绝不可妄语,史施主说话要留神了,如果冤枉了皇后娘娘,就算老衲替你念多少遍的往生经,也恕不回你的罪过,你仍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你……好,好,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咱家不管了,行吧?”史爱国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只感这老和尚口齿上的功夫太过了得,实在说不过他。 玄奘大师看向史爱国,又道:“史施主,老衲看你有些佛缘,不知你对皈依我佛……” 王平安连忙阻止,道:“玄奘大师,收徒弟的事以后慢慢再说不迟,话题不要岔开,咱们还是说正经事为先!” 玄奘大师嗯了声,只好放过史爱国,他又对王皇后问道:“那皇子死因,可是被捂死的?身上没有别的伤痕吧?” 王皇后稍稍一怔,有没有别的伤痕她还真不知道,不过推想,如果有的话,那太医一定会说的,她道:“没有,没有别的伤痕,太医们检查过了,没有提起过别的。” 玄奘大师点头道:“如此又可印证了,皇幼子确是被恶鬼害死的无疑。”他转头对王平安道:“念忧禅师,你精通驱鬼之术,有大圣安之称,你自是知道有鬼压身一说。” 王平安啊了声,道:“是鬼压床吧?啊,在帐篷里没有床,就只能压身了。玄奘大师是说皇幼子是被鬼压身了,所以才驾薨的?” 玄奘大师重重地点了下头,大声道:“正是如此,恶鬼压身,皇子毙命!”他一说完,殿外的和尚们一起念了声阿弥陀佛,接着念起往生经来,替皇幼子李素节超度。 王平安看向王皇后,见她脸上露出喜色,又看向史爱国,却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而再看向米小苗,却见米小苗正在撇嘴,而自己的目光一转到他的脸上,米小苗的嘴立即正了过来,再不撇着了! 王平安道:“如此说来,确是恶鬼作祟了,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只是不知那些恶鬼为什么要害皇后娘娘呢?” 他早把为什么,说给玄奘大师听了,但他说是他说,他说不好使,而通过玄奘大师的嘴说出来,那就有份量了。玄奘大师好歹也算是“神职”人员,由他来说恶鬼罗刹的事情,那绝对算是权威,大唐的专家。 玄奘大师毫不犹豫地道:“老衲在宫中做法事的这段时间,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宫中的恶鬼太多太猛,而且都是前朝的恶鬼,属于陈年老鬼,法力高深,极难对付。他们是前朝余孽,自不肯让本朝好过,所以他们不仅仅是要害皇后,还要害所有的皇子,以及爱护皇子的嫔妃,萧淑妃便是前车之鉴啊!” 史爱国嘿了声,看向王平安,萧淑妃是怎么死的,王平安很清楚,总不能把我哥哥也说成是前朝的陈年老鬼吧? 王平安回了史爱国一眼,心想:“你哥哥不是前朝的陈年老鬼,他是本朝的陈年老鬼,一样的可恶!” 王平安转过脸,问道:“那这么说,恶鬼要害皇后娘娘,还有皇子,不会是想让皇上绝嗣吧?神佛可是这样喻示的?” 他不问事情是不是真的这样,也不说要不要派大理寺的人去查证,去破案,而是问有关神佛的喻示。这话要是问了长孙无忌这样的大臣,立时便会斥责他糊涂,可现在他问的是玄奘大师!问不同的人,就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玄奘大师连眼皮都没眨,直接就点头道:“不错,这就是神佛的喻示,通过那经书向我等凡人喻示的未来之事!” 王平安自己挑话茬儿,自己往下接,他又问道:“那不就等于说,所有的皇子都有危险了吗?皇后娘娘也有危险了啊!” 玄奘大师道:“不错,正是如此。老衲见皇后娘娘有宜子之相,只是时机未到,她还没有生育皇太子而已。而那些陈年的恶鬼,更加看出了这点,所以他们想方设法地要害皇后娘娘,断了我大唐的皇嗣啊!”最后半句话,他说得痛心疾首,仿佛看到了大唐的末日一样。 史爱国实在听不下去了,太过份了吧,比我大哥还过份,我大哥做了案子之后,好歹还找替罪羊,至少找的替罪羊是个活的啊!你们倒好,连活的替罪羊都不肯找,嫌找起来麻烦,把所有的事都往恶鬼的身上推,还什么陈年老鬼! 这老和尚想干嘛,想再做场更大的法事?让长安人知道他佛法高深不行,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顺便让番邦的人也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还真让他猜对了,如此好的机会,玄奘大师岂有放过之理! 王平安只问了一句,道:“那该如何化解?” 玄奘大师立即道:“做一场更大的法事,由老衲亲自主持,不仅要在宫里做,而且还要去宫外,去皇上的军队当中去做,并且让皇上和番邦的人都参加,大家一起在老衲的带领下,念经驱魔,如此才能化解这一场巨大的恶鬼之灾!” 顿了顿,他宝相庄严,无比郑重地道:“这是唯一化解的方法,不如此不行啊!” 王平安啊了声,也很郑重地道:“是啊,看来不如此,真的不行了啊,这场恶鬼之灾,实在是太巨大了,得动用所有人的力量,才能化解啊!” 王皇后在旁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做场**事就行了?没我啥事啦?好兄弟,你真有本事,你真好!” 米小苗一捂脸,用不着这么折腾吧,王相爷呀王相爷,你就不能写道奏章,替王皇后辩解一下,求求情么,历朝历代的大臣不都是这么做的么?你听谁说过,遇到这种事情,是用念阿弥陀佛解决的呀! 史爱国则心想:“不要吧,我刚回来,就又要把我折腾回去?” 王平安谁也不理,别人爱同意不同意,现在他官最大,所以他的嘴就最大,他的话就最有份量,别人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这就叫有权有势,不服不行! 他转过身子,双眼含泪,对王皇后道:“姐姐,你受委屈了,你不仅不是有罪之人,反而是我大唐的功臣,如果不是你,我们到现在还不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跟前朝的恶鬼有关!姐姐,你是我大唐的功臣,我大唐的江山社稷,都是因为你,才能得以保存的啊!” “兄弟你……姐姐我……我我……”王皇后心中纳闷儿,这就行了?得到了一个和尚的支持,这事就能平安渡过?自己这个兄弟聪明无比,他到底是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啊? 王平安道:“事已至此,多说无宜。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么恶鬼下一个要害的人,必是太子不可,咱们得去救他,不能让他被恶鬼给害了。咱们得马上离京,去追赶皇上,把**事赶紧做了,以确保太子殿下无忧。宫里死的人太多了,不能再死了,我大唐的皇嗣伤不起啊!” 玄奘大师呃了声,连忙点头,道:“对对,念忧禅师说得好,伤不起,伤不起啊!” 王平安站起身来,道:“皇后娘娘,就由你坐镇皇宫,虽然留你在宫中,恶鬼必要害你,可为了大唐,为了皇上,为了天下亿万子民,臣斗胆请求,求你接过这个沉重的担子吧,现在大唐的安危,可都系于你一人的身上啊,臣求你万万不要推辞!” 王皇后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我是回来坐牢的,被打进了冷宫的啊……这就要变成坐镇皇宫了? 史爱国哭笑不得,他道:“这个,这个不妥吧!皇上的旨意是……” 王平安大喝道:“事急从权,岂能拘于死板!难不成如果我大唐遭受了灭顶之灾,要由你一个人承担吗?” 史爱国也来气了,他也跳起了身,道:“王相爷,夸大其词了吧,怎么可能……” 再次打断他的话,王平安压低声音,不再大喝,他小声道:“怎么不可能?史老叔,小侄提醒你一句,皇幼子死了,可太子也不大啊,他也是个小小的孩童,万一他要是出点事儿……离宫在外,可是很容易出事儿的啊!” 史爱国顿时一哆嗦,他不想管宫里的事,可不代表他糊涂,那皇幼子是怎么死的,他嘴上不说罢了,心里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的。如果皇太子再出点什么问题,这种事情七绕八绕的,可别绕到他的头上,那可是没准的事啊! 史爱国立即道:“不错,王相爷所言极是,这个**事是必须要做的。不过嘛,就由咱家陪着皇后娘娘吧,至于皇上和太子那里,不如就由王相爷去,你看如何?”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王平安嘿了声,道:“好,便由我去办!” 第八百八十四章 见到李治 第八百八十四章 见到李治 玄奘大师极为欢喜,别看他岁数大了,但能给皇帝做法事,而且把法事越做越大,重要到了可以挽救大唐江山社稷的程度,对他来讲,还是很值得欢喜的! 他心想:“为僧一世,总算能为国家做点什么了,此次法事定要做得圆满才行,将佛法发扬广大,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法相宗的存在!” 唐玄奘自立了门派,属于大乘佛法派系,名为法相宗。唯真正懂佛法、知佛性、明佛理的人可以由此踏上坦途。不过既然已经开宗立派,那么就得推广。 从自他得知王平安最擅长做广告之后,便细细研究了何谓广告,感觉不能单纯地说成是广而告之,而是更要让天下人得知被广告的事物,是多么的重要,多么的正宗。所以他要给自己的宗派做广告,那么利用皇家法事进行宣传,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玄奘大师高诵佛号,对王平安道:“念忧禅师,事不宜迟,为救我大唐社稷,不如咱们现在就走吧,连夜出城,明早就能追上我大唐皇帝,那时立即开始做法事,方可化解此难啊!” 王平安连声道:“有理,有理,咱们这便走吧!玄奘大师你把所有的徒弟都带上,咱们让北衙的士兵准备马匹,连夜追赶皇上。对了,把所需法器都带上,免得到时做起法事来,东西不就手,减弱了驱魔的效果。” 玄奘大师道:“那是自然,该带的都要带。要不然咱们分头行事,老衲带着弟子们去收拾法器,念忧禅师你去玄武门那里备马,咱们在门口汇合,你看怎样?” “很好,不过你得快些才成!”王平安说道。 玄奘大师跑出大殿,招呼徒弟们立既返回启蒙殿,去收拾东西了。 王平安则对王皇后和史爱国道:“姐姐,你就留在宫里吧。史大总管,请你陪在皇后娘娘的身边,还有把执事和宫女叫进一批来,百十来人保护她,我就不相信,恶鬼还能近她的身,害了她的性命!” 史爱国点头答应,他冲米小苗一挥手,道:“小苗,你跟着王相爷一起去见皇上,给王相爷打打下手什么的,可不要怠慢,要勤快些才成。” 米小苗明白史爱国的意思,史爱国自己不愿意出面,便由他向皇帝去解释,要是皇帝震怒,那么挨骂的便是他了!谁让自己是干侄子,而人家是干叔呢,米小苗无可奈何,只好答应。 王平安带着米小苗,还有几个小宦官,再次赶到了玄武门,管那当值的禁军将军要马。那将军倒是好说话,反正堂堂宰相都发话了,又有假大总管在旁协助,那他也没必要阻止。他让士兵迅速准备好百余匹战马,一并交给王平安使用。 战马刚刚准备好,玄奘大师便带着徒弟们赶来,人***包小包地背了法器,连跑带颠地跑来。众人汇合,骑上战马,出了玄武门,往李治狩猎的方向追去。 一路众人策马奔驰,行进速度极快,待到天色将明之际,便即赶上了前面的大队。此时的禁军有早起的,正在升火做饭,整个营地里众人忙乎,可却没人说话,气氛低沉,想必是大家都害怕皇帝发怒,所以都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祸事临头。 王平安到了营地,下了战马,带着玄奘大师和米小苗赶去拜见李治,而大队的僧人则留在营地的外面,不经通禀,禁军是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王平安到了李治的帐篷外面,对着守卫的禁军道:“烦劳通禀一声,就说门下省侍中王平安,有要事求见皇上。” 他说话的声音挺大,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里面的李治如果已经醒了,是能听到的。就算是禁军通禀,也是隔着帐篷说话的,和他自己说,并无二致。 果然,还没等禁军说话,里面就传出李治的声音,李治的声音嘶哑,道:“外面是无病吗?进来说话。” 王平安忙答应一声,示意玄奘大师和米小苗等在外面,他整了整衣冠,咳嗽一声,挑开帐帘,进入了帐篷。就见帐篷里面还点着蜡烛,烟雾很呛人,李治躺在褥子上,额头上盖着条手巾,旁边武媚娘跪坐着,眼睛通红,泪痕未消,似乎刚刚哭过。 王平安一进来,武媚娘立即道:“舅舅,你可算来了,可是知道了素节的事?” 王平安嗯了声,跪在李治的身前,道:“臣见过皇上。”见过了礼,这才对武媚娘说道:“知道了,昨天晚上皇后娘娘被冤枉,送回宫中时,正巧我就在宫中,得知了消息后,便立即赶来,以免误了大事!” 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表明了立场,他是支持王皇后的,而且认定王皇后是被冤枉的,那么他此次前来,也就是来给王皇后求情的,意思明确,没有半点表达上的误差。 武媚娘大吃一惊,心想:“原来他是支持王皇后的!也对,他和王皇后是干姐弟,不帮她这个后宫之主,岂有帮我的道理,何况他不见得知道素节是怎么死的,还想要好好查一查呢吧!” 心里惊讶,武媚娘脸上却不露声色,反而却道:“舅舅所言极是,我也说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还请皇上不要发脾气,不要责罚皇后娘娘呢!” 王平安看向武媚娘,重重地点头道:“你虽是个女流之辈,但见事却也明白,知道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 他转过头,又对李治说道:“臣把近些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整理了一下,然后仔细分析,发现了一个惊天的阴谋,此阴谋关系到我大唐的江山社稷,还关系到皇上您的皇嗣,非则小可,所以便带着玄奘大师连夜赶来,报于皇上知晓。” 李治拿开额头上的手巾,微微欠起身,看向王平安,道:“什么阴谋?你带着玄奘来干什么,他不是在宫里做法事呢吗?” 王平安道:“皇上,这个阴谋如果由臣来说,怕您不信,所以臣特地带来了玄奘大师,由他为您解说,想必更加可信,不如让他进来,为您说一说?” 李治啊了声,一手柱着褥子,直起身来,道:“无病,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朕怎么可能不相信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阴谋,和皇后又有什么关系,由你说就行了,不用叫和尚进来的。” 王平安却叹了口气,道:“皇上信任臣,臣感激不尽。可这个阴谋太过重大,还是由玄奘大师来说吧,由臣在旁边补充就行了。” 李治想了想,没吱声,却看向武媚娘,他以前凡事都依靠王平安,可近段时间来,这种信任却逐渐地转移到了武媚娘的身上,不管怎么说,枕边人总是最能受到信任的,他也不例外,何况这个枕边人还相当地有主意。 武媚娘颇有些心惊肉跳,搞不清楚王平安说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她问道:“舅舅,那是关于什么事的阴谋,竟然还危害到我大唐的江山社稷,跟皇子又有什么关系?”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简而言之,和萧淑妃之死有关,更和皇幼子素节之死有关,如果要是范围广些,甚至还和史忠臣大总管之死,也有很大的关系。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 武媚娘身上立时冒出冷汗,要说阴谋,她自己可也犯了事儿,莫不是王平安发现了什么,或是推想出了什么,所以才这么说的,他想要彻查?世上的阴谋就怕查,万一查出点儿什么,自己岂不是要前途尽,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 王平安见她露出害怕的神色,深怕她出声反对,万一李治因为她的几句话,就不见玄奘大师了,那可糟糕了,自己费了一圈的事,便都算白忙乎了。 王平安赶紧道:“宫中近来频频死人,已由玄奘大师查明,并非是人为,而是因为前朝的恶鬼作祟,还是陈年老鬼。但鬼神之事,臣说不清楚,所以只能由玄奘大师来解说。”他又对武媚娘道:“你不用担心,恶鬼虽然凶猛,但有我在,必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放心,尽管放心!” 他一给武媚娘吃定心丸,武媚娘果然放下心来,原来是找好了借口,这也算是找到了替罪羊吧,只不过替罪羊是陈年老鬼,而非活人,这却是挺出人意料之外的。 武媚娘深怕李素节的事情,查到自己的头上,听王平安有了解决的“借口”,她自然不会放过,连忙点头道:“如此说来,还真得让玄奘大师进来解说呢!” 李治这才道:“好吧,那就让他进来吧,把什么陈年恶鬼的事情说说清楚。朕昨晚一夜未眠,只是想着素节,心里难受啊,如能早点得知素节之死的原因,心里也能踏实些。” 王平安冲帐外大声道:“玄奘大师,请你进来,皇上要见你。” 帐外,玄奘大师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想:“我法相宗能否成为佛门第一宗,就看今日了!”他高声念了句佛号,挑开帐帘,低头进来。 刚一进帐,玄奘大师便被呛得咳嗽两声,心想:“这帐里怎么比佛堂还要烟气重啊,人在帐里待的时间久了,怕是会生病吧,而且也更容易让邪魔入侵啊!” 第八百八十五章 得罪武媚娘 第八百八十五章 得罪武媚娘 玄奘大师进了帐篷,先对着李治双掌合什,行了一礼,道:“佛门弟子玄奘,拜见我大唐天子!” 李治摆了摆手,道:“免了,出家人不必多礼。玄奘大师请坐,听无病说你有事禀奏朕,就请说吧!”他说话很客气,对玄奘大师算是有礼貌,一连用了两个请字。 玄奘大师道了声谢,便坐到了王平安的身边,他没先说事,却先来了一句:“这帐中昏暗,而且烟雾过重,想必阴暗之处藏有鬼怪,老衲还请皇上打开帐帘,一来通风,二来朝阳初升,任何鬼怪见了太阳,都是要逃的!” 李治一愣,随即惊道:“这帐里有鬼怪?这话从何说起?”他立时坐直了身子,对王平安道:“把帐帘挑开吧,外面天亮了?也该透透气了!”先别管玄奘和尚是不是在危言耸听,先把帐帘打开,让自己处于安全境地才好。 王平安连忙把帐帘打开,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此时正值清晨,外面太阳已然升起,阳光明亮,照进帐内,立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玄奘大师道:“陛下请看,这帐帘一打开,您立时就感觉好些了吧!”他一指帐内,又道:“阴暗之处一有阳光照到,那些鬼怪立时就逃走了。陛下可以大口吸气,自可感到胸中舒服!” 在帐篷里憋了一宿,打开帐帘,任谁都会有这种感觉,和鬼怪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可玄奘大师一说,而李治又照着一做,立时便感果然神清气爽了许多。 李治做了两个深呼吸,点头道:“好,现在就请你说说那个阴谋吧,听说是有关恶鬼的阴谋,无病说不清楚,只好由你来说了。” 玄奘大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讲了起来,他先是把王平安的那个梦给说了出来,着重强调那是因为经书的关系,所以才让王平安做的梦,一切都是经书的功劳,而且他说的梦中细节,竟然比王平安多出不少,王平安说的那个算是大纲,而他说的才是整个故事! 王平安听着直咧嘴,心想:“好么,就算他不当和尚,而去当说书的,想必照样会财源广进,不会饿着的,说不定比当和尚更加滋润些!” 李治听了故事后,目瞪口呆,而武媚娘也是呆住不动,两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他们还从没听过这种离奇的梦呢,而且梦里的事情也太吓人了些! 好半晌,李治才道:“这个梦未免太可怕了,是在说那个国家的皇帝绝嗣,以至于国家灭亡?” 玄奘大师道:“正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王平安心中叹气,句句属实这句话是错的,可绝无半点虚假却是对的,因为整个故事里,没有半点是真的,全是虚假的,当然不会是半点了! 武媚娘看向王平安,道:“舅……王相爷,你做这个梦时,是被吓醒的吧?”有外人在,帐帘又被挑开,她便不再叫舅舅,而是叫起了王相爷。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当时吓得我突然惊醒,差点滑入澡盆里,只差一点点就呛着自己了。” 李治却问玄奘大师,道:“玄奘……圣僧,你说的这个梦可是在喻示着我大唐,也会发生这种事?” 玄奘大师心中欢喜,皇帝竟然叫起他圣僧了,看来已经得到皇帝的信任,想必法事是可以做成的了。他别的不关心,只关心能不能做成一场法事,把自己法相宗给宣传出去。 点了点头,玄奘大师道:“这个梦不是在喻示,而是梦中的事情,在我大唐已经发生了!”紧接着,他把自己在宫中做法事时的所见所闻,开始说了起来。 说别人的事,他就够详细的了,说起自己的事,那就更加是详细上面,再加详细。把他在启蒙殿里看到的恶鬼形象,非常具体地描述了出来,仿佛那些前朝的恶鬼他亲眼所见似的。 说到后来,他道:“昨晚,就在念忧禅师到来之前,老衲正在闭目养神,却忽然发现香烟之中,幻化出一只恶鬼,顶盔罩甲,似是前朝武将的服色,这恶鬼在烟雾中扑向老衲,可老衲半点不惧,口念金刚经,用木鱼槌指向他,只叫了声嘟,就把他吓退了!” 李治大吃一惊,道:“宫中竟然真的有恶鬼,竟然真的是前朝的!”他这次出来,就是因为害怕所谓的恶鬼作祟,现在一听玄奘大师说见到了恶鬼的真身,他当然吃惊,甚是恐惧。 王平安也很是吃惊,他吃惊的不是玄奘大师看到了恶鬼,而是吃惊,这位高僧怎么胡说八道,竟然说真的有恶鬼? 玄奘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对于他来讲,他并没有说谎,事实上在王平安找他之前,他在想着一本书,名为《梨俱吠陀》,这书有罗刹的记载,说起过罗刹国,也就是现在的斯里兰卡。他一想这本书,脑中自然就产生了罗刹的形象,而他又在宫中,现在一提起,把罗刹说成是“似”前朝武将,也不能算是说谎,这不算是破戒,只能算是说得更加具体,更加有实体性质罢了。 玄奘大师道:“世间万事,皆出有因,前朝恶鬼想要害本朝的皇帝,是完全说得通的。而且如果老衲所料不差,下一个要害的就是皇后娘娘。所以在皇后娘娘受冤之后,老衲力排众议,把她救了下来,送到了甘露殿,只有如此才能保住她啊!” 李治啊了声,喃喃地道:“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可我看着,皇后……嗯,皇后也许是真的受了冤枉啊!” 武媚娘却是又惊又怕,王平安找理由,把李素节之死给淡化,找替罪羊背黑锅,这是她赞同的,可黑锅这么个被背法,那王皇后就也成了无罪,她还会成为后宫之主,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危险,一个小小的御女,哪可能斗得过皇后,这种陷害皇后的机会,以后是再也不会遇到的啦! 武媚娘看向王平安,目光中满是祈求,那意思很明显,这件事不能这么处理啊,如果王皇后不被定罪,那她早晚会报复我,而且必将置我于死地,这不是要我的命嘛,还是赶紧再编个梦出来,把王皇后梦死算了! 王平安眼角余光可以看到武媚娘的表情,可他却并不转头,不去看武媚娘。他一直都在支持着武媚娘,可这个女人办事未免太过狠毒,与历史上记载的全然无二。如此狠毒的女人,以后得了势后,没准儿就会害了自己,杀人灭口的事,她一定干得出来,而自己偏偏又知道得太多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算是要再接着支持武媚娘,也要减缓支持的程度了,自己得先把后路弄好,最好能出藩镇守一地,执掌军政大权,比如说去折柳县,领十万突厥大军,这样武媚娘就不敢动自己了,这个退路他没有弄好之前,再也不敢支持武媚娘了。别支持着,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命给支持了进去,那就犯不上了! 武媚娘见他不看自己,心想:“完了,看来王平安终究还是指望不上。到底是自己所求他的多,而他没有什么求自己的,这种人可是不会甘心听命的。自己只能加力扶持心腹了,比如李义府,还有那个米小苗!” 心里想着,她忍不住往帐外看去,见帐门边上,就站着米小苗,而米小苗也在看着自己! 米小苗一直在听,可却半点不表态,直到武媚娘看了出来,他心中得意:“怎么样,杨娘娘,你到底还是用得着我吧,关键时刻,谁也不好使,还得是咱家!” 他冲着武媚娘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里面的玄奘和尚说的都是假话,不可信! 不可信!武媚娘当然知道玄奘和尚的话不可信!但是,不可信,却要如何告诉皇帝不可信呢?王平安和玄奘和尚合力编造的这个故事,有着很远整的前因后果,而且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要想揭穿,那是极费力气,甚至是不可能的! 如何化解,怎样应对?武媚娘心慌意乱,满嘴的苦涩,可急切之间,却是想不出半点的办法来! 李治刚刚说完王皇后有可能是被冤枉的,王平安便道:“玄奘大师,既然你已经查明了真相,那该如何化解此次恶鬼之灾呢?” 玄奘大师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须当做一场法事,要规模宏大才行,不如此,陛下的皇嗣……” 灵光一闪,武媚娘忽然想到,他们所说的这个故事,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漏洞,玄奘和尚说了一大通,里面有一点,就是说王皇后会生下皇位继承人来,而现在皇位却有继承人啊,就是那个李忠!李忠可是太子,他才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如果说王皇后以后又生下一个来,那李忠怎么办?也死了? 如果李忠不死,被这场法事给救了下来,那王皇后以后就算要生,也不是生的皇位继承人,这便证明王平安的梦是假的,神佛喻示得不准;如果李忠死了,或是被废了……他怎么可能死呢,被长孙无忌看得好好的呢!被废,那更不可能了,一个小小孩童,又没犯什么过错,怎么可能被废呢? 自相矛盾,这是一个大大的漏洞! 武媚娘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那太子现在也是有危险的啊,他不会出事吧?要是玄奘大师说的是真的,那太子现在有可能也被恶鬼害了呀!” 李忠现在肯定不会被恶鬼害了的,只要长孙无忌把他给领来,那么王平安的梦不攻自破,就算他能自圆其说,但却也不那么能让人相信了。只要这么拖上一拖,武媚娘便可得到思考的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应对这件事。总之,一定要把王皇后打倒,送进冷宫里去! 武媚娘不说还好,她一说李治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太子,他大叫道:“忠儿,忠儿!哎呀,快快把忠儿带过来,快快,让我看看他!” 王平安眼皮一跳,李治又自称我了,看来他是真的急了! 外面的禁军听到皇帝呼喊,赶紧向长孙无忌的帐篷跑去,去找太子。帐里说什么,禁军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听得直咧嘴,将信将疑,可这种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皇太子有事怎么办?这可真的会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呀! 一名禁军校尉玩命似地跑向长孙无忌的帐篷,可刚到了帐篷前,就见长孙无忌站在帐门口团团转,而透过打开的帐帘,就见里面围着好几个太医,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禁军校尉大吃一惊,长孙无忌的帐篷里不可能住着别人啊,只能是长孙无忌自己,还有一个小太子。长孙无忌又没有带女眷,而他又在外面转圈,那帐里的太医是在给谁看病,难不成是在给太子看病? 本来这禁军校尉还对玄奘大师的话将信将疑,太子好好的,又被长孙无忌照顾着,不可能出事的,所以他还有些怀疑,不怎么相信。可现在看起来,那玄奘大师的话,完全正确啊,小太子真的被恶鬼给缠身了! 长孙无忌心中烦躁之极,他看向帐内,连声叹气。昨天他把李忠带回自己的帐篷,心想一个小孩子而已,还不好照顾么,给他吃饱喝足不就得了,能有啥事! 可万没想到,小太子因为受了惊吓,又和长孙无忌不熟,两个人以前几乎没人任何交往,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让李忠和一个陌生人一起住,而照顾他的王皇后又被带走了,小小孩子害怕之极。 长孙无忌喂李忠吃东西,小孩子吃完就吐,而且还抽抽噎噎地哭个不止,长孙无忌大感不耐烦,便摆出舅爷的架势,斥责了他几句,说他不乖不懂事。结果李忠受了这份折腾,当晚就生病了,到了天明之时,竟然发起高烧来! 长孙无忌没办法,只好叫来太医给李忠看病。他站在帐外又是跺脚,又是叹气,自己昨天还说要保太子无忧,太子跟着他保准啥事没有,可还没过一天,孩子就病了,这可让他怎么和皇帝交待啊,未免显得自己无能了! 正在发愁时,长孙无忌忽见一名校尉奔来,他心中叫苦,看这校尉的样子,定是皇帝派来的,这可怎么办,太子生了病,自己可怎么和皇帝说啊! 果不其然,就听这校尉道:“长孙相爷,皇上要见太子,请您带他过去!” 第八百八十六章 武媚娘有了应对之法 第八百八十六章 武媚娘有了应对之法 长孙无忌一听,摇头不止,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自己堂堂一个宰相,连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才一晚上,就把孩子给照顾得发高烧了。皇帝要是知道了,岂不是雪上加霜,更得上火了么! 可皇帝要看太子,他总不能不让人家父子相见。长孙无忌道:“知道了,老夫这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这校尉往帐里看了眼,又道:“长孙相爷,王相爷从长安来了,是连夜赶来的,现在就在皇上的帐篷里,要不要将他叫来?” 长孙无忌啊了声,随即大喜,他道:“王平安来了?好好,你这就回去,悄悄地把王平安给叫出来,让他来老夫这里!” 校尉答应一声,可又犯难地道:“长孙相爷,王相爷正在和皇上说事情,说的是前朝恶鬼害人的事。想要悄悄把他叫出来,怕是不太可能,皇上是非知道不可的,而且皇上现在非常着急,怕恶鬼把太子害了,急着要见太子呢,卑职回去得把太子的事和皇上说明,没法隐瞒啊!” 长孙无忌奇怪地道:“前朝恶鬼害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长话短说即可,挑重点的说。” 校尉把王平安和玄奘大师说的那个梦,大略地说了一遍,讲给长孙无忌听! 长孙无忌听完,心想:“纯属胡说八道!不过,这次的胡说八道,对我倒是挺有利的,别的不说,完全可以解救我的面子,只要把小太子得病的事情,往前朝的恶鬼身上一推,就没我啥事了,面子可以得以保全!” 对于当朝第一大臣来讲,面子无比重要,丢别的可以,丢面子不行,尤其是在这么多的番邦使者面前,如果他堂堂大唐第一重臣的面子丢了,那以后想要找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长孙无忌一摆手,道:“知道了。老夫这就去见皇上,咱们一起去!”他回头对帐里的太医们道:“你们小心伺候着,王平安已经到了,老夫这就去叫他,他一来太子的病就可以治好,你们不用着急,只要照顾好太子就成,不用给他开药了!” 说完,他跟在那校尉的后面,一起去见李治和王平安。 帐篷里的太医们一听王平安到了,齐齐松了口气,陶巨东道:“万幸,万幸,只要王相爷一到,万事无忧矣!” 别的太医则一起点头。昨天是皇幼子身亡,而今天太子又得了急病,身为太医,他们责任重大,虽然太子的病没啥大不了的,这里任何一位太医都能绝对治得好,可如果有王平安来,那责任就转到了王平安的肩上,他们宁可不要功劳,也不愿意淌这汪浑水。 长孙无忌大步来到李治的帐篷前,他进了帐篷,先给李治见了礼,便立即道:“皇上,您要见太子,老臣却没法把他带来。不知怎么的,昨晚太子突然患了急病,病情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老臣实不知哪里照顾得不周,才导致太子患病。已经叫太医们去会诊了,可太医们半天也诊断不出什么,正好王平安到来,不如让他去给太子看看吧!” 李治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他跳起身来,急道:“忠儿得了病?你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这,这……难不成前朝的恶鬼,这么快就要害他了?” 武媚娘也是大吃一惊,心想:“这怎么可能,李忠怎么会这么凑巧地得了病?长孙无忌未免太过废物,连一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还当什么宰相!” 玄奘大师却不是吃惊,而是大喜,看来那经书让王平安做的梦,果然是神佛的喻示啊,这皇太子竟然真的得了病,神佛未欺我也! 他脸上自然不能露出高兴的表情,站起身来,玄奘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太子得了急病,正合老衲所言。陛下,就请让老衲给太子去看看吧!” 王平安也站起身,心中却想:“小孩子被折腾着了,昨天在王皇后被带走时,必定又受了惊吓,得了病很正常,金枝玉叶本就比普通的孩子身子弱。” 王平安道:“皇上,臣愿意跟玄奘大师一起去看,也好给玄奘大师打个下手!” 李治大步往外走,急道:“不错,大家一起去看忠儿,忠儿可不能有事啊!”他刚刚死了一个儿子,可经不住再死一个了,打击未免太大! 众人一起往外便走,武媚娘在帐里犹豫了一下,她也跟着出来,却没有马上跟去,而是冲着米小苗打了个眼色。 米小苗会意,两人落在人群之后,米小苗向武媚娘汇报起来,把昨晚王平安进宫的事情说了一遍。 武媚娘听罢,便即明白,这定是王皇后被抓后,她的手下人立即回报长安,找到了王平安,王平安在得知消息后,立即编出了个故事,然后去唬弄玄奘和尚,而玄奘和尚因为受了经书的威胁,所以便不得不顺从王平安,帮他说谎,欺骗皇帝。 米小苗低声道:“杨娘娘,昨天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小奴并不知道,但皇后倒台却是肯定了。可王相爷这么一搀和,怕是皇后不但倒不了台,反而会被当成了功臣,以后她的位子坐得更稳了,您要想上位,却是要难上加难了!” 武媚娘嗯了声,心想:“这些我当然知道,可问题是王平安说谎,你知道,我也知道,皇上却不知道。怎么能让皇上知道王平安在欺骗他,这才是最重要的,可眼下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啊!” 他俩在后面窃窃私语,李义府巴巴结结地凑了过来,问道:“杨娘娘,可有什么事儿,需要小臣效劳的?” 武媚娘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你对于捉鬼驱魔这种事,有什么了解吗?” 李义府呃了声,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他官小职微,刚才没有在帐外偷听,只好摇了摇头,道:“小臣倒是看过不少民间野史志异,还看过《山海经》,不过对于捉鬼驱魔的事情,倒是不太了解。” 武媚娘对米小苗道:“我现在没功夫,你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说一下,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分彼此,要一起想办法才行!”说完,她加快脚步,去了长孙无忌的帐篷。 米小苗本来挺看不上李义府这种人,也没把他当回事儿,可听武媚娘一说,对李义府该看不起还是看不起,可态度却好了许多,把昨天晚上的事和他说了起来,而李义府把昨天这里发生的事,也和米小苗说了一遍,两人共同商量起来,想找出应对之法。 武媚娘赶到长孙无忌帐篷那里时,王平安已经给太子李忠看完了病,并且开出药来,交给太医们去煎药了。玄奘大师则坐在李忠的身边,口中念念有词,为李忠做法事,降妖除魔。 李治在帐外不停地转圈,嘴里不住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褚遂良和房玄龄等一众老臣也都围了过来,就象昨天似的,重臣在圈内,禁军在圈中,而各国使者在圈外。 人人表情不同,但却都不说话。人群里最兴奋得无异于各国使者,昨天他们看到皇幼子驾薨,就够他们议论的,可今天却又见到大唐的太子得病,人人更是好奇,甚至有些人把这些事都写成书信,交给随行的侍从,让他们报给各国的君主得知。 大唐皇嗣出了问题,国家就有可能出现混乱,他们各自的国家在这场即将来临的大变中,能否得到好处,分上一杯羹,那可是需要好好筹划的。 武媚娘在人群里站了好久,可里面的玄奘大师也没把法事做完,她心中焦急,便想过去和李治说话,想要“安慰”一下李治,顺便探探口风,看看皇帝要怎么处理王皇后。 可她正想过去,却还没有过去时,忽然有人拉她的衣袖,她回头一看,却是米小苗。米小苗压低声音,说道:“杨娘娘,小奴和史义府已经商量好了应对之法,请您出来,咱们说一说。” 武媚娘大喜,赶紧出了人群,去听李义府和米小苗说应对之法。 帐中,直到药煎好了,玄奘大师也没将法事做完,王平安让玄奘大师接着做,他则扶着李忠,把药给喝了。李忠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得的急而已,再加上恶鬼什么的把众人都给吓唬住了,所以才觉得份外严重。一剂汤药下去,过不多时,李忠便出汗,烧也渐渐地退了。 直到这时,玄奘大师的法事都没还没做完呢! 李治见儿子的病好了些,这才松了口气,问道:“舅舅,无病,你们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 王平安道:“皇上,不如在这里做场法事吧。还有,皇后娘娘受委屈,您还得好生安抚才成。” 长孙无忌也道:“对,确是要做场法事,姑且不论恶鬼之事,做场法事驱驱邪,就当求个心安吧!” 李治叹了口气,进帐去看了看李忠,出来后便道:“那就做法事吧,暂且不用赶路了,等做完了法事,就把忠儿送回去吧,让皇后好好照顾他。” 忽然,一个小官凑了过来,道:“皇上,要说做法事,臣倒是知道民间的一个方法,只是不知合不合用。” 李治转头看去,见说话之人竟是史爱国新收的儿子,李义府。 第八百八十七章 需要有人带兵远征 第八百八十七章 需要有人带兵远征 李治看着李义府,道:“是你?你也会做法事?” 他对李义府的印象很好,认为这个人说话实诚,虽然在做事方法,还没有展现出什么才华来,但实诚就是优点。对于皇帝来讲,要有能力办事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为人实诚的,却是不多见了。 李义府忙道:“回皇上的话,臣没有做过法事,可却见人做过。少年时臣游学四方,曾见过鲜卑族的巫师做法事,效果非常好,只是不知适不适用咱们大唐!” 大唐皇室有鲜卑的血统,而长孙无忌更是连姓氏都是鲜卑的,而且朝中重臣,有很多都有鲜卑的亲戚,只不过随着唐初的民族大融合,鲜卑族已经逐渐地消亡,甚至连长孙无忌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胡人了,而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唐人! 所以,唐朝的君臣对别的民族都有歧视,当然对现存在草原上的鲜卑遗族,也照样看不起,可对于鲜卑的风俗,却并不反感,是可以接受的。 李治皱眉道:“巫术?这种事情也能相信吗?胡人的玩意都是唬弄人的,不可以照学!” 长孙无忌却道:“是巫术,要杀人祭天的那种吗?这可不能相信!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李义府道:“回皇上和长孙大人的话,不是杀人祭天的那种巫术,而是驱邪的。说来倒也简单,和玄奘大师做的法事差不多。只不过……只不过……” 长孙无忌问道:“只不过什么,速速说来,不要浪费时间。” 李义府赶紧道:“只不过确是需要一点点人血,而且得是亲戚的人血。臣在草原上看过,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差不多,是很小的部落,汗王的儿子被妖魔缠身,无法把妖魔驱走,那巫师便用了叔叔的血泪,投入火堆之中,将灰烬给汗王的儿子服了,妖魔便即远离,不敢再缠人了。” 顿了顿,他又道:“臣在看了法事之后,曾特地问过那个巫师,那巫师说不但要用叔叔的血,而且还得是犯过罪的叔叔,这样才最有效果。否则不管用什么方法,就算当时把妖魔驱走,过不多久,妖魔也还会回来,再缠着宿主的。” 他的话一说完,在场众人无不惊讶。王平安摇头道:“怎么会有这种巫术?