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天下》 第一卷 钟山风雨第一章 裂土封辽(1) 第一卷 钟山风雨第一章 裂土封辽(1)“王爷请起……,时候不早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怎么还有人叫什么王爷。 靠,唐梓翻了个身,企图摆脱这无聊的梦境。 刚要继续梦乡,那声音又在耳边幽幽传来:“王爷,今日是您大封的日子,还是早点起来准备吧。” 都什么玩意啊,这梦还没完没了了——唉,不对啊,我这会可是有意识的,这不像梦里的声音啊。 靠,是不是大头这小子又在搞什么花样。 他***,昨天喝到两点,这厮应该比我还醉得厉害啊,怎么可能比我先起了。 唐梓的脑袋极不情愿清醒过来,嘴里嘟囔着:“拜托,大头,别闹了,头疼死了。” 旁边那细细的声音稍微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王爷息怒,平日里小的不敢烦扰,可今日是您大封的日子,可不能误了时辰。” 我靠,唐梓真的恼了,什么大风小风的,这也不能不让人睡觉啊,他霍地从**起来,怒道:“闹够了没,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可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不是这么回事啊,自己睡的不是那张150块买回来的小破床,这张床足足有2米x1米8,周围挂着一圈帐幔,看不清外面的东西;自己盖的也不是5块钱找路边民工弹的破被子,而是一张大大的异常柔软的大被。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刚才的声音从帐幔外传进来,唐梓听得怎么都不是滋味,怎么回事,我这是到哪里了?自己的狗窝怎么全变样啦?!他伸手摸了摸被子,我的妈啊,滑溜溜的怎么还是丝绸?!不对,有问题!唐梓已经完全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他把帐幔轻轻拉开一个缝,眼前的事情让他嘴张大再也合不上——外面黑压压跪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全部穿着古装片里的服饰,男的戴着乌纱,穿着酱红色的绸子衣服,女的也是一身的古装衣裙。 谁开的国际玩笑?!世界不是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玩笑也好,变故也好,人只能在世界中随着一定的规律运行,有时候这种规律会被打破,但人总是身不由己。 这是唐梓明白自己处境后的第一个感受。 事情是这样的,唐梓揭开帐幔之后,吓得缩了回来,坐在**不知道该怎么好,外面那些人不停地说着什么,唐梓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走进房间,好象说:“怎么,王爷还没起来,快点,时辰快到了。” 话说完,两个人已经把帐幔拉开,光亮一下子透了进来,让唐梓头晕脑涨。 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跪在地上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请起身沐浴更衣。” 唐梓不敢乱说话,因为他已经确实感到自己处在一个变故之中,这里是什么地方,面对的什么人,关键是这是什么空间?自己并没少看网络yy小说,可多数时候都不过是过瘾而已。 但自己现在是否正处在一个yy小说中了呢?唐梓不敢想,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么蜷在**,非常不象话,唐梓稳稳心神,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招招手,示意“那些人”开始工作。 想起当初看过的一些yy小说,主人公一发现自己身处异境就大惊小怪,问这问那的。 可唐梓很清楚,现在不是在yy小说里,他极力按捺着自己慌乱的心情,这里好象是皇宫,一旦被人察觉正主已经没了,自己被剐了都有可能。 身边的男人叫太监,女人叫宫女,这些都是历史中陈旧的名词。 可他们现在就围着自己忙碌着,帮助自己穿上烦琐的衣服——玄衣纁裳,里外5件衣服,上面织着山、龙、华虫、宗彝、火等图案,另外还有四层袍子,绣着藻、粉米、黼、黻。 白纱中单,黻领。 蔽膝随裳色,织火、山二章。 革带,金钩苾,玉佩。 这些都是唐梓后来才知道的情况,这是亲王参加陪祀天地、社稷、宗庙及大朝会、受册、纳妃时穿的衮冕。 料子都是上好的丝绸,可穿起来真他娘地叫不舒服。 一面巨大的铜镜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唐梓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人——弱冠之年,身材在1米75左右,肌肉结实,浓眉大眼,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 这就是我吗?唐梓凝视着镜子里的人,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他”比原来那个他更加帅气,特别是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的是皇家贵胄气质。 唐梓使劲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是真的,不是梦境。 唐梓的心非常黯淡,自己根本不清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变故之中,在哪里,“他”是谁。 唐梓趁着那些太监宫女忙活的时候,观察起周围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唐梓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而且自小就有“唐大胆”之名,在任何情况下,他知道冷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武器。 那么从什么地方入手去寻找线索呢?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这些人的服饰,男的有发髻,衣服盖襟,阔袍大袖。 由此可以判断,自己应该是在一个汉人当权的朝代中。 唉,那是什么?是瓷器吗?唐梓一直转动着的眼神,瞥到了放在床头“凳子”上的一个小碗,这个发现让唐梓兴奋不已——那是青花。 唐梓仔细地再看了看小碗上的纹路和发色特征,没错就是青花。 唐梓立刻知道自己处在明朝。 很简单,青花瓷最早出于元朝,也就是说中国历史上最多只有元、明、清三个朝代有青花瓷器。 这其中只有明朝一代是汉人统治的,答案很简单——现在毫无疑问是明朝。 有这玩意就好办了,再过30秒唐梓就能判断出自己处在的朝代。 他挪到小凳边,有意无意地拿起小碗,明朝每个朝代几乎都有烧制馆窑瓷器的习惯,而且一般来说这样的小碗都会用当朝烧制的瓷器,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了。 如果是洪武建文朝,就要面对靖难之变,自己这个王爷就得考虑别站错队,否则分分钟脑袋就搬家,或者被某个皇帝惦记:xxx怎么还活着呢?洪熙、宣德年比较短,十几年功夫就进入正统,正统就是在土木堡被抓走的皇帝,加上景泰年的动乱,堪称明中期的乱世,这几十年不好过。 之后是一段长长的平安年景,一直到万历朝,如果是这一段时间,那就好了,当个太平王爷,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美女!珍玩!还有那些让自己爱得发疯的明官窑!老天保佑,千万别是崇祯年,别看那么多yy的主汹涌跑到明末去闹革命,可那年月兵荒马乱的,光是被砍头的王爷就大小几十个,自己一不会炼钢,二不会研究什么药品,三不会搞玻璃,想拉一票人马当当皇帝,那是一定没戏的。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答案就要揭开了。 唐梓的手几乎有点哆嗦着翻过背面,小碗底上有着四个篆书小字,唐梓仔细地辨认,上书——“洪武年制”。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我终于看到真正的明朝官窑青花啦,像这样一个官窑整器跑到21世纪,随便任何一个拍卖会都至少20万以上,而且这还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官窑!学术界一直有争议的洪武官窑,原来是有年款的!!证据确凿!唐梓拿起小碗前后左右仔细端详着。 突然,唐梓一阵自嘲,这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把这当成自己的研究成果带回200年,不然自己还不成为古董界的大师了吗?唐梓又从激动中恢复了平静,原来我回到了明洪武年间。 不过处境还不算坏,至少我还是个王爷,没有成为一个草民。 但我是什么王爷呢?“这小碗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唐梓冷静地问道,不要太过冒失,需要一步一步地了解“身世”。 但一张嘴,唐梓又发现了一件事,自己说话的声音,语调怎么都变了,根本不是原来的嗓音。 天啊,看来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回王爷,这碗是去年秋天进宫的。” 一个太监回道。 靠,去年是哪年啊?“为什么不用洪武十年的?”唐梓随便说了一个较早的年份,这样应该不会搞出乌龙来,继续试探吧。 “这都什么年头了,哪里还用那时的东西?”太监道。 嗯,又有门了,看来是朱元璋晚近的年代,唐梓斜眼看了看正蹲着给自己整理靴子的太监,年纪仿佛比这王爷还小。 有意思,这小太监说话还挺随便的,成何体统……唐梓故意生气,将小太监一脚踢倒:“你说,现在是什么年头,有你这么跟爷说话的吗?没规矩的东西。” 那个太监吓得魂飞天外,连忙跪倒磕头:“王爷恕罪,饶了小的吧。 现在是洪武二十五年。” 唐梓的心又放了一格,终于知道自己处在的年代了。 唐梓的脑袋继续飞速运转,洪武年间有哪个王爷是在二十五年被封的?!有谁?有谁?反正不是秦、晋、燕、周、代……难道是鲁、辽、靖江?唐梓故作生气道:“出去,学学规矩再来伺候。” 刚才进来那中年太监道:“王爷息怒,陈文潜从小就跟着王爷,平时说话也随便,但的确越来越不像话,小的定当重重惩罚他。” 哦,原来那说话随便的太监叫陈文潜,看来是从小就陪伴王子的。 明朝太监可是有了名的坏,但现在他却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先不要得罪了他,不然他起了歹心将自己杀了怎么办。 想到着唐梓放松了声音道:“算了,责罚就算了。 晚上过来让我亲自教训。” 说话间,衣服已经穿好了,手里被塞进一个玉圭。 走吧,看来自己该上任了,至于“王爷”是谁,也不着急知道,反正总会知道的,或者等一会就知道了。 正琢磨着,门外一个声音响起:“辽王起驾。” 听到这一嗓子,唐梓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因为一些难以解释的原因,自己成了朱元璋第十五个儿子——朱植,今天是自己被封为辽王的册封大典。 又是被抬,又是走路,自己在皇宫里晕头转向地走着,天还没有大亮,暗淡的天际是深蓝色的,一颗孤独的星星挂在天际,那是启明星吗?不一会到了一个宫门外。 几个太监将自己扶下来,进入一个房子,那位不知道姓名的中年太监解释道:“王爷,在这里休息片刻,大典就要开始了。” 唐梓在房间里坐着,旁边是一众服侍的太监,可自己是如此地孤独。 昨天,对,就是昨天,唐梓还是一个28岁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未婚,没有女朋友,生存在京城的某个地方,机械制造专业毕业的他,只能找到一份刀具推销的职业,这年头大学生越来越多,工作越来越不好找。 唐梓一直认为自己入错了行,根本不应该学什么机械制造,他更喜欢历史,喜欢文学,在历史里他感受中国这两个字的沉重,在文学中他找到让自己感动的力量。 所以网络小说网站一直是他喜欢浏览的地方,里面那些yy小说不知道耗费了他多少个日夜。 说来也巧,唐梓最喜欢的就是明史,对最后一个汉人王朝,唐梓可以说了如指掌。 昨天,他刚和几个同学大喝了一顿,几个怀才不遇的哥们几乎全醉了,大家就在他租的小破房子里横七竖八地睡了下来,只记得倒下的时候外面狂风大作,雷电交加。 不会吧,难道一个炸雷打在自己家了吗?唐梓想着,难道那些yy都成了现实?说不定那些同学也到了明朝?刚才来的路上,唐梓注意到路上湿润着,有不少树枝碎叶掉在地上。 “昨晚雨很大吗?”唐梓有意无意地问道。 “回王爷,昨晚打了一晚上雷,雨下得很大。” 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可不想步陈文潜的后尘。 那就对了,一定是什么天文现象打开了时空之门吧,唐梓胡思乱想着。 辽王,回到了明朝,朱元璋。 哦地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唐梓无助地看看窗外那天空——天亮了,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云彩,可能是旭日的光芒把着云彩染成粉红色,这是明朝的天空啊。 “辽王封建,天有瑞云。” 跳至 第一章 裂土封辽(2) 第一章 裂土封辽(2)“呀”一声,门开了,打断了正在沉思的唐梓,他朝门那边一看,进来一个太监,对唐梓说:“太子到,殿下请迎驾。” 说着,门外有太监唱庐:“太子驾到。” 皇太子到?不就是朱标吗,我的便宜大哥啊。 怎么我册封,他还要来。 唐梓正想着,门帘掀开,一个肥胖的身影进了门。 唐梓正是手足无措之时,突然想起来,对于朱植来说,朱标同学是储君,等于君,而朱植同学就是臣。 还说啥啊,赶紧跪着吧。 跪下连忙道:“臣朱植见驾,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说实话唐梓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反正电视里大概都这么说的。 面前的胖子连忙过来扶唐梓:“皇弟快起,自家人何需多礼。” 靠,虽然话好象很客气,其实里面渗透着一种自上向下的威严。 唐梓也不客气,站起身来。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便宜大哥,在唐梓的记忆中,朱标应该是三十多岁,但眼前的人却像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不高,有些肥胖,脸庞白中泛黄,看起来有些病态。 在他身边站着两个太监搀扶着,看来这个便宜大哥正和历史中记载的那样正在病中,勉强出席这亲王册封大典。 跟随他进来的还有两个人,穿着打扮跟自己都差不多。 听太监唱名才知道,这两个也是自己的便宜哥哥,一个是豫王桂、一个是汉王楧。 今天,他们两人将和朱植一起册封亲王,朱桂会改封为代王、朱楧会改封为肃王。 朱标没有注意唐梓的打量,声音细小地说:“皇弟们,今日是你们的册封大典,跟随孤一同参礼。” 听他这么一说,唐梓明白这一定是一些非常翻覆的礼节中的一项。 他也不说话,垂首在一边,看着朱桂和朱楧,他们道:“殿下请。” 唐梓才连忙跟着含糊地应着。 朱标也没再理他们,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的确是繁琐,非常繁琐的一天。 要成为大明的王爷说容易的确很容易,反正你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只要到了成年都会当上个亲王;说不容易,是真他大爷的不容易,在这一天里,唐梓已经记不清自己磕过多少次头,反正起来就跪,跪完就起来,没完没了。 不过还好,身边还有两个跟自己一样差不多大的人一起,朱桂、朱楧,做什么,唐梓就跟着做什么。 这些宫廷礼节是非常繁琐的,真正的朱植当然懂得怎么做,但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王爷可就什么都不懂了,只得照葫芦画瓢。 最频繁的那段,是有人宣布:“改封豫王桂为代王,汉王楧为肃王,卫王植为辽王。” 然后就是不停地奏乐,乐停了就跪,鬼完了奏乐。 后来唐梓算是明白了,反正只要那些难听的该死的音乐一停,自己就朝某个方向跪下来拜上三拜就行了,反正朱桂、朱楧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是他的经验。 等这个地方的音乐停止了,就会有人引导你到下一个殿,如此这般没完没了。 期间拜了皇帝拜皇后,拜了皇后拜太子。 特别是拜皇帝的时候,唐梓特地用眼角狠命地看看坐在台上的那主——不用说,中间穿着黑色衣服的就是朱元璋了。 可是唐梓有些失望,因为那人龟缩在大殿深处根本看不清楚。 真是非常遗憾,这么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没有见到。 不过也不急着这一时了,估计未来见这便宜老子的机会还多得是。 后来唐梓等三人又被引导官带去某个大殿中等着百官朝见。 直到这个时候唐梓的腰才终于可以休息一会。 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官员,一个也不认识,老的少的跪了一片。 但唐梓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难道古代的帝王们都喜欢这种被人捧在天上的感觉吗?一个胡子发白的官员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阶下喊道:“臣等,兹遇亲王殿下荣膺册宝,封建礼成,无任欣忭之至。” 跟着又是黑压压地跪了一片,瞧那个胡子白了,身材枯瘦的老头,跪的时候还慢慢腾腾的,我靠,这帮人估计跪的次数不比自己少,想到这里,唐梓心里不禁为那老头叫累。 折腾到了下午3点时分,唐梓自己估摸的时间,终于一切搞定了。 那个从早上就来陪着他的中年太监才对他说:“殿下,今日的仪式已经结束了,明日还要到奉天殿觐见皇上,殿下早点休息吧。” 唐梓差点晕了过去,原来今日不过是册封大典的第二天,前一天据说自己就跟着皇上跑到太庙祭祀祖先,而明天还会有进一步的活动。 仪式结束后,三个人又重新回到早上一起出发的朝房中。 此时,唐梓才有功夫好好看看自己这两个哥哥,这两人的情况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好象历史上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录。 眼前这俩人那个叫朱桂的大一点,听朱楧说话,管朱桂叫“十三哥”,还颇为亲密,估计这两人是一母所生。 朱桂白白净净的,感觉非常斯文,看来是个读书人。 再瞧瞧自己,朱元璋这老爹居然生出了这许多不同模样的人。 朱楧则恰恰相反,相貌长得比较凶狠,一张方脸,阔口大嘴,两条眉毛非常粗壮,中间差点要连上,长得跟帅气根本搭不上边,但也颇有些威武的感觉。 不过这人对朱桂有些献媚的神色,让人看了颇不舒服。 不过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和唐梓这个十五阿哥不太搭理,两人有说有笑的,而唐梓则一个人落落寡欢。 回到朝房,三人互相凑合着行个礼就各自散了。 说实话唐梓也没功夫跟他们寒暄,毕竟这一天下来真的累得不行。 脱下一身行头,唐梓散了架一样摊到在**,床很舒服,但心情很低落。 到了现在唐梓虽然总算知道自己的情况,但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永远也没有合理的解释。 真不明白那些yy小说里的人怎么就那么有信心,创造未来,改造社会,当皇帝,当种马……去你大爷的,还不如当一个月薪只有几千元,卑微的小职员来得塌实。 可现在唐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虽然有那么多便宜父母,兄弟姐妹,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自己是一个完全孤独的人。 吃完饭,唐梓想走到院子里透透气,刚走到门口,就看院子的地上跪着个人,借着灯光依稀看见是早上被自己踹了一脚的陈文潜。 对了,自己早上说过要亲自教训他,所以他得在这里跪着听训吧。 唐梓咳嗽一声,对下面说:“起来吧。” 陈文潜抬头看了一眼,和我的眼光碰到一起,立刻又低下头道:“小的没有规矩,请王爷责罚。” 唐梓走到院子里的石凳坐下,想了想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发怒吗?”陈文潜不假思索道:“小的没有规矩。” 唐梓道:“你以前也这般没有规矩吗?”陈文潜道:“王爷饶了我吧,那都是小的年幼不懂事。” 说着话如捣蒜一般磕头。 唐梓故意大声道:“从今日起,我封了亲王,已经成人了,无论宫内宫外都应该规矩自己乃至家人的言行,一切都有御史盯着,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听懂了吗?”说着唐梓对他眨了一下眼。 陈文潜显然也是精灵的人,见唐梓的神色,赶紧接道:“小的明白。” 可能是因为那种孤独感作用,唐梓有一种交谈的欲望,而且他也需要想办法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他让陈文潜起来,示意他跟随自己进屋。 唐梓又让其他宫女太监都到门外伺候。 唐梓喝了口水,问道:“平时你挺机灵的,这里也没外人,你倒是说说,爷以后有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哪些地方该多去,哪些地方不该去了?”通过朱植平时爱做些什么,去哪些地方,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些准则。 陈文潜向四周瞧了一下,露出一脸的媚笑:“您是爷,这些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小的说话?”唐梓抬头作出一副暧昧的样子道:“你就拉倒吧,爷问你是考考你,也别枉费爷疼你一番。 说吧,有什么不对的,爷恕你无罪。” 陈文潜故意收起笑脸道:“小的琢磨着,首先河里那几条画舫我看爷得少去点了。” 呵呵原来朱植也好那口啊,“另外东大营爷也应该少点去。” “哦?”原来朱植还喜欢去军营里混,看来这王子是一个喜欢舞刀弄枪的主,“为什么少去点东大营呢?”“您忘了前个郭侯爷来跟爷说了,当今皇上说马上得天下,不应该马上治天下,希望王爷应该多读点书。” 陈文潜道,说完他抬头打量着唐梓的脸色,唐梓努着嘴沉思了一下,又让他继续说。 陈文潜道:“另外,爷封了封地之后,明年就该之藩了,爷该多往宫里跑,多在皇上和韩妃那尽尽孝道。” 这可是一个重要的信息,原来“自己”的娘是韩妃啊,唐梓点点头:“你小子看来也不是不学无术,这个孝道,当儿子的自然是要尽的。 说得不错继续说。” 陈文潜道:“另外爷该多去东宫探望一下太子,他身体不好,许多事还要仰仗王爷。” 这句话说来颇为蹊跷,他朱标乃太子,位高权重,为什么要仰仗自己这个王爷?但唐梓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道:“那爷该多和什么人来往,少点和什么人来往呢?”陈文潜想了想道:“羽林右卫的小马王,爷就少点跟他来往了。” “小马王”?!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唐梓连忙开动脑筋在自己的明史知识中寻找,什么历史事件中出现过?他是?突然唐梓想了起来莫非是他?——王指挥者,临淮人。 常骑小马,军中呼“小马王”。 战白沟河被重创,脱胄付其仆曰:“吾为国捐躯,以此报家人。” 立马植戈而死。 这可是一员勇将,原来自己跟这人有交情啊。 唐梓想证实一下,调笑着道:“人家不就喜欢骑小马吗,干吗不跟他来往?”陈文潜道:“爷,骑小马是没什么,可他爹王志侯爷已经座实了胡相的案子,以死不问而已。 他哥哥也给贬到云南去了。 虽然小马王没有被连坐,但让皇上知道了,还是会让皇上不快的。” 原来小马王的老爹王志也是某个被拉扯到胡惟庸党案里的人啊,怎么都洪武二十五年了,胡案还余波未了。 唐梓轻轻地摇摇头,明朝的历史就是一部漆黑的中国政治史的缩影,洪武十二年的案子拖了十几年还没完没了。 而且这种案件到底有没有那回事都不知道,随便捏造几个口供就可以要一个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唐梓背上突然感到一阵凉意,这是一个出口成宪的时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的一句话就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即使自己是一个王爷,但并不是处于封建食物链的最顶端,就随时会因为皇帝的猜忌丧命。 皇家无父子,兄弟相残更是平常得不得了的事。 如果历史没有变化的话,过几年就是靖难了,那对叔侄不是为了皇位打得你死我活吗?自己不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吗?突然,唐梓仿佛找到了点眉目,首先要让自己生存下去,保护自己的生命。 陈文潜见唐梓不说话,以为他担心自己和小马王的交往,于是便没有再说下去。 此时唐梓突然抬起头,倒吓了一跳,说道:“王爷,小的说错了吗?”唐梓微笑道:“没有,你说得很好,继续说下去。” 陈文潜道:“今日跟王爷一同册封的肃王楧,王爷要小心点,此人一直与王爷不对付。 他就知道去抱老四和老二他们那些粗腿。” 看来这小太监的确是朱植的心腹,这样掉脑袋的话都敢说。 “以后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这一层我心里清楚。” 突然灵机一动,“对了最近四哥那有什么动向?”陈文潜压低声音道:“外面传进来的消息,说他上次回京带走了一个和尚,叫道衍。 王爷知道这和尚的事吗?”唐梓故意摇了摇头。 他继续道:“听说著名相士袁珙曾与之言:刘秉忠流也。 谁知道这和尚大喜。” 唐梓道:“为何大喜?”陈文潜道:“刘秉忠乃元世祖宠臣,助世祖成就霸业。” 唐梓心里一惊,怎么朱植和这小太监竟然会有如此话题,难道朱植也有野心?他刚才说外面传进来消息又是什么意思呢?唐梓试探道:“外间的消息渠道如今畅通吗?”陈文潜神秘道:“爷,您就放心吧,京城和北平的人都已经布置好了。” 唐梓更吃惊了,看来朱植真的有野心,而且还有属于自己的的情报网。 唐梓陷入深思中,这朱植到底想干什么?他应该是旁系出的庶子,无论如何皇位都到不了他的手里啊,这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自己不知道的?突然,唐梓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怎么这朱植的做法和那些回到过去的yy小说主角那么相似呢?难道之前那个朱植本身就是一个穿越时空的人?他按下心中的疑惑,反正来了就让身边所有的清楚的不清楚的事慢慢浮上水面吧。 唐梓刚要继续问下去,突然外面响起一些嘈杂的声音,唐梓对外面努了努嘴,陈文潜会意地出去了。 过了不多会,他回来,脸色有些焦急,回道:“王爷,太子病倒了,正在传太医呢,听说是今日累了一天,风寒又范了。” “哦,今日是哪天来着?”唐梓问。 “三月十六。” 洪武二十五年三月十六,这是自己来到明朝的日子。 太子标好象是在这年四月薨的,一番新的政治角逐将在这日月之下展开。 无论自己是唐梓还是朱植,无论未来是凶是祸,都要靠自己来走下去。 自己有着比其他人多800年的知识,等同于手中攥着一个游戏作弊器,再加上朱植身上本身具有的野心,还有什么可怕的!既然如此,就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唐梓暗暗下着决心,从明天起,我就成为朱植——大明的辽王,朱元璋的第十五个儿子。 天还没亮,又是一大堆宫女太监将朱植叫起来,沐浴,早饭,还有再将昨天那套行头重新穿过一遍,穿好之后,朱植又被带到昨天等候仪式的那间朝房里。 一切都像是一个单纯的循环。 没过多久,那两个兄弟也来了,大家见过礼之后,又是大眼瞪小眼,没有话说。 看来兄弟之间的隔阂还是满大的,朱植暗自想着。 朱楧偶尔会斜着眼看看坐在朝房另一方的朱植,这让他感到混身的不舒服。 这个十四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真搞不懂朱植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看来小陈子说得不错,以后一定要对这厮小心点。 太子朱标的病让第二天的仪式变得非常简单,其实第三天的过程,就是皇帝家自己的礼仪。 三个亲王自己到奉天殿朝拜皇帝和皇后,同样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隔得老远,根本看不清人。 本来这天仪式之后,皇帝要给百官赐宴,但也因为太子身体欠安而作罢。 于是朱氏三王的册封大典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 跳至 第一章 裂土封辽(3) 第一章 裂土封辽(3)朱植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跑回院子里把衣服脱掉,实在太难受了。 可承载他的御辇并没有把他载回自己呆了两天的小院,而是把他往宫外送。 朱植一头雾水问小陈子:“怎么?还有其他仪式吗?”小陈子回道:“爷,册封大典结束后,您得回到皇上赐给你的外宫去,不能再在宫里住啦,您忘啦?”朱植支吾道:“哦,这一天给累昏了。” 说完坐在辇上闭眼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朱植感觉驾辇停了下来,才缓缓睁开眼睛,原来自己已经到了一座府邸的前面,只见府邸不大,门漆着红漆。 前面两个小太监正把门打开,驾辇重新被抬起,送了进去。 到了大堂前朱植下辇,只见堂前几个女人在候着,为首的一个个子挺高的,穿着很贵气,长得也挺漂亮,年纪看上去也就20不到。 朱植感觉好象有点像那个谁?对了,电影明星小陶虹。 瞅真几眼,眼前这娘们儿还真和小陶虹眉眼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过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也不能随便问,径直走进大堂。 经过几个女人的时候,小陶虹盈盈礼了一个万福,道:“夫君回来啦,妾身有礼了。” 朱植给她这么一说,脑袋一下子整大了,敢情小陶虹是自己老婆?!呵呵,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还好反应得快,朱植赶紧把她扶起来道:“娘子辛苦了,我们进去吧。” 忙了一天的朱植此时终于有了点好心情,眼下这个便宜老婆长得还算不错,而且她比小陶虹更好的是,皮肤有着江南女子的白嫩,没有陶虹姐姐的雀斑。 小陶虹道:“夫君随我入内堂,把衮冕换下来吧。” 这便宜老婆还挺知道疼人。 换衣服时小陶虹没有让太监宫女们帮忙,而是亲自服侍自己更衣。 靠这种感觉让朱植差点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她身上的香气徐徐传来,搞得朱植的二哥立马来了精神,不过他还是不敢造次,听说古人规矩特多,而且还是皇家,一不小心给奏个荒**不就惨啦?“老婆”的出现,又带来了一些迷团,这便宜老婆娘家是什么人?自己还有没有别的妃子?刚胡思乱想了一会,小陶虹已经把茶水和几样精致的点心端了上来。 朱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婆——身高1米5,在那个年代已经近乎鹤立鸡群了,那些宫女们顶多就是1米5几的样子。 而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大家闺秀的气质,能和皇子成亲的一定是朝廷里功臣勋旧的小姐。 朱植很清楚,这大多是政治联姻,比如四哥朱棣的正妃就是徐达的女儿。 所以娶了什么人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见,是美是丑,是贤是妒,一切由天定。 其实朱植在“那个时代”并不是没有亲近过女色,而且可能是他的条件也不错,因此身边女朋友也没少了,只是这年头谁愿意早结婚,不都想多风流几年。 没想到,不想结婚的人偏偏一下子有了老婆。 朱植心想,虽然一个雷把自己劈到了明朝,但至少自己还是个王爷,上天还给了自己一个漂亮媳妇。 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万一让自己投胎到了穷苦人家,说不定没等自己开始yy就没了性命。 这个世界哪里有幻想中那么容易,所以自己至少应该知道感恩,应该利用好眼前的好运气。 小陶虹看着朱植盯着自己发愣,忙道:“夫君看什么?忙了一天,估计也累了饿了,先吃点点心,一会就叫晚膳吧。” 朱植从幻想中醒悟过来,连忙唯唯诺诺,吃了两个点心,这小绿豆羔做得颇为精致,几个下肚,朱植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几天不见,怪想的。” 朱植调侃道。 小陶虹脸竟然红了:“才几天啊,夫君莫要调笑。” “哪里是调笑,说真的,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说着朱植拉起小陶虹的手,小手细腻嫩滑,说不出的舒服。 小陶虹的脸更红了,她没有把手抽出来,只是道:“好了,大白天的,就不能老实点?不过去看看烚儿?”我的乖乖,居然连便宜儿子都有啦?!朱植头又变大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每一件事都是新鲜的,昨天当了王爷,今天有了老婆孩子,说不定到了明天还会跑出一大串七大姑八大姨。 朱植无奈道:“好,过去看看吧。” 在锦衣玉暖中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看样子不到一岁的样子,睡得格外香甜,小嘴唇不时动两下,非常可爱。 只可惜这不是自己儿子,但自己还要扮演好父亲的角色,朱植苦笑着对老婆道:“这几天孩子闹吗?”小陶虹微微一笑,满脸做母亲的幸福:“没有,烚儿挺乖的,只是今日起来就找父亲。” 朱植看过后也不想久留,不是自己儿子看一眼就行了,拉起小陶虹就走。 晚上的一顿饭上朱植终于想方设法搞清楚了自己老婆的身世,原来小陶虹叫郭秀(俗气吧),是武定侯郭英的二女儿。 怪不得小陈子说一个郭侯爷来跟自己讲过什么话,原来那是老丈人。 正吃着,陈文潜进了屋,见礼后悄悄对朱植道:“太子爷醒了,想爷了,爷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 这小子话中有话,朱植点点头,立刻扔了筷子,换了身衣服,匆匆进宫去了。 一路上,满肚子疑云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据自己的明史知识,太子和辽王并非一母所生,历史上又没有记载两人有多好啊?为什么在太子病笃之际,想到了辽王,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怪只怪当年看书的时候不仔细,或者看得不够多,朱植带着疑惑进了宫。 “十五弟,起来吧,来人赐座。” 病榻上的太子脸色焦黄,比起前一天仿佛虚弱了许多,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跪在地上的朱植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坐在太监拿过来的一张凳子上。 朱标摆摆手屏退左右。 看来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商谈。 “殿下,今日看,气色已经好多了,多将养些时日,定能康复。” 朱植挑着好听的说着。 “弟弟不要安慰孤了,时候不多了,孤自己清楚。” 朱标的脸上突然闪露出一丝痛苦神色。 “殿下……”朱植刚要说什么,又被朱标摆手打断了。 “今日此间只有你我兄弟俩,没有君臣。 ……还记得你第一次骑马吗?那时候你才8岁,为兄正在学御,你缠着要去,但一上马就给掀了个大跟头。 可把为兄吓着了,谁知道你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又再上马,终于驯服了它。 由那次开始,为兄就很喜欢你。 这些事你还记得吗。” 朱标微笑着,仿佛陷入了昔日美好的回忆中。 这都哪跟哪啊?但嘴上还得应着:“弟弟记得。” “那时候兄弟里武艺最好的是你四哥,他可是孩子头,就你不服他。 可韩娘娘就你一个儿子,没人帮你,每次被老四打了,就跑到为兄这哭,呵呵,你还说,总有一天会把老四摔倒。 现在弟弟高了,壮了,武艺又好了,可老四之国了……”朱标拉这些家常,到底是什么用意。 朱植不住点头,现编点词吧:“是,哥哥每次都护着弟弟。” “那时候多好啊,虽然兄弟间也有打闹,可转眼就好了。 现在大家都大了,之间的情分也淡了……”说到这,朱标气有些喘,眼里竟然流出几滴眼泪。 朱植也被感染了,想起自己从小也只有一个哥哥,现在自己一声不响地来到这个朝代,哥哥一定得急死,心中酸楚,不禁也跟着挤出几滴眼泪。 休息片刻,朱标又道:“知道为什么兄弟里,为兄最喜欢你吗?”朱植摇摇头,“那是因为你性格最坚强,最侠义。 小马王父兄都获罪,人们惟恐避之不及,只有你这个王爷还对他是不离不弃。 还不是因为小时候,他为你挡了刺客那一剑,知恩不忘,这就是对朋友的义。” 朱植心里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跟小马王好了,敢情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他连忙想岔开话题:“哥哥多休息,别说这么多,等哥哥好了,咱们哥俩还去跑马。” “不可能了,为兄的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朱标眼神异常黯淡,显然是一种人本能对生命的留恋,“但有些话为兄想要跟弟弟交代,弟弟可知道为兄最不放心的是什么?”什么?你最不放心什么我怎么知道,唉,对了,他要死了,难道……“可是侄儿?”朱植试探着回问。 朱标轻轻地点了点头,好象放心了许多,接着道:“孤走了之后,你那苦命的侄儿要靠弟弟扶持啊。” 朱植被这话说得有些毛骨悚然,拜托我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两天时间,请不要说这么严重的话题好不好,但他嘴里应着:“快别这么说,哥哥春秋正盛,如此小疾,不日能好。 再说上还有父皇为侄儿撑腰,哥哥无须担心。” 朱标闭着眼睛道:“父皇那也……”说着就断了,显然有什么顾虑。 朱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两兄弟就这么沉默了片刻。 朱标郑重道:“如果父皇问你储君之事,弟弟该如何回答?”我靠,这可是随时可以掉脑袋的大事,怎么可能问到我,朱植心乱如麻地想着,突然急中生智想起史书里的一句话,回道:“这种事,本轮不到弟弟多嘴,如若父皇真如此询问,弟弟只能回答:易储之法一世之安,嫡长之法万世之道。” 朱标听到此话,突然睁开眼睛道:“弟弟如此说,为兄就放心了,其实京内之事为兄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外事为兄还不放心。 弟弟可知道为什么要封你为辽王吗?”朱植一时语塞,摇头不知。 “允炆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柔弱,好文,耳根子软,遇事犹豫,如果生在寻常百姓家,吟诗作画,也能当个治世富家翁;可谁让他生在帝王家,许多事干不了也得干。” 朱标的语气十分无奈,“老四的事,你也早有耳闻了吧,孤看他雄才大略,手中又有雄兵十万,定非甘心池中之物。 父皇现在越来越倚重他守卫北疆,对他诸多不法之事只能睁眼闭眼。 孤要在还震得住他,可日后仅仅靠你侄儿,就力有不逮了。” 说了这么多朱标有些气喘,朱植连忙奉上茶碗,朱标喝了口水续道,“所以为弟请了辽王,辽东地利重要,正好虎视燕地腹背,辽东兵马强壮,正好为你所有。 你就是老四背后的一把宝剑,百年之后,老四如有动作,还要靠弟弟自辽东制其腹背。 为兄请你看在你我兄弟多年情分上,到时候一定要帮帮允炆。” 朱植听到这终于明白朱标要说什么了,别以为这个太子是个柔弱的主,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对着一切都看得明白。 太子身子明显缓不过来了,朱元璋年龄也大,一旦日后朱允炆即位,主少叔壮是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而诸王中就数燕王实力最强……古人看政治问题还是很有一套的。 看来自己的前身跟太子有着很深的交情,所以朱标才要找他来托孤。 想到着,朱植连忙滚案落地,跪着道:“皇兄,如此重担弟弟如何能担?”“不要说这些话,难道为兄到了这时还听不到弟弟说句实话吗?兄弟多人中,晋王、秦王皆鼠辈尔,虽有野心,然才有不逮,都不是为兄担心的人。 知兵者无非老四,你和老十七而已,朝堂之上勋旧日少,除了你和老十七,已经找不出老四的对手。 而老十七自幼独来独往,与谁都不善,日后有无异心还是两说。 你侄儿不靠你还能靠谁?你岳父郭英也是为数不多从龙起兵的旧将,你和他都是孤放心的人,日后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可保我儿平安。” 朱标边说边强撑着挺起身子,双眼紧盯着朱植,等着他的回答。 说到这,看来无论如何都要表示表示了,朱植揉揉眼睛,带着点哭声道:“哥哥,从小我就没有亲兄弟,只有哥哥待我如同母所出,这份恩情纵然粉身碎骨都不能报答。 日后之事还请哥哥放心,弟定当鞠躬尽瘁保允炆江山。” 听朱植这么说,朱标仿佛放了心,身子缓缓躺下来道:“有弟弟这句话,也不枉哥哥疼你一场。” 看着该说的话差不多了,朱标让太监去把朱允炆找来。 在这当口,朱标又说:“为兄这里还有一个名单,你可以在此间斟酌挑选其中贤良到辽东辅助于你。” 说着掏出一张绫子,上面用小楷工整地写着一堆名字。 朱植将绫子塞入内里放好,心道,这朱标也不啥,这些人还不是你太子的私人,硬塞给我了,不是还带有监视的味道吗?不过你也别费太多心了,过不了多久你就得西行,到时候也不用看你脸色。 不一会,朱允炆被领了进来,给他老爹跪下后,朱标朝他招招手:“快,过来,拜见你十五叔。” 按照历史记载,此时朱允炆应该是十五岁,他还没有发育个子瘦削,但长得眉清目秀,真是个小帅哥。 他又转到朱植跟前跪下:“皇叔在上,侄儿给您请安。” 朱植连忙把他扶起来:“都是自家人,快起来。” 朱标道:“好儿子,父亲快不行了,以后的事情就按照父亲头先跟你交代的办,外事不明就问你十五叔。 你对十五叔要信任,要尊重,切不可怠慢,他是你以后可以仰仗的人。 父亲要走了,你一定要听话,切不可忘记父亲叮嘱之言。” 最后两句,朱标语气明显加重。 朱允炆哭着点头称是,朱标怜爱地摸着儿子的头,两行浊泪也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看着父子俩诀别时的眼泪,朱植也使劲挤出几滴眼泪。 三人流了会泪,朱标看着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拉着朱植的手道:“辽东路远,又是苦寒之地,难为弟弟啦。” 说完,他不等朱植答话挥挥手,示意人们都出去。 朱植跪安之后,悄悄地退出了太子寝宫。 这时一场不知道何时起的春雨漫天飞撒,宫灯在风雨中摇弋,好不凄凉。 这一夜,朱植只眼未合,虽然美人在旁,但他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 来到明朝本来就是天大的变故,而一些不是自己能理解能控制的事情。 朱植好好地把来到这里之后的事情和线索整理了一下。 情况是这样的,他是朱元璋第十五子,辽王朱植,年龄20岁,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儿子。 自己刚刚被册封亲王,到了明年就要去辽东之藩。 而自己从一出现就陷入到皇家的政治旋涡中,明显朱植是太子朱标一党,而自己的靠山太子病情严重,快不行了。 而朱植被太子安排到辽东就是为了监视和掣肘那个历史上成为明成祖的朱棣,目的是保护那个历史上被其推翻的建文皇帝。 等于让自己去对抗那个雄才大略,成就帝王霸业的人。 按照历史,朱棣在建文登基一年之后起兵,用三年时间击败了自己的侄子,抢了皇帝宝座。 建文以天下而制一隅不得胜,朱棣却带领十万虎狼之师消灭了建文上百万大军。 老天爷,你倒是说说这是怎样一个狠角色。 那个太子朱标居然让我与这样一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对抗,不是要我的小命吗?不干行不行?我投降朱棣算了,至少还能做个太平王爷。 历史记载当朱棣起兵之后,建文担心辽、宁二王从逆,发旨将两人招回京城,改辽王封地为荆州。 当朱棣打下南京夺取天下之后,又责怪辽王当初不帮助自己造反,削除了自己的护卫,最后辽王郁郁而终。 我靠,这朱植的未来怎么如此命苦,简直是里外不是人,老天玩了自己一次,难道历史的命运还要玩自己第二次?朱植前身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倒有些公子哥的性格,只是却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也甭想有什么作为。 但至少可以在太平盛世做一逍遥自在的老百姓,好好经营一下,车子、房子、老婆孩子五子登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可好,来到了什么狗屁明朝,看着不错当了个王爷,但自己却陷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搞不好因为蝴蝶效应自己还会提早掉了脑袋。 朱植越想越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躺也躺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在书房墙上挂着一把宝剑,鲨鱼皮的剑鞘,镶嵌着大大小小好多宝石。 “呛”一声宝剑出鞘,一道寒光映衬在朱植脸上。 卖刀片出身的朱植对刀剑还是颇有点研究的,此剑长三尺三村,借助着月光上面泛出密密麻麻的细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马士革钢”?再捏着剑尖弯曲了一下,韧度还不错,在那个年代除了大马士革钢还真想不出有什么钢铁能有如此精良。 宝剑在手,朱植突然有了种想舞动的感觉。 他来到院子当中,一轮明月当空,让人目眩神迷。 朱植举手一劈,龙吟不止,“好剑”他心中暗叫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身子突然随着手的动作舞动起来,朱植只觉得铭铭中仿佛有个意识在驱使着自己身体舞剑,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生涩,可后来越舞越顺畅,只觉得剑身与自己已经完全合一。 朱植心中的郁闷随着手中长剑舞动抒发出来,感觉格外痛快。 突然,身型随着剑光停顿,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龙吟不止,只有小树上的叶子纷纷坠落。 朱植甭提多惊讶,怎么自己还会武功呢?!哦,对了,按照朱标的说法这朱植应该一直苦练武艺想找朱棣较量,所以有一身好武艺。 也许是这武艺已经完全融入到身体每一个细胞中,自己不过是一种条件反射反应吧?朱植舞了会剑,混身感觉热腾腾的,一股子豪气顿生。 我是一方王爷,即将手掌数万雄兵,我有着比这些人多几百年的知识,又有一身如此好的武艺,自己的老丈人还是明朝的开国功臣,凭什么怕他朱棣。 既然左是个死,右也是个死,何不利用手中这些有利条件拼他个你死我活?!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何不就将朱棣当皇帝的命运也彻底改变呢?想到这,朱植的烦躁心情一扫而光,天空中的月亮越来越明亮。 跳至 第一章 裂土封辽(4) 第一章 裂土封辽(4)第二天早上起来,朱植急吼吼吩咐陈文潜:“走,去找小马王。” 一个好汉三个帮,想成就一番大事,首先要找几个能帮忙的人,既然小马王是自己的生死兄弟,那一定是自己信任的人。 在旁边伺候自己穿衣的妻子捅了朱植一下,道:“见朋友重要,还是给皇上请安重要?”朱植感动地对妻子笑笑:“夫人说得对,把这个给忘了。” 是啊,自己来到明朝生在皇家,对这皇家的规矩还是一窍不通,哪天真的得找个人来给自己好好上上课。 不然这里面存在很大的危机,一旦有礼议上不对,很容易被人构陷。 朱植只记得明史上,无数皇亲国戚的下场就是“坐罪,爵除。” 他就不信,难道这些从小就受过良好训练的王公贵族,那么容易就违反了规矩?那个啥罪倒没说明,估计无非就是这些礼仪上的破事。 明史曾说,那个朱棣收授了高丽进贡的马匹,没有转送给自己老爹,虽然后来上表知会了老爹一声,可朱元璋因此还责备过他。 估计如果不是爷俩这么好的关系,下场就是那四个字啦。 朱植收拾完毕,赶紧带着自己老婆进宫请安去了。 临走,他灵机一动带上了自己的便宜儿子。 进得宫来,朱元璋正在“上班”,还见不着他。 朱植这一家三口就往韩娘娘宫里去了,明朝最讲孝道,这个亲娘还是要见见的。 进了韩妃的寝宫,里面充满了一种清幽的茉莉花香。 史书上说韩妃是朱元璋较为宠爱的妃子,看来她还是很会讨好皇帝的。 累了一天,如果进入这样一个花香清幽的环境里,感觉是如何惬意啊?小太监唱庐将夫妻三人引入堂中,只见一位中年贵妇坐在正中。 朱植两人上前两步,跪下道:“儿(儿媳)给母妃请安。” 韩妃道:“起来吧,看座。” 朱植等三人起来坐定,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母亲”,只见贵妇年纪不大,也就30多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一直养尊处优,皮肤非常白皙,充满了熟女的魅力。 韩妃又道:“儿媳,把烚儿抱过来看看。” 郭秀连忙把儿子抱到韩妃跟前,韩妃小心把孩子抱到怀中,舔犊之情跃然脸上。 反正比看到自己的时候还高兴,看来天下的奶奶看到自己的孙子都是一个样。 韩妃逗了一会孩子,让郭秀把孩子抱了回去。 韩妃道:“儿啊,明年这个时候就要之藩了,多进宫看看娘吧。 辽东路远,你去了为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看你。” 说着拿起手帕抹了抹眼睛。 朱植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子为国守土,无法在母亲身边尽孝,不过儿子一定多找机会回京看望母亲。” 韩妃点点头,道:“父皇封你为辽王,对你期望很大,儿子要兢兢业业,守好这一方水土。 到了辽东,你就是那里的父母官,辽东苦寒之地,百姓多苦,儿子要体恤民情,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朱植连忙唯唯诺诺,没想到这母亲还挺能识得大体,在这样的母亲**下,怪不得朱植也算朱元璋儿子里有点能耐的。 明史称,植在边,习军旅,屡树军功。 韩妃脸色突然一正道:“昨夜,你见了太子?”看来消息传得挺快,朱植回道:“是,太子病危,儿子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韩妃皱着眉道:“为母知道太子素与儿善,然,太子与儿在底下的一些事情,母亲也有所耳闻。 今上尚在,宵小之为恐瞒不了今上。” 朱植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韩妃又道:“儿子大了,本来做什么不该我这个母亲来教,但今上还在,就不要这么早想着以后的事。 好好侍奉今上才是正途。” 朱植知道母亲话中有话,自己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承。 突然,外面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怎么朱元璋老儿说来就来。 屋中众人连忙起身,在韩妃的带领下,快步出门接驾。 还没到门口,朱元璋已经进门,伴随着他进门的是洪钟一般的声音:“好久没见到朕那孙儿,可想死朕了。” 众人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得身来,朱植仔细看了看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残暴皇帝。 朱元璋年过六旬,相貌并没有历史书中说的那么过分,虽然是鞋拔子脸,但三缕长须飘在古铜色的脸上,颇有帝王之霸气。 两颗不大的眼睛精光外露,盯在人身上好不舒服。 不过此时朱元璋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而是对孙子感上了兴趣。 他到堂上坐下,同样让郭秀将孩子抱到身边,脸上露出慈爱之色。 不时询问一下小孙子的饮食起居,显出一副祖父的慈祥。 谁能想到,眼前慈祥的祖父就是在位期间杀了手下四万多官员的暴君。 朱植看着儿子在他怀里,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自己落他手里真不知道是福是祸,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儿子带入宫的原因,打心眼里他是害怕朱元璋的,生怕这杀人魔王一个不高兴就杀了自己。 虽然明知道这都是没有理由的担心,但初到贵地的朱植比别人总是多几个心眼。 带着个孙子先让朱元璋高兴高兴,自己也就有些安全感了。 朱元璋用大手摸着孙子的脸,小孩子竟然“呵呵”直笑,弄得他也高兴不已。 朱植心道,这个儿子还真懂事,看把老朱给逗的。 朱元璋道:“朕二十多个儿子,四五十个孙子,烚儿还真就是最可爱的一个,不管有多烦心的事,看见烚儿朕就高兴多了。” 逗了一会,朱元璋道:“今日风和日丽,不如到御花园转转。” 说着把孩子交给郭秀,起身出去,其他人连忙跟上。 他在前面走,其他人都只敢在后面缓缓跟随。 走得两步,朱元璋回头招呼:“植儿过来,陪朕一起。” 朱植心里一惊,干吗这么特殊地召唤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快走两步跟了上去,跟在朱元璋身边半步之遥。 此时朱元璋的脸色已经由慈祥变得严肃,道:“昨夜,你去探望过太子?”朱植点点头道:“是。” 朱元璋问道:“太子与你谈了什么?”终于要问了,如果连自己娘都知道的事,估计也瞒不过朱元璋。 所以从刚才韩妃暗示了自己之后,朱植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接受皇帝的盘问。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臣子对自己有贰心,包括自己的儿子。 但许多事情是很现实的,太子命不久矣,舔犊情深,请与自己关系好的王子看顾儿子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触犯太多忌讳。 而且朱元璋年纪也大了,有些问题虽然不能说,但老朱估计自己也清楚。 所以,只要自己装出一副忠于皇帝,忠于太子的样子,今天这一遭还是能躲过去的。 朱植打定主意,心里也不慌了,道:“儿臣听说太子病重,所以连夜入宫探望。 太子对自己的病有些气馁,儿臣说了些安慰的话。” 朱元璋道:“除了这些话呢?”朱植咬了咬牙道:“太子怕自己时日不多,丢下允炆有些放心不下,就托儿臣日后多照顾允炆。”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太子啊太子,就是心眼太多,他以为朕不知道他担心的事吗?朕还没死,要照顾也轮不到你。” 朱植故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父皇圣明,太子舔犊情深,只是怕自己过去之后,允炆柔弱无靠,太子自幼就与儿臣亲善,估计也是情急所至。” 看到朱植这个样子,韩妃与郭秀二人吓个半死。 朱元璋又哼了一声,道:“怎么样,你是不是要帮你太子哥哥保允炆江山啊?”朱植琢磨一下,这话里有话,显然老朱是怕自己只听太子的,不听他的吧?于是平静地道:“儿臣保的是大明江山,父皇是君,太子是储君,无论对谁儿臣都是臣子。 太子的担心,儿臣都明白,只是太子病笃之际,说出一些话都是临终乱言尔,儿臣不应示为不孝,儿臣应了示为不忠。 这不忠不孝让儿如何抉择?儿臣在当时情况下只能安慰太子。 然太子身后之事自有父皇安排,儿臣忠于的也只有父皇。” 也许是这一急中生智还比较中听,朱元璋的脸色缓了一缓道:“起来吧,你的脾气朕是知道的,谁对你好你就狠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朱植听朱元璋语气有些缓和,才慢慢站了起来,背心已经是一片汗水。 但真不知道自己和太子在下面相通的事有多少是朱元璋知道的,老朱的锦衣卫可是中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特务组织。 看来以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估计自己身边同样有皇帝派来的人吧。 朱元璋道:“太子想得太多了,不过这苦命的孩子啊,唉没有福气啊。” 说着长叹两声。 朱植迅速地评估着眼前的情况,看来昨天晚上的谈话有人报告了朱元璋。 但显然那些谈话并没有触犯多少忌讳,否则估计朱元璋此时早就以谋逆之罪拿了自己。 如果朱元璋默许了太子的那些安排,是否代表着他也担心朱棣呢?这绕着肠子也想不通的事,朱植实在不敢想下去。 这些政治中的尔虞我诈,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自己措手不及,主要是对目前的情况不熟悉,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许多判断都不一定对。 看来自己应该及早利用手中掌握的情报力量,了解目前朝廷内的势力分布。 只有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正确判断。 无论在哪个时代情报都是至关重要的。 朱元璋停了一下道:“那太子身后该谁为储君呢?”朱植道:“这不是儿臣考虑的事情。” 朱元璋道:“说吧,恕你无罪。” 朱植道:“嫡长之法不可废。 其他的儿臣不敢多言。” 其实管他谁做皇帝,也远轮不到自己。 朱元璋沉吟着不说话。 朱植也不敢说话,也许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 父子俩又走了几步,朱元璋道:“太子病重,朝廷内人心惶惶。 哼,朕还没死呢。” 朱植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父皇不妨让他们都跳出来,乱了才知道谁是忠臣。” 朱元璋脸上露出微笑道:“我儿大了,懂事了。 不过这些事不用你管了,今日朕主要跟你谈谈辽东之事。” 朱植道:“请父皇示下。” 朱元璋道:“封为辽王后,辽东沃野万里需要你守护,可知肩上担子之重?”朱植道:“儿臣知道。” 朱元璋道:“辽东自洪武十五年收归朝廷治下,局势始终不稳定,鞑子依然时常骚扰,虽然战略上不那么重要,但巩固了它对黄河以北的安全还是十分重要的。 诸多儿子中,有能力的就数老四,你和老十七。 因此朕将此地封给你就是看中你知兵善将,可为大明守住此地。” 朱植心道,看来朱元璋是要跟自己商讨辽东边事,心想,不如拿出点后世的观点来提升一下自己在朱元璋内心的地位。 他道:“回父皇,辽东的确是兵凶战危,然,要保万世平安,所倚重的不在兵,而在政。” 朱元璋显然对这话很感兴趣,道:“哦,听听吾儿的高论。” 朱植道:“辽东之地,苦寒也,然辽东也是地产丰腴,富饶的地方。 虽然有半年无法耕种,然土地广阔,肥沃,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能产出很多粮食;据儿臣所知,辽东不仅仅土地肥沃,而且有各种不同的矿产,煤,铁,金,只要利用好辽东,我大明可保物产无忧。” 朱植瞥了瞥朱元璋,只见老头听得津津有味,又道:“辽东历来是蛮族发祥之地,鲜卑、契丹、金人都是由此地龙兴。 他们前赴后继让中原汉人屡受侵扰,为何不能想出一个办法让汉人永占此膏腴之地呢?儿臣设想,如今辽东土人为女直,分建州、海西、东海三部,如今女直三部实力尚弱,但我朝不得不防。 所以要固辽东之地,首先要解决女直问题。” 朱元璋道:“苦寒之地,我十万大军驻扎,小小胡人能成什么气候?”看来人都是有历史局限性的,即使如朱元璋如此雄才大略也忽视了目前仅仅几十万人的女直部落。 他哪里知道未来就是这小小的部族取代了他家大明的江山。 不行,无论为了几百年后死在嘉定,死在扬州的汉人百姓,还是为了中国未来的命运,自己都应该在摇篮中将东北的民族问题解决掉。 朱植道:“父皇,女直人的祖先完颜阿骨达,昔日也不过是虎水边上一小部落而已,然经过几代遇到有才能的首领,一朝发展壮大也灭辽欺宋,雄霸北方百年之久。 小小之堤,溃于蚁穴,我朝应该为后代消除此隐患。” 朱元璋道:“还是我儿想得长远,愿闻其详。” 朱植道:“固土者人也,移民是第一步,大量迁移内地民众到辽东,到时候汉人十,胡人一,自然没有了胡人的发展空间。 第二,建州、海西、东海三部从事渔猎,我朝可将其内迁,以汉人地置换其土地,以汉人生产置换胡人渔猎,再以汉人与胡人杂居,一年不行就两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终有一天胡人就变得如汉人一般。 此乃同化,鞑子好,胡人好,只要推行这种办法,无论其有多少,终归会被汉人同化。” 朱元璋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了,道:“如若胡人野性不改,不愿意迁移呢?”朱植道:“儿臣只知人天生有惰性,有饭吃,有衣穿就不会造反,胡人也是人,他们来抢汉人的天下,是因为他们渔猎,没有文化,没有汉人拥有的东西,如果让他们通过不用流血,不用死人的方法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儿臣想即使凶蛮如胡人也会被惰性所怠。” 朱元璋沉吟着道:“我儿之策听起来不错,然许多妙计在实行起来会有许多困难,不知我儿到了辽东将如何推行这同化?”朱植道:“先兵后礼,先以大军压境,迫其签城下之盟,然后再用中原之贵重商品换取胡人手中马匹,皮毛。 在价格上一定要有吸引力,比如鞑子灾年的时候可以降低一些价格,让利与它。 等他们对这些商品产生一种依赖,然后再恩威并施,把他们缓缓迁入,让汉人迁往,如此一进一出,一出一进,若干年后,辽东可定。” 朱元璋道:“商品依赖,那不是要在辽东大行商业吗?”朱植道:“我朝定下的重农轻商的国策乃万世之策也,但在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 儿臣未听说过人有不重利者,鞑子化外之人,不懂道理,只重利益。 中原江山吸引他们的不就是花花世界吗?我以利诱之,只需商人若干,如果可以达到边疆安宁的目的,不比兴刀兵,费钱粮来得便宜?至于大兴商业,无非担心商业让汉人百姓趋利,但辽东与中原隔着重重关山,何不将其单列为前线军事特区,特区的政务特别处理。” 朱元璋道:“此事有利又弊,实行起来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我儿心系国家,其心可嘉。 你呀,是朕期望很大的儿子,别看你平时喜欢玩玩弓马,但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只要肯用心,军国大事情照样可以为父分忧。” 朱植道:“儿子只知道为父分忧,一刻不敢懈怠。 我朱家马上得了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 治理江山那是父亲和大哥的事,儿子不是读书的料,那些上阵砍杀的事当然应该留给儿子来做。” 一番话说得朱元璋心情好了许多,他边拍着朱植的肩膀道:“明年你就要之藩了,以后凡是辽东来的奏折,朕都让给事中抄送一份与你,你加付意见再奏到御前吧。 朕不是让你去阵前拼命,要的是你给朕守好辽东。” 朱植见哄得老朱开心,连忙趁热打铁道:“儿臣想挑选一些忠心有能力的人入幕,不知父亲能否应允。” 朱元璋道:“呵呵,我儿不读书,所以不懂朝廷规矩。 从封王到之藩这一年,你可以随时挑选在册的文官八品以下,武官都指挥以下的官员组建幕府,但一切人员需奏经朝廷批准。 这是你的权责所在,你从今日起就要物色未来辅佐自己的人了。” 朱植直怪自己不去读一下大明朝的规矩,嘴里连忙自责了几句。 朱元璋又正色道:“除了辽东之事,其他的不该你管的你最好不要插足,朕不想你卷入朝堂争斗中,切记切记”朱植连忙跪倒一并应下。 显然这一番聊天惹得朱元璋高兴,吩咐下来留了朱植一家晚膳。 和朱元璋聊了一会,朱植的信心变得更强了。 其实朝廷并没有特别可行之边疆策略,而自己这一鼓捣,说不定可以为汉人彻底解决女直人的威胁,再说了,辽东的确是物产丰富的地方,也是非常适合作为根据地的地方。 跳至 第二章 辽王攻略(1) 第二章 辽王攻略(1)从皇宫里出来,朱植径直回到自己府上,一头钻进书房里关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他要仔细考虑一下眼前的局势,研究一下未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把来到大明之后的情况一一在心中列开。 不利者,最关键的是不熟悉局面,包括自己身处的环境,自己所能利用的力量,这个朝代的典章制度,生活习俗,科技力量,军事实力,等等。 虽然有的东西朱植可以在史书上略知一二,但真的把你扔到这个时代,朱植两眼一摸黑,感到非常无助。 就象刚才见朱元璋的时候,那真是硬着头皮向上冲啊。 走出皇宫,只觉得自己汗流浃背。 幸亏这么多年来的销售经验,记得一位培训老师就说过,海阔天空的空谈往往能引起双方的兴趣。 所以朱植才敢在与朱元璋对奏的时候说出了许多以往自己思考过的关于边疆治理的想法。 对于自己来说是空谈,但自己倒没有任何私心地说出来。 也许正是这种空谈让朱元璋没有戒心。 其次,从目前情况看,朱植正身陷一场皇家权力迷局中,作为太子党的朱植正在走钢丝,一头是太子,一头是朱棣,这是历史中明显的两个对立面,从目前太子的身体状况,可以肯定至少到现在历史还是走在原来的轨迹上,那么朱棣和日后建文帝的冲突势必将朱植摆在桌面上。 何去何从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以上两个问题都不是最棘手的,随着时间推移,朱植始终会熟悉自身状况;其次,历史上的靖难之变还有5、年,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有利的呢?数来数去,就是自己那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而已,其他的还真是没了!!想来想去,朱植觉得目前自己最需要的是一个谋士,忠心,有见识,有效率的谋士。 这个人会是谁呢?无助感再度袭上心头。 想起许多蜂拥而回过去的人们,怎么就觉得改造世界那么容易,其实当人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且这个环境压力重重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太愉快的心情。 朱植抽出了太子给他的名单,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两个合适的帮手。 绫子上写着密密麻麻十五个人名,姚善、张士信、杨维康、程通、郑恕、卢谦、周继瑜、廖升、陈卓……这里的名字只有为首的姚善还有点印象,记得这人当过苏州知府,此人据说为政持大体,不为苛细,讼遂衰息,吴中大治。 看来的确也是有点才能的人,太子推荐给自己的第一人就是他,只是他是太子党的,而且和黄子澄那个呆鸟关系很不错,后来南京城破还藏匿过他,后来两人一起为朱允炆尽忠了。 此人不可用。 不知为何,一想起和朱允炆有关的人,朱植就失去兴趣,难道自己并没有辅佐他的忠心?朱植叫来小陈子,把名单交给他,吩咐道:“你帮我查清楚这些人的底细。” 