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苍老来爱你》 第一章 第一章 01 2014年的一个三伏天,夏凉寂从海城一路逃离到阿拉斯加附近的一座小岛上。 与燥热的海城不同,那个日照短浅,冰原广布的地方,总是给人身处南极的错觉。 在那里,夏凉寂衣衫单薄,面容苍白,原本狼狈至极的模样,却被她神色里粉饰出的安宁所覆盖。 她所住的旅馆三面环山,枝叶的香气缠绕着昏沉的布景,稠密的森林,大块的浮冰,令她身形战栗如秋叶。 那天黄昏,霞光倒映在无风的海面上,那艘名为“守望号”的游轮在消失了三天三夜后,竟被当地的船运公司在火地岛附近发现了。由于船身破损严重,它在小岛上短暂停靠片刻后,船运公司的工作人员决定将它拖运回公司总部。 忽然,他们发现一个年轻女子跳下海,并奋然游到那艘破损的游轮上。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人工游艇上的工作人员不停地朝她大喊着:“这位小姐,上面危险,快下来!” 那一刻,夏凉寂像是没听见一样,海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衣衫。她站在摇摇晃晃的游轮上,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凌乱:“我爱的人前几天在这艘船上遭遇了沉船事故,至今下落不明!我知道你们正忙于搜救工作,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 这时,游轮摇晃的愈发剧烈,海面开始起风了,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人工游艇上年龄最大的搜救员急忙跳到破损的游轮上,他站在斜对着她的角落,与她保持平衡。 风越来越大,她那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将她的悲伤覆盖,为了尽快抚平她凌乱的思绪,他只好骗她说:“女士,那些游客已经被我们找到了,他们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你,你不要激动,快抓住我的手,我们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那一刻,夏凉寂晦暗的双眸开始发亮。思绪凌乱之际,她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只见她踉踉跄跄冲到他面前,抓紧他的手,身下是汹涌的海浪,两人屏住呼吸,转瞬间就跳到了那艘人工游艇上。 在她落脚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忽然,那位年长的搜救员趁她喘息的间隙,悄悄派人将游艇开往码头,并忽略她眼神里的迷茫,将她一把背起,用力扔在码头上。 夏凉寂顾不上隐隐疼痛,她艰难起身,那艘游艇却已经渐渐走远了。意识到那位搜救员在骗她,她急得满眼是泪,但她仍旧朝着他们的方向咬牙切齿地大喊着:“站住!你们这群骗子!” 她知道,这样疯狂的自己,就像个神经病。而她之所以沦落至此,皆因一个男人。 02 时间要追溯到两个月前,那一天,是夏凉寂23岁的生日。 那晚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夏凉寂一直霸占着麦克风给大家唱歌,霓虹闪烁的包房里,沈良烨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朝她笑。 他笑得真是好看,牙齿雪白,五官标致,转瞬间,她就红了脸。 但接下来,他却突然一本正经的问她:“夏凉寂,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明星?” 夏凉寂心中暗喜,像个小疯子似的跳到他面前,眨巴着圆圆的眼睛问他:“良烨,那你快说说,我像哪个明星?” 他出神地看着她,笑了笑,“赵忠祥。” 听着周身爆发出的哄笑声,夏凉寂一点儿都不生气,她想,只要沈良烨开心就好。因为她夏凉寂此生最大的愿望,也不过就是做沈良烨身边小鸟依人般的女人。 但她还是问他,“为什么说我像赵忠祥呢?” 沈良烨仰起头想了想,微笑,“因为他是我奶奶的偶像,你又和他长得这么像,所以我把你带回家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酒吧的玻璃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他和她就站在被暴雨猛烈袭击的窗前,吻得一塌糊涂。 那一刻,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与身穿黑色t恤的沈良烨似乎融为一体。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夏凉寂瘫软在他的怀里,眼泪很快就湿了衣襟。 她爱了整整六年的男人,终于在她23岁生日的这一晚,决定接受她。 于是那一晚,她开心的喝到酩酊大醉。 那天沈良烨送她回家,他背着她去地下停车场,他的后背很宽,却瘦弱,硌得人心疼。 带着浓浓的醉意,她冲着他的后背呢喃着:“沈良烨,沈良烨...” “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他的体温却是暖的。 “我这条笨鲸鱼,终于能挤进你的海域了,对么?” 沈良烨没说话,而是将她抱上车。 他的手心轻轻覆盖在她的脸颊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味道。 瞬间的目眩过后,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夏凉寂楞住了。只见他一边吊儿郎当地朝她笑,一边像变戏法一样将一瓣大蒜突然放进她嘴里。望着她扭曲的脸,他似是忍俊不禁地对她说:“来,吃点大蒜,解酒。” 醉意似乎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夏凉寂匆忙打开车窗,将口中的大蒜吐到车窗外,然后狠狠地瞪着他,“沈良烨,你这是谬论,吃大蒜是不能解酒的!” 他扶着方向盘笑起来,将一只梨切成两半,递给她一半,“那就吃梨好了,总有一样可以解酒吧?” 他咬了一口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一刻,夏凉寂再次打开车窗,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梨扔了出去,趁他发愣的间隙,她又夺过他那一半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扔出窗外。 “沈良烨,‘分梨’意味着‘分离’,谁要和你分离啊?” 暗影中,打火机嚓地一亮,他深吸口烟,带着一丝无可奈何,拧了下她的面颊说:“夏凉寂,你怎么这么事儿啊?” 那时的他们哪曾想过,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那句“分梨”即是“分离”,就奇迹般的应验了。 03 小岛上仅有这一家旅馆,老板戴维是个英国人,和夏凉寂年龄相仿,最近又刚娶了一位中国姑娘,所以他在一边刻苦学习中文的同时,又对中国的古汉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有时他会和夏凉寂闲聊几句,内容无非是向她请教一些诗句的注解,而夏凉寂总是心不在焉的回应他。 那天中午,戴维刚和妻子吃过午饭,正准备抱着那只名字叫美美的波斯猫出去晒太阳时,却刚好撞见夏凉寂一路慌张地从门外跑进来。 阳光晃进她的眼眸,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悲凉,就连呼吸都是急促的,“戴维,下午去西雅图最早的游轮是几点?” 戴维放下美美,将它放在门前,细数她眼神里的急切,他说:“今天没有了,最早也要在明天上午十点。” 那一刻,夏凉寂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片湛蓝色的海域,脸上带着几分自嘲,不同于平日里的淡漠疏离。 戴维的妻子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操着一口好听的港普问她:“夏小姐,你爱的人有消息了?” 她机械的点点头,呢喃细语着:“刚刚得到消息,他和那些遇难者们全部被找到了。”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很不乐观。” 04 深夜,海风微凉,吹起轻薄的窗幔,夏凉寂再次哭着从噩梦中醒来。 这一次,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沈良烨的吻细密落下,她浑身战栗,如同一朵娇弱的玫瑰。他的声音如同鬼魅般诱惑,丝丝缕缕穿破她的五脏六腑,“凉寂,你不会后悔吗?” 她呼吸急促地吻上他的唇作为回应,如同一阵电流般,仅仅一个吻,就令他们失去理智,□□排山倒海般袭来。 那一夜,一场抵死缠绵。 美好的就像一场春秋大梦。 可天光大亮时,他却不见了。 醒来后,夏凉寂望着身侧的空白,匆忙踩着冰凉的拖鞋四处寻找他,熟悉的街道旁,街心花园里,每一个他可能去过的角角落落,她都找遍了,却唯独不见他的踪迹。他的手机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她好不容易联系到沈良烨的助理陈放时,他也支支吾吾的,不向她透露任何有关沈良烨的消息。 正当她开始绝望时,李芳菲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找到她,她派人用力拖住她的手臂,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一片紧急避孕药狠狠地塞进她嘴里。 看着她眼里盛放出的颓败与怒意,李芳菲大声笑了出来,“夏凉寂,别找了!沈良烨他不要你了!他叫我代他告诉你,忘了那个晚上,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滚蛋!” 药片的苦涩很快充斥她的口腔,带着浓浓的悲伤,她忍住即将崩溃欲滴的眼泪,歇斯底里地朝李芳菲吼道:“不可能!你骗我!” 说完,她就奋力挣脱来自双臂的束缚,和李芳菲扭打在一起。 李芳菲一边死死抓住她的衣襟,一边不依不饶的冲她吼道:“夏凉寂,你他妈别再犯傻了!谁不知道沈良烨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成全某个人!” 听到这里,夏凉寂彻底被她的话激怒了,她眼里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你胡说!” 暴雨中,她发丝凌乱,满身伤痕。李芳菲被她击中头部,鲜血淋漓的混乱场景下,带着慌乱与愤怒相交加的情绪,她急忙拨打120将李芳菲送进医院。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惊天噩耗:沈良烨乘坐的“守望号”游轮在阿拉斯加的一座小岛上发生沉船事故,游轮上的三百多人全部失踪。 他出事前几天,几乎整个海城的人们都知道,沈良烨即将顶替病重的沈良年继承家族企业。 没想到,意外竟来的如此突然。 于是那个三伏天,夏凉寂为了躲避警察的审讯,她惊慌失措地为李芳菲交了全部医药费后,就匆忙赶到那座小岛上。 她没有时间了,她要去找他,她要他亲口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绝非是对某个人的成全。李芳菲对她说的话,全都是假的。于是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她就真的去了那里。 05 去西雅图的前一天晚上,星光倒映在深蓝色的海面上,戴维操着蹩脚的中文一字一顿地向她念道:“夏小姐,这句‘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有什么含义吗?” 那句话猝不及防地刺到她的心,她黑漆漆的眼睛出神地望着静谧的海水,声音干涩无比,“这句话的意思是,回忆起曾经,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真令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你怀念曾经吗?你最想回到哪一年?” “2008年。” “为什么?” 因为,那时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那一年,她和他初次相遇。 第二章 第二章 06 那是2008年的梅雨时节,人们都在说,清风镇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为镇一中捐了三百万巨款,却并未透露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这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南方小镇里,实属奇闻。 那段日子,还未凋零的雨滴环绕着瓦砾和玻璃碴,小镇里的破落景致盛放在暖光里,带着一份颓然。 镇里的人们经常能看见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开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在到处闲晃。他看起来24,5岁的年纪,有着一头深褐色的短发和清瘦的背影。他从来不说话,俊美的脸上永远带着一缕云淡风轻。 下课铃声响起,宛如天籁之音。高二一班的教室里,夏凉寂的同桌林木又开始口若悬河,他们拼在一起的桌子旁围满了黑压压的人。此刻,他不再讨论苍.井空,而是换成了最近的热点话题,“你们知道吗?昨晚那个男的还去我大伯家买了包玉溪,他都不问多少钱,而是直接扔下一百块钱转身就走了。我大伯说他要么是个哑巴,要么是脑子有病。” 后座的李小秋一边对着镜子涂着厚厚的睫毛膏,一边很不屑的睨了一眼林木,“得了吧,他要真是个哑巴,你大伯还能知道他要买的烟是玉溪?我猜啊,这人一定是有钱没处花,就想来我们这群乡巴佬面前找找存在感罢了!”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夏凉寂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笔。 金黄的日光落下最后一缕余晖,映照在她白皙清秀的脸上,她的眼睛圆圆的,像蒙着一层水雾,透着温柔的神韵。她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五十分钟了。 到那时,她一定要让孙蒙蒙那*血溅长江里! 终于熬到放学了,雨后那溃烂一地的泥土和易碎的雨滴连缀起来,夏凉寂从自行车棚里取出自行车,脚下的一地砂石在霞光下形成一条渐行渐远的路。 忽然,班主任陈老师在她身后叫住她,“夏凉寂,你等一下!” 下一秒,夏凉寂就停下车,回过身去看着陈老师,眼里透着波澜不惊,“陈老师,您叫我有事吗?” 陈老师歪着头,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原本就尖尖的嗓音更显凌厉,“你车筐里装的是什么?” 这时,夏凉寂才意识到,刚刚她在车棚里取车时,手中的塑料袋突然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当时,她就觉得身后有一道别有深意的目光正犀利地注视着她。原来,是陈老师! 想到这,夏凉寂就不慌不忙的打开还滴着雨水的白色塑料袋,只见里面依次摆放着一把匕首,一盒避.孕套,还有一条男士内.裤。 她看着脸已经拧成了尿不湿的陈老师,神色淡然的问她:“陈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见陈老师的眼底逐渐涌起的怒火,夏凉寂轻叹一声,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这把刀,是白天上美工课时,江老师叫我们准备的。避.孕套嘛,这是我为我堂哥准备的新婚礼物。至于这条内裤…”说完,她指了指内裤上的包装袋,“老师您看,中老年专用内裤,这是我奶奶托我帮爷爷买的。” 夕阳下,她的脸上涌起一抹柔美的光亮。乖巧,镇定的模样令陈老师一时间束手无策。 07 江边很静,静到回音足以捏造回音。夏凉寂推着自行车走进江边的小树林里,持续聒噪的蝉鸣,苍翠起伏的山峦,雨后澄澈的天宇,都令她仿佛身处画中。 可下一秒,她的吼声就打破了所有的寂静,“孙蒙蒙,你他妈给老娘滚出来!” 见到孙蒙蒙叼着烟神态自若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夏凉寂的眼里立即透出凌厉的光。猝不及防地,她不声不响地抽出塑料袋里还湿漉漉的匕首,直直的朝着孙蒙蒙的脸刺去。 “操!夏凉寂,你他妈还带刀!”孙蒙蒙一边灵活躲闪,一边掐灭明晃晃的烟蒂。 夏凉寂像是没听见一样,那一刻,她的眼里喷射出熊熊烈火。最后,尖锐的匕首还是刺伤了孙蒙蒙洁净,白皙的手臂。几滴鲜红落在泥淖上,孙蒙蒙忍着疼痛,脸上涌起怒不可遏的火焰,淡蓝色的眼影透着一丝冷光。 电光火石间,她从腰上抽出一根细细的皮带,不由分说就朝着夏凉寂的脸抽去。 她一边狠狠地冲着夏凉寂的脸挥舞着,一边捂住自己那张早就晕了妆的脸,“夏凉寂,你冷静一下,你爸妈原本就打算等你明年高考后就离婚的,我跟你爸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婊.子!”夏凉寂咬牙切齿的骂着,然后拿出那盒避.孕套和男士内裤向孙蒙蒙的脸狠狠扔去,“以后你再敢送我爸这些东西,老娘我一定埋了你!”树林里随处可见的积水,伴着避孕套和内裤跌落的水花溅了孙蒙蒙一身的泥水。 忽然,江边有一个熊孩子在那儿奶声奶气的喊着,“不好啦!车和人都掉进江里啦!快救车啊!啊不,快来救人啊!” 夏凉寂一听,急忙扔下自行车就向江边冲去。 只见那辆传说中的黑色越野车正逐渐被江水淹没,那一刻,夏凉寂被亮晶晶的江水刺得睁不开眼睛。她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滚滚江水中。 夏凉寂就像个灵活的鱼儿,不出几秒就游向水底,找到了那辆正在下沉中的车。可任凭她如何用力,车门就是打不开。 她将头露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后,就看到同桌林木这时也出现在江边。她眼睛一亮,冲他挥舞着双手大喊道:“林木,给我一块板砖,快啊!” 林木愣了一下,很快,他就从身旁随便拾起一块砖,也随之跳入江中。 很快,玻璃零散的碎片四散于水中,像一颗颗镶着金边的宝石。最后,她和林木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车里的男人拖了出来。两人狠狠地拖住男人的衣角,力气都快消耗殆尽了,他们依旧死死抓住他。 终于,男人被他们从江水里托上来,林木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皱着眉头不住地叹息着:“累死爷爷了,累死爷爷了!凉寂,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反正你家开诊所。我还要急着回家和我女神约会呢!”说完,他起身朝夏凉寂邪恶一笑,黝黑的皮肤令他的脸更添一抹阳刚之色。 夏凉寂朝林木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男人光洁冰凉的脸,“喂,你醒醒…醒醒…” 黄昏来临,在晦暗的天色里,她看到他的头部在流血,微凉的空气令她浑身一顿,她急忙叫来一辆车,将他送到爷爷的诊所里。 这是一处透着江南气息的小院子,夏凉寂的爷爷就将诊所开在庭院正中央的房子里。他们一家就住在这个小院子里,夏日的黄昏与暮色一直是夏凉寂最喜欢的。粘和的雨滴贴在庭院里的围墙上,到处都飘着朦胧柔和的馨香。 夏凉寂的爷爷在给他处理完胸部的积水和伤口后,就应镇派出所民警的要求去做笔录了。 夏凉寂像是空气一样坐在他床边,静静地打量着他,尽管他一直闭着眼,那深锁的眉毛和被利刃似的冷风刮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在夏凉寂眼里,窗外皎洁的月光都不及他耀眼。 忽然,她注意到,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掉出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她捡起来,是一包药片。尽管,它们都被江水浸润的不成样子,但她仍旧认得这些面目全非的药片是什么。 是安眠药。 第三章 第三章 08 清风镇的夜有时会很凉。它的凉,并不是在气温的数值上,而是在猝不及防的变化里。白天还艳阳四里,夜晚就有凉风侵袭。令人防不胜防。 沈良烨恍惚醒来,凝神打量这屋子。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一束灯光打下来,刻出他眼角眉梢精致的线条。 忽然,他隐约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窸窸窣窣间,听起来却足够清晰。 一个软软的,糯糯的声音传来,像是带着浓浓的笑意,“爷爷,警.察怎么说?” 紧接着,是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警察说会尽快找到他的家人,但是现在镇派出所资源匮乏,考虑到他的身体还未痊愈,为了方便我们照顾他,所以会将他暂时留在这儿。” 下一秒,门就被人轻轻推开,月亮的一缕清晖洒进来。他下意识抓了下被角,就看到一个眼睛圆圆的小姑娘走进来,看向他时眼里透着惊喜之色,“呀,你醒了!头还疼吗?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她眉眼弯弯地朝他笑着,像一只毛茸茸又乖巧可爱的小狗,唇边渐展笑颜,如同花开。 他不说话,而是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眸,像在望穿一汪瑰蓝的湖泊。 昏暗,逼仄的空间里,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细灰。 夏凉寂被他看得害羞了,于是急忙低下头拿起桌边的抹布帮他擦了擦四周的灰尘,又拿起空气清新剂背对着他喷了几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一阵忙碌过后,夏凉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沈良烨依旧不说话,而是皱着眉头,试图坐起身。 见他艰难挣扎的样子,夏凉寂顺势扶起他。他清浅的呼吸滚烫的拂过她的脸颊。那一刻他的双眸,就像黑暗里的明火。干净的脸上透着温润,又充满警惕。 “你,你要做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夏凉寂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惶惶不安起来。 这时,她的爷爷走进屋内。 他径直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皱纹尽管带着风霜,但眉宇间依旧充斥着仪态轩昂,“小伙子,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了摇头。 “想出去方便?”爷爷又问他。 他点了点头。 “凉寂,扶他去卫生间,顺便带他熟悉下院子里的环境。” 外面星光微亮,夏凉寂拿着手电筒带沈良烨去隔壁卫生间。待他出来后,星光下,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他身上的衣裤,简单休闲的白衬衣,浅褐色长裤。 夏凉寂见状,挠挠头笑了笑,“这是我堂哥的衣服,希望你不要介意。”见他略带迟疑,她又补充道,“是这里的男医生帮你换的。” 下一秒,他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了,朝她点了点头。 哎,终于回应她了。还好,他并未完全将她当作空气。夏凉寂暗暗想到。 临睡前,夏凉寂走进爷爷的书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刻,爷爷依旧带着老花镜在细细研读医书,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药材味道。 爷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摘下老花镜对夏凉寂说,“凉寂啊,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去睡吧。” 夏凉寂端起茶壶,给爷爷倒了杯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爷爷,他们都在议论,说他是个哑巴。你说,他真的不会说话吗?” 爷爷捋了捋络腮胡,“凉寂啊,你闻闻房间里都有哪些中药材,猜对了爷爷就告诉你。” 夏凉寂对着空气仔细闻了闻,有点清新,又有些微腥。她想了想,“我闻到了白术和青黛的味道。” “还有呢?”爷爷朝她眨了眨眼睛。 “还有?可我只闻到了这两种。”夏凉寂犹疑了几秒,随即又无比肯定的回答。 “哈哈,有长进!”爷爷拍掌而笑,一头白发在台灯下显得熠熠生辉。 “凉寂啊,爷爷怀疑,这个年轻人有严重的抑郁症,他很有可能受过极大的刺激。积攒安眠药,将车开到江里,这些举动,都至少说明他有自杀倾向。” 抑郁症? 自杀? 那一刻,夏凉寂恍惚想起一个细节。 几个小时前,诊所里的男医生给他换衣服时,她依稀看到他的左手腕上有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的心脏部位赫然刺着一个字:逃。 逃离的“逃”。 09 第二天一早,一地的雨水蓄满院前宽阔的池塘,砂石在风雨中如同水滴般滴落在空阶上。 夏凉寂一家正围坐在桌前吃着早饭,飘香四溢的皮蛋瘦肉粥都快凉了,夏凉寂愁眉苦脸的坐在桌前,“奶奶,他不吃。” “你喂他吃。”说完,奶奶又从锅里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端给她。 夏凉寂拿着勺子将里面的粥吹了吹,然后送到沈良烨嘴边,“三百万,喝了它,听话。” 听到她喊他“三百万”,沈良烨的双眸瞬间添了一丝冷冽。 真难听,他暗暗想着。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夏凉寂又眨巴着眼睛笑着说道:“你不吃,我就一直喊你三百万,三百万,三百…” 他急忙将耳朵捂住,皱了皱眉头,好看的脸上带着无奈。但很快,他就犹疑着吃了一口。 他的喉咙动了动,粉红的唇上染上了几滴透明又晶莹的水汽。他微微舔了舔下唇,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透着迷人与性感。 夏凉寂端着碗,瞬间就愣神了。 他长得真好看。 那一刻在夏凉寂眼里,披荆斩棘的大卫王不及他迷人,蒙神恩眷的所罗门也不及他高贵。 沈良烨以为她又要叫她三百万,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份谨慎与小心。于是,趁她发呆的间隙,他又狠狠地吃了一大口。 终于,夏凉寂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开心的笑了。她随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三百万,你真乖!” 又叫他三百万! 他皱着眉头咽下最后一口粥,差点呛到嗓子。 这时,林木的自行车停在院前,他的嗓音比每天走街串巷卖豆腐的王大伯还要高亢,“夏凉寂,该上学了!” 隐约间,夏凉寂听到林木在院前在跟奶奶说着什么。于是,她推开门,离开前,她转过身对沈良烨甜甜的笑,“三百万,我要去上学啦!中午就回来看你!” 沈良烨依旧不说话,而是望着窗外的满目苍翠,若有所思。 到了学校后,晨读才刚刚开始,夏凉寂就被班主任陈老师叫到了走廊的窗边。 雨后的太阳姗姗来迟,沐浴着窗下的一草一木,原本微凉的空气也拂过一阵暖意。 陈老师的脸并不似昨日那般不苟言笑,她眸光温和,原本僵硬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流畅了。她轻轻拍了拍夏凉寂的肩膀,“凉寂,你见义勇为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表现的很勇敢。鉴于你救下的人曾有恩于我们学校,校方决定拿出全部医药费用去探望他。你回去提前告诉你爷爷,将你家的院子重新整理一番,明天会有市电视台的记者前去采访。” 对此,夏凉寂犹豫了片刻,原本清亮的眸子背对着日光,变得黯淡,“可是陈老师,他的身体还未痊愈,如此兴师动众,我担心…” 陈老师的语气软了下来,“凉寂啊,老师知道你的顾虑。但,这是校方的意思。没准他一上电视,就被他身边的亲人或朋友发现了呢,你们总不能让他在你家生活一辈子吧。何况,这对我们学校也能起到正面的宣传作用啊。” 想到“三百万”即将上电视,并极有可能被他的家人朋友找到,这一上午,夏凉寂都过得昏昏沉沉的。 她英勇无畏的事迹经林木这个大嘴巴口沫横飞,添油加醋的宣传后,夏凉寂立即成了众人眼中的英雄。一时间,夏凉寂只要微微抬起头,就会立即迎接一道道亮闪闪的目光。 她突然觉得,第一次成了众人口中见义勇为的英雄,有点,诡异。 隔壁班的马山又派人给夏凉寂送来一封“血书”。 确切的讲,这是一封用红墨水铸成的情书,上面一排排红字看起来触目惊心。 马山,一中的传奇人物。 从高一开始,他就被获封“情圣”殊荣。他曾追求校花李小秋长达一年之久。为此,他每天都要在一中教学楼的天台上,对着众人大喊一声:“李小秋,我爱你!” 一开始,李小秋还挺自得其乐的。青春期里的女生嘛,都有点儿小虚荣。因为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的男生每天像跟屁虫一样黏在自己身后,于是她很享受每天生活在诸多女生羡慕嫉妒的目光里的日子。可好景不长,渐渐的,马山因为追求李小秋无果,就有点变态了。 他动不动就从二楼跳下去,或者拿刀片划伤自己的手臂,每一次都闹的兴师动众的。 渐渐的,李小秋就被他逼急了,她索性计上心来,故作苦口婆心的找马山谈判,“马山啊,其实我一直不接受你,都是有苦衷的。” 马山眼睛一亮,“什么苦衷?说来听听!” 一阵长长的叹息过后,李小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哎,其实吧,我最好的姐妹夏凉寂,她一直对你挺有好感的。但是她天性害羞,又不好意思向你表白,所以…” 马山这一听,眼睛更亮了,但他嘴上依旧坚持着,“区区一个夏凉寂,怎么能和小秋你相提并论呢?” 但很快,他的行动就出卖了他,秉着不在同一棵树上吊死的马山决定转变战线,从此对夏凉寂发起了攻势。 为了向夏凉寂表示自己已经和李小秋划清界限,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去附近的五金店买来一桶红油漆,在学校操场两边的围墙上写了两行血淋淋的大字:李小秋,祝你一辈子老处女,夜夜长蜘蛛网! 每一次,夏凉寂都懒得看马山在上面写了什么,在她正打算将它撕得粉碎时,李小秋却将它一把夺去,动作灵敏到令夏凉寂措手不及。 李小秋随意拨弄一下额前被风扬起的刘海,清了清嗓子,学着马山特有的口音,声音清脆的像在窗棂边上“喳喳”叫的喜鹊: 啊!额滴娘寂,你就是额滴毒..药(yue)。第一眼瞧到你,额就中了毒(dou)… 那一刻,原本就聒噪的教室里散发出一阵哄笑声,而这时,身旁的林木却安静下来,口中的小笼包差点儿咬到舌头。 夏凉寂回过头去,冲李小秋抛去一个像鸡蛋清似的白眼,“无聊。” 忽然,夏凉寂的堂哥夏达出现在教室门前,他憨厚的脸上写满焦急不安,在他见到夏凉寂的那一刻,夏达整个人都开始结巴起来:“凉,凉寂,快快跟哥回去,那个男的,他不见了!奶奶说,家里的斧头也不,不见了!” 在一阵哗然下,夏凉寂头脑一片空白地跟着夏达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第四章 第四章 10 似乎,雨季就是从那天上午开始的。 青涩的气息,湿漉漉的空气,汹涌滂沱的样子,如同空中涨起的潮水。 狂风暴雨袭来,夏凉寂使劲向前躬着身子抓紧伞,踩着一地淤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比狂风暴雨更令她绝望的,就是她几乎找遍了整个清风镇,却没见到他的身影。雨水粘湿她的发梢,最后滴落在她干净的脸颊上。她在雨中奋力嘶喊着:“三百万!”“三百万,你在哪儿?”... 正当她和夏达在小镇里兜兜转转,急成一团乱麻时,林木在雨中的身影由模糊转至清晰。 只见他拼命瞪着自行车,赶到他们面前时,他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凉寂,我终于找到你了。陈老师特地叫我来告诉你,那个什么三百万已经找到了…” 还未等林木说完,夏凉寂的脸立即像晴空般晴朗,“他在哪儿?” “在高三七班,那间废弃已久的教室里里。” 那一刻,夏凉寂来不及去想他突然去那里做什么,她只是叫夏达立即回家,然后她就跳上林木的自行车后座,撑起伞为他遮挡住湿得通透的后背。 就这样,两人朝学校飞奔而去。 在许多学校里,都会流传一两件耸人听闻的传说故事。 清风镇一中也不例外,有关高三七班那间废弃已久的教室,夏凉寂或多或少听人说起过。 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就是:三年前的一个清晨,负责开门的a同学像每天一样,早早地来到学校晨读。可当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就被眼前出现的一幕惊呆了。 他的班主任林老师横躺在讲台上,割腕自杀了,教室里充斥着一阵浓浓的血腥味道。 a同学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时吓得腿都麻了,但他仍旧坚持跑到门卫大爷那里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可最终,林老师却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那时,林老师是远近闻名的美女教师。她不仅工作上认真负责,而且年纪轻轻就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她对自己的学生也是出了名的温柔体贴。 林老师的突然自杀可谓轰动一时,但学校为了避免此事会带来不良影响,就尽可能的封锁了消息。校方不光警告学生和家长切勿以讹传讹,甚至为避免高三七班的学生因此而无心高考,于是,学校就将那间教室彻底封死了。从此,那里就成了学校的禁地。 林老师生前和李小秋的姐姐关系还不错,听李小秋说,林老师之所以选择自杀,是因为学校派她去上海出差时,她结识了一位富家子弟。两人迅速坠入爱河的同时,却遭到了男方家长的极力反对。 他们甚至给学校写了一封检.举信,信上尽是对林老师的侮辱,诋毁之词。最终迫于上.方压力,学校决定暂时停掉林老师的所有工作。 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林老师竟会选择以自杀的方式了结这一切。 11 当他们赶到“高三七班”时,夏凉寂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看热闹的人群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以势不可挡之势将教室围得水泄不通。 看似坚固的门锁早就被人砍得变了形,扭曲的立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声音刺耳的挣扎着。 见夏凉寂一身的雨水,众人纷纷给她让出一条小道。此事甚至惊动了王校长,只见他在门前走来走去,臃肿的脸上没了平日里的油光满面,见夏凉寂出现了,他微眯眼睛,“你就是救了他的夏凉寂?” 夏凉寂一边看了看屋内,一边朝他心不在焉的点头。 王校长连忙说道:“你快点想办法带他回去,顺便告诉你爷爷,明天安排好的采访取消!” 夏凉寂顾不得理睬他,而是脚步轻轻地走进去。 沈良烨的身影出现在夏凉寂眼前,咫尺间,瘦削的脸,忧愁的眉,眼角夹杂着雨季般湿润的情绪,嘴角的弧度恰好描绘出他淡漠的气质。 她看着他,周遭如同泼墨般浓烈的黑暗都不见了。她的脸如朝霞,声音温暖的如同花瓣在空中飘来飘去。 她说:“三百万,跟我回家。” 沈良烨站在窗前,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难道他就是当年和林老师好过的那个富二代?” 有的说:“没有真凭实据别乱说,这人极有可能脑子被撞坏了。” 有的说:“真是可惜诶,他这么有钱,长得又这么帅,竟然傻掉了。啧啧。” … 他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那一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夏凉寂分明看到,他眼眸里那一道深深的忧伤。 由于这间教室年久失修,吊在空中布满灰烬的吊扇突然砸在了夏凉寂头上。她忍着突如其来的疼痛又重复了一遍,“三百万,跟我回家。” 他像是淋过雨,短发上结着晶莹的水滴,原本清冷如冰的脸上带着波澜不惊。 他打开窗户,任凭雨水丝丝缕缕的随风吹进来,夏凉寂忍着疼痛和从身体散发而来的冰冷。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突然就想到了爷爷曾对她说的话,“积攒安眠药,将车开到江里…” 想到这里是五楼,他又离窗户那么近,难道他… 夏凉寂眉头紧蹙,下一秒,她就用瘦削的身体拦在他面前。窗外狂风大作,暴雨淋湿她的头发和脖颈。她面色苍白,如同纸人。 但她依旧坚持说道:“三百万,有些事遇见了是一场劫难,选择说不说出来又是一道坎儿。于是很多人都在纠结,痛苦中将自己的心事深埋心底。就像一个秘密,悉心保管,永久珍藏,但是他们都忘了,每个营营役役活在这个世界里的男男女女,都会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区别就在于:有的人选择放过自己,有的人却选择与自己去抗争,直到血肉模糊。” 她越说越感觉头部一阵眩晕,但她以为这只是她的幻觉。于是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眸由冰冷转为温润,继续说道:“三百万,比起这两种人,我更不希望你将自己变成一个悲观的人。” 然后,世界静止如同幽暗的海底。 下一秒,夏凉寂突然昏倒在地,没有任何征兆。 他低下头去看她,鲜血从她的额角汩汩流出。在一片黑白布景下,是那么的刺眼。 那一刻,他多日以来的低迷与颓废,顷刻间就消失殆尽了。或者说,是出于本能。 至少,他突然有了将她背起送她去急诊室的能力。 夏凉寂的爷爷告诉他:“幸亏你送来的及时,否则以诊所贫瘠的医疗条件,后果将不堪设想。” 原来,夏凉寂的额头上有一块旧伤,是前不久她爸爸在喝醉酒时,将她失手推到院墙上留下的。 恰好吊扇坠落而下时,砸在了她还未痊愈的伤口上。 夏凉寂还在昏睡中,这一晚,她的爸爸又喝醉了。 他一身浓浓的酒气闯进屋内,指着昏迷中的夏凉寂,额头青筋暴起。口齿不清地咒骂着她:“赔钱货,你倒是起来呀?我刚刚把你妈妈揍昏过去,你不是喜欢护着她吗?有本事你起来再跟我打一架呀!”他一边站在床边面红耳赤的叫嚷着,一边掀开她的被子。 很快,他的举动就被夏凉寂的爷爷及时制止了,她的爷爷连忙推开喝得东倒西歪的他,声色俱厉的冲他喊道:“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你滚!不要再来折磨我的孙女!” 说完,他就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他,“你走吧,这个家不欢迎你!” 然后,夏凉寂的爸爸飞快接过钱,低声骂了句什么,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一幕,刚好被沈良烨看见。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夏凉寂时的情景,那一晚,上弦月的月光映照着她的脸,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她在看向他时,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满的喜悦。 那么夏凉寂,你是不是你口中说的“选择放过自己的人”? 夜深了,夏凉寂突然醒了。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不停地咳嗽,于是,沈良烨从门外走进她的房间帮她倒了杯水。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双眸明亮如星,如影随形的疼痛感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依旧对着他笑,目光炯炯的样子,令他的身体僵了僵。她的声音带着虚弱无力:“三百万,你还在啊!” 墙壁上,他颀长的身影将她瘦小的影子笼罩其中,依旧是深若潭水的目光以及淡漠的神情,但是他却对她说话了,他问她:“你还疼不疼啊?” 原来,他会说话啊。 那一刻,夏凉寂手指僵硬的接过他递给她的那杯水,沉默了似乎一个世纪般漫长。 你还疼不疼啊?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尽管他的声音清冷如冰,却让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温暖异常。 而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开场白,却令她永世不忘。 也就是在那一刻,夏凉寂深深地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只好用笑容去掩饰:“不疼,已经好多了。” 雨停了,空气中没有风,只有淡淡的薄雾在飘舞,如丝如缕,静谧安详。 辗转间,沈良烨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此时,他身无分文,车子的零件四散于江水中,手机也不见了。 当时,他一心赴死,可现在,他竟然活了下来。 那就活着吧,不管明天的太阳是不是旧的。他想,与其活得苟延残喘,倒不如酣畅淋漓的将过去斩断。 尽管,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他亦不知他能否做到。 只是他突然想起,在他刚刚给她倒水时,她的书桌上摆放整齐。只有一个发黄的本子散落在桌边的一角,有一页是从本子中央敞开的。他的目光经过那一处,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句话。 就是那句话,他时隔多年都没能忘记。 她用工整的字迹在上面写道:在如此操.蛋的人生里,没将自己活成行尸走肉,我真庆幸。 第五章 第五章 12 沈良烨早早地起床了。 院子里,浓密的枝叶在晨风里微微拂动,露珠落在树丛上,就像昨夜潜藏在雾色里的星星。 身旁没拧紧的水龙头凝结着冰凉的水滴,发出一阵滴答。穿堂风呼啸着刮进来,简单洗漱后,他来到前厅,正准备打电话时,就看到夏凉寂的爷爷迎面走过来。 他手中拿着一本早就发黄的医书,布满皱纹的眼睛有些泛红了。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清亮有力:“沈先生,准备回家了?” 听他叫自己“沈先生”,沈良烨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他点点头,尽管面色依旧清冷,但他的语气却透着感激,“夏医生,这段日子谢谢你们的照顾。” 夏凉寂的奶奶不知何时出现了,她躬着身子,瘦小的身影每走上一步,都像踏着一阵微风。她面带慈祥地朝他笑了笑,“沈先生,如果你不急的话,今天就别走了。明天是林老师的祭日,我让凉寂的爷爷带你去看看她。” 看着面前这对慈眉善目的老人,沈良烨的内心充满了感激。但他又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那些感激的话最终被一个深深地鞠躬所代替。 难得有一个大晴天,还是在周末,若不是马山来到窗前敲她的窗户,夏凉寂差点睡到太阳落山。 马山连敲了很多下,见她没反应,于是他索性扯着嗓子大喊道:“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 这时,夏凉寂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了。她顶着惺忪睡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光着脚就朝门外冲去。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道:“爷爷,奶奶,快跑啊,着火了!” 直到她看见蹲在窗下捂着肚子大笑的马山后,她才知道,这是个恶作剧。 夏凉寂接过奶奶递给她的拖鞋,动作利落的穿上后,她就怒不可遏的冲向马山,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马山,你这个贱人!都放假了你还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你到底想怎样?” 马山蹲在那儿嘿嘿地乐,满月一般的大脸都快乐扭曲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凉寂,你别生气嘛。我是特地过来请你看电影的。” “不去。”说完,夏凉寂就一脸不耐烦的转过身去。在她疾步走进屋内时,马山又跟了过来,“凉寂,跟我去吧,林木和李小秋他们都去了,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见夏凉寂依旧坚持不去,马山决定放大招,他转了转眼珠子,闷哼一声:“哼,夏凉寂,不陪我去看电影,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他就朝夏凉寂奶奶的房间大步冲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今天就把你在学校里画春.宫图,被老师罚跑五千米的事告诉你奶奶!” 说完,他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几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画纸,一边直勾勾地看一边自愧不如的感慨着:“凉寂,你好牛掰啊。看你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原来你还懂得这么多姿势啊!” “这些都是林木画的,你别血口喷人!”夏凉寂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他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然后,她就看见沈良烨从屋内走出来。日光下,他的脸好像漂着星星的湖面。沉寂,耀眼。 看到沈良烨的那一刻,夏凉寂对马山的怨念更大了。 她暗暗地想,既然马山这个“狗皮膏药”赖着不走,并且以她画春.宫图作为威胁,而她又不想在沈良烨面前丢脸。于是这一次,她只得“从”了马山这个混蛋,陪他去镇里最近开业的电影院走一遭。 临行前,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对他说:“三百万,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电影吧。” 她已经做好了被他冰冷拒绝的准备,可她没想到,下一秒,他竟淡淡的回答她:“好。” 那一刻,她忽视马山那张仿佛便秘一样的脸,心跳开始欢呼雀跃。于是,她立即冲进屋内,快速洗漱完毕后,就换上她珍藏在衣柜里的裙子。穿戴完毕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脸上飘过一抹红晕。 13 马山提前包了场,待他们一行人各怀心事的走进包房时,刚好林木在门外看见夏凉寂,便也尾随着跟进来。 看着夏凉寂身边的三百万和林木,马山的心都在滴血。他嘴角抽搐着坐到夏凉寂身边,试图揽着她的腰,却被夏凉寂及时躲闪开了。她坐到三百万身边,看马山的手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被引燃的弹药。 马山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看什么呢?” 这时,林木喝了一大口冰镇扎啤,一点儿都不见外的说:“看苍.井空!” 马山朝他翻了个白眼,“操!还波多.野结衣呢!”说完,他再次凑到夏凉寂一侧,贼眉鼠眼的问她道:“凉寂,你想看什么电影啊?” “随便。”她冷着脸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玉溪,抽出一支给三百万点燃。 “我爷爷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肺部又受了损伤,叫你不要抽烟。但是我觉得,烟瘾这种东西,有时很折磨人。” 沈良烨沉默地坐在沙发边上吸了一大口烟,看着深灰色的窗纱在随风拂动,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忽然想用力抱住她。 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理解与包容,令他感动。 看着夏凉寂对着三百万甜甜的笑,林木又打开一瓶扎啤,神情不悦地对她说:“凉寂,给我也点一支!” 马山果然很随便的放了一部电影,还是无聊到令人蛋疼的惊悚悬疑片。 夏凉寂硬着头皮看了十几分钟后就看不下去了,画面里,一张张鬼魅狰狞的面孔自由切换。马山早就吓得躲到窗纱后面,忽然,影片画风一转,一对男女赤.身裸.体的出现在镜头里,男人小麦色的肌肉,女人身上的汗液,销.魂的体.味,令人浮想联翩的娇.喘声... 这一切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林木使劲儿嚼了口.爆米花,嘴巴夸张地张大,就像吞了颗鸡蛋。 马山一听,立即跑到屏幕前,和林木肆无忌惮的讨论死了这对男女的姿势。说到激动处,他还掏出兜里那几张春宫图和林木争得面红耳赤。 夏凉寂有点尴尬,她看了看身旁的三百万。 此时,他竟然,睡着了... 那一刻,她感到坐立难安。于是,她红着脸去了卫生间。 隔着一个个门板,隐隐约约间,夏凉寂突然听到了李小秋的声音。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但夏凉寂可以确定,此时李小秋一定在里面。 她就在夏凉寂隔壁,微微喘息,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偶然间,还有衣服的裂帛声断断续续的传到夏凉寂耳边。 声音清晰又刺耳。 夏凉寂几乎竖起了耳朵,然后一脸警惕地敲了敲隔壁的门板,“小秋,是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 里面没人回应,周遭的空气在静止流动中散发着诡异。 她再一次敲了敲门板,里面除了清浅的呼吸声之外,依旧没人回应她。 那一年,夏凉寂17岁。除了冲动,叛逆之外,只剩下那自以为是的一腔孤勇。 尽管,那时的她对成人之事略有耳闻,但是那一刻,她依旧单纯而又固执的认为,声音带着浓浓哭腔的李小秋一定被人欺负了。 于是,见里面依旧迟迟无人回应,气急败坏下,夏凉寂几乎用了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开颤悠悠的门板。 而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第六章 第六章 下一秒,夏凉寂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她的眼里先是震惊,紧接着又被浓浓的怒火替代。看着慌忙提上裤子的李小秋,和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系腰带的父亲。那一刻,她疯了一样冲到他们面前。 她将李小秋推到马桶右侧,见她挣扎,她索性用一只手按住李小秋的头,另一只手恶狠狠的朝她的脸扇去。 她一边和李小秋扭打在一起,一边上下牙颤抖着咒骂道:“李小秋,你这个骚.货!亏我从前还一直把你当成好姐妹!你他妈长了张婊.子脸也就算了,你他妈还真去当婊.子!” 那一刻,李小秋满眼含泪,她急忙捂住火辣辣的脸,但话语中却带着讽刺:“夏凉寂,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和你爸情投意合,你管得着吗?” “今天我管定你们这对狗.男.女了!”还没等李小秋说完,夏凉寂就再次甩给她一耳光。 看着李小秋的嘴角在流血,夏凉寂的爸爸走上前,试图将情绪激动的夏凉寂拖出门去,却对上夏凉寂仇视的目光,“夏宗宝,以后你不再是我爸!你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宗宝的脸挂不住了。临走前,他使劲拖住夏凉寂的头发,对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一个野.种也有资格教训我?怎么,你妈可以到处偷.人生下你,我就不可以到处快活?” 听到“野.种”这个词,夏凉寂满身热血瞬间被点燃。她努力挣脱夏宗宝双手的束缚,毫不犹豫起身将身旁的那一盆凉水泼在了夏宗宝的身上。随着水花的肆意喷溅,夏宗宝怒不可遏的撕扯着夏凉寂的裙子,空气中传来李晓秋幸灾乐祸的笑声。 直到沈良烨出现,她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发丝凌乱,面无表情,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他走到她身边,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很快,他的眼眸就被浓浓的焦急充斥着。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的将她背起,带她匆忙逃离那个聒噪到令人窒息的现场。 他背着她走啊走,她伏在他的背上,瘦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掉一滴眼泪。 午后的太阳仿佛失去了光晕,她和他出现在暗黄一片的景致里。晦涩的天际,仿佛末日即将来临。 终于,他将她放在路边的长椅上,他未曾想过,看似弱不禁风的她,一旦愤怒起来,竟像极了一头不管不顾的小狮子。 他犹豫了仅仅几秒钟,便动作僵硬的理了理遮住她视线的凌乱发丝。他的眼中带着冰凉的气息,以至于他的语气都带着漫不经心,“夏凉寂,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孩子要学会示弱。个性太强硬,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当然示弱过,但是我得到的结果就是,欺负我的人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于是,我开始学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因为我觉得,比起伤痛,我更抵触眼泪!” 见他沉默,她抬头看了眼乌云密集的天空,继续喃喃自语道:“有一次,我妈因为不堪家庭暴力,跟我爸提出离婚。那天晚上,我爸又喝醉了,他死活不同意,甚至将一把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我妈。他对我妈恶狠狠的说,离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后你敢跟我提离婚这两个字,我就敢砍死这个野.种! 那一次,我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疤,从此以后,我妈再也不敢和他提离婚的事了。而他也变得越发肆无忌惮,他每天无所事事,喝醉酒就到处惹是生非。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她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逐渐变得黯淡无光,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因为我12岁那年患过一场重病,生病期间,一个叫沈良年的叔叔不仅为我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还经常过来探望我。渐渐地,镇里开始有了一些关于我妈和沈叔叔的风言风语。于是,我爸也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不清.白。甚至,他觉得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于是在我康复后,他开始带我去做亲子鉴定。最后,三家鉴定机构的结果都能证明,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仍旧不相信,他偏偏说是我妈叫沈叔叔联合那些医院一起来骗他。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这样。” 天色暗沉下来,小镇里逐渐失去了喧嚣。街道上,树林里,江边,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掉进了一场神秘的沉寂里。 那一刻,沈良烨的眼里闪现出一丝震惊,“那你知道这个沈叔叔的来历吗?” 从未见过沈良烨如此紧张,夏凉寂浑身僵了一下,冲他疑惑地摇摇头,“不知道。” 他微微叹息,思绪瞬间就飘荡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冬夜。 那晚的明月街上,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儿蜷缩在垃圾桶旁,她怯生生的看着他,声音很小,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倔强:“大哥哥,你是这儿的老大么?” 他沉默不语的看着她,眼眸里散发的光却比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还要冰冷。同行的伙伴们都以为她是个小乞丐,一边嘲笑她的同时,又满脸嫌弃的冲她扔了几个钢镚作为施舍。 那一刻,她却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将那几个钢镚狠狠地扔在地上。她衣衫褴褛,满脸伤痕,但眼神里却带着满满的倔强,“我不是乞丐,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说完,她就将口袋里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币掏了出来,“大哥哥,这是我全部的钱了,都给你,你卖给我一把.枪好不好?” 他有点好奇,禁不住问她:“你要枪做什么?”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满满的力量,“有了它,夏宗宝就再也不敢欺负我妈妈了!”没想到她刚说完,就晕倒在了地上。 ... 14 忽然,一声声尖叫打破了他的回忆。 他们听见有人大喊:“着火啦,快救火啊!” 令夏凉寂没想到的是,马山的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 那一刻,他们二人立即向爷爷的诊所冲去,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伴随着滚滚浓烟,发出痛苦的呜咽。 黄昏之前,他们消失在一片火光里。 那是一个初夏,清风镇发生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火灾,火势波及大半个清风镇。 孙萌萌,那个与夏凉寂的爸爸有过不正.当关系的发廊洗头妹不幸遇难。 夏凉寂的爸爸也在逃离的途中被山顶脱落的巨石砸中头部,因失血过多而亡。 李小秋的脸被大火灼伤,一直自诩“天生丽质”的她,从此一蹶不振,她每天都将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对着镜子发疯。 夏凉寂的爷爷奶奶被沈良烨及时从大火里救出,索性毫发无伤,诊所经过一番简单翻修后,并未造成太大损失。而沈良烨也同那些伤者一起被镇政府送到市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夏凉寂永远记得,当漫天大火向她翻滚而来时,是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她轻声说:“凉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因为再也没有比活下去更美好的事了!” 然后,他就和那些人在那一瞬陨落在大火中。那些人,或张扬,暴戾,或善良,淳朴。 但是,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上一秒还在为生计发愁的人们,上一秒还在做苟.且之事的人们,上一秒还因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的人们,全都不见了。 那是2008年,那是一个最不利的流年。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就像匕首一样,真真切切地割伤了清风镇里的每一个人。 从那以后,17岁的夏凉寂在身体痊愈后,便有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她每天都会做同一个噩梦。她会梦见那场大火,梦见曾经喧嚣聒噪又突然消失不见的青春,梦见那个仓促停留过她的世界里的三百万。每当夜不能寐时,她就在夜阑人静之时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她望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幻想着下一秒门声响起,那个清冷如风的男人朝她一步步走进。看向她时,眉眼如星。 直到天亮。 终于,五个月后,她竟然在电视上看到了他。 屏幕里,他的脖子缠着白色绷带,一身黑色西装,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丝憔悴。他双眸清冷的被人群簇拥着走出医院,他的身后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以及明晃晃的闪光灯。 她听见青春靓丽的年轻记者说:“著名国际摄影师沈良烨几经沉浮后大难不死,今日终于平安出院。据沈良烨的哥哥沈良年透露,沈良烨因无心经营家族企业,伤后将继续辗转摄影界。前方记者xx报道。” 那一刻,夏凉寂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沈良烨。 她同样知道,在清风镇的日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而今,他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从此,他会一如既往地,安好地,活在他的世界里。他过他的声色犬马,她过她的贫瘠如洗。 只是,我亲爱的三百万,千帆过尽后,你会不会记得我?记得你曾在一个小镇里,遇见过一个姑娘? 第七章 第七章 高考那年,夏凉寂的生活仿佛蒙满了尘埃。她每天都像个冰冷的机器一样,只知道疯狂的读书,写字,期待着早日离开这个灰头土脸的小镇。 那场大火后,整个一中经过一番简单修整后,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但活下来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些往日里的欢声笑语已经不复存在了。 林木再也不和别人讨论苍.井空了,马山再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四处哗众取宠了,李小秋再也不能每天对着小镜子化着浓妆招摇过市了。 每个人,都像在一夜之间换了一副面孔。 而那段日子就像指尖沙,不知不觉间就沿着指尖流淌而过。 高考后,填报志愿那天,夏凉寂再次上网查了查沈良烨的百度百科,她紧紧盯着“所在地”那一栏,看着“海城”那两个字,似乎望眼欲穿。 最终,她毫不犹豫地报了海城a大。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因为爱一个人而选择奔赴一座城。 因为她觉得,爱一个人,就要去他的城市,要么随便走走,看看他曾走过的路,看过的云,呼吸过的空气;要么死守在他的城,就算不能与他相伴终老,也能每天带着希翼而生。 到老,到死。 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在对待爱情上与她有着同样的谦卑。 这个人就是林木,他偷偷看了夏凉寂的志愿表,也毫不犹豫的和她报了同一座城市的同一所学校。 拿到上海a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夏凉寂的爷爷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自从夏凉寂的爸爸走后,他明显苍老了。他一头白发,满脸褶皱,手上布满了暗黄色的老茧。他看着时隔一年终于有了笑容的夏凉寂,只能微微叹息道:“罢了,罢了。凉寂啊,尽管你没能遵从我的意愿报考省内的医大,但是看到你这么开心,爷爷这点儿遗憾就不值一提了。” 这天,夏凉寂的妈妈秦燕突然打来电话,她先是简单询问了夏凉寂的高考成绩,接下来她就变得支支吾吾的。 自从秦燕去海城打工后,这一年来,夏凉寂忙于应战高考,秦燕为了生计没日没夜的加班赶工,所以她们母女之间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其实夏凉寂比任何人都能理解秦燕这些年的痛苦与艰辛,自从她摆脱了夏宗宝的暴力与纠缠后,她还要一个人扛起家庭的重担。 直到秦燕告诉她:“凉寂,妈妈要结婚了,就在本月的28号。你,会祝福妈妈的,对吗?” 突然得知秦燕即将结婚的消息,夏凉寂的双手在那一瞬变得冰凉,她整个人静止了几秒,努力深呼吸后,她笑了,眼睛通红,“妈妈,我会祝你幸福。” “那,你会来参加妈妈的婚礼吗?” “当然。” 她看看墙上的日历,距离28号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刚好学校快开学了,她觉得她该提前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夏凉寂正准备打包行李的时候,马山来了。 此刻是夏末的黄昏,院子里的花草被日光蒸发出的水汽还未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 这一天的马山西装革履,他穿着油光铮亮的皮鞋,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 走近一看,他的头发打了发蜡,根根直立。再仔细看,他的脸也不似从前那般圆润了,此刻的马山,竟多了一丝成熟与内敛。 他一走进屋,夏凉寂就僵立在那里。因为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时光不为少年留,太匆匆。” 马山朝她笑了笑,踟躇了几秒后,他说:“凉寂,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儿?”夏凉寂上下打量他一番,一脸的疑问。 “我要去广州了,你知道的,我爸在那边有个服装加工厂。他早就说过,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倒不如早点走向社会,跟他一起创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甚至有些哽咽了:“我妈被大火烧死在这个小镇里,我家的老房子也早就面目全非了。凉寂,跟你告别后,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保重。” 说完,马山的双眸就湿润了。金色的霞光笼罩着他的背影,她目送着他,翕张的嘴唇吐露出轻轻的音符。在那个盛大的黄昏里,所有的一切都铸成了僵化的岁月长河的一部分。 再见了,马山。 再见了,那段兵荒马乱的时光。 15 傍晚,夏凉寂在打包行李时,突然在衣柜的夹缝里发现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照片五寸大小,边边角角都有些微皱褶了。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站在黄浦江畔,大概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粉红色蓬蓬裙,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花仙子。 夏凉寂反复看了几眼,绞尽脑汁她都想不起照片里的姑娘是谁。 直到照片背面出现一行工整的小字:爱女林姗姗于1998年,上海。秦燕留。 那一刻,夏凉寂的头脑开始变得空白。 爱女林姗姗? 秦燕? 夏凉寂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她的妈妈秦燕竟还有一个女儿! 那天晚上,借着昏沉的灯光,夏凉寂的奶奶为她讲述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故事里,有秦燕,有夏宗宝,有林姗姗,甚至,还有沈良烨。 原来,秦燕在嫁给夏宗宝之前,曾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她和前夫是在同一家工厂打工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可好景不长,在秦燕怀林姗姗时,她的前夫竟和工厂里的一个小女工私.奔了。秦燕含辛茹苦地将林姗姗抚养到十岁时,林姗姗就生了一场重病。 面对高昂的手术费用,走投无路的秦燕就经媒人介绍嫁给了夏宗宝。 那是1992年的夏天,她收了夏家两万块钱礼金后,就用那些钱给林姗姗治病。夏宗宝虽看起来憨厚老实,却冲动,易怒。 于是,为了避免林姗姗在夏家受委屈,基本痊愈后的林姗姗就被秦燕送到了娘家抚养,并定期支付林姗姗抚养费。 至于秦燕为什么隐瞒夏凉寂有关林姗姗的存在,也是有原因的。 自从夏凉寂开始咿呀学语,夏宗宝就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每天用来接送上幼儿园的夏凉寂。 据奶奶说,有一天,在夏宗宝接夏凉寂回家的路上,摩托车突然出了故障,那一次,夏宗宝的头部遭遇严重创伤,甚至损伤了脑部神经。 从那以后,每当夏宗宝发病时,夏家就成了重灾区。除了夏凉寂的爷爷奶奶,每个人都遭受过夏宗宝或轻或重的殴打。 于是,秦燕再也不敢提起林姗姗了,尤其是在夏宗宝面前。 直到林姗姗大学毕业,她对秦燕多年来遭遇家暴之事早有耳闻,于是林姗姗为了便于照顾秦燕,索性选择留在镇一中工作。 那是2005年,林姗姗作为一中的青年骨干教师,被学校外派到海城的一所高中做交换教师,为期半年。 林姗姗为了给秦燕减轻压力,就在工作的同时,找了一份兼职家教的工作。 通过这份工作,她结识了沈氏集团的二公子沈良烨。 据说,沈良烨自打出生起,就有高人曾指点过沈家,说这孩子命.犯孤寡,注定漂泊一世。 当时,许多人都对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嗤之以鼻,沈家人也同样。但是,就像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一样。 自沈良烨出生还不到两个月,他的爸爸就因一场经济纠纷锒铛入狱,他的妈妈因不堪重负坠楼而亡。 于是,沈家人开始一致认为,沈良烨正如高人所说,是个“不祥”之人,他的降生,注定会给沈家带来无数灾难。 好在,沈良烨的哥哥沈良年一直都对他疼爱有加。但是除了沈良年,沈家上下都避他如蛇蝎。 就这样,在异样目光里长大的沈良烨变得放.荡不羁,他到处打架斗殴不说,甚至日日酗酒,夜夜笙歌,但无论他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沈良年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他。 直到林姗姗的出现,她用她的温暖与热情融化了他,她让他找回了活下去的自信,甚至让他爱上了摄影,看见了前路的曙光。 但是这时,沈良年却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以林姗姗接近沈良烨图谋不轨为由,将她赶出了沈家。 而那时,遭遇爱情重创的沈良烨,在事业上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原来,他精心准备已久的摄影作品竟被同行窃.取并获得了国际大奖,而接触过那部作品的人,除了他,就只剩下了林姗姗。 那天,心灰意冷的沈良烨开始对林姗姗产生了怀疑。于是,悲痛欲绝的林姗姗连夜离开海城,回到了清风镇。 可当她刚回到一中上班时,却突然被校方告知,她因品行不端,私生活混乱而被停职调查。 那一天,遭遇爱情与事业双重打击的林姗姗在绝望之时给沈良烨打电话,而接听电话的却是沈良年。他告诉林姗姗,沈良烨即将和许氏千金许浅订婚。 林姗姗不相信,那一刻她只想找到沈良烨,但是那段时间,沈良烨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这样,生无可恋的林姗姗选择了割腕自杀。 奇怪的是,当秦燕悲痛交加地赶往医院时,林姗姗的遗.体却不见了! 于是,这么多年来,秦燕都对沈家怀揣着浓浓地恨。她一直怀疑,沈良烨的哥哥沈良年当年之所以费尽心思拆散沈良烨和林姗姗,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她坚持说,林姗姗的死绝非自杀,她要清风镇的警察务必查出当年隐藏的真相,还林姗姗一个清白。而她的遗体究竟去了哪里,直到今天,都是个未解之谜。 后来,沈良烨再次出现在清风镇时,他告诉夏凉寂的爷爷奶奶,其实三年前,他曾来清风镇找过林姗姗,只是途中遭遇了车祸,他在医院躺了整整两年才得以痊愈。 醒来之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他说,这些年他一直都活在深深地愧疚与仇恨里,惶惶不可终日。 … 奶奶说,这就是他们的故事。 一个有关爱与恨,错过与生死的故事。 第八章 第八章 16 那个天气阴沉,细雨霏霏的午后,夏凉寂和林木一起坐上了去往海城的火车。 林木没能如愿考上a大,他索放弃复读一年的机会,决定去海城打工。 两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后,抵达海城时已是凌晨三点。 天光微亮的海城带给夏凉寂的第一感觉就是:舞榭亭台,灯红酒绿。 这座城市遍及着许许多多的法国梧桐树,他们走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一排排霓虹灯如同女人嘴上涂抹的娇艳欲滴的口红。 林木帮夏凉寂提着包,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兴奋,似乎为了眼前的这一抹繁华。他像是对着整座城市说话,又像是在对夏凉寂说话。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他的欢呼声:“总有一天,我会征服这座城市!” 两人在夜风里等了许久,都未发现秦燕叫来的司机。于是,在林木的坚持下,两人上了一辆“黑.车”。因为价钱低到离谱,这让林木很动心。 第一次坐“黑.车”,夏凉寂有点忐忑不安。她拿起手机看了看秦燕的电话号码,但她又不想在这时吵醒秦燕。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因为光线昏暗,夏凉寂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他们将秦燕提供的住址告诉司机后,坐在副驾驶的林木就睡着了。夏凉寂早就有了困意,但是第一次出来这么远,她还是多了一丝警惕。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天都亮了,司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前方的路也越走越偏僻。 那一刻,夏凉寂隐约感到了不安。好在上车前她悄悄将这辆车的车牌号记了下来,于是慌乱间,她迅速将车牌号发给了秦燕,并向她暗示自己很有可能遇到了危险。 车继续行驶在一条狭窄幽深的小道上,突然,夏凉寂计上心来。只见她双手捂着肚子,故作一脸痛苦状向司机哀嚎道:“这位大伯,可不可以把车停一下,我想下去方便。” 这是,林木也醒了。他揉着发红的眼睛看向夏凉寂,随后又对身旁的司机说:“喂,大伯,她要下去方便,您倒是停下车啊!” 司机依旧不说话,也不停车,这下两人都慌了阵脚。 这时,夏凉寂轻轻抚了抚身旁的皮包,里面那把匕.首是她提前准备好用来防身的。她悄悄拉开拉链的一角,可还未等她开始行动,车门就突然被人打开了。 “把他们带到地下室。”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空中飘来,两人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人用破布蒙住眼睛,一路推搡着押送到一个未知的地方。 被人粗鲁的揭开破布后,夏凉寂睁开酸涩的眼睛,斑驳的墙壁,摇摇欲坠的小床,铁窗外隐约可见的臭水沟,脚下还有一只大耗子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和她对视。细灰从屋顶争先恐后地落下,空气中飘着食物腐.败后的恶臭。夏凉寂皱了皱眉头,正打算挣脱来自肩膀的束缚时,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姑娘,你不害怕吗?” 夏凉寂仔细一看,竟是一个拄着拐杖,戴着老花镜,有点跛脚的中年男子。 他始终歪着脖子,左脸有一道深深地刀疤,眯缝着双眼看着夏凉寂。他幽幽的眼神,令夏凉寂感到恐惧。但她依旧坚持说道:“大叔,求你放了我们吧。我和你素不相识,又没什么恩怨可言...” “凉寂,别和他废话,我今天...”还未等林木说完,他就被两个黑衣人打倒在地。 那个中年男子冲他们使了个眼色后,那两个人就匆忙退下了。 “放了你们?”他冷笑两声,一个大嘴巴抽向夏凉寂,然后厉声叫来先前那个司机,“阿发,把桃子叫来,叫她好好调.教调.教这两个兔崽子!” 昏暗的房间里,除了林木痛苦的呻.吟声外,便再无其他。夏凉寂的脸有些微微发肿了,火辣辣的疼痛感令她愈发清醒。 她叫醒已经昏迷的林木,“林木,醒醒,快醒醒。” 林木的声音变得虚弱无力,“凉寂,都怪我连累了你。” 夏凉寂叹息着说:“林木,不要自责了,我们还是赶快想办法逃出去吧。” 下一秒,一颗碎石从门前翻滚而出,一个慵懒清丽的女声从天而降:“你们别做梦了,既然到了歪脖子的地盘,就是一块送上门的肥肉,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人纷纷抬起头,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身穿一件月牙色旗袍,身姿妖娆,五官较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看你们的样子,还是学生?”她坐在颤巍巍的椅子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伸了个懒腰。 “姐姐,你能放了我们吗?”不知道为什么,夏凉寂明明知道这里暗流涌动,危险四伏,但是,她却依旧将这个萍水相逢的年轻女子当做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什么?放了你们?”她一边从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夏凉寂说:“你去问问歪脖子,他会放了我吗?” 说完,她开始言归正传:“我是你们的直接负责人,桃子。从今天起,我将教会你们说谎,玩.牌,卖.假发.票,还有,偷.东西。” 这时,夏凉寂终于明白他们被这伙人抓来的目的。 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里,总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不需要付出任何劳动,只需四处拐.骗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叫他们偷.东西。甚至将他们残忍地打成残废,割掉一只胳膊,砍断手指,切掉双腿,叫他们假扮成乞丐,利用人们的同情心以及孩子们的天真牟.取暴.利。 夏凉寂清楚地记得,在她7岁那年,在镇里的农贸市场门前,曾有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跪在地上,背着一个脏兮兮的书包,在地上用粉笔写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内容大概说的是她是个贫困学生,因为支付不起高昂的学费,所以请求过路的好心人帮助。 那时,年幼无知的夏凉寂将手中香喷喷的羊肉串递给她,但那个姑娘却垂下头,直接拒绝了她的善意。她声音冰冷僵硬的对夏凉寂说:“我不要食物,我只要钱!” 多年以后,夏凉寂始终都对那个面目冰冷的姑娘记忆深刻。如今,难道她也要和林木一起沦为令人不.齿的“骗.子”吗? 这时,两个黑衣人将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拖到桃子面前,那姑娘衣衫破烂不堪,满身是血。其中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说:“桃子姐,这个臭丫头不老实,藏了两千多块钱,歪脖子说,她的死活都任由你来处置。” 