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嫡》 001章 重生 如墨深夜,原该是一片寂静,可齐都上京东城深巷正燃起红光冲天的大火。哭喊声,呼救声响成一片,划破暗夜的寂静。 姚倾身着单薄的中衣慌乱的在火中奔跑,“爹!娘!”一声一声焦灼的呼喊着,不停的拉拽着同她擦身而过的每一个人,泪光朦胧中她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可却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她要找的人。 刀光闪现的瞬间有血光和火光交错在一起,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姚倾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个又一个她不熟悉却每日同她生活在府上的人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侍卫身上的甲胄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眼看着被握在侍卫手中的尖刀即将毫不留情的刺入咽喉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走,“倾儿,快跑。”急促的呼吸下是好听的童音,姚倾错愕的抬头,哥哥沾满血迹和黑灰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快抓住他们,不许留下任何活口。”身后侍卫的嘶吼,在大火声中喧嚣。沉重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姚倾被只有七岁的孪生哥哥拉着拼命的在火海中穿梭,兵戎相交的声音和着刺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如此恐怖的画面让姚倾不寒而栗。她闭着眼睛奔跑,紧咬下唇,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说话。就在要跑出府门的时候,太过幼小的姚倾被高大的门槛绊倒。 来不及多加思索,眼前已有寒光闪过,姚倾绝望的闭上双眼,等待利剑刺喉的最后时刻,可出乎意料的,她什么感觉都没有,耳边只有哥哥虚弱的声音,“求求你们,放过我妹妹。我陶家已经满门覆灭,就算留下她一个女孩也不会惹起什么祸端的。(.)”嘴角噙着血丝,背后刺入的利剑已经让他有气无力,可即便是生命垂危,他还是不能放弃保护妹妹。 “满门覆灭,就是一个不剩,杀!”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姚倾看不到说话的人,只能感受到胸口的刺痛。 “不要!”姚倾尖叫着猛然起身,床幔上的流苏由于她的举动而轻轻摆动。下意识的伸手拭去额头的冷汗,姚倾长舒一口气,又是这梦。她被贺?一杯毒酒赐死后,竟意外的回到了十四岁,想起了前世七岁前被遗忘的记忆,自此身世也越来越扑朔迷离。 紫纱床幔被人轻轻撩开,一个身材娇小下颚尖尖的女孩儿上前,正是姚倾的贴身婢女流萤。她手执油灯,卡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关切道:“小姐,您又发噩梦了?” 自打被害病重,连烧了三日后,姚倾便开始连发噩梦。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流萤看着姚倾脸上因过敏而起的红疹,因出了冷汗而越发的红起来,担忧道,“奴婢给小姐端碗压惊汤来,再让流苏给小姐擦擦身子,换件干爽的衣服。” “嗯。”姚倾点了点头,伸手抹掉额头冷汗。 前世流萤死前七窍流血的画面同眼前俏丽的容颜相交融,姚倾心里万般感慨,能再重新活一次真好。她一定不再错信薄情郎,让身边的人因自己受苦。 姚倾的眸光骤然大放异彩,流萤看的莫名其妙。但却被她那双生的极其妩媚的眼睛迷住,一时心神俱荡。 都说永宁侯府的七小姐生的沉鱼落雁,但这词用在姚倾身上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她眼下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却身姿高挑妙曼,眉目精致漂亮异常。尤其那一双总带着一层雾气的桃花眼,生的十分妖媚灵动。连女人被她轻瞧一眼,都会失了魂魄,莫说是男人。 这样的好容貌,原该是令人骄傲的。可偏她生的艳丽异常,女子妖娆便如妲己、褒姒一般惹人厌恶,尤其是女性家长。且永宁侯府内众位小姐虽都是清丽佳人,却无一人能与她的容貌匹敌。她既生的不似父亲永宁侯,也生的不像母亲顾氏。这样遭人非议的容貌,又使得永宁侯府的老太太对她略略有些不满意。家中姊妹多嫉妒她的容貌,也不愿意与她为伍。更有甚者,出于妒忌加害于她。 姚倾虽生的漂亮,也聪明稳重,但却并不得宠。母亲永宁侯夫人顾氏处处维护,自己又小心谨慎远离是非,可到底是非不请自来,让她吃了大亏。 流萤看着这张因病症略有瑕疵却依然不掩绝色的脸,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此时一同值夜的流苏也披了衣服起身,端了一盆热水过来。一面将水盆放在墙角的雕花铜架上,一面碎碎念道,“五小姐真是蛆了心,竟想了这法子害小姐,让小姐受这样的苦。” 她愤恨不平之间,姚倾已经下了床,脚踩进软底双色缎孔雀衔珠芙蓉花鞋之中。 “哎呀,小姐,您快坐下。奴婢投了帕子来给您擦汗。”流苏见了,忙不迭的上前按住姚倾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她一直就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性子,憨直可爱,桃红色绣花对襟褙子穿在身上,更显得她灵动可爱。姚倾笑着撇撇嘴,“哪儿那么金贵了,还要这般侍候?” 流苏瞪圆了一双眼睛,一本正经道,“您是侯府嫡出的小姐,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将来保不齐是太子妃呢,怎么就不尊贵了。” 太子妃就是日后的国母,何等荣耀。姚氏女挤破了头都要争抢着进宫的名额,可进了宫又如何?没有姊妹情谊,没有夫妻情分,连姑侄之间的血缘也成了政治的筹码。除了争斗和小心的谋划,再无其他。可纵然是万般小心又能如何?冷宫幽禁的凄惨,无人救援的绝望,以及被最爱的人出卖的痛苦,不经历的人是不会懂的。 姚倾沉静眼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今生她绝不进宫。 要进宫便让皇后真正的嫡亲侄女,永宁侯原配夫人大殷氏所出的三小姐姚碧萝,和与顾氏一同嫁进来的大殷氏妹妹小殷氏所出的女儿六小姐姚碧芳去吧。 纵然姚倾她真的姓姚,她的生母也不过是永宁侯的继室。这样尴尬的身份,没有什么好骄傲的,也没有必要非得进宫。 流苏没注意她的神情,已投了热帕子来给姚倾擦身子。“府上小姐们的名字都走碧字辈,只小姐的名字是单字,可见侯爷独独宠爱小姐呢。” 前世姚倾问过,为什么自己不走家谱跟姐妹们起一样带碧字的名字。母亲顾氏一脸骄傲道,“你父亲疼你,自然要让你同旁人不一样。”那时候姚倾信以为真,如今想来,却是天大的讽刺。 想到这,姚倾不禁冷笑了一声。“许久没见过父亲了呢。” 自打重生而来就没见过永宁侯的面,她这个外人眼里最受宠的女儿,却压根没有受到该有的宠爱。 “皇后娘娘要来省亲,侯爷忙着修园子呢。”为了皇后这次省亲,永宁侯花了重金在永宁侯府之外,又建了一座极其豪华的园子,堪比小的皇家园林。也因这院子,为以后永宁侯府的败落埋下了祸根。 前世种种记忆犹新,仿若就在昨日,可实则已经隔了一世。 重生时的仇恨,已经在高烧中烧退了不少。前世种种富贵荣华犹如过眼云烟,种种恩怨情仇不过戏梦一场。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姚倾不想追究过往,只想着如何躲过泼天富贵的重压,挣得一份平静自在的生活。 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喝下了压惊汤,姚倾早已是困意全消。 喝下了流萤递上来的压惊汤,更觉得精神了不少。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才发现离着自己最近的兰心馆也点了灯,且隐隐约约传来吵闹的声音。门前又有杂乱脚步声音匆匆而过。 那兰心馆里住的是姚倾的庶出姐妹,六小姐姚碧芳和八小姐姚碧莲。六小姐乃是贵妾小殷氏所出,八小姐则是姚倾母亲顾氏陪嫁婢女所出,两人素来不睦,时常争吵不休。但却从未有过深夜如此吵闹的时候。 流萤也听见争吵声,早就打发人出去探了个究竟,这会儿掀了帘子进门。 002章 打听 姚倾见流萤脸色因寒冷而有些发白,便知道她跑去外面打探消息。不禁有些恼怒,皱了眉头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七小姐因不得老太太的宠爱,虽有生母庇佑可却也不得不处处小心。这等府上出了乱子瞎打听的事情,别人问了没什么,可若是七小姐问了,必定让人诟病。 流萤心头一紧,愧疚的看向姚倾道,“小姐……奴婢,奴婢方才一时心急,失了分寸。” 流萤比姚倾大两岁,如今已经是十五岁。且她是家生子,老子和兄弟都在外院当差,娘是顾氏房里厨房上的管事妈妈,自小是经过悉心调教,经过千挑万选才放在姚倾的屋子里的。她素来行事稳重,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总有犯错误的时候。 姚倾收了略显凌厉的目光,声音放的柔和下来。道,“兰心馆与咱们沉鱼阁离得这么近听到声响,去看一看倒也是应该的。若不去,只怕旁人要诟病我对姊妹冷漠。” 就因为她的长相,她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人诟病。一家子的女眷仿佛日日没有旁的事情可做,只等着抓她姚倾的小辫子。上辈子姚倾对此愤愤不平,便是挤破头也要给自己挣一个辉煌的前程。如今经历一番生死,倒是看开许多。旁人的话又何必在意呢,只管过好自己的本分才是要紧。 “你打听到了什么?”兰心馆隐隐传来的哭声越发的大了,姚倾蹙眉询问。 流萤知道,她这会火气已经散了。便道,“奴婢出门时,见太太带着身边的甄妈妈匆匆赶过去,还同老太太跟前的钱妈妈撞了个正着。” 甄妈妈是顾氏房里的管事妈妈,而钱妈妈则是老太太跟前最得力的。想来兰心馆定是出了大事,若不然也不会惊动老太太和顾氏亲自出门。 “奴婢还看见殷姨娘带着春桃、春菊两个也匆匆赶过去了。”流苏在一旁插嘴,流萤去打探的时候,她也趴在了门口向外张望。正巧看见殷姨娘神态慌张的往兰心馆走。 殷姨娘是永宁侯原配大殷氏的嫡亲妹妹,原本大殷氏过世永宁侯继娶的应该是殷姨娘。一来全了两家的联姻情谊,二来则是更好的照顾大殷氏留下的孩子。然而当时仁显皇帝刚刚费了陶皇后,铲平了后族陶国公一家,立了永宁侯的妹妹姚贵妃为皇后,姚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为太子。姚家一时风光无量。 可自古兔死狗烹,权臣外戚最后的下场都十分凄惨。永宁侯为了不重蹈陶国公的覆辙,便娶了皇帝最信任的三朝元勋顾相的女儿顾氏。但为了全同大殷氏的夫妻情谊,以及为了自己嫡出的儿女能够顺利成长,又聘了小殷氏做贵妾。 永宁侯府的老太太本就看不中顾氏,嫌她似她父亲顾相一般心机深沉,她同小殷氏一同嫁进侯府,老太太竟不顾侯府的颜面,处处抬举小殷氏。[]这才使得小殷氏如此猖獗,在兰心馆出事的第一时间敢出现在兰心馆。 这个看似精明实则已经糊涂的老太太,真是个祸根。 姚倾上辈子看不清局势,一味的讨好老太太。以为自己得了老太太的欢心,母亲自然也会不仅仅是在名分上压过小殷氏一头。如今想来,自己真蠢。讨好一个外强中干,又糊涂的老太太有什么用。 与其巴结别人,倒不如自己变强。她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后,又抬头去看流萤道,“可是六姐和八妹拌嘴了?” “说是这样的,”流萤点头,但却不敢确定。“奴婢隐隐约约只能听见八小姐的哭声,还看见六小姐身边的翠竹、翠心被甄妈妈带走了。” 姚倾听了,默然不语。 脸上的红疹又隐隐的开始发痒。 六天前,她因收了四房嫡出五小姐姚碧芸送的放了迷迭香的荷包后,开始犯了这奇痒症。老太太敲打了姚碧芸几句,告诫众人七小姐姚倾迷迭香过敏,以后不准有人忘了送带迷迭香的东西。说五小姐是不知者无罪,罚她抄了几天的经书面壁思过便也罢了。 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在皇后要省亲之前被破了相,明摆着是不想让她在皇后和太子面前露面。得到这样的解决,顾氏自然是不满。 可高烧三天后醒过来的姚倾,似乎变了一个人,越发的乖巧懂事起来。好言劝了顾氏好久,说自己既生的这样的好容貌,天生便是要送进宫里嫁给龙子皇孙享荣华富贵的,纵然她们百般算计也挡不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又说了好些好话,顾氏才算罢了。 原想着这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离皇后省亲还有一个月,好生将养,总能好的。然而自荷包取走之后,姚倾症状并不见轻。后来顾氏又暗自查访,才知道是姚倾送去浆洗房的衣物被有心人用浸泡过迷迭香的水洗过,用别的熏香熏过,虽掩藏了味道,但姚倾的皮肤一接触布料,还是会过敏。 经过一番彻查,查到了小殷氏的头上。原是她在浆洗房动了手脚,顾氏勃然大怒。但碍着有老太太的庇护,她不能打压小殷氏。且若是现下再将姚倾过敏的事情抖出来,总要落人口实说她小气的。 她是永宁侯的继室,又没有儿子傍身。行事总是多受掣肘。 但以姚倾对顾氏的了解,她断然不会就此罢休的。 兰心馆的事,怕是同顾氏有关吧。 大殷氏留下的嫡出三小姐姚碧萝,同小殷氏所出的六小姐姚碧芳都到了适嫁的年龄。如今太子也满了十八岁,该是娶亲的年龄。皇后这次省亲无非是要在娘家挑一个可心的侄女做太子妃,来巩固姚家的地位。 姚碧萝今年十七岁,本该定亲的。可三年前老太太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她便以要留在祖母身边尽孝退了许多上门提亲的贵胄,既博得了孝名,又顺理成章的留到了现在。 三小姐姚碧萝生的端庄秀丽,举止大方得体,性格温柔娴静,自小养在老太太跟前,几乎就是以太子妃的标准养大的。明眼人都知道,姚家是故意将她留到十七岁的。为的就是在仁显二十四年的选秀上能够送入宫中,成为太子妃。 然而姚倾生的妖娆美丽,莫说是外男,纵然是自家兄弟见了都心神俱荡。没有人会不惧怕太子同她见面后会不顾母亲旨意,求娶姚倾。所以小殷氏在老太太的默许下对姚倾动了手。 顾氏,怕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吧。 姚倾垂下了眼眸,藏住眼底的一丝笑意。顾氏从来都是打人却不发声音,也让旁人叫不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氏会亲自告诉姚倾的。她摆了摆手,道,“扶我去床上休息吧,把灯灭了,免得又被人诟病。” 003章 请安 流萤听了,不禁有些心疼姚倾。她本是这侯府上尊贵的嫡出小姐,但却因为老太太偏袒侯爷的贵妾而处处小心谨慎,日子过的比之庶女肆意不得多少。 她这般小心行事,又稳重踏实,日后必定能挣得一个好前程。 姚倾的沉鱼阁熄了灯,兰心馆的吵闹声也渐渐的静了下来。 侯府的青石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要放置一盏八角宫灯,灯光幽幽,映着月光将侯府笼罩在一层淡淡光辉之中。 荣宁侯夫人顾氏在迅速处理的兰心馆的事情后,并没有理睬在一旁跃跃欲试想要挑衅的小殷氏,扶着甄妈妈的手往自己的宜华院走去。 路过姚倾所在的沉鱼阁,见那黑漆大门紧紧闭着,只婢女所在的次间微微透出一丝光亮来,顾氏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她的倾姐儿,是个懂事又省心的。 甄妈妈自幼便跟在顾氏身边,最是懂顾氏心思,见她脸上的神色。便笑着道,“七小姐聪颖乖巧,太太省心,日后必定有福。” 没几个人能生养出这样漂亮又知进退的女儿,顾氏也打心底里觉得骄傲。然而旋即又想到她脸上生的红疹,心又沉了下来。闷声道,“聪颖又美貌,总使得她多灾多难。只求在皇后娘娘省亲之前,再别出什么乱子了。” 甄妈妈连声道是。心里想着,顾氏如今用了这一手给了小殷氏捅了一刀。纵然她小殷氏再如何得老太太的宠爱,怕也兴不得风浪。 主仆二人又说了几句,便快速往宜华院走去。 姚倾每日都是晨初起身,晨初二刻去给顾氏请安,母女两个一处用了早饭,带到晨正便去给老太太请安。 因昨日夜里惊醒便一直没有睡好,姚倾早早便起了。 坐在床边上,姚倾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眼睛有些酸涩疼痛。本就在病中,越发显得她憔悴。 打了热水进来的流萤见了,难免心疼,将帕子在热水中浸泡后拧干递给姚倾。道,“小姐昨日夜里没有睡实,身上又不大好。不若奴婢去回了太太免了请安,太太自会在老太太跟前帮小姐说项的。” 姚倾接了那温热的帕子,轻轻的敷在眼睛上。热气蒸腾下,眼睛的酸涩似乎好了不少。她擦了脸后,将帕子递给流萤,摇头道,“我不过是小病,算不得什么。府上那个小姐因身上不好误了给老祖宗请安?三姐姐上次风寒高烧,老祖宗吩咐不用请安的,可她第二日到底还是撑着病去了。(.无弹窗广告)得了老祖宗好一顿的夸奖。晨昏定省是规矩,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 这三姐姐说的便是永宁侯原配所出的三小姐姚碧萝。那是这府上最温柔陷阱,懂规矩又孝顺的好姑娘。府上众多小姐里,老太太独独宠爱她。可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恃宠而骄,对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且她非同寻常宅门小姐一般心思深沉,惯于伪善。她是真的心地善良。上辈子,众多姐妹中姚倾独独同她好,也独独只有她从不嫉妒姚倾的美貌和乖觉,真心实意的疼姚倾。 姚倾记得,上辈子这位三姐姐同自己一同进宫参加皇后的寿诞,而后被肃亲王府老王妃看中了,聘娶做了孙媳妇。也就是嫁给了肃亲王世子贺伯卿,夫妻恩爱和美。是姚氏女中最有福气的一个。 三姐夫贺伯卿是京中屈指可数的才俊,不仅生的俊逸非凡,更是谋略过人。他十四岁时便领了父亲手中一支大齐朝最大的暗卫军,玄衣卫,几年来玄衣卫在他的手下不断壮大。前世更是由于他的谋划和支持,贺?才从贺?手中夺走了皇位。 姚倾上辈子只见过他几面,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一双如暗夜星辰一般既深邃又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背后藏着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那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男人。相比上辈子,碧萝一直生活的很好吧。 姚倾心思回旋的时候,流萤又在耳边劝了几句什么,她没有听得进去。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顾氏昨日夜里路过她的门口,却并没有进来探望她,便说明昨日的事情十分需要她避嫌。而她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太太又是什么反应。因为前世她生病一直烧的糊里糊涂,完全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后来顾氏勃然大怒,带着她去了山上的清凉寺小住。 她就是在清凉寺的时候遇见的贺?,菩提树下同他订了情,最后却为了姚氏的荣华和自己的富贵嫁给了太子贺?做了太子妃。后来才有了贺?欺骗她,害的她惨死的事情。 这辈子她不想在悲剧,想远远的躲开这些争端。只要她不见贺?,也不挣太子妃之位,一切就都会不同。 她下定了决心,坐在了铜镜前招呼流苏来给自己梳头发。“今日还是梳元宝髻吧,戴舅母上次来送我的那个八宝蝴蝶流苏簪。” 流萤见劝不住姚倾,便也不再多说给一旁站着不知向前还是退后的流苏打了一记眼色。便自行去替姚倾挑衣服。 流苏梳头的手法十分娴熟,很快便替姚倾将头发梳理好。流萤又挑了一件月缎绣玉兰蝶纹对襟褙子和一跳流彩暗花云锦罗裙替姚倾换上。 头上的流苏簪上的流苏正好垂在额前,眉心处一颗红色宝石宛若眉心一点朱砂痣,映的姚倾那双眼睛更加妩媚动人,仿佛会说话一般。便是她脸上如今有些浮肿且带了一些红疹,此刻戴了了白色帷沙,挡住口鼻,只留那一双精致妩媚的桃花眼更是漂亮的魅惑人心。 流苏看的一愣,忍不住赞道,“小姐生的真好看。” 姚倾扶上流苏的手往外走,抿唇笑了。生的好看,有时候是一种负担。但有很多时候,也是一把利剑。 潋滟眸光中闪过一丝讥诮,一旁的流萤看了心头一跳。七小姐行事同夫人顾氏如出一辙,善于不动声色的击垮对方的心理。 殷姨娘被这母女双双打击,怕是又要闹出乱子了吧。 004章 父母 听说新书都要卖萌求个推荐收藏啥的。那我打滚卖萌求支持。 ======= 姚倾由流萤跟着到了顾氏的宜华院,门口的丫头唤了一声七小姐来了,便亲自将湖蓝色五福临门的竹编镶嵌碎玉的帘子打开,躬身迎姚倾进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了莲青色绣缠枝莲花褙子的三询妇人,正是顾氏身边的甄妈妈。她见姚倾来了,圆润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和蔼的笑容。上前扶了姚倾,低声道,“七小姐今日来的时辰正好,侯爷刚叫摆饭,有您爱吃的梗米粥。” 永宁侯今日竟留在屋内和顾氏用早饭?素日里他这个时候已经上早朝去了,今日怎么耽搁了?甄妈妈看似无心的话,实际不过是在提点她永宁侯在。是要她小心行事么? 永宁侯素来不喜欢她,刻意疏远她的。 姚倾默默记下了甄妈妈的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便亲自挑了门帘,进了平日里顾氏起居的东次间。 顾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上穿了一件紫红色百子刻丝褙子,下面系了一条黑色的福禄添寿锦裙。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晕,眉宇之间也带着戾气。永宁侯坐在她的对面,身上穿着暗绣银纹宝兰直缀,腰间坠着一只翠玉的葫芦,葫芦上打的精致璎珞正是出自小殷氏之手。(.好看的小说)他本就生的俊逸冷峻,此刻剑眉微蹙,更是带着肃然,让人心生敬畏。 姚倾一直有些惧怕父亲,此刻见他目光略带不悦的扫向自己,不免有些拘谨的行礼,唤了一声父亲,母亲。 顾氏对于永宁侯的反应很是不满,但还是笑意盈盈的对姚倾招手,“倾姐儿,到娘身边来做。” 姚倾匆匆瞥了一眼神色不虞的永宁侯,便往顾氏身边的炕沿上坐下。她摘了脸上的面纱,此刻脸上的红疹露在外面让人看着心疼。顾氏搂了姚倾在怀里,有些责备的看向一旁垂首站立的流苏。“你们小姐身子不好,来告诉一声我自会跟老太太说的,如何让小姐来请安?” 流苏道,“奴婢是劝过的,可小姐说晨昏定省是规矩,不能乱了规矩。且从前三小姐病时,也不忘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小姐要向姐姐学习这种美德。” 顾氏听了越发搂紧了姚倾,骄傲于她的懂事,更心疼于她的小心。 姚倾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流苏,“只说我要来便是,哪里那么多话?” 语毕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永宁侯一眼,流苏这样的言辞少不了在永宁侯面前买好的嫌疑。他向来就不喜欢自己,若是再让他觉得自己爱搬弄是非,岂不是更惹他厌烦。今生她不想以貌示人,进宫博得宠爱,想要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需要母族的照拂。而女子在娘家可以仰仗的只有父亲和兄弟。如今,永宁侯便是她日后能在婆家挺直腰板的保证。 所幸永宁侯脸上的不愉神色似乎减少了不少,点了点头道,“能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的。你三姐姐最是知书达理,日后你要常跟在她身边多学习学习。莫要使小孩子心气儿胡闹,害自己生病闹灾。” 他的意思,姚倾今日脸上起了红疹都是自己闹的不成?处处抬举姚碧萝,打压姚倾是什么意思?就因姚倾长的像那人,他便吓成这般模样?既如今没有胆子,当初又做什么把孩子抱回来。顾氏恨他的懦弱和对姚倾的冷漠。方才吵架的气还没散,又添了新火。不好在姚倾面前发做,让她为难。便强压着火气对姚倾道,“今日有你爱吃的梗米粥和酱香脆藕,多吃些,也好快些将身子养好了。” 姚倾点头,要顾氏莫要担心,母女俩说话的时候,永宁侯一直在一旁看着,越看姚倾的神态,越觉得心烦。索性起身,道,“皇后娘娘还有一个月省亲,在皇后娘娘省亲前,将芳姐儿接回来。府上的姑娘,一个都不能少。都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莫要让她觉得你我刻薄庶女。我外院还有事,便不留下用饭了。” 语毕便拂袖而去,完全不给顾氏反应的机会。 顾氏看着永宁侯的背影,双手嗖然拽紧了身下的鹅黄色绣八宝添福锦垫,面色阴翳。 她周身散发的怒气,让姚倾有些怕。忙上前握了她的手问道,“娘,六姐出府了么?” 顾氏冷哼一声,迅速收敛了情绪,道,“你六姐姐冲撞了神灵,糟了魔怔,送去了清凉寺静养。” 这不过是个表象,真正的原因顾氏既然不想说,姚倾便也不问。见顾氏依然有些生气,便劝道,“皇后娘娘还有一个月才来省亲,到时候六姐姐想来定是好了的。到时候便让三哥去接了回来吧。” 姚倾三哥姚子瑜,是大殷氏所出的永宁侯嫡次子,素来和小殷氏所出的姚碧芳要好。 顾氏看着女儿平静眸光中没有一丝算计,有些怅然。原本她是个精明懂得算计,也知道讨人欢心的孩子。且若是谁算计了她,她定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绝不手软的。可如今看来,却怎么好似软善了许多,那股子争强好胜的劲儿也没有了。 顾氏是希望女儿出类拔萃,能做的人上人的。所以从前姚倾那般要强她很喜欢。如今这样恬淡如水,不争不抢的平和性子,虽说能让她在内宅之中明哲保身,可却终究不能出彩。她天生的这样好容貌,是注定要享受荣华的。顾氏有些惋惜,可她如今已经十四岁了,自己总不能再强行教她什么。 叹了一口气,叫姚倾莫要操心这些,好生将养要紧。又命摆饭,母女两个用了早饭。便往老太太的雍福阁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小殷氏时高时低的哭声以及老太太低低的说话声。门口打起帘子的丫头都敛眉收目,没有人敢抬眼去看顾氏绷紧的脸。 姚倾叹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妾室不在主母的带领下独自来老太太屋里请安,这样坏了规矩的事情,老太太不说告诫一二,却那般柔声细语的安慰小殷氏。 永宁侯府老太太这样嫡庶不分,岂不是要拖永宁侯的后腿。 顾氏的娘家父亲是当朝太傅,朝中文臣皆是他的门生。若是一朝弹劾永宁侯内宅不宁,又该如何? 思索间,姚倾已经跟在顾氏的身后进门了。 005 遣送 有婆子喊了侯夫人和七小姐到了,屋内的哭声便收敛了许多。 此时尚且还比规定请安的时间早了一刻钟,老太太的屋子里还没有坐满人。 老太太穿了一件石青色缂丝五彩团花褂子,带了镀金点翠蝙蝠纹喜字抹额,头上攒着金丝牡丹如意簪。两鬓虽生华发,但面容却是极其年轻的。 她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穿着葱绿色盘锦彩绣褙子的姨娘小殷氏,跪在老太太脚下铺了紫红色织锦祥纹垫子的脚踏上,趴在老太太的膝盖上。 她的后背不停的缓慢起伏,看得出是还在抽搭。 老太太见顾氏和姚倾进来,并没有去推小殷氏,提点她起身行礼。戴了红宝石鎏金戒指的手,越发的抱紧了小殷氏。挑眸看向顾氏和姚倾。 顾氏和姚倾纷纷给老太太行了礼,站在一边等着老太太赐坐。 可老太太的脸色却沉的厉害,凝眉看向顾氏。“蔚哥儿媳妇,兰心馆的事儿你怎么说?” 永宁侯名叫姚蔚,老太太通常都叫顾氏蔚哥儿媳妇。 老太太横眉冷对,开口就质问顾氏。实在是太不给顾氏这个侯夫人面子了。老太太屋里的钱妈妈站在一旁,都有些尴尬,偷偷看了一眼顾氏。 姚倾对于老太太的态度也是敢怒不敢言,将面纱摘了递给一旁的钱妈妈,转眸看向顾氏。 却见顾氏脸色未变丝毫,依旧是一副恭顺孝敬的模样,站在一旁,低垂了眼眸。道,“媳妇今日早早来,就是要向娘禀明昨日夜里的事情。” 老太太不以为意的挑眸,方才小殷氏已经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个遍。姊妹拌嘴,顾氏却独独偏袒她陪嫁所出的八小姐,欺负小殷氏所出的六小姐。还不是怨怼素日里小殷氏得自己的抬举。算来算去,她到底是同自己过不去。 小殷氏是侯门嫡女出身,做了贵妾本就委屈了她。如今顾氏还敢这样欺压她。 小殷氏听到顾氏主动提起昨日兰心馆的事情,抽动的身体一滞,随后又越发的抱紧了老太太的腿,嘤嘤哭了起来。 老太太心疼,也搂紧了她。虽未说话,但却是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和鼓励。 顾氏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声音依旧平和恭敬,道,“昨夜里媳妇半夜被下人叫醒,说是兰心馆出了事。去的时候见芳姐儿鬓发散乱,张牙舞爪的掐着莲姐儿的脖子,口口声声说要夺了她的命。媳妇见了便要婆子们拉开,谁晓得她依旧不老实,又抓又打的挣扎,就是要去了莲姐儿的命。那样子狰狞的可怕,媳妇瞧着她那容貌都同往日不一样了。”顾氏说着抬头去看老太太,眼底带着一丝恐惧。仿佛对昨夜的事情依然有些心有余悸。 姚倾在一旁蹙了眉头,上辈子她不记的有这件事。而顾氏所说的也不会是事情的实情,却也乐得往后退了一步错在顾氏身后,假装有些惊慌。 老太太瞧了姚倾的样子,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瞪着顾氏,想让她住口,却又想继续听。于是便瞪着眼睛看顾氏,等候下文。 顾氏顿了顿,仿佛将恐惧的情绪压了下去。又继续道,“芳姐儿素日里是最懂规矩,讨人欢心的。她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媳妇想着,她定是糟了魔怔。便让人去厨房提了刀来,在桌上砍了两下,喝了两句。果然她就老实了下来,睡了过去。媳妇想着,既是冲撞了东西,定是要快些送去寺里,寻个高僧看看,免得坏了孩子的身子。便不等禀明娘,吩咐人将芳姐儿连夜送去了清凉寺。又将受了惊吓的莲姐儿挪去了别的地方住。” 这套说辞,同小殷氏方才说的大有出入。可明显这一套体面的多了。 小殷氏听了,不禁紧张起来。连装抽泣都忘了,只伏在老太太腿上不敢动。 老太太本是紧紧搂着她的手,此刻松了几分。 小殷氏一大早来哭闹,说是六小姐和八小姐的兰心馆让人搜出了一个写了姚倾名字的小人,上面扎满了针。八小姐姚碧莲一口咬定了是六小姐姚碧芳的,两人便争执了起来。待顾氏来了以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姚碧芳送出了府,却把姚碧莲挪到了三小姐姚碧萝的院子里。 “都是侯爷的骨肉,她怎么就偏了莲姐儿刻薄芳姐儿?还不是因为芳姐儿是我生的?我姐姐是原配,她年年要给姐姐磕头不痛快,就把这气撒在了我身上。老祖宗,您给我做主啊。妾身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姐姐留下的哥儿姐儿,才嫁进永宁侯府的。如今……如今……”小殷氏说这说着,便泣不成声。 想想当年这场婚姻,的确是亏了小殷氏。永宁侯老太太一直觉得对不住她,自然是怪气了顾氏小气。便哄她说,一定要替她做主。 公侯府内小姐的房里出现了巫蛊之物,传扬出去便要说永宁侯家教不严,小姐们毒妇心肠。日后谁还敢来永宁侯府提亲?就连两个嫁出去的小姐也要受到牵连的。 小殷氏说的可能是事情,可是丢进了祖宗的脸。老太太不能明目张胆的替她撑腰。 顾氏的话,可能是假的。但是却将家门的丑事遮掩了过去。 老太太不能再质问顾氏,且她办事果断利落,甚至应该受到自己的表杨。 可看着顾氏那张伪装纯良的脸,老太太就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再看看一旁虽然脸上略带瑕疵,却依然看着就让人丢了魂的姚倾,更让她心里不痛快。 一旁的钱妈妈见此,知道老太太又起了执念。于是取了团扇,站在老太太跟前轻轻扇风。原是想要给老太太降一降火气的,谁料一点用处也没有。 只见老太太有些浑浊的眼珠在躲在顾氏身后的姚倾身上转了一转后道,“倾姐儿身子一直不好,也该去寺里祈福。明日,便将倾姐儿也送去寺里陪着她六姐姐住着。姊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006章 随行 老太太话音一落,屋内即刻落针可闻。(.好看的小说) 这一招太损了。 顾氏将六小姐姚碧芳送去了清凉寺小住,目的就是要让她错过皇后娘娘省亲。小殷氏耍了阴招破了姚倾的相,顾氏便要将姚碧芳送走,让她连滕嫁的可能都没有。 可老太太要求姚倾去,为的是姊妹和睦,姚倾若是推脱,便是不睦姊妹,不贤不孝。若是从了,顾氏一定要在皇后娘娘省亲之前将她接回来,那姚碧芳也必定要随之一同回府。 老太太不吵不闹,既保住了侯府的颜面,又拆了顾氏的招给小殷氏撑腰。当真是好手段。 顾氏想反驳,可她若反驳了,便说明原本就是故意整小殷氏和姚碧芳。 她只能认栽。 姚家要嫁一个嫡女入宫,必定要选两个庶女做滕妾一同进宫。如此一来,若是选为太子妃的嫡女红颜命薄,滕妾便会顺理成章的上位。太子妃还是姚氏女,免去了重选太子妃的麻烦以及让太子良娣晋封的风险。 姚氏庶女中两人适龄,除了姚碧芳外,另一个已经订了亲,自然是无法送她进宫的。如此便要再选一个父亲没有功名的嫡女。四房的姚碧芸便是首选。 可如果两位姑娘都有失德行,或是没有被皇后娘娘看中。顾氏则可以在旁支的侄女中任选两个自己觉得靠谱的送进宫中。后廊的姚氏旁支姚二爷和姚三爷家的女儿都是她挑中的。她部好了局,只等小殷氏闹起来,她下手除了姚碧芳和姚碧芸。送自己的选定的人入宫。 可老太太这一招下来,大乱了她的计划。让她好不郁闷。 姚倾一万个不想去清凉寺,最怕重蹈前世覆辙。可现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到时候不出门,便也能免了同贺?见面的机会。且她不知道母亲的算计,但见她想要反驳却反驳不出来,脸色惨白的样子,免不得要上前打圆场。于是便给老太太行了一礼道,“孙女多谢老祖宗挂念,一定在清凉寺好生将养,同六姐姐相互照应。争取姊妹两人快些康复,回到府中在老祖宗膝下尽孝。” 老太太虽不喜欢姚倾,但她是个懂事的,自己心里也清楚。此刻脸上严厉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声音也柔和起来。“倾姐儿懂事,祖母相信你们姊妹很快就会回府的。” 老太太话音一落,外面便道四太太带着五小姐和九小姐来请安,三小姐和八小姐也来请安了。 话音一落,便有人掀了帘子进门,打头的是一个身材略显丰腴的三旬妇人,身上穿着浅紫色缂金化蝶文褙子,头梳牡丹髻,带了赤金莲花玛瑙红玉簪,珠环翠绕,衬得她更是面色红润,气度雍容。这便是姚倾的四婶子,永宁侯府的四太太。 “谁很快就要回府了?”她进门给老太太和顾氏请了安,便笑盈盈的开了口。 她是老太太的嫡亲侄女,众多儿媳妇中最得老太太的宠爱。人性子也活泼,最是放得开。 老太太让小殷氏退到一边去,招手让姚四太太坐到自己跟前,又吩咐顾氏等人坐了。拉着四太太的手笑道,“倾姐儿和芳姐儿身子骨不好,我叫搬去清凉寺小住几日,嘱咐她们姊妹两个好生将养,多多祈福,早点回来。” 四太太昨晚上就听见了兰心馆的动静,今日特特晚来了一会,就是想错过老太太审问顾氏这一节,不想让老太太知道她爱搀和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私下里不打听,昨日里发生了什么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如今听说姚倾也要被送去清凉寺,不仅心中替老太太叫好,幸灾乐祸起来。但是面上却还是那副同人人亲近的模样,招手叫姚倾过来。 姚倾恭顺的起身,走到四太太跟前,便将自己的手递上去让她握着。叫了一声四婶子。 四太太连连点头道好孩子,又问了姚倾病情如何了。听姚倾说好了许多,又嗔怪的瞪了一眼同三小姐姚碧萝挨着坐的女儿,道,“全怪你五姐姐淘气心粗,不知你有过敏的毛病,才累的你如此。” 姚倾忙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还累的五姐因我受罚。我一直都过意不去,想着待大好了去给五姐姐请罪。” 四太太笑容微微一顿,从前姚倾是个骄傲的。她虽处处小心想着讨老太太欢心,但许多事情上也是骄傲不服软的。她今日本想着说些好话,让姚倾在老太太面前露出怨恨五小姐姚碧芸的样子,使得老太太厌烦她,却不料她竟做出这样的反应。 老太太看向姚倾的眸光也变了,有几分欣慰。顾氏心里更是为女儿行事稳妥高兴。小殷氏却在一旁咬紧了牙关。三小姐和八小姐都垂眸不语,瞧不出神色。站在老太太身后被空气话了的小殷氏,低头暗自撇了撇嘴。心里骂了句狐媚子。 被提到的五小姐瞬间的不屑后,忙往前略略欠了欠身子道,“七妹的话羞煞姐姐了,姐姐虚长了几岁却不曾好好照顾妹妹,是姐姐的不是。” 姚五也是个懂事的,老太太也十分欣慰。 顾氏对老太太笑道,“娘您瞧,咱们家的姑娘都是懂事儿的。姐姐知道爱护妹妹,妹妹知道敬重姐姐。这满京城再找不到比娘更会教育孙女的了。” 说老太太会教孙女,她自然是高兴的。笑着对四太太道,“瞅瞅你大嫂,如今啊,这嘴也似抹了蜜一样的甜呢。” 老太太很少夸顾氏,且现下眼睛里的笑意全是真诚的。四太太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跟着笑着附和几句。继而很自然的将目光落在了小殷氏的身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道,“哎?殷姨娘今日怎么也在?大嫂要立规矩?” 主母常会让妾在一旁侍奉自己来立主母的规矩,若是如此,小殷氏该站在顾氏身后才是。四太太明知故问,目的就是要引起老太太的反感。 果然老太太脸上欢愉的神色退了不少,不提这话,只瞧着姚倾道,“倾姐儿今日回去早早收拾了行礼,明日一早便启程去清凉寺吧。” 姚倾恭敬答了一声是。 一直默然的三小姐姚碧萝此时抬头看了一眼姚倾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转头对老太太道,“祖母,六妹妹和七妹妹身子上都有些不好,总需要个旁人在旁照应的。如今府上姑娘里我最大,两位又都是我的亲妹妹,不若让孙女跟七妹一道去吧。也好照顾两位妹妹。” ===== 批个艾斯:滕婚是个古老的婚俗,大家可以百度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女子嫁人时,可在娘家的亲姐妹、堂姐妹里选几个做陪嫁。这滕妾的身份比较高,在平妻之下。要是正妻噶呗儿了,或者是被休了,滕妾就可以抬为正妻。这个是周朝时候挺古老的滕婚制度了,我就拿来改一改,让它更加适用于这本小说。真正的制度肯定还要严密很多,还会有很多规矩,但是为了方便使用,大家就这样理解一下吧。 再披个艾斯,大家顺手点点加入书架和投推荐票呗。姑娘我再此拜谢了。 007章 酷似故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无弹窗广告) 三小姐姚碧萝是永宁侯原配大殷氏所出的嫡次女,如今十七岁。一直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很是疼爱。 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跟老太太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神仙说,她本就福薄,若是一味在老太太跟前溺爱着必定多灾多难,求老太太让她搬出去自己住。 老太太搂着哭了好几日,说她亲娘死的早,胞姐又早早就嫁人了,是个命苦的孩子,怎么都舍不得让她搬走。后来还是白云庵中的定音师太来说,不是三小姐福薄,而是老太太身上福禄太重,非一般贵人能够承受的了的,老太太这才放了姚碧萝从自己屋子里搬出去。 又命顾氏将原来姚碧萝胞姐大小姐姚碧茵在娘家时住的蔓华阁收拾出来给她住。即便如此,老太太也常隔三差五的将她留在自己屋子里,陪着吃饭、摸牌,有时候时间晚了,就让在暖阁里原来她住的梨花橱里住下。 可见老太太对她是极其偏爱的。 纵然如此,她行事依然小心。从不恃宠而骄,对谁都恭敬有加。 老太太便更加喜欢她。可顾氏却不待见她。她这般战战兢兢,旁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她这个嫡母刻薄她。(.) 她瞧着老实敦厚,实则也是个厉害的。可叹姚倾却跟她极好,顾氏侧目去看,正瞧见姚倾两眼发亮的看着姚碧萝。想来她三姐姐能跟着去,她心里正高兴呢。 姚碧萝小心惯了,在姚四太太和五小姐姚碧芸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懦弱怕事的。母女两个垂眸掩盖了眼底的不屑。 小殷氏在一旁见老太太满脸的欢喜,却是暗自高兴的。姚碧萝的生活起居,许多细节上都是她照顾的。姚碧萝懂事,她自然也有一份功劳。 三小姐姚碧萝说完话,便一直略显期待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颔首,道,“三丫头最是个真冷知热,懂得疼人的。你跟着妹妹们去了,我倒放心。省的这两个小冤家在闹起来。” 说着还略显厌烦的瞟了姚倾一眼,好似姚倾很跋扈。顾氏心中不满,却也只能压着火。道,“既是这样,回头我便吩咐了下人给两个丫头准备好了行礼,安排好跟着的人。明日我亲自送她们两个去清凉寺。” 老太太点头,瞧了一眼隔上摆着的自鸣钟已经到了已时,脸上略略带了倦意。摆摆手道,“我累了,都下去歇了吧。” 众人闻言都起身,行了礼便依次向外走去。 小殷氏却还留在原地,娇嗔的看着老太太道,“老祖宗。” 老太太抬眼瞥了她一眼,不高兴道,“做什么?还不满意是怎的?偏要我扯了这老脸皮给你撑腰?你也是侯府嫡女出身,不懂规矩不成?” 小殷氏原是想谢谢老太太今日给她撑腰的,却不料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顾氏等人还未走远,定是能听见这吼声的。小殷氏脸上挂不住,眼圈便红了。 老太太看她那委屈的样子,念着她平日里的好,心又软了下来。柔声道,“好了,我累了,你也回去吧。素日里没有事莫要再越了规矩到我这里来。有什么同你们房头的主母禀了,再不成让萝姐儿来说一声也是的。你也出身侯府,自小好好教养的,规矩都懂不是?” 小殷氏还想狡辩,但见老太太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便也只能作罢。怯懦的道了一声是,又给老太太磕了一记响头,在钱妈妈的搀扶下往外走了出去。 “钱妈妈,今日我糊涂了,在老祖宗跟前越了规矩。求您帮我说说话。”出了门,小殷氏便抓住了钱妈妈的手,顺手塞了一个装了金裸子的荷包进去,一脸的可怜祈求。 钱妈妈是自小跟在老太太跟前的,最得老太太的信任。是这府上最体面的妈妈。小殷氏求她,比求主母顾氏还诚心。 钱妈妈将那荷包推了回去,道,“姨娘客气了,老太太生气时劝解着让她开怀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是这府上的奴才,您是半个主子,您这声求可是折煞了奴婢。” 钱妈妈的话,是在敲打小殷氏要知道收敛。她虽然出身名门,可却嫁来做了贵妾。说好听了是半个主子,同人家正头太太顾氏挣什么? 小殷氏脸色不大好看,将那荷包收在了袖中。低头掩藏了眼底的尴尬,道,“妈妈说的是,我都省的了。” 钱妈妈知道她不是个愚笨的,便也不多说,笑着又往前送了她几步。便回了雍福阁。 一进门,原本手支着头靠在引枕上合眼假寐的老太太,听到响动缓缓的将眼睛睁开。目光清澈明净的望向钱妈妈,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痛快的表情。 钱妈妈赶快上前,在老太太跟前的脚踏上坐了,替老太太捶腿。笑道,“折腾了这一早上身子定是乏累了,您进里间躺躺吗?”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累,你陪我说说话。” 语气中难掩怅然,钱妈妈知道今日小殷氏和顾氏到底是让老太太不痛快了。于是便笑着点头。 老太太看着对面墙下剔红福寿纹案子上摆着的青花瓷双鱼纹缸中,几条欢快嬉戏的锦鲤。微微蹙了眉头,道,“秋纹,你说,我这些年给小殷氏体面是不是错了。” 秋纹是钱妈妈的闺名,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老太太常这样叫她。 钱妈妈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停留,依旧很小心的替老太太捶着腿道,“您是心疼先大太太留下的两位哥儿和姐儿,想着殷姨娘是他们的姨母,多给她几分体面,少了她委身做妾的委屈,也能尽心照顾哥儿、姐儿们。” 先大太太说的就是永宁侯原配大殷氏。 钱妈妈这样说,多半是说老太太做错了。老太太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终究我是错了。她打量我不知道是她换了芸姐儿送给倾姐儿的荷包,有心害人还来我这恶人先告状。原这事儿是她错了,可我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倾姐儿,即便她是个好孩子。” 老太太对姚倾的偏见,别人逆转不了。钱妈妈也无能为力,但也尽心劝着。“人的样貌是天生的,七小姐自己个儿也不愿意生的这般打眼。” 钱妈妈语气中的无可奈何并没有勾起老太太的同情,反倒是让她如临大敌一般。猛的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钱妈妈道,“她本就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你瞧瞧她那长脸,同陶氏生的多像?若叫认出来,咱们这整个永宁侯府便保不住了。” 008章 养女 钱妈妈听了这话,也是心中大骇。她因为是跟在老太太跟前第一得力的人,所以当年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想起那件事,钱妈妈的脸便瞬间惨白下来。 老太太看她神色如此,方才那股子蛮劲瞬间消失了,软了身子又躺倒在弹墨引枕上,眼里升起一层雾气。“那个同倾姐儿一般大的哥儿如今不知道在哪儿,若叫他寻上来,天下就要乱了。” 当年顾氏嫁入永宁侯府,一直没有身孕。后来在第二年上才艰辛的有了身子,生下了七小姐,取名是叫姚碧芊的。因顾氏身子一直不好,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后来勉强养到七岁上就没了。顾氏日日抱着哭,不肯让葬了。 后来在外面办差事,当时还是永宁侯世子的姚蔚自外面秘密的抱了一个七岁上下的女孩子。那孩子生的十分好看,又乖巧。顾氏见了就十分喜欢,说什么都要留在身边养着,要不就不肯将死了的孩子葬了。 顾氏比永宁侯小了十几岁,当初永宁侯很是娇惯她,见她哭的心都碎了,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偷偷将孩子替换了。对外只说孩子生了一场大病,醒了便同从前大不相同了,算命的说要改个名字才活的长久。永宁侯就给她起名叫姚倾。说她生的好看,这样的名字才配她倾国倾城的样貌。 原本真的七小姐姚碧芊身子不好,不爱出门,又时常过敏起一些红疹子,但凡出门就爱戴着面纱,见过她的人很少。家里也只有少数的长辈和年纪大一些的孩子知道她的样子,如此替换来也好瞒过众人。日后大家只道,从前那多灾多难的七小姐是天仙下凡。自此京中许多人都知道了永宁侯府有个九天玄女一般的小姐。 可当时出征西北回来的老侯爷知道了这事,便是勃然大怒,非说要将这孩子杀了才罢休。老太太是个慈悲的,那么小的孩子,又生的那么好看,杀了岂不是造孽。就帮着永宁侯劝老侯爷。结果老侯爷说了姚倾的真实身份,老太太当即便吓得说不出话。连连骂了几句儿子是惹事精。 永宁侯却跪在地上,道,“原本我姚家就做了这种冤孽之事,若还昧着良心将这么小的孩子都害死,与禽兽何异?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又吓的失去了记忆,只要咱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世。上天有好生之德,爹也不想冤孽深重的!” 朝堂上那时候正是风波诡异,老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父子二人一直在奔波,如今听永宁侯这么说,想着大概这孩子是同他们家有仇的。 永宁侯掷地有声的言辞,让老侯爷的神情也滞住。叫人领了姚倾到跟前来,见那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怯懦懦的叫着祖父,也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将她留了下来。 后来,老侯爷又问了跟姚倾一起的哥儿怎么处置了。永宁侯支支吾吾不答,老侯爷知道他心善,多半是放了。连着好几宿都跟老太太抱怨,说蔚哥儿心地太好,倘若他要是不在了姚蔚定是镇不住永宁侯府。让老太太一定要给他把好关,若不然永宁侯府早晚得败了。 老太太就说他身子骨还健朗,有的是时间调教蔚哥儿的。 老侯爷直叹气,又说待姚倾长大了早早的就配了人,若不然留着怕成祸害。 老太太一直以为他是怕姚倾长大生的太好看,让皇上、皇子瞧了带进宫去霍乱了朝政,姚家对不起天下。 后来朝廷上便传出了陶国公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又废了陶皇后和陶皇后所出的太子的消息。不几日,好好的老侯爷却突然暴毙死了。老太太知道这是政治使然,只哭的肝肠寸断,却什么也做不了。又过了几日,宫里下了圣旨,说姚蔚在这次废除陶国公上有功,赐了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又封了顾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而宫里姚蔚的妹妹姚贵妃也被封了皇后,四皇子被封了太子。 原来是老侯爷用自己的命换了姚氏满门的富贵。 关于姚倾,老太太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她就是埋在姚家的祸根,扰得姚家时刻不能安宁。老太太烦她,恨不能将她撵得远远的。 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老太太便觉得胸口发闷。用手悟了胸口,闭着眼睛休息了。 姚倾等人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时候,是都听见了老太太骂小殷氏的。但待小殷氏巴巴的赶上来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小殷氏脸上也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姚倾心中暗自佩服小殷氏的脸皮,若是拔下来做护膝,纵然是冬日里跪在雪地也不怕冷的。 四太太领着五小姐和九小姐在岔路口跟顾氏等人道了别,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顾氏、姚倾还有碧萝住的地方都是一条路上的,便结伴而行。 小殷氏仿佛忘了方才自己在背后告了顾氏的黑状,舔着脸对顾氏道,“太太庶务繁忙,明日不若让妾身替太太送两位小姐去清凉寺吧。一来省了太太麻烦,二来我常侍奉姐儿们也便宜。” 小殷氏脸上奉承的笑容看着有些让人作呕,顾氏冷声道,“不劳烦殷姨娘了。虽是入了秋,可秋老虎也热的紧。若是热坏了殷姨娘的身子,回头老太太要罚的。我身子不金贵,跑一趟不碍事。姨娘只管在府里呆着就是。” 若说金贵,自然顾氏这个正头太太更金贵。小殷氏被说的脸耳根都染上了红色,“太太的话真是折煞妾身了。” 顾氏笑而不语,牵了姚倾的手,领了姚倾和八小姐姚碧莲往前走。 小殷氏被落在后头,一脸的不平色。三小姐姚碧萝拉了拉小殷氏的袖子,道,“姨娘,您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她知道小殷氏想去,是想照顾六小姐和她。 小殷氏叹了口气,道,“你处处小心,前儿你大舅母送来许多好药膏,我寻来你给带去,让倾姐儿快点好了。你们也好早点回来。” 碧萝点头,对于小殷氏做事的手法只有叹气的份。跟她道了别,便往前去,抬头正瞧见姚倾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对她招手,甜甜的叫着三姐姐。 她身上的月色衣裙,配着脸上的白纱,在风中轻轻飘扬,亭亭玉立的身姿看起来像是仙女一般。那双露在外面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妩媚动人,眸光流转之间似乎就能将人的魂魄勾走。 难怪那人肯为她不要性命。 姚碧萝藏住眼底的一丝寒意,笑着上前去拉了姚倾的手。 009章 闺蜜 听说,有新人榜这回事儿。大家多给点推荐票票,多来点收藏吧。我会加快更新速度的。 ===== “三姐姐,连累你了。”姚倾握住姚碧萝的手,有些不好意思。 姚倾对于三小姐姚碧萝的认知依旧还留在前世。她是这府上唯一真心同她好的姊妹,也没有嫉妒,也没有陷害。不论姚倾出了什么岔子,她都站在她身边支持她,且同她形影不离。 姚倾有什么心事都爱和姚碧萝说,就连自己在清凉寺遇见和贺?的事情瞒过了众人,却独独没有瞒她。开始碧萝是替姚倾高兴的,贺?广有美名,不仅生的尊贵,更是才学惊艳。姚倾这样的美貌一定会博得他的喜欢的。可后来,阴差阳错,或是一念之差,姚倾成了太子妃。心里却依旧挂念着贺?,碧萝是怅然且惋惜的,但还是疾言厉色的训斥她要谨守妇德,纵然是心里也要只有太子一个。 她们两个好的如同一个人一样。 一个性子好强,一个性子平和。正好互补,碧萝纵着姚倾的任性,姚倾喜欢碧萝的体贴。两个人一同从女孩成长为女人,分享彼此最隐秘的情怀。 这辈子重生归来,姚倾醒来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姚碧萝。[]她一直守在自己床边,见姚倾醒了欣喜万分。还是那双纯净毫无杂念的清澈双眸,只是偶尔似乎有些微微波澜。她已经十七岁了,如今又临近太子选妃,她心里必定是惶恐的。 姚倾这样想着,就听碧萝轻轻笑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拖累的话?岂不外道?倘若是别人客气客气是礼数,你我何须如此?” 碧萝拉着姚倾的手,轻轻捏了捏很是亲密。姚倾也笑,“你我自是不必客气的。可去了清凉寺,六姐姐心中不痛快,怕是要找我麻烦。到时候你夹在中间岂不是为难?” 姚碧萝同姚倾交好,可六小姐姚碧芳不仅是她妹妹更是姨母所出的,很是亲近。两人若是打起来,姚碧萝偏袒谁都不是。 碧萝笑着戳了一下姚倾的额头,“你啊,只管好了自己,莫要同她吵便是了。” 姚倾挥手推掉碧萝的手,笑着答应,姊妹两个快步跟上了顾氏。在岔路口,姚碧萝同顾氏行了礼告别,便领着八小姐姚碧连往自己的蔓华阁走去。 姚倾则跟着顾氏去了宜华院。 待进了屋,顾氏便拉着姚倾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大丫头织锦上了茶,便退到外间侍奉。屋内只剩下顾氏和姚倾两个。 姚倾见顾氏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便知她是有话要说。于是便端起汝窑粉青荷叶图茶杯啜了一口茶,唇齿间即刻便挡开一股清冽香味。她将那茶杯又放下,认真的看着顾氏,道,“娘,您有什么要嘱咐女儿么?” 顾氏看着姚倾脸上的红疹,心疼不已。叹了一口气,道,“倾姐儿,你被人害成这样,老太太轻描淡写的便遮了过去。娘不服,原是想要给你出气的。可不料却害了你。” 姚倾笑道,“娘说哪儿的话,哪里就是害我了。谁不知这清凉寺的方正大师不仅讲禅论道厉害,医术更是了得。女儿这次去了,大可以求他医治呢。岂不是比宫中那些听命下药的太医好许多?” 这话的意思是,姚倾脸上迟迟不好,是老太太使了银子给太医,故意的? 顾氏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抬头见姚倾不以为意的抿茶。心又平和下来,道,“她们纵然是使尽了法子,也挡不了你的路。倾姐儿,娘一定给你挣个好前程。” 好前程?姚倾心中微颤,又将杯子放下,认真的看着顾氏。“娘,入宫就一定能得好前程吗?” “当然。”顾氏信誓旦旦点头,脸上带着骄傲坚定的神色。“要做就做人上人,要嫁就嫁帝王妻。倾姐儿,你生的这般模样,就是要嫁给帝王的。” 姚倾脸上依旧是平淡的神色,收敛了眼底的寒光,垂眸道,“娘,帝王心系天下,又多少心思给妻子?娘不是说嫁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最要紧?女儿不想入宫,只想能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这话说的没错,可姚倾的身份太尴尬。她越大,老太太就对她越发的忌惮,甚至有房里人传出话来说,老太太要将姚倾嫁出上京。这个府上,是老太太当家,她做主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的了。除非姚倾能够入宫,否则将要被远嫁别处。她的倾姐儿,如何能随便配了一个京城之外的小子。 顾氏不甘。她养了八年的女儿,绝对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况且父亲顾相也说过,姚倾不出京城,和永宁侯府永远扯着关系,才能牵扯住永宁侯府的势力,让他们不能在朝中独大,才能稳住顾府的百年根基。于情于理,顾氏都要送她入宫。 有些风波,是需要刮起来,才能保住真正的平稳。 顾氏抬头,紧紧盯着姚倾,道,“娘也希望你好,可你祖母铁了心要将你家到京城外面去。这普天之下,哪里会比京中更好?娘舍不得你受苦。况且,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若是嫁的不好,娘还指望谁?” 姚倾默然,可怜顾氏嫁入永宁侯府多年却没有子女傍身。上辈子她以为自己是顾氏唯一的骨肉,便拼了命的要入宫做太子妃,为的就是让顾氏在永宁侯府站稳脚,可其实自己也不过是个养女罢了。半晌,姚倾才抬起头来,反握住顾氏的手,道,“我不出京城,也不入宫。娘,我自有办法,你信我。” 姚倾眼神中的坚定,让顾氏一愣,点头道,“娘信。” 母女两人这才开怀笑了,顾氏又吩咐了甄妈妈跟着一起回姚倾的沉鱼阁,将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又嘱咐跟着去的顾妈妈和流苏、流萤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这才回来给顾氏复命。 姚碧萝回到蔓华阁后,也一直忙着收拾行囊。 第二日早上,给老太太请过安后。已正,顾氏准时带着姚倾和姚碧萝登上了等在府门口的华盖折羽流苏马车,一路向清凉寺方向走去。 010章 偷窥 待到了山下,姚家女眷在顾氏的引领下下了车,因山路难行,便都换坐垂了纱幔的竹编肩舆。[.超多好看小说]又因上山的皆是女眷,脚力便都选了粗壮有力的婆子。 姚倾扶了顾氏坐上肩舆后,又同三小姐姚碧萝一起各自上了肩舆,将纱幔垂了下来。 因是夏末,天气还有些炎热,此时又接近晌午,天不见一丝凉风,又被闷在纱幔之中,少不得闷出一身的热汗。 姚倾脸上的红疹,也因汗水的浸染而有些痒痛。她取了团扇,轻轻扇着,眉间微微蹙起,略带了一丝不耐烦。 乳母顾妈妈跟在肩舆旁边,见了姚倾如此,也心疼起来。道,“七小姐,倘若不舒服,便擦些药吧。” 顾妈妈所说的药,便是太医配给姚倾止痒去红的。姚倾不知那里面都是些什么药材,但那味道极其难闻,且还没有什么效果。 一想到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姚倾便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妈妈,带回进了寺里用凉水洗漱一下便就好了。不是说清凉寺上有个冰泉,那里面的水能治百病吗?咱们去打了一盆水来洗脸,兴许能好不少呢。” 清凉寺之所以叫清凉寺,是因为寺里有一处冰泉。那水四季冰凉,寒气逼人,却是得道高僧们练功的好地方。据说曾经清凉寺上有一位大师得了绝症,就是在那冰泉附近借由寒气练功,又日日饮那泉水,最后竟是好了。 自此清凉寺便名扬四海,成了皇家的寺庙。 姚倾不信那泉有奇效,不过是皇家寺庙的一个噱头,但她倒是相信被冰水洗一洗,脸上的红疹冰一下会好受许多。 顾妈妈见她还能说笑自如,便也放心下来。就嘱咐一旁跟着的流苏,一会要紧着去给姑娘打泉水。 转头间,见山路旁边的小树林里隐隐藏着一个人,正向她们这边看来。 顾妈妈眼神不好,并瞧不真样子。只觉得那身形,像是个年轻的男子。他躲在树后头,见顾妈妈抬眼看过去,便一溜烟的跑了。 顾妈妈心头一跳,难不成是小殷氏派来跟梢的人?想要借着在清凉寺,再对七小姐下手? 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凉,脸色惨白下来,手心也跟着被汗水浸透了。 同顾妈妈并肩的流萤见她神色有异样,便也向她望向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见几株青竹摇曳。(.好看的小说)不禁纳闷,问道,“妈妈,您怎么了?” “没什么,天气太热了。”顾妈妈赶忙收回视线,用袖子揭了额头的汗。 这事,如今还不能告诉流萤,倘若她知道了,也不过徒增忧虑,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叫她弄清楚了再说。 流萤对顾妈妈是深信不疑的,她既说了没事,自己也不多心。只是方才见那林子的枝叶摇摆,总觉得有些怪异。这天明明是没风的。 清凉寺建在京郊的佛陀山上,因是皇家寺庙,异常雄伟。三开的朱漆金钉兽头衔环大门,两侧还有朱漆金钉角门,青砖绿瓦,气势恢宏。 姚倾一下了轿子便见寺庙最正中的大门,大开着,门口站了三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年长高声,他们身后则跟了一排穿了青色纱袍的小和尚。 见姚氏女眷们下了肩舆,为首的大和尚便率先下了青石台阶迎了上来。 此人正是这间寺庙的主持,方正大师。前世姚倾借住清凉寺养病时,是方正大师一手医治好她的,且几次姚倾同贺?私自见面都被方正大师撞见过。 今生再见,姚倾仍觉得有些不自在。 方正大师迎下来打了一个佛礼,跟顾氏见了礼。顾氏忙将身后的姚倾和碧萝一一介绍了,姚倾和碧萝又给他行礼。礼毕众人才跟在方正大师和顾氏的身后进了清凉寺。 顾氏先是待姚倾姐妹,在正殿叩拜了佛祖。而后便由方正大师安排的小和尚带着去了后面供女眷休息和借住的禅院安置。 六小姐姚碧芳早就听说顾氏母女要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早早的就等在了禅院的门口迎接。 她对待顾氏的恭敬和顾氏对待她的热络仿佛一对亲生母女一般。 用过斋饭之后,顾氏嘱咐了姚倾三姊妹要姊妹和睦等话,吩咐跟着的丫头婆子尽心侍奉,又去求了方正大师来给姚倾医治后,自回了永宁侯府不提。 姚倾姊妹三个,被安排在一个禅院里。这禅院里,一间主房,东、西各一间厢房。原本六小姐姚碧芳是住在主房里的,但姚倾和姚碧萝来了,两个都是嫡女,且一个还是姐姐,她便把主房让给了姚碧萝。姚倾住在东厢房,她则住在西厢房。 她的表现很友好,让姚倾暗暗松了一口气。 姊妹三人一同用过了晚膳后,便都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姚倾换了月色中衣坐在床边,等着流萤打回来泉水洗漱。却左等右等部件回来,不免有些着急。正要让流苏出去寻她,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流苏忙上前去打了帘子,流萤一脸戾气的进门。将满满的一桶水放在了地上,裙边和鞋子都被水浸湿了,好不狼狈。 “你怎么了?”姚倾皱眉,有些不悦,见流萤这样子,定是受了委屈的。 她最是个护仆的,谁都不能欺负她的人。 方才流萤去打水的时候,流苏送她,正瞧见六小姐姚碧芳身边的大婢女丝竹也提着桶去了。她两人素日里就不合,想着兴许是她们两个起了争执。 怕她一味告状,让七小姐和六小姐的关系更加恶化。便上前去推流苏,“她是个泼猴,定是不小心洒了水在身上。” 原是想掩盖过去,频频给流萤使眼色。可流萤权当没看见一样,对姚倾道,“小姐,您别提多晦气了。我才刚到了那泉子旁边,就碰见两个小厮模样的。原是想避开他们的,谁料那两人笨手笨脚的将水洒在了我身上。这裙子和鞋子都是小姐赏我的呢。” 流萤一边说,一面心疼的提起了裙摆,快哭出来的样子。 “这院里住了别家的人吗?”顾妈妈忽然想起上午山间看见的人影,心里不安起来。 011章 男宾 自然是要住着旁人的,若同前世没有差异的话,住的便是来祭奠生母的二皇子贺?。[.超多好看小说]姚倾心头一跳,竟也有些紧张的看向流萤。 流苏提着湿透了的裙摆,一脸的不高兴,道,“住的还是皇亲贵胄呢。真真是丢尽了肃亲王府的脸,竟教出那么笨的奴才,两个人抬一桶水都抬不稳。” “肃亲王府?”姚倾诧异,秀眉拧在了一起。“是肃亲王府上的哪一位?” “奴婢不知道。”流苏脸上的不悦神色并没有退减半分,还是那副不高兴的样子。“既是小厮,定是王府的公子。” “管他是谁,与咱们什么相干。小姐也不同他们来往。”顾妈妈想到下午林中的人影,便心中有些不踏实。上前将手里的帕子围在了姚倾的胸前,“小姐,趁早洗漱了歇息吧,今日忙了一整天,定是乏累了。” 顾妈妈一说,姚倾倒真的觉得身上有些酸痛。亲自又将围在胸前的帕子平了平,对流苏道,“你快下去换了干净衣服吧。往后出门躲着他们些,闹出闲话来不好的。” 流苏撇撇嘴,还是心疼自己的裙子和鞋子。闷声道,“谁同他们闹出闲话来,躲还来不及呢。若叫他们知道小姐你住在这,他们家的爷保不齐要来拜访呢。到时候若叫三爷知道了,又是一场好闹。” 姚倾美艳名声大盛,京中众人皆知。许多簪缨贵族家的公子,日夜盼着的不过就是一睹芳容,若真能令他们心神俱荡,倒也不在乎家中长辈劝诫不准娶此等妖女进门的话,下聘求娶。 原本这些话,永宁侯府的人是并不知道的。只一次姚倾的三哥姚子瑜与同窗一起吃酒,各自都说起了自家的姊妹,对方多吃了几杯就将上面的混账话说了出来,惹的姚子瑜暴怒一场,说他们不知尊重永宁侯府嫡出的小姐,当即就和那同窗吵了起来。回到府上,更是劈头盖脸将姚倾骂了一顿,提点她莫要轻浮,让姚倾好生委屈。 之后两人便冷战起来,哪怕姚子瑜日日来给顾氏请安时特意多留下来陪她说话,她也不理。又不知这姚子瑜自外面寻了多少小玩意来哄,姚倾才算罢休。兄妹俩和好如初。 只是自那之后,姚倾屋子里的人常拿京中那些糊涂纨绔的话来说笑。 姚倾听了脸上躁红一片,嗔道,“你这是咒我要闹闲话吗?该死的小蹄子,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冲过去锤流萤。 吓的流萤满屋乱窜,不是抓了流苏,就是抓了顾妈妈躲在身后跟姚倾求饶。 流苏和顾妈妈少不得在旁边一面笑话她们,一面劝阻,闹了一场才安静下来。(.) 流萤讨饶行礼下去换衣服,姚倾则开始洗漱。 这冰泉的水没什么特别只特别凉罢了,姚倾洗漱过后,又由流苏服侍着上了方正大师下午新配来的药,便躺下休息。 原本折腾了一日,便就累的不行,如今知道来清凉寺的并非是贺?她又暗自松了一口气,再加上方正大师配的药有一股好闻的清香味道,姚倾躺下不一会便在这清香的味道中睡了过去。 三小姐姚碧萝此时还在忙着收拾箱笼,原是漫不经心的听丝竹说些琐事。忽而听见她说姚倾屋子里的流苏同旁人家的小厮吵了起来,便有些紧张似的,问道,“可知是谁家的小厮?” 丝竹一面将箱笼里带来的小玩意摆出来,一面道,“奴婢听他们吵闹时,似是提到了肃亲王府。只是不知道是肃亲王府的哪位爷身边的人。” 姚碧萝握着粉彩梅花枝茶杯的手猛的握紧,指节泛白。 丝竹瞧见她脸色不好,便上前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乏了?奴婢侍奉您洗漱歇了吧,明日六小姐不是说要一早来跟您学习女红的。” 姚碧萝脸上不适的神色稍纵即逝,起身便就着丝竹的搀扶去了净房洗漱。 第二日一早,姚倾是被钟声叫醒的。小和尚们开始早课的时候,她也起身开始洗漱。 青色床幔被左右掀开时,姚倾已经坐好,将双脚踩进了双色缎孔雀衔珠芙蓉绣花鞋里。懒懒伸手遮唇打了一个哈欠后,就着流萤的搀扶起了身。 “小姐,您的脸……”还未等姚倾彻底醒过来,便听见流苏的惊呼声。 尚且残留的一丝睡意,全被这声音打散。姚倾眸中迷雾尽散,望向流苏,见她脸上并不是惊慌之色,似乎略略还带了几分高兴。想来,并不是病情严重了。 于是便问道,“怎么了?” 流苏定睛看着姚倾,面露喜色。“小姐,您的脸全好了。” 全好了?姚倾不信,快步走到了临窗的案子旁边,将紫檀掐丝嵌珠琳琅盒中的菱花小镜取了出来照,一望之下,也叫她怔住了。 镜中的人,肤如凝脂,气色红润。哪里还有那些丑陋的红疹。 “方正大师果真是杏林妙手,竟不过一夜就将小姐的病治好了。”流萤双手合十,念佛感谢方正大师一番。 “咱们快些告诉太太,也好早日回府呢。”流苏也是万分欣喜。 只姚倾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显露出高兴来,脸上的错愕之色退下后,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没有红疹,岂非就要见皇后娘娘了?似前世一般被太子相中,送进宫中? 见姚倾不高兴,流苏、流萤只当她是太高兴一时蒙住了。便也不多说,又侍奉她去净房洗漱,用了早饭。 用饭后,正想着去三小姐处坐一坐,便听外面道,三小姐和六小姐来了。须臾,便见姚碧萝率先挑了帘子进门,紧随其后的便是姚碧芳。 姊妹三个依次见了礼,方才坐下。 姚碧萝和姚碧芳只觉得今日姚倾似乎格外的明艳照人,却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同。姊妹三个说了一会话后,方才发现是脸上的红疹不见了。 姚碧萝高兴万分的拉着姚倾的手,连连称赞方正大师的医术。一旁的姚碧芳虽也跟着附和,但明显脸上带着几分敷衍,她打心底里是不愿意姚倾好起来的。 虽说不管是姚碧萝还是姚倾进宫,都不会改变她做滕妾的命运,但她就是不想做姚倾的滕妾。她这般容貌,若再解风情,丈夫那里还有时间看滕妾。她虽厌恶姚倾,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比自己美了不止几倍。 姚碧萝将六妹妹的神色看在眼里,却可以忽略了。只拉着姚倾的手,道,“七妹病了这许多日子,怕是都没有在外面好好逛一逛。如今不如咱们姊妹在寺中的花园逛一逛,透透气也好。” 012章 初遇 姚碧芳听了,似是极其高兴。(.)拉着姚倾和姚碧萝的手,道,“这寺里有一处莲花池,景色极好的。咱们不若去采莲藕吧,回来自做了吃食。” 她一脸兴奋的神色,让姚倾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表情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姚碧萝。 她上辈子就是在采莲藕的时候,险些自船上掉下来被贺?救了,这才同他相识。今次虽说听到了肃亲王府的人在寺里,却也并不能排除贺?也在。 姚倾很是忐忑。 姚碧萝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依旧那副笑意柔和的样子,拉着两个妹妹的手笑道,“恰巧,我才同孙妈妈学了怎么做藕粉糕,回头我做给两位妹妹吃。” 孙妈妈是姚碧萝的乳母,他的小儿子是府上外院的厨子,手艺堪比御厨,孙妈妈自然也会不少他的绝活。姚碧萝是个好学的,不管是女红,厨艺还是才艺都力争上游,是以常同孙妈妈学一些永宁侯府厨房上的绝活。是小姐们里头厨艺最好的。 姚碧芳听说有好东西吃,更是高兴不已,连连拍手叫好。 姚倾到底不好驳了两个姐姐的兴致,便也附和着点头,说要随行。(.)心里却是紧张万分。 流苏是个活络性子,听说小姐们要游莲花池采摘莲藕,哪里能够落下她。见姚碧萝和姚碧芳吩咐贴身丫鬟回头去取围帽和工具,又见姚倾已经同意要出门,也去为姚倾取围帽,用以遮阳。 准备妥当后,一行人便往外走。 三个小姐并肩走在前头,各个带了围帽。一来用以遮阳,二来是怕在莲花池附近遇见外男。围了围帽,便遮挡了自己的容貌,总不算是逾礼。 自三人住的小禅院里面出来,又陆续路过了几个给香客居住的禅院,够了一道垂花拱门后,便入了一座花园。又绕过了几处亭台楼榭,方才到了莲花池。 池中莲叶交叠,青莲绽放,微风徐来,水波荡漾,空气中飘着淡淡清香味道。 今日气温不高,微风中带着一股秋日的清凉,很是惬意。 此情此景,同前世极为相似。姚倾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寻找是否有贺?的身影。 姚碧萝见她四处张望,便问道,“小七,在寻什么?” 不等姚倾回到,姚碧芳便插了嘴,拍了拍姚倾的肩膀,道,“七妹,你别担心。我和三姐都打听好了,今日方正大师讲禅,客居在清凉寺的南香客们都去了前殿听禅,不会有外男来打扰咱们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姚倾从未说过自己怕外男,她也从不是个胆子小的。姚碧芳今日的举动,似乎有些蹊跷。 姚倾心中疑惑,看向姚碧芳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探寻和不友好。 气氛一瞬间尴尬下来,姚碧萝扫了一眼姚碧芳,眼神中似是带了几分告诫。 姚碧芳素来对姚碧萝有几分忌惮,心中不满,却也只是撇了撇嘴,撇开脸去吩咐贴身婢女丝竹几句。 姚碧萝拉了姚倾的手,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咱们逛一会,采撷莲藕,待方正大师的禅道会散了之前,咱们便回去。” 姚碧芳从来都是温柔友好的,对着她温婉的笑容,姚倾也发自内心的笑着点头。暂且将姚碧芳的不同寻常撇下不管,姊妹三个携手上了早就停靠在池边的木船之上。 小姐身边,各跟了一个婢女,一个乳母。一行人算起来竟有九个之多,自然是不能同上一条船的。 两个小姐同船,定是要抛下另一个落单,总归不好。最后便三个小姐各带了一个婢女上一艘船,另外的乳母和婢女则同上一条船,负责采莲藕。 莲叶交映之下,池水越发的碧蓝如洗,池中偶有红鲤自船下欢脱游过。嗅着淡淡莲香,看着这样的景色,让人心情越发舒畅起来。 三位小姐凑在一起,或是以莲为题作诗,或是猜些字谜。更有天马行空,想着如何用莲花来养颜的。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姚倾方才对姚碧芳的戒备也渐渐解除了。 越往湖心亭处划去,越是安静,只能听见三姐妹的说笑声,和妈妈们采莲的吆喝声。姚碧芳率先将围帽上垂下的白纱撩了起来,露出红润娇俏的一张脸,谈话越发起劲。 因是觉得不可能会遇见外男,姚倾和姚碧萝也依次将那垂下的白纱,叠在了帽檐之上。 待船行到湖心亭处,三人便携手上了亭子里。 这湖心亭做的极妙,远看虽不过是个普通的八角亭子,四周挡了菱窗,并无什么特别,可待进了亭子,却发现其中格局巧妙。并非是普通的亭子,进去便是方方正正的一处空间。 这亭子的中间隔了一处屏风,上面正画了栩栩如生的翠竹,与厅外莲叶交映,更衬得清雅脱俗。 “因这寺中既有南香客,又有女香客,大家都要来亭子里坐一坐的,不好冲撞了,方丈便命人在这亭子里立了屏风。一边给女眷们赏景,另一面给男宾们对弈。”姚碧萝对清凉寺似乎很是了解,解释道。说着又指了指临窗摆着铺了石青色梵文垫的紫檀木七围板罗汉床,上面放了同色绣莲大引枕。“瞧,这就是给女眷们准备休息的床榻。” 那罗汉床上放了一方海棠雕漆如意方桌,上面放了一整套汝窑三清虾茶具。挨着罗汉床处,又摆了一溜锦杌,亭子门口更有一个小石炉子,上面放了煮水的铜炉,旁边的铜盆里面放了些许银丝碳,以及煮茶用的工具。想来是给小姐们煮茶品茗用的。而对着床榻的一边临窗下则放了一个紫檀木翘首雕花琴桌,相比也是为小姐们抚琴所备。 姚倾一一看过,不禁赞道,“到底是皇家寺院,便是湖心小亭也不知的如此巧妙周到。只可惜,咱们不知这里摆设这般齐全,若不然也可待了茶来煮上一壶,切磋分茶。再不然也可抚琴一曲,玩笑一会。” 姚碧萝脸上也是一副惋惜之色,比方则探了头试图想要看看屏风那面的景色。道,“这边布置这般精巧,却不知男宾那边布置如何?既是没人,不若咱们姊妹过去瞧瞧。” 听她这话,碧萝和姚倾都是一惊,正要开口劝阻,却听得那边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对面所坐的,可是姚家小姐?” 013章 求见 这声音并非是姚倾所熟悉的,不是贺?,姚倾暗自松了一口气,顾自在临窗的榻上坐下。 姚碧萝原本要坐下的动作一顿,身子却是微微一颤,目光迅速掠过姚倾后,缓缓坐下。见姚倾和姚碧芳都茫然的望向自己,想着自己是长姐。便很是客气的开口道,“这边正是姚氏姊妹。不知公子正在隔间休息,方才我家六妹唐突了,我在此替她给公子道歉。” 那边响起轻轻笑声,略带了几分轻佻。“姑娘客气了,是在下未曾告知这边有人,突然出声,唐突了姑娘。” 对面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又极富磁性。同贺?的稳重相比,这人倒是多了几分轻佻。怕是个纨绔呢。姚倾一面揣测着此人是谁,一面垂了眼眸静候下文。 姚碧萝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下的石青锦垫,同色流苏自素白指尖流淌而下。她也垂了眼眸,笑着说了声公子有礼了,便将唇紧抿了不再说话。 姚碧芳站在离屏风最近的地方,扫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姚倾和姚碧萝,也规矩的走到姊妹两个身边,在姚碧萝身边坐了。嘟囔道,“不知是谁,这么扫兴。他若不在,咱们大可以去瞧瞧那边的摆设如何。” 姚碧萝摇头瞪她,低声呵斥道,“莫要浑说。那本就非是闺阁女子该去的地方,原就是你逾矩了,还要怪别人。(.好看的小说)” 姚碧芳不服气的吐吐舌头,又去鼓动姚倾。“七妹,你想不想去那边瞧瞧?” 姚倾年纪最小,本该好奇心最重的。姚碧芳想要鼓动姚倾,坐收渔翁之利,却是打错了算盘。 姚倾望着她,笑而不语,却转头对一旁的流苏吩咐道,“你快去瞧瞧,妈妈们采莲藕采的如何了。” 流苏忙应声去了。 姚碧萝收回放在流苏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姚倾道,“妹妹可是身子乏了?” 姚倾点头,“坐了半天的船,又说了这么半天的话,着实有些累了。妈妈们采好了莲藕,咱们便回去吧。我瞧着,方正大师的讲宴也快结束了。” 姚碧萝似是很急着走,忙点头。姚碧芳则在一旁有些不甘心,“才出来多一会儿?七妹脸上的红疹好容易才消了,还不在外面多透透气。” “回头在禅院里坐坐也是一样的。”姚倾笑的温柔无害,目光却带了几分严厉,直射入姚碧芳的眼中。 被她这样一看,姚碧芳心头一紧,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她看穿一般。 屏风那边的男子似乎也在低声说话,听到姚碧芳喊七妹的时候,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姚七小姐可也在此?”另一个男声响起,一样的低沉悦耳,可听在姚倾耳中却犹如魔音穿耳。 那略略带了几分惊喜的声音,不是旁人,正是贺?。 姚倾心头一跳,脸上却是极其平静的,乌黑清澈的眸子望向姚碧萝。 在这里姚碧萝是长姐,同外男接触,姚倾可以请姚碧萝做发言人,自己大可不必开口。 姚碧萝见姚倾看向自己,方才的紧张神色竟是一扫而空。道,“小妹姚倾正在此处,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那男子回道,“见教不敢当,只是素闻姚七小姐美若天仙,不知今日可有殊荣能够一睹芳容。”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唐突了,姚碧萝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姚碧芳却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姚倾。 而当事者姚倾则面露疑惑之色。贺?素来沉稳内敛,今日如何竟是这般急色?莫非,对方并非是贺?? “承蒙公子抬举,姚倾愧不敢当。闺阁女子不见外男,是祖宗规矩,姚倾不敢逾礼。”姚倾声音爽脆,字字玑珠。眼眸一顺不顺的盯着那屏风,此时一阵风起,却见那屏风处,有青色袍摆翻飞,那滚边处金线绣的竹叶栩栩如生,仿若真的随风飘舞一番。那男子竟是已经踱步到了屏风边缘。 姐妹三人皆是神色一僵,随后便是神态各异。 姚倾怕见贺?自是紧张不已,姚碧芳则是巴不得姚倾出些桃色绯闻,目露兴奋。只姚碧萝低垂着眼眸,让人瞧不出喜怒。 也许是听见姚倾斩钉截铁的拒绝,那男子并没有再移动脚步。 姚倾悬着的心,稍稍平复下来,便催促姚碧萝快些回去。 岂料姚碧芳是个不怕事情闹大的,她拉住姊妹两个。往屏风处走了两步,嗤笑道,“不知隔壁的公子是谁,可知道我三哥姚子瑜。” “永宁侯次子,新科状元姚子瑜,风流倜傥、文采卓然,谁人不知?”先前那声音略显轻佻的男子回道,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似乎并非是在夸奖姚子瑜,而是在嗤笑。 这让三位姑娘心中都略略有些不满。 姚碧芳闯祸的本事一流,姚倾本想拦住她,以免再生事端。姚碧萝却按住姚倾的肩膀,示意她静候下文。 之间姚碧芳将俏脸一扬,十分骄傲道,“你们只知道我三哥哥学问好,却不知道他武艺也十分了不得。” 那男子又道,“永宁侯世袭一等将军,将门出虎子,姚三少爷的武艺自然了得。” “既是知道我三哥的厉害,如何还在这里造次。难道你不知道我三哥最疼七妹?曾经因有人妄言要下聘求娶七妹,而被三哥打的落花流水。我奉劝公子还是偃旗息鼓的好,若是惹恼了我三哥可不好收场。”姚碧芳冷哼一声,很是傲慢。 听起来似乎是在替姚倾威胁对方,可其实却是暗地里给姚倾使了一绊子。 安国府同永宁侯府乃是通家之好,安国公世子自幼痴迷姚倾美貌,曾信誓旦旦道必定要在姚倾及笄之时下聘求娶,然而姚子瑜同安世子某日醉酒之后因姚倾起了口角,大打出手。加之从前姚子瑜每每听到旁人诟病姚倾时都会据理力争,京中不乏有好事之人编排了一段姚子瑜同姚倾之间的不伦之恋。 姚倾美艳绝伦,惹得亲兄争风吃醋一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姚倾名声再刷下限值。 现如今姚子瑜已经高中状元,又同安国公府上的嫡出四小姐订了亲,这风声才渐渐消了下去。姚碧芳旧事重提,自然是包存了祸心。姚倾牙关紧咬,目光犀利射向姚碧芳。她却仿佛浑然未知,对着姚倾一扬下巴道,“倾姐儿别怕,六姐给你撑腰。” 姚倾被气的险些吐血,屏风那边却传来低低笑声。那男子又道,“二殿下乃是皇子,要见一个臣女,难道还要经过臣子的同意吗?” 014章 钟情 话音一落,姚氏三姐妹登时一惊,三人面面相觑。(.好看的小说) 最先反应过来的碧萝拉着姚倾起身,隔着屏风行了一礼。“不知是二皇子殿下贵驾,臣女多有冒犯,还请二皇子海涵。” 姚倾跟在碧萝身边行礼,低头垂了眼眸,耳边姚碧萝的声音似乎很飘渺,而自己的心跳声却是大的惊人。 到底还是躲不开宿命吗?他们还是见面了。 亭内又响起一阵并不齐整的脚步声,以及衣料摩挲的??声音。 姚倾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粉底朝靴,以及一截青色袍摆。鼻息之间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佛手柑味道,姚倾记得,那是贺?身上独有的味道。 因为他自幼便有气喘之症,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更不能动气,否则便会并发。可贺?胸怀大志,又有家仇在身,怎可能不练武功?他生母乃是废后,在捧高踩低的皇宫里他受了多少气,如何会不生闷气。是以他时常病发,这佛手柑有治疗气喘症的功效,是以他常戴在身上,用以缓解病症。自从佩戴了它之后,倒也极少发病。 上辈子初初相识的时候,姚倾并不知道贺?的佛手柑是用来治病的。只以为他不喜欢京中流行的檀香一类,特意用了这特别的香料,很是喜欢他身上这独特的香味。因仰慕于他,常常也对佩戴佛手柑的男子多几分好感。 她还在回忆前世种种之时,却感到有人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肘。原是在她愣怔的时候,贺?已经出声叫小姐们都起身,姚碧萝和姚碧芳都依言起了身,唯独姚倾还保持着请安的姿势。 碧萝不着痕迹的将她拉了起来,她错乱抬眸时,正撞上了贺?那双深褐色迷离的双眸。 那双眼睛永远似是带了一层迷雾,望向你时,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探究,温柔又疏离。可却要命的吸引人,姚倾只觉得周边似乎一切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只有他迷离的双眼,以及淡淡的佛手柑味道。 人总是固执的,即便是受了伤,告诫自己不能再爱这个男人。可一旦再见,还是忍不住跌入自己编织的美丽爱情之中。 你若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便他伤害了你,你也没有办法去恨他。害怕受到伤害,便不敢再爱。然而,这个人一旦出现,还是无法管住自己悸动的心。 姚倾抿紧了唇,望着贺?。 他亲自喂了她毒酒,亲口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他贺?布的局,因为姚倾是永宁侯最疼爱的女儿,是贺?最爱的女人,所以他要利用姚倾,让这两个男人都万劫不复。(.)他从来不爱姚倾,只是爱利用她。 姚倾上辈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的是那么一句绝情的话,贺?害的她在无知的情况下成了永宁侯府的罪人,害死了疼爱自己的丈夫,累垮了娘家,又害自己丧了命。可今世再见,她还是没办法恨贺?。 毕竟,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不忍心看贺?灭了贺?,就偷偷告诉他快逃。哪里能想到他早就计划好了,谋反置贺?于死地。贺?要了她的命,是因为从不曾爱过她一天。是她自己犯贱,不是贺?做错了。她没有权利指责贺?,只能管好自己。 既然重生,就该关好自己那颗犯贱的心。 姚倾将目光自贺?身边移开,垂了眼眸。 贺?的目光就纠缠着她不肯放开。 气氛似乎比方才更加尴尬。 跟在贺?身边,穿了一件暗红色流云蝙蝠暗纹直缀,同样俊逸不凡的男子,正是肃亲王世子贺伯卿。同贺?略显痴迷纠结的目光不同,她对于姚倾这种花瓶美人是带了几分不屑的。但对于女孩子,他还是十分尊重的。笑道,“姚七小姐果然不负盛名,美艳不可方物。” 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肘轻轻触碰了一下贺?。 贺?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将目光撇开,有些不自在。 姚倾听到贺伯卿的话,脸上一红,忙行了一礼道,“公子谬赞了。” 贺伯卿是不愿意多同美女说话的,在他自小的教育中,美女便如洪水猛兽一般。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男人若跌入一个女人的柔情中,少不得要英雄气短。再理智的男人,也会有冲冠一女为红颜的时候。他贺伯卿是肃亲王世子,手中领了大齐国最强大的暗卫军玄衣卫,他不能走错一步。 他将脸撇开,去看依然有些愣怔的贺?。挪揄道,“阿?,别总盯着姚七小姐看。我可没有胜姚三的把握,他若找你单挑我可帮不上忙。” 贺?不怒反笑,“子瑜看在四弟的面子上也不会来同我吵架的。” 姚子瑜乃是四皇子伴读,自幼同四皇子贺?交好。 这两个男人开的玩笑,让姚倾有些无地自容,又有些恼怒。她虽生的漂亮,却非是轻佻之人。况且她乃是侯门嫡女,纵然是皇亲贵胄也没有拿她涮牙的权力。于是将头一扬,沉声道,“今日是我们姊妹误入此亭,饶了两位的清净,委实抱歉。可两位公子一直呆在女眷们所在的一侧,怕是有些失礼。” 贺?嘴角荡着一丝笑意看着姚倾,拱手说了一句抱歉。贺伯卿却有些惊异于姚倾的牙尖嘴利,以及极力维护尊严的勇敢。也说了一句失礼。 此时正巧流苏回来,说妈妈们采好的莲藕,请小姐们回去。姚倾姐妹三个便跟他们行礼,去了。 姚倾走到台阶时,只觉得后膝一疼,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碧萝眼疾手快才将她扶住,姊妹三人又继续往前走。 贺?与贺伯卿一直望着三人背影,待到她们三个上了船,贺伯卿才撇嘴道,“不过就是好看些,你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儿,今日是怎么了?倒至于这么花心思,又是叫人先打听了行踪,又是非要求见的。若叫旁人知道你为一个女子如此,岂不招人笑话?” 贺?抿唇而笑,道,“她不仅漂亮,还是永宁侯的女人,外祖父又是顾相。若她做了太子妃,永宁侯府岂不是独大了?” 贺伯卿撇嘴,摆手,“罢了罢了,朝政之事莫谈。一听头就大了。”语毕便转头出了凉亭。 贺?跟在后面,但笑不语,自地上捡起了一件小物件,笑着塞进了袖中。 015章 隐患 “那个二皇子也忒轻浮了些个,那样盯着七妹岂不是叫人难堪?安国公世子那么不靠谱,也没瞧见他这般。见到七妹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姚碧芳满口抱怨,眼睛却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瞟向姚倾。 姊妹三人并肩向客居的禅院走去,天近晌午,开始热的叫人焦躁。 安国公世子是有名的纨绔,也对姚倾垂涎已久,可每次见到姚倾都不敢似贺?那般紧盯着姚倾不放。 贺?之所以如此毫无顾忌,一是因为他是皇子身份尊贵,宁远侯府也奈何不了他,二是因为他并不真心爱慕姚倾。安国公世子从不敢正眼瞧姚倾,是因为他真心喜欢她,在她面前会紧张。 三个姑娘心里都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姚碧芳抱怨贺?,其实不过是给姚倾难堪。 姚碧萝牵着姚倾的手轻轻握了握,暗自安慰她莫要生气。姚倾对姚碧萝淡淡笑着,眼神示意她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姊妹两个的眼神交流让姚碧芳很是不满意,见她二人都不接话,少不得有些讪讪的。又起了别的话头,道,“跟着二皇子的那位公子不知是谁,生的真是俊俏呢。你们瞧见没有,他那双丹凤眼漂亮的很。(.好看的小说)” 那是一双又大又长的凤眸,的确很是惹眼。 姚倾知道那是肃亲王世子贺伯卿,却因为这认知来自于前世不能说。姚碧萝也抿唇不语,眼底闪一丝难以分辨的情绪。 “六妹,闺阁女子不得妄自议论外男。你这般胡说,倘若叫祖母知道了,定是要禁足的。”姚碧萝出言警示。 永宁侯府一位姑奶奶曾因天性活泼而同人私定终身,让永宁侯府蒙羞。自此老太太对姑娘们的管束极其严格,似姚碧芳这般口无遮拦必定是要禁足的。 听到姚碧萝的警告,姚碧芳心头一紧。她是怕那个严厉的祖母的。于是悻悻然的住了口,同姊妹两个告了别,便跟着自己的贴身婢女丝竹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走了,姚倾倒是舒了一口气。姚碧芳时刻想要挑衅姚倾,姚倾并不想同她起争执,但到底忍耐是有限度的。 碧萝拍了拍姚倾的手,道,“你六姐姐就是这样的脾气,心直口快却心地并不坏,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随她说几句,让着她些。” 姚倾笑道,“三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姚碧萝对于姚倾的懂事,总是很欣慰的。轻轻拉了她的手道,“你回去换了衣衫歇一歇,中午我做了香辣脆偶,你来我屋里用饭。” 姚倾高兴点头,姐妹两个道了别,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见了贺?,又被姚碧芳一直挑衅,姚倾的情绪并不太高。闷闷的由流苏服侍着换了一件月色条线裙,便在临窗的炕上坐下。 流萤和顾妈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皆是有些焦急。可瞧着姚倾情绪低落,闷不做声也不敢贸然去问。 顾妈妈采好了莲藕,远远的瞧见亭子里似乎是有两个年轻男子在同小姐们说话。联想到进寺之前林子里瞧见的人影,心里便有些不安。姚倾艳名在外,莫不是又要糊涂纨绔来招惹姚倾把?七小姐就因容貌不得老太太的喜爱,处处小心,不知吃了多少委屈,如今竟还有人要招惹她。顾妈妈替姚倾觉得委屈,将流萤留下照顾姚倾,自己则挑了帘子出门去隔间找替姚倾收拾衣服的流苏,要问个究竟。 才一进去,便见流苏低着头满屋子的转悠,脸色焦灼,不知在寻什么。 “什么东西不见了?”顾妈妈问道。 流苏听到顾妈妈的声音只匆匆抬眼瞧了一眼,又忙不迭的开始寻。“妈妈,您记得不记得小姐出门的时候,腰间是带了一只香囊的?” “是啊。”被流苏的焦灼情绪感染,顾妈妈的声音也有些急。跟着几步上前,走到流苏身边问道,“怎么了?” 流苏抬头,急的快哭出来的样子,抓了顾妈妈的胳膊道,“那香囊不见了,若是叫那个居心叵测的二皇子捡了,可如何是好!” 顾妈妈一听,居心叵测四个字,登时心便提到了嗓子眼。询问流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流苏将亭子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顾妈妈,顾妈妈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若是叫皇子瞧上了,姚倾的麻烦就大了。 越是焦急,越是得劝自己冷静。现如今不在府上,顾妈妈虽是仆妇,可到底是个年长的长辈。姚倾年纪还小,多得倚仗她的照顾。现下她不能慌。深吸了几口气后,顾妈妈硬是要自己冷静下来,对流苏道,“丢了香囊的事情你且先不要告诉小姐。你现下就找个由头出去寻一寻,倘若找不到了,再想办法也不迟。那荷包兴许是掉在哪里了,不见得就能被那二皇子捡了。” 流苏连连点头,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似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沮丧的回过头来,道,“临走的时候,小姐莫名的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了。” 当时那是一块平地,大家都觉得姚倾摔得有些蹊跷。只是都想要迅速逃离那个场合,便也没人多想。想必香囊就是在那个时候丢的。 皇子大多都会武艺,保不齐是二皇子动了手脚也未可知。流苏这下子是彻底急的哭了出来,她照顾姚倾不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被打骂一顿事小,若因此耽搁了姚倾的前途,做不上太子妃她岂不是害了姚倾。七小姐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这可怎么办才好。 顾妈妈上前扯了帕子给流苏擦眼泪,安慰道,“你先别慌,快出去瞧瞧,兴许能找见呢。你这样子倘若小姐瞧见了,岂不要起疑心?她若是知道了,定是要着急的。” 流苏连连点头,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便往外走。借口说是要去厨房收拾一下顾妈妈采的莲藕,便匆匆去了。 姚倾分明瞧见她眼眶是红的,原想问她怎么了,她却一溜烟的跑了。流萤也十分纳闷,在姚倾的示意下追了出去。 016章 蹊跷 流萤提了裙摆,几步追上脚步有些急促的流苏,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流苏素来将流萤当做亲生姐姐一样,见了她心里头的焦急和委屈便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抓住流苏的手,哭丧着脸道,“小姐的香囊掉了。(.无弹窗广告)”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掉东西的事,怎么至于如此。听流苏的声音里略带了哭腔,流苏更是不安起来。“今日出门遇见了什么事情,小姐自回来便闷闷不乐的。” 流苏便将亭子里发生的事情又同流萤说了一遍,“那香囊保不齐是叫二皇子捡了,妈妈说先不叫告诉小姐,流苏姐姐你可别说。小姐要问,你只说我去收拾莲藕了,我这就去寻那香囊去。” 流萤脸上焦灼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低喝一声,“糊涂,不告诉小姐怎么成?倘若真叫二皇子捡去了,告诉了小姐,小姐自有办法应对。或是告诉太太,或是告诉三少爷,主子们的办法岂不是要比咱们的办法中用的?” 流苏脸色也是一变,拧在一起的眉毛散了开来,转而笑着拍了额头一下,“我真笨,只想着怕小姐着急,却不知道小姐办不妥的事情还有太太和三少爷呢。(.好看的小说)”说着又欢脱的对流萤摆手,“姐姐快回去禀了小姐吧,我先去瞧瞧香囊是不是掉在了别处。” 流萤无奈的嗔了她一眼,“快去快回。”说完便转身要回房间。 回头的瞬间,却瞧见姚碧芳的东厢房门帘一动。方才怕是有人在听墙角,流萤眉头微蹙,快步挑了帘子进门。 她进门的同时,姚碧萝的房间的帘子也被放了下来。姚碧萝的大丫鬟红鸾快步进了屋子,走到姚碧萝身边,低眉顺眼道,“小姐,七小姐屋子里的流苏和流萤好似在说七小姐丢了什么东西,中间又说道了二皇子、侯夫人和三少爷。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碧萝坐在临窗大炕上,正在炕几上铺了纸,抄着佛经。听了红鸾的话,将手里的白玉笔管的羊毫笔放在了青瓷笔架上,把佛经收了,道,“别去打听七小姐房里的事情。我同她姊妹交情最好,有什么她想叫我知道了自然是会告诉我的,莫要惹人讨厌。” 红鸾被说的面红耳赤,知道是自己多事了,诺诺的应了一声是,便退到一边给姚碧萝打水净手。 在一旁做针线的乳母殷妈妈听了,不觉叹了一口气。将受伤的针线放入了簸箕里面,也起身去侍奉姚碧萝净手。“萝姐儿,你别嫌妈妈嘴碎。这七小姐不得不防着。你当她是亲生妹妹一样疼,她不一定当你是亲生姐姐般敬重。老太太和殷殷姨娘都是希望你能进宫做太子妃的,如今这七小姐可是处处想要同你争抢的。妈妈知道,你是个不爱争抢的性子,可你好歹也为死去的大太太想想,为你外祖父勇毅侯府想想。” 大太太说的就是永宁侯原配大殷氏,而姚碧萝的外祖父勇毅侯府是落寞勋贵,袭爵五代而斩。如今到了她外祖父这代正是第五代,家中男子没有再挣了爵位的,更没有读书上进做了大官的,勇毅侯府马上就要变成寻常的官宦人家,再不是勋贵。如今勇毅侯的外孙女若是能成了太子妃,勇毅侯府的荣华便也就保住了。 姚碧萝身负重担,只觉得累的有些透不过气。又瞧了瞧疼爱自己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殷妈妈,便拂去了心头的焦躁,软声道,“妈妈,我心里有数。日后我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娘亲和外祖父家好。” 殷妈妈也心疼姚碧萝自小没有母亲,小心翼翼的活着。递了帕子给她擦手,连连点头,便也不说别的。 流苏进了屋子,为了表示对顾妈妈的尊重,先是将要同姚倾说明丢了香囊的事情同顾妈妈说了。讨她的主意。两人商议好了,便由顾妈妈告诉姚倾事情的始末。 流苏这样做,是要叫顾妈妈知道,自己虽是个明白的,但从不曾想要在姚倾跟前争宠。顾妈妈还是这屋子里当仁不让的管事妈妈,流苏听她的,也敬重她。 顾妈妈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很是满意。便亲自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告诉了姚倾,又说了进寺时瞧见有人偷窥他们的事,然后又说明了自己本来要瞒姚倾,是流苏说了其中利害关系,叫她告诉姚倾的。在姚倾面前也给流苏表了功。 流苏飞快的扫了顾妈妈一眼,有几分感激。 姚倾听了之后,微微带了几分薄怒。她们是她最贴心服侍的,怎么能有事情瞒着她。虽是对她好,可这样的做法并不可取。她喜欢什么事情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不喜欢像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上辈子她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什么事情都被蒙在鼓里,哪怕是争权夺势也有人替她铺好了路子,才叫她认人不清,造成不可逆转的悲剧。 “我知道你们是好心,瞒着我怕我着急。可到底这事情是针对我的,我若不提早知道了防范于未然,到时候二皇子做出什么来,打的咱们措手不及如何是好?下次有事莫要瞒着我了,若你们都有事情瞒着我,还叫我去相信谁?” 姚倾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又带了那么几分感慨。流苏和顾妈妈听的都心中为之一动,连连点头。顾妈妈又问,“可要告诉太太?” 姚倾摇摇头,“先不要声张,待流萤回来,确定是真丢了再说。”若告诉顾氏,告诉顾氏是早晚的事情,只是要挑好了时机。 贺?真的拿了她贴身的香囊吗?可是,他拿香囊做什么?上辈子他是一丁点也不喜欢自己的,即便他娶了永宁侯府的嫡女做妻子,永宁侯府也还是拥护太子的。永宁侯府是后族,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儿就倒戈于他?姚倾百思不得其解,越发头疼起来。 同样想不清楚其中关窍的,还有肃亲王世子贺伯卿。贺?自从上次围猎坠马摔伤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今日见了那姚七小姐更是一路痴笑不已,难不成真叫那姚七小姐的美貌迷住了? 贺伯卿想起姚倾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心头也突的一跳。果然,美女是洪水猛兽,要离的远一点才行。 017章 矛盾 流苏去寻香囊无果,垂头丧气的回来。(.无弹窗广告)原以为会听到姚倾的训斥,却不料姚倾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软声细语的安慰了她一番。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现下的这种田地,不管是谁的过错,埋怨都于事无补。她们能做的,就是防范于未然。 虽然姚倾不知道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却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因为瞧上自己使小手段。贺?那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人,心里根本不会有爱,他所日思夜想的,无非就是报仇。 姚倾摸了摸胸前用金项圈挂着的羊脂玉镂空雕凤的玉佩,前世她临死前有一个男人冲了进来要救她。她看的很清楚,他腰间悬挂着一块同她这玉佩一样质地的雕龙玉佩。 贺?上辈子是利用了那人才得以将篡权成功,荡平了永宁侯府的。若姚倾先找到那个人,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正想着要寻个什么办法找到那人,姚碧萝便遣了身边的人来叫姚倾去吃饭。姚倾让流萤取了上前给送信的人,准备一番,又嘱咐顾妈妈和流萤在屋子里可以先用饭,自己则带着流苏出了门。 因是客居寺内,一桌子都是素菜。纵然是姚碧萝的手艺极佳,可对着没有一丁半点肉星的菜,姚碧芳还是少不得要抱怨。[.超多好看小说] “三姐的菜做的好是好,只是我好想吃清蒸鸭脯、广肚乳鸽、乌龙肘子、灯烧羊腿。”姚碧芳酒足饭饱,却依然带着一脸希冀之色看着姚碧萝。 口气中又带了几分撒娇,无非是想叫姚碧萝起恻隐之心,心疼她在这里吃苦。早些跟老太太说了,接她们回府去。 顾氏做事情一向叫人摸不清套路,纵然是老太太现下将姚倾弄到了清凉寺,也并不一定接人的时候会把姚碧芳也接走。她得为自己做好打算。 姚碧萝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但却不说破,只笑骂她是馋猫,又请姊妹两个喝茶。指着一直安安静静笑而不言的姚倾道,“你瞧瞧,七妹妹年纪比你小,都没嚷着要吃好东西。你这个做姐姐的,羞不羞人?” 姚碧芳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姚倾的身上。道,“七妹,你掉了什么东西?流苏找到没有?” 姚倾听到这话,原本握着青瓷绘麻姑拜寿茶杯的手一顿,道,“不过是掉了个小物件儿,流苏已经找到了。六姐费心了。” 姚碧芳一直吩咐了人盯着姚倾那里的动静,有没有找到她最是清楚的。心里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热络。道,“还好是找见了,若不然叫有心人捡了去,妹妹的清誉可就毁了。”说着又用手肘怼了怼挨着自己坐着的姚碧萝,道,“三姐,今日我瞧着,那二皇子是看上咱们七妹了。到时候三姐做了太子妃,七妹做了二皇子妃,我这个做姐妹的可是与有荣焉。” 语毕便去偷偷看姚碧萝和姚倾的脸色。 当下永宁侯府两个有能力争抢太子妃的小姐,只有姚碧萝和姚倾。姚碧芳深信,她们两人的和平只是表面上的。姚碧萝一定十分忌惮姚倾,现如今姚倾被二皇子盯上了,姚碧萝素来聪明,手腕极佳,她一定会想法办叫姚倾和贺?之间的暧昧坐实了。这样,她们就可以带着胜利回永宁侯府。让姚倾这不检点的东西,狠狠的往顾氏脸上抹一层黑。 这么点祸心,姚碧萝和姚倾心里都清楚的很。许多矛盾并不需要激化,而很多手段要用的隐晦。 姚倾笑道,“三姐是太子妃,六姐是就滕妃,保不齐日后还是良娣呢。我的两个姐姐都是太子的女人,我才觉得脸上有光呢。” 没有女人愿意嫁人的时候带着姐妹做滕妾,可又没有人有能力改变这个现实。 姚碧芳一句话将姚倾和姚碧萝之间的矛盾挑了出来,姚倾也可以将她和姚碧萝的矛盾也挑出来。 姚碧芳脸色一僵,红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忐忑的看了姚碧萝一眼,迅速垂了眼眸。 姚碧萝却好似浑然不知方才的针锋相对,柔声道,“歇过了晌午觉,妹妹们若是没意思,就都到我这里说说话。” 这是下了逐客令,姚倾和姚碧芳都听的明白,两人起身,告别。 姚碧萝又拉了姚倾的手,嘱咐道,“你的脸虽是好了,药还是要按时吃的。”说着又叮嘱跟着姚倾的流苏,“你们小姐最怕苦,回头要盯紧了她吃药。” 流苏最喜欢待自家小姐好的姚碧萝,忙笑着应声,“三小姐放心,奴婢都晓得。” 碧萝笑着点头,又对姚倾道,“清凉寺虽是清净,到底不比在府上自在。咱们三个一下子都不在,祖母膝下无人承欢,只怕是闷的很。你大好了,咱们就回去孝敬祖母。” 姚倾点头,笑着道是,便扶着流苏的手往外走了。 姚碧萝借着关心姚倾,暗示了姚碧芳她也想早些回府,回不回得去还得看姚倾。 三姐姐从前做事也圆滑,可却不会为了摘干净自己而让姚倾卷进来。姚倾心里有些不自在,好似被人偷走了什么东西一样空牢牢的难受。 待回到了房间,姚倾净了手,又将外衫脱了,便坐在榻上,拿了身后的引枕垫着。对顾妈妈道,“妈妈,如今我的脸大好了,明日劳烦妈妈回侯府一趟,告诉娘一声,免得叫她担心。” 顾妈妈自是知道姚倾的意思。贴身的物件丢了,这二皇子又同样客居在清凉寺,以免夜长梦多,还是快些逃离这里为妙。于是便道,“我都明白,小姐不必担心,明日妈妈就回去告诉太太。” 第二日顾妈妈一早便回了永宁侯府将姚倾脸已经大好了的事情告诉了顾氏,果不其然,顾氏便开始准备接姚倾姐妹三个回府。 老太太也接到了姚碧萝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芳姐儿想念家中的吃食,她也想念老祖宗。老太太心头万分柔软,也想念乖巧的孙女,头一次和顾氏不谋而合,都要将姑娘们接回来。 姚倾自那日出门后遇到贺?后便不敢再四处乱逛,唯恐惹出什么祸端来。足足闷在屋子里呆了两天,才见流苏自外面性高彩烈的跑进来。道,“小姐,三少爷来接小姐回府了。现下正在前殿和方正大师说话呢。” 018章 生气 姚倾早一天就收到了顾氏送来的信,说是三少爷要来亲自将他们接回去。(.)她便一早就叫顾妈妈等人将箱笼收拾好,此时听了流苏报信,虽还是淡淡的表情,但眼里却透着几分高兴。 离贺?越远,她心里就越踏实。 “你去三姐姐屋子里问一问,几时动身。”姚倾依旧坐在临窗大炕上,没有想要动身的意思。 流苏应了声,便往外去。 禅院内,姚碧萝也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等着。只姚碧芳接到要三少爷来接的消息欣喜若狂,手忙脚乱的去收拾箱笼。 流苏去问何时动身时,姚碧萝只说,等六小姐收拾妥当了就动身。 后面姚碧萝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前殿方正大师不仅迎来了来接姐姐和妹妹回家的三少爷姚子瑜,也要送走回宫和回王府的贺?与贺伯卿。 姚子瑜见到贺?和贺伯卿很是讶异,忙给两人行礼。 贺伯卿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剑眉一扬,笑道,“你是来接妹妹的?” 瞧他一脸促狭的笑容,在看一旁贺?带了几分暧昧的笑容。姚子瑜心头一紧,莫不是他们见过了。心里虽是有些紧张,神色却还一如平常。“府上三姐、六妹和七妹都借居于此。母亲今日吩咐我来接三位回家。” “我们今日也要回去了,若不然叫上太子爷咱们兄弟吃上一杯。”贺伯卿勾着姚子瑜的肩膀,很是亲昵。另一只手握拳轻轻抵着他的肩胛,眉头一挑,道,“听你六妹说,你功夫了得。哪日得空切磋切磋?” 贺伯卿素来好武,最喜欢和人切磋武艺。胜负不记在心上,但却愿意同人交流共同进步。 姚碧芳无缘无故怎么提起了他功夫了得的话?姚子瑜一头雾水的看着贺伯卿,想要推脱。却听贺?清冷的声音响起,“姚兄师承岳奕师父,那是我大齐武将内屈指可数的翘楚。在下久慕盛名,也很想见识见识。不若择日在我府上设宴,请两位莅临。” “好,”贺伯卿朗声应道,脸上挂着几分高兴。“我到时候一定到位。”语毕又挑眉去看姚子瑜,等他的下文。 二皇子贺?邀请,那是抬举。虽不知为何今日两人如此奇怪,但也不能不是抬举,便也应了下来。 正说话间,姚倾姊妹三个人已经在仆妇和丫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姚碧萝走在最前头,身旁跟着殷妈妈和提了箱笼的红鸾。后面跟着的是姚碧芳和她的乳母以及丫鬟。[.超多好看小说]最后面脚步略显迟缓的便是姚倾。 流苏见贺?和自家三少爷站在一起,登时就变了脸色,紧张的去看姚倾。却见姚倾只是垂着眼眸,稳步向前走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姚三小姐穿了一件杏色撒花水雾对襟小褂,下系一条月色八宝挂线流苏裙。纤腰盈盈一握,步履轻盈,身姿妙曼。围帽垂下纱幔挡住容颜,即便如此瞧着也定是一位美人。 后面的姚六小姐穿了一件桃红色流云蝙蝠挑线裙,身量不及姚碧萝高挑,却是珠圆玉润,很是可爱。 最后面的姚倾身上穿着月缎玉兰蝶纹交领长衫,下面一条玉缎流彩暗花云锦罗云,身姿高挑,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股娇媚。如此素色衣衫加身,却令人觉得瑰丽无比。不用看那围帽之下挡住的容颜,便叫人失了三分魂魄。 姚三小姐的气质如兰、姚六小姐的俏皮可爱在一瞬间都被比了下去。 贺?的目光深邃迷离,定定的落在姚倾身上。贺伯卿深吸了一口气,别开了眼睛。姚子瑜见两人的样子,却沉了脸。 三姐妹上前给他们几个行了礼,姚六小姐碧芳高兴的挽住姚子瑜的手臂,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给我带了礼物?” 姚子瑜外祖父勇毅侯府告老还乡,上个月大寿,姚子瑜同世子同行回苏州老家拜寿,昨日才回京城。他每次外出,定要给家中姐妹带些小玩意。姚碧芳又素来同他最好,是以才如此亲昵开口。 在家中亲密一些倒无妨,可到底是在外面。纵然是新兄妹也有男女大妨,姚子瑜尴尬笑着,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肘自姚碧芳的双手中解救出来。道,“苏绣闻名天下,我自是带了些绣品回来。昨日已经吩咐人送去了你们那,回头你就能瞧见了。” 姚碧芳很高兴,又问,“可是手帕、香囊一类?” 姚子瑜点头。 姚碧芳又欢脱的去拉姚倾的手,道,“七妹妹,你那日掉的东西是香囊还是手帕?不管是什么,今日三哥哥都有新的送你呢。” 声音虽是欢脱,可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一记响雷。 姚倾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贺伯卿迅速抬头去看贺?,而贺?则抿唇不语低垂了眼眸。姚碧萝的容貌被挡在了纱幔之后,瞧不出神色。而姚子瑜则蹙眉望向姚倾,略带了一些不满。 他一样因为纱幔的阻隔看不见姚倾的神色,只听她柔柔的声音缓缓响起,“早知道三哥会给我们买新的,那日就不叫流苏大费周折的寻了回来。”一面说着,还状似不经意的去理挂在腰间的香囊。 贺?远远看去,只觉得那香囊似是和自己拿走的那一只很像。微微蹙了眉头,有些摸不知道头脑。贺伯卿最讨厌的就是卷入这种情感纠葛之中,于是便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先回府了。若再晚些,父王怕是要请我吃长枪拌皮鞭了。” 肃亲王脾气暴躁,对儿子管教极言,为了训练儿子武功,动不动就刀枪相见来一场考校。众人都知道他父子两个见面要先是来一段棍棒较量。皆大笑不止,同他告别。贺伯卿走后,贺?也紧随其后。 姚子瑜看着两人的背影又回头瞥了姚倾一眼,沉声道,“走吧。祖母和母亲还在府里等着。” 语毕便将袍摆一甩,率先走了出去。 姚碧芳看着姚子瑜的背影,一脸天真迷茫道,“三哥怎么不高兴了?” 姚碧萝横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往前走了。 姚倾则笑着挽着她的手,往前走,道,“六姐方才当着外男的面呱噪了些,怕是三哥不高兴了。” 呸,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姚子瑜在生姚倾的气。姚碧萝心中暗骂,脸上却笑呵呵道,“妹妹说的是,回头我要改改这呱噪的脾气。惹了三哥生气的,可没有好下场。” 019章 兄长 六小姐姚碧芳幸灾乐祸的瞧了姚倾一眼,甩开姚倾亲热挽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 “呸,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女。以为老太太宠她姨娘,三少爷待她好些就了不得了么?”流苏快步上前扶住姚倾,啐了一口,恶狠狠的瞪了姚碧芳一眼。 姚倾胸中怒火大盛,脸上却笑得越发柔和。轻拍了拍流苏的手,道,“气什么?随她愿意。她越想惹怒咱们,咱们越要不动声色。她无非是想叫我过的不好,我越在意她岂不是越叫她得逞了去?” “小姐说的没错,被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咬回去。”流苏撇嘴,看着姚碧芳的眼神越发的不屑。 “不能咬狗,但是可以打狗不是。”姚倾笑笑,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厌恶。 流苏听了这话,精神大振。她最爱看小姐整治坏人,叫那些笨蛋被打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山依然要做肩舆,到山下早有两辆华盖折羽流苏马车和两辆下人坐的普通马车等着。姚子瑜叫姚碧萝和姚碧芳姊妹两个坐在了前面,而将姚倾留在了后一辆车上。 扶她上车之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丢了东西?” 姚子瑜自从听到贺伯卿提起六妹时,便知道事有不妥。[.超多好看小说]姚倾招蜂引蝶的能耐,他是见识过的。从前安国公世子不过同他在花园里经过,瞧见正在打秋千的姚倾,便是痴迷不已。贺?再稳重也是男人,况且他现下最需要永宁侯府的扶持。得到姚倾,又将永宁侯府同他拴在一起,如此一箭双雕的便宜事,依照贺?的性子是势必要做好的。 姚倾扶住他的手,用力登上马车。很淡定的回道,“掉了,但又寻了回来。” 姚子瑜不信,眉头蹙在了一起。一双眼紧盯着姚倾,他易怒,却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是不是丢了东西?” 姚倾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进了马车坐好,将帘子放了下来。马车缓缓而动,而姚子瑜则一直驱马跟在旁边,势必要等她一个答案。 “小姐,您告诉三少爷吧。若不然咱们半个月不得消停。”流苏苦着脸提醒姚倾。姚子瑜是个固执的家伙,在管束姚倾上更可谓是有些偏执。 姚倾心里清楚,他最是看重家族荣誉,怕姚倾抹黑永宁侯府的门楣。她根本就不是那轻浮之人,为何每个人都要那样揣度她。 她有些不耐烦,但却依旧还是和颜悦色。将车帘掀开一角,正好能看见驱马走在前头的姚子瑜挺拔背影。 恰巧姚子瑜回头,看见姚倾露出一小半侧脸。放缓了速度,与马车平行。他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姚倾,眸子里满是固执。 要命的固执让这个少年看起来有些不羁,想到他最后的结局,姚倾忍不住心中动容。很真诚的看着他喊道,“三哥。” “嗯?”姚子瑜皱着眉看姚倾。这张脸生的真好看,也真麻烦。 姚倾见他皱眉,却撒娇般的笑了,“我不会行差踏错半步,叫爹爹和哥哥们为难的。” 姚子瑜本皱着的眉头,因姚倾这一句话舒展开来。他似乎有些太苛刻姚倾了,她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每一个人对她的猜忌太多罢了。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潋滟眸光里能瞧见自己的影子。姚子瑜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冷声道,“知道守着本分就好,若不然不用爹爹出面,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完便一夹马肚,迅速走了。 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姚倾将帘子放了下来。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微合了眼睛靠在马车上。姚子瑜名义上是她的亲哥哥,可却处处防备管束着她,永宁侯世子姚子珏也是她的亲哥哥,可上辈子她似乎只见过他四五面,陌生的很。对于哥哥这个物种,她很不熟悉。 不知道那个现在还在异国他乡的真正哥哥,是什么样。一面想着,她的手便轻轻的抚上了胸前的那块玉佩。 流苏见姚倾合眼休息,便也不在说话。 永宁侯府老太太一早就叫人到二门等着,去接了姑娘们回来。 姚倾等人进了大门,便换了软轿带到二门处下了轿,见一排衣着光鲜的仆妇丫头等着。 瞧见姚倾等人下了轿子,为首的钱妈妈便快步应了上来,笑道,“老太太才刚还念叨,可巧小姐们就回来了。” 一面说着,便热情的挽上了姚碧萝的手。“怎么瞧着三小姐清减了不少?老太太若是见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姚碧萝摸了摸自己清瘦的脸颊,眼里透着几分惊讶,“我瘦了吗?每日里跟妹妹们一处,吃的好,玩的也开心,怎会瘦了?妈妈看差了。” 钱妈妈笑道,“是了是了,老奴看错了。小姐们快些去给老祖宗请安吧。”说完便扶着姚碧萝往前走。姚碧芳和姚倾都受到了冷落,姚倾不放在心上,可姚碧芳却有些不自在。 钱妈妈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连永宁侯都对她有几分敬重。偏她眼睛里瞧见的都是姚碧萝。虽是不高兴,姚碧芳还是很欢快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追上了姚碧萝和钱妈妈。 甄妈妈跟在后头,叫顾妈妈放心回去安置七小姐的东西,她自赔了小姐去给夫人请安。见姚碧萝如此得宠,唯恐姚倾心里不舒服,便道。“老太太也常念叨七小姐的,昨日还特地叫太太吩咐了三少爷去接小姐们回来。” 甄妈妈是顾氏身边的得力干将,姚倾对她很信服。笑道,“妈妈不必安慰我,我自是不会同三姐争抢些什么的。她是原配所出的嫡女,身份本就比我尊贵。我拎得清自己的分量。凡事量力而为,别叫自己为难便好。” 甄妈妈听了这话,眼眸登时亮了起来。“七小姐有如此胸怀,日后定能有个好前程的。”甄妈妈的语气有些激动。见姚倾如此懂事,就好似自己的孩子懂事一般。顾氏虽没有亲身骨肉傍身,可这养女却比许多人的亲生女儿好了不知多少倍。 姚倾等人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老太太留了姚碧萝在雍福阁,叫姚倾和姚碧芳两人回去。 姚碧芳神色恹恹的,姚倾却是懒得伺候那个脚趾头都瞧不上自己的老太太。去了宜华院给顾氏请安。 020章 姨母 进了宜华院,门口早就站着两个小丫头四处张望。见姚倾来了,忙打了帘子行礼,通报道,“七小姐来了。” 钱妈妈扶着姚倾进了门,顾氏正同一个衣着华丽的三旬妇人坐在临窗大炕上聊天。见姚倾进门,脸上乍然绽放笑容,招手道,“倾姐儿,快来。” 姚倾因并不知那女人是谁,只能笑着行了一礼,便往顾氏身边去。在黄梨木雕花的炕沿上做了下来,匆匆打量一眼那女人。 见她身上穿了一件孔雀蓝金线绣五彩团花大衫,下面一条豆绿掐丝云锦罗裙。腰间配着一只浓绿正阳镂空福字的玉佩。头梳牡丹髻,戴了一只赤金牡丹双飞含珠吐蕊大团簪,耳坠一对赤金衔蓝宝石泪滴耳坠。通身气派富贵逼人。 生的圆脸细眉,好生面善。眉目之间有几分似顾氏。只是顾氏瞧着干练,她瞧着和蔼。 这个女人姚倾前世没有见过,心中不免有些疑虑。 顾氏几日没见女儿,自是紧紧搂在怀里,那华服贵妇见了姚倾,道,“倾姐儿的脸竟是全好了?”似乎是同姚倾很熟络的样子。 顾氏点头,“方正大师医术了得,不过一日便将太医束手无策的顽症化解了。” 那贵妇垂眸,掩住眼底的一丝冷笑。什么顽症?太医不治罢了。端了桌上的汝窑三清虾的杯子,呷了一口茶,赞道,“都说方正大师禅道了得,如今瞧着,这医术更是了不得。” 顾氏也连连点头,又问姚倾。“倾姐儿,在寺里住的可习惯?” 姚倾点头,“有三姐和六姐陪着说话玩耍,倒不觉得无趣。顾妈妈和流苏又照顾的妥帖。镇日不用定时间早起请安,吃好了就玩,玩累了就睡。娘,你看我都胖了。”姚倾掐了掐自己粉嫩的脸蛋,往顾氏面前凑去,好似生怕顾氏不信她长了肉。 顾氏笑弯了眼睛,拍掉她在脸上作怪的手,那贵妇又伸手去拉姚倾小手,笑道,“过来,姨母看看是不是胖了?” 姨母?姚倾上辈子根本没有姨母的,这位姨母从何而来?心下虽是万分疑惑,人却就着对方的拉拽坐了过去。带了几分羞涩垂了眼眸,接受姨母的打量。 “我瞧着气色是好多了呢。”那贵妇瞧着姚倾,一脸的笑意,满满的疼爱自眼底溢出。“前儿我们世子爷也住在了清凉寺,倾姐儿可见了?” 姚倾是见过一个世子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这个世子爷。便道,“在寺里见过肃亲王世子。” 不管对方是不是说的肃亲王世子贺伯卿,这话说的都没有毛病。若是贺伯卿,这自然是个标准回答。若不是,下一句大可以让旁人自动补脑为见过肃亲王世子,却没见过你们世子。 姚倾抬眸看着那贵妇,见她笑着点头,便知道她说的就是贺伯卿。 顾氏道,“世子爷怎么去了清凉寺小住?” 那贵妇道,“王妃娘娘病重,都说清凉寺的护身符灵验的很。世子爷便去寺里给娘娘求福。正巧遇见了二皇子,两人便住了几日。” “你们王妃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顾氏似乎是很关心,问道。 那贵妇叹了一口气,眸色黯淡下来道,“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说只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顾氏也跟着叹气,“王妃娘娘多好的一个人,如今竟就要去了。” 那贵妇也是一脸痛惜之色,“我入王府十六年,王妃娘娘从不曾为难过我。哪怕王爷有时候宠溺过了头,王妃娘娘也都是含笑而过。” “她是个宽宏大度的女人,你也一直恪守侧室的本分。”顾氏的声音有些低沉。 姚倾似乎听出了些许门道,这位姨母应该是母亲的妹妹,而她大概是肃亲王侧妃娘娘。 姚倾记得清楚,上辈子肃亲王的侧妃乃是自己的小姑母姚氏。她是老永宁侯嫡出幺女,与皇后娘娘一母同胞,因爱慕肃亲王风姿,不顾家中反对,拒绝程国公的求娶,毅然下嫁给了肃亲王做侧妃。侧妃虽是妃,可到底是个妾。皇后的嫡亲妹妹只有给皇上做妃子的,哪里有给王爷做小妾的。永宁侯府老太太最重门第,被气的大病一场。后来这姚侧妃并不得肃亲王的宠,在生下一儿一女后,就撒手人寰。永宁侯府老太太恨透了肃亲王府,当初姚碧萝要嫁给贺伯卿时,她也是很不愿意的。 如今,这侧妃如何变成了顾氏的妹妹,那姚倾的小姑母又去了哪里? 两个大人似乎发现自己不该在姚倾面前提起这话,便将话题岔开。顾氏柔声对姚倾道,“倾姐儿,你才回府,怕是累的很。回去换件衣服,歇一歇,带回娘打发人去叫你回来吃饭。” 姚倾应声,起身给顾氏和肃亲王侧妃娘娘行了礼,道,“姨母先坐,倾儿一会在陪姨母说话。” 肃亲王侧妃一脸笑意,连连点头,道了几声好孩子。姚倾才又行礼去了。 姚倾前脚一走,顾氏便道,“肃亲王府可打算要继娶?” “虽没打算要继娶,可却也断然没有想要抬我做王妃的意思。”侧妃神色有些落寞,垂了眼眸。“到底我是个庶女出身,不配做王妃的位子。” 这位顾侧妃乃是顾相的庶出女儿,是顾氏母亲陪嫁婢女所生,身份低微。 顾氏听了她这不争气的话,蹙了眉头,“只要王爷想要抬你做王妃,太妃娘娘也不能拧了王爷的意思。你莫要再说是庶女这样妄自菲薄的话。肃亲王府断然不会继娶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去做王妃,只可能在你和程氏里面选一个。那程氏的姐姐是得宠的贵妃,王爷若是抬了她做王妃,岂不是又给程贵妃添了助力?皇上怎么想?皇后娘娘怎么想?我们侯爷又怎么想?你不必担心,这王妃的位子自然是你的。” 顾侧妃原本黯淡的眸光,一瞬间亮了起来。抬眸看向顾氏,满含希冀。 顾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十几年如一日的侍奉王爷,又生养了一双儿女。那程氏没有儿女傍身,出身比你高又能如何?听我的没错。” 顾侧妃对于姐姐很是信服,原是十分焦躁的心情瞬间便平复了下来,重重点头。 姚倾那边才进了门,就见屋里的二等丫头春芽跑了过来,给姚倾行了一礼道,“七小姐,方才老太太打发人来,叫了顾妈妈和流萤姐姐问话。” 021章 卧底 听了这话,姚倾心头一凛。跟着姚倾回来的流苏更是吓白了脸,轻轻拽了姚倾的袖子,道,“七小姐,不会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吧。” 小丫头春芽飞快的扫了姚倾和流苏一眼,而后闷不做声的退到了一旁。 姚倾瞥了流苏一眼,对春芽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了吧,屋里流苏在就行了。” 春芽低眉顺眼行礼道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湖蓝色门帘被一开一合,春芽的身影被挡在了外面。脚步声也渐渐远了,姚倾才肃了脸瞪向流苏。 流苏见姚倾目露厉色,登时心头一跳。忙不迭的垂了头,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依然不敢惹姚倾生气。 心里一直认为姚倾丢的东西定然是被贺?故意夺走,要图谋不轨。就越发的着急起来。 姚倾知道她是真心在替自己担心,因她过于鲁莽,不知轻重的在春芽面前说出二皇子的话而引起的怒气,也渐渐小了不少。 一面往内阁里面走,一面道,“流苏,你还记得春芽是怎么到了咱们屋子的吗?” 流苏不知姚倾为何避重就轻,说起了春芽的事情。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她原本是老太太院子厨房里的粗使丫头,那会屋子里的紫英、紫鹃两个姐姐放出去配人,我同流萤姐姐从二等被提成了一等婢女。七小姐屋子里少二等婢女,老太太瞧着她做事踏实,又能干就将她送给了小姐。” 紫英、紫鹃都比姚倾大六七岁岁,原本是姚倾屋子里的一等婢女,在姚倾十二岁的时候先后被放出去配了人。 姚倾听流苏说完后,点了点头,道,“我屋子里的规矩是什么你可知道?” 流苏是一等婢女,虽然不及流萤得力,但在小丫头们中间也是极其有威严的。她要管束下面的小丫头,自己自然要十分清楚姚倾屋子里的规矩。姚倾这样问,到叫她一时蒙住了。抬眼愣怔的看了姚倾半天,才懵然开口,道,“小姐说,屋子里上上下下不管是谁,都不得随意去外面打听消息。也不准在一起乱嚼舌根。二等婢女不得入暖阁,三等婢女不得进上房。” 说到这,流苏忽而发觉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姚倾。 姚倾此时已经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道,“方才你我进门时,春芽正是从暖阁里出来。” 流苏素来治理手下的丫头都是极其严格的,春芽今日做了这样越了规矩的事情就是在打她的脸。脸上登时如火烧一般,恨恨道,“奴婢这就去罚那不守规矩的小蹄子。(.无弹窗广告)” 说着就要往外走,姚倾扬手喝道,“慢。” 流苏依言停住脚步,脸上却还是愤恨难平。 姚倾对她招手,“你别急,过来跟前,我跟你说道说道。” 流苏是个火爆性子,一口气闷在胸口,难免脸色难看。尽力平复着胸中的怒火,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姚倾跟前。垂首,听着。 “咱们屋子里因为规矩严,素来没有人敢犯错误。我最信任你和流萤,你们两个也替我把守的很严。我屋子里有两个二等婢女,四个三等婢女,还有几个洒扫的丫头婆子,哪一个逾矩过半点?且不说她们是不是衷心于我,光是咱们的惩罚就叫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姚倾声音柔和,缓缓说着。 她屋子里的规矩都是顾氏定下的,因姚倾的身份不同,虽是嫡女却并不受老太太和侯爷的喜爱。她没有儿子傍身,虽顶着夫人的头衔,却在侯府并立不住脚。她总是时刻提防着小殷氏和各位妯娌的阴损暗招,所以对待下人要求极其严格。唯恐这些最贴近身边的人,做出伤害姚倾和她的事情。 所以姚倾屋子里无论是管事妈妈还是一等婢女,所有人只要犯了规矩,就要打了板子送出去,绝不姑息手软。 姚倾屋子里曾经有手脚不老实的丫头,见姚倾掉了一只赤金莲花玛瑙红玉镯子,捡起来没有告诉姚倾,而是自己留着了。被查出来之后,直接打了十五大板卖了出去。自此姚倾屋子里,众人皆是规规矩矩的,没有人敢做错半步。 春芽素日里是最谨慎小心的,她对谁都很好,也对流苏、流萤很信服。且当初打了那小丫头的事情,她也清楚。她如何就敢公然犯错?在姚倾和流苏回来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自暖阁里面出来? 流苏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一时又没有想清楚。 姚倾见她蹙了眉头,神色飘忽不定,便知道她还没有想通,便道,“她大着胆子犯了规矩,却能安之泰然,因为她有靠山。” 流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被姚倾抓了回来。她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低声惊呼道,“老太太。” 姚倾点头,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她不要出声。道,“在清凉寺,我的确是掉了东西。可却并不能断定了是二皇子捡了去。老祖宗叫了顾妈妈和流萤去问话,却也不见得是问这件事。没有人有证据说我掉了东西,更没有瞧见是二皇子拿走了。老祖宗若因我见了外男而诟病我,也不成。当时我不是同他和肃亲王世子私会,三姐、六姐也在。” 听了这话,流苏脸上的神色平静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小姐说的对。” 姚倾抿唇点头,“所以,静观其变。不要自乱了阵脚。方才你那句话,若叫传到老祖宗耳朵里,原是没有事情也会出些事情的。” 永宁侯老太太想要在皇后娘娘省亲之前,解决了姚倾,这想法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姚碧芳不想要给姚倾做陪滕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流苏替姚倾觉得委屈,又想到春芽是个吃里扒外的就觉得生气。要去教训春芽。却被姚倾按压住,“莫要打草惊蛇,叫她以为咱们不提防她,她做出大事的时候抓了她,叫老太太都没法开口保住她。” 流苏用力点头,眼里带着决然之色。 姚倾又叫流苏在暖阁里上下翻找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顾妈妈和流萤是被老太太屋子里的二等丫头腊梅叫走的。此时两人进了老太太的雍福阁,见老太太正襟危坐,一脸肃然。而旁边的三小姐和六小姐都是垂眸不语,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顾妈妈和流萤便是心头一紧,两人都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022章 赃物 “起来。[.超多好看小说]”老太太清冷的声音响起,叫身边的婢女上前将顾妈妈和流萤扶了起来。眼皮微微下垂的三角眼,带着寒光看向顾妈妈和流萤。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七小姐掉了东西明知会叫外男捡了去,却不上禀给我和太太。” 顾妈妈和流萤听到老太太的喝声,膝下一弯,又都双双跪倒在地上。 姚碧芳有些得意的看着两人脸色惨白的给老太太叩头,上前去拍老太太的后背,娇嗔道,“祖母,您可别跟她们这起子小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老太太没理她,继续瞪着跪在地上的顾妈妈和流萤。道,“说,为什么不上报?是不是你们小姐自己个儿同旁人调换了东西?” 竟是这样污蔑七小姐!七小姐是顾妈妈一手带大的,她可守本分,又小心翼翼求生存的种种,顾妈妈最是清楚。哪里容得老太太这样污蔑她。当即便仰起头来,毫不卑微的直视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明鉴,我们姑娘从不曾掉过什么东西,更不曾同谁换过东西。” “祖母,她是七妹妹的乳母,就是有也不会说有的。”被老太太晒在一旁的姚碧芳,抹去脸上讪讪的神色,又开始殷勤道,“我也只是瞧着七妹妹腰间的香囊似乎同之前的不一样,这才觉得妹妹丢了东西,不做准数的。[.超多好看小说]” 老太太横眉瞪了顾妈妈一眼,又转头去看姚碧萝。“萝姐儿,你们见二皇子那日,倾姐儿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腰间的香囊是不是同后来带着的不一样?” 姚碧萝一直垂着眼眸不抬头,柔声道,“那日二皇子见了七妹确实是被七妹的美貌迷住了,可七妹却并没有理睬他。关于香囊,孙女确实是没看清楚。”说着就又往老太太跟前走了一步,声音越发柔和起来。道,“祖母,七妹是母亲一手带大的,绝非是轻浮之人。祖母多虑了。” 顾氏和流萤当日都不在湖心亭,二皇子是不是被姚倾迷住了她们俩也不知道。没办法开口,便就只能规规矩矩的跪着。 “祖母也是为了七妹好。”姚碧芳急忙道,“那日临走的时候,七妹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回头便掉了东西,叫屋子里的人去找呢。三姐你不是也看见了?” 姚碧萝挑眸看了姚碧芳一眼,有些厌烦,道,“六妹说笑了,三妹屋子里的事情我怎么能看得见。掉没掉东西,我不知道。” 姚碧芳被姚碧萝这种力争明哲保身的做法气的够呛,白了她一眼就想继续再跟老太太说什么。流萤匆匆抬头瞟了姚碧芳那张刻薄的嘴脸,藏在袖中的手便暗暗攥成了拳头。 老太太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整姚倾,根本不想听姚碧芳呱噪,于是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狠狠瞪向顾妈妈道,“顾妈妈,你是七小姐的乳母,又是侯夫人的陪嫁。你说,七小姐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在二皇子手上。” 若是照实说七小姐丢了东西,老太太就一定会说是姚倾跟二皇子互相换了信物。顾妈妈只能要紧牙关,道,“七小姐不曾丢过东西。更不会有东西在二皇子手上。那日亭子里同二皇子见面的还有三小姐、和六小姐。两位小姐都能作证。” 说完便看向姚碧萝,目露之色很明显是在求救。 姚碧萝却垂了眼眸,当做没看见。 顾妈妈心头一凉。原来她们之前都看错了,这三小姐也不是诚心诚意的同七小姐好。 老太太听完顾妈妈的话,忽而一掌拍在炕几上,震得上面的茶具叮当乱响。喝道,“好大的胆子,信口雌黄还要将我姚家其他两位姑娘的清誉毁了。”又对一旁的钱妈妈招手道,“去,将这两个胆大妄为,带坏了主子的混账东西给我关进爆室。” 钱妈妈有些迟疑,想着上前劝阻老太太两句。这样做的有些过分,这么捕风捉影的事情,有些太为难人家姚倾了,顾氏可也不是吃素的。 老太太却依然坚持,又对大丫头花枝道,“你带人去七小姐屋子里搜一搜,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钱妈妈听了这话,心头一凉。老太太这次做的真有些过了。 花枝脸上也露出了迟疑之色,可她毕竟只是的婢女,便也只得领命去了。 顾妈妈和流萤被托下去关了起来,花枝也带了几个婆子进了姚倾的沉鱼阁。 花枝见流苏迎出来,还是很客气,道,“麻烦流苏姑娘通报七小姐一声,老太太吩咐来给七小姐收拾收拾屋子,将不该有的东西都收拾走。” 这分明是来搜屋子的,流苏看了一眼花枝身后跟着的几个婆子,顿时觉得胸火大盛。“我们小姐的屋子自然有我们打理,不必劳烦花枝姐姐动手。老太太若信不过咱们,大可以把咱们调走,叫别人来伺候七小姐。” 花枝脸色也有些难看,她也不愿意来找七小姐麻烦。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老太太是在找茬。 姚倾在屋子里听见了声音,便扬声道,“流苏,不得无礼。快请花枝姐姐进来。” 流苏虽是不服,但还是侧身让花枝进了门。 姚倾才刚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坐在临窗的炕上喝茶。见花枝进来,便自炕上起了身。 花枝上前给姚倾行了一礼,“七小姐,叨扰了。” 姚倾扶了她起来,笑道,“想找什么,便尽管找吧。”说完,便很坦然的又坐回到了炕上。 花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得吩咐跟来的婆子们分头去找。自己则有些坐卧难安的站在姚倾身边等着。 流苏站在一旁,见那些婆子们豪不懂规矩的上下乱翻,一会功夫就将姚倾的屋子翻的烂七八糟,虽是生气,却因姚倾的眼神示意而不敢发作。 花枝额头微微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正有些站不住的时候,忽而有个婆子自姚倾的千工拔步床上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男子的腰带,忙献宝似的捧到了花枝面前,“花枝姑娘,您瞧,这是个男子的腰带。”说完还很是不屑的看了姚倾一眼,好似在骂她是荡妇一般。 花枝脸上的神色一松,看向姚倾时,还是很恭敬的样子,客气道,“七小姐,请跟奴婢去老太太屋里走一趟吧。” 023章 解围 上 青云榜上,保持双更。弱弱求收藏、推荐。 ===== 姚倾神色从容的起身,便往外走。花枝等人忙默不作声的低头跟在后头。 流苏自见了那腰带起,便是一脸的错愕。待大家伙都出了门,她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忙不迭的追了过去。 越过花枝等人凑到姚倾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姐,那……那东西奴婢明明拿出去的,如何又叫搜了出来?”神色很是慌张无助,一张小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姚倾握住她的手,指尖所触的掌心略略带了一层冷汗。“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老太太这么明目张胆的整姚倾,叫人防不胜防。流苏挫败的垂着头,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意,点头。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姚倾的院子门口,小丫头们子各个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但却少不得耐不住好奇心,探头来瞧。 姚倾目光一扫,便见躲在廊下柱子后面,探头出来张望的小丫头翠儿。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翠儿见姚倾叫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身子。可偷眼打量着姚倾和颜悦色的脸,又鼓起勇气往前走了过来。到姚倾身边,有些紧张的行礼,磕磕巴巴的叫了一声七小姐。 姚倾亲自伸手扶她起来,柔声道,“你可认得去太太宜华院的路?” 这翠儿才刚留头,不过八九岁,是才从庄子提拔上来,分进姚倾院子里的粗使丫头。素日里只跟在流萤等人身后学些规矩,很少出门办事。 翠儿原本就紧张,又听姚倾柔和的声音好听,哪里还有工夫细想她说什么,讷讷的点了头。 “既然是认得,你便去太太的宜华院去传话。”姚倾道,“我去老太太屋子里,不能陪姨母和母亲用饭了。待下次姨母来,再陪姨母。就照这原话说,记得住吗?” 翠儿一脸认真,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姚倾的话,连连点头,“奴婢记得住。” 姚倾笑着点了点头,“你自去办了这差事吧,回头去流萤那里领赏。” 翠儿行礼谢了姚倾,便一面心里默默念着姚倾说的话,一面往宜华院方向跑去。 姚倾等人也向老太太的雍福阁走去。 雍福阁里一片肃然,三小姐和六小姐已经被老太太遣送回去。待姚倾进门的时候,屋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端坐在临窗大炕上。旁边侍奉的仆妇丫头,个个垂首而立,噤若寒蝉。 钱妈妈瞧着给老太太行礼的姚倾,眼底一丝怜悯之色稍纵即逝。[.超多好看小说] 早有人将在姚倾屋子里面搜到的腰带递到了老太太手里,老太太原本笃定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扯了那腰带问花枝道,“这怎么回事?” 花枝束手站在一旁,垂眸回道,“妈妈们在七小姐床上的抽屉里寻到的。” 老太太蹙了眉,冷声对姚倾道,“倾姐儿,未出阁的姑娘屋子里搜出男子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姚倾低眉顺眼道,“若在未出阁的女子闺房,找到外男之物,按照永宁侯府家规,此女应当送往家庙削发为尼,此生不得有还俗。”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如何还这般大胆妄为。” 姚倾挑眸,看向老太太,眼底毫无畏惧之色。“这本就不是外男之物。” 老太太心头蹬的一跳,眉心微蹙,暗骂姚倾狡猾。 她原是叫春芽放了一条墨色宫绦在姚倾的暖阁里。借此污蔑她同二皇子私自换了信物,好将她送进家庙之中以绝后患。可谁料,宫绦竟转头变成了一条上好的双面绣镶碎玉腰带。老太太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要落空了。这姚倾被顾氏调教的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心里不免有些气闷。 她叱咤内宅数年,从不曾遇到对手。 钱妈妈贴身侍奉了老太太几十年,最是知道老太太的脾气和手段。她能叱咤内宅,是因为老侯爷的宠爱。暗地里不知道替她挡了多少暗箭。永宁侯又孝顺,叫顾氏打理内宅不许同老太太起冲突。她有多少手段,钱妈妈怎会不知。 现如今见姚倾神情自若的站在这里同老太太对峙,便想着该化解这场冲突。 否则若是顾氏认真计较起来,怕是不好收场。 于是几步上前,在老太太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方才的戾气仿佛退了不少,耐着性子问姚倾道,“你既说不是外男的,那是谁的?” “三哥的。”姚倾回答的很快,很笃定。 老太太听了这话,更觉的气愤难当。 满京城都在传言,姚三少爷不顾人伦,爱慕自己亲妹姚七。老太太虽知道这绝非是空穴来风,姚三少爷对姚倾的关心的确有些过了头。 素日里常提醒姚三少爷,要以学业为重,不准同内帷姊妹厮混。姚三少爷很少进内宅,但每入内宅必见姚倾。 虽听人说他总是借由教育姚倾,可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人,如何不懂他的心猿意马,醉翁之意。 姚倾似是很满意老太太当下的脸色,又补充道,“三哥说这腰带乃是友人相赠,他十分珍视。只是不小心弄坏了一处,阖府上下只有我会双面绣便叫人送来给我替他修补。” 老太太低头去看,却见那腰带一处的针脚是换了新线修补上去的。脸色越发难看,将那腰带扔在一旁。栽赃不成,却还是不甘心。道,“你在清凉寺内与二皇子之事,我已有耳闻。你莫要推到你三哥身上搪塞我。”说着又对一旁的花枝道,“去外院瞧瞧,三少爷下朝没有。叫他回府就到我屋子里来。” 花枝为难的看了一眼钱妈妈,低头应声便去了。 顾氏此时已经听说女儿被老太太为难的事情,已经是气的七窍生烟。肃亲王侧妃更是一脸焦灼。“我们世子爷素来同二皇子交好,若当真倾姐儿同二皇子交换了信物。现如今倒不如叫世子给二皇子透个信,早早来提了亲,免得倾姐儿被送进家庙里。” 顾氏冷哼一声道,“我倾姐儿如何会如此不知轻重,同男子私换信物?无非似欲加之罪罢了。若去告知二皇子,岂不是成了他们的心意?咱们且等着,倾姐儿既然叫人传话来,却没求救,自是已经有了解围的法子。“ 024章 解围 中 我能求个关注咩,想换掉系统头像要有五个好友。新人木有好友伤不起……可素偶想换头像,姑娘们,求关注…… ======= 肃亲王侧妃还是一脸担忧之色,到底姚倾不过是个小姑娘。永宁侯府的老太太素有悍名,她想为难姚倾,姚倾哪里能够躲得过。 顾氏似乎看出妹妹心里的担忧,嗤笑道,“你以为我们府上那尊大佛真的了不得?不过是老侯爷宠她,侯爷兄弟们孝顺罢了。” 肃亲王侧妃这才听出些门道来,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那她何必要同你作对。” 顾氏撇嘴,“我是继室,没能给侯爷添一男半女,又养了倾姐儿这个所谓的祸水。她不忌惮我,忌惮谁?” 肃亲王侧妃一想到当年姐姐出嫁永宁侯时种种,也神色黯然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若倾姐儿能当上太子妃,也不枉你受了这许多年的委屈。” 顾氏垂了眼眸,将眼底一丝不平和怅然掩藏下去。姐妹两个相顾无言。 虽还没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可老太太听了姚碧芳的一面之词,便认定了姚倾同二皇子之间必有私情。并指责姚倾不守规矩,罚姚倾跪在外面,流苏自然也要陪着跪在外面。 虽已入秋,可烈日之下还是烤晒的人十分难受。 姚倾此时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衣衫,人也开始有些恍恍惚惚。 流苏急的直抹眼泪,哽声道,“太太怎么还不来救小姐,再这样跪下去,小姐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姚倾抿唇,紧皱了眉头,忍着身体的不适,道,“我不碍事。累的你跟我受苦了。” 流苏也被晒的晕晕乎乎,可听了姚倾这话,却觉得浑身的疲惫感都消失不见,心底一股暖流流过。“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为的小姐吃这些苦头算什么。” 姚倾看着流苏纯净脸上执着认真的表情,心底却涌起心酸来。上辈子任性妄为害的她为了自己命丧黄泉,今世记得重生总得给她找一个好归宿。 钱妈妈在外面守着,挑了帘子向外望过来,见姚倾挺直了脊背跪在烈日之下,汗水顺着鬓角下滑。到底有些不忍心,叫小丫头递了油纸伞拿了,到姚倾身边,道“七小姐,这日头下恐是要伤了身子的。叫流苏姑娘给你撑把伞吧。” 流苏高兴万分,正要接了谢过钱妈妈。却见姚倾笑着摇头,眼睛里是真诚的感激。(.无弹窗广告)“劳烦钱妈妈挂心了。我惹了祖母生气,受这点小苦头不算什么的。” 钱妈妈脸上的疼惜之色,越发的重了。听姚倾这么说,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吩咐了廊下守着的小丫头几句,便捏紧了伞柄进了屋子。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老太太的内阁已经摆了饭,此时花枝正在布菜,老太太正十分惬意的用饭。 钱妈妈进屋时,老太太正接过花枝用白瓷绘五彩花卉小碗盛的翡翠鲜汤。头也不抬道,“她可还跪的规矩?” 钱妈妈心里叹息,对于老太太这般莫名的苛待颇有微词。可面上却还是十分恭敬的模样,道,“不曾有半分偷懒,面上也不曾有过怨气。”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她怨什么?原就是她的不是。和顾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虚伪样子,脸上越是恭敬,心中越是不服呢。” 顾氏在老太太眼里是个表里不一的恶毒女人,而姚倾有是个狐媚惑人的东西。两个她都很不屑。 可其实,顾氏不过是精明圆滑些,而姚倾不过就是长的好看些。老太太被老侯爷宠坏了,一把年纪却有些时候拎不清轻重。 旁人不敢劝说两句,可到底钱妈妈是贴身侍奉了多年的。少不得要尽一尽衷心。低声道,“老太太,这外面日头正盛。七小姐又方才大病初愈,这样跪下去,怕是要坏了身子。老太太要罚不若叫七小姐进屋子里来跪着,总好过在外头。” “不晒一晒她,叫她吃些苦头,她哪里知道什么是廉耻。”老太太用瓷勺搅着碗里的汤,漫上一层鲜味,很是好闻。 钱妈妈又道,“肃亲王侧妃还在府上做客,到底七小姐是她的外甥女。若侧妃来求情,老太太岂不是被动?” 老太太岂会怕了顾氏娘家的人,脸带薄怒将瓷碗掷于桌上,道,“什么了不得?侧妃叫着好听,不过就是个妾。她有脸来求情?如今是七丫头不知廉耻,同外男有染。” 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钱妈妈知道她是又起了任性。便也不多言,上前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哄到,“老太太别动怒,仔细其坏了身子不值。” 老太太白了钱妈妈一眼,道,“那顾氏什么了不得?不过就是老子是当朝宰相,咱们侯爷可是国舅。” “是、是。顾家哪里比得咱们府上尊贵的。”钱妈妈嘴上应承着,心里越发觉得无奈。老太太若当真这样闹下去,非但不能将姚倾如何,恐怕会惹得顾氏破釜沉舟。 冷眼瞧着,姚倾似是对争夺太子妃之位并不上心的。老太太这样闹下去,只怕她们母女为了争一口气,也要搅合上来。 老太太一心想着要替姚碧萝扫清障碍,又是当局者,哪里看的这么清楚。只想着借此就将姚倾大压住了事。 姚子瑜下了朝,与同僚以及昔日同窗一道吃了酒,这才往府里走来。才刚换了衣服,便听人说老太太叫他回府就去雍福阁。便匆匆往内院走,方才一进了雍福阁的大门,便见姚倾跪在院子里。 姚子瑜几步上前,见姚倾脸被晒得通红,目光也有些涣散迷离。不禁眉头紧蹙,胸口气闷。问道,“你怎么了?” 