难不成要以毒攻毒?” 李义府道:“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但那汗王的儿子很快病就好了,只是部落西迁,不知去往何处,所以下官也不知道后续如何,这方法倒底好不好使,下官也不清楚。” 长孙无忌一眯眼睛,心想:“犯过罪的叔叔?这个方法……嘿,倒是不错,那个李恪不就是犯过罪的叔叔嘛!可是,怎么能让李恪再犯上罪呢,他自己已经把曾经的罪过给洗净了呀!” 李治心想:“这算是什么方法,根本没法实施啊!犯过罪的叔叔,只有李恪才是,可他现在却在营州呢,而且自称无罪,弄得我们也只能认为他无罪!” 王平安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似乎不必非要用叔叔的血泪吧?眼睛如果一旦流出血泪,那眼睛岂不是要废掉?眼睛上的伤病,几乎是无法完全治好的。” 李义府呃了声,又道:“当时听那巫师随口提了一句,母亲的血泪也可以,但当时那汗王的妃子不是王子的亲生母亲,而且也不肯用血泪为王子驱魔,所以便没用。而且这个方法到底好不好使,也不可知,应该是不好使的,下官只是听说,如实禀报而已。” 说完,他叹了口气,小声道:“这回怕是要得罪皇后娘娘了!” 王平安脸上肌肉跳动,他向人群中寻找,想找到武媚娘,不用说这个方法肯定是武媚娘教的,真够阴损的。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果然是巫术,纯属害人之举!”嘴上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想:“谁教他这么说的,难不成是那个杨春花?这个小女人可够狠的,用这种方法想要干掉皇后,如此的蛇蝎心肠,需当小心才是!” 李治愣了愣,摇头道:“邪恶之术,怪不得鲜卑人会亡国破族,行如此邪恶之术,岂有不亡国的道理。”他一甩袖子,进了御帐,大臣们也跟着进去。 李义府官太小,没资格进去,他留在外面,往武媚娘的帐篷望了眼。他心想:“我算是彻底把王皇后给得罪了,把王平安也给得罪了。不过也好,我没了退路,杨娘娘反而会更加信任我的!” 进帐之外,君臣坐定,人人都不说话,都在想着心事。大臣们都听见李义府在外面的胡言乱语了,人人不信,而且认为这个卑鄙小人用的方法,太过劣质下作。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毒计,何必提呢?皇上根本不可能让皇后去流什么血泪的,而且玄奘大师就在做法事,他也不会同意用这种巫术的! 王平安低着头,想了片刻,却忽然明白,武媚娘用了这条毒计,她根本就没指望成功,但她却在李治的心中埋下了一根刺,那就是王皇后并非真心对待李忠,她并不是真心疼爱太子的。 就算是王皇后愿意用什么血泪,她自己主动提出,李治也不会同意的,这种巫术岂能使用?可时间过得一长,过个一年两年的,小孩子嘛,不可能一直没有病的,只要李忠一有病,李治就会忍不住往这方面想,或者某人去提醒他往这方面想。 李治这个人优柔寡断,耳根子软得厉害,时间一长,他把自己当初的决定忘了,再加上有人挑拨,他就不会认为当初是自己不让王皇后“流血泪”的,而是王皇后不愿意流,他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王皇后不是真心疼爱李忠的,从而不再让李忠亲近王皇后。 一个生不出皇子的皇后,又没有了太子做为依靠,失势那是早晚的事,何况有武媚娘这个强大的敌人呢,恐怕两年的时间都不到,她就又得被找茬儿,扔到冷宫里去。 这是很厚黑的阴损计谋,典型的无中生有,挑拨离间。在春秋战国时被大量使用,他在念书时学过类似的故事,比如诸侯的妻子生大儿子时,母亲做了个恶梦,本来也没啥,可后来却越来越厌恶大儿子,转而喜欢小儿子,从而导致国家内乱。不完全一样,但类似,就是纯粹的心理作用,从而导致疏远,以至成仇,只能在黄泉地下才能相见! 王平安向帐中的大臣们看去,心想:“他们都在以为那个甘愿给宦官当儿子的家伙,愚不可及吧,他们都在认为,如果低劣的阴谋,必不会得逞吧?他们都错了,如果他们知道那个卑鄙小人的背后,有一个什么样的主人,他们要是能多活几十年,等那个主人改了大唐国号时,他们也许就不会象现在这样认为了吧!” 帐中沉默了半晌,李治叹了口气,道:“把法事做得盛大一些吧,好歹让朕了却这桩心事。还有,朕决定建一座新的皇宫,城中是没地方了,就在城外建吧,在玄武门的东边建,那里有空地,而且在城外建,便不会再受前朝恶鬼的纠缠了,毕竟他们建了大兴城,可大兴城的城外,他们是没建过什么的!” 王平安心想:“那不就是以后建大明宫的地方么,原来他也看好了那里!” 长孙无忌一直没有说话,心中却在不停地思量着,事情已经出了,而且解决方法如此的荒唐。可不管多么荒唐,只要对自己有利就成。李恪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如果能把他给弄回来,再加以“合理”的修理,那是再好不过的,不如用用那个卑鄙小人的方法?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两个人各有心事,可别的大臣听了皇帝的话,却纷纷出言反对,都说建新的皇宫太过劳民伤财,而且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建好的,皇帝既然不愿意回皇宫里住,可新的皇宫又不能及时建好,那这段时间,皇帝住哪儿啊?一直在外面狩猎不成! 李治却不听意见,摆手道:“朕意已决,就这么办吧!至于说到住的地方,就住朕未当太子前的王府便成,倒也不用收拾什么,地方也够大的!” 长孙无忌忽然道:“只要让玄奘大师把法事做好,皇宫还是可以回去住的,不用换地方。可老臣却在担心一事,这件事情怕是很棘手啊!” 李治叹道:“又有什么事了,怎么这段时间事情这么多啊,而且一件比一件让朕闹心!” 长孙无忌道:“皇上,刚才那个史义府在说起巫术时,没有避讳旁人,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咱们大唐人听了倒也无妨,就当是听一个恶心的笑话了。可当时还有番邦的使者们啊,咱们没法堵住他们的嘴,没有办法让他们不乱传,万一他们传来传去的,传成了谣言,从而被营州的李恪得知,那岂不糟糕?” 帐中的大臣们听了他的话,齐声惊呼出口!是啊,外面的使者们可都听到了那个巫术,还不知得咋传呢!根据对谣言的产生,发展,以及最后出现的结果,大家都再清楚不过,肯定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的! 谣言会把皇帝传成是为了救太子,便想要害死自己的弟弟,流血泪也会传成什么摘心挖肝,反正就是要把李恪给大卸八块了。如此一来,对于向来同情弱者的民间百姓来讲,在他们心中,李恪就会由一个谋逆者,变成一个被陷害者,不但会被同情,而且传来传去,若干年后必会出现映射这件事的文章来,等到改朝换代后,甚至会成为批判抹黑大唐君主的罪证之一,说大唐的皇帝是多么的残暴,多么的狠毒,连亲兄弟都不放过,非要整死不可! 以后的事,毕竟大臣们是看不到了,可现在的事却都能推断得出,李恪很容易被逼反,而且就算被镇压下去,可以后再有人造反,往往便会提起这件事。大唐皇帝对亲生兄弟尚且如此,对我等百姓,又岂会仁慈,如此君主不要也罢,换别人当吧! 这都是嘴边上的话,而且肯定会被反复地提!就象是前隋的杨广似的,他把前太子哥哥杨勇给害了,这属于自家兄弟争财产打驾,不关别人什么事,而且他的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成天喝得大醉又喜好女色,这种人当了皇帝,国家迟早会玩完。 可在前隋时,明明杨勇也不是好人,可大家一造反,非把他说成是好太子不可,说杨广杀了哥哥,对哥哥如此,对百姓更是残暴,是个万恶的君主,最终天下齐反,把杨广给推翻了,连杨广的禁军都说他是个坏人,杀他是顺应天意! 而且改朝换代之后,大唐的君臣和百姓也都以此说杨广不是个好东西,大家造反有理,就应该推翻这样的皇帝,史书里也重重地记上这件事! 现在,李治面临的处境,和当初的杨广几乎一模一样。李恪也不是什么好鸟,可他只要死了,别管是咋死的,就都会被说成是被害死的,一定会算到李治的头上,李治想跑都跑不了! 李治也想明白了,他气得一拍桌案,喝道:“那个史义府实诚得未免过了头,他怎么就当众说出了那个巫术!他这么一说,不管朕会不会做,别人都一定会认为朕会做的,难不成还让朕保护李恪,一辈都别出意外吗!” 王平安心想:“到现在你还认为李义府实诚,我看你才是实诚得过了头呢!” 长孙无忌咳嗽一声,道:“老臣有应对之法。我军不是要远征高句丽吗,不如直接就远征吧,灭此朝食。皇上任命李恪做新国土的藩王如何,让他就留在高句丽,不再进京。皇上对他如此的看重和信任,别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而且那么大的土地,换了谁都会满足的,李恪感激还来不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异心了!” 李治啊了声,额头青筋鼓起,心想:“为了防止谣言,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吧,这不等于裂土封疆了么,谣言是没了,可我的国土也要被划走一大块啊!” 长孙无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战事结束之后,高句丽刚刚被平定,意外必会颇发,不但高句丽人会想着刺杀他,说不定征服高句丽的异族军队也会因为种种不满,弄出些意外的,不过那都是在高句丽发生的事了,与皇上您没有半点关系。” 征服高句丽的异族军队?不会是要调动突厥兵吧? 大臣们一起看向王平安! 第八百八十八章 王平安封王 第八百八十八章 王平安封王 要换了平常,只要一提到出兵远征,王平安一定会躲躲闪闪的,只要能不玩命,他是决不会把自己的命拿出去让别人玩的! 可是这次不同往次,他看到了留在朝中的危险。如果说武媚娘是一支军舰的话,那么她不但成功装好了武器装备,而且已经下水开始航行了,下一步紧接着就是对别人开火。而他自己做为大力援建这支军舰的人,只能跟着她对别人开火,并且还要防止武媚娘对他开火,这就太难了,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武媚娘又对他开火,而别人同样也对他开火! 大丈夫不受夹板气,既然提前看出了危险,那就得积极自救,在唐朝只有远镇一方的大将军,才能自保。李世民时代这种想法纯属自杀行为,可进入了李治时代,这种想法就有了可行的基础,不管怎么说武媚娘再怎么上升,也至少得二十年后,才能说一不二。 武媚娘能发展她自己的势力,同样王平安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发展他自己的势力,这是齐头并进的事情,只要武媚娘在前期没能把他给打垮,那么到了后期,他只要转而支持武媚娘的儿孙,那形势就会再次发生变化,比谁更能活呗! 王平安想明白了这些,立时便站了出来,道:“皇上,臣以为长孙大人的话极为有理。李恪的事情总是在变化,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以臣之见,不如干脆一点,把事情彻底给办好,一劳永逸,再也不让他起妖娥子了!” 李治啊了声,颇感惊讶地向王平安,心想:“他怎么这么勇敢了?舅舅刚才出的计策,实际上就是在让他领兵出征,让他带着折柳突厥兵远征高句丽,他怎么不躲着了,竟然赞同?啊,明白了,他这是先同意,然后再举荐别人去领兵,他自己还是会留在长安的!” 李治向帐中重臣看了眼,心想:“不知他会举荐谁呢?” 帐中的大将军们一起皱起眉头,出征必胜,这可是肯定的,好大一场灭国之功。然而,如果这里面牵扯进了李恪,那就很是无趣了,说不定会背上骂名。如此一来,这场功劳就情同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王平安会举荐谁,大家心中各自揣揣,但都挺不是滋味儿,毕竟对他们这些重臣来讲,功劳早就立得够了,多立一场和少立一场,也没啥太大的区别,没人希望王平安举荐自己。 长孙无忌心想:“他又要推举别人了吧?不行,我得提前把他说出来,要不然他东扯西扯的,不定把谁推出去呢,领突厥兵出征的人,除了他别人的都不适合,镇不住那些突厥兵啊!” 长孙无忌道:“老臣以为,王平安领兵挂帅,最为合适,远征大军的第一批人马,不如就从折柳征调,如突厥兵无法征服高句丽,再由我大唐府军出征,最为稳妥!” 李治没马上答应,看向王平安,想听听他要推荐哪位大将军。 谁知,王平安“当仁不让”地道:“皇上,承蒙长孙大人抬举,臣也以为,如调动折柳突厥军远征,由臣去指挥,最为妥当。如换了其他大将军,怕突厥兵不服调遣,会横生枝节,对远征战事不利!” 大帐之中,一片惊讶之声,君臣一起看向王平安,心中都说:“他怎么转性了,竟有为天下者先的行为了?难不成是天热,他热昏了头了?” 李治更是惊讶,他认识王平安这么久了,可从没见他这么干脆过,竟然不怕死,“心甘情愿”地领兵出征,往常不把他逼到退无可退,他是绝对不会领兵出征的! 李治道:“无病,你真的愿意领兵出征?这次去辽东,可不是光打高句丽人啊,主要是把李恪给解决了,这你也愿意!”一不小心,他把实话说出来了,虽然这个实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就因为大家都明白,所以大家都才不愿意去的呀! 王平安深吸一口气,道:“皇上,其实臣也不是那么太愿意去,如果哪位大将军愿意请缨,那臣当然就不去了!” 帐中的大臣们一起摇头,得了,还是你去吧,难得你愿意表现一回,我们哪可能不把机会让给你呢! 李治看了一圈儿,见没有哪个大将军跳出来请缨,他道:“那看来只有你去了。可是,你既然愿意去,那要朕怎么赏赐你呢?” 王平安已经是辽国公,从大臣封爵的角度讲,除非当异性王,否则就算是再怎么升,也不升上去了。如论官职,他做了门下省的侍中,也没法再升了。不管是爵位还是官职,都不太好再升赏。 换了别的皇帝,既然赏无可赏,那便杀掉算了,可李治是干不出这种事儿的,他可舍不得杀掉王平安这个好兄弟! 王平安忙道:“为国尽忠,何需升赏,臣什么也不要,只求能再为皇上尽忠一百年,那就心满意足了!” 换谁都得这么说,就算心里想要得发疯,可嘴上总得含蓄一下,不能直接就张口要官要爵的。 长孙无忌心中颇有感动,关键时刻,看来还是王平安最能出力啊,而且最捧自己的场,干掉李恪一直是自己最大的心愿,王平安既然肯去执行,那就不能亏待了他! 长孙无忌道:“皇上,王平安忠君爱国,实为我朝臣工的榜样。老臣以为,爵位方面,不如加封王平安为郡王,封地折柳,世镇此地,与国同休。如此一来,可以让天下百姓得知,不论是谁只要一心为国,为皇上效力,那么皇上就不会亏待这个人的!” 李治哦了声,心想:“这是要封异姓王,上一个异姓王是谁来着?嗯,是燕郡王罗艺,可惜罗艺支持李建成,还为给李建成报仇起兵造反,最终兵败身亡。要说对君主的忠心,无病远远超过罗艺,只可惜罗艺没得好下场,支持错了人,这个有点不太吉利啊,怕无病以后也会如此!” 自从汉高祖刘邦杀白马祭天,说出非刘姓者不得封王的话后,就如魔咒一般,几乎历朝历代凡是被封了异姓王的,都没好下场。当然,也不能说都没好下场,可就算有好下场的,也是战战怯怯地过完一生,深怕哪天皇帝对自己起疑心,把自己给咔嚓了,这种下场,其实也说不上好,顶多只能算得上是个正常死亡罢了! 李治有些犹豫,道:“封王……这个,要出镇么?”异姓王都要有藩属领地的,如果真把王平安分封到了折柳,那王平安以后就得待在那里了,不得召唤,不能再随便进京了。 长孙无忌早就想好了,这个不成问题,他道:“当然要出镇,不过王平安更擅长文治,而非武功,所以老臣以为,让他遥领藩土,由其子镇守,而他仍旧在京中任侍中之职,更为妥当!” 大臣们听了,纷纷点头,都说这样最好,还是长孙大人见识高明。他们本来还对王平安能封王这件事,羡慕嫉妒恨呢,可听长孙无忌这么一说,人人感觉有理。说白了封王,封的不是王平安,而是封的他儿子,可王平安现在没有儿子,就算以后有了儿子,也是皇帝的外甥。 而王平安一死,根据降一级继承的规定,那么王平安的儿子就不能再是王爷,而又降回到了国公的爵位,其实封了等于没封,反而是个好大的人情! 长孙无忌出了主意,大臣们又一致同意,李治想了想,便也点头了。他道:“无病,那朕就封你为辽郡王,任辽东行军副大总管一职,领兵出征高句丽,就算是……就算是辅助李恪吧,朕加封李恪为辽东行军大总管,你俩一正一副,不过由你执掌兵权,可不能把兵权给他!” 王平安赶紧跪下谢恩,有个王爷当,总比没有强,等自己灭了高句丽后,回京时再想办法,去封地做王爷便成,反正得赶紧发展自己的实力了,离得中央朝廷越远越好。 长孙无忌在旁笑道:“皇上多虑了。就算王平安把突厥兵硬塞给李恪,怕李恪也是接不住的呀!” 大臣们一起笑了起来,心中都想:“李恪又不是傻子,他就算再想抢兵权,也不可能抢突厥兵的,突厥兵很容易把他烤了吃!” 君臣又议论了一下具体细节,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的,突厥兵属于仆从军,而行军路线走的关外突厥草原的地盘,既不用给他们备什么粮草,也不用发军饷,纯粹白使唤,还不怕他们全死光。至于大唐的府兵,仍旧继续调动,突厥兵是打头阵的,而李恪必会因为突厥兵的不满而出意外,所以原订的军事计划,并无多大的改变,反而更容易执行了。 商讨完后,帐内散会,王平安出了帐篷,长孙无忌追上他,拍着王平安的肩膀,笑道:“无病,皇宫里闹鬼,闹一通之后,却便宜了你,你称王了呀,这个可得庆祝一番了!” 王平安忙道:“皇幼子刚刚没了,皇上正闹心呢,庆祝什么呀!不过,舅父大人为外甥讨了个郡王的爵位,外甥当真是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长孙无忌带着他往自己的帐篷走去,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后继续听话就成了!” 不远处,帐角那里站着一人,却是武媚娘。武媚娘听了他俩的对话,心中诧异,怎么回事,王平安当了郡王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 领兵出征 第八百八十九章 领兵出征 武媚娘在帐外站了好一会儿,心中思绪万千。她发现王平安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啥闹心事一落到他那里,都能变成好事儿,而且官职爵位更是快马加鞭地往上窜,从来没见他有半点失宠的时候。身为大臣,能做到这点,当真是值得好好学习的! 好半晌,武媚娘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宫中的地位也没见如何的提高,可自己费的力气,却让王平安捡了便宜,竟然封了王! 到底为的啥封王?肯定是跟自己的事有关,可两件事怎么扯到一块的呢?得问问皇上才行。 武媚娘轻轻撩起帐帘,向里面看去。就见帐中的大臣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李治一个人,而李治手柱在桌案上,捂着头,看样子头疼病又发作了! 轻手轻脚地,武媚娘进了大帐,来到李治的身边,小声道:“皇上,你头又疼了?要不要找臣妾的舅舅,让他来给你看看?” 李治轻轻哦了声,头抬了起来,看向武媚娘,道:“媚娘啊,你怎么进来了?不用叫无病来了,估计他此时正高兴着呢,拍马屁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有他忙的了!” 武媚娘假装不知道王平安封王的事,问道:“舅舅是宰相,别人拍他的马屁很正常啊,不是天天有人拍他的马屁么?” 李治勉强笑了笑,可愁容随即又爬上了面容,他道:“我封无病做了辽郡王,他现是王爷了,明天就给他金印诏书。他做了异姓王,别的大臣自然要巴结,还不得把他忙死!” 随口说了一个死字,李治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又想起李素节了,好好的一个儿子,就那么没了,他这做父亲的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武媚娘坐到了李治的身边,道:“皇上,臣妾知你现在伤心,但你不能总伤心啊,所以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咱们说说别的。为啥要封臣妾的舅舅当郡王啊?” 李治叹了口气,道:“还是因为那个史义府乱说话,结果惹出了事来,我只能把原定的计划给改了,为了永除李恪那个祸端,只好派无病远征了。”他把刚才的事情,大略地说了一遍。 武媚娘听了,心中惊诧,自己指使李义府胡说八道,本意是给王皇后添堵,顺便化解王平安的梦境,可没成想王皇后那里没添上堵,却把王平安给弄成了王爷! 这事闹的,就算让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会是这么个结果啊! 武媚娘喃喃地道:“那臣妾倒是要去恭喜一下舅舅了。” 李治唉了声,道:“有啥好恭喜的,其实无病没得到啥实惠的,非要说有,也就是能领兵打仗,算是有了实际的兵权,可他这个人对兵权一点兴趣没有。这次要不是看我被李恪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估计他仍不会领兵出征的。” 武媚娘想了想,道:“皇上,因为史义府说错了话,你不会怪他吧?他这个人太实诚了,有些木纳,啥事不知变通。怎么说呢,他有点读书把脑袋读傻了的样子!” 李治摇头道:“怪,当然是要怪的,可我也不会惩罚他的,现在象他这样的直臣不多了。” 武媚娘点头道:“是啊。史义府这个人指望他能办啥大事,是指望不上的,可要是让他监督别人,说说实话啥的,倒也能用用。他实诚啊,不怕得罪人,有时候得罪了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呢,啥实话都敢说,有点傻不拉唧的!” 李治咦了声,道:“对啊,这个人确是有点傻不拉唧的,可如果让他去当监察御史,倒是块好料啊,他啥话都敢说啊!” 武媚娘又问道:“皇上,臣妾的舅舅去远征高句丽,那门下省他的职位由谁代理呢?” 李治道:“只能先空着,等无病回来后,再由他继续担任,无病不能留在封地的,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 “可是,这段时间门下省的事务该由谁处理呢?是由长孙大人兼管吗?”武媚娘又问道。 事实上,门下省的事务一直都是由长孙无忌兼管的,长孙无忌很愿意干这个,但王平安从来不说,而长孙无忌也不傻到自己和皇帝提,那不是招忌讳么,三省之中两省归他管,万一马周再有点三长两短的,那到底是长孙无忌是皇帝呀,还是李治是皇帝啊? 就算李治被架成了空壳子,却没人敢告诉他,所以李治一直认为,王平安很恪尽职守,是个非常尽职的在宰相呢! 别人不提,李治也没往这方面想,但他怎么想,也不会同意让长孙无忌兼管的,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事,而是任何一个宰相都不可以同时管两个重要部门,这是规矩,李治从来没想过要打破这个规矩。 李治道:“让舅舅兼管,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王平安不还有副手呢嘛,他们同样可以处理事务,不会耽误什么的!” 武媚娘假装想了想,开口为自己的心腹讨要权力了。她道:“皇上,那史义府不是就出身门下省么,对衙门里的事情必定熟悉,你又让他做监察御史,照臣妾看,不如就让他监察门下省吧,也不用给他什么具体的职司,只是让他每天把门下省发生的事情,都写个奏章,报给皇上知道就行。” 李治皱了皱眉头,道:“这,似乎不妥,如此一来,门下省的官员必有怨言,说不定会一起为难史义府的,你让他干的事,可是会大大得罪人的啊!” 武媚娘见李治为李义府着想,竟有怕李义府被难为的想法,她心中高兴,便劝道:“皇上,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果史义府能挺过这段时间,岂不便可证明他能堪大用。而且,让臣妾来说,舅舅远征高句丽,最多也就两年的时间,可能一年就回来了,时间不太长,这段时间有皇上护着,门下省的官员就算再嚣张,也不能把史义府给弄死吧?” 李治耳根子软,又听武媚娘说得“有道理”,他便点头道:“是啊,你说得也对。而且如果门下省没有了宰相,想必官员们必将懈怠,有个人监督一下,起码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武媚娘道:“是啊,只要有个人每天写写奏章,就能让一群人好好做事,这是很值得的,而且史义府就算受了委屈,只要皇上对他好点,他必不会心生怨言的。” 李治道:“就按媚娘所说,就这么办吧。嗯,你把史义府叫进来吧,我和他说,顺便安慰他一下,免得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在外面害怕呢!” 武媚娘答应一声,出了御帐,把李义府找来,李义府听武媚娘为自己讨了这么个差事,差点没乐晕过去,皇帝以为这个差事会很得罪人,其实正好相反,只要自己卖好门下省的众官员,事实上捞钱最方便。秉公职守,那是肯定会得罪人的,可他从来也没打算过秉公职守啊,同流合污,不是更符合他做人的原则么。 李义府跟着武媚娘进了御帐,谢了李治,再次跟着武媚娘出了帐篷,听武媚娘对他细细地嘱咐,让他如何写奏章,如果拉拢一批官员到旗下。 长孙无忌的帐篷,太子李忠的病情在服了药后,得到了缓解,小孩子已经睡着了。长孙无忌看过他之后,便拉着王平安去了褚遂良的帐篷里,众人一起商谈,该怎么去修理李恪。 商量一番之后,长孙无忌亲自起草了诏书,并让王平安派人赶去折柳,让突厥兵向营州方面调动,这样王平安不用直接去折柳,只需在半路上等着大军到来就成了。 众人商量了好半天,把预计会出现的意外,都讨论到了,王平安这才告别长孙无忌等人,回了长安城,他先回去收拾行李,只待李治的诏书正式一下,他立即启程,发动远征。 王平安回了长安后,先去见了父母,把自己封王的事说了,王氏夫妇自然大喜,儿子竟然做了王爷,这可是大好事。可一听王平安要领兵远征,他们老两口又难过起来,都不愿意让王平安走,一家人在一起没待上几天,就又要分开了。 王平安自不会把武媚娘的事说出来,只说京中最近不太平,他领兵远征,又一时半会的回不来,所以想让父母去封地待着,那里远离长安,而且又是自己的封地,在那里就算朝廷再怎么发生变故,也不会牵扯到他们的。 王氏夫妇虽然不太愿意,可他们听说最近宫里颇颇出现怪事,儿子一旦远征不在京里,要是真的有啥事,他们老两口还真没法解决,所以便即同意,让仆人们收拾行李,准备去折柳。 第二天,李治的圣旨就下了,晋封王平安为辽郡王,统十万突厥兵远征高句丽。又任命李恪为辽东行军大总管,王平安为副总管,一系统的诏书下达,各部官员立即开始忙乎起来,为远征做准备。 王平安把册封郡王的一切手续办好,便立即送父母和小太平出京,赶往折柳,而他则去李治那里谢恩,把该把的都办好了,他便带着欧阳兄弟和侍卫团,动身赶往云州,在那里他将和十万突厥兵汇合,共同前往营州,去“辅助”李恪,讨伐高句丽! 在此期间,李治又下了诏书,大力夸奖李恪,并露出口风,只要李恪把高句丽灭了,就把高句丽封给他做封地,裂土封疆,达到人臣的最高顶峰! 既然已决定离开,王平安便不再磨磨蹭蹭,带着心腹手下,日夜兼程,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赶到了云州,此时折柳的突厥兵才刚刚得到消息,虽然突厥兵来去如风,不管是集结还是行军,都速度极快,堪称当世第一,可在这么仓促的情节下,突厥兵也无论如何赶不过来,甚至还没有出折柳地界呢,阿史那奇钵儿只派出一支两千人的先锋部队,去和王平安汇合,而大部队则至少要再过大半个月,才能赶到云州。 这是最快的速度了,没有再快的可能,就算王平安再催,也没法让突厥兵提前赶到了。 王平安到了云州之后,他没有进驻刺史府,而是出了关,在关外找了个地方,驻下随行军队,见了关外那茫茫草原,而自己身边又只有几百名侍卫,他深感到人手不足,便找来欧阳利等人,商量对策。 大帐里,王平安和欧阳兄弟们席地而坐。王平安道:“咱们此次出征,用的都是突厥兵。要说忠心,突厥兵怕是不见得对我会多么的忠心,他们不过是因为住在我的领地,所以不得不向我效忠而已。咱们只有几百人,要想统帅十万大军,怕是很难做到,万一他们造反,不愿意去征战,不愿意为我大唐流血,那该怎么办?” 欧阳利道:“这个倒也简单,要想让突厥兵听话,乖乖地去打仗,最好的办法就是允许他们大抢高句丽,有了好处,他们当然就愿意干了。可就怕抢得顺手了,他们又犯了老毛病,把辽东我大唐的领土又给抢了,这才是我们需要注意的事情。” 欧阳义道:“主人,您现在是王爷了,而且又在出征时期,咱们是可以招募一些辅兵的,加以训练,日后送去折柳,这样也能算是咱们自己的力量。” 欧阳双也道:“是啊,咱们总得有一支象样的军队,不能一有啥事,就只能倚靠突厥兵啊!” 王平安嗯了声,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是该有点自己的实力了。那么不如我们在云州招集些辅兵吧,你们看多少才好?” 欧阳利想了想,道:“云州这里民风剽悍,能人异士很多,但人口却远不如长安那繁华之地了,而且就算有能人异士,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跟咱们走啊。照属下估计顶多也就能招募到一千来人吧!” 王平安一拍大腿,道:“能有一千来人也就不错了,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要是一口气拉走个上万人,云州刺史也不干啊!” 稍一思索,王平安又道:“先不说招兵,摆个擂台,设个彩头,让能人异士们抢抢,然后借这个由头,再进行招募,估计来的人就能多些了。” 第八百九十章 摆擂台招兵 第八百九十章 摆擂台招兵 王平安决定了摆擂台招兵,欧阳利兄弟们自然不会反对,相反他们都相当地兴奋,感觉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到了。 因为王平安一直走的是文官的路子,就算以前领兵出征,也是打完仗了,就交回兵权,从没有发展过自己的军队,而欧阳利他们又全是走的武将路子,所以他们一直都当不上将军,虽然个个的军衔不低,可侍卫团就那么四百来人,也喂不饱他们呀! 现在王平安封了王,又要发展自己的实力,他们当然高兴,终于有机会当真正的将军了,而且有可能凭借着王平安的力量,他们能当上大将军呢! 欧阳兄弟们干劲十足,立刻开始忙乎起来。王平安带着他们从关外又进了关,再次来到云州,王平安找到了云州刺史,把事情说了,说是为了执行皇帝的秘密计划,并且小小地露出口风,说是跟李恪有关。欧阳利几袋子黄金往刺史的桌上一扔,刺史立即什么都答应了! 云州刺史收了金子后,相当地办事,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还是根据“皇帝密旨”来的,那当然要好好地配合了。 云州刺史对王平安道:“王相爷,不瞒你说,你在我云州招募辅兵可不是一件上算的事,下官这里靠近草原,出关不远就有突厥人的部落,这里民风剽悍,不少杀人放火的逃犯都是从这里逃出关外的,您要是一招兵,没准招到的一千人里面,会有一两百是逃犯,那可是相当的不好管理啊!” 王平安笑道:“不至于那么多吧,难不成你云州是专门收留逃犯的地方?” 云州刺史忙道:“不是不是,那个逃犯嘛,那个,那个都是突厥那边的逃犯,逃到下官这里来的,可下官也不能杀了他们呀,这里又不是突厥的地盘,干嘛要为他们抓逃犯啊,您说是吧!” 王平安道:“是啊,所以我才要在这里招募辅兵,把各地的逃犯都集中到一块,带着他们去打高句丽人,这也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为我大唐效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云州刺史一听这话,立时大喜,问道:“原来王相爷并不在意新兵的身份,是罪犯也可以吗?下官的大牢里,可是关着好几百个犯人呢,个个罪大恶极,要不要也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大人一并把他们领走吧?” 王平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那就不必了,多谢刺史大人的好意!”摆手,让刺史退下,去办摆擂台的事了。 消息传出去后,没过两天云州城里的百姓就都知道了,等他们看到擂台摆起,而且在大标语的下面,写着得胜者可以得到铜钱一百贯,还有可以得到好刀一把,好马一匹。这下子,云州百姓可兴奋了,这么重的彩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云州这里地处边关,流动人口极多,而且这年代敢闯关外的,或是敢闯关内的人,手底下都是有几把刷子的,甚至有些人武艺还挺高强,什么脚打南山虎,脚踢北海龙的所谓高手,别的地方稀缺,可这里是一抓一大把,没有一两万,可一两千肯定是有的。 王平安命人把擂台搭建起来,让欧阳兄弟们做擂主,只要有人能在任何一个欧阳兄弟的拳脚下支撑住十招,就算得胜,可以得到奖品了! 这个要求其实不算太高,而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是只要练过几下子庄稼把式的,也都会认为自己挺行,而且就算是不行,那上去试巴试巴,又不少块肉,有啥不行的。而且一旦要是真的得胜,那可就是要钱有钱,要刀有刀,要马有马了,而且说不定还能跟在辽郡王的身边,得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不过才第三天,就有人跑来打擂了,虽然大多数人还处在观望状态,可只要有人当第一个就行,这就叫有一就有二,有二就连串。 王平安和赶来捧场的云州刺史坐在擂台之后,看上面打擂。云州刺史看着下面的人群,道:“王相爷,这次可来了不少的人,要照着您给的彩头,怕是得花费好大一笔啊!” 王平安笑了笑,歪着头道:“也没花多少,你想啊,要招人家当兵,又都是骑兵,马得给准备好吧,刀得给准备好吧,安家费怎么着也得多给些吧!这些本来就都是要给出去的,只不过换了个给法而已!” 云州刺史哟了一声,道:“是啊,这不就是给士兵的装备么!那,那您还少给了一样,没给他们盔甲呢啊!” 王平安道:“得了彩头的人,再让他们看盔甲,我带了几套上好的盔甲来,但只能给他们看,只有愿意跟我走的,我才给他们,至于大批的盔甲嘛,那就得去了幽州时,让幽州的都督给准备了。” 云州刺史哦了声,点头道:“这就和钓鱼一样,先给点甜头,然后勾着他们跟你走啊……啊,不不,是跟着王相爷您,为国效力啊!”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看比武吧,这种热闹,不是天天能看到的。” 擂台上,欧阳霸出阵,和他比武的是个粗壮的汉子,自称是某个商队的保镖,为了彩头而来。欧阳霸先问他有没有意向当兵吃饷,这粗大汉子说不愿意,他当保镖当得挺好的,不想当兵。 听了这话,两人动手之际,不过三招,欧阳霸就把他给踢了下去。既然不愿意当兵,还想得彩头,那未免属于白日作梦了。 紧接着又上来一个,这个人同样武大三粗,自称是个武馆的少馆主,他一上来,下面一群劲装汉子鼓掌助威,看来都是他的同伴。 欧阳霸问道:“小子,你家既然是开武馆的,那想必会几下子花拳绣腿了。我问你,你有没有意思当兵啊,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着建功立业,在家里憋着,有啥意思!” 这位少馆主想了想,道:“当兵也成,不过我非是良家子,当兵也没啥大的前途,所以一直没有过这种念头。” 欧阳霸笑道:“谁说不是良家子,当兵就没大前途的,给你个校尉当当,你干不干?” 这位少馆主立时眼睛一眼,他道:“功名旦在马上取,要是一入伍就能当上校尉,换谁谁不干啊!” 他这么一说,下面他的那些同伴一起叫道:“干,干,少馆主当了校尉,咱们就一起当兵,大家在一起杀人放火,岂不快活,可比给人家看家护院有出息多了!” 少馆主一摆架势,道:“欧阳将军,听说你是长安的高手,咱们这就比划比划吧!”说着,猱身而上,和欧阳霸打了起来。 这回欧阳霸却是手下留情,既然人家都愿意当兵了,那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咋地也得给人家留点面子吧!过了十招之后,他跳出圈外,道:“很好,算你过关,下去领奖吧。还有,记得去我家王爷那里谢赏,我家王爷有事要和你说。” 这位少馆主冲他一拱手,得意洋洋地去见王平安了,他当然不是笨蛋,已然明白长安来的王爷是要招兵,而自己又愿意当兵,只要王爷一点头,自己可就是校尉了,是军官了,这种好事,上哪找去,可得把握住机会。 下面的人见少馆主轻易过关,没费啥力气地就得到奖品,尽皆大受鼓舞,纷纷上来挑战。而欧阳霸再问愿不愿意当兵时,十个里面有八个说愿意,就算不当校尉也成啊,总之先把奖品混到手再说。 如此,擂台足足摆了半个月,几乎每天都有七八十人过关,而且由于消息越传越广,四乡八村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别的州的人听了消息,也赶来打擂。 招兵进展顺利,一开始王平安还照单全收,可到了后来,他反倒要挑挑捡捡的了,不是太厉害的,他不要了呢! 待到突厥兵的前锋赶到之时,他已然招收了两千多名士兵,组成了四个团,他打算再干几天,凑成五个团,加上原来的侍卫团,有六个团,三千人的兵力时,再启兵赶去营州。估计等整编完成,突厥兵的大队人马,也都该尽数来到了。 王平安在云州招兵,而武媚娘也开始在长安笼络人心了。 不管在哪朝哪代,不管在什么衙门,都有不得志的人,而李义府曾经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人。武媚娘让他借着监察门下省的机会,让他挑一些可以用的人,他自然卖力办这事,这对他是有大大好处的,他拉拢到的人,以后必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力量,只要人数够多,那他在朝中的势力必大,说一不二办不到,可说三说四,还是绝对会有人听的。 李治狩猎出巡,半个月后,便回到了长安,大臣们回到各自的衙门办差,朝政又恢复了正常。 李义府在门下省折腾,拉帮结伙的,这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了,自然有人禀报了长孙无忌。有人竟敢在长孙无忌的眼皮子底下,起妖娥子,那不是找抽么,长孙无忌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人的。 可长孙无忌老奸巨滑,他没有马上去修理李义府,而是去见了王皇后。 第八百九十一章 长孙无忌终于知道了武媚娘的秘密 第八百九十一章 长孙无忌终于知道了武媚娘的秘密 长孙无忌要想修理李义府,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儿,他要想捏死一只臭虫,还得动动两根手指呢,可他要想修理李义府,连手指都不用动,只需对李义府一歪嘴,立即就有手下官员为他解决了李义府,就算他是史爱国的儿子又能怎么样,该修理照样要狠狠地修理。 史爱国拿了圣旨,已然去了营州,去向李恪宣旨了,而且回来后只能养老,再无实权,官员们都清楚得很,李义府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背后根本没有强硬靠山。 长孙无忌当然也知道李义府是个咋呼鸟,没肉吃的,可他却很奇怪,李义府没了史爱国当靠山,可又这么个折腾法,他凭的是什么,难不成他背后还有靠山?可他想来想去,似乎李义府的靠山只能是那个什么所谓的杨娘娘了。 杨春花,一个小小的御女罢了,她没事吃饱了撑的,拉拢大臣做什么,难道想当皇后?品阶方面未免差得太远了吧,就算她再怎么受宠,也得熬个三年五载的才成,也才能熬到个淑妃,顶多熬到贵妃,想当皇后,几乎是没可能的!那她干嘛要穷折腾呢? 长孙无忌对于宫里的事,很有疑惑,可不管他派了谁去打听,都打听不到太具体的消息,两眼一抹黑,他决定这次干脆点儿,直接去问王皇后得了。一是要问问宫里的事,二是看看太子李忠,三是顺便了解一下那个杨春花。 要想了解一个人,不要去问这个人的朋友,而要去问敌人。杨春花最大的敌人,那就是王皇后了,而且可以预知,王皇后一定会很愿意把杨春花的一切,都告诉他的。对于皇帝的新宠,长孙无忌认为,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这日早朝之后,长孙无忌和李治说要去看看太子,李治当然答应。自从回长安后,李治便一直没有去看过王皇后,虽然明知应该去安抚一下的,可他就是提不起精神来,别说去看王皇后了,一听这三个字都烦,就算想要看太子李忠,也是要人领到甘露殿来看,他并不去皇后寝宫的。 长孙无忌来到了皇后寝宫,王皇后得知他到来,亲自出殿迎接,把长孙无忌迎了进去。长孙无忌看了太子李忠,和小太子说了几句话,便让宫女把孩子抱走了。 殿内只剩下长孙无忌和王皇后两个人,长孙无忌道:“娘娘,老夫此次来,主要是来看太子的,但顺便也有些话想要问你。” 王皇后失宠,差点被打进冷宫,幸得王平安和玄奘大师相救,她现在老实很多,自从回了自己的宫殿后,半个来月,竟然一次也没出去过,后宫之事完全不管,就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哪儿也不去。这段时间,除了她的母亲魏国夫人来看过她,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外人了。 