桃子起身,她逆着光,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轻轻抽出护腕里的刀片,动作利落的将那个姑娘的一根手指割下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姑娘,声音冰冷的宛如一场大暴雪袭来:“菲菲,下次还敢藏钱,就不是失去一根手指那么简单了。” 桃子起身离开后,室外的一抹光亮令一地的血红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那一刻,夏凉寂突然觉得,生命竟如此脆弱,那个小小的人儿就躺在她面前,她很想抓住她逐渐发凉的手,但是绝望卡在喉咙里,令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九章 第九章 17 夜深人静时,桃子突然闯进来。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淤青依稀可见,凌乱的发丝随意散落在脸颊两侧。 还未等夏凉寂回过神来,桃子就气喘吁吁地为他们胡乱打开绳子,那一刻,她顾不得手臂上那道刺眼又醒目的伤痕,只对他们说了一个字:“走!” 他们还未跑多远,就被阿发一行人拦住了。 那是凌晨三点,夏凉寂来不及去想桃子为何会救他们,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歪脖子家宛如宫殿般华丽的客厅里,桃子衣衫褴褛,神情狼狈地跪在众人中央。 向来少言寡语的阿发开口了:“桃子,这些年歪脖子待你不薄,我们虽然交情不多,但好歹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今天只问你一件事,歪脖子的老窝除了我们自己人外,没人知道,可是为什么今天,有人说看到你和一个女.条.子走在一起呢?” 桃子一直低着头,她的脸被凌乱的发丝遮挡住,宛如深水里即将破碎的海藻。 这时,歪脖子一个大嘴巴抽了过去,桃子的脸立即肿了起来。他指着地上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禁不住青筋暴起,“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些年你都私吞了老子多少宝贝!这些我暂且可以不提,菲菲,你过来!” 原来,是白天那个被桃子砍掉一根手指的姑娘。此刻,她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宛如大病初愈。 歪脖子扳起她一直垂下的头,双眼仿佛喷射出熊熊火焰,“你说!今天下午,是不是你亲眼看到她和一个条.子走在一起?你他妈快说!” 见菲菲吓得面容惨白,下一秒便嚎啕大哭起来,歪脖子索性抽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冲她厉声道:“你不说是吧?你再不说,我就砍断你的手!” 夏凉寂捂着嘴看得触目惊心,林木也吓得浑身是汗。一些和菲菲关系好的已经开始替她求情了。 而这时,桃子却抬起头来,她的气息变得微弱,但语气却很坚定,“歪脖子,我承认,这一次是我背叛了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砍菲菲,要杀要剐,尽管冲我来!” 歪脖子的脸刷地白了,但他还是面目阴险的笑了笑,然后挥手就朝桃子的手上砍去。 那一刻,林木吓得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他都没听见桃子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他颤抖着睁开眼,却看到夏凉寂用一根香蕉挡住了歪脖子高举的刀。 歪脖子的手哆嗦了一下,然后他放下刀,眯缝着双眼,带着一丝危险气息走向夏凉寂,冲她大吼道:“臭丫头片子!竟敢管老子的闲事!那好,我今天连你的手一起砍!” “哇—” 夏凉寂猛地大哭起来,泪水哗哗往下掉。她承认,那一刻,多年未掉一滴眼泪的自己,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产生了真真切切的恐惧。 这时,屋里所有人纷纷暗自嘲讽她,不是胆子很大吗?到底还是个孩子,这点激烈的场面都能被吓得哇哇大哭。 “哭什么哭?刚刚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歪脖子朝她厉声恐吓道。 这时,林木鼓起勇气挣脱了下绳子,正准备为了夏凉寂和他们鱼死网破时,夏凉寂却一边抽泣一边对歪脖子说:“歪脖子叔,你看这一地的金银珠宝,我虽然从乡下来,但也能看得出它们价值连城。虽说是桃子姐私吞的,但是足以证明桃子姐手段了得。你想想,做这个行当的,断了手就等于断了自己生存的财路啊,也就是断了你的财路!” 这时,众人纷纷替桃子求情,歪脖子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那你说说,除了砍她的手,我该如何处置这个叛徒呢?” 突然,桃子一把抓起歪脖子扔在地上的水果刀,将细长的脖子横在刀锋上,“歪脖子,你不必为难众人,今天由我自行了断就好!” 直到她的脖子开始流血,歪脖子随手夺过她手中的刀,“滚滚滚!老子看见你就他妈晦气!” 待阿发派人将他们推搡出门外,正要押.送他们上一辆黑色面包车时,警.车却呼啸而至。 那一刻,桃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夏凉寂和林木,立即冲他们大喊道:“快上车!” 夏凉寂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外一片混乱的场景,急着问慌不择路的桃子:“桃子姐,警察都来了,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跑啊?” “放屁!若不是因为你们,我桃子能有今天?”她一边猛踩油门,一边对夏凉寂咬牙切齿地说道。 后来,夏凉寂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天秦燕收到那条短信后,她在给夏凉寂打了无数遍电话都无人接听的情况下,秦燕便百分百的确定夏凉寂遇到了危险。于是,在等候夏凉寂无果的情况下,秦燕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 最终,警察根据夏凉寂提供的那辆车的车牌号,及时锁定了阿发的行踪。并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歪脖子的老窝。 桃子跟在歪脖子身边十余年之久,那些江湖行.骗的伎俩她样样精通。对于她曾经犯下的错,她却不屑于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她清楚的记得,她12岁那年与家人走失,在一个巷子口被歪脖子的人带进那家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那时,歪脖子叫她出去偷.钱,叫她假扮成学生的模样沿街乞讨,每天弄不到三百块钱,就会遭到歪脖子等人的毒打。而她万万没想到,这样宛如地狱般的生活竟陪伴了她十余年之久。 那天,那个女警察只是拿出两张照片,问她是否见过这两个失踪的孩子。那一刻,桃子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故乡,那是一个海岛,有着渚清沙白的海滩,笔直优雅的棕榈树,还有着,她日夜魂牵梦萦的家人。 那一刻,她突然想回家了。 就这样,她将真实情况暗示给了那个女警察。于是那天凌晨,在警车即将疾驰而来时,她想到了逃跑,因为她不想和歪脖子他们一样,从此被关在那间密不透风的监.牢里,她还想回家看看。 悄悄溜出门外时,她想起那两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因为不想他们重蹈她的覆辙,她顾不得多想,就义无反顾的解开了他们的绳子…… 随着警车声渐渐消失,桃子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后,她感觉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下来。她恶狠狠地白了夏凉寂一眼,闷哼一声,“兔崽子们,若不是你们,老娘现在还活得跟个快活神仙似的,哪能跟个亡命之徒似的四处逃命啊?” 林木一张口就开始结巴,“桃子姐,我们现在明明都安全了,你为什么还要带着我们四处逃窜啊?” 这时,桃子将烟蒂狠狠地扔到车窗外,转过头白了林木一眼,“老娘这些年跟着歪脖子混,被他们抓起来还能有好果子吃吗?至于我为什么会带上你们两个小鬼头,那是因为…” 说到这,她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原本像小兽一般桀骜的眼神里突然布满了惊恐,“不好!许亦晨那个王八蛋怎么追上来了?” 夏凉寂和林木闻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一辆豪华宾利紧追其后,还未等惊慌失措的桃子加快车速,就被那辆宾利逼停了。 桃子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车窗外,然后忐忑不安地看着身旁的夏凉寂,那一刻她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我现在就下去会会他,你们坐在这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下车,记住了吗?” 那辆车依旧安静的停在他们面前,而车里的主人却一直都没有下车的意思。 直到桃子浑身发抖的走下车,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也冲下车,将她围困其中。荒无人烟的高速公路上,晨光熹微,悠然的暖空气飘散于整个世界。但隐约间,夏凉寂却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气息。 果不其然,当司机走下驾驶位将车门打开时,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伸了个懒腰后,便缓缓走下车,他懒洋洋地站在原地,看着桃子的眼神带着几分不羁与骄傲。 有那么一瞬间,夏凉寂突然在这个陌生男子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他同那个人一样,有着深邃的眼,冰冷的脸,宛如天神般站在天与地之间,美好的宛若一幅色彩明艳的油画。 隔着厚厚的车窗,夏凉寂并未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直到她看见那群人将桃子的双手牢牢困住,而其中一个男子甚至将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桃子的脖子上,坐在车里的两人看着连声求饶的桃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桃子的脖子上出现了两道刺眼的划痕,鲜血淋漓的场景下,夏凉寂义无反顾的冲下车,完全不理会极力阻止她的林木。 第十章 第十章 就是那个晨风微凉的早上,夏凉寂邂逅了许亦晨。 那时,她哪曾想过,那个眉目桀骜,衣衫落拓的男子会让她此生都逃无可逃。 他竟是,她的劫。 那一刻,夏凉寂顶着一头凌乱而又飘逸的离子烫,像一头小狮子般,风驰电掣地跑到许亦晨面前。 趁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的那一刹那,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狠狠地甩给许亦晨一耳光。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带着惊异的吸气声,以及,许亦晨看向她时的无辜眼神。 对,直到许多年后,夏凉寂都能记住那个时刻,在她狠狠地甩给许亦晨一耳光后,他抬起头,明媚的眼神里充斥着满满的无辜,与先前对待桃子的恶劣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 他摸摸微微发红的脸颊,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夏凉寂,张开宛若染上桃花般的唇,声音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冷冽:“臭丫头,你敢打我?” 他话音刚落,夏凉寂的双肩就被两个黑衣人紧紧束缚,迎接她的,是一记重重的拳。而那一拳,刚好击中了她的肚子。 桃子忍住疼痛,冲着疼得趔趄了一下的夏凉寂大吼道:“死丫头!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你知道你刚刚打了谁吗?你竟然打了许二啊!快!快向他道歉!” 夏凉寂一脸倔强的别过头去,“我不!桃子姐,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在歪脖子手里了,现在你有难,我怎么能弃你于不顾呢?” 紧接着,又一记重拳砸向她的肚子。 那一刻,夏凉寂疼得满脸惨白,但她却极力忍住疼痛,恶狠狠地看向那个叫“许二”的男子,冲他叫嚣着:“王八蛋!我管你张三李四马老六,有本事你放了桃子,叫他们杀了我!” 许亦晨直直地看着夏凉寂,细数她的满眼怒火,随即就笑出声来。那一刻他的笑,竟带着一缕云淡风轻的明媚。 他示意那两个殴打夏凉寂的男人住手,然后缓缓走向她,挑起浓而黑的眉毛,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带着几分闲散,“臭丫头,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说到“杀”那个字,他的眉目也变得冷峻起来,而夏凉寂却不紧不慢的回答他:“那就赶快动手吧,别跟我废话!” 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林木慌忙跳下车,拖着逐渐瘫软的双腿走上前,声音颤抖地劝她,“凉寂,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快!快跟这位先生道个歉,我们原本就和这件事无关,兴许他会大人有大量地放过你。” 那一刻,夏凉寂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固执,还是那种带着冲动和傻气的固执。 眼前仿佛风雨欲来,天色暗到极致反而亮了起来。 她极其淡定的看了一眼林木,微微叹息着说:“林木,你别管我,你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见林木站在暗淡的天幕下迟迟不肯离开,夏凉寂彻底急了,她想冲他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滚啊!”结果因为太过心急,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呱!” 那一声“呱”响彻天际,于是在一片诡异的寂静里,许亦晨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甚至动作夸张地蹲在地上狂笑不止。 “笑个屁!赶快放了桃子,至于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一边说着,一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许亦晨。 这时,许亦晨神情慵懒的起身,仔细打量一番夏凉寂后,朝众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然后,他一个潇洒的转身,用高挑修长的背影对那几个男人冷冷地说道:“我只要那个臭丫头!把她带走!” 临走前,那个满脸横肉的司机朝桃子冷哼一声:“贱人,既然今天有人替你受罚,就暂且饶过你!” 夏凉寂被他们带上车,她看着车窗外面色焦急的桃子,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去。 那一天,大雨疯狂地席卷整座海城。水汽氤氲着车窗,灌满一江水。 多年以后,许亦晨问起夏凉寂,在那个狂风暴雨即将来袭的早上,当她被他粗鲁的带走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否有过恐惧? 她笑了笑,回答他,没有。 他问她,为什么? 她想了想,却沉默了。 因为那一刻,她看着眉目桀骜的他,竟想起了一个人,他和那个人有着相似的眉眼。而她固执的认为,他会和那个人一样,以淡漠的态度,将她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然后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但是很快,当夏凉寂被许亦晨带回家时,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只是像他,却不是他。 18 雨后的天空有鸟盘桓,不多时便散去了。 在去许家的路上,许亦晨看着一旁的夏凉寂,眼神里仿佛蓄满一池春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桃子吗?” 他突然伏在她耳边,朝她暧昧的笑着,声音轻柔,仿佛承载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近在咫尺的呼吸令夏凉寂浑身不自在,她随意摸了摸耳朵,侧过脸去,语气依旧生冷,“关我屁事!” “哦?这么说,你后悔为桃子做这个替死鬼了?”那一刻,许亦晨俊朗的眉眼轻皱,话语中带着几分鄙夷。 “当然不是!”夏凉寂急着辩解,“那你倒是说说,桃子姐她哪里惹到你了?” “她偷了许家的传家宝,价值连城。最重要的是,那是我爷爷和我奶奶当年的定情之物。” 夏凉寂惊呆了,她突然想到半个月前,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说的好像就是海城的许家发生了一起惊天盗窃大案,许家老爷子的一对价值连城的龙凤配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的事。 这时,许亦晨扬着邪魅的笑看着她,“知道许家为什么没报警吗?” 她摇摇头。 “那,你了解林,我是说你又了解桃子多少呢?”他挑眉看着她,刀削立体的轮廓沉在暗淡的光线里,竟那么好看。 夏凉寂想了想,再一次摇头。 那一刻,许亦晨禁不住仔细打量她,她有着大而亮的眼睛,精致的五官却散发着几许固执的傻气。 于是下一秒,他勃然,“多新鲜啊,合着你对她一无所知!” “因为她救过我,所以…”夏凉寂试图再一次狡辩,却被他无视了,于是在他使劲拧了下洁净到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后,他微微叹息,“所以,这个替死鬼,你当定了是么?” 夏凉寂坚定的点头,“说吧,要我做什么?” 他的表情懒懒的,把双手背在脑后,酷酷的回答她,“跟我回许家,为我做一件事,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便放过她。” “好!我答应!”夏凉寂想都没想,就爽快的答应他,想到这件事情极有可能会得到妥善解决,她的眼睛都亮了。 “不过我可警告你,在许家的日子绝非你想的那么轻松。” 19 “什么?跟老爷子说你凌.辱了我?” 车停在许家的地下停车场时,夏凉寂目瞪口呆地看着斜靠在车座上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许亦晨,“二少爷,刚刚您不是这么说的!” “是该乔装打扮一下。”他不理会她的大惊小怪,自顾自地说着,然后趁她未曾留意的间隙,迅速解开了她衬衫上的两颗纽扣。只听“啪”地一声,夏凉寂推开许亦晨的魔爪,满眼的惊慌失措,“你,你要干嘛?你别胡来啊?你再过来,我,我告你强.奸!” 许亦晨哈哈大笑,随即眼神轻佻地将她的一头乌黑长发揉乱,声音带着浓浓的魅惑,“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啊!”说完,他作势解开纽扣,趁她打开车门的间隙,追赶着她朝她扑去。 许家很大,哥特式建筑,光是修剪的整齐的草坪,就比夏凉寂原先住的房子还要大。房子侧面,是非常漂亮的花园,摆放着白色的秋千,桌椅。后来夏凉寂才知道,原来,那是专门为喝下午茶准备的地方。 此刻已是雨后天晴,院子后山竟出现了一道道绚丽缤纷的彩虹。此刻的夏凉寂久久屹立在院前,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她终于按响了许家的门铃。 这是夏凉寂第一次站在如此金碧辉煌的大宅内,她忍不住缩了缩脚,抬起头时就看到了许老先生。 见她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许老先生捶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叫那臭小子给我滚出来!” 许亦晨很快走出来,许老先生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他指着夏凉寂的手开始发抖,“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只见他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定定站在那里不说话的夏凉寂,仿佛陷入了回忆里,“是你啊……昨天晚上你跑哪儿去了,我都没找到你……”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暧昧的话,试图火上浇油般去摸一下她柔软的头发,可未等他出手,许老先生的拐杖已经朝许亦晨劈头盖脸的落下来,“你这个不争气的孽子!净干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我打死你……” 许亦晨朝惊慌失措的夏凉寂眨了眨眼,也不躲,梗着脖子犟道:“我昨晚喝醉了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回应他的是许老先生更加密集的棍棒:“你这混小子,还有理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前,手里不知拎着什么,一一掉在了地上。逆着光,她看了眼夏凉寂,眼里盛满了怨恨。 很快,她就跑开了。 留下许老先生唉声叹气,“罢了,你和方家丫头的婚事,就暂时告一段落吧。”那一刻,许亦晨就像忘了来自伤口的疼痛,心里暗自欢呼雀跃。 许老先生是个极其注重声誉的人,因此,夏凉寂被他留在了许家。 而许亦晨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被罚跪书房一天一夜。 夏凉寂被带到新房间里休息,她陷在滑腻柔软的被子里,睁着乌黑的眼睛望着从窗帘缝中漏在地上的朦胧日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不习惯,她怎么躺着都觉得不舒服,于是她坐起身,悄悄地出了房门,凭着记忆走到书房,许亦晨就跪在那扇紫檀木门后。 只见他一脸无所谓的跪在地上,唇角好看的弧度轻抿,脸上的淤青也丝毫不显得狼狈。 “喂!”他轻轻叫住她,“给我倒杯温水喝!” 她的脚步停在他面前,略微迟疑一下,然后转过身去给他倒水,“这就是你叫我来这里的目的?”她眨巴着眼,带着茫然看着他,“你不会还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阴谋吧?” 他故作沉思状想了想,“阴谋,当然有。”他朝她坏笑着,“臭丫头,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现在认怂了?” “怎么可能?”她继续嘴硬的狡辩。 “嗯,很好,你就保持这样,因为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日光下,他笔直地跪在那里,朝她摆了摆手,一脸的无赖。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正如许亦晨所言,在许家的日子果然不好过。 夏凉寂的蛋包饭里总会有人故意放很多很多芥末,洗好的睡衣里突然藏了一根又细又小的针,推开门时经常会有西瓜皮和香蕉皮将她绊倒。 那天晚上,夏凉寂是被敲窗户的声音弄醒的,她打开窗户,竟然是桃子。 夜风有了微微凉意,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冻得瑟瑟发抖:“凉寂,快跟我走!你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未曾想,夏凉寂却不紧不慢地摇摇头:“我不走。” 桃子急了,妖娆的丹凤眼里喷射出熊熊火焰:“死丫头你还真想在这儿一直住下去啊,就为了救我?值得么?”她满脸的无奈,看起来好像喝了一点酒。 “许二说,如果我帮他毁了和方雅的订婚,他就会放过我们。”夏凉寂微微一笑,平静的宛如无风的湖面。 桃子皱了皱眉,话语中充斥着惶恐不安:“凉寂,许二他向来心狠手辣,你以为凭着你的一己之力就能让他善罢甘休吗?简直是…” 还未等她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清晰刺耳的敲门声,夏凉寂急忙示意桃子赶快离开,待她正准备关上窗户时,桃子无可奈何的扔给她一个小纸条:“上面是我的号码,一旦有危险,马上给我打电话!” 夏凉寂打开门,就看到苏悦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前。 苏悦是许家司机苏伯的女儿,因为自小在许家长大,便视许亦晨为兄长。自从她知道夏凉寂被许亦晨“凌.辱”后,她便认定许亦晨是被夏凉寂算计了。于是气愤难耐的她,索性将夏凉寂当成了自己的出气筒。 原来这天晚上,许亦晨在洗完澡后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因为那块手表是他最喜欢的,所以那一刻他脾气发得特别大。 苏悦信誓旦旦地指控夏凉寂曾偷偷摸摸进过他的房间。 而这几天,许亦晨玩得很凶,与朋友飙车,去野外攀爬,去搏击俱乐部,终于在那一刻,他想起了夏凉寂的存在,只见被指控的人正一脸惶惑震惊地看着“举报者”。 这是多么拙劣的栽赃伎俩!可是呢,和她玩玩好像也不错,许亦晨恶劣地想。 他踱步到夏凉寂面前,微笑看着她,笑意却未达眼底:“怎么办呢,有人证了呢……”他顿了顿,好像一副很头疼的样子:“那就看看物证在不在了,夏凉寂,你觉得呢?” 夏凉寂试图辩解,但她转念一想,既然自己不是小.偷,那她有什么可担心的!于是,她抬头正视他的眼睛,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好啊,看就看!” 这时,许亦晨的态度越发恶劣起来:“那要怎么看呢?把衣服脱了看么?” 看着夏凉寂震惊的神情,他开始一阵坏笑:“本少爷既然要搜身,哪有不脱人衣服的道理?” 这时,苏悦已经走上前要拽她的衣服,却被夏凉寂用力推开了,因为力气有点大,她的身体向后一仰,口袋里的一个小福袋就这样醒目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许亦晨将福袋轻轻一扯,就赫然看到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支票。看着上面的一堆零,他怔愣了一下,然后唇角便勾起讽刺的笑:“夏凉寂,你和桃子还真是一丘之貉!从老爷子这里捞了这么多钱啊!” “我没有!”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后,夏凉寂就后悔了。她想,既然许亦晨这个无赖存心想要羞.辱她,给她难堪,那么就算她解释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 他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么?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他一一扫过支票上的数字,宛如喃喃自语般:“一共六个0,五百万。”说完,他就自嘲般地笑了:“夏凉寂,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啊!” 说完,他三下两下便把手里的支票扯烂撕碎,他忽略她满眼的迷茫与惊慌,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清晨,她为了维护救过她的桃子,不分是非对错就甩给他一耳光。他记得,那一刻她的眼眸清清亮亮的,像一片繁星点缀在夜空。 原来,都是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许亦晨烦躁极了,汹涌的怒意令他失去理智,就这样,他随手将身旁的瓷器摔的稀碎,朝她大吼道:“滚!” 空气中响起支离破碎的声音,那一刻,夏凉寂突然就慌了神,可能带着一份侥幸,也可能出于对这里的排斥心理,在那句“滚”字响彻她耳畔,即将震破她的耳膜时,她就圆润的在他面前滚蛋了。 这真的是一个误会。 因为夏凉寂也不知道那张支票是从哪儿来的,又是如何出现在她的福袋里的。 尽管她觉得很委屈,但她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许家。 凭着记忆,她好不容易走出许家的宅院,就着路灯光,她数了数兜里的钱,250块。 呵,就连数字都在嘲笑她,欺负她。那一刻她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她越想越气,索性在一家五金商店买了桶油漆,然后她悄悄走向许亦晨的私人车库。 车库外面的围墙高高的,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明知眼前困难重重,却还是选择毅然决然地爬上去。 不知是许二倒霉,还是夏凉寂太过幸运,那一刻她竟轻而易举的翻墙而入。还好里面空无一人,吓得她手心都是汗。 车库里遍及了世界限量版豪车,只可惜夏凉寂一辆都叫不出名字。她看都没看,三下两下就打开桶盖,将油漆一股脑的泼到了许亦晨的车上。 为了公平起见,她将每一辆车都喷了一点,大功告成后,她的怒意似乎减去了一大半。 当她为自己的“杰作”一阵欢呼雀跃后,那堵高高的围墙似乎故意跟她过不去,任凭她如何用力,却都攀不上去了。 直到她累得浑身瘫软,大汗淋漓,她终于认清一个事实:这人啊,千万别做坏事。 无奈之下,夏凉寂只好硬着头皮,一遍又一遍地叩着车库的铁门,一开始是“有没有人啊?救命!救救我!”后来变成了“许亦晨你大爷的,老娘给你的爱车泼油漆了!你快出来弄死我啊?你快出来!快出来!出来!” 依旧没有回音。 正当她决定放弃挣扎时,一辆拖拉机竟从车库门前路过,“突、突、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夏凉寂狠狠地敲着车库的铁门,冲开着拖拉机的大爷大声呼救:“老伯,快救救我啊!我快死了…”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甚至带着哭腔,开拖拉机的老伯走下车,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去救她。 这时,车库门前赫然亮起一束光。 夏凉寂抬头一看,许亦晨竟出站在她面前,一边拿着手电筒,一边睁圆了眼睛瞪着她,声音带着怒意:“你怎么还没滚?” 见她气喘吁吁的蹲在那里,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于是许亦晨匆忙打开车库门,灯光随即亮起,他立即被眼前惨不忍睹的场面惊得“啊啊啊”大叫了好几声。 “夏凉寂!咱俩今天新仇旧恨一起算!!!”说完,他摸起口袋里的打火机,手机就一一砸向夏凉寂。 趁着许亦晨依次检查自己爱车的间隙,夏凉寂不管不顾的跑了。 鞋子跑掉了一只,她也顾不上捡。地上偶尔出现的砂石,瓦砾将她的脚咯得生疼,她亦无暇理会。 直到她在路边拦到一辆出租车,带她迅速逃离这片危险区域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万籁俱寂的时刻,她神情狼狈的敲开秦燕新家的门,五味杂陈般的心情,令她在见到秦燕后,竟失了言语。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20 秦燕的新家宽敞明亮,室内的灯光缤纷又刺眼,夏凉寂站在如此金碧辉煌的大宅内,忍不住缩了缩了脚。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仅仅时隔一年,在秦燕的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变瘦了,变白了,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但笑容里却总是带着一点疲惫。 那一刻,夏凉寂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在她冲了个热水澡打算睡觉前,她路过厨房,听到那两个阿姨在窃窃私语,“沈家人根本不承认她,现在倒好,又添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哎,这女人的日子真是难过啊。” “呵,这种别有居心想嫁豪门的女人,什么委屈忍不了?” …… 夏凉寂皱了皱眉,抬起头时就撞见了秦燕的目光。 她被秦燕带进一间黑黢黢的房间里,打开灯,秦燕给她倒了一杯开水,她噙着笑,目光温柔,“凉寂,我知道此刻你有许多疑问。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嗯……”她眯着眼睛想了想,“我只想知道你在这里有没有受委屈?” 秦燕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凉寂,你还记得沈良年吗?” 见夏凉寂怔坐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样子,她淡淡的补充道:“他就是我即将要嫁的男人。” “为什么?难道你当年…” 脱口而出的话,却被她及时收了回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尴尬,那一刻,夏凉寂突然有点透不过气,于是她深深呼吸,然后硬着头皮对秦燕说:“我听说,我姐姐的死和沈家有关。你一定恨极了沈家吧?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沈良年结婚呢?” “对!我恨沈家,恨极了沈家!我承认这次千方百计想要嫁进沈家,就是为了报复他们!”此刻,秦燕的眸子里寒意逼人,看着她氤氲着水雾般忧伤的眸子,夏凉寂心里一阵尖锐的疼。 这一年多来,夏凉寂的心里一直埋藏着一个秘密。 那就是,她在17岁的夏天爱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但最令她感到绝望和悲伤的,不是他不爱她。而是,她爱他,却又不能爱他。 于是,她侧过脸,为秦燕擦去滚烫的热泪后,她柔声对秦燕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自己。” 三天后,秦燕的婚礼如期举行。 是在沈家废弃的老宅内,据说只有这样,沈家的反对者和媒体才不会找上来。 夏凉寂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下重遇沈良烨。 那天上午,夏凉寂不慌不忙地赶到这里。 宅院很大,但是里面的房间却很小,几个人一起挤在一个房间内,就更闷热了。 趁造型师正忙着给秦燕做发型,百无聊赖之际,夏凉寂索性拿着沈良年给她找来的蒲扇去天台上乘凉。 她扇着扇子,木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直到她看见沈良烨从车上走下来,那一刻,四周极静,暖黄色的日光洒下来,照在他清冷的侧脸,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夏凉寂觉得自己在做梦,直到他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的情绪也逐渐不受自己控制,于是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三百万!三百万!” 她朝他跑去,结果,她的双腿一抖,整个人就这样从楼梯上翻滚下来。 她趴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挣扎了半天却站不起来。 幸亏楼层不高,所以她除了鼻子流了一点血,腰部有点外伤外并无大碍。 沈良烨站在一整片日光里,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一直埋着头的她终于抬起头来,略带羞涩地看着他笑,而将她一把扶起的,竟是沈良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沈良年微微叹息着,随即对他说:“阿烨,忘了跟你介绍,这是夏凉寂,你大嫂的女儿,以后也是我的女儿。” 一年多未见,沈良烨英俊依旧,与年长他17岁的沈良年如同鹰隼般的双眸不同,此刻的沈良烨,仿佛丝毫未改变,只是这冰冷的脸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与她之间,早已隔了万重山。 她哑然,一边用纸巾擦了擦鼻血,一边看着沈良烨陌生而又疏离的眼神,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三百万,你还记得我吗?” 沈良烨顿一顿,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丝厌恶,“你就是秦燕的女儿?” 原来,他早就不记得她了啊。那一刻,她手中的纸巾落在地上,被他冰冷的目光击得溃不成军。 秦燕和沈良年的婚礼足以用冷冷清清来形容。 因为那一天,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夏凉寂,另一个便是沈良烨。 经过简单的仪式后,秦燕走向夏凉寂,看沈良烨的时候笑得一脸春光烂漫,“凉寂,这是小叔,快,叫小叔。” 夏凉寂仰头看他,迎着光,时光仿佛轰然倒退回一年前,她想起了那个大火弥漫的场景下,他的声音却暖暖的,他说:“凉寂,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因为没有比活下去更美好的事了。” 她犹疑了许久,那声“小叔”却迟迟叫不出口。沈良烨也变得不耐烦,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都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秦燕,我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并不代表我会祝福你们。”说完,他眸光冷冽的看着夏凉寂,淡淡的说:“别叫我小叔,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夏凉寂愣了愣,因为眼前的他突然令她好陌生,他说话的语气,他的眼神,不,不,这怎么会是令她魂牵梦萦了一年之久的沈良烨呢? 那一刻,夏凉寂既震惊又悲伤。 婚礼结束后,秦燕便和沈良年去欧洲度蜜月了。 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夏凉寂也叫沈家的年轻司机先行离开了。因为那一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就这样,她站在原地,眼神湿漉漉的,像快要溢出水来,她的眉宇间写满了悲伤。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夏凉寂伸手揩脸,才发现是自己掉了眼泪。 沈良烨安静地坐在车里,正要发动引擎时,他心烦意乱的皱了皱眉,终于打开车门,冲她冷冷的说了句:“上车。” 那个挥洒着绵绵细雨的午后,他开车载她回去。一路沉默不语,窗外黯淡的微光落在他脸上,皆是落寞。 突然,他看到路边撑着伞摆摊卖混沌的,他突然将车停在一边,西装革履地坐在摊子上吃起来。她坐在一旁,满眼哀伤,但这些他却通通视而不见。 送她回到沈家的宅院后,沈良烨便匆匆离开了。临走前,他不忘警告她,“在沈家,我希望你和我保持距离。” 下一秒,他的车绝尘而去,掀起一阵狂沙飞石。 深夜,夏凉寂将身体陷在绵软的鸭绒被里,辗转反侧间,她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巨响。 打开门一看,一个身材修长,五官立体而柔媚的年轻女子正试着扶起跌倒在地上,喝得醉醺醺的沈良烨。 夏凉寂帮她安顿好沈良烨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许浅先开口,“夏凉寂,我知道你。”说完,她就甜甜的笑了,浅浅的梨涡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愈发的熠熠生辉。 “我是许浅,是沈良烨的女朋友。”她大方地介绍着自己,那一瞬间,夏凉寂的眸光暗了下去,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 “凉寂,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夏凉寂点点头,满腹狐疑的看着许浅。 事情还要从四年前那场车祸说起。 那天,沈良烨开车去找林姗姗的路上,车的油门却不受控制了。他明明松开了油门踩了下刹车,可车子还是停不下来,于是它一路冲向柏油路那头的假山。 那一天,医院里挤满了记者,所有人都知道,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青年摄影师沈良烨,刚刚出了车祸。 手术室外,医生神色凝重,对着沈良年紧绷的脸说:“他的脑部受到重创,不打麻药整个治疗过程会非常痛苦,但是如果打了麻药,沈先生的记忆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您看……” “打。” 医生一愣,“可能,会导致失忆。” 那一刻的沈良年异常冷静,“狠狠地打。” 从那以后,沈良烨偶尔会记起从前的事,但大多数时间,他甚至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不带他去医院恢复记忆呢?”夏凉寂错愕。 “为了不让他记起曾经的痛苦,虽然他偶尔会记起,但是大多数时间他都过得安然自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许浅喝了口热咖啡,笑笑,“你看到他脖子上那道疤了吗?” “那是他一年前在清风镇为了救我们而留下的。”夏凉寂艰难的开口。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他说的吗?我对他说,我和他原本就是情侣,在旅游的路上,景区着了火,他为了救我,所以至今脖子上还留着这道疤。” 说完,许浅双眼通红,“当他清醒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朋友关系。但那又能怎样,我们相识近二十年,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原本我就是要嫁给他的。”许浅喋喋不休。 那一刻,夏凉寂终于绷不住了,她情绪激动,大步上前抓住许浅的肩膀,歇斯底里道:“你凭什么欺骗他?你觉得一个人没有了记忆他会幸福吗?” 下一秒,突然有人一把打中她的手,沈良烨高大的身躯插入她和许浅之间,他的眼眸如同雾色般朦胧,一副还未酒醒的样子,但是他却跌跌撞撞地将许浅护在身后,满眼愤怒地看着夏凉寂,“你在干什么?” 夏凉寂退后两步。 她仔仔细细看这个人,他曾经是她的三百万,他曾经将她背在背上,踩过一条条狭窄幽深的石板路,他曾经奋不顾身地将她从大火中救起,那时,她觉得幸福不过如此。 而今,他还活着,记忆却如同死去一般。此刻,他正用愤怒而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将许浅护在身后。 究竟怎样才算爱一个人呢?只要他幸福平安,就足够了吗? 夏凉寂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看着沈良烨不断向后退,然后夺门而出。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21 夏凉寂在暴雨中推开门时,桃子和林木正蜷在沙发上数钱。 离开歪脖子以后,桃子回家乡看了看,经历了亲人重聚后,回来就开了间名叫“遇见桃花”的酒吧,顺便叫林木给她做帮手,两人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我不想住在沈家了。”说完,夏凉寂就没力气再说下去。 两人起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盯着手中的那一叠钞票,盘算着这一天的收入是否出错,手中的计算器一阵劈啪作响后,桃子松了口气。 看到夏凉寂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桃子嘴角一僵,急忙走到衣柜前翻来翻去给她找衣服,“过来,先把衣服换上。” “住在沈家不好吗?你呢,一边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一边还能和你的旧情郎眉目传情,夏凉寂,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桃子带夏凉寂来到酒吧前台,又开了瓶红酒。 外面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冲刷着这个世界。夏凉寂喝了一杯又一杯,语气里带着不甘:“生活真他妈可笑,我夏凉寂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男人,却成了我的‘小叔’,更可悲的是,他竟然不记得我了!” 桃子“噗”地一声笑出来,漂亮的五官舒展开来,“凉寂,沈良烨他哪儿好啊?有个大屁股?活儿好?我怎么觉着,你跟许二那混蛋更有戏呢。”说完,她瞟了眼窗外,瞬间神色慌乱起来。 夏凉寂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顺着桃子的眼神扫过去,当她看到窗下的背影时,她的心陡然一惊,却还是跑了出去。 “凉寂,不要去…”桃子叫了她好几声,夏凉寂都没听见。 惊慌失措的桃子急忙走近最里面的包厢,将忙于应酬的林木不管不顾的拖出来,“快,给秦燕打电话,就说凉寂落到许二手里了。她刚嫁进沈家,仗着和沈家的交情,许二应该不会拿凉寂怎样。” 许亦晨就站在“遇见桃花”门口,本想走进去看看他今天能否遇到“桃花”时,突然,有人用力推开门,暴雨溅起的水花溅到了他的裤脚上。 他刚想“骂娘”,就看到夏凉寂死寂般的表情倏然间转为惊恐。 夏凉寂在看到许亦晨后,一瞬间她就酒醒了一大半,刚刚她看背影以为是沈良烨站在窗下,没想到,竟然是许二。 于是,她向门口退了退。 “夏凉寂?我们还真是有缘啊!”看着许亦晨浑身都散发着来自地狱般冷峻的气息,夏凉寂急忙推开门,却被他一把拉到怀里。 “放开我!”夏凉寂做着垂死挣扎。 “放开你?”他的面孔狰狞,“夏凉寂,我找你找得这么辛苦,哪有放开你的道理?” 房车停在“遇见桃花”门口,许亦晨将夏凉寂强硬塞进副驾驶,房车的火未熄。只听车里的广播里正播放着:插播一条寻人启事,夏凉寂小姐于三天前潜入许公馆私人车库,用一桶油漆将许二少爷的所有爱车毁得面目全非后,仓皇而逃。此女中长发,毛发偏深棕色,逃跑时身穿一件黑白斑点衬衣…… 所有的挣扎,就在这一瞬间中止。夏凉寂想了半天,这段寻人启事怎么听都像是一段寻狗启示! 许亦晨从另一头坐上车时,看到的就是她突然间软了身子,无力地靠在窗前。 “许亦晨,我知道错了。”她倚在那里,喃喃自语道。 许亦晨错愕:“你,这么快就服软了?” 终于,她缓缓侧过脸,对上那双冷然的眼,她笑了,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 还未等许亦晨缓过神来,她的手就拂过他的脸颊,“这张脸真是…呕…” 夏凉寂本想说:“这张脸,真是好看呐,和沈良烨一样好看。” 但是还没等她说完,她就吐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吐了许亦晨一身,根本停不下来。 “砰”地一声,气急败坏的许亦晨,就这样将夏凉寂扔下了车。 全世界都笼罩在这份乌烟瘴气中,向来遇事不慌不忙的许亦晨,这一刻也乱了阵脚。他捏着鼻子,抽出一堆纸巾用力擦衬衫,擦裤子,令人作呕的气息促使他匆忙打开车窗。 透过模糊的后视镜,他看到夏凉寂躺在大雨中,像是睡着了。 他皱了皱眉头,将拳头狠狠砸向挡风玻璃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车,像拖着一块烂抹布一样将她弄上车。 夏凉寂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许亦晨那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以为自己在做噩梦,连忙揉了揉眼睛,许亦晨却口气淡淡,像是为了证实她不是在做梦一样,“怎么?你酒醒了?” 夏凉寂惊得抓紧被子,然后看到身上焕然一新的睡衣后,她禁不住“啊啊”大叫起来,“许亦晨你个臭流氓!我明明向你道歉了,你,你竟然…” 许亦晨凑近她几近抓狂的脸,声音竟变得越发温柔,“凉寂。” 此刻,他竟然叫她凉寂! 她睁大双眼看着此时故作柔情似水的他,汗毛都竖起来,“你,你要干嘛?” 像是变戏法一样,许亦晨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她面前,她慌乱地向后缩了缩,只见碗的边缘赫然写着一串标语:“要想生活过得富,少生孩子多养猪。” 后来,在夏凉寂看到那头名叫“臀臀”的宠物猪时,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碗就是许二平时喂猪用的。 “你的胃一定不舒服吧?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来,喝点粥暖暖胃。”说完,他就慢悠悠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然后撬开她的嘴,将滚烫的粥送到她嘴里。 “噗!”夏凉寂没忍住,急忙将那口味道怪异的粥吐到垃圾桶里,许亦晨急忙向后退,昨晚她吐了他一身,直到现在他仍旧心有余悸。 “许亦晨,你怎么突然会对我这么好?说吧,你究竟想怎样?”夏凉寂挺直腰,咬着唇问他。 “夏凉寂,你怕我?或者说,你喜欢我?”那一刻,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许久,对着他的那双桃花眼,夏凉寂果断摇摇头。 许亦晨将那碗粥重重一摔,“摇头什么意思?是不怕我?还是不喜欢我?” 电光火石间,夏凉寂反应过来了,“我既不怕你,我也不喜欢你。” “所以,你在感慨我这张脸的时候,还没等说完,你就吐了?”此刻,他怒气上扬,咬牙切齿的问她道。 真是个幼稚的大龄儿童,夏凉寂暗暗想。 “许亦晨,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至于对你的伤害,我愿意竭尽全力去弥补。你干吗还对我这么粗暴?就连林肯都说过,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和他人的友谊。” 许亦晨眉头紧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肯说的?” 夏凉寂立即点头,如同捣蒜。 谁知下一秒,许亦晨就气得咬牙切齿,“这个林肯真贱!” 说完,他就给助理打电话:“三宝,你去把销售部那个林肯抓来,我今天非得揍他一顿!” 下一秒,夏凉寂目瞪口呆,“不是,不是,我说的林肯不是你公司里的……” 那一刻,夏凉寂满脸黑线的想,原来,这个许二不光幼稚,还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 两人打打闹闹了一上午,时间就这样插科打诨的过去了。 后来,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许亦晨清理豪车的费用总计一百多万,他叫夏凉寂留在许家每天做五个小时的钟点工,一直做三年,这事儿就翻篇儿。 那一刻,夏凉寂觉得自己真是赚大发了,三年,一百多万啊。这么一想,她双眼直冒火星,看来,许二一定是被自己的高智商震慑住了,所以才叫她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沈良烨的车出现在许家门前时,许亦晨看着面色阴郁的沈良烨,面露不屑,“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么?”说完,他瞥了眼夏凉寂,好像她真的是一只猴子一样,然后他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突然,他的脚步顿了顿,用高大修长的背影对夏凉寂说:“夏凉寂,你最好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沈良烨为夏凉寂打开车门,看着她身穿着没过膝盖的男士睡衣,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朝她低吼道:“真不愧是秦燕的女儿!若不是我特地过来接你回去,你还打算在许家厮混到什么时候?” 原来,远在普罗旺斯的秦燕在得知整件事情的经过后,只得给沈良烨打电话求助。 夏凉寂坐在副驾驶座上,在后视镜里悄悄瞥着沈良烨,他神色冷峻,面部的线条看上去那么僵硬,直到车子抵达沈家门口,他才开口:“别叫我小叔,叫名字就好。” “啊?”夏凉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叫我名字就好。”他回过脸,摘下墨镜,正巧对上她好奇的黑眸,“你不是他女儿,她也不是我大嫂,夏凉寂,你要明白这一点。” 午后的阳光将他冰冷的背影压榨得稀薄。 此刻,形同陌路,背道而驰,分道扬镳,一刀两断,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原来,岁月是残酷的,有许多东西我们竟然都无力挽回。譬如,逝去的光景,远去的人。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22 不管内心怎样的不甘与排斥,第二天一大早,夏凉寂还是准时出现在许家门前。 她摁了半天别墅门铃,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子终于走出来打量她,夏凉寂说:“我是过来做钟点工的。” 女子朝她点点头,笑容里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少爷说叫你去公司找他。”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夏凉寂,“这是他公司的地址。” 夏凉寂看了看纸条,上面写着:北城区明月街41号盛天大厦27层,于是她问了那女子具体路线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许亦晨的公司。 经过了十多站公交,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后,夏凉寂终于赶到了盛天大厦。 她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厦门前,看着从大厦里出入的俊男靓女时,着实被惊呆了,这些人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的,就像在拍时装剧一样。而那些人在看到夏凉寂时,就像在看北极熊表演一样。 夏凉寂也不在意,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厦。 果然,她刚迈开步子,就被门口长得像大猩猩似的保安给拦住了,只见他眼皮都不抬,就朝她大手一挥,“今天没废弃的矿泉水瓶子,到别处捡吧。” 把她当成捡破烂的了?想到这,夏凉寂的两个眼珠子翻得跟两个鸡蛋清似的,但她还是尽量压低语气:“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来找许总的。” “许总也没什么垃圾给你,走吧,走吧!”这时,保安朝她摆摆手。 那一刻,夏凉寂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忽然,许亦晨和几个年轻女子朝她走过来,于是夏凉寂顾不得保安的阻拦,义无反顾的冲到许亦晨面前。 那几个年轻女子正在那儿嘿嘿乐呢,就看到夏凉寂气得跟煤气罐似的冲到他们面前。 “找我有事?”许亦晨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那一刻,夏凉寂眼睛里喷射出杀手似的光芒,一会儿射向那两个姑娘,一会儿射向许亦晨,半天不说话,许亦晨乐了,“夏凉寂,你不会偷偷练了什么吸星*吧?想凭借意念把我们杀死?” “我是来工作的。”夏凉寂咬牙切齿的说道。 许亦晨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什么?苏伯没提前通知你吗?我这边不需要钟点工,你去南城那间公寓吧。”他轻飘飘的说完,就露出一丝邪恶的笑,跟个大尾巴狼似的。 想到南城公寓离沈家很近,几乎就是她早上出发的地方,夏凉寂差点儿吐血,但是想到毕竟是她毁了他的豪车在先,于是她只得认命,“好,许总,我记住了。” 就这样,夏凉寂又从北城赶到了南城。 此刻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把树叶都晒的卷缩起来,知了扯着嗓子聒噪个不停,给本就饥肠辘辘的夏凉寂更添一层烦躁。 许亦晨的助理三宝打开门,看到神情狼狈的夏凉寂时明显愣在原地,“你是…夏小姐吗?” 夏凉寂差一点瘫坐在地上,她连忙擦擦汗,“你别演了,你快说吧,你家少爷又叫我去哪儿?” 三宝摇摇头,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夏小姐,我真没演,只是少爷他刚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在楼下的米罗西餐厅等你。” 就这样,夏凉寂又气喘吁吁地赶到米罗西餐厅。好家伙,只见许亦晨左右围着两个年轻女子,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惹得她们捂着嘴乐,像两只表情奸诈的老母鸡似的。 夏凉寂不管不顾的坐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许亦晨他们就像没看见她一样,依旧坐在一旁谈笑风生着。 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许亦晨:“一个80多岁老太太和一个25岁男青年结了婚,结果第二天那个男青年就死了,法医鉴定是食物中毒,你们说说是为什么?” 两女故作天真的想了半天,纷纷摇头,“不知道。” 许亦晨表情邪恶的挑挑眉毛,“哈哈哈哈哈,因为他吃了过期的奶啊!” 两女对视几眼后,也立即恍然大悟,纷纷红着脸,捂着嘴娇嗔道:“哎呦,许总你好污!” 臭流氓!夏凉寂在心里暗暗骂道。 紧接着,她拿起手机,在某论坛上输入一行字:请问当众讲黄段子算是耍流氓吗? 她正在线等人回复时,许亦晨突然抬起头,看到她就跟撞鬼似的,惊讶道:“夏凉寂?” 夏凉寂挺直腰,冷冷地道:“许总,是你叫我来的,你忘了吗?” 许亦晨吓一跳,一头雾水看着她,“怎么可能呢?不能啊,我有打电话通知你吗?” 意识到他还想耍赖,夏凉寂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了上千万遍后,故作冷静的说:“是三宝通知我的,他说是许总你的意思。” 许亦晨故作努力思考状,然后眼睛一亮,“那正好,我们在这儿吃饭,你就站在一边伺候着吧。” 他刚说完,夏凉寂就不情不愿站到他们身后,像个准备随时待命的小丫鬟似的。 这时,其中一个大胸女子转过头去打量了几眼夏凉寂,然后嗲声嗲气地问许亦晨:“许总,她是谁啊?” 许亦晨拿起纸巾擦擦嘴,语气带着几分闲散,“她嘛,就是我的一个爱慕者,每天不管我去哪儿都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甩都甩不掉,没办法,我只好把她留在身边做个钟点工了。” 听他满口跑火车,夏凉寂的火气又顿时蹿了上来。只见他回过头去,夏凉寂便狠狠地瞪他,他却笑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梭巡。 忽然,许亦晨看了眼窗外,目光错愕,“竟然下雨了,你们都带伞了吗?” 两女纷纷摇头,于是,许亦晨耸耸肩,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凉寂,只好麻烦你出去买三把伞了。” 夏凉寂用力握紧拳头,皱着眉头就朝外面走去。 外面大雨倾盆,似乎瞬间就淹没了整座城,夏凉寂脱下外衣披在头上就冲向了大雨中。 她跑了一条又一条街,直到淋成了落汤狗,她才买到雨伞。 在众人亮堂堂的目光下,夏凉寂怒气冲冲地将雨伞摔到他们面前。雨水从她的头顶一直滴落到地上,此刻,她浑身上下已经湿得通透。 而许亦晨依旧不依不饶的,他拿起伞,扫视了半分钟后,轻描淡写的说:“这什么破伞,夏凉寂,你不会是去路边摊买的吧?去,再给小爷我换几把质量好的。” 那一刻,夏凉寂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她气的浑身直哆嗦,面色难看的吓人,只见她随手就将桌上那几把雨伞重重地甩到他脸上,“许亦晨,我去你大爷的!老娘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老娘不干了!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如果你还不依不饶的,大不了你杀了我吧!” 那一刻,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夏凉寂心情烦躁的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溅到了许亦晨和那个大胸女脸上。 众人觉得下一秒一定有好戏看了,毕竟许亦晨一旦发起火来,场面也是颇为壮观。 只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因为当夏凉寂大摇大摆的走出餐厅时,许亦晨只是吊儿郎当地笑笑,朝着她的背影说道:“年轻人,不要屁大点事儿就发火!” 当她再次冲进雨幕中时,许亦晨却渐渐笑不出来了,他出神地看了眼窗外,然后面色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冷,惹得两女的心也跟着紧张得噼啪乱跳。 “我去埋单,你们没吃完可以继续。抱歉,失陪了。”说完,他抓起外衣转身就离开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23 雨下得更大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狂风袭来,雨点打在街面的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街道变得冷清,许亦晨撑起伞,隔着浓浓的雨雾,他隐约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奔跑在大雨中。 他微微皱起眉头,脚步开始不听使唤,不多时,他就出现在她身后。 夏凉寂抬起头时,就看到许亦晨正为她撑着伞。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他的双眸亮了一下,满眼含笑,就连声音也变得温柔,“夏凉寂,不要生气好不好?” 夏凉寂不理他,气急败坏的行走在雨中,却又被他一把拉到怀里。 对上他笑着笑着有些冷冽的目光,夏凉寂的眼里喷射出熊熊火焰,“许亦晨,你到底想怎样?给人一巴掌,再赏个甜枣?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很熟吗?” 许亦晨明显愣了足足三秒钟,紧接着不紧不慢的说:“夏凉寂,那你说说怎么才算很熟?搂搂抱抱算很熟?亲吻上.床算很熟?” 夏凉寂狠狠抹了把头上的雨水,几乎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呸!臭流氓!” 许亦晨冷笑,满脸讥讽的看着她,“好啊,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臭流氓!” 还未等夏凉寂缓过神来,他就一把将她拦到怀里,他的吻霸道的落到她冰凉的唇上,连同他温热的呼吸。夏凉寂用力挣扎,换来的却是他更激烈的吻,于是,夏凉寂索性用牙齿狠狠咬住他的唇。 就在那一刻,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辗转片刻后又消失在雨幕中。 直到许亦晨的下唇沁着一丝殷红的血滴,他才缓缓放开她。 “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似乎比雷声更刺耳,夏凉寂的唇上还残留着一抹鲜红。伞下,她眼圈泛红,眸光带着一层薄雾,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许亦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他的眼眸变得幽深,然后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夏凉寂,我只是想这样做。” 就在电闪雷鸣的那一刻,夏凉寂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大雨中。 他望着她清瘦的背影,刀削立体的面孔在暴雨的淫侵下,那么好看。 夕阳染浮云,天风吹落叶。 夏凉寂走进“遇见桃花”时,已是黄昏。 风停了,雨也停了。 酒吧里静悄悄的,桃子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将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她表情呆滞,在看到一身狼狈的夏凉寂时,她愣了几秒,表情带着震惊,又带着几分邪恶,“女人,被强.奸了?快说,是哪个王八蛋对你下黑手了!先别报警,讹他钱,讹他倾家荡产!” “下.流!”夏凉寂白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到桃子的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桃子看着她,重重叹息,“许二又欺负你了?” 提到许亦晨,夏凉寂又气又急,便把这一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桃子。 桃子听后,一脸的淡定,紧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酒精的作用导致她的舌头明显打结了,“凉寂,别怪姐姐没提醒你,许二这个男人,很可怕。你可千万别陷进去,别最后你死在他手里,姐姐我可不能给你收尸。这年头儿,丧葬费也挺贵的。” 那一刻,夏凉寂几近抓狂,却被一个喷嚏所代替。 淋了一天的雨,她好像感冒了。头部开始昏昏沉沉的,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最后,她是被隔壁的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醒的。 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在用力大吼着,“老子又赌输了,今天你必须给我钱!不给钱老子杀了你!” 短短的沉默后,桃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钱了,真的没钱了,不信你随便翻!” 空气仿佛凝结成冰,紧接着,就是一阵重重的破碎声,还有男人肆无忌惮的咒骂声。 随着桃子“啊”的一声尖叫,夏凉寂匆忙推开门,就看到桃子正斜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她衣衫不整,脸上,胳膊上充斥着细密的抓痕,嘴角还有隐隐的血迹。 那一刻,夏凉寂似乎明白了什么。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夏凉寂将桃子搀扶到沙发上。 沉默了许久,桃子擦干眼泪,声音冷静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他叫阿飞。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遇到他了,那时候我上初二,每天吸烟,酗酒,是所有人眼中的不良少女。 可能古惑仔看多了吧,那时我一心想找到属于我自己的江湖,每天跟着一群朋友逍遥快活,好不自在。也就是在那时,我遇到了他。 他为人彪悍,是我们镇里出了名的混混。年少时,我觉得这样的男孩子太帅了,有人欺负我,他就拎着砍刀为我报仇,我在所有人眼里的缺点,在他眼里竟都是优点。 那时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我终于在一个人身上找到了认同感,那种感觉棒极了。 于是在一个黄昏,他对我说,桃子,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美妙极了,我带你一起闯荡江湖,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闯出一片天下来! 于是呢,傻逼如我,轻而易举就被他的豪言壮语打动了。在那个回南天里,天刚擦黑我就和他坐上了去往海城的火车。 就这样,在我对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他就悄悄将我卖给了歪脖子。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被自己最相信的人欺骗,又无力反抗的感觉? 从那以后,为了这个男人生活的安逸,我学会了小偷小摸,学会了到处撒谎骗人,我明知这样是错的,但是我只相信他的话。 人一旦堕落起来,是那么轻而易举。为了他,我甚至骗了一个男人的感情,最后将那个男人彻底毁了。 但是我换来的是什么?我换来的就是阿飞无休止的刁难,换来的是他在我面前,睡一个又一个女人,直到我被他折磨的精神麻木。 我当然会良心不安,这种不安促使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我时常会梦到那些人,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尤其是那个男人。但是我能怎么办啊?凉寂,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 听了桃子的故事,夏凉寂沉默了许久,这样尴尬的僵持反而令桃子轻松了许多。 她苦涩的笑笑,“凉寂,你知道我是个很不堪的人,但是你一定万万没想到,我远远要比你想象的更加不堪吧?” 夏凉寂垂着头,面目的线条也愈发清冷僵硬。她突然侧过脸,目光直直的对视着桃子,“我不想说你有多么不堪,但是在我眼里,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我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往已经无力挽回了,但是桃子,我不允许你再继续堕落下去,我不允许你再跟个傻逼似的被那个男人耍得团团转。如果你还能回头,我们还是朋友。”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桃子又开了一瓶酒,看着窗外那个倔强的背影,她笑了笑,禁不住感慨道:“年轻真好啊,只要还年轻,对这个世界的畅想至少还是美好的。” 从前,桃子也觉得,在她的江湖里,非黑即白,对善恶对错的标准也很容易划分。 只是现在她才懂得,她想要的江湖太远,她注定要成为无根的浮萍,飘荡在温柔而又狰狞的海水里。 24 夜深人静时,沈良烨在暗室里洗照片,红光荡漾间,白纸渐渐显现出模糊而又清晰的影像。 照片上赫然出现一层薄薄的雨雾,朦胧间,一个面目轮廓姣好的年轻男子正深深吻着一个处在惊慌错乱中的姑娘。 “夏凉寂。”他轻轻抚着光滑的照片表面,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着。 记忆苏醒的这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她。 那个风景如画般的清风小镇,那个眉眼含笑的姑娘,那一池江水,那一场大火。 还有,那个彻底消失在他世界里的女人。 头部开始隐隐作痛,他随手点了一支烟,“嚓”地一声,小小的火光亮起,烟雾缭绕的那一刻,那段令他痛不欲生的回忆扑面而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就想起这天下午医生对他说过的话。 “其实,你的大脑已经在逐渐恢复。所以,按常理来说你不会存在间断失忆又苏醒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医生停顿片刻,“不排除人格分裂的可能。” 医生解释道;“所谓的人格分裂就是一个人大脑某处独立产生了一个记忆区域,形成了一个新的人,这个新人格会在某个时间占据这个人的身体,主人格会在这个时间段内沉睡,没有这个时间段的记忆。” “就是说,很多时候,你在刻意回避一些回忆,但由于太过刻意,你的心理作用就将你转变成另一人格。当你偶然间有了拼命想回忆过去的意识时,可能因为某个令你印象深刻的人,或者某件事正好触发了你的回忆,你就回归到了自己本身。” 那一刻,他沉默良久,“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当然。” “要如何治愈?” “时间,还有某些人,或者,某个人。”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24 转眼间,新生报到的日子就到了。 那天一早,夏凉寂穿着普通的衬衣牛仔裤,刚走出沈家的宅院时,就看到沈良烨的车正停在门前。 见她出来,沈良烨摇下窗,一双盛满春水般的眸子探进她的眼睛里,“去学校报道吗?” 对于他一夜之间的惊人转变,夏凉寂愣怔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一副懵懂而又无辜的样子,就像大雨中的一只楚楚可怜的梅花鹿,惹得他心一动,忍不住用诱哄的语气对她说:“上来吧,我送你。” 然后,她上了车。 此刻的沈良烨是好脾气而又温和的,就像在那年的清风小镇一样,“凉寂,到海城生活还习惯吗?”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还是那个人,一切都没变。 想到这,夏凉寂几乎哭出来,“还好。” 她眼圈泛红的望着他,最终没忍住叫了他一声“三百万”,他打转方向盘,双眼注视着前方,嘴角的笑意渐渐浮起。“嗯?”他简单回应了她。 就在那一刻,汹涌的眼泪滑过她的脸颊,沈良烨不知她为何会哭,他转过脸看她,诧异地微微笑,“为什么会哭呢?凉寂,我是不是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刻,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 见她沉默不语,沈良烨哑然失笑。僵持了许久后,他突然笑了,“其实,我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像每一个处于敏感忧郁时期的小姑娘一样,夏凉寂瞬间阴转晴了,大眼睛眨得亮晶晶的,可她仔细想了想,又说:“如果是很重要的秘密,那就算了吧。” “哦?” “我是怕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况且,我最近经常说梦话。” 沈良烨“噗”地一声笑出来,见夏凉寂又羞又窘,他才止住笑,“那我跟你分享一个不怕说漏嘴的秘密好了。” 他将车停在路边,仿佛变魔术一样。 只见他从小箱子里拿起一个透明玻璃杯,里面竟然有一大块蝴蝶形状的冰糖,就这样,他将那块冰糖放进杯子里,在夏凉寂错愕的目光下,他又将不知名的绿色粉末注入杯子里。 很快,杯中的蝴蝶一只又一只浮起来。“天啊!”夏凉寂震惊地看着色彩纷呈的杯中奇景,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这个秘密叫‘不再忧伤的蝴蝶’,喜欢吗?” 夏凉寂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味道清爽甘甜,怎么可能不喜欢? “还哭吗?”他笑了一下。 她使劲摇摇头,漂亮的五官舒展开来,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沈良烨一时间移不开眼,他凝着她,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女人。 此时,a大门口已是人山人海。 当夏凉寂走下沈良烨的车时,刚好看到许亦晨将车停靠在路边,下一秒,她就看到许浅从他的车上走下来。 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夏凉寂先是呆愣几秒,随后就皱了皱眉,沈良烨缓缓摇开车窗,对着许亦晨和许浅笑了笑,“真巧,在这里遇到你们。” 许浅看着语气淡淡的沈良烨,立即意识到他的记忆再一次苏醒了,于是,她艰难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是啊,这么巧,凉寂,原来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啊。” 说完,她回过头去看了眼许亦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擦破了皮,却多了一丝清俊的色彩。他双手插在裤兜,表情一如既往的懒散,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定格在夏凉寂身上。 避开他冰冷的目光,夏凉寂屏住呼吸向一边躲了躲,许亦晨却在这时悠然的开口了,“小浅,这是你朋友?看起来还真是特别呢,不给我介绍介绍?” 许浅瞥了眼沈良烨,顿了顿,“她是夏凉寂,是良烨哥的,侄女。” 说到“侄女”时,许浅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凉寂,这是我堂哥,许亦晨。” 听到“侄女”这个词,许亦晨没控制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他走到夏凉寂面前,俯下身,彼此的气息咫尺可闻,空气中飘散着烟草的模糊味道,令人魅惑。 “夏凉寂。”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斗鸡眼吗?干嘛那样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和沈良烨一个辈分,按道理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看着长辈的吗?” 看着他讥笑的神情,夏凉寂忽然感到极度烦躁,她抬起头,正准备对他横眉冷对时,却发现街道两边都围满了黑压压的人。 “天呐,那是许二吗?” “那个死女人是谁啊?” “他们是什么关系啊?许二不会这么没眼光喜欢这个树墩子吧?” …… 人群中出现不绝于耳的议论声,那一刻,沈良烨发动引擎,朝她微笑招招手便离开了。 夏凉寂不想理他,可是前后左右都围满了人,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为了故作镇定,她特地掏出手机假装打电话,但糟糕的是,她从包里掏出的竟是家里的遥控器! 她想,一定是早上出来的太匆忙,以至于将遥控器错当成手机放进了包里。 那一刻,面对四面八方亮堂堂的目光,夏凉寂尴尬的垂下头。 只听“啪”地一声,遥控器就这样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立即看出端倪的许亦晨抖着肩膀笑起来,面对他肆无忌惮的笑,夏凉寂冷冷地看着他,黑眼睛里像是有火花迸溅。 忽略她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许亦晨慢悠悠地捡起遥控器,悠哉地敲了两下,气定神闲地问她,“夏凉寂,你这是哪门子高科技啊?手机和遥控器两用的?呵,看不出来你还挺时髦的。” 下一秒,四周就响起了哄笑声。 见夏凉寂的脸色越发难看,沉默已久的许浅用胳膊碰了碰许亦晨,对他小声说:“哥,你快回去吧,你看凉寂都被你弄得下不来台了。” 就在夏凉寂打算一把夺过遥控器狠狠砸向他时,一辆吉普车从巷子口疾驰飞过,一时间人群四散。 吉普车在许亦晨面前急速刹车,五个彪形大汉走下车,直接朝许亦晨奔去。许亦晨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表情一如既往的懒散,抬眼间都是漫不经心。 带着一丁点好奇心,夏凉寂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五个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她幸灾乐祸的想,这一次她倒想看看,向来不可一世的许二会死得有多惨。 “许二少爷,这次看你还往哪跑!”其中一个男人晃悠悠走到许亦晨面前,伸手往他脸上拍了拍。 许亦晨反手推了那个男人一把,几个人立即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快跑!”他一边还击一边不忘朝夏凉寂吼道。 看着许亦晨的脸上再一次挂了彩,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来自五个人的袭击时,她竟然心软了。 