姚倾抬头,见姚子瑜穿着暗红色银纹圆领直缀,眉宇之间带了薄怒,好似是在责备她闯祸一般,更觉得心里委屈。瘪着嘴道,“祖母在我的屋子里搜出了你的那条腰带,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硬说是我同外男交换了信物。” 如此无理取闹,倒是老太太的作风。姚子瑜眉间焦灼之色渐淡,瞥了姚倾一眼,二话不说便往屋里走去。 025章 解围 下 姚子瑜进门,便直奔内阁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此时用过了午饭,正取了工具修剪屋子里养的月季,活动消食。 见姚子瑜进门,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往临窗的炕上坐下。叫姚子瑜在铺着姜黄色绣五福添寿样子椅搭的楠木堂椅上坐下。 不待姚子瑜开口,便道,“我知道你疼爱你七妹妹,素来她犯了什么错你都替她扛过去。可是瑜哥儿,祖母得告诉你,这般溺爱非但不能帮助倾姐儿,反倒是害了她。” 老太太这一席话,生生将姚子瑜要说的话堵了回去。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让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怪异。 闷声开口道,“祖母,那腰带的确是我求七妹妹帮我补样子的。因家里上下仆妇皆不会那双面绣。唯独只有母亲和七妹会,孙儿不好去求母亲,只得央了七妹。” “行了,”老太太摆手,脸上有些不耐烦。“你七妹犯了错,你这般偏袒是害她。她在清凉寺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她不过是借由你这腰带的事情搪塞过去,你倒是乐得给她当挡箭牌。” 姚子瑜一听,心里猛的一紧。二皇子贺?暧昧的态度,以及贺伯卿意味不明的话,原本就都叫他起了疑心的。现如今老太太拿住姚倾,自然是真的出了事。 他心头似被虫蚁咬过一般,又因被姚倾骗了而觉得羞辱。脸色难看的要命,却还是强压着情绪道,“祖母,您错怪七妹了。她乃是侯府嫡女,在清凉寺是断不会做出逾矩之事。孙儿去接那日,方正大师还连连称赞妹妹们不愧是大家闺秀,娴静知礼。” 老太太看他极力为姚倾辩驳的样子,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瑜哥儿,疼妹妹要有个尺度。不要越了线,叫人耻笑。” 坊间传闻,他爱慕亲妹妹姚倾,已经叫他十分头疼了。如今竟然连自己的祖母都认为他是这样荒唐的人。不觉心里气闷难当,索性想要自此不管姚倾。可想到她刚才那委屈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于是反唇相讥道,“祖父常教育我们兄友弟恭,爱护姊妹。如今爱护妹妹倒怎么成了叫人耻笑的事情,孙儿实在不懂。” 竟是拿过世的老侯爷来压老太太?老太太气的一把抓紧了身下的姜黄色泼墨垫子,指节泛白。恶狠狠等着姚子瑜,颤声道,“好,好,好……如今你长大了,竟是知道要教训祖母了。” 姚子瑜慌忙起身,垂着头,态度却是十分倔强道,“孙儿不敢。” 老太太伸手抄起一旁的龙头拐杖,抬手就要往姚子瑜身上打,姚子瑜却是挺直了腰板没有想要躲开的意思,一脸的固执。 一旁侍候的众人都被吓的不轻,唯独钱妈妈反应快,上前抱住老太太,道,“老祖宗快息怒,使不得啊。” 姚子瑜疼爱妹妹没错,是老太太一直无理取闹。若这一棍子打下去,传出去老太太名声堪忧。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姚碧萝名声也要受到牵连,太子妃岂不是叫姚倾唾手可得了。 转头又对倔强的姚子瑜道,“瑜哥儿,快跟老太太认个错。” 姚子瑜皱眉,他没错,也不想认错。可眼看着老太太气的手脚打颤,又不忍心气她,便勉强的垂了头道,“孙儿知错了,祖母息怒。” 这不情愿的样子,老太太见了更生气。垂着抱住自己的钱妈妈道,“秋纹,你放开我。我今儿要打醒这被狐媚子迷了心智的混账东西。” 眼看着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钱妈妈当真是欲哭无泪。只得道,“老太太,您别气坏了身子。若是有什么,叫三小姐怎么办?您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三小姐想想啊。” 钱妈妈的话,似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老太太当即冷静了不少。她闹了这么大动静,顾氏院里如何听不见?管得住永宁侯府的人不往外说,谁能管得住肃亲王侧妃?若叫传出去,永宁侯府上乱成这样,岂不是给皇后娘娘脸上抹黑。 一心想要做太子妃的姚碧萝岂不是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太太恶狠狠的瞪着姚子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总觉得这口恶气咽不下去。 她好端端的孙子,竟为了那小狐媚子顶撞自己。若叫泉下的老侯爷知道了,怕是都不能安息。 老太太被从中来,取了帕子捂脸哭了起来。 钱妈妈见她松了力气,忙叫花枝上前将拐杖取走。自己扶了老太太坐下,轻声劝了几句。 姚子瑜见祖母落泪,也是心中愧疚难安。 老太太哭了一会,对花枝道,“去将三少爷的腰带取来。” 花枝忙转头去了,不一会便将那带子拿了出来。扔给姚子瑜,“你如今大了,为了妹妹竟是要气死祖母。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管不得你们。哎如何就如何吧。你舍不得她跪在地上,就领她走。若日后她做出没脸的事情来,也由你顶着。我老了,我管不得你们了。”说着又放声哭了,“明日,我就回祖宅,撒开手了倒干净。” 姚子瑜束手无策站在那里,看着老太太哭的伤心,也开始自责起来。可他素来嘴笨,不知如何讨老太太欢心。愣愣的站在那里,焦急万分。 钱妈妈一面哄劝着老太太,一面对姚子瑜道,“瑜哥儿还不快去叫七小姐回去。” 姚子瑜为难的看了一眼老太太,见她只顾着自己哭。便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将门帘一掀开,快步走到姚倾身边,伸手就将姚倾拉了起来。肃着脸道,“在清凉寺,你到底做了什么?” 姚倾被他一拉,瞬间眼冒金星,耳边一阵鸣响,头嗡嗡疼的厉害。半晌眼前的白光才渐渐退去,看轻了姚子瑜黑沉着的脸。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认真道,“我做了什么根本不重要,现如今重要的是别人认为我做了什么。” 姚子瑜皱了眉头,看着姚倾惨白的脸色,想要训斥的话突然说不出口来。松开抓着她手臂的手,冷声道,“如今我最后帮你一次,下次若再惹了乱子,断不会保你周全。”说完,便很是厌烦的瞪了姚倾一眼,负手向外走去。 姚倾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虽已看不见人,却依然能瞧见一抹红色衣袂翻飞。屋里的吵闹声她都听的清清楚楚,不仅叹了一口气,府上流苏的手,“走吧,咱们去宜华院。向母亲讨些金疮药,怕是三哥用得上。” 026章 人选 姚倾被折腾了这一整个上午,人精神越发的不济。到了宜华院,顾氏瞧着她苍白的小脸,便是怒从中起。 可她素来是个能忍的,面上倒也不显露什么。只吩咐人快些服侍姚倾洗漱,换了衣服,叫摆饭。 倒是一旁的肃亲王侧妃双手合十,连连念佛。她活了这小半辈子也没瞧见哪个侯府嫡出的小姐被整的这么惨。当即便道,“这老太太吃斋念佛,也不过是个伪善的。倘若是她嫡亲的孙女,纵然是真的犯了错,也断不会这般苛待。” 说到这却发现自己失言,忐忑的看了顾氏一眼。老太太不喜欢顾氏,才对顾氏所出的女儿如此。 顾氏也是心头一紧。妹妹从不知道姚倾非自己亲生,今日如何说了这样的话。她扫了肃亲王侧妃一眼,叹气道,“如今就只求倾姐儿争气,能叫皇后相中。若做了太子妃,老太太也不好苛待她了。” 皇后做婆婆,日子怕是更加艰辛。甚为宗室儿媳的肃亲王侧妃,有苦难言。低垂了眼眸。 姚倾由流苏服侍着洗漱换了一件干净衣服,被热的难受,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便只喝了几口汤,便去顾氏的内阁里面躺下。 顾氏亲自替她将绣了大朵红莲的薄衾在下颚处掖好,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且先睡一觉,行了再用些解暑汤。(.好看的小说)顾妈妈和流萤娘自由办法,你且不必担心。” 姚倾点头,又道,“娘,上次大舅舅给的金疮药可还有,打发人送去些给三哥吧。他方才替我说情,惹恼了老太太。过会怕是父亲知道了,会责打。” 顾氏点头应了,眼神却有些闪烁。见姚倾闭上眼睛,便往外去了。 肃亲王侧妃见姚倾已经安置下来,时辰也不早了,便带了随行的妈妈告辞。 待到回了肃亲王府,便听说王妃娘娘此刻病重了。正叫了世子爷在跟前说话,肃亲王侧妃听了便往王妃娘娘所在的祯园去了。 才一进了东次间的门,便见肃亲王穿着一件玄色滚金线八爪团龙长袍,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面色阴郁。见顾侧妃进门,也只是挑眸瞧一眼。叫她了不必行礼。 顾侧妃见肃亲王黑着脸,自然是不敢同他说话的。于是便问一旁王妃屋子的管事尤妈妈,问道,“王妃如何了?” 那尤妈妈眼眶通红,声音沙哑。“王妃才又咳了血,却不叫太医瞧。侧妃娘娘,素日里你同王妃交好,待世子出来了,您也去劝劝王妃。” 王妃娘娘多年管理庶务,积劳成疾,顾侧妃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素日里待人和气,便是对待妾室也是如此。见她如此,少不得也淌眼抹泪起来。“妈妈放心,我定要劝劝王妃娘娘的。” 尤妈妈很是感激的点头,比之程侧妃的惺惺作态,顾侧妃是真心实意的心疼王妃。 若有一日王妃当真撒手人寰,这正室之位便宜了顾侧妃也不能便宜程侧妃。 肃亲王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目光颇有深意的看向顾侧妃。 内阁里,缓缓檀香都掩不住浓重的药味。隐隐有压抑的哭声,伴着时断时续的咳嗽声。 垂着一边轻纱帷幔的紫檀木拔步床上,肃亲王妃身后靠着墨蓝色绣五福添寿的引枕,虚弱的半靠着。脸色苍白如纸,可唇边却带着几丝笑意。 贺伯卿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脸上神色凝重。 “卿哥儿,娘只怕是时日不多了。唯独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奕哥儿的婚事。”肃亲王妃扯着帕子掩唇,遮住了一阵轻微的咳嗽。眼神越发涣散起来。 这奕哥儿说的便是贺伯卿胞弟三爷贺叔奕。 贺伯卿看着母亲这般,眉头越发的蹙紧了。低声道,“娘,你的身子会好的。”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肃亲王妃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不舍看着儿子。“你是长子,日后兄弟们就要多靠你照拂。奕哥儿年纪小,性子急躁,你要多担待他。他虽有些纨绔,但本质是个好孩子。娘管不得他了,日后你就要多费心了。” 许是说的话太多,情绪又有些激动。又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贺伯卿忙轻轻拍着肃亲王妃,道,“娘,您别说了,儿子都晓得。你只管好好养好了身子,日后还要看着儿子娶妻生子,颐养天年。” 肃亲王妃脸上划过两行清泪,止住了咳嗽,脸上却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道,“娘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可是……卿哥儿,娘却是想要娶一个儿媳进门。你可愿意依了娘?” 贺伯卿连忙点头,“娘,你说。儿子这就请长辈去提亲,早早将她娶进门来。” 肃亲王妃抿唇笑了,对于儿子的孝顺她很是窝心。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成亲哪里是急得的,娘告诉你,你心里有数就是。莫要太急。” 贺伯卿点头,恭敬的听着肃亲王妃的话。 她略略歇了口气后,又道,“娘听闻这京中名媛,若论美貌无人能敌得过永宁侯府上的七小姐姚倾,若论贤惠又无人能比得过三小姐姚碧萝。娘想要娶一个姚氏女做儿媳,你只从这两位姑娘里择选一个你喜欢的。” 听到姚倾的名字,贺伯卿眉心一跳。那般祸水,娶进门来岂不是要遭殃。况且贺?明摆着已经将心思动到了她的心上,他自然是不能同贺?争抢的。于是便道,“论身份,三小姐比七小姐尊贵。儿子在清凉寺上,也曾有幸见过两位小姐。三小姐姚碧萝,更和眼缘。” 肃亲王妃点头,笑道。“无论是谁,总有一个要娶进咱们府里的。如今宁远侯在朝中独大,圣上如何不担心外戚专权?你父子领了大齐国近半的兵,若不同永宁侯联姻,只怕不论是圣上还是皇后、太子都不安心的。” “娘,这些事,您就不要忧心了,好好养病就是。”贺伯卿很是心疼母亲。她不禁要操持庶务,素日里还要替父亲分担朝政之事。若非如此操劳,也不会如此年轻便要去了。 肃亲王妃说了这许多话之后,自然是有些累了的,微微合了眼睛。道,“娘要歇一歇了,你且去吧。” 027章 局势 贺伯卿亲自扶着肃亲王妃躺下,见她闭上眼睛睡了,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出了暖阁,便见尤妈妈和顾侧妃两个相对垂泪,肃亲王则肃着脸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剑眉紧拧。 肃亲王同王妃乃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肃亲王妃颇有巾帼之才,被称为苏亲王的军师小张良,可谓是肃亲王的好帮手。今次她病重给肃亲王的打击不小,他一夜之间似是老了许多,两鬓生了斑驳白发。抬头见儿子自暖阁里出来,神色略略缓和一些。起身,道,“伯卿,随我去书房一趟。”语毕,便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贺伯卿扶起给自己行了礼的顾侧妃,便跟着父亲的脚步往外走去。 自从肃亲王妃病重开始,肃亲王便将主院的东厢房做了临时书房,素日里议事也很少去外院,大多都是在东厢房里。 肃亲王领了贺伯卿进了东厢房,便在紫檀大桌案后铺了兽皮的太师椅上坐下,叫贺伯卿在堂内两溜中堂椅中左边打头那张坐了。开口道,“玄衣卫五组,原你领了三组,今日我将其余二组也交到你的手上。从今日起,肃亲王府的玄衣卫皆听命于你,我再不插手。这两组原是我贴身的侍卫,今次给了你,随意你换了自己信任的人做组长。[.超多好看小说]” 肃亲王好权势,手握重兵,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从不曾松手。今日举动倒叫贺伯卿有些诧异,“父王,儿子能力范围之内,领三组足矣,何必另加两组?儿子怕是不堪重负,辜负父王期望。” 肃亲王面露疲惫之色,“圣上要我配合他诱敌上饵。” 贺伯卿蹙眉沉思,凤眸微眯起,双眸犹如月夜深潭,哪里还见平日里的纨绔样子。 如今永宁侯在朝中独大,顾相也拿他没有办法。圣上处处受他要挟,却是敢怒不敢言。太子成人,皇后娘娘又极力要娶自家侄女入宫为太子妃,如此两代皇后皆出自永宁侯府,日后外戚专权,岂不叫圣上担忧?圣上如今的头号大敌,便是永宁侯。 贺伯卿略一思索,道,“父王是想要将永宁侯最忌惮的两组玄衣卫交到我的手里,好叫他放松警惕?” 人人都道贺伯卿是美质良材,出身尊贵,又年纪轻轻便领了玄衣卫。可他虽是训兵有道,心思却并不在朝政之上。好于交友,却不大喜欢贵胄子弟,偏好同江湖人士往来。在许多长辈眼里多少有些不务正业。 永宁侯对贺伯卿的防备警惕,自然是不如对肃亲王高。 肃亲王点头,“圣上虽是防备他,但却并不想将他置于死地。二皇子乃是废后之子,多年隐忍不过是想要荣登大宝,为母族平冤昭雪。现下永宁侯府乃是太子的最大助力,倘若圣上削平了永宁侯府,岂不是给二皇子可乘之机?如此朝中定是会起一场动乱。到时候东边虎视眈眈的蒙古,西南伺机而动的楼兰一举攻进中原,国将不保。圣上所求不过是朝中势力的平衡。” “若太子妃不出在永宁侯府,肃亲王世子妃又是姚氏女,圣上大抵便可以放心了。”贺伯卿道。 “若二皇子能娶姚氏女,圣上便更加放心了。” 如此贺?将会牢牢被永宁侯府握住,除非皇后娘娘亡故,太子不愿登基,否则他永远做不得乱。 贺伯卿忽然想到清凉寺上贺?对姚倾的举动,道,“二皇子怕是没有夺嫡之心,他的确看上了姚家七小姐。怕是不久将会向圣上请求赐婚。” 肃亲王听闻有些诧异,“素姚闻七小姐美貌,难不成倒真有如此蛊惑之力,叫二皇子因她犯了糊涂?” 二皇子本是太子,却因母族被诛而废。那时候他已经十二岁,被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的屈辱和不甘,他不会不懂。没有人会不在意被夺了身份,他如此淡漠也不过同他外祖父陶国公一样,善于伪装罢了。 贺伯卿对于当年风起云涌的变故知之甚少,只凭对贺?的了解道,“倒并非是被美貌所惑,只是他不想姚氏女做了太子妃,让永宁侯府独大。” 肃亲王冷笑,“姚三小姐才是太子妃的内定人选,试问哪一个母亲会给儿子娶姚七小姐那样的祸水做正妻。倘若二皇子当真娶了姚七小姐,怕是圣上更放心也未可知。”说着又望向贺伯卿,眼里带了几丝沉痛。“你母亲的意思,可也是叫你求娶姚三小姐?” “娘说,三小姐和七小姐皆可。”贺伯卿老实回答,一想到母亲病入膏肓的样子,也是心头一沉。 “八月十六乃是永宁侯府老太太大寿之日,皇后娘娘省亲回永宁侯府。顾侧妃乃是永宁侯夫人的亲妹,到时候怕是会接到帖子前去拜寿,到时候你便随侧妃一道去吧。该如何做,你心里有数吧?” 贺伯卿点头,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见肃亲王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领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姚倾因被日头晒得中了暑气,又因大病初愈身子本就虚弱。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一直昏昏睡着。顾氏寸步不离守在身旁,外面传出再大的动静她也不理。 只叫了甄妈妈拿了自己的对牌,去宫里请了太医来给姚倾看病。 这太医是常来给姚倾看病的,见这位七小姐多灾多难,三日里有两日是病着的,倒也觉得可怜。虽是经过了老太太特殊照顾,叫开药时格外“仔细”,但到底是医者父母心,不忍心再残害姚倾。开了有用的方子,不敢多做停留,便领了赏钱去了。 甄妈妈送走了太医后,进门束手站在一侧,看着顾氏的样子欲言又止。顾氏回头看了一眼沉沉睡着的姚倾,轻声嘱咐了流苏几句要仔细看顾,便引了甄妈妈往外走。 才一出去,甄妈妈便将声音压低了道,“侯爷回来听说三少爷顶撞了老太太便请了家法,将三少爷打的离不得床。老太太心肝肉的叫了半天,只吵嚷着是七小姐教唆了三少爷。侯爷这会儿正在老太太屋里垂训,过会怕是要吵过来。” 028章 挑拨 求关注啊求关注,换头像啊换头像。[] ======= 顾氏秀眉一拧,脸上的不悦之色即刻显露出来。又有些戚戚然道,“我好好的女儿,偏怎么就碍了她的眼。” “七小姐生的漂亮,又会讨人欢心。若叫太子爷瞧见了,眼里哪还能有三小姐。皇后娘娘纵然是不愿意,也经不住太子爷的软磨硬泡。”甄妈妈算是心态平和的,但语气里还是少不了有几分怨怼。 老太太有些太草木皆兵,也太武断了些个。姚倾虽是生的美艳,却并非是轻浮之人。 顾氏扶着甄妈妈的手,往外面的软榻上走去,哼了一声道,“只要皇上定了姚氏女做太子妃,就断然不会有萝姐儿的份儿。” 顾氏出门的时候姚倾就已经醒了,此时闭眼躺在床上已经将外面的动静听了八分清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下倒是越发的紧张起来。 顾氏极力想要自己做上太子妃,她又不能做出些叫人讨厌的事情让皇后和太子都对她厌恶往顾氏脸上抹黑。如此一来,事情倒又难了许多。 又想到贺?手里的那个香囊,她便是越发的心烦起来。(.无弹窗广告) 抱着身上盖着的薄衾,翻了个身向床里面滚去。 姚子瑜因顶撞了老太太而被永宁侯一顿棍棒交加教训,此时已经是一身伤痕,趴在床上不能动弹。 姚碧萝急匆匆的带了上等的药膏来给看望弟弟,瞧着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只觉得心口一跳一跳的疼,忍不住扯了帕子抹泪。 “哭什么?不过就是被打了几下,左不过三两日便好了。”姚子瑜被抽的后背火辣辣的疼,看着姐姐哭,心里更是不忍。原是安慰的话,说出来却生硬的紧,哪里有一点好口气。 姚碧萝知道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好话也说不出好强调来。虽是倔强些,却是个软心肠的。于是便软声道,“好端端的,你惹祖母做什么?倾姐儿自有母亲庇佑,你如今这般岂不叫人心疼。现下倾姐儿也病了,倘若叫他知道你因他挨了打,岂不内疚,这身子如何还能好了的?别怪我说你,也太莽撞了些个。” 姚子瑜性子冲动,素日里还能按住性子冷静几分,只一牵扯到姚倾,他那少得可怜的理智就荡然无存。现下听姚碧萝这般说,脸上却也露出几分后悔的神色来。 一边跟来探望的姚碧芳将他的神色看了个清清楚楚。素日里她同姚子瑜交情最好,可姚子瑜什么时候为她出过头?论血缘,姊妹中除了姚碧萝,姚子瑜可同她最亲近。想到他为姚倾挨了打,竟是有些吃味。冷嘲热讽道,“倾姐儿什么病?不过是怕父亲回来责罚装病罢了。男子为她挨棍棒也不是头一遭,她哪里还放在心上。若不然,嚷了这么大动静,她怎么都不来瞧瞧三哥。倘若是真的病了,打发身边的人来瞧瞧也是。她根本就不领情。”说着又扯了帕子,挥到姚子瑜的肩头。“偏三哥是个实心眼儿的,疼她如珍似宝。人家不稀罕,你何必糟践自己的身子骨儿。若姨母泉下有知,岂有不心疼的道理。” 说到最后,声音到有几分哽咽。 提起亡母,姚碧萝眼眶也红了。 姚子瑜胸口闷涨的难受,好似叫人压了块大石头一般透不过气。抿紧了唇,不说话。索性将头埋在了胳膊里,不抬头看人。 他心里不好受,身上也疼。姚碧萝乃是胞姐,如何不心疼。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对姚碧芳道,“你少说两句,倾姐儿身子弱,现下醒不醒的来还未可知。她若知道瑜哥儿受伤岂有不来的道理?这府上哪个姑娘比得了她通人情世故?” 言外之意,姚倾即便是来看姚子瑜也并非是心中感激,不过是做表面情面罢了。听了她这话,姚子瑜心里更是难受。做样子同他好,倒不如真的不关心他。一想到姚倾,姚子瑜就觉得喘不过气。本也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他以后倒也可撒开手不管,随她如何。丢了人也不干他的事儿。 姚碧芳听了这话,看向姚碧萝的眼神闪了闪,偷偷抿唇笑了。论黑人的本事,她真是比不上她三姐。瞧那一副认真为姚倾好的样子,哪里参的半分假。 姚碧萝见姚碧芳那神色,好似行窃被人逮了个正着,有些恼羞成怒。声音却依旧平和,看向姚碧芳道,“好端端的,在祖母面前提清凉寺的事情做什么。倾姐儿不是那轻浮之人,何必惹祖母不高兴。” 姚碧芳吐了吐舌头,梗着脖子道,“我那是为倾姐儿好。那二皇子生的那般俊俏,瞧着又是个有手段的,倾姐儿年纪小,若真叫他蛊惑做出什么没脸的事情,岂不是抹黑咱们永宁侯府的门楣?我不似三姐姐这般顾全大局,我就怕她连累了咱们姊妹的名声,入不得宫,叫皇后娘娘为难。” “行了,”姚子瑜听了半天,越发的烦躁起来。“少说两句,日日吵着七妹抹黑门楣。她做了什么越了规矩?怕是你日日盼着她越了规矩。” “你说什么呢!”姚碧芳惊声尖叫,委屈的快哭出来的样子。“她是你亲妹妹,我也是,偏怎么你偏袒了她,责怪我?” 姚子瑜瞧着她那小女孩矫情的样子,越发心烦起来,后背药膏吸收的差不多,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姚碧萝见他要恼,忙拉了姚碧芳的手,道,“好了、好了,事情既然都这样了,多说无益。瑜哥儿也累了,快叫她歇歇,你同我去瞧瞧倾姐儿好了没有。” 姚碧芳还想吵姚子瑜,挣了挣见姚碧萝手下越发用力,便也只能作罢,被拖着走了出去。 姚子瑜屋里的大婢女垂柳将姚碧萝和姚碧芳姊妹送出去,折回了屋子。看姚子瑜痛苦的样子,也跟着心疼。软声道,“三爷,奴婢再侍奉您上药吧。” 姚子瑜趴着没动,眼睛盯着床头放着的那只被姚倾补好了花样子的腰带。闷声道,“不用了,七小姐那边如何了?” 垂柳垂了眼眸,压住想要劝解姚子瑜的冲动。道,“七小姐一直在太太屋子里昏睡着没醒,侯爷这会儿自老太太屋子里出来,往宜华院去了。” 029章 请辞 眼看还有一个月便到了皇后娘娘省亲的日子,可新建的园子工程却迟迟不能交工。(.好看的小说)姚子瑜不将心思放在监工上面,督促几个管着工程的旁支兄弟看紧些,却独独处处关心姚倾的动向。永宁侯心情本就不好,又被老太太这一哭一闹,吵着要回祖宅,说什么有姚倾就没她的糊涂话,叫永宁侯的情绪越发的低沉。 黑着脸自老太太屋里出来,没搭理一旁行了礼的钱妈妈自己将帘子一挑出了门,直奔顾氏的宜华院去了。 姚倾躺了一下午,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见她起身,流苏忙打了冷水来给她净脸均面,扶着在临窗的榻上坐下。 姚倾觉得屋子里闷热的难受,人也没有什么精神。现下正是昏省请安的时候,她告了病,也不好出去走动。便叫流苏将窗子开了一个缝隙,微凉的秋风吹进来,倒叫屋子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 姚倾深吸了几口气,将胸口内燥热的气息压了下去。 便听见一阵??的衣料摩擦声和急促却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珠帘相碰撞的清脆响声。 姚倾侧头去看,见顾氏挑了珠帘进门。(.)热切的望着姚倾,道,“倾姐儿怎么不再多睡一会?身子可好些了?” 姚倾忙起身来扶住顾氏的手臂,搀扶着她在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坐下。道,“睡了一觉,觉得好些了。娘不用担心。” 顾氏见她起来,生怕她身子不适,忙又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已经不烧了,才安心道,“菩萨保佑,总算没什么大碍。”又目露关切道,“肚子饿不饿,娘叫厨房做些你爱吃的东西来?” 自早上在清凉寺用过饭后,便再没进食,顾氏这样一说,姚倾到真觉得肚子空牢牢的难受。于是便有些撒娇道,“我想喝肉末梗米粥,还想吃翡翠鲜藕。” 顾氏见她胃口似乎还算不错,悬着的心更放下了大半。宠溺的揉了揉姚倾的头,笑道,“好好好,就用你自清凉寺带回来的新鲜莲藕去做,回头再叫甄妈妈亲自给你做些藕粉糕吃。” 甄妈妈的糕点手艺最是了不得,姚倾听了就很高兴。望向甄妈妈,一副讨喜模样道,“那我真是太有口福啦。甄妈妈您多做些,也叫我去送送人情给姊妹们,顺便显摆显摆。” 除了顾氏和姚倾,倒没有几个人有资格尝甄妈妈的手艺。这话大有褒奖之意,甄妈妈心头自然是多了几分高兴的。笑道,“只要七小姐愿意要,多少奴婢都给做的。怕只怕,七小姐带回来的莲藕不够呢。” “够的,够的。顾妈妈知道我爱吃,弄了一大箩筐呢。险些把清凉寺的莲花池给掏空了。若不拦着,到叫人家以为咱们永宁侯府去打劫清凉寺了。”姚倾连忙接话,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众人都被她的话逗笑了,甄妈妈在连连笑声之中退了出去亲自下厨房给姚倾准备吃食。 正笑的开心,外面传报侯爷来了,姚倾和顾氏皆收了笑声,对视一眼起了身。此时永宁侯正挑了帘子进门,脸上乌云密布,扫了一眼给自己请安的母子俩,便往临窗的炕上坐下。 顾氏拉着姚倾起了身,隔着炕几与永宁侯相对而坐。声音平和问道,“侯爷用过饭不曾?” “还不曾用过,今日就在你这里用吧。”他虽是阴沉着脸,但声音还算平和。顾氏忙着去吩咐叫将侯爷的饭也一并摆上来,此时永宁侯挑了眉眼去看站在一旁规矩乖巧的姚倾。方才听见她们在屋里的笑声,就叫他有些心烦。现下看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儿,更是莫名的焦躁。 可到底他不能像老太太那样无理取闹,灌了一口凉茶,压住心中的燥火。严肃道,“倾姐儿,你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姚倾知道永宁侯是要找自己算账,便规矩的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脊背坐好,眼观鼻,鼻观口的规矩坐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顾氏看着女儿这样小心的样子,一时心疼。侧目去看永宁侯,他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绣金丝八爪团龙图的长袍,乌发高束,本就深邃的五官此刻因神色严肃更显得冷峻。他看着姚倾,目光有些复杂,冷声道,“清凉寺的事情到底如何,我不追究。可今日你挑唆你三哥顶撞祖母,却是做得不对。你可知错了?” 原就是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何错之有?姚倾心中不平,面上认错态度却很诚恳。“女儿知错。三哥执拗于要跟祖母道明真相的时候,女儿应该拦着的。不管祖母说什么,都不该起了争执,惹她老人家生气。” 永宁侯被姚倾的话哽住,眉头蹙的越发紧了。顾氏接口道,“你有这种想法是好的,老人家上了年纪难免起一些固执念头。不管对错,都没有小辈顶嘴的道理。无非是罚你晌午顶着日头跪了一两个时辰罢了,纵然是中了暑气,吃几服药,睡一觉倒也大好了。真生起气来,身子骨吃不消,却是你们小辈不孝顺。” 姚倾连连点头,忙又道了一声,“女儿知错了。”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不过是再说永宁侯老太太老糊涂,无理取闹。永宁侯嘴角抽了抽,责罚姚倾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今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实则也不过是老太太无理取闹,姚子瑜护着妹妹心切。关人家姚倾什么事儿。 永宁侯知道原委,但他是孝子,还是不能扭了老太太的意思。为难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姚倾却道,“父亲,祖母现下正在气头上。怕是我在府里会惹得她老人家更加生气。如今庄子上正是好景致,女儿一直想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几日。不若就搬到庄子上几日吧,待祖母气消了再回来。” 庄子都在郊外,光是去就要折腾一两日,现下距离皇后娘娘省亲的日子不远了。姚倾住在庄子上,怕是来不及赶回来。 老太太不想皇后娘娘省亲的时候在,她也不想同太子贺?见面,再叫他牵肠挂肚。 随了老太太的意,又合了自己的心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030章 交换 上 感谢我是小飘飘童鞋的打赏 ========= 永宁侯听到姚倾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心底里倒起了几分愧疚之意。(.好看的小说)闷声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只是庄子到底偏僻了些,环境也不大好,你自小在府里娇养惯了的,怕是不习惯,不若暂且先回你外祖父家里住上几日。” 永宁侯府老太太蛮横不讲道理,做事更是绝情。 她一直视姚倾为眼中钉,肉中刺。姚倾能顺利长到这么大,着实不易。永宁侯看着姚倾那双酷似故人的眼睛,到底不忍心老太太对她下手。将她送去顾相府上,一来消了老太太现下的气愤,二来也可叫顾相保护姚倾。 老太太再跋扈,也不能叱咤顾府。 顾氏却不满意,将姚倾搂在怀里,道,“倾姐儿身子还未好,如此折腾下来,岂不又要病了?”见永宁侯并没有一味偏帮着老太太,便也软了声音。“侯爷,就是叫倾姐儿禁足也好过于将她送出去。若当真回了她外祖父家,岂有不叫人诟病的道理?” 女孩家的清誉何其重要?永宁侯虽然畏惧姚倾会带来的灾难,但心还是肉长的,自己养了七年的孩子,总也不忍心她身败名裂。(.无弹窗广告) 叹了一口气,看着姚倾的目光越发纠结。 若禁足,顾氏定是会有法子叫她在皇后娘娘省亲的时候露面。太危险了,姚倾坚持道,“还是去庄子上好些,不然祖母岂不要气坏了身子。女儿是去养病,谁能说的了什么?” 顾氏被姚倾气的牙直打颤,永宁侯却是觉得这话题有些烦。正好甄妈妈进门问是不是摆饭,他便道,“罢了,此事再议。待倾姐儿病好了再说。吃饭吧。” 永宁侯这么说,顾氏也不好再坚持。姚倾也有些悻悻然。一家三口闷不做声的吃了饭,姚碧萝和姚碧芳便来请安,顺便看姚倾。 见永宁侯在,两个姑娘自然是有些拘谨的。屋子里大家都低眉顺眼,无人敢大声说话。永宁侯素日里威严,哪个不怕?他想同孩子们亲近,可瞧着她们怯懦的样子,那点子好兴致全没了。教育她们姊妹几个要谨守妇德,孝顺长辈等话就往外去了。 她一走,姚碧芳就好似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起身,往姚倾跟前坐过去。很是亲昵的摸了摸姚倾的额头,“七妹,可是好了?这一下午可急死我了,偏三哥那里也需要照顾,走不开来瞧瞧你。[.超多好看小说]” 姚倾看着她眼底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和穷显摆,有些烦。但还是笑笑的拉了她的手道,“劳烦六姐惦念,吃些药睡了一觉好了许多。三哥怎么样了?” 这话是看着一旁沉默的姚碧萝说的。 碧萝一贯的温婉,柔柔开口道。“上了药膏缓了疼痛,我们走的时候要睡了。” 没说伤势如何,也没说好了没有,问过之后姚倾反倒是更担心了。 姚碧芳有些看不惯姚倾和姚子瑜互相关心的样子,刻薄道,“三哥为七妹挨的打可真是数不胜数。从前是在外面与同窗拌嘴,现如今已经开始和祖母争执了。真不知道三嫂进门后,会不会也因七妹跟三嫂吵架。” 姚碧芳那目光刮在姚倾脸上,仿佛要将她的尊严一并刮走。末了还要加一句,“生的好看就是吃香,连亲哥哥都能被迷住。” 这话更是将姚倾骂的体无完肤,纵然是脾气再好,也难免变了脸色。反唇相讥道,“若生的不好看,聪明些却也能叫人疼爱。可偏有的人,既没有生了倾城之貌,又没有七窍玲珑的心肝儿。镇日里挑拨离间,似跳梁小丑一般,那才叫悲哀呢。你说是不是六姐?” 这分明是指桑骂槐,说的就是六小姐姚碧芳。姚碧芳胸口怒火大起,却不能发作,只将脸涨了个青紫。瞪着姚倾半天才道,“七妹刻薄人的本事越发的厉害了。” “我刻薄谁了?”姚倾柳眉一挑,看向姚碧萝,撒娇道,“三姐你看呀,六姐每日里必要挑出些我的毛病来才肯罢休,倘若不这样,就茶饭不思的。” 姚碧萝掩住笑意,一本正经道,“好啦,你六姐也是为了你好。她挑出你的毛病来,自然是想要你长进。日后让旁人挑不出错头来说。” “多谢六姐爱护。”姚倾亲昵的挽上了六小姐姚碧芳的手腕,好似方才并没有任何隔阂。 姚碧芳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姚倾的额头,“偏你会耍赖,叫人拿你没有办法。”说着又道,“还有一个月,祖母就过七十大寿了,你们可都给祖母准备寿礼了吗?我听说四房五姐可备了好东西。” 永宁侯府老太太大寿,正是皇后娘娘的省亲之日。 姑娘们都卯足了劲儿要给老太太准备一个大有彩头的寿礼,好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一露脸。 姚倾瘪嘴,有些悻悻然。“祖母现下生气,怕是要禁我的足。我准备的寿礼八成是用不上的。”说着又神采飞扬起来,“六姐,我都准备的差不多啦。你若还没挑好礼物,就将我的那一份拿去吧。” 姚碧芳有些受宠若惊,旋即脸上又出现了狐疑的神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可不信姚倾有好心。于是推脱道,“礼物重在孝心,若是假借你的手,我有何脸面面对祖母?妹妹好意我领了。” 姚倾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也对。可惜我绣的那一整套的佛经。” 流苏在一旁也露出可惜的神色,道,“可不是,小姐们不知,我们小姐绣的那佛经很是精妙呢。正面瞧着是佛经,反过来却是一副万寿图。” 姚倾的一手双面绣乃是绝学,不知羡煞多少姑娘。 到底姚碧芳动了心,凑到姚倾身边道,“妹妹也将这绣法教给我,回头我也绣一个别致的给祖母。横竖你不能献寿礼了,我也不算抢了你的风头。” “只怕是时间不够用了,双面绣的手法很是繁复,这一个月里头,倘若是学会了,也万万不够时间绣一套佛经出来的。”姚倾道。 姚碧芳上了心,自然是要极力成了这事的。“我不管,你先教给我。能绣成了也未可知。倘若来不及,就先借妹妹的用一用。横竖我也是费了心思学习的。” 姚倾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好似反悔了。姚碧芳见她这样,就更想要那绣品。于是道,“你喜欢我的什么东西,我同你换。” 031章 交换 下 姚倾抿唇笑了,“难道我就为了贪图你的东西不成?倘若我教给你这双面绣的手法,你没有学会,又拿了我的绣品去送给祖母,出了事情你只不要反赖在我身上便是了。” 能出什么事?姚碧芳心下暗笑姚倾胆子小,嘴上却应承道,“那是自然的,倘若有事横竖有我顶着。万没有七妹的错处。” “三姐也听见了,可就是咱们的证人。”姚倾看向姚碧萝,又道,“三姐,现下你是长姐,府上的姑娘里面老祖宗可最是信任你的,便是府里上下的下人也没有一个不道姐姐好的。倘若真的出了差错,你会公正帮我的吧?”语气里带了几分忐忑和撒娇。 先是将姚碧萝高高的抬起来,而后又出了这样的难题。倘若姚碧萝到时候不帮她呢?这可是在顾氏的屋子里,虽然现下顾氏不在,可这满屋子侍奉的仆妇、婢女皆是顾氏的心腹。到时候容得她不作证? 姚碧萝心中似是有些低落,姚倾果真做事小心谨慎。纵然同她最为亲厚,也还是处处提防的。 她只抿唇笑了,并不回答,避开了姚倾和姚碧芳一起投来的希冀目光。 她素来是做惯了老好人,谁也不偏帮的。姚倾又道,“三姐不说话,就是答应了。”转头又对姚碧芳道,“我惹了祖母生气,怕是这几日都不能随意走动的。六姐若想学,明日便去我屋子里吧。” “好,一言为定。”姚碧芳达到了目的,很是高兴。瞧了瞧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先回了。”说着又问姚碧萝,“三姐,你走吗?” 姚碧萝点头,随即扶着红鸾的手起了身。走到姚倾身边,将她额前的碎发掖到耳后,很是爱怜的抚了抚她垂在胸前的秀发。柔声道,“小七,你身子骨弱,如今又中了暑气,切莫贪玩,夜里早些睡了。药也要按时吃了,倘若你一直不好,岂不叫母亲挂心。” 见姚倾垂着头好似认真听着,实际眼神早就飘忽的样子,无奈瞪了她一眼又转头嘱咐流苏,“盯着你们小姐吃药,且不能偷懒了。” 流苏脸上表情有些憋屈,抱怨道,“三小姐不知道,我们小姐怕苦,如何哄劝了都不吃的。” “胡闹,”姚碧萝拧眉,很是严肃的看着姚倾。责备道,“病了不吃药如何能好?” 姚倾憋着嘴,她是真心受不了那种苦味。上辈子因为成婚后迟迟不孕,贺?又专情哪怕是登基做了皇帝也不曾临幸过别的女人,镇日在她身上用功,却是广种薄收。皇帝无后,社稷何在?姚倾为了能怀上孩子,不知吃了多少调理身子的药,可最后也都没能怀上。[.超多好看小说]药味现下在姚倾的心里不仅仅是苦涩,还带着无奈和绝望。以及对贺?的深深愧疚。 姚碧萝看姚倾脸色不好,只当她是怕苦。道,“既吃不得汤药,便叫太医开几幅丸药。不吃药可不成,听到没有?” 姚倾点头,很认真的看着姚碧萝,很是羡慕道,“他真幸福。” “谁?”姚碧萝一头雾水。 “未来三姐夫啊,姐姐既漂亮温柔,又疼人。谁娶了你,谁都要幸福呢。”姚倾虽说的戏谑,心里却是真的这么认为。 上辈子姚碧萝和贺伯卿可是人人艳羡的一对佳偶,这辈子一定也是。 姚碧萝听了之后,脸上并没有出现娇羞的红晕,反而是神色一僵,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只这神色被她掩的很快,在抬起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羞恼之色。戳着姚倾的额头,啐道,“我再不疼你了,竟拿我取笑。”说着甩了帕子便去挽住姚碧芳道,“她不是好人,咱们不理她。快些走。” 姚碧芳哈哈笑的开怀,道,“七妹说的倒也不是不无道理道理,未来三姐夫娶了个堪比老妈子一样细心的美娇娘。事事想的周详,又生的娇美。真真是好福气。” 姚碧萝听了越发的气恼起来,用手指着乐不可支的姚碧芳和姚倾,道,“好啊,你们两个合起火来欺负我。再不理你们了。”抓着红鸾的手,急忙往外走,“咱们快离了这儿,这两个坏丫头越发的了不得。” 红鸾也笑,安慰姚碧萝,“往后小姐也羞她们。” 姚碧芳见碧萝走了,又嘱咐姚倾记得教自己双面绣也告了别出去。 姚碧芳扶着红鸾的手,出了宜华院,脸上恼怒的神色便去了大半。反倒情绪低落了许多。 最近她总是这样,人前还似从前一般温柔内敛,可待无人的时候她便爱静静的,虽瞧不出什么不同,可红鸾分明能从她眼底里看见一丝寒意。 她是碧萝乳母殷妈妈的女儿,便是碧萝的奶姊妹。两人自小亲厚,无话不说。可进来姚碧萝却总是藏着心事不同她说,也不爱和最交好的七小姐说。红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很是着急。 “红鸾?”待离宜华院远了,姚碧萝忽然开口,“你说,咱们该如何帮衬倾姐儿一把,叫她坐上太子妃之位?” 红鸾一听,急了。“小姐,这太子妃之位该是您的啊,做什么要让给七小姐。” 碧萝抿唇,微微蹙了眉头。“她想做太子妃,母亲也想叫她入宫。祖母年纪大了,日后这家到底是要母亲掌管的。日后我在后宅要仰仗的是母亲,倘若我叫她不痛快了,纵然我做了太子妃又能做舒坦了吗?况且,入宫本就不是我愿意的,小小一个侯府便日日充满了算计,何况皇宫?” 三小姐素来不爱争抢的,红鸾自是心中有数。可却有些疑惑,“可七小姐好似并不想入宫。” 碧萝心里叹气,道,“倘若她不想进宫,如何要给六妹使绊子?” 红鸾有些蒙住了,姚倾那般漂亮的一张脸下面,果真是裹着蛇蝎心肠吗?“可是小姐,您若不做太子妃,那勇毅侯府无人帮衬可怎么办?” “大哥是永宁侯世子,三弟又有功名在身。他们自有办法帮衬外祖父家,何必要我一个女儿家用这样的法子为他们挣荣华富贵?倘若当真这样,即便是勇毅侯府重振门楣,也叫人耻笑。”卖女求荣就算了,卖的还是外孙女,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红鸾连声应了是,便扶着姚碧萝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带到快要进门时,碧萝又道,“明日,你且去七小姐屋子里打听打听,问问她现下吃的什么药。叫先拿到我这里来,我哄她吃药。” 红鸾道了一声是,因没抬头,而错过了姚碧萝眼底闪过的一丝狠戾。 032章 孽债 上 送走了姚碧萝姊妹,姚倾着实有些累了。顾氏在书房同永宁侯说了好半天的话,这会儿也回来了,并将被老太太关押的顾妈妈和流苏两个领了出来,叫回了姚倾的沉鱼阁自行歇下。 因姚倾病着,顾妈妈和流苏两个得力的现下又是疲惫不堪。顾氏原想着叫姚倾留在她的宜华院住了,姚倾哪里住的下,偏要回去看了顾妈妈和流苏才肯罢休。 顾氏见拦不住,就拨了身边的了的大丫头冬忍跟着去照顾姚倾。 冬忍如今十七岁,是顾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之一。她是顾家家生子,老子娘都是顾氏的陪房,替顾氏打理着陪嫁的一处庄子,大哥哥是跟在三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二哥哥则是顾氏陪嫁铺子上头的管事。一家人都是顾氏的得力干将,各个都是衷仆。 因冬忍不是侍奉姚倾的,自是有些生疏。便由流苏扶着姚倾走在前头,她跟在后头。 姚倾也不叫她上前,只是低声问道,“冬忍姐姐,娘屋子里素日燃的什么香?闻着味道很是特别,香的紧。” 冬忍见问,忙恭敬答道,“是侯爷送给太太的,说是西边进献的贡品叫宜兰香。因含了太太的闺名,侯爷便特来送给太太。[]” 姚倾记得这香,上辈子她也因这香的味道不同曾问过顾氏是什么。顾氏一脸甜蜜的告诉姚倾,是叫宜兰香,因是带了她的闺名,成亲时永宁侯便巴巴的送给她,一送就是二十年。 顾氏常说,虽永宁侯后来待自己不若成亲时那般恩爱,可到底坚持下来每年都送她这香。足以证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顾氏是个坚强的女子,可再坚强的女人总有脆弱的时候,打心底里也似希望男人疼爱的。 只是这世间的爱情和男人的誓言,都真实的可怜,女人要在男权社会里好好的活下去,就要学会适当的迎合和绝对的坚强。顾氏做的很好,也很可怜。 想到这些,姚倾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道,“我觉得那香极好的,明日回去姐姐同娘说一声,也送我一些好不好?” 冬忍点头,忙连声应了。 流苏却是一脸茫然,七小姐喜欢淡雅的香味,可那宜兰香味道很是浓郁。熏得人脑仁直疼,七小姐要干嘛? 虽是心下疑惑,但当着冬忍的面总不好问出来。三人一面又说了些旁的事情,一会功夫便进了沉鱼阁。 上房只有两个二等丫头看着屋子,见姚倾回来忙不迭的端茶倒水。姚倾叫婢女去传话,只说冬忍来帮把手,叫顾妈妈和流萤好生歇着可不必来侍奉。 顾妈妈上了年纪,关在阴暗的柴房里,发了风湿之症。躺下却是起不来的,姚倾便亲自去看了一趟,主仆两个淌眼抹泪的好不难过。 顾妈妈哪里忍心姚倾哭,哄劝着叫流苏和流萤领了她走。只留了两个粗实的小丫头使唤也便罢了。 老太太这般折辱她的人,叫姚倾胸中一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形势还同前世一般,她若不做太子妃,不变强,就永远要被永宁侯府的人欺负,顾氏就永远没有依靠。 她想自己远远的躲开争端,谋求一个人的安稳自在,却要自私的不去管身边的人,这样做真的对么?倘若她不嫁给贺?,不给贺?通风报信,贺?就不会被篡位,永宁侯府就不会被抄吗? 姚倾陷入两难的境地,脸色有些难看。 流萤打好了水来请姚倾去洗漱,见她这样,不免有些担心道,“小姐,可是身子骨不舒服?” 姚倾回过神来,摇头。“没有,有些困了。” 说着便起身往净房去。 流萤跟着侍奉,思前想后半晌开口道,“小姐,流苏说您要教六小姐双面绣的绣法,还要把您自己绣给老太太的那套佛经让给她,是真的吗?” 姚倾此时已洗过脸,接了帕子擦干净又搭在了青铜雕花架子上,很自然的点头。 “横竖她都是三小姐的滕妾,小姐何必出手打压她?”流萤最爱息事宁人,觉得姊妹之间虽有矛盾,但不必要叫矛盾激化。 六小姐姚碧芳看着聪明伶俐,实则却是拎不清的性子。喜争强好胜,却当旁人都是傻子一般的耍戏。她虽是内定了要随太子妃去做滕妾的,可倘若太子妃是姚倾,顾氏必定要将她拿下去,以免给姚倾添乱。其实,真正与姚倾有矛盾的是大家长认可了太子妃身份的姚碧萝,和一直居心叵测等着上位的四房五小姐姚碧芸。 姚碧芳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隐藏着背后真正的利益冲突。 姚倾犯不着和她对着干。 六小姐女红是姑娘们里面最差的,谁信她能绣的出双面绣?她素来骄横,岂有不要了姚倾绣好成品的道理。倒时候老太太怎么可能不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连孝敬长辈都要假借别人之手,这样的女子大失德行如何能给做太子妃的陪嫁滕妾?这府上任何一个嫡出的姑娘都不会带着她滕嫁的。 姚倾一面往卧房走,一面道,“三姐姐素来疼惜我,我能为她做的又不多。殷姨娘是她的嫡亲姨母,她纵然是不满意六姐跟自己滕嫁,也总不好出手的。我替她做了这事,便只当是我还她一个人情。” 姚倾记得这上蹿下跳的姚碧芳上辈子随着姚碧萝一起滕嫁到了肃亲王府,不知给姚碧萝丢了多少人。还害的姚碧萝滑胎过一次,虽然最后她是被送去了碧萝的陪嫁庄子上,可碧萝却也因她闹的这一场事端,身子大损。也同姚倾一道,吃了不知多久的苦药。 既然能预知灾祸,便要极力避开她。 姚碧萝前世的情分,姚倾都记得,她想要也为她做些什么。 流萤看着姚倾不动声色的脸,总想劝她几句。可倘若说出来,岂不是叫姚倾以为她在挑拨姚倾姊妹关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服侍姚倾睡下,自己则退了出去。 才一出门,便见流苏站在门口不知和什么人说话。隐隐的似乎听着是老太太屋子里花枝的声音,心下疑惑,忙往前走过去。 033章 孽债 中 流萤过去的时候,只听流苏有些为难道,“七小姐才刚睡下了,事情倘若不急,便明日叫七小姐亲自去老太太跟前领命吧。” 花枝看着流苏突然有些气闷,倘若不急,她这夜里赶来做什么。 流萤听了流苏的话也有些无语,忙不迭的的走过去,跟花枝微微点了点头,将人让进来。 “花枝姐姐先进屋子里来略坐一坐,七小姐才刚躺下应该还没有睡熟。我这就进去告诉七小姐一声。” 花枝脸上焦急的神色在看见流苏那刻起便消了许多,往临窗的榻上坐下了。连连点头,“劳烦妹妹快些。” 多余的话不说,语气也略显的有些急促。流萤看了流苏一眼后,便匆匆的往内阁里走去。 姚倾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因才刚躺下,床帐内的小照灯还没有关,此时就趁着这微弱的紫色灯光披衣起了身。 流萤进来的时候,她才坐起来,将脚踩入了双色缎孔雀衔珠绣花鞋里。一手将床幔撩开,露出半张脸来,问道,“外面怎么了?” 流萤快步走过来,左右一拉,替姚倾将床幔挂在了两侧金丝盘锦挂钩上,回道,“老太太屋子里的花枝姐姐说是有事情要见小姐。” 姚倾听了只是微微蹙了眉头,人却没有动。床幔上的流苏因流萤方才的动作摇晃不定,正同姚倾的静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姚倾不动,流萤便就只能陪着站在一旁不说话,只静静等着姚倾指示。 依照老太太的性子,既是不想叫姚倾留在永宁侯府,定是要再出幺蛾子的。先前姚倾的确是不想做太子妃,想躲开。可是这不代表她可以随意让老太太拿捏,毕竟想要过的好些,还是要嫁一个好人家的。 姚倾脑子里思绪万千,想过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还是稳了稳心神站了起来。“走吧,去瞧瞧。”说着便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往外走去。 花枝见姚倾出门,似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忙起身给姚倾行礼,道,“七小姐,深夜叨扰了。” 姚倾笑着去拉她起身,叫她跟自已一道在临窗的榻上坐下。问道,“这么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花枝只搭在床榻的梨木雕花边上,略略坐着。很是恭敬拘谨,脸上神色却是有些焦急。“三少爷高烧不退,这会儿越发的厉害了。嘴里一直喊着七小姐的名字,三少爷屋里的垂柳吓的不行,却不敢来扰了七小姐,只得去求了我来。(.无弹窗广告)想请七小姐去看看三少爷。” 姚倾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姚子瑜最厌烦她的,病着的时候该喊的不是最需要的人吗?姚倾有些愣怔的看着花枝。 一旁的流萤,也有些愣怔,花枝和垂柳的情分竟是这样好么? 冒着叫老太太知道的危险来请姚倾过去看姚子瑜? 倘若姚倾夜里偷偷去了外院,虽是去看姚子瑜,叫旁人知道了也足够诟病的。老太太知道了又当如何?花枝肯为好姊妹冒险,却不能叫姚倾涉险。 流萤一步上前,道,“三少爷住在外院,现下已经关了门,如何能出去?” 花枝忙道,“垂柳方才敲开了二门上的小侧门,门子上的婆子是垂柳的娘家姨母,断不会乱说的。” 流萤还是不放心,想去劝姚倾。 姚倾这时候早就回过神来,面色平静道,“三哥病着,我没有不去瞧瞧的道理。只是即便是我去了,于他的病症也没什么益处。叫垂柳去告诉了太太,拿了对牌去请太医吧。我随后会随着太太一道去看三哥。” 方才叫垂柳一哭,花枝倒是乱了阵脚。姚倾这法子是极好的,花枝慌忙起身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忽然转过头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姚倾,欲言又止。 姚倾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笑道,“你放心,祖母不会知道的。” 被众人妖魔化了的姚倾,在花枝心中的印象并不大好。可现下看着她云鬓松散,巧笑嫣然的样子,竟让她觉得心头一阵暖流流过。 纵然是三小姐,只怕也没有这么贴心照顾下人的时候。 花枝忙又给姚倾行了一礼,往外去了。 姚子瑜是因姚倾才挨打生病的,可偏她为了明哲保身竟想了这么多弯弯绕。流苏有些替姚子瑜打抱不平,脸上的神色恹恹的。 姚倾看在眼里,心中却也是颇为无奈。 倘若她是姚碧萝,或者是姚碧芳,她都敢大张旗鼓的半夜去看兄弟。偏她是姚倾,老太太防着她像防贼。 重生的意义不在于你是否能为自己上辈子的不平报仇雪恨,而在于你是不是能够吸取前世的经验,学会如何改进自己的缺点,叫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的顺遂。 她不想贸然赶过去,既不想给自己留下叫人诟病的把柄,也不想叫姚子瑜为难。显而易见,老太太根本不想姚子瑜同她亲厚。 姚倾掠过流苏的不满,对流萤道,“叫流苏服侍我穿衣,你且去准备一下,同我一道去太太院子。” 流萤忙点头道是,姚倾便领着流苏进了门,只在中衣外头披了一件外衫,头发也散着没梳,便带着嘱咐流苏几句好好看着屋子等话,便带着流萤往宜华院去。 顾氏被姚子瑜高烧不退的消息惊醒,此时也正穿了衣服要往外院去。见了姚倾只穿着中衣裹了件外衫就来了,忍不住蹙眉,急道,“更深露重怎么不多穿点,这会儿你怎么跑来了?” “睡不着,来找娘。”姚倾回道,柳眉微挑有些诧异道,“娘这会儿要去哪儿?” 顾氏见姚倾这打扮,却是睡了一半起来的样子。便道,“你三哥高烧,这会儿说起胡话来了。才刚叫去请了太医,我这就要去瞧瞧。”说着又吩咐了几句身后的丫头,瞧着姚倾并没带冬忍回来。问道,“冬忍怎么没跟着?” “冬忍姐姐睡下了,我没让人叫醒。”姚倾迅速回答,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娘,横竖我也睡不下,不若跟你一道去看看三哥吧。到底他是因为替我说话,才病了的。” 034章 孽债 下 顾氏略一思索对身后的大婢女冬梅道,“去给七小姐取一件披风来。(.好看的小说)” 冬梅应声去了,很快便自屋里面取了一件浅紫色小八宝挂线细纱披风来,为姚倾披上。 顾氏又亲自上前为姚倾紧了紧衣领,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一路匆匆进了姚子瑜的屋子,丫鬟、婆子都围在床边,各个神色紧张。见顾氏和姚倾进门,都转身来行礼。 顾氏几步上前,坐在床边伸手去探姚子瑜的额头,惊道,“怎么烧的这般重?白日里太医不是给开过药方了?” 姚子瑜的乳母孔妈妈已经哭的两眼微红,听闻忙上前回道,“哥儿不知再置什么气,偏怎么劝都不肯吃药。只叫在后背的伤口上擦一些药膏,白日里还好些个,夜里便又烧起来。奴婢们没了主意,才去请太太来瞧一瞧。” 顾氏听了细眉拧在一起,看着姚子瑜的目光十分纠结。“快去外头瞧瞧,太医怎么还不到。” 有小丫鬟领命去了。 姚倾也凑上前去,见姚子瑜侧躺在床上,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剑眉紧拧,薄唇抿成一条线,很是痛苦的模样。 倘若不是自己动了心思,拿姚子瑜的腰带去做挡箭牌,也不会害的他这样。姚倾一时愧疚,垂头不敢再看姚子瑜,只躲在顾氏身后。 偏巧这会儿顾氏要瞧瞧姚子瑜的伤口,将他身上的薄衾掀了,姚倾经不住好奇,偷眼去瞧。正瞧见姚子瑜那红痕密布,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后背。鼻头一酸,便涌上了眼泪。 顾氏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下手这么重?” 虽非亲生,却也是一小看着长大的,顾氏也心疼起来。又催了几次,才见一个个头矮小的老头,躬身拎着一个药香匆匆赶了进来,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惺忪睡意。 进门就给顾氏磕头,姚倾忙上前将那老头拉了起来。“太医,快来给我三哥瞧瞧吧。” 那老太医忙应着起身,抬头时正瞧见姚倾蓄满泪水的大眼睛。当即心头一荡,想来这就是永宁侯府的七小姐姚倾,早前自己虽也时常给她看病,但却垂着纱帐不曾看清过容貌,今次一瞧果真是国色天香,比之天上的仙子嫦娥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叫圣上或是太子见了,哪里有不娶进宫里的道理,怪道永宁侯府的老太太这般忌惮她,怕只怕妨的不是太子,而是皇上。 他又觉得姚倾那双盛满泪水的眸子像谁,一时又想不清楚。听见顾氏在一旁又催快些,便撇开了眼睛,快步去给姚子瑜诊脉,又看了看伤口。 “三少爷外伤未愈,又胸中郁结,并非什么大碍。待老臣开几幅退烧化郁的药方,才配着涂抹些外药便也就好了。” 顾氏听了,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姚子瑜是被永宁侯打的心中抑郁,这才病了的。于是便请丫鬟跟着去外面领了方子去抓药,又叫取了银子打赏。这才又坐在了姚子瑜的床边守着。 侧头见姚倾站在一旁泫然欲泣的样子,突的有些心中烦闷。才想劝姚倾早些回去睡下,她在这里守着姚子瑜。却听姚子瑜昏昏沉沉中,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倾儿。 顾氏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姚倾。却见姚倾脸色未变,道,“娘,横竖我也睡不着,就陪着娘在这里守着三哥。” 说着自己就亲手去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坐在了顾氏的身边,也守在了姚子瑜身边。她只是担忧的看了姚子瑜一眼,便歪在了顾氏的身上。 与其说是担心姚子瑜的病情,倒不如说是担心顾氏,想要陪着。 顾氏将心底里那一丝奇怪的担忧想法压了下去,伸手搂了姚倾。吩咐一旁跟着的流萤道,“你们都下去歇了吧,只留屋子里常伺候的。流萤待天亮了就去取了七小姐的衣裳首饰来。” 流萤连连应声,担心的看了姚倾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跟着众人下去歇了。 顾氏和姚倾守着姚子瑜,两人瞧瞧说这些话,渐渐的都有些困了。 先是顾氏拄着额头打起了盹,接着便是姚倾歪在她身上频频点头,睡了过去。 梦里似是在随着流萤一同走路,偏却好像是脚下一空坠落了下去。姚倾一个机灵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胧中见姚子瑜正瞧向自己。 这才恍然大悟,他醒了。于是便欣喜道,“三哥,你醒了。”说着就去伸手要探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还在发烧。 姚子瑜却将头一偏躲了过去,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姚倾方才叫的三哥。 姚倾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原来病中呢喃叫着的名字有时候也可能是讨厌的人。她抿唇垂了眼眸,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姚倾都不希望哥哥讨厌自己。从前,他们两个是很亲厚的。 姚子瑜见她垂眸,露出委屈的神色来,竟越发觉得心烦。 此时顾氏已经被姚倾的声音惊醒,惊喜的看着姚子瑜,问道,“瑜哥儿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姚子瑜这才看见守在旁边的顾氏,有些惊讶,挣扎着起身。“儿子不孝,叫母亲忧心。”开口便是十分沙哑的声音。 顾氏忙去扶他坐起来,“你这孩子,若要叫母亲不担心,如何不吃药快些好的?”一面很是亲昵的数落着姚子瑜,一面吩咐一旁的垂柳道,“快来侍奉你们少爷洗漱,去厨房端了清粥小菜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垂柳忙应了声去外面吩咐小丫头们,自己回来侍候姚子瑜。 流萤也取了姚倾的衣服过来,姚倾便跟着顾氏出去穿衣收拾。 垂柳鼻头红红的扶着姚子瑜起身,“三爷昨夜里高烧,当真是吓死奴婢了。”声音里带了哭腔。 她自小跟在姚子瑜身边,两人情分极好。姚子瑜是不忍心她担心的,可开口却道,“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要死了。太太和七小姐怎么来了?” 垂柳听着姚子瑜口气不善,又不能瞒着他,便硬着头皮道,“三爷夜里直喊七小姐的名字,奴婢没法子就求了老太太屋里的花枝姐姐去请七小姐。七小姐就请了太太拿了对牌,去宫里叫了太医来给三爷瞧病。” 姚子瑜听了这话,当即便是脸色一沉,心里更是有几分羞恼和不安。 035 婚事 上 感谢_小路投出的评价票。 ==== 顾氏和姚倾打扮妥当之后,便又往姚子瑜的屋子里来。 见他换了一件新的纯白色暗纹竹叶的中衣,外面披着豆青色钩边柿子如意长袍。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便侧头看过来。因他此时秀发未曾束起,随意披散着,往日里眉宇间的英气敛了不少,道是多了几分柔情。又或是因在病中,打不起精神,目光看着越发的柔和。 见是姚倾母女,便将手上的乌木三镶银箸放下,要起身来给顾氏行礼。顾氏忙几步上前,按住他不叫起身,自己在紫檀雕花炕几的另一面坐下来。“那么多虚礼做什么?你只管吃你的,我来瞧瞧你怎么样了。”说着又扫了一眼桌上的四盘别致精美的小菜皆都下去了一小半,姚子瑜跟前的青花瓷如意小碗里面的粥也下去了打扮,便放下心来,眉目舒展,道,“瞧着胃口不错,想着总该是快好了的。” 姚子瑜态度恭敬,点头道是,“昨夜里给母亲添麻烦了。” 顾氏嗔他一眼,“做母亲的看护病中的儿子,岂不是本分。你倘若这般,岂不是外道?叫我心里不舒坦。” 姚子瑜垂了眼眸,恭敬道了一声是。此时姚倾早就走到了顾氏身边规规矩矩的站着,她本是想要问问姚子瑜情况如何的。[]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瞧姚倾一眼,姚倾便也不好意思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乖巧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顾氏瞧着姚子瑜拘谨,只怕倘若自己一直呆在这里,倒叫他吃不好饭。于是便起身,道,“我先领了你七妹妹回内院去,你好好吃饭,吃药,且不许偷懒。倘若再病了,定不饶你。” 姚倾上前扶住顾氏的同时,姚子瑜也起身行了礼,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顾氏点头,又吩咐了几句丫头婆子仔细照顾,便领着姚倾往外走了。 姚子瑜看着姚倾母女的背影,吐了一口气,眉头又蹙在了一起。坐下后,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推了碗筷,叫垂柳端了下去。便叫梳头的丫头来替他梳了头发,又换了一身衣裳,往衙门去点卯。 姚倾同顾氏一道去了宜华院用饭,这会儿正是卯正,老太太才刚起了身,被侍候着洗漱后,就着钱妈妈的手用了一碗牛肉羹。又用冷水投了帕子敷一敷眼睛,这才彻底醒了,起来换衣服,梳头。 老太太是个爱美又有品位的老女人,对于衣着打扮很是在意。为她梳头的婢女都是技术及其娴熟,且侍候十分小心的。但因素日里常给老太太梳头发的二等丫头云坠,因家里奶奶去世,便告了假奔丧。今日梳头的差事就交给了另外的二等丫头云朵来做。 老太太极其爱护自己的头发,断了一根都要训斥众人一番。云朵很是小心,可越是忐忑,手下越容易出现问题。老太太体恤她头一次梳头,一两次弄疼了自己便忍下不说。可到断了第三根头发的时候,到底忍不下去。喝了一声,“我好端端的头发,你偏要损了大半才甘心吗?” 声音很是尖利刻薄。 云朵下的,忙将手中的梳子放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碰地有声的磕了三记响头,一叠声的喊着,“老太太息怒。”声音颤抖的厉害。 老太太越发的拧紧了眉毛,瞧都没瞧她一眼,对同钱妈妈站在一起的程妈妈道,“秋兰,你来给我梳头。这帮混账笨手笨脚的,害我掉了多些头发。” 秋兰是程妈妈的闺名,原本也是老太太的陪嫁婢女,虽不及钱妈妈得力,但在老太太面前也是有脸的。 听老太太叫了自己,程妈妈满心欢喜。快步上前,拿了梳子,十分轻柔的打理老太太的头发。笑嘻嘻道,“瞧老太太这一头秀发,还似当年那般好呢。”一面说,一面给跪在地上的吓的浑身直抖的云朵打眼色,叫她安心。老太太屋子里规矩严,但凡是犯错的,罚月钱是小,打卖了都是常事。可有程妈妈说两句好话,倒也能保得住。云朵看着程妈妈的眼色,七上八下的心好歹平和了一些。趴伏着跪在地上,再不敢动。 程妈妈梳得一手好头发,从前就专门给老太太梳头发的。后来当了管事妈妈,便手把手的教出了云坠。想想当年程妈妈梳头的时候,自己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那时候的无忧无虑再回不去了。老太太看了看镜中眼角,唇边遮不住的皱纹,叹道,“老了,哪里还能同从前比。” “哎呦,瞧瞧你这头发,一根白的都瞧不见。脸上皮肤又紧实,面色更是红润好看。倘若这是老了,那亲家老太太岂不是吵着要不活了?”程妈妈尖儿了嗓子,一副讨好的样子。 这亲家老太太说的就是顾氏的母亲,顾相夫人。同老太太一样的年纪,但却因为操持的事情较多,又不爱保养,看着比老太太老了许多。 她们两个是手帕交,看着交情不错,实际上处处攀比。老太太听了这话,眉开眼笑。“瞧瞧你这一张嘴,虽是说的谎话也叫人高兴。”透过镜子老太太明明能瞧见自己两鬓的华发,但却因程妈妈的话而刻意忽略掉了。心情大好。 程妈妈又奉承道,“奴婢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句句都是实情。奴婢眼里,老太太就是年轻。” 老太太被她哄的高兴,又看他手左一下、右一下的绾了两下便成了发髻,更是欣慰。 程妈妈梳好了头发,又瞧了瞧老太太身上穿着的连青色福寿如意纹嵌折枝海棠长衫,自选了能配得上花色的发簪,这才大功告成,退到一边。;老太太瞧着,很是满意,连连点头,“还是秋兰的手艺好。” 一旁的钱妈妈连连笑着应了,程妈妈便道,“老太太过誉了。”见老太太要起身,便上前亲自扶了起来。“现下要摆饭吗?” 老太太瞧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卯正二刻,平日里姚子瑜应该还没走。便道,“这会儿还早,趁瑜哥儿还没去衙门,先去瞧瞧他,回头再用吧。” “昨夜里三少爷发了高烧,太太和七小姐守了一夜,怕是今日不去上朝了。老太太不如用过饭,在三少爷屋子里多坐一会。”程妈妈很快接口。 钱妈妈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而正进门问要不要摆饭的花枝则是脸上一白。 036章 婚事 下 听了程妈妈的话,老太太也是眉头一拧,“瑜哥儿夜里高烧我怎么不知道?”说着便用以目光询问站在门口的花枝。(.) 老太太最疼孙子,姚子瑜又是自小养在她跟前的,她自然是处处上心。 昨夜里是程妈妈和花枝值夜,发生了什么,程妈妈最是清楚的。幸灾乐祸的看了花枝一眼,便要开口。却被花枝抢了话头。 花枝几步上前,也扶住老太太的手往外走,道,“昨夜里三少爷屋里的垂柳来报过,那会儿老祖宗已经睡下了。奴婢没敢叫吵醒,便领着垂柳去告诉了太太。太太便叫人领了对牌,去宫里请太医。偏巧七小姐在太太屋里歇着,便陪着太太一道去了三少爷屋子里守着。” 老太太听说请了太医,焦急之色退了几分。一旁的程妈妈似乎看不惯老太太舒心,“奴婢听说,三少爷烧的不轻,病中一直叫着七小姐的名字呢。” 坊间传闻,永宁侯府七小姐狐媚成性,蛊惑的亲哥哥都为其争风吃醋。这是永宁侯府最大的污点,老太太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当即便白了脸色。“太太和七小姐在哪儿?” 花枝厌恶极了程妈妈,哪里肯在给她说话的机会,不动声色恭声道,“三少爷退了烧,有吃过早饭去衙门了。(.)太太带着七小姐回了宜华院,大抵是在用早饭。” 程妈妈动了动嘴唇,没抢上话,有些不满意。老太太原本大好的心情,此刻如乌云密布。脸沉着道,“今日起,免了太太和七小姐请安。叫七小姐回自己的沉鱼阁,送两本佛经给她,叫抄了十遍送来。” 两本佛经,抄十遍,只怕一个月出不得门。钱妈妈和花枝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担忧和同情,程妈妈却是很高兴,自告奋勇的去通知姚倾。 就知道老太太不会善罢甘休,姚倾不以为然领了佛经便回了沉鱼阁。顾氏紧咬了嘴唇,再容不得老太太这样欺负人。 六小姐姚碧芳去给老太太请安,也听见了这个噩耗。老太太还告诫她,少和姚倾交往。她口头上应着,又说了许多姚倾的坏话,转头出了老太太的屋子,却悄悄的往姚倾的屋子里去了。 “七妹,今儿我听说祖母罚了你抄佛经。那么多,什么时候能抄完?只怕是皇后娘娘省亲的时候,还不能出门呢。”姚碧芳扼腕叹息的样子,看起来很真诚。 姚倾正坐在桌案前,提笔写字,神态认真而宁和。流苏在一旁,提了一边的袖子磨墨,觉得自己被姚碧芳虚伪的嘴脸呕的想吐。撇撇嘴,道,“六小姐真心心疼我们小姐,不若帮着抄写,横竖都是一个先生教的,字体像的很呢。” 姚碧芳脸色一白,神色有些难看。 姚七小姐写的一手好字,不知得了永宁侯和先生的多少夸赞。姚碧芳艳羡,按下苦工模仿。学的了形,却仿不得骨。姚倾字里行间的洒脱,她永远写不出来。这是性格和心态的问题。 流苏的讽刺,叫姚倾心里暗爽。面上却狠狠的瞪了流苏一眼,“没规矩,受罚哪里有叫人替的?”而后又略带歉意的看向姚碧芳,“真对不住六姐,怕是一时半会没有时间教你双面绣的手法了。你瞧,我没时间。”指了指铺在桌上的才裁好的一叠宣纸,又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她写字的时候姿势很优雅,手腕轻提转动,飘逸娟秀的字便跃然纸上。 姚碧芳看了看纸上工整而漂亮的小字,又看了看姚倾低头时露出一小节洁白如玉的脖颈。原本失落的心情,又加了几分烦躁。 流萤进门奉茶,将她让到了临窗的榻上坐下。她便端了海棠冻石蕉叶杯,瞧着那上面繁复的花纹,更觉的嫉妒。这么好的一套茶具,纵然是原配嫡出的三小姐姚碧萝都没有,姚倾却有。她羡慕不来,便想要给姚倾添堵。 抿了一口茶,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茶杯。悠然道,“七妹其实也不用急着抄佛经,祖母又没限制时日。” “早些写完了,也好叫祖母知道,我有良好的认错态度。”姚倾不抬头,语速也有些快,似乎有些不耐烦。“我曾经教过流萤一些基本的手法,我没空,不若叫流萤把那绣法说给姐姐听。再拿了我绣好的佛经参照着,姐姐聪慧,兴许就会了。” 姚碧芳要的不过就是那绣品,手法略知一二就可以。心中欣喜,口上却推脱。“这怎么好意思拿了你绣好的?”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姚倾口气很淡,听着却很亲昵。 姚碧芳抿唇,她也讨厌姚倾的亲和力。语气变得有些怪异,“其实,妹妹也不同这么急着赶抄佛经。祖母已经开始给你定亲事了,皇后娘娘省亲的时候,你去不去都没什么要紧。” 定亲?姚倾的手一顿,旋即又快速的书写起来。口气越发的淡了,“我只是不习惯有事情拖着不做,干皇后娘娘省亲什么事?姐姐想的未免太左了。” 姚碧芳觉得,姚倾这话是欲盖弥彰。笑而不答,反倒是另外转移了话题,“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娶了大齐第一美人做妻子。” “你又取笑我。”姚倾嗔怪的瞪了姚碧芳一眼,脸上恰到好处的浮出一丝红晕,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有些恼怒。老太太还和上辈子一样,试图将她嫁给一个跛子么? 前世倘若不是被逼无奈,她也不会机关算尽,嫁给贺?,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姚碧芳觉得,姚倾的神色是在掩盖自己的失望。这样的美人儿,人人都说只有龙子皇孙才能消受得起。可如今,怕是要落入别人之手。姚倾的凤凰梦,就要碎了。她忽然心情如春日阳光,明媚而灿烂。 姚倾的心却似冬日残阳,斑斑日光照不透心里的阴霾。她转头去吩咐流苏,“去把我绣的那套佛经取出来,拿给六小姐。” 流苏不情愿,却也只能领命。偷偷瞪了姚碧芳一眼,便进了内阁。 姚倾将笔放下,又用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往姚碧芳的身边坐下,外面便传道,说三小姐来了。 037章 真相 上 传报的声音才刚一落,便有小丫头打了帘子。姚碧萝矮身进了门,身上粉色主子喜鹊双喜临门掐腰长衫,衬得她红晕脸颊堪比花娇。脸上一惯温婉的笑容,叫人瞧着赏心悦目。 姚倾起身,很热络的给姚碧萝让了位子。上去拉她的手,让坐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三姐快坐。” 她一面坐了,一面招手叫着身边跟着的大婢女红鸾。“把东西拿来给七小姐。” 众人这才发现,红鸾手上托着一个紫黑色四周雕花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椭圆形的汝窑矾红花卉纹六角小罐。 “什么好东西,三姐也派人送去给我了吗?”姚碧芳大喇喇的凑过去,脸上很是好奇的样子。 红鸾一面将那托盘放在雕花炕几上,一面笑道,“这是给七小姐送的药,六小姐也要呀?” 听说是药,姚碧芳就瘪了嘴。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又伸手捏了小罐盖子上的玉扭,将那盖子掀开,瞬间扑鼻而来一阵梅花香味,沁入心脾,叫人好是惬意。那里面的小药丸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姚碧芳很是享受的闭着眼睛用力嗅了一下,欣喜道,“什么药,这么好闻。我也要尝尝。” 说着就要拿起来往外倒,姚碧萝眼明手快的多了过去,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嗔怪道,“药也是混吃的?” 姚碧芳吐吐舌头,很是不以为意,往身后的鹅黄色泼墨引枕靠了上去,。(.好看的小说) 姚倾一听说是药,就苦了脸。“三姐,我的病全好了,不用吃药了。” 生怕姚碧萝不信,自己还转了一个圈,表示自己体力上佳。 姚碧萝板了脸,“好了,怎么还这样的脸色?人家是人面如桃花,你却脸色塞葱花。” 姚倾摸着有些苍白的脸,实在想象不出绿色的脸是什么样子。可还是乖乖的走到了姚碧萝的身边,探头向那罐子里瞧去,这一近了,方才嗅到那药的味道,不禁身体一僵,这味道好熟悉。 她细微的神色变化并没有叫姚碧萝瞧见,碧萝伸手将她拉着让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叫人在太医开的药外面裹了糖衣,都揉成了小药粒儿,你就着水吃了,只有梅花的香味,断没有药的苦味。”说着又将那小罐的盖子扣上,递给一旁侍候的流苏。“这里面是三日的药量,十二粒是原来的一大颗药丸,按着太医的嘱咐侍奉你们小姐用了便是。” 流苏接了,心里雀跃。“还是三小姐想的周到。有三小姐的法子,太太再不用担心小姐的病情了。(.好看的小说)” 姚碧萝莞尔,轻轻拍了拍姚倾的手。转头瞧见桌案上铺着的一摞宣纸,和几本佛经,叹了一口气。“祖母这阵子经常发脾气,姊妹们都吃过排头。罚了你也别记挂在心上,也不必急着写。日日里写一些,或叫人帮衬一二也未尝不可。仔细自己身子骨要紧。” “我知道,三姐别替我担心。”姚倾脸上还是很亲昵的笑着,挽住姚碧萝的手臂,说起了悄悄话。 姚碧芳觉得没有姚倾的时候,三姐姐同她最好,可是一旦有了姚倾,三姐姐的注意力就被她夺走了。 不管是姚子瑜,还是姚碧萝,都该是喜欢她多一点的。可偏偏全都对姚倾更好。她心里闷闷的,也没什么心情说话,便叫贴身婢女丝竹将姚倾给她的绣品收了,跟姊妹两个辞别。 姚碧萝见她要走,也不多坐。一是怕老太太生气,二是不想耽搁姚倾,于是也跟着一道走了。 待姊妹二人走了之后,姚倾便重新又坐在了桌案前。流萤见了,忙将压在纸上的象牙雕竹林七贤的镇纸挪开,准备伺候笔墨。 姚倾却摆了摆手,“收起来吧,今日不写了。叫流苏将方才三姐姐送来的药拿来与我。” 姚倾此时脸上的神色很淡,眼神有些黯然。流苏不敢深究,便只得领命去了。 不一会流苏便捧着那精致的汝窑小罐来了,往姚倾跟前一放,道,“小姐,太医说这药是饭后吃的。” 姚倾点头,“我记得,每日三次,每次散粒嘛。” 既然知道,还拿来干嘛?流苏眼珠一转,又笑道,“三小姐的这个罐子是汝窑的,咱们府上汝窑的东西真不多呢。” 这汝窑小罐子,老太太屋里有四个,其他的姑娘们照例都是没有的。想必这定是老太太送给三小姐的,三小姐毫不避讳的拿这东西来送给七小姐,自是真心跟七小姐好,不怕老太太不高兴。 流萤想到这,越发觉得姚碧萝好的不得了。 姚倾却是心中十分忐忑的将那盖子打开,凑近了嗅了嗅那味道。真的太熟悉了,一样的香味,一样的色泽,一样的器皿装着。只是送的人不一样了。 将那盖子重新又盖上,往外一推。姚倾眼底的黯然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冬月冰雪一般的寒冷。吩咐道,“取了这里面的几粒药,托人快些送去相府,叫二表哥瞧瞧,这里面是什么成分。” “小姐往后吃药想要包了糖衣,只管跟三小姐学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流苏觉得姚倾多此一举,可手上还是将那汝窑的瓷罐拿了起来。 姚倾没说话,只是微微蹙了眉头。 流萤这会儿正将书本都收拾好,回头听见流苏这话,忙上前暗自推了她一下。“最近话越发的多了,小姐要你做什么照做就是。哪里那么多问题。” 流苏撇撇嘴,有些不乐意。 姚倾见她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三姐处处照顾我,我总不好一直劳烦她。二表哥正好痴迷医术,送他去研究,他正高兴。”想了想又道,“送的隐秘些,外祖父可不兴他学医的。” 顾家二老爷的嫡子,顾缙,一表人才,又有功名在身。顾相是希望他能入仕做官的,可他偏心系天下苍生,希望能够悬壶济世。一门心思都扑在医术上,并不知从何处得了杏林高手的指点。越发的不将衙门上的事情放在心里,惹得顾相没没提起他都扼腕叹息。而顾家二老爷乃是当朝礼部尚书,有这么个不务正业的儿子,委实叫他脸面无光。 大人们都不希望顾二少爷顾缙从医,可他却执意如此。姚倾记得,上辈子他最后到底成了人人称赞的神医,自己被偏吃的药也是他发现的。如今将这药送去给他,必定也能快速得到结果。 姚倾想着姚碧萝那张与前世无异的脸,和对自己的体贴照顾,心底里在排斥已经渐渐浮现水面的真相。 038章 真相 下 流苏一走,姚倾就招手叫流萤坐在自己身边。抿了抿唇,思索半晌后,道,“春芽现在都管什么?” 当日姚倾屋子里出事,流萤被老太太扣下,并不知道春芽那档子事。几个二等丫头里,就春芽是个出挑的。模样长的好,人又沉稳有主意,是个能堪当重任的。眼瞧着她和流苏日益大了,姚倾的确是该挑一个稳妥的二等丫头来提拔。 思及此处,便很中肯道,“二等婢女里,唯她和春兰两个是机灵的。如今跟在我和流苏身边,学着掌管小姐屋里的事情。只将三等婢女都交给她们统一分派,并没有什么指定的差事。” 看似没有制定的差事,可三等丫头所有做的事情都要由她们两个负责,倒也不好做。 姚倾轻轻嗯了一声,又道,“素日里,她和谁交好些?” “她不是个爱交际的,老实中肯。因先前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偶尔也同老太太屋子里的花枝姐姐走动,但亲厚程度,自是不及花枝和三少爷身边的垂柳。”流苏回答的很快,好似这番说辞早有准备。想了想又道,“倘若拿来比较,春兰的性子倒是更亲和一些,和各个院子里的丫头都走动的不错。” 两个管事的一等婢女中,一个要稳重踏实,能够压得住下面的小丫头,一个则要有灵活的交际手腕,打通下人圈子,迅速的搜集府内的讯息。显然,春芽是前一种,而春兰则是后一种。 姚倾听着流萤的话,便知道她想左了。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急着辩驳。又道,“她是家生子吧?” “嗯。”流萤点头,“老子娘都是庄子上的,家里兄嫂都在大爷身边当差,有个小妹妹叫春苗,今年春天才进了府,还在调/教中。” “太太屋子里前儿是不是有个管打扫被打发了?”原因是手脚不干净,顾氏最容忍不了的罪过。领了板子,叫了老子娘亲自领出去,一家人哭的很悲惨。 姚倾当日是亲眼目睹的。顾氏还教育姚倾,“对待犯错的下人绝对不能手软,倘若你心善得过且过饶了他们,日后他们便会荒唐的叫你无从管教。” 姚倾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犯错的下人,远远的扔出去再不叫出现在身边便也就罢了,何必动辄打骂,都是爹生娘养的,他们也有人心疼。 见流萤点了头,姚倾又道。“把春苗送到太太院子里吧,只说是我孝敬的。” 刚刚入府,便因为嫡小姐的一句话,摇身一变成了当家主屋子里的粗使丫头,多少人求之不得。流萤不禁有些瞠目,姚倾竟是这般抬举春芽,将她的妹妹送去给太太用?心里有些失落,口上很快应承下来,便去着手办了这件事。 因姚倾被老太太禁足,总不好出去闲逛。得了这个消息后的顾氏,也按住性子没来探望。只简单的问了流萤几句姚倾近况如何,便叫人去把春苗领进来。 是个圆脸俏皮的丫头,嘴巴很甜,不怕生,也很能干。 “七小姐荐来的丫头,伶俐能干,看着是个好的。”甄妈妈给半靠在临窗大炕上的顾氏,捶腿。小心翼翼,又动作轻柔。 顾氏半半眯着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缓缓睁开。起身轻拉了甄妈妈的手,“你坐下吧,我们说说话。” 甄妈妈依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一旁铺了南洋大红织锦毯子的脚踏上坐下,态度并没有十分拘谨,反倒是很随意。 顾氏理了理发髻,道,“日后,你要上心看着那丫头。” 春苗的姐姐是老太太放在姚倾屋子里的,犯了什么事儿也动不得。如今姚倾既是将她的妹子送到顾氏跟前,自然是要让顾氏将这春苗捏紧了的。春芽到时候做事情,岂不是束缚了手脚 这里面的道理,甄妈妈自然是懂的。很郑重的点头,“太太放心,奴婢都晓得。” 顾氏唇边便荡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素日里喜欢板着脸,笑起来倒也明媚动人。 甄妈妈看着她这张十分动人却并不惊艳的脸,想起了永宁侯先前对她的体贴,和现下的冷漠,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发临近了皇后娘娘省亲的日子。永宁侯府上下,在井然有序的表象之下,是一片忙乱。 顾氏管家是一把好手,可她的女儿被禁足,有可能皇后省亲的时候都不能出来,索性她就把双手一摊,称病不理府上的事情。虽老太太领着她信任的四太太折腾,她只日日里听着因忙乱而出的笑话,算是解闷。 姚倾每天就是不停歇的抄佛经,休息的时候便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院子里悄然绽放的秋海棠,缀满枝丫的白色,洁白纯净,悄无声息。并不耀眼,却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总觉得碧萝就像一株海棠,安静而骄傲的绽放,从不骄纵。可有时候她又很疑惑,是不是自己被记忆骗了。或者是因前世她是自己唯一的好姊妹,所以自己不停的在心中美化她。所以在如今重生的时候,自己记起的都是她的好处。又或者,那个讨厌的姚碧芳,爱耍心机的姚碧芸,还有那个害得她频频流产的外来户远远没有记忆中那么惹人憎恨。 姚倾迷茫的托着下巴,外面秋风习习,满树海棠摇曳。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重。 姚倾侧头,正看见流苏端了碧萝送来的那个瓷罐子,额头都大汗珠滚落,脸色绯红。 “怎么慌慌张张的?”姚倾挑眉,看了那罐子一眼,心里掩不住的烦躁。 流苏摸了一把额头,将罐子重重的放在姚倾面前的炕几上,不等气喘匀了,便道,“七小姐,二表少爷说,这药不能吃。那太医怎么这般的黑心肠,苦了三小姐的一番心意。” 太医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姚倾苦笑,安抚流苏道,“生什么气,不知便是了,横竖他害不成我。二表哥还说什么了?” 流苏摇头,“只说不叫小姐吃,旁的什么也没说。只追问了几句,是谁有这么精妙的手法,包了这么好的糖衣。奴婢便说,府上除了三小姐,再没有这么花心思疼小姐的姑娘啦。” 姚倾默然,一旁的流萤心中叹气,有些怜悯的看了姚倾一眼,低头将那罐子拿走了。 039章 探望 上 很多时候,你笃定的情感背后都有不可触碰的真相。姚倾有点黯然,但却很快就释然了。 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还有什么感情不能释怀? 只是她未免觉得有些凄凉,是否眼前所有疼爱自己的人,到最后都是将她推向灭亡的罪魁祸首。 因为没有血缘的暗中牵连,所以她们之间的情谊,很容易就在利益面前崩塌吗? 姚倾突然觉得,或许上辈子自己从未看清过姚碧萝。她比那时候的自己通透,所以早就看透了入宫并非是好结果,所以嫁给了贺伯卿,一声顺遂。 倘若真是如此,那今生又如何这般费尽心机要进宫?姚倾心头陡然一凛,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没抓住,却留下了影子。 姚碧萝是重生的,而贺伯卿大抵也不似自己想的那样寿终正寝,碧萝上辈子过的也并不好。她的目标也许不是太子贺?,而是最后称帝的贺?。 可有了两个重生者,谁知道那个自称穿越的人会不会还出现,而这样的世界,上辈子的一切还会按部就班发生吗? 突然变得神情有些萎顿,姚倾也起身进了暖阁。 起初,她重生归来的时候,是有些恼怒的。她临死之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只知道一丁点,还有大部分的空白,叫她无法不好奇;而后眼睁睁的看着疼爱自己的丈夫因自己过世;还亲耳听见一直笃定情深的那个人是用什么样讽刺的口气送她上路。她的一生过的很难堪,最后也很绝望。 最艰难的心路历程都走过了,凭什么要叫她重新来一次。 开始她是消极的,带着一丝愤怒,没有半点求生的意识。 后来顾氏和姚碧萝轮流守在她的病床前,盼着她快些醒过来。感受着她们给的温暖,她又觉得,重生何尝不是上天的一种恩赐。既然上辈子做错了,那这辈子就纠正自己的道路。 带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从容,好好守护自己的亲人,爱人,好好的走过这一生也不错。 可当她发现自己要守护的人,原来也是重生党,瞧着这架势又要同自己为敌。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重生有什么了不得?命运还是无法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唯一的优势,不过是带了前一世学会的许多东西,用更豁达的心绪面对着个世界。 姚倾和衣躺在床上,想着该如何叫姚碧萝知道,她无心入宫,她还是希望跟碧萝像上辈子一样交好的。 悉数她并不漫长的一生,知己寥寥无几,唯有碧萝一人而已。叫她舍弃碧萝,反目为敌,很难。姚倾想,自己该给她三次机会,倘若她害了自己三次以上,再作计较也不迟。 她做了很大的退步,连梦里都希望碧萝能够幡然醒悟。 连续抄佛经,又郁结情绪在心,难免叫她瘦了许多。 顾家的二表哥顾缙来看受伤后早就已经活蹦乱跳的姚子瑜,拎着他一道来内宅给老太太请了安,便直奔姚倾的屋子里来。 埋头抄佛经的姚倾抬头时,正瞧见顾缙挑了帘子进门。眼前跳跃的颜色,叫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缙总爱穿很花哨的衣服,比如今天身上的这件袍子,起码有五种颜色,里面的裤子又是很亮的翠绿色,脚踩粉底小朝靴。这样繁杂的颜色凑在一起,好似开了染坊,倘若是旁人穿上,难免会有些哗众取宠。可偏穿在她这位二表哥的身上,却是别有一番风雅倜傥在里头。配着他那俊俏的脸庞,当真叫人挪不开眼。 姚倾将手上的笔放下,唇边荡出笑容来,取笑道,“一点名医的风骨也没有,倒好似街上游手好闲的闲汉。”一面说着,一面往这边迎来,才刚要让他进门去坐,正瞧见紧随其后的那抹藏蓝色身影,脸上的笑容又凝住了。 姚子瑜万年不变的刻板脸孔,每次见到她都会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叫姚倾自己瞧了,也觉得心里发堵,好似屋内的新鲜空气全叫人抽干了去,局促又有些不安。 两人四目相对,姚子瑜的眸光一沉。他更讨厌姚倾看见自己时的疏离模样,从前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他下意识的厌烦姚倾,姚倾也下意识的惧怕他的管教。不过,还好,他们从来也没起过什么冲突。 顾缙知道姚子瑜管教姚倾很严,见她这样的神情。自然是要解围,伸手就捏她粉嫩鼻头,道,“名医有什么风骨?偏要什么一身白袍,飘逸如谪仙一般才好?倘若我是那样,岂不知多少小媳妇、大姑娘被迷的晕倒,我岂不是更加手忙脚乱的医治?” 二表哥哪里都好,最叫人受不了的就是自恋。姚倾翻了一白眼,“好歹你也要像个正常人,免得叫瞧病的以为自己进了戏班子。” “行医者要的是医术和德行,旁的那么在意做什么?”顾缙不以为意,挑了挑眉毛看向一旁流苏,“你家小姐废话太多,说的我口干舌燥,快去给我沏茶。” 流苏在一旁早就乐不可支,听到吩咐,又见顾缙一双迷人桃花眼望过来,竟是脸上一红,应声逃也似的去了。 姚倾撇撇嘴,最懒得就是和顾缙唇枪舌战,况且今天她头脑有些晕涨的难受。此刻总觉得屋内浑浊,瞧不清人似的。 索性也不去理顾缙,随他不拿自己当客人的坐在了主人的榻上,忙将姚子瑜让上了座位。 姚子瑜却没去坐,而是走到了姚倾的桌案前。提起了她才摘抄完,放在桌上的佛经。 那字迹不似女孩子的娟秀,笔锋之间自有一股洒脱和随意。不得不说,姚倾写的一手好字。那张明媚的脸,和这一手的好字交织在一起,浮现在眼前,姚子瑜又开始烦躁不安。将那纸一扔,冷着脸看向姚倾,“祖母罚你抄佛经多少时日了,怎么才写了这么点。日日,你都在做些什么?莫不是又想一些旁门左道的事情,想要给父亲和我招惹麻烦?” 姚子瑜口气生硬,目光冰冷。叫姚倾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涨红了脸。撇开脸去,根本不理姚子瑜的挑衅。这叫姚子瑜,更是莫名的恼火。 顾缙见此,忙上前拉了姚倾的胳膊,叫在自己旁边坐下。“倾儿,我瞧着你这印堂发黑,面色苍白,必是生病了吧。伸出手来,我给你瞧一瞧。” 040章 探望 下 姚倾乐得被顾缙解围,便很乖巧的将手伸了出去。嘴却撇的卖力,“只说你想要试试自己的医术,何苦咒我生病。” 顾缙没说话,只将指尖搭在姚倾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脉搏跳动,叫他皱起了秀挺的眉毛。 姚子瑜站在一旁瞧着,脸色越发铁青,眼底却满上一层焦灼之色。 “上次那药,你吃了?”顾缙沉了脸,将手收了回来。似乎有些责备,“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吃,你如何不听?” 姚倾大惊,“我没有吃啊,现下还在柜子里装着。” 只是药就剩下半瓶了。那日之后,姚碧萝常来探望她。关心她是否好好吃饭,吃药。殷殷嘱托宛如前世疼爱自己的三姐无异,姚倾为了敷衍她,就叫流萤偷偷按每日药量自罐子里取出来,偷偷扔掉。 顾缙的眉头越蹙越紧,又将姚倾的手腕提了上来,把脉。而后轻轻扒了姚倾的眼皮,叫她向上看,瞧瞧眼底有什么异样。又叫伸舌头,瞧了瞧舌苔。越发的不安起来,“你近来都吃了什么药,怎么会这样?” 话音一落,一旁的姚子瑜便白了脸。虽不动声色,但眼底的担忧却是浓的化不开。 姚倾也是心中一凛,难不成万般小心还是着了别人的道。脸色有些难看,吩咐小丫头们去廊下将门看好了。对顾缙道,“我什么药也没有吃啊。因不愿意旁人知晓我发现了上次那药有问题,便一直没叫太医再开方子。左不过是中了暑气,以为喝几碗冰镇的酸梅汤便也就罢了。二表哥,我又得了什么病吗?” 顾缙眉头紧锁,有些怜悯的看了姚倾一眼,哽了半天才道,“算不得是病,只是身子虚了些。” 姚倾舒了一口气,又道,“那便求二表哥开几幅方子吧。”太医是信不过的,家里药房的人也信不过。便也就只能依靠顾缙了。 顾缙听了这话两眼放光,“你信的过我?” 他学医不久,还是偷学,外加顾相看管孙子极其严格,他基本没有机会给人看病。无非是抓了自己屋子里的丫头下手,医术如何其实根本无人知道。 姚倾很诚心的点头,若非是知道前世这位救了病重的姚皇后一举成名,姚倾也是不敢的。 “那我定不负妹妹所托。”顾缙神采飞扬起来,又捉了姚倾的手腕,仔细的瞧起来。那认真的模样,一点没有往日纨绔的影子。 姚倾抿唇笑着,而姚子瑜在一旁却是一直沉着脸的。[] 他是知道内宅腌渍之事不少,却从不曾想过竟有人会如此蛆了心肠害姚倾。这宅子里的人,全都是血脉至亲。姚倾有什么错值得旁人如此对待,无非就是长的太过艳丽罢了。姚子瑜突然觉得心口被小手抓挠一般,乱了阵脚。他以为素日里自己是最厌烦姚倾不过的,可现下的担忧也叫他有些不知所措,兴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他可以厌烦、伤害姚倾,可别人不行。姚子瑜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看着顾缙为姚倾把脉,瞧着姚倾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清减了不少,眉间的川字纹越发的深了起来。 顾缙看的仔细,开了药方后,又千叮咛万嘱咐姚倾,万不可吃寒性或者是凉的东西。姚倾问起原因,他便只说是胃寒脾湿,需要温补调理才是。另外又在姚倾房间里里里外外转了不下三圈,才告辞去了。 此时天色不早,姚倾也不虚留他们,吩咐流萤亲自将两人送出去。 姚子瑜和顾缙一直并肩而行,姚子瑜一直阴沉着脸,叫顾缙十分不爽,用手肘怼他,不满道,“昨夜里丫头侍奉的不好?你这幅要爽不爽的样子,做什么?” 姚子瑜最是洁身自好,虽已十六岁却从不曾碰过一个女人。听到他这般有辱斯文的话,不禁板起了脸。却也懒得教训他,道,“我七妹的了什么病,你在她面前要遮遮掩掩的?”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宫寒到那种程度,定是遭人下了手。而来源是哪儿,顾缙已经是一清二楚。倘若告诉了姚子瑜,岂不叫他尴尬?自家内宅姊妹争斗里那么点腌渍之事,全叫他一个外人知道了。依他的脾气秉性,怕是又得闹起来。顾缙可不想他在挨永宁侯一顿神抽,也不希望姚倾被折磨。于是便道,“小姑娘月信事的病症,难道我要大张旗鼓的在两个大男人面前说出来?” 姚子瑜听了,顿时脸色涨红,瞪了顾缙一眼,道,“有辱斯文。”语毕便拂袖顾自往前走去,将顾缙仍在后面。 顾缙撇嘴笑的很猥琐,忙不迭追上去。道,“在我面前装什么正经,这么大人,我怎么不相信你没碰过女人,不懂这些道理?”说完后,又好似恍然大悟一般,上下左右仔细的将姚子瑜瞧了一遍。见他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表情越发深不可测起来。 姚子瑜叫他这样一瞧,浑身不自在起来。怒目圆瞪,道,“瞧什么?” 顾缙卡巴卡巴眼睛,摇了摇头。啧啧叹道,“这么好的样貌,倘若是个断袖,可要委屈死多少怀春少女。” 一句断袖,彻底触犯了姚子瑜的底线。伸手便将顾缙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喝道,“你再胡说,就将你扔进这池塘里喂鱼。” 此时两人正走在外院一处人工湖旁边,秋风习习正将那水面吹得波光粼粼,阳光反射下能将湖中畅游的锦鲤瞧得一清二楚。 顾缙不怕被锦鲤吃,倒是怕弄湿了他一身时髦的衣裳。于是苦声求饶道,“好兄弟,我错了。我再不说你喜欢男人的混话,饶了我吧,留我一条小命给倾儿瞧病。” 说道倾儿时,姚子瑜的手倒是下意识的松开了。顾缙得空,赶快逃窜,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般的瞪着姚子瑜,“你这厮才是真的有辱斯文。君子动口不动手都不懂!” 姚子瑜皱眉,脸上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哪里还管顾缙在后面不停的指控,顾自往院外走去。他现下要出门,就去顾府,去顾缙的屋子里搜些书出来。 顾缙和姚子瑜走后,姚倾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突然想起母亲屋里燃宜兰香的事情,瞧了瞧自己屋子里的花儿,凝眉问流萤道,“现下花草芳的管事婆子是谁,咱们院里素日里是谁去领花儿?” 041章 礼物 上 流萤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一瞬间的愣怔后,回道。(.无弹窗广告)“花草房是乔妈妈管着的,屋里的花草都是几个粗使婆子负责搬回来,到了屋里,便由奴婢负责摆放的。” 到底管理上是自己参了份的,流萤有些忐忑的看了姚倾一眼,细声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我瞧着二表哥的样子,我这病似乎和屋子里的摆设有关。”姚倾道,神色并不怎么紧张。 她回忆着当时顾缙为自己把脉后一瞬间愣怔和悲悯的神情,再加上他之后不停的对她的花花草草进行检查,姚倾便已经心中知晓了大半。 看来,从前她出嫁后落下的毛病,是早就在娘家留下隐患的。 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姚倾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下的引枕,鹅黄色流苏自葱白指尖倾泻而下,竟映衬的她手上的肌肤越发的凝白如玉。 流萤听了这话,又见姚倾这细微的动作,心头一紧。有些慌乱道,“奴婢,这就将屋子里的花都换掉。” 姚倾扬手,“先别急。去叫流苏悄悄打听一下,这花草房的乔妈妈家里都有什么人,哪里当差。咱们心里好有数。” 流萤应声去了,找到流苏将这事情说了。 流苏性子跳脱,偶尔会犯糊涂,但却并不是个十分蠢笨的。因她心直口快,又是个守信用不爱乱嚼舌根,许多丫鬟婆子都跟她交情不错,什么事情说给她听也不避讳,她打探消息的本事一流。 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就问了个清清楚楚。 “那乔妈妈家祖上就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如今他男人在外院管着门房上的事情,女儿是老太太屋里的二等丫头云朵,虽不得用,却也是个有脸面的。这乔妈妈素日里,仗着女儿在老太太跟前走动,男人又大小是个管事。便张狂的很,花草房的另一位管事李妈妈常吃她的排头。不少人也叫她排挤过,口碑不是很好。但是却忠心于老太太,素日里跟老太太屋里的程妈妈关系不错。” 那程妈妈也是个极品,姚倾记得她和钱妈妈一样都是老太太从前的贴身婢女,做婢女的时候就跟钱妈妈比谁在老太太跟前得宠,做妈妈后便比谁在丫鬟们跟前更有威严。可却是比比皆输,从没有压过钱妈妈的时候。 她搬了不知多少是非来抹黑钱妈妈,可老太太都不听,钱妈妈更是随你任意使坏,我就是岿然不动的态度。[]将程妈妈气的险些一口鲜血吐在自己个儿的身上。 她一辈子都跟钱妈妈比较,还爱搬弄是非,府上每个姑娘,包括最受老太太喜欢的姚碧萝都被她背后嚼过舌根。她是个不搬弄是非就觉得肚子饿的女人,想起来,姚倾就免不得叹气。 这乔妈妈跟她好,可想而知也不是什么好鸟。 “那李妈妈如何?”姚倾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递了一只汝窑花卉茶盏给流苏,叫她润润嗓子。 流苏接了,一饮而尽。用袖子摸了一下嘴,慷慨激昂道,“要说这李妈妈,却是个了不得的好人。是咱们太太的陪嫁,当初是太太跟前的三等婢女,男人在庄子上管事,儿子是三爷身边得力的小厮,叫富贵,人敦厚老实,最得三爷的喜欢。女儿叫翠儿,在咱们院里当差。因年纪小,现下还是粗使的,小姐怕是没见过。那也是个顶顶听话聪明的。” 姚倾倒是真知道这个翠儿,“我知道她的,曾叫她去给太太传过话。是个老实孩子。” 流苏点头如捣蒜,又说了许多翠儿的好话。 姚倾偏了头瞧她,“翠儿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般在我跟前说她的好话?你放心,她若是好的,我定会提拔她,到时候你大可以说是你的功劳,狠狠敲她一笔。不过咱们俩得五五分红。” “小姐你真是钻进了钱眼儿里。”流苏本来就没有喘匀气,这会儿被恼的更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姚倾笑的很开心,可心里却想着。她的确是需要银子的,不管是用来收买人心,还是找那个失散多年的人。 流萤又在旁边插话说了许多逗趣儿话后,笑声才渐渐止住了。 姚倾正色道,“流萤,你去屋子里拿些银两。去花草房找李妈妈去,就说我指名要她替我挑几株时下最好的花儿来,不要花草房里养好的,叫她亲手来我屋子里给我植了。另外,院子里的海棠树,需要打理了,咱们院子的人都不懂。叫她带着几个得力的,来替我收拾收拾。差事办得好,太太和我都会再赏她的。” 流萤领了命,便转身去了内阁取银子。流苏继续留下和姚倾说话。转眼便到了晚饭的时间。 且说顾缙好医,书房里不知摆了多少的医书。向来对医术不感兴趣的姚子瑜,却是去翻了一整个下午,抱了几本大摇大摆的往家去了。顾缙要瞧是什么书,他却立眉一副你敢过来老子就掐死你的架势,将顾缙的脚步生生给吓唬住了。顾缙自然是很没有骨气和风骨的投了降,转头姚子瑜一走,这厮就贼笑出声。他屋子里的书,他再清楚不过。以为不告诉他,就不知道那小子拿了什么不成? 顾缙转身去书架那处被姚子瑜拿空了的地方一瞧,脸色顿时诡异起来。咳咳轻咳了两声,笑着摇了摇头。 姚子瑜回到房中,便将门紧闭,开始研读起来。垂柳几次进去送茶,他都慌张的将书藏匿起来,唯恐被垂柳瞧见。 垂柳低眉顺眼的放了茶,只当是没瞧见。可这么大的少爷,看一些不能叫丫头瞧见的书,能是什么?垂柳脸上一红,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虽然她明知道三少爷心里有别人,可还是愿意给他做通房丫头的。翩翩少年郎,谁人不爱?况且她不过是个卑微的丫鬟,还能求得了什么? 姚子瑜研究了这一夜的医术之后,对于女孩子的身体似乎是了解了不少。虽是冷着脸,但第二天还一早赶在上朝前亲自给姚倾送去了一碗红枣姜汤,盯着她喝完了才算罢休。 姚倾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是中了暑气,他却寻了驱寒的补品,岂不是乱献殷勤?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那汤喝了。 见姚子瑜要走,忙起身喊,“三哥,你等等。” 042章 礼物 下 姚子瑜闻言,身形一顿,脚下倒也停了步伐。转过身去,见姚倾提了裙摆匆匆转身进了内阁。 不一会手里便拎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过来,伸手递到姚子瑜身边。 姚子瑜负手而立,只瞧着姚倾却并没有接的意思。 姚倾又把手往前推了推,目光诚挚道,“天气渐渐凉了,我素日里无事便给父亲和哥哥们做了几幅鞋垫。今日可巧三哥来了,便自捎回去吧,我不打发人送去了。” 姚子瑜瞧着她收拾的小小包袱,心里头是有几分高兴的。可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伸手接了。道一声,“劳烦了。” 姚倾笑着摇头,“三哥上次因我吃了苦头,这权当是我赔罪的了。” 姚子瑜嗯了一声,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道,“我要去上衙门点卯了,你认真抄佛经,莫要再惹祖母生气。” 说完不等姚倾回话,便转身去了。 见他背影远了,姚倾轻轻吐了一口气。最近面对姚子瑜的时候,总觉得十分压抑。他脸色不好,自己心情也不佳。 上辈子他们关系如何早记不清楚了,只是姚子瑜却也是如此对她不耐烦的。 流萤一早按照姚倾的吩咐去了花草房,还没进门便听见乔妈妈尖着嗓子训斥人。 小丫头们排成一队,各个屏声敛气,没有人敢抬头顶嘴。(.无弹窗广告) 流萤停在门口,有些尴尬,不知该进该退。 乔妈妈侧头来瞧,见着流萤脸上神色有一瞬的不高兴。随后记起她是姚倾屋子里的一等婢女,这才挤满了笑容迎了过来。“姑娘怎么今儿有空来?”一面说着,一面将流萤让进了院子。对那一排小丫头喝道,“懒蹄子,不去干活杵着这里做什么,擎等着人伺候不成?” 声音尖细而刻薄,唬的一众小丫头们皆做鸟兽状散去。 乔妈妈瞧着她们散去的样子,犹自不满意的撇了撇嘴。又一副讨好的神色看向流萤,“叫姑娘瞧笑话了。” 流萤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抿唇没有说话。乔妈妈瞧着她一身绫罗绸缎,细皮嫩肉的,那样貌清秀可人,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都要略胜几酬,顿时便起了巴结之心。殷勤笑道,“一大早姑娘来,可有什么吩咐?可是七小姐想要搬些什么花儿、草儿的?只要知会一声,咱们都尽心办得。” 流萤目光四处搜寻,笑的有些敷衍。“妈妈客气了,七小姐知道这花草房处处离不得妈妈,不好劳烦,只吩咐了叫了李妈妈便是。” 乔妈妈脸上的笑容凝结一瞬,随后还是那副讨好的样子。“都说七小姐是最体恤下人不过的了,这话听着叫咱们不胜感激。却也没什么好忙的,便就叫我给七小姐效效力吧。” 流萤转头看她,那张刻薄嘴脸极力讨好的样子,突地有些心烦。脸上却依旧笑得很温和,“倘若没有妈妈方才的垂训,只怕小的们都要偷懒呢。到时候,若误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叫老太太和太太生气?七小姐可不敢给老太太添麻烦,还是叫李妈妈的便宜。” 听到老太太三个字,乔妈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再同流萤多说也毫无用处,便抓了旁边一个小丫头,道,“去把李妈妈叫来,就说七小姐屋里的来寻。” 那小丫头瑟瑟缩缩,偷偷抬眼扫了乔妈妈和流萤一眼,屈膝行了一礼,便赶着走了。 乔妈妈将流萤请进了平日里休息的上房里,叫伺候茶水,陪在一旁等着。 不一会屋内的帘子便被人自外面掀了起来,进来一个三十岁上下,面目清秀的仆妇。 那身上穿着连青色缠枝葡萄对襟褙子,与乔妈妈身上的无异。 进门瞧了一圈,见乔妈妈和流萤坐着吃茶,也不多言,就往她们身边走去。 “这就是李妈妈。”乔妈妈忙不迭的介绍。 流萤起身,给李妈妈行了一礼,算是见过。李妈妈也忙还礼,客气一番这才又坐下。 “听闻李妈妈栽花手艺一流,七小姐特地吩咐了我来请李妈妈走一遭,亲自去给七小姐栽几盆时下京中最流行的花儿。”流萤道明来意,语气比方才同乔妈妈说话时还要客气几分,乔妈妈暗自撇了撇嘴,狠狠瞪了李妈妈一眼。心里有些不服。 李妈妈低眉顺眼,表情很是平静。“七小姐抬爱了,既是小姐有吩咐,咱们没有不尽心的道理。” 她态度既不谄媚也不傲慢,虽是冷漠些,却绝对是个好人。流萤心里踏实许多,道,“那就请妈妈准备准备着就同我一道回去复命吧。” 李妈妈道是,就要起身去准备。乔妈妈见流萤要走,忙起身要留着再多说会话,她家里有个侄儿,到了娶亲的年纪,能攀上小姐们屋子里的大丫头,前途自是无限光明的。 流萤哪里有时间同她蘑菇,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跟着走了。 李妈妈一切准备妥当后,便领了四个小丫头跟在流萤身后走了。 乔妈妈远远瞧着,恨得咬牙切齿。待他们走远后,也匆匆去了。 乔妈妈是匆匆去寻了老太太的,可今日阳光明媚,老太太一早就去花园里逛了。乔妈妈便又跟着程妈妈到花园里的万寿亭找到老太太。 此时阳光明媚,老太太穿了一件石青色福寿如意嵌纹折枝海棠褂,依着栏杆,一手拿了红釉鱼食碗,一手往湖里撒着鱼食,观看锦鲤。金簪璀璨下,映衬的她那不在年轻的脸格外的红润光泽。 程妈妈在前面快步进了亭子,给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花草房的乔妈妈求见。” 老太太依旧瞧着湖中的锦鲤,挑了挑眉毛,将手中的红釉碗递给一旁侍奉的钱妈妈。转了身,曼声道,“叫来吧。”一面说着,一面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了。 乔妈妈自程妈妈后面躬身上前,跪趴在地上给老太太磕头,嘴里万福金安的喊了一通。惹得老太太噗嗤一笑,“瞧着嘴,天王老子听了都高兴。花枝去扶了乔妈妈起来吧。” 花枝领命,上前将乔妈妈拉了起来。那乔妈妈见花枝又是一顿的夸赞,花枝脸上自也是很配合的抚上一层红晕。 老太太是喜欢被奉承的,见这乔妈妈乖觉,心里喜欢。道,“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来?” 乔妈妈忙躬身站在一旁,将早上流萤去请了李妈妈是事说了一遍。 老太太不以为意,挑了眉毛,道,“七小姐看腻了那些花花草草,叫人换了也未尝不可。且如今七小姐正在说亲,待侯爷回来定死了,能在府上待几日?随她高兴吧。” 043章 说亲 上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旋即便神色各异的互相对换眼色。正巧此时不远处的假山处,绕过一众女眷,将这话听进了耳朵里。 齐国公府老太太乃是永宁侯老太太的三堂姐,自幼在闺中时老太太和嫡亲的姊妹不好,反倒是和这位三堂姐关系极佳。前日齐国公老太太带了自家的三个儿媳妇并几个孙女儿来永宁侯府做客。 期间,齐国公府的二太太同老太太相谈甚欢。她所出的齐家四少爷今年正好十七岁,去岁的秋闱中了个举人,才华横溢,生的也俊俏不凡。齐国公府有意同永宁侯府结亲,老太太很大方的暗示自己定了姚家七小姐姚倾。年岁上比这齐四公子小了三岁,待再过三年倘若齐四公子春闱高中,便成婚。 自然老太太是不敢一口敲定的,还要姚倾的父母永宁侯与顾氏点头才是。 这消息经过一天,方才叫各房头的小姐们得了,一时成了永宁侯府的热议。 天气渐渐转凉,过了午后,太太、小姐们便愿意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放一只藤椅,一方小桌,摇着团扇纳凉,聊天。 四太太和五小姐姚碧芸母女,此时正在四太太的嘉喜居院内的梧桐树下乘凉。阳光透过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洒下,落在地上点点光斑,跳跃如此刻母女俩的心情一般。 五小姐穿着一件菱花缎衫,坐在藤椅上捧着一个斗彩落花鱼藻图的小碗,吃着冰碗子。嘴角荡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听着母亲说话。 四太太裹着一件翠绿色夹金绣百子榴花缎衫,惬意的躺在藤椅里,手里轻轻摇着仕女梅花团扇,语调轻快道,“你大伯母纵然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怕不是要千恩万谢的感谢老太太给七丫头说了这门上好的亲事。倾姐儿那样的容貌,能嫁进公侯府上,也算是造化。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那样的狐媚子做正房奶奶?” “我听说那齐四公子千万般的好,却有一点就抹杀了呢。”五小姐姚碧芸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往四太太跟前凑过去,嗤笑道,“他是个跛子。” “那也是个有身份,有样貌的好跛子。”四太太正了身坐起来,很认真的看着女儿。“这齐国公府上,大爷原是世子,可早早就没了。如今这爵位自然是要传到二爷头上,这齐四公子便是二爷的嫡长子。将来这齐国公府偌大的家业岂能跑得了他的手掌心?你道那二太太是谁?乃是英亲王的六女,郡主娘娘。英亲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这齐四公子是英亲王的外孙子,那也是皇亲国戚,日后前程岂又不是团花似锦的道理?老太太是断不会叫七丫头入宫,毁了太子爷的前程的。退居其次,这可是门好亲事。男人地位和才华最要紧,样貌什么了不得?”四太太捏了女儿的手,凑近后压低声音。“倘若你没做成太子妃,万不可去做陪滕。娘就将这亲事夺来给你。” 姚碧芸可瞧不上一个瘸子,任四太太说的天花乱坠也只是撇了撇嘴。“做陪滕怎么了?日后的皇贵妃岂不是要比一个齐国公夫人了不得?” “你当碧萝是好相与的?”四太太无奈的瞪了女儿一眼,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瞧她生母早亡,那个不懂事儿的姨母做了小,处处惹祸。非但没殃及了她,反倒叫她如鱼得水起来。且不说如何将老太太哄的团团转的,光是你大伯母顾氏那精明的人叫她摆了就不止一道。你大伯母嫁进来的时候,你还小不知道你大伯父是如何疼她的,后来夫妻两个如何就这般关系僵硬了?不就是你那好三姐使得坏?你大伯母早就知道,可她被老太太护着,能下得了手吗?少不得得落个继母恶毒的罪名,到时候连累七丫头。你大伯母拿她没办法,她又把七丫头拢住了心。你瞧,这整个府里头七丫头真心同谁好?还不就是你那好三姐?” 姚碧芸听的有些痴了,脑海里浮现姚碧萝那张温柔娴静的脸,以及她平时软脾气好欺负的样子,登时觉得心口一跳。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四太太瞧着女儿的神色,便知道她听了进去。伸出染了明亮蔻丹的葱白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要学的多了。长点心眼儿吧。” 姚碧芸吐吐舌头,往四太太怀里栽过去。讨好的搂着她的腰肢,将头埋进她软软的胸脯里。”那就求娘好好教教女儿,女儿一定好好学。” 四太太满心欣慰,午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叫她生出一丝惬意来。搂着女儿,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又开始拿府上许多尔虞我诈的案例来教育女儿,要懂的算计,再次灌输富贵荣华要不择手段算计来的歪门邪说。 大家津津乐道姚倾亲事的时候,她还浑然不知,在屋子里同李妈妈摆弄她的花花草草。恰逢大舅舅家的表姐姐顾绾带了自己亲手种的许多盆栽,鲜花来访。见她正将屋子里的植物全都更替掉了,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这顾绾大小姐如今十六岁,生的端的是眉清目秀,温婉端庄。乃是顾相长子,太子少师顾大人的独女。与姚倾算不得交好,但是关系不错。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夹金绣水莲榴花缎衫,下系一条撒花水雾露草百褶裙。堕马髻上只攒着一对小巧精致的珠花,耳上一对明珠椭圆耳坠,眉眼含笑,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越发显得人柔弱温和。 她亲自挑了帘子进门,姚倾见了忙热情的迎了上去,挽住她的手。“表姐,你怎么来了?提前怎不说一声,你瞧我这里乱的。”一面说,一面拉着顾绾的手越过各位忙碌的丫鬟、婆子往内阁里走去。 顾绾左躲右避的同姚倾进了内阁,笑着道,“我就说你机灵的很,昨日叫二哥把过脉就能知晓真相。二哥偏还不信,叫我送了许多亲手栽的花草。横竖你是用不上了,不若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三哥吧。” 姚倾抿唇笑了,一副深知其意的表情上下打量着顾绾。“哦,原来是为了我三哥呀。” 顾绾叫她说的脸上一红,伸手就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直弹的姚倾捂着额头叫屈,眼睛也满上一层泪意,这才满意道,“叫你胡乱编排我,不过是小时候你三哥救过我,我感激他罢了。” “是啊,是啊。”姚倾连连点头,“倘若不是我不小心将你碰进了湖中,哪有我三哥英雄救美的机会,更没有你之后的芳心暗许了。”说着又凑近顾绾,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红娘呢,日后你们倘若成亲了,可要请我吃一杯好酒。” 顾绾更是脸上臊红一片,伸手就往姚倾身上招呼。“你个小没正经的,拿姐姐取笑。”两人笑闹了一阵,顾绾才想起来正事。正色道,“倾儿,适才我给你祖母请安的时候,听她说给你订了亲,还是齐国府上的四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044章 说亲 下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姚倾的神色很淡定,仿佛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顾绾没有亲生姊妹,自小和姚倾关系要好。哪里有不替她着急的道理。她不愿入宫做太子妃,自己是一早就知道的。可却也不能就这么糊涂的嫁人呀。 她脸色焦急,道,“这齐国公府上的四公子,可远不及安国公世子的。” 安国公世子爷追姚倾,姊妹中并不是秘密。况且安国公世子素来自诩风流,又对感情很是大方专注,对于姚倾的喜爱从不隐瞒。 将安国公世子和齐国公府四公子放在一起,姚倾心中陡然一寒。上辈子两人为了争夺她,闹的满城风雨。倘若不是太子爷贺?的铁腕政策力排非议,姚倾是断不可能平稳嫁人的。 如今不能嫁给太子,姚倾便只能凭一己绵薄之力避免争端。 于是淡淡道,“我知道,他是一个跛子。可嫁人要看的不是样貌如何,最要紧的是人品德行。倘若他是好人,我也无可厚非。自古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们。” 这就是女子的悲哀。 同样是父母之命,男人可以在娶了并不喜欢的妻子后,纳自己爱慕的女人为妾。而女人倘若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除了从一而终守着他还能如何? 顾绾心中忧虑顿起,眉宇之间也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可你是这样的身份,既然不用进宫固宠,自然是要寻一门好亲事的呀。”顾绾虽是相府嫡女,身份却远不及姚倾这侯府嫡女的。在她看来,姚倾便是生在花团锦簇的荣华之中,有做国舅的父亲、做皇后的姑母、还有做丞相的外祖父。她要什么能没有?何必要嫁给一个瘸子? 又听见外面仆妇丫头尽量压低声音,还是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方才响起永宁侯府的那尊大佛不喜欢姚倾。于是蹙了蹙眉毛,“倾儿,倘若是你祖母做的主,姑母不便于同她顶撞,不若叫祖母替你做主吧。” 她口中的祖母便是顾相夫人,乃是当朝皇帝的大姑母。那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传奇女子,又因身份尊贵,京中女眷是没有人敢同她作对的。 顾氏如何嫁入永宁侯府的?不过是两家需要利益结合,顾夫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姚倾叫永宁侯夫人不快?姚倾心中苦笑,却是连连摇头,“万万不可,哪里有外祖母插手外孙女婚事的道理。岂有不叫人诟病的道理? 看着姚倾那副唯恐惹祸的样子,顾绾又是一阵心疼。拉了姚倾的手,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你祖母寿诞之时皇后娘娘会带着太子回永宁侯府省亲。倘若你祖母一意孤行要将你嫁给一个瘸子,你便孤注一掷吧。” 她说的孤注一掷,便是抓住太子。姚倾没有说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顾绾。 她生的温婉,性子看着也柔和。可却是再倔强胆大不过的,姚倾认识的所有姑娘里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她。 姚倾还清楚的记得,当初三哥去世之后,她是如何毅然决然的在姚子瑜棺木之前碰柱而亡的。 看着她鲜活而灵动的表情,莹白脖颈有力跳动的静脉。姚倾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年轻而鲜活的生命不应该那样早早终结。 倘若不是为了她,他们不会那样走向灭亡。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顾绾已经紧紧的捏住了她的手,道,“倾儿,我母亲是一定会来永宁侯府给老太太拜寿的。到时候我帮你,一定叫太子爷见到你。已你这样的容貌,他没有不倾倒的道理。” 上辈子姚倾被老太太禁足,就是顾绾偷偷引走了看守的婆子,叫姚倾溜出去遇见了同姚子瑜一同对诗饮酒的太子,引起了太子要娶姚倾的执念。 后来老太太查证了其中缘由,因不能收拾顾绾,便要在姚倾进宫之前将姚倾了断,好叫姚碧萝顶了姚倾进宫。 那时候姚倾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是如何都想不到老太太会那样对亲孙女下手的。她在姚倾的吃食里放了毒,却被姚子瑜识破,救了下来,叫姚倾安然入了宫。 不久,姚倾便在宫中听说姚子瑜因忤逆了老太太而被永宁侯一顿棍棒伺候,没过几日那样硬朗的他竟是凄凉的死在了病床上。 太医说,他的伤势并不重,只是郁结于心,似乎完全没有求生的意识。姚倾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打击,会完全没有求生意识。但是却知道,倘若不是因为自己老太太不会气的叫永宁侯罚他,他也不会因此而丧命。 还没有同失去三哥的悲痛中走出来,便听说顾绾在来吊唁姚子瑜时,趁众人不妨在姚子瑜的棺木之前碰柱而亡。那样惨烈而决然的画面,光是想一想就叫人胸口发闷。 姚倾只觉的心似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丝丝的疼痛不曾停止。 她反握住顾绾的手,道,“表姐,我自有办法。你千千万万不要卷进这件事情里来,平白的因我受委屈。” “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顾绾撇撇嘴,“我是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瘸子的。那齐四少爷在如何文采卓然,风流倜傥,只跛脚一条,就远远的配不上你。” 姚倾乃是大齐第一美女,况且她心地善良,一个瘸子怎么配得上。 姚倾看着顾绾依然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只觉得胸口一股暖流流过,方才的疼痛少了许多。笑着宽慰她,“倘若最后我的办法不成,你再帮我也不迟。” 顾绾不放心的看了姚倾一眼,最后也只得点头。 顾绾走后,姚倾便开始陷入沉思之中。到底要怎么叫老太太打消了将她嫁给齐四的念头呢? 或者,叫齐二太太厌烦她。 姚倾记得,上辈子在皇后省亲之前,她是虽老太太和顾氏一起去过一次齐国公府上的。 当时她是个小心谨慎,处处知道讨人欢心的姑娘。是以在齐二太太组织了几场故意叫自家女儿出风头的比赛上,很有技巧的输给了齐小姐,又压住了旁的姑娘,叫齐二太太对她青眼有加。 倘若今世她反其道而行,或许齐二太太便不会委屈自己的儿子也未可知。 045章 做客 (上) 果然不出几日,老太太屋子里的钱妈妈便来看姚倾。问身子如何,佛经又抄了多少。 姚倾一一答了,并将自己抄了一大半的佛经拿去给钱妈妈瞧。 钱妈妈笑着接了,只说是老太太体恤七小姐身子弱,叫抄这些便可以歇着了。 姚倾恭恭敬敬的谢过了祖母的宽宥,而后亲自送了钱妈妈出去。 流苏摸了一把额头冷汗,扶着姚倾的手臂往屋子里走,吐了一口气,“总算是熬过去了,小姐明日就可以去园子里逛逛了。” 姚倾摆了摆手,“还是在屋子里本本分分的呆着吧,免得又出什么差错。” 一个侯府嫡出的小姐,隐忍至此,流苏憋了憋嘴巴,越发觉得姚倾委屈。 齐国公府三小姐三日后及笄,因两家是亲戚,老太太昨日接到了帖子,请永宁侯府女眷一齐去观礼。 得了这个消息之后,老太太下令结束了姚倾的禁足日期;三小姐称病,第二日起就没来给老太太请安;小殷氏和六小姐姚碧芳母女拌了嘴,六小姐也借故告假不去请安;四太太和五小姐姚碧芸在老太太跟前显得越发的殷勤。顾氏不动声色,开始布置出门事宜。 解禁的第二日一早,姚倾便去给顾氏请安。(.好看的小说)母女两个握着手一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三小姐、六小姐继续称病,没有来给顾氏请安。来给三小姐告假的红鸾一走,顾氏脸上就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而姚倾也陷入了沉思。一向不爱出声的八小姐姚碧莲,此时一贯的空气作风,垂着头一言不发。 顾氏领着姚倾和八小姐一同去老太太屋子里请安,远远的便听见里面四太太尖细俏皮的声音,说笑哄着老太太开心。果然随后便传出了老太太的笑声。 顾氏垂了眼眸,掩藏住眼底的一丝厌恶。待小丫头将五福添寿的门帘挑起后,领着姚倾和八小姐进了门。 “方才老太太还说呢,日日里大嫂最早的,今日怎么就迟了?”四太太原本坐在离老太太最近的堂椅里,见顾氏进门,说笑着起身给让了座。脸上笑容明媚,哪里能瞧得出她心中对于让座这事儿不痛快。 老太太见顾氏母女进门,脸上的笑容没变,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没了。 今日顾氏身后多了一个姚倾,为何会迟了?还不是姚倾不守时间,给母亲请安晚了,所以才耽搁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间。 倘若是别人,晚个一时半刻不算什么,可老太太厌烦姚倾这就是大过错。 四太太一句话,就给姚倾使了绊子。 姚倾上辈子不注意她,没发现她是个搅屎棍子。今日瞧见了真面目,越发觉得她厌烦。 顾氏不动声色,笑笑给老太太行了一礼。道,“哪里是我今日晚了,明明是四弟妹早了。这不是才刚辰正?”抬手指了指墙上刚好到了辰正的自鸣钟,笑得毫无破绽。 四太太笑容一僵,三太太和三房女孩,并四房的女孩都起身给顾氏行礼。算是把这个话题叉了过去。 老太太叫大家都坐下,抬眸看向顾氏,“蔚哥儿媳妇,明日出门的事儿可打点好了?” 顾氏点头,“都准备妥当了,母亲不必担心。”又细细的将一应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姚倾。见她乖巧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上厌烦的情绪倒是少了不少。 方才老太太对姚倾爱理不理,四太太一直没敢跟姚倾说话怕触了霉头。现下见老太太的眼神,忙上前去拉姚倾的手,“倾姐儿这回身子骨可大好了?原就说叫你五姐姐给你赔不是的,你身子一直不好不能出门又不能见人的就耽搁了。横竖姊妹之间没有隔夜的仇,明日你们姊妹一道去齐国公府上做客,要相互帮衬,监督,莫要失了礼数。也叫人瞧瞧,咱们永宁侯府的小姐们互相爱护、关心。” “要去齐国公府上做客吗?”姚倾故意忽略了四太太言语中隐晦提及她被禁足的事儿,面露茫然之色。 “你堂姨祖母家的姐儿明日及笄,请咱们去观礼。”老太太口气冷淡的答道。 跟在姚倾身边的姚碧莲听了,眼里一丝希冀一闪而过。她如今十二岁了,也该到了出去见见世面的年纪。可偏嫡母不爱出门应酬,生母又是通房抬了的妾,没有社交的权力。虽然顾氏无意刻薄她,但到底是无心使她成了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小姐。 庶女天生是要给嫡女做陪滕的,倘若姚倾不是这样国色天香,她倒也愿意。只是,摊上这样的主母,滕妾似乎有些悲催。姨娘说了,七小姐不见得喜欢要庶妹做陪滕,她的婚事还得另谋。 于是,这种能够跟着家中长辈出门的机会,就变得弥足珍贵。 她这样的神色没能逃得过姚倾的眼睛。 且说这位庶出的妹妹,两世给姚倾的印象都不深刻,她和她姨娘就像顾氏的附带品一样,因为利益同顾氏相一致,所以从不曾出现过什么利益冲突。以至于最后,这位妹妹嫁给了谁她都有些印象不深刻了。 排除不明真相的姚碧萝之外,她算是唯一没有害过姚倾的。姚倾倒也乐意帮帮她。于是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三太太和四小姐母女俩,问道,“三婶婶和四姐姐也去吗?” 三叔是庶出,三婶便是庶媳,老太太素日里不大待见的。而这个四小姐也并非是三太太所出的,也是个庶女。姚倾问她们去不去,实际是转着弯的问一问有没有八小姐姚碧莲的份。倘若庶女出身的四小姐都去了,八小姐没有不去的道理。 八小姐心头突突直跳,抬眼睛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姚倾。又将头低垂了下去。 提起这叉子,老太太又有点窝火。原本这事儿是没有三太太什么事儿的,可这三太太是个鬼头,在几年前庶出的二老爷惹了祸被永宁侯扔出府去之后,三房就越发的谨慎小心度日,这三太太更是日日吃斋念佛,广布恩泽,成了这京中女眷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居士。齐国公府的老太太最信佛,齐二太太也喜欢三太太温吞的性子,自然也点名提了要叫她去,到时候保不齐还要叫她出风头。 老太太有些不耐烦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046章 做客(中) 打滚卖萌求收藏、推荐票!~~~收藏、投票的jms会变白、变瘦、变美丽呦。不给票的……哼哼~~~ ====== 八小姐姚碧莲听了,眼睛又飞快的扫了一眼姚倾,难掩喜色。姚倾权当没有看见,她只是出于姊妹情分想要帮助姚碧莲,算是弥补上一次顾氏利用她受委屈,并非是想要施恩于她。 八小姐见姚倾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有一丝的失落,但心底里还是高兴的。 五小姐姚碧芸最会卖萌讨喜,挽住老太太的胳膊,问道,“祖母,明日孙女儿也跟着去吗?那齐家的姐姐是什么样儿的女孩,喜欢什么呢?孙女得给她准备礼物吧?” 难为她小小年纪想得周全,又跟老太太亲近。老太太自是高兴的,伸手搂了她在怀里,“这齐家的三小姐,那是英亲王爷的外孙女。自小是很得宠的,教养比之王府里的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模样生的好,书读的也好,最是个有才情不过的。” 老太太略一思索,觉得这样的表述最为恰当。 众人听了,也明白意思。 这国公府的小姐,又是亲王外孙女,生的模样俊俏又有才情。难免性子会孤高一些,讨这样的人欢心,自然是要极力的奉承着才是。 五小姐姚碧芸微微得意,这奉承的活儿她最拿手。反观一旁有些木讷的姚倾,她也是嫡出小姐,叫她软了身段让着旁人怕是很难。 碧芸想起母亲叮嘱自己的话,有些得意的看向姚倾。 不管最后她能不能入宫,给齐二太太留下一个好印象总是重要的。 姚倾见她的神色,似乎也知晓了一二。前世她可是自己的陪滕,缕缕上位不成。上辈子自己并没有在齐四少爷的身上下功夫,自然也不知道姚碧芸有这样的打算。看她和四太太那副奉承样子,心里颇为无奈。 机关算尽,最后又能如何? 碧芸黏在老太太身边,一副懊恼神色,“这么金贵的小姐,该送什么好呀。”说着又看向姚倾,问道,“七妹,你准备送什么?” 她自持嫡女身份,并不屑于去询问庶女出身的四小姐和八小姐。 姚倾抿唇笑的很内敛,“既是及笄礼,便送头面首饰吧。” 这是再周全不过的,姚碧芸连连点头,随后又更加懊恼起来。 四太太在一旁帮腔,“倾姐儿妆奁里竟是些奇珍异宝,随便拿出几件来就能叫齐三小姐欣喜不已。我们芸姐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还是得再想法子。” 这话暗指大房富庶,他们四房捉襟见肘。顾氏管家,如此富裕从何而来?老太太面露不悦之色。 沉默半晌的三太太放下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软声细语道,“顾相疼爱外孙女,两位顾大人也常给七小姐送些新奇玩意,也难怪七小姐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替顾氏洗白。他们房头的好东西,一来是因为顾氏乃是相府嫡女嫁妆丰厚,二来是顾相和两位顾大人的填补。 四太太挑拨的意思,叫她一语道破。老太太心头一沉,有些不悦的看了四太太一眼。 搂着五小姐的手也松了,“礼物不分轻重,只在一个心意上。”说着又好似逗趣一般看向五小姐姚碧芸,“难不成你偏要在这上头跟你七妹妹较个高低不成?” 老太太脸上待笑,眼里却是一片寒意。姚碧芸只觉得后背发凉,扯了嘴唇笑道,“我们姊妹最是和气的,哪里有暗自比较的道理?” 老太太笑着点头,拍了拍她的手,又抬头看向众人。“家和方才万事兴。一家子人,最要紧的就是和气。” 众人皆是垂首道是,恭敬谦卑的模样如出一辙。 老太太很满意,瞧了瞧墙上的自鸣钟。露出了疲惫之色,摆摆手,“好啦,我身子乏了,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大家听了都忙起身告辞,神色各异的往外走去。 顾氏领着姚倾和八小姐走在前头,无意同三太太、四太太等人说话。那两个也都是识趣的,并不上去巴结。 姚倾挽着顾氏的手臂,听她低声道,“老太太想将你说给齐家的四少爷,这事儿你可知道了?” 姚倾点头,抿唇不语,等着顾氏的后话。“你四婶和五姐的意思,你可也都瞧清楚了?” 姚倾再次点头,顾氏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明日娘虽跟在你身边,但却要应酬其他府上的太太们,倘若哪里照顾不到,你自己要长些心眼。卖给你五姐一个好姻缘。” 三太太是紧跟着顾氏出门的,同四太太母女一同走了一段的路。四太太没少拿话挖苦她。待她们分手之后,一直默不作声,显得有些紧张的四小姐才舒了一口气。 三太太余光瞥见了,对于她的胆小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柔和,“芜姐儿,你是觉得我不该招惹四太太母女吗?” 这样的话题开头就是想要提点自己?四小姐姚碧芜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自打三太太嫡出的二小姐出阁以后,自己的确养在嫡母跟前,可也不过是寻常的嫡母、庶女那样,客气有余,真心不足。今日三太太的话,叫四小姐心头一暖。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四婶为人刻薄,母亲向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今日何必为了顾氏说那样的话?顾氏不见得领情。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抬着眼眸有些热切的看着三太太神态安详的侧脸。 三太太唇角微微扬起,眼底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父亲老实本分的做官,深得你大伯父的欣赏。你哥哥又中了两榜进士,要靠的是你大伯父的帮衬方才能仕途坦荡。你二姐如今不过是嫁了一个寻常的寒门进士,你定亲的人家门第也不高。咱们这房日后要有好日子过,靠的是什么?是母亲不自量力的去跟大太太争抢管家的权力,还是你偏要以庶女的身份给妹妹做陪滕?” 四小姐摇头,“都不是。咱们要自己出息,更要和大伯母搞好关系。” 三太太欣慰的点头,拍了拍四小姐姚碧芜的手,“芜姐儿心思通透,母亲一点就通。你祖母看着精明,实则是再昏聩不过的。她想着将倾姐儿说给齐府的四少爷,以为大太太能眼睁睁的瞧着?倾姐儿是必定入宫的。横竖大太太是有法子保全住倾姐儿的,咱们何不在一旁推波助澜,卖她一个人情?现在你已经订了亲,府里的姑娘里,大太太对你是再放心不过的。横竖没有利益冲突,帮衬一把,得罪了老太太和四太太,却拢住了大太太和倾姐儿。老太太能活多久?你四叔无官无爵,四太太能折腾出什么来?这家还是大太太当的。” 047章 做客 (下) 四小姐是深刻领会了三太太的指点的,所以她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众位太太、小姐都早早的去老太太院子里集合。听老太太一番垂训,譬如要如何如何才能不丢侯府的脸。着重点名教育了姚倾几句,这才领着众人走了。 永宁侯府的大门口,一早就停好了一排马车。打头的三辆华盖折羽流苏马车,极尽豪华,便是后头下人们坐的车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马车两侧早就立了两排小厮打扮的侍卫,各个脊背挺直,身子魁梧。给女眷们的花团锦簇更添了几分富贵英气。 这永宁侯府的门口一条街上住的非富则贵,但却远没有这样的排场。走街串巷的艺人,胡乱跑着的闲汉、孩童们瞧见了无不瞪大了眼睛来瞧。那样的富贵,当真叫人睁不开眼睛。 老太太花白了头发,精气神却是极好的。扶了钱妈妈的手上车之后,众女眷也一一登上车子。往齐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齐国公府在西城,是老勋贵圈子的重地。离永宁侯府并不进,一路上马车颠簸,姚倾昏昏欲睡,其他几个姑娘却都是抖擞了精神的。 不管大家踹了什么心思,都是想给自己讨些名头的。这个时代,姑娘们倘若美名远扬那便是极好的嫁妆。 姚倾横竖已经叫人说的面目全非,她倒也不在意,顾氏瞧着她自暴自弃的样子,暗自叹气。 马车缓缓停在了齐国公府门口,早就有一拍衣着光鲜的丫鬟婆子等着。 见老太太等人依次下车,为首的华服贵妇忙不迭的上前。亲昵的挽住了老太太,“老祖宗可算是来了,我们老太太一劲儿念叨呢。”一面说着一面又屈膝给老太太身后的顾氏妯娌行了一礼,“大嫂子如今怎生的越发年轻了?明明我是弟媳妇,站跟前儿却俨然成了嫂子模样。” 顾氏笑的很婉约,点她额头,“你这嘴上功夫越发了得,连嫂子也要编排了?”两人很是亲昵。 那妇人笑的越发亲昵,已经巧妙的松了老太太的手,叫一旁有些木讷的青莲色褙子,老庄入定模样的夫人挽了去。自己去跟顾氏亲近,偏头看着姚倾。用手在姚倾头上比了比,“倾姐儿都这么高了呀?真是出落的越发好,好看的难描难画。大嫂子真是好福气。”那一脸的惊艳和艳羡仿佛做不得半分假。 这样八面玲珑,惯会趋炎附势的人除了齐府的三太太还有哪个?姚倾是认得她的,至于上辈子这位为了自己个儿的荣华做了什么,姚倾也只能一笑泯恩仇。不过是个小插曲,不必在意。听见她夸自己,很配合的娇羞低了头。 顾氏脸上的笑容永远是温和的,但是多少有几分疏离。“我才真羡慕你,有一双花儿一样的双生小姐。那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被人夸赞总是心里舒坦的,齐三太太笑的越发灿烂。又扯着脖子跟一旁的三太太、四太太寒暄道,“三嫂、四弟妹家的女孩子怎么也都这么漂亮?怪道我们老太太常说,谁也没有永宁侯府的老太太有福气,孙女儿各个都花儿一样的容貌。” “还不都是随了我们老太太,哪一个眉眼里挑不出像祖母的?”四太太也跟着凑趣儿。 原本齐三太太扔下老太太独自去跟顾氏亲近,老太太是不高兴的。听了这话,倒是心情稍霁。指着姚四太太笑骂,“哪有你这么不知羞的,自己个儿夸自己个儿?” 四太太越过顾氏和三太太,上前去同那木讷夫人一左一右扶住老太太,笑道,“实话现如今不叫说了?” 众人都笑,老太太也高兴的很。一众女眷嬉笑着进了门,换了软轿往二院去。在一道垂花门处下了轿子。 八小姐姚碧莲紧跟在顾氏身后,小手攥紧了衣襟,并不敢抬头四处去张望,显得有些局促。姚倾往后错了几步,拉起她的小手。笑着点头,算是安慰。 八小姐有些震惊的抬头,对上姚倾那双满是笑意和包容的眸子又很是感激。花瓣一样的唇抿成一条缝,半天才低低道,“谢谢七姐。” “姊妹里,咱们最亲厚。你说这些没得外道,叫我心寒。”姚倾拉紧了八小姐姚碧莲的手。“你别怕,跟在我和母亲身后,没人欺负你的。” 说着,眼睛有意无意扫向一直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的五小姐姚碧芸。 众人被领着进了齐国公老太太的院子里,那也是个号称吃斋念佛的,屋子却是十分富丽堂皇。身上也是一团的富贵之气,她端坐在炕上被几个花儿一样娇嫩的姑娘们围在一起,见人挑起帘子来,笑着起了身。“我的好姐姐,你怎么才来呀。盼的我脖子都长了。” 一面说着,一面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姊妹两个亲昵的很。 “偏你们家离我们家那么远,我一老早就出来,还是赶了个晚。赶明都在跟前儿置了宅子,方便咱们。”老太太就着齐国公老太太的搀扶,同她一道坐在了炕上。 老太太招手叫媳妇和孙女们给齐国公府的老太太行礼,又见过齐家的两个太太,女孩子们问了年纪、名字,姐姐妹妹的排了下来。这才都依次坐下了。 齐国公老太太身边围着两个穿了粉色衣衫,模样生的一模一样的姑娘。正是齐三太太所出的孪生姊妹,齐八小姐和齐九小姐。 齐八小姐眼睛生的比九小姐灵动,歪在老太太怀里一直看着姚倾,还偷偷的不知说了些什么。齐老太太笑着拍了她的后背一下,“你这泼猴,你瞧着姚家的七姐姐好看,就自己去跟她亲近,磨祖母做什么?” 齐八小姐一脸委屈,跺脚道,“这……这……祖母,人家偷偷和你说,你怎么嚷出来了呀?”那样子别提有多懊恼,还拿眼睛去偷偷看姚倾。 姚倾走哪儿都被人注意,老太太偶尔也是觉得很有成就感的。于是对姚倾招了招手,“倾姐儿,过来祖母这儿。” 原本腻在老太太跟前的五小姐姚碧芸心里有些不乐意,可还是迅速的起了身,给姚倾让地方。 姚倾给齐老太太行了一礼,便规矩的坐在老太太身边。齐老太太迷了眼睛,细细打量了姚倾一番。有些讶异道,“怪道都说姚家的七小姐绝色,原是同从前的第一美人儿这般的像。” 048章 险棋(上) 昨天看到一位亲的评论,也发觉自己的进展似乎慢了点。好吧,从现在开始就高潮迭起吧。jms收藏和票票准备好了么? ===== 这第一美人是谁?就是废后陶氏。陶氏父亲乃是陶国公,而母亲乃是回疆公主,陶国公本就是丰神俊逸的男子,又兼这陶夫人是回疆美人。是以陶氏女素以美貌闻名,且以陶后名声最盛。 当年百花宴上还是皇子的皇上惊鸿一瞥,便深坠情网不可自拔。而后两人又是以一首《高山流水》定情,陶国公将女儿送给了当时只是庶子的皇上为妃。而后帮助他顺利登基,再之后便是众人皆知的仁显十七年废后抄陶国公一案。 在皇帝绝情要废后立姚氏为后的时候,其长兄陶国公世子一时莽撞起兵要救妹妹。皇上以此为由要诛斩陶国公世子陶广,陶皇后知道已经毫无回旋余地,在陶广兵临城下时,便身着当年的大红嫁衣站在高高城墙之上,纵身一跃,仿若绚丽玫瑰一般,陨殁在了城下的千兵万马之前,与陶氏一族共存亡。 皇帝悲痛欲绝,下令灭了陶家。而执行者,便是永宁侯老侯爷。 齐国公老太太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当年的这段历史,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关政治,只谈风月。最多探讨的无非是皇帝是否真心爱过那位美丽勇敢又决绝的陶皇后。 姚倾瞬间心思百转。笑道,“都说这世上漂亮的人千面如一,而丑陋的人则各有各的不同。姨祖母是在夸倾儿漂亮吗?” 声音翠翠的好听,只将这尴尬打破。姑娘们对夸赞容貌一事皆是羞涩的,可偏她很是大方。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皆笑了起来。 齐老太太看着姚倾的目光微动,老太太长舒了一口气,从未觉得姚倾如此顺眼过。 齐八小姐还是那副天真的嘴脸,拍手道,“从没见过姚七姐姐这么妙的人儿,既漂亮又风趣。从此,咱们就在一处玩吧。我有好东西都跟姐姐分享,姐姐也说好玩的事儿给我听。” 姚倾并不拒绝她的亲昵,“那真是荣幸之极,就怕我分不清八妹妹和九妹妹,喊错了叫你们惩罚。” 齐八小姐的咱们是指姚倾和她两个人,而姚倾故意扭曲她的意思将这咱们的范围扩大,虽是表面接受了齐八小姐的亲近,其实却不然。她要的,还是所有女孩子混在一起。 齐八小姐心头一凛眼底闪过一丝不快,齐九小姐飞快的扫了一眼姚倾瞧不出情绪。而姚家的几个女孩子都觉得她这回答漂亮极了。她们虽然关起门来时常打闹,可是绝不准外人挑拨离间的。 五小姐姚碧芸上前,拉了齐八小姐的手。“八妹妹,我父亲素来喜爱游山历水,每次回家来都同我讲一些各地的趣闻,我可也有一箩筐的趣事儿说。你可也有好东西跟我分享?” 齐八小姐显出一脸的兴味来,连连点头。“我九妹最爱看那《山海经》、《徐霞客游记》一类的书,恐是最爱听这些各地风俗的。到时候咱们在一处说。” 一个女孩子却对各地风俗、地理有兴趣,着实有些叫人吃惊。姚倾侧过头去看齐七小姐,只见她斯斯文文的。笑着点头,“倘若姚五姐姐有空,要常说与我听。回头咱们姊妹起一个社,每月里都抽出些时间聚在一起,或是读书写诗,或是作画抚琴,岂不是妙极?” 正宗文艺范,就连笑着的时候眉宇间都带了几分忧愁,全不似孪生姐姐那么跳脱。姚碧芸是有些不喜欢的,可还是高兴的点头。 方才陶皇后的话题岔开之后,大人们也都将注意力移开。各自去说话,倒忽略了女孩们。 齐家的老太太瞧了瞧博古架上的自鸣钟,问了身边的丫头几句。微微蹙了眉,“这三丫头,素日里再利索不过的,今日却似大姑娘上轿,磨蹭了这好些时辰也不好。” “及笄礼那可是多重要的事儿啊,还不兴人家小姑娘多准备准备?况且今日可还请了堂姨母这么有福禄的长辈来给梳头,又叫了永宁侯夫人和青莲居士观礼。咱们三小姐岂有不紧张的道理?”齐三太太张罗着茶果点心,笑语嫣然。 齐老太太笑,“她是个怯场的?怕不是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吧。” 那是郡主娘娘教养出来的国公府嫡出小姐,能怯场?那真是笑话。 三太太也不过就那么一说,奉承一下顾家女眷。当然她似乎忘了照顾四太太的情绪,这会儿她显得有些低落。 八小姐似乎是一刻都停不下来说话的,自告奋勇道,“我去三姐屋子里瞧瞧,她在蘑菇什么。回头来给祖母复命。” 齐老太太戳她额头,“据着你这泼猴在身边这许久功夫,怕是你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去走走了。偏还学着讨好卖乖。” “哎呀,”八小姐故作羞恼状,往齐老太太怀里一扭。“人家一片好心,祖母却曲解了意思,还说的这般言之凿凿的,叫孙女哪里去伸冤啊。祖母真是太欺负人了。” 一屋子人都被她的窘态逗笑了,齐老太太搂着她在怀里拍了拍笑道,“好好好,我们小八儿是好心意,祖母错了。劳烦你跑一趟,去瞅瞅你三姐什么时候准备好。咱们好去观礼。” 齐八小姐憋了憋嘴,还是不乐意的样子。齐三太太这会儿过来,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成全你这泼猴的心思,还不谢过祖母快去。” 齐八小姐吐吐舌头,起身给齐家老太太行了一个礼。“多谢祖母体恤孙女儿啦。” 把老太太逗笑的合不拢嘴。 齐八小姐却在走前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伸手去拉正带着几分笑意,却更多是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姚倾。摸过心底的一丝慌乱,去拉姚倾的手。“七姐姐,你陪我一道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好没意思的。” 姚倾的手,略略往回缩了缩,有些推拒的意思。八小姐挤眉弄眼,扮萌道,“三姐院子里有个好玩的鸟儿,会学人说话。倘若一会观礼再去,可没时间瞧的。现在我带姐姐去瞧。” 049章 险棋 (中) 齐八小姐声音极小,除了姚倾倒是没人听见。[]原本就是想引着她孩子心性同自己走的,谁知姚倾一副欣喜的模样,起身道,“从前家里头三哥也有一只那样有趣儿的鸟。我千万般的央求了,叫他送我都不成。想不到齐三姐姐也有这么只巧鸟儿。八妹妹快带我去瞧。” 她这一声不高不低,叫旁边的姑娘都听了个清楚。 五小姐姚碧芸乌黑眼珠一转,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凑上去挽住齐八小姐的手臂,“快领着我也去瞧瞧,那鸟儿可是西洋来的,少见呢。” 齐八小姐脸上笑着,后槽牙却咬的咯吱咯吱响。 齐三太太扭头来看,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你这泼猴,没一时安静的。叫你去瞧瞧三姐准备的如何,偏要勾着姑娘们去看什么雀儿、鸟儿的,你三姐那鸟儿厉害的紧,前儿才啄坏了小丫头的手,倘若要是伤着了你姚家姐姐可怎么是好?” 齐八小姐听了,这才是一脸的懊悔。连连拍了自己的额头几下,“瞧我这记性,竟只想着它五彩缤纷又会说话好玩,忘了这岔。”又嬉笑着跟姐妹们解释,绘声绘色的讲了那小丫头如何被咬的情景,生动的描述,比之那说书的还精彩几分。 齐三太天匆匆瞄了一眼露出遗憾神色的姚倾,点着旁边奉茶的小丫头。“杵在那儿做什么呢?两位老祖宗的茶碗都干了。” 那小丫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忙提了茶壶上前。可谁想却和说的口干舌燥,准备喝一口茶再走的齐八小姐撞了个满怀,那滚烫的水全都浇在了齐八小姐簇新的裙子上。一旁的姚倾也被殃及,湿了一大片的衣襟。 姚倾暗自有些羞恼,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顾氏见了,扯了帕子来给她擦着那茶渍。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姚倾只抿唇点头。并不说话。 那边齐八小姐心疼自己个儿的新衣裳,豆大的泪珠子就掉了下来。齐家老太太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哄着,小丫头就跪在地上磕头认罪。一时间屋子里乱了起来。 姚三太太叫人把那小丫头领下去,拉了女儿下地。“好啦,别哭了。你自己个儿莽撞,还害的姚七小姐受拖累,还不去给你七姐姐陪个不是?” 正在低头擦着衣襟的姚倾听了,忙抬头摆手。“齐家三婶婶言重了,原也不是妹妹故意的。两厢碰巧的事情,我也不过脏了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妹妹身上没烫着罢?” 那眼神很是关切,齐三太太笑弯了眼睛。“怪道人人都夸姚七小姐,当真是知书达理。往后谁要是讨了这样才貌双全的媳妇,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了呢。” 话音一落,齐家的几个姑娘都带着了然的笑容瞥了姚倾一眼,只齐九小姐垂了眼眸瞧不出神色。姚家的人则当没有听出其话中的含义,姚四太太道,“这去瞧齐三小姐的事儿看来得指派别人了,快叫人领了两个小姐去换件衣裳吧。” “四弟妹说的对。”齐三太太笑道,瞧着齐九小姐道,“九儿,你去瞧瞧你三姐。八儿,去领着你七姐姐换件衣裳去。” 两个齐家的小姐都点了头,齐八小姐抽抽搭搭的还在心疼自己的新衣裳。往姚倾跟前过来,拉了姚倾的手。“七姐姐别生我的气,跟我一道去换件衣裳吧。咱们俩个头差不多,我有几件新衣裳给姐姐挑呢。” 之前的用鹦鹉做诱,之后的“无意”泼茶,已叫姚倾推不开要跟他们一道离开这里。也就只能随机应变,拿了手帕擦掉齐八小姐脸上的泪痕。哄道,“快别哭了,我如何会生你的气?去换衣裳要紧。” 齐八小姐连连点头,说着就给长辈们行礼告辞。坐在姚三太太身边,一直默默看着这场闹剧的姚四小姐姚碧芜,缓缓起了身。给两个老太太行了一礼,道,“堂姨祖母,祖母我想出去透透气,便也陪着两个妹妹一道去吧。” 齐家的老太太有些讶异,老太太却道,“她自小有些气闷的毛病,在屋子里呆久了呼吸不畅。就叫她跟着一道去吧。” 齐家老太太有些怜悯的看了四小姐一眼,点了点头。姚四太太恨恨的瞧了一眼,要去推五小姐姚碧芸,却被姚碧芸躲了过去。 明摆着齐家是要给姚倾下套,开始她是想要在齐三小姐和二太太郡主娘娘面前露个脸才嚷着要去的。这会儿,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就姚碧芜去干,她可不参合。于是便好似不懂母亲的意思,在老太太跟前坐着吃茶。 得了应准的三个姑娘,则相互携着手往外走。姚倾侧头瞧了一眼,神色淡漠的姚四小姐,一时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且说那边齐九小姐到了齐三小姐的院子,挑了帘子进门。坐在紫檀雕花梳妆架旁边的齐二太太脸上皆是露出了惊奇之色。 显然是在询问,怎么来的是她一个?当然此时母女二人还没分清楚来的这个是齐八小姐还是齐九小姐。 齐九小姐尴尬的笑笑,仿若不知道内情一般。给齐二太太行了一礼,“二伯母,三姐姐,祖母叫我来问问可准备好了没有?堂姨祖母一家都到了,只等来观礼呢。” 三小姐早就梳妆妥当的,看着齐九小姐脸上没什么表情。 八小姐素来和三小姐亲厚,不会做行礼这种事儿。来的定然是齐九小姐,她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不喜欢九小姐,自然脸上没什么表情。 齐二太太看着女儿这么藏不住事儿,心里颇有些无奈。