突然朱植又想起了什么,再把小陈子叫回来,借口需要检查一下情报系统为名,吩咐他把目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个情报力量的名单和职务整理成一份材料拿给自己看。 朱植现在的感觉非常孤立无援,在这个地方,自己仿佛是瞎子聋子,看来建立自己的势力是当务之急。 也许这个情报系统是非常重要的力量。 第二天下午,朱植就带着小陈子奔东大营而去,自己不是还有个朋友小马王吗?当朱植见到小马王的时候,他正一秆子把对手戳下马来。 较场上顿时欢声雷动,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将佐道:“看啊,第四个了,小马王就是厉害!”朱植手搭凉棚望过去,小马王骑在一匹雄骏的枣红马上,在场地边兜了个头,一勒缰绳,马忽律律地站了起来,全场又是一阵喝彩。 被刺倒那名将领已经被人扶了下去。 朱植问道:“朋友,小马王这么厉害啊?全营中他是不是第一啊。” 那小校扭头看看他,此时朱植并没有穿官服,所以也认不出来,道:“那还排不上,谁不知道我们羽林右卫最厉害的是楚指挥?”“哪个楚指挥?”朱植问道。 小校轻蔑地瞥了朱植一眼,仿佛埋怨他孤陋寡闻,道:“楚智啊,谁不知道楚督指挥是我们羽林右卫的吕奉先啊!?”楚智?!这个名字朱植可听过,明史中曾记载,楚智是南军中少有的猛将,说此人“帅兵从景隆。 战辄奋勇,北人望旗帜股栗。” 能让剽悍的北军心惊胆颤的将领自然骁勇无比。 朱植心中打定主意,自己在选护卫的时候一定要把此人调入营中。 朱植又问:“今日是营中的比武吗?”小校道:“是啊,每月都得比一次,拿冠军者赏银五十两呢!”朱植道:“那不是都给那楚智得去啦。” 小校道:“非也,比武分三项,以各项名次综合排定,第一项是弓箭,第二项是陆战,第三项是马上。 楚智长于马上,可弓箭不如小马王,而陆战又有徐霸先。 刚才小马王已经夺了弓箭第一,楚智第二,徐霸先三甲不入;陆战徐霸先第一,楚智第二,小马王第八;这最后一项,还没出结果,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果不多时,一位黑袍将军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奔上较场。 小校道:“快看,楚智!”朱植手搭棚子远远望去,看不请此人嘴脸,只见他在场中绕了个圈,对将台那方行了个军礼,然后把手中家伙举向天,大喝一声:“破!”真是声若洪钟。 场下军校跟着他大喊:“破!”眼前那小校显得格外兴奋,回头道:“快看啊,万人尽破。” 言语中充满了崇拜的神情。 场中两人又对敬了一礼,然后圈转马头朝东西而去。 想却了200步左右,双方站定。 场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甚是肃穆。 突然,将台上传来低沉的鼓声:“咚、咚……”鼓点一下一下,由缓到疾,只叫人血液沸腾。 怪不得战场上鼓是可以调动人的积极性,拼上性命的玩意。 对阵的两匹战马,随着鼓点有些焦躁,不停打着响鼻,马蹄也着急地踏着。 突然两人仿佛同时得到了信号,两将一夹马肚,较量开始了。 第一个回合,两马错蹬之际,黑袍将在马上以奇异的身型一扭,而对面白袍将似乎受了什么冲击一样,身体晃了几晃,从马上摔了下来。 较场上一片寂静,楚智一挽缰绳,把手中武器高高举起,大喝一声:“破!”轰,全场立刻欢声雷动。 眼前小校近乎疯狂地跟着所有人大喊:“楚将军威武!”神情如痴如醉。 只一合,楚智就将小马王挑于马下。 这让朱植多少有些失望,原来还希望两员将领大战个三百回合,重现一下评书中那些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情景呢,谁知道这个原来还骁勇无比的小马王只一合就被楚智击倒了。 想看热闹的朱植顿时索然无味。 这时,摔到地上的小马王,显然并没有伤到要害,一个翻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飞身上了坐骑。 神情并没有什么痛苦,反身回本队去了。 将台上一名旗牌官对下面喊道:“楚智胜,还有不服者,出列比试。” 那小校摇摇头道:“你看着吧,不会再有人出列了,咱们营里肯定是没有了。” 果然,上面唱了三遍,下面再也没有人回答。 于是旗牌官高喊道:“马上功夫,楚智夺魁。 本月大比,综合第一者徐霸先,第二名王琙,第三名楚智。” 人群中各营立刻分成不同的反应,那些欢呼的显然是徐霸先营中的,那些嘘声和叫骂必定是楚智或王琙的支持者。 在南面一个方阵中,一马飞出,马上之将身材魁梧,黑袍黑甲,人如虎,马如龙。 朱植心中不禁叫了声好,看来在明朝建国之初,军队里还是藏龙卧虎。 哪里像后世那样人才凋零。 小校嘀咕着,似乎在给朱植介绍:“这就是徐霸先,瞧他那骄横样。” 那壮汉在将台前下马,朝上一拜到地:“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将军恕罪。” 台上一名中年将军回道:“徐将军免礼,将军三场比试下来一举夺魁,来上前领赏赐。” 壮汉领了赏赐的纹银,又拜一礼,转身上马,这次马步徐缓走向方阵。 全场支持他的fans又是一番山呼海啸的欢呼。 比试结束,较场中的兵将也纷纷散去,那壮汉在朱植面前走过,粗大的嗓门嚷着:“走,右营的兄弟们,随我喝酒去。” 他身后一众兵将一哄应诺。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样自己不知道的将领,朱植没有什么招募的兴趣。 他吩咐小陈子去把小马王叫来,自己到辕门那等,特地吩咐一声,让小马王洗个澡再来。 等了片刻,一员黑衣年轻人骑着黑马走出辕门。 朱植一眼就认得是刚才只一合就击败小马王的楚智。 此人身材有1米7多,但并不是肌肉**,只是显得比较精炼;只见他脸色黝黑,面上无须,国字脸庞上露出英武之采。 朱植一下子就对楚智产生了好感,可能是因为自己知道此人经历的原因吧,他拉着马走上两步,作揖道:“楚将军有礼。” 其实以前的朱植经常到营中找小马王玩,楚智还是认识朱植这位王爷的,只是刚才朱植在树荫下呆着,没有看见。 此时,王爷给自己行礼,吓得楚智滚鞍下马,连忙跪拜:“王爷,末将不知王爷驾到,恕死罪。” 如果朱植给他行礼自己还骑在马上的情景让别人看见了,治一个大不敬的罪是肯定的,如果有人陷害,杀头都有份,所以楚智给吓得浑身冷汗。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楚智此时已经变成温顺的小绵羊,儒家君君臣臣这一套看来比勇冠三军管用得多。 听得评书多了,朱植自然会做,连忙上前两步把楚智扶起,道:“罪什么罪啊,我不请自来,哪里那么多规矩,将军快快请起。” 见朱植如此,楚智也不推辞,挣扎一下站了起来。 朱植道:“将军这是要去哪?”楚智恭恭敬敬道:“刚结束比试,末将没什么事做,刚想进城逛逛。” 朱植突然灵机一动,道:“莫不是到秦淮河逛逛。” 楚智哪里不知道这位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一红,窘道:“王爷见笑了,不是那个。” 黑脸趁着红晕,楚智的脸憋成酱紫色,完全不是刚才那个较场上,举枪向天,挑动得全军士气心潮澎湃的勇将了。 朱植笑道:“这有什么啦,既然将军没事,不如随本王一同去喝酒,如何?”楚智父亲乃至正十六年随海牙军加入朱元璋革命队伍的人,不算最早起家的部队,混了一辈子也就是个游击将军,在洪武十五年阵没于塞北。 这楚智自幼出自军户,自然而然就入了军队,可他一无靠山,二无军功,虽然武艺高强,所以20岁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统率50人的总旗而已。 以前虽然朱植一直都有来军营,但大多是找小马王玩,这小马王不同,他是六安侯王志之幼子,家世显赫,因而不到20岁就萌父荫升为百户。 虽然这两年王志家遭了官司,但听说这王爷念旧,一直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离不弃,也颇是一个讲义气的王爷。 眼前这王爷主动跟自己交好,而且态度谦逊,顿时让楚智有了好感。 可一想自己不过一军汉,哪里高攀得起王爷,所以连忙作揖道:“末将位卑,不敢扰了王爷的雅兴。” 朱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个较场上的勇将,此时怎么跟个婆婆似的,怎么样,是不是跟小马王不对付,不想跟他同桌喝酒?”楚智连忙道:“非也,非也,只是……”朱植道:“只是什么啊,大丈夫干脆点。” 楚智见如再推辞,就真有点不识抬举了,低头道“既然王爷坚持,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朱植想起刚才较场上那一幕道:“楚将军,怎么小马王如此不济,在你手下走不上一合?”楚智道:“小马王体力本就不算太好,而且刚才已经力敌四人了,而且还打倒了徐霸先,力气上亏输不少。 末将不过以逸待劳而已,如果小马王气力充足,非30合不能分出胜负。” 见此人如此谦虚,朱植又喜欢了两分,道:“将军谦虚了,刚才马上身型实在怪异,怎么一扭就躲过了小马王的攻击?你这武艺是跟谁学的?”楚智低头道:“末将的武艺一是父亲从小传了一些,后来主要是由我师傅所授。” 朱植道:“你师傅?”楚智道:“末将师傅乃平安指挥使。” 哦,原来其中有这样的渊源,平安也是朱植知道的人物,他小字“平保儿”,初为太祖养子,骁勇善战,力举数百斤。 袭父职,迁密云指挥使,进右军都督佥事。 靖难事起,燕王与南军数大战,每亲身陷阵,所向皆靡,惟有平安与盛庸二军屡屡击败燕王。 平安久驻真定,所部精锐银牌军堪与北军争锋。 平安屡败燕兵,斩骁将数人,其中有被燕王称为:“诸将奋勇如王真,何事不成!”的骁将王真,燕将莫敢婴其锋。 直至灵璧大战,平安被擒,燕王军中欢呼动地,曰:“吾属自此获安矣!”足见平安在靖难之役中成为了南军中不可多得的能够抵抗燕王的勇将。 原来楚智的师傅竟然就是平保儿?怪不得他的武艺如此高强,名师出高徒啊。 有这样一层关系,朱植更下定了决心要将此人收入帐下。 跳至 第二章 辽王攻略(2) 第二章 辽王攻略(2)两人正聊着,辕门那边小陈子和小马王骑马施施然走了过来。 出得辕门,小马王快跑几步,到朱植身前跪下:“王爷,哪股风把您给吹来啦,您可是封了辽王啦。” 朱植虽然知道前身跟着小马王关系很好,但自己心中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不过还是连忙作热情状让他起来,道:“你小子竟敢开本王的玩笑,看我怎么治你。” 眼前的小马王一袭兰色长衫,好个一表人材,只见他面如冠玉,身高与楚智相若,放到明朝可是算高个了。 即使到了现代也算是迷死万千少女的小帅哥。 小马王跳起来躲到一边道:“殿下和楚大哥联手,我可打不过。”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虽然刚刚败在楚智手下,但看样子两人关系还可以,至少不会因为比武而闹僵。 其实军营里的汉子都比较直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文人相倾。 朱植见状道:“走,喝酒去。” 小马王道:“去哪啊,还是老地方?”朱植哪里知道老地方是什么地方,只得含糊道:“好,就老地方。” 小马王道:“那殿下先去,我去拉两个新朋友,随后就来。” 朱植道:“什么新朋友啊?”小马王做了个鬼脸:“殿下到时候就知道。” 朱植便叫小陈子在前面带路,他和楚智骑着马,一路信马由缰跟在后面。 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莫愁湖边上,原来这老地方是一个名叫“醉春楼”的酒楼。 小二看来对眼前客人早就熟悉了,唱个诺将三人引到楼上雅间。 此处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夕阳西下,景色宜人。 过不多会,小马王带着两人挑帘而进,奇怪的是来的两人竟然一样的身高,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衣着,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小马王给两人介绍道:“此乃辽王朱植殿下。” 两人连忙跪倒就拜,“臣瞿优见过殿下千岁。” “臣瞿远见过殿下千岁。” 呵呵瞿优?瞿远?有趣有趣。 朱植发现两人的区别在于,瞿优皮肤较黑,而瞿远皮肤较白,样子都是相貌堂堂。 见着二人不禁产生了几分喜爱。 连忙让二人起来。 小马王介绍道:“二位瞿公子皆乃副总兵瞿能之子,与琙交往多日,相谈甚欢,趁今日机会介绍与殿下认识。” 朱植觉得事情真的巧了,怎么今天遇到的都是熟人啊,这个瞿能也是《明史》有记载的人物。 却说瞿能父子俩跟随李景隆攻北平,与其子帅精骑千余攻彰义门,差不多要破门了,却被主帅李景隆妒忌,令候大军同进,导致攻北平功败垂成。 后又从景隆进驻白沟河,与燕师战。 能父子奋击,所向披靡。 最后他在大军将崩之时,带所部官兵杀入燕军阵中,大呼:“灭燕。” 斩敌将数百,最终父子战没燕军阵中。 有时候朱植真不明白,都说南军无良将,所以挡不住燕军虎狼之师。 数一数这些人,平安、盛庸、铁铉、瞿能父子、楚智、王琙,或勇或智,皆善战之人,可南军就这么把百万之众丢掉了,最后让朱棣篡了江山。 眼前这对孪生兄弟,难道瞿能带着他们一起战死沙场吗?那真的太可惜了。 小马王接着介绍道:“瞿家一门俊杰,大公子瞿卿目前随父从军,也因军功提升副千户了。 瞿优字公能,武艺高强不在我之下,目前在府军右卫任总旗;这位瞿家小公子字云飞,去年中了应天府乡试,正入太学学习,准备考后年的会试。 这哥俩可谓文武双全。” 朱植道:“哈哈,难得和如此多年轻俊杰相聚一堂,来来来,今日不醉无归。” 说着,小马王又把楚智给瞿氏兄弟介绍了一番。 筵席一开,朱植命小陈子到外面伺候。 本来小陈子还担心朱植安全问题,但回头一想,这里个个武艺超群,如果他们搞不定的场面,自己在也没用,也就下去伺候了。 朱植在未来可以喝酒的一把好手,上来就频频劝酒,众人见王爷如此随和,大家年轻人也很快熟落起来,一时间推杯换盏聊得甚欢。 喝了一会,朱植拿起酒杯踱到窗边,此时外面已经月上当空,他想了想,突然吟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下面几位听着王爷突然有了兴致吟起词来,都不住停了喝酒,自己倾听。 大明赶走蒙古鞑子,凭的就是“驱除鞑虏”的口号,所以岳飞是非常受朝廷上下尊重的。 朱植吟完,几名年轻人不禁呆在当场,他们都没想到在这时王爷会吟诵如此沉重的“满江红”。 过了一会还是小马王道:“王爷怎么突然吟诵岳武穆之词?”朱植叹了口气道:“唉,我被封为辽王,将要为国戍边,可惜我辽东大好江山仍有大半不在我大明治下,只觉得肩上担子很重。 固而心有感触,靖康耻,犹未雪,何时才能让我大明不再受鞑子的威胁,我大明子民才能永无后患啊。” 朱植故意让语气越来越沉重。 瞿远的声音从身后传出:“王爷,我大明武功正盛,北元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辽东周围皆癣疾之患。 王爷何必多虑。” 这明显是庸人之见,朱植转身看着这个瞿远,正想轻蔑地教训他几句。 可突然看到此人眉宇间存在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不像一个无知者无畏的人啊。 朱植故意盯着瞿远的眼睛,他一开始还故作无知地对视,但片刻就承受不住了借故找酒喝移到了别处。 有门,这厮似乎在试自己。 朱植道:“哦,按照云飞的说法,我大明已经高枕无忧了?”瞿远还是那不紧不慢的语调:“至少北疆百年之内不再是鞑子的天下了。” 朱植道:“非也,此鞑子被打跑了,可彼鞑子呢?”此话一出,瞿远举起的酒杯突然停住,缓缓放下似乎在考虑着朱植的话。 朱植又道:“周有四夷,犯我中原者北狄;汉高祖一统华夏,匈奴围于白登;曹孟德追二袁,战乌桓与漠南;八王乱晋始,中原有五胡乱华,鲜卑、羯、羌、氐你方唱罢我登场;李家兴唐,又与突厥征战不休;五代时又有各胡族乱汉;石敬塘卖燕云十六州与契丹,使宋一代始终积弱;后金代契丹,更使淮北之地尽归胡蹄;待北元灭宋成为第一个统一华夏的胡人朝廷;幸得父皇登高一呼,驱除鞑虏才又还我汉人世界。 请问云飞,纵观我华夏历史从古到今都是一部汉胡冲突史,胡人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总是如此没完没了。 如今北元的确已经被赶到漠北不成气候,然云飞兄能保证没有其他民族从我们不经意的地方再度兴起吗?难道汉人总要经历如此循环往复的怪圈吗?”这一番话如青天霹雳语惊四座,让整个雅间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的确,如此盛世危言如果出自寻常人之口,又入朱洪武之耳,恐怕掉脑袋都有可能。 但偏偏此时从一个王爷口中说出,仍然如此振聋发聩。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挑起话头的瞿远,他举杯道:“没想到王爷看得比我等远得多。 远孟浪,敬王爷一杯。” 朱植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道:“不知道云飞对此有何见教?”很明显,刚才你考较朱植的本事,现在朱植也要看看你肚子里有多少斤两。 瞿远仿佛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远虽没有官职,但一刻不敢忘记为国分忧。 古往今来,这北疆战事历来牵制着皇朝大部分力量。 如今我千里北疆,数十个卫所也屯兵三十万,但千里之地仅仅靠这几十万人分路防守,远远不够。 虽然,皇上高瞻远瞩,创立军户卫所制度,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军队后勤的困难,然……”他说着说着突然打住。 朱植看出他的心思,摆摆手道:“这里都是自家兄弟,门外又有我的人看守,但说无妨。” 瞿远才道:“王爷恕罪,去年我随父亲到过密云卫,全卫七千三百名官兵,有家口一万九千余人,每户虽说有五十亩土地。 但接近漠北的土地贫瘠,远非能与江南之地可比,朝廷要求军户每50亩产12石自留,12石上缴,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都是洪武三年的规定,如今户数远远超过了万户,但土地还是那么多,如何能养活如此多人?我大明赋税大半出自江南,离北疆又是千里之遥。 日后,前线补给之压力必定越来越重。 此在未来必成我卫所制度隐忧也。 再者,让兵户屯田练兵,足足有半年时间忙农活,如何能练出精兵,长此以往恐怕多了一群农夫,却少了一支劲旅啊。” 朱植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20岁不到的书生,自己对后世的看法来源于历史的总结。 而眼前这书生却看到了卫所制度中许多弊病,虽然有历史书说明初军屯达到8900万亩,总产量达到2300万石粮食,如果这些数字是真实的,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几乎所有的军人都去屯田,不需要人戍边;第二,军户都是傻子,当时农民地租是1/10,而军户是1/2。 虽然军户每年有部分宝钞作为“工资”,但随着这些没有准备金支持的纸片贬值,还有后来连这点赏赐都没有,军人这职业越来越缺乏吸引力。 事实上,明会典里的那些数字是假,根本没有那么多土地,也根本没有那么多产出。 所以朱元璋的设想本身就是空中楼阁,他把这些数字建立在军人高度的道德责任感之上。 但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做一个要交1/2地租,还要随时准备上战场拼命的“农民”!逃跑的,出钱雇人代役的不计其数,以至于后来一个万人的军卫只有区区千人能披甲上阵。 卫所制度在明初100年内就崩溃了。 眼前的书生虽然看问题没有那么透彻,但已经发现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而且更可贵的是敢于提出来。 朱植进一步道:“那如何解决云飞兄所说存在的问题?”瞿远似乎胸有成竹,道:“解决者方法有三,其一,让目前耕种土地者成为真正的农民,不再负担军役,提高土地产量;其二,沟通南北漕运,使江南所产可畅通无阻地运往北疆;其三,建立不事耕种的军队,费用由朝廷供给。” 朱植不禁有些失望,依靠明朝一年3000万石的农税,不到500万两银子的杂税就能支持你这些建议吗?但转念一想,对于只有18岁的瞿远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提出的南粮北运,建立真正的职业军队都是非常先进的想法。 如果他再提出鼓励工商业,鼓励航海,朱植真要以为他同样是来自未来的人。 此子思维敏捷,不唯上,不读死书,懂得深入基层发现问题,稍加培养锻炼前途不可限量。 看来自己运气不错,今日在座者都是这个帝国一时俊杰啊,看看想个办法,把他们都带到辽东,年轻人的朝气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朱植见大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立刻侃侃而谈,把他对边地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些能令朱元璋感兴趣的想法,也不禁引起了了在座各人的兴趣。 朱植最后道:“云飞职业军队的想法非常好,但这样的军队需要大量财富支持,如果配合鼓励工商业,增加海上贸易等措施,方能找到支持职业军队的财源。” 听朱植一番高谈阔论,大家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几员武将恨不得立刻骑上马到塞外杀敌建功立业。 见时机成熟,朱植一脸郑重地环扫众人,道:“父皇封我为辽王,只觉得千斤重担压在肩上丝毫不敢懈怠。 今日与诸位相聚,只觉后生可畏,希望各位日后多来往,多为国分忧啊。” 四人都是聪明人,知道辽王有心招揽,四人对望一眼,一同跪下行礼:“愿听从辽王差遣。” 朱植环视着眼前四人,这是自己第一票人马,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森林中立住脚,就靠眼前这四人开始了。 跳至 第二章 辽王攻略(3) 第二章 辽王攻略(3)自从结识了四人后,朱植没事便找四人去玩,说是去玩,其实就是跑到城外打马射猎,切磋武艺。 通过几人的较量,朱植也逐渐熟悉了这几个哥们,楚智无疑是众人中武艺最好的,他惯用一柄七尺长的窄刃砍马刀,碗口大的小树一刀能断,那是相当厉害。 仅次于他的是孪生老大瞿优,这哥们天生神力,惯用的兵器竟然是狼牙棒,这玩意本是胡人的把势,但元末明初蒙汉混战一场,也有不少汉将逐渐喜欢这种力量十足的兵器。 他在楚智手上能走80合不败。 第三是小马王琙,他惯用银枪,而且善使弓箭,敢情有点小李广花荣的味道。 朱植就最差了,虽然唐梓进入的身体原来就会武艺,不过作为王爷,自然不像这些泡在兵营里的军汉功夫厉害。 不过朱植也能满意了,至少能在楚智手中30回合才分出胜负。 孪生小弟瞿远是真正的书生,手无搏鸡之力,不过几次交流下来,朱植对此人倒是挺看重的,年纪轻轻看问题的切入点倒是非常准确。 应该可以成为自己的智囊,不过目前他的阅历尚浅而且结交时候不长,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当得大任。 其实小陈子也是有功夫的,不过他的功夫如何朱植倒真的有些看不出来。 有一次他逼着小陈子与楚智交手,小陈子跟楚智过了十招就被他磕飞了兵器,小陈子连忙作揖示弱。 不过朱植总觉得他并没有尽全力。 而且私下跟小马王交流,他也这么认为。 小陈子始终是他心中一个阴影,一方面,他掌握着自己很多秘密,与太子的关系,自己掌握的一支秘密情报网也是由他掌管,但另一方面自己总不能把这个人看作亲信,可能是对明朝历史的了解,太监一向是和阴谋,腐败,专权,特务等词联系到一起的。 说到亲近倒不如阳光的小马王,帅气的他永远是一副乐观的面孔,见到他第一眼永远是一张笑脸。 可谁能知道他却是家道中落的勋旧之后,父亲是开国元勋,但死了还要承受谋逆的牵连;大哥被贬到了云南。 父亲的府第早就被没收了,家里只是守着个母亲住在军营旁一个小院子里,如此大的跌宕起伏也没有让这人失去生活的乐观。 关键一点,他的笑容非常清澈,让人很容易看到他的内心。 所以在朱植心目中,他才是最亲信的人。 没几天,小陈子也按照自己的吩咐将情报系统的情况整理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一份多达百人的名单,朱植的惊讶是可想而知的,原来自己掌握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情报网络。 这个情报网络分为两个级别,第一级是各地的情报分座,其中北平是各地方最大的共有21人,军中、布政司衙门等官府都有自己的情报人员,其中最隐秘的是藏在燕王府中的卧底,他只有一个代号——羡鱼,名字职务都不知道。 据小陈子介绍,这个重要的卧底是由小陈子前任交代下来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人的身份,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关于燕王的情报传来,由一个在京城的情报人员交给他。 另外在秦王、晋王、宁王等几个王爷身边都有一定数量的情报网络,不仅如此蒙古、高丽、安南、云南等地也有一定的情报来源。 最大的情报网是京城的情报组织,达到30人之多,由朱植亲自直辖,有的重要情报甚至不经过小陈子之手,直接由专人传递进府。 这样的情报网还有一个专门的名称——沉渊。 说实话朱植并不满意这个名字,他灵机一动吩咐小陈子从今往后改名为——无间。 这算是朱植到了明朝以来改变的第一件事情。 他感到奇怪的一间事,在东厂还没建立,锦衣卫权倾朝野之时,怎么能允许有这样一个情报组织的存在呢?小陈子为他揭开了这个谜底:“沉渊是太子爷在洪武十年建立的,开始的时候是为了了解各地风物。 由于各地的分座都是以商家为掩护,而且人数不多,所以一直没有被锦衣卫发现,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也有了一定规模。” 目前“无间”总共有十个“分座”,朱植觉得这远远不够,便吩咐小陈子,开始在两广、闽浙、两湖、鲁豫等四地再建立四个“分座”。 他要把无间的爪牙分布到整个大明帝国。 目前每天传递到府中的情报有30多份,大多是鸡毛蒜皮的事,最可笑的是连某个地方的县令摸上了寡妇床的事都有,每天朱植都要分出至少两个小时时间看这些情报,但许多都是没有价值的情报。 朱植突然想到,为什么朱元璋会在遗诏中叫苦连天。 作为一个皇帝,他每天批阅的奏疏数以百计,皇帝一个人哪里有时间看得过来。 自己现在每天看几十份情报都感到累,朱元璋不头疼才怪了。 看来建立一个可靠忠诚的情报分析班子要提上议事议程了,但朱植目前并不放心由小陈子代此职位。 不过,朱植倒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小陈子给他读这些情报,也减少了自己不少力气。 这天,小陈子给他读了几份情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朱植听得昏昏欲睡。 小陈子一看他这样,还挺机灵,拿过一份道:“王爷,这里有份好玩的。” 朱植道:“念来听听。” 小陈子道:“这份是由礼部递过来的,说来自建安的太学生杨子荣在家服父孝三年期满回京,在路过杭州府附近遭遇山贼截道。 被掳进山寨中的杨子荣竟然说服山贼去攻打县城。 去县城的路上,他趁黑夜逃脱奔入县城报信,结果山贼被早有准备的县城衙役一网打尽。” 朱植一听到这名字,就觉得有些熟悉,连忙提起了精神道:“哦?这不是好事吗?”小陈子又道:“可不,这本是好事,可事情的结果出了问题。 杨子荣在逃跑时带出来一个被掳上山的小寡妇,小寡妇可能不甘在山上受到的侮辱,回到家乡之后就自缢身亡。 本来破贼的功臣,却惹上了破坏寡妇名节的嫌疑。 此事的来龙去脉被该县县令一同报上了杭州府,由于是太学生,杭州府也管不了,最后上达礼部。 礼部认为杨子荣的行为有碍大防,虽有功然不能抵过,将他的功名革去,赶出了太学。” 哦?听到这,朱植连忙起身,拿过情报看了起来。 这份报告让朱植看得又气又喜,气的是,这真是一个不讲道理,或者把道德讲得蛮不讲理的时代,杨子荣好心将寡妇解救出来,居然担上了破坏名节的嫌疑,最终不但功劳被取消了,还丢了功名。 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这份情报给他带来的惊喜是不言而喻的,这位叫杨子荣的太学生可不是家喻户晓,驰骋林海雪原,双手盒子炮,满嘴大茬子黑话的剿匪英雄杨子荣。 这位来自福建建安的杨子荣正是日后号称明初“三杨”的杨荣,杨勉仁。 杨荣乃洪熙、宣德两朝著名的“三杨”宰辅之一,由于家乡在福建,所以人称“东杨”,是“仁、宣盛世”的主要创造者。 也是三杨中以才著称的人物——成祖初入京,欲入宫,荣迎谒马首曰:“殿下先谒陵乎,先即位乎?”就是说,你小子先去扫墓还是先当皇帝。 结果一语惊醒梦中人,帮助成祖安定天下。 虽是建文的进士,但懂得审时度势,投靠朱棣。 此人虽不算什么忠臣,但没有那些腐儒的死不开窍,不正是自己需要的人吗?再说,自己用的是此人的才能,而中国古代这些儒生最懂得让自己站在安全的地方。 只要自己以后强大了,他们自然会向自己效忠。 杨荣是建文二年的进士,他的名字是永乐年间才改的。 而在洪武年间,他的本名叫杨子荣。 但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么个破事被革去了功名呢?在这个时代革去功名可是不小的的事情,意味着之前十年寒窗苦一朝成空。 历史在这个分支已经发生着改变,也许这正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哈哈,朱植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小陈子,速把此人档案调来。” 没多时,杨子荣的档案已经放在朱植面前。 朱植简单浏览了一下,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二。 随即吩咐立刻前往太学。 太学告诉朱植,杨子荣已在五天前被革走,主事找了个平时跟他关系好的学生一问,才知道他已经跑到城隍庙去摆摊去了。 朱植想都不想,直奔城隍庙。 南京在明朝建立之后依靠江南的富裕,迅速恢复了繁华,到了洪武二十年人口已经超过了80万,成为了当时东亚最大的城市。 这城隍庙就在秦淮河边上,在那个时空,朱植曾去过那里,不过眼前的景象跟后世简直是天地之别。 整条河边足足有三里长,路边全是商铺,什么万和酒楼、高记当铺、金记米店应有尽有,好一派繁华景象。 路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朱植和小陈子签着马在人群中姗姗而行,小陈子不时向路边的人询问着,可是很快两人就发现,才来摆了几天摊的杨荣并没有多少知名度,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百无聊赖的朱植被路边一个个小摊上的小吃吸引了。 什么莲子桂花糕,鸭血汤,桂花糖,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食品,吃得朱植满嘴留香。 吃是吃得不错,可正事没办好,朱植两人只得继续在这条街上闲逛,看着日头已将正午,就跑到一个鸭血汤的小摊上喝汤,再要上两张饼吃了起来。 突然小陈子拉拉朱植的衣袖,道:“王……爷,您看那位。” 辽王开始建立自己的力量了,大家知道还有什么名气不大的牛人可以招募吗?太牛的人是招不动的,比如什么平安,盛庸,毕竟一个藩王不能和朝廷抢人,最好是一些有能力又刚露头角的,多大家给点意见。 另外还请大家多推荐啊!拜托。 跳至 第二章 辽王攻略(4) 第二章 辽王攻略(4)朱植顺着他的手发现,在小摊旁的空地上来了个蓝衣书生,此人二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瘦小,戴着顶文士方帽。 正拉开一张小桌子,准备做买卖。 小陈子问鸭血汤的小贩:“那个书生是什么人?”小贩道:“听说叫什么杨先生,原来是个太学学生,在这里摆摊算命。” 朱植和小陈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共同说着一句话:正是此人。 朱植心中一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等小摊摆上,主仆两人丢了手中的碗,晃晃悠悠地走到摊前。 只见一张简单的白布铺在桌上,上面画着一个八卦。 后面插着一个小旗,上面写着“文王神算,拆字算命。” 旗下的蓝衣书生,斜身而坐,眼睛一直盯在书本上,也不招呼客人,看样子颇有些双耳不闻四周事的味道。 朱植大大咧咧走到跟前,一屁股做在小桌前的板凳上。 小陈子敲敲桌子道:“你做不做生意”书生书也不放,眼也不抬,从书后发出声音:“客官可要算命?”神情仍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爱算不算的味道。 朱植对此人这样的态度感上了兴趣,道:“日将正午,先生才来开摊,倒也悠闲。” 书生仍是无所谓的样子,但已把书放下道:“在下每天只算十卦,每卦卦金1两银子,要现银不要宝钞,所以客官要算卦就请,否则也不用管在下什么时候开摊。” 小陈子一听就火了,刚要发话,被朱植举手拦着,道:“呵呵,先生说得有道理,真正有本事的也不会在乎时间长短。 那么先生的意思是,您的卦算得很准了?”心道有能耐的人通常都是侍才傲物,他要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不算牛人。 书生仍然不卑不亢地道:“心诚则灵,客官要算什么?”朱植想想道:“拆字吧。” 说着就摸出一把碎银,怎么也有好几两重,放到书生面前。 那时候市面上大多用容易贬值的宝钞,随便就掏银子的可不是平常人。 书生看看桌上的银子,又挑眼看了看朱植,神色依然不变道:“好,请客官写一字。 要问什么?”说着递上一支毛笔。 朱植道:“且慢,见你年纪轻轻,口气很大,也不知道有无真才实料,我写一个字,你先猜猜我的身份。” 书生一笑道:“客官请便。” 朱植随便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土”字,然后将笔一扔,作势道:“先生请。” 书生看了看纸上的字,突然敛了笑容道:“客官非常人,出自大贵人家。 小生这厢有礼了。” 说着双手拱了一揖。 朱植吃了一惊,看看纸上的“土”字道:“先生此话怎讲?”书生道:“客官写的是土字,然笔随便一扔,正好压在土头,土上一横不就是那个字吗?”书生并不说破,抬头看着朱植,神色依然如常。 朱植哈哈一笑,道:“好,看来先生有点才学。” 书生道:“不敢。” 朱植道:“却不知道先生年纪轻轻不在家苦读圣贤书,他日博个金榜题名,却在此算命?”书生一脸苦笑:“本是如此,无奈上月飞来横祸。” 朱植道:“呵呵,杨先生的事情,在下略知一二,不知可否移步一叙?”说着眼光灼热地盯在杨荣脸上。 杨荣刚听他说出名号,心中先是一惊,但神色随即恢复平常。 他踌躇了片刻才下了决心,对朱植拱拱手小声道:“客官请。” 说着起来就收拾摊子。 朱植一把挡着他道:“只随我来,这些东西要来何用?”说着哈哈大笑拉着杨荣的手就走。 杨荣有些窘困,不明就里地跟着去了。 在王府书房里,朱植支开众人,只与杨荣单独面谈。 杨荣也是聪明人,见左右屏退连忙从椅子上滚倒就拜:“荣狂悖,刚才在王爷面前失礼了,不知王爷是?”朱植哈哈大笑,把他扶了起来道:“我乃辽王朱植。” 杨荣恍然大晤:“原来是朝廷上人称‘义王’的辽王千岁。” 朱植道:“这‘义王’的称号就不要提了。” 杨荣道:“王爷过谦了,谁不知道辽王对人义字当头。 小民很是敬仰。” 朱植心道,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不过这倒好办,且不如开门见山。 摆摆手道:“小王性格如此,都是大家抬爱而已。 不知道杨先生为何失去了功名。” 杨荣一脸苦笑,一五一十将自己在杭州府的经历讲了一遍,朱植装着不知道地听完全过程。 原来小寡妇被抓上山后生下一子,这个儿子乃是遗腹子,所以小寡妇一直忍辱偷生,后来被杨荣带出后,这遗腹子不为亡夫的家族承认。 万般无奈之下寡妇将儿子叫给杨荣就在自家夫君的坟前自杀以示贞洁。 朱植听了这个故事,自然唏嘘不已,道:“但这并不是一件不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为何最终闹得如此后果。” 杨荣又是苦笑道:“这个嘛,唉……”朱植道:“先生,此处就你我二人,但说无妨?”杨荣道:“不敢,主要还是去年告了礼部侍郎邹庸一本。 想那邹侍郎一直怀恨在心,所以这次也算公报私仇……”其实这事朱植早就从杨荣档案中知晓了。 原来邹庸与杨荣乃同乡,杨荣回家守孝时,见到邹庸的家人横行乡里,心中一时不愤,就写了一纸诉状把他告到了福建按察司。 可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举人,没有后台如何能告倒堂堂三品侍郎,案件在按察司就被压了下来。 从此,杨荣便和邹庸结下了梁子。 这次杨荣的事正好摊在礼部手上,邹庸立刻公报私仇褫夺了杨荣的功名,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朱植听完事情始末,一怒而起,一掌拍碎了一只茶碗怒道:“这还有王法吗?父皇年年抓吏治,居然还是有这样的酷吏。 杨先生等着,待明日本王到宫内找父皇给你一个说法!”杨荣连忙道:“王爷息怒,本来被夺去功名之时,小民也很义愤,但随即一想,天下之大哪里不能有安身之处。 王爷不必为了小民费心了。” 朱植嘿嘿一笑,道:“杨先生不是恭维我一句‘义王’吗?这事本王管定了。 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按照明朝的规矩,被褫夺了功名后,一生不能再参加科举,不能再当官,这一辈子就算是给毁了。 所以本来心灰意冷的杨荣连老家都不愿意回,省得丢人。 只想在京城随便找个什么营生随便混日子,了此残生。 此时却不知道自己家祖坟上是不是冒了清烟,居然出门遇贵人,碰到了新鲜热辣的辽王千岁。 如果朱植肯出手相助,自己这身功名就有希望回到自己身上。 古代读书人对于功名还是很看重的,本来心如止水的杨荣连忙跪到地上道:“小民无才无德,却不知如何受得起王爷如此大恩?”其实根据记载,杨荣祖上曾是个舟子,有一次遇到山洪爆发,冲毁了许多民家,溺水者被洪水冲了下来,许多船家纷纷捞取财物,只有杨家先祖专门救人。 后来一位高人来到杨家,说这位祖先积了阴德,子孙当富贵,就指点杨家取得一片名为兔子穴的墓地,杨家便从杨荣开始发扬光大了。 朱植连忙把他扶起来道:“杨先生莫要如此,举手之劳而已。 失去了杨先生这样有才有德之士,才是本王的损失。” 对于杨荣的能量,朱植是了如指掌的,所以无论什么样的高帽都敢往他头上戴。 所以最后一句话,应该是“朝廷的损失”,但朱植特地改了改,变成了“本王的损失”还将“本王”二字说得很重。 这已经是**裸地试探,看杨荣是否愿意为自己效劳。 跟聪明人交流果然容易,本来,朱植这一扶一托已经让杨荣感动万分,他还听出了即将开衙建府的辽王明显的爱才之意。 虽然不知道这位王爷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朱植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一向自负才华的杨荣如何能抵挡住这样的热情。 他坚持拜倒在地,道:“辽王在上,大恩不言谢,如王爷不嫌弃,日后荣愿追随王爷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朱植哈哈大笑道:“他日我便禀报父皇,在恢复先生功名的同时,将先生调入我府中任王长史。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王府长史司是正五品的官衔,对于刚刚还是白丁的杨荣简直是鲤鱼跳龙门的感觉,他连忙道:“谢王爷提拔,荣当鞠躬尽瘁……”朱植连忙制止了后面那句,要你死干吗,自己需要的是你的才干,道:“勉仁(杨荣的表字)言重了,本王也是迫于无奈。 眼看就要建府辽东,但手下缺少有才有德之人。 一想起父皇将千里辽东交与本王,就夜不能寐。 现在得了勉仁,如鱼得水也。” 此时朱植已经把对杨荣的称谓从先生变成了表字,在中国古代,就算是高高在上也不能随便直呼其名。 而称呼表字则代表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亲近。 朱植想想也好笑,历史并没有改变什么。 虽然杨荣被夺去功名,但绕了一圈又遇到了自己,这功名又回到了他身上。 只是杨荣跟了自己就不能再考什么进士了,不能再为朱棣效劳了。 不过从忠诚上说,杨荣在历史上始终是有污点的人,虽然靖难说到底是朱家的家事,但上升到政治就是不折不扣的篡权。 所以杨荣虽然良臣择主而侍,但终归还是没有为建文尽忠。 聪明是聪明,如何让他忠于自己还是得下点功夫。 此时杨荣已经搬出了太学,在鼓楼附近租赁了一处民居,与寡妇托孤一起生活,朱植当即让他带着孤儿搬进府中。 第二天朱植进宫向朱元璋讲了如此离奇曲折的一个故事,并力保杨荣。 对于这样一个白丁,朱元璋倒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儿子如此看重。 不过此人一无劣迹,二无同党,只是因为有碍大防,才被夺了功名。 听儿子一说,朱元璋也觉得此案有些过分说不过去,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便命礼部恢复了杨荣的举人功名。 但对于王长史的官职,朱元璋认为此子年纪还小,不适宜一下子提那么高的官,先让他当个王府记善吧,这是个正八品的小官,关键是正八品以下的官员都可以由王自行任命,不需要吏部议定。 杨荣对此也无异议,毕竟有点生死两重天的感觉。 自从杨荣进府之后,朱植把他视为亲信,除了“无间”的情报尚未让他接触之外。 各部递送过来的辽东奏折,朱植已经开始让杨荣参与。 每天奏折都先送到杨荣那里,他批出意见之后,再和朱植商量。 杨荣见朱植对他如此器重,也拿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劲头,尽心尽力辅佐。 跳至 第三章 懿文太子(1) 第三章 懿文太子(1)四月初五,又是一个艳阳天。 这天朱植又叫上几个哥们到郊外打猎。 南京城在洪武年间已经是方圆几十里的大城,北临大江,东靠紫金山,南抵雨花台。 初夏的北郊,草长莺飞,大路两旁尽是青翠的草地和树林,四人带着手下的仆从奔跑在和煦的阳光下,正是少年春衫马蹄疾。 田野里满是耕作的人们,见到朱植一行过来,有得还鞠躬敬礼,也许觉得他们看上去有点像大官吧。 多么淳朴的农民啊,但就是这些人忍受着最重的赋税,经受着几百年一次的灾难。 小马王一箭射中空中一只野鸭,可鸭子还是奋力向远处飞去。 众人哪里能让煮熟的鸭子飞掉,纷纷催马追去。 鸭子受伤也没飞多远就落到了一个树林的后面。 几人打马转过树林,怎么也找不到射中的野鸭。 突然楚智一拉马头,望着来路。 只见一阵烟尘从远处滚滚而来,显然有大队人马。 几人勒住马,缓缓走上路边的小坡上给来人让路。 过不多久,两名开路官从众人面前疾弛而过,鲜衣怒马,背上插着令旗,口中喊着:“路上人快闪开,莫挡了道。” 朱植不懂得,连忙问旁边的小马王:“这是哪儿的军马,如此威武。” 小马王道:“看那剽悍的样子,应该是边军。” 瞿远在一旁幽幽道:“这是燕王的军马——燕山左卫。” 原来瞿远的父亲瞿能去年之前一直在密云卫任指挥使,他曾随父亲到北边军中,所以认得燕王的兵马。 瞿远又道:“这燕山左卫是燕王的王牌军,一万人清一色的骑兵,燕王就靠他们在北地屡败鞑子。” 啊,那岂不是燕王回京吗?朱植想到“无间”北平的分座早在一周前就送回消息,燕王回京看望太子,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朱植还真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在这个情况下和燕王见面。 过不一会,队伍的前锋经过众人身边,只见这些兵将盔甲鲜明,虽然经长途跋涉,但坐在马上全部腰板挺直,纹丝不动。 只是在经过之时斜着眼盯着他们几人,仿佛朱植等人一有动作,就立刻动手击杀一般。 一股冷冷的杀气直冲朱植胸口,令人气窒。 真是朱棣带出来的骄兵悍将啊,朱植也看过京营里的军队训练,虽然此时的京营实力依然很强,但在这些边军面前明显缺少了什么。 对,就是这份杀气。 这种杀气是经过千锤百炼,刀头舔血而成的,无论多少训练也达不到这种气势。 原来朱植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刻突然感到有些泄气。 行军打仗看来绝对不是自己想得那么容易,瞧瞧眼前这些目空一切的骑兵,就知道为什么《明史》中经常记载,那些剽悍的燕骑只有几百人就敢向几千乃至几万南军发起冲锋。 兵不在多,而在精的话,在燕军身上完全体现出来,整个靖难期间,燕军从来没超过十万,到了问鼎京城时,燕军的兵力也没有朝廷多,但就是凭这些明帝国最精锐的骑兵,朱棣扳倒了自己的侄子。 现在朱植亲眼所见,终于有点明白朱棣的成功绝非侥幸。 看来自己跟这四哥相差还很远,至少眼前自己手中没有这种实力。 但自己是辽王,那里也是四战之地,在那里将建立起自己的嫡系部队,他们也会在与鞑子的交锋中沾染上这种杀气。 想到这里,朱植从挫败感中中振奋过来,挺起胸膛面对燕王的大旗。 队列中一面正方型杏黄大旗中央绣着衮金边的黑色大字——“燕”,在大旗前面是一员没穿盔甲的将领,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人,不用说,这位就是朱植最大的敌人——朱棣。 有谣传说朱棣是蒙古人的后代,此时一看真是有那么点意思。 只见朱棣他面色红黑,天庭饱满,鼻大口方,而且他有着和朱元璋不一样的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黄色长袍,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面上三缕胡须不怒自威。 看他的样子和历史上留下来的画像非常相似,看来画师们并没有乱来。 朱棣一勒马头,眼睛扫向几人站着的方向,眼光最后落在站在众人中间的朱植身上。 朱棣顿时面露喜色,在马上就大喊:“这不是十五弟吗,怎么在这看到你啊。” 说着催马从队伍中走出,朝这边跑来。 朱植此时还沉浸在见到大名鼎鼎的“哥哥”的震惊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说话间朱棣已经到了面前滚鞍下马,旁边的小陈子轻轻捅了一下朱植:“王爷。” 朱植总算反应过来,也从马上下来,其他众人也一同下马。 朱植还没站定,朱棣已经腾腾腾几步跨到跟前,满脸笑容地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朱棣个头和朱植差不多高,但身材就魁梧了许多,加上力气又大,这一抱几乎把朱植给勒死。 朱植连忙运劲相抗,一句话都说不出。 原来这朱棣也有一身的功夫。 不过,朱棣的热情劲更让朱植无法适应。 但随后朱棣趴在朱植耳边说的话,却如炸弹一样扔在朱植心头:“你小子以为封了辽王,就能摔倒你四哥吗?嘿嘿,差得远呢!”朱植惊讶于这种**裸的威胁,没有任何客套,没有任何兄弟之情,上来就咄咄逼人。 正想回句什么,朱棣已经一把把他推开,脸上依然是哥哥对弟弟那副热情的笑脸。 他使劲地拍着朱植的肩膀道:“两年不见,看不出我十五弟也一表人才啦。 怎么样,想你四哥吗?”朱植只感到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以朱植这样的功夫都觉得难顶,看来朱棣手上的功夫可硬得很。 他刚要硬着头皮回答:“当然想……”朱棣又打断了话头,热情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一正道:“大哥病笃,我姑且千里迢迢回来看顾。 你可倒好,跑到城外打马射猎。 大哥对你一心一意,你可别废了孝道。” 说实话,这些天结识了几位年轻俊杰,和他们一起切磋武功,射猎的时间的确很多,但好歹自己也一天到东宫去看一眼,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天却被朱棣抓个正着。 不过朱植最惊叹的却是朱棣一时一变,一冷一热的态度,真不愧是一代枭雄。 朱植觉得被人误会,急得双手一格向外把搭着自己肩膀的手臂推开。 急道:“我没有……”朱棣再度打断他的话:“呵呵,看样子还有点劲。 怎么翅膀硬了,敢不听四哥教训啦。” 朱植在他面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但偏偏自己又没办法跟他抵抗。 朱植脸气得通红,刚要硬着脖子跟他顶一句,突然想起了当年推销员培训时导师的话:永远要给客户一个笑脸。 自己还拿捏不好,是不是这时要和他翻脸。 不要发怒,不要发怒,朱植不停告诫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朱植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轻轻一笑道:“难得四哥还惦记大哥,弟弟在此代大哥谢谢你了。” 说着很恭敬地作了一揖。 这回轮到朱棣有点吃惊,在他印象中,朱植就是火暴脾气,刚才这样激他就是为了让他勃然大怒,跟自己动手,然后再让他吃个亏。 没想到,眼前的朱植好象变了个人,不软不硬地回了这么一句。 朱棣脸色一变,但随即消失无踪,上来又是一个熊抱,大声道:“好,我的十五弟终于长大了。” 随即声音又变小:“你那靠山快没了,自己小心点。” 又是**裸的威胁,朱植这回有了准备,也在他耳边回了一句:“哥哥也别高兴得太早,咱们的靠山都是父皇。” 朱棣突然把眼睛眯成一线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弟,好象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人,过了片刻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弟可要好自为之。” 说罢,不管朱植什么脸色,转身头也不回,飞身上马,一挥手对着自己的兵将道:“弟兄们,进城,今晚放假,秦淮河上细皮嫩肉的江南碧玉等着你们哪。” 那些燕王的骄兵悍将哄然大笑:“谢王爷,进京城,睡江南娘们去。” 在燕军的队伍中,一个光着头穿着袈裟的和尚格外显眼,那人一双三角眼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自己。 朱植突然想到,此人难道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姚广孝?!瞿远在后面小声地对朱植道:“王爷,你看见了吗,那个红脸的是张玉,白脸的是朱能。 此二人合称燕王手下的尉迟叔宝,是燕王最能打的将领。 而那个光头和尚就是道衍。” 朱植的眼神从光头上转移到朱棣左右的两员大将身上,红脸的年届四旬,三缕长须,颇有名将风采;白脸者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开外,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好是一表人才,只是眼睛冷漠地盯着自己,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张玉,靖难燕军中第一大将,史称张玉勇武,善兵事,每阵必先。 而且有谋略,善于分析彼此实力,发现对方弱点,是朱棣肱股之臣。 后在东昌大战中为救燕王而被盛庸所斩,史载成祖曰:“胜负常事,不足计,恨失玉耳。 艰难之际,失吾良辅。” 因泣下不能止。 后来平定天下,成祖追封张玉为河间王,成为与开国功臣徐达常遇春并列,并配享成祖庙。 朱能更是一狠角色,史载真定大战,朱能独与敢死士三十骑追奔至滹沱河,跃马大呼突南军,军数万人皆披靡,蹂藉死者甚众。 以后经常出现燕军几十几百人就敢冲到南军阵中斩将夺旗,朱能是始作俑者。 后来王真战死淝河,燕军屡败。 诸将议旋师,这有这主按剑曰:“汉高十战九败,终有天下。 今举事连得胜。 小挫辄归,更能北面事人耶!”史称,能于诸将中年最少,善战,在张玉阵亡后,朱能成为了朱棣的首席大将。 可以说张玉就是朱棣的关羽,朱能则是朱棣的赵云。 眼前这两人一个沉稳,一个霸气,都是一时无两的人物。 还有那个姓姚的和尚,集古之阴谋家之大成,靖难之役有八成是这主撺掇出来的。 突然朱植想起电影《卧虎藏龙》里的一句话,和尚不念经也该打,脸上不经意地泛起一阵笑意。 所谓笑者无心,看者有意,这种笑容让正仔细盯着他看的姚广孝心中一惊,眼前这小王爷怎能如此从容?等着朱棣回到队伍里,张玉一声大喝:“起驾。” 众人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望着远处的烟尘,朱植暗自唏嘘,怪不得燕王敢起兵造反,任谁有这样精锐的强兵都不会坐以待毙。 瞿远道:“进止有据,阵容整齐;长途奔驰,旗帜不乱。 燕山左卫真乃天下第一军,恐怕你们号称京城第一军的羽林右卫也有所不及吧。” 楚智憋了半天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未必。” 虽然语气挺硬,但显然心中没底。 朱植重新上马,拍拍楚智肩膀,故意激他道:“楚将军,非本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燕山左卫是在沙场上滚打出来的,非羽林卫在较场上练出来的。 这两者的差距非经战阵无法弥补啊。” 楚智听完,那股军人的血性被激了起来,道:“王爷教训得是。 但,只要把智放到边地,给一年时间,智担保训练出一支天下第一军。” 朱植哈哈大笑道:“好,楚将军有志气。 天大地大,边塞天天有仗,边军天天见血。 他日我带各位去辽东,我就不信你们带不出比他强的辽东劲旅。 弟兄们,你们有没有信心。” 几个将领终于从沮丧中恢复过来,齐声道:“有信心!”几人还纷纷调侃了燕军几句。 未来在疆场之上,朱植非常可能跟这支军队交手,可不想手下被燕王的兵威吓着。 不过今日一会,自己无论气势还是威严都输给朱棣,心里那个难受。 朱植转念一想,也是,现在自己的实力如何能和封疆已久,久经战阵的朱棣相比。 行,你就等着,老子比你多00年命,就不信斗不过你。 望着远处的烟尘,朱植心中暗暗较劲。 跳至 第三章 懿文太子(2) 第三章 懿文太子(2)回到府里,朱植郁闷地呆在房间里,让人把杨荣请过来。 眼前的局势越来越复杂。 虽然自己有历史知识,但眼前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自己如何能应付得了。 看来是时候把杨荣拉到自己的堑壕里,同时也该试试他的斤两了。 没想到自己的便宜老婆郭秀见朱植如此郁闷,却先来到他身边劝解:“夫君一进屋就闷闷不乐,所谓何事?”朱植灵机一动,倒不如把今日这一切跟眼前这位号称是自己的王妃说说,看看她是否知道这些复杂的皇家关系。 他便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与朱棣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她。 郭秀听完,笑笑说:“原来夫君为此事烦恼。 夫君可知太子和燕王的关系?”朱植道:“当然知道,现在朝堂之上情况很微妙啊。” 郭秀道:“其实,正是这个微妙的情况下,夫君才可保周全。” 朱植道:“哦,此话怎讲?”郭秀道:“夫君封辽王,太子从中出力不少,殿下的良苦用心相信一定与夫君交代过了。 但即使太子出力,如果没有皇上撑腰,任何事情都办不成。 这说明皇上至少从背后还是照顾太子,自然也会对夫君善代。 所以,无论今后如何,夫君只要认准皇上,吃透他老人家的心意,自然可保周全。” 朱植有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还是想象中中国古代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妇道人家吗?分析问题头头是道。 自己不过因为一时郁闷跟她倒倒,没想到居然倒出半个参谋来。 转念一想,她好歹是朝廷功勋之后,自小出自官宦人家,自然对政治有所涉猎。 或者是她后面那位侯爷出的主意?自己再试试她。 朱植道:“这些话可是泰山大人教你的?”郭秀摇摇头道:“虽然父亲他也挺关心夫君的处境,可他总是担心和你过于亲密会惹人不快,所以他老人家很少跟妾身提起这些事。 妾身平时总在夫君周围,也体会到夫君心里的苦处。 一个女人家的能指望的不就是夫君吗?这些都是妾身胡乱说的,说得不对,夫君别介意便是。” 望着自己这个体贴,聪慧的便宜老婆,朱植心中涌起一股甜蜜,一把把她拉到怀里,一嘴亲在她脸上:“我的好妻子……”郭秀脸顿时绯红,在朱植怀中软成一团。 朱植心想,其实这才是自己最能够信任的人啊。 朱棣的老婆就是徐达的女儿,那可是帮了朱棣大忙的人。 自己以后可能逐渐培养一下郭秀,说不定也能成为自己一个帮手。 两人正缠绵着,门外有人敲门,杨荣来了。 两人赶忙分开,郭秀去开门。 杨荣见是王妃,赶紧想跪下行礼。 朱植连忙站起来道:“勉仁,快进来。 秀儿你先出去吧,别让人进来。” 杨荣坐下来,就把今日的事情前后说了出来,当然对于双方私下的谈话,朱植还是觉得不方便跟他说。 杨荣思索了一下道:“殿下,恕勉仁死罪。” 朱植连忙道:“勉仁,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接着,杨荣问了一个让朱植都感到吃惊的问题。 他说:“殿下想当皇帝吗?”朱植顿时语塞,这是个诛心之问啊,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立刻回答:“植岂敢有此非分之想?”杨荣丝毫不容朱植喘息,又道:“那殿下愿做逍遥王爷还是做一代权王?”朱植又语塞,说实话,作为一个现代人在内心里他还是希望凭着几百年的知识储备做出一番事业的,但这话该怎么跟杨荣说呢?杨荣微微一笑:“殿下不必回答,荣已经知道了。” 这回朱植有些挂不住了,自己把他当成心腹,却不敢直说。 于是又把太子对他的临终托孤一事说了出来。 杨荣听完展颜一笑,道:“谢殿下信任,荣全明白了。” 朱植道:“勉仁赐教。” 杨荣道:“殿下以为太子是否完全信任殿下?”朱植又被噎住了,这个自己好象从来没想过,能把情报网交给自己,还在弥留之际托付给自己监视燕王的重担,怎么看都是很信任自己的。 杨荣道:“荣以为,太子未必真的如此信任殿下。 帮助殿下封辽王,表面上太子是为了有人在燕王腹背钳制,但殿下同样被封到辽东那偏僻的地方,离京城更远了。 这正是太子一石二鸟之计,假如殿下真的忠于皇太孙,日后万一有变,燕王会受到朝廷和殿下的前后夹击;万一殿下有二心,离朝廷那么远威胁也小,而且,殿下和燕王首先互相消耗一番,朝廷自然坐收渔人之利!”说完,杨荣的眼睛望着朱植。 朱植故意表现出心里还是无法接受,嘴硬道:“太子自幼与我交好,怎么会不信任我呢?”杨荣知道辽王还心存幻想,又继续分析:“殿下,如果太子完全信任殿下,那为什么还给殿下留一张名单供殿下挑选,说是辅佐实为监视。 殿下生性重义,所以才没有想到这层。” 听了杨荣的一番分析,朱植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自己还天真地以为从小就与朱植交好的太子一片真心地对待自己,封自己去辽东就是为了让自己对付那个野心勃勃的燕王。 谁知道经杨荣这么一说,朱植才品出一些味道来。 杨荣又道:“太子说得没错,现在皇上身边名将日少,皇上只能依靠几个王爷。 在殿下兄弟中通军事的惟燕王、宁王和殿下三人矣。 那么殿下看看,辽东的广宁,北平和宁王的封地大宁,正好从东到西排列,这正是我大明北疆最重要的三个地方。 太子制造了这样一个战略态势,正是让三位最善战的王爷互相制约互相消耗。 而且这种布置也利用了皇上依靠王爷们守边的想法,又是一个一石二鸟之策,既制约了三位王爷,又丝毫不会被皇上猜疑。 太子的策略不得不说是妙到毫巅。” 之前,朱植对杨荣才能的了解,只是体现在几篇辽东奏折的批语上。 到了这会朱植算彻底服了杨荣,没想到不在朝廷的他能把各方力量分析得如此恰当。 如果说在这之前朱植只能用历史书上的知识分析着自己处境的话,现在杨荣的出现,才真正让自己多了一个和这个时代合拍的脑袋。 杨荣看上去是个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人,但对一切仿佛都胸有成竹。 看着他,朱植越来越有信心,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杨荣的手道:“植得勉仁,如高祖得子房,刘玄德得诸葛孔明啊!”杨荣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想跪下。 朱植又道:“免了,以后你我二人一起的时候,这种面上的礼节就免了。” 两人重又坐下,朱植道:“勉仁分析得不错,那么植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杨荣道:“燕王此次入京,说是来看病中的太子。 依荣看来,实际是为储位而来。 看来燕王必定是得到了准确消息,知道太子命在须臾。 一旦太子西行,那么下来这个能够巩固国本的储位就非常**。 如果立皇太孙,那么未来主少叔壮将成为大明社稷一大难题。 皇上有可能改变嫡长制,易储其他王子。 那么作为诸王中最有能力继承大宝的只有燕王。 一旦燕王备储,殿下的处境可以说百害而无一利。” 朱植道:“依勉仁之见,圣心如何?”杨荣道:“荣有闻,太子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皇孙待太子疾,昼夜不暂离。 这都亏了是黄子澄谋划,皇孙纯孝,可慰圣心。” 朱植这才点头,原来朝廷里的事竟是如此,黄子澄朱植太知道了。 一个纯粹的儒家理想主义者,只能说他太迂腐,不能说他不忠心。 杨荣又道:“所以现在处于非常微妙的时期,燕王严峻,太子宽仁,皇上素喜燕王,这在朝廷之上都不是秘密了。 如果说到武功,诸子中无人可出燕王之右。 但皇孙也不是没有优势,太子素有仁名,皇孙性格随父,而且性纯孝至诚,也颇得皇上喜爱。 此时燕王入京,名为探望,实则为了夺嫡而来。” 朱植道:“难道父皇授意四哥进京?!那不就要将储位传给他吗?”杨荣道:“不过殿下不必担心,既然太子的安排如此精妙,对这一步必定已经有了计较。 到时候殿下可静观其变则可,关键时候稍微推动一下。 但切不可出头,一旦出头不但为燕王记恨,还容易遭受皇上的猜忌。” 朱植还是有些忧心忡忡道:“如果父皇心意已决呢?”杨荣道:“圣心虽然重要,但有一个问题我想会有人提醒皇上。 如果要立燕王,那么又把晋王和秦王置于何地呢?皇上不会不注意这个问题。 而且太子仁厚,对于朝廷的民意还是有很大影响力。” 一番话,让朱植如梦初醒,好的谋士就是能通过简单的情报以及相互之间的关联,寻找到情报背后的真实意图。 问题是,在没有特定的情报来源的情况下,杨荣是怎么能得出这些分析的?看来自己得把情报让杨荣过目,对了,不如让他替自己看情报吧。 朱植道:“不瞒勉仁,太子将一个情报网交与植统领,日后所有情报就请勉仁先过目吧。” 说着就把桌上一叠情报放到杨荣面前。 杨荣不忙接招,反而平淡地问道:“殿下为何对荣如此信任?”说信任,朱植并不是完全,至少在刚才对策之前是这样。 朱植挠挠头,一脸无辜的样子,道:“虽然植没什么学问,但至少知道疑人不用的道理,如果不能信任勉仁,那什么吾之子房之类的话不成了虚伪之言了吗?植乃一粗人,正需要勉仁辅佐。” 在这个世界中感到孤立无援的朱植,实际上别无选择。 再者,今日将所有机密都跟杨荣说了,已经把他绑到自己的战车上。 除了殚精竭虑辅助自己成功之外,杨荣自己也别无选择。 两个无从选择的人。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 朱植恼了,怒道:“不是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吗?”门外响起了小陈子的声音:“王爷速速进宫,太子病危。” 朱植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与杨荣交换了一个眼色,也不搭话,匆匆推门而出。 跳至 第三章 懿文太子(3) 第三章 懿文太子(3)初夏的宫殿掩映在绿树婆娑之中,知了已经早早地开始了鸣叫,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爬树去粘那只早熟的知了,一个中年太监在树下催促着:“快让它住嘴,别吵了太子殿下。” 当朱植进入东宫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气氛,太监宫女匆忙来往,每个人面露忧色。 等走近太子寝宫,之间院子里跪着一些东宫的官员。 可怜这些人,从洪武初年开始就侍奉太子,都想着有朝一日太子临朝,这些从龙旧臣都可以飞黄腾达了。 可惜多年的侍奉看来是得不到回报了。 朱植不及细想,匆匆推门而进,只见外间跪着几个太子的妃子,还有跪着几个兄弟,这些大多是未成年还住在宫里的。 朱植看见别人在外面跪着,自己也不好进去,也跟着呆在外面。 只由一名太监进去通报。 刚呆了一会,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啊,你四弟来啦。” 话音未落,朱棣已经冲进屋内,看见黑压压一片人,朱棣连忙跪倒,鼻子抽搐了两下,抹了抹眼睛,竟然哭了起来。 朱棣声音本来就洪亮,这一哭倒是情真意切。 周围的人受到了感染,也有不少跟着哭。 这时刚才那名太监出来传旨:“皇上口谕,传辽王朱植进内,其他人等一律不准喧哗,太子需要静养。” 大家都知道朱植和太子关系很好,也没其他话说。 朱植起身,进入内屋,只见皇帝老子朱元璋正坐在床前,神情焦急地看着**。 太子妃吕氏站在皇帝身边,不时用手帕抹抹眼中泪水。 朱允炆带着几个弟弟跪在床下,已经哭成泪人。 朱植一进来,立刻也扑倒在地,这会得拿出点演技来了,不过来只早有准备,他往手上抹了点辣椒,顺势往眼睛上一擦,没想到辣椒擦多了,那股辛辣一下子就把眼睛给迷住了。 朱植心中暗骂了一下厨子,眼里的泪水呼一下就涌了出来,又轻声道:“哥哥,弟弟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朱元璋被朱植这么一哭,也带着老泪纵横起来。 底下那些本不懂事的小王子们,也跟着哭起来,整个里屋也呜呜央央哭作一团。 这时**的朱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朱元璋连忙凑了过去,把耳朵贴到朱标嘴边,随着朱标的耳语,朱元璋不时点着头应承着什么,也许这是太子对皇帝老子最后的话了。 朱植竖起耳朵想偷听,可是周围哭声一片,太子的话一句也听不到。 太子说完,朱元璋招来一个太监,让把太子扶起来,太子总算勉强半坐起来。 朱植才看到太子,只见他脸色蜡黄,气息柔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他哆嗦着手摸着跪在床边的朱允炆的脑袋,眼里慈父之情溢于言表:“儿啊,父亲要走了,要好好侍奉皇爷爷……”允炆连忙捣蒜般磕头。 朱标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无神的双眼突然转过来紧紧盯着朱植。 朱植“泪眼婆娑”看着朱标的眼睛,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记着临终托孤之事啊。 人之将死,就让他放心去吧,朱植微微地点点头。 心里却暗想,幸亏自己已经明白太子“真实”的意图,这个太子演技可真好啊,如果不是早有杨荣给自己分析,现在在那诚挚的眼光中,自己还不连殉葬的心都有啊。 靠,古人太狡猾啦。 见自己点头,朱标仿佛松了一口气,眼睛逐渐黯淡下来,无比眷恋地倒在了**。 手还抓着儿子,终不肯放。 众人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徐徐退出房间,一起跪在外间。 朱植哭着哭着,偷眼看了看在旁边的朱棣,只见他不停拿手擦眼,一擦过就流眼泪,敢情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在手上抹了催泪剂啊。 这时,整个皇宫都陷入哀号之中,王妃吕氏当时就昏了过去,朱元璋也抱着孙子朱允炆老泪纵横。 其实朱植有时候也挺理解这位皇帝的,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人生中最痛苦的三件事情,他全占了。 而且马皇后和朱标的死对他的打击最大。 众所周知,马皇后是朱元璋身边惟一可以劝说他的人。 他们两人的死让他觉得格外孤独,这种孤独也增加了他对下面官员将军们的不信任。 太子薨后一年,他就对蓝玉下手了,又牵扯出一万多人。 这绝对和太子的死有直接关系,蓝玉与太子关系很好,如果太子不死,朱元璋未必会动到他。 