那时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一眼就瞄到了一旁的电动三轮车,车上还插着钥匙,于是她一个小跑坐到车上,只听“哗啦啦”一声,她踩上油门就朝他们前方开过去,对着即将被推倒的许亦晨大喊:“许二,快上车!” 那一刻,她手心都是汗,几乎是闭着眼睛踩着油门向前冲,紧接着许亦晨便身手敏捷的跳上车,于是车子七拐八拐从巷子另一头钻了出去。 其实,夏凉寂压根不会开车,好在那一刻巷子里没几个人,车子“噼里啪啦”开了一阵后,便一头撞到了一棵香樟树上,紧接着,原本就破旧不堪的三轮车也开始支离破碎。 那一刻,夏凉寂忽然“啊啊啊”大叫了几声,惹得许亦晨拿着遥控器砸向她,“神经病!” 忘恩负义的家伙! 夏凉寂恼火地转过头瞪他,只见他一身灰扑扑的,脸上还有一块块淤青,也睁圆了眼睛瞪她。 瞪着瞪着他就笑了,“明明不会开车,为什么救我?夏凉寂,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凉寂抚了抚“咚咚”直跳的胸口,禁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是担心遥控器被你摔坏了,所以我才舍身救你的!” 许亦晨皱了皱眉头,神色不悦地看着她,“就为了一个破遥控器?” 忽然,他眼睛一亮,坏笑着看她,“舍身救我?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如何‘舍—身’救我的?” 夏凉寂嗫嚅着岔开话题,“那个,许二,我今天救了你,欠你的钱我是不是可以少还一点?” 她刚说完,许亦晨就伸手拧她的脸颊,他出神地看着她的脸,轻轻地说:“夏凉寂,不要喜欢沈良烨。如果你喜欢他,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很惨重的代价。” 说完,他就跳下三轮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他拽拽的背影,夏凉寂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看了他很久,她想,他以为他是谁?宇宙中心吗?他是被言情小说里的男主附体了吧?真是个神经病! 另一边。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趴在地上大哭,他神情无助地看着地上四散的零部件,那辆破旧的三轮车是他的全部家当。 许亦晨欲发动引擎离开时,就不经意间瞥到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垂下眼眸,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息着走下车。 他轻轻拍了拍老人瘦削的肩,语气温和有礼:“三轮车是我弄坏的,很对不起您。” 说完,他朝哭泣的老人深深鞠了个躬,然后从钱夹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他,“这是赔给您的,足够您买一辆新车了,刚刚真的很抱歉。” 见他一脸的真诚,老人接过钱,用力将眼泪擦干,“小伙子,谢谢你。” 那是个初秋,那天刚好是许亦晨的生日,天幕低垂,云层越来越厚,日光微弱地喘息着。 许亦晨将夏凉寂掉落在地上的那枚硬币捡起,天地苍茫间,他紧紧握住它,就像握住一个遥远的未来...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25 夏凉寂万万没想到,沈良年竟会为她和秦燕办一场酒会,还是那一年全海城最轰动的酒会。 那是2009年的秋天,她看到沈良年笑容可掬的牵着秦燕的手,在记者的镜头下勾勒出一副宛如慈善家般的面容。 那一晚,她身着一袭白裙,眼神清澈,唇红齿白,一度成为晚宴上的焦点。 沈良年对现场所有人郑重宣布:“这是我的太太秦燕,从今以后,她的女儿,就是我沈良年的女儿。” 而那一刻,坐在宾客中央的夏凉寂却一一越过他们,对上那双冷然的眼。 冷然的,碧波般的,男人的眼。 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沈良烨英俊的面孔立即出现在她眼前,他对她柔声说道:“凉寂,我为你弹一首曲子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台小型摄像机递给她,对上她错愕的眼神,他微笑,那双眼深深的,带着令人看不清内里的水气,“别忘了录下来,因为我怕当我变成另一个人时,我会把这些美好都忘了。” 听他这么说,夏凉寂突然难过起来,她接过它,安静地坐在宾客中央,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颦一笑都定格在那一刻。 一曲完毕,沈良烨见她坐在那里,一脸的无措,索性坐到她身边。待他刚扯过她僵硬的手时,她口袋里的平安符突然掉在地上,沈良烨帮她捡起,并问她这是什么。 夏凉寂想了很久,才说:“平安符。” “上面的符字你看得懂?” “不太懂,不过有两句话,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念给我听。” 说完,她心头一窒,突然就想起了夏宗宝。那个经常对她和秦燕使用暴力的男人,那个整日游手好闲又无恶不作的男人。 她同样想起秦燕昨晚对她说过的话:“凉寂,来到沈家你要学会顺从,要随时随地注意你的一言一行,毕竟,沈家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你要记住,不管受多少委屈,都不要轻举妄动。”那一刻的秦燕,眼里充斥着熊熊火焰,只有夏凉寂知道,那是仇恨的火苗。 望着此刻与沈良年一起笑容满面接待宾客的秦燕,不知为什么,在这繁华中央,她竟有点怀念夏宗宝了。 她随意抚了抚那个早就褪了色的平安符,却发现里面那枚硬币不见了。 蓦地,她的脸淹没在一片阴影里,神情恍惚而又落寞,她微微垂下头,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她的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头绪。 直到现场开始有了明显的骚动,她才从思绪混乱中清醒过来。 许亦晨高大的身形硬生生插入眼前这片浮华中,散发出森冷的气质,可当那份冷遇上她茫然无措的眼瞳时,竟又散开了,他走到她跟前,向她举起酒杯,话语中带着调侃,“你好啊,凉寂小姐。” 她唇角一僵,突然想到了那天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 于是,她搁下酒杯,冒然问他:“许二,上次你在那条巷子里有没有看到过一枚硬币?很破,上面布满了划痕。” 许亦晨好看的眉眼皱起,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语气淡淡的说:“没有。” 夏凉寂神色一暗,又低下头。 下一秒,她的脖子上便被套入一块由红线穿着的小佛,青翠通透,温润含光。 “送你个吉祥物。”见夏凉寂欲摘下来还给他,他沉下脸:“就当做你上次舍身救我的谢礼。” 沈良年和秦燕就在这时候出现。 见到许亦晨的那一刻,沈良年眉眼如鹤般优柔,“许二少爷有女朋友吗?” “啊?”许亦晨明显被他问得一愣。 这时,秦燕又说:“我们凉寂也就比许二少爷小了几岁,还没交过男朋友呢。” 听着他们略带调侃的话语,夏凉寂瞬时瞪大眼。 下一秒,许亦晨看着夏凉寂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于是两人目光对视了几眼后,许亦晨却突然笑了,“怎么?沈先生是想将凉寂许配给我?” “可是我,我现在还不想…”拒绝的话被夏凉寂脱口而出后,秦燕狠狠地向她抛来一记白眼。 “也对,我们凉寂年龄还小。”沈良年为了化解尴尬,如是说。 就在她和许亦晨尴尬而又静默地对峙时,沈良烨丢下跟在自己身后喋喋不休的许浅,径直走向夏凉寂,一把牵起她的手,“凉寂,很晚了,我们回家。” 说完,他就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披在她肩上,对她轻轻耳语:“晚上冷,别着凉。” 即将走出门去时,夏凉寂转头就看到许亦晨站在原地,面目冷傲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散发出深邃的光,如同寒夜里的星子。 那段时间,夏凉寂与沈良烨的亲密与日俱增,同他一样,夏凉寂很珍惜他恢复清醒后的这段时光。 沈良烨天天送她上下课,无论去到何处,他都叫夏凉寂拍下那一个又一个难忘而又美好的瞬间。 这天晚上,沈良烨从山城采风归来,就带着夏凉寂去了南城附近的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里的老老少少在见到沈良烨后与他分外亲密,熟络的宛如一家人。 沈良烨站在狭窄的厨房里游刃有余的切菜,夏凉寂就坐在院子里同一个小姑娘说笑。 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的。 她蹲在地上,声音清脆又洪亮,“你是良烨哥新的女朋友吗?” “不是。”沉默了几秒后,夏凉寂摇摇头。 这时,小姑娘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凉寂姐你可能不知道,以前良烨哥经常会带着他的女朋友过来,那是很久以前了,不过我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因为她太漂亮了。” 这时,一位大伯拍了下她的后背,脸上带着愠色,“深深,别乱说话。” 原来,她叫深深。 沈良烨就在这时走出厨房,一眼就瞥到了夏凉寂的尴尬。 而这时,深深却跑到沈良烨面前,紧紧抱住他,“良烨哥哥,我要姗姗姐姐。” 下一秒,他手中的碗碟纷纷摔在地上,一阵天昏地暗的头晕过后,他表情淡淡地甩开深深,冷酷的表情和之前的温柔善良,那么不相像。 当夏凉寂缓过神时,就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捂着头部,最后手忙脚乱的掏出车钥匙,狂风卷起飞沙走石,那一刻他落荒而逃。 明明还是同一片月光啊,但是刚刚那个人,却不再是她的“三百万”了。 那一刻,夏凉寂才深刻懂得,原来,这世界什么都是短暂的,只有怀念和失去是漫长的。 夜空没了星星,就像冬日里的月亮一样,显得苍白无力。 林木的电话响起时,夏凉寂擦干眼泪,被凉风吹得有了隐隐寒意,于是她颤抖着按了接听键。 下一秒,电话里就传来林木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凉寂,不好了!桃子她,她被歪脖子的亲弟弟带走了,我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她!” 就这样,夏凉寂匆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于是在她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司机猛踩油门,将现代当成法拉利一样驰骋在高速公路上。 其实,她早就听桃子说过,歪脖子在海城还有一个亲弟弟,比起歪脖子的心狠手辣,他的弟弟却整日沉迷于女色,而这次歪脖子又因桃子锒铛入狱...那一刻夏凉寂越想越怕。 她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想给沈良烨打电话求助,却又在下一秒放弃了念头。 她想到秦燕或者沈良年,但是出于桃子的“特殊”身份,她又不方便对他们讲整件事的经过。 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许亦晨。 但是翻遍了通讯录,她却突然想起,原来,她一直都没有许亦晨的号码。 她神情沮丧,深深叹息着,又连忙叫司机调转车头去了许家。 她想,万一他在家呢,万一他会帮她呢。 就全当作碰运气吧,情况太过紧急,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到了许家门前,夏凉寂摁了半天门铃,那边才有人接听。 但当她报上自己的名字时,那头明显一愣,然后吞吞吐吐地对她说:“少爷他,他还没回来,夏小姐请回吧。” 明知许亦晨不想见她,但是无助之下,她还是决定坐在花坛边等他回来。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是安静而又清冷的,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她在饥寒交迫中睡着了。 她是被人用力推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许亦晨放大的脸,她就像没睡醒一样揉了揉眼睛,反过来问他:“许二,你怎么在这里?” 许亦晨直起身冷笑,“这话该我问你吧?” 凉风一吹,夏凉寂瞬间清醒,想到这次自己有求于他,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许二,你回来了?” 她看了看许亦晨和他身后漂亮高挑的女人,小声地问他。 路灯下,许亦晨揽过女人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其实,在她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被他羞辱的准备,于是她放低语气,看着许亦晨时一脸的讨好,“对不起,那天我…” “你那天怎么了?为什么要跟我道歉?”许亦晨冷笑着说。 夏凉寂索性一鼓作气,继续说:“许二,总而言之那天是我做错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脸皮厚,我烂命一条,以后你想踩死我就踩死我,你无论吩咐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许亦晨朝她略带嘲讽地笑了笑,“你不必为那天的事道歉,你别忘了,你我之间本来就不熟,所以你当众拒绝我也是合情合理。” 说完,他就面目冷酷地和那个女人走了。 “许二!”她一心急就伸手拦住他,结果因为太着急一不小心就拍到了他的屁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调戏”,许亦晨明显一愣,然后他摸了摸臀部,看着身旁一脸不悦的女人坏笑着说:“看来,论勾.引男人的手段,你跟她比还是逊色很多啊。” 女人面露不屑的白了夏凉寂一眼,“许二你胡说,论长相论身材我哪点比不过她?” 许亦晨无辜地瘪瘪嘴,“至少她刚刚那个动作,一瞬间勾了我的魂魄!” “你!”女人目瞪口呆,听许亦晨这么一说,她急得直跺脚,一肚子火气却不敢向他发作。 “你走。”许亦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于是很快,那个被气得面红耳赤的女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许二,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沉默了几秒,夏凉寂终于鼓起勇气求他。 他想都没想就说:“我只帮和我有关系的人,你走吧。” “许二,这次算我求你。”夏凉寂咬了下嘴唇,索性豁出自己那张老脸。 许亦晨依旧冷冰冰的,“求我干吗?你去求沈良烨啊,他不是很喜欢在关键时刻为你解围吗?你去找他啊!” 见夏凉寂急得快要哭了,他转过身的脚步顿了顿,又回过头懒洋洋看了她一眼,“那好吧,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他就拾起花坛边的一块石头,冲着他的车窗玻璃狠狠砸去,趁着夏凉寂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索性从地上捡起那堆破碎的玻璃碎片,将它们扔向院子里的游泳池,“去吧,把这些玻璃碎片给我从游泳池里一片不落地捞出来,我就帮你,如何?”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26 只听“扑通”一声,夏凉寂义无反顾地跳进水池。 晚风拂过水面,冰凉刺骨的水漫过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脖颈。 许亦晨一声不响地盯着在水池里晃来晃去的她,神色游移不定的,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来,夏凉寂也忘了她在水池里捞了多久的玻璃,她只知道当她睁开眼时,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夏凉寂缓过神后,坐起身尖叫了一声:“我的玻璃呢?” 这时,许亦晨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时,咧着嘴笑了,“夏凉寂,真别说,你刚刚那两嗓子跟总来我家磨剪子锵菜刀那老汉有一拼。” 他推开门的那一刻,走廊里的冷风拂过她的脸颊。此时已是深秋,他将衣服穿的跟画报里的模特似的,光洁的衬衫上一点褶子都没有,他顶着那张精致的脸往屋里一站,连准备给夏凉寂输液的护士都愣在那儿,脸蛋儿红彤彤的低下了头。 只见他懒洋洋的坐到夏凉寂床边,举手投足就像韩剧里的总裁似的,给年轻的护士小姐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都顾不上给夏凉寂输液了,而是面色羞红的跑出了病房。 听他刚刚那么说,夏凉寂脸都绿了,却不好发作,于是她只能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挺尸。 看她幽怨的眼神,许亦晨将刚买好的早餐递给她,趁她不注意就在她脑门弹个爆栗,“夏凉寂,你是不是又干一些没脸没皮的事了?你说吧,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别让我有种一千多度近视眼还死撑着不戴眼镜的错觉,有时朦胧的感觉特难受。” 见他一脸少有的严肃,夏凉寂索性从床上弹起来,双眸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许二,不是我的事,是桃子她出事了。” 听她这么说,许亦晨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冷静几秒后,他抖着肩膀乐,“她活该!我巴不得她天天出事!” 对上他直勾勾的目光,夏凉寂心一紧,又有点心虚的说:“这次情况太突然,许二,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 就这样,夏凉寂饭都没吃,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许亦晨。 最后,许亦晨出神地看着她,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对视着她焦急的眸子,“夏凉寂,我有点糊涂了。” “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夏凉寂愕然。 “关于你的性取向问题。”他拖着腮帮子看着她,眼睫毛微微地颤。 “你怎么总是护着她?你不会喜欢桃子吧?哦不对,你喜欢眯眯眼,大长脸,浑身带着点忧郁气质那种的,比如沈良烨,长得跟语文书里那张鲁迅照片儿似的!”见夏凉寂并无大碍,他开始熟练的跟她贫起了嘴。 那一刻,夏凉寂无力还口,因为比起和他斗嘴,她觉得桃子的安危更重要。 正在她已经急不可耐时,手机开始不知疲倦的唱歌,伴随着震动的声音像轰炸机一样在她的脑袋里肆虐,她慌乱地把电话接起。 竟然是桃子! 听到她的声音,夏凉寂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声,“桃子,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儿啊?我……” 还没等她说完,她就听到了桃子爽朗的笑声,“凉寂,我好着呢,昨晚多亏许二了,为了感谢你们,今晚九点你们来‘遇见桃花’吧,到时姐姐我好好犒劳你们。” 她刚说完,就急匆匆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夏凉寂愣住了,她狐疑地扫视许亦晨半分钟,“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他靠近她,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说:“昨天送你来医院,你那个叫林木的朋友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后来我代你接了。” 夏凉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踌躇片刻,她还是对他轻声说:“许二,这次真的谢谢你。” 许亦晨不耐烦地皱皱眉头,见她吃完了早餐,于是就去叫护士给她输液,转过身的那一刻,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有些事交给男人做就好。” 那一刻,她的眼睛出神地看着他,黑漆漆的。 ** 夏凉寂回到家时,已是午后。 她刚走进院子,隐约间就听到了一阵不绝于耳的咒骂声, 走进屋一看,里面竟坐满了沈家的旁系亲属。 只见沈良烨的小婶手里攥着一叠照片,正面红耳赤的和秦燕争执着什么。 见夏凉寂回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还是沈良烨的小婶先开口,她的声音尖尖的,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也晕染开了,她也顾不上,只是将那一叠照片狠狠甩到夏凉寂脸上,“小贱人,你来得正好,来,告诉你妈妈,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你和良烨?” 原本空旷的客厅里坐满了陌生的面孔,夏凉寂就在这片混沌中一张一张的拾起照片。令她没想到的是,在一个个画面里,竟充斥着浓浓的暧昧情愫,她和沈良烨微笑对视的一瞬间,沈良烨接送她上下课,他轻轻揽过她的腰,看她的眼神宛如碧波荡漾在湖水间… 秦燕走到夏凉寂面前,声音干涩无比,“凉寂,你快告诉妈妈,你和良烨只是普通的叔侄关系,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一刻,夏凉寂拿着照片的手微微发颤,但为了秦燕,她只能露出息事宁人般的笑,“我想你们误会了…” 她正打算解释,却被沈良烨的小婶打断了,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夏凉寂,发出不屑的笑声:“误会?那这又是什么?” 说完,她就将一个木质相框里的照片扔给夏凉寂,并冲她挑挑眉,“这是我无意间在良烨房间里发现的!他竟然悄悄保存着你的照片!” 只见照片里的女子一袭红色长裙,眸光似水,皮肤白皙,涂着妖娆的口红,竟和她有着相似的眉眼。 那一刻,夏凉寂倒抽了一口凉气,忙解释道:“她不是我…” “哦?不是你?难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和你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沈良烨的小婶气势汹汹的掐着腰,面目狰狞地咒骂道:“原来你和良烨早就有这么龌.龊的事了!真是笑话,我们沈家何时出现过这等丑事?良年,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下一秒,众人也纷纷响应。 这时,夏凉寂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抽烟的沈良年,只见他面色铁青,脸上的温润竟在此刻消失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那么,你们想要怎样的交代?将他们母女赶出沈家?还是,给凉寂和良烨分别订了婚事,你们才能罢休?” 很快就有人煽风点火:“我看,倒不如尽快给凉寂订下婚事,比如比沈家更有财力和地位的许家。” 见夏凉寂愣怔在那里,沈良烨的小叔眼睛一亮,慢悠悠站起身,轻描淡写地对她说:“真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不光对我们的集团有很大帮助,凉寂你也能一步登天啊!你说呢?凉寂?”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27 那个光影斑驳的黄昏,夏凉寂搬出了沈家。 没有人赶她走,促使她真正想离开的,是沈良烨小婶的一句话。 暮色四合,她咬牙切齿的问她,“夏凉寂,你真的不喜欢良烨?那你发誓,你一旦喜欢上他,那么有朝一日良烨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晚霞的光晕透过玻璃窗映照在她脸上,刺眼的余晖让她看起来像燃烧的夕阳。 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连同所有人的呼吸声。 夏凉寂忘了她沉默了多久,她只是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了沈良烨的脸,那张冷冽的,忧伤的脸。 那是她爱的人啊。 尽管,她和他余生都再无可能。 但是,那般残忍而又恶毒的诅咒,就算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都说不出口! “怎么?我不就叫你发个誓么?你心虚了?”沈良烨的小婶不依不饶的看着她,对于夏凉寂的沉默,她浑身就像注射了鸡血一样兴奋。 不知何时,秦燕走进她,此时她眼角的皱纹似乎越来越深了,她看了夏凉寂很久,最终恨铁不成钢地甩给她一耳光,“你沉默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敢发誓?你在怕什么?你说呀!你快说!” 沈良年一把拉开失去理智的秦燕,看夏凉寂的眼神带着失望又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于是,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夏凉寂默默走进房间,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完毕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沈家。 那时,沈良烨正和许浅并排坐在礁石上,看着晚霞在暮色的风里绵延,漫长的海岸线忽明忽暗,一派地老天荒的暗蓝昏黄。 忽然,沈良烨从黑色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林姗姗那张美丽的脸赫然出现在许浅面前,沈良烨指了指女人的脸,疑惑不解的问她:“她是谁?为什么和夏凉寂长得如此相像?” 下一秒,许浅惊骇得倏然失色,只见她一把夺过照片,顾不得沈良烨的阻拦就将它狠狠撕碎,迎着海风丢进苍茫的大海中。 看着她突然发疯般失去理智,沈良烨怔住,“我只是好奇突然出现在我钱夹里的姑娘是谁罢了,你这么激动干吗?” 许浅努力调整呼吸,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当年,你就是因为救这个女人,所以你我才会在旅行途中遭遇意外事故。你在医院里躺了三年,但是那个女人却未曾去医院探望过你,她甚至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对你说过。” “对,她是你的初恋。那次我之所以陪你去清迈旅行,是因为你得知她爱上了别的男人,我陪你是为了帮你挽回她。” “结果,你看到的就是她和一个男人在一间小旅馆里享受鱼.水之欢,那时你还在苦苦挽留她,你甚至不顾生命危险去救她…” “但是良烨,在你最艰难的这几年,一直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是我,作为你的未婚妻,我怎么能容忍你保存着别的女人的照片?”此刻,许浅变得歇斯底里,谎话说太多,不知不觉她就入了戏。 他站了起来,霞光顺着他挺拔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颌倾泻下来,照射在他鼓动的喉结上,再淌入他显瘦的锁骨。 他冲她摆摆手,“罢了,过去的事我不想知道了。”看着一脸沉重与慌乱的许浅,他笑,嘴角有浅浅的梨涡,他说:“前尘往事,好梦如旧,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于是,他兴致勃勃的和她聊起了他们的未来,以后生男孩还是女孩,不管以后怎样,他们都要周游世界… 说着说着,许浅的眼泪就掉下来。 她背过身去,迎着越发刺骨的海风,狠狠地擦干滚烫的泪。 她知道,青山不老,为雪白头的爱情,于她而言,是奢望。 这操.蛋的人生啊,让她在爱情里变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还是一条满嘴谎言的狗。 但是,她甘之如饴。 ** 当晚,夏凉寂就去了桃子那儿。 她刚推开门,就被眼前漆黑一片的场景吓了一跳。 门没锁,灯却没开,夏凉寂游移不定的走进去,喊了声桃子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她拿起手机,就着微弱的光亮摸索着去开灯。忽然,灯光在下一秒亮起,一大帮人纷纷冲向夏凉寂,冲她撒花,开香槟酒,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凉寂,生日快乐!”林木第一个冲到她面前,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时,夏凉寂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急忙喝口水压压惊,抬起头时,她发现许亦晨和他的朋友们也在。 那是夏凉寂第一次见到罗骁,许亦晨最有名的狐朋狗友之一。他长得眉清目秀,一头飘逸的齐肩发迎着灯光甩来甩去,看起来英姿飒爽的。 随着令人身心亢奋的音乐声响起,他发狂地变换各种姿势摇头,先是传统的上下摇法,再是一般的左右摇法,最后是高难度的八字摇法。当他看到夏凉寂时,浑身更是像吃了摇.头.丸一样兴奋,“哎呦,你就是夏凉寂啊?长得跟我初恋似的,真纯!” 夏凉寂满腹狐疑的想,说到“初恋”他想的好像不是女朋友,而是第一次那个,不然的话他怎么会那么兴奋? 许亦晨坐在窗台上,手握一杯香槟,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满脸的愁绪就跟诗仙李白似的。 桃子为了让气氛更好一点,她说:“许二,你的那对龙凤配我找到了!” 说完,她将龙凤配从包里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一晃,“怎么样?这下你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 夏凉寂马上注意到桃子的头发竟然缺了一块,她轻轻拨了一下问桃子,“你的头发怎么了?我记得你对我说起过,那对龙凤配你给阿飞拿去抵债了,这次他一定为难你了吧?” 这时,桃子才感觉到有点疼,她用手摸了一下那块头皮,还有血丝呢,但她马上又说,“这也算是我对他的第一次抗争吧,反正我不是靠头发过日子的!” 此刻,许亦晨微微有些醉了,他一言不发地将龙凤配揣进兜里,看了夏凉寂两眼,正准备将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给她,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酒吧里的玻璃竟被人砸碎了。 许亦晨躲闪不及,头部被坠落的玻璃碴子划伤,隐约能看到一丝血迹。 音乐声停止了,嘈杂的场景越发混乱不堪。 门被人一脚踢开。 歪脖子的弟弟和阿飞带着十几个人闯进来,他们直接奔向桃子,冰冷的匕首在灯光下狰狞闪亮,下一秒,林木就推开桃子。 林木应声倒地后,血水蜿蜒到众人脚下,夏凉寂终于清醒,疯了一样冲到林木面前,她惊慌地摇着林木的胳膊,嗓子里像是燃烧起熊熊大火一样难受。这时,许亦晨将她拉到一边,他的眉紧紧皱着,“蠢货,别摇了,再摇小心出人命,快打120!” 见林木浑身是血,呼吸微弱,于是夏凉寂手忙脚乱的拨打着120。 桃子也没闲着,只见她抡起一旁的椅子砸向歪脖子的弟弟,两人就这样疯狂地扭打起来。 担心夏凉寂报警,阿飞抽出匕首不管不顾地刺向她。下一秒,许亦晨仗着自己腿长,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护在身后。两人拔刀相向,紧接着,那十几个年轻人纷纷冲上来,将许亦晨团团围住。那一刻,罗骁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一个人跑到窗边打电话,“对,我们在酒吧,什么事?操,给你妈打.胎!别啰嗦,快带上那帮兄弟,我和许二撑不了多久的!” 他刚说完,就加入了打斗的混战之中。 残羹冷炙,残瓦碎片,一片狼藉。 几分钟后,几辆车在酒吧门前一阵疯狂地急刹车,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冲进来,令这场混战越发激烈起来。 直到阿飞将匕首狠狠地刺向桃子,空气里充斥着腥甜的味道,桃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她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阿飞后,就缓缓闭上了眼。 血顺着她的衣衫肆意流淌,窗外电闪雷鸣,直到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 歪脖子的弟弟带领着那帮人顺着窗户四下逃窜,只有阿飞站在原地,一副不慌不乱的样子。他眼神狰狞,泛着红光,朝瘫坐在地上的夏凉寂嘲讽的笑了笑,“你知道桃子为什么整天画着浓浓的妆吗?我想,在你见到她真实的面目后,你会感到惊喜。”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28 夏凉寂生日那一晚,一共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桃子和林木都身受重伤,被送进了医院。 整整抢救了五个小时后,林木平安的走下手术台。但桃子却因失血过多,又是罕见的rh阴性血,很快就将医院血库里为数不多的血用光了。 情况太过紧急,如果半个小时内还找不到相同的血型,桃子就会有生命危险。 许亦晨陪夏凉寂坐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三宝和罗骁同样没闲着,不停地给朋友打电话询问是否有rh阴性血的人,但最终,他们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 忽然,一直愁眉不展的夏凉寂倏然起身,原本晦暗的眸子变得闪闪发光,“我想起来了,我妈妈就是rh阴性血,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好在医院离沈家不远,不到二十分钟,秦燕就匆匆赶来了。 她面目冰冷地扫了眼夏凉寂后,就随医生走上楼。 望着她僵硬而又决绝的背影,夏凉寂知道,秦燕还在生她的气,想到这,她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 终于,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了,医生宣布桃子被抢救过来后,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秦燕为桃子输了大量的血,此刻,夏凉寂搀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她面色苍白,脸上的表情显得脆弱不堪,但是面对夏凉寂时的眼神依旧是冰冷的。由于许亦晨他们都在,她憋了一肚子的牢骚也不好向夏凉寂发作,只得艰难的忍着。 过了很久,icu病房终于开放,医生只准许两个人进去简单探视。 就这样,夏凉寂和秦燕前后脚走了进去。 看到浑身插满医疗器械的桃子,秦燕走近一看,差点激动得晕过去。 她站在夏凉寂身后左手捂住胸口,右手的食指颤抖着指着病床上的人,声音都带着重重的呼吸声,“凉寂,你快告诉妈妈,她,她是谁?” 夏凉寂一脸茫然的转过身,并示意她小点声,“她叫桃子,是我的朋友啊!” “我是说她的全名叫什么?”眼泪在秦燕眼圈里直打转,那一刻,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大条成这般模样! 注意到秦燕的反常,夏凉寂顿了顿,然后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我只知道她叫桃子,因为大家都这么叫她。” 她刚说完,她和秦燕就被医生急匆匆赶出病房,医生嘱咐她们:“病人还未苏醒,现在需要安静,有什么事等她醒来以后再说吧。” 轻手轻脚走出病房,秦燕已经失去了理智,她胡乱拨了下凌乱的头发,双眼通红,看到许亦晨就声音颤抖的问:“你们知道桃子的全名叫什么吗?你们谁知道她叫什么?她从哪儿来啊?她今年多大?” “妈,她叫什么真的这么重要么?”夏凉寂看得云里雾里,索性抵挡不住满腹的好奇去问她。 秦燕不理她,而是定定的站在病房门前,透过头顶那块玻璃看着沉睡中的桃子,很快,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那一刻,她差点跪在地上,想大声发泄一下却又将嘴巴狠狠地捂住。 “她叫林洛桃,我认识她。”沉默了许久,许亦晨终于缓缓开口。 “她来自一个小镇,不到五岁时就被人.贩.子拐骗到南方的一座海岛上,她从出生起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功能性单心房,左室型单心室,房间隔缺损。她有个孪生姐姐,因为姐姐在母亲肚子里太调皮,无意中中伤了妹妹。于是生下来以后姐姐八斤多,她才不足四斤,又患有罕见的心脏病。”他语气淡淡的说完,秦燕就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惨白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令他精致的五官轮廓多了分神秘,他像陷入了回忆里一样,继续说道:“她被拐走那天,是因为和姐姐玩躲猫猫,原本人贩子要抱走的是姐姐,但是那一刻她的姐姐竟用力将她推到了人贩子面前。 她被送到养父母家以后不久,那对患有不孕不育的夫妻竟奇迹般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于是从那以后,他们对她非打即骂。 长大以后的桃子离开了那座小岛,并遇到了同样在海城工作的林姗姗,也就是她姐姐。 十多年未见,尽管时间能将一个人的面孔打磨得面目全非,但她们毕竟是一对孪生姐妹,想要分辨彼此当然很容易。 那时,林姗姗无论在感情上还是事业上,都要比桃子成功,面对桃子她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情。于是那一刻,桃子想到了报复。 她利用那张和林姗姗一模一样的脸,趁林姗姗回到清风镇工作后,就再次以林姗姗的身份接近沈良烨,直到让沈良烨爱上她。 她肆无忌惮的骗着沈良烨的钱,最后甚至将他的摄影作品高价卖给了沈良烨的竞争对手。 林姗姗当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那时的她还在清风镇里安静地工作生活着,直到气愤难耐的沈良年不忍自己的弟弟受到伤害,便写了一封举报信送到了林姗姗工作的学校。 那一刻,林姗姗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桃子提前设计好的复仇计划,那时镇里的人们都在议论林姗姗勾引富家少爷不成,便盗窃对方作品获取一笔巨额分手费的事,林姗姗恰好被学校停职,于是不堪重负下,她选择了自杀。” “林姗姗死后,桃子却有了悔意,因为她只是想报复林姗姗,并没想到她最后会自杀,于是她悄悄转移了林姗姗的遗体,为她料理了后事。” “请问秦燕女士,我说的对么?”他目光冷冽的看着她,重重叹息一声,仿佛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夏凉寂摇摇头,一直在着看天花板,不知不觉双腿就没了力气,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秦燕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似乎将此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哎,作孽啊……”她疯了一样喃喃自语。 不知何时,许浅和沈良烨竟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一晚,许浅思来想去睡不着。她想起突然出现在沈良烨钱夹里的照片,想到透不过气。 她觉得一定是夏凉寂从中捣鬼,将那张照片悄悄放进了沈良烨的钱夹里。 于是她不停地给夏凉寂打电话,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她通过许亦晨得知夏凉寂此刻在医院,于是她索性一个人跑到医院里,却没想到,沈良烨竟悄悄跟着秦燕来到了医院。 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沈良烨瞬间清醒了,他冷着脸,眼神泛着红光,下一秒他就不顾护士的阻拦一脚踢开病房的门。 那一刻,桃子似乎奇迹般恢复了意识,她微微睁开眼,带着氧气罩的嘴挣扎了几下,沈良烨索性拔掉她的氧气,她使劲抬起头,对着一屋子人扯了扯嘴角。 秦燕哭得撕心裂肺,下一秒便义无反顾的扑到她的病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桃子,你受苦了,有生之年妈妈还能见到你,我死也瞑目了……” 沈良烨直直的盯着她,眼里充斥着愤怒的火焰,她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松开秦燕的手,用力呼吸了片刻,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凉寂,你,你,终于告诉他们,我还活着,对么?” 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完,就再次昏睡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在原地,很快,秦燕便狠狠甩给夏凉寂两个耳光,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愣怔的她,“原来你早就知道你姐姐还活着,对么?” 比起秦燕,沈良烨就像疯了一样,他一脚踢开身旁的垃圾桶,风一样冲到夏凉寂面前,声音冰冷地朝她怒吼:“夏凉寂,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明知她还活着,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他冲着她的脸抬起手,又迅速抽离,站在原地彻底崩溃。 “啊...”他一边用力嘶吼着,一边狠狠地捶着墙壁,直到被医生和护士们强行推到病房外。 那一刻,夏凉寂就像个木头一样,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步伐僵硬,眼神涣散的看着众人,轻声呢喃着,“你们都不相信我,对么?” 没有人回应她,好像整个世界都将她彻底隔离开。 “我信你。” 这一声,如同天籁。 许亦晨走到她面前,冲她咧着嘴笑了笑,然后为她擦干眼泪。他皱着眉头,略带嫌弃的看着她,“蠢货,哭什么哭,我信你,我信你啊。” 说完,他就牵着她冰凉的手走出了医院。 她的身体变得僵硬,腿都不听使唤了,但是那一刻,他似乎变成了一座灯塔,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好像他在的地方,就有光。 他带她走进闹市区,那一刻已是凌晨三点,街边的小吃摊冷冷清清,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上面还有他滚烫的体温。 他陪她坐在烧烤摊撸串,喝扎啤,她什么都不吃,只是不停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胃里开始火辣辣的难受,于是她皱着眉头捂着肚子。 “许亦晨……”那一刻,她还处在迷蒙中,短短几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她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场景中走出来。她想问的太多,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许亦晨擦了擦嘴,朝她懒洋洋的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桃子的事?” “哎,说来话长。”他望望清冷的夜空,故作深沉,“因为,我十岁那年和桃子一样被人拐骗到了歪脖子那里,我爷爷动用了所有人力物力找了我足足三年,都没找到,最后是桃子想办法带我脱离苦海的。” 夏凉寂差点将嘴里的酒喷到他脸上,“许二,你也有那么惨的时候?” 停顿片刻,她说:“所以,桃子拿了你爷爷的龙凤配,你不光没报警,甚至轻而易举就放过了她?” 他点点头,深邃的目光里像是悬挂着两个凌晨三点的夜晚。 “可是,桃子为什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诬陷我呢?许二你知道的,对于这件事我真的一无所知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们都不相信我!”说到这里,夏凉寂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差一点哭出来。 “傻瓜,我信你啊,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但是我信你。”说完,他一脸尴尬的低下头,二十多年里,他好像从未说过如此肉麻的话。 “为什么?”夏凉寂泪光闪闪。 下一秒,就像变魔术一样,他拿出那枚硬币在她眼前晃了晃。 夏凉寂一把夺过那枚硬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怎么会在你这儿?你知不知道这枚硬币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 “我当然知道。”他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那一年,在一个小镇里,我被歪脖子胁迫去要饭,竟然看到一个穿着比我还寒碜的小女孩蜷缩在墙角。她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眼睛大的跟个葡萄似的。她说她父母天天打架,一气之下她就跑出来,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于是我就将那天乞讨来的两枚硬币都给了她,我给她买了个烧饼,剩下一枚硬币叫她保存好,如果以后饿得吃不上饭,还可以再买上一个烧饼,最起码能填饱肚子。” 那一刻,夏凉寂哭成了泪人,“许二,原来你就是那个给我买烧饼的男孩儿啊!” 说完,她就哭着喊着抱住他,他僵坐在那里,双手都不知放在哪儿,看她流泪他就莫名烦躁起来,“哎你别哭啊!” 她依旧紧紧抱着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但很快,她就开心的笑了,“许二,能再次遇到你,真好。” 第二件大事就是—— 许亦晨掏了掏衣服口袋,随即心情烦躁起来,“凉寂,你的生日礼物被我弄丢了。” 夏凉寂摇摇头,“算了,下次给我补上就好。” 他沉默几秒,表情无辜的眨眨眼,“那怎么行?我现在就要送你礼物,你跟我来!” 很快,他就带她走到一家珠宝店铺门前。 此刻,店铺早就关门歇业了,但是许亦晨却找来几块板砖,转过身就对夏凉寂说:“我把玻璃砸了,你进去随便挑,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夏凉寂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许二,你三岁孩子吗?这是犯法的!你难道想第二天各大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你为了送朋友生日礼物,索性砸了人家店铺的玻璃吗?这跟入.室盗.窃有什么区别?” 听她絮絮叨叨个不停,许亦晨白了她一眼,无奈之下,他放下板砖就给三宝打电话,“三宝,你现在就帮我联系南城闹市街33号店铺的业主,你告诉他,不管花多少钱,这家店我买下了!” 挂掉电话后,还没等夏凉寂反应过来,许亦晨就三下两下砸碎了店铺的玻璃门,他一把将她拖进屋,看她一脸的茫然,他索性给她一个爆栗让她回过神来,说:“凉寂,你喜欢什么随便拿!”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29 多年以后,夏凉寂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在那个天光晦暗的凌晨,许亦晨毫不犹豫地砸碎珠宝店的玻璃,执意要送她生日礼物的场景。 那天她喝醉了酒,头晕目眩间,她拿起一条飞鸟吊坠就摇摇晃晃走出门去。 那一刻,她没注意到身后的许亦晨脸上活见鬼的表情,只是他那句轻轻的“凉寂,我要走很久,你不送送我?”她好像隐约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她在路边的躺椅上睡到日晒三干,被一群街道大妈叫醒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中,她摸摸裤子口袋,那条飞鸟项链还在,连同那枚硬币。她愣了几秒,仔细一看那条项链的标签上赫然写着“xx银饰”的小字。 “卧槽!”夏凉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摇摇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蠢透了,第一次收到像许亦晨这种“暴发户”送的礼物,她当时拿什么不好,偏偏随手拿了条银项链! 还有那枚硬币,对于此刻无家可归的她来说,现在物价飞涨,恐怕一块钱已经买不到一个热乎乎的烧饼了吧? 她给许亦晨打电话,语音提示号码竟是空号!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许亦晨究竟在搞什么鬼。 桃子还在住院,但是夏凉寂却不想再踏入她的病房一步。 有时,女生之间的感情很微妙,也很脆弱。可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从前辛苦铸造起的城墙就会轰然坍塌。 站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思来想去,她决定搬离桃子的住处。 正当她准备去桃子的酒吧将行李悄悄搬出来时,罗骁的电话却突然响起了。 电话另一边满是嘈杂,夏凉寂微微皱起眉头,就听罗骁对她火急火燎的说:“凉寂,许二他今早去美国了,临走前他揍了沈良烨一顿,然后就不顾许老爷子阻拦离开了!” “许二因为什么揍沈良烨?”夏凉寂目瞪口呆。 罗骁重重叹息一声,“哎,因为一点私事,说来话长。”说完,他又补充道:“你现在在哪儿?我想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挂断电话那一刻,夏凉寂才彻底反应过来:什么?许二走了?为什么她一点征兆都没发现? 正午时分,夏凉寂和罗骁来到位于城郊的一处公寓,燥热的天气惹得罗骁汗流浃背的,他心烦意乱的甩甩头发,随即将兜里的钥匙递给她,“这是许二送你的房子,你进来看看是否满意?” 夏凉寂愣在原地,下一秒就将头摇晃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不要,我已经欠了他太多,怎么能要他的房子?” 罗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脑袋一颠一颠的,将怀里的宠物猪递给她,“这是许二的猪,名字叫臀臀,他叫你代他照顾着,这处房子算是给你的酬劳。” 夏凉寂接过臀臀将它抱在怀里,小东西一直在睡觉,偶尔有轻微的鼾声。夏凉寂轻轻抚摸一下它身上穿着的红色肚兜,禁不住笑了笑。 “臀臀我可以代他照看,但是房子我坚决不要。”夏凉寂刚说完,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最终,罗骁拦住她,毅然将钥匙再次塞进她手中,“其实,许二他知道你现在无处可去,他也想到你不会要这间房子,但他临走前说,如果你真的无家可归,至少这里能为你遮风挡雨。” 走出那间公寓后,夏凉寂大脑中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断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不顾来自路人异样的目光,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许亦晨离开后,她才深刻认识到,她被全世界抛弃了。 那是从未有过的悲伤。 ** 此时,许亦晨驱车驰骋在那条举世闻名的一号公路上。 这里是南加州,有着全世界最热烈的阳光,白茫茫的日头垂直而落,来自东太平洋腥而咸的海风扑面而来。 直到日暮低垂,他才将车停在一处种满郁金香的花园门前。 走进香气四溢的花园,只有两名来自墨西哥的工人阿姨冲他招手微笑。直到他走进那间空旷的小木屋,将那两扇窗户打开,夕阳的光晕照进来。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步履匆匆地走进门前的邮筒,打开一看,三宝果然给他寄来一叠信件。 都是有关她的照片。 她抱着臀臀在街心花园散步,她到处找工作,急得满头大汗。她给马路栅栏刷油漆,一排又一排,从早忙到晚。最后,她坐在街边的躺椅上吃了两个烧饼。 她穿着样子简洁的蓝色工作服,又肥又大,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妥帖,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但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许亦晨竟想不通自己突然离开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夏凉寂生日那天,沈家来了一大帮人来找许老爷子谈事情。 事后他才知道,沈家此次如此兴师动众竟是为了许沈两家联姻的事。 他是喜欢夏凉寂的,对吧?那一刻,他想了很久很久,从十岁那年的交集,直到多年后的重遇,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喜欢她的。 许老爷子的房间没开灯,只有昏暗的台灯光照在偌大的房间里,他看不到许老爷子的表情,他只听到了他的叹息声:“刚刚沈总说,只要你答应娶夏凉寂,他会将沈氏百分之十的股权转让给你。他说只有这样,沈家的旁系才不会为难她们母女。” “所以,爷爷的意思是……” 许老爷子语气平淡,镇定,“我当然同意,这几年沈氏集团的实力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你娶了夏凉寂,首先就能夺得百分之十的股权,我们再暗中发力,兼并沈氏指日可待!” 沉默了很久,空气里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直到他淡淡的说出“我不同意”那四个字,许老爷子怒火中烧,眼神发狠,“混账东西!你别忘了许氏未来继承人的候选名单里不仅仅你一人,你还有个多年见不得光的哥哥!如果你不答应这门婚事,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那一刻,他愣住,眼中的光逐渐弱下来,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好啊,老爷子,不就是一无所有吗?我没意见。”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关上门离开时,那是许老爷子第一次重新正视他——这个纨绔到根深蒂固多年的臭小子,在这个时候竟如此从容得体,冷静到完美。 那是许亦晨第一次和许老爷子针尖对麦芒般对峙,那一刻他和罗骁坐在桃子的酒吧里喝酒,一杯又一杯,就连罗骁都忍不住问他:“许二,你为什么拒绝老爷子呀?那个什么凉寂,你不是对她有点意思吗?你就把她收了呗!” 他的表情微僵,但酒精却并未麻痹他的意识,“我从小就知道,有些情感,你不得不克制。比如,在她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不能强人所难。” 寂寥的月光下,他看到她孤零零的身影站立在窗下,想了几秒他又补充道:“既然喜欢她会让她辛苦难过,倒不如彻底离开放她一条生路。” 罗骁吓了一跳,愣愣地抬头看他,那一刻他彻底醒悟,原来曾经狂放不羁的意气少年,终于在岁月的长河里,因一个姑娘,随风四散。 原来,每个人在遇见不确定的感情或未来时,都会卑微如门下走狗。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30 台风过境,原本燥热的天气,也变得舒适起来。 那一晚,夏凉寂给马路边的栅栏刷完油漆后,就脱下工作服去看林木。她刚推开病房门,一低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而且流了很多。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林木挣扎着坐起来,尖叫道:“怎么了凉寂?快过来!把鼻孔堵住!” 说完,他手忙脚乱递给她一张薄薄的面纸,并揉成一团。 短暂的沉默后,她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眼泪竟静悄悄地掉下来。 林木瞬间慌了神,他轻轻拍了拍夏凉寂正抽泣的肩膀,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凉寂,我都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 听他这么说,来自心底的悲伤越发强烈,于是她毫不顾忌的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不明白桃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多日以来的委屈就在这一刻被她宣泄而出,林木目光闪烁,随即叹叹气:“凉寂,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呢?你知道吗?在你离开这段时间里,秦阿姨其实一直都在找你…” 夏凉寂重重摇头,“反正他们都不相信我,我解释又有何用?” 她话音刚落,就接到了沈良年的电话。 “凉寂…”他轻声叫她,似乎沉默了许久,诡异的僵持令她的心脏微微一紧,“你妈妈她……自杀了,在她的卧室里。” 那一瞬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恐惧开始占据她的身体,于是,她的双腿仿佛被.操.控一般向着沈家的方向跑去。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漏出深不见底的黑暗,她一边奋力地跑,一边闻到了一抹带着腥气的幻觉。 不管时光过去多久,不管多少次午夜梦回,夏凉寂都不会忘记那个猝不及防冲进她脑海里的画面,那一刻她冰凉的手颤抖着推开房门,除了徒劳的哭泣令她根本没有勇气看秦燕一眼,她甚至不敢走上前去触碰她的身体,不敢确认她是否还存在一丝气息。 那染透了床单的血,顺着冰凉的指尖垂落,在脚下汇聚成鲜红刺眼的湖泊。秦燕安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只有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早已失了血色的双唇残忍地提醒她这不是一个噩梦。 窗外那一阵阵雨声似乎意味着这个秋季的结束。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鸣笛声,夏凉寂不记得她是怎样昏昏沉沉地被带到警局做的笔录,不记得那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是怎样将白布覆上秦燕的身体,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茫然地站在雨里看着这一切喧嚣起落,她瘦削的剪影单薄得就像要融进黑夜里去。 她手里紧紧攥着秦燕临死前留下的书信,寥寥几字,却让她的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仇恨。 “秦燕,来到世上四十四年没有任何遗憾,所以别为我流眼泪。” 用手指轻轻抚着那两行小字,夏凉寂目光狰狞的笑了笑,“是啊,是啊,你终于见到了桃子,你知道她还活着,你就没什么遗憾了。她活着多好啊!就不用你亲自去报仇了,仅仅一个桃子就能毁了沈良烨,就能搅得沈家不得安宁,秦燕,你这算盘打得真是高明!” 眼眶涌上温热的那一刹那,她将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字条狠狠的撕碎,看着秦燕的遗体被抬上车,她精神失控的朝她大喊:“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同样都是被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你凭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那一刻,她的胸口真切地感受到了窒息一般的疼痛。 夏凉寂再次见到桃子,是在秦燕的追悼会上,灵堂冷冷清清的,黑白照片里的秦燕笑容一如往昔。 她始终记得,那天的黄昏来得尤其的晚,血红的夕阳将人影拖得很长,就在最后一抹天光即将消失之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夏凉寂站在空荡荡地灵堂里回过头去,就看到了沈良烨搀扶着桃子朝她走进。 “凉寂。” 熟悉的声线叫着她的名字,那一刻,陌生的感觉蔓延至胸腔深处,如海浪一般。 “你们是谁呀?你们凭什么来这里?”夏凉寂抬眸逼视着他们,扬起了声音,“林洛桃,我这样叫你没错吧?你还有脸来啊?” 桃子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反倒是沈良烨的反应更大些,他依旧保持着像上次一样冷冷的神情和语气:“夏凉寂,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秦燕的死你不能归咎于桃子,这样对她不公平!” “不公平?”夏凉寂面露不屑的冷笑着,下一秒就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甩到桃子苍白的脸上,“林洛桃,你还想抵赖么?” 一瞬间,桃子惊慌失措的将照片一一拾起,对上夏凉寂冰冷的眸子,她忙着解释,“凉寂,你误会了……我……” 下一秒夏凉寂就重重甩给她一耳光,她恶狠狠地对视着桃子不知所措的眸子,咬牙切齿的朝她吼道:“你装什么无辜啊?你看看这些照片,从我在清风镇出发来海城,到我和林木一路下火车被歪脖子的人劫走,这些都是你提前策划好的吧?你费尽心思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我相遇,从而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我往里钻,我他妈还像个傻逼似的对你推心置腹,生怕你有危险!林洛涛,你他妈都做了什么呀?你先是诬陷我,害得我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然后你一出现,秦燕就自杀了,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林洛桃,现在你的计划彻底达成了,我们都为你曾遭受过的苦难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你满意了?” 夏凉寂气得浑身发抖,不多时她就捂着胸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些照片是她去桃子的酒吧收拾自己的衣物时,无意中发现的。直到多年以后,她都记得那种震撼心灵般的愤怒。 那种愤怒之情,不仅仅因为被欺骗被伤害,更多的,是恨自己太过愚蠢。 31 有句话怎么说? 祸不单行,福不双至。 当夏凉寂还未从那一刻的愤怒中抽离开时,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袭击了眼帘。 下一秒她就在一阵头晕目眩中被人横抱着扔上车,一大团绝望的黑促使她尖叫出声,但是下一秒她的嘴巴就被人用一团破布狠狠堵住。 这一切都令她防不胜防,思绪混乱之际,徒留的唯一一丝清醒告诉她——她被绑架了。 紧接着,来自棍棒的袭击令她一瞬间就晕厥过去。 夏凉寂也忘了她是何时醒来的,她只记得当她恢复清醒时,她的双脚被人狠狠地踩了两下。 她试图挣扎,却被人一拳砸在了她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令她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 “小妮子,你还想跑?你信不信你再敢动一下,老子就送你上西天!”这时,一个嘶哑的嗓音从空中飘来,那一刻夏凉寂忽然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随着一阵脚步声,那个声音又变得小心翼翼的,“她醒了。” 接下来,她听到了更熟悉的声音,尽管那个声音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那一刻,夏凉寂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她看不到周身的环境,更猜不到绑架她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绝望感令她产生一种身后随时随地都会被人砍一刀的可怕错觉,直到蒙住她双眼的黑色纱布被人扯了下来。 视线恢复清晰的那一刻,夏凉寂看着背对着她的身影,惊得目瞪口呆。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32 视觉恢复的那一刻,桃子站在夏凉寂面前,冲她冷冷的笑。 在这栋废弃的烂尾楼里,仅有几根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令她勉强能看清此刻桃子的面目表情。 夏凉寂平复呼吸,抬起头,就对上桃子冰冷的眸子,她身后还站着歪脖子的弟弟花毛,正朝她猥.琐的笑。 她惊讶之余,浑身战栗到连呼吸都感受不到了,尽管她声音颤抖,但想问的话还是脱口而出,“桃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暗夜下,对上她泛着湿润的红光的眸子,桃子原本苍白的脸竟变得狰狞起来,那一刻她似乎被现实抽离开,陷入了回忆里,她的声音竟多了几分悲伤:“为什么?夏凉寂,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说完,她点燃一支烟,朝她的脸狠狠地吐了口眼圈,刺鼻的味道好似一阵浓雾,呛得她睁不开眼睛。 “因为我恨你,恨秦燕,恨林姗姗,我恨你们所有人!”她声音尖利又刻薄,却惹得花毛不耐烦,他转身跳到身后的摩托车上,抖着腿催促她,“桃子你他妈少废话,快给许二那臭小子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把这小贱人绑.架了,叫他拿二百万赎.人!” 那一刻,夏凉寂反倒轻松了不少,她深深呼吸,随即就笑了:“花毛,你当我是许二的谁?两百万赎我?你未免太高估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听她话语中带着嘲讽,花毛倏地一下跳下摩托车,上前狠狠甩给她一巴掌,并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死丫头,都死到临头了,废话还那么多!” 桃子拦住他,气定神闲的对他说:“你别急,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跟她说清楚。” 然后,花毛就安静下来,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玩起了斗地主。 桃子甩掉燃烧着的烟蒂,凑近她的脸,有风拂过她妖娆的脸,娇艳欲滴的口红在暗夜下散发着冷光,令夏凉寂浑身发凉。 她悠悠的开口:“夏凉寂,你还记得那一年吗?在清风镇,你给了一个女乞丐两串羊肉串,当时那个女乞丐没要,她说她只要钱,那个女乞丐就是我。尽管那时我离家多年,但是仍记得那个小镇,我甚至打听到了秦燕的住址。那时你们全家都在吃午饭,我就站在窗外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秦燕发现了我。她走出来,将我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那天她哭了很久很久,那一刻我以为她把此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可是最后呢?” 她抬眸冷笑,像是被往事缠住,魔怔了一般,“最后,秦燕竟然告诉我,叫我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清风镇,她说她没有能力保护我!”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越发凌厉,“对了,她求我离开前还扔给我一百块钱,那种眼神就像你当时递给我那两串羊肉串时一模一样!” “后来她走进屋,你们全家人坐在桌前其乐融融的吃午饭,而我呢?我得继续以乞讨为生!而这所有的不堪与痛苦,全都是拜你们所赐!” 她洁白的牙齿在烛光的映衬下透着阴森森的气息,说到激动处,她俯下身,抽出身上那把刀,将锋利的匕首抵在夏凉寂的脖颈处,仿佛在喃喃自语般:“秦燕她自杀了,那是她活该死!夏凉寂,如果你今天也死了,那我是不是能彻底解脱,重获新生呢?” 那一刻,夏凉寂感受到了一阵寒气,只见匕首在她手里一路游离,直到她的腹部。花毛也没闲着,在“炸弹翻倍”的声音响起时,他退出游戏,举起手机将这一段视频录下来。 僵持了几分钟后,花毛给许亦晨打电话:“许二,视频你看到了吧?尽管画面不够清晰,但是你听到声音了吧?没错,夏凉寂被我们绑架了,想怎样?十二个小时之内我要拿到两百万,不然撕.票!” 桃子回过头和他对视一眼,花毛才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还要你把阿飞从牢.里捞出来,尽快!” 见夏凉寂试图张开嘴,桃子再次将那块破布塞到她嘴里,举起明晃晃的匕首,怒斥她:“闭嘴!为了救阿飞我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住手!” 这时,沈良烨竟然冲进来,眼神里全是痛楚与震惊。此刻,他被桃子气得面红耳赤,却努力压低声音朝她吼道:“桃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吗?不管怎样,她是你妹妹!” 桃子面露鄙夷的吐了他一口,“沈良烨,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你不过就是我利用完就随时甩掉的一条狗而已!” “你……”沈良烨被她气得浑身发抖,随即就冷笑起来,“就为了那个叫阿飞的男人?桃子你是不是疯了?” 见他一步步走进,桃子再次将匕首移到夏凉寂的脖颈处,“对,为了阿飞,我已经害了那么多人,多她一个又何妨?” 花毛见他们在一边喋喋不休,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索性抄起地上的板砖朝沈良烨的头部砸去,夏凉寂见状,反应激烈地提醒他,却还是被花毛砸中了头部。 就这样,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他看着夏凉寂,满眼的痛惜和坚定,最后他轻声问桃子:“究竟要怎样你们才能放了她?” 花毛说:“我要两百万!” 桃子说:“我要你救出阿飞!” “好,两百万,我给。”血“滴答”,“滴答”地掉落至地面,他面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但他依旧一步一步走到桃子面前,“你们的要求,我都满足,但是桃子,你去自.首吧,重新开始…”他缓缓闭上眼,迎接的是桃子复杂而又悲伤的目光,“晚了,一切都晚了……” 下一秒,花毛就兴奋的跳起来,大呼小叫道:“我竟然收到钱了,许二这个傻逼竟真的给我钱了,早知道这个臭丫头在他心里这么重要,我应该多讹一些钱啊……哈哈哈……” 随着警车鸣笛声响起,桃子和花毛瞬间陷入了慌乱。花毛想跑,但出口已经被警察包围了,沈良烨生怕夏凉寂再受伤害,硬撑着虚弱的身体挡在夏凉寂身前。 唯有桃子释然的笑了,声音里满是心酸与不解:“沈良烨,你就是这么爱我的?爱到把我送进监狱你才满意?” 他撑不下去了,倒在血泊之前,他硬撑着回答她:“桃子,我没想害你,我只是希望你回头。” 很快,夏凉寂被成功解救,她抱着沈良烨逐渐冰凉的身躯失声痛哭,直到救护车将沈良烨送进医院。 33 当许亦晨气喘吁吁地从美国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夏凉寂坐在沈良烨的病床前悉心照料他的场景。 病房里。 沈良烨面色惨白,本就清冷的面容越发冰冷,醒来后睁开眼就看到夏凉寂忙碌的身影,他艰难坐起身,双手颤抖着握住她的手臂,声音干涩的对她说:“凉寂,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你还是当年那个到处和人打架的小女孩,我呢,就像个傻子似的忘了一切,和你无忧无虑的在清风镇里嬉戏打闹,好不自在。” 那一刻,她颤抖着双手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可是三百万,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她声音哽咽,却又继续喃喃着:“如果可以,我宁愿你还是那个没有了记忆的沈良烨,至少你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悲伤,没有绝望。你还可以和许浅一起幻想你们的未来,不是么?” 她刚说完,沈良烨的眼圈就湿润了,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将那句话说出口:“凉寂,我很快就要离开海城了,别等我,永远。” 然后,夏凉寂哭得更伤心了。这时,她听到门口传来罗骁的声音:“许二,你别乱来啊,你女人她只是……” “砰”地一声,许亦晨一脚踢开病房的门,他眉眼如星,沉重的脚步声却暴露出他的疲惫,她的心一缩,猛然回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他。 他站在门前,深深瞥了她一眼,“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想到他为了救自己专程从美国赶回来,甚至顾不得上当受骗的风险直接给了花毛两百万,夏凉寂心里一阵心虚,只得擦干眼泪屁颠屁颠的随他跑出去。 他看着她,眼眸黝黑,唇红齿白,她抬眸看他,似乎从他身上闻到了月光的清凉气息,他面色冰冷,声音却带着轻佻:“夏凉寂,我刚离开一个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投入到别的男人的怀抱?” 那一刻,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盛气逼人的味道,令她躲闪不及,额头竟撞到了他的鼻尖,他突然靠近,不顾罗骁尴尬的咳嗽声,毫无预兆地吻上她的唇。 温热的气息,熟悉的心跳声令她在惊慌错乱间推开他,“许二,你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那一刻,他想说,夏凉寂,为了救你,早就被老爷子冻结了银行账户的我还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为你筹钱,然后马不停蹄的从美国赶回来救你,难道就为了你的这一句“别这样”? 见她一直在沉默,他没说下去,而是在临走前勾了一下她的下巴,朝她怒气冲冲地吼道:“夏凉寂,你给我记住,早晚有一天,我会弄死你和沈良烨!”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睁开眼时,窗外一片漆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沈良烨走下床,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透过窗,仿佛飘在他心上,湿润了他冰冷已久的心。 窗前仿佛有风,他咳嗽两声。夏凉寂趴在床边沉沉入睡,灯光落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此刻,脑海中那张脸和眼前这张脸重叠,他叹息,眼角好像有什么流过。 当屋子里飘过鸡汤的味道时,他才回过神,原来是沈良年。 “快快,趁热把鸡汤喝了。”沈良年一直背对着他,只是那几根白发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刺眼。 夏凉寂醒了,睁开眼睛看到沈良年时,想起秦燕,她的脸就阴沉下去,两人目光短暂对视间,还是沈良烨为她解了围,说:“凉寂,去洗毛巾。” 她转身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沈良年。他打开鸡汤,尽管被沈良年一路抱在怀里热着,但此刻它还是变凉了。就像有些爱情,你越是小心翼翼去维护,却耐不住对方逐渐冷却下去的心。 “桃子的事处理好了吗?” “情况比想象中更棘手。”说完,沈良年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扔给他。 上面详细记录了桃子这些年所犯下的罪行,甚至还有许多控诉人的联合签名。 诈.骗,诱.拐儿童,盗.窃,每个字眼在法律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甚至,还有一张来自看.守.所的通知单,各种信息和那个拗口的病症令他猛然一惊。 “哥,你说她会死吗?” “她想死,就在上个月,狱警在她房间里亲眼目睹她用一根牙刷自杀。” “那现在呢?”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她活不了多久了。” 真是遗憾啊,他放下勺子,那声音冷的似冰,“我去看她。” “不行,医生叫你静养。”沈良年试着拦住他。 “我静养的够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的将宽松的病号服换下,简单洗漱完毕后,他在门前撞见了洗好毛巾的夏凉寂。直到多年以后,他都记得那一刻的场景,她扑闪着大眼睛语气坚定的对他说:“带上我一起吧。” 他惊讶片刻,褪掉脸上的清俊锋芒,他问她:“难道你不恨她?” 那一刻她沉默了许久,但是跟在他身后的步履却显得那么坚定。 她怎么会不恨她? 只是秦燕死后,她在一夜之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跟你说了声“再见”,可能就是真的再见了。 生离死别,总要比仇恨更残忍。想到这,她竟觉得从前的恩恩怨怨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们顶着漫天飞雪去看桃子,在城郊的监.狱。 桃子剪了短发,尽管她看似精神萎靡,却依旧透着一股盛气凌人。 “你为什么不接受治疗呢?”沉默对峙了片刻,沈良烨终于开口问她。 “治疗个屁啊,我桃子从小到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病难不倒我的!”她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在夏凉寂身上上下游离。 终于,她问她:“夏凉寂,你干吗假惺惺的来看我啊?是想来看我的笑话还是你圣母心泛滥啊?”她依旧牙尖嘴利,但是苍白的面色却透露出她的满身脆弱。 “桃子,你装什么装啊?你当我不知道你做这些事的目的么?你就为了那个男人?”此刻的夏凉寂咄咄逼人,但她的眸光却是柔和的。 桃子如释重负的笑了,宽松的囚服令瘦弱的她看起来瘦小的可怜,可她的声音却是有力的,“得不偿失?沈良烨我记得你说过,费尽心机也得不到,最后落得竹篮一场空的都是傻逼。” 说完,她耸耸肩,“可是我得到又如何,放手一搏也没什么不对嘛,从小到大我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主儿,我好不容易遇到那个男人,我就想奋不顾身的爱一场,我求的无非就是个高兴。至于其他的,你给我我都懒得要。”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目光定格在沈良烨身上,好像说给他听,又好像不是。 桃子头也不回的离开时,夏凉寂和沈良烨看着她瘦削而又倔强的背影,不多时,她回过头,手铐撞在了玻璃板上,传来金属的破碎声。 “沈良烨,代我照顾好夏凉寂,毕竟,她比我还傻!” 最后,她只留给他们一个僵硬的笑容,仿佛永远融进了浩瀚而又盛大的岁月里。 那是个湿漉漉的下雪天,他们走出监狱的铁门时,雪花落进她的眸子,她却莫名转过头去问他:“这是不是命?” “凉寂……”辗转片刻,他没说下去,只是听着他那几近沙哑的声音,那一刻夏凉寂知道,不管桃子活着还是死了,沈良烨的心,她永远也走不进去了。 ** 第二天清晨,这场大雪还未退去。 夏凉寂窝在学校宿舍里,经历了一夜失眠后,她在凌晨四点时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直到她被一个电话吵醒。 带着点起床气,她没好气的接起电话,声音模模糊糊的,她皱着眉头问:“谁呀?” 下一秒,电话竟然挂掉了。 她愣了几秒,骂了句“神经病”后,又再次蜷缩在被子里。 