忽然听到长孙无忌说有事要问她,王皇后紧张起来,道:“舅舅有什么事?” 长孙无忌道:“那个,那个素节的……那个,到底怎么回事?老夫可不信什么鬼呀神的。当然,也不信是你捂死的他。有什么话,你就和老夫直说吧,凡事自有老夫为你做主。” 王皇后一听问起李素节,立时眼泪就流下来了,她道:“舅舅可要为我做主啊,那素节突然没了,可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动手害死他的啊!”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老夫自然知道,就算你要害他,可也不会自己动手的,而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动手。老夫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你会傻到那种程度。” 什么证据确凿,什么又有人证,要想整人,这些都是必备的,而且是最好准备的。对于长孙无忌来讲,这些都是扯淡,他又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哪可不能知其中猫腻,只不过如果皇帝要是一定要修理谁,这些人证物证的才好使,要是皇帝决定不修理谁了,那这些证据就一文不值了。 王皇后擦着眼泪,道:“舅舅明鉴。那天杨春花让我照顾素节,我没照顾,是我不好。可是,我再不好,也不能害死他,而且帐里没人,如果是别人害的,那也不能算到我头上啊!” 长孙无忌摆手道:“说这些都没有用,只要素节不是你害的就成。照老夫推测,不是你害的,就只能是杨春花害的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虽然皇上让她见过老夫了,可她的来历却着实蹊跷。要说起来,还和你有关呢,你怎么把这样的女人,弄进宫来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王皇后何尝不知,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她道:“这个女人,她她,她不是我弄进宫来的,是我的堂弟弄进来的,人也是他介绍的,谁知竟是这么个狠毒的女人。现在倒好,弄得进来,却弄不出去了,无病还去打仗了,我想述苦都找不到人!” 她说得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但长孙无忌却听明白了,他吃惊地道:“是无病弄进宫来的?他干嘛要弄这么个女人进来?他是怎么认识这个女人的?” 王皇后很是难堪,可再不好意思,这时候也得说实话了,她只好把当初自己对付不了萧淑妃,所以想从宫外找个人进来争宠,结果找来找去,找到了杨春花,这个小尼姑因为长得象前宫里的某个人,所以才被选中的。 长孙无忌听了她的叙述,皱眉道:“长得象某个人,象谁?”他可想不起来,宫里有谁,是值得李治这么惦记的。 王皇后道:“叫,叫什么媚娘来的。啊,叫武媚娘。当初只是提了这么一下子,我没记在心头,只是记得那个武媚娘是先帝的嫔妃,却被皇上喜欢上了,可那个武媚娘又死了,所以见到杨春花,皇上才会喜欢上的。” 长孙无忌寒毛立时就竖起来了,什么叫象,什么叫那个嫔妃死了!眼前这个王皇后也太愚蠢了些,她连这种话都信?那王平安是干什么的,他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皇帝喜欢谁? 只有皇帝私下里和他说了,并把事情交给他去办,王平安才会知道的! 可既然王平安知道了,又从这方面下了手,那就证明这个杨春花就是武媚娘本人,是皇帝命令他这么做的,武媚娘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在外面转了个圈子,把身份洗干净了而已! 长孙无忌急切地问道:“那你有没有去查过她的身世?嗯,查过也没用,不但啥也查不出来,而且越查你越觉得她不是那个武媚娘!对了,你以前认不认识武媚娘?” 王皇后想了想,道:“见过,可是……记不太清了,我怎么会注意先帝的嫔妃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当初就没当回事,现在让她想,她哪可能想得起来,就算有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 长孙无忌又道:“感业寺里的尼姑们怎么说她的?有没有见过她,并且说她长得象武媚娘的?”刚问完这句话,他马上摆手,王平安做事向来把细,不可能留下这种破绽的。他又道:“这个杨春花和王平安,在见面说话时,有什么异常表现没?” 王皇后仔细回忆起来,道:“挺正常的呀,不过……哎呀,我想起来了,好象有过一次,杨春花说什么舅舅,好象是在说王平安吧?可是,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到底有没有说过?在哪儿说得来着?” 在史爱国被害的时候,曾经揭露过武媚娘的身份,而武媚娘失口,也说过王平安是舅舅。可是,当时王皇后都被吓糊涂了,让一个深宫贵妇,在那种恐惧的时刻,去关注自己生命之外的,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去关注的,所以现在她有这个印象,却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当时的情况,她根本就没记住! 长孙无忌心想:“怪不得人家用计害你,如果你能有点儿出息,别人也不敢对你下手啊!就因为你这么糊涂,象个傻瓜似的,所以才尽受欺负。哼,你挨欺负,纯属活该,一点不值得同情。” 长孙无忌道:“你确定听清楚了,确定有这么回事?” “我,我记不清了,好象是吧!”王皇后硬着头皮道。 长孙无忌又问道:“以前那个死掉的武媚娘,和王平安是什么关系?她也曾管王平安叫舅舅?” 王皇后眨巴眨巴眼睛,道:“好,好象是吧……”武媚娘的事,她是真的想不起来,要让她说萧淑妃的,她就马上就能想起来了。她成天想的是自己的对手,而她的对手,都是李治的嫔妃,她怎么可能去想先帝的嫔妃呢,她又不是疯了! 长孙无忌很是恼火,感觉这个女人有够愚蠢的,从她嘴里啥也问不出来。起身告辞,长孙无忌离了皇后寝宫,决定去问别人,一定要把杨春花的身世查出来,如果真的是先帝的遗孀,那麻烦可大了。 王皇后待长孙无忌离开了,心里纳闷儿,看长孙无忌的样子,好象是发现了什么,难不成是发现了杨春花的啥秘密? 她把秀儿叫来,问道:“你说,杨春花会不会有个孪生的姐妹,就是那个武媚娘,两个人从小离散啥的?” 秀儿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不过听说那个武媚娘是一个什么国公的女儿,家世还挺显赫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应该不会让女儿失散了吧!” 王皇后哦了声,道:“她竟然是国公的女儿,那就应该不会有失散的姐妹了。”她叹了口气,又开始想了起来,秀儿站在她的身边,跟着也叹气,也和她一样,做思考状。 突然,两个人一起抬头,一起惊叫,同时说道:“杨春花就是武媚娘!” 王皇后道:“不是说武媚娘已经死了吗?” 秀儿道:“也许,只是随便说说的……” 王皇后目瞪口呆,好半晌,她才道:“那王平安为什么要把她弄进宫来,还是通过我?他干嘛要骗我,我和他再怎么说也算是亲戚啊,他怎么可以害我呢!” 秀儿想了想,小声道:“怕王相爷没想要害你,是别人命令他这么做的吧,皇上……” 王皇后啊地一声,叫道:“命令他?皇上早就知道了?咱们做的一切,实际上皇上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看咱们的笑话?” 秀儿道:“恐怕是这样的吧!” 王皇后身子向后一瘫,直接气晕了过去。秀儿大声叫喊,又是推又是叫的,想把王皇后给弄醒! 长孙无忌离了皇后寝宫,他回了尚书省,越想这事越不对劲。虽然王皇后说话糊涂,可他还是能从中判断出,那个杨春花就是武媚娘。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件事情确定,确定杨春花就是武媚娘,只要确定了,那么就证明,皇帝本人也是知道的,而且就是皇帝本人指使王平安去做的。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心想:“希望杨春花和武媚娘没什么关系吧,要是真的是一个人,那麻烦可就大了。”他一想到皇帝竟然收了先帝的嫔妃,心中就恼怒异常,大唐皇室怎么出现这种事了,简直太丢人现眼了。 坐在堂上,长孙无忌想了片刻,便叫来一个心腹手下,道:“你去一趟感业寺,去和主持说一句话,就说让她一定要保守好姓武的那人的事,这个秘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老夫决不饶她。” 心腹手下答应一声,就要出去。长孙无忌忽然叫住了他,把他叫回到身边,又道:“光和她说怕是不够,你再去找寺里的那些嫔妃,找到她们领头的,把老夫教你的那句话,和她也说一遍。” 心腹手下又再答应,这才离了尚书省,赶去感业寺。这心腹手下心中纳闷儿,大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一定要保守好姓武的那人的秘密?朝中没有哪个重臣是姓武的啊,到底是姓武的,还是姓吴的? 一路急赶,心腹手下到了感业寺,他先叫出主持老尼,遣退旁人,两人单独说话。 第八百九十二章 长孙无忌发难 第八百九十二章 长孙无忌发难 心腹手下把静室的门关上,对主持老尼说道:“主持师太,本官受了长孙相爷的吩咐,要来嘱咐你一句话,你可得听好了。” 主持老尼心中揣揣,这才消停几天啊,怎么朝廷里的大官又对感业寺感起兴趣来了,就不能让我们这些出家人安安静静地修行么! 主持老尼念了声阿弥陀佛,道:“长孙相爷有什么嘱咐,施主请讲。” 心腹手下道:“长孙相爷告诉你,那个姓武的秘密,你一定要保守好,如果被别人知道,小心你的脑袋!” 长孙无忌可没这么吩咐,但心腹手下加入了自己的想法,竟恶狠狠地发出了威胁! 主持老尼大吃一惊,她结结巴巴地道:“姓,姓武的秘密?哪个姓武的?贫尼不认识哪个姓武的大人啊,更加不知他的什么秘密!” 她并不知道武媚娘的事,而寺中也没有姓武的尼姑,所以心腹手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她给弄糊涂了,还以为说的是朝中的某位大臣呢! 心腹手下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看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晓得什么姓武的秘密!啊,是不是我听错了,是姓吴的,而不是姓武的?” 他又道:“就算是姓吴的秘密,你也一定要保守好,听明白了吗?” 主持老尼仍旧疑惑,她道:“姓吴的?贫尼也不认识哪位姓吴的大人啊!”巧得很,寺里也没有哪位尼姑是姓吴的,所以她仍旧没有往这上面想。 心腹手下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儿,心想:“怪了,难不成我耳朵有毛病,没听清楚相爷说的话?不会啊,我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姓武啊。我连姓吴的都说了,没有理由会错啊!” 摆了摆手,心腹手下道:“你寺中不是有很多的嫔妃尼姑么,她们修行得如何?你去把领头的嫔妃叫来,本官有话要嘱咐。” 主持老尼只好出了静室,亲自去叫嫔妃尼姑,可她心里盘算着,嫔妃尼姑里面,也没有姓武的啊,也没有姓吴的,到底这个当官的,说的是谁啊?是朝中的大臣?可我也不认识哪位大人啊,就认识一个王平安,没事总来找麻烦! 她去了嫔妃尼姑的住处,把领头的一个老尼姑叫了出来,让她去见那个长孙无忌派来的人。 嫔妃尼姑们不管往日在宫里是多么的风光,可一进感业寺,那就想风光也风光不起来了,充其量只是一群富有的尼姑而已,王平安给她们的红利,足够让她们过着奢侈的生活,甚至比在宫里还要奢侈。红利可比她们当嫔妃时的月俸多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了,就算她们使劲花,也花不完。 老尼姑一脸富态,身上穿着华丽的袈裟,比主持老尼还更象主持。她跟着主持老尼,来到了静室,进了屋子,房门随后关上,屋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心腹手下了。 心腹手下看向这老尼姑,心想:“好么,做袈裟的料子,竟然和皇后的衣服料子一样。看来她们过得挺滋润啊,以前在宫里没有享受到的待遇,进了尼姑庵里,反倒是享受到了!” 心腹手下冲这老尼姑行了礼,老尼姑以前在宫里的架子始终放不下,只点了点头,道:“你是长孙相爷派来的,有什么事吗?” 见这老尼姑派头十足,心腹手下肚中腹诽,都当了尼姑了,还摆臭架子,连声阿弥陀佛都不念,一看就是假尼姑。 可他也只是敢在肚子里说说,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地,他道:“长孙相爷有句话要下官带给老师太。说姓武的秘密,请您一定要保守,可万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见啥人说啥话,这回他可没有出言威胁,老老实实地把长孙无忌吩咐的话说了出来。 老尼姑微微一愣,皱起眉头,道:“看来还是没有瞒住啊!好吧,请你回去转告长孙相爷,就说我答应了。还有,你和长孙相爷说,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已经是出家人了,不问俗世之事,姓武的事情,我们根本就不想管,也不会说的,毫无意义之事,请他尽管放心,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心腹手下轻轻啊了声,心想:“看她的样子,是知道姓武的事啊,而且我没有听错,确实是姓武的,而不是姓吴的!” 当初王平安找这老尼姑办事时,老尼姑就猜出来那个所谓的杨春花,其实就是武媚娘本人了。可就象她说的那样,武媚娘的身份对她来讲,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之事,她才懒得管呢,什么秘密不秘密的,要不是今天这个人来提,她压根就忘记了。 老尼姑可没想到长孙无忌是派来诈她实话的,而心腹手下也没往这方面想,两个人都以为长孙无忌确实是知道了“姓武的秘密”,所以两人也都没往别处想。一个想要得到保证,而一个给出了保证,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心腹手下不再说什么,离开感业寺,回到了尚书省,长孙无忌一直等在这里,就等着他回报呢。见了长孙无忌,心腹手下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长孙无忌听完后,面无表情,问道:“那个主持老尼姑说不知姓武的是谁,而那个嫔妃的首领,却一问就答应了,没有问姓武的指的是谁?” 心腹手下摇头道:“她没有问,而且还说什么到底没有瞒住。照属下看,她是很清楚那个秘密的。”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向别人提起,就烂在肚子里吧!” 心腹手下连忙答应,道:“属下省得。”退出了大堂。 长孙无忌并没有在大堂里多待,而是转到了后堂,后堂没人,而且闲杂人等也不会进来。一没有了外人,长孙无忌脸色突变,变得狰狞且愤怒。 长孙无忌一脚踹翻了只木墩,骂道:“果然如此,一群畜生,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做出这种下作之事,对得起先帝么,对得起祖宗牌位么!” 他心中愤怒异常,连李治都骂上了,而且失望之极。他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好不容易把李治推上了皇位,可李治却做出了这种事,他岂有不失望之理,更加的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失察之错,对不起先帝,更加对不起自己的妹妹。 长孙无忌发了通脾气,感觉只是自己生闷气,于事无补。他大步出了后堂,叫道:“来人啊,备马,老夫要进宫去!” 外面的官员见他怒气冲冲地出来,心中都感恐惧,都想:“尚书省里皇宫才多远,走着过去就成了,干嘛要备马,有什么急事吗?” 早有人飞奔着去备马了,等长孙无忌走到门口时,马匹已然备好,长孙无忌翻身上了马,就打算去皇宫。这时,褚遂良跑了出来,叫道:“无忌公,何发雷霆之怒?可是营州那里有战报来?”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比战报还要紧,这事回头再说,老夫现在要进宫去。”说着,打马便走。 褚遂良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长孙无忌的背影,喃喃地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骑马骑得这么猛,也不怕摔着!” 长孙无忌一路飞奔,到了宫门口,下马大步进了宫门,此时天色已然转黑,守门禁军道:“长孙相爷,您要是现在进宫,要是再出来,可就麻烦了!” 长孙无忌理都不理,直接就往甘露殿走。禁军首领地后面撇了撇嘴,心想:“着什么急,难不成是去捉鬼的,这宫里的鬼还没被捉干净吗?” 走了半晌,长孙无忌便来到了甘露殿,小宦官们远远地见他到来,都是大吃一惊,心想:“怎么这时候来了,莫不是出了要紧事?”一个小宦官飞报入内。 待长孙无忌走进了院子,米小苗小跑着过来,行礼道:“长孙相爷,您老这是……” 长孙无忌喝道:“少废话,皇帝可在殿中,他干什么呢?” 米小苗一哆嗦,心想:“怎么叫皇帝而不是叫皇上?只有自家的长辈,才能这般称呼,称皇帝而非皇上。看来,他现在来这里,是来处理家事的,而非国事!”还没等他回答呢,就见长孙无忌已经进了大殿。 长孙无忌见前殿无人,直奔后殿。进了后殿,就见在一群小宦官和宫女们的伺候下,李治和武媚娘正坐在一起,吃晚膳呢! 李治见长孙无忌突然闯了进来,他吓了一大跳,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长孙无忌却没有见礼,一指武媚娘,喝道:“滚出去,都给老夫滚出去!”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再也无法克制,不见武媚娘还好,一见着她,就想把她给掐死! 李治跳起身,慌张失措,道:“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长孙无忌继续怒喝,叫道:“还不滚出去,是吧,要老夫亲自动手,是吧?”他转身四下寻找,看样子是想找趁手的家伙,去打武媚娘。 武媚娘见状,心想:“坏了,定是我的事被泄露了,要不然他不会如此!”这种时刻,她反应奇速,立时站起身,转身就跑,先跑出了后殿,找地方躲起来。先偷听,把事情搞清楚,然后再辩解,可不能直接顶着火头上,很容易被烧伤,甚至被烧死! 第八百九十三章 愤怒的皇帝 第八百九十三章 愤怒的皇帝 殿内伺候的小宦官和宫女,见了这种状况,哪还敢继续留在这里,一窝蜂似的全都跑了出去! 李治额头冒汗,他也隐隐约约地猜到了,怕是舅舅知道了武媚娘的事情,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是哪个混蛋竟然敢嚼这种舌头,把事情告诉舅舅的! 他从小就怕长孙无忌,这时候见长孙无忌大发雷霆,心中更是害怕,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才是皇帝,就算长孙无忌是舅舅,也不可以和他大吼大叫的! 李治道:“舅舅,你,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武媚娘在殿后听着,心中大急,皇上竟然自称起我来了,这是要坏事啊,他不慌乱是不可能自称我的,而一自称为我,就一切皆休,长孙无忌让他怎么样,他就得怎么样了! 长孙无忌气道:“那个女人,就是那个杨春花,她到底是谁,你快说,快说!” 李治一屁股坐回到榻上,心想:“完蛋了,果然知道媚娘的身份了!”他结巴着道:“她,她就是杨春花啊,一个刚进宫的小尼姑而已!” 长孙无忌怒不可遏。真实的历史上,武媚娘的事情,是事先就知道的,逐渐显现出严重后果,长孙无忌在心理上多多少少总是有心理准备的。可现在不是,是突然间知道的,他一点心理准备没有,而且这个事情一发做,是连带着宫里死了个萧淑妃。 萧淑妃死了也就罢了,可连带着又死了个皇子,虽然这个皇子长孙无忌以前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可皇子被害死,他也受不了啊! 就算退一步说,皇子死了,皇帝肯定比他更难受,但这事关系到先帝李世民的名誉了。对于长孙无忌这个绝对效忠李世民的大臣来讲,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起码不能这么个接受法,毫无预兆地就把他打了个晕头转向,激得怒火万丈! 长孙无忌指着李治,怒道:“你还想骗我吗,你还在骗你的舅舅吗?那个女人明明就是武媚娘,是先帝的嫔妃,是你的母妃之一,你怎么可以将她收入后宫。如此做,你将陷先帝于何处,你让你的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吗?连我都替你脸红!”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李治曾和武媚娘研究过,如果突然被揭发出来,该怎么办?武媚娘曾告诉李治,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咬着牙,就算把牙床咬出血来,也不能承认,就一口咬定,杨春花就不是武媚娘,和武媚娘只是长相有点相似罢了,但绝不是一个人! 李治被长孙无忌的怒火,吓得六神无主,可他却牢记武媚娘的话,而且这时候脑海当中,也只剩下武媚娘的话了! 李治道:“舅舅说得哪里话来,是听谁胡说八道的。那个杨春花就是杨春花,不是什么武媚娘。武媚娘是谁,我不认识,从来就没见过!” 长孙无忌几步走上前来,伸手就把李治的袖子抓住了,叫道:“还敢撒谎,你还敢撒谎!”他举起另一只手,就想扇李治的耳光! 李治大骇,抱住头,叫道:“我没撒谎,我没撒谎,舅舅不要打我!” 长孙无忌气得全身哆嗦,他慢慢放下手,气得老泪纵横,指着李治的鼻子,道:“你这个不孝之子,你气死我了!你竟然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父皇和母后交待,你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他们!” 身子一软,长孙无忌坐倒在地,放声大哭;李治又惊又惧,忍耐不住,也跟着大哭起来。舅甥两人哭着哭着,竟然抱到了一块,抱头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长孙无忌松开李治,擦了把眼泪,道:“你做错了事,就要改正。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其他知道内情的人,由舅舅去处理,但那个女人,却要你亲自处理掉了,把她弄死,尸首火化,不得留半点后患。还有,甘露殿里所有的人,还有以前东宫的人,都要把他们处理掉,史爱国也不能留着了,我会派人在他回来的半道,将他埋了。那个米小苗是你的东宫旧人吧,一并处理掉,换别的人来当大总管,明白吧?” 让李治处理掉别人,他是没啥想法的,可要是处理掉武媚娘,还要将她挫骨扬灰,那他是万万办不到的。对他来讲,武媚娘就是他的命,他可以不要长孙无忌这个舅舅,但却不能舍弃武媚娘。 李治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道:“舅舅,杨春花真的不是武媚娘,她俩只是长得有点象罢了,可并非是一个人。舅舅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无病,他可以作证!” 长孙无忌大怒,他跳起身,喝道:“问无病,问王平安吗?那个混帐东西,他和你是一伙儿的,武媚娘怎么进的宫,不就是他受了你的指使,通过皇后弄进宫来的吗!你让我去问他,我能问出什么,他除了给你掩饰之外,他什么也不会做的!” 李治也急了,哭归哭,可要让他杀了武媚娘,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他急道:“要不然,舅舅可以去问皇后,媚娘……不不,杨春花就是她招进宫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你去问她,一问便知!” 长孙无忌气道:“我就是问了她之后,才知道的。这个女人也不是个好东西,早晚得把她也给废了,关进冷宫,一辈子别想出来!” 他又指着李治,道:“你听不听舅舅的话?你忘了你怎么当上的皇帝,没有舅舅,你能当上皇帝吗?现在翅膀硬了,就不听舅舅的话了吗!” 长孙无忌见李治竟然不听他的话,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惊怒之下,他就提醒李治放明白点儿,要不是自己,他别说皇帝了,没准这时都得被别的皇子给害死,那魏王李泰是好惹的吗,非得把他撕碎了吃! 李治也跳起身来,叫道:“舅舅后悔了吗?要是后悔,那就废了我吧,我正好不想当这个劳么子皇帝呢!换别人当吧,换李恪当吧!”说着,他转身就走,不和长孙无忌争吵。实际上,现在他方寸大乱,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吵下去了,只想躲开,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见长孙无忌才好! 长孙无忌怒火万丈,可却无可奈何,骂了几句竖子,见殿中只剩下了自己,气得他连着呸了几声,只得离去。离去时步履蹒跚,已然和年老体衰的垂暮老者,没有半分区别了! 殿里出了这般大的事,就算是别人都跑了,可米小苗却是留在这里的,他刚才偷偷地溜了进来,躲在柱后的帷帐里面,偷听李治和长孙无忌的对话。他非常关心自己的前途,假大总管也不能当得太久啊,得尽早把假字去掉才成。 刚才长孙无忌对李治说的话,他一字不拉地全都听到了。对于武媚娘的身份,他没什么太惊讶的地方,他又不是傻瓜,就算有什么蹊跷之处,该想的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他不愿意说出来,而每当想到这件事时,刻意在自己的脑子里回避,不愿意深究罢了。 可当他听到长孙无忌要杀人灭口时,他的寒毛全都立起来了。干什么,长孙老王八蛋想干什么,把所有知情的都杀掉?他杀得过来吗! 小人物……就象他自己这样的,暂且不提,提了也没用,蝼蚁一样的存在而已。单说大人物,王皇后大不大,打入冷宫?很好,算她倒霉。史爱国大不大?倒了架子的东西而已,死就死了吧。王平安大不大?就说他吧,拿他该怎么办?也杀了灭口?别开玩笑了,现在王平安可是王爷了,而且领兵在外,如果这消息一旦传到他的耳中,搞不好他都得造反,领着突厥兵打进长安来! 而且这件事要想办起来,肯定得动用王平安自己的心腹手下,那些心腹手下是谁,有多少,该怎么去灭口?让王平安自己去灭啊?王平安把他们灭了,然后再把他自己给灭了? 要说灭口,根本就是灭不干净的!长孙无忌老糊涂了,又被刺激到了,所以才会乱吼乱叫,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米小苗等殿里没人了,这才转了出来,心想:“灭别人也就罢了,可不要灭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活够呢,好日子刚过上没两天,就让我去伺候先帝去?史忠臣不是去了吗,先帝身边不缺人,我干嘛要去凑热闹!” 为了自己活命,米小苗立下决心,要全力支持武媚娘,帮着她把长孙无忌给干掉!可干掉长孙无忌,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米小苗连连跺脚,心中焦急万分,他想了一会儿,小跑着出殿,去找武媚娘了。 武媚娘此时并没有离开甘露殿,她刚才在偷听,而李治一出来,她立即把李治拉到了偏殿。 武媚娘根本就不为自己求情,她知道越求情,越会让李治心烦,说不定脑袋一冲动,真的就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她现在必须以退为进,一心只为皇帝“着想”,强烈要求牺牲小我,成全皇帝的大我,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性命,而且争取时间,给长孙无忌致命的还击! 武媚娘没有表示出什么太激烈的表情,她跪在李治的跟前,表情还算平静,道:“皇上,臣妾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从怀里抽出了一根簪子。 她把簪子拿给李治看了看,道:“皇上,你瞧这根簪子,臣妾把它磨成了三棱形。曾听人说,这种形状的利器,只要刺破了身体,伤口就会流血不止,如果刺中了脖子或者心口,那么只要片刻的功夫,血就会流光,连救都来不及救的。臣妾为了今天,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只要事情一暴露,那臣妾就会自尽,绝不连累皇上!” 武媚娘把话慢慢说完,接着抬高手臂,叫道:“皇上,咱们来世再见!”说完,就要冲着自己的脖子扎下去! 她说的话挺长,而动作又太慢,就算李治反应不快,就算他离着武媚娘有好几丈远,看她要自刺,不用跑,用走的过来救她,都来得及! 李治吓得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簪子,叫道:“媚娘,何苦如此。难不成你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能保护得了你吗?” 武媚娘双眼含泪,强自忍住悲伤,道:“臣妾当然信得过皇上。可皇上想要护住媚娘,却会大大地为难,会得罪长孙大人的,你一辈子都听他的话,和他关系融洽,难道还要因为臣妾,和他翻脸么?” 李治急道:“翻脸又能如何,他要想杀你,便如用刀剜去我的心头肉一般,我怎么可以允许他这么做!” 武媚娘又道:“不,皇上,你不要和长孙大人翻脸,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舅舅,你不可以那样做的。就让媚娘死了吧,媚娘绝不要连累你,绝不要你为难!”说着,她要去抢回簪子。 李治把簪子远远地扔掉,抱住武媚娘,道:“舅舅虽亲,但终不是父亲,而且他也太霸道了。我都这么大了,又是皇帝,他竟然想骂就骂,甚至还想动手打我,我成了什么,是儿皇帝吗?我不会再听他的了,至少媚娘的事不会听他的!媚娘,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武媚娘哭道:“可是,他要杀了媚娘。于其让他杀了,不如让媚娘自己死!” 李治紧紧地抱住她,叫道:“不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长久!” 武媚娘听了这话,心中大定,她又道:“舅舅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是情由可原,皇上万不可责罚他。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李治松开她,愤怒地道:“是听了皇后那个贱人的话,可是皇后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无病说的?不可能,无病绝不会和她说这个的,否则她岂能让你进宫。” 武媚娘道:“是啊,臣妾的舅舅是不会说的。可是,皇上你的舅舅呢,他要杀我啊!” 李治左右为难,一边是心爱的媚娘,一边是强势的舅舅,他实在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武媚娘道:“臣妾要去找长孙大人,会不会他就能原谅臣妾呢?” 李治摇头道:“不可能的,舅舅只要看到你,就会想杀了你的,你不能让他看到,离得他越远越好!” 武媚娘小小地提醒了下,她道:“可是,都在京中,长孙大人又天天进宫上朝,他要是再提起来,要是再闯甘露殿,那可怎么办呢,臣妾万一被他再堵到,可就不能象今天这样了!” 李治啊了声,道:“是啊。那不如先把舅舅派出京去……” 第八百九十四章 宰相们同仇敌忾 第八百九十四章 宰相们同仇敌忾 听到李治要把长孙无忌派出京去,武媚娘立知机会来了。可她现在万不能直接撺掇,如果她也说该把长孙无忌派出京去,李治反而会犹豫不决,甚至改变主意,并不将长孙无忌派走了。 李治会想,我要是因为了一个女人,就把一直爱护自己的舅舅打发走,这样会不会太薄情寡义了些?算了,我还是为他俩调节一下吧! 而他的调节根本就啥用没有,说不定会越调节越坏事,弄得长孙无忌亲自动手,也不用通过李治收拾掉武媚娘了,他自己就把武媚娘给收拾了。 武媚娘不敢冒这个险,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长孙无忌弄出长安去,而在弄走他之前,不能再让长孙无忌见到李治,免得他俩见了面,再抱头痛哭一场,不知会哭出啥结果呢,不管啥结果,肯定对她是不利的! 李治把派长孙无忌出京的话一说出来,只稍稍停顿了一小下,武媚娘便想好了主意,她道:“别别,皇上,万不可如此。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怎么能让长孙大人离京呢!你要真这么做了,长孙大人心中必会不痛快,说不定会更加怨恨我,万一他连皇上你都一并恨上了,那该怎么办?” 李治低下了头,道:“这,舅舅应该不会吧?” 武媚娘道:“不管会不会,总之在人情上是不好的。要不然皇上你把事拖拖吧,多几日不上朝,不见长孙大人就得了。只要过上一段时间,事情凉凉,长孙大人气消了,你再摆酒,让媚娘给他赔礼道歉,说点儿啥软乎话,没准事情就能解决了。” 李治却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媚娘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如果舅舅是轻易能接受别人道歉的,那他就不是我的舅舅了。” 他有心说,就算别的小事长孙无忌能原谅,可武媚娘的事,长孙无忌一定不会原谅的。此事关系到他父皇的名誉,长孙无忌决对没有可能妥协的。 武媚娘拉着他的手,道:“皇上,求你了,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要把长孙大人派出京去啊,你只要几天不上朝,不和他见面,估计他就能消气了,也不会再逼着你杀我了!” 李治忙道:“媚娘放心,我是绝不会杀你的。”想了想,他叹气道:“好吧,那就几天不上朝,让事情凉一凉的,看看舅舅能不能消气吧,如果还逼着我杀你,那我再派他走不迟。你们两个都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我实不能让你们两个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啊!” 武媚娘道:“对对,这样做最好,我相信长孙大人不会太过逼迫皇上的,毕竟这事搞得人尽皆知不好,只要他这些日子看不到我,气至少能消下去一大半!” 李治心想:“不见得,没准反而会涨上去一大半呢!” 两人互相安慰,回了甘露殿正殿,米小苗带着宫女们,又跑来伺候,众人都不提刚才之事,就象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且说长孙无忌离了皇宫,又回了尚书省。他从尚书省里怒气冲冲地跑出去,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衙门里的官员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吓得不轻,毕竟长孙无忌如此失态,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褚遂良进了院子后,立即去找房玄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房玄龄也是震惊,他俩赶紧去查卷宗,翻阅往来书信,以为是前线送回来的战报,导致长孙无忌如此失态的呢! 可查了半天,把能查的全都查了,而且来找官员来问,却没发现前线或是别的地方,送来什么让人恼火的文件,他俩非常纳闷儿,没别的办法,只好等着,等长孙无忌回来。 过了好半天,长孙无忌才从皇宫里回来,去的时候是自己骑着马走的,回来时却是被禁军用马车送回来的。 扶着长孙无忌下车,褚遂良和房玄龄一看长孙无忌的样子,两个人差点一起吓背过气去,就见长孙无忌脸色蜡黄,犹如生了场大病相仿。 将长孙无忌扶到后衙,褚遂良问道:“无忌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竟然如此,可是天塌了?” 他问的话颇有责怪之意,堂堂大唐宰相,当朝第一人,竟然失态到了这种地步,难不成是天塌下来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泰山崩于眼前,宰相也要做到眼皮不眨,如此才显一代名臣的风范。 房玄龄也道:“无忌公,万事都有个商量的余地,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一个人来承担,有我们这些老兄弟在,大家把事一说,必可和你同心协力,把事情给解决好的。” 长孙无忌躺在床榻上,叹了口气,道:“天塌下来,倒也好了,老夫的肩膀硬,还是能扛得动的。可今天的事,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啊!” 褚遂良和房玄龄都感吃惊,两人齐声问道:“可是宫里又出了命案了?这回是谁死了?”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示意堂中伺候的官员都退下,他还让褚遂良把大门关上,待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个,长孙无忌才开始说事。 长孙无忌道:“咱们都是老兄弟了,凡事也无须瞒你们,这事就算瞒也瞒不住,如果要真的向皇上进言,还是要指望你们的,老夫一个人的力量怕是不够啊!” 房玄龄吃惊地道:“可是修建皇宫之事?皇上不是同意缓一缓了吗,而且就算要修,咱们也没拦着啊!” 褚遂良也很惊讶,道:“无忌公你和皇上可是舅甥之亲,有什么话你说还不好使,竟然要动员我们?” 长孙无忌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不但要算上你们,说不定连马周都得叫上啊!”他把武媚娘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了这个,褚遂良和房玄龄差点没一起晕过去! 房玄龄道:“这这,这怎么可能。皇上虽然年轻,可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能收了母妃啊,那武媚娘可是先帝宠幸过的,而且有过封号,可是铁板钉钉的先帝嫔妃,算是皇上的母妃啊!” 褚遂良拍着大腿,气道:“这又不是胡人当政的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是胡人,也不再有这种风俗了啊,这可是大不孝之举!” 胡人当政时,曾有父亲的侍妾由儿子继承的风俗,可随着入主中原日久,胡人们也发现这样不好,所以也已废弃这种风俗了,进入前隋之后,杨广也收过父皇的嫔妃,结果招致暴骂,成为天下反贼造他反的正当理由之一。不成想,进入大唐之后,竟然也发生了这种事! 长孙无忌摇头不止,老泪又流了下来,道:“难不成我大唐,竟然要三代而亡么!” 褚遂良道:“这件事情,咱们必须得解决,这事怕是瞒不住,早晚得天下人全知道,如此丢人现眼,不顾祖宗名声的事,必须越早了结越好。皇上现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至少可以用失察,不知此女乃是先帝嫔妃这个理由遮掩过去,如果那个女人,被加封什么的话,那可就再也遮掩不住了呀!” 房玄龄想了半晌,却道:“这个事情,要不然让皇上自己解决?那个叫武媚娘的女人想必很是厉害,把皇上给迷得不知方向,怕是不好处理掉吧!” 褚遂良气道:“你以为每个女人都象你家夫人那样吗?这可是关系到先帝名声的事情,万万不可妥协,必须要把武媚娘给解决掉!” 长孙无忌也道:“褚兄所言甚是,这件事情怕是不能瞒得长久,越快解决越好。咱们不要等了,现在就去找马周,咱们几个老家伙连夜去向皇上进言,必须今天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房玄龄有点发怵,道:“咱们这么多人半夜去见皇上,怕是有逼宫之嫌啊,万一皇上震怒……” 长孙无忌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拉住褚遂良和房玄龄的手,道:“武死战,文死谏。为了先帝,咱们还舍不得这把老骨头么?” 房玄龄看了眼褚遂良,见褚遂良一脸的坚毅,他只好点头道:“为了先帝,咱们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就去找马周吧!” 