当他觉得自己的孙子没有力量制约这些骄横的武将时,他除了杀人,想不出任何办法。 这是中国古代集权统治者的悲哀,用权力剥夺别人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正确,用屠刀让这个世界围绕着自己的意志。 权力的终极力量最终是对自己的反噬,也许这就是靖难的起因。 说到底,朱元璋的做法寒了自己手下官员们的心,民心向背已经决定了以一国制一隅而失败的悲剧。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十八,太子薨于东宫。 帝恸哭。 礼官议期丧,请以日易。 及当除服,帝不忍。 礼官请之,始释服视朝。 八月庚申祔葬孝陵东,谥曰懿文。 六月,与皇家关系密切的云南王沐英,闻皇太子薨,哭极哀。 初,高皇后崩,英哭至呕血。 至是感疾,卒于镇,年四十八。 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谥昭靖,配享太庙。 大明帝国连续两位重量级人物在先后两个月中驾鹤西去,让整个朝廷震荡很大,特别是朱棣在朝更让这种空气增加了些特殊的味道。 太子下葬三天后,礼部给事中赵铎上本,请皇帝立储,早安国本。 朱元璋按下奏本留中不发,也就是既不同意,又不反对的意思。 两日后,朱棣被招入宫中,对奏两个时辰之久。 这两件事仿佛风向标一样,朝野上下立刻议论纷纷,许多人都猜测,朱元璋是不是准备立朱棣为太子了。 面对这些情报,朱植只觉纳闷,谓杨荣道:“父皇这么做会是什么意思呢?父皇和四哥是密谈的,情报帮不上忙了。 勉仁,你怎么看?”杨荣反问道:“殿下觉得这赵铎是谁的人?”朱植道:“莫非是太子的人?”杨荣道:“荣在想,假如我是燕王,怎样部署对自己最有利。 首先,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立国本的事,因为此时皇上正在悲痛之中,提起这事只会对皇孙有利。 那么我会把立国本一事推得越迟越好。 所以此人必不是燕王的人。 其次,此人也不是皇帝的人,如果皇上想立燕王,大可以雷霆万钧之势,不容大家反对直接搬御旨下来,到时候太子已立,下面的反对力量也就没有办法。 皇上不可能先让人跳出来,再给出一个立燕王的信号。 这不是让太子的人有了时间周旋吗?”朱植道:“那么这是否说,父皇还有顾虑?”杨荣道:“对,皇上想把意思摆在明面上,试探大臣的口风,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支持燕王。 毕竟,江山还是需要得民心者担当。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皇上还没有决定。 情报有言,前日皇孙的一篇关于礼法的策论还得到了皇上的称赞。 所以王爷一定要按兵不动,仔细观察朝中几个大佬的行动,刘三吾、杨靖等人言行尤为重要。 眼下之计以不变应万变,请王爷斟酌。” 朱植低头不语,那天在皇宫里与朱元璋的谈话中,朱元璋明显是向着太子的。 难道,朱元璋真的用了自己的意见,让那些燕王党的人都跳出来?反正目前形势异常复杂。 连杨荣也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事情发展的非常迅速,在朱棣被招入宫三天后,刑部主事张旭上本,请立储定国本的同时,还称燕王英明神武,仁孝双全,宜立储君。 朱元璋的作法同样是按下奏本,引而不发。 在朝廷政治中,皇帝留中不发的奏折,很大程度表示皇帝并不反对,只是皇帝觉得时机未到而已,否则早就被打回遭到贬斥了。 由此看,事情似乎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了。 朱植有些着急了,难道历史由于自己的进入发生了偏转吗?眼前的情况非常不对,居然已经有人跳出来保奏燕王了。 朱植赶紧找杨荣问道:“勉仁,这次似乎不对了,父皇看来是要立四哥了。” 不料,这次杨荣倒显得轻松了不少,笑道:“皇孙无忧矣。” 朱植更莫名其妙了:“先召见四哥,再把保荐他的奏本留中,可能只等着下面的大臣们蜂拥而上了。” 杨荣诡秘地一笑,道“殿下,正因为皇上心里无法取舍,所以才留中。 但照荣所见,这个张旭根本不是燕党的人,最有可能的是太子生前计策,安排好的先派出一个马前卒冲出来,将燕王放到火盆上。 更能引诱朝中一个个燕王党羽纷纷跳出,然后让一众重量级的大佬出面,抵定乾坤。 此计可谓一箭双雕,不信殿下可着人打探一下,这张旭是何许人也。 荣敢打包票,此人必定是太子党的人,就算言立储之事也不会有祸及身,就算降罪,自然有人会出来保他。 不出三日,太子方面的伏笔就要显露了。” 朱植听了半晌,又被惊出一身冷汗,看来古代政治的巧妙可不是自己一个现代人能随便玩得动的。 杨荣又道:“不过,如果有道衍在,这条计策就不会行得通。 但此计另一用处就是,假如燕王幕僚看通这层,必只能隐而不发。 皇上自然会在太子系大佬的推动下封皇孙为储君。 所以这个计策,让燕王党上奏推燕王不是,按兵不动也不是,最终只能动弹不得。 太子好计策,所以照现在这么看,殿下可能根本不需要出手。 皇孙大事可定。” 跳至 第三章 懿文太子(4) 第三章 懿文太子(4)杨荣好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样,他的预料很快应验了。 张旭的奏折让朝堂一片哗然,第三天,以工部侍郎练子宁,礼部侍郎黄魁,御史景清为首的十三位大臣分别上奏本,所有奏本叙述的都是一个主题——嫡长之制不可废,皇孙朱允炆恭悯仁善,生性纯孝,宜立皇太孙。 这十三份奏本一上,朝廷中的风向立刻全部逆转,因为这十三人大多是朝廷里中青年的中坚力量。 特别以练子宁、景清为首的年轻一辈能臣,他们是帝国未来的权力中枢。 朱元璋无论如何不能不看这些人的面子。 但没有想到的是,朱元璋居然发了火,他大斥这十三人为朋党:昔日终宋一朝,国事为朋党之争所废。 朋党者,朝廷之所嫉也。 今日汝等十三人公然勾结,欲试朕之法乎?朱元璋当即下令上书为首者练子宁、黄魁、景清三人下刑部大狱。 在朱元璋时期,杀个文臣可是随便的事。 原本以为这一行为,立刻让大家有所顾忌了。 但没有想到,更大规模的上书开始了。 以刑部尚书杨靖、户部尚书赵勉为首的二十三名大臣也或保练子宁等三人,或请立皇太孙,纷纷递本上奏,有的时候古代读书人那股子拧劲很值得尊敬。 在立储的问题上,这些大臣们仿佛都铁了心不要命了。 整个南京城已经是山雨欲来,连朱植都为自己那大侄子捏着一把汗,他生怕自己的来到让历史在原来的轨迹上产生着变化。 而且最要命的是,自己已经和朱棣势不两立了,如果不能保大侄子上位,那么以后起兵造反的分分钟变成了自己!可是尽管自己着急,但京城里的风头好象跟自己无关似的,一无势力,二没之藩的王爷根本不受人重视,所以也从来没有人会跑来找他联络。 但从“无间”发回情报显示,朝中大臣们的确私下进行了多方面的联络。 联络的内容不用说都知道是什么?杨荣这几天却显得格外轻松,每天不是在房中看书,就是跑到醉春楼欣赏落日,颇有点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味道。 朱植虽然也有上本奏对的权利,但他是丝毫不敢使用,万一用了,别人就会觉得他有争夺太子之心了。 朱植好几次欲找他商量,都被杨荣好生劝阻,一直告诉他,时候未到,他自有安排。 也不知道杨荣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 滔滔群情下,严酷如朱元璋者也无法等闲视之,大家不是贪污,不是谋逆,任他再严酷也不能因为言国本的社稷大计,就把这么多人都抓走了吧?又过了几天,朱元璋终于颁诏,于八月十九日在东阁门召见群臣议国本之事,立储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刻。 十八日夜,从醉春楼喝完酒回来的杨荣,才将一张纸条交到朱植手中道:“杨靖乃吾师,可将此交之,师自会行事,不过殿下千万别说这是杨荣的主意。 其他的殿下可把心放下,静候佳音吧。” 朱植打开纸条,只见一行清秀的小楷写在上面:“易储者,所以贻一世之安;不易者,所以安万世之法。” 朱植到了这时才心情稳定,呵呵,杨荣这人看来有点真本事,一句话已经将眼前的政治僵局打开。 朱植立刻用锦盒将纸条密封好,谴小陈子将这张字条连夜送到杨靖府上,并一再叮嘱,务必交与杨尚书本人。 说话间,他又把小陈子拉回来,让他找一个陌生面孔的下人去做。 这个时候更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这一夜,朱植失眠,来到大明之后第一个岔路口出现在自己面前。 “帝曰:太子薨,皇孙少不更事,国需贤才,今视燕王有才行,欲立为太子,诸爱卿以为如何?翰林学士刘三吾对曰:立燕王,置秦、晋二王于何地?且皇孙年长,聪敏仁孝,可继大统。 帝须臾无言,又曰:惜燕王之才,不忍弃。 刑部尚书杨靖奏对:易储者,所以贻一世之安;不易者,所以安万世之法。 陛下忘隋炀帝事乎?阶下三十五位官员一同拜倒,口呼请立皇孙为皇太孙,以定国本。 帝长叹,无以对。” 扰攘一时的易储风波就在东阁门君臣交锋中平息了。 中国历史到明朝为止,君权最集中的朱洪武也在文官集团的重重压力下,被迫屈服。 杨荣把情报送给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脸上洋溢着一种胜利的满足。 他把情报放下,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了不起的胜利,年轻人还不懂得掩饰锋芒,此时在他心中一定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功感,一个八品的王府小吏居然在定国本这样的大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任何人都会飘飘然。 拿着东阁奏对的情报,朱植无言以对,朝堂之上的对奏一定不像情报中描述的那么简单。 有消息说,从宫里出来时,户部尚书赵勉乌纱玉碎,额头出血,显然是数度磕头所致。 文官集团在政治的高压下誓不低头,死保皇孙,让朱植看到了文官集团的强大力量。 本来作为皇帝的朱元璋知道自己皇孙身上的弱点,认为他不能治理这个帝国,想为帝国寻找一个更好的继承人。 但在中国千年的礼法制度面前,朱元璋也被迫屈从于礼法的固执。 也许朱元璋真正感到无能为力的是这个文官集团的力量,虽然经过胡惟庸案以及空印案等的大肆杀伐,朝中的文臣几乎全部换了一遍。 但这些文官在关键问题上还是如此执拗地坚持己见。 朱元璋并不希望朱棣继承社稷之后要面对整个反对他的文官集团。 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朱植也承认燕王是最适合继承帝位的人,果敢,勇武,有肚量,有手段,精力过人,而且通文学,搞《永乐大典》;晓地理,搞郑和下西洋。 也算是古往今来数得上的名君了。 当然他身上也少不了老朱家残暴的缺点,即位后,杀他侄子的官一点不手软。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有作为的人,却在封建礼法中不能成为皇位的继承人,只能用极端手段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后做了皇帝的侄子又不相信自己的叔叔,最终双方都仿佛被迫无奈地进入到一场内战当中。 这种被迫是一个制度死结,封建礼法为这个帝国挑选的当家者是随机形成的,基本上是一种人类延续后代的自然法则,而不是择优录取的精英制度,是一个制度下的悲剧。 正是因为朱家的帝国一直遵循这样的制度,在然选择中,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专家”,其中有军事空想家朱厚照,江湖化学家朱翊钧,木匠朱由校。 这些人都非常无奈地走上了皇位,也因为自身才能上的缺陷,迫使他们的帝国因为这些缺陷逐渐走向没落。 不过这个最后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帝国,也有着很特殊的地方,就是由它头四个领导者,实际上是三个历史上比较能干的皇帝,即位仅一年的仁宗不应该算,他们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文官集团。 今日白天是一次典型的皇帝与文官集团的交锋,最后以后者的胜利而告终。 在今后这个帝国的岁月中还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发生,文官集团有胜有负。 是胜是负倒不需要细究,关键是这个文官集团实际上掌管着这个帝国。 在某些时候,正是那些迂腐但又虔诚无比的读书人的气节,多次在关键时候拯救这个王朝,这些人中有于谦,有张居正,有王守仁。 虽然这些人无法超越他们的时代,但正是这个守旧,刻板,坚持信念的文官集团,在那么多无能皇帝当权的情况下,还让这个帝国国祚延续了277年,一句话,真不容易。 朱植不禁拿文官集团和后世的君主立宪比较,实际上明朝的文官集团除了产生方式不同之外,它的运行几乎可以不受皇权的左右。 而对于皇帝来说,许多事都不能随便如自己所想行事,比如嘉靖皇帝要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皇帝,入享祖庙,就经历了和文官集团长达十数年的大礼之争,期间好几位内阁首辅坚决不退让,都以辞职作为抵抗。 这种气节让人瞠目结舌。 其实朱植也清楚,这个文官集团最坚持,最不要命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封建礼教,比如争大礼,议国本的时候。 而对于国家富强,国计民生等业务,这个看似很强大的文官集团又懦弱到可恨的程度。 他们可以撺掇皇帝把坚持变法的张居正一撸到底,也可以任由魏忠贤这样的阉人篡取到最大的权力。 显然想改变这种权力结构,不从这代读书人的思想根子着手是不行的,他们对于封建礼教的捍卫甚至强于对皇帝的忠诚。 这才是这些人为什么敢于在朱元璋那里拼命死谏的原因。 不过在现实之中,朱植不希望皇孙当储君的历史事件有任何改变,毕竟这对于他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性命悠关。 现在关系到朱植未来第一个三岔路口终于没有发生偏转,始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中。 难道历史上真的发生过官员们与朱元璋为国本一事争执不下的局面吗?为什么历史书并没有提过。 现在历史没有偏离原来的轨道,这一事实让朱植至少还有了几年时间来适应这个自己非常陌生的朝代。 朱植感到惊讶的是,如此小小的插曲造成严重的不自信。 是啊,对于他来说,能在此立足的信心不就是来源于对历史的熟悉,可以预测到历史的脉络。 一旦历史发生偏差,或者出现自己不熟悉的情况,自己就慌了阵脚。 朱植暗自咒骂着自己的懦弱和慌乱,在未来的岁月中他必须克服对陌生世界的恐惧,以及树立对历史的信心。 处变不惊才是一个成大事者必须的素质,在对自己的叮嘱中,朱植昏昏睡去。 八月间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个牵连进“胡惟庸案”里的镇抚使招出了靖宁侯叶升,下锦衣卫诏狱。 这事在大家看来不过是胡案的余波而已,并没有多大注意,就连朱植本人也漏过了这条情报。 九月初十,雨,万事皆宜,利在东北。 皇孙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在京所有官员王公参加册封大典。 朱植穿上与自己封王时一样的行头,再度进入皇宫参加自己侄子的备储大典。 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三次参加皇家仪式了,上一次是自己的“哥哥”朱标的葬礼。 朱允炆在孝服外面罩着一件储君的龙袍,他瘦小的身子在时下时停的梅雨中隐约出现,又重复着乐起乐停,没完没了的跪拜。 作为亲王,诸王子等都站在文华殿陛上,等候着参拜新任皇储。 朱植偷眼瞟了瞟自己的四哥,经历了人生一大挫折的他站在众人中依然如此神采奕奕,偶尔跟身边的人咬两句耳朵。 两人的眼神迅速碰上一下,又迅速游离。 朱植一直保持着一种轻微的笑容,在别人看起来是一种开心的微笑,可在燕王眼里就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容。 燕王看在眼里,回报的是一种怨恨的眼神。 难道,他知道了杨靖的奏对是出于杨荣的主意?就在皇太孙册封后第三天,燕王以边地事急为由辞归北平。 京城紧张了几个月的换嫡风云终于以他的离开落幕。 帝国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该上朝的上朝,该贪污的贪污,各安天命。 投入一池春水中的石头消失了,涟漪四散,迅速没有了动静。 练子宁、黄魁、景清三人被赦,贬回原籍。 跳至 第三章 懿文太子(5) 第三章 懿文太子(5)“前日练侍郎他们几人被贬回原籍,只有两个人去送,知道是谁吗?”京城鹤鸣楼上,两位文士模样的人,边喝边聊,蓝衣文士问道。 旁边那位青衣文士道:“谁啊,别卖关子!”“辽王还有王府记善杨荣!”蓝衣文士道,“真没想到啊,整个京城如此多的官员,无人问津,居然是一个藩王去送,世态炎凉到这个程度。” 青衣文士道:“唉,没想到辽王胆子这么大。” 蓝衣文士道:“什么叫胆子大,这叫义气,懂吗?谁都知道练侍郎,黄侍郎,景御史三人是为了什么被贬的。 那还不是因为上书谏阻皇上易储吗?”青衣文士道:“是啊,皇上喜欢燕王,想封其为太子,可是谁知道有练侍郎他们出来力争国本。 听说那天在东阁门内众位诤臣跟皇上死谏,幸亏皇上是个明君,最终还是立了皇太孙。 那为什么要把练侍郎他们逐出朝廷呢?”蓝衣文士小声道:“这你就不懂了,毕竟皇上喜欢燕王,练侍郎他们抚了龙之逆鳞,皇上当时还指其为朋党。 只是见他们一心为公,皇上才压着火,可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不把他们逐出,皇上颜面何在。 所以满城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敢去送行。” 青衣文士道:“那辽王怎么就敢去呢?”蓝衣文士道:“要不怎么叫义王呢,辽王生性洒脱,重义气。 大家都知道,辽王和太子从小交好,这练侍郎保了皇孙而遭贬。 你想,辽王那脾气肯定得去送。 真是路遥知马力,患难见真情。” 说着蓝衣文士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青衣文士道一脸敬仰的神情:“这就叫太子待之以礼,辽王还之以忠。 这一礼一忠真是当朝美谈啊。” 练子宁、黄魁、景清三人出行那天,朱植特地赶到南城外十里长亭送行。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举动在整个京城乃至全国儒林中掀起了怎样一股热潮。 朝廷中无论文臣武将都为这一行为竖起了大拇指。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朱植最初的想法其实单纯得不能再单纯了,大清早跑过去,不过只想见见练子宁等三人而已,绝对没有那么多想法。 比如说练子宁吧,在科举策对时,就敢指着朱洪武的鼻子骂:天下有才能的人是有限的,不能动不动就杀人脑袋。 谁知道朱元璋反而觉得此人心地仁善,特地给了他榜眼的荣耀。 后来成了建文朝的死忠分子,在李景隆兵败之时,他力主杀此人以治其丧师之罪。 等到燕王当了皇帝,把他抓到御前,练子宁倔着脑袋骂骂咧咧,最后被千刀磔死,诛了九族。 这景清更是个牛比角色,作为洪武中的进士,先被洪武贬再被建文送往燕王处当了御史大夫。 这人牛啊,一直等到燕王进了京城,大肆屠戮建文旧辰的时候才动手,胸怀凶器,想刺杀朱棣。 谁知道被朱棣看出端倪,命武士搜身搜出了家伙。 这人还大叫:“老子就是要杀你为故主报仇。” 朱棣大怒,不但剐了他,诛九族,还创造性地灭了他乡亲乡里,搞出了个臭名昭著的“瓜蔓抄”,所有跟景清有关系的人几乎都被杀光了。 当年朱植看到这个事迹时还想,景清是不是打入燕王内部的间谍啊,看着事不成,最后想使刺杀的手段。 那个黄魁也是在靖难后被燕王杀了的大臣。 这三人看来命运是早有安排,从来都是太子一党的死忠分子,朱植对此三人根本没有招揽之心。 本来朱植以为,作为三个因为保护太子后代而被贬的官员,一定会得到同僚的爱戴,那么送行的人也一定会很多。 朱植不过想混在人群中看看这位历史上有铮名的练子宁、景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天早上,朱植带着杨荣匆匆赶到十里长亭的时候,亭中只有三个士大夫模样的人正喝着酒。 朱植傻乎乎的谁也不认识,还以为自己来晚了,人已经给送走了,留下几个大臣喝酒。 朱植连忙上前拱手问道:“请问诸位,练子宁、黄魁、景清三位大人来了吗?还是已经被送走了?”一位三十多岁瘦削精干的人抬起头问道:“阁下是哪位?”旁边一黑脸同样是三十多岁的人拉拉同伴衣袖小声道:“我看着怎么像辽王?”朱植见被人看出来,只得道:“正是在下,不知道几位是?”只见三人一同起身,在亭前排成一排,一同跪下就拜,精瘦之人道:“草民练子宁,”黑脸人道:“草民景清,”还有一位略胖中年人道:“草民黄魁。” “拜见辽王殿下。” 朱植这会真的傻了,怎么,怎么就是这三人啊,其他人呢?怎么没别人来送行啊,他窃窃地道:“三位快快请起,其他送行的大人都走了?”三人站起来,练子宁一脸凄凉道:“哪里有其他大人。 我等三人都是被贬为民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来送?没想到,殿下,居然还能来?”朱植听了这话,心里甭提多后悔了。 我靠,我狂靠,还以为京城里的大臣们都会来给三位死谏的大臣送行。 谁知道大家都成了缩头乌龟!!本来杨荣得知朱植的打算并不是没有劝阻过,只是朱植说远远看一眼,杨荣也就由他去了。 可现在,朱植却成了十里相送的孤家寡人。 朱植这个后悔啊,真想立刻回城。 但事到如今,打死也不能表现出后悔啊,他只得挺着脖子道:“这是什么话,三位大人是为了朝廷社稷被贬的,岂能无人相送。 我朱植没读过什么书,但懂得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 多亏诸位了,我,我这是替九泉之下的太子感谢各位。” 说着,朱植对几人作了一揖。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连自己都激动得不得了。 那黑脸景清几乎立马给感动得流出眼泪,他连忙再度跪下道:“辽王!今日景清见识到我大明之义王,可死而瞑目。” 他这么一说,其他两人也一同跪下,练子宁正色道:“辽王说的哪里话,太子仁德,我等虽九死不能报万一。 今日容辽王十里相送,子宁愧受。” 黄魁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请受魁一拜。” 说着一头磕在地上。 朱植赶紧把三人一一扶起,道:“三位皆我大明铮臣,如果我朱植不来,岂非说朝廷怠慢了忠心吗?不过三位放心,皇上也是气在一时,过些日子,必能体会三位之心,重招入朝的。 这位是本府纪善杨荣。” 杨荣这才走过来和三人见礼。 练子宁向朱植道:“日后,皇太孙还靠殿下多多扶持。” 朱植大义凛然道:“这个自然,太子从小看顾植,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我朱植一天,自当保护太孙周全。” 三人又是一揖到地,同声道:“殿下高风,草民感激不尽,他日殿下有事,只管说话,我等定当效力。” 朱植觉得此番总算也没白来,至少收买了三位大臣之心,赶紧拿起一杯酒道:“三位,我代不方便相送的大臣敬诸位。 朝中大人们的苦处也请诸位多多担待。” 说着一饮而尽。 三人此时已经是感激涕零了,一同举杯。 朱植又道:“时候不早,几位启程吧。 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太多,这里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请诸位笑纳”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几锭银子。 连这银子也不是自己提早准备的,所以只有一锭十两的样子。 三人哪里肯收,赶紧推让。 好在杨荣在旁劝了两句,三人才收下。 望着练子宁等三人逐渐远去的身影,朱植心里那个不是滋味。 来到明朝后,自己最怕的就是过去张扬,被朱元璋盯上。 谁知道这回可好,自己倒冒冒失失地跑来送行,居然还是一个人。 我靠,到哪里显威风不好,非要当着出头鸟。 他日给老子知道了,自己还不立马失宠啊。 朱植正哭丧着脸想跟杨荣检讨两句,没想到,杨荣突然跪了下来,一脸真诚道:“殿下,荣今日也见识了我大明义王之风采,高风亮节,礼贤下士,请受荣一拜。” 说着也磕了个头。 天啊,这都哪跟哪啊。 许多年以后,杨荣才跟朱植说了心里话,自从进府之后,虽然觉得朱植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颇感知遇之恩。 但一直到了朱植孤身送三臣的时候,杨荣才深感朱植身上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彻底为之心悦诚服,从此之后杨荣终于下定决心誓死跟随朱植,生死同舟。 此乃后话,此时朱植哪里想得到这些,但自己也不是傻子,心里的担心现在怎么着也不方便讲出来啦,真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朱植再富于想象力也想象不出,自己今日的举动成为京城乃至全国儒林的美谈。 朝廷上下官员无不打心眼里佩服这个王爷。 大家都以为,辽王和太子交好,而这三位大臣为了保太孙而被贬,辽王这种行为就是为了太子来感谢的。 在明朝那种政治高压下,可能只有辽王这样义字当头的人才能做得出这种不惜冒犯天颜之事。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古之遗风,让每个知道的人为之肃然起敬。 果然没过两天,这事就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朱元璋立马把朱植招入宫中,这回朱植真正知道什么叫雷霆震怒了。 老朱的黑脸此时已经气得变成了酱紫色,几根稀疏的胡须,恨不得直了起来。 朱植跪在地上,感受着天威,伴随着的还有朱元璋的唾沫星子:“你,你,你这个不肖的东西,你是拿朕去收买人心吗?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朱元璋在书房里快速地来回踱步。 当听到朱元璋召见自己的时候,朱植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是啊,谁让自己傻乎乎地逞了回义气呢。 此时他也顾不得脸上的唾沫,挺直脑袋跪着,靠,大不了掉脑袋。 不过朱植心里觉得还有点希望,至少朱元璋是把自己叫到跟前痛骂,没有直接把自己扔进大狱。 朱元璋憋着气红了的脸停在他面前道:“说,这些人联名上奏,是不是你指使的。” 朱植想到,这会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自己又没在背后搞过阴谋诡计,何必心虚呢,干脆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儿臣从来没有指使过谁上奏。” 朱元璋道:“没有?!胡说,那你怎么敢去送他们三个,是不是唇亡齿寒啊,是不是因为被朕贬了他们,你不服气啊!”朱植跪得直直地道:“没有,父皇,他们三人是为了江山社稷被贬的,儿臣不过送三个忠臣而已。” 朱元璋道:“忠臣,是,他们是忠臣,那朕就是好歹不分的大昏君了!你呢,你就是沽名钓誉的大奸臣!”朱植道:“父皇息怒,今儿儿子就说实话吧,反正儿子是你生的,这命也是你的,你要拿就拿去。 太子临终之时的确嘱咐过儿子照顾太孙,儿臣知道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 但父皇说过不要儿子理这些事,儿臣也谨遵皇命。 后来三位大臣为了太孙惹怒了父皇被贬,儿子去送,就是代太子去谢谢他们。 国有铮臣,才是我大明之幸。 我可怜的哥哥啊,呜……”想想自己莫名其妙背黑锅,也的确挺委屈的,朱植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朱元璋看着朱植满面的泪水,不像是假造出来的,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元璋的愤怒主要因为两条,一个就是自己贬走的人,你去送行不就是打自己这张老脸吗?二是担心这个儿子利用这点来收买人心。 没想到,此时朱植说得情深意切,一点私心也看不到。 朱元璋知道自己这个莽撞的十五儿和太子关系不错,也知道太子临终前一定嘱托他照顾皇孙。 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这么耿直,敢冒失宠的危险去送三位冒死上谏的大臣。 按道理说,自己已经指责三人为朋党,朝中大臣见保住了皇太孙,也都不在他们三人的问题上纠缠,在这个时候谁都怕和三人挂上关系,所以才没有一个人去送行。 但自己这个儿子偏偏在这个时候送行,他可是冒着失宠的危险,如果仅仅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个赌注下得也太大了,而且也真是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 此时朱元璋反而冷静下来,走到案子后面坐下,任由朱植在哭。 但朱元璋偏偏没有想到,朱植的确心中没鬼,一切事情就那么巧合而已,所以他才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哭了一会,见朱元璋不再说话,朱植便收了哭声,看来自己这么赌是赌对了。 他抽噎着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想过这样做会让父皇震怒。 请父皇治罪。” 说着磕了个头。 朱元璋想通了一些关节,气也消了一些,道:“朕也跟你说句实话吧,没错,朕的确想过让你四哥当太子。 可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需要定下嫡长继承的制度,否则日后有生变之虞。 而练子宁他们三个,朕觉得都是忠心不二的臣子,贬走他们是不想他们在朝廷中染了坏毛病,得给允炆留几个能用的人啊。 你可明白?”朱植听到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真正是朱元璋的想法,可是我去送送你对着我发的哪门子脾气啊。 其实朱植不知道,朱元璋在文官集团面前吃了瘪,一直以为有什么人在暗中撺掇着文官们跟自己作对,但着锦衣卫调查,又没查出个缘由来,这些天心里本就窝火。 没想到朱植这傻小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去送撸了虎须的三个大臣。 早先,朱元璋一下子没把事情想明白,所以把火头烧到了朱植头上。 但老朱是何得人物,只要冷静下来稍微把前因后果串联一下,立马把事情想明白,火气也就消了。 还觉得自己这个十五儿当真是个讲义气的王爷,当然朱植这种行为算是不给自己面子,但这话又如何能对他说得出口?朱元璋又道:“起来吧,大男人家,哭哭啼啼干什么。” 朱植擦着脸上的泪站了起来,道:“儿臣只是,只是想起太子哥哥悲从心起而已。” 朱元璋道:“你哥哥为人比你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他虽然薨了,可你看朝中有多少人为了他死保允炆?唉。 你呢,就跟愣头青似的,什么事都把心掏出来,不小了,得有点城府。” 朱植点头答应着。 朱元璋此时的神情已经完全回复平常,道:“朕见你天性纯良,最怕你受小人挑唆,误入歧途,所以朝廷的事你千万不要插手,明白吗?”朱植一脸诚恳道:“谨听父皇教诲。” 朱元璋道:“没事多考虑一下辽东的事,上次你说到的辽东对策,朕考虑了一下觉得有一定的道理。 所以你抓紧时间拟一个本子拿到朝廷议一议。 另外你也该找点人帮你处理公务了,可以草拟一份名单交给吏部。 现在离你之藩也没有几天了,你多把心思放到这上面来。 辽东自从哈纳出降了之后,一直是无主之地。 你去了,要替朕抓住这一片江山。” 朱植想想道:“儿臣向父皇要一个人,不知道父皇舍不舍得?”朱元璋道:“哦?你倒跟朕讲起价钱来了,说说是谁?”朱植道:“铁铉。” 朱元璋抬眼道:“我儿好眼力啊,跟朕一出口就是能人。” 朱植道:“儿臣听说,铁铉刚正能断事,还萌父皇赐名曰‘鼎石’既然是父皇都看好的人,一定不会错,儿臣斗胆,府中长史一职空缺,请父皇割爱。” 朱元璋被朱植轻轻拍了一下,感到比较舒服,脸上也终于泛起了笑容,道:“好吧,不过事先说好了,就给你用五年,此人朕可有大用。” 朱植心想,五年,五年之后你老人家都翘辫子了,哪里还有空管我要人,连忙跪倒谢恩:“谢父皇恩典。” 朱植从宫里出来,只感觉到背脊梁上又是汗津津的感觉,这一关自己总算是熬了过去。 看来日后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京城之中,自己又是藩王,一举一动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不过通过这次事件,朱植得到这样一个启示,看来前身是一个行侠仗义的王爷,其实原来那个世界里,唐梓也是一豪爽之人,平时同学朋友请他帮个忙,借个钱什么的,唐梓无不应承。 现在算起来,还有几千的外债。 身前身后这两人脾气还挺合得来,看来日后自己可多利用这个元素,义字当头为一些行为打掩护。 跳至 第四章 且听风吟(1) 第四章 且听风吟(1)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南京的秋天如此地迷人,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就连落叶都那么可爱。 走出宫门的朱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虽然遭受了朱元璋一通狠骂,但易储风波终于落下帷幕了。 自己担心的蝴蝶效应终于没有发生,历史还在原来的轨道上运行着。 到了这时,朱植才感到真正适应了这个时代。 毕竟一个现代人回到过去,万事陌生,所以朱植对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 特别是历史进程,这是他惟一可以依靠的法宝,有的时候,他的确很担心会发生变化。 现在好了,大方向没变,但小方向却朝着好的方向变化。 本来今日朱植只是想着尝试一下向朱元璋提出要铁铉,行不行都无所谓。 谁知道,老朱那么轻松就把铁猛人划到了自己帐下。 谁说穿越回去招揽人困难啊,现在看怎么都这么容易呢?早知道如此自己刚才就把“养士三十年,惟得一卓敬”的卓帅哥稍上了。 朱植总结起来,回到一个时代最困难的除了要克服陌生环境之外,就是如何获得自己的力量。 朱植前两个月还在为身边缺乏辅佐的人头疼,现在武有楚智,文有杨荣,而且铁铉也将进入自己阵营,朱植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至少幕府已经初见规模了。 想来也是,自己都成了王爷了还要开府建衙,背后是国家的权力做后盾,只要不是很突出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来吧,盛庸;来吧,陈质;来吧,卓敬!让人材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想着想着,朱植禁笑出声来。 旁边的小陈子道:“殿下,给皇上克了,还那么高兴啊。” 朱植一拍小陈子的脑袋:“你懂什么?你知道铁铉吗?”小陈子摇摇头,你当然不知道,建文初,铁铉任山东参政,镇守济南。 以数万残兵抗住朱棣的大军。 而且此人颇有智谋,守济南时,诈降以骗朱棣孤身入城,计划差一点就成功。 而且为了抵挡燕军的炮火,还把朱元璋的牌位放在济南城头,让朱棣着急着干瞪眼却不敢继续炮轰城楼。 而且铁铉是个铮铮的铁汉子,靖难之役朝廷的“抗燕三杰”中,盛庸和平安最后都降了朱棣,而且都不过苟且偷生了几年而已。 只有铁铉一人为建文守节,到死也对朱棣骂骂咧咧。 为自己主兵的人一定需要一个忠贞之士。 当然这些话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小陈子说的,道:“走,去找小马王去。” 骑在马上的朱植特别想把心中的快乐与人分享,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两人来到军营一问,才知道小马王的母亲今天病了,他请假回家照看去了。 朱植抓住一个小兵,让他带路去小马王的家。 毕竟是朱植的救命恩人,人家娘病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小马王的家坐落在靠近定淮门边的一片平房中。 朱植随即想到,一定是小马王的父亲获罪抄了家,所以一家人才沦落到这副田地。 小马王平时从来不带朱植到家里坐,想必也是因为家境寒酸,不好意思让他来。 小马王的家是很典型的小户人家,两间屋子,一个竹篱笆围个院子,里面走着两只鸡,看上去很有亲切感。 朱植打发小兵回去,留小陈子在门外,自己推门走了进去,走到院中,就听见正北的堂屋里有人在说话。 “儿啊,最近有你哥的信吗?”一位老妇道。 小马王回道:“有啊,前日才收到一封,今日来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来。 哥哥在信里说他一切都好,还问母亲好。” 老妇道:“儿啊,莫要骗为娘,如果有你哥的信你早就来说了。 也不知道威儿受不受得了那里的瘴气,唉,他这一走就是两年,叫为娘担心啊。” 说着屋里嘤嘤地哭起来。 小马王道:“娘啊,别哭了,我哥走后你就这么老哭,所以才落着病的。 我听说,最近要迁一批边地的军官,哥哥有功,兵部正在议呢。 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妇人哭了一会又道:“你也是,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娶个媳妇。” 小马王道:“娘,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啊,人家霍票姚说得好啊,孩儿也要学他封狼居胥。” 妇人幽幽道:“你别哄你娘了,咱家这境况,为娘的清楚,因为你爹的事遭了罪,谁家姑娘敢嫁到咱们门里。” 屋里又是半天没话说,隔半晌小马王才道:“娘,您安心养病,日后儿子努力杀敌,获得军功了就能恢复咱家的荣誉。” 妇人道:“你不是说过辽王封了广宁,明年就要就藩吗?要不你跟着殿下去广宁建功立业去。” 小马王道:“娘别担心这个,孩儿要照顾娘,哪儿也不去。” 妇人道:“傻孩子,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为娘怎能拉你后腿。 殿下是厚道人,这么多年了一直待你这么好,如果不是他,可能连你也得贬到边地去了。 殿下去那么远,兵凶战危的,你得跟着他,保护他,你得报恩啊?”半晌,小马王才道:“娘……”说着好象抽泣起来。 站在院子里听着的朱植心里格外不是滋味,看来王家所有的希望都落在小马王身上了,自己一定要给这个莫逆之交一个富贵。 朱植也不想进去打扰这娘俩,从身上取出一锭20两的银子悄悄放在门外。 小心翼翼地悄悄退了出去。 朱植没有骑马,信步走在大街上。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出宫是的踌躇满志,反而觉得自己肩上担子重了不少。 自己一来到这个时代,就琢磨着如何建立自己的势力,为日后的乱世积攒力量。 可是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对历史毫不知情的人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他们只能被朱植一厢情愿地绑上战车,身家性命全部在朱植手中。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马王,楚智他们还好说,如果不是自己改变历史,他们迟早要倒在靖难的战场上,可像杨荣却是有可能成为宰相的人,现在他的命运却完全逆转了。 朱植看着日渐暗淡的天色,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从现在开始自己必须不断规避风险,不断获得胜利,跟着自己的这班弟兄才有美好的未来。 下一步呢,自己又该从何动手?朱植心中有事,就这么慢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个招牌落入眼帘——集雅斋,了一眼原来是个古玩店。 在原来的世界里,朱植是个古玩爱好者,什么陶瓷,古玉,古代兵器都是他收藏的对像。 只是苦于没钱,所以他最多收些古瓷残片,或者一些普通的明清花片。 来到了明朝后,自己家里也有许多陶瓷和玉器,一开始自己还着实兴奋好大一会,甚至抱着一个洪武官窑的青花压手杯睡觉。 朱植缓步走进了集雅斋,一位小伙计正坐在柜台里打盹。 朱植也不支声,凑到柜台上随便瞄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里面摆的几乎都是之前在国际拍卖图谱上才见得到的货色。 要搁在以前肯定都不用上手就知道是高仿的a货,可是现在他知道这里高古那些不敢说,宋、辽金、元的东西个顶个都是真家伙。 虽然这些日子,在家里也见了不少好东西。 小伙计也没有睡实,睁开眼就见到进了客人。 眼前的人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打扮,小伙计赶紧抹了把嘴招呼着:“客官,您喜欢什么器型的物件,我给您拿出来过过手?”朱植“恩恩”地应着,头都顾不得抬地自顾看起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唐代的妇女头饰——步摇,顾名思义是插在头上随着女人的步态一步不摇的发簪一种。 唐代的玉器因为国力的强盛而以选料精良著称,基本都是白玉以上级别的和田料,很少见青玉、碧玉等材质。 这个步摇有女人半个巴掌大小,下面通常镶有金或者银质的金属锥,现在金属部分已经不见了,但那温润的白玉似乎一点都没受到沁染,依然那么光洁象天天被人摩挲过一样,上面的图案则是典型的唐代牡丹与瑞草文饰,显得雍容而华丽。 因为之前唐代的东西见的不多,所以朱植难免多看了两眼。 而朱植自己最喜欢的是流传不多的元玉,因为不同民族文化的关系,元玉有着不同于其他任何朝代的异族特色,例如最具盛名的“春水”玉和“秋山”玉。 所谓“春水”玉就是以天鹅,海冬青等飞禽穿过花草的造型为主要特征的玉佩;而“秋山”则是以猛虎下山或者鹿鸣山涧为图案的器件,这也是典型的游牧民族生活的写照,再配合上前朝——宋代工匠的传神演绎,于是形成了元代玉器独树一帜的特征,生动、自然、鲜活。 而且因为是个100年不到短命皇朝,使元代流传下来的物件本来就很少,加上独特的典型特征,于是成为很多玉器爱好者争相收藏的对象。 在柜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块洁白无暇的元代的“春水”玉佩,典型的连珠纹,浑圆厚实,上面一只天鹅振翅欲飞。 玉佩做工精致中不乏随意,规整中显出自然,毫无疑问出自元代宫廷匠师之手。 当玉佩进入朱植的眼帘时,他的心咯噔一下,怎么这么相似?不是因为它的精美,而是为了一个无法忘却的怀念。 朱植摸索着春水天鹅佩,是它,就是它,为什么如此地相似。 那是朱植才大三,刚学古玉没多久。 他和小秋一起去洛阳旅游,在一个古董店里,也放着类似形制的一块春水天鹅佩,小秋拿在手里是如此的喜欢,他也看得准一定是元朝的物件。 可是那价钱却不是上学的他们能接受的。 无奈中,他们只能放弃。 唐梓看着小秋爱不释手的样子,曾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送她一块春水玉佩。 后来,他和小秋一起毕业,一起打工,一起赚钱,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 当唐梓的愿望快实现的时候,小秋走了,在一个寒冷漆黑的雨夜,那个喝醉了酒的司机。 唐梓刻骨铭心的初恋随着那冷雨飘散。 从洛阳古董店出来的时候,小秋一字一句地说:女人这一辈子一定要有一块爱人送的和田玉作为定情信物,你要记得哦。 熟悉的话语,依然在朱植耳中回荡,“你要记得哦”,还有小秋幸福的笑脸,盯着玉佩专著的眼神。 眼泪突然从朱植的眼里夺眶而出,小秋!快看看啊,这是“春水天鹅佩”,你最喜欢的和田玉,它就在我的手里,小秋,你快看看啊。 小伙计看到客人居然流着眼泪,吓得手足无措,生怕客人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赶紧道:“客官,客官?你怎么了?还要这东西吗?”伙计的话把朱植从往事中拉了回来,他轻轻地问道:“这东西多少钱?”伙计道:“纹银50两,不要宝钞。” 朱植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走。 小伙计的声音追在后面:“客官,太多了,不用这许多。” 朱植双手握着玉佩,仿佛把那美好的时光握在手中。 小陈子见朱植拿着一块玉佩出来,笑道:“王爷真是有心人,还记得明日就是娘娘的生日,这是给娘娘买的生日礼物吧。” 朱植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夜色降临,一阵秋雨撒了下来,这让人心悸的冷雨。 朱植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府上,当他走进堂屋时,身上已经被雨打湿了不少。 郭秀坐在饭桌前,满桌的饭菜没有动过,正托着鳃等着郎君回家。 她抬眼着见朱植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过来将他扶住,道:“夫君你这是怎么啦?”朱植默然无语,郭秀还以为朱植在宫里遭受什么严重的打击,赶紧把他扶到椅子上:“小陈子,殿下这是怎么啦?”小陈子连忙跪下道:“回娘娘,殿下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不知为何。” 朱植缓缓道:“我没事,让他下去吧。” 小陈子知趣地告退。 郭秀连忙问道:“夫君,是不是宫里?”朱植道:“不是,宫里一切都挺好的。” 郭秀很少见朱植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连忙唤过宫女,拿出干爽衣服给朱植换上,又命下人把饭菜再热热。 这天晚上朱植喝了很多酒,来到大明的唐梓第一次酩酊大醉。 郭秀扶着他进了寝室。 红红的烛光照得房间暖烘烘的,醉眼朦胧的朱植看着眼前小脸红扑扑的女人,她的眉毛,她的小嘴,不就是小秋吗?郭秀把他放倒在**,正想去端水,不想朱植一把把她拉住。 朱植道:“小秀(秋),你要去哪?”郭秀的脸更红了,道:“夫君,我去给你拿洗脚水。” 朱植道:“秋儿,别走,我不让你走。 过来,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来,看看。” 说着一手把郭秀搂在怀里,从怀里拿出那块玉佩。 朱植突然盯着郭秀道:“这是给你的,每个女人这辈子都要有一块和田玉作为定情信物。 秋儿……”说着,朱植流出了眼泪。 郭秀和他虽然已经夫妻三年了,可朱植从来没给自己送过礼物,手里拿着温润的玉佩心里如小鹿乱窜。 夫君今日的举动虽然非常古怪,但任何一个女人在自己的男人如此举动之时都会意乱情迷。 正在郭秀不知所措间,朱植喷着酒气的嘴已经亲在了嘴上。 郭秀任由着夫君粗鲁地亲吻着自己,任由夫君的手在自己的胸前胡乱地摸着,郭秀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冷雨还在不停地下……跳至 第四章 且听风吟(2) 第四章 且听风吟(2) 天亮了,雨已停,阳光透过窗棱撒满了整个房间。窗外那些不知名的小鸟愉快地唱着歌,不时有几只嬉闹着冲上瓦蓝的天空。 朱植悠悠转醒,头还是昏沉沉的,昨夜那一场宿醉,到底让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朱植感到被窝中有具火热的侗体贴着自己,斜眼一看,郭秀正依偎在自己身旁,睡得正香。 郭秀的确是个小美人,虽然小小的眼睛,但它一眯缝起来,有种特殊的魅力,还有那张樱桃小嘴,微微一撅起来又是如此地调皮。十七岁的郭秀实际上还是个孩子,不过生育已经让她的身体呈现出少妇的丰韵。 还有那双洁白如玉的莲足,朱植原先很担心她裹了小脚,不过还好,当朱植看到郭秀的鞋之后,担心的事情终于没有发生。那是因为武将之后出身的郭秀从小就跟着郭英练武,缠足自然不方便。朱植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特别喜欢郭秀的莲足呢?每次看到那双小足,朱植都有种抚摩的冲动。难道自己有变态倾向的恋足癖? 此时两人赤身**依偎在一起朱植感受着郭秀的热度,和凹凸不平的身体。一股蠢蠢欲动的欲望在身体内涌动。朱植稍微侧侧身,不想去惊动睡美人。 对昨晚发生的事,朱植真的记不清楚了。残留在他脑海中最后的意识,还是饭桌之上,郭秀试图拉开他举起的酒杯,他粗暴地甩手把白皙的小手甩开,固执地把酒倒进嘴里。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喝过,朱植无论前世今生都是有名的海量,5度的二锅头,基本上要干到两斤才会有点感觉。不过昨晚朱植醉得很快,小小的酒壶只喝到第三壶,他就意识模糊了。 在朱植两世人生中,只真正醉过三次,一次是大学毕业,同学们各奔前程,他提着一瓶剑南春,楞是把全班40多个同学还有几位老师打通关,然后又和号称“酒簸箕”的西北大汉李能拼了个鱼死网破,最后喝到第三瓶剑南春的时候看着对方钻到了桌子下面,当然他自己也再支持不住了。国际贸易00届的喝酒第一把交椅终于在大学的最后日子里决定了座次。 第二次喝醉是为小秋送葬的晚上,记得也是一个寒冷的雨夜,自己一个人坐在大学校园里两人定情的地方,边流着眼泪,边喝酒,最后醉倒在那。淋了一夜的雨,唐梓差点被肺炎夺走了性命,在医院足足住了半个月。从此以后,朱植变得郁郁寡欢,人生失去了奋斗的意义。在生活中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特别是第一年,几乎每个休息日他都会跑到与小秋曾经呆过的地方,或者拿着小秋的照片独自发呆。无数次他对自己发出“爱人死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的疑问。幸亏一帮同学非常照顾他,生怕他寻了短见,经常来找他聊天,喝酒。 如果不是这次倒霉的命运捉弄,唐梓很可能会在郁郁寡欢中了此残生。大明朝对他来说,从某种意义上是对生命的一个刺激,随时担心生命安全的他,被迫在这个时代中奋力前进。 但初恋的悲剧让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对着身边一些女性,总是提不起兴趣。即使对着这个便宜老婆同样如此,做了夫妻之后,他们之间的**也少之又少。在古代,女人可不敢主动要求,不然会背上**荡之名。 郭秀就是如此,她每天都不用宫女伺候,而是自己亲自给朱植洗脚,总是亲自为朱植梳头,更衣,不敢造次的朱植也就由她去了。虽然生于官宦之家,但郭秀却有一个大户人家出生的母亲,她把郭秀**成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有她在自己的府上就被治理地整整有条,朱植发现她身上颇有些管理能力。 比如府上一名马夫偷马草贩卖获利,郭秀并没有粗暴地整治他,而是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当得知马夫是因为家里父亲生病,不得已为之之时。她还给了马夫五两银子看病,但善良是善良,偷盗的罪名还是必须接受20皮鞭的惩戒。从此郭秀还在府上有谁家里发生难事,可以向管家报告,一旦核实,府上会发给一定数量的补助。 对于她这些非常人性化的管理,朱植有时候只能打心眼里佩服。居上位者没有一点体恤之心,如何能得到下面的爱戴。在郭秀的治理下,王府的下人们反而干得很起劲。小到一府,大到一国,有时候治理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朱植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日后就藩之后可以发挥一下这个老婆的能力呢? 但欣赏不等于感情,即使郭秀在某些时候特别能抚慰他这颗孤独的心灵,但爱情始终没有发生在自己心里。对于一个贸然闯入他的生活的女人,朱植采取的是顺其自然的态度。不过郭秀仿佛已经非常满意了,有时候朱植看着她眼中幸福的神色,有种很别扭的感觉,甚至会觉得对不起郭秀。 想到这,朱植一声叹息,用手抚弄着妻子凌乱的云鬓。郭秀在被窝里挪动了一下,把手伸了出来,一只玉佩拿在她的手中。朱植一看,那不是昨天晚上让自己意乱情迷的天鹅春水佩吗?他知道自己昨天的失态,就是因为这只玉佩引起的。他只想把这只玉佩戴在身上,有事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抚摩抚摩,缅怀一下那段沉痛的往事。可现在怎么到了她的手里?难道自己昨晚糊里糊涂地把它送给了郭秀? 朱植小心地想从郭秀手里把玉佩掏出来。郭秀不但没松手,小手反而抓得更紧了,而且眉头还皱了一皱,仿佛在梦中还在保护手中的玉佩。 朱植不敢再使劲,由她去吧,可一松手,反而惊醒了郭秀。她轻轻睁开惺忪的睡眼道:“夫君,你醒啦。” 朱植道:“是啊,你接着睡吧。” 郭秀微笑着摇摇头,一手搂着朱植的身体,把头靠在他的身上道:“不睡了,还要起来给烚儿喂奶。”看着郭秀幸福的样子,朱植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地就把手搭在她肩上。 郭秀道:“昨夜夫君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入宫挨了皇上的指责?心里不舒服?” 朱植摇摇头道:“不是,父皇骂过也就没事了。” 郭秀道:“你心里一定有事,夫君,我觉得这几个月,你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让人不认识了。” 朱植心里一阵紧张,作为与自己最亲近的人,郭秀可以说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难道他的行为和前身真的发生了变化吗?朱植试探道:“哦,你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郭秀道:“我也说不好,反正比以前不爱说话了,看烚儿的次数也少了。” 朱植心里一松,还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娘子也知道,现在为夫是封了藩王的人了,不能跟以前一样,许多事情要亲力亲为,可能会对家里的事照顾少些。” 郭秀以为朱植有些不满,连忙道:“秀儿不是埋怨夫君不管家里的事,夫君当然要以军国大事为重。只是,只是……” 朱植赶紧接过话头:“只是什么?” 郭秀突然抬起头看着朱植,朱植回以平静的微笑。看了一会,郭秀终于笑了,一头又扎到朱植怀里道:“没什么只是了,你还是秀儿的夫君。” 朱植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当然啦,我无论任何时候都是秀儿的夫君。不过既然封了王,就不能再跟以前那样胡闹了,必须兢兢业业替父皇整理一片江山啊。”说着手上使了使劲把她搂得更紧。郭秀躲在被窝里感受着幸福的甜蜜。 朱植又道:“秀儿,昨夜,为夫是不是喝了很多?” 郭秀脸一红,点点头道:“恩,怎么劝你都不听,酒量一向不好,这样喝会伤身体的。” 好险,才知道原来以前的朱植酒量不行。朱植又道:“那这玉佩……夫人还喜欢吗?”他突然想起,小陈子好象跟自己讲过今日是郭秀的生日,自己只得活生生把到嘴边讨要玉佩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郭秀连忙点头:“喜欢,秀儿好高兴,夫君还记得秀儿的生日。”说着她把玉佩拿在手上,爱惜地摩挲着。两人就这么依偎在温暖的**,任由时间慢慢流过。 两人又磨蹭了一会起床梳洗,照旧是郭秀帮自己穿衣系带,坐在窗前对着铜镜,郭秀帮自己梳头。这时朱植的心中涌起一种幸福的感觉,其实有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妻子不就是每个男人天生的理想吗?他也该知足了。可是,在心中永远有个影子无法抹去。 唉,朱植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郭秀无论怎样好,也无法在自己心中代替小秋的位置。 朱植想着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顾着搞业务,还没跟郭秀出去玩过,不如就趁生日带她出去走走吧,道:“今日是你生日,要不带你出去玩玩?” 郭秀连忙答应:“好啊,好啊,好久没出去过了。” 跳至 第四章 且听风吟(3) 第四章 且听风吟(3)带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出去玩会是什么样的呢?其实,现世是什么样,在明朝的时候依然会怎么样。 郭秀从小就跟父亲学武,自然马上功夫也颇了得,所以她没坐轿子,而是和朱植一同骑马,朱植让小陈子带路,主仆三人先出城去栖霞山一游。 栖霞山位于栖霞山位于南京城东北22公里,又名摄山,南朝时山中建有“栖霞精舍”,因此得名。 栖霞山没有钟山高峻,但清幽怡静,风景迷人,名胜古迹,遍布诸峰,被誉为“金陵第一名秀山”。 尤其是深秋的栖霞,枫林如火,漫山红遍,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素有“春牛首,秋栖霞”之说。 这里是古代著名风景区,一代诗圣李白曾在此留下了:“鞍马月桥南,光辉歧路间。 贤豪相追饯,却到栖霞山。” 的诗句。 明朝时候的风景区,不收钱人却很少,偶尔能看见几个前来赏叶的书生。 朱植他们尽量避开大路走在山路上。 此时正值深秋,晴空万里,红叶漫山遍野。 心情郁闷半天的朱植面对眼前美景心情舒畅了许多。 郭秀更是如此,她自幼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到皇家之后,更是一天到晚失去了自由。 眼下置身于大自然中,郭秀也情不自禁显露出一个小女孩天真烂漫的一面,她不时兴奋地绕着朱植转悠,不时对山间美景,出没山林的小动物抱有一个小姑娘应有的好奇。 在山涧泉水边,郭秀调皮地蹲下舀上一勺水,品尝着“好甜”,她索性脱去鞋子把脚放到山泉中。 朱植自恃王爷身份,站在后面看着妻子戏水。 其实来到明朝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没有朝堂的争斗,没有靖难的威胁,自己何尝不想做一个太平王爷,与这如花美眷日日寄情山水之间,或者继续利用皇家便利搞搞古董研究。 可惜啊,命运的捉弄让他走上这列“火的战车”,朱植只能不停地沿着这条路有去无回。 下午两人回城,朱植带着郭秀逛了城隍庙,郭秀如同大姑娘上花轿似的,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心里甭提多么高兴。 朱植提议两人晚上也不回去吃饭了,反正烚儿有奶妈带着。 记得有一次听小马王说,东大街上新开了一家高丽酒楼。 在前世,朱植就特别喜欢吃韩国菜,这明朝时候的高丽菜是什么味道,他可早就想品尝一次了。 郭秀反正也没什么主意,听说吃高丽菜,也很感兴趣,两人打马来到东大街上,新开张的“江北馆”三个大字的招牌非常明显。 明朝初年,中国和亚洲各国的交往就非常频繁,为了使外国使者有一个良好的休憩场所,明朝政府在南京专门设立有金碧辉煌、豪华舒适的会同馆(招待使臣一级)和乌蛮驿(招待使臣的随从人员)作为下榻之地。 为来往使者提供饮食起居。 按照来使的人数和官阶的高低,拟好菜谱,交光禄寺办理。 除一日三餐按例送酒、肉、果品、茶、面等食物外,还在会同馆设宴款待,由礼部安排开宴日期,奏请大臣一员陪宴,每年“元旦”、“郊祀”、“圣寿”、“冬至”四大节令,总要邀请他们前来参加盛大宴会。 反正有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所以后来有的国家一次就来很多人。 永乐年间,日本曾派过200人的庞大代表团来中国蹭吃蹭喝,而且一呆就是大半年。 就算地主家有余粮,也经不起这帮人的大吃大喝啊。 所以到了仁宗年间,给日本下了道旨意,大意是说朝贡也行,但每次规定只能来一条船,20人的代表团。 来多了?对不起,当海寇论处,肉包子没有,弓箭的伺候。 所以到洪武时期,南京城里的老外已经是熙熙攘攘,于是在城内外的交通要道上兴建了十六座大酒楼,即:清江楼、鹤鸣楼、醉仙楼、集贤楼、乐民楼、南市楼、北市楼、轻烟楼、翠柳楼、梅妍楼、澹粉楼、讴歌楼、鼓腹楼、来宾楼、重译楼、叫佛楼,作为外国来宾和国内人士公共休息和娱乐的场所,其中来宾、重译二楼是专门招待外国使节的。 这座“江北馆”就是这种应运而生的馆子,三人走进馆子,只见馆子内布置非常高丽化,所有客人都是走到塌上就坐,看来这也是古而有之的传统。 一个伙计,穿着高丽人的衣服,上来用标准的汉话招呼,朱植让他找个雅间。 伙计把他们三人带到楼上一个雅间里,进门时,对门刚好打开门上菜,朱植瞥了一眼,里面是一个大雅间,坐着10几个人,都是高丽官员的打扮,他们每人的穿戴真的和“大长今”里的颇为相似。 而且每个人好象还抱着一个伎女饮乐。 朱植没管那么多,进了自己的单间,这里布置得非常舒适简洁。 两人脱了鞋子坐到上面,小陈子就站在下面伺候,他可不敢和殿下夫妇同坐。 朱植稍微问了一下伙计,发现这么多年韩国菜变化也不算大,于是就点了烤肉,狗肉汤等几样菜。 对于这些菜肴,朱植倒没有什么,可郭秀就不同了,每一样对于她来说都非常新鲜,她的表情好象第一次吃螃蟹。 吃了一会,小陈子突然警惕地扭头盯着门口,朱植道:“怎么?”小陈子道:“门外有会武之人。” 朱植道:“可能是对面的朋友吧。” 小陈子突然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不对,他们有兵器。” 小陈子立刻变成了一只警惕的豹子,手从腰上一抽,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窄身软剑。 他缓缓移到门边,用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 突然,外面说了几句韩语,接着“砰”的一声传来,接着就听到有人惨叫。 小陈子紧张地扭头对朱植道:“殿下,对面打起来啦。 一会如果冲进来,属下抵挡一下,殿下和娘娘寻机夺路而走。” 朱植和郭秀连忙把鞋穿上,只是手边没有兵器,不然凭他们三个人的身手,一般刺客还不需要担心。 朱植慢慢凑到门边,只听外面的打斗声音很大。 小陈子对他道:“殿下,外面的人好象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朱植点点头,这是他回到明朝之后第一次遇到武打场面,虽然不是冲自己来的,但心中还是颇为紧张。 外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乒乒乓乓”地乱作一团。 正当小陈子欲打开门观察一下情况时。 门豁然被人打开,一中年人冲了进来。 小陈子没时间反应,反手一剑刺进来人胸口。 穿着高丽人官服的中年人抓着胸口的衣服,口中发出绝望的惨叫:“啊,%¥!#¥%—*%#!)。” 叽哩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身子一软便倒在了门前,倒下的一瞬,一个卷轴从胸前的衣服里掉出来,滚到朱植的脚边。 这是朱植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中年人的血随着剑喷涌出来。 他的脸吓的煞白,手紧紧握着郭秀。 无意中瞟了一眼,却发现郭秀小眼紧张地盯着门口。 朱植尽量把话说得平稳:“秀儿,怕吗?”郭秀看着他,眼神坚定道:“有夫君在,秀儿不怕。” 说话间,两名穿着和中年人一样官服的人已经闯进雅间,他们看见躺在地上的中年人,脸色惊恐万分,嘀咕了一句什么,举刀就砍。 两人武功不弱,两把单刀如雪花一样笼罩着小陈子。 此时,朱植才见识了小陈子真正的功夫,他的剑法轻灵飘逸,在两人中穿插来回,两人已经逐渐被小陈子逼出房间。 只听他大喊:“员外,我把他们逼出去,带着夫人从旁边先走。” 话音未落,一刀已经斜次里砍出,小陈子身子一旋,躲过刀锋,一道诡异的剑光随着身体的旋转反手刺进来人的胸口。 另一人惊恐万分地跳出房间,小陈子哪里容他走,顺势荡开对手的单刀,剑身瞬间抹过了对手的脖子,武士身子一软,扑通倒在地上。 小陈子在一瞬间已经连取三人的性命,朱植甚至没有看清小陈子的招数,他惊诧地看着小陈子。 拜托,难道明朝真的有“葵花宝典”吗?此时门口已经让开,朱植见状连忙拉着郭秀想外跑,走时没忘了把地上的卷轴拿起来塞到怀中,经过门口时,朱植拣起一把单刀递给了郭秀:“能使吗?”郭秀点点头,朱植拣起另一把单刀。 前有小陈子,后面朱植拉着郭秀冲出房间。 这时,门外的一切让朱植吓了一跳,只见,对面雅间的门已经被撞破,横七竖八好几个人扑倒在房间内外,有穿官服的,有黑衣蒙面人,也有一两个伎女。 不用说黑衣人是刺客,来刺杀这些高丽官员。 外面仍有几对人在打斗,根本顾不上他们。 三人下得楼来,里面的什么客人,伙计早就跑得一干二净,桌椅也因为打斗乱作一团。 小陈子带着朱植就想往外走,可是外面熙熙嚷嚷,有人在喊:“快,把酒楼围上,不要让人跑了。” 小陈子紧张地回头道:“殿下,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咱们出去吗?”朱植道:“出去?!那不就全乱套啦,说得清楚吗?!”跳至 第五章 高丽乱局(1) 第五章 高丽乱局(1)门外已经听到甲胄声碰响,这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得也真快,短短一会已经闻风而来。 明朝的南京治安真是相当的好啊。 虽然就算自己杀人被兵马司的人发现了,也不会有多大事,毕竟在兵荒马乱之中,小陈子保护自己是首要的。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跑还是跑掉算了。 朱植不及细想,连忙道:“走后门,带路。” 小陈子敏捷地踢开桌椅,带着朱植夫妇二人穿过大堂,从后面跑了出去。 还好,后院还没有被人围上。 小陈子从马厩里把三人的马拉出来,飞身上马三人冲出院门。 后面是一条小巷子,里面杀人都杀翻了,可巷子里却平静如水。 小陈子辩了辩方向,在前面开路,三人朝黑暗中跑去。 后面响起了官兵们忙乱的叫嚷:“好象有人骑马跑啦,快追”跑过一个巷子,小陈子突然刹住脚步,朱植的马差点撞了上去。 朱植恼道:“怎么回事!”小陈子不作声,朝黑暗中一指,朱植平复了一下气息才发现,在墙角中倒着一个人。 朱植刚要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小陈子拦住他:“殿下,等我来。” 他下马探察了一下道:“殿下,是个黑衣蒙面人,受了刀伤,明显是跟刚才那些刺客是一伙的。” 朱植和郭秀窃窃地走上几步,只见黑暗中倒着一个蒙面人,衣着打扮显然就是刚才酒楼里的刺客。 两人对望了一眼,朱植突然意识到,此人可能是解开今夜韩国馆子打群架的重要线索,连忙道:“把他扶起来,带回府上。”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已经有官兵追了上来。 小陈子连忙把地上的伤者架了起来,三人闪身融入了黑暗之中。 朱植三人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从后门回到王府。 郭秀显然被刚才的情形吓坏了,朱植捧着她的脸道:“秀儿,没事了,没事了!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今夜在酒楼发生之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泰山大人,知道吗?”秀儿惊魂方定,看着朱植的眼睛点了点头。 安顿好郭秀,他又吩咐小陈子赶紧把刺客抬到后院的小耳房中,注意掩人耳目。 王府后院的耳房里,黑衣刺客躺在**,肩膀上一条伤口,血还在不停地流。 朱植知道,他的伤口开得很大,如果不把血止住,恐怕有性命危险。 但是此时自己不方便叫医官来,一个王爷叫大夫,还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 难道,难道要自己霸王硬上弓?朱植把心一横对小陈子道:“你去找点金创药来?还有烧酒,针线。 另外打盆热水,再多拿些棉花和纱布。” 小陈子点头出去。 朱植既不是医生,也没有任何手术的经验,但他知道现在如果不冒险给此人动手术的话,恐怕此人熬不过天亮。 