几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 她神情崩溃地坐起身,狠狠按了下接听键,电话竟再次被对方挂断了。 她揉了揉眼睛,意识逐渐清醒后,对方又将电话打过来。 这一次,她果断接起,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对方数落了一顿,“你大爷的神经病吧?一大早不停地骚.扰老娘,你他妈闲的蛋.疼吧?” 电话另一头带着嘈杂,但很快她就听到了许亦晨的咒骂声,“夏凉寂,你蛋.疼!你全家都蛋.疼!”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许亦晨已经一个多月没找她了。愣怔片刻,她才知道,原来昨晚许亦晨和罗骁等一众朋友在芳菲阁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时,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酒吧女缠上了。 当时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玩一些类似猜拳的游戏,结果他把身上的钱都输光了,差一点儿输得裤衩儿都不剩。偏偏那个酒吧女一直在陪他喝酒,结果他第二天醒来时,他的一众狐朋狗友都离开了,酒钱结清了,但是那个酒吧女竟缠着他要小费,无奈之下他给三宝他们打电话,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喝大了,给谁打电话都不接。 最后忙于脱身的他只得给夏凉寂打电话,为此,夏凉寂乐了半天,“哈哈哈!许二,你也有今天!哈哈哈,这下你糗大发了!” 停顿片刻,她干脆利落的问他:“许二,你要多少钱啊?姐姐我这就去赎你,等着哈!” “哎,两千。”许亦晨暗囧,说起话来竟变得结结巴巴的。 “好,你等着啊!”那一刻,夏凉寂突然觉得自己好富有,怀揣着“小农暴富”的思想,她恨不能立刻赶到许亦晨面前将那二十张百元大钞拍他脸上! 当夏凉寂满脸兴奋的赶到芳菲阁,远远的她看到那张脸时,竟瞬间愣在原地。 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许亦晨身上甩都甩不掉的女子,竟是李小秋! 那一刻,往事如烟一般向她袭来。 这个世界果然很小,小到你随时都会遇到你不想遇见的人。 犹豫片刻,夏凉寂走到他们面前,面色阴郁的将两千块钱甩到李小秋面前,就像不认识她一样,牵着面目难看的许亦晨准备转身离开。 “夏凉寂你站住!”她没想到,李小秋竟声音凌厉的叫住了她。 于是夏凉寂回过头,仔细打量她,此刻的李小秋依旧像从前一样妆容妖艳,但脸上被大火灼伤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只见她数数钱,然后扬着脸看着夏凉寂,语气嚣张,“夏凉寂,这么长时间不见,不和姐妹我叙叙旧?” 听她这么说,许亦晨目光里带着几许讶异和探究,但是此刻他急于离开这里,于是他皱起眉头。 “我和你没什么旧可叙。”夏凉寂冷冷的回应她。 李小秋看了看始终沉着脸的许亦晨,又看看夏凉寂,面露讽刺的笑笑,“夏凉寂,你是不是还恨我当年坏了你和沈良烨的好事啊?毕竟,你跟他在一起连小.黄.片儿都看了!” 许亦晨明显表情一滞,那一刻,夏凉寂知道李小秋一定是故意的,她想说:“你他妈才看小.黄.片儿!你全家都跟个小.黄.片儿似的!” 但是还没等她绝地反击,李芳菲就气势汹汹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狠狠甩给李小秋一耳光,“婊.子!竟敢在老娘的地盘撒野,若不是我昨晚有事耽搁了,我还不知道你他妈跑许二头上动土了!” 说完,她使劲拍了拍许亦晨,厉声数落他:“许二,你瞧瞧你现在颓废成什么样子?你他妈被一婊.子欺到头上都不吭声,你还是从前的许二吗?你屎都不如!” 听她不停地屎啊屁啊的收拾李小秋和训斥许亦晨,夏凉寂竟有点幸灾乐祸。 李芳菲,就是那天在桃子酒吧带着一群人前来救场的那个姑娘,别看她长得跟个林黛玉似的,但是她的剽悍却是海城出了名的。 这段日子,许亦晨确实萎靡不振,他每天都泡在酒吧里,喝到宿醉。从那天在医院里目睹夏凉寂和沈良烨在一起的场景后,他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李小秋被李芳菲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不敢说话,而李芳菲依旧不依不饶的,只见她一把夺过李小秋的包,厉声问夏凉寂,“她讹了许二多少钱啊?” “两千。”夏凉寂缓缓开口。 下一秒,李芳菲就将李小秋的包打开,将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弯腰拾起那两千块钱扔给夏凉寂,“拿着,一分钱都不给这个婊.子!” 很快,她目光游离在地面上,看着从李小秋的包里倾倒出的润.滑油,还有避.孕.套,趁李小秋匆忙拾起时,又用力夺过去,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呦呵,还挺有货的嘛,避.孕.套还香蕉味儿的!还有润.滑油,瞅你长得就跟瓶润.滑.油似的!” 那一刻,众人哄堂大笑。李小秋脸上挂不住,索性不管不顾的冲出芳菲阁。 简直大快人心!夏凉寂暗暗想。 两人刚走出酒吧门外,许亦晨就跟个地主少爷训斥丫鬟似的,咬牙切齿的对她说:“夏凉寂,你可真够龌.龊的,竟敢背着我跟沈良烨看小黄.片儿!” 那一刻,他仿佛再次变成了从前恶魔般的许二,目光慵懒又灼灼的看着她。 夏凉寂白了他一眼,“你还有资格说我龌.龊!许亦晨你个.嫖.客!” 许亦晨冷冷的笑,“我许二就是嫖.鸡鸭鹅狗以及各种大型牲.畜,我也不.嫖.你!” 夏凉寂表情崩溃,她暗暗想,早知他这么忘恩负义她干吗还来自找没趣啊。 她不理他,径直朝前走,差一点撞到面前的电线杆子,然后她就听到许亦晨在她身后悠悠说道:“夏凉寂,比起这两千块钱你欠本大爷的多了去了,明天,继续去我家做钟点工,一直做到咱俩两清为止!” 说完,他回过头向她抛去一个飞眼,见夏凉寂做出呕吐的表情,他笑了笑,生活好像又变得有意思了,他想。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沈良烨生日那天,夏凉寂例行公事般打算回沈家吃饭,因为她知道,沈良烨三天后就会离开海城。 没想到的是,她竟会提前接到沈良年的电话,他说这次他特地为沈良烨举办了一场生日宴会,问她是否方便参加。 夏凉寂想了想,便应了下来。与一群不认识的人虚与委蛇,总好过和沈家人没话找话来得自在。 酒宴设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里,她刚走到门前,就看见许浅也在,她身着一袭黑色露肩礼服,波浪纹的酒黄色披肩发,妆容得体,微笑有礼,看到夏凉寂的那一刻,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夏凉寂没有邀请函,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来时,许浅俨然一副沈家女主人作态,她踩着将近二十厘米的恨天高走到他们面前,只是跟保安简单寒暄几句,夏凉寂就被放行了。 沈氏集团在海城商界颇有地位,来往间皆是富贵有身份的人。 着华服,喝洋酒,中西合璧的各式各样丰富的食物。沈良年为了造势,还邀请了不少记者到场,场面自然热闹十足。 沈良年被一群商贾和官员们围绕着,谈笑风生间,神色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许浅和夏凉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摆脱尴尬,许浅帮她找来一些顺眼的吃的递给她,故作对她关心备至的样子对她说:“凉寂,这些吃的你都没吃过吧?快,多吃一点,这些东西可不是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 听出她话语里的讽刺,夏凉寂没理她,而是径自走入人群中,她东瞧瞧西看看也没看到沈良烨的身影。 目光游移间,她就一眼看到了许亦晨。只见他不停地喝酒,身边围着一群年轻的男女,都是些富家公子和千金小姐,纷纷顺着许亦晨的兴致,陪他喝酒或者大声地叫好。 很快,许亦晨在人群中瞥见了她。其实,并非他一人瞥见她,而是所有人纷纷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只见她一身白色羽绒服,黑色打底裤,白色雪地靴,与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许亦晨大踏着步朝她走来,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这样的他极有气势,就像电视里的最佳男主角,那么耀眼。 而从另一边走来的沈良烨,作为今晚的主角也是一身优雅的深蓝色西装,蓝黑色衬衣,白色领带,身材颀长,气质迷人,在迎上夏凉寂的目光时,又不由得柔和下来,他所过之处,女客们都集体惊呆数秒。 顿时,夏凉寂觉得自己有些惹眼,想在人群中转身溜走。 终于,她找到一个隐蔽无人的露台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她侧耳细听,声音的来源处竟是沈良烨和他的哥哥沈良年! 出于好奇,夏凉寂走近那扇窗户,蹲在墙根下,两人的对话在此刻变得清晰。 “哥,你为什么要如此费尽心机报复许家?当年许二被拐骗到歪脖子那里,就是你做的吗?”沈良烨故意压低嗓音,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沈良年冷笑了两声,“没错,当年我不光悄悄将许二送到了歪脖子那里,我还在在清风镇亲眼目睹过许二和夏凉寂的那段渊源。很多年以后,我以为许二早就忘了这件事,直到我在各大报纸网站上看到那一条又一条的寻人启事,上面都写着寻找一个出生在清风镇的姑娘,主要特征就是那枚硬币。” 停顿了几秒,沈良年继续说道:“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只要找到那个姑娘,许二的死期就到了。” “于是你就娶了秦燕?你明知她嫁给你是出于报复沈家的目的,你却依然娶了她,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夏凉寂,将她当作你的一枚棋子打入许家,最后毁了许二?”沈良烨话音刚落,夏凉寂就控制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两人闻声跑上露台,沈良烨急忙将夏凉寂扶起,她却一把推开他,眼神里皆是熊熊烈火,她气得浑身发抖,索性不管不顾地指着沈良年,冲他大声吼道:“沈良年,你真卑鄙!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黑暗里,沈良年的面色再次恢复了往日里的平和淡定,他走上前,看着发疯一样的夏凉寂时一脸的慈爱,“凉寂,我不知道你刚刚听到了多少,但事实并不像你听到的那样。” 他不慌不忙的解释着:“我之所以如此对待许家,那是因为我们父母双亲的死和许老爷子有关,真相并不是当年媒体报道的那个版本。凉寂,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你才能…” 那一刻,夏凉寂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她打断他,神情绝望,“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样?为什么要扯上秦燕和我?沈良年,你真是太可怕了!” 沈良年并不理会她的责骂,而是将她推到沈良烨面前,他的双眸泛着冷光,但是他始终微笑着,偌大的反差令人不寒而栗。 他故作重心长的语气对夏凉寂说:“我可怕?凉寂,你别忘了,我是良烨的哥哥。你不是很爱良烨吗?怎么,现在叫你为了他去接近许二,就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你就是这么爱他的?” 她愕然,看着身旁的沈良烨开始晃神。 沈良烨的眼睛出神地看着她,黑漆漆的,但他的语气仍然平淡,“凉寂,就当做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那一刻,夏凉寂面色惨白,她直直地盯着他,手微微发颤,“沈良烨,我请你再重复一遍,你要我做什么?”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愣了几秒,脸色缓和下来,“我要你牢牢拴住许二,与他结婚,当我们完成复仇计划的那一天,便是我娶你之期。” 那一刻,夏凉寂冷冷地看着他,黑眼睛里像是有火花迸溅,她想说“沈良烨,没想到你和你哥哥一样卑鄙,我当初爱上你算我瞎了眼!” 但是顺着沈良烨的目光,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许亦晨一动不动靠墙站着,嘴里叼着一支烟。 她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她只是看到他气愤难耐的走到他们面前,他眯着眼,神情骇人,四目相对间,他眼底的寒意让她生生打了个冷战。半晌,他咬牙切齿道:“好样的,夏凉寂。” 这些天,夏凉寂每天都来到他的公寓,为他打扫房间,整理衣物,甚至换着花样给他煮菜吃,他居然以为总有一天她会喜欢他,他真是疯了。原来,她接近他不过是为了帮沈家打垮许家,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许亦晨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抽起一把瑞士军刀狠狠扔给沈良烨,几乎咬着牙说:“这把刀就当做我送你的复仇礼物!沈良烨,最后鹿死谁手我们走着瞧!” 夏凉寂站在原地看他转身离开,想要去追,但抬起脚,却又放了下来,像被抽空了力气,她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心脏像被一块石头压着,最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当沈良年满脸微笑的宣布夏凉寂依旧是他的女儿,并邀请她走上台时,夏凉寂却趁所有人不注意时离开了。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她伸手揩脸,才发现是自己掉了眼泪。她拼命咬着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当三宝打来电话时,已是深夜,那时她正在回学校宿舍的路上。 原来,是许老爷子有事找她,叫她立即来许家一趟。 那一刻夏凉寂想,一定是许二将沈良年的阴谋告诉了许老爷子,于是怀着一份忐忑不安,她匆匆赶往许家。 路过许亦晨的窗户时,她停下脚步,里面黑黢黢的,没有开灯,她禁不住想起许亦晨寒意逼人的眸子,心里一阵尖锐的疼后,她快步离开。 来到许老爷子房间前,她就将最可怕的结果想好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许老爷子竟告诉她,一个月后,也就是元月一号,他会安排她和许二在maho沙滩举行订婚仪式。 她诧异,一身的冷汗已经将她的绒衣濡湿,想拒绝的话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风波过后,沈良烨便去了乌斯怀亚,那个被称作“世界尽头”的小城。 十多天后,夏凉寂收到了沈良烨寄给她的明信片,上面海阔天空的美景却并没令她感到豁然开朗,她看着背面那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安好,勿念。”她看了很久后,最终将它撕得粉碎。 这些天,应许老爷子的强烈要求,她住在了许家,说是为了便于她和许二沟通感情。 而这十几天,夏凉寂终于可以确定许亦晨并没有将当日的事告发,因为所有人待她,仍旧和从前一样,就连许老爷子也不例外。 可有什么理由呢?他已经那么恨她,好多次,她都想跑向他跟他解释这个误会,但是每次走到他面前,却看见他已经和别的女人离开了。 他与她,仿佛一夜之间就走向了形同陌路。即便在许家遇见,他也是充满厌恶的神情,冷冷瞥她一眼,仿佛根本不愿见到她。 只是夏凉寂不明白,他明明那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答应许老爷子和她订婚呢? 直到那一天终于到来。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那一年的元月一号,夏凉寂去了maho海滩。 那是西印度群岛里的一座岛屿,北部是法国海外领地,南部属于荷兰,除了特殊的地理位置外,这里还有一处著名景观,那就是朱莉安娜公主国际机场。 来maho海滩度假的人们,大多数是来看飞机的。因为该地机场第十跑到的长度仅有2180米,因此抵达的航班不得不在海滩尽头降落,这样一来,前来观光的人们只要一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庞大的飞机从自己头上掠过,那种距离大概只隔了几米远。 能来这里看一看,是她多年来的梦想。 但是这一天,与其说是她跟随许亦晨来到这里,不如说她是被他绑来的。 就在出发前一晚,她喝了点酒,意识模糊间又带着一点清醒,想到明天是她和许二订婚的日子,辗转难眠间,她决定敲开许二的房门去跟他解释一下。 对于她的到来,许亦晨一点都不意外。他打开门,冷漠的脸,讥笑的神情令她一时间不敢和他对视,他随意摸了一把下巴上浅浅的胡茬,冲她不耐烦的皱皱眉头:“怎么?沈良烨刚离开一个月,你就这么饥渴难耐的跑过来投怀送抱?” 闻着他身上纤细清冷的气味,她的神经一紧,嘴角却动了动,笑容勉强,“许二,你听我解释,其实那天…” 她垂着眸子,语气却像往常一样平静,许亦晨姿态慵懒地靠着房门,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他却恼怒到了极点,他一个用力就将她拖到了房间里。 他重重关上门后,看着她终于变得惊慌的眼神,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问:“夏凉寂,你是不是想说,那天晚上我听到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你和沈家兄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接近我的意图是简单的是纯粹的,这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 夏凉寂仰起头,看着此刻变得歇斯底里的他,迎着昏暗的灯光,时光轰然倒退,这让她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对她说,傻瓜,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信你。 于是她叹叹气,踌躇片刻,她说:“许二,难道你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他转过身,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气又恼间,他动作粗鲁地将桌子上那一堆信件扔给她。夏凉寂睁大眼睛一看,竟是沈良烨寄给自己的明信片。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信件上的名字看,他额头上的青筋一点点暴起,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狠狠地握紧拳头,半晌后,他竭力控制住情绪,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他说:“夏凉寂,是不是为了沈良烨,也为了保得住你自己的一生荣华,你什么都舍得卖?” 原来,他已经将她认定成这样的人,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看着他一脸的愤怒,她无力到了极点,压抑着情绪,她决定赶快离开他的房间。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竟被许二腾空抱起,并将她狠狠地扔到床上。 带着微微疼痛,她瞬间清醒,一脸愕然的看着他,然后拼命将他推开。 那一瞬间,他的眼里燃烧着一团冰冷的火,他说:“夏凉寂,从你接近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其他退路了。我会如你所愿,和你订婚,和你结婚,生子,只是你记住,我和你的这一生,大概再也不会好了。” 那一刻,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狠狠地压过头顶,另一只手陷入她柔软的发间。这一个月以来的矛盾与痛苦冲撞着他,挤压着他,令他一时间失去理智。 顾不得她的惊呼,他的吻狠狠地落在了她的唇上,像是出于掠夺,出于报复,但更多的,却是出于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夏凉寂放弃了挣扎,平静地望着他,眼中泪光点点。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语气却是淡淡的,像一朵虚无缥缈的云,一时间拂过他的心上。 她问他:“许亦晨,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他说。 她闭上眼睛,放弃抵抗。 下一秒,身上的衣服,在他的手上便揉成碎缕。 就在最关键的时刻,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两个人都愣住了,许久后,许亦晨才松开她。 他快速穿上衣服,汗珠贴过他冷峻沉默的脸颊,最后他看都不看她,将一件熨烫整齐的衬衫扔到她面前示意她换上。 随着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在许亦晨打开门前,夏凉寂手忙脚乱地躲进了他的浴室。 她垂着眼眸,站在洁净如洗的镜子前,刚刚发生的一幕一帧一帧的闪现在她的脑海,渐渐的,在她几近崩溃的时刻,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见许亦晨一脚迈进浴室,夏凉寂匆忙捂住光洁裸.露的大腿,看着他横眉冷对的脸满眼慌张。 忽略她的惊慌,他单手撑着墙,就这样,她被迫贴在墙壁上,又羞又愤的同时,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于是,在这细微的距离下,他眼眸冷魅,语气轻佻,“夏凉寂,你在发抖?” 说完,他冷冷的笑,“你应该感谢老爷子,若不是他刚刚敲门,我早就…” 她急着打断他,咬牙切齿地骂他:“流氓!” 下一秒他就仰起脸朝她粲然一笑,但他的语气仍旧平淡,“那又能怪谁呢?夏凉寂,难道没有人对你说过,深更半夜不要敲开男人的房门吗?我今天也不过是给你个教训罢了!顺便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见夏凉寂仍旧瞪着他,他索性凑近她,伏在她的耳边轻声呵气。一阵滚烫的热流令她浑身发抖,汗毛直立,只听他轻声说:“当你变成黄脸婆那天,我可能就对你厌倦了,到时候你就自由了,你就可以去找沈良烨每日每夜尽情享受鱼.水.之.欢,那时如果他不.举,你也可以随时回来找我!没准我看你可怜,会赏你个假.阳.具玩玩!” “啊啊啊……许亦晨你卑鄙无耻下流!”下一秒,夏凉寂宛如崩溃般捂着大腿,跑到他的衣柜前,随手拽起一条裤子,不管不顾地换上后就疯了一样冲出他的房间。 关上他的房门前,她禁不住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一番,见走廊没人她才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只是临近关门的那一刻,她听到他悠悠的嗓音从屋内传来,他说:“夏凉寂,不要试图考验一个男人的底线。我们男人,都没有底线!” 第二天一早,当夏凉寂还处于梦乡时,就被苏悦带来的几个佣人将她的眼睛用黑色眼罩遮住,她的双手也被牢牢铐住。 她们不管她的奋力挣扎就将她带到化妆间,为她穿上提前选好的订婚礼服,为她化妆,做发型,一切如行云流水般完毕后,她就被一众保镖送上了许家的私人飞机。 对此,他们还美其名曰“担心她和少爷订婚时情绪太亢奋,怕她出什么差错。” 就这样,当她走下飞机时,面对一众媒体的闪光灯,与众人的欢呼声,她将只剩下一只的眼罩摘下并狠狠地摔在地上,正打算找机会溜走时,许亦晨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故作亲密的牵起她的手,面对媒体的提问时,他始终微笑,不卑不亢的应付着众人。那一刻,他再次变成了疏离冷漠却彬彬有礼的人。 只是众人离去,订婚仪式即将开始时,他就在她面前完全变了样,刻薄,尖锐,翻脸无情。 为了躲避飞机带来的强大气流,他将她推到另一边,然后回过头按下快门,冷冷的问她:“能来这里看飞机,不是你很小时候的梦乡么?怎么,你不开心?” 见她摇头,他再次不依不饶,他站在她面前,气场强大,“是因为来到这里不开心?还是因为即将和我订婚不开心?” 还未等她回答,摄影师便按下快门,他们出现在色彩艳丽的画面里,蓝天,白云,沙滩,还有近在咫尺的飞机。 此刻maho沙滩天气温热,微有细雨,她看着飞机漫天飞舞,当音乐声响起时,她心里有些慌乱,想随时抽身而去时,双脚却仿佛黏上了502强力胶水,令她动弹不得。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乌斯城下了一场大雨,雨水随着狂风淅淅沥沥的吹进屋子,房间里湿漉漉的。沈良烨关上窗户,周围立即陷入万籁俱寂的黑暗里。 那一晚,他又梦见桃子了。 梦里,零下的天气里她只裹着一件单薄的风衣,精致的妆容也晕开了,唯有嘴唇还是那么鲜艳欲滴,但她目光迷离,脸上泛着红晕,好像喝醉了。 那时他站在监狱大门外,看到她跌跌撞撞的走到他面前,朝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并一脸得意对他说:“沈良烨你看,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从监狱里逃出来了!是不是很酷很棒啊?” 听着她语气里带着令人嫉妒的闲散,他竟在那一瞬间慌了神,伴随着深沉的呼吸声,他将她塞进车里,然后快速发动引擎,仓皇而逃。 梦里的布景是昏天地暗的深灰色。 她好像累了,索性身体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细瘦的胳膊缠上他的脖颈,紧接着,她就凑到他耳边呢喃起来:“沈良烨,你他妈言而无信。” 忽略他皱起的眉头,她继续数落他:“说好的代我照顾好凉寂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他出神地看着她,笑了笑:“我只是不想给她希望而已,何况她跟了许二,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说完,他就调转车头,将车驶向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上,他放柔了声音,偏过头对她说:“桃子,你跟我走吧,让我带你离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我们去世界尽头吧,至少那个地方没人能打扰到我们!” 桃子怅然一笑,眸光里泛起一层水雾,“当年阿飞也是这么向我承诺的,但是最后我换来了什么?事实证明你们男的说的话都像放屁一样,听到响声闻到味儿就烟消云散了!我才不要跟你走!你停车!”她越说越激动,见他无动于衷,索性将燃起的愤怒转移到车窗玻璃上。 只听“砰”地一声,玻璃碎片零零落落地散落在车上,椅背上,他倏地一下急刹车,她满手是血的打开车门,朝近在咫尺的大海狂奔而去。 仅差一步之遥,他就能牢牢抓住她的手,但是那一刻她一心赴死,跳进茫茫的大海的心竟如此决绝。 昏昏沉沉中,海水覆盖她的双脚,她的双腿,她的腰,她的脖颈。暗夜里,她朝着绝望到失声的他嫣然一笑,眼角却带着轻描淡写,直到她抛出最后一句话:“沈良烨,活下去,代我照顾好凉寂,不要再以任何借口推开她!” 就这样,她消失在那个泛黄的世界里。 海浪声淹没了他的怒吼,紧接着,手机铃声响起了。 …… 可恨的是,他竟在这时从溺水般绝望的梦里醒了过来。 然后,他用半梦半醒的意识顺着枕头摸过去,却找不到手机在哪里,直到他神情懊恼的坐起身,顺着模糊幽暗的视线望去,才看到跌落至地板的手机。 但是。 没有未接电话。 没有未读短信。 那一刻,他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这一切仅仅是一个梦。 他倚在床头沉思片刻后,点了一支烟,火光四起的那一刹那,他看了眼日历,距离元月一号竟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 其实在一周前,他和沈良年就收到了许家寄来的请柬。 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许亦晨明明知道了他们的复仇计划,却还是答应了沈家和许老爷子的要求和夏凉寂订婚呢? 这着实令人摸不着头绪,而回想起刚刚那个梦,他竟隐隐担心起了夏凉寂。 那是第一次,他为自己的草率与自私而感到羞愧。 于是在凌晨三点钟,他坐上了去往maho海滩的飞机,并在心中默默祈祷夏凉寂能平平安安。 ** 他是在订婚仪式快结束时赶到的,那时诺大的maho海滩遍及着各路宾客,推杯换盏,低语寒暄,细雨阑珊间,一副其乐融融的欢庆景象。 他行色匆匆地朝人群走去,但很快就被眼尖的沈良年给拦住了。 沈良年大步走向他,同时喝退了站在他身后为他撑伞的人,很快,洋洋洒洒的雨珠便染湿了他工整到一丝不苟的西装。 最后,他将沈良烨带到酒店里,那是许家特地为诸位宾朋承包的。 房间里,时光仿佛静止在某处,令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细灰。 “你不是在乌斯怀亚采风吗?来这儿干吗?”沈良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深深地目光仿佛窥探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哥,这些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对凉寂不公平。”说到这,他微微叹息着,目光里尽是悔意。 沈良年至若惘然,“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说什么?”他抬眸看向沈良年,眸光里都是不可置信,“不过是订个婚而已,又不是结婚,我们去和许老爷子好好谈谈就是了,我不相信他最后不放过凉寂。” 沈良年拦住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晚了,前几天我已经和许老爷子签了协议。只要凉寂和许二订婚,我们沈家将会持有许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而许家也同样会拿到沈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个协议表面上是资源互换,但实际上,我们等于为凉寂签下了卖身契。” 听沈良年波澜不惊的说完,他一阵愕然后,就将拳头用力挥在他脸上,他面露凶光,深邃的眸子里好似有火花迸溅,“沈良年,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因为动作太过剧烈,他身后的门板禁不住颤抖起来,此刻,空气里充斥着他的怒吼声。 沈良年摸了摸脸上的淤青,苦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卑鄙特无耻啊?但是沈良烨,你又比我高尚多少呢?从你凭借夏凉寂对你的爱有恃无恐的逼迫她开始,你和我就是一丘之貉!” 那一刻,蛰伏在他血液里不为自知的倔强与羞耻开始沸腾,于是他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去,然后,他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他看到夏凉寂发丝凌乱的跪在地上,脸上脖子上还沾染着隐约可见的淤泥。推开黑压压的人群,他看到许老爷子正端坐在酒店的大堂中央,尽管满鬓斑白,但威风凛凛的气势却丝毫未减。 他坐在霸气的老虎椅上,像是闭目养神般卧在椅背上,但冰冷有力的声音却令人陡然一惊。 他声音嘶哑,带着历经岁月的沧桑味道问她:“凉寂丫头,你为什么跪在这里不起来呀?是不是许二那混小子又欺负你了?” 她抬起头,脸颊两侧的发丝也跟着垂到肩上,尽管她看起来异常狼狈,但她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安宁,“爷爷,我想您应该知道,和许二订婚并非是我心甘情愿,我是被他一路绑来的。” 下一秒,众人哗然。 许老爷子思忖几秒,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冲她沉声问道:“哦?还有这事?” 夏凉寂咬紧牙关,与他大胆对视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就在半个小时前,订婚仪式濒临结束,她在脑海里想了无数个逃跑的方式却都不能在第一时间付诸行动,最后她只能安慰自己,她不过是和许二订个婚而已,又不是结婚,既然她一时间无法抽身,索性就硬着头皮将“这场戏”演完。 当苏悦二话不说就将她强行拖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并将手机里的视频播放给她看时,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连同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了,令她一时间动弹不得。 视频上赫然出现昨晚她和许亦晨在床上耳鬓厮磨,纠缠不清的画面,夏凉寂看了几眼后,脸红心跳间,一股愤怒之火自头顶迅速波及她的全身。 她气得手直发抖,却在下一秒重重关闭视频,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这,这是许二干的好事?” 见夏凉寂气得似乎失去理智,苏悦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是又怎样?二少爷还叫我告诉你,不要动一些歪脑筋,从你和他订婚那一刻起,从今以后你化成灰都是他的!如果你敢轻举妄动,他就敢将这段视频上传到网上!” 望着夏凉寂气急败坏的背影,苏悦站在树荫下哈哈大笑起来。 从小到大,许家人一致认为她脑子有问题,是个有精神缺陷的姑娘,于是她每每犯了错误,都会在第一时间得到众人的谅解。 其实,她不傻,她只是在装傻罢了。为了能有朝一日嫁给许二,她已经谋划了多年,怎么可能被一个外来的野丫头坏了好事? 夏凉寂不管不顾地朝着许亦晨的房间狂奔,那时,宾客渐渐散去,她踩着一地淤泥一路狂奔,不多时就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她正奋力挣扎间,是被许亦晨一把扶起的。 迎着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她站起身,甩了甩又黏又湿的头发后,就狠狠地甩给他一耳光。 那一刻,她手上的泥水瞬间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的黑色衬衫上,他阴沉着脸,不气不恼,表情异常的平静,他只是简单问她,“夏凉寂,你又在发什么疯?” 见他反应平淡,夏凉寂以为他在心虚,于是她仰起头,气鼓鼓的冲他大吼:“许二,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清楚!” 许亦晨无可奈何的笑笑,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哦?那你倒是说说我都做了哪些亏心事?” “那、个、视、频!”她一字一顿的说完,见他一脸的茫然,她继续咬牙切齿的补充道:“许二你真够无耻的!你竟把昨晚的事悄悄录下来,甚至用它来威胁我!” 趁他愣怔在那儿,她越发歇斯底里起来,“好啊!那你尽管冲我来吧,我现在就去找老爷子,将这件事如实禀告他,就算他今天不能为我做主,我也要向你们许家讨个说法!” 望着她恼羞成怒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许亦晨目光深沉地站在原地,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他眉头一皱,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忙给管家苏伯打电话,“苏伯,你现在马上去我房间看看是否有隐形摄像头,各个角落都给我仔细找一遍!” 很快,苏伯来了消息,说他确确实实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他想到马上报警,但是想到昨晚出现在镜头里的场景,他收紧目光,叹息一声对苏伯说道:“将它收好,没经过我允许不要给任何人看,一切等我回来后处理!” 匆匆挂断电话后,他就追随夏凉寂的脚步走进酒店大厅。 然后,他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许老爷子发话了,只见他一脸的气定神闲,丝毫没注意到拥堵的人群已经为许亦晨让出了一条小路,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保镖说:“将那份协议拿给她。” 很快,年轻的保镖将那张协议甩给夏凉寂,她先是随意扫了两眼,然后在看到具体内容后,她陡然一惊,面色苍白,声音带着震怒,“这是什么意思?沈家自作主张将我卖给许家了?他们凭什么?” “凉寂,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沈良年好歹是你的继父,你跟谁订婚,嫁给谁,他当然有权替你做决定。”许老爷子轻描淡写的说完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 这时,一双冰凉的手贴过她颤抖的双臂,泪眼模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沈良烨,他也看着她,眉眼中纠结着浓浓的心疼。 那一刻夏凉寂站起来,来自胸口的剧烈疼痛令她呼吸都感到困难,而此刻沈良烨的脸在她眼里是那么模糊。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众人窃窃私语着,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头晕脑胀的时刻,她不管不顾地甩给他一巴掌,看着他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她仿佛镇定下来。 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他的手指凑近她的脸,想给她擦眼泪,却在余光里看到了许亦晨,最终,他阴沉着脸将手放下来。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疼惜,“凉寂,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回清风镇,如果许家为难你,就都算在我头上。因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听他这么说,她突然就笑了,喉咙里好像有股腥甜的味道,一直散落至她的嘴角,她却故作笑靥如花。她的声音冷冷的,眼角却噙着泪,她说:“沈良烨,你不要自以为是,你以为我和许二订婚仅仅是为了成全你吗?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我爱许二,我离不开他。所以说,你们和许家签订的这份协议,也刚好遂了我的心愿。你不必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能成为许家的少奶奶,我求之不得!” 沈良烨愣了愣,突然,他也笑了,眼里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他叹息着说:“凉寂,我以为你会一直等我,等我变得足够美好,等我有了爱你保护你的能力,没想到,此刻你竟然说你爱上了别的男人,你叫我如何相信?” 听他这么说,夏凉寂也笑了,“等你?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说完,她顺着人群指着许亦晨俊美的脸,语气里带着点轻薄的决绝,“沈良烨你看看他,再看看你自己,不论是长相还是家世,你哪一点比得上许二?” 像是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沈良烨皱起眉头。而夏凉寂却走近苏悦,将她的手机一把夺过来,突然而来的动作令苏悦措手不及,抱着看笑话的姿态,她没反抗,而是任凭夏凉寂拿起手机走到沈良烨面前。 她动作轻飘飘的点开视频,在沈良烨面前晃了晃,笑得满眼是泪,“沈良烨,你看到了吧?是不是很香.艳很刺激啊?这下你相信我爱上许二了吧?” 她故作满脸轻浮的样子,但哽咽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那一抹突然而来的春.色令沈良烨瞬间慌了神,下一秒,他的双眸就升起熊熊火光,怒气上涌的那一刻,他奔到许亦晨面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将拳头狠狠地砸向许亦晨的肚子,因为许亦晨毫无防范,下一秒他就栽倒在地上。 那一刻,许家的诸多保镖将沈良烨团团围住,却被许亦晨一个冷冷的眼色给制止了。 只见他眼里带着点吃惊,又带着轻蔑,嘴角弯着一丝嘲讽的笑,他声音慵懒的问他:“沈良烨,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给我这一拳啊!” 沈良烨走向他,精美的面孔变得狰狞,他转过头去看了看面露惊慌的夏凉寂,满眼通红,咬牙切齿的对他说:“许二,你就是个混蛋!畜生!你为什么……” 停顿片刻,他继续不忿地冲他怒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凉寂?你明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她和你曾经接触过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说完,他再次不管不顾地将拳头砸向许亦晨的脸。 “沈良烨,你在干什么?”这时,夏凉寂瞬间慌了神,像是料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她连忙冲上前,将许亦晨挡在自己身后,却被沈良烨一把推开。 许亦晨只是简单摸了摸右脸上的淤青,嘴角有鲜血涌出,那一刻他黝黑的眸子像一面波光粼粼的黑色湖泊,映照着嘴角的血丝,竟多了些魅惑。 只见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笑容张狂,声音薄凉,话语中带着挑衅的色彩,只听他悠悠的说道:“沈良烨,如果你是以凉寂的小叔的身份教训我,我只能说,你没资格,因为当初是你一手将她推到我身边的,如果你是以凉寂的旧情人的身份……” 说到“旧情人”,他目光暧昧的看了眼夏凉寂,然后一脸决绝的说:“你就更没资格打我了,因为现在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我。我睡.过她,我吻过她,我占.有过她的一切,不光这样,我以后还要她给我生孩子,生五十个,生一百个,我要和她夜夜翻.云.覆.雨,夜夜听到她的呻.吟声,怎么样?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那一刻,夏凉寂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奇耻大辱”,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却还是强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故作镇定的对沈良烨说:“沈良烨,你走吧,你要知道,从你和沈良年将我‘卖’给许家的那一刻起,我就与你们再无瓜葛了。” 沈良烨似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说:“既然是你愿意,我便不再强求。只是凉寂,你一定要幸福,因为有些人,有些感情,错失了一瞬间,后悔的就是一辈子。” 夏凉寂抬起头时,迎着朦胧的泪光,就看到了他支离破碎的背影,那一刻黄昏将至,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一片暖光里,仿佛此生都不再回头。 曾经,她以为终有一天她会走进他的心,也尝试过再靠近他一点点,但遗憾的是,她却始终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原来,他们的相识无非是一场胜算已定的博弈。 于是,当她输得鲜血淋漓时,她不再用尽全身力气去爱,而是,用尽余生去恨。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夜晚的maho海滩亮起橘黄色的灯光,那一刻,夏凉寂正迎着海岸线跑,不知不觉中,眼泪静悄悄地染湿了沙滩。 临海的风有点大,夏凉寂稍微加快脚步,左脚上的凉鞋竟在下一秒飞出老远,她忙停下来,轻轻抬起左脚,就隐约听到一阵咒骂声。 她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她的凉鞋飞到了许亦晨的脸上。 她愣住,就看到许亦晨皱着眉头冷着脸,用纤长的手指捏住凉鞋带的边缘,冲她气势汹汹走来。 那一刻,情绪糟糕透顶的她懒得理他,索性单脚跳着朝前走,晚风将她的马尾辫吹得高高的,再配合她此刻略显滑稽的动作,使得许亦晨对着她的背影抛给她一记白眼。 很快,他居高临下的站到她面前,轻而易举拦住她的去路,将那只凉鞋扔到她脚边,却掩饰不住眸光里的嫌弃,他目光冰冷的对她说道:“夏凉寂,你知道吗?我许二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 由于她还在对那个视频耿耿于怀,于是她在面对他时一脸的不耐烦,并踮起脚尖,装傻充愣地朝着他的耳朵大吼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忽略她烦躁不安的眸子,许亦晨轻描淡写的说:“第一件事就是,我讨厌有人利用我来做她感情的遮羞布,这…” “啪”一声脆响,终结了许亦晨接下来的话。 天地作证,当时的确是有一只蚊子飞到他脸上,她也只是动机单纯的帮他拍死那只蚊子而已。 下一秒,夏凉寂眼神躲闪地将呼住他左脸的手收回去,却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 沙滩上流动自如的游客们仿佛静止不动了,世界在下一秒陷入了死寂。 大约半分钟后,许亦晨轻轻摸了一下泛着红光的左脸,低下头,目光与她相对时,他咬牙切齿说道:“夏凉寂,我最讨厌的第二件事就是有人对我‘动—手—动—脚’!” 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夏凉寂往后一仰,低声呢喃道:“可我明明动的是手和鞋,哪来的脚?” 那一刻,许亦晨眯着双眼,趁她不备便悄悄靠近她,整个人都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待她反应过来时,便飞也似的四处逃窜起来。 许亦晨一直在她身后坚持不懈的追她,因为他穿着拖鞋,所以他追起她来有些费力。 于是,他索性动用语言来攻击她。 许亦晨:“夏凉寂,你的脚怎么那么臭啊?小爷的脸都快被你的脚熏懵.逼了!” 夏凉寂:“扯淡!我怎么可能脚臭?倒是许二你,自打出生你就没洗过脚,你还有甲沟炎,灰指甲,脚跟瘙痒,脚毛增生…” 许亦晨:“还‘扯.蛋’,有蛋吗你?扯出来给我看看!” 夏凉寂:“我没有,你有吗?” 许:“……” 见他突然变得窘迫,夏凉寂就地笑得倒地不起,想到她自打结识许亦晨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瘪,于是她心里岂止是一个“爽”字了得? 终于,他恼羞成怒:“夏凉寂,你特么竟敢跟我耍.流.氓!” 就这样,两人你追我赶地围绕着海岸线跑了无数圈,最后他们都体力不支了,便双双躺在沙滩上。感受到他滚烫温热的呼吸声,她侧过脸,目光对上他孤单而又萧瑟的双眸,她别扭的转过脸。 没多久,他就从忽明忽灭的光影里坐起身,点了一支烟,只听“咔哒”一声,宝蓝色的火焰照亮他英俊的侧脸,并在她眼角的余光跳跃里恢复了寂静。 最后,他抬手看看表,目光深邃地看向一直心事重重的她,“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就这样,他像拖着一根拖把一样将她拖到一辆车前,一路上,夏凉寂始终都挣脱不开他的手,当她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时,竟看到一辆深蓝色跑车。 与他的风格一样,骚.包。 夏凉寂不情不愿坐在车里,在心里默默地想到。 车里一直开着某个音乐电台,里面传来女歌手深情慵懒的嗓音: “本来总是牵着手现在怎么各自寂寞 你在抽完烟后还要忙什么 本来总是浪漫炙热现在怎么被动冷漠 你的心里是否还剩下温柔 假如我提的每个梦你都觉得沉重 我还能够做什么是放手或泪流 以前说的不是这种以后 快乐不该变得像彩虹 不要让大雨淋过,才短暂拥有 以前要的不是这种以后 感动被生活碾过 爱情就磨成了寂寞” ** 夏凉寂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未到达目的地时,车就出了故障。 由于此地距离机场很近,手机的信号断断续续的,许亦晨试图打电话求助,但他拨了很多遍,都失败了。 无奈之下,他一把夺过夏凉寂的手机,惊喜的发现她的手机竟然有一点信号,于是他赶忙打电话,却在电话被对方接通的那一刻,手机却刚好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很沮丧,清幽的月光下,冷风萧瑟,夏凉寂被冻得瑟瑟发抖,于是她语气不悦的嘟囔道:“许二,难道我们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问完,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下一秒,他就脱掉西装,将它完完整整地裹在她不停颤抖的身体上,那一刻,他脱衣服的姿势,以及太过绅士的举止,鬓如刀裁的侧脸,竟让夏凉寂看得有些如痴如醉。 但很快,她就摇摇头,不停地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不不不,我刚刚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那一刻的他有点迷人。 其实,这一天是许亦晨的生日。 许家上上下下早已为他准备好了生日晚宴,就在他们所居住的酒店里,但是当他站在窗边,看着她在雨中奔跑的清瘦背影时,鬼使神差的,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晚宴现场。 就这样,百无聊赖下,他找出纸牌,和她玩起了斗地主。夏凉寂一直在输,被他用弹指神通将脑门弹得通红,没过多久她就捂着脑门吵着嚷着说老娘不玩了。 许亦晨依旧不依不饶的,但是手指的力度却越来越小,有那么一秒钟夏凉寂暗暗想着,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了? 但是很快,许亦晨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不多时,他就无声无息地仰躺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夏凉寂试着拍他两下,没反应,她眉头一皱,摸摸他的额头,竟然那么烫! “许亦晨你醒醒,你快醒醒啊!”那一刻,夏凉寂急了,她想,他可不能有事啊,如果今天他死在车里,警察第一个的怀疑对象没准就是她自己。想到这,她打开车门,一路咬着牙将他生拉硬拽到一家灯光微暗的小旅馆里。 她口袋里的钱不多了,只够开一间双人房的,就这样,她又像拖着一块烂抹布一样将他带到房间里。 “喂,我这就出去给你买药,但我身上没钱了,你的钱包在哪儿啊?” 那一刻,许亦晨似乎在做梦,可能还不是什么好梦,所以在她毫不客气地将他从梦中推醒时,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以及这张暧昧的双人床,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他甚至还下意识将被子牢牢地盖在身上。 为了避免他死在旅馆里,最后会牵连到自己,于是她索性忽略他眼神里的惊悚与防备,再次用手背贴上他的面颊,“你烧成这样,我得出去给你买药。” 他使劲儿摇摇头,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但他却撒娇道:“不行,我不要你走,你得留下来陪我。” 夏凉寂精神恍惚,过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他在撒娇? 他竟然在撒娇啊! 那一刻,夏凉寂有种被雷劈了成百上千次的错觉。 出于为他的安全考虑,她在极力恢复着冷静,“你不吃药的话,我这就走了,最后你烧成傻子我可不负责任!” 灯光迷蒙中,他竟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你要去哪儿?去找沈良烨吗?” 提到沈良烨,夏凉寂呆住了,“许二,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吧你!” “是啊,老子疯了才会喜欢上你!”不理会她震惊的眼神,他刚说完,就扼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床前用力一拉。 根据偶像剧或者小说里的剧情走向,此刻他们两人应该在床上来个三百六十度翻滚。最后他以压倒之姿含情脉脉地注视她的眼眸,然后他们会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 但是,他这用力拉的后果就是,她一个猛虎下坐,他一个躲闪不及,只听“噗”一声,许亦晨就地从床上弹起来,捂着鼻子吼了声,“我靠!” 就这样,夏凉寂将自己的“处.女屁”献给了许亦晨。 所谓处女屁的定义就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放得奇臭无比的屁。 许亦晨像是喝多了一样,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脸受伤的表情,仿佛遭遇了天大的打击。他打开窗户,试图令气体流通的快些,然后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像一只憨态可掬的熊。 她本想帮他搭把手,却被他断然拒绝,“夏凉寂,自从遇到你以后,我才终于知道,原来这大千世界,果真有你这样的奇葩!” 夏凉寂眨眨眼,“那你还说你喜欢我?” 听她这么说,许亦晨那张英俊的脸气到扭曲,于是他指着她大骂:“那是因为我烧糊涂了,我才会说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送我生日礼物就算了,你特么还在我面前放了一个那么臭的屁!” 怒气发泄完,他就晕倒在床上。 暗沉沉的灯光下,他的眉紧紧皱着,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止不住的在哆嗦,她这才恍然想起他还在生病,反应过来后,她就慌忙用旅馆的电话求助。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急救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夏凉寂松了一口气。 由于语言障碍,她在电话这边解释说明了很久之后,却被告知急救车此刻已经暂停服务,如果病人情况严重,建议她立刻叫一辆车将病人送到医院。 挂断电话后,她重重叹息一声。 眼前的许亦晨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她又气又急,最后走到床边用了全身力气将他搀扶起来,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时,她却一头栽倒在床边,因为太过用力,她艰难站起身时感觉腰酸背痛的。 但她还是咬紧牙关,将他一步一步搀扶着走出旅馆。 许亦晨好像失去了意识,她一连叫了他好多声,他都没回应,一副睡意沉沉的样子。 冬日里的maho海滩气温多变,白天还是阴雨绵绵,到了后半夜时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出门前,她向旅馆前台的姑娘打听了附近医院的地址,她说很近,就在前面不远,一直走就能看到的。 但是,她搀扶着许二在雪地里摸索了很久很久,身后白雾茫茫一片,她站在雪地里,只穿了一件白色纱裙的她被冻得浑身僵硬。渐渐的,她双腿瘫软,只感觉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一场莫大的救赎。最终,她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一天是许二的生日,为此,她还特地为他备好了生日礼物。若没有那一晚发生的事,没有那场视频风波,她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去为他庆祝生日。 就在不久前,她还向许家的老佣人吴妈打听过,她说许二从小就喜欢收藏各种罕见的刀具,于是她悄悄去做了一份兼职,最后在城北的一家工艺品店里买了一把做工精美的藏刀。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件她唯一想要送他的生日礼物,却差一点送他上了死路。 许明琛出现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双双晕倒在地的场景。 他是许亦晨同父异母的哥哥,同为许家少爷,他却是最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母亲徐若岚是许家的外室,而从他意外降生的那一刻起,徐若岚为了上位,便私底下动用手里的人脉关系通知各大媒体,曝光了她和许思远的那段婚外情。 可她千算万算,却终究敌不过许老爷子的老谋深算。 那一年,许氏正式进军香港商圈,前前后后兼并了无数大中小企业,正是最风光无限的时刻,也是许家拓宽企业发展渠道最关键的一年。向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许老爷子,又怎么会叫这种丑闻公之于众? 得到消息后,他先是想方设法封锁消息,然后又以徐若岚精神失常为由,将她送进瑞士的一家精神病疗养院。那是一家非正规的医疗机构,只要给他们足够多的钱,不出几个月的时间,被送到那里的“病人”不是死就是被逼疯。 而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他就被许老爷子送到了特卡波,那个全世界星空最美的地方。 多年来,他忍辱负重的生活在异国他乡,每天晚上和漫天的璀璨星河相依相伴,直到他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天文学家。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那颗仇恨的种子却在他心里生生不息的燃烧着,直到火势越来越旺,于是,他选择在这一天来到这里。 他先是在街上随便乱逛,因为小岛不大,很快他就锁定到了目标,并耐心的蹲守在那里。 见到昏倒在地上的许亦晨时,他发自内心的笑出声,那一刻,他觉得复仇的时机真的到来了。掏出匕首的手甚至在发抖,但内心的兴奋却令他迫不及待的朝许亦晨的胸口刺去。 许明琛仓皇逃离时,许亦晨是被来自胸口的剧烈疼痛惊醒的,他面色苍白的看了看同样倒在地上的夏凉寂,胸口的血汩汩冒出时,他第一次觉察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种异样的气息离他是那么近,近到他不敢喘息。 四周静谧无声的时刻,一场雪崩的到来令他们的境遇越发雪上加霜。 不停坠落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熨得皮肤冰凉,他试着抬起手,再抬起手,血流不止的时刻,他忍着浑身通透的疼将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刚好发现了那把从她口袋里掉落而下的藏刀。 为了救她,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把刀举起,在他的大臂上划来划去,一直划到他的掌心。那么长的一道伤口,鲜血开始从大动脉里喷射出来,将身下的雪染红了一片。 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向前爬,尽量爬的更远一些,让鲜血的面积就会越来越大,这样就会有人及时发现她,在力气耗尽前,他尽力爬回她身边,那时的夏凉寂已经陷入深深的昏迷状态,她好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梦里,许亦晨在她耳边温柔低语。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胸口的疼痛已经令他麻木,他用另一只手用力抚了抚挡在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凉寂啊,怎么办?我想让你活下去,非常想。” “你一定不要死啊,好好活着,去找沈良烨吧,我再也不诅咒他阳.痿早.泄了。” “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不过他身体不好,你嫁给他的好处就是等他死了,你能继承他的遗产,做个有钱的小寡妇。” 身体越来越凉,像是被抽离到了氧气的真空里,冰凉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侧过脸,努力看了她最后一眼。 “你一定不要死,我要你活下去,我要你用尽余生来思念我。” 最后的声音落幕,宛若一句轻叹。 他活了二十六年,从未做过傻事。 直到遇见她以后,他就在不停地做着傻事。 他到处搜集她的所有信息,她喜欢的,她讨厌的。他听说她有生以来最想来的地方,就是maho海滩,于是他就将订婚典礼选在了这里。 他听说她最想看到的,就是当漫天飞机划过她的头顶,感受着漫天气流直冲而下,看着飞行员透过窗口向她挥手致意。 于是,他买下一架私人飞机,努力学会飞行,他本想在他生日这一晚,将她带到一个静谧无人的地方,在漫天星光,清亮的月色下,他开着飞机在她头顶穿梭来穿梭去,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表演。 而此生,他最大的奢望就是和她有一场青山不老,为雪白头的爱情。可惜啊,他等不到了,漫长的未来里,他只等到了和她山长水远,后会无期的结局。 ** 许亦晨用他的生命,用他的鲜血来染红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以此来提示前来营救的搜救员员们。 果然,搜救员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那时夏凉寂已经恢复了清醒,尽管她浑身虚弱,但是当她抬眼看到浑身是血的许亦晨被抬到担架上时,她最终没控制住,仰躺在大雪中失声痛哭起来。 很多年过去,她仍然忘不了那一晚的场景,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冰冷萧条,满眼的惨白刺得她双目生疼,清冷的夜空如同染上了一片腥红色。 最后,他们双双被送进当地医院。 夏凉寂在医院里昏昏沉沉地躺了三个多月,每天都靠着刺鼻的药物来维持,而大多数时间,她都处在昏睡中。 在她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她的爷爷奶奶便从清风镇一路颠簸而来,望着生命岌岌可危的她,两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当场崩溃。 她偶尔会清醒过来,宛如魔怔一样,口中随时都在念着许亦晨的名字,她疯狂地向所有人打听他的下落,但是得到的永远都是对方的沉默不语。 终于熬过了如同一场炼狱般的住院时光,三多月后,她的身体基本痊愈了。 出院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许亦晨,那个曾为他一心赴死的男人。 她去了许家,打开门的却是管家苏伯,他看到夏凉寂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知道她会找来一样。他板着脸,打量她几眼以后,就将她带到附近的茶园里。 四月天,是海城雨水最多的时候。 他们走进茶园深处,雨后,鲜嫩的茶叶吸足了雨水的养分,漫山遍野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苏伯默默为她沏茶,此时她早已无心品茶,而是迫不及待的向他寻问许亦晨的消息。 终于,苏伯开口了:“少爷现在在美国静养,已经...并无大碍了。” 那一刻,她眸光亮起,但很快她又开始怀疑他话语中的真实性,“苏伯,您说的是真的?那他现在在美国的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滚烫的温度打湿了她冰凉的脸颊。 苏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她说道:“夏小姐在医院里住了三个多月,但你可知在这三个多月里,许家都有了怎样翻天地覆的变化?” 她静默不语的想,是啊,许亦晨病危,这对许家而言,这三个多月是多么煎熬与漫长的光景啊。 “夏小姐,你不看报纸吗?”趁她发呆的间隙,苏伯问了她一个出其不意的问题。 “什么?”她呆坐在那里,一脸的茫然。 “或者,你平日里不关注网络新闻么?” 见她摇头,苏伯将桌上的一张报纸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偌大的新闻标题上赫然写着:许氏集团未来接班人易主,长孙许明琛成功上位。 她一直在看这条新闻,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许明琛?” “是。”苏伯摘下老花镜,重重叹息一声,“还有,少爷他叫我通知你,你和他的婚约已经取消,从此以后,你再不能踏入许家半步。” 夏凉寂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伯,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苏伯表情一滞,但很快嘴角就扶起一丝浅笑,“夏小姐,还需要理由吗?你仔细想想,自从他认识你以来,他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吗?你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灾难。” 沉默了许久,她微微叹息,轻声说:“可是,我只想去看看他。” “不必了,现在方家小姐正在美国陪他,许老爷子也特地交代过,与他无关的人都不得去探望他。夏小姐,你好自为之吧!” 就这样,她被苏伯硬生生赶出了许家茶园。 ** 夜幕降临,许明琛悠然自得的坐在许氏大楼的天台上,地下都是散乱的罐装啤酒。 窗户里点点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高眉深目,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是喜是忧。 这一天,是他第一次以许家长孙的身份面见各大媒体。 为此,他又紧张又兴奋,甚至一夜未眠。 他始终都在想,他究竟该以何种面目示人呢? 为了这一天的闪亮登场,他筹划了数年,好在天公作美,让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一天的记者见面会,让他终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徐若岚。 为了等到这一天,她装疯卖傻了二十多年,尽管此刻的她依旧从容优雅,但是岁月依旧残忍的在她身上刻满了沧桑的划痕。 她乔装打扮成职业记者的模样混在发布会现场,她走进他,如同每一个中年妇人一样,声音低沉,又坚定,“许明琛先生,您终于坐上了许家继承人的宝座,请问您对此有何感想?” 那一刻,他的双手僵硬到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在他不知如何从容作答时,她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你在隔壁包厢等我。” 不多时,发布会结束,待到人员全部散尽后,他面色沉着的走进那间包厢。 对话是这样—— “妈。”他声音颤抖地叫她,眼泪含在眼眶,不多时就簌簌落下。 令他意外的是,下一秒他迎接的不是她的热情拥抱,而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明琛,我忍痛和你分开二十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眼前的徐若岚不再故作优雅,她像疯了一样,朝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以为你杀了许亦晨,你就能彻底保住许家继承人的位子吗?你以为许老爷子不会彻查这件事吗?你差点害死他最疼爱的孙子啊!我以前总是苦口婆心的告诉你,要想完成计划,不急于这一时,而你现在这么铤而走险,仅仅是为了我吗?” 他笑了,声音听上去那么空,“妈,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不走这一步险棋,那么你我都将永无翻身之日!何况,我也是老爷子的亲孙子啊!就算有朝一日他得知真相,又能拿我怎么样?” 显而易见,他们的这次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终。 他一直坐在天台上,从五十五楼俯瞰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对于这次计划,他并非盲目执行,而是直接抓住了许亦晨的命脉。 那就是,夏凉寂。 有了她作为筹码,这场博弈的胜负就另当别论了。 很快,他就单独约了夏凉寂见面。 那是个午后,他坐在西餐厅里仔细打量她,她穿着白底黑圆点的衬衣,普通弧领子,浅蓝色修身牛仔裤,一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样子。 这样很好,没有攻击性,如果她生性再单纯一点,更是值得他利用的筹码。 突然,他扑哧一笑,“你看上去真不像许二喜欢的类型,也不怎么样嘛!” 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抬眼间,她的眼角流露出一点意犹未尽的妩媚风情,“你的名字也不太好听,叫琛,我只听说过西赆南琛,听起来就像献祭一样,不吉利。” 嘴巴倒是蛮刻薄,他却没生气,而是语气淡淡的回归正题:“你不问问我叫你来有何目的?” 夏凉寂笑了笑,“这还不简单,一定是有关许二的事。” 他稍微惊讶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那好吧,我们就来谈谈许二。” 夏凉寂拨弄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发丝,心想啰嗦了这么多,他总算回到了正题。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任何时间都可以,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和直接,夏凉寂眼睛一亮,想到能立刻见到许二,于是她赶忙问他:“什么事?你说吧。” “我要你再回到他身边照顾他,对他不离不弃,一直到老到死。” 夏凉寂问:“这么说,你很爱你的弟弟?” 许明琛微微叹息:“不,我讨厌他。” 夏凉寂被他云里雾里的绕迷糊了,“你既然讨厌他,为什么又叫我回到他身边,对他不离不弃?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许明琛淡淡一笑,脸上带着一抹嘲讽,“夏小姐,你大概知道吧,你背后的沈家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也就是说许氏收购沈氏指日可待,你已经没有了能令许老爷子继续利用下去的价值。现在许老爷子一心想促成许二和方家小姐的婚事,你知道如果许二娶了方小姐意味着什么吗?” 她愣住。 “意味着许二就算耳聋眼瞎,终身瘫痪,也能稳坐许家继承人的宝座,而那时的我,还得被放逐到特卡波去看星星!” 他刚说完,夏凉寂就彻底理清了凌乱的思绪,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豪门世家,兄弟为钱反目的戏码她虽然没接触过,但是作为tvb豪门剧的忠实粉丝,她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都说人生如戏,现在看来,现实生活远远要比戏剧里发生的更刺激,更残忍,更狗血。 而那一刻,为了能早日见到令她魂牵梦萦多日的许二,她索性不管不顾了,她问许明琛:“许二现在在哪里?” 许明琛轻轻一笑,“在西雅图的一家疗养院里,现在许老爷子已经统一了口径,说许二已经脱离危险,但是真实情况到底怎样,我就不得而知了。” 半晌,夏凉寂说:“我答应你,但前提是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他。” 见她如此果断干脆,许明琛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没想到诱饵这么轻手可得,至于最后许二这条鱼是否会上勾,他很是期待。 于是,他难以掩饰一脸兴奋,与她击掌为盟,“好!我现在就派人为你办理出国手续。” ** 当晚,夏凉寂趴在宿舍里百无聊赖之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城北监狱,是桃子的教导员给她打来的。 此时,年轻的女教导员语气慌张的告诉她:“你姐姐林洛桃早产了,现在在仁爱医院,情况来的太突然,如果方便的话,你快过来看看她吧。” 下一秒,电话里响起了急促的忙音,桃子早产?这是什么情况啊? 待她反应过来后,她就火急火燎的披上外衣,抄起挂在门口的皮包,飞也似的朝仁爱医院奔去。 当她一路气喘吁吁的赶到医院时,桃子还在抢救中。 女教导员还有一众狱警围在手术室外,都急得团团转,在看到差点瘫坐在他们面前的夏凉寂时,他们纷纷走到她面前,向她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原来,桃子在入狱前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若不是那次监狱开展全面体检,恐怕她真的会瞒过所有人。 由于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她这时候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对她意味着什么。 那一刻,夏凉寂和所有人一样乱作一团。 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医生护士们推开门时,一脸的凝重,一声婴儿啼哭,惊醒了在座的所有人。 夏凉寂一个箭步冲进病房,就看到桃子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她眸光暗淡,黑亮温柔的发丝像海藻一样盛放在瘦弱的肩胛上,仿佛一朵朵终将枯萎至死的花。 停顿了几秒,夏凉寂抱起小小的,柔软的男婴,他一直在哭,脆弱的如同一个晶莹的泡沫,令人不敢轻易去触碰。 对上她既无助又爱意满满的眸子,终于,她艰难地握住他的手,她就那样满眼留恋的看着他,每一眼都像是一场诀别。 最终,她的眼泪慢慢地,缓缓地聚集在冰凉的床板上,那般脆弱晶莹的泪珠仿佛瞬间就会被双眸撑破。 那一刻,夏凉寂笨手笨脚地抱着怀里那个哭到面颊通红的男婴,听着他尖锐凄厉的哭声,她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桃子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只跟她说了一句话:“把他送到福利院吧,毕竟,你还小。” 为桃子料理好一切后,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她拖着满身疲惫,抱着怀里的婴儿,因为担心他着凉,她还特地为他裹了一层绵软的婴儿被。 沈良烨出现时,她前脚刚迈进出租车,就被他用力拖拽下来。 他的力气真大,扯得她的胳膊生疼。 几个月未见,他好像变瘦了,头发也变长了,一脸憔悴不堪的模样让她觉得,距离上次见到他已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 经历了漫长的僵持后,她不再挣脱,而是朝他勉强微笑,“沈良烨,你这是在做什么?桃子死了,你不去看她最后一眼,缠着我做什么?” 然后,她就听见他深呼吸的声音,“我已经知道了。”说完,他眼圈泛红,面色带着微微的颓败,“凉寂,把他交给我吧,你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不合适。” 听到这,她咧开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但她还是仰起脸质问他:“沈良烨,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是…” 未等她说完,他就声音坚定的回答她:“我知道。” “可是,你凭什么?就凭这是你爱的女人留下的唯一骨肉?” 那一瞬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副眉目忧伤的深情模样,差一点把她都打动了。 但是下一秒,她就紧紧抱住已经沉沉睡去的婴儿,冰冷而又决绝的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句话:“我觉得不求回报的爱不叫爱,叫犯贱!” 起风了,空气中有着凉飕飕的雨水味道,还有看不见却散不尽的雾霾,眼前的布景是铅灰色的,此刻,每一棵树,每一个人对她来说,都变得沉默而模糊。 她坐在街心花园的喷泉旁,将准备好的奶瓶从包里拿出来,阳光穿过身旁的绿草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正当她无微不至地照看怀里的婴儿时,一排排闪光灯如同鬼魅,肆无忌惮地对着她的脸闪烁不停。 她看到这一幕时,神色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安宁。 她承认,经历过一场劫后重生后,她已经变得遇事不慌,处变不惊。 于是,当那些娱乐小报记者们在她面前不停地拍照时,她只是冷冷地面对他们,直到他们当中有人问她,“夏小姐,我听说你和许二少爷已经取消了婚约,那么你怀里这个孩子,是否是许二少爷的亲骨肉呢?” “你一连消失好几个月,就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给许家施压吗?” ... 在她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时,许明琛将车停在路边。 他气定神闲地走下车,将她和孩子护在身后,作为许家的新一任继承人,他自然有权为此事发言,“抱歉,这是我弟弟和夏小姐的私事,我不方便回答。” 尽管,他没透露任何,但是他言语里的暧昧却已经很委婉的承认了此事的真实性。 车里—— “许明琛,你调查我?这件事也是你透露给媒体的?”那一刻,她的火气又蹿了上来。 “是啊。”他慢条斯理的回答她,“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无聊,每天想方设法地把你和许二牵扯到一起呢?” 说完,他轻轻摸了摸婴儿滑腻的脸,耸耸肩,眼里满是惊喜的感慨道:“小东西啊,你出生的真是时候。有了你,叔叔就多了份胜算呢。” 夏凉寂狠狠地瞪着他,他却笑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脸上梭巡,“怎么,夏凉寂,你对这件事有意见?可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答应过我的。” 她勉强忍着一肚子火气,礼尚往来般回敬他:“那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他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轻轻敲击一下太阳穴,惊声道:“你瞧我,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我们这周六上午十点就出发,到时我会叫司机去学校接你。” ** 当夏凉寂回到学校时,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异样,她想,他们一定认为她是个为攀上权贵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她怀里的婴儿就是她被豪门无情抛弃的最佳证明。 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嘲笑她,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对自己苦笑着,反正她已经决定办理退学手续,并找份工作抚养这个孩子,尽管他的名字她暂时还没想好,但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决心却是如此坚定。 