热络道,“劳烦小九儿走这一趟,回去告诉了你祖母和堂姨祖母,你三姐姐适才都准备妥当了,正准备打发人去请她们来呢。” “只怕可能还得耽搁一阵儿,八姐方才不小心,把茶水撒在了姚七小姐身上。这会儿两人正去换衣裳。”齐九小姐咬了咬嘴唇,还是把话说了。齐老太太她惹不起,齐二太太她更惹不起。想到素日里母亲和姐姐在老太太和二太太跟前卑躬屈膝奉承的样子,她就觉得一阵阵的不甘心。 齐二太太听了,目光微动,这空档,齐九小姐已经行了礼退了出去。 齐二太太招手叫了身后的大丫鬟道,“去厢房说一声,人不来咱们院儿了,叫再想个法子。” 050章 险棋 (下) 那丫鬟屈膝唱了一声诺,便下去了。 齐三小姐嘟着嘴,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倒真想见见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叫娘和哥哥这么上心。” 语气里除了不满意和鄙夷之外,还带了那么几股醋酸味。 齐二太太抿唇笑了,“素日里把你娇宠坏了,见不得旁人受一点儿的重视。娘和你四哥看中她,自是有道理的。日后你就懂了。” 齐国公府和英亲王府是日渐没落了,可却也不见得非要攀上永宁侯府不可。齐三小姐是个骄傲的,对于齐二太太和齐四少爷这种竭力攀亲的事情很看不惯。 “我好好的及笄礼,全叫你们的阴谋算计糟蹋了。”一面说着,一面负气起身,往榻上坐下。一下一下搅合着盛在景德镇窑粉彩花鸟纹海棠碗里的梗米粥,突然一丁点胃口也没有。她为了及笄礼忙了一早上,饭都没有吃。母亲却一门心思扑在姚七小姐身上。 还未曾谋面,齐三小姐就厌恶极了姚倾。 另一边,姚倾已经被八小姐领着去了闺房。亲自挑了衣服,由流萤服侍着换了。 这是齐八小姐的闺房,她又热情两人自然是一处换了的。齐八小姐嘴上一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一会夸姚倾漂亮,一会说姚倾荷包精致要拿来仔细瞧瞧。 姚倾笑着应付她,心里敷衍的很,面上却礼数周到。 姚倾换了身上这一件桃红色斗纹锦上添花对襟小褂与流云蝙蝠挑线裙同她来时穿的那一身极像,也极其合身。 理了理衣襟,扶着流萤的手出去。四小姐姚碧芜正一身戒备的坐在外间,眼睛紧盯着关闭的房门。 见姚倾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素来不爱多说话的,如今见姚倾身上的衣服如此合身,免不得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怎么倒好似替妹妹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话一说出去,两个女孩子都愣住了。 齐八小姐的面色也是一变,随后挽住姚倾的手,“五姐姐,你看我同七姐姐像不像?”说着还转了一个圈儿,天真的脸上满是高兴。仿佛同姚倾生的像是很荣耀的事情。 姚五小姐姚碧芜上下打量一番,齐八小姐的身量明显比姚倾矮了的。她抿唇不说话,有些担忧的看向姚倾。 姚家的女孩子,除了姚碧芳拎不清,其他人是不会在外面帮衬外人欺负自家人的。姚倾心里稍安,“这说明我和八妹妹有缘分。耽搁了这许多时辰,咱们快些回去吧。不要误了三小姐的及笄礼。” 齐八小姐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外面备了轿子,咱们坐轿子快些。” 八小姐的院子离齐老太太的院子很近,其实根本不用轿子。小姐们走到门口时,见到两鼎小轿子,便知道第二个陷阱又来了。 齐八小姐拉着姚倾钻进了后面的轿子,探出头来对愣在原地的姚五小姐碧芜道,“姚五姐姐,我和七姐姐一处,前面的轿子留给你了。” 姚碧芜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齐八小姐已经将车帘子放了下来。一旁的老妈妈催她上轿,便也只能作罢。 姚倾坐在车里,笑吟吟的看着齐八小姐。倒叫她有些心虚,抹了一把脸道,“我脸上可是生了一朵好看的花儿?姐姐这般的看不够?” “我新学了相术,想要试试灵验不灵验。”姚倾回答的很平淡,眼睛却越发的盯紧了齐八小姐。 那一双漆黑的瞳仁,仿佛暗夜深潭叫人瞧不清楚情愫,反倒是心生一股寒意来。齐八小姐登时心虚,却还强笑道,“那姐姐给我瞧瞧,日后前程如何?” “我哪里看得出来?还没有学成。”姚倾摇头,耳上缀着的珊瑚珠子耳坠摇晃,越发衬得她人比花娇。眼波流转间明明是一股媚态,却叫人瞧着秀丽端庄毫不轻浮。齐八小姐正愣怔,又听姚倾道。“我以为相由心生,倘若某人眉宇一番磊落正气,自也是宅心仁厚之人。行善积德者多有善报,作恶多端者必遭天谴。所谓天道昭昭,纤毫洞察,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与其相信相术命运,道不如会读人心掌握大局。妹妹,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齐八小姐被姚倾这一段话说的竟是心中大骇,再见她笑容从容。便心里明镜的,她看穿了自己的小伎俩,并有法子破解。不禁又恼怒起来,“姐姐的大道理妹妹听不明白,但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事在人为。不知和姐姐说的是不是一个道理?” 姚倾说不相信相术命运,而要学会掌控人心。齐八小姐就对事在人为,一来表明自己此番定是要将姚倾拿下,二来对姚倾上面的一番话却也不唐突。 前世姚倾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不及她的。心思百转之时,已然笑出声来。“都说齐家的四公子惊才绝绝,世人却不知齐国公府巾帼不让须眉,有个舌灿莲花的八小姐。” 齐八小姐抿唇笑道,“姐姐过誉了,世人都道姚七小姐美艳绝伦,如今开来更是才思敏捷呢。” 姚倾只笑不答,伸手将一旁的帘子掀起一条缝来,向外望去。却见已然是到了一处偏静处。而随性的流萤此时已经不止去处,外面也不曾有齐八小姐的乳母。只两个粗实婆子抬着轿子快步走着,隐隐能听见脚步和喘息声。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在此时要将姚倾密送往偏僻处,意图毁了她的清誉? 姚倾将帘子放下来,垂下眼眸,羽扇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了一层阴影。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不多时,轿子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齐八小姐先下了轿子,姚倾趁此时机将头上的镶嵌了红珊瑚珠的金丝缠枝发簪摘来下了,紧紧握在手中,隐藏在袖子里。又向外面瞧了一眼,这才下了轿子。 “妹妹待我来这里做什么?”姚倾环顾四周后,面露疑惑,却没有惊慌。 齐八小姐掩唇笑了,往后退了一步,只给两个粗实婆子打了眼色。那两人便一左一右将姚倾拿出。见她动也不动,只是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到是有些心虚。道,“自是抬举你来给我做四嫂子。”说着又一仰头,指着姚倾身后虚掩了门的院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扔进去,四哥怕是等急了。” ====== 我会说我弱爆了吗?我会告诉你们,不过两位小姐这么两句针锋相对的唇舌之战我就足足想了半个多钟头吗?我会告诉你们,写宅斗的我这么弱吗?我当然不会,以上绝非作者吐槽。泪牛满面去憋下一章……t-t 051章 解围 那两个婆子得了令,手上便都用了力气,将姚倾往院子里拽。(.) 姚倾恨极咬牙,用力便是往后边的婆子脚上一踩。 那婆子吃痛,哎呦一声,手上便松了,躬身向后跳了两步。不等左边婆子反应,姚倾便迅速将藏在袖中的发簪往她手臂用力一刺。那婆子嚎叫一声也松了手。 一得脱身,姚倾便迅速后退,身子稳稳的靠在门边的院墙上。因是有些紧张,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神情却是极其镇定的,将手上的簪子紧紧握着,挡在胸前。 挥手瞪向要靠近自己的两个婆子,喝道,“都后退,倘若不然这簪子一下刺进去,你们可交代不了。”说着,便将簪子往细白的脖颈间一抵,那锋利的簪尖儿就抵着微微跳动的血管。 众人脸色大骇,那两个婆子再不敢轻举妄动。永宁侯府的七小姐倘若在他们齐国公府出了事情,永宁侯和顾相都饶不了齐国公。 齐八小姐见姚倾生的柔柔弱弱不知她竟有这般本事,这会儿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脸上即刻堆了笑容,“姐姐,可莫要轻举妄动。妹妹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一面说着,还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姚倾,伸出一只手来。“快把那簪子给我,咱们去三姐院子里观礼。” “你别动!”姚倾手一动,越发的攥紧了那簪子。(.无弹窗广告)喝道,“往后退,再往前一步,我就刺进去了。” “好,好,好,我不动。姐姐也别动。”齐八小姐顿住,紧张的看着姚倾。心里暗骂齐四公子没用,这么大的声响竟不知道出来帮忙。却忘了他是个瘸子,行动委实不便。 姚倾见她立住不动,又道,“我的贴身丫鬟去哪里了?” “叫我的丫头请去吃茶。”齐八小姐回答的很快,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姚倾手上的簪子,生怕她用力刺破了脖颈间吹弹可破的皮肤。手在袖子下面握成了拳头,恨不能冲上去将那簪子夺下来。 姚倾蹙了眉,“聪明些便趁早叫我回去,把我的人也送回来。倘若追究起来,两家都不好看。我不知道你们齐国公府的内宅谁当家,但是却要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永宁侯府里头,掌权的可不是老太太。” 倘若不是老太太授意如此,齐国公府也不敢这么大的胆子。 姚倾一句话便说重了要害。齐八小姐眼珠一转,想到了顾氏那双内敛低沉的眸子,便觉得心头一寒。可答应了祖母的事情办砸了,自是没有好果子吃。 当即便急的红了眼眶,偏姚倾这样的姿势叫她上前不得。一时想不出法子来,又给那两个婆子使了眼色,想叫她们想法子制住姚倾。 姚倾如何看不出来,越发攥紧了手中的簪子,对那两个婆子喝道,“你们进去院子里,不准出来,倘若出来你们八小姐和我必定有一个今日要死在这里。[]” 那两个婆子看姚倾脸上神色决然,脚下是不由自主往院子处靠拢的。可偏碍着齐八小姐没有发话,不敢动。 “快叫她们进去。”姚倾又瞪向齐八小姐。 齐八小姐暗道她看错了姚倾,以为是个柔弱的。便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听不见姚七小姐的话吗?” 那两个婆子听后,如蒙大赦。一溜烟的便往那院子里走去。 姚倾又道,“把门关上!” 那俩婆子哪里还敢耽搁,便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姚倾一面紧盯着齐八小姐,一面挪步到了那院门前。一只手举着簪子,一只手从荷包里抽出一个用朱砂填了艳词的帕子来。在齐八小姐面前一抖,“八小姐,这是什么?” 齐八小姐见了,脸色一白。那是她趁着姚倾不注意放进去的,上面是齐四少爷亲笔写了情诗的帕子。她咬紧了唇,不说话。 姚倾却也不再问。而是麻利的将院门上的两个扣环凑在一起,用帕子扣了一个死结。 而后转过身来,将发簪重新簪在头上。整理了一下妆容,笑道,”现下劳烦八小姐带路去找我的丫鬟。“ 齐八小姐蹙眉站着,并不想动。 姚倾又道,“咱们耽搁了这么些时辰,还不回去。只怕我母亲要起疑心的,到时候寻到这里。瞧见咱们这般情景,你觉得会如何?” 他们齐国公府试图毁了姚家嫡女的清誉,姚家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祖母叫办的差事就这么砸了怎么成?齐八小姐急的快要哭出来。 姚倾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倘若你待我去寻了我的丫鬟,叫我安然无恙的回到我母亲身边。我自是不会多提一个字的。” 齐八小姐心思迅速转着,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便也就只能点头,愤恨的转身走了。 姚倾一路跟着她绕过了几个回廊,拱门,这才到了一个破败小院里面。门口有两个丫鬟守着,见齐八小姐来皆屈膝行了一礼,低眉顺眼的将门打开。 “人就在里面。”齐八小姐早就没了先前的热情,哭丧着一张脸。 “劳烦八小姐进去将人领出来吧。”姚倾可不敢轻易进去,叫人瓮中捉鳖。 齐八小姐恨极了她的狡猾,叫守门的两个丫头进去将人带了出来。 流萤见了姚倾,眼泪即刻便涌了出来。扑过来抓住姚倾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小姐,您没事吧?” 姚倾笑着摇头,“我不是好好的,哭什么?咱们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去观礼吧。” 流萤愤恨的瞪着一旁的齐八小姐,见她垂头丧气又露出几分不平之色来,便知道自己家小姐没有吃亏。原本她就是个嘴巴不会刻薄人的,搜肠刮肚也没找出几句能够上得了台面的讽刺话。此刻恨不能自己变成流苏,狠狠数落她一番。 一行人又往齐国公府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众人此时正要起身往齐三小姐的院子里去,见姚倾和齐八小姐进门,神色各异。 齐老太太最先开口,“你们两个怎么耽搁了这许多时辰?五小姐可早就回来了。” 齐八小姐一脸忐忑,正要开口,却被姚倾抢了话头。“回堂姨祖母的话,方才都因我绕过池子时见那锦鲤漂亮,央着八妹妹陪我瞧了一会儿。又不愿意坐着那憋闷的轿子,便叫八妹妹陪着我一道走路过来的。同去的五姐姐坐着轿子,自然就比咱们快些。耽搁了这许多时辰都是孙女的错,堂姨祖母别怪八妹妹。“ 齐老太太看向姚倾的目光闪了闪,老太太见她这样子知道是计划没能成行,自然是有些恼的。冷声道,”你这泼猴耍赖贪玩,没得连累了你八妹妹。“ 姚倾垂头,一副受训的模样。齐老太太笑道,”我们家的小八是个淘包儿,定是她央着倾姐儿玩耍,又怕我责罚,倾姐儿才将事情揽过去了。横竖没误了观礼的时辰,咱们这就快去吧。“ 老太太点头,很不满的瞪了姚倾一眼。姚倾只做忐忑状,走到了顾氏身边挽住顾氏的手臂,轻拍手臂暗示没事。又对一直投来关切目光的五小姐点了点头。这才跟着众人往齐三小姐的院子里去了。 052章 各家算计(上) 齐三小姐的及笄礼结束,送走姚家女眷后。齐老太太沉着脸,叫齐八小姐跟自己去她的院子。 齐八小姐一脸忐忑,却不敢不从,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齐老太太换了一身轻软的玄青色小八宝挂线衫,头上戴了同色镀金点翠嵌米珠蝙蝠纹喜字抹额。往临窗的榻上一坐,心腹邱妈妈便上前往她腰后面放了一个加厚的姜黄色泼墨牡丹引枕,“老太太今日劳累一天,怕是早就累了。略靠一靠,免得腰上的毛病又作怪。” 齐老太太欣慰于她的贴心,点点头。不怒自威的眸子瞪向站在堂下颤颤巍巍的齐八小姐。 “八儿,你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齐老太太心理调适许久,方才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太严厉。 可齐八小姐还是觉得语气森严,吓的根本不敢抬眼睛。虽是有些紧张,但还是口齿伶俐的将白日里姚倾如何拿簪子威胁她们,又如何识破了她放了写了艳词帕子在香囊中,用那帕子将她待的两个粗使婆子困在院子里的事情一一都说了。 齐老太太听后不怒反是笑道,“非但模样像极了,连品性也这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语气里似乎是带了几分欣赏的。 一旁的邱妈妈附和了两句,有些怜悯的看了堂下站着的齐八小姐。那也是为精明的主,倘若遇见的不是姚倾。保不齐今日的事情就成了也不一定。 齐八小姐紧张的站在原处,小手攥紧了衣襟。带了哭腔道,“孙女办事不周,还请祖母责罚。” “罚你什么?”老太太哼了一声,颇为有些无奈。“素日里叫你多学点心眼手段,你偏自诩聪明不听。以为家中姊妹数你出挑,如今看来如何?” “素日里都是孙女的不是,今日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后再不敢不尊祖母教会。”齐八小姐口齿最是伶俐,答的很是迅速。 脸上懊悔莫及的表情,半点做不得假的。 众位嫡出的孙女里,三小姐傲慢,四小姐愚钝,九小姐诡计多端不好摆楞,这个八小姐机灵又爱趋炎附势,最是个好栽培的。齐老太太见她这般,倒也觉得心情稍霁。于是便道,“今日这事,倘若叫别人去做,兴许不见得有你做的圆滑。叫那姚七小姐吵嚷起来了也未可知。虽没成了咱们想要的结果,却也不太差了。你须得从今日之事学些个经验,素日里要学的东西多了。须知,谦虚受益,满盈招损的道理。” 见齐八小姐点头如捣蒜,很是认真的模样。心下算是舒坦些,于是摆手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罢。回头打探打探姚家的五小姐喜好什么,邀她来府上玩。(.)” 齐八小姐乌黑的眼珠一转,想到姚五小姐姚碧芸白天里的种种行为,猜测她自是同姚倾不睦,且是个见风使舵之人。于是便点头,“祖母放心,孙女都晓得的。” 齐老太太点头,叫邱妈妈送了她出去。自己则揉了揉太阳穴微微闭上了眼睛。 因老太太叫了八小姐问话,齐三太太是一直不放心的。便叫九小姐一直跟着,因老太太不曾叫九小姐进屋,她便只得等在次间。此时听见老太太所在的暖阁里有了动静,便迎了出来。正瞧见到邱妈妈送齐八小姐出门。 忙不迭上前给邱妈妈行了礼,有些担忧的去挽住了脸色难看的齐八小姐。 齐九小姐心思细腻,又不爱张扬。是很得邱妈妈喜欢的,她笑着道,“九小姐放心,老太太并没有责罚八小姐。时辰不早了,两位小姐快些回去休息罢。明日好早早来请安。” 既然明日还能来请安,便说明老太太没有生气。九小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了。同邱妈妈辞了别,便和八小姐牵着手往自己个儿的闺房里去。 “哼,是我低估了那姚倾。原以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却不曾想还有两把刷子。”齐八小姐愤恨难平,此时见到孪生妹妹少不得要抱怨几句。 齐九小姐被她这一句,唬的够呛。忙用手遮了她的嘴,“我的祖宗,你可小点声吧。什么光彩的事儿?倘若叫别人听去了,乱嚼舌根,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齐八小姐挣扎半天,把她的手推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怕什么?能听见的都是咱们齐家的下人,谁敢出去乱嚼舌根,仔细揭了他们的老皮。” 齐九小姐无奈叹了一口气,深知姐姐的性子,也不愿意多费口舌。 齐八小姐今天是吃了大亏的,此时不吐不快。道,“倘若再有下次,断不会叫她得逞的。我今日也是愚笨了,她那般的容貌,如何舍得自己个儿死了。倘若冲上去夺了她手里的簪子,此时四哥可能和她早就把事儿办完了。”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齐九小姐虽然还未出阁,可她们那个口无遮拦的娘偶尔说些混账话,她们是听见过的。当即便是两颊滴血般的通红,委实替姐姐觉得惭愧。“原本害人就不对,今日叫姚七小姐夺过了这一劫,恰巧说明人家是个有福气的。咱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倘若叫咱们姊妹遇见这样的事儿,心里如何想?岂不是怕也怕死了,恼也恼死了的?” 齐八小姐倒是一愣,齐九小姐又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总不该叫我再说吧。咱们这一房里头,母亲出身不高,父亲又不上进。虽日日里曲意奉承老太太和二太太是迫不得已,可也不到能为了她们高兴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倘若你真想要以后能够嫁的好人家,便多在女红、庶务上下些功夫。有了贤名,还怕求娶的人少了吗?何必为了自己的荣华去害别人?可别到后没害了别人,反倒害了自己。” “呸,你说的什么鬼话。”齐八小姐啐了一口,有些心虚,但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瞪着妹妹。“我没有你清高,我就爱这样怎么了?二房如今混的风生水起的,难道就不是害了大伯父得来的?他们算计的是血脉至亲,我不过算计个外人怎么了?” 眼看着她越说越不像话,齐九小姐即刻住了嘴。“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娘还担心着,快去给她告安吧。” 齐八小姐这才愤愤的住了口,姊妹两个往齐三太太处去了。 齐八小姐才出了老太太的门,齐二太太便进去了。婆媳两个都在榻上歪着,老太太因方才闭目休息一会,这会儿双目清朗。声音也比方才有些底气,“我万万没想到,宁远侯府当真是养了这个姐儿的。当年你父亲临终时嘱咐我,定要将她娶进来。我还兀自不信。你瞧瞧那眉眼,岂不就是那家人的样子?” 052章 各家算计(下) 跪求收藏……让我破千吧亲们!!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 齐二太太也是精神抖擞,“才见到时,当真吓了媳妇一跳。这世上除了亲生母女,竟有像到这般地步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自小在闺中时,和那位最是要好。那姚七小姐何止样貌像,便是举手投足间也竟是她的影子。怪道父亲临终前有那般叮嘱。倘若娶了她给咱们家做媳妇,再没有不兴旺的道理。”一面说着,还一面去看老太太的脸色,疑惑道,“只是媳妇有一事想不通,姚老太太明知道这是个宝,如何不留在自己手中用。倘若她做了太子妃,太子再没有不稳住根基的道理。” 齐老太太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很是轻蔑,“我那堂妹最是个糊涂不过的。原就是叫那已故的老侯爷宠惯坏了,什么事情都不懂。只知道一味的逞强斗狠,偏自己还没有那个能耐。老侯爷在时千万般的宠着,姨娘小妾不敢造次,老侯爷去了,儿子们又都孝顺,媳妇们也不敢逾矩。这才叫她在后宅里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倘若仍在咱们府上,她早就是一杯黄土了。” 老齐国公是个拎不清的糊涂性子,镇日里斗鸡走狗,捧戏子养外室,还做出宠妾灭妻的糊涂事情来。倘或不是齐老太太精明能看,手段狠辣,这齐国公府早就败得一塌糊涂。虽然现在也是外强中干,内里早已经腐烂透了。可好歹还有个架子撑着。 这话题叫齐二太太有些尴尬,扯扯嘴角不知说什么。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跟媳妇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便轻咳一声,道,“老四那边怎么说的?” 这老四说的自然是齐四公子。 齐二太太有些愤恨,“原我就纳闷,一个小丫头子如何就能将那一院子的人都唬住了?原是一早上那姚家的三少爷就来了咱们府上,把四儿身边的人都绑在了院子里。虽不敢绑着四儿,却也点了穴不叫动弹。我去的时候,四儿的伤腿可严重了不老少。这会儿还疼的直喊呢,岂不心疼死个人。” 齐老太太听了,哼了一声。“那顾氏委实狡猾,怕是不敢忤逆她婆婆。便暗地里利用了继子来给女儿铺好了路子。瞧她那不念声不念语的样子,倒是个有手段的。还有那齐家的三太太,看着是个慈善的,阴司里头不知藏了多少蛆了心肠的算计。只那四太太瞧着精明,却和她婆婆一样,拎不清楚。到底是嫡亲的姑侄,像到这般田地,委实令人咂舌。” 齐二太太略一思索众人却是老太太说的这般,“到底是老太太,瞧人一眼便都看准了。媳妇日后可要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学学才行。” 谁都爱听奉承话,齐老太太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都是这摸爬滚打的日子里磨练出来的,不过仗着个年岁罢了。” “老太太这话可不对,那姚家的老太太论岁数可不比老太太小多少,还不是什么都不懂?”齐二太太继续奉承。 那是被男人宠出来的,哪个女人不愿意那样被护着,便是白痴点又如何,好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觉得累心。老太太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种种便觉得一阵一阵的寒心,可好歹都熬过来了。 但却没心思再说这个话题,又道,“坊间不是传那姚家的三公子爱慕自己个儿的亲妹妹吗?咱们再添些作料,叫吵的更热闹些。我看看谁家还敢娶这样的媳妇,到时候咱们深明大义,只说四儿爱慕她许久,依旧不计前嫌的娶了,既博得了个重情义的好名声,又报得了美人归,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太太说的是。”齐二太太眼前仿佛见到,瘸腿的儿子娶了漂亮精明媳妇进门的场景,乐得合不拢嘴。 齐家婆媳两个正在商讨如何算计姚家的时候,姚家的老太太顾自在懊恼今日没能将自己的孙女卖出去。一直絮絮叨叨的,歇都歇不下。钱妈妈见了,心里头叹气。劝道,“老太太别生气,既然没成,就说明七小姐和这齐家的四少爷没有缘分。再找别家也不迟,横竖离皇后娘娘省亲还有许多时日。” “再没有更合适的了!”老太太还是犹自愤愤不平,能叫姚倾嫁一个瘸子才能出了她这多年来,提心吊胆的恶气。 钱妈妈见老太太已经是冥顽不灵,想着她以这样横冲直撞的方式活了这大半辈子,扭转也扭转不了,索性不再说话,省的给自己添不是。 此时姚倾被顾氏领到了宜华院,正将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顾氏听得心中大骇,将姚倾搂在了怀里。“好孩子,今日叫你受委屈了。倘若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行如此了。那齐家的若是铁了心,扑上去岂不是要伤了你?以后还要多读看一些《六韬》、《孙子兵法》等兵书,那里面虽讲的用兵之道,可借鉴来为人处世也是极得当的。” 姚倾也是心有余悸,当时心急哪里想得那么多。幸好那齐四公子的院子里没有人冲出来,倘若冲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如何呢?今日岂不是毁了?姚倾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修行的地方还很多。 虚心的接受了母亲的教导,于是道,“女儿今日只能庆幸,齐家布置不周。倘若齐四公子院子里面有人,是必死无疑的了。” 人家想害你,怎么可能布置不周?顾氏眼神闪了闪,点了点头没说别的。“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今日累了一天。” 姚倾点头到好,起身给顾氏行了一礼,便领着流萤去了。 此时姚倾在齐家府上遇到的事情,三小姐姚碧萝和小殷氏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两人却是表现完全不同,小殷氏扼腕叹息此事没成,而三小姐也是唏嘘一把,只是无人知道是唏嘘姚倾没被坑成,还是唏嘘她惊险躲过一劫。 沉鱼阁里,顾妈妈和流苏早就等的焦急了。流苏一老早听说大家回来了,便就等在门口。此时瞧见转角处两抹熟悉的身影出现,赶忙就迎了过去。“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今日一切都还顺利吗?”后一句话是问流萤的。 流萤苦笑不知怎么回答,姚倾却是语气很轻松。“自然是顺利的,齐家的三小姐及笄礼光礼物就收了好几抬。真叫人羡慕呢。” 流苏撇撇嘴,“什么了不得的,小姐到时候更多。”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哎呦一声,“小姐,你脚下快点吧。三少爷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再见不着小姐这二院落锁了,三少爷可出不去。到时候老太太又要责骂小姐了。” 054章 暗中查访 (上) 当姚倾进了屋子的时候,姚子瑜正坐在临墙的榻上吃茶。听见门口处有响动,挑眸看来,见是姚倾目光微闪。 姚倾快步上前,给姚子瑜行了一礼。正瞧见窗下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新放了一只窑粉彩“官上加官”纹海棠洗,走近去瞧,见快要没顶的水里有两条红尾锦鲤,畅游其中。洗底还放置了几颗涂了颜色的鹅卵石点缀着些许水草,波光粼粼里,两鱼在水草中间交尾而游,煞是好看。 姚倾显然是有些惊喜的,姚子瑜踱步到他身边。“这是上次收你送鞋垫的还礼。素日里你常做女红,没得累坏了眼睛,休息时瞧一瞧这鱼,对眼睛有好处。” 虽是语气不善,但却满是关心。 姚倾很是高兴,连连道谢。“原给兄长做些素日里用得着的小玩意实属本分,三哥只打发了人送来也便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没得太客气了些。” 姚子瑜嗯了一声,“我近来给祖母和母亲请安,顺道便送过来了。”说着又审视姚倾一番,“你如何这会儿才回来?” “在祖母和母亲处耽搁了些时辰。”姚倾回答的很简便,并不想要提齐国公府上的事情。 姚子瑜一直觉得她轻浮,倘若知道今日之事,不会觉得是被人算计自己,而是自己行事不妥。一面暗自揣度着姚子瑜的心思,一面觉得气馁。(.好看的小说)屋子里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掌了灯,姚子瑜又沉着脸不说话。姚倾便又道,“时辰不早了,怕是二门上就要落锁了,我也不虚留三哥,改日再请三哥来吃茶。” 姚子瑜见姚倾进门后除了有些疲惫之态,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听出他话中的送客之意,未免有些脸上做烧。轻咳了一声,道,“灯烛里做活看书最累眼睛,早些安置要紧。我先走了。” 姚倾应声,又给他行了一礼,抬头便看见他倾长消瘦的背影被门帘挡在了外面。 她不自觉的轻轻舒了一口气。 顾妈妈此时正端了红枣糯米羹进门,瞧了姚倾的脸色又看了看门口姚子瑜去的方向。 将手上的窑粉彩花鸟纹海棠碗放在了雕花炕几上,“这红枣糯米羹既养胃又补血,倾姐儿累了一天,吃一碗补一补身子吧。瞧你瘦的身上哪还有几两肉,岂不叫人瞧着心疼。” 姚子瑜一走,姚倾似乎觉得屋子里的空气畅通了不少。乐颠颠的走过去,谢过顾妈妈便坐在炕上吃了起来。 顾妈妈坐在一旁的海棠锦杌上笑吟吟的看着她,道,“自听了小姐们回府,三少爷便来了咱们屋子里等着。[]我虽不是他的乳母,却也是一小瞧着他长大的,他是个外冷内热的。虽偶尔嘴巴上刻薄些,对你管教也严厉了些,但到底心里是关怀着你的。” 悉数一下前世的岁月里,姚倾对于哥哥的唯一印象大概也只有姚子瑜一个人。别人的哥哥如何对妹妹好的,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别扭的人。虽刻薄她,但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都是要帮自己的。于是便点头,“妈妈说的,我心里都有数。三哥是个好人。”可好人却总是没有好下场,姚倾突然觉得味同嚼蜡,原本甜软爽口的粥变的毫无味道。于是便将粥碗放下,往前一推,道,“我吃好了,妈妈劳累了一天,也带着流萤、流苏下去用一些吧。我自己看一会儿书,一个时辰后洗漱安置。” 顾妈妈看了一眼粥碗里还剩下大半的糯米羹,自觉自己是多嘴了。有些过意不去,只起身将那碗端了出去,自带了流萤和流苏两个下去。 众人走后,姚倾便亲自翻了顾氏所说的《六韬》等兵书来看。 她虽是两世为人,可上一世她并非做到能够世事洞察,人情练达。既然上天给了一次重活的机会,便要学会总结经验,提升自己。 姚倾修为第一步,武装大脑,强悍内心。这些用以武装大脑的知识不仅仅包括诗书、礼仪、女红、琴棋书画等等。更包括识人、处事、看帐、理财。而强悍内心要做的便是,在喧嚣中叫自己的心平静而宁和,既不急功近利,也不自暴自弃。想要做一个不被人蒙骗,不被人摆布的女人,就要有强大的内心和能力。姚倾需要做的还很多。 自齐国公府出访回来之后,永宁侯府的日子委实宁静了不少。可府外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知何处又掀姚三少爷爱慕亲妹妹姚七小姐的谬谈,一时间这一段不伦之情被吵得沸沸扬扬。 更有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为博得听众彩头,编出满是艳、情缎子的评书来。然而因是在信奉儒家礼仪的当朝,自不会说他们是真正的亲兄妹,不论情节、结局如何,几乎所有的故事里,姚七小姐都不是永宁侯府的亲生血脉。 贺伯卿某日闲来无事与贺?两个在茶肆里听书,听到这令人捧腹的缎子后,一口热茶险喷在贺?身上。“我看子瑜每次提起他七妹妹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且也听说他总是多有责难他七妹妹。这些人岂不是无稽之谈?” 贺?将手里的汝窑三清虾茶杯晃了晃,瞧着那被子里漂浮的茶叶随着水波荡漾。唇边噙着一丝笑,道,“有些人很别扭,越是喜欢一个人,表现出来的反倒是讨厌。归根究底无非是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喜欢那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相信亲哥哥喜欢亲妹妹这种鬼话?”贺伯卿撇了撇嘴,狭长风眸中挑出星星点点的讽刺。 “我相信姚七小姐并非亲生。”贺?口气清淡,却是异常坚定。 贺伯卿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亲生兄妹与我们什么相干?”贺伯卿起身,拉起一旁明显是还想要再听下去热闹的贺?。“咱们去吃酒要紧,我还有三天可就要离京了。” “你母亲不是叫你代她去参加下月初七永宁侯太夫人的寿诞?”贺?随着起身,挑眸询问。 今日京畿一带匪寇作乱,圣上择良将平乱。早朝时一向不愿插手匪寇霍乱一事的贺伯卿却表现的十分积极,以在武官当中第一铁齿铜牙之称的光荣,赢得了平匪将军一职,三天后便带兵出发。 显然贺?一直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贺伯卿笑的却很轻松,“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以建功立业为首肯。能以一己绵薄之力效忠圣上……” “停,”贺?头疼的打断他的话,“你不是最讨厌朝堂上的事儿?” “比起这个,我更讨厌儿女私情的事情。”贺伯卿已经抬步向楼下走去。 贺?一愣,贺伯卿对姚倾没有兴趣?心头万般思绪闪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脚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转过喧闹大厅,消失在了茶楼。 055章 暗中查访(下) 贺伯卿对姚倾没有兴趣,是不大可能的。可此兴趣非彼兴趣。 深夜,肃亲王府书房里一片灯光。灯影里恍惚人影晃动,看不真切。 贺伯卿坐在紫檀木剔红夔龙捧寿纹宝座里,俊脸隐在灯影之中,叫人瞧不清神色。 隔着同色花纹大桌案站着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身姿笔挺。垂首恭敬而立,似是等候贺伯卿的发号施令。 “三日后我将出京剿匪,这股匪寇盘庚京畿多年,并不时常作乱,却能自给自足。足以证明他们并非流民所成,或是世代占山为王的匪寇。只怕是我大齐哪一个将军常年在招兵整编时,作弊留下的亲卫。此次定是恶战,倘若能成必定是功成名就,倘若不成大不了便是丢了父亲的颜面。横竖我是纨绔惯了的,无所谓。”贺伯卿说的很是轻松,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可对面的男子听了,却是心中一沉。旁人不知,他却是明白世子隐忍的。于是便道,“世子放心,属下必定带领玄衣卫力保世子告捷。” 贺伯卿摆手,“玄衣卫乃是暗卫,作战要用的是我肃亲王府所领的东齐军。我还有其他的事情交给你办。” “属下谨听世子吩咐。”那玄衣男子握拳一揖,声音洪亮。 与他相比,贺伯卿的声音明显低沉温和一些。“近日来坊间多有关于永宁侯府传闻,所谓无风不起浪,想来自是有人幕后操作。是何目的尚且不明,但绝非是毁了姚三前程以及姚七小姐名誉那么简单。我要你亲自去查,当年废后抄陶国公府一案的幕后真相,以及永宁侯府七小姐姚倾的真实身份。” 说着,微微眯了眼睛,略一迟钝后又道,“我记得姚七小姐身上有一块贴身的玉锁,兴许可以从那查起。” 贺伯卿想起那日在清凉寺与姚倾见面之时,曾无意瞥见她胸前用细细金项圈挂着的莹白玉佩。那玉色温润,光泽上层,像极了西南进贡的羊脂玉。此玉当朝只有一块,曾被圣上赐给废后陶氏,之后又辗转赐下不知去处。但绝非是给永宁侯府,因为当时废后陶氏与当时的贵妃姚氏势同水火,不可能有礼物往来。 贺伯卿觉得,要查姚倾的身世,大可以以此下手。 那玄衣男子认真听了,棱角分明的脸上皆是认真神色。 “待我归朝之日,希望你已经将此事办妥。”贺伯卿说完后又摆了摆手,示意那男人退下。 那男人无声给贺伯卿行了一礼,转身便隐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再寻不得踪迹。(.) 齐国公府八小姐三次请帖来请齐家小姐赴会,姚倾皆以身体不适推辞。姚碧萝本就是不愿意出门交际的,所以理所应当也留在了府上。来往姚倾处与她作伴。 因外面流言蜚语吵得沸沸扬扬,姚老太太几次责难姚倾。姚倾都不动声色,用缓和的语气和尖锐的用词驳了回去。叫老太太对她毫无办法,也只能再想其他法子将她推销出去。 原本是以为齐国公府一定会罢了求娶姚倾的心思,谁知齐二太太竟亲自带了齐四公子上门提亲。齐二太太请辞恳切,齐四公子更是引经据典表达自己对姚七小姐的爱慕之情。 叫姚老太太听的老泪纵横,感动不已。顾氏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唇边隐隐带了几丝笑意。“倾姐儿如今还没有及笄,且儿女亲事向来都要侯爷做主。如今我万不敢与齐二太太定下婚约,一切还得等侯爷定夺。” 姚老太太本来想要一口敲定亲事的,可顾氏这么一说,总不好摸了儿子的面子。叫人以为永宁侯府里永宁侯说话丁点用处也没有。心底里暗自痛骂顾氏狡猾,面上却也只得点头。“人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家倾姐儿能得齐四公子这般雅致人物儿的倾心爱慕,自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姻缘二字,想来莫测难定,来日方长,在另择他日商议吧。” 老太太屋内众位下人都不约而同的瞧向了齐四公子那条跛腿,心里对雅致人物四个字又有了新的认识。 齐二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便领着儿子告辞。齐四公子临行前,又说了许多辞藻华丽的话来表达自己对姚倾的爱慕。听的顾氏直皱眉头,又见他一瘸一拐的跟着齐二太太离去,更是觉得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暴虐心情犹如月信来临。 姚五小姐姚碧芸在齐府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并和齐八小姐已惊人的速度结成了闺蜜。便时不时的要在姚倾面前说一些齐四公子的好话,用来游说。 姚倾听的心烦,便道,“既是这般好的人物,相貌品性和五姐倒是有几分相配的。横竖五姐已经及笄了,你又同齐八小姐交好,去做了她的四嫂子,岂不是比我去更叫她高兴?” 姚五小姐的脸色一变。心里暗骂姚倾嘴上缺德,迅速收敛了厌恶神色笑道,“可齐四公子心里只有妹妹一个人,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必去做那叫人不上心的摆设妻子。” “五姐既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何一味的游说我呢?我原就是对齐四公子无意的,你这般替他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他什么好处呢。”姚倾笑的很随和,丝毫不像是在挖苦人。 姚五小姐被她气的脸色惨白,一旁端着窑青花矾红树石栏杆纹杯碟的三小姐姚碧萝脸色一沉。“好啦,自家姊妹喋喋不休的吵什么。婚姻大事自是有父母做主,哪里有的我们胡乱参与的?碧芸,你不是跟孙家的小姐比试画工,还有三日可就要交画稿了。你还不回去好好准备,倘若输了岂不叫人笑话?” 姚碧芸哎呦一声,这才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偷偷瞪了姚倾一眼,便领着自己的丫头往外去了。 对于姚碧萝的次次维护,姚倾现下的感受已经同从前不同了。那一罐子的药丸成了她心底里永远的刺,慢慢的叫生出了防备。姚碧萝再不是那个可以信赖的姐姐。 可姚倾还是很甜的笑着,去挽住姚碧萝的手腕。“今日多亏三姐姐了,若不然又叫她欺负了去。” 姚碧萝宠溺的揉了揉姚倾的头发,“傻妹妹,你如今做的比从前好多了。”她已经开始能够平静而淡定的反唇相讥,如今的姚倾和从前不大一样。姚碧萝看着姚倾的目光闪了闪。最后笑道,“你听祖母说了没有?宫里程贵妃出了事情,皇后娘娘不回来省亲了。” 056章 互相试探(上) 感谢andekr的打赏。[]=====怎么会不来省亲了?重生之后的事情为什么大多数都与前世不同了? 可皇后娘娘不来省亲,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姚倾舒了一口气,眉宇间一片祥和。“只怕祖母心里会有些不痛快,更可惜了父亲特意建的新园子。” 永宁侯府为了皇后省亲花了重金建了新的园子,上一世的时候,皇后省亲回来,见如此豪华阔气的宅子很是很开心。又见侄子,侄女们各个如金似玉般的精致聪慧,便当即赏了孩子们好些东西。出手之阔绰,直令人咋舌。而后皇后娘娘回宫,又体恤兄长破费,便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知私下贴补了永宁侯府多少东西。 虽对于填补外强中干的永宁侯府是杯水车薪,可到底能叫外人觉得永宁侯府荣极一时。 可如今皇后娘娘不来了,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永宁侯为此生生累出的黑眼圈,怕是白搭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又摔碎一整套前朝汝窑珍品茶具。 姚倾仿佛看见了一套稀世珍品在自己面前销毁,暗自叹息家中珍品越来越少。 姚碧萝不知姚倾心中所想,见她脸上似乎带了几分惋惜。自然是以为她为不能见到太子而感到惋惜,于是又道,“听说,太子会替皇后娘娘来亲自给祖母拜寿。” 姚倾握着茶盏的手一紧,心头狂跳。语气却还是淡淡的,“能见到太子外孙,好歹也叫祖母心中有些慰藉。倘若皇后娘娘也能回来就好了。我听说,自打皇后娘娘进宫以来,祖母每年也只有元旦入宫朝贺时远远的看上一眼。倘若皇后娘娘不忙,方才能召见进坤宁宫里见一面。可觐见的命妇很多,皇后娘娘也不能跟祖母说什么贴己话。”说着又面带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不知我们姊妹里日后谁将要进宫,横竖我是舍不得我娘,不敢想象不能见到亲人的那种感觉,该是多么无助呀。” 当年姚倾深在宫中,孤立无援,身边两个陪滕姐姐却比旁人更加凶残的日日算计她,叫她防不胜防。倘若没有贺?的百般呵护,只怕她在嫁给他第一年时便会香消玉殒,哪里还容得十年后贺?举兵谋反!想到那些可怕的日子,姚倾的身子就不禁一阵轻颤。 姚碧萝听到这里却是一愣,乌黑眸子在姚倾身上飞快的转了一圈。见她垂下眼眸端了茶碗来抿茶,面容平静,却不似说谎。心里便越发的迷茫起来。难道当日她给姚碧芳使绊子,却不是为了进宫?那是为了什么? 姚碧萝心思飞快的转着,又好似无心试探道,“咱们不比皇后娘娘,当年入宫只身一人。如今选了一个做太子妃,另有两个姊妹做陪滕的。身边总有亲人陪伴。妹妹多大人了,如何还这般小孩子心性的离不开娘?况且,咱们生为女儿身,从来的是身不由己。” 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姚倾将手里的汝窑粉青色荷叶图茶杯放在雕花炕几上,扭过头去很认真的看着姚碧萝。“三姐,你说咱们姊妹入宫为了什么?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富贵?” 姚碧萝摇头,之所以要再选姚氏女入宫做太子妃无非是想巩固姚氏两代后族的地位。能叫永宁侯府长久荣盛不衰,世代簪缨永享富禄。 入宫的女孩子,如履薄冰,不是享受荣华,而是为了保住并延续姚氏的荣华富贵而付出青春,耐心以及纯真。镇日里与人勾心斗角,战战兢兢不得一日安宁。 这是一趟苦差事,聪明通透的人都不会愿意去做。如今的姚倾和从前不同,她彻悟了。 姚倾变得越来越陌生,叫姚碧萝面对她时时常会乱了阵脚。 姚碧萝眼神一阵飘忽,又听姚倾柔柔好听的声音继续道,“我是个俗人,比不得什么深明大义的女夫子,只求自己踏踏实实过好日子,其余旁的概不多想。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懂得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道理,眼前种种于我看来已经受用了。况且姊妹中属我最愚笨,一不比三姐你沉稳知礼,二不比五姐圆滑聪颖。我只求能守在我娘身边,日后嫁个殷实人家哪怕做个小门院儿的奶奶也知足。” 姚倾是在表明自己不想入宫的态度,这叫姚碧萝十分诧异。嘴唇动了动,又抿唇半天,方才道,“妹妹说的是这般道理没错。可却也有激流勇进,不进则退的说法。现下我们永宁侯府一时风光无两,可待皇后娘娘百年之后后当如何呢?岂不像那齐国公府和肃亲王府一样的,处处仰人鼻息?” 齐国公府落寞,无奈之下,却只能同更加落寞的肃亲王府结亲。使得堂堂国公府,郡主娘娘所出的嫡子为了求娶姚倾,不惜要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方才能成事。私下里,不知心中多少的委屈和不平。 倘若永宁侯府有朝一日也成那般,姚氏的后世子孙便就要那般没有尊严的活着吗? 姚倾眯了眼睛,如今的姚碧萝却同从前不同的。从前她是真的性子淡漠如水,视功名利禄如浮云。可今日种种谈吐看来,她是舍不得眼前的荣华的。 也对,姚倾之所以能看透这富贵背后,不过是因为经历过一番生死。姚碧萝如今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子,又自小在锦绣堆里面长大没受过一星半点的挫折,哪里会有那般的大彻大悟呢?心中揣测她是重生的想法,淡了一层。 她希望姚家的富贵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成为自己日后在婆家立足的依靠。可她自己不想以身涉险,便要游说旁人。 姚倾突然觉得有些心凉。 很多时候,倘若你客观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来审视身边的人,会发现许多你不曾发现的东西。 比如,姚碧萝的自私和少许贪婪,姚倾从前从不曾看透过。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姚倾兴致缺缺,却是一针见血,问道,“三姐,你想入宫吗?” 姚碧萝显然没想到姚倾会问的这么直接,当场便愣住了。姚倾温柔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也是姚碧萝这几日来一直扪心自问的问题。她到底想不想入宫!为了那个人这样入宫,到底值不值得。 057章 相互试探 (下) 感谢andekr的打赏。(.) ==== “我和妹妹的想法是一样的。”姚碧萝端起茶盏来,轻轻压了一口,顿时清香沁肺,缓解了几分心中的忐忑与压抑。 完美的回答。 倘若姚倾想入宫,听了姚碧萝的话自然要将她当成对手一样防范;倘若姚倾不想进宫,听到这样的回答也不过一笑置之,不做计较。 姚倾也端起了茶盏,将杯盖轻轻拨弄,看着茶叶在杯中臣服。忽而觉得这浅褐色的东西会十分苦涩。 原来,猜忌一个曾经最好的朋友,竟叫人心里这般难过。 人和人的交往很微妙。倘若你诚心相待,对方虽不会尽了十二分的真心,也还是能够以诚相待的。可倘若你心存猜忌和顾虑,那对方回馈与你的自然是更多的猜忌和虚伪。 如果从不曾被伤害,且尚有勇气再坦诚待人,哪怕受伤后彻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偏姚倾因对错的人太过坦诚,而付出过巨大的代价。再叫她天真的轻易相信别人,很难。 “我们姊妹从来都是一条心的,这府上多少人都羡慕咱们的情谊。”姚倾说的很自然,谎话说的多了,便越听越像真的。 姚碧萝笑着点了头,指了指窗边放着的姚子瑜送来的那两条锦鲤。“老三屋里的鱼儿宝贝的紧,偏就舍得送给你。你别瞧他素日里冷言冷语的,心里却是疼你的。” “三哥那人就是别扭,”提起姚子瑜,姚倾禁不住眉飞色舞起来。“昨儿我在院子里领着人折海棠花儿,原不过是想趁着新鲜戴在头上图个好看的。你猜他跑来说什么?” “说什么?”姚碧萝也是一脸的兴味,仿佛方才两人并没有暗自猜忌过一般。 姚倾撇嘴道,“他一本正经道,‘倘若真心爱护这花儿,便该叫她在枝上绽放,而不是在她最美的时候折下来结束她的生命,叫她凋零。喜欢可不一定偏要得到,能看着她好好绽放不好吗?’”姚倾学姚子瑜说话的神情很像。 一旁添茶的流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见姚倾瞪她,方才缩了脖子连连作揖认错,躲在一边。 姚碧萝却是神情有些愣怔。姚倾只当没有看见,又道,“你猜,我说什么?我告诉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三哥听了我的话,便是姐姐这般的愣怔神色。呆头呆脑的,好不可笑。” 姚倾掩唇笑倒在榻上,碧萝这才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气的扑到她身上拧她,两人一阵打闹。 姊妹两个笑闹了一阵,又一同吃了晚饭,便各自到自己的房间里歇晌午觉。 姚倾是虚寒体质,因叫顾缙来替她调理。是以日日都要吃些滋补的药膳。午饭后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流萤便端了药来。 姚倾皱眉接了,一股脑的喝了进去。又在描花剔红磁碟里捏了一颗蜜枣放入口中。呲牙咧嘴,那苦味叫她很是难以忍受。 流萤又忙递上了一口茶,“小姐,喝口甜茶压一压。” 姚倾忙接了一口气喝了下去,问道,“三小姐可又问了我用什么方子,是否又叫拿了丸药去包糖衣?” “嗯。”流萤点头。心里却有些愤恨不平的,七小姐素日里待三小姐最好的。如今她却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七小姐。 倘若七小姐戒心不强,岂不着了道?越想,心中便越对姚碧萝失望。 姚倾抿了唇,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断不可叫别人知道了。只素日里注意些,除了太太送来的东西外,断不可轻易送到我这里。或是趁人不备时扔了,或是干脆就不要接,免得欠人家情分。这世上,金银债好还,人情债却难偿。” 流萤点头,连声道是。 此时恰巧打发了管事婆子的回话,又睡不下午觉的顾氏来了姚倾的屋子,此时正在门外将姚倾主仆两个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由得心头一紧,哪里还有心思进去跟姚倾说话?只带着甄妈妈走了,并祝福姚倾屋子里的人不要说她来过。 甄妈妈一直紧紧跟在顾氏身后,越发觉的寒心。顾氏进门时,姚碧萝才刚会说话、走路的孩子。这十几年来,顾氏看着她长大,对她虽不至于似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却也从不曾苛待。她素日里在顾氏面前也是孝顺温柔的样子,可如今竟想了法子害姚倾。 顾氏眉头紧锁,哼了一声。“如今她露出了马脚,倒也不必叫我费口舌去提醒倾姐儿。” 甄妈妈嗖然瞪大眼睛,“太太一早就瞧出了三小姐的不妥之处?” “哪个小姐会对继母所出的姊妹真心?别说是自小受了老太太挑拨的萝姐儿,便是我小时候可也不能全心待六妹妹的。”这六妹妹便是顾夫人继母所出的妹妹。 甄妈妈默然垂首,她到底不比顾氏的火眼晶晶,叫姚碧萝蒙骗了去。心里头恨的犹如虫蚁啃食一般难过。“夫人既是早知道,怎不告诉七小姐。倘若着了道,气不懊恼?” “我能跟着她多久?她早晚是要出门子的。倘若做姑娘的时候,姊妹之间的争斗算计都看不清。日后在婆家如何对付公婆、妯娌、叔伯?如今可是血脉至亲,纵然是是些手段总不会太过阴毒的。可到了婆家呢?倾姐儿可同人家没有关系,为了利益谁知道对方会下多重的手。到时候她自己倘若没有本事,我如何在一旁提点?我只在暗处保着她,明处里还得叫她自己经历了事情去体会才能成长。”顾氏说的语重心长。想着如今姚倾转眼便要及笄,倘若送不进宫里做太子妃,便得要在老太太和齐家下手之前先给姚倾敲定婚事。眼瞧着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便不多了,一时间心里头十分怅然。 甄妈妈听后却是焕然大悟,只有在实践中成长,才能够百战不殆。顾氏的教育手法竟是比顾老夫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侯爷今日下朝可回来了?”顾氏将话题岔开,悠哉开口。 甄妈妈又是脊背一僵,支吾道,“回来了……”可去向却有些难以开口。 顾氏却是全然不在意,“又去了殷姨娘处?” 甄妈妈默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去打量顾氏的神色。见她面容平静,心里头却越发的焦急。 “前儿我叫去外头挑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你可都办妥当了?” 甄妈妈心里头再次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好了,一共挑了三个女孩子。出身教养都是极好的,只等着太太过目。” 顾氏忽的有些心烦,“家世清白,娘家人不谄媚的便行了。你瞧着模样齐整的,只管领回来就是了。晚膳时去请了侯爷来,叫到我屋子里,说我有话要说。” 058章 枕边风 (上) 感谢爱柚子和andekr的打赏。 ===== 顾氏挣扎许久,到底还是决定亲自出马替永宁侯张罗几个美貌小妾。 虽如今顾氏并非是年老色衰,可也不比从前娇嫩。况且她乃是正房太太,特殊服务上面自然是不能比小妾的花样手段。一个殷姨娘,加上几个美艳通房,已经叫永宁侯除了定制的日子外再没空光顾顾氏,倘若再添一个貌美识文断字的,顾氏岂不是危险更大。 虽然美貌的新人能够跟独宠的小殷氏抗衡,可到底冒得风险太大。 甄妈妈思索再三,到底还是开了口。“太太,到底殷姨娘如今的身子骨已经不适合生养了,纵然是侯爷去的日子多些,也再填不了哥儿、姐儿的。倘若领个新人进来,侯爷虽是能分了心思,可若再是个不好拿捏的,又添了个一儿半女的如何是好?” 这些顾氏是都经过深思熟虑的,于是不紧不慢道,“你说,殷姨娘的样貌、才情比之另几个姨娘如何?” 甄妈妈不知为何问这个,却老实回答。“若论样貌,自是张姨娘更胜一筹。若论才情,自是比不过香姨娘。侯爷的妾室里面,殷姨娘最不出挑。” “可侯爷为什么偏就看重了她呢?”顾氏继续循循善诱。 “因是先大太太的关系,还有老太太的偏袒。”甄妈妈对此总是有些愤恨,偷眼打量顾氏。 却见顾氏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神色,哪里瞧得出她的情绪。 顾氏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抿了抿唇。“侯爷对先大太太一往情深,可先大太太对侯爷如何?你道我是瞎叫你去寻了人家的?自都是和她有些渊源的人家。再者,当年张姨娘、香姨娘入府的时候,殷姨娘可也都受了不少的冷落。她如今多大年纪了?还能再使从前那些个狐媚子招数,拢住侯爷的心?那些个招数,侯爷看都看腻了。” 甄妈妈略一思索,却是如此,不禁心中赞叹。顾氏向来如此,看着出手都是不着边际且有些愚蠢,可内里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倘若什么人叫她盯上了,兴许能够乐呵几日,但结局都不会太好。 甄妈妈心中阴霾尽扫,脸上哪还有半分担忧之色。笑道,“太太考虑周全,奴婢这就打发人去请侯爷。” 顾氏很少在明知道永宁侯要留在妾室屋子里留宿,却还要打发人叫去她屋子的。 永宁侯见顾氏的人来请,便知道她定是有事情要说。 于是便拍了拍一旁明显不高兴的殷姨娘小手,“我去太太那儿瞧瞧,晚饭便就留在那里用了。” 说着便起了身。 原本歪在榻上的殷姨娘也麻利的下了榻,亲自来给永宁侯披上了外衫。嘟着嘴,一张老脸尽力卖萌。 “侯爷用过了晚饭再回来吧,妾身亲自煮枸杞参茶给侯爷补补身子。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建园子的事情,侯爷都累瘦了。”殷姨娘声音软糯,一双小手在永宁侯胸前轻轻划拳。若有似无的挑逗。 原本是很受用的,可建园子三个字一吐出来。永宁侯当即就变了脸色,伸手拂去殷姨娘作乱的小手。正色道,“太太既是叫我过去,自然是有正事的。况且今日本是香姨娘的日子,我总不好留在你屋子里。” 说完便转身走了。殷姨娘往前追了两步,张口要说什么,却见永宁侯狠狠摔了帘子。 也只能一脸莫名其妙,又气愤不平的将手中的帕子一甩,一屁股坐到了软榻上,纤手用力往炕几上一砸。震得炕几上的瓷碗茶杯叮当作响。 一直在内阁里描红绣花的姚碧芳听见了,挑了帘子出门。正见殷姨娘一脸戾气的坐在那里,胸口起伏不定大喘粗气。显见的是生气的样子,忙上前去拍她后背。“姨娘,怎么生气了?方才父亲在不是好端端的?“ 两人你侬我侬,搞得姚碧芳在屋里面心猿意马。 小殷氏脸上一白,气愤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姚碧芳听了哎呦一声,“三姐今日才刚告诉我,皇后娘娘不来省亲了。这园子是白建了,父亲正在气头上,您怎么提这个。” 小殷氏这才恍然大悟,又是一顿的懊恼,肠子恨不能青了半截。拧了姚碧芳一下,气道,“你既是知道了,怎不早告诉我,平白的叫侯爷生了我的气。” 你压根就没给人机会说,一直同丈夫甜言蜜语。姚碧芳摸了摸被拧的手臂,嘟着嘴开始巴拉巴拉抱怨。母女两个又是一顿口舌之争。 永宁侯出了殷姨娘的屋子,一直阴沉着脸。拖着沉重的步伐到了顾氏的屋子。 进门后,屋内众人皆无声行礼。他听着屋子里静悄悄的,便扬手止住不叫通报。自己个儿放缓了脚步,往内阁里走去。 才一掀了帘子,便见顾氏正坐在临墙的炕上,翻看着一本账册。身上穿了一件翠玉色福寿如意纹折枝海棠交领长袄,蓬松的高髻上面只簪了几只珠花,大方典雅。她眉头微微蹙起,修长玉指不停翻动账册,极其专注认真,越发显衬得她眉目柔和,恬淡可人。 世人都道,认真的女人最美。此话说的不假,永宁侯见此时认真专注的顾氏,竟觉得仿佛如当年一挑红盖头时一般的叫人恍惚。 顾氏因十分专注,根本没有注意永宁侯来,此时正伸手想要去够一旁的茶碗,永宁侯见里面已经空了,便顾自上前斟好递上。顾氏依旧低头接了,却不小心碰到了永宁侯的手,这才发觉手感不对,抬头见是永宁侯,一脸诧异道,“侯爷?” 永宁侯笑着点头,“倘若还没看完,你继续看吧。横竖我今日没事,等等也无妨。” 顾氏诧异于他今日的好态度,对于他突然的温柔有些接受无能。于是指责一旁伺候的人,侯爷来了为何不通报。 永宁侯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笑道,”我见你正忙着,所以没叫人出声。你在看什么?” 说着,用手指了指顾氏已经合上的本子。 “都是些从前往来过人家送礼时的单子,眼看着母亲的寿诞临近,我掂量着给哪些府送帖子。”说着又将那册子推给永宁侯,“侯爷也过目一下吗?” 永宁侯将那册子推了回来,“内宅的事情全由你一手打理,我信得过。 顾氏抿唇笑了,“侯爷若没用饭,便在这里用了吧。我正有事情要同侯爷讨个商量。” 059章 枕边风 (下) 永宁侯本就没打算走,便应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夫妻两个一同用过了晚饭。 一进了内阁顾氏便开门见山道,“今日原是香姨娘的日子,按理我是不该留侯爷的。可昨日太医方才诊出香姨娘有了身孕。正巧今日我有事情要同侯爷说,便擅自占了香姨娘的日子。” 听到香姨娘有了身孕,永宁侯脸上是露出几分喜色的。但却很快收敛下去,到底他还是顾忌妻子的感受的。 顾氏只当没瞧见他脸上神色的变化,又道,“张姨娘如今月事不稳,常年吃药调理,怕是不能周到伺候侯爷。一个月里也不能总叫殷姨娘一个人伺候侯爷,我便想着替侯爷张罗一个可心的人。丫头里出挑的倒也不是没有,可正经抬上来伺候侯爷却是有些上不得档次,我便寻思着在外面寻个好人家聘一个正经姨娘来给侯爷。一来能替我周全的伺候侯爷,二来倘若添个哥儿、姐儿,也总不至于叫姨娘的身份限制了孩子。侯爷觉着可好?” 永宁侯的妾室皆是老太太一手张罗的,顾氏从不曾主动过。如今这样,到叫他有些吃惊。但妻子如此贤惠,他心底里还是高兴的。 “如今我是什么年纪了,倒也不用这般伺候着。”拒绝的话,说的很苍白,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事儿,便你看着定夺吧。时辰不早了,我们也早些安置吧。” 顾氏何等通透,自然知道他是愿意的。于是便叫人伺候了沐浴,两人吹灯拉帘子,云雨一番。 永宁侯和顾氏可谓是默契十足,两人足足酣战许久,直到了深夜才渐渐停了下来。 顾氏虽不及殷姨娘会曲意奉承,但技术却是极高的,每次都能叫永宁侯心情愉悦。 于是便是起了聊天的心思,将顾氏搂在怀里头,叹气道,“圣上如今派了肃亲王世子剿匪,方才首战告捷,宫中程贵妃便传出了中毒之事。又牵扯了皇后娘娘,其中各种关窍,叫人不胜担忧。” 顾氏出身相府,见识不比常人。素日里永宁侯是愿意与她一道分析朝中各方关系,并从她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得到启发。 怪道他今日这般痛快留下,原是想要自己分忧解难。顾氏心里头冷哼一声,脸上却还挂着某项剧烈运动后独有的红晕,低声道,“原来皇后娘娘告知不来省亲,竟是因为程贵妃娘娘中了毒?横竖侯爷和程国公素来没有交情,倒也不必忧心。管那外面的匪寇如何,宫内的中毒案件又如何,都同皇后娘娘和咱们永宁侯府没关。” 永宁侯略一思索却也如此,皇后娘娘不会蠢到这个节骨眼给死对头程贵妃下毒。就算是下了毒,圣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这是程氏一族咎由自取。皇后娘娘的罪名不过是协理六宫不善,被责罚几句了事,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便重点思考了一下顾氏前半句话,叹了一口气。“娘可是许多年没见着皇后娘娘了,原想着这次七十寿诞能够母女重逢,谁承想最后却是这般。还有那特特为皇后娘娘兴建的院子……” 到最后声音渐次低了,只剩下一声叹息。 “皇后娘娘出不得宫,自也会叫太子殿下来给母亲拜寿的。”顾氏安慰道,“到时候,见到了外孙母亲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永宁侯点头,忽而觉得胸中浊气尽出。不得不承认,比之殷姨娘的胡搅蛮缠,爱耍小性子。顾氏的善解人意是叫人心情愉悦的。可惜,她是正房太太,总时常端着架子,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永宁侯又叹了一口气,顾氏权当没听见,又道,“到时候也可叫萝姐儿和太子先见一见,两个孩子熟悉一下,日后萝姐儿嫁过去也不会生疏了,倘若能先培养些感情岂不是更好。” 永宁侯有些诧异,他以为顾氏是想要姚倾进宫的。听她这么大公无私的想法,更觉得今日的顾氏美的难描难画。于是把她往怀里揉了揉,“倘若能够这样自然是更好的,只是……倾姐儿……”他其实是担心太子一眼看上姚倾的。 顾氏却扭曲他的意思,道,“说起倾姐儿,我倒是有个事情想要找侯爷讨个主意。母亲如今和齐国公老太太似是定了倾姐儿给齐四少爷做嫡妻。上次去齐国公府做客,齐家隐隐透了这意思。前儿不久齐二太太又亲自带了四少爷来求亲。齐二太太虽是郡主,可那齐四少爷非嫡非长,又有些跛腿的毛病,日后怕是不能袭爵。咱们倾姐儿好歹是侯爷的嫡女,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若是论样貌人品,齐四少爷倒是没得挑。可这身份,我总怕辱没了侯爷。便没敢应承,只说等着讨侯爷的主意。” 齐家那是什么门楣?永宁侯有些气恼,自己那糊涂老娘又捅了篓子。瞧了瞧精明却施展不开手脚的媳妇,心头万般纠结。于是又叹了一口气,替自己糊涂娘辩驳。“娘和齐老太太自小一同长大,感情笃定,自是乐见儿女子孙结亲的。老人家的心思无非就是这些。回头我和娘说说,倾姐儿还小婚事再定吧。” 顾氏点头,告了老太太黑状,给殷姨娘使了绊子,又替姚倾解了围,所有目的一一达到,突然觉得上下眼皮极不友好,开始打架。于是便将头一歪,往永宁侯怀里一靠睡了过去。独留了永宁侯一人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 第二日永宁侯果然婉转的跟老太太提了一下姚倾的亲事,拒绝齐国公府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老太太气的险些吐出一口鲜血来,跟儿子抱怨道,“你以为倾姐儿还能有什么好亲事?满街哪一个不说她是个狐媚子,连自己的兄长都勾引。你知道那跟瑜哥儿订了亲的安国公府四小姐在家里哭了多少个时辰,安国公府老太太跟我甩了多少个脸子。” 永宁侯听后,只当是妇人之见的无稽之谈,一笑置之。依旧表明自己不嫁女儿进齐国公府的态度。老太太气的将一盏热茶砸在他的身上。“亲生女儿都没见你这般疼的,她是个什么东西。” 永宁侯脸色一白,顾不得身上被烫的难受,“我欠她的,总得给她个周全的未来。” 老太太咳的脸色涨红,看着儿子甩手出去,又大骂姚倾。 正在参透处世经典的姚倾,接二连三的打了喷嚏。懊恼的揉了揉鼻子,“难不成是要得风寒?”忙叫人快去请专用大夫顾缙。 060章 来客(上) 顾缙提着竹编的药箱,像模像样的来给姚倾诊了脉。(.好看的小说)素日里表情生动的脸上此刻一副凝眉深思的样子。倒叫姚倾心里突的有些紧张,试探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虽然姑娘家身子骨柔弱不失为一种美的表现,可倘若时常生病便是不好生养的症状,如此便在婚嫁市场上很难销售。 这个时代的女人,鲜少有建功立业的,大多数还是以嫁人为生存第一要义。是以,吃过一次亏的姚倾,对于自己的身子很在意。 顾缙细长的眉毛一扬,忽的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道,“虚寒之症好了大半,药大可以不必再用了。你只素日里记得莫要吃生冷食物,多进些滋补药膳便是了。你这连连喷嚏嘛……大抵是屋外飘洒的桂花粉有些过敏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姚倾听了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这才回味过来,方才顾缙是故意吓唬她。柳眉一拧道,“你就不存好心眼,仔细日后娶了调皮的嫂子日日消遣你。” 顾缙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喜欢端庄温柔的,比方六姑母家的小妹妹。” 姚倾险些被热茶呛到,瞪眼看着顾缙悠哉的神色。惊讶道,“纤纤才六岁!” “那怎么了?老夫少妻有什么不妥?况且,六姑母一家一月前已经从边陲返京,过不了几日便抵达京城了。[]我也好和小妹培养一下感情。”顾缙不以为意,抿了一口茶,满口清香,不由赞叹道,“好茶!” 姚倾只觉得自己眉心直跳,对于顾缙颇为无语。 她的六姨父,顾缙所说的六姑的夫婿秦家世代经商,是大齐朝屈指可数的豪商之一。对于大齐边疆贸易贡献极大。早些年,他专注于同波斯进行贸易往来,举凡境内民用香料、洋毯、时新水果各类波斯特产皆经由他手。赚的钵满盆溢后,便转战去了无人开发的蒙古。 蒙古乃是游牧民族,以畜牧游猎卫生。但凡到了冬季便生活艰难,蒙古各部落族长便会带领手下青壮年往大齐边界进扰,抢夺民用、粮食以备过冬。 自打圣上下诏开放两国贸易一来,秦姨父便低价销售许多易于冬日储存的粮食,且同蒙古收购一些特产,购买廉价劳动力等。使得两边贸易往来日渐密切,到了近几年边疆太平许多。 秦姨夫颇受圣上赏识,又因蒙古炼铁技术纯熟,制作武器精良。如今秦姨夫又领了皇命在蒙古境内建立了一个军工厂,用以往内地输入军备武器,一时之间很是兴旺。 秦姨夫在蒙古混的不错,姚倾脑海里灵光一现。 转而问道,“六姨母一家在蒙古不是向来极好的?如今怎么想着要回京?” “蒙古冬日苦寒,六姑母和弟弟妹妹们受不了那边的气候。这许多年来,落下不少毛病。前些日子写信回来,祖母瞧着很是心疼,便叫家来住上几日。恰巧六姑父要回京办些差事,便亲自送六姑母母子回来。昨日已经到了奉安,再两日便要进京了。”顾缙道。 奉安是京城的卫城,此时正是平匪将军肃亲王世子贺伯卿的驻扎地。战事现下正如火如荼的展开着,六姑母选的进京日子委实不妙。 与六姑母一样不会选择进京日期的还有另外一户人家。 顾缙和姚倾正在絮絮聊天,有丫头挑了帘子进门行礼,道,“七小姐,老太太屋里打发人来,说是表姑太太带着林姑娘来了,叫七小姐过去见客。” 姚倾有些讶异,这表姑太太来的还真准时。倘若没记错,上辈子她也是这个时候领着她宝贝女儿林妹妹来的。 姚倾摆了摆手,叫小丫头下去。又吩咐流苏,去里头取几个新打的银鱼儿赏给来跑腿的。这才对顾缙道,“真对不住,表哥跑来给我瞧病,却连一顿饭都不曾留着用。我们家老祖宗叫我去见客,我便也不虚留表哥。择日再来,妹妹置办一桌子好酒好菜,做东,请你和三哥一道吃。” “算了,”顾缙摆摆手,“方才我叫你三哥跟我一块进来,他都为难的什么似的。听说你们家那位老祖宗,又拿他和你做了文章。真不明白再想什么,都是亲生的孙子、孙女,亏她想得出来。话本子上可都没有这么奇葩的感情。” 姚倾嘴角抽了抽,跟着笑道,“我们老祖宗年岁大了。” “行了,行了。我走了,明日我还是找姑母讨酒吃要紧。”顾缙自知自己说多了,提了药箱起身。一面摆手,一面往外走。 方才出了姚倾的屋子,便叫一躲在院子拐角处的小丫头看了个清清楚楚,转头便跑了。 三小姐姚碧萝听了小丫头的回话,心里突突直跳,心虚的厉害。 可脸上却还是那副柔柔弱弱好说话,善解人意的样子。“这什么大惊小怪的,顾家的二公子是学医术的,七小姐叫瞧瞧也没什么了不得。” 红鸾在一旁有些着急,“可是小姐,七小姐叫顾二公子给瞧病,却不请太医,明摆着是不信这府上所有的人。” 包括姚碧萝。姚倾如今起色一天比一天好了,铁定没有吃姚碧萝送去别有心意的药。而那顾缙与她走的这么近,会不会发现药里的猫腻也未可知。 姚碧萝突然有些烦躁,“好了,谨慎些有什么要紧。说过多少次了,别镇日里盯着七小姐的院子。且别说她布置严密叫你们瞧不出什么,便是能瞧见于我又有什么好处?没得叫人说我心机深,算计姊妹。叫太太和老太太起了疑心,岂不是冤枉死我?横竖倒该提醒七小姐几句,虽顾二公子是她表哥不假,可这男女大防总该避讳着,叫有心人说出去,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事。” 一旁的红鸾垂头受训,心里头却是叹气。这三小姐也太软善了些个,一点也不像故去的先大太太。 给姚碧萝挑衣裳的乳母殷妈妈却是手上一顿,神情变了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偷眼瞧了姚碧萝一眼。 这会儿姚倾扶着流萤的手,进了门。笑盈盈道,“亏我手脚快些,接了祖母的话便赶忙过来,再晚一步姐姐就要走了,没人跟我作伴同去。” “我就知道你怕生,要寻了我一道去。正慢慢的等你呢,你倘若不来,我也是要去寻你的。”姚碧萝上来拉起姚倾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她的装扮。“不知这新来的林姑娘是什么样的人物,恐是素日里也见不到我七妹妹这样貌品性皆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到时候不知心里头作何感想。” 姚倾笑着定睛看了看姚碧萝,联想上辈子林嫣然做的种种事情,忽而越发确定这姚碧萝是重生的。她和自己一样,都厌烦这个姓林的姑娘。 061章 来客(下) 感谢andekr每天的打赏。(.好看的小说)明天要强推啦,会多更新滴! === 听说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姚倾和姚碧萝这种本土重生女,还有来自异时空的穿越女。 她们大多数出身不错,倘若出身不好,也会借由自己积攒了人类几千年的文化智慧等等手段来寻求上位,最后谋得一个好身世,混的风生水起。 她们大多数还有不错的样貌,倘若本身样貌不好,也会借由着自己在异时空的某些美容知识,先天不足后天弥补。大多数都能养出吹弹可破的肌肤,叫男人爱不释手,最后将自己的男人牢牢捆在自己石榴裙下,叫其死心塌地,一辈子痴迷一人,什么三妻四妾皆成浮云。哦,还有,她们常常不满足于征服一个男人,必定还有许多追随者。在这个道德伦理纲常异常森严的社会里,常常叫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撕裂衣裳,狂滚床单,最后即便奸、情被发现了也能全身而退。 她们大多数手里还有一个法宝,据说能够种植畜养,无所不能。不论她们看上什么,只要借由这个法宝,便能将本是属于别人的东西,轻而易举的占为己有,然后笑傲江湖。 她们大多书还满腹诗书,出口成章。倘若这个年代的人能多活几百年,会发现,这些诗文其实都出自于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文人雅士。 所以总结来说,她们是一群善于作弊,自高自大,又爱抄袭剽窃,乱搞男女关系,爱不劳而获的女人。 姚倾不知道这个林姑娘是不是当真是这类人,但是前世种种情况揣测下来,大概是这样的。 姚倾和姚碧萝想起这个女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走到老太太门口的时候,便听见里面一阵笑语嫣然。两人眼底都闪现出一丝厌恶之色。待小丫头将帘子挑开传报道三小姐和七小姐来了之后,那厌恶的神色便烟消云散。 两人不约而同的挂上了和煦温婉的笑容,牵着手,脚步一致的进了门。 一屋子的珠环翠绕,叫人花了眼睛。 可两人还是很快发现,坐在老太太跟前一个三十岁左右,肤色粉白,身姿略微有些圆润的妇人。她身上穿了一件石榴红百子嬉春交领袄裙,很是明媚照人。那细眉长眼,生的很是妩媚。再将目光略略一转,便能瞧见她身边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妙龄少女。 嫩黄色水雾撒花缎衫,月白绫缎云纹裙,勾勒的身姿妙曼纤细。垂环髻上垂下的嫩黄色流苏,显衬得她嫩白的小脸犹如三月桃花娇嫩可人。(.无弹窗广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娇带怯的偷偷打量着姚倾和姚碧萝。可这姊妹两人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惊艳和瞬间的自卑。 “还不过来给表姑母请安。”老太太笑着招手,叫姚倾和碧萝过去。 两人便按着序齿,给表姑太太行了礼。表姑太太面容慈善,忙拿了两个荷包塞给姚倾和姚碧萝,然后细细问了两个姑娘的年岁,生日。这才将躲在自己身后的林嫣然拉出来,“快过来见见你三姐和七妹。”然后又对姚倾和姚碧萝道,“这是我家的姐儿,闺名嫣然。如今正好十五岁。我们家里只她一个女孩儿,素日里没有人作伴。如今你们姊妹可要好好相处。倘或是她哪里做的不周全,你们也都担待着些个,多提点些个。” “表姑母真客气了,姊妹之间哪里有什么担待,提点的话。各自平兴趣爱好一处玩着,感情都是好的。”姚碧萝笑着,伸手拉了林嫣然的小手,夸赞道,“妹妹生的真好看。” 林嫣然小脸飞上一朵嫣红,眼珠在姚倾和姚碧萝身上转了一圈。“原在我们那小地方,道真以为自己生的不错。可今日见了姚家的姐妹们,方才知道什么是国色天香。尤其是七妹妹,叫人瞧见了便挪不开眼睛。怎么生的比画上的人还好看呀。” 她说话时,自带着一股憨直,很是招人喜欢,前世姚倾便叫她这样的外貌迷惑,不知同她说了多少交心的话。如今见她这样,却只觉得做作。 强压着心底里的厌烦,笑道,“林姐姐夸得妹妹好不自在,样貌不过皮囊,要紧的还是得看心地。倘若一个姑娘只外表好看,却是个黑心肠,岂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肤浅的很?” 这话是说林嫣然只知道看人家的外貌,肤浅的要命。 林嫣然的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道,“姐妹们出身侯府,教养规矩和心地自然都是极好的。” 表姑太太听了姚倾的话,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姚倾。想不到她竟是个辣子,心里怨恨女儿说话不知当心,一味奉承,反叫人数落一顿,没脸。便笑着插话道,“嫣然,你不是给众位姊妹带了些见面礼的,你们小姊妹一处,快去分分好玩的吧。” 方才林嫣然在老太太面前耍宝献殷勤,不知得了老太太多少的夸赞,况且她手头上还总能拿出些个新奇的玩意叫老太太高兴。 姚倾一进门便给了她难看,众姊妹们心里头还是高兴的。 素来同姚倾不合的姚碧芳此时都觉得姚倾格外的顺眼,往前凑过来挽住姚倾的手臂,道,“七妹,咱们这个表姑娘好生了不得,一出手都是珍品。如今不知道给咱们些什么好东西呢。” 说着,众人已经簇拥着林嫣然去了稍间坐下。 能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都是些别出心裁的小玩应。 或是水润的花膏,或是制成管状的胭脂,横竖都是些小女孩用的东西。上辈子姚倾和姚碧萝都没见过,尚且觉得新奇,可用惯了,又吃了暗亏之后,便大抵都不感兴趣了。凭其他的姑娘们夺了去,自不做计较。 林嫣然没想到这两个古代小姑娘会对这些个新奇东西不感兴趣,于是便凑过来,问道,“三姐姐、七妹妹你们也挑两样吧。这花露涂在脸上能使脸水嫩光滑,这花膏各种颜色涂在嘴上也极好看的。” 姚碧萝笑着摆摆手,“我素日里用不惯胭脂水粉的,谢谢妹妹的心意。” 姚倾也点头,“东西涂在脸上,难免会叫皮肤受损,素日里我也不用这些的。多谢表姐美意。” 众位姑娘侧头去看姚倾和姚碧萝吹弹可破的肌肤,又想想自己素日里涂重重胭脂水粉后越发不好看的脸。再看林嫣然的那些东西,便觉得是毒药一般,皆都收回了手去。 林嫣然看着姚倾和姚碧萝,恨得牙根直痒。 062章 相中(上) 因今日是表姑太太从远方来,又是自家亲戚。是以老太太叫大家都留在她的雍福阁用饭,在京中的男孩子们下朝、下学后也都来了老太太处请安。 永宁侯世子姚子珏外放做官,因是新婚不久,是以妻子随行。三房所出的二少爷因有差事在身,如今没在府上。剩下的便只有姚子瑜和四房嫡子姚子?两个在家。 两人进门后,按着序齿一一给表姑太太请了安。 姚子瑜生的俊俏不凡,眉宇间一派磊落正气。姚子?不过才刚十三岁,却也能瞧得出眉宇之间带了一股子书生的俊秀风流。表姑太太笑的眼睛弯弯,连连道两个哥儿好。 招手对自己带来的小丫头道,“快去次间将小姐请来,叫跟兄弟们见一见。” 因都是亲戚,大人都有在场,倒也不防着孩子们见面。老太太微微点了头,那小丫头方才低着头匆匆的出去了。 姚子瑜和姚子?站在了各自的母亲身后。表姑太太又自挑了话头,“瑜哥儿如今不过才十六岁,便中了状元在翰林院当差,当真是少年有成,日后定是股肱之臣”公侯府上多出纨绔,读书大抵都不用心,除了游手好闲的,便是花钱捐官的。似姚子瑜这般上进读书,靠自己考取功名的少之又少。表姑夫就是个读书上进的,表姑母最是欣赏这样努力、踏实、上进的年轻男子。是以,发自肺腑的夸赞姚子瑜。 姚子瑜略往前欠了身子,很是恭敬回道,“表姑母谬赞了。常听父亲提起,表姑母家的四弟弟师从名儒庄先生门下,文采卓然,侄儿久仰。不知今日表弟为何没同姑母一同前来?” 表姑太太的孩子乃是登州一代有名神童,五岁能文,七岁成诗,如今才刚十二岁便考取了童生。是一个很值得叫人骄傲的孩子,表姑太太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来。“瞧把他夸的天上去,哪里有那么了不得?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投在了庄先生的门下,由庄先生亲自授课得了不少提点。如今因是要准备科考,他父亲便将他留在了祖宅不叫四处乱窜,只在家中专心读书。倘若能像瑜哥儿一样,中一榜状元,便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未等姚子瑜说话,一旁的姚子?开口道,“如今侄儿也在准备科考,倘若表弟能来,我两个作伴一起,倒时候我也可多像他请教学问,两人共同进步。”语气中满是希冀。 老太太是最喜欢孩子多热闹的,于是便道,“正是,如今我们?哥儿也在读书,两个哥儿作伴岂不正好。明个儿我给侄女婿写封信,叫他领了风哥儿来。” 表姑太太也不推拒,一脸的高兴。“我原也是想带着风哥儿入京的,偏我们老爷不肯。如今有姑母撑腰,他再不敢不从了!” 说的众人都笑。这会儿姑娘们已经挑了帘子进门,打头的便是林嫣然。 嫣然低头娇怯怯的给老太太行了礼,叫老太太搂在了怀里。指着姚子瑜和姚子?道,“这是你三哥和你四弟。”又对姚子瑜和姚子?道,“这是你们表姑母家的姐儿。” 林嫣然飞快的在姚子瑜和姚子?脸上扫过,在撞上姚子瑜那灿若星辰的眸子时,忽而觉得心头猛然一跳。忙不迭的行礼,哥哥、弟弟的叫了过去。 姚子瑜一直大方的很,到了一声林妹妹,便再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反倒是发现站在后面的姚倾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表姑太太对姚子瑜便显出了极大的热情,一忽儿问如今当差累不累,跟在身边的人贴不贴心。一忽儿问了年岁,生日。到最后,饶了半天,到底开口问了,“瑜哥儿这般人才身世,如今又在翰林院领了差事,怎么还没说亲?” 一直抿茶不说话的顾氏将手里的汝窑彩绘小茶盏放下,幽幽开口道,“原是同安国公府上的四小姐订了亲的,只等着忙过了老祖宗七十岁的寿诞便挑个吉日将婚事办了。” 表姑太太听了一阵失落,一旁的林嫣然一直媚眼如丝的偷偷看向姚子瑜。一旁的姚子?都看见了其中的情意绵绵,偏姚子瑜是个木头,一直皱眉垂头不知想些什么。叫林嫣然好一顿的失落。 表姑太太离开京城许多年,对于京城里的闺秀并不了解。本想借由安四小姐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却发现找不到话题。 四太太发现要冷场,忙笑着开口道,“林姑娘如今已经及笄了,可也说了婆家?” 听到这,林嫣然很配合的红了脸,往表姑太太身后躲了躲,样子比正经古代闺秀还要娇羞。看的一旁的姚倾和姚碧萝心里都直打冷战。天生演技派,不当戏子好可惜。 表姑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搂在了怀里,一副十分爱惜的样子。“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女儿,她父亲舍不得,叫在身边多留几年再说亲也不迟。” “哎呦,”四太太纤手一拍,一副万分惋惜的样子。瞅瞅姚子瑜,又瞅瞅林嫣然。“瑜哥儿和林姑娘的样貌年纪岂不是正配的。倘若你们早来些日子,两家敲定了这亲事,亲上加亲岂不最好?啧啧啧,可惜了,前儿不久瑜哥儿才说了安国公府上的四小姐。” 表姑母一阵惋惜,林嫣然偷眼看了姚子瑜蹙眉的样子,往表姑母怀里钻去,羞的什么似的。 老太太眉心一动,似乎也叫说动了心思。 顾氏抑郁的抿了一口茶,暗自瞪了四太太一眼。 四太太却好似全然不知一般,又拉了自己的儿子往前。“我?哥儿比林姑娘小了两岁,横竖你们舍不得早嫁了女儿,便叫养在闺中,等我们?哥儿考中了功名,娶家来做媳妇吧。” 她声音爽脆好听,语调中又带了笑意。半真半假,到也不叫人觉得唐突。 老太太指着她,对表姑母笑道,“你瞧瞧她,还是小时候那副样子。什么都得占着,连儿媳妇也得抢个仙儿。你家?哥儿才多大?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哥儿在一旁正色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子一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不辱没了表姐。” 表姑太太是四太太嫡亲的姐姐,林嫣然和姚子?表姐表弟好做媒。众人听了姚子?这么正经的混话,更是乐不可支。 林嫣然被羞的不敢抬头,姚倾跟着凑趣,想到上辈子姚子?做的种种,抬头去看他,已见他眉宇之间初露倜傥之色。 心中叹气,转眸之间,竟和姚子瑜投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063章 相中(下) 感谢andekr的打赏 === 那目光很是复杂纠结,叫姚倾一时愣住。姚子瑜却是有些不耐烦的将眼睛挪移开去,不再看姚倾。 她有那么招人讨厌吗?姚倾心里头一阵委屈,也别开了脸。 正巧这会儿有小丫头挑了帘子进门,给老太太行了一个大礼,道,“老祖宗,侯爷方才传话来。说肃亲王和安国公在府上做客,今日便不来给老祖宗请安了。回头打发了前面的事情,再来看表姑太太。令嘱咐大太太好生替侯爷招待远道来的姑太太。” 老太太摆摆手,叫那小丫头退下。道,“他不来正好,省的拘谨。叫摆饭吧,今日都跟我一处咱们吃个高兴。” 一声令下,众人便皆起了身。四太太亲自碰了盆子,顾氏和三太太则取了毛巾等伺候老太太净手。姑娘们也都在乳母和丫鬟的服侍下一一净手。 一会功夫外面八仙大圆桌上面便摆满了各样菜色,众人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入了席。顾氏和三太太、四太太还有二奶奶都忙着布菜。 侯府用餐的摆场规矩比较多,林嫣然显然是头一次见着,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离自己最近的姚倾,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人笑话,一顿饭吃下来累的筋疲力尽。 待到了晚上与母亲回到房间后,少不得要抱怨几句。“原以为父亲书香世家,规矩极多的。不曾想这侯府里规矩更多,光是饭后要漱口的茶便接连换了三次。原我以为第二杯是叫吃的,倘若不是瞧见七小姐吐在了一旁的盆盂里,女儿今日就闹笑话了。” “公侯府上就是如此的,”表姑母今日言语之间不停试探老太太和顾氏等人,也是疲乏的要命。此时歪在软榻上,拉了身后的姜黄色泼墨引枕垫在身后。回想起小时候在勇毅侯府花团锦簇的生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父亲家虽是书香传家,可到底根基尚浅。从你祖父辈起才做了官。你父亲虽是上进,可到底也不过才坐到了五品知州。今次进京考核,还不知如何打点才能升迁。” 林嫣然也有些抑郁,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知州的千金,呼奴唤婢,父母宠爱,很是了不得。可今日瞧见了这永宁侯府的富贵,看到了这姚倾姊妹们的穿着打扮,顿时便觉得不满意起来。心底里的贪欲开始蠢蠢欲动。又想到姚子瑜那英俊的模样,更是觉得心头发热。往表姑母身边坐下,道,“娘如今到了永宁侯府,不就是想求永宁侯给爹行个方便吗?娘不是说,如今永宁侯是国舅爷,是朝廷重臣。只要一句话,便能叫爹仕途坦荡吗?” 说起来这个,表姑母就一阵郁闷。“可你瞧,我远道而来,老太太晚间弄了这么大的排场,侯爷都没露脸。哪里有想要帮衬咱们的意思。” “祖父不是之前也写了信给京中的世交祖父们么?凭借他们的打点,不也是可以顺利升迁的吗?” “可谁知道是不是还在地方上连任,咱们是求进京啊。”表姑母继续叹气,觉得丈夫的前途并不是一派光明。 林嫣然安慰道,“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欲速则不达。倘若真像娘说的,侯爷躲着您今日才不来老太太处。那咱们就更不能提父亲升迁的事情了。女儿瞧着,这府上的老太太是个慈善的。咱们只哄好了她,日后害怕别的事情不成吗?” 慈善?哼,怕是愚蠢呢。表姑母听了女儿的话,只觉得眼前一亮。伸手搂了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好孩子,你这般心思通透,日后定能有好前程的。那瑜哥儿端的是个好人物儿,只可惜了,咱们晚了一步。” 一想到姚子瑜那端正的样貌,林嫣然就觉得一阵晕乎乎。往母亲怀里靠去,软糯糯又十分依恋道,“子瑜哥哥……他……” 凭林嫣然怎么放电都不接招,是个正直的好男人。这年代滥情的男人太多,这般正直的怕是很少。林嫣然心里,姚子瑜是夫婿的上乘人选。 表姑母低头看着女儿的神色,呵呵笑道,“然儿倘若喜欢,娘就想法子给你夺来。” 表姑母说的很豪迈。 想当年,她的夫婿就是自己争取来的。那一年金榜题名日,杏林一见,便叫她魂牵梦绕。虽然林姑父出身不高,可却才学惊艳,仪表堂堂。论家世,兴许他配不上侯府嫡女。可论样貌人品,却是一顶一的好。 表姑母嫁给林姑父十六年,生得一子一女,过的如鱼得水很是自在。 公婆好相处,夫婿上进,家里人口简单,内宅权力皆由她一手掌管。丈夫洁身自好,也从不曾惹些小妾外室的乱子叫她操心。 她总觉得,幸福是需要靠自己争取的。 当年夫君不是也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可最后还不是喜欢上了她,娶她为妻,娇宠着到今日? 她觉得自己女儿也一定可以。这姚子瑜早晚叫他们母女握在手中。 林嫣然看着自己豪放的母亲,突然怀疑她和自己一样是穿越人士。 她们母女算计着如何抓住姚子瑜的时候,姚倾折腾一天已经累得躺倒在床上。偏陪睡的流苏精神抖擞,非得拉着姚倾说话。“小姐,你发现了没有。那个林姑娘一双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转瞧着就不是个安稳的。” “嗯。”姚倾用手挡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翻了身往里睡去。 流苏继续唠叨,“您没瞧见她看三少爷的眼神,恨不能把三少爷的魂勾走。可好笑的是,三少爷一眼都没看她。反倒是一直看着小姐。”流苏突然觉得自己哪里说的有些别扭,又道,“三少爷他日日老盯着小姐瞧什么?难不成又听那些个蛆了心肠的说小姐坏话,生气了?”说着便起身去拉姚倾,“小姐……因二表少爷老来给您瞧病,奴婢好几次听见府上的人编排你们呢。小姐,要不您……小姐?”流苏晃了晃姚倾,发现她已经睡了过去。扫兴的又躺在了下面的脚踏上。兀自又嘟囔了几句,进入了梦乡。 064章 寿礼 顾氏体贴永宁侯,要为永宁侯纳美妾,叫永宁侯一直心情不错。[.超多好看小说]又因香姨娘有了身孕,张姨娘身子骨病弱,殷姨娘惹了他不痛快。于是这几日都连连歇在了顾氏的屋子里。 叫小殷氏十分气愤,少不得要抱怨几句。 可姚碧芳却没工夫去管姨娘的暴虐,每日来她屋子里坐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间都缠着姚倾学双面绣的绣法,为了老太太寿诞之时,能献出万寿图且不穿帮。 姚倾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每一针一线都讲的清清楚楚。因姚碧芳的资质有限,她时常讲的口干舌燥,姚碧芳还不能领略其中一二。 可她却也并不气馁,烦躁,细心讲解。这几日里,反倒让姚碧芳与她亲昵了不少。 客居的林姑娘却是极其不喜欢姚倾,每每喜欢去姚碧萝处玩耍,鲜少搭理姚倾。这倒叫姚倾觉得十分轻松。 因临近老太太寿诞,各房头的姑娘们都在忙着赶制老太太的寿礼。 姚倾也不例外。 因是时间紧迫,少不得要连夜赶制。时常睡下很晚,顾妈妈等人看着难免心疼。 此时,正近晌午。外面天色正好,一阵鸟语花香,小丫头们都廊下坐着悄悄说话,逗廊下挂着的百灵鸟,很是惬意。 姚倾此时却垂着头,在赶制绣品。 流萤端了一杯热茶进来,往姚倾身边的炕几上放了。劝道,“小姐,歇一歇吧。时间还早,不至于这么赶的。” “就剩下这最后一个字了,就好。”姚倾没有抬头,手上的针线飞快穿梭,再绣好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将线打了结,取一旁的小剪子将余下的线头剪掉。 这才将那绣品放下,舒展了一下筋骨。端了茶来抿了一口,“眼下这套佛经是绣好了的,只等着寻了好的师父镶表成炕屏,便就全好了。” “奴婢听说,京中做这些个最好的地方,要数百绣阁。不若就打发人去百绣阁将这绣品制成炕屏吧。”流萤将姚倾放下的绣品拿了起来,细细端详,道,“这观音绣的慈眉善目,栩栩如生。便连座下的莲花都仿若才刚绽放一样。老太太瞧见了定然欢喜。”又翻看了另一边的金线佛经,更是赞不绝口。 这百绣阁是京城中屈指可数的名店,同京中各府也常有往来。姚倾是熟悉的,“明日打发了人,请百绣阁的妈妈进来一趟。我与她仔细说一说,要选什么材质,做什么样子的。(.)” 流萤点了点头,见姚倾要下炕,便上来扶起。“小姐累了一早上,出去逛一逛,歇一歇,回头好用了饭,歇晌午觉。” “好。”姚倾顺着她的搀扶,起了身。舒展了筋骨,这才往外走去。 外面天光明媚,空气清新。最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院内海棠压枝,开的繁盛。小丫头们零散的在院子里做一些粗活,或是打水,或是扫地,都乐得其所。 姚倾深吸一口气,看着这样生机盎然的小院子,突然觉得十分圆满。 想着近几日来用眼过度,观看姚子瑜给的那两条锦鲤明显不够用。于是便道,“今日天儿好,不若去池边走走,喂鱼吧。再过几日天冷了,湖上结了冰,可瞧不见了。” 流苏最贪玩,此时听见姚倾的话。忙不迭的应声,自转身进去取了鱼食等。顾妈妈也嘱咐了几句在池边小心,莫要掉进去云云。 一行人这才往外走去。 永宁侯府内,共有四处池塘。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大片的土地不用来建楼建屋,反倒用来引水做池,足以见得永宁侯府的奢侈浪费。 姚倾带着流萤、流苏两个选了内宅靠近宜华院的那个池子停下。 此时姚子瑜正自外院进来,要给老太太和顾氏请安。远远的便瞧见姚倾站在池边,手里捧着矾红地粉彩描金暗八仙纹鱼食盒子,纤手一扬,便洒下一层鱼食,见小鱼儿争先恐后凑在一起,争抢吃食,很是可爱。 姚子瑜几步走到姚倾身边,停住脚。也自那盒子里取了一些鱼食抛下,“近了晌午,日头正盛。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语气有些生硬。 姚倾侧头去看姚子瑜,一脸抑郁。流苏和流萤给姚子瑜行过礼后,也都退到了一边,各自偷眼打量。 “三哥今日这么早就从衙门回来了啊。”姚倾笑着问道,很是热络。故意忽略了姚子瑜的不友好。 可姚子瑜却是不依不饶,皱眉看着姚倾。“怎么眼底一片淤青,顾缙不是时常来给你瞧病调养身子的?如何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顾缙医术不精?” 姚倾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大抵是这些日子,熬夜赶制绣品闹的。过几日便好了。二表哥的医术是极好的,原本惧寒的毛病好了不少。如今胃口也好了,饭量比之从前大了不少。” 姚倾巧笑嫣然的样子,叫姚子瑜觉得心头一紧。忽而又烦躁起来,板着脸。“你赶制什么绣品,不是说了,不要晚上做女红的吗?” “祖母寿诞快到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寿礼。”姚倾回道,完全忽略姚子瑜恶劣的态度。“今日总算是好了,只差送去百绣阁装裱了。” 姚子瑜嗯了一声,见姚倾眼底一片微微淤青。风起时,正将她额前碎发吹乱。姚子瑜下意识伸手,将那作乱的碎发抚顺,掖到了姚倾耳后。 姚倾有些错愕的抬头,恍惚间似乎是瞧见姚子瑜眼底一片温柔。原本忐忑的心却是瞬间放晴,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抿唇对姚子瑜笑了。 她三哥虽然素日里气急败坏的,但是总归还是对她不错的。比如方才的那一个小动作里,就满含了哥哥的关怀。 可姚倾这样的笑容,却叫姚子瑜如同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去。别开脸,道,“你不要在外面闲逛了,快些回你屋子里去。我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说着便不等姚倾反应,拂袖而去。 紧随其后的小厮走过姚倾身边时,匆匆行了一礼,便低头去了。 对于姚子瑜的反应,姚倾有些莫名其妙,可到底还是觉得心情不错,便带着流苏、流萤往回走去。 池塘边的假山后头,转出两条纤细的身影。 065章 幕后黑手 今日表姑母和林嫣然母女两个,在屋子里闲来无事,又瞧着外面天色极好。便结伴要在院子里逛逛,恰巧走到这假山后头时,瞧见姚倾和姚子瑜站在一块说话。 原本两人是想要上前说上几句话,也好叫林嫣然和姚子瑜亲近一下。可因是进京前打听永宁侯府里事情的时候,曾听说过姚子瑜和姚倾之间的不清不楚。于是两人便很默契的在假山后头藏匿了下来。 因离着不是很近,所以两人并听不清姚子瑜和姚倾的对话。只方才姚子瑜为姚倾理顺头发的动作,叫两人都是心中大惊。 林嫣然挽着母亲的手臂,脸上犹挂着不可思议。“子瑜哥哥和倾姐儿可是亲兄妹,这么有悖常理的事情……” 表哥、表妹成亲,林嫣然都是经过了好久的心理调适方才能接受的了。如今亲兄妹之间如此暧昧,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原本在现代时,她只有在岛国爱情动作片里偶尔看见过亲哥哥、亲妹妹之间有悖伦理的亲密接触。却不曾想,几百年前的古代中国,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奇葩事情。这让信奉中国文化的林嫣然,有些接受不了。有一种将中国和岛国奇葩世界观捆绑在一起的羞耻感,叫她心中愤懑。 相比较她的震惊和郁闷,表姑母却显得气定神闲很多。(.无弹窗广告)她抚了抚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鬓发,道,“自古高门大户之中腌渍事情举不胜数。这坊间传闻,素来都是无风不起浪。咱们进京城之前,在卫城茶馆里不是听那说书先生讲过永宁侯府里头这段故事?那故事里头怎么说的?倾姐儿不是永宁侯的骨肉。” 说起来,林嫣然一直觉得奇怪。永宁侯府乃是后族,权贵熏天,如何能叫说书的都随意讲他们府上的事情而置之不理。人治的社会,和谐力度应该很强的。林嫣然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近日听了母亲的一番话,却是恍然大悟。倘若不是永宁侯府授意,没有人敢议论永宁侯府里头的事情。 可这授意者,是谁? “娘的意思是,大舅母……”为人不贞这个词,林嫣然忍住没有脱口而出。一双杏目紧紧盯着表姑母,显得有些急切。 表姑母却是抿唇笑了,“倘若真是这样,这府里头谁会授意了叫倾姐儿不是亲身的消息传播出去?岂不是打了永宁侯府的脸?丢的不仅仅是你大舅舅的身份,还有皇后娘娘的体面!” 林嫣然有些不懂了,渴望的目光紧紧盯着表姑母。[]她脑子飞快的旋转,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不承认,自己二十一世纪的思维,时常跟不上古人。古人的智慧,不是现代人可以轻易鄙视的。有时候捆绑三个现代白领精英,比不上一个古代内宅工于心计的妙龄少女。 而林嫣然这个现代被一个白领徒手干掉,搞得身败名裂抑郁而终的家族企业富二代小总裁必须谦虚谨慎,才能在这个四处藏有潜规则,处处都是玄机的内宅里混的风生水起,赢得富贵荣华。 表姑母看着女儿好学谦虚的样子,心里大大的宽慰。揉了揉她的头,很慈爱的笑着。“我琢磨着,倾姐儿大抵是领养的孩子。身份有些特殊,有些个利用价值。瞧她这般模样性情,倘若送进宫去自然是得宠的。你听听,如今外头传她的名声如何?” “实在是遭的一塌糊涂。可女儿瞧着,她性子有些孤高,不是那随意谄媚之人。”林嫣然回忆这几日和姚倾相处时,她的表现,做出总结。 表姑母也点头,“你大舅母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调教出来的姐儿自然不会是个谄媚的。我冷眼瞧着,倾姐儿是个知书达理,且有算计的姑娘。非但如此,你瞧瞧她的样貌,那是绝色倾城,倘若送进宫里头去,不怕不得宠。皇后娘娘所出的太子爷,如今正到了议亲的年纪。我听说,皇后娘娘是有意在侄女里挑一个做媳妇的。这府上身份合适的,只有萝姐儿和倾姐儿两个。以倾姐儿的出身、样貌、品性,自然是胜算多一些的。” “可如今她狐媚名声在外,又同自己兄长不清不楚。皇后娘娘怎么会叫太子爷娶这样的太子妃?”林嫣然心中还是疑惑重重。古人的思维很多时候和现代人不同,她必须嘴勤,多看多学。 “她虽是狐媚名声在外,可到底是侯府嫡女,性情究竟如何,谁知道?况且,素日里有往来的人家,夫人、小姐们无一不夸赞她蕙质兰心。坊间的传闻,会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头吗?皇后娘娘听的最多的,不过是朝廷命妇的夸赞。而且,倘若倾姐儿成了太子妃,那便是日后的国母。谁还敢随意造谣滋事?即便是不能入宫做太子妃,寻常人家是也不敢提亲的。倾姐儿美艳名声在外,有多少男人垂涎,可是这样的美人也只有龙子皇孙能够消受得起。自古英雄爱美人,何况是宗室子弟,自诩风流。他们非但不会将倾姐儿狐媚名声当回事儿,反倒觉得能娶得这样一个妻妾很有面子。大家闺秀,又是出在这样的簪缨世家,岂会有性子轻浮?只要太子妃人选定下来,必定有不少皇子还有宗室子弟来求娶倾姐儿。他们可都不怕外面的人造谣,更有能力将谣言压制下来。皇子妃或者是亲王妃的谣言,谁敢乱说?” 林嫣然细细回味表姑母的一番话来,竟是有些吃惊。表姑母知道,她还需要最后一点点的提点。于是又道,“然儿,你想想。倘若姚倾不是狐媚名声在外,有几个宗室子弟会知道永宁侯府有一个天仙似的姐儿如今待嫁?” “娘的意思是,这造谣者是在为姚七小姐制造声势?”林嫣然恍然大悟,脑海里混乱的想法,终于清明了起来。 “没错。”表姑母点头,“只是我现在还参悟不透,永宁侯府背后叫放出这消息的人到底是谁。是老太太还是大太太,或者是侯爷本人。” 林嫣然的脑子迅速的转了起来,但她不是关心永宁侯府这个终极boss是谁,而是在想自己以后的前程。永宁侯府会出一个太子妃,令会有一个皇子妃或者是亲王妃子,不管如何,姚子瑜日后就有机会成为国舅爷,永宁侯府会越来越富贵。倘若能嫁给姚子瑜,她便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干掉安国公府的四小姐,是她的首要任务。而这武器,便是姚倾。 066章 栽培 (上) 老太太盛情难却,表姑母暂时留宿在了永宁侯府,要等到老太太寿礼过后,方才往自己娘家勇毅侯府去。 回京不带着女儿去看自己的娘家人,反倒住在永宁侯府这个姑母家,难免叫永宁侯府上下许多人瞧不起她这幅攀高枝的模样。 而永宁侯府里头的小姐们,骨子里都是傲慢的,自然也没有人愿意跟林嫣然这个外来破落户结交。只姚碧萝是个和善的,素日里与她有些个走动。 因老太太七十岁的寿诞,很是隆重。一家子子孙里头,只有在外放任驻守边防的世子姚子珏不能回京,其他但凡在外的,包括姚子瑜的妻小,都在老太太寿诞之前赶了回来。 永宁侯府一时热闹非凡。 老太太寿诞这一日,姚倾早早就被顾妈妈和流苏齐心协力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墙上自鸣钟才响过卯时的更点,姚倾很不情愿的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床上垂着绣了四季迎春花鸟图的薄料子床幔被一左一右拉了起来,床顶流苏晃动。 姚倾单穿了一件月色领口绣花中衣坐起来,将盖在身上绣了大朵牡丹的薄衾掀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将脚踩进了软底绣鞋中。接过流苏地上来的湿帕子,敷了敷眼睛,这才将困意赶走,睁开一双美眸清澈明亮。 四个小丫头分别捧了洗漱用具一字排开。姚倾在流萤的搀扶下,下了床,被侍候着洗漱。 顾妈妈递了一只汝窑青花矾红描金花卉纹杯碟,语气轻柔道,“这是才用梅粉煮了罗汉果的茶,可是暖胃润肺的好东西。倾姐儿早起来,用上一杯。” 姚倾道了一声谢,便端起来慢慢喝了。入口甘甜开口,很是开胃。不由赞叹道,“妈妈费心了。” 顾妈妈笑着推辞,又忙着吩咐丫头们给姚倾梳妆打扮。 这样喜庆的日子,本该穿的明艳亮堂一些,可奈何姚倾本就姿容艳丽,倘若再穿的招摇,难免惹人厌烦。 流苏素日里管着衣服首饰,常替姚倾搭配,最是知道该如何扬长避短。于是便挑了一件嫩绿色八宝挂线衫,配了一条流云条线裙,又给姚倾拿了一双双色段孔雀衔珠芙蓉绣花鞋来。 这样一身搭配起来,娇嫩清丽,既不招摇,又叫姚倾显得十分漂亮脱俗。 流萤梳头功夫最好,配着这身衣服给姚倾梳了一个小小的堕马髻,錾着几朵珠花,并一只小小的翡翠步摇,鬓边又压了几朵新鲜的海棠花,既清雅又不失贵气,衬得她娇柔中多了几分俏皮。 两只手腕上各缀了一只赤金双环翡翠镯,颈间依旧用细细的小金项圈缀了自小带着的玉佩。(.) 姚倾一应打扮齐全了,便被流苏拉着到镜子前面照了一遍。 “今日不知道多少侯府、伯父、公府的太太瞧见了小姐,要聘娶回家做媳妇呢。”流苏瞧着镜子里的姚倾,美艳动人,不禁心里头喜滋滋的。小脸上洋溢着的全是骄傲和神气。 姚倾却并不怎么乐观,抿唇瞧了镜中明眸皓齿的美人。倘若不是这般样貌,她也不至于处处小心。 这一顿收拾下来,已经耗了一个多时辰,姚倾抬头,瞧了一眼自鸣钟,已经是卯正一刻。于是往临窗的榻上坐下,“今日是祖母的七十寿诞,皇后娘娘虽不能亲自回来省亲,但是前儿已经叫人传了话来,太子殿下必定到访来给老太太拜寿。原本这寿诞父亲便是极看中的,今日又有太子亲临,不知又会多了多少不曾收到帖子,却也要来拜访的人家。这府上定是异常的热闹。举凡热闹之时,便多生变故。且姊妹们原就都是为了太子爷争抢不休,如今他亲自来了,少不得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引得太子注意。恐怕这一日,是非极多。现下,还不到时辰请安、拜寿。我有几句话想说,你们都仔细听一听。” 姚倾这一番话,说的流利畅快,且骨子里透出一股子自信和稳重来。叫人如何也瞧不出是个十四岁女孩子的样子。素日里流苏和流萤是敬重她惯了的,不觉得如何。反倒是一直将她当孩子一样疼着的顾妈妈,颇为讶异。半晌愣怔后,心里头又欣慰不少。七小姐能够老成稳重,也是她这个做仆人的造化。 顾妈妈转身去将内阁的门关严以后,便往姚倾跟前站住。 姚倾瞧了一眼,悠悠然开口道,“今日流苏、流萤两个都要跟我一块出去陪客人。院子里便只留下妈妈一个人张罗,辛苦妈妈了。” 姚倾屋子里各等级的仆妇丫头加起来,林林总总也有近三十个人。平日里众仆妇和一等丫头由顾妈妈管束,二等丫头和三等丫头由流苏、流萤两个管束,而粗实丫头大多数都听二等丫头的调遣。如今流萤、流苏一出去,仆妇和二三等的丫头都落在了顾妈妈的肩头上。这院子里不乏有老太太、小殷氏和四太太送来的人,趁此机会作乱是大有可能的,所以顾妈妈今日的担子便加重了。 顾妈妈是一早就打起了精神的,听姚倾这般体恤自己,心里头也是一暖。往前给姚倾行了一礼,“七小姐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应分的。你只管放心的在前头应付,这院子里有妈妈看着,绝对不叫人挑出半点毛病来。” “嗯。”姚倾点头,“妈妈一会只管训话去,倘若是谁因吃酒、贪玩或是赌钱耽搁了差事。可不必报太太和老太太知道。我直接就可以赏了板子打发出去。” 因都是下人,倘若顾妈妈说话太重,难免叫人不服。可若这话是姚倾说的,众人心中只能有惧怕不敢有抱怨。姚倾将厉害的名声往自己身上揽,为的就是叫顾妈妈不要为难。她还有男人、孩子,还要在下人的圈子里混,绝对不能得罪尽了这些人。 顾妈妈感念姚倾的体贴,眼眶有些热。忙点头答应,“七小姐尽管放心。” 姚倾点点头,又看向流萤和流苏两个,道,“太子虽是尊贵,到底是老太太的外孙。今日很有可能进内宅来给老太太磕头的时候,不叫一应姊妹们退避。各房头的小姐们,性子不一,到时候兴许会出许多变故。咱们只管静观其变,不许强出头。”说着又着重提点流苏道,“纵然是五小姐或者是六小姐对我做了什么,你也不可强替我出头。这公侯府上最注重的便是礼节。素日里姊妹拌嘴,你牙尖嘴利常替我辩驳几句。我纵你不管,因是在咱们自己的屋子里,没什么了不得。倘若今天你再不知轻重、尊卑,便是给丢侯府的脸,抹皇后娘娘的面子。听清楚了么?” 067章 栽培 (下) 明天就要上架了,这是最后一章公众章节。 弱弱的提前来吆喝一声,来求明天的首订。 呃,听说首订是很重要的东西。各位亲一定要帮忙啊!拜谢。 ===== 流苏哪里听过姚倾这么严肃说话的时候,有些愣怔。半晌才讷讷的点头应了一声是。 流萤向来稳重,倒也不用多加提点,只流苏常常犯浑,叫姚倾有些放心不下。见她似乎是有些怕了,便安下心来。 姚倾起了身,抚上流萤的手,“好了,咱们先去给太太请安吧。” 流苏也紧跟在姚倾身后,往外走去。待她们一出门,便有不安分的小丫头躲在廊下偷偷向外打量。 春芽也在倒座房里头掀了帘子走出来,瞧着院子里开的正盛的海棠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顾妈妈这会儿打点了屋内,便叫院子里头的仆妇、丫头都聚集在了一起,将姚倾方才的话转达了一次。 原本存心想要趁着乱子出去混吃、混玩的懒丫头们都似泄了气的球一样,垂头丧气。更有几个素日里便不大听召唤的粗使婆子,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 顾妈妈将这些都一一看在了眼里,清了清嗓子。“小姐虽则是严厉下了令的,但却并不是说不叫大伙出去吃酒。(.)素日里很少有这般热闹的时候,谁想要出去会会家里头的人,或者是从前的姊妹故交,只到我这里知会一声,别擅自走了就成。” 这话说完,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不少。 顾妈妈瞧了一眼后,又道,“只咱们小姐最忌讳的便是乱嚼舌根,倘若哪一个吃多了酒,说些个混账话,或者是同人谈论些无稽之谈,回头叫小姐知道了。要责罚,那可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 众人听后倒是不以为意。 姚倾还年幼的时候,这院子里都是顾氏亲自打点,顾氏最厌烦的便是嚼舌头,乱传话,逮到几个不知死活顶风作案的,严厉收拾过后,便很少有人犯错。 再之后,姚倾到了十二岁,开始自己管宅子的时候,也曾杀鸡儆猴过几次。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七小姐赏罚分明,虽则看着和气,可却绝对不是软善好欺负的主。所以姚倾院子里的人规矩都极其严。她们不会有人出去乱说话,所以也都不将顾妈妈这话放在心上。 顾妈妈训过话之后,挑了两个二等的丫头进屋子里头来看顾屋子。一个是姚倾特意嘱咐要留心的春芽,一个是顾妈妈的娘家外甥女春菊。 春芽今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可仔细打量,却能发现她眼底里头的不安。 顾妈妈吩咐春芽在外间看着,莫要叫闲杂人等进来,动乱了姑娘屋子里的东西。自己则领了春菊进内阁。 春菊自小是经过仔细调、教的,自是个聪明机灵的。见姨妈将自己拉近内阁里头,便知道是有事情吩咐。于是便很小心的跟在顾妈妈身后,一副垂首恭听的模样。 顾妈妈走到窗前,将支起来的格子窗放下来,又将内阁的门关了,才道,“你知道为何二等丫头里头,你和春芳最好,我却偏叫你跟春芽住在一个屋子里头吗?” 二等丫头,每两人分在一个房间里歇息。春芳和春菊是一批进内宅的,两人自小关系极好,又在一处当差,原本是求了顾妈妈叫她们两个住在一起的,可顾妈妈不准,独留了春菊和春芽在一个房间里住下。 起先春菊是有些不满意的,后来才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春菊点了点头,道,“姨妈不信任春芽,想叫我看着她。” 顾妈妈眼底里流露出几分欣慰来,又问道,“二等丫头里头,论资质春芳和春草都在你之上,你知道为什么我偏要叫你看着她吗?” 这有些明知故问了,春菊不假思索回答道,“因为我是您嫡亲的外甥女呀。” “错了,”顾妈妈摇了摇头。“叫你看着春芽,不是我不信任春芽,而是七小姐不信任春芽。而叫你看着春芽,不是因为你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信任你。而是七小姐信任我,也信任我的嫡亲外甥女。” 春菊秀气的眉头拧在了一起,突然心中通透起来。道,“我明白,虽则我是姨妈的亲外甥女。但我的主子是七小姐,但凡做什么事情最先考虑的应该是七小姐。” 顾妈妈点了点头,看着春菊渐渐绽放出娇艳之色的容颜。笑道,“好孩子,你不仅长的好,更是个心思通透的。七小姐虽不曾叫你近身伺候,但却是极其看好你的。你只把心思方正了,好好干,日后必定是有大好前程的。” 流苏和流萤是姚倾的心腹不假,但流萤稳重老实又衷心,日后必定会被姚倾栽培成管事妈妈。而流苏性子莽撞,又心直口快,不适合在内宅里头生存,可姚倾很信任她,日后必定是会配一个好小子,放在庄子上管事的。如此,姚倾身边便得寻一个样貌好看,心思通透,衷心,且一家老小都紧紧捏在顾氏和姚倾手里头的丫头来备用做通房。 被选中的这个通房人选,便是春菊。今次永宁侯府上几年不见的一桩大事,府上上下忙乱,正好是春菊表现的时候。顾妈妈少不得提点她几句,于是又说道,“今日,你只管看好了春芽,倘若她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便报与我来知道。听见没有?” 春菊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她虽然想不到自己以后会成为姚倾嫁人后通房丫头的后备人选,但却能想到姚倾是想要重用她的。如今流苏和流萤的年纪都渐渐大了,也快到了配人的年纪。这样一来,七小姐就需要提拔一批新的一等婢女。而她,必定是第一波候选人。 为了自己个儿的前程,和父母兄弟的体面,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于是便从内阁里头出去,跟春芽攀谈起来。 顾妈妈在吩咐院子里事情的时候,姚倾已经带着流苏和流萤到了顾氏那里。三小姐姚碧萝、六小姐姚碧芳和八小姐姚碧莲也先后依次到了。在顾氏屋子里用过了早饭,晨初三刻一到,顾氏便领着女儿们往老太太的雍福阁走去。 === 明天上架,再吆喝一声,求订阅、求粉红。大家有票,有币的都来捧个场吧。 上架以后,会尽量加快更新的。 粉红每涨20张加更一章,优秀长评每增加两个加更一章,打赏和氏璧以上加更一章。 068章 献寿礼(上) 感谢0风纤素0,andekr童鞋的打赏,大么一口。 求首订……求粉红……求打赏……各种求…… ===== 因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诞,满院子张灯结彩,一绕过了影壁,便瞧见自屋里头往外铺陈着的大红色锦绣芳华的织锦洋毯子,一直延伸到影壁处。五间上房的门上都结了红绸,连“雍福阁”的牌匾上面也挂了大红绸花。满眼都是喜色。 廊下,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身上皆穿了喜庆的衣裳,虽是人多,但皆是井然有序的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一套。 立在门口的小丫头见顾氏领了姚倾姊妹进来,忙屈膝行了礼,抬手将新换了的石榴红四季迎春的薄门帘打起,往里头传报了一声。 姚倾等人跟着顾氏进门,即刻便有老太太屋子里的两个二等丫头迎上来,接了顾氏和小姐们身上披着的薄料披风,笑着往里头迎送。 有丫头掀了东次间的帘子,喜气和笑声便扑面而来。 因是老太太的寿诞,一家子的女眷很早就聚在了老太太的屋子里。顾氏算不得是最早来的,但也不是很晚。 顾氏进门便给老太太叩头行礼,拜了寿。紧接着女孩们面前也都一字铺开了厚实的姜黄色蒲团,各位按序齿从左到右排开,给老太太磕头祝寿。各个口中祝词都说的流利、讨喜。 老太太高兴不已,便叫人赶紧搀扶起来,按惯例挨个给了红包。 折腾了一顿,这才依次都坐了下来。 一顿手忙脚乱的忙乎之后,姚倾在姚六小姐姚碧芳的身边坐了下来。这才仔细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 老太太屋子里头的摆设,一应都换了簇新的。便是老太太素日里最喜欢的那个白玉耸肩美人花瓶也叫换了一个喜气洋洋的红官窑麻姑拜寿瓶,里头插了时新的红色折枝海棠。那海棠花儿开的正是艳丽多姿。给这屋子里的喜气平添了几分生气。 姚倾又将目光略略往屋子里头扫视了一下,见三房、四房的女眷也都到齐了。唯独少了姚四太太。今日大哥姚子珏的家小、二哥姚子玮夫妻也都要赶回来,因家里头三少爷姚子瑜和四少爷姚子琀都没有成亲,没有管事的孙子媳妇跑腿。 是以姚四太太必定是叫老太太一早派遣出去接姚子珏和姚子玮一家。 果不其然,众人才刚坐定了,说了一会闲话。四太太嘹亮清脆的声音,便在外头响了起来。 旋即有小丫头将门帘子打开,姚四太太春光满面的打头进来。笑道,“老祖宗,媳妇儿可好好的给你两个孙子媳妇和从孙儿们都领回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侧身站在一边,打了一个手势,叫丫头将帘子打的再开一点。 众人因她这一声吆喝。全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门口处依次进来两个年轻少妇,打头的一身海棠红折枝石榴花对襟褙子,身姿丰盈,面容娇俏,正是大嫂乔氏。紧随其后的。身穿折枝海棠桃红色交领长衫,身姿高挑妙曼,眉目清淡的是三嫂胡氏。 见两位嫂子被仆妇簇拥着进门,姑娘们都站起身来,让到了一边。 大嫂乔氏手里头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石榴红的小衣裳裹在身上。显得她越发的粉雕玉琢。正是大哥姚子珏的嫡长女,姚玉敏。乔氏身后紧跟着的嬷嬷手里头还抱着一个锦缎襁褓,在姚倾这边望过去。正好能瞧见婴儿的白胖小手不安分的挥来挥去。显然那襁褓里头是姚子珏和乔氏在任上新添的那个哥儿,皇帝亲赐的名字玉成。 说起这个乔氏,是有些个身份的。她祖父乃是威远侯,满门忠烈,因仁显初年与匈奴恶战。乔氏一门三子殉国。老威远侯也因在阵前负伤,又痛失三子。归朝不久后一命呜呼。仁显帝为赏威远侯府护国有功,令乔氏年仅十岁长兄袭爵,另恩封乔氏三叔所出的二哥忠勇侯一爵。一门二侯已经是显贵至极,然而两个侯爷皆是年幼,少不得镇不住门楣,皇太后又下了一道懿旨,恩封乔氏为郡主,同亲王女,以彰显皇室对功臣的恩泽。 这乔氏自小也是在宫中皇太后的身边长大,十五岁时被皇太后指婚嫁给了永宁侯世子姚子珏为妻。 因有着郡主的身份,永宁侯府便是后族也对其多有礼让。 此时见她进门,小姑子们少不得都起身来给行了礼。一家子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反倒是冷落了一旁的二嫂子胡氏。 姚倾偷眼去看,却见胡氏身边并没有多添孩子。但她如今在乔氏身边,也不显得唯唯诺诺,反倒是坦然大方,跟在乔氏身后,来给老太太磕头行了礼。 老太太见了乔氏自然是高兴的,又抱了襁褓里的成哥儿逗弄,又搂着重孙女敏姐儿好一顿的夸赞,随后给了孩子们见面礼。 乔氏叫随行的妈妈收了,笑道,“临行前世子爷还说,我抱了孩子回来,老太太高兴,定是要赏许多好东西。还说,老太太尽是好东西,叫我一定攒足了力气,免得到时候接礼接到手软。”说着,瞧了一眼身后妈妈收起来沉甸甸的锦盒,又笑道,“世子爷说的极是呢,老太太这礼当真是贵重的很。” 她是个娇憨性子,声音也不比寻常女子娇柔,反倒是声音洪亮,听着畅快。众人听她打趣儿,皆都笑了。 姚四太太玲珑惯了的,乔氏是郡主,又是世子夫人,日后这永宁侯府定在她的手里头。儿女前程,也多要靠她们夫妻帮衬,少不得要上去巴结,道,“老太太偏心的很,素日里好东西都留着。只等着大奶奶回来了才叫咱们开眼瞧瞧。大奶奶这回可在家里头多留几日,叫老祖宗把好东西都赏赐出来。” 众人听着又是一阵笑,乔氏抿唇,拉了老太太的手笑道。“老祖宗,您白疼四婶子了,她这开口闭口的就是淘等您的东西呢。” 老太太高兴,只管笑着,哪里想着话里头的其他用意。只点着姚四太太骂道,“多大年纪了,还跟个泼猴似的。这般没见过好东西的样子,丢脸不丢?” 姚四太太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低头抿茶的顾氏眼底下藏住了一丝冷笑。三太太拍了拍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身边的二奶奶胡氏,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婆媳两个关系倒是融洽。 乔氏瞧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将目光落在了各位小姑子的身上。笑道,“我来的匆忙。又因新添了成哥儿,忙乱。来前不曾给妹妹们备些好的礼物,只叫带了一些陕北的特产,全打发人叫送去了妹妹们的屋子里。你大哥哥在那苦寒的地方带兵,也没什么好东西。妹妹们别见笑。” 小姐们都起身,连连道谢。各个脸上都是欢喜雀跃的表情。 永宁侯以身体不适不能带兵为由,留在了朝中,而世子姚子珏则要接替父亲在外带兵。原本姚氏一族的兵力皆盘亘在东北一代,然而皇帝却一纸令下将姚子珏打发去了陕北。那原本都是肃亲王的兵,叫姚子珏一个新手来带。可想而知其中艰难。 自小在京中富贵乡里头长大的姚子珏,乍然到了那种地方,水土不服。工作又不顺利,吃的苦头不少。 老太太一想心头肉一样的孙子受苦,眼眶就跟着红了。 乔氏一看,忙打了圆场。“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诞,世子爷领兵不能离开。便叫孙媳妇替他给老太太磕头拜寿。送上贺礼。” 前头磕过的头只算是乔氏的心意,这会儿又有妈妈拿来了蒲团。乔氏跪了,做足了功夫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老太太忙叫钱妈妈上前亲自扶起来,叫坐了。乔氏一招手,叫人拿了一个锦盒过来,待一打开,便见一尊羊脂玉的滴水观音,一手托着净瓶,一手捏着菩提树枝,脚下踩着一条向上张着嘴的鲤鱼。雕刻的惟妙惟肖,色泽莹润,玉质上乘。老太太一看,便两眼放光,真是高兴。叫人忙收了起来,去供在后头的小佛堂里头。 乔氏开了头献上贺礼,小辈们便也都按着序齿,一一来献上。 二奶奶胡氏出身不高,二爷又只有个虚职在身。拿不出叫人如此惊艳的东西来,但却也不赖。大红的东海珊瑚,也叫老太太很是喜欢。 接下来便是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依次献礼。因都是未出阁的小姐,素日里没什么银钱进项,无非都是送一些个自己的手工作品来表一份小心。 老太太看了也很开心,连连夸赞姑娘们费心。 每年姚六小姐的礼物都是最不出彩的,今次众人也都没报什么希望。 然而她喜滋滋的奉上了一副万寿无疆,百寿字双面绣挂画的时候。众人皆是赞叹惊奇不已。 姚五小姐眉头一蹙,偷眼瞧了一眼侧头叫丫头将自己东西拿出来的姚倾。这满屋子里头的人,谁不知道姚六小姐的女红最差,双面绣是姚七小姐的绝活。这下似乎有好戏看了。 知道内情的众人,在惊叹之余,也都将目光投向了姚倾。 姚倾仿佛浑然不觉一样,起身自己亲自接了流萤地上来的小炕屏,脸上有些羞赧。“我今日的寿礼,和六姐姐的撞了,祖母别嫌弃,只是孙女的一片孝心。” 一面说着,一面上前将那炕屏摆在了小炕几上头。 姚六小姐闻言,脸色一白,愤恨的瞪着姚倾。她竟是着了道。 而众人去看那绣了一面佛经,一面观音像的炕屏,皆是赞叹不已。老太太嘴角抽了抽,横了一眼姚六小姐。 乔氏抿了一口茶,垂眸不语。姚五小姐笑呵呵上前,拉了姚倾的手,佯装生气道,“七妹妹,六妹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将这双面绣的绝活交给她了?我当初那么央求你,你都不肯教我的。叫老祖宗评评理,七妹妹是不是太偏心了?” 069章 献寿礼(下) 感谢我是小飘飘打赏的平安符。 二更,继续求首定……满地打滚求首定啊亲!!!!! ===== 老太太眉头一蹙,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姚五小姐碧芸说完之后,见老太太这样的神色,心里突的一跳。 她只顾着想要栽姚六小姐碧芳,却忘记了今日有大奶奶在。她虽是老太太的孙媳妇不假,可因是有个郡主的虚衔,又得皇太后的喜欢,是以家里头的人对她都是有些忌惮的。 她性子看起来娇憨直爽,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搬弄是非。姚五小姐一时间竟是忘记了,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老太太没开口,一旁的三小姐姚碧萝迅速扫了一眼众人神色,见乔氏饶有兴味的看着一脸气愤的六小姐姚碧芳。心思一转,上前两步,拉了五小姐姚碧芸的手,让到一边。“傻丫头,那双面绣是绝学,七妹自小学习才有今日的成就。我可是自小陪着她,知道她每每练起来就是一个花瓣儿也要绣上好几个时辰,动都不曾动弹一下的。你最好动,且不喜欢女红,央七妹妹教你,你学不会,反倒不是砸了七妹的牌子?在老祖宗跟前儿告什么状呀?小心大家笑话你好动。” 若说这好动,府上的小姐里头,除了六小姐姚碧芳再没第二个。五小姐不服气的鼓鼓腮帮子,偷眼瞧了老太太一眼,一扭头栽进了四太太的怀里头。 五小姐姚碧芸是活泼,但绝对不好动。众人听了三小姐姚碧芳的话,心里头都明镜一般。 老太太此时难道会想不到,六小姐姚碧芳是借着姚倾的手绣了那双面绣,然后到自己跟前儿讨巧?此刻满屋子的人,她也不好意思揭穿了。连孝敬祖母的寿礼都要假借他人之手。博个彩头。一说明她不孝顺,二说明她争强好胜且虚荣。教育出这样的孙女,岂不是叫老太太那张生了好几道褶子的老脸,没有地方放? 老太太强压住了怒火,道,“咱们家的姑娘们,各有一项了不得的长处,五丫头的萧不是吹的极好?今儿倘若得空,就叫你跟你四姐琴箫合奏一曲给咱们助兴。” 四小姐弹得一手好琴,府上众人皆知。四小姐姚碧芜是安静惯了的。猛然听见祖母提到自己,先是一惊。小鹿般慌张的抬头看了一眼,笑着点头。 一直沉默了半天的顾氏。瞧了瞧墙上的自鸣钟。探身向前,对老太太道,“母亲,这时辰不早了。客人怕也都接二连三的到了,我领着两个弟妹前头接应一下。”说着。便起了身。 老太太也瞧了瞧,这一阵子的热闹下来已经到了已正时刻,京中各家的女眷应该已经从家里头出发,过不了多久就该到侯府了。老太太也渐渐觉得有些疲惫了,于是便点头。“你带着老四媳妇儿前头去招待吧,老三媳妇留在里头去打点一下大奶奶、二奶奶的住处。忙了一早上。也都各自先去回了屋子里歇一歇。安顿好了,再来。” 众人听闻,就都起身行了礼。由顾氏打头先出去了。 大奶奶乔氏和小姑子们都很亲厚。出了门就拉着几个小姑子到跟前儿道,“你们回头去歇了,都赶紧回来。嫂子可有一肚子话跟你们说呢。” 众人也都喜欢这个和蔼的大嫂子,三小姐姚碧萝最大,便最先开口。“嫂子只管先去安置了。叫小侄儿好好歇了。一会儿呀,咱们也都有好些个话跟嫂子说。” 五小姐姚碧芸抻着脖子。笑道,“到时候多吃几杯酒,叫嫂子给咱们说说大哥的糗事。” 原先才嫁来不久的时候,除夕守岁,大奶奶乔氏因多吃了几杯酒,情绪亢奋,竟在领着小姑子们出去放烟花的时候爆料了许多世子姚子珏的糗事。(.)一时间叫姑娘们笑了他整整一个正月。姚子珏大哥威信顿时扫地,拿这事儿数落了乔氏许久。乔氏扛不住,连连道歉,并说自此再不吃酒胡说。 因有这个典故在,五小姐姚碧芸提起这个事儿,大家都大笑了起来。 大奶奶乔氏圆脸羞的涨红,拧了一下姚碧芸的脸蛋。“好你个坏丫头,不长个头儿,光长坏心眼。” 姚碧芸身量比较娇小,跟碧萝和姚倾两个高挑的站在一起,的确显得有些矮。姚倾侧头看了她一眼,拍手笑道,“矮子矮一肚子拐,五姐被心眼儿缀的不长个儿。” 大家又是一顿笑,姚碧芸扑过来拧姚倾,姊妹两个笑闹起来。大奶奶乔氏摆手,领着孩子们走了。二奶奶也跟着告了别,往自己和二爷原来住的院子里去。 两位奶奶走了,庶出的几个小姐也结伴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这会儿钱妈妈却掀了帘子出来,道,“老太太请六小姐和七小姐留步。” 此时,众人里没走的只有三小姐姚碧萝、六小姐姚碧芳还有姚倾。 三人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姚碧萝,拍了拍姚倾和姚碧芳的手,算是安慰。转头对钱妈妈点了点头,算是告别。便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走了。 钱妈妈亲自打了帘子,请两个小姐进去。姚倾一副淡然的样子,叫姚碧芳心头起火。转头瞪了姚倾一眼,自己快步进去。 姚倾叫流萤和流苏两个在外头再稍微等等,自己也跟着姚碧芳后头进去了。 老太太屋子里的人都散去了,越发显得这屋子里的喜庆重的压人。 老太太歪在临窗的榻上,钱妈妈取了泼墨引枕垫在她的后背。见姚倾和姚碧芳两个进来,老太太猛的坐直身子。脸上戾气即刻显露出来,指着两个小姐,大声道,“今日这寿礼是怎么回事儿?” 六小姐身子一颤,显然是被老太太这样的戾气吓了一跳。 姚倾是被老太太吼惯了的,倒平静不少。于是道,“因祖母信佛,孙女便特意从普陀寺求了一套金刚经来用金线绣了,又照着素日里祖母常供奉的那尊滴水观音的样子也绣了。然后装裱好了,又请了清凉寺的方正大师开了光。祖母……” “好了,”老太太焦躁的打断姚倾的话,“我知道你是费了心的,可我问的不是这个。”说着,犀利眸光一闪,转向了六小姐姚碧芳。“钱妈妈,拿了针线来,叫六小姐当着我的面绣一个牡丹、红鲤双面绣。” 这是双面绣里头最简单的。 六小姐因有了姚倾现成的绣品,哪里曾好好练习过?她不过会些基础的针线,如何能绣出牡丹花来?见钱妈妈端了一个放了针线布料的紫檀木雕花大盘子进来,当场就懵了。 钱妈妈将东西摆到了六小姐面前,叫了一声六小姐。 姚碧芳硬着头皮接了过去,坐在了一边的锦杌上面,顾不得去恨姚倾。全神贯注的开始对付手上的针线。可因是心里头发虚,手上抖个不停。穿针引线没有一样做的好的。 老太太看着直皱眉头,对姚倾道,“这是你教出来的徒弟,她这针线起头的对不对?” 双面绣和寻常的绣法不同,起头后,是要正反两面各来的,而且绣品的底料也和普通的不一样,要厚实很多。 老太太给姚碧芳的明显只是普通的物件,可姚碧芳却没有发现。 姚倾心里头叹了一口气,道,“六姐姐起的头是对的,只是祖母给的料子不对。” 老太太哼了一声,立眉看向姚碧芳。吓的姚碧芳手里头的针陡然掉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哽咽道,“祖母,孙女……” 老太太最讨厌做错了事情还要强词夺理的,姚碧芳咬了唇,不敢在多说什么。反倒是瞪向姚倾,姚倾只装作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这寿礼不过是个心意,假借他人之手算什么?我姚家教养不出这么不懂得孝道的小姐。明知道姐姐这么做是错的,不劝阻反倒在一旁帮衬,明显是包藏了祸心的,我姚家也教育不出这么坏心眼的小姐。你们两个,今日犯了这样的错误。亏得方才都是在自己个儿家里人面前,倘若有外人,叫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老太太字字珠玑,声音苍劲,叫姚碧芳听了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老太太看她哭了,更是心烦。“哭什么?做错了事情还有脸哭吗?我为的你们两个的体面,方才人前没有揭穿了,但人后不能不罚。都回去自己的屋子里,禁足半个月,将《姚氏祖训》抄十遍来,交予我。今日我顾全你们两个的名声,只说是生了病,怕过病气不出来见客!” 姚碧芳得这样的惩罚,是罪有应得。可姚倾的,就显得有些牵强了。 老太太这样做有失公道,一旁伺候的钱妈妈忍不住抬眼看了姚倾一眼。 却见她面色平静,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屈膝给老太太行了一礼,而后抬起头,直视着老太太,道,“祖母的责罚,孙女不服。” 姚倾声音柔柔的,表情淡淡的,谁也没想到她会用如此不卑不亢的神色忤逆老太太。屋内众人一时都愣怔住了,老太太一口气没喘上来,连连咳嗽起来。 070章 太子 求订阅,求粉红……卖萌、卖笑、各种求啊!!啊啊啊~ ==== 见此,钱妈妈忙将自己从姚倾这犀利言语造成的震撼中拔了出来,几步上前给老太太顺气。“老祖宗千万保重身体,今日可是您大寿的日子。姑娘们年纪还小,少不得有做错事情的时候。老祖宗看着今天是好日子的份上,便不要责罚两个小姐了。” 听到钱妈妈求情,六小姐姚碧芳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满眼希冀。姚倾却还是那副漠然无谓的样子站在一旁,仿佛方才自己并没有说过什么过激的话。 老太太瞧她们两个的样子更加生气,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只觉心火一拱一拱的,胸口憋闷的难受。 因咳嗽使得眼睛上漫上一层泪光,脸更是涨的通红。 接了花枝递上来的一口热茶,抿了一口,方才真正叫气顺了。强忍着不冲下来抓烂姚倾脸的冲动,才刚要开口,便见有人将门帘子掀了起来。 大家侧目去看,见是顾氏,都露出诧异的目光。 顾氏目光一扫,见钱妈妈不停替面色铁青的老太太顺气,花枝在一旁噤若寒蝉,姚碧芳更是两眼含泪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唯独姚倾镇定自若的站在一旁垂了眼帘。 这一眼看下来,顾氏心里头已经有数了。只权当没看出异样来,往前到了老太太跟前儿,低声道,“老祖宗,太子爷在外面等着,要给老太太拜寿呢。” 老太太吃了一惊,“怎么这么早?” “是皇后娘娘嘱咐太子爷,早些来,趁着拜寿的客人都还没到。先替娘娘探望老太太。免得人多忙乱起来,到不方便进来。”顾氏低眉顺眼,平静的回着话。 皇后娘娘五年前召见过一次姚家女眷进宫,那时候姚倾因身子骨不舒服怕过了病气,没能进宫。其他嫡女皇后娘娘是都见过的。对于先大太太留下的端庄温柔的姚碧萝很是满意,然而她身后的势力除了永宁侯府在没有其他,这样的力量并不强大,皇后娘娘不得不重新考量。 虽然老太太认为姚碧萝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可皇后娘娘却并不一定这么想。皇后娘娘久居高位,且能成功的挤掉娘家势力强大的陶皇后和二皇子贺綫。自己登上后位,叫儿子当上太子,心思便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得透的。 可是叫太子早一点来内宅见老太太的想法。却很容易猜。 一早上,女孩子们一定要在老太太处磕头拜寿,而太子来的这么早,无非就是叫跟女孩子们能罩个面。虽说,太子亲临应回避。可到底都是姑表亲,见了也不算失礼。 老太太看了一眼亭亭玉立的姚倾,嘴角抽了抽。果然这女儿做了皇后,她是越发的猜不透了。可想到太子外孙就等在外面,又有些心急难耐。于是便将心里头一丢丢的不爽仍在了顾氏身上,横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把太子爷请进来!”后面省略掉很多骂顾氏刻板的话。 顾氏点头,招了招手。花枝便十分有眼力价的出去吩咐了下去。 一直站在一旁脸上挂泪的姚碧芳,两眼放光。庆幸自己因祸得福,能够一睹太子风姿。而姚倾则低着头走到了顾氏身边,乖巧的垂首站立。 老太太忙着整理自己个儿糟糕的形象,在榻上坐正了身子。心里头想着的都是那个难得见一面的太子爷。一时间忘了屋里头还有两个本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的孙女。 须臾便有人将门帘子掀了开来,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姿倾长。冠玉面庞,明黄色八爪海崖团龙长袍衬得他眉目俊朗,端的是美质良材,翩翩佳少年。而这少年郎,正是当朝太子,贺紘。 姚碧芳见了贺紘一时间愣住,心如小鹿乱撞。(.好看的小说)而姚倾看见那熟悉的容颜时,却是鼻头一酸,心里五味交杂。 太子贺紘进门便给老太太和顾氏两个长辈行了礼,老太太哪里坐得住,忙上前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叫跟着坐在了榻上。 “外祖母寿诞,原母后也要来拜寿的,可偏宫里头近日来庶务繁忙,一时间脱不开身。便叫孙儿来替她给外祖母贺寿。”贺紘坐下后,缓缓开口。 他声音低沉温润,语调平缓,叫人听了心底里便生出一股亲切感来。 此时他又面带笑容,左边脸颊显现出浅浅酒窝,更透着温润气质。 老太太瞧着打心底里的喜欢,可碍着他是太子身份尊贵,又不敢太过于亲近。 “娘娘费心了,只今日这府上忙乱,恐怕怠慢了太子。” “外祖母这般岂不见外?叫我紘哥儿就好,母后人后常这么叫我。横竖,这屋里头也没得外人,拘谨了倒显得生疏。”贺紘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一扫,落在了两个女孩子脸上。 见六小姐姚碧芳眼睛仍有一些红肿,免不得目光一顿,待到目光落在俏生生站在顾氏身后的姚倾身上时,却是大放异彩。 那样的惊艳目光,同前世无异。 姚倾前世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今生并不想再有任何瓜葛。忙将眼睛垂了下来,微微错了一步,躲在了顾氏身后。 贺紘虽是善于掩藏情绪,可一瞬间的惊艳和愣怔还是落在了老太太的眼睛里。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也越发的厌烦起姚倾来。于是招手叫姚碧芳到身边来指给贺紘,“这是你大舅舅家的六丫头,闺名碧芳。” 贺紘眉眼含笑,温和的唤了一声六妹妹。姚碧芳偷眼打量了他俊俏的容颜后,两颊绯红,低头福身行礼,软糯糯的唤了一声太子哥哥。 介绍了姚碧芳,总不好忽略姚倾。老太太又指了指姚倾的方向,冷着声音道,“那是你七妹妹,倾姐儿。” 贺紘还是那样温柔的唤了一声七妹妹,只是这一次眼底荡漾开的温润中透着一股柔情。 姚倾知道见面总是躲不过的,于是便往前走了一步,行了礼,很坦然大方的唤了一声太子爷。 这样生疏的称呼,叫贺紘的眉心微微一跳,心里头多少有些失落。 顾氏对于姚倾这样的冷漠,心里头是有些不高兴的。可老太太却是十分乐意她这样,于是便道,“你们姊妹两个,也先回去歇一歇,祖母现下想跟太子说些个贴己话。” 姚倾自然是高兴的,忙不迭上前行了礼告退。而姚碧芳则有些不甘愿,磨磨蹭蹭也行了礼,临走还不忘媚眼如丝的去瞧太子一眼。 可谁料,他只是面带笑容的和老太太聊天,并没有注意。 姚碧芳虽是因祸得福,能有幸和太子见上一面,可到底对于姚倾的陷害不能释怀。才一出了门,就一把抓住姚倾,质问道,“倾姐儿,你做什么害我?” “什么害你?”姚倾懵懂的瞪大双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姚碧芳险些被她气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声音越发尖细。“你今日做什么要送双面绣品给祖母?又为什么当着祖母的面揭穿我?” 姚倾甩开了姚碧芳的手,与她激动的情绪相比,平静许多。姚倾将柳眉一扬,“当初姐姐也没说不叫我送双面绣的东西给祖母,而且我明明已经教了你如何应对,是你自己个儿不争气,如何帐就算在我的头上了?” 姚碧芳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一口气堵在胸口,嘴唇动了动,竟没找出话来对付。 姚倾见了,却也并不得以。而是继续平和道,“六姐想想,是谁的一句话,叫大家坐实了你不会双面绣的想法,又是谁推波助澜叫祖母打定主意要试探你一番?咱们两个同样奉上这双面绣品,原是没什么了不得的,是谁小题大做?姐姐你可要仔细想好了,莫要不分敌友。” 听了姚倾的话,姚碧芳脑子飞快的将今日的事情回想了一下,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 姚倾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心里头是想清楚了的。于是拍了拍她有些冰凉的小手道,“今日姐姐出了事,我也是跟着受责罚的。我虽然不如三姐和五姐聪明圆滑,可也不至于笨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姚碧芳想到方才姚倾跟老太太说的那一番话,明显是破釜沉舟的一招。如此忤逆老太太,倘若没有太子的出现,今日姚倾是必定要受罚的。她越发的相信,是姚碧萝和姚碧芸联手整了她和姚倾。一时间恨的牙根直痒,亏得她一心和姚碧萝好,她竟是这样对自己的。 虽是想通了,可她还是很讨厌姚倾。瞪了姚倾一眼之后,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姚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老太太屋子里垂下来的门帘,吐了一口浊气。抚上一旁流萤的手,道,“咱们走吧。” 姚倾方才走的是一步险棋,那样和老太太顶撞,是必定要受责罚的。流萤虽没在屋子里头,可也很快便知道了屋内的情景,暗自捏了一把汗。“小姐,您方才何必那样忤逆老太太,倘若真惹急了,可不是抄抄佛经那么简单。亏得太子爷出现的及时,若不然小姐这会儿怕是……”老太太整治姚倾从不手软,流萤心头猛的一紧,下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我倒希望她兴师动众的责罚我一顿。”姚倾抑郁的拧了眉头。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激的老太太将她送出府去,不过是想避开齐家的算计。她知道,今日齐家必定是要出幺蛾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她推不开这门亲事的。 071章 里应外合(上) 感谢我就是烟鬼不喝酒的粉红票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桃花扇 感谢我是小飘飘投出的粉红票 打赏、粉红神马的最有爱了,嗷呜~~群么一口~~ ==== 姚倾和姚碧芳姐妹两个走了以后,太子便留在老太太屋子里说话。不过一会,孙子们也来磕头祝寿,之后便带着太子爷一并去了前院儿男孩子们一处。 顾氏便也辞了老太太处,往二门接应客人们。 因时辰还早,老太太得空独自休息。钱妈妈见老太太面露倦意,便扶着进了内阁略在脸上补了些脂粉后,伺候着在内阁的贵妃榻上躺下歇一歇。 老太太一想到姚倾那忤逆自己的样子,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猛的坐直了身子,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紧紧攥了身下的锦绣垫子,青筋暴露。脸上更是充满厉色,双目圆瞪道,“你瞧她今日那样子,竟是吃准了我拿她没有办法?竟这般忤逆于我,倒真同她那不服天朝管的姑母如出一辙。” 如此怒火中烧的样子,说的人自然是姚倾。钱妈妈偷偷叹了一口气,给老太太端了一碗热茶递上来,一面拍着她的后背顺气,一面道,“事情都过去了,老太太何必还生气呢,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实在不该生气。小姐们也是想要博得老太太一个开心,方才相处了那李代桃僵的招数。虽则做法不对,到底心是好的。老太太看在她们还有孝心的份上,便告诫一二罢了吧。” 老太太端着汝窑花卉茶盏,抿了一口茶。清香荡开,似乎叫她心里头的烦闷也减少了不少。听了钱妈妈的话,又细细想了今日的事情。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六丫头本是庶女,却处处想和嫡女攀比。叫她滕嫁,实在不妥。今日这事,倘若不是五丫头出来说那一句话,也不见得就挑到了明面上。她也不能滕嫁了。如今可叫我哪儿去给萝姐儿找两个稳妥的人。” 今日一句话惹起千层浪的明明是三小姐姚碧萝,可老太太却故意忽略了。这样的偏心,叫人颇为无奈。钱妈妈心里头无语,嘴上却依旧勤快,道,“老祖宗说的是。这事儿啊,日后从长计议。今日老太太只管高兴过寿。” “嗯。”老太太点了头,又振奋起了精神“叫人禁了六丫头的足。抄祖训。咱们前头坐着,等人。”说着,便就着钱妈妈的搀扶起了身。 钱妈妈忙将事情吩咐下去,花枝亲自去办了差事。 六小姐姚碧芳还沉浸在对于太子贺紘那惊鸿一瞥的悸动中时,花枝便领了人来传话。六小姐姚碧芳听后。眼眶当即便红了。抓着花枝的袖子,哭道,“花枝姐姐替我在老太太面前求求情,今日万不能叫我禁足啊!我还要和太……”要和太子爷见面的话说到一半,猛然惊觉自己失言。姚碧芳慌张的用手掩住双唇,惊恐的看着花枝。 花枝权当没有听见。道,“六小姐,老太太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奴婢也实在没有办法。横竖也只这一日,明日六小姐就可以出门了。” 明日有个屁用啊,明日太子就走了。姚碧芳在心里头大骂,眼泪已经气的在眼眶里头打滚。 大场合里不能近前凑热闹的殷姨娘呆在暖阁里头将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会儿一掀帘子迅速走了出来。 殷姨娘两三步便走到了花枝跟前,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往花枝手里头塞。“花枝姑娘是老太太跟前第一得力的,倘若姑娘美言几句,六小姐今日便可躲了这一劫难。” 殷姨娘出身侯府,嫁妆丰厚,最是个有钱的主,爱拿钱财来收买人心。她能从府上嚣张跋扈许久,靠的不仅仅是老太太的糊涂庇护,还有对下用银钱的收买。 花枝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从不缺钱,也不是个贪财的。心里头很是不屑,手上推开那荷包,惶恐道,“姨娘抬举奴婢了,奴婢不过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丫头,素日里连吃穿用度等日常琐事都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多嘴,更何况是姑娘们的事情。姨娘就别为难奴婢了吧。” 花枝那样子很是忐忑为难,手死死的推拒着荷包。殷姨娘也上了固执劲儿,不依不饶的推回去。“花枝姑娘说笑了,老太太屋里头,谁不知道除了钱妈妈,姑娘是最得力的?只要姑娘肯美言几句,咱们芳姐儿躲过了这一节,以后定是不会忘了花枝姑娘今日的恩德。” 日后?做梦以为自己能做太子滕妾呢?花枝心里头无奈冷笑,殷姨娘如此无理取闹,她脸上客气的神色也少了几分。板着脸,“姨娘也说老太太屋里头最得力的是钱妈妈,许多事情上也只钱妈妈能说的上话。老太太叫奴婢来传的话,已经传到了,奴婢便不打扰小姐和姨娘了,这就回去了。”一面说着,还一面行了礼。转身就往外走去。 殷姨娘手里拿着荷包,不尴不尬的停在半空,脸色唰了铁青。气愤的将手收了回来,拉了一旁的小丫头道,“你出去打听打听,七小姐受了什么责罚?” 那小丫头飞快的扫了一眼殷姨娘阴沉的脸,又瞧了瞧姚碧芳委屈的神色,大气不敢喘一下,匆匆应声去了。 须臾片刻便回来复命,说姚倾什么责罚都没受。这会儿已经跟在顾氏跟前,陪着各家的太太、奶奶、小姐们聊天了。 姚碧芳听后,忍不住大哭起来,“原她也有错的,今日还顶撞了祖母,凭什么她不受责罚,我却被禁了足?” 殷姨娘也气的满脸通红,伸手扯了女儿一把,“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现在得想法子治治那个小蹄子才行,倘若真叫太子瞧上了她,硬求着娶了,你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你三姐姿色平平又是个软蛋,最好拿捏。且她念着我这许多年来对他们兄妹几个的情分,也不会苛待了你去。” 姚碧芳抽抽搭搭,猛然想起来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姚倾说过的话。扯了帕子抹泪,道,“娘还当三姐是什么好人?今日倘若不是她拱火,老太太也不能这般恼火,偏要责罚我。” 殷姨娘听了倒是一愣,姚碧芳便一边抽泣着,一边将今日的事情从头说到尾。 殷姨娘越听越气,恨不得将姚碧萝的脸也一并抓烂了。可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搂了委屈的女儿在怀里头安慰道,“同倾姐儿比起来,你三姐好对付的多。”说着还摩挲了一下姚碧芳已经初露娇艳的脸庞,“这家里头上上下下的姑娘里头,除了倾姐儿你生的最好。你三姐许是怕你滕嫁过去得了宠,反倒叫她做太子妃的受了冷落。你别怕,只要当太子妃的不是倾姐儿,娘就有办法对付。” 殷姨娘觉得,自己是看着姚碧萝长大的。且姚碧萝自小一切都是由她照料的,她自信自己能够拿捏得住她。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姚碧萝是重生开了外挂的。 六小姐姚碧芳见生母如此信誓旦旦,心里的忐忑也少了许多。殷姨娘安抚过姚碧芳后,便叫人伺候她到稍间的书房里头抄《姚氏祖训》,自己则换了一身衣服往外走去。 姚倾回到屋子里休息时,原想着推脱说身子不舒服,便不去外头见客。顾妈妈却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改变了她的主意。 她只休息了片刻,听的外面越来越热闹后,便带着流萤、流苏两个往老太太处去了。 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因齐国公府的老太太是老太太的堂姐,自然是少不了她的。齐家的二太太、三太太和众位姑娘们也都在。安国公府的四小姐和姚子瑜订了亲,是永宁侯府的预备姻亲党,女眷们自然也早早就到了。 姚倾进门,给各位长辈们见了礼,便被素日里交好的安五小姐拉到了身边。 “倾姐儿,我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呀。”安五小姐性子特,素日里和许多小姐都合不来。旁人都在成帮结队的聊天,独独她自己一个人落单。见到姚倾来了,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姚倾就着她的拉拽往她身边坐了下来,这才发现旁边坐着林嫣然。 林嫣然脸上的笑容很官方,对姚倾点了点头。“媛姐儿一直念叨七妹妹呢,七妹妹怎么才来?” 媛姐儿?姚倾心里头一惊。那是安五小姐的闺名,她是个个性的,一般倘若不是十分投缘,是不准同辈的姊妹这么叫自己的。 果然这辈子林嫣然还是如此八面玲珑,姚倾心里头暗自鄙夷。脸上却还是笑意融融,拉着安五小姐的手,“媛姐姐还不知道我吗,是个慢性子。磨蹭磨蹭便误了时间。” 安五小姐点着姚倾的额头,笑她一番。林嫣然见她们举止亲昵,心里头有些不自在。她方才是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叫这个傲娇姐跟自己说话。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茶,忽而问道,“我听说安国公府上的四小姐和三表哥订了亲,今日怎么不见四小姐一道来呢?” 这一句话,叫姚倾和安五小姐的脸色都变了。 072章 里应外合(中)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这声音不大不小,偏就吸引了身边许多姑娘的注意力。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说话的声音,只将一双眼睛投向姚倾。 京城上下,谁不知姚子瑜和姚倾传出来的笑话。举凡姚家姊妹,眉眼之间都有相似之处,偏姚倾生的很是特别。漂亮的叫人挪不开眼睛,且完全没有一点姚家人的特性。 关于坊间传闻,姚倾是养女的说法,众人心里头只有认同,没有质疑。 而对于姚子瑜爱慕姚倾的花边新闻,更是喜闻乐道。才子佳人,又是伪亲兄妹,这样劲爆的爆料近在眼前。素日里闺中寂寞无聊,靠各种闺中秘闻消遣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此时都瞪着晶亮的双眼。 姚倾顿时觉得脊背发凉,而林嫣然对于自己一言激起千层浪的做法,表示毫不知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无辜的光芒,看着姚倾和安五小姐眨啊眨。 安五小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安四小姐因听说了姚子瑜和姚倾的事情,不知暗地里哭了多少次,又在祖母和父亲面前不知吵了多少次,就是不想嫁到永宁侯府来。阖京城的在说姚子瑜和姚倾,她不想做那个有名无实叫人嗤笑的三嫂子。男人三妻四妾可以,但是觊觎自己妹妹实在有些猥琐。 无论姚子瑜多有才名,样貌多好,家世如何能闪瞎人的双眼。