三个宰相商量好了,半点都不磨蹭,一起出了尚书省,去找马周。此时天色全黑,马周早就下值,他们便去马周的家。 等见了马周,把事情的经过一说,马周也是大惊失色。他道:“如此恶劣之事,怎么会出现在我大唐?无忌公,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长孙无忌气道:“这么大的事情,老夫能搞错吗?换了你,你能搞错吗?” 马周沉默半晌,叹气道:“看来只能舍出这条老命了,必须要说服皇上,不能再让那个武媚娘留在宫里了,尽早处死便是!” 对于武媚娘,他们谁都没有饶她一命的想法,除了杀死她之外,他们不接受第二个结果! 四个宰相一起出门,赶去了皇宫。 待到了承天门时,宫门早关,月上枝头,这时要想进宫,除非是有紧急军情,否则谁也别想进去,就算是长孙无忌也不行。 长孙无忌对守门的禁军道:“开小门,你们派人进去禀告皇上,就说王平安大败,被李恪的叛军打败,王平安死在前线了!” 禁军大骇,王平安竟然死了,这可实在是太吓人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武媚娘发飙 第八百九十五章 武媚娘发飙 听到如此的紧急军情,又是四个宰相一起来到,禁军哪敢怠慢,赶紧飞报甘露殿,第一时间报给皇帝李治知晓。 李治今天头疼得厉害,他向来不是禁得住大事的人,今天又遭遇到长孙无忌的发难,而他只能躲着,甚至连以后几天的早朝都不敢去上,这份憋屈,也就别提了。所以他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可刚躺下没有多久,刚刚入睡,却还没睡实诚呢,就听外面有人尖声叫道:“皇上,皇上,前线有紧急军情,小奴要立即报与皇上知晓,王平安在前线阵亡了!”听声音,竟是米小苗的。 米小苗听王平安在前线死了,他吓得三魂七魄全都飞走,现在吓得他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了,除了尖叫外,别的啥也不会了! 李治和武媚娘一起惊醒,两人全都从**坐了起来! 李治叫道:“什么,我听错了吗?是在做梦吗?” 武媚娘吓得脸都白了,如同白纸一般,她道:“难不成我们做了一样的梦?我怎么听有人叫喊,说王平安在前线阵亡了?” 李治道:“是啊,我也做了这样一个梦,王平安不就是无病么?他怎么会阵亡的?” 武媚娘清醒得较快,她伸手算道:“按着日程来讲,舅舅怕还没有到营州前线呢吧?” 这时,外面的米小苗又叫道:“皇上,王相爷阵亡了,是由长孙大人和各位宰相一直来报的信儿,他们都等在承天门呢!” 李治啊地大叫,从**爬了起来,叫道:“什么?这难道不是在作梦,无病真的阵亡了?” 武媚娘啊地一声,身子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李治一边推着武媚娘,一边叫道:“进来,进来,把话说清楚!” 米小苗连滚带爬地进来,满脸尽是恐惧,他道:“皇上,小奴来了。听长孙大人说,王相爷在前线,被李恪抓到,一刀砍下了脑袋!” 长孙无忌可没这么说,可话只要一传,就会变样,米小苗加入自己的想象,竟然说王平安被砍了脑袋! 李治也有要晕倒的架势,他叫道:“舅舅在哪里,快快宣他入宫,还有各位宰相,一并叫进来……对了,还有女医,传宫中女医来,快!” 米小苗连滚带爬地进来,又连滚带爬地出去,去找宫中的女医了! 李治学着王平安救人的样子,使劲对准武媚娘的上嘴唇,直接就按了下去!他按的穴位不对,没按到人中穴上,可力气却用得很大,硬生生把武媚娘给疼醒了! 武媚娘一醒,就放声大哭,叫道:“皇上,臣妾的舅舅怎么死了,他不能死啊!” 李治急道:“这时候就别说没用的了,我得赶紧去前面,听听事情的经过。就象你说的那样,按着日程,无病还没到营州呢,他怎么就能被李恪给杀了呢,这不可能啊!” 披上衣服,李治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前殿,武媚娘也穿上了衣服,她哭哭啼啼地,也去了前殿,却没敢进去,只是躲在门口,偷偷地看着里面。 过不多时,长孙无忌他们大步进了甘露殿,四个宰相来势汹汹,他们都鼓足了勇气,今晚就算要逼宫,也得把武媚娘给解决了,不能让这个妖女再活在世上! 虽然夏夜炎热,可李治还是感到遍体生寒,他裹着衣服,坐在龙书案之后,呆呆地看着进来的四位宰相。 四个宰相进了大殿,先是给皇帝见礼,四个人先站起身来,然后又集体跪下,长孙无忌大声道:“皇上,老臣等深夜入宫,是想请求皇上一事!” 李治喉咙干涩,他道:“无病阵亡了吗?他是怎么死的,是被李恪那个混蛋杀了的吗?” 四个宰相一起抬头,长孙无忌大声道:“没有,前线没有送战报回来,从日程上来算,王平安还没有到营州,两军尚未开战,而且李恪也没有公开反叛,没有战事,王平安自然不可能阵亡!” 李治啊了声,脸上一片茫然,既然王平安没有死,那他们干什么深夜跑进来,向皇帝撒谎,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啊,他们疯了不成? 殿外,武媚娘听到这个,一下子瘫软了,她遇事反应可比李治要快得多。只稍一思索,便知道这些宰相为了进宫,才说王平安阵亡了,如果不是这种大事,他们怎么可能进来呢,皇帝一定不会见他们的。皇帝连早朝都不打算上了,怎么可能还要见长孙无忌?不就是为了躲着他嘛! 长孙无忌顿了顿,道:“老臣心中明白,皇上近日必不愿再见老臣,怕是连早朝都不想上了。为了见皇上一面,老臣们才出此下策,还请皇上见谅!” 不等皇帝追究,长孙无忌直截了当地道:“皇上,老臣们问您一事,那个武媚娘到底您要怎么处理掉?如果皇上不愿意处理掉她,老臣们愿意代天子动手!” 马周也道:“老臣们虽然年纪大了,可国难当头,也只得动手了!”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大声道:“老臣等愿意代天子动手,敢问武媚娘现在何处?” 一连串的惊骇,把李治弄得头痛欲裂,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时,正好米小苗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宫中的女医。他见皇帝呕吐,大声尖叫着,跑了过来,叫道:“皇上,您怎么啦?” 好几个女医一起扑了上去,给李治看病。李治只不过是头疼引起的呕吐,毛病不算大,女医们却被吓得慌手慌脚,又是揉胸,又是捶背。 褚遂良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心中都想:“可不要把皇上给气出病来,要是气出个好歹,这事可没法收场啊!” 他们并不怕报复,就算今晚逼得皇帝杀了武媚娘,又能如何,就算皇帝记恨,日后贬官,把他们全给贬出长安,可大丈夫为国尽忠,理所当然,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他们怕的是把皇帝给气病了,那就糟糕了,要是把现在的皇帝给气成了“先帝”,给气死了,那天可就是真的塌下来了! 别的三个宰相害怕,可长孙无忌却非常坚持,他直挺挺地跪着,叫道:“皇上,武媚娘刻当如何处理,今晚您就得给我们个说法!”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岂有退缩之理,今晚一退,以后就再也不要想解决此事,再想进一步,难比登天! 李治难受之极,他答不出话来,接过女医递来的漱口水,只喝了一口,听到长孙无忌的质问,他竟把水呛了出来,连声咳嗽。 米小苗吓得不行,他本来就慌张,这时候更加不知所措了,众位宰相们的表现,情同逼宫,只是并没有带着兵来而已。这要是在先帝时代,这就是造反了,可现在却是李治这个懦弱的皇帝当朝,不可能象先帝那样,一拍桌子,把眼瞪起,叫宰相们滚蛋! 米小苗求道:“各,各位相爷,皇上这是病了,您们能不能先回去啊?有,有事明天再说?” 长孙无忌喝道:“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这么和我们说话!还有,我们在和皇上说家务事,谁让你们在这里的!来人啊,把他们全都推出去,立刻斩首!” 反正解决掉武媚娘之后,这些宫人也全是要处理掉的,长孙无忌根本就没往他们会反抗这一层想。一群小人物罢了,要他们三更死,他们还敢活到五更么! 可小人物也是人,米小苗听了这话,差点吓晕过去。这时的甘露殿里,并没有禁军,深更半夜的,禁军哪可能到这里来。殿里殿外,要么是小宦官,要么是宫女,而这些人都是听他的,可不见得会听长孙无忌的,至少在砍人脑袋这种事上,不会听长孙无忌的! 长孙无忌吼完之后,见殿里没动静,而米小苗竟是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他跳起身来,叫道:“怎么回事,你们想造反吗?” 话音未落,就听殿外有人大喝道:“我看你们才是想造反,深夜逼宫,是想谋权篡位吗?”随着喊话声,殿外走进一人,不是别个,正是武媚娘! 武媚娘在后面听着,本来不敢出来,可是听到长孙无忌起了杀心,今晚就要把自己给杀了,而且还下了要杀米小苗等人的命令,她情知不能再躲下去了,如果再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要勇敢地出来,面对这些咄咄逼人的重臣了! 鼓起勇气,武媚娘大步出来,指着长孙无忌,又道:“你这是要干什么,你看不到皇上病了吗,你想要逼宫造反不成?这是可不是玄武门!” 长孙无忌大怒,喝道:“你这贱人,竟然污蔑老夫!”他转头道:“各位,她就是武媚娘那个妖女!” 褚遂良等三人一起跳起身,叫道:“你就是武媚娘?” 武媚娘大声道:“胡说,我怎么会是武媚娘,我是宫中的御女,杨春花!你们对我这般羞辱,就是在当面羞辱皇上!你们的兵呢,在哪里?让他们进来吧,看看我怕不怕!” 事实上,她怕得已经两腿发抖了,可这时候哪敢露出半点害怕的表情,她只要气势一弱,立时就得被这些重臣撕碎,为了活命,豁出去了! 她的气势一强,长孙无忌等人顿时就傻了,从没遇见过这种事情,竟然有人敢对着他们大喊大叫,而且还是一个贱人,他们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四个宰相里面,最吃惊的就是房玄龄,他心想:“咦,这个女人怎么比我家那口子,还要厉害啊,我家的夫人都没有她这么厉害!” 长孙无忌愣了愣,他道:“不与女子一般计较!”转过脸来,对李治道:“皇上,你看,你亲眼看看,这个女子就是这么对大臣们说话的吗?” 不等李治回答,武媚娘大步上前,同样用手指着长孙无忌等人,喝道:“你们说我,那你们自己呢?你们就是这么和皇上说话的吗?” 房玄龄看向几个老友,心想:“是啊,咱们对皇上,似乎也不是那么恭敬的,不能因为他年轻,又是刚刚登基的,就对他这样说话啊!” 褚遂良和马周却气势不减,一左一右站到了长孙无忌的身后,齐声喝道:“妖女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长孙无忌对李治道:“皇上,你要是还念着先帝的话,就请你立即赐死此女!” 一阵眩晕袭来,李治身子向后一仰,他真的晕过去了! 皇帝一晕倒,女医们吓得齐声尖叫起来,赶紧去救皇帝,而殿外面一直在听着的小宦官们,则全都跑了进来。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岂有不知之理。尤其是刚才长孙无忌要杀米小苗,更是把他们全都吓傻了,如果米小苗被杀,那他们谁也跑不掉,都得跟着被砍啊,这是关系到脑袋的大事了,就算是蝼蚁,也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了! 武媚娘见李治晕了过去,她咽下口唾沫,心想:“脸皮既然已经撕破,再留着也是无用。就象王平安说的那样,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我和他们拼了吧!” 武媚娘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左右,念他们都是老臣,诛杀就不必了,现在将他们轰出去,不要留在宫中了!” 米小苗愣住了,小宦官们也愣住了,这种命令,他们不敢听,可现在似乎不听,自己的脑袋就有问题了,可是……他们一起看向皇帝,看了一眼后,又转头去看武媚娘! 武媚娘叫道:“救助皇上为先,可他们在这里逼宫,怎么救皇上,难不成要把皇上气出意外,你们才开心吗?还不快快把他们赶出去!” 这个命令要放在平常,小宦官们谁也不敢听,可现在却都听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事要关己,还是关系到脑袋,总不能把脑袋也挂起来吧? 米小苗一咬牙,叫道:“孩儿们,把几位老相爷请出去,都架上,请他们出宫去!” 小宦官们只犹豫了一下,就一起扑上,四五个服侍一个,把四个老宰相全给架了起来,就往殿外跑! 长孙无忌等人大怒,他们又是挣扎,又是大骂。可他们再怎么骂,小宦官也不松手,竟然硬生生地把他们架了出去,而且是一路架着,一直架往承天门,真的要把他们赶出去! 四个老宰相一出去,武媚娘一下子瘫倒在地,她哆嗦了片刻,便向李治爬去,道:“皇上,皇上……”这种关键时刻,一定要得到李治的支持,必须的。 第八百九十六章 长孙无忌离京 第八百九十六章 长孙无忌离京 李治被气晕过去后,经过女医们的一通救助,很快就醒了过来。其实,在长孙无忌他们被架出去时,他就已经醒了过来,可就是不愿意起来,深怕再被为难! 李治心中松了口气,心想:“还是媚娘办事果断干脆,要换了我,我还真不好意思把他们架出去,毕竟都是重臣,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我的舅舅!” 这要是换了先帝李世民,架出去是轻的,他很容易把人都给扔出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李世民在位,大臣们也不敢如此和他叫嚷。 武媚娘爬到李治的身边,道:“皇上,你醒醒啊……”她见李治已然醒转,可却仍“认为”李治没有醒过来,她又道:“你要是再不醒,臣妾也要跟着你晕了,现在臣妾的腿都吓得直不起来了!” 李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可随即这点笑容消失,他慢慢地坐起身,道:“我醒了。媚娘,你吓坏了吧?” 武媚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皇上,臣妾刚才都要被吓死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和逼宫有什么两样?” 米小苗在旁边跪着,他也尖着嗓子道:“这明明就是逼宫!实难相信,这种事竟会发生在本朝,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李治很是虚弱,他摆手道:“不不,这不是逼宫,舅舅虽然脾气暴躁了些,可这不是逼宫,舅舅不是那种人,你们不要这样说他!” 武媚娘问道:“可,可是,现在该么办呢?眼下只是让他们出去了,今晚就这样了,可明天呢,明天怎么办?” 李治喃喃地道:“明天……天明该怎么办?”他想起来了,自己曾经说过,如果长孙无忌要是不依不饶,那他就只能把长孙无忌先派出京去,让事情凉一凉后,再把他召回京来。 可是,话却有点就不出口。李治很是为难地道:“要不然,要不然……唉,要不然怎么办啊,我的头都要疼死了!”说着,他抱住头,痛苦不堪。 武媚娘眼珠转了转,道:“要不然,就让舅舅代天子巡边如何?这是很荣耀,很风光的事情,看不出是被处罚,当然皇上也不是要处罚他。皇上记得不,上次让他代天子阅兵,他就开心的不得了,这回让他巡边,这可比阅兵还要风光呢!” 李治放下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还按着头,他道:“让舅舅去巡边?这个似乎不妥吧!”大唐朝,还没有哪个大臣可以代天子巡边呢,别说大唐朝了,就算前隋那么混乱的年代,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武媚娘轻声道:“就算是咱们补偿他吧,要不然他心里堵的慌,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事呢,而且朝中的大臣没有了他做为依靠,就不敢再怎么难为咱们了。” 李治叹了口气,道:“巡边,难不成让舅舅去营州那里?除了那里,别处也没有发生战事啊,边关安稳得很,用不着巡的。” 武媚娘见皇帝有了支走长孙无忌的意思,心中欢喜,只要把长孙无忌支走,那就一切好办了,事情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拖来拖去的,早晚拖黄! 她道:“巡边,只要是边关就可以了,也不一定是北方啊,可以去南边,比如说让他去巡视大运河,去巡视淮南道,那不也行么!” 李治哦了声,道:“那就是让舅舅去扬州了,让他去那里休养,过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 唐时的扬州属于淮南道,是著名的富庶繁华之地,派长孙无忌去那里巡视,其实就是让他去渡假了。 武媚娘道:“对啊,让他过过舒服的日子,他就能把让他不舒服的事给忘了,多送他些美女,让他好好享受一下吧。对了,还可让他巡视一下大运河,这也是宰相的职责之一呀!” 李治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今晚的事,估计明天就得传得沸沸扬扬,朝中大臣们不知得怎么传这件事呢!让舅舅去享享福,也算断了流言的源头吧!” 他摆手道:“现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就依媚娘。米小苗,你来拟旨吧!” 米小苗答应一声,可却有点犯难。对于拟旨,他并不擅长,以前也轮不到他拟旨啊,都是看史忠臣拟的,看别人做事容易,甚至还能挑出错来,可让他自己去拟,他就没这个本事了,至少也得练习一下才行,这么直接就拟,还是不行的,怕拟不好。 武媚娘会意,她道:“这道旨意非常小可,得安抚好长孙大人,语气措辞需当注意,臣妾口述,让米小苗记录吧,要是有不妥的地方,皇上也好能纠正。” 李治点头道:“那就由媚娘口述吧!”他头疼得厉害,有武媚娘为他拟旨,而且还是让他听着,他很感放心。 武媚娘想了想,便开始口述,她故意把话说得卑躬屈膝,整道圣旨,不象是皇帝对大臣说话,却象是犯了错的外甥,在向舅舅赔礼道歉一样,求舅舅消消气,所以请舅舅去享享福,就差对长孙无忌说,请你去扬州刮下地皮吧,随便你刮,要是看中了扬州,想得到这块封地,那也是可以商量地! 李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自己都不象是皇帝了,哪能对臣子这样呢,就算是舅舅,也是臣子啊!可等武媚娘说完后,他却点头道:“还好,就依媚娘吧,这么写是完全可以的!” 米小苗提笔把圣旨写完,小声道:“皇上,您看这道旨,是该由谁送去呢?”他有点发怵,不敢去宣旨。 武媚娘却道:“就由你送去吧,把圣旨给了长孙大人后,给他多磕几个头,让他消消气。对了,皇上,要不要再送些宫中的珍宝给长孙大人?” 李治嘿了声,道:“送什么他都会摔掉的,还是算了吧,等他从扬州回来后,再送不迟,那时他就不会摔了!” 武媚娘神色黯然,点了点头,没再吱声。米小苗封好圣旨,出了甘露殿,就想连夜把圣旨送去。 等米小苗出了大殿,武媚娘却忽然道:“臣妾得去多嘱咐两句,让米小苗多磕些头,万万不能再惹长孙大人发脾气,总之得让他消气才成啊!” 李治唉了声,道:“现在这种时候,再怎么磕头,舅舅也不会消气的。好吧,你去嘱咐吧!”他又叹了口气,躺倒在榻上,哼哼起来。 武媚娘起身,小跑着出了大殿,她见米小苗已经走到院门口了,连忙道:“米小苗,等一等,我有话要吩咐你。” 米小苗听了喊声,连忙停下,见武媚娘过来,他忙道:“娘娘还有何事吩咐?可是让小奴多给长孙大人赔礼?”除了使劲赔礼道歉外,他也想不出啥好招了! 武媚娘见左右无人,她哼了声,道:“赔什么礼,如果你把礼赔得太多了,他反而更加嚣张,不肯离京了。你带着一队禁军去尚书省,这时候他肯定没有回自己府去,而是在和一帮老家伙在尚书省商量,要怎么除了我。你带着禁军去,把圣旨宣读完后,连夜就让他离京,连家都不许他回。他肯定不愿,让禁军看着他,把他送到城门口,天一亮即刻出城!” 米小苗大吃一惊,道:“这,这行吗?那这怨恨岂不是要越结越大!” 武媚娘呸了声,道:“难道还会越结越小么,你当他真会消气不成。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你把他亲自押出城,一直押出百里,才许回来,还要对他说,他的家人我会替他好好照顾的,过一阵子就把家人给他送去!” 米小苗心想:“这是让他不敢回来,免得家人被收拾了。可长孙无忌的家人,个个都不好收拾啊!” 武媚娘又道:“叫人看好宫门,两天之内,皇上谁也不见,也不升朝,让他们有事,都先送到门下外省去,让门下外省的人处理。” 米小苗只好点头,见武媚娘没有再吩咐什么,这才出宫去了。他到了宫门时,先是叫禁军看好大门,不让任何大臣进来,说这两天皇上身体不适,不上早朝了;然后他点起一队禁军,向尚书省赶去。 当他带着兵马到了尚书省,发现和武媚娘所料不差,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果然都在尚书省呢,在大堂上点着蜡烛,看样子是在商量怎么修理武媚娘这个嚣张的女人。 米小苗心想:“不用商量了,你们来不及修理她了,她抢先一步,让我来修理你们了!”他高声叫道:“圣旨到,长孙无忌接旨!” 长孙无忌他们被小宦官们架出了皇宫,心中愤怒无法形容,可他们又没办法,只好一起来到了尚书省,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褚遂良正在说着,他道:“要不然咱们去撞景阳钟吧?” 房玄龄却道:“不成,那不是把皇宫里的丑事,宣告天下了么,不妥!” 长孙无忌道:“这事先不能弄大……”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外面有人叫嚷起来,说圣旨到了! 四个宰相大吃一惊,这种时候,圣旨来到,那肯定没有好事啊,皇帝正在气头上,又听了武媚娘那个妖女的挑唆,指不定得做出啥事来呢! 第八百九十七章 去找王平安 第八百九十七章 去找王平安 圣旨到了,不管内容是啥,都必须得去接旨的。长孙无忌和三个宰相一起出来,给米小苗跪下接旨。 米小苗把圣旨念了一遍,交给长孙无忌,道:“长孙大人,皇上要你立即离京,咱们这就走吧!” 长孙无忌接过圣旨,跳起身来,叫道:“这明明是一道乱旨,不是皇上的意思,定是武媚娘那个妖女所写,老夫不接旨!”话是这么喊,可圣旨他已经拿在了手里。 米小苗道:“你敢抗旨不遵么?咱家早就知道会这样!来人啊,服侍长孙大人上路!”他把手一摆,叫禁军上来。 跟他来的禁军心中叫苦,这种倒霉事怎么轮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们不敢得罪长孙无忌,可圣旨刚才所说的,他们又都听见了,如果不听米小苗的,那就成他们抗旨了! 禁军纷纷上前,给长孙无忌行礼,道:“长孙相爷,还请您老消消气,就让末将们护送你出京吧!” 长孙无忌怒道:“你们要干什么,要绑架朝廷命官么,好大的胆子!” 米小苗却道:“长孙大人息怒,我们都是下人,只听皇上的吩咐,按着皇上的话办事而已,你就体谅体谅我们吧!” 他又对禁军们说道:“护送长孙相爷上路,咱们只是遵旨行事,就算出了啥事,也怪不到你们头上的!” 禁军们见长孙无忌不肯走,只好硬着头皮,把长孙无忌给架了起来。刚才他们在承天门时,曾见小宦官把长孙无忌他们给架出去了,现在照葫芦画瓢,也把长孙无忌给架了起来! 马周等人见了,一起过来,大声斥责,都说身为宰相,如果质疑皇帝的旨意,是可以不接的,朝廷有这一条规矩! 米小苗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呢,莫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这时候也不敢把长孙无忌给放了!面皮这种东西,撕破了可就补不回去了。就象武媚娘对他说的那样,反正已经做了,干脆做到底就成了! 米小苗命令禁军,硬是把长孙无忌给架出了尚书省,拖上了马车,赶往城门。 长孙无忌挣扎不过,他在车上大叫:“各位仁兄,你们速去皇宫,一定要再见到皇上,让他收回圣旨!就算是撞景阳钟,也在所不惜了!” 他本来是不赞成撞景阳钟的,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如果褚遂良他们见不到皇帝,那就什么事情也办不了呀! 褚遂良嘿了声,道:“走,咱们撞景阳钟去,看来这事想替皇上瞒着,都瞒不成了!” 马周他们也不再白费力气,不和米小苗争吵了,他们一起跑向皇宫,打算去撞景阳钟! 米小苗嘿了声,心想:“娘娘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这一手了,这回你们就算用啥理由,也进不去皇宫了,不进皇宫,撞什么景阳钟,撞墙去吧你们!” 一甩袖子,米小苗带着禁军,赶往城门。 经过这一番折腾,一夜已然过去,没等他们走到城门口,天色就放亮了,城门已开。出长安城,米小苗催促禁军快走,半路不休息,也不吃喝,就是急行赶路! 一口气的急赶,甚至连长孙无忌要下车方便,他都不允许,让长孙无忌就在车上方便,反正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舍不得一辆马车么,可长孙无忌方便去吧! 马不停蹄地赶路,待到天黑时分,急急地赶出了上百里,早就出了京畿地区。路过一处城镇时,米小苗让人去买了吃食,又把车赶到野地里,这才让长孙无忌下车。 米小苗把吃食放到车上,让长孙无忌下车,他道:“长孙大人,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说啥好听的都是扯淡了。你不想听扯淡,咱家也没心情和你扯。现在到了这里,你也别想回去了,咱家会看着你,一直到你被送到船上,然后你走水路,去扬州吧!放心,半路上你走不掉,会看住你的!” 长孙无忌被折腾了一天,他昨晚没睡,今天却又整日遭罪,毕竟上了年纪了,体力不支,没有精神再和米小苗争吵。他只是道:“好,米小苗,老夫记得你了。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千万不要在老夫回来前,就一命呜呼!” 米小苗嘿嘿两声,道:“长孙大人,你要是这么说,咱家可就害怕了,你是想要杀了咱家啊?别着啊,等你回来后,咱们还要喝两杯,交个朋友呢!”反正已经得罪成这样了,再不耍耍嘴皮子,占占口头上的便宜,那他岂不吃亏。 米小苗见长孙无忌的胡子翘了起来,他又道:“临走时,杨娘娘说了,请长孙相爷你不要担心家里,过不多久,她就会派人把你家里人送去扬州的,让你们在扬州团聚。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出来,免得连累家里人啊!” 长孙无忌大怒,他道:“臣死社稷,武媚娘那妖女如此威胁老夫,以为老夫便能就范么,做梦一样!” “说这些有啥用,你现在除了能和咱家叫喊几声,你还能怎么样?”米小苗脸色一沉,道:“咱家就等着你回来收拾,你可要尽快回来呀!” 说罢,米小苗叫来禁军首领,道:“遵皇上的旨意,你要把长孙大人送到扬州去,如果半路出了差错,你也不用回来了。现在,一一报上名来,让咱家记得,你们出差在外,咱家也好让人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禁军们气得差点要踹死他,可却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米小苗再混蛋,办的事情再恶心人,可他终是占了皇上旨意的名头,身为大唐军官,他们只能听命,要是反抗,岂不成了造反?他们干嘛要造反,这事儿和他们没啥关系啊! 禁军们只好把名字全都报了出来,米小苗一一记下,这才又吩咐他们,不管多累,也要连夜赶路,必须把长孙无忌送上船后,他们才可以休息。交待完后,米小苗这才上马,从原路返回。 待米小苗一走,禁军首领便给长孙无忌跪下了,道:“长孙大人,这事明显就是宫中有人作祟,末将虽然不才,可也知道这事于朝廷有大害。现在那个催命鬼走了,不若末将就陪着长孙大人回京,您看如何?” 长孙无忌想了想,望向原路,道:“现在怕是回不去。不管是追上去把那个米小狗杀了,还是老夫现在返回,都改变不了结果。而且老夫敢肯定,米小狗定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躲在暗处,想看看你们是否会把老夫送上船去。” 禁军首领道:“那该怎么办?末将听长孙大人您的吩咐,你说怎么样,末将就带着人跟着您去干!” 长孙无忌道:“现在朝中的大臣们还没反应过来,老夫估计不是今晚,就是明早,定会有人追上来,应该是褚大人他们派来的人,那时会有具体的消息,该怎么办那时再决定不迟!” “那现在呢,还要接着赶路吗?”禁军首领问道。 长孙无忌思考片刻,道:“那米小狗定是要等到看见咱们走了,他才肯回去的。如此一来也好,让他回去报给武妖女得知,可以麻痹一下她,让她不会再做出什么恶事来,拖得一拖,等褚大人他们的人来了,就一切好办。走,咱们接着赶路,就往河边赶,迷惑米小狗。” 说着,他进入树林,方便了一下,这才又上车,禁军护着他,接着往河边赶。 米小苗当然没有傻到立即走人的地步,他在暗处注意着长孙无忌他们,见人马又走,他便跟了上去,一直跟了十来里,确定禁军很听话,是往河边走的,他这才放心,赶回了长安。 长安城里,大臣们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褚遂良他们本想去撞景阳钟,可却进不去皇宫,他们一直在宫门口呵斥禁军,可禁军却不敢开宫门,直等到天亮了,上朝的官员们都来了,褚遂良他们才停止喝骂。 他们三个一商量,这事最好先不要声张,反正如果要声张,只需半天功夫,所有大臣就得都知道,要想拉拢大臣们一起去见皇帝,那是简单之极,可问题是人再多也没用,进不去宫,见不着皇帝啊! 商量了好半天,马周才道:“派人去追无忌公吧,看看能不能把他给接回来,你们说呢?” 房玄龄却道:“接不回来的,无忌公一回来,就会落人口实,说他抗旨不遵的。要象昨晚那样,直接就下了圣旨,却见不到皇上本人,那岂不是反而害了无忌公么。宫中有妖女,隔断了咱们和皇上的联系啊!” 马周和褚遂良一想,这话有道理,接回长孙无忌不难,难的是在于见不着皇帝。 房玄龄又道:“不过,咱们还是要派人去追无忌公的,他不是被派去扬州了么,去巡视大运河。诸位仁兄,那大运河可是直通幽州的。无忌公可以去找王平安啊!” 褚遂良摇头道:“找王平安?找他怕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吧,他还能强过无忌公去?” 房玄龄道:“在别的地方,他不见得能强过无忌公去,那是没法比的呀。可在武媚娘这个女人的问题上,他绝对要比无忌公强。两位忘了,无忌公不是说了么,那个武媚娘怎么进的宫,不就是王平安给整进宫的么!” 马周和褚遂良一起点头,道:“这个我们都知道。” 褚遂良又道:“可要想让王平安回来,得等打完仗才行啊,不可能现在就回来的,这时间上有点麻烦!” 马周皱眉道:“可是,无忌公被去巡视扬州,怕是也不可能一两个月就能回来啊。说不定,至少得半年。那圣旨上说得好听,说是想让无忌公消消气,气消了再回来,其实要照老夫想,是想把事情拖一拖,拖得无忌公没了火气,才能让他回来吧!” 房玄龄也道:“那武媚娘如此泼辣,估计着半年时间,足能把王皇后给废了,她自己都当上皇后了!” 一说女人泼辣,褚遂良和马周一起点头,和悍妇的相处经验,他俩谁也比不过房玄龄! 褚遂良叹气道:“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些了,而且还见不着皇上,估计着就算皇上升朝,也得好几天之后,这段时间咱们可拖不起。这样吧,咱们派人去追无忌公,看看他的意思,该怎么办,咱们听他的,如何?” 马周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派谁去?” 房玄龄道:“派别人去不放心,老夫亲自走一趟吧!”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小会儿,房玄龄便亲自出京,去追赶长孙无忌。而褚遂良和马周,则继续留在宫门口,盼望着皇帝能回心转意,开宫门让他们进去,还报有一丝侥幸心理。 房玄龄年纪大了,骑马不方便,他便坐车,去追赶长孙无忌。可他不能象米小苗那样,催着禁军急赶,他的速度相对就比较慢了些。 直赶了一天一夜,房玄龄也没有赶上长孙无忌,直到了又一天的晌午,他才看到前面道上行着一队禁军,走得慢吞吞的。 房玄龄急忙叫道:“前面的可是无忌公?” 长孙无忌坐在车中,听到后面叫喊,他赶紧让马车停下,出来冲后面叫道:“可是房兄?你怎么才追上来啊,老夫差点以为你们也被打发出京,不能来见老夫了呢!” 房玄龄也下了车,小跑着过来,道:“无忌公,你怎么走出这么远啊?” “别提了,还不是米小狗那个混蛋闹的。对了,你来时看到那条恶犬了吗?”长孙无忌问道。 房玄龄摇头道:“没看见。无忌公,咱们到路边,把事情说一说吧!”他拉着长孙无忌到了道边,把事情说一遍。 长孙无忌皱眉道:“如照你们分析,老夫怕是几个月内都无法回京了,而你们是无法对付得了那个妖女的。” 房玄龄叹气道:“这种女人最是难缠,而且手段狠毒。老夫家里那个,连她十成中的一成都比不过,就把我给弄得服服帖帖的,何况皇上那性子。所以照我说,既然无忌公你不能早些回京,不如就去找王平安吧,你在外面,武媚娘总不能再把你如何。你顺着大运河,见到王平安后,让他早日结束战事,他回京时,是可以带着你一起回来的。” “唉,看来也只能借助王平安的力量了。”长孙无忌道。 第八百九十八章 突厥兵到了云州 第八百九十八章 突厥兵到了云州 房玄龄道:“无忌公,不管依靠谁的力量,总之只要能把武媚娘这个妖女除掉,那就可以了。何况你对王平安一直待如亲生子侄一般,他只要还有一点良心,就不可能不听你的话啊!”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说到王平安,老夫还是有把握说服他的,让他和我们一起收拾掉武妖女。可是,武妖女就是通过他弄进宫去的啊,不知他和那妖女,有何关系?” 房玄龄嘿了声,道:“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的,顶多也就是武妖女拍上了他的马屁,而皇上又让他想办法,所以他也只能把武妖女往宫里弄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关于武妖女之事,他并不是愿意的,说不定心中也很反感呢!” 长孙无忌点头道:“不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等老夫见到了王平安,把事情的严重性和他说一下,估计他定会答应向皇上进言的。” 房玄龄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各想心事,谈话稍歇。沉默半晌,房玄龄忽然又道:“无忌公,如果王平安回来后,他也无法劝动皇上,对武妖女无可奈何,那该怎么办?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极其宠爱武妖女,把她当成心肝肉一样,甚至不惜假装晕倒,任由武妖女胡闹,有可能王平安也劝不动皇上啊!” 长孙无忌想了想,好半天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他道:“如果真是那样,非常之事,怕就得用非常之法了。我们买通宫中的执事,安排一场意外,把武妖女暗中弄死得了。” 大家都是道貌岸然的大臣,可一旦说起如何干掉敌人,那是丝毫不必隐瞒什么的,啥虚套的话也不用说,直接说杀人就行了。 房玄龄一点没犹豫,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可是,无忌公你得注意一点,宫里的那个米小苗已然得势,而且他是武妖女的人,如果我们要在宫里做什么事,怕是绕不过他,很容易被他发觉。只要失一次手,那武妖女就会做出防备,以后就再也不会成功了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宫里的人那么好弄死,那外面的人只要花点儿钱,不是想弄死谁,就弄死谁了,甚至连皇帝都能给害死。然而,这只是说说罢了,没有内应,别说弄死正得宠的嫔妃了,就算是个宫里的小执事,外臣想要收拾掉,也是非常之难的。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又道:“要不然找一些能人异士来,比如轻侠什么的人?寻找死士,让他们进宫去行刺武妖女?” 可话一说出来,他就意识到不可能,摇了摇头,房玄龄也跟着他摇了摇头。 又是沉默半晌,两个同时抬起头来,互视一眼,可目光随之避开。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他们以前用过,而且在本朝,用起来更加的容易,直接就能达到目地。然而,这个方法太过激进,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对不可以用的。 他俩同时想到的就是兵谏,皇帝李治如果执意不肯杀掉武媚娘,那把大臣们逼急了,寻找个机会,只要武媚娘离了皇宫,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要她稍稍离开李治,那他们就带兵把武媚娘给铲除掉。 对于大臣们来讲,这是正义的事情,是为国除害,免得弄出个妲己什么样的人物来,把大唐给祸害了。 唐朝的大臣和后世的不一样,象明朝的大臣,要是看不上哪个嫔妃,那他们就会跑到宫门去大哭,一起抗议,不把皇帝逼得废掉那个嫔妃,他们就哭个没完,甚至还要发动全天下的士子一起哭。兵谏他们不敢,只敢哭,只敢骂,便效果也挺不错的! 可唐朝的大臣们不一样,民间百姓尚武,武风浓烈,而朝中就算是文臣,也都佩戴宝剑,不能说个个能文能武,要是真的对付起敌人来,向来选用最直接的办法,亮剑! 哭,那是没出息的娘们儿干的事情,连史忠臣这样的宦官,在消灭敌人时,都不会哭,而是直接下手开杀,何况是一众大臣了!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齐声叹了口气,他们谁也没有说出兵谏的事来,大家心照不宣,什么话不用明说。反正,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别看大家岁数不小了,可抄家伙儿作掉敌人,那是绝不会落于人后的。 房玄龄道:“无忌公,事情差不多就先这样吧,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我回去后好向褚遂良马周他们说说。”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回去之后,等皇上再上朝后,探探皇上的口风,如果皇上还是不肯除掉武妖女,那么你们也就不要再提了,莫要打草惊蛇,一切等我和王平安回来后,再做计较!” 房玄龄点头,道:“好,便就如此。” 两个起身,互相拱手告辞,房玄龄坐上车,回了长安。而长孙无忌则也坐上车,这回他不再慢吞吞地走了,而是叫禁军们加快速度,他要赶到河边,坐船北上,去找王平安。 事情一旦定下来了,那就好办多了。禁军护送长孙无忌,不久到了一条河旁,这条河是大运河的支流,从这里坐船,既可到达洛阳,又可南下,也可北上。 禁军首领去找了当地的官员,把事情说了,说长孙大人要南下巡视大运河,让地方官备好大船。地方官大吃一惊,赶紧巴结,准备了一条大船给长孙无忌乘坐。禁军首领带着一小队禁军,上船保护长孙无忌,而剩下的禁军则赶着马车,返回长安,向李治复旨。同时,也是安武媚娘之心,把她稳住,免得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比如杀了长孙无忌的家人。 长孙无忌上船后,先是假意南下,待进入大运河后,这才北上,乘风破浪,赶去幽州。 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长孙无忌感慨万分。真是没有想到,自己威风一世,以堂堂宰相之尊,竟然会败在一个小小的宫中御女手里,而这个御女使用的招术简单之极,就是不让他见到皇帝。简简单单的一招,直接就把他给打趴下了。 长孙无忌心想:“无妨,不过才刚刚过了一招,她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而我知道了她的恶毒,以后如再过招,当然便会小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长安,解决掉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长孙无忌坚信,再强大的敌人,自己也一样会战胜,自己绝不会在小河沟里翻船的,武媚娘不过是一妇人,杀她情同杀鸡一般,就看自己要不要亲自动手了! 大船顺着大运河北上,路上太平,长孙无忌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云州。 王平安的比武招兵进展顺利,五个团的新兵已经全部招齐。不过,因为比武的事情消息传得太广,所以不少云州以外的能人异士,也纷纷到来,可当他们到来时,王平安已经把兵员招满了。 