想到还有不到两天时间,她就要和许明琛出发去西雅图了,于是她将他暂时安置在堂哥夏树家里,就准备出发了。 当飞机从西雅图上空落地时,外面还在下雨,她和许明琛迎着细雨霏霏,并肩走在异国的街道上。暮色下的外国少女,骑着单车,吹着口哨的黄发青年,他穿过七彩霞光,沿着帕克市场,骑向太空针塔。 入眼的一切,都宛如梦一场。 终于,他们在一栋灰白色古堡建筑前停下,听许明琛说,由于许二受不了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在身体还未痊愈时,他就搬进了这栋古堡里养病。 三宝打开门,看到仿佛从天而降的夏凉寂时,他陡然一惊,面色也变得越发沉重,不安。 简单寒暄两句后,他就走进屋内去向许二禀报,阳台的半扇窗还开着,凉风吹落起飘零在半空中的窗幔,他知道,许二就躺在阳台边上的那张单人床上,不知他刚刚是否看到了夏凉寂。 他脚步轻轻地走上前,平日里面相粗犷的他此时竟变得细声细语的,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就会将许亦晨碾碎,“少爷,夏小姐来了。” 没有人回应。 大概半分钟过后,他又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探寻道:“少爷,夏小姐她…” 下一秒,迎接他的是一个腾空而起的输液瓶子。 “砰”地一声,那一瞬间,水花四溅,他听到里面传来许亦晨冰冷的怒吼声,“不见!叫她滚!” 三宝愣在原地几秒,随即长长地叹气,他垂着头打开门,面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夏小姐,少爷说他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回去吧。” 她目光诧异,随即就恢复了镇定,“那你去跟他说,我会在这一直等到他见我为止。”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三宝眉头一皱,一脸的无奈,“夏小姐,他说了不见你,就一定不会见你,你何必为难我这个下人?” 伴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她神经一紧,释然道:“好吧,我不为难你,你去告诉你家少爷,见不见我是他的事,但是在这里等他多久是我的事。” 哎,这还不是为难他? 无奈之下,三宝转身关上门。 就这样,她傻傻地站在门前,双脚像是被钢钉钉在那里一样,临近五月,西雅图的雨水弥漫了整座城市,夜幕降临时,她依旧站在微雨茫茫中。 许明琛隐身于一个无人角落,他撑着伞,目不转睛地朝她倔强的背影微笑,直到瓢泼大雨顺着她的头发滑过她的脸颊,她的脖子,她的全身。 那样的狼狈模样却令他笑不出来了,他向前的脚步挪了挪,却在下一秒恢复了理智,于是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夏凉寂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淋了多久的雨,当漫天水流朝她迎面扑来时,她的思绪却越发清晰,那一刻她觉得她一定是个有着抖m属性的人,曾经许二离她很近时,她经常对他吼来吼去的,一点女生该有的矜持和温婉都没有。而现在,当许二真正下决心推开她时,她反倒一往无前地奔向他。 房间里灯光幽暗,许亦晨强忍着胸口的剧烈疼痛站在窗边,他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很久。 直到被雨淋成了落水狗一样的她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他一时间气愤难耐,不顾众人的极力阻拦就义无反顾地冲向大雨中。 茫茫雨中,她双腿瘫软地倒在他怀里,那一刻的她被大雨覆盖下,小得那样可怜。他的心一紧,用力抱起她,刚迈开脚步,就同她一起跌倒在地上。 后来,是三宝和许家的一众佣人将他们抬进屋的。 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浑身都在发抖,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此刻,那个历来凌厉霸道的他,在她出现后,眸光里竟变得柔软异常。 思来想去,他将三宝叫来,吩咐道:“你去把方思雅叫来,我要你们陪我演一场戏。”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月光通亮,模模糊糊的倒影洒在窗户玻璃上。 她乏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苏悦站在床边,皱着眉头朝她怒吼:“你既然醒了,就赶快走吧,这儿不欢迎你!” 三宝闻声赶来,走进屋内前看了眼门外,一脸的诚惶诚恐。他双目深深地看了眼憔悴不堪的夏凉寂,言语间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恭维,“夏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由于被大雨淋了太久,她总感觉头部昏昏沉沉的,鼻子里发出“嘶——嘶”地声音,想打喷嚏却打不出,一时间,她眼眶通红。 “三宝,我要见许二。”她声音沙哑,目光坚定,落在三宝和苏悦的眼眸里。 三宝犹豫片刻,看了眼扯着嘴角冷笑的苏悦,只见她直直地奔向夏凉寂的床,眉眼中尽是不屑的嘲笑,“夏凉寂,请问你是许二的什么人?凭什么你说见他就能见?”她刚质问完,就眸光一亮,继续道:“哦,我忘了,你和他有过一夜露.水夫妻的情缘。” 三宝垂下头,尴尬地咳嗽两声,趁她沉默的间隙,苏悦却越说越气,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冲她吼:“夏凉寂,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许二呢?你都把他害惨了你知不知道啊!” 那一刻,她扯着夏凉寂的手腕,那样的力度,仿佛将她整个人都捏得支离破碎一样。若是从前,她一定竭力反击,只是现在,她觉得只要能看到许二平安,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听苏悦这么说,她的眼眶立刻湿润了,她望着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苏悦,眸光闪烁不定,结结巴巴地问她:“求你们告诉我,许二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是不是已经…” 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抬眼间,她就在那片朦胧的灯光下看到了他,也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他始终沉着脸,目光幽深,清冷,再不是从前笑容温暖的模样。 此刻的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冷漠的骇人。 他被一众菲佣和护工簇拥着出现在她床边,最终他安然地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四周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微弱的喘息声,他直直地看着她,最终叹息着问道:“夏凉寂,你哭了?为了我么?” 见她眸光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他凑近她的脸,满眼的肃穆与冰冷令她浑身止不住的战栗,然后她听到他说:“夏凉寂,你以为我差点儿为你丢了性命?” 说完,他冰凉的指尖就落在她湿润的脸上,声音里满是叹息,“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啊,要我说你什么好?其实,我一开始接近你无非是为了找点乐子,作为生活的调剂品罢了。你想想,我许二风.流快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因为一个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又没脑子的女人浪子回头呢?” 说完,他凄然一笑,俊美的脸上仿佛有风拂过,清冷的模样如同窗外的月光。 那一刻,她红着眼眶,声音哽咽,“许二,我不相信,你怎么能…” 他打断她,声音里透着决绝,透着无情,“夏凉寂你还不明白吗?我那天受伤只是个意外,我划伤大动脉不过是为了自救!”望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他神色慌乱几秒又恢复平静,“不相信吗?夏凉寂,你不会脑残剧看多了,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为了不牵连你,不拖累你才会故意说些违心的话刺激你吧?” 他刚说完,夏凉寂就笑了,笑得满眼是泪,带着一股绝望与忧伤,她轻声回答他:“对,我以为你快死了。” 说完,她就擦干眼泪,起身走下床,朝他面目僵硬的笑了笑,“许二少爷,既然你没死,还活得活蹦乱跳的,我也就放心了,不然的话,我得自责内疚一辈子。” 见他愣怔在原地,她冲他冷笑,“没错,我是脑残剧看多了,才会把你当成我的救命恩人!其实仔细想想,你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试图把每个女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次你没死,真是老天不开眼!”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众人的愤怒,但是既然他许二在演戏,她索性配合他将这场戏做全套。何况,偶尔客串成渣女虐虐深情男主,感觉也是爽爽哒。 转过身去,她就看到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神里的悲伤却怎么都掩盖不住,“哦?嘴巴这么恶毒?我以前亲它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到?” 见他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的调戏她,夏凉寂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气急之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刚走出门去,他就撑不住了,身体好像越来越僵硬,冰凉的温度令他浑身止不住的战栗着。胸口上的那道长长的伤口宛如在那一瞬间被撕裂开,下一秒,疼痛难耐下,他随手将脚边的两个花瓶狠狠地摔在地上。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刺耳的破碎声,一时间,医生护士们纷纷从楼上冲下来,直到那一管镇定剂配合着止痛药输入他的体内。 他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眼里无尽的落寞,想到那一刻她决绝离开的背影,好像他的心也跟着她飘去了千里万里。 诊断书上的字迹潦草异常,却在灯光下显得如此刺眼,他重重叹息,不做她的负累,大概就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爱了吧。 他想。 ** 其实,她并未离开。 那条清幽寂静的小路上,暗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小雨细细落下,有凉风拂过,深夜里的西雅图,静谧,安详。 她走进附近的华人街,狭窄幽深的小道上,只有几家小店亮着微弱的光,她走进一家超市,买了两个热乎乎的猪肉白菜馅包子,一个热狗,然后再次辗转到那栋古堡门前。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茂密的树丛传来的“莎莎”声,她走进院子后面,许亦晨的窗户赫然打来着,室内亮起白色灯光,洁白色窗幔被风卷起,透着一缕寂寞而又荒凉的气息。 她悄悄躲在窗下很久,终于,她看到许亦晨神情烦躁的推开门,像是离开了。 犹豫了片刻,她鼓起勇气翻过他的窗户,趁他还没回来前,她惊慌错乱的躲在他的床下,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许二刚刚对她说的那番话分明是违心的。通过许明琛,她得知许家最近处在动荡不安之中,他这么用力推开她,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保护呢? 只是这一次,她却不想再丢下他了,她要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未来会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 许亦晨走进来,关上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刻,他不知道夏凉寂去了哪里,在这异国他乡,附近的某条街上时常会有歹徒出没,可是他转念一想,她又没钱又没色,应该不会出事的,他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于是就在大脑一片混乱时,他竟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竖起耳朵,坐起身,那阵奇怪的声音竟消失了。 于是,他又躺下,盖上被子,正准备入睡时,那个声音再次传到他耳边。 难道家里来了老鼠? 他皱起眉头,艰难起身打开灯,房间里整洁如新,每个角角落落他都搜寻过,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突然,他走到床边,目光略过床下时,他眸光一闪,难道家里进了小偷? 因为伤势过重,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脚步轻轻地走到窗前,上面隐约可见的脚印证实了他的猜测。 于是,他从抽屉里抽出明晃晃的匕首,尽管他浑身无力,但是他是许二,就算在命悬一线那一刻,他也不曾畏惧过任何。 当那把匕首出现在她面前时,夏凉寂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目光对视间,她神情狼狈地咽下最后一口肉包子,下一秒,她就被许亦晨从床底下揪出来。 看到她的那一刻,许亦晨眼里明显浮现出一抹震惊,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他沉着脸,双目幽深如黑洞,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绝情,他说:“夏凉寂,你还敢闯进我房间啊,你不怕…” 夏凉寂笑了笑,神情里带着豁然开朗的味道,“别人怕你,但是我不怕。” 她动作流畅自然的坐在他柔软的大床上,亮晶晶的眸子里透着一丝笃定,“许二,他们都不在了,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许亦晨愣了半秒钟,看她的目光闪烁不定,多日以来,他尝尽了身体之痛,但是每日每夜的想念令他整个神经都快崩溃了。 趁他发呆的片刻,她却飞奔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留下轻轻一吻。 那一刻,他彻底崩溃了,他抬手,将她整个人拖拽到他的床上,尽管语气淡淡的,却掩饰不住隐藏已久的思念。 “来,到我的床上来。” 就这样,她整个人都被他覆盖在柔软又滑腻的被子里,一时间,她面对他直勾勾的目光,脸上浮过一抹红晕。 他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微微叹息,温热的气息像一阵电流拂过,令她整个人都麻酥酥的。 “夏凉寂,你是个妖精吗?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过来招惹我?” 说完,他不管不顾地脱下软绵绵的贴身t恤,健硕的肌肉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眼底,她羞红着脸低下头,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他的胸口,那一道道长长的刀疤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她的眼睛。 回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一幕幕,眼泪就这样染湿了他的皮肤。 她摸了摸他的胸口,又摸了摸他的手臂,声音哽咽着问他:“很疼吧?” 他俊郎的眉眼轻皱,随即就邪邪的笑了,“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她感到讶异,抬起头对视着他蓄满春水的桃花眼,“哦?亲一下就不疼了?” 他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下一秒,她细密的吻就落在他的伤口上。 “还疼吗?”她抬起头,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见她一脸的严肃认真,许亦晨禁不住笑出声,“嗯,很管用的,快,继续,继续。” 终于,她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坐起来,想给他一拳,结果他一个激灵躲闪,那一拳就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臀部。 那一瞬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她埋下头没心没肺的大笑,“哈哈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他轻轻笑了,目光里尽是浓浓的□□,还没等她说完,他的吻就深深地覆盖在她的唇上,就这样,她没羞没臊地迎接他的吻,他的舌头柔软香甜,时而重时而轻的扫过她的唇舌,她被他吻得天旋地转,一时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前,她总是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要沦陷,不要沦陷,可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堕入这段感情的深渊里,不能自拔。 如果说,从前沈良烨是她心之向往的温柔乡,那么许亦晨之于她,就是一场莫大的劫难,只是这场劫难,她此生都不想逃避了。 他将她放倒在他身下,但是隐隐的疼痛却令他皱紧眉头。 停顿片刻,她红着脸推开他,轻声说:“许二,你的身体还未康复,现在不能做剧烈运动的。” 他躺在床上,重重喘息,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他俊逸的五官上,他仰起脸,露出颠倒众生般的笑,明知故问道:“夏凉寂,你说的剧烈运动指的是什么?我不懂,麻烦你跟我讲讲。” 下一秒,她就将脸埋进被子里,这时,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没吃饱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说完,他艰难起身,却被她用力按倒在床上,“我还不饿,倒是你…”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语,于是在他起身前,她再次躲到床下。 三宝随着他走进屋内,隐约间,她听到他说:“少爷,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说完,三宝抬起头打量许亦晨,只见他发丝凌乱,面色红润,赤.裸着上身,若不是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许二一个人,他真容易想歪。 许亦晨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随手翻了翻,“你是说在我出事那天,许明琛曾出现过?” 三宝点点头,“他确实很可疑。” 许亦晨沉默了几秒,随即示意他离开,“我知道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老爷子。” 提到许明琛,夏凉寂陡然一惊,很快她就想到了什么,她趴在床下,悄悄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后,就决定找许明琛谈谈。 于是在许亦晨将她从床底下拖出来时,她却走向窗户打算离开。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见她去意已决,许亦晨有点惊讶。 “我知道,现在老爷子已经禁止你和我继续来往了,我住在这里恐怕会牵连到你,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他微微叹息,热烈的目光直直落入她的眸子,“你还会回来吗?” 见她沉默不语,他的眸光变得暗淡,“不回来也好,反正我现在和废人没什么两样,就连睡.你的力气都没有,走吧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她动作麻利的翻到窗台上,朝他回眸一笑,“谁说我不回来?我还等着你好好养病,然后有力气…”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就翻身跳到了窗外。 回想起前一秒他邪恶的目光,她一阵脸红心跳的跑出了老远。 在她去找许明琛的路上,竟发现身后有个男人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意识到可能遇到危险后,她心跳加速,一直头也不回的朝前跑,直到她收到许二给她发来的短消息:“别怕,他叫旺财,他会随时保护你。” 那一刻,她的心跳终于恢复平静,但是接下来弹出来的消息却令她气得直跺脚,“尽管你没财没色,但好歹是我许二的女人,你要平平安安的,等我养好身体再…/坏笑。”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没想到,许明琛竟和方思雅站在酒店门前,远远的,夏凉寂看到他们好像在争吵,许明琛的声音时大时小,方思雅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最终,她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于是,她索性停下来,对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她看见两人一路推搡着走进酒店。 鬼使神差地,她走进酒店大堂,快速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就看到他们消失在一楼的电梯口。 她紧跟着走向电梯,抬起头时,却看到许明琛出现在她面前。 她被吓得不轻,却又故作镇定的和他打招呼:“真巧,这么晚还能在这儿碰到你。” 许明琛仔细端详她的脸,满眼的探究,最终,他缓缓开口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夏凉寂,跟我说说,你刚刚都看见了什么?” 电梯口凉风习习,她正在思考如何应对他时,竟被许明琛粗暴地拖进电梯。那一刻,夏凉寂试着用力推开他,却抵抗不住他结识有力的手臂,就这样,随着电梯缓缓上升,最终停在十三层时,他一路将她拖进房间,她站在门前,任凭他如何用力拖拽,她的双脚就像粘在地板上。 只见她喘着粗气,红着脸,声音里释放着怒意,“许明琛,你的事我一点儿都不关心,但是如果你做了伤害许二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的话音一落,许明琛就仰躺在沙发上,狂放不羁的大笑起来,声音里尽是讽刺与不屑:“夏凉寂,我终于知道许二为什么会爱上你了,因为你蠢啊!你不光蠢,你跟他一样,骨子里总是带着一份自以为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步履悠闲的走到她面前,对上她愤怒的眸子,眉眼含笑,“难道你怀疑我在许二出事那天做了手脚?呵呵,就算凶手真的是我,你也要拿出证据啊,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想小学生都懂吧?” 她舒了口气,胸口一时间顺畅多了,“许明琛,我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指控过你伤害许二吧?你说了这么多,难不成你心虚了?” 有那么一秒钟,他的眸光里盛放出怒意,却在和她对视间消失于无形,突然,他话锋一转,“怎么,就见了许二一面就对他这么死心塌地?据我所知,你曾经对沈良烨用情至深,现在又转投许二的怀抱了?想来,你们女人的感情真是经不起考验!” 她懒得和他纠缠,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许明琛阴森森的话语:“bingo!门外有惊喜!” 她回过头去白了他一眼,不信邪一样推开门,就看到门前簇拥着成群的记者和摄像师。 她站在拥堵的人群里,面色绯红,衣衫凌乱,背景是令人浮想联翩的酒店,许明琛的房间,那一刻,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许明琛提前安排好的! 乱哄哄的人群并未因酒店保安的驱赶而离开,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纷纷洋溢着兴奋,“夏小姐,能否告诉我们你和许明琛先生之间的关系?” “你前不久刚降生的孩子到底是许二的还是许明琛的?” “你被许二抛弃是否跟许明琛先生的插.足有关?” … 那一刻,她一脸的茫然与无助,突如其来的灾难令她一时间缓不过神,正当她沦陷在人群里难以抽身时,许亦晨竟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当旺财看到她被许明琛拖拽进电梯时,隐约间他意识到情况不妙,但考虑到许明琛如今在许家的地位今非昔比,他不敢贸然行动,只得将情况及时汇报给许亦晨。 那时,许亦晨接近梦乡,就被旺财的一个电话惊醒了。 想到夏凉寂听到了他和三宝之间的对话,他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个蠢女人!他叹息一声,忍着剧痛冲出门时,三宝被他吵醒了,看着他匆忙穿上外衣,扣子都没来得及系,他瞬间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于是他惊慌失措地拦住他,“少爷,这么晚了你是要出去吗?” 他甩开三宝的手,一脸的不耐烦,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随着一声重重的摔门声,门口的保镖纷纷冲出来,将他拦在门前,为首的走上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少爷,您的身体还未痊愈,老爷子特地吩咐过,禁止您踏出此地一步。” 那一刻,他彻底怒了,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打倒在地,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来自伤口的疼痛令他皱紧眉头,“你们都给我滚开!今天谁敢拦我一步,我一枪崩.死他!” 他冷冷的说完,就从兜里掏出明晃晃的手.枪,不管不顾的朝夜空开了一枪,刺耳的枪声响起,扰乱了夜色的宁静,一时间,诸位保镖乱作一团,趁他们退后几步的间隙,他打开车门,猛踩油门,朝那间酒店飞奔而去。 就这样,原本安静的宅院不再安静,所有的家丁们纷纷从梦中惊醒,望着许亦晨离开的背影,三宝双腿瘫软地跑回房间拿手机,一边给许老爷子打电话,一边走到车前,发动引擎,紧紧的跟在许亦晨后面,一刻都不敢松懈。 ** 当许亦晨出现在酒店大堂时,原本热闹异常的人群突然变得死寂,他阴沉着脸走到夏凉寂身边,身体的剧痛却被他一脸的淡定所覆盖。 下一秒,他精致的眉眼出现在镜头里,夏凉寂望着他清冷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所措的杵在原地。 “许二少爷,此时此刻您能解释一下你们三人的关系吗?” 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记者撞着胆子走向他,这时,一直在房间里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的许明琛走出来,看向他们时一脸的无辜。 这时,许亦晨却动作粗鲁的将夏凉寂拖到他身旁,僵硬的手拉着她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好像在向许明琛示威,又好像她离许明琛太近,许明琛就会在下一秒吃了她一样。 终于,他缓缓开口:“没错,那个孩子是我的,至于向媒体宣布我和她解除婚约,无非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至于她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陌生男人房间里,我想大家可以看看这段录像。” 听他这么说,夏凉寂掩饰不住一脸的惊讶,没想到,许二编瞎话的本事竟也这么高超。 这时,旺财将他提前拍到的画面一一展示给众人:“你们看,十一点二十八分,许明琛先生和一个女人出现在酒店的电梯口,十一点三十一分,他又原路返回,将夏小姐生拉硬拽到自己房间里。” 动作粗暴,面孔狰狞的许明琛在画面里显露无疑,众人一阵唏嘘后,纷纷将目光投向呆愣在门前的许明琛身上,面对记者们连珠炮一样无休无止的质问,许明琛的脸色明显挂不住了。 他向来自诩精于算计,但他万万没想到,仅仅第一次正面交锋,他就输给了还处于重病中的许亦晨。 看来,是他太过低估对手的实力。 想到这,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到许亦晨面前,语气生疏又客气:“弟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许亦晨无视他的虚伪客套,像是为还击他的那句令他感到好笑的“弟弟”,他面色冰冷,话语里无不讽刺的反击道:“大哥,作为许家新一任继承人,当众骚.扰自己亲弟弟的女人,这种做法传出去不光不好听,也令人不齿。但谁叫你是我大哥?给你安一个“强.奸未遂”的罪名,别人还会说我这个做弟弟的翻脸无情,六亲不认。” 听他绕着圈子当众羞辱自己,许明琛强忍着浓浓的怒意,僵着笑脸应付着一哄而上的记者们。 就这样,许亦晨趁乱将她带离现场。 他早就感到体力不支,但是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他又做不到,于是他强撑着将她拖上车。 车灯打开,晦暗的光亮映照在他俊逸的脸上,他随手抽出一支烟点上,神情里是满满的烦躁,见他肆无忌惮的抽烟,夏凉寂想一把夺去他手中的烟,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冰冷的骇人。于是,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又匆匆收回。 一时间,两人陷入死寂般的沉默里。 终于,想到他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于是她忍不住了,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侧颜,声音轻柔:“许二,你生气了?” 他不理她,而是狠狠地掐灭燃烧着的烟蒂,冷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她,仿佛一个无处发泄怒火的小孩子。 于是,她轻轻笑了,没话找话道:“许二,你刚刚出现在酒店的样子帅极了,没想到你头脑那么灵光,不费分毫就为我解了围!” 听她不停地碎碎念,他终于绷不住了,冷着脸打断她:“夏凉寂,你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见他皱紧眉头,一脸肃穆,她收回笑容,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那一刻,许亦晨处在崩溃的边缘,无奈下,他叹气:“我气的是我许二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变成了废人,没有了自理能力,我也不会落魄到靠一个女人冒着未知的危险来保护我!” 他气得竟然是这件事! 那一刻,她没怒,反倒有点感动。 当她不清不楚地从许明琛的房间里走出来时,他并没有去质问她,怀疑她,而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最终目的。 往事像跳动着的老旧磁带,一帧帧跳过,一时间,所有有关他和她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原来,他始终都对她保持着一份信任,原来那一晚,他的那句‘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但是我信你’是他发自内心的话,自始至终,他都没食言过。 正当他气愤难平时,她却甜甜的笑了,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覆盖住他冰凉的体温,怒吼的冷风,凄厉的刹车声,许老爷子如鹰般犀利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那一刻,他尽情享受着她最后一刻的拥抱,时间就这样定格成了永恒。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车窗外,一个人影从黑色轿车里走下来,车上闪烁着隐约的雾灯,跟随着这个影子缓缓前行。 直到人影走近,她看到了那双猎鹰般犀利的黑色眸子,那一瞬间,她的呼吸骤然变得不清晰起来。 “许二…”她瑟缩着呼唤他,满眼的悲伤落进他的眸光里,但是那一刻,他却选择了漠视。 随着许老爷子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毫不犹豫地推开她,顾不得她的反抗,就义无反顾地打开车门。只听“卡擦”一声,一把.枪顶在了他的头上,他打开车门的右手僵在半空中,随即又放下来。那一刻,她觉得背后一凉,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僵持间,眼泪肆无忌惮的落下。 暗夜里,“轰隆”一声惊雷,叨扰了整个世界的寂静。 直到她听到他冷冷的说:“你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就这样,许老爷子身后的几个保镖向后撤了撤,他们纷纷将目光落在车里,眼神里带着难以捉摸的光。 “下车。”趁她发呆的片刻,他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那一瞬间,她愣了,“啊?” 那一刻,他的耐心用完,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叫你下车!” 一时间,她被他一把推下车,她仰躺在地上,很快,地上的淤泥染湿了她的后背,她顾不上来自身体的隐隐作痛,奋力挣扎着起身时,许亦晨却被许老爷子的人带走了。 夜冰冷的可怕,抬眼间,她只看到眼前的车灯如同闪电一般消失在布朗德街的尽头,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他刚刚看自己的那一眼,深邃清冷的眸光里,带着一股生离死别的味道,绝望,而又忧伤。 于是在那个暴雨之夜,她不停地暴走于寂寥无人的大街小巷,走几步跌倒在地,然后继续站起来踉跄着朝前走。最后她走累了,索性趴在那一地的雨水与泥土之中,精神凌乱,神情狼狈,直到许明琛将她从雨水中用力拖起。 无视他阴冷的目光,她声音哽咽,言语混乱,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朝他喃喃道:“许明琛,我求你救救他,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你不会坐视不管的对不对?” 大雨将整个黑夜笼罩,那一瞬间,他紧抿着嘴,朝她冷笑道:“怎么,这时候想到求我了?” 她眼眶通红,焦急的情绪令她一度失去理智,“许明琛,算我求求你,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许明琛冷哼一声,目光里深不可测,带着嘲笑,又带着挖苦,“哼,谁叫他自作主张向媒体承认他和你之间的关系,甚至当众认下一个野.种!这下方家一定会急着和许二撇清关系,他现在又跟废人没什么两样,凉寂你猜猜,向来心狠手辣的许老爷子,这次会不会放过他最疼爱的孙子?” 她沉默了。 因为她终于想清楚,原来从她随着许明琛踏上去西雅图的飞机时,她就掉进了许明琛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里。她的目的看似简单纯粹,无非是想看看许亦晨是否康复,但是她何曾想过,她接近他的每一步,都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许明琛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抓起她冰冷的手腕,雨声太大,于是他冲她大吼:“夏凉寂,你不是担心许二的安危吗?来来来,我带你去那栋宅子,这么精彩的一出戏,我许明琛岂有错过的道理?” 那一刻,她跟上他的脚步,却暗自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宅子里灯火通明。 许明琛带她推开门时,一屋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愤怒的,嘲讽的,不屑的,诸多目光交织在一起,令她的脚步变得沉重。 那时,许亦晨悠闲地斜躺在柔软的大沙发上,方思雅正耐心地给他的伤口涂药,动作自然又亲密,令她的心抽紧了一下。 “夏凉寂,你来做什么?找我有事?”许亦晨坐起身,和她目光交错间,他的表情僵了一下,连忙推开一旁的方思雅,但是语气里却带着一缕漫令人嫉妒的闲散。 那一刻她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竟是这般场景,她心里一紧,火气蹿上来的同时,又要演戏给许老爷子和方思雅看,于是她目光冷冽,深深呼吸,“与其说是过来找你,倒不如说是过来看你的笑话。” 见他明显一愣,她便三步两步走上前,深深看着他,手却微微发颤,“许二,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这次来找你,都是因为答应了你大哥的条件,他以为你每天郁郁寡欢,心结可能与我有关,于是为了你能早日康复,他便找到我,给了我一百万,叫我假装爱上你,接近你,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 见他面色苍白的僵坐在沙发上,手指不知不觉地发出一丝脆响,她努力笑得一脸得意,“那可是一百万啊!可能对你们这帮小姐少爷来说,一百万就是买两件衣服那么微薄,但是对我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来说,一百万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它能…” “你够了!”还没等她说完,许亦晨就打断她,只见他狠狠瞪着她,眼睛里喷射着熊熊火焰,恨不能下一秒就将她整个人燃烧成灰烬。然后,她就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夏凉寂,你特么放屁!”他被她的话语激得怒从心起,试着起身,却被三宝拦下了。 她故作轻浮的笑:“许二,你别不信啊,我可是夏凉寂,是全天底下最不可理喻的奇葩!你想想,我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 见她滔滔不绝的编瞎话,他出神地看着她,笑了笑,笑容里,尽是苦涩。 终于,许老爷子和一位中年男子从楼上走下来,那一刻,夏凉寂眸光一亮,他终于出现了! “方总你都听见了吧?我那不争气的孙子和这丫头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自己都承认了,是明琛出资一百万给她请来的!”许老爷子看了眼夏凉寂,又看了看身旁的中年男子,笑容勉强。 这下,他和方思雅的婚约算是保住了,她怔怔地望着他,一颗悬着的心也尘埃落定。 她不理睬许明琛越发难看的脸,而是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以为许二已经摆脱了眼前的难关,于是她离开以后,许亦晨却突然晕倒过去,并在凌晨被送进医院抢救。 当她再见到许老爷子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那时,海城正式进入了炎炎夏日。 她在出租屋里给阿离喂奶,对,回国以后,她就给他取了名字,叫夏莫离。莫离莫离,是莫要分离的意思。 那时,她却因动作生疏,将奶瓶一不小心撞到了阿离的脸上,惹得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哭。 于是,她一边耐心地抱住他,一边冲他摇晃手中的拨浪鼓,当阿离终于破涕为笑时,许老爷子和苏伯就在这时出现了。 她打开门,看到他们时一点都不惊讶,而是一脸淡定的将他们请进屋,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问:“你们找我又是因为许二的事?” 许老爷子沉默不语,苏伯只得开口道:“少爷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下个月月初,少爷会和方小姐在西雅图举行婚礼,于是我们这次来找你,确切的说是我们来请求你,答应我们一件事。” 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仿佛被熄灭了的碳火,黝黑一片。 “您说吧,要我做什么?” 见她如此果断干脆,苏伯犹豫了半分钟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许老爷子,随即就发不出一丝言语。 尴尬的沉默并未持续多长时间,许老爷子终于缓缓开口,一个月未见,他的白发似乎更多了,这令他整个人都显得苍老许多,但是他的声音却带着笃定与不容拒绝的味道,他幽幽说道:“我要你忘了许二。” 她无奈地笑了,“许老先生,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那一刻,许老爷子眉间拂过一抹褶皱,“凉寂丫头,你以为那次你说了那番话,我就会真的相信你和许二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从他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下你开始,到你不远万里找去西雅图,悄悄溜到他的房间,这一切还不能说明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吗?” 她搁下茶壶,因为双手发抖,下一秒,茶壶就跌落在地,紧接着,茶渍混着茶水漂到冰凉的地板上,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似乎泄露了发自心底的慌。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许老爷子的眼睛! 于是,她只得故作坦然的默认:“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她声音轻轻,目光落在朝她微笑的阿离的脸上。 “将他从你的记忆里永久剔除,从此,你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许二这个人,但是,你还是你。”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我会毁了你的一切,以及,许二的一切。” 眼泪毫无预兆地染湿她的脸,泪光闪烁间,她的声音里尽是绝望与不安,只听她轻声呢喃道:“许老先生,许二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和他的那段记忆怎么能说抹去就被抹去?何况忘记一个人,也是需要时间的!” “不用了。”许老爷子话音刚落,门铃就再次响起,她随意抹了抹眼泪,打开门时,就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外国人。 “卢卡,进来吧。”许老爷子反客为主道。 卢卡走进屋内,先是对她点头微笑,然后毕恭毕敬的走近他们,不知他站在许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许老爷子朝他点了点头后,他就从包里拿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他叫卢卡,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催眠师,有了他为你催眠,你就会永远的忘记许二。” 她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最终,她接过卢卡递给她的杯子,那一刹那,她的脑海里尽是她和他在一起时的片段。 原来,在很久以前,爱情就在他们身上悄悄降临过,只是现在,那个曾让她觉得触手可得的人,她却再也触不到,够不着了。 “开始吧。”她故作轻松的说完,眼泪却再次滚滚而下。 卢卡摇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夏小姐,你确定吗?这一场催眠过后,你就真的忘了他了。” “没关系。” “你们真的会形同陌路了。” “没关系。” 从那以后,夏凉寂经常会梦到一个陌生男子,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会令梦中的她心头一窒。他有着一双如月光般清冷的眸子,目光扫向她时,脸上的冷峻色彩突然就散开了。 她不知道那个陌生男子的名字,却总觉得似曾相识。 直到三年后,她遇见他。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番外方思雅篇 许二被抢救过来后,足足沉睡了三天三夜。 直到那天太阳落了山,一抹分外强烈的光从树梢喷射而出,将白云染成血色,将青山染成血色,将街头巷尾的所有景致都染成血色时,他才睁开眼睛,看到一直苦守在床边的人是我时,他的眼睛却懒得再睁开,只是声音微弱的问我:“思雅,今天是几月几号?” 我被他问得一愣,匆忙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回答他:“今天是六月十五号。” 他突然睁开眼睛,拧着眉头,艰难坐起身,语气坚定地说了一句话:“我要回国…” 这时,许老爷子推开病房的门,他走近病床前,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醒来就好,醒来就可以如期和思雅举行婚礼了。”说完,他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给苏伯打电话:“现在立即通知海城商报等诸多媒体,就说一个月后二少爷会和方小姐在西雅图举行婚礼。” 那一刻,许二并未理会许老爷子的话,而是一脸煞白的看了眼窗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直到他确定窗外除了那一片晦暗的天光外再无其他,他才满眼失望的躺回床上,在触及到我的目光后,他倔强的翻过身去。 从小到大,我总是被他忽略的那一个,甚至于,我在他心里的地位还不及苏悦。 记得有一年圣诞节,恰巧那是个放晴的周日,闲来无事我就去了许家,那时许二还没回来,整个许家就只有苏悦陪着我。 那时苏悦十三四岁的年纪,来许家却已经七年有余,人们都说她脑子不好,从小无父无母,是被苏伯在一个公园里捡回来的孤女,所以大家都觉得她可怜,自然会对她忍让三分。 “你渴了吗?”按捺不住漫长的沉默,我问她,她只是点点头,机械地回答道:“渴了。” “那我们喝点西瓜汁吧?” 她说:“好。” 于是,我叫人送来清凉可口的西瓜汁,那一刻,我看到苏悦笑盈盈地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而一切就在那一刻超出了控制—— 当苏悦咽下最后一口西瓜汁时,她惊恐地睁大双眼,浑身颤抖地指着我,“思雅,你,你在西瓜汁里下了毒?” 紧接着就是剧烈呕吐的声音,呕得肝肠寸断,呕得许家上上下下都闻声赶来。 十分钟后,许二和救护车纷纷气势汹汹赶到现场。 那一刻,她声音哽咽的扑到许二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掉落在地上,“许二,思雅给我喝了一杯西瓜汁,里面不知放了什么,我现在肚子好疼啊!” 那一瞬间,他的手带着肆意,带着愤怒架到我的脖子上,电光火石间,我惊得“啊”了一声,心跳瞬间加速,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把整颗心脏跳出来一样。 那一刻,他掩饰不住满眼怒火,大声质问我:“方思雅,你怎么能对她这样?你怎么敢?” 当救护车呼啸着赶来时,他头也不回地抱着苏悦冲向救护车,那一刻我因为被他掐得喉咙太痛,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天昏地暗间,我晕倒在地上。 那是在五年前的冬天,警.察在苏悦清醒后就第一时间找到我,他们说:“方小姐,你涉.嫌谋.害苏悦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他们面无表情地说完后,就将我带到了警.察.局。 那一年我十九岁,就在那个放晴的周日,我被拘留了。 而在那两个月的时间里,许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应该是从那以后吧,他就把我当作了心机深沉,心肠恶毒的女人。 但是我不怪他,要怪就怪我自己,过于低估了苏悦。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许二和苏悦之间的故事。 那是许二十五岁那年,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撞向他时,是苏悦眼疾手快地推开他,结果她为了救许二,就被撞成了痴儿。 那时,她骄横跋扈,仗着自己是许二的救命恩人的身份,仗着自己智商低伤害了很多人。 “其实,她从小就喜欢许二,于是,每一个接近许二的女孩子都会被她诬陷成工于心计,为了金钱出卖感情,甚至脚踏两只船的恶女。” 听许二的奶娘刘妈这么说,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变得七上八下的,慌乱间,我总觉得接下来会山雨欲来,世界再无宁静之日。 ** 值得庆幸的是,许二的身体在日益康复,在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安安静静的,配合治疗,按时吃药,甚至,他有时会到医院的后花园里散散步。 我生日那天,他竟破天荒地送了我生日礼物,是一条祖母绿钻石项链。仔细打量它精巧的外观许久,我自然认得这条项链的来源,是英国某位皇室遗留下来的,据说这是他在香港拍卖会上成交而来的。 项链上镶嵌着三十六颗闪闪发亮的钻石,但是吊坠上却是一个一元钱硬币,沉默了很久,我终于掩盖不住心底的好奇,于是我问他:“许二,为什么吊坠上悬挂着一元钱硬币呢?真是太好笑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笑又别出心裁的生日礼物!” 那一刻他拧着眉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哦?仅仅是好笑?” 那一刻我听不懂他话语中的疑问,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令我陡然一惊,只见他垂下头,似乎在喃喃自语地说道:“果然不一样,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 她? 指的是夏凉寂么? 那一刻,他绝美的脸庞上显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好像再次陷入了一场盛大而又苍白的回忆里。 我僵着手握住那条项链,努力的把眼泪转回去。 很多次,我都看到他一个人偷偷躲在病房里对着一叠照片发呆,我得承认,我曾悄悄翻看过。 照片里的姑娘,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稚气,她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就像两颗大大的水晶葡萄。 她抱着怀中哭泣的婴孩冲向医院的纤细背影,她在工地里刷油漆,低下头捡地上的矿泉水瓶子的身影,她形单影只的行走在路灯下的身影……每每这时,他的眼里总是会盛满浓浓的悲伤。 对此,他还特地吩咐三宝,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个令她快速摆脱困境的方法。 那天,趁她路过许氏的分公司,早就埋伏在那里等待她出现的陈经理拦住她,“小姐,今天正赶上我们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纪念日,我们决定抽取三名幸运路人来参加我们公司的二十周年庆。” 那时,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没时间。” 见她拒绝,陈经理快步走上前,继续拦住她讪笑着说道:“小姐,我们不会叫您白白参加的,报酬就是一栋市中心的公寓,一辆车,还有来我们公司成为正式员工的机会。” 那一刻,她感到诧异极了,但转念一想,凭什么这么大的馅饼就会不偏不倚地砸向她呢?一时间,她不敢想象,正打算拒绝时,却被陈经理强制性地拉到了公司大厦里。 那时,许二正坐在花园里逗狗,电话就在这时响起,“都处理好了?”他淡淡的问。 好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那么好看。我当然知道,那是专属于夏凉寂的,难得的,璀璨的微笑。 过了许久,他才看到我,那一瞬间,他的眸光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思雅?你来了很久吗?” 我轻轻摇头,“我只是路过。” 太在乎一个人却被他当成空气忽略的感觉,就像一颗玻璃心被人从最高空摔向十八层地狱一样,他的冷漠,是地狱里冰冷的枷锁。 于是,我尴尬地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只是我没想到,在我耐心地等待婚期将至时,许二却在暗地里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他的计划。 那天下午,我和他回到海城,太阳被薄云笼罩着,释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 车子快驶进我的住处时,许二却突然改变了注意,“要不,去我家吧?” 我吓了一跳,“去你家?” 尽管我表现出一脸惊讶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是开心的,因为那是许二第一次主动要求我去他家。 那一刻,他笑笑,一副理所当然得样子,“我们很快就结婚了,你还对我这么生疏,客气,若被老爷子知道,又要数落我的不是了!” 就在我满心欢喜的以为,他终于开始试着接受我,才决定将我带回家时,难搞的苏悦就在这时出现了。 那时已是暮色低垂,我正和许二陪老爷子吃晚饭,原本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却因一声“砰”地推门声中断了,苏悦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由分说就将一个文件夹往我脑门上重重一砸。 “*!”资料在我脸上响亮的炸开时,许二匆忙揪住苏悦的手,将她扯出房间。 于是一时间,整个许家都充斥着苏悦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许二,你看照片都被我拍到了!那个方思雅她分明就和许明琛不清白!他们经常一起去酒店开.房!这种私生活混乱的女人你也要娶吗?” … 那一刻,我一头雾水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许明琛?我何时同他开过房? 想到自己又一次被苏悦栽赃陷害,我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于是我随手扯过许老爷子手中的照片,打算去苏悦面前对峙时,却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后,我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那一刻我知道,就算我长了一百张,一千张乃至一万张嘴,我都解释不清了! 照片里的“我”,眼耳口鼻,浑身上下都是异常高清的存在,就连眼睛下面那颗显眼的泪痣都是如此醒目。 我该怎么解释呢?跟他们说这一切都是个误会,照片里的女子只是凑巧和我长得很像而已?这么蹩脚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最终,许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重重叹息:“思雅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一时间,我百口莫辩,直到许老爷子叫来许明琛。绝望之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我似乎一头扑到许明琛面前,疯狂地奋力地摇晃着他,声音都变得苍白无力了,我哭着对他说:“许明琛,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快向他们解释啊!” 那一刻,他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笑得一脸无邪:“思雅。” 他叫我“思雅”! 那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产生交集,他竟如此亲密,暧昧的叫我“思雅”! 无视我的一脸惊慌,他悠悠开口:“思雅,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们瞒着所有人在一起三年,那些照片就是很有力的见证啊!你还试图狡辩什么呢?” 那一刻,我望着许二,幻想着他会相信我,他会维护我,可他只是神态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全程漠然的表情宛如一个路人。 就这样,许明琛的话语将我完完全全地判了“死刑”。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我和许二这漫长的一生啊,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这场可笑的包办婚姻,原本就是一场偌大的阴谋,可悲的是,越陷越深的,却只有我自己。 最终,愤怒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许老爷子的眼里倾泻而出,那一刻,他再也无法隐藏他的冷静自持了。 他叫来几个黑衣保镖,将许明琛打得遍体鳞伤。而令我心灰意冷的,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算计,而是许二全程冷漠的眼神。 当漫天新闻稿满天飞,肆无忌惮的渲染着我和许明琛之间的“苟.且关系”时,我正和许二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 那一刻,我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问他:“许二,你相信我吗?” 他一边低头一勺又一勺往咖啡里放糖,一边说:“其实,我都知道。” 对上我讶异的眸子,他神情冷峻的看着我,笑了笑:“我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一切都是许明琛提前设计好的,我知道他会想方设法拆散我们,但是怎么办?我想阻止他的计划,但是想到未来我都会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相守一生,我就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他了。” 那一刻,我却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因为不爱呀,那一刻我终于深切的懂得,爱情这种东西,不是你暗暗制定一个目标,只要去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的。 他懒洋洋地放下咖啡杯,身体停顿了片刻,毫不掩饰眼里的愧疚之情,叹息着说:“思雅,在我生病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一度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掉,那时我不敢幻想未来,也不敢奢望和最爱的人相伴终老。直到我逐渐康复,又一次重拾对未来的信心时,我觉得我应该再试一试。” 看到我快要哭了,他又满怀歉意的说道:“我知道我很自私,你骂我渣男也好,骂我无情无义也罢,我只要在我爱的人面前永远无私就够了!思雅,对不起。” 他的话温柔而又决绝,他的道歉苍白而又认真,于是我和他的结局,便始于他对我深深的一鞠躬。 那一刻,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眸,我就那样发呆发愣的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一直朝前走,他越过风霜,踏过风雪,走出了一场完整的日出。 后来,我又恋爱了,和甲乙丙丁,反正不是许二。 因为在我看来,一切都没什么区别了。情深不寿,这世上,一个人去轰轰烈烈的爱最终都不会得善终。我要有一场俗世的爱情,我要和我爱他,他爱我的男人结婚,生子,然后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打打闹闹的过完一辈子。 多年以后,我听到阿黛尔的一首歌,有几句歌词这样唱道:“nevermind,i”hingbu。”这句话后来被人译成了“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把巫山寄乌云。” 那时,我突然想起我和他的小时候,在一个布满蔷薇花的院子里,我和少年时的他坐在大海边看云,望着漫天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他侧过头看着我,比璀璨的天光还耀眼。 这就是我和许二的全部故事了。 从此,再无波澜。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决定回国的前一天晚上,曼哈顿下了一场大暴雨,因这场雨,外面的行人渐渐少了,夏凉寂刚把东西收拾一半,就出乎意料的接到了沈良烨的电话。 电话里,背景一片嘈杂,他的语气显得慌乱不安:“凉寂,阿离高烧到39度,现在在医院里,他现在哭着要见你,你能提前回国吗?” “什么?阿离发烧了?严重么?他现在怎么样?”那一刻,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得到沈良烨轻声细语的安抚过后,她挂断电话,一阵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物后,就拖着笨重的箱子冲出屋外。 这几年,在所有人眼中,夏凉寂的人生就像开挂了一样,幸运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一个机缘巧合,她被海城最大的影视公司许氏集团选中,参加了许氏成立二十周年的庆典活动。 然后,她就住上了一栋位于市中心地带最豪华的公寓,开上了宝马mini,成了许氏公关部的正式员工,并得到外派到曼哈顿工作三年的机会。 那时,她才真正体会到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个个砸中,究竟是什么感觉。 对此,许多人对她一系列的离奇经历感到眼红,再加上她每天都带着一个孩子四处奔走,就连她爷爷奶奶都怀疑她傍上了某个大款,为此,他们甚至连夜跑到海城教育了她一整晚。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改变她越发得意,顺遂的人生轨迹。 三年时间,她已经从一个职场小菜鸟晋升为许氏集团总部的公关总监,并于三天之内回国任职。 若不是沈良烨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她本计划第二天下午回国的,但是想到生病的阿离,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多逗留。 雨下得越来越大,走出小区大门外很远,她才想起被落在房间里的伞,她抚了抚湿得通透的头发,想原地返回时,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车。 她眼睛一亮,索性不管不顾地冲向那辆车前,轻轻敲了两下窗户后,却没人回应。 车窗上覆盖着一大片水雾,她的双眼被大雨冲刷得越发模糊。她以为敲得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于是她厚着脸皮又重重敲了几下。 最后她的手都敲痛了,车窗终于缓缓摇开,车主是个既年轻又英俊的男子,看他的脸倒像是个中国人或者韩国人,于是她鼓起勇气,试着说一句中文:“你好…”一时间空气里除了雨声,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于是停顿片刻后,她尴尬的笑了,“你能听懂我说话吧?” 上帝作证,那一刻许亦晨真的只是刚好路过那里,并不存在任何别有居心的靠近。 这三年来,他一直兜转于西雅图和曼哈顿两地的医院里,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彻底痊愈了。 他原计划是在三天后就要见到她的,只是他没想到,惊喜竟来得这么快。 只是她接下来的话配合着她陌生的眼神,令他突然愣在那里,难道她早就把他给忘了? 不对啊,三年前他病危时,一直叫三宝在暗中保护她,包括许老爷子请来的催眠师,都被三宝在暗中打点好了,虽然她被卢卡催眠是事实,但卢卡当时明明对她使用的是短暂性催眠! 难道她是故意的? 那一刻,他怒从心起,“哗”一下关上窗户。 “喂,先生,求求你帮个忙,我现在急着赶飞机,雨太大,路上除了你这一辆车我实在拦不到第二辆车了!求求你帮帮我吧!”她一边声音软软的哀求他,一边轻轻敲着窗户。 他被她扰得心烦意乱,却又控制不住打开车门的手,于是夏凉寂看到的就是他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说:“上车。” 这一声宛如天籁之音,下一秒她就迫不及待的将箱子放进后备箱,然后飞也似的冲上副驾驶。 一路上,他偶尔会打量她几眼,三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此刻,她的脸颊消瘦许多,从前清亮的眼睛现在布满了疲惫,好像没太大变化,又好像一切都变了。一时间他说不清楚,从再见到她那一刻起,他的心情就可以用喜忧参半来形容。 喜的是,他终于能回到她身边了。 忧的是,她好像真的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他侧过脸含笑看着她,眼神有点奇怪,像是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有点柔软,又有点恍惚,最后他问:“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被他发现后,她低下头,红着脸,莫名其妙结巴起来:“我,我,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一个我经常会在梦里梦到的人。” 见他突然沉默不语,眼眸里仿佛有秋水拂过,她的心微微一动,索性抬起头问他:“先生,你说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那一刻,他却轻佻的笑了,“你跟每个男人都是这么搭讪的?” 意识到他误解了她的意思,夏凉寂很尴尬,急忙解释:“也不是每一个,哎,不是,我就没跟别人搭讪过。” 见她变得吞吞吐吐的,他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随意瞄了眼她的胸部,却被她用双手及时地遮挡住了。她低下头,就看到身上薄薄的白衬衫已经湿透了,里面的肉色文胸竟堂而皇之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避开他戏谑的眼神,她朝后缩了缩,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问他:“你能停下车吗?” 下一秒,他将车停在一处荒无人烟的高速公路上,见她垂着头走下车,他将身旁的伞递给她。 就这样,她在箱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干净如新的文胸,她将它裹挟在一件外衣里,打开车后座的门,满眼防备地看着他说:“你,你别偷看啊…” 通过后视镜,她换衣服的整个过程在他眼里一览无余,看她面色红润,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沉默片刻,他乐了,笑眯眯的看着她,“喂,商量个事儿行吗?” 那时她换好了衣服,却仿佛还未从刚刚的防备中抽离出,于是她看着他,一脸的警惕:“什么事儿啊?” 他放柔了声音,朝她懒洋洋的笑:“今晚不回去了,好吗?” “什么?”她被他的话惊住,想到自己刚刚的一系列举动,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一丝茫然无措,难道他把她想成了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于是她慌张地抬眸看他:“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没等她说完,他就一脸抓狂地打断她:“你看窗户外面。” 透着模糊的车窗,她看了眼窗外,只见脚下的公路像纸片一样被抽走,一时间,飞沙走石漫天飞,世界变得满目疮痍。 “是泥石流?”一时间,她吓得双腿瘫软,手脚冰凉。 随着沙石砸中车窗的破碎声,他淡然的点点头。 “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坐以待毙吧?”那一瞬间,她面色苍白,连声音都颤抖了。 “过来。”他柔声说完,就握住她的手,并将她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隔着一层软绵绵的布料,她仍旧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梦里的场景在那一瞬间与现实重叠,一时间,她感觉此情此景有点迷迷糊糊的,但是大脑就像不受控制一样,于是灾难来临前,她无可救药的沦陷在他深深的眼眸与滚烫的体温里。 那一刹那,他用双手遮挡住她慌乱而又炙热的眼睛,然后他抱住她,用嘴唇微微触着她的耳根,那一刻她以为他要吻她,于是她挣扎着推开他,却听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既然我们极有可能会死掉,倒不如做一些更有意义更刺激的事吧?” 趁她发呆的间隙,他就解开她的衣领,从颈部一路吻下去,他的嘴唇轻轻摩擦着她的锁骨,动作轻盈的令她从头顶到脚趾都感到麻酥酥的,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被冒犯了,于是她立即从朦朦胧胧中清醒过来,双眸里泛着熊熊怒火:“流氓!” 她臊得满脸通红,抬手就甩给他一耳光,声音和力度都不大,但转瞬间,他的左脸就泛起隐隐约约的红晕,对上她气急败坏的双眸,里面充斥着浩如烟海的怒意与陌生。 那一刻,他可以确定,她是真的忘了他。 车窗被彻底击碎时,他眸光一暗,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毫不犹豫地牵着她的手跳下车,那一刻,他们不再急于争吵,而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跑,世界好像定格在那一刻,只有“莎莎”地风声拂过耳畔,直到他们跑向马路尽头处的一个小村落时,才双双停下脚步。 雨停了。 此刻,迷了路的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旅馆的小床上,突然,她一个翻身就撞到了他□□的怀抱里。 “刚刚,很对不起。”目光错乱间,她躲开他的怀抱,想到他前前后后帮了自己两次,甚至差点搭上性命,她越想越愧疚。 那一刻,他深深的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低下头,他才缓缓开口:“宝贝,我好像爱上你了。”他的声音慵懒,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一跳,于是她目光一沉,嘟着嘴嚷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们不过见了一面而已,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说你爱上我了?”说完,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你叫什么名字?”他明知故问。 犹豫了片刻,她硬着头皮回答他:“我叫夏凉寂。” “嗯,我叫许亦晨。你看,我们这不就知道彼此的名字了?”说完,他朝她调皮的眨眨眼睛。 “夏凉寂,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很高兴,又和你经历了一次生死。 很高兴,可以再爱你一次。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立交桥上拥堵的情况远远要超过夏凉寂的预算,她看了看时间,声音不免带了些焦躁,“沈良烨,你还是别送我了,我叫一辆摩的吧,不然我真的要迟到了!” “不行,坐摩的太不安全了!”说完,沈良烨一晃神,结果车子在缓慢前行中竟刮到了前面的一辆蓝色跑车。 慌乱间,沈良烨紧急刹车,夏凉寂紧跟着他走下车。所幸那辆车并无大碍,只是被刮掉一层浅浅的漆。 那时,夏凉寂看了眼时间,此刻还有五分钟时间,她急得差点跳起来,但是既然刮了人家的车,哪有不负责任的道理? 见车主迟迟没下车,于是,她和沈良烨走到那辆车前敲窗户,随着车窗缓缓摇下,一时间三个人都愣在那里。 那一刻,许亦晨看着车窗外的夏凉寂和沈良烨,他的眉头瞬间皱起,难道这三年,她和沈良烨在一起了?他怎么没听手下的人跟他汇报过? 夏凉寂一看车主是许亦晨,像见到了救星似的,瞬间松了一口气,“许亦晨,原来是你啊,你看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听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丁点惶恐与陌生,沈良烨微微一愣,接下来他就声音淡淡的说道:“是许二啊,好几年不见了,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夏凉寂陡然一惊,“原来你们认识啊?” 那一刻,沈良烨被她奇怪的反应弄得云里雾里的,他仔仔细细看了她足足半秒,最后他可以确定,今天夏凉寂一定是脑子坏了,几年前她还和许二订过婚,怎么现在就做出一副对他很陌生的样子? 因这突如其来的小事故,原本拥堵的交通变得更加拥堵,一时间,马路上响起了一阵阵焦躁不安的按喇叭声。 短暂的寒暄过后,沈良烨掏出钱夹,将里面所有现金递给他,眼里满是歉意,“许二,我刮坏了你的车子,这些钱就全当做赔给你的修车费吧。” 他的手定格在半空很久,许亦晨却并未接过他的钱,他看都没看,而是将目光停留在夏凉寂身上,只见他白皙的脸上一双黑如宝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竟显得十分媚惑,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你,上车。” “啊?”夏凉寂被他惊得瞠目结舌,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就被他强行拖上车。 直到他慢条斯理的对她说:“要想不迟到,就给我闭嘴!” 于是,她瞬间恢复了平静。 看了眼窗外,沈良烨已经回到车上,但是透过车窗,她感觉到沈良烨在看她,于是她笑着朝身后的车不停地挥着手。 想到两人刚刚站在一起的情景,许亦晨越想越气,一时间他感觉脑子一片混乱,情急之下,他索性不管不顾地将她不停挥舞的手打下来。 “啪”地一声,声音有点大,但是她却没感觉到疼痛,只是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很不爽,于是她难掩一脸怒意,声音也大了很多分贝,“喂,你这人…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啊?” 许亦晨冷冷的笑了笑,面色冰冷,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邪气的诱惑,“说我多管闲事?夏凉寂,你会后悔的!” 看到此刻车正行驶在一条高速公路上,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那一刻夏凉寂慌了,“许亦晨,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这时,一辆越野车迅速从他们身旁驶过,他将车开得太快,差一点造成两车相撞,那一刻,夏凉寂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飞出车外,摔个稀碎。 无奈之下,她开始服软,语气温柔的就像在哄哭闹中的阿离睡觉一样:“那个…许亦晨,刚刚是我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又遇到了许亦晨这般不好惹的角色,想到她一会儿到了公司,面对新一任*oss那张气到扭曲的脸,她就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许亦晨眼神冰冷的扫过她的脸,见她一脸慌张,他终于忍不住笑了笑,“这不是重点。” 那一刻,夏凉寂彻底抓狂了,“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哪儿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他悠哉悠哉的接了一个电话后,突然一脸正色的问她:“你和沈良烨是什么关系?” “什么?”见她沉默不语,他索性猛踩油门,一时间,敞篷跑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那一刻,大风吹乱她的长发,根根直立着,配合着她此刻迷茫,不安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发型飘逸的杀马特。 见他还未停下来,夏凉寂真的害怕了,只见她紧紧抓住扶手,生怕下一秒就会被甩出去。 那时,她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几次张口都捋不直舌头,“我,我,我和沈良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至,至少现在还是朋友。” “你,你,你没骗我?”像是嘲笑她结结巴巴的语气,他一脸坏笑的模仿她。 终于,他放过她,车子电流星散般消失在公路尽头。最后,他将车停在公司大厦边上的停车场,走下车时,他发现她已经以风一般的速度,消失在他眼前。 ** 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夏凉寂哀怨地叹了口气,然后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走向徐副总办公室。 路过大厅时,她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此刻,原本空荡荡的大厅里竟站满了人,一条红色的地毯从门口绵延至电梯口,红毯两边花团锦簇,香气扑鼻,所有的女职员们都洋溢着一脸笑容,她们个个眼睛通亮,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那一刻,她以为她走错了误入了哪个秀场,直到许亦晨突然出现在门前,一时间,全场沸腾,掌声和鲜花齐飞,一副史上空前热烈,火爆的景象。 这时,她才仔细打量他几眼,只见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称得身材格外有型,此刻,他目光潋滟,唇角微勾,轮廓如同天神雕塑一样。 原来,他就是许氏新一任*oss? 那一刻,夏凉寂心情十分复杂。 直到徐曼出现,打量她一番后,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训斥她道:“夏凉寂,你看看时间,第一天回来上班你就迟到,叫我怎么说你好?” 这时,原本热闹的场面因为她突兀的出现而变得安静了好一会儿,许亦晨站在原地,一脸风平浪静地看着她,气氛变得越发沉寂。