光喜欢妹妹这一条,她就接受不了。 所以不管安国公府的老太太如何苦口婆心,她今天都不来永宁侯府做客。那是个性子暴躁的,搞不好扯了姚倾打的满地找牙也未可知。 在座的没有人不知道安四小姐和姚倾暗下里是接了梁子的,如今这林嫣然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出多少暗流涌动。众人都是拭目以待。 安五小姐才刚和林嫣然培养出来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微微蹙了眉头,“方才我祖母进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四姐姐偶感风寒,实在不能来给老太太拜寿。便叫我替她磕了头的。林姐姐方才神游到哪里去了,怎没听到?” 林嫣然神色一僵,笑的有些牵强。“方才人多,忙着认人,许多事情上都注意不到。真真是让妹妹见笑了。” 安五小姐又挂上了傲慢的神色,把樱桃小口抿成一条直线。转头看向姚倾。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 林嫣然看着一串动作,知道自己是低估了姚倾和安五小姐和姚倾的情分。暗骂自己鲁莽。没想到姚倾那种素日里不爱与人交际的笨蛋。竟还有这种御人的本事。果然古代的小姑娘都是不能轻易让她这种开外挂的穿越女忽视的。林嫣然正了正身子,打起精神。 姚倾看她神色,知道她心里头是懊恼的。穿越女到底因为不是本土的,不明白本土规矩。侯门伯府里头的小姐们,素日里常与姊妹勾心斗角。往往情分不如投缘的别家小姐。一来因是很少有利益冲突,二来嫁人之后会牵起四个府邸的关系,受益匪浅。内宅女人的交际之道,不是她一个外来人口能够深刻领悟的。 姚倾也拍了拍安五小姐的手,算是回应。笑的眉眼弯弯,对林嫣然道。“京城里头侯门王府逢年过节或是赶上什么重要日子,都是这样人多热闹的。林姐姐因是方才从地方上来,许多事情还不习惯。日后经历的多了。便也好了。” 林嫣然外祖父家是侯府,可是她自生下来起边随着父亲在地方上上任,是以这是第一次进京。姚倾这话看似是在安慰她,实际上是隐晦的引导着众位京中名媛笑话她是个外地来的土包子。 京城里的小姐们,大多自恃出身很是看不上外地小门小户的千金。且抱团排外的本事令人咂舌。果然姚倾一句话之后。许多小姐们看向林嫣然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更有人窃窃私语道,“怪道如此八面玲珑喜欢奉承巴结。原是个小地方上来的。” 另有接了话头的,“你瞧着她那穿着打扮,哪里像是永宁侯府里头正经的小姐。” “别瞎说,她外祖父是武英侯,那是永宁侯府老太太的娘家,也是满门权贵。”人群里还有能拎得清楚情况的小姐,小声息事宁人。 武英侯府和永宁侯府是姻亲,可如今已经渐次落寞。众位小姐听了也只是撇撇嘴,不发表任何意见,各自又说起了别的。 林嫣然脸红似滴血,穿越以来头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屈辱。 从前她是富二代里的领军人物,父亲是巨商,舅舅是高官,从来都是以家世身份为骄傲的。可如今……竟叫人耻笑起了出身。她暗自不服,小手在袖子里紧紧握了拳头。脸上却挂着笑容,对姚倾道,“往后,还指望着妹妹多提点。” 姚倾笑道,“林姐姐抬爱了,我也不常见客,人多的时候也常觉得拘谨。提点说不上,只咱们姊妹和睦就是了。” 这话是隐含着教训她方才挑事儿的做法不当。果然这姚倾不是个好对付的,林嫣然暗自咬牙,又赔了笑脸。 大人们坐在离姑娘们远一些的地方,没有人注意这里,唯独顾氏张罗叫小丫头继续上些茶果点心时无意瞥了过来,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看了姚倾一眼,嘴角勾了勾隐藏了眼底的得意,转头又去忙了。 姚家的小姐们和齐国公府的小姐们坐在一起,全当没瞧见这边的动静,可每一个都将这的一举一动纳入了眼底。各自心思飞快的转着。 五小姐姚碧芸和新晋闺蜜齐八小姐坐在一起,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前阵子去你那里,你不是说想瞧瞧我屋子里那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么,正巧今日你来,我带你去我那瞧瞧如何?” 五小姐姚碧芸是个书画迷喜欢收藏书画,齐八小姐爱好广泛,也好这一口。当即点头答应,一脸兴奋。 旁边还有几个素日里和五小姐姚碧芸玩在一起的小姐们,也都是爱写词作画的,便也都吵着要一起去。 齐九小姐却安静坐在一边,道,“我素来不喜欢这些,去看了也不懂,平白的糟蹋了好画儿。只在这里坐一坐,等姐妹们回来吧。” 姚碧芸有些失落,齐八小姐忙打圆场。“她是个懒货,镇日里到了什么地方只爱赖着不动弹。咱们不管她,只管玩去。” 姚碧萝在一旁也端着茶,没有动地方。见此,笑道,“我陪着齐九妹妹在这里坐一坐,你们去玩吧。” 横竖她们两个也没什么用处,便就这么罢了。五小姐姚碧芸带着众人知会了众位长辈一声,便往这便来叫姚倾。 姚倾是推说不想去的,姚碧芸和齐八小姐凑在一起,自然不会有好事。姚倾是一直聚精会神防着的,可奈何安五小姐神经大条,想不到这些。她只听姚倾说过,吃过齐八小姐的亏。便想着找机会给姚倾出一口气,今日这便是极佳的好机会,哪里能准许这机会错过?于是便将姚倾拉了起来,“走吧,咱们也跟着去瞧瞧。我早觉得坐在这里头闷得慌了。” 姚倾还是不动,笑她,“你最不爱诗啊画啊的,今日如何就转了性子了?咱们还是别去了吧,两个俗人哪里欣赏的明白那些个东西。你若闷得慌,我陪你去院子里逛一逛。我院儿里小时候咱们一齐种的那海棠开花了呢。” 安五小姐虽然神经大条,但是不是笨蛋。听姚倾这般推拒,便知道其中定有隐情的。于是也不强拉着姚倾去,做出悻悻然的表情,对姚碧芸道,“算了,我还是陪着倾姐儿逛园子的好。横竖我也就是想凑个热闹,什么都不懂。” 五小姐和齐八小姐的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但却并不多说什么,只领着一众人往外走了。 姚倾和安五小姐起身,林嫣然也跟着道,“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呢,倘若不介意,就叫我跟着两位妹妹一道吧。” 安五不愿意,可到底这位算是姚倾的表姐。总不好做的太绝,于是沉默不发表意见。姚倾想她如今初到侯府,又不是这府上的正经亲戚,自然也做不得什么。便点头应了。 临走,安国公府上的八小姐见自己姐姐要走,也跟着凑热闹来了。 姚倾也客气的喊了自己的三姐,四姐和两个妹妹。姑娘们都不想动弹,且都有各自的手帕交叙旧,总不好在强让。于是姚倾去知会了长辈一声,在顾氏嘱咐了几句后,便和安五小姐、安八小姐还有林嫣然携手往外走去。 姚倾的的沉鱼阁和老太太的雍福阁离的并不近,算是姑娘们中最远的。要穿过一个内宅的小花园,因是今日天色极好,姑娘们便都起了兴致说要在院子里逛一逛。 横竖,男人们都在外院,这内宅里头只有姑娘们,大家倒也不避讳。院子里也可见一波一波的小姐、奶奶们结伴。 待到了离宜华院附近的那小池子跟前时,林嫣然眉心一动。倚着回桥上的栏杆笑道,“我总觉得,这池子周围少一些什么,直到那日瞧见了七妹妹和三表哥在这里喂鱼才发现,应是多添一些花树之类的才应景色。” ps: 之前我好像有一章写错了,把表姑母的娘家写成勇毅侯府了,那是三小姐的外祖父家。今天果断改正过来,表姑母的娘家和老太太的娘家是一家,武英侯府。我忘记前头是哪儿写错的了,回头我找到改一下,大家先这么看着。 073章 里应外合(下) “这话怎么说?”安八小姐一副天真懵懂,接话接的很快。 她是安国公府里头年纪最小的嫡出小姐,从小很是受安国公夫妇的宠爱,是以胆子大,性子也活泼。又因自小被父母、姐姐和兄长们保护的太好,是以心思很是单纯。 姚倾和安五小姐听到林嫣然再次提到姚子瑜,便知道她又不知是想说什么讨厌的话,都不搭茬,偏安八小姐接的很快,都不给姚倾和安五小姐空隙。 林嫣然也不给她们机会反应,笑吟吟道,“那日三表哥和七妹妹在这池边相对而立,三表哥抬手来替妹妹抚顺前额碎发时,动作轻慢温柔,远远瞧着,却是一对璧人。倘若此时天上再飘一些花瓣,岂不是更应了美景?哪有不羡煞旁人的道理。” 姚倾嘴角一抽,这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眼看着安五小姐和安八小姐的神色都有些异样,姚倾笑道,“倘若将我换成林表姐与三哥站在这里才算得上是一对璧人,我和我三哥不过是称的上是一对长相不错的兄妹罢了。应景的花瓣可不是随意飘的。媛姐儿,暖姐儿你们说是不是?” 姚倾将表姐两个字咬的极重。 林嫣然眉心一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人戳穿一样难看。 安五小姐和安八小姐原还沉浸在方才姚倾和姚子瑜这怪异举动中,听了这话安五小姐的心思迅速的转了起来。 这个林嫣然一直在安国公府的小姐们面前搬弄是非,无疑是想叫安家姊妹将话传回去给安四小姐,叫她更觉得姚倾和姚子瑜之间有什么。以安四小姐的性子,纵然是搞出些什么据婚投湖的闹剧来,也不为过。这样安国公纵然是再如何想要和永宁侯府结亲,不相信坊间的传闻。也要忌惮这安四小姐的性子,并重新审视一下这个永宁侯府里头的人说的话。(.好看的小说) 她这般费近心思想叫安国公府和永宁侯府的亲事泡汤,为了什么?哼,打量别人心里没数吗?姚子瑜那样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少年,又出身名门,她林嫣然想什么?无非是想取代了安四小姐嫁给姚子瑜。 谁不知道永宁侯府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不准老太太和自己个儿娘家人结亲。姚四太太已经是特例,绝对不准再出另外一桩。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能保住永宁侯府里头的安宁和富贵。那武英侯府里头的人,各个都是奇葩。今日再瞧着武英侯府的外孙女林嫣然,传言也不是都不可信。 安五小姐眼珠一转。噗嗤笑出声来。“可不正是这样吗?这位林姐姐生的玉样的容貌,待我四姐姐过了门,我劝四姐给姚三哥纳了林姐姐做贵妾。到时候就叫林姐姐和姚三哥也在这来一段璧人的戏码给咱们瞧瞧。” 安八小姐眉眼一弯,笑的声音很大。“五姐,要四姐听见你想撺掇她给未来姐夫纳妾,小心她揍你。” 安四小姐是暴力狂,众人皆知。姚倾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旋即看着林嫣然铁青的脸色,轻轻咳嗽一声道,“你们两个浑说什么呢?我林表姐也出身侯府,哪里随便叫你们编排的。” “我听林姐姐说,她爹是个五品知州,祖父辈也不过是小官小吏。你三哥那是侯府嫡子。纳一个五品知州的嫡女做妾没什么了不得。因是沾亲带故的,还能抬了个贵妾呢。”安五小姐眉眼满含讥讽,话说的再理所当然不过。 林嫣然的脸色越发的铁青下来。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想。她明明是想要安国公府的人恶心姚倾,可到头来怎么惹的自己一身不是。(.)愤恨不平的她,瞪圆了眼睛,强压着怒火道,“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随意编排我!” “咦~”安八小姐挠了挠头,“起先是林姐姐编排姚七姐姐的啊。这般算来,林姐姐也和咱们一样啊。” 噗嗤……姚倾实在忍不住,揉了揉安八小姐的头,笑道,“姊妹们开玩笑嘛,都不必当真。咱们一道去我屋子里坐一坐吧,那院里的海棠如今开的正好呢。” 安八小姐拍手叫好,安五小姐也点头表示同意。铁青了脸色的林嫣然自觉的没趣,又生了一肚子闷气,便道,“我有些乏累了,便不陪着妹妹们了。” 说完,姚倾等人也不拦着她,便叫她走了。 林嫣然气的满脸涨红,身边的贴身婢女花奴也早就被气的七窍生烟。劝道,“小姐,你莫生气。她们什么了不得的?不过就是出身侯府罢了,他老子是国公爷了不得,不见得她就能做了国公夫人和侯夫人。小姐生的这般好的样貌,太太又是侯府的嫡女出身,小姐日后定能嫁的富贵的。什么国公夫人,侯夫人还不是凭着小姐挑。保不齐,咱们小姐还能做上妃子呢!” 林嫣然开始不过是听听,脑子里转着一堆能够反驳花奴话的言辞。正要说这个靠出身上位的世界里头,她有个知州爹,是非常不靠谱的事儿。猛然听见花奴说道“妃子”二字,突然便停住了脑海中的各种算计。 妃子?她心里头也是十分向往的。可想着姚子瑜那般精致的容貌,不俗的谈吐气质,她又一阵心头发热。 叫她嫁进宫里头给一个糟老头当小老婆,实在是不如给姚子瑜这样的翩翩少年郎做妻子来的划算。想一想自己会被一个糟老头在床、上颠来倒去,她便觉得心里头犯恶心。 还是和姚子瑜这样的优质男滚床单比较能够满足她。 花奴见林嫣然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动了,于是便压低声音道,“小姐,我听说今天来了许多权贵呢。您瞧见跟大太太坐在一块的那个妇人了吗,那是大太太的妹子,肃亲王侧妃。如今他们府上的肃亲王世子也在咱们府上做客。奴婢听三小姐屋里头的红霞说,那位肃亲王世子比三少爷的风姿有过之而无比及。倘若小姐能够得了肃亲王世子的垂青,日后可是做王妃的。” 林嫣然听了这话,心里头蠢蠢欲动。眼神有些飘忽,半天方才凝聚了光芒,看向花奴道,“红霞还和你说什么了?” 花奴见林嫣然来了兴致,便越发说的起劲儿。“红霞还说,那肃亲王世子至今还没说亲呢。且如今他亲生母亲肃亲王王妃已经是病入膏肓,怕是管不得世子爷的婚事了。这婚事保不齐要那位顾侧妃拿捏。”说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越发压低声音道,“小姐,咱们这些日子里头旁观下来,那三少爷和安国公府四小姐的婚事是老太太做主的,且能有变数的可能不大。与其在这浪费功夫,倒不如往肃亲王世子身上用用力气。横竖他还没说亲,姚家的小姐们都卯足了劲儿去做太子妃,谁注意他呢。可论人品样貌,肃亲王世子也是鼎鼎好的。小姐,您想想。” 林嫣然听到这里,便觉得有些不对了,一记凌厉的目光扫了过去。吓的花奴一顿,忙低垂了头,道,“奴婢逾矩了,但也全是为了小姐着想。舅老爷们为老爷升迁的事情帮不上忙,永宁侯又总避推着太太,太太最近一脑门的官司,夜夜里都睡不好。还有四少爷,虽是读书出挑,可倘若朝中没有帮衬的,如何能入得了内阁呢。小姐,您不也愿意一家子荣华的吗?” 林嫣然听了,倒是心底里一动。为的不是父亲的升迁,弟弟的仕途,而是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略一思索了,道,“从前我叫你打听姚倾和二皇子的事儿,你问清楚了没有?” 花奴点头如捣蒜,“听说是二皇子瞧上了七小姐。今日二皇子也来给老太太拜寿了,奴婢听三少爷身边的富贵说,他和肃亲王世子在一块呢。” “齐国公府那个四少爷也来了?”林嫣然眼底里漫上了一层光芒,好似心底里打定了什么主意。 花奴继续点头如捣蒜,见到自家小姐眼底里的光芒,不知为什么会特别兴奋呢。于是又道,”听说在二门处饶了许久,就想要进来瞧瞧七小姐。还有安国公世子,那也是对七小姐有心思的。” 林嫣然突然心里头又有些抑郁,对于姚倾的受欢迎,叫她觉得自己有些被忽视了。对于一个被捧着惯了的人,这一点非常不爽。于是伏在花奴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便打发她去了。 一直跟在旁边的另一个贴身婢女月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花奴的背影,扶住一脸兴奋的林嫣然,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姚倾和安五小姐、安八小姐两个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时,一直坐卧不宁的春苗,心里头似是松了一口气。吩咐人在院子里海棠树下的石桌上摆了茶果点心,便束手站在一旁侍奉。 过了片刻,又不停的往姚倾院子里的小角门看去,样子很是焦灼。 须臾片刻,便听得那边有细细碎碎推门的声音。院子里的众人一时都愣住,往那角门处望去。 ps: 这个月里隔天双更……就是一天单更,一天双更。要是月末订阅好滴话,下个月会吐血日日双更的。 074章 对峙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老虎不怕猫吗?chong1978投出的粉红票。 大么一口~~(*^__^*) == 那侧门的另一端,是一处小回廊,连接着几个姑娘的院子,一直延伸到二院的角门处。素日里姑娘们是不大走的,倒是跑腿的下人们常走。 因今日姚倾格外防备,唯恐糊涂老太太和齐家联手再做出什么奇葩举动,于是便在临出门之前严厉嘱咐过,今日不许将那边的门打开。倘若有什么着急的差事要办,只找了腿脚快的在大门处走。 姚倾院子里管门禁的婆子是姚倾前一日的晚上便叫到跟前恩威并施的提点过的,这会儿听见角门处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便一阵惊慌的从倒座房里头冲了出来。 哪里顾得去看院子里的情景,只全身戒备的看着那角门。 须臾,便听得吱嘎一声响。那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一年轻男子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见着面前叉腰站着一个粗壮婆子,先是一愣,旋即便轻咳一声,挺直了身子。“你们小姐和我约好的,今日在这里见面。你挡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让开。” 那管门禁的婆子,当即便脸如菜色。扬声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我们小姐嘱咐我要将门看管严实了的,哪里会叫你来。莫要胡说八道,毁了我家小姐清誉。” 姚倾等人在这边已经听的清清楚楚,安家的两个小姐已经是目瞪口呆。顾妈妈、流苏等姚倾屋子里的人也全是脸色灰败,尤其以春芽为首,此时她已经是抖如刷康动弹不得。 姚倾蹙了蹙眉头,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那边的事态。那男子的声音不熟悉。身影又被粗壮婆子挡了大半,委实瞧不出是谁。 顾妈妈要冲过去理论,被姚倾扬手拦住。只听那边那年轻男子又道,“我悄无声息的来,无非就是怕你家小姐为难。你如何还要吵嚷,这岂不是叫我难做?” 那婆子一愣,男子此时已瞧见姚倾等人坐在海棠树下,这便就要越过了她往姚倾这边走。 那门禁婆子如何能让他过了,顾妈妈又招手叫了三两个粗使婆子往门口处去,将那男子挡住。 姚倾对流苏招了招手。道,“你去寻了太太来,告诉她有人闯进了我的院子。说我院子里人手不够。叫她多叫些婆子、小厮来处理。” 流苏领命,匆匆去了。 姚倾又将流萤叫过来,“这会儿必定是有人正赶着往咱们院子里来,你出去绊住她们,待太太到了再将人放过来。” 流萤一脸焦灼。也忙领命去了。 身边伺候的丫头,便剩下一脸震惊和满是惊恐的春芽。 姚倾侧脸斜睨了一眼春芽,冷哼道,“真是个忠心的,为了主子可以不管自己妹妹的死活。” 春芽听了膝盖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倒地上。“七小姐。这……这跟奴婢半点关系没有……奴婢没有要害小姐。” 姚倾不耐烦的挥挥手,“你的冤屈只等到太太来了再说吧。”说着又侧头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春菊,眼底里少不得流露出一丝失望来。 这是考验春菊的第一关。她没过关。春菊知道七小姐这样失望的眼神,便注定了自己前途一片灰暗。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出声。她知道这会儿不管说什么都是添乱。 安家两个小姐见这架势便知道姚倾是糟了人的暗算。五小姐仗义,挺身而出。拍了拍姚倾的手。“倾姐儿,你别怕。横竖我给你作证。” 世家小姐被卷进这样的事情里头来,躲避都来不及,何况是这样自己往上面撞?姚倾一阵动容,紧握了安五小姐的手。“谢谢你,肯信我清白。” “你又不傻,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跟男子私会。”安五小姐噗嗤笑出声来,点了姚倾额头。 此时那边因那男子一身锦衣,又眉目精致,瞧着便是有些出身的不是无赖。婆子们虽气势逼人,却也不敢真的对他上手。 他便瞧准了机会,多过几人,往姚倾这边走过来。 此时大家方才看见,他手上是拄着一直纯银雕二龙戏珠手杖的,这么好看的瘸子,除了齐四公子还能有谁? 姚倾心里头怒火大盛,好糊涂的老太太!有这样的糊涂老太君,难怪永宁侯府前世会一败涂地! 姚倾见他越走越近,婆子们又不敢上手,便猛地站起身来厉色喝道,“你站住!” 那一声尖锐且洪亮,一时叫众人都愣住。齐四公子也是微微一愣,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蹙眉看了姚倾一眼,喉头蠕动半晌,柔声道,“倾姐儿……我不知你院子里有这么多人。”那样子很是懊悔莫及。 戏做的十足,倒叫姚倾心里头佩服。前世虽和这齐四公子有些瓜葛,可从始至终姚倾并未曾见过他。今次一见,倒也是个不俗的。 姚倾何等容貌,倘若是寻常的纨绔子弟见了,哪里会有不惊艳垂涎的。可这齐四公子眼睛里头,绝对没有一丝经验和欣赏,眸光深邃满是算计。 这是个难对付的。 姚倾顿时便觉得脊背一阵发凉,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冷声道,“你我非亲非故,又从不相识。你如何要这般叫我的闺名?看公子穿着谈吐,本该是世家子弟,如何这般轻佻?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可如今这般不知规矩的闯进我的院子里头来,眼里头还有没有皇后娘娘,还有没有永宁侯府?” 竟拿出皇后娘娘来压人,齐四公子嘴角挑起一丝弧度来。十分平静道,“倾姐儿,你这话说的太重了。我无非是思念你,想来瞧瞧你罢了……” “我呸!你听不见姚七小姐说不认识你吗?”安八小姐暴跳起来,横眉立目,指着齐四公子喝道。“哪里来的无赖,竟是这般恬不知耻。倾姐儿也是你叫的?姚七小姐是这永宁侯府里头的嫡出小姐,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随意叫你这般毁了清誉,你以为永宁侯府会善罢甘休了?” 安国公府的小姐们都有些暴力指数偏高,安八小姐小小年纪爆发力惊人。叫姚倾和安五都吓了一跳,齐四少爷却是一脸兴味,深邃的目光在安八小姐身上打转,好似湿湿黏黏的站在她身上一般叫人恶心。 安五小姐对于他这样的举动很不满意,也随即站起身来。拉了自己的妹妹到身边,道,“八妹不要这般激动,同这样的无赖对骂岂不是浪费唇舌。”说着狠狠剜了一眼齐四公子,冷哼道,“这位公子想来也是京中有头有脸人家的,做这般下作的事情也不怕丢光了祖宗的颜面。爱慕姚七小姐的男子数不胜数,可似你这般不顾及人家清誉,偏惹出来一些事端的倒是少见。” 齐四公子完全不理会安五小姐的冷嘲热讽,反倒是一副深情悲伤的样子,看向姚倾。“倾姐儿,我知道今日给你添了麻烦。可原本我们是约好了见面的,这中途有变故,有人来你的屋子里,你怎么不知道叫人通知我一声。如今你这样帮着别人冷喝我,叫我心里头好难受。我日日夜夜里想着你,只求能瞧你一眼,可你却是这般伤我的心。” 姚倾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想要暴揍齐四公子的冲动。缓缓道,“公子这般演技,不是谁从戏班子里请来陷害我的吧?我劝你趁早走了,事情闹大起来,两家府上都不好看。横竖我一个小女子削发为尼投缳自尽便干净了事。可你呢?一个男人要仕途不要?你平白来陷害我,给我们永宁侯府抹黑,我爹、大哥、三哥是不会放过你的。横竖我们家是损失了一个不顶事的女孩子,过不了多久众人便将这事情淡忘了,我们家的女孩子们该怎么嫁人还怎么嫁人。可你们家怕是损失了一个顶梁柱吧。到时候且别说你们府上男孩子没了前途,就是女孩子们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齐四公子脸色一变,被姚倾的话哽住。永宁侯只手遮天,倘若真的惹急了,随意扔出一个理由,他们齐国公府便会被夷为平地。可只要拿捏住姚倾,便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姚倾见他神色迟疑,又道,“我已经打发人去请了我母亲带人来,我们家是从来不怕事情闹大的。公子是进是退,全凭自己拿捏。” 齐四公子从来没想过姚倾这般难缠,竟然有这样破釜沉舟的气度。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将心一横,继续往前走来。 倘若叫他近前拉拉扯扯,姚倾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情急之下,姚倾一把拿起桌上的茶壶,将盛着滚烫茶水的壶扔到了齐四公子身上。 只听他哀嚎一声,往后退去。前胸已经被茶水浸湿,那茶壶也坠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齐四公子一面后退,一面抖擞着自己的衣服。脸上神色十分不悦的瞪向姚倾。 姚倾又伸手抄起茶盏来,举在手上做预备抛出的动作来,大声道,“你若再靠前,我便扔过去!” 一个破茶盏算什么?齐四公子心里头冷笑,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 075章 炸锅 姚倾见齐四公子冲了过来,伸手便将茶盏在身后的石桌上砸碎,举着碎片将锋利的一端对准了齐四公子。 “你倘若再往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姚倾越是紧张,声音反倒是十分镇静,血色也在脸上一点一点消失。 齐四公子神情一滞,停住了脚步。紧抿了嘴唇,一动不动的盯着姚倾。 安八小姐年纪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瞧着姚倾手上被碎片划破的伤口在滴血,忍不住惊呼出声。安五小姐也大惊失色,失声喊道,“倾姐儿!”一面喊着,一面要上去拉姚倾的手。 “别动!”情急之下姚倾的声音有些生硬,安五小姐哪里听过她这样冷硬的和自己说过话一时怔住,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姚倾一动不动,保持着抵抗的动作。后背早已经被汗浸透了,此时风起吹动满树海棠轻轻颤动,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顾妈妈往前走了几步,对齐四公子客气道,“还是请这位公子快些出去吧。我们小姐是个执拗的性子,倘若闹出人命来,多少人要牵连进来的。” 齐四公子依旧抿唇,仿佛没有听见顾妈妈的话。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姚倾,眉头紧蹙。 姚倾也不甘示弱,一样凌厉的与他对视着。对顾妈妈道,“他不能走!” 他既然敢进来,就说明已经有人做好了当观众将事情吵嚷起来的准备。现如今没来,定是被顾氏拦住了。可倘若就这么将齐四公子放出去,要不知情的人看见,更加会诟病姚倾。 素日里老太太平白便会呵斥姚倾不守规矩,永宁侯对她横眉冷对,姚子瑜更是认定她轻佻不知检点。外面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往她的身上泼脏水,这才使得多少登徒浪子敢对她动歪心思。[.超多好看小说]她好好一个姑娘家,恪守本分却偏被这样污蔑。她隐忍的够久了,今日实在是触犯了她的底线。她忍无可忍,今日非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不可! 齐四公子眉头紧蹙,想着这姚倾破釜沉舟的做派,便知道自己今日难以全身而退。转身便要走,门口却突然扬起一声厉喝,“将人围住!” 须臾片刻便有一队轻装侍卫将齐四公子团团围住,令他毫无退路。 这时众人才看见站在门口的顾氏和肃亲王侧妃。 姚倾见到母亲的一瞬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手上握着的陶瓷碎片陡然滑落,坠落在地上弹跳两下发出叮当脆响。 安五小姐手疾的上前扶住她。抽出手帕来将她划破滴血的手包扎住。 顾氏来不及心疼姚倾,两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顾妈妈见顾氏来,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于是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 肃亲王侧妃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有些怜悯的看着姚倾。上前举着姚倾的手,疼惜道,“倾姐儿,没什么大碍吧?” 姚倾摸了一把汗浸的额头,扯扯嘴角,“就是手破了而已。姨母不必担心。” 肃亲王侧妃点了点头。 顾氏站在侍卫圈外,扫了一眼齐四公子,便请肃亲王侧妃同自己一并坐在了石桌旁边。 姑娘们全都束手站在一侧。丫鬟、仆妇自然也在一旁垂首待命。 “到老太太屋子里头将齐二太太请来,再去我屋子里找甄妈妈领了对牌去请太医来给七小姐看一看手。”顾氏坐下后,十分冷静的布置。(.好看的小说)随行来的冬忍、冬梅都是得力的,领命唱了一声“喏”便去了。 须臾片刻,便有四个粗使婆子两两一组。一左一右扭着两个被捆绑的仆妇进来。顾氏眉心一跳,挑眉冷眼扫了过去。 那两个仆妇脸上是带着惊恐的。左右扭动着想要挣脱开粗使婆子的钳制,奈何那两人力气极大,她们挣脱不得,少不得因害怕和用力而涨红了脸。 顾氏拧眉,见那两人哭哭啼啼意欲开口,有些不耐烦。“留着你们的说辞,一会再用!”说着又一扬手,“将人压到次间去候着。” 粗使婆子得令,从身后摸出两个团好的手帕塞进那两人的口中。扭送着便往姚倾上房的次间扔了进去。 被围住的齐四公子见顾氏露面,又有肃亲王侧妃带着的肃亲王府亲卫,便知道今日事情闹大了。一时间焦急万分,忽而灵光一现。扯着嗓子道,“侯夫人叫侍卫围着我,是什么道理?我今日原是来给老太太拜寿的。” 顾氏哪里听他的狡辩,冷哼一声。“老太太的雍福阁离着我们倾姐儿的沉鱼阁有些远,且从外院进来也不顺路。齐四公子今日的拜寿倒真是用心良苦。” 顾氏的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叫齐四公子脸上一白。干笑两声,说不出话。 安八小姐不过才十岁,饶是她再如何出身侯门,见识不凡,这须臾片刻的突发事件一连串的演变下来,也叫她生了一身的虚汗。懦懦的抓着姐姐的手,抽泣起来。 顾氏听了声音转过头去,忙将安八小姐搂在了怀里,道,“让八小姐受惊了。”说着又招呼人道,“快扶了安五小姐和八小姐屋里歇着。” 有丫鬟上前,被安五小姐拦住道,“只叫八妹屋里头歇着吧,我陪着倾姐儿。” 安八小姐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可看着姚倾紧抿着嘴唇苍脸色苍白,以及滴血的手,便咬牙含泪跟着丫鬟去了。 顾氏很是感激的对安五小姐点了点头,她只是笑笑以示安慰,去扶住了一脸恨色的姚倾。 片刻功夫,齐二太太便匆匆的来了。见姚倾院子外面有侍卫把守,便是心头一凉。待进了院子见儿子被几个侍卫围住,更是心中大叫不好。强打着精神,往顾氏身边走过来,道,“这是怎么了?兴师动众的?” 顾氏起身,笑道,“没什么,请齐二太太来领齐四公子,他既是腿脚不方便,如何不好好看顾。” 齐二太太蹙了眉头,好歹她是郡主,纵然娘家落寞了,她也依旧是皇亲国戚,哪里被人这么不客气对待过,这顾氏未免有些太嚣张了。原本挂着牵强笑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道,“这是我们齐国公府的事情,不劳烦永宁侯夫人费心了。” 顾氏挑眉,“到了我们永宁侯府,齐国公府便是客人,倘若照顾不周,岂不是我们失礼。”一面紧紧盯着齐二太太,一面招手,“扶齐四公子过来。” 两个侍卫听令,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其实挟持着齐四公子走了过来。齐二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原想发彪。可碍于肃亲王侧妃坐在一旁,且见原是肃亲王府亲卫如今要听顾氏差遣,便不得不强压着怒火。两步上前,将儿子自两个侍卫手里头解救出来,扶住。“儿啊,你怎么样?” 齐四公子一瘪嘴,很是委屈。摇头说没什么大碍。 因这会已经到了宴席时间,顾氏原该陪着客人却不在,老太太便打发了大奶奶来寻顾氏。正好此时大奶奶赶来姚倾的院子,见这院子里的阵势。先是一愣,随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往前走了几步。道,“祖母正寻母亲呢,原竟是在妹妹的院子。侧妃娘娘和齐二太太都在呀。”她仿若什么也没瞧出来一般,给肃亲王侧妃和齐二太太行了礼,目光落在齐四公子身上时,只略一停留后便跳开。待见姚倾手上缠着血浸了的帕子后,便惊呼道,“七妹妹怎么了?” 姚倾憋着嘴,表情比齐四少爷委屈不只两个层次。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 大奶奶乔氏忙不迭的便自怀里掏出了帕子来给姚倾擦眼泪,“别哭,受了什么委屈,母亲和侧妃娘娘还有大嫂都给你撑腰。” 听了这话,齐二太太有些想要放弃挣扎。顾氏没有诰命不足为惧,可肃亲王侧妃还有这位乔氏可都是朝廷有品级的命妇,来头都不小。她虽也是郡主不假,可论身份和能耐,远不及这两位。一时间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忍不住抓紧了儿子的手臂。 乔氏又转头对顾氏道,“七妹妹手上有伤,母亲可打发人去请了太医?” 顾氏点头,“自然是请了的,你妹妹这里有些个事情需要处理,老太太寿宴那边怕是要耽搁了。你回去只管照实说了吧。” 乔氏点头,又道,“老祖宗那里横竖还有三婶、四婶、表姑母和二弟妹。我留在这里帮衬着母亲吧。”说完见顾氏点头,便打发了人去照实到老太太那里回话。 顾氏便请众人到姚倾院子里头的上房去坐。 老太太屋子里头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炸开了锅。众人皆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起来,齐老太太全然不知情况如何,便只当是和老太太计策得了逞。于是便声音不高不低道,“难不成,是我们小四又去缠着倾姐儿惹了乱子?” 此时正好前来敬酒的太子、二皇子和贺伯卿三人进门,脸色皆是一变。 076章 审讯 感谢门前买菜的老奶奶、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prosperck、t366投出的粉红票 拖出花哨神医二表哥顾缙表演一段脱衣舞致谢 ==== 男人们心思百转之间,想的往往并非是儿女私情。(.)可一直被保护的十分周全,又自命不凡的老太太瞧了三人一眼,便觉得自己孙女儿的美貌已经妖孽到了一定程度,叫这三个人都动了心,不免心里头有些恼火。 齐老太太算是女中诸葛,粗略分析了一下三个人的处境以及政治倾向。越发觉得看不透当今朝堂的局势,也隐隐的觉得自己个儿似乎下错了棋。可如今走到这一步,糊弄糊涂的永宁侯老太太不惜毁了自己孙女儿的清誉,也要将姚倾打发给他们齐国公府,她也没有回头路了。 举凡闹出儿女私情丑事的,吃亏的总是女方家里头。齐老太太的心倒是放下不少,看着老太太的眼神有些得意。 她是万万想不到姚倾会将事情闹大,更想不到顾氏此时正坐在姚倾的屋子里头三堂会审。 姚倾沉鱼阁的三间上房大门都开着,门口两侧排列整齐的笔直站着两队肃亲王府亲卫,守在门口负责打帘子的小丫头们都垂首怯懦着不敢抬头。 此时沉鱼阁的正房内顾氏和肃亲王侧妃两边分开,坐在了临墙的大炕上,乔氏垂首站在顾氏身后。堂内第一张铺着织锦点翠椅搭的黄梨花藤面曲尺椅子上坐着明显神色不安的齐二太太,紧挨着齐二太太坐着的是薄唇紧抿的齐四公子。 姑娘们此时已经早早的退到了内阁里头,匆匆赶过来的太医正在替姚倾包扎伤口,捋着胡须絮絮叨叨的嘱咐姚倾注意事项,以及教流苏、流萤两个如何上药。安五小姐和八小姐在一旁陪同。但,显然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丫鬟上了茶之后,顾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齐二太太和齐四公子用茶。 齐二太太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只看着丫鬟将那汝窑花卉人物小茶盏放在自己旁边的雕花方几上。重新排版了一下脑海里乱窜的词语,开口道,“咱们今日是来给老太太祝寿的,此时宴席已经开始,理应给老太太敬上一杯酒表示恭贺。如今倒叫侯夫人绊在这里,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还好意思先开口?果然低估了他们齐国府人厚颜无耻的本事。顾氏抿了一口茶,轻笑一声。“咱们两家沾亲带故,你我素日里也以妯娌相称。我既瞧见了你们齐国公府上内宅的隐患,总不好不提醒弟妹几句。” 这一句弟妹说的依旧很是亲切。仿佛方才的变故从未发生,也完全不把齐二太太那句生疏的侯夫人放在心上。齐二太太心中暗道顾氏是个人物,越发的打起精神来对抗她。道,“嫂子说笑了,我们府上原就不是我当家的。纵然是有什么纰漏指出来我也是无能为力。” “是么?”顾氏反问。唇边一丝讥讽笑意十分刺眼。“我们永宁侯府上不管当家与否,大家都同心协力打点这府上上下事物。倘若当家太太有疏忽的地方,旁人瞧见了也会提点一二。所谓家和万事兴,便是如此。齐国公府百年基业繁荣至今,靠的难道不是团结吗?” 齐二太太原本是想推脱掉不同顾氏在这里蘑菇,没想到她竟是抓住了她的纰漏。曲解到这般田地。齐二太太心里暗暗叫苦,脸上一白。笑的十分牵强,“素日里大嫂管家。我年纪轻做姑娘的时候又娇惯了些,不曾管府上的庶务。出不上力,便也只想着不给大嫂添麻烦便是。“ 她所说的大嫂就是那守寡多年又无所出,镇日里头叫婆婆拿捏、妯娌欺负的齐大太太。 顾氏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今日既然赶到这儿了。就叫二弟妹也管一管这府上的庶务。回头和齐国公夫人反应一下。” 齐二太太默然点头,算是应允。 顾氏见此。便一招手,叫人把绑了的两个婆子压进来。 两人被捆绑的如人肉粽子一般,叫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踢了膝盖后侧,直接按着跪倒在地上。虽是用力扭动了两下,可都还规矩的跪趴在地上。 顾氏又一扬手,那两个粗使婆子便将堵在那两个仆妇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 肺部陡然大量注入新鲜空气,两人如脱水的鱼儿一般,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顾氏瞧着她两人呼吸渐渐平稳了,便沉声道,“今日的事,你们如何交代?” 那两人先是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双双叩头,碰地有声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呀。” 一句不知说的恳切真诚,仿佛真的全然同她们没有关系一样。 顾氏冷哼一声,道,“你们一个是殷姨娘院子里当差的,一个是六小姐院子里当差的。今日不在自己院子里头伺候主子,偷偷跑到二门处做什么?又跑到七小姐院子后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穿翠色褙子的仆妇胆子大一些,又扣了一记响头道,“太太冤枉奴婢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今日之所以去二门处,是因为二门上的门禁婆子是奴婢娘家的姐姐,因今日院子里清闲,又赶上老祖宗寿诞,奴婢许久没同家里人见面,便得了空去姐姐那里坐一坐,两人说说贴己话。” “是么?”顾氏故意将声音拉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翠色衣服的仆妇,墨黑的眸子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犀利。 那婆子心头一紧,身体渐渐抖了起来,声音也带了一些哭腔。“奴婢句句实话,太太明鉴啊。”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殷姨娘身边的管事妈妈吧。怪道二门处进了男宾却无人通报,原那二门上的管事是你的姐姐。你们两个都是勇毅侯府来的陪嫁吧。”顾氏说的云淡风轻,可却让众人都提起戒备。 乔氏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头叹气。听夫君说,先大太太殷氏是个心思剔透为人和善的,可殷姨娘身为她的胞妹怎么会这么蠢笨。而这些从勇毅侯府跟过来的陪嫁又如何这般无能。难怪永宁侯说什么都不愿意继娶小殷氏为妻,而是叫顾氏进门做了夫人。 不得不承认,顾氏还是有些气魄,叫人佩服的。 那跪在地上的翠衣仆妇知道自己失言,紧紧咬住了嘴唇,满脸涨了个通红,再不敢说话。旁边的石青色褙子仆妇想说什么,却根本不敢,只诺诺的看着顾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知打什么主意。 顾氏将她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头,招手叫人。“七小姐院子里头丢了东西,是这老货手脚不干净。拖出去给我打十五大板,倘或再不交代,便压到府衙去,便是被言官参了个治家不严我也认了!” 治家不严和家风不正女儿私会男子比起来,那是小事。顾氏果然是动怒了。被扔去府衙的家仆后果一般都很惨,那翠衣妈妈身子抖了抖,不等说话求饶,便叫人堵了嘴拖出去。须臾外面便想起了木板拍肉的响声,以及人被堵住叫不出来的哀嚎声。 听的屋内众人心头皆是一惊,那石青色褙子的婆子脸色越发惨白,身子抖如筛糠,嘴里支支吾吾半天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氏蹙了蹙眉头,问道,“倘若我没记错,你是六小姐的乳母吧?” 那仆妇连连点头,“奴婢原是跟着殷姨娘自勇毅侯府陪嫁过来的,后来给六小姐做了乳母。” “嗯。”顾氏点了点头,“倾姐儿院子里头,哪一个是你的亲戚?倘若你说出来,或许我会从轻处罚。倘若咬死了不说,便是外面那个的下场!” 顾氏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叫那婆子身上又抖了一抖,连连叩头道,“奴婢说,奴婢说。” 顾氏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从谁叫人从二门放人进来开始说吧。” 那婆子显然是被外面的惨叫声和打肉的声音吓坏了,喉头滑动半晌,伴随着身上的抖动才慢慢开了口。 “今儿早上因七小姐和六小姐送寿礼的事儿,六小姐叫老太太罚了不准见客。姨娘认准了是七小姐使坏,便气恼的去了外头说是要给六小姐讨个公道。没过一会,就喜滋滋的回来了。奴婢原是知道姨娘一早就叫刘妈妈的姐姐在二门上放齐四公子进来的,可后来姨娘说七小姐防范了,原先院子里插的人动不了手。知道我娘家外甥女在七小姐屋子里头当差,便叫我叫了外甥女偷偷把七小姐关紧了的侧门开了,放齐四公子进来。”那婆子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段的话之后,又扣了两记响头道,“太太,我外甥女是不知情的,我只告诉她要从侧门处给她送些个好东西,不叫人看见,哄着她,她才给我开的门。她是不知道姨娘想要害七小姐的。她虽是做错了,却是被骗的。太太宽宥她啊。” 顾氏蹙了蹙眉头,摆手,道,“这个随后再说。这里应外合之事,我永宁侯府里头的人是做不全的。是谁给齐国公府送信,和齐四公子通了气的?齐国公府上做这事情的又是谁?” 原本齐二太太还在拍手叫绝,赞叹顾氏手段利落,听到这里不禁心头一凛。转头紧紧盯着那婆子。 077章 娶了姚倾吧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andekr和水榭能听香打赏的平安符。[.超多好看小说] 另外感谢每天投票的和订阅的亲们。 === 倘若这个事情没有齐国公府的人参与,那永宁侯府上许多消息也不会这般轻易的便传到齐国公府去。 顾氏兜兜转转,严厉审讯自家人其实是在给拉出齐国公服府幕后之人做铺垫。 她声色俱厉的手段,转移了齐二太太的注意力。如今话一出口,齐二太太方才发现自己中了圈套。 素日里她也是精明能干的,遇上顾氏竟栽了这样的跟头,不知是自己轻敌了还是本身手段就不及人。 虽然明显答案是后一方,可齐二太太并不愿意承认。心里头少不得一阵不甘和羞恼,于是拔高了嗓子,对着那跪在地上的仆妇。“我齐国公府上当真有人参与此事不成?” 那仆妇眼神晃了晃,似乎有些理解不了齐二太太的多此一举。于是便颤声道,“是……奴婢、奴婢虽然知道齐国公府有人暗通作祟,却不知那人到底是谁。”她是真的不知道,又是真的害怕,声音抖的犹如秋后落叶一般,轻飘而无力。 顾氏蹙了蹙眉头,放置她不理。招手吩咐道,“将人交到钱妈妈那儿,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只说我说的,这府里上下仆妇原就是由她管理的,该如何处罚,便有她定夺吧。” 钱妈妈总领内宅仆妇多年,素来冷面公正。如今又牵扯了这件事情,老太太是巴不得封口的。那仆妇身上抖了两抖面色灰白,未等挣扎便被人托拉了出去。 齐二太太和齐四公子坐着便是十分尴尬。顾氏瞧了一眼,神色和悦,“四公子对我们倾姐儿的情谊,自打上次亲自上门提亲开始两家长辈心里便都明镜一般。难为他深情。只是受人蛊惑做出这般冲动的事情来,难免叫两家人都难堪。” 齐四公子垂眸,眼底藏过一丝叫人摸不清楚的情愫。 齐二太太牵强的扯扯嘴角,“嫂嫂说的是,怪只怪我们治家不严,孩子又少年心性,对七小姐爱慕不可自拔,才这般顾不得礼数。”说着又伸手去锤儿子,怒道,“好端端的你怎就这么糊涂了。好似中了魔怔一般。倘若这事情叫你父亲知道了,看罚你不罚。你还好意思稳稳当当的坐在这,还不给你姚家伯母赔礼认错。” 齐四公子被齐二太太捶打着。一副垂首受训的样子。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是猛的抬起头来。起身,单膝跪在顾氏面前,坚定道,“侄儿真心爱慕七妹妹。恳求伯母将七妹妹许配给侄儿。侄儿今日糊涂举动,让七妹妹蒙羞,愿意以一生来爱护、疼惜她作为弥补。” 他神辞恳切,掷地有声。跪在地上,腰板挺的笔直,仿佛在昭示自己的决心。众人见此都是一愣。 他先是试图毁了姚倾清誉。现如今又做出一副深情模样想要求娶姚倾。打量顾氏不知他心中想什么? 一旦今日之事吵嚷出去,姚倾连带着永宁侯府里头姑娘们的名声都将受损,为全名义姚倾不得不许给齐四公子。他无赖毁了姚倾。还想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做梦! 姚倾在内阁里听到,手猛然攥紧了身下的织锦引枕,指关节泛白。脸上因愤怒而附上一层红色。她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给那不知廉耻的家伙两个耳光。可碍于名声,不得不按兵不动。 况且,她既然吵嚷着叫来了顾氏。顾氏又弄了这么大的动静,是断然不会叫他们齐国公府得逞的。 顾妈妈上前轻轻抚着姚倾的后背。姚倾压着心里头的委屈和愤怒,平复下情绪。 坐在外头的顾氏皱眉看着齐四公子,心里头到对他这样的胆识和做法刮目相看。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倾姐儿,如今却为满足一己私欲而不顾她的名声清誉听了下人的撺掇中牟睽睽之下来我倾姐儿院子里头。你这般是爱她还是害她?兴许你是真心爱慕她,所以才一时失去了理智的。可试问,一个没有理智、做事不考虑后果的男人如何忽的妻儿周全?我不能将我唯一的女儿嫁给你,受任何的风险。” 顾氏一席话说的又急又狠,且完全不客气。齐四公子一时被堵住,不知再如何开口。 齐二太太心里头恼恨极了,拉了儿子起来。顾氏又道,“都是些蛆了心肠的下人撺掇哥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二弟妹回头还是叫齐国公夫人整顿一下内宅要紧。倾姐儿身上还有伤,便不留两位了。” 说完便起身往内阁走去,不给齐二太太留任何反应的机会。 齐二太太恨极咬牙,吃了这样一亏,彻底和永宁侯府结下了梁子,愤恨不平的拎着儿子往外走。 那一日永宁侯府里头,好些人都瞧见了顾氏在姚倾屋子里整顿下人。先是被拖出一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婆子,又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扔去了老太太院子。 太医院的太医也匆匆来了七小姐的沉鱼阁,出来时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 再接着,便见齐二太太一脸灰败的拖着齐四公子从沉鱼阁里头出来,母子两个灰头土脸的从永宁侯府出去,未来得及给老太太辞别便做上马车往自己的齐国公府去了。 京中女眷都是喜欢看热闹的,三三两两打听下来,才知道原是齐四公子爱慕姚倾,非想要见上一面。便趁永宁侯老太太寿宴之时,联通了齐国公府的下人和永宁侯府的下人,在二门处和姚倾沉鱼阁偏门处做了手脚,叫他进门。 姚倾为保自己清誉,以死相逼,更有永宁侯夫人当机立断了结此事。从此京中盛传那狐媚人心、勾引自己亲生哥哥的姚七小姐原来一直被众人误解,本是个贞洁烈女。虽还有人诟病姚倾,可同情和赞赏的声音远远高于从前。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这齐二太太带了齐四公子走后。顾氏便进了内阁去看姚倾。 见她褪去了先前的衣裳,换了一身轻软方便的挂线小衫配流苏长裙,脸色苍白的坐在临窗的榻上。右手被纱布层层包裹着,虽瞧不见伤口,却依旧叫人心疼。 顾氏往前几步,坐在了姚倾身边。疼惜道,“何苦要伤了自己,横竖已经叫人去请娘来给你做主,你又如何这般?” 姚倾抹了一把酸涩的眼睛,此时心里终于平静下来。缓声道,“倘若叫他近前,便是娘今日再如何布置,都坐实了有肌肤相亲的。他纵然是同咱们家沾亲带故,血脉到底隔着远了些。到时候倘或被他抱住,或是握了手。我除了嫁给他还能做什么?比起被他占了便宜,受这点伤算什么?”说着又柔柔的笑道,“再者,娘今日这样一翻整顿下来,我也并不见得会因此而毁了名声,到底是被无辜陷害的。”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叫人参侯爷一本治家不严。”顾氏退去了方才的镇定跋扈,语气中隐隐透着忧愁。 姚倾也垂眸,为了保全她,叫永宁侯担上这样的风险,的确有些不值。永宁侯知道这事以后,岂有不暴跳如雷的道理。 可转念一想,却又思绪通透起来。 姚倾拉了顾氏的手,道,“娘,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咱们府上历来就有好些个上蹿下跳的小人,平白的忍了他们这么久,是因娘想息事宁人,且不愿意叫父亲为难。可如今这一件一件的事情压下来如何呢?一味的纵容,只能叫她们越发猖狂。待到真的无法无天惹出大乱子来时,岂不是晚了?不如趁此机会和父亲说明白了,好好整顿一下内宅。” 她方才也是这样想过的,所以才如此大张旗鼓的给齐国公府难看。 可是这内宅不宁的根源,不是哪个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小妾,也不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太太,更不是不懂规矩的仆妇、丫鬟,而是这府上内宅里头的头号掌权人——永宁侯老太太! 顾氏不是那息事宁人的人,如今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她看着女儿亮亮的双眼和语重心长的样子,便也暗自下了决心,拉过姚倾受伤的手道,“娘说过多少次了,对付别人的时候要先学会保全自己。虽然今日除了这样再没有其他法子,可你也得记住,什么都不比自己的身体和性命重要。太医嘱咐过的药要按时换了,你先歇着。娘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 姚倾点头,今日的事情过后,她少不得又要深思反省一般。她虽然并不愚钝,可是比起来手段很强的女人还需要进一步的提升。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的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忽而想起从前自己受伤时,贺紘百般呵护的样子,心里头一阵抽搐的疼痛。 那样如玉温润的人,今生怕是不能再在一起了。她害怕宫里的勾心斗角,更怕因为自己而让他丢了皇位。 此时的贺紘已经回到了宫里,被皇后娘娘叫到坤宁宫里头,问今日寿宴上的事情。听了这前因后果,皇后娘娘不禁叹了一口气,“你外祖母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的糊涂起来。如今瞧着,倾姐儿有这般胆识和做派,给你做太子妃远比萝姐儿要好。” 贺紘听到这,心头一颤,猛然抬头看向皇后娘娘。 ps: 今天早上发现自己上了新书销售榜,但是挂尾好危险。大家帮忙一起保持住不要掉下来吧。打赏、订阅神马的走起。 078章 太子的心思 又见粉红,兴奋激动扭啊扭~~ 感谢博熠、小穆看书、晓寒微雨投出的粉红票 === 太子素日里总是温和待人,鲜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如今这目光叫皇后娘娘心里头一惊,问道,“怎么了?倾姐儿不合心思?” 皇后娘娘对太子可谓是疼爱至宠溺的程度,原本这选妃一事要太后和皇后做主。可皇后娘娘却叫太子趁永宁侯老太太寿宴的机会去瞧一瞧娘家两个候选的女孩子,虽要综合考虑出身、品性,可皇后娘娘也不想委屈的儿子,想叫他自己个儿选一个。是以今日才将太子叫道身边来询问。 太子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拧了眉头。眼底荡起一丝柔情,“和传闻中一样,有沉鱼落雁之貌。”说着话锋又一转,眼底的柔情也骤然散去。“只是……母后认为,舅舅家的女孩子才是太子妃的绝佳人选吗?” 皇后娘娘点头,“几个大皇子里头,你大哥早年立功封为藩王,成一方霸主又是长子,多年虎视眈眈觊觎储君之位。你二哥虽是废后所出,母族尽除不足畏惧,可手握大齐重兵的肃亲王世子与他交好,又有程国公府做后盾,谁知哪一日他会不会狼子野心起夺嫡篡位之心。你三哥是个文弱书生,虽手上不领兵权,但他素来会收买人心,自领了户部差事以来处处得你父皇欢心,文武百官也多有拥戴之意。皇上的几个年长皇子里头,数你中庸,满腹诗书广有才名却无建树。小皇子里头如今还瞧不出什么,可你七弟和九第的生母乃是蒙古和亲公主,舅父们也是手握重兵的。这些个皇子里头,人人都有强硬的靠山,你能指靠的只有你舅舅一人。永宁侯府倘若能坐稳两代后族的位子。不怕朝中大臣不服帖跟从,到时候你这靠山便比他们的都稳妥。” 皇后娘娘将几个皇子的有利背景都罗列出来,叫太子更有危机意识。他淡淡的点了点头,“母后说的都对,可却怎么忘记了,如今舅舅权势熏天,是父皇最忌惮的人。倘若太子妃再出于永宁侯府,难保父皇为了防止外戚专权而将儿子废黜。旁人势力多么雄厚没有什么要紧,只要父皇不废黜我,日后他们想要上位便要背上篡嫡的罪名。舅舅打压他们难道不是名正言顺。可倘若舅舅势力过于强大,叫父皇忌惮了,旁人污蔑他有夺嫡之心联众绞杀如何?到最后我岂不是全没了靠山?舅舅当下权势、兵力和谋略如何母后心中最有数。倘若他们联手尚且能同舅舅斗上一斗,若是单挑,怕都不是舅舅的对手。长远利益来看,姚氏女娶不得。” 这一席话条理清晰的说下来,叫皇后娘娘心中一震。倘若真的娶了姚氏女岂不是后患无穷。 皇后娘娘脸上露出了后怕的神色,“我儿说的有理,只是这太子妃的人选……” “当朝兵力最强的两人乃是肃亲王和永宁侯。当年先祖开朝之时,曾与第一代肃亲王歃血为盟,令肃亲王立势世世代代拥护太子登基,不得有谋逆之心。否则便断子绝孙。从先祖开始直到当朝,宫中经历过无数次变故,历代肃亲王都未曾失言过。所以只要父皇不废黜我。肃亲王府就是咱们的势力。永宁侯府是母后的娘家,自然也是咱们的势力。朝中除了这两人,最有影响力的便是三朝元老顾相。” “你想要娶顾家女?”皇后挑了眉眼,忽而觉得心思通透起来。 太子点了点头,“顾府没有兵权。顾府又是满门清贵,最得父皇信任。顾府不是也和永宁侯府有姻亲关系的?倘若当真有什么变故。顾家纵然是明哲保身持中立态度,也不会偏帮旁人。父皇不忌惮顾家,这便是我最好的联姻对象。” 皇后娘娘略一思索,却也是这个道理。看着儿子沉静温润的双眸,便觉得心里头一阵安慰。能有如此清晰的政治头脑,又不被美色所迷惑,日后定是明君。 太子自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里头出来,便觉得身上有些疲乏。恹恹的走在前头,跟在身后提着琉璃宫灯的贴身内侍荣久紧跟在后头,明显能感受到今日太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话。 太子并没有回寝宫休息,而是直接进了书房。将门紧紧关了,只留下荣久一人在屋子里侍奉。 换了一身明黄色常服,宽袍缓带之下更衬得太子气质温润,谪仙一般美好。他负手站在大开的槅楞窗子前,看着外面茫茫的夜色。墨黑的天空上镶嵌着的圆盘满月,散发着冷清的光,将这夜照的越发孤寂清冷。 初秋的夜里多少是有些凉的,荣久因怕太子站在窗口染了风寒,便自内殿里头取了一件披风为太子披上。转而垂首站在一旁,他身姿笔挺,眉目俊朗,与寻常的内侍比起来,多了几分英姿少了几分阴柔。 太子贺紘站在窗边,看了那月色许久后,淡淡开口,“阿久,你记得那日去二皇兄书房里,他挂在墙上的美人图吗?” 荣久听见太子开口,忙点头答话,“自然记得,殿下当时还夸那画中的姑娘有倾城之姿。” 贺紘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当时我如何就没有想到,那般姿容该是七妹妹。” 荣久听到这里猛然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紘转过身,看向荣久苦笑一道,“倘若她不是二皇兄心里的人,或许我愿意冒险娶她做太子妃。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哎……”后面的话,被一声叹息取代。 荣久有些抑郁的看着贺紘转身坐到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心里头却是有一丝高兴的。 都说姚七小姐美貌胜过西子,可倘若娶进来做太子妃难保不成第二个妲己。如今傻瓜太子觉得二皇子喜欢姚倾而不夺人所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局势他分析的很清楚,可若是姚倾和他有些什么只怕太子会抛弃理智。 荣久暗自松了一口气,往前一步,道,“殿下,江山为重。” 贺紘点了点头,颓然的神色渐渐褪去。问道,“伯卿说有消息秘传回来,如何?” 荣久点头,“大获全胜,将京畿一带匪寇全部剿杀。”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递给贺紘。“这是世子手下玄衣卫亲自送来的密报。” 贺紘将信接了过去,一目十行看过,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看过之后,便将信放置在跳跃的烛火之上烧成灰烬。 而后贺紘抬头看向荣久,“你手下那七十二人训练进展如何?” “殿下放心,与玄衣卫的训练模式完全相同。这七十二死士便是大齐又一个玄衣卫。”荣久信心满满。 贺紘自然是十分欣慰,“你做事,我素来放心。另外蒙古境内那兵工厂叫人盯紧了,莫出纰漏才好。” “是。”荣久拱手行礼,哪里还有素日里阴柔的样子,那眉宇之间一片英气。 这一夜同样有些纠结的还有二皇子贺綫,他手中捏着姚倾的那只香囊,轻轻摩挲,眼底腾升起少见的柔情。可一想到今日在老太太处听见的消息,便心里头一阵难受。招了招手,叫贴身内侍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姚子瑜知道姚倾受了委屈又受伤,心里焦灼万分。待到客席散后,便取了顾缙之前送给他的药膏匆匆往姚倾屋子里去。 而此时姚倾正襟危坐在临窗大炕上,下面战战兢兢的站着脸色惨白的春芽和环儿。 春菊站在一旁伺候茶水,一颗心忐忑不安,时不时偷偷打量姚倾。而姚倾则端坐着,端了汝窑三清虾的茶杯,抿了一口茶。轻缓的将茶盏放在桌上,一反往日柔声细语的样子,冷声道,“今日你们也瞧见太太是如何处罚那两个犯了事情的婆子的,我苦口婆心的将你们两个留下自行处理,为的就是给你们一次机会。” 姚倾的话说的并不重,可语气却是十分森严。环儿不过十岁,又是三等的小丫头,素日里不靠前伺候。知道自己被姨妈骗了闯了祸,已经哭的像个泪人,这会儿听见姚倾审问更是六神无主。噗通一声跪倒地上,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七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以为姨妈要送给奴婢东西的……七小姐明鉴……” 姚倾自然知道她是无辜的,可也忍不住心里头生气。“我仔细盘问过,你虽是不知情的,可到底因上了当惹出了祸端来。我屋子里你不能再呆了。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送去浆洗房做粗使丫头,倘若日后干的好,兴许还能提拔到上房来做丫鬟。二是叫你庄子上的兄嫂将你领出去,从此便在庄子上干活,再不进内宅。” 环儿是才从庄子上头进来的,见了这府里头的花团锦簇哪里还愿意出去。姚倾又向来宽宥下人,在上房里头虽是三等丫头也从不曾做重活。更不愿意去浆洗房做活,素日里她们这些小姐身边的是都瞧不起浆洗房和厨房上粗使的丫头的。 一想到这些,她哭的越发卖力。跪爬到姚倾脚边哭道,“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糊涂做错事了。小姐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被她这样纠缠,原本只是抑郁的姚倾忽而觉得有些厌烦。正要发落,却见流萤挑了帘子进门,道,“小姐,三少爷来了,正在外头等着看小姐。” 079章 姚倾的整治、三哥的心疼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要三少爷等一等,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姚倾微微蹙了眉头,她最讨厌的就是做事时被人打断。虽是不耐烦,可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流萤应声去了,姚子瑜在外面等着,却是坐卧不宁。来回踱步,听着屋里面的动静。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虽是无辜可到底还是犯了规矩的。我临走前不是严令不准开侧门的吗?你如何不听?今次酿成这般后果,非但险些叫我声誉受损,更给侯爷添了麻烦。我留你不得,去吧。”说着姚倾便摆了摆手,流苏上前领了哭喊不休的环儿出去。 外面早有浆洗房的婆子等着领人,流苏交涉一番,又说七小姐交代了环儿年纪小莫要让她太过劳累。好歹是小姐屋子里出去的,又得了姚倾的嘱咐,环儿在浆洗房做差事想来也并不会吃多大的苦。那婆子一脸堆笑的应了,连连点头将人领了去。 屋子里便剩下春芽一人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姚倾也不急,手指刮着茶盏定定的看着她。到底春芽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审问,鼓足了勇气看向姚倾,道,“七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绝对不是敷衍和狡辩,倘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姚倾微微蹙了眉,低声道,“我知道你今日什么都没做。你是一个好姐姐。” 听到这里,春芽身子一晃。她的妹妹春苗被安排在了顾氏的屋子里,这一直是她的软肋。她咬了咬嘴唇,并不敢抬头去看姚倾。只低着头道,“奴婢不全是因为妹妹。” 姚倾挑了挑眉,表示感兴趣。 春芽又道,“奴婢只是觉得老太太这般做法不公。”于是又将当初老太太嘱咐她如何在姚倾屋子里放上男人的汗巾污蔑姚倾。又如何叫她开了侧门迎接齐四公子进来等是细细说了。末了又道,“倘若主子是对的,做奴婢的自然要服从,哪里还可存了私心去。奴婢只是觉得……老太太做事不公。” 她说的有道理,可姚倾却深刻的觉得这人再留不得了。 一个太有思想,以自己的是非观来左右主人吩咐差事的下人,很难收服叫她真正衷心。 姚倾定定看着她,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今日你虽没有做错,可从前放汗巾那事却不能揭过去。我已经叫了你老子娘来领你出去。你我总归是主仆一场,这月的月例提前领了走吧。” 春芽愣了一愣,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跪在地上给姚倾磕了三个头。算是结了这一场主仆缘分。便跟着流苏去领了月钱,然后和一直等在海棠树下的娘走了。 流苏站在门口看着干瘦的妇人拉着纤瘦的春芽往外走,那背影叫她有些心酸。春芽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在内宅里头,反倒是适合庄子上,只是不知道她今日能不能明白姚倾的良苦用心。别他日出了这府门。便恨起姚倾便是。 屋里头打发走了两个犯错的丫头,春菊便跪在姚倾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今日都是奴婢办差不利,才叫小姐涉险的。求小姐责罚。” 她跪伏在地上,一脸的懊恼和愧疚做不得半分假象。 姚倾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横竖你都尽力了,哪里是你的不是?下次只越发的打起精神来就好。素日里跟着流苏、流萤多学一些。慢慢的管起事情来就顺手了。” 春菊听出了这话中有重用自己的意思,不觉心里头一阵激动。连连点头,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在姚倾身边尽忠。 姚倾看着那渐渐展露出俏丽的容貌。心里头一阵烦闷。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人的时候不仅仅要附带着庶出或是远房姊妹做滕妾,另外还要将自己身边的丫头开了脸给丈夫送进被窝里头。 再过半年,她便要及笄了。太子这一次省亲过后,姑娘们的亲事便就要定下来了。很快,她就要从这个精巧的牢笼里头。到另一个或是更加精巧或是简陋一些的牢笼里头,智斗各种奇葩。 手上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她叹了一口气,忽而生出一股子悲哀来。 春菊小心的看着她的神态,小心提醒道,“小姐,三少爷还在外面等着。” 倘若她不说,姚倾都忘了。这会才惊觉自己怠慢了兄长,于是忙起身往外走去。 姚子瑜听到了姚倾在屋子里处罚下人的种种,不知为何心里头却是一阵悲凉。原该叫人疼爱保护的姑娘,不得不迫使自己强大来保护自己。 见姚倾走出来,手上被缠着绷带,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将手上捏着的红顶青瓷小瓶子递给姚倾,道,“这是顾缙新配的药方,治疗伤口很有效。太医院的太医们素来只知道敷衍,那开的药不见得比这个好。”说着又皱眉看了看姚倾的手,“每日涂上三次,仔细不要让伤口沾了水不好复原。你最爱美,若是留了伤疤就不好了。” “嗯。”姚倾接了那红顶的瓷瓶,虽只是掌心大小的瓶子,她却觉得格外重。这里面满满的都是姚子瑜的心意,如今看他毫无不耐烦的神色。她对自己应该不那么厌烦了吧?同对待姚碧芳、姚碧莲一样看待了吧。 妹妹被哥哥厌恶,多少是有些叫姚倾觉得挫败的。 姚子瑜看她这样不冷不热的神色,又想到她方才整治下人的样子。忍不住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很温和道,“倾姐儿长大了。” 姚倾有些不明所以,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迷惑看向姚子瑜。 姚子瑜忽而觉得心口一滞,将眼睛别开。“我来瞧瞧,你没什么大碍便出去了,二门就要落锁了。” “嗯。”姚倾点头,将手上的瓷瓶递给一旁的流萤,亲自将姚子瑜送到门口。低声道,“谢谢。” 姚子瑜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了。 姚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头一阵轻松。举起被包扎的手看了看,觉得这伤受的倒有点价值。 好歹这个近来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哥哥知道了自己一直都是身不由己,且从不曾那般轻浮。 要知道女人嫁人后,最牢靠的靠山是娘家的父亲和兄长。有父亲器重,兄长疼爱才能在婆家挺直腰板。虽然现在永宁侯的态度如何她还不知道,但好歹姚子瑜的态度是明显变好了的。 姚倾觉得心情大好,转身进屋叫上了一碗红枣糯米羹用。虽然接下来还会发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但是她必须要吃好喝好睡好,才能够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夜姚倾早早的爬上了床。睡的很是安稳。 内宅里头的动静,外面自然也是听见的。永宁侯不知是因为受了顾氏送的两个小妾拿人手短,还是连续几日来和顾氏的温存叫他已经渐渐冷却的爱情又重新复燃。 总之他这夜里是歇在顾氏屋子里头的。少有的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心平气和的和顾氏谈论今天的事情。 “原委我已经尽数知晓了,原不是倾姐儿的错,倘若不是她贞烈,今日我永宁侯府就要遭人算计了。”永宁侯只穿着一件月色中衣。倚坐在床上,看着坐在身边的顾氏,眼底里头一片柔和。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顾氏的手握住。“你们的委屈,我今日才知道。原本是我错怪了你们。” 和永宁侯冷战了这么久,纵然是面上和谐心里头也是凉透了的。今日他猛然这般。顾氏难免心里头一阵波动。垂了眼眸道,“侯爷能知道咱们娘俩的苦楚,也不枉倾姐儿委曲求全这许多日子。虽然她并非是咱们两个亲生的。可这许多年来咱们也是真心疼的。侯爷虽是因她的容貌忌惮着,可心里头又如何不怜惜的?” 永宁侯目光闪动,回忆起七年前那个充满血腥杀戮的夜晚无助的姚倾紧紧拉着他手的场景。终究是忍不住叹气,“我们欠了陶家的,我总也还不上。娘她……” 今日种种罪魁祸首皆是老太太。先是抬举妾侍打压正房,害的永宁侯险些被参宠妾灭妻;然后便是四处散播谣言。说姚倾狐媚人心,害的永宁侯险些被参治家不严;今日又联合齐国公府惹出这样的乱子,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整个永宁侯府的姑娘们清誉全毁,萝姐儿想当太子妃?做梦! 老太太被老侯爷宠坏了,被他这个儿子的愚孝给害了。永宁侯追悔莫及,可却拿自己的母亲没有办法。 顾氏如何不知道他心里头的想法,安慰道,“老太太上了年纪,难免糊涂。倘若有居心叵测的在一旁撺掇,难保会做错的决定。如今要紧的是将老太太身边这些个祸害移除了才好。” 永宁侯心里清楚这祸害是谁,却抿唇不语。 顾氏也不跟他客气,又道,“殷姨娘进门比我早,出身侯府又因着姐姐的缘故深的老太太喜欢。按理说姐姐过世,原该殷姨娘进门做太太的,偏我在中间插了一脚。她心里头不痛快,老太太就多疼惜几分,两人自然亲厚些。这才使得老太太有什么都爱同殷姨娘商量,殷姨娘又孝顺,老太太的决定向来不敢忤逆。咱们府上如今这嫡庶不分的事情总得管一管。倘若不然,日后必定还有祸端。”这姐姐说的就是先永宁侯夫人大殷氏。 永宁侯是知道殷姨娘参与了这件事情的,想起发妻总是不忍心责罚殷姨娘。可是为了家宅宁静,儿女前程不得不一咬牙,狠心道,“你只管动手,不必忌惮。倘若母亲责难,自有我顶着。” 080章 有人怀孕,有人做妾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和桃花扇…… 每天都有打赏好激动,吼吼吼…… === 顾氏等的就是永宁侯这句话,虽然方才听到永宁侯温柔的话心里头有一丢丢觉得欣慰。但还是难以抵抗汹涌的睡意,她最近越来越爱困。所以爬上、床,和永宁侯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照例是要审讯殷姨娘的,她是抵死不认,哪怕证据确凿。更有老太太在一边帮衬维护,顾氏气的险些吐血身亡。 第一天的审问以老太太气晕过去为终结。 第二天殷姨娘哭的肝肠寸断,更有已出嫁大小姐勇毅侯夫人回娘家替姨娘说情。顾氏不好不给面子,暂且庭审不管。 第三天顾氏发狠要将人送去庄子,老太太直呼对不起先大太太,保不住她的妹子。大小姐更是哭的泪人一样跪下求情。 那是个出嫁生不出儿子,使劲儿折腾身子的可怜孩子。顾氏再硬的心肠当着她的面也使不出来。内宅越闹越乱,说要替顾氏做主的永宁侯回来了,见到这样的场景,吞吞吐吐半晌后说横竖没出什么大乱子,小以惩戒便罢了。 顾氏冷笑一声走了,随便永宁侯如何处理。 钱妈妈去劝老太太,头疼不已。从前这位还知道打压殷姨娘,如今竟为了给姚倾母女找不痛快糊涂成这样。钱妈妈等人都担忧起了永宁侯府的前程。 大奶奶乔氏更是抑郁的要抱着孩子回守地,和世子爷过自己个儿的小日子,懒得搭理这一家子的糟心事。 三太太和二奶奶保持沉默,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门。四太太上蹿下跳,在老太太面前献殷勤。 表姑母母女两个捏了一头冷汗,还好那一日她们没犯糊涂做什么,若不然顾氏必定拿她们开刀。什么丈夫的升迁。儿子的入仕全部泡汤。阿弥陀佛,母女两个相对双手合十。 待到外面声音平息,姚倾小心翼翼的去了顾氏的屋子。见顾氏气的满脸涨红,眼睛愤恨的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姚倾上前扶着顾氏在临窗的榻上坐下,宽慰,“娘莫要生气了,祖母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些。既然不叫将殷姨娘送到庄子上,先禁足总归也是好的。” 顾氏叹气,“还想徐徐图之呢?对付这种人就要一棒子打死了往后才能以绝后患。不过是因寿礼一事罚了芳姐儿叫不能出来见客,她就使出这么阴损的手段来。倘若姊妹中再有些什么磕磕绊绊,谁知还会闹出什么来?” 姚倾嘴角抽了抽,这事罪魁祸首明明是老太太。当然顾氏心里头清楚。却总不能动手收拾老太太,也是十分悲哀。 顾氏纠结的不行,细眉拧在一起,忽而扯了帕子捂嘴,干呕起来。 姚倾看了心里头一急。忙将炕几上的汝窑小叶人物花纹茶盏递过去,给顾氏抚着后背顺气。“娘,怎么了?快叫太医来瞧瞧。” 顾氏摆了摆手,喝了一口茶压下去胃里头一阵翻涌的恶心感觉。手轻轻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下来。 姚倾看她神情,恍然大悟。自己也是曾经怀过身孕的。自然知道这样的反应。可此时她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只能当成完全看不明白。心里头却是一阵激动。 甄妈妈此时端了一碗酸梅汤进来给顾氏,笑着对姚倾道。“七小姐就要当姐姐了,您猜猜会是个公子还是小姐。” 虽然方才心里头有些怀疑,可听到确信难免有些激动。姚倾紧紧握住顾氏的手臂,惊呼道,“娘!您要当娘啦!” 顾氏要有自己的亲骨肉了。姚倾心里头一阵激动。(.)是自己换掉了那宜兰香,所以才叫顾氏有了身孕的吗?她重生。总算还做了一件好事,倘若这个孩子能够出生,总算能了了顾氏一个心愿。 “傻孩子,娘又不是第一次当娘了。”顾氏只觉得姚倾方才的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好似她知道自己并非亲生的一样。 一直以来她没有孩子,所以才全心的爱护姚倾。可倘若她有了自己的骨肉之后还会这样尽心的呵护姚倾,视如己出吗? 她自己也拿不准。忽而心里头觉得一阵难过。 姚倾却全然没有察觉,呵呵笑道,“是我要当姐姐了。”一面说着,一面仰头去看甄妈妈,潋滟眸光里满满的是欣喜和幸福。“我猜是个弟弟。” 长兄早已经成家立业,继母所出的幼子对他造不成威胁。倘若这孩子上进,往后永宁侯百年之后顾氏的处境会好很多。若是能再挣一个爵位,顾氏也可以在自己的儿子府上,像老太太那样为所欲为,不用仰人鼻息过活。继母和继子的关系自古便没有十分融洽的,姚倾是打心底里不愿意姚子珏或是姚子瑜奉养顾氏的。 所以当初一直到宜兰香的事情,就果断瞒着顾氏将其换掉了。 姚倾似乎看见了美好的前景,心里头幸福的感觉越发的真切。 顾氏看着她欣喜的小脸,心里头那一丝的不舒服已经烟消云散。有些期待的摸了摸小腹,“我也希望是个男孩子,日后你嫁人了,好歹还有个在身边陪着的。” 姚倾忽然有些神色黯然,但还是笑道,“我才多大,娘就想着让我嫁人。” “再过半年你便及笄了,上门提亲的人家就会多起来的。”顾氏说着好像有有些怅然。“女孩子本就生存不易,这一辈子里头最要紧的就是能嫁一个知冷知热真正爱惜自己的夫婿。倾姐儿,倘若你心里头有心仪的人只管告诉娘,娘不管别人说什么,只叫你称了心意才好。” 顾氏想到今日永宁侯偏袒小殷氏时的样子,便觉得一阵阵的心寒。她心底里才腾升起来的哪一点点的暖意彻底消失,他们夫妻便就这样吧。想到少年时情意浓浓的表哥,心里头又是一阵的酸涩。倘若当年嫁的不是永宁侯,或许她也不会这般艰辛。 原先是想叫姚倾嫁给太子,不受永宁侯府的摆布,可如今想来,那样的荣华富贵总抵不过有一个真正疼惜自己的男人来的要紧。 她不想看着自己的遗憾再一次发生在姚倾身上。 姚倾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顾氏,心里头一阵茫然。她如今已经没有那么热切的想要和谁在一起了,被伤害过很难再勇敢去爱。 顾氏不知道她想什么,只伸出手来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倘若没有,娘就好好给你筛选。” 姚倾神情迷茫的垂下眼眸,点了点头。看起来样子好像是娇怯,顾氏以为她在害羞。便放下这话不提。 老太太屋子里哭累了的小殷氏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禁足,一个月不准出门,也不准人去探望。她做了那么有辱家门的事情,得到这样轻的惩罚算是捡了便宜。她虽然偶尔愚蠢了些,却也不是脑残,所以欣然的接受了惩罚,跑回去关在屋子里继续酝酿下一个阴谋。 大小姐姚碧茵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祖孙两个很是亲近。今次她带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回来,这会儿安静下来,少不得要孩子们在老太太跟前玩耍。 亲近过了两个孩子,便叫乳母将孩子带去找大奶奶所出的姐儿和哥儿玩。祖孙两个靠在一起坐着。 老太太摩挲着大小姐姚碧茵瘦骨嶙峋的手,心疼的眼泪直在眼珠子里头打转。“怎么瘦成这样?” 钱妈妈也是看着姚碧茵长大的,她是家中嫡长女,骨子里便十分骄傲,但人却八面玲珑很会讨人欢心。 谁都因为她嫁去舅舅家里头做媳妇,总会是顺风顺水的。谁知这成亲多年不曾为勇毅侯生下一个儿子,勇毅侯府又忌惮着永宁侯府不敢让勇毅侯纳妾。姚碧茵姚倾,不抱通房生的儿子非得自己的骨肉才行,几个通房也不敢再她之前产下子嗣一直喝着避子的汤药。子嗣的事情一直就这样拖着,勇毅侯因没有儿子,在外头不少叫人嘲笑,夫妻两个原本笃定的感情也渐渐有了间隙。 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姚碧茵对他多有依赖。如今这样,她心灰意冷,更是较劲要生个儿子。是以便常年寻访名医,吃了不知多少的药,就为了能生儿子。太医院的太医没有办法,她就去找道姑、尼姑等寻求仙药。日子久了身子也就垮了下来,别说怀孕生子,如今连行、房都不能。勇毅侯如今日日宿在得宠的通房屋子里头,夫妻两个之间的关系冷的像冰。 姚碧茵看着老太太红了眼眶,自己个也忍不住偷偷抹泪。“祖母,孙女一直就想要个哥儿。可这身子偏跟我作对。如今怕是再不能有身孕了,我又不想抱了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就想在家里挑个女孩子过去给侯爷做妾。” 老太太心里头疼惜的紧,将姚碧茵搂在怀里头。“说什么傻话,明日找个好大夫好好调理。你才多大年纪,就想着不行了?” 姚碧茵被老太太一抱,嗅到她年幼时熟悉的檀香味道,心里头更加难过,越发哭的难过。“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与其叫别人的生的孩子做了世子袭爵,不如叫我自己个儿的妹子生的孩子袭爵。祖母,孙女想您求了七妹妹给侯爷做妾,我只身子骨已经是油尽灯枯,熬不了多久了。待我去了,我就叫侯爷将她扶正。” 081章 一亲芳泽 老太太心疼大孙女,更觉得大孙女是骄傲。(.)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脱口而出道,“倾姐儿原就生了一副做妾的样子,倘若你和姑爷决定了,我便去跟你父亲说。只是,你得听祖母的,好好调理身子。横竖你今日回来了,我派人给你婆婆送信留你在府上多住几日,我找人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姚倾是嫡女,原本姚碧萝说要求去给丈夫做妾心里头是忐忑的。没想到老太太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有些愣住。又听老太太说留她住,忙推脱。“祖母心疼孙女,孙女都知道。可府上全是我打理,倘若不回去怕是忙乱。” “怕什么?”老太太一凝眉,“你婆婆素日里不是手掌大权吗?她多大年纪,不能管家了?况且,你那三弟妹不是了不得的能人吗,你只管撒了手叫她去管着。倘若府上真的出了什么错处,也叫你婆婆瞧瞧。他们那勇毅侯府离了你这个夫人是不是还能好端端的。” 老太太关心姚碧茵,勇毅侯府自然少不了她的眼线。姚碧茵的舅母兼婆婆对她不满,日日里苛待。将府里上下繁琐事务都交给她,反倒将大权都揽在自己手里,让姚碧茵独自做不了主。又因为三儿媳是自己的内侄女,原是想要许给现如今的勇毅侯的,可谁知道老侯爷却将姚碧茵许给了长子,她心里头一直不痛快,就更加的宠爱三儿媳一番。是以这三儿媳也处处给姚碧茵找麻烦。 那三奶奶心气高儿,总想着夺了姚碧茵的权。可她是个什么货色,不过是烂泥扶不上墙罢了。趁此让她管管家,惹出点乱子,叫勇毅侯老太太瞧瞧,离了这姚碧茵,他们勇毅侯府还能不能转了。 姚碧茵想着祖母会给撑腰。便也就应了。 一旁的钱妈妈听了忍不住叹气,儿女亲事只有劝和没有劝打的。[.超多好看小说]可怜的姚碧茵被老太太这样一搅合处境更难。况且祖孙两个又动了嫡出小姐做妾的心思,太糊涂了。 钱妈妈端走了凉茶,往外招呼花枝去天热茶,在外间坐了下来,开始打量着如何将自己家的人都从老太太和三小姐院子里头挪走。 姚碧茵是姚碧萝的胞姐,两人自小亲厚。姚碧茵回来,姚碧萝自然是要全程陪着的。 她素日里同姚倾要好,几人又是亲姊妹,自然也要来找姚倾。 姚碧萝进门的时候。姚倾正在换药。手上丝丝凉凉的还是有些疼,上药的流萤抱怨。“好端端的害小姐做什么,就是把她拖出去打板子都不解气。竟只是禁足几日。真叫人生气。” “好了,”姚倾哄她,“别生气了,我的手不是要好了。二表哥如今真是医术了得,这才几天呀。伤口就要愈合了。想来是不会长疤的。” 流萤哼哼两声,“要是留疤了,奴婢就夜里偷偷把六小姐的脸刮花了给小姐出气。” “胡说,关六小姐什么事儿。日后可不许说这混账话,叫人抓住了你对主子不敬,我就是想保你也保不住。到时候挨板子是小。卖出去怎么办?你就狠心不想跟我们在一处了?”姚倾瞪她,将手收回来,自己又紧了紧纱布。 流萤瘪了嘴。也有些害怕。嘟囔道,“奴婢就是不服气,凭什么!” “哪里那么多凭什么?这世界上总是有许多不公平事的,倘若你事事较真岂不是气也要气死了。凡事都看开些,尽力而为便是。像殷姨娘这事儿。咱们既然无能为力就忘了好了。”姚倾声音温和,语速低缓。叫流萤心里头的那股子燥气散去了不少。 一旁收拾东西的顾妈妈听了,心里头很是震惊。但凡是世家小姐多爱争强好胜,且从前姚倾也是那般。如今如此平和,就好像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忽而参透人生一样。忍不住转头看了姚倾一眼,见她神态柔和眼底眸光深邃,只觉得这七小姐越发的不同了,整个人散发着平和的气息,叫人看着便觉得心里踏实。 姚碧萝在帘子外面驻足,对于姚倾如此豁达的胸怀也一时愣住。可心里头似乎有些什么情绪在蠢蠢欲动,她忍不住捏紧了帕子。一掀帘子进了门。 姚倾抬头见是姚碧萝,心里头下意识是有些不高兴的。一面将姚碧萝让上坐,一面问道,“外面谁守着的,怎么三小姐来了竟不知道通报的。”又看一旁流萤,“还不快去上茶。” 流萤忙不迭的点头去了,顾妈妈则出门去看是谁在外面守着。 见是春菊,便板着脸道,“小姐说过多少次了,来人要通报,方才如何不说话的?” 春菊被训的脸上一阵红白交加,绞着手指头道,“是三小姐叫不要出声的,说是不想吵着小姐。而且……素日里小姐和三小姐最亲厚。” 顾妈妈皱了眉头,“人心隔肚皮,小姐们的关系你我如何瞧的清楚了?方才小姐已经不高兴了,倘若追究起来我今日给你说情,日后不许再犯了。” 春菊点头如捣蒜,深刻理解了小姐贴身丫鬟任重而道远的道理。 一会儿工夫流萤已经上了新茶来,殷勤的请姚碧萝吃茶。 碧萝笑着点头,又问了几句姚倾的伤怎么样了。叫跟着的红鸾拿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姚倾,“从前瑜哥儿练武常常受伤,大哥走的时候特留了祛疤的药膏。我瞧着瑜哥儿用着是极好的,今日便带来给你用,切莫要叫手上留了疤痕才好。” 姚倾笑着点头接了,“多谢姐姐记挂着,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横竖几天就好了的。”说着,就将那药瓶交给流苏叫收起来,又道,“今日大姐姐回来,姐姐可去瞧了?” “原是在祖母那坐了一会的,这会祖母和大姐要说些贴己话,我就来瞧你。大姐要留下来住几日,今晚饭摆在祖母院子里头,叫大家都过去。我特意来寻了你来,跟你说一声,咱们两个作伴去。” 姚倾点头,应允。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别的话,姚碧萝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来和姚倾一道走。 姚碧萝一走,姚倾就叫流苏将方才姚碧萝带来的药膏拿出来。“打发人送去给二表少爷,叫瞧瞧里头是什么成分,用来做什么的。” 流苏点头,下去布置。流萤因要去打理院子里头几个偷懒打碎杯子的小丫头,正在外头。春菊在屋子里头伺候,有些惴惴不安。 姚倾想着兴许是顾妈妈提点了她几句,许是害怕自己责罚她。于是便道,“你才到跟前伺候,许多规矩还不尽知道。这一次便算了,下次记得,不管是谁来都要提前说一声。还有送的吃食,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扔了。” 春菊点头,神情有些沮丧。想了想又道,“小姐,方才三小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都没进去。”她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却不知为什么姚碧萝不挑了帘子进门,而是止住了脚步。当时是想说话的,可三小姐身边的红鸾缠着她,叫她没空传报。 姚倾皱眉,想想自己方才似乎没说什么要紧话,便就罢了。点点头,“我知道了,没什么要紧,记得下不为例便是。” 春菊点头,待流苏回来后便被顾妈妈领着去外面学熨衣服。 晚间老太太院子里的团圆饭,吃的还算和谐。因都是自己家人,表姑母母女两个又是实在亲戚,便也没避讳叫姚子瑜和姚子琀都在一个桌上吃饭。 席间姚碧茵少不得说几句姚子瑜和安四小姐婚事的事情,林嫣然一阵子焦急。见姚子瑜时不时的会偷偷去看姚倾,心里头有些不满意和膈应。姚子瑜那般俊雅的样子实在是迷得她七荤八素,无法自拔。 饭后茶之后,老太太依旧兴趣盎然,便叫大家都留下她屋子里头说话。 姚碧茵招了招手,叫姚倾在身边坐下。拉着姚倾的手问伤势如何,而后又细细打量姚倾。这样的眉眼,气质天生的魅惑。倘若真给勇毅侯做了妾,他再不会多看如今整的宠的狐狸精一眼。想到这,心里头似既高兴又纠结。又细细的看了姚倾的身子骨,瘦弱些,却不单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纤腰、丰乳、圆臀是个好生养也能讨男人喜欢的。心里头就更做实了要姚倾去给丈夫做妾的想法。 她这样挑市场白菜一般的眼神叫姚倾有些不寒而栗。姚碧茵又招手叫了自己的一双女儿过来,道,“慧姐儿、心姐儿快过来,这就是娘跟你们说的七姨,你们不是天天吵嚷着要亲近天仙姨母么,还不快来。” 两个小孩子乖巧的很,听了这话都笑出一双小虎牙蹦跳跳的扑到姚倾身边。 小一点的心姐儿才四岁,最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姚倾伸手摸了摸她圆圆可爱的包子头,脸上的笑容温和。不得不说,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一闻到她身上香香软软的味道,心姐儿就十分高兴。爬到姚倾膝盖上头,叫姚倾抱着。吧嗒吧嗒两口亲在姚倾脸上,咯咯笑着。“这是一亲芳泽吗?七姨母?” 小孩子青青翠翠的声音十分好听,一时间逗的众人哈哈大笑。姚倾抱着她也吧嗒亲了一口,表示喜欢。 姚碧茵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难得七妹妹和心姐儿投缘,我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要是七妹妹能替姐姐照顾这一双稚儿姐姐便也就放心了。” 082章 装傻做好了叫大智若愚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姚倾只觉的脑子轰的一声响,既震惊又有些恼怒。看了看姚碧茵病怏怏,骨瘦如柴的样子便知道她话中的含义。 上辈子她是早早过世的,但却没有动继娶自家姊妹的心思。姚倾不防会出这样的事情,片刻的愣怔后,笑着说道,“慧姐儿和心姐儿是我的亲外甥女,如何有不投缘的道理?照顾一说,身为姨母我和三姐都一样,对于照顾孩子们都是义不容辞的。姐姐正当盛年,怎说些晦气话。仔细老祖宗心疼。” 她只当没有听出来姚碧茵话中的含义,一屋子的长辈里头除了老太太众人脸上或是诧异或是不满,姚碧茵也不敢再挑明白了说。 姚碧萝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伸手将有些怔住的慧姐儿拉到自己怀里头。道,“七妹妹说的是,都是亲姨甥没有不疼的道理。慧姐儿和心姐儿乖巧,咱们都喜欢。”说着又拉着慧姐儿的小手问如今读什么书,请的谁做西席,女红又学的如何。 慧姐儿到底大一点,规矩礼数学的都好,一一答了。口齿伶俐,说话知礼,很是得大人们的喜欢。方才姚碧茵引起的不愉快便就渐渐散去了。 顾氏身为外祖母,见着两个孩子自然是要给些见面礼。后来气氛渐渐融洽下来,老太太知道这茬子话题不能再当着众人的面提,嫁嫡女去做妾有些自辱门楣。连一贯狗腿子的四太太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她也便只能作罢。待到大家要散去的时候,将顾氏独自留下来说话。 姚倾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顾氏一眼,跟着往外走了。碧萝一直牵着她的手,出了老太太的雍福阁便轻轻捏了捏,犹豫组织语言好半天。开口道,“小七,大姐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折腾的空虚了,一直想要个哥儿的心愿怕是成不了,如今这样子你也看见了,能熬多久还未可知。哪个娘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无人照顾,倘若去了总希望丈夫能娶一个自己的姊妹去做填房方才放心。今日见心姐儿和你投缘,又因都是亲姊妹便没多想,才说了那样的话。你别生她的气,她只是疼爱孩子一时心急罢了。“ 有小殷氏这侯府嫡女做妾在前。姚碧茵怕是并不觉得让姚倾去做妾然后抬继室有什么不妥。再加上糊涂老太太在背后撑腰,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 姚倾瞪圆了眼睛,只当是没听出来姚碧茵方才话中想要让她做妾的意思。诧异道。“三姐说,大姐是要叫我给大姐夫做填房?” 姚碧萝微微有些愣怔,她以为姚倾方才是听懂了姚碧茵的话才说那番话顶了回去。难道她没听出玄机?姚碧萝有些懵了,按说姚倾是个剔透的,怎么可能听不懂。 姚倾见她愣怔。又一副天真的样子。好似听了笑话,道,“三姐你肯定想左啦!父亲是国舅爷,纵然是再如何疼爱大姐姐也不会越了规矩丢了身份叫嫡女去给大姑爷做填房的。再说,大姐姐才多大年纪?不过是乱吃药才叫身子空虚的,只要停了那些道婆子的丸药好好进补身子。总会好的。” 姚碧萝嘴角抽了抽,越发觉得眼前的姚倾不熟悉。只能装作懊悔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我想偏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大姐这身子……哎……”一声叹息取代了后面的话,里头藏着多少绝望和惋惜,姚倾都知道。 姚倾又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热心道。“三姐你还记得我二舅舅家的表哥吗?” “嗯。”姚碧萝点头,不知道姚倾怎么把话题扯的这么远。 姚倾又道。“他好医术,但是我二舅舅不愿意叫他做大夫,只鞭策他读书考取功名。可谁知道他考了个举人就再不肯考了,如今就专门研习医书,医术很是了得呢。我如今身子骨越发健朗了,都是他的功劳。叫他给大姐姐瞧瞧,兴许能有些帮助呢。” 姚碧萝并不相信顾缙的医术,看似真诚却十分敷衍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回头跟大姐姐说说,兴许真能好了也未可知。那样,慧姐儿和心姐儿也不会那么小的年纪就没了娘。” 姚倾使劲点头,“肯定行的,我二表哥可厉害着呢。别说是诊脉开药,就是有现成的药叫他拆分了分析成分仿制他也能做的极好。从前三姐给我的那个包了糖衣的药丸我叫人送去给他瞧,他就学会了照样子给我那不爱吃药的表姐弄了一罐子。” 姚碧萝听到这里心头猛的一震,眼神有些飘忽。道,“竟是这般了不起呢,看来你要有个神医表哥了。” 说着便再无心同姚倾闲话,到了沉鱼阁就跟姚倾分了手,匆匆扶着红鸾的手往自己的蔓藤阁走去。 姚倾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一阵心寒。她方才的表现已经足以说明了,那药里头放害人成分是她故意的。 先是送了极寒至阴的药,再是在老太太寿宴那日栽她,姚碧萝已经用了两次犯错的机会,倘若这次送的药膏再有问题,姚倾想,她纵然是觉得心里头难过,也绝对不会和姚碧萝好好做姊妹了。 上辈子她死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叫姚碧萝这么恨她。姚倾头疼的要命,叹了一口气,扶着流苏的手进了屋子。 林嫣然母女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都有些震惊。她们见过糊涂的,却没见过这么尊卑不分的老太太。 表姑母歪在榻上,林嫣然见此忙给她身后塞了一个引枕,挨着表姑母坐下。 表姑母笑了,笑容很讽刺。“这永宁侯府呀,怕是也繁荣不过五十年了,这老太太真是一朵奇吧。” 林嫣然却不这么认为,“她虽糊涂,可永宁侯府里头的男人们都上进。永宁侯虽在内宅事情上是个棒槌,可朝堂上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世子被圣上重用带兵,瑜哥哥又在翰林院当差算是清贵,这两个嫡子一文一武两相扶持,老太太一死荣华富贵还是能更进一步的。” 表姑母眼珠一转,“要是衰落了,也得在瑜哥儿他们这代往后吧,现下要紧的不是管他们家多乱,得是给你父亲和弟弟的事情办妥了。今年这考核都结束了,你父亲还是落在了外头当差。如今是图不了进京了,只等三年后看看了。倘若你能嫁了瑜哥儿,你父亲和哥哥他总得帮衬的。” 林嫣然想着姚子瑜就心头发热,重重点头。“我听着老太太的意思,两家正在议亲挑日子呢。安国公府是极力想要将安四小姐嫁进来的。” 表姑母皱了皱眉头,道,“你弟弟这些天就该到了,待他到了娘有一计,保准叫你称了心意。” “真的?”林嫣然两眼发亮,猛的坐直了身子。 表姑母笑的很淫、荡,拉着女儿的手神秘的眨眨眼,“放心,这是万灵药。” 林嫣然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旋即便全是期待。 雍福阁里头老太太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想叫姚倾去做填房的想法,旁边姚碧茵也哭天抹泪说自己的可怜之处,希望能有个妹妹去照顾自己的孩子,觉得姚倾最合适。 一来姚倾心地善良和两个姐儿投缘,二来她长的十分以及非常漂亮一定能叫勇毅侯宠爱,横竖姚碧茵留下的就是两个日后得嫁人的姑娘,姚倾随便打发点嫁妆把她们嫁了,并不会影响她以后生的孩子前程。 反正说了种种的好处。 顾氏一面抿茶,一面认真的听了。而后也是一副戚戚然可怜姚碧茵的表情,道,“茵姐儿的苦楚我都知道,只是国舅爷的嫡出女儿给勇毅侯做填房难免有失身份。知道的说是咱们家姊妹情深,倾姐儿为的姐姐自降身份下嫁,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家尊卑不分。到时候岂不是往皇后娘娘脸上抹黑。这事情呀还是得从长计议。况且茵姐儿也别将事情想的这么悲观,你的身子仔细调养总会好的。”后半句话是对着姚碧茵说的。 姚碧茵含泪的大眼睛瞪了瞪,没想到顾氏会拎出皇后娘娘。 而老太太听到这样做回给姚倾博得个贤名,就觉得不妥了。于是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容后再说。” 顾氏起身行了一礼,又受了姚碧茵的一礼之后,便走了。 顾氏是被老太太气很了的,回到屋子里见永宁侯等着也没给好脸色。永宁侯今日情绪也不大好,两人绊了两句嘴。 末了顾氏道,“我娘家的六妹和六妹夫常年在边境前些日子回了京城,我明日想带着倾姐儿回娘家瞧一瞧,兴许要住上几日。老太太和茵姐儿在商量着倾姐儿的婚事,我来跟侯爷讨个主意,明日回了老太太便待倾姐儿走。” 永宁侯有些诧异,“倾姐儿还没及笄,如何又论婚事?又跟茵姐儿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插手姊妹的婚事,太有失体统。可这话永宁侯忍住没说,总得给原配所出的长女留些个尊严。况且,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很是宠爱。 顾氏抿了抿唇,云淡风轻道,“茵姐儿跟老太太求了倾姐儿去给大姑爷做妾。” 083章 铁血真汉子 “混账!”永宁侯听到这话,险些被气的七窍流血。倘若姚碧茵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一记耳光,叫她清醒清醒。 他竟然生出这么个不知体面尊卑的东西来! 顾氏见他生气,上去顺气,“侯爷别恼了,茵姐儿的身子你也知道,如今只是熬日子罢了。怪可怜见的。她想找个稳妥的人照顾自己留下的孩儿,心总是好的。我也是做母亲的,有时候母亲为了孩子失去理智也是常有的事情。” 永宁侯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顾氏,眼神闪了闪。“明日母亲要是再提这件事情,你只管说咱们府上绝不准嫡出的小姐去给人做填房。茵姐儿倘若放心不下孩儿,想要挑一个妹妹去,就从芳姐儿和莲姐儿里头挑吧。” 姚碧芳和姚碧莲都是庶出的,这样才合乎情理。 顾氏点了点头,又有些畏缩道,“可是倘若母亲执意……” “我去说。”永宁侯大包大揽。 顾氏忍不住嗤笑一声,“殷姨娘的事情上次侯爷也是那般说的可到底怎么样?” 永宁侯脸上挂不住,一阵青白交加。嘴唇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瞪着顾氏。 顾氏撇撇嘴,“好了,是我失言了。侯爷是顾忌着先太太的夫妻情分……”说着声音便有些黯然,半晌又挑眉道,“我明白侯爷和先太太的那份情谊,我不怪侯爷,只是万万不能叫我倾姐儿受委屈。” 永宁侯看到她那副看似善解人意,其实貌似是完全不在乎他感情的样子突然有些恼。喝道,“你懂什么你懂,你什么都不懂!”说着大手一甩就起身要走。 这一甩好巧不巧的碰到了顾氏,顾氏哎呦一声往后仰了过去。一旁的甄妈妈眼明手快上前扶住。这才叫她没摔倒。 顾氏拄着后腰,下意识的护住小腹。甄妈妈心有余悸道,“太太,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处处可要小心。” 永宁侯惊恐的脸色瞬间变成了惊喜,上前扶住顾氏,看向甄妈妈,急切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甄妈妈笑着福了福身,“恭喜侯爷、太太有喜了。” 永宁侯听到这几个字很是兴奋。似乎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一样扶着顾氏坐下,埋怨她怎么不告诉自己。又问喜欢吃什么等等。 顾氏觉得那些绝望和冰冷似乎慢慢在融化,眼前这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做了祖父的男人一瞬间似乎变成了当年那个才娶自己过门的青年。 岁月虽然改变了他们的样貌,纷杂的人事也铸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可或许,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他们之间的坚冰能够融化也未可知。 每一个女人。不管多么坚强都希望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和呵护。 姚倾是叫流萤去顾氏屋子里听消息的,问一问老太太后来是不是又无理取闹了。 流萤回来便和姚倾都说了,还说了永宁侯听见顾氏有了身孕之后的兴奋举动。 姚倾忽然有些迷茫了。 那让顾氏不能怀孕的宜兰香明明是永宁侯送的,他的目的是不想让顾氏怀孕的。如今她有了身孕,他怎么会这么高兴? 难道从开始自己就想错了,这个府上一直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着一切。而这个人姚倾一直没找出来是谁。 敌在暗,我在明。对于一个战斗力尚且还在提升阶段的人来说,会形成莫大的恐慌。姚倾这一晚上失眠了。她害怕自己再成为别人操控的棋子。 第二日醒来,姚倾顶着蚊香眼,坐在床沿上神色恹恹的。 顾妈妈瞧见了,心疼道,“小姐昨日没睡好吗?太太说今日要回相府的。小姐这样子怕是没什么精神吧。” “回,那也得回啊。”姚倾抓了抓头。接过流萤递上来的热帕子敷在眼睛上又躺下了。“我早就想回外祖父家里住上几日了。你们快去帮我收拾箱笼吧,我猜娘要住上一阵子呢。” 顾妈妈看姚倾躺在炕上懒洋洋的样子,捂嘴笑了。“回了相府小姐可自由了,相爷宠着小姐无法无天的胡闹。” “是啊。”姚倾叹了一口气,“我常想着,自己个儿不如生在相府啊,咱们府上真累。” 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顾妈妈从前是顾氏的贴身婢女,也是陪着顾氏在相府里头摸爬滚打到今日的。继母手下的孩子活的不容易,相府也是个复杂的地方。 或许因为顾氏从小受了继母的苛待,所以才再自己也做了继母之后格外的厚待继子继女。当年姚碧茵嫁人时,她还自掏腰包添了嫁妆。可谁知,那竟是个狼心狗肺的,想要害姚倾。 顾妈妈捏了拳头,出去吩咐洗漱等事宜。 姚倾忙乎完了,去给顾氏请安,然后叫顾氏领着去了雍福阁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没再提做填房的事情,大家也乐于沉默将这件事情掀翻过去。 老太太看着顾氏母女穿的喜庆鲜亮正觉得有些诧异,便听顾氏说了要回娘家看望妹妹、妹夫。当即便脸上一白,顾氏这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使小性子,回娘家给她脸子看。可人家说的有依有据,又在情理之中,她总不能不叫回去。 憋了一口气,舒不出去,很是抑郁。顾氏和姚倾都当没看出来,千恩万谢的去了。 一直默默的姚碧萝总结来看,这母女两个装傻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 果然装傻这活要是做好了,那就是大智若愚。她做伪白花做的很辛苦,可姚倾做伪白痴似乎很是手到擒来。 突然发现自己的路线设计错误的姚碧萝,神色有些恹恹的。 姚倾跟着顾氏出了二门换了小轿子,带到大门口又上了华盖折羽流苏马车,母女两个路途上说说笑笑很是惬意。 这一日永宁侯下朝之后,推掉了许多应酬,急匆匆的往家里头赶。进门便去老太太屋子里头请安。 永宁侯虽然在朝堂上算是一把好手,可对于内宅和女人等事情上却是个棒槌。况且他自小对老太太言听计从,是愚孝的典范。 所以,老太太在顾氏面前没吃到甜头,便想着来鼓动儿子。 永宁侯今日却是明显脸色不善。 姚碧茵未出嫁之前,永宁侯和顾氏的感情还是极好的,后来两人感情恶化她不在府上,并不清楚。父亲一度十分宠爱顾氏,姚碧茵心里头是清楚的。今日顾氏带着姚倾回娘家,显见的是对自己昨日要姚倾做妾的事情不满。她辗转一夜,也发现自己做的欠妥,今日再看永宁侯的脸色,知道是触怒了父亲。便想着赶快逃走,于是起身给老太太和永宁侯行礼,说要去照看两个姐儿。 永宁侯板着脸,有些痛心的看了一眼自己悉心教导多年却如此糊涂的长女。沉声道,“你到书房里头等着,我一会有话同你说。” 姚碧茵听到这里心头一颤,可怜巴巴的回头看向老太太寻求帮助。 老太太最护短,将姚碧茵拉到怀里头护着。“有什么在这里说便是了。茵姐儿身子骨不好,免得折腾了。” 永宁侯微微蹙了蹙眉,对于母亲他是很无奈的。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总不能忤逆老母落个不孝的罪名。可想着自己家的大好前程,也只好一咬牙。越发冷下脸来,看着姚碧茵语重心长道,“茵姐儿,你是我永宁侯府的嫡长女。自小你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由她老人家一手调、教,最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做姑娘的时候,在家里头孝敬长辈,友爱兄弟姊妹,嫁人之后又孝顺公婆,体贴夫婿,操持庶务。提到你,人人都说你是个好的。叫父亲一直以你为荣。” 姚碧茵听到这里,心里少不得有一些美滋滋的。可紧接着,永宁侯就将话题一转,厉声道,“我以为你最是知道尊卑礼数的。你是我嫡亲的女儿,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倾姐儿也是。你如何动了心思叫她给自己丈夫做妾?你这样岂不是要生生撕了我这张脸,叫永宁侯府丢人,让人耻笑吗?” 姚碧茵叫父亲说的无地自容,低垂着头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老太太看着心疼,更没想到一向温吞的永宁侯会在自己面前这么严厉的训斥孩子。皱着眉头,道,“你少说两句……没得吓坏了孩子。” 永宁侯不理她,紧盯着姚碧茵又道。“你不仅不知尊卑,还不明事理。殷姨娘联通齐国公府的人给你七妹妹使绊子,要毁了她的清誉。那不仅仅是毁了你七妹的清誉,更是毁了我永宁侯府的门楣。倘若不是你七妹贞烈,你母亲果断,如今叫齐国公府得逞了咱们永宁侯府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咱们不仅仅是侯府,更是国舅府,荣辱都关系着皇后娘娘和太子爷。父亲在外头如履薄冰的保持着好名声,为的是什么?你却不明事理的跑回来哭天抢地的为殷姨娘说情,蛊惑你祖母给你母亲难堪,这后宅是你母亲当家,你一个出阁的姑娘回来搀和什么?你母亲好说话,又念着你自小丧母对你多有体恤,方才只罚了殷姨娘禁足。这已经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你如今竟是蹬鼻子上脸,要叫你七妹妹去给丈夫做妾!你混账不混账!” 永宁侯厉声指责,句句诛心。老太太只觉得这话都是指桑骂槐,句句戳了她的要害。脸上一白,也跟着姚碧茵哭了。 ps: 让订阅、打赏神马的来的猛烈些吧。好想在新书销、售榜上多呆几天。好想争取好的推荐位…… 084章 霸气侧漏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桃花扇。 感谢钁月、下午茶时光投出的粉红票。 群么一口,么么哒~~~ == 永宁侯让这一老一小,哭的十分心烦。只抿着唇坐在一边不说话,脸部线条刚毅而英俊。 钱妈妈和花枝分别投了两个热帕子来给老太太和姚碧茵擦脸,半天她们才止住了哭声。 老太太似是十分伤心,搂着姚碧茵戚戚然对永宁侯道,“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你如今只知道疼倾姐儿不知道疼茵姐儿。茵姐儿可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这么狠得下心来。未免太偏心了些个。” 永宁侯头疼的厉害,大手捏了捏突突跳着疼的太阳穴。叹气道,“这怎么是偏心?父亲在世时常告诫我们,多少世家衰败皆因内里空虚了。子孙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各揣着小心思相互算计才使得这一整个家族没了发展。我们兄弟日日谨遵父亲教会,在哥儿们的教育上不曾松懈。好歹几个哥儿都是出息的,不管读书还是入仕都踏实努力。原以为姐儿们也该是知书达理的,可哪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先是姊妹猜忌,后是相互争宠。如今长姐竟不顾家族体面和妹妹前程,想着这样丢人的事情。倘若我再不管,只怕是咱们永宁侯府要祸起萧墙了。我一日不曾忘记我们永宁侯府的荣华是怎么来的,一日也不敢松懈了,叫府里头乱起来,辜负父亲!” 永宁侯府这泼天的富贵都是用老侯爷的性命换来的,老太太再清楚不过。永宁侯这一句话真真是诛了老太太的心。她一时愣住,呆愣愣的看着儿子。 “这家里头唯一能闹出乱子的就是倾姐儿……她狐媚成姓,勾的多少世家子弟竞相求娶。更离谱的是竟叫瑜哥儿也在她身上丢了魂。一日不除了她,咱们永宁侯哪里来的安宁?你也别忘了,你再如何疼她,待她知道了真相也会跟你反目成仇!”老太太气急,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叫永宁侯瞠目结舌,更加姚碧茵目瞪口呆。 这里头多少秘密是姚碧茵不知道的。 一旁的钱妈妈知道老太太又起了执拗脾气,赶忙吩咐花枝去将外间伺候的人都遣散了,自己个儿在门口守着,唯恐叫外人听了这话。 “这话是齐国公府抹黑咱们府上说的话,娘怎能当真?”永宁侯叹气。老太太糊涂的大劲儿了。 老太太瘪着嘴,觉得儿子给受了委屈。又哭了起来,“我明日就家庙里头静修。守着佛祖再不管你们这糟烂的事情。早晚叫倾姐儿毁了这百年基业,你才甘愿。你不是要给她还债,你还吧。把这满府的富贵和瑜哥儿都陪给她。横竖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管不了那许多。只求一时清净便是了。” 姚碧茵已经越听越糊涂,嘴巴张的大大的看向永宁侯。 永宁侯只当没瞧见她的神色。对老太太恭敬道,“娘既是想要回家庙里头礼佛清净,儿子明日就打发人替娘收拾。叫殷姨娘陪着娘一道去,横竖她多年跟在娘身边伺候,娘也喜欢她。” 老太太是在用离家出走威胁永宁侯,可他却这般恭恭敬敬的要送走老太太还一副思虑周全大孝的样子。老太太气的嘴唇直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永宁侯垂着眼眸,一副恭顺孝敬的模样。而后又道。“母亲怕是累了,先歇息吧。儿子告退了。” 说着就起身给老太太行了一礼,往外走去。 老太太怒极攻心,伸手揪起身后的引枕朝着永宁侯的方向砸去,可偏巧他此时已经撩了帘子走出去。那飞奔而去的引枕砸在刚好落下的门帘上。发出一声很轻微的闷响,掉在了地上。 姚碧茵上前替老太太顺气。“祖母您别生气了,全是我的错今日才惹了父亲生气教训我。” 老太太气的双眼微红,啐道,“这个狐媚子,如今连你爹都被她给迷惑住了。(.无弹窗广告)快快打发了她出去,快快打发了她出去……再下去,我们永宁侯府就要败了……败了……” 老太太气的粗喘,声音一颤一颤。姚碧茵对于姚倾的身世突然有些迷茫了,可她却不敢开口询问。 一旁的钱妈妈无奈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上前替老太太顺气。要说这永宁侯府败落,早晚是败在老太太手上。 永宁侯活到这个年纪,从来没忤逆过老太太。倘若不是眼看着她要将永宁侯府折腾进去,他今日也断不会这样的。 想着自己儿女的前程,以及顾氏肚子里头的孩子,他总不能再愚孝下去。可惹了老太太生气,他心里头还是十分难过的。 顾氏不在家,能说上贴己话的两个姨娘又不能伺候,永宁侯只好去了顾氏新张罗的美娇娘苏姨娘屋子里头。心理上得不到舒缓,叫身体上舒爽一些也是好的。 老太太和永宁侯闹了这一场后便真的收拾包袱去了家庙静修,她每年都要去家庙里头礼佛,外面的人到也都不在意。家里头知道真相的也不敢乱嚼舌根,因为顾氏走了以后永宁侯亲自下手收拾了许多府上不老实的人,包括殷姨娘。 他将殷姨娘丢入家庙,让其为有了身孕的顾氏祈福,在顾氏生产之前不准回来。殷姨娘知道这是将自己扫地出门,可小妾为主母祈福是义不容辞的,她说不出来什么也就只能这样。 老太太和殷姨娘一走,林嫣然母女也有些住不下去了。可到底是四太太的嫡亲姐姐和外甥女,四太太又盛情的留下了几日。林家的四少爷也来了信,说是三日之前已经到了京城,如今正在外祖父家,待收拾妥当了就来接母亲和姐姐回武英侯府。林嫣然母女这才安心的住了下来,谋划着进一步的计划。 姚倾和顾氏在相府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款待,虽然顾老太太并非是顾氏生母,但因顾氏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还是十分客气的。六姨母自小就和顾氏交好,自然也是相处融洽。六姨夫是商人,深谙为人处事之道,自然也和大家交往不错。 姚倾日日和顾绾玩在一起,两人也是十分快乐。而老不正经顾缙却真的每天都缠着小纤纤,玩的不亦乐乎。 在永宁侯府翻天覆地的第二天,顾氏和姚倾就收到了消息。 顾妈妈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想要发表意见,却不敢。憋了半天只道,“希望老太太这次礼佛回来。修为能够更进一步。” 话中含义便是希望老太太不要再那么奇葩,那么难缠。 姚倾抿唇笑了,接过流苏递上来的茶。流苏一撇嘴。道,“有殷姨娘陪着,只怕这修为是只退不增。惠宁师太不是说过,殷姨娘可没有向佛之心,更没什么慧根。就是日日诵经念佛。也不懂什么是慈悲宽宏。” 这话里头可满是讽刺,姚倾也不制止她的出言不逊。只抿了一口茶,悠悠然道,“父亲是叫他去给娘和肚子里的小弟弟祈福的,她没工夫在祖母跟前聒噪。虽没得慧根,但祈福还是可以的。在佛祖跟前。她总不能动什么歪心思。倘若孩子平顺生下来,父亲一高兴见她诚心向佛兴许就叫她留在家庙里头日日诵经,在给小弟弟求个一生平顺什么的也未可知。” 噗~这么一说。殷姨娘这下半辈子岂不就是祈福专业户,永远也离不开家庙了?众人都捂嘴笑了。永宁侯有时候对于内宅的事也不完全是个棒槌嘛。 “老太太那般喜爱殷姨娘,会不会舍不得离开她就留在家庙里头一直礼佛呀。”流苏又开始异想天开。 姚倾伸手点她的额头,嗔道,“胡说什么呐。你瞧谁家老太太一直住在家庙里头。倘若那样,岂不是叫言官参父亲一个不孝呀?” 流苏捂着额头。面上一红。“这……奴婢……奴婢愚钝了。” 姚倾不以为意的挑挑眉,“不过我猜,祖母这一次后会一心向佛,从此雍福阁成了最大的佛堂也未可知。” 她被儿子这般打了脸,又失去了殷姨娘这个有力助手,四太太再怎么想咋呼,也得瞧瞧自己的处境。老太太是丢了良臣能将的光杆将军,折腾不起来了。 永宁侯是因为要保护顾氏和顾氏肚子里的孩子,才这般大动干戈吗? 姚倾突然觉得,兴许许多事情上自己上辈子看的都是表象。真相永远藏在层层迷雾之后,最难看清的就是人心。 她要修为的第二步,就是能够识人无误。擦亮自己的眼睛,别在重蹈覆辙。 在这之后,顾氏和姚倾又住了几日。听在朝为官的大舅舅和二舅舅回家透露,齐国公府最近有了麻烦。南边出现了蝗灾,圣上开国库救灾,却发现国库亏空。一怒之下要彻查此事,一番彻查下来,挪用公款最多的竟然是齐国公府和英亲王府。 这两个府,恐怕是荣华不在了。 可私底下谁不知道齐国公府一直四处散播永宁侯府谣言,叫永宁侯府蒙尘,齐四公子又因爱慕七小姐擅闯人家闺阁,彻底触怒了永宁侯。皇后娘娘和太子知道后也是大怒。他们两府衰败再自然不过。 姚倾听到这里,心里头虽然是觉得畅快过瘾。可一想到齐国公府唯一一个拎得清楚,明白踏实过日子的齐九小姐就觉得有些可惜。她没做错什么,且日日盼着自己有个美好踏实的未来,可这样一来,全都毁了。 有一个靠谱的爹、娘真的太重要了。 姚倾正在思绪乱飘,外头有小丫头挑帘子进门,说是肃亲王侧妃娘娘由世子陪着回来了,叫表小姐也去见客。 ps: 下周一开始,工作要忙起来了,白天估计很少能偷偷上网。每天亲们打赏和投粉红的感谢词就挪到下一天写喽感谢看正版的大家一直一来的支持和鼓励。鞠躬~ 085章 某人的常胜将军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桃花扇和香囊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姚倾听了之后,叫流萤拿了赏钱给送信的小丫头。然后便忙着打扮,出去见客。 因是在顾相府上,少了许多忌讳。姚倾穿着打扮上也少了许多顾虑。年轻女孩子多是喜欢亮丽颜色的,因平日里怕招老太太的厌烦,姚倾身上常穿着一些素雅无华的衣裳。 今日她倒是放大了胆子,穿了些素日里压箱底的衣服。 桃红夹金折枝榴花掐腰褙子,下面一条流云蝙蝠挑线裙,将身姿勾勒的凹凸有致,妙曼玲珑。堕马髻上嵌宝石花蝴蝶重珠簪同耳上一对儿红色珊瑚小耳坠衬得面如桃花,眉目艳丽。 流萤和流苏在掐丝盘锦镶嵌宝石的首饰盒子里又翻找半天,在姚倾手上缀了一对羊脂玉镯,同胸前的莹白凤佩很是搭调。 一番打扮妥当之后,姚倾这才扶着流萤的手往外走去。 姚倾素日里鲜少穿的这样艳丽,她本就生的明艳异常,这样一打扮下来真真是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睛。这一路上不知看呆了多少丫鬟和婆子。 兴许是因为顾府满门清贵,从没有勋贵之家的傲气和爱嫉妒的毛病。下人们虽是看着姚倾明丽异常,但鲜少有心里头鄙夷和谩骂狐媚勾人的,大多数都是真心对于见到美好事物和人的喜爱之情。 姚倾从来都觉得顾府的气氛很好。主子温和,下人恭顺。不似永宁侯府那般,主子傲慢,下人多有刻薄。 待姚倾到了顾老太太院子的时候,早有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将绣了秋叶葫芦的门帘子挑开,往里头传道。“表小姐来了。” 姚倾矮身进了门,便听见里头说笑声热闹异常。待转过了门口的紫檀木坐地山水大座屏之后,方才见到了众人。 大家都笑盈盈的看向门口,见姚倾一现身皆是惊艳了一把。着实是有好些人没见过姚倾这样穿着打扮,少女身上艳丽俏皮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眉目瑰丽,十分漂亮。三秒钟的静默之后,顾老太太笑着招手,“倾姐儿,过来到外祖母身边来坐。” 顾老太太穿了一件石青色团花大褂,头上勒着镀金点翠雪米珠蝙蝠纹喜字遮眉抹额。她比永宁侯府老太太看着苍老一些。皮肤虽没有那么白嫩却也并不差。又因有些发福,圆圆脸盘更显得慈爱。 此时笑的两眼弯弯,很是慈祥。姚倾给众人行了礼。便往老太太跟前坐在了梨木雕花的炕沿上。 顾老太太另一侧坐着六姨母家六岁大的小女孩秦芊芊。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姚倾,嘟着可爱的小嘴道,“表姐怎么长的像假人呀!” 众人皆被她说的话弄愣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姚倾笑着去摸了摸她的头,“芊芊为什么说姐姐是假人呀?你捏捏我是软软的。”一面说着一面掐着自己的脸做示范。 秦芊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姚倾。道,“是假的,好像外面卖的美人儿相。” 众人大笑,原来这丫头是说姚倾像画中人一样漂亮 六姨母招手叫女儿到身边来,手指弹了她的小额头笑道,“你这笨丫头。说姐姐像画中仙一样便了了,什么假人?” 小芊芊揉了揉额头,撇撇嘴。“就是像假人。有一次哥哥待我去京味楼吃东西,确实见过一个书生手里拿着一张美人画像在那里招摇。那画里的人和姐姐长的像极了,他们都说是假人。真人长不了那么好看!” 众人听后都是一震,八岁秦牧也来帮腔,“芊芊一说我倒也想起这件事来了。那画确实像极了表姐呢。” 他是长子。又年长芊芊两岁,说话有股小大人的稳重。瞬间可信度上升。 众人面面相觑。姚倾的画像怎么会跑到边界那么远的地方,还叫人拿出来展览。 顾氏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很不悦。 秦牧发现了姨母的表情,便不再多说话,退到了母亲身后。 秦芊芊浑然未觉,又道,“我还听人说,是有人再找那画中的人呢。说倘若要是找到了,就悬赏五百两黄金。那可是好多钱呢。” 这一句话之后,众人更是惊疑不定。 顾氏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六姨母忙将女儿拉到怀里头,嗔怪道,“小孩子眼睛里头漂亮的姑娘都长的一个样子,芊芊肯定是看错了。倾姐儿是侯府小姐,画像如何会外泄了的?” 芊芊动了动小嘴,想要争辩说自己没有看错,可是对上六姨母凌厉的眼神马上憋了回去。委屈的瘪瘪嘴,垂下头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边不敢说话。 姚倾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头却是有些震惊的。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抓住。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前那个能够证明身世的玉佩。顾氏见她的举动,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顾老太太见气氛不对,忙将话题转开。笑着看向肃亲王侧妃,“宜灵,今日仲哥儿和宁姐儿怎么没同你一道来呀。” 宜灵是侧妃娘娘的闺名。听到嫡母叫自己,她虽然贵为王妃,却还是很恭敬有礼的回到道,“仲哥儿在国子监读书,待下了学才来。宁姐儿叫孝宁公主叫进宫里头小住,一直没在家里头。正巧今日世子爷没有公务,便陪着我一道来。给母亲和各位长辈请安,顺便见见兄弟姊妹们。” 侧妃娘娘是个通透人,知道顾老太太问她所出的一双儿女没有来的意思是想知道为什么世子会跟着来。 这答案虽然很敷衍,可是听着却像是那么回事。顾老太太便也就这么信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会儿男孩子们也都在外面进来了,隔着屏风给屋里的长辈请了安。 顾老太太笑意盈盈道,“横竖都是自家人,不必叫那劳什子挡着。都进来吧。” 话音一落,外面几个男孩子便绕过屏风往里面走来。 顾家人丁不旺,顾相膝下只得二子,六个女儿出嫁后留在京中的也只有两个。顾相两子也都单传,如今孙子辈只有大少爷顾绍和二少爷顾缙,外孙里面在京城的常住户只有肃亲王府上的二少爷贺仲玉,如今又多了赏脸陪着小妈访亲的世子贺伯卿。只是绕过屏风的少年里头,少了两个。只有顾绍和贺仲玉两个,显得有些单薄。 待请安过后,两少年各自在母亲身后站下。顾老太太问道,“缙哥儿和伯卿两个怎么没进来呢?” 贺仲玉抿唇笑道,“大哥和二表哥两人棋逢对手,如今正酣战难分胜负。” 顾缙的棋艺在顾府独占鳌头,贺伯卿则有圣手指点过,更是了不得。两人遇到一起,自然是难分胜负。顾缙又管会耍赖,恐怕贺伯卿纵然是赢了他也不认,必定缠着再来。 顾绾是最喜欢看二哥下棋的,一听到这里,似是来了精神。趁着脖子问贺仲玉,“战况如何?可是难分伯仲?” 贺仲玉依旧抿唇,俊秀脸上笑容有些含蓄。 顾绍却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二弟叫我来请他的常胜将军助阵,这会儿怕是顶不住伯卿的攻势了。” 顾缙的常胜将军是谁?自然是永宁侯府里头除了女红就棋艺最了不得的姚倾。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姚倾身上,姚倾却是茫然抬头,去看顾绍。 顾绍继续温言笑道,“七妹妹,你看是不是现下去帮衬一把。” 姚倾侧头去看顾氏,顾缙素日里和兄弟姊妹们下棋玩闹,她出场都是自家表亲,没什么了不得。可如今对方是肃亲王世子贺伯卿,虽然有亲戚的名头,可是又有许多的不同。这样见面,似乎多少是有些不妥的。 况且她才刚拯救了自己的名誉,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见顾氏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又象征性的委婉推脱了几句。 最后顾老太太发话道,“倾姐儿莫要谦虚,去将你那不中用的二表哥替下来,同世子对弈来个尽兴。”下棋的乐趣无非是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众人也都跟着老太太附和叫姚倾去。 姚倾便也不再推脱,跟着贺仲玉和顾绍,外加一个爱凑热闹的顾绾一道去了。 贺仲玉和姚倾似乎很是熟悉,一出了顾老太太的院子便走在姚倾身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姚倾聊天。 可姚倾却是很茫然,上辈子她和没有侧妃姨母,更没有这个表弟。肃亲王府的人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应付这样知己却不知彼的陌生人,姚倾多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好容易进了顾缙的书房,那书房的门一开,众人绕过竹报平安的屏风便见临墙的榻上对坐着两个少年。 贺伯卿穿着一身宝蓝色圆领直缀,领口袖口皆是暗纹祥云刺绣,他此时歪在榻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对面,穿着花花绿绿却依然好看的顾缙抓耳挠腮,嘴角荡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见有人进来,又看见了顾绾和姚倾,神色一顿。 顾缙侧头来看,见了姚倾蔫傻的状态全飞,利落的跳下榻,将姚倾推置榻上坐下。 ps: 咕~~(╯﹏╰)b,偶木有存稿了,好可怜……今天我要各种赶着写。一般为了不返回来修改情节,保证质量神马的,我都要有四章存稿才敢发新章节。大概也许,我今天的第二更会晚一点,或者偶写不出来,就只好一更。请大家见谅啦~~我会尽力多更的~~~ 086章 好感 ps: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你快点来,替我将这一盘赢了。”顾缙兴奋的无以言表,将姚倾按坐在榻上。 看向贺伯卿的眼神里有些得意,“同你比我算是棋艺不精,今日就叫你瞧瞧高手的厉害。” 贺伯卿不以为意,抿唇笑了。 姚倾客气道,“我是什么高手?世子可是经过孔老先生指点的,那棋艺才是真真的了不得。二表哥自己技不如人,还要诚心来叫我丢丑,我可不干。” 姚倾将身子一扭,佯装生气。不过匆匆一眼瞥向棋盘的时候已经将棋局看的清清楚楚。贺伯卿善于行军作战,棋局布阵也如出一辙,很是难以对付。难怪毫无军事素养的顾缙会被他打的惨败而归。 见姚倾推说不下,顾绾也探头去看那棋局。她并不精通,却也知道这棋局十分棘手。笑着去拉姚倾的手,“下棋闷的要命,咱们还是去品茗赏花要紧。” 姚倾就着她的拉拽就要起身,却被顾缙按住,急切道,“不行!你们倘若要是走了,我可就输了一整套二十四把唐朝名家的扇子给这小子。那宝贝可是我最喜欢的。” 姚倾侧头去看顾缙,促狭道,“那倘若我要是赢了,二表哥给我什么好处?” “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顾缙急切回答,中气十足。姚倾从不曾贪慕过什么东西,他心里是清楚姚倾不会真的要什么东西的,所以回答的很痛快。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的。”姚倾说着又看向众人,“大家可都给我做证,倘若他赖掉可是万万不能的。” 众人都笑,贺伯卿则突然开口道。“可是倘若你也输了。他不仅要将扇子教出来,另外你想要的东西还得归我,如何?” 见过玩赖的,却没见过玩赖还要趁火打劫的。姚倾有些愣怔的看向贺伯卿,实在是前世和他的接触太少,所知道的不过是他少年成名后的传闻以及三姐幸福甜蜜的描述。 她一直以为贺伯卿是一个冷清又有些孤高的人,却不想也有这样跳脱的一面。 姚倾本就不是个扭捏的人,当即便应了下来。坐下,扫了一眼棋局,取了棋子毫不犹豫的落了下去。 原本被围堵的一方迅速扭转局面。反倒叫贺伯卿陷入了困境。 又接连几招下去,姚倾步步紧跟,下的又狠又急。完全不给贺伯卿迂回的机会。贺伯卿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虽然被逼的有些汗颜,但却依旧下的很尽兴。 过程中虽然偶尔贺伯卿占了上风,但到最后还是让姚倾赢了。 贺伯卿放下手中棋子,赞道。“姚七小姐棋艺精湛,当真叫在下佩服不已。今日输的心服口服!” 他看向姚倾的眼睛里满是佩服和赞赏,早就没有了当时初见时的轻视。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没人都是花瓶,一场棋局叫贺伯卿对姚倾刮目相看。 观战的众人一直捏着一把冷汗,很少能见到如此激烈的对弈场面。顾缙更是拍手叫好,“果真是常胜将军。如今连伯卿都胜了。看来我该好好喂养一下才行!” 姚倾瞪他,“你以为我是你养的蛐蛐还是斗鸡?倘若再说这样的混账话,仔细我到外祖母面前告你状!” 顾老太太治家严谨。对于子孙的教育上不仅仅只拘泥于管教女孩子。男孩子们也常有被她修理的时候,尤其这个让顾二爷十分头疼的顾缙,常常叫老太太抓典型,教训以示训诫。 顾缙听到这,立刻便蔫了下来。讨好道。“好妹妹,我再不说这样的混账话了。你饶了我这一遭吧。快说,你想要什么,回头我给你准备。” 姚倾偏了偏头,“暂时还有没想到,回头再告诉你。”又看向贺伯卿,道,“世子爷输给二表哥什么了?” “《本草纲目》孤本。”贺伯卿抿了一口茶,随意回到。 姚倾显得有些失望,“倘若是什么好东西,我便要来了。那劳什子医术横竖我是看不懂的。” 贺伯卿笑道,“我手里头有许多孤本的,七小姐倘若有什么喜欢的,只管说来,我送你便是。” “世子太客气了,原就是替二表哥下棋的,哪里还有在讨要东西的道理。”姚倾忙摆手,心里头对贺伯卿到是有了几分好感。 男子在这个年纪,大多都争强好胜。且贺伯卿原就出身极好,今日众人里头数他尊贵。他又以棋艺精妙著称,今日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本就是够叫人恼怒的,可他非但不恼,反而倒是输的心服口服,还一直再说倘若有空要常和姚倾切磋。 这是个有傲骨,却没有傲气的男子。怪道上一世他能有所作为,人的成就当真是与性格息息相关的。 姚倾忍不住开始审视自己性格上的缺点,她上一辈子之所以悲剧收场,皆因她软弱且盲目自信。这辈子,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有这样的缺点。 一场棋局过后,顾老太太屋子里来喊吃饭,众人便又都各自入了席位。一天下来,既忙碌热闹又十分开心。 晚上,顾氏搂着姚倾在榻上歇着,问了白天的事情。 因姚倾之前听见顾氏和甄妈妈说了要用贴己前新开一间铺子,便忍不住问了几句。 顾氏道,“如今中原和蒙古的经济往来日记密切,你六姨夫在丰城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我想着陪嫁的那几件铺子在京中虽是生意极好,但却也没什么太大发展,不若就在丰城也开些分号。一来可以多赚一些银子,二来也可多培养一些人手。日后你出阁,也好给你增添一些助力。” 顾氏并不回避姚倾,将这件事情说的清楚。姚倾听了,心头一动。道,“娘处处都替女儿着想,女儿却不曾给母亲分忧。如今要添分号。母亲要看的账册岂不是更多了?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身体要紧这件事情还是暂且放下吧。” “这可不行,”顾氏坚持,“眼瞧着你过了这个年就要及笄了,这事情可耽搁不得。娘是想着,倘若这奉承的生意做得好,便就将那铺子给你做陪嫁。另外在分些银子来挑一块好地方给你置办几处庄子。你父亲、祖母分给你的庄铺上少不得都是你祖母的人,到时候你用起来不顺手。娘给你的庄铺上都要放你的人,到时候都是贴己。日后你自己打理上,也顺手些。” 姚倾上辈子是入宫做了太子妃的。陪嫁里头并没有商铺,她也不善于经营。这辈子既是有可能做不成太子妃了,便要替自己想好后路。 姚倾听顾氏这么说。心里感激她处处替自己着想。前世顾氏对姚倾极好,因是一直以为她是自己亲生母亲便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加倍孝顺顾氏作为回报。可如今既然知道自己并非顾氏亲生,顾氏又有了身孕要有自己的骨肉还能全心全意的替自己着想,心里头是十分感激的。 姚倾握住了顾氏的手。道,“娘,您的苦心女儿都知道。您如今怀着身子,这些琐事原就不该再费力劳累的。不若叫女儿替您分忧吧。” 顾氏听到这里也是心头一动,旋即又有些气馁。“娘虽叫你看帐管理庶务,可是经营上面的事情却并未叫过你的。” “那怕什么。娘只管找些妥帖的人在这新铺子上。素日里再教教女儿便是了。” 姚倾信心十足,叫顾氏的顾虑也少了几分。 母女两个商定好了之后,顾氏便着手去做。 永宁侯府上。老太太和殷姨娘送走之后,永宁侯便亲自上顾相府上来将姚倾母女两个接走。 不论先前顾氏是因为什么回的娘家,永宁侯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面子。她也不好再赖在娘家,便辞了众人,待着姚倾回了永宁侯府。 老太太走了之后的永宁侯府。是十分肃静的。四太太母女没了靠山不敢大张旗鼓的惹是生非,三太太是素来冷清惯了的跟在身边的又是庶出的女儿。自然也是安静异常。 客居的林嫣然母女两个还是一贯的爱讨好旁人,虽然姚倾和姚碧萝各揣心思但是在对付林嫣然上面却是出奇的默契。姊妹两个都对林嫣然冷漠至极,不论她如何现出奇珍异宝,或者是暗地里挑拨两人关系,两人都对她视而不见。或是敷衍应声,或是直接拿话刺回去。叫林嫣然好生没脸。 少不得气愤的和表姑母抱怨,“那两个嫡出的傲慢的很,素日里我不知说多少好话,两人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娘,我真是厌烦透了。” “好孩子,再忍忍,你弟弟就要来了。横竖她们都是要嫁人的。茵姐儿都十七了,能在家里头呆几天?倾姐儿如今眼看着也要及笄,瞧她们母女和老太太的关系,老太太可是急着要把她打发了的。何必叫她们这些外人惹了你的不痛快,这府上的荣华富贵可早晚都是你的。”表姑母如意算盘打的噼啪直想,仿佛林嫣然和姚子瑜的婚事已经敲定了一般。她不仅仅忘记了姚子瑜已经有了未婚妻,更忘了姚子瑜之上还有已成家立业的世子,这府上再大的荣华富贵,女主人也不可能是林嫣然。除非她干掉乔氏,自己坐上世子的填房。 她们母女两个在屋里头正算计的高兴,就听外面的小丫头说,皇后娘娘来传圣旨了。 此时姚倾屋子里的帘子一动,流苏有些兴奋道,“小姐,宫里头来圣旨了,太太叫小姐去接旨呢。” 姚倾手里头的绣花针猛的一颤扎入了指尖,瞬间便有鲜红滚圆的血珠冒了出来。 087章 敞开天窗说亮话 感谢雨后婷院和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流萤见此,脸色一变。忙横了一眼莽撞的流苏,流苏缩了脖子不敢出声。放缓了脚步走到了姚倾身边,默声站在一边。 姚倾裹了一下手指,止住血。起身,招呼流萤,“快拿了我的外衫来,去接旨要紧。” 流萤点头去了,服侍姚倾换了一身藕色缠枝红梅长衫,主仆两个便往外面去了。 “来传旨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公公,说是宣的皇后娘娘的懿旨。”流萤一面扶着姚倾快步往宜华院的正堂走去,一面低声说着。 姚倾心里头有些紧张,只是点了头并没有说话。 永宁侯老太太寿宴过后,奉命剿匪的肃亲王世子贺伯卿归朝,称中毒的程贵妃娘家程国公府上,负责西齐军两路的将军程国公世子因错被革职,赋闲在家。更有许多与程国公府上有姻亲关系的府上收到牵连,连一贯傲慢的肃亲王程侧妃也收敛不少。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以上的一系列反应足以证明如今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前世的时候,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的。 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改变了太子妃人选,姚倾不得而知。 今日这一道懿旨,可谓是决定她们府上几位姑娘命运的懿旨。 众人皆是十分紧张。 待姚倾去接旨时,三小姐姚碧萝,和五小姐姚碧芸两个嫡女已经等候多时。 待姚倾一到,行过礼后。矮小身子,精明脸孔的桂公公才起身,宣读懿旨。 众人跪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多喘一下。气氛一时很是紧张。到最后竟是叫三位嫡出小姐一道进宫。姚倾松了一口气,横竖还有回旋余地。 姚碧芸脸上似乎是有些欣喜,她虽是嫡女可父亲不过是侯爷的兄弟并无功名官爵在身,原本也不过是个滕妾的身份。如今皇后娘娘抬举她和姚碧萝还有姚倾一道进宫,便是给了她希望。 姚碧萝则是面无表情,叫人瞧不出心里头的喜怒。 宣读圣旨之后,顾氏请桂公公再坐,说了许多客气话。 桂公公虽在皇后娘娘面前得宠,算是大内数一数二的内侍,但却依然十分兼备恭敬。回道。”侯夫人盛情,咱家还得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他日倘若有机会,定在府上多多叨扰才是。“ 顾氏笑道。“烦劳公公走这一遭,却不曾多歇一歇。”说着又招手叫人,“快送送公公。(.好看的小说)” 甄妈妈亲自上前,一面给了桂公公打赏的上等白玉手玩,一面往外亲自引了桂公公出门。嘴上更是客气温和的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桂公公一走,顾氏便将女孩子们都留在了宜华院。 自己在临窗的榻上正襟危坐,微微带了沧桑却不掩美丽的杏仁眼一一扫过下面依照序齿排列而坐的女孩子。清了清嗓子,道,“皇后娘娘宣你们入宫,只能有诰命的命妇才能陪同。长辈里头。唯有你们祖母身上有诰命,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如今又在静修自然是不能陪同你们一道去的。你们大嫂是三品的郡主娘娘。可却并不在京中也不能随你们进宫。明日进宫,没有长辈提点,一切皆要看你们自己的德行。萝姐儿是长姐,处处要提点着妹妹们。要知道你们都是永宁侯府里头的小姐,不管是谁出彩或是出错。都关系的不是个人,而是永宁侯府的脸面。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要相互帮衬提携,叫皇后娘娘瞧见你们姊妹和睦友爱才能叫她欣慰。” 三个女孩子细细的听了,皆都向前微微探了身子,恭敬应了声是。 顾氏很满意的点头,又道,“皇后娘娘虽贵为国母,但到底是你们的姑母。你们也莫要太过拘谨,多多亲近,拿准了一个度才最要紧。” 女孩子们皆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也认真点头道了一声是。 顾氏微微颔首,“你们都是机灵聪明的,或是老太太亲自调、教,或是我一手带大的,或是四太太教养出来的。自然是错不得的。好了,今日就都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明日进宫,莫要拘谨。” 三个女孩子都起身,道了一声是,便往外去。 姚碧萝自然还是要同姚倾同行的,姚碧芸住的地方同她们姊妹所住的地方方向相反,待出了宜华院便和姚倾和姚碧萝道了别,自行扶了丫头的手往回走。 “红鸾,你去花草房去瞧一瞧,前一日我叫种的墨菊可栽好了,倘若好了,便叫人搬到我的屋子里。”姚碧萝吩咐这身边的红鸾,待她领命去了,又转头对另一个随行的红莺道,“你去厨房瞧一瞧,我叫煮的甜品可做好了。倘若做好了,就直接端去我的院子里头。” 红莺点头应是,飞快的扫了一眼姚倾,便低头去了。 姚碧萝的意思很明显,是有话想要和姚倾说。姚倾也不含糊,一样将随行的流苏、春菊两个打发了去。 姊妹两个便选了靠近宜华院的池子边上站定,此时正是丹桂飘香的九月。茂盛的大树上,枝叶已经开始枯黄。秋风掠过偶尔有枯叶飘零,两位姑娘裙摆飘扬给这秋景更添了几分雅致。 阳光自稀疏的叶上撒落下来,在姚倾脸上找下斑斑两点,竟不觉得难看,反而叫她瞧着更加明艳。 姚碧萝心里头是有一瞬间的不舒服的,旋即便消失不见。开门见山道,“妹妹对于明日入宫之事如何看待?” 听她这么问,姚倾是有些吃惊的。姚碧萝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且说话从来都选择迂回战术,从不曾正面与人挑开话题,今日举动委实叫人有些讶异。 姚倾微微挑了挑眉毛,和姚碧萝比起来多了几分坦然和淡定。道,“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有些犹豫要穿什么样子的衣服入宫。姐姐曾经入宫过一次,可有什么可以指点妹妹的吗?” 姚碧萝笑着摇头,心里头却有些鄙夷姚倾这样的顾左右而言他。她是想要敞开天窗说亮话的,而素来与她不分彼此,有话直说的姚倾再次叫她感到了陌生。 姚碧萝咬了咬嘴唇,道,“我不想做太子妃,求妹妹帮忙!” = 工作实在太忙,码字时间明显不够用。大家见谅,忙过这几天五一可以好好多写一些。 088章 二皇子的求婚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姚倾惊疑不定的看着姚碧萝,这完全不是她的路数。 姚碧萝见姚倾的表情,有些拿不准姚倾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又因知道前世姚倾和二皇子的感情,一直揣测今生她是不是依旧惦记着二皇子贺綫。于是又悲戚戚道,“你知道,我原就不是那争强好胜的人。倘若进了宫里头,哪里还有我生存的地方。太子如今是储君,日后便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多少嫔妃勾心斗角的,我是素来不会这些的。到时候倘若因我不会事故圆滑而给咱们永宁侯府带来什么不利该怎么办?我总不愿意因我一个人叫这整个侯府受牵连。” 姚碧萝说的深明大义,又阐述了自己的不利地位。倘若不是因为重生,又接连三次发现她存了害自己的心思而有了防备,此刻只怕姚倾也会同情她的处境。 姚倾正是因为前世同她百般要好,重生最开始的时候也对她十分的信任。待她做出背叛的事情后,才叫姚倾越发的不能容忍。 倘若是别人,姚倾心里头不会难过。可偏是同自己最要好的姚碧萝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情。姚倾心里头是多少对她有些怨怼的。 此时也全然没有心思去可怜她,只有些犹豫道,“可是……倘若皇后娘娘定了姐姐做太子妃,我该如何帮你才是。姐姐知道,我也不愿意做这个太子妃的。倘若皇后娘娘非在咱们两个里头挑一个做太子妃,这该如何是好?” 要是前世,姚倾必定会拍着胸脯保证要帮姚碧萝。虽然心里头惧怕,也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的顾虑。她就是那般要面子又争强。 可今日姚倾的举动,叫姚碧萝有些吃惊。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倘若她一定要姚倾帮她。那做太子妃的便是姚倾。自己明知道是火坑,为了保自己却还要叫妹妹跳进去,她一贯善良的外皮就被姚倾扒的干干净净。 可倘若不要姚倾帮她,她又陷入了困境。 两相为难下,她选择了沉默。 姚倾的变化很大,让姚碧萝设想好的哭哭啼啼装可怜根本没机会上演。姚碧萝心里头是觉得十分挫败的,越想掉眼泪,眼睛却越发干的难受。 姊妹两个相对无言,默默站了许久。 原本是两个十分熟悉的人,此刻却觉得万分陌生。 或许。人与人就是这样的。你们日日相处,以为相互深入了解,以为肝胆相照。可结果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当遇到利益冲突的时候。许多情谊甚至轻于鸿毛。 姚倾那双黑葡萄般漂亮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姚碧萝。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一般,姚碧萝觉得十分不自在。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姐姐考虑不周。” “这太子妃一事。也只能听天由命。”姚倾挽住姚碧萝的手臂,安慰。 姚碧萝苦笑着点头。倘若一切照前世进展,能做上太子妃之位的必定是姚倾。 可她如何坐上太子妃之位的,姚碧萝再清楚不过。 她处心积虑的才夺了自己的位子,可今世姚倾完全对太子妃之位没有兴趣。一切会不会改变了。 这一夜,姚碧萝睡的十分不踏实。 姚倾也是一直忧心忡忡。 而此时的皇宫里头。皇后娘娘手里头捏着一直绣工精美的香囊。正一脑门的官司。 一旁的心腹宫女翠屏站在身边伺候,并不敢说话。见桌上放的茶凉了,又新续上一杯。 皇后娘娘摩挲着那香囊。喃喃自语道,“都说倾姐儿美貌过人,原我一直不信。我大哥并非是美男子,顾氏更算不得什么角色不过占一个清丽,能生出什么了不得的女儿。如今见二皇子越礼来求赐婚的架势。我倒是信了几分。” 皇后娘娘有些倨傲,提起顾氏似乎带了几分不屑。她是个心气高儿的。又因自身有几分姿色便不大瞧得上旁人。 其实永宁侯不论怎么瞧着都是个仪表上乘的男子,而顾氏的容貌在当时的闺秀圈子里头也是拔尖儿的人物。 翠屏最是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温颜道,“兴许姚七小姐也并非是如何姿容过人,也只是跟二皇子投了脾气也未可知。” “倘若不是有狐媚的本事,如何能叫那个韬光养晦许久的不顾规矩礼仪来求娶了。”皇后娘娘自鼻子里哼了一声,越发觉得姚倾轻佻。“你瞧那二皇子的架势,倘若我不应了他,他便要闹到皇上面前。到时候皇上怎么想我娘家的女孩子?我的脸还往哪儿搁。” 翠屏轻轻的替皇后娘娘垂着肩膀,低声道,“娘娘宽心,二皇子哪里是那么糊涂的人。皇上最忌讳的就是皇子沉迷女色,不务正业。倘若二皇子真因姚七小姐之容贸然请求赐婚,岂不是惹皇上不高兴。” 二皇子是废后之子,生母被废之后,便被养在程贵妃名下,如今程国公府上又遭逢突变,连程贵妃的品级也被连降了三级。成了正三品的贵嫔娘娘,二皇子一没兵权二不领差事,如今成国公府这依靠眼看着就要没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去皇帝跟前触霉头。 翠屏这宽心的话说到了点子上。理论上将,贺綫也不过就是来皇后娘娘这里闹一闹,叫皇后娘娘歇了立姚倾为太子妃的心思。 横竖皇后娘娘不会叫太子娶一个自己兄弟瞧上的女人,来给兄弟两个制造矛盾。 这些厉害关系和小心思,皇后娘娘是都算计清楚的。只是,这二皇子贺綫性情最像皇帝。同皇帝夫妻这么多年,皇帝对感情是如何执拗和不可理喻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懂。 他们父子两个看似不动声色,对哪个女人的情感都一般般。可一旦爱慕谁,便是你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撼动那人在他心中的位子。 且倘若他们起了多妻的心思,必定是会付诸行动的。 皇后娘娘并不愿意叫娘家同二皇子联姻,她不愿意跟陶氏扯上任何关系。她不能忍受自家的后代里头有人留着四分之一陶氏的血。 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姚倾,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决定自己该如何处置她的婚事。 ps: 工作实在太忙、太忙,分身乏术,这周只能少更一些,请大家见谅。更新上不去,新书销售榜的名次也上不去,好悲剧。可是,尊是木有办法。泪奔 089章 叫我好好看看你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ling2277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进宫不论对于谁家来说都是十分隆重的事情,顾氏一大早上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天才刚蒙蒙亮姑娘们就起身了。 永宁侯府健在京城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离着皇宫不远,可要赶在各种嫔妃娘娘们请安过后见皇后娘娘,也着实需要早些动身。 三哥姚子瑜对于姚倾进宫似乎是十分忧心的,安排车马吩咐侍卫的时候,特意磨磨蹭蹭拖延时间,见到姚倾出来才罢休。 排除做姐姐的姚碧萝,姚倾和姚碧芸都要和姚子瑜见礼的。 他还是那副神憎鬼厌的刻板脸孔,照惯例嘱咐了几句话。 待两个姐姐都上了马车,他特意抓住了姚倾教训。“进了宫,可不要四处乱跑。倘若闯了祸,父亲脸上无光。我和大哥也因此受了牵连。那二皇子一类的,尽可能离着远些。且别刚走了一个齐四公子,又多了一个二皇子。” 姚倾有些气结,她以为经过之前一系列的事情,姚子瑜早就知道她绝非是轻浮之人。梗了梗不知道说什么,她又懒得和姚子瑜吵架斗嘴。于是便道,“三哥说的我都记着了。齐四公子因作风不良累的家门不幸,那是阖京城公子哥儿们的前车之鉴。” 言外之意,二皇子贺綫贵为皇子,没人管的了他。他若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和皇家体面,自然不会做什么。可倘若他一意孤行,又能如何?永宁侯能借故查抄了多少年之前犯过错误的齐国公府,可没有能耐叫二皇子吃瘪。 姚子瑜心里头清楚的很,姚倾被人瞧上也是十分可悲。姚倾和姚子瑜似乎已经在无形中达成了贺綫看上姚倾的共识。 姚倾那个丢了的香囊在哪里。其实他们两人心里头都清楚的。 姚子瑜有些恼怒,也有些害怕。恼的是贺綫设计拿姑娘家的东西有些无耻,害怕的却竟然是姚倾嫁人。 他被自己这种心里搞的心神不定,又无从倾诉。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底里头蠢蠢欲动的感情。看着姚倾的眼神便有些闪躲。 姚碧萝对于姚子瑜心里头的想法,比他自己还要清楚。默默坐在车里头听了半天,这才挑了帘子探出头来,“时辰不早了,倾姐儿上车吧。” 姚倾乐不得有人解围,连连点头应声。姚子瑜很自然的伸手去扶着她,手一用力便将她拖上了马车。[]姚倾回头道了一声谢。他只觉得心里头一窒。嗯了一声,摆手吩咐马车前行。 车轮吱嘎滚动的同时,姚碧萝挑着帘子看向姚子瑜。“快去衙门点卯吧。小七的事情你只管放心。”语毕便将帘子放了下来,挡住了姚子瑜所有的疑惑。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十分局促,姚碧萝那句话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转头闷声吩咐了小厮几句,自己上了马车去了翰林院。 姚倾其实是很有吐槽姚子瑜的欲望的。可明显入宫这事更加叫人紧张。女孩子们连瞎聊几乎都免了,素日里爱旁敲侧击拿话刺激人的姚碧芸此时也十分沉默。 