王平安和手下的欧阳兄弟们一商量,感觉要是一次性招太多的兵马,似乎不妥,有拥兵自重之嫌,可是眼看着大量的能人异士到来,如果不收到自己的帐下,难免会便宜别人。他们把比武的事情给搞起来了,可却便宜了别人,这个就未免太亏了。 商量一番,王平安决定,接着再招,再招三个团的新兵,如此一来,差不多就能把云州附近,这次来比武的能人异士招得差不多了。 等招够了新兵之后,他们再来一次军中比武,让新兵们再较量一番,从中选出最强的三千人,带在身边,而筛选下来的那些新兵,他们便分派进即将到来的突厥兵中,让他们组成一个监军团,负责看着突厥兵。 不指望这些被筛选下来的人能平定突厥兵啥的,突厥兵要是发生哗变,这点儿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只是要他们能通风报信,如果见着突厥兵有不满情绪,报告给欧阳兄弟他们,这样也好及时处理,把危险消灭在萌芽阶段。 又忙乎了十几天,这才又招满了三个团的新兵,此时离王平安到达营州,已经超过一个月了,按道理来讲,他应该去营州了。 而且,在这段时间,阿史那奇钵儿也带着大队的突厥兵来到。他足足带来了十万突厥兵,折柳方面的军队,几乎是倾巢出动,全都跟着他过来了。 突厥兵太多,王平安怕他们进关之后折腾,所以便让他们留在了关外,只有少数的突厥将军入关。 王平安在刺史府里接见了阿史那奇钵儿。阿史那奇钵儿当了一段时间的突厥小汗,不但个子长高了,而且气势方面也大有长进,看起来很有小汗的派头,一副草原英雄的模样。 阿史那奇钵儿给王平安见过礼后,坐到了王平安的旁边,道:“父王,此次东征高句丽,孩儿把精兵猛将几乎全都带来了。不过,背井离乡的征战,兵将们都不是太愿意。所以,孩儿想问一下父王,能不能在打完仗后,让兵将们在高句丽休整个一年半载的?” 说白了,就是他想让兵将在高句丽抢一把,时间短了抢不着啥玩意,所以想待上个一年半载的。 第八百九十九章 见到了长孙无忌 第八百九十九章 见到了长孙无忌 阿史那奇钵儿已经知道王平安被封了辽郡王的事,他是王平安的义子,本来一直管王平安叫义父的,现在王平安一当了王爷,他便改口,管王平安叫父王了。 王平安对父王这两个字,相当地受用,事实上他也没有真把阿史那奇钵儿当义子的心意,毕竟他比阿史那奇钵儿也大不了几岁,让人家管自己叫爹,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可叫父王就没关系了,又好听,又威风,很能满足他的虚荣心。是个人就有虚荣心,王平安也不例外。 阿史那奇钵儿说的话,王平安当然明白啥意思,他看了一眼堂里的突厥将军。十万大军,光是赶来参拜他的突厥将军,就足足有近百人,把刺史府的大堂挤得满满登登。 突厥将军们都满眼渴望地看着王平安,他们知道王平安一向大方,自己的财物和土地都不当回事,何况是别人的。高句丽算个啥呀,不听天朝的命令,那灭了他们是应该的,而灭了国家之后,高句丽的子民嘛,难道还不应该让他们这些有功之臣享受一下么,就算是大唐天子小气,王平安也不会小气的。 王平安笑了笑,看向陪在自己身边的云州刺史,他笑道:“刺史大人,按着朝廷的规矩,让征战得胜的兵将,在敌国土地上维持一下治安,是可以的吧?算不算破坏朝廷的规矩?” 云州刺史也笑了,他当然听得懂王平安的意思,他道:“王相爷,朝廷可没有不许得胜兵将驻守新扩疆土上的规矩啊。谁打下来的,当然就归谁了。嗯,这样说也不对,不管是谁打下来的,都是我大唐的国土。不过,让兵将们在新疆土上维持一下治安,那还是可以的,并不违反那条规矩!”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好,如果是这样,那就没问题了。各位将军,只要你们能打下高句丽,那就在那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吧,把民间的反叛势力顺便平定一下。如果你们能顺便把百济给灭了,那就更好了,听说那里物产丰富,百姓富裕,如能在那里休养一段时间,那当然是最好了!” 突厥将军们听了,无不欢喜,大声议论起来。对于他们来讲,这么多的军队一起去进攻高句丽,而且是统一指挥,不象以前似的各自为战,那么灭掉高句丽,简直是易如反掌,没有半点的难处! 他们大声议论起来,开始幻想起灭掉高句丽后的美好日子了,幻想了一会儿,又开始幻想灭掉百济的美好日子。 阿史那奇钵儿问道:“父王,听说百济之北,高句丽之东,还有一个国家,叫什么新罗的,咱们要不要顺手把它也给灭了,那样休整军队的地方,不是又大了一块吗?” 王平安摇头道:“新罗是咱们大唐的属国,一直很恭顺,如果冒然灭掉,怕是不妥。” 阿史那奇钵儿露出失望的表情,又道:“孩儿在折柳时听说,新罗很富饶啊,而且女子美貌,咱们的将士们向往已久,如果不能去那里玩耍一番,可是有点遗憾了。” 王平安没有马上答话,他在想着,如果战事顺利,那不妨自己往长安修书一封,问问皇帝李治,要不要将新罗一起灭了?至于理由嘛,这个好找得很,就说新罗收容高句丽和百济的战败士兵,那就可以了。反正高句丽和百济的军队在战败后,是肯定要逃难逃进新罗的,这个理由肯定找得到。 王平安在想事,可一边的云州刺史说话了。以前,他对于突厥兵向来没有好印象,突厥兵除了祸乱大唐边关外,啥好事也不做。可这回他见了这许多的突厥将军,却全都对王平安毕恭毕敬,而且还主动请战,对他来讲,还真算是一个新鲜事儿。心里一激动,他就出起主意来了,反正祸害的是番邦,番邦蛮夷去祸害番邦蛮夷,正合他的胃口。 云州刺史笑道:“汗王,这个简单,也不用你派兵去灭了新罗啊,要想去那里玩耍,有的是办法!” 阿史那奇钵儿眼睛一亮,道:“大人请说,都有什么办法?” 云州刺史道:“新罗是我大唐的属国,你们去攻打高句丽和百济时,他们肯定要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进入高句丽和百济,他们会先大抢一通,并且占领边境的一些土地!” 阿史那奇钵儿点头道:“不错,换了我,我也这么做的。有便宜谁不占啊,何况是这种大便宜!” 云州刺史笑道:“如此就简单了啊,等你们打完了高句丽和百济,就派人去对新罗说,让他们让出土地。吃到嘴里的肥肉,新罗人当然是不会吐出来的。你们就再对他们要求,如果不退还土地,就交些买地的钱吧!” 阿史那奇钵儿哦了一声,道:“这叫做勒索,对吧?管新罗人要钱要粮,还要女人。” 云州刺史道:“是啊,就是这么个要法。一开始时,新罗人肯定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因为他们怕开战啊,怕你们生气了,直接打进他们的国家里去,所以一开始时,你们要啥,他们就会给你们什么,会尽量满足!” 阿史那奇钵儿点了点头,道:“可我们是永远满足不了的,他们给的越多,我们就会要的越多,多要几次,他们就会受不了的,总有一天会不再给我们财物子女。那时,我们就找借口向他们开战,去抢他们一把,如果他们反抗,顺便就灭了他们,对吧?” 云州刺史拍手大赞,道:“汗王就是汗王,果然英明!不错,就这么办,新罗地方不大,就算他们集全国之兵,也不是汗王你的对手,灭掉他们之后,你们在那里休养,想怎么休就怎么休,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阿史那奇钵儿道:“又学了一招,回到折柳后,可以对别的突厥部落用用,管他们要要牛羊。” 王平安假装生气地对云州刺史道:“你看看你,教坏了小孩子!” 云州刺史干笑两声,他不太想让突厥兵在云州待得太久,万一出点啥意外,不好收拾。他道:“王相爷,您不是要让新兵们演习武艺么,一直在等阿史那汗王到来,现在汗王已到,不如就开始演习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是啊,得赶紧比武才行,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天气已然入秋,如果再不发兵,那到了高句丽时,怕是得到冬天了,那还打什么仗啊,大家猫在帐篷里过冬得了!” 阿史那奇钵儿却道:“父王不必担心,咱们的战士耐得住严寒,又不缺少过冬的皮衣,只要让他们吃饱,就算是下雪天,也照样儿可以拉出去打仗!” 王平安笑了笑,道:“咱们兵将勇悍,我自是知晓。不过天气要是太冷了,打起仗来自必会减员太众,都是自己弟兄,心疼啊!” 他顿了顿,又道:“这次让新兵比武,我主要是想挑出一部份精兵来,做为亲兵使用。挑剩下的却也不好打发人家回去种地,所以我想把挑剩下的新兵,编入大军当中,你替父王训练一下他们,把他们训练成斥候吧,留着以后使用!” 阿史那奇钵儿欣然答应,道:“要说别的孩儿不行,可要说把新兵训练成斥候,那却是简单之极。要说起来,咱们突厥的兵将,个个都是斥候啊!” 突厥将军们一起点头,都笑了起来。 当晚,刺史府中摆下酒宴,云州刺史请客,款待阿史那奇钵儿一行人。好在突厥将军虽多,可对吃喝并不挑剔,大块烤肉,大碗烈酒,就能让他们满足了。 第二天,王平安便带着阿史那奇钵儿等人,拉着招来的新兵,出了长城,让新兵们比武较技,分下高下,以便整编。 新兵们都很清楚,这次的比武,和上次的不同,上次是大家一起来当兵,而这次是跟着谁当兵,能不能当上军官。只要在这次的比武当中,显出自己的功力,取得好的名次,那在新编的军队中,不但能当上军官,而且还能当上品阶不错的军官。 大家进入行伍,大多数的人是为了混口饭吃,可就算是混口饭吃,如果能吃肉,谁还愿意喝粥啊! 这次的大比武,不是按擂台来的,而是抽签,按数字编写签号,每个签号都有相同的两个,只要抽中了相同的,那么这两个人就开始比武,获胜一方进入下一轮,而打败的也没关系,也可继续比,直到输得彻底,再没有可比的为止。赢到顶儿的,自然是最高级的军官,而输到底的,只能当小兵了。 有了官职做为彩头,新兵们自然比武比得精彩。不过,其中有些人,看到自己的对手后,心里一比较,发现赢不了对方,所以干脆不比,直接认输,这种人也不少。 第一轮好比,三下五除二,不用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分成得胜的和打败的两个大阵营,下午接着比,又比两轮。如此反复比试,直比了三天,才分出结果。 王平安把新兵们中最厉害的一百来人,补进了他原来的侍卫团,这样他原来的侍卫团就有了五百人,称为侍卫一团。而新兵中第二等级的五百人,则编为第二个团,称为侍卫二团。如此命名,一直编制到侍卫六团。如此,他的侍卫团就有了三千人,由欧阳利兄弟们统领。 至于那些连六团都没有编进去的新兵,有一部份人黯然离去,连招呼都没打,连夜逃走,当了逃兵。王平安也不派人去追这些人,连小小失败都经受不起的人,不会有啥太大出息的,逃就逃了吧,还省下粮食了。 那些没有逃走的人,王平安把他们又编成了三个团,交给阿史那奇钵儿,让他代为训练,把这些新兵培养成斥候。 整编军队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可要是真办起来,也挺麻烦的。好在新兵们不用争什么官职,谁能当高些的军官,那都是拳头打出来的。要是有人不服,那拳头底下见真章呗,又快又省事! 足足整编了三天,这才把军队的序列理顺。 此时,天气早已转凉,进入了秋季,正是草长马肥的好时节,极为适合大军驰骋。王平安告别了云州刺史,带着云州刺史送的粮食和冬装,起兵赶去幽州。 幽州离云州不算近,可对于骑兵来讲,却是无所谓了,大军驰骋,数日便到了幽州之外。突厥兵依旧没有入关。幽州这地方不太好走,长城都是建在山上,大军入关太困难,浪费时日,再者就算是要补充军粮,也不必非得入关,让幽州的都督送出来就行。 王平安没有去幽州,只是派人去通知幽州的都督,让他提供军粮和各种所需军备,要补足十万人的军备。 要放在别的地方,想要补足十万大军所需,那可是太困难了,云州就无论如何办不到。可对于幽州来讲,虽然吃力,却是可以办到的。幽州从前隋开始,就是大军东征的后方大本营,不但战马数量多,而且武器装备也足,毕竟就算不再做为东征的大本营,但防范外敌,幽州也是需要有大量军备的。 王平安派了欧阳利去讨要,欧阳利进入幽州后,三天后便出来,但却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而是带了一个人,一同来见王平安。 王平安见了这人,大吃一惊,这人不是别个,竟然是长孙无忌! 提前得到消息,王平安亲自迎出军营,他见了长孙无忌之后,没等长孙无忌下车,他便在车外行礼,叫道:“舅父大人,你怎么出关了,怎么来到幽州了?” 他以为长孙无忌是来做监军的,怕自己带着突厥大军远征,会出什么意外,所以长孙无忌便来了。可是就算是来当监军,也不用长孙无忌亲自来啊,派一个大将军来也就成了,比如说李绩,或者尉迟恭这样的大将军,足够用了,哪里用得着长孙无忌亲来。 长孙无忌下了马车,拉住王平安的手,道:“无病啊,你可闯了大祸了,老夫此次前来,是冒了绝大的风险来提醒你的,要是你再不有所行动,怕是要身首异处了!” 第九百章 站队 第九百章 站队 王平安听长孙无忌这么说,自然是大吃一惊,他道:“我闯祸了?我一直循规蹈矩,从没做过什么越轨的行为,怎么就闯下祸来了?” 他心中纳闷儿,难不成做为一名领兵的副总管,自己应该在京中留有人质?而自己偏偏把家人送去了折柳,所以引起了皇帝的怀疑? 不可能啊,以前先帝李世民在位时,都没有这种说法,难不成到了李治朝,就有这种说法了?领兵在外的将领,必须在京中留有人质? 他自认做事把细,没有什么地方会引起皇帝疑心的。象官都做到他这种地步了,就算有啥过错,只要皇帝不怪罪,是没有哪个衙门敢问他罪的,至于被言官骂……言官谁都骂的,不被言官骂,就等于没有在京里做过官!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让别的官员都离得远点,他要和王平安单独说话。别的官员,还有阿史那奇钵儿以及一众突厥将军,见状都很知趣地躲开了。众人都远离长孙无忌和王平安,假装在远处看风景,其实人人注意着这里,都竖着耳朵,使劲偷听,想听听到底出了啥大事,竟然远劳长孙无忌,从长安城里跑到了幽州。 长孙无忌见众人都离得远了,他这才又道:“无病,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儿?” 王平安想都没想,立即道:“不用仔细想,外甥对皇上忠心耿耿,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皇上的事情!”他话说得斩钉截铁,一点都不犹豫。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这么肯定,老夫劝你,还是再好好想一想吧!” 王平安摇头道:“没有就是没有,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天日可表,我现在就可以发毒誓!”说着,他手指太阳,就要发誓。 长孙无忌摆手道:“慢着,这个毒誓等会儿再发不迟。老夫再问你,你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儿,那么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先帝的事儿呢?” 王平安哦了声,皱起眉头,心想:“对不起先帝的事儿?这个,倒是做过,别的就不要提了,单说为了让他的小老婆和他的儿子幽会,我就出了不少的力。要说对不起,我是相当地对不起李世民了。可是,我也没改变啥啊,就算我不搀和,他俩那一对,早晚也得骨碌到一块去!” 长孙无忌见他犹豫,嘿嘿笑道:“怎么样,想没想起来?”他这么个问法,挑明了就是王平安做过对不起先帝的事了,而他现在是在提醒王平安,一定要想起来。 王平安硬着头皮,道:“先帝的往事,未免时隔太过久远了。外甥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先帝的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还请舅舅给点儿提示……或者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随风散去,又能如何?年轻人嘛,谁还不犯点过错呢!”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谁说年轻人,就一定得犯过错的?岂有此理。好,你既然想不想来,那么老夫就来提示你一下!” 顿了顿,长孙无忌面色阴沉地道:“无病,你可认得武媚娘乎?”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果然,竟然真的是这件事情,东窗事发了!” 既然长孙无忌问到了武媚娘的名字,又千里迢迢地从长安赶来,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武媚娘的事,而且事情已然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果王平安还嘴硬,说不认识武媚娘,那未免就不够汉子了。人家都知道事情了,他嘴再硬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与其让长孙无忌再提示他一下,还不如直承其事,反正早晚也得承认,赶早不赶晚,还能显得自己很“配合”。 王平安道:“知道,武媚娘我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密切,相处得相当的不错。” 长孙无忌瞪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王平安把脸转向别处,长孙无忌不问他,他就不再吱声。 好半晌,长孙无忌才道:“她管你叫舅舅,对吧?你们是怎么扯上这层关系的?她是名门之女,其父为开国公爵,就算是门第败破了,也不可能有你这个徐州的亲戚的,而且还是姓王。” 王平安转过头来,道:“是在宫里认识的,她负责给我送炭。至于说到亲戚关系,她的母亲姓杨,而我的母亲也姓杨。她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总不能认我当哥哥,只好退一步,认我当舅舅了。”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么个亲戚关系。你家的姓氏还真是特别,你母亲姓杨,便收了个姓武的亲戚,而你父亲姓王,便和王皇后扯上了关系。如果王皇后当时不是太子妃,而也是一个小宫女,怕她也得认你当舅舅吧!” 王平安干笑两声,道:“外甥的官做得大了,倒是有不少人争着抢着,认我当舅舅呢,都是干亲。象我和舅舅这样的实在亲戚,倒是没有。” 他的话很明显,意思是他和武媚娘关系不够铁,如果和长孙无忌比较起来,还是长孙无忌和他更铁些。这同时也在表明,如果长孙无忌和武媚娘出现了龌龊,要进行互攻时,他是会站在长孙无忌这边的! 对于这个暗示,长孙无忌很满意,他试探王平安,就是想要得到这个结果,要不然干嘛费力气试探? 长孙无忌道:“你可知老夫怎么来的幽州,为什么会和你在这里相见?” 王平安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道:“怕是舅父大人知道了武媚娘的事,而皇上又不肯废掉她吧!” 顿了顿,王平安稍加思索,又道:“外甥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杀人灭口这种事,如不是别人命令,如果需要灭口之人不是坏人,那我是绝不会做的。所以舅父大人得知了武媚娘的事,怕是从感业寺里知道的吧?” 关于武媚娘的事情,漏洞很多,但能让长孙无忌知道的唯一途径,就是在感业寺里,所以他便这么猜了。 长孙无忌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夫一路支持着你,让你做了门下省的侍中,看来老夫没有走眼,你确实有这个能力。不错,老夫就是从感业寺里得到的答案,就通过那里确定的武媚娘的身份。” 王平安道:“事已至此,舅父大人打算如何?” 长孙无忌半点都不隐瞒地道:“铲除妖女,还我大唐朗朗乾坤!” 王平安却道:“怕是不容易吧?” 长孙无忌双目圆瞪,道:“天下事有难易乎?如果容易,老夫何苦千里迢迢地来找你?”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其实,咱们大家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也就得了,何必让皇上为难呢!” “那你就是要让九泉之下的先帝为难了?”长孙无忌气道。 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的感情,就象是王平安对李治的感情一样,都在尽全力维护,所以王平安不想让李治为难,而长孙无忌却是不想对不起李世民。 王平安沉默半晌,对于武媚娘的事,他只求自保,可现在长孙无忌竟然找上门来,他能有啥办法,现在又到了站队的时候了,他该站在那支队伍里去? 站到武媚娘的队里,那是纯属扯淡,武媚娘极有可能以后羽翼丰满后,就把他给杀了;可是如果站到长孙无忌的队里呢,也不是很妥当,长孙无忌要杀掉武媚娘,而武媚娘一死,大唐盛世就不会出现了。 她生的儿子,她的孙子才是大唐帝国盛世的缔造者,而武媚娘为盛世的来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关于这点,长孙无忌也好,李治也罢,都是无力做到的。 既然队伍这么难站,那就先拖拖好了,在两支队伍前徘徊一下,反正事情还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地步,只要能拖,那就拖着呗! 王平安道:“舅父大人,你让外甥现在做什么,怕是都做不出来,但外甥是绝对站在你这一边的。要不然,你看这样好吧,我们把李恪的事情解决了,把高句丽给灭了,咱们再谈武媚娘的事如何?现在武媚娘正在风头上,气势很足,我们要想铲除她,没准儿引起皇上的不满,不如静观其变。说不定再过些日子,皇上对她的感情淡了,那时咱们再出手,便可事半功倍了!”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这个道理,老夫岂有不懂之理,可是皇上会不会对她没兴趣了呢,而这段时间又需要多久呢?如果等的时间太长,老夫怕会出别的意外啊!” 王平安赶紧道:“武媚娘在培养自己的亲信吧?就象那个给史爱国当儿子的李义府?” 长孙无忌道:“是啊,她已经开始寻找朝中的助力了,现在竟然还在拉拢门下省的官员。如果你一年半载的回不去,估计门下省都得换姓了,不再随你姓王啦!” 王平安心想:“门下省,爱姓啥姓啥去,跟我没啥关系。” 他道:“舅父大人,其实铲除掉武媚娘,不如就从李义府身上着手,没准会更容易些呢!” 长孙无忌哦了声,道:“一个小吏罢了,从他身上着手,就能把武媚娘给铲除了?” 王平安笑了笑,道:“李义府,小人也!” 第九百零一章 到达营州 第九百零一章 到达营州 长孙无忌眉毛一挑,道:“养贼,以擒贼?” 王平安道:“然也。武媚娘不好弄,因为她有皇上的宠爱。可李义府有啥?他啥也没有!而他又是个贪婪之人,如果让他把贪婪的一面体现出来,那么皇上必会对他反感,而武媚娘为了不失去李义府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心腹,必会为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次数一多,皇上就会把对李义府的反感,转嫁到武媚娘的身上。舅父大人,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长孙无忌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好,无病你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夫这就给长安写信,让褚遂良他们布局,好好的养养李义府这个贼!” 王平安笑了笑,心中叹气,但也不再说别的什么,随他们折腾去吧,自己做个局外人好了! 事实上,真实的历史上,李义府真的是相当地贪婪,卖官鬻爵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就连李治都看不下去了,当面提醒李义府,做人还是低调些好。可李义府仗着自己是武媚娘的宠臣,竟然敢不给皇上面子,当面就甩袖子,不回应李治的提醒,从而彻底得罪了李治。 李治一被得罪,武媚娘哪敢不顺着丈夫的意,只好舍车保帅,亲自把李义府给收拾了! 既然这种事历史上发生了,那么王平安把主意一出,让长孙无忌他们折腾去,想必定能收拾了李义府,而这便体现出自己是站在长孙无忌这一队的,却又不会得罪武媚娘,不管怎么说,李义府倒霉,可是他自己造成的,总不能他嚣张,他不给皇帝面子,这种事反过来要算到王平安的头上吧! 事情一旦得到了初步的解决方案,长孙无忌心头大定,总算是松了半口气,他道:“还好,老夫就知道,只要见了你,你就会有主意给老夫出出的,那这事就先这样。对了,那个突厥的汗王呢,叫他过来见老夫!” 长孙相爷的架子一摆,王平安立即配合,他招手叫过阿史那奇钵儿,道:“孩儿,这位你是认识的,便是我大唐宰相长孙大人,从辈份上算,他是你的舅爷,你快快给他见礼,多磕几个头!” 这面子给的,给到了天边了,大到无限! 阿史那奇钵儿也不再是那个倔强的小子了,他早就明白,要想在突厥各部混得开,就必须要得到大唐的支持,而眼前这位长孙大人又是当朝第一权臣,有了巴结的机会,他岂会放过! 王平安一介绍完,阿史那奇钵儿立即行五体投地的大礼,不但全身趴在地上,给长孙无忌行礼,到了跟前后,还去亲吻长孙无忌的官靴,简直就象是给天可汗行礼一样,礼貌到了十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厥最有势力的可汗亲自己的脚面,长孙无忌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多日来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长孙无忌嘴上说得客气,让阿史那奇钵儿免礼,可却一直等到阿史那奇钵儿把礼行全了,他才伸出手来相扶,笑着道:“多时不见,汗王倒是长高了不少,更加有草原男儿的英武之气了!” 阿史那奇钵儿起来后,大声用中原话道:“孩儿阿史那奇钵儿率十万突厥健儿,给长孙舅爷见礼!”说完后,他又用突厥话大声说了一遍。 远处的突厥将军们听了,跟着大声叫了起来,远远地给长孙无忌跪下,而更远处的突厥兵听了,有样学样,也给长孙无忌跪下,大声叫喊,拍长孙无忌的马屁! 声浪一圈圈地远远延伸,又不停地反过来冲击着长孙无忌,呼喊声,马屁声,越来越大。长孙无忌老脸乐开了花,更加得意,心中只是在想:“可惜啊,这些兵将要是我大唐人就好了,那老夫带着他们进京‘勤王’,别说一个武媚娘,就算一万个,又能如何,说铲除她,就铲除!” 他已经把武媚娘的危险,上升到了必须要“勤王”的地步,比历史上早了好几年。真实历史上,就算是外地有人起兵,反抗武媚娘,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虽然经过差不多,都是起兵,但到底是提前发生了。 王平安道:“舅父大人,你路途劳顿,不如就去阿史那奇钵儿的汗帐,去休息一下吧,沐浴更衣,咱们晚上开个篝火晚会,给你接风洗尘!”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道:“老夫不累,倒是军情要紧,不可多耽误时间,还是早早地去营州吧!”嘴上说着,可却当先向大营里走去,他很享受现在突厥兵对他的热烈欢呼,几乎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 进了大营,王平安把长孙无忌请到了汗帐里,让人伺候他洗漱,而他则回了自己的帐篷,叫来欧阳兄弟,商理事宜。 把帐帘放下,帐外安排好守卫,王平安这才道:“武媚娘的事情被长孙大人知道了,而且还和皇上闹翻了,要不然他不能来幽州。”他把刚才的事,挑重点简单说了一遍。 听罢,欧阳利道:“照属下看,长孙大人来这里,怕不是自愿的吧,他怎么来的,主人可曾问过?” 王平安嘿了声,道:“肯定不自愿的,估计是被武媚娘使手段给排挤出来的,可这种话他要是自己不说,我怎么可能去问,找不自在么!” 欧阳利笑道:“看不出啊,春花大婶很有手段啊,竟然连长孙大人这种人物,都能给排挤出京,她现在可是了不得了呀!” 王平安道:“她的手段就算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又简单,又直接,却非常好使。她占了天时,正是得宠之时,又占了地利,身在深宫,只要把持住宫门,不让长孙大人进宫,那她还不是把皇上的意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么。不过,说到人和,怕是没几个人会支持她的,如果连我都反对她,那她是没法支持很久的,皇上总不能一直不见大臣吧!” 欧阳利道:“主人,你不想支持武媚娘了?嗯,其实主人的做法是对的,武媚娘不见得是个感恩之人,就算是嘴上说得好听,可她要是一旦把皇上把控得死死的,没准第一个要处理掉的人,就是主人你啊,你知道她的事,知道得太多了!” 欧阳双也道:“不是常听人说么,如果赏无可赏,不如干脆杀掉。武媚娘能有今天,全是仗了主人的力量,就算她再怎么给主人好处,也报答不完,心中一直会想着亏欠主人。这种想法要是时间长了,没准就会变成恶意,先是不愿意见主人这个恩人,继而开始加害。” 欧阳山等人也都开始议论起来,感觉这种事情极有可能发生,他们虽然没读过啥史书,可平常在街头巷尾的听人说书唱曲儿啥的,也算有所了解,杀掉功臣的事,历朝历代都有,毫不希奇,只不过现在那个功臣,变成了他们自家的主人罢了,而王平安一倒霉,那他们就会跟着一起倒霉。想当初,他们可是武媚娘任务的执行者,武媚娘的狼狈相,他们见得多了,而武媚娘可不想让别人总想着她以前的事吧,不灭口,难不成还要养着他们不成? 欧阳利道:“主人,为了咱们自家的性命,依属下看,还是和长孙大人一起吧!武媚娘可能会害了主人,可长孙大人一定不会,而且他年岁大了,如果主人在这事上出力多些,那以后必定成为他的最得力助手,如果他有个马高蹬短的,那主人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取代他的位置,成为大唐第一臣了么?” 说到成为大唐第一臣,欧阳兄弟们无不兴奋,这可是身为人臣的最高顶峰了,只要是不想着造反当皇帝,那么这就是这年代百姓的终极目标了! 王平安嘿然道:“就算是第一臣又能如何,现在的长孙大人不就是么?可你们看看,他身为第一大臣,竟然被武媚娘一个小小的女子逼到了幽州来,寻求我的帮助,就算是第一大臣又能如何,只要让他见不着皇上,他就啥第一都不是了!” 这可是大实话,事实就在眼前,没法反驳。别看长孙无忌在这里威风得很,接受突厥兵的欢呼,可只要是皇帝一不答理他,把他给贬斥了,那他就啥也不是,啥第一不第一的,突厥兵谁也不会对着他欢呼的,怒吼还差不多。 欧阳兄弟们心中都想:“看来当大臣,就算当到长孙无忌的位份,也是啥用没有啊,还得是听从皇帝的调遣。”一时之间,众兄弟都有些兴味索然,都不说话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所以说,还是把咱们自己的领地经营好,才是上上之策啊!山高皇帝远,咱们自己的事,咱们自己作主,不用看人的脸色,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欧阳兄弟们一起点头,确实如此,如果能远离长安的权力斗争中心,那是再好不过的。 欧阳利问道:“主人,等这次战事结束,咱们能回折柳么?不要再让你进京吧,那时咱们不还得看人的脸色么。如果以后又碰到象武媚娘这种女人,不让你见到皇上,那今日长孙大人所处的遭遇,岂不是要在你的身上重演?” 王平安咬了咬牙,道:“战事结束,班师回朝,我是一定要进京的。可进京之后,我打算跳出事外,长孙大人那里敷衍着,而武媚娘那里,和她好好说说,如果她能帮我离京,镇守领地,那她的事我就不管,随她和长孙大人去斗。如此她必定帮忙,那咱们去折柳的希望就会大很多!” 欧阳利啊了声,道:“可这样岂不是要得罪长孙大人?嗯,没关系,他年纪这么大了,就算是掌权,就算是能折腾,也没几年好折腾的了,得罪他也不要紧。” 王平安唉了声,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让咱们自己过得舒服些,性命无忧,朝里的争权夺利,随他们去吧,咱们不管,也管不着!” 欧阳兄弟们一起点头,就眼前的事情发展来看,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这也是很好的一个发展趋势。如果没办法当上真皇帝,那有什么还比当土皇帝更好的呢?就算皇帝前面加了个土字,也好歹是个皇帝呀! 他们这里说说谈谈,帐外却有人道:“王爷,长孙大人洗漱已毕,叫您过去呢!” 王平安道:“我这就来。”他又对欧阳利等人道:“咱们的事,可不要泄露给别人,人多嘴杂,要是传到了长孙大人的耳中,让他知道咱们想脚踩两只船,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欧阳利等人齐声道:“属下省得!” 王平安出了大帐,去见长孙无忌。他进了阿史那奇钵儿的汗帐,就见长孙无忌坐在案后,正在翻看帐册,幽州都督送来了大批的军备,都是开战后需要用的,长孙无忌不来则已,一来他就要掌兵权,而掌兵权自然得要喂饱兵将们的肚子,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帐册抓到了手里。 王平安并不出声,坐在长孙无忌下首,等着长孙无忌和他说话,等了好半天,长孙无忌才抬起头来,道:“无病,此次出兵,看似仓促,其实各项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是突厥兵提前出发而已,此战必胜。” 王平安忙道:“外甥也是这么认为的,估计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我大军就可以攻入高句丽,今年的新年怕是要在高句丽过了。” 长孙无忌道:“是啊。对了,晚上就不要开什么篝火晚会了,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就赶往营州,事情越早解决越好,毕竟京里还有事呢!” 王平安道:“全听舅父大人的吩咐。”他当即传下令去,让阿史那奇钵儿做准备,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今天晚上就不开宴会了。 又说了些闲话,长孙无忌疲倦得很,和王平安一起吃了饭,他便早早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突厥大军拔营起寨,赶往营州。 大军驰骋,倒也没用几日,这日的傍晚,便进入了营州地界,在离城四十里处,王平安命令大军扎营,他派了信使,去营州见李恪,去试探一下李恪的反应。 第九百零二章 李恪来见 第九百零二章 李恪来见 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去的人仍未回来,不知营州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李恪是否还在营州。 阿史那奇钵儿的汗帐,已经成了长孙无忌专用的了。大帐之中,长孙无忌和王平安坐在地图前,对着营州地图,商量对策。 长孙无忌道:“按理说,史爱国早就到了营州,圣旨也早就给李恪宣了,如果李恪听话,那他此时就会在营州等着。可是,我大军行进,声势如此浩大,他怎么不派人来联系呢?” 王平安指着地图,道:“营州附近,地广人稀,城外几乎没有百姓居住,那么李恪不知道咱们到来,也是有可能的。”顿了顿,感到李恪不知朝廷大军到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又道:“或许是他不想派人来联系,有点别的原因吧!”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李恪这个人,麻烦之极,这么多年了,不管老夫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把他铲除,而他自己也不消停,没事总想着给老夫找点事儿,实在可恶之极。无病,他不派人来联系,你说会有什么原因呢?” 王平安摇头道:“这个难说,史爱国在宫里失了势,心里肯定是不会痛快的,就算他不会和李恪谈什么具体的,但言语之中定会流露出不满之意,李恪要是看出其中意味,没准又会有什么新想法呢。李恪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呀!” 长孙无忌指着面前的地图,又道:“如果他有什么新想法,却要面对十万突厥兵,他的想法也不可能是别的,除了逃走,继续找地方逍遥之外,难不成他还敢起兵开战么!无病,你看看,如果他要逃走,会逃到哪里去?” 王平安看着地图,想了想,道:“不太可能往东逃,东边是高句丽,虽然现在高句丽还是我大唐的敌国,可是高句丽的割据势力却是分成两派,有想要继续反抗我天朝的,也有盼着我大军入境,他们混水摸鱼的,心思并不一样。所以说如果李恪向东逃,那没准他还没等找到盟友呢,就得先被敌人给砍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如果往东北方向逃呢,那里部落林立,凶人遍地,象李恪这种身娇肉贵之人,可没那种胆子,去钻东北的老林子。如此,只剩下西北了!” 他用手一划营州的西北,道:“好大一片土地啊,这里可是突厥人的地盘,而且还是没有归顺的突厥人的地盘。” 王平安嗯了声,道:“没有归顺的突厥人,看到了归顺突厥人的好日子,如果李恪要是逃到他们的土地上去,那十有**,得被突厥人给抓住,送到咱们的军中,以便换取好处。”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如此说来,李恪是无处可去了?” 王平安笑道:“不错,只要他不傻到透腔的地步,只要他的谋士们还有那一丁点的脑子,那么李恪现在就哪都不会去,乖乖地留在营州,等着咱们去接他回长安。” 长孙无忌哈了一声,道:“这么说,他是绷架子呢,想让咱们去求见他呀!” 王平安笑容消失,忽然道:“不对,这事怕是有蹊跷!” 长孙无忌道:“什么蹊跷?嗯,老夫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可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王平安道:“我在云州待的时间可不短,舅父大人你从长安来是走的水路,时间也用了不少。而如果长安发生的事,是通过陆路报的信,那么营州的李恪,怕是早就知道武媚娘在长安起了妖娥子啦!” 长孙无忌啊了声,道:“可是,武妖女的事和李恪有什么关系……啊,知道了,李恪必会想办法利用这件事的!” 长孙无忌比王平安稍晚了一步,明白了此事的危险性! 李恪为什么会这么消停?他身为“罪人”,却不主动来巴结王平安,因为他看到了长安的事故,知道他可以从中得到好处。浑水摸鱼,水不浑,如何摸鱼? 李恪再笨也会清楚,他不回长安是不行的,而回到长安后,一时半会儿,短时间内,李治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就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也得先把鸡蛋打碎了才成,打碎鸡蛋,然后在蛋黄蛋清里挑挑,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呀! 而长安出现了一个凶悍的宠妃,这个宠妃又和长孙无忌不对付,长安朝廷这汪水算是浑了,李恪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巴结成武媚娘,成为现在急需扩充势力的武媚娘的一名打手,专门来打长孙无忌,那武媚娘说什么也得保住他,他俩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患难之交”,绝对的同袍战友啊! 武媚娘在几年之内,是肯定能保得住李恪的,李治不至于这么快就杀了他,而李恪在和长孙无忌的斗争中,就算不胜不负,打个平手,可他也能发展势力,抢皇位他是没指望了,可自保却是绝对没问题的! 要是李恪能熬,把李治给先熬死了,那没准李治的儿子一登基,他还能当上摄政王呢,一下子就翻过身来了! 朝廷上的战争,风云变幻,谁能说得清几年之后的事?别说几年之后,几个月之前,长孙无忌还不知道他会见不到皇帝,反被一个小小御女,给打发出长安呢! 王平安一拍地图,道:“我想明白了,李恪现在根本不需要巴结我们,更不需要和我们搞好关系,他只要巴结好武媚娘就成了。而现在的武媚娘,是最需要别人支持的时候,李恪要是写封奏章,给武媚娘作证,说她不是先帝的嫔妃,而且品貌端正,可以做贵妃,甚至可以做皇后,那武媚娘就算拼了命,也得保住他啊!” 长孙无忌目瞪口呆,要放在以前,他是不会相信王平安这番话的,认为是无稽之谈,可现在他不得不信。皇帝李治和历史上那些昏君没啥两样,宠爱一个妖女,啥糊涂事都能做得出来,连自己这个舅舅都差点给他当了比干。如果武媚娘拼命地吹枕头风,李恪没准还真的能安全返回长安,并且翻身和自己对着干呢! 好半晌,长孙无忌才道:“那,怎么办,可有应对之法?” 王平安摇头道:“没有,暂时没有,咱们远离长安,而舅父大人现在又和皇上关系不太融洽,所以应对的办法,只能由长安的那些叔伯去想了。” 长孙无忌却道:“可是李恪却只要写一道奏章,巴结武媚娘,那么武媚娘就会把奏章给皇上看……哎呀,现在武媚娘占了绝对的上风啊!” 王平安叹气道:“是啊,咱们不在长安,有些事情是真的没办法解决啊!”这是事实,他也没办法,应对之法根本想不出。 