最终,徐曼尴尬地笑了笑:“许总,这是新来的公关部总监,夏凉寂。” 那一刻,夏凉寂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迟到就被当场抓了个现行,还是在许亦晨面前,于是,她笑得十分没底气的冲他行了个礼:“您好,总经理。” 过了许久没听到答复,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用耐人寻味的表情注视着她,过了很久他才微微一笑,“夏凉寂,我们明明那么熟,就不要装作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了,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就这样,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她被徐曼请到了办公室聊天。 本来,徐曼打算在夏凉寂上班第一天给她来个下马威,正好赶上她迟到,于是她就想着以这个借口将她往死里批,但是刚刚看到她和许亦晨好像很熟的样子,于是她脸色一变,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小夏啊,一晃你在曼哈顿工作三年了吧?” “嗯。”因为几年前她就没少和徐曼打交道,还一度被她耍得团团转过。于是她一脸警觉地看着眼前老奸巨猾的徐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着了她的道,最后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别紧张啊,好歹你现在也是公司高管级别的了,你看你年纪轻轻,就有着大好前程,我们这些领导都看在眼里,你既然回来了,更要努力工作啊。” “好的。”那一刻,夏凉寂依旧不敢放松。 徐曼思量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应该知道吧,今天刚上任的总经理是董事长最疼爱的孙子,对于他,我想你早就听说了,他叫许亦晨,外国一流大学毕业,性格有点叛逆,几年前经历了一场事故差一点丧命,现在身体终于痊愈了,不出三个月时间就击败了他的大哥许明琛,重新坐上了总经理的宝座。”她声音顿了顿,忽然看向她,“刚才我看你好像和他很熟啊,你们之前…认识?” 那一刻,夏凉寂恍然大悟,原来徐曼这老狐狸是在这儿等她呢,新官上任三把火,徐曼一定是担心摸不清新boss的脉络,唯恐惹祸上身,想先熟悉一番又找不到门路,正好看到许亦晨对她表现出一副交情匪浅的模样,所以这个老狐狸闻着肉味儿就奔着她来了。 夏凉寂故作吃力地想了半天,“徐总,你说总经理是不是认错人了?” 徐曼打量她一番,显然是不相信,但是见夏凉寂一直在装傻充愣她也没办法,只好朝她挥挥手,“没别的事了,你去忙吧。” 徐曼刚说完,夏凉寂就犹如同被大赦般飞奔出她的办公室,她还没走到办公室,她的新助理小姚就围了上来,只见她的眼里尽是八卦的色彩,“老大你是什么情况啊?我听公司里那帮人说你和许总是老相好啊?你的孩子不会是他的吧?” “啊?”那一刻,夏凉寂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摔地上了。 “我还听大家说,当初你和许总订过婚,你们还度过了一段浪漫而又美好的岁月,只是最后他生病住院,你们劳燕分飞。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后,你们竟然意外重逢了!哈哈哈,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会像小说里写得那样,许总惊喜的发现你竟背着他偷偷生下了孩子,于是你们互相纠缠,互相伤害,最后你们发现仍旧爱着彼此,然后你们就破镜重圆,展开…” “你够了!”那一刻,夏凉寂一巴掌拍到她的额头上,“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哪儿那么多意外重逢啊?更何况,我跟许总压根儿就不熟,仅仅见过两面!” 小姚愣了几秒,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只见她举起手里的报纸,指着最上面的一个版面给她看,“老大你看,照片里和许总订婚的女人就是你啊?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看到报纸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夏凉寂感觉头晕目眩的,这是她吗?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和她长得如此相像? 想到这,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想到,更令她感到惶恐的还在后头,距离她下班还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她接到人事部的电话,“夏总,为了拓宽公司影响度,boss打算近期去参加海城电视台的一档综艺节目,名字叫总裁的假想情人。在这里不得不恭喜夏总,你被选中了。” “你说什么?”那一瞬间,夏凉寂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对方以为她没听懂,又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道:“夏总,你被boss选中做他的假想情人,两天后,你将和他一起奔赴三亚度过七天的浪漫时光,恭喜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转眼间,黄昏将至,夏凉寂刚走出公司大楼,就接到了阿离老师的电话。 电话里,年轻的刘老师的声音竟带着浓浓的哭腔,意识到有情况发生,夏凉寂一时间竖起耳朵听,原来,阿离竟在放学后突然不见了! 听刘老师说,刚刚她一直带着阿离在幼儿园门前等沈良烨来接,但是她仅仅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找不到阿离了! 那一瞬间,夏凉寂急得满头大汗,顾不上去指责她的玩忽职守,她一个箭步冲上路边停靠的一辆出租车里,朝幼儿园的方向飞奔而去。 惊慌失措间,她给沈良烨打电话,却被告知此刻他正在去往幼儿园的路上,匆忙挂断电话后,她决定立即报警。 电话刚拨通,手机屏幕上就跳转出一个陌生号码,她屏住呼吸,以为是遇到敲诈勒索的,但是她刚按接听键,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凉寂,我回来了。” 听着那个冰冷的声音,顷刻间,她松了口气,大致猜到了阿离的去向。 “在明月街37号等我。”那人说完后,就转瞬挂断电话,于是,她立即叫司机调转车头,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往明月街。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斜阳脱离地平线时,她终于赶到目的地,狭窄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她一路推开拥挤的人群,甚至被迎面驶来的三轮车刮伤了膝盖,她都顾不得理会。 她一边迎着晚风一路狂奔,一边细数着街边的门牌号,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在她看来竟有一生一世那般漫长。 终于到了37号,竟是一家小茶楼,她气喘吁吁的推开门,额头上的汗珠翻滚而下,她在门前梭巡了半天,正当她原地急得团团转时,迎面走来一位中年妇人。看到夏凉寂时,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声音同样冷冰冰的,“你就是夏凉寂吧?你要找的人在二楼的3号包厢,跟我来吧!” 怀着一份忐忑不安,她双脚颤颤巍巍地踩在低矮的楼梯上,每走一步都险些会跌倒在地上。 直到中年妇人轻轻叩响包厢的房门时,铿镪顿挫的声音就地响起:“进来!” 随后,中年妇人在转身离开前,便将她用力推进包厢内。就这样,她跌跌撞撞的走进屋内,抬眼间,就看到坐着轮椅的苏悦正在喂阿离吃草莓。 那一刻,她不知苏悦对阿离讲了什么,惹得阿离站在椅子上上蹿下跳的,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下一秒,夏凉寂一个箭步将阿离从椅子上扯下来,顾不得他的大吼大叫,就将他拖到自己身后,对着他的脸东瞧瞧西看看,生怕他受到伤害。 这时,苏悦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阴冷的令她汗毛直立,“夏凉寂,没想到我会回来吧?怎么样?刚刚和你来了个小玩笑,刺激吗?” “苏悦,我知道你恨我,有什么你尽管冲我来,请你不要伤害阿离,他是无辜的!”夏凉寂被气得浑身发抖,面色也越发苍白。 “夏凉寂,作为凶手,难道你不问问我这两条腿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苏悦咬牙切齿的问她,脸上凶狠的表情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夏凉寂喘了口气,将跑来跑去的阿离用力抱起,她的语气平静了许多,“苏悦,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那两条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直到现在你都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呢?”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段时间,是她最混沌不安的时刻,尽管生活看似风平浪静,但是隐约间,她总感觉有些记忆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肆意打乱了。 她能想起很多人,很多事,但是一旦串联起来,她的思绪就变得异常混乱。 那时,她住进了许氏送给她的那间高档公寓里,每天寸步不离的照看阿离的同时,又去许氏的分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就在她刚拿到驾照不久,她开着那辆崭新的宝马mini驰骋在一条小道上时,突然就被骑着机车的苏悦拦下了。 那一刻,她匆忙刹车,就看到苏悦突然打开车门,神态自然的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正午,苏悦摘下帽子,对视着她迷茫的双眸,冷言冷语的问她:“夏凉寂,你还认得我吧?” 她点点头,就听到她猝不及防的提到一个人的名字,“那许二呢?你还记得许二吗?” 见她一脸茫然的摇摇头,苏悦得意的笑了,她声音尖锐的感慨道:“早就听说你被卢卡催了眠,我还觉得很荒谬,现在看来,这件事果然是真的。” 而意外就发生在那一瞬间,原本镇定自若的苏悦突然面色通红地捂住头部,看向她时一脸的狰狞。一时间,她慌手慌脚的掏出口袋里的白色药片。 那一刻,夏凉寂立即猜到苏悦可能存着什么隐疾,于是,她帮苏悦捡起散落在地的药片,拿起一旁的水一并递给她,“吃几颗?” 苏悦疼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就在她眼圈里徘徊着,经久不散,看到她右手颤抖着在她面前挥舞着,她以为苏悦在告诉她吃五颗,于是她将手中的五颗药丸塞进她嘴里,终于,苏悦再次恢复了镇定。 看她走下车离开后,她正预发动引擎,就看到苏悦发动机车一路向前方奔去,因为她的速度太快,夏凉寂还来不及阻止她,就看到她被迎面冲来的一辆大货车撞倒在地。电光火石间,夏凉寂立即打了120急救电话。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苏悦小时候就被车撞过,头部因此受到严重损伤,一旦发病,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而那次发病,苏悦明明想告诉她吃一颗,却没想到夏凉寂误解了她的意思,将五颗药丸全部放到她嘴里,因为求生心切,她索性将那五颗药丸全部吞进了胃里。 而夏凉寂不知道的是,那是一种强力镇定药,里面掺杂了大量兴奋剂,一旦服用过量,后果会很严重。 其实这么多年来,夏凉寂一直都处在自责之中,但是想到这次苏悦竟拿阿离来跟她开玩笑,那些自责便被更多的愤怒代替了。 见夏凉寂抱着阿离打算离开,苏悦快速滑动着轮椅走到她身后,眸光里暗流汹涌,她用力扯住夏凉寂的衣角,声音里盛满怒意:“夏凉寂,你别走啊!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今天来找你,仅仅是为了跟你开个玩笑?” 夏凉寂叹息着转过身,停顿片刻,她索性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说吧,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悦坐到她对面,眼神里充斥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光亮,最终,她缓缓开口:“夏凉寂,你能否记起我和你是怎么相识的?” 她努力想了想,脱口而出:“在许家。” 听她这么说,苏悦击了击手掌,正色道:“那你当年为什么会来到许家呢?” 那一刻,她瞬间愣住了,几年来一直出现在她脑海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幻影仿佛越来越清晰,但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起那个人来。 顷刻间,她觉得头疼欲裂。 直到苏悦从包里抽出一个纸袋,以及一个几年前的老款手机,它们被一一摆放在她面前,令她一时间移不开目光。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帮你捋清记忆如何?” … 错乱的记忆逐渐被苏悦舒展开,那个叫许二的男子一时间盈满她的整个大脑。 那枚一元钱硬币,被她毁得面目皆非的私人车库,欠他的钱,那个令人看了脸红心跳的视频,那场在maho海滩举行的订婚典礼,那场大暴雪,那个曾为她一心赴死的男人…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间灯光微暗的包厢的,她一路颠簸,抱着阿离走回家,将哭闹的阿离送到沈良烨手中,不顾沈良烨的追问就转身跑出了家门。 她像个精神错乱的病人,一路狂奔在车来车往的街道上。原来,她的记忆深处果然有一个遗失已久的爱人,原来,她竟如此心安理得的度过了长达三年的荒唐岁月。 她突然想起临走时,苏悦在她背后发出的狂放不羁的大笑声:“夏凉寂,比起我失去双腿的痛苦,你即将承受远超我上百倍,上千倍的精神折磨!而这些,都是你理所应当承受的恶果!” 后来,她精神恍惚的走进街边的一间酒吧,她瘫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浑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着,直到浓浓的酒精麻痹了她的整个神经。 坐立不安的感觉令她猝然起身,那一刻,她就像个小丑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到台前,一把夺过歌手手中的吉他,顾不得众人的阻拦,就手指乱舞着弹吉他,一时间,乱七八糟的曲调惹得台下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她醉得一塌糊涂,抬起头看着下面一张张陌生的脸,原本染上红晕的脸拂过一抹苦涩的笑,“我给你们唱歌啊。” 她口齿不清的说完,就自顾自的在舞台上唱起了吉祥三宝。 她先是模仿小女孩的声音,故作一脸的纯真唱到:“爸爸。” “诶!”台下的观众顿时沸腾了,纷纷抢着占她便宜。 “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紧接着台下就有人哄笑着大喊:“对啊!” “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啦?” “在天上!”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唱到这里,翻涌而出的眼泪滚滚滴落在地面上,那一瞬间,头顶的吧台灯竟不偏不倚地坠落在她头顶上。感觉到头部在流血,忍着头疼,她摔掉手中的电吉他,天旋地转间,透过越发朦胧的视线,她好像看到了许二,但是下一秒她就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 因为,她明明已经弄丢了他。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酒吧里不停闪烁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她的眼泪像是有了生命,如同一株静止的植物一样,默默生长。它们花了眼影,染湿了鼻翼,滑过脖颈,打湿了衣襟,她也不去擦,放任它滚滚流下来。 那时,许亦晨正和一众朋友在芳菲阁的最顶层开party,把酒言欢的时刻,他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就从楼上看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夏凉寂。 见她无休无止的站在舞台上耍酒疯,他先是愣了片刻,直到他看见吧台灯倏地一下撞到她的头部,双脚就像不停使唤一样,不出几秒的时间,他就推开拥堵的人群,飞奔到她身边。 人群里看热闹的居多,有的甚至还在一脸兴奋的起哄,他着忙着慌将她抱在怀里,把燃起的怒意全部都转移在身边无辜的茶几上,一时间,一扫而落的碎片零零落落的撞击在地板上,下一秒,人群四散。 此时已是三伏天,晚风夹杂着一股温热的潮湿,吹乱她的发丝。 听不清她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他一路飞奔着将她抱上车。 这时,李芳菲跟在他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懒得理会,而是不管不顾地关上车门,打算快速发动引擎,将她送进附近的医院里包扎伤口。 最终,李芳菲还是跑到他车前。摇开车窗,他就看到李芳菲递给他一片卫生巾。 他顿时愣住,眼里飞速闪过一抹邪恶,“你给我卫生巾做什么?我是经历过一场大手术没错,但那是常规手术,不是变性…” “住嘴!你没看见她在流血啊?”见他迟迟没接,李芳菲一脸不耐烦的打开车门,将那片卫生巾“啪”地一下贴在夏凉寂的头部,“这个应该可以暂时止血吧,情况太紧急,我怕她会出事啊!”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许亦晨感到抓狂,下一秒,他就将那片卫生巾扔给李芳菲,随即发动引擎,并丢给她一句话:“你还是拿它做鞋垫用吧,还能防脚臭!” 看着许亦晨的车渐行渐远,李芳菲气得直跳脚,她站在夜风里喃喃自语道:“卧槽,我特么好心好意过来救人,他竟然不领情,什么世道啊!” 一路上,她睡得香甜,时不时地打着呼噜,丝毫没意识到头部还在流血。他一路狂奔,终于将她送到医院。 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时,她突然睁开眼睛,酒意还未褪尽,她看着身旁的许二,满眼的朦胧。就像深处在梦里一样,她思绪混乱地碎碎念着:“是老板吗?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去陪你太太吧,不用管我,我要留在这里,看,看星星…” 许亦晨冲她眯起眼睛,笑了笑,那一刻,看着她一副精神错乱的样子,他突然想逗逗她,于是他说:“夏凉寂,你忘了么?我一三五陪你,二四六陪我太太啊,你看今晚的月色这么美,等你包扎好伤口,我就留在医院里陪你看星星!” 突然,她噗嗤一乐,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的脸,眼神清亮,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她在装醉,“老板,你的脸怎么红了?就跟个阳澄湖大闸蟹似的,还是煮熟的!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空气里传来一阵魔性的笑声。许亦晨白了她一眼,看在此刻她是个病人的份上,他努力声音温柔的对她说:“是啊,我这个大闸蟹不光颜色正,还很美味可口呢,你倒是快点好起来,攒足了力气吃了我啊!” 一时间,身旁的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他们时不时地用眼神交流着,医生好像在感慨:“现在的有钱人啊,真会玩。” 年轻的女护士一脸的鄙夷色彩,好像在说:“呵呵,渣男配贱女,还看星星呢,天上怎么不掉下来一块大陨石砸死这俩贱人呢?” ... 走出医院时,夜风开始有了微微凉意,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吐了一路,车里随时随地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他却丝毫没嫌弃,而是递给她一瓶水,任凭她哭闹了一路,直到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前。 那时,沈良烨正站在暗黄色路灯下踱来踱去,那时,他已经找遍了夏凉寂可能去过的所有地方,正当他急得焦头烂额时,就看到许二搀扶着她走下车。 见她喝得醉醺醺的,沈良烨快步走到她身边,眸子里满是焦急,却又忍不住抱怨她:“凉寂,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喝了这么多酒?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等了你多久?” 听他说着如此暧昧不清的话,许亦晨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将他们拦住的男子,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是如此清俊,清俊的令人心颤,停顿片刻,他终于缓缓开口:“她只是喝醉了,你没必要指责她。” 听他这么说,沈良烨的嘴角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缓和后那嘴角眉梢又变得冷冽,“你说得轻松,那你告诉我,她头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许亦晨哑然失笑地静默在原地。 见他沉默,沈良烨沉声道:“许二,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又怎么能放心将凉寂交给你?这三年来,她最痛苦,最迷茫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对了,我怎么忘了那时候你正忙于和方思雅结婚,怎么?现在没娶到方思雅,又想着回来找凉寂了?” 那一刻,沈良烨气得声音都发抖,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许亦晨突然笑了,眼眸里是淡淡的不屑,“沈良烨,据我所知,那个孩子就是你的亲生骨肉吧?作为一个男人,你不仅敢做不敢当,还将所有的苦难都推给了夏凉寂,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 他话音刚落,沈良烨就僵立在原地,周身的空气时而燥热时而冰凉,而那一刻,他如同困兽一样,疯狂地冲到许亦晨面前,他双眸通红,上下牙齿都在不停颤抖:“许二,你快告诉我,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那个孩子…真的是我的亲生骨肉?” 他蹲在地上,情绪瞬间崩溃。 许亦晨懒得理会他,而是扶起即将倒在地上沉沉入睡的夏凉寂,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区里。 他将她抱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就在他转身时,她却突然坐起身,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你别走…”她喃喃的说完,眼圈却泛着红光。 她指尖冰凉,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那一刻,他忽然用力抱住她,然后她就倒在他的怀里,空气里只有她沉默的呼吸声。 他低下头,整理一下她略显凌乱的衣衫,隔着模糊的意识,她睁开眼睛,眸光温柔,声音里却掺杂着混乱,“许二,是许二吗?我,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啊,我确确实实爱上了一个叫许二的男人,可是,我不光差点害死他,我还把有关他的记忆都弄丢了!” 她的声音越发哽咽,温热的眼泪染湿了他的衣襟,也流到了他的心上。 她终于想起来了,难怪… 他微微叹息,一时间眼圈泛着亮晶晶的湿润。 “许二,我真的好想你…”宛如一声轻叹,她抬起湿热的脸颊,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她的皮肤滚烫,贴在他的身上,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一缕暧昧。 他眸光幽暗,压抑着涌动的情.欲,将她放倒在床上,对着她的脸轻轻呵气,“夏凉寂,你看你都醉成这样了,今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我怎么能放心?” 他话音刚落,她就仿佛中了蛊一样,意识开始越发凌乱不堪,她义无反顾地解开他的衣衫,口齿不清的说道:“那就别走,留下来。” 他先是一愣,随即就被她柔软的双唇和湿润的舌头撩拨的不能自已,他抱紧她,热烈的回应着,呼吸急促,当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越紧时,他突然停下来,走下床。 她浑身瘫软在床上,声音有气无力的,“你要去哪儿?” 见她如此的迫不及待,许亦晨轻轻笑了,“我去洗澡。” 她又问:“洗澡做什么?” “干.你!” …… 很快,一阵湿漉漉的热流贴过她的身体,衣衫褪去,许亦晨的吻细密落下,每一下都带着火热与侵略性,那一刻,她止不住地喘息着,越发的抑制不住冲动。 他俯身压着她的腿疯了一样吻着她,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关键时刻,“砰”一声,床开始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破碎成一地的破铜烂铁。 许二停下来,一脸的怒意,禁不住骂道:“真他妈该换一张大一点儿的床!” 说完,他就将她抱到沙发上。 那一晚,一场抵死缠绵。 天光破晓时,许二是被不绝于耳的电话声吵醒的,他皱着眉头按了接听键,就听到三宝语气慌乱的对他说:“少爷,不好了,老爷子他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多时就穿戴整齐,神色慌张地冲出门去。 那时,沈良烨已经坐在夏凉寂家楼下整整一夜,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击溃,于是当他看到许二快步走出小区时,他等不及了,一个箭步就冲到夏凉寂的门前。 之前为了方便照看阿离,夏凉寂曾给过他一把备份的钥匙,这时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满头是汗的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阿离的房间。 那时,阿离正睡得香甜,他坐在床边默默看了他许久,他突然发现,阿离的眼耳口鼻,每一个轮廓,都像极了他! 他双手颤抖地将阿离抱起,像是听到了响动,夏凉寂睡眼惺忪地走进来,看到他时,夏凉寂突然睁大眼睛,目光里满是惊慌,“沈良烨,昨晚,你一直在这儿?” 为了尽快带走阿离,沈良烨整个神经都不受控制,于是他面色僵硬的点点头,“嗯,我一直在。” 夏凉寂感到头疼欲裂,天旋地转间,她低下头,就看到此刻她只穿了一件有些许暴露的内衣和内裤,那一瞬间,她面色苍白的跑回自己房间,一边神情慌乱的套上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一边陷入回忆里。 那一刻,她总觉得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极了一场梦,但来自□□仿佛即将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却在赤.裸.裸的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区别就在于,她以为梦里的男人是许二。 于是,当她走出房间,看到目光涣散的沈良烨时,她的声音充满了苍白与无力:“我们…” 见他一直在沉默,她终于接受了这个残忍的现实。 “凉寂,我知道你此刻脑子很乱,但是我们已经…” 见她坐在沙发上满眼悲伤,他走近她,声音里尽是小心翼翼的安抚:“凉寂,我不打扰你了,我知道你此刻需要一个人静静,我先带阿离出去走走。” 见她没上前阻拦,他松了一口气,快步将此时满眼睡意,还嘟着嘴的阿离抱出了门外。 那一刻,迫切想知道真相的他早已失去理智。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窗外,是蓝蓝的天还有刺眼的阳光,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她,却突然找不到沈良烨了。 他会将阿离带去哪里呢? 一时间,她变得失魂落魄,迎着刺眼的阳光,她一个人沿着一条又一条街去找沈良烨,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得两腿发软,走得脚疼,最后她索性脱了鞋子光脚走路,当她的脚被那一地的砂石硌得鲜血淋漓时,她突然接到徐曼的电话。 “夏凉寂,你竟然又迟到…” 还未等徐曼说完,她就心烦意乱的挂掉电话,快走到沈家时,她竟在巷子口遇见了李芳菲。 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眸光,夏凉寂便意识到她可能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于是,她张了张口:“你找我有事?” 李芳菲僵着脸,眼里却盛放着怒意,不多时,她就冲到夏凉寂面前,声音冰冷的问她:“夏凉寂,你这般失魂落魄是为沈良烨么?” 她点点头,眼里泛起一丝光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我找他有很要紧的事。” 见她反应激烈,李芳菲更加笃信了苏悦的话。 这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接到苏悦的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里语气急促,思绪混乱,一时间,她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芳菲姐,昨晚我看到沈良烨留在夏凉寂家里过夜,天亮才离开。” 苏悦治完腿伤后,就搬到了夏凉寂所在的小区,目的不言而喻。 她神情淡定的编着谎话:“夏凉寂明明想起了她和许二那段过去,竟然还和沈良烨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芳菲姐,你向来最关心许二,这件事…” “我知道了。”伸了个懒腰后,她一脸平静的挂断电话。 百无聊赖之际,她打开电视,正准备去洗漱时,就听到一个惊天大新闻:“许氏集团董事长许翔林于今日凌晨四点突发脑溢血去世…” 那一瞬间,她拧紧水龙头,一个箭步冲到电视机前,就看到了一袭黑衣一脸落寞的许二,他被一哄而上的记者们团团围住,直到许家的诸位保镖冲上来,砸碎记者们的录音笔和摄像机,而许二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她是知道的,每当许二不说话时,就表示他的情绪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此刻,她不能再让许二承受更多痛苦了,如果他得知了夏凉寂和沈良烨的事,她想,那时他一定会彻底疯掉的。 就这样,在她寻找沈良烨无果后,她只好在沈家附近的巷子口等他,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时她竟然会遇到夏凉寂。 于是,她忍不住呵斥她:“夏凉寂,你知不知道许老爷子今天早上去世了,你不是很爱许二吗?你为什么这时候不去陪他关心他,而是拼了命也要找到沈良烨呢?” “因为我找他有更要紧的事!”说到这,她泪眼朦胧的转过身,径直朝沈家走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句云淡风轻的话竟燃起了李芳菲的怒意,下一秒,她就将她拦住,并拖住她衣服的领口,朝她大吼道:“夏凉寂,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之所以在这儿等你,是因为沈良烨叫我来告诉你,他不要你了!” 那一刻,为了帮许二出气,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从包里快速抽出那片避孕药,她就朝着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年轻姑娘使了个眼色,她们将她逼到角落里,任凭她如何奋力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来自药片的苦涩味道落入她的味蕾,翻滚着滑落至她的喉咙深处。 见她们对自己如此刁难,那一刻,夏凉寂又气又急,直到冲动战胜理智,为了尽快甩开她们的纠缠,最终她抽出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李芳菲。 她的动作太快,没有一丝防备的李芳菲因躲闪不及,被她刺伤了手臂。 鲜血从那道长长的伤口中汩汩冒出,一时间,她身后那两个姑娘被吓得花容失色,不出几秒间,就惊慌失措地消失在巷子口。 阳光下,那点点红光燃起的刹那,夏凉寂立即慌了神,双手颤抖着拨打了急救电话。 那一刻,狭窄的小巷子里挤满了人,直到救护车呼啸着赶来,人群才随着他们的离开而四散, 就在夏凉寂决定留在医院里照顾李芳菲时,她竟接到了许浅的电话,“夏凉寂,沈良烨出事了!就在阿拉斯加附近的一座小岛上,因为一起沉船事故。” 许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从她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此刻异常混乱的情绪,想到他是带着阿离离开的,她就地大脑一片空白,“你,你确定是他吗?” “当然,他几点的飞机,又是何时坐船的,他所有的行程我都一清二楚。”见夏凉寂急得团团转,许浅停顿片刻,理了理同样凌乱的思绪,最终她用力叹口气:“我现在在机场,距离飞机起飞还剩半个小时,你要是同我一样担心他的生死,两个小时后,还有一趟去美国的航班,你尽快赶过来吧,等你到了那座小岛,我们再联系!” 就这样,她同许浅一样,一路火急火燎的赶到机场,幸好之前为了工作需要办好了护照,否则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许亦晨忙完了老爷子的后事,已经是三天后。许家突然失去许老爷子这个有力的支撑,可谓元气大伤。 短短三天,他就感觉心力交瘁,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倒下一样。 他来到公司,路过那间空荡荡的办公室时,他愣在那里,转而问向小姚:“夏凉寂呢?” 因为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小姚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冲他闪烁着星星眼,“老大去美国了,据说是因为孩子丢了。” “什么?”那一刻他感到极度震惊,同时又开始隐隐担心起她来。 于是这一上午,他草草开完会后,就开始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得到的却都是一阵冰冷的语音提示。 三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刻,于是,他抬起头时看到三宝笔挺地站在他面前时,他压抑了多时的火气瞬间翻涌而出:“进来前不知道敲门么?” 三宝微微一愣,语气里满是惶惶不安:“少爷,我刚刚一直在敲门,见你迟迟没理会,我就自作主张地进来了。” 见他眸光里闪过一缕焦急,他试着平复怒火,却又没好气的问他:“你找我有事?” “是有关夏小姐的,少爷不在这几天可能不知道,三天前夏小姐的儿子突然被沈良烨带走了,一时间沈良烨和她的儿子音讯全无。情急之下,夏小姐到处去找沈良烨,却遇到了李芳菲…” 听他絮絮叨叨的,却一直都说不到点子上,许亦晨彻底不耐烦了,他黑着脸,命令一般:“说重点!” “重点就是,夏小姐和李芳菲打了一架,最后她将李芳菲砍伤送进了医院,却被路人报了警,于是现在警察正在到处找夏小姐,如果还是找不到她,就会被定性为畏.罪.潜.逃。” 三宝刚说完,许亦晨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他行色匆匆地冲下电梯,就直奔芳菲阁而去。 此时已是正午,芳菲阁还未营业,他站在门前敲了半天的门,却迟迟没人回应。 透过窗户,他明明看到屋内有人影在穿梭,于是在他给李芳菲打电话无人接听的情况下,他索性抄起地上的板砖,狠狠地向窗户砸去。 一时间,残瓦碎片散落一地,他直接翻进窗户,就听到楼上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的脚步停在楼梯口,接下来,他就听到了苏悦的声音。 “没错,是我报的警。但是李芳菲你凭什么指责我?从小到大,你们都说我脑子有病,可我沦落成这般田地还不是为了救许二?你再看看我的腿,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对我的腿为何会受伤感到好奇,我今天可以向你坦白,我的两条腿是被夏凉寂撞伤的!” 李芳菲被苏悦雇来的两个男人捆绑起来,她的嘴被堵住,一时间,她急得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苏悦转动着轮椅,轮子在地板上摩挲着,发出异常突兀的声音,过了许久,他听到苏悦缓缓说道:“芳菲姐,其实我不想这样对你的,但是我同样清楚,如果许二知道这件事,自然会过来求你放过夏凉寂。但是我却不想放过她,因为,他们都欠我的。一个欠了我健全的双腿,一个欠我了健康的大脑。” “我看你不光双腿没坏掉,脑子也没坏掉啊。”那一刻,许亦晨面目冰冷的推开门,对上她慌乱的目光,他定定说道:“苏悦,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他一边解开捆缚着李芳菲的绳子,一边沉声说着,吓得苏悦一时间面色绯红,慌不择路。 终于恢复了自由,李芳菲差一点气得跳起来,于是她低声咒骂道:“许二,你他妈的怎么才来?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得被这贱人活活折磨死!” “别废话,快跟我去警.局!”他一把扯过她的手臂,转过身正准备走下楼时,苏悦突然叫住了他:“许二,你知不知道那一晚沈良烨留在夏凉寂家过夜的事?” 见他皱着眉头,眼神里拂过一缕迷茫之色,她目光深邃地笑了笑,再次狠狠补刀:“对此,李芳菲还逼迫夏凉寂吃下了避孕药。” “什么时候的事?”终于,沉默片刻,他问。 “三天前。” 见他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她看向李芳菲,“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她。” 他却松了口气,眉头也瞬间舒展开了,他冷冰冰的侧过头,对她怒目相视:“苏悦,我警告你,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如果你还想做伤害夏凉寂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当年若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怎么能…”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可还没等她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只见他重重呼吸,脸上是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苏悦,不要再试图欺骗我,欺骗你自己了,对于那场车祸,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真相是什么。” 见她瞪大双眼,呼吸急促的想要辩解,他索性走到她身边,从她兜里掏出那瓶药,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即打开瓶子拿出一颗,放进嘴里,“这么多年来,你吃的不过是维生素片罢了。还有三年前那场车祸,我确实派三宝调查过这件事,苏悦我只能说,你的演技确实不错。” 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她坐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的轮椅上,痛哭失声。 这个世界最令人难堪的事就是,你自认为的天衣无缝,实际上早就被人一眼看穿了。 暖风把窗台上的几片花瓣吹落,无声地祭奠她爱他的这些年。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很快就有了沈良烨的消息,次日,夏凉寂和许浅在塔科马机场会合。 西雅图的日光太强烈,她和许浅一路忍着炎热赶到医院时,却得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那场沉船事故中,一共一百多人遇难,而沈良烨和阿离就在其中。 那一刻,她和许浅双腿瘫软着走向太平间认领尸体,泪眼模糊之际,夏凉寂手指颤抖着揭开那层薄薄的白布,却意外发现这并不是沈良烨与阿离! 就这样,怀揣着一丝侥幸的欣喜,夏凉寂冲向一旁的工作人员,试图向他们打听有关失踪者更确切的消息,却被很多人怀疑她是一位记者,于是,他们闪烁其词,并未透露任何。 因为她们的纠缠不休,最后她们被工作人员赶了出去,并被告知只要有了消息,便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精神恍惚的走出医院时,她和许浅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听到许浅声音哽咽着说:“他会回来吧?他一定会回来的,即使灰头土脸,身负重伤,就算他最后残疾瘫痪,我也会等他回来。” 那一刻,夏凉寂更难过了,胸口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她用力呼吸,却发现她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订好回国机票后,两人跌跌撞撞的住进附近的一间客栈里,辗转反侧间,许浅突然接到了许亦晨的电话,她声音微弱,甚至还带着点哭腔:“哥。” 说完,她彻底崩溃,偌大的房间里,她的哭声显得尤为刺耳。 哭了一阵后,她收起浓浓的哭腔,继续说道:“哥,沈良烨还没找到,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营救员说他生存的几率很渺茫…”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终于,他问她:“她也在吗?” 许浅擦擦眼泪,微微一愣,转而回过头看了眼夏凉寂,“哥,你是说凉寂吗?她和我一样,现在也很难过…” 他晃了晃神,叹息一声:“早点睡吧,我相信,他们都会平安归来的。” 他正准备挂断电话时,就听到许浅轻声问他:“哥,你不和凉寂说两句吗?” 听她这么问,夏凉寂倏地一下起身,深深地看了眼许浅后,她就颓然的躺回床上。 “不说了,我只要你告诉她,别难过,我等她回来。” 电话里,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却听得夏凉寂满眼是泪。 次日,两人回到海城,当夏凉寂踉踉跄跄赶回公司时,一群人正叽叽喳喳的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看到她时眼神纷纷带着惊疑不定。 “老大。”小姚叫了她一声,在看到徐曼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时,她又慌忙低下头,好像做错了事一样。 “夏凉寂,跟我进来。”此时,她一身周正的白色小西装,清脆的高跟鞋声更为她增添了一缕强大的气势。 门被关上那一刻,众人纷纷为她捏一把汗。 此刻,夏凉寂无暇顾及更多,她满脑子都是下落不明的沈良烨还有阿离,有关工作的事,她已经有心无力。 于是,她抱着随时被炒鱿鱼的心理,直视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徐曼,“徐总,你找我有事?” 徐曼迅速将她手上那份资料甩给她,声音依旧生冷如冰:“这是电视台叫你填写的资料,因为你请了几天假,我就叫小姚替你填好了,既然你回来了,就赶快去电视台录制节目吧,毕竟,公司和电视台都等你等得辛苦。” “我不能…”她将文件夹放回桌子上,拒绝得斩钉截铁。 “徐总,我觉得我不适合扮演许总的‘情人’,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如果我以这般面目示人,不光会丢了许总的脸,更会丢了公司的脸,所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说了这么多,自认为有理有据,徐曼停顿片刻却问了她一句话:“夏凉寂,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于是,心不在焉的她就被徐曼臭骂了一通,从徐曼口中她得知,原来这件事并不是她的主张,并且一开始她还对人选产生了质疑,但是公司上层坚持如此,最后她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所以说,不管你去还是不去,这件事我们说了不算,你还是去找许总商量吧。”最后,徐曼如是说。 迷迷糊糊的熬到了下班,夏凉寂纠结了一整天,最终她决定敲开许亦晨的办公室,就在她站在门前硬着头皮等待回应时,却被门前的秘书小姐告知,许亦晨今天一天都没来公司。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去盛世谈一个项目,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儿。”秘书轻描淡写的回答她。 见她一脸的慌张,秘书小姐又抬起头,好心提醒她:“如果你有急事找许总,可以给他打一个电话啊。” 她拍拍额头,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于是她拿起手机就给他打电话,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她竟感到不安起来,于是当电话被对方挂断后,她竟松了口气。 就这样,她马不停蹄的赶去盛世那栋金色大楼。 “您好,请问许总在这儿吗?” 她询问门前的站岗人员,对方只是冷冷看她一眼:“哪个许总?” “许氏集团许总。” “有预约吗?”他又看了她两眼,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笃定她一定没有预约,于是他冲她神情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没有预约吧?那赶快走,这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 灰心丧气之际,她准备离开,却看到电梯口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许亦晨。 此时的他与平日所见不同,他利落的短发搭配铁灰色西装,身后跟着一群人,应该是他手下某个项目组的成员们,不知三宝对他说了句什么,他扬手一挥,一副杀伐决断的样子,与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他行成了鲜明对比。 他也发现了她,很快,他走向她,和他身后的人一样,他从上到下打量她几眼,一副半惊半疑的模样,“你喝酒了?” 她扯扯头发,神情有些许不自然,“没有啊,许总,你为什么这么问?” 听她语气如此生疏,他禁不住反唇相讥:“没喝酒?那你为什么一身酒气?” 听他的话语里充斥着一丝丝暧昧,他身后那群人纷纷面面相觑,然后低下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额,昨晚确实喝了一点点。”碍于太多人在场,她将声音降到最低。 那一刻,许亦晨露出类似荒谬的表情,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洗澡没换衣服?” 见他如此明目张胆的调戏她,有人忍不住噗嗤一乐,于是她绷不住了,索性抬起头直视他深邃的眸子,“许总,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 “我拒绝参加录制节目,因为…”她想说下去,却被他冰冷的沉默噎得说不出话来。 原因他一定知道,于是她索性将话说了一半,僵立在原地等他的回应。 “夏凉寂,看来你还没醒酒啊!”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什么?” “你清醒的话,怎么会脑子短路到以为叫你去录制节目是我的个人意愿?” 见她试图辩解,他打断她:“这似乎,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夏小姐,我很忙。” 像是为了报复她的一口一个“许总”,他将“夏小姐”说得格外用力。 那一刻,她精神萎靡的盯着面前对她耀武扬威的许二,轻声问他最后一句:“许总,那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答应我的请求呢?” “去我家,我们聊聊。”他面不改色的说完后,笑得一脸得意。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去我家,我们聊聊。”他面不改色的说完后,笑得一脸得意。 她吓了一跳:“去你家?” 许多年未踏进许家的门,她就这么突兀地插.进去,合适吗? 许亦晨只是笑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她脸一红,“我哪有?” “没有吗?”他浓黑的眉毛一挑,桃花眼轻昵她一记,便悠哉游哉地扯过她的手臂:“跟我来。” 说完,他就将她强行拖上车,一路上,她一直在奋力挣扎,脸涨得通红,“我要下车,放我下车!” “闭嘴!”车子倏然停下,夏凉寂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她就看见他那张英俊的脸朝她压来:“亲我一下,我就让你下车。” 此刻,他笑得有些赖皮,可能除了她,所有人都看不到向来优雅得体的他会有这般模样。 他望着她,那双眸子,清亮的如同一颗璀璨的星。 无奈之下,她蜻蜓点水般覆上他的唇,才听到他语气淡淡的说道:“这还远远不够,跟我回家。” 那一刻,得知自己被愚弄,她又气又羞,索性用言语讽刺他:“许总执意带我回去做什么呢?见你的太太吗?还是向我炫耀你们现在的幸福生活?” 原来,她一直以为他三年前就结婚了? 见她一直沉默,他突然抽出一只驾着方向盘的手,揉揉她的发丝:“生气了?” “生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说完,她别过头看向窗外。 一个紧急刹车,她又被吓了一跳,“许二,你…” “晚上想吃什么?”他挑了挑眉,精致的轮廓在黄昏下显得耀眼异常。 “我什么都不想吃,许二,我只求你放过我!” “哦,我看你是醋喝太多,吃不下了,是吧?” “许二!” “嗯?” 当她发现眼前的氛围不太对时,已经太迟了,他的唇突然覆盖上来,带着诱哄的语气,“不要拒绝我好吗?吻我一下,我就给你讲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有关许二的秘密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的初恋女友为什么追我吗?” “为什么?” “她是记者,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调查许氏的商业机密。” “……” “第二个女朋友,知道为什么追我吗?” “为什么?” “为了一张绿卡。” “……” “我和方思雅并没有结婚,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爱她,因为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一个白痴,我想她想得快要疯了,直到很多年过去,我都没遇到过像她那样,让我为之疯狂的人,我觉得我还欠她一段时光,于是,我想把余生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她的世界里,而接下来的许多年,甚至一辈子,我想,我就是她的世界。” 那一刻,她僵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恍惚地看着他,仅仅隔了几秒钟,眼泪就模糊了她的眼眶,她定定的侧过脸,眸光对视间,她声音哽咽:“许二,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 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问他,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窘迫,但很快他就平复下来,并取笑她:“怎么?高兴坏了?” 她晃着神,魂不守舍的摇摇头,“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什么?”见她精神恍惚的模样,他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她沉默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竟显得如此漫长,终于,她面色煞白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许颤抖,“许二,就在前几天,我出国前的那个晚上,我,我喝醉了,然后……” 他故作没听懂的样子,目光与她徘徊了几秒后,他问她:“然后什么?” “我和沈良烨,我们…”她说得结结巴巴的,那一刻,她的心脏跳得飞快。 他蹙着眉,有些错愕又有些想笑:“夏凉寂,难道那个晚上,你一直都认为那个人是沈良烨?” “不,不是这样的!”她凝起神,试图为自己做最后一次辩解。 但是,解释再多又有什么意义?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意味着再也回不去了。 下一秒,她彻底清醒过来。 “那你以为那个人是谁?”他的薄唇轻轻吐出这句话,眸光却是淡淡的,叫人琢磨不透他此刻是喜是忧。 那一刻她想说,我以为那人是你… 但是,她留给他的,除了沉默,竟还是漫长的沉默。 就这样,他好像生气了,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冷酷又不耐烦,与先前诱哄她的男子,是那么不相像。 “看来,你还是没忘了他。”那一刻,他的语气里有着千帆过尽后的疲倦与无奈。 他微微叹息,眸光里充斥着一缕忧伤,最后,他为她打开车门,看都没看她,只是淡淡的对她说道:“你走吧。” **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回家,刚要打开门时,就从身后听到了阿离的声音。 她以为是幻觉,于是,她摇摇头,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双腿却被一双柔软的手紧紧拥住,于是她仓促回过头,就看到了朝她吐着舌头的阿离。 “妈妈!”他的声音清脆洪亮,令她一时间缓不过神来,停顿片刻,她将他抱在怀里,抚了抚他柔软又滑腻的脸蛋,像是为了证明这不是一场梦,她的力气大了些,惹得阿离面色狰狞的咧了咧嘴,“阿离,是,是谁送你回来的?你良烨叔叔呢?” 说着,她将他抱进屋内,一时间,阿离挣脱开她的怀抱,一边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一边对她奶声奶气的说:“是许二叔叔派人去美国把我带回来的,良烨叔叔?我不知道…” 他挠了挠头,“那天我和良烨叔叔乘观光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找不到他了。” “那他们是如何找到你的?” “在医院。” 说完,他跑到夏凉寂面前,冲她眨了眨眼睛,“妈妈,刚刚也是许二叔叔送我回来的,他还说,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想到…” 还未等阿离说完,她就将他一把抱起,夺门而出。 那一刻,许二将车停在小区边上,他刚抽完一支烟,正打算离开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带着诧异的神色,他抬起头,就看到她直直地扑倒进他的怀里。 “啊——”一旁的阿离突然惊呼一声,面色红润的捂住脸,“我不看,我不看…” 慌乱间,她抬起迷惘的眼,冲他柔声说道:“许二,谢谢你。” “怎么谢我啊?”他凑近她的脸,低沉的声音里添进了笑意,淡淡的烟草味道直直地扑在她的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最后,她将他带到家里,给他做蜜汁烤鸭,那时已是夜深人静,暗黄色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柔和又温暖。 他斜卧在沙发上,目光直视了她许久,最终,他走到她身后,还未等她回过头来,他便环住她的腰:“夏凉寂。” “嗯?” “夏凉寂。” “嗯?” “我爱你。” 忙碌的双手突然停下,她回过头,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感觉到脸上有种被火灼烧般的滚烫,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还是轻声说:“我也爱你。” “嗯?”他微微一笑,好像没听见。 见他一脸的无赖,她羞涩的转过身去,继续对那只鸭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 见她不再理睬自己,他索性将客厅里的板凳搬到她身后,一边坐下来喝口茶,一边冲她不依不饶的喊:“夏凉寂,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女人!” 她匆忙转过身,瞪大眼睛,一脸的无辜,“啊?我怎么不负责任了?” 他的脸冷冰冰的,“为什么你夺走了本少爷的第一次,还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下一秒,她脸一绿,将手中的菜刀朝他晃了晃,“你滚!就你还第一次呢!” 然后他笑了笑,“看来,我的技巧还不错嘛,让你丝毫都没察觉出…” “什么?” 下一秒,她手中的菜刀落在地上,差一点砍伤她的双脚,她却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近他,一脸的无措与慌乱,“你是说…那个晚上,我们…” 他没说下去,却看到她的眼里划过一抹惊喜之色,但转瞬间就被一抹嘲讽所代替,就这样,他听到她语气不屑的说:“哼,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还第一次,丢不丢人…” 他像没听到一样,将凳子搬到她身后,将大长腿一横,将脑袋靠在她的腰上,说:“夏凉寂,你跟我说说,你喝醉酒那天晚上是不是梦到我了,你一口一个‘许二,你别走’的,给我叫得骨头都酥了。” 这时,她将鸭放进锅里,一边洗手一边看着窗外那一池波光嶙峋的海水,有那么一秒钟,她想给他一个扫堂腿,将他踢到海里喂王八。 吃饭时,阿离哭着嚷着要许二喂他吃饭,于是,他只好将他抱进怀里,但是转眼间,他就发现阿离在他怀里一点都不老实,一会儿解开他的领口,一会儿亲他的脖颈,于是他放下碗筷,眼睛直直地盯着阿离,一阵狂汗。 “你这臭小子,竟敢占我便宜!”说完,他放下阿离,眸光里尽是警惕,并暗暗向夏凉寂靠近。 “哼!”阿离掐着腰站在地板上,冷哼一声后,白了他一眼,“臭许二,坏许二,叫你欺负我妈妈!” 他翻了翻眼珠子,咽了口吐沫,又继续说道:“我要快点长大,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一来,你怎么占我妈妈便宜,我就怎么占你便宜!” 看到许二呆坐在那里,一副吃瘪的模样,夏凉寂笑得差点喷饭。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欢声笑语。 夏凉寂连忙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竟是林木,愣了一下,她将他带进屋内。 那一刻,林木看到许二躺在沙发上慵懒而卧时,他掩饰不住惊讶,语气都变得吞吞吐吐:“你,你们…” 夏凉寂刚想解释,许二就起身,装模作样的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领口,冲林木笑笑说:“你说这女人就跟小孩儿似的,每分每秒都离不开人,都这么晚了,还不让我走…” 无视她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林木尴尬的笑笑,“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说完,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对夏凉寂说:“凉寂啊,我要离开海城了,你自己要保重啊!” 这下轮到她惊讶了,“为什么啊?” 林木笑了笑,神色里充斥着疲惫与无奈,“前段时间,家里给我安排好了相亲对象,我们试着交往了一段时间,感觉还不错。飘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无所有,倒是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于是我决定回清风镇结婚,生子,过平淡又安心的日子了,海城再繁华,它也不是我最终的归宿。”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掐灭烟,转过身去拍了拍许二的肩膀,对他说:“兄弟,我就把凉寂交给你了,如果将来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就直接把你剁了扔海里喂王八!” 这时,阿离跑过来,面红耳赤地说:“不不不,如果许二对不起我妈妈,直接喂他吃.屎!” 许二一愣,差点一头跃过窗户,栽进静谧的海水里。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翌日清晨,她迷迷糊糊起床走进浴室,前脚刚迈进去,正准备褪去睡衣时,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令她陡然一惊。 趁她发愣的间隙,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身体彻底拖进浴室,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撞在他的胸膛上,她越是挣扎,他越是靠近,水汽氤氲着她的衣衫,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目光相对间,她试着向后退了半步,一脸警惕的垂下双眸,随着水声肆意在耳边徘徊,她感觉声息都不稳了,“许二,你放开我,这是在我家,你,你休想对我耍流氓…” 他突然将她抱紧,一时间,他身上的水滴湿润了她的衣衫,他宽阔的胸膛越发滚烫,她呼吸急促,整个人都感到绵软无力,“放开我,我要回房间…” 低低的哀求声,伴随着洒落而下的水声,竟显得越发暧昧。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边褪去她的衣衫,一边自顾自地说道:“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让你一个人走回房间,安全吗?” 她面色绯红,用力挣扎着,呼吸声越发急促,时而伴着几声喘息,他低下头直直地看着她,眼里逐渐染上情.欲之色,于是随着他的指尖落在她纤细的腰间,他温热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颈项间,然后沿着温热的水滴一路滑下,惹得她惊喘连连。 渐渐的,水汽染湿了身前的镜子,她羞红着脸抬眼看他,却听到他声音低沉的伏在她耳边轻语,他说:“凉寂,我好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对上他幽深的眼眸,那一刻,她好像彻底堕入了他的温柔乡里,好像永远都抽离不开了,于是在这晨光熹微的时刻,她渐渐坠入这片无休无止的意乱情迷当中。 滚烫的水流拂过他和她的皮肤,她踮起脚,拉着他的手,漫长的吻窒息而来,吸允交缠间,她突然“啊”了一声。 就这样,原本缠绵又和谐的情景随着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他放开她,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脸,同时,他的眼里拂过一抹诧异,“你又怪叫什么?” “水太烫了。”她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他随手关掉花洒,趁她发愣间,就抬手将她抱进浴缸里。 最终,又是一场疯狂缠绵。 结果,两人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将阿离送去了幼儿园,最后他们都迟到了。 会议室里,所有员工都在议论纷纷。 员工甲:“为什么许总和夏凉寂都迟到了?他们该不会…” 员工乙:“咳咳,他们来了。” 夏凉寂气喘吁吁的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低下头,故作镇定地翻着手中的文件,丝毫未注意到众人对她投来的复杂的目光,阳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那一抹鲜红色的痕迹显得如此刺眼。 偌大的会议室里,人们纷纷沉默,时不时地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许二,再看看面色红润的夏凉寂,气氛竟变得越发诡异。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早会时间,在所有人都准备起身时,向来不苟言笑的许亦晨竟冲大家笑了笑,“最近大家都辛苦了,于是我决定给你们每个人发十万块奖金,就这样,散会!” 他话音刚落,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的愣了许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禁不住击掌叫好:“*oss这是有天大的喜事啊,难得他主动给我们发奖金,多少万来着?” “十万!”小姚斩钉截铁的回答他,随即拍了下桌子,满眼放光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凉寂,“老大,你说*oss能有什么喜事啊?能让他如此破费,还真是少见呢!” 这时,徐曼走向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片刻,最终在她的脖颈处定格,那一刻,她一改往日里的尖刻,声音竟柔和了许多,“凉寂啊,看来,以后我们每个人都得仰仗你啊!” 一时间,众人笑而不语。 ** 这一天对于夏凉寂来说,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整个一上午,公司各个部门的领导纷纷来到公关部找她,有的声称找她有很重要的事,但是兜兜转转了许久,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当她感到迷惑不解时,小姚善意提醒她:“老大,这帮人一定是知道了你和*oss的关系,所以特地过来跟你套近乎呢。” 那一刻,她感到心情极度复杂。 而这时,办公室外人头涌动,意识到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和小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位年轻女子正站在楼梯前疯狂摔东西。 她一边不管不顾地撒泼,一边面红耳赤地大吼:“许二!我知道你在里面,有本事躲在里面没本事出来见我吗?” 那一刻,小姚满面红光,看起来异常兴奋,“这次*oss惨了,惹上这么一个麻烦精,哈哈哈…” “她是谁啊?”忍不住好奇,夏凉寂小声问她。 还未等小姚回答,一旁的徐曼就滔滔不绝的对她说:“你不认识她吗?她是盛世地产的千金孙小姐,早在许二在美国疗养的时候,她就对他穷追不舍,甚至一天送他一辆全球限量版跑车,想来,她也是砸了血本在追许二啊!但是以许二的财力和地位来说,那些跑车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后来她送他一辆,他索性就派人砸一辆,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那后来呢?” 随着许亦晨的出现,徐曼突然不说话了,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和许二。 只见许亦晨一脸淡漠的拾起地上的残瓦碎片,一边转过身看向仪态尽失的孙小姐,声音冷冰冰的,“闹够了吗?” 这时,原本歇斯底里的孙小姐突然安静下来,顶着一张哭花了妆的脸,她一步步走向他,声音竟变得温柔许多,“许二,我也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了,这些天,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去你家门前等你,最后你家的保安和佣人都对我不耐烦了,但是我的出发点很简单啊,我就是想见你一面,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见我呢?” 她越说越委屈,假睫毛粘在她的脸上,她都顾不上了,哭声异常凄惨,“现在我闹够了,也终于见到你了,我这就离开。” “好。”许二看都没看她,只是朝她简单的摆了摆手,就头也不回的走回办公室。 见他如此简单干脆的回绝她,接过一位清洁工阿姨递来的纸巾,她擦了擦,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她狼狈的转过身离开了。 风波平定过后没多久,夏凉寂就接到了人事部的电话,“夏总,许总特地交代过,叫你在下班前务必将办公室搬到许总门前。”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当一封辞职信赫然出现在许亦晨面前时,他看都没看,直接将它三下两下撕碎。 不理会她气愤难耐的眼神,他伸手在她脑门弹个暴栗,声音不咸不淡的,“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在他亮堂堂的目光下,她镇定地扔下一句话:“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狐疑地扫视她半分钟,然后轻佻地笑了笑,“你们女人都这么善变吗?早上还一副热情似火,恨不能将我吃干抹净的样子,怎么,现在还不到七个小时,就不想再见到我了?” 望着他冷漠的脸,讥笑的神情,她咬下嘴唇,气势丝毫未减弱,“许二,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早上的事又能说明什么呢?那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罢了!” 他出神地看着她,笑了笑:“夏凉寂,你不用嘴硬,你是不是一时兴起,我心里清楚,你的身体远远要比你的嘴巴诚实!” “许二,你…”那一刻,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对峙片刻,他沉着脸走向她。 “吃醋了?”毫无预兆的,他轻轻抱住她,她试图挣脱,以为他会吻她,但是他没有,只是用嘴唇轻触着她的耳根。 一时间,耳后颈部的皮肤像是通了电一样阵阵发麻,于是她忍不住推开他,极力辩解道:“许二,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似笑非笑的问她。 见她回答不出,他的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拧了拧她的面颊,轻轻地问她:“夏凉寂,你爱我吗?” 那一刻,她看着他,眼里充斥着苦涩,最后,她的声音抖着,答非所问地回答他:“许二,不瞒你说,中午的时候,我见到你妈妈了。” 那是正午十分,她刚吃过午饭,和小姚坐在后花园里的树荫下乘凉。 小姚一边扇着纸扇子,一边朝她喋喋不休:“老大,这么说你和*oss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难怪你们今天双双都迟到了,看你面色红润的样子,难道你们…” 听小姚这么说,她一瞬间就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那你脖子上那一抹红是怎么回事?”小姚扑闪着大眼睛,满眼兴奋的盯着她的脖颈处看。 而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夏凉寂?” 抬起头时,她就看到了林素心,她妆容精致,气色姣好,但眼神里的风霜却挡也挡不住。 林素心将她带到附近的上岛咖啡里,第一次见许二的母亲,她身上的清冷气息就令夏凉寂感到不寒而栗。 林素心搅拌两下杯子里的黑咖啡,然后抬眼注视她许久,最终,她叹息着问夏凉寂:“是不是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觉得,爱情是纯粹的,跟金钱,身份,地位毫无关联?” 她一脸懵懂地点点头,然后林素心就释然般的笑了。 “果然。”她抿了口咖啡,声音依旧生冷如冰,“那你可否愿意听我讲讲我和他爸爸年轻时候的故事?” 还未等她做出回应,林素心就仿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里,一时间,她冰冷的眸子里竟染上了一抹忧伤,“那一年,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纪,那时我和父亲一起去参加一场商业竞标活动,也就是在那时,我邂逅了他父亲,许思远。”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被他俊郎的外表深深吸引了,那时,他是海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无数姑娘曾为他倾倒过,但那时我就敢笃定,他最后一定会属于我。” “促使我如此自信的原因就是,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我无疑是和他最匹配的那个。最后果然,我顺风顺水的和他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但是在这漫长的人生里,谁又敢保证在这段如此顺遂的感情里,会不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那是我第一次怀孕,大概四个多月的时候,徐若岚出现了,从那以后,许思远就像中了她的蛊,他开始夜不归宿,甚至在我不小心流产时,他都没出现过。” “但是结果怎么样呢?结果就是,许思远他最终拗不过老爷子,为了保全自己在许家的地位和名声,他毅然抛弃了徐若岚,就算他得知徐若岚被老爷子的人送去了精神疾病疗养院,他也只得冷眼旁观。” “后来,我和许思远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因为他终于懂得,有些爱情,在金钱,在诸多利益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尽管这么多年来,我们的感情早就归于平淡,尽管我深知他一直对徐若岚念念不忘,但那又如何?所谓一生一世,长长久久的感情还不都是从平淡中一步步走过来的?” 说了这么多,她长长的叹息,终于回到正题:“夏小姐,你猜,如果让许二在种种利益和爱人之间做选择,他真的会放弃一切,选择和最爱的人长相厮守,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吗?” 夏凉寂迟疑片刻,最终她语气坚定的回答她:“我相信他。” 那一刻,林素心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你说一个用惯了lv,prada,开惯了世界限量版豪车,从小习惯养尊处优的少爷,真的能甘于去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吗?他是我的儿子,夏小姐,难道你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了解他?” 一时间,她僵坐在那里,任凭林素心犀利的双眸对她上下审视:“那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昨天晚上许二去你家时,请问他穿的衬衫是什么牌子?” 见她迟迟回答不出,林素心面露嘲讽:“所以说,你和他注定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他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林素心离开前对她说的话:“现在许氏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暗流涌动,老爷子一死,许明琛便将徐若岚光名正大的带回了许家,现在他们母子正私底下说服许氏的各大股东,在一个月以后的董事长选举中拉选票。夏小姐,你的去留问题,对他能否胜任新一任董事长至关重要。” … 他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刻,很快,他就大致猜到了林素心对她说了什么,但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她的话,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许二,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其实我知道,我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你。豪宅,香车,华服,体面的工作…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可能对你来说,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但是于我而言,这一切都是莫大的奢侈。所以你的母亲可以很直白的对我说,你和曾经的方思雅,甚至现在的孙小姐才最合适。” 对上他错愕的眼神,她仰起脸粲然一笑:“许二,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爱不起。” 突然,他笑了,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夏凉寂,不是你爱不起我,是你还没忘了那个姓沈的!” 他神色黯然的转过身,在她准备离开前,他却又将她拉进怀里,趁她僵立在那里,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他的吻汹涌霸道,却令人心疼,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悲凉:“夏凉寂,待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我就送你去美国,我陪你去找沈良烨,我会让你们尽快团聚,儿孙满堂!” ** 那个晚上,她抱着阿离,双眼通红。阿离肉乎乎的小手拂过她的眼睛,稚嫩的嗓音软绵绵的,“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个许二又欺负你了?” 她侧过身去,怔怔地望着墙壁发呆,“不,这一次,是我伤害了他。” 她话音刚落,一个陌生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闪烁间,她有气无力的接起,就听到对方说:“请问你是夏小姐吧?” “是啊,请问你是…”她思忖片刻,却又一时想不出对方姓甚名谁。 “我是市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因为夏小姐之前和我台签署过录制节目的合同,所以我现在特地前来通知夏小姐,明天下午两点十分我们将飞往三亚,开始我们节目的录制,请你明天下午务必准时赶到海城机场。” 她瞬间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于是在对方快要挂断电话时,她问:“那如果我放弃参加节目录制呢?” 