进宫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入了哪个宫门,换乘什么车,再到什么地方要徒步都很讲究。且长长甬道内,肃静异常。偶尔有成排的宫女、太监默声走过,更叫人觉得宫内森严恐怖。 在这地方葬送青春,又送了命的姚倾十分抵触。下意识的就想逃走。 “三位小姐。皇后娘娘就在配殿歇着呢。请小姐们先进去稍等片刻。咱家便就只送到这里了。”一阵公鸭嗓响起,负责给姚家姊妹引路的太监躬身让到一侧。 被这声音拉回思绪的姚倾抬头,这才瞧见自己已经到了坤宁宫的门口。 高高的石阶上头已经有三个人影在迅速的移动下来。是皇后娘娘派来接姚家姊妹的嬷嬷和宫女,一番客气礼让之后,姊妹三个人才跟着进了大殿。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本应该是富丽堂皇十分奢靡的。然而,皇后娘娘却并非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寝宫里头不知的素雅而不失富贵,渺渺檀香中四处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三个小姐才刚被嬷嬷和婢女引着进门,暖阁的珠帘便被人一左一右打起。一道纤瘦的明黄身影映入眼帘,皇后娘娘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狭长妩媚的眼睛一一扫过三个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的三个姑娘。 姚碧萝一手拉了一下一个妹妹,三人齐齐给皇后娘娘行了礼。 “起吧,自家人不必行这劳什子的礼。”她声音温柔中透着一股子慵懒,很是好听。姚倾却觉得这声音冷漠至极,叫人不寒而栗。 小姐们依照序齿一一坐下,皇后娘娘便温言问了几句客套话。因从前她是见过姚碧萝和姚碧芸的,于是便道,“倾姐儿是第一次入宫,莫要拘谨才是。来到姑母跟前说话。” 她一面说着,一面招手。姚倾却是心头一紧,虽不愿意起身,但还是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慢的往皇后娘娘身边走去。 姚碧萝见皇后叫她上前,突然觉得心头一凉。上辈子,皇后是十分厌烦姚倾的。她虽得太子的宠爱,却一直不得皇后待见。若非是未见面之前定下了亲事,恐怕皇后娘娘是说什么也不会叫儿子娶了姚倾的。 倘若今日一见,皇后依然十分厌恶姚倾。那她能成为太子妃的机会便几乎没有,而自己则是唯一人选。 姚碧芸心里头也是万分紧张,姚倾进退有度,知书达理,且生的十分美丽,倘若投了怪异皇后娘娘的脾气,她岂不是没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可能。她下意识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姚倾在皇后娘娘跟前停住了脚,照规矩行了礼,一直恭顺的低头垂眸,不敢抬头去看皇后。 皇后娘娘笑着去拉她的手,道,“好孩子,到姑母跟前来,叫我好好看看你。” 姚倾就着她的拉拽,又靠近了一些,缓缓的抬起头来。 当皇后娘娘看清那张被世人传颂的美艳绝伦的脸时,脸色瞬间惨白。 090章 到底求娶的是谁 感谢雨后婷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姚倾只觉得手被皇后捏的生疼,脊背僵直的站着。(.无弹窗广告)皇后娘娘为什么会突然捏紧她的手,她心里头已经猜出了几分,此时能做的便是默不作声。姚倾垂着头,只做出一副娇怯怯的样子,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伺候的翠屏,近前见了姚倾也是心里头一惊。此时不能开口多说什么,便也就只能上前替皇后娘娘添茶,用意提醒她的失态。 果然翠屏的举动,叫皇后娘娘从错愕中惊醒过来。拉着姚倾在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我常听你祖母说,家里头的女孩子里数你的女红最好。从前,你母亲的双面绣在京城中最是出名的。你可也会绣?” 姚倾点头,谦虚道,“自小与母亲学过一些皮毛,能绣些简单的东西,只是技艺不精。” “倾姐儿谦虚了,听太子说,你祖母七十寿诞时,你曾绣了一副万寿无疆和万寿字的大座屏做寿礼,绣工精妙,绣品珍奇。得了不少赞许。”皇后娘娘语调平平,仿佛是在拉家常一样的随意态度。 姚倾送的明明是一尊观音像和佛经的小炕屏,而皇后娘娘说的那个是姚倾栽姚碧芳用的。 且别说太子没瞧见姑娘们献寿礼,便是瞧见了也断不会和皇后娘娘说这等琐事。而有心打听姚家小姐的皇后娘娘更不会将六小姐和七小姐送的东西弄混,尤其是在因寿礼而起了冲突的情况下。 皇后娘娘的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 姚倾抿唇笑了,并不答话。 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不说话,叫对方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是姚倾的一贯作风。 皇后娘娘只当她是嘴笨,再被自己揭穿了存心不良的情况下不知该如何反应。微微蹙了蹙眉头。挑眸对翠屏道,“去将那香囊取来。” 皇后娘娘此时心里头想着什么姚倾不知道,只是能看得出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冰冷且满是敌意。 她这张脸恐怕很是招皇后娘娘的厌恶。而之前关于女红的话题也不过是抛砖引玉,为了引出这个香囊。 姚倾紧抿了嘴唇,往下看向了姚碧萝。果然见她正是一脸焦色的像这边看来。 不一会翠屏便自内殿里头走了出来,手里头拖着一个小黑紫色雕花四方托盘出来,上头正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香囊。正是姚倾当初在清凉寺莫名其妙丢的那一件。 姚倾心头一紧,越发的抿紧了嘴唇。 翠屏将那香囊递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皇后娘娘伸手接了,深红色的蔻丹显衬得食指葱白如玉。此时轻轻捏着香囊越发显得那蔻丹鲜红欲滴。 她将那香囊递到姚倾的手里头,道,“这上面的双面绣绣的极好。我问过宫里头许多绣娘都绣不出这样的样子来。大家都说,当今天下除了永宁侯夫人和姚七小姐再没有人有这般手艺。倾姐儿,这香囊可是出自你手?转送了他人?” 这般试探的话,到让姚倾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恐怕已经知道这香囊是她的,而且在二皇子贺綫的手上。 姚倾灵机一动。接了那香囊翻看了一番后,点头道,“这确实是侄女亲手绣的。因三姐十分喜欢荷花,当初便特意绣了一个荷花瓣的香囊送给她。” 皇后眉头一簇,侧头去看姚碧萝。 姚碧萝不妨姚倾会突然扯上自己,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惊疑不定的看着皇后娘娘。 一旁的姚碧芸并不知道其中的关联,越发的坐卧难安。 皇后娘娘又叫了姚碧萝上前,将那香囊递到了她的手中。“这香囊当真是你的?” 姚碧萝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姚倾却道,“我也绣过同样的香囊送给其他要好的小姐们,倘若三姐姐的香囊还在手里头。自然就是旁人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像是在维护姚碧萝。贺綫指名道姓求娶的是姚倾,如何又牵连到了姚碧萝。 皇后娘娘越发的疑惑起来。一双饱经磨砺的双眼不停的在两个姑娘身上打转。道,“我瞧着这花样子是极其喜欢的,倘若倾姐儿手上没有什么伙计的时候不若绣一个来给我。” 姚倾连忙点头道好,又说了一会闲话,皇后娘娘渐渐露出了疲惫之意,便叫要自己去内殿里头躺一躺,吩咐人带着三个小姐去院子里头逛一逛。 一直没有得到皇后娘娘重视的姚碧芸道,“侄女素日里头不爱在院子里逛,不若就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吧。” 皇后娘娘微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扶着翠屏的手往内殿里头走。 姚碧芸和姚碧萝还有姚倾辞了别,便也被宫女引着进了内殿。 待入了园子,将人支开,姚碧萝便有些急切的开口道,“那香囊是七妹丢在清凉寺的吧。” 姚倾点头,爽快道,“姐姐不是不想做太子妃吗?这岂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姚碧萝心里清楚那香囊的来龙去脉,可这样被姚倾赖到自己身上难免叫皇后娘娘觉得她轻浮,原本是有些恼怒的。此时听见姚倾这么说,明知她是寻找借口,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道,“怎么说?” 姚倾道,“不瞒姐姐说,那香囊是我的不假。且当日祖母说我和二皇子私相授受一事,却也并非是捕风捉影。我确实是丢了一个香囊,很可能就是被二皇子拿走了。今次这香囊出现在皇后娘娘手里头,便更加说明那香囊的确落在了二皇子手上。不论是二皇子自己个儿亲自将这香囊给了皇后娘娘手里头,求些什么,或者是皇后娘娘自己查出来了些什么。有这个香囊的小姐便和二皇子拖不得干系,如此,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再叫她做太子妃?” 姚倾一副全为姚碧萝着想的做法,十分眼熟。这所谓以其人之道还至于其人之身,姚碧萝顿时觉得十分无力。叹气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这样叫皇后娘娘怎么想咱们家的女孩子?” “比起嫁给太子,这些算什么?倘若皇后娘娘仁慈,保不齐姐姐就成了二皇子妃。”姚倾口气清淡,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姚碧萝。 她是重生的,自然知道上一世最终荣登九五之尊的是二皇子。 果然姚碧萝的表情变了。 091章 你又调皮了 感谢金陵美钗投出的粉红票,感谢andekr赠送的平安符。 === 姚倾姊妹两个走了之后,姚碧芸终于得以和皇后娘娘说上话。 皇后娘娘换了一身轻软的石榴红锦缎金团花褙子,斜靠在铺着明黄色绣大朵牡丹锦垫的紫檀木雕二龙抢珠贵妃榻上,微微合了眼睛。 姚碧芸忙取了一个明黄色牡丹泼墨引枕垫在皇后娘娘的后背,服侍她躺下。自己则坐在脚踏上,小心翼翼的垂着皇后娘娘的小腿按摩。 她手法娴熟,叫皇后娘娘很是舒服。原本因坐时间太长而酸痛的小腿,舒服了许多。皇后娘娘忍不住舒服的嗯了一声,道,“芸姐儿这按摩的手法当真不错,这京城里头鲜少有世家小姐有这样好的手法。” 贵族小姐一般娇贵的很,给长辈执扇便是天大的孝道,会按摩的少之又少。 姚碧芸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忙笑着道,“祖母因年轻时曾随祖父一道在西北苦寒之地上任过几年,落下了寒腿的毛病。到了阴天下雨,腿脚便有些不舒服。侄女心里头着急,又总觉得下人们不尽心,便自己个儿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素日里常给祖母按摩。虽不及大夫开的方子有效果,但好歹是一片孝心。”一面说着,手上的力道越发的轻柔,动作也越发的认真起来。(.无弹窗广告) 老永宁侯当年在西北戍边,圣上格外开恩同意家眷随从,但却捏住了姚家的三个男孩子留在京中。 皇后娘娘就是在西北出生的,对于那里苦寒的气候厌恶至极。一想到小时候受过的苦,便觉得心里头一阵一阵闷的难受。她如今在宫里头享受荣华富贵,母亲一年到头见不到自己,也不知兄嫂们是否真的孝顺。今日见姚碧芸这般。倒觉得是些安慰。于是心里头倒对姚碧芸有了几分好感,道,“难为你有这份心思,也不枉你祖母疼你一场。” 姚碧芸因四太太的关系,在老太太跟前也是十分得宠的。虽越不过姚碧萝,可府上其他的小姐都与她比不得。 姚碧芸心里头美滋滋的,谦虚道,“为人子女,孝顺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侄女伺候老祖宗,都是应该的。” 皇后娘娘微微点头。声音里头的清冷少了几分。“你母亲既是我的嫂嫂又是我的表姐,未出阁时,我们常在一起读书、写字。练习女红感情极好的。后来我出阁,便一直没能同你母亲见面。她可还好?” “承蒙皇后娘娘关切,我娘一切都好。她也常同我说,众多姊妹中唯独皇后娘娘最是温柔娴淑,知书达理。(.)自小瞧着便是有大富大贵之人。常教育侄女要知礼懂进退,万不可给皇后娘娘丢人。”姚碧芸笑着恭敬道。 皇后娘娘抿唇笑道,“姚家的小姐自小都由老太太和侯夫人亲手调教,最是知书达理不过的,这一点我倒是放心。”见姚碧芸点头,方才的拘谨神色倒是少了许多。便又道。“你这手法好的紧,素日里头我这腿常不舒服的,便叫人令你在这宫里头住上些日子……”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听着外面一阵清脆的笑声。“母后要留谁在宫里头住上些日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脆的声音刚刚传来,便见珠帘一阵晃动。一个俏皮明丽的小姑娘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姚碧芸见她十三四岁的样子,生的圆脸细眉,很是可爱。又见皇后娘娘见到她顿时笑弯了眼睛。便知这定是孝宁公主。 于是忙起身给公主行礼。 孝宁公主虽然受宠,却并不骄傲。忙上前来将姚碧芸扶了起来。拉着手细细打量她道,“姐姐生的这般漂亮,定是大舅舅家的七姐姐吧。” 听说永宁侯府七小姐姚倾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孝宁公主最是个好奇心重的,一下了闺学便往皇后娘娘的寝宫来,为的就是一睹姚倾风采。 姚碧芸生的清丽可人,却并不称得上十分漂亮。孝宁公主心里头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但还是热络的拉着姚碧芸的手,笑的很是真诚。 姚碧芸脸上微微涨红,羞怯怯道,“公主谬赞了,七妹妹却是国色天香的美人,碧芸不及其姿色万分。” “那该是怎样的没人呀,”孝宁公主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姐姐已经是这般好看了。” 皇后娘娘眉头微微蹙了蹙,“这是你四舅舅家的五姐姐。”又对姚碧芸介绍了孝宁,于是招手道,“孝宁,你这陶包。莫要缠着你表姐,道娘身边来坐。” 皇后娘娘对于姚倾的容貌讳莫如深。 孝宁公主却不以为意,蹦蹦跳跳的往皇后娘娘怀里头钻。甜腻腻的喊了一声娘。“大舅舅家的七姐姐今日没来吗?” “来了,此时正在御花园里头逛呢。” 皇后娘娘声音懒懒的,偏孝宁公主全没听出来一般,雀跃道,“女儿下了闺学还没在园子里头逛一逛。正巧这会去外面走一走,也好瞧瞧七姐姐。” 皇后娘娘蹙了蹙眉,想要阻止,孝宁公主却没给她机会,拉着姚碧芸的手道,“我母后素日里头严肃的很,五表姐闷在屋子里头难免拘谨。不若陪我一块去院子里头逛逛吧。我养了好几只小兔子,可爱的很,带姐姐去瞧。” 能得到公主的喜欢,也是十分不易的。可姚碧芸还有些话想和皇后娘娘说,心里头有些为难,面上难免有些迟疑。孝宁抓了她愣怔的空,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一面说,一面笑嘻嘻的给皇后娘娘行礼告退,拉着姚碧芸往外头走。 “公主脚下慢些,仔细路上。”孝宁蹦蹦跳跳在前,姚碧芸则提心吊胆的在后头喊着,两人一跑一追,很快便也进了御花园。 好巧不巧的,便和要回坤宁宫的姚倾和姚碧萝撞了个正着。 两人虽都没见过孝宁,但瞧她穿着打扮便也能猜出一二来。于是齐齐行礼。 孝宁看着姚倾一时间有些愣怔,而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两眼瞬间放光。拉着姚倾的手道,“你是七姐姐吧,我见过你的。” 姚倾微微愣怔,她上辈子和孝宁公主见面是在嫁给太子之后,而今生应该也没和她见过的。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却听到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孝宁,莫要调皮。” ps: 今天加班,回来好晚。匆匆写了这章。木有时间修改……回头五一放假再改吧。最近更新速度缓慢,大家多多包涵呀……实在是太忙了,泪奔。 092章 二皇子别害羞嘛 感谢andekr、咖啡1234567、雨后婷院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群么一口~~ == 听到这声音姚倾身体一僵,姚碧萝更是心头万般情绪呼啸而过,姊妹两人目光都有些纠结。(.) 孝宁公主却是全不曾瞧见,只高兴的越过两人,走到那二皇子身边,兴奋的看着他手里头拎着的金丝小笼子,那笼子里头装这一只红鼻头的小兔子,正一抖一抖小鼻子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向外看着。 孝宁最喜欢小动物,瞧见了自是十分高兴。拍手道,“还是二哥哥疼孝宁,我只要一只笼子,二哥哥却还送了我一直小兔。这回我的小白点也有伴了。” 小白点是孝宁养的最小的一只兔子,因是近前儿太子才送的,所以并没有与之结伴的小兔。孝宁一直头疼的很,央着太子替她再寻一只灰色的小兔子来和小白点做伴,谁知太子最近却是公务缠身,分身乏术帮衬不得。 孝宁一直闹着小脾气,今日见贺綫手里头这只可爱的小灰兔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贺綫笑容温和,将那小笼子递到了孝宁手里头。(.好看的小说)“二哥虽然想自己揽着功劳,可这却是你四哥千叮咛万嘱咐我替你去林子里抓来的。他因是公务缠身,不能给你寻这兔子一只愧疚的很。” 四哥说的自然是太子,孝宁公主撇撇嘴。比之有些严肃木讷的胞兄太子,她更喜欢这个会哄人开心的二皇子贺綫。似乎是对于太子推卸责任十分不满,孝宁并没有接这个话。逗弄了一下笼子里头的小兔子,便将笼子递给了随行的丫鬟。拉着给二皇子行过礼,默默站在一旁的姚倾和姚碧萝道。 “二哥哥,今日我总算是知道你书房里头挂的那副美人像是谁了。原就是大舅舅家的七姐姐。”孝宁口无遮拦。并不觉得二皇子私自画了姚倾的画挂在书房有什么了不得。反倒是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神秘的对二皇子挤挤眼睛。对于自己发现二皇子和姚倾之间的小暧昧很是得意。 姚倾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惨白,姚碧萝更是没有紧锁,重生之后的事情大多数都和她们前生的记忆有些不大相同了。而近日出现的结果也和两人的想法大相径庭。 二皇子抿唇,目光灼灼的看向姚倾。解释道,“孝宁年纪小,说话不知分寸,七小姐莫要挂怀才是。” 姚倾笑着摇头,“都说女孩子看美人千篇一律,不似男子一般看的细致。公主既然能将二皇子书房内的美人像误认成是我。自然是在真心夸赞我的样貌。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挂怀一说。二皇子多虑了。” 姚倾低垂下眼眸,将眼底的忐忑和不安尽数掩藏下去。她虽是笑着。可声音却是有些冰冷的。 孝宁公主再不谙世事也会瞧人脸色,见姚倾这般方才发现自己突兀了。不小心的一句话,有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孩子的清誉。尤其是在几乎没有秘密可言的皇宫里头,这一刻她在这里说了这样一句话,下一刻就传到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处。或者是宫外的贵妇们耳中也未可知。 意识到自己失言,孝宁公主忙上前打圆场。“原我就是想夸姐姐漂亮的,我二哥书房里头的美人像是先皇后娘娘。” 这一句话更叫众人脊背一僵。孝宁公主年纪小,并不知道废后一案的风波,以及当年陶氏皇后跳城楼自尽的壮举。她只以为陶氏是正常病死,而后提拔了她的母后为皇后。 二皇子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不好看起来。一直被忽略的姚碧芸忽然开口,拉着孝宁公主道,“公主不是说要带我去瞧瞧你养的小兔子的?咱们什么时候移步去瞧?” 孝宁公主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同二哥哥说了几句话竟就全忘了。咱们这就去。”说着又问姚倾和姚碧萝,“两位姐姐也一道去吧。” 姚倾和姚碧萝自然是乐不得要离开这里的,皆是连忙点头。 几人给二皇子行了一礼,便都跟着孝宁公主走了。 二皇子长身而立。站在原地看着姚倾纤细背影,眸光越发深邃。贺伯卿却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自后面突然轻拍了一下贺綫的肩膀,叫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嬉皮笑脸的贺伯卿,顿时横了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入宫来的?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也好叫我等你一等。” “我来接嘉宁回府,她偏说公主一会要带姚家姊妹回去瞧她们养的那几只小兔子,叫我等等再带她走。我原是不想找你的,奈何这宫中实在无聊,听说你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好来寻你一道。”贺伯卿语调随意,平了平银红色长袍的衣袖。挑眉调侃道,“想你今日定是要去皇后娘娘跟前求娶姚七小姐,我虽不才,却也是满朝武将里头的第一铁齿铜牙,兴许能帮你游说一二也未可知。” 他这样随意的举动,却叫贺綫生了戒备之心。笑道,“偏你就知道皇后娘娘不将姚七小姐许给我了?” “除了我将美人视为洪水猛兽不同你争抢以外,这满京城上下多少勋贵子弟盯着姚七小姐。”贺伯卿勾上贺綫的肩膀,两人移步往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方向去。“作为兄弟,我总得提醒你一两句。自古红颜祸水,那齐四公子可就是前车之鉴。我觉得,姚七小姐碰不得。” 贺綫神色微敛,贺伯卿今日举动越发叫他觉得不安。“齐四为了得到倾姐儿不择手段,我只是正常求赐婚而已。” 听得出他口气中的冷漠,贺伯卿耸耸肩膀,摇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若铁了心,我便也不多说什么。” 贺綫笑道,“你这般,怎么叫我觉得你也成了姚七小姐的裙下之臣?” 贺伯卿噗嗤笑出声来,“我做你的裙下之臣,也不会败给她好吗?最难消受美人恩,还是和你喝喝酒、下下棋来的实际。” 贺綫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弹开贺伯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正色道,“世子自重,在下绝无龙阳之好。” “别害羞嘛!我比你那姚美人的姿色可好上不止一层。”贺伯卿十分无赖的黏上了贺綫,两人说笑着往坤宁宫方向去了。紧随其后的随行小厮和内侍相互看了一眼,都选择对自己主子的恶趣味保持沉默。 ps: 明天终于可以放假了~~终于可以多写一点了~~~泪奔!!!! 093章 爬床这件小事 感谢louisli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andekr、雨后婷院打赏的平安符 ==== 关于赐婚的事情,皇后娘娘选择箴默不语,贺綫自然也不能一直追问。[.超多好看小说]再加上贺伯卿有意无意的捣乱,贺綫想要说的话一直没有说出口。悻然而归之后,便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对着一屋子的画像发呆。 贺綫的画工极佳,多半得益于后半生的苦练。 说是苦练也不尽贴切。在前世姚倾走后的第二十五年,当他开始对于朝政力不从心时,当他满足了一切野心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无比寂寞和撂倒。午夜梦回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姚倾临终时不可置信和悲痛欲绝的眼神。每每惊醒后都是一身虚寒,摸着身边永远空出来的冰凉床位,忽而觉得一阵空虚悲痛。然后他便开始按着记忆中姚倾二十五岁时的模样来画她的画像,惊讶的发现虽然过了二十五年可她的一颦一笑他从不曾忘记。突然彻悟了,自己为什么多年来不曾立后,原来那个位子他答应了给姚倾就从来没想过给别人。当初却是一念之差,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在懊悔中过了二十年,临终时他似乎看见姚倾握着他的手对他笑。待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年少时的寝宫里头。因狩猎时自马背上摔下来而受了伤,是他得以重生。 那时候他欣喜若狂,以为这是上天给了他又一次机会,让他来弥补姚倾。所以在清凉寺初见时,他会耍了手段取走了姚倾的贴身之物。为的便是今生能名正言顺的娶她为妻。 只是,这条路走起来十分艰难。皇后娘娘显然并不愿意他与姚倾结合。 贺綫的思绪飘的很远,如墨黑夜中,他又想起了前世种种。[]越发觉得不安和惶恐。 比之他的牵肠挂肚,姚倾却对于上一世的错误感情放弃的干干净净。 此时的永宁侯府上,在一片井然有序的假象之下正是一片混乱。 宜华院内顾氏端坐在紫檀四季迎春罗汉床上,脸色冷若冰霜。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坐在下首第一张檀木堂椅上的林嫣然,沉默不语。 林嫣然扯了帕子抹眼睛,哭的梨花带雨。一旁的表姑母哭的十分委屈,上来一把抱住林嫣然。哭道,“我可怜的孩子,还没定亲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叫你可怎么活呀。” 林嫣然身子一动。抱紧了表姑母干脆哭出声音来。 母女两个一唱一和,哭的越发悲痛。 顾氏拧着眉看着这一对母女的惺惺作态,并不发表意见。 自宫中回来的姚倾听到了林嫣然爬床事件。忙换了衣服顾不得一身疲惫匆匆赶来,才挑了帘子进门便听见林嫣然母女的哭声。顿时便绝对心里头一阵烦闷和恶心。 她和姚碧萝是早就知道林嫣然母女会来这样一手的,所以早就有所准备。上辈子因是毫无防范,叫着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得逞害了姚子瑜,这辈子倘若再叫她们得意。那姚倾和姚碧萝便大可不必在本土重生女的圈子里混了。 姚倾挑了帘子进门,收住脸上厌恶的神色。给顾氏和表姑母行了礼,便上前亲自给顾氏递了一杯热茶。“娘喝口茶,莫要气坏了身子动了胎气。老祖宗不在,府上事事都要紧做主,倘若要是累坏了身子撒开了手。这府上岂不是乱了。” 林嫣然母女听了皆是身子一颤,哭声也渐渐弱了。 姚倾的话外之音她们听的很清楚,老太太不在府上都是顾氏做主。如今在永宁侯府上出事。没了老太太做考上,四太太什么都不是,事情如何定夺全凭顾氏喜好。 林嫣然挣脱开表姑母的怀抱,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顾氏的面前。碰地有声的磕了三记响头,一抹脸上的泪痕。正色道。“今日虽是子瑜哥哥酒后失态,可倘若不是嫣然早已心意暗许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既然子瑜哥哥已经有了婚约在前。嫣然自也不愿意毁了这大好姻缘,甘愿委身作妾。” 大家闺秀自己提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要求,当真叫人有些瞠目结舌。顾氏短暂惊讶后,心里冷哼一声。叫冬忍将林嫣然扶了起来,平静道,“好歹你父亲也是五品知州,你母亲乃是侯府嫡女,倘若叫你做妾委实是有些委屈了。” 林嫣然泪眼朦胧摇头咬唇道,“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说着又哽咽起来。 此时冬梅已经用温水投了两个湿帕子来,一条递给了抽泣的表姑母,一条则被姚倾接了过去。 姚倾将手里头的湿帕子递给林嫣然,看着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扶着她在座位上坐下。很是贴心道,“表姐现在心里头的委屈和忐忑,我最是清楚。咱们两家原就是亲戚,倘若叫你做妾,两府都不好看。横竖我三哥不省人事,直到现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倒不如咱们打发了些知情的下人,将这事情按压下去。姐姐想要什么补偿,咱们补偿了就是。何必误了姐姐的大好前程呢。” 林嫣然咬唇,想用近前收买她,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她有些愤恨的看向姚倾,却见姚倾一脸的平静随意。又挑眉问道,“或者,表姐觉得能嫁我三哥做妾,也不失为一个好前程?” 林嫣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恐慌感,脸上涨的通红。 表姑母不如林嫣然能忍让,暴跳如雷道,“都是女儿身,七小姐何必说些风凉话?倘若今日遇见这事情的是你,你心里头怎么想?” 姚倾抿唇笑了,“表姑母您别生气呀,说句您不爱听的,倘若心正身不斜,姑娘家当真很难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永宁侯府规矩大,落锁之后少爷们不准进二院,小姐们更不能去外院。可表姐怎么会叫人从我三哥的屋子里领出来呀?” 表姑母嘴角一抽,被姚倾的话噎住不知如何作答。林嫣然则神色一僵,越发大声的哭了起来。“倘若我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就好了呀,这……这明明是有人要害我呀。”说着又跪趴在顾氏身边,扯着她的裙摆,求道,“太太,太太您明鉴呀,还嫣然一个清白呀。” 顾氏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冬忍唯恐林嫣然不知轻重让顾氏动了胎气。忙上前不着痕迹的将她拉开,道,“表小姐莫要着急,我们太太最是公正,倘若真是我们三少爷糊涂,自然会还表小姐一个公道。” 林嫣然抽泣不止,身体也跟着轻轻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害怕。表姑母的战斗力明显还处在亢奋阶段,也悲戚戚道,“好好的女孩子,没了清誉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表姑母您别着急呀。”姚倾去扶住表姑母,搀扶着她坐下道。“有什么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说就是了。” 表姑母斜睨了姚倾一眼,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越过她去看顾氏。“常言道纸包不住火,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很快便会传到外头去。如此可叫我们嫣然日后如何自处。她心地善良,不愿意叫永宁侯府为难。可您和我都是做母亲的,倘若今日这事情出在七小姐身上,大嫂会叫七小姐委身作妾吗?既然事到如今已经是无法挽回了,就叫瑜哥儿和嫣然早些结亲吧。” 顾氏凝眉,“瑜哥儿婚事是我们侯爷和安国公定下来的,倘若要悔婚自然也要侯爷点头才是。” 顾氏的拿手好戏就是将事情都推倒永宁侯身上。 永宁侯本身是个好脾气的,可奈何他权势熏天,又不不苟言笑,是以旁人常认为他是个霸道专横的。一听顾氏提永宁侯,表姑母顿时气焰便小了下去。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在想法子。 林嫣然看母亲被将了一军,心里头是有些气恼的。在顾氏面前倘若表现的气场弱一点,尚且能够得到些许怜悯。徐徐图之,最后总能坐上姚子瑜的嫡妻。可表姑母这样盛气凌人的一句话下来,顿时让她方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林嫣然咬唇,愤恨的瞪了一眼母亲。又楚楚可怜的抽泣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原我自己也有错的。既是叫永宁侯府为难,我便落发为尼,自此青灯古佛,再不添乱。” 她说的悲痛欲绝,听的姚倾险些就被打动。可她是什么样的东西,姚倾再清楚不过。脸上也挂着几分悲切的神情,上前抱住林嫣然。道,“表姐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这事情横竖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只要打发了那些知道事情的下人,这事情便压了下去。日后姐姐该如何嫁人还如何嫁人,全没得干系的。” “只可惜,咱们是好心,可偏就有人怕事情闹不大。争抢着向外面送消息呢。”屋内门帘一动,姚碧萝落落大方的进了门。给顾氏行了一礼,对着门外招了招手。便见几个粗使婆子压着一个被困了手脚堵住嘴的婆子进了门。 === 粉红二十的加更在明天……说好的加更神马的绝对不会食言呦~~ 094章 下药神马的好流氓(粉红20+)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 感谢家居猫投出的粉红票 ======= “这是怎么回事?”顾氏不悦的挑了挑眉毛,目光犀利的盯着那跪在地上,不停想要挣脱钳制的仆妇。(.好看的小说) 姚碧萝横扫了一眼面如菜色的林嫣然母女两个,往前走了两步,到顾氏跟前与姚倾并肩站好。柔声道,“回母亲的话。方才女儿听说瑜哥儿病了,原是想要出去瞧瞧的。可谁知才到二门就发现禁了门,正要回来时却见这婆子贼头鼠脑的在二门处徘徊。女儿便上前去问了两句话,她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原委。恰巧外头琀哥儿也抓了个可疑的小厮,这会儿正关在柴房里头等候发落。” 顾氏点了点头,一招手,便有婆子上前将那仆妇嘴上塞的东西取了下去。 那婆子像是离了水的鱼,张着嘴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这人瞧着面生,想来不是咱们府上的人吧?” 一旁伺候的甄妈妈听了,忙上前回道,“正是林小姐的乳母。” 表姑母此时见是赖不下去,便上前厉色对那仆妇道,“陈妈妈,你不好好在屋子里头跑到外头去做什么?” 那婆子自被姚碧萝抓住时就已经是胆战心惊,此时见了顾氏的架势,更是害怕不已。抖如筛糠道,“奴……奴婢……奴……婢发现小姐没睡在屋子里头,正……正四处去寻的。” 表姑母上前,挥手就是给那陈妈妈两记响亮耳光。厉声喝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小姐早一个时辰就不见了,你竟才发现。倘若不是你们这些个不尽心的狗奴才,小姐如何受了今日的委屈?” 这一巴掌打在陈妈妈的身上。却是扇在了永宁侯府的脸上。她在指责姚子瑜毁了林嫣然的清誉,顾氏又给了林嫣然委屈。 饶是好脾气的顾氏也忍耐不住,瞥了一眼被扇倒在地,嘴角噙着血丝的陈妈妈,冷哼一声道,“去将琀哥儿绑了的人一并压过来,仔细问清了来龙去脉。另外去太医署请了宋太医来,给瑜哥儿瞧一瞧到底是吃了什么酒,如何现下还不省人事。” 宋太医为人精明干练,最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又因和顾相府上有些渊源。算的上太医院里头顾氏的心腹。 甄妈妈和冬忍听了连连应声,纷纷去了。剩下冬梅两步上前,搀扶了表姑母道。“表姑太太消消气,林小姐要叫咱们太太给个公道,表姑太太就稍安勿躁,坐在这里叫咱们太太审一审,还三少爷和林姑娘一个清白。” 冬梅故意将清白两字咬的极重。顾氏身边的丫头都十分不好对付。表姑母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只恶狠狠的瞪了两眼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的陈妈妈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 姚倾和姚碧萝对于保护姚子瑜一事还是十分默契的,此时早就忘记了先前在宫里头的摩擦,两人双双站在了顾氏身后。 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原就不该姑娘们插手。再叫两个姑娘留下委实有些不妥。顾氏摆摆手道,“萝姐儿、倾姐儿,今日你们两个入宫劳累一天。早些回去安置吧。” 两位小姐的表面目的是来给顾氏请安,听到顾氏这话也知道再留下去不妥。于是便给顾氏行了礼,都没搭理林嫣然母女,默契的挂着嫡女高傲神情自林嫣然母女身边走过。 姊妹两个一路无话,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这一晚上却都是坐卧不宁。都打发了人去外面探听消息。(.无弹窗广告) 流苏口齿伶俐,人脉颇广。在下人圈子里头口碑极好。打探消息一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三不五时回来阐述一下自己听到的进展。姚倾则在屋子里头不停的一杯一杯的灌着茶水。 顾妈妈瞧见了,上前将姚倾手里头的汝窑粉青描红人物茶杯夺过去,放在一边,“姑娘少喝些,仔细夜里头睡不着。” 姚倾灌了一肚子的水,也着实觉得有些胃胀的难受。索性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打转。两三分钟便要叫春菊出去瞧一瞧,流苏有没有回来。 流萤向来淡定,少不得上前劝慰。“太太做事情素来滴水不漏,今日断不会叫表姑太太占了便宜。况且这满府上下,但凡是存了祸心的如今都叫三太太控制住了,就连四太太有心想要帮衬表姑太太也是力不从心。小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头,安安静静的等一会吧。” “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好不着急。”姚倾脚下不停,依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上辈子林嫣然是很成功的爬上了姚子瑜的床的,最后使得永宁侯府没有办法不得不叫姚子瑜纳她为妾。可紧接着安国公府知道了这消息,便来退婚。姚子瑜在翰林院当值,要走的是文官路线,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样一场事情闹下来,姚子瑜的名声十分糟糕。翰林院那个古板的大学士原本就和永宁侯不对盘,抓住了姚子瑜这样的小辫子,更是不给其提升的机会。永宁侯有心想要帮衬却又不能锋芒毕露,招惹是非,最后姚子瑜只有悲剧收场。 流萤正要开口宽慰,春菊挑了帘子进门,喜道,“小姐,流苏回来了。” 话音一落,便将身子闪到一侧,将帘子打了起来。 流苏一脸潮红,带着兴奋的跑了进来。因太过着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姚倾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将她扶住。焦急道,“怎么样了?” 流苏站好,来不及去抚平乱了的衣衫。咬牙切齿道,“林小姐才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己爱慕三少爷竟想出这样蛆心的法子来害三少爷。”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春菊着急,推了流苏一下,“怎么回事?你快说呀,小姐都要急死了。” 流苏踮着脚,眼珠四处转着,似乎是在找什么。 流萤见她嘴唇干的起了一层皮,便递上一杯茶来,“喝口茶,润润喉咙慢慢说。” 流苏点头,接了茶杯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舔了舔干干的嘴唇,往八仙桌旁边一坐,道,“原本表姑太太和林小姐还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后来宋太医给三少爷诊脉,发现少爷被人下了合欢散。太太知道了大怒,便要给三小姐和四少爷绑过去的婆子和小厮用刑,那两人禁不住吓,便将事情全盘托出。原是林家四少爷在和咱们三少爷吃酒的时候偷偷在酒里头下了合欢散,林小姐的乳母陈妈妈又蒙骗了二门上的婆子说是要带着丫鬟去伺候自家的四少爷,偷偷将林小姐放进了三少爷的屋子。之后表姑太太就吵嚷自家女儿不见了,这才带人找到了三少爷的屋子里。原是想叫咱们永宁侯府赖不掉娶了她们家小姐,谁知咱们太太不好糊弄。将府里上下管的像是铁栅栏,一点消息传不出去。她们便想着里应外合,将这消息传到武英侯府上。太太听了勃然大怒,四太太哭着求情都不理睬,叫人请了侯爷来定夺。现下连侯爷都参与其中了,林小姐这下怕是没脸做人了。”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世家小姐如此不知廉耻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姚倾却只是冷哼一声,“她倘若怕没脸做人,也做不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了。” 上辈子林嫣然给姚子瑜做了妾,可姚子瑜前脚一走,她便惹是生非叫顾氏不得不将她遣送回娘家。她父亲犯事家被查抄之后,她便被转卖成了官妓。先后辗转于肃亲王府和二皇子府上,做尽了坏事。姚倾和姚碧萝不知吃了她多少的亏。她的不知廉耻,那是叹为观止。姚倾可不认为她会没脸做人。 顾妈妈到底年纪大些,也颇有些识人本是。叹气道,“只求咱们侯爷不要心慈手软,倘若不然,谁知道表姑太太又会做出什么来。” 永宁侯是个纸老虎,常常心慈手软的令人发指。众人听了,皆是一阵叹息。 姚倾便又打发流苏去外面探听,“辛苦你再去走一遭,去打听打听侯爷怎么说。” 流苏八卦心最重,早就按耐不住要往外跑。不多时便兴冲冲的回来了,“咱们侯爷说要请林老爷和武英侯府老太太来府上定夺,倘若表姑太太再胡搅蛮缠,便也不顾颜面请衙门定夺了。” 这不过是句吓唬人的空话,为的是表明自己绝不姑息这种不要脸罪恶的态度。侯门士族里头,这样龌龊的事情举不胜数,要是各个都交衙门办理,岂不是乱了套。再说,表姑母不要脸,永宁侯府还要脸。 姚倾听到这里,倒是放心了许多。这一日折腾下来的疲惫感瞬间升腾,她用手遮唇打了一个哈欠,道,“洗漱、安置吧。着实是累了。” 这一夜姚倾睡的很沉。原本第二日是想要去看看姚子瑜,顺便再听一听林嫣然事件的后续发展。 然而宫里头传下来的圣旨,打乱了她的计划。 == 二更大概在晚上七八点左右,争取明天恢复固定更新时间。 095章 赐婚 感谢5852yyj、加非猫宝宝投出的粉红票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前面还有一章呦,大家不要漏订 === 一纸圣书下来,几家欢喜几家忧。谁也想不到,皇后娘娘会许了自己嫡亲的侄女给二皇子做嫡妻。当年废后陶氏和姚氏皇后的过节,年长些的几乎无人不知。而年幼的,多少也听到过只言片语。 纵然是姚碧萝素来心思缜密,处事从容淡定,去接圣旨的手也一直抖个不停。 “恭喜三小姐,下个月就是二皇子妃了。”来传圣旨的公公,微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笑的眉眼弯弯,憨态可掬。 婚事定在下个月的初五,那天正巧是贺綫的生日。皇后娘娘真是给他送了一份再好不过的生辰礼物。 姚倾觉得贺綫那种足智多谋又腹黑的男人,只有心思缜密的姚碧萝才配得上。她真心的祝福他们能够幸福。因为经过这许多天的观察,她几乎已经能够明确上辈子贺伯卿并非是姚碧萝的真爱,而她苦苦想要追逐的是贺綫。而之前种种陷害自己的行径,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无非是怕自己和她争贺綫。 被坑过一次是天真,被坑两次就是愚蠢。重生的姚倾,是不准自己愚蠢的。所以姚碧萝把她当成假想敌,是有些多此一举的。 二皇子被赐了婚,姚倾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他再如何无耻,也不会求了自己去做妾。更不会拒绝了皇后娘娘的赐婚。没有人比姚倾更了解贺綫是多么看中自己的前程。他韬光养晦那么久,决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一星半点的差错。前世姚倾是他雄伟布局中一颗任其摆布的可怜棋子,今生恐怕也不过是一个得不到却终要叫嚣着拥有的女人罢了。 听说他被赐婚,而太子妃则选定了顾绾。姚倾心里头总归是有些酸涩难受的。无数次回忆起太子贺紘的温柔时,她总有些舍不得放弃。只是她还不够勇敢,能够在上一世无心背叛之后还能坦然接受他给的好。所幸,太子今生似乎并不曾爱慕过她。 顾绾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姚子瑜一个人,可前世两人的结果却不尽悲惨。或许如今顾绾也会大哭一场,可是为了家族体面以及作为世家小姐不能推拒的责任,她还是会嫁给太子,做一个端庄的太子妃。然后生儿育女,然后母仪天下。在日复一日的宫廷生活中,忘记年少时狂热爱慕过的人。 每个人的爱情都是这样的,或是开花结果。或是输给现实。 当这两个前世在姚倾生命中举足轻重的男人婚事终于尘埃落定之后,姚倾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好看的小说) 连带着和姚子瑜交流的时候,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林嫣然母女闹的那一场丑剧。永宁侯和顾氏已强硬的姿态收尾。表明觉不愿意同表姑母一家多有往来,她们母女两个灰溜溜的逃走时,姚子瑜对于自己身体不适的原因,以及林嫣然母女还有才来府上和自己十分投缘的林四少爷为何会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原因全然不知。 姚子瑜穿了一身暗红色金丝祥纹长袍,坐在酸枝木镶螺钿公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揉着生疼的太阳穴。眉头紧拧,似乎在努力的思考着什么。 姚倾与他隔着一个酸枝木高几坐着,端起了高几上放着的汝窑三清虾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口茶。红茶入口自有一股甘甜,不似绿茶清香。她抿了抿唇,回味了一下浓醇的茶香。道。“想不起来的事情何必还要执着呢?横竖不过是病着时候的琐事,没什么要紧。” 姚倾越是这么说,姚子瑜越是觉得不安。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姚倾。脸色有些难看,“你知道些什么吧?” 他是个较真而固执的人,忍受不了一星半点的未知。 姚倾无辜的摇摇头,“我只知道你病的很重,今日得空前来瞧瞧。”忽而又想起什么来。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姚子瑜很不喜欢她话说一半的样子。不悦的皱了眉头。“想说什么直说,吞吞吐吐的好不无趣。” 姚倾嘟嘴,对于他的恶劣态度已经是习以为常。便道,“顾绾表姐被赐婚,下个月就要嫁给太子了。” “嗯。”姚子瑜点头,这他是早有耳闻的。只是不知道姚倾为何会同他说这个,然而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挑眉看向姚倾,“你心里头不痛快?” 姚倾讶异的瞪大眼睛,她有什么不痛快?还未等她开口解释,姚子瑜已经板着脸开始说教。“凡事不能强求,尤其姻缘。” 他语调严肃,偏偏眼神中还透着几分黯然。姚倾看着他,瞬间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失落和无可奈何。兴许,他兴许同样喜欢顾绾也未可知。 姚倾也跟着神色黯然下来,两情相悦却不能相守,似乎比单相思更叫人觉得惋惜。 姚倾的所有情绪,似乎都能牵动姚子瑜。她低垂这眼眸,从姚子瑜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见她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莹白如玉的脸颊,越发衬得她那一张红润的小嘴鲜嫩诱人。 他喉头一紧,没来由的觉得烦躁。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皇后娘娘自入宫以来,不曾回过永宁侯府一次。每年也不过是在正月朝贺时,匆匆和家人见上一面。你自小便爱粘着母亲,还是嫁一个能够自由走动的勋贵人家好一些。” 姚倾想起前世入宫后的凄苦,茫然的点了点头。片刻失神之后,又神采飞扬起来。招手叫随行的流苏递上一个紫檀木掐丝小盒子给姚子瑜。 姚子瑜打开,便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好多绣工精美各式花样的荷包。忍不住挑眉看了一眼姚倾以示询问。 姚倾笑道,“三哥的婚期也要临近了,我瞧着新园子那边父亲已经开始布置了。三哥大婚,我总想帮些忙的。便就绣了这些荷包给你,成亲那日要送荷包的地方多的是。给新嫂子家里头嫡亲的兄弟姊妹便用我亲手做的这个吧,总归是个心意,也叫人瞧着亲近。” 姚子瑜捏紧了手上的紫檀木盒子,情绪越发的低落起来。他抿着唇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盒子。 在姚倾看来,他素来脾气古怪。兴许他不喜欢?姚倾有些忐忑不安的站起身来,笑道,“三哥不必跟我客气,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临帖。先走了。”姚倾一面给自己圆场,一面起身往外走。 姚子瑜指节泛白的捏着那紫檀木盒子,霍然起身,沉声喊道,“倾姐儿!” 096章 狭路相逢 新的章节14 姚倾顿住脚,茫然的回过头去看着姚子瑜。只见他薄唇紧抿,目光有些纠结。好半天才晃了晃手里头的紫檀木盒子,对姚倾道,“谢谢。” 姚倾笑的眉眼弯弯,“这都是做妹妹的本分,三哥不必客气。” 那紫檀木小盒子里头的荷包,满满的都是姚倾给的祝福。躲过第一个灾难,希望姚子瑜往后的人生充满光明。 姚倾对于哥哥的所有记忆都来自于姚子瑜,听说哥哥和妹妹之间应该相亲相爱。姚子瑜虽然一度讨厌过自己,可她相信,只要她乖巧懂事,体贴兄长,他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疼爱自己的。 对于曾经失去过的东西,重新活过一次的姚倾更懂得珍惜。 姚倾走后,姚子瑜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坐在屋子里头发呆。垂柳在一旁侍奉,欲言又止。 三少爷对七小姐的心思,多少人都看得出来。可他自己没发现,七小姐没察觉,哪里会有人将这事情捅破了说。 垂柳自小跟在姚子瑜身边,对他除了有对主子的敬畏,更多的是对心仪人的爱慕。他难过纠结,她心里头也不好受。 为了不让姚子瑜一直沉浸在纠结的情绪里面,垂柳上前提醒道,“三小姐被赐婚后,世子和二爷都送了贺礼来,三少爷,您是不是也该去瞧瞧三小姐?” 虽然是胞姐不需要这般客套,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足的。 姚子瑜点了点头,“将顾二少之前送来的二十四颗东海珍珠取来,我这就去三小姐那走一遭。” 那算是姚子瑜压箱底的宝贝,垂柳嘴唇微微张了张,没说什么,转身去准备了。 虽然姚家没出一个太子妃。但却除了二皇子妃,这也算得上是莫大的荣耀。姚碧萝的门槛,这些日子险些被人踩平了。 她从前是个不爱热闹也不爱被奉承的,可这些天下来,她似乎也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 但为人处世还是低调内敛,不骄不躁,温和的叫人不得不亲近。 原本是要给太子妃做滕妾的五小姐姚碧芸和六小姐姚碧芳,不得不另外再选佳婿。 四太太对于女儿要嫁的人十分挑剔,寒门进士不成,勋贵庶子不行。挑来挑去。让一贯好脾气的顾氏也微微有些恼怒。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既然四弟妹瞧不上咱们挑的这些人,莫不如便叫四弟妹自己张罗吧。倘若不称心意。倒是我的不是。” 四太太皮笑肉不笑,有些讨好。“大嫂哪里的话,咱们都还仰仗嫂子给芸姐儿挑一个好人家。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什么似的。这择婿自然也是千挑万选的。大嫂对倾姐儿不也是这般,如何能不懂我这个做娘的心思。” 顾氏笑着点头,“结亲,门户相当,品貌相衬最是要紧。我给倾姐儿就是照着这样的标准寻的,只可惜这满京城里头。品貌相衬的的确难找。” 姚倾那般姿色的确除了素有第一美男之称的太子外,再难寻第二个人。 四太太想了想自己女儿的容貌,不禁有些汗颜。顾氏这是再敲打她。摆正自己的位子。 无奈,最后四太太便只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回了娘家。给武英侯的次子做了嫡妻。 而一直心不天高的姚碧芳则在大小姐姚碧茵病入膏肓之时,被内定成了勇毅侯的填房。 自此姑娘们的婚事都尘埃落定,唯独剩下姚倾无人问津。 顾氏不急,姚倾更不急。 日子一天天过的倒也惬意。 顾氏投资在蒙古的铺子井然有序的开张。生意还算不错。铺子上的管事是老太太放里头钱妈妈举荐的娘家侄儿的儿子,小伙子才刚满二十岁。生得眉清目秀,做事更是踏实稳重。很得顾氏和姚倾的器重。 当顾氏将生意渐渐引入正轨之后,便将所有的账册交到了姚倾的手里头,并将所有铺子上的人一一和姚倾说了个清清楚楚,从此不论是报账亦或是管理全都有姚倾经手。 她也算是颇有天赋,接手不久,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捋顺,并做的十分完美。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姚碧萝的婚事渐渐临近。她整个人便开始进入了紧急备婚的状态。不仅仅要抓紧绣嫁衣,更要接受宫里头教习嬷嬷的教授。 因是皇后娘娘特意送来了宫里头资历很深的教习嬷嬷,为了不浪费好的教育资源,顾氏便也安排了其他几个女孩子跟姚碧萝一起学习。 女孩子们的前程都已经有了定数,不用入宫的自然是不愿意学这繁琐的宫廷礼仪。而早已对其熟记于心的姚倾,更是不大上心。最后只剩下姚碧萝一丝不苟的认真学习,得到了教习嬷嬷的认可。 姚碧萝要出嫁这等大事,老太太自然不能不在场。在她焦急万分按耐不住,想要自己回来的时候。永宁侯下令要姚子瑜去亲自将老太太接回来。 而让老太太直接动气出走的罪魁祸首姚倾也被一并塞上了马车。 都说当你越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越是会轻而易举的遇到。可若是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便很难遇到。 就比如姚倾,她越是害怕见到贺綫。偏偏这人越是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回程的路上,他们一行人偏偏遇到下山却坏了马车的贺綫。贺綫提出要搭车,没人能够阻拦。而贺綫不坐老太太的那辆马车,却偏与姚倾同车。 这叫姚倾十分为难,眼神求助姚子瑜,姚子瑜东了半天嘴皮子却到底说不过贺綫,只得叫他得逞上了马车。 贺綫进车,帘子被聊下的一瞬间,姚倾忽然觉得马车内空气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那荷包明明是你的,为何赐给我的会是你三姐!”贺綫原本怒急,声音却依旧清冷平淡。只是那一双看向姚倾的眼睛里头有藏不住的怒火。 姚倾挑眉去看,发现这个贺綫也是她所不熟悉的。那个清冷的,眼睛里只瞧得见权势的男人,何时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姚倾愣住,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回忆猝不及防的涌现。很多事情,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比如一些刻骨铭心的感情和深恶痛绝的恨意。 097章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感谢andekr、妖梓、elisa乖乖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andekr投出的粉红票。 大家快来看我的新封面,美不美,美不美? === “什么荷包?”瞬间的情绪涌动,并不能影响姚倾。她挑眉,脸上惊讶和不解的神色仿佛做不得半分假。 贺綫觉得心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炸开,面上却只是微微蹙了眉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姚倾垂眸,轻笑一声。“二皇子说笑了,我如何能够揣测皇子心思?且别说我本就没有那七窍玲珑心肝,纵然是有也不敢妄自揣测。” 姚倾口气中是有些不屑和鄙夷的,贺綫觉得心里头很不舒服。那种失落和愤慨,叫他素来神色寡淡的一张脸,也忍不住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他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姚倾,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有过感情纠葛的人,是很难平复心中悸动坦然面对对方的。虽然经历过重生,也告诫过自己多次。姚倾到底不是圣人,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爱恨纠葛还是让她有些不安的。 捕捉到她咬唇的动作,贺綫仿佛获得胜利一般。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来,“你早知道我的心思,却偏和我玩这样的游戏。倾姐儿,只要你今日点头,明日我便拒婚不娶三小姐。” 姚倾收敛心神,忍俊不禁,挑眸很认真的看向贺綫。“女人和前程比起来算什么?倾儿担不起二皇子如此厚爱。今日二皇子所言,起于此而止于此,断不会再有另一个人知道。” 姚倾心里头的耻笑是多余震惊的。她实在是太了解贺綫了,他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出深情笃定,给出海誓山盟什么。转身便忘得一干二净,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是毫无压力的。 姚倾的不屑一顾,让贺綫除了伤心之外更有几分尊严扫地的挫败感。他蹙紧了眉头,越发笃定眼前的这个姚倾绝非是从前属于她的那个姚倾。 可比之从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她,明显现在的姚倾更加有吸引力和魅力。 也是难以掌控,越是让人欲罢不能。 贺綫是个征服欲和占有欲都很强的人,他的人生不准许有失败存在,又怎么允许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擦身而过。 抬眸的瞬间在姚倾的眼底看见一丝情绪涌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前程和爱的人一样重要。” 姚倾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便祝二皇子早日找到。你爱也同样爱你的人。” 说完便挑起了帘子向外看去,见到前面坐在马背上挺直脊背前行的姚子瑜,正要说话。姚子瑜很默契的转过头来,见姚倾探出头来,微微蹙了蹙眉。一夹马肚转了回来,与马车平行。问道,“怎么了?” 姚倾看见姚子瑜时,便觉得心里头踏实了许多。笑容灿烂道,“没事,只是一时觉得好奇。为什么回程好似比来时远了不少。” 夕阳打在姚倾脸上。让那笑容越发炫目。姚子瑜有一瞬间的失神,旋即便冷着一张脸,往马车里看了一眼。沉声道。“大抵是因为你有些不自在,所以才觉得时间过的慢了些。” 姚倾点头,有些埋怨道,“三哥催着快写吧,我肚子有些饿了。” 姚倾精致的小鼻子一皱。明艳中透了几分可爱。姚子瑜绷着的脸,忍不住也松了下来。唇边荡起一丝笑意来。“就快了,别急。” “嗯。”姚倾点了点头,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贺綫靠在车厢上,微微眯了眼睛看向姚倾。“子瑜兄向来冷漠,倒是独对你宠爱有加。这倒叫我颇为惊讶。” “我父亲常教育兄长们,要兄友弟恭,爱护姊妹。三哥不过是听了父亲教诲罢了。”姚倾回答的很快,眼睛在贺綫身上一转便地垂了下去。 贺綫嘴角一抽,双手支着身下的车板,猛的起身凑近姚倾。直到同她鼻尖相抵方才停下来,眼神迷离而深邃的盯着姚倾。 姚倾被他吓了一跳,身体猛的往后退去。撞在马车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整个人戒备而紧张的看着贺綫。 “你干嘛!”突然被贺綫的气息包围,让姚倾想起许多曾经亲近时的举动。下意识的蹙了眉,声音有些轻颤。 贺綫重新又坐回来,看着姚倾微微眯了眼睛,“我只是想要仔细看看你,到底哪里同从前不一样了。” 正在整理仪容的姚倾,身体猛的一僵。随后便扯出一丝笑容来,“二皇子知道的我,都是传闻中的罢了,那都做不得数。”语毕,便挑起帘子,对车夫道,“停车,我要下去。” 那车夫不知发生了什么,忙勒紧了缰绳。马车一晃,平稳的停了下来。 姚子瑜跳下马,单手将姚倾扶下车来。看见她脸色不佳,有些不悦问道,“怎么了?” “车晃的太厉害,里面又憋闷得紧,我委实晕的厉害,想要出来透透气。”姚倾带上围帽,将白纱垂下遮住容颜。 躺着也中枪的马车夫站在一旁,欲哭无泪。黝黑刚毅的脸上露出卖萌无辜的表情,看向姚子瑜仿佛是在澄清。 姚子瑜却是无心看他,只盯着一动不动的马车帘子。利落的将姚倾抱上马背,自己则在下面牵着马。 姚子瑜挑起车帘和贺綫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吩咐马车夫直接将贺綫送回皇宫。 贺綫没做任何解释,也没多说什么,谢过姚子瑜后便扬手吩咐马车离去。 姚倾坐在马背上,姚子瑜则牵着马向前走。这是在京城中很少见的情况,又因那马背上坐着的是永宁侯府的七小姐,更使的路人侧目来看。 原本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随行的流苏,不情愿的爬下马车,陪着一同步行。一路上声音不高不低的抱怨。 “少说两句,也没人说你伺候的不尽心。”姚子瑜瞥了一眼流苏。语气有些严肃。 流苏吐了吐舌头,将脖子一缩,虽是不情愿,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乌黑的眼珠在姚倾和姚子瑜身上来回打了一转,这才老实本分的看着脚下的路。 姚倾笑着圆场,“素日里倘若不是流苏常陪我说话,倒也无聊的紧。女孩子在一起,无非就是做作女工,聊聊天。” “我又没说什么,你护的倒快。”姚子瑜挑了挑眉毛。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姚倾呵呵笑着点头,尴尬的捋了捋垂在胸前的两把头发。 待到了侯府门口,早就有人等在了门口迎接老太太。四太太笑容满面的迎接了老太太。见姚倾被姚子瑜抱下马。夸张的瞪大眼睛,“呦,倾姐儿什么时候也学会骑马了?果然是将门出身,倘若你祖父在世定是要夸你呢。” 老侯爷是武将出身,却最最忌讳的就是自家的女孩子习武。别说是骑马练剑。纵然是研习兵书都叫他十分不满。 四太太这话说的有些意思,原本没注意姚倾和姚子瑜的人也投过来询问的目光。 老太太脸黑如锅底,顾氏眉头紧蹙,三太太还是那副老庄入定的样子似乎是心中有佛祖,万事皆为虚无。碧萝在这种情况是一贯沉默的,姚碧芳好事带了些幸灾乐祸。姚碧芸垂着眼眸低调的等着看笑话,四小姐姚碧芜有些紧张的看了姚倾一眼,而其他几个庶女则甘愿做了背景墙。一动不动。 姚倾看了四太太一眼,双眼弯弯笑道,“祖父在世时,是没少夸四婶婶的。” 姚倾故意将夸字咬的极重,四太太瞬间面如菜色。 四太太是个跳脱性子。自小也是侯门长大,他父亲和老侯爷不同。是希望养出几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来。是以四太太自小是会些骑射功夫的,她也很喜欢舞刀弄剑,陪嫁里头竟有三抬都是素日里喜欢的兵器。 才刚嫁来的时候,不少在府上显摆,而对此深恶痛绝的老侯爷则不止一次的亲切问候她的祖宗和亲戚,勒令她不许再碰那些东西。 想起四太太年轻时候的荒唐,大家原本各异的神色里头都带了几分嘲笑。这所谓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姚碧芸见老太太脸色越来越难看,忙上前打圆场,挽住老太太的手臂,诧异的问道,“倾姐儿走时坐的那辆宝蓝色马车怎么不见了?” “路上遇到了二皇子,他的马车坏了,便借了咱们的马车走。倾姐儿不好与他同乘一车,祖母车里头又满了,我便自作主张叫她骑了马回来。”姚子瑜回答的很自然。 众人恍然大悟,簇拥着老太太说说笑笑的进了门。 此后便有传言说二皇子以皇子身份压人,公然抢坐姚七小姐的马车,永宁侯府老太太又不通人情不准孙女与自己同车,使得姚七小姐不得不坐在姚三少爷的坐骑上,一路颠簸回府。 贺伯卿听到这个消息后,拍了拍贺綫的肩膀。“英武神明的二皇子也有栽到别人手里的时候。” 贺綫转动着手里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杯,看着茶碗中的绿色茶叶悬浮不定。眸光深邃而莫测,“你不是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何况我还不是英雄,栽在大齐第一美人手里头也没什么了不得。横竖是多了个纨绔的骂名罢了。你一直不以纨绔为荣吗?如此一来,你我才算得上是好兄弟,倘若不然,岂非是叫我拖了你风流不羁的后腿。” 贺伯卿哈哈笑道,“说的好!不假正经的你,比往日里有趣多了。横竖你得不到心中所爱了,莫不如就从了本世子,咱们一块逍遥快活去!” “逍遥?”贺綫含蓄的笑声中满是取笑,“谁不知肃亲王世子洁身自好,年满十八岁房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你我去逍遥什么?只怕你会三入其门而不入。” 贺伯卿被贺綫取笑男女之事毫无经验已经是见怪不怪,哪里当真。两人又说笑了一阵,贺伯卿便离开了二皇子府上。 这大齐国朝廷有最出名的暗卫军玄衣卫,江湖上则有消息最灵通的听风楼。 这听风楼表面是个茶楼,布置高雅,与寻常茶楼里头聚集了各种热衷于为朝政争辩的面红耳赤却最终什么结论也得不出的穷书生不同,听风楼里的往来者非富即贵,是这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高雅之地。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高雅之地,背地里却倒卖各种消息的据点,举凡不威胁朝廷利益的消息,只要你肯花钱,不出三日定能给个结果。多年来一直得到新老顾客的一致好评。茶楼生意红火的同时,第二副业更是如火如荼。 姚倾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要找亲生哥哥一事,可既不敢叫永宁侯府的人知道,更不敢叫顾家的人知晓。所以,既不能求官场人脉颇广的姚子瑜,更不能求江湖伙伴甚多的顾缙。于是便也就只能让向来守口如瓶的流萤,每次回家探亲时亲自去听风楼一趟,买消息。 只这消息要跨越中原和蒙古两境,听风楼的楼主是生意人自然以利益为重,要价颇高,且流露出了不愿意接受的意思。 姚倾一直费力与其周旋,两人虽未曾见过面,可却着实是打了好些交到。最后这听风楼的楼主,到底被姚倾的一颗东海夜明珠和姚倾亲手绣品一件而打动,答应为姚倾打探消息并保守秘密。 以三日为限提供消息。今日正巧是第三天,姚倾心里头有些焦急。却硬是耐着性子坐在窗边绣女红。 听见外面有人踩在落花上的轻微脚步声,这才将绣品放下。有些急切的看向门口,只见门帘一动,流萤的身影便晃了进来。 姚倾有些迫不及待,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流萤。 ==== 爱玛,吐血写完四千字,完全木有时间回头修改神马的。五一就休一天,没事就被抓去向上级汇报的人伤不起。亲们,答应的这个月每日双更估计是泡汤了,力争周末多更。 我对不起大家,请大家多多包涵。我工作真的太忙了,忙的我总想问候别人的父亲、母亲和八辈祖宗! 一旦闲下来我一定多更多更,大家不要抛弃我~~5555 098章 棘手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能进姚倾暖阁的都是心腹,可流萤这差事领的却很是秘密,别人根本不知道。 顾妈妈眼珠一转,领了熨衣服的春菊和描画样子的流苏往外走,将门关好,留下空间来给姚倾和流萤。 流萤老成稳重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来。姚倾便也就耐着性子,往临窗的榻上坐下。叫流萤在一旁的雕花绣墩上坐了,这才开口问道,“可有什么消息了?” 流萤垂眸,老实回道。“传话的说,小姐要找的人身份特殊。下落如何只能亲自告诉小姐,不能转述。” 听到这里,姚倾心里头倒是放心不少。既知道这人身份特殊,便是说明当真打听的有些眉目了。 心里头倒也没有方才着急,只有些为难道,“可我深居闺中,实难出门。且别说是去听风楼那样的地方,纵然是有外男来永宁侯府我也是见不到的。这可怎么办?” 流萤也十分懊恼,咬唇不语。 这件事情十分棘手,简直是陷入了僵局。主仆两个一事相顾无言。 被顾妈妈领出去的流苏抓着几个犯错的小丫头,教训的有木有样。春菊和顾妈妈换了一记眼色,心里头都有些微妙的想法。 春菊性子本就温和,又是个机灵的。见此,忙上前劝了几句。见流苏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对垂首听训,泪眼汪汪的小丫头们道,“还不快下去,莫不是还想要惹你们流苏姐姐生气?” 小丫头们如蒙大赦,各个对春菊心怀感激。偷瞄沉着脸的流苏一眼,一溜烟的溜了出去。 原本就没骂的痛快的流苏哪里肯依,自掀了帘子,追着又训斥了几句。这才愤恨不平的回来了。 “小丫头们做错事情,仔细交代几句或是责罚便也就是了,姐姐何必生这么大气,没得气坏自己的身子。”春菊满脸堆笑,拉着流苏在临窗的桌旁坐下。取了桌上的汝窑粉青花卉图的茶杯,替流苏斟了茶递过去。又陪着笑道,“喝口茶。消消气。” 流苏活泼好亲近,素日里人缘最好。鲜少有与人交恶的情况,今日心里头不痛快责骂几个小丫头。这会平静下来却是有些懊悔的。自接了茶碗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远没有往日的清甜,反倒是多了几分苦涩。 她心里头因什么不痛快,顾妈妈和春菊都有数,可谁也不能挑开了说。(.好看的小说) 流苏往门暖阁处垂着的湖蓝色门帘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抿唇不语。 春菊又道,“方才那俩丫头才从庄子上进来,又不过是八九岁的光景。原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年纪幼小,有些不足道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日后多提点些便也就是了。倘若姐姐忙便交给我来提点她们便是。” 流苏憋着嘴,“翠儿当初也是庄子上提拔上来的,初来时也同她们这般年纪。却是事事都做的周全。”语气里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春菊抿唇笑了,“原我是新来不久的,不知道从前的事情。可也常听翠儿说,倘若没有流苏姐姐的照顾也没有她自己个儿的今日。这般看来,那时候姐姐是破费了些耐力调教的。” 流苏一时哽住。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旁熨衣服的顾妈妈插嘴道,“对待旁人。谁都不能一碗水端平。总是亲疏有别。纵然都是亲者,也还分着如何亲近的法子。” 流苏听了这话,忽而觉得耳根一阵发烫。垂下了眼眸,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气姚倾信任流萤而不信任自己的。 可姚倾也不是圣人,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流苏舒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我得去瞧瞧,小丫头们是不是又偷懒了。”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 春菊还有些担心,走到顾妈妈跟前,将声音压低。“您说,她听懂了么?”眼神略带担忧的看向流苏离去的方向。 顾妈妈点头,“她是个聪明姑娘,一点就通。想必是觉得自己个儿小题大做,有了几分羞愧。” 春菊也点头,心里头是有几分好奇姚倾和流萤到底有什么秘密连流苏和顾妈妈都不让知道的。 许是瞧出了她的心思,顾妈妈提醒道,“咱们做下人的,最要紧的就是恪守本分。该知道的便要打听清楚,不该知道的就是旁人偏要告诉咱们也不能听。” 春菊点头便又开始忙起了自己手上的活。 自顾绾被赐婚以来,姚倾一直都没腾出时间来去看她。又逢顾氏怀有身孕,不便于四处走动。回娘家这事便也一直耽搁着。 姚倾心里头是一直惦记顾绾的,本是想着要去跟老太太知会一声自己一个人去一次顾相府上,探望一下也要出阁的顾绾。 谁知还没等她去找老太太,老太太便自己先找上来了。 老太太穿着一件石青色团花大褂,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比之走时的红润气色,如今竟是更多了几分精神头。 想来着静修的日子,过的不错。 姚倾给老太太行了礼之后,老太太嗯了一声,指了指离着自己最近的绣墩,道,“倾姐儿坐下吧。” 虽是态度冷淡,但是少了平日的厌烦。姚倾受宠若惊,忙不迭的谢过然后坐下。 “祖母如今气色越发好了,瞧着也越发年轻了。”姚倾笑意融融,明明很狗腿的话,说的却是很自然。 谁都爱听奉承话,尤其是永宁侯府这位老太太。当即便是抿唇笑了,摸了摸自己留下岁月痕迹的脸。态度越发的好了,“我听说你同顾家的小姐顾绾素日里交情极好,如今眼瞧着她也要出阁了。得空,便去府上瞧一瞧她吧。日后嫁人了,见面机会便也就少了。我年轻时候许多的手帕交,原都是京中贵女,嫁人之后便也都随着夫君天各一方。有些便就再没见过。如今那顾大小姐是被选作太子妃了,日后想要入宫见上一面更是难上加难。” 姚倾点头倒是,心里头却觉得有些好笑。倘若顾绾不是被赐婚给了太子,老太太恐怕便就没有这么热衷了。 姚倾给顾府递了帖子,很快便就去了顾相府上。 099章 拒婚(一)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顾氏殷殷嘱咐了一早上,方才放心将姚倾送了出去。 甄妈妈扶着她的手上了软轿,从二门处往回走。待到了宜华院,扶着下了轿子。见顾氏脸上依然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宽慰道,“七小姐如今也不是头一遭自己个儿一个人出门,她素来乖巧,且做事最懂分寸。如今又是回外祖父家里头,太太大可不必忧心,仔细身子,肚子里的哥儿要紧。” 仿佛认定了顾氏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子,甄妈妈说的十分笃定。 顾氏抿了唇,手轻柔的抚上已经能瞧出隆起的小腹上。脸上神色稍见缓和,“倾姐儿为人处世我再放心不过的。只是,这一纸婚书下来。绾姐儿只怕心里头不舒坦。女孩子凑在一起,难免伤春悲秋。倾姐儿才多大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时。倘若心里头有些个什么波动,总归不好。” 顾氏心思通透,又消息灵通。关于顾绾和姚子瑜之间的一点点小暧昧,哪里能够逃得过她的眼睛? 曾经她是想过要用自己的侄女来笼络继子,一来是给没有子嗣傍身的自己留条养老的后路,二来则是想要给姚倾寻个好靠山。毕竟,姚倾嫁人后仰仗的不会是母亲和外祖家,能在婆家为其撑腰,让其能有底气的,只有永宁侯府。 可是后来永宁侯敲定了姚子瑜和安四小姐的婚事,她又隐隐的透析了姚子瑜的心事,便也就将这心思放下了。 倘若姚子瑜真是对姚倾动了感情,依他那执拗的性子只怕是日后也很难忘却。到时候难免叫结发妻子知晓了,记恨姚倾,又或者是说出些个什么荒唐的话来,又叫才压制下去不久的谣言风波在起。 既然姚子瑜的妻子是会有记恨姚倾的可能性。让一个和姚倾没多大交情的安四小姐记恨,总比情同姊妹的顾绾记恨来的轻松一些。 横竖姚倾心里头不会太在意,也就不会叫她本就艰辛的人生过的越发苦哈哈。 甄妈妈以为,顾氏大抵是因为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顾大小姐在婚事上受了挫折,会郁郁寡欢,到时候和姚倾说些个什么小女儿的心事,也勾起姚倾的某些小女儿情怀。她这般容貌,倘若对哪个男人动了心思,怕是后患无穷。 甄妈妈心里头也是有些忧愁的。可转念想想这许多年来姚倾的做派,便又宽慰顾氏道,“七小姐是水晶心甘。玉做的人儿。再没有比她通透自爱的。太太只管放心就是。” 顾氏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可眼睛里头的担忧之色却没见少。 姚倾哪里知道顾氏的担心,一心只想着去瞧瞧顾绾,顺便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一路坐在马车里头,只嫌车速太慢。两家离得太远。恨不能自永宁侯府出门,转一条街就进顾相府上。 待到了顾相府上,又被两个舅妈盛情迎接,去老太太处磕头请安。 顾老太太裹着一件石青色五福团花大衫,歪在临窗大炕上。头上只勒了一个样式普通的镶碎金祥纹抹额,人看起来精神并不大好。 顾绾被册封太子妃。对于顾家应该是好事。可这满门清贵的顾相府上,却是压力极大。 姚倾觉得有些不自然,同老太太寒暄了几句。便问起了顾绾如何没来。 大舅妈,也就是顾绾的生母顾大太太形容憔悴。低声道,“绾姐儿近日来染了风寒,今日实在是卧床难起,这才没来接外甥女。外甥女可别怪你表姐。” 姚倾一听。心里一急。忙到,“大舅母哪里的话。表姐病了原该是我去瞧她的,哪里还有叫她来看我的道理。” 顾大太太淡淡的笑着,神色看起来总是有几分尴尬的。 顾二太太在一旁转着茶杯,眼珠滴溜溜的往姚倾和顾大太太身上招呼了一圈。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表姐自小就是个与旁人不大相同的。所以呀,接了赐婚的圣旨第二天就病倒了。” 顾二太太膝下无女,只有一个一心习医的顾缙。她是个好强的,见顾大太太家的顾绾被册封太子妃,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自在。 老太太听了这话微微蹙了眉头,顾大太太权当没听见。拉了姚倾的手,道,“自小你和绾姐儿感情便好,如今你来瞧她,她自是心里头高兴的。”说着就转头对老太太道,“母亲,我屋子里还有许多回事儿的婆子,正好我顺路回去将外甥女送去绾姐儿的屋子里,叫两个孩子见见面。容后再叫厨房准备些倾姐儿爱吃的东西,留下来吃顿饭。” 老太太很满意顾大太太做事的周全,微微点了点头。道,“难得倾姐儿来一次,今日就都来我屋子里头用饭。正好热闹。” 顾大太太起身应声,姚倾也跟着起身行礼,要走。 顾二太太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也起身辞别了老太太,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自顾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只绕几个回廊,穿两个垂花拱门便到了顾绾的院子。 顾大太太送到了门口,拉着姚倾的手殷殷嘱托道,“自小绾姐儿最听你的话,她心里头不痛快,你替舅母好好劝劝她。这人什么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身体。她病着却不吃药,可委实是叫你外祖母和大舅舅急的不行。眼瞧着这婚期便就近了,倘若这样病歪歪一直不好,可如何交代。” 姚倾大概知道顾绾再闹什么,便回握住顾大太太的手道,“大舅母宽心,我去瞧瞧表姐,定叫她吃了药才行。” 顾大太太一脸的感激,重重点头,便就自门口辞了姚倾,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坐在回廊处看门的小丫头,见姚倾来了。登时来了精神,忙起身去打了帘子,一叠声的往里头通报。 在进了屋子。扑面而来的中药味便叫姚倾皱了眉头。 内阁的帘子一晃,一个穿着从绿色折枝海棠褙子的丫头便应了出来。给姚倾行了礼,笑道,“我们小姐日日念着表小姐,今日终于将您盼来了。”说着就自转身为姚倾挑了帘子。 这是顾绾身边的大丫头听琴,素来与姚倾想熟悉。姚倾正要开口同她寒暄两句,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姚倾顾不得说话,脚下加快了几步往屋里走去。 之间顾绾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披了一件石榴红的外衫,靠在床榻上。神色倦怠却满是厌恶的推着婢女递上前的药碗。细眉拧在一起。道,“快将这劳什子拿走,我不吃!” 那奉药的婢女。面露难色,快哭出来的样子。央求道,“小姐,求求您了,好歹吃一口。若不然这病什么时候能好?老爷、太太瞧着岂不是心疼死了。” 顾绾皱着眉头。眼眶突然红了。“他们倘若真心疼我,我便也不会病了。” 眼瞧着顾绾便就要哭出来,听琴忙上前将小丫头遣了下去。道,“小姐既不吃药,便端下去温着。端些清粥小菜上来。” “我也不要!”顾绾不高兴,索性将身子扭了过去。大概是这动作用了他太多力气。又忍不住轻轻咳嗽了起来。 姚倾见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又眼眶泛红的样子便觉得心里头一阵难受。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下。有些责怪道,“病的这么重,如何不吃药?” 顾绾听见姚倾的声音,转头来看见她责备中满含关心的目光。心里头的委屈顿时决堤一般涌了上来,嘴巴一撇。大滴大滴的泪珠便滚了下来。 姚倾见此,慌了神。忙扯了帕子替她擦泪。顾绾一把将帕子扯过去。扭头不看姚倾。闷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按说已姚倾和顾绾的交情,自打知道她被封太子妃的时候就该来瞧她的。可奈何姚倾被事情绊住了脚,一时脱不开身。本是想要解释的,可无论怎么说都有些像是狡辩。姚倾索性不提这个话题,道,“我没及时来瞧你,是我不对。可……你怎么这般任性。病了却不吃药,这样可什么时候能好呀?” 顾绾整个人清减了许多,气色又这么不好。姚倾瞧着心疼,忍不住责备几句。 顾绾听着,便觉得越发委屈了。哭的越发厉害,肩膀一抖一抖。 姚倾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拍着。“表姐,你的委屈和不甘心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顾绾突然挣脱开姚倾,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拼命瞪着姚倾。 姚倾被她这激烈的举动吓了一跳,听琴也忙将屋子里头服侍的人都撵了出去。 顾绾看着姚倾错愕的神情,越发觉得心里头的委屈无从宣泄。莺莺的又哭了起来。 顾绾是个性子刚烈的姑娘,从不爱淌眼抹泪。今日见到姚倾,哭的这般伤心,自然是有些由头的。 想着哭也不失为一种发泄的好方式,姚倾便也不去管她。留她一人在那里哭哭啼啼,自己则去寻了在用温水投帕子的听琴问了个清清楚楚。 原是顾绾在接到赐婚圣旨当天,便跟顾大老爷和顾大太太摊了牌,誓死不嫁太子。顾大老爷自然是不同意的,父女两个起了争执。 最后顾大老爷那般温和的人也被顾绾气的暴跳如雷,将她软禁了起来,不准出门。 谁知顾大小姐却不依不饶,自顾大老爷的房里出来,就上演了一出据婚投湖的闹剧。 顾大太太哭天喊地的叫人将她从湖里头捞出来,她便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大奶奶等人轮番上阵探望,劝说。可顾绾似乎就是铁了心的求死一般,说什么也不肯吃药,更不肯进食。 如今已经过了三天,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要熬不过去了。 听琴说着说着,便也红了眼眶。恳求道,“我们小姐素日里和表小姐最要好的,表小姐快去劝劝我们小姐吧。这样下去,身子就要熬坏了呀。” 不能同自己爱的人长相厮守,那种必须要割舍的疼痛,姚倾是在清楚不过的。她沉默的抿唇,接过了听琴手里头的热帕子,点了点头,便又折回到了顾绾身边。 大抵是因为哭的累了,顾绾蜷缩在床榻的一角。安静的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仿佛是已经睡着了。 姚倾轻手轻脚的上前,想要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才一靠近她,她便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的迷茫伤感之后,便满是绝望。 姚倾瞧着心疼,也跟着红了眼眶。哽咽道,“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可你就算是糟践自己的身子,又能如何呢?你以为你死了,不能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你就心满意足了,能安心的去死,静静的等着我三哥也入土为安?顾绾,我告诉你。你死了,也不可能跟我三哥在一起。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别说是你如今这强烈的情感,就连一丝一缕的气息都没有了。你折腾什么呢?你就算是死了,我三哥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他会娶妻生子,最后慢慢的老去。太子也会另选太子妃,生儿育女,荣登大宝。你死了,不是忠于了我三哥。也不是惩罚了太子。而是惩罚了你的父母和所有疼爱你的人!男女之间的感情真就重要到让你连性命,和家族都不要了吗?你以为你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拒婚投湖,你知不知道会给大舅舅、大表哥、二表哥带来多少困扰!顾绾,你醒一醒,你不是为了自己活着,更不是为了我三哥活着。人活着不仅仅要为自己负责任,更要为生养自己的父母和疼爱自己的人负责任!” 姚倾这一段话说的又快又急,慷慨激昂中带着那么点恨铁不成钢和沧桑事故以及无可奈何。 顾绾愣愣的看着她,终于停了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你什么都忍着,为的就是为自己也为别人负责?” 姚倾哑然,半晌方才道,“我倒也没有那么伟大,只是想叫自己活得舒坦一些。表姐,咱们女孩子活着本就艰辛。哪里容得了出现一星半点的错误。你喜欢我三哥,可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吗?倘若有一天你真的嫁给他了,发现他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就会后悔自己喜欢过他,后悔自己今日冲动拒婚的种种事情。我三哥执拗爱发脾气,可你见到的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我三哥不爱说话总是沉着脸,可你看见的他永远笑意温柔侃侃而谈。你喜欢的是他展现给旁人最好的一面,可我认识的他有好多都是你不曾见到的一面。那些面兴许有你忍受不了的缺点。你喜欢的是想象中的他,不是真正的他!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别叫自己以后回头为今日的事情觉得难堪。” 顾绾愣住正要开口说话,门帘却被人自外面挑了开来。 100章 意外礼物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和香囊! ==== 顾缙站在门口,裹着一身五颜六色的花哨衣服,脸上的表情却少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神情有些凝重。 顾府上下都在为顾绾的事情头疼,顾大老爷称病三日没去上朝,顾二老爷每日下朝都长吁短叹。顾绍沉默,素手无策。顾缙便找了直接导致此次事故发生的人――姚子瑜。 两人走到顾绾屋子门口,原是准备进去的。可偏听见了姚倾那一番话,叫两人都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姚子瑜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神色有些颓然的转身走了。横竖姚倾已经说动了顾绾,姚子瑜来与不来都没有了意义。顾缙倒也不再管他,抬手挑了帘子进门。 姚倾因说了那一长串的话,微微有些气喘。见顾缙进门,忙起身行了礼。顾绾则拥被坐在榻上,脸上仍挂着未干的泪痕。 顾缙满眼欣赏的看了姚倾一眼,伸手将她扶起来,转身便坐在了顾绾身边。用手背去探她额头,欣慰道,“七妹妹比那灵丹妙药还要管用,只来瞧一瞧咱们顾大小姐的烧就退了。” 姚倾抿唇,指了指顾缙手里头拿着的针灸行头,道,“哪里是我的功劳,明明就是你这一排银针吓坏了绾姐姐。” 顾缙摸摸鼻子,取了一根银针,在顾绾面前晃一晃。“你若再不吃药,我可要行针替你治病了。” 顾绾从小最怕的就是行针,原本哭的潮红的小脸瞬间煞白。不满意的瞪着顾缙,“这针扎下来,保不齐我就久病不起了。” 顾缙不服,叫道,“你竟然质疑我的医术!我可是你亲堂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顾绾一撇嘴。不理这个话题。道,“我要吃饭,吃药!” 姚倾和顾缙都是心头一喜,姚倾忙不迭的去外面叫了丫鬟进来服侍。[.超多好看小说] 顾绾饿了几天,犹如饿狼一样,将饭菜风卷残云一般扫荡干净。姚倾则不停在旁边递茶递水,嘱咐她慢些。 顾缙在一旁看的兴致勃勃。 照顾顾绾吃药睡下后,早就过了用膳的时间。姚倾和顾缙索性也都随着顾绾一道随便用了一些。 待顾绾睡熟之后,顾缙提议与姚倾对弈一局,若能得姚倾的指点。或许下次也能赢贺伯卿些彩头。 姚倾哪有心思下棋,原是要推脱的。 顾缙发现她有推脱之意,又央求道。“好妹妹,你就陪我下一局吧。你也不愿意瞧着表哥在贺伯卿那小子面前缕缕战败吧。” 这对姚倾来说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姚倾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毛。顾缙马上瘪了嘴装可怜,“下次我们的赌注极大的,倘若哥哥我要是输了。可是要入朝为官的。” 姚倾有些讶异,贺伯卿竟是有意让顾缙进入仕途?难道顾缙其实在后来的夺嫡之争中,也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 还未等捋出头绪来,就听的身后响起不耐烦的声音。“横竖你就应该入朝为官,偏要做什么悬壶济世的名医,没得浪费了大好时光。”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姚倾转过头去。正看见姚子瑜一脸调侃的看着顾缙,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点,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眉目俊朗。 姚倾侧身行了一礼。算是与兄长见过。 顾缙不满意的嘟囔不停,姚子瑜不耐烦的打断他,“倾姐儿要与我一同回府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说着,便拉起姚倾往外走。 顾缙被气的直跳脚。在后面哇哇直叫。[]可奈何姚子瑜是个铁腕将军,握起拳头来连素来以武功闻名于世的贺伯卿都要礼让三分。顾缙一介文弱书生。也便只能腹议一番,而后将兄妹两个送出府门。末了还不忘哀求姚倾一番,可奈何姚倾一副天仙下凡的美貌之下是一颗石头一般坚硬的心。压根甩也不甩顾表哥,在三哥的帮助下顺利上了马车。 顾缙也就只能哀怨的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心碎一地。 姚倾和姚子瑜兄妹两个一个坐车,一个骑马,一路无话。待到了府上,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并无过多交流。 姚子瑜今日的冷漠叫姚倾总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一般。 流苏被留在家中看家,早就等不及,三不五时到门口探望。见姚倾被流萤扶着进了院门,忙不迭的迎上去。一脸喜色,“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奴婢盼的脖子都长了。” 姚倾也被流苏的喜悦情绪感染,早忘了一日的疲惫。笑道,“又有什么好事儿,你急的这般要来报喜?” “大喜事呢,”流苏拍手,“小姐今日可得了礼物。” “谁送了礼物来?”姚倾不解,有些好奇。脚下步伐却依然是不缓不急。 流苏故弄玄虚,挤眉弄眼。“小姐进了屋子里就知道啦!” 说着自顾自的先跑向前去,自将帘子打了起来,迎接姚倾进门。 姚倾有些莫名,脸上却还挂着好脾气的笑。进门后也没瞧见什么大物件,倒是屋子里的顾妈妈等人都含笑瞧着。 “妈妈今日还没回家?”顾妈妈是有家的,晚上鲜少留在院子里。此时二院已经快要落锁了,可顾妈妈还在屋子里头,姚倾难免有些好奇。挑眉问道。 顾妈妈上前接了姚倾身上的浅紫色垂纱流苏小薄披风,笑道,“待小姐回来了,妈妈再出去不迟。”说着便面带笑容的将姚倾的披风收了起来。 流萤也是一脸诧异,拉了春菊问道,“谁送了什么好东西来,你们各个的面露喜色。偏怎么就瞒着小姐和我?” 春菊抿唇笑了,漂亮的桃花眼里亮光闪动。 姚倾匆匆瞥见,只觉得这光芒叫她心里头委实有些不大舒坦。 顾妈妈放了衣裳从隔间里头走出来,笑道,“咱们瞧着不过是写破烂纸张,可小姐可宝贝的紧。”一面说着,一面自身后取出五本线装版的古书递到姚倾面前。 姚倾迟疑接过来,匆匆翻阅后,脸上露出震惊和欣喜的神色。竟是五大棋谱的孤本。姚倾最爱下棋,且十分痴迷布阵行棋,前世一直渴望的便是得到这五本经典棋谱的孤本。可纵然是太子明令众人遍寻,最终也未能替姚倾寻来。这一直是姚倾的一个遗憾。姚倾万万没想到,重生后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个礼物。当即便笑的灿若朝阳,问道,“这是谁送来的呀?” 一面说着,一面爱不释手的翻看起来。转眼间人已经走到暖阁的榻上坐下。 流苏一脸的喜气洋洋,忙不迭的跟进去。喜道,“小姐您猜猜,保准叫您好猜。” “这么说,我定是猜不出的。”姚倾偏头,脸上还带着笑容。手上不停的摩挲着有了岁月痕迹的书本。 春菊受不了流苏大卖关子,抢先一步上前道,“是肃亲王世子!” 她目光晶亮,一脸的春意荡漾。 姚倾心头猛的一颤,笑容也有些僵在了脸上。“怎么会是肃亲王世子?” 春菊捕捉到姚倾神色的瞬间变化,心里头咯噔一声,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默然的退到了流苏身后。 流苏却全没发现主仆两人之间的情绪变化,一步上前道。“来送东西的妈妈只说,世子爷说是他输给小姐的赌注,叫小姐莫要推辞。” 姚倾这才想起来,原是那次在顾相府上无意赢了贺伯卿,他一直放在了心上。 能一举猜中别人心思,难怪前世能够有所作为。姚倾轻轻抿了唇,又爱不释手的摩挲起了手上的棋谱。神色却并不好看,“肃亲王府上来的妈妈是哪一个?” 男女私相授受,倘若叫旁人知道了,难免对姚倾不利。流苏这才反应过来,忙接口道,“是侧妃娘娘身边的孔妈妈。小姐放心,妈妈是领了侧妃娘娘的令来府上探望太太和小姐的。” 姚倾这才松了一口气,凝眉想了一会道,“流萤,明日你去库房里头将去年大舅舅送给我的那一套西域买来的墨玉棋盘和棋罐取出来,托三少爷送去给肃亲王世子。同三少爷说清楚缘由,只道是礼尚往来。” 流萤点头,应声去了。 第二天姚子瑜接到消息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高兴。又传话回来,教训了一番姚倾,要恪守本分,莫要招摇。 姚倾左耳听后,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可面上却很狗腿的连连应声。 贺伯卿接到那墨玉棋盘之后很是喜欢,又选了贵重的礼物送还回来。至此两人便开始了你来我往的送礼交往,且每一次的交流必然要经过姚子瑜。姚子瑜心里头一直窝着一股火,可奈何他婚期将近忙的焦头烂额,老太太又在这节骨眼上看的极紧,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前来审问姚倾。 直到姚倾亲自将要递给贺伯卿的书信递到姚子瑜面前时,他忍耐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 我每天看见andekr和婷院mm的打赏都觉得无比内疚啊,尼玛我最近工作真是忙的要死要活,更新速度神马的弱爆了。哭…… 101章 别扭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 新的章节16 姚子瑜气势汹汹进门,一把便将手上的信笺拍在了紫檀木雕花小炕几上,震得炕几上的茶具一阵乱响。 趴下软榻要行礼的姚倾,动作顿住。一脸莫名的看着怒气冲天的姚子瑜。 姚子瑜薄唇紧抿,刀削般的剑眉拧在一起,满是怒火的眼睛紧盯着姚倾,却并不说话。 那被拍在炕几上的信,姚倾是认得的。姚子瑜大抵是因为她私自与贺伯卿通信而生了气。 想来他又起了执拗性子,要端兄长家子。姚倾忙转移注意力,吩咐一旁春菊道,“快去给三少爷沏一壶大红袍来。” 春菊连声迎着,偷瞄了一眼浑身戾气的姚子瑜,匆匆溜走了。 姚倾权当没瞧见姚子瑜的情绪,又赔笑道,“前儿皇后娘娘从宫里头赏下来了新茶,祖母喜绿茶,而父亲、母亲也皆不爱这红茶。偏巧我在跟前,就顺带着赏给了我。原我是个不喝茶的,想着三哥好品茶,便想着要包好了打发人给你送去。可巧今儿你就来了,正好先尝一尝。”说着又招呼姚子瑜道,“三哥快坐呀,如何就这般站着呀。” 大概是因为姚倾一直记着自己喜欢喝红茶,姚子瑜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松动。(.好看的小说)姚倾趁热打铁,又指着窗边摆着,装了姚子瑜送来小玉儿的青花瓷洗,道,“三哥送我的那一对锦鲤如今长大了好些呢,我又去母亲那儿讨了一个大的青花瓷洗,捡了许多好看的石头水草放在里头。如今这鱼儿更好看了呢。三哥,你来瞧瞧?” 一面说着,一面亲昵的去拉姚子瑜。 姚倾是很少与自己这般热络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凑在一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别扭。 姚子瑜心里有了微妙的动容,缓步同姚倾走了过去。 姚倾松了一口气,想着三哥到底好骗。 姚子瑜瞧着那两条相互嬉戏追逐的锦鲤,忽而悠然生出一股羡慕之意来。挨着姚倾的手臂,忽而变得有些灼热难忍。心里头隐忍许久的念头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而想起姚倾要送出去的那封信,又觉得悲愤难忍。脸色一沉,扭头瞪着姚倾低呵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那信是怎么回事?” 姚倾脸上一白。“横竖不是三哥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姚子瑜剑眉一挑,气势颇足的看着姚倾。 姚倾抿唇,执拗的将头一偏。有些委屈道。“你能想什么?横竖在你心里头我便是那水性杨花之人,便是我有正事要同肃亲王世子交涉,你也只想着我是狐媚成性勾引人罢了。横竖在你心里头我就是那么不堪,便是我多解释了又有什么用?“ 话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哽咽。 姚子瑜看着她倔强中满是委屈的样子。只觉得是有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心。叫他呼吸不畅,却又不能疼的那么痛快。他将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往日里的谈吐自如在此刻竟然全然不见,他笨拙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纠结的看着姚倾。 姚倾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委屈,只觉得此刻眼眶酸涩的难受。倘若再跟他说下去,必然是要掉眼泪的。于是便将身子扭转过去。顾自坐在了榻上。 此时春菊正好沏好了茶进来,见姚子瑜蹙眉站在屋内,而姚倾则扭着身子坐在榻上。两人互不理睬的样子。显然是吵了架。 春菊不似流萤和流苏那般得宠,又是新进沉鱼阁,与姚子瑜更是算不得相熟。见此情景,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只小心翼翼的斟满了茶,便退到一边站好。连偷偷打量的胆子都没有。 今日原是小姐们发月例的日子,流萤一直在次间打点姚倾的财物。此时听见这边响动。也赶了过来。 流萤手上端了一只汝窑酱黑釉花口高足碟,里面摆了几块精致的点心。她一面将那碟子放在了炕几上,一面热情招呼道,“这是我们小姐亲手做的桂花糕,味道极好的。小姐原是吩咐了包一些送去给三少爷,今儿正巧三少爷来了,奴婢就自作主张端出来给三少爷尝尝。” 流萤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看着姚子瑜的神色。果然见他紧绷着的脸有少许松缓的神色。 姚倾此时如鲠在喉的感觉已经消下去了不少,可她却起了执拗脾气不想搭理姚子瑜。索性自己捏了一块吃了起来。 那桂花糕原就是极干的东西,虽是入口极化可奈何姚倾吃了一大口,少不得被噎住,涨红了一张俏脸。 流萤被唬了一跳,忙上前来递茶。姚倾被噎的泪眼汪汪,抓着茶杯便往嘴里灌茶,又不住的咳嗽起来。 姚子瑜见了,一步上前,夺了姚倾手里的茶盏,亲自轻缓的拍着她的后背。责备道,“哪里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有没有人同你争抢!” 虽是责备,但语气里却少见的多了几分温柔。一双眼睛满是焦灼的看着姚倾,见她脸上的涨红渐渐退了,咳嗽也止住了,这才放下心来。 折腾了这一番,姚倾竟觉得有些累了。而姚子瑜似乎也往了自己来时的初衷,只盯着姚倾又问道,“好些没有?” 姚倾点头,心里头还是有些气不过姚子瑜的专制以及对她的不信任的。神色淡淡的。 见她这样姚子瑜心里头哪里会好受,目光落在炕几上的信笺又纠结起来。 姚倾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将那信亲自收了回来,“三哥既然不信任我,我便只好找别人送信。倘若三哥送信,旁人尚且会说是你和肃亲王世子有所往来。可我若是托了别人,怕是又叫人诟病呢。” 姚子瑜冷哼,“你也怕人诟病?倘若真怕,就不会惹的齐四公子即使被贬也对你念念不忘,更不会叫眼瞧着就成了你姐夫的二皇子因你跟皇后娘娘翻脸拒婚!“ ===== 昨天自治区领导检查,我们这些小罗罗一直忙乎到半夜十一点才回家。木有来得及码字。今天又加班到八点半才回来,手里头还有好多文件要处理,明天要去领导那里汇报,实在木有时间,匆匆忙忙写了这一小章。实在是对不住大家。最近的质量和数量都有些让我着急。要是周末不加班,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回来的。再次鞠躬道歉,我知道追文的痛苦,所以更是觉得万分抱歉。 102章 我别扭,因为我…… 姚倾明显一愣,有些接不上话。贺綫对于权力的热衷程度,远远超过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放弃追逐权势,和当权者翻脸的事情更不可能发生。 下意识的心中微微有所动容之后,姚倾便有些不屑。撇嘴道,“大抵他是觉得三姐不如我受宠,以为娶了我才能真正得到父亲和兄长们的支持也未可知。” 姚子瑜心中五味交杂,又将话题转移到了那封信上。“肃亲王府倘若与咱们府上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且世子本人正直可靠,的确算是佳婿。可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般做派,哪里是大家闺秀该有的?” “三哥以为,我与肃亲王世子有私情?倘若真是那般,我如何会大张旗鼓的叫你送这封信?”姚倾反问,姚子瑜的语重心长只叫她觉得越发寒心。 她从来不知道别人的哥哥对待妹妹是什么样子的,可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对自己漠不关心,一个则对自己从不信任。这让她觉得很挫败。 倘若兄妹之间感情冷漠,以至于兄长对妹妹的关心不足,这尚且能够接受。可姚子瑜这样处处管制,又处处怀疑的做派,委实叫她觉得寒心。 姊妹之间充满算计,兄妹之间又无信任可言。姚倾突然觉得很无力。前世她因不知自己的身世尚且不觉得如何,现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己并非永宁侯府亲生的孩子,便也觉得兴许这是冥冥之中血缘亲疏的关系作祟罢了。 姚倾语气中的无奈姚子瑜是听得出来的,心里也觉得十分难受。“你要托他办什么是我办不到的?” “他有玄衣卫,三哥没有。”姚倾回答的很干脆。“他有能够暗处保护我,替我打探消息的暗卫,三哥没有。” 姚子瑜垂头不语。贺伯卿虽然平易近人,但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力。叫人在他面前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从而产生自卑心里。 姚子瑜在京城贵胄之中,乃是屈指可数的翘楚。无论学问才情还是武功谋略皆不在贺伯卿之下,可他却远远不及贺伯卿的圆滑世故,更不及他的自信笃定。 姚倾不轻不重的话,更让他觉得自己不如贺伯卿。神色有些萎靡。 姚倾自觉出口有些重,却不想解释什么。对于姚子瑜的莫名管制,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倒不如索性一天都说开了,也好过于两人一直别扭着。于是又道,“按说咱们府上肃亲王府上总有些亲戚关系的。我还要叫世子一声哥哥。就是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愿意相信我为人贞洁,但凡听到风言风语都会安慰我几句。且从不曾视我如洪水猛兽。躲避不及。可我的亲哥哥你呢?每次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便要来责难我几句,不管我是不是遭人算计,被人陷害,只一味的觉得是我轻浮孟浪。自幼你我最为亲厚,可偏就因为外面一些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你便对我避之不及。恨不能可以不与我说话。三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又为什么躲着我!” “因为……”姚子瑜被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猛的收住话头。有些惊慌的看着姚倾。 而姚倾则是一脸茫然,问道,“因为什么?” 姚子瑜只觉得心口砰砰乱跳。别过脸去不看姚倾。 姚倾只觉得莫名,他这般有话不说的别扭样子更让她觉得恼火。 在一旁的流萤早就看出了门道,上前打圆场道。“小姐真是气糊涂了,三少爷是您的亲哥哥,自然是更关心你。倘若旁人说小姐的不是,三少爷自然是要同别人据理力争一番。指点小姐一二,全也是为的关心呀。” 姚子瑜的脾气。好话说不出好调。姚倾是在了解不过的,听流萤这么一说。气倒是也消了不少。 姚子瑜站在那里,一张脸涨了个通红。伸手便将桌子上的信笺拿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姚倾被他莫名的举动气的够呛,嘴一瘪,竟是红了眼眶。 顾妈妈自外面听了半天,这会儿也进来劝道。“少爷、小姐自小一起长大,磕磕碰碰总是有的。三少爷的脾气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闷葫芦,有什么都憋在心里头说不出来,他对您严厉那是疼您,唯恐您走了错路,受了委屈。这府里头呀,再没比三少爷疼小姐的了。您还委屈什么呀,这么好的哥哥打着灯笼可也难找呢。” 他是好,就是有些让人受不了。姚倾也不愿多说,只吩咐让流苏投了热帕子来给她净脸。顾自躺在了床上,歇了午觉。 姚子瑜自沉鱼阁出来,便约了三两好友出去吃酒。众人全瞧得出,他心里头不痛快。便有那纨绔惯了的取笑道,“都说永宁侯治家极严,子瑜兄这般年纪却没个房里人。这年少气盛无处泻火,怪道脾气这般古怪。要我说,咱们不如带着子瑜兄去那万花楼里头找个姑娘逍遥逍遥。” 众人听得都哄笑着怂恿姚子瑜。倘若要是平日里,他们开这般玩笑,姚子瑜定是要翻脸的。可今日他却只是安静的坐着,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众人见他是真的有了烦心事,便也都停了取笑。素日里关系一般的觉得无趣,说笑一会便也就散了。唯独留下与姚子瑜最好的安国公世子。 安世子见姚子瑜已然吃醉了,却还在不停的灌酒,哪里放心,一把将那酒杯夺了过去。道,“好端端的,你吃什么闷酒?我姐姐虽有悍名,可作为女子却是再温柔不过的。你不会因为要娶她而心里压力过大了吧。” 眼瞧着姚子瑜的婚期将近,安国公府正忙着安四小姐的婚事,同为男人的安世子对于姐姐出嫁的担忧,远远比不上日后好友处在水深火热生活中的忧心。 姚子瑜醉眼朦胧,却极力的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十分诚恳。盯着安世子,一字一顿道,“世荣,我觉得,我不能娶你四姐过门。” 103章 提亲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 安世荣一听便瞪圆了眼睛,惊讶道,“你说什么?” 姚子瑜依然气定神闲,又重复了一次。[.超多好看小说]“我不能娶你四姐过门。” “巧了,我四姐也不想嫁给你。”安世荣冷哼一声,见姚子瑜又要举杯喝酒,一把夺了过来,掷在桌上,杯中酒洒了一片。他好脾气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恼意,“今日你说的话,我权当没有听过。明日你醒了酒,也趁早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扔掉。你以为你娶的是我四姐?无非是永宁侯府要和安国公府联姻罢了。倘若不是我母亲阻挠,不叫我娶倾姐儿过门。你以为结亲的是你?” 自打姚子瑜和安四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安世荣便知道自己和姚倾再没什么可能。安国公府要和永宁侯府联姻,可却绝对没有必要促成两对姻缘。 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的考量,嫁到永宁侯府一个安姓小姐,总好过于娶一个姚氏女进安国公府。 安世荣自小便喜欢姚倾,没有人比他更迫切的想要结成这门亲事。可当母亲将道理讲明之后,他也只能顺从。男人的世界里,爱情永远都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好看的小说) 他到宁远姚倾永远是他得不到的遗憾,而不想在日渐恶劣的婆媳关系下叫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缝。 有些东西适合怀念和憧憬。 姚子瑜被安世荣的一番话,打的体无完肤。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儿女情长永远都不会是生活的主旋律。 他垂下头,越发觉得恐惧。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更不知道没有爱的情况下要怎么样肩负起一个女人的一生。 而种种恐惧之中,最令他不安的是。有一天姚倾要从永宁侯府里头嫁出去,他哪怕是挑刺找茬也不能见到她了。 姚子瑜眼神涣散。双手支着桌子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仿佛鼓了极大勇气一般道,“今日权当我说了胡话,我自是不会亏待你四姐的。” “你既有了悔婚的念头,便是从开始便辜负了她的一生。”安世荣也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姚子瑜。语重心长道,“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的人是谁,只盼着你万不要再辜负了我姐姐以后又辜负了她。给不了一个女人名分,就别用爱她的名义叫她受委屈。” 姚子瑜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无弹窗广告)“我便是想委屈她,也不成。” 他对于姚倾的感情有悖常伦,光是想想这种念头便叫他觉得有负罪感。又如何能再娶妻之后。纳她为妾?真是笑话。 安世荣没明白姚子瑜话中的含义,见他顾自走了出去也追出去负责的将他送回了永宁侯府。 姚子瑜接连几天都醉醺醺的回家,永宁侯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不痛快。顾氏怀着身孕,又是继母自然不好多说什么。说教姚子瑜的重担便被压在了胞姐姚碧萝的身上。 姚碧萝素来给人的印象是好说话,且脾气和软。众人以为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却不曾想她着实说教了姚子瑜近一个下午。待到了暮霭沉沉之时才从姚子瑜的屋子里走出来。 流苏是沉鱼阁里的千里眼顺风耳,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如今也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的讲给姚倾听,她原就语调诙谐,又手舞足蹈。本是沉闷至极的一件事情。却叫她讲述的颇有趣味性。 就连姚碧萝淌眼抹泪讲述的也远没有实际情况悲戚戚的。 姚倾抿唇,叹气道,“不知道三哥心里头那姑娘到底是谁。倘若他早说出来兴许父亲同意了也未可知。” 顾妈妈难得今日留在上房没有回家,手里端着一只粉青色梅花小盖盅进门。“既然三少爷没说,便说明他心中早就有数。这门亲事结不成。”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小盖盅递给姚倾,“这是才煮出来的红枣莲子羹,倾姐儿趁热喝些。最近跟着太太学管家看账。委实劳累。” 姚倾笑着接了过去,取了小瓷勺轻抿一口。甘甜可口。不禁抿唇笑了,“累些总算过的充实,倒是这些天累的妈妈扔下家里头总留在上房。” “这哪儿话说的,原就都是本分,小姐这般说可叫妈妈心里头过意不去。”顾妈妈一脸嗔怪,心里头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姚倾没有小姐架子,又体恤下人,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也难找。正因如此,她才将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安在了姚倾的身边,为的就是让春菊能过的安稳踏实。 甜品味道极佳,姚倾原本纷乱的情绪也静下来不少。原是准备洗漱歇了,姚碧萝却上门来做客。 听了传报,姚倾忙下榻迎接。见姚碧萝身后的红鸾手里头抱着姚碧萝的寝衣,瞬间愣怔后,亲昵挽上姚碧萝的手臂,道,“姐姐今日要同我睡在一起吗?咱们好久没一起睡了呢,我有好多贴己话想和姐姐说。” 幼时姚倾和碧萝关系最好,两人常常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咬耳朵说贴己话,成宿半夜不睡觉,第二天给老太太请安迟到便双双受罚。前世两人嫁人前夕,难舍难分更是凑在一起住了足足半个月。今日睡在七小姐的沉鱼阁,明日便要睡在三小姐的蔓华阁。两个小姐好的似一个人,说起来不知羡煞京中多少大家小姐。 想起前尘往事,再瞧今日两人虚假做派。姚碧萝心里头也是一阵茫然,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揉了揉姚倾的头,姊妹两个便一起更衣洗漱,爬上了床。 姚倾睡觉不安分,每次姚碧萝都怕她摔倒地上,是以让她谁在里面。自己守在外面,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护在里面。手下意识的去为姚倾拉高被子,抵在她小巧纤瘦的下颚处。 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要姚倾心里微微有所动容。而姚碧萝的手也有一瞬间的僵硬。两人潜移默化的疏离和敌意的背后,仍然有化不开的浓情。哪怕是隔着上一世的怨恨和这一世的算计,姚碧萝还是下意识的关心姚倾。 姚倾心里百味杂交,懒猫一样蹭到姚碧萝的身边,将头抵在她的肩头,软软的叫了一声三姐。 姚碧萝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咬唇思索半天方才轻声道,“倾姐儿,母亲似乎有意想要你嫁到顾府。可我私心里觉得,阖京城里头,除了肃亲王世子,再没与你更相衬的人了。倘若你心里头不反感他,待姐姐成亲之后,亲自与父亲、母亲提一提,你看可好?” 104章 借尸还魂 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香囊 ======== 姚倾如遭晴天霹雳,刚才对于姚碧萝的瞬间好感化为乌有。(.无弹窗广告) 虽然不知道贺伯卿到底如何,可从重生后姚碧萝说什么也不肯再嫁给他便能瞧得出,婚姻上这厮绝对是个渣男。 姚碧萝在吃尽了苦头,又嫁的了如意郎君后竟然还想要推姚倾跳入火坑。 姚倾突然觉得自己一瞬间的动容有些可耻。 冷冷的转了身,“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如何能插手我的婚事?免得叫父亲觉得姐姐不懂规矩,这事情还是不要劳烦姐姐的好。” 姚碧萝眉心微微一蹙,嘴唇动了动终究抿成一条直线。见姚倾转了身也不好再说什么,借着床幔外面没有熄灭的隐隐烛光看着床顶的紫檀雕花藤蔓,一夜无眠。 不管姚子瑜是多么抗拒这门亲事,不论安四小姐有多少顾虑。婚礼还是要照常举行。成亲当日,永宁侯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只是未出阁的小姐们却不能去前面观礼,便也就等到掀了红盖头之后都凑过去瞧一瞧新嫂子。 小姐们原都是极其相熟的,可乍一看到今日盛装打扮的安四小姐一身喜服端坐在铺满了桂圆红枣的喜床上,还是让姚倾着实愣了一下。 满脸的厚厚脂粉实在让姚倾没看出来安四小姐的本来样貌,想想当初自己新婚夜一掀开盖头的瞬间太子微微抽搐的嘴角,突然忍俊不禁。 安四小姐是个活泼性子,端坐了一天不准说话不准动,装出一副淑女样子早就不耐烦了。此刻见姚倾偷笑免不得要发作,怒嗔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姚倾绷紧了脸。摆手解释道,“有了新嫂子,自然是高兴才笑的呀。(.)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啊?”安四小姐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却全没有羞答答的样子,直视着姚倾。 姚倾憋了半天,终于让语调听起来正常一点道,“而且是这么好看的新嫂子。” 簇拥的众人早就嘴角抽的频率加快,着实是今日盛装之下的安四小姐不及往日英姿飒爽的样子好看。安四小姐却是浑然未知,方才匆匆一瞥姚子瑜磊落气质和松柏身姿早叫她倾心不已。此刻已经是心神荡漾。只觉得一阵羞涩,微微低了头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陪嫁来的妈妈见自家小姐被调侃,忙上前抵挡一二。又有陪嫁大丫头再熟悉了永宁侯府情况以及本土丫鬟垂柳的帮助下摸清路数后端了一盆清水来给新进门三奶奶净脸。 赶着回来参加婚礼的二奶奶见此忙带了众位小姑子们撤了出去。给三奶奶整理妆容的时间。 看见三哥娶妻成家,姚倾自是十分高兴。上辈子三哥未能成亲便英年早逝,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新三嫂虽然不是顾绾,但却也是名门贵女,虽然性子不甚温柔。但却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姑娘。 姚倾一直抿唇笑着,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姚碧芳见了不禁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七妹大喜,竟笑的合不拢嘴。” “原我以为七妹今日要哭鼻子呢。”姚碧芸与姚碧芳手挽手,话接的极快。脸上笑容颇显古怪。 姚倾权当没有瞧出来她们的意图,笑道。“新嫂子进门,咱们明日可有礼收。阖京城谁不知道安国公府富可敌国。” 姚碧芸撇嘴,“安国公吝啬好财。瞧三嫂子那几抬嫁妆便知道明日咱们见不到什么好东西。七妹妹这话搪塞的好没意思。” 姚倾挑眉,“亲王嫁女又如何?我瞧着三嫂子的陪嫁已经不少了。我高祖皇帝出身布衣,素来勤俭持政,圣上更是廉政爱民多次强调官员不得奢侈浪费。安国公可是圣上亲信,难不成他要违背圣意不成?” “怪道人人称赞七妹妹见解不凡。乃是女中诸葛,不过姊妹之间随性谈谈嫁妆罢了。七妹妹都能上升到高祖皇帝勤俭持政,圣上严谨铺张浪费的高度。果然叫姐姐们受教。”姚碧芸阴阳怪气,笑容却好似十分真诚。一副对姚倾佩服的五体投地模样。 “五姐真是谬赞了,什么女中诸葛?这永宁侯府的小姐里头人才辈出,我可不敢拿大。五姐心事缜密,六姐舌灿莲花,妹妹自愧不如啊。”姚倾一副乖觉模样,叫姚碧芸和姚碧芳瞧着窝火却无从发泄。 两人也只得冷哼一声,齐齐道,“妹妹如今也是伶牙俐齿,口若悬河。” “能有今日也全仰仗姐姐们的调教。”姚倾呵呵笑着,拱了拱手,好似真诚感谢。 姚碧芸和姚碧芳素日里喜欢言语挤兑姚倾,从前她从不曾争辩,而近日来却总喜欢和姐妹两个过招一二,且每每都叫她们接话不上。 姚碧萝见三人掐的差不多了,轻轻咳了一声,“你们各个出息了得,三两句话就说的这般热火朝天,怎不见在祖母面前这般伶牙俐齿?” 姚碧茵出嫁后,碧萝便算是长姐。听的长姐发话,三人齐齐垂头。也算是掐灭即将燃起的战争火苗。 一直小心谨慎,沉默不语跟在姚倾身后的八小姐姚碧莲忽然哎呦一声,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道,“今日竟然连咱们未来的三姐夫也来了。” 未来三姐夫自然是二皇子贺綫,众人闻言都抬头往八小姐姚碧莲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太子和二皇子还有贺伯卿三人结伴正往这边走过来。 太子乃是表兄,其他两个也算是亲戚。既然是在自家里面碰面,大可不必躲开。小姐们都垂首站在一侧,准备三人近前行礼。 姚碧芸和姚碧芳明显眼睛一亮,见到贺綫姚倾下意识觉得有些尴尬,三个庶出的谨小慎微如同往常一般木讷站在后面,姚碧萝明显身体一僵。 众人只当她是看见贺綫害羞紧张,唯独姚倾心里头知道她是因为看见了贺伯卿。 小姐们行礼之后,太子温和礼貌的请大家起来。 因男女婚前不能相见,姚碧萝此时已经躲避开来。眼下四小姐年纪最长,但却是庶出。起头说话的担子就落在了五小姐姚碧芸的身上。 她生的不甚貌美,但却胜在眉眼妩媚上,一颦一笑都仿佛在暗送秋波。如今又故意拿出一副勾人模样来用眼睛挑了一遍三位男士,太子贺紘垂眸,二皇子贺綫目光完全不在她的身上,贺伯卿则是抿唇浅笑似乎再等笑料。 姚倾觉得自家姊妹在男人面前丢丑,少不得便将注意力引开,道,“三位是来寻我三哥的吗?” 太子温和一笑,摇了摇头。“你三哥千杯不倒,连连敬酒之下实在是让我们招架不住,这才躲了出来吹吹风散散酒气。遇见几位小姐,着实叨扰。” “我三哥的酒量,哪里是千杯不倒,明明就是沾酒就醉呀。”姚碧芳天真声音响起,往太子身边凑了凑,“表哥还不快去挡一挡,今日可是三哥大喜日子,三嫂子可还在新房里头等着新郎官呢。” 太子巧妙的往后退了一步,尴尬笑道,“今日是他大喜之日,高兴多吃几杯也是有的。” 姚碧芳还想说话,四小姐姚碧芜实在看不下去。往前走了一步,怯懦声音响起,“太子既是不胜酒力,不若叫丫鬟引着用几碗醒酒汤,醒一醒酒。”说着就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 太子如蒙大赦,连连道谢。 姚碧芳和姚碧芸显然都十分不高兴,可姐姐开口却不好反驳。虽是有心与三位拉上关系,碍于闺秀身份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便也只得一并打发自己的丫头引着去了。 四小姐引着众人走了,姚倾也乐得离开太子和贺綫。 一一辞别了众位姊妹,往沉鱼阁方向拐弯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将姚倾吓了一跳,镇静下来一瞧,原是贺綫。 姚倾不悦的蹙眉,“二皇子有何见教?” 声音愣愣不带任何感情,明显就是对贺綫十分厌烦。贺綫扫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流苏,流苏却一挺胸,越发靠近姚倾。 “这是我贴身婢女,没什么好避讳的。二皇子有话便说。”姚倾语速奇快,口气有些不耐烦。 贺綫抿唇,神情笃定且满是嘲讽。“你当真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姚倾别开眼睛,有些心虚。她有最大的秘密,恨不能将自己一起骗过去。 贺綫笑得越发阴险,“既是这样,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七小姐。你可相信人死魂不灭的传说,相不相信世上真有借尸还魂一说?” 姚倾听到这里,身体猛然一僵。飘忽眼神回到贺綫身上,定定看他半晌。最后咬唇道,“流苏,你退一步莫要叫人靠近。我和二皇子有话要说。” 流苏何等乖觉,虽是不远离开,但却还是默默推开。替姚倾严加把守,决不能叫人瞧见七小姐私下里和二皇子贺綫偷偷交流。倘若叫有心人瞧见,姚倾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轻她和贺綫是清白的。 == 我觉得自己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一直被压榨劳动力~~工作工作,苦不堪言呀。我都不敢跟大家保证周末会多更新了,我以后尽量保持不断更。再能休息的时候,一定尽量补齐更新。对不起大家~~~ 105章 人类阻止不了二皇子的无耻 贺綫达到目的,难免沾沾自喜。(.好看的小说)往前一步更加凑近姚倾,姚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蹙眉道,“你想怎么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贺綫挑眉,有些无赖。 姚倾何时见过他这样,不禁有些恼怒。清了清嗓子,道,“我什么都没想。” 贺綫勾唇而笑,“倘若心中没鬼,我说道借尸还魂时你为何如此惊慌?倾儿,承认吧,你是重生的。” “你也是?”姚倾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这世界真是越发不可理喻了。 贺綫郑重点头,“我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更不想待到大婚当日,同你三哥一样一醉解千愁。”说着一把上前抓住姚倾手腕,又道,“倾儿,上一世是我对不起你。这辈子,给我机会弥补。” 姚倾心中涟漪顿起,前世种种深情涌现,险些沉浸在贺綫深邃眸光之中。可残存的理智以及临死前的痛苦让她挣脱开他的手,冷声道,“有些东西破碎了便再也黏贴不回原来的样子。有些人错过了,便再不可能挽回。今夕已非昨日,我也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你玩够了权术,如今觉得厌烦了,又想寻找真爱了吗?你寿终正寝之后,觉得一辈子再找不到像我那么愚蠢,肯为你丢了性命的女人了,所以现如今你又想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吗?贺綫,真对不起。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大风大浪我都经历了,休想我再一次阴沟里翻船。” 贺綫表情一僵,姚倾竟将他比喻成阴沟?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姚倾,突然觉得记忆中她的模样越发的不清晰起来。 姚倾见他有些神思恍惚,再接再厉道,“你若想宣告天下我是个重生的妖怪,大可随你的便。横竖这一世我是捡了便宜重活一次。我不在乎老天收回这个机会。只是,堂堂大齐二皇子大肆宣扬怪力乱神之说,真不知该让圣上的脸往哪里搁。”说道最后,姚倾的语气已经充满讽刺。 如此咄咄逼人的姚倾,是贺綫从未见过的。瞬间的愣怔之后,他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面容沉静问道,“你是在婉拒我的示好?” “婉拒?别说的我那么怀念旧情。”姚倾冷笑。 贺綫仿若不曾觉察她的敌意,垂眸低低笑了一声。“原本我是想要拒绝娶你三姐,要你做正妃的。可奈何你们姊妹情深,你虽同我情深意重却不肯委屈自己姐姐。甘愿做小。我又如何忍心叫你们姊妹生了间隙?” 姚倾闻言大惊,人类已经完全不能阻止贺綫不要脸下去了?姚倾懒得理她,扬声道。(.好看的小说)“流苏,我们回去。” 站在不远处的流苏听到召唤,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充满敌意的瞥了贺綫一眼,便抚上了姚倾的手臂。主仆二人继续往沉鱼阁方向走去。 贺綫并不阻拦,只负手站在原地看着。 贺綫最后一句话。一直让姚倾惴惴不安。但凡是他想得到的东西,便是不择手段也会得到。 虽不知今生他如何会起了要与自己在一起的执念,但姚倾知道,必定是又要有麻烦来了。 这一夜,姚倾辗转不能成眠。 第二日一早,肿头肿脑的被顾妈妈自被窝里拉了出来。惹得她老人家一阵惊呼。“倾姐儿这是怎么了?昨夜里吃了什么,偏怎么脸浮肿成这般样子?” 姚倾只觉得头重脚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脚踩进软底绣花衔珠鞋里面就着流苏的搀扶起了身。原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干的难受,哪里管别的,只摸到铺着绣大朵牡丹绒面桌布的八仙桌旁边,自取了上面的玲珑小茶壶斟了一本茶喝下。这才觉得能张开嘴。“大抵是昨夜里入睡前多喝了些水,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去见新嫂子了?” “小姐别急。三爷和三奶奶才给侯爷和太太请安呢。”流萤领了一众小丫头进门,吩咐着将洗漱用具都摆放好了。 姚倾将茶盏放了,便又被侍候着洗漱、梳头。折腾了好一会,方才用了一碗银耳红枣羹。正巧顾氏屋里的人来催,说叫小姐们也一并去宜华院同新奶奶一并用早膳。 长房的姑娘们自然都去,姚碧芳最会讨巧卖乖,如今新来的三奶奶有身份显贵,她自然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讨好。 姚倾到了宜华院花厅的时候,早就瞧见了姚碧芳凑在三奶奶身边有说有笑。碧萝规规矩矩的坐在顾氏身边,神色温和的与顾氏说着什么。 “倾姐儿,来坐。”顾氏抬头瞧见姚倾站在门口,笑着招手。 姚倾忙匆匆给众位行了一礼,便笑着往顾氏身边另外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新媳妇要立规矩,按理应该给婆婆布菜。可顾氏向来温和,三奶奶又出身高。是以也一并坐下用膳。四太太素来喜欢来长房蹭饭,见此少不得又要多说几句。“三侄儿媳妇好福气,碰上一个和气婆婆。你大姐姐嫁人的时候呀,刚一进门可就让婆婆立了不知多少规矩。且别说这样坐下用膳了,就是婆婆午休都要在旁边打扇,不能休息呢。” 三奶奶被说的脸上涨了个通红,做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尴尬。顾氏低眉顺眼好说话模样,笑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那是亲家老太太立下的规矩,亲家太太也不好违背。要说三奶奶好福气,全仗着有个通情达理的祖母。咱们老祖宗没立那样的规矩。” 谁都爱听奉承话,老太太娶了孙媳妇原就高兴。听到这更是没看言笑,“女孩在娘家都是娇客,没得到婆家来受气。咱们都是女儿家出身,又都是做娘的,如何不知道疼孩子们的。” 四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奉承两句,老太太一记凌厉目光扫过来。便即刻叫她偃旗息鼓。 一顿饭吃下来姚子瑜和姚倾异常安静,气氛却倒也还算是融洽。 散了饭,五小姐姚碧芸拉着四太太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一面走,一面有些埋怨道,“今日早膳,娘说那些有的没的话惹祖母不高兴做什么?三嫂新进门,如何就得罪您了?如今我做不成太子滕妾,也做不得齐国公服的奶奶,又订了亲,父亲也捐了官,咱们家处处都往好处走。娘也该收敛收敛,平白的惹祖母做什么?咱们该好好合计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 四太太欣慰于女儿的懂事,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柔和,“傻孩子,娘这就是在算计下一步啊。” 106章 说亲 感谢雨后婷院打赏的桃花扇,感谢andekr打赏的平安符 最近工作太忙了,更新速度有些慢,大家见谅啦 ====== 姚碧芸一脸不解,但却虚心等候下文。 外面并非是说话的绝佳地点,四太太拉着姚碧芸的手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母女两个进了门,四太太便叫心腹妈妈亲自守在外头。 四太太往姚碧芸手里头塞了一个白铜錾花人物手炉,拉她做到了炕上。懊悔道,“原我以为哄的你祖母高兴,她横竖不能亏待了咱们这一房,可哪里料得她是个糊涂的。那顾氏手段也颇是厉害,不过塞了三两个貌美小妾,既挤兑了得宠的殷姨娘,又拢住了你大伯父的心。如今这府上哪里还有你祖母做主的份儿?她明面上敬着你祖母,背地里哪一件事不随了她的心思?你瞧着她素日里头和和气气待人极好的,阴司里想些什么谁清楚?瑜哥儿到底是个继子,如今她肚子里要是怀着个哥儿该如何?她心里头指不定如何忌讳瑜哥儿夫妻呢,我给三奶奶摆一道那就是和顾氏示好。她念着我与她一条心,日后总会照顾咱们一二的。” 四太太说了这一长串的话只觉得口干舌燥,摸倒炕几上的烧红百子嬉春茶盅,自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又有些怅然道,“倘若不是你父亲不争气,你弟弟不上进,我又如何挖空了心思去依附别人。如今只盼着娘没看走眼,你二表哥日后能有出息。” 姚碧芸心中怅然,只觉得手里头捧着的手炉还能透出丝丝暖意叫她还能生出些希望来。“武英侯府如今什么情况娘总是比我清楚的,能袭爵的大表哥都前途未卜更何况是不能袭爵的二表哥。” “正因为他不能袭爵,才自小刻苦努力。他为人诚恳正直,做事踏实努力。你外祖父这众多孙子里头独独宠他。他自小就是个好性的。待人温和有礼,婆婆又是舅母,你嫁过去自然不会受苦。”四太太语重心长,在说服姚碧芸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 她是个爱攀高枝的,一心想着女儿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如今嫁回到实力不如婆家的娘家,心里委实有些失落。 姚碧芸何尝不是心比天高的人,可为了不叫母亲为难,硬是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打起精神道,“娘说的没错。三姐要嫁给性子阴沉的二皇子,又是宗室命妇。(.好看的小说)身上的担子委实中了些,婚后定是不大好过。六妹要给大姐夫做填房,有大姐姐留下的孩子要照顾。还要对付大姐那个性子拐杖的婆婆,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七妹如今更是说不定亲事。姊妹里头数我最有福气,不知道要叫她们怎么羡慕呢。” 四太太最爱攀比,听的女儿这样说,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可悲。脸上渐渐透出一丝笑意来。转而又有些怅然道,“倘若你姨母和你林表姐聪明些,如今这三奶奶怕不姓安、姓林。那时候咱们既不用得罪了三奶奶,又能讨好顾氏,哪里向今天这般讨好一方得罪一方,冒着风险。” 想起那一对奇葩母女。姚碧芸忍不住露出的鄙夷的神情。 四太太与姚碧芸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顾氏也正操心着姚倾的婚事。 “眼瞧着小姐们一个个的婚事都定了下来,唯独我倾姐儿还悬着。叫我心里头着实忐忑。”顾氏被冬忍搀扶着。轻手轻脚的坐在了铺着姜黄色泼墨褥子的紫檀木四季迎春罗汉床上。 甄妈妈忙取了姜黄色泼墨引枕垫在她的腰后面,扶着她稳稳的坐好。又亲自将她脚上的紫红色软底绣花衔珠鞋子脱了下来,轻轻将她有些肿胀的腿抬到了床上。一应动作轻柔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个稀有珍品。顾氏忍俊不禁,“不过是有了身子。从前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哪里就这么小心了?” 甄妈妈嗔怪。“那如何能一样?太太那会儿多大,现下多大?侯爷又是这般的要紧着,如何不处处小心的?” 最近永宁侯和顾氏关系好转,特地吩咐众人万万要小心伺候顾氏。倘若出现一点差池,便要提头去见。 不知是因为最近永宁侯的格外关怀,还是怀孕心情好的关系。顾氏的气色越发红润起来,嗔怪道,“侯爷大惊小怪的,你还跟着凑趣。” 甄妈妈呵呵笑道,“纵然是侯爷不千叮咛万嘱咐,咱们也不好怠慢了。” 肃亲王侧妃今日正巧来做客,此刻正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笑道,“母亲还是疼你,当年将竹心挑来给你做陪嫁。心细又能干,姐姐当真好福气。” 竹心是甄妈妈的闺名,这名字听起来好似诛心,当年顾老太太恐怕并没有按什么好心。顾氏抿唇笑了,“母亲待一众儿女皆是一样的疼爱有加,妹妹的陪嫁离心如今不也是你的得力干将。” 顾侧妃神色有些僵硬,知道自己是无心说了错话,叫顾氏心里头不痛快。干笑两声,便将话题岔开。“眼瞧着你们府上的小姐一一都嫁了出去,如今就只剩下倾姐儿还没说亲。我们王妃娘娘如今久病在榻,行动不便,便托了我来与姐姐提一提。将倾姐儿说给我们世子爷。” 顾氏惊讶万分,微微顿住半晌后方才道,“倾姐儿才多大年纪,如何就急着嫁人了?我还想再留她在身边两年。你们世子原不是和成国公府的小姐说亲,如今倒怎么又来说我们倾姐儿了?” 顾侧妃苦笑摇头,“咱们世子主意大着了,因那程国公府小姐素来骄纵硬是不娶过门。任凭王妃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满京城里头不知说了多少家的姑娘,就是不点头。咱们就想着,这京城里呀,再没姑娘比倾姐儿出挑的。倘若他再不愿意,我们王妃娘娘也不管他了。” 顾侧妃说的这般直白,一来是破釜沉舟最后一搏,二来则是向顾氏表露亲近。因她们是亲生姊妹,她方才肯如此直言不讳。 顾氏心思通透,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却只是但笑不语。 107章 大姐和大姐夫的算计 感谢andekr打赏的蛋糕 感谢雨后庭院打赏的天使之翼 ===== 关于肃亲王妃要聘娶姚倾的事情,肃亲王并不同意。(.无弹窗广告)可因王妃病重,他也只能压着火爆脾气一言不发。把脾气都撒在贺伯卿身上。 贺伯卿不仅要被老父亲耳提面命,而且还要接受贺綫的冷言冷语。委实心里头觉得十分不痛快。 情绪十分抑郁之下,便纠结了一群酒肉朋友,于京中著名酒楼里痛快的吃喝玩乐一番。 关于婚事,姚倾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姚子瑜大婚一过,不久姚碧萝便也无限风光的嫁入了二皇子府。 本是合家欢喜之时,姚碧茵却已病入膏肓,眼看着便要不久于人世。 姚碧茵胞妹嫁给皇子做了正妃,眼瞧着勇毅侯府也要因此鸡犬升天,可奈何姚碧茵却是如此命短。倘若她香消玉殒,姚碧萝纵然是想要提拔外祖父家,却也绝不如姚碧茵在时尽心。 将一双稚儿留在日渐败落的家族里头,姚碧茵如何能够瞑目。 姚碧茵歪靠在紫檀木四季迎春罗汉床上,身后靠着姜黄色泼墨引枕,身上裹着一件石青色团花氅衣,脸色惨白如纸。 一旁的陪嫁大丫头嫣红将才刚续了新碳的白铜錾花渔樵手炉塞在她手里,关切道,“夫人,吃了药您好歹歇一歇。倘若一直这样劳累着,病岂不是要一直拖着不见好?” 姚碧茵接了手炉搂在怀里,却依然觉得冷的紧。紧了紧手上的力度,有气无力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如今太医用的方子哪里是治病的?不过是叫我用些参汤吊着,我的日子不多了。” 嫣红听了。只觉得心里头酸涩难忍,眼眶通红。哽咽道,“夫人浑说什么呢,太医今儿还同侯爷说了。过了这个冬儿,夫人就要好了。” “太医怕是说,倘若能熬过这个冬天便有希望,若是熬不过去便也就完了。”姚碧茵的唇角微微翘了翘,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都说人越到临死时越是怕死,可素日里娇气怕死的姚碧茵却突然变的坦然无谓起来。 她越是这样,嫣红几个陪嫁丫头心里头越是难受。除了嫣红近前伺候。拼命忍着,其余几个早已经莺莺哭了起来。 外头守门的小丫头唤了一声侯爷回来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后。便见有人掀了帘子进门。因是逆着光,并瞧不清样子,光影中只能瞧见那人身姿挺拔伟岸。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勇毅侯殷承宗。 丫头们见侯爷进门,忙都抹干了眼泪行礼。(.好看的小说)姚碧茵也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微微往前探了身子,意欲行礼。 殷承宗眉头微蹙,快步上前按住姚碧茵瘦削的肩膀。道,“我来瞧你,用不得虚礼。” 姚碧茵苍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眼中溢满柔情。问道,“侯爷今日如何回的这般早?” 殷承宗用手背探了探姚碧茵的额头,见温度正好。心下便宽慰不少。回道,“朝中没什么要紧事,一下朝我便赶着回来了。” “今日襄阳侯嫡孙百天宴,侯爷怎的没去?” “原我们府上同襄阳侯府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关系,我便托了同僚带了贺礼去。孙太医今日来问诊。我急着回来瞧瞧你。” 殷承宗刚毅面容上带着几分柔情,姚碧茵心头一软。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嫣红见此,便知道夫妻两个要说贴己话,便在上了新茶后,将小丫头子们都遣了下去,只自己留下伺候着。 果然,屋子里一静下来。姚碧茵便搂着殷承宗的腰,偎在他怀里。软软糯糯道,“是我福浅,承不住殷郎深情。原我已是不中用的,何必还为我误了外面的交际,葬了自己的前程。” 语气里无限的遗憾叫殷承宗听了,只觉得胸口一窒。手臂越发的搂紧了姚碧茵,故作轻松道,“别说丧气话,孙太医医术高明,便是当年太后命悬一线时不也医治回来了?你还年轻,哪里就不中用了?谁跟我说的,我不死她舍不得闭眼睛?你不最怕你看不住我,叫别的女人把我抢了去?不好好看着我,你想做什么去?” 想起年少时的种种甜蜜,那些信誓旦旦的宣誓言犹在耳。姚碧茵心里头越发的难过,只舍不得在殷承宗面前掉眼泪叫他心里头难过。坐正了身子,认真看着殷承宗道,“我先去下面替你暖床,你替我把孩子们拉扯大。” “胡说,”殷承宗立眉,挂了一下姚碧茵的鼻子。“你得给我暖上面的床。” 他神色认真,姚碧茵强忍着悲伤笑出声来。“多大人,倒还任性起来了?今日话说到这里,我便与你挑明了吧。我的身子是不中用了,日后你总得要续弦。原我娘家是定了庶出的六妹妹来,可你知道我姨母那人的性子,六妹妹骄纵的紧。你身边总得放一个温柔贤良、大度又能审时度势的,方才能助你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孩子们也总得需要个心地善良的继母,方才能好好长大。六妹妹,不是好人选。她性子骄纵,又非嫡出,父亲不甚宠爱她。倘若她嫁过来,永宁侯府与勇毅侯府的姻亲关系便也就淡了。咱们府上如今光景,总是需要永宁侯府帮衬的。这样说来,家里未出嫁的嫡出小姐也就只剩下七妹妹了。” 姚碧茵与殷承宗自小青梅竹马,感情颇为要好。纵然是殷承宗房里放了许多姨娘,大多也不过是为了应付老太太的摆设。如今真为他张罗起继室来,心里头总归有些不舒服。姚碧茵偷眼瞧着殷承宗,见他蹙眉垂眸,知道他心里头也是矛盾的紧。一来不想辜负了自己,二来又想自己仕途坦荡。 都说爱一个人便要为了他好,姚碧茵一咬牙,又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跟七妹妹的这个婚事我总得去争取。上次叫母亲推脱了,咱们这次便要想个更好的法子!” 殷承宗何时听过姚碧茵如此决绝的说话,禁不住抬起头来对上她那双满是坚定的眼睛。心里猛的一跳。 正和姚三奶奶喝茶的姚倾此时却毫无预警的打了一个喷嚏,惹得三奶奶好一顿的嘲笑。 ps: 鞠躬给各位亲郑重道歉,抱歉拖了这么久才回来更新。工作实在太忙了,三天假期一直在加班。今天晚上写完汇报材料,才急匆匆的赶来更新。看到书评区怨声载道,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感谢各位亲一直以来的守候与支持。我不是骗子,这个书也不可能变成坑!我能理解大家等坑的心里,也请大家理解一下我工作的繁忙。作者与读者之间是需要相互的尊重与信任的,我愿意努力尊重和信任大家,也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和尊重我。谢谢。 108章 倾城 姚碧茵夫妻两个日夜算计如何将姚倾娶进门,可姚倾却是全然不知。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寻人上面,且近日来顾氏替她新买的铺子开张,生意上也有许多事情要学。一时忙的不可开交,许多鸡毛蒜皮的琐事她都没工夫放在心上。 只一件,姚碧萝回门引起了她的注意。 按说二皇子贺綫,手上没有兵权,又非一部领事皇子,可谓是皇室闲散人员。陪着妻子回门的事情必定是有的。可就这位闲散皇子,在回门那日并没有出现在永宁侯府。 这难免让永宁侯脸上有些挂不住,也大大的折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可永宁侯府到底是百年望族,便是心中不满,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碧萝一个人回门依旧热热闹闹,姊妹们相见也都和和气气。只私底下不免起了闲言碎语,但却也在三奶奶安氏的高压政策之下消弭无声。 对于贺綫不陪妻子回门之事,圣上也是颇有微词。他虽对永宁侯起了忌惮之心,可却还想君臣能够和睦相处。 且皇后娘娘并没有极力撮成自家侄女坐上太子妃之位,便也就说明姚家对皇家并无二心。原本君臣紧张的关系,趋于缓和。在皇帝心中向来懂事乖觉的二皇子贺綫却做出了这么一件让人不可理喻的事情,着实让仁显帝有些抓耳挠腮。然而对于贺綫,他总觉得亏欠这个孩子的,素日里心虚不敢多加管束。便是今时今日,也不敢说些重话。任凭姚皇后旁敲侧击在一旁抱怨,他也只是嘻嘻哈哈打了马虎眼一笑而过。这也使得贺綫更加肆无忌惮,将新婚妻子冷在一边,在外眠花宿柳,数日不归。 姚皇后本就是性子要强之人。嫡亲的侄女受了这样的委屈胸中一口恶气自是难消难咽。索性将姚碧萝接进宫中小住,要给贺綫一些颜色瞧瞧。 有皇后姑母撑腰,按理说姚碧萝应该挺直了腰板进宫来诉说一般委屈,要姑母替自己出头,好歹让贺綫收敛收敛。 可谁知她却温温柔柔的几句话回绝了姚皇后。姚皇后只当她是温柔娴淑的过分,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便也就算了。姚碧萝这样委屈求全的态度,激起了京中众多名媛贵妇的同情,一时间姚三小姐的赞誉又掀起了新的高度。 坐在东鲁书斋里面与儒生雅士们谈经论道的贺綫,一时觉得头疼的要命。揉了揉眉心。全然无心听对面之人口若悬河的品评时政。便借故有事,起身走了出去。 才刚一出了门,便见对面树下一人百无聊赖的靠在树干上。见他出来,精神一震,忙对他招了招手。那人倾长身姿,一身绛紫长袍,头勒东珠。面若冠玉,器宇轩昂。这般耀眼,除了贺伯卿还有哪个? 贺綫几步上前,有些不满意的看了看他,“你在这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难不成我是进去看书的?”贺伯卿剑眉微挑。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嫌弃神色。他虽是熟读百书,满腹经纶,却是个最讨厌读书之人。若非是自小被肃亲王妃勒着读书。恐怕这厮今日会是京城贵族子弟中的第一文盲。 贺綫对他了如指掌,忍不住笑出声来。挪揄道:“你也可以进去看我,顺便听听儒生们高谈阔论,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那叫高谈阔论?怕是多说风月之事吧。”贺伯卿撇了撇嘴。东鲁书斋名为书斋,其实暗地里也有些龌龊生意。来此处读书之人较少。而附庸风雅之人颇多。多数都爱以文人雅士之姿,做些附庸风雅之事。而所爱议论之事。多与风月有关。贺伯卿对此,颇有些无可奈何。 贺綫近来颇为迷恋此处,是有原因的。只是今日他左等右等不见要等之人,又耳闻姚碧萝所作所为,少不得有些心气浮躁。索性便不再等下去了。 “最近听闻,东鲁书斋易主。而这位新主不仅是个女人,还是大齐难见的美女。”贺綫一扫方才的神情低迷,竟有些神采飞扬起来。 贺伯卿一双晶亮的眸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蹙了眉。“你将新婚妻子搁置一旁不理,竟是为了这个吗?” 贺綫全不否认的点点头,“男子痴情,无伤大雅。” “可你却伤了自己与皇后娘娘的和气。”贺伯卿神情严肃,他与贺綫自幼一道长大,虽政治立场不同,可兄弟情义颇深。 想起姚皇后那张伪善的脸,以及姚碧萝与她八分相似的神态,贺綫忍不住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若说和气,七年之前我与她之间便早就没了和气。” 对于陶后一案,这些年追查下来,贺伯卿与贺綫两人早已经是心知肚明。 对于贺綫的遭遇,贺伯卿也多是同情的。他上前拍了拍贺綫的肩膀,“阿綫,人最怕的就是起了执念。有些东西未必就真的适合你,如今你万般想要,无非是因为得不到。” 不,是因为曾得到而不懂珍惜,失去后又那般痛彻心扉。回忆起前世孤苦的后半生,贺綫便觉得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寒意来。今生,他只想为外祖父家平冤昭雪,为母亲争得该有的谥号,什么富贵权势不过过眼云烟。