长孙无忌呆坐半晌,这才道:“罢了,看来老夫是真不能离了长安啊,这才离开没多少天,就要出现这种变故了!” 王平安道:“要不舅父大人自己先回去?外甥尽快解决好高句丽的事,然后即刻回京?”他想尽早摆脱长孙无忌,要不然长孙无忌留在这里,总是让自己干这干那的,让他很不自在。 长孙无忌想了想,却摇头道:“不妥,既然现在想不出应对之法,那就不如静观其变,武妖女女流之辈,就算再加上李恪这头烂蒜又能如何?只要等他们露出破绽,老夫必可一击而定,送他们去见阎王!”他心中气恼,说起话来恶狠狠的。 王平安没什么办法,只好咧咧嘴,心想:“随你吧,不过我看你静观其变,很容易把自己变进去!” 长孙无忌办事干脆,一旦决定了,那就照着办,他道:“派去的人怎么还不回来,你挑可靠的人,再去看看,李恪到底是怎么了!” 王平安只好叫来欧阳利,让欧阳利亲自去找李恪。 待欧阳利出去,长孙无忌道:“无病,看你的这个手下很是剽悍,他的武艺如何,会不会飞檐走壁什么的?” 王平安心中暗道:“干嘛,想让我派欧阳兄弟进宫,去玩刺杀,杀掉武媚娘么?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这招的,而就算是要用,也是我偷偷去用,可不会和别人扯上关系,更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王平安摇头道:“飞檐走壁?这他可不会,又不是飞贼,哪可能会那种登高窜低的本事!” 长孙无忌微微现出失望的表情,心想:“估计那人也不会。在府兵当中,最强的士兵都翻不过三丈墙去,所谓的飞侠,只是传说中存在罢了。” 两人各想心事,不再说话,静等消息。 又过了好半天,直到天色转黑,已经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外面这才有人来报,说李恪来了,亲自来迎接大军。 长孙无忌听了,把饭碗往桌上一摔,有心把李恪叫起来,斥责几句,可又强忍耐下脾气,道:“请他进来,就说老夫腿上不适,不能出去迎接他了!” 过不多时,李恪的声音便在帐外响起,就听李恪大声说着:“长孙相爷,你的腿怎么啦,可是多日劳累,所以腿受了寒么?关外苦寒之地,可比不得长安舒服啊!” 第九百零三章 李恪被误杀 第九百零三章 李恪被误杀 随着说话声,帐帘一挑,李恪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一起向李恪看去,一看不要紧,两人同时啊了声,很是惊讶。就见原本风度翩翩,很有佳公子模样的李恪,竟然长成了一个大胖子,比他离京时,至少重了四十斤往上,胖得脸都圆了,而且留了连鬓胡子,看上去竟然有点武将的味道。当然,指的是那种原本很威武,但因为酒色过度,从而身子发福的那种武将! 两人同感惊讶,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恪便走到了他俩的跟前,满脸关心地道:“长孙相爷,您的腿怎么啦?可是因为骑马太久,或是在车上受了颠簸,所以出了毛病?” 长孙无忌啊了声,摇头道:“没什么,一切安好,只是今天坐得时间久了,所以有些麻。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胖得没了原本的模样?” 李恪嘿了声,拍了拍肚子,笑道:“心宽体胖呗,成天没啥事儿,就是吃了睡,睡醒了吃,所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话,他坐了下来,见满桌子的酒菜,又道:“本王来得匆忙,还没吃晚饭,要是长孙相爷不嫌弃,就让本王蹭顿饭吧!” 王平安忙道:“来人啊,加副碗筷!”他看着李恪,道:“王爷,长孙大人和小王带了十万突厥兵东征高句丽,事先你没得到信儿?” 李恪接过侍卫递来的筷子,行挟了块肉,放在嘴里大嚼,含糊不清地道:“得到信儿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互视一眼,心想:“果然有蹊跷。好的不来,坏的来,看来他是有恃无恐啊!” 长孙无忌见李恪丝毫不见外,而且大大咧咧的,和以前的表现完全不同,不象一个有教养的王爷,却有些象无赖了,那种专门骗吃骗喝的小地痞。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心中反感,也不知李恪是故意这样的,还是他自暴自弃,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道:“老夫并非是奉了皇上之命,领兵前来,可是怎么来的,你不想知道吗?” 基本上,只要说明白了这件事,就能知道李恪知不知道武媚娘的事情。不过,看样子李恪是知道的,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可长孙无忌心中不快,所以非要确定一下不可。 李恪把肉咽下去,放下筷子,嘿了声,道:“长孙相爷是怎么来的,本王当然知道,长安城里早就有人把信儿给本王送来了。” 他擦了把嘴,又道:“听说长孙相爷是奉了圣旨,去巡视大运河的,可却中途改道,没有南下,却反而北上了,去了幽州,汇同王相爷来到了营州。本王一切都知道,别看地处北疆,可消息一点儿都不闭塞的。” 说完,李恪笑了笑,一脸一切尽在我的所知之中的表情。 长孙无忌脸色发青,又问道:“是谁给你送的信儿?” 李恪一点都不隐瞒,满脸不在乎地道:“是一位叫史义府的监察御史,他现在负责门下省的监察事宜,知道很多事情,又是史爱国的儿子,长安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他还不巴巴地送来么。” 王平安道:“史爱国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块来?” 李恪看了他一眼,道:“史爱国陪高句丽的使者呢,你们白来了,不会有东征了,因为高句丽投降了,那个叫啥来着,对了,叫宝藏王的小家伙,派了一个叫车正贤的家伙来,投降了,愿意献出地图,把高句丽并入我大唐!”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同时大惊,两人对视,尽皆无语! 李恪对他俩的表情,很感满意,又道:“那个车正贤说是来向王相爷投降的,可王相爷迟迟不到,而高句丽并入我大唐版图的事情,又不能耽搁,要及时向皇上奏报,所以便由本王写了奏章,和宝藏王的降书顺表,一起送去了长安。” 说着话,他伸出手来,很是得意对冲王平安拱了拱,笑道:“王相爷,不好意思了,你的大功,被本王给抢了。嗯,也不能说是抢,只是替你代奏而已,等回京论功时,照样有你一份,只不过不是头功罢了!”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好半晌才反应过味儿来,可他却没说什么气话,只是道:“无所谓了,都是为了大唐,功劳谁立不是立呢!” 长孙无忌早就知道高句丽的事会被很快解决,只是没想到解决得这么快罢了。可高句丽的事毕竟是“小事”,又不会影响他什么,他关心的是武媚娘的事,万一她和李恪联手,那麻烦可大了! 长孙无忌道:“史义府给你送信儿?他有什么资格和你有书信往来,你们在信里说什么了?” 李恪很大方地道:“他愿意给本王写信,本王难道还能拦着么?而且他又不是私下给本王写信,用的可是驿站送的信,光明正大。对了,长孙相爷是想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吧?” 长孙无忌大声道:“老夫刚才可不就是这么问的么,难不成你没听……”忽然间,他感到失态,如果脑袋一热,说出什么过头的话来,岂不是正中李恪的圈套。 他语气立时转好,道:“既然书信里说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可否让老夫听听?” 李恪笑道:“成啊,长孙相爷要听,本王说给你听便是。”他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史义府说了,最近宫中出了一位昭仪,叫做杨春花,她还是王相爷的亲戚呢!” 王平安急道:“昭仪?她被封了昭仪了?” 李恪道:“对啊,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啊?没关系,本王说给你们听便是了。杨昭仪最近怀了身孕,听宫中女医说,是个男孩……” 长孙无忌啊地一声,身子往后一靠,心想:“武妖女有了孩子了?且不管是男是女,她有了孩子,王皇后可就要遭殃了,怕是等不到我们回去,王皇后就得被废,武媚娘手段何其狠辣,王皇后万万不是她的对手,而武媚娘一旦入主后宫,怕是连我都回不去了!” 长孙无忌越吃惊,李恪越高兴,他道:“史义府说杨昭仪德才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而且她系出名门。她可是王相爷你的亲戚,怎么说也都是名门吧!”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王平安目瞪口呆,武媚娘系出名门,竟出的是自己这个门……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李恪见王平安瞠目结舌地样子,更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他大声道:“本王听了史义府的描述之后,深以为然,如此好的女子,当为我大唐之母,所以本王在上奏高句丽的奏章之后,又加送了一道,请求皇上立杨春花为皇后!” 这一句简直有石破天惊的作用,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一起惊叫起来,长孙无忌跳起身,一脚踢翻了桌子,指着李恪喝道:“你,你说什么,你竟然送去了这种奏章!” 桌子被踢翻,盘碗里的菜肴崩到了李恪的身上,李恪半点不在乎,扒拉一下,他也站起身,叹气道:“本王这是为了王相爷着想啊,王相爷的亲戚中出了个皇后,这不是大好事么,长孙相爷何必如此动怒!” 长孙无忌拧眉立目,叫道:“你这个混帐东西,老夫杀了你!”他转身从帐中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宝剑,又叫道:“李恪小儿,受死吧!” 李恪大吃一惊,道:“你要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见长孙无忌被气得形同中魔,他转身就跑,想要离开帐篷! 王平安以为长孙无忌只是做做样子呢,他道:“舅父大人,不要动怒,就饶了他吧,有事好好说!” 他可不相信长孙无忌会亲手杀掉李恪,虽然大家都盼着李恪死,不管是谁杀了李恪,皇帝李治都会非常的感谢。可是,他还是不相信,长孙无忌会真的杀了李恪,就算要杀人,也得让别人动手才成,长孙无忌哪会! 长孙无忌被赶出了长安,这些日子一直气闷,火气被压在肚子里,一直没个机会喷出来,今天又被李恪刺激到了,还是用武媚娘刺激的他,他哪里还忍耐得住? 当然,他就算再生气,也是做做样子,让他真把李恪给捅了,他还是不敢的,怎么说李恪也是一个亲王,又没抓到他的什么实在罪证,这么杀了,可是不行的,后果不堪设想! 可想归想,长孙无忌双手端着宝剑,向前一刺,剑尖离着李恪还有两尺多远,从距离上看,这一剑是无论如何也刺不到李恪的! 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的意思! 万不成想,这遥遥的一刺,竟真把李恪给刺中了,而且是刺了个透心凉! 刚才长孙无忌一脚踢翻了桌子,菜肴崩得满地都是,李恪逃跑时,脚下一滑,竟然踩中了一块大肥肉,向后仰面朝天地摔倒! 结果,好巧不巧地,李恪的后背,正好撞到了剑尖上,一剑两洞,被捅了个透心凉! 李恪嗷地一声大叫,摔倒在地,长孙无忌吓得手一松,宝剑插在李恪的身上,没有拔出来。而李恪向后一倒地,宝剑刺得更深,直没剑柄,整把宝剑都刺进了他的身体! 王平安大吃一惊,赶紧扑了上来,叫道:“这,这,这……”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偏偏这时,帐帘一挑,外面有人向里张望,正是李恪带来的随从!李恪的随从一直等在帐外,他们陪着李恪来见长孙无忌和王平安,在来之前就知道,肯定会吵起来的,李恪压抑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一把,那还不玩了命的臭显么,不吵起来才怪呢! 可随从们万没想到,李恪是压抑了很久,必情不顺,可长孙无忌压抑的时间也不短,心情更不顺,两人不但吵了起来,竟然还动了家伙!但是,随从们不知道刚才动家伙的人是长孙无忌,他们挑开帐帘时,长孙无忌手里的宝剑已经松开了,而李恪已经倒到了地上! 好巧不巧地,王平安此时正好扑过去,在李恪的身边!如此一来,现在的情况竟然变成了,王平安离李恪近,而长孙无忌离李恪远了。在随从们的眼中,就很“自然”地变成了,李恪是被王平安杀的! 望着李恪肚子上露出来的那长长一截剑尖,随从们愣了一下,随即大喊起来:“王平安杀了咱家王爷啊!” 能陪着李恪一起来的随从,自然都是机灵的人,而且从忠心角度上,也还能算忠一忠的,两个随从立即跑进帐来,去查看李恪,而外面更多的随从却没有进来! 李恪身受重伤,却一时不得立死,他惨叫着,可惨叫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突然间,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王平安叫道:“不是我杀的,跟我没有关系!”可他却不好说是长孙无忌杀的,他只说不是自己杀的,其实就是在指明,是长孙无忌杀的了,毕竟当时帐里只有三个人,李恪不能从后面把他自己给捅了,又不是王平安捅的,那不就只剩下长孙无忌了嘛! 长孙无忌愣在当场,他可没想到会真把李恪给杀掉,虽然他一直盼着李恪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李恪干掉。可干掉李恪这种事,要由别人去做才好,他自己哪能亲自动手!万不成想,他现在竟然真的亲自动手,还动手成功了! 只乱得这么一刻,外面那些没进来的随从,很显然他们是“更机灵”的,转身就跑,他们跑的时候大声叫喊,都说是王平安杀了李恪!而帐中那两个随从不敢把王平安怎么样,可他俩也挺机灵啊,竟然一起冲王平安跪倒,大声求饶,求王平安不要杀了他们灭口! 就在这时,阿史那奇钵儿和欧阳兄弟他们也进来了。对于欧阳兄弟们来讲,只要主人王平安没事,别人有没有事,他们并不放在心上,可对于阿史那奇钵儿来讲,自己的汗帐里出了人命,还死的是个大唐亲王,他当然恐骇! 阿史那奇钵儿叫道:“父王,要不要把他们追回来?”他指的是李恪的那些随从。没等王平安回答,他就冲外面叫道:“拦住那些人,都抓回来,快!” 王平安这时正忙着查看李恪呢,没功夫去管那些随从的事,长孙无忌稳定心神,却道:“如果抓不回来,就都射杀了吧!” 第九百零四章 上了船就下不来 第九百零四章 上了船就下不来 王平安见李恪已经气绝,人力不可回天,无法抢救,他一屁股坐倒在地,道:“这回可是闯了大祸了!” 长孙无忌却冲着欧阳兄弟们摆了摆手,道:“把这两个人都拉出去,关押起来,好生看管,不能让他们逃了!” 欧阳利上前,道:“长孙相爷,看管犯人的事,您就尽管放心吧,绝不会让他们逃了的。”他提拎起早就吓瘫的两个李恪的随从,把他们扔出帐外,欧阳兄弟们把他俩带到了别的帐篷里,看押起来。 这时候,阿史那钵儿连跑带颠地进了大帐,道:“全都射死了,没有人逃走!” 他的突厥兵营,进来容易,要想出去,那可难了。不要说突厥兵个个个都是骑马高手,想要从马上逃走不可能,单说箭术,突厥兵就算不用乱箭齐发,挨个地去射,也能把李恪的随从全都射下来。 王平安听了,摆手道:“怎么都射杀了?把他们全都射死了,这事就解释不清了啊!”他说的解释不清,指的是他没有杀李恪,而是长孙无忌杀的,要是把李恪的随从全给杀了,就等于是杀人灭口,他就更解释不清了,要是长孙无忌不肯承认杀人,非说是他杀的,那他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恪是让人讨厌,而且李治也早想除掉他。但是,李恪现在不但没有“罪过”,他早就洗白了呀,而且他现在还有了“功劳”,高句丽派来投降的使者,就是向他投的降,别管高句丽的投降,和李恪有没有关系,可因为是他写的奏章,又拍了武媚娘的马屁,所以功劳册上,一定会有他的名字,没关系也硬是扯上了关系! 如此一来,李恪就不能杀了,反而要“安抚”,至少在没有找到他的新毛病前,是必须要好好对待,没准还要给封赏的。可现在李恪被杀了,要是被怪到王平安的头上,那王平安非要受到责罚不可,武媚娘一动歪脑筋,趁你病要你命,借着这个机会,把王平安给灭了口,把他给弄死,那岂不糟糕? 连长孙无忌这样的人,因为见不到李治,都得挨整,王平安就更别提了,架不住武媚娘使手段啊,伪造个圣旨啥的,把王平安给咔嚓了,等李治明白过味儿来,说王平安定不会背叛自己,不能杀……可杀都杀了,脑袋还能接回去吗? 就算是冤案能够得以昭雪,说杀错了人,王平安不该死……王平安对于昭雪这种事,可是不感兴趣,干脆就不要有冤案,那不就得了! 阿史那奇钵儿见王平安生气,顿时一哆嗦,心想:“糟糕,刚才父王可没说要射杀那些人,是长孙无忌说的,我应该听父王的,不该听长孙无忌的啊!” 长孙无忌却道:“杀倒杀了,又有何妨,不还剩下两个人呢吗,他们是可以解释事情的!” 王平安苦着脸,道:“舅父大人,可他俩认定是外甥杀的李恪啊,要他们去解释,那不得解释成是我杀的呀,可明明不是我干的,是舅父你干的呀!” 他心中大是不满,当着阿史那奇钵儿和欧阳利的面,就把实话说了来了。 长孙无忌心中念头一转,心想:“对啊,我要是把事情栽到王平安的头上,那王平安可就等于是闯了大祸了,他心里一害怕,就只能跟着我干了,而且是我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 长孙无忌大声道:“无病,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咱们舅甥一体,是你杀的,还是老夫杀的,有什么区别?让那两个人去说好了,反正清者自清,你不必担心什么!”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挑明了,他不肯承认啊,只是不好意思现在就说是我干的,可以后他一定会故意含糊其辞的。长孙无忌以后只要对人说,李恪那件事情,老夫一力承担了,老夫和王平安舅甥一体,不管什么事,都不要牵扯上他,全是老夫一人所为! 这话很有英雄气概吧,仿佛所有的事情,长孙无忌都一个人扛了!可事实上,他越这么说,就越会坐实是王平安“杀”的李恪,那就是真的说不清了,而想要修理王平安的某些人,岂能放弃这种大好机会?换了王平安自己,他也不能放过啊! 王平安叫道:“舅父大人,这个事情……唉,好吧,那就清者自清吧!”他总不能和长孙无忌翻脸,而且就算翻脸也没有用,不翻脸还好,一翻脸长孙无忌一瞪眼睛,不用说别的,只要来一句:你是连老夫也想杀了吗?好啊,你杀吧,反正你连李恪都杀了,那不如连老夫也一并杀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平安现在除了起兵造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退路了,总不至于让他去打御前官司吧,他必败无疑,全无取胜的可能啊!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无病好孩儿,你明白事理就好。”他指着李恪的尸体,道:“现在这帐中之事,外面的人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欧阳利看了他一眼,心想:“干嘛,想玩杀人灭口?我看还是算了吧!”他道:“回长孙相爷的话,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外面的人并不知晓,至于突厥兵方面……”他看向阿史那奇钵儿。 阿史那奇钵儿却是不怎么在乎,想杀人灭口?开玩笑一样,你灭我一个试试!他摇头道:“没有人知道的,我的手下连中原话都听不懂,又离得远,怎么可能知道呢!再说射杀几个人罢了,我的人从来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的!” 长孙无忌哼了声,心想:“蛮夷就是蛮夷,把杀人说得这般轻松。”他道:“李恪之死,暂时先不要传出去,我们马上赶去营州,现在就走,把高句丽的使者握在手中,然后向长安报捷,如能快些返回长安,那就快走,以防夜长梦多!” 王平安皱起眉头,没吱声,心想:“我们要是立即回长安,那这些突厥兵怎么办?让人家来,人家就得来,让人家走,人家就得走啊?没有好处,却跑了好几千里地,回去的时候又正赶上冬天,突厥兵不得气疯了,非得哗变不可啊!” 果然,阿史那奇钵儿问道:“长孙相爷,你是想向长安报捷,然后班师?那我的大军往哪里班?班回折柳去?这大老远的,你让我们白跑一趟啊?” 王平安心中嘿然,怎么样,果然问出这种话来了吧!别看人家年纪小,可年纪小也不能把人家当冤大头使唤啊,来回好几千里,没事遛人家玩呢?人家不跟你急啊! 长孙无忌微一沉吟,道:“既然高句丽投降了,那么土地自然要由我大唐军队去接管。这事老夫做主了,就由你们突厥兵先暂时接管一下吧,等到老夫把长安的事情解决了,你们再回折柳去。冬天不好走,所以你们到了高句丽后,就在那里过冬吧!” 王平安道:“这,不妥吧?由谁去接管高句丽的土地,应该由皇上决定,朝中大臣们商议,舅父大人这样就决定了,怕是会引起皇上的不满啊!”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皇上的后宫起火,他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情管高句丽的事。再说,就算由朝中大臣们商议,只要老夫回去了,你猜猜他们会怎么商议?” 王平安干笑两声,不再说话,也没啥好说的了,长孙无忌认为他一回到长安,啥事情就都能解决,那就由他这么认为呗,自己也管不了,也没法管。 阿史那奇钵儿听到这个,顿时就开心了,他道:“长孙相爷,要是这样的话,那小王可就谢谢您了。您放心,如果您回到长安后,要是解决事情时,不太顺手,小王定然在高句丽声援您,起点妖娥子啥的,谁说也不好使,可只您一纸书信送来,那小王的妖娥子立马儿消停,给足您的面子!”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好,你有这份孝心就好,老夫就放心了!” 如果有阿史那奇钵儿在外声援,皇帝李治在衡量武媚娘和长孙无忌的份量时,定会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的,毕竟十万突厥大军要是不安份,对大唐的边境是很有危害的,而长孙无忌要是能轻松解决这个事情,那李治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压住武媚娘,如此一来,长孙无忌对这个妖女的战斗,就好打得多了。 这时候,欧阳兄弟他们已经把李恪的尸体搬了出去,妥善处理了。王平安看着地毯上的那一大滩血迹,说道:“舅父大人,咱们现在就去营州,把车正贤给掌握住啊?”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个车正贤就是高句丽派来投降的使者。他点头道:“事情宜早不宜迟,趁李恪死掉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营州,咱们先去把局势稳定下来。大军就不用全带去了,挑出几千武艺高强的兵将,跟着老夫去除掉李恪的党羽,还有把史爱国也给抓起来,免得他和长安的史义府眉来眼去的。” 王平安答应一声,他没有叫阿史那奇钵儿派兵,而是叫上自己的三千侍卫,正好带他们去除掉李恪的人,顺便就当练兵了,没见过血的兵将,可是不好用的! 第九百零五章 把持住营州 第九百零五章 把持住营州 王平安把侍卫一点齐,长孙无忌立即带王平安和侍卫团,上马赶往营州,此时已是后半夜了,四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讲,并不算远,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侍卫团就把营州南门给堵上了,一千五百名侍卫在南门下列队,而剩下的三个团的兵力,则分散开,去其它三个门堵着,以防止李恪的党羽逃走。 长孙无忌下令,他对各个团的校尉说道:“进去之后,其中一个团跟在老夫的身边,我们去李恪的住所,把高句丽的使者控制住,然后老夫会下令,说奉了李恪的王命,让他手下的人都集结起来,说要给他们赏赐,忙乎下来,估计那时天就快亮了,剩下的两个团把住街口,把李恪的手下全部除掉,不要活口。你们把持好南门方向,不要让李恪余党从南面逃,那些漏之鱼逃往别的三个门,自然有人收拾他们,明白吗?” 校尉们没吱声,长孙无忌说的战术很简单,不过是关门打狗,如有逃走的狗,则由战友们去解决罢了,这么简单的战术他们当然明白。可关键是他们是王平安的侍卫,并不是长孙无忌的侍卫,王平安不发话,长孙无忌的一切命令,他们是都不用听的! 校尉们一起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心想:“你们这么看我,岂不是让长孙无忌起疑,以为我发展私人武装呢,他会对我不满的。” 王平安道赶紧给长孙无忌找了个台阶,他道:“舅父大人,他们是刚招来的新兵,连将令都没全呢,而且各地口音都有,你说的话有长安口音,他们听不懂的,都是些下里巴人。” 王平安在口音里加上些云州的味道,把长孙无忌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问道:“长孙相爷的命令,你们听明白没有!” 校尉们一起大声道:“听明白了。”声音整齐划一,别看是新兵,可他们都是些早就有本事的人,而且留在王平安身边的三个团,一个是老团,两个是最厉害的团,几乎没有人是真正的菜鸟,哪可能连将令都听不懂。 有了台阶,长孙无忌顺势就下了,现在正是用得着王平安的地方,他发展私人武装,虽然犯忌,可现在却不是追究的时候,相反王平安的力量越大,短时间来讲,对长孙无忌越有利! 一个校尉冲城门上大喊,说是东征的先锋军,已经和李恪见着面了,现在要连夜进去接管营州,让上面的守军立即开城门。 营州的城墙早就残败不堪,虽然经过了修补,可也仍是不咋地,而且前段时间是高句丽人在这里,没啥太好的军规,现在又换了李恪在这里,连兵将他都没招到多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地痞流氓的集合体而已,什么军规,什么夜半不许开城门,守兵们压根儿就不知道。 见城外来了大批的军队,借着月光看,又都是穿着大唐的军服,上面的守兵连问都没问几句,就把城门给打开了,放王平安他们进城。 长孙无忌别看年纪大了,可遇到事情,还真有那种勇往直前的气势。他一提马缰,奔在最前,一进入营州城,他立即冲后面大叫:“把住城门,余者随吾来!” 王平安在后面紧跟着,心想:“干嘛,还要喊口号吗?年纪不小了,还要三国的猛将兄!”他紧紧跟在长孙无忌的后面,而大队的侍卫则跟在他的后面,一路纵马,向城中最大的房子那里奔去。 没有奔出多远,就听后面传来惨叫声,估计着侍卫们控制住了城门,把守兵全都给料理了! 长孙无忌马不停蹄地奔到了李恪在营州的住所,他一勒马缰,对着守门的兵将叫道:“去,叫起高句丽的使者,就说老夫长孙无忌协同王平安到了!” 李恪的看门兵将,其实就是他的那些能人异士,这些能人异士现在可牛了,自从他们“打败”高句丽的“入侵”大军后,尾巴简直就翘到了天上。他们原本就是长安的地痞流氓,占了营州后,又招了不少本地附近的地痞流氓,把营州城给弄得乌烟瘴气。 今晚,李恪带人去见长孙无忌和王平安,能人异士们便等于是放了假,除了门口必须得有几个人撑撑门面外,其余的人都在各处睡觉呢! 这时突然有大队兵将入城,又是长孙无忌和王平安亲自带队,门口的那几个能人异士大吃一惊,他们没看到李恪,却又不敢多问,急忙跑进府去,去叫醒车正贤了。 长孙无忌甩镫离鞍,下了战马,大步进了府第,往大堂正中一坐,等着那车正贤来到。 过不多时,车正贤衣冠不整地跑来了。他是高句丽原权臣渊盖苏的接班人,在高句丽的国都,他把局势初步稳定下来后,感觉自己不能再象渊盖苏那样行事了,不能再和大唐拧着劲儿干,得顺着来才行。 所以,这次车正贤亲自来到大唐,想借着递交降书顺表的机会,去一趟长安,得到大唐天子的加封,如果大唐天子能赐给他金印,那他以后在高句丽就是合法的统治者了,苦干年后,就算他把宝藏王给废了,自立为王,那都是极有可能的事,反正只要大唐不收拾他,那他在高句丽,就是最大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带着捞取好处的心态,车正贤来到营州,可等了好久,王平安都没来,他只能按着李恪的意思,把降书顺表送往长安,可这受降的功劳就等于是送给了李恪,没有王平安什么事儿了。 听到王平安夜半领军前来,车正贤心中叫苦,莫不是王平安没得到功劳,所以怒了,亲自带兵来找自己算帐?可千万不要如此啊,他们大唐臣工之前的矛盾,互相争功,可不要连累到高句丽,神仙打架,关我们凡人屁事啊! 车正贤跑到大堂门口,见堂上端坐一名老者,穿的是紫袍,而下首便就坐着王平安。车正贤心想:“这个就是长孙无忌吧?嗯,他能坐在王平安的上首,那就只能是长孙无忌了!” 车正贤虽然是高句丽的大军阀,相当地嚣张,可在礼仪方面,他却都是懂的,而且他来大唐,就是装孙子,希望得到好处的,现在见了大唐两个掌实权的大人物,他岂有不拼出命巴结的道理。 扑通一声,车正贤在门口,就跪下了,一路爬进了大堂,用中原话大叫道:“长孙大人,王大人,小将总算是见到你们了,这段时间在营州待的,差点把小将给急死!” 他见李恪没有在堂中,而事先他又知道李恪和长孙无忌王平安他们有矛盾,便知李恪定是失了势,没准儿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车正贤认为自己相当地俊,所以立时就露出口风,只要长孙无忌和王平安稍一暗示,他立即就会把李恪给卖了! 长孙无忌哼了声,并没有叫车正贤起来,他道:“你就是那个叫车正贤的高句丽使者?老夫问你,你的降书顺表,为什么不等王平安到来后交给他,而要交给李恪呢?” 这话问得相当明显,你一个投降之人,竟然这么没有眼力价儿,不把降书顺表交给正主儿,竟然交给了李恪,你会不会做人,懂不懂办事儿? 车正贤当即明白,立时大声叫起冤来,他道:“长孙大人明鉴,可不是小将要把顺表交给李恪王爷的,是他硬抢了去的,小将身感王大人的大恩大德,这次专程来送顺表,当然要交给王大人了,可是小将来到营州,不敢得罪李恪王爷啊,他硬抢了降书顺表去,小将实无办法!” 说到这里,他抬头向王平安和长孙无忌看去,就见王平安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可长孙无忌却是表情稍缓,看样子对他说的话挺满意的。满意就好,表情外露就妙,那下一步他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车正贤又道:“不仅如此,李恪还把小将给软禁了起来,关到了后面的柴房之中,小将心中恐惧,以为他要杀掉小将呢,几乎要逃走了。幸亏今晚长孙大人您带兵赶来,而李恪王爷又不在府中,要不然小将现在还在柴房里,睡干草呢!” 这就纯粹属于胡说道了,可就算胡说道能咋地,就算李恪前来和他当面对质又能咋地?要站队,就必须要站得坚定!车正贤是最懂得站队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高句丽的战乱中,脱颖而出,一下子成为高句丽最大的军阀,还把持住了宝藏王,这也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是,这话是胡说道,当然诬陷!可正因为如此,他队站得坚决了,大大地讨到了长孙无忌的欢心! 长孙无忌立时脸上露出喜色,他杀了李恪,正愁没办法掩盖,没办法向朝廷交待呢!看看,眼前这个车正贤,多会做人,立即就把事情的起因给提供出来了,从而导致的结果就是自己代天子,诛杀了敢关押归顺使者的恶人李恪,现在只差一个过程了,会引起朝廷上下一起愤怒,都说李恪该死的过程! 长孙无忌一拍桌子,喝道:“他竟然敢如此待你,罪不可恕,万死难恕其咎。他是怎么虐待你的,你且说来听听。起来吧,坐到一边说话!” 车正贤这才松了口气。长孙无忌的态度让他明白了,肯定李恪被修理了,现在没准已经被软禁起来,是不是关到柴房里不知道,但肯定是被修理了,这点确定无疑。他看向王平安,就见王平安的脸上竟然也稍稍露出些喜欢,他更感自己押对了宝,开盅定是大胜了! 车正贤可不是什么君子,他这辈子别说当君子,就连当君子的想法都没有过,能把小人当好,就是不错了,没有当君子的那种高端要求。 他满嘴胡柴,甘愿当枪,把李恪好一通诬陷,说得李恪想要造反一样,听得堂外的李恪心腹直咧嘴,大骂这条高句丽恶犬无耻,竟然这般说他们家的王爷。可是奇了怪了,他们家王爷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难不成被长孙无忌和王平安给抓起来了? 正在这时,堂外走进一人,却是史爱国!史爱国和车正贤可不一样,不象车正贤那样,一听说王平安到来,便飞奔而至。他听到消息后,先好好的想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史义府最近在长安可挺有出息,巴结上了武媚娘,拼命地折腾,还以给自己写信为名,实际上是给李恪通风报信,商量怎么对付长孙无忌。 虽然史爱国并没有真正的参与其中,可不见得长孙无忌和王平安会这样认为。他把要说的话,都好好地想了一遍,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他只有置身事外了,但怎么个置身事外法儿,不得提前想好么。不管是谁的队,他都坚决不肯站,不管是长孙无忌也好,李恪也罢,谁问他啥,他都一律回答,是是是,好好好,对对对! 见史爱国进来,长孙无忌哼了声,道:“史大总管,看来你在营州过得不太好啊,竟然瘦了不少。” 史爱国忙上前行礼,然后自动自觉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之后,道:“是是是,咱家过得不是太好,有点水土不服,所以瘦了不少。” 此时,正好车正贤把李恪对他的虐待说完了。长孙无忌问史爱国道:“这位高句丽使者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史爱国心想:“他说什么了?我根本没听见啊!”可他秉承着逆来顺受的原则,别人说啥他都不反驳,连忙道:“对对对,他说得全对,没有错的地方。” 长孙无忌稍感惊讶,这个老宦官怎么这么配合起来了,都不问问是啥事?啊,知道了,他是想置身事外,很好,明白事儿就好! 就在这时,府外突然响起了喧哗声,紧接着又响起了惨叫声,兵器撞击声,似乎外面打起来了。 长孙无忌心想:“按照计划,从时间上估算,应该是再等一会儿,天快亮时,外面才能开打,怎么现在就打起来了?” 他大声道:“来人啊,去外面看看,是谁在喧哗?” 不等有人出去察看,就见外面进来一名校尉,手提大刀,刀上带血。这校尉道:“长孙相爷,外面有人造反,弟兄们正在镇压!” 第九百零六章 解决辽东事宜 第九百零六章 解决辽东事宜 长孙无忌道:“是谁敢造反,人数多少?” 提刀校尉道:“回长孙相爷的话,是吴王李恪的部属造反,他们想要投奔高句丽的叛军,在府前集结,想要攻打府第,人数过千!” 长孙无忌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喝道:“我大唐煌煌天朝,他们好好的天朝子民不当,竟然要去投奔粪土之国,当真是岂有此理!儿郎们,不要手下留情,对于反叛者,当杀鸡骇猴,不可放走一个!” 提刀校尉大声道:“得令!”说罢,他看向王平安。 对于这种事情,王平安向来是不客气的,既然铲除李恪的党羽,用的是平定造反的理由,那有什么客气的?对于大唐内部,饥民反抗官府,当然要以抚为上,可对于敢投靠敌国的叛军,那是必须要光杀斩尽的,否则别的军队有样样,今天反,明天叛的,谁受得了? 王平安摆手道:“不要放走一个,明白吗?”虽然态度很坚决,但他可没有说全都杀光。留下几个活口,没准有用呢,他行事的作风,和长孙无忌毕竟是有差别的。 提刀校尉答应一声,转身便出了府第。 车正贤在旁边听着,听长孙无忌当着自己的面,就称高句丽是粪土之国,他心中着实有些气恼,打人不打脸,这当众挨耳光的事,实在让他难堪。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满是奉承,就如同他不是高句丽人,刚才长孙无忌骂的不是他的国家一样。 长孙无忌看了眼王平安,王平安忙冲他回了一笑,两人心中都明白,原定计划虽然提早进行,但把李恪的党羽全都肃清,那是没有半点问题的。那个提刀校尉进来问时,外面的战斗估计已然进入尾声了,凭着那些侍卫,不可能解决不了那些所谓的吴王亲兵。 长孙无忌半晌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想道:“李恪死了,这倒没什么,他早就该死了,可却是被我误杀的,就算是栽到王平安的头上,也是没有什么意思,而且还会让王平安对我不满,没必要因此得罪王平安,以后用到他的时候还多着呢!反正外面乱成一团,不如把李恪的事情,说成是他被自己的反叛亲兵所杀,也算是顾全他死后的名声了,而我又能置身事外,至于王平安,还可以说是为李恪报了仇,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转过头,看向车正贤,长孙无忌问道:“车大使,老夫问你,你在营州的这段时间,虽然是被软禁的,但有没有发现,李恪和他的手下,并不是一条心啊?比如说,李恪的命令,经常得不到执行?” 车正贤啊了声,心想:“我都被软禁了,我上哪儿知道这些事情去?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就是想得到这方面的肯定回答,他想要得到什么回答,我给他便是,反正又不花费本钱,顶多费点唾沫罢了!” 车正贤立即点头道:“是啊,我被关在柴房之中,经常听到李恪和他的手下大声争吵,不知在吵什么,小将的中原话说得一般,别人把话说得慢点,小将还能听得明白,可要是说快了,小将听不懂,但却可以听出,李恪是在和他的手下吵架!” 史爱国听着,撇了撇嘴,心想:“你被关在柴房里?好么,被关进那里了,还能听到李恪和他的手下吵架,你以为李恪没事儿吃饱了撑的,没事在柴房门口,和手下吵架玩啊?” 就听长孙无忌笑了一声,道:“好,你这个人还是很诚实的。史大总管,你来营州这段日子,是不是也发现李恪和他的手下经常吵架啊,他的手下早有反叛之意?” 史爱国微微一愣,心想:“怎么这么个问法?他不是一直痛恨李恪么,怎么这回反倒替李恪着想起来了?” 他可不知李恪此时已死,还以为被留在了突厥大军的兵营里呢,顶多算是被长孙无忌给软禁了起来,军营里自然没有柴房,不过马圈肯定多么,长孙无忌把李恪给扔到马圈里,让他去闻马粪的味道,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么李恪这时候已被捅死了。对于长孙无忌来讲,如果外面的那些能人异士们造反,把这事说成是李恪指使,岂不正可把李恪给诬陷一把,打他个五眼青么?如果说成是能人异士想造反,而李恪不让,那岂不是反而没有了李恪的事了? 急切之间,里面的弯弯绕绕,史爱国当然想不明白。可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长孙无忌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复,他却是清楚的,刚才车正贤不是给出了正确答案么,还被长孙无忌称赞了声好。 史爱国点头道:“是是是,咱家确实经常听到李恪和他的手下吵架,似乎是在吵着什么要造反的事,好象是他的手下想造反,而李恪不同意,结果他们因此争吵。每当咱家想去探一探时,他们见咱家到了,便不再争吵了,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咱家也闹不清楚,可他们争吵,却是绝对有的。” 长孙无忌听罢,哎呀一声,道:“如此说来,那么李恪现在有危险啊!他的手下要造反,现在老夫带着大军又到了这里,他的手下要是再不反,可就没有机会了,那李恪岂不是危险,说不定会被他的恶仆给杀死啊!” 他转头问向王平安,道:“无病,李恪呢?怎么一直没见他来,他不是和咱们一起回来的吗?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有进府啊?” 王平安稍一愣神儿,但随即就明白了,弄了半天,长孙无忌是想把李恪之死,推到他自己的手下身上去,反正外面天黑,又乱成一团,就说李恪死于乱斗之中,被他自己的手下给杀了,是完全可以的。如此一来,大家可不就都没事儿了! 王平安立即点头道:“是啊,我也正奇怪着呢,王爷怎么还不进来呢?我出去问问吧,现在外面乱得很,可不要让王爷被那些叛军给害了呀!” 长孙无忌道:“速去,可千万不要让李恪被叛军给害了呀,他的那些叛军都是百战之士,曾经打败过数千的……两万高句丽兵马,个个敢于厮杀,都是非常之人,他们要害了李恪,咱们可没法向朝廷,向皇上交待啊!速速派人去保护他!” 王平安一路小跑,出了大堂,来到门口,叫过一名校尉,问道:“怎么样了,外面的战斗快结束了吧?” 这校尉是负责保护府第的,并没有参加战斗,他见王平安出来问话,忙道:“主人,已经结束了,那帮子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还没等真正开打,只砍了他们最前面的百十来人,就把剩下的全给吓跑了。