对方沉默片刻,随即轻声笑了笑:“那么很遗憾,我们最后会按照违约来处理此事。” 那一刻,她深深呼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走下床,翻箱倒柜找出那一纸合约,昏暗的灯光下,她盯着合同上那一串刺眼而又醒目的数字,她重重叹息,看来,有些人有些事,她注定逃无可逃。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最终她决定如期赴约。她的计划是,待她熬过这七天,就带着阿离彻底离开海城。 坐上飞机时,她站在机舱里扫视一圈,却没见到许二,想来也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又怎么能同她一样,挤在狭窄逼仄的经济舱里呢? 飞机还没起飞前,经过彻夜失眠,她仰躺在椅背上,处于昏昏欲睡之中时,却被一阵聒噪的响动吵醒了。 她睁开模糊的双眼,就看到孙小姐竟坐到她身边,此刻她整个人汗流浃背的,一缕粘稠的发丝拂过她白皙的脸颊,令她整个人都多了一丝狼狈。 她神情不耐烦地翻找出手机,动作粗鲁地拨通电话,然后就对着电话那一头的人大喊大叫:“老爸,我竟然坐经济舱!你的秘书她是怎么办事的?整天就知道开一辆破二.奶车到处瞎逛,做事情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发泄完毕后,她朝身旁的夏凉寂翻了个白眼,然后叫来门前的空姐,“听说商务舱被一个男的包下了,你代我去跟他说,我出双倍的价钱,叫他现在,立刻,马上将商务舱让给我!” 听着她命令一般的语气,空姐明显一愣,又忍不住一脸笑意对她耐心解释道:“小姐,你这个要求不符合规定,恕我不能…” 还未等她说完,孙小姐就倏地一下站起来,那一刻,她的眸光里闪过一抹熊熊燃烧的火焰,“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去是吧,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一时间,机舱里议论纷纷,人们纷纷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直到许亦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那一瞬间,她眼里燃着的火苗迅速熄灭,看到他时,像是遇到了救世主一样,她眸光通亮,却又一脸的委屈,“许二,原来你在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知道我听说你今天去三亚我有多激动吗?午饭我都没顾得上吃,就火速订了机票赶来了…” 他看都没看她,而是将目光定格在夏凉寂身上,一时间,夏凉寂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侧过头看向窗外。 但是接下来,她却听到他声音淡淡的对孙小姐说:“我就是那个承包了整个商务舱的人,但是孙小姐你也应该知道,出于安全考虑,在飞机上是不允许换座位的。” 见她终于平复下来,一旁的空姐终于松了口气。 “那你来找我有事?”孙小姐被他弄糊涂了,眼神迷茫的看着他。 他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最终将目光落在夏凉寂身上,“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她。” 还未等夏凉寂反应过来,她就被他用力拖了出来,“跟我走。” 惊慌错乱间,夏凉寂的登机牌掉落在地上,一时间,孙小姐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匆忙弯下腰将她的登机牌拾起,拧紧眉头看着上面的名字,随即冲她的背影大吼:“原来你就是夏凉寂!哼,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咬牙切齿地甩掉她的登机牌,却被许二一个潇洒的转身接住。 那一刻,他用力拉住夏凉寂的手臂。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飞机上—— 面对眼前那张放大了n倍的帅脸,夏凉寂一脸淡定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包辣条,津津有味儿的吃了起来。 一时间,机舱里充斥着浓浓的刺鼻味道,许亦晨皱起眉头,微微侧过头看着她,“你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有一股屎的味道?” 见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她勉强将口中的辣条咽进肚子里,黑着脸,将手中的辣条象征性地递给他,“要吃吗?许少爷?” “我的长相不允许我吃这样的东西!”他慢悠悠的说完,惹来她一记白眼。 一时间,两人竟相对无言,好像在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就再次回到了原点。 盯着她看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朝她翻了翻白眼:“擦擦嘴,瞧你吃的,嘴角上像挂着一坨屎!” 见她怒目圆睁,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接过三宝递给他的纸巾,对着她的嘴角轻轻擦了擦。 “喂,你怎么又吃上榴莲了?夏凉寂,想不到你还挺重口味儿的” 那一刻,闻着榴莲的气味,许亦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见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她得意的笑出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心情糟糕透顶的时候,她就喜欢不停地吃辣条,吃榴莲,直到味蕾被浓浓的异味占据,那些糟心事仿佛在那一瞬间就被她自动过滤了。 头部突然昏昏沉沉的,她放下手中的食物,不知不觉就在一阵浑浑噩噩中进入梦乡,直到飞机在凤凰国际机场降落,她才彻底醒来,然后她就看到了令她啼笑皆非的一幕。 只见许亦晨一边懒洋洋的伸着懒腰,一边细嚼慢咽的吃着辣条,她忍住不笑,但是声音却出卖了她,“许二,你在吃.屎吗?” “什么?”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许亦晨一愣,有那么一秒钟,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窘态,但很快,他咳了咳,故作镇定地回答她:“虽然闻起来怪了点,但是味道还不错。”说完,他干笑两声。 走出机场大厅时,天空已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桃红色的霞光游离在天地间,一时间,三亚的布景变成红色,仿佛燃起一场大火。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比他们早来了两天,此刻,他们租好了车,一直在外面侯着,夏凉寂跟随众人走到路边,正准备上车时,就被马路对面人流涌动的场景吸引了。 人群簇拥处,赫然挂着一个巨大条幅,上面用大红色字体醒目的写着:“热烈庆祝许墨非粉丝见面会圆满成功!” 于是坐上车时,夏凉寂都频频回过头去,试图在人群中看到许墨非的影子,坐在副驾驶的三宝透过后视镜注意到这一切,回过头去朝她笑了笑:“夏小姐也是许墨非的粉丝?” 这时,夏凉寂面色羞红的笑了笑,“嗯,我很喜欢他在电影《男配》里饰演的角色。” 无视面露嘲讽的许亦晨,三宝忍不住多嘴道:“夏小姐不知道吗?许墨非是我家少爷的堂弟,明天上午他会来节目组探班,到时候你就可以近距离看到他了。” “真的吗?”她满面红光,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期待。 这时,她听到许亦晨在打电话,“对,你今天晚上就给我滚回海城!” 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一时间他脸色铁青,难看得吓人,“你说什么?你已经在去酒店的路上了?” 下一秒,只听“啪”地一声,他将手机重重地甩出窗外,脸上露出杀人般的表情。 三宝无奈地摇摇头,却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车开了一半路程,到达市中心时,赶上晚高峰,车流拥堵间,司机不得不停下车。 忽然,隐约间他们听到一阵尖利的呼喊声。 “少爷,好像有人在叫你。”三宝最先反应过来,侧过头提醒他。 下一秒,夏凉寂随着许亦晨的目光回过身去,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朝他们气喘吁吁跑来的孙小姐。 一时间,许亦晨重重叹息,“哎,我怎么把这个姑奶奶给忘了?” 三宝幸灾乐祸的笑笑,“少爷,这下你惨了!” 见她冲到车前,像个八爪鱼一样扑在车窗前,许亦晨皱着眉头吩咐司机,“别理她。” 那时,夏凉寂还带着一丝侥幸想,可能这个孙小姐闹够了,自然就会离开了。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随着交通堵塞了足足一个小时,她不光没离开,甚至拾起马路边上的石子朝车窗砸去。 见这个孙小姐如此执着,那一刻,夏凉寂彻底慌了神,“许二,你快让她上车吧,我担心…” 还没等她说完,两位交警就冲到孙小姐面前,对她苦言相劝了许久,却都阻止不了她偏执下去的行为,最终,许亦晨忍无可忍地走下车。 他推开一旁的交警,将孙小姐拖到马路边上,他的脸始终冷冰冰的,时不时地深深呼吸,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一时间,孙小姐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夜色将至,他英俊的侧脸被淡淡的月光染上一层尘埃,透着尘世烟火般的明亮,那是第一次,夏凉寂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慌与无措。 直到三宝唉声叹气的说:“哎,夏小姐有所不知,其实孙小姐自小就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虽然是间歇性的,但她只要是受到刺激,后果会非常严重!” “什么后果?”夏凉寂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哪一年我忘了,反正有一次,孙小姐带着她的宠物狗出去散步,结果那只宠物狗出了车祸,孙小姐一时间没控制住,将那辆车的主人砍了十多刀!” 三宝刚说完,她就慌慌张张地跳下车,不管不顾地扯着许亦晨的手臂,朝马路对面奋力奔去。 耳边是燥热的风还有孙小姐的怒吼声,还没跑多远,许亦晨就停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错愕地问她:“夏凉寂,你又发什么疯?” 因为跑得太快,她上气不接下气,差一点瘫倒在地,“我怕…我怕孙小姐会伤害到你。” 那一刻,他瞬间笑了,一边弯下身子给她系鞋带一边轻轻地问她:“这么说,你是在担心我?” 一时间,她僵立在那里,面对他吊儿郎当的笑,哑口无言。 直到孙小姐契而不舍的追上来,她才反应过来,拖着他的手臂朝前面不远处的一辆拖拉机跑去。 那辆拖拉机刚要发动,她就带他动作麻利地跳上车,声音里满是哀求:“大叔,麻烦您带我们一程,我们…我们暂时遇到了点儿麻烦。” 透着朦胧的月色,中年大叔回过头打量他们几眼,笑了笑,便爽快答应道:“带你们倒是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急着赶到鹿回头村,不知你们是否跟我顺路。” 许亦晨正要说话,就被夏凉寂捂住了嘴,只见她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们刚好和您顺路。” 四轮车行驶在偏僻的小道上,许亦晨坐在落满灰烬的四轮车上,看着满天繁星,竟忍不住笑了笑,“夏凉寂,真是没想到啊,我许二在有生之年竟能坐上拖拉机,真是托了你的福啊!” 听出他话语中透着反讽,夏凉寂阴沉着脸,没好气的回应他:“你真够没良心的,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救你!” 暗夜里打火机突然亮起,他深吸口烟,意兴阑珊地看着她的脸,“那我该如何报答你呢?要我以身相许吗?” 一时间,她感到五雷轰顶,而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于是她也侧过脸看他,那一刻,他的眼神极为复杂,她却看不出一丝端倪,直到他气定神闲的说:“你看后面。” 她回过头去,在看到孙小姐的那一刻,她彻底抓狂。 于是她忍不住嘟囔着,“哎,有些人真是想躲都躲不过去…” 就这样,在鹿回头村的一间民宿里,他们三人坐在寂寥无人的小院子里,为了令孙小姐彻底平复情绪,夏凉寂被许亦晨打发回房间,但是出于担心,她依旧站在窗前,随时随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闷热的小院子里,突然刮过一缕凉风,树影婆娑间,风越来越大,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雨兜头而下。 那一刻,许亦晨和孙小姐并肩坐在一起,喝了一瓶又一瓶冰镇啤酒,“你的意思是,你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死都愿意?”那一刻,孙小姐有了醉意,但是她的思绪却是清醒的。 许亦晨放下空空的酒瓶,表情冷漠,他沉默了许久,眸光深邃,如同雾色里的星星,他叹息着说:“很不可思议对吗?从前我也曾告诉自己,能不动真心就不要动,如果实在动了也要做到不动声色,这样起码不会伤到自尊,然而直到她出现,我才终于懂得,原来自尊心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能一直看到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那一刻,眼泪瞬间染湿了孙小姐的脸,她仰起头大口喝着酒,并对他淡淡笑了笑:“许二,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一个能令你付出过生命的女人,你让我拿什么跟她比?” 说完,她彻底哭出声,抚摸着胸口,她声音哽咽:“看来,这世上许多事都只能浅尝辄止,感情也是一样,陷得深了心就会疼。” 说完,她发丝凌乱的坐起身,弯腰拾起地上的空瓶子,朝他嫣然一笑:“许二,人人说我疯癫,其实并不是,最起码很多浅显的道理,我懂。” 说完,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寂寥的夜色里。 夏凉寂坐在海边,吹着海风,听着海浪翻滚的声音,回过头时,她看到了他。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只穿了一件薄衫的她,最终被许亦晨强行拖回民宿。 进门的那一刻,她被他毫不怜惜地扔到了床上,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套新睡衣扔给她,还未等她换衣服,他就将她往床里面推了推,“往里点,让我也歇歇。” 因为此时是旅游旺季,周边的民宿几乎爆满,他们只能挤在这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 夏凉寂往床里面靠了靠,然后他就将大长腿一横,整个身体斜靠在床上,见她一直不说话,他索性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后,就跟地主少爷命令丫鬟似的,他说:“来,给我捶捶肩膀。” 见她满脸抑郁,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坐起身,右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夏凉寂,你是被刚刚的孙小姐吓傻了吗?” 她随手拉上头顶的窗帘,答非所问道:“没事,我去洗澡了。” 忽略他的满腹疑问,她重重关上浴室门。 等她收拾好走出来的时候,许亦晨正坐在沙发上,他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摁着遥控器,见她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抬头一直盯着她湿润的长发看了许久。 “夏凉寂,你是在我面前搞湿.身.诱.惑吗?” 她面色一红,下意识地扯了扯新换上的睡衣,眼里带着怒色回应他:“流氓!我还没问你这身睡衣从哪里弄来的!” 许亦晨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笑了笑,“这是在楼下那家寿衣店买的。” 听他这么说,她浑身汗毛直立,“什么?许二,你竟然在寿衣店给我买睡衣?”说完,她感觉浑身发凉。 他咬下嘴唇,似是忍俊不禁:“瞧你吓的,我还没说完,是在寿衣店最里面的超市买的!” 接下来,她的脸色缓和下来,爬上床,盖好被子正打算睡觉时,被子突然被他掀开,对上他黝黑深情的眸子,她突然眼圈泛红的别过头去。 他轻轻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微微叹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胸口起伏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最终,她垂头丧气地回答他:“我刚刚接到美国那边打来的电话,他们说,昨天在圣劳伦斯岛发现了疑似沈良烨的尸体。”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掐灭燃着一半的烟,放柔了声音,“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头靠在墙上,她垂下眸子,声音干涩无比,“我想明天一早就出发,我要去美国去确认尸体,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我不会相信他真的死了。” 他没有表情地装聋作哑,但是她知道,他稍微用力捏紧了一旁的玻璃杯,因为他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白,最后,他慢慢挺直了脊背,轻轻地说:“好,我陪你去。” 她很诧异,“那接下来电视台那边怎么办?” 还未等他回答,许浅的电话号码便在屏幕上亮起,她连忙接起,电话那一头带着聒噪的响动,那一刻许浅好像在街道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许浅的声音竟带着一抹绝望,于是她的心一紧,就听到她说:“凉寂,我现在在美国,经过辨认,那个尸体依旧不是沈良烨的!” 听许浅尽情宣泄完后,她皱着眉头挂断电话,惨白的灯光刺痛她的眼睛,“啪”地一声,她起身关上灯,裹上被子,身体却忍不住哆嗦起来。 暗夜里,她突然堕入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渐渐的,他身上的温热气息令她的所有理智和防备都在那一瞬间散尽,下一秒,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样,语气凌乱地对他说:“许二,有件事我一直隐瞒了很久,我快被这件事压得直不起腰了,可是怎么办?我不敢说!” 为了平复她的突然抽风,他翻过身,将她整个身体都拥进怀里。 “许二,其实阿离,他不是沈良烨的亲骨肉,他是阿飞的,是阿飞的啊!” 终于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她瞬间失声痛哭起来。 于是,在那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她向许亦晨道出了那个她曾以为永不见天日的秘密。 桃子临死前告诉她,那个可怜的孩子是阿飞的亲骨肉,但是她宁愿夏凉寂将他送去福利院,也不想他最后落入阿飞手中,她说她会死不瞑目。 她特地嘱咐她,如果有一天阿飞来找麻烦,就告诉他这孩子是沈良烨的,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于是那天,当阿飞敲开夏凉寂的门时,她遵照桃子的嘱咐,将阿飞打发走了,但那时她却没想到,她和阿飞的对话竟被暗中保护她的三宝听到了。 “如果我能早点向沈良烨道出真相,他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一直生死未卜了…” 就这样,许亦晨陷入深深地沉思之中,因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夏凉寂忍不住慌了神,他会因为这件事讨厌她吧? 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刻,他却突然恍然大悟地说:“夏凉寂,你又放屁了吗?怎么这么臭?”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认真听她讲话,一时间,她一脸黑线,索性翻过身去。但下一秒,他却突然靠近她,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他的身上带着一缕香皂的香气,又掺杂着一丝烟草味,好闻得令她几乎融化在他的怀里。 “别害怕,别自责,从今天起,你所有的痛苦与不安,都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还有我。” ... 窗外,海岸边的灯火依次亮起,在这个繁华又冰冷的世界里,岁月消磨了她最初的棱角,也消磨了她曾爱过的人。 只是后来,在这浩瀚人生里,总会出现一些意外,而他的出现,就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他会和她一起跋山涉水,一起去参悟爱情这本佶屈聱牙的经文。 ** 因为上午九点就要开始节目录制,于是这天一大早,电视台的节目编导小吴火急火燎的赶到鹿回头村,她是特地过来接他们回市区的。 提前向三宝打听好他们住在村里哪家民宿后,她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早就听说过许二少爷脾气不太好,她这么早就过来叨扰他的美梦,想到许二冲她发火的样子,她就不寒而栗。 但是,为了节目能如期录制,她决定豁出去了,鼓起勇气敲了三声房门后,屋内却没有一点动静,无奈下,她给三宝发短信,很快,三宝简单回复她:“如果敲,请狂敲。” 于是,她咬紧牙关,疯狂地敲着门。 过了大概一分钟后,房门猛然间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着卡通睡裤,□□着上身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望着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小吴吓得向后退了两步,却还是听到一阵振聋发聩的怒吼声:“靠靠靠,你谁啊,一大早上就敲门,你想死是不是?” 小吴吓得浑身哆嗦,停顿几秒钟,她灵机一动,“对不起,许二少爷,我是电视台的节目编导小吴,我这么早过来是为了录制节目的需要,请您谅解。” 这回轮到许亦晨吓一跳了,他眯了眯眼睛,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你是说从现在开始录制?” 小吴转了转眼珠子,随即冲他点点头。 忽然,门被他瞬间关上了,下一秒,她就听到门内的人大声喊道:“刚刚我在和你开玩笑,其实我不是你说的许二少爷,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叫他!” 一时间,小吴僵立在门前,一脸迷茫。 屋内—— 夏凉寂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她轻声问:“许二,谁啊?” 此刻,向来镇定的许亦晨显得惊慌异常,他一边着忙着慌地换衣服,一边对夏凉寂说:“凉寂,快把衣服换上,电视台的人过来录节目了!” 他话音刚落,夏凉寂便身手敏捷地从床上跳起来,待两人穿戴整洁后,打开门时,小吴还站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她抬起头,看到此刻的许亦晨一脸的容光焕发,笑容美好的样子,好看的就像时尚画报里的模特。 见对方一脸的局促,他朝她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许亦晨,刚刚开门的是我的弟弟,他脾气有点暴躁,我替他向你道歉。” 小吴低下头,看着他腿上那条还没换的卡通睡裤,忍着笑看了眼夏凉寂,然后满眼意味深长的问他:“这位就是夏小姐吧?” 意识到小吴想歪了,夏凉寂一时间羞红了脸,“对,我是。” 一路上,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车后座,渐渐的,夏凉寂有了困意,正卧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时,就隐约听到坐在副驾驶的小吴轻声对一旁的司机说:“二壮,我发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什么事?” 小吴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两人好像都在补觉中,于是她松了口气,对他轻声说:“这位夏小姐跟许二少爷关系很不一般,这七天里你千万别惹她不开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敲开许二少爷的房门,我发现他们昨晚竟住在同一个房间,而且两个人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二壮噗嗤一乐,不经意间回过头去,竟对上许亦晨凶狠的目光。 他吓得直哆嗦,下一秒,小吴发现了二壮脸上的异样,于是顺着他的目光,小吴也回过头去,就看到身后的两人正齐刷刷地看着他们。 最终,二壮将车停在一个小巷子口。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才能闭上你们那张热爱八卦的嘴?”许亦晨冷冰冰地问他们。 此时,夏凉寂面色难看的僵坐在他身旁,眸光里尽是尴尬。 沉默片刻,小吴笑容僵硬地向他们道歉终,“许二少爷,你看,都怪我多嘴,你有所不知,这是我第一次嚼别人舌根,没想到竟然被你们当场抓了个现行。” 二壮连忙附和她,“对对对,以前我们都没这么八卦的,许二少爷,您就消消气吧,别跟我们这些俗人一般见识。” 这时,许亦晨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只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变戏法一样,扔给他们两包辣条,不耐烦地皱皱眉头,“这是封口费。” 听他这么一说,两人顿时直冒冷汗。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节目录制的要比想象中顺利。 节目的开始,她坐在酒店里的大床上,和许亦晨聊天,身旁的摄像机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这让她既紧张又不安起来,那一刻,她如坐针毡。 其实,早在录制前,导演关毅就告诉过她:“夏小姐,你一定得记住,节目的开始,你和许二少爷还是陌生人,你们之间的关系要随着剧本的发展而发展。” 剧中,她饰演一个女骗子,而许亦晨却饰演他大哥许明琛,而他们的表演要给观众带来真实感,就好像此节目是被人悄悄录下来的一样。 这不仅仅能为许氏起到宣传作用,电视台为了收视率和大把冠名费,也乐于策划这场推陈出新的节目。 故事大概讲的是,为了让到处行骗的父亲免于牢狱之灾,夏凉寂不得不做许明琛的一颗棋子,助他早日坐上许氏集团董事长的宝座。 于是节目第一期的录制开始了—— 地点是在三亚的亚龙湾度假区,此时,夏凉寂忐忑不安地出现在摄像机里,她故作步履悠闲地走到酒店前台checkin,这时,许亦晨扮演的许明琛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穿着一身米色休闲西装,冲她玩世不恭的笑笑,“久等了,夏小姐。” 在那间金碧辉煌的总统套房里,夏凉寂神情紧张地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对着摄像头,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喝了口水,却被关毅突然打断了。 “咔!” 她被吓一跳,水杯里的水洒了一地,下一秒,她听到关毅神情不耐烦地说:“夏小姐,注意你的眼神,剧中你饰演的是一个职业女骗子,你这么紧张算怎么回事?我们又不是在拍a.v。” 众人纷纷笑出声,她感到无地自容的同时,又调整好状态,故作神态自若的走向许亦晨,声音冷冰冰的,“大少爷,我没记错的话,贵公司是做国际贸易的,好像和影视投资没什么关系吧?” 沉吟片刻,“许明琛”答非所问:“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只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雇工,我给你的薪酬,能保你父亲免于牢狱之灾。”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她问。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说完,他将许墨非的照片递给她,“这是我弟弟,许亦晨,我要你接近他,让他觉得你爱上了他,并且让他爱上你,然后,抛弃他。” 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想到许墨非竟然扮演许二,她皱了皱眉头,越发觉得这次节目的录制并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一脸诧异,“你很讨厌他?” 他突然笑了,“是啊,我们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不伤害他,他也迟早会杀了我。” 她凝视他片刻,就听到他说:“记住,你不要刻意接近他,要让他觉得你们只是在那座山上偶遇,在你‘爱上’他之前,你要表现出事事为他考虑的样子。” “咔!”关毅喊停,迈着大步向他们走来,脸上容光焕发的,他拍了拍夏凉寂的肩膀,“不错,不错,要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于是,烈日当空时,她顶着周身的燥热爬上山,此刻,许墨非饰演的许亦晨正在茶山上,他不知在忙什么,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 离自己的偶像仅仅几步之遥,停顿片刻,她缓缓走上前,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先生,你有没有看到一条金毛猎犬,它刚刚趁我不注意跑上山,一转眼就不见了!” 许墨非转过身,仔细端详她,她穿着粉红色碎花连衣裙,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但是圆圆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清亮的光彩。 他瞬间入了戏,只见他将一方手帕递给她,眸光柔和的看着她,声音好听得令人如沐春风,“小姐,很抱歉,我并没看到你说的那条金毛猎犬,不过,我可以帮你擦擦汗。” 抬起头时,阳光略过他的脸,他嘴角微翘,平和而温柔,眼里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就这样,两人坐在高高的山顶上,直到黄昏将至,他突然问她:“你身上带没带创可贴?” 她低下头去一看,原来他的腿被身旁错综交织的树枝划伤了,还在流血,于是她将提前准备好的创可贴递给他:“你的胳膊也划伤了,都贴一贴比较好。” 就这样,两人渐渐变得熟络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下山吧。” 他冲她笑了笑,眸光里竟带着一抹羞涩,“额,如果可以的话,你陪我看看夕阳好吗?长这么大,我还没仔细观察过太阳下山呢。” 直到天已经黑了,只有路灯与月亮照明,他们才双双走下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 摄像机终于脱离了她的视线,她松了口气。 ** 经过一天的拍摄,她的肚子开始饥肠辘辘的叫了起来,声音很大,被一旁忙着卸妆的许墨非听得一清二楚,他笑了笑,“凉寂,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还是第一次被大明星邀请共进晚餐,她想都没想就开心的应允了。 他带她走到路边的一家大排档里,透着明晃晃的灯光,她注意到他的左脸上有一块淤青,面积还不小,于是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 许墨非拍拍左脸,一脸做所谓的样子,闲来无事,他说:“凉寂,我们合个影呗!”他如是说。 “来,我捂左脸,你捂右脸,123卖个萌!” 照片拍完后,他又对着桌上的食物拍了两下,然后他发了个微博:许墨非全球粉丝后援会今晚很开心能和夏小姐一起共进晚餐,墨汁们,我在三亚,约吗? 就这样,他们一边撸串一边闲聊。 “凉寂,你说我们就这么公然的在这儿共进晚餐,我堂哥看到了会不会气得七窍流血?哈哈哈…” “怎么会?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我倒是有点担心你的粉丝,你说她们会不会对我…” “不会,毕竟你丑得那么人神共愤!”暗夜里,许亦晨的声音突然从空气上空传来,一时间,他们吓一跳。 她慌乱地抬起头,压低了嗓门儿问他:“许二,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他重重地往她身旁一坐,眼角轻瞄,抛出一句简单的开场白,“看来,你不太欢迎我?” 她没回答,而是喝了一大口冰镇啤酒。 就在她出去方便的时刻,一个转身的空隙,许二和许墨非之间的对话令她目瞪口呆。 “哥,你说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怕什么,当年他许明琛就是这么设计陷害我的,我不过是如实还原一下。” “那当年那段视频…你打算怎么处理?” “现在还没到公开的时候。” 他们吃完晚饭后,夜色昏沉,海边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沙滩上走来走去,他们走进酒店大堂时,她突然与一个年轻女子撞到一起,夏凉寂抬头一看,只见她一头微卷的棕色长发,五官精巧,眼睛都哭肿了,像熟透的桃子。 慌乱间,她和夏凉寂的房卡就都掉在地上,她低下头匆匆拾起房卡,动作伶俐的爬起来向电梯门冲去。 夏凉寂被许亦晨搀扶起来,转过身时,她就看到他出去接电话了。于是拾起地上掉落的房卡,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因为白天一直忙于拍摄工作,所以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房间究竟在哪里,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思绪一片混乱的时候,在前台的帮助下,她终于找到房间。 推开门的那一刻,她被眼前宛若宫殿一般的豪华配置惊得挪不动步子。 那一刻她想,这哪里是酒店啊,简直是人间天堂啊,想不到电视台竟如此的挥金如土。 于是,她褪去衣衫,飞也似的冲进浴室。 忙了一天,此时,她只想舒舒服服冲个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可当她洗漱完毕后,却听到门被人打开的声音。那一瞬间,她彻底慌了神,到处找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它们都被她扔到了门外。 随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她裹紧浴巾,“砰”地一声,那人好像喝醉了酒,重重地跌倒在浴室门前,口中还模模糊糊地说着:“宝贝儿,洗香香在床上等着我哦!” 一时间,她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此刻她却无暇顾忌太多。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她越发强烈有力的心跳声,最终,她反应过来,原来,她刚刚拾起的是那个姑娘的房卡,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她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门外的男人瞬间从地上坐起,他朝她嘟囔道:“宝贝儿,你的手机放哪儿了?” 她咬咬牙,压抑着内心深处的紧张与慌乱,捏着嗓子对他说:“在茶几上,你帮我接一下吧!” 说完,她又打开花洒,装作还在忙着洗澡的样子。 听着浴室里再次传来水声,男人皱皱眉头,便跌跌撞撞走向茶几处。 “你找谁?什么夏凉寂,你打错了吧?” “我现在在207房间,对,手机的主人正在浴室里洗澡。” 挂断电话后,不出几秒钟,她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关上花洒,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听到男人骂骂咧咧的跑去开门,她将浴室的门打开一个缝隙,想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衣服从地上拾起,却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男人放在了沙发上。 于是她垂头丧气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就听到门外响起许二的声音,“你先出去!” 男人显得游移不定,“许二少爷,这是我的房间,你凭什么叫我出去我就出去!” 下一秒,她听到一阵拳脚相加的声音,然后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她突然镇定下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浴室门被他“哗”地一下打开,在余光里,她看到许亦晨站在浴室门前,先是一脸错愕,随后就是轻佻的笑。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声音里带着一抹讥诮,“夏凉寂,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已经饥渴难耐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她的脸一红,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狠狠瞪着他:“我,我不过是拿错了房卡,走错房间罢了!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他一脚迈进浴室,手指轻轻揽过她的腰,彼此的气息咫尺可闻,她仅仅愣住了半秒,就推开他,准备走出浴室穿衣服,却被他挡在门前。 他挑了挑眉毛,朝她一脸的坏笑:“夏凉寂,你跟我实话,是不是我不能满足你?”说完,他的手指以挑衅的姿态从她湿漉漉的肩膀滑过。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竟还不忘调戏她!一时间,她气得浑身哆嗦,“没错,你确实不能满足我,能怎样?” 他瞬间黑脸的同时,手伸向她包裹严实的浴巾,感慨道:“瞧瞧,我们凉寂真是年龄大了,越来越欲.求.不满了,可是怎么办?你说我不能满足你,所以呢,我还是叫关导回来…” “不要!”她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句,随即冲到他面前,紧张地盯着他,迫于无奈,她终于向他服软,“许二,你能满足我,你当然能满足我,所以,你快放我出去吧。” 她表面露出息事宁人般的笑,但是方才那番话,她却说得咬牙切齿。 像个小孩子一样,听她这么说,他的脸上立即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他一把拉起她,将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扔给她。 他慢悠悠转过身去,语气闲散的对她说:“快点!我只数五个数。”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夜色越来越浓了。 夏凉寂没想到,当她回到房间时,那个姑娘竟然还在! 夏凉寂缓缓走到她身后,仿佛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那个姑娘回过头去,眼里蓄满了滚烫的眼泪,这时,夏凉寂才注意到,地上一片狼藉的同时,那一滴滴刺眼的红令她瞬间睁大眼睛。 意识到情况不妙,她将那个姑娘上下打量一遍,果然,她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汩汩冒出,“啪嗒”,“啪嗒”地洒落在地面上,她的脸苍白得骇人,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晕倒在地。 那一瞬间,这一晚发生的一幕幕在夏凉寂的脑海中依次涌现,拿错的房卡,走错的房间,喝醉酒的关导…… 隐约间,她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下一秒,她重重呼吸,双手颤抖着扯过她的手臂,一脸焦急地对她说:“姑娘,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说完,她快速从兜里拿出手机,却被那个姑娘突然打断了,她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声音微弱,“不用了,谢谢你…” 夏凉寂并未理会,而是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找来干净的毛巾敷在她的伤口上,感觉到她的意识越发模糊,一时间,夏凉寂急得团团转。 忽然,许二的电话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响起,“夏凉寂,你怎么才想起接电话?是不是你房间里还藏着别的男人啊?看来回公司以后,我应该叫徐曼好好抓抓员工的作风问题。” 她又气又急,又一时语塞,于是她只骂了一句“神经病”就匆匆挂断电话。 她站在门前焦急的张望着,救护车却迟迟没来,就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刻,她整个人竟被许亦晨腾空横抱起来,惊慌失措间,她奋力挣扎,见她一脸的慌乱,他熟练的和她贫嘴:“你慌什么?难道你房间里真的藏男人了?” 她紧皱眉头,脸都被气歪了,于是,她索性指着房间最里面,对他冷冰冰的说:“是啊,我确实藏男人了,那又怎么样?人生得意须尽欢!” 下一秒,许亦晨出神地看着她,那一刻,她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不出几秒钟,他就抱着她走进房间,看到地上血流成河的场景,他抱着她的双手更用力了。 看着如此血腥的场面,他愕然,嘴唇微张,想要询问她时,医务人员已经赶到了现场。 于是,场面一片混乱的同时,她用拳头捶向他,“许二,你快放我下来啊!” 意识到众人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他皱了皱眉头,缓缓放开她,直到她摔门而出,跟随医务人员们冲出酒店,他才彻底从一阵眩晕中缓过神来,于是,他匆忙地跟随他们冲向电梯。 终于,那个姑娘脱离了危险,夏凉寂也跟着松了口气。 夜阑人静时,那个姑娘的父母匆匆赶来,对她千恩万谢后,她终于放心地走出医院。路过一片绿地时,她看到许亦晨正坐在路边的躺椅上,暗黄色的路灯下,他一支一支地抽烟,地上丢满了烟蒂,她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而他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夜风透着一股凉意,她穿着薄薄的连衣裙,浑身战栗地走向他,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许二,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陪我进去?” 他没说话,而是静静地望着昏沉的月色,那一刻,他的眸光里透着一缕寒气逼人的气息,远远比这凉风更令人不寒而栗。 “许二,你,没事吧?是不是我刚刚对你态度不好,所以你…”她正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就一头撞入他冰冷的怀抱里。 “凉寂。”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那一刻他身上刺鼻的烟味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她抬起头,神情紧张地看着他:“许二,你究竟是怎么了啊?你生病了吗?”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的不安与疲惫。 “十分钟好不好?让我抱着你,就十分钟。”她微愣,觉得奇怪的同时,又任由他这么抱着。 起风了,空气中有凉嗖嗖的潮湿味道,暗淡的月光穿过草地,此时,每一棵树,每一个人都变得影影绰绰。 经过一路的沉默后,他们双双返回酒店。 什么都没说,他侧过身去,蜷缩在被子里,一副魂不守舍的的样子。 他不会生病了吧? 于是在离开前,她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令她不禁皱起眉头,“许二,你发烧了?我带你去打针吧?” 他冲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随即翻过身去。空气里寂静的能听到他此刻越发强烈的心跳声,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许二,于是她彻底慌了神,下一秒,她甩掉脚上的拖鞋,翻身跳上床,拖住他冰凉的手臂,语气急促的说:“快起来,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打针。” 他用力推开她的手臂,趁她发愣间,他将她的脸转到他面前。 “我不去打针。”他闭了闭眼,扑闪着的睫毛令他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那我去给你买药。”说完,她欲起身,却被他用力按倒在床上。 “我不吃药。”他轻声说完,又将身上的被子匀给她一半,感受到她眼里的焦急,他突然睁开眼睛,那一刻,他的眼里透着固执,憔悴,又深不见底的深情。 “我没发烧。”他极力否认,见她迟疑,他强打起精神朝她笑笑,“我刚刚只是…晕血。” 那一刻,她惊讶的张大嘴巴,“晕血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见他没说话,她拿起手机,试图用搜索引擎查一下,却被他抬手将手机扔到了地上,无视她皱起的眉头,他伏在她耳边轻轻说:“不用那么麻烦。” “嗯?”她错愕。 “你就是我的药。” 说完,他轻轻吻上她的唇,转而用舌尖挑逗她的唇舌,一时间,缠绵又滚烫的吻,令她那颗毫无防备的心,瞬间瓦解。 耳鬓厮磨间,他轻轻衔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像一阵电流般,令她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通亮的灯光下,他深深地看着她羞红的脸,双手在她胸部游离间,他轻轻吻上去,伴随着她急促的喘息声,他浑身燥热,一时间,他用力扯开她薄薄的衣衫,随着空气里传来裂帛被撕裂的声音,她惊呼一声,红着脸坐起身,“许二,你,你不是病了吗?” 她狠狠瞪着他,他却将她再次放倒在床上,始终笑眯眯的看着她,“夏凉寂,我好像从始至终都没说过我生病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下一秒,他英俊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一时间,她的心紧张得噼啪乱跳。 … 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气喘吁吁地瘫倒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正打算进入梦乡时,却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凉寂,我们结婚吧。”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房间里漆黑一片,她瘫倒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正打算进入梦乡时,却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凉寂,我们结婚吧。。しw0。” 而这时,她却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她垂着眼眸,平静地说:“我不愿意。” 那一刻,他的眸光被前所未有的寒冷占据,“就因为我妈妈对你说的那番话?” 她咬着唇,摇摇头。 “还是因为,你还在想那个姓沈的?” 他话音刚落,偌大的房间里,她突然觉得瑟瑟发冷。 “都不是。”对上他清冷的目光,她悻悻然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求婚方式,一点也不浪漫。” 深夜,霜白色的月光落在房间里,他眯起眼睛盯着她那张巴掌大的脸,眸子里波光潋滟,“只是因为不浪漫?” 她牵起嘴苦笑着,然后冲他点点头。 他暗暗松了口气,眉峰微抬,淡淡道:“夏凉寂,谁说我这是在求婚,我只是提前通知你而已。” 她觉得有些尴尬,下一秒她就蹙起了眉问他:“这么说,你早有计划?” “怎么?高兴傻了?”他取笑她,用的确是宠溺的口吻。 这一夜,她却辗转失眠了。 那些和他有关的回忆,想起来其实并不美好,却是一段最温馨的记忆,从年少轻狂时,她遇见他,时光荏苒,红漆皲裂了朱门,绿藓染湿了苔岩,不变的,却唯有他的痴心一片。 那一刻她又多么想告诉他,那一年在西雅图,在他那间挨着高速公路的大房子里,她想过和他相守一生。 ** 燥热之中,房间里静谧一片,夏凉寂就是在这份寂静中醒来的。 习惯性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后,她瞬间睁大眼睛,因为起得太急,大脑就地眩晕一片。 此时已是正午十二点,拉开窗帘,三亚浓烈的日光直直地照射进屋内,她环顾四周,却找不到许二了。 情急之下,她给他打电话,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刻,许二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轻轻拍了她一下,见她一脸惊诧的转过身,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你看你给我咬的。” 她低头一看,他白皙干净的手臂上,赫然出现十多道红痕,有的上面还掺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惊呼了一声:“这是我咬的?诶?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一刻,许二显得极度委屈,于是接下来他开始控诉:“昨天晚上你翻来覆去睡不着,就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喝酒,后来你喝醉了,就到处耍酒疯,你不仅把我的胳膊咬伤了,你还把我踹下床……” 一时间,她嗔目结舌,“那然后呢?”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问他,一边努力回忆着,生怕自己做了丢脸的事而不自知。 见他吸了吸鼻子,不作应答,她以为他还在生气,索性戳了戳他,“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怎么办?” 见她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他心中一阵暗喜,又不得不正色道:“算了,既然你喝醉了,我又不能怪你。” 她刚松了口气,就听他说:“要不,你亲我一下?” 说着,他把脸伸过来,她红着脸凑过去,正准备在他的脸上亲一下时,他却突然转过头,下一秒,她的唇被他吻住,绵长又深入的吻令她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这时,她冲他小声嘟囔道:“你刚才让我亲你一下,怎么…”说完,她一脸通红的别过头去。 “有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亲我一下?” “你刚刚说的。” “那好吧,就算我刚刚是这么说的,但是亲了这么久,你也算是占我便宜,不行,我得再亲回来!” 说完,他再次吻上她的唇,许久都不愿放开。 直到,她用力推开他,对上他温润的双眸,她语气急促的说:“对了许二,我下午还有两场戏要拍,我得提前去准备一下。” 没想到,她刚转过身去,却被他拦住了,“今天哪儿都别去。” 他声音淡淡的说完,又捏了捏她的脸,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听话。”见她的眼神里带着质疑,带着审讯,他又强调一遍。 “为什么我哪儿都不能去?许二,你好歹给我个理由!”尽管她面露不悦,却又一脸诚恳的在等他的回答。 沉默片刻,他眼神明亮的朝她笑了笑,“夏凉寂,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立即镇定下来,朝他吐了吐舌头,“是你的生日。” 她刚说完,他就三步两步冲出门外,并将房门反锁住,临走前对她缓缓说道:“累了就休息,饿了我会派人给你送饭,还有,等我回来!” 这一切来得太过诡异! 听着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她仰卧在柔软的沙发上,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为什么许二会控制她的人身自由? 仅仅是因为他的生日这么简单? 她不相信。 闲来无事,她随便找点东西吃,收拾好自己后,已是下午两点,随意翻了翻茶几上的几本时尚杂志,看着上面妆容艳丽的模特们,她顿觉眼花缭乱,于是她索性拿起手机,刷起了微博。 她打开热门搜索,“许墨非演技”五个字赫然出现在热搜的第二名,而第一名的位置,竟被导演关毅牢牢霸占了。 这都是什么鬼? 她点开一看,瞬间被这庞大的信息量震惊了。 标题赫然写着“关毅潜规则”五个字,而每一条微博上,都附着一个女人在浴室里洗澡的照片。 女人的脸在照片里显得模糊不清,隔着朦胧的水雾,夏凉寂一眼看出照片里的女人竟然是她自己! 慌乱下,她一条又一条地翻看评论,第一条一万多个赞,上面赫然写道:“我有这个女人洗澡被偷拍的网盘全集,感兴趣的请私信我,只要十块钱。” 第二条评论八千多个赞,说的是:“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夏凉寂,在许氏集团担任公关部总监一职,她家住在海城市xx区xx路xx号,曾插足于许氏集团太子爷许二与他未婚妻的感情,手段下作,不知羞耻……” 那一刻,那一句句诋毁赫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刺得她双眸疼痛,一时间,她气得浑身发抖,额头直冒冷汗,接下来,一条最新评论弹出来,令她彻底失去理智。那一刻,密密麻麻的字迹竟如此刺眼,“这是夏凉寂的私生子,名字叫夏莫离,现在在海城的xx幼儿园就读,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随时去围观哦!” 一时间,阿离的照片被一众网友刷了屏。 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原来许二之所以叫她别出去,是因为此刻外面的风波更甚,他担心她承受不住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而现在,他极有可能在默默为她承担这一切! 情急之下,她拨通许二的手机,没人接,再拨,接了,背景却是嘈杂的音乐声。 他冲她在电话里淡定的喊道:“你再耐心等等,我晚上六点就回去!” 她深吸口气,趁他挂断电话前,她焦急地对他说:“许二,你不必隐瞒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沉默几秒,他放柔了声音:“我说过,你现在不能出去,你只要乖乖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见她迟迟不挂电话,他轻叹一声:“如果你闲着没事做,就把房间收拾干净,把烛台摆放好,滴上埃及精油,选好音乐cd,换上我为你准备的睡衣,就像准备一场仪式一样,一场可以忘记所有不安与痛苦的仪式,然后,乖乖等我回来。” 她魂不守舍的挂断电话,再打开微博时,却发现有关“关毅潜规则”的热门话题竟凭空消失了,代替它的竟是一段长长的采访视频。 画面里,细碎的阳光打在许二的脸上,他被一群保镖簇拥着走到镜头前,明明眸光里透着一丝凛冽,却又不得不对着镜头故作微笑。 乱哄哄的场景下,记者不知问了句什么,令他微微皱起眉头,下一秒,他目光沉着冷静地对着镜头,缓缓开口说道:“没错,夏凉寂不光是我的员工,她更是我许二的女人。” “请问您对夏凉寂被关导潜规则一事怎么看?” “我不相信。” “但是,那段视频已经说明了一切,您依旧持质疑态度吗?” “那又能说明什么呢?我并没看到有关他们同框的照片或者视频,更何况,画面太过模糊,如果仅凭这段视频就对她进行恶意诽谤,诋毁,我认为这对当事人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 “那此刻许总想对当事人说点什么?” 下一秒,他眉头微皱,思忖了片刻,他对着镜头露出轻佻的笑,那一刻,他再一次恢复了高富帅狂拽酷炫,略讨人嫌的自大模样,他语气轻松的说:“夏凉寂,你现在一定看到我了吧?是不是被我感动哭了?你别哭,你千万别哭,天大的事还有你男人我在外面给你顶着!而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当你知道这个世界对你恶意满满时,你却依然被一个人爱着!” 说完,他转过身去,俊美的侧颜消失在明媚的日光下,而那一刻,他的背影却比阳光耀眼。 那是黄昏细雨中的三亚,空荡荡的房间里,他的眉眼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的最笨的男人,除了爱她这件事,他什么都不会。 那一刻,她浑身瘫软地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抱着脸痛哭流涕。 夜幕降临,许二终于回来了,他自己开了门走进卧室,就看见她双眼红肿地躺在床上,微微的鼾声泄露出她的疲惫,他不说话,而是自顾自脱起了衣服。 突然,她睁开眼睛,满眼警惕地看着他:“许二,你要干吗?” “干你!”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就掀开被子,蜷缩到她身旁。 ...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一切都在那个电话响起时结束了。 不知对方了什么,许亦晨突然坐起身,眉头微微皱起,慌慌张张穿上衣服后,他沉默不语地挂断电话,临走前,他故作镇定地粉饰太平,对她简单的了一句:“等我回来。” “轰隆”一声,玻璃窗在响起一声惊雷后,灰蒙蒙的夜空遮住了视线所能看到的一切。 林素心就是在这时出现在门前的,这一晚的灯光越发幽暗,映照在她冷冰冰的脸上,瓢泼大雨终于来临,夏凉寂关上窗户,转过身看到林素心时,对上她阴沉的脸,一时间,她禁不住浑身发抖。 林素心神态怡然的坐在沙发上,从手中的纸袋里拿出一件红色的呢料大衣,她递给夏凉寂,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穿上它,让我看看。” 夏凉寂一脸诧异的接过大衣,仔细一看,是最老的样式,却腰线清晰,肩线笔挺。她没问林素心要做什么,而是动作笨拙的穿上它,镜子里,她整个人都被它衬得爽利起来。 林素心走到她身后,朝她满意的头,“嗯,果然能穿出我年轻时的风范来。” 她脱下大衣,把它包好,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她问林素心:“您这么晚赶来三亚,一定不是给我送件大衣这么简单吧?” 望了眼被大雨浸染得越发朦胧的窗外,林素心回过头去,望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哦?夏姐就这么确定?” 完,她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容里隐约夹杂着一缕苦涩,“夏姐有所不知,许思远他…死了。” 她陡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她叹息一声,眼圈泛着红光,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愣了一下,夏凉寂摇摇头。 这时,林素心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悲痛,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崩溃一样,她一直拼命压抑着,声音难得的温柔起来:“他死于和徐若岚约会的路上!” “这么多年了!他果然没忘记她!你看,包括他的死都和徐若岚那个女人息息相关!”这时,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为了冷静下来,她双手抱着额头,却仍掩饰不住浑身发抖。 那一刻,夏凉寂终于明白许二为何会匆忙离开了。 见她抚了抚手里的毛呢大衣,眸光里尽是茫然,林素心抬眼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送你这件大衣吗?” “那是二十多年前了,我第一次见公公婆婆,这件大衣,就是我婆婆亲手为我缝制的见面礼。” “现在看到它,我总会想起二十多前的事,我不敢回忆,更不敢面对它,因为我恨许思远,当我知道他出车祸的原因竟和徐若岚有关时,我并没去医院看他最后一眼,甚至,他的葬礼我都不会去参加。” “现在想来,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一潭死水,表面风平浪静,却日日夜夜折磨着你难以入眠,面对他的冷眼相对,你要想方设法讨好他,当他夜不归宿时,你要为他想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他只是因为太忙……夏凉寂,现在我收回上次对你的那些话。” 到这里,林素心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窘迫与忧伤,她垂下眼帘,站起身,无不感慨地:“你看,人真的要做好随时随地被现实抽上一耳光的准备,今天微博上流传甚广的视频你应该看到了吧?许二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典范啊,你知道他为什么来三亚录制节目吗?因为他想如实地向大众拆穿许明琛的阴谋,他想依靠舆论的力量向董事会施压,现在看来,许家的各个旁支已经对他失望透了,从他选择站在你身后的那一刻起。” “那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她满眼焦急的看向林素心,思绪却越发清晰起来。 “夏姐不必惊慌,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叫你离开他…”对上她紧张又迷茫的双眸,林素心皱了皱眉头。 “那您是…为什么?”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接受我送你的这件大衣,和我连夜回到海城,陪许二一起料理他爸爸的后事。最后你们离开海城,回到美国去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她不为所动,静静地等待林素心接下来的话:“第二个选择就是,辞职,带着你的儿子离开海城,不管许二是否找到你,都要离他远远的,因为只有你离开,他才会有更好的前程,更好的未来。” 她的心一窒,好像在滴血一样,她沉默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林素心打断她:“夏姐,你考虑好了吗?” 那一刻,藏蓝色的碎花布裙衬得她面色苍白,双眼灰蒙间,她看着玻璃窗上闪现出的模糊倒影,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 “我选择离开,既然给不起他更好的未来,那么不妨用我的离开来成全他。”完,她冷得蜷缩在沙发上,那盏黄黄的灯下,林素心的双眸越发闪亮,刺眼,“你,不会后悔吗?” 她勉强用身体支撑起身子,坐起来,故作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没关系,我还年轻,以后我总会遇到比许二更爱我的人。”完,她感觉脑袋里是一阵天昏地暗的眩晕,但是在林素心面前,她还是咬着牙挺住了。 “但是,你选择离开,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啊?” 这话让夏凉寂微微一愣,但是下一秒,突然留意到林素心口袋里的录音笔,她立即反应过来,正色道:“我承认,相比较许二来,您的钱更令我心动不已,它足够让我和阿离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了。许夫人,谢谢您!” 林素心彻底愣住了,没想到她的策划已久的计谋,竟被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将手轻轻□□上衣口袋,似乎为了掩饰,尽管她也不知道这样掩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在临走前,她还是将一张卡递给她,却被夏凉寂断然拒绝了,她苦涩的笑笑,眼中水雾一般湿润,她声音低低的:“我不会要您一分钱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您答应我。” “你吧,什么事?” “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想回海城陪陪他,如果我这时候离开他,他一定会承受更沉重的打击…” “我答应你。” ** 就这样,她和林素心着暴风雨,连夜赶回海城。 飞机上,她做了一个很短很短的梦。 梦里依旧是瓢泼大雨的冰凉布景,她缩在清风镇的一条巷子口,身上被雨水浸得通透,她冷的瑟缩,眼睛却一直盯着马路对面那家烧饼店。 饥肠辘辘的时刻,她吞下口水,就看到了许二。夜色里,他衣衫褴褛,脸上却是眉清目秀的少年模样,那时,他的声音里都带着温暖的笑,他给她买了热乎乎的烧饼,最后还不忘将口袋里仅有的一枚硬币塞给她。 “我身上只有这些了,你拿着,如果饿了就再买一个烧饼,如果累得走不动路,就坐公交车回家。” …… 最后,她是哭着醒来的,身旁的林素心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在心底悄悄叹息一声,如今除了许二,她什么都没有了,这时不叫夏凉寂离开,难道连她的儿子也要输给徐若岚的儿子吗?许思远一死,她再也不想做徐若岚的手下败将了。 她想,爱情终究是要有的,但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要在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之后才会懂得,再好的爱情迟早都会败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里,再好的香水都不敌一张韭菜盒子的杀伤力。 现在她和许二不懂,或许五年后,十年后,他们就会明白,爱上一个人就如同挖坑,最后毁掉的终归是自己。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最后落下一个得不偿失的结局。 下了飞机后,她和林素心简单告别后,就坐上车去了海城殡仪馆。 当出租车停在殡仪馆楼下时,她快速冲下车,透过微弱的路灯光,她拨通熟悉的号码,那声音如同冬雪一样清冷,“这时候为什么还不睡?” 她一边走进走进殡仪馆大厅,一边对着电话问他:“许二,我已经回到海城了,现在在殡仪馆大厅,你在哪儿啊?” 他明显一愣,但几秒之内他就恢复了平静,接下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力:“乖,现在就回家睡觉,这边的事我一个人处理就好。” “可是…” 见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急忙打断她:“好了,就这样,我现在没时间送你回家,你出去叫一辆计程车,到家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地忙音,她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二楼的玻璃窗里,一个年轻女子正扑倒在许二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那一刻,她只看到女子模糊的侧脸,但是她的悲伤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那一瞬间,她变得失魂落魄的,抬眼间,他低下头也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她。 对上他冰冷的双眸,她跌跌撞撞向后退,跑出大厅时,她累得大汗淋漓,但自始自终,他都没出现在她身后。 就这样,她一路淋着海城的雨水,走回家时,她就一头昏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高烧了两天两夜后,一直陪着她的,竟然是李芳菲。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午夜时分醒来,夏凉寂习惯性摸了摸枕头底下的手机,没有他的未接电话,甚至,连他的短讯息都没有。 两天过去了,他连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都懒得给她。 窗外,月光凄清,好像在等一场秋雨。 随着手机屏幕的光突然亮起,李芳菲蓦地睁开眼睛。 “夏凉寂,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么?浑身上下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啪”地一声,她打开台灯,就看到此刻穿着自己的睡衣,对着她咋咋呼呼,嘘寒问暖的李芳菲。 像是忘却头痛,她坐起身,对上李芳菲游离的视线,她慌乱不安的问她:“李芳菲?怎么是你?” 李芳菲没说话,而是冲她笑了笑,只见她轻车熟路地走下床,给她倒一杯热水,递给她,“这一切要从两天前说起,那天我看新闻上说,许二那混蛋爹突然去世了,出于问候,我给他打了很多遍电话,他都没接,可就在昨天早上,我竟然看到他出现在海城商报的头条上。上面说,他料理完许思远的后事后,就和孙小姐去普罗旺斯约会了。” 她一怔,眉头微微挑了挑,随即摇摇头,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叹叹气,“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李芳菲游移几秒,飞快地说:“凉寂,你不要误会,我来找你并非是看你的笑话,而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有许多疑点,你想想,以许二对你的痴情,他怎么会突然冷落你,转而和孙小姐好得如胶似漆呢?” 她低头,笑了笑,眼里透着些许尴尬,“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 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是午夜两点,忽略李芳菲微愣的目光,她故作漫不经心的伸懒腰,走下床,她就开始忙着收拾行李。 她纤瘦的身影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灯光下,她背过身去,滚烫的眼泪洒了一地,无声无息。 李芳菲手捧着杯子,站在她身后轻叹一声:“夏凉寂,你是一只鸵鸟吗?遇到屁大点事就只想着逃避,逃避!既然你还爱着他,为什么你不试着去相信他,等他回来后给你一个解释呢?” 她头也不抬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冷静自若地笑笑,却是悲伤的语调,“如果我还是从前那个年轻气盛的夏凉寂,我不仅等他,还会将那个孙小姐撕得连她妈都不认识她,但是现在,我不会这么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芳菲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去做一个灰姑娘了,我更不希望许二为了送我一双外观华美的水晶鞋,而牺牲他的全部。” 话音刚落,她整理完毕,将那串钥匙递给沉默不语的李芳菲,“我今天早上六点的飞机,所以这串钥匙,劳烦你在许二回来后,帮我转交给他。” 李芳菲机械地接过钥匙,依旧试图说服她,“凉寂,你该相信,他那么爱你,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的…” 她摇摇头,转身走进浴室,灯光的倒影投进指缝,好像意味着匆匆溜走的时光,以及那远在天边的良人。 浴室里水雾弥漫,终于,她捂着脸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 曾经她不懂,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感情,仅仅一次偶然相遇,或者一眼之间的心动,就要赌上一生的羁绊。年少时,她鄙视这样的人,而今,她却也活成了这样的人。 ** 法国时间凌晨三点,经历一场殊死博弈后,许亦晨浑身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浓浓的困意令他睁不开眼睛。接过三宝递给他的外衣,他盖在身上,手机连续关了两天,他刚开机,无数的消息瞬间弹出,他一时没理会,拨着夏凉寂的电话,他却被冰冷的语音提示惊得失了睡意。 她竟然关机。 难道,她还在生他的气? 他思忖片刻,李芳菲的电话响起,接通的那一刻,他听到她在电话里对着他狂轰滥炸,“许二,你这两天都在搞什么啊?夏凉寂她走了,你知不知道啊?” 然后,是他深呼吸的声音,强忍着太阳穴那里撞击般的疼痛,他叹息着说:“没关系,我去找她。” 凉风吹打着白色窗幔,一时间,屋内有冷风拂过,他走到窗前,重重关上窗户。 这是在普罗旺斯的一处小院里,四周被各个水岛环绕着,院里盛放着一大片郁金香,只是在这个时间,花儿们都处在沉睡中。房间里透着古色古香的味道,好像已经与世隔绝一样。而这处小院,极有可能是他和她的最终归宿。 如果,他这次失败的话。 第二天一早,他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急匆匆赶回国内。 到了许家大院前,他看到林素心正在院子里喂猫,此时已经入了秋,太阳却是血一般的红,照射在院子里,火一样的红光倾泻到树木上平原上和林素心的脸上。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问询,“刚回来?” “嗯。” 拖着一身疲惫,他随着林素心走进屋内,客厅最中央的墙壁上还挂着许思远的照片,他的笑脸正对着阳光,刺得他双目生疼,下一秒,林素心搬来一个板凳,动作缓慢地站到上面,一边将那张照片撤下来,一边淡淡的说道:“你不在家这几天,我都忘了,从今往后啊,许思远彻底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 他对自己苦笑着,莫名其妙又开始晃神,直到林素心打断他:“这两天进展如何?” 他倚靠在沙发上,接过林素心泡好的茶,随意喝了一口,一缕苦涩瞬间飘落到他嘴边,他皱了皱眉,“还算顺利,至少我说服了二叔,三叔。” 林素心终于笑了,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瞬间松散下来,“这次还多亏了孙小姐的帮忙,如果没有她在你背后支持,你那老谋深算的二叔,三叔怎么可能突然改变主意?” 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面露无奈地摇摇头,踌躇片刻,他说:“我想您误会了,我的确和孙小姐一起去的普罗旺斯,但是她去那边无非是为了旅游,我和她同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转移许明琛母子的注意力。” “什么?”听了他的话,林素心一阵愕然。 “其实,我有三年前许明琛试图杀害我的证据。” 那一刻,冷汗已经将她的睡衣濡湿,一时间她难以平复越发凌乱的思绪,“你能有什么证据?能直接指控许明琛杀人的证据吗?” 三宝走过来,将那段视频放给她看,画面出现的那一刻,林素心目瞪口呆:“既然证据确凿,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这个视频呢?” “老爷子不同意,何况,先生临死前还求过少爷,他叫他放许明琛一条生路。”三宝如是说。 “狗屁!”那一瞬间,林素心放下了所有的淡定与优雅,突如其来的真相令她彻底抓了狂,“看来,你们早在三年前就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许二,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如果不是这次股东大会,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此刻,浓浓的疲倦感令他没有力气和她争辩,见他突然陷入沉默,三宝在一旁帮腔:“夫人,这事儿真的不能怪罪在少爷身上,其实早在三年前,许墨非的粉丝在当地游玩,她刚好路过事发现场,一时间她一个姑娘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悄悄录下了这段视频,老爷子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是他说,这么多年他亏欠他们母子太多太多,于是这件事就被他冷处理了。” “荒唐!”林素心被气得咬牙切齿。 “报警,我现在就去报警!”想到这,她抄起电话,正准备拨打110时,许明琛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趁所有人都在发愣,他重重往椅子上一坐,眼角轻瞄,抛出一句猛烈的开场白:“不劳烦您亲自动手了,我来这里只想和你们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去自首!” 林素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与她激烈的反应不同,许二斜靠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许明琛慢条斯理的问他:“许二你说,如果我不去自首,在即将到来的股东大会上,你有几分胜算能赢过我呢?” “我之所以没在股东大会召开之前举报你,是因为我想和你公平竞争,我想看看,凭我许二的一己之力,是否能赢过机关算尽的大哥你,但现在看来,你比我还沉不住气。” 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完,许明琛笑得浑身哆嗦,“真是可笑之极!许二啊许二,想不到你竟如此天真!” 说完,他从包里抽出一纸合同甩给他,“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许思远在临死前送我的股权转让书。” 听他这么说,林素心差点瘫倒在地,她跌跌撞撞走上前,一把夺过那一纸合同,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口中碎碎念着,“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能怎么办呢?上面白字黑字写着,也就是说,现在我的母亲徐若岚已经代替许思远成为许氏的第二大股东,我入狱又能怎么样?你们母子还不是输了?” 说完,许明琛大笑着离开了,留下惊慌失措的林素心和三宝,他们纷纷看向面无表情的许亦晨,“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让许明琛这个混蛋钻了空子啊?” 他的语气仍然平淡,“没关系,重头戏还在后面。” 说完,他穿上外衣,径直朝楼上走去。 “许二,你要去哪儿?”林素心沉下脸,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 “我要去找她。” 简单的回答令她倒抽一口冷气:“许二,现在火烧眉毛了,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他突然转过身,镇定地扔下一句话:“我没开玩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林素心跑到茶几上,将那支录音笔递给他,“你还是听一听这个吧,听完之后你再做决定。” 