能守着姚倾,才能弥补前世遗憾。 贺伯卿哪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沉默不语,眉宇之间却越发透出一股坚毅来,便以为他是起了执念。又思及母亲极力要撮合他与姚倾的婚事,便觉得头疼欲裂。君子不夺人所爱,他着实有些为难。 正当兄弟两人相顾无言,准备找个地方对酌时。却见一顶轻软小轿停在了书斋门口,紧接着便有一位俏丽婢女扶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自车上下来。 那女子方一下车,便引起周边一阵骚动。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倾城姑娘来了!” 贺伯卿和贺綫同时抬头看去,那弱柳扶苏一样的背影的确像极了一个人。只是那身段,似乎不及那人柔软。 ==== 亲们,让大家久等了。给大家鞠躬道个歉。从今天起,我恢复正常更新。只是好久不写有些生疏,最近一章字数稍微少一些,后面慢慢会加多、加快的。 001章 醋意 这倾城之所以名声大噪,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与大齐第一美人有八分相似。(.)而二皇子贺綫自从与其在东鲁书斋有过一面之缘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自此几乎日日泡在书斋内,与美人相谈甚欢。 不管贺綫本人秉性到底如何,其名声却是极好的。从不沾花惹草,更不朝三暮四。自娶了姚三小姐入门之后,怎么会性情大变?这不禁引起众人对姚三小姐的揣测。 姚碧萝兢兢业业营造出来的好名声,渐渐开始瓦解。 乳母殷妈妈心头不快,却不敢在自家小姐面前抱怨。而姚碧萝自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在新筹建的二皇子府上忙于建后整顿工作。 贺綫三日不曾回府,碧萝嘴上不说,脸上不显到底心里头是不痛快的。瞧着她整个人消瘦不少,殷妈妈少不得心疼。见她坐在临窗的榻上翻看账册,便轻手轻脚的递了一杯热茶上去,用银签子将灯火拨的亮了些。软声道,“小姐,现下时辰不早了。你忙了这一天,着实也累了,喝口茶歇一歇,这账册明日在看也不迟,自己的身子骨要紧。” 经她一说,姚碧萝也觉得脖子有些酸疼。将手中的账册放下,纤手握拳垂了垂后颈,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戍正三刻了。”殷妈妈小心翼翼的将杯子递到姚碧萝的手上。此时已经临近宵禁,再过一刻倘若贺綫还不回来,今夜怕是又整夜不归了。 虽说嫁进二皇子府,贺綫的两个美貌通房还算安分守己,可这贺綫迟迟不归,且不与新妇圆房,着实让人头疼。殷妈妈在一旁叹了一口气。感慨自家小姐命苦。 姚碧萝抿了一口茶,顿时便觉得一阵清香自口中荡开。原本污浊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抬头瞧见殷妈妈一脸忧色,为了叫她安心,少不得抿唇笑道,“好妈妈,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了吧。红鸾两个留在这里侍奉就成。” 殷妈妈见她半点委屈不愿意倾诉,唯恐她憋闷坏了,哪里肯走。犹豫半天,打发了红鸾几个出去。自己开了口。“小姐,听妈妈一句,派个人去寻了姑爷回来吧。你们小两口一直别扭着。兴许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到底是要长长久久过日子的,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冷着。” 贺綫为何娶她却不亲近她,又为何日日宿在外面,最近又迷上了倾城,姚碧萝心中明镜一般。只觉胸中一口恶气难消。可面上却还是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拉了殷妈妈的手,安抚道。“妈妈的话是为了我好,我都省的。可咱们家的姑爷是皇子,寻常人家的媳妇尚不好过问丈夫在外面如何,我们又如何逾矩了去管束皇子?” 殷妈妈见碧萝这样委曲求全。更是觉得心疼。她贵为侯府嫡女,嫡亲的姑母又是皇后,委实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可倘若真的较真起来。又如何能得到好处呢?这男人多数都是要哄着的。殷妈妈略一思索后,有些为难道,“倘若姑爷当真喜欢那倾城姑娘,莫不如小姐就劝他纳妾抬进门来。如此总好过他这样日日在外面流连。小姐在这宅子里,总得有些主母的威风啊。” 主母的威风?自贺綫新婚之夜宿在通房屋子里。她的颜面就已经扫地了,何来威风?碧萝心中冷笑。却垂了眉眼,越发楚楚可怜起来。“倘若他有心想要纳妾,恐是早就抬进门来了。我与二皇子这门亲事原就是阴差阳错,他心中早就有了旁人。而这旁人又是我不能替他求娶来的。” 贺綫的两个通房一个眉眼酷似姚倾,一个背影与姚倾如出一辙,而今他又迷恋上几乎与姚倾模样一致的倾城。便是再如何迟钝,殷妈妈也知道,这位皇子姑爷爱慕的是姚倾。而自家小姐却是平白的因为姚倾而吃了苦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厌烦姚倾。脸上府上一丝厌恶之色,“七小姐除了皮相,哪一点又比得上小姐。姑爷这般,岂不是个不懂惜福之人。” “罢了罢了,感情之事原就是不能强求的。我最羡慕大姐姐与姐夫的感情,只可惜我没得青梅竹马。”姚碧萝叹了一口气,缓缓起了身。“大姐姐病重,我这个做妹妹的合该去瞧一瞧。妈妈明日便为我准备些上好的补品,陪我去勇毅侯府走一趟吧。” 姚碧茵与姚碧萝一母同胞,自小感情甚笃,去姐姐那里寻求慰藉恐怕是姚碧萝摆脱糟糕情绪的最好办法。殷妈妈也不多说什么,叫了红鸾等人进来侍奉碧萝洗漱休息,自己便去准备张罗她明日出行的事宜。 第二日一早,碧萝便去了勇毅侯府,见到了病中的姚碧茵。 姚碧茵的病已经无药可医,如今不过是用人参等药吊着一口气。碧萝见姐姐脸色苍白歪在铺了姜黄色垫子的罗汉床上,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绛紫色长衫,明明是八月酷暑,她却要盖着棉被才能觉得身子略略有些暖意,眼眶禁不住便红了。 姚碧茵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来,用苍白枯槁的手握住了碧萝娇嫩的双手。那莹润的肤色,充满生命力的弹性,让她羡慕不已。恋恋不舍的摩挲着妹妹的手,姚碧茵叹了一口气道,“老人们常说,人这一辈子吃的苦和享的福都是有定数的。倘若一个人太过幸运,必定短命。幼时我因是父亲第一个孩子而备受宠爱,什么东西都要用顶尖好的才罢休。成婚后又嫁了自小青梅竹马的表哥,夫妻一直恩爱有加,虽是婆婆性子急躁爱刁难我些,可到底有宗郎护着我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回想我这短暂的一生里,事事顺心如意,处处有人呵护。恐是我福薄,受不住老天这般的恩泽,便就要这般早早的收了我的命去。” 姚碧茵身体虚弱,情绪激动之下又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少不得咳嗽起来。碧萝看着姐姐泛着病态红晕的脸,忙轻轻抚顺她的后背,哄劝道,“姐姐别说丧气话,你宅心仁厚又一心向佛,是这世上再好不过的人。老天睁眼瞧着呢,你该享的福还在后头呢。没得胡思乱想什么,没病也要叫你想出些病来,现下放平心态好好养病是正经。倘若你真撒手去了,你要姐夫和两个外甥女怎么办?” 一提到丈夫和孩子,姚碧茵便悲从中来。眼里噙了泪水,哽咽道,“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宗郎和两个姐儿。纵然我与宗郎情深似海,可我走后这勇毅侯府总得要个女主人,他继娶是早晚的事。倘若娶个仁善的尚且能好好对待我留下的两个姐儿,拿我的嫁妆给两个孩子添置了嫁妆好好的嫁人。可倘若是个蛆了心肠的,我的两个姐儿日后可当如何?” “且不说姐姐的病定是能好的,便是不好咱们不也定了芳姐儿的?她性子虽是急躁了些,要强了些,可到底是孩子们的亲姨母,如何会对孩子们不好的?”姚碧芳能不能对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好,碧萝也心里没数,说这些话安抚姐姐那面有些心虚。 姚碧茵摇了摇头,“她们不光要个知冷知热的母亲,宗郎更需要一个能给他带来助力的妻子。勇毅侯府如今渐渐没落了,母亲走后咱们两家的往来便不再密切,倘若我再一去……”姚碧茵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她有些无力的抓紧了妹妹的手。 可即便是她不说,碧萝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姚碧茵夫妻想要让姚倾进门这事,她是一清二楚的。 她抬头扫了一眼屋子里侍奉的众人,姚碧茵立刻心领神会,摆了摆手叫众人都散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姊妹两人时,姚碧萝看着姐姐充满期待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为难道,“虽然姐夫一表人才,可倾姐儿那样的人品样貌、出身合该有个更好的前程的。”听到这姚碧茵握着碧萝的手略略松了力气,眼里的期待也褪去不少。碧萝自小与倾姐儿交好,她心里清楚。可自己才是姚碧萝的胞姐,且她心中一直有个秘密不吐不快,可碧萝柔柔的声音又将她的念头打断了。“也正因为我了解倾姐儿的为人,便知道她定是会比芳姐儿更能体贴照顾孩子们。她那样的性情又是姐姐的亲妹妹,姐夫日后也定会对她好。若是姐姐和姐夫决心求娶倾姐儿,妹妹愿意帮衬一把。” 想到倾姐儿那样的惹人喜爱,日后说不定会慢慢的占据了殷承宗的心。姚碧茵心里便腾起一股醋意,可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眼底又充满期待的抓紧了妹妹的手,欣喜道,“此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碧萝笑的柔和,附在姚碧茵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那柔和的神态,全部似在与人讨论害人的法子。 姚碧茵听后连连点头,赞叹不已。碧萝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两世都活在姚倾的阴影之下,让她如何甘心?这辈子她也要让姚倾同她一样不幸!殷承宗日后必定谋逆,而起妻子也必定要黥面发配。这辈子,她一定要让姚倾也同她上辈子一样尝一尝黥面的滋味! 002章 布局 感谢离落城打赏的平安符 === 姚碧茵印象中的妹妹是在继母打压下,懦弱不堪的。可今日之事,却让她对姚碧萝刮目相看。虽对她所布之局,略表担忧,但却也是别无他法。 殷承宗听到妻子所说的计划后,不禁愕然。姚氏最为贤淑的小姐尚且如此,不知这被人传说心机颇深的七小姐会是如何?对于娶姚氏女这桩事,忽然变得不大热衷。 可抛开生活与夫妻情分来说,姚氏女能为他带来的锦绣前程也着实让他神往。想象着日后能够重振门楣,再度荣华,殷承宗那颗不安分的心便渐渐的狂热起来。 姚碧萝自勇毅侯府出来之后,便递了帖子进宫说是要见见姑母。近来圣上微服私访,不在宫中,各位嫔妃也都安分守己相安无事。皇后娘娘也觉得宫中生活无聊苦闷,侄女进宫来与她解闷,正中下怀。 若说姚碧萝此人为人行事,颇有些手段。素来清高冷清的皇后娘娘原也不过是看在已故长嫂的面子上对她颇有照顾,可近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却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这个女孩子。她不仅聪明贤惠,更是知书达理懂得进退。且行事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姚家人独有的傲气,叫皇后娘娘着实喜欢。更为难得的是,皇后娘娘那一手拉拢人的好手段,也被她遗传过去。姑侄两个行为做派多有相似之处,皇后娘娘见了她便好似见到年轻时的自己,少不得更喜欢了几分。 今日听闻她要主动为太子妃庆祝生辰,更是笑的合不拢嘴。“难为你思虑周全,记得你四弟妹的生辰。自古天家媳妇难为,妯娌感情难处,你既能这般体谅照顾她。便也叫本宫放心了。” 姚碧萝坐在皇后下首的软椅内,羞赧的低头,软声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远没有那般无私,却也是存了私心的。” 这番话不禁挑起了皇后娘娘的兴趣,柳眉微微挑起,兴味道,“哦?那说来听听,你存了何等私心?” “姑母知道。我自小与七妹交好。如今咱们家的女孩子都有了归宿,唯独七妹妹还没着落,父亲虽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着急的。母亲近日又怀有身孕,怕是精力有限。七妹妹那般人品相貌,对于夫婿一事主意大,挑剔些也无可厚非。侄女便想着,太子妃生辰在二月十二正值百花节之际。不若借着这次太子妃生辰,也似百花宴一般,邀上一些京中贵胄中的适婚男子,叫七妹妹自己相中岂不更好?”姚碧萝忽然一改称谓,叫皇后娘娘姑母,无形中便拉近了两人距离。 皇后娘娘不喜姚倾。又听姚碧萝说她挑选夫婿挑剔,少不得不满皱眉。 这细微的神态变化,被姚碧萝迅速捕捉到。略带一丝恳求道。“姑母不会不愿意满足侄女这小小的私心吧?” 原本为太子妃庆生,邀请一些京中名媛贵妇,来一场女眷们的聚会便也就罢了。如今姚碧萝想要再叫上京中的适婚男子,性质便就不一样了。这务必要有女性长辈出面。 而她求到皇后娘娘这里来,自然是想要皇后娘娘出面。 在二皇子府设宴邀请太子妃。无非是说明她们妯娌感情好,太子与贺綫兄弟情深。而倘若弄上这么一场相亲会。又请到皇后娘娘出席,寓意便就完全不同了。 皇后看中姚碧萝,恐怕日后想要讨好她的人便就前仆后继。而二皇子与皇后娘娘不和的言论,不论真假都要不攻自破。 姚碧萝真心和姚倾感情极好,担心妹妹婚事吗?恐怕不尽然吧?二皇子近日迷恋倾城,皆因其容貌酷似姚倾。二皇子爱慕姚家七小姐已然不是秘密,而姚倾迟迟不嫁,是不是也倾心二皇子便不得而知了。姚碧萝组组织这么一场宴会其实是一举三得,最显而易见的是要与太子妃、日后的国母交好,二来用皇后娘娘来抬高自己的身价,三来则是要打发了姚倾尽快绝了二皇子贺綫对她的念想。 然而这一串心思却都隐藏在了,和睦妯娌,友爱姊妹的伪装之下。 皇后娘娘不禁哑然失笑,好精明的人,好会算计的心。 抿了一口汝窑彩绘市井图茶杯中的茉莉花茶,皇后娘娘眸中含笑道,“姑母如何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你既存了这般心思我如何好阻拦的?倾姐儿的婚事,可是大齐万众瞩目之事。” 皇后娘娘的眸光中自带着那么一点洞悉一切的明了,姚碧萝知道自己心思已被看透,少不得有些不自在。垂了眼眸,却还是装出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又央求了皇后那日亲临二皇子府。 皇后心知肚明自己个儿的儿子也倾心姚倾,而贺綫如今既然毫不掩饰对姚倾的心思便就说明是下定决心要将姚倾据为己有。太子尚且会为了社稷和前程绝了对姚倾的念想,可二皇子贺綫呢?那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留着姚倾不嫁,便是夜长梦多。 姚碧萝既然张罗这么一场相亲会,怕是早已经心里有数要将她送到谁的手里。近来宫中无聊,劲敌程贵妃虽未被打入冷宫,可也因家中变故被圣上冷落了,皇后娘娘着实没什么对手过招,甚是无趣。瞧一瞧姚碧萝与姚倾斗智斗勇,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别人在布局设计姚倾的时候,她却悠闲的在家陪着顾氏养胎。如今顾氏已经怀孕五个月,早已显怀,人也珠圆玉润了不少。到底因为不再年轻,行动委实有些不便,又因这孩子来之不易,侯府上下万分小心。顾氏每逢出行,便都要姚倾亲自陪同。 今日风和日丽,天光极好,母女两个便携手在院内散步。此时正值早春二月,万物复苏,鸟语花香,四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顾氏一手扶着姚倾搀扶自己的手臂,一手抚着隆起的腹部。望着前方枝头开的正盛的春花,柔和了眉眼。 “再过几日便是百花节了,照例宫中会摆百花宴。再过几个月你便也就及笄了,不若这次也去参加一次百花宴,倘若能遇见心仪之人,总好过盲婚哑嫁不是?” 顾氏声音柔和,看着姚倾满眼的担忧。 虽然姚倾名声不大好,近日又有传闻说她与二皇子有私情。可这些都不能阻挡男人们对美人的追求,仍有不少高门子弟上门提亲。 过五关斩六将后,存下的不能跟贺綫、贺伯卿等京中翘楚相比,可却也是人中龙凤。 顾氏嘴皮子磨薄了一层,仍不能说动姚倾。她谁也不想嫁。 大家都以为,七小姐眼光高或者是也喜欢自己的三姐夫。可姚倾是想守着顾氏安安稳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小殷氏已经在老太太的软磨硬泡下被从祖宅接了回来。永宁侯府安生的日子就快要到头了。她还没弄明白到底一直是谁再害顾氏,如何能够安安心心的谈婚论嫁。 况且,她重生而来后,对于婚姻再不似从前那般热衷。况且对于贺紘与贺綫的两段情,她到底没能干干净净的撇开。偶尔午夜梦回,她依然迷惘不知所措。贺紘迎娶顾绾的时候,她是有些落寞有些难受的。也许她一直没能从前世的角色中走出来,一直以为自己还是贺紘的妻子。而面对贺綫的纠缠,她却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对于他自己是有恨的,可也许全然的漠视才能算作忘情。她不想与贺綫有任何瓜葛,可又似乎有些关注她的举动。 姚倾恨透了自己这样的心思,所以她想,在自己心里没有彻彻底底的忘掉这两个男人的时候,她不能嫁人。这不是矫情,而是对婚姻负责。前世她因为眷顾丈夫以外的男人而酿成了悲剧,今生她又怎能重蹈覆辙呢。 姚倾迎上了顾氏的目光,笑意温和又略带撒娇道,“娘,女儿还想再多陪陪娘。等娘肚子里的小弟弟出世,我还想与他朝夕相处几年。三姐不是十七岁才出嫁的?娘干嘛急着把女儿嫁出去?难不成有了小弟弟,娘就不疼倾儿了?” 顾氏被她说的哭笑不得,轻轻搂了她的肩膀。“你这丫头,越发的牙尖嘴利。娘怎么会不疼你呢?” 顾氏搂着姚倾,忍不住有些怅然。自从亲生女儿夭折之后,一直都是姚倾陪在她身边,孝顺她,体贴她。她早就把姚倾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疼。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能嫁一个好人家。顾氏今日其实很想和姚倾提一提贺伯卿,可这样一番话下来,她又不知怎么开口。 姚倾陪着顾氏转了一圈,又看着她吃了养胎的补药,便回了自己的沉鱼阁。才一进门,顾妈妈便迎上来递了一个烫金字面、金光灿灿的请帖。 姚倾翻开一看,不禁蹙了眉头。她是不愿意见贺綫的,可姚碧萝邀请她去二皇子府参加太子妃的生辰宴,又推脱不得。一个是她的姐姐、姐夫,一个是她的表哥、表嫂,推脱的开么? 而整日在外流连的贺綫不知何因竟回到了府上,只是神情有些沮丧。 003章 埋伏 柔和的烛光下,姚碧萝穿着一身轻软的中衣坐在紫檀雕花床边,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并紧的双膝上,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贺綫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月色中衣,披散着头发自浴房中走出来,第一眼便瞧见自己新婚妻子含羞带怯的模样。碧萝美貌,此时浑身又散发这娇弱温柔的气息,红纱帐半遮着美人身姿,这原是十分旖旎的景色。可贺綫却是提不起一点精神,他完全没有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反而满脑袋想的都是前世姚倾一身大红嫁衣,坐在贺紘的床上局促不安的等待新郎回房的场景。 贺綫坐在了屋内铺着大朵牡丹绒布的八仙桌旁,碧萝见此亲自端了红鸾奉上来的小汤盅,遣退了众人。 “夜里喝茶,恐是睡不安稳。”碧萝将手中的黑紫色雕花托盘放在桌上,按住贺綫要倒茶的手。“夫君近些日子宿在外面,恐是不如在府上舒坦。妾身亲自熬了一碗红枣粳米粥,有助于睡眠。夫君用些,早些安置吧。” 碧萝一面说,一面亲自将那汝窑粉瓷小盖盅端了上来,用瓷勺搅了搅盅内热乎乎的米粥,往贺綫面前递了过去。 碧萝厨艺极佳,用慢火烹制的米粥既有粳米的醇香有和有红枣的天香,闻起来味道极佳。 贺綫虽是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粥色香味俱全。他用手接了,客气的笑了笑,“劳烦夫人挂心。” 因碍着是新婚,自己又冷落了她许久,贺綫到底还是喝了几口。许是这些日子吃酒过多,伤了脾胃,这软糯香甜的粳米粥入口。他倒觉得胃里暖暖的十分舒坦。糟烂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那么一点,原是有些忧愁的眉目,渐渐疏朗开来。将盖盅放置一旁,又接了碧萝递上来的漱口茶漱口后,道,“时辰不早了,夫人早些安置吧。(.)” “夫君不安置吗?”看着贺綫起身,碧萝神态略显慌张的跟着起身。一双眼睛焦急而满含期待的看着贺綫。 她这样的神色,委实让贺綫心里头有些不舒坦。别开眼,转过身。伸手将挂在衣架上的外跑抓过来披上。“我还有公事没有处理完,要去书房。夜里就不回来了,免得惊扰夫人好眠。” 碧萝身子微微往前一倾。看着贺綫离去的背影,一双秀手紧紧握拳。 “夫君不安置吗?”前世碧萝也常这样问贺伯卿。 而贺伯卿的回答几乎和贺綫如出一辙,神态温柔而疏离。姚碧萝紧咬下唇,神色越发阴翳起来。 她到底差在了哪里,竟这般的不值得别人怜爱。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竟都被丈夫这样冷漠的对待。 他们给她锦衣玉食,将她照顾的体贴周到,可偏偏却不愿意分给她一点宠爱。 贺綫进了书房后,将南墙上那副姚倾的画像轻轻推开,露出后面墙壁的机关。稍一扭动,伴随着轻微的吱嘎声。一旁的书架自中间向两侧移开,露出黑洞洞的一个巨大空间。贺綫单手执了灯烛,轻步踏下台阶后进入了暗道。而书架也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贺綫这一去便是一夜未归,天光大亮的时候方才自暗道内出来。 而此时已是辰正三刻,姚倾先后给顾氏和老太太请过安之后,与姊妹们携手同行,一并往二皇子府去。 五小姐姚碧芸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对襟小褂。下系一跳浅绿色撒花百褶裙,一身娇嫩颜色恰与这春季一样。(.无弹窗广告)暖洋洋又别有生机。映衬着她那张生机盎然的脸,越发觉得娇媚可人。 六小姐姚碧芳今日打扮的并不出彩,且近日来殷姨娘不在身边,嬷嬷们少不得照顾的不周。多少烦闷事都没处去说,整个人少不得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瞧着五小姐如此明媚多姿,心里头委实不痛快,才刚挤上马车就露出了尖酸刻薄的嘴脸。拉扯着五小姐姚碧芸头上那只皇后娘娘赏赐双蝶振翅步摇,尖细着嗓子道,“今儿是太子妃娘娘华诞,主角自是太子妃娘娘,五姐姐没得打扮的这般惹眼做什么?咱们姚家有个倾姐儿惹眼便就罢了,你没事跟着凑合什么?” 管她啥事?姚倾微微蹙了眉头,侧头去看五小姐姚碧芸。只见她轻轻扶正了被姚碧芳碰歪的步摇,不怒反笑道,“咱们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今日是去自家姐姐家里做客。倘若没精打采的,岂不是丢了姚家的脸?”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姚碧芳一番,“妹妹也真是的,老太太恩准庶女跟着出门,你也太不给姚家长进。这般衣着打扮,寒酸的紧,少不得叫人家说咱们永宁侯府刻薄庶女。” 姚碧芳被羞辱的恼怒不已,却又无从反驳。她姨娘虽是得宠,自己份例也与嫡出的小姐们没什么不同。可如今殷姨娘孤身在外,她在府上没了帮衬,少不得有人刻薄她,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反观姚倾和姚碧芸两个正经嫡出的小姐,那派头不是她能够比的。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有了相形见绌的自卑感。 听了碧芸的话,姚倾不禁瞠目,她们姚家的姊妹相斗已经白炽化到了这种口无遮拦的地步?倘若到了二皇子府尚且如此,可大大的丢了姚家的脸面。可此时她倘若开口,必定会将战火引向自己。她也只能坐在马车一角安安静静,低垂了眼眸不说话。 一路上听着姊妹拌嘴,时间倒也过得极快。很快马车便驶入了皇子府那条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停在了二皇子府门口。 太子妃顾绾早就到了,这会儿早有婆子等在门口引着姚家的姑娘进门。顾绾自闺中便与姚倾极好,与碧萝执手聊天本就觉得无聊,此时见姚倾姊妹们前来,少不得眉眼一亮。向姚倾招手道,“倾姐儿,快来这里坐。” 姚倾循声望去,见顾绾与碧萝携手坐在八角亭内,身上姜黄色小袄衬得她面若桃花。瞧她眉眼一派娇媚,想必新婚定是甜蜜。姚倾自小与她亲厚,见此自是高兴。可碍着礼数,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方才在她身边坐下。 “自打成婚我便日日闷在宫中,着实想你的紧。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怎不知进宫去瞧我?”顾绾婚后虽是甜蜜,可太子忙于政务,白日鲜少陪她。而后婆婆皇后脾气刁钻,她也疲于应对。虽日日与孝宁一道作伴,可少不得想念姚倾等一众闺中姊妹。 “寻常百姓想进皇宫大内,哪儿那么容易的。你少埋怨人啦!”姚倾睨她一眼,轻抚在她耳边笑道,“你新婚燕尔,怕是压根就想不起咱们,如今见了竟还倒打一耙。好不知羞!” 听了她的挪揄,顾绾耳根串红,锤了姚倾一把。“好没正经的丫头,怪道二嫂忙着替你张罗婚事。当真有人该好好管束你一番。日后也叫咱们挪揄你一番。” 姚倾笑着转头看向一旁含笑望着她们打闹的碧萝,她虽还是那样温柔可人,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怨气。想来婚后生活不见得幸福。贺綫素来会讨女人欢心,如今倒怎么冷落了妻子?一想到贺綫,姚倾不禁心中一凛。 碧萝哪知她心中所想,温温柔柔的笑着拉姚倾的手。“眼瞧着你就要及笄了,好歹自己也该上上心。一会二皇子会带着许多京中贵胄进来,到时候咱们击鼓传花玩些游戏。你倘若有倾心的,也好给姐姐说说。” “一个、两个都想把我打发出去。你们全都不疼我了!”姚倾憋着嘴,将头侧向一边。看似娇羞不已,实际内心却是心绪万千。碧萝是当真没发现她与贺綫之间的情愫,还是装傻。贺綫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相中别的男人?不会是这夫妻两个玩什么猫腻吧? 正思索着,只见身穿黄色八爪龙纹袍的贺綫与贺伯卿等人信步走来,身边还跟着许多俊俏的公子哥儿。这一排人着实养眼,一旁的小姐们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而遥遥的,姚倾的目光与贺綫不期而遇,叫她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 “我身体不舒服,想要去屋子里躺一躺。”姚倾受不了他那赤裸裸的目光,猛然起身。不等众人反应便自亭子后面的出口往外走。 碧萝是女主人自不好起身追,便吩咐了红鸾去为姚倾找一个安静的房间歇息。又笑着对大家皆是姚倾害羞,且怕是真的不想嫁人等等为她圆场。小姐们哪有心思管她想什么,目光都落在了贺伯卿等人身上,一颗春心蠢蠢欲动。 姚倾被红鸾引着到了一间客房,在临窗的榻上坐下。流萤与红鸾说了几句话,便给姚倾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只姚倾与流萤两人,她这才算安心了些。就着流萤的手喝了一口茶,便歪在了床榻上假寐。 贺綫见姚倾匆匆离去,知道他是见到自己不自在,心中竟有些得意。而看似漫不经心的贺伯卿目光却落在院子角门处,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上。 004章 救援 因姚倾离席半晌不见,顾绾少不得担心,便向碧萝问起姚倾去向。 碧萝只得老实回答,倾姐儿身体不适在二院休息。顾绾一听,更是忧心忡忡,起身便要去二院瞧一瞧。 碧萝温温柔柔的抬起手,压住了她的手腕,和气道,“今日您是寿星,合不该离席的。况且皇后娘娘尚在席间,倘若太子妃因七妹的缘故离席,少不得惹皇后娘娘不开心。横竖今日我是东家,照顾客人的事就是我分内之事。我去瞧一瞧七妹如何,倘若没有大碍,便叫她回来。倘若当真难受得紧,便打发了人将她送回永宁侯府。保证妥妥帖帖的办好了,叫你放心。” 顾绾秀眉紧蹙,侧头瞧了一眼正与英亲王妃聊天的皇后,也觉得自己做法不妥。于是平稳了心气道,“是我思虑不周,倾姐儿本是二嫂的亲妹子,合该是你比我更着急。” 姚碧萝看着顾绾贞静的脸,心里一丝异样感觉划过。她这是话中有话,还是无心之言? 姚倾是她的亲妹子,倘若在她府上除了差错,她这个做姐姐的要担待责任。而身为亲姐姐,算计妹妹,这委实不大光彩。 抬头看向顾绾平淡毫无波澜的双眸,碧萝只能安慰自己,是自己思虑太多,又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的往内宅走去。[] 红鸾引着碧萝到了姚倾休息的地方,屋内却是空空一片,早就没了人影,只留了院子里当值的小丫头。 “七小姐呢?”碧萝神色略显焦急,拉了小丫头来问。 那小丫头十一二岁上下年纪,见主母脸色不好,自是吓破了胆子。瑟瑟缩缩道,“七小姐……七小姐说身子不适。起身回了侯府。” “那怎么不早些告诉我?”碧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可听在小丫头们耳朵里,少不得多了几分严厉。 那丫头退了两步,怯懦道,“七小姐说,今日太子妃生辰。来客多是高门贵客,夫人要招呼周全,定是费心费力。不好因自己的事情,分了夫人的心。倒怠慢了别人。横竖自家姊妹,用不得虚礼。七小姐便先行回府。说他日再来府上探望夫人。” “七小姐在时,可有他人来探望过?”碧萝问道。 “不曾有人,七小姐只略躺了一刻钟。便起身回府了。” 她一起身,殷承宗就得了消息,一刻钟内应该已经到了。难道这小狐狸早就觉察到了不妙之处,自己先行逃脱了? 碧萝心里不爽,脸上却还是那副温柔亲切的样子。对那小丫头摆摆手。“难为你说话说的周详,下去吧。” 得了主母夸赞,那丫头千恩万谢一番,便退了下去。 此时不得声张,以免节外生枝,碧萝只得快步往宴席处走去。 而此时坐在回程马车上的姚倾捏着绢帕的手心微微透着凉汗。面上神色凝重。 方才贺伯卿破门而入的瞬间,的确将她唬了一跳。 彼时,姚倾正因贺綫心烦意乱。躺在榻上假寐。忽而听见外面一阵交谈声。虽听不真切,却的的确确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姚倾猛的睁开双眼,看向流萤。心里恍惚觉得,许是中了圈套也未可知。流萤见自家主子眼底神色,忙上前将姚倾扶了起来。轻声道。“小姐稍安勿躁,待奴婢出去瞧一瞧。倘若真有那登徒子。只管嚷他一嚷。横竖是在皇子府上,皇后娘娘又在,管他是谁都不敢闹大了。” 姚倾抬手压住流萤手腕,神色严肃,“慢着!听!” 姚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面。流萤迟疑片刻后,也竖耳听了起来。 “这屋子里藏了什么稀世珍宝,勇毅侯这般蹑手蹑脚的靠近。咱们肃亲王府与勇毅侯府也算世交,有什么好东西,不若咱们兄弟共享。倘若是美人儿……”后面的话被暧昧的笑声取代。 这略显轻浮的声音,姚倾再熟悉不过。是她上辈子的三姐夫,贺伯卿。 而勇毅侯,自然就是大姐夫殷承宗。 “世子误会了,殷某只是不胜酒力,想要来客房休息片刻。哪里要寻什么好东西。”殷承宗声音虚浮,明显底气不足。 “我不信,开门,我瞧瞧!”贺伯卿声音笃定,脚步声愈来愈近。 话音一落,屋门猛的被人推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震惊的神色。 “在下不知竟是七小姐在此休憩,委实冒犯!”贺伯卿忙收回了搭在殷承宗肩膀上的手,拱手作揖。 殷承宗则涨红了脸,站在门口,目光闪烁不敢看姚倾一眼。 姚倾心砰砰跳的厉害,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倾儿在此休息,却未曾叫人守在门口。原就是我做事不周,世子何来冒犯一说。” 贺伯卿呵呵笑着挠了挠头,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殷承宗一眼。 姚倾此时已压下心头慌乱,起身给殷承宗行了一礼,“倾儿见过大姐夫。” “七妹有礼了。”殷承宗极不自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始终不敢与姚倾对碰。 屋内气氛正十分尴尬时,贺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三两步进了门。目露急切的看着姚倾。一旁贺伯卿一副玩世不恭模样,挑了挑眉,“你赶来做什么?” 贺綫看了姚倾一眼,见她毫发无损。又见殷承宗的窘态,心下知道他没有成事。舒了一口气,道,“夫人说七妹身体不适在这里小憩,她不好脱身,叫我来瞧瞧七妹如何了。”说着,又看向姚倾,“倾姐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姚倾摇了摇头。贺綫又道,“倘若倾姐儿身子着实不舒服,不若便叫人将你送回府上吧。” “不用别人,我正好顺路,便由我护送七小姐吧。”贺伯卿自告奋勇,不等众人反应,已经吩咐了人去备马车。 姚倾此时竟觉得头晕的厉害,竟有些瞧不清人影。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坐在了马车之内。而对面坐着一言不发的贺伯卿。 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姚倾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落入了别人圈套。而救了她的人,便是贺伯卿。 原还想再说些客气话,却见贺伯卿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姚倾顿时眼前一亮。 005章 秘密 贺伯卿手上的玉佩,莹润光泽,雕工极佳,玉佩上刻着的盘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可以腾空跃起,一入眼,便知是玉中极品。(.好看的小说) 姚倾之所以万分诧异,断不是因为这玉佩价值连城。而是因这块玉佩,与她自小戴在身上的凤佩本是一对。 姚倾眼神热切的盯着贺伯卿手中那块玉佩,眸光之中竟是难掩诧异与激动的神色。一颗心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或许,她一直想要追寻的答案,今日便能够揭晓。可她不能开口,不能询问。 贺伯卿将玉佩放置在摊开的掌心内,系在玉佩上的红色流苏自修长指尖倾泻而下,微微摇动。此时车内落针可闻,流苏小小轻微摆动仿若都都有风声传来。 贺伯卿眸光深邃,垂眸看向那块玉佩。剑眉微蹙,似是在思量什么。足足吊够了姚倾胃口后,方才缓缓开口道:“七小姐可听说过东鲁书斋的倾城姑娘?” 这倾城是近日京中大红之人,姚倾怎会不知?她驻扎于东鲁书斋之内,日日与一些王公贵族觥筹交错。更惹得二皇子贺綫,为其抛下新婚妻子,流连忘返。就连想来沉稳,对此事漠不关心的姚子瑜都要亲自上门取看一看,姚倾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于是,点头道,“有所耳闻,听说是东鲁书斋的新主。是位异族姑娘。” 倾城身材高挑,不似大齐女子娇小。她说话时咬字极重,似是北方口音。她虽从未说过自己的来历,但众人都猜测她是北方异族。只有异族女子才有如此体魄。 “她与你有八分相似。”贺伯卿抬头看向姚倾,一只手抓住姚倾的手,让其掌心向上,将那玉佩放置在她掌心。 温玉触手,本该是暖意融融。可姚倾却觉得掌心冰凉,指尖微微有些颤抖。这块玉,与她拿去听风楼要其寻找哥哥的贴身玉佩是一对,没错。而这块玉,应该是她亲生哥哥的。 长久的期盼终于要实现时,本该是激动不已的。可在瞬间的慌乱过后,姚倾反倒是表现的十分冷静。本是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她抬起头看向贺伯卿,问道,“这玉。便是倾城姑娘的吗?” 两个人的相貌倘若有八分相似,必定是有血缘关系的。姚倾最初怎么没有想到? 贺伯卿点头,“我曾见过七小姐身上佩戴过一块与这块玉佩极其相似的凤佩。想来,该是一对吧?” 这是永宁侯府的秘密,肃亲王府与永宁侯府亦敌亦友。走到这一步,姚倾忽然有些举棋不定。虽然她不知道当年姚家与陶家到底有什么渊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养在姚家。而胞兄却不知所踪。但她知道,这必定是永宁侯府,甚至是皇宫的禁忌。找到哥哥固然重要,可倘若找到哥哥的代价是让别人掀开这段尘封已久的历史,会不会牵连出去多变故。而永宁侯府会不会惨遭劫难。他们虽非她血肉至亲,可到底他们与她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便是日日里摩擦不断,可还是有感情的。 她应该说吗? 姚倾蹙着眉头,目光只落在那玉佩之上。暖玉透着莹润的光。映在姚倾的眸光中竟是一片冰凉。 车内气氛诡异的安静,贺伯卿知道她为何不做反应。心里竟有些失落。挑眉道,“七小姐信不过贺某?” 姚倾抬头,迎上贺伯卿的目光。目光中的挫败,竟叫她有些迷茫。她抿唇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信,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身家性命压在一个并没有太大交情的人身上。姚倾没有那么鲁莽。 贺伯卿虽是心中有所芥蒂,倒也欣赏姚倾的谨慎。于是便将那玉佩又取了回来,放进广袖之中。“我是听风楼的主人。” 姚倾难掩震惊,双眸猛的瞪大看向贺伯卿。然而瞬间,便又恢复了平静。是了,她怎么会没有想到。贺伯卿手下是大齐最大的暗卫军玄衣卫,这只犹如暗夜鬼魅一般的队伍,最擅长的不是行军作战,而是探秘。而听风楼既是大齐江湖上赫赫有名以倒卖隐秘消息为生的地方,自然是要与玄衣卫有所牵连的。 肃亲王府恐怕已经掌握了整个大齐的所有秘密吧。那当年陶氏灭门的缘由,只怕贺伯卿也是一清二楚。而姚倾的身份,怕他们也是早就知道的。 思及此处,再抬头看向贺伯卿时,姚倾竟有种赤身相对的感觉。自己再这人面前竟是毫无隐私。 贺伯卿不知姚倾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但还是继续道,“听风楼是听命于圣上的,而我是楼主这些都是秘密。贺某近日才得知,七小姐送了自己贴身玉佩去要寻找一位故人。” 听贺伯卿话中的含义,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他也告诉了自己一个天大的秘密。姚倾稍稍放下戒备,柔声道,“我的身世恐怕世子早已知晓,而这玉佩的主人与我是何关系,世子也该是一清二楚的。那倾儿便也不扭捏,与世子坦诚相待。恳请世子待倾儿与那倾城会上一面。” 贺伯卿神色落寞,垂头道,“倾城已经离开上京城,而这玉佩并非是他交予我的手上。期间如何辗转拿到这块玉佩的,日后我再细细说与七小姐。伯卿今日与七小姐一会,目的是想提醒七小姐,恐怕你的身世已经不再是秘密,而有人似乎不大想要你与倾城相见。七小姐日后行事切记小心谨慎,莫要上了人的圈套才是。” 听贺伯卿一席话,姚倾心头一震。感激的看向他,道,“多谢世子提醒。只是,倘若他日你有倾城的消息,万望告知倾儿。” 贺伯卿点头,此时马车已经驶进了永宁侯府所在的那条巷子。远远的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姚倾将车帘掀开一角,向外望去。正瞧见永宁侯府门口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跳下急速停下的马背,快步往大门内跑去,而门口小厮则拦也不拦,反倒慌忙行礼。 006章 风波 那男子身姿矫健,器宇轩昂,不是别人,正是姚倾长兄,永宁侯世子姚子珏。 见他如此行色匆匆,定是有事发生。贺伯卿将姚倾送回永宁侯府后,便打道回府。 这一日折腾下来,姚倾委实疲惫。回到院子里换了一身轻软衣裳,去顾氏屋子里请过安,到了酉初便与顾氏一道往老太太出请安。 姚子珏自入了永宁侯府大门,便进了永宁侯的书房,父子二人在书房内长谈。直至晚饭时,方才出来。 姚子珏苍白着脸自永宁侯书房出来,便往雍福阁去给老太太请安。 今日因姚子珏回府,老太太便叫人将晚饭摆在自己屋子里。一众少爷,小姐们都聚在一块,难得的热闹。 如此儿孙满堂,热闹齐全的时候在永宁侯府并不多见。老太太自是极高兴的,以至于她全然没注意到姚子珏一直苍白着脸色,明显的心不在焉。 饭后用过茶后,老太太留大家在屋子里说话。屋内点了灯火,室内辉煌装饰经灯光一照,更显富贵。姚碧芸等人围坐在老太太跟前,讨巧卖乖。一向被老太太不喜的姚倾,则游离在外,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正想着找由头先行告退,忽而觉得眼前光线一暗,似是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抬头正对上姚子珏那双乌黑双眸,他眼珠乌黑,似是一潭深泉,而此时那潭水之中似乎翻滚着惊涛骇浪,稍有不慎被瞧定的人便要被卷入其中。 对上这样的目光,姚倾不禁心头一紧。但还是柔柔一笑,声音低柔唤道,“大哥。” 姚子珏目光微微收敛,剑眉一舒,道。“倾姐儿,好久不见。” 这开场白着实别扭,而他声音清朗更显得有些疏离。姚倾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姚子珏慢慢柔和了眉目,道,“大哥留给你的那些描红,你可都练了?字可有长进?” 姚倾写的一手漂亮的娟秀小楷,皆是姚子珏自小悉心教导。他甚为长兄,虽对姚倾感情疏离,但却不疏于对其管教。姚子珏写的一手好字。是以家中不论弟妹都曾受过他的指导,练习写字。而众人之中,只姚子瑜与姚倾两人最为出挑。 想起小时候自己身高不够桌面时。姚子珏就抱着自己站在绣墩上伏案写字的场景,一股暖流淌过心间。 姚倾笑的越发温柔,“这些年妹妹日日勤恳,未曾疏懒过。” “真的?”姚子珏挑眉,仿若不信一般轻挑声调。“那为兄倒要检查检查。” “好啊。[.超多好看小说]那就请大哥去倾儿的沉鱼阁一坐。”姚倾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姚子珏展眉一笑,只是脸上依旧苍白不见任何血色。 姚子瑜一直坐在一旁远远看着,见两人起身要向外走。长身而起,两步追上。“考校妹妹学问,如何能少的了我?” “金銮殿上被圣上轻点了新科状元的姚三爷。哪儿能少了你?”姚子珏先是一愣,随后笑的开怀。手搭上姚子瑜的肩,兄弟二人先姚倾一步出了门。 姚倾站在后面。看着兄弟两个并肩而行。一样的身子倾长,一个劲装孔武,一个儒袍雅致,前世她竟从不曾发现过,他的兄长们竟有这般的绰约风姿。 垂眸抿唇而笑。姚倾抚上了流萤的手。告知了花枝她要先退下,请她转告老太太后。也跟着姚子瑜和姚子珏往外去了。 姚子瑜和姚子珏并肩而行,两人脚步都有些迟缓。此时已到戍时,院内宫灯渐次点亮,夕阳余晖只在天边剩下小小一片残红。 姚子瑜望着那片向被血染了一样的天边,声音悠远道,“你不能这么自私,将倾姐儿搅合进这件事情来。你明知道的,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姚子珏垂眸听着,嘴唇紧抿成线。也望向那边烧红了的天边,肃着脸,转头看向姚子瑜,目光中竟是有些嘲讽,“似乎,自打我和父亲将这件事坦诚说出来开始,你便有些沾沾自喜,乐不可支。” 姚子瑜似是被人看透心事,有些羞恼。请自镇定道,“我沾沾自喜?乐不可支?你凭什么这么说?” 姚子珏看着弟弟慌乱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三弟,自古美人祸国。当朝已有一个陶后祸国,你不想倾姐儿做第二个陶后吧?” “可这不能证明,是倾姐儿与那人勾结。倘若她真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能够这样坦然的住在这个府里?”姚子瑜目光恳切望进姚子珏的双眸。 他那样的执着和肯定,让姚子珏败下阵来。兄弟两个一直默然对视着。 姚倾跟在他们后面,虽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可见两人神色便知并不愉快。 自小,她便与姚子珏不甚亲厚,而后他尚了公主搬出永宁侯府,他们兄妹更是没有任何交集。就连前世,他们两人也是交情极浅。同姚子瑜,更是有些不言而喻的别扭。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插入兄弟两人的争执之中,因为她并不知道两人争执因她而起。 姚子珏在姚子瑜面前到底败下阵来,轻叹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语毕,便侧过头去,不再看姚子瑜,而是回头对姚倾道,“倾姐儿,你怎么不快些走?莫不是字练的不好,不敢叫哥哥瞧吧?” 姚倾还在思索要不要上前,猛的听见姚子珏的声音,忙几步上前笑道,“谁说的?我再认真不过的,如何怕了?”一面说,一面走到姚子瑜兄弟两人中间继续往前走着。 姚子瑜看着姚倾轻快的身影,心里头竟是五味交杂。 兄妹三人到了沉鱼阁,姚倾便张罗着给两个哥哥沏茶。姚子珏认真的看了姚倾进来读的书,临的贴,不禁赞不绝口。而姚子瑜则一直默默坐在旁边抿唇笑着,姚子珏每夸赞姚倾一句,他便心中更骄傲一分。仿佛那些夸赞的话都是说给他的。 兄妹三人在沉鱼阁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到了入夜时分。姚子珏起身准备告辞,却听的外面的云板扣了四下。 云板叩响四下,既代表有丧事发生。屋内众人皆是神情一肃。 ps: 不知道为嘛我后台的自动更新不好使,所以我有时候前一天写完的存上来第二天不能按时更新。只能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更。对于时间的不稳定深表歉意,但是我还是会保证不再断更。 007章 带发修行 雍福阁里热烈的气氛忽而冷了下来,老太太肃着脸看向快步走进来的花枝,问道,“怎么扣了云板?” 花枝未等开口,先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滴了下来,噗通跪倒在地上,“老祖祖,大小姐殁了。” 哐当一声瓷器碎裂声音,落针可闻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老太太手上一松,原本握在手上的茶盏摔落在地,茶水溅了一地,碎瓷更是七零八落。 半晌后方才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收拾,而四太太高调的哭声也随即响起。“我苦命的茵姐儿,如何就这般去了。” 那声音凄楚无比,一听之下屋内众人皆都垂眸抹泪。 老太太却是异常的冷静,一击炕几,怒视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四太太,“鬼嚎什么?你这般如何叫孩子放心去了?” 四太太原是想要讨好卖乖,却不曾想触了老太太的眉头。蓄满泪水的眼睛圆瞪,略带惊恐的看向老太太,渐渐的收了哭声,只拿着手帕抽抽搭搭。 老太太悲从中来,神态瞬间老了几岁,老态龙钟毕现。她无力的挑起耷拉的眼皮,看向隐忍着泪水的花枝,问道,“谁来送的信?叫进来亲于我说。” 花枝回了一声,是大小姐的陪嫁乳母,便转身去了。 须臾片刻,便进门帘一晃。一个穿着麻布孝服,身材略显丰腴的中年妇人进了门。一进门,便往老太太脚下跪倒,哭道,“老祖宗,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姐。让小姐就这般去了!” 这一生哭的撕心裂肺,叫屋内众人都肝肠寸断。老太太更是止不住掉了眼泪,叫人上前将那妈妈扶了起来。 “前儿太医不才说过病情有所好转。如何就这般突然去了?”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下面那妈妈的眼神略带了几分凌厉。 那妇人哭的脸颊浮肿,显见的是十分伤心。抽泣了半天,方才哽咽道,“太医说,那是回光返照!” 那话说的多少有些底气不足,老太太虽是时常糊涂,但也并不傻。长舒了一口气,稳住因为哭泣而不顺畅的呼吸,为难道。“姑爷怎不来报丧?” 那妈妈片刻迟疑,而后眼神闪躲道,“小姐没了。太夫人悲伤过度昏死过去,侯爷正在榻前伺候汤药。”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她这个做舅母的,这会儿到想起来疼侄女了?茵姐儿临终前可留了什么话?有什么心愿未了?” 那妈妈揉了揉哭红的双眼。偷偷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小姐唯独放不下两个姐儿,求七小姐过门。” 一语毕,屋内众人不论存和心思,皆都倒抽一口凉气。求娶侯府嫡女过继,委实太不靠谱。 听到云板响声。而匆忙赶来的顾氏,挑了门帘,冷哼一声。“梁妈妈何必在此妖言惑众。谁不知我永宁侯府大小姐姚碧茵知书达理,最懂礼数。如何会求了自家的嫡出小姐过继?你这蛆了心肠的奴婢,自家小姐尸骨未寒,就这般出来败坏她的名声!” 顾氏的话又快又急,脚下也加快了步子走到那妇人跟前。气势逼人道,“你是我永宁侯府出去的奴婢。如何这般吃里扒外?” 那妈妈踉跄几步向后退去,无助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此时也是神色震惊,哪里想到素来温和的顾氏会这般疾言厉色。三太太撵了撵手中的念珠,垂眸抿唇。四太太神色讶然,张了张嘴吧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妈妈被打的措手不及,眼泪急飙,“太太这般冤枉奴婢,叫奴婢如何自处。” “我冤枉你什么?”顾氏挑眉,向老太太微微福了一礼,“老祖宗可信茵姐儿会说这么不知礼数的话?”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神情有些僵硬。此时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陷入两难境地。 “谁都疼惜自己个儿的妹妹,侯府嫡出如何尊贵,怎可下嫁继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茵姐儿断不会说这些话的。”三太太声音幽幽,不缓不急的吐出这些话来。 四太太撇嘴,倪了她一眼,心中骂了一句假慈悲,也不敢插嘴。 “念在你是大小姐乳母,这些年来在勇毅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绕过你这次。”顾氏继而开口,一副大慈大悲模样。“倘若下次再听得你无言乱语,打卖出去干净。” 那妈妈委屈的直哭,看着老太太求救。可老太太纵然是想无理取闹,这节骨眼上也不合适。 只好发话,奔丧。 顾氏扶着甄妈妈的手,往宜华院去。“去请太医来安胎,打发人去倾姐儿院里,叫她收拾收拾去永禄寺为我求佛保胎。” 甄妈妈跟在顾氏身边多年,自是机灵的很。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其话中含义。唱了一声喏,便匆忙下去安排。 姚倾坐上赶往永禄寺的马车上时,听说永宁侯夫人因勇毅侯夫人过世悲伤过度,而动了胎气。太医署二十三为名医出诊,未能彻底解除后患。永宁侯府七小姐至纯至孝,为祈求母亲母子双全,与光禄寺带发修行。 一时间不知京中多少人扼腕叹息,如此如花美眷,竟是要这样断送了自己的青春。一个带发修行,怕是要虚度了许多光阴。 而姚倾心知肚明,自己为何会有带发修行这一说。无非是以此为缘由,逃过下嫁勇毅侯府。 老太太就算再如何无理取闹也只限于永宁侯府,倘若出了侯府,她能顶得住舆论的压力?别闹了,谁也扛不住吐沫星子的威力。 对于顾氏为姚倾下的这一步棋,老太太颇感无力,而因此吃了亏的勇毅侯殷承宗,性格便的越发阴翳起来。 姚倾整日青灯古佛,素食斋饭,竟也过的十分逍遥。 “小姐,那边有个年轻的先生在测字算命,咱们去瞧一瞧吧!”某日风和日丽,姚倾正在院子内赏花品茶,忽而听得流苏冒失声音传来。 在寺庙摆摊测字?倒真是有些意思。 姚倾起身,抚上流萤的手,笑道,“去瞧一瞧也无妨。” 008章 偶遇故人 光禄寺是皇家寺院,香火鼎盛,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天边红霞绚丽,将门口参天菩提笼入红云之中,仿若佛光笼罩。 那菩提树下,支了一方小桌,一青衫少年坐在桌旁,被看热闹的人围成一圈,困在里面。 姚倾站在青石台阶上,正好能越过围观的众人看见他。只见那少年神采飞扬的说着什么,而坐在对面的麻衣老妪则是频频点头。周遭人议论纷纷,但却皆难掩惊疑之色。 “瞧他样子仿佛瞧的很准呢。”流苏踮起脚尖,抻长了脖子望去。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流萤拉了她一把,提醒她要稳重。 姚倾细细打量着那少年,衣着打扮到无不妥,只是脚上一双靴,却是罕见的厚底。京城地处偏北,但却并不极寒,便是寒冬腊月里也没有人穿如此厚重的棉靴。何况是现下这丹桂飘香的金秋。 姚倾站在台阶上不动,没有想要下去的意思。而流苏却有些按耐不住,怂恿道,“小姐,咱们也去瞧瞧吧。保不齐很准呢。” “那怎么问什么问题?”姚倾侧头,看向流萤。 流萤抓头,认真思索半晌后,打了一记响指,“便就问问太太这胎是男是女吧。(.好看的小说)” “太太还有三个月才临盆,这未免也太久了些。”流萤撇嘴,神色有些挪揄。“莫不如,就算算咱们流苏什么时候能跟三爷院儿里的富贵儿终成眷属吧。” 流苏一听,脸涨了个通红。伸手就来拍流萤,哪里料得她转身躲在了姚倾身后。姚倾又有意护着,打她不道。气的跺脚,“你……你不是好人。这佛门清静之地,如何开的这般玩笑。” “这大殿内不知多少人来求姻缘的,如何就不能说这些话了?”姚倾抓住流苏的手。细眉一挑,一脸笑容暧昧。 流苏瞪圆了眼睛,嘴巴一瘪,委屈至极。 姚倾瞧她样子不甚好笑,搂着她哄到,“你的姻缘不必去求菩萨,只同我说了,便就成了。” “小姐是明事理的好主子,必定不会拆散你和富贵的。”流萤也在一旁插嘴。 流苏窘迫至极,一张脸涨的通红。仿佛下一秒便能滴出血来。可眼睛却略带不安的瞟了姚倾一眼。 姚倾不禁想到上辈子,流苏与富贵的草草收场。倘若不是因她进宫,流苏要全了主仆情谊执意追随。这对有情人便也就可以终成眷属了。 姚倾欠了流苏一世的情分,这辈子总是要还的。心里正盘算着,却见人群里一个锦衣少年的身影挤了进去,往那算命少年面前一坐。 骄横道,“你既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便来给我算一算,我出身哪里,该往哪去?” 那锦袍少年衣着华贵,身姿却有些眼熟。姚倾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越发的靠近人群,以便能听得清楚。 那算命少年眉头一挑。唇边挂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一双深潭般漆黑的眸子静静的落在锦衣少年的脸上,半晌后方才笑道,“这位公子生在富贵温柔乡。要往北边苦寒之地去。” 那锦袍少年闻言,面色一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在富贵乡,又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往那鬼地方去?” “天眼。”那少年不慌不忙,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锦袍少年脸色越发铁青。周遭人便也开始三三两两议论起来。倘若说不准,这锦袍少年为何如此焦灼神色? 锦袍少年轻咳了一声。又肃着脸道,“那你再算算,我一去多少年?” “恐怕余生不得回到这里了。”算命少年叹了一口气,轻摇了摇头。“倘若你不想去,倒也有个法子。” 锦袍少年手拄着桌子,往前探身,急色问道,“什么法子?” “就是赶快嫁人。”算命少年盯紧了锦袍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 那锦袍少年突然爆笑出声,“果然江湖术士信不得,我堂堂男儿如何嫁人?”说着,双手抬,将面前的桌子掀翻开来,笔墨纸砚掉了一地。转头对众人道,“这人再我大齐皇家寺院门口摆摊算命,妖言惑众,显见的是居心叵测!” 众人见有热闹,三三两两都插嘴议论。 那算命少年不慌不忙,缓缓起身,将一双手背到身后,目光沉静的看向锦袍少年,“你是女人。” 爱看热闹的京城人都将目光聚在锦袍少年身上,三三两两附和。 眼看着情况越发混乱,姚倾提起裙摆,缓缓走下石阶,走进人群之中。伸手按住要暴跳如雷的锦袍少年,那少年侧头,见到姚倾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姚倾莞尔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转头面向那算命少年,指了指身边的锦袍少年,“这位公子衣着华贵,一瞧便是出自富贵人家。她又肌肤赛雪,体态轻盈,说话时神态娇蛮,任谁都能瞧得出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而她之所以要办成男装,自是不想他人知道,先生又何必道破呢?” 那少年原本老成持重,可见到姚倾,目光竟有些纠结慌乱。不理姚倾的话,反倒开口道,“姑娘,你印堂发黑,怕是近日要有血光之灾!” 姚倾蹙眉,心里有些不爽。那算命少年却又道,“听我一言,速速离了这光禄寺。回到府中安顿吧。” 姚倾本是不想信的,可他言之凿凿的神态,却叫她迟疑了几分。 那锦袍少年不高兴,“少胡说,佛门清净之地能有什么血光之灾。你这牛鼻子,快快收了你的东西走人,少在着丢人现眼。”说着也不与他纠缠,转头拉了姚倾的手往寺内走。“咱们快走,不与他纠缠不休。” 姚倾被拉着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望向那算命少年。见他正一脸忧色的看着自己,心下竟有些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双眸子似曾相识。 想不明白在那见过,索性便也就放下不管。转头对拉着自己的锦袍少年道,“公主,您怎么会身着男装到了这里?” 009章 公主下嫁 “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孝宁沮丧道。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又故意昂首做出一副男子英姿飒爽的模样。“我这样子难道不像个俊俏郎君不成?” “像。”姚倾抿唇笑着,眼里尽是挪揄之色。“只是这大齐像你这么俊俏的郎君可少之又少。不仅如此,这位郎君附近还跟了许多小尾巴。” 姚倾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一下四周。 孝宁如临大敌,四处张望。“怎么可能?我是逃出皇宫的。” 姚倾抿唇低头笑了,仁显帝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随便出宫。 然而她能身穿男装,自己一人到光禄寺且未曾发现有暗卫随从。便足以证明仁显皇帝对她的荣宠。 对于能够得到父亲宠爱的女孩子,姚倾多少是有些羡慕的。她放柔了目光看向孝宁,问道,“公主还没有回答臣女的问题,您怎么会出现在光禄寺?” 公主来了这么半晌,又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寺里并没有人出来相迎,便说明皇后娘娘并没有替她安置好住处。 孝宁愤恨不平,抓了姚倾的手,“七姐姐,父皇要将我嫁给蒙古鞑子,把我送到蒙古去!” “啊?”姚倾不可置信的看向孝宁。 虽然大齐自建国以来送公主和亲便屡见不鲜,但那些公主多数为圣上不喜。像孝宁这样深受隆宠,却要去和亲的少之又少。难道是大齐与蒙古的关系已经恶化到白炽化的状态不成? 前朝晚期,蒙古入侵,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覆灭前朝。而后入驻京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太祖皇帝为救苍生与水火,领三万旧部起兵将蒙古驱逐出境。当时蒙古惨败,不得不偏居一隅苟延残喘。 如今新汗王阿穆尔是个既有作为的年轻人,自即位之初便扬言要荡平大齐。一雪前耻。且不说这位新汗王魄力如何,但说他手下十二位猛将各个彪悍善战,便足以令人生畏。 周边不知多少部落都被其吞并,前些年还没什么,这些年兵强马壮,阿穆尔的野心更胜,已经逐步向中原靠近。 前世贺綫就是与阿穆尔勾结,才最终篡嫡成功。倘若不是有贺伯卿,只怕大齐也被其收入囊中。 当年姚倾一直不知道阿穆尔到底有何神通,让一向骁勇善战的肃亲王败北。今日得知仁显帝要将自己最心爱的公主下嫁蒙古。更是震撼不已。 孝宁公主嘟着嘴,“前些日子蒙古汗王阿穆尔亲自来求亲,父皇竟是高兴的应允了。当着王公大臣的面。就将我许给了那个蛮人!”说着,挽住姚倾的胳膊,一脸委屈。“七姐姐,我自小跟着太子哥哥和二哥哥一起长大的,自然是喜欢他们那样儒雅的男子的。你不知道。那阿穆尔虎背熊腰,面目可憎!真真不是良配!父皇口口声声说最疼我,却要我嫁一个那样的男人,我不愿意。” 前世,姚倾是见过阿穆尔的,并非如孝宁所说面目可憎。可孝宁自小身边围绕的便是大齐的俊雅男子。自然不好接受那样体魄健壮,铮铮铁骨的汉子。 姚倾握住孝宁柔软的小手,“可公主总不能一直躲在永禄寺里啊。” “那怎么办。横竖我不嫁人!”孝宁恼恨,“你不知道,那日宴会上那人赤裸的眼神,好似要将我吞入腹中。整个大齐都找不到一个这么无礼的人。他那般无礼粗鲁,父皇竟还要招他为婿。真是老糊涂了!” 孝宁任性。竟是越说越离谱。姚倾将所住禅房的门推开,让步要孝宁进门。 孝宁沉浸在自己不满的情绪里。提了裙摆进门。继续埋怨道,“他当众求婚,父皇竟毫不迟疑的答应。母后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一句话都没说。二哥哥和四哥哥更是没人理睬,仿佛要嫁人的不是我一般!他们竟都是不疼我了!那阿穆尔有什么神通,怎么叫我的亲人都不疼我了?!”说着,便带了哭腔,吸了吸鼻子。 “公主,稍安勿躁!”姚倾扶着孝宁在临窗的榻上坐下,亲自端了流苏递上来的茶给孝宁。“这或许是圣上的权宜之计也未可知。众所周知,公主是圣上爱若珍宝的掌上明珠。且别说公主如今还未曾及笄,就算是及笄了,圣上大概也舍不得公主过早出嫁。如何会草率的将公主嫁去蒙古。” 孝宁似是看到一线希望,一双眼眸盛满了希冀看向姚倾。 姚倾在她对面坐下,柔柔笑道,“您想啊,自小到大你自己负气离宫成功过几次?” “只此一次。”孝宁回道。 “这就对了啊,”姚倾凑近,眉眼一弯,“皇上怎么会将你放出来?自然也是后悔了,不想把你嫁出去啊。” “真的?”孝宁公主半信半疑,迟疑的看着姚倾。 “嗯。”姚倾用力点头。 “可父皇乃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孝宁眼里升起的希望又灭了下去,气馁道,“如何能够欺瞒他人,更何况是他国君王。” “什么他国君王,那是臣服于我大齐的番邦。”姚倾神色坚定中,自带着一股骄傲与自信,“圣上自然是不会失信与他的。但是圣上自然也不舍得公主下嫁。” “这怎么可能?”孝宁讶然,觉得姚倾是在说胡话。 姚倾抿唇,“公主可信圣上?” 有那个女儿不信父亲是万能的,更何况这位父亲还是一国之君。孝宁自然会点头。 “所以啊,公主只管安稳的在这里住下。一切麻烦,圣上都会解决的。”姚倾声音柔和,孝宁本就对她有好感,自然又信了几分。点了点头,便吵着说饿了。 姚倾命人去给孝宁弄斋饭,又打发人给永宁侯府送了信,说在寺里偶遇公主。该如何通报皇上,便是永宁侯的事情了。 她能做的就是这些。 这一日将孝宁安顿下来,姚倾委实有些筋疲力尽。可因为知道孝宁住在这里必定要有异常状况发生,是以整个神经紧绷成玄,并不敢懈怠。 010章 阴谋(上) 姚倾这一夜睡的极不踏实,但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大清早,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素色床幔被一左一右拉开,姚倾起身,揉了揉有些浮肿的眼睛。开口问道,“外面怎么了?” 许是因为这屋子过于干燥,声音有些沙哑。 “宫里的蓉姑姑一早带了人将公主素日里常用的东西搬了过来,又吩咐公主的贴身婢女也跟着住进来。这会儿外面正忙着归拢呢。”流萤用温水投了帕子,递给姚倾擦脸。 姚倾接了细细擦了,又接了一块用冷水投过的帕子,敷在眼睛上,方才觉得眼睛的酸涩之感消失不少。 “这般说来,咱们以后的居住环境可要好上不少了呢。”姚倾抿唇笑的调皮。 这永禄寺虽是皇家寺院,但到底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可过于奢华。衣食住行皆都要从简,纵然是特殊照顾住在这里的侯府嫡出小姐,也不及永宁侯府上舒坦。 姚倾又不想给人留下娇气矫情的印象,自然也不好呼奴唤婢,或是要求改善伙食。 今日孝宁公主一来,宫里的管事嬷嬷又随行而来,自然是要摆公主排场,姚倾也可以跟着享受一下福利。 喉咙干的难受的状态可能也能稍微好点。 “可公主发脾气呢,不叫蓉姑姑留下。”流苏不好打击姚倾的好心情,可还是忍不住开口。 孝宁那样的性子,自然是要闹一闹的。可既然皇后娘娘叫蓉姑姑来了,自然也不会叫回去。 “公主是小孩子脾气,过会就好了也未可知。”三天住下去,姚倾保证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会吵着回宫。 但仁显帝如此招摇自己的公主拒婚,住在永禄寺,怕是别有目的吧。 姚倾起身。由流苏、流萤两个伺候更衣。又梳洗完毕后,顾妈妈才自外面进来。 手里端了一个紫黑色四方雕花托盘,上面放了一只汝窑彩绘小盖盅。 方才听姚倾声音沙哑,便将喂在炉子上的红枣枇杷梨糖水端了过来,“这枇杷糖水润肺止咳,秋日里喝些最好了。” 姚倾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顿时便觉得嗓子舒缓不少。感激的看向顾妈妈,“劳烦妈妈费心。这寺里比不得府上舒坦,大家多少住的都有些不习惯。就辛苦妈妈多煮些。大伙都用一些吧。” 七小姐体贴,众人自也愿意衷心。顾妈妈一手将姚倾带大,如今瞧她因为姚碧茵和老太太的一己私欲在这里受苦。却全然没有埋怨的心态,依然平和处事。少不得有些心疼她的乖觉,“小姐仁厚,日后必定会有福报的。” 姚倾抿唇笑道,“我只图良心能安。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正说话间,去张罗早膳的流苏进了门,“小姐,蓉姑姑求见您。” 姚倾有些讶异,“快请姑姑进来。” 流苏应了声,转身将门帘打开。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进了门。 她圆脸笑面,见了姚倾便微一行礼。“奴婢见过七小姐。” 姚倾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姑姑客气了。倾儿哪里担得起这一拜,快请坐。” 蓉姑姑也不推脱,就着姚倾的搀扶便在榻上坐下。态度谦恭却不卑微道,“今日早朝过后,皇后娘娘收到永宁侯夫人口信。方才知道孝宁公主住在永禄寺内,得七小姐照顾。皇后娘娘特命奴婢来谢七小姐。” “臣女惶恐。”姚倾一副受宠若惊模样,“照顾公主是臣女本分,不敢承谢。” 蓉姑姑也不过客气一说,拉了姚倾的手,笑道,“七小姐性子温顺,为人诚恳。素日里公主便说,众多表姊妹中唯与七小姐最投缘。如今一看倒也如此。方一出宫,便在这永禄寺内同七小姐碰了个正着。” 这话什么意思?姚倾怂恿孝宁出宫了? 不过一个下人,纵然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得些脸面如何?姚倾到底是侯府嫡出的小姐,给她面子她便是座上宾,不给她面子她什么都不是。 姚倾肃了脸,但声音还是十分柔和。“所以说,缘分这东西十分奇妙。兴许是老天安排公主到了这里,叫倾儿遇见。遇见的倘若是别人,如何第一时间送信给姑母,又如何能叫姑母放心。到底都是一家人,缘分自然是深的。” 她在强调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永宁侯嫡女,身份尊贵,不容许她一个下人随便说道。好一个不吃亏的丫头。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却这般绵里藏针。蓉姑姑抿唇笑道,“七小姐说得对,正因为七小姐与公主投缘,奴婢方才来求七小姐来说说情,请公主不要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了。” 姚倾挑眉,“公主为何将自己关在房中?她不过是不想回宫,姑姑又不是来接她回宫的。” 蓉姑姑嘴角一抽,“公主以为奴婢是来接她回宫的。” 她傻啊?这么大的排场是接回宫的?姚倾讽刺的看了蓉姑姑一眼,道,“既然姑姑这般说了,倾儿总不好推脱。便也就尽力一试,成与不成还要看公主。” “那就多谢七小姐了。”蓉姑姑起身,行了一礼。 姚倾也跟着起身,往外走去。 方一出门,便见院子里整整齐齐放了四台箱子,十六个小太监,八个宫女,四个妈妈垂首恭敬站成一排。 那景象好不气派。 仁显帝行事一贯低调,皇后娘娘又不是奢靡之人。纵然是孝宁备受荣宠也不至于如此。姚倾心下有些疑惑,迟疑间已经走到了孝宁屋门口。 轻轻叩了三下门,“公主,您开开门,臣女有秘密想要跟您说。” 原本孝宁就坐不住,一听姚倾这样说,顿时起了兴趣。于是快步走到门口,手刚一触到门闩又缩了回去。“你不许骗我?不许叫他们跟进来!” “嗯。”姚倾点头,回头瞧了一眼神色紧张的蓉姑姑等人。“蓉姑姑不会进去的。” 话音一落,门便开了一个缝隙,一只小手伸出来迅速将她抓了进去。 姚倾方才站稳,便见孝宁利落的将门重新关好。一脸好奇的看向姚倾,道,“七姐姐,你想跟我说什么?” 姚倾拉着孝宁的手,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觉得这寺里怕是不安全了。” ps: 感谢蕾**蕾的粉红票。 我一些到蓉姑姑,脑海里就闪过容嬷嬷的嘴脸,情何以堪~ 011章 阴谋(中) “这话怎么说?”孝宁挑了眉毛,一脸诧异。 “圣上将您许给蒙古汗王阿穆尔,您公然拒婚出宫。照理皇上应请您回宫的。”姚倾看着孝宁,神色认真。 孝宁点头,继而脸上又出现了疑惑之色。“可父皇并没有叫人待我回宫,反倒是叫他们都在这里伺候我。可你知道吗,我最烦外面那个蓉姑姑。我就不想叫她跟着我。” “为什么?”姚倾不禁好奇。 那蓉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孝宁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姐和乳母之间的感情不似亲生母女,却胜似亲生母女。可为什么孝宁公主与蓉姑姑却好像水火不容,不共戴天。 孝宁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脸的厌烦之色难以掩盖。“那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待他日我与七姐姐细细说来。你先说,为什么这寺里就不安全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圣上应该是将您当成了诱饵。”姚倾将拉着孝宁往屋子里面走去,将声音压得极低。“您觉得,圣上会甘心叫他最心爱的公主下嫁蒙古吗?” 孝宁摇头,她绝对不相信仁显帝会如此草率的决定她的终身大事。 按理说公主拒婚,是极其不光彩的事情。皇上应该将这件事情的消息压下来,不应该张扬出去。而今日摆这样的排场,无非是叫天下人都知道,孝宁拒绝与阿穆尔成亲,逃婚到永禄寺,皇帝奈何不得。阿穆尔会怎么办?会步步紧逼。最后争执到白炽化状态,交战。 交战原因是什么?阿穆尔抢亲! 对于让阿穆尔蒙羞的孝宁,蒙古会怎么对待? 姚倾不敢往下再想,有些犹豫的开口。“公主如果信我的,就离了永禄寺。去别处。” “我能去哪儿?”孝宁不胜烦扰,万分不想看见蓉姑姑。听到姚倾这样说,倒也希望能够离开这。 “大齐除了皇宫外,就属肃亲王府安全了。” “我不去!”孝宁一撇嘴,“肃亲王那老头跟父皇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我去了他那儿还不擎等着被抓回宫里去啊?” “可以求救世子啊。”姚倾眨眨眼睛,“世子可不是迂腐之人,素日里又同公主交情极好。您觉得靠谱吗?” 孝宁沉吟,搅动着手中的捐帕,半晌后方才一拍桌案,“靠谱!” 姚倾笑着拉了她的手。“咱们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然后就去寻了世子,叫她安顿你。” “嗯。(.无弹窗广告)”孝宁点头。对于这种刺激又有些好玩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姚倾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稍安勿躁。两人又窃窃私语一番,姚倾便自己将门打开,向外走去。 见姚倾出来,蓉姑姑眼中精光大盛。忙不迭迎上来,“公主怎么说?” 姚倾声音平缓,语速缓慢道,“公主说,要将这四箱子东西先抬回宫去。人也只留下素日里常贴身照顾的怀瑾和怀瑜,旁人都只管回宫去。公主说。她不过是来寺内求佛小住,倘若这般兴师动众难免在佛祖面前不敬,恐折了福寿。” “公主乃金枝玉叶。天子明珠,什么样的福分享受不得?”蓉姑姑蹙了眉头,声音拔高,往进门的房门看去。“公主,奴婢带来的都是公主素日里常用的东西。人也都是常使唤惯的。这寺内简陋,公主金枝玉叶如何住的习惯。怀瑾与怀瑜两人又如何能照顾公主妥帖?” 孝宁在屋内听见蓉姑姑的声音。想着她那副高高在上说教众人的嘴脸就一顿的不高兴。正要扯着脖子训斥她两句,却忽而想起姚倾要她不论如何不要出声。于是便一甩头,自后面的窗子跳了出去。 屋内久久没有声响,蓉姑姑神色有些焦灼。姚倾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嘴角微微翘起。“姑姑,您也知道公主的性子。倘若不好交差,只将东西都搬去别的院子不叫公主瞧见便也就罢了。” 蓉姑姑看着姚倾那张艳丽的脸,眉心未动。半晌后,吩咐众人将东西抬到其他的院子里。只将怀瑾与怀瑜留下,吩咐了几句后,便指挥众人去干活。 蓉姑姑一走,孝宁便自姚倾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怀瑾和怀瑜见到孝宁不禁瞠目结舌。 圆脸怀瑾上前,拉着孝宁惊呼,“公主,您怎么穿上了奴婢的衣服?这……这怎么能够!” 孝宁不以为然,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流苏姑娘的衣裳穿在身上倒真真合适呢。” 怀瑾瞧了一眼站在一旁扶着孝宁的流苏,有些不高兴的挤开她,自己扶住孝宁。“公主,您这是要干嘛?倘若叫皇后娘娘知道了您穿下人的一副,奴婢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你就别说呗。”孝宁一挑眉,看向姚倾。“七姐姐,今日之事孝宁记在心里了,来日必定重谢。” “公主太客气了。”姚倾摇头,“说什么谢不谢的,只公主平安就好。”说着又看向流苏,“公主与你说的你可都听明白了?知道怎么去找肃亲王世子吗?” “小姐您就放心吧,事情包在奴婢身上一定不会出错。”流苏拍着胸脯保证。 一直沉默的怀瑜上前,柔声问道,“公主,您要去肃亲王府?可是倘若蓉姑姑问起,奴婢要怎么回答?” “我去我的伯父家小住有什么不妥?你只管照实回她就是了。她不过一个下人,怕她作甚?”孝宁一脸不满,“倘若她敢为难你们,我就叫她几十年的老脸没有地方放。与她那下作小娼妇的儿媳妇儿一样,不得好下场!”语毕,便拉着流苏的手往外走。 怀瑾要往前追,却被怀瑜伸手拉住。她不满的瞪着姚倾,“七小姐贵为侯府嫡女,不知劝着公主,却还怂恿她离经叛道,真真是不可理喻。” “宫里果然与侯府不同,便是宫女都这般凌厉。”姚倾抿唇笑着,“留些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蓉姑姑吧。”语毕,便扶着流萤的手往外面走去。 怀瑾气的脸色涨红,怀瑜却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肃亲王府横竖比这寺里好上许多,姚七小姐也是为了公主好。” “好什么?狐媚惑主的样子!”怀瑾啐了一口,愤恨不平。压根没瞧见怀瑜此时正蹙着眉头,看向姚倾远去的背影。 012章 阴谋(下) 怀瑾如此不恭的话,让素来平和的流萤心中也不禁起了一团火。[]有些鸣不平道,“小姐,您何必费心思去管公主的事情。这样大费周折,人家却不一定领情。” 姚倾神色平静,眼底荡起一丝笑意。“有些事情不是要别人领情才做的。” 姚倾素日里性子冷清,很少做热心的事情。今天的举动,着实让流萤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她知道,姚倾从来不做没有用的事情。便也就沉默不在说话。 主仆二人便去与往日一样,去听禅道。 贺伯卿自外面闲逛回府,见到作威作福的孝宁不禁一愣。“什么风把我们大齐公主吹来了?” 他漫不经心的往榻上一座,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看着孝宁。 “七姐姐不知费了多大周折,才将我送来的呢。”对于姚倾的费尽周折,孝宁很是领情。 贺伯卿拿着玉玩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漫不经心的表情。“哪个七姐姐?” “还有哪个,自然是我大舅舅家的七姐姐。”孝宁挑眉,声音爽脆。丝毫没有发现贺伯卿神色的异样。 “哦?你拒婚出宫,就是跑去找姚七小姐了?”贺伯卿语调慵懒,看似毫不在意。 “恰巧遇到而已。” 孝宁兴致勃勃将在永禄寺遇到的事情始末同贺伯卿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夸赞姚倾是如何讲义气。 贺伯卿听后只是哈哈一笑,不做任何评论。吩咐人好生照看公主,自己便又往外去了。 贺伯卿脚下步伐极快,低声对一直紧随其后的荣久道,“去叫赤狐来见我,越快越好。” 此时的贺伯卿一扫方才的慵懒模样,整个人被一股肃气包裹。 每次他这样。必定是要有事情发生。荣久哪里还敢耽误,转身匆匆便去寻人。 永禄寺内,蓉姑姑发现公主不见了,自然是好一顿的叫嚣。她素日里张狂惯了的,知道姚倾并不受宠,且如今又偏居与寺庙中许久,不见永宁侯府的人来接。自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话里话外将姚倾数落的很是难看尴尬。 姚倾也不急,只默默的听她无理取闹。末了幽幽说了一句,“姑姑若当真担忧公主安危,何不就亲自去肃亲王府?跟这和倾儿发脾气。到底也解决不了问题。” 蓉姑姑被这温温柔柔的一句话,哽住不知说什么好。 肃亲王府别说是她们这种下人,就算是王公贵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敢往前照亮。 姚倾这明摆着就是羞辱蓉姑姑的下人身份。可人家什么都没说,蓉姑姑抓不到理由,想发火也不能够。一口气憋在心里,十分不痛快。 这事儿要是闹到皇后娘娘那儿,少不得治她个办事不周。左右为难之下。她自然是要找下面一众小丫头们出气。 怀瑾、怀瑜两个首当其冲被责罚。 永禄寺原本十分清净的地方,一时间被蓉姑姑搞的乌烟瘴气。 不知道此事传到素来爱惜自己名声的皇后娘娘耳朵里,后果会怎么样?姚倾默默抿唇笑了,无聊的寺院生活因为蓉姑姑真是添彩不少。 自打将孝宁送出去,姚倾虽是极力表现平静,但做事的时候难免有些心不在焉。顾妈妈到底是混了多少年的老人。瞧的清楚,少不得要上前问上两句,“小姐。这一整日里,您坐卧不宁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把握的事情姚倾从来不开口说,如今也不过是心里头有那么个猜测,觉得似乎是要发生些什么。于是便也就摇摇头。“素日里头清静惯了,忽而多了这许多事情。不胜烦扰罢了。妈妈不必担心。” 顾妈妈对于蓉姑姑也颇有微词,往外瞧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只将门窗关严后,便往姚倾旁边坐了,继续自己的针线刺绣。 日落西山之时,外面才渐渐安静下来。掌灯十分,外面人声吵杂,偏爱热闹的流苏忍不住去外面打探一番,兴致勃勃的进了门。“你们猜是怎么着?” 她小脸红扑扑,按耐不住心中的八卦劲儿。 顾妈妈不大好奇,流萤又不是那八卦的人,两人都忙着各自手里的活,显然不大热衷。 姚倾倒是少见了起了兴致,将手里头的书卷放下。抬头看向流苏,“你说说,怎么了?” “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因为爹娘不许她嫁给情投意合的表哥,而是要将她卖给土豪做妾,她誓死不从,皈依佛门了。”流苏是家生子,哪里知道外面人家的疾苦,只当是件新鲜事来说,心里头也有几分憧憬这两人的坚贞不渝。 顾妈妈是经过风霜的,听了这话不禁叹气摇头。姚倾也不胜唏嘘,这姑娘闹这一出,不管如何往后都不会过的好了。倘若是没有扭过父母,嫁人做妾,或是皈依佛门,心里头到底是有个伤痊愈不了。可若是如愿以偿嫁给了表哥,如此轰轰烈烈以后归于平淡的生活,两人真的能过的好? 正在感慨时,忽而发现那里不对。略一思索,豁然开朗。这姑娘就算是皈依佛门也应该是去对面的尼姑庵,跑这都是和尚的地方凑合什么?难道大家就没发现这不合理? “蓉姑姑他们呢?”姚倾挑眉问道。 流苏不妨她问了这么不相干的问题,稍一愣怔后回道,“宫里头怕是也难见这样的热闹呢,自然是都去瞧了。” 果然! 这应该是调虎离山之计。 虽然心下对要发生的事情能够推断一二,但姚倾还是免不得紧张。开口道,“这热闹凭他们去瞧吧,咱们将门窗关好,早些安置要紧。” 听了这话,流苏才刚要再开口说什么,却见一黑衣人自开启的窗子翻了进来。未等她尖叫出声,那人已伸手将她牵制在怀,手里握着帕子捂住了她的嘴。流苏只挣了两下便觉得浑身虚软,眼皮一番不省人事。姚倾三人不等反应,便被自天窗翻阅进来的三个黑依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同样的方式迷倒。 013章 解救 这一晕倒,便是睡了许多时辰。(.)顾妈妈等人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姚倾却不见了踪影。众人皆是一慌乱。 “小姐不见了!”最先发现的是流苏,这一声吼直把还迷迷糊糊未曾清醒过来的顾妈妈吼了个机灵。 顾妈妈揉了揉生疼的头,忙不迭的在屋子里跑了一圈,果不见姚倾的身影。双腿一软,瘫坐在榻上。嘴唇嘚瑟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是没了主意,流苏眼里更是滚出了豆大的泪珠。此时唯独流萤还尚且能够临危不乱,凝眉道,“我这就回府去给太太送信。” 说完便匆匆往外去。 这消息不能外露,否则姚倾清誉全毁。 顾妈妈双手合十,不停念佛。“我的倾姐儿,怎么如此多灾多难。便是躲到这清净的佛门之地,也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顾妈妈心中悲凉,眼眶发酸。流苏哭的鼻头红红,往前握住顾妈妈的手出生安慰,“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此时姚倾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仍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山洞里头,她靠着山壁坐了好几个时辰。可山东里头除了她一直没有别人,只远处生了火,微微照亮了山洞,不至于叫她什么都瞧不见。(.无弹窗广告) 她试着动了动被捆在身后的手,可那绳子仿佛有生命一般,你越是动弹,它越是收紧。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聚集,大滴大滴的往下滴。挣扎半天毫无效果后,姚倾便也只有放弃挣扎。静静的坐着,四处勘探瞧瞧看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逃脱。 外面一阵哒哒马蹄声,随后便听有人用蒙语交谈。姚倾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有用信息,因为她压根就听不懂。 待到外面交谈声音停下来。便见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两人一左一右伸手将姚倾拎了起来,神色怪异的相互交谈两句后,便将姚倾推到了外面。 在昏暗的洞内呆久了,猛然见到外面刺眼的阳光着实有些不适应。姚倾眯起眼睛,竟不知此时已经是白日了。 “你们为何抓我?将我抓到这里来又有何目的?”适应了光线后,姚倾站稳身子直视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声音有些沙哑。 那男人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有些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一番姚倾。“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竟然如此盛气凌人的质问咱们?果然是皇帝老爹将你宠坏了!” 果然是将她当做了孝宁。[]姚倾抿唇,并不想将身份说破。 另一个黑衣人退了一下说话的那人,细着嗓子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老大说了,不想要这丫头了。叫扔在这喂狼。咱们只管走就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而那身影却叫姚倾觉得十分眼熟,竟不知是从哪里见过。可那里还有功夫细想,一句喂狼叫姚倾心头一紧,喉头一滑。有些紧张的看向先前那人。见他嘿嘿笑了两声。四处瞧了一圈,拉着姚倾绑在了一棵树下。伸手拍了拍姚倾沾了尘土的脸,“不知是山贼先找见你,还是恶狼先找见你。你也真是的,放着汗妃不做,偏要做恶狼嘴里的肥肉。小姑娘。自求多福吧!” 说完,便得意洋洋的转身走了。 姚倾挣了挣,完全挣脱不开。四处张望一圈。发现自己确实是身处深山之中。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有被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岭过,纵然是在如何心有城府,此时也不免慌乱起来。 这都什么事儿?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阿穆尔竟然会变态到这种地步,竟将他们大齐的公主仍在荒郊野外喂狼。 一瘪嘴,姚倾眼里泪花滚滚。大喊救命。 她不见了。顾妈妈和流苏、流萤一定会将消息传回永宁侯府。姚子瑜一定会迅速派人出来寻找。只求她三哥手下的人不要太没用,能够找到有用线索。追到这里。 得到可靠消息,闻讯赶来的贺伯卿此时正带着人马在深山搜寻。隐约听见呼救声,整个人精神一震。挥手叫众人安静下来,又细细侧耳倾听半晌后,道,“西南方向,来人速与我上山!”语毕便动作敏捷的往西南方向跑去。 十二名亲卫得令,迅速跟上。 姚倾喊了好半天,渐渐的抽干了力气。正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却见远处一个矫捷的身影迅速奔来。 “三哥!!!”因为心里一直想着是姚子瑜来救自己,所以开口便大声喊了出来。 贺伯卿听到这声急切呼唤,不禁皱了眉头。待他走进后,姚倾也不禁一愣,对于自己认错人这事儿深表懊悔。却也十分惊疑,道,“世子爷,您怎么会在这?” “恰巧路过,听见有人呼救,不曾想竟是七小姐。”贺伯卿声音冷淡,抽出腰间长剑将捆在姚倾身上的绳索劈开。 身上的压力顿失,姚倾脚下不稳,身子便往前倾去。贺伯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急切道,“小心!” 姚倾扶住贺伯卿手臂,站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世子相救。” “举手之劳,无须挂齿。”贺伯卿礼让的笑了笑,伸手扶住姚倾,“七小姐行动不便,在下逾矩了。” 姚倾笑着摇摇头,便凭着贺伯卿扶她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贺伯卿又叫人去送信和姚子瑜,说自己已经找到姚倾,并要将人送回永禄寺。 待到回到寺中时,姚子瑜已经焦灼不安的等在那里。看见姚倾一身风尘仆仆,被贺伯卿扶着进门,姚子瑜原本不安的情绪竟又多了几分恼怒。他几步上前,拉过姚倾,急切道,“倾儿,有没有上到哪儿?” 被他用力一拉,姚倾磕破的手肘顿时一顿刺痛。微一簇眉后,微笑着摇头,“我不碍事,三哥不必担心。” 姚子瑜见她这样,更是心疼。揉了揉姚倾的头,目光温柔。“没事就好,快要人服侍你梳洗更衣,今日我接你回府。” “嗯。”姚倾点头,对贺伯卿福了福身,便府上前来迎接的流苏的手往禅院走去。 “今日多谢世子搭救小妹。”姚子瑜抱拳,对贺伯卿行了一礼。 贺伯卿上前扶住他,“子瑜兄,你我不必如此。”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姚子瑜,“七小姐失踪时,我接到了这个神秘纸条,方才准确的找到了他。这件事儿委实透着蹊跷。” 014章 谣言(上) 姚子瑜自贺伯卿手中接过纸条,大手一抖便将那纸条铺展开来。[]上面的字迹笔体遒劲,整洁工整,然而最后一个字的首尾却有点慌张。 “他们想要掳走的,恐怕并不是七妹。”姚子瑜将那纸条重新塞回贺伯卿手中,见他凝眉沉思,竟有些心绪浮躁。 贺伯卿抬头看了一眼渐渐西沉的落日,将疑团留给姚子瑜,自己先行告辞离去。 姚倾换过衣服,又用了压惊汤后,便被姚子瑜带着回了侯府。 姚倾回府按说应该给老太太请安,而且出了这档子事,老太太也合该看一看姚倾。可姚倾才刚一进门,便被老太太屋子里的钱妈妈告知,老太太今日身体不适,不宜与七小姐碰面。 姚倾倒也乐得轻松,寒暄几句,便往宜华院去。 顾氏早就坐卧不宁,奈何如今身子重,不能随意走动。见姚倾进门,忙不迭府上了甄妈妈的手,匆匆走了过来。 姚倾快步上前扶住顾氏的手,“娘,您别急,仔细动了胎气。” 顾氏一颗心全都悬在姚倾身上,这会见她毫发无损,硬撑着的一股力气仿佛被人抽干了去。(.)握着姚倾的手有些颤抖,来来回回的摸着姚倾的脸颊,见她周身没受一点伤的样子,方才放下心来。“谢天谢地,祖宗保佑,总算是没出什么意外。” 顾氏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鲜少见她慌乱。见她如此,又思及自己本非她亲生。姚倾顿时便红了眼眶,硬撑着笑脸,将顾氏扶进屋子里的软榻上坐下。“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娘别担心了。只安心的养胎,顺顺利利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若不然。岂不是女儿不孝。” 顾氏搂着姚倾,神情怅然,“只求我这肚子里的,能像你一样懂事。” “哪儿有天生懂事的孩子?女儿能有今日全凭娘的教诲。将来弟弟妹妹们有娘的教育,只有比倾儿好的份。”姚倾趴在顾氏肚子上,听着那生命律动的声音。 顾氏扶着姚倾柔顺的长发,怅然的神色渐渐消失,目光清明。几番想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甄妈妈跟在顾氏身边这些年,自然是知道母女两个有话要说。于是便亲自将服侍的小丫头们赶去耳房内。只留下冬忍两个得力的大丫头在屋里伺候。待她重新回到屋子里,将门关上时,听见顾氏正说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孩子。(.好看的小说)但你可知道这是铤而走险。” 姚倾低垂着头,灯影里瞧不清神色,但声音却是低柔而坚定,“不想在别人的算计中过日子,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愿赌服输。” 这话重重的击在顾氏的胸口。让她痛的喊不出声。她们都在别人的算计中过日子,她们都不同程度的在付出代价。她曾夭折的女儿以及如今小心翼翼得不到保护的姚倾,都是她在付出的代价。她收紧了手臂的力度,将姚倾抱紧。 甄妈妈站在一旁,也是听的心有戚戚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目光垂怜的看向姚倾。 却见姚倾抬起头。笑着看向顾氏。“可是,娘。女儿这次一定不会赌输的,虽然与孝宁公主交情不深。可女儿知道她行事仗义,知恩图报。”那笑容明媚灿烂,让她本就绝色的脸更添几分姿色。然而那种会心的笑容却是转瞬即逝,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顾氏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叹了一口气。“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你的算计没有伤害她,也算不上利用她。总不必太过自责了。” 姚倾将脸埋在顾氏的膝头,轻轻抱着她的双腿,这些天她折腾的够累了。能够这样安心的歇在顾氏身边,总算是一种安慰。 姚四太太听说姚倾被掳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色瓶,忽而高兴、忽而气馁、忽而又精神振奋。也一直踟蹰不前,不知是不是该去看看姚倾,跟顾氏表露一下想要友好往来的决心。 姚碧芸对于姚倾从来没什么好感,对于她被掳走这事儿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她歪在软榻上,手里头捧着白铜樵夫渔舟的手炉,懒洋洋的看着四太太,嗔怪道,“娘,您转的女儿头都疼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想要看姚倾,明儿给老太太请了安再去不迟。” 这永宁侯府里头最得罪不得的是老太太,四房一家子赖以生存的也是老太太。姚碧芸一席话倒是点醒了姚四太太,探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再行动也不迟。 四太太上前捧着女儿的脸,吧嗒就亲了一口。“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可我就是好奇,按耐不住,想瞧瞧倾姐儿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四太太一面说,一面挨着女儿坐下。“被贼人掳到深山上,她又是那样的长相,那个男的瞧见了不动心思?你说……”四太太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该不会是叫人糟蹋了吧?” 姚碧芸脸上带了几分讽刺的笑意,“倘若是这样,可当真是抹黑了咱们永宁侯府的门楣。” 四太太拍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此时姚倾被捋的消息一样传到了二皇子府,下人传报的时候贺綫正同碧萝用膳。听到消息时,脸色一沉。碧萝权当没瞧见他的神情,慌忙起身,“我要回府去看倾儿。” 在碧萝经过贺綫身边时,被贺綫伸手一把抓住手腕。她顿住脚步,讶异回头。脸上焦灼的神色做不得半分假。贺綫缓缓抬头,看向她那张温婉娴静的脸,沉声道,“此时已临近宵禁,夫人此时出门恐怕不妥。”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碧萝,叫她有种被人看穿的不自在感。但脸上还是那副担忧至极的模样,“倾姐儿出事,妾身实在是寝食难安。” 贺綫凝眉看了碧萝一眼,转头看向来报信的人。“七小姐可是已经安全回到了永宁侯府?” 那仆妇忙颤巍巍应声,“三爷亲自接了七小姐回府的。” 贺綫听后点头,又看向碧萝。“既然是这样,想来七妹并无大碍。夫人稍安勿躁,明日一早为夫便陪着夫人一道回去。”说着又将下巴一扬,点了点桌上的菜,“我可不想辜负了夫人煞费苦心布置的一桌子精美菜肴。” 015章 做妾 姚碧萝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定定的看着贺綫,瞳孔渐渐收缩。[.超多好看小说]一双素手在袖中渐渐紧握成拳。 对于她来说,姚倾就是一个魔咒,无论如何努力都摆脱不了。 脑海中回忆翻涌,心中更是起了惊涛骇浪。姚碧萝咬紧了唇,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坐在贺綫身边。动作优雅的为他布菜。 贺綫拿着银箸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便将其轻轻放在桌上。起身不发一言,便往外走。 姚碧萝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自姚倾回府后的第二日起,京城便盛传永宁侯府七小姐被贼人掳走,清白不保。 其中细节始末,详尽清晰,仿佛讲述之人亲眼目睹一番。 更有甚者将此时杜撰成书,公然于酒肆茶楼等处绘声绘色讲说。 永宁侯一张老脸委实挂不住,本就满腔懊恼,偏逢老太太不知体恤儿子心酸,因着这事吵闹不休, “我永宁侯府没有如此败坏门楣的小姐,倾姐儿打哪来,就将她送哪儿去!”老太太涨红着脸,不知将这句话吵了多少次。 满府上下都因此猜测,姚七小姐并非亲生。 而藏不住秘密的永宁侯府竟也将这句话流传在外,那酒肆、茶楼里头又大肆宣扬了一番姚倾与姚子瑜的兄妹生死恋。 姚倾日渐消瘦,形容憔悴。 永宁侯虽然因此饱受争议,可他到底是个心善之人。瞧着姚倾日日萎顿与沉鱼阁内,不敢踏出闺房半步,终究软了心肠,踏入沉鱼阁去探望一番。 此时正值天光明媚之时,姚倾正因为自己的算盘可能落空而懊恼。环佩交响处,珠帘被依次打起。她猛一抬头。正瞧见一身朝服英姿勃勃的永宁侯踏步而来。 这沉鱼阁自姚倾记事以来,永宁侯总共踏入过两次。一次是当初将她自外面带回来安置,一次便是今日。 姚倾心里委实惶恐,忙站起身行了礼,唤了一声父亲。 永宁侯目光纠结,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姚倾坐下。自己则在临窗的榻上坐下。 姚倾见永宁侯落座,自己便在一旁的紫檀木圆墩上坐了,毕恭毕敬的低头等候听训。 沉鱼阁内伺候的一众下人,因素日里鲜少见到侯爷。此时都屏气凝神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见过世面的顾妈妈,自然是亲自将泡好的茶端了上来。放在梨花木小炕桌上。垂首退到一旁。 永宁侯见到沉鱼阁内众人皆都规矩手里,心情稍霁。再瞧姚倾一副诚惶诚恐,面黄肌瘦的模样,再大的怨气也消减了大半。清了清嗓子,看向一旁顾妈妈道。“七小姐素日里饮食起居可都是你照看的?” 顾妈妈没料到永宁侯突然发问,惶恐万分。连忙点头,“是奴婢。” 永宁侯英挺俊眉一皱,“你是府上的老人,又是侯夫人的陪嫁,如何将我好好的女儿照顾的如此羸弱?” 永宁侯本就声音低沉。此刻又多了几分冷意。顾妈妈被唬的不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奴婢伺候小姐不周。使小姐因得心病不解而如见憔悴,万死难辞其罪。” 这话像刀子一样插进了永宁侯心里,“心病不解?”他扬眉,神色严肃。 姚倾见此已匆忙起身,在顾妈妈身前跪了。“父亲莫要责罚他人,一切都是女儿不是。女儿行事不周。于永禄寺内为母亲祈福时被强人掳走,致使家族蒙羞。迟迟不敢以死表明清白,苟活至今日,拖累众人。” 姚倾泫然欲泣的模样,叫抚养她长大的永宁侯如何不心疼不忍?他叹了一口气,朗声道,“你若当真死了,才是真真丢尽了我永宁侯府的颜面。这世上之事,最难不过解决之法,无能之人才会寻死。有心之人恶意散布谣言中伤我永宁侯府,倘若你当真糊涂的寻思,知道的说你是以死明志,不知道的到以为你不看屈辱一死了之。这余波要震荡多久,谁人能知?我好好的女儿,凭什么因几句谣言就葬送了性命?你且不许做那糊涂事。” 姚倾以为永宁侯是来兴师问罪的,全然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震惊之余更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眼眶一酸,哽咽出声道,“父亲教训的是,女儿不能让永宁侯府蒙羞。” “好了,你且先起来吧。”永宁侯软了声音,伸手拉了姚倾起身。“你母亲有孕在身,不宜劳神伤身。你莫要日日躲在这沉鱼阁内,从前该如何还是如何。莫要叫她挂心。” “女儿知道。”姚倾坐下,垂首听训。 永宁侯端了茶杯,用盖子轻轻拨动着漂浮的茶叶。屋内鸦雀无声,尽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姚倾偷眼打量,见永宁侯剑眉紧蹙,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却见永宁侯抿了一口茶后道,“原本这事该是你母亲来说,可她如今状况为父总不忍心她再过于操劳。今日,便由我代你母亲同你说了。” 姚倾抬眸,定定的看着永宁侯。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永宁侯避开姚倾的视线,似乎有些心虚。“为了你能安宁度日,保全我永宁侯府百年清名,为父要将你嫁人。” 姚倾倒抽一口凉气,诧异过后,干笑了两声。“女孩儿大了总要嫁人,父亲何必将女儿出嫁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只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能愿意娶女儿的,怕已不是高门大户。倘若门不当户不对,女儿不愿给永宁侯府抹黑,自请削发为尼。一旦踏入佛门便与永宁侯府无关。” 永宁侯性子温厚,原也心知姚倾无辜。此时被她如此一说,对于散布谣言之人也是恨之入骨。咬牙道,“我侯府嫡女,本该嫁入高门大户做嫡妻。纵然是做皇子嫡妻也不为过。可如今……可如今竟是要委屈你……做妾……” 显见说出这话,叫永宁侯极其吃力。那最后一个妾字已经微弱到几近不闻。 然而众人还是听的真真切切,都倒抽一口凉气。 姚倾听后反倒释然,抿唇笑道,“爹要将我嫁谁为妾?” 016章 怎么是他 永宁侯完全没有想到姚倾是这样的反应,不是看破之后的坦然,而是知道挣扎无用的绝望。[.超多好看小说] 思及姚倾出身,如今却因谣言而落得这般田地,永宁侯心里也委实不是滋味。艰难道,“太子。” 姚倾如遭雷击,“太子良娣?” 顾氏女为太子妃,姚氏女为良娣。当真打的好算盘。难道姻缘当真是天注定,便是重生也逆转不了?她还是得嫁给贺紘?从妻变妾? 她重活一次的意义是什么?总不会是再卷入相同的漩涡里。 姚倾紧抿双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永宁侯。于太子为妾总不算辱没了永宁侯府,而姚倾的身份做了良娣对于做太子妃的顾绾算是不小的威胁。顾府压了永宁侯府一头吗?倒也未必。而取了姚氏女为妻的二皇子想要完全得到岳父家的支持怕也不能够了。 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姚倾突然开始怀疑这谣言到底从何而起。 永宁侯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皱了眉头,“皇后娘娘与我亲自商定,本是想要你尽快入宫的。但你母亲临盆,想要多留你在家中几日,要你能见见新出生的弟、妹。” 姚倾地垂下眼眸,一副温柔恭顺的模样,不再说话。(.好看的小说) 永宁侯自觉尴尬,干咳两声起身告辞。 姚倾便将也起身将他送了出去。 顾妈妈一筹莫展,看着姚倾唉声叹气。但见姚倾情绪更加低落,自然要出言相劝。搜肠刮肚半天方才道,“太子生性温厚,绾姐儿又自小与你亲厚。嫁进宫中境况总不会比在府里头差。总没人敢对太子爷的女人品头论足,说三道四。” “听闻先皇后与荣国公长子有染,圣上勃然大怒。才有了废后斩陶国公一说。”姚倾声音幽幽,神色平淡。 顾妈妈被唬了一跳,“这话怎么能浑说?小姐可是糊涂了?” “我说的不过是坊间谣言。皇帝的女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太子的女人。这世上最难防的就是小人之口。”姚倾站起身来,握住顾妈妈的手。“我知道妈妈心疼我,想劝慰我宽心。你放心,倾儿不是那只知道伤春悲秋的人。” “哎,”顾妈妈叹气,回握住姚倾的手。“怪只怪我们小姐生的这样倾城之色,忒叫人羡慕。才惹出这些事端。” “自古红颜多祸水,倘若我真嫁给太子做了良娣,待圣上百年之后又做了贵妃。怕是也要被人骂上一句妖妃祸国呢。”姚倾自嘲的笑道,“这宫,我是万万不能入的。” “小姐有法子?”顾妈妈眼睛一亮。 姚倾摇了摇头,“并非万全之策,但愿试上一试。”说着便命小丫头们外间候着。屋里只留了顾妈妈、流苏、流萤三人。 正说话间,外头传话说三少爷来了。姚倾不禁眼前一亮,姚子瑜一来,恐怕并不需要大费周折了。 “我听人说你几日来不曾好好吃饭睡觉,人也清减不少。你嫂子近日来又因琐事回了娘家,少不得我来亲自看看。”姚子瑜一面踏进门来。一面说着。目光在碰上姚倾时,神情猛的一顿。肃声道,“好端端的。如何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样子。” 姚倾本就是弱柳扶苏的身材,如今更是清减不少。身上似乎只剩一些贴骨肉,一双眼睛也不如从前神采奕奕。乳白色衣裙更衬得她纤瘦无比,盈盈的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一般。 姚子瑜心头猛的一颤,仿佛被人打断了肋骨一般疼痛。 姚倾笑着迎上去。拉着姚子瑜坐下。“三嫂不再,三哥才清减不少呢。” 姚子瑜被他说的竟是脸上一红。“我在说你,莫要混淆视听。” 姚倾坐在一旁,神色忧愁道,“三哥没听过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吗?我听说太子偏爱身姿消瘦的女孩子,我虽不想以色事人,可既要为妾总不能拿出正房的做派来与夫君举案齐眉。” “什么?”姚子瑜惊呼,手中茶碗险些滑落。 姚倾垂头咬唇不语,流苏眼珠一转略带哭腔道,“三爷不知道侯爷要将小姐嫁给太子做良娣吗?” 姚子瑜剑眉紧蹙,瞳孔紧缩。抓住姚倾的手腕,“倾儿,你愿入宫做太子良娣吗?” “不愿意!”姚倾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三哥帮你!”姚子瑜也回答的异常坚定。 姚倾眼底燃气熊熊希望之火,眼神热切的看着姚子瑜。“三哥有法子?” “你今日遭受种种不公待遇,皆因当初被蒙古鞑子当成了孝宁掳走。世人不知原委,难道皇后娘娘和孝宁不知真相?”姚子瑜有些愤恨不平,“这公道别人不为你讨,三哥为你讨。” 姚倾握住姚子瑜手臂,“三哥,稍安勿躁。或许孝宁公主真不知道我今日境遇。” 姚倾出事之后孝宁亲自上门探望过一次,而后便被皇后娘娘勒令回宫。当时因她拒婚使得圣上在蒙古汗王阿穆尔面前失信,阿穆尔扬言绝不善罢甘休,两帮关系紧张,圣上龙颜大怒将孝宁软禁于宫中,至今未曾解禁。对于之后姚倾因为被掳走之事招来非议,恐怕她是真不知情。 姚子瑜稍稍稳定情绪后,又想到了贺伯卿给他的那个纸条。原本乱成麻团的思绪竟是豁然开朗。他一脸兴奋拉着姚倾的手,“我知道如何救你了!” 不等姚倾发问,他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姚倾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姚子瑜自姚倾的沉鱼阁出来,便叫上贴身小厮径自出了永宁侯府,往肃亲王府去。 原本受贺綫邀请要出门的贺伯卿见到他十分诧异,一面往屋子里请一面问道,“子瑜兄今日怎么有空来?” 姚子瑜也不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那日世子给我看的字条,可已经查出了眉目。是否与蒙古方面有关联?” 贺伯卿听言,微微挑了眉头。笑看向姚子瑜,“说起来,这事儿倒真与令妹有莫大的牵连。” 姚子瑜神情急切的看向贺伯卿,对方却是神秘一笑。对一旁小厮道,“你且去听风楼告诉二皇子,我临时有急事不能去赴会。”那小厮领命一溜烟的去了,贺伯卿这才转过头来对姚子瑜道,“我们书房详谈。” 017章 皇帝要见美人 姚子瑜在肃亲王府一坐,便是整整一个下午。直至晚膳时,两人依旧推杯置盏。倘若并非每日里头贺伯卿都要在肃亲王妃榻前适逢汤药,恐怕两人会彻夜长谈。 他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却绝对与姚倾的身世,以及近来蒙古的异常做法有关。 姚子瑜原本愁眉不展的脸多了几分喜色。 自娘家回来的三奶奶迟迟等不到夫婿回府,此时正披了衣服站在院门口等着。 夜凉如水,而期盼却让她心头微暖。 远远瞧见一个人影,那人背后一轮圆月,瞧不清样貌。他踏步而来,衣袂飘飘,竟似宋玉般罕见的俊朗。 三奶奶双眸一弯,双颊挂着俏生生的酒窝。往前迎了两步,“三爷送算回来了,叫妾身好等。” 那样生动明媚的一张脸,在月色下更显娇媚。姚子瑜从妻子眼中看见了欣喜与期待,一颗心突然空牢牢的难受。 他在欣喜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姚倾嫁人。 便是她永远都不嫁人,也永远只会是他的妹妹。眼前这个翘首以盼,在这清风朗月的夜色中等待自己回家的女人,才是与自己举案齐眉的妻子啊。 看着三奶奶冻的鼻头微红的模样,愧疚、失落、彷徨、不甘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各种滋味最终汇成苦涩,浮现在姚子瑜的脸上。 他苦笑着握住了三奶奶安氏的手,“有事耽搁了,叫夫人担心了。夜里凉,我们快些进屋吧。” 一面说着,一面牵着三奶奶安氏的手往屋子里走去。 小丫头们打着帘子偷瞧这对新婚夫妻执手而来,竟是那般登对恩爱。豆蔻年华的几个脸上不禁飞上了红晕,也许是这月色太美。竟叫人生出那么多柔软的期盼来。 就像三奶奶安氏,此时竟生出那么多旖旎的想法。 她入门以来,姚子瑜对她温柔客气,可却少了那么一点关心和信任。她扭着性子冷他,他也似乎全然不知。每每行、房也如例行公事一般。满腔少女情怀皆付诸东流,叫自来骄傲的她如何接受?她负气回娘家,抱怨不休,安国公夫人只告诉她一个要义,就是温柔。 对于姚子瑜这样心肠软的男人,温柔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叫他沉沦也可以叫他痛苦。 今日一试,果然奏效。三奶奶安氏沾沾自喜,而姚子瑜心里头却是百感交集。 姚倾一门心思等着三哥解救。她不知道姚子瑜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但是很快,姚倾接到了宫中传召的圣旨。 这一次要见姚倾的不仅仅只是皇后娘娘,还有皇上。 而进宫的理由是,公主华诞。 盛宴开始之前,姚家自然依旧暗流涌动。 没有接到邀请的姚碧芸哭天抹泪。直把老太太的心肝哭的乱颤。只能搂着她哄,硬要给她撑腰。看着坐在下面的顾氏道,“倾姐儿如今身子骨不好,不若叫在府上修养。带着芸姐儿去。” 笑话,她父亲无官无爵便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又如何?乱了尊卑,少了礼数。岂非遭人嘲笑。 顾氏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侧头看了一眼永宁侯。 永宁侯对于这个年纪越大越浑不楞的娘,颇觉无奈。但媳妇这一眼到叫他来了勇气。直了身子恭声道,“母亲,这圣旨上只点了倾姐儿的明儿,儿子不敢违抗圣命。” 老太太跋扈,可总不敢跟皇权较量。可听着姚碧芸哭的越发伤心。还想要尽力争取。“一样都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眼神闪烁,声音低柔。显见的是没什么底气。抬头见永宁侯正襟危坐,一脸正经的样子,又瞧了瞧四太太两眼放光的希冀表情。老太太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烦。手上一推,将姚碧芸从自己膝头推开。“入宫有什么好的,还要给那个刁蛮的孝宁备礼。你七妹妹一手双面绣几乎已成绝学,倒能博那公主一笑。你有什么?两句甜言蜜语,只能哄的疼你的祖母拉着老脸给你求情。那公主爱听你的?” 提起双面绣,便想起当日老太太寿宴上寿礼之事。姚碧芸脸上火烧火燎的烫。偷眼瞧着,却见姚倾悠然自得的在喝茶,还与姚碧莲窃窃私语,心头更是恨的厉害。 姚倾冷不防瞧见她杀人般的目光,微微愣怔后,竟对她粲然一笑。姚碧芸也是一愣,而后将目光别开,不再瞧她。 四太太见老太太也不偏帮自己女儿,面上挂不住,便上前拉了姚碧芸。没好气道,“也不瞧瞧自己出身,没得和倾姐儿比什么?人家是侯府正经嫡出的小姐。你若怨恨,就去找你那不争气的爹。他没官没爵的,凭什么叫你进宫?” 四老爷最近游山玩水够了,竟捧起了戏子,叫姚四太太心头窝火。如今在这儿吃了瘪,更是盛怒难消。 永宁侯瞧着弟妹泼妇样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老太太最是护短,听说自己儿子不是,十分不悦。“老四怎么了?他没官没爵饿着你们娘几个了?倘若你觉得嫁给我儿子委屈,倒也可自领了休书回娘家去。只当这些年我全白疼你。” 四太太最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场便又软了身段,“老祖宗莫要生气,我还不是叫这不争气的丫头气的,满口胡诌,合该掌嘴。”一面说着一面也付诸行动掌了自己的嘴。 老太太厌恶透了她的做派,摆摆手,“我累了,都散了吧。” 好端端一场聚会,不欢而散。姚碧芸母女觉得,全都拜姚倾所赐。而姚倾却不以为意。对于进宫这事儿,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扶着顾氏往外走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顾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倾儿,娘知道你对于要嫁给太子做良娣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你虽不曾说过任何怨怼的话,但娘从你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来……” “娘,”姚倾打断顾氏,“我没有怨怼过。倘若不是深思熟虑过,娘怎么舍得让我嫁给太子做良娣?良娣、良娣、终究是妾!可若不嫁给太子,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第二个齐四公子、又有谁能止住我与三哥之间莫须有的谣传。”八卦的传播者本身要的只是娱乐,不是真相。谁会在意姚倾是不是真的狐媚成性,而如果成了太子的女人又有多少八卦者敢提着头来满足自己那颗不安分且空虚的心。 宫是要进的……可贺紘是万万不能嫁的。背叛过后,如何还能坦然面对。 018章 福祸难料 人生总不能按照个人的意志前行,也正因为有许多的不可预料才叫生命颇为精彩。[.超多好看小说] 朱红色的鼓楼,红墙青瓦的皇城。挑担叫卖的小贩,街边卖艺的杂耍艺人,倚树抱胸鼠目四顾的闲汉,不停的穿梭在青石官道两旁绿茵成行的榆树林内。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姚倾坐在马车内轻掀车帘看着外面的热闹,笼罩在秋日暖阳里,外面是那样的生动温暖。 突然觉得算计人心,谋划幸福,是那么的让人无力。而她所追寻的无非是安逸。就好像路边那个捧着糖葫芦笑的酣甜的小女孩,姚倾羡慕她的自在,也或许是因为不懂她的疾苦。 人总是在羡慕别人拥有的东西,而忽略自己的幸福。 思绪扯的有点远,姚倾放下车帘,收了收心思。却不知外面有人因风起帘动的一瞬间,为她不经意的一眼沉迷。也因这不经意的一眼,徒增多少风波。 朱红大门上金黄的门钉成排列队,灿阳之下更显绚丽。笨重的宫门被拉开,发出沉闷的响声。马车缓慢行驶,走过悠长甬道。 宫内歌舞升平,孝宁今日也格外漂亮。向来活泼的她,鲜少如此安静温柔的坐在皇后娘娘身边。那目光柔和,没有半点跳脱之气。只在匆匆瞥眼看向姚倾时,方才露出促狭的笑容。 姚倾坐在下面,轻轻举起手中酒杯晃了晃,月光之下琉璃杯盏透着凛冽白光竟与这满庭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孝宁公主华诞,圣上龙颜大悦,特此解除今日宵禁,夜间设宴,令孝宁开怀。 众位达官显赫的女眷们,自然是要留下作陪。 “先前公主因拒婚一事被责罚软禁。原以为自此便将荣宠不在。”席间不知是谁家的女眷小声嘀咕。那声音压的极低,已听不出原本音色。 “今儿这一宴摆下来,足以见得圣上对公主的宠爱。”有人小声附和,不知是因艳羡还是高兴,声音总带着那么一丝古怪。 姚倾抿了一口杯中美酒,酒香醇厚,是酿的极好的果酒。便是她早年于宫中尝遍了山珍海味,喝遍了琼浆美酒仍觉得唇齿留香。正在回味中,却听一尖细的声音突兀响起。“圣上驾到”四个字,顿时让原本沸腾的厅堂鸦雀无声。 紧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音。众人纷纷起身。垂手恭候。 姚倾垂眸的一瞬间,正瞧见高台处一角明黄色衣摆。紧接着姚倾便随着众人一起离席,跪在地上。叩头卖力呼了吾皇万岁。 “众位平身,今日本是欢宴,无须多礼。”低沉醇厚的声音,透着自信和尊贵。开口的自然是当今圣上,仁显皇帝。 被世人传说最薄情寡义的男人。可他却有着那么好听的声音。 而姚倾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她大婚第二日敬茶时,他错愕打翻茶碗的场景。 多少人以为是姚倾貌美,让他起了父夺子妻的糊涂心思。可他不但没有,反而远远的躲开姚倾,都一眼都不愿意看。 所以姚倾猜测。自己或许与他的过往有关。可能与她坦言相待的太子,并不知道仁显帝的过去,而知道的人又有谁能告诉她呢。 今日他们又见了。很多谜题也许也将一一解开了。 在姚倾思绪万千的时候,动作却未曾停歇,与众人一道又回到了席间。她规规矩矩的不曾抬头,同众人一样低眉顺眼。 皇帝落座,一旁孝宁乖觉起身为他斟满酒后也自斟了一杯。双手高举杯盏。恭敬道,“父皇亲临。儿臣惶恐。敬酒一杯,感谢父皇恩宠。” 孝宁声音爽脆,动作行云流水,长袖一遮便将杯酒饮尽。(.无弹窗广告) 皇帝举杯笑意温和,“我儿乖巧,朕心甚慰。”语毕也将杯酒一饮而尽。 如此其乐融融的场面众人少不得助兴,皇后娘娘举杯再敬,众位嫔妃、夫人也都争先恐后。 酒过三巡,皇帝倒微微有了些醉意。 姚倾与碧萝坐在一处,拂过去咬住耳朵小声道,“姐姐是儿媳,怎么不上去敬酒?” 碧萝往姚倾盘子里布菜,眼珠一转在庭内扫视一圈。“多少嫔妃素日里瞧不见皇上,争前恐后的去表现。我一个儿媳妇凑什么热闹。” 姚倾莞尔,“我倒都来给孝宁祝寿,原是别有用心。”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有所希冀? 嫔妃们有,诰命夫人们有,各家小姐们有,姚倾和碧萝也有。这世上谁不愿意为自己谋划更好的未来?人都贪婪,无可厚非。 碧萝抿唇,眼神微微有些闪烁。抓了姚倾的手,“虽然咱们不敬圣上,可孝宁总要敬一杯的。今日她是寿星。” 哪有跳过皇帝竟公主的道理,可寿星最大也无可厚非。姚倾不置可否,看着碧萝举止优雅的将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酒,亲自拿了一杯递到她手里。 姚倾也不闪躲,伸手接了,而后跟着姚碧萝一步一步往前走。众人目光集聚而来的瞬间,许多争议之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怪道方才姚氏姊妹一直不动,原始为了等皇上。” “出了那档子事,姚七小姐也只能如此尽力一拼了。” 世人都说,姚倾那样的容貌,只能入宫为妃。否则,这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能享受如此艳福? 可世人又都说,姚倾那样的容貌,必定会成为祸国妖妃,这大齐百年基业唯恐葬送她手。 是啊,几十年才出一个这样的美人。而之前那个,死的那般壮烈。 姚倾甩甩头扫开嘈杂的人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步一步跟在姚碧萝的身后。 “公主寿诞,臣妾特带家妹敬酒一杯。祝公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碧萝行至孝宁身边,举杯扬声道。 孝宁惶恐起身,举杯笑道,“二嫂嫂何须如此。倒是折煞孝宁了。”转眸又看向姚倾,“孝宁合该敬七姐姐一杯酒才是,倘若不是七姐姐隐身犯险救了孝宁。如今孝宁如何安然的坐在这过这十四岁的生辰。”说着将杯盏一举置姚倾手上酒杯旁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碧萝有一瞬的愣怔和不甘,而姚倾则遮袖饮酒。其实,她也不知道孝宁再说什么,所以她只能微笑,嫁妆羞怯。 喝完酒,孝宁将那被子放在桌上,提着裙摆走过来拉住姚倾的手。往皇帝身旁行了一礼,“父皇,这位就是永宁侯府上的七小姐姚倾。当日在永禄寺七姐姐为了救孝宁被贼人掳去,才叫孝宁能够毫发无损的回宫。” 台下众人已经诧异万分,而台上的皇帝、皇后也脸色各异。 “姚七小姐?”皇帝眼底一丝诧异稍纵即逝,而后竟是沉痛。他疑惑的开口,目光至始至终不曾离开过姚倾。 这样的注视让姚倾浑身不自在。垂下眼眸跪地叩头。“臣女姚氏见过圣上,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姚倾叩头三下,皇帝似乎方才从某种情绪中醒悟过来。伸手扶起姚倾,“七小姐快快请起。” 姚倾就着他的拉拽起身,垂头站在孝宁身侧。 “父皇,七姐姐于我有恩。也更因为救孝宁一事而被世人诟病。”孝宁拉着姚倾的手。目光诚恳坚毅的看向皇帝。“父皇常教育孝宁要知恩图报,如今孝宁请求父皇为七姐姐澄明。当日她是因孝宁被贼人所掳走,而救她回来的是肃亲王世子。[]她绝非被人夺了清白。” 姚倾不曾想到孝宁会这么直白的将话说出来,而台下的众人再知道真相后有不少因为曾诟病过姚倾而面色绯红,羞愧难当。 “孝宁!”皇后面色不虞,出声呵斥。 这样的场合,公然说这样的话。让她的脸往什么地方放?姚倾是她嫡亲的侄女,侄女受了委屈姑母不为其撑腰。却要表妹为她强出头。 皇后娘娘的贤名如何能保得住? 此时她不厉声斥责,便已经是极力隐忍了。 碧萝眉心微动,神情复杂的看向凝眸看向姚倾的皇帝。 月色映着夜明珠的光华照在皇帝不再年轻却依然俊朗的脸上,虽是面无表情,可眼睛却仿佛诉说着许多无法言明的情绪。 孝宁不理皇后呵声,继续盯着皇帝。“父皇!” “孝宁说的好,知恩图报。”皇帝击掌称赞,静谧中掌声显得格外突兀。而他低沉的声音更显深沉。他目光柔和看向姚倾,“为了孝宁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姚倾惶恐,忙跪地叩头,“臣女惶恐,万不敢言委屈。倘若当日住在寺内不是公主,臣女也会鼎力相助的。救人不为图报,只求心安理得。” “说得好。”皇帝摆手示意姚倾起身,“就因你这句心安理得,便值得朕给予赏赐。” 孝宁拉着姚倾起身,笑逐颜开,“父皇,孝宁想要个姐姐。” 皇帝虽后宫佳丽三千,但子嗣却是寥寥无几。而公主里,孝宁为长。 这次皇后坐不住了,笑道,“傻孩子,倾姐儿不就是你的姐姐?萝姐儿虽嫁给你二哥,可她也还是你的姐姐。”一面说一面将孝宁拉到身边,宠溺的点着她的额头,“你这傻孩子,今日是高兴的痴了?” 孝宁挣了挣,想再回到姚倾身边。可奈何皇后力度极大,她看了看皇后那张笑意温柔的脸,颇感无奈。 碧萝此时也上来帮腔,拉了姚倾的手,“咱们虽是姑舅表姊妹,可却也同亲姊妹无异。孝宁突地开口要姐姐,倒叫姐姐们伤心。可是素日里做的不好,叫公主没有感受到做姐姐们的关怀?” 孝宁被说的脸上微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朕知道孝宁是什么意思。”皇帝开口,“也愿意让孝宁能做到知恩图报。”皇帝目光沉沉落在姚倾脸上,恋恋不舍看了半晌,方才挪开。“今日本是孝宁寿宴,不宜谈论此事。他日朕必定给个答复。” 说着便起身站起来,“众位尽兴,朕先行一步。” 众人皆匆忙起身。一阵恭送声中,皇帝离席。末了,还不忘瞧姚倾一眼。 孝宁一脸兴奋的去拉姚倾的手,皇后和碧萝的脸色都很难看。姚倾只目光一扫,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咬住孝宁耳朵,地笑道,“谢谢。” 孝宁得意的一扬眉毛,“虽然我想叫你给我做嫂子,可我舍不得你给太子哥哥做良娣。” 姚倾婉儿。 女人总是最懂女人心思的。想必孝宁心里也藏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可这毕竟是梦,能实现吗? 纵然前世贺紘如此痴情。也一样娶了良娣,纳了嫔妃。 退出宴会的皇帝在月色中散步,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无涯湖边。跟在后面的大太监罗恒。欲言又止。 月色映在湖面上,唯美中透着凄凉。 “朕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且先退下吧。”皇帝负手而立,身子倾长,在湖边竟是瞧着那样的孤独撂倒。 罗恒偷着叹了一口气。想要劝阻最后却没能说出口。悄悄的退到了一旁。 无涯湖的对面,是一座许久不曾住人的宫殿。而那宫殿却常年亮着琉璃灯,有宫人打扫照看。 而每年里的大半时间,皇帝都会隔湖远眺。目光悠远悲凉。 可今日,他眼里却有了些许喜色。 “子佩,你可相信世上会有两个人的容貌一模一样?”皇帝幽幽开口。语调呢喃温柔,仿佛再同情人耳语。 然而对面并没有人答话,他只能自问自答。“你必定不信。且又要嗔怪我逗你。可是子佩,我今日真瞧见了一人,那眉眼,那神态竟与你如出一辙。” 静谧的湖水在月光照耀下仿佛是一面铜镜,皇帝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虽然保养极好。可两鬓还是生了白发。他忽的神情低落,“第一眼。我以为我又看见了你。二十五年前的你。那一年你也是这般的年纪,桃叶纷飞的林子里你翩然起舞,那时候我以为自己瞧见了仙女。就只那一眼,便叫我入了魔。子佩,我原是要爱你、敬你、护你一世的……” 他说到这,忽而一阵哽咽。而本无风的夜忽而刮起一阵凉风,吹皱了湖水。 皇帝只觉得周身一凉,彻骨的寒意钻进心里。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更靠近了湖水。 “子佩,你是怪我薄情,怪我辜负了你吗?”他神情急切,语调悲伤。 这夜里哪里有人回答,他只得沮丧的垂了头。静静的看着湖水对面那亮着宫灯的宫殿。仿佛那人还住在那宫殿里,静静等他回去。 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你怎么会怪我,如果还有余情怪我、恨我,就不会用那么决然的方式,叫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风在耳边拂过,仿佛一阵呜咽。 皇帝也已经让泪沾湿了衣襟。 能够被背叛的从来不是诺言,而是信任。 他的子佩那般决然的离开他,是因为错信了他。 皇帝长身而立,站在湖边久久不肯离去。 而姚倾此时却已经在一路颠簸之后,回到了永宁侯府。 有人将整个经过讲给了老太太,她不禁顿足。“这个混账,竟要跟她姑母共事一夫。想着去做皇妃。” “老太太稍安勿躁,这整个过程中,圣上也没提过要娶七小姐为妃啊。”钱妈妈给老太太披了一件衣服,柔声安抚。 “绝对跑不了,你瞪着瞧。”老太太气鼓鼓的躺下,又哭起了老侯爷。 姚倾累的上下眼皮打架,可流苏却还喋喋不休的问东问西。姚倾最后招架不住,只好将她推出去了事。 可才在床上躺下,却又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皇上今日的反应,让她越发的捉摸不透。 同前世一样,他看见自己的时候是诧异的。而姚倾觉得,或许这种诧异,是因为她与某个同皇帝有莫大牵连的人有关系。 忽而想起曾经在齐国公府,齐老太太曾将她与已故的陶皇后相比。 难道,她真的与那位皇后极像?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她像? 姚倾摸着胸前的玉坠,越发的难以安眠。 贺伯卿到底有没有帮她找到兄长,而她到底有怎样的身世。 姚碧萝回府后十分沮丧,而贺綫也对宫中之事有所耳闻。冷笑道,“怎么。没帮你妹妹飞上枝头觉得万分沮丧?” 碧萝神色一滞,随即冷哼,“妾身为妹妹着想也是人之常情。做太子良娣,总不如做三品贵妃来的实际。” “你以为父皇会对她动心?”贺綫盛怒,却笑的越发厉害。 “不然呢?”姚碧萝反唇相讥,“我七妹妹那样的容貌,但凡是没有龙阳之好的男子,便很难不动心吧?不是吗二皇子?” 贺綫没有微微一蹙,“没错。我自打第一眼自清凉寺见到倾儿,便就心动不已。用尽了心思手段。却不知为何娶回来的是你。” 姚碧萝没想到贺綫会如此不顾夫妻情分直率坦言,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他撕碎,竟是将她杀的片甲不留。 一贯温厚的她此刻目露嘲讽。直视贺綫。“很简单,因为我能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你以为你知道?”贺綫冷笑,觉的眼前这女人越发的不可理喻。 “原本属于你,却最终失去的。”姚碧萝坐下来,自斟了一杯茶。悠然抿了一口。烛火映照下本是明媚的一张脸,却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贺綫脊背冒出一层冷汗,他如此韬光养晦,竟让一个女人看穿了心思。难道父皇一直不肯给他兵权,是也已经知道了他的小动作? 这不可能? 贺綫被戳中要害,有些恼怒。可神色依旧平静。继续冷笑,“我原本应该得到倾姐儿,可最终却因为你失去了。” “那是因为倾姐儿不想要你。”姚碧萝直言。直直盯着贺綫。目光残忍,红唇一张一合仿佛魔咒。 将贺綫打的体无完肤。 他也心知肚明,姚倾从不曾对他动心。 “夫君,”碧萝见他伤神,忽而温婉。上前拉住他的手。“何必为得不到的苦苦追寻,我愿意同你同甘共苦。同你一起争取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贺綫眸光一动。 这女人好生愚蠢,揭开别人的伤疤,看着人家血粼粼痛苦的样子,又反过头来想要施恩。 谁会接受? 笨蛋会,但是贺綫不会。 他最厌烦这种喜怒无常的女人。 她满心的算计。 就像今日对姚倾,她一定是知道自己也想趁姚倾名声再次受损之时,以施恩者的姿态从太子手里抢来姚倾,所以才在今日宴会之上故意让姚倾引起皇帝的注意。 贺綫知道,皇帝是绝对不会娶姚倾的。不为别的,因为曾经有人说过,此生只愿为君拥有倾城貌。 而这倾城貌七年后再现,对于皇帝来说是一种魔咒。让他逃不出愧疚,跳不出情殇。 贺綫冷冷的推开姚碧萝,“原本我想着你我虽没有儿女之情,但相敬如宾总能做一对和睦夫妻。可你却不懂什么是知足常乐。” 说完,便转身出了厅堂,融入浓浓夜色之中。 碧萝看着她的背影,猛的将一旁花瓶扫落在地。“姚倾,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一旁红鸾吓的浑身一激灵,迅速起身去收拾地上碎片。红莺则上前为碧萝包扎被瓷片划破的手指。 这一夜,许多人没有办法黯然入眠。 而第二日清晨,一道圣旨传入了永宁侯府。 “小姐,小姐。您快点啊,侯爷教您去接旨呢。”流苏扯着嗓子大喊,可穿衣服的姚倾依然不紧不慢。她急的顿足,“宫里来的公公都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了,小姐再不出去,侯爷的汗可就要流成河了。” 永宁侯才不把宫里的太监当回事,姚倾一面应着,一面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扶着流萤的手往外走。 顾妈妈忐忑不安,抓住要跟去的流苏,“宣了旨,你可就快些回来报信。让妈妈心里有个数,这七上八下的委实难受。” “放心吧。”流苏脚不沾地的往外跑,急匆匆的去追赶走在前面的姚倾和流萤。 姚倾心里忐忑,此时这道圣旨、当真是福祸难料。 ps: 哎我去,竟然写了六千字。好危险,要过十二点了~~~~这个月希望我能保持住日更六千啊亲们,给点动力肿么样? 019章 册封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姚倾如此怠慢,叫永宁侯都忍不住频频擦汗。[] 可那罗恒见了姚倾却是一直笑脸迎合,与众人想的全然不同。 仁显帝不轻信宦官,罗恒是少数亲信中唯一一位阉党,可见其为人处世之精明。以及其在仁显帝心目中的位置。 姚倾前世同罗恒接触颇多,今日他来宣旨委实叫姚倾心中一阵激荡。 罗恒圆盘脸上堆着笑容,见姚倾进来,便手执圣旨起了身。 永宁侯忙率领一家老小跪伏于地,众人皆是屁股朝天的恭敬模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侯七女姚倾温顺贤良,性资敏慧,风姿雅悦,护主有功,特封正一品尊正镇国沉鱼郡主。等同亲王女。即颁礼命。”罗恒将手中圣旨展开,朗声而读。 姚倾愣怔不知接旨叩头,满堂的人都愣住,没有人能够做出反应。正一品的尊正振国郡主,品级仅次皇帝亲女。这让的荣宠击昏了每一个人的头,姚家出了皇后、除了皇子妃、如今竟又多了一位品级颇高的郡主。这泼天的富贵洒下来,重重击晕了众人的头。没人能猜到,已经贵极一时的永宁侯府还能在仁显一朝更上一层楼。 静,仿佛恒久般的宁静。 罗恒呵呵的笑声打破这诡秘的寂静,声音犹如春风温柔。“沉鱼郡主还不接旨。” 姚倾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双手举过头顶接了圣旨口中直呼谢主隆恩。 随后就被罗恒扶着手臂拉了起来,“圣上说郡主倾国之姿,只有沉鱼二字方能匹配。”说着又塞给姚倾一块玉牌,那是一块翠绿翡翠,日光之下流光溢彩。其上雕刻“沉鱼”二字,更是苍劲有力仿佛瞬间能够翻飞而出。 姚倾诧异抬头。如果说昨日皇帝起了心思册封她为郡主。(.无弹窗广告)那么今日如何也不会赶制出这样一块做工极佳,触手温润的玉佩。 罗恒眯起的眼睛里瞧不出任何的情愫与异样,他还是那样笑的温和谦逊。“这块玉牌是圣上特意赐给郡主的,郡主可凭玉牌随意出入皇宫。并且郡主凭此玉牌可向圣上提出三个要求,不论是什么要求,圣上都能满足。” 这样莫大的荣宠,让姚倾有些昏头转向。去接玉牌的手,有些迟疑。 电光火石般的瞬间,脑子里混沌的思绪豁然开朗。这玉牌原本就有主人,兴许就叫沉鱼也未可知。 接与不接。此时成了难题。 永宁侯看见玉牌时,脸色一变,瞬间覆盖过去。往前一步。“如此荣宠,微臣惶恐。” 姚倾收回了手,往永宁侯的身后退了一步,那是一个安全的位置,有父亲的保护。她尽可以收回所有张牙舞爪的攻击。缩回成一个温柔恭顺的小猫。 罗恒拿着玉牌的手在空中顿住,有那么一丝尴尬在他脸上飞过,稍纵即逝。脸上笑容还是那么和煦,“侯爷总不能叫咱家将这玉牌拿回去,这可如何交差?” 永宁侯从不为难自己,哪怕是自己处在一个万分尴尬的处境。他顿住。抿唇不语。 罗恒眯着的眼睛里面其实没有笑意,姚倾离开那个安全的位置,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恭敬的结果玉牌。再次谢主隆恩。 隆恩浩荡,当真是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罗恒松了一口气,又按套话说了许多恭贺的话。然后拿了赏钱,便启程返回皇宫。 姚倾被封郡主,震动了整个京城。 女人生的貌美。或许才是开的最完美的外挂。多少人羡慕不来,又多少人暗自嫉妒。 姚倾在风口浪尖上叹息。你能得到最大的隆宠,就必须承担随之而来的危机。 永宁侯老太太被这事儿气倒了,姚倾必须要整日跪在榻前伺候汤药。而且,要不停的接受老太太永无止境的指责和训斥。 到底姚倾身上有了诰命,老太太总不敢折辱太过。在顾氏临盆那一日,姚倾炼狱般的生活结束了。 顾氏为永宁侯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姚子旭,旭日东升,代表着永宁侯府新的希望。 老来得子,永宁侯不可谓不高兴。大摆筵席,宴请众宾。 而来贺喜之人,竟是空前高涨,比之从前哪一次永宁侯府的宴会都要多。 众人心知肚明,因为圣上封了永宁侯府的七小姐为郡主。永宁侯府已经富贵的让人不敢直视。 而人总是嫌贫爱富的,谁不想贴着富贵之人,更上一步。 永宁侯是明白人,他并不骄狂,反倒是显露出些许担忧。 他不后悔当年将姚倾抱回来,也不能后悔。有些人或许天生富贵命,不管机遇如何改变,都不能阻止人家飞黄腾达。 外院男人们推杯置盏,高谈阔论。内宅里面,女人们则要各个瞻仰小公子仪容。 有人说他天庭饱满,富贵之相。有人说他眉眼像极了胞姐姚倾,日后必定是大齐第一美男子。 姚倾在一旁不禁莞尔,探过头去看看那锦绣襁褓里包裹着正熟睡的小人儿。皱巴巴的一团,脸上还有未退下去的红色,眼睛都不曾睁开,如何就眉眼像极了胞姐? 这儿子来之不易,顾氏一直笑的合不拢嘴。父母总希望孩子是好的,所以这所有的赞美她都收入囊中,对此深信不疑。 “郡主封号沉鱼,可是取了沉鱼落雁之意?”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 姚倾循声望去,却是一个有些风霜的夫人。细眉圆脸,未语先笑。锦绣衣裳衬得她富贵温和。 姚倾仔细思索,才想起那是荣国公夫人何氏,她有一个因为和先皇后闹出绯闻而先被贬,又因抗击蛮夷有功而被提拔的丈夫。 姚倾羞赧,未等答话却又听碧芸清脆声音。“荣国公府人果真心思剔透。当日罗公公宣旨时便说,圣上有言,郡主倾国之姿只沉鱼二字方可匹配。” 那神情骄傲自豪,竟叫姚倾有几分错愕。 自从被册封郡主,这姚碧芸对她的态度便来了一个天上地下的大逆转。用为姚倾马首是瞻来形容,都不为过。 姚碧芳看了一眼,鄙夷的哼出一声,猛灌了两口茶水。 所有的姐妹都倒戈向姚倾,也不能改变她厌恶姚倾的初衷。 荣国公夫人目光柔和,上下细细看了姚倾一番。阳光照进屋子里,有细微的灰尘浮动,模糊了她的目光。姚倾瞧不真切,她眼眸中是什么样的光芒在攒动。只听她有柔柔开口,“听闻圣上赐了郡主一块刻有沉鱼二字的玉牌以示身份,不知可否叫众人开开眼界,瞧上一瞧?” 不让瞧就是小气,让瞧少不得又被说显摆。 姚倾呵呵笑道,“只是极普通的翡翠玉牌,质地光滑不如夫人手上的万绿翡翠玉镯。” 姚倾目光扫视了一眼荣国公夫人手腕上挂着的一直水头极佳的翠绿玉镯。那样的光泽纹理,世上再挑不出第二只。 那曾是太后手上之物。荣国公夫人乃是太后亲侄女,当年在闺中时颇受太后也就是当时的何贵妃宠爱。人人都道她会被指给当时是皇子的仁显皇帝。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次偶然的机遇让圣上爱上了陶氏女子佩。于是他便三天三夜跪在何贵妃宫前,请她成全自己和陶氏。 荣国公夫人何氏那是已经被内定为皇子妃,不堪忍受如此羞辱,竟是要自尽,机缘巧合之下被荣国公救下。 兴许是被荣国公倾国风姿吸引,也许是被那一次生死边缘的解救而感动。当荣国公向何国舅提亲时,何家欣然答应。何氏在接受了当时的何贵妃也就是太后格外赠送的嫁妆三十台,风风光光的嫁入了荣国公府。 而执拗的太后也终于答应了仁显皇帝和陶氏的亲事,亲自向当时的皇后求情,陶氏进门。 在坐的所有上了些岁数的人,都对这个过往了如指掌。 没有人知道,荣国公夫人会不会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尤其再荣国公和陶皇后又出了那样一场轰轰烈烈的绯闻之后。 她想看那玉牌,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曾经圣上也曾夸赞过,陶氏有沉鱼落雁之姿。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荣国公夫人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此时微微有些颤动。 弯弯的眼睛少了方才的弧度,可嘴角还是恰到好处的诠释着笑容。 “郡主莫不是吝惜宝贝,不愿意叫大家观赏吧?” “郡主可不是这样小气吝啬的人。”姚碧芸略略有些不满,可还是笑的那么谄媚。推了推姚倾的手臂。“叫咱们都瞧一瞧吧。” 姚倾转眸看向她,目光颇有深意。叫姚碧芸有种无处遁形的心虚感,匆匆别开眼睛,干笑了两声。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话。 却听姚倾开口道,“流萤,去将我的玉牌取来。”流萤得命去了,姚倾又转头看向大家,笑道,“若不叫大家看看,倒显得我小气。可这圣赐之物,被随意传阅,不知是不是对圣上不敬。” 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追忆过去的,迫不及待窥探未来的,此时都将目光和思绪收了回来。 姚倾那样淡淡的笑容,为什么此时却有摄人心魂的力量。不知多少人胸口都在剧烈的跳动。 020章 你爱我么 世人都爱看热闹,可又有谁愿意提着脑袋看热闹。 “身上钦赐之物,极为珍贵,哪是咱们随意瞧得的。荣国公夫人,还是罢了吧。”人群中有微弱声音传出,听得出来声音中带着那么几分忐忑。 荣国公夫人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参见她当年以死对待圣上给的屈辱便已经得知。 有些执拗,也许还有些太过自尊。 自尊、刚强是好的,可世上万事过犹不及。 荣国公夫人,兴许有些偏激。 出声阻拦那人,倘若不是跟她交情匪浅,怕也不愿意出声劝慰。 荣国公夫人脸色苍白,看着姚倾的那双眼睛仿佛盯着鬼魅,有些恐惧更多的是恨意。 被她目光一看,姚倾不禁脊背发凉。 到底是什么样的渊源,叫她在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厌恶憎恨自己。 总不会是因为自己花容玉貌。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块玉牌。 一旁抱着孩子的顾氏沉默许久,终于决定在沉默中爆发。将适时哭闹的儿子递给了一旁垂手侍立的乳母。 “圣赐之物虽然神圣,但却也不是不能传看。圣上宽宥,纵然是这传阅过过程中有何闪失,也会从轻发落的。”顾氏话音才落下,流萤便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盒子走了进来。 姚倾招了招手,亲自接过了那盒子。“纵然是有何闪失,都由倾儿一力承担。众位夫人、小姐切莫担心。只管看个尽兴便是。” 有人按住姚倾要掀开盒子的手,“待把你弟弟抱走再掀开不迟,他人小福薄可经不起这圣物光芒照射。”顾氏似笑非笑。 姚倾扭头看着哭皱了脸的旭哥儿,目光狡黠。 好厉害的骂人手段。 永宁侯嫡子都人小福薄,在座的有多少能称得上是贵人? 众人神色微变,有人偷眼去瞪荣国公夫人。这屈辱可都是她带给大家的。 荣国公夫人冷笑。“是我唐突了,原想瞻仰圣物。却竟忘了,匹配二字。” 顾氏故作愣怔,而后一副惶恐模样,“我这有口无心,荣国公夫人可莫要怪罪。” “小公子哭闹的厉害,相比是咱们叨扰这许久有些吵了。”荣国公夫人起身,“咱们就先行告辞。” 说完便往外走,留着满屋子或惊或恐的人们。 顾氏顾全礼数,下榻要往外恭送。姚倾按住她肩膀。“娘还在月中,如何下的榻的?您好生歇着,女儿替娘去送客。” 顾氏欣慰笑笑点头。众人皆起身告辞,姚倾一并送了出去。 被皇帝宠信的人,在感受荣光的同时,也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 众人散去,姚倾轻轻舒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旭哥儿躺在小小摇篮床里。竟睁开了眼睛,不哭不闹,静静的看着姚倾,被口水沾的晶亮的小嘴竟是咧开笑着。 姚倾不禁惊喜,“旭哥儿睁开眼睛了,再笑呢。” 众人围上来。顾氏最先探头,心花怒放。“可见的你们姐弟连心。方才若不是你弟弟哭闹,那荣国公夫人又如何拉下脸来就此罢休。如今她一走。脸你弟弟都替你高兴呐。” “是啊。”姚倾也不禁感叹,这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弟竟也会有如此默契。 倘若他日这孩子长大了,会成为她的贵人也未可知。 外院宴席甚欢,许多人不胜酒力,要借宿永宁侯府。顾氏要做月子。安置众人的重担便就压在了三奶奶安氏身上。家里有嫂子忙活,姚倾也不过就是打打下手。但是一天下来却也觉得疲累不堪。 是夜月色极好。姚倾竟起了要月下散步的雅兴。 花园里春花早谢,却是丹桂飘香的好时节。 夜里微微有些凉意,却并不刺骨。一日喧闹下来,此时却显得静谧美好。 姚倾在前面走着,流苏提着灯笼在后面小心跟着。姚倾不说话,她便是个话唠也不敢轻易开口。 沉鱼、沉鱼、是谁叫沉鱼。姚倾凝眉沉思,觉得自己与这沉鱼有莫大的牵连。 某些意识在脑海里稍纵即逝,可姚倾却捕捉不到。 “郡主好雅兴,竟也接着月光漫步。”身后陡然响起的声音,叫姚倾心头一跳。 转头正瞧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月光打在那人脸上,竟是那样的俊朗。这该死的月光,让人如此恍惚出神,而那该死的家伙竟是这样面对着月光,让那光华使他的容颜如此蛊惑人心。 他唇边挂笑,温柔疏离。仿佛与多年前无异。大概是这月光太温柔,才叫人生出那些许豆蔻枝蔓般柔软的情怀。 此时姚倾竟不那么的厌烦、排斥他。而是温温柔柔的笑道,“别说我们是恰巧遇见。” “你知道我从来不骗你。”贺綫负手而立,认真的看着姚倾。“如此清风朗月之夜,白天你又操劳一日,按照习惯你会踏着月光散步,然后想心事。所以,我特意再此等你。” 他不曾骗她吗?回忆拉开长线,姚倾仔细追忆。 他似乎从没说过一句爱她、敬她、愿意守护她的话。他只是暧昧的让一个爱慕他的女人生出无数旖旎期盼而已。 能怨恨他吗?不能,只能怪自己愚蠢。 姚倾自嘲的笑笑,“你等我干嘛?” 今日没有疏远的称呼,贺綫心里竟有些小小的窃喜。见姚倾转身向前继续走,他也缓步跟上。“没什么目的。” “呵呵。”姚倾笑的越发讽刺,可质疑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倘若说了,便是对他还心生怨怼,而心生怨怼就说明还对他余情未了,甚至抱有幻想。 忘记你曾经爱过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姚倾没有爱上别人,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爱贺綫了。 倘若真的不爱了,为何方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倾儿……”贺綫柔声呢喃。 姚倾罕见的并不厌烦,而是轻嗯了一声。 可贺綫却是欲言又止,看着她轻柔妙曼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哽咽难受。 这样近的距离,我爱你或者恨你,想要拥抱你或者离开你,种种想法你都不会知道。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感觉,原来竟是这样的悲凉。 贺綫挣扎着,想要再将姚倾拥入怀中。可她已经明显不愿意再接纳他了。一瞬间的失神恍惚能说明什么呢? 都说世人有情债,贺綫今日信了。或许前世姚倾便总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忐忑而绝望。 “你想说什么?”姚倾突然回头,看见贺綫悲伤的表情,坚硬的心有一脚在慢慢坍塌。 可她不能重蹈覆辙。没有人可以原谅一个毁掉自己的人。她还记得贺綫赐她毒酒时冷漠的模样。 贺綫微楞,而后展颜而笑。“有些期盼总不能成真。可我却忍不住还是想说。” “别说了。”姚倾突然有些烦躁,快步往前走去。 贺綫却一伸手,将她牢牢拉住。“你再信我一次,只要我还我母后清白之后,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和你做一对平凡夫妻,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多么遥远而恐怖的词。 姚倾曾经多么期盼他会说出这样的承诺。可今日听来,却觉得如此苍白而空洞。 他动过心吗?对她?此时也是得不到的不甘,加上占有欲不能满足的怒意吧。 “你爱我吗?”姚倾目光柔和看着贺綫的眼睛,仿佛在与情人说温柔情话。 贺綫毫不犹豫点头,目光恳切。 这是姚倾上辈子求了一生,不曾求来的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人多么可笑,当你热切的希望得到某样东西时,它却偏偏无法属于你。而当你终于放手时,它却又飘到你的手掌心里。 姚倾低下头看着贺綫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掰开,“爱我,就放了我。爱一个人是付出,不是占有。” 贺綫微微愣怔的瞬间,姚倾已经轻移莲步走入夜色之中。 贺綫站在原地,觉得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的心里,似乎是疼痛吧。 姚倾曾经就是如此绝望的爱着自己的。 姚倾转身走开,却突然落下了两行清泪。她曾经多么期盼能得到他的爱,可如今他终于肯爱她了,她却再不愿意接受。不是害怕再次伤害,而是无法面对血淋淋的过去。 谁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安然度日你?多少午夜梦回时她都会梦到贺綫赐她毒酒的那一幕。 擦掉泪水时,视线里猛然跳入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月光之下,清贵俊朗。 姚倾不禁有些慌张,这样的距离,这人岂不是听清了贺綫和自己所有的对话。脸火烧火燎的烫,姚倾躲避开他的视线,行了一礼,“世子爷。” “如今你是郡主,何须行此大礼。”贺伯卿伸手扶起姚倾,看她脸颊嫣红,竟起了促狭之心。“我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看见。今日月光太美,让人无端生出许多幻想来。私心里我总以为你们俩十分登对,又不认为你是最合适他的人,所以才瞧见了方才的幻境。” 姚倾目瞪口呆,“你再说什么?” 贺伯卿抚掌笑道,“你拒绝的太好了!” 021章 求婚 姚倾愕然的瞬间,贺伯卿已经信步走开,口中吹着不成曲调的口哨。显而易见,心情极佳。 月华均匀的撒在地上,笼罩着每一片土地。 这月夜并不凄凉,反倒是多了几分诡异。 姚倾扶开心头万般思绪,抿唇摇了摇头。 从此她应该改掉月中漫步的习惯,这月色太美太温柔,叫多少人白日里的强自伪装都幻化成了虚影。 而这温柔月光让多少人生出不该有的期盼和不切实际的爱恋,无果而终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承担两次的沉痛。 屋内烛台高照,八角圆桌旁坐着一个水红色衣裙的美貌少妇,那衣服上朵朵盛开牡丹烛光下妖娆艳丽。 姚倾推开门,被闯入视线的红色闪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微微眯了眯,才看清坐在自己屋子里小圆桌旁的是姚碧萝。 忽明忽灭的烛光里,姚碧萝的神色叫人看不清楚。 姚倾织锦蜀绣月色长裙,带着月华,清理而脱俗。盈盈站在门口,眉舒目展,露出笑颜。“三姐姐怎么深夜在此。” 姚碧萝看着姚倾仿佛带着秋风入门,不答反问。“你又为何深夜不在房中?” “今日月色极好,忽而起了兴致想要在月下漫步。三姐姐嫁出去才多久,怎么就忘了我这好月色喜黑夜的习惯?”姚倾裙裾轻摆,走到桌边同姚碧萝相对而坐。目光颇有深意的看向她,“又或许其实我们分别的时间太久?” 月华秋水般盈满光彩的双眸,带着那么几分探究又多了那么几分了然。姚碧萝目光撞上姚倾这样的双眸,竟是有些瑟缩。“你有心事?” 没有人会引导姚碧萝按着自己的意愿往下说话,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过去姚倾从不在意她有这样了不得的本事,因为她们不曾对峙为敌。如今再看,竟觉得这本事是那么的让人抓狂、懊恼。 “你也有心事?”姚倾用姚碧萝的套路回敬她。盈盈笑着,竟好像有那么几分的担心。 好聪明的丫头,姚碧萝莞尔。“如果想见你算心事的话,那就是有。” 虽然可能并非真心话,但一瞬间两人之间的坚冰便已经融化。姚倾起身拉了碧萝室内走,伴随着珠帘叮当脆响说道,“那就让我解了你的心事。”说着扬声道,“去准备热水,我和三姐姐一起沐浴、歇息。” 小时候她们常常共同沐浴,一个为另一个擦背。 