他走到床前,轻轻撕开蒙面人的衣服,立刻被眼前的一切吓住了。 洁白如雪的肌肤,居然穿着一个红色的肚兜,肚兜下是女人最宝贵的地方之一。 他怔在当场,蒙面人居然是个女的。 朱植的眼睛移到蒙面人的脸上,只见长长的眼睫毛下,双眼紧闭,她还处在昏迷中。 古代女孩都很将贞洁,此时自己这么做?不过这都什么时候,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好奇心驱使下,朱植有些颤抖地揭开刺客的面纱,一副清丽脱俗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唇,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美丽的女子,只是此刻她的脸因为失血变得煞白。 朱植上下打量着她,衣服是汉人的衣服,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有注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呢。 他哆嗦着手,摸了摸衣服里外上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证明她身份的物品,可混身上下除了衣服外什么都没有。 看着她,朱植陷入沉思之中,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高丽饭馆里刺杀那些穿着高丽官服的人?看来这些秘密至少要等到刺客醒了之后才能揭开谜底了。 过不一会,小陈子拿着各样东西回到房间,当他看到刺客是女的时候,脸色居然一点都没变,只是淡淡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朱植把袖子撸起来道:“你去把她按住。 一会切记不要让她动。” 虽然他无法向小陈子解释,但此时除了做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之外,他别无选择。 朱植先用热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再把烧酒撒到伤口上。 这一下可把女刺客给疼醒了,嘴不禁叫出声来。 朱植迅速地把叠成条状的布塞到女刺客的小嘴中,让她的牙齿咬住。 女刺客惊恐地看着眼前两人,朱植沉声道:“别怕,是我们救了你,如要加害,你早死了。 现在你要照我的话做,不然就没命了,明白吗?”女刺客默不作声。 朱植又道:“我会把伤口缝上,你咬住毛巾,忍着点疼。” 说着话,朱植把针放在蜡烛上烧了烧,再把线在烧酒里泡了一下。 然后,对准伤口的位置,他深吸了一口气,刺了下去。 女刺客疼得浑身直打颤,脸上也渗出了冷汗,可是她相当坚强,楞是没有哼一声。 小陈子使劲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身体保持平稳。 一开始时,朱植动作还有些发抖,到了后来已经比较快速地用针了。 不一会,伤口已经被缝上。 他打了个结,又用烧酒冲洗了一下伤口消毒,然后把金创药涂抹在上面,再用棉花和纱布把伤口包扎好。 等他忙活完的时候,女刺客已经疼昏了过去。 这是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创伤愈合手术的作法,现在也不管得那么多,死马当活马医吧。 只是如果如此美貌的女子死在自己手上,那就可惜了。 朱植在热水里把血洗干净,才发现手一直在颤抖。 他回过头,盯着还坐在床边扶着女刺客的小陈子。 小陈子也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异样,他怎么也想不到,朱植居然懂得做这种活计,在他的意识中从来不知道朱植会这行当啊?朱植道:“在华佗内经里,这只是小手术。”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书,也不知道这书有没有这手术,反正先胡说八道忽悠着他再说。 看着小陈子在收拾东西,朱植又想起了刚才在酒楼里此人矫健的身手,看来他的武功相当高强,以前和楚智比试时只不过隐藏实力。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自己的人,还看不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迹象。 朱植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上身来,吩咐道:“这间屋子,今日开始由你来看管,如果走漏了风声,拿你是问。 我去睡觉了,好好照看此人。” 朱植这一夜几乎没合过眼,第一次见到这血流遍地的大场面,第一次见亲手杀人。 黑衣蒙面人,高丽官员,小陈子的快剑,这些场景交织在一起在朱植脑子里闪回。 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谋杀案中,会不会是派来杀自己的人呢?朱植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明显的高丽官服都认不出来?哪有那么蠢的刺客。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自己间接上加入了刺客一伙,小陈子一出手就杀了三个高丽官员。 这个不能怪他,在任何时候,除了皇上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格杀任何一个威胁到朱植安全的人,而且在刚才那个情况下,小陈子没有时间考虑,假如那人是刺客,假如他要对朱植不利,这是小陈子心中的前提假设,他只知道迅速消除威胁王爷的人。 而且现在他们还把一个刺客,一个女刺客救回了府上,一切事情如此巧合地发生,让朱植莫名其妙地当了“刺客”,至少是刺客的帮凶。 辗转反侧的朱植,同样睡不着的是郭秀。 虽然是将门之后,别说杀人,连杀鸡都没见过的人。 对于郭秀来说,世界是彩色的,但不是红色的,刚才的血让她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样,如果和别人交手,她还真不知道能发挥多少功夫。 不过好在有朱植,惊涛骇浪之中他一直握着自己的小手,有他在,郭秀心就塌实。 她也感觉到朱植睡不着觉,拽了拽他的衣襟,道:“夫君还没睡吗?”朱植道:“是啊,睡不着,想起刚才的场面,心里有些后怕”郭秀把头钻进朱植的臂弯道:“不怕,有夫君在,秀儿什么都不怕。” 朱植怜惜地抚摩着郭秀的头道:“刚才咱们救进府的人是个女的。” 郭秀瞪着眼睛惊讶道:“啊,怎么是个女的?”朱植道:“是啊,刚才给她疗伤的时候发现的。 现在她身系此案的真相,所以这些天府里要谢绝见客,你要把下人们管住了。 找个可靠的人,每天给后院耳房送小陈子和刺客的饭菜,其他时候不许任何人接近。 还有明日你找两件宫女的衣服给她送过去,别老跟个刺客似的。” 郭秀道:“何不把人送到五城兵马司去,剩得惹这麻烦。”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朱植也懒得理,可这事事关高丽,他就想管管了。 高丽王朝此时应该覆没了,被李成桂篡夺了王位,至于有没有得到明朝承认还不得而知。 看那些高丽官员的样子,应该是来朝进贡的使节之类的。 高丽背靠辽东,以后与他们打交道的机会将非常多。 考虑到这层,朱植想通过这件事接触一下高丽,好为日后在辽东的发展理清一下线索。 朱植道:“这个夫人就不用挂心了,为夫自有安排。” 跳至 第五章 高丽乱局(2) 第五章 高丽乱局(2)天亮了,朱植刚吃下早饭,扔了碗筷就往后院跑,他没忘捎带把杨荣叫在身边。 现在两人关系已经彻底突破了宾主界限,杨荣也和小陈子一样成为了朱植的心腹,只是小陈子是先天就有,而杨荣是后天收服。 一路上,朱植跟杨荣介绍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奇遇,杨荣倒是越听越紧锁眉头。 当然他不知道朱植心中考虑的辽东战略,自然会心里担心几分。 朱植道:“勉仁莫要着急,等见过此女之后,本王自有分晓。” 两人来到后院的时候,小陈子正把早饭的碗筷收拾出来,放在门口的饭篮子里。 见到朱植,小陈子连忙抱拳行礼:“禀殿下,人已经醒了,可是给她的早饭却一口不吃。” 朱植说声知道了,就让他守在门外,确保不许任何人接近房子。 朱植和杨荣进得房来,只见女刺客缩在被中,面朝里面。 桌子上放着一些药物,和早上送来的粥碗和鸡蛋。 朱植走到床边道:“这位姑娘,是否醒了?”刺客没有反应,朱植又问了两句,同样没有答话。 朱植轻轻用手扳她身子,谁知道女的突然翻过身来,眼睛戒备地盯着他。 朱植吓了一跳,微笑道:“原来姑娘早已醒了,不知道进了早饭没有?”女孩仿佛故意使劲合着嘴,样子颇为可爱,只是照样不发一言。 朱植从桌子上拿来药物和棉纱,对女孩道:“姑娘不必担心,如果在下有恶意,取你的性命那还不轻而易举啊,用不着现在来动手。 来,让在下看看伤口如何,该换换药了。” 说着,朱植轻轻打开女孩的衣服,嘴里还叨咕着:“别动,千万别动。” 女孩用手拨开朱植道:“拿开你的手,谁要你看。” 脸刷就红了。 朱植感到挺好玩的,昨天晚上该看的全都看了,还在乎这一些吗,又道:“姑娘多虑,在下一个大夫而已,如果不碰你怎么换药,不换药怎么能复原?”只见女孩神情缓和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站在后面的杨荣。 朱植立刻会意,回头给了一个眼色,杨荣转身推门出去。 朱植又道:“对不起,在下欠考虑了,这会可以了吧。” 女孩脸一红闭上了眼睛。 朱植也不客气,打开纱布,之间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在红肿。 朱植拿盐水清洗了一下伤口,又给她上了些金创药,再用新的棉纱重新包扎上。 整个过程朱植已经尽量动作放得很轻,女孩还是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看来依然非常疼痛。 包扎好之后,朱植把药放到桌上,拿起了粥碗坐到床边,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来吃两口,吃得多好得快,也能快些离开啊?”这话给女孩听到了,逗得她扑哧乐了一下,朱植也趁机微笑着递上一勺粥水,两人的紧张关系也化解了不少。 就这么朱植喂一勺,女孩吃一勺,看来体力消耗很大,她的确是饿了,这一碗粥和一只鸡蛋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朱植呼唤小陈子进来把碗筷收拾出去,便叫杨荣一同坐下,两人泡上一壶茶,自斟自饮地呆了下来。 朱植心想,如何能从女孩口中掏出情况呢?他看此女年纪不大,应该不到20的样子,从刚才自己一句话就把她逗了的样子,看来她城府不深,缺乏江湖经验,既然如此,那就……朱植喝了口茶道:“姑娘伤得不浅啊。” 女孩道:“谢谢公子搭救,过两天就好了。” 朱植这才发现,女孩的口音有些不太纯正,难道她是高丽人?!朱植道:“昨夜五城兵马司满城大搜捕,好象就是冲着你来的。” 女孩眉头皱了皱道:“连累公子了,明日能下地自会离开。” 朱植笑道:“这倒不必,姑娘可能呆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女孩沉吟了一下,突然警惕道:“对了,你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朱植哈哈一笑,道:“你们怎么这么卤莽,刺杀高丽使节这种事怎么能在繁华闹市进行。” 他决定试探一下,很简单,这些穿着高丽官服的人能在南京走动,除了高丽使节不可能有别人。 而且这女孩的口音显然是异族,那必定是高丽人无疑。 虽然还猜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至少到了现在可以确定,这起案件应该是高丽人内部争斗引发的。 果然女孩张嘴就道:“那都是哥哥安排的,杀了郑道传这个恶贼方能让乱臣贼子害怕……”突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把嘴闭上。 朱植和杨荣交换了个眼色,朱植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看来此人很可能是高丽王朝废王的人。 在8月的时候,朱植看到一份来自辽东的奏折,说洪武二十五年(1392)七月,在李成桂之子李芳远、大臣南寅、赵浚、郑道传等人的策划下,王瑶被迫宣布将王位让与李成桂,结束了高丽王国四百余年的统治,高丽灭亡。 李成桂改国号为朝鲜,这也是朝鲜这个名字最早成为政权的时候。 在朱植记忆中,高丽王朝是在中国的唐朝初年建立的,后高句丽的弓裔王的部将王建被部将拥立为王,迁都至自己的家乡开城(松岳),改国号为“高丽”。 又先后灭了新罗和后百济,建立高丽王朝。 在她存在的将近400年历史中,一共依附过宋、辽、金、元在内的多个入主中原的皇朝,一直都以中国之藩属自居。 到了元末明初年间,高丽国王辛禺还要帮着元朝和大明作对,高丽权臣李成桂深感此战一开,必“获罪天子,宗社生民之祸立至”,果断决定拒绝王命,说服诸将还师退兵。 李成桂趁机领兵围宫,逼辛禺出宫,辛禺不得不迁居江华岛。 高丽产生新王昌,洪武二十二年(1389),李成桂等提出昌非高丽王氏之后,废掉转而立神宗七世孙瑶为王,李成桂为都总制使,总揽军政大权。 再后来就是奏折中报称的政变,彻底废掉继任者王瑶,自己做了国王。 朱植心中把前后关系一联系,立刻明白了,这郑道传是帮着李成桂上位的大功臣,他来明朝毫无疑问就是为了给朱元璋上贡好让明朝承认自己的篡夺地位。 那此女必是原来王瑶皇党之人。 想到这朱植又道:“姑娘,你要信任我,我也非常痛恨李成桂篡位夺权,但你们为什么要在京城杀人呢?”女孩明显非常惊讶于眼前的男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她低头想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朱植见她还是不信任自己,想着干脆把身份亮明,也好让她权衡一下轻重,道:“在下乃大明辽王,封地与高丽唇齿相依,对高丽的事自然知道不少。 姑娘如果信任在下,不妨跟我说说,对于高丽的事,相信在下还是有能力帮得上忙的。” 女孩被朱植的话吓呆了,在某种程度上,明朝对于高丽来说就是天朝上国,此时一个大明的亲王站在自己面前,女孩自然不知所措,她纳纳地道:“你,你真的是大明的辽王?”朱植微微一笑,从腰上取下一个玉牌,交给杨荣。 杨荣把玉牌拿到女孩面前,上面工整地用篆书写着“辽王”二字,后面写着“如见亲临”。 这是大明亲王的信物,作用与亲王印信差不多,一般亲王就藩之后,这种令牌在封地权威很大。 女孩虽然缺乏江湖经验,但她也知道,一般人如何敢拿这样的玉牌在身,被人知道了,僭越之罪就要掉脑袋。 这下她已经深信不疑,面前黑衣年轻人就是辽王。 女孩颤抖着身子想坐起来,朱植连忙走到她身边把她按下,道:“姑娘不要起来,伤还没好。” 女孩两行眼泪流了出来,颤声道:“殿下,可要为父王做主啊。” 说着哭了出来。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朱植也是一惊,此女,难道是什么高丽的公主吗?他见女孩已经相信了自己,就用更温柔的声音道:“姑娘莫要激动,有话慢慢说。” 女孩道:“我,我,妾乃高丽王王瑶之女王紫若,洪武十八年随哥哥王路朝前来天朝学习,一学就是七年。 父王二十二年即位高丽王,然李成桂这个乱臣贼子,居然篡夺父王的王位,改国号为伪朝鲜国。 哥哥自八月以来数次上书朝廷,希望皇上能发天兵驱逐乱臣贼子李成桂。 可屡次上书都石沉大海。 日前听说,贼子李成桂派遣贼臣郑道传率使团来京,上表称臣,想让皇上承认他们的篡夺行为,如果皇上同意了,那我高丽复国就彻底无望了。 本来日前已经很有希望把奏本送到皇上那去。 可是李成桂和燕王交好,燕王的人在背后没少使坏,所以朝廷好象想承认狗贼,给他们封号了。 哥哥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在京城的终于父王的旧臣铤而走险,刺杀郑道传这个狗贼。 希望至少能拖延一下时日,好让事情多些转机。 没想到,没想到,让这贼人跑了,我们还折损了不少人手。” 说完,王紫若眼睁睁地看着朱植,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哈哈,原来如此,朱植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后,突然发现,这朝鲜看来自古以来就有出刺客的传统啊,一旦政治诉求无法达到,就使用这种极端手段。 不过也是难为了这哥俩了,国事至此,他们作为废王的儿女,只能寄人篱下生活在大明京城里,除了奋力一搏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之外,他们真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朱植道:“你怎么知道是燕王暗中支持李成桂?”王紫若道:“是哥哥和家臣商讨时,妾听到的,他们说,李成桂从洪武十八年开始,每年都送好马200匹给燕王,这次郑贼来京路上先路过北平,也送上200匹好马和20个歌伎。 所以这次燕王在朝廷里帮乱贼说了不少好话。” 哦,原来如此,此事中又有燕王的影子。 那时中原产马困难,整个京营二十万人总共才两万多匹马,嘿嘿,每年200匹好马,这是多重一份礼啊。 有了这个还不够你老四喝一壶的,朱植和杨荣又交换了一下眼色。 朱植道:“令兄现在何处?”王紫若眼色暗淡下来,道:“贼人的护卫武艺高强,我们一行打他们不过,被迫四散逃走,哥哥不知道去哪里了。 妾中了一刀,幸亏遇到殿下。 殿下,请帮助父王吧。” 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 朱植身前身后,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此时他见着梨花带雨的美人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想想道:“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从长计议。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姑娘的哥哥。 姑娘先休息,我先安排一些人去找他。 你们住在哪?”王紫若见的确暂时也没太多的办法,只好听从朱植安排,道:“我们原来住在乌蛮驿,后来贼子使团来了之后,我们便搬到了西城的落英巷里,另外,这次行动事先安排好,完事之后大家都会暂时离开京城,到牛首山,江宁镇聚集。 殿下,一定要救我哥啊。” 朱植让王紫若稍安勿躁:“姑娘,先好好养伤,我即刻派人去找令兄。 其他的等找到他再说。” 跳至 第五章 高丽乱局(3) 第五章 高丽乱局(3)朱植从耳房里出来,把小陈子招到身边:“你找两个忠实可靠的侍卫把这里看护住,另外还要做几件事,第一,整理一份关于高丽的情报总结,关于李成桂的,关于朝廷对高丽王被废黜的态度的,关于高丽使节的,总之全部都要,同时命令所有分座注意搜集所有有关高丽的情报;第二,你立刻带十个可靠的人到牛首山,江宁镇寻找王路朝。 这些人连跑个路都不会,那么个小镇上,平时谁不认识谁,突然来了一些陌生人,不是找着被人注意吗?对了,另外你要派人到五城兵马司打探一下昨夜的案子有没有抓到什么活人。 快去,今日之内,最好把所有事情给我办好。” 小陈子一声得令,转身就要走,朱植一把把他拉回来道:“找到王路朝之后该怎么说?”小陈子道:“就说他妹子在我们手上。” 朱植满意地点点头。 交代了一系列任务之后,朱植和杨荣来到书房里。 朱植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昨夜的那卷卷轴,只见这是用黄绫写的上供朝廷的礼单,绸缎百匹,稻谷一千担,千年老参十根,东海明珠一百颗,好马300匹,歌伎50人。 我靠,怎么这年头送礼物怎么连庄稼都送啊,这李成桂这么土啊。 不过这东海明珠百颗和千年老参可都是好东西,看来为了讨得正式封号,李贼还是下了大本钱的嘛。 在给朝廷礼单里面还叠着一张纸,朱植一看,喜上心头,哈哈,原来如此啊。 他不说话把纸交到杨荣手里。 杨荣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上供给燕王的礼单,送的东西和送给朱元璋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区别在于每样少了一半而已。 杨荣道:“燕王僭越!”对,任何一个朝廷官员看到这两份礼单都会立刻想到这个问题。 以前属国与上国之间的上贡,都只能是王对皇帝的,把上贡给皇帝的礼物又送给其他官员,而且在贡给皇帝之前先送个燕王,这是僭越的明确证据。 朱植不说话,反问杨荣:“勉仁觉得如何?”杨荣道:“看来,这是扳倒燕王的好机会啊。 不过得想个办法,把这张礼单让皇上知道。 当然不是由殿下发现了。” 朱植道:“哼哼,这次倒要看看四哥还能怎么辩解?”杨荣并没有朱植的欣喜,只是淡淡道:“殿下,荣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植道:“说吧,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杨荣道:“燕王被扳倒了,王爷有好处吗?”这话如重锤一样敲击在朱植心中,刚才还以捏着燕王小辫子感到庆幸的朱植不禁心中一惊,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层?他连忙问道:“勉仁的意思是?”杨荣道:“上次荣与殿下分析过,太子殿下的做法并非对殿下完全信任,那么日后殿下在辽东如何能确定不为皇太孙猜忌?假如扳倒了燕王,殿下对太孙还有作用吗?殿下可曾听过,司马懿避祸之法?”朱植道:“勉仁请讲。” 杨荣道:“空城计,许多人都道司马武帝胆怯,恐城中有埋伏。 可他一生戎马,难道连这点计谋都看不通吗?非也,实乃司马避祸之法,假如入城取诸葛孔明之首级,则蜀国失掉脊梁,灭国指日可待。 但灭了蜀国,等待司马的难道不就是狗烹弓藏吗?”朱植如梦初醒,一拍大腿道:“假如燕王被扳倒,我辽王就会是进了空城的司马武帝了!?”杨荣道:“辽王明鉴,所以一定不能让燕王被扳倒,但可以利用此事减少皇上对其信任,削弱他的势力。 皇上依仗燕王守边,始终不会废黜他。 所以等上贡事发之后,殿下还要出来为燕王说情,这样一来,才能真正减轻王爷送行一事在皇上心中留下的疙瘩。” 朱植哈哈大笑:“好计,好计,如没有勉仁提醒,植如何能想到这层关系。” 朱植有时候过于代入这个年代了,往往被一叶障住了自己的眼睛。 朱植明白由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原先辽王的历史地位已经悄悄地发生了改变,燕王对于他来说,既是对手又唇齿相依。 日后老朱归西之后,他与朝廷、燕王之间就成为一个特殊的三角关系。 假如早早扳倒了燕王,那日后朝廷以天下而制一隅的,将不是北平,而是他的广宁啊。 朱植道:“那勉仁以为,对于王瑶这对子女,我们又该如何处置?”杨荣道:“殿下,现在朝廷对高丽的态度仿佛已经准备承认李成桂,王氏兄妹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不如把他们送回高丽,让李成桂处理他们。” 朱植觉得杨荣对朝廷的事情很熟悉,而且也很有办法,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和他相比,自己最大的优势是知道后世的历史,对于战略问题心中自然有底。 他知道自己未来和燕王的关系,那就绝对不允许在辽东腹背有这样一支与燕王交好的力量存在。 朱植道:“明年,本王就要就藩了,太子哥哥让我做螳螂之后的黄雀。 但如果我们背后有这样一支与燕王交好的军队埋伏,我们岂不成了黄雀前面的螳螂吗?”一语惊醒梦中人,杨荣眼睛一亮,是啊,这个问题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呢,他突然觉得,朱植有时候考虑问题很不灵光,但此时又发现,朱植却经常在一些自己想不到的地方着手发现问题。 而这些地方往往是战略上的,杨荣只是感觉到了,他连战略这个词都没概念呢。 他连忙道:“殿下高瞻远瞩,荣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难道殿下想利用他们?”朱植微笑着点点头。 杨荣想道:“这怎么可能,王氏在高丽的势力已经式微,他们如何扶持也是扶不起来的,让他们去挑战李成桂,那只能是螳臂当车。” 朱植并不怪杨荣,他对未来世界不懂,不知道许多时候,可以通过各种政治经济军事手段搞垮一个国家政权。 杨荣不懂,可朱植对于美国人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可是清楚得很啊。 阿富汗、智利、以色列,这些都是可以借鉴的先例。 在阿富汗和智利,美国人都是通过扶植代理人搞掉了自己不喜欢的政权,而以色列等于他们在中东地区的利益代理人。 如果从最初的力量对比来说,阿富汗、智利、以色列那些美国人选择的势力都不是那么强大。 朱植道:“没错,相对李成桂来说,王氏兄妹的力量是弱小了些,可是在高丽,忠于王瑶的人必然存在。 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找个机会把王氏兄妹送回高丽,就会成为李成桂的心腹大患。 日后就算王氏兄妹无法撼倒李成桂这棵大树,只要他们把局势搅乱,让李家无法成为燕王的助力就行了。 这叫代理人,懂吗,不用我们亲自介入,只要扶植一个代理人就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 朱植甚至把代理人的概念向杨荣灌输。 杨荣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代理人的意思,但朱植的想法他是明白的,这种新的概念古代也不是没有,你的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朋友正是这个意思。 杨荣哈哈一笑:“好个代理人,不过如果朝廷一旦同意了接受李成桂的请求,那么这样做就非常危险。” 朱植道:“这点小事也难得倒你杨勉仁吗?呵呵,不要多,只要朝廷推迟承认李成桂两年时间就足够了。” 杨荣道:“像这种事,朝廷根本不会上心,不然也不会把他们两方面晾在一边那么久。 现在虽然李成桂已成事实,但毕竟他是以下犯上,坏了君臣大礼。 荣思之,对于这种关乎大礼的事情,不用咱们筹划,朝廷中自然有诤臣出来力争。” 朱植道:“对,咱们就让那些诤臣出来说话就行了。 这可不是国本大事……”二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中午时分,关于高丽的情报已经送到朱植案前,朱植和杨荣一起看了有关情报。 他发现,其实“无间”早已经有关于燕王接受李成桂礼物的情报,但一直苦于没有明确的证据而已。 不过朝廷对于这种小藩属还真是看不上眼,王路朝两次上本一次上本,被老朱留中,还有一次被压在礼部,根本没人搭理;李成桂那边的使团来到之后,只是由光禄寺负责管吃喝,至今仍没有见到老朱。 不过朝廷倒是议过一次高丽之事,朝中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既然李成桂已经成为国王,那不如顺水推舟给他封号,因为原来的高丽王辛禺在洪武二十一年曾想起兵反明,有不臣之心,这一派主要的支持者有兵部尚书茹瑺,御史解缙、胡广;反对者则有礼部员外郎张敏,兵部给事中赵廉,这一方的理由看上去也很有力,以下犯上是破坏君臣大礼的谋逆之事。 承认了李成桂,是不是意味着朝廷开此先例,可以承认一个谋逆的贼子?此例一开,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反明的辛禺早已被废,高丽前国王王瑶为表示忏悔还专门把一双儿女送进京为质。 所以朝廷不应该承认李氏,该下旨严斥之,令其速迎王瑶归位。 很明显支持者一方人强马壮,怪不得把王氏兄妹给逼急了,被迫铤而走险。 可是这两兄妹对明朝这些事真是门外汉,对于这种藩属国易主而且还是以下犯上的大事,朝廷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定夺了,而且这种不上心的事能有一年时间出结果就不错了。 茹瑺、解缙、胡广看来就是燕王埋伏在朝中助力。 这些人在前段时间易储的过程中,全部隐藏下来。 没想到这个看似不关联的事件,让这些人浮出了水面。 朱植当即命令京城分座对此三人进行全方位监控,希望通过他们三人可以把整个燕王在朝中的势力全部拉出来。 等朱植看到来自兵马司的情报时,又吃了一惊,朝鲜国使团正使郑道传于昨夜被刺?!怎么王紫若却说他们没有成功?难道,难道闯入朱植房中那中年人就是郑道传?!哈哈,如果真的是他,那活该此人倒霉。 贸然闯到朱植房间,就算朱植大摇大摆杀了他,他都该死,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姓郑的一死,报回国内就得两个月,那边再派使臣来又得两个月,这一来一去小半年就出去了。 再想个办法让几个大臣反对反对,嘿嘿,估计王氏姐妹的扶持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昨夜里据统计,有六名使团成员被害,三人受伤,刺客死了四个,被捉了一个,可是这人是个硬骨头,为了不连累王氏兄妹咬舌自尽,这么一来,等于兵马司那边的线索全断了。 不过这些刺客太苯,如果不赶紧被小陈子带回来,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全看小陈子了。 跳至 第五章 高丽乱局(4) 第五章 高丽乱局(4)正当朱植和杨荣怀着愉快的心情算计着朱棣的时候,一个坏消息被小陈子带来,在江宁镇搜索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无间的细作多方打探,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王路朝一伙的消息,当地百姓都没有发现从前晚到昨天有任何陌生人出现在镇子上。 但最让朱植吃惊的还不止这些。 小陈子道:“殿下,属下在江宁镇见到了燕王的人。” 正在研究高丽情报的朱植抬头盯着他道:“哦?你没有看错?”小陈子道:“属下的确是亲眼看见的,当时属下正在镇子路口的茶寮里喝茶。 有几个会武之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乃燕王手下的一个太监名叫马三宝,前年太子生日,燕王入京的时候,在太子宴会上属下见过此人。” 三宝?太监?郑和?朱植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怎么是他啊?!对于这个人的存在是不需要怀疑的,燕王阵营里叫马三宝的太监必定是郑和无疑。 在历史上他可是比主子朱棣要有名得多的民族大英雄啊。 此时他只是朱棣手下一名侍卫而已,但朱植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三宝太监在江宁镇想干什么。 没想到,朱棣和李成桂勾结那么深,朱棣竟然派人清除王路朝。 只是怎么这么快,朱棣的人就能盯到江宁镇去?小陈子又道:“属下怕万一被此人认出,就率兄弟们撤了,我留了两个精明的盯住他,另外还布置了四个人继续在镇子内打探。” 朱植对此第一个想到的是,难道自己内部暗藏着朱棣的钉子?他问道:“这次行动,下面的人知道目标是谁吗?”小陈子果断地摇头道:“因为事关重大,属下只吩咐他们探访当地新来的陌生人,至于陌生人是干什么的,并无透露。” 朱植心想,如果小陈子那边没有泄露,那就非常可怕了,难道杨荣是朱棣的细作?!不可能,朱植对自己说,除非他朱棣有未卜先知的功能,又或者是我朱植肚子里的蛔虫,否则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招募杨荣?而这段时间,自己和杨荣朝夕相处,他也是尽心尽力为自己谋划,根本没有二心啊。 如果不是自己一方泄露了信息,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性存在,第一,对于王氏兄妹来说,他们的行踪早就被朱棣的人盯上了,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王路朝一行没有出现在江宁镇;第二,王路朝内部出了奸细,将他们的行踪密报朱能他们。 但这个可能性同样无法解释王路朝为什么没出现在那里。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王路朝到底在哪里?朱植一拍大腿,哎呀,自己怎么那么苯啊,刺杀是前天夜里发生,城门已经关闭,这些刺客只有到了昨天早上才可能出城,而此时五城兵马司已经奉命把守各城门,严查进出人等。 这些刺客可能根本没机会出城!那么王路朝最有可能仍然留在城内。 现在朱植在找,朱棣也在找,关键是看谁先找到。 哼,你朱棣跟我添乱,我也来给你添添乱吧。 朱植拿出两份礼单,对小陈子道:“这两份东西还记得吗?前夜从那个官员身上拿到的,现在你想个办法放回五城兵马司,有问题吗?”小陈子道:“太没问题了,下面有个下属刚给调进兵马司当差。” 朱植又命令小陈子派人前往那些外国人容易出没的地方搜寻,以及加大对落英巷的监视力度。 不过他感觉这些动作都可能没用,是不是王紫若还有什么没跟自己说呢?朱植来到后院耳房,王紫若已经穿上了郭秀送来的宫女衣服,正躺在**发呆。 见朱植进来,她还挣扎着想起来行礼,被朱植一把摁住。 朱植道:“姑娘不忙起来,你重伤在身,以后这礼就免了吧。 本王过来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过去一天一夜了,仍然没有令兄的音信,我已派人去江宁镇探访,可他们并没有去那。” 王紫若有点惊讶道:“是吗,哥哥真的没去那?”朱植道:“是的,姑娘,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告诉本王?”王紫若犹豫道:“没有啊。” 朱植道:“如果姑娘希望得到本王的帮助,我想最好还是都说出来。” 小陈子横跨一步,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王紫若叹了口气,从手指上取下一个玉戒指道:“如果哥哥他们没去江宁镇,那只有一个去处,烟雨街的还春堂药铺。 拿着这个去,跟掌柜的说,要一两豆蔻作药引。 他们会带你们找到哥哥。” 朱植接过戒指道:“姑娘,我想跟你讲的是,你们内部出了叛徒。 所以在此危难时刻,你要和我们精诚团结。 希望以后不要再有隐瞒。 我的手下可都是冒着危险帮助你们。” 王紫若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了,道:“抱歉,妾真的不知道了,这里已经是我们最后的藏身之所了,哥哥只可能在那里了。 殿下,请理解妾之苦衷啊,这两个月以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直在追杀我们,哥哥猜可能是李成桂的人,所以我们都特别小心。 昨日的确不敢全说,殿下!请原谅。” 朱植道:“原谅谈不上,但希望姑娘知无不言。 对于你们内部的叛徒,有否察觉?”王紫若道:“这个妾并不知晓,只是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很不顺利。 其实那天晚上在江北馆也是,我们虽然突然袭击,可对方好象早有准备,根本没机会杀郑贼,反而折损了好几个人。” 朱植走到床前,查看了一下王紫若的伤口,还好,经过两天静养,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已经不红肿了。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朱植轻轻叹了口气,拿过药和盐水给她换起药来。 朱植其实很理解王紫若,国没了,这些故国旧人如同丧家之犬,对于他们来说惟一的希望就是恢复故国。 但力量对比上,这些人真有些螳臂当车的味道。 而且他们的对头已经出手了,对于这些人来说,燕王就和一座大山一样,迟早要把他们砸死的。 “恢复得还不错,一会找个婢女来伺候你吧,在下也是权宜之事,姑娘别介意。” 朱植突然感到一双幽怨的眼神正望着自己,朱植连忙把眼睛转移到别处道,“姑娘好好想想叛徒的事,这个鼹鼠不挖出来,你们永无宁日。” “鼹鼠?殿下形容得真有意思。” 走出房门后,小陈子道。 哈,朱植一不小心又拽了把现代词,连忙解释道:“是啊,鼹鼠藏在地下,大家看不到。 咱们也要当心鼹鼠,在无间里成立一个部门专门反鼹鼠,挑选可靠精明强干的人,名字就叫鼹鼠吧。 负责人方面你先推荐几个人上来,我看看再说。” 小陈子道:“是,没别的事,属下先去安排营救王路朝。” 说着拿着戒指欲走。 “慢,多带几个功夫好的,如果与燕王的人发生冲突,最好一个不留。” 朱植说着话,眼睛里凶光毕露。 三宝太监,如果是你那就别怪你命苦啦。 小陈子这一走竟然已经到了半夜,朱植知道此事重大一直跟杨荣守在书房里,直等到小陈子回来“殿下,小陈子不辱使命,王路朝已经带来了。” 小陈子复命。 朱植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人呢,在哪?”小陈子道:“已经安排在后院小进里。” 朱植道:“怎么样,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小陈子如此这般一番说。 原来,他们下午带人到了还春堂时,路上来往人很多。 小陈子在暗中观察了半天,确定没有燕王的暗探,小陈子才上去接头,双方对了暗号,还春堂掌柜姓赵立刻把小陈子引入后堂。 小陈子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并表示王紫若此时正在府中,但当他问到王路朝的时候,赵掌柜却死活说不在他这里。 无论小陈子如何劝说,赵掌柜都不肯承认,最后小陈子十分无奈,又不好用强,只得留下话,希望王落朝信任他,否则也见不到他妹妹。 说完小陈子就撤了出来,继续在近处监视。 一直等到晚上,还春堂下板了也没见到有人出来。 直等到二更天上,守在后门的探子才报告,有两人从后门出来,匆匆走了。 小陈子料想是王路朝,立刻跟了上去,果然,跑出去的两人正是赵掌柜和王路朝。 小陈子二话不说就把两人掳了,直接送进了王府。 跳至 第五章 高丽乱局(5) 第五章 高丽乱局(5)王路朝看上去二十来岁,眼睛不大,但烁烁有神,薄薄的嘴唇紧闭着,看上去也英气勃勃。 只是也许这些天东躲西藏的,吃尽了苦头,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见到朱植第一句话就是:“谢阁下相救,不知道妹妹伤势如何,可否一见。” 朱植呵呵一笑,招手让他坐下:“在下辽王朱植。 公子不要着急,令妹伤势稳定,正在迅速恢复当中。 只是如今时间已晚,不如明日再见也不迟。” 王路朝听来人竟就是救他妹妹的辽王,连忙滚座跪倒,行了参拜之礼。 此时杨荣也得小陈子召唤刚进了房间。 朱植道:“公子快快请起,这位是本府杨师爷,都是自己人,不知道公子如今有何打算。” 王路朝有些垂头丧气:“江北馆一役,我们中了埋伏,忠于父王的好手伤亡了不少,可是还是没能杀得了郑贼。 我打算休整一段,回国先救出父王再说。” 朱植道:“郑道成已经死了。” 王路朝抬起头兴奋道:“殿下说的可是真的!?”朱植道:“千真万确,如果不是他死了,估计城门的守卫还要松懈,呵呵。 不过姓郑的死了,也只能减缓我朝对李成桂的册封时间而已,今后如何还要请公子自己拿个主意。” 王路朝道:“那还是先救出父王,到时候把父王带来天朝,直接面见皇上,争取皇上出兵帮父王复位。” 朱植把茶碗撇了撇,喝了口茶,缓缓道:“不知公子手里还有多少力量,高丽国内还有多少人支持你们,你又有多少把握能救出父亲。” 王路朝道:“在下,这个……”朱植道:“李成桂篡位已成气候,要对付他,不能光凭一时意气用事。” 王路朝连忙道:“望殿下指教。” 朱植道:“公子有否发现你们的人里存在叛徒?”王路朝道:“这个在下没有想过,殿下从何而知。” 朱植看着这个公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固然有勇气杀人,却缺乏管理团队的经验,警惕性还不如他妹妹,朱植摸着手里的戒指道:“听令妹说,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总是很不顺利,而且前日的行动又损失很大?”王路朝道:“是啊,我们损失了好几个手下,而且一直被一股神秘力量追杀。” 朱植道:“这次你们为什么没去江宁镇集合?”王路朝道:“风声紧,城门搜查更严,所以吩咐他们分散躲躲。” 朱植道:“如果你们去了江宁镇恐怕现在都已经成了刀下鬼或者阶下囚了。 你们的对头收到消息,在事发第二天就前往江宁镇搜寻你们,幸亏你们没有出城,算是因祸得福吧。” 王路朝脸色煞白道:“殿下是说我们内部真有叛徒?”朱植道:“江宁镇就是叛徒传出的消息,而且他还一定还活着,上次行动后你们有几个人逃生。” 王路朝道:“除了在下,还有四人。 他们已经分散藏匿在各处。” 朱植道:“公子觉得其中哪个最有可能?”王路朝低头沉吟了半天,缓缓道:“赵玉成,崔正奎都是父王的家将之后,同时又是在下的侍卫,都非常可靠。 不相信他们会出问题,徐奉津之父去年为李贼所杀,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应该也没问题;那只有李存最有可疑,他是前年被我国派来天朝的学生,表面为人任侠,但平时说话不多,谁也不清楚他的底细。” 朱植想了想,道:“公子暂时不要胡乱怀疑,本王有一计可挖出这个叛徒。 公子可分别通知四人明日酉时到四个不同的地方与你会面,我看就到清江楼、鹤鸣楼、醉仙楼、集贤楼四个地方,具体谁去哪,公子自己安排。 然后我们在各处埋伏下人观察。 叛徒一定会通知他们,因此哪个地方出现对方埋伏的人,那被安排在此处会面的就是叛徒。 这次行动就叫‘清扫’行动吧。” 这是朱植从间谍小说里学来的招数,当怀疑某些人有问题时,就分别给不同的人从去不同的情报,这在西方情报机关里叫“钡餐”,就是照胃镜的影射剂。 现在拿来对付这个高丽的鼹鼠还不是轻而易举吗?王路朝道:“殿下好计策,在下立刻派赵掌柜通知他们。” 说着叫过赵掌柜,跟他说了一大通韩语,交代了半天。 王路朝请杨荣拿来纸笔,写下了通知各人要去的地点:“赵玉成,清江楼;崔正奎,鹤鸣楼;徐奉津,集贤楼;李存,醉仙楼。” 朱植吩咐小陈子连夜护送赵掌柜送情报,并且布置人手实行“清扫”行动。 见一切安排妥当,王路朝非常迷惑地问朱植道:“殿下为何要帮助在下一个亡国之人?”朱植喝了口茶,道:“公子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吗?”王路朝还是有点迷惑地点点头。 “既然帮助公子,在下也不想隐瞒什么。 公子知道是谁在追杀你们吗?”朱植问道,王路朝迷惑地摇摇头,“是燕王,李成桂早就和燕王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怕他李成桂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到南京来追杀于你。 碰巧本王和这位哥哥有点不和,既然他帮助了李成桂,那么李成桂就成了本王的敌人,你是李成桂的敌人,那么就成了本王的朋友。” 虽然复杂,但王路朝出生在宫廷,对这些尔虞我诈的政治争斗自然不会陌生,他立刻明白了朱植的意思。 王路朝道:“殿下怎么知道在下一定会接受殿下的帮助呢?”朱植嘿嘿冷笑道:“公子复国的惟一希望只有依靠本王的帮助。 除此以外,你还有其他任何机会吗?”王路朝道:“固然如此,在下也知道燕王在天朝势力很大,殿下又能把他怎样?”朱植哈哈一笑,道:“这就不需要公子考虑了,这是本王考虑的事情。 反正你知道,日后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王路朝低下头想了半天,显然内心正激烈地衡量目前的处境,只见他咬咬牙道:“好,殿下快人快语,我王路朝今日对天发誓,日后一生忠于殿下,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朱植道:“公子倒不忙发誓,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信任的是誓言,你我之间的信任惟一的纽带就是共同的利益,日后本王保你当高丽王,但也需要你帮本王一些小忙,至于是什么忙,到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 王路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王爷城府之深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仿佛制造了一个陷阱让自己钻,但自己又根本没有办法抗拒。 当然他自己不知道,让他钻进陷阱的不是朱植,而是他对于失去的权力的眷恋。 自幼生在帝王家的他,本来走着一条通往权力顶峰的康庄大道,在王路朝看来,是自己那些软弱的祖辈们拱手把权力让给了手下那些权臣。 在明朝这个欣欣向荣的天朝大国的学习,让年轻的他充满了进取的欲望,只要他日得到国王宝座,他就要恢复祖先统一三国建立大高丽的荣光。 可是李成桂连没有权力的国王都不给他做,他成为了彻底失去国家的丧家之犬,父亲被囚禁在江华岛上。 他不甘心一辈子成为一个客居他乡的废王子,所以王路朝才铤而走险。 此时一个天朝的王爷愿意帮助自己,这已经成为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路朝别无选择,只得紧紧抓住。 王路朝道:“那以殿下之见,路朝该如何东山再起。” 朱植道:“公子还有多少忠实可靠的部属?”王路朝道:“李成桂把持朝政十余年,每年都有一些不堪其暴政的仁人志士逃离高丽。 如今在天朝各地大约还有三百多人。 在高丽反对他的人更多,只是迫于李贼压力,敢怒不敢言。” 朱植道:“好,在明年本王就藩之前,你尽力去联络这些仁人志士。 在高丽南部有一个大岛,公子可知道?”朱植忘记了当时济州岛的名称,也不敢贸然讲出。 王路朝道:“殿下说得可是耽罗岛?”哦,原来此时济州岛叫这个名字啊,朱植道:“对,就是耽罗,到时候本王支援你们兵器和船只,你们可以耽罗作基地,届时救出乃父王,在汉拿山上振臂一呼,何愁无人响应?到时候本王在鸭绿江边牵制李成桂,南北夹击,公子复国不就有希望了?”朱植这么一忽悠,直说得王路朝热血沸腾,似乎眼前已经出现了自己在汉拿山上竖起大旗,山下旌旗招展,人马鼎沸,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就要杀过海去拿下李贼的狗头。 王路朝激动了一会,赶紧跪拜在地:“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朱植心中自有安排,明朝的未来在海上,而济州岛可是东亚最重要的海岛,自然是朱植首先考虑的地方,在自己未来的布局中,必须要拿下该地作为海军的锚地。 现在的济州岛还处在半独立状态,到时候让王路朝他们冒充倭寇在岛上建立反李基地,在未来自己的海军支援下,必可成为李成桂心头大患,届时,他只会把家贼作为头号敌人,哪里还会有精力帮助燕王牵制辽东?天亮之后,王路朝和王紫若兄妹见面,恍如隔世。 两人用韩国话交流着,王紫若说着说着,脸不时一红,眼尾溜着站在一旁的朱植。 跳至 第五章 高丽乱局(6) 第五章 高丽乱局(6)马三宝坐在临窗的桌子上,眼望窗外。 外面的人熙熙攘攘,心中叹道,南京真是花花世界,北平的街道土里土气的,哪里有这里的生机勃勃。 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的热闹都让马三宝好奇。 大街南面走来一个算命先生,头戴方巾,手里拿着个布幡子,嘴里念念有辞,眼睛不时瞟着酒楼方向。 算命先生往北二三十步的地方,蹲着两个短打衣衫的大汉,肩膀上搭着条毛巾,抱着一条扁担在闲聊,仿佛是两个等待活计的苦力。 窗户下面正对着的街上一个长衫书生正走入临街的一家茶馆,在门口一张桌子上坐下,叫伙计上茶。 在他旁边那张桌子上坐着两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喝茶吃着蚕豆。 茶馆里一个说书的老先生说得眉飞色舞,可两个商人似乎没有听进去,眼睛不时盯着酒楼门口。 再往北是一个乞丐,蹲在巷子口,面前放着一个破碗,里面稀稀落落地扔着几个制钱。 马三宝的目光移到楼内,楼梯边上坐着四个年轻人,文士打扮,但面色黝黑,身材健硕。 四人也不说话,只知道埋头喝酒,在靠北的窗户下坐着一个中年人,衣着华丽,面前放着两碟菜,一壶酒,可他却极少动筷子。 靠南的地方是一面墙,那里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神色有些紧张,不时抬头看一看楼梯口。 马三宝暗暗骂了一句,这帮混蛋,假如对方是一些有经验的老手,周围布置的这些人手简直就在自己额头上刻着“埋伏”二字。 那两个茶馆里的商人,谁都知道他们没有听说书;那个乞丐,怎么能有一双如此干净的手,而且他的神情分明不是在告诉大家,你给不给钱我无所谓吗?还有那个算命先生,已经在街上来回走了两圈,压根就不像一个想给人算命的主;楼梯口那四位兄弟更加莫名其妙,谁让他们装扮成书生了,见过这么黑,这么彪型大汉的书生吗?马三宝痛苦地摇摇头,看来回北平之后,这些人对于潜伏的技能一定要多加训练。 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坏事。 他只能希望埋伏在酒楼后面那四位,装得像一些。 马三宝对于此次南来的任务非常不满意,那些愚蠢的高丽人接到对方要行动的报告,还不知道先下手为强,非要在江北馆里布个什么局,想把对方一网打尽。 现在可好,对方没有被一网打尽,反而还搭上了什么郑大人的性命。 那个内奸办事也非常不得力,给的情报一点也不准确,什么江宁镇,自己带着弟兄们跑了一趟,连个毛都没捞着。 不过王爷好象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不但派出了三十个最得力的侍卫,还在临行前亲自嘱咐自己要好好配合高丽人。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想着想着马三宝斜着眼睛盯了盯坐在墙边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焦躁地看着窗外的天色,不时没完没了地,之前已经去了四次茅房。 他不得不心情紧张,昨天晚上王路朝派人向自己传信,说今日酉时在此见面,自己连夜给主子传去了信息,主子命令他今日务必配合将王路朝抓住。 他申时三刻就来到了酒楼,他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龙井,一直等了半个时辰,可是还是没有见到王路朝出现。 此时,他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一样难受,自己的卧底生涯终于要结束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呆在那个亡国王子的身边,吃不好,睡不好,家里的老婆孩子已经几年不见,这样的日子自己快要疯掉了。 本来以为王瑶的倒台是自己的出头之日,可是上司却不敢在南京动手,非要请出另外什么人,随着使团一起入京。 上面那些官老爷们真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自己好不容易传出了刺杀郑大人的情报,但他们却偏偏要布一个局想把高丽朝的人一网打尽。 行动失败后,王路朝和几个下属跑了出来,让大家分散突围,本来说好了一起到江宁镇集合,但刺杀行动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几天来城门检查出入严得不得了,一些不会说汉语的人都被抓起来,搞得王路朝把大家解散,分散潜伏。 到了昨天晚上,终于来了消息。 只要抓住王路朝,自己终于可以赦掉原来的罪过,上司说了,事成之后,立刻将自己放到一个县上当县令。 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从鬼变成了神仙,原来还是一个要被杀头的人,现在却有机会重新当官。 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能挺直腰板地跟老婆孩子见面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红色。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酉时三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楼上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每次楼梯上有人上来东南西北四桌客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朝楼梯口张望。 然后其他桌的人又会不约而同向靠墙的人望去。 几乎每一个上来的人都会遭遇相同的待遇。 可是除了他焦急地低下头之外,却没有约定好了的暗号。 马三宝有些坐不住了,他看到已经溜累了的算命先生正蹲在街上焦急地看着自己;那两个永远不会揽活的苦力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两碗茶喝了起来;楼梯口旁边的几个人已经不再喝酒,因为再喝可能就得醉了。 一个挑水的伙计正从楼下走过。 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自己的布置让王路朝看出来了?不会吧,从这些亡国之人拙劣的刺杀,愚蠢的逃跑路线来看,他们不会有什么经验,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有来呢。 胡说挑着水桶匆匆忙忙地走过酒楼,在依稀的***中一杆酒旗随风飘荡,上面醒目地写着集贤楼三个龙飞凤舞地大字。 他注意到那个算命先生还在这里溜达,还有那两个到了晚上还没有离开的苦力,当然坐在茶馆里不怎么听书的商人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这是他一个时辰内第二次走过酒楼,这些一直呆在这里的人,他们到底要干啥?现在他可以回去复命了,上面吩咐要侦察的事情已经基本了解清楚。 “什么?是他?”当王路朝听到小陈子的报告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暗藏在王路朝身边的鼹鼠就是出现在集贤楼的徐奉津,王路朝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在这些人当中,徐奉津武功最好,为人最能干,是王路朝最亲信的人之一。 他的背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个叛徒。 朱植道:“虽然公子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就是事实,叛徒就是叛徒。 现在只要你点头,这个出卖了你这么多手下的钉子就会被拔掉。” 王路朝痛苦地把头埋在双手中,徐奉津浮出水面后,过去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终于可以解释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江北馆行动时,郑道传正好是从徐奉津的方位突围而走。 朱植又道:“公子,知人口面不知心,即使挖出他一个,也不能确定在他身边没有其他人。 特别是最近一年以来投过来的人都要仔细审查一下。” 王路朝喃喃道:“这个该死的狗贼居然认贼作父,他父亲的确是被李贼所杀,所以在下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是此人。 既然如此就麻烦殿下除去这个叛徒。” 当时间进入戌时一刻的时候,马三宝再也没有耐性等下去了,他把一张十两的宝钞拍在桌子上,喊了一声:“伙计会帐。” 伙计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宝钞,没好气地收了起来。 马三宝站起来,走向楼梯,路过徐奉津身边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徐奉津怀着疲倦的身躯,沿着巷子走回住处,紧张了一天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可他的心头却充满了无边的落寞,怎么办,王路朝没来,自己的苦难还是没有解脱,这种卧底的生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此时他心中体会到了《涅磐经》里所说的无间道般的痛苦。 “嗖”正在打开房门的徐奉津突然感到背心一凉,一截箭头从胸口突出,上面是鲜红的血,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意识。 诛杀徐奉津之后,朱植吩咐小陈子在城内找个安静的地方买一处房子,安排王路朝兄妹和他的几个手下过去住,毕竟老住在王府之内,目标太大。 朱植吩咐他们安心潜伏,等待时机。 王路朝吃了大亏,焦躁的心也平服了不少,两兄妹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园子里当寓公去了。 高丽这出好戏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刚处理完王家兄妹,那边厢李成桂的礼单又浮上了水面。 刑部在五城兵马司移交的案件档案中,发现了这两份文件。 给朱元璋的还好说,可献给燕王的礼单可就问题大了。 形部尚书杨靖不敢造次,连夜将礼单送达朱元璋案前。 朱元璋虽然喜爱朱棣,但这种明显僭越之事,也让他勃然大怒。 杨靖见此,立刻上本,请治燕王僭越之罪。 消息传到朱植府上,杨荣轻蔑地把情报扔到桌上,对朱植道:“这些愚人,如此一来,燕王又无忧矣。” 朱植道:“勉仁,难道你不正希望燕王能在此事中平安吗?”杨荣道:“从日后对殿下的发展来看,燕王不能倒,然此事正好是削弱燕王的大好机会。 本来下面大臣只要不动声色,让皇上自己处理,那燕王不大不小都会吃个教训。 可现在杨尚书自以为抓到了把柄,上本弹劾。 可是皇上怎能不知他是保太孙之人。 按照皇上的脾气,自然不会舍得惩治燕王。 原来殿下还有机会去劝阻一下皇上,现在看来,连这麻烦都免了。” 果然,过不了三日,老朱连下两道圣旨,一道圣旨斥责杨靖离间他们父子关系,罚俸三月;另一道圣旨斥责燕王不懂礼法,罚其派王世子入凤阳守祖坟半年。 两道圣旨均轻轻地处罚了两方,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朱元璋护着自己儿子,杨靖上书言燕王违制有何错误,可朱元璋一棒子打下来,明显有警告众人不要再打燕王主意的味道。 最惨的就算李成桂使团了,死了个正使,五城兵马司把球踢给刑部,刑部说天朝没承认你这藩属,我们不知道怎么管,又把球踢给礼部,礼部说话了,杀人案件你扔给我礼部,这都哪跟哪啊?你不管,我也不管。 就这么着皮球在几个衙门之间踢来踢去,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使团没有办法,只得派人报回国内,请国内再派使臣前来上贡。 不几天,北平传来情报,刚受到斥责的燕王把气全撒在太监马三宝身上,他因为办事不力被贬到通州养马。 整个事件最大的赢家倒成了一直藏在背后的辽王朱植,拿着这份情报,朱植想起这个骄横无比的燕王,抓破脑袋都想不通此事怎么能被皇上知道,也不明白王路朝一伙怎么就如水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跳至 第六章 渐入佳境(1) 第六章 渐入佳境(1)朱植一直有个疑问,到底明朝的火器达到什么水平。 因为有许多资料说明朝已经组建了专门的火器部队——神机营。 可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了火器明军最终还是败在了以重装骑兵为主的满州人的刀下。 而且朱植考虑到日后在辽东的发展,如果火器真那么厉害也应该有所利用。 虽然朱植不懂得造枪造炮,但对火器的技术发展,还是有所了解,说不定自己一个不经意的提醒还能促进大明火器的发展呢?高丽的事情平静下来之后,有一日朱植找来小马王问,京卫中是不是有个神机营。 小马王道:“是啊,洪武三年建营。 怎么王爷对这个感兴趣?”朱植道:“是啊,哪天你带我去看看?”小马王以为朱植想抽调神机营的兵带去辽东,赶紧劝阻道:“有什么好看的?里面大多是没用的破铜烂铁,只要马快,神机营根本没用。 我们京营中各卫最看不起他们了,要武艺没武艺,要勇气没勇气,那里都是写没人要的兵。” 朱植神秘地一笑,心想,如果自己可以把神机营拉一票人马建立自己的火器部队那就更有信心在乱世中立足了,道:“你带我去就行了,哪里那么多话。” 小马王挠挠头道:“王爷,不是不带你去,这神机营那些破烂经常炸伤人,小的怕带你去了万一……”朱植脸一板,一脚飞过去:“你小子,狗嘴里不吐象牙。” 小马王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懂得赶紧躲开飞脚,连忙道:“王爷,饶了小的吧,您老人家的金口玉言谁敢违抗啊。 带你去也成,不过你一定得小心点。 不然我小马就变死马了。” “行啊,一切听你的安排,反正你带我去就行了。” 朱植满口答应。 神机营在西北方的金川门内,不属于京城各卫所,直隶五军都督府。 神机营的大门很好认,远远就看见两门炮一样的物体镇在门口,还挺有个性的。 小马王和营里一个百户是哥们,找个小兵通报进去,只说带了朋友过来,也不敢说辽王来了。 过了不多会,营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人,年纪二十来岁,身材中等,面色黝黑,而且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他远远看看小马王就嚷嚷上了:“哈哈,你小子是不是不服气啊,还要找你哥我比试酒量啊。” 话说着,来人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跑到营门,一拳砸了过来。 小马王连忙撤步闪身,卸去招数,道:“你小子不识好人心,上次不是还有两招没教你吗?我好心来教你武功,你却?”说着就伸手要拿来人。 来人挡住小马王道:“别开玩笑了,赶紧进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拉着小马王就往里走。 一路上,小马王跟朱植介绍起来,原来此人叫焦子龙,字逢云,乃神机营百户,不过他不是具体带兵的将领,而是营中负责验收制造局制造出来的火器。 小马王也不瞒着焦子龙,告诉他眼前这位乃辽王千岁。 焦子龙赶紧行礼,被朱植一把拉住,小声道:“逢云莫要多礼,莫被别人看见了。” 朱植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逢云可知道焦玉焦将军?”焦子龙笑道:“焦玉乃属下叔叔啊。” 朱植微微一笑,这就对了。 焦玉是一个颇为神秘的人物,《明史》无传。 不过根据其他野史记载,他在洪武年间向朱元璋进献火铳,老朱大喜封其为都督,掌管神机诸营,专习枪炮。 此人还写了一本书名为《火龙神器阵法》,朱植当年为了读yy小说也曾看过此书。 该书的序就是一部yy小说,焦玉自称少年时,就涉猎儒书,精研将略,遨游湖海,寻访有道之士。 有一天遇一黄冠玄服,碧眼长髯的道士,自号止止道人。 道人文师孔孟,武迈孙吴,上穷星宿,下辨山川。 他拜道人为师,从游三年,于元至正十三年(1353年)中秋节,道人将先师秘授兵书《火攻》传授给他,并嘱咐说,不数年有圣天子起于淮甸,你要前去辅佐,建立功勋。 说罢飘然而去,不知所终。 朱元璋起兵后,他投奔朱元璋,按书上所记述的方法铸造火龙神器四十根,势若飞龙,威力很大。 这样的故事除了一个穿越时空的朋友能杜撰出来,还能有谁?!那些穿越的朋友们讲起自己所学的现代知识时,要不就杜撰来自海外,要不就说得异人传授。 反正利用古代人的无知和迷信必能糊弄过去。 所以对焦大将军,朱植还是非常感兴趣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他的后人。 想到这,朱植突然有了会一会这位焦玉的想法,问道:“那焦将军现在何处?”焦子龙神色黯淡下来道:“家叔在洪武二十年为国捐躯了,阵没于云南,可怜他老人家连遗躯都没找到。” “哦。” 朱植沉吟了一下,尸体全无?这可真能引发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朱元璋觉得此人的存在对他形成威胁,找个法让他阵亡;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此人真的是穿越的朋友,感到朱元璋不是好惹的,赶紧跑到什么地方藏起来,制造了一个尸骨全无的现场。 朱植兴奋地胡思乱想着,他又问道:“听说焦将军是制造火器的行家,不知道逢云是否懂得?”焦子龙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回道:“当然了,末将12岁跟随叔叔,前后8年一直在他左右学习制造火器。 叔叔的本事末将也学得差不多了”朱植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逢云不到制造局造火器呢?”焦子龙一脸不屑道:“造火器都是匠师的活,干那个有什么出息?大丈夫就该从军,到疆场上杀敌立功。” 小马王插嘴道:“那赶紧介绍你进我们羽林左卫,好不好?”焦子龙面色有些尴尬道:“嘿嘿,神机营也是军队啊。” 小马王也不搭理他,一脸的不屑。 焦子龙连忙岔开话题,道:“不知道王爷对营里什么感兴趣?”朱植道:“什么都感兴趣,有什么都带我看看吧,对了,现在营中普通士卒用的是什么家伙?”焦子龙道:“不一定啊,前营主要装备三眼铳,后营主要装备火铳,这些玩意都不怎么好使了,最厉害的还是亲卫的迅铳,那玩意好,一个人就能使用。 来先跟末将看看迅铳吧。” 朱植绝对非常震撼,虽然眼前放着的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火绳枪,但它已经可以算得上一把相当先进的枪械。 枪长70公分,口径有20mm左右,没有枪托,只有一个把手一样的东西,还是直的。 不过在枪管后方已经有一个火门,而且有一个手拉的扳机,说它是扳机是因为那个把手起到了扳机的作用,还连着一个小火嘴。 应小马王的要求,焦子龙以调试枪械为由,让一小队亲卫营的士兵在靶场演练了一下迅铳的发射过程。 只见每个士兵先把一个固定了迅铳的架子插在地上,再把腰间配好的火药倒进铳口,又放进一颗弹丸,最后拿一根通条从铳口伸进去墩实,再点燃一条火绳,最后拉动连动把手,枪击发。 “轰”一声,每个士兵面前都腾起一股烟雾。 枪后坐力很大,士兵必须用另一只手紧紧把着下方的固定架子,才能保证正常击发。 这一系列过程需要士兵接受非常长时间的训练。 虽然朱植绝对不懂造枪造炮,但长时间追踪yy小说,也让朱植对古代的枪械有了一定认识,眼前这种所谓迅铳是一种非常初步的火绳枪。 由于不懂得化学,朱植不也不明白火绳是什么制造的。 他只是觉得如果在战场上使用这种笨拙,后坐力庞大,缺乏准度的“铳”的话,那没有一队独立火器部队能够逃脱骑兵的屠杀。 看完演示,焦子龙非常自豪地拿来50米外的靶子给朱植看,只见一个包裹着皮革的木头被一颗弹丸击中,打出了一个大坑。 20名火铳手练靶,只有一发命中,这样的命中率?!朱植心中蒙上深深的失望。 朱植不忍心打击这位骄傲的“工匠”只得装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问道:“这铳能打多远?”焦子龙道:“100步之内能贯重甲。” 朱植挠挠头被迫恭维道:“好厉害的火器啊,不过每次发射如果都这么麻烦,那就不那么管用了。” 小马王显然以前见识过,毫不在意道:“我跟他说了多少遍了,你开一铳,我能射你多少箭?不信你试试,我能在半柱香的功夫内让你这20个兄弟都倒下。 而且那个射程跟箭差不多,蒙古靼子来个三五个,你这些人全得完蛋。” 焦子龙尴尬道:“这倒是,不过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还是我根据叔叔留下的一张图纸设计的。 呵呵,这种东西当然入不了王爷的法眼。” 朱植原来的幻想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已经确切地肯定焦玉必定不是什么穿越的人了,就算他这样一个对军工狗屁不通的人,也不会设计出这样的破烂玩意。 此时的朱植算是完全失去了希望,靠这种所谓最先进的迅铳,到了战场只能被屠杀。 