只不过天色还没亮,所以抓起来有些费劲,估计要是把人全都抓住斩首,再怎么快,也得等到天亮之后了。” 王平安道:“不要这么快就结束,让兄弟们在城里使劲儿喊喊,把事情搞得大些,再放火烧些房子。嗯,这城里也没多少房子,就都烧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盖新的,以后营州会成为新城一座,更利于百姓迁来。” 这校尉答应一声,正想去传令,王平安拉住他,小声道:“你去找欧阳利,让他把帐篷里那具尸体秘密送到这里来,当成是在这里被乱军所杀,是被李恪手下杀的,等尸体运来,安排好了,战斗才能结束。你一说,欧阳利就能明白,去办事吧!” 这校尉不明所以然,他并不知道李恪被杀的事,更加不知道那具所谓的尸体,竟然就是李恪本人。他把话重复了一遍,确定无误,这才跑去找欧阳利了。 欧阳利正在街上指挥抓捕事宜,李恪的能人异士并不都是废物点心,也有一些是厉害的。不过,最厉害的人往往最喜欢出风头,所以当欧阳利把命令传下去,让他们来领赏时,最厉害的那批能人异士,是跑在最前面的,有好处他们得拿大头儿啊,得先挑才行。 结果被欧阳利指挥军队,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通大砍,把最厉害的那批能人异士干掉了,剩下的自然就一哄而散了。于其说,侍卫团是在打仗,不如说他们是在抓逃兵,抓李恪手下的那些逃兵。 那校尉找到欧阳利,把事情一说,欧阳利便明白了王平安的意思,这是要把李恪的死亡,弄成是被叛军所杀。这个容易,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办到。他立即派人回军营,把李恪的尸体秘密运进城来。同时,他又下令,让士兵们四处放火,把营州城里,原本不多的破房子,烧个精光。 城中已无百姓居住,能跑的早就都跑光了,所以烧房子,也不会引起什么反抗。 王平安把事情交待好了,他又回了大堂,道:“舅父大人,没有人看到王爷,不知他跑到了哪里,估计可能是被叛军裹挟了吧!”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叫道:“这可不行,得赶紧找到他。狗急跳墙,叛军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出来的。万一想拉垫背的,把李恪给害了,那岂不糟糕?” 车正贤挺纳闷儿的,不是说长孙无忌和李恪有矛盾么,怎么看起来不象啊?可史爱国却心想:“看样子,李恪怕是已经被害了吧?” 第九百零七章 武媚娘当上皇后 第九百零七章 武媚娘当上皇后 车正贤道:“虽然李恪平时对小将很不好,可小将却不想让他被叛军伤害。小将还算是有些勇武,如果王大人不嫌弃,小将愿意出去助阵,就算帮不上大忙,可也能打打下手啥的!” 王平安道:“事情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我们还是先等等消息吧!” 史爱国却叹气道:“吴王千岁的那些手下,个个如狼似虎,狠如蛇蝎,吴王千岁要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怕是凶多吉少啊!呸呸,你们瞧咱家这张臭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他一想明白,李恪极有可能已经被害了,该怎么说话他自然就清楚了,对李恪又恢复了往日的称呼,竟然叫起吴王千岁来了。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嘴臭得好,平常嘴臭招人烦,可这时候嘴臭,老夫却欢喜得很,越臭越好,老夫能忍得住!” 过了好半天,外面天光放亮,可喊杀声却仍没有稍歇,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不但如此,而且外面因为着起了大火,黑烟被风刮得满城都是,连大堂上都飘进了黑灰,烟气熏人,几乎都没法待人了! 这时候,一名军官跑了进来,道:“报!长孙相爷,弟兄们发现了李恪的踪迹,他被一小队叛军挟持着,往南门那里跑呢!” 长孙无忌站起身来,用很惊讶地语气问道:“怎么回事,李恪不是和咱们的兵将在一起么,怎么却被叛军抓了去?你们保护不力,该当何罪?” 这名军官正是欧阳义,他得了欧阳利的吩咐,把李恪的尸体秘密运到了营州,又跑进来报信,就是想让长孙无忌,还有史爱国车正贤他们看看,李恪现在还没有死,就算是他要死,也是被叛军杀的。 欧阳义道:“回长孙相爷的话,不是末将们保护不周,而李恪非要去找他的手下,末将们劝不住他,只能强行把他留在军中,可不成想开战之后,他竟然偷偷地跑到了叛军那里,不知何故。等末将们再发现他时,他正和一小队叛军往南门方向走呢,估计可能是被挟持了吧!” 长孙无忌一脸痛心地道:“这个孩子啊,怎么如此地信任自己的手下。如果老夫所料不错,他定然是想去劝阻手下不要造反,结果手下不听,还把他当做人质,挟持着他,想离开营州,去投奔高句丽的叛军,叛军和叛军,果然是有联系的!” 车正贤心想:“干嘛牵扯上我们?”他赶紧道:“长孙大人不必担心,小将国中的叛军,小将定会解决掉的,就算他们逃入高句丽,小将也会派兵去追,定然能从叛军手中,把吴王给救出来的。” 长孙无忌心知肚明,这名军官如此来报,就是想让他们出去,看看李恪如何被挟持的。他道:“走,咱们出去看看,这府第里是有角楼的,昨晚进来时,老夫看到了,那里比较高,应该可以望到南门。” 带着一众人等,长孙无忌出了大堂,当先上了角楼,向南门方面望去。就见整个营州城里浓烟滚滚,四处冒烟。东西北三个方向,浓烟较多,南面却浓烟较少,营州城算不上太大,在角楼上,勉强是可以看到南门那里,不过距离也仍是不近,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边有兵将在战斗,不过是谁和谁在战斗,却是一点都分不出来的,两方士兵都穿着大唐的盔甲,离远了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长孙无忌手指南门,道:“那里正在开战,不知是不是挟持了李恪的叛军?” 王平安道:“现在的城中除了叛军之外,咱们的兵将也不可能和别人开战啊,估计就是叛军吧,但有没有挟持吴王千岁,倒是看不出来。” 车正贤没吱声,他对这种事情不便发表看法,史爱国嘴巴动了动,可却想了自己的“原则”,便也没有出声,免得说错了话,被长孙无忌挑刺,万一派自己去查看一下,那里正打得欢实呢,再把自己给“误伤”了,可是没处说理去。 长孙无忌看向王平安,问道:“要不咱们下去确定一下吧,李恪身为我大唐亲王,他遇到了危险,我等理应倾力相助!” 王平安看了一眼欧阳义,见欧阳义微微点头,他便知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便道:“舅父大人所言极是,咱们应该立即下去支持吴王千岁!” 长孙无忌冲车正贤和史爱国道:“一起去,咱们大家一起去!” 车正贤忙道:“是,小将愿跟从长孙大人和王大人马后,去救助吴王千岁!” 史爱国心想:“这是要拉证人呢,不用想了,李恪此时已经遇害了,而且十有九就是长孙无忌害的他。长孙无忌恨了李恪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机会下手了。可惜了李恪,费尽全身力气地折腾,到头来还是遭了长孙无忌的毒手啊!” 史爱国道:“咱家也跟着长孙相爷同去,如果吴王千岁受了伤,咱家好为他包扎伤口!” 众人在长孙无忌的带领下,一起下了角楼,出了府第,上马往南门那里奔去,一队侍卫由欧阳义带领着,在前面开路。侍卫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以壮声势! 欧阳义骑在马上,连奔边叫:“尔等叛逆,快快放了吴王千岁,不可害他性命!”大呼小叫地往南门那里狂奔。 过不多时,待长孙无忌等人奔到了南门时,就见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遍地尸体,到处都是血迹! 众人勒住战马,长孙无忌大声问道:“如何,可曾救出李恪?” 几名校尉一起围了上来,领头的校尉道:“回长孙相爷的话,末将等无能,没有救出吴王千岁。他,他被叛军给害了!” 说完,这名校尉冲后面一挥手,几名士兵抬过来一具尸体,正是李恪的!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叫道:“这这,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叫老夫向朝廷交待,李恪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他并没有下马,没有去查看李恪的尸体。 王平安也没有下马,他对这事并不积极,又不是做戏给大人物看,一个车正贤,另一个是史爱国,李恪已经死了,尸体就在眼前,他们还能不信怎么着。 车正贤犯不着去看,他当然也没动地方,就剩下了一个史爱国,他只好硬起头皮,下了战马,叫道:“吴王千岁,这真的是吴王千岁吗?” 史爱国跑到了李恪的尸体前,见真的是李恪的尸体,他咬了咬牙,一声嚎叫,大声痛哭起来,哭声虽响,却没有流下半滴眼泪。 长孙无忌道:“事关重大,我大唐的吴王被叛军所杀,这件事需当立即呈报朝廷,奏章就由老夫来写,无病,车大使,还有史大总管,你们也来联个名吧!”说着,他调转马头,又往府第方向奔去。 王平安和车正贤正想跟上,可见长孙无忌奔了几丈远,又把战马停住,道:“营州已经被焚毁了,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去兵营吧!”他又把马头调转,向城门外奔去。 反正长孙无忌走到哪里,王平安和车正贤就跟到哪里,他们也调转马头,一起往城门处奔去。史爱国也不管李恪的尸体了,没人观看他的表演,那他还哭个什么劲儿啊,翻身上马,也跟在后面,一起出城。 进了突厥大军的兵营之后,长孙无忌去了汗帐,汗帐里面早就收拾干净了,再看不到杀李恪时留下的血迹,就象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长孙无忌在帐中写了一道奏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写下,向皇帝李治报告此事,奏章的后面,王平安先签了名,随后车正贤和史爱国也都签了名,算做是一道联名奏章。 把奏章封好,长孙无忌派人送回京城。此后数日,王平安一边让突厥大军向高句丽方面移动,一边静等着长安的消息。 按着他的估计,突厥大军暂时性地去接管高句丽,已然成了定局,不会有什么改变,而阿史那奇钵儿带着突厥大军到了高句丽之后,由于高句丽不少的城主还处在和车正贤的对立面,算得上是叛军,所以突厥兵去镇压叛乱,是会得到足够的好处的,所以高句丽这方面,不用担心。 他所要关心的是武媚娘的反应,李恪之死,对武媚娘肯定会产生很大的震动,武媚娘会做出什么动作来,他是必须要防备的。但有一点,只要他把握着车正贤,他就一定能和长孙无忌回长安,毕竟高句丽正式投降,划入大唐版图的事,太过重大,以武媚娘现在的实力,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阻止的。 而王平安和长孙无忌只要一回京,那不少事情就都好办了,只要能见到皇帝就行,对于大臣们来讲,就怕见不到皇帝,没有皇帝的支持,啥事也办不了。 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长安方向才有消息传来,而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把王平安和长孙无忌全给吓傻了。 长安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王皇后被废掉,武媚娘被加封为皇后!武媚娘在李义府和米小苗的帮助下,成功干翻了王皇后! 由于王皇后一直是在照顾着皇太子李忠,而李忠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的,总是得病,而且一场病比一场病严重,始终都好不了,太医们束手无策。武媚娘在皇帝的耳边吹了强劲的枕边风,使得皇帝李治认为,王皇后不是一个好皇后,而先前宫里出了那么多的事,都是由于皇后不贤,所以才导致的! 本来太子李忠得病,就算要怪王皇后,也还是不至于严重到要废掉她的地步的,可架不住武媚娘总是说她的坏话,而米小苗又天天地去“查证”,去“证明”王皇后的确不贤,而且还说她背后抱怨皇帝,说皇帝的坏话。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时间长了,李治便就信了武媚娘和米小苗的话,对王皇后不满之极。而在朝中,李义府又借着他是监察御史的身份,拉拢门下省的官员,谁要是顺着他的意,说武媚娘贤惠,那他就说那个官员的好话,谁要是不肯归顺,不愿站到武媚娘的队中来,他就拼命说谁的坏话。 如此一来,把门下省的官员给收拾了个够呛,不少人只好巴结李义府,甚至去民间找了些所谓的祥瑞来,说天降祥瑞,是预示着大唐将要换皇后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虚无飘渺的证据,给武媚娘加封皇后摇旗呐喊。 宫中朝中,一片赞扬武媚娘之声。房玄龄和褚遂良他们又得到了长孙无忌给他们送去的信,说是要养贼以除贼,便对李义府的折腾不闻不问,任其发展势力。 可谁也没有想到,武媚娘折腾来,折腾去,竟然把王皇后给折腾得被废掉了。而当李治说要立武媚娘为皇后时,朝中大臣过半反对,尤其是房玄龄和褚遂良反对的最强烈。李治拿不定主意,便问大将军李绩。 李绩不肯搀和进去,便对李治说这是皇帝的家事,当由皇上自己作主,不需要问大臣的。他没有表明立场。 可没有立场,实际上就是一种立场。李治很高兴,便对大臣们说,立谁为皇后,是朕的家务事,不需要问你们的,朕意已决,就立“杨春花”为大唐皇后了。 册封武媚娘的诏书很快就发了下来,只要告天之后,武媚娘即将正式成为皇后! 李治在收到长孙无忌的奏章之后,下旨让长孙无忌回来,说他不但巡视了大运河的全程,都巡视到幽州去了,很有功劳,而且又接受了高句丽的投降,有大功于国,所以特让他回京交旨,并让王平安也回来,一起参加新皇后的册封典礼。 看了圣旨之后,王平安和长孙无忌都是大为震惊。王平安道:“舅父大人,这可怎么办,武媚娘要是一旦成了皇后,咱们可就都大势去矣了呀!” 长孙无忌手捧圣旨,额头上全是汗水,他道:“是啊,那可是坏了大事了。照老夫估计,褚遂良他们的书信,这几日也会到达,看看他们是怎么说这事的,咱们再做定夺。” 第九百零八章 班师回朝 第九百零章 班师回朝 按道理来讲,在皇帝李治的圣旨下达之前,褚遂良他们就应该把关于这件事的“小道消息”送来给长孙无忌知道。可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是,褚遂良他们竟然在圣旨都到了三天之后,才把这个消息送来。 由于长孙无忌和王平安带着军队,又往高句丽方向移动了不少,阿史那奇钵儿已经进入高句丽了,王平安带着自己的侍卫团,还有一部份突厥兵,留在营州北面的百里之外,名义上是处理后勤事宜,给东征大军提供军需保障,事实上他们是在等着长安的消息。 这天,汗帐之中,长孙无忌叫来王平安,指着案子上的一封书信,道:“无病,褚遂良他们送信来了,信上说了武媚娘即将封后的事情。” 王平安赶紧拿起书信来看,他问道:“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怎么到现在才送消息来,如果咱们早得到消息,就能早做准备,没准在皇上有心想立,却还没做决定之前,就上一道奏章,反对此事了。” 长孙无忌嘿然道:“你想到了,那武妖女自然也想到了,她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啊!前日咱们收到的那道圣旨,实事上是先给咱们送的,让咱们以为事情已成定局,来不及反对了,而在朝中,却是晚了三天才公布的,结果褚遂良他们可不就把消息送来晚了么!” 王平安哦了声,道:“咱们先得圣旨,却又没有收到朝中大臣的书信,自然会要等着确切的消息到来,如此一来,可就没有了反对的时间,让武媚娘把事情给做实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起书信来,而长孙无忌默然不语。过了一小会儿,王平安把书信看完,道:“要照书信上说,褚大人和房大人他们,已经对武媚娘全无办法了,除了整天的叫喊反对之外,什么具体的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长孙无忌嗯了声,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半晌,他才道:“老夫一生遇到过无数的对手,可最难缠,最要命的敌人,就是这个武媚娘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你的感觉是对的,别的敌人都是被你打趴下的,而武媚娘是把你给打趴下的,不仅如此,最后还要了你的老命!” 一想到长孙无忌以后会被武媚娘给害死,他心中就不是滋味,且不说长孙无忌对他的好处,单说兔死狐悲,长孙无忌的下场,没准就是他王平安的下场,他同样也有被武媚娘收拾掉的危险。 长孙无忌道:“无病,事已至此,你我又不在长安,可以说是完全处在下风,老夫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你呢,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要说办法,当然是有,比如说随波逐流,咱们只要把眼睛一闭,不去追究武媚娘的事,她愿意当皇后,就让她当去好了,那不就一切都解决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长孙无忌嘿了声,听了他的话,却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装聋作哑?说得好,装聋作哑谁不会,老夫也会啊!可你想没想过,你知道了武媚娘的秘密,公开出来,是不对起先帝,也对不起当今的皇上,可要是不公开出来,那就会成武媚娘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她会总认为你有可能会公开出来。你说,就算你装聋作哑,就算你明哲保身,你最终能保得住性命么?武媚娘不动手则罢,一旦动手,必是害你全家,你自己的命不在乎,可你家人的命呢?你不替他们想想吗?” 王平安叹气道:“那完蛋了,那就只能和武媚娘对着干了。可怎么个干法,我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说起来,王皇后我那堂姐,实在太也没用,咱们这才离开长安多久,她就又被打入了冷宫,难不成那冷宫是专门给她量身定造的,非得她去住不可了?” 说起王皇后,可也真够倒霉的,好歹真实历史上,她是和萧淑妃一起被囚禁在里面的,可现在倒好,自己一个人进去了,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间一长,还不得疯了么! 长孙无忌半天没有说话,他也在想着对策。真实的历史上,他啥对策都想到了,可最后一条对策,他没有使用,所以被武媚娘给害死了。当然,当时的实际情况,最后一条对策,就是兵谏,他也用不出来,手中无兵,如何兵谏?所以这条对策,他也只能想想,却是没办法成功运用的。 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王平安的支持,而王平安手中有兵,不但有随身的三千侍卫,在外还有十万突厥大军可以为他摇旗呐喊,这就是实力,有了本钱,想干啥都方便,包括兵谏在内。 长孙无忌现在除了兵谏之外,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而他以前跟着李世民时,干过兵谏的事,玄武门事变其实就是一场兵谏,只是结果比普通的兵谏血腥些罢了。 长孙无忌看向王平安,心想:“不能把我要发动兵谏的事情,提前告诉他,他肯定不敢。而我一旦发动兵谏,杀掉武妖女,皇帝必会和我翻脸,实在不行,我也奉他做个太上皇吧。治儿这孩子没啥大出息,本来以为他没有出息,所以正好听话,可现在看来,他又没出息,又不听话。如此一来,还要他当什么皇帝?不如立了李忠那小太子当皇帝吧,小孩子想不听我的话也不行!” 心中打定主意,长孙无忌道:“罢了,一切事情,等咱们回长安后,找褚遂良他们商量着办吧,估计要想铲除武妖女,这事怕是短时间办不成啊,得从长计议才成!” 王平安连忙点头,道:“从长计议最好,啥事都慢慢来呗,能不伤和气,最好不要伤了和气。”他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想着,等回到长安后,他就去找武媚娘,只要能让他去封地,不再长安朝廷里淌浑水,那他就赶紧走,武媚娘和长孙无忌的斗争,他可不想搀和。 长孙无忌和王平安两人各有算盘,心中想的和嘴上说的,全都不一样。 长孙无忌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准备好回京事宜吧,这次回京,不能说是得胜还朝,可却也算得上是班师回朝,老夫认为,你应该把所有的侍卫都带上,还要向阿史那奇钵儿要一队精锐兵将,用来向长安百姓夸武,让他们看看,是什么样的军队,只一出动,就把高句丽给吓投降了。” 王平安却摇头道:“这个,似乎不妥吧?夸武夸的应该是咱们大唐府军才对,怎么夸起突厥兵来了,这不是等于在说突厥兵比咱们大唐府兵,还要威猛么?” 长孙无忌脸一沉,道:“无病,你有这种看法,可让老夫失望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突厥兵也好,大唐府兵也罢,都是天可汗,我当今皇上的臣子,都是他的军队,何分你我?”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顾虑,那也好办,至多让突厥兵在进京时,穿上咱们大唐府兵的军服也就是了。这也算是我大唐教化之功,把原本的蛮夷之兵,变成了王师,这可绝对算得上是功劳一件啊。难不成你还嫌功劳太多么?”说罢,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心想:“功劳多少,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他干嘛要突厥兵进入长安,怕是不象他说得这么简单吧?” 王平安问道:“舅父大人,那该带多少突厥兵进京呢?太少了不好,可太多了更不好啊!”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你有三千侍卫,这些兵将算不上多,不如再带五千突厥精兵吧,凑成千之数。千虎贲入京,不管是用做仪仗,还是夸武耀威,都是正好之数。” 王平安这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千人确实不算多,而且自己也好管理,不至于出什么妖娥子。他点头同意,立即提笔给阿史那奇钵儿写信,让他调五千精兵过来,用做带回长安,夸武之用。 此后,又等了几日,高句丽的阿史那奇钵儿便把五千精兵派了回来。阿史那奇钵儿得知要这些兵将是用来进长安夸武的,自然不敢怠慢,不但兵将都是挑最高大威猛的,就连战马都是挑最好的。 突厥精兵一到,王平安立即把军需事宜转交给一名突厥大将,让他把军需都送进高句丽,一年半载之内,高句丽就可着阿史那奇钵儿去折腾了。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则带着千兵将,返回营州,取道幽州,往长安进发。 路上,接连收到褚遂良和房玄龄送来的书信,信上所述事情,愈发的严重。武媚娘已然开始着手在卫府中安插亲信了。就因为李绩当初没有表明立场,和了把稀泥,武媚娘便认为他好欺负,给他加了太尉称号,把兵权架空,又把尉迟恭给架空了,她已然掌握了两支卫府军队,带兵的大将军都是她新收的心腹。这些心腹,领兵打仗不见得有什么本事,可靠整自己的上司,从而往上爬,却个个都是高手。 武媚娘又往大理寺安排了人,第一个被升赏的竟然是狄仁杰,因为狄仁杰是她的“妹夫”,因为狄仁杰要娶武小妹呀,实在亲戚,当然要重用了。 第九百零九章 离京五十里 第九百零九章 离京五十里 武媚娘当然不肯说明自己就是武媚娘的,她一直自称叫杨春花,而她是武媚娘的事,并没有大规模的传扬开,褚遂良和房玄龄在长孙无忌没有回长安之前,并没有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就等着找机会,给武媚娘致命一击呢! 武媚娘以狄仁杰是少年英才为名,在李治的枕边吹了吹风,李治便下旨特进,让狄仁杰当上了大理寺的少卿,算是大理寺卿的副手。实际上,因为大理寺卿已经开始明哲保身了,所以大理寺的所有事宜,从理论上来讲,落入了狄仁杰和秦少卿的手里。而秦少卿见朝中变故巨大,吓得他一直托病在家,不敢去衙门里处理事务,如此一来,大理寺就等于是狄仁杰说了算了。 狄仁杰可也不傻,他知道新得宠的杨娘娘为啥对自己这么好,一来是向王平安卖好,通过他的事,向王平安传递一个信息,她是不会和王平安为敌的,二来就是让狄仁杰去收拾那些反对她的皇族之人。 皇族中,反对武媚娘的人可不在少数,但不管谁反对武媚娘,武媚娘都会立即派人去“查看财产”,去查一下皇族里的那些人,有没有贪污受贿,有没有利用职权收取好处。只要她一使出这招,几乎没有哪个皇族中人能够幸免。 别的不说,皇族中人过个生日,送礼的人还不海了去了,可在查证家产时,禁军可不管什么是收受的贿赂,什么是收的礼物,统统都当成是贿赂,上报给李治。李治一怒之下,自然要把皇族中人送去大理寺,而狄仁杰要干的事就是,收拾这些“不识时务”的人。 武媚娘用了这么一手,不但把皇族中人给吓住了,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有不少被吓住了,不少人屁股后面都不干净,不查也就罢了,一查之下,没几个能跑得了的! 现在的朝廷中,除了几个知道内情的重臣之外,几乎所有的大臣,个个都怕起武媚娘了,武媚娘在宫里打个喷嚏,都能在朝中刮起一阵风暴来! 狄仁杰亲自给王平安写了信,他问王平安,要怎么做才行,是按着武媚娘的意思,去整那些皇族中人,还是现在就跟武媚娘翻脸? 王平安给狄仁杰写了回信,让他稍安勿躁,不要立即和“杨春花”翻脸,如果现在就翻脸,武媚娘就会罢了狄仁杰的官职,而狄仁杰要想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有所作为,那么就必须手中有权。要不然狄仁杰被打回原型,那到了关键时刻,可就不能再牵制武媚娘了。 王平安让狄仁杰暗中保护皇族中人,可千万不要弄出人命来,那仇可就结得大了,要暗地里卖出人情,得到皇族中人的支持,这样才能形成一股势力,在关键时刻,对抗武媚娘。 行军的路上,书信往来不断,长孙无忌越看越是心焦。这一日,扎营之后,长孙无忌叫来王平安,道:“无病,事情比老夫估计的要严重得多,这个武媚娘太过厉害,行动如此的迅速,如果再假以时日,怕她连替皇上代批奏章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啊!” 王平安心想:“代皇帝批奏章还叫个事儿么?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了,武媚娘连垂帘听政的事都干得出来。别人垂帘听政,听的是儿皇帝的政,可武媚娘听的是丈夫的政,怎么样,够前无古人的吧?告诉,她的行为,不但前无古人,就连后无来者,她都做到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他可不能说出来,他只是惊讶地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可是要不得啊,代皇上批阅奏章?她把皇上当成了什么,皇上是她的丈夫,可不是儿子啊!” 长孙无忌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是咽了下去。他想说的是,皇上可不就是她的儿子么,她是先帝的嫔妃,等于是皇上的母妃,要说皇上是她的儿子,也不算错! 一想到这个,长孙无忌怒火升腾,他道:“武妖女必须要除掉,绝不能再姑息下去了,老夫回长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血溅三尺!” 王平安没敢吱声,你让她血溅三尺,那你就自己动手去吧,就象让李恪死掉那样,可不要让我去做,我这辈子还没杀过人呢,连鸡都没杀过! 长孙无忌发了一通的脾气,又对王平安进行了一番忠君爱国的教育,让他一定和武妖女划清界限,不能李绩那样,没有立场。没有立场的结果怎么样?就是被弄成了空壳子,一个领兵的大将军,手里没有了兵,那不就是混吃等死么,人生也就没有了意义! 王平安心想:“我倒是很想过没有意义的人生,世上最幸福的事,不就是好吃好喝,好开心么?意义,这就是最好的意义!” 长孙无忌心里一着急,更加催动军队,行军速度更快,没过几天,他们便到了离长安城五十里的地方。军队行进到了这里,没有皇命,就不能再往前走了,要让皇帝决定,是直接进京夸武呢,还是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搞个欢迎仪式啥的,全由皇帝做主,领兵的将军不能擅自作主。 大军扎营之后,长孙无忌先给朝中的老友们写了信,让他们快些想对策,书信先发了出去,直等了两个时辰之后,他才给皇帝李治写了奏章,报告自己到了离京五十里的地方,该怎么办,还请皇帝示下。 因为书信传送需要时间,这天晚上,临睡之时,不管是褚遂良他们,还是皇帝,都没有回信,估计着要等明天白天时,才会有书信和圣旨到来。 可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王平安正在睡觉,却被欧阳利给叫醒了。欧阳利在帐外道:“主人,长孙相爷要你去他的帐里,现在就过去。” 王平安一惊起身,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这时候叫我过去?可是京中有书信送来?” 帐外的欧阳利道:“是褚遂良亲来!” 王平安啊了声,没想到是褚遂良亲自来到!这么晚了,褚遂良亲自到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否则他派个人来就行,有什么话不能在书信里说呢,非要当面说? 王平安道:“我马上就去。”他起身穿上衣服,出了帐篷,立即往长孙无忌的大帐奔去。 他和长孙无忌的帐篷离得并不远,片刻即到。王平安来到帐外,见帐中透出灯光,他道:“舅父大人,外甥来了!” 帐里传出声音,一听说话声,就知长孙无忌现在的心情极其恶劣。长孙无忌道:“速速进来。” 王平安挑开帐帘,见长孙无忌披着衣服坐在案后,旁边坐着褚遂良,褚遂良一身黑衣,就如同夜行人相仿,正满脸凄容地看着自己。 王平安进了大帐,直接就问道:“褚叔父,你怎么来了,可是京中发生了变故?” 褚遂良也不客套,并不说什么场面话,他道:“京中确是发生了变故,皇上突然下旨,说明天就要进行册封大典,册封武妖女当皇后了!” 王平安一屁股坐到褚遂良的身边,吃惊地道:“明天?为什么是明天,难不成早就准备好了?可如果要是提前准备,具体日期褚叔父你们应该早就知道啊,为什么书信中从未提到?” 褚遂良叹了口气,道:“准备什么,有什么好准备的。皇上又不是大婚娶皇后,他只是废掉了一个,再立一个罢了。皇上说国库尚不宽裕,一切从简,因为你和无忌公回来了,把高句丽纳入了我大唐的版图,算是立了不世之大功,理当庆祝,这本就是一笔花销,而册立新后如果大操大办,又是一笔开销,不如两个仪式合到一块办,这样又气派,又能省下不少的钱物。” 王平安啊地一声,看向长孙无忌,就见长孙无忌脸色铁青,眼珠乱转,不知在想着什么,不过估计着,就是想怎么杀掉武媚娘吧? 褚遂良又道:“皇上还说,借此阅兵的机会,让新皇后和大臣以及军队见个面,让军队欢呼一番,反正大军班师回朝,帝王接见,兵将们都是要欢呼的,不如此次就向他和武妖女一起欢呼得了,又省事,又有气势。不但可以让长安百姓见识到我东征大军的威武,又可以对新皇后效忠,认她做一国之母!” 王平安道:“这算是一举两得?这个主意怕不是皇上想出来的吧,而且就算是他想出来的,为什么今天才突然说出来?” “还不是怕我们这些老臣反对么!”褚遂良嘿了声,道:“这些话是皇上的意思,可皇上根本就没有在朝上说,是散朝之后,天色擦黑之时,大臣们都离了皇宫,然后由米小苗派宦官,去各省各部,挨个宣的旨,旨意一发,宫门便关闭了,我们想进去,劝皇上三思,都不可得啊,只能等着明天办事了!” 长孙无忌怒哼一声,道:“肯定都是武妖女的主意,皇上自己是绝对想不出这个主意的。这不就是要当着全长安百姓的面,让我们承认武妖女的新皇后身份么。如此的场合,我们顾全大局,顾全皇家的脸面,总不能当着百姓的面反对,可只要明天一过,武妖女就是皇后了,铁板钉钉,我们再反对也没用了,总不能连着一口气废掉两个皇后吧!” 褚遂良气道:“这是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啊,还是当着长安百姓的面来煮。你们想想看,明天会有多少人来看,如果此事一旦坐实,就再也不可能改变了。我们必须今晚就想出应对之策,否则我们大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平安一咧嘴,道:“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武媚……武妖女如想当皇后,她当上了也就心满意足,只要咱们不和她对着干,她干嘛要杀咱们,何谈死无葬身之地?” 长孙无忌一拍大腿,道:“还不严重?褚兄,你把马兄的事,说给这小子听听,免得他再糊涂着!” 褚遂良道:“接到圣旨之后,马兄因为人太过周正,坚决反对此事,他是帝师,皇帝做出这种事来,他自认有很大的责任,所以从掖庭宫那里,进入了皇宫,他直接去了景阳钟那里,想要敲响景阳钟!”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景阳钟被敲响了?这可是大事啊,这不就是等于要把武妖女的事,公布天下么?如果这样,那武妖女就当不成皇后,她会对马恩师恨之入骨,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激烈之事啊!” 褚遂良摇头道:“当然没有敲响,他这算是私入皇宫,虽然一路跑得快,可刚刚到了景阳钟那里,就被一群宦官给堵住了,把他给抓了起来,关在宫中,关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进不去皇宫,所以不知具体事情,但透过宫里人,总算知道了一点点,可传递消息那人却因为位份太低,竟然探不出马兄被关在哪里,我们想去营救,都不可得啊!” 王平安目瞪口呆,心想:“完蛋了,这是亮剑了啊!双方都把刀子给亮了出来,是武媚娘胜,还是大臣们胜,就看明天了!” 褚遂良又道:“这还不算,宫里随即就传出旨意,一队禁军把马兄的府邸给包围了,马兄的家眷全被软禁起来,如果马兄一出事,等着他的就是满门抄斩啊!正当我们一众老臣商量对策之时,宫里就象是劈闪电似的,又传出一道圣旨,说因为新皇后将立,所以武妖女想见见大臣们的妻小,还派出大队的禁军,要把我们的妻小都接进宫去。这道圣旨来得迅雷不及掩耳,完全不是皇上的作风,就是武妖女的主意啊!” 王平安更加惊骇,他道:“你们的家人都进宫了吗?”心中庆幸,多亏自己把父母都给送走了,要不然父母也得进宫去。 褚遂良双手一摊,道:“自然只能进去,如果不进去,我们就算是抗旨不遵,就得和马兄一个下场,如果我们都被抓进去了,那明天岂不成了武妖女一个人的天下,她不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王平安连连点头,道:“对,只有留着有用之身,才能和她接着干!”一想到武媚娘竟然抓人质,把大臣们的妻小给抓了起来,他心中不免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武媚娘今天对大臣们做的事,明天就有可能轮到自己的头上。 自己和武媚娘怎么样,无所谓的事,可一旦牵扯进家人,王平安就不会轻易让步了。 第九百一十章 兔死狐悲 第九百一十章 兔死狐悲 褚遂良唉了声,脸上露出又是痛心,又是痛恨的表情。世上之事,凡是涉及到了父母妻儿,往往是最能震动人心的,就算是当事人再怎么是条汉子,遇到家人被软禁的事情,都不可能不害怕。 对于褚遂良这种对国家绝对忠诚的人来说,如果武媚娘抓的是他本人,他不带害怕的,就算被关进大牢里,该骂武妖女,还是照样骂,就算被推上法场,被砍头的前一刻,他都不会服软,宁可身死,也认为妖女开战是对的,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是一个臣子应该有的忠义! 相信,要去撞景阳钟的马周,在被抓住后,也不会屈服的。马周为人方正,坚信臣当死于廷谏,他说出了正确的话,办出了正确的事,皇帝听不听是皇帝的事,而他在说话之前,做事之初,就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是,抓大臣自己没关系,可一旦把他们的家人软禁,马周想必并不知自己府第被围,如果知道,他想必也会非常的痛心。至于说到褚遂良和房玄龄他们,心中痛苦更是一言难尽。 对于宋朝及以前的士大夫阶层,也就是儒家并没有被僵化的年代,士大夫们对待自己的政敌往往并不使用斩尽杀绝的手段,往往是将政敌打败为止,并不牵扯到政敌的家人,甚至有些士大夫在朝廷上争斗得极其凶狠,可私下交情却不错,甚至还要结成儿女亲家。 官员大臣们,政见不同,互相争斗是免不了的,可除非是逼急眼了,否则都在默默地遵守着一个规则,即我和你为敌,是我和你的事,于你我的家人无关。 只有在逼急眼的时候,才会出现残杀政敌家人的事。比如说三国时期,袁绍的家人还在洛阳呢,可袁绍就敢起兵,招集十路诸侯,去攻打董卓,而董卓也没说一听袁绍来打,就立马把袁绍的家人全给砍了。一直到袁绍初步得胜,把董卓逼得要迁都去长安,那时候董卓一怒之下,才把袁绍的家人给砍了,破坏了这一规则。 在大家都遵守一个规则,而突然有人破坏规则时,破坏规则的人,往往能得到暂时性的胜利。十路诸侯没把董卓怎么样,而董卓破坏了规则,却没破坏完全,毕竟他是同一时代的人,所以那些朝中的大臣,只要是不公开反对他,他就没一股恼的全杀倒,可他毕竟破坏了规则,所以别人也开始不遵守了,一个貂蝉就把他和吕布并不牢靠的父子之情,给破坏了个干静,吕布也是个规则的破坏者,所以他把董卓给杀了! 混乱的年代,规则往往大家都没命去遵守了,可大家只要不被逼急眼了,只要还有命在,谁也不愿意去破坏。前隋时,隋炀帝杨广极其厌恶李渊,可他也没杀掉李渊,而李渊口口声声骂杨广是昏君,可直到隋炀帝死了,李渊才称帝,而李世民登基之后,以帝礼重新安葬了杨广。李世民还娶了杨广的女儿,生下了李恪,李恪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长孙无忌对李恪那么痛恨,都快恨到没头里了,想方设法支要除了李恪,但长孙无忌从来也没把李恪的母亲杨妃怎么着了,也没把李恪留在京中的妻儿怎么着了,他始终坚持着罪不及家人的这一原则! 可是,武媚娘却没有受过这种教育,当然也不会把这个规则当回事,她想要干掉谁,用的是最直接的方法,最有效的方法,她也是一个规则的破坏者。而且她破坏得很彻底,很迅速,在政敌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她就得胜了,最后当上了女皇。可和董卓一样,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反对她的,并把她轰下台的,也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儿孙们! 对于王平安来讲,他一直认为在一个帝国强大的前夕,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如母亲生育儿女一样,是要经过阵痛的,他以前一直都愿意接受这种阵痛,所以一直在支持着武媚娘,迎接大唐盛世的到来! 可是,这种支持不是无条件的,最低限度是武媚娘不能伤害他,以及他的家人,这是最低的要求了,如果对生存都没有要求了,那也就不可能对别的有要求了。这是需要层次理论的最低一层,生理的需要,最起码要活着! 就在和长孙无忌回兵的路上,王平安还想着呢,随武媚娘和长孙无忌他们折腾去吧,我能去封地待着,能好好活着就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现在武媚娘用了抓人质的方法,这王平安可就受不了了,就算抓的不是他的家人,他也受不了。 就如同外国人说的那样,有人***你时,我不吱声,有人***他时,我还不吱声,等到有人***我时,我向周围一看,已经没有人能为我吱声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热闹是我看的,脑袋是别人掉的。可一旦发现,自己的家人也有掉脑袋的危险,别人的热闹,很有可能变成自己的热闹,指不定哪天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得掉脑袋,那换了谁,谁也不能再忍着了,否则这个谁,就不是“人”,而是禽兽了! 王平安发现武媚娘的手段使来使去,下一个肯定就要使到自己的头上,他当即就改了主意,再这么忍耐下去,可不是个事了。