她们是永宁侯府内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姊妹。因为她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利益纷争。两个人同时会为对方考虑,宁愿自己吃亏也不叫另一个受委屈。 姚倾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她现在有点怀疑她一直坚信的是不是事情的真相。 可大家闺秀。能够坦诚相待共同沐浴的,的确找不出来几对。 谁没有些想要藏住的秘密呢,谁又对自己的身体完全自信呢。 姚碧萝搞不懂姚倾了,她其实感觉的到姚倾已经开始同她疏离。可为什么做起亲密的事情来却可以毫无间隙。 她出手害过姚倾几次了?加上那一次在皇宫里想将她推上皇妃位置上,应该正好三次。 姚倾亲自往沐浴桶内撒了艳红的花瓣。水中盛开的花瓣妖娆似血,而她和姚碧萝从今开始已经不能再顾忌旧情了。她给了姚碧萝三次机会,碧萝已经挥霍光了。 顾妈妈每次都能将水温调的温度适宜,泡进去能够感受到温暖却不会被烫到。身体上每一寸肌肤都没温水亲吻着、抚摸着,疲乏和无力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放松方式呀。 姚倾正想要闭上眼睛享受惬意。却在水底碰到了碧萝滑嫩白皙的小腿。余光瞥见泼墨屏风上两个云髻高挽的影子,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我在散步途中遇到了三姐夫。”姚倾先开口。 “我猜他该是去找你了。”碧萝接的很自然,双手掬起一把水径自从肩头洒下。水珠蜿蜒下滑在胸前红梅处没入温水之中。 姚倾不置可否的点头,“也许是恰巧遇到也未可知。” 姚碧萝笑出声音,“作为妻子,起码要懂得夫婿的心思。如此巧遇未免巧的太处心积虑。” “姐姐。”姚倾突然叫的深情。 姚碧萝心中一荡,“嗯?” “小时候我们笑闹时曾说过。倘若长大了喜欢上一个男人怎么办,你还记得吗?”这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姚倾能想的起来她也很佩服自己。 碧萝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闪烁。 “我们当时都说要让给对方,推脱无果之后,我们决定谁都不要这个男人。”姚倾想起当时年少说过的话,不知为何觉得如此悲凉。 人心初时都温暖善良,只是不知是因世事变幻无常,还是人性贪婪,到最后竟都变的那么自私。离得那么近,心却那么远。人心疏离,情谊寡淡。 虽然她们不是同一时间爱上的贺綫,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男人让她们两个本就出现问题的感情裂痕更大。 始作俑者是谁暂且不知,可贺綫也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 “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了他。”碧萝露出几分沮丧。在水下抓住了姚倾的手,“如果我早就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又怎么愿意徒生枝节?当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抗旨不尊的。” “两情相悦?”姚倾嗤笑出声,“姐姐从哪儿看出来的两情相悦?” 姚碧萝目露迟疑,难道自己猜错了? “我只当他是姐夫!”姚倾一字一顿,认真的看着姚碧萝的眼睛。“为了一个男人让姊妹感情受损,又要连累家门。姐姐觉得值得?”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衡量标准,值得与不值得不是别人三言两语便能左右的。姚碧萝重生后,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姚倾也付出与她一样惨痛的代价。 上辈子,她那么干干净净的死了,自己却因为她污浊的活在这个世上徒受了那么多的苦。为了打到她、折磨她、连累家门又有什么了不得?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姚碧萝脸上的神色却软了下来。懊恼的垂头,“我总是患得患失。” “爱上一个人时难免如此。”姚倾笑着拍了拍碧萝的肩膀。 这样的相互试探让人觉得疲乏,姚倾率先起身,让流苏拿了浴巾擦身。“我累了,要先歇息了。” 因为姚倾受封郡主,颇受皇帝重视,一是时间又成了京城中的风云人物。 不知多少本就对其动心,却忌惮其名誉唯恐辱没家门的贵公子,又开始登门求亲。 永宁侯不胜烦扰,最后扔出一句话。国难当头,永宁侯府不考虑儿女私情。 为何国难当头? 很简单。 因为姚倾被册封郡主的原因是替孝宁公主以身犯险。 可为何替孝宁公主以身犯险? 很简单。 因为有人要将孝宁公主掳走。 可何人如此猖狂,竟敢掳走仁显帝最宠爱的女儿?整个大齐上下怕是找不出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人。 很简单。 犯事儿的人不是大齐人。 大家忽然恍然大悟。 孝宁公主为何出宫住到永禄寺里面? 因为蒙古汗王求娶孝宁公主,皇帝老儿答应了,公主大人没答应。于是公主大人拒婚逃跑了。 众人瞠目结舌。 原来可怜的姚倾竟是被这个离经叛道的公主给连累了。 但也算因祸得福。 可……全国的百姓却也因为这个离经叛道的公主遭了秧。 因为蒙古汗王阿穆尔咽不下这口气,觉得皇帝言而无信,不配君临天下,于是他反了。 百万蒙古铁骑自北方起兵,荡平东北十三省,直逼京城而来。大半个大齐陷入了战乱之中,百姓流离失所。 京城中得到消息时候,阿穆尔的军队已经打到了并州,只还有三个州省就要打到京城了。 永宁侯和肃亲王准备联合出击。 战乱当前,谁再提娶妻生子,拖出去喂鸟! 国难当头,便是美人在侧,又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有时间醉卧美人乡呢?更何况这美人还得需要处心积虑的去抢,所以众人都消停了。 一直吊着一口气的肃亲王妃这会儿却来了精神,不肯罢休的让肃亲王亲自去永宁侯府求亲。 肃亲王听了一张老脸憋了个青绿。永宁侯那老儿,明显对姚倾宝贝的很,虽然他家贺伯卿是很出挑,可那厮要是瞧不上不把女儿嫁过来咋办?那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可他不敢跟妻子发火,垂头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有气无力的状态,人就软了下来。 “父亲,不如儿子亲自登门求婚吧。”贺伯卿不想自己老爹为难。他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就是让人扶了面子也没什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他不是英雄,而姚倾又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儿呢。 肃亲王从来没觉得儿子这么顺眼过,伸手在他头上摩挲了两把。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点头准了。 于是贺伯卿便在一番精心准备下,踏着五彩祥云去求娶姚倾了。 022章 报应 姚倾还记得那天贺伯卿那句“拒绝的好”,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会跪在永宁侯夫妇面前,诚恳的表露要求娶她,且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她,绝不辜负她。[] 承诺不该信,可他却说的如此信誓旦旦。 爱情不该信,可它却闯入的这么不可抵挡。 当然,承诺和爱情在这个时代里大多数只出现在话本中。真正的联姻,背后总是要有许多政治因素的。 永宁侯府和肃亲王府需要迅速缔结联盟,而儿女亲家能让这联盟更加牢靠稳固。 强强联手,最后难道不会导致中馈空虚吗? 皇上不会同意的吧? 永宁侯得考虑利害得失。 姚倾得撸一撸肃亲王府的人际关系。 肃亲王的女人和孩子似乎都不太多,而且因为是自立门户,也没有兄弟住在一起。人口简单,正经婆婆又快要咽气了。最有可能被扶上正位的还是姚倾的姨母。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好像吃不了什么亏。况且她还是御赐的郡主,便是嫁入了亲王府上也没人敢给脸子看。好像还不错。 贺伯卿这人嘛。接触不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姚倾对他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前世的传闻。 这辈子嘛,她总觉得那家伙有点轻佻。但那双眼睛却是澄静明亮的,想来是个磊落君子。 他文武双全,算是京城贵胄中的翘楚。与贺綫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等,为什么又想到了那个渣男? 姚倾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又仔细的想了一遍贺伯卿。 他领兵作战本事一流,不爱读书但却学问不浅。手下暗卫无数,还经营着地下组织生意。 此人有些难懂。但是人品过关。 单凭其个人条件来将,也还是个不错的人选。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到底会不会对自己真心。姚倾这辈子是想跟泼天富贵撇清关系的,厌烦了尔虞我诈,平凡夫妻、粗茶淡饭,荆钗布襟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生活状态。可如果嫁给贺伯卿,那是绝对做不了平凡夫妻的。 他是肃亲王世子,日后就是大齐的肃亲王,肩挑重担。单想想王爷府内各个角落里会不断涌现出来,等待飞上枝头的莺莺燕燕。姚倾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是个合适人选吗? 不等她考虑清楚,永宁侯先给了贺伯卿答复。 “北方战事打响,此时正是国难当头之时。待这场战事平复。咱们两家再商讨儿女亲事。你且放心,我永宁侯府绝不会将倾姐儿随意许配人家。“ 是啊,皇帝要是不同意,她也嫁不出去。 贺伯卿难免尴尬,笑道。“是侄儿唐突了。” 然后就一脸挫败的回到了肃亲王府。 “我说什么来着,那老狐狸生了这么个倾国之姿的女儿还不在手里捏出花来,偏你娘不知扭了哪门子的筋,非叫咱爷俩出丑。”肃亲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又劫后余生般,“得亏今儿去的不是我。要不这老脸当真没处放了。” 贺伯卿有些心烦,举了手里的被子兀自跟老爹放在桌上的杯子撞了一下。“咱总得哄着母亲高兴不是。” 说完便将酒一饮而尽。 肃亲王妃那就是肃亲王的软肋,他能不承认贺伯卿这句话说的极对吗?伸手在儿子头上打了一个爆栗。道,“臭小子,还有那么一份儿孝心。总算爹没白生,娘没白养”说着也喝光了酒。 他是娘生的,爹养的吧。贺伯卿撇了撇嘴没出声。 看着贺伯卿明显情绪不高。老头乌溜溜的眼睛一转,贼兮兮笑道。“咋了?小子,你当真瞧上老姚他闺女了?” 贺伯卿脸上一阵飞红,不知是醉了酒还是因为被戳中了心事。只听他强自镇定呵呵干笑两声,“爹忘了,儿子最不喜欢美人儿。” 前提是他爹总说,长的好看的都没脑子,他娘总说长的好看的都心眼儿不正。 所以贺伯卿从小就觉得,美人儿是毒蛇,碰不得。 可姚倾似乎长的挺好看,脑子挺好使,心眼儿……能与人为善,好像心眼不赖吧。 他瞧上姚倾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此处省却一万字……贺伯卿他也真是不知道啊! 肃亲王妃听说永宁侯没吐口,也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垂了儿子两下。“你攻不下她老子,你就去攻她啊!” 听说当年肃亲王偷摸瞧上了肃亲王妃,久攻岳父不下,最后花前月下哄的肃亲王妃甘愿以身相许,最后竟是自己个儿跟父亲提出要嫁肃亲王的。 贺伯卿嘴角抽了抽,“娘,儿子对她没有意思。” “我管你有意思没意思。”肃亲王妃剧烈咳嗽起来,明显的是有些生气。 自她生病以来,这脾气是越发的难以捉摸了。 贺伯卿忙上前拍背顺气,“要不,娘提点儿子一二?” 贺伯卿对于男女之事,其实是缺根筋的,所以他到现在还是个雏儿。 一个浑不楞的老子交出一个这么正经的儿子,肃亲王妃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瓜,“去找你爹问吧,他这种小伎俩一抓一个准儿。” 贺伯卿谨遵教诲去求教肃亲王,可肃亲王却只是挠挠头,“当年你娘对我有意思,我手一勾,她就来了。这老姚家的闺女……”说着眼珠上下打量一番儿子,摇了摇头,“怕是难整啊!你自己想法子吧。” 说完拍拍屁股走了,徒留贺伯卿一人对月长叹。 明明他对姚倾真没什么想法,可这样一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 其实,也许是他自认为自己对姚倾没意思吧。 不然他为什么总拿着跟姚倾有牵连的那个玉佩摸阿摸的。 “三剑。”贺伯卿忽然唤起随身小厮的名字,没有声音回复。 “三剑!”拔高再叫,依然没人回应。 “三剑!!”最后一声略略带了几分怒意。依旧没有人回答。 贺伯卿狐疑的四下瞧了一圈,正瞧见那三剑站在假山旁边一脸春色的和小丫头咬耳朵说话。 贺伯卿撇撇嘴。连小厮的春天都来了,他好像真该娶媳妇儿了。 不等他同姚倾纠缠,前线传回的消息,彻底震动了永宁侯府。老太太不知哭晕过去多少次,就连永宁侯也一夜白了头。 ——替父出征的永宁侯世子姚子珏为国捐躯。 众人犹如五雷轰顶,永宁侯府一片素缟。来往穿梭不知多少人,扣过多少头,说过多少安慰的话,可姚倾等人似乎都没听得进去。 面对死别,纵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也无力承担。 “将军被阿穆尔一刀斩下马背。又生生的被那副将斩断了,斩断了……”残留着一口气回来报信的将士,哽咽的不能成声。 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早瞧不出原本衣着和样貌的真相。他说不下去了,可姚倾眼前却浮现出了那惨烈的一幕。添血的刀刃之下,一个年轻的生命猝不及防的消逝。 永宁侯蹙眉听着,双手握拳青筋暴露。 “阿穆尔!”永宁侯咬牙切齿,双眼赤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吞了人的怪兽。 姚倾站在一旁瑟缩了一下。握住了顾妈妈同样冰冷的手。眼睛涩的难受,眼眶红的吓人。这灵堂布置的这般精妙,可棺材却是空的。只有破败的军装铠甲是曾经穿在姚子珏身上的。 上一世的这一年,是姚子瑜过世。这一世姚倾保住了子瑜,姚子珏却英年早逝。 这世界原是该守恒的吗?该去世的人如果留下,就会有别人替他去阎罗殿受苦吗? 姚倾颓然。眼泪簌簌直下。身子晃了两晃,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这温度不大熟悉,姚倾抬头。错愕了三秒。而后强自镇定的站好。 贺伯卿递了帕子给姚倾擦泪,就只吐出了四个字,“节哀顺变。”他脸色苍白,目光中也满是恨意。 听到姚倾的哽咽声,永宁侯侧目看来。肃声道。“不许哭!为国捐躯,虽死犹荣。我永宁侯府以世子姚子珏为荣!” 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多少少年的将军梦,葬送沙场。战场残酷而现实,有几个能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那来报信的小厮本就累的几近脱力,进门又一心想着把当时情况说清楚。一直没有注意到姚倾,可此时他一转头,竟是当即愣在原地。而后渐渐的瞪大双眼,瞳孔紧缩,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姚倾:“你……你……你……” 说了半天不成语调,嘴唇颤抖的频率快的让牙齿都不停打架。显然是十分害怕。 那样子就好像看见了暗夜罗刹。 “小子不许无礼,这是七小姐!”顾妈妈挡在了姚倾身前,指责出声。 那将士又瞪眼看了姚倾好半天,越发觉得周身寒冷。“你……你……是你杀了世子爷!” 静默,然后目光集聚。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姚倾。有诧异,有不解,还有嘲笑。有人仿佛在说,看吧,她是个不祥之人。 姚倾突然觉得像被架在火上烤,无助而惊恐。 “这一场仗,让他神志不清了。带下去休息罢。”永宁侯脸色铁青,脑海里一个念头匆匆闪过来不及抓住,但他大笑三声继而飚出热泪。 “报应!报应!报应啊!” ps: 感谢书友110330111246422投出的粉红票。 023章 当年事 姚倾懵了,顾妈妈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从来没有人看见过永宁侯如此失态。 永宁侯夫人顾氏两眼含泪,上前扶住了丈夫,“蔚郎,你累了。歇一歇吧。” 永宁侯转头看向妻子,突然抱住她痛哭出声。“宜兰,我没法跟她交代!” 顾氏心里一颤,面上苦涩不堪。这她指的自然是已故的永宁侯先夫人大殷氏。顾氏伸手揉揉的拍着永宁侯的后背,软声安抚。“如果有一天旭哥儿为了保家卫国征战沙场而马革裹尸,我一定会为他自豪。侯爷不是常说姐姐不似寻常女子,胸怀天下吗?她怎么会怪你。” 兴许是温柔的语调让永宁侯感到了安慰,又兴许是他想到了自己还有两个儿子。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可眼睛依旧赤红如血。咬牙道,“平了蒙古,荡了突厥,再没战争。吾儿要生在太平盛世,我才安心。” 恐惧如诡丝一般从四面八方积聚而来,将顾氏周身紧紧缠绕。血液仿佛停止了循环,顾氏只觉得周身发愣。 呵呵,太平盛世,荡平蛮族。这代价该是何等的惨烈。 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 野心和权势,在男人的世界里竟是那么重要吗? 那阿穆尔挑起战争,是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不怕失去吗? 顾氏搂紧了永宁侯,她总觉得自己要失去这个男人了。 早在顾氏上前扶住永宁侯时,一众人等就已经识趣的退下,只留了大奶奶跪领着孩子跪在灵前烧纸。 那是个坚强的女人,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顾氏惋惜的看了她一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却柔柔一笑,反安慰道,“世上最悲哀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父亲、母亲切莫太过悲痛。倘若伤及身子,让世子如何安息。”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人泣不成声。 永宁侯和顾氏仓皇而逃。 他们没有那么大的勇气面对死别,也不忍心再看大奶奶的坚强。 “肃亲王世子虽素日里看着吊儿郎当,可却为人磊落正义。小小年纪又能领玄衣卫和大齐东齐军。能力、见识、为人都是极好的。待珏儿丧期一满,就让倾姐儿嫁过去吧。”永宁侯被顾氏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声音颓然。 顾氏抿着唇,半晌后开口道,“侯爷那时候说过,同倾姐儿一起的还有一个哥儿。他们不是普通兄妹。是孪生子?” 永宁侯叹气,重重的点头。继而嘲讽一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真是报应不爽。当年我以为私自留了两个孩子一条生路,总算是做了一件积德之事,老天会原谅我。可今日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 顾氏也不胜唏嘘,那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陡然消失。父母如何能够承担。他不仅仅是个儿子。还是这整个永宁侯府未来的希望。他是世子啊! “侯爷当年将那孩子交到了谁的手里?”顾氏追问。这事情总是要搞清楚的。 山不转水转,谁知道姚倾会不会和这个孪生哥哥碰面呢。 又有谁知道,那小哥儿知道的身世情况是不是真像。 而又有谁能保证,当姚倾知道所有真相以后会不恨永宁侯呢? 永宁侯蹙了眉头,将思绪拉回到了许多年前。 火光冲天的夜里,两个孩子倒在侍卫的长枪之下。 男孩儿搂着女孩。哄着她让她闭上眼睛。背上被刀枪刺破的伤口赤红的鲜血不断流出。 女孩瞪着眼睛看他,不哭不闹,但目光中却满是悲凉和绝望似乎还带着那么几分恨意。 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有那么复杂的目光。 举刀的人看见了有些瑟缩,又被人在后面拉了一把。“走吧,他们还是小孩子。就算记得今日的事,难不成还敢寻仇?同他们有仇的是皇帝老子,干咱们什么关系。” 那人神情松动。手上的力度也松了松。 小男孩背对着他们,扯了扯嘴角对妹妹笑了。“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小女孩皱着眉头,神情认真的看着小男孩。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要替陶氏报仇!”说着从小男孩身下钻了出去,迎着面目狰狞的将士冲了过去。一口便咬伤了那人的手。 将士疼的面目扭曲,“x你妈的,小杂种竟然敢咬我!”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拎起来女孩要往外扔。 “快跑!不要管我要替我们报仇!”女孩大吼着被甩出去丈余远,咳了一地的鲜血。 那还错愕一秒后,爬起来便往女孩身边冲。身后的将士也紧随其后。 “你要过来,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快跑,离开这!”女孩大吼,喉咙里似乎还有未吐干净的血,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男孩不听,依然奋力想她跑来,然后被身后的将士抓在手里。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永宁侯快步上前,拎起来地上的女孩夹在腋下。 众将士见了统帅,统统跪地叩头。 “把这两个小的交给我,你们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活着。”永宁侯把男孩从将士手里扯了出来,将人一并打发走。 女孩踢踏着双腿挣扎,男孩却是静止不动。仿佛认命般。 他见来着银盔金甲,便知是个首领。在小兵手下尚且能逃走,将领手中,怕是很难了。 人最容易做到的就是放弃。 女孩拼力挣扎着,却毫无效果。永宁侯将她放下,抓紧了手。“小姑娘,你叫什么?”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女孩啐了一口,讽刺的瞪了永宁侯一眼。 忽明忽暗的火光里,永宁侯发现这孩子长着一张常人难敌的俏脸。而目光落在男孩身上时,却也一愣。竟是雌雄莫辩,如此俊美。两人,是双生子。 能得一对龙凤胎,多大的福分。他忽然心生恻隐,一手拉着一个背对着火光隐没进了深巷中。 永宁侯收回思绪,“我救了他们之后,便送到了京郊的一户农户人家。当时那夫妻没有孩子,却只要男孩不要女孩。我又不便说明来历,便将哥儿留下,带回了姐儿。倾儿那样的性子,我原以为她醒了会哭闹不休,会与我势不两立,可谁知她却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忘掉了过去。后来,我也想着去寻那哥儿,可再去农户人家遭了劫掠,想来是被山贼所掳。以为哥儿十之八九是没了。可却不曾想……” 永宁侯说不下去,摇了摇头,“报应啊,报应。纵然我养育倾姐儿七年,也不能洗涤我的罪恶。报应啊,报应。” 顾氏对当年之事了如指掌,想抱着孩子一样将永宁侯抱在怀里。“既然倾姐儿当初失忆,就说明老天谅解了你的苦衷。为君效命,如何违抗?你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做了善事。世子的事情,怪只能怪那阿穆尔!” 顾氏忽而神色凌厉。 永宁侯难得脆弱,偎在妻子怀里不肯起来。丧子之痛,锥心刺骨。 姚子珏为国捐躯,圣上特封了他为一品忠烈将军,入了英雄冢。又封了其子为忠义伯,算是对永宁侯府的弥补。 蒙古北方起兵,突厥西边迎合。大齐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贺伯卿领东齐军直捣蒙古老窝,永宁侯带西齐军以西抵挡突厥进犯,程国公、肃亲王分别领军自东、南两面防御。 战争全面打响。 出征前,贺伯卿赶到了永宁侯府,求见姚倾一面。 姚倾颇感意外。 “郡主,此次出征凶险万分,伯卿不知能否全身而退。今日有一件事必须要告知与你。我方可安心离去。”贺伯卿开门见山。 八角桌对面的姚倾忽而觉得气氛凝重起来,认真的看着贺伯卿点了点头,“世子请说。” “你要找的人,自小从蒙古长大。是阿穆尔的亲信。他与你应该是孪生兄妹。” 这一句话有醍醐灌顶之效,姚倾忽然明白那将士当日为何指着她说是她杀了世子。 姚倾颓然,身子晃了晃,用手肘撑住桌面。 永宁侯当日为何痛呼报应,为什么他领养了自己,却不领养哥哥?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汇集,姚倾目光涣散的看着贺伯卿。将怀中贴身玉佩取了出来摘下放在他手上。 “倘若在战场相见,求世子手下留情。将这玉佩交给他,告诉他我在中原等他。” 贺伯卿低头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玉佩,将其踹在怀中。“他的武功可能在我之上。或许我没有机会送到他手上。” “可世子有暗卫无数,可以消无声息的打入敌军内部。”沉思片刻后,姚倾又道,“这玉佩是我自小贴身之物,女孩儿家的东西是不能随便送给别人的。他若见了,自然不会对你不利。” 贺伯卿一时间大脑抽筋,有些错愕的看向姚倾。“啊?” 姚倾脸上飞红,垂下头,又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平安符递到贺伯卿手上。“都说感业寺求平安符最灵,倾儿昨日亲自上山为世子求得此符。希望世子能够待在身上,保世子平安。” 贺伯卿心里难以形容的高兴,可却还是一副迷茫样子问道,“可为何他见了我拿你的玉佩,不会对我不利?” 姚倾恼羞,抬眼瞪向贺伯卿。“你非要我说的那么直白吗?” “什么直白?”贺伯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024章 小殷氏再挖新坑 姚倾分明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狡黠的光芒,这厮是在装疯卖傻,还是在故意挑逗她? 她恼羞的不成样子,紧咬这双唇不知怎么开口。[.超多好看小说] 贺伯卿却纠缠不清,追问,“伯卿愚钝,还请郡主赐教。” “那自然是定情之物啊,我的世子爷!”姚倾一咬牙,脸颊涨了个通红。 贺伯卿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一副惶恐错愕的样子看着姚倾。 姚倾被他气的够呛,转身就往内室里走。 贺伯卿摸摸头,笑的十分得意。冲着里面喊道,“那倾儿以后就直呼我卿郎就行啦!哈哈哈哈~” 卿郎?情郎?啊噗~~ 自己竟是被他调戏了吗?姚倾将头埋进枕头里,羞的满面涨红。 这一切,她都是为了哥哥,可扪心自问是全部为了哥哥吗? 不知道,不知道,姚倾心烦意乱的埋头不肯起来。任外面那人笑的得意,吹着不成调的口哨离开。 姚子珏离世,最伤心的当属老太太。如此打击之下,老人家足足两个月没有起床。 而回到府上一直要耐着躁动不安性子度日的殷姨娘也终于找到了彰显自己本事的机会。 她整日在榻前伺候,竟然是比顾氏那个正经媳妇还要孝顺。 老太太越发怜惜她的伶俐、乖巧。看着她因操劳而生出的黑眼圈,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我这些日子尽是大好了,你没日没夜的榻前伺候着着实也累了。回去歇了吧。”老太太靠在床上,紫黑色缎面绣着五福添寿图样,烛光下金丝暗纹闪烁。竟是富贵,没有凄凉。 小殷氏低眉顺眼,还是那副谄媚嘴脸。“能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是妾身的福分。”一双手柔弱无骨的抚上老太太的肩头。(.)力道轻重事宜的按摩。老太太原本蹙着的眉头,因舒服而渐渐舒展开来。 老太太心里宽慰,又被她伺候的妥帖舒服。一扫几日来的阴霾,也不劝她回去。反倒是挥了挥手,叫下人们都下去歇了。 屋内只剩下小殷氏,她一双眼睛不安分的转着。大抵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屋里没了别人,她说什么都方便。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侯爷出征,半月来不曾回封家书。总不知前边战事如何。”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儿子是出征。老太太一颗心也悬的高高的,听了小殷氏怅然担忧的话,也是一脸愁苦。“侯夫人整日里头忙着什么?却也没说过收没收到到家书吗?” “旭哥儿还小。太太自然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如今正逢战事,日日都有流民涌入京中。像咱们这些钟鸣鼎食之家,少不得要施粥救济一下。太太也不是三头六臂,一个人哪儿就忙的开?便是老太太病中,太太日日也不过是来瞧瞧。不能在榻前尽孝。”小殷氏脸上挂着笑,仿佛诚心诚意的为顾氏说话。 可听在老太太耳朵里面,全是她的善解人意,顾氏的大意疏忽。 鼻子了头冷哼一声,老太太不屑道,“当初我主持中馈时。每日里头卯正三刻就得起身,哪一日不是忙的脚不沾地。可老侯爷出征时候,每每寄了家书我哪一次不是第一时间就拿去给你们祖母。又哪一日不跟在你祖母跟前端茶倒水。” “老太太出身侯府。自然行事谨慎恪守本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小殷氏在侯府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 老太太瞧着她那张奉承的嘴脸,觉得心情无比愉悦。“这府里上下,只你是个最懂事贴心的。” 她却忘了,自己先前因为小殷氏不懂进退而十分头疼过。(.好看的小说) 小殷氏万分得意。倘若人类有尾巴的话,此刻也许老太太会瞧见小殷氏身后的尾巴不停得意的摇啊摇。 “哎。”虽是得意,小殷氏还要故做出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妾身在这府上多年,却不曾给侯爷添个哥儿,委实是觉得过意不去。” “你虽不曾生过儿子,可自小珏哥儿、瑜哥儿、萝姐儿兄妹三个都是你悉心照顾的。你的功劳,咱们心里头都有数。”老太太安慰她,忽而想到顾氏添了个大胖小子,也有点怅然。“这顾氏也是个出息的,这把年纪竟也能添个哥儿,倒也不容易。”想想又拍了拍小殷氏的手,“你年纪尚且比她轻,等侯爷回来我劝他多去你屋子里几次,再叫太医开几幅开怀的药,总会有机会的。” 老太太在鼓励小殷氏再接再厉,追上顾氏。 却没明白,小殷氏怅然的真正原因。 如今姚子珏过世,永宁侯世子之位空悬。虽然上有姚子瑜压着,可倘若小殷氏生个出挑的儿子,尚且能够拼上一拼。自己的儿子做了世子,扶正还远吗? 可是如今别说自己没有儿子,且姚子瑜会稳坐世子之位,就算姚子瑜不行,顾氏还生了个儿子。她就是白日做梦,也没有扶正的机会了。 走儿子路线不成,就只能自己拼出一条血路。 搞垮顾氏,才是终极目标。 而永宁侯府这尊糊涂老佛,如今对顾氏已经厌烦透顶。小殷氏低垂着头,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永宁侯出征数月,却没有一封家信传回。顾氏少不得焦急不安,姚倾一颗心也悬着放不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永宁侯府和她本身出身的家族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从永宁侯那日一句报应里,倒可以参透,应该是仇家。 而她孪生哥哥很可能知道过去所有的纠葛与过往,所以才投靠了蒙古,想要借铁骑之手荡平永宁侯府。 永宁侯此次出征虽被圣上刻意调去抵御突厥,但是并不能阻止孪生哥哥找到永宁侯,趁机报仇。 他知道自己在永宁侯府吗?她知道自己受了永宁侯府的养育之恩吗? 弑父之仇和养育之恩或许可以找到一个释然的平衡点。 冤冤相报何时了? 风起垂落枝头枯叶,满园花枝枯萎。北风夹杂着雪花带来了冬天。 姚倾裹着披风站在树下,望着院内飘落的雪花。怔怔的发呆。 流苏递上了一直白铜錾花手炉,塞进了姚倾的手里。“小姐,这踏雪寻梅的日子还不到,您紧着屋里坐吧。要是染了风寒,太太要责罚的。” “太太责罚不要紧,要紧的是莫要让太太再操心了。”流萤上前搀扶住姚倾的手臂。“自打出征侯爷便是音信全无,进来上报的战况全被圣上扣下不准外宣。人人都在猜,是吃了败仗。太太如今已经是忧心万分。恰逢天灾,又不时有流民涌入,咱们府上总要放粮施粥。三奶奶有了身孕,一切都要太太忙着。小少爷又离不开娘亲,总得跟在太太身边。这一切就够叫太太操心的了。小姐可莫要再让太太为你担心了。” 流萤的话句句刺心,姚倾垂头万分愧疚。 顾氏近日来忙碌不堪,她每每想要插手时却总是被拦下不准。说是姚倾抛头露面,恐是要徒生枝节。 想要替顾氏照看旭哥儿,可三个月大的小东西却顽皮的很,连经验老道的乳母都头疼不已,谁又敢真的交由姚倾手里头。 最后姚倾能走的就是跟怀了孕的三奶奶安氏坐一坐,聊一聊天。帮她一起完成永宁侯府每年一次的配对活动。 永宁侯府每年都会为年满十六岁的婢女谋求出路,或是给老爷、少爷收房,送给瞧上她们的别府男人,或是配给适龄小厮继续在府上做事,或是放出去自行嫁人。 三奶奶安氏新接手,对府上的错综复杂的人脉网并不十分熟悉。 倒是姚倾对此颇为了解,于是便独揽此项重任。既安排的得体又迅速,得到了除老太太之外一众长辈的好评。 辞去旧人自然要补充新的血液。顾氏今次忙乱,自然也将这项工作交到了姚倾的手上。一来是真的忙脱不开身,二来是想要考验姚倾的能力。 姚倾深知自己在府上已经时日不多,再嫁为人妇之前必须演练一番。于是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大户人家选下人,一是从庄子上提拔家生子,二是从可信度颇高的牙婆手中买进。 选拔的前三天人选皆是来自家生子,而最后两天则是从牙婆手中买进。 姚倾端了茶碗坐在厅堂内,前面垂了一座水花鸟兽的屏风。影影绰绰的能瞧见外面一溜两排占满了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们。而牙婆站在中间,扣了两记响头,“贱民叩见沉鱼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姚倾哑了一口茶,“王牙婆快快请起。” 那声音悦耳清脆中带着和气。叫人听了便如沐春风。 早有耳闻这沉鱼公主有倾国之貌,又受封郡主一时风光无量。却不曾想是这么个没架子没脾气的人。王牙婆摸了一把额头汗珠,从地上爬起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姚倾因碍着郡主的身份,不能叫平民窥见了样貌。是以前头隔了一座屏风。可也正因为这样,让她也瞧不清下面的人。影影绰绰的只觉得左面一排丫头个头娇小,身条上看像是能放在院子里调教近前伺候主子的。而右边一排则身高体壮,大概可以发展成为粗使丫头,烧火做饭。 姚倾正看着,却见右边一排里有一个格外突兀的身影。那姑娘身材比其余姑娘高壮一些,站在人群中似乎有些不安。一直不停的摆动身子,一双眼睛死盯着脚尖不肯抬起来。 025章 选拔(上) 姚倾目光陡然一亮,盯着那人不放。挥了挥手,“把这劳什子屏风撤了,我要好好瞧瞧。” 顾妈妈紧了两步上前,“小姐,如今您是郡主总不好叫人窥了样貌。” 姚倾笑道,“左不过是个同亲王女的郡主,没得那么多迂腐规矩。撤了吧,妈妈。若不然叫我怎么能仔细瞧瞧这些人。” 姚倾声音柔和妩媚,竟听的堂内众人皆是心中涟漪微荡。 早有耳闻,姚七小姐貌若天下。众人不论存了什么心思的,皆都想瞧一瞧这时间难寻的一张脸。 王牙婆抻长了脖子,半天听不见顾妈妈说话。竟按耐不住帮腔,“郡主说的极是,这些丫头们少不得有近身伺候的,自然是要挑两个郡主称心的才是。” 顾妈妈心里是不喜王牙婆的,她闪钻营,好八卦,一张嘴一张一合竟不知要说出多少故事来。 为难的看了姚倾一眼,见她目露祈求。一颗心倒也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叫一旁的两个婆子将那屏风撤了。 一时间屋内众人皆都抬起头来,有胆子大的目光直视,有胆子小的闪闪躲躲,可每个人几乎都将目光投向姚倾。 对于这样的好奇目光,姚倾已经习以为常。 抿唇一笑,和蔼道。“劳烦王牙婆一一介绍一下众位姑娘来历,脾气秉性,能耐本是。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也好免了我许多麻烦。” 那王牙婆正在为姚倾那张脸啧啧称奇,此时听了忙一脸堆笑应声。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往左面一排移动过去,伸手拉了为首穿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出列。 那小姑娘微微索索藏在王牙婆身后,颤颤巍巍给姚倾叩了头。又叫王牙婆拉了起来,“这丫头叫翠儿,大南面逃荒来的。一家老小死的死。散的散。她三岁的弟弟生了病,没钱医,她爹就将她买到了牙行。[]翠儿今年八岁,口齿伶俐,为人本分。打扫做饭、女工刺绣一概拿手的。” 王牙婆自卖自夸,可一旁的小姑娘却是由于紧张不停颤抖。 胆子太小,姚倾摇了摇头。掠过不要。 王牙婆又一一列出小姑娘们,说这个是王家的女儿,那个是李家的姑娘,这个葬爹要钱。那个弟弟读书等前。横竖都是些清白出身,好来利的。姚倾一一看了,但凡是举止大方得体。样貌周正,口齿清晰的就都留下了。也少了牙婆子一顿的夸卖。 最后六十多个人里头,只叫姚倾留下了二十个。里面包括那个一直瞧着十分别扭的傻大个儿。 姚倾又叫识字的和不识字的分成两排,果见那傻大个儿站在了识字的一排。微微笑着,起了身。“这二十个我买下来了。王牙婆且去账房领钱吧。” 王牙婆千恩万谢的领着因落选而沮丧的小姑娘们走了出去,徒留了那些因为能进入永宁侯府当下人享福的小姑娘们站在厅内。 姚倾走后,流萤留在屋内。 站在台上,朗声道,“先恭喜各位能够进入永宁侯府。我是七小姐屋里的婢女,流萤。年岁上比大家稍长一二岁。托大委屈大家叫一声姐姐。今日海选,因众位举止得体方得了七小姐抬爱,暂且有机会留在府内。差事如何分配。是留在府上还是下去庄子,还要待接下来三日的选拔结束后再行定夺。” 小姑娘里有胆子大的兀自开口,“敢问流萤姐姐,三日里都考些什么。” 流萤循声望去,却见队伍里一个穿了杏红色短袄的小姑娘。一张红扑扑的俏脸,双眼渴望的看着流萤。 “女红、厨艺、诗书。”流萤回答的言简意赅。“三日后七小姐会根据大家各自长项分配差事。到时候月例、住处自有安排。今日就请众位同孔妈妈一起,于西侧院内安置吧。” 说完,往后饶了一步,便见一个穿了连青色对襟长褂的三旬妇人上前,客气的给流萤欠了欠身。 流萤对她点头,“劳烦孔妈妈安置众位姑娘们,我先走了。” 孔妈妈毕恭毕敬的送了流萤出去,继而又回到了屋内。方才的低声下气全然不见,反倒是趾高气扬起来。 “众位姑娘,你们虽进了永宁侯府,但日后得领什么差事还未可知。咱们永宁侯府家规森严,首要一条就是要恪守本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碰的不碰,不该拿的不拿。倘若犯了规矩,自然是有家法伺候。”孔妈妈面色严肃,声音森然。 听训的姑娘们皆出身贫寒,又因着温饱不知受了多少哭,瞧了多少白眼。今日听得孔妈妈这般严厉说辞,一时都吓的不敢吭声。 唯独姚倾瞧见的那个高个子,还算镇定自若。 孔妈妈眼尖,自然是瞧见她的特殊。可姚倾既然留下她来,自己个儿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便叫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待人去了西侧院,分房间。 西侧院中间一口天井,栽了一棵红梅,此时方才十月初二,枝头不曾绽放红花。这西侧院也因着一株红梅得名为梅香局。东南西北各四间屋,分别叫东琴、南棋、西书、北画。 四面房间布置相似,一进门便是一张八角圆桌,上放了茶盘茶碗皆是上好汝窑,分侍女抚琴、老翁对弈、童子颂书、山水名画四种花纹,同屋子名称相映衬。 往左右两边穿过珠帘,便是两间卧房,里面各自摆放了一张能睡两个人的雕花大床,床上分别垂紫色、蓝色、黄色、杏色四色流苏。八角圆桌正对着的墙上挂着分别挂了琵琶古筝、四方棋盘、四书五经、山水国画,下面则摆着一条长长桌案,上面放置了盆景、花瓶等摆设,每一间房内都与名字相衬。。往左侧开一小门,皆垂着湖蓝色五福临门门帘,挑了门帘进去,便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子,里头靠墙摆着一张四方小桌,围着四把梨木小椅子,东墙处摆了一张梨木小床,屋子虽不及前两个宽敞,但却胜在精巧。 这四间房每间分配五人居住,二十人正好注满。 分配好房间,孔妈妈便带着随行的两个丫头自行休息暂且不提。 姚倾回到房中,则拿了二十个人的花名册来回翻看。却在里头挑出一个极为特别的名字。 “萝一?”姚倾低声道,“好特别的名字。” “人才特别嘞,”流苏端了一盆热水进来,顾自将帕子浸入水中,投洗起来。“个子高挑,长的还挺俊的,可人说话时却是奇奇怪怪。总好像嗓子里藏着什么东西,尽说不清呢。” “我倒是觉得像染了风寒,声音有些哑,照寻常女子声音粗了许多。”流萤一面点亮屋内烛火,一面说着。 “也有女子生来嗓音就比寻常姑娘粗重。”姚倾合上了花名册。 萝一、萝一,难不成原本姓罗?在和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头搜索,最后竟是恍然大悟。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姚倾一拍手,惊叫出声。 来递热帕子的流苏被吓了一跳,随后见姚倾一脸喜色,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小姐,您想到了什么?” 姚倾心情极好,接了帕子在脸上一擦,复而又扔给流苏。自己起身解开了外衫。 流萤见状,忙上前帮衬宽衣。给一旁想要刨根问底的流苏使了一记眼色,叫她知趣退下。 “小姐自然是想到了高兴事儿,你再去打一盆热水,叫小姐泡泡脚,除除乏。” 流苏瞧了一眼姚倾,有些失望的转身。 “往后我再告诉你,是件什么稀罕事儿。现下还不能讲呢。”姚倾对着流苏的背影喊道。 那丫头此时应该是笑逐颜开了。姚倾是最看不得身边的人不高兴的。 明明自己十分信任他们,何必让这点小事儿就破坏了感情。 宽衣过后,姚倾钻进被子里头。突然就开始期待起来明日的筛选比赛。 第二日辰时一过,宜华院的正厅里就挤满了人。姚倾在花厅当间搬了一把椅子坐着。身后站着流萤和流苏,身侧则站着躬身谦卑的孔妈妈。 昨日新入府的二十个小姑娘则一流排开站在五间打开的房门之外。 “今儿要考校的是学问,只请识字的六个姑娘上前进厅,其余的要么散了,要么就站一旁瞧着,莫要大声喧哗。”流萤受了姚倾吩咐,朗声开口。 六个穿了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一起抬腿跨过门槛,脚步轻盈的进了内厅。 流苏手托乌木描金托盘,大红色绒布上面放了六个牛皮纸信封一字排开。 “这六个信封里面各放了与《诗》、《书》、《礼》、《乐》、《易》、《春秋》相关的题目,请六位姑娘自行选取。阅读题目之后依次作答。准备时间为一刻钟。”流苏将手上托盘往前一推。 六个人神色都微微有些迟钝,第一个先伸手拿题的就是萝一。 显见的她是胸有成竹的。 姚倾瞧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忽而唇边带孝。抿了一口茶。对一旁流萤招了招手。 流萤会意,微微附下身子,以耳贴近姚倾樱唇。 026章 中毒事件 考题其实非常简单,无非是让每个人凭着记忆背书一段。 但除了萝一之外,其余五位姑娘没有一个能通篇诵读。在第二关内被淘汰出局。 姚倾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缎面金线刺绣的荷包,里面装了赏钱,叫流萤递给萝一,叫自行下去休息。 余下十四人分成两组,进行考校。一番筛选下来,只留了四人,两个擅长厨艺分给厨房,叫厨房的管事妈妈带下去调教;两个擅长女红的,分别补了姚碧芜、姚碧芸房内丫头空缺。 只那萝一未曾分配差事,此时等在厅堂外头兀自惴惴不安。不是回头望屋子里偷瞧,见姚倾坐在堂内手上随意翻着一本册子,心里头更是焦急不安。 再不时偷偷观望不下一刻钟后,流萤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终于响起,姚倾要萝一进门。 萝一站在堂内,很是生硬的行了一礼,一直不肯抬头,瞧着十分腼腆模样。 姚倾摆摆手叫起身,赐了座。缓缓开口,“已出阁的三小姐闺名中有萝字,你这名字犯了忌讳。今日便就改了吧。”说着又蹙眉想了想,偏头去问流苏,“她们住的西侧院叫什么?” “回小姐话,叫梅香居。”流萤迅速回答。 “那就叫梅香吧,听着倒是个清雅的好名字。”姚倾随口说着。 梅香,从前的萝一眉心一跳,万分不情愿的叩谢了姚倾赐名。 姚倾点头,又道,“与你同来的四个姊妹都按着各自长处领了差事。我瞧着你读书写字是个好手,府上小姐们皆都到了适婚年纪,身边倒也不需要识文断字的丫头。小少爷如今年纪还小,日后总得读书。你且先去照顾小少爷吧。” 梅香脸色怪异,行为迟缓的叩头谢恩后。便被顾妈妈领了出去。 这梅香在众人眼里都是个十分怪异的人,不知有多少人私下里都在质疑姚倾选人的眼光。[.超多好看小说] 顾妈妈每每想说的时候,都觉得兴许是自己小题大做也未可知。 当小少爷缕缕遭受意外,却缕缕被梅香救下来安然无恙之后。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姚倾是用心良苦。 旭哥儿身边有精明能干的乳母喂养,乖巧听话的丫头照顾,偏就没有一个力量强大的女汉子在一旁保护。 当旭哥儿三次险些从床上掉下来而被梅香捞起来,两次被无故滑到的乳母甩出去而被梅香抱住后,姚倾对于梅香的信任更进了一层。 除却每月月例之外,额外还要奖赏她银钱少许以资奖励。并以此为范本鼓励众人要恪职尽守。 一时间梅香成了永宁侯府下人圈子里头的楷模。 往往成为楷模和焦点的人。最容易遭受到别人的嫉妒。 梅香自然也被不少“姊妹”们陷害,亏姚倾是个明察秋毫的主。能让她保全住。 当前线的捷报第三次传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月。这一日正是腊月初八。永宁侯府上下为腊八施粥忙碌不堪的时候,梅香却到姚倾屋子里来要告假回家。 “你家里不是已经没有人了?”姚倾看着她这几个月来消瘦的样子,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这厮难不成是被迫害的呆不下去了? 梅香脸色尴尬,支支吾吾半晌。“父母在世时,原是替奴婢订了亲事的。今日腊八节。奴婢想告假,同未来夫婿一家叙叙旧。” 姚倾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梅香,那眼神似乎是在质疑对方人家的审美。梅香羞愧难当,低下了头。 显然,这谎话扯的当真不大成功。 因为满屋子里头,不止姚倾。每个人似乎都不大相信。 本以为此次计谋要以失败告终,谁知姚倾却吐气如兰道,“既是这样。你便去吧。” 梅香刚想要叩头谢恩,却又听姚倾道,“我就觉得你瞧着不似十三四岁模样,既然都订了亲,恐是都有十六七岁也未可知。啧啧啧。王牙婆可真是厉害。” 这一句话,叫梅香毛骨悚然。动作顿在当下。竟是不知该起该落。 寻常懂规矩的下人,此时应该是跪地叩头吧? 这梅香似乎从没有跪地叩头习惯,虽是一副谦恭模样,可骨子里半点奴性也没有。 所以说,出身决定一个人的行为修养。有时候想瞒着都瞒不住。伪装也伪装不了。 姚倾瞧着梅香汗如雨下的模样,竟也觉得心里头好笑。放她一码,对流苏使了一记眼色。 流苏上前,拉了梅香起身。“还不快走,等赏钱呐?” 梅香抬头匆匆瞥了姚倾一眼,忙逃也似的跑开。 屋内一阵哄堂大笑。 “在这混闹,还不快去跟上?”姚倾嗔怪瞪了一眼,流苏马上警觉,提起裙摆也跟着跑了出去。 顾妈妈端了一碗热茶上来,软声道,“我的好小姐,您既是猜得那梅香身份,何苦这般戏弄呢?不若就打发了她去,也好干净了事。倘若时候真就这事儿横生出什么枝节来,岂不是为难?” “我自有办法。”姚倾抿了一口茶,神态坚定。 顾妈妈总不好再说,便也就暂且按下不提。 只说那梅香自永宁侯府后门出了府,便往街角处一个等候许久的马车上钻去。流苏跟了一路,直到太阳西沉,方才返回永宁侯府。 见了姚倾便是滔滔不绝,“小姐当真神算,果然就是那府上的。” 姚倾抿唇,一副你看吧我就说是这样的表情。 顾妈妈听了,更是忧心忡忡。再去给顾氏打小报告,还是不去打小报告中踟蹰不定。 这梅香在时,将旭哥儿院子严防死守,别说是别有居心的下人就是一只吸了心怀叵测之人血的蚊子都飞不进去。 是以这几个月里头,旭哥儿一直十分安全。 如今小家伙已经能满处乱爬,好动又活泼。生的白胖壮士,唇红齿白,甚是惹人喜爱。 老太太着实喜欢的不得了,今日高兴便叫人将旭哥儿抱去了自己的雍福阁。 进了雍福阁没过多一会,这小家伙便就出了意外。 ――中毒! 几个月大的奶娃娃中毒?姚倾浑身冰冷,一颗心犹如坠入了冰窖之中。 慌忙之中,未来得及换衣裳便往雍福阁跑了过去。 下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雍福阁为了个水泄不通,堪堪挤进去之后便见着老太太东次间里头跪了一地的太医,皆是诚惶诚恐频频擦汗。 顾氏脸色苍白的站在众位太医面前,哑着嗓子道,“求求众位太医想想法子,我在这里叩谢各位了。” 说着就要跪地叩头,众人皆是惶恐,有反应灵敏的太医上前一把扶住,止住了顾氏跪地的动作。 “侯夫人折煞为沉门,小少爷中了银杏叶汁的毒,必须要催吐将胃中的食物吐进方可。可……” 旭哥儿是个吃奶的娃娃,要是催吐,恐怕比中毒死的还快。 顾氏面如死灰,再如何坚强也忍不住啜泣起来。 “快去相府,请二表哥。”姚倾吩咐身边流萤,两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氏。“母亲莫急,出了这等大事,父亲又不在家,阖府上下靠着母亲支撑。” 这话倒是让顾氏精神一震。 永宁侯不在家,如果这时候她也倒下去了,那便是要叫害人的狗东西逍遥法外了? 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咬牙道,“雍福阁里凡是接触过旭哥儿的下人,全叫集中到外头。我要审问。” 顾氏素日里是个温柔的,且多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可一旦碰见真章的,绝不含糊。 甄妈妈见了顾氏神色,知是这府上怕是要清洗一番。于是便快步向外,张罗起来。 不多时外面便跪了一地的下人,顾氏则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当间儿一一叫了问话。 顾缙来时,正瞧见这满院子跪着的下人,以及风雪里坐在廊下神色肃然的顾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怜悯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下的人。 顾氏见顾缙提着一个小小医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叫顾缙进了门。只嘱托了几句,便就罢了。 姚倾引着顾缙进门,见床上小小一人儿苍白着脸,手脚冰凉的样子,便就红了眼眶。 “中了银杏毒?”顾缙把脉之后,蹙了眉。 “是的,”一旁乳母哭哭啼啼,不禁哽咽。“原是好端端的,喂了奶之后便就不成了。” “奶水有毒!”顾缙恍然。 方才听流萤讲了半天,竟是忽略了最重要的环节。奶娃娃中毒,又不不曾吃过别的东西,自然是奶水中有毒了。 那乳母听了,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表少爷冤枉啊,奴婢……奴婢的奶水如何下毒。小少爷今日还吃了老太太赏的玫瑰露啊。” 一旁听了半天热闹的小殷氏冷笑道,“好大胆的奴才,竟是想说老太太毒害小少爷吗?” 乳母更是惊恐万分,但却百口莫辩。 姚倾嗤笑,“姨娘稍安勿躁,方妈妈什么也没说,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诬陷老太太?饭乱吃不要紧,话乱说可是要出人命的。” 小殷氏最厌恶的人之一就是姚倾,听她这般说话。不禁怒从中起,可脸上却还是一副谄媚。“郡主说的是,妾身唐突了。” 一旁沉默的顾缙,却忽而抚掌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快去煮写绿豆水来!” 027章 破案 太医诊脉都知道旭哥儿是中了银杏之毒,却忽略了中毒的途径以及分量。且说太医院内多庸医,问诊看病为不出意外,免受责备常常循规蹈矩。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寻常诊治法子。 然而顾缙却并不是个按常理出牌之人,且他不在仕途之中,算计考虑便也就少了许多。 看病救人,就是看病救人。 每一个病人在他眼里都是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这家公子、那家小姐。不会考虑这个孩子活下来或者死去会给自己的升迁带来什么好处或是坏处,不会考虑这个夫人醒过来还是一直睡下去会不会合了这府掌权人的心思。 是以他的出发点只有一个,而要达到目的地也通常能找到捷径。 看着一旁愣怔的乳母,顾缙开口道,“乳、头有毒。” 有时候人的思绪要比语言迅速许多,只简单四个字,让姚倾脑子里原本混乱的思绪便迅速整合,真相清晰的浮出水面。 旭哥儿中毒之前进食过的东西只有乳母的奶水,也只能是乳母的奶水。可倘若是这奶水有毒,那必定是乳母身体里有毒。但倘若是一个人喝了许多银杏毒液以至于奶水中都会有微量毒液的话,这人恐怕早已经魂归西天。 可如今乳母既然能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便说明她所喂食旭哥儿的奶水是五毒的。[.超多好看小说] 可奶水无毒,旭哥儿只吃过奶水,却中了毒,似乎根本说不通。 但大家似乎忽略了,旭哥儿食用奶水的媒介,那便是乳母胸前两点红梅。 必定是有人将毒汁涂抹在了乳母的乳、头之上。 只乳头上涂抹的毒汁通过奶水进入旭哥儿体内,量并不大。而绿豆是解毒圣品。旭哥儿中毒不过半个时辰,此时若是喂食绿豆水,虽不见得能够彻底清除毒素,却能起到减缓的作用。起码能够保住孩子脆弱的生命。 “你想明白了吗?”顾缙见姚倾愣在原地,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又不是笨蛋,如何能想不清楚?可姚倾没时间跟他贫嘴,只点了点头。 一旁乳母脑筋转的极快,自是知道姚倾此时不发一言所为何事。跪行到姚倾身边,扣了一记响头,“郡主。奴婢是太太房里的。老子娘都是顾府的家生子,是太太的陪房。奴婢便是长了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加害小少爷。” 不是没有胆子加害旭哥儿,而是害了旭哥儿与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少爷的乳母。混过这几年,待少爷长大了,那可是要供起来养着的。且乳母家的哥儿、姐儿那是少爷的奶兄弟、奶姊妹,因这这曾经哺育过的恩德,孩子们也是会萌恩的。 养好了少爷有一万个好。会有多大的诱惑让父母这样铤而走险呢? 姚倾私以为在这府上,除了顾氏和永宁侯没有人能够给出能叫乳母动心的条件。 可顾氏和永宁侯又是万万不会害自己亲生骨肉的。 是以这乳母是被人当枪使,全然不知情况。 是谁这般蛆了心肠,竟连几个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可死的也未必就是路边饿死的。 生在高门大户里,每个人想要平顺长大。风险都是极其高的。 姚倾伸手将乳母拉了起来,“母亲和我自然都是信方妈妈清白的。”若不然方妈妈可不是跪在这里,而是跪在外头。姚倾这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方妈妈却明白的很。 擦了一把额头冷汗,一脸感激。“奴婢多谢郡主信任。” “今日喂旭哥儿之前你可沐浴了?”乳、头乃是女子私密之处,不可能轻易暴露在外面,让人情谊涂抹毒汁。而唯一能够让它沾染上毒汁的机会,便是沐浴之时浸泡在掺有银杏毒汁的水里面。 是以才有姚倾这一问。 方妈妈略一思索。“昨日夜里小少爷睡下,奴婢沐浴过。当时因为太过疲乏。沐浴之时不小心睡着了。尽是泡到了水冰凉,被冻醒的。” 那时间必定很长。 姚倾想了想挥手吩咐道,“去烧一桶热水,叫人带方妈妈去沐浴。” 方妈妈虽是还有些迷茫,但也行了礼跟着退出去。 姚倾又吩咐了流苏、流萤两个亲自跟随。 此时正好有小丫头捧着乌木描金托盘端了煮好的绿豆水进来。 姚倾要顾缙亲自接了,自己则抱着小旭哥儿喂食。 “这就能醒了吗?”放下旭哥儿,姚倾十分担忧的看向顾缙。 顾缙抖了抖花哨的袍摆,挑眉,“你怎么还不相信我的医术不成?我有妙手回春之能,别说是个沾了点银杏毒汁的孩子,就是一个喝了鹤顶红的姑娘若是长的漂亮我也能叫她活过来,叫我两声缙哥哥。” 顾缙得意洋洋的样子十分好笑,虽是不正经些,倒是瞬间让姚倾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达到了松缓气氛的绝妙效果。 顾缙又吩咐下人,每过半个时辰便要喂旭哥儿一次绿豆水,依次加量。 小孩子喝的水多,自然小解的次数也夺。三四个时辰之后,想必那么一点毒汁就会被排出体外。 顾氏在外以铁血手腕审讯下来,也渐渐有了眉目。 乳母那边沐浴了半个时辰之后,流苏和流萤则带了乌黑了一截的银针呈到了姚倾面前。 “果然是将那毒汁喂进了方妈妈的皮肤上。”姚倾接过那银针,又看向顾缙,“依表哥看,这可是一日就能办到的?” “照理说应该是日积月累达到的效果。一日兴许毒量不大,可时日下来可就足以能够毒害一个还没满一岁的幼童。”顾缙眼神凌厉,忽而少了素日里的纨绔样子。 对于孩子尚且如此,当真是人心险恶,世道艰辛啊。 顾缙不知道自己应该拯救的是病患还是人心了。 姚倾沉吟,“竟是这般处心积虑呢。”说完便往外走,将这里面的发现都告诉了顾氏。 而顾氏也更加确定了下一步的审讯方向,将几个有嫌疑的人都控制起来,严加看管。 此时众人并没有发现,有个人自现场瞧瞧逃了出去。 028章 幕后黑手 逃走的人,自然是去搬救兵。或者是在做善后处理。 旭哥儿卯正时被发现中毒,折腾两个时辰之后,在已正时刻醒了过来。原本活泼好动的孩子因一场灾祸而变的虚弱不堪,一双眼睛呆滞的看着床头悬挂的小小平安符,不哭不闹。 脸色蜡黄。 顾氏瞧了如何有不心疼的道理?这更让她对下毒之人恨之入骨。 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四季迎春贵妃榻上,捏了一把冷汗,看着旭哥儿悠悠转醒,松了一口气,连连念佛。迅速捻动这手里一串紫檀木香薰念珠,松耷着眼皮嘴唇不停蠕动念经。 顾氏站在她的身侧,心底里烦透了她这般做派。可奈何她是婆母,只能耐着性子,忍着焦躁恭声道,“母亲,旭哥儿今日遭人暗算。若非是顾二少爷抢救及时,恐怕此刻已是无力回天。” 老太太完全转移了重点,睁开眼睛看向顾氏,“多亏了缙哥儿这孩子,可曾重谢过了?” 顾氏抓狂,但却依然面无波澜。“谢自然是要谢,断不能没了礼数。只是如今倒有一件比酬谢救命恩人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揪出害人的罪魁祸首。我永宁侯府立足百年,历代侯爷均以仁孝服众。我掌管内宅期间,府上却出了这等腌渍之事,着实愧对列祖列宗。况这家宅不宁,倘若被人参奏,唯恐侯爷多年小心经营将是毁于一旦。” 一说到儿孙前程,老太太总还算是来了些精神头。目光晶亮,双眉倒立,一手击桌,喝道,“是哪个蛆了心肠的害我旭哥儿,今日揪出来断不叫她逍遥法外。” 那声音里透着威严和震慑。叫堂内一众人等皆是惴惴不安。噗通、噗通跪倒一片,那心怀鬼胎者,更是抖如筛糠。 老太太看着众人反应,十分满意,侧头问道,“旭哥儿媳妇,这事儿你可有眉目?” 顾氏点头,将旭哥儿如何中毒,姚倾又是如何推理出中毒因果等等据实叙述一遍。 期间分析丝丝入扣,话语言简意赅。 老太太几次嘴唇蠕动。想要反驳都找不到切入点。最后只得作罢。虽是极其不高兴,但看着乌木描金托盘上放着浸泡了毒汁的帕子,以及验毒用黑了大半截的银针。也不得不认可姚倾的判断。 姚四太太听了半天热闹,抻头看了一眼那银针。虽不想参合进来,却还是忍不住惊叹道,“不过是一个未足周岁的奶娃娃,竟这般毒害。这下毒之人狠毒之心可见一斑。” 三太太闭目手持念珠。(.无弹窗广告)仿若不闻,眉头却微微蹙起。 老太太心里头也不禁泛起了嘀咕,到底是嫡亲的孙子,如何不心疼后怕。 顾氏满腔怒火,却不得不压抑不发。对着一旁甄妈妈道,“去将那犯了事的丫头亚进来。叫她给个交代。” 甄妈妈得命去了,须臾片刻便见两个粗壮婆子扭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粗手笨脚的丫头走了进来。 那丫头被扭着按住跪倒在地上。犹自愤愤,昂着头全不见一点害怕的神色。 “大胆奴才,你为何要害我旭哥儿?”顾氏恼火,声音拔高一调,目露凶光瞪着来者。那目光似利剑一般。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那丫头却犹自不怕,依然腰板挺直跪在地上。只将头一偏。咬死了嘴唇,不发话。 这丫头名叫净儿,三年前从牙婆手中买进府中。因着毫无长项,却是忠厚老实,力气颇大,便就留在伙房烧火抬手。素日里做事本分,为人也算憨厚,断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有认识她的下人,见她这般举动,竟倒有些怀疑是不是侯夫人冤枉了静儿。 四太太最是厌烦抗上的下人,鼻子里冷哼一声,“如此目中无人的奴才,拖出去打三十板子,就是再硬的骨头也打散了她。看她还给谁梗脖子瞧。” 净儿听了,兀自打了一个冷战。眼神有些瑟缩的看向四太太,见她一脸得意,竟是越发的心中不甘。 “屈打成招,说出去岂不是丢咱们永宁侯府的脸?”顾氏扬眉,声音冰冷。“那净儿,你既不愿承认。我倒问你几个问题,你且答我一答。” 净儿不动,也不回答。但却已经明显软了身段。 顾氏又道,“你今年可是满了十六岁?” 净儿点头。 顾氏又问,“前些日子七小姐放下人出府,素日里同你要好的姊妹不是被指给了小厮就是放出府去成亲,唯独留下了你,是也不是?” 说到这,净儿眼里不忿之色更胜。重重点头,“永宁侯府规矩,满十六岁要么支配给小厮,要么放出府去成亲。偏为什么七小姐把我留下?” “就因为这个,你和七小姐生了间隙?”四太太忍不住开口问道。看着净儿的目光中竟是不可置信,这么点小事情她倒也能记恨的上姚倾。 那净儿点头。(.无弹窗广告) 顾氏却是冷笑出声,“这逻辑上怕是说不清楚的。你若厌恶七小姐,如何不下毒给七小姐?为何独独要去毒害少爷?” “七小姐素日里谨慎,奴婢……奴婢插不上手!”那净儿梗着脖子,似乎是横了一条心,哑着嗓子说道。“况且,她是御赐的郡主娘娘,谁不知圣上宠爱的紧。倘若有个闪失,岂不是要被五马分尸?” “你倒想得周全。”顾氏继续冷笑,目光依旧凌厉,却带了些许嘲讽。 别说那净儿素日里便惧怕顾氏铁腕,便是个寻常人叫她定定看着怕也是心里发毛。那净儿抖了两抖,越发的矮了气焰。 “你不是府上新人,对于府上规矩定是知之甚详。永宁侯府对待犯错的下人从不手软。只是永宁侯府虽是侯门,但也绝对不敢动用私行或是草菅人命。你若是据实将实话说了,念你受人怂恿,兴许还能从轻发落。可你若是执迷不悟,送去衙门便可就不好发落了。” 顾氏语调平和。似乎在给那净儿足够的时间考虑。 显然这送去衙门是一件无法翻身的事情,那净儿挣扎两下之后,伏地认罪。并且指认道,“是殷姨娘屋里的秀菊姐姐说,倘若我在方妈妈沐浴的水里日日放入银杏汁,十二天以后秀菊姐姐就去跟殷姨娘说清,叫疏通疏通放我出去跟大牛哥成亲。” 原来这净儿原是庄户人家的姑娘,自小有青梅竹马的小情郎。家里添了弟妹无法供养,父母心一横将她买入侯府里头,一来保了她的温饱。二来能够贴补家用,三来想着进了侯府做丫头,八成是会给府上的少爷、老爷收房。便是爬不上主子的床。配个小厮或是放出去嫁个殷实人家做妾也是好的。要知道这外面不知多少商户人家,睁着抢着想要娶高门大院里放出去的丫头。 父母算计的好,却不知这净儿同隔壁家儿子大牛私定了终身。虽死隔着高墙大院不能见面,两人却是至死不渝。大牛死等净儿、净儿也一心等着被放出府去嫁给大牛。 可不知为何前些日子放人的时候,姚倾独独把已经到了年龄的她给落下了。 正当懊恼之时。却碰见秀菊给出了这么个条件。 当人迫切想要达成某种愿望的时候,便会为了达到目的铤而走险。净儿犹豫三天之后答应了,然后再第十五天的时候,旭哥儿中毒了。 少女们都忍不住为净儿的爱情唏嘘,而上了年纪的少不得心里骂一句蠢货。 小殷氏此时却是如坐针毡,翘起染了凤仙花蔻丹的手指。指向净儿,喝道,“你这小蹄子。胡说八道!” “奴婢没有胡说,太太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奴婢房里找来秀菊姐姐给奴婢立的字据。”净儿急道。 竟有字据?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大户人家为了防止秘密泄露,一般都不放太多识文断字的丫头。只少许跟在少爷、小姐身边伶俐些的丫头识得几个字,读得几句诗。伙房的丫头里识字的十分罕见。 而这罕见的里头,恰巧就有净儿一个。 这秀菊的点子不可谓不差。 须臾片刻。便有人在净儿的房里搜出了一个保证书,上面的手印经过对比确实是出自秀菊的不假。 殷姨娘万分紧张。极力上前辩白。 那秀菊却是毫无求生意识,反倒安慰殷姨娘。“姨娘莫要再替奴婢说话了,不过是白白浪费口舌。的确是奴婢指使净儿在水中下了毒。原本想着那银杏毒无色无味泡在水中绝不会被人察觉,而通过沐浴染上乳母的身子,又通过乳头传给少爷,必定不会叫人发现。可……可奴婢却是算错了,竟忘了咱们府上有一位聪明绝顶的郡主和一个不给人活路的主母!” 说道最后,她竟是咬牙切齿。 小殷氏眼眶通红,“秀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顾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鄙视,小殷氏的演技真是越发老道了。 转眼却见那秀菊挺直了脊背,脸上神情愤恨狰狞。“因为我恨太太、我恨她不给人活路!” 众人目光迅速集聚,对准神情诧异的顾氏。 她自认为自己宽和体恤下人,是何时种下了这样的恶果,要自食之? 秀菊在众人的注视中,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原来,她本是府上的家生子,进府那一年本是应该在姚倾身边伺候姚倾的。可顾氏当时碍着姚倾刚刚入府,怕不稳妥的人将姚倾身份说破,是以便将秀菊拦了下来,分到了小殷氏处。 秀菊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只当顾氏是折辱了自己,将自己分给不受宠的小殷氏处。 到了小殷氏这里,这个主子虽是跋扈,对待她却是极好的。但是殷姨娘的丫鬟同嫡出小姐的丫鬟相比,自然是要差很多的。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十七岁的时候,本应该放出府去嫁人的她,却因为永宁侯一夜宿醉睡错了人而被耽误了大好年华。 永宁侯醒来之后见身旁之人并非殷姨娘,一时间以为这是个处心积虑趴床上为的东西,是以并不想给她名分。而顾氏也不能扭了永宁侯的意思,只好拖着。可谁知不过是一次偶然,这秀菊却怀了身孕。既然坏了侯爷的骨肉,好歹也要抬个通房丫头。可谁知正要开脸的时候,她却滑胎了。 且自此以后,她再不的有孕。便是想要出去另嫁他人,或是做妾也不能够。秀菊一心认为是顾氏善妒,害她如此。是以对顾氏恨之入骨。 可其实那次滑胎真是意外,顾氏因此甚至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对她照顾有加。 “太太自己霸着侯爷这无可厚非,可就这么断了别人的一辈子着实有些太阴狠毒辣!我不甘心,我要报复!”秀菊声嘶力竭,挣扎中发丝凌乱,满眼血丝竟如鬼魅一般。 那恨意做不得半分假,顾氏叹气。心知肚明她是被小殷氏利用,可却根本不可能让她吐口。于是便道,“我永宁侯府没有这样的下人,脱了永宁侯府奴籍,打卖出去干净!” 令一下,便有人将她拖了出去。小殷氏不仅没有想要搭救的意思,反倒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顾氏看她虚伪嘴脸,越发觉得心里恶心。“殷姨娘管束不周,致使身边之人做出这样有违天理之事。着实也许受到责罚。” 殷姨娘哭喊,扑倒在老太太怀里。“老祖宗,给妾身做主啊,妾身无辜!” 老太太拍着她的后背,心肝肉的喊着。看向顾氏难免露出不满之色,“那秀菊蛆了心肠,干她主子什么事儿?” “这府上各怀鬼胎之人举不胜数,若是每个主子都管束不周,那就是有是个哥儿也不够丧命的。难道这管束不周的人不该责罚?”顾氏挑眉,明显已经不想再跟老太太打马虎眼。 “殷姨娘禁足三月,罚半年月例。”顾氏不给老太太反应机会,直接下令。 老太太气的涨红了脸,“你……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顾氏不耐烦到了极点,四太太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瞧了一眼后,幽幽开口,“母亲,大嫂正是因为尊敬你方才这般。殷姨娘是母亲当年为侯爷纳娶进来的贵妾,倘若身上一星半点不是,全都是老太太的不是。大嫂这么做,也是为了全了母亲的名节。您总不能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妾,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名。” ps: 感谢瑶非鱼打赏的平安符 029章 我才是你表哥 老太太虽然糊涂,但是最爱慕虚荣,对于自己的名声一向很看重。[.超多好看小说]搂着小殷氏的手彻底松开了,凭着顾氏派上的两个婆子将她拉了出去。 小殷氏哀嚎声一直到走出院子才堪堪停住。 折了自己的左右臂,又没让顾氏折损。这次真是铩羽而归,小殷氏恨不能一头撞死。 告假回家的梅香回来听说旭哥儿遭受了这样重大的灾难,一直十分自责。 姚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横竖没出什么大事,过几日便就好了的。你可有三头六臂?能时时照看着旭哥儿不成?”说着又怅然道,“只希望旭哥儿长大了,能够自己保护自己。莫要叫有心人轻易便能加害了便是。” 说着又忍不住叹息道,“何苦生在侯府。” 梅香也垂了头,似乎触动很深。 姚倾眼尖,将她瞬间神色看在眼中。问道,“你回去和情郎幽会如何?” 似乎是没想到姚倾会问这话,梅香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姚倾抿唇,“瞧你这面含春色的样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如今已经临近年关,可却没有伯卿一点消息。” 梅香听了这话,神色黯然。 那一声伯卿,竟是叫的她心里发酸。 贺伯卿的安慰,兴许姚倾并不是十分担忧。她所担忧的是,倘若亲生哥哥做了什么伤害贺伯卿的事情,日后他们兄妹倘若相认,该如何面对。 仇恨越深、误会越多,而被卷入争端之中的无辜之人也会越来越多。 姚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意贺伯卿被伤害,可她却知道自己不想再亲生哥哥和贺伯卿之间难以取舍。 真的只有用暴力手段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能让仇恨化解吗? “我听说北方的战事告停了。”梅香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开口。 “告停?”姚倾十分诧异。兀自不信。 永宁侯来信并没有说停战休整,而贺仲玉也说,北方战士正酣,是以贺伯卿才没有时间修书回来给姚倾。 可思及梅香的真正身份,姚倾猜测她说的消息也不一定不可靠。一颗心七上八下,很不安定。 梅香忽而问道,“郡主是在担心肃亲王世子吗?” 姚倾地垂下眼眸,轻轻点头。 梅香原本明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咬唇沉思半晌,方才道。“倘若……倘若世子爷若是回不来了,郡主……” “你说什么?”姚倾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梅香。 恐慌和忐忑怎么会突然撞进她的心里。让她如此不安。 或许是因为,她怕继姚子珏之后又有一个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要葬送在那人手下吧。 可不管原因是什么,姚倾都铁青了脸色,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 梅香那双柔情万种的桃花眼中盛满伤心,苦笑着摇摇头。“奴婢浑说的。” 姚倾瞪她,“这话怎么能浑说的?多不吉利?素来听闻肃亲骁勇善战,虎父无犬子,我相信伯卿一定能改选而归的。” 姚倾眼睛里满是坚定,说起贺伯卿时竟是那般温柔。 梅香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人掏空了一般,空牢牢的难受。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你在意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你偏偏不能拥抱她,宠爱她。甚至还要默默的看着她用十分温柔的神情去思念另一个人。 梅香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卑微过。低头瞧瞧自己身上淡绿色的衣裙,特别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 姚倾看她神色,其实心里头也是有些不忍的。 有时候你明知道有些人你给不了他未来,所以你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可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和你爱的那个人无关。你认定了她。无论他怎么做你都停止不了爱她。 比如上一辈子姚倾对贺綫,贺紘对姚倾。 情丝难断。情债难换。 姚倾看着梅香叹了一口气,起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冬日暖阳照在盛开的梅花之上,银装素裹之下一点红妆煞是好看。 这么冷的天,行军打仗的人不知要受多少苦。 姚倾想起自己做的那件棉衣,心里头忽而闪过一个想法。 只是她不敢践行,只苦笑着摇摇头。 安慰自己几句,便就回到了自己的沉鱼阁。 自从战事打响,京城中便少了往常的热闹气氛。今年的春节更是冷清的吓人,便是宫中也并没有张灯结彩。 因为这大齐不知多少女人没了丈夫,多少孩子没了父亲。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姚倾自然是被请进宫中,自然难免遇见不想遇见的人。 ——贺綫。 曲桥之上,满月光华,两人对立而站。一个身姿妙曼,一个身姿倾长。 姚倾看着贺綫,不发一言。 贺綫心里却是十分沮丧,“倾儿,伯卿他失踪了。” 姚倾愣怔,仿佛不曾听清一般看着贺綫。半晌后忽然柔柔笑道,“你又耍花样。你知道我和他订了亲,所以……”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堪的人?”贺綫打断姚倾的话,冷笑。 不知讽刺的是自己还是姚倾。 如果是个好人,怎么会赐毒酒给爱自己的女人。 如果是个好人,怎么会在得不到之后觉得空虚。 如果是个好人,怎么会如此纠缠不清,让人苦不堪言。 姚倾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贺綫。久久对峙之后,最先败下阵来的是贺綫。“我和伯卿一直有暗号往来,前一日我收到他的暗讯。他落入敌营,不得脱身。”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姚倾忽然警觉。在贺綫面前,她永远要保持警惕性。 “我知道你把贴身玉佩送给了他,对于他那可以是一个护身符。”贺綫吐字清晰的话,却让姚倾耳中一阵轰鸣。 “你想告诉我什么?”姚倾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贺綫。 为什么从前她没有发现,她爱上他的风流倜傥,爱上他眉宇之间的那抹忧郁,是因为他同自己有三分相似。 “其实你早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贺綫苦笑,“倾儿,我不相信你重活了一次,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猜到了,可是她不敢确定。姚倾上前抓住贺綫的手,情绪激动。“你告诉我!” “我才是你的亲表哥!” 030章 出行 真相犹如拜佛者手中握着的佛珠,一颗颗原本是松散开来的,可中间若有线绳穿插,便就能连贯起来。(.好看的小说) 姚倾脑海里瞬间电光火石。 为什么永宁侯府老太太对她厌恶至极。 为什么永宁侯对他多有爱护却不愿与她过多接触。 为什么齐国公府老太太那她与陶皇后相比。 为什么皇后不喜欢她,处处为难她。 为什么皇上看见她会出现诡异难以形容的神色。 原来真相就是——她是陶皇后的侄女。 眼前这个曾经害死过自己的男人其实是自己的表哥。 呵呵,真是讽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姚倾紧盯着贺綫,“总不会告诉我那捉了伯卿的人是我的亲哥哥,而你希望我去救他吧?你既然找得到他,也知道了我的身世,总不会还不认识那人吧?” 贺綫有些羞愧,回答,“不瞒你说,伯卿的确被陶戬抓走。而我和陶戬也并不认识。” 陶戬?哥哥的名字叫陶戬吗?为什么姚倾会觉得如此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前世还是今生却也分不清楚。 只是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她本名是叫姚倾的吧!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姚倾问的斩钉截铁。 贺綫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告诉了姚倾她的计划。 颠簸的马车里流苏一直不停唠唠叨叨,对于贺綫的做法十分不满。 “倘若传出去,小姐还有什么清誉可言?倘若肃亲王世子悔婚了,岂不是要叫小姐一辈子嫁不出去。”流苏犹自愤恨,扯了扯身上不大合身的男装。 姚倾坐在对面理了理腰间玉色宫绦,神色平静。“我是去寺内为远在前线的父亲祈福,传出去世人也只能赞我一句仁义纯孝。如何会毁了我的清誉?” 流苏神色稍安。(.好看的小说)略一思索后又顾自慌乱起来。“可小姐到底是千金之躯如何去得了那苦寒之地,况且军营之内皆是男子岂不冲撞?” “我难道不是个俊俏郎君?”姚倾莞尔,抖了抖自己的月色长袍。 换了一身男装,又将脸涂黑的姚倾的确貌若潘安。硬是将一旁恢复了男装,原本倜傥风流的梅香比衬得毫不出色。 流苏嘴唇动了动,无可反驳。可一腔不满难以发泄,便转头去看一旁兀自发呆的梅香。“喂,你到底会不会武功之类的啊?” 梅香没想到流苏会叫自己,微微愣怔之后,谦和道。“略知一二。” 流苏不满撇嘴,“二皇子忒不靠谱,折腾小姐去蒙古境内找肃亲王世子。自己个儿却躲在京城图清净。只叫一个换了女装混在脂粉堆儿里的娘娘腔跟着,却是要做什么?” “流苏!”姚倾低喝一声,打断流苏。“怎么这般无礼?梅香如今是罗公子,与你家公子我是好友,你浑说什么呐?” 流苏兀自不服。却也不敢反驳,只偷偷瞪了罗毅一眼,再不说话。 且说这梅香是何许人也。 乃是荣国公府上的大公子罗毅。 他虽是庶出,娘亲却是荣国公夫人的陪嫁,自小被养在夫人膝下。虽不至于似姚子瑜一般精通诗书、擅长武艺,却也算是京中贵胄中的翘楚。 他如何会出现在永宁侯府上? 说来荒唐。 那日姚倾被召入宫。路上无意间向外一瞥,却被那罗毅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多少日夜里寝食难安。只为再见美人一面。 后随着荣国公夫人来过一次永宁侯府,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魂牵梦绕的姑娘就是这永宁侯府的七小姐,被封了沉鱼郡主的姚倾。 罗毅今年十六岁,正是成家立业的好年纪。荣国公夫人一日与他商讨婚事,他却直言自己看上了姚倾。(.无弹窗广告)愿意聘娶为妻。 素来对他疼爱有加的荣国公夫人却是勃然大怒,绝不准许他起这样的念头。 于是他便找了魔一样的想尽办法混进了永宁侯府。 这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可却如此真实的发生了。 姚倾其实自一开始便猜破他的身份,对于他这样的靠近,起码比齐四公子的故意折辱、贺綫的强取豪夺要好上许多。 当有人爱慕你时,你应该心怀感激。 姚倾私以为,最有效让他放弃的办法就是让他再不肯报任何希望。 就像现在,姚倾肯为了贺伯卿不顾自己的名誉,千辛万苦的踏上这条路,就让罗毅明白了自己不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走进姚倾的心里。 可其实姚倾此次却不是为了贺伯卿,而是为了陶戬。 流苏的不满情绪一直到他们抵达边陲小镇丰城都不曾消退。 马儿走了一天一夜着实劳顿,而赶车而行的车夫也累的不成样子。姚倾决定要在丰城投宿一晚。于是三人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此时正是寒冬,边疆气温极低。路上鲜少有人走动,进来有战事,客栈的生意也不大好。 小二正裹着一件粗布大棉衣,坐在柜台里面打盹。猛的被掌柜的敲了一记爆栗,哀嚎着起身,困意全消。抬头正瞧见三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进门。 小二两眼放光,忙不迭迎上来,一脸笑意。“三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瘦小身子,尖嘴猴腮,勾勒出一脸谄媚相。姚倾略有不喜,那边罗毅却开了口。简短扔出两个字,“住店。” 那小二一听,即刻来了精神。“天字号还有三间房,请客观跟小的上去瞧瞧。” “我们只两间就够了。”姚倾开口,“我与小童一间,这位公子一间。” 那小厮本已经蹬蹬两步跑上楼梯,听了这话回头瞄了一眼,似乎是闲姚倾小气,撇了撇嘴,又顾自往上走。嘴里嘀嘀咕咕又说了许多推销的话。 “这客栈怎么都这么奇怪。沐浴还要收钱?”流苏听了小二的报价,忍不住嘀咕。 那小二耳朵尖,听了个清清楚楚。忙不迭道,“这烧水要费柴火,抬水要费人力,哪儿不需要钱的?” 流苏不悦,掐腰便要理论,被姚倾伸手按住。自怀中取了几两银子扔给那小二,“劳烦小哥快些。” 这一路颠簸劳顿,姚倾委实累的不轻。是以需要好好沐浴一番。解解乏。 那小厮得了银子自是高兴,用牙咬了一口辨认真伪,而后口里千恩万谢的去了。 流苏兀自不满。瞧着他的背影絮絮叨叨。 姚倾只觉乏累,也懒得去管她说什么。同罗毅说了几句话,便顾自进了房间。 这客栈楼上成回子分布,中间是个空堂,能瞧见一楼用饭的大厅。 姚倾和罗毅住在东边比邻而居的两间客房。姚倾靠里,罗毅靠外,房门斜对着楼梯。是整个客栈里位置最好的房间。 进了房间,姚倾便往床上躺下。流苏便一直忙着将行礼归拢好,并不辞辛劳下楼打了热水给姚倾投了帕子擦脸、擦手。 姚倾见她眼底一片淤青,便知是劳累所致。心里自然担忧。于是便道,“你且先来歇一歇,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暂可不必理会那些虚礼。你我主仆二人尽可放松一些便是。” 话是这样说,可规矩不能乱。流苏心里感激,却也不敢逾矩。只在一旁的小桌旁边坐下。“奴婢不累,小姐快些躺下睡一会吧。过会水搬来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还叫我小姐?”姚倾嗔怪。“忘记了应该叫我什么,你自称什么?” 流苏猛然惊觉。慌张的捂了嘴,“瞧小的这记性,少爷莫怪。” 姚倾莞尔,上前拉了流苏按着肩膀让在床边坐下。“谁也不是铁打的身躯,这一路上委实劳顿。你快去谢谢,一会儿才好伺候我木有。” 流苏挣了一挣,见是毫无效果便也作罢。行礼谢过之后,便爬上床躺下,须臾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姚倾见她睡的酣甜,沐浴时便也没叫醒她。只自己一人褪去了身上满是灰尘的衣服,抬腿跨进浴桶内坐下。 温水一泡,身上的乏累之感顿时消退大半。 姚倾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上。想着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找到陶戬。 他在军营重地,自己身上又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想要见到他似乎很难。 一路从京城到丰城已经花掉将近十日的时间,而贺伯卿落日敌营也已经十余天。 两军交战,主帅被俘,必定会军心动乱。此时若是蒙古进攻,必定大获全胜。 然而,丰城此处乃是大齐与蒙古交界之地,若是大齐军败,此刻丰城应该已经被蒙古占领。 蛮夷占城,必定会烧杀抢掠一番,然而如今丰城却如此平静。 便就说明,齐军和蒙古在贺伯卿失踪之后并没有打响战役。 这是为什么? 阿穆尔应该急着破城才对。 姚倾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夜众人都睡的极晨,待到次日天大亮了,方才醒过来。 匆匆用过早饭,又在小二的推荐下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三件蒙古长袍换上之后,三人才又继续前行。 姚倾身穿一件天蓝色箭袖长袍,腰间玉带两侧各缀玉佩和香囊,脚蹬千层底黑色小朝靴。将一头乌黑秀发变成一条长辫垂于脑后,头上戴了一顶蓝顶白边的毡帽。因姚倾本就身材高挑,倒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只觉得是个样貌极其俊美的少年。 罗毅本是男子,有身材高大,是以着装蒙古服装也不突兀。 反倒是一旁流苏因为身材娇小玲珑,即便是穿着蒙古短打也还是看着太过矮小。怕是一眼就被人瞧出破绽。 三人略带担忧的到了丰城边关,姚倾拿了临行前贺綫给的金牌果然顺利过关。三人同行往蒙古境内走去。 031章 兄妹重逢 姚倾以为蒙古境内应与大齐千差万别,原来却并非如此。 这城与中原无异。城中往来行人也并非似想象中一样,野蛮不曾教化。无非是着装不同,因生活地域和习性的不同形象上略有不同罢了。 蒙古民风淳朴,少了上京城的胭脂味,倒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只是此时寒冬,向来娇惯的姚倾走了这些日子略有些不适。 罗毅虽生在侯门,却并不曾在军中历练,也不过是个娇养坏了的公子哥儿。 三人出远门,其实都是头一遭。除了知道投宿住店,其他一概不知。 且行军作战如何会在城内,他们想要摸进蒙古军营,还是需要费一番心思的。 远远瞧见城墙下站了一撮人,相互交头接耳。姚倾也不禁好奇张望,流苏按耐不住,早就挤进去看了个究竟。 跑回来禀报,“小姐,那是打了胜仗贴的告示呐。”流苏因快跑了几步,气息不匀,犹自愤恨。 此时在敌城听闻捷报,便说明己方遭受损失。姚倾和罗毅心头皆是一沉,罗毅急切道,“告示上可说了详情?” “只说了陶戬将军带兵突围,大败大齐东齐军。其余什么也没说。”流苏游戏沮丧。对于陶戬这人,竟是有些憎恨不平。 咬牙切齿道,“那陶戬听其名字便知是个汉人,怎么偏帮蛮夷攻打中原。” “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国仇家恨也未可知。”姚倾沉吟,略有感慨,“与伯卿对战却不吃败仗,看来是一员猛将。”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能在贺伯卿的东齐军手里吃胜仗,可见陶戬此人谋略过人,骁勇善战。虽然吃了败仗的是自己人,可姚倾却并没有十分懊恼焦躁。反倒是心里有一丝安慰。 爹的在天之灵。兴许能够得到些许安慰。 只是不知娘是不是希望陶戬走上复仇的不归路。 到底,这是卖国。 罗毅正是年少轻狂之时,听言难免激昂,“你这话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从不曾对姚倾疾言厉色,想来这次是真的觉得有辱国尊。 姚倾听他怒意极盛的话,却也不恼。慢条斯理道,“半月之前边关就有消息称伯卿被此人俘虏,主帅被俘群龙无首,我军必定犹如散沙。军心动乱。可你瞧,半月之后的今日蒙古境内的捷报依然说他们在与我们大齐对战。说明陶戬并没拿伯卿做要挟的筹码,依然按部就班的打仗。不论伯卿是如何被俘的。但大抵都可说明这陶戬并非是善于使用阴私手段的小人。坦荡君子,难道不能得一声称赞吗?” 罗毅心中不服,可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但心里也觉得似乎有哪里想不通,可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 如今踏入蒙古,姚倾想要找到陶戬的心情更加迫切。 有时候目标难寻之时。倒不如抓住他可能感兴趣的点,让自己闯入对方视线。 姚倾似乎回忆起曾经住在奉承的六姨母一家说过,丰城四处流传姚倾画像。想来应该是陶戬为了找她而想到的法子。 他能用两人极其相似的样貌制作画像寻找她,那自己也可以利用这张脸引起他的注意。 于是姚倾开始下功夫打听陶戬的种种。 听闻陶戬自小被老可汗收养,因其骁勇、睿智,一直深受老可汗的宠信。他虽为汉人。确如蒙人一样爽朗意气,又生的俊美异常,老可汗幼女哈日娜对其情根深种。老可汗生前便有将幼女许给陶戬之意。直到阿穆尔即位,陶戬屡屡立功,阿穆尔为了表彰他的功劳,便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 是以陶戬是哈日娜公主的驸马,蒙古都城红人。 只有到了蒙古都城赫图。方才有机会震动陶戬。 但是陶戬远在战场,似乎此事行不通。 “想要找到世子。最有效的方法还是深入军营。随行副将是谁,郡主可知?”三人头碰头围着桌上地图探讨,最先开口的是罗毅。 “伯卿被俘之后,太子已经马不停蹄的赶到。如今似乎是太子在领兵。”姚倾回答。 “既是如此,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先入齐营。” “我们小姐去了,太子岂不就知道了?日后岂不是更乱?”流苏忍不住叫嚷,觉得罗毅不可理喻。 姚倾却不置可否。 他了解太子贺紘为人,此时贺伯卿被俘,他应该十分焦急不安。倘若他知道其中暗藏关系,姚倾突兀出现,只说是为了贺伯卿,他似乎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行! 只是进入军营这一路,三人走的十分艰辛。 待到被太子召见之时,三人已经是狼狈不堪。 “你当真是沉鱼?”贺綫看着跪在帐内之人,万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印象中姚倾娇弱艳丽,可眼前的人穿一件辨不出色彩的长袍,头发蓬乱,脸上尽是污垢。倒是那一双眼睛,妩媚妖娆,流光溢彩。 姚倾点头称是,苦笑道,“让太子爷见笑了,实在是路途艰辛,无暇顾及仪容。” 贺紘看着她脏兮兮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爆出笑声。上前来扶了姚倾的手臂,将其拉起来。“伯卿好福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个年代,一个女子可以为了一个男子如此跋山涉水,不怕自己名声受累而亲赴军营,怕是已经绝无仅有。 这不仅仅需要破釜沉舟的魄力,更需要坚定勇敢的信心。 而这信心多半来自于对于对方的爱。 姚倾不单纯只为了来救贺伯卿,可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生怕贺伯卿死在陶戬手中。 贺紘不知其中原委,异常艳羡。 姚倾低垂了头,脸上一片绯红。但却因为尘土覆盖,并没有被人看出来。 贺紘继续道,“我明日正要派人去敌营交涉伯卿一事,不若你就随我同行。” 姚倾郑重点头,只觉得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贺紘感受到她忽然的紧张,开口道,“我方援兵已从四面切断了地方运量通道,估计他们军粮不够支撑三日。如今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投诚臣服指日可待。”说着拍了拍姚倾的肩膀,“你放心,伯卿那三寸不烂之舌,暂时能保他周全。” 贺伯卿前世可谓传奇人物,姚倾其实担心也是多余。笑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身上有些发出馊臭味道的衣服。“这一路不曾梳洗,委实难受,太子可行个方便?” 太子爽朗而笑,“自然、自然。”而后便吩咐人为姚倾准备营长,烧热水。 军营里洗澡是十分奢侈的事情,是以军中众人都猜测来者非富即贵。但却没有人猜得出来,她会是贺伯卿的未婚妻。 姚倾这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早便起来等候太子召唤。 辰时一过,太子便带着她只身入了敌营。 进入蒙古军营后,前来接应的乃是陶戬身边得力干将。一见做男装打扮的姚倾,不禁将双目瞪的铃铛一样。诧异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 贺紘并未见过陶戬,是以不明白他为何作此反应。倒听说军师常年行军作战,常与男子往来,日子久了却也有许多有了龙阳之好。偏好找些样貌俊秀的小将士,相互慰藉。一时间想歪了,不禁嘴角抽了抽。 这一路走下来,不知多少军士见了姚倾露出诧异神色,或是惊恐或是诧异,行礼问安者甚重。 贺紘诧异,忍不住低语询问。 姚倾却也不说破,只淡笑摇头,表示不解。 可待到进入主帅军营时,他自己也不得不瞠目结舌。 榻上所坐男子身披金盔银甲,眉飞入髻,凤眸丹唇,好生俊俏。可那一张脸,却是雌雄莫辩,生生是与身边大齐第一美人如出一辙。 姚倾看见陶戬也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从没想过,龙凤胎竟也会如此相似。 而此时陶戬也是心跳如鼓,愣在当下。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坐在下手自斟自饮的贺伯卿。他将手中银盏一丢,迅速上前拉住姚倾的手。深情道,“倾儿,你怎么在这?” 姚倾回过神来,“你在这,我能去哪儿?” 两人神情对望,看着情景定是夫妻无异。陶戬摸了摸腰间玉佩起身,一步一步向姚倾走来。 他脚步稳健,声音铿锵。咚咚咚的声音,如同战鼓一样敲在姚倾的心头。 这是一个令人紧张的时刻,重逢、相认原该是令人激动的。可姚倾此时却忽而觉得十分害怕。 下意识的往贺伯卿的身边缩了一缩。 这小小的举动看在陶戬眼里,心头划过一阵刺痛。原是迫切的想要拥抱姚倾,此时却改了主意。对贺紘拱手一礼,“不曾想竟是太子亲临,有失远迎。” 贺紘回礼,“你已三斩我方来使,倘若我不来,只怕我大齐将要陨殁一员猛将。” 陶戬挑眉,笑的邪佞。“太子今日给我带了这么好的见面礼,我如何还忍心拒绝太子的要求。别说是放了贺世子,就算是叫我撤兵千里,也绝无二话。” 陶戬湿漉漉的目光定在姚倾身上,竟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乌黑的双眸中为什么看不见一点温度?这与她想象中的兄妹重逢没半点相似。 032章 冰释前嫌 对于陶戬的反应,贺伯卿也颇觉意外。姚倾今日能站在他的面前,必定是贺綫作祟。 让她一个女儿家深入军营,日后倘若走漏风声该叫她如何自处? 口口声声说爱她,竟半点不曾为她考虑吗? 贺伯卿心里头腾升一股怒意,手在袖子下微微攥了拳头。 将姚倾挡在自己身后。 虽然陶戬是值得重用的良将,可若以姚倾为代价策反他,倒也大可不必。 贺伯卿将胸脯一挺,中气十足到,“以她换我,我倒宁可一死。”说着又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快姚倾的玉佩,神色温柔。握住了姚倾的手,“今生无缘,兴许来生还能再见呢。” 他们真到了这么深情的地步吗?倒也不是。姚倾虽知道他是做戏,可不知为何却是胸中涟漪顿起,柔肠百转间已是眸中含泪,“你信来生,我不信。” 她历经生死,辗转两世。前生夫妻,今生形同陌路。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若当真如此,贺紘之妻如何会变成顾绾,贺伯卿又为何没能娶了姚碧萝。 她是真的不信贺伯卿这话。 如此决绝,听在陶戬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妹妹显然已经敌友不分了。 听说姚倾一直养在永宁侯府上,如今又被封了郡主,身份显贵。那大齐最是注重礼数之地,女子入军营如此伤风败俗且凶险万分的事情,姚倾敢来,必定是算准了自己见到她会心软。 她竟是联合了外人在对付自己? 陶戬心中冷笑,用嘲讽和冷漠掩藏了内心的不安和痛苦。 姚倾被贺伯卿搂入怀中,整个人愣住。 这未免有些过了。可当着陶戬的面,又不能挣扎,整个人身体紧绷。很不自然的僵直着。 陶戬的意思很明确,用姚倾换贺伯卿。虽然太子贺紘还不知其中缘由,但见两人样貌再综合宫中多年来的些许谣传,也能隐约猜出一二来。 一时间也踟蹰不知如何处理。 倒是贺伯卿最先反应过来,“既然陶将军誓死效忠蒙古,多说无益。只是鱼死网破之前,容我夫妻二人温存一日。明日战鼓一响,生死难料。” 当下局势陶戬心中再清楚不过,贺伯卿诡诈善战,贺紘有勇有谋。两人联手又有大齐三房军队支援,蒙古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之所以跟他打了这么多日子的太极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爱惜他的才能。 投诚是做好自保的办法。且能得一锦绣前程。 可他不能忘记仇恨,认贼作父。 仗要打,可妹妹呢? 陶戬坚毅的目光忽而柔软下来,落在姚倾身上。 分开那年她还是一个连跑步都会摔倒的小女孩,可如今却已经是亭亭玉立。 他还记得那年火光里姚倾如何抵挡强贼救他。要他报仇的样子。 火光映着那张稚嫩的小脸,目光那般坚毅。可她那股子发狠的劲儿,如今怎么全都没有了? 站在贺伯卿身边温柔无害的样子,哪里还像一个陶家人? 她被永宁侯教养坏了。 陶戬心中百感交集,想拒绝又不忍心。 姚倾忽然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柔声喊道。“哥哥!” 陶戬一震,目光纠结的看着姚倾。继而开口大笑,“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哥哥?” “其实不记得了。可又忘不干净。”姚倾苦笑,“也许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陶戬心酸,陶家仅仅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却说记不得却忘不干净。自己这八年来却没有一日能够忘记家变那天的惨烈,没有一天不担心她的安危。 冷笑一声,陶戬拂开姚倾抓着自己的手。“认贼作父的后果就是你忘了自己是谁!” 由于惯例。[]姚倾往后退了两步,盯着自己被他拂开的手。嘴角微扬。“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认贼作父,但我知道我没有忘记我是大齐人,我是汉人。我没有帮助蛮夷侵略中原,屠杀族人。” 这话诛心,陶戬只觉胸中气闷难当。面色涨红,双手抖得厉害。 气氛一时空前紧张,帐内的蒙古将士很少有人能听明白他们咬文嚼字的再说什么。但见统帅如此,便知那与统帅样貌相仿的家伙在出言不逊。 一彪形大汉上前,拔刀砍向姚倾肩膀。只一瞬间就被陶戬用剑撬开,用蒙语怒喝。 说的什么姚倾听不懂,可看得出来他十分震怒。而那被训斥的将士一头雾水之后,涨红了脸粗声粗气的说着什么,显然是不服。 陶戬不肯退让,怒吼了几句什么,便有人涌上来将那兀自挣扎的男人拖出了营帐。 刀光闪现的一瞬间,说不怕是假的。姚倾紧握的手心里都是汗,便是贺伯卿在一旁紧搂着她的双肩也不能阻止她身体微微颤抖。 陶戬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和惊恐,转瞬即逝。看着贺伯卿揽着姚倾肩膀的手,“你们走吧,我会撤兵。” 贺伯卿一愣,随后道,“没有阿穆尔的命令你不能轻易撤兵,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陶戬突然十分烦躁,挥手,“我的妻子也会向她一样为了丈夫求自己哥哥的。” 姚倾忽然有些心酸。 她太幼稚了,陶戬如今不仅是自己的哥哥,更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自己的出现只能让他为难。 愧疚万分,走到陶戬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记响头。 陶戬惊慌,伸手将姚倾拎了起来。喝道,“你干什么?” 姚倾起身已经满眼是泪,“我只想着找到你,让你跟我回家。却忘了中原早已没有我们的家,而你早已经成了别人的依靠。是我不懂事、自私,让你处在这般尴尬危险的境地。” 蒙古人与汉人不同,他们做事多凭着性子。且那阿穆尔性格暴虐骄傲,如今陶戬为了自己放走贺伯卿不予抵抗。回去之后必定遭阿穆尔诛杀。 陶戬可以因为妹妹放了贺伯卿,是因为他流着汉人温和的血。而阿穆尔会因为妹妹放了陶戬吗?一个胸怀天下的男人,不会又任何软肋。 陶戬见姚倾这样,方才的恨意已经消了大半。反而是十分心酸,却强自镇定勾唇笑道,“哈日娜有了身孕,阿穆尔不会让自己的外甥没有父亲。” 可谁又能保证呢?陶戬这话明显说的有些心虚。 沉默半晌的贺紘道,“你认妹妹,我们撤兵,两邦交好。” 一瞬间众人脑中豁然开朗。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阿穆尔原想要和大齐联姻。却因为孝宁的举动而惹出这一场战乱。 倘若蒙古驸马有一个大齐郡主出身的妹妹呢? 岂不就是蒙古有一个大齐驸马? 只要仁显皇帝给陶戬一个爵位,两军撤兵似乎就有了一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是能保住两方的尊严。何乐不为呢。 只是。如此一来陶戬和姚倾的身份便就不能再瞒下去。这样一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就不可预料了。 这是一个险中求胜的办法。 陶戬却不乐意,简单扔出一句,“不妥!” 贺紘急道,“可除了这。便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我说不妥就是不妥!”陶戬暴虐咆哮。 这法子真是糟糕透顶,陶家当年如何覆灭的,别人不知他却清楚。仁显老贼本想斩草除根,如今却偏多出了他和姚倾活着。永宁侯当年一念仁慈,放了他养了姚倾,如今暴露。恐是荣华不再。如此又不知要牵连多少人进来。这太子到底年轻不知当年恩怨。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姚倾与陶戬到底是双生子,心有灵犀。姚倾眸光一转,道。“你不是想报仇吗?如此岂不是正和了你的心意。” 陶戬面露尴尬,转瞬又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何必牵连无辜。”微微露出的仁慈,让陶戬顿觉恼羞。丢下一句明日再议。便将人都撵了出去。 贺伯卿和太子贺紘走在前面,商讨计策。而姚倾踟蹰半晌后。到底又回到了帐内。 蹑手蹑脚进去时,陶戬正捧着腰间的玉佩发呆。 听见脚步声下意识的松手摸向腰间长剑,抬头见是姚倾才松了力气。挑眉道,“你回来做什么?” 姚倾嬉皮笑脸蹭到陶戬身边坐下,“七岁那年我被抱回永宁侯府生了重病,许多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我常做一个梦,就是你带我不停的跑,要逃过那些坏人的追捕。哥,你跟我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吧。” 陶戬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开始滔滔不绝。 当贺伯卿和贺綫发现姚倾不见了的时候,兄妹两个人已经冰释前嫌,说笑嬉闹,扭做一团了。 “想不到倾姐儿竟是这样活泼的性子。”贺紘似乎颇为讶异。 贺伯卿抿唇笑道,“天下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如今她是我的未婚妻。” 贺紘脸色一白,随即笑道,“绾儿似乎也要生了,二皇兄大抵明年也要做父亲了,你得抓紧啊!” 语毕便扬长而去。 贺伯卿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涨红一片。姚倾的笑声猛的钻入耳中,竟叫他有些心猿意马。 难缠的陶戬解决了,他似乎真该把姚倾娶进门了。 ps: 本来想每天双更的,但是我下班回来以后折腾到很晚才能写,时间段数量多质量保证不了。于是乎我决定放缓速度,时间充裕的时候就多写多更。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保证数量。 033章 整顿 大齐三军围攻陶戬,却在贺伯卿有意安排之下,放走了负伤的陶戬。他回到蒙古,阿穆尔是什么反应并没有人知道。但三个月之后的五月初四,听说他做了父亲。 阿穆尔吃了这一场败仗,也不得不偏居一隅,韬光养晦。贺伯卿在一日,他便一日不能进犯中原。但他依然是令大齐不可掉以轻心的劲敌。北方草原各个部落正在被他慢慢整合,力量一日比一日壮大。 陶戬依然是他的得力干将,只是君臣之间是否有隔阂便不足外人道也。 永宁侯凯旋而归,姚倾为父祈福的行程自然是要结束的。姚子瑜亲自将姚倾接回府上,见她人清瘦一圈,精神看着却是极好。 大齐和蒙古这一仗,虽然折损了几位名将,可最后结果却是里子面子都赚足了。 接到阿穆尔的进贡时,仁显帝笑的合不拢嘴。 对于此次立了大功的贺伯卿自然是赏赐有加,而对于折了一个儿子的永宁侯也是好生安慰一番。 此时的大齐国可谓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这样的太平盛世,永宁侯府里头却是永远太平不了。 小殷氏禁足的日子到期,一经解禁便要闹出一些是非来。 不知姚倾身边哪一个是叛徒,反正她私自去了蒙古的事情被扯了出来。[.超多好看小说]老太太大怒不已,硬是要教育一番。 但无凭无据,总不好以此为由,便揪着各种莫须有的理由来折辱姚倾。 忍无可忍的姚倾决定要肃清家宅。 这一日沉鱼阁关紧了大门,原因是姚倾因为早上给老太太请安迟到了一刻钟正被禁足。 而其实屋子里则跪了一地的下人,从粗实婆子到才留头的小丫头,乌泱泱一屋子人。 姚倾各个数过来,不清楚底细的却还真不多。 “你们各个跪在这里倒是要做什么?”姚倾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神色平静。 其实这问题问的多少有些多余。 因为被无故告密,姚倾心头窝火,便要将屋子里老太太、四太太别有用心塞进来的人清理出去。 于是便将素日里凭着自己资历老打猫骂狗,来自老太太处的两个年纪稍大老妈妈晾在一边,拨了自己身边两个小丫头亲自“照顾”。两人别说想打听姚倾屋子里的事情,就是想要多和外人说两句闲话都不能够。 倚老卖老闹了一顿,无果之后,她们知难而退准备离开沉鱼阁。 四太太赛来的小丫头,姚倾又以年纪太小业务不熟练而亲自交给流苏、流萤两个人亲自调教。礼数规矩、打扫端茶诸项事宜交办下来,每每将两个孩子累的找不到方向。休息时间用来睡觉都不够。哪里还有心思去打探姚倾的事情,更别说是去四太太处高密。两人沮丧,自请别处当差。 与其留在姚倾这里两面不讨好。倒不如躲开的干净。横竖都是家生子,娘老子、兄长都有势力,一个丈夫没爵位、儿子不出息、女儿攀不上高枝儿的四太太倒也不足畏惧。 顾妈妈是下人里头唯一一个没有跪下的,她在姚倾身边恭声道,“奴婢管束不周。致使沉鱼阁内下人乱嚼舌根换了小姐清誉、自请责罚。” 姚倾眉头微挑,神色平静。“我责罚了你,难不成就能还自己公道了?做错事情的是乱嚼舌根的人,倒关妈妈什么事情?” 顾妈妈神色羞愧,正欲说什么,却被姚倾打断。“我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谣言是谁传出去的暂也不必计较追问。他日若再出流言蜚语于我不利,我也不管你原在哪里当差,与谁交好。只一并交到太太处发落。是打卖出去,或是送进慎行司全凭太太高兴。” 永宁侯夫人顾氏治家严谨,手段残暴。绝不拖泥带水,众人听了皆是心头一紧。 有老妇人叩头颤声道,“奴婢已经老眼昏花。求七小姐体恤放归。” 姚倾循声望去,却见一六旬老妇人匍匐在地。低着头瞧不见神色。两鬓斑白,却还中气十足,正是老太太插进来的得力干将。 姚倾挥了挥手,示意流苏将人扶起来。 “我们永宁侯府想来宽宥下人,妈妈既是上了年纪,断没有再当差的道理。我若没记错,妈妈的大儿子是老太太陪嫁庄子上的管事。如今不如去老太太处求个恩典,自与儿子团聚吧。” 那老妇人明显神色一僵。姚倾又道,“妈妈是老太太的陪嫁吧?半辈子在府上尽职尽忠,如今想要颐养天年自然也是人之常情。老太太吃斋念佛,最是宅心仁厚,定会满足你这要求。妈妈且不必迟疑,倘若不好开口,不如倾儿替您讨个恩典?” 姚倾亲自去了,事情岂不是更多?那老太太眼神闪烁,忙叩头谢恩。自去老太太处理论。 各怀鬼胎的外来侵略者,大多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自请离开沉鱼阁。 姚倾也不阻拦,一一好生送出去。 一日忙下来,倒也觉得疲累。 流萤上前轻轻垂着肩膀,“小姐今日劳顿,可早些安置吧。自此这沉鱼阁内便再没二心的了,定能安生度日。” 姚倾叹气,“顾妈妈是我乳母,自小看着我长大。你与流苏自小跟在我身边,虽为主仆却情同姊妹。只你们三个我敢担保不起二心,其余半路来的心思里各生了多少妄想,又有谁知?眼瞧着你们都到了适嫁年纪,我总不好一直将你们绑在身边……” 说到最后已只剩下叹息之声。 流萤心酸,发誓赌咒,“流萤就是这辈子不嫁人也要留在小姐身边。” “说什么傻话。我得给你找个好人家呢。”姚倾笑着拍拍她的手。 肃亲王亲自上门提亲,永宁侯也已经点头答应。姚倾和贺伯卿的婚事怕是跑也跑不掉的。 流苏、流萤必定是会带过去做陪嫁的。可哪一个应该留作通房,哪一个应该嫁给贺伯卿身边得力小厮做管事妈妈呢?春菊、春兰几个又有谁靠得住可以带走陪嫁呢? 姚倾一时间满脑门官司。 上辈子嫁入皇宫,只带了流苏、流萤两个贴身婢女,倒少了许多麻烦。 今生要该考虑的事情多的让人头疼。 034章 人命 ps: 感谢lp720120投出的粉红票和打赏的和氏璧。 看见和氏璧某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呦~~ 收到和氏璧的加更会在周末放送的~~ 再次感谢lp720120亲~么么哒 古语云饱思淫欲,永宁侯府的姚四老爷用身体力行见证了这个成语。 那是个不思进取,整日游手好闲的主。 素日里他在外游行,闲云野鹤的,常年不在府上,便是惹出什么祸端来也不过都在京城外头。地方上的土豪们,只听一个永宁侯名号就吓破了胆子,哪里还管他有没有一官半爵在身。管他惹了什么祸端,只要不出人命,便乐得帮其掩盖。 而在京中之时,因为他颇得老太太的宠爱,永宁侯虽对其不满,却也不愿意忤逆了母亲的意思。他不论闯什么祸,都有永宁侯兜着。天长日久下来,这姚四老爷是越发的无拘无束,猖狂起来。 年初九上下回了府,直到三月初,短短数月之内,永宁侯府已经叫他闹的乌烟瘴气。 恰逢皇帝要南下微服,诚意邀请永宁侯陪同。永宁侯也乐得躲个清闲,免得每日里听众人来告四老爷的状。收拾了行囊便坐上马车,扬长而去,只留车轮之下的滚滚烟尘。 “侯爷这一走,只怕是四老爷会越发的不拘管束。”顾妈妈一面替姚倾拾掇屋内细软,一面暗自忧愁。 四老爷是个混账,自打回府见姚倾生的如此妖娆美艳,便起了歹心。在老太太屋子里请安碰见,不是借机摸一下姚倾的手,就是捏一下脸。垂涎三尺的样子,便是睁眼瞎也能瞧得出来。 老太太不知责备儿子混账。反倒怪姚倾搔首弄姿。 顾氏恐怕那四老爷不拘礼数做出丑事,便要姚倾自沉鱼阁搬出来去宜华院与她同住。当然原因不能是担心四老爷逾矩,而是近来身子骨不适,姚倾要在榻前侍奉汤药。 姚倾托腮坐在一旁,略显愁闷。“只求四太太素日里的精明厉害劲儿能用到正途上。” 姚倾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讽刺意味。 四太太素日里瞧着精明利落能干,实则与老太太如出一辙,是看着精明实际糊涂。 据说从前四老爷也并非如此荒唐,无非是爱喝花酒,却也绝对不敢在府里闹什么花样。别说是霸占府上养着的清官儿,就是老太太屋子里头的丫头他瞧上了也不敢轻易要的。 可四老爷镇日里在外面与狐朋狗友来往。少不得在府里的日子就少了。四太太为了绑住四老爷,便日日塞娇奴美婢,开始四老爷还觉得新鲜。渐渐便也觉得无趣。 况且高门大院里出来的丫头也要比寻常人家的小姐稳重矜贵,床、上折腾的功夫哪里比得上外面勾栏里的女人。四老爷觉得无趣之后,自然还是要往外走。 四太太最后下了狠招,不仅寻了助兴之药,更三三两两成对美人塞到四老爷床上。 这样一来。却是叫四老爷乐此不疲,几天几夜下不了床,自然也不会出府。 可时间久了,少不得坏了身子,也乏了力气。阴郁邪思也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是以四太太的自作聪明,一直让人觉得瞠目结舌。也让亲者咬牙切齿。 好好的男人。毁在了一个愚蠢的女人身上。 “听说近来四老爷又瞧上了玉官。”流苏一脸哀愁,抱着姚倾素日里常穿的几件衣服穿过珠帘走过来。 许多高门大户都会养戏班子,以供平日消遣。永宁侯府也不例外。这玉官便是永宁侯府自小养着。命人特意教了唱花旦的小官。如今正是十五六岁,含苞待放的年纪。 流苏是沉鱼阁里交际界一枝花,没有她不熟悉不交好的人。而这玉官因是性子活泼,虽是戏子却洁身自好破的流苏喜欢,戏园子里便是与流苏关系最好的。听说这姑娘私底下是倾心四房长子姚子琀的。 姚倾听了不禁蹙眉,这岂不是要父夺子妾?跟着说道。“这清官不及家里头的婢女,四叔若是犯了混,可是要坏了永宁侯府门楣。” 若是府上男主人看上哪个婢女,尚且可以讨来做小老婆。可是养着的戏子,可没有给男主人暖床的规矩。除非人家愿意,强扭了意思怕是不行的。 流苏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可四老爷逼的紧,老太太又素来疼惜四老爷。哪里有不依的道理。”说着似乎有些踟蹰,下了半天勇气,一股腮帮子道,“小姐,您跟太太求个恩典吧。叫放了玉官出府,出了永宁侯府,天高水长,哪怕就是一辈子不嫁也好,她不愿意叫人糟蹋。” 四老爷对待女子,无非是图一时肉鲜肥美,腻了便丢在一边。且别说放里头没名没分被占了身子的丫头婢女,就是有名头娶了的妾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姚倾听着也是一时心软。可小叔子房里的事情顾氏管不得。 除了默不作声,姚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心里头是敬佩玉官这份爱惜自己,不为权贵折腰的自尊自爱的。 这世界,不知多少伶人、婢女想尽了法子爬上男主人的床,以图荣华。 玉官当真令人钦佩。 流苏也自知自己要求无礼,一时羞愧垂头。 顾妈妈见姚倾似乎内心挣扎,便忙上来道,“眼瞧着就晌午了,收拾完了便都搬过去吧。太太还等着小姐用饭。” 一众丫头婆子应声,便将姚倾素日里常用的东西都搬走。 流苏、流萤两个是镇日里伺候惯了的,姚倾必然要将她们两个带去宜华院。春菊、春兰几个二等丫头便随着顾妈妈留在沉鱼阁看家。 待姚倾到了宜华院,正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替玉官说情的时候,永宁侯府上出了一件大事儿。 冬忍匆匆自外面打了帘子进来,一脸焦色。略行了一礼,气息不匀道,“太太。玉官投井了。” 姚倾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却听顾氏沉声问道,“哪个院,哪口井?人可捞上来了?” 冬忍面露沉痛,道,“戏园子里那口井,昨日夜里与玉官住在一起的双官发现她没回来,就一直找她不见。后来再井边上发现了她身上的配坠,往井里一瞧。才瞧见。人捞上来已经浮肿的看不清样子了。” 顾氏叹息,可怜一条人命。起身下榻,命人换了衣裳。匆匆往外去。 原本出了人命的地方,是不准未出阁的姑娘去的。可顾氏架不住姚倾的软磨硬泡,便叫抬一顶轻软小轿跟着。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探出头去瞧,只能听一听声音便罢。 姚倾满口应着。钻进了轿子里。 永宁侯府一直治家严谨,顾氏虽是严厉却并不残暴。是以府内甚少出现下人不平或是冤屈自裁的事情。 待到了戏园时,那口出事的井口便早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有掩面痛哭的,有不胜唏嘘的,还有愤恨不平的。 井口边上铺了草席,玉官便就被裹在里面。昨日还是台上的虞姬在别人的故事里留着自己的眼泪。今日却同虞姬一样的红颜薄命,当真让亲者痛。 顾氏虽不让姚倾向外看,可到了这里光听见哭声。她便就已经按耐不住。轻轻掀了轿帘,向外瞧去。 众人见顾氏走来,已经自觉让出一条路来。从姚倾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横在地上的草席,以及一旁穿了金边黑袍。头勒东珠的男人。不,那并不是男人。而是与玉官一起唱戏的双官。她本是姑娘,却因眉目飒爽而常唱小生。她与玉官,一个是霸王,一个便是虞姬;一个是许仙,一个便是白蛇;一个是张生,一个便是崔莹莹。两人在台上,生生世世唱不完的恩爱痴缠。私下里也是清官里面交情最好的姊妹。 玉官离世,最难以接受的应该就是好姊妹双官。 见她席地而坐,不哭反笑的样子,姚倾忍不住鼻头一酸。正擦泪间,却听双官道,“我们虽是出身低贱,却也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玉官之所以投井自尽,自是有苦衷。太太素来宽和仁慈,总不至于忍心就这样让玉官一卷草席,了了一生。” 这话进退有度,也捏了人的七寸。若是不问缘由草草了解,将人下葬,顾氏未免得了个草菅人命,治家不善的名声。而倘若是追问了,必定要惹四房不满。永宁侯尚且拿弟弟没有办法,更何况顾氏。 顾氏一时头疼不已。正踟蹰间,却见身边白影一晃,有人上前一步掀了那草席。 一时间被水浸泡浮肿的尸体暴露在众人面前。这哪里还是素日里秀丽可人的玉官?尸体整张脸因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而发白发胖,双眼向外突出,嘴唇也外翻露出两百阴森白牙。那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定睛看清楚的人不禁都心中大骇,更有甚者捧腹干呕,原本还聚在一起的人瞬间就疏散开不少。 那来掀草席的人,看过之后双腿虚软,跪倒在地,忽而对着双官道,“这怎么可能是玉官,你定是认错了。她必定是还活着,出府了也未可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四房长子姚子琀。 双官见他,一双眼睛猛的腾升怒火。直直盯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块莹白玉佩,在姚子琀面前一晃。“这玉佩,难道五爷不记得了?” 姚子琀看那玉佩,眉心一动。忽而悲从中来,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双官继续冷笑,“人死便是死了,哭有什么用。难不成能叫她活过来?她如今变成这样,不正是五爷所盼望的吗?” 姚子琀似是受了刺激,一跳而起。“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害了玉官吗?我明明……我明明……” 后面的话姚子琀没有说出来,因为双官已经将草席裹着的尸体抱了起来走过人群。 那尸体被水浸湿,十分沉重,且不时有井水低落。将双官的袍摆大片浸湿,可她却似乎全不知道一样。抱着往前走,待到姚倾所在的软轿时,却忽而停下。 问道,“轿内便是七小姐吧?” 姚倾慌张,连忙道是。 双官又道,“小时候我与玉官受过小姐恩德,原是想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恐今生怕是不能够了,若有来生,再报答小姐。” 所谓恩德,不过是在她们八九岁上下时因唱错了词被师父打的皮开肉绽情况下,姚倾叫流苏送了几罐金疮药罢了。姚倾记不得了,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却下意识的下了轿,拉住了双官的袖子。 “你要做什么去?”姚倾惊疑不定看着双官。 她长眉入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眼看去,竟是如此——俊朗。 姚倾素日里见过的双官都是在戏台上上了妆的,她总以为是楚霸王的妆容,让她如此英俊。可却不知,原来她本人也是这样亦刚亦柔。 双官似乎没想到姚倾会下轿拉住自己,匆忙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将玉官的尸体挡在自己身前,留一个背影给姚倾。 她自然是怕冲撞了姚倾。 姚倾也不想她为难,往后退了两步道,“双官,你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 双官冷笑一声,“若真有天理,该死的就不是玉官,而是逼死玉官的人。” 姚倾沉默,在这个皇权至上,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一个仰仗着兄长势力的纨绔老爷,想要捏死一个无依无靠的戏子似乎比踩死蚂蚁还容易。而世人大抵不会去追究戏子为何而死,而这老爷起了什么歹意。可若是相反,必定会一命偿一命。 这就是世界的不公平。 双官此时对这不公是感到愤怒的,可她又无力扭转局面改变世事。所以她选择放弃抵抗。 “那你告诉我,双官为什么会选择自尽?” 其实就算是四老爷逼迫她从了自己,她也完全可以私自逃出永宁侯府。因为在这之前,顾氏明确表过态,她不会对此追究。 一个人宁可用生命来换取的,应该是所爱之人平安康泰。 只是姚倾不知道,她爱的人是姚子琀还是双官。 听到姚倾的话,双官身体一僵,抱着玉官的手越发紧了起来。 此时见姚倾下轿,慌张不已的顾氏终于走了过来,一把将姚倾拉过来,责备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参与这种事情?” 姚倾莞尔,“以后我总也会变成媳妇儿,总也要面临府上众多的事物。如今替母亲分忧一二,也是为了日后在婆家遇到状况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当然,肃亲王府不会出现这么没有规矩的混账叔父。自然也不会出现玉官和双官这样可怜的戏子。 但不论在哪里都会有人因为世界的不公而绝望,自然也会有人跳出来告诉他们即便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和无奈,我们都要以最顽强的姿态活下去。 今天姚倾就想做这样一个人,告诉双官,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035章 杀人事件 ps: 这是补昨天的一章,我才爬回家。(.无弹窗广告)今天的一章十二点之前更新。 顾氏见拦不住姚倾便索性摊开手去,要她管这件事。 双官听了姚倾的话一时愣住,半晌后神情越发凄凉。抬头看向姚倾时目光略有不甘,“七小姐说天理昭彰,可玉官这样善良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得这样的下场?” 善良的人横尸街头,恶毒的人却在逍遥法外。天理或许并不能眷顾每一个人。 姚倾也一时垂头不语,双官见了嘴角勾起,又道,“七小姐问玉官因何而死,那七小姐认为我会因此苟活吗?双官虽然读书不多,可戏文里面唱的道义仁德还是懂的。我既然不能改变不公,便也就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不公的世界。” 那口气决然,姚倾心中一惊。忙道,“你要辜负玉官吗?你舍得辜负她用生命为你换来的机会吗?” 姚倾虽是拿捏不准,可方才见双官腰间玉佩与玉官掉在地上的是一对,便也猜得一个大概。 果然听了这话双官面露犹豫之色。 一直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姚子晗此刻似乎才恢复神志,猛的上前将双官腰间玉佩扯下,怒道,“这玉佩为何在你腰间?” 双官伸手夺了过来,面色一百,旋即冷笑道,“不在我这会在哪儿?” 姚子晗似是有难言之隐,面色青白交加之后低头沉默。 双官嘴角笑意更盛,却叫人瞧着心寒。 她想要自己安葬玉官,可永宁侯府并不同意。呼反声音最高的就是姚倾。 四太太一甩手中绣大朵牡丹的锦绣帕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左不过是一个戏子,娘老子都不在的。给些银子打发也就是了。出外头打听打听,哪一家捧着戏子正经小姐似的下葬?便是你四叔有些什么过错,也全都弥补了去的。莫要胡闹了。” 碍着顾氏的面子。四太太总不好过于苛责姚倾。可话说道最后,语气里难免有些不耐烦。 姚倾柳眉微微一挑,呵呵笑道,“四婶子说的都是身后之事,这种种无非是做给活人瞧得,与死人什么干系呢?况且四婶子也不瞧瞧,那双官可是不要命偏拼个鱼死网破的。倘若银钱能解决的了,早前太太就解决了。何必托到今日。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倘若不弄清楚了,传出去岂不是咱们永宁侯府草菅人命?四叔临行之前说什么来着?”姚倾故意一顿。仿佛蹙眉思索后恍然大悟。“哦,对了,他说玉官的死不干他的事。兴许真不干他的事情也未可知。” 这是要峰回路转?四太太眼睛一亮。仿佛伸手瞬间,方才的不耐烦便就烟消云散了。亲切道,“倾姐儿说的对!” 姚四老爷素日里头混账,每每惹了祸端都会仓皇而逃,且并不敢声张。唯有这一次经是义正言辞撇开自己与此事干系。且是理直气壮的从家里走了。并非是常见的落荒而逃,而是负气出走。 那日双官闹到老太太处要永宁侯府给个说法,玉官虽然出身卑微,却也不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老太太深知儿子混账,哪里还想别的,只想一味闷下此事。谁知道双官却是不依不饶。非要闹出些许名堂来。那架势恨不能让四老爷偿命。 四老爷开始还苦口婆心解释,到最后却是被气的面皮涨紫,扔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拂袖而去。 最开始对于四老爷逼死玉官这事儿。姚倾是坚信不移的。可几日下来,却发现似有不妥。 姚子晗当日的反映,还有姚子晗与双官争执玉佩之时似乎也有蹊跷。 可接下来的几日姚子晗一直在重病之中,姚倾根本找不到机会问个清楚。 可隐隐的,姚倾就觉得这事不对。 玉官的反映不对。姚子晗的反映不对、四老爷的反映也不对。 老太太主张厚葬了玉官,将戏班子遣散了。理由是如今女孩子们都大了。心思活泛,若再出什么丑事少不得败坏了永宁侯府名声,抹黑皇后娘娘脸面,对为出阁的女孩子不好。 姚倾继续唱反调,“这京城里头哪儿藏得住秘密。且别说原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没有也会叫人捕风捉影说出些什么。如今咱们永宁后府一时显贵,风光无量。多少人等着揪父亲的小辫子,一个治家不严的帽子扣下来,别说是永宁侯府,就是皇后娘娘都会受牵连。太子爷便就更不必说了。” 一说到太子和皇后,老太太少不得要谨慎些。遂问道,“那怎么办?” 她是真没有了主意,问的也比较诚恳。 老太太是鲜少对姚倾如此和颜悦色的,姚倾继续再接再厉,保持良好状态。“横竖不能拿钱打发了他们。咱们得查一查真相,这玉官到底如何死的。哪怕真是四叔的过失,京城上下谁不知他的性子,是等父亲回来责罚一二便也就罢了。可若同四叔无关呢?咱们用银子打发了,保不齐外面人会说咱们理亏心虚,到底还是留了个治家不严,草菅人命的骂名。” 老太太略一思索,似乎却也是这么个道理。 世人偏爱伸张正义,可却有几个是真正的正义使者?他们无非是想要恶人能有恶报。永宁侯府若是责罚了四老爷,似乎旁人也说不得什么。高门大户这样的事情举不胜数,永宁侯府也许是做的最公平的一家。 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年纪大了,随着你们去折腾吧。” 说完便就扶着甄妈妈的手去暖阁里休息。留下顾氏和姚倾母女两个。 顾氏找了招手,要姚倾与她一道回去。路上母女两个少不得就这件事商讨一番。 “你是如何看出来,玉官兴许不是自己的?”顾氏忍不住开口询问。 姚倾偏了偏头,略一思索。“玉官虽被浸泡的不成样子,可却从穿着配饰上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一个一心寻死的人,如何能有这样的兴致?再说,她是这么个丑的死法,打扮不打扮又有什么区别。” 顾氏略一沉吟,抚掌道,“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对,原就是这里。” 姚倾点头,“待五哥好些了,兴许就能问出来了。” 顾氏叹气,“晗哥儿自小就爱听戏,每每唱到那生离死别的地方便哭的比那戏台子上的戏子还难过。那是个软心肠的孩子,素日里头又与那玉官走的近,如此倒也真叫他伤心的。” 姚倾垂头不语,说话间便走到了宜华院,亲自看着顾氏进了门,自己便扶着流苏的手往沉鱼阁走去。 四太太和五小姐姚碧芸母女两个此事窝在一处,对于姚倾的做法颇为不解。 “这事儿与她什么想干,倒怎么如此热衷呢?我瞧着她便是不安好心,这事儿若是闹大了,父亲以后怎么做人?”姚碧芸咬牙,一味维护父亲。 四太太凝眉,对四老爷多少有些怨怼。“谁叫你父亲不争气。谁不好瞧上偏瞧上那玉官。” 姚碧芸似乎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来,来了兴致。一咕噜从榻上爬起来,坐直了身子,凑到四太太跟前。“那玉官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父亲碰不得?” 四太太自知失言,嘴唇动了动,喝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也是该你问的?” “那怎么了?姚倾还不是插到这件事情里来了?” 四太太冷笑,“她同肃亲王府订了亲,你与谁定亲了?” 说到这,姚碧芸便垂了头不再说话。可心里少不得愤恨一阵。 她原是与四太太娘家订了亲的,但最后却因为对方的通房丫头先有了身孕,四太太咽不下这口气,宁可与娘家嫂子撕破脸皮也不肯女儿嫁过去。 她一辈子受够了勇斗小三的苦,不想女儿也步了后尘。 是以姚碧芸成了永宁侯府上唯一一个没有说亲的小姐。 傍晚时分,姚子琀屋子里的婢女报信来说,姚子琀终于醒了过来。 姚倾便叫流苏、流萤两个服侍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自往他屋子里去。 进了院子,廊下坐着几个婢女交头接耳。抬头见姚倾过来,便各自散了,一两个挣上前头打了帘子,给姚倾请安。 “七小姐您怎么来了?”一抹葱绿色迎了上来,正是姚子琀屋子里的一等婢女司棋,桃脸杏腮,生的十分艳丽。 姚倾客气的笑笑,“听说五哥醒了,我来瞧瞧。” 司棋忙躬身将姚倾往屋子里让,“五少爷这会儿才退了烧,醒来用了些清粥。人虽是醒了,却没什么精神。也不大说话。四太太和五小姐才来瞧过走了,这会儿怕是累了在歇息呐。” 她动作上让的客气亲热,可言语间似乎有些不大愿意姚倾上前打扰。 姚倾嘴角勾了勾,没说话。流苏赶在司棋前面自行将珠帘打了起来,指了指门槛,“小姐小心脚下。” 姚倾一面应着,一面扶着流萤的手往里面走。 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见了,忙退避一旁行礼。 姚子琀靠在榻上,脸色苍白。转眸见姚倾进门,艰难挤出一丝笑容来,要起身。姚倾往前几步,按住姚子琀的肩膀。“五哥好生坐着,我来瞧瞧你,过会便走。” 035章 以爱之名 姚子琀心里明白姚倾为何而来,摆了摆手叫不相干的人都退下。[.超多好看小说]只留了司棋几个惯常得力的留下。 姚倾身边的流苏、流萤乃是心腹,自也不必避让的。 兄妹两个说了几句嘘寒问暖,探问病情的事情,便就转入正题。 司棋将屋子里一众下人遣道西边次间,再折回来时听姚倾问道,“玉官身上那玉坠,怕是中间有故事吧?” 姚子琀紧抿双唇,重重点了点头。“那坠儿是我送她的。” 姚倾略略有些惊讶,“那不是一对儿的?” “双官手上的那个原是我的。不知妹妹可瞧见了,玉官那个玉佩用红绳打了璎珞,可双官那个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姚倾仔细回想,当时便觉得双官腰间配饰似乎有些别扭,如今想来可不就是没有打络子的关系,显得突兀吗。 姚倾忽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姚子琀,等候下文。 结果这一日在姚子琀那听到的着实令人震撼。姚倾直到回了沉鱼阁还依然有些恍惚不安。 流苏打了热水进门,一路上翻来覆去不知想了多少遍。投了热帕子递上来,到底按耐不住问道,“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既然有人信天理昭彰,那明日咱们就来个替天行道好了。”姚倾接了帕子细细擦了脸,素净脸上带着那么一抹讽刺。 有时候人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相,伤心的也未必就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顾妈妈抓住流萤问了前因后果,少不得有些担心。“小姐,这事儿还是交给太太处理吧。这人心思如此缜密,若不达到目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您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姐,管束下人,替太太看帐无可厚非。可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大好管。” 姚倾心里自然清楚,笑道,“妈妈怎当我那么不懂规矩?我想好了,明日将这事情与娘说了,自然由娘出面处理。” 顾妈妈这才放下心来,吩咐小丫头端了热水来给姚倾泡脚。 一阵忙乱之后,姚倾躺在床上睡下。 第二日一早便早早到顾氏房里请安,将昨日自姚子琀口中得知的消息一一透露给了顾氏。 顾氏瞠目结舌了半晌之后,喝道,“天下竟有这样的人。当我永宁侯府是什么?”说完便领着一众人等去了。 这样的场面姚倾自然不能参加,也只能等着流苏回来绘声绘色的场景复原。 姚子琀告诉姚倾的秘密其实也算不得是秘密,他自小就喜欢玉官人人知晓。玉官性子清高。倘若不是真心爱慕他,怕是也不会收了他送的定情玉坠。 四老爷瞧上玉官,偏要据为己有。姚子琀不敢忤逆父亲,可也总得周旋一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便是最后没能得到。嫁个清白人家做正头太太,或是配了哪个小厮也好比被父亲这般糟蹋。 四老爷色欲熏心的时候是听不下去劝告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上下打量儿子一番,嘿嘿贼笑着提出父子二人共赏盛宴。姚子琀愤然拂袖而去,做出了一个惊天决定。 他要带玉官走。天地广阔,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就算舍弃现在荣华又能如何。不靠永宁侯府他也能考取功名。哪怕就是一辈子在乡下做个教书先生,有玉官陪着便也就足够了。 可谁知消息不知如何透露到了四太太耳中。姚子琀可是四太太全部的指望和依靠,她怎么可能放他走。五小姐碧云有个靠不住的爹。日后嫁人想要不受欺负,是必须要有一个有能力的兄长撑腰的。 多少重担压在姚子琀的肩膀上,他能为了自己的爱情舍弃自己的责任?虽然他对玉官也一样有责任,应当履行自己对她的承诺。 可自古忠孝两全,最后他妥协了。 他和玉官摊牌。并给了她足够的银钱要她先出永宁侯府,自己会将她安顿好。绝对不让四老爷得逞。 可玉官的性子,怎么能够容忍他们的爱情里有瑕疵。 看见了希望最后却要落空,若能承受,大抵最后也会变得绝望。而一个倔强的姑娘,绝望之后会做出什么?大概不会是轻生,而是更好的活下去。 所以,玉官将所有姚子琀曾经送给她的东西都还了回去。唯独没舍得将那玉坠还他,反而将他的那一块也要了回去。姚子琀那块没了璎珞,大概是因为她气恼时剪断的。 可这玉坠后来又怎么到了双官的手里,这答案就需要顾氏审问了。 流苏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萎顿,眼底一片青黑。姚倾吩咐了叫将留给自己的红枣羹端上来一碗给流苏。见她缓缓吃了,方才开口问道,“怎么像是霜打的茄子?原是我猜错了吗?玉官当真自尽?” 流苏似是丢了魂,一力的摇头。哑着嗓子,“是双官将她推下井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屋内议论声阵阵。谁不知双官、玉官两个自小亲厚。谁不知那双官疼爱玉官如自己亲生妹妹一般。 可兴许大家也都忘了由爱生恨这个词。 姚倾平复半晌之后,问道,“双官都说了什么?” 流苏凝眉回忆,神情一会开心一会悲伤。半晌方才平缓了心绪道,“五少爷原说要带着玉官远走高飞的,可谁知最后却是出尔反尔作罢了。五少爷是说过这一段儿的,他自是舍弃不下。可玉官哪里知道,只想着他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儿,爱她年轻貌美,如今遇到困难便也就撒手去了。玉官那样的性子,自然是恨极了。却也不纠缠,只想着远远走了,老死在不相往来。可谁知要走时却发现自己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孩子自然是五少爷的。” 说到这,众人不禁又是一惊。 流苏喝了一口水,又继续道,“玉官总不愿意叫自己的孩子没了爹,所以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五少爷。哪怕是留下孩子,她走呢。她总不愿意叫孩子也跟她似的,自小没有父亲,一生孤苦。能养在永宁侯府哪怕就是个庶子也总比外头的野小子过的舒坦。日后若能随了五爷的性子,好学宽和,自也能得个一官半爵的。玉官将这些告诉了双官,双官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恨极了她对五少爷抱有幻想的。当面斥责了她,并说了五少爷种种不好。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那是玉官心尖尖上的人。两人因此便就争执起来。” 流苏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一旁流萤忍不住插嘴,“双官总不至于因和玉官吵了嘴,就起了杀心吧?” 人心总不至于狭隘成这样。流苏不信,姚倾自然也不信。 流苏摇头,神情越发沉痛。“说起来竟是荒唐。那双官戏台子上常伴男子,下了戏台子竟也分不清是戏里戏外,只当自己也是个男子,爱慕着玉官。” 姚倾倒抽一口凉气,自己竟猜中了百分之八十。只是,倘若爱一个人,只能想尽办法让她幸福,如何舍得让她死呢? 姚倾越发聚精会神起来,盯着流苏。 流苏眼睛湿润,抹了抹眼角。“她将这话告诉了玉官,原以为玉官便是一时接受不了,也会看在自小的情分上听她劝告。可谁知玉官竟是大惊失色,说她是怪物。思及玉官一心想着五少爷,五少爷却并不真心。又见两人私下里见过一面,玉官哭哭啼啼,五少爷也是手足无措,两人还抱在一起。双官一时妒火中烧,就想到了一个害人的法子。” “什么法子?”顾妈妈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开口。 “八成是以五哥的名义骗了玉官去院子里那口井旁边,然后害死了玉官,又想要将事情推倒四叔和五哥身上。叫四房身败名裂,也祸害了咱们永宁侯府。”姚倾面色沉重。虽然厌恶双官的做法,却也对其抱有同情之心。 流苏惊讶,连连点头。“小姐说的极对。双官却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与其得不到,不如就毁掉。可怜玉官自小与她交好,全无防备。” 一屋子人不剩唏嘘,流萤问道,“那最后太太怎么定夺?” “自然是将双官送衙门处置。这朝廷上下哪里没有侯爷的知己故交,瞒下这事的起因轻而易举。且如今这双官也正后悔害了玉官,怕也是一心寻死的。只有老老实实受刑的份,断不会再生波折了。” 姚倾叹息不已,自己当初竟还以为玉官是被四老爷逼迫,为了保护双官或者是姚子琀无奈之下才投井自尽的。可其实不过是一场因爱生恨的悲剧。 姚子琀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一直自责不已,尤其知道了玉官有了身孕更是难以接受。几日不曾进食安寝,老太太和四太太不知摸了多少眼泪,苦头婆心劝了多少次都不管用。 倒是姚子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哄的他振作起来。 姚倾好奇,少不得要问问。 姚子瑜垂眸,嘴角挂着苦笑。“我不过是讲了讲我的不可辜负,我的永远得不到。他便也就懂了。” 想到如今已经怀有身孕的顾绾,姚倾怜悯的抬头看了姚子瑜一眼。到底他们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自己这辈子真的能够保持永不动心,永不受伤的状态吗? 036章 关于子嗣 姚子瑜的不可辜负如今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身子笨重,胃口却是极好。偏好喜欢酸的,此时正值梅雨时节,恰巧永宁侯南下回来叫人带了一大车的梅子。 往年各院分食,常常鲜儿,余下的便多做了梅子酒,冬日里围炉畅饮。今年因三奶奶安氏格外喜酸,老太太又颇为喜欢她,便倒有大半都到了她的屋子里。 一众小姑子里,三奶奶安氏最得意姚倾,于是便叫她常去自己那里坐一坐,分享美食。 到三奶奶安氏快要临盆的时候,姚倾倒是圆润了许多。 连永宁侯瞧见了都忍不住开口问两句,什么高兴的事,叫她长了这么多肉。 姚倾左思右想,想不到答案,便也只能笑着说因为安氏快要生了,她高兴。 顾氏乐不可支,点她额头,“要当爹娘的是你三哥、三嫂。你跟着起什么哄?” 姚倾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当姑母了,怎不高兴?” 大奶奶不高兴,搂着儿子,“我们枫哥儿难不成不是你的侄儿?” 姚倾看一眼小大人般稳重板着小脸的枫哥儿,着实脸红。“又添新侄儿,自然有新的高兴法儿。” 众人见她形容窘迫,便就放她一马。 永宁侯鲜少心情不错,捋着修剪整齐的胡须。“若说这喜事倒有一桩,肃亲王府已经下了聘礼。” 姚倾心头一惊,慌张去看顾氏,却见顾氏也是一脸笑意。搂着姚倾,拍了拍,“留在我身边耍赖的日子不多了。” 一旁才会晃晃悠悠走路的旭哥儿拽了拽姚倾的衣角,爬上了顾氏的膝头,也来搂着姚倾嘴上振振有词。只是呜呜啊啊没人懂他说的话。 姚倾见着粉嫩的小弟弟可爱讨喜,一时心头柔软,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粉嫩的小脸蛋。 虽然这府上勾心斗角之事颇多,可真情总是有的。嫁人,她似乎还真有些舍不得。 且嫁之人是贺伯卿,她还是有些拿不准。 自蒙古一别,两人一直没有见面。因为多少有些别扭。而与陶戬多次书信来往中,陶戬并不大看好贺伯卿。 “此人诡计多端,心思缜密,绝非良配。”这是陶戬原话。 诡计多端、心思缜密两个词也常被用在贺綫身上。贺綫的确并非良配。 姚倾一时间陷入沉思,可既然下了聘,就再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这婚事。并不是十分合了心思的。可眼下瞧着,却是板上钉钉的。 “倾姐儿可是欢喜傻了?”见姚倾半晌不说话,三奶奶安氏忍不住挪揄。“肃亲王世子玉样儿的人品,配咱们大齐第一美人却也还是勉强够的。” “且别说人品样貌,就是出身也是配得上郡主身份的。”大奶奶帮腔。妯娌两个在调侃姚倾上却是默契的很。 姚倾脸色更加涨红,一扭身便做羞涩状逃了出去。 巧的是一出门就遇见了回娘家的姚碧萝。 两人许久不见,一见之下两人皆是有些愣怔。 但是碧萝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小七这是要去哪儿?如何这般脸红?” 再见姚碧萝,姚倾心中难免仍有隔膜。毕竟前世她们一直那般要好。她垂头不语。一旁流苏哪里知道其中种种过节。只当姚倾害羞,笑道,“三姑奶奶不知道。肃亲王府下了聘,咱们小姐害羞呐!” 姚碧萝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或许还有一丝不甘,只是稍纵即逝,难以令人捕捉。旋即笑道,“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羞什么?” 姚倾侧头去瞪流苏,“多嘴!” 流苏吐了吐舌头。[]缩了脖子躲在一边。却并不是害怕,多半还存着玩笑的心思。 姚倾转头笑盈盈的去看姚碧萝,“三姐回府来,怎不提前说一声呐?” “今日去寺里上香,回来的路上正巧路过,便来瞧一瞧。给祖母请过安,来母亲处看一看。略坐一坐便就走了。”碧萝道。 姚倾点头,又陪着碧萝进了屋子。 姚碧萝如今是二皇子妃,身份尊贵。便是亲生父亲永宁侯也要行礼问安,何况旁人。她方一进门,众人皆都起身。嘘寒问暖之间,大多都是客套。 日暮时分,碧萝便要启程回府。作为前闺蜜的姚倾,自然是要送她一程。 姊妹两人携手同行,姚碧萝略略感慨。“如今一晃,自我出阁之日已经一年有余。” 她在感叹时光飞逝,姚倾却突然发现什么。“三姐先出阁,而后三哥娶了三嫂。如今三嫂已近临盆,姐姐是不是也有信儿了?” 姚碧萝脸上似是调开的五色牌,神色极不自然。“我今日就是去拜了求子娘娘。” 姚碧萝上一世同贺伯卿虽是恩爱有加,两人也不曾育有子嗣。但是贺綫上辈子却是儿女成群。可见,兴许是姚碧萝不能生养也未可知。 姚倾记得自己上辈子迟迟不孕时,是碧萝带着她去找了水月庵的静慧师太,寻了仙药的。 于是又问,“我常听人所,送子娘娘倒也不见得灵验。到底还得是靠人为努力。姐姐可知道些什么土方法?” 姚碧萝面色微微有所动容,旋即越发难堪起来。“这……这我怎么知道。” 现如今姚倾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实际已经是经过人事的,且上辈子吃过亏,她什么不懂。只是现在不能说破。 于是哂笑道,“倒可以去问问母亲。” 顾氏对姚碧萝再好,也不过是继母对继子女的客套。这样私密的话如何能说? 姚碧萝总是有些可怜之处的。姚倾忍不住叹息,却见姚碧萝此时早就不见了方才的尴尬神色。笑道,“有没有孩子这事儿,总是要靠缘分的。母亲自打生下你之后,多少年不曾受孕。便是怀上了也多以滑胎夭折。原以为再不能有了,却生下了旭哥儿。这是母亲和旭哥儿的缘分。强求求不来,只能顺其自然。二皇子也并没有想急着要孩子的意思。” 这话说的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姚倾呵呵笑着挽住碧萝的手臂。“姐姐只好好调养身子,孩子的事情自然是记不得。”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素日里姐姐都请谁来诊脉?” 贵族人家的小姐、太太,为了养颜或者是调养身子好生养,都会有一位专门的太医为其调理。是以才有姚倾这一问。 “太医署的江太医。”碧萝答道,“他是太医署的老人,自小给二皇子瞧病。不仅医术好,人品也是好的。” 江太医人品好?未尝如此吧。姚倾可记得上辈子他江淮做了什么好事儿。可此时总不能说破。于是道,“江太医也有五十多岁了吧?” “正是呢。”碧萝回道,“前些日子吵着要告老还乡,还是二皇子苦口婆心劝说方才留下。” “告老还乡?怕不是厌恶了宫廷,想要悬壶济世吧。”姚倾笑道,“他到底年纪大了,经验兴许是有的。可医术却也不见得高明多少。姐姐不知这太医署里的太医,便是有十二分的医术也只敢使出六分来诊治。” 太医署内的太医,看的多半是贵胄,治好了是功,治不好是过。他们大多数都会选择保守疗法,治不好也治不坏。许多算计在里面,大家不说,心里却是清楚的。 姚碧萝也只能点头默认。 姚倾又道,“我二表哥研读医书多年,前些日子旭哥儿中毒,太医们束手无策还是二表哥已出其不意之法医治好了的。不仅如此,先前还有好些个例子呢。只是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了妇人的病来。”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姐,莫不是有人不想你生下嫡长子吧?” 姚碧萝心头一惊。这原因她不是没想过。 这是贺綫屋子里的女人都被她牢牢掌握在手里,出身好的大多数都被她以厉害手段收拾了,要么是以通奸为名休掉,要么是以好处收买。剩下通房、婢妾都不足畏惧。能够兴风作浪的实在找不出来。 于是笑道,“应该不是。” 姚倾道,“姐姐自小也在侯府长大,龌龊事情怕是也看见的不少。下手的也未必就是二皇子身边的女人。” 碧萝似有心虚,看向姚倾。“这话怎么说?” “是二皇子本人也未可知。”姚倾眨了眨眼睛。 碧萝却觉得心头忐忑稍安。苦笑道,“怎么会啊?有了嫡子,这府上才能稳定了啊。” “可姐姐你忘了,你出身永宁侯府啊。二皇子的亲娘是谁?是先皇后啊。先皇虽是有过被废,咱们姑母才登上了后位。可那时候二皇子才多大啊,他能像咱们现在这样分析事情吗?少不得是有些怨恨姑母的。所以啊……”姚倾故意将话只说了一半,定睛看着姚碧萝。 果然姚碧萝面色一白,“不……不会的。” “她对你好么?”姚倾追问,直将碧萝逼入死角。 “当然!”虽是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碧萝到底是不好对付的。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嘴角维扬。满脸幸福,“二郎待我自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 037章 陪滕 一个女人幸福或者不幸福,从她举手投足神态流露之中便可参透。 姚碧萝虽然身着华服,却掩不住神态凄凉。虽是珠围翠绕却盖不住神采萎顿。 当真幸福吗?却也未必吧。 姚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也作罢不提。只将她送到二门处,见她上了轿子往角门走去。 自转身往沉鱼阁去。 顾氏上一世之所以不能怀孕,是因为永宁侯所送宜兰香内有极寒之物,短时间内熏用对身体尚且造不成影响。但若是日积月累,难免坏了身子。 姚倾最开始知道宜兰香中隐藏的秘密时,怀疑过是永宁侯所做手脚。他也许是出于保护亡妻所留下的两个儿子为目的,不愿意看见兄弟相争,才不愿意顾氏生下男孩子。 但仔细想想,这动机荒唐的可笑。若当真如此,顾氏自打开始进门就不会有孩子。如何会生下那个夭折了的真正姚七小姐。而倘若永宁侯与顾氏并没有夫妻恩情,他如何会冒着断头的危险,让姚倾养在顾氏身边。当得知顾氏又有身孕时,又怎么会如此开心。以至于现在十分宠爱这个老莱子旭哥儿。 所以,一开始姚倾怀疑的方向就错了。 对于永宁侯来说,不论是大殷氏留下的姚子珏和姚子瑜,还是顾氏生下的姚子旭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他怎么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真正害怕被威胁,又极力想要保护亲人的,只有一个人。 ――姚碧萝。 当姚倾怀疑到她的时候,自己也不禁一愣。 即便是最近的距离,也不能看清一个人的心。这便是所谓的人心疏离。 可便是经历过生死,看透过得失。对于太多东西都失望的姚倾。