虽然许多ff曾在网络上吹嘘过明朝的火器是多么多么地牛x,可现实与想象相差得太远。 看着朱植失望的眼神,焦子龙脸上的确有点挂不住,连忙道:“王爷,这铳不怎么样,但神机营最厉害的是炮。” 跳至 第六章 渐入佳境(2) 第六章 渐入佳境(2)“将军炮重一千斤,可打五里,弹重十斤,这个是专门用来攻城的;这个是更厉害的大将军炮,重两千斤,可打八里,弹重十五斤……”焦子龙满嘴唾沫星子介绍这眼前一尊一尊笨重的大铁驮子。 朱植当时的表情真是瞠目结舌,刚才的失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事实淹没了,这才是明代火器的顶尖水平啊。 这些大炮和后来在某些关隘上见到的铁铸大炮区别不大,两边有炮耳用以固定位置,前装火药和炮弹,后面有一个小药仓,供引信点燃。 如果真的有焦子龙所说的威力,那么日后袁崇焕用大炮一家伙轰死了努尔哈赤也很有可能。 如果不是朱植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明朝有这么精良的武器。 但回过头来想,朱植又不禁为中国之落后而捶胸顿足。 到了1840年鸦片战争时,虎门的炮台上用的不过是是眼前这些大炮的放大版。 从领先到落后足足经过四百多年漫长的岁月,中国人改进火炮的思维除了增大口径,增加重量之外,并没有革命性的进展。 而西方在十六世纪中叶就已经开始了飞速发展,膛线的运用让炮弹飞得更远,标尺的运用让炮打得更准,最后炸药的发明让炮弹威力更大,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之前,炮兵仍然是陆军之王。 朱植饶有兴趣地抚摩着锃亮的炮身,不时用眼睛瞄瞄着,瞄瞄那。 旁边的焦子龙见朱植对这个感兴趣,也逐渐自信起来。 朱植道:“可惜了,就是太重了点,移动起来非常麻烦,而且这一个大铁球打出去,对付城墙还行,但对付骑兵效果可就不大了。” 焦子龙一听到朱植这么说,眼睛立刻发亮,道:“殿下真是行家啊,一句话就说出了其中的关窍。 的确,大铁球打骑兵就跟大锤砸蚊子,很不好用,所以我们这里还有开花弹。” 开花弹?难道在明朝初期中国人就已经掌握了开花弹技术了吗?焦子龙这话让朱植惊讶万分,朱植道:“真的?我们营中有开花弹吗?”焦子龙道:“当然有了,属下带殿下去看。” 朱植他们跟随着焦子龙来到营盘东面一座大房子前,焦子龙让两人稍候。 他走到门口跟看门的士兵说了两句,就让他进去,过了片刻,焦子龙拉着一四轮木小车从里面出来,上面放着几个黑铁球。 焦子龙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僻静处,道:“殿下,这是军中重要的物什,一般是不得外传的。 今日见殿下感兴趣便拿几颗出来,千万别到外面说去,否则老焦可有难了。” 朱植看着这些口径大小不同的炮弹,直径从十几厘米到几厘米不等,看来是用于各种不同口径的大炮。 拿上一颗在手上掂量掂量,明显比刚才的实心铁弹轻得多,里面好象轻微有些声响,应该放着火药和铁钉之类的杀伤性武器。 这个开花弹的奥妙就在圆球的一头,球体表面有一突出台体,高约0.到smenhu厘米,直径约3厘米,台面中间有一直径约smenhu到smenhu厘米的圆型小孔,估计是在小孔里插上“药捻”来引爆。 呵呵,还真是开花弹,有了这玩意就好了,日后在野战中这可是相当强的杀人武器。 不过,朱植一看就觉得这突出台体不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它造成炮弹在运行轨迹中容易偏离轨道,“这个小台怎么这么笨拙。 我想炮弹飞出去是这样飞的。” 他用手拿着炮弹旋转着边比划边说,“如果有这么个尾巴,飞起来会不会歪了?”焦子龙是干什么的,一听朱植的话,立刻明白了意思,他一拍脑袋道:“这开花弹在前朝就有,传下来就这样子。 殿下不说,子龙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如果把这小台去掉,滚圆的,飞起来一定不会歪。” 朱植笑吟吟地看着他,古代的武器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一个小小的技术突破可能要积累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经验,但有了后代的思维,这种突破可能只需要一个提醒就完成了。 眼前这个焦子龙脑子灵活,又懂制造枪炮的技术,虽然因为时代的局限,还不能造出现代化的家伙,但关键此人一点就明白。 如果自己把后世一些关于武器改造的特点和关窍提醒他一下,说不定他就能飞跃几十年几百年呢?这样一个人材,怎么能想个办法带到辽东去呢?得想个办法。 在神机营参观完,朱植整体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单兵武器的火铳还处在相当初级阶段,但火炮却已经相当发达了。 看来火器还是可以一用的,关键是看如何改良。 此人不是爱喝酒吗,那正好啊,灌他还不是小菜一碟吗?朱植和小马王拉上焦子龙就往醉春楼跑。 焦子龙一听有酒喝,差也不当了,回营收拾收拾就跟两人走了。 这一夜,朱植使出浑身解数,和小马王连番让焦子龙喝酒,这人还真有点海量,三人喝了半坛子酒,焦子龙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朱植见差不多了,道:“前些日子,一些入朝上贡的佛郎机人有一种比较奇怪的火铳,本王拿来看了一下,觉得十分先进,不知道逢云能否造出?”焦子龙抹抹嘴道:“佛郎机人?怎么没听说过,他们还能造出比我更好的铳吗?”朱植道:“当然了,他们的火铳可以不点火绳就可击发。” 焦子龙瞪大眼睛道:“真有此事?”朱植道:“那当然,难道本王骗你不成?”焦子龙道:“子龙不敢,只是子龙实在想不出火铳如何可以不用火绳点燃。” 朱植道:“嘿嘿,你造不出就算了,哪天再碰到佛郎机人管他们要一支来玩。” 焦子龙喝了几分,哪里受得了激将法,道:“哼,天下没我焦家造不出的火铳,王爷尽管拿来让子龙看看,保证能给王爷造出一支一样的。” 朱植苦着脸道:“本王看见佛郎机人拿着火铳打鸟,那是一打一个准,只是他们也是刚制造出来,不便外传,不过本王仔细看过那铳大概原理还是记得些,哪天给你画个草图,能行吗?”焦子龙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包在子龙身上,只要告诉子龙一些诀窍,子龙一定有办法鼓捣出来,王爷什么时候能画出草图?”朱植道:“这样吧,明日下午,逢云来王府吧。” 焦子龙满口答应。 当晚回到王府,朱植按照后世步枪的模样,画出了一支带枪托的火枪形状。 对于燧发的基本原理,朱植还是知道的,只是无法画出具体的扳机传动结构罢了。 不过这些具体细节还是留给焦子龙去琢磨吧。 第二天中午刚吃过午饭,焦子龙就兴冲冲地来到王府。 朱植把步枪草图给他展示,焦子龙一见到草图,眼睛刹时放大,仿佛着了魔似地盯着草图拔不出来。 嘴里还在嘟囔着:“对啊,这个这个我怎么想不出来。” 看着他着魔的样子,朱植一脸奸笑地坐在一旁喝茶,看来这焦逢云真是一个兵器发烧友啊,对于一些要积聚几百年经验发展出来的技术兴趣浓厚。 朱植道:“你看这个位置,叫铳托,用来顶在肩膀上,这样铳发射时反弹的力量就可以被肩膀消化,铳身不会弹跳,打得可准了。” 焦子龙道:“是啊,是啊,如果在我那迅铳上装这么一个托,那打起来就准多了。” 他边看边用手比划着。 朱植道:“至于这个不用点火绳的办法,是通过火石实现的。 逢云知道火石吗?”焦子龙道:“当然知道了,就是打火的嘛,哎呀!对啊,火刀和火石撞击在一起,不就可以点火吗?我可真笨啊,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 就这句真笨,让燧发枪的发明提早了近两个世纪。 朱植看着焦子龙兴奋的神情,心中一阵感叹: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提醒,历史开始变样了,火枪特别是燧发枪的发明最终让骑兵退出了历史舞台。 焦子龙无限景仰地看着朱植道:“王爷,知道这个火石意味着什么吗?装填方便,击发速度会比一般火铳快很多。 有了它,日后小马王也不敢瞧不起我了。” 朱植心想,让你惊讶的东西还很多呢,今日只是个开头,我的大工程师,你把屁股坐稳点。 “那个击发的装置,和你的迅铳的把手是一个道理。” 朱植又拿出一张火枪扳机处的放大图,“你看,我见到的火铳下面有一个这样的勾子,叫扳机,你只要用手指扣住扳机,再通过里面一些什么牵动,使得上面这个打下来,撞在火石上,同时火石这里的火门打开点燃里面的火药,弹丸就打出去了。” 这一系列复杂的联动装置讲解让焦子龙听得云封雾罩的。 朱植知道,这个让中国兵器史飞跃四百年的扳机和击锤,焦子龙肯定不会一下子就听懂。 他又很耐心地用图纸,类似的实物比划等等手段,足足给他讲了一个小时,焦子龙才初步了解了整个扳机运动的全过程。 看见焦子龙逐渐明白了,朱植一拍大腿道:“那些小气的佛郎机人,送本王一个小小的火铳,又能怎地。 瞧他们那个得意,还用这玩意跟本王比射鸟。 本王可不含糊,一箭射了个对穿。 可是他这玩意打得远,威力又大,据说一头牛都能打死,本王很是喜欢。 所以请逢云帮着造一支,下次佛郎机人再进贡的时候,本王也可以用它找回点颜面。 你看,能做出来吗?”焦子龙一听自己家王爷被佛郎机人耻笑,那还得了,赶紧道:“说实话,这个东西有点复杂,但只要知道这个扳机的道理,还有这个火石打火,相信子龙还是能造出来的,只是,只是可能得耗上一些时候。” 朱植道:“这个好办,赶明,本王找你们指挥使要人去,把你专门借到王府制造这个鸟铳,所有需要材料,助手还有银两全部由本王支出。 逢云你看如何?”这个伟大的技术革命,可得小心翼翼地看护在自己的羽翼范围之内,以后自己吃稠的还是喝稀的就靠它了。 焦子龙道:“如此最好,毕竟在营里还有许多罗嗦凡事。 如果能来王府专心制造,我看给三个月时间,一定能造出来。” 朱植算一算时间,现在是十月,三个月,就到明年开春了,刚好自己要就藩,到时候连他一同裹胁到辽东去,一个小小的百户,估计谁也想不到具有多大的价值。 以后到了辽东,再把黑火药的正确配方跟他一说,嘿嘿,自己的火器部队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了!想着这美好的前景,朱植口水都快流出来。 说干就干,第二天,朱植跑到神机营,找到指挥使张均,向他借焦子龙给他造一支打鸟的火铳。 张均见到王爷来找自己,这样的人物自己削尖了脑袋还巴结不上,哪里敢不识抬举啊,连忙批了焦子龙,还借了五个制造局造铳的工匠给他。 焦子龙也从京城中自己比较要好的铁铺里找来两个铁匠,加入了“燧发枪”研究小组。 朱植在自家后园圈了两间房子给焦子龙他们做车间,还拿出一千两银子做研究经费,并派出五个王府侍卫专门保护“研究所”。 就这样,一个伟大的兵器革命开始了闭门造车。 跳至 第六章 渐入佳境(3) 第六章 渐入佳境(3) 朱植给焦子龙们提出了火铳的具体数据参数,重量不许超过十六斤(明斤,约合今天12斤),长不得超过六尺(约合今天1米5),射程200步之内可贯甲胄,200步大约等于150米。面对如此苛刻的技术要求,焦子龙也连连叫苦,不过谁让自己喝完酒之后就大包大揽呢,现在王爷给了自己这么好的“科研”条件,只好答应下来,不过对于研制时间也希望能够放宽些。朱植慷慨地放宽到半年,如果半年能研究出来,朱植都想给他封个侯爷当当。 自从“燧研所”燧发枪研究所搬进了王府,王府白天就一刻不能消停,后院里天天“叮叮当当”敲打不停。郭秀可有点受不了,跑来跟朱植埋怨,儿子白天的休息经常受到打扰。 朱植是有苦说不出,天子脚下,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研究火枪,哪里那么容易,而且这个技术革命还需要保密,除了自己王府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地方。他想起日后自己那四哥积聚力量起事之时,也是在自己家后院里打造兵器。可四哥家房子大啊,占着前元的皇宫,但就那么大的地方,他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在皇宫里生掏出一个地下兵工厂,找了一帮匠师没日没夜地开工。 即使转移到地下声音还是太大,也不知道是谁居然出个馊主意,养了一群鹅才总算把声音捂了下去,堂堂燕王府养鹅,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朱植也佩服老四的急智,养一群鹅既掩盖了声音又掩盖了自己谋反之心。 不过朱植的家可没他那么大,也不想搞一群鹅污染环境,最后没办法,朱植只得叫郭秀抱着儿子回娘家呆两天。看来一定要想个办法怎么把这事解决掉。 声音事小,给朱元璋知道了事大,朱植和杨荣一合计,既然做了干脆跟皇上明说,心中没鬼才不会被老朱猜疑。朱植立刻上了一表,言日前逛了一趟神机营,觉得火器大有可为,辽东自古乃盐铁产地,正好发展火器,不过现在的火器使用起来太麻烦,自己正和几个工匠想办法看能不能提高火铳的效率,请父皇支持者云云。 朱元璋被自己儿子这个奏本弄得哭笑不得,给朱植批了一个不务正业,有时间你多学着处理辽东的政事不好。不过老朱再能想也想不到十五儿是来自未来之人,只是觉得他不爱读书,不爱处理政务,朱植历来就是个爱玩之人,也就由他去了。这会可好,朱植见通过了老朱这关,也就不用担心被人参本了。 不过,燧发枪研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之时,一开始朱植几乎每天往那跑倒是帮他们解决了几个技术难题,可后来朱植也懒了身子,随他们鼓捣吧,反正人先占着,他也不希望在京城中能把这些事情解决,日后到了辽东能研制成功也不迟。 这日,朱植和杨荣正在研读情报,杨荣拿着一份情报感慨道:“四夷来朝,本是吉瑞之兆,可以荣观之,如此来朝,迟早成我大明负担。” 朱植道:“什么事让勉仁如此感慨?” 杨荣道:“日前有大食使臣来朝,上贡了大食良马二十匹,皇上看着高兴,下旨还赐银五千两,玉带十条,官瓷十箱,还准其在京贩马。这等便宜事,开了个头,日后四夷都这么来朝,我大明物力虽丰,也是不小的负担。” 朱植很赞赏杨荣这种独立思考的能力,这些所谓的大食史臣,估计也是几个商人冒充的而已,明朝初年闭关锁国,许多商人都用这种办法前来蒙世,一开始大明还挺高兴的,可后来,也越来越发现不是个事。 不过在这件事上,杨荣看其一,看不到其二,朱植倒有不同看法,杨荣可能不知道大食马是怎么个回事,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良驹,中原不产马,所有马匹都得从草原上买来,所以汉人在数百年与北方蛮族的争斗中总是吃缺马的亏。 朱植考虑当老朱看到如此良马时心中该是多么地高兴,所以赏赐重点也有原因。至于这个允许其在京城贩马,更有可能希望把这些马匹引入中国,形成一定的马种蓄养量。 朱植把这些想法跟杨荣一说,杨荣立马明白了三分,朱植道:“如果父皇有此心,儿臣也应该为父皇分忧啊。情报中说了在哪里贩马吗?” 杨荣道:“好象是从今日在西场集市中贩售。” 朱植一听,心中有了计较,赶紧命府中帐房提取银钱,准备去买马。明朝时候藩王在没就藩之前基本没有自己收入,所有用度都是内务府支出,或者受皇帝赏赐。所以基本上朱植还是个穷人,上次支了一千两研究经费给焦子龙,现在府中刮尽地皮也只得两千余两。 朱植心中哀叹,为什么自己不会酿酒,为什么自己不会制造玻璃,哦地神啊,为什么一个王爷还这么穷。没有办法,朱植倒腾出自己的收藏箱,又整了几件玉器,看着也值个几百两,没办法了,为了大事,收藏玉器的爱好只能先放一放。收拾好东西,他叫小陈子带上四个侍卫背上银子去西场一行。 西场位于南京城西石城门内,原是元兵驻扎的军营,朱元璋造反成功后这里就变成了一个牲口集市,什么马啊,牛啊,驴啊都在此进行买卖。 朱植一行来到门外下马,信步走了进去。只见偌大一个“牲口棚”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有的掰开牲口的嘴数牙齿,有的拢着个袖子互相摸价,有的拎出一叠宝钞,对方脸色立刻变得不那么好看。朱植第一次进如此大的牲口集市,这里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新奇,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根本不够用。 南方的牲**易大多是牛和驴子,马匹比较少,仅有的几个摊档里卖的马也都不高大威武。南方气候潮湿,本就不是马匹适合生存的环境,而且细菌滋生马很容易生病。这种先天气候环境条件决定了中原以南的主要活动区域内,汉人无法大规模装备骑兵,那些yy小说里动不动就在南方建立几万人的骑兵队伍,纯粹是扯淡。 朱植跟小马王闲聊的时候才知道,整个京卫20万编制里才有两万匹马,马匹拥有量最高的是羽林左卫和府军右卫,两个卫足员都是一万人,但都仅仅各装备了千匹战马。为什么后来靖难中王师打不过燕军,缺少骑兵是很重要的方面。燕军中的骑兵都是在草原上舔血磨练出来的,常常几十人就敢朝大阵冲来。南军缺马缺实战训练,能打得过冷兵器时代的王者就奇怪了。 辽东就不同了,虽然不是历史上著名的马匹产地,但那里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一马平川的关东平原,多少土地可以种植马草,多少草原可以供马匹奔跑。建立一个优良马种群一直是朱植辽东战略中的重要一环,他相信只要肯下功夫,依靠辽东的自然条件,不用多久,他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关宁铁骑”。 朱植正沉浸在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的美梦中,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他抬眼一看,前面围着一堆人,不知是什么名堂。 两个人快步从身边走过,说着,快去看啊,名贵的大食马。原来在这里啊。朱植好不容易从人缝里挤了进去,迎面就是一个黑人,穿着典型的阿拉伯长袍,身材高大,膀阔腰圆,正在极力阻止着人们往里挤。旁边一个汉人,喊着:“大家别挤啦,一个一个进去。”朱植看着他那三角眼就不舒服,怎么跟个洋买办似的,没有一点天朝大国风范。原来这里是一个独立的院子,看来大食马受到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朱植有些生气道:“哪里来的昆仑奴,跟着显摆。”虽然换了便装,但鲜亮的衣着,皇家的贵气,都不是一般人能装得出来的。“买办”显然也是在买卖中磨练成精的主,见来了大主顾,连忙拉开黑人道:“这位公子里面请,这人太多,实在没办法。” 朱植也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带着人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人也不少,大家都是冲着名马而来,隔着人群只见马厩里系着十匹俊郎的神骏。人们围着马厩评头论足,情绪热烈。 朱植慢慢走近些细细观察,大食马就是所谓的阿拉伯马,是普天之下最好的马种之一,对于相马朱植可不是行家,但外行看热闹也看得出这几匹马毛色增亮,气宇轩昂,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虽然王府里那几匹坐骑也是百里挑一,但都是出自蒙古马种,明显不如这些。 朱植看上了一匹白色的小马,正想上去盘问一下价格。突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这些大食人也不老实,送来这些都是下等货。” 什么人口气这么大?朱植一回头,眼前的人吓了他一跳。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三十岁上下的色目人站在身后,正一脸不屑地在评论着,瞧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好象恨不得把这些驽马宰了似的。元朝到明朝初年,色目人在大明境内并不少见,不过如此标准的汉语在他嘴里蹦出来还真的有些怪异。 在他身边站着一位个子不高,有些瘦削的公子,此人眉目清秀,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好个美男子,他正笑吟吟地听着色目人的高论。 跳至 第六章 渐入佳境(4) 第六章 渐入佳境(4)在朱植眼里,这些阿拉伯马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到了色目人嘴里就一钱不值了,此人不会是哗众取宠吧。 他连忙道:“这位先生,依在下看来,这些马都是神骏啊?”色目人看有人答茬似乎来了兴趣,道:“非也,非也,马和人一样,都有其相。 比如这批小白马。 个子很高,看样子很漂亮,可是瞧它的腿后侧,看见了吗,肥而无力,而且它的身型过于臃肿了。 显然马主不会驯马。” 朱植顺着他的手指过去,果然小白马有了肚腩,而且四肢根部也有些虚肉。 朱植又道:“可能这些马长时间没奔跑了,所以有些胖。” 色目人又道:“就算有好的练马人**,他也不过是一匹混血马,大食马的毛色以淡青色为主,骝毛、栗毛次之,黑毛少见。 这白马是和波斯马**的后代,咱们汉人都喜欢白马,所以被他们拿来蒙人。” 朱植明白终于遇到了相马的大行家了,自己刚才可能就是因为汉人那种喜欢白马的基因作怪,差点就想把白马买了下来。 色目人越说越来劲:“大食马最早的时候生长在沙漠里,所以它有着一种沙漠般的孤僻和桀骜不驯。 所以深得沙漠中的贝都因人喜欢,因此也训练出许多不同种类的战马。 最著名的有五大血统,柯西兰马以胸膛的深度、雄壮的能量和体型大小著称,头型较短配上饱满的前额和宽阔的下颚,个头在大食马中算高个,大多数为灰色和栗色;色拉维血统的则以优雅细致闻名,在速度方面的表现胜过耐力的表现,骨架精巧,脸和颈较长,个头不算高,以枣红色为最常见。 阿贝延血统的也是一样纤细雅致,跟一般典型的大食马比起来背比较长,体型小,大部分是灰色,而跟其它血统不同的是,它们常有白色的斑记;汉达尼种比较朴实,骨架大,体格雄壮,侧面看头部较为挺直,少了典型的高凸前额,体型高大,常见灰色或枣红色;最后一种是哈班,跟汉达尼比较像,不过身材小一些,常见的颜色为棕色、枣红色,少数有着白色标记。” 色目人眉飞色舞地说了许多,朱植早给忽悠得晕了过去,看来专业的事就该给专业的人做,他很诚恳地问道:“那照先生所言,这里的马哪匹比较好?”色目人眯起眼睛仔细又看了看,他眼睛突然一亮,“最里面那匹栗色的小母马不错。 她虽然不是五大血统的马,但她是汉达尼和柯西兰的混种后代吉尔凡种,也很名贵。 中原比她名贵的马不超过十匹。” 说话间充满了喜爱之情。 这时一位阿拉伯打扮的胖子走到马厩前道:“各位客官,下面开始交易,按照阿巴杜拉老爷的规矩,每匹马价高者得。 请到后面的椅子就坐。” 看来此人是一个经常来中国做买卖的人,汉语勉勉强强能说得过去。 朱植和色目人以及帅公子坐在了一起,大家攀谈起来。 朱植道:“在下唐梓字潜乡,未问二位大名?”色目人道:“公子有礼,在下萨里尼。” 帅公子道:“在下紫星字仲云。” 朱植见两人并非凡品,也想打听打听他们的来历道:“不知二位在哪里高就?”萨里尼道:“老萨没什么本事,就是在海上做些买卖,我兄弟可厉害……”紫星突然拉拉他衣袖打断他的话道:“我本世间一浮萍,随遇而安任飘零。 在下也在海上做些小买卖。” 朱植听两人如此一说就来了兴趣:“二位是海商啊,失敬失敬。” 凑过去就想套近乎。 萨里尼大大咧咧回礼:“蒙公子不弃,看得起我等商人。” 在哪个时代,商人的社会地位那是狗屁不如,甚至连丝绸都不许穿到大街上。 现在看朱植如此不嫌弃,萨里尼对他产生了几分亲近之感。 朱植欠身抱拳道:“二位有礼了,不知萨里尼兄如何能对马匹如此精通?在下相当佩服。” 萨里尼道:“哈哈,一般一般,以往曾在大食呆过几年,对大食马略知一二而已。” 朱植道:“呵呵,原来如此,不知二位看上哪匹骏马了,在下不敢与二位相争。” 紫星道:“哪里哪里,我这义兄爱马如命,在下不过陪他前来看看,并无出手之意,唐兄请随便。” 寒暄完了,交易也正好开始,拉上来的第一匹正是栗色的小母马,阿拉伯胖子道:“栗色小母马,一岁半。 底价现银六百两。 二十两加价一次。” 萨里尼连忙用手捅捅朱植道:“公子不妨出手。” 朱植举手道:“六百二十两。” 阿拉伯人道:“六百二十两,有人出价了。 其他的人还有没有?”只见小母马低头低脑,个子不是很雄壮,其他人似乎都不是很感兴趣,过了一会才有人勉强应价。 朱植等了一下又把手举了起来,“六百六十两。” 刚才应价那人仿佛想再举,后面一人捅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人便再也不出手,还冲朱植笑了笑。 过了一会,阿拉伯胖子见无人应价,也无奈道:“好,这匹马属于这位公子了。 请到这边交割。” 小陈子打开一个包袱,从里面拿了银子交给了阿拉伯人,他们显然对这个价格不是很满意。 萨里尼连忙恭喜:“公子捡了个便宜啊。” 朱植也连忙道谢。 其实哪里是什么不适应啊,到场的有不少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花个几百两买匹马玩那还不容易。 这些当官的,谁都认识朱植这位王爷,只是朱植不认识他们而已。 大家见王爷出手,谁敢跟他竞争。 那个不懂事应价的商人,被后面的人一提醒,吓得心惊胆战的,生怕得罪了王爷,哪里还敢出手。 之后几匹马拉上来,一开价大家都悄悄看看朱植这边,见王爷没有兴趣,交头才开始热烈起来。 一匹三岁黑色公马以2540两近乎天价成交。 萨里尼显得非常不屑,道:“杂交的驽马也卖到这个价,京城的人真是太有钱了。” 接下去马一匹一匹都买了出去,眼看是一匹具有枣红色的母马,阿拉伯胖子开出了一个不菲的价格,“八百两。” 朱植看着这马比较漂亮,问萨里尼这个如何,萨里尼摇头道:“这匹有色拉维血统的母马不如刚才公子买到的那匹。 公子不如买那匹青色的公马来配种,这是汉达尼种的后代,虽然血统不是很纯,但也能繁殖出真正的大食马后代。” 朱植转念一想也是,就没有举手。 结果枣红母马被人以2000两买走。 等到那匹公马拉上来的时候,阿拉伯人报价“八百两。” 朱植想都不想举手道:“八百两。” 大家一见王爷出手,自然也就乐得做人情,谁都好象对这匹公马失去了兴趣。 最惨的是阿拉伯人,见这位公子一出手,刚才热烈的场面立刻平静下来。 果然过了一会也没人出价,胖子也无可奈何只得把马卖了给他。 朱植不是傻子,到了这时也明白过来有点问题了,他朝四周一看,大家都一脸媚笑地看着自己,甚至有人拱手祝贺。 自己以为微服出行多么好玩,没想到,这里那么多人认识自己。 朱植有些不好意思,悄悄问小陈子:“我衣着很出众吗?”小陈子摇头,“那他们怎么认出我的?”小陈子一脸尴尬地只知道傻笑,这不是废话吗,在京七品以上官员谁没参加过皇家仪式,不认识你就奇怪了。 十匹大食马总成交一万九千五百两白银,虽然朱植买了两个便宜,但阿拉伯胖子依然泛起满意的笑容。 萨里尼翻着白眼道:“其他那些马里都没有很名贵的品种,可是京城的人就是有钱,随便出手就是万两白银。 要知道这样的旁系大食马在那边,一匹价值还不到50两银子。 真是一本万利。 星弟,什么时候跑一趟大食,贩个一百匹来,你可就成富翁了。” 紫星淡淡一笑也不答话。 朱植将那匹吉尔凡小母马拉过来,把缰绳递给萨里尼道:“在下不懂马,这马给了我是明珠投暗了,只有萨兄才识得它啊。” 萨里尼没有想到朱植居然如此大方,竟然毫不犹豫把价值千金的大食名马送给自己。 连忙推辞道:“那哪行啊,君子不夺他人之好。 公子错爱啦,再说,老萨一生活漂泊不定,经常乘船出海……”可说着说着,手还是爱惜地抚摩着马的鼻梁。 紫星在一旁也不答话,只是微笑看着想推辞又不舍得的萨里尼。 朱植道:“好啦,萨兄弟,如果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收下吧,不就是一匹马吗?”此时,紫星发话了:“萨兄,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公子豪爽,你也莫成了扭捏之人。” 萨里尼这才乐呵呵地把缰绳拿在手中道:“这个怎么好,呵呵,这个如何能担当,那就,那就谢谢公子了……”两人相貌不凡,而且又脾气爽直,朱植很是喜爱,本想趁热打铁找他们到哪个酒楼喝一通酒,说不定能多找两个帮手,连忙道:“今日投缘,不如我们找一酒楼喝个一醉方休?”萨里尼正想答应,紫星已把话头接过:“实在抱歉,我等今日还有其他事情,不便相陪,不如日后再聚?”紫星这么一说,朱植倒不好意思继续勉强,只得道:“哦,二位还有事啊,那在下不便叨扰了。” 萨里尼神情仿佛挺不舍得的,也无奈道:“是啊是啊,今日还有事,抱歉抱歉。 不过唐兄弟是豪爽之人,我老萨交你这个朋友,以后到了海上,如有需要,可把这个拿出来。 朋友们也会给兄弟几分薄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质的小鲨鱼。 朱植宛尔一笑并不推辞,把东西接到手中,自然也回谢一番。 紫星还是不动声色看着二人,见惺惺相惜得差不多了,连忙道:“好了,我们该走了,他日有缘再与唐兄一醉方休。” 朱植不再挽留,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朱植微微一笑,这两人哪里是什么海上商人?跳至 第六章 渐入佳境(5) 第六章 渐入佳境(5)朱植回到府上越想越郁闷,妈的真亏,怎么董卓老儿一匹赤兔马就换来吕奉先为其卖命,自己这匹什么吉尔凡小母马比赤兔也差不到哪去吧,怎么咱朱植就不能把此人招揽到手呢?难道古代招揽个把人那么不容易吗?自己亏空了这些,怎么往回找补啊,朱植突然想到,自己那个老朱父皇手里不是有二十匹进贡的大食马吗?嘿嘿,肯定比那些挑剩了拿出来卖的要好啊,不如?朱植贪婪地想着。 朱植第二天把自己的青马套上鞍,骑着进了宫。 朱植不着急去见朱元璋,倒是先往自己老娘那跑了一趟,最近一段事情不少,连老娘都没怎么看过,真是不孝。 “你这不孝的儿子,生你来何用?”韩妃见到朱植之后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地骂过来。 跪在地上莫名其妙的朱植连忙往前蹭了两步,道:“娘,儿子如何惹了你老人家了。” 说着话,韩妃眼里竟然流出眼泪,道:“为娘的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明年开春就要就藩了,也不知道多进宫陪陪娘说说话。 日后你一走,为娘的就这么孤苦伶仃呆在京城,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啊。” 哭的声音更大了。 朱植可头疼了,自己这个便宜娘亲,真是婆婆妈妈,怎么不知道自己也是一身的事情,唉,女人都这样,赶紧得哄上两句:“娘,别哭了,儿子不孝,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哭坏了身子。 这些天,儿子的确有点忙,其实都是准备就藩的事。 娘,从今儿个起,儿子天天进宫给您请安。” 韩妃逐渐收了哭声,道:“起来吧,人家到外面就藩的藩王,恨不得天天往京跑,到皇上身边争宠,你倒好,本来在京城时日不多,偏偏不愿意见驾。” 说实话,在朱植心中对这个有暴力倾向的朱元璋,多少还是存在惧怕心理的,见了驾说什么,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怎么办。 可能因为这个潜意识驱使,朱植并不太喜欢进宫见驾。 朱植道:“娘,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只是身感身上担子很重,要为未来多积蓄点力量呢。” 韩妃道:“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给娘争气啊。 听说你总跟老四闹别扭。” 朱植道:“娘,没那事。” 韩妃道:“日后在辽东,他就是你的邻居,父皇那么喜欢他,你要是总得罪人家可不好。” 朱植道:“娘,儿子省得,可是四哥对太子也太那个了,儿子看不过而已。” 韩妃道:“胳膊始终拗不过大腿,你也大了,为娘的只是能说的说说,路怎么走,还是要靠你自己。 另外,抓紧时间和王妃多生几个王孙吧。” 朱植道:“赶明儿子就把烚儿送进宫,让娘看看。” 韩妃道:“恩,娘今个也累了,你去给皇上请安吧。” 朱植跪安出去,找了个太监带着自己去见朱元璋。 朱元璋刚下了早朝,正在书房里跟几个近臣商量事。 朱植百无聊赖就让个太监带自己到御马监,看看朱元璋的大食马。 在皇宫里拐来拐去,来到一个大院子,里面唏唏溜溜地几十匹马儿。 刚好有一人从里面走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太监。 朱植不认识是谁,来人是个十几岁的青年,比自己还小。 中等身材,面如冠玉,看着柔弱,但眉宇中渗透着一种孤傲不群。 来人来到自己面前,冷冷地一揖道:“弟朱权见过哥哥。” 哦?此人竟是明初诸王中赫赫有名的宁王朱权,朱植回礼:“弟弟有礼了。” 宁王朱权,嘿嘿,好个宁王朱权,因为所处边塞要地,坐拥八万雄兵,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 权数会诸王出塞,以善谋称。 枉称一个以善谋,有这么好的条件,居然把精锐的朵颜三卫骑兵拱手相让给了燕王。 知道朱棣怎么说吗?大宁诸军都很能打。 我得到大宁,可以切断与辽东的联系,得到这么强的骑兵助战,大事济矣。 而且朱棣还忽悠朱权,日后得了天下跟你平分,这个有善谋的宁王居然也信?看看这样的笨蛋是什么样的下场,后来真的得天下了,朱权请封到苏州,朱棣打起官腔:这个不行啊,是皇帝自己的地盘啊。 朱权又请封钱塘,朱棣又打官腔:这个也不行啊,咱们的老爹已经把这封给了老五啦。 这样吧,建宁(云南)、重庆、荆州(后世辽王的封地)、东昌这些地方你看着挑吧。 后来好不容易封了南昌。 这就是一个缺乏政治智慧的强藩的下场。 朱权见过朱植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朱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暗笑,政治中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永远不要相信什么你帮着我当皇帝,老子给你分一半江山的屁话,懂吗傻弟弟。 所以朱植根本不觉得这个十七弟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现在看来,朱权怎么跟个愤青似的。 想到朵颜三卫,朱植不禁流起了口水,可惜啦,可惜啦,明珠投暗啊,怎么能从这个政治白痴的弟弟那里把这支虎狼之师搞到手,想想,得好好想想。 刚准备相相马,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道:“殿下殿下,陛下这会得空了,宣你进去呢。” 朱植进屋的时候,朱元璋正在看着一本奏折,脸色不那么好看。 朱植小声的行礼请安,生怕让老朱着恼。 朱元璋见儿子来了,把本子一扔怒道:“哼,回家便回家,还要跟朕讲条件,越老越不像话。” 朱植道:“不知道是谁惹了父皇生气。” 朱元璋道:“傅友德向朕请怀远一千亩良田。” 朱植道:“他也是想有个好生活养老罢了。” 朱元璋更怒,道:“养老?!哼,他是觉得交出兵权不甘心!一千亩良田啊,又有多少百姓失去土地。 他以前不过一个种田的农民,跟了朕得了富贵反而不知体恤民情,还拿此与朕谈条件。 其心可诛!”朱植连忙拿杯茶递给老朱道:“父皇息怒,驳了他便是,何需动怒。 喝口水吧父皇。” 朱元璋喝了口水,气也平服了一些,在奏本上批道:“禄赐不薄矣,复侵民利何居?尔不闻公仪休事耶?”把笔一扔,闭目养神。 朱植一旁垂手而立,并不做声。 朱元璋睁开眼睛道:“你这疯玩的也知道来看看朕。” 朱植道:“嘿嘿,父皇恕罪,儿子这些天也是办正事啊。” 朱元璋道:“还跟朕耍贫嘴。 什么叫正事,辽东方略的奏章写好了吗?幕府人选挑好了吗?对了,铁铉刚好丁忧在家,这个月满期刚回京城,他日让他到你府上报到吧。” 朱植正色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最近越是研究辽东政事,越是觉得事情难办。” 朱元璋道:“说说,有什么难办的?”朱植道:“蒙古鞑子虽然退出辽东,但当地的女直,依然分成几部互相攻轩,建州女直上月上表,言屡受海西女直人压迫。 儿臣思之,此事与我朝有利亦有弊,利在于正好可实施儿臣的计划,内欠建州女直,以汉民置换其地。 不利之处在于闹不好辽东仍要用兵,儿臣从兵部调来辽东兵力布防,发现辽东实在兵力空虚,虽然表面上有十九个卫所,然总兵力才七万五千,平均每卫才四千挂零。 这点兵力想征讨海西女直如此广大的地域,远远不够。 而且辽东兵种配置不合理,关东平原广阔,正好适合骑兵机动作战,然我辽东边地只有马万匹,海西女直十余万众,所有男丁皆可上马为战,这种实力对比,此时用兵必无胜算。 除了蛮族的困扰,辽东沿海还不断遭到倭寇侵扰,儿臣看到去年十月一份奏表称竟然有上万倭寇袭扰金州卫,而辽东缺乏水师,根本无还手之力。” 这些情况朱元璋并非不知道,只是辽东初定,他根本顾不上如此边远之地,今日听朱植一说,朱元璋陷入了蹙眉深思,过了一会道:“那以儿之见,辽东如何平定。” 朱植道:“平辽之策仍需实行,必须加大移民力度,从去年户部卷宗看,两年来才移民五万人,辽东汉民至今只有区区三十万,根本无法填充如此广阔的空间;其次,要练水师,内地物资走陆路去辽东,千山万水,如果从海路走则快捷便宜,如果能建立水师荡清倭寇,保证海路畅通,方可保证我朝对辽东地区有力的控制。 其三是蓄马,把辽东建成我大明的军马产地,同时有强大骑兵在此,随时可越过金山威胁蒙古人的侧翼,减轻四哥他们正面的军事压力。” 朱植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建立水师是辽东攻略中最重要一环。 首先利用辽东的木材,以及长长的海岸线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可以从朝鲜,日本,甚至南洋进口军事经济物资,使辽东彻底摆脱对中原的依赖,朱植才可以安心地在辽东搞起独立王国;其次水师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武器,有了水师,朱植的兵锋可以随时出现在中国海岸线的任何地方;其三,更往远处说,只有海洋才可以让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家走向世界,无论自己未来如何,朱植都希望能给中国一次走向海洋的机会。 当然,这些想法以朱元璋的局限性是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听着朱植的话,老朱不断点头,他发现自己这个表面糊涂的儿子实际上对自己的封地有着通盘的考虑。 看到朱植成熟的考虑,老朱甚至有些欣慰,更加下定决心让儿子放手去干。 朱元璋听得频频点头道:“朕年事已高,以后始终是属于你们的,我儿的考虑越来越成熟,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干,有朕在后面支持你,期待你拿出一份可以服众的方略。” 朱植连忙谢恩,道:“儿子日前观察了神机营,发现火器威力实在不小。 目前辽东兵微将寡,可以以火器弥补骑兵缺少的劣势。 所以斗胆请父皇拨出一支神机营与儿臣。” 朱元璋道:“这个不难,日前你上表称研究火铳,父皇还怪你不务正业,原来我儿有这等考虑,只是火器和水师都是费钱的事,朝廷目前并无如此财力无理支持。” 朱植道:“这层儿臣也考虑到了,父皇还记得儿臣上次奏平辽方略的时候言以商品令女直依赖,日后凡到辽东经商之人皆酌量征收一定的税款,辽东物产丰富,商人必趋之若骛,随着商业增多,税收亦能增多,日后不但成成为我平辽之用,还可成为朝廷一笔收入。” 每次说到商业,朱元璋还是有所顾及,朱植这么一试探,朱元璋又皱起眉头,道:“商业之事仍需要从长计议,朕是怕朝中大臣不许为意啊。” 朱植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这些腐儒,天天呆在江南美景之中,哪里知道边塞于国之重!唉,百无一用是书生。” 朱元璋道:“呵呵,如果刘学士他们在此不给你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 朱植见逗得皇帝开心,连忙道:“父皇,听说大食人给您晋献了二十匹大食好马,儿臣昨日在西场也购得一匹大食好马,今日骑了进宫,想与父皇的马比较比较?”朱元璋道:“好你个十五郎,居然敢来跟老子比宝,好朕就跟你去看看我儿的好马。” 朱植陪着朱元璋来到御马监,只见一排大食马,匹匹俊朗威武,不一会,小太监把朱植停在宫门的大食马也拉来了。 朱植一比较,发现商人的确奸诈,给老朱的马比自己那匹还是好了许多。 朱元璋道:“怎么样,你这马还是比不上朕的吧。” 朱植撅着嘴道:“儿子哪敢跟父皇比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 只是只是儿臣突然想到,如果可以带几匹大食好马到辽东作为种马,再与当地好马**,日后我大明骑兵是如何威武啊。” 朱元璋笑吟吟道:“朕说你怎么带了匹马来,原来是憋着劲想谋夺你父皇的宝马啊?”朱植一脸坏笑道:“父皇千里明鉴,儿子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得过父皇的眼睛,嘿嘿。” 朱元璋道:“你个坏小子,去吧,选上几匹好的,拿回去吧。” 朱植连忙道:“谢父皇恩典。” 朱植着御马监懂马之人挑了两匹小母马和一匹小公马带回了王府。 过了两天,一道旨意颁到朱植府上,朱元璋先是说了朱植一大通好话,然后大概表达两个意思,一是封羽林右卫和神机营前营为辽王护卫,二是迁铁铉为辽王长史。 朱植拿着圣旨,一脸坏笑,进一趟宫连吃带拿,还骗来一队兵马,哪里有这等好事,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多点进宫孝敬老爷子,这买卖划算。 跳至 第七章 北风乍起(1) 第七章 北风乍起(1)朱植从宫里出来,突然想起郭秀去了娘家好些天了,也该是时候接他娘儿俩回家,一边吩咐着宫里的马夫把马送到自己府上,自己打马往郭英府上去了。 离远看了一座巍峨的府邸坐落在大街上,门楼上挂着一块匾,上面黑底金字写着“武定侯府”几字,门口分两边站着四名带刀护卫,甚是排场。 及到门前下马,早有门子从里面跑了出来,见是亲王姑爷来了,连忙上来把马牵着。 朱植和小陈子也不用通报,抬脚就往里走,两边护卫连忙跪倒迎驾。 这还是朱植第一次到老丈人家,之间府内雕梁画栋,甚是辉煌,门廊里外,婢女下人出出进进,好是热闹。 也难怪,自己这老丈人圣眷正浓,郭英妹妹是皇上的宁妃,大儿子郭镇,也就是自己的小舅子,是朱植的姐姐永嘉公主的驸马,二女儿又是朱植的王妃,可以说在明初诸多勋旧中,老朱和郭英的姻亲关系最密切,也可能因为这个,郭英逃过了大清洗的屠刀。 朱植一走入一进的院子,满院子的婢女下人全部跪倒行礼。 朱植喊了一嗓子:“都免了吧。” 径直朝前厅走了过去。 只见几个妇人匆匆忙忙地从后面出来,跪倒在朱植面前,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道:“臣妾郭刘氏拜见辽王。” 自己丈母娘啊,朱植连忙将她搀扶起来:“自家人何需多礼,岳母大人快快请起。” 两人分别坐下。 郭刘氏道:“殿下这次来是看看秀儿吗?”朱植道:“哦,今日进宫见过母妃,她惦记烚儿了,我想将秀儿和孩子接回府上,改日带他们进宫请安。” 郭刘氏道:“好啊,秀儿刚才正带烚儿在后花园玩呢,已经叫人去通报,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春儿,还不去看看王妃怎么还没出来。” 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答应着出去。 朱植道:“不见泰山大人在府上?”郭刘氏道:“侯爷他一早上就给颍国公请到府上喝酒去了,刚才已经差小厮前去通报,不时便可回来。” 颍国公傅友德,朱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说话着,郭秀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烚儿则由旁边的奶妈抱着。 见到夫君前来,郭秀自是一脸的欢喜,一进了生着火的屋里,她那娇嫩的小脸立刻显得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走了这么些天,突然看到自己老婆,朱植心中掠过一种既陌生又期待的心情,连忙跨上两步捉着郭秀的小手,道:“这些天一个人带着烚儿,辛苦了。” 朱植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也有点想她,这种惦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郭秀见丈夫体贴,那是打心眼里冒糖,嘴上是不停地嘘寒问暖:“夫君来啦,这些天吃得好吗,休息得好吗?”朱植只得一个劲地说好,怎么她跟前世自己老妈似的,每次电话都是这种发言内容。 郭刘氏见小两口相见,也很识趣地道:“你们好好聊着,臣妾告退了。” 郭秀把孩子抱给朱植道:“快看看烚儿,他可是想爹了。” 朱植把孩子抱到怀里,此时烚儿已经一岁多了,长得相当可爱,大大的眼睛,与朱植的眼睛非常相似。 不过朱植对他怎么样也提不起兴趣,别人的老婆男人不会介意,可不是自己的儿子,那是无论怎么样也不会疼爱。 朱植敷衍着逗玩了一会,就把孩子交给了奶妈。 郭秀道:“今日怎么来啦,家里不吵了吗?”朱植笑道:“还不是想你了吗?”郭秀脸又红了道:“少来了,给下人们听到。” 可心里是满心欢喜。 说着话,郭秀把朱植带到自己的院子里。 路上,朱植看见府上的下人们还不少。 到了屋里,朱植就问道:“侯府上人不少啊。” 郭秀道:“是啊,我们每个兄弟姐妹都有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加上几个姨娘的丫鬟小厮,大概有百十号吧。” 朱植又问:“靠泰山大人那点俸禄能养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吗?”郭秀又道:“当然不行了,好在咱家在乡里还有两千亩好田,每年的租子还能收些。” 朱植皱着眉不作声,郭秀看出点眉目道:“怎么了?有事吗?”朱植摇摇头,想起早间,朱元璋对傅友德请田的态度。 朱元璋杀功臣虽然不用找借口,可是做臣子的如果懂得韬光养晦,汤和作为惟一一个善终的公爵,退休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假装生病,才保住了一条老命。 看来自己应该提醒一下老丈人,毕竟他是自己最能信任的靠山之一。 小两口正说话着,门外一个小厮道:“殿下,王妃,老爷回府了。” 朱植和郭秀从房里出来,正准备走到前面相见。 远处一个雄浑的嗓门已经传了过来:“呵呵,哪阵风把殿下吹来啦。” 声到人到,一个红脸中年人从门廊拐角转出,只见他年龄在五十多岁,身材高大,天庭饱满,鼻大脸方。 不用问这就是自己的泰山大人郭英,之前自己比较谨慎,不愿意和郭秀娘家人过多交往,所以双方一直很少往来,只在几次大型典礼上远远见过几面。 这次算是两人头次正式会面。 郭英十八岁那年就跟随朱元璋起事,一直跟随在老朱身边充当侍卫。 老朱呼其为“郭四”,两人关系之亲密可见一斑。 后来因军功,升为前军都督府佥事,洪武十七年论平云南功,封武定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 英孝友,通书史,行师有纪律,以忠谨见亲于太祖。 又以宁妃故,恩宠尤渥,诸功臣莫敢望焉。 他与耿柄文一起成为开国元勋中硕果尽存的侯爵。 看来作为起家就跟随朱元璋的心腹,又一直与皇家有着密切的姻亲关系,加上一直表现忠心耿耿,所以可以幸存下来。 后来又从征燕王,但没有什么建树,永乐元年薨。 郭英大踏步走上前,作势行礼,朱植一把扶住道:“泰山大人,自己家里这些虚礼就免了。” 郭英也不客气,道:“哦,殿下不如随我到书房一坐?”说着来着朱植往书房去了,郭秀见二人有事,便自行告退。 翁婿二人在书房中坐下,小厮看过茶,郭英凭退左右,道:“这几个月一直没和殿下沟通,朝中动荡真怕殿下忙中出乱。” 朱植道:“这个无妨,日前收了一人为王府记善,名叫杨荣,此人才智过人,有他帮着应对还算从容。” 郭英听着,神情颇有些失望道:“那样便好,我老啦,以后始终是你们后生的世界。” 朱植看在眼里,看来以往这郭英没少给朱植出主意,连忙道:“朝廷之事,还是泰山经验丰富,只是自从封王之后,不敢与泰山走动太多,怕担着个联系外臣的名声不太好。 日后遇到难事,还需要泰山大人提点。” 郭英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日前殿下送练子宁他们,老夫就为殿下捏了把汗,谁知道此行倒为殿下迎来好名声。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朱植道:“刚才听说,泰山是往颍国公府上喝酒?”郭英道:“是啊,和老傅是自平云南那会建立起的交情,没事也会互相邀请喝两盅。” 朱植正色道:“不知平时和颍国公席间多谈些什么?”郭英道:“都是家长里短之事,最近老傅交出了兵权,心中有些郁闷。” 朱植便把今日进宫见到朱元璋的事说了出来,道:“以女婿之见,泰山大人日后还是少与颍国公来往的好。” 郭英听着朱植说,眉头逐渐皱起来,喃喃道:“唉,老傅怎么这么做,他也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历来爱惜民力。” 朱植道:“所以,父皇对奏折非常不满,给驳了回去。 日后泰山大人自己也要小心点。 听说咱家里养了百十个奴婢,在老家又有二千亩土地?”郭英道:“是啊,怎么?”朱植道:“泰山大人,女婿有句不该说的话。” 郭英道:“快快请讲。 殿下还客气什么?”朱植道:“父皇素来不喜欢奢侈,如果咱家里用不着这么多人,也可以遣散些,伺候的人保持一个最低的限度即可,还有土地,养的人少了,是不是就可以少蓄些,不如卖给乡里地主,也好博个朴素侯爷的名声。” 郭英能在洪武年间屹立不倒自然是聪明人,听朱植一说,立刻闻到了气味,道:“怎么,皇上想动老傅?”朱植道:“这个女婿不太吃准,只是在此事上泰山大人当小心点,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郭英缓缓地点点头道:“唉,豢养这么多人,并非老夫本意,殿下也知道,秀儿的兄弟姐妹不少,每个人都要使唤下人。 看来不能掼着他们,过几天就遣散一批。 殿下提醒得是啊。” 朱植道:“泰山大人目前圣眷正浓,只是得小心处仍需小心。” 郭英被自己女婿教训,非但不怒反而欢喜,道:“殿下说得极是,老夫大意了。 看来殿下也成熟了,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朱植连忙嘘了一指,乖乖的咙地咚,自己已经是将出镇一方的藩王,前途还要怎样无可限量了。 难道前身那个朱植和自己岳父也有什么野心?郭英知道自己卤莽了,有不在说下去。 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婿懂大礼,明小节,好象和以往那个只知道耍枪弄棒,走马射猎的王子变了个人似的,自己对他也越发放心。 郭英又道:“殿下你看,镇儿是驸马,什么事也不用干,可铭儿年龄也大了,不想呆在京城里混日子,殿下明年去辽东就藩看看能不能给他在王府中安插个位置。” 朱植道:“内举不避亲,却不知道泰山大人希望给个什么位置他?”郭英道:“铭儿不喜习武,就不用他从军了,不过他自幼读过些书,识数,不如就进王府做个管帐房的也行。” 朱植一想,也是,中国自古以来,最重要的是人权和财权,这个位置上放一个自家人也能放心,道:“那让他来做个王府典宝如何,我任命八品官不需要吏部过问。 只是有些委屈舅子了。” 郭英道:“这又何妨。 来人啊,把二公子给叫来。” 过不多会,一个二十多岁,身材不高,长得和郭秀挺像的公子走进书房,见到朱植连忙上前跪下请安:“郭铭见过辽王殿下。” 朱植连忙把他扶起来,见此人眉清目秀倒也是个机灵人。 郭英道:“辽王殿下恩典,准你入王府做个典宝,你要忠心耿耿,殚精竭虑辅佐,知道吗?”郭铭连忙又是一揖道:“殿下恩典,铭自当报答。” 朱植道:“呵呵,这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 当日,朱植在老丈人家用过饭,晚上把老婆孩子接回了家。 至于焦子龙他们,一时半会也鼓捣不出来,朱植干脆放了他们几天假。 郭铭也在几天之后搬到朱植府上,管理起王府财务来。 郭英在与朱植谈完话三天之后,遣散了府中五十个下人。 过得半月,又将乡下良田千亩典买,其中五百亩低价卖与佃户。 帝知之,圣心甚慰。 跳至 第七章 北风乍起(2) 第七章 北风乍起(2)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初十,大将军蓝玉奏报,蔓延一年的会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叛乱已被平定,至此为止,大明帝国境内再无兵事。 帝大喜。 “皇上下旨十二月初八,亲自主持征虏大将军凉国公蓝玉凯旋而归的献俘大典,在京文武百官皇公贵胄勿使有缺。” 朱植把礼部送过来的通报扔在桌子上。 杨荣道:“皇上对凉国公真是礼厚有加啊。” 朱植道:“真搞不明白,只是平了几个土藩酋长,父皇犯得着用如此大的排场迎接他吗?”杨荣道:“殿下有所不知,中山、开平既没,蓝玉数总大军,多立功。 皇上遇之甚厚。 二十一年,蓝大将军北征漠北,皇上送军出征时曾说,待大军凯旋,则在午门外亲迎。 然北征还,夜扣喜峰关。 关吏以入夜不能开门,蓝玉纵兵毁关而入。 皇上知道了非常不高兴,因而没有为他亲办献俘大典。 这次想必是皇上想还功臣当日许下的诺言吧。” 朱植道:“若是如此,倒也能说得过去。”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门子通报,有一便衣文士在门口求见,说是叫什么“铁铉”。 朱植一听,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道:“快,快请进来。 勉仁,跟我去迎接。” 哈哈,来啦,来啦,我的铁铉总算来啦。 朱植不及更衣,甩门而出,大步流星走去迎接。 走到前进时,门子已经把铁铉领了进来。 朱植远远望去,只见来人二十七八,中等个头,面色黝黑,相貌颇是平凡,只是两只大眼炯炯有神。 铁铉穿着一袭蓝布长衫,背上还背着个包袱。 从上到下,朴素中渗透着正气,正是人如其名,铁铉,铁鼎石。 朱植大步朝他走去,边走边笑道:“来人可是铁鼎石,本王可把你盼来啦。” 铁铉知道来人就是自己的上司辽王朱植,连忙在大厅中行了大礼:“臣铁铉叩见辽王千岁。” 朱植一把把他扶了起来道:“圣旨下了这许久,鼎石如何今日才来。” 铁铉道:“家父丁忧,日前才满期,接到吏部调令才知道成了王府长史。 铉不敢懈怠,连夜赶回京城,因此到此时才来王府报到。 请殿下恕罪。” 朱植哪里会怪罪,一边让他坐下说话,一边让下人奉上茶水,一问之下,原来铁铉刚从邓州老家赶回来,到了京城连家都没回就到了辽王王府。 朱植爱惜道:“鼎石辛苦,虽然本王求贤若渴,但也不能耽误了鼎石回家探望啊。” 铁铉道:“无妨,既已为辽王官员,铉自当速来报到。” 朱植突然注意到站在身后的杨荣,才醒悟未为两人介绍,道:“看我一时高兴,忘记了给二位介绍,此乃长史铁铉铁鼎石,这位是记善杨荣字勉仁,日后二位皆是本王的左膀右臂。” 作为下属的杨荣连忙上前一步一揖到地:“鼎石兄之大名如雷贯耳,荣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乃荣之幸,日后还望鼎石多多提点。” 铁铉也感觉到辽王对此人颇为器重,也回礼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勉仁弟有礼。” 在铁铉见礼的时候,朱植瞥见铁铉的衣袖上居然缝着一块补丁。 朱植暗叹,真乃一清官能吏啊。 自古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清官=好官,能吏,衡量一个人时候有能力,首先看此人是否清廉。 这种判断标准,是与中国几千年历史官员贪污腐化成为传统不无关系。 人们总是认为只有清廉的官员才能凭着真本事当官。 这种朴素的判断标准与其说是道德正义的胜利,不如说是被贪污腐化给逼出来的。 但事实上清官和能吏之间能划等号吗?多少实践证明,这两者之间不存在必然的逻辑关系。 在明一朝,有名的改革者,万历朝首辅张居正,他的能力毋庸质疑,但他的道德方面却有被人诟病的瑕疵,在其死后抄家时,竟然发现了上百万两银子,以他的薪俸,这是多大一笔来历不明的存款?还有就是明朝首屈一指的军事家戚继光,为了达到他的政治理想,也被迫给宦官贿赂,当然他的钱哪里来,同样是从下面搜刮而来。 海瑞,万历朝著名的清官,死的时候家里连买棺材的钱都出不起,可是除了穷,他在自己任上却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 这就是中国政治史的可悲之处,清官未必能,能者未必清。 而眼前这个铁铉却身兼此两项于一身,实在难得。 不过对于所谓清官,朱植倒非常不以为然,清不清的根本不是什么道德可以匡正的,归根结底还是得靠制度。 当朱植从一块补丁引发的思维短路中清醒过来时。 那边铁铉已经和杨荣聊得正欢。 原来两人都是太学出来的人,正在攀谈学校里的趣事。 铁铉二十八,杨荣二十二,正好一个称师兄,一个称师弟。 而且两人原来都曾是刑部尚书杨靖的子弟。 看见二人初初相处比较融洽,朱植也挺高兴,毕竟这两人都是自己的顶梁柱,千万别闹些不和出来。 当下,朱植留了铁铉吃了晚饭,席间又把担任典宝的郭铭介绍给了铁铉,如此一来自己的幕府中总算有了三个人。 吃过饭,朱植想拉上铁铉一起聊聊有关辽东攻略。 可铁铉推说自己上任伊始,对辽东诸事不明,反而向朱植要来了近半年来的辽东方面的奏折,准备回家好好钻研钻研。 在明朝初期的政治结构中,藩王和地方府县是互相牵制,互相监督的关系,具体政事基本归府县管辖,藩王基本上插不上手,除了战争时期;在军事上面,藩王则拥有很大的权力,府县兵力调动都要经过藩王的允许。 前年燕王出塞征讨蒙古人,甚至连蓝玉也要接受燕王节制。 在这种结构中,藩王王府实际扮演一个军事参谋处的角色,负责粮草督运和战役谋划。 因此长史很大程度上是负责军事的指挥官。 要来铁铉一举两得,一方面后世他担任过山东参政,为大军筹措过粮草,证明他有后勤方面的才能;而在战场之上他的能力也得到过检验。 因此,朱植非常希望铁铉能够尽快把军事方面抓起来。 所以送他离开时,朱植树邀请他第二天一同前去北大营一同检阅已经属于了自己的羽林右卫。 第二天一早,朱植就和铁铉一起来到了大营。 羽林右卫自从封给朱植之后,只是兵部的人来与他移交了兵马器械等的关防,全卫共辖左、右、前、后、中五所(营),每所有千户二人,百户十人。 目前卫中共有百户以上军官一百三十二员,兵应有一万一千二百人,实有八千八百四十人,马实有六千二百匹。 卫指挥使名叫杨春,朱植着人查过,此人洪武五年入伍,此人作战勇猛,参加过征云南和征蒙古等诸次战役,洪武二十一年随蓝玉会猎蒙古皇庭于捕鱼儿海,杨春率百人突入蒙古大帐,掳王公凡二十三人,斩首级八百级。 累功升至羽林右卫指挥使。 本来羽林右卫划回辽王建制,杨春该前来拜见新主人的,只是前段时间杨春感上风寒,向朝廷告病在家。 朱植到了营门口,早有左右指挥同知率大小将佐在营门口见驾。 左指挥同知张让,长得贼眉鼠眼的,一脸奴才相,真不知道他凭的是哪门子本事爬上这个位置,而且名字不好听,跟东汉末年“十常侍”之一同名,朱植对此人十分不喜;右指挥同知马清,高大威猛,倒是一表人材。 在迎接的众将中,朱植看到楚智、小马王、徐霸先等熟悉的人混迹在众将之中,当他看到小马王时,他还对自己作了个鬼脸,这小子。 朱植对众将道:“这位是王府长史铁铉,由皇上亲自赐字鼎石。” 众将一同行礼。 在明朝重文轻武,武将官品阶高些,但接受品阶低的文官领导那是经常的事。 铁铉以往曾出任都督府断事,军中之人也知道他的大名。 朱植见过众将后,张让连忙伺候前往较场检阅三军。 羽林右卫八千多名士兵按照五个营排成五个阵型,只见人如松,马如龙,刀枪如林,甲胄鲜明。 近万人的队伍,在接受检阅时,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那猩红的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可见此军训练有素,真不愧为京卫中的强军。 那个曾在较场上和朱植聊过天的小校兴奋地跟旁边的人嚼舌头:“快看啊,辽王,几月前在较场上,我还和殿下聊过天,天啊,是不是我家祖坟冒清烟了。” 旁边的士兵不屑道:“你认识殿下?吹牛吧你。” ……朱植骑着漂亮的大食马在万人之前走过,一股特殊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 这就是老子起家的本钱,凭着你们老子要和燕王朝廷争一日之长短。 哈哈,我唐梓也有今天。 朱植站在检阅台上,特别有种挥手之间的冲动“同志们好”山呼海啸“首长好”;“同志们辛苦啦”,“为人民服务”。 不对,不对,这些话他们听不懂。 朱植站直身子对下面喊道:“你们是什么军队?”下面兵将大眼看小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植那个扫兴啊,又喊了一嗓子:“回答本王,你们是什么军队?”这次有些机灵的回答:“羽林右卫”,声音参差不齐。 朱植憋足了劲又喊:“本王听不到,你们是什么军队?”这次下面的一起喊起来:“羽林右卫!”声音还不够大。 朱植喊道:“你们没吃饱饭吗?本王还是听不到。” “羽林右卫!”这次像点话了,还不行士气还不够高。 “大点声!”朱植使出吃奶的劲。 “羽林右卫!”所有士兵憋红了脸,拼命喊出这四个字。 什么叫排山倒海,山呼海啸。 “对,这才是我辽王的护卫,以后别人问你们是什么军队时,你们就要用这样的嗓门回答他们,你们是羽林右卫,我辽王的护卫。 过不多久,你们就要跟本王到辽东,到白山黑水之间,辽东的天地是你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的地方。 不想去的可以跟本王说,可以调你们到别的卫去,继续在这江南烟花之地享福。 但是谁想杀敌立功,封妻荫子就跟本王走。 有没有人愿意留下的?回答我。” 朱植学着后世那些动员演说,现编了一套。 “没有!”又是山呼海啸。 朱植故意撩撩耳朵道:“听不清楚?”士兵们又顶着脖子玩命大喊:“没有!”“好,这才是大明的勇士,边塞杀敌,马革裹尸。” 朱植最后有力地结尾。 小马王配合得更好,右手握拳高高举起:“边塞杀敌,马革裹尸!”所有的士兵又一起跟着小马王疯狂地喊着:“边塞杀敌,马革裹尸!边塞杀敌,马革裹尸!……”朱植满意地看着这支军队,以后吃粥还是吃饭就看他们了。 检阅完毕,朱植在军官们的簇拥之下来到中军大帐。 朱植留下千户以上诸将议事,其他人都散了。 朱植拿着兵册,严厉地问:“为什么兵册上写明应有兵员是一万一千二百人,怎么现在只有八千八百四十人,知道谎报兵员可是重罪?!”张让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道:“殿下明鉴,上次抽调了一批跟随蓝大将军出塞,有损耗,所以人不太足。” 那边马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张让看他这样,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 朱植在中间看得清楚,又问道:“马指挥,你可有话说?”马清好象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出口时变成了:“末将没有话说。” 朱植心中立刻明了,也不继续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本王不去追究,只要求在明年本王就藩之时,要看到一支齐装满员的羽林右卫。 兵员、器械马匹的补充,两位指挥同知可与铁长史商量。 知道了吗?”众将齐声领命。 开完会,朱植和铁铉又在营中转悠了半天,熟悉了一下羽林右卫的情况。 正走着,朱植突然发现一个小校相貌有些熟悉,不禁停下马来。 小校连忙跪倒行礼:“王爷,您不认识小的啦?”朱植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就是那日比试之时在较场给本王讲解的那个。” 小校兴奋道:“是啊,正是下的,谢王爷还记得小的。” 朱植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什么职位。” 小校道:“小的姓苏名杰,字云武,在中营掌旗官手下任总旗。” 朱植和善地拍拍他肩膀,道:“好好干。 跟着本王不会让兄弟们吃亏。” 这一拍,拍出了日后一件可歌可泣的大事情,此处按下不表。 见逛得差不多了,朱植差人叫上小马王一同回王府。 一路上朱植问道羽林卫三位指挥的情况,小马王回道:“杨指挥一直在蓝大将军麾下由军功升上来,营里的人都很服他;马指挥是西北人,当年冯大将军帐下,斩将夺旗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张指挥是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的内弟,他还有一个姐姐是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茂的夫人,至于他靠什么升官,谁都清楚。” 提到张让时,小马王一脸的不屑。 朱植听在耳中,记在心头,道:“那军中这些缺额是怎么回事?”小马王道:“张让只说了一部分,可那哪是大头啊,大头都是逃籍的,从洪武三年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年年都有人逃籍,我们卫还有将近九千人就不错了。 江淮卫、留守后卫这些二线卫所二千人都不到。” 朱植道:“如此缺额,难道没人管吗?”铁铉道:“属下在都督府任事时,有时候闲聊时也知道这些事。 出现逃籍,各卫指挥都有责任,一开始时有人隐瞒了,发现上面不但没查,还照足额发下粮饷,于是每个人都竞相仿效。 洪武二十年的时候此事被揭发了一次,一查每个卫都有吃空饷的,你能处罚谁?闹大了激成兵变怎么办,都督府就不了了之地压了下去。 后来下面就想了法子,那些有钱的兵户就雇佣外人充役,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补不足兵额。 现在京卫是这种情况,其他地方卫所情况更加不堪。 唉……”朱植道:“那看来想在出发前补足兵额还是挺困难的。” 铁铉仿佛胸有成竹,道:“这个好说,上次不是有战损吗,其他事情就交给属下操办吧。” 朱植哈哈一笑,已经明白铁铉的意思。 跳至 第七章 北风乍起(3) 第七章 北风乍起(3)卯时正刻,北郊大营,响起了震天动地的三声大炮。 接着便是一队队的兵丁举着戈矛顺序走出大营,在驿道两边布起了防线。 只见每隔二十丈远,就是一名军官,一个个手按剑柄,挺立不动,军士们也全都穿着簇新的甲胄,更显得威武森严。 忽然,城中的神机营那里,也响起了三声大炮。 钟鼓楼上率先撞响了钟鼓,各寺庙观字也一齐响应,遥相唱和。 几乎是在同时,那边画角齐鸣,军乐奏起了胜利凯歌。 五百名校尉佩刀甩步而出,把新用黄土垫成的大路踩得一震一颤。 接着,一百八十匹健马拖着的十座大将军炮隆隆而过。 这些健骡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走起来都踩着鼓点子,也使大道上扬起了高高的尘土,看得人们目瞪口呆。 跟着是一系列囚车,为首一个就是敌酋月鲁帖木儿,大路两旁的老百姓,不时把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到囚车上。 月鲁帖木儿披头散发奄奄一息,在他身后的囚车上装着他的儿子大小将领,还有五百名降兵。 朱植早上天还没亮就被太监们拽起来,再度穿上那让人难受得不行的工作服衮冕。 等出得府来,幕府中的三个官员铁铉、杨荣、郭铭已经早早等候在外面。 三人同样是整齐的官服在身。 今日的献俘大典,是在南京皇宫午门进行。 当朱植一行到达的时候,这里已经熙熙攘攘站了不少官员。 铁铉他们不过三个王府官员得按品级站在不同的官员队伍中,朱植则被人带到王公贵胄的队伍当中,右边是十七王爷宁王朱权,左边是十四王爷肃王朱楧。 两个人都好象与自己不那么对付,大家面上寒暄过后就不再说话。 蓝玉大军仪仗缓缓走了出来。 八十面红旗,由八十名彪形大汉擎着作前导,上面绣的尽是些豺狼虎豹什么的,紧跟着出来的是五十四乘九龙曲盖,一色的红色,只最后的两面一翠一紫。 这这叫做“翠华紫盖相承”。 华盖后面从容地走着两队军士。 他们的前边是八面门旗:两面金鼓旗,两面翠华旗,和四面销金旗。 队伍的后面,则是出警入跸旗各一面,一百二十名军士举着金锁、卧瓜、立瓜、锁斧、大刀、红镫、黄镫开过。 这时,六十四名军士护着纛车走了过来。 这纛车造得非常宽大,车上的四角站着四名护纛将军。 他们都穿着二品服色,手握剑柄,昂首挺胸,活像是大庙里面的四大金刚。 车中的纛旗足有两丈多高,赤红流苏,明黄镶边,室蓝底色的大纛旗,猎猎飘扬,上书八个斗大的金字:征虏大将军蓝纛旗在冬日的阳光下,被照得灿烂夺目。 纛车的后面,才见到蓝玉的中军仪仗。 