就算他能睁一眼闭一眼,不管别人的死活,可他不能不管他父亲和母亲的死活,也不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啊,要是连这个都不管了,那他也不叫睁一眼闭一眼了,而是两只眼睛全闭上了,那不是去见阎王了么! 帐中三人沉默了好久,王平安才说话,他道:“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让武妖女得逞,如果她软禁我等的家人,一次成功了,以后就会不停地使用这招,这谁受得了,我等将永无宁日,一直生活在恐怖之中啊,就算是我等辞官不做,也难逃此毒手,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又想起我们来了!” 褚遂良和长孙无忌齐声道:“不错,正是如此!” 长孙无忌一拍桌子,道:“必须要给武妖女以重重一击,让她永远不能再祸害我等朝臣。老夫有一个主意,需当和两位商议!” 褚遂良问道:“什么主意?”他问出来了,但他心里是知道答案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个阶段,武媚娘有强大的靠山,这个靠山在整个大唐是大的,那就是当今的皇帝。如果想要扳倒武媚娘,那就必须让她的靠山倒掉,或者退一步说,让她的靠山行往旁边移一移,让出道路来,他们好对武媚娘进行攻击。 可褚遂良还要装一下糊涂,毕竟他是深了几十年忠君思想教育的大臣,可王平安就不同了,他是对李治有一定的忠心,但他不管怎么说,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要让他忠君忠到,把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命都忠进去,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如果真的逼急眼了,他连反都敢造,何况一次…… 王平安道:“舅父大人,你可是要发动兵谏?如果是兵谏,外甥绝对赞成,出兵事宜,就由外甥一力承担!” 他这话说得直截了当,杀气腾腾,显见已下了决心,用不着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对他进行什么思想动员,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到底,除了造反举兵之外,兵谏是唯一的路径了。 见王平安说得这么干脆,长孙无忌立即道:“不错,老夫的主意,正是兵谏!” 褚遂良说道:“《左传》云:初,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兵谏而已,我等并不是要造反。无忌公之意,当可为之!” 长孙无忌也道:“非敢篡位,何谈造反?仅欲诛帝左右乱政者也!” 王平安心想:“说这些有啥用,找这些理由有啥用?兵谏就是兵谏,道理讲不通,动刀子而已!” 他道:“我们是调不动卫府军队的,而且如果和卫府的大将军们联系,也容易走露风声,不如就用我的军队,只是不知千人,够不够使唤的?”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当然够。兵谏一事,老夫并非刚刚想起,早在营州时,就已然有这个打算,并且做好了准备。千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王平安轻轻啊了声,心想:“果不其然,兵谏这种大事,他当然不会是临时起意。也是武媚娘做事太过***切,以至于把长孙无忌逼得急,所以才早就做出兵谏的准备的。也许,就是因为我太过纵容武媚娘,所以才导致她如此的吧!” 真实的历史上,武媚娘在没有当上皇后前,和当上皇后的初期,一直缺乏朝中强有力的支持,所以行事小心谨慎,步步为营,铲除政敌用的是循序渐进的办法,一个一个的收拾。而前段时间由于王平安对她进行了强有力的支持,把朝中宫中几乎所有的事情全都包揽了下来,为武媚娘的上升打下了基础。 可也正因为如此,武媚娘上升得有些太容易了,她便对朝中大臣们的强硬,以及有可能采取得果断行为,缺乏一个基本的了解。毕竟,武媚娘就算再聪明,她没有经验过那种可吐人性命的大风大浪,她也无法知道风浪的可怕。毕竟,***斗争,和经验有很大的关系,但却并不决定于是否聪明,绝顶聪明的人很多,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也不少! 武媚娘只想着能得李治的宠爱,她确实也得到了,可她忽视了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王臣却并不一定要非得听皇帝的话,封建王朝中,改朝换代,都是以上犯上,从来就没有过例外! 长孙无忌可不是一个只会对皇帝效忠的人,当初李渊也是皇帝,可他照样帮着李世民策划了玄武门之变,不见得他对李渊那个皇帝,有什么手下留情的。而现在,坐在龙位上的皇帝,即不是开国皇帝,也不是生死战友,而是一个靠着长孙无忌的力量,才得以成为九五至尊的李治。 如果李治在武媚娘的撺掇下,使用徐徐图之的方法,长孙无忌十成十会中招,事实上他也真的中招了。可现在武媚娘采用了激进的手段,那可就不能怪长孙无忌同样也采用激进的手段了。要说激进,长孙无忌不但会,而且还有经验。 经验,是武媚娘现在最缺少的,而她的敌人却几乎全都有这种经验,就连最年轻的王平安,都有过擒贼先擒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解决掉强大敌人的经验,而武媚娘偏偏没有,她甚至连兵谏是什么事情,都不太懂的! 一旦决定进行兵谏,那就不能失败,必须要成功,否则一失败,就算不是抄家灭门,也是要终生囚禁的,后果非常严重。所以真的是那句话,要么就别干这种事,一旦要干,就只能干到底,没有回头路! 第九百一十一章 决战玄武门(大结局) 第九百一十一章 决战玄武门 长孙无忌取出京畿地区的地图,手指地图,说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这里,离长安城五十里,也就是我们到达玄武门的距离,而我们发动兵谏,是不能进入长安城的,一旦进入城中,百姓拥挤,我们不但不能轻易靠近武媚娘,而且容易让她跑掉,我们要是追不上她,抓不住她,让她返回皇宫,那就一切休矣。” 王平安道:“玄武门的后面就是皇宫啊,我们当然不能进去,大军夸武,哪有夸进皇宫的。” 长孙无忌道:“那是当然,我们是不会进玄武门的,我们只是在那里向皇上和武妖女欢呼,表示效忠而已。我们走的城门,是西面的开远门,然后一路行进,上朱雀大街,出明德门,我们的军队,然后在城外驻扎。” 王平安哦了声,道:“对,应该是走开远门,我们是开疆扩土而回,这和打别的仗不同,只是这门我以前没有走过,不知附近情况如何,该当如何举兵?”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一起抬头看向他,齐声道:“我们不是要在开远门举兵,而是在玄武门呀!”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玄武门?我们都进不去这个门,只能在下面欢呼几声,而且这里守兵多到数不清,怎么可以这里举兵?” 他当然知道李世民当年就是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举兵成功过,可今时不同往日啊!李世民举兵时,宫里是有内应的,不管是将军,还是宫中的内宦,都是李世民的人,而现在他们在宫中并无内应,如果从玄武门发难,成功的几率差不多无限接近于零! 长孙无忌皱眉道:“守兵多到数不清?你身为领兵的将领,怎么连玄武门的兵力部署都不知道?” 王平安眨眨眼睛,他只知道守卫玄武门的军队隶属于北衙,可是怎么部署的,他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可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应该很多人,难道还会是很少人么? 长孙无忌道:“平日里,北衙的兵力是一千百人,但明天我们夸武,皇帝出宫,兵力必会翻倍,也就是说应该是三千六百人。但这三千六百人,是要分布在整个北城墙的,兵力一分散,玄武门的兵力就会剩下一千两百人。” 王平安心想:“这兵力是怎么算的?别的城门要怎么安排?别的城门不去管它们,可光剩下的也不少啊,禁军有城门为依托,我们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攻不进去的!” 褚遂良道:“不错,平日守卫的玄武门的,是一个大团,兵力要比普通卫府兵多。”他指的是六百人的大团,翻倍后,变成了一千两百人。 长孙无忌又道:“皇上明天要出宫迎接我们,他随身带的禁军是四百执戟武士,以及一百人的旗队,这就又少了五百人。” 王平安稍稍放了点儿心,道:“那么玄武门里就只剩下七百人了!” 褚遂良摇头道:“可不是七百人,而是五百人。你忘了,玄武门是内外两道门,七百人里面有,有两百人要去守后面的内门,平常是一百人。而这两百人不得命令,是不可以支援任何地方的,必须死守内门,而且见外面有了变故,他们是不会去支援武妖女的,而是立即把内门的铁闸放下,让我们没法进去,除非领兵的是我们的内应,但我们没有内应,怕以这个内门的铁闸一旦放下,我们进不去,可他们也出来,而且武妖女同样也是进不去的,她只能顺着城墙逃命。实际上,她的身边能参加战斗的,只有最后的五百人,我们要解决的就是这五百人!” 长孙无忌补了一句:“而我们带来的突厥兵,是五千人!” 王平安顿时一呆,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升了起来,他好象被算计了! 长孙无忌接着道:“我们发动的是兵谏,而非造反,所以皇上在城外时,不能让突厥兵靠近他,以免发生意外,而是要由老夫统领无病你的三千侍卫,去保护皇上,不能让他靠近即将发生战斗的玄武门。三千对五百,绝对可以控制住局势。”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王平安更加确定,自己肯定被算计了! 长孙无忌道:“皇上身边的事,由老夫来办,而无病你则带着五千的突厥兵,去攻打玄武门,因为突厥兵只听你的话,老夫是指挥不动的!” 王平安慢慢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糟糕,我极有可能被过河拆桥!王蛋,都不是好东西,在用我之前,就想着怎么把我除掉了,武媚娘不是好人,这长孙无忌也不是! 王平安心中愤怒,可脸上却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还是在“认真”地听,而且还在慢慢地点头。 长孙无忌见他神色无常,以为他没看出其中的凶险,接着往下说道:“武妖女不会陪在皇上的身边,出城来迎接咱们的,她还不是受到册封的皇后,所以她只能在玄武门的城门上,等着咱们回去,咱们一回去,册封仪式才会开始。” 王平安又点了点头。褚遂良心中有些不忍,他和长孙无忌多年的交情,当然知道这事的后果是什么,可是这种大事,就算牺牲了王平安,也是值得的。不过他心中决定,事后他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保王平安不死,尽力而为吧! 长孙无忌指着玄武门,又道:“武妖女的身边,只会有五百的兵将,而突厥兵一旦发动进攻,不必立即夺桥,先用箭矢控制住玄武门的外门,让城门关不上,箭矢同样可以控制住城头,所以吊桥也升不上去。而这时候,内门的兵将见有变故,他们会立即下铁闸,断了我们的进攻这路,也断了武妖女的后退之路。”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顿了顿,看向褚遂良。褚遂良心中唏嘘,可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道:“武妖女这时进不去皇宫,所以只能顺着城墙跑,可不管她往东西哪个方向跑,两刻钟之内,都得不到任何的支援,所以五千突厥兵只要一进外门,面前就只有五百的禁军,不但人数战优,而且禁军这种场合不会带弓箭,而突厥兵却是人人有箭,兵将密集之处,箭矢可决胜负,武妖女被击杀,是必然之事!”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当年玄武门之变,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是死于箭下,这是经验了! 长孙无忌问道:“具体计划就是这个,无病你认为如何?” 王平安半晌无语,他心中已然明白,这场兵谏被精算到如此地步,已然没有失败的可能,这比当年李世民发动的兵变,还要有把握。可是,长孙无忌只说了兵谏的过程,却没有说兵谏的结果,如何善后,他只字未提! 这么精密的计划,无论长孙无忌再怎么经验丰富,也不可能是现场想出来的,极有可能他在营州时就想好了,而且让自己带回来的军队,数量和质量上,也都是计算好的,只是他一直保守秘密,不去提及,而自己傻傻地,也就没往这方面想,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方醒! 为什么长孙无忌要率领侍卫团“保卫”李治?一来兵多,他一定“保护”得成,二来侍卫团都是大唐子民,不会伤害李治,所以长孙无忌完全可以装成是好人,从头到尾只在李治身边,而不参加血腥的***。 兵谏结束后,长孙无忌甚至都可以说,自己事先不知道这件事,都是王平安一个人干出来的,反正武妖女死了,目地达到,他立马儿撇清关系,在李治面前装忠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河都过了,还要桥干嘛呀? 王平安带着五千突厥兵进攻玄武门,必定得胜,可得胜之后呢?他带的可是突厥兵,不是大唐的府兵,属于番邦的军队,他领着番邦的军队攻打玄武门,这还了得?就算是李治再宠信他,也不会放过他的! 为什么是五千人对五百人?因为突厥兵一定能打胜,可为什么一定要是五千人呢?因为玄武门这里一出事,必须有人跑去找救兵,而离得最近的兵营,赶来支援的话,需要半个时辰以上,这时候正好是打扫完战场,突厥兵退出来整队的时候,而来支援的卫府军队,不可能低于两万,而且京畿府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并不比突厥精兵差的,相反会更强! 只要长孙无忌说突厥兵造反,卫府军队猛扑而上,突厥兵必会被全部消灭,而这其中是包括王平安自己的。就算王平安侥幸不死,等待他的也是兔死狗烹! 这场兵谏,是长孙无忌出的策划,而真正的执行者是王平安,死掉的人是五百禁军以及五千突厥兵,而事情必会发展成,兵谏是王平安一手策划,一手执行,而最后却由长孙无忌***了这场兵谏,替皇帝李治除掉了反臣! 整件事情就是,兵谏成功,武媚娘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被铲除;***兵谏成功,王平安及手下的突厥兵被诛杀,连带着府卫大队到来之后,王平安的三千侍卫也全部被擒拿;最后,孙无忌至始至终洁白无暇,忠于天子,***反臣有功,仍旧是大唐第一臣,地位更加巩固,不可动摇! 王平安想明白了这些,不好的预感慢慢消失,换上了一股寒气,后脊梁骨凉飕飕地。这真叫战斗啊,未开战之前,结果已然被确定了! 士大夫,真是用心思杀人的,手上不沾血啊! 王平安心中愤怒,可他越愤怒,脸上表情越正常,他咬了咬嘴唇,道:“这个计划很妥善啊,我看行,一定能成功的。”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同时松了口气,长孙无忌道:“好,那就这么办了。” 他转头对褚遂良道:“褚兄,劳你赶紧回城,把事情和房兄他们说一说。”又转头对王平安道:“无病,你去招集部将,把事情交待下去吧!” 王平安故意问道:“要不要把他们都招到这里来,舅父大人亲自和他们说?” 长孙无忌摆手道:“这个不用,老夫不太能支使得动他们,还是由你去说为好。” 王平安嗯了声,和褚遂良一起出了帐篷。帐外,两人走了一小段距离,褚遂良忽然小声道:“无病,这事风险巨大,可老夫保证,不管有什么意外,老夫都会照看好你的家人,如果老夫出了意外,也自有别人照顾咱们的家人。别想得太多,就当为国尽忠吧!”他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上马走了。 王平安站在当地,良久无言。褚遂良的一句话,虽然不含暗示成份,只是在说这次兵谏的风险,但因他已经分析出兵谏的结果,心态不同,听起话来,反应自然也就不同。他知道褚遂良也同样得出了这次兵谏的结果,只是无法明言,所以在向自己保证,不管如何,他褚遂良都记得自己曾经给过他的好处,会代他照顾好自己的家人的! 在朝廷中的斗争中,你削我,我扁你,很正常的事。今天的盟友有可能明天就是敌人了,说白了,利益结合而已。然而,王平安却很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他都是以老好人的身份出现的,不带有攻击性,在这年头,能象他这样做人的官员,很少很少了。可他做了好事不图回报,可也不能反而招灾啊! 从大臣的角来讲,长孙无忌的做法也没什么好置疑的,朝廷就是一个大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混朝廷就是在混江湖,哪有不挨刀的可能呢。再说以长孙无忌的身份,也没必要和王平安讲什么义气,王平安是对他很够意思,可长孙无忌对他也不薄,两个说起来,谁也不欠谁的。 就如三国时代,群雄之间互相攻战一样,蜀汉和东吴关系很靠,一起联合抗曹,可为了荆州的利益,转过眼来,蜀汉和东吴就能开战,而打了一场之后,把桃园三兄弟全给打死了,可为了利益,转眼的功夫,就又是哥们儿了,再接着联合对付曹魏。 分分合合很正常的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可再怎么正常的事,看别人正常可以,一旦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让自己也“正常”一把,王平安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了。 武媚娘没有和他翻脸,可以后事情发展,两人也只能在互相猜忌中度过,危险会一直存在,而且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同样,长孙无忌也没有和他翻脸,可兵谏的结果,他十成里面有成,会成为替罪羊,就算是兵谏成功,也不会再得到李治的信任了,除非做一个权臣,把持住天子,可有长孙无忌在,啥时才能轮到他?说不定还没等轮到,权臣长孙无忌就会把他这个候补权臣给抢先除了! 王平安摇头不止,左右为难,现在他是进退两难,不管支持哪一方,都会有严重的后果发生,对自己都是不利的! 他一直没动地方,心里的念头不停地转动,可又想不出一个太好的办法来,竟有一种头疼想吐的感觉。他知道这是用脑过度的后果,这种情况下,睡一觉是没时间的,但至少要小憩一下,否则会晕倒的。 就这时候,他身后有人小声说话,却是他的心腹欧阳利。欧阳利小声道:“主人,怎么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儿,咱们回自己的帐篷再说吧!” 王平安轻声嗯了下,回头道:“刚才大帐之中的话,你可曾听到?”他并不禁止手下偷听自己和别人商谈事情,如果不想让手下知道,他会提前说明,让手下退下,欧阳利就会明白,而他不提前说,那就是允许手下偷听,毕竟有什么事情,他还是要依靠手下去办的。 欧阳利点了点头,道:“褚遂良深夜到来,必有急事,属下自然要在帐外听听,以免他们算计主人。” “你也听明白了,听出他们是要算计我了?”王平安小声道,说着话,他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欧阳利小声道:“没怎么太明白,但却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儿。要进行兵谏,这种大事,为什么长孙大人不说事成之后的好处呢?” 王平安嘿了声,道:“好处?举着为国效忠的大旗,如果谈好处,岂不是在人品上落了下风,他不谈我才不会起疑,他是怕我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从而产生异心,所以才不谈的。” 两人进了帐篷,欧阳利道:“可是,他不谈,属下才会起疑心,要不然不会起疑的。” 王平安在地毯上坐下,叹道:“这事要是他和你去做,就会谈了,可和我一起做,那就不必了,你我处境不同,想法当然不一样,如果一样,那才奇了呢,他岂有不知之理!” 欧阳利哦了声,想想也对,他挑开帐帘,把欧阳兄弟们全都叫了进来。在利益集团中,欧阳兄弟是绝对和王平安一伙儿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王平安的身上,他们只能和王平安一条心,不存在反叛的可能。而就算他们反叛,别人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而且做为王平安的心腹,要是他们叛变了,又不是什么出名的武将,只能算是杰出的一批能人异士罢了,一旦背叛原主人,那不管是谁,都是不敢再用他们的,他们的前途,甚至人生,也都到此为止了,王平安一完蛋,他们将是第一批被灭口的人。 对于绝对可以信任的手下,王平安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事情说了,而且还说了兵谏的后果。欧阳兄弟们大惊失色,都难以相信,他们竟然会被卷入到兵谏这种大凶险的事情当中去。 欧阳义问道:“主人,你说的后果,只是你自己的猜想吧?说不定长孙相爷,并不会这么对付你的。” 欧阳双却道:“可也没准,要照我说,长孙相爷会这样对付主人的,十成里面有九成啊!” 欧阳兄弟们议论纷纷,意见慢慢一致起来,他们虽然曾经都是江湖草莽,可正因为他们以前过得是刀头***血的生活,所以对危险来临更加**,都认为兵谏的后果,对王平安不是太妙。可马入夹道,现在是只能进,却没法回头,该如何应对,便成了难题。 议论了一会儿,王平安道:“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我们要逼着长孙无忌,在兵谏开始时,他必须要承认他是主谋,而不能把责任都推给我们,只要他和其他大臣们能分担风险,那我们再干起来,风险就小很多了。” 欧阳利叹道:“要是狄仁杰在这里就好了,这小子鬼点子最多,没准儿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王平安嘿了声,道:“他正在看押那些皇亲国戚,事情也是很棘手的。虽然那些皇亲国戚是因为武媚娘的陷害,才被关进了大理寺,可终究是皇上下的旨意,要不然武媚娘哪有权去关他们。狄仁杰又要关押这些人,又要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要对皇上产生误解,心中不要有怨恨,这差事可是难办得紧啊!” 欧阳利想了想,忽然,他眼睛一亮,小声道:“主人,兵谏时长孙无忌要亲自在皇上的身边,可他用的是咱们的侍卫啊,如果一旦你出了事,咱们的侍卫哪可能消停了,他们定会反扑,皇上身边的禁军不是咱们弟兄的对手?你一出事,岂不是代表皇上就会出事,就算皇上出不了啥太大的事,可只要你一喊,那长孙无忌就得出事啦,侍卫们只听你的话,可不会听长孙无忌的话,他身处咱们的人包围之中,危险更大呀!” 王平安啊了声,想想也对啊,自己光想着长孙无忌要过河拆桥,要算计自己,可头疼之下,却忘了自己同样可以反制长孙无忌!这年头,不,不是这年头,而是哪个年头都一样,谁有兵谁就是老大啊,自己有兵,自己就是老大呀! 可褚遂良为什么在临走时,又说了那番话呢?对,长孙无忌真实的兵谏目地,同样没有告诉褚遂良,而褚遂良想的和自己也一样。不过,估计着褚遂良现在也该明白过味儿了吧! 王平安道:“长孙无忌是要先把我逼上绝路,绝路的终点就是悬崖,而我要是不跳下去,就得回头,可回头时,绝路却已被他堵死了,所以要想活命,只能听他的!可他有什么事,要让我非得听他的呢?” 非得听长孙无忌的,就代表不能临时背叛,可什么事是能让王平安不顾原定计划,而会突然间背叛的呢?那就一定是此次兵谏的最终目地,而这个目地长孙无忌没有和任何人说,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帐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突然间,众人齐声说道:“皇上!” 王平安重重地点了下头,道:“不错,是皇上!我真够笨的,到了现在才想到这点,而且差一点就想不到啊!” 长孙无忌知道王平安和李治的关系好得和亲哥俩儿似的,就算有矛盾,也是兵谏以后的事情,可在兵谏结束之前,长孙无忌要对李治做一些事情,他怕王平安救援李治,所以逼迫王平安,使得王平安不敢去救李治。 因为长孙无忌很了解王平安,王平安是决不肯做出同归于尽的事情来的。要是王平安发现长孙无忌要对李治做什么,那他可能会带着突厥兵扑过来的,长孙无忌是没命,可混乱之中,府兵一定会认为王平安要造反,成千上万人的厮杀中,啥解释也不好使,只能打完再说,长孙无忌活不成,王平安也同样要玩完的,这必然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可王平安一定不会接受这个结果,他是不肯死的,那么就只有接受另一个结果了,这个结果相对来讲,就比较温和了! 欧阳利惊骇地说道:“难不成长孙大人要另立新君?那现在的皇上怎么办?” 众人同时想起了上一次的玄武门之变,当时的政敌同样是被杀掉,而当时的皇帝李渊却失了权势,做了太上皇,所以就算李渊再对玄武门之变不满,他也无法做出任何的报复行为! 兵谏,用武力“劝说”皇帝,发动兵谏者,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不管是这年代的长安发生事变,还是以后这里改名叫西安后,发动兵谏者都将失势,这是确定无疑的。而如果发动者不想失势,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完全控制住上位者,对于长孙无忌来讲,就是要完全控制住大唐的皇帝! 可是,长孙无忌已经无法完全控制住李治这个大唐天子,如果他能完全控制得住,他吃饱了撑的发动兵谏?不到最后关头,他哪肯干这种风险巨大的事情?兵谏之后,他和李治必将产生隔阂,永远无法消除的隔阂,而李治却是有大臣们支持的,所以长孙无忌的下场,必然会相当地惨淡,早晚会被李治找出机会,把他给除了! 那么,兵谏之后的两个可能结果出现了,要么是一小段时间后,李治换掉长孙无忌,要么是长孙无忌换掉李治。如此一来,二选一,最终结果出现,长孙无忌必不肯被换掉,那就只能换掉李治了,就象上一次玄武门之变后,李渊被迅速换掉一样! 王平安喃喃地道:“我明白了,这次玄武门的兵谏,和上次的政变,完全一样啊,最终结果其实是相同的,都是换一个皇帝!” 欧阳兄弟们齐声:“换上太子李忠,小孩子,儿皇帝啊!” 长孙无忌是绝对可以控制住小太子李忠的,而他只要在王平安带着突厥兵,攻入玄武门,去击杀武媚娘,这种最关键的时刻,一脸老泪地,威胁李治,让他不要再信任武媚娘,还有为了大唐的江山,退位吧,做太上皇吧……李治不存在不答应的可能,估计当时李治都得被吓晕过去,就算他不答应,长孙无忌也会冲着百官和军队,以及目瞪口呆的百姓大喊,说李治答应退位,去当太上皇了! 反正这种事情,长孙无忌干过,闪电般地逼着李渊当上了太上皇,再逼一次李治又能如何?更何况逼李治可比逼李渊轻松多了!等到王平安把武媚娘的事情解决了,而大队府兵又到了,王平安就算想反水,也来不及了,生米煮成了熟饭,王平安也只能硬着头皮认命! 欧阳利道:“在那种情况下,用脚趾头想能想得出,皇上只能退位,而李忠这个儿皇帝是当定了呀!” 欧阳双则道:“主人,你被利用了,而且是被利用得很彻底,一点渣儿都没剩下啊!” 王平安嘿了声,道:“不要怕被利用,能被利用,说明我还有些价值!”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子向后一靠,闭目养神,开始盘算起来。 欧阳兄弟们沉默了一会儿,可见王平安一直不睁眼,实在憋不住了,便开始议论起来。对于兵谏的结果,他们都知道了,所以心思自然就活了起来。他们不在乎王平安和长孙无忌以及武媚娘还有李治等人的斗争,他们相信,既然已然知道了结果,那王平安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事是:儿皇帝! 长孙无忌想立个儿皇帝,那为什么王平安不能立呢?反正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啥悬念的了,就看谁敢干了,长孙无忌利用王平安在先,可到了最后的关头,如果王平安顺水推舟,将计就计,那在最关键的时刻,也就是长孙无忌逼着李治当太上皇之后的那个节骨眼儿上,只要王平安用最快的速度,先放下突厥兵,他自己在欧阳兄弟的保护下,一口气直接冲到李治和长孙无忌的身边,就可以直接反制所有的人,变成他立了个儿皇帝! 长孙无忌出计划,他算是和面的人;王平安出兵,他算是烙饼的人;长孙无忌逼得李治退位,立了儿皇帝,他算是吃饼的人。可是,如果王平安突然出手,把饼抢过来,那饼可就是他吃了! 李治一退位,成了太上皇,当众公布的事,就是个死局,无法再破解。那么,剩下的,就是谁控制儿皇帝了! 欧阳兄弟们兴奋无比,如果王平安一旦控制住了儿皇帝,那么他就必将取代长孙无忌的位置,而且会比长孙无忌的权势要更大,甚至有了可能,若干年后,他可以取而代之,就象是隋帝杨坚那样,搞个禅位的事情出来,建立新朝,那欧阳兄弟们可就是开国元勋了! 王平安闭着眼睛,听着手下们的议论,虽然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可他听着,却是很有感触,心头砰砰狂跳!自己会不会成为杨坚那样的人?会不会成为赵匡胤那样的人?如果事情成了,那么他将取代长孙无忌,不但可以控制住儿皇帝,而且由于他收了那么多的好人卡,人缘极佳,口碑极好,那么短时间内,大臣和百姓都不会反对他,经过若干年的经营,就象欧阳兄弟们议论的那样,黄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当皇帝,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想的只是怎么样扶持武媚娘,让武媚娘去开创一个大唐盛世呀! 然而,武媚娘能做到的事,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呢?以前只是不愿意去想,因为没有机会,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自己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自己要不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只此一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呢? 他实在是不好做出抉择! 见王平安一直闭着眼睛,欧阳利小声道:“主人,不必再犹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欧阳兄弟们也都道:“过了这村,可就再有没这店了呀,哪怕是为了自保,咱们也得干了呀!” 王平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道:“为了自保,也得干!可是,我总觉得对不起皇上啊!” 欧阳利道:“对不起皇上的,是长孙无忌还有武媚娘他们,可不是主人你呀,你只是在最后的关头,做出了正确的事而已,这都是为了大唐江山,为了天下社稷啊!” 欧阳兄弟们一***头,齐声道:“是啊,这都是为了天下的苍生,为了黎民百姓,为了还我大唐一个朗朗乾坤……” 王平安手一摆,道:“少来这套,这话说出来谁信啊!”他摸了下鼻子,又道:“如果能保住武媚娘的命就好了,皇上当了太上皇,心中必定会很苦闷,有她在身边,也可解忧。” 欧阳利见他口风松动,立即道:“这个好办,等到战斗一开始,属下亲自上城,抓住她就成,仅让她活着,这个不难,可要是让她以后再不起妖娥子,那就难了。” 王平安小声道:“其实,那个也不难的。” 帐中众人再不说话,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王平安才道:“那就试试吧!凡事,总得试试,说不定天朝盛世,是由我们来开创的呢!” 欧阳兄弟们大喜,他们齐声道:“当得一试!主人你有那么多的好办法,又能让百姓们过上富裕日子,又发明了大水车,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早就证明天朝盛世,可以由主人来开创了!” 王平安摆手道:“那,就有劳诸君了!” 欧阳兄弟们一起跪倒,齐声道:“敢不效命!”他们起身,出了大帐,去向将领们下令,为防止意外发生,他们同样没有把兵谏的结果说出来,只是说了过程,以确保事情能顺利进行! 王平安一个人留在帐中,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努力吧,从此之后,我再无轻闲之日了!” 天色放亮,一切准备就绪。因为有大事要做,兵将们没有拔营,把帐篷等物就放在这里,人人轻装出发。 长孙无忌骑了战马,他看着一身披挂,全副武装的王平安,问道:“如何?可有人反对?” 王平安道:“外甥没有把事情说出来,只是让他们听命行事,所以没有人反对!” 长孙无忌哦了声,道:“其实,说出来也无妨的,至少要让将军们知道这事,免得他们到时发愣,不敢行事!” 王平安道:“那倒不会,他们的家人都握在我的手中,不敢不听命令的。再说,又不是让他们去攻击皇上,他们也没什么理由犹豫。这千兵将,大多数人连武妖女是谁,都不知道呢!”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在云州招的兵,还有突厥兵……嗯,你说得对,武妖女是谁,他们不可能知道的!” 两人带着军队,向长安城进发。 长安。不管是大臣还是百姓,都已然知道今天大军回朝,高句丽被正式划入了大唐版图,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而且听说皇帝还要立新皇后,这热闹不可不看。虽然新皇后不是新嫁娘,可是能看看皇后长啥样,也能满足百姓们的好奇心,能给皇帝当老婆的女人,肯定长得象花朵一样吧! 李治和武媚娘早早地起床,梳洗完毕,李治换上了皇袍,武媚娘则穿上了皇后的服色。 给李治正正了皇冠,武媚娘说道:“皇上,你大概要多久能回来?” 李治道:“至少得过了晌午。媚娘,你一个人要在城门等上好几个时辰呢,所以没必要现在就穿戴整齐,这身衣服还有凤冠,沉得很,穿着可不舒服呢!” 武媚娘笑道:“臣妾喜欢穿!”她和李治手拉手,一起出了甘露殿,去了玄武门。 到了玄武门,武媚娘登上城楼,而李治则骑马出城,在禁军和大臣们的保护下,向北面进发。 李治在马上,回过身子,冲城楼上的武媚娘挥了挥手,武媚娘回他一笑,也伸手挥舞,两人颇有些难舍难分的架势。 大臣的队中,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抬头望向武媚娘,房玄龄小声道:“不会有意外吧?” 褚遂良稍稍愣了愣,小声回道:“不会吧,无忌公一切都安排好了,应该不会有意外的!” 房玄龄叹了口气,小声道:“可惜了王平安。不过……也许,千万不要有意外啊,老夫心绪不宁,总有不详之感啊!” “我……也如此!”褚遂良小声道。 两个齐声叹气,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只盼长孙无忌能控制住局势吧! 看热闹的百姓成千上万,欢呼声中,李治带着武百官,打马向北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李治和王平安他们汇合到了一处,就如同以往一样,大礼参见,全军高呼万岁!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有心上前和李治说话,可却见李治把手一摆,道:“诸位爱卿,有什么话,等朝会时再说,现在咱们只是夸武,一切听从朕的安排!” 他曾被武媚娘反复叮嘱过,千万不要和长孙无忌还有王平安他们说话,要让他们一直闭嘴,否则他们定会就封后一事,发表意见,这种时候,可不能让他们反对,如果场面弄尴尬了,再来个痛哭流涕啥的,对封后之事,大大不利。所以李治坚决不给王平安和长孙无忌说话的机会! 让李治感到奇怪的是,王平安和长孙无忌竟然很听话,竟同时闭嘴,长孙无忌陪在他身边,而王平安领着大军,都没有对封后一事发表意见,同时选择了沉默! 一路行进,李治忽然道:“奇怪,怎么突厥兵走在了前头……” 长孙无忌靠了过来,刚想开口说话。李治却又道:“不必说了,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地想夸武了,很好,就他们夸吧!”他不许长孙无忌和自己说话。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果真并不说什么,心中却想:“这孩子啊,为了一个女人……老夫白疼他了!” 王平安带着突厥骑兵,纵马先行,越行越快! 玄武门城头,米小苗扒着城垛,叫道:“来了,来了,皇后娘娘,皇上回来了!” 武媚娘啊了声,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城垛前,看着远处的尘头,那奔驰而来的大军,她心想:“终于来了,这一天,这一刻,终于来了!” 正了正凤冠,武媚娘大声道:“准备接驾,奏乐!” 王平安奔在最前,他虽然望不见玄武门上的人,可他却知道,那里站着武媚娘! 奔跑中,他的右手高高举起,举到了半空之中,突厥兵一起向他望来,身子微微离开马鞍,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王平安的手,久久没有落下!他知道,只要手一落下,旧的历史将被终结,新的历史即将开始! 可是,自己行么,能取代武媚娘,给这个国家带来繁荣富强么? 大道两旁,百姓欢呼之声震耳欲聋;大道之上,蹄声轰鸣,铁甲铿锵…… --- 岁月如飞刀,刀刀不留情。就算是再青春飞扬的少年,免不了也要留起胡须,再牙牙语的婴孩,也会有总角聚两髦的那一天。 此时,距玄武门兵谏已过去了十年,长安城里的风雨再大,可民间百姓却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给平淡的日子,添加少许的乐趣罢了。 大运河上,一只长长的船队正在缓缓行进,队中一条大船上,炊烟袅袅,似乎有人正在做饭。 船舱中,在一众侍女们的集体围观下,李伊人把锅铲扔到了铁锅里,叹道:“看来我是没法洗手做羹汤了,这菜又炒糊了呀!算了,还是换你们来炒,就说是我做的吧,在我的指导下做的!” 侍女群中,挤进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小女孩儿叫道:“娘,你又把菜炒糊了,我告诉爹去!”说着,她迈开小腿,向船头跑去。 李伊人叫道:“太平,你给我回来,再敢顽皮,叫你爹罚你背书!” 小女孩儿咯咯笑着,跑到了船头,笑道:“爹,娘又把菜炒糊了,你还要不要吃,再闭着眼睛夸好呢?” 多年的习惯,王平安已经改了,他不再喜欢摸鼻子,而改做摸胡子了。王平安弯下腰,抱起小女孩儿,笑道:“小小年纪,竟然会了告状,长大了可还了得,找不到婆家啊!” 小女孩儿笑道:“听欧阳叔叔说,我不愁嫁呢!爹,我把你做的太平词全都背了下来,你要不要听?” 王平安笑道:“好啊,你背出来,给爹听听!” 小女孩儿趴在他的怀里,娇声念道:“家事宁,娇娃绕膝走;天下定,鱼肥麦亦香;长安月,照十万里江山,路漫漫,吾非独行……” 后记 后记(本章免费) 《唐朝好医生》完本了,善始善终,连平安自己都没想过,竟然会写这么长。 刚开始写这本书时,原计划是一百万字。可小说在进入***后,发现***、人气、稿费收入,都相当不错。于是,平安便决定把书写得长一些,写到一百五十万字吧! 可到了一百五十万字时,承蒙读友不弃,这本小说在各个方向仍在不停地上涨,所以平安一咬牙,那就写到两百万字! 可等写到了两百万字时,平安只好再次决定,咬牙写到三百万字! 当时有个打算,只要稿费下降了,其实也就是读友们不想再为这本书花钱了,那平安把这本书结尾,也就是时候了! 然而,一直到上个月,写到三百万字时,平安真的要哭了,难道要让我写到四百万字么…… 写书获得收入是一方面,但以书交友也是一方面,同样在自身能力可及的范围内,写,也很重要。三百多万字的小说,已经达到了平安现阶段能力的上限了,平安的人品还算不错,不打算给小说灌水。 小说的结尾受了金庸先生的作品《雪山飞狐》的影响,胡斐万分为难,实不知这一刀该当劈是不劈。他不愿伤了对方,却又不愿赔上自己性命。一个人再慷慨豪迈,却也不能轻易把自己性命送了。其实,王平安遇到的也是这种问题,他不想伤害别人,武媚娘、长孙无忌、李治、等等,可是他自己的命,也是命啊…… 小说在发表的一年多时间里,非常稳定,没有一天断更,平安没请过一天的假,而且小说在进入***后,每天***时间固定,都是上午九点***,同时更两章。当然,今天是下午更的,今天是小说完本的日子,特殊的日子,唯一的例外! 从写手的角度来讲,平安很低调,从以书交友的角度来看,平安人品很好! 善始善终,幸也! 感谢读友们的支持,平安***! 望平安 2011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