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总要去试探试探,也许答案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今日姚碧萝的反应,又叫她的心提了上来。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如此轻易的辜负,是不是这世上只得疼爱的只有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翻身躺下。 因姚倾有诰命在身,是正一品的尊正镇国郡主,是以婚事是要皇帝和太后过问的。 太后常年礼佛,在五台山上多年不曾回宫,凡事一概不管。皇帝再三权衡之下,请两个亲家喝了一顿酒。也敲定了此时。 姚倾自此,便要在府中待嫁。 若是嫁给一般的亲王做世子妃,荣耀有。但风头自不能同皇子妃相提并论。可姚倾要嫁的是掌大齐整个东齐军,虎符在握,权势熏天的肃亲王府。 姚倾本人,一时之间又成了众人热议与嫉妒的对象。流言蜚语四起,句句诛心。 初时听闻传言。姚倾兴许还有些愤怒。可渐渐的却也平静下来。 能被人惦记着传播谣言的人,总应该算是一个成功的人。因为有人注意你,有人羡慕你,有人嫉妒你。而这种种都说明你足够优秀。 “郡主,这针脚不够细密,绣出来的凤凰便不够逼真。”绣娘站在一旁。看着伏在绣花支架上,认真刺绣的姚倾。第三次开口纠正。 姚倾扯了帕子擦了擦额头汗水,有些气馁。将绣针插在锦缎上。索性摊开手。“今日便就这样吧,眼睛酸痛的厉害。妈妈近日来也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再来。” 那绣娘欲言又止,见顾妈妈使了眼色,便唱了一声喏退了下去。 坐在一旁喝茶的姚子瑜。放下手中汝窑三清虾扣盖小茶杯,踱步走到姚倾身边。低头细看绣了一半的嫁衣。“刺绣与练字最是能磨人心性的。若是心浮气躁之时,怕是做不好。” 姚倾垂头,最近她的确是有些心气浮躁。 姚子瑜见她低头不语,又道,“流言止于智者,我相信肃亲王世子是个有智慧的人。他不会轻信谣传种种。况且蒙古一行,你们总算是出生入死。共经生死的人,却怎么互不信任呢?” 对于别人的谣传,姚倾并不在意。可不担心贺伯卿的看法,是不大可能的。 此时被姚子瑜说中心事,难免有些羞赧。越发沉默垂头。 姚子瑜掰正她的肩膀,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倾儿,待这嫁衣绣成。你便要凤冠霞帔,坐上八抬大轿嫁为人妇。永宁侯府种种皆成过往,没有父兄护佑,没有母亲爱护、姊妹帮扶。你要离开自己的亲人,到另一个人的身边同他的家人生活在一起。要以他为尊,要奉养他的父母,要照顾他的弟妹。从此什么侯府嫡出小姐、御赐郡主都与你无关。你必须收敛自己所有的锋芒,让自己成为一个府邸的女主人,一个男人的妻子,众多女人的主母,许多孩子的嫡母。你若委屈,只能自己承受。你若伤心,只能自己消化。儿时种种期盼,也许都不能成真。你必须适应,且只能适应。你会经历更多的风雨,目睹更多的龌龊,面临更多的算计。你害怕吗?” “怕。”姚倾点头,前世种种岂不就如姚子瑜口中所述一般。离开自己的亲人,从此单枪匹马面对风雨。倘若丈夫能够风雨同舟,尚且还能苦中作乐。可若夫妻不能同心呢?倘若足够聪明,尚且能够保住主母之位。若相反,不过凄凉收场。 便是百炼成钢,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不畏艰难。 人是群居性动物,离开了自幼依靠惯了的亲人,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谁都会害怕。 姚子瑜目光柔软,揉了揉姚倾的头,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不能一世护你周全。” 姚倾自小与子瑜亲厚,虽兄妹两个长大后总是莫名其妙的别扭。兄妹身份是假,可感情确是真的。 姚倾一时也心中难过,红了眼眶却强自笑道,“我有皇后姑母,国舅父亲,还有世子兄长。便是肃亲王府也不敢轻易欺负我的。况且三哥你忘了,肃亲王侧妃是我亲姨母呀。” 姚子瑜抿唇而笑,便是担忧又能如何,便是不舍又能如何。她到底是要走了。 明明那身份是假的,可偏就困住了他的真感情。 这样毫无指望的爱着,不能让人痛不欲生,可这样隐隐的痛着,却永远不能停息。 直到姚子瑜入土为安那一日,姚倾仍不知他今日为何惆怅。 姚子瑜的许多不舍,最后都化成了胸口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对了,三哥。”姚倾忽而想起什么来,吩咐了流苏进屋去取东西。须臾片刻,便有一小摞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衣服、虎头鞋、吉祥帽被送到姚子瑜手中。 姚子瑜接过来,略有疑惑的看向姚倾。 姚倾笑道,“三嫂子就要生了,我也不知是男孩女孩,便照着男孩女孩的样子各做了两套衣服和鞋袜等。家里下人虽多,针线好的也不在少数,可这总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便就替我未来的侄儿收了吧。” 姚子瑜看着手中针脚整齐,做工细致,面料高档的衣服。心里头说不出的复杂。只得接了谢过,便就往外走。 姚倾满心欢喜的送到门口,却不曾见他眼底一丝悲凉。 后来安氏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可姚子瑜却一直也没有将姚倾做的那两套衣服拿出来给她穿。而是自己默默的收了起来。每当思念泛滥时,便要拿出来瞧一瞧。便到了最后弥留之际,也不忘告诉儿子,要将那小衣裳拿来给他陪葬。 没有人知道,那是当年姚倾做给姚子瑜长女的衣服。只以为是早逝的母亲为夭折的二小姐做过的衣裳,而姚子瑜对亡妻和爱女情深意重,是以才如此放不开。 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荣久知道这其中秘密,可老迈的他除了为姚子瑜一生毫无指望的偏执守候掬一把辛酸泪外,又能做什么呢。 这都是后话。 且说姚倾待嫁闺中这些日子,不少人上门巴结。 最甚者便是四太太母女。 兴许是自玉官一事之后,母女二人对姚倾的态度有所改变,也兴许是因为姚倾就要嫁入肃亲王府。总之母女两个不是一般的热情。 姚倾疲于应付,恨不能将她们母女两个推出门去。且别说这是失了礼数的事情,就是姚倾本身不得罪人的性子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于是也就只能任凭母女两个在她耳边呱噪。 老太太对于姚倾的婚事一直持不满态度,自赐婚开始便一直没有理睬姚倾。直到一日嫁到大姐夫家做了填房的姚碧芳带着大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回娘家,姚倾才和老太太见了一面。 姚碧芳衣着华贵,大朵牡丹盛开的衣料衬得她眉眼娇媚。显见的婚后生活不错。老太太见了两个重孙自然是万分欢喜,一时没空搭理姚倾。 姚倾也乐得自在,一旁跟要随自己陪滕的八小姐姚碧莲咬耳朵。忽而听见有人说到自己,一抬头正瞧见姚碧芳红艳嘴唇一张一合道,“如今七妹是要嫁入肃亲王府的,这与做皇子妃全无差别。当年三姐嫁给二皇子选了两个滕妾,七妹只带一个八妹怎么够啊?” 八小姐她都不可能带,何况别人?姚倾嘴角微扬笑的温柔,可眼睛却是冷冷的刺向姚碧芳。 ,038章 自尽 姚碧芳被她这样一看,心里莫名紧张。 未出阁前,她虽是庶出,却因母亲得宠有老太太庇佑,并不惧怕姚倾。如今出阁,嫁了勇毅侯为妻大小是个侯夫人,比之未出阁前身份更尊贵些。原本应该是底气十足的,可偏就被姚倾看了那么一眼便觉心惊肉跳。 姚碧芳心里头也忍不住嗤笑一番,姚倾什么了不得?有三头六臂不成?不过也是个婚事要靠父兄做主,陪滕需要祖母定的女儿家罢了。再大能耐如何?还不是乖乖受着? 想到这,倒是来了些硬气。微微笑道,“五姐不是还没说人家?不若也带着五姐去。八妹妹温柔贤惠,五姐姐聪明伶俐。七妹有两个姊妹做滕妾,到了肃王府可犹如添了左膀右臂,再没有不得意的道理。” 这一招可真是一箭双雕,羞辱了姚碧芸,恶心了姚倾。 姚四老爷虽然是个混球,没有官爵,不长进。可姚碧芸到底是侯府里头的嫡女,若是贺伯卿另聘为妾暂且说的过去,可陪滕似乎有点太过辱没了。 姚碧芸涨红了脸,可如今姚碧芳不比从前,是个侯夫人,她不能争执。反倒是四太太出于母亲对女儿的保护,冷笑一声,尖着嗓子道,“六姑奶奶出了门子就是与以往不同,做了侯夫人总比做庶出小姐的时候见识不同。能想得出叔父家的嫡出姐姐给自己个儿的妹妹做陪滕,倒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说着又咯咯笑着看向姚倾,花枝乱颤的模样仿佛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叙说自己的不满。“倾姐儿,你瞧你六姐姐多疼你。左膀右臂都替你挑好了呢。” 话中的挑唆之意再明显不过。姚倾虽是心中有火,却也不是那莽撞之人。于是淡笑道,“依四婶子的意,侄女儿是不是该起身给六姐行个礼。重谢一番?” 四太太正欲开口,一旁姚碧芸却略带慌张道,“七妹妹这话说的,岂不要折煞了六姐?如今你可是御赐的正一品尊正镇国郡主,整个永宁侯府除了老祖宗、父亲、母亲谁敢受你的拜?” 这话是说给一旁不知天高地厚的姚碧芳听的,姚倾已经不是昔时那个侯府嫡女,而是御赐的郡主了。[]便是姚碧芳如今是个侯夫人后如何?到底姚倾的身份依旧比她尊贵。 有些主意该打,有些主意不该打。 没有人听不出这话外之音,姚倾略略带了一些羞愧,嗔道。“都是一家子人,五姐姐何必说这样的话呢?便是有个郡主身份,我还是永宁侯府的七小姐。什么事不得凭老祖宗、父亲、母亲做主?” 你姚碧芳算什么东西。也能指手画脚?这后半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众人却都听的明白。 姚碧芳脸上烧的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重重扇了一记耳光。 此时她似乎对于自讨没趣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领悟。 永宁侯府的老太太此时却要发挥自己糊涂的本事,她仿佛全没听明白众人你来我往之中的暗喻。正色道,“倾姐儿说的没错,管她如何,到底是我永宁侯府的女孩子,凡事总得听长辈的。芸姐儿如今没说人家,老四名声在外。肯聘娶芸姐儿的左不过是些个侯府上的庶出少爷。便是做了平头太太,怕也是不及给肃王世子做妾。芳姐儿的提议,倒也可以采纳。” 众人一时惊异。全都瞪圆了眼睛。 顾氏却面色平静,刮了刮手中描红汝窑杯,声音平缓道,“母亲所说也并无道理,若当真如此。四房也无异议的话。那我便也就回了前儿来提亲的镇远侯府,只说咱们姚家的五小姐要随七小姐陪滕。不能嫁他们的三少爷了。” 镇远侯府三少爷乃是镇远侯原配所出最小的嫡子。[.超多好看小说] 众人一听,又是一愣。老太太也是神情复杂,意外道,“镇远侯府求了亲?” 顾氏不置可否的点头。 镇远侯年少封爵,也是京中富贵至极人家。其已故原配夫人出身荣国公府,育有两子一女,其长子被封世子,三子如今十八岁,前次科考虽是挂在榜尾,但在贵胄人家已算是一朵奇葩。人品样貌暂且不论,光是才华就可以轻松甩许多纨绔几条街。对于姚碧芸来说,这绝对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可谓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便宜事。 但是好事里面总得隐隐藏着一些隐患。 这么好的人儿,可匹配的京中贵女比比皆是,为何偏就选中了姚碧芸。 原因很简单,他在家里没地位。上有兄长怕其争抢爵位打压,下有继母怕其成了气候为生母报仇,是以这位哥儿是个夹缝中求生存的苦主。 为什么继母怕他报仇?这里面自然是有典故的。这位继母原是生母的闺中好友,早在生母在世时就与镇远侯有了首尾。镇远侯原配夫人知道此事时,着实大闹了一把,京中众人皆知。就当大家以为这位闺蜜要以悲剧收场时,原配夫人却喝了她敬的茶,抬进门来做了妾。后来不过两年,原配夫人就莫名暴毙了。之后自然就是这位闺蜜被扶正。 这是一个永宁侯府详尽知道前因后果的故事。为什么? 因为这位继室夫人是姚四太太的亲姐姐。 她要娶外甥女进门,自然是想将姚碧芸当做棋子,控制继子。 她为什么不亲自跟四太太商量亲事?因为四太太详尽的知道镇远侯府里的种种,更知道她的为人,是以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于是便找上了顾氏。 顾氏本是犹豫的,可如今这局面。若不将姚碧芸推向火坑,那跳进火坑的就是姚倾。 四太太一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人神交战了半天。要开口拒绝。 却听老太太道,“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如何能推了?”说着搂过姚碧芸,“镇远侯夫人可是芸姐儿的亲姨母,日后嫁过去也必定不会受苦。如此说来,倒是比嫁肃王府做妾好太多了。” 姚碧芸也知道镇远侯府的事情,嘴角抽了抽,最后认命的扎进老太太怀里故作娇羞状。 嫁人为妻,总比给人做妾好。 姚碧芳目的没能达到,自然是心有不甘。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别说镇远侯府的事情是秘密,就算不是秘密。她公然劝说姊妹做妾,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用心险恶之人,总是需要掩藏自己的。姚碧芳也比不例外。 此时化险为夷之后,姚倾少不得要出口恶气。于是便有些怅然若失道,“倘若六姐姐不是先嫁给了大姐夫做填房,怕是陪滕的最好人选了呢。咱们姊妹一处,方才真叫做相互照应呢。姐姐自小疼我,处处为我考虑。” 姚倾将照应二字咬的极重,直叫姚碧芳觉得一口银牙也跟着生疼。 一旁安静坐着吃茶的姚碧莲将此前种种看在眼里,眼眸中忽然现出些许不安与踟蹰来。 她本就不引人注意,且又是个安静性子,一时倒也无人注意。 一众人等在老太太处吃过晚饭后,便也都各自回房休息。 姚倾这一天累的筋疲力尽,回到沉鱼阁便就洗漱睡下。 至到午夜时分,听的外面似乎有嘈杂人声。姚倾本就睡眠极轻,披了衣裳起身。原想自己摸着去点了灯,哪成想睡在外边守夜的流萤已经点了灯,进来。 提了提身上披着的衣裳,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被吵醒了?” 姚倾尚且还有些睡眼朦胧,可流萤却是精神的。想来应该是醒了半天的,那这么说外面应该是吵了一段时间了? 姚倾点头,自行摸到八角圆桌旁倒了杯水喝。干涩的嗓子觉得舒坦一些后,方才开口。“外面怎么了?” “是兰心馆内,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流萤将屋内四角的宫灯都点燃,屋内霎时亮了起来。 姚倾略一蹙眉,“叫流苏去瞧一瞧,这么吵下去怕是要惊动祖母的。” 依姚碧芳的性子,今日栽姚倾和姚碧芸不成自然是心怀怨怼的。与她住在一起的姚碧莲此时应该是受了牵连。 姚碧莲生母是顾氏陪嫁婢女,多年来伺候的小心谨慎。颇得顾氏喜爱。姚碧莲又是温吞软糯的性子,不出挑,也安分守己。且素日里姚倾对她也是极好的。姊妹中,除了姚碧萝姚倾便与她最为交好。 姚碧芳未出阁前妹妹在姚倾处吃了亏,便要将怒火撒在姚碧莲身上。如今看来怕又是故技重施。 姚倾心里厌恶至极,可行动上却不能有所表示。 只能等着明日天亮。 不到半顿饭的功夫,出去打探的流苏便回来了。 她脸上的神色让姚倾知道,事情怕是不好。 心里竟七上八下起来。强自镇定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八小姐悬梁自尽了。”流苏一张脸惨白,声音低靡。 “你说什么?”姚倾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整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好端端的怎么会悬梁自尽?”流萤捂嘴掩住惊呼,半天后才问出这么一句。 “人……救下来了吗?”姚倾觉得身体虚软,可还是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于是目光灼灼看向流苏,问道。 039章 打发祸害(和氏璧+) 姚碧莲面如白纸的躺在床上,一个睡眼惺忪的太医在一旁把脉。站了一屋子的人,各个神情紧张。 姚碧芳站在一侧,手上的锦绣帕子快要被她搅成碎条。她一直想说什么,可老太太却一直没给她好脸色。 她没有机会说。 纵然是不受宠的庶女,永宁侯府上也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太医把过脉之后,说是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就好了。之所以昏睡不醒,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收了封口费之后,他便悄无声息的跟着下人走了。 老太太让留下两个得力的妈妈照看昏睡中的八小姐姚碧莲,其余的人都要跟她去雍福阁。 此时还不到辰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天边的鱼肚白,仿佛是垂死挣扎之人的眼,多半是眼白,看不见眼仁。 姚倾看了看天边,莫名的觉得悲凉。 人命总不如利益值钱。庶女和庶女也有天壤之别。 进了雍福阁,老太太断喝一声,姚碧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祖母不信我?” 那声音里满是委屈,不见素日嚣张。似乎是真的怕了,真的委屈了。 老太太气的嘴唇发颤,冷笑道,“我如何信你?那是一条人命!那是你的血亲姊妹。” 老太太一进兰心馆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自老太太处散场之后,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姚碧芳带回来的两个孩子,被乳母带走安置到了别处。她则自己回了兰心馆,本是想要回忆一下未出阁时的种种。 可谁知一进门就看见姚碧莲,她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的样子,打从小姚碧芳就看不惯。又因着今日当着她的面自己丢了颜面,以姚碧芳好强的性子。(.好看的小说)自然是要耍一耍威风,找回几分尊严的。 是以便就滕嫁一事,姊妹两个又起了争执。姚碧莲一贯是忍让的,只今日不知为何却也咄咄逼人。 姚碧芳是个爆碳性子,一但惹恼了,便是口无遮拦。是以争执时对姚碧莲百般羞辱,却也说过,“如果我是你,与其随倾姐儿滕嫁,一辈子看着她在光芒之下自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倒不如死了算了。你以为倾姐儿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待嫁进了肃亲王府,她若不将你生吞活剥了,她便就不姓姚。”这样的话。 姚碧莲回到房间之后。便一言不发,将人都赶了出去,说是自己要静一静。因为她晚上基本没有吃下什么东西,乳母心疼,便夜里自厨房取了宵夜送去。谁知一开门。竟看见悬在半空中的一双脚。 紧接着众人就都知道了八小姐姚碧莲悬梁自尽。 不管起因是什么,造成姚碧莲自尽的直接原因就是六小姐姚碧芳那一句“倒不如死了算了”。所以这件事情,她拖不得干系。 此时姚碧芳也只能是百口莫辩,委屈的直摸眼泪。素日里的精明、伶俐,此时半分不见。到底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若说姚碧芳口无遮拦羞辱人她信。但是蓄意杀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虽然骄纵。但并不狠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既对她失望,又不能平息胸中的怒火。于是冷声道。“你如今嫁到了勇毅侯府,我管你不得。可倘若莲姐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永宁侯府便再没有你这个小姐。” 姚碧芳身子一震,一脸惊愕。跪爬到老太太脚边,奋力抓住滚边绣金线袍摆。哭喊道。“祖母,孙女冤枉。真不曾想到莲姐儿会这般想不开。若说罪魁祸首。”姚碧芳身体一转,伸手指向一旁姚倾,咬牙切齿道,“当是她!” 姚倾与众人一般,愣在当下。老太太也觉得莫名其妙,“事到如今,你不知反思己过,竟还要推脱责任,诬陷他人吗?” 姚碧芳吸了吸哭红的鼻子,“若不是想到要随着她滕嫁,日后会毫无指望,永无出头之日,莲姐儿如何会自尽的?” 虽然贺伯卿不曾明确说过什么,可她对姚倾有心众人也都是看的出来的。论样貌、出身、品性、才情,姚倾和姚碧莲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成婚后,一个是主母、一个是滕妾,一个会万千宠爱与一身、一个会被遗忘在角落。谁会愿意永远是别人的附属品,谁会愿意永远压抑而毫无指望的活。倘若是嫁给哪个府上的庶子,虽不荣耀却也能平顺一生。虽不尊贵,却也能有名分。兴许姚碧莲的生活还有些盼头,可一旦跟姚倾扯上了关系,似乎别人的人生理应如此黯淡下去。 虽然姚倾什么也没做,可的确是给人无形的心理压力。姚碧莲自小唯唯诺诺,做出知难而退的事情,也合情合理。如果不是姚碧芳今日激将她做出自尽的事情来,可能在许多年之后的肃亲王府,她一样会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的一声。 姚倾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可总得替自己说两句公道话。于是平和的看着姚碧芳道,“若不是六姐点播,莲姐儿如何会想到那一层?白天的时候六姐不是还恭喜过莲姐儿,说以她的身份能滕嫁进肃王府,是天大的福分?六姐不是一样撺掇要本是嫡女身份的五姐也随我滕嫁?当时六姐是真心替姊妹着想,想要满门富贵,还是别有用心呢?” 姚碧芳被说的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原本僵直的身子也软了下来,跪坐在老太太脚边,几次想要挺起胸脯来辩驳,却找不到好。最终只能放弃,狼狈不堪的垂下头。“我……我原是有口无心……” 老太太从未如此赞同过姚倾的话,想要姚碧芳用心如此险恶,一时厌恶至极。将自己的袍摆自姚碧芳手中抽了出来,对站在一旁伺候的钱妈妈道,“把六姑奶奶拉下去,给勇毅侯府太夫人写封信,说娘家要多留六姑奶奶住些日子。”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粗壮仆妇上来一左一右拉了姚碧芳起身。姚碧芳挣扎,哭道,“祖母……祖母不能如此待孙女。” 老太太的话意思很明确,是要软禁姚碧芳。虽然她如今是勇毅侯夫人,可在永宁侯府犯了事儿还得听永宁侯府的。 老太太将心一横,“八小姐醒来之前,不许六姑奶奶出房门半步。” 任凭六小姐如何哭闹,也只有被拉出去的份儿。 老太太看站一旁愁眉不展姚倾,转头对顾氏道,“快快去与肃亲王府定下日子,把这个祸害尽早打发出去。再不走,我永宁侯府就要败了……败了……” 老太太便说便起身,扶着钱妈妈手往内阁里走。无奈摆手的样子,一瞬间让她仿佛苍老十岁。 顾氏搂住一旁姚倾肩膀,以示安慰。 可心里头的委屈会因为一个拥抱就消除吗?当然不会,可就算委屈又能怎么样呢? 姚倾勉强笑笑,扔下一句“是我连累了八妹”之后,便也转身去了。 流苏愤然跟在后面,“这关小姐什么事儿,明明就是六姑奶奶的错。” “自小不就如此?不管是谁的错,只要跟我沾边,我总是惹祸的哪一个。”姚倾无奈摇摇头。 流苏心中不平,更有对姚倾的心疼。好端端的嫡出小姐,本应该是骄傲要强的,可姚倾呢处处忍让。活的还不如一个庶女肆意。 “八妹的性子软糯,能自尽怕是也下了不小的决心。”姚倾蹙眉,缓声道。 流萤似乎想到什么,看了姚倾一眼,欲言又止。姚倾继续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直不见香姨娘?” 香姨娘便是姚碧莲的生母。 “侯爷昨日歇在香姨娘的屋子里。府上出了这事儿,依照侯爷的性子,怕是要重重责罚六姑奶奶。到底是老太太疼大的孩子,如何舍得叫侯爷发落。是以就都瞒过了。香姨娘这会儿应该在伺候侯爷用早膳。”顾妈妈在一旁小声回着。 姚倾挑了挑眉毛,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通透。 姚碧莲昏睡了三天之后醒过来,抱着香姨娘哭的昏天暗地。神智也有些不清楚。 她这样的状态,若是随着姚倾滕嫁,恐怕不仅成了累赘,也丢了永宁侯府的脸。是以,滕妾人选还要再找。 旁支的女孩子里,多少也有些揣着富贵梦的。可没有几个能够忽视姚倾这个强大而美丽的对手。没人愿意滕嫁,顾氏也不能强迫。 可祖宗规矩里,小姐出阁,自是要有滕妾的。于是顾氏便开始紧锣密鼓的挑选,流萤和流萤两个被选中要认作干女儿滕嫁。 这却几乎触碰了姚倾的底线。 她能够接受一个与之交往并不密切,或者是没见过几面的庶出姊妹,或是旁支的姐妹做自己的滕妾,与自己分享丈夫。可她不能够接受自小同自己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却情同姊妹的流萤两人便连成亲也要做自己的附属品。 她们不应该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她们也应该有自己独立而完整的人生。这是自己能够报答她们前生忠心耿耿,在最艰苦、最危险时依然对她不离不弃的唯一做法。 于是姚倾提出了反对意见,她不要流苏、流萤滕嫁。 040章 愿得一人心 顾氏全然没有想到,愣了半晌。(.好看的小说)道,“若不是她俩,你倒选谁?” 顾氏表面的温和,不过是掩藏住内心的狂躁。姚倾见她要恼,于是软了声音。“孩儿知道娘为了此事劳心费力。可这两个皆是我的贴身丫鬟,若做通房还好,陪滕只怕日后与我麻烦颇多。” 滕妾的身份比通房高出许多,也比一般的妾侍要高。是以陪滕时多选亲姊妹或是堂姊妹。 顾氏沉吟,“娘也想过这些,但是流苏、流萤两个都是家生子,娘老子都在永宁侯府,况且她们自小待你衷心,总比旁人好上许多。” “利令智昏,倘若一个人被利益驱使,还能顾得上亲人吗?而衷心这么脆弱的东西,又真的能一辈子靠得住吗?”姚倾口气悲凉,竟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这般早熟为何?顾氏心里悲恸,方才怒火消了大半。姚倾见她神色有所动容,于是又趁热打铁。“娘若信得过,只将这件事交给倾儿处理。绝对处理的妥妥当当。” 顾氏虽有疑虑,但思及姚倾之前种种做派,倒也放下心来,点头应允。母女两个便又说了一些闲话,各自去了。 姚碧莲自上次自尽被救回来之后,就得了一场重病。本就唯唯诺诺的性子,越发愚懦。如今已经是连去给老太太请安都不敢,只闷在屋子里不出门。 香姨娘整日抱着以泪洗面,永宁侯知道以后,自然是好生责罚了姚碧芳一番。如此用心歹毒之人,不配做他永宁侯的女儿。自此,永宁侯府再不与其来往。姚碧茵留下的两个外孙倘若回府,也不许要劳烦姚碧芳,自然有人上门去接。 永宁侯黑脸唱的卖力。顾氏自然也要将红脸唱的到位。于是便安抚姚碧芳,“你父亲不过是一时气恼,你到底是他骨肉,只要将茵姐儿留下的两个孩子照顾好,你父亲总有原谅你的一天。” 姚碧芳泪眼朦胧,连连点头,“还求母亲躲在父亲面前美言两句,孩儿……孩儿当时真是无心之过。不曾想……不曾想八妹妹竟然……”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一是因为后悔,二是因为害怕。 顾氏拍拍她的肩膀。也红了眼眶。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好孩子,母亲知道你必定不是那心存歹毒之人。待过些日子,你八妹妹恢复好了,你父亲自然也就消气了。” 姚碧芳满是感激,头一次觉得天敌顾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反观一旁一直淌眼抹泪的生母小殷氏,仿佛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哭的越发委屈。 顾氏安抚着。将她送上马车,命人亲自送回到了勇毅侯府。 嫁一个庶出女儿去勇毅侯府原本也并不是非要牢固两家的姻亲,不过是看着茵姐儿留下的两个孩子。而姚碧芳这般为人处世,嫁到别人家恐怕要给永宁侯府添麻烦。如今她除了照顾永宁侯的两个外孙之外,基本成了弃子。勇毅侯府也明白,因为姚碧芳的愚蠢。他们与永宁侯府的姻亲关系已经是名存实亡。除了不停的巴结茵姐儿留下的两个孩子,时不时让他们在永宁侯府露一露脸意外,勇毅侯府想不到什么法子能够再拉近和永宁侯府的关系。 本就对姚碧芳不大满意的勇毅侯。自此对她越发冷淡。姚碧芳基本开始守了活寡。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兴许说的就是她这一类人。 姚倾知道这些的时候,不禁叹了一口气。人为何偏要争强好胜?挣来抢去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抓不住,何苦呢。 六小姐姚碧芳与八小姐姚碧莲争执这一档子事,人人都瞧着是六小姐欺负了八小姐。只因为她素日里盛气凌人。可真正被欺负了,吃了亏何尝不是她自己? 姚倾看着八小姐日渐好起来的精神。丰盈起来的体态,娇媚起来的容颜,对于出事那一日觉得少有不妥的地方也想的通透了。 为姚倾选陪滕这件事情,一直紧锣密鼓的展开着。永宁侯府上下没有人不知道。 八小姐半月又余的时间已经好了起来,老太太依然觉得八小姐是最佳的人选。 姚倾这日同八小姐坐在一块,讨论才在绣娘要来的新花样是应该绣手帕还是绣桌屏。 姊妹两个抵着头,看起来十分亲密。 姚倾许久没有好好看过八小姐,今日看起来似乎是同以前大不相同了。 “我瞧着妹妹是因祸得福了,近日来出落的越发水灵。”姚倾眨眨眼睛,带了几分调侃。 八小姐姚碧莲涨的满脸通红,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姐姐是在挪揄我吗?当时若是有一点法子,谁会愿意寻死呐?” 姚倾不知可否点头,端起汝窑三清虾茶杯,抿了一口茶。好奇道,“说起来,我一直好奇,那日六姐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竟然叫你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八小姐姚碧莲眼神闪烁,“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呢?” 姚倾沉吟,似乎带了几分抱歉。毕竟揭人家伤疤很不道德,于是又兴高采烈的转移了话题。“下个月二十八我就要出门子了,到时候妹妹与我一同陪滕。嫁衣可都绣好了?” 八小姐如遭雷劈,“母亲不是另选了人?我……我这样子随姐姐滕嫁,岂不是要丢了永宁侯府的脸?” 真说话间,却见流苏打了帘子进门,欢喜道,“小姐,肃王世子来看小姐了。” 男女大婚之前,不准四下见面。贺伯卿这时候来,委实让人觉得惊讶。八小姐猛然起身环顾四周,似乎是想要快些躲起来。 姚倾拉了她的手,招手叫一旁熨烫衣裳的春菊。“这会儿出去怕是要跟肃王世子撞上,你扶着八小姐去屏风后头避一避吧。” 春菊,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擦了擦手,便迎上来扶着姚碧莲,往屏风后面引。这边姚碧莲的裙摆刚在屏风处消失,那边贺伯卿便踏步进了门。 今日他穿一件青色圆领直缀,腰间玉色宫绦两侧各缀香囊玉佩,刀刻一般五官十分深邃。还未开口说话,便先笑了起来,原本俊朗的脸上左侧一个酒窝,竟带了三分俏皮。屏风后面的八小姐见了,竟然一时心头小鹿乱撞。 别说是第一次见的八小姐,见了多次的姚倾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真是越发的俊朗了。 两人许久不见,虽是未婚夫妇,可交情却不见得有多深厚。见面难免有些尴尬。 贺伯卿指了指一旁铺展开还未绣完的大红嫁衣,“倾儿,下个月咱们就要完婚了,你怎么还没绣完嫁衣啊。” “那是八妹的。”姚倾拉着贺伯卿坐下,招手让春菊将衣裳收起来。 “按照序齿,八妹应该在你之后嫁人吧?”贺伯卿似乎有些懊恼,“这么说,我岂不是还得随份子钱?” 噗~这是什么逻辑?姚倾忍俊不禁,“下个月我带着嫁妆和我妹妹嫁给你,不用你破费。” 贺伯卿眯起眼睛来,“这么说,八妹是你的陪滕?” “嗯。”姚倾点头,神情有些暗淡。 贺伯卿凑上前,认真看着她。“你不高兴?” 姚倾往后退了退,与他拉开距离。笑着摇头,“陪滕是自己妹妹,总好过别人不是?由得我高不高兴吗?只是觉得委屈了妹妹。女孩子都想嫁人为妻,而非做妾的。” 这话题似乎有些沉重,贺伯卿垂眸沉思。此时恰巧流萤上茶,姚倾亲自捧了茶杯递上去。“你今日怎么来了?” 贺伯卿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旋即笑道,“大婚前,我要北上办差。临行前,来看看你。” “你去做什么?”姚倾忽而有些紧张。“难不成又有匪寇作乱吗?还是你要去蒙古?” 对于姚倾的紧张,贺伯卿颇觉意外。看着姚倾,笑的很得意。 姚倾脸上一红,低头饮茶。暗自懊恼自己。原本是交情不深的两个人,为何听说他要北上却如此紧张?许是因为和他订了亲的关系吧。 贺伯卿脸上得意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伸手捉了姚倾的手,紧紧握住。“我若回不来,你不必遵循我们的婚约。” 姚倾心头猛的一阵,哪里还顾得他越了礼数握着自己的手。抬头看向他,惊慌道,“你在说什么?” 贺伯卿脸上认真的神情稍纵即逝,旋即托起姚倾的手,放置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姚倾如触电一般,猛的将手收了回来。 他虽然是未婚夫,可也未免太唐突了。姚倾脸上涨的通红,一半因为气愤,一半因为羞涩。 贺伯卿却仿佛并没有看见,抿了一口茶。“我若能活着回来娶你,你便答应我一件事儿吧。”不等姚倾问,贺伯卿又道,“我贺伯卿此生只愿娶一位妻子,白头偕老。不愿意要劳什子的滕妾、通房。” 姚倾闻言又是一震。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况且滕嫁是祖宗规矩,娶一赠二的好事儿,没有男人会拒绝。 贺伯卿在说什么? 正当姚倾愣怔之时,却听见门口一阵清脆的击掌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伯卿果真是对倾儿情根深种啊!” 041章 潜在穿越者 姚倾循声望去,气的直翻白眼。永宁侯府的内宅,什么时候可以让外男随意走动了? 贺綫怎么会出现在这? 仿佛看出姚倾心中疑问,贺綫温文尔雅的一笑,道,“本是来寻你三姐的,不料却瞧见这么深情的一幕。” 姚倾对他不耐烦极了,冷着脸,“三姐的蔓华阁在那边,出了院门左拐,过了竹心桥临湖的院子就是她的。” “她不在,难道不是来你这小坐了吗?”贺綫仿佛看不出姚倾臭脸,信步走了进来。拱手和贺伯卿见了礼。 姚倾本就因贺伯卿的话有些心思浮动,见他更是心烦。越发没有好脸色,“三姐不在,许在祖母处也未可知。三姐夫若是找不见雍福阁,我便打发人给您引路。” 这是在下逐客令。 贺綫听了不恼,反而心里有些暗自高兴。他一出现姚倾就自乱阵脚,慌忙逃避。说明,在她心里自己还是有一定位置的。 于是不理睬姚倾的话,反而自行坐下。“走了这一路,倒是渴了。妹妹这有什么好茶?” 姚倾瞠目结舌,不知他什么时候竟学了这无赖性子,颇有些无助的看了一眼贺伯卿。 贺伯卿挑了挑眉毛,往贺綫身边坐了。勾住肩膀,“你不是来找妻子的,怕是来找我的吧?怪我始乱终弃,最终抛弃了你,喜欢倾儿了?” ——这是断臂情深吗?姚倾瞪圆了眼睛,当场石化。 贺綫瞬间愣怔之后,呵呵笑道,“若说始乱终弃恐怕先错的是我,我不该不听从自己内心向往,而娶了别人。”说着巴拉开贺伯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看向姚倾。“我总得守住自己心爱的人才是。” 姚倾被他火热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喉头上下一滑。“你们两个要闹出去,把我这沉鱼阁当什么地方了?” 说着便去拉贺伯卿的手,“你快去把他解决掉,若不然你别想去蒙古!” 贺伯卿心头本是惊疑不定的,看姚倾这样,倒是落下一块巨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去拉贺綫出去。 贺綫却也不挣扎,乖顺的跟着出去了。 姚倾看着两人背影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半天戏的八小姐姚碧莲转身出来,笑道,“肃王世子真是个妙人儿!” “更好笑的应该是三姐夫吧?”姚倾挑眸看她。脸色不善。 姚碧莲悻悻然收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了。 这边姚倾心里头乱成一团。那边贺綫和贺伯卿也是水火不容。 “和我呆的时间久了,你竟也学的不正经了?”贺伯卿勾着贺綫的肩膀,从背影看来两人亲密无间。可表情虽是笑着,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 贺綫也不排斥这亲密举动,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是也和我学了许多说花言巧语的本事?” 贺伯卿对于他偷听的事情颇觉有些恼火,“我与倾姐儿说些贴己话有何不可?” 贺綫干笑两声,“伯卿,你明知道守不住她,为何还要去招惹她?” 贺伯卿凤眼一眯。带着几分危险气息。“你就这般笃定我守不住他?莫不是你与那边还不死心?” 贺綫默然垂首。“有些东西,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也是这样一句话,鹿死谁手。战过再说吧。”贺伯卿拿回自己的手,摆了摆,“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你还是快些找你的结发妻子要紧。” 说着便拂袖而去。 贺綫站在原地看他远去背影,双手握紧成拳。 贺伯卿不久要去蒙古。做什么不为人知。据说是个隐秘的任务。越是隐秘,危险性就越大。姚倾免不得担心起来。亲自去寺里求了平安符送去。好生嘱咐一番,才算了了。 旁人哪里知道他是去蒙古,肃亲王侧妃见他们两个如此情深意重。倒也觉得是喜事一桩,于是忙同姐姐顾氏分享。“我瞧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日后定是能将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顾氏却并不大乐观,反倒是苦了一张脸。“这往后的日子长了,磕磕绊绊总是有的。年轻时候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经过柴米油盐一泡还剩下什么了?” “姐姐也忒悲观了些,我们世子爷可不是那混不吝的。长这么大屋里没放一个人不说,还不是主动提了不要倾姐儿带陪滕。”肃亲王侧妃开口,竟是觉得有那么几分骄傲。“满京城打听,几个望族家的哥儿有这样的?” “要不怎么说咱们七小姐有福呐,”一旁甄妈妈碰了紫黑描金托盘,端茶上来,也跟着宽慰。“太太尽管放心,七小姐为人温和,做事圆滑,日后且有后幅呐。” 说起来却也是这样的,姚倾能顾全大局,从不使小性子,做事周全。不感情用事,不蛮横撒娇。贵族小姐里头鲜少有人做到。她既不一味的温柔忍让,又不一味的逞强好胜。在大宅院里生存,这样的性子再好不过。 顾氏心里稍稍安慰了许多。旋即又拧了眉毛,“不要陪滕,八丫头的婚事可也要费心一番。” 既然是要重新选人家,自然是得多带着八小姐出去应酬。总得让别的官宦人家知道永宁侯府里头还有这么一个没出阁,如花似玉大姑娘。 八小姐在顾氏的有意安排下,频频在外露面。 姚倾和姚碧芸都说了人家,两人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好争抢的。大概也是因为都在家待嫁,关系比以往好了许多。 早春桃花遍野,姚倾最喜桃花泡水敷脸,红润白皙。于是便叫流苏、流萤等人去院子里采摘了许多桃花瓣,收集起来,碾碎捣汁敷脸。正忙活着,五小姐姚碧芸便来窜门了。 “七妹妹,你没发现最近八妹妹性子活泛了不少吗?”闻过桃花香,不等多加寒暄,五小姐姚碧芸就迫不及待的切入主题。 姚倾手上不停,依旧用玉杵砸着花瓣。犹豫片刻道,“还好吧。平日里许是她太沉默寡言了。五姐来之前,八妹妹才从我屋子里转了一圈走。话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些,不过说些去各家串门的见闻。素日里她不出府,许是也没什么谈资。如今常与母亲出去走动,见得多了,话题多了,倒也正常。” 五小姐挑了挑眉毛,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戳了戳姚倾额头,“你这傻丫头,素日里与她交好的,竟没瞧出来。如今她极会瞧人家脸色呢。前阵子荣国公府上设宴,大伯母带了她去。你不知道那席间她多会讨巧卖乖,把一众夫人哄乐合不拢嘴。连肃王府的程贵妃都赞不绝口呐。” 那肃亲王府的程贵妃,才情颇高,也自视甚高,清高孤傲,鲜少有能够瞧得上眼的人。可见姚碧莲卖萌的功夫一流。 姚倾也不禁暗自咂舌。为博得一个好前程,那个怯懦胆小的姑娘还真是豁出去了啊。 姚碧芸见姚倾只是略微吃惊,全无反应,又道,“可你知道她最努力讨好谁?” “谁?”姚倾不过随口一问,倒也并不见得有多大好奇心。 “是你姨母,肃王顾侧妃。”姚碧芸神秘眨眨眼睛。 顾侧妃膝下育有一子,便是肃亲王府上的二爷贺仲玉。如今才满十六岁,并未定亲。莫不是……?未等姚倾想明白,呱噪姚碧芸又道,“你知道英王爷家的三爷从漠北回京了吗?” 姚倾点点头,表示对此有些了解。英亲王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这位英亲王胸无大志、才疏学浅,可因为与圣上拥有同一个老妈而蒙茵被封了亲王。英亲王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随了父亲,碌碌无为。而这老三虽为庶出却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小伙,小小年纪就被扔进军营历练,前次与蒙古作战期间又立了大功,被圣上封了三品平远将军。如今正荣载而归。听说少年英雄不过十八岁,仍未娶亲。如今正是炙手可热之时。 “平远将军生母孙夫人与顾侧妃是手帕交,前日顾侧妃摆了宴席请孙夫人,大伯母带了我俩去。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顾侧妃是要与孙夫人联姻的。顾侧妃所出的小姐贺嘉宁如今岂不正是及笄年岁,说亲的好时候。咱们几个去了无非是陪衬。可谁料八妹却仿佛没看出来似的,一味讨好孙夫人不说,还在诗词比赛上赢了嘉宁小姐。孙夫人多精明的人,凭八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就干撂着不理。顾侧妃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厌恶的。那嘉宁小姐就更不必说。八妹妹这做法,当真是丢了咱们永宁侯府的脸。” 姚倾郁闷的揉揉脑袋,“当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姚碧芸啐了一口,“上次自缢没死,反倒叫她生了本是。” 姚倾不由的打了一个机灵,不会是自缢不成,反倒被偷梁换柱,换了个芯儿吧?于是又支支吾吾问道,“八妹妹近日来,还做了什么反常的事儿吗?” “这可就多了。”姚碧芸如数家珍和姚倾吐槽一番,末了道,“你可得跟大伯母说,这得好好管管。若不然岂不是坏了咱们永宁侯府所有姑娘们的名声。” 姚倾顿足,永宁侯府姑娘们的名声还能再刷下限值吗? 042章 这是要闹哪样 顾氏也深知再这样下去,永宁侯府小姐们的节操不保。于是便罚了八小姐闭门查诵佛经若干份。什么时候顾氏满意了,什么时候才能停手。 八小姐关门大哭了一顿之后,痛改前非,开始奋笔疾书。 一本佛经抄下去之后,顾氏没有想要放她出来的意思。两本佛经下去,仍然没有动静。 再好的性子此时可能也被磨成爆碳脾气。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八小姐逃跑了。当然她也只是跑到了姚倾的屋子里。 当时姚倾正在洗漱,猛的看见形容憔悴的八小姐站在门口,一身白衣,目光幽怨的看着自己。以为是遇见了女鬼,着实吓了一跳。 待定睛一瞧,见八小姐眼窝深陷,身体消瘦。也起了怜悯之心,忙上前拉了手在桌边坐下。 “更深露重的,妹妹怎么穿这么少出来?黑灯瞎火没人陪着,若是有个闪失可该如何是好?”姚倾略带责备,但却是满含关心。 八小姐听见姐姐柔和声音,一时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最终汇成泪水汹涌而下。 “好姐姐,你替我跟母亲求个情。我知道错了,再不敢起了活泛心思。这样拘着我,不见天日,早晚是要闷死的啊!” 姚倾看着八小姐心里头一时间也酸涩不忍,可还是硬着心肠。(.)“你求我倒不如求求自己。” 八小姐目露疑惑。 姚倾细声道,“姊妹们婚事都有了着落,我知道你心里急。可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能是自己谋求的?” 八小姐眼神闪烁一下,似是不甘,但旋即垂下了头。“姐姐教训的是,是莲儿不懂礼数规矩。丢了祖宗颜面。”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姚倾安抚道,“倘若真到这个地步,母亲兴许就将你丢进家庙了。之所以让你抄送佛经,无非是叫你沉静下心来。你且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姻缘更是强求不来的。” 八小姐垂着头,落了几滴眼泪。“我知道错了,可母亲一直不肯原谅我。” “你跑到我这里,难道母亲就能原谅你了?”姚倾反问,带了几分严厉。“趁着母亲还未发现。快些回去。老老实实再抄几日佛经,莫要总使人出去打探消息,便也就安安稳稳了。” 八小姐面色一红。似是被人揭了短处。 姚倾也不全将话说破。招了招手,叫流萤将人送出去。自己则披了衣裳,往顾氏院子里去。 “这么晚,七小姐怎么来了?”迎出来的甄妈妈见了姚倾,颇为吃惊。忙往里让进。 姚倾笑道,“我夜里睡不着,瞧着娘这还亮着灯,就走过来了。妈妈不必拘礼,我自己进去就是。” 母女两个说贴己话,自己在旁边也不好。甄妈妈只让进了屋子。掀开珠帘,看姚倾走进去便又退到外面守着。 顾氏正点了灯烛在床头歪着看账册,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以为是值夜的丫头。头也不抬道,“下去歇了吧,过会我看完这账册,自己安置便是。” 姚倾走上前,拨亮了顾氏跟前的灯。“娘。这都什么时辰了,管家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顾氏一愣。抬头见小女儿素净脸上满是认真神色。将账册合上,放在枕头下面。拉了姚倾的手,让在身边坐下。“你怎么来了?又发恶梦,睡不着了?” “才不是,”姚倾摇头,“是有事情担心,想跟娘商量。” “你八妹的事儿吧?”顾氏拢了拢头发,靠在床边坐好。 “嗯。”姚倾点头,“到了适嫁年龄,大家总想能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尤其是庶女,总想着自己要是嫁得好,日后也好再不叫人小瞧了去,生母在娘家也能过的好些。更何况八妹妹,没有兄弟依靠的,急躁些也是有的。” “你这是来给你八妹妹说情的?”顾氏面容疲惫,声音却还清脆。 “我是来给娘分忧的。总这么拘着她,时日久了,想通了还好,想不通若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怎么好?香姨娘日日在娘跟前伺候的小心谨慎,无非就是想莲姐儿能有个好归宿。看在香姨娘和娘的情分上,就放了莲姐儿吧。”姚倾摇着顾氏手臂,恳求。 顾氏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给她定了人家,什么时候我再放了她吧。” 顾氏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姚倾也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提此事。母女两个又说了些个婚后注意事项,渐渐的都进入了梦乡。 八小姐的事情无能为力,自己屋子里却也出了状况。一向身健康的顾妈妈病倒了。最先是偶感风寒,顾妈妈身强体壮,素日里嫌少生病,区区风寒并没怎么当回事。可谁知几日之后竟是病情恶化,高烧不退。再请太医诊治之后,卧床半月不起,再好了之后却留下了后遗症,双手抖的厉害,拿什么都拿不稳。 太医总结病情,说是多年积劳成疾,需要彻彻底底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姚倾眼看着就要出门子,顾妈妈却在这个时候倒下,的确是让人很想落泪。 虽然万般不舍,可姚倾还是得让顾妈妈先去养病。于是通知顾妈妈在庄子上的男人和儿子将人接回去养着。 临走前,顾妈妈泪眼婆娑,几万个对不住的塞给姚倾。 姚倾心里头也不好受,强忍着眼泪,将人送走。 屋子里少了管事妈妈,自然是要再填补上。 未等顾氏动手,钱妈妈先领了人进来。 姚倾看着站在堂下,粗布衣裳年过四旬的仆妇。为蹙着眉头,听钱妈妈介绍。“这位是林妈妈,七小姐不知还记得不记得。” 这林妈妈面生的很,姚倾摇了摇头。 “小姐七岁之前,尽都是林妈妈照顾的。后来林妈妈家中有事,告了假回乡,太太才叫顾妈妈顶了差事的。”钱妈妈笑容可掬道。 姚倾如遭雷轰。怪道这林妈妈一进门一双眼睛就不安分的上下打量自己。七岁之前,此姚倾非彼姚倾啊!老太太这是要闹哪样啊? ps: 这周有推荐,尽量双更。六千神马的有点困难,五千暂时顶上吧!粉红、打赏神马的可以露露脸咩~~ 043章 我非杀了你 姚倾只觉得脊背僵直,似乎都不能自如行动。草草说了几句,便叫人带着林妈妈下去安置。 当年真正的姚七小姐夭折之后,顾氏一直接受不了,抱着哭了一天一夜。恰逢第二日永宁侯将姚倾报了回来。两下一掉包,顾氏才妥协将孩子秘密葬了。对外只说七小姐又救了回来,众人虽然疑惑却也觉得是孩子福大命大。 而后原七小姐屋子里的人被重新换了一茬,皆是顾氏心腹。诊断原七小姐断气的太医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而这位林妈妈说起来可有故事了。 当年真正的七小姐落水导致风寒不治丧命,都是她的杰作。虽是无心之过,但也不能不责罚。七小姐一病,顾氏便将她打发到了庄子上。 甄妈妈细细与姚倾说了,目光有些担忧的看向姚倾。 “既是犯了错,被母亲打发去庄子上,她从祖母那走门路上来的?在庄子上那些年可还安分守己?”姚倾问道,准备知己知彼。 姚倾能想到这一层,甄妈妈略感欣慰,继续道,“那会听说小姐不行了,许是觉得能在庄子上捡条命也还不错,总算安生。可不曾想后来小姐福大命大好了起来,她便一直想着要回来的,期间也不知疏通了多少人都不成。(.)如今应是用银钱打点了老太太身边荐人的婆子,才得了这么个机会。” 多好的机会,补顾妈妈的缺,保不齐会跟着陪嫁到肃亲王府。虽然姚倾和贺伯卿的婚事一拖再拖,但却已经是跑不掉的了。 这林妈妈当真好算计。 老太太被蒙在鼓里也未可知,“不知道是疏通了老祖宗身边的哪一位妈妈。我瞧着倒不像钱妈妈。” “除了钱妈妈,老太太自然最信程妈妈。”甄妈妈躬了一身,“时候不早了。小姐早些安置。太太叫奴婢告诉小姐,凡事不要心急,稳稳妥妥的总不会出错。” 姚倾点头,招呼了春菊出去送人。 这会儿收拾妥帖的林妈妈又来了,见着春菊便是一副点头哈腰模样,请春菊进去报信。 她生的尖瘦脸,高颧骨,眼梢往上挑,嘴唇向下耷拉着,一副尖酸刻薄模样。很不讨人喜欢。春菊虽然不喜。面上却还是足够客气。道了一声妈妈稍后,便进去给姚倾通报。 姚倾才点头应允,那边林妈妈便自己掀了帘子进门。 姚倾叫搬了绣墩。让座。 林妈妈战战兢兢坐了,一双眼睛不停在姚倾脸上打转。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七小姐哪儿还有半分小时候的样子,当真出落的仙女一样。” 姚倾抿唇笑道。“妈妈走那会儿我才多大,还是个没长大的豆儿。如今一晃七年,妈妈整日庄子上忙怕是都把我的样子忘了呢。” 林妈妈眼神一闪,三只手指一竖,即刻做起誓状。“自打离开小姐,奴婢没一天不惦念小姐的。奴婢的衷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姚倾看她样子滑稽,她明明认真的很,姚倾却忍不住笑道。“妈妈何必如此。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往后日子且长着。忠心与否,多少双眼睛都瞧着。指天指地也是徒劳。” 林妈妈笑的讪讪,又开始讲姚倾小时候的趣事儿。别说姚倾重病一场什么都忘了。就是记得,那时候的姚倾也不是她。于是打断道。“妈妈说的那些,我大抵都不记得了。” 林妈妈心急,“小姐那时候最粘妈妈了,总说就算长大了嫁人也不离开妈妈,如何就忘了?” “七岁上下生了一场重病,好了就全忘了。”说着姚倾又目露疑惑,“醒来之后一直在身边的就是顾妈妈。这么说林妈妈家中有事的时候正式我生病的时候?” 林妈妈目光一滞,越发的不自在起来。笑着打了两句哈哈。 姚倾也不愿意跟她蘑菇,便又笑道,“原本顾妈妈告病修养,我还担心屋内没人打点。如今妈妈来了,我可就放心了。”说着就招手叫流苏、流萤和春菊三人。“流苏、流萤和春菊三人都是太太精挑细选,一手调教的,最是董事能干。如今又添了妈妈,再没有叫我操心的了。” 林妈妈忽然额头飙汗,抬头偷看姚倾,只见漂亮桃花眼虽是弯弯的好看却没半点笑意。这七小姐小时候一双杏仁眼生的最是温柔怯懦,如今长大了怎么竟生出一双让人看不透的桃花眼。 姚倾定睛看她,依然笑意浓浓。林妈妈倘若长点心眼,日后必定安分守己。领着俸禄,安安静静的在这院子里混些时日,最后姚倾也会给她挑一个好去处。 林妈妈自姚倾屋子里出去,已经是一身冷汗。见她样子狼狈,守在廊下的小丫头们也都自觉避开。没人上前搭话。 此后一段日子里,她总算安分。只妥帖照顾姚倾饮食起居,并没有想要掌管衣帛钱财的动向。 姚倾倒也放下心来,不怕自己身份暴露,便将她仍在一边不管。 掰着手指头算算,贺伯卿走了有大半个月时间,期间并没有书信往来。连同着陶戬也许久不曾和姚倾互通有无。 月末忽然听说皇帝命贺綫为定远大将军,肃王世子贺伯卿和程国公为左右副将征讨蒙古辽东守将。 这婚到底还让不让人结了?姚倾郁闷之极。 不过这次战事并没有缠绵太久,很快便唱响了凯旋战歌。大齐不仅打败了辽东守将,收服辽东等地,还俘获了蒙古塔拉亲王世子巴图。 蒙古方面十分焦急,阿穆尔主动修好,请求放归堂兄。 仁显帝却将人留在中原,封了永祥侯,金丝雀一样养在了中原。 贺伯卿从蒙古回来,两家就开始如火如荼的展开备婚活动。 姚倾一心备婚,可谁知却又节外生枝。 流苏跌跌撞撞自外面跑了进来,带着哭腔道,“小姐,小姐这下不好了。您快跑吧!侯爷,侯爷不知怎么了,提了刀来,要……” 流苏话音未落,便听外面永宁侯暴躁声音,“倾姐儿在哪儿?今日我非亲手杀了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 044章 怀孕了? 姚倾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迟疑间,永宁侯已经提了刀进门。一双眼睛猩红可怖,见了姚倾便要往前冲。 顾氏跌跌撞撞冲进来,双臂一展挡在姚倾前面。永宁侯手里的刀顿在半空,僵持半晌后,到底泄了气,喝道,“你拦着我做什么?闪开!便是遭了报应我今日也必定要结果了这个混账东西。” 顾氏吓的脸色苍白,簌簌两行清泪落下来。哽着声音道,“侯爷不问青红皂白,就拿我倾姐儿治罪。便是那下了大牢的犯人,也总有个陈情的机会。更何况倾姐儿是侯爷的女儿啊!” 永宁侯一句她算我哪门子的女儿险些脱出口来,咬死了嘴唇瞪着顾氏。又僵持了半天,方才将手上的刀仍在一旁。却自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在姚倾眼前一抖。“这是你自小的贴身物件儿,如今怎不在身上了?你给我说清楚!” 姚倾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瞧,永宁侯手上的可不就是自己贴身的那块玉。 那玉因托了贺伯卿找陶戬,后来又让贺伯卿出征时带着以防陶戬下杀手,给了贺伯卿,一来二去折腾着竟忘了要回来。 姚倾心道莫不是永宁侯怪她与贺伯卿之间私相授受?可到底是未婚夫妇,便是有一两件定情的小物件也无伤大雅。倒怎么这么伤心,一面迟疑着,一面回道,“这玉佩自小跟着女儿,原想它是吉祥之物,是以伯卿出征,女儿便将它赠给了伯卿,以保平安。” 顾氏忙帮着说辞,“本就是未婚夫妇,相互赠送物件也不足为奇。侯爷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谁知永宁侯却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双鹰眸满是寒光看向姚倾,冷笑道,“事到如今,却还要这般狡辩?给了伯卿?”说着又瞪向顾氏,颇为无奈,“你养的好女儿,到底要许几个人家?” 姚倾和顾氏都是一愣,完全陷入茫然状态。 永宁侯又道,“今日早朝之后,二皇子拿了这玉佩跪在皇上面前。求娶倾姐儿!这原是我儿贴身之物,若非有私情如何会在二皇子手上?圣上体恤皇后娘娘,顾忌我们永宁侯府几辈子的老脸。方才私下里将我叫去盘问,这玉不是我儿的又是谁的?原本倾姐儿已经说给了肃王世子,人尽皆知。如今又闹出这档子风月事,我永宁侯还有什么颜面可言?”说着手指向姚倾,咬牙切齿道。“你一个不知廉耻便罢,无端端的连累了我满门女眷名声!你三姐姐嫁了二皇子为妃,你叫她如何自处?!” 姚倾听过之后,完全愣住。这玉在贺伯卿手上,怎么会到了贺綫那?以贺伯卿的精明强干,贺綫是不会自他手中夺走这玉佩的。除非他拱手相让。否则贺綫不会得逞。难不成,是贺伯卿不想娶自己,却又不好驳了肃王爷和永宁侯府的意。于是便私下里将这玉佩给早就对自己起了心思的贺綫? 思及此处,姚倾心中隐隐作痛。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难以喘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紧紧咬着双唇盯着永宁侯手中那块玉佩。 顾氏见姚倾魂不守舍样子,着实心疼。一把搂在怀里。对着永宁侯道,“倾姐儿既然说这玉给了肃王世子。便不会错。侯爷如何不去问问肃王世子,兴许是误会也未可知。” 永宁侯抓狂,“我有脸去问?肃王爷知道了这事儿,已经决定要退婚了!” 姚倾如遭雷击,讷讷道,“退婚?” 女子若被退婚如同被休弃一般,自此便要受尽别人冷嘲热讽。想要再说人家很难。而且家中姊妹也多少会被牵连,更会被指家风不正。怪道永宁侯如此生气。 贺綫不仅前世毁了自己,就连今生他也执意不想放过自己。姚倾原本平和下来的恨意再次汹涌起来。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嵌进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氏侧头看了一眼,心疼不已。搂着姚倾的手臂收紧力度,道,“事情未明之前想要退婚,岂不是欺负我永宁侯府?侯爷,您是大老爷自不知这婚配之中的细枝末节。明日,我亲去肃王府走一趟,便是想要退婚,也得做足了礼数。” 顾氏铿锵有力的话,让永宁侯的气焰顿时少了大半。迟疑要不要吐口。此时姚倾却是恍如大梦初醒一样,看着永宁侯手中玉佩问道,“这玉佩是二皇子拿出来说,是我赠与的?” 此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真是不知廉耻啊!永宁侯气血上涌,喝道,“这玉佩不是你的还能是谁?不是你给的,难不成是人家偷的?” “我将玉佩亲手交到肃王世子手中,这是千真万确的。倘若我说半句假话,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姚倾赌咒发誓说道。 这毒誓说出口,到叫永宁侯心里生出疑虑。此时世人皆信因果报应,尤其内帷女子。姚倾能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当真被诬陷了? 此时听见动静赶过来的姚子瑜,在门外听了半天,见永宁侯迟疑,便一步跨进门来,缓声道,“我曾听说苗疆有特别手巧的玉匠工人,凡所见古墓中出土的玉器亦或配饰皆可仿造,且其仿造技术一流,可以假乱真。为了提高真实性,每件东西他们只仿造一件,而后以假充真贩卖以牟取暴利。是以,这世上不会找到两个相同玉佩的说法便自此再也说不通了。” 永宁侯眼珠一转,看向儿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姚倾如醍醐灌顶,情绪也平静下来,沉声道,“父亲就一定确定这玉佩便是倾儿自小带在身上那一块吗?” 永宁侯此时也动摇起来。 姚倾虽生的美艳,可却并非是轻浮之人。自己似乎有些太冲动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还想要继续争执一番。 顾氏最了解永宁侯的脾气,于是上前软声道,“侯爷稍安勿躁,明日我且去肃王府上走一趟,真相也就大白了。” 永宁侯点了点头,又指着姚倾教训了几句,便由顾氏搀扶着走了出去。 永宁侯前脚一走,后脚林妈妈便哎呦一声,被吓的腿软跌倒在地上。 尚且还能动弹的流苏和流萤赶忙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带到下面休息。 姚倾看着躺在地上的刀,也是一阵颤栗。世上最怕是后怕啊! 姚子瑜见姚倾面色惨白,上前扶了她按住肩膀在屋内的堂椅上坐下。叹了一口气,“何必生得倾城颜啊。” 姚倾眸光闪动,看向姚子瑜。忽而觉得满满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喊了一声三哥便哭了起来。 姚子瑜见她哭,已是手忙脚乱。顾不得礼数,上前搂了轻轻拍着后背。“就算大家都不信你,三哥也信你清白。” 这般境地之下,能有一个人相信你,且毫无理由的相信你,该是多大的安慰啊。 姚倾越发的抓紧了姚子瑜的衣角,哭的伤心。 待她哭累了,姚子瑜又哄着她吃了粥,吩咐流苏、流萤仔细照顾,方才离开了沉鱼阁。 而心力交瘁的姚倾,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姚倾身子本来就弱,夜里又连发恶梦,折腾下去第二日竟是病了。顾氏哪里还顾得上去肃亲王府,便一直留下照顾姚倾。 贺綫不知消息为何如此灵通,第二日晌午便就到了永宁侯府。跪在门口,求让见姚倾一面。 虽然唐突,可他是皇子,永宁侯府上下谁敢拦着。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 顾氏看着他便恨的牙根痒痒,行了礼之后,便冷声道,“萝姐儿未出阁之前,与倾姐儿最为交好。二皇子还真是爱屋及乌啊。” 贺綫面上一讪,笑道,“岳母大人说笑了,倘若当时若非我与倾儿闹了别扭,恐怕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顾氏原本想提醒他自己取了永宁侯三小姐为嫡妻,就不要打七小姐的主意。却不料他根本不把姚三小姐当回事,反倒说的如此露骨。让她接不上话。 贺綫颇为得意,看着高烧昏睡中的姚倾。伸手探了探姚倾额头,惊道,“怎么这么热?可叫太医瞧了?” “嗯,”顾氏点头,也露出焦急之色,“吃了两服伤寒的药。” “吃了药还不见好,岂不是庸医?”贺綫怒,吩咐道,“去太医署请了江太医来。” 姚倾此时正是半睡半醒,听见贺綫声音,挣着着睁开眼睛。入目出明黄色腰带异常刺目,她恨的要开口骂他,却只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贺綫转头,忙扶她坐起来,轻拍着后背哄到,“我请太医来给你好好瞧瞧,你且忍一忍,就快好的。” 姚倾恨极,却说不出话。顾氏只好上来拉开贺綫。片刻之后,江淮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装腔作势把脉。 姚倾最是厌恶他,可病来如山倒,此时也做不出什么反抗的举动。 顾氏在一旁却颇为焦急,问道,“太医,我儿如何?” 江淮似是有难言之隐,半天后方才道,“七小姐有孕在身,如此高烧怕是保不住肚中胎儿。” 045章 验身 江淮神情镇定,全不似说谎一般。众人却如遭电击,全都愣住。姚倾更是羞愤难当,咬着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贺綫眉头微微蹙起,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有些慌张又有一些惊喜。拉过姚倾的手,“倾姐儿,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了身孕?” 那神情竟是那般深情笃定。姚倾觉得胃部一阵绞痛,抽出手来便给了贺綫一记耳光。 断喝道,“你若得不到的东西,必定要毁了才甘心吗?接二连三的毁坏我的清誉,便就是真的得到了我又能如何?” 脸颊火烧一样的疼,口中竟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她这一巴掌打的如此用力,怕是将心中所有的愤恨和不满统统宣泄了吧?真是下得去手啊!心中隐隐的痛和失落被唇边一抹淡笑掩盖。贺綫伸手用大拇指擦掉唇角一丝血痕,突然笑道,“我能如何?我能如何?被心爱的人用双手狠狠推开的感觉,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我能如何?我不知道我能如何,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才不枉费我这一生!” 前世的凄苦,懊悔他受够了!老天垂怜,让他凄凉死后又在自己年少时的寝宫重生一次。这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他弥补欠了姚倾的?她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抗拒。 前世种种犹如一根刺梗在心间,因为时日久了没人碰它并不觉得疼。可贺綫却生生用手又将那根刺狠狠推入,疼却又拔不出来。姚倾看着他惨白的脸,恍如梦中又回到了前世。几番挣扎之后,才平静下来。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顾氏,“娘,劳烦您亲自去肃王府走一趟。我要退亲!” 顾氏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她是万万不信姚倾与贺綫私下有了首尾。却也不能理解姚倾为何如此。 “我已经身败名裂,如何还要连累了肃王世子被人嘲笑。(.无弹窗广告)娘请稳婆来为我验身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待我还了自己清白之后,便就此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姚倾虽是对着顾氏说了这番话,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贺綫。 顾氏扯了帕子捂嘴哭,却不敢指责贺綫。 贺綫定定的看着姚倾,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即便活了两世,姚倾也从未见过贺綫流露出如此痛苦和不堪的表情。虽然十分悲痛,可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快感。这次被伤害的,似乎不仅仅只有自己而已。 江淮没想到姚倾会这般破釜沉舟。事情倘若败露,吃亏的自然是说谎的自己。此时站在这里已经是抖如筛糠。 贺綫猛然起身,拎起江淮便往外走。 姚倾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一般。颓然倒在床上。衣服已经被汗浸湿透了。 顾氏心疼,忙叫人伺候姚倾擦了擦身子,又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又命人煮了姜汤驱寒。 自己则坐在床边安慰姚倾,语气里却颇为无奈。“谁也料想不到二皇子竟是出了这般不入流的手段。倾姐儿,他今日自然是走了。便是败下阵来,不再会为难与你。退婚的事情,便别再说了。” 姚倾有些愧疚的看着顾氏,“让娘跟着操心了,倾儿着实不孝。” “说什么傻话!”顾氏握着姚倾纤细冰凉的手,叹气道。“是娘没有保护好你。倘若早早嫁人了,又何生如此祸端。” 只要贺綫在一天,便不会放过她。姚倾太清楚不过了。正了正神。“今日这屋子里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都听见了江太医的话,此刻老太太怕是已经知道了。从前不知被人冤枉过多少次,虽都澄清了,可到底坏了名声。如今又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瞧我笑话。娘去肃王府退亲吧。再请皇后娘娘在宫里头挑一个妥帖的接生嬷嬷,来给女儿验身。证明清白吧。我不愿意在这样活在别人的陷害和怀疑中了。” 稳婆验身,那隔着帕子的手指进入身体染了那落红之后。便就是败柳之身了啊! 顾氏落下泪来,强色道,“那江淮老眼昏花,便是说他号脉号错了也未可知。太医署那么多太医,都能证明你的清白!” 姚倾垂眸冷笑,“不会有人说是咱们家仗势欺人,让江太医改了口吗?我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这太医署里还有别人敢说我有身孕了吗?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 只有下一次狠手,方才能杜绝后患。 中原若真呆不下去,她也许还可以去蒙古投奔哥哥。内维中的争斗当真让人太累了。姚倾不是想要逃避,而是不得不逃避。 顾氏心疼不已,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办法。 最后便也只得去肃亲王府退亲。 贺伯卿听了前因后果之后,不等肃亲王和王妃做出决定。便自己先跑去了永宁侯府。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姚倾穿了一身轻纱小衫靠在支起的床边,随手翻着书册。因是病了一场,又遭逢被辱一事整个人神色恹恹的。 贺伯卿进了沉鱼阁时,正从窗口看见她低眉垂眸的样子。单薄的身影撞入他的眼中,墨黑的眸子里荡起一阵涟漪。 流苏正要去给姚倾取冰镇水果,见了贺伯卿先是一愣。随后便屈膝行了一礼,“世子爷,我们小姐……” 不等流苏说完话,贺伯卿便点头道,“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怪我来的太迟了!” 流苏原是以为贺伯卿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料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头又惊又喜,忙不迭的跑回去打了帘子,让贺伯卿进门。 流萤见了,忙进去通报。姚倾抬头时,正好瞧见一身白衣的贺伯卿穿过珠帘,向自己走来。 看到贺伯卿,姚倾心里是有些欢喜的。可旋即巨大的愧疚和羞耻感便爬上了心头。让她不得不垂下头去。只管吩咐人上茶,却不敢看贺伯卿。 贺伯卿在她对面坐下,自怀中掏出姚倾那块玉佩放在桌上,有些气恼道,“你送我的东西我一日不曾离过身!你做什么要退婚,又要什么劳什子的稳婆给你验身?我贺伯卿的未婚妻,便是皇子想要欺负也不行!” 姚倾惊疑不定,抬头看去。却见贺伯卿剑眉紧蹙,薄唇紧抿,似乎是真的在生气。 可那话是什么意思?姚倾讷讷道,“我……” 贺伯卿忽而展眉而笑,两颊酒窝俏皮温暖。“阿綫手段太拙劣了,而你又为什么为了不相关的人来证明自己?你要嫁的人是我,只我一个人知道你是清白的就够了。旁人怎么想又与我们什么干系?” 话是这么说,可是……姚倾迟疑道,“这世界有几人不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世子若为了履行两家婚约,倒也不必如此。退亲的原因,怕是人尽皆知。没人会诟病肃王府的。” 贺伯卿神情一滞,半晌后挤出一丝笑容,“七小姐果然善解人意。” 姚倾有些瞠目结舌,心似乎被高高提起后又狠狠的摔了下来。 多可笑,曾经无悔付出过的人尚且都会伤害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交情浅薄的人抱有希望和幻想呢? 姚倾抿唇,低了头。 贺伯卿却又道,“只是你的善解人意往往要先曲解了别人的意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还你清白,但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最好。最后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没有关系。我娶你,就是证明你清白的最好办法!” 姚倾身体一僵,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贺伯卿。见他唇边带着自信的笑容,道,“我们月末就成婚吧!断了阿綫那小子的念头。你知道,他没什么自信的。遇到我这么强劲的对手,总觉得争抢不过我,便就出了一些馊主意。我自小与他一道长大的,虽然那厮总是阴晴不定的,可心底还是极好的。今日做出此事,初衷一定不是想要伤害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吧。你若真做出什么傻事来,证明他诬陷了你。以他的性子,保不齐要对自己下狠手呢。咱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吧。怎么样?以后咱们俩和和美美的,让他瞧着羡慕,干瞪眼,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好么,倾儿?” 姚倾想说不好,可贺伯卿诚挚的眼神却让她拒绝不了。原本是一件呢么让人气愤的事情。原本是一个那么卑劣的人。可他轻描淡写之下,一切似乎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贺伯卿是个温暖的人,从前姚倾竟然从不曾发现。 她点了点头。 贺伯卿又哄着她吃了饭,看着她睡下才自永宁侯府出来自回了肃亲王府。 肃王世子的书房,那日彻夜点着灯光。起夜的小厮远远瞧见似乎屋子里围着桌子坐了八个人。 而这一夜贺綫站在姚倾画像之前,听身后暗卫汇报。嘴角荡起一丝苦笑来,“当时你饮毒酒时,是不是像我此刻一样。绝望、不甘又舍不得恨?” 姚倾打了一阵喷嚏后,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原本嫉妒姚倾的五小姐姚碧芸此时却有些同情姚倾,与四太太絮絮叨叨研究了半天姚倾归宿,最后也睡了过去。京城沉浸在一片沉默当中。 046章 大婚 姚倾与贺伯卿的婚事在众多争议声中,定了下来。肃王府独自定住压力,按照整套的旧俗过了六礼,一项都不马虎。折腾下来,一个月折了进去。七月末正当酷暑之时,姚倾穿上了大红嫁衣,嫁入了肃亲王府。 肃王府到永宁侯府一路都是披红挂彩,锣鼓喧天,爆竹声声。肃王府门口的整条街都被挤的水泄不通,满是瞧热闹的人。新郎贺伯卿一身大红色喜服,胸前挂着大红花,意气风发的坐在枣红色骏马之上,身后是二十六人的鼓乐吹奏队伍,十六匹高头大马,三十六人迎亲扈从,簇拥着一顶把人抬花轿。姚倾此时坐在轿内,异常忐忑。 如此排场竟不比她当年嫁给太子入宫差,可见肃王府上是费了心思的。 这一路看热闹的人多,说是非者自然也不少。 交头接耳中,隐隐有人声传出来,多是惋惜贺伯卿这样的人品样貌却要娶一个败柳做妻。也有少数人为姚倾抱不平。最后到家一致认同,无论如何两人到底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到了肃亲王府,姚倾被喜婆扶着下来花轿,手上便被塞了一段红绸,嘈杂人生中姚倾本是略微紧张的。但想到红绸一端被贺伯卿紧紧拉着,便也安下心来。 一路随着喜婆的提醒跨火盆,走门槛,进了肃王府正院喜厅。拜了天地,在一阵热闹声中被人送进了洞房。 王府与宫里不同,洞房里头竟是比外面还热闹。姚倾只听得一阵女眷们的笑闹声,才自喜床上坐下便觉眼前一阵光亮,头顶罩着一个高大身影。抬头正对上贺伯卿含着笑意的眸子。随后贺伯卿便在姚倾身边坐下,轻握了他的手。 “哎呦,果真是名不虚传。这新娘子美得哪似人间的,简直比天上仙女儿还要好看几分。”说话的是穿了紫红色对襟褂子的圆脸夫人。声音娇俏。举手投足见却带着矜贵,眉眼间似乎柔的能溢出水来。 姚倾前世与她有过书面之缘,知道是那位颇得肃王爷喜爱的程侧妃。于是弯了眉眼,越发羞怯的垂下头。紧接着姚倾与贺伯卿两人便被洒了一身的红枣、桂圆一类象征早生贵子的吉祥之物。 贺伯卿条件反射抬起手臂用衣袖遮住姚倾头顶,让她免遭荼毒。 一旁顾侧妃笑道,“素日里大喇喇的世子爷竟也这般心细。新娘子当真好福气。” 顾侧妃一儿一女傍身,王妃缠绵病榻,素日里内宅多由她管。新娘子姚倾是她的外甥女,众女眷自然多有附和。 贺伯卿笑道合不拢嘴,看着姚倾被人喂了一口水晶轿子。姚倾知道婚礼风俗。自然知道这饺子是夹生的,硬着头皮咬了一口。紧接着便听一妇人笑道,“生不生啊?” 姚倾脸色涨红。低头小声道,“生。” 众女眷嬉笑声中,那夫人转头瞧了大家一眼,“诸位可都听见新娘子的话了,她说生呐。日后必定是枝繁叶茂。多子多福。” 姚倾囧的垂着头,不敢看大家笑闹声色。又在提示下与贺伯卿喝了合卺酒,姚倾自描金紫红托盘上接了酒杯,侧过头红着脸与贺伯卿喝了交杯酒。抬眸处见他好看的侧脸,竟是一阵心悸。 礼成之后,贺伯卿被程侧妃催着出去待客。 贺伯卿一面被推搡着往外走。一面回头去看姚倾,似是有所担心。顾侧妃见他神色,便就微微点头。他领了其意。便也就转头去了。 见他出去,一屋子女眷似乎才放开来了说笑。程侧妃最先拥上来,拉着姚倾,却不知应怎么介绍自己,只上上下下欢喜的看了姚倾一次。“早就听你姨母说,她有个生的倾国倾城的外甥。今日瞧了可不就是。咱们这肃亲王府上不知多少女人,都叫你给比的没了颜色。” 这种夸赞姚倾听的多了,可还是羞怯的垂了头,推脱客气了一番。 顾侧妃嘱咐流苏、流萤几个去外面张罗箱笼物件,这会回来也凑过来。指着程侧妃对姚倾道,“倾姐儿,这位是程侧妃。” 姚倾只能装作第一次知道,略微欠身行礼,唤了一声程侧妃。 “还倾姐儿,倾姐儿的叫呐?如今可是咱们府上的世子夫人了。”程侧妃笑的眉眼弯弯去看顾侧妃,与她温柔样貌不附的是她有个跳脱性子。 “人家本就是亲姨甥俩,叫亲切些也是有的。”此时一穿了石榴红长裙的美艳妇人凑上前来,依附在程侧妃身边。 姚倾好奇上下打量,见她虽也是珠围翠绕但却少了几分贵气。衣裳首饰规制也大不如程、顾两位侧妃。心里揣测许是肃亲王的妾侍。 正思索着,却见那妇人上前,微微俯身行了礼,热乎道,“婢妾给世子夫人见礼了。” 姚倾忙抬手拉她,“姨奶奶客气了。” 那夫人抿唇笑着,眼神里却闪着些许不自在。顾侧妃和程贵妃都没介绍她是谁,她便少不得自己补充几句。“你小妹妹一直吵着说想要见见新嫂子,偏生身子骨不争气,昨日病了,到现在还没起。赶明儿世子夫人得空,去我那梧桐苑里坐一坐,与小妹妹亲近亲近。” 姚倾笑着点头,和和气气的应着。 程侧妃见她这般巴结,心里头自是不爽,于是道,“朱姨娘,二丫头病着,这会儿怕是醒了找姨娘呢。” 朱姨娘面上一红,随即又是讨好的笑道,“是呢,是呢。这就该回去瞧瞧。”又与这屋里许多人道了一阵别之后,便就去了。 程侧妃与顾侧妃之间虽是和和气气,可暗地里也是过招不少。姚倾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呱噪半天,委实有些头疼。偷偷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一直躲在后头穿了水蓝色缠枝对襟褂子的小姑娘,凑上前头来,挽住了顾侧妃的手,“娘,新嫂子折腾了一日定是累了。咱们早些回去,也让嫂子谢谢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侧妃所出的肃亲王长女贺嘉宁。姚倾与贺嘉宁算是表姊妹,虽然不甚熟悉,自小却也有所往来。 见了嘉宁,免不得弯起了眉眼,高兴道,“嘉宁,听你叫嫂子好生别扭呢。” 嘉宁笑的腼腆,两颊小小酒窝十分甜美,“表姐如今成了嫂子,日后这府上可有人跟我作伴了。” 姚倾拉了她的手,让在身边坐下,细细上下打量。“抽高了身子,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我若没记错,下个月可就是你的生辰啦。” 而且还是及笄礼。 嘉宁还是一副羞涩模样,点头。 程侧妃一旁瞧着两人亲近,似是被刺扎了眼睛。招呼一种丫头仆妇该走的都走,自己也跟姚倾道了别。 姚倾与贺嘉宁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也将她和顾侧妃一并送到了门口。 这才转头瘫坐在床上,这一天真是要累死了。 春菊、春兰两个服侍姚倾将脸上厚重的新娘妆洗掉,便扶着她在窗边的小桌旁坐下。 一直在外面忙着张罗归拢箱笼细软的顾妈妈此时进了门,见姚倾素净着脸坐在床边,忙张罗身后的丫头将端来的饭菜摆上。 “折腾这一日,小姐许是累坏了。吃些东西,趁这姑爷没回来,先在床上眯一觉吧。” 自一早上起来,就只在拜别家中长辈时吃了一杯茶。这会姚倾已经饿的没了力气,憋着嘴揉了揉肚子。“还好妈妈及时养好的身子回来,若不然倾儿可真是要乱了阵脚了。”又问大家用饭不曾,吃了些东西,便由流苏、流萤伺候谢了身上的凤冠霞帔,换了轻软的衣裳,和衣躺在了床上。 姚倾这一睡,一直睡到日暮黄昏。直到外面通报世子回来了,她才一惊自床上跳了起来。 门口一阵响动之后,便见珠帘晃动,一个大红色身影随着一阵酒香撞了进来。 贺伯卿脸颊微红,人却不乏稳重,看来并没有喝多。姚倾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流苏、流萤上前伺候贺伯卿脱掉外衫。便就躲了出去。 “还是觉得你这样瞧着好看。”贺伯卿看着姚倾素净的脸,忍不住上去捏了捏。 姚倾伸手拍掉他的手,指了指里屋,“热水都给世子爷备好了,折腾一日洗一洗歇歇乏吧。” 贺伯卿笑着点头去了。 顾妈妈见他甚至清醒,心里头也放心不少。伏在姚倾耳朵边,小声嘱咐一些行、房要领。 姚倾脸涨的通红,点头应着。心里却是十分忐忑不安。 顾妈妈又道,“世子爷年轻,从来屋子里也没有过人。又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若是晚上闹的厉害了,小姐也不可一味由着他的性子。明日可还要给公婆敬茶,见叔伯妯娌的。” 姚倾脸烧的火辣辣,低头应是。顾妈妈又絮絮叨叨嘱咐两句,服侍姚倾换了一件月白色棉质轻软亵衣,便就退下。 姚倾忐忑坐在床边,听着那屋哗啦水声。不一会贺伯卿便也换了一件月白色暗纹亵衣出来,用毛巾揉着尚未干透的头发。在姚倾身边坐下。 ps: 最近越来越乌龙了,昨天上传完之后竟然没发出去。脑残性断更阿喂~ 047章 酣战 姚倾在一旁强自镇定,心理建设良久。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坦然接受贺伯卿的入侵时,却听贺伯卿打了一个哈气,搂住她的肩膀。“今日你也累了一天,早些歇了吧。咱们来日方长。” 姚倾被她一碰,身子僵直。听他一句早些歇了吧,倒是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讷讷应了声,便手脚并用往床里面爬去。 贺伯卿笑着看她缩在墙角将头埋进被子里,吹灭烛火,大手一挥两侧床幔缓缓落下。 姚倾翻身躺好,贺伯卿一只手臂则追过去揽住她盈盈一握腰肢。手不安分的自亵衣下摆钻进去,抚摸柔滑肌肤。 姚倾有些不自在的扭动一下身子,却被贺伯卿一把捞进怀中。下巴贴在姚倾肩膀上,咬住晶莹圆润的小耳垂呼气,小声道,“倾儿,其实现在时候还早。” 已经不早了吧?姚倾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身体却越发的紧绷起来。贺伯卿感觉到她的紧绷,作怪的大手开始在姚倾腰际游离,慢慢的向上滑动,待游移道微微鼓起的小小山丘上时,轻轻握住。“正好一手能够掌控,看来咱们真是天作之合呢。” 贺伯卿得意的笑,调侃的话说的再自然不过。 “你……”姚倾满脸涨的通红,扭过身子接着月光捕捉到贺伯卿灿若星光的双眸,疑惑道,“你不是屋子里没有过人吗?” “可我不是有身经百战的兄弟吗?”贺伯卿翻身将姚倾压在身下。免得她在问出要他尴尬的问题,薄唇轻轻抚上花瓣般柔软的双唇。 这一触碰,便一发不可收拾。反复亲吻之后,悄悄用舌头撬开姚倾牙关,坏心眼的挑逗她的丁香小蛇。 姚倾心跳如鼓,双手紧紧抓住贺伯卿的衣襟,不自觉的嘤咛出声。手上柔软的触感和唇齿间的纠缠让贺伯卿浑身燥热。一股热源迅速向下腹处集聚。 姚倾也感觉到并不算陌生的颤栗开始自四肢百骸融向某一隐秘之处,变成缓缓溪流倾泻。 贺伯卿的手游移而下,触摸上一阵湿滑。咬着姚倾的耳垂,气息不匀道,“小倾儿,你真热情。” 姚倾双颊如火烧,侧过头去不敢看他。想要挣扎,可身子却软的一丝力气也没有。 下腹处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过来,她只能娇喘着求饶。 蓄势待发的贺伯卿哪里还忍得住,一面哄着。一面慢慢进入。待冲破阻碍后,见姚倾叫的厉害,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姚倾锤他胸膛。“叫你轻点,轻点的……呜呜呜,你怎么欺负人……你!” 贺伯卿手忙脚乱的去抓她作乱的小手,咬牙忍着难受的紧绷。咬着她娇嫩的手指,擦她脸上的泪痕。“我轻轻的。轻轻的,别哭,别哭。” 姚倾憋着嘴,无比委屈。他么的重生,让她生生经历了两次破瓜之痛。心里竟然忍不住拿贺伯卿与贺紘做起比较。意识到自己想法太过淫荡、她咬了一下舌头,小手搂住贺伯卿的脖子。见他俊脸因为强忍欲望而有些扭曲。豆大的汗珠在额前集聚。软了身子,羞怯道,“我……我好像没那么疼了……” 贺伯卿如蒙大赦。将姚倾臀下垫了被子,开始运动起来。 他力道之生猛,速度之迅捷,让姚倾忍不住一阵阵尖叫,哪里还顾得外面有人值夜。 两人直闹到半夜。姚倾一句一句不成了哀求之下,贺伯卿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 “好。好好,我不动你了。好好睡吧。”贺伯卿搂着姚倾,抚摸着她光裸的后背哄着。 姚倾只觉得腰间被一个硬物顶着,惊恐的往后挪动身子,“我……我真的不成了。” 贺伯卿伸手抓她哄道,“安心睡吧,我真不闹你了。[]” “嗯。”姚倾含糊着应了,虽然身上湿湿黏黏的难受,也不想下去洗干净。贺伯卿只好自己翻身下去,自行安慰了不满意的兄弟。又投了湿帕子来给姚倾擦拭一遍。 姚倾累极睡的极沉,浑然不知身上的舒爽感觉由何而来。 贺伯卿嘴边挡着笑意,躺下搂着姚倾睡了过去。 这一夜两人睡的极香,姚倾浑身酸疼,骨头好似被拆开又重新装了上去。虽然是自己的,可却因为没有适应而不听使唤。某处不应该疼痛的地方,疼痛的十分厉害。 晨光微露时,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嘤咛出声。这一动,却觉得身上某处似乎不大舒服。反应半天才发现一个不安分的狼爪正紧紧扣在胸前,腰间也有一个作怪的棒子顶着。姚倾惊慌,连忙往回缩着身子。 谁知这一动,惊醒了一旁的贺伯卿。姚倾心里哀嚎,却不敢出声,只瞪圆了眼睛去看睡眼朦胧的贺伯卿。神态之中,带着惊恐更多几分羞怯。 看的贺伯卿心头痒痒,吻了吻她娇红的脸颊,手又不安分的揉捏起来。 姚倾浑身还疼的厉害,想到昨晚的疯狂,脸越发的羞红起来。忙推开贺伯卿死死趴在被褥中,蒙住头呜呜不敢出声。 贺伯卿也不忙着把她翻过来,而是嘿嘿笑着翻身压上。唇一路顺着娇嫩脖颈吻过细滑如缎的后背,姚倾像煮熟了的螃蟹一样浑身粉红。被压的进气少出气多,呜呜道,“呜……要被压死了。” 贺伯卿笑着一手撑起身子,一手向下去探娇嫩的某处。柔声道,“疼么?” 姚倾被摸的身体一颤,条件反射性摇头后,又重重点头。 贺伯卿忍俊不禁,“到底是疼还是不疼?”见姚倾羞的说不出话来,便又加重手上力度去用手指探索湿滑。坏笑道,“你不说,我自己去查看查看。” 姚倾惊慌翻身,正对上贺伯卿似笑非笑的双眸。瘪嘴道,“你……你……你昨晚上那么生猛,我……我当然疼了。” “哈哈!”姚倾的生猛夸赞很是受用,贺伯卿大笑着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挤进姚倾的双腿之间,姚倾大惊失色,忙用手推他。搜肠刮肚半天才用昨日贺伯卿说过的话回他,“来日方长,今日方且休战吧。” 贺伯卿看她小脸满是疲惫,眼下略略有些青黑。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妩媚,只觉得心里欢喜。又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此时却听外面一声音道,“世子、世子夫人该起了。” 姚倾愣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于是越发用力去推贺伯卿,惊慌却不敢大声吵嚷,只得笑声嗔怪道,“外面来人了,还不起来。快起啊!” 贺伯卿闷闷笑的发抖,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反倒是越发搂紧了姚倾。姚倾大囧,捶打他坚实的胸膛。只觉得手上一阵酸疼,定睛去瞧,才发现贺伯卿胸膛肌肉坚实。不由长大了嘴。昨日天昏地暗的,哪里看的清楚,不曾想这厮看着清瘦却是这般结实。怪道自己被折腾的如此疲惫不堪。 姚倾脸上涨了个通红,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要往外跑,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又伸腿去踹懒洋洋慢吞吞坐起来同样状态的贺伯卿,嗔怪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这怎么见人呀。” 贺伯卿只管笑着,不说话。姚倾见他这样,更是气恼。两人又闹了一阵,贺伯卿才算够了,叫人进来服侍洗漱。 姚倾裹着被子,躲在贺伯卿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到了芙蓉帐外,见进来的是顾妈妈和流苏、流萤方才松了一口气。 隔着床幔依然能隐约瞧见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流苏、流萤两个想到昨夜声响都不由红了脸颊。顾妈妈则早有准备,上前拿了宽大的袍子将姚倾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抱去沐浴更衣。 姚倾换了一身亵衣,穿好中衣出来时。见贺伯卿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一旁由一美艳婢女伺候梳头。 姚倾见那婢女面生的紧,不由有些诧异。眨着眼睛看向贺伯卿。 未等贺伯卿开口,那婢女再替贺伯卿扎上束冠之后,往前盈盈一拜,道,“秋荷见过世子夫人。” 可巧此时正有一个管事妈妈打扮的妇人,将白绫喜帕收到雕花红漆描金的木匣子里去,拿着上前笑着解释。“秋荷是世子屋子里的贴身婢女,自小伺候世子爷的。顾侧妃特意嘱咐了,叫还放在世子屋子里伺候世子和夫人。” 姚倾笑着点头,心里却不大痛快。 放这么一个漂亮的放在屋里,怕是别有用心。这个今生横生出来的顾侧妃姨母,着实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贺伯卿见姚倾不高兴,便打发了那管事妈妈快去拿了喜帕到肃亲王妃那里报喜。自己则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跟姚倾一道挑选首饰配件。 因今日是头天的大日子,是以装配必要隆重。姚倾身着一件正红牡丹掐金锦绣华服,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的大头钗,耳坠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胸前垂挂着双鱼送吉赤金璎珞红宝福锁项圈,腕子上再套这十七八个龙凤金镯,这一身行头几乎要把她压倒,偏偏昨夜酣战过猛,浑身肌肉酸痛,一伸手是痛,一抬脚也是痛,想起身上片片淤青,愤恨瞪向贺伯卿。 他一身猩红喜庆袍服,自双肩往下织锦绣纹的都是金丝蝙蝠团花,腰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正站在一旁笑看姚倾,眼里全是促狭。 两人浓情正盛时,偏外面有不解风情催促声音。叫快些去给长辈磕头。 048章 权力交接 按照规矩,新婚第一天,先给直系的亲长磕头,然后认旁系亲戚,接着开宗祠入族谱。 肃亲王妃缠绵病榻,接了姚倾的敬茶,送了一对极通透的翡翠缕嵌金丝玉镯,外加一个装了金叶子,沉甸甸的秋香色缀锦绣珠荷包后,便体力不支被扶着下去休息。 贺伯卿是肃王府长子,前头没有兄长。母亲又缠绵病榻,领着去认旁系亲戚的事情就交由顾侧妃一手操办。 她也尽心,一路带着姚倾七大姑八大姨认下来,便就已经过了晌午,午饭未来得及用便又开了宗祠认祖宗磕头,姚倾也自此以贺氏夫人入了族谱。 正宗婆婆缠绵病榻,虽是新嫁进门的媳妇,姚倾也须得在榻前伺候汤药。肃亲王虽然客气的说了几句,新过门可以先熟悉熟悉府内情况,又因大婚劳累可以多加休息,可见姚倾再三坚持要去侍奉肃亲王妃,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这媳妇,大概也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类型。况且永宁侯府家教森严,关于坊间传闻自也是不公而破。遂夸赞了几句,又对儿子说,“你媳妇自小金尊玉贵娇养长大,到了咱们家不仅得孝敬长辈,还得伺候你,管家。多有辛劳。你小子,可莫要镇日里还不着调,紧着疼媳妇要紧。” 肃亲王是个怕媳妇的主,可男人从来没有真正怕媳妇的,不过出于疼爱。贺伯卿笑的眉眼弯弯,“自小看着父亲疼母亲,怎么也学会了。您就放心吧,委屈不了您媳妇儿。” 肃亲王老脸一红,碎碎问候了几句贺伯卿的祖宗、母亲一类。摇摇摆摆往前走了。 顾侧妃笑够了,则上前挽住了姚倾的手臂。“忙了这大半天,先用过了饭。再去王妃那儿吧。” 姚倾早就饥肠辘辘,饿的眼睛直冒蓝光。听到顾侧妃这么体贴的提议,喜笑颜开的点头答应。(.好看的小说) 一路上,顾侧妃细心讲着一路景致,掺杂讲着贺伯卿兄弟姊妹几个年幼时的趣事儿,倒也不觉得沉闷,很快便到了正院。 过了抄手游廊,进了东侧厢院。 方一进门,便见里面摆着一桌子丰盛菜肴,一年轻妇人正忙碌的张罗着。 那妇人圆脸细眉。穿一件玫瑰紫的遍地缠枝芙蓉花锦缎褙子,斜堕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明媚娇俏。见进来人。便就眉眼一弯笑道,“顾姐姐、世子、世子夫人可算来了。再不来饿极了我可就一个人吃了。” 这一说话,顾侧妃面上一喜,笑了出来。拉她来给姚倾介绍,“这是你姨妈家玉哥儿媳妇。你得叫声三嫂子。她娘家是泰州康家,如今你三哥南下任职,她自家不住偏生挤到咱们家来。素日里她最热忱呱噪,你要闲了闷了,找她说话,她求之不得。且一肚子的故事来给你讲。” 姚倾笑着点头。唤了一声三嫂。心里却揣度这姨妈家的玉哥儿是哪一个。泰州康家又是什么人家。 正思索着,康氏却从后头小丫头手里接了一个早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姚倾。“我赖着不走,还不为了瞧瞧咱们大齐第一美人儿。”说着又促狭看向贺伯卿道。“伯卿兄弟当真好艳福,我长这么大哪儿见过这比画还好看的人儿。” 姚倾羞怯低头接了荷包,道了谢。 肃亲王妃卧病在床,按位分顾侧妃是后宅老大。姚倾本是准备站在一侧布菜伺候的,顾侧妃却拉了她的手叫坐下。“新婚三日无大小。咱们肃王府又不是那死守规矩的地方。你且也坐下来吃,只她们伺候就行。” 姚倾对侍立一旁的美貌婢女们微微点了头。便羞答答的坐下。 贺伯卿捡了挨着姚倾的地方也要坐下,却被顾侧妃驱赶,提醒他兄弟们都在外厢吃饭。 贺伯卿恋恋不舍看着姚倾,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侧妃不是说新婚三日无大小吗?” “那侧妃也没说新婚三日不分男女呀。”康氏笑起来,上前推搡贺伯卿。“你快走吧,咱们能吃了新媳妇儿不成?” 贺伯卿没办法只能妥协,看着姚倾嘱咐,“好好吃饭,一会我就来接你了。” 姚倾点头,脸上绯红一片。 顾侧妃严重艳羡一闪而过,见贺伯卿抱拳一揖走了,又问道,“新嫂子都到了,宁姐儿还在磨蹭什么呢?” 一旁仆妇打扮的妈妈恭敬回道,“大小姐哄着吃饭用药,怕是今日不能来见新嫂子。叫奴婢传话来,莫要叫世子夫人怪罪。” 昨日似是听闻朱姨娘所出二小姐生了病,相比贺嘉宁是在照顾病重妹妹。姚倾忙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她这般体贴照顾弟妹,到让我这个做事不周到的嫂子汗颜呐。” “小孩子生病,多半是愿意赖着亲近的人撒娇。十分的病,有七分是在淘气呢。”顾侧妃连忙圆场,“你今日事情多,忙不开,明日我再叫人待你去朱姨娘那瞧瞧二丫头。” 姚倾点头倒是。 一旁康氏拿了筷子,迫不及待道,“这一桌子好菜,再不吃可凉了。” 她一声召唤下,众人便都开始用餐。食不言寝不语,后者姚倾和贺伯卿恐怕是做不到,但是前者还是做得极好。 一顿饭下来,鲜少又碗筷叮当碰响声音。 饭毕,一色穿了水蓝色衣裙,束红色腰带的婢女们端着水盆、盂盅、帕子等鱼贯进入,姚倾略略洗漱过后,端茶浅啜。 抬手,拈指,沾水,漱口,端茶,一整套动作温婉和煦,流水融畅,极是优雅漂亮,一旁康氏侧眼旁观,心中略有惊羡。不愧是永宁侯府嫡出小姐教养真好。 这饭吃的似乎并不自然,顾侧妃略略露出了疲惫之色。一旁李妈妈看在眼里,瞧了一眼墙上漏钟。上前道,“侧妃娘娘,时辰不早了。怕是王妃娘娘要用药了。” 顾侧妃也忙抬头看了一眼,便张罗大家各自散去。 她便领了姚倾方上房东次间走去。 才一出门,就见院内槐树下贺伯卿与贺仲玉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一起。三人皆是唇红齿白,眼盼生花,生的极其相似,却是好看的各有千秋。 三人都微微对顾侧妃行了礼,也与姚倾和康氏见过。 贺伯卿手搭在那陌生男子肩膀上,对姚倾道,“二弟便就不用介绍了,原就是你表兄。这是三弟,叔奕。” 原来肃王府上兄弟三人,按长幼以伯仲叔季排下来起的名字。想不到肃亲王那老大粗还能做出这么文雅的事。 姚倾一面腹中腓议,一面对贺叔奕笑笑,叫了一声三弟。 贺叔奕眉眼生花,笑的带了几分妩媚,甜甜叫了一声,“大嫂。” 竟叫人一身骨头都酥了一半。 他与贺伯卿生的极像,可却多了几分阴柔妩媚。姚倾顿时扶额,有不好的想法浮上心头。 两路人合作一路之后,又分作三路。顾侧妃与康氏一道回了后宅,贺仲玉与贺叔奕两人勾肩搭背去了外院,贺伯卿则带着姚倾去了肃亲王妃所住的正房东次间。 一进了屋门便有浓重的中药味道扑面而来,屋内一样摆设皆是朴素无华,便连靠墙边的博古架上也多半放了些瓶瓶罐罐。 外头已经是六月酷暑,屋内却并不见开了门窗,十分闷热。 肃亲王妃躺在紫檀雕绘藤草鸟虫花样的床铺里,此时正被人服侍着坐起来喝药。 姚倾见此,忙上前自那妈妈手中接了成药的汤碗,自己上前伺候肃亲王妃用药。 肃亲王妃见是新媳妇前来,也不推辞,吃了药后又借着姚倾的手用了蜜饯。方才在姚倾拉过来的引枕上靠坐下来,握了姚倾的手,道,“今日开宗祠、认亲戚,原该是母亲配着你,偏这般不中用,叫媳妇儿见笑了。” 姚倾忙道:“母亲言重了,养病要紧。” 肃亲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虚弱道,“我这病了许多年,只拖着一口气想见伯哥儿、奕哥儿娶亲。如今你进了门,总算了我一桩心愿。可奕哥儿,我只怕是没福气瞧着娶媳妇了。” 姚倾正要说些安慰话,却听那边贺伯卿梗着嗓子道,“娘别说这种丧气话,你这病日渐好了,只要好好调养必定好的。” 肃亲王妃素来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也素来不信鬼神命运。心中对儿子万般不舍,面上瞬间柔软之后又坚强起来。诸如我自己身子什么样自己清楚一类毫无意义还浪费气息的话,她一概都收了回去。只指了指一旁侍立垂泪的四旬仆妇,对姚倾道,“这位是李妈妈,我娘家带来的陪嫁。这些年来一直在我身边尽心侍奉,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莫有她不清楚的。如今你嫁进来,日后这管家的事儿自得是你一手操劳。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来问李妈妈。她莫有不尽心的地方。” 姚倾有些受宠若惊,才进门第一天就要从婆婆手中接掌家大权?正不知应说些什么场面话,却见李妈妈将屋内一众伺候的丫鬟仆妇都叫了出去。 姚倾心知,婆婆是要跟自己说贴己话了。于是便躬身挺直了腰板,严肃起来。 049章 秋荷的别有居心 自肃亲王妃屋子里出来,姚倾就觉得气氛异常压抑。(.无弹窗广告)重担压在身上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可一路上夫妻两个还是有说有笑,只是笑容只维持到进屋门之前。一进了屋子,两人便又愁眉苦脸起来。 贺伯卿一手拉过姚倾,脸上神情愧疚,“难为你,嫁给我还要为这些琐事操劳。” 姚倾笑,“难为什么?哪个女人嫁人不管家?不过事务繁杂,简单之别。我只怕做不好,让母亲失望。” 肃亲王府上的乱套官司很多,肃亲王妃性子要强,又棋逢对手,几次三番斗下来就坏了身子。 肃亲王是个大老粗,后宅内的弯弯绕一概不通。一直觉得自家后宅和睦,常夸赞自己的妻子和众位小媳妇。肃亲王妃又不好跟丈夫吐苦水,可又少不得跟他怄气,一来二去夫妻两个却也是貌合神离。 肃亲王妃今日简短叙述一下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姚倾各方势力。姚倾顿时觉得永宁侯府小殷氏众人的手段简直就是小儿科。对于自己能不能够完败敌人,稳妥上位,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可看着贺伯卿满怀歉意的目光,她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能说些安慰的话。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姚倾一笑,自然是百媚而生。贺伯卿看着心头一暖,又搂了她的肩膀,“母亲说的那些,你怕吗?” 姚倾认真摇头,目光期许看向贺伯卿。“我不怕,但我怕没人与我风雨同舟。” 这到底是肃亲王府,说的算的只有肃亲王。可贺伯卿看妻子目光中的期待,心头一软,道,“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为你撑腰!” 姚倾高兴,拉着贺伯卿的手撒娇卖萌。(.好看的小说)这与素日里她端庄形象极不相符,又想到昨夜里热情娇怯的模样,贺伯卿心头又是一热。只恨此时天光大亮,不能行该行之事。 姚倾哪知道他心里所想,依旧还抱着他的手臂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见贺伯卿脸色红白交加,很不好看。忍不住伸手去探额头,“世子,你怎么了?” 贺伯卿抑郁的拉着她的小手。到祸害根源,一脸委屈。姚倾颈惊慌过后,满脸通红。抽回手。跳开道,“我……我去瞧瞧晚膳准备没有。” 贺伯卿看她逃走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戍时梆子敲过之后,王府上陆陆续续点起了灯。西厢院的东厢房里,朱姨娘正坐在临窗的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焦急的等着什么。 外面唤了一声世子夫人道,她便如锥子扎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要往外走,又回头嘱咐二小姐几句,“这新嫂子可不似你大姐那般好糊弄,你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二小姐小嘴一瞥,抚了抚额头上的放了冰块的抹额。颇为不屑。 朱姨娘气的牙根直痒痒,啐了两句。掀了帘子迎出去,让了姚倾进门。 姚倾一进门便见一十一二岁小姑娘歪靠在临窗的榻上。身上穿了一件水红绸对襟褙子,下系一条鹦哥绿双滚双挂百蝶纹长裙。肤若凝脂,眉眼若花,生的十分娇俏。此时因高烧才过,脸上红晕未消。毫无病态反倒添了几分娇媚。 心下赞叹这二小姐美貌。那边朱姨娘已经拉了人起来,“还不快见你大嫂?” 二小姐虚弱模样。挣扎这要起来。姚倾则上前按住肩膀,顺势坐在她旁边,忙道,“妹妹养病要紧,不用顾忌虚礼。(.好看的小说)”说着拉了二小姐贺婉宁柔弱无骨的小手,道,“昨日听闻妹妹病了,早该来瞧瞧。可因着新婚头天,事情忙乱,一时耽搁了。妹妹可别见怪。” 二小姐眉眼一弯,两颊便笑出一对酒窝,“大嫂子这话说的外道,合该是我去给新嫂子请安才是。可这身子骨不争气,偏就病了。嫂子莫怪才是。” 她声音甜腻,神态娇憨,又生的明媚,叫人瞧见了便打心底里喜欢。 姚倾笑着自流苏手中接了备好的荷包,塞过去。算是给了见面礼。 姑嫂两个又说笑一阵,一个嘱咐要按时吃药多加调理,一个认真乖巧听了,打眼一看倒也其乐融融。 朱姨娘冷眼瞧着,心下欢喜。 待朱姨娘亲热的将姚倾送出门再折返回来时,二小姐端坐在榻上,神情有些愣怔。 朱姨娘上前,拍了女儿娇嫩小脸。“怎么,瞧见她不高兴了?” 二小姐贺婉宁回过神来,不屑撇了撇嘴,“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偏赶着巴结她?王妃眼看着便就蹬腿了,难不成家要她来管?娘您没瞧她那娇气样儿,怕是谁都管不住呢。” 这话说的直白且不恭敬,朱姨娘下了一跳,忙上来捂住女儿的嘴,对一旁妈妈使了眼色。见将门窗都关严了,方才长舒一口气道,“我的儿,这话怎么能乱说。你长在这府里多少年了,难道就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 贺婉宁心虚,嘴上却依旧逞强。“听去了能如何?爹爹最疼我,谁能拿我怎么样?” 肃亲王重男轻女,素来对女儿鲜少关注。大小姐贺嘉宁出生长到五岁,肃亲王未曾抱过一下,更别说长大以后亲自督教。而这二小姐贺婉宁,本也是默默不被父亲注意的,偏长到三四岁时不知怎么入了父亲的眼,从此便眼珠儿一样的疼着。长到如今十二岁,府上没有人敢给她脸色,让她不痛快。 朱姨娘也因此颇受肃亲王的青睐,想到自己生了这么个争气的女儿,朱氏便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你爹爹疼你,可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啊。娘不比那顾侧妃身份,你与大小姐虽都是庶出,可她生就比你好些。外祖父家里头是相府,舅舅、表兄又各个出挑。便是表姊妹中也多有嫁入高门的。往后议亲嫁人,总比你好说。你只仗着爹爹疼,你爹爹若有日不在了呢?你同胞兄弟,如今才是个五六岁大的豆丁儿,你指靠着他?” 二小姐贺婉宁眼底闪过一丝不甘,愤恨道,“可我巴结的累了。况且便是王妃不成了,还有侧妃在,这新嫂子掌不了家权。” 朱姨娘又吓了个半死,忙叫女儿轻声。恨道,“这风水轮流转,咱们怎么说得清楚以后的事儿。当初王爷多喜欢程侧妃,可谁料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亲,偏又性子孤高,脾气臭硬。时日久了,失了宠,又无依靠,被顾侧妃死死捏在手里。你娘我当初赶着巴结她,如今想要去贴顾侧妃冷屁股都不成。谁也不得罪人,谁都讨好才是正理。” 朱姨娘游说女儿要多做感情投资,可二小姐贺婉宁心里头颇为不爽。“这么巴结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好歹我是王府小姐出身,纵然是嫁的不好也会是侯门庶子。安安稳稳一辈子不好?偏挣那荣华富贵做什么?” 朱姨娘被女儿没出息的想法气个半死,上去便拍了一巴掌。“没出息的!你不为着自己想,也为着你兄弟想想。你嫁人走了,若是王爷归西了,你婆家不好,看谁面子照看我和你弟弟?” 响起乖巧可爱的弟弟,二小姐贺婉宁虽然心里头委屈,却也忍不住心里一软。咬着唇不说话,便就算答应了。 姚倾回到屋里,见夏荷正含羞带怯的伺候贺伯卿宽衣。流苏在一旁颇为不满,见了姚倾进门。忙赶上前来告状,“夫人,奴婢给您丢脸了。” 她垂着头,神情沮丧。 姚倾瞧了一眼,行礼后依旧体贴侍奉贺伯卿的夏荷,问道,“怎么了?嘴撅的都能牵头驴了?” 流苏泪光闪闪,瘪起嘴,“夫人临走前吩咐奴婢,要好好在家侍奉世子爷。端茶倒水,整理床铺,伺候更衣。可奴婢才端了茶去上,秋荷姐姐便要笑着接过去,亲自奉上。奴婢便转头去铺床,秋荷姐姐也忙着节奏,亲自效力。这更衣……更衣奴婢自也不敢去。恐是秋荷姐姐嫌奴婢粗手笨脚,伺候不周。奴婢……奴婢连夫人吩咐的事情都做不好,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姚倾在时,屋里自有流萤、流苏、春菊、春兰四个大丫头近前伺候。秋荷等原屋子里的丫头都不能靠前,只留在外面候命。待姚倾一走,秋荷听见贺伯卿要水,便就趁机钻了进来。枪前伺候。 她对流苏客气有礼,以为自己做的不着痕迹。可却全没有想到,流苏会这么自然不过的说出来。话里话外,明显是在责怪她。 脸白了一阵后,恢复平静。往前一步,对姚倾道,“奴婢今日见流苏姐姐忙了一日,总想着替她分忧。素日里原也是伺候惯了世子的,世子爷的习性爱好总还算熟悉,就想着替流苏姐姐出出力。却不知原是夫人特意吩咐了流苏姐姐做的。奴婢逾矩了。” 呵呵呵呵,这话是说姚倾忌惮她,不让她靠近贺伯卿?姚倾瞧了瞧秋荷明艳中略显俗气的脸。笑着点了点流苏额头,“看来是你做事不尽心,叫秋荷瞧出来了,才拦了你恐你惹了世子爷不高兴。你当好好谢谢秋荷才是。 ps: 吓死我了,刚才瞬间停电,险些又要断更了……爱玛 050章 首战 流苏素来会看脸色,团团的脸上便露出一团和气来,小胖手举起哈腰作揖。给秋荷赔不是,“是我愚钝,没领悟秋荷姐姐深意。” 秋荷尖尖瓜子脸上表情尴尬,忙又作揖回去,亲热道,“大家一个屋子里当差,我却也没想那么多。流苏姐姐若是这般,岂不外道。” 两人姐姐来姐姐去,已经很生疏了。可她话音一转,却要将挑拨离间,厚此薄彼的罪名扣到姚倾头上。 果真是精挑细选的妙人。姚倾嘴角含笑,看向贺伯卿。“今日从母亲那里回来,正巧从东跨院处过来。我瞧着是个新辟来的却还空着,原是要做什么用的?” 秋荷眼光一亮,贺伯卿却是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道,“新劈出来做练功房的。” “这样啊?”姚倾瞄了一眼秋荷,自行上前两步为贺伯卿整理衣领。道,“我娘家兄长皆酷爱武学,三哥院子里也单独辟出来一个小院子做练功房,自院内到屋里不知摆了多少件兵器。光是长矛,就有能换头的,不能换头的,红缨的,光把的。世子爷都收藏了些什么兵器?我虽不大精专,但对于兵器也颇有研究呐。” 贺伯卿是个武痴,一听妻子对兵器颇有研究,便来了兴头。兴奋道,“我素日里最善使剑,西跨院里我收了好些个兵器呢,明日我领你去瞧。我正新弄到手了大堂时的青龙剑呢……” 正欲滔滔不绝,却忽而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姚倾只一脸期待看着他,仿佛没有听出破绽。可贺伯卿心里却打起了鼓,这可是新婚第一天。 姚倾眉眼一平,忽而露出一副惆怅神情来。“看来这东跨院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新主人了。不过凡事不能着急,我才嫁进来,总得一步一步的安顿才是。[.超多好看小说]” 贺伯卿看着姚倾脸色阴晴不定。忽而觉得十分忐忑。好似小时候不完成课业,被先生指责一般。讨好去拉姚倾的手,“东跨院还是做书房的好,往后咱们俩要是添个哥儿,就叫他那里读书。省的日日跟着我这个爹,只会舞刀弄棒。” 这般讨好,姚倾也只好就坡下驴,娇嗔去锤他胸膛。“知不知羞,谁要给你添哥儿?” 贺伯卿坏笑抓住姚倾作乱小手,不顾旁人。只放在唇边亲吻。“昨日吃吉果的时候,你说的生。大伙都听着,今日怎么就耍赖了?” 姚倾又羞又恼。又辩驳不开,只气的瞪大一双美眸瞧他。贺伯卿心痒难耐,拉了手便就往内室里头走。 屋里不时传来姚倾劝说轻声些的埋怨,以及贺伯卿毫不顾忌的大笑。 秋荷站在原地,脸上躁红一片。 流苏贴着她的脸。好似认真研究稀奇事物一般。眨眨眼道,“姐姐这会儿脸怎么红成这样?” 春兰不知哪里游荡进来,抱着一摞新洗叠好衣服。冷着一张脸,“你若想些不该想的事情,脸也红。” 流苏偏头还是一副不解神情,那边秋荷却是敢怒不敢言。强压着火笑道,“怎还劳烦春兰姐姐自去浆洗房领洗过衣物?小丫头们越发懒惰了,明日我去浆洗房与乔妈妈说一说。可不能乱了规矩。” 还当自己是这屋子里的大丫头呢?春兰神色越发冷漠,挑了三白眼上下打量秋荷一番,呛道,“这屋子里得咱们夫人立规矩,旁人的规矩都不叫规矩。” 秋荷脸色一白。被呛的不知该说什么。 素来和气的流萤忙上前打圆场,自春兰手里接过衣物。道。“时辰不早了,世子和夫人都歇下了。春菊、春兰且进去伺候洗漱休息。旁的人,便就都歇下吧。明日还要继续收拾箱笼,各院走动,且有的忙。” 秋荷如蒙大赦,感激看流萤一眼,见她并不瞧自己,便依旧和和气气说了几句场面话,自行下去。 春兰对于流萤做法颇为不满,见秋荷出去,白了一眼,对流萤道,“偏就你做好人,那小浪蹄子想什么你心不知?还给她打圆场?” 流萤自小伺候姚倾,按身份、资历这屋子里无人能及。可春兰却是永宁侯夫人顾氏特意精挑细选送来给女儿的,除了不如她与主子感情深厚以外,倒也别无差距。她又是个直性子,是以才如此口无遮拦。 流萤被她说的面上一红,虽是没有脾性,多少也有些不悦。“大家一个屋子里当差,她又自小伺候世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一屋子里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撕破脸。” “不撕破了脸,她知道自己是谁吗?”春兰越发不满,三白眼里寒光更胜。“咱们夫人才嫁来一日,她就赶不及想要登堂入室。呸,不要脸的东西。” “轻声些。”春菊见要吵起来,忙上前拉她。两人因是同批进的沉鱼阁,又常一个屋子里住着。感情深厚,春兰倒也听她的。禁了声,面上却还是不满神色。 “大家都为着夫人好,若是与她闹翻了。旁人岂不要说夫人善妒,容不得一个与世子亲厚的下人?”春菊说道,拉着春兰的手安抚。“这样岂不是正着了别人的道。” “是啊。”流萤补充,语重心长。“咱们图一时嘴上痛快,给她几句。回头叫她抓住把柄外头瞎说,岂不是坏了夫人名誉。咱们夫人自小不容易,如今能嫁个知冷知热夫君。咱们不能给夫人添乱。” 春兰也自知自己鲁莽,垂了头。却死犟着不肯认错。 春菊见了,笑呵呵道,“流萤姐说的对,时候不早了。我们两个留下值夜,大伙就都歇了吧。” 这边四个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秋荷吃了憋,自然心中不痛快。回了屋子,便也不装那和气脸孔。同屋子的秋香与她自小一处,都是贴身伺候贺伯卿的。此时见她进来这般场景,便问道,“怎么,头一天新夫人就给你脸色瞧?” 秋荷是下人圈子里的第一美女,当年顾侧妃将她挑来放在贺伯卿的屋子里不可谓不是别有用心。 可偏贺伯卿洁身自好,对于美色毫不动容。是以如今秋荷已经十八岁,却还是冰清玉洁。 她生的这般好样貌,心气儿又高,如何能甘愿了去配下人小厮,或是出去给人做妾。是以就一直在这屋子里耗着。 原本以为贺伯卿就是这种木讷的性子,若是一直不对女子动心,她就是这般没名没分的伺候他一辈子也乐意。 可谁知娶了姚倾才一天,他便就大有不同。且别说处处好似老王爷讨好王妃那般小心,就是瞧姚倾那眼神里都能化出水来。 秋荷就越发心里头不甘,若论美貌,她不及姚倾却也差的不多少,无非不如她出身高贵。老天不公,她却心中不服。 看了一眼关切神情的秋香,却是笑道,“新夫人再和气不过的,况且咱们又是世子屋子里的老人,她便就是心里头不痛快,也自不会说什么。” 原来姚倾还是心里不痛快的。秋香一咕噜爬起来,坐到秋荷身边。“说的也是,她就是心里不痛快也得忍着。咱们世子爷和姐姐情分可不是她能比的。有世子爷撑腰呢,姐姐不必怕了。从前,王妃管的严,世子一日不娶妻,便就一日不能叫屋子里放人。如今娶了妻,王妃可就没有别的说头了。世子爷喜欢姐姐,这王府里上下多少人都瞧得清楚,过不了多久就得抬姐姐做姨娘。到时候姐姐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 听秋香一阵呱噪,秋荷心里却是忽而高兴忽而低落。 贺伯卿素来对她温和,她自小在贺伯卿身边伺候,也做过不少红袖添香雅事。况且她也颇有才起,多受贺伯卿的青睐。时日长久,相处下来,那又是那般一个妙人,怎能叫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动心。是以秋荷一度以为贺伯卿是喜欢自己的,不过是碍着王妃怕她自己无名无分被收在放里头受委屈,才一直没要了她。几次她伺候的时候险些擦枪走火,贺伯卿请都在紧要关头搂住,可以看做是对她另一种喜爱和呵护。 可今日姚倾用话极对自己,贺伯卿不但一句话都没替自己说,反倒是唯恐媳妇生气一味巴结。秋香伤心极了。 勉强笑道,“你又拿我涮牙,倒是你,眼瞧着就要放出去嫁人了,还没有个沉稳劲儿。” 秋香脸上飞红一片,娇嗔道,“姐姐不也没放过我,彼此彼此。” 秋荷被她呛的想笑,伸手戳她额头。随后便有叹气道,“新夫人陪嫁的四个丫头好生厉害,日后你放出去嫁人,这屋子里哪儿还有我的故交。只怕日子难过。” 秋香遂上前安抚,“姐姐有侧妃娘娘撑腰,她们也不敢造次。只姐姐别一味好脾气就是,适当的总得还击回去。免得叫人以为是软柿子,随意揉捏。” 秋荷感激点头,握着秋香的手竟洒下几滴眼泪来。 秋香碎碎又安抚几句,说些许多姐妹情深的话。却没瞧见秋荷眼底闪过的厉光。 051章 后院起火 贺伯卿百般讨好,姚倾今日却是兴致不高。(.好看的小说)只求他快些将自己放了。 她嘴上不说,可贺伯卿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可为这原就不相干的人,却也太不应该。 哄劝的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越发的将人搂紧在怀里,入手滑腻,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姚倾哈气连连。贺伯卿正值新婚燕尔,本也没什么要紧差事,呆在家里享受假期,想要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可姚倾不行,她还得早起给婆母请安,侍奉汤药。算上洗漱、打点、亲自去药膳房挑选药材,再监督熬制等时辰,天刚擦亮就得起床。 夏季正是疲乏季节,姚倾这样的年纪正是嗜睡的时候,早上起床却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可偏贺伯卿精力旺盛,将她折腾到大半夜也不肯休息。 贺伯卿听姚倾口气淡淡,只以为她在生气。素日里的油嘴滑舌功夫,此时竟消失的一干二净。越是着急,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心中酸涩却无从表露。甜言蜜语多说给不相干的人,而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中酸涩却无从表达。 姚倾被他抱着很不舒服,翻了个身,在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迷迷糊糊道,“做新媳妇第一天,不能起床晚了。” 远不是生气吗?贺伯卿眉眼一弯,又将姚倾拉进怀里来,便就安心睡了。 姚倾早上迷迷糊糊被从被窝里拉出来,便开始了肃王府儿媳妇的悲惨一天。先是要伺候王妃起床吃药,还要陪着她被一众小妾请安。 到了辰时请安时候,正房的屋子里零零散散聚集了美貌小妾不下十人。姚倾忍不住瞠目结舌,如此好色的老子是怎么生出了贺伯卿那个禁欲全才。 姚倾做了两天媳妇,着实想念闺中惬意。三朝回门时。便是见着素日里不对盘的姊妹也觉得格外亲切。 贺綫作为三姐夫,自然少不了出席姚倾回门宴。 女眷席上,不知哪里头窜出来许多不认识亲戚,左拉着姚倾问话,又拉着姚倾谈心。若是有人夸赞,要是只说哪里哪里,若是有人羡慕,姚倾便只说运气、运气。翻来覆去几句话,众人也觉得无趣。便都撤消了巴结她的热情。 外间贺伯卿与贺綫碰见,自然少不得尴尬。况贺綫贼心不死。言语中多有顶撞。 姚子瑜忍着不发火,早早离席。女眷处的一团和气,没有传染外面。 姚倾这一日折腾下来。只觉得浑身酸疼。回去的马车上,人几乎挂在贺伯卿身上动弹不得。 秋荷自上次被流苏、流萤等人联手摆了一道,着实消停了一些时日。紧接着新婚不过三个月,顾侧妃就苦口婆心劝姚倾贤惠些为贺伯卿屋子里添人。 姚倾也不推脱,倒也大张旗鼓的搜罗起来。以顾侧妃、程侧妃推荐人选最多。筛选过后。剩下的却也是极品。 可这大劲儿的张罗却是惊动了肃亲王妃。提着一口老气,在众位姨娘们请安的时候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一番。顾侧妃与程贵妃倒也偃旗息鼓。可众人却免不得觉得姚倾不过狐假虎威。 肃亲王妃咽了气,看她还指靠谁。 然而众位却忘了,这京城中亲戚套亲戚,盘庚错节的关系网。谁家发生些什么都会人尽皆知。 外头不知多少人说顾侧妃居心叵测,人家新婚夫妇不过半年,就逼着新媳妇为丈夫房里添人。 更有不少人说她野心很重。早就觊觎王妃的位子。 对于这些谣言,顾侧妃稍稍气愤之后又淡定了。借力打力?姚倾休想讨巧。 姚倾于后宅与众位公公的姨娘们斗的死去活来,在肃亲王妃的帮助下渐渐也掌握了府上的一些命脉权力。在如火如荼的抗击外寇的战斗中,竟然也传来了喜讯。 贺伯卿知道自己要做爹了,兴奋的手舞足蹈。直抱着姚倾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听着姚倾尖叫声渐渐弱下来。才将人放下来。 “你个傻瓜,有什么好乐的?我有了身子,少不得又有人塞人进你屋子。”姚倾白了贺伯卿一眼,两人半年相处下来倒也亲热恩爱。 贺伯卿瘪嘴,“你这胎得生下来,她们才好动作。现下就只盼着是个女孩儿吧。最好生的像我,明丽可爱。” 姚倾噗嗤捂嘴笑道,“她娘是大齐第一美人,偏生的像你做什么?你还要不要我女儿嫁人?” 贺伯卿搂着姚倾,惆怅道,“我可不想她像她娘那般坎坷。” 姚倾默,无数辛酸往事涌上心头。 贺伯卿为什么要第一胎生个女孩?可以参见后来顾侧妃趁机塞人案例。 “如今你身子越发重了,房里总得有个妥帖的人照顾世子。秋荷自小跟在世子身边,最是周到。不若开了脸,放在屋子里。”顾侧妃提议,有些忐忑看着姚倾。蜜合实地纱盘金绣八宝如意纹小褂裹在身上,显得她面容亮丽。 姚倾抚着隆起的肚子,有些忧愁。“只盼这一胎我能生个男孩儿。” “婢妾瞧着孕象,怕是个女孩儿。”朱姨娘端了粉瓷卉盅,拼命笑着。 姚倾唉声叹气,“秋荷却是个好生养的样子,倘若先我之前替我给世子爷填个男孩儿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顾侧妃脸有些白了。 一旁程侧妃瞠目道,“这秋荷倘若争气,生个庶长子……哎呦,咱们这样的人家,岂不是祸患无穷了?” 庶长子这种危险的动物,很多年在勋贵人家都被可以避免。是以,在嫡妻未能生下长子的情况下,妾侍会被一直灌用避子汤。待到嫡长子出世,方才停用。 对于给人服用避子汤,很多人家都会觉得不大吉利。是以鲜少有勋贵人家在嫡长子没出声之前,往男人屋子里塞即好生养的女人。 顾侧妃所包藏祸心,昭然若揭。 虽然内宅里头的可以躲过,可是外面人送的歌姬侍妾一类,贺伯卿却也只能笑纳。 在此一年之内,送美女最多的当属贺綫。 他送的不是教坊司里面的罪臣之女,就是颇有名气的江南才女。这些虽然都不能登堂入室,可养在屋子里增些情趣也无伤大雅。此间,姚倾还遇见了故交,齐国公府上的齐九小姐。 她沦落今日,多少和姚倾脱不了干系。是以姚倾倒也十分善待她。除了想要跟她分享贺伯卿之外,其他的条件都能满足。好吃好喝供着,两人渐次生出了姐妹情谊。 贺伯卿对此颇为不解。可不论姚倾做什么,他都无条件觉得有道理。在家里狗腿的样子和在外面霸气侧漏的样子完全不同。 肃亲王妃常笑他与他爹一样,都上辈子欠了妻子的。 姚倾抿唇笑着。觉得这个婆婆真的太好相处。只可惜她时日不多。 但在姚倾几个月的精心照顾之下,肃亲王妃的身子倒也好了起来。 在姚倾生下孩子之前,肃亲王府到也发生过几件大事儿。 先是大小姐贺嘉宁嫁了一个人品极好的五品官员嫡子,后是二少爷贺仲玉娶了六品知州庶女。大家都对肃亲王选亲家的眼光啧啧称奇。 可对于肃亲王这种权倾朝野的人,有个了不起的国舅亲家就已经足够了。强强联手,若变成强强强强联手,必遭皇帝诛杀。 仁显帝这一年来,迅速衰老,便由太子监国。期间边境小国经常侵扰,军事冲突不断。仁显帝疲于应对,便也要二皇子贺綫掌控一些军事力量,兄弟两个联手。 这是个让人看不清意图的举动,许多选边站的大臣算不准最后太子和二皇子谁能荣登大宝。 姚倾就在这看似平静,实则动乱的时期里生下了她两世以来的第一个孩子。 很争气,真就是个女孩。 姚倾一只脚踩在鬼门关挣扎着生下孩子来,见是女孩竟也放下心来。他们又可以光明正大以此为借口,享受一下一夫一妻的恩爱。 贺伯卿手上抱着软绵绵的小人儿,看着姚倾因为费力而虚脱惨白的脸。哽声道,“辛苦了。” 姚倾嘴角翘起来,这三个字虽然是简单,却让她心里觉得十分踏实。 月子里顾妈妈周到的照顾,让姚倾不仅身体没落下什么毛病。反倒是从前手脚冰凉的毛病被养好了。 姚倾抱着顾妈妈,像小时候那样撒娇耍赖。生活似乎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肃亲王得了小孙女,心里欢喜的很。本想要亲自起名,可谁曾想仁显帝却穷大方的赐了名字。叫贺思佩。 这名字其实真的不怎么样,肃亲王不敢表示不满,千恩万谢谢主隆恩之后,给孙女儿丢了一个小名,团团。原因自然是这小家伙,白白胖胖,生的和她老爹很像,一团和气。 姚倾和贺伯卿都很吐血。先是皇帝赐了大名,后是肃亲王起了小名。这孩子的亲爹娘却一直没有插上话啊喂。 姚倾抑郁,贺伯卿搂着她的肩膀道,“大不了咱们再生个十个八个的,他们总不能各个都给起名字。” 姚倾气的锤他,“你以为我是母猪下崽啊?” 贺伯卿痴痴笑着去抓她作乱的手,掩住眼底重重忧虑。 052章 各有归宿(大结局) 入冬以后,与蒙古边境开始发生动乱。(.无弹窗广告) 蒙古现今虽然发达,却依然以游牧为生,与大齐边境的贸易往来多是以牛羊马屁等来交换冬日储备粮食。 今年天灾,大雪不知埋了多少肥羊。蒙古无物交换,又要朝贡。少不得要争抢掠夺。 便边城守将,惧怕阿穆尔等人骁勇,一味投向。 素日里搜刮民脂民膏肥了自己,如今又要敲诈百姓来喂蒙古狼。 一军中将士将自家最后一粒米上交,小儿子不行饿死之后。终于响起了第一个反抗声音。 投诚是死,反抗也是死。不如拼死一搏。 在他号召之下,士气大振,本就不想憋屈的活在蒙古铁骑与昏庸守将双重压迫下的众将士,打响了起义。 先是软禁了昏庸守将军变,紧接着便与陶戬为首的蒙古铁骑正面交锋。 边疆战事一响,大齐与蒙古和平不在。小小边境守兵,自不能与阿穆尔的百万铁骑抗衡。 仁显帝一声令下,封贺伯卿为征虏大将军北上讨伐。 此去必定是一场恶战。阿穆尔隐忍许久,等的就是反扑。巧的是贺伯卿还是他的仇敌。 姚倾看着牙牙学语的女儿,又看看整装待阵的丈夫。一颗心扭得比麻花还要纠结。 “圣上封我我征虏大将军,以二皇子为左副将,程国公世子为右副将,用意颇深。”贺伯卿搂着姚倾的肩膀,声音低沉。 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姚倾又素有政治头脑,是以贺伯卿倒也常与她说些军国大事。 听到有贺綫,姚倾便觉此时不妙。 上辈子,贺綫正是此次讨伐蒙古时。与陶戬里应外合,借助贺伯卿之力宫变夺位。先是软禁贺紘与她,后又以贺紘生命安危为要挟,逼迫仁显帝下退位诏书,传位与他。 原本姚倾以为他不过想要这权势,以自己和他多年交情,已经他与太子贺紘兄弟之情,他无非是将两人终生软禁。或者是流放边境。可谁知,却是一杯毒酒赐了下来,断送了他夫妻二人的性命。 当年仁显帝与贺紘早就对他图谋不轨有所警觉。姚倾不相信他会真的师父杀兄,又听闻仁显帝要将他置于死地,方才通风报信给他。让他早作准备,早将自己手头兵权交出来。贺綫当时满口答应,不知与姚倾说过多少甜言蜜语,感谢她。谁知转头却是逼宫成功,上位杀人。 见姚倾神情肃穆。贺伯卿又搂了她的肩膀。“我自小与阿綫亲厚,你不必担心。” 姚倾回过神来,看他深邃眼眸。“倘若他狼子野心,你也帮衬不成?” 贺綫笑着摇头,“说起来,此次我倒颇为为难。我为征虏大将军。却是要与自己的亲舅兄对战。阿綫这些年来的心思,别人不知我却再明白不过。自古忠义难两全,我也举棋不定。” “自古谋朝篡位者都被后人所不齿。虽掌权之后可令史官颠倒黑白,可心里能踏实了吗?”姚倾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神色柔软。“卿郎,如今你又要做爹爹了。可万万要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 贺綫心头一喜,捧着姚倾的脸。高兴道,“倾儿。你又怀了?” 姚倾羞涩点头,目光柔软满是依恋。 贺伯卿不知多舍不得离开妻子孩子身边,可军令难为。在姚倾万般不舍,千般叮嘱之后踏上了征伐之路。 征战几个月来,姚倾没有一日睡的安稳。不是梦见小时候家变的惨剧,就是梦见前世被逼饮尽毒酒时的样子。[] 自贺伯卿出征之后,许久不同姚倾联络的姚碧萝频频出现在肃亲王府。与姚倾联络姊妹感情。 话里话外,无非探听前线消息,以及贺伯卿的政治倾向。 姚倾对她早有防范,哪里肯说实话。 听闻姚倾有怀身孕,成亲至今未得子嗣的她,少不得心里有些嫉妒。面上却是一副艳羡模样,拉着姚倾手亲热道,“妹妹好命,嫁进来不出两年,就接连怀了两胎。不像我,不知吃了多少药,可总不见怀上孩子。二爷虽然不说,可心里头总是盼着孩子的。原我要给他房里添人,他却又不肯。这样,我总觉得太亏欠他了。” 这是秀恩爱吗?姚倾笑笑,这早就不是前世了,她对贺綫早就没了心思。于是眼珠一转,安慰道。“姐姐莫急,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兴许能叫你怀上孩子也未可知。” “哦?”姚碧萝来了兴致,“妹妹说的可是顾二少?” “他一个男人家,怎么好同他说生孩子的事儿。况且他今次新婚,只怕粘在新嫂子身上不愿意下来,哪里有功夫管咱们姊妹死活?前儿我叫他给我开些安胎的方子,他都推说没空。快别提他这娶了媳妇忘了姊妹的人。”姚倾娇笑,桃花眼一眨一眨,不见妩媚,却多几分俏皮。 姚碧萝看的眼睛一热,女人都觉得她这般好看,何况男人。想到贺綫书房那副姚倾画像,姚碧萝便觉心里堵的难受。可面上还是配合笑着,“你这猴儿,竟这么说兄长。回头我与二表哥说,看他不收拾你。” 姚倾一面躲着,一面笑,“他不过表兄,我可是你亲妹妹,姐姐可别颠倒了亲疏远近。” 这话虽是玩笑,却很戳心。姚碧萝点她额头,“偏你猴儿一样精明,知道姐姐疼你,定不会去说了。” 姚倾揉揉额头,伏在姚碧萝耳边,“我与姐姐说的人,是南山上面紫云观的纤尘道长。我这身子如此争气都是吃了她的药呢。” 听到紫云观三字,姚碧萝身体一僵。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姚倾,半信半疑道,“可她到底是个姑子,哪里懂的医术?妹妹莫不是太迷信了?” 姚倾小嘴一撅,“我与姐姐说了,姐姐却不信我。这是母亲告诉我的呢。” 顾氏虽非姚倾亲生母亲。可却对她视如己出。她自然不会害姚倾。而她又在三十岁上下生下了旭哥儿,难道也是那纤尘道姑的功劳? 姚碧萝顿时觉得大脑有些短路,今生似乎许多事情都想不通。 她决定与姚倾共同往紫云观上走一趟,探探虚实。 姚倾便叫她莫要着急,因到了年关,各府上都比较繁忙。走亲戚,数着交情备下年礼,诸多事物十分繁杂。不如待出了正月,两人再结伴而去。 姚碧萝想想,却也是这个道理。也不催她。自回了二皇子府。 自姚倾嫁进肃亲王府,玄衣卫赤组组长便被贺伯卿调给姚倾亲自派遣使用。 如今贺伯卿不在家,往来通信便都靠着玄衣卫强大的通讯能力。 贺伯卿与贺綫与蒙古边境。两败蒙古大军,使其姐姐败退。且一直暗藏在蒙古军工厂内的大齐势力也开始频频反扑。 阿穆尔腹背受敌,已经是垂死挣扎。 只剩下陶戬一得力干将仍在垂死挣扎。贺伯卿与贺綫自然不能对他下手,且近日来贺綫与陶戬交往过密。 两人本就是表兄弟,又同样对仁显帝怀恨在心。[.超多好看小说]贺伯卿倘若被两人说动。恐怕贺紘又是岌岌可危。 如今太子妃顾绾刚刚诞下皇长孙,夫妻两人和睦,一切都和和美美。倘若出现宫变,恐怕顾绾会像自己前世一样。 姚倾想到前世顾绾和姚子瑜两人终生没能相守,今生两人好不容易都找到好的归宿,并不想要再出什么差错。 于是便以亲情打动陶戬。希望他能放下仇恨。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陶戬虽然动摇,可却奈何不了贺綫旁边一力鼓吹。 “当年陶家灭门。你竟都忘了吗?若非永宁侯当日起了恻隐之心,你与倾儿今日恐怕都是刀下亡魂。我母后含冤而死,我一辈子也不能忘了。若不报仇,我此时枉为人!”贺綫咬牙切齿,俊秀脸上拧出一股狠戾。 陶戬坐在他对面。大口灌着烈酒。手摸着自己的玉佩,“倾儿自小与我分离。如今我只想与妹妹团聚。什么家仇国恨,总敌不过和亲人相守。既然永宁侯当年起了恻隐之心,又养育倾儿这么多年,便总可一报还一报,恩怨两消。” “你别听倾儿的!”贺綫怒,“她是被贺伯卿迷惑了心神。原我两个才是青梅竹马,可谁知……贺伯卿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叫她离了我去。阿戬,倾儿以叫他们迷惑了心神。倘若你我二人再不清醒,难道就让那些亲人们枉死吗?” 陶戬动摇,可想到妹妹明艳笑容,又于心不忍。“我只想我妹妹过的幸福。” “这天下是我们的,才能幸福!倘若那天你们两个身份暴露,你以为我父皇会放过你们?”贺綫见陶戬动摇,继续鼓吹。 陶戬将酒一饮而尽后,摔碎了酒坛。长身而起,“我要去中原,我要见倾儿!” “你见倾儿做什么?”贺綫慌张起身。 “阿綫,这谋权篡位之事,是要冒风险的。你也知道贺伯卿绝非善类。我不想死前看不见我妹妹!”陶戬擦干嘴角挂着残存酒汁。 陶戬与姚倾是在贺伯卿的听风楼见面的,两兄妹见面气氛竟然是异常尴尬。 姚倾看着陶戬眼窝深陷,自然知道近日来他颇受煎熬。劝阻他莫要跟贺綫联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道,“哥哥,前日我做了一个噩梦。醒来景了一身冷汗,倘若你今日不来,我也总要想办法去蒙古见一见你。” 陶戬见妹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莫不是梦见小时候?” 姚倾摇头,“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倒也不怕。只前日我不知为何梦见自己成了太子妃,二皇子逼宫赐我与太子毒酒。我最后快要咽气的时候,哥哥冲了进来抱住我,可我们却来不及相认。” 陶戬神色动容,看着姚倾已经隆起的腹部。低垂了眼眸,“阿綫是我们的表兄。” “可伯卿是我的丈夫,永宁侯夫妇与我有恩。”姚倾道,神色平静宁和。“我们都能理解阿綫的心情,可哥哥倘若帮他。岂不知多少人要命丧黄泉,这是助纣为虐啊。” 陶戬点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左右为难。我常与你嫂嫂说起你来,她也很想见你。你我自小分离,我更愿意与你团聚。可蒙古与我也有恩。我帮阿綫,却也不全是为他。” 知恩图报,就想她一样。姚倾心里当然明白,“不若哥哥就不插手吧,看伯卿与阿綫最后谁输谁赢。” 姚倾不知道上辈子贺伯卿是为何背叛了仁显帝,而助贺伯卿篡嫡。但她知道,今生贺伯卿因为自己绝不会助纣为虐。 果不其然。贺綫并没有得逞,但他还是发起了宫变,只是最后被俘。仁显帝看着堂下与自己对峙的儿子。老泪纵横。未等处置贺綫,他却归西。 贺紘则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登基称帝,年号庆德。 贺紘登基之后,大赦天下,原本该赐死的贺綫自然得到了豁免。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被贬为庶民。发放边疆。 而姚碧萝因为是罪臣之妻,被琼面一同发配。 放逐之前,姚倾前去看过他们。 贺綫抓着姚倾的手,声嘶力竭,“这是报应吗?我重活一次,原不是为了弥补你。而是为了得到报应吗?” 他眼睛部门血丝,双颊深陷,哪里还有素日里风流倜傥的模样。姚倾见了。一时心酸。毕竟是自己爱过的人,恨过以后,又何尝会真的想他是今日下场。 姚倾别过脸,擦掉眼角的眼泪。哽道,“你若真想弥补我。只要我国的幸福不就够了?阿綫,你得失心太重。又背着那么重的仇恨。往后,离了这京中繁华,就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吧。三姐陪着你,你们夫妻二人好好过活。” 贺綫颓然,冷笑,“好好过活?不若说是苟活吧!你用最柔软的的方式,往我的心口插了一刀,却还笑着让我好好活。” 他前世又何尝不是那样对姚倾的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前世我为你受尽了折磨,今生你也因我没得善终。从此你我便就扯平了吧。来世,不生生世世便不要再见了吧。”姚倾声音哽咽,心里头有些曾不能割舍的东西,这一刻却轰然倒塌。 贺綫上前猛的抓住姚倾的手臂,凝眉,“为何生生世世都不想见。” “你我到底是孽缘,我与伯卿才是良配。而你与三姐……” 不等姚倾说完,一旁姚碧萝跳过来,不见素日优雅,抓住姚倾道。“你这贱人,为何我两世都要败在你的手里。前一世,我倾慕伯卿,原以为嫁给他会得到幸福。可谁知他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你。别说是与我有夫妻之实,就是与我多说两句话他都不愿意。日日相敬如宾,待我体贴,却从不温柔。我便是日日睡在他身旁,他梦里喊得人永远是你!姚倾,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你死了,他却为了你起兵要夺权篡嫡,谁知最后却是惨败,我因为此事备受牵连,被琼面发配。今生我以为我挑好了夫婿,可以好好报复你,可谁知二皇子竟也被你迷住,比贺伯卿尤甚。我今日竟还是被你害的这般下场!姚倾,你这妖精,到底为何要这么对我!” 姚倾被她的话说的愣住,大脑抽筋半天反应不过来。 前世她与贺伯卿素无往来,他如何会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而一旁贺綫也打了一个机灵,看向姚碧萝。她竟然也是重生的? 姚碧萝死抓着姚倾的手臂,恨不能将她掐死一般用力。依旧咬牙切齿,“我到底哪里不如你?竟然两世为人都要输给你!” 姚倾奋力甩开她的手,道,“因为你从不知道什么是真心。我前世一心一意待你,可你却是如何待我的?” 姚碧萝一愣,张口就要否认。 姚倾又道,“你在父亲送母亲的宜兰香里面放了麝香,害母亲自此无法生育。兴许你只是怕母亲生下男孩子会威胁大哥和三哥的地位,你是出于保护兄弟。且自古继母与后女之间便就天生仇敌,这暂且可以原谅你。可我自小与你亲厚,从不曾有害你的心思。为何我嫁给阿紘之后,你要骗我去那紫云观与那纤尘道姑一起骗我用那极寒的药,害我一辈子不能生育,便道最后临死都未能给阿紘生下一儿半女。我待你诚心诚意。可你为何害我?” 姚碧萝没想到自己前世种种都被姚倾看穿,突然冷笑道,“这还用问吗?因为你,我一辈子得不到幸福。我自然也不会叫你好过。太子自小迷恋你,娶了你之后如珍似宝的宠着。可我呢?我却因为你被丈夫冷着。你自小毫无心机,除了长得漂亮别无长处。凭什么我要输给你。我过的不好,我自然也不会叫你过的好。你想生下孩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也不知道做女人是什么滋味,你凭什么可以享受被人爱护,被子孙环绕?姚倾。你都是活该。你上辈子被自己最爱的人用毒酒害死都是活该!” 姚碧萝说道最后已经是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姚倾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疯癫的模样。只觉得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在迅速坍塌,那里曾经装着她们姊妹最纯洁的感情。 姚倾看着姚碧萝疯癫的样子。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上前抱住她,哭道,“三姐!我不知道,我让你受了苦。我虽然是陶家的女儿,可我前世并不知道。我只当你是亲姐姐一样。自小我没一母同胞的姊妹,五姐、六姐欺负我的时候都是三姐给我撑腰。我只当你是我亲姐姐一样。三姐……我们明明是最好的姊妹,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姚碧萝被她一抱,身体突然僵直下来,笑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声嘶力竭的哭喊。而她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环住了姚倾。幼时在一起玩耍的画面一一浮上眼前,倘若没有后来的种种,她们也许永远是相亲相爱的好姊妹。 可时间不能倒退。她们之间也之上下恨。 感受着姚倾腹部的隆起,她又是心有一阵恨意翻涌。于是伸手便要去推姚倾,一旁贺綫眼明手快将姚倾拉在自己怀里。怒视她,“你疯了!!你之所以得不到幸福,是因为你用心不正!”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姚碧萝大叫。“想着争权夺利,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能牺牲。你有什么颜面说我?” 贺綫被说的愣住,反倒不提这茶,只低头询问姚倾有没有伤道。 那神态场景仿佛回到很多很多年前,他们还相爱的时候。 倘若人生能够倒退,是不是很多事情的结果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姚倾重生,是保住了自己,可却依然有很多人因为她受苦。 贺綫与姚碧萝被放逐之后,再没有消息。姚倾二胎果然生下了一个男孩子,经历旺盛的侧妃们又开始与姚倾摩拳擦掌。然而因为贺伯卿的强硬态度,到底谁也没能得逞。 贺伯卿成了全大齐,历史上唯一一个只娶了一位王妃的肃亲王。 当姚倾开始掉牙,变成优雅的老太太时,提起来丈夫也总是很骄傲。虽然常常教育儿子要专一,可谁料这小子却随了他爷爷,一房一房的姨娘往家里添。因为他,肃亲王府的小崽子们几乎占了半边天。 贺伯卿宽慰姚倾,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强求人家呢?如果没有混蛋老爹,和好色儿子衬托,哪里能显衬得出他的专心来。 姚倾被他气的够呛,依旧像年轻那样追着满屋子讨打。 庆德四十五年,五月,肃亲王贺伯卿征战受伤不治身亡,举国哀悼。肃亲王妃悲痛不已,一病不起,同年九月追随肃亲王而去。 夫妻二人合葬于龙岭山下,晚年的庆德帝,常去墓前吊唁,屏退众人,独坐与墓前发呆。 此时常见永宁侯姚子瑜前来,二人默然而坐,偶尔交谈两句。 庆德六十七年,庆德帝薨。 同年,永宁侯姚子瑜也相继离世。 053章 姚子瑜 番外 (txt)(txt)(txt)我是永宁侯府七小姐姚思慕,我的父亲是永宁侯姚子瑜。(txt) 自小我最得父亲的宠爱,却成了众矢之的。 嫡母厌烦我,众姊妹嫉妒我。倘若没有祖母的庇护,父亲的宠溺,恐怕我回不到十五岁及笄。 我的生母原是忠勤伯府上的婢女,父亲在还是世子时某次于忠勤伯府与娘亲一见钟情,便就向忠勤伯要了娘亲,做了通房,后来,娘生下三哥后,由母亲做主抬了姨娘。 自我娘嫁进来之后,父亲便再没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他是极宠的娘的。待到后来做了侯爷,特意向祖母要了七姑姑出阁前住的沉鱼阁赐给娘住。也让娘自己亲自待两个哥哥和我。 我娘虽然是婢女出身,但却知书达理,温顺贤良。虽然极得父亲的宠爱,却从不恃宠而骄。晨昏定省,无一延误,伺候主母也尽心尽责。虽读书不多,可却依然尽心教育我与两个哥哥。 我的嫡母是个骄纵的女人,听说在没有我娘的时候,父亲便对她不冷不热。待到父亲娶了娘亲,对她便就只剩下对嫡妻的敬重。她是权贵之女,生来就有傲骨。心底里瞧不起娘,却又嫉妒她的了父亲的宠爱。是以时常给母亲下绊子。 每次看见娘受屈,我便忍不住想要去向父亲告状。每每此时,娘都会拉住我,“慕儿,娘本是婢女出身。如今嫁给你父亲锦衣玉食,又得儿女傍身,原就是得了不该得的福分。你母亲无非骄纵些,却心地不坏。她就是惩罚娘,娘也没吃什么大亏。无非就是劳累一些。人得知足,娘承着你爹的厚爱,吃这些苦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你的两个哥哥读书上进。日后能成股肱之臣,你能嫁个好人家,也不枉费你父亲疼咱们一场,不枉费娘为你们吃苦。” 每次听见娘这么说,我便心里暗自叹气。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永远软绵绵的。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才特别喜欢娘。 在我十五岁之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娘是整个永宁侯府上最漂亮,最温柔的女人,所以我父亲理所应当喜欢她。 十五岁及笄礼的时候。我看见了一直没见过面的七姑母。 早就听府上的老人说我的七姑姑是大齐第一美人。未出阁时,京中不知多少贵胄子弟为争抢她而斗的头破血流。更有甚者,倾家荡产。只我这位七姑姑却是个淡漠性子。似乎从未对谁动过心。最后稳稳当当的嫁给了当时的肃亲王世子,也就是现在的肃亲王,我的七姑父。 对于她的美貌传言,我并不大信。自古美女多半因出身显贵而被鼓吹。我娘生的那般好看,这世上恐怕没有女人能及的过她。可当我真的看见她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惊为天人。 那日她穿了一件并蒂莲秋瑰色西洋织绒三镶三牙百福流云裙,被一众仆妇簇拥而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身上华贵的服饰却盖不住她的姿容绝丽。只瞧上一眼,便觉得除了他这世界便只剩下灰白。竟有人可以美的那般难描难画。 她以年过三旬,可那双桃花眼一向你看过来,便叫人忍不住想到顾盼生辉这个词。 但是学这个词的时候。我常想,这是要多美的人才配得上这词。那日见了七姑母,我方才知原来许多对于称赞美人的词在真的遇到美人时都会苍白无力。 “这是我那七侄女。慕姐儿吗?”七姑母拉着我的手,上下细细打量。满眼的笑意,让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这府上再没别人了,人都道是个小姚倾儿。”一旁嫡母扯了帕子捂唇而笑,语气里多少带了些酸味儿。 七姑母仿若不闻一般。笑着拉我在她身边坐下。“你别说,倒真与我小时候长的有几分像呢。” “可不。七妹没瞧见她娘。若你是国手大师手下的名画儿,那陶姨娘就是秀才笔下描摹的赝品。有几分神似,却算不得精致。”一旁六姑母抿着茶,拿眼偷瞄母亲。 听说当年七姑母在闺中时,曾有传闻说她与我父亲暧昧不明,一度令永宁侯府蒙尘。 今日看各位长辈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且今日与七姑母一见,娘却是与她有四分相像。难道父亲宠娘,只是因为她长的像七姑母吗? 觉得拉着我的手一紧,我紧张的去看七姑母,却见她神色无恙,唇角微扬,笑得十分妩媚。“侄女像姑,当真不假。荷姐儿像六姐,慕姐儿自然得生的像我。若都像了六姐,我岂不吃醋。” 六姑母还想说什么,上座的祖母清了清嗓子,招手叫我去她身边坐下。目光柔和看向七姑母,“倾姐儿,这些年在西北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娘瞧着你黑了些。你兄弟在王爷的军营里历练,不少给你们添麻烦,他是个混账性子,你两个多担待。” “娘怎么跟我见外?旭哥儿是我亲弟弟,哪儿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如今呀,他在军营里有陶将军管着,规矩了不少。”七姑母未语先笑,虽然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如此亲近可人。 别说是男人,便就是我也会对他倾心。父亲日日与她生活在一起,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她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况且我曾听闻,我这位七姑母其实并非祖父、祖母亲生。 这一日见过姑母之后,我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三哥对于父亲与七姑母当年的事情也颇为好奇。 晚膳过后,原本各自回房。他却神神秘秘来到我的屋子,拉着我要我跟他出去。 累了一天,我极不情愿。嘟囔,“现下什么时辰了,你若想胡闹,只管照小九儿陪你。” 三哥神秘兮兮的看看四周,咬住我耳朵,“我刚才瞧见父亲与七姑母扔下母亲和七姑母往后院去了。” “啊?”我顿时来了精神,哪里还等三哥拉我,急匆匆的便往后花园跑。 才到了假山处,便听得湖边两人说话。 “倾儿,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坐在这儿假山上,你常问我什么吗?”父亲的声音本就低沉温柔,此刻却似乎带了浓浓爱意,竟是那般好听。 七姑母偏了偏头,声音娇俏,“我当然记得,我常问三哥为什么美好的东西都触碰不到,就像天上的星星,那般明亮闪烁,可我们永远也摘不到。” 父亲点头,“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常有些傻念想。以为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十六岁之前,我都一直想着,要给你摘天上的星星。” 七姑母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那后来,三哥怎不给我摘了?打十六岁以后三哥不知多厌烦我。那时候我常被人诬陷,众人皆不信我,我以为三哥总得信我不是那轻浮之人,可谁知三哥比谁都厌烦我,日日训斥我不说,还要躲我远远的。那时候我不知心里头多不痛快。” 父亲看向远方,并没有想要笑的意思。“后来我长大了,懂得了人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而我对你严厉,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傻念头,把一切都怪在了你身上。” 七姑母沉默片刻,转头看向父亲。“三哥,好好珍惜眼前人。人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今生夫妻,来生也许陌路。那些辜负你的,和你辜负的,总会在轮回之中讨回来。所谓情债,便就是如此。” 父亲还想再说什么,远处月光之下却出现一个挺拔身影。月光剪影下,那人一身华袍仿佛镶了银边,长发在脑后随风飘起,竟有些赵子云、吕奉先风骨。 “那是七姑父,比咱们父亲生的还要英俊。”三哥在耳边呱噪。 我心头热热的,那是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嫁一个像他那样的男子。 七姑母与父亲道了别,便就转身跑到了七姑父身边,两人牵了手又同与父亲行礼告了别。 月下湖边,只留父亲一个人的身影。 那时候我第一次明白,我与母亲所得宠爱全因为七姑母。而父亲每每神伤,也是因为七姑母。 后来,我嫁入肃亲王府后。每每回到娘家,我都会好似不经意的把七姑母的事情讲给父亲听。 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很高兴。 我从来没告诉过娘,父亲为什么会那般喜欢她。也从不去计较,表哥成亲后对我的相敬如宾。 我知道,一个男人倘若不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别人能够做到相互敬重便已经是做了十二分的努力。我从不去深究他大把大把的往屋子里娶长相相似的女人,不管他如何宠爱她们,她们也都与我一样不能真正得到她的心,况且百年之后与他同穴而眠的人是我。 七姑母说的对,父亲就是有今生没来世。我占据了他的整个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世间没有几对夫妻能如七姑母与姑父那般,能够白头到老,能够思慕终生。也许,他们两人也经历了前生不得相守的磨难,才能够有今生的相濡以沫。 ========== 全文完。() 重要声明:“"所有的文字、目录、评论、图片等,均由网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来自搜索引擎结果,属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阅读更多最新章节请返回,支持篡嫡请到各大书店或网店购买阅读。 copyright(c)2008-2009allrightsreserved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