一百名中军护卫,抬着天子的圣旨,擎着明黄的节钺,簇拥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蓝玉。 这次“凯旋献俘”的大典,可以说是蓝玉有生以来,最光彩,最得意,也是收获最大的一次旅行了。 十月初,他们从四川出发,一路顺江而下,途经四川、湖广、直隶三省,每到一地治所,当地的军政长官都亲迎亲送。 各地州府馈赠的礼品和“程仪”,更是堆集如山,盈屋充栋。 此刻,千乘万骑都跟在他的身后,簇拥着他,也护卫着他。 而他自己则是坐下踏雪乌骓,手中黄缰,神气活现,威严无比。 百姓们人山人海地在仰望着他,香花醴酒,望尘拜舞。 无论他走到哪里,人们全像是倒伏的麦田一样,五体投地,不敢仰视。 这风光,这排场,这非同寻常的荣耀,大明开朝以来的人臣,谁曾有过?他放眼前望,旌旗蔽日;环顾左右,金戈辉煌。 全都因为自己是功名盖世的大将军,全都在迎接自己得胜还朝!这个他该得的荣耀。 本来早在两年之前就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是那些御史作梗,到了今日才迎来了盖世的风光。 蓝玉一直觉得自己的功劳尽次于开国功臣之首的徐达,甚至他觉得自己不过是生不逢时而已,如果自己早生十年,属于徐达的那些荣耀,应该就可以属于自己。 现在自己已经是大明天下武功最盛的将军,看着那些顶礼膜拜的市民,看着那些遮天蔽日的旌旗,蓝玉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徐达你在哪里?蓝玉身上穿的黄金索子甲,明黄丝绦束着朱元璋亲自赐下的旭日麒麟袍;战盔上的红樱,在阵阵熏风中悠然地飘动。 他铁青着脸,竭力抑制着激动的心情,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越来越近的京城。 纛车前进中,灰暗高大的神策门就在眼前了。 蓝玉向那里瞟了一眼,见三百多名礼部司官,远远瞧见自己的纛旗来到近前,便从尚书到侍郎,全都翻身跪倒,黑鸦鸦地跪了一大片,又同声高呼。 “恭迎凉国公蓝大将军!”礼部的官员们以为,按理,他此时应该向跪迎的人们表示一下谢意。 哪怕他不下马呢,起码也要拱一拱手什么的。 可是,他们失望了。 蓝玉连一点笑容也没有,只是略一点头便纵马入城。 城里更是热闹非凡。 烟花齐放,香雾绦绕。 爆竹、起火、冲天炮,如同开了锅的稀粥似的响得分不出个儿来。 一座接着一座的彩坊间,人流如潮,万头攒动;百姓们为了瞻仰蓝大将军的风采,挤过来,拥过去,声声呼叫,如狂如醉。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们,手牵着手,人连着人,为蓝大将军的三千人的仪仗开道,一个个全都累得臭汗淋漓,各家门口摆得好好的香案,也全都被挤踩得稀烂。 按照礼部和兵部拟定的规范,这个前所未见的大军仪仗队,是应该在辰时到达指定地点的。 可是,拥挤不堪的人群,完全打乱了拟好的布署。 直到辰未时分,才总算走到了皇宫午门前边。 早有将校将一众俘虏引到午门之前,刑部尚书杨靖出班跪奏曰:“征虏大将军蓝玉以建昌所俘献,请付所司。” 奏闭,军校出来将一众俘虏与刑部官员交接,完毕之后,午门内外的军士一同三呼万岁。 午门城楼上的朱元璋正襟危坐,接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祝福。 接下来蓝玉正式出场了,以京中各位亲王领衔,连同进京引见述职的官员们总共有上千的人,全都奉旨等候在此。 一见中军纛旗来到,礼部尚书亨泰一声高呼“百官跪接”!自亲王以下,全部官员,翻身跪到在地。 蓝玉却仍是端坐马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令人心醉的场面。 突然,“啪,啪,啪”三声静鞭响起。 坐在马上的蓝玉吃了一惊,意识到该着叩见皇上了,这才翻身下马。 此时午门的正门已经在呀呀声中洞开,三十六名太监抬着一乘明黄色的亮轿,颤颤悠悠地走了出来,当今至高无尚的皇帝朱元璋就端坐在轿中。 立时,丹陛之乐大作。 三百六十名畅音阁供奉,在黄钟编磐的撞击乐声中,念念有辞地唱起了吉庆称颂的赞歌。 洪武皇帝满面堆笑,徐步走下乘舆。 他静静地听完歌乐,向立在一旁的蓝玉走了过去,亲手解掉了蓝玉身上的战袍。 至此,蓝玉才算从形式上“除了甲胄”。 他也就伏地叩首,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元璋含笑受礼已毕,亲自扶蓝玉起身,响亮地说了声:“蓝大将军鞍马劳顿,着实地辛苦你了!”便一手携了蓝玉,另一手示意百官起身,二人径自从午门而入。 亨泰又是一声高喊:“礼成!百官解散!”众人这才站起身来,人群中也响起了一片赞叹之声。 朱植在此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现在终于可以脱了苦海。 他按照刚才的约定来到“文官下轿,武将下马”的大石碑下,汇合铁铉他们。 只见三人早已在此等候,朱植上来打着招呼:“好一出大戏啊,你们就好了,都可以回家歇着,过两个时辰,我还得进宫去赴四品以上的庆功宴呢。 先回府休息一会吧。” 四人骑马回府,一路上,朱植注意到杨荣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 朱植问道:“勉仁,为何面色凝重?”杨荣道:“荣这些天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上用如此规格的待遇迎接蓝玉。” 朱植道:“这个事本王也考虑过几天,可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荣道:“直到今日见到蓝将军的依仗,荣才恍然大悟。 依仗举中那面羊皮大纛,上面写着的字。” 朱植道:“征虏大将军蓝?!”杨荣道:“对,正是这‘征虏大将军’五个字。 平定西番叛乱,纵观我大明境内,自皇上起兵以来,首次刀兵全无,玉宇澄清。 皇上高兴并不奇怪,但重要的就是玉宇澄清之后,还要这‘征虏大将军’何用?!”朱植道:“勉仁是说,皇上如此迎接的用意是让蓝玉交出兵权?”杨荣道:“对,如果蓝大将军明白其中道理,应该在三日之内请旨封还大将军印玺。 不过以荣今日之见,威武的蓝大将军,似乎不知道王弼,朱亮祖之事。” 哦,杨荣是说蓝玉有骄横不法之虞,王弼和朱亮祖都是因为骄横,纵横乡里被朱元璋赐死的。 朱植问道:“何以见得?”杨荣道:“礼部跪礼相应,蓝玉不知回礼;皇上出宫门,蓝玉不知下马。 这些都是此人骄横无状之相。 昔日天下未定,皇上需要依仗着他东征西讨,今日天下已定,皇上还能容此骄横之人吗?如果蓝玉府中有人可劝其交还大将军印,韬光养晦,还可能善了君臣一场因果。 如果他还执迷不悟,祸事就在眼前啊。” 听着杨荣的话,朱植陷入痛苦的思索中。 对于历史上朱元璋屠戮功臣,朱植相当反感,可以共患难不可共享福的事,以朱植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非常难以接受。 对于蓝玉企图谋反的罪名,朱植一直认为是朱元璋欲加之罪。 现在看,杨荣的话已经把事态分析得很清楚了。 一个硕大的陷阱摆在蓝玉面前,在这个惊天大案之时朱植又该如何是好?跳至 第七章 北风乍起(4) 第七章 北风乍起(4)当朱植来到宫里时,筵宴还没有开始。 为蓝玉庆功的筵席设在奉天殿中,四品以上在殿内就坐,其余的都在丹墀之下赐座。 在大殿外东西两侧,一些锦衣卫的官兵在摆设着一杆杆黄麾。 进入大殿之内只见东西两边站着十二名执金吾,举着金锁、卧瓜、立瓜、锁斧等礼兵。 教坊司设九奏乐歌于殿内,设大乐于殿外,立三舞杂队于殿下。 光禄寺设酒亭于御座下西,膳亭于御座下东,珍羞醯醢亭于酒膳亭之东西。 这时,御膳房的太监们端着大条盘子来回上菜,一个个更是忙得满头大汗。 朱植进来,早有太监在殿门唱名。 他一眼就瞧见皇上的首席座位设在正中,皇上的身边,就是兴奋得满面红光的蓝玉。 好个蓝大将军,此时他身穿紫色衮袍,长身红脸,三股长须,铜铃班的大眼,坐在那也是威风八面。 相比之下矮小黑炼面目丑陋的朱元璋就相形见拙了。 朱元璋好大的恩典,居然让蓝玉在自己身边就坐。 朱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御座之前,在老朱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跪着道:“父皇,刚才儿臣回去睡了个午觉,嘿嘿,没想到晚了来,请父皇赐罪。” 朱元璋微笑道:“起来吧,还好,时辰未过。 父皇不好喝酒,一会就罚你给凉国公敬酒。” 朱植答应着站起来,对着蓝玉道:“大将军浴血奋战,功劳来之不易。 这次进京,一路上定也非常辛苦。 今日父皇专门为你设宴庆功,本王早知蓝大将军海量,今日与你不醉无归。” 蓝玉这才站起来道:“蓝某何功之有?这都是皇上调度有方,前方将士们能体恤圣德,那些跳梁小丑,怎能挡我堂堂王者之师?辽王殿下,您过奖了。” 这几句话看上去是冠冕堂皇,也说得无可挑剔。 可他也不想想,今日这里是什么场合,和他说话的又是什么人。 你“公爵”权势再大,也大不过王爷呀!按规矩,辽王走过来一打招呼,蓝玉应该马上起身离座,陪着小心说话才对。 可是,这位蓝大将军大概是高兴得有点发昏了,刚才辽王给皇帝下跪,他仿佛什么都忘记了,还大咧咧坐在一旁。 直到朱植站了起来跟他说话,他才起身,连行礼的势头都没有。 朱植倒没觉着什么,有太监将自己引到南首座席上,只见这排都是皇族,为首的正是皇太孙朱允炆。 而坐自己旁边的两人和早上大典时一模一样——长得跟强盗似的朱楧,还有一村子人欠了他钱似的朱权。 刚才蓝玉的举动朱元璋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些不悦,蓝玉入京之后已经屡次违礼,不过朱元璋只当他高兴过了头,面上还是丝毫不露。 道:“怎么样,人到得差不多了吗?”旁边早有太监回复:“人全到了。” 朱元璋摆摆手,担任司筵使的是光禄寺卿卫举唱曰:“时辰到,开筵!”一名光禄寺的官员,打开一个酒瓮,把酒倒在爵中,必恭必敬送到皇上御前,这叫进第一爵,顿时,殿内殿外的磬啊,钟啊,铙啊的,叮叮咣咣忙作一团。 这是朱植最讨厌的时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吵得人没了喝酒的欲望。 朱元璋象征性地喝完一爵,开口道:“今日与蓝爱卿庆功,这些繁文缛节的宴礼就停一停吧,好让我君臣喝个痛快。” 光禄寺卿卫举躬身领命。 接下来就开吃吧,顿时鼓乐声中,觥筹交错,大家吃将开来。 大家有前有后,纷纷上前向朱元璋和蓝玉敬酒。 朱元璋又道:“朕年事已高,不胜酒力,今日就由诸亲王代朕劝他多喝几杯。” 本来听了这话,蓝玉应该立刻起身谢恩才是,谁知道是不是兴奋地过头了,蓝玉居然乐呵呵地没有动静,还是一爵一爵地跟上来敬酒的官员干杯。 朱植倒没有注意,只是旁边几位御史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朱植听了刚才朱元璋的吩咐,也拿着一爵站起来,走到蓝玉面前道:“蓝大将军,来本王敬你一杯。 我大明朝开朝二十多年,到了今日才玉宇澄清,天下安宁。 这多亏了蓝大将军这些年南征北战。 本王代天下的黎民百姓敬蓝大将军,老百姓终于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蓝玉笑呵呵地站起来道:“玉十八岁随开平王追随皇上起兵,凡三十一年。 蒙皇上信任,把这天下兵马交与手中,玉只知道鞠躬尽瘁,报答皇上这知遇之恩,这些许功劳,一是赖皇上洪福齐天;二是靠三军将士浴血用命……”朱元璋知道他喝多了酒,舌头已经打晃了。 连忙打断他的话问道:“蓝爱卿,这次平西番的有功之臣在此吗?”蓝玉道:“应该是在丹墀之下喝着吧。” 朱元璋道:“不如叫他们上殿,让朕看看我大明的勇士。” 蓝玉道:“遵旨。” 低声对旁边的太监嘀咕了几句。 那太监走到大殿门口对外唱名:“圣上有旨,宣四川副总兵瞿能,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临江卫指挥使孙让,重庆卫指挥使毛海晋见。” 过不一会,四名身穿官服,头戴便盔的武将走进大殿。 朱植连忙小心盯着门口,只见为首一人四十来岁,浓眉大眼,膀阔腰圆,嘴唇上一道汉式八字胡,好不威武。 此人正是日后在靖难之役中赫赫有名的大将瞿能,偶像啊。 朱植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这个差一点就把朱棣老窝给端的人,这个在白河沟差点活捉朱棣的人。 这两个差点任何一个做到了,都有可能改写历史。 可惜啊,历史没有差点。 四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御前一起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微笑着让四人平身,道:“蓝爱卿是不是给朕介绍一下四位的功绩?”蓝玉起身一拱手,道:“这位是四川副总兵使瞿能,从玉出大渡河击西番,率三百人杀入番阵,所向披靡,战将四员,夺槊三条,为西进首功。 又以副总兵讨建昌叛酋月鲁帖木儿,率兵五千破之双狼寨,逼月鲁帖木儿走柏兴州。 这位是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征西之战,庄指挥率军三千为前锋,一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凡与敌大小十余战,每战成必率军呼啸入敌阵,共斩敌将十三员,歼敌兵五千八百人,自损不过三百。 这位是临江卫指挥使孙让,大渡河一战,孙让先登西岸,番兵半渡而击,成率人死守渡口,战敌千夫长以下凡三十四人,掩护我大军渡河成功,遂一举破敌。 这位是重庆卫指挥使毛海,月鲁帖木儿逃入柏兴州后,川西突降大雪,大军无法行动,毛将军率三百人,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只晚月鲁帖木儿半天抵达。 是夜,毛将军和三百健儿登城而入,将正在宴会的敌酋及以下五百人生擒。 西番遂定。” 朱元璋听得兴高采烈,见蓝玉说完,一拍大腿道:“好,好个月夜袭城,各位都是国之干城,来人啊,赐酒。” 四人连忙跪倒谢恩。 下面有太监走上前,给四人一人一杯酒。 朱元璋乐呵呵地等着四人一饮而尽,可是四人拿酒于手却没有举杯。 朱元璋又道:“来,喝酒。” 只有瞿能看看朱元璋又看看旁边的蓝玉,勉强着将酒一饮而尽,其他三人仍然没动。 从来都说一不二的朱元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怎么回事,自己居然没指挥得动他们?他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蓝玉,蓝玉才道:“既然是皇上御赐的酒,你们就喝了吧。” 孙成他们三人才举杯喝下。 朱元璋此时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他还是忍住,哈哈一笑道:“好,都是蓝爱卿带出的好兵。 朕也知道,前方打了胜仗,不是一人之功。 今天在座的各位将军,都是一刀一枪地拼杀出来的勇士。 没有你们在前方拼杀,哪里有我大明这太平江山。 来啊传朕旨意,从朕内帑中发银十万两,镐赏所以西征兵将。” 蓝玉这回总算没有忘了人臣本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与阶下四名将军一同跪倒:“谢主隆恩。” 朱植把这些看在眼里,这蓝玉是不要命了吧,怎么眼前这一幕和前世某部辫子戏如此相似?但在那个故事中,指挥不动下面将领的皇帝最终杀了那个功高镇主的将军。 朱植琢磨着杨荣说过的话,“如果他还执迷不悟,祸事就在眼前啊。” 眼前这位蓝大将军可看不出一点执迷有悟的样子,坐在阶上与皇帝并排的他,此时正踌躇满志地不停喝酒。 而朱元璋只在一旁轻酌两口,脸上阴晴不定。 下面的众位王公大臣,谁不是在这宦海沉浮中刀山油锅都经过的人,大家看到刚才一幕,个个面面相觑。 只有蓝玉还无动于衷,完全沉浸在荣耀之中。 跳至 第七章 北风乍起(5) 第七章 北风乍起(5)大宴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经不如刚才活跃,众大臣也是闷头喝酒,小块吃肉。 朱植心头感到莫名的压抑,看来和皇帝老儿一同吃饭,如同煎熬。 他夹起一块肉,做得又老又没味道,如嚼腊味。 这种饭吃下去只会影响消化,对着满桌的食物,他也失去了兴趣。 突然哐铛一声清脆悦耳地传来,大殿里大臣们正在吃着,本来就声音不大,所以这声音在丝乐声中非常清晰。 朱植抬头一看,大殿东头一名执金吾正把一杆金瓜捡起来,看他面目煞白,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朱植连忙看看朱元璋,只见他的黑脸此时更加难看,把手中酒杯往桌上重重一蹲,怒道:“值日官何在?”站在御前的一名带刀武将连忙扑通跪倒:“臣在。” 朱元璋道:“那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是谁?”武将哆嗦着道:“是,是金吾卫百户傅让。” 傅让?这名字好熟,朱植在座上努力回忆着,这是一个怎样的名字?朱元璋眼睛朝武将坐席中瞥了一眼,目露凶光,怒道:“难道他不知道今日是蓝将军庆功的大好日子吗?难道他连拿着金瓜的力气也没有吗?”在座的大臣皇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谁都不知道朱元璋为什么此时突然发飙。 因为这样偶尔的小差错以往在典礼中也有发生,一般都是由当值官员回去内部处罚就算了,今日这个倒霉的执金吾却不知道为什么犯了朱元璋的忌讳。 武将哆嗦着道:“回皇上,傅让今日当值,然昨夜……”朱元璋一拍案榻:“住嘴,再替他辩解,连你一起处罚。” 武将哆嗦着唯唯诺诺。 坐在一旁的蓝玉,手中正拿着酒爵,显然没从这突然的变故中醒悟过来,他的脸红一阵,绿一阵,神情异常尴尬。 朱元璋又道:“扰乱御筵该当何罪?”武将哆嗦着道:“廷仗一百。” 朱元璋眼皮一翻:“来人哪,还不拖下去,给朕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几名御前侍卫就扑上去,把傅让拉出大殿。 到了此时,武将席中一白面黑须,相貌堂堂的武将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道:“臣,傅友德……”朱植一拍脑门,啊,终于想起来了。 天啊,竟然是这一幕!这会轮到朱植的脑袋里是磬啊,钟啊,铙啊的,叮叮咣咣忙作一团。 又像是芥末酱,甜面酱,辣椒酱地混在一起不是滋味。 历史始终是历史,铁血一般的车轮轰轰碾过,在原来的轨道中没有任何改变。 朱植眼前一黑,只得用手扶了扶案机。 傅有德在轰轰烈烈的元末革命战争中,最早跟随刘福通党李喜喜,喜喜败,从明玉珍,玉珍珍不能用。 走武昌,从陈友谅,无所知名。 直到朱元璋攻江州,至小孤山,友德帅所部降。 到了老朱麾下,傅友德才显示出高超的军事才能,几乎在每个战场都闪烁着他的身影,作战骁勇不怕死。 洪武三年,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颖川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征西蜀和征云南,让傅友德达到人生的高峰,十七年论功进封颍国公,食禄三千石。 傅有德是惟一一个在朱元璋南渡金陵之后加入革命队伍,而又得封公的人。 也许他深知想以后进出身获得信任,每战必奋不顾身。 明史评曰:友德喑哑跳荡,身冒百死。 自偏裨至大将,每战必先士卒。 虽被创,战益力,以故所至立功,帝屡敕奖劳。 但此时此刻,可想而知,儿子当众遭受廷仗,他将遭受多大的屈辱。 朱元璋一声断喝打断了傅友德的话:“你站起来是要说什么话吗?哪个让你说话的?!”傅友德被噎在那,眼睛怔怔地看着朱元璋,说又说不得,动又动不得,一张白脸憋得通红,嘴唇蠕动着。 僵了片刻,傅友德眼光渐渐散乱,最后颓然坐倒。 朱元璋看着傅友德,眼里露出冰冷的光芒,显然是他的无礼所激怒,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把玉带抓着,按在肚子下面,厉声对傅友德说:“是不是朕处罚你的儿子,你看着心疼,那好,去你把两个儿子都叫过来!”大殿之上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洪武一朝,最让大臣们胆战心惊的就是老朱把玉带压在肚子下面的动作,因为这意味着朱元璋已经动了杀心。 所以大臣们上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盯着老朱的玉带看,在肚子之上就喜极欲泣;一旦放在肚子之下,那大家都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还有一次,一位官员临走时对妻子说,如果我回不来,就是掉脑袋了,你待如何。 老婆倒很贞烈,说你死了,我就跟你走。 那天朱元璋高兴,留几个大臣吃饭,老婆见老公没按时回家,居然真按照之前的诺言上吊自尽。 洪武朝大臣的生命就如纸片一样不值一文。 傅友德颤抖着站了起来,脸色变得吓人,他的身子停顿了一下突然霍地转身,在上百位大臣王公的注目下,大步流星地向大殿门口走去。 原来朱元璋还希望傅友德立刻跪下企求自己的饶恕,谁知道傅友德却是个豁出去的脾气,此时一走,分明是心中不服。 朱元璋顿时气血上涌,走到阶下,“呛朗”一声,从一名御前带刀侍卫的腰间拔出宝剑扔到地上,厉声道:“干脆把你儿子的首级带过来吧!”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劈在奉天殿内,朱植的身子被激得一颤,怎么现在就来了,朱植依稀记得历史上的记载不是这样的,傅友德被逼死是一年之后的事情,这一幕并不该在这个时候上演,显然历史因为一些小小的变故,产生了加速度。 来自现代的朱植本来就对朱元璋杀功臣的事迹很是反对,但自从来到大明这段时间以来,朱元璋除了处死了一个“证据确凿”的叶升之外,并没有其他举动。 一度让朱植以为许多故事只是野史中的穿凿附会而已。 但此时此刻,一个冷血,暴戾,不可理喻的朱元璋就站在他的面前,竟然让一个父亲去将两个儿子的头颅带来。 朱植对这个变故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朱植抬头扫视着周围的王公官员,整个大殿里寂静无声,一根针跌下来都能听到。 坐在御座旁边的蓝玉瞪大眼睛,惊讶万分,一言不发;勋旧首座的冯胜禁闭着嘴唇,如塑像一般,一言不发;文官之首翰林学士刘三吾闭着眼睛,白胡子颤抖着,一言不发;素有直谏之名,刚正不阿的刑部尚书杨靖,呆若木鸡,同样一言不发。 生命,难道生命的价值就如此轻贱,难道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手刃儿子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朱植把心一横,虽千万人吾往矣。 朱植霍地站了起来,不管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神情,也不看朱元璋冷酷到极点的眼神,走到案前跪下道:“父皇,请息雷霆之怒……”“住嘴,你这个逆子,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来人呐,给朕把他拉到殿外廷杖四十。 不许手下留情,朕要见血。” 朱元璋已经变成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下面的御前侍卫也都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朱元璋怒道:“难道在这大殿之上,朕的话还要重复第二遍吗?”两个侍卫这才醒悟过来大步上前,夹着朱植的臂膀小声道了个得罪就想拉他出去。 朱植一撒手:“我自己会走。” 说着扭头便走。 只见傅友德身子颤抖了一下,在他前面一步一步地走出大殿。 侍卫把朱植按在丹墀之下一张板凳上,拉开他的衣服。 两名侍卫再说了一句得罪了,一板一板地重重打了下来。 “一、二、三、四”基本上叫两声才下一板,但手一点不轻,朱植疼得咧着嘴。 但他心中那股子横劲上来了,楞是一声不吭。 不一会,傅友德拎着两颗还冒着热气血淋淋的人头从朱植面前走过。 只见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手中的宝剑颤抖着,其实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一步一步走上丹墀,每一步都如坠千斤。 傅友德走到殿中央,面对着朱元璋,不跪不礼,“咚”地把人头往地上一扔,咬着牙道:“回皇上的旨意,两个逆子的头颅在此。” 朱元璋站在当场,他知道这回不干到底,是根本下不了台的,仍然很威严的看着傅友德,厉声说:“这么残忍的事情你都做!莫不是很怨恨朕?!”傅友德哈哈大笑,这是一种绝望的惨笑,显然他死志已决。 傅友德猛地把身上衣服拉开,道:“臣自鄱阳湖跟随陛下以来,大小百十战,陷城二十座,斩将五十名,杀敌兵无算;征武昌,流矢中颊;攻安陆,被九创。 友德侥幸,活到今日。 这些荣耀都是陛下所赐,陛下待臣如再生父母,臣纵九死不能报陛下万一,心中哪里有什么怨恨!陛下今日不就是想要我们父子的人头吗?今日臣最后一次遂了陛下的心愿!”傅友德顿了一顿,脸上早已老泪纵横,突然仰天长叹道:“儿啊,莫走得太急,为父来也!”说着把宝剑在颈上一横,血溅奉天殿。 一代名将傅友德的身子如山一般倒在大殿之上,铿锵作响。 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宝剑维护了做人的尊严。 跳至 第八章 蓝大将军(1) 第八章 蓝大将军(1)“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朱植趴在**,口中喃喃。 从宫中被抬回来之后,这句歌词不停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在无上的皇权面前,你没有对抗的能力,但你有选择的权利,是用剑与火维护做人的尊严;还是像一条狗那样卑微地活下去。 朱植相信无论是傅友德还是其他人都可以选择,像汤和,他就选择像一条狗一样苟且偷生,装疯卖傻,在朱元璋试探时面前口流蜒水,最终得到了皇帝的信任,活了下来;但这些从草莽中崛起的将军们,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用剑与火维护自己的尊严。 今日傅友德选择了以死来抵抗侮辱,也有人选择造反奋力一搏。 无论是哪种方式朱植都非常理解,在这样的政治高压下,不反就只能受辱,卑微地活着;不想当一条狗,那就只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造反。 在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通常判断的标准都是胜者王侯败者贼。 赵匡胤黄袍加身也是被迫无奈,如果他不这么干,也许迟早有一天会被皇帝拿下,结果他成功了,成了一朝开国太祖;汉朝的戾太子刘据造反,也是被武帝猜疑所致,不反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他最终失败了。 在金子塔结构的专制皇权体系中,如果贪上朱元璋,汉武帝这样的皇帝,除了造反拼一下,还有其他办法吗?经过白天奉天殿惊心动魄的一幕,朱植已经完全不再怀疑朱元璋的为人,也充分理解了朱元璋的所作所为。 杀人,这是一条不归路,从洪武十三年杀胡维庸开始,就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猜疑只能杀,杀了更怕别人受不了起来反抗,于是再猜疑再杀,没完没了。 最终把所有人可能威胁到朱家皇朝的人都杀光为止。 皇帝们总是信奉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材是取之不尽的。 可是偏偏有的时候有些人材是具有不可再生性的,比如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战斗经验如何是纸上谈兵的“李景隆”们能够企及的。 朱元璋最后做的正是为朱棣扫清障碍罢了。 朱元璋是个强势君王,但性格决定了他和他一手创建的帝国的命运。 如果今日之前因为自身发展的需要,朱植对朱元璋还抱有某种依赖和好感的话,那么经过奉天殿的鲜血,已经让朱植完全清醒过来。 植根在他内心深处的现代人思想,让他对朱元璋的猜疑、残暴充满了厌恶。 回想起殿内的一幕,他已经记不起来当时自己的想法,他似乎是在一种下意识当中挺身而出,他不能看着血溅当场,虽然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而且肯定会得罪朱元璋。 但同样,性格决定命运,自己认为对的,就必须要做,誓不低头。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如果让朱植选择呢?他是否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朱植清楚地知道,经过今日之事,日后他再也无法对这个“便宜老爹”有任何好感。 朱植如今打心底里讨厌朱元璋,无论未来如何,他再也不是老朱的“儿子”。 从此以后,对于朱植来说朱元璋不过是一个工具,只会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来到明朝之后,朱植只是随波逐流地在朝廷这个大旋涡中搏击,保存性命是首要的,具体生存的目的并不清晰。 从今日奉天殿内的故事,朱植仿佛看到了危险的未来,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是自己爬上权力的顶峰,第二是改变这种历史的宿命。 否则如果还是一个皇帝出口成宪的国家里,自己的人头随时有危险,要么夹着尾巴委曲求全,要么重新走上通往最高权力的征战之路。 朱植不想这么累,人始终要活得有点尊严。 朱植轻轻转过头,只见郭秀坐在床边哭成了泪人。 自从朱植被送回府后,郭秀就一直伺候在身边,此时她的眼睛,鼻子都变得通红,正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此时见朱植总算动弹了,赶紧抹着眼泪道:“夫君总算醒了,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 朱植笑笑道:“哭什么,傻秀儿,为夫这不是还没死吗?”郭秀又流出眼泪道:“不许你胡说,都给打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 朱植笑着道:“呵呵,你这个样子还真可爱啊。” 说着伸手去给她抹脸上的泪水。 手这么一动牵动了屁屁上的痛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朱植忍不住叫出声来:“哎呀,呀,真他娘的疼。” 以往朱植跟朋友开玩笑时总说自己当不成江姐,肯定得成叛徒。 可今日在殿前他楞是一声没吭,看来自己还真有当英雄的素质。 郭秀连忙关切地问:“怎么啦,怎么啦,哪里疼?”朱植道:“屁股,我的妈啊,你快看看是不是开花了。” 郭秀点着头眼泪刷地又下来了,埋怨道:“是啊,那些侍卫怎么打这么狠。” 朱植嘿嘿一笑:“没办法,父皇发了怒,吩咐必须见血,怪不得他们,当时那情形,我不见血,他们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 郭秀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瓷碗,用一支毛笔从里面沾了一些药汤,小心翼翼地涂在朱植的伤处。 朱植只觉得这药汤抹过之后,皮肤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不少,屁股上一阵清爽感传来。 郭秀轻轻的动作还挺舒服的,朱植闭上眼睛,享受着妻子的服侍,嘴里还喃喃道:“唉,有美人涂药,也不枉遭这一顿打啊。” 郭秀嗔道:“又胡说八道了,还不枉啊,都,都打成这样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俩怎么办?”朱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也许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才会一心一意,不带任何条件地对自己好。 大明的朝廷,可不是那么好呆的,为了生存,朱植一直孤身奋战。 只有眼前这个女人,给自己带来了被爱,被疼的感觉,也让朱植本来冰冷的心渐渐融化。 朱植温柔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为夫的让娘子如此担心,都是我的不好。” 说着伸手把郭秀的小手捉住,他的手是凉的,郭秀的手是热的。 朱植陶醉在温暖之中,此刻他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情意。 朱植的手逐渐变得温暖,那是郭秀的热量。 有爱在心中的人,血总是热的。 跳至 第八章 蓝大将军(2) 第八章 蓝大将军(2)隔了一会,郭秀又道:“刚才爹爹着哥哥过来看望,见你没醒就没有打扰你。 铁长史和杨纪善一直在屋外等着呢。” 朱植吩咐让他们两人进来,没有什么事不许任何人进屋。 郭秀正要起身,朱植道:“娘子,你是不是想让为夫光着屁股见手下的臣子啊。” 郭秀脸都红了,连忙用纱布帮他包上,又用被子盖在身上。 铁铉和杨荣进屋,一起跪道问安,朱植叫二人起来,坐在凳子上说话。 朱植道:“殿上的事后来怎么样了?”铁铉道:“傅将军自刎之后,皇上大怒未歇,一直在骂他乱臣贼子。 宴会当场就结束了,之后下旨查抄傅将军家,不过还好,没有定谋逆罪名,傅府所有男女只是全部发配云南。 只留了已故寿春公主的的儿子在京。” 朱植低头不语,朱元璋还算有点人性,没有把傅友德一家斩尽杀绝。 朱植想到今日殿上,傅友德本来可以做博浪一拼和朱元璋来个鱼死网破,但他始终没这么做。 可能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是顾及了身边的亲人。 否则傅府就是满门抄斩了。 今日之事,除非找出确凿的证据,否则朱元璋再不讲礼也不能把谋逆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杨荣突然跪下道:“荣请殿下日后不要再做此卤莽之事。” 朱植哦了一声道:“勉仁快快起来,坐下说话,怎么你也反对本王这么做?”杨荣道:“荣自进府以来,殿下对荣言听计从,荣颇感知遇之恩。 然今日之事,殿下可知冒了多大的风险,今日皇上已动杀机,殿下如此做无异于火中取栗。 既救不了傅将军,又可能引火烧身。 如果皇上不是念着骨肉之情,可能可能,荣不敢再说。 荣素知殿下‘义’字当头,也打心眼里敬佩殿下为人。 可是此情此景,日后殿下千万不可再强自出头。 殿下,请听荣一言吧。” 这边铁铉也道:“殿下仁义千古,铉跟随之日虽短,但今日一见,铉对殿下之义深感佩服。 然铉亦同意勉仁的意见,有些时候,殿下必须忍耐,不能强自出头。” 二人说得情真意切,朱植颇为感动。 对于这些臣下,朱植心里的确有些愧疚,他们日后的前程很大程度上都是在自己手中,自己要是再这么不顾后果,最终受害的除了自己还有这些自己倚重的心腹大臣。 来到这个复杂的大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到底该如何保持性格,还是老实去按照它的潜规则行事,始终让他很难把握。 朱植长叹一口气道:“二位请起,我想问二位一句,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谁能回答我?”铁铉和杨荣被这一问,怔在当场。 其实同样是爹生娘养的,他们怎能不知道今日喋血奉天殿的是非曲直。 傅友德之死完完全全是被朱元璋逼出来的。 但是作为人臣,谁又敢说皇帝一个不字。 朱植道:“皇上是本王的父亲,按理说本王应该站在父皇一边。 谁惹了父皇,儿子应该上去与他拼命。 但今日之情况,二位也见到了,到底是傅将军惹了父皇,还是父皇置傅将军于不伦之地。 本王只是不希望见到父亲手刃儿子的人伦悲剧发生在奉天殿内而已。 作为臣下,即使是父皇做出了有违道理的事,也该出来匡正。” 虽然朱植已经把话说得很委婉,但在铁铉和杨荣两个一辈子读圣贤书,一辈子接受封建礼教教育的儒生来说,已经是有违君臣之礼的话了。 两人面面相觑呆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植又道:“君待臣以仁,臣事君以忠,这本是君臣大义,其实这是君臣之间的一种契约,是维护着朝廷安定发展的根本。 但今日本王并没有看到这些,傅将军自刎也是被迫无奈,他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尊严。 父皇今日盛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可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冒死之谏,我朱植就要出来说话,朝有诤臣,国家才有希望啊。” 君臣之间的契约,铁铉和杨荣只感到如雷轰顶,辽王是不是给打糊涂了,不然怎么有这样奇怪的说法!不过仔细地品味着朱植的话,两人又觉得有些道理。 昔日商汤伐夏桀,文王伐纣,都可以说是上者无道的情况下,下面的贵族替天行道推翻暴政。 朱植做得也对,如果没有人出来匡正皇上的做法,万一遇到一个昏君,国家将不堪设想。 但这个时候谁敢说朱洪武是无道昏君!而且他许多做法又体现出一个名君本色,这个,两人真是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朱植看着二人迷茫的样子,也觉得一下子给他们灌输这样的思想,也接受不了,以后慢慢来吧,太着急了容易引起误会。 朱植话题一转道:“依二位之见,父皇今日为何如此恼怒。” 杨荣想了想道:“上次殿下说过,傅将军请定远田千亩,可能已经触犯了皇上的忌讳。 但即使如此也不应该有罪致此,恐怕皇上如此恼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旁边铁铉也点头称是。 杨荣道:“当时宴会过程中,皇上赐功臣酒,可是几位将领竟然没动,最后还是蓝大将军一声令下,几人才喝了酒。 殿下,蓝大将军这样做是功高镇主啊。 以荣之见,皇上如此就是做给蓝大将军看的。” 铁铉道:“难道皇上不怕逼反了蓝玉吗?”铁铉这么一提醒,倒勾起了朱植不祥的预感,道:“依二位之见,蓝大将军可能反吗?”铁铉道:“这个难说,这就要看皇上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杨荣道:“三天之内见分晓,假如蓝将军交回大将军印,则还有退路;如果三日之内蓝将军不交印,那就肯定是抱有反心,不肯放兵权。” 朱植心中掂量着两个人的话,历史上对蓝玉是否真的要反一直是众说纷纭,有的认为是明史为尊者讳,所以诬蓝玉谋反;但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这不是诬蔑,一定是确有其事。 因为朱元璋杀诸如冯胜、傅友德这些武将时连借口都没有,证明老朱杀人还需要诬陷吗?朱植想想道:“这个事情,咱们要密切关注,虽然父皇既然能这么做,也应该有所准备。 但,咱们心里应该有个底。 无事最好,有起事来,咱们好有个对策。 鼎石,最近军中的事一定要抓起来,拜托了。” 铁铉心领神会道:“臣领命,定当尽力而为。” 跳至 第八章 蓝大将军(3) 第八章 蓝大将军(3)“欺人太甚!”砰的一声,桌上的茶水被震得四散分飞,蓝玉的脸涨得通红,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密室之中,四人分坐周围,其中三人分别是景川侯曹震、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临江卫指挥使孙让,另外一名头戴方巾,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文士小心道:“凉公息怒。” 蓝玉道:“息怒?!让我如何息怒。 今日是我庆功的大好日子,皇上他,他是怎样对我的,一点面子不给,还当场逼死老傅,这是指桑骂槐,这是敲山震虎。 他是要给点颜色我看看。” 八字胡文士道:“今日皇上给您庆功,凉公有些托大了,从入城到大宴,凉公一些所为可能颇为皇上忌讳。” 蓝玉一拍桌子道:“自徐达和我姐夫之外,大明朝数得着的将军还有几个,冯胜勇夫尔,王弼不过一刀斧手,老傅勉强算半个,沐英不错,可是皇上把他放在云南。 这些年要不是老夫给大明南征北战,他们这些人如何能在这京城中享受着莺歌燕舞。 前年平定蒙古而还,居庸关那匹夫不让老夫进关,老夫不过一时意气,可皇上因此而取消了说好的献俘大典。 还把我的封号从梁变成凉,这一字之差,荣耀差得远了。 难道老夫的功劳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关卒吗?今日之大典是老夫应得的,晚来了足足两年。” 八字胡文士叹了口气道:“唯今之计,凉公不如立刻上一奏本,辞掉大将军之职,交回印信,韬光养晦或能回乡做得一富家翁。” 蓝玉停在书案前道:“富家翁?像汤和一样,流着口水求皇上手下留情?还是像老傅那样请一千亩田就被逼得家破人亡?”说着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日间在大殿里得皇帝赐酒的孙让“虎”地站起来道:“这又不行,那又不行,缩头一刀,伸头一刀,不如反了,我孙让这条命是凉公给的,做不做,就等你凉公一句话。” 蓝玉道:“给我坐下,还轮不到你说话。 公俊,你倒是说说现在局势如何?”孙让悻悻地坐了下来。 这位被叫公俊的八字胡的人,是蓝玉幕府中的首席谋士姓程名士美,号称“赛仲德”,自比三国时著名的谋士“程昱”。 程士美摸摸胡子道:“凉公想要听真话,想听假话。” 蓝玉道:“公峻有话直说,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当然是说实话。” 程士美道:“目前朝中局势对凉公非常不利,月前,凉公上书请召集建昌当地土人,就近征服朵甘百夷(青海的黄河源一带),皇上驳回了本子。 自拜大将军之后皇上对凉公从来是言听计从,这是皇上第一次驳回凉公的奏本。 其次,这次平定西番并不算多大的功劳,可皇上为什么要摆如此大的排场迎接凉公?表面原因是天下平定,再无刀兵,但以士美之见,这是皇上在暗示大将军,应该自觉封还大将军印,交还兵权。 今日大殿之上,庄成、孙让、毛海三位将军,太不给皇上面子了,正是这事成为了逼杀傅友德的导火索,皇上这么做的确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而且有一个事情凉公也应注意,皇上将羽林右卫和神机营前营封给辽王。 此中颇有深意,现在朝中能战的王爷,不过辽、宁二王,皇上能相信的也就是他们,在凉公回朝之前,现在把这些部队划归辽王统领,难道不是防着凉公的伏笔吗?所以现在形式虽不说十万火急,但凉公也应早作打算。” 蓝玉阴沉着脸听完程士美的话,手指在书案上“哒哒”地敲着,缓缓道:“依公俊之见,本公应该如何行事?”程士美道:“士美有三策供凉公选择,这下策是退,急流勇退,封印赐官,交回兵权,学着汤公的做法,韬光养晦,回乡做个富家翁,安渡晚年。 但有傅将军的前车之鉴,此策无异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主动权抓在皇上手中,届时没有了兵权,皇上拿下凉公不过需一皂隶尔。” 他边说边观察着蓝玉的神色,只见蓝玉听此计策时,脸色更加阴沉。 程士美又道:“中策是走,请旨到陕西练兵,一旦到了军中那就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甚至可以拿手中军队作为本钱,挟皇上封陕甘给凉公作封地。 昔日冯公和傅公都曾在河南山西练兵。 只是他们蠢就蠢在皇上召他们回京就回了,一旦失去兵权就什么都不是了。 届时凉公割据西北,座拥雄兵二十万,皇上也不得不让你三分。 只是这条路,现在的主动权也在皇上手中,如果皇上不为所请,那凉公仍然没有办法。” 蓝玉听到这条计策,不住地点头,考虑片刻又问道:“那上策呢?”程士美瞳孔收缩道:“上策是反,趁城外有三万西征之军,举兵入大内,以清君侧之命,入大内取而代之。 如实行此策宜早不宜迟,最快可在三日内发动。 凉公可先放出风声,言欲于三日内交还兵权,然后在三日后突然发动,调府军前卫和羽林右卫杀入内城,只要控制住京城,控制住皇上,西北东北各地皆凉公旧部,传檄可定矣。 其他云南沐氏,北平燕王都不足为惧。” 程士美注意到,此番话一出,蓝玉眼中闪过一道不经意的寒光。 为了说动蓝玉,他又道:“如今京城之中,只有一个人足惧。” 孙让道:“谁?李景隆吗?”听到这个名字蓝玉表情流露着一丝轻蔑。 程士美道:“李景隆,赵括尔,不足为惧;冯胜,行将就木,亦不足为惧。 只有辽王才是凉公的心头大患。 听凉公说过多次,太子在世时,辽王是他最看得上的弟弟。 士美对他了解不多,但有两件事,士美已知其必非池中之物。 太子薨时,辽王孤身送三贤,尽得天下士子之心;今日他又在殿上,冒着失宠的危险,为傅友德死谏皇上,这一来又将争取到天下兵将的心。 人们都说辽王是‘义王’,如果辽王仅仅是出自本心的一个义字这么做的,那还不足为惧;假如他是出于招揽天下人心为目的的话,那辽王的心计就太可怕了。” 蓝玉道:“唉,太子也曾跟本公说过,辽王小时曾被燕王欺负,他为了不受欺负,楞是拜师学武,十年如一日,练得一身好武艺。 这份毅力,在龙子龙孙中也算少有。” 程士美道:“如果真如凉公所说,那辽王的心思可不仅仅是义薄云天了。 今日大殿之上如何凶险,他敢出头,万一皇上一怒之下,士美实在不敢多想。 可见辽王是有十分把握,皇上绝不会对他不利,他才敢走出这一步。 这份胆识放眼我大明上下,只怕连燕王都没有啊。 此人目前还没有完全控制住羽林右卫,凉公应及早图之。” 跳至 第八章 蓝大将军(4) 第八章 蓝大将军(4)蓝玉脸色深沉道:“太子看好的人,必不会错。 如果说老四是一代枭雄,这老十五恐怕也是一时无两啊。 在京诸王,惟有他与宁王二人知兵,而现在又只有他掌握着兵权。 老夫也在踌躇,老十五是太子的人,太子待老夫不薄,如果要动手,老十五肯定帮着皇上,我又实在不忍伤他。” 程士美道:“凉公,干大事岂有妇人之仁。 再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您想,作为皇子,辽王不可能为凉公所用,做了起来,他只会是凉公的对头。 如果让他完全控制了羽林右卫,凉公做起事来会受其掣肘。” 孙让又迫不及待地道:“凉公,动手吧,辽王现在还成不了气候,羽林右卫杨春是征蒙古的老兄弟,您的话他一定听。 只要有他们和我们府军前卫动手,其他诸卫都不足挂齿。 至少有八成的机会成功。” 坐在一旁一直不作声的庄成也道:“凉公,上策可行,现在城内城外,由我们的人控制的军队有4万之多,如果加上各府中侍卫伴当,人马将近5万,而且这些都是京城中的精锐。 凉公,做吧,一旦做成就是不世之功啊。” 蓝玉眉头深锁,手挠额头道:“皇上虽对玉有猜忌,但知遇之恩玉不敢忘,玉能有今日,皆皇上所赐。 这上策太过冒险,容本公好好想想。” 他站起来,在室中来回踱步。 下面几人知道蓝玉思索着性命悠关的问题,也都屏住气,不敢说话。 小小室内空气异常紧张,都在等待着蓝玉的决定。 反?这并不是蓝玉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之前自己一直顺风顺水,也到了武将所能到达的荣耀的顶端,所以他一直非常矛盾。 只有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才会考虑这个问题。 可是如今之计,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吗?朱元璋对待这些功臣的做法有目共睹,周德兴是老朱的乡里,被安了一个祸乱宫闱的罪名杀之;朱亮祖,侯爵中功劳最大,但因为一些不法之事竟然被鞭死;直到今日,杀傅友德已经不需要任何理由。 想到今日傅友德走上殿时,双眼中那绝望的目光,蓝玉只感到背脊上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但是反了的话,那就是一条没有妥协的不归路,要不你死要不我亡,而且一旦起事,还要面对天下勤王之师,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应付这些不速之客呢?这些都不是蓝玉最担心的,最让他担心的还是朱元璋冷酷无情的手段,作为一个皇帝,对于蓝玉来说,始终占有心理优势。 蓝玉总是担心朱元璋有没有一些自己看不见的后招在等待着自己。 特别是今日奉天殿的喋血,是不是朱元璋安排好的一个圈套,就是要故意逼自己谋反,但他那边早已安排好了,只等自己动手呢?还有就是朱植,这个小王爷自己也看不清深浅。 若说都是从小生在帝王家,对于什么该说什么该做,都应该很有分寸才是。 可是今日见到朱植,怎么就跟一愣头青一样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拼命死谏。 经过程士美那番分析,蓝玉又觉得此人所作所为并非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这样的作为非胆大心细之枭雄不可为也。 关键一点是如果起兵的话,辽王所辖的羽林右卫又是自己倚重的力量。 一个老谋深算的朱元璋,一个看不清城府的朱植,都不是蓝玉愿意面对的敌人。 蓝玉的脑海里此时犹如一团乱麻,纵然千军万马的战场,也没有眼前朝堂之上的你死我活来得复杂。 隐约中他感到一阵不安,要不还是稳一稳再看看朱元璋的招法?蓝玉叹了口气坐下道:“皇上待我不薄,玉不忍反之。 还是先采取公俊的中策比较有把握一些。 三日后本公自当上朝面圣,愿交出兵权,但请到陕西练兵。 看看皇上会如何处置再说吧。” 程士美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无比落寞,在战场上如此果敢决断的蓝玉,此时却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虽然上策仓促行险,但只要安排周密得当,程士美自信有六成把握可以成功。 现在蓝玉选择了中策,是比较稳妥的方法,但主动权却不在自己手里了。 程士美只能道:“中策虽稳妥,但成事与否,不由凉公掌握。 照士美之见,凉公还需多留一手,万一皇上驳了凉公请奏,您又该如何?”蓝玉把心一横道:“这样吧,孙让你去找杨春,让他不要再装病了,立刻回到羽林右卫掌握住这支力量,命他即刻入府见老夫。 另外公俊,明日你去把鹤庆侯张翼叫来,他们都是可靠的人。 庄成,京城内外靠得住的力量有哪些?”庄成道:“京卫中府军前卫没有任何问题,杨春的羽林右卫也有十分把握、王诚带着龙骧卫也很可靠;汪信的龙江右卫和许亮的江淮卫,由于是重建的人马,新人比较多,但总有八成把握。 还有就是这次从四川过来的重庆卫和清江卫。 总兵力可以到四万人左右。 但关键的五城兵马司却没有靠得住的人。” 蓝玉道:“好,人要分头拢住,军队这边就由庄成和孙让负责,但记得这里是京城,哪里都有锦衣卫,万事小心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好啦你们分头下去准备吧,如何行事,本公自有计较。 我想与他相安,他莫要逼本公作不臣之想。” 京城的空气因为喋血奉天殿变得骤然紧张起来,大臣们噤若寒蝉,冯胜等一众老将甚至闭门称病,本来因为大军凯旋带来的喜悦已经消失无踪。 农历新年终于要来了,这是朱植在大明朝过的第一个新年。 可能是因为殿下伤痛未好的缘故,王府里的气氛也没有往年活跃。 朱植仍然趴在**渡过了新年,听着街上稀稀落落的炮竹,朱植没有一点新年的喜悦,反而一种莫名的焦躁时常伴随在周围。 韩妃偷偷从宫里带出消息说,也许朱元璋真的生了自己的气,一个月里没有来过她的寝宫。 朱植只得默默承受着这种失宠的无奈,他知道,有的时候为了坚持自己的价值观,必须付出代价。 洪武二十六年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都早一些。 大年初三,一股南下的急行冷风带来一场罕见的冬雪,一夜之间把南京包裹成银色。 严寒的天气,路上行人更少,南京城像一个受了惩罚的罪人,毫无生气。 正月初八,蓝玉入宫请辞征虏大将军,同时请往陕西练兵。 朱元璋将奏本留中不发,只是表面上挽留了一下,既没准辞去征虏大将军,又没同意蓝玉前往陕西练兵。 但过了两天朱元璋的几道圣旨接踵而来。 这几道圣旨给本来已经肃杀紧张的政治气氛雪上加霜。 第一道圣旨镐赏征伐西番有功之臣。 征虏大将军蓝玉,封右柱国,加太子太傅衔,增食禄五百石,其长孙蓝赐加封云骑尉。 四川副总兵瞿能,封建昌伯,食禄五百石,迁南京五军都督府后军右都督。 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封平江伯,食禄五百石,迁南京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同知。 清江卫指挥使孙让,封飞骑尉,食禄三百石,迁四川副总兵。 重庆卫指挥使毛海,授忠显校尉,食禄二百石。 ……第二道圣旨是,将京卫中的神策卫封与宁王朱权为护卫。 第三道圣旨,以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曹国公李景隆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跳至 第八章 蓝大将军(5) 第八章 蓝大将军(5)李景隆是目前最得皇帝宠信的武将,俨然是新的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他父亲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义子,在开国功臣中论功绩足以进入三甲。 至于朱元璋为什么宠爱李景隆,朱植心中有数,还不是因为李文忠死得不明不白的,老朱心中有所愧疚吗?他兼领五城兵马司,这是朱元璋整顿京城防务的一个举措。 但为什么朱植总会把他的任命跟蓝玉联系在一起。 难道朱元璋没有见到蓝玉已经请辞大将军了吗?难道辞去兵权,外调练兵也不能减轻朱元璋对蓝玉的仇恨吗?朱植对目前朝局的走向有些迷惑了。 朱植的屁股在秀儿的悉心照料下已经逐渐恢复,躺了二十多天,朱植也躺腻了。 天降大雪的南京,朱植很想出去看看这千年古都在雪中的风韵,到明城墙上看一看玄武湖的辽阔霜天。 可是郭秀却像个凶狠的监工一样对自己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二十日内自己是一步也没出门。 今日下雪,好说歹说,郭秀才允许他入园赏雪,但光准备就忙活了半天。 先是在凉亭四周摆了四个碳盆,然后再在北面挂了两张帐幔,说是为了挡风。 最后郭秀叫来四个小厮,居然要把自己抬到凉亭里。 那还了得,朱植死活不干,自己好歹是个王爷,被人抬个王八似的抬到院子里,得有多少下人小厮会看自己笑话。 郭秀不这么想,朱植的屁股对她来说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她不会允许任何举动影响了丈夫的康复。 朱植说,抬着就不出去,郭秀说,不抬着就不让出去。 朱植说,其实自己没事已经能翻过来躺会,其实没有问题了;郭秀眉毛一竖,啊,看不到你的时候你就胡来,那更不行。 最后朱植只得服从于坚决保护他屁股的老婆,趴在软榻上被抬到了凉亭里。 凉亭里暖烘烘的,一个碳盆上还温着酒。 朱植夫妇在这温暖的凉亭里把酒相对,享受着雪后的安详。 看着郭秀给自己倒上杯温暖的黄酒,再加上两颗梅子,朱植心里暖烘烘的。 所谓日久生情可能就是这种情形。 从自己来到明朝之后,郭秀一直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爱护,让朱植感到了家的温暖。 特别是上次刺客事件的时候,郭秀柔软的小手汗津津的感觉让他历久尝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朱植心中,那个阴影逐渐缩小,温暖却逐渐蔓延。 朱植正摸着郭秀的小手,亭外杨荣通报请进。 朱植心里埋怨,来得真不是时候,不过郭秀已经很知趣地站了起来,让杨荣进来,自己走了出去。 杨荣拿着几份情报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凝重,道:“殿下,这几份圣旨殿下看过了吗?”朱植道:“给事中已经给我抄阅了一份。 怎么?”杨荣道:“殿下,下面探子来报,腊月二十五,龙骧卫指挥使王诚入蓝府,正月初三,龙江右卫指挥使汪信和江淮卫指挥使许亮入蓝府,同日二更,杨春入蓝府。 他们对外宣称是看看老上司,老将军。” 朱植道:“这个有什么问题,很正常嘛。” 杨荣道:“问题就是,在汪信许亮他们入府之后,蓝玉上本请辞大将军,并请练兵陕西。 两日后,也就是今日,皇上连下三道旨意。 这之间的关联值得深思。” 朱植道:“这个我倒注意了,父皇给西征功臣们封赏是原例。 封护卫给十七弟,也正常,既然封了给我,当然也封得给他;至于这个李景隆,是父皇最信任的人,用他兼着五城兵马司应该是稳定京城局势之举。 勉仁怎么看?”杨荣道:“朝廷中都议论以蓝大将军这些年的大功,应该可以位列三公,至少是三孤,但最后只是三师。 皇上这么做明是封赏,实是失宠。 蓝玉请辞,却还想请到边地备兵,这分明仍然不愿意彻底放下兵权,我想皇上将奏本留中不发,明显皇上还是在逼蓝玉彻底放下兵权。” 朱植道:“父皇不怕逼得紧了,蓝玉会铤而走险?”杨荣低声道:“荣有不祥之感,皇上怕正是要逼反蓝玉。” 这个说法让朱植有些吃惊,谁吃饱了没事干逼臣下反的事。 朱植道:“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朝廷没有任何好处!”杨荣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道:“荣也非常纳闷,为什么皇上要这么做。 但荣又一想,皇上恐怕感到自己时间不多,要为太孙铺路。 蓝大将军功高镇主,皇上在能压得住,可是万一皇上西行,太孙能镇得住蓝大将军吗?”朱植很惊讶,杨荣居然想到了这层,他邹起眉头道:“既然如此,所以父皇让李景隆兼领五城,等于是在防着蓝玉一手;那如果是这样,十七弟封护卫也不仅是循例那么简单,父皇不会是怕我被打了之后,心生怨望,所以让十七弟也领一军,到时候可以多一份助力!”杨荣道:“殿下明鉴。 荣正是担心于此,殿下应该早日进宫去向皇上请罪,求得皇上信任。” 朱植摇摇头道:“如果父皇不信任谁,那么任他怎说也无用。 此时,我不该有所动作,不够要吩咐无间对于父皇和蓝玉这两边都要紧紧盯死。 我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才知道。” 对于日后的历史,朱植是知道的。 可是连傅友德都可能提前被杀,天知道历史将发生什么样的改变?朱植心中没底,现在惟一可以依赖得上的是手里的情报力量。 杨荣叹口气,他知道对于朱元璋父子的事,自己不该说太多,只能道:“殿下,在此微妙时刻,羽林右卫和神机营应该掌握在手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正说着话,门子来报,羽林右卫指挥使杨春求见。 这个号称病了两个月的首席武将终于肯来见见自己的新主人了。 朱植想起他的无礼心中多少有些不满,懒洋洋地吩咐让他在前厅等着。 朱植道:“勉仁,你看杨春怎么这个时候来见我?”杨荣道:“此人乃蓝玉嫡系,殿下不可不防。” 朱植道:“你看有办法收服他吗?”杨荣道:“殿下可知曹阿瞒待关云长之事乎?”朱植是明白人,只是会心一笑。 朱植本想自己走过去接见杨春,可仔细一想,还是招来四个小厮把睡榻抬到前厅。 只见一个黑袍中年人坐在椅子上,身材瘦弱,脸上一道刀疤,显得有些凶悍。 杨春,昔日蓝玉手下横扫蒙古的四大金刚之首。 朱植早就看过他的档案,档案里写着:杨春于洪武元年十五岁时从军,从大军征中原,克元都,攻庆阳,捣定西。 因战功迁千户,十四年从蓝玉征云南,二十一年从蓝玉征脱古思帖木尔,春为先锋千户,疾驰突入其营,敌无所觉。 猝至前,大惊。 迎战,败之。 春杀太尉蛮子等十数将。 脸上刀疤就是此战所留。 蓝玉手下四大金刚中,杨春以勇悍排首位,黄辂次之,庄成、孙让列三四。 二十三年春以战功迁羽林右卫指挥使,授镇国将军。 见朱植趴在大炕上被抬进大厅,杨春一时手足无措,直到旁边的小陈子咳嗽一声,杨春才跪到地上,行了礼。 朱植哭丧着脸道:“杨将军快快请起。 这个,嘿嘿实在不好意思,日前一不小心伤口又弄破了,到今日不好。 怠慢将军了。” 杨春连忙道:“末将该死,自入冬以来,便感风寒,一直没有来拜见,殿下恕罪。” 朱植道:“你有病,我有伤,彼此彼此。 将军何罪之有啊,来来,别那么拘谨。” 杨春道:“谢殿下。 昨日回营碰到长史铁大人,他与末将聊了一会,知道铁大人正在筹划补充兵员。 今日过来便是请教此事。” 朱植道:“哦?铁大人没有跟你说清楚吗?”杨春道:“哦,不是不是,只是,铁大人想从其他卫所调兵过来,末将觉得有些不妥。” 朱植道:“如何不妥。” 杨春道:“羽林右卫一直是骑兵部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训练方式,京卫中只有府军右卫同样是骑兵,如果从其他卫所抽调士兵,一来都是步兵,二来也不适合我的训练方式。” 朱植心里不快,哼,怕是补齐了人,坏你吃的空额吧,这点把戏谁不知道?只是他脸上并没露出来道:“开了春,羽林右卫就开拔去辽东了,这缺额不补上也不行啊。 那依杨将军之见,该如何补充呢?”杨春道:“回殿下,与其用一些被别人训练过的,不如从卫所的家人中新招些人进来。 毕竟上阵父子兵亲兄弟的在军户中不奇怪。” 原来是这样啊,朱植算是明白了杨春的意思。 他真正担心的是别的兵将补充过来,减弱了他对军队的控制,嘿嘿,既然如此。 朱植打定主意道:“杨将军的意见也好,只是开拔日期临近,本王不想这些新兵没有受过训练。 这样吧,二月十五之前,兵员必须补充齐备,兵器盔甲也要齐全,这些新兵在开拔前必须进行过初步的训练。 杨将军你看如何?”朱植是知道的现在是正月初十,农历新年之后,京城中大部分衙门都会休息,没人办公,别说二月十五,就算到了三月也别想办完那么多人的入伍手续。 杨春一听,也知道朱植在刁难他,但朱植的话哪里敢拒绝,他只得满口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到时候能招多少算多少吧。 朱植话锋一转,问道:“杨将军以前一直是跟着蓝大将军的吧?”杨春一听这话,脸色立刻稍微变了一下,但随即恢复正常,不过这都没有逃过朱植的眼睛,回道:“回殿下,洪武二十二年之前都在蓝大将军帐下。” 朱植道:“这次蓝大将军凯旋而归,怎么没去探望一下?”杨春脸色有些尴尬道:“没有,如今杨春已经是殿下的护卫,不便再与蓝大将军联系。” 朱植呵呵一笑,道:“恩,杨将军识得大体,很好。 兵员补充的事抓紧办吧,多和铁大人沟通着,日后你们多要搭档,应该多熟络熟络。 好了,本王身子有些乏了。” 杨春赶紧起身告退。 望着杨春的背影,朱植冷哼一声,心中没鬼,见个蓝玉你隐瞒什么!朱植躺在柔软的大**,陷入帐幔的阴影中。 他在考虑,考虑眼前的局势,他要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在推销员生涯中,朱植学会了如何在各种情况下获得最大化的利益,比如有的时候明知道这家客户已经选定了别的品牌产品,但因为人家需要走一个竞标的过场,那么自己仍然要去做做样子随便报个价参加竞标,这叫“陪绑”。 这本来没什么,因为这次是自己陪,那么下次轮到你的时候,也需要别的推销员来陪。 所以就算买卖做不成,也应该为自己获得利益。 事情已经明摆在朱植面前,蓝玉要反了,不论他要反到底是不是被朱元璋逼迫的,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朱植现在就是在考虑,在蓝玉这个事件中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朱植目前在这次政治风波中落了一顿打,在某种意义上还在朱元璋那里失宠了,这一点从朱元璋封给宁王护卫上已经体现出来。 朱元璋对朱植出来替傅友德出头感到不快是必然的,那么他必然想让宁王也成为自己的保镖。 这一系列部署完成得很漂亮,很自然,外人不仔细很难看出门道。 最重要一点,朱植明白,在朱元璋和蓝玉的对决中,朱元璋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而且有历史的印证,朱元璋有胜无败。 所以这个时候,朱植只要在混乱的局势中攀附着老朱这棵大树,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朱植揉了揉,想得头疼的脑袋。 他在前世并不是一个有着高超谋略技巧的人,但在这个步步小心的朝廷阴谋地,朱植是赶鸭子上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唉,不管这些啦,朱植闭上眼睛。 现在只能安静等待着,力量太薄弱了,京城中的争斗也让朱植心理交瘁,如今他只想平平安安地离开京城,到辽东的天地里大施拳脚。 跳至 第八章 蓝大将军(6) 第八章 蓝大将军(6)“难道本公不该当太傅吗?”蓝玉长叹一口气摊倒在太师椅上。 神情非常落寞,对于一个一生都为了这个帝国效力的老将来说,到头来,没有获得他所希望的荣誉,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对于蓝玉来说,一直如此卖命地东征西讨,支撑着他的就是对于荣誉的渴望。 在他心目中,位列三公才是他人生的最高目标,如李善长、徐达、常遇春那样,成为人臣之极。 可是朱元璋的封赏并未如一开始大家猜测的那样加三公,甚至连大家认为的最低限度的三孤都没赶上。 所谓三公三孤,三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正一品。 少师、少傅、少保为三孤,从一品。 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其职至重。 无定员,无专授。 终洪武一朝,只有三个人位列三公,洪武三年,授李善长太师,徐达太傅。 先是,常遇春已赠太保。 三孤终朝无兼领者。 日后有过于谦领少保衔,张居正加少师兼太子太师衔,这已经是凤毛麟角者了。 而三公地位极其尊崇,终大明一朝,除了洪武年那三位再无人能加如此显位。 三师三少则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从一品,掌以道德辅导太子,而谨护翼之;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并正二品,掌奉太子,以观三公之道德而教谕焉。 他们皆东宫大臣,无定员,无专授。 洪武元年,太祖有事亲征,虑太子监国,别设宫僚或生嫌隙,乃以朝臣兼宫职: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徐达兼太子少傅,常遇春兼太子少保。 后来三师三少就成了一种恩宠的表示,并非专指东宫官员,比如袁崇焕曾加太子少保。 所以当万众期待蓝玉将成为本朝第四位三公之时,一个太子太傅衔就如一块吃之不爽,弃之可惜的鸡肋卡在蓝玉的喉咙,让他严重不爽。 程士美道:“凉公,只怕情势比人强,皇上发表的封赏表面上对您恩宠有加,但实际上处处对您都提防一手。 您刚回京,立刻把神策卫封给了宁王,又让李景隆兼着五城兵马司,这都明显是防着您。 谁知道四川的兵一撤,皇上是不是就要对您动手?凉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蓝玉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还有什么无法让他下决心的呢?周围几个亲信心中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蓝玉突然问道:“曹震,你为什么愿意将身家性命压在老夫身上?”曹震道:“日后可能有人会觉得我曹震拥戴凉公,是为了追逐名利,揽开天辟地从龙之功。 可是在震内心不是这样想的,震只是觉得皇上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就对我们这些老兄弟看不顺眼。 胡相那会杀了一批,我就不相信唐胜宗、陆仲亨、费聚、陆聚1他们真想造反,他们个个都封了侯,造了反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最终难道还能封公封王不成?最近还有叶升因为一个家奴之言就被杀了头,永嘉侯硃亮祖被鞭死,死了之后还定个胡党之罪。 如今又有傅公爷,被如此残忍地逼死。 震就是怕,哪天这一刀要砍到我的头上。 与其等死,不如跟随凉公拼一拼。 事成之后,震不要高官厚禄,只要封给我一片田园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便了。” 曹震着一番话,说得非常实在,其实真要人相信唐胜宗、陆仲亨他们是叛逆,谁也不会相信,就算其中有一些人真的叛乱,也不能有那么多公侯都叛了吧,在大家眼里,这不过是朱元璋兔死狗烹的伎俩而已。 