他狐疑地扫视她半分钟,最终,他抽回手,对她气定神闲地说:“我不想听,我知道无论她说了什么,都是出于为我考虑。”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走下楼时,不见林素心,许亦晨对苏伯说:“我走了,记得照顾好夫人。” 苏伯看了眼门口,张了张嘴,最终朝他点点头,“是,先生。” 他走出门,没想到,林素心竟背对着他站在门前。仿佛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午后的阳光淡淡的洒在她的脸上,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人人都说许家的男人薄情,可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呢?” 他僵立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他语气淡淡的问她:“那您后悔生下我吗?” 这时,林素心突然回过神来,目光里透着一缕惊讶,“当然不,就算你和那个男人眉眼相像,就算你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放弃一切,但是,你终究是我的儿子。” 一时间,他的眸光里仿佛有流星划过,一闪即逝间,便归于平静。 “那我走了。”他故作镇定的说着,心却像被人揪起来一样,撕心裂肺的疼。 因为从小到大,林素心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总是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一种她一定后悔生下他的错觉。 见她迟迟不动,他一边按了车钥匙,一边回过头对她说:“快回家吧,小心中暑!” 这时,林素心却冲到他的车前,不由分说就将一堆报纸丢给他。他接过一看,遂皱起眉头,在这些国际联合周报上,一条寻人启事坠入他的眼帘。 趁他发愣间,林素心朝他大吼道:“你看看这些报纸,每天都有寻找沈良烨的信息附在上面,署名是夏凉寂!是夏凉寂啊!一直到现在你都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没忘了沈良烨,你对她而言无非就是个备胎!这样的女人怎么就值得你放弃一切啊?许二,你还要犯蠢到什么时候啊?” 与林素心的歇斯底里相比,此刻的许亦晨却异常冷静,僵持片刻,他问她:“深爱一个人,除了不停地犯蠢,还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上车。那一刻,林素心像发疯了一样冲到他的车前,她的眼里尽是颓废与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她说:“许二,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从你踏出许家这一刻起,你就会成为全海城人的笑柄!” 直接忽略她的话,他驱车离开,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一脸颓然地坐在地上的林素心,他的心微微一紧,但是车却被他越开越快。 ** 夏凉寂带着阿离蜗居在爷爷的诊所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刚下过一场秋雨,晚风有了些许凛冽的凉意,吃过晚饭后,她早早的将门窗关好,好不容易将阿离哄入梦乡后,她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她以为是堂哥回来了,正准备洗漱时,却听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爷爷,您好。” 那一刻,她屏住呼吸站在门前,扶着门把手的右手僵立在那里,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请问你是…”门外,夏凉寂的爷爷明显愣住了,话语中甚至带着些许茫然。 “您叫我许二就好,我这次来是特地接凉寂回海城的。”他的声音依旧如月光般清冷,却透着客气与疏离,说完,他将手中那大包小包的礼盒放到门前。 下一秒,夏凉寂的爷爷扶了扶老花镜,将他请进屋内,看座,倒茶,完毕后,他仔仔细细打量这个浑身透着风尘仆仆气息的年轻人,只见他一身做工考究的笔挺西装,五官英俊而冰冷,眉目透着与生俱来的倨傲,但是看着他的目光却是礼貌而优雅的,单从外表看,他对这个年轻人竟莫名有了一丁点好感。 但是,出于老一辈人的传统与刻板,他神情肃穆地直起腰,正色道:“许先生,其实,我早就听凉寂提起过你。” 他眸光一亮,像个小孩子一样,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与夏凉寂的爷爷对视后,他连忙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状。 “早在凉寂被送进医院抢救那一年,我和她奶奶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就连夜赶到国外去看她。那时,她几乎每天都处在昏迷不醒之中,而每当她醒来时,我们总能听到她叫着你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们凉寂的救命恩人。” 听他提到“救命恩人”这四个字,许亦晨的眸光变得黯淡,终于,他缓缓开口说:“爷爷,这都是我应该为她做的,谁叫我这么爱她。” 注意到许亦晨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夏凉寂的爷爷便猜到,此刻他一定想快点见到凉寂,但他的孙女他自然十分了解,以凉寂的倔脾气,不试着激一激她,恐怕很难令她改变主意。 于是,他叫来夏凉寂的奶奶,朝她使了个眼色,嘱咐她说:“这么晚了,许先生一定还没吃晚饭,你去准备点下酒菜,今晚我要陪他喝两杯。” 夏凉寂全程躲在里屋听着,却始终不敢推开门去,急得团团转时,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拿起手机,决定给她爷爷发一条短讯息。 因为爷爷只懂得接打电话,不会发短讯息,于是,她只言简意赅地发给他一句话:“爷爷,请您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这时,屋外突然静悄悄的,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便在心底祈求爷爷能及时看到那条至关重要的消息。 有凉风透过门缝刮进来,最终,她禁不住这络绎不绝的凉意,索性躺回床上,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 其实,离开那天,她想过躲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等上三年,五年,等到他已经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时,她再回来。 但是,当她抱着阿离走进机场大厅时,她却开始犹豫了,好像心底还有一丝希冀与渴望,渴望再次见到他,于是,她果断退了票,将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转而带着阿离坐上了回清风镇的大巴。 那时,她还在自欺欺人,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许二一定不会去清风镇找她的,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不出三天时间,他竟直接杀到了她的爷爷奶奶家。 很快,许亦晨开始和爷爷把酒言欢,因为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她索性裹紧了被子,靠在墙边竖起耳朵偷听。 爷爷说:“凉寂小时候很淘气,经常到处和人打架,寻衅滋事,就连镇上那些小混混们都惧她三分。” 爷爷又说:“小时候她爸爸爱喝酒,基本上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他爸爸还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为此,凉寂和她妈妈没少遭他的毒手。” 说到这里,夏凉寂的爷爷眼圈泛着红光,许亦晨看在眼里,心却陡然一酸。 其实,有关她的不幸,早在他十岁那年遇到她,当她蹲坐在狭窄的巷子口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时,他就该想到了。 半杯烈酒下肚,他的胃火烧火燎的难受,而他却一脸淡定的支撑着,“爷爷,您尽管放心,将来我娶了凉寂,一定会为她遮风挡雨,我会保护她疼爱她,让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老爷子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白酒,辛辣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那一抹苍白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着颓废的光泽,垂垂老矣时,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煞费苦心去成全她的幸福。 于是,他忍住来自肠胃的痛楚,对着许亦晨举起酒杯,音调又调高了些:“来,许先生,我们今晚喝到一醉方休!” 那一刻,许亦晨感到头晕目眩的,向来以酒量好著称的他,却喝不到两杯就感到力不从心了,但他依旧强撑着,闭着眼一饮而尽后,他又一把夺过老爷子的酒杯,话语中带着些许凌乱,“爷爷,您不能再喝了,剩下的,我代您喝了!” 老爷子一脸的不服输,好像在赌气一样,他红着脸,扯着脖子冲许亦晨大声吼道:“那怎么行?许先生,你是我们家的客人,又是我们凉寂的救命恩人,我敬你这么点酒算什么?” 说完,他将酒瓶摔得震天响,“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那一刻,夏凉寂终于绷不住了,她甩开厚厚的毛绒被,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喝得醉醺醺的许亦晨,对着他那张清俊而又温柔的脸,她没控制住,眼角泪痕纵横。 见她面色慌乱的冲出来,老爷子终于松了口气,“凉寂啊,你看许先生好像喝醉了,你快把他扶到房间里早点歇息吧,有什么话,明天醒来以后再说。” 此时,许亦晨好像真的醉了,他双目朦胧的看着她,望着她的眼眸里尽是贪恋。 顾不上和他说话,她搀扶着他走进隔壁的房间里,关上门时,她却被他重重地按倒在床上。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月色溶溶,人微醺。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夏凉寂突然被他按倒在床上,她觉得不妙,涨红着脸推开他,欲起身,对上他波光潋滟的眼神,她问他:“许二,你没喝醉对不对?”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再次将她按倒在床上,不紧不慢地问她:“这么多天没见到我,有没有想我?” 听到门外有响动,她心里一阵慌乱,于是她甩开他的手臂,“想你?我是有多贱才会想你?” 趁他微微发怔的间隙,她索性坐起身,沉着脸对他说:“你走吧,去普罗旺斯的大庄园里,陪你的孙小姐赏花赏月喝香槟去,别来烦我!” 他扳过她的脸,直直地盯着她略显湿润的双眸,表情特悠闲笃定,“你们这些女人啊,就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很想我,偏偏扯上什么孙小姐,明明很想我留下来陪你,偏偏叫我离开。” 一时间,她竟然词穷了,于是她别过脸去,闷吼一声:“滚!” 她话音刚落,许亦晨就开始脱衣服,他一边脱一边兴致索然的对她低吼道:“反了你了?竟然叫我滚?夏凉寂,你给我过来!” 说着,他掀开被子,将她整个人扯过来,重重压到身下,对着她羞红了的脸,他对着她的耳根轻轻呵气,他的声音低低的,在暗夜里充斥着浓浓的魅惑:“夏凉寂,我可是很想你呢,不信,你摸摸它…” 透过薄薄的窗帘,夏凉寂看到隔壁的灯光还在亮着,那是老爷子配药的地方,担心老爷子这么晚还没睡,于是她彻底急了:“许二,你给我老实一点,我爷爷就在隔壁,你再这样我喊他了!” 其实,他刚刚在离开时,就看到老爷子喝得醉醺醺的,已经被凉寂的奶奶带回房间里,想必这时他早就沉沉入睡了。想到这,他的表情特悠闲淡定:“你喊,大声喊,我许二就喜欢霸王硬上弓!” 未等她说话,许亦晨就用一个深深的吻将她的嘴彻底堵住了。 他的吻由浅入深,很快,她的舌尖就被一阵清香所覆盖,他口中淡淡的酒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将她彻底融化掉。 渐渐被他挑逗得失去理智,大脑一片空白之时,他竟然停下来,于是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他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灼灼深情,那一刻,她并没意识到她的脸颊已经绯红一片,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垂下头重重呼吸,下一秒,一场更热烈的吻疯狂而至。 那一刻,她整个人显得如此单薄,在他面前,她好像破碎了几千片几万片,迎着他灼热的呼吸和滚烫的体温,她放弃挣扎,开始激烈的回应他。 不管不顾,辗转反侧间,他竟停下来,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后,他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夏凉寂,说你要.我!” 她被他撩.拨得不耐烦,索性继续嘴硬道:“不说!” 许亦晨转而一笑,趁她一个不注意便长驱直入,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战栗,越发滚烫的体温贴在她的身体上,一时间,她觉得奇痒难耐。 而,他却不动了,又继续不依不饶地问她:“你说不说?” 她彻底羞红脸,竭力控制着逐渐失去理智的大脑,却在下一秒脱口而出道:“我要,许二我要!” “说你想我。” “我想你…” “说你喜欢无时无刻躺在我的身下,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嗯。” “说你再也不离开我。” “嗯。” …… 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一场激烈的□□终于结束,他动作粗鲁的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对上她微红的脸,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却慢慢睁大。最终,他忍不住问她:“夏凉寂,你刚刚‘嗯嗯’叫了好几声,你是在叫.床还是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跟我说实话。” 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问她,下一秒,她转过暗暗发窘的脸,“啪”地一声关上灯,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快睡觉!” ** 第二天一大早,趁许亦晨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夏凉寂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看了眼时间,此刻刚好五点,想到院子里的人都没起床,于是她悄悄走出门去,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她刚打开门,阿离那洪亮的嗓音便从天而降:“妈妈,你说,你说,昨天晚上你一直没回来,你都跟许二做什么了?” 慌乱间,她急忙捂住阿离的嘴,环顾一圈后,院子里一片寂静,她终于松口气。 可她没想到,下一秒阿离竟哭出声来,并且声音极度尖利,刺耳。 “呜呜呜…难道你不要阿离了吗?你真的不要阿离了吗?” 夏凉寂彻底急了,她连忙将又哭又闹的阿离抱起来,时间还早,她正准备再次哄他入睡时,他的哭声竟惊醒了沉睡中的爷爷奶奶。 他们只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还没顾得上披上外衣就步履匆匆地跑出来,老爷子从她怀里夺过阿离,声音轻柔地安抚他:“阿离怎么哭了啊?快跟太爷爷说说!” 这时,阿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肉嘟嘟的小脸气得通红,他一头埋在老爷子的怀里,背对着夏凉寂,双手颤抖着指着她,声音哽咽地说:“太爷爷,是夏凉寂那个恶毒的女人!她不要我了!” 她的爷爷奶奶面面相觑几秒,思忖片刻,老爷子笑了笑:“怎么会啊?她是你的妈妈,哪有妈妈不要儿子的道理?” 阿离一脸傲娇的扬起头,“哼,她昨晚趁我不注意,就悄悄溜进了许二的房间里,直到今天早上她才…” 电光火石间,他被夏凉寂严严实实地堵住嘴巴。 这时,面对脸红得跟熟透的西红柿一样的夏凉寂,她的爷爷奶奶意味深长的笑了。 “凉寂啊,你早就是成年人了,按道理讲,你们小年轻的事我们管不着,但是,有时你也得控制一点点,留出一些时间照顾阿离啊!” 说完,奶奶叹息一声,便随着爷爷走回房间补觉去了。 强烈的日光打在窗户玻璃上时,许二精神抖擞地起床,他伸了个懒腰,简单洗漱完毕后,他被凉寂的奶奶叫过去吃早饭。 隔着厚厚的墙壁,他就听到隔壁响起一阵喧闹声,晨间空气姣好,每一次呼吸都是顺畅的。 随意擦了两把脸,他走到隔壁,不绝于耳的欢笑声令他瞬间喜欢上了这里。 好像是第一次,他找到了家的感觉。 餐桌边坐满了人,男女老少好不热闹,趁他愣在那里,人们纷纷跟他热切的打招呼,这时,夏凉寂起身,将他带到餐桌前。 人们都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定定地放在他身上,那一刻,许二觉得既怪异又不好意思,意识到气氛的诡异,夏凉寂为他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试图给他压压惊。 最后,还是爷爷打破寂静,他咳嗽两声,声音里带着问询:“许二啊,昨晚睡得好吗?因为这里是乡下,我担心你住不习惯。” 许二低下头,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稀粥,故作镇定的回答他:“还好,还好,多谢爷爷关心。” 老爷子不说话了,而是轻轻叹息一声,这时众人纷纷放下碗筷,看着爷爷表情肃穆,夏凉寂也在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终于,他缓缓开口对许二说:“你应该知道,阿离现在是我们夏家唯一的血脉,你和凉寂在一起,我不奢求你对阿离视如己出,但我也不容许阿离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见许二默不作声,夏凉寂急着打断他:“爷爷,您在说什么啊,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呢…” 听她这么说,许二蹙了蹙眉。 丝毫未留意他们此刻复杂的表情,老爷子继续严肃地说:“当然,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过分,但是阿离现在还小,他正是需要关心需要呵护的时候,我希望他能像每一个在健全家庭出生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许二倏地一下站起身,望着众人时,竟是一脸的沉痛与愧疚:“爷爷,奶奶,我觉得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因为我就是阿离的亲生父亲!” ——“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夏凉寂眉头一皱,忙不迭问他:“许二,你脑子有病吧?你知不知道此刻你在说什么?” 许二看了她一眼,眼神恶毒的就像地主儿子强行霸占民女一样,他冲她低吼一声:“你闭嘴!” 说完,他就神情淡定的坐到爷爷奶奶身边,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爷爷,奶奶,事情是这样的,那是四年前的秋天,凉寂第一次遇见我,就被我的外表惊艳了,差一点吐血而亡,好在她活了下来,于是她就对我展开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猛烈追求,先是去我家做钟点工,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她甚至在我的车上乱泼油漆,反正那时经历一系列鸡飞狗跳,我一时没忍住,就上了她的贼船。” 夏凉寂一边细细听着一边对他翻着白眼,一副静静地听他胡编乱造的模样。 “那后来呢?”老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脸黑线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那时我因为病重去美国养病,这一走就是三年,于是等我回国以后才知道,她竟然把孩子生了下来。” 沉默片刻,他对自己苦笑着说:“所以,我离开的这些年,一直都觉得亏欠她们母子太多太多,于是我想请求爷爷奶奶,求你们把凉寂和阿离交给我吧。” 老爷子一个深深呼吸,轻瞄了眼凉寂的奶奶,她明显没有老爷子镇定,像是聊家常一样,她连珠炮似的问着许二的情况。 类似于:“你今年多大啦?你家住在哪儿啊?家庭情况怎么样啊?你父母在哪儿高就?双亲健康不?你有没有抽烟喝酒赌博泡妞儿等不良嗜好啊?” 向来没有耐心的许二,此刻却出奇的冷静,于是,他将自己的情况详详细细说给二老听。 “那还等什么呀?凉寂,你现在就和许二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吧!”说完,奶奶将户口本甩到她面前。 这下夏凉寂彻底慌了神,因为从始至终,她都以为许二是在整蛊她,所以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爷爷奶奶竟当了真。 “这怎么行?那个,奶奶,许二他没带户口本,今天就不去了吧,又不急这一时。”她紧张地盯着许二,期待他能在下一秒同意她的看法。 但是—— 像是变戏法一样,他将户口本甩到众人面前,眼神无辜地看着她:“哦,忘了跟你说,我带户口本了。” 一时间,众人欢呼雀跃。 见她一脸错愕,他拍拍额头,突然想起还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他看着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趁她发愣间,他缓缓俯下身,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一脸郑重的模样,他说:“亲爱的夏凉寂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望着眼前这个眉目俊美的男子,只见他一改平日里的雅痞属性,竟神情拘谨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时间,眼泪打湿了她的脸。 所有人都静默在原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忍不住轻声嘟囔起来:“喂,夏凉寂,你倒是快答应我啊,你看这一地石头,哎呀,硌死我算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脸上的泪珠仿佛瞬间被风干,于是,她用力地点头,当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时,她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 去民政局的路上,夏凉寂突然问他:“许二,你为什么当众说阿离是你的儿子?” 他吊儿郎当地对她笑笑:“只有这样,爷爷奶奶才能放心地把你交给我,阿离也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健全的家庭,这样不好吗?” 那一刻,她眼睛出神地看着他,黑漆漆的,下一秒,她眼圈泛着红光,声音低低的,好像在喃喃自语一样,“许二,你真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他仰头想了想,微笑:“那就每天一日三餐的报答我吧!”说完,他嬉皮笑脸地揽住她的肩膀。 一直走到民政局门前,她才想明白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当天晚上,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就这么套在夏凉寂的手腕上。 她完全吃了一惊,不知所措地看着许二,眨着眼似乎想让他说些什么,对上她清亮的眼睛,许二一下子回过神来,恢复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拍了怕她的脑门,却是一脸的宠溺,“你不是担心我母亲会不接受你吗?有了这个,我想就算她不愿意,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这是什么?” “许家女主人的象征。” 一时间,夏凉寂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她将手往后摊了摊,却被他用力握住。想到第二天一早,她就要正式去拜见林素心,心里竟有些惶惶不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抢先许二一步去开门,院子里倾泻而下的月光洒进屋内,暗影下,她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林木。 “凉寂,你有钱吗?我现在有急用。”因为来得匆忙,林木涨红着脸,差一点跌倒在门前。 “我有,你需要多少钱?”想都没想,她就脱口而出道。 犹豫片刻,林木垂下头,面露一丝不安,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两万。”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去问他:“你这么急着用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哎,是我爸,今天下午他在农贸市场跟一个路人起了冲突,你也知道他那暴脾气,最后他没忍住把那路人打得头破血流的,他的家属到现在还在我家里闹,非要我们赔偿…” “好了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取钱。”说完,她就转过身走进房间。 “谁啊?”许二扫了眼电视屏幕,随口问她。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包里的一堆现金数了数,又披上大衣回答他:“是林木,他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过去看看。” 许二连忙起身,看了眼漆黑一片的窗外,“我陪你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没事,林木就在门外等我,我和他一起去能有什么事?” 见她推开门,径直朝门外走去,许二皱皱眉头,继续叮嘱她说:“记得早点回来!” 直到她走出大门外,却发现林木已经不见了踪迹,她一连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在没有任何回音下,她给林木打电话,却被告知伤者家属此时正在他家砸东西,情急之下,林木已经提前跑回家了。 深夜里的小镇,街头巷尾空无一人,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死寂。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是有一点忐忑的。 鼓足勇气,她行走在夜风微凉的小镇里,因为许多年没回来过,小镇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兜兜转转间,她好不容易找到了atm取款机,取出钱后,她走向门外,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两个身形剽悍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慌乱间,她环顾四周,除了几辆疾驰而过的车之外,她竟看不到一个从此经过的路人。 很快,那两个男人将她一路生拉硬拽带到了江边的小树林里,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头顶的月色越发漆黑,直到被一大片云朵完全遮住。 她使劲挣扎着,试图挣脱他们的束缚,但是丝毫不管用,接下来,那两个男人一把夺过她身上的钱,双臂碰撞间,那个明晃晃的镯子在夜色下竟显得如此耀眼。 绝望之下,她试着向后退几步,声音颤抖着说:“我把钱给你们,求你们放了我吧。” 由于她没站稳身子,于是她又被他们牢牢拽住手臂,“小姐,你这个镯子,一定很值钱吧?”说着,其中一个男人试图伸手去夺她的镯子。 “这是我在路边摊淘来的,不值钱,真的不值钱的。”见她神色紧张,言语混乱,那两个男人似乎对这个镯子更加好奇了。 任凭她如何挣扎,那个镯子最终还是落到了他们手里。 电光火石间,她想,这是许二给她的东西,怎么可以就这样被他们夺了去? 那一刻她急得跳起来,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一只,于是她光着脚,当尖锐的石子刺痛她的脚底板时,她愣是没皱一下眉头。 僵持下,其中一个男人抽出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本打算吓唬她,却未曾想她竟如此执着,甚至喊出了声音,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毫不犹豫地刺向她的胸口,却被她一个灵活躲闪,他手一滑,最后匕首直直地掉落在她的双脚上,因为太过用力,刀尖直直地插.入她的脚背,一时间,鲜血直流。 为了避免她会在第一时间报警,于是在逃窜之前,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对着她的胸口刺了一刀,那时她因伤口太过疼痛,已经没有了继续挣扎下去的力气,于是她就被他们推到身后的一池江水里。 因为脚受了伤,胸部一直在流血,向来水性很好的她,竟没了力气游上岸。就这样,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天幕下。 渐渐的,冰冷刺骨的江水灭顶而来,江岸就在眼前,可她偏偏在这时受了伤,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她动弹不得,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水一点点漫过来。 她从来都没这么冷过,那一刻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恍惚间,她回忆起那年夏天,阳光正好,那时许二爱发脾气,爱闯祸,反正她讨厌的样子他都有,但就在危险一点一点降临到他面前时,她却开着一辆深蓝色,已经掉了漆的三轮车,从拥挤逼仄的巷子口一路摇摇晃晃地开到他面前,他毫不犹豫地跳上三轮车,风刮过树梢,惹得树林里一阵“噼啪”作响,她和他相视一笑,浓烈又刺眼的阳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万物的布景,眼前的人,绚丽如画。 要是能早点告诉他就好了,如果一切还来得及的话,她一定要对他说:“从前你救了一个小姑娘,尽管只是两枚微不足道的硬币,但她却一直在心里感念了你很多年,许二,你一定不知道吧?你是我黑暗难捱的生命里唯一的光,尽管微茫,却足以照亮我的人生。” 忽然,林木打开门,奇怪地朝门外看了看,刚刚的敲门声,是夏凉寂来了吧?怎么不见人呢?难道是他的幻觉? 清冷刺骨的光影下,江水粼粼,静悄悄地仿佛什么都没有。 她的脸被冻得发白,滚烫的眼泪掉落在江水中,然后,她整个人都被冰凉的江水吞没了。 ** 从夏凉寂出门以后,许亦晨就变得坐立不安的,寂静的夜里,剧烈的心跳声促使他抓起门前的外衣,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他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惶惶不安的感觉逐渐加剧,于是他快步闯进老爷子的书房,在打听到林木家的具体位置后,他飞也似的闯出门去。 那一夜,清风镇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凉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他不管不顾地朝前走,此生,他从未如此害怕失去过。 在得知夏凉寂突然不见了时,林木的迷茫的表情令他顿时乱了阵脚。 他一边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一边搜寻着小镇里的角角落落,最后,他听江边的一位老伯说,几个小时前他听到江边有人呼救,但当他走过去时,却什么都没看见。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溢满他的心头,绝望之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叫来镇里的搜救小队,摸黑在江里找寻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直到黎明即将到来,清风镇下起了一场大暴雨,搜救小队的人们不得不离开了,那一刻,全世界除了“哗哗”地雨声外,就只剩下他一人。 四年前,同样是个暴雨天,他病危之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忘了自己,忘了和他的那段过去,如同重获新生。而那一次她的一个转身,却生生地割痛了他每一夜的思念。 而四年后,她终于成了他的妻子,房间里的红色烛光还未熄灭,和她缠绵而又美满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他却,再一次失去了她! 倾盆大雨将他整个人覆盖,脸上冰凉的温度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直到,他精神恍惚地地躺在一地淤泥中,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梦。 梦醒了,枕边依旧是她眉眼如花的脸。 日复一日,他一直在等。 后来,夏凉寂的爷爷找到他,那时他正在哄生病中的阿离吃药,几个月过去,老爷子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许二为阿离忙前忙后,喂他吃饭,喂他吃药,哄他入睡,他听到许二声音温柔的对阿离说:“阿离,你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等你变得足够懂事听话的时候,你妈妈就会回来了。” 那一刻,老爷子背过身去,却还是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重重叹息:“许二啊,别等了,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我们凉寂没那个福气,你还年轻,不要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误了你的下半生。” 冬日的暖阳映照着他的脸,窗外就是大海,而他的脸却如同那一片宁静的海水一样,提到未来,他的眸光里依旧带着满满的憧憬,“爷爷,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等下去。” 因为,她是他的太阳,她离开以后,他就再也不曾见过阳光。 “但是已经三个多月了,连镇里的警察都已经放弃了。”老爷子掐灭烟蒂,满眼颓废。 “但是,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等到阿离长大,等到我白发苍苍,等到我看不见光听不到声音,等到我的白骨洒入荒山。总之,我会一直等下去。” “哪怕,她真的不在了,我还可以在梦里见到她。” 是啊,天不老,情难绝。 疯了,他真的疯了,人人都这样说他,可他不在乎。 最后,老爷子唉声叹气的离开了,而一直站在他身后静默不语的林素心,却哭成了泪人。 又过了一年,有人说他在红河小镇看到了夏凉寂,于是他连夜赶到红河镇,与往常一样,他又扑了空。 后来,又有人说,他在西雅图街上看到一个人,样貌特征都很像夏凉寂,于是他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办签证,坐飞机,马不停蹄地赶到西雅图,那时西雅图还是炎炎夏日,汗水打湿了他的背,他在西雅图逗留了十多日,依旧一无所获,那些天他失眠,不吃不喝,饿了就以水来充饥,只可惜,老天爷依旧没被他的痴情打动。 他狼狈不堪的回到海城,回到家时,他看到李芳菲一直蹲在他家院子前,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好像在那里驻足停留了许久。 见他的衣服湿漉漉的,一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李芳菲反客为主,将他扶进屋内,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而他却一动不动地陷入沙发里,一脸的疲惫。 屋外开始刮风,左右摇摆的窗幔打在他的脸上,他也懒得理会,最后李芳菲受不了了,她走上前关上窗户,轻声问:“许二,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面?” 许亦晨看着她,还没开口,肚子就开始咕噜地叫,于是,李芳菲走进厨房,打开天然气,开始给他煮面。 外面还在刮风,油锅里发出“滋滋”地声音,光线太刺眼,他索性坐起身关了身旁的落地灯,他忍着胸口的疼痛,闭上眼,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简单吃过面后,窗外已从黄昏过度到天黑,那时李芳菲正打算离开,却听到他突然对着她的背影说:“李芳菲,别等了。” 李芳菲停下脚步,却一直没有回头。 “不要再等我了,不值得。” 她佯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打开门,就像每一次离开他家时一样,对他没好气的说:“姑奶奶我知道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句“姑奶奶我知道了!”却是李芳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从那以后,李芳菲便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而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竟是她对他做的一场最为隆重的告别仪式。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起手机,像每天一样,给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发短信。 “夏凉寂,别闹了好不好?回家吧,外面风太大。” “夏凉寂,我昨晚又梦见你回来了,你变胖了,身材特别臃肿,脸上尽是皱纹,你说你变丑了,一直不敢回来见我,但是你却不曾知道,梦里的你,依旧和从前一样,你站在那里,便盲了我此生的每一眼。” “夏凉寂,我戒烟了,因为我想活得更久一点,久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 她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一座小院子里,与四季分明的海城不同,这里仿佛只有春天,以及连绵不绝的细雨。 一座座大山蔓延至云端,令生活在此处的人们显得渺小又卑微,每逢去山上采药时,她站在半山腰处,如同迷失的旅人一样,而这里就是一座座迷宫,她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溺水的那一刻,她被刚好经过的渔民及时救起,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刻,多亏那位外表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将她及时送进医院。 而为了救她,他几乎花费了全部家当。 当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座低矮的泥土房里,墙壁四周糊满了发黄的旧报纸,她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在冲她夸张地大笑,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四喜。 远山村出了名的智障儿。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四喜已经快三十岁了,却一直都不能娶妻生子,那个及时搭救他的中年男子,便是四喜的父亲。 待她的身体完全康复后,正准备离开时,那个沉默的中年男人竟哭着跪在她面前,“夏小姐,你在的这段日子,四喜很少发病,我猜他是真的喜欢你,看在我曾救过你的份上,求你留下来吧。” 她怔在那里,望着窗外那一座座巍峨的大山,她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她还是狠下心说:“四喜爸爸,我很感谢你曾救过我,那些医药费我会双倍奉还给你,但是很抱歉,我有丈夫,有儿子,山那边有太多令我放不下的人和事,所以恕我不能答应你。” 这时,门外的四喜突然冲进来,他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他口齿不清地对她说:“不走…你不能走…” 看到此情此景,她的大脑就地一片混乱,正当她努力想组织好语言,试图说服他们时,四喜的二叔三叔手里拎着棍棒,麻绳走进来,扯着脖子冲她怒吼道:“小.婊.子,还反了你了!你的命是我大哥给你的,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 就这样,她被他们捆绑了三天三夜,而四喜总是趁他二叔三叔不在时,悄悄递给她一个冰凉,又干瘪的馒头。 后来,她饿得饥肠辘辘,索性咬着牙将那块馒头一口一口地吞进肚子里,那时她一直在想,我不能就这样活活被饿死,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因为山那边,还有许二和阿离在等着我回来。 就这样,她在远山村被困了整整两年,她身无分文,又没有手机,而她每天只能做三件事,去山上给四喜采药,吃饭,睡觉,却从来都不敢看时间,因为每看一眼,于她而言都是煎熬。 这一天,四喜趁人不注意,偷吃了掺杂着老鼠药的狗粮,被活活药死了,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她正在山上一边采药一边看夕阳。 就这样,她全程面无表情地跟随村里的人送走了四喜,心中却百感交集。夜深人静时,四喜父亲喝了大半瓶浓浓的烈酒,只问了她一句话:“夏小姐,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吗?” “吱嘎”一声,她推开木门,用毛巾擦擦手,停顿片刻,她摇了摇头。 他一阵唉声叹气后,冲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你离开远山村。” 她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真的么?”她不敢相信。 直到四喜父亲将那一叠零碎的钞票递给她,“这是路费,别看不多,但足够你回家了。” ** 2015年7月20日,海城。 许家大院上空,天光通亮,云朵轻薄,日光强烈的映照在院子里的角角落落,她走上前,发现门没锁,她一边缓缓前行,一边透着玻璃窗看了看自己的脸,她变瘦了,变黑了,目光也不再明亮,于是她神情低落地停下脚步。 “砰”一声,阿离像一头强壮的小牛一样撞开门,对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然后她的手臂就被他胖乎乎的小手牢牢拖住了,“许二!许二!你快出来看啊,你老婆回来了!” 下一秒,他系着围裙匆忙推开门,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阳光倾泻在他的脸上,和她目光对视后,他彻底愣在那里,他就这样看着她,眼中仿佛拂过一抹璀璨的星光,她知道,那是眼泪,亦是浓浓的思念。 最终,他走向她,微笑,“夏凉寂,我等你很久了。” 她慢慢笑起来,眼中却被泪水占满,“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 “饭菜做好了,快过来吃饭。”他动作强势地扯过她的手臂,将她带到餐桌旁。 “给我一分钟时间,让我洗洗手。”被他看得有点害羞,她转过身就要去洗手间。 “一分钟,太漫长了。” 说完,他就揽过她的腰,俯下身,灼热浓烈的吻袭来,撕破这两年破碎的时光,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窗外风轻云淡,暖湿气流缓缓爬进窗户,她轻轻闭上眼,承受着这个漫长而又缠绵的吻。 亲爱的许二,我也爱你。 正文完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番外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沈良烨走后的三周年忌日,许浅刚好支教期满,从云城崎岖的山路颠簸归来。 三年了,他始终音讯全无,如同人间蒸发一样。绝望之下,沈良年为他立下一座空空的墓碑。 许浅回到海城时,夜幕将至,天空还飘着淅淅沥沥的雨,再见到沈良烨时,他干净的墓碑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照片中的他笑容温暖,眼神温润,那是很久以前的他。 放了一把白菊花在墓前,又擦干净他照片上的灰,她坐下来陪他喝酒,星空黯淡,夜风微凉,但是想着身旁有他陪伴,竟不觉得孤单了。 临走前,许浅喝得醉醺醺的,但是想对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忘,她说;“沈良烨,我听我奶奶说过,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抬头看到的最亮的那一颗就是我最想念的人,所以我经常能看到你。” “沈良烨,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这次换做你来追我,死缠烂打的追我,好不好?” ... ** 告别了那段漫长的乡村生活后,不顾家人反对,许浅去了一家国际旅行社做陪同私导,她很喜欢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是一边工作的同时,还可以到处走走,她权当做散散心。 狄亚娜小姐是她的第一位客户,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忽然出现在旅行社,预定了vip旅行套餐。 抽出一份客户文案递给她,许浅问她:“狄亚娜小姐想订购哪个级别的套餐?” 阳光下,金发碧眼的狄亚娜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下一秒,她脱口而出道:“我要f级。”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是蜜月游。” 许浅连忙祝福她:“那么狄亚娜小姐,新婚快乐!” 对方礼貌的笑笑,又微微皱起眉头,“你们社里为什么没有去安克雷奇的线路呢?” 听她提到安克雷奇,许浅的心脏在那一瞬忽然抽搐了一下,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对她说:“抱歉,狄亚娜小姐,我们社里目前没有开通这条线路。” 那一刻,狄亚娜垂下深邃的双眸,脸上写满失望,最后她低声问道:“你们社里是可以做旅行个人定制的吧?” 见许浅一直沉默不语,她又不死心的补充道:“我来这里之前做过咨询,你们的客服告诉我说,只要是地球仪上飞机能达到的任何地点,你们都可以安排旅行。” 一时间,她竟无法反驳。 于是,她的笑意越发浓烈,“那就要f级全球旅行个人定制。” 说完,她拿起笔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字迹在阳光下竟是如此的刺眼。 于是她离开以后,许浅就跟社里的老总说:“我不想去。” 老总看了看单子上明晃晃的金额,眼睛一亮,又白了她一眼说:“不去是吧?不去你就等着社里给你放一个大假吧!” 见她一脸坚定,他想了想说:“既然顾客选了你,那我没理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换私导,这样吧,如果你答应这次的任务,我多给你百分之十的抽成。”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因为她承认,这确实是个很大的诱惑,于是她放松手臂,在那份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行程确认后,她给狄亚娜小姐打电话,而这次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瞬间愣住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停顿片刻,那个陌生男人问:“你就是那位许小姐吧?” 没有人应答,他有些许着急,又继续柔声问道:“喂?许小姐?你有在听吗?” 听到对方声音急促的问询,她努力把眼泪转回去,并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不会是他的,这个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很多,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于是,她试着平复情绪,将接下来的行程一一汇报给他,并嘱咐他们临行前要准备的东西,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说了短短几分钟后挂断电话,她终于松了口气。 ** 去安克雷奇的那天上午,她终于见到了电话里那个陌生男人,他五官端正,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她仔仔细细端详他,除了声音很像,他和沈良烨的面相相去甚远,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看着他的眼睛,她以为她又一次看到了沈良烨。 见到许浅时,狄亚娜一脸甜蜜的依偎在他的肩头,“许小姐,这就是我老公,怎么样?很帅吧?” 他低下头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对许浅笑了笑,声音温柔而又清朗:“你好,我是周迟。” 飞机上,狄亚娜仿佛对许浅很有好感,见周迟沉沉睡去,隔着过道,她轻声和许浅聊起天来,原来三年前,她在安克雷奇遇见周迟,并对他一见钟情。她还说,这次去安克雷奇,都是她的主意,而周迟更喜欢去古镇,但是看她如此坚持,周迟也没办法。 “谁叫他爱我呢?”说完,她得意的笑笑,言谈举止中透着一缕淡淡的稚气。 十五个小时后,飞机终于抵达安克雷奇,那时,楚加奇山的初雪正纷纷扬扬的落下,夜里行人稀少,许浅为狄亚娜分担一个行李箱,却被周迟一把夺去了,他快步走在前面去叫出租车,许浅帮狄亚娜推着剩下的行李箱,不时地和她闲聊几句。 “许小姐也是海城人吗?三年前我听周迟说过,他的家乡也在海城。可惜,他经历过一场灾难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她这么说,许浅陡然一惊,她放下狄亚娜的箱子,一时间,寂静的空气里发出一阵“噼啪”乱叫的轱辘旋转声,狄亚娜加快脚步,一边扶正行李箱,一边关切的问她:“许小姐,你没事吧?” 她抬起苍白的脸,冲狄亚娜无力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个朋友。” 见狄亚娜一脸的迷茫,她补充道:“我有一个朋友,和周迟差不多的年纪,三年前,他在安克雷奇附近的海域遭遇了沉船事故,一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哽咽了。 夜空漆黑一片,她转过身去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却未发现身后那道凌厉的目光。 ** 到了酒店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间,周迟的脸和沈良烨的脸在她脑海里交替重叠,她绞尽脑汁的想了很久,却一无所获。 于是,带着浓浓的困意,她决定第二天找周迟好好谈谈。 带他们去市区时,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烈日炎炎,没有一点风,她租了一辆轿车,轻车熟路地行驶在一条条陌生又熟悉的小路上,带着一丁点好奇,周迟问她:“许小姐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嗯。”这三年,她不知来过这里多少次,以至于当狄亚娜提出来这里旅行时,她除了感到浑身无力外,更多的,是绝望。 这一天,狄亚娜出奇的安静,她始终将头放在周迟的肩上,好像睡着了,却在许浅回答完周迟的问题后,她匆忙抬起头打断他们,想了想,她抬眼看着周迟,眼神楚楚可怜,“阿迟,我肚子疼。”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尽是宠溺与心疼,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他柔声问她:“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不好?” 狄亚娜嘟着嘴,冲他摇摇头,“我不去。” “那就吃一片止痛药,好不好?” 透过后视镜,她看到狄亚娜面露狡黠的笑了笑,她的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语气带着点赖皮,她向他撒娇道:“阿迟,你只要别说话,就静静地陪着我,我很快就会好了!” 果然,下一秒,周迟就不说话了,而是将她抱在怀里,时不时地朝她笑笑。 那一刻,许浅越发羡慕起狄亚娜来。 到了那片海域,狄亚娜兴奋地要拍照,于是,许浅很有耐心地掏出手机,走到阳光下为她和周迟调整着焦距和光线。 站在海边,看着阳光依旧笑得恍惚不真实的周迟,许浅突然摸起手机,趁所有人不注意,对着他的侧脸,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按下拍照键。 午饭后,周迟因为头痛急匆匆地回到酒店休息,而狄亚娜却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于是,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刻,许浅陪同狄亚娜站在人潮拥挤的海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鼓足勇气问狄亚娜,“三年前那场沉船事故,周迟也在其中吗?” 那一刻,狄亚娜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那场事故,不光有阿迟,还有我的母亲,她在那场事故中去世了。” “对不起。”莫名揭了她的伤疤,许浅觉得很抱歉,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我只是…只是想起了我那位遇难的朋友,所以…” 一时间,狄亚娜神情复杂,仅仅几秒钟,她就恢复了镇定,冲许浅摇摇头,说:“没关系,我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许小姐,你要开心点。” 说完,她挎住许浅的手臂,对她笑着说:“好热啊,许小姐,陪我一起吃冰淇淋好不好?” 然后,狄亚娜掏出钱夹,几张小小的一寸照片从钱夹里脱落而下,她丝毫没注意到,而是神情专注地在儿挑冰点,趁她背过身去,许浅快速将那几张照片拾起,只扫了一眼后就放进口袋里。 “许小姐,你想吃哪种口味儿的?芒果?蓝莓?还是…” “芒果!”她极力忍住即将呼之欲出的眼泪,冲她低吼道。 她的反常举动,令狄亚娜陡然一惊:“许小姐,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她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车前,回想起照片里那张熟悉的脸,那一刻,周迟和她记忆中的沈良烨一点点重合起来。 那一刻,她不想再等了,她现在就要回去问问周迟!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酒店,顾不得狄亚娜的阻拦,她狠狠地敲开周迟的房门,很快,周迟就被门外的喧嚣声惊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打开门,以为是狄亚娜回来了,却未曾想到下一秒,他就被许浅生拉硬拽,一路拖到了酒店楼下。 她累得面色通红,气喘吁吁,平复了很久,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周迟先生,照片里的人是你,没错吧?” 周迟明显一愣,他想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疑问:“我和照片上的人一点都不一样,你如何确定他就是我呢?” “眼神,说话的语气,以及,感觉。”说完,她忍不住叹息道。 下一秒,他面露一丝羞涩,“许小姐的感觉果然很准,照片里的人确实是曾经的我,但是那场沉船事故后,我的面部被毁,所以,狄亚娜在三年前带我去做过整容手术。” “除了毁容以外…你还有其他伤势吗?”她语气急促的问,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医生说,我在许多年前头部遭遇过重创,再加上三年前那场事故,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一刻,她差点瘫坐在地上。 一时间,她的声音都颤抖了,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哭出声来,“那你怎么知道你叫周迟呢?” “是狄亚娜告诉我的,那时我所有的证件都不见了,于是身体康复后,她就叫她的父亲,也就是西雅图市的市长,派人去中国调查过我的身份,她说我叫周迟,家乡在海城,是个孤儿。”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她的心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还有呢?” “后来,我就带着狄亚娜回到海城,开了一家小公司,一切都步入正轨后,我们就结婚了。几天前我才知道,狄亚娜竟然怀孕了!许小姐,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那种即将要做爸爸的喜悦之情,我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 说了这么多,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向她时,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甜蜜与幸福。 那一刻,原本想要揭露真相的她,却突然犹豫了。 有关沈良烨,她见过他最深情的面孔和最温柔的笑意,她也见过他最薄凉的面孔和最冷漠的眼神,却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他。 绝望呼啸而过,她努力把眼泪转回去,故作镇定地问他:“周迟,你现在幸福吗?你想不想找回从前的记忆?” 想都没想,他冲她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不必了,我现在很幸福。”说完,他的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缓和后那眼角眉梢又变成了一个越发模糊的轮廓。 他走进酒店大堂内,一边走一边拿起手机,声音温柔地安抚着刚刚受到惊吓的狄亚娜,他的身影在强光下隐隐闪现,却又在不经意间,匿于尘埃之中。 那一刻,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那个藏在她记忆深处的沈良烨已经死了,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全脱胎换骨的陌生人。 看来,她只能陪他到这里了,因为只要他幸福,就已足够。 她离开的那个清晨,天光一片黯淡,不知何时起了雾,她提着手中的行李,失魂落魄地走在安克雷奇的一条小路上,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下一秒,“砰”地一声巨响,她整个人连同箱子,都被眼前那辆大卡车撞飞,血肉模糊间,她直直地盯着酒店二楼的一扇窗户,对上那抹恶毒的眼神时,她痛苦地合上双眼。 酒店房间内,纱幔低垂,营造出朦胧又祥和的气氛,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房间里,温暖又温馨。 周迟是被楼下那声巨响惊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抚了抚狄亚娜瘦削的肩部,声音模糊的问她:“外面有人出事了吗?” 狄亚娜温柔一笑,柔软的唇覆上他的脸颊,宛如一句喃喃自语,她说:“是一个和我们毫无关联的人,好像出了一点小事故吧。” “哦,那真是遗憾呢。”说完,周迟再次进入了梦乡。 狄亚娜坐起身来,看着窗外那一大片刺眼的红,一时间,她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想,从此以后,他彻底成为了周迟,她一个人的阿迟。 想到这,她开心的笑了。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番外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愿醒。 夜深人静时,夏凉寂将阿离哄睡以后,看到时针已经指向22点,她禁不住皱起眉头,给许亦晨打电话。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听着里面传来一阵不绝于耳的嘈杂声,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许二,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下一秒,喧嚣声褪去,显然,他换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我在附近的唐会酒吧里,正在为一个朋友庆生,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不出十分钟,夏凉寂就一路杀到唐会。 好久不来酒吧,听着迎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灯光迷离的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她一连推开拥挤的人群,走进二楼的一间包厢时,里面传来一阵不绝于耳的哄笑声。 许亦晨起身,将她拉到里面的沙发上,见她面露不悦,他的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担忧,“那个…我今天下午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晚上我又给你打了很多遍,甚至给你发了短消息…” 这时,夏凉寂才恍然记起,原来这一天她一直为阿离忙前忙后,手机不知何时被设置了静音,她都不知道。 自知误会了许二的她,突然被几个男的团团围住,他们一一向她敬酒,却被许亦晨一把夺过杯子,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的替自己挡酒,夏凉寂突然心疼起他来。 于是下一秒,她将杯子一把夺回去,对着那帮一杯杯劝酒的人喊话:“一会儿他还要开车,我陪你们喝!”许亦晨看着她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担心起她的酒量。 果然,三杯酒下肚,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红晕,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的,许亦晨微微叹息着将她扶到沙发上,突然,有人对着他们开始起哄,许亦晨当做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喝了一口水,然后将夏凉寂揽在怀里。 人们还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这时,夏凉寂突然站起身,却被许亦晨牢牢拖住手臂,他以为她生气了,一脸紧张地看着她,“他们只不过是在开玩笑,你别介意。” 突然,她对他轻轻笑了笑,然后趁他不注意,就俯身趴到他身上,深深地吻下去,这是第一次,他被她压在身下。 许亦晨明显慌了神,但是很快,他就被她柔软的唇舌撩拨的不能自已,于是他抱紧她,热烈的回应着,渐渐的,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越紧,于是,许亦晨的吻越发带有攻击性,惹得夏凉寂一阵急促的喘息。 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随着许亦晨站起身,将夏凉寂拖出门外时,人们才彻底恢复方才的热闹与喧嚣,不知是谁在继续起哄,“许二,下次记住,和你太太干完再来哈!” 紧接着,屋内传来阵阵欢笑声。 许亦晨将夏凉寂一直拖上车,还未等他发动引擎,她就贴过来,对着他的脖颈和耳朵又是亲又是呵气,一时间,她身上甜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香,令他深深着了迷。 就这样,许亦晨扯过她的衣服,沿着她的脖颈一直到胸部一路疯狂地吻着,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体内。 车里越来越热,到关键时刻时,他却因为太过亢奋,额头重重地撞到车壁上,他吃痛地捂住额头,一边向下发力一边骂道:“明天就他妈让三宝把这辆破车砸了!” 一路上,她依旧不安分,一会儿捏捏他的脸,一会儿揉揉他的胸,最后他彻底不耐烦了,一个紧急刹车后,他动作粗鲁地将她按倒在身下,朝她坏笑着说:“怎么,我刚刚没满足你吗?” 她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她朝他粲然一笑,口中碎碎念着:“许二,我要你!” 天!两年不见,她竟变得如此饥渴难耐!反了她了! 于是下一秒,他将她试图解开他皮带的手彻底制止住,用力咬了一口她的胸部,他朝她低吼道:“夏凉寂,你给我醒醒酒!” 她吃痛地揉了揉胸部,沉默不语片刻后,许亦晨侧过脸看着她,发现她此刻竟然睡着了。 ** 周六上午,想到阿离被林素心带去参加派对,无所事事的她,索性赖床不起。 早上八点,许亦晨将早饭做好了,叫她起来吃饭,她像没听见一样,躺在床上挺尸。 无奈之下,许亦晨将早餐放到她面前。 “张嘴,小心烫!”他一边对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粥吹了吹,一边声音温柔的对她说。 她将嘴微微张开,眼睛却一直紧紧地闭着,就这样,她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艰难地解决了早餐问题。 直到日晒三竿,她还是没起床,百无聊赖之下,许亦晨坐在书房里看书,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他始终觉得头部昏昏沉沉的,最终,他爬上床,一声不响地躺到她身边。 她是被一阵滚烫的热流惊醒的,顶着惺忪睡眼,她坐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值,她惊慌错乱地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许二,你发烧了!快,我带你去医院!” 许亦晨艰难睁开眼,一时间,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于是他皱了皱眉头,用力拖住她的手臂,声音有气无力的:“我不去医院,不去!” 看他眼神里透着虚弱,却故作坚定的表情,她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那你乖乖的把药吃了,好不好?” 说完,她像变戏法一样,将手中的药片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里尽是警惕,他问她:“药的味道是甜的,还是苦的?” 她一边焦急一边又觉得好笑:“甜的,比糖还要甜。” 见他的眼神依旧带着迟疑,她索性将那片药放入口中,强忍住浓浓的苦涩,她故作淡定的朝他眨了眨眼,“许二,真的很甜欸!怎么样,你也要来一颗吗?” 见她一脸享受的模样,许亦晨却急了,他努力睁大眼睛,冲她低吼道:“快把药吐出来,你又没发烧,哪有人像你这样随便乱吃药的?” 她捏了捏鼻子,强忍住那一缕刺鼻的味道,威胁他说:“那你赶快把这两片药吃了,我就立刻把药吐出来!” 下一秒,他将那两片药囫囵吞进胃里,幸亏她及时将身旁的水递给他,否则他真的不敢想象他的口腔会遭到一番怎样的荼毒。 接下来,他仔细端详她,“药呢?” 却换来她狡黠一笑,“哈哈哈哈哈哈,那片药早就被我吐出来了!” “吐到哪儿了?”他一脸的疑惑。 她动作悠闲地指了指身旁的垃圾桶,“你真当我傻啊,那么苦的药我怎么可能真的吃掉?”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许亦晨没好气的瘫倒在床上,见她迟迟不来哄他,他没忍住,又凑过来将头枕在她瘦削的肩上,他不紧不慢地对她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经常生病。” 夏凉寂咬咬嘴唇,心中不免担心起他来,“嗯,我也发现了,许二,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怎么样?” 许亦晨打了个呵欠,醒了醒神,说道:“去什么医院啊?不过是一些小病,要不我们尽快补办个婚礼吧,给我冲冲喜,可能我很快就好了!” 夏凉寂没忍住,扑哧一乐,见他在对自己调皮的眨眼睛,她轻轻抚了抚他白皙光滑的脸,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许二,想不到你还信这个啊?还冲冲喜,你以为自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顶着满身疲惫,他拧了她一下,“我要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你就是一毛都没长全的童养媳!” 趁她呆愣的间隙,他又逗她说:“看在我快被你榨.干的份儿上,从今天起,你在上面!” 一时间,夏凉寂满脸黑线。 ** 许亦晨去美国出差了,这一走就是半个月,于是每天面对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夏凉寂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和他结婚后,她每天都生活得既安逸又幸福,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面对着那张帅脸犯一阵花痴,习惯了他每天早上将她从床上拎起来,威逼利诱她吃早饭,习惯了每天和他斗嘴,以及滚床单… 所以他这一走,她还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好不容易熬了三天,她终于在电话里硬着头皮问他:“许二,你一个人在美国是不是特别特别无聊啊?” 比起她的小心翼翼,许亦晨明显很镇定,他想了几秒,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还好,这里空气清新,夜生活也很丰富,何况,我不是一个人在美国,我还有三宝他们陪着。” 下一秒,见她没搭话,电话另一边的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夏凉寂,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凉寂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哦,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哈哈哈…” 停顿片刻,许亦晨笑了笑,问她道:“夏凉寂,你是不是想我了?” “怎么可能?你不过走了三天而已。”她故作轻松地嘴硬道。 下一秒,她就听到他重重叹息,“凉寂,我忘了告诉你,这次出差的时间恐怕要往后延迟很多天了,有关盛世的项目一直存在很多纰漏,孙总近期又一直在美国,所以我粗略算了算,我大概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家。” “什么?”她一时没忍住,对着电话焦急地说道:“你要在国外逗留那么久,身边没个人照顾你怎么行?这样,我明天一早就去办签证!” 许亦晨终究没忍住,对着电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以后,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轻轻咳了咳,说:“得,夏凉寂你就承认吧,你现在一天都离不开你男人我!” ** 马不停蹄的办签证,订机票,坐飞机,她到了洛杉矶时,已是凌晨三点。 走出机场大厅时,她一眼就从拥堵的人群中看到了他,接过她手中的箱子,他不停地打哈欠,见他浑身上下透着疲惫,她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臂,“我不是叫你今天早点睡吗?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许亦晨说:“我和一个朋友谈了点事儿,谈着谈着就忘了时间。” “男的,还是女的?”夏凉寂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放心。 “当然是男的。”他脱口而出。 夏凉寂没好气的数落着他,“哼,趁我不在你就勾搭上别的男的了,看来我还没彻底榨.干你啊。许二,你给我等着!”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恶狠狠的。 那一刻,许亦晨明显愣了几秒,然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带她走上车前,她和一个陌生男子撞了个满怀,眼前的路灯光通亮,她抬起头,就看到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目光,她微微一愣,就听到对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她道歉:“小姐,对不起,您没事吧?” 抢先一步将她扶起,注意到她惶恐不安的眼神,许亦晨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除了眼睛有点像那个人外,他想不出那一刻她究竟在激动些什么。 车里——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问她:“你还在想他?” 她偏过头去看他,带着疑惑,她问:“想谁?” 见她在装傻,一股无名火瞬间溢满他心头,苦于不能发泄,于是他加快车速,一路都没跟她说一句话。 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在车快开到酒店之前,她揉了揉他的头发,“许二,你是在吃醋吗?” 下一秒,车停在酒店门前,他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下车,在路人讶异的目光下,他依旧没有放下她的意思。 直到坐上电梯,他突然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没错,小爷我吃醋了,所以,你要好好服侍我!” … ** 第二天一早,夏凉寂是被隔壁隐隐约约的声响吵醒的,她略微竖起耳朵,因为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阿离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穿越了,于是她立即环顾一圈房间,眼前那金碧辉煌的欧式建筑提醒她,刚刚她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伸了个懒腰,走进隔壁叫许二时,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迹! 难道他去开会了? 她又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于是她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关机!他竟然关机! 惊慌失措下,她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洁,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正打算冲出门去找他时,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背着大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化妆师,拿着一件又一件婚纱的造型师,还有追着阿离在她面前跑来跑去的林素心,她甚至看到了着装正式又精神抖擞的爷爷奶奶,紧接着,还有林木,而他的身后,还站着她的一大群朋友,有她曾经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以及她曾经的同事们。 一时间,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更令她震惊的场景出现在她眼前,“凉寂,你快看窗户外面!”林木突然尖叫一声。 她快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一架又一架飞机翱翔在淡蓝色的天空中,它们每路过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一个字,一时间,五彩缤纷的颜色令她眼花缭乱,而下一秒她就看清了那行字,它们连起来竟是:“夏凉寂,嫁给我!” 紧接着,空中飘荡起颜色各异的玫瑰以及气球。 “嫁给他!嫁给他!”在一片欢呼声中,她满眼茫然的被他们推到隔壁,“砰”地一声,门被他们重重关上。 夏凉寂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隆重地为她补办一场婚礼,那一天,空气上空有鸟盘桓,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庄严肃穆的教堂里,她庄严宣誓: “我愿意接受你成为我的合法丈夫,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向上帝宣誓,并向他保证我对你的神圣宣言。” 她说完,老牧师点点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许亦晨,他极力控制着无处遁形的尴尬,吸了吸鼻子后,他轻声提醒他:“许先生,请在新娘以及诸位亲朋面前郑重宣誓。” 许亦晨突然笑了笑,对上夏凉寂迷茫的眼神,他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后,他背着底下那些人,伏在她耳边轻声对她说:“夏凉寂,你说你宣誓就好好宣誓呗,你放什么屁啊?你看你把那老牧师给熏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哈哈哈哈哈哈…” 气急败坏下,她赏给他重重一拳,“咔嚓”一声,相机记录下他和她婚礼上的所有瞬间。 尽管许多年过去,夏凉寂总是抱怨那天的他一点都不严肃,但是许亦晨知道,虽然照片里的她,看似恼羞成怒,但是她眼中的甜蜜,时隔多年他却一直都记得。 于他而言,她是一场美梦,而他宁愿永远跌在这温柔乡里,长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