鹤庆侯张翼又道:“中山王死得就不明不白,哪里有背痈发作还赐鹅之礼;还有陇西王文忠公,居然怀疑是那些太医下得毒,就算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他们也敢下毒?我老张打死都不相信,而且最后凡是医治过文忠公的太医都被杀了头,这不是杀人灭口又是什么?以前对老兄弟下手要不就暗着来,死后还有哀荣;要不好歹罗织个罪名。 现在可好,逼死傅公连个说法都没有,这样的日子我老张也过腻了。 凉公,您功劳这么大,皇上只给你一个太子太傅,瞎子也能品出其中的味道,分明是抹杀您的功劳。 现在大功在身已经如此,日后如何,老张不敢想象。” 程士美道:“上次凉公用了美的计策,去请陕西练兵,现在皇上留中奏本,明显就是一个拖字诀。 封赏下来之后,孙让和毛海二位将军的兵就得回去了,等到他们一走,凉公羽翼一去,估计皇上就要动手了。” “别说了!”蓝玉突然打断程士美的话,“既然如此,本公也不是束手就擒之人,大家都是跟随本公出生入死的兄弟,既然大家都这么说,蓝玉也只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他一遭,大丈夫在世,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大家跟着我蓝玉,定当还大家一场富贵。 曹震,张翼,你们那里有多少人?”两人相视一眼,看来蓝玉下了决心,曹震连忙道:“我在乡下的园子里有两百家丁,老张那也有百十人,加上张温、陈桓、硃寿、曹兴他们那里也能凑出个千把人来。 平时在家都有练两手,上阵都是能撕杀之人。” 蓝玉道:“好,既然做,就要做得彻底。 二月十五皇上出正阳门外劝农,在京臣工都要一同前往。 咱们就在这天动手。 庄成,府军前卫会随队护驾,届时一动手,你们要把锦衣卫和金吾卫的兵打散,围在圣驾周围,不得让他跑了。” 庄成领命。 蓝玉又道:“孙让、毛海,你们两人到时候率本部在正阳门外官道上两边埋伏,只等孙成他们一动手,就两下夹攻,务必抓住他还有一众王公官员。” 孙让、毛海二人连忙起身领命。 “羽林右卫留在城中,还有各侯府中的兵将,全部听候曹震指挥,你们的任务是攻入五军都督府和五城兵马司,与黄恪都督里应外合,不得让城中一兵一卒调出城去勤王;王成汪信,你们二人带领龙江右卫、龙骧卫两卫人马控制京城十三个城门,务必作到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蓝玉吩咐道。 曹震、张翼、黄恪、王成、汪信几人一同领命。 蓝玉最后道:“所有行动全部由公俊负责,各位必须听从公俊的调遣,不得有误。” 程士美道:“凉公,除了军事方面,朝堂之上也要做些准备。” 蓝玉道:“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尚宝司丞何宏平时与老夫素有交情,公俊可与他们几人联系。 不过此事先放缓一些,等军事方面筹划好了,再通知他们。 我再说一遍,没有老夫的命令,今日商讨之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们的老婆孩子。 却记切记。” “是,谨听凉公调遣!”众人满面红光,蓝玉终于下了决心。 1:延安侯唐胜宗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诛,爵除;吉安侯陆仲亨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诛,籍其家;平凉侯费聚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诛,爵除;荥阳侯陆聚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死。 爵除。 跳至 第八章 蓝大将军(7) 第八章 蓝大将军(7)二月初七,诸事不宜。 朱植的伤已经大好,新年以来,他一直在府中韬光养晦,只等开春之后就离京就藩。 现在自己力量薄弱,跟朱元璋作对显然得不了任何好处。 所以新年期间,他一直以伤未好为借口,窝在家里闭门谢客。 朱植算算日子,按照历史记载,二月初八就是朱元璋动手拿下蓝玉的时候了。 瞿优瞿远两兄弟在傍晚时分骤然来访,而且带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瞿远道:“父亲昨晚被蓝公请入府中,一呆就呆到三更时分才回家,回家之后,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早上。 今日早间,他让我们俩收拾收拾东西护送母亲回乡暂住。 我兄弟二人说不日将跟随辽王到辽东建功立业,开春就要成行。 父亲面色凝重,非常生气,命我二人必须在今日就离开京城。 我们兄弟二人觉得十分奇怪,因此来请殿下拿个主意。” 朱植眉头一皱,难道蓝玉已经把瞿能拉入伙了吗?朱植问道:“这事你们告诉过其他人吗?”两人一起摇头。 朱植道:“好,你们最好谁都不说,等我来处理。 走,带我去见见瞿将军。” 说罢,朱植立刻起身更衣。 老天爷啊,瞿能可不能陷入蓝玉一党中,他要是被喀嚓了,自己的辽东攻略中重要的一颗棋子就没了。 朱植跟着瞿家兄弟骑上马飞奔到瞿府,他不想惹人注意,悄悄地从后门进了府。 瞿府中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走动,这种安静让朱植赶到有些别扭。 瞿家兄弟将他带到书房门口,瞿远敲敲门道:“父亲,在吗?”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三人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瞿能坐在书案后面,双眼正打量着进门的不速之客。 朱植把戴在头上的毡帽除下,道:“本王来看看瞿将军。” 瞿能惊讶地看着他,但因为长时间在外作战,并不认识朱植。 瞿远道:“这位是辽王千岁。” 瞿能惊讶之余,连忙从座位上起来,跪下行礼。 朱植把他搀扶起来,笑呵呵道:“那日在奉天殿一睹将军风采,早有心前来相见,只是一些琐事耽搁,一直到了今日才有幸得见将军。” 瞿能连忙一通的不敢当。 两人寒暄一阵分宾主坐下,兄弟两人分列瞿能两边。 朱植开门见山道:“二位公子有大材,本王十分爱惜,想带上他们一同去辽东建功立业,不知道将军能否割爱?”瞿能道:“谢殿下错爱,犬子如何担待得起。 只是圣人曰,父母在不远游。 能与他们的大哥都在军中效力,能希望他们服侍在内子身边。” 朱植道:“圣人的确说过这话,可下一句却是,不远游,游必有方。 恐怕瞿将军谴走二位公子是另有打算吧?”瞿能脸色一变,没了话说。 朱植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趁机吩咐两兄弟出去,不许任何人接近书房,他有话对瞿能说。 朱植道:“瞿将军是哪一年从的军?”瞿能道:“回殿下,末将是洪武五年入伍的。” 朱植道:“嘿嘿,只用二十年时间,将军从从白丁封伯,这功绩在本朝也算是恩宠有加了。” 瞿能不知道朱植要说什么,只好应着:“都是皇上的恩典,末将何功之有?”朱植道:“将军何必谦虚,我们这些在朝廷的并不知道在外征战之苦,这些荣耀都是将军该得的。 不知将军和蓝大将军平时关系如何?”瞿能道:“不知殿下此问是什么意思?”朱植道:“那日在大殿之上,父皇赐酒,只有将军一人喝了,其他三人都得等到蓝大将军发话才饮。” 瞿能头上不禁渗出汗水,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瞿能早听两个儿子讲过,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天生苗裔得封王爷,只道他是不学无术的公子王孙,谁知道朱植却有这么仔细的观察能力,一句话说中了瞿能内心中的疙瘩。 瞿能回道:“他们几人一直跟蓝大将军出身,末将只是这次蓝大将军西征时才跟随左右。” 朱植见他神情心中已经猜出几分,又道:“如果跟了蓝大将军,你会获得什么?封侯?还是封公?”这句话如利剑一样狠狠地刺在瞿能心里,他不知道朱植了解多少,只是觉得他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瞿能道:“末将不懂殿下的话。” 朱植站起来,冷哼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以为蓝玉背地里搞的那些会瞒得过皇上的眼睛?!蓝玉昨晚请将军过府是不是拉将军入伙,随他一同叛乱?!”怎么,难道蓝玉那里除了纰漏,如此机密之事怎么让朱植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办,如果他去告发自己,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罪。 瞿能心乱如麻,眼睛突然看到挂在墙上的宝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杀气骤然发出,连朱植也有所感觉,但他仍然异常镇定地说:“如果本王去告发,此时来见你的就是锦衣卫,而不是本王!就算将军此时能击杀本王,逃得了初一就能逃得过十五吗?瞿将军,不能再执迷不悟了,本王看重将军之才,又与二位公子交好,所以才来劝将军悬崖勒马!”朱植这番话让瞿能混乱的内心吹入一丝清新的空气,刚才他只是一时手足无措乱了心神,现在连忙把杀气收敛起来,道:“殿下怎么知道这些?”朱植道:“我怎么知道的将军不需关心,现在将军倒是需要关心一下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不能看着两个好兄弟跟随将军一同下地狱。” 瞿能颓然瘫倒在太师椅上,神情萎靡。 朱植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崩溃了,又道:“将军好好想想,你并不是蓝将军的私人,他拉你入伙是看重你现在的位置,求得一份助力而已。 就算他侥幸成功,难道将军能得到更大的荣耀吗?任何事情都要考虑一个风险性,将军为了他一己之私冒险,一旦失败,那就得付出一家人的性命。 何去何从将军好自为之。” 本来瞿能不是蓝玉嫡系,只是他把着后军都督府,蓝玉想把他也拉入伙。 就算蓝玉成功,真能照他承诺的那样封自己一个公爵吗?光这个瞿能就不是很相信。 所以在这样性命悠关的大事面前,瞿能只能一方面敷衍蓝玉,另一方面从长计议。 要说内心,他也不是真的想反了朝廷,只是他也拿不准。 蓝玉积功日久,军内军外到处是他的人马,如果一旦叛乱成功,自己会不会惹上杀身之祸?这个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瞿能已经关上门思考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想出个办法,只得让两个小儿子带上老婆到乡下避祸。 现在看来估计朱元璋早有准备,如果再摸棱两可,到时候真是两边不讨好了。 想到这里,瞿能把心一横,横竖一刀,不如就相信眼前这王爷吧。 他长叹一声,跪倒在地道:“殿下,能死罪,蓝玉的确有不臣之心。 请殿下给能指条明路。” 朱植赶忙把他扶起来道:“悬崖勒马未为晚,将军是聪明人,只要紧紧站在皇上一边,就可保你富贵。 本王在此,能为将军作证。 蓝玉让将军做什么了?”瞿能把昨晚在府中之事一五一十告诉朱植,吓得朱植目瞪口呆。 他原先只想把瞿能拉回来,没想到竟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蓝玉要提前动手,将在今日夜里夺门入宫。 原来,蓝玉把瞿能招入府中,是跟他摊牌,指出两条路跟他走,要不帮助自己起事,要不就老实呆在蓝府里,实际上就要把他软禁。 瞿能没有选择只得答应蓝玉做五军都督府的内应,才被放出府来。 蓝玉要求瞿能今晚落黑之前回到都督府坐镇,为动手的军队开出调令。 朱植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吃惊不已,按照历史,到了明日,蓝玉就要在殿上被擒。 那是什么原因让蓝玉突然要提早到今晚动手呢?难道是朱元璋的计划反而泄露给了他吗?!幸亏自己想来挽救瞿能,否则到了明日天亮之时,大明的天下真的要变成他姓蓝的了。 朱植在屋里来回踱步,尽量使自己变得平静一些。 面对眼前的变故,他该怎样做。 片刻,朱植道:“瞿将军,想戴罪立功吗?”瞿能连忙点头。 朱植又道:“那好,你立刻回都督府坐镇,带上亲信之人,把所有胆敢从逆的叛贼都抓起来。 另外除了皇上的圣旨和本王的信物,将军不得听从任何人调遣,发出任何命令。 这是本王的令牌,今夜请将二位公子跟随本王,到时候如有需要,会着公子拿这块令牌前来与将军联系。 过了今日”说着朱植把自己辽王的腰牌取下给瞿能看。 瞿能跪倒道:“全凭殿下差遣。”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1)上 第九章 夺门之夜(1)上朱植急忙忙带着瞿氏兄弟赶回府上,天色已经擦黑了。 他立刻召集铁铉、杨荣过来商议。 可是下人报告,铁铉前往羽林右卫至今未回。 朱植一拍大腿,坏了,自己怎么一点警惕性也没有,杨春可是蓝玉的嫡系人马,铁铉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有危险?!杨荣听完朱植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后,神情严肃,道:“莫非蓝玉等不及了,如今之计,皇上是最重要的,一是让他知道,二是保证皇上安全。 殿下必须立刻进宫拜见皇上,将眼前情况跟他汇报。 这个时候皇上不能倒。” 杨荣好象还担心朱植因为挨打的事心中犯硌应。 朱植正色道:“勉仁放心,在这紧要关头,本王分得清轻重缓急。”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又来报小马王来了。 朱植本能地反应,羽林右卫出事了。 小马王冲进房子第一句话就是:“杨春要造反!快救铁大人。” 朱植和杨荣对望一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大吃一惊。 朱植道:“你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小马王坐下喝了口水,道:“下午的时候,突然有小兵来我家,说杨春点将,百户以上都得回去。 我披挂好之后,到大帐点卯,到了之时,大部分人都全了。 杨春这厮突然说,锦衣卫谋乱,诬陷蓝玉,软禁皇上,奉大将军令羽林右卫要起兵勤王。 铁大人当时就起来反对,说调兵要有都督府和大内的堪合,否则就算皇上的圣旨也不行。 杨春和铁大人呛了起来,杨春说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就将亲兵绑了铁大人。 楚智和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植心里那个后悔啊,怎么自己一点都不谨慎,到这个节骨眼上还让铁铉身陷险境,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却如何是好?朱植懊恼地责备自己过于相信历史了,根本朱植连忙问道:“铁大人现在可安全?”小马王道:“铁大人骂骂咧咧,骂杨春和蓝玉是反贼,杨春本来想一怒之下杀了他,好在张让替他说情,现在被杨春压在后帐,暂时应该安全。 我和楚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找个人出来给殿下报信。 本来我让楚兄来,可他一定要留下,说如果到了二更殿下还没来,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将杨春杀了。 我还想跟他争着留下,可楚兄说他家哥四个,而我还要留下照顾老娘,非把我赶走了,他……”小马王说不下去了,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可以想象在当时那个环境里,楚智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小马王。 小马王又道:“殿下,快想想办法吧,二更的时候,杨春就要动手,楚大哥他……”朱植道:“别着急,我们一起商量一个好办法再行动。 勉仁你说呢?”杨荣道:“按照目前来自两方的消息看,蓝玉作乱应该是事实。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内,只要守住大内,等天一亮,蓝玉就要败。 所以,首先是派人入宫禀告皇上,告诉他,殿下将率军勤王,免得殿下带兵出现的时候被怀疑是叛乱。 其次,殿下应立刻入羽林卫,夺其军。 一方面带军赶到大内守卫,另外蓝玉的四川兵都在北门外,应该分兵把北面城门控制住。 同时要命邓天海率领他那营火铳手到大内与殿下汇合。 总之现在殿下要集中所有掌握在手中的力量。” 朱植心里判断了一下,瞿能和小马王提供的情报,都显示蓝玉会在二更天动手,来自两方面的情报都得到了证实,看来自己采取行动不会摆乌龙。 他把心一横,摊开笔墨纸砚,让杨荣代笔写了一个紧急奏本,里面大概把羽林卫发生的变故说了一下,又把朱植将要做的事报告清楚,至于瞿能的报告朱植为他隐瞒下来。 然后朱植歪歪扭扭地签上自己名字,用了辽王的印玺。 他把奏本用火漆封好命令道:“小陈子,你立刻拿这份奏本入宫,拿上我的腰牌,记得一定要面呈父皇;郭铭你立刻带十个侍卫,送你姐姐和外甥回侯府,让泰山大人组织家丁,守住侯府,不得有误;勉仁,神机营你跑一趟,命邓天海和焦子龙,立刻带上前营人马二更前赶到大内候命,这是腰牌;小马王、瞿优、瞿远立刻随我到羽林右卫。” 各人领命取了腰牌各自行事。 朱植回到后堂更衣,小陈子带着几个太监把一副盔甲拿了进来。 郭秀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朱植一连郑重,郭秀不问也知道,丈夫遇到了麻烦事,而且还是要丈夫披挂上阵的凶险之事。 郭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带着几个小太监帮丈夫穿上盔甲。 朱植现在脑子里仍然是一团乱麻,他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让前世中的历史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在一个时辰之前,朱植还在想象着,明日早朝,蓝玉衣冠楚楚地前去上朝,在上朝的宫道上,几名五大三粗的大汉将军一拥而上,将蓝玉压倒在地。 蓝玉大骂着你们这些乱贼,竟然在皇上眼前做乱。 旁边一同上朝的大臣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变故,里面走出一名太监,打开圣旨,宣读蓝玉种种不法之事,最后的罪状就是串联属下谋反。 蓝玉惊讶地听着自己的罪状,反抗逐渐乏力,最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而旁边那些不明就里的大臣们连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三呼万岁。 这些情形如电影一样在朱植里放过,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蓝玉一定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朱元璋明日将对自己动手,所以他临时将起事时间提前到了今晚。 朱植惟一恼怒的是“无间”系统这次没有提出任何警报,如果不是小马王和瞿优、瞿远兄弟的报告,这件惊天大乱自己很可能直到爆发时才有所警觉。 想到这里,朱植当真是后怕不已。 现在,知情的朱植,再度被历史推上了前台,作为朱元璋的儿子,他必须帮助“老爹”平定叛乱。 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人如此渺小,他不但无法改变历史,而且只能用生命作为赌注,与狼共舞。 穿戴完毕,朱植对郭秀道:“带好儿子,呆在泰山府上,老老实实的,天亮了我就会回来。” 郭秀虽然不问,但心中也知道几分,丈夫一定是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咬咬嘴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抓住朱植的手道:“夫君早去早回,我和烚儿等你回去吃早饭。” 朱植甩开她的手走了出去,心中突然有些心酸,为什么会那么不忍离开她和孩子呢?小陈子拿着宝剑交到朱植手中道:“殿下,派别人进宫吧,我要跟着你。” 朱植道:“快去,宫中的事也非常重要,带好本王奏本。 记得一定要替我把好午门。” 小陈子鞠躬拱手道:“殿下一切小心。” 说着转头而去。 朱植到了后院马厩,小马王瞿氏兄弟,还有十几名王府侍卫早已披挂完毕在此等候。 朱植一挥手:“上马。” 兵凶战危,朱植第一次上战场。 能行吗?心里实在没底。 他只感到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捏了一把汗。 朱植一行飞快地穿过京城的大街,也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街上早就没有了人影。 十几匹马疾弛而过,奇怪,为什么一路上没有五城兵马司的巡防?他们来到羽林卫大营外面,朱植感到气氛和往日不同,营门两边角楼上摇弋着两只红色的灯笼,角楼上两面大旗在寒风中猎猎飘动,分外肃杀。 只见门内站着一排甲胄鲜明的士兵,在门内守卫。 朱植一行来到门前,门内早有人喝问:“来者何人还不快快下马。” 一名侍卫打马上前:“睁开你的眼睛,辽王千岁在此,还不快快打开营门。” 下面看门的总旗听是辽王,连忙凑到营门栅栏间向外张望,只见青马之上坐着一名顶盔背甲的将军,此人不是辽王又是谁人?总旗连忙招呼小兵打开营门。 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一个角楼上传了下来:“住手,杨将军有令,今晚非常时期,谁也不许进营。”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1)下 第九章 夺门之夜(1)下总旗听这一声命令,连忙叫停兵士,一时左右为难。 朱植抬头一看,门楼上站着一员将领。 小马王凑到他耳边道:“此人乃中营副千户李万,是杨春的心腹。” 朱植向上喊道:“李万,你看清楚了,这是本王的护卫,哪有不让进之理?快快开门。” 李万语气轻蔑地道:“杨将军说了,没有他的命令,天王老子也不让进。” 朱植怒从心起,道:“好个天王老子也不让进,李万你是不是要造反!?”李万嘿嘿冷笑道:“要造反的不是李万,而是别人。 王爷请回吧,怕一不小心伤了您就不好了。” 朱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伸,此时如果还跟他罗罗嗦嗦,时间就不妙了,他扭头对小马王使了个眼色,手伸到后面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小马王也不答话,微微点头。 只见他一脸杀气,左手抽出铁臂弓,右手拨出雕翎箭。 朱植突然俯身趴在马上,小马王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箭似流星,破空而出。 李万见朱植突然趴在马上,本能让他闻到死神的气息,只是小马王的箭疾如闪电,不容他躲藏,已经正中咽喉。 他连喊都没喊,一个倒栽葱从角楼上直摔下来。 “噗”的一声,李万的尸首直直地摔在营门正中,震起一阵尘土。 门内一群小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全部傻在当场。 朱植不等门内兵士反应过来,喝道:“赶快把营门打开,谁若不从,这就是下场。 守门总旗叫什么名字?”门内那总旗结结巴巴道:“回,回殿下,小的南,南八郎。” 朱植道:“好,从今以后,你就是中营副千户,赶紧把营门打开,就是你大功一件。” 南八郎做梦都没想到,辽王开口就让自己成了副千户。 反正不开门就死,开门就是副千户,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南八郎连忙指挥兵士把营门打开。 朱植一行飞奔入营,经过南八郎时,朱植撂下一句话:“南千户,把营门给我守好,天王老子都不给进。” 南八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感到空气的紧张,赶紧跪地领命。 营内气氛十分反常,所有营帐中都人马鼎沸,不少军官正在约束着自己的部下整理兵器马匹,显然下级兵将已经接到通知。 只是不知道他们了解多少事情的真相。 朱植一行人不敢张扬,偷摸着找了一个离大帐不远的阴暗角落下马。 在中军大帐左右有十几名亲兵在游动放哨。 朱植和小马王两人对望一眼,均透露着焦急的眼神。 朱植把众人拢在一起道:“现在必须迅速夺取大帐控制权,大家悄悄摸上去,把哨兵放倒。” 小马王补充道:“这些亲兵都是杨春心腹,大家手下不要留情。” 说罢,朱植分配好人手,大家趁着夜色,悄悄逼近大帐。 王府侍卫虽然不如大内,但自从洪武十六年朱植遇刺后,朱元璋就对这个儿子格外在意,拨给的侍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此时出手,摸几个哨兵自然是小试牛刀。 不出一会,帐外的哨兵已经被摸得一干二净。 朱植吩咐瞿远带领侍卫们换上亲兵们的衣服守在门口,隔绝大帐内外的联系。 他和小马王、瞿优凑到大帐门边。 朱植轻轻挑开帐帘,只见帐内***通明,所有将官依然聚在大帐之中,背对着门口而站。 里面杨春似乎正和一人发生争吵。 杨春坐在正中的交椅上,刀疤脸显得更加阴沉,在他旁边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张让,他缩在杨春身后,手握刀柄。 杨春双眼正死死盯着前面身型魁梧的人,此人慷慨激昂地说着:“杨春,当年陛下京郊行猎,见你一个淮北逃荒来的难民可怜准你投军,你才有了今日的荣耀。 如今你却忘恩负义,当了无君无父的贼臣。” 说话者正是指挥同知马清,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徐霸先。 小马王悄悄告诉朱植,马清因为执行公务所以傍晚聚将时并不在场,也不知何时回来的。 杨春被马青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绿,见他说的差不多了,抢道:“马大人,什么时候本座说要造反,什么时候本座说要对不起陛下。 现在是锦衣卫造反,挟持皇上欲加害蓝公。 本座是奉了蓝大将军的命令入宫勤王。” 说着抖出一张纸,朱植虽然看不清上面写的字,但估计是一张盖了大将军印的手令。 马清道:“没有都督府和大内的调兵勘合谁也不能调动一兵一卒,难道杨将军不知道这规矩吗?”杨春一拍桌子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马将军莫要执迷不悟。” 马清指着杨春道:“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杨春霍地从从桌案边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就对不起了,来人啊!将马将军押下去。” 说着从他身后跳出三四名亲兵。 张让却又往后缩了缩。 马清拔出佩刀雷鸣般大喝:“谁敢动手。” 跟在他后面的徐霸先也一起拔刀,护在他身后,几名亲兵被他们俩的气势吓得顿了一顿。 帐中已经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爆发一场血拼。 朱植见此情景,拉拉小马王,准备冲进帐中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大帐内突然寒光一闪,血光飞溅,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到了杨春桌案边上。 朱植定睛一看,赫然是马清的人头。 竟然是他!只见徐霸先从地上拣起人头,面目狰狞地转身对下面众将道:“马清不听命令,阴谋造反,奉蓝大将军命格杀勿论,如有不从者以此人为例。” 朱植嘴巴张大了还没合得拢,小马王从嘴里恨恨地挤出几个字:“这个奸贼。” 杨春从后面绕前道:“大家都看见了,不从将令者杀无赦。 今晚跟随本座,起兵勤王。” 形势已经万分危急,朱植心道,不能再拖,他一拍小马王肩膀道:“有把握吗?”小马王又是咬着嘴唇微微点头,弯弓搭箭,一箭直取杨春面门。 杨春还道已经彻底掌握了羽林右卫,心中正暗自窃喜。 只觉眼前一花,一箭已经射入喉咙。 他嘴里鲜血喷涌,手还在抓着箭尾奋力挣扎,只是身子已经逐渐摊倒在地上。 徐霸先惊恐地盯着营门,大喝一声:“小马王!”第二箭已如流星一般射到面前,此时他已经有了反应,身子一斜,虽然避过要害,但还是结实地钉在了肩膀之上。 这接踵而来的变故让中军大帐乱作一团。 朱植、小马王,还有几名侍卫几步抢到大帐之中,朱植大喝一声:“辽王朱植在此,奉旨平叛。” 那边,一条黑影已经随着刀光扑向了徐霸先,两人战作一团。 朱植仔细一看,正是楚智。 虽然徐霸先地上功夫全营最好,但身已中箭,又见朱植突然出现,心知大势已去,三招过后手上刀法已乱。 楚智瞅个破绽一刀将他斩于帐下。 小马王弯弓搭箭站在朱植身旁,箭尖不停在帐中游动,大喝道:“还不跪下见过辽王殿下。” 几名杨春的亲兵拔刀还想负于顽抗。 小马王又是一箭将一名亲兵射倒:“谁还敢顽抗,小爷的箭可不长眼睛。” 箭尖指向缩在案几后面的张让,张让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身子一软摊倒在地上:“殿下饶命啊,都是杨春徐霸先这些奸贼所为。” 朱植道:“将张让给我拿下,首恶已诛,其余不问。” 本来众将就觉得杨春奇怪,没有调兵勘合,又没皇上圣旨,发出的只能是乱命。 但刚才迫于杨春的气势只是敢疑不敢言。 如今,帐中形势再度逆转,辽王是皇上的亲儿子,他说出的话哪里有错,于是大家一起跪道,同呼:“辽王千岁千千岁。” 朱植大步流星地走到案几后站着,脸色低沉地扫视着下面跪倒众将,道:“大家都起来吧,本王得知蓝玉和杨春造反,已经向皇上请得口谕,皇上命本王率领羽林右卫入宫护驾。 尔等谁还不服?”下面众将齐声回答:“愿听殿下调遣。” 朱植道:“好,瞿优,你带两人去把铁长史救出来。 楚智,速带你部兵马和瞿远一起守住中军大帐。” 二人领命而出。 不一会,瞿优带着两个侍卫从后帐把铁铉解救出来。 朱植和铁铉见面颇有点两世为人的感觉。 铁铉跪下道:“铉未能制止杨春叛乱,有负殿下重托,死罪!”朱植连忙将他扶起道:“鼎石受惊了,都是本王失察,才让鼎石身陷险地。 现已查明,蓝玉杨春等叛乱,皇上口谕本王入宫勤王。”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2)上 第九章 夺门之夜(2)上 朱植当场宣布,由小马王和楚智暂时代任羽林右卫的指挥同知。又命把张让提上来,此人如同一团烂泥一般被两个侍卫带到案前。朱植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大胆反贼,你可知罪。” 张让趴在地上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口中喃喃道:“殿下绕命,殿下饶命。” 朱植道:“想让本王饶你性命,就一五一十就把你们的阴谋讲出来。” 张让道:“回殿下,都是蓝玉,都是杨春他们的搞的阴谋,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啊。” 朱植不想听他废话,道:“快说。” 张让道:“昨日夜里,杨春被招入蓝府,回来之后就找到了我,说锦衣卫诬陷蓝大将军,哦不,诬陷蓝逆,并挟持皇上,形势非常危急,必须要在今晚起兵勤王。羽林右卫的任务是分兵一部就近控制神策门,接应重庆卫和清江卫入城,其他人马于二更配合府军前卫和龙江右卫攻取午门。” 朱植恶恨恨道:“说得是实话吗?” 张让连忙道:“都是实话啊,小人,小人,哪里还敢欺骗殿下。”朱植一挥手,让侍卫将他拖下去。 朱植把铁铉等几人聚集到案几旁,大家打开南京地图,研究了起来。铁铉想了想道:“现在看来,城中蓝玉的兵力也不多,现在去了羽林右卫,他还有两个卫和一些家将,最多不过两万人。就目前情况看,大内是重中之重,平时铉对大内防御略知一二,一般是金吾、锦衣二卫各一营轮值,人数大约在三千人的样子,我们再增加三千人配合神机营,守到天明问题不大。其余的问题是不能让蓝玉用上城外驻扎的四川两卫,这些都是经过战场,有经验的老兵。所以眼下一方面是弛援大内,另一方面是切断蓝党城内外的联系。铉不才,愿率一军守卫北面诸门。” 对于铁铉的布置朱植是完全信赖的,立刻道:“好,本王把左右后三个营交与你,立刻去把神策、金川还有钟阜三个门接管起来,任何部队没有皇上手谕和本王令牌不得进出。”说着掏出一支令箭,铁铉领命点起左右后三营将佐出了大帐。 朱植又命令:“小马王,楚智,立刻点起前、中两营兵马,随本王入宫救驾。”小马王和楚智此时都是神情坚定,在他们看来这才是让他们甘愿拼了命辅佐的人。至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两人根本不去考虑,只要朱植一声令下,抛头颅洒热血也不皱眉头。 看着一众将军分头下去准备,大帐立刻变得清净了不少,只有几个侍卫保护左右,还有两个兵士,拿着扫帚和水桶在清洗刚才地上留下的血腥。杨春、马清和徐霸先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出去,但大帐之中仍然是杀气逼人。 他们三个是倒在这场变乱中的第一批牺牲者,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批。本来朱植觉得既然无法改变这残酷的杀戮,自己还不如置身之外,但此时,他却无从选择地被顶到了事变的最前沿。树欲静,风却永远不止,大明朝啊,自从自己来到之后就无休止地动荡着。为什么当这个王爷要这么累,今晚兵凶战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日天亮,朱植疲惫地闭上眼睛。 只一会,帐外人声鼎沸,羽林卫的兵马已经集合完毕。小马王、楚智、瞿氏兄弟四人走入大帐,只见小马王内套索子连环甲,外套厚牛皮甲,左边挎铁臂弓,右边一壶雕翎箭,头戴紫金盔,头上一根鲜红的羽毛;楚智一身镔铁百叶甲,头顶镔铁头盔,手中是他那把窄刃斩马刀。瞿氏兄弟两人也都身穿盔甲英姿勃勃。 好是四员猛将,他们的来到陡然增添了朱植的勇气,他霍然起立道:“走,四位将军,今夜刀山火海跟本王走上一遭。”朱植的话本来是给自己壮胆,可在几人听起来,那就是生死与共的煽情语言,四人高声回答:“愿追随殿下左右。” 朱植率三千兵马刚出营门,远处突然传来瓮声瓮气的种声,“铛……铛……”古代的夜晚寂静非常,这钟声由远处传来,听得清清楚楚。接着全城各处钟声也一同敲响,“铛……铛……”这震天动地的钟声到底为谁而鸣? 朱植不禁一夹马肚,如箭离弦奔驰在京城的青石大街上。二更天路上行人全无,三千骑兵一片肃静,只有六千只马蹄,踏在地上如闷雷一般。 转过几个街道,从大内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看来蓝玉攻打皇城越来越急。突然前面街上黑影憧憧,一个声音大喝:“来者何人?”朱植猛地勒住战马。楚智举手,全军迅速停了下来。 朱植和小马王楚智交换了一下眼色,楚智喊道:“我们是杨将军的羽林右卫。” 黑暗中的声音传回:“哦,是杨将军啊,你们怎么此时才来,前面打得正急,蓝大将军还命令你们赶紧增援上去。” 朱植低声道:“冲过去,让下面的人边冲边喊蓝玉叛乱,奉旨讨逆。”众将得令,把话传达下去。 朱植拔出大马士革钢的宝剑,一拉缰绳,让马缓缓前行。这是朱植一生以来第一次上阵,害怕混合着兴奋,让他浑身发热。朱植突然想起一个关于大马士革钢所造刀剑的传说,把它横按在马鞍之上,锋刃向前。离黑影还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朱植猛地一夹,大食马撒开四蹄向前猛冲。 黑影逐渐清晰,原来是一队士兵守着道路,正手忙脚乱地搬开一些障碍。朱植马快,瞬间已经冲到队伍前。刚才那名喊话的总旗感到势头不对,正要搭话,“噗”的一声,朱植横放的宝剑借着马力,已经把他脑袋切了下来。那些警戒的叛军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大呼小叫地操起兵器。但这种大马士革钢剑杀人法,却是凌厉无比,第二个牺牲品甚至是连刀带头一起被削去。 怒马宝剑,所向披靡,朱植就这么趴在马上,任由宝剑一路切削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头被它砍落,暴走的快感让朱植沸腾迷狂。 “蓝玉叛乱,奉旨讨逆。”后面三千骑兵一同高喊,如猛虎一般冲入敌阵之中。这些警戒的叛军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人,本就丧失了警惕。此时铁骑冲击,骑兵们手起刀落,如同斩瓜切菜一般,大街上人头滚滚,刚才还平静如水的街道顿成通往地狱的血路。 前面的叛军向后溃退,后面的人操起家伙向前冲,两边挤在一起,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进退不得中任由飞驰而过的骑兵宰杀。三千骑一路冲过,已经粉碎了这支后卫部队的抵抗。只见前面一片火把,杀声震天,叛军正在冲击大内午门,还好至少目前来看,叛军仍未能破门而入。 小马王和楚智二人紧随朱植身后,生怕朱植有失。两人见已经冲过大街,连忙上前夹着朱植,小马王大喊:“殿下,已经冲过来啦,停一下吧。” 直到这时,朱植才从刚才的亢奋中惊醒,刚才那一幕幕剑到血喷的场景又飘过眼前。朱植心中砰砰直跳,看着手中的宝剑,一滴血正从剑尖滴下。 杀人了……朱植下意识地在战袍上,使劲擦拭着沾满鲜血的手,可他清楚地知道,玷污之后,手再也不干净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就在刚才,朱植,不,确切地说是唐梓,已经变成一部杀人机器。 这条长街是通往皇宫午门的必经之路,蓝玉留下了府军前卫五百人在此防守,本想着以府军前卫的战斗力,坚持一会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想到,羽林右卫已经成为敌人,后卫防线被一阵冲破。 过了长街,是一片开阔地,远远的已经看到南京宫城高大的城墙,已经被火把照得通红,几架云梯已经架到了城上,蓝玉带领的叛军攻城正急。 不仅这里,整个南京城已经混乱一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丧钟已经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喊杀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火光重重,风吹到朱植的脸上,甚至有些灼热。显然叛军已经在各个地方动手了。朱植知道顾不得这么多,必须擒贼先擒王,拿下蓝玉,叛乱自然土崩瓦解。 朱植正要继续冲向城下,一彪兵马正向这边移动,在黑暗中,刀枪闪着光芒,在他们三百步之外集结成阵。 楚智和小马王见到这阵势,连忙整理队伍,楚智大声命令着:“刀入鞘,功箭准备,二百步右向旋转,自由射击。” 朱植不知前方情况如何,心里有些焦急,见队型已成,一举宝剑大喝道:“还剩最后一程就到皇宫了,弟兄们,跟我冲。”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2)下 第九章 夺门之夜(2)下蓝玉骑着他的踏雪乌骓,正站在离皇宫午门外三箭之外督战,身后站着程士美、曹震,以及都督黄恪、庄成、王成、汪信等等心腹将领。 事起匆忙,蓝玉只带出府军前卫和龙骧卫两卫兵马还有几千名各府的家将伴当。 但他认为有这两万多人已经足够攻下皇宫,他一边分兵守住其他四个城门,一边督促府军龙骧两卫主力全力攻打皇城。 蓝玉一生攻打过许多城池,但没有一座像眼前的那么小,却也没有一座如眼前的那么重要,他还有眼前这些人的命运就在这座城池里面。 那个在龙床之上,高高在上,曾经让他顶礼膜拜的人,不管是死是活,掌握了他就掌握了一切。 十数条云梯附着在城墙上,龙骧卫两个千户正率兵攀缘而上,城下二千弓箭手全力压制着城头的弓箭。 就如以前许多次攻城一样,一点一点地积压对方,直到对方如核桃被钳子挤碎。 这次不同的是,蓝玉在与时间赛跑,仓促起兵,必须在天亮前拿下它。 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摔下来,城上城下不时传来临死前的哀嚎。 经过几轮对射,城上反击的箭雨已经变得稀稀落落。 蓝玉知道城楼之上的防御已经出现缝隙,立刻又命一个千户率兵攻上去。 在使用预备队上他深得姐夫的真传,在他看来只要再使一把劲,午门就要被攻破。 正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跑到马前禀报:“报告大将军,一彪人马正在冲击花溪大街,郑千户请求支援。” 蓝玉剑眉一竖,怒道:“没用的东西,人数番号都没搞清楚,再探。” 他勒转马头,盯着黑影憧憧的东方。 难道是他来了?蓝玉一直没有羽林右卫的消息,成了一直悬在他心头的利剑。 “曹震?”蓝玉道。 “末将在。” “你速带前卫右营前去增援,死也要给我把来者拖住。” 蓝玉命令道。 曹震领命带兵而去。 这个时候蓝玉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回头对庄成道:“你上,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午门。 蓝某亲自给你擂鼓。” 庄成把身上的的衣服一扯,露出满是疤痕的肌肉,把手中长刀向前一指:“弟兄们,跟我上!”说着,纵马上前,几十名亲兵跟随庄成呼啸而上。 蓝玉下马走到牛皮大鼓前,亲自擂鼓。 鼓点由缓而急,一点一点把人的杀性催起,几千兵将见蓝大将军亲自擂鼓,更是不要命般向城头攻去。 大内午门危在旦夕。 曹震率领前营人马在蓝玉中军后方列好阵势,长枪手在前,牌刀手在中,弓箭手成三列在后。 他抬头望去,黑暗中黑影憧憧,马蹄声隆隆震动,似有千军万马冲杀过来。 掌箭千户大喊:“三百步……放箭。” 一排箭飞蝗般射出,“咻、咻、咻”前方光线不明,也看不清起了什么效果。 朱植当中,楚智、小马王分列左右,身后三千羽林郎。 前面一阵箭雨射来,幸好骑兵队伍藏在黑暗之中,命中率不高,只有几个人中箭落马,看离敌阵还有二百步,队伍向右旋转,羽林郎开始自由射击。 楚智见已经避开了正面,立刻下令道:“锥型突击阵,拔刀砍过去。” 训练有素的羽林郎边跑边变换队型,在朱植等三人的带领下,斜斜地杀入敌阵。 等待着骑兵冲阵的曹震,没等到敌人骑兵,却迎来了一阵箭雨,阵中立刻倒下了一片。 曹震也算是沙场老将,他发现对方非常聪明,并没有卤莽地直冲已经准备好的步兵方阵,而是发挥了骑兵的高机动性,避开自己的正面,斜斜地冲了过来。 曹震连忙命令阵型移动,希望再次将长枪对着骑兵,只是为时已晚了。 锥型的突击骑兵斜着切进步兵阵中。 朱植再次使出刚才那招,身子尽量匐在马上,大马士革剑横在马鞍上,利用马力切削过去。 左右两边楚智刀砍,小马王枪挑。 三人如三只猛虎率领着三千只恶狼把府军前卫右营的步兵方阵生生切开。 眼前一名小校的身子随着宝剑分为两段,血喷撒在朱植脸上。 “杀,杀死他们!”也许是这种血腥的味道勾起了埋藏在人体深处的兽性,朱植边喊着,边疯狂地砍杀着进入视线内的一切生物,一种兽性的欲望将一个多月来压抑在内心的愤懑和恐惧完全抒发出来。 人凭剑胆大,剑随人生威,无论是兵器还是肉体,都在宝剑翻飞中断成两截。 朱植的凶狠同样激发着手下兵将的血性。 本来已经被对手灵活多变的战术搞得晕头转向的步兵,逐渐被这群兽性大发的对手压倒了。 小马王见敌阵已现松动,大喊着:“投降者生,从逆者死。” 一些精神上已近崩溃的叛军开始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曹震仍率着一百多名家将苦苦支撑,听到敌军阵中传来这样的声音,脸都吓白了,此时军心一乱,阵型就有崩溃的可能。 他一刀砍到一个想逃跑的小兵,喊道:“我们是造反,降了指定是个死,还不如豁出去拼了。” 身边家将又砍倒几名逃兵才总算把局面稳定住。 曹震眼尖望见阵中如疯虎一般杀在阵中的朱植,“杀了朱植,蓝大将军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 他一边喊着,一边催马向朱植杀去。 跟着他的家将同样无路可退,也嚎叫着围攻过去。 朱植本来就马快,又几乎疯癫地向前猛冲,逐渐脱离了大部队,身边只剩下楚智、小马王还有几十骑侍卫亲兵。 孤身深入的几十骑竟然被反击的曹震围在当中,曹震手下一见如此,更是疯狂地围攻上来,朱植左冲右突,险像环生。 左面一刀劈过来,楚智挡住,回手将偷袭者劈于马下;右面一枪刺来,又被小马王接住,战做一团。 护在朱植周围为他挡风遮雨,可是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 曹震拍马直取朱植,迎面就是一招“独劈华山”,当头朝朱植砍下,朱植勉力举剑相迎,“锵”地一声,直把朱植震得虎口发麻。 大刀背阔厚实,也不是宝剑能削断,曹震手腕一变横着又是一刀扫过来……朱植第一次上阵,刚才凭的是马快剑利,说到作战经验哪里有身经百战的曹震丰富,两人战在一团,只两三个照面,朱植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楚智和小马王二人又被几名家将纠缠,一时还脱不开手过来帮忙。 曹震见朱植招数散乱,机会来了,他狞笑着,一刀紧似一刀,杀得性起。 又是一声“锵”,朱植宝剑被荡开,中路门户大开,曹震一反大刀又拦腰斩来。 朱植已经从刚才的疯狂中醒了过来,寒光闪闪映在他的脸上。 不好,穿越生涯要结束啦!朱植无法招架,只得闭目等死。 但这一刀没砍到身上,朱植睁眼一看,曹震已经摔下马来,身首异处。 眼前一名虬髯大汉骑在马上,手上一柄长刀,刃上正淌着血。 朱植一时还无法适应这个变故,瞪大眼睛道:“你……”虬髯大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随我冲出去。” 说完一拨马头朝叛军丛中杀去,边冲边喊道:“反贼曹震已死,投降者免死。” 喊声如霹雳一般。 围上来的叛军一楞,虬髯大汉的长刀已经劈倒两人。 朱植从鬼门关里转了一遭回来,已经大汗淋漓,人也冷静了下来,他与楚智、小马王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催马跟着虬髯大汉冲了过去。 朱植以下几十人也边冲边喊:“反贼曹震已死,投降者免死。” 这一喊对叛军士气打击颇为沉重,围在前面的叛军纷纷闪开。 虬髯大汉已经生劈出了一条血路,朱植他们一直跟着他冲回了羽林卫大队之中。 楚智和小马王拉过一个副千户,命他率五百军死死看住朱植,小马王道:“殿下,不可再行险,您在前面目标太大,我们反而会缩手缩脚。” 说完两人拨转马头带着骑兵又冲击叛军方阵。 曹震一死,前卫右营士气已经开始瓦解,再被骑兵一冲,终于阵型崩溃,有跪地投降的,有掉头就跑的。 楚智和小马王引军一路从后面一路追赶,蓝玉的帅旗就在不远处飘扬。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3)上 第九章 夺门之夜(3)上鼓正隆,战正酣,庄成率领的府军前卫五百重装步兵手执单刀,头举盾牌,不缓不急正一步一步逼近城底。 城下两千弓弩手箭如雨下,疯狂压制城楼上的守军。 城楼上只有偶尔的几支箭射下来,根本不足以突破五百盾阵。 由于是宫城,守城设备非常稀少,连滚木檑石都没有。 城下之兵相信只要庄成一登上城头,就是城破之时。 五百步兵走到城下,中间十条云梯高高竖起,搭在城墙上,云梯最顶端有两个搭钩,搭在城墙边上,下面六人一组将云梯顶住。 庄成持着大盾护住全身,右手擎着鬼头刀,爬上云梯,后继者跟在他身后鱼贯而上,其他九条云梯同样如此。 城下几千兵士一起配合着鼓声有节奏地呐喊助威。 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以庄成为首的十个排头兵已经逐渐接近城头。 为了怕误伤自己人,城下弓箭手已经停止了放箭。 几千个嗓门的分贝也逐渐随着越来越接近城头增大,大家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上,快了,快到了。 可城头上仍然没有声息,正在擂鼓的蓝玉觉得味道有些不对,之前几次总有人拼了命地探出身来向下面射箭,可是这会却没有啊?上面的人不可能死绝了!蓝玉突然醒悟,莫非……说时迟,那时快。 城头每个垛口探出两个脑袋,手里拿着一根黑乎乎冒着烟的铁管。 蓝玉失声大喊:“庄成!”“砰、砰……砰”城头上青烟四冒,是火铳!蓝玉在火把的映照下,清楚地看见,庄成魁梧的身躯晃一下,晃两下,都在尽力站稳身型,可到晃了第三下的时候,庄成身子一坠,如秤砣一般,撞倒了后面一个士兵,滚下了云梯。 刚才还在拼命呐喊的士兵发出“噢”的声音,像是可惜,又像是惊讶,大家不禁楞在当场。 弓弩手们也停止了射箭,茫然地看着城头。 那些黑色的铁管仍然不停地伸出来向下喷出烟雾,每一轮喷射,每一轮巨响过后,城下都有一批人倒下。 城头已经烟雾缭绕,云梯上已经不见活人。 那些大盾挡得住箭矢,却挡不住铅弹。 庄成一死,攻势立刻退了下来。 “庄成!”蓝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爱将啊,没有倒在茫茫大草原上,没有倒在川西的高山峻岭,却倒在了这午门之外。 神机营!蓝玉做梦也没有想到,皇城中居然还留了这样一手。 怎么会这样,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神机营入值大内?!不对,出问题了,蓝玉喊道:“来人,快去看看东华门那里张翼是不是出了问题?”旁边黄恪急急赶来道:“凉公,曹侯没了,后面顶不住了。” 蓝玉怒目圆瞪:“住嘴,不许扰乱军心。 后面上来的是哪支军队?”如果不是自己心腹,蓝玉可能已经一剑把他砍了。 黄恪吓得一头冷汗,连忙小声道:“辽王带着羽林右卫杀过来了。 您快上马,就要杀到这里了。” “报……”一名骑兵从东边快马奔来。 冲到面前滚鞍下马,“凉公,东华门外的张侯爷带的三千家将被宁王率领的神策卫和神机营打散了,张侯爷下落不明。” 蓝玉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完了,曹震死,庄成亡,张翼失踪。 刚才还好好的局面一下子急转直下。 看来自己始终棋差一着,眼前明摆着是神机营入了大内,这支部队在野战中屁都不是,但守城却非常擅长,特别是火器凭借城池,威力非常强大,现在有他们增援,想要再攻破大内已经希望渺茫。 蓝玉本来盘算着能调动至少七个卫加上家兵能有五万人马,可是由于起兵仓促,总共才拉出两万人马。 围了大内之后自己手里只剩一万余人,蓝玉想的就是趁大内防守薄弱,打个时间差,在勤王的军队来到之前控制住朱元璋,然后再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是现在,城外三个卫的援兵迟迟不见前来,自己手中本不多的兵将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却仍困于坚城之下。 此时,勤王之兵已到,形势已经逆转。 蓝玉不禁长叹一声:“天不助我。” 在和朱元璋生死一搏中,运气始终没有站在自己一边。 龙骧卫指挥使王成跪倒道:“凉公,眼下之计,还是走为上,您率人马冲出城外,和孙让他们汇合,再图大事。 走吧,凉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说着周围一众将佐一起跪倒,苦苦哀求。 蓝玉道:“走,走到哪里,今日事败,哪里还有我蓝某藏身之地,不如与众位兄弟在此决一死战。” 王成站起来道:“蓝公,城外还有两万兵马,可以护着你一路杀往西北,未尝不可东山再起。 来人啊,扶蓝公上马。” 几名亲兵一起上来,把蓝玉拥到马上。 王成又向蓝玉拱手一礼道:“蓝公速走,此地由成断后。 中营,跟我来,大家一起去杀他个痛快。” 说罢拨转马头率龙骧卫中营骑兵朝着羽林卫过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这次,朱植已经被骑兵们围在了中间,跑在前面的是两名副千户,周围也是好几名百户。 此时他也冷静下来,想想刚才,朱植也是一身冷汗,自己初上战场也许是太兴奋了,仗着马快剑利一动手就冲锋在前。 刚才那一下若非有人帮忙,自己的穿越历史真的就已经结束了。 朱植问身边那虬髯大汉道:“你是何人,为何救了本王。” 虬髯大汉道:“末将庄得,前卫右营百户。 殿下有所不知,以前末将曾跟随傅公爷,出征云南,有一次喝了酒犯了军规,本该处斩,傅公爷仁厚,以末将有军功,救了末将一条姓名。 那日在大殿之上,殿下为了救傅公,冒死直谏,还挨了一身打。 末将记在心里,对殿下非常敬佩。 今日看曹震要对殿下下毒手,末将只道是替傅公感谢殿下的大恩了。” 庄得?好熟悉的名字,朱植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他对庄得道:“好,救命之恩,本王不会忘记。 等讨逆之后,本王定要皇上赦了将军从逆之罪。” 不过如若不是庄得这救命一刀,曹震的队伍哪里能如此容易就被击溃,从某种程度上,庄得不但救了自己一命,还间接帮助自己击败了蓝玉的阻击队伍,这功劳当真不小。 原来庄得受得庄成迷惑,还以为是起兵来救驾勤王,谁知道等遇到羽林卫才知道上了当,犯下谋反大罪,本来已无战心。 刚才看到辽王,一时性急才出手砍了曹震以图报恩。 谁知道辽王竟然说愿意替自己摘了这谋反大罪,自然感激不尽,连忙在马上欠身道:“谢殿下。” 朱植摆摆手道:“来,庄将军,跟随本王上前杀敌,将功补过。” 说着两人率军杀入敌阵之中。 “奉旨讨逆,降者免死。” 楚智已经带着前锋直取蓝玉的帅旗,龙骧卫中营的骑兵也迎了上来,双方在城下开阔地撞在一起。 这已经是蓝玉最后的预备队,也是京城实力最强的骑兵之一,与羽林右卫不相上下,此时正是王牌对碰。 龙骧卫精兵在王成的带领下,与楚智、小马王绞杀在一起。 楚智一个照面把王成的兵器架开,道:“王指挥,没想到你竟然从逆。” 王成怒道:“无名小卒,杨指挥呢?”小马王一枪刺过来:“小爷我一箭给射死了。” 王成和杨春原是哥们,此时一听杨春已死,自然分外眼红,挺刀与楚智、小马王战在一处。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3)下 第九章 夺门之夜(3)下朱植离远看蓝玉帅旗朝北缓缓退去,城下的兵士正整队跟随蓝玉撤退,城头还不时有火铳向下冒烟。 朱植心中大定,看来杨荣带着神机营的已经上了东华门协防。 他立刻命令两名副千户率军掩杀过去,追击蓝玉帅旗。 庄得道:“殿下,且慢,前锋与敌后卫仍在绞杀,蓝玉虽退,阵脚不乱,如果此时贸然绕过追击,过于危险。 既然蓝玉已退,跟在后面便可。 反正他逃不了的。” 朱植一想也是,所谓穷寇莫追。 现在自己手里只有三千人马,虽然蓝玉损失惨重,但如果跟自己拼了那可受不了。 另一边,断后的王成虽勇,但力敌羽林卫两大高手,三十合下来,刀法已乱。 楚智使劲一磕,将他手上的大刀磕飞,小马王把枪当棍子横扫,正中王成后背,王成“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摔下马来。 几个军士抢上前去两下将王成擒下。 龙骧卫中营兵士见主将被擒,更加无心恋战,已经有人拨马想逃,幸有两名千户带着十几名亲兵,射杀逃跑的骑兵,才勉力支撑着战线避免崩溃。 小马王瞅个正着,挂上长枪,拈弓搭箭一箭将一名千户射于马下;楚智拍马舞刀直取另外一名千户,他刚见同伴被射杀,心中大惧,正想拨马而逃,楚智已到,一刀将其劈成两半。 龙骧卫终于崩溃了,兵士们转头就跑,羽林卫如猛虎下山,在午门前四处追杀龙骧卫的逃兵。 这里已经成为了血肉模糊的修罗场,几条云梯横七竖八地靠在城墙上,墙根处死者籍籍,地上被血水浸润,有的伤者哀号着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朱植身体颤抖地看着这个震撼性的场面。 他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死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话在他脑海里激荡着。 这一幕久久留在他的脑海中,多少年后,他还时常被这一副画面从梦中惊醒。 左楚智右王域,朱植在羽林卫骑兵的簇拥下,策马走到午门下。 朱植向上大喊:“城上的人听着,辽王朱植前来救驾。 父皇是否安好?”沉默了一会,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从城头传来:“朕在此,吾儿辛苦啦。” 朱元璋原来一直在城头督战。 朱植和羽林右卫一众官兵连忙滚鞍下马,黑压压一片人跪在城下三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道:“众卿平身。” 朱植道:“父皇,请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吧。” 朱元璋道:“无妨,神机营在大内,朕很安全。 着辽王朱植暂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统率京城全部兵马,平定叛乱,可便宜行事。 你立刻去把蓝玉给朕抓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植着实吓了一跳,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这可是明朝开朝以来军队中至高无上的官职,有朝以来,只有洪武初年由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担任过大都督,而且很快就卸任,并且再也没有设立。 此时,朱元璋竟然将如此责任压在自己身上。 朱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马王在后面捅了他一下,才连忙跪倒:“谢父皇恩典,儿臣定当效死力平定叛乱。” 楼上过得片刻,已经用箭把诏书射了下来。 朱植拿得诏书吩咐道:“瞿氏兄弟,你二人拿本王令牌,火速赶到五军都督府,传达皇上旨意,让瞿将军调动府军中卫、金吾后卫、羽林右卫速到皇宫戒备;另外调府军左卫、府军后卫、府军右卫、虎贲左卫守卫京城各门。” 二人领命而去。 正说着话,西面一彪军马飞奔而来,看旗帜正是宁王率领的神策卫军马。 宁王奔到城下,也滚鞍下马对城头三呼万岁。 等他站起来看见朱植,面无表情地拱手一礼,并不答话。 朱元璋道:“权儿,你留一营拱卫午门,其他兵马交给你十五哥。 植儿你立刻率兵马追击蓝玉,莫要让他跑了。” 朱权听朱元璋旨意,面色立刻改变,非常不情愿地吩咐手下几名将领。 朱植说一声领旨,飞身上马,也不管朱权脸色。 一挥手:“全军都有,跟本王追剿叛军。” 羽林卫骑兵一同高喊:“追剿叛军!”蓝玉一路朝着神策门撤退,一路各方消息传来,叛变已经呈彻底失败之态,五军都督府已经被瞿能控制,他擒杀了蓝玉派去的普定侯陈桓;围困皇城其他两门的叛军也被李景隆率领的人马杀散,会宁侯张温,指挥使许亮、谢熊、张政、祝哲等或被杀,或被擒。 蓝玉奔到神策门前,只见城楼上下一片漆黑,蓝玉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果然,城上突然亮起一盏灯笼,接着无数火把一同点燃,照得神策门上下如同白昼,城头居中一人向下道:“凉公,铁铉在此等候多时了,还不下马投降!”蓝玉冷哼一声:“众位兄弟,只有拿下神策门大家才有活路。 跟我上啊。” 说着一夹马肚就要上前撕杀。 黄恪一把拉住辔头道:“凉公,你千金之躯,由我来。” 说着带着士兵向城门冲去。 铁铉冷冷地看着叛军杀到一箭之地,一挥手,城头露出无数弓弩手,箭如飞蝗倾盆而下。 大街上的队伍频频有人中箭倒下,这些顽强的府军前卫和龙骧卫残兵,虽然士气已泄,可是他们知道,只有冲到城下破门而出,才可能有一条活路。 所以他们冒着箭雨拼命朝城门靠近。 眼看已经快到达城门,城头一声号角,城门两侧的巷子里两列牌刀手双向小跑而出,在门洞前排成两列,一名千户高喊口令:“上盾,向前!”牌刀手顶起大盾,缓步向前,每走一步,口中都“哈”地一声。 当两军快要接触的时候,城头又是一声号角,大街两边的屋顶上,突然站起无数弓弩手,一同放箭,如此近的距离,大街上冲锋的叛军又倒下了一半。 几乎同时,巷子里火把闪动,杀声震天,两支骑兵从两边杀出拦腰夹击。 在城门之前的大街上,几千士兵绞杀在一起。 羽林卫伏兵四起,士气正盛,骑兵们马刀纷飞,大街上人头滚滚;府军龙骧卫的残兵先遭到两阵箭雨削弱,又遭两路伏击,兵力已经大大受损,士兵们仅仅凭借一种逃生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蓝玉见形势逐渐不妙,咬咬牙对汪信道:“五百亲卫队交给你了。” 此时跟在蓝玉身边的将领已经寥寥无几,汪信拱手道:“凉公,信定当死战保凉公突围。” 说着头也不回,率领五百亲兵卫队,呐喊而上。 这五百卫队亲兵,是跟随蓝玉从漠北到川西一路撕杀出来的精兵悍将,个个百里挑一,勇不畏死。 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压力下,这最后一击也颇具声势,他们在汪信的带领下,硬生生将诚门前的劣势扭转过来。 五百亲兵竟然生砍出一条血路,冲到城门下面,铁铉无奈也把最后的预备队牌刀手压了上去。 双方精兵悍将在神策门前进行了最残酷的肉搏撕杀,你一刀下去,我一枪捅来,双方经常都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一同丧生。 到底是五百亲兵卫队更加勇悍,一步一步地把守军压向城门洞。 蓝玉正要催马冲过去,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呐喊,“捉住蓝玉,生死都要。” 朱植率领的人马已经追到。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4)上 第九章 夺门之夜(4)上朱植带着两卫人马加入到神策门前的战团之中,他的到来就如压在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 凭借着最后一丝余勇拼命夺门的叛军彻底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他们哭喊着四散奔逃,逃不掉的只能跪倒在地哀哀乞降。 可是刚才还和他们生死相搏的羽林郎们此时都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肯收手,一刀下去就是一具尸体。 旁边那早已丧失了斗志的小兵除了哭喊着瑟瑟发抖,等待屠宰竟然逃生的意志也没有。 朱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他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个屠宰场。 直到他见手下士兵完全控制了局势,才派出传令兵传达“降者不杀”的命令,只是五千多叛军已经去了两千。 朱植策马缓慢地通过神策门前的大街,血腥气让他直欲呕吐。 可是他尽量压制着翻腾的胃,作为一个统帅,不能让自己的士兵感到怯懦。 在朱植眼中,人嗜血的天性在此修罗场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人与野兽的距离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朱植来到城门前,铁铉已经恭敬地站在门下迎接。 朱植拍了拍铁铉的肩膀,半晌吐出一句:“鼎石,辛苦了。” 铁铉连忙拱手回礼。 朱植默默地走上城楼,铁铉、楚智、小马王还有庄得紧跟其后。 站在神策门高高的门楼上,南京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钟声已经停息,四处的火头仍在闪烁,局部的厮杀仍在进行。 这些士兵在流血,这个城市在流血,整个帝国在流血……朱植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胸中咚咚直跳,在这个大时代中第一个人生的生死关头,自己终于闯了过来。 蝴蝶动翅可成风暴,历史已经不是原来的历史。 他终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一次自己赢了,下一次呢?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吗?“殿下。”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是铁铉,“请示下,下一步该如何从事?”朱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感到一阵疲倦,道:“鼎石觉得如何?”铁铉道:“刚才小校来报,龙江右卫指挥使汪信已被擒。 可是乱军之中没有找到蓝玉,据一名降兵说,看到他已经逃回凉国公府了。 现在抓住他是第一要务。” 朱植对楚智道:“楚智,你带领神策卫剩余兵力守卫于此。 鼎石、小马王跟本王去拿蓝玉。” 路上,朱植和铁铉一聊才知道,铁铉来到神策门之后,早被蓝玉安排在此的士兵以为羽林卫奉命前来接应,没有防备被铁铉一阵杀散,进而夺取了三个城门的控制权。 过不多会,城外的孙让、毛海已经率领人马杀来,刚要叫门而入。 铁铉在城头喊话:“皇上得知蓝玉叛乱阴谋,已经将蓝玉拿下,尔等还不下马投降,可保一条性命。” 孙让大怒,率军就想攻城,却被铁铉一阵乱箭伺候。 南京城高河深,孙让等也知道想凭他们那点兵力攻城简直是白日做梦,就舍了神策门遁其他城门去了。 由于不明情况,铁铉也不敢妄动,只是为了防备城内乱军逃窜,在门内留了伏兵,谁知道竟然挡住了蓝玉。 一众兵马来到凉国公府,里外已经乱作一团,里面的下人丫鬟哭喊着卷着包袱跑出来四散逃命。 小马王连忙调兵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逃出的人全部抓住,一个不留。 朱植命小马王点起一千人分成两队分别从前后两门攻进去,试探府内防守状况。 没想到,两军在府内横冲直撞基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一直打到中进的天远阁才被弓箭射住阵脚。 里面消息传出来,朱植不管周围相劝,打马进府。 只见曾经辉煌一时,门庭若市的凉国公府已经变得一片狼籍,一些下人和丫鬟被攻进去的士兵杀在院落之中。 在前院大堂内,一个震撼的场面让朱植惊心动魄,十几名蓝玉家眷一起在堂内上吊自杀,整个蓝府已经变成了地狱一般,哪里都能见到死人。 朱植一直走到二进中堂,只见无数士兵拿着火把刀枪把院子中一个二层小楼围得水泄不通。 小马王拦住道:“殿下,别出去,天远阁还有残兵守卫,不时射出冷箭。” 朱植道:“命人上去喊话,让楼内的人出来投降吧,就说我说的,降者免死。” 几十名士兵围在楼阁周围向里面喊话:“辽王有命,楼内人速速弃械投降,降者免死。” 如是者叫得几声,楼内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免死?放屁,既然事败,老子就没想能活,凉公保重,屠四不能再伺候左右了,先走一步!哈哈……”声音噶然而止。 不用想,一个蓝玉的心腹死士绝望中自杀身亡。 整个天远阁还有周围的羽林郎们被这凄惨的叫声震慑,一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突然楼内不知有多少人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失声痛苦,有的大喊着:“败啦,大不了一死,凉公保重,臣走啦。” “死则死矣,何必作啼哭妇人状,兄弟我送你一程……”这些绝望中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就算是周围这些刚刚从死人堆杀出来的羽林郎们也不禁为之侧目。 又过得一些时候,楼内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朱植到门口,两旁立刻有两名校尉持大盾将他保护起来,他对内喊道:“蓝公在里面吗?”没有答话,他又问了一句。 片刻,楼内传来一个声音,“蓝某在此,殿下愿意上楼一坐?”朱植道:“蓝公出来吧,父皇还要见你。” “莫非殿下还担心蓝某要拉你垫背吗?”楼内声音流露着一丝悲凉。 朱植心中叹息,一个叱咤风云的赫赫名将,已经落到如此山穷水尽之地。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抬脚朝楼内走去。 小马王和铁铉连忙阻拦:“殿下不可。” 朱植道:“本王要去会会他,你们不必阻拦。” 说着头也不回就走了过去。 小马王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朱植道:“殿下,您千金之躯,千万不能涉险,先等属下清理楼内残敌,您再进去吧。” 说着,带一队士兵冲进楼内。 朱植也理解小马王的担心,就在院子里等了片刻。 终于小马王出来小声道:“楼内残兵已经肃清,蓝玉正在二楼书房中,说是请殿下上去喝茶。” 朱植点点头,抬脚走进天远阁,铁铉和十几名侍卫连忙跟了进去。 楼内情形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几十名跟随蓝玉的心腹死士已经全部自尽身亡,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女眷。 朱植不忍驻足,迅速走上二楼,二楼的景象与楼下完全不同,上面一尘不染,竟然一阵浓郁的香气压住了楼下的血腥。 几名士兵围在一扇小门之前,蓝玉就在房间里面。 朱植上去敲敲房门,“呀”门被打开,一名宫装美女出现在他眼前。 跳至 第九章 夺门之夜(4)下 第九章 夺门之夜(4)下朱植被眼前的美女惊得楞了一下,她和眼前的环境实在太不协调了。 小马王不管这个,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去。 美女的身子在侍卫的左右撞击下如巨浪中一叶漂浮的扁舟。 等美女让到一边,朱植才看清,一间书房,干净朴素,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对着门的榻上盘腿而坐,腿上放着一把金光闪闪的佩刀。 火把映衬之中,蓝玉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殿下,进来喝杯茶吧,明前的龙井,去年的新茶。” 朱植也不答话,走进斗室,在茶几前的榻上坐下。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位洪武最后的名将,蓝玉神情安详,轻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对身边的美女道:“沁儿,给殿下上茶。” 美女同样神色安详,将一个精致的青瓷茶碗放在朱植面前,拿起同样的青瓷茶壶倒了一碗。 然后坐到蓝玉身边,不动声色地看着朱植。 蓝玉道:“明前的龙井,用这套汝窑的茶具喝起来别有风味。 殿下请。” 朱植拿起茶碗,小马王和铁铉同时出声:“不可!”朱植对他们两人笑了笑,一饮而尽道:“堂堂蓝大将军,如何能使这等伎俩,二位不必担心。” 沁儿又为两人都满上了茶水。 蓝玉眉毛一挑道:“懿文太子生前多次跟蓝某提起过殿下,说殿下是他最看得起的弟弟。 今日蓝某一见,太子好眼光,果然名不虚传。” 朱植道:“太子也曾在本王面前提起蓝大将军之能,在如此处境下,蓝将军仍能挟美人品香茶,果然临危不惧。” 蓝玉道:“这个是蓝某新纳的小妾,姓水名沁儿,是蓝某最心爱的人,殿下觉得如何?”朱植仔细看了一眼,只见她身着轻纱,云鬓轻挽,无论如何看,都有千种风情让人回味无穷,他笑道:“果然倾国倾城,蓝将军也有铁骨柔肠的时候。” 蓝玉哈哈大笑道:“是啊,可惜只跟了我四个月……”沁儿打断他道:“将军,是四个月零五天。” 朱植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禁有些羡慕蓝玉,一名小妾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竟然如此从容不迫。 蓝玉又是哈哈大笑:“沁儿百转柔肠,哪里是我这大老粗能知道。” 沁儿眼中闪烁着泪花道:“将军不是大老粗,将军是大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蓝玉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好,有沁儿这句话,我蓝玉死而无憾,来我的好沁儿,愿再为蓝某歌舞一曲吗?”沁儿站起来,盈盈一福道:“将军喜欢,敢不从命,不知道将军要听什么?”蓝玉道:“我是个大老粗,哦,不,大英雄,不知道那许多,沁儿唱什么我都喜欢。” 沁儿想想道:“妾就赋上一首李后主的‘临江仙’。” 说着,声音一转,便唱了起来:“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 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蓝玉手指头在金刀背上轻轻弹着拍子,沁儿在方寸之地边歌边舞,流云飞袖,姿态万千,歌声如如泣如诉,百转千回。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炉香闲袅凤凰儿。 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唱到最后,沁儿身型一停,歌声绕梁不止,她已是泪流满面。 沁儿一转身,猛然朝着一名侍卫的刀锋撞了上去。 一来离得近,二来根本没想到她突然就来,尖刀已经穿肠而过。 侍卫受了惊吓,手一软,刀随着沁儿的身体倒在地上。 沁儿的美目仍留恋地看着蓝玉,道:“将军,沁儿不能再伺候将军喝茶了,来生,来生沁儿再追随左右……”说完,香消玉陨,一缕香魂只剩恨依依。 蓝玉脸上**了两下,手颤抖着拿起茶碗,将沁儿刚倒的香茶一饮而尽,眼角一丝泪水随着一仰,洒向鬓角。 此情此景下,铁铉闭上了眼睛,小马王微张着嘴,侍卫们慢慢低下了头。 朱植心潮翻滚,衡量一个男人成功的标准是什么?是权力?是金钱?是荣誉?还是在穷途末路之时,仍有一位红颜知己生死相随。 蓝玉慢慢放下茶碗对朱植道:“皇上让你来拿我?要活的要死的?”朱植楞了一下,才从眼前这一幕惨烈的画面中回神过来,道:“父皇下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没说非要什么?”蓝玉道:“那就好,不知能否与殿下好好谈几句?”朱植会意,对手下摆摆手,小马王刚想说话,铁铉拉了拉他的衣襟,招呼众侍卫默默退出书房,房中只剩下蓝玉朱植两人。 蓝玉道:“其实起事之初蓝某对成功根本没抱多大信心。” 朱植道:“既然如此,蓝将军为何铤而走险?犯下这无君无父之大罪。” 蓝玉淡淡一笑道:“皇上看我们这些老兄弟不顺眼,迟早要把我们一一除掉。 老傅敢当着他的面以死抗争,蓝某却没有这胆量。 既然横竖一刀,不如反了,大丈夫马革裹尸,又岂能遭狱吏相辱。” 朱植道:“仅仅是为了这个吗?恐怕上面那宝座也是吸引蓝将军的因素吧。” 蓝玉一怔,道:“谁不想做皇帝,殿下请告诉我?一朝之上,只有皇上才可出口成宪,只有他掌着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 我们,不过是鹰犬而已,天下平定自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只有到了那个位置上,你才可以反过来,执掌他人的生死。 是,蓝某也有这一己之私,但蓝某没有办法,我不想像汤和那样卑微地活着,因为我是蓝玉。” 在封建专制王朝中,皇帝的位置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那些所谓的儒家秩序礼法,从来没有阻止过那些想爬上那个位置的人。 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清君侧”再到“皇袍加身”正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吸引着天下人对他趋之若骛。 在中国的历史上,可能没有哪一年没有发生过叛乱,都是权力这个魔方所驱使。 朱植理解蓝玉,他只是陷入这个权力死结中的失败者而已。 朱植道:“既然如此,那就败者为寇,蓝将军跟我走吧。” 蓝玉脸色凄惨,道:“连一个女流都知道死不受辱,我蓝玉玩过最美的女人,喝过最醇的烈酒,享受过最风光的荣耀,人生足矣。 我已服下毒药,不时就会发作。 殿下别费心了。” 朱植心里一震,也不再说什么,这也许是他最好的结果。 蓝玉道:“曾有谋士劝蓝某要小心殿下,本来如果听他所劝,蓝某提早动手,或许还有机会,只是蓝某犹犹豫豫。 昨日蓝某谋划泄露,得知皇上想在明日早朝擒下我,这才逼得蓝某提前动手,没想到那人说对了,蓝某还是败在殿下手中。” 朱植道:“也许蓝将军从一开始就败了,败在自己性格之上。” 蓝玉摆摆手道:“败在哪里蓝某不想再去后悔了。 太子果然没有看错殿下,有殿下在蓝某也放心了。” 朱植道:“将军此话……”蓝玉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外面,小声道:“我曾劝太子想办法除掉燕王,太子心慈,一直不忍下手。 ‘来,殿下,此处以茶代酒,再陪蓝某喝上一杯。 ’蓝某就是担心日后皇太孙降不住燕王。 太子把殿下安排到辽东,用意也曾和蓝某交代过。 今晚之后,朝中宿将恐怕就被清理干净了,现在看来,有殿下在,燕王终于有了个象样的对手。” 朱植不知道蓝玉说这话是什么用意,心中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 蓝玉又道:“蓝某与太子相交一场,自然也会帮着太孙,所以,蓝某愿意给殿下一份大礼。 这刀柄之中,有一张藏宝图,是那年征大漠时,士兵们找到的残元国库余银,鞑子占我中原近百年,搜刮财富何止巨万,只是多年流亡颠沛,已经花剩不足三百万两。 这批财富被我埋在大漠之中一个隐秘之处,知情者多已阵没,或被灭口。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 现在蓝某把他留给你。” 说着旋开斤刀刀把,中间有一个小空,从中抽出一个小卷。 交到朱植面前。 这个变故真让朱植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了一下,把小卷接到手中,低声道:“为什么要给我?”蓝玉道:“皇上没几年了,太孙年幼,以燕王的野心,日后天下还有变动。 蓝某这么做只是为了报答太子恩德,不想让财富跟随蓝某消失,眼下只有留给殿下最合适。 以蓝某之见,殿下非池中之物,日后必成大器。 ‘殿下回去告诉皇上,玉先走一步,九泉之下不会忘记他的恩德。 ’太孙可扶则扶之,不可扶则取而代之,总之切勿便宜了燕王。 殿下也千万别如蓝某一念之仁,当断则断,否则到最后只能后悔终身。” 朱植拿着着小卷,只觉得重若千斤,蓝玉的心思到底如何,他无法进行评估,只是三百万两银子的**实在太大了,让朱植无法拒绝。 蓝玉脸色突然一变,黑色迅速爬到脸上,豆大的汗珠渗出额头,他勉强道:“殿下,蓝某,蓝某的家人如果,如果被抓着,望殿下帮助他们来一个痛快的……”说着,蓝玉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流出一缕黑血,正襟危坐,死而不倒。 “玉长身赪面,饶勇略,有大将才。 中山、开平既没,数总大军,多立功。 太祖遇之厚,比之卫青、李靖。” ——〈〈明史列传第二十〉〉蓝玉死了,用他自己的方式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作为一个专制王权政治死结中的人物,他的所作所为不应该受到指责,他只是为了自己不像一条狗那样活着,奋力一搏尔。 胜者王侯,败者贼。 朱植走出房门,举头望着大明朝的天空。 天空如墨蓝之瑰宝,启明星朦胧羞涩,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格外浓厚,但他仍然努力寻找着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明。 跳至 第十章 余波荡漾(1) 第十章 余波荡漾(1) 朱植骑着马疲惫地走在青石板大街上,血腥之夜随着东方破晓彻底平静下来。一些街道上倒卧着零星的尸体,有士兵也有平民。这些不知名的人在这个时代中如流星一般闪没,甚至无人知道他们的姓名。一些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正在大街上收拾,将尸体扔上牛车就如搬运一件货物。 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家商铺开张,处处站着五城兵马司的士兵。虽然已经没有了厮杀,但到处渗透着紧张气氛。南京的繁华如同潮水一般涨到**,又消退得无影无踪。 朱植感到异常疲惫,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叛乱,居然被自己误打误撞而平息。他得承认,来到明朝之后,自己的运气不算差,看来老天将自己活动到这里,也给了自己一些好运气。 四名士兵跟在马后抬着蓝玉的尸体,朱元璋说过死要见尸,这个是要执行的。不知道等待着尸体是什么下场,枭首号令天下?还是戳尸支解解恨。朱植已经没有心思去想,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血腥的地方,不知不觉地摸了摸藏在贴身口袋里的藏宝图,蓝玉到底想说什么?太孙可扶则扶之,不可扶则取而代之。难道他也认为我应该反吗? 朱植率领部队走到皇宫前,只见午门前驻扎着几支军队,皇城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一些士兵在清理午门前的血迹和尸体,一具具尸体被抬上车,上车之前居然还要一个一个确定身份,看来这是要秋后算帐的。登记之后,都由牛车拉到城外掩埋。 朱植拿着腰牌递给午门前站岗的大汉将军,让他们进去通报,自己在门口徘徊等候。不一会,里面传旨,召朱植晋见。朱植跟随两名大汉将军走进午门,只见门内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士兵,原来都是神机营的人,大家厮杀了一夜,也都累得不行了。 朱植抬眼看见杨荣正恭敬地站在路边,见朱植一到,率领着神机营前营的将佐一同跪倒迎驾。朱植、杨荣两人对望了一眼,杨荣脸上硝烟未退。朱植经过他们的时候,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辛苦了。”其他的不须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如果不是小马王涉险报信,如果不是楚智奋力死战,如果不是铁铉守住城门,如果不是杨荣及时提兵支援。蓝玉的叛乱可能就成功了,刚才朱植还觉得自己运气好,其实,成功的每一步都有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血汗和艰辛,如果不是这些有能力的人帮助,自己可能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朱植逐渐从疲惫中挺直了腰板,是这些兄弟让自己逢凶化吉,让自己能够挺直腰板走进午门。朱植昂胸抬头,大步流星从旁边一溜跪倒的士兵身边走过。朝阳升起,撒在大殿的琉璃瓦上,光芒闪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朱植奉旨讨逆,现已将首逆蓝玉之尸首带来,请父皇示下。”朱植在御书房内跪见朱元璋。 虽然昨晚一场叛乱,但房内也已经来了不少大臣,翰林学士刘三吾为首的各部尚书,以李景隆为首的几名武将,当然还是自己的十七弟朱权。 坐在御榻之上的朱元璋虽然穿戴装束与往常相同,但神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已经完全没有了那日在大殿之上逼死傅友德的野蛮无状。朱元璋道:“免礼平身。战了一夜,十五郎也辛苦啦,来人啊赐座,你还没吃饭吧,再去拿碗粥来。” 朱植连忙又跪倒:“谢父皇恩典,儿臣不敢领受。” “起来吧,植儿真乃吾家千里驹,此次平乱之功以你为首。当爹的心疼一下儿子有什么不敢了。”朱元璋笑咪咪地夸奖着,显然这是说给旁边几位大臣听的。他把几个折子合起来交给几名大臣,“这些事情就这样了,你们看着办,都退下吧。”众臣连忙领旨跪安。 一个太监给朱植拿来凳子,朱植学着以前听说过的一些经验,只是屁股轻轻蹭了个边。一会太监又拿来粥、包子以及一些咸菜,一式两份分别给了朱元璋和他。朱植辛苦一晚,肚子早就叫了起来。只是他见朱元璋还在看一份奏章,也只能候着。 朱元璋抬头看见他干坐在那道:“是不是东西不好吃?让他们换一个?”言语之间尽是慈父神情。 朱植连忙欠身道:“哦,不是,儿臣,儿臣有罪,怎敢先吃?” 朱元璋笑笑道:“你有什么罪,如果不是你,我老朱的脑袋可能要搬家了,来,有话一会说,快点趁热吃了。”说着自己拿碗吃了起来。朱植听着老朱每一句话都让人不舒服,也只能一起吃了起来。 一吃完,朱植撩下碗筷就跪在地上道:“儿臣有罪,当时十万火急,儿臣假冒父皇圣旨调羽林卫和神机营平叛,犯了欺君之罪。” 朱元璋道:“呵呵,朕以为是什么呢?昨夜小陈子送上的折子,朕已看了。我儿有古人之风。如果在这个时候,换做是朕,也是要假冒一回皇帝旨意的。你当机立断,不拘泥那些破规矩,非但无罪,还大大有功。行啦,起来吧,是不是为父上次一顿打把你给打老实了?” 朱植干笑两声道:“没有,儿子有时候太不懂规矩,不够成熟,惹父皇生气了。” 朱元璋道:“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这个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儿子信得过啊。跟为父说说昨晚之事吧。” 朱植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从小马王进府报信,到夺军救驾,再到蓝府与蓝玉喝茶,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蓝玉那段,除了藏宝图的事,其他的倒是全部交代,不敢保留。 朱元璋边听边点头,等朱植说完,他满意道:“哼,他蓝玉以为斗得过朕,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计算之中。朕昨天傍晚时分也得到了锦衣卫的秘报,言蓝玉将有异动。朕立刻派人分别调你、你十七弟和李景隆平乱。谁知道传旨的人到你府上找不到人,而这边小陈子已经把你的折子递了进来。朕一看你的安排,非常满意。我儿长大了,行为处事颇有乃父之风,事情做得漂亮。蓝玉啊蓝玉,他鬼迷心窍啊。” 朱植对于这次叛乱一直有一个怀疑在心中,那就是到底是什么促使蓝玉匆忙起事,铤而走险。见朱元璋如此轻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刚想试探一下,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已经过去了。 朱元璋又问蓝玉临死前说了些什么,朱植把他的原话复述了一遍道:“蓝逆辜负了父皇的恩典,这么死也是便宜了他。只是没料到他居然提早服下毒药,请父皇治罪。” 朱元璋道:“这有什么可治的,他想死你拦也拦不住。” 朱植想起另外一件事,道:“那个救了儿子一命的府军卫军官庄得,实属不知情的情况下从逆作乱,而且悬崖勒马,救了儿子还破了叛军。我想请父皇赦免了他的罪过。” 朱元璋道:“这些小事,你都不要去担心,改日,你拟一个折子把这次平叛中的有功之臣都报上来便是。至于你的大都督衔就先挂着,这几天要继续稳定京城局势。” 朱植心想,这可是烫山芋,自己不该触此霉头,赶紧道:“我朝许久未立过大都督,儿臣以为昨夜是权宜之计,儿臣请辞去此职,让它继续留空,免得一些有野心的人起了惦记。” 朱元璋经他这么一说倒觉得有理,道:“我儿说得有理,这样吧,改封你一个,上十二卫提督军事,仍是临时衔头,实领五军都督府事,兼领着禁军。有你在,一般宵小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植连忙谢恩道:“谢父皇恩典,儿子想,只等京城里事情平静,儿子还是得就藩。父皇身边还是选其他人辅佐为好。” 朱元璋道:“怎么?不想呆在朕身边了?”语气中透着一分严厉。 朱植连忙解释道:“不是,儿臣对于军务政事大多不熟悉,这么重的位置怕担当不起。而且下面这么多有功劳,有资历的将军,儿臣显然难以服众。如果因为这个再引起事来,那儿子就太对不起父皇的信任了。”其实朱植一来是担心权力太大容易遭受老朱猜忌,这恩宠和失宠之间往往就是一线之隔;另外他知道从今日之后一段时间里,南京难免要遭受一场新的腥风血雨,他可不想帮助老朱去杀人。 朱元璋展颜道:“就因为这个啊,我儿也太小心了。你立下平叛大功,谁敢不服。有朕给你撑腰呢。” 朱植试探道:“逆党的缉拿,是交给五军都督府还是?” 朱元璋道:“这个你不用管,交给锦衣卫去办。你只要掌握好上十二卫禁军就行了,只是着禁军中逆党一定不少,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对了,还有一万多逆党向太平府(今当涂)逃窜,我儿看着谁去讨伐?” 朱植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用去杀人就好。见老朱问下,他想了想回道:“依儿臣之见,十七弟昨晚也居功至伟,这残余逆党不如交给他来剿平,儿臣想将神策、天策、府军后卫虎贲左卫调给十七弟,兵力上也够了。” 朱植暗自琢磨,这种杀人的事还是让老十七去干,到时候自己再把事务交给下面的人处理,韬光养晦,时刻不能忘记啊。见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朱植以给韩妃请安为借口,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跳至 第十章 余波荡漾(2)上 第十章 余波荡漾(2)上朱植从宫中出来,旁边一人就跟了上来,打了个单腿礼:“殿下,小陈子见驾。” 这个声音让朱植感到是那么地亲切。 朱植道:“昨晚差事做得好,幸亏有你照应着,才没乱。” 说着指指上面。 小陈子道:“只是一晚上担心爷,现在好了,平安无事。” 说着话,主仆二人走了出去。 刚出园子,正好碰上入宫请安的几个王爷,真是几天不见,形势一下子就不同了。 朱植昨天晚上的事迹早就吹到了他们耳朵里。 几日不见,那些平时和老四走的挺近的王爷,好象代王朱桂、肃王朱楧此时对他也是一脸媚笑,上前跟他打招呼,朱桂道:“幸亏皇弟平定蓝玉这个逆贼,我早就说过,十五弟乃我朱家千里驹也。” 朱楧道:“现在十五弟已经执掌京城兵权了,父皇恩典啊。 你看这两天兵荒马乱的,是不是派一个百户到哥哥府上看看门?”“是啊,我也要,十五哥,你就照顾照顾小弟吧。” “照顾你个头啊,你都没有封藩,去哪给你看门去。” ……朱植累得腰都疼了,哪里有功夫跟他们罗嗦,命小陈子把这些要求都记下来,一拱手道:“各位弟兄,植都记着了,到时候一一照办。” 应付过这一堆人,朱植来到午门边,终于见到了杨荣和前营千户邓天海。 杨荣给朱植讲起了昨夜之事,原来杨荣见到邓天海之后,将事情一说,邓还有些犹豫,杨荣把令牌亮出说事情出来了自有辽王挡着,如果赶不到大内你也等着担待。 邓天海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跟着杨荣走了。 杨荣在半路上就遭遇了朱权带着的神策卫,原来朱权和李景隆已经得了朱元璋的密旨调兵而来。 两边黑灯瞎火的差点干了起来,后来好不容易消除了误会合兵一处到了东华门,那里有三千龙江卫的军兵围着城门。 朱权率军击溃了城外叛军,到了城下,朱元璋传令神机营入宫增援,朱权率军往南门迎战蓝玉。 幸亏神机营的及时援救,才挡住了庄成的奋力一攻。 实际上在蓝玉进攻午门整个过程中,一直是朱元璋率领着一千锦衣卫坐镇。 朱植把城外的情况也和杨荣说了一下,当听到蓝玉已经服毒身亡的时候,杨荣也不禁摇了摇头。 以上这些昨晚同时发生的事情,朱植当时都不知道,看来在古代战场上的信息沟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以后到了辽东这方面需要加强。 对于朱植来讲,这场叛乱最大的作用是获得实战经验,供日后驰骋天下借鉴。 至于什么救驾,什么功劳都不是他在意的。 说完话,朱植命邓天海留在大内驻扎,自己带着杨荣离开。 到了午门之外,汇合铁铉他们往五军都督府而去。 走着走着,朱植突然想起郭秀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暂避,这一夜还不知道怎么样,连忙对几人说:“鼎石、勉仁,二位先到都督府去帮着处理一下事情,小马王跟我回家里看看。” 杨荣和铁铉没想到自家这王爷还是个情种,两人相视一笑,打马而去。 朱植辩清方向,快马奔向郭府。 到了侯府,还好,门前大街上还比较宁静,没有一点战斗过的痕迹,只是大门禁闭,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 小陈子抢先下马,敲打门环。 里面传来问话:“什么人?”小陈子道:“快开门,辽王殿下驾到。” 里面呀的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伸出个脑袋瞧了瞧,果然是“姑爷”来了。 里面的人连忙说了句“得罪。” 连忙缩进去开门。 朱植下马,快步走进大门。 好家伙,门内包括自己府里的侍卫、侯府的侍卫、家将、下人不下几十号。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仍处在一级战备之中。 前堂的台阶上,披挂整齐的郭英三步两步向自己走来,神情严肃。 来到朱植面前刚要跪倒,朱植已经一把把他拦住:“泰山大人,非常时期,不必多礼。 秀儿呢?”郭英道:“在后堂,他大哥带人守着呢。 昨晚情况怎样?”朱植边走边说,把昨天晚上大内和城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蓝玉服毒,郭英眉宇间闪过一丝悲凉,不过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正常。 朱植道:“今日入宫,父皇的意思恐怕是要兴蓝党一案了。 泰山大人小心些,好好想想,与蓝玉一党平时有些什么来往,有过什么书信,都要尽快处理掉。” 郭英眉头深锁,好象在想着什么。 朱植道:“泰山大人,莫非有什么问题?”郭英道:“老夫倒没有,只是老大平时和蓝玉的大儿子关系比较好,经常出去喝酒……唉,谁能想到。” 朱植道:“那泰山大人赶紧问问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特别是有没有什么书信之类的。 泰山也别着急,这些事怎么都想不到的,如果万一出事,再通知我吧。” 朱植不知道会不会牵涉到自己大舅子,但这一个牵一个的倒是很恐怖的事。 朱植一想到历史书上讲的锦衣卫的手段,倒真有些担心。 郭秀看见风尘仆仆的朱植,根本不顾周围那些兄弟姐妹,一扑就扑到朱植怀里,一句话不说,就知道流泪,半天吐出一句:“夫君,你总算回来了。” 周围的人默默离开,留这小两口卿卿我我。 朱植摸着郭秀的头发,不知是不是因为累了,许久说不出话来。 一阵风来吹起几根青丝,一丝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脾,朱植的心也随着她而溶化。 一夜的厮杀过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最惦念的是这个女人,和她相处快一年了,直到这时,才感到秀儿对他的重要。 他突然想起了沁儿,那个追随蓝玉天涯海角的女人。 郭秀是那个女人吗?朱植把她搂在怀里道:“好了好了,我的好秀儿,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朱植说到做到。” 郭秀破涕为笑:“恩,知道昨天晚上人家都担心你吗,外面杀声震天,不知道有多少兵马。 我搂着烚儿一夜没睡,今日一早就让爹爹去打听消息。 才知道你一晚上经历了那么多危险。” 朱植道:“呵呵,没事了,好秀儿,难道不相信你的夫君武艺高强,千八百人近不得身的。” 郭秀道:“沙场上刀枪没眼,我,我……”说着眼圈又红了。 朱植把郭秀搂得更紧,此刻那些刀光剑影,那些血流成河,终于化作一屡柔情。 秀儿就是那个女人吧,朱植在温暖中沉沉睡去。 跳至 第十章 余波荡漾(2)下 第十章 余波荡漾(2)下“黄恪真是个硬茬,听说锦衣卫熬了他两天了,楞是撬不开他的嘴。” 都督府中一都事道。 “不止他,王成,汪信那几人也都是硬得跟石头似的。” 另一名照磨道。 都事道:“锦衣卫这两日大索京城,昨日跟我为邻的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聂纬,三更天被抄了家,好惨啊,一家人全部被抓,女眷孩子哭喊了半夜。 唉,老聂也栽了。” 照磨道:“我看肯定是被人供出来的,可是王成,汪信他们嘴巴都够严的,是谁点的呢?”都事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啊,蓝逆的头号谋士程士美昨日被抓了,文人的骨头就是软啊,听我小舅子说,这厮刚进诏狱刑房,没等动家伙就招了。 估摸着聂纬就是给他招出来的。” 照磨道:“唉,软骨头啊,嘘,殿下来了。” 他一眼溜见刚进都督府的辽王朱植,两人赶紧禁声。 平定叛乱已经过了五天了,这些日子里朱植每天就来中军都督府呆上个小半天,一般事情基本就交给铁铉、瞿能办理,自己乐得清净。 朱植一走进大堂,瞿能就走过来,交上一份军报,道:“宁王回报,城外逃窜的叛军已于昨日晚间被围在太平府西南二十里的博望山,首逆孙让,毛海已经束手就擒。” 朱植道:“恩,这二人明知死路一条,还算没拉上手下兵将垫背。 传我命令,对投降的重庆卫和清江卫兵将不许乱杀,全部提回京城甄别审讯。” 这边铁铉又拿着一叠纸道:“事发当晚军中损失都统计出来了,府军前卫伤亡三千一百人,龙骧卫伤亡一千九百人,羽林右卫伤亡七百三十人,龙江右卫伤亡六百七十人,金吾卫伤亡五百四十人,锦衣卫伤亡三百六十人,其余人等共伤亡一千二百人。 总共伤亡八千七百余人。” 朱植拿着统计资料,心中一阵心疼,这些损失的兵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没有倒在卫国的战场,却死于自己人的刀下。 朱植道:“甄别清楚了,平叛而死的官兵全部发十两银子作为抚恤吧。” 铁铉道:“是,至于各卫补充的的兵力,臣考虑了一下做了一个方案,请殿下过目。” 朱植拿过来一看,羽林卫的损失全部从京城各卫中抽调,铁铉不但把羽林卫这次损失的兵将全部补充,还把原来的缺额填上。 朱植知道铁铉在假公济私,面上不露,道:“好,就这么办,发往兵部备案吧。” 再有一件事就是此次平乱中的有功人员,朱植已经草拟了一份名单,其中小马王、楚智、铁铉、杨荣、庄得都列在一等,瞿能、邓天海等为二等。 朱植留了个心眼,暂时没交上去,他预计到之后的蓝党一案牵扯的人会很多,如果有一些有才能自己又要招揽的人万一被牵扯进去,可以将他拉到功臣名单中,也有回旋余地。 正在处理着一些杂事,门口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你说进就进啊,锦衣卫也不能胡来,把你们的驾贴拿出来。” “好啊,你阻拦锦衣卫办案,跑了钦犯是不是你担着。” “别跟我吼,现在是什么时候,没有驾贴,万一有刺客伤了辽王殿下,我也担待不起。” 朱植不耐烦道:“鼎石,你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堂堂都督府,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铁铉快步走到大门口,道:“何人在此喧哗。” 只见门外站着一众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人数近百。 此时,锦衣卫还没有分出专门从事特务工作的北镇抚司,这方面刑名的业务只是由一名掌刑的指挥同知领着,现任的叫陆献。 不过仅仅二十年,这些锦衣卫已经翘起了尾巴,飞扬跋扈,文官武将无不避之则吉。 只是这里是五军都督府掌天下军马,好歹是你锦衣卫的上级,而且门前的又是辽王侍卫,当然不管这许多。 侍卫道:“他们几个,说是锦衣卫办案,又不出示驾贴,非要往里面闯。” 那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见铁铉年纪不大,但官威还不小,连忙道:“下官只是奉命前来拿人,怕惊动了人犯。” “把驾贴拿出来看看。” 铁铉就是不依不饶,锦衣卫千户无奈没好气地把驾帖拿出来,铁铉看了一眼,“让他们进来吧。 我乃辽王王府长史铁铉,不知道要拿谁?”千户道:“铁长史在上,在下千户赵正,要拿的人是五军都督府后军右都督瞿能,劳烦长史配合。” 铁铉心中一惊,怎么连瞿能都卷进去了吗?这两天他一直跟瞿能搭档,看得出来,朱植对此人有爱材之心,怎么会卷入谋反之中呢?铁铉道:“既然如此,等我去禀告辽王殿下。 几位在堂下稍歇。” 朱植一听,心叫不好,但自己那日说过力保瞿能的,如今他却被拿了岂非是自己食言吗?不行,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去了,到了诏狱里,那是铁打的汉子都能揉成团。 而且瞿能功摆在那的,就算闹到朱元璋那也不怕。 朱植一拍桌子道:“拿人拿到我头上来啦。 让他们进来,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不长眼的东西。” 侍卫连忙去传人。 几名锦衣卫在堂下已经听到朱植发火,连忙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 这朱植不是别人,皇上的十五子,率军勤王有功,几乎凭一己之力平定蓝玉叛乱,上十二卫提督军事,当今皇上面前第一大红人。 这上十二卫里可是有锦衣卫的,某种程度也是自己的上司,他一生气,杀了自己脑袋都不用负责。 赵正上得堂来,赶忙跪下:“属下锦衣卫千户赵正,拜见辽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植没让他起来,面色难看道:“听说赵千户要拿我都督府的人。” 赵正跪在地上,又不敢站起来道:“是的,不是,是请瞿都督回去问问话。” 站在一旁的瞿能脸刷就白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将他那天入凉公府的事捅出来了。 朱植寒着脸道:“瞿都督是功臣,本王刚要给他请功,你回去跟陆献说,这人本王保了,不用问了。” 赵正面露尴尬之色,这些天来锦衣卫没少抓人,这蓝党可是谋逆大罪,所到之处何时有过人抗旨阻拦的。 只是朱植这来头太大了,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可以承担的。 但人拿不回去,如果让瞿能跑了,他朱植是皇子,这帐怎么着都算不到他头上,最终不还是自己倒霉。 所以赵正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只好跪着不说话。 朱植见他不走,一拍桌子怒道:“是不是本王这个上十二卫提督军事也管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千户?”跳至 第十章 余波荡漾(3)上 第十章 余波荡漾(3)上赵正吓得连忙磕头道:“不是啊殿下,只是只是……”关于朱植的传说,在京城早就传开了,什么一马冲过去人头翻飞,什么匹马单挑曹震,还有孤身会蓝玉逼死凉国公,总之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朱植的形象已经和杀人恶魔没有两样,现在这个魔头发起火来,幸亏赵正也算上过战场的人,否则吓都得吓死。 朱植刚要继续发火,那边瞿能跪倒在地,道:“殿下,赵千户也是公务在身,就让属下跟他走一遭吧。” 朱植掏出奏折摔在桌上,道:“这是给父皇的表功本子,这几天忙还没递上去,你的名字就在其中,如果给拿到了锦衣卫,本王的脸往哪搁。” 瞿能一个军汉出身,但锦衣卫的威力还是知道的。 此时朱植要为自己抗旨,瞿能心里的感激已经有点士为知己者死的程度了,哪里能让他去为自己背黑锅。 瞿能几乎是恳求的语气道:“殿下厚爱,属下心领啦,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一趟能必须要去,殿下就不要为难他了。” 说着也给朱植磕头。 朱植知道这样生生阻拦也不是办法,他对瞿能道:“瞿都督请起,既然如此,本王就陪你就走一趟。 我倒要看看那闻名京城的锦衣卫诏狱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怎么样?赵千户,还像接着跪吗?走吧!”赵正如获新生一般,一边连口谢恩,一边哆嗦着站起来。 锦衣卫掌刑指挥使司位于皇城西面的朱雀大街上,门口两只大狮子张牙舞爪。 大门两边八名护卫分列,那架势敢情比五军都督府还牛。 朱植到了门前,只见陆献等人早就在此等候多时,显然刚才一动身就有人飞马回来报信。 一下马,陆献等锦衣卫官员连忙行礼,朱植对这锦衣卫历来没好感,寒着脸道:“你就是陆献?”陆献唯唯诺诺。 朱植道:“瞿将军给你带来了,可本王有话要问你,是那个逆党把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陆献连忙道:“是,是蓝逆的头号谋士程士美……”众人边说边往里进。 到了堂上,朱植往正中一坐,左右有人奉上茶水,朱植道:“所谓口说无凭。 单凭一个口供就拿人。 你知道那天晚上瞿将军立下多大的功劳吗?他守在都督府,手刃逆党普定侯陈桓,生擒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茂,没让一张调兵堪合发到叛军手中。 这样的功劳,陆指挥使看是哪里像逆党?”陆献拱手道:“这个……只是皇上旨意着下官彻查,这个下官也不敢马虎。 请殿下体谅下官的难处。” 瞿能走过来双手一举道:“是非功过自在人心,殿下请别说了,能心领了。” 朱植知道自己不能生拦,只好道:“好吧,你就老实呆在这,本王这就进宫去找皇上说清楚。 陆献你给我听着,没等到宫里的旨意,如果动他一根毫毛,嘿嘿,自己看着办!”说着,朱植霍地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他估计,有这一番话,陆献也不敢对瞿能怎样。 他快步出来,骑上马飞奔入宫。 现在的皇宫已经变成金吾卫、锦衣卫、羽林右卫和神机营四部每五天各出一营轮值。 今日守在午门的正是羽林右卫中营,一名将官手握钢刀带着人守卫在午门外,原来是那夜里守门的南八郎,这厮那晚在平叛之战中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表现出色。 朱植也履行了诺言,让他继任了李万之职。 此时南八郎见朱植来了,连忙上来拉马,笑呵呵道:“殿下,您来啦。” 朱植见是他,道:“新官上任,给我提起点精神。 赶紧进去通报,说我要见皇上。” 南八郎笑着应诺,连忙差人进去通报。 隔了一会一个太监出来宣了他进去。 朱植进书房的时候,朱元璋正在接见李景隆和杨靖。 只见李景隆面皮白净,看上去长身玉立也是堂堂一表人才,可是朱植对此人的品行才德可非常不屑。 李景隆在夺门之夜表现很差,得了朱元璋的调兵旨意后,竟然半天才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赶来救驾,前面的仗都给两个皇子打得差不多了,他不过是落了个打扫战场的份。 朱元璋对他的表现有些不满,这不,正在训斥他:“你把的五城跟漏斗一样,前天居然还跑了个汤泉,幸亏锦衣卫把他追上了。” 李景隆连忙跪倒:“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朱元璋神情阴冷地道:“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如果再有逆党逃出京城,就自动上奏请辞吧。” 李景隆赶紧磕头谢恩。 等李景隆走了,朱元璋又训斥起杨靖来:“逆党的审讯记录朕都看了,你搞清楚,现在不是让你去取证,是要你确认谁是逆党就行了。 只要有嫌疑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杨靖在一旁唯唯诺诺地领旨退了下去。 朱植心中暗叫一声苦也,自己赶得真不是时候居然在这个时候来给瞿能讲情,正盘算着是不是退出去改天再来,朱元璋已经叫他了:“哦,十五郎来啦,有事吗?”朱植立刻捧出笑脸,先是把朱劝活捉孙让,毛海,平定叛军的好消息报告上去,然后开解道:“父皇,何必如此生气,大局已定,几个宵小何必让父皇如此紧张。 事情交给下边人去办就成,您老身体要紧。” 朱元璋搓搓额头道:“唉,这次蓝逆叛乱,实属大逆不道,如果不杀杀这些骄兵悍将,你侄子日后的位子怎么坐得稳。 你呀,看事情不能看表面,有这么多人跟着蓝逆起兵,都是为了什么?”朱植道:“请父皇训示。” 朱元璋道:“都是对朕心存怨恨,怨朕这两年杀人杀多了。 汪信这个逆贼,被抓还那么嘴硬,叫嚣着横竖是死,不如反了。 难道朕真是那个桀纣之君吗?朕何尝不想与勋旧相安无事。 可你也要看看他们做的是什么,蓝逆请辞大将军,但还跟朕请练兵陕西。 你以为他就那么好心,他是想割据西北当他的西北王。 有许多人都怨朕逼死傅友德,可他何尝不是怨朕拿他兵权,还要以土地作为交换。 真以为权力可以做交易吗?这样的人留着,不是给你侄子添乱吗?你呀你,深受太子哥哥的影响,心慈手软,就知道‘义’字当头,根本看不到他们表面恭敬背后阴谋的小动作。 朝廷是是非之地,谁都想着自己的利益和权势。 有几个大臣真心为天下苍生着想?蓝玉有怨恨,那朕就让他发出来,不帮你们把这些荆棘统统剪除,日后咱们老朱家江山能坐得稳吗?为了这个朕就不怕做这个暴君。 十五郎,你要体谅为父这一番苦心。” 朱植心中一惊,听朱元璋这话里话外,蓝玉的谋反就是他一手导演策划的,只是自己想不通,为什么还是和历史不同,非要搞出如此大的阵势,难道朱元璋就不怕万一?朱元璋又道:“朕把你们几兄弟都派出去给你侄子把国门,但也给你们监视百官的权力,能信得过的,还得是姓朱的。 从这次事件中,你和十七郎都成熟了不少,终于可以为朕分忧,朕心大慰。” 跳至 第十章 余波荡漾(3)下 第十章 余波荡漾(3)下朱植忙着又是一通谢恩,看朱元璋心情缓和些了,才把表功奏本拿了出来,道:“父皇,这是平叛中的有功之臣。 请父皇过目。” 朱元璋把本子放在案上没看一眼道:“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行了,有功就一定要赏。 否则谁还会为咱朱家卖命。” 朱植道:“今日,锦衣卫到我那拿人,把瞿能拿走了。 不知父皇知道不?”朱元璋道:“哦?有这事。” 朱植道:“此次平乱,瞿能手刃逆党普定侯陈桓,生擒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茂,没让一张调兵堪合发到叛军手中,功列一等,怎么能是逆党。 如果他是逆党,恐怕城外的叛军都杀入城中了。” 朱元璋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道:“可是朕听说他是蓝玉的亲信,在事发之前进府商议过谋逆之事。” 看来朱元璋已经听到过一些风声了,朱植这时只能硬着头皮保下去:“父皇,瞿能那日在殿上,是惟一一个没听命于蓝玉的人,仅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是蓝玉最亲密的心腹。 而且那天晚上他的所作所为,事实在那摆着的。 如果这人都是逆党,恐怕没有谁身上是干净的。” 朱元璋的脸,阴晴不定,此刻脸色一沉道:“恐怕不那么简单吧,二月初七你是不是见过瞿能?”朱植身子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这件事怎么会让朱元璋知道了。 完了,就这事自己想瞒着他,老朱会怎么想啊。 朱植连忙跪倒道:“父皇,儿臣有罪,那日确有此事,儿臣出于私心没有上报。”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说说,你有什么私心。” 朱植不敢起来,一脸诚恳道:“一来,瞿能的儿子与儿臣交好,儿臣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去见的他,二来,瞿能有大将之才,儿臣爱惜他,想保他。 所以就把他参与过蓝党谋逆一事隐瞒了。 唉,儿臣想着,看看他的实际行动,如果的确对皇上忠心耿耿也就算了,如果胆敢有异动,再收拾他不迟。 儿臣一时糊涂,请父皇治罪吧。” 朱元璋道:“本来这事你不提也罢了,朕也不想为难你。 只是今日既然你提了出来。 朕就得好好问问你,你知道朕最讨厌的是什么?结党营私!你这是结党,你的私心最终是要毁了你。 植儿,你是朕最看好的儿子之一,以往你一直品性纯良,朕喜欢的就是你简单,没有卷入朝堂的复杂环境。 你爱结交朋友,朕本也不在乎,可是这交朋友和结党只在一线之差。 瞿能知道了蓝逆的阴谋,为什么不向朕报告,他也有私心,他搞不清楚,蓝逆是不是能成功,所以他想脚踩两只船,光是这种私心就足以治他的罪。 你给他求情,你要好好想想,日后你要是因为结党营私犯了错,谁为你求情!”朱植一直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脸上向下流,道:“儿子的忠心父皇明鉴,要打要罚儿子都认了。” 朱元璋看他也吓得够戗,心里也就顺了气。 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朱元璋也知道这个儿子有几分小聪明,只是在这个重要时刻,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日后发展起来可不好管教了:“起来吧,知情不报之罪,该怎么罚你。” 朱植这才站了起来,道:“父皇,您打我罚我都行,只是这瞿能当时的确是一时糊涂,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子当时跟他说了一句话:只要紧紧站在皇上一边,就可保你富贵。 瞿能终于还是能悬崖勒马,跟儿臣报告了所有关于蓝玉的阴谋,可见其心并无谋逆之意,而且行动上也有功劳。 儿臣斗胆还是请父皇饶了他这次。”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好你个十五郎,自己有过不求饶,反而还要固执地给瞿能说话,算你有胆识。 你告诉朕,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豁出去死保他?”朱元璋当然不可能知道朱植的心思,朱植也不能告诉你“我知道瞿能有多能耐”。 但此时到了关键时刻,朱植只能用真诚打动老朱,道:“父皇,儿子是爱他的才。 蓝逆之后,与之有牵连之人必定要首株连。 这些年,征西南,战蒙古,罚川西,哪场战役不是蓝玉指挥。 我大明能战之将十有八九都与蓝逆有牵连,一旦兴起株连,有几人能留下来。 儿子看瞿能颇有大将之才,现在千里北疆鞑靼残朝未灭,国家还是用人之时。 儿子请皇上三思,放过瞿能。” 朱元璋道:“你反对朕清理这些荆棘吗?”朱植扑通跪在地上道:“父皇!荆棘全部拔掉,就不能再刺人了,我大明不能只剩一根没有荆棘的藤条。 否则谁还能为太孙守卫边疆,谁还能为大明开疆僻土!谋逆之人定将铲除,只是瞿能罪不致死,请父皇三思啊。” 朱植说的话,倒提醒了朱元璋,他的确想以这次蓝玉谋逆大兴党案,为孙子清除执政道路。 这两天看到锦衣卫的报告,牵涉进去的武将之多,令人触目惊心。 真的要把这些“荆棘”都剪除了,大明能战之将真是要凋零了。 朱元璋在考虑着朱植的话,沉吟半晌才道:“好啦好啦,朕不是个嗜杀之人,朕就准了你的奏请。 瞿能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植儿说怎么处置他吧。” 朱植想想道:“如果父皇不放心把他留在京城,不如降他三级,让他到羽林右卫当个指挥使吧。 这样的人是个人才,但毕竟有过污点,大用不好,不用也不好,让他跟儿子到辽东戍边去可能最适合。” 朱元璋点点头道:“恩,此人倒是性情中人,到了辽东也能为国守一方水土。” 说着,朱元璋叫来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毅,着他草拟了两份诏书,一份是赦免瞿能,另一份是免去他的都督职位,除羽林右卫指挥使。 后一份诏书发往兵部备案。 朱元璋把赦免诏书交给朱植:“去吧,你亲自赦免他。” 陆献亲自带着朱植来到诏狱监房。 不远处的刑房里,凄厉的喊声遥遥传来,令人不寒而栗,不知道是哪个将领正在过堂。 阴暗的牢房,泛着一阵霉烂的味道,几人的脚步在监牢里清脆可闻。 陆献带着朱植来到一个牢房前,命卒子打开牢门。 瞿能惊讶地看着来人,朱植微笑道:“瞿将军,接旨吧。” 瞿能在生死线上转了一回,自然感动万分,连忙拜倒谢恩。 朱植领着瞿能走出牢房正要离开,一个声音大喊:“瞿能,你给我停下,你这个出卖凉公的小人。” 瞿能被他这话说得低头不语。 朱植定睛一看,一个衣杉褴褛,浑身伤痕的大汉趴在牢房铁栏上。 陆献大喝:“叛贼,休得无礼。” 朱植伸手把他拦住,道:“你是何人。” 大汉道:“我乃汪信,我认得你,你是辽王殿下。 败就败在你手上。 只可惜,只可惜那日午门之前没能杀了你。” 朱植哈哈大笑道:“好,汪将军,本王重你是个好汉,也不难为你。 你觉得你们谋逆很理直气壮吗?你们谋逆作乱,京城一夜,你们伤了多少百姓,烧了多少房屋。 你还觉得很理直气壮吗?你们为的是天下苍生,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欲望?想我当今皇上,揭竿而起,反抗暴元,还我汉人江山。 如今一切百废待举,你们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某逆作乱,上对不起君父,下对不起父母,实乃不忠不孝之人。” 一番话说得汪信瞠目结舌无法应对,颓然而倒,久不做声。 朱植正要转身出去,汪信又道:“殿下,能否告知在下,凉公,凉公他现在何处。” 汪信其实并不是不忠不孝之人,他不过忠于的对像不同而已,他忠于的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蓝玉,而不是朱元璋。 这些人何尝不是好汉,他刚才那么说也是出于无奈,朱植心中叹了一口气道:“蓝玉已经自尽了。” 汪信跪倒在地,朝着凉国公方向磕了个头,哭道:“凉公,您一路走好,过不多久,信当追随您于地下。” 跳至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1)上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1)上成王败寇,朱植拼着命救出了不过瞿能一人而已,朱元璋并没有因为他而心慈手软。 蓝玉被枭首戳尸,头颅号令天下。 接下来一个月内,蓝党之案牵连甚众,文官方面,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尚宝丞何宏等被腰斩;舳舻侯硃寿、东莞伯何荣,及黄辂、汤泉、马俊、王诚、聂纬、王铭、许亮、谢熊、汪信、萧用、张政、祝哲、陶文、茆鼎凡数百人,或陵迟,或腰斩,或斩首,全部处决。 此中多玉部下偏裨,军中勇力武健之士略尽。 朱元璋终于成功地完成为皇太孙保驾护航的最后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个国家有经验的将领尽量屠戮干净。 朱植很清楚这个故事的结果,就是那位可怜的小皇帝,在他叔叔起兵造反的时候,曾经战将如云的大明居然沦落到无将可用的地步。 硕果仅存的两员老将耿炳文和郭英都被派上战场。 朱植觉得,有时候一个人的才能和他的性格有关,比如那位老实八交的耿炳文凭着小心翼翼逃过了朱元璋的屠刀,可是此人的性格预示了他只能算中等之材,根本无法与蓝玉这样的大将相比,当然更比不过雄才大略的燕王朱棣。 最终大败而归,可以肯定,这些开国的公爵中哪怕留下一个,朱棣也不敢随便造反。 所谓有因必有果,朱元璋的做法正在埋葬自己的继承人,只是他仍然懵懂不知。 自从谋逆一党的人大部分伏法之后,京城里的空气已经有所缓和。 虽然不时还有一些官员将领落入蓝党之中,但都是个别现像,京城中的血雨腥风总算逐渐消散。 朱植趁着机会也把楚智和小马王域两人保奏了羽林右卫的指挥同知。 对于小马王的封赏,朱元璋总算显示出应有的大度,这也等于免除了王家一直以来背负的罪罚。 至于庄得,虽然不知情,但从逆之罪是有的,所以功过相抵,也只能在羽林卫中继续当个百户。 如此一来,羽林右卫也完全成为朱植的嫡系队伍。 南京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而朱植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与就藩之上,京城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封王一年了,随着京城局势抵定,也该为就藩做做准备。 三月初一,一封来自山东都指挥使司的奏本让朱植七窍生烟,大发雷霆。 朱植将一份来自辽东的奏本重重扔到案上。 山东都指挥使司报告,二月初十,五千倭寇在金州卫登陆,建州卫指挥王雄,率军驱逐之,中倭寇伏击,自王雄以下,三千兵将全军覆没。 没有了阻挡的倭寇肆虐新金,复县等地,烧杀掳掠,抢走人口一千多,牛羊无算。 朱植对铁铉道:“真丢人,区区五千倭寇,竟然就能在辽东千里之地来去自由,我大明海防空虚如斯,实在让人痛心。” 铁铉道:“洪武元年,倭寇犯泉州,掳我男女百人;洪武三年,倭寇侵海州,杀我官兵三百余人;洪武十二年,陈友谅余孽纠集倭寇犯宁波府,围攻三日,杀人越货,毁城外庄稼桑田无数。 倭患日重,海疆无宁日。” 朱植有心试试铁铉道:“大明百万兵马,怎么会对一小小倭寇束手无策。” 铁铉道:“我大明沿海数千里,倭寇行踪不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防不胜防。 而且倭寇多为亡命之徒,兵器精良,战力强大。” 朱植摇摇头,即使如铁铉,思维还是停留在消极防御阶段,看来应该启发启发他道:“为什么我们只知道节节防御,不知道打到倭国去呢?”铁铉道:“前元胡酋忽必烈,前后两次兴兵跨海攻略倭国,都被大风而阻。 攻略倭国大海就是天然的屏障,造船渡海代价太大,非我朝财力能支持的。” 朱植道:“鼎石所言差矣,虽然造船渡海代价太大,但据我所知,倭国盛产白银,打下来,正好可解我国银贵之困。” 杨荣插嘴道:“殿下,这倭国本属我朝藩属,对我朝俯首称臣,于礼也不能征伐。” 朱植心中无奈,真是一帮腐儒,一个打着藩属幌子,却暗中纵容治下海盗到中国烧杀抢掠的国家。 而这些倭寇甚至有的表面上称为使臣,带上十倍于贡品的私货在中国市场卖出,谋取暴利,在买卖商品的时候,这些人强买强卖,无恶不作。 他们人人带着武器,遇到明朝的军队就装成贡使,一旦没有人管就为祸一方。 倭寇的兵器大多是用日本钢制造的日本刀,的确比明军使用的兵器锋利,但是这也不能成为打不过的理由。 事实证明日后,戚继光用适当的战术和良好的训练打造出来的戚家军,最终还是击败了倭寇。 可是倭寇之患一直困扰了明朝二百年,朱植决心一定要帮沿海民众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朱植道:“勉仁啊,倭国是我藩属不假,但他如果纵容海盗充当倭寇就有罪,如果我们对倭寇之祸不闻不问,任由他发展。 如何能对得起沿海的百姓。 日后我们到了辽东,这倭寇也是我们的祸患,如果不除,我是睡不着觉的。” 杨荣正色道:“殿下教训得是,只是对于倭寇,我朝历来不太重视,恐怕殿下空有平倭之志,但得不到朝廷的支持。” 朱植道:“朝廷不干,我们干,朝廷不支持,我还是要平倭。 平定倭寇最重要的是海,如果我们仅仅在陆地防御,倭寇来骚扰,我们只能被动防守。 所以到辽东之后,我要把这种策略改成主动进攻,造船造炮,有朝一日打到倭国去,既然他们不管,那咱们就该替他管管。” 铁铉道:“固然如此,辽东也没有水师啊。” 朱植道:“没有就造,造了就练,一年造舰,一年练兵,三年平倭。 这是我考虑的平倭之策。 最重要的就是造船,鼎石是否知道我朝哪里造船技术最高超?”铁铉道:“泉州自宋以来就是我国的重要港口,那边的造船技术是最好的。 除此以外,我知道昔日方国珍来降,带来了许多船舶的图纸,如果可以借一些出来,再找来一些造船工匠,应该能造出远航战舰。 只是造舰耗费良多,纵使朝廷也难有此财力。” 朱植道:“钱好办,关键是船舶的图纸和工匠。 二位不知是否愿意助我平定倭寇之患?”杨荣和铁铉都一同拱手道:“愿追随殿下平倭。” 朱植道:“好,鼎石,你先到兵部借来这些船舶图纸。 明日我就上朝,向父皇秉明,求得他老人家的支持。” 跳至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1)下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1)下朱元璋对倭寇不是不想管,而是根本没精力管,他面对着朱植的奏对,十分无奈。 平定倭寇缺的是银两,造船造炮,那个不需要钱,洪武年以来,国家岁入三千万石左右,连年征战不止,国库没有多余银两造船。 朱植向朱元璋夸下海口,只要放权给他建立一支舰队,可以在五年之内平定倭寇之乱。 朱元璋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问他有什么办法搞钱。 朱植第三次向朱元璋提出了在辽东进行贸易的提议。 朱植道:“商业者,与名争利是事实,可是却切实为国家带来很大的收入,终宋一朝,商业繁荣,为国家每年带来二千万贯的税收,几可抵上大明一年的岁入。 再者于辽东兴起商业,还有另外一层意义,用商品向胡人倾销,推行平胡策略。 父皇,可否在辽东一地先试行,再视情况如何加以改进。 如果搞好了,非但辽东不需要花朝廷一个子,兴许几年之后还能向朝廷纳税。” 朱植提出的正是日后邓设计师的特区策略,由一地开始,成败利弊都在辽东试行。 朱元璋考虑了一下,这倒未必不是一个办法,辽东离中原较远,即使有了弊端也未必能影响到中原根基所在,至于钱不钱就他倒无所谓,难道你一个辽东能养活一个国家吗?想来想去,朱元璋还是决定让朱植先行试验发展商业,开海禁。 另外也许他造穿建海军,但条件就是不能伸手向朝廷要一分钱。 有了朱元璋的点头,朱植总算把心放了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到辽东之后的发展,很容易引起朝廷的猜忌,如果不及早打下一些伏笔,等日后再来做工作那可要麻烦多了。 朱植有了“尚方宝剑”之后,立刻跑到老丈人郭英家里借了三千两银子,郭英见朱植不说,也不好问,既然王爷女婿开口,三千两可是小气了点,干脆一次借了五千两。 朱植又从自己的用度中挤出了两千两,交给郭铭带上,命他到浙江温州、台州,福建泉州、福州等地雇佣造船的工匠。 规定每人每户安家费二十两银子,一年暂定十两银子的年薪,预支两年薪水。 朱植嘱咐郭铭一来要招到真材实料的工匠,二来人数多多益善。 铁铉也从兵部借来了船舶图纸,这些图纸可让朱植大开了眼界。 敢情咱们老祖宗在这么早的时代已经能造如此巨大的舰船。 看来郑和驾着这样的船下西洋,那些小国见了还不跟外星来客一样啊。 原来,到了元末明初,我国的船舶主要以福船、广船和沙船为主。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级别是福船,这种以原产地福州命名的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 全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兵士,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上层是作战场所。 一般以上两层放置火炮床弩等武器,居高临下,弓箭火炮齐发,往往能克敌制胜。 福船首部高昂,又有坚强的冲击装置,乘风下压能犁沉敌船,多用船力取胜。 福船吃水四米,是深海优良战舰。 福船大者四、五千料(石),等于四、五百吨,能载两百人以上;小者两、三千料能载百人。 这种适合远洋的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到了欧洲大航海时代帆船的性能,据记载,哥伦布的旗舰“圣玛利亚”号长只有80多尺,排水量约233吨,麦哲伦的旗舰“特立尼达”号排水量只有110吨,达伽玛的旗舰“圣加布利尔”号也才400吨。 这已经至少是一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最酷的还是广船,这玩意简直就是明朝的铁甲舰,广船实际上是广东船,据图纸中说明是广船是“用铁栗木为之,视福船尤巨而坚。 其利用者二,可发佛郎机,可掷火球。 能容百人,底尖上阔,首昂尾高,柁楼三重,帆桅三,傍护以板,上设木女墙及砲床。 中为四层:最下实土石;次寝息所;次左右六门,中置水柜,扬帆炊爨皆在是,最上如露台,穴梯而登,傍设翼板,可凭以战。 矢石火器皆俯发,可顺风行。” 为什么一个早在00年前就能造如此船只的国家,竟然在大航海时代被世界抛在了身后;还有火铳也是这样的情况,自近代发端,火器终结了蛮族的骑兵,但明朝末年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火器的军队却被满族的骑兵打败。 这些图纸雄辩地说明,一个国家的落后绝对不仅仅是技术的落后,真正的病根在它的身体之内,一个人脑子有病了,纵使有着强壮的四肢也最终会落得被人欺凌,亡国灭种的田地。 朱植的手在发抖,心在颤栗,冷汗顺背而下。 这个民族为什么自十七世纪之后就屡屡被世界抛在身后?难道和它拥有如此强大的船舶技术,还一味海禁,闭关没有一点关系吗?既然自己来到这个大时代中,就一定要改变这个历史。 中华民族啊,你的命运为什么如此多桀,你的身体为什么总要承受许多苦难。 作为你的儿子,为让你重新挺起那被苦难催折的腰。 有责任,也责无旁贷地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即使包括生命。 朱植吩咐府中师爷把这套图纸重新拓了两份,原图交还户部。 他每天对着图纸琢磨起来,对于西方帆船,朱植只是从大航海时代那个网络游戏中获得了一些印像。 他拿着自己“发明”的鸡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搞起了伟大的船舶设计。 在福船前头加了一座船楼,好象是叫艏楼,至于有什么作用他也不太清楚,只是西方的帆船好象就是这个样子,反正总有它的道理;又在船头画上一根前桅杆,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为的是加挂三角帆,当然三角帆有什么用,他又不懂了;好像那些桅杆很高,对三个桅杆,有纵帆有三角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对,得注明一下,不能用木帆,得用布帆。 朱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设计,已经和西方帆船很想象了。 朱植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自己不懂没关系,不是去请造船工匠了吗?自己只出创意,消化技术琢磨原理,还是要专业人士来搞。 估计造船的原理天下都一样,那些工匠们研究一下自然能找到窍门。 就像焦子龙,专业就是专业,经自己这门外汉一提醒,连燧发枪这么高难度的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佳品,不也立刻就明白了。 说到焦子龙,朱植不禁有些想念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忙着大事,把他倒忘得个一干二净。 也该是时候去看看他了,朱植已经“以权谋私”将焦子龙调入了前营之中,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这天,朱植在五军都督府晃荡了一个时辰,就匆匆收兵回营,带着小马王、楚智、瞿氏兄弟还有庄得等几员亲信将领奔神机营而去。 跳至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2)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2)大局抵定之后,神机营已经不用再入值大内。 朱植下马,步行走入神机营,前营乃至其他营的官兵都崇敬地看着这位平乱大功臣,高呼千岁千千岁。 朱植问清楚焦子龙所在,率人直奔后营。 等到了他的帐幕,焦子龙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块铁片发呆,只见他头发蓬松,神情惨然,好象遭遇了多大的打击似的。 朱植等人来到他的身边仍浑然不觉。 小马王偷摸着上去一把将焦子龙手中的铁片枪了过来。 焦子龙从门槛上一跃而起:“哪个想挨铳的……”抬眼一看,辽王正笑呵呵地站在自己面前。 焦子龙连忙跪倒:“属下不知辽王在此,语无伦次,死罪死罪。” 朱植道:“起来吧,想挨铳的又不是我,是这匹死马,呵呵。” 小马王道:“死马也得当活马医,老焦就你那两下子,还想让我挨你那破铳?怎么样,来来来,我让你打三下,我再射你三箭如何?”朱植嘿嘿一笑,道:“小马王,话可不能说那么满,不兴人家瞎猫也能碰上只死老鼠吗?”等燧发枪研制出来了,小马王估计再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了。 小马王连忙故作正经,恭敬从命,都已经做到堂堂从三品指挥同知的人了,还是如此调皮,朱植还真拿他没办法。 朱植转而对焦子龙道:“前段时间,我一直忙其他的事,还没时间来探望。 不知道逢云最近过得还好?”焦子龙脸上阴晴不定:“还好还好,不好不好。” 朱植给他搞得一头雾水,哦地老天爷,千万别把我的燧发枪总设计师给整傻了,别不是最近想着造枪想坏了脑子,连忙关切问道:“逢云你可别吓我,快说说怎么回事。” 焦子龙道:“殿下说的那铳,我已经按照那款式尺寸制造了一支火绳点燃的,想试验一下能否达到殿下所说的那个什么射程。 一开始我用往常的装药量,结果只打到100步;属下寻思着是不是药量少了,逐步加装,结果最远的一次才打了130步,远远达不到殿下所说的200步。 昨日,属下又多加了三成的药量,结果铳身炸了膛。 属下没用,殿下所说的200步看来是无法达到了。” 说着,焦子龙一脸痛苦和自信心崩溃的样子。 他这一番话,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一百、二百就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可朱植心里清楚,焦子龙正走入了火枪发展历程的死胡同中。 在一定的钢铁质量下,枪的装药量是一定的。 因为古代的铁管由于铸造工艺的问题造成里面气泡多,所以一旦装药超过一个限度,钢铁过热就会造成炸膛。 现在焦子龙在“劣质”钢铁铸造的枪壁撞得头破血流。 难道自己定出的标准真的过高了,已经超过了当时的工艺水平?药量?药量!朱植若有所思道:“逢云,如今火铳用的火药硝,硫磺,木炭都是按照多少份制成的?”焦子龙随口答道:“硝六成,硫磺两成,木炭两成,大概是这样吧。” 朱植终于明白了,明朝时候,黑火药配方失调,没有达到最科学的比例。 按照这样的比例制造出的黑火药燃烧能力低,燃烧后残留物多,当然不能发挥最大的效率。 他尝试着回忆过往在高中化学中学过的正确比例,道:“你试试用七成五的硝,一成的硫磺,再加一成五的木炭制造火药,然后以原来能打一百步的药量装进去看看效果如何?慢慢试验,不用着急,千万别伤着人。” 如果用科学的比例制造出的火药,或许能在安全的装药量之下取得更远的射程,朱植这么想着。 焦子龙将信将疑道:“是,殿下。” 朱植又道:“你去把那支炸膛的火铳拿来给我瞧瞧。” 焦子龙应了一声入帐去拿。 外面几人都很纳闷,楚智问道:“看殿下对这火铳很是重视。 不知这玩意有那么好使吗?以往神机营的家伙,我们都说还没烧火棍好使呢。” 朱植微笑着故作神秘道:“好不好使,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今日之事各位不要到外面去说,知道了吗?”众人齐声应诺。 过不多会,焦子龙已经拿了一杆“枪”出来,只见这枪和朱植给他的图纸画得差不多,有1米4的样子,上面一根铁管下面镶着木托,一直连着后面的枪托,木托里还有个小槽,插着一根清理枪管的通条。 整体而言,已经是一支具有近代火枪样子的火绳枪了。 只是枪管中间炸开如破竹一般,焦子龙拿着这枪是一脸的沮丧。 在朱植看来有这已经相当不错了,拍着焦子龙的肩膀道:“这铳基本上是佛郎机人的模样。 别着急,慢慢来,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想不通的地方,你也可以找我商量商量。” 他清楚,这样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不经历点波折怎么行,反正现在还没钱,就让他慢慢鼓捣吧。 朱植见此人也算一工作狂,千万不能让他在这里被高难度的设计要求给逼疯了,又道:“好啦好啦,大家也忙活了好一阵子,今日人齐,不如一起去喝酒,本王请客。 怎么样,老地方还是有好介绍?”小马王率先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楚智、庄得等人也大声叫好。 也是蓝玉叛乱结束一个多月了,大家一直在压抑的气氛中生活,早就想透透气了。 今日难得朱植说要请客,大家自然高兴得跟过节一样。 小马王道:“属下听说最近玄武湖上的画舫来了一个红歌伎,她唱小词那叫一个绕梁三日,百听不厌,怎么样,不如今天就去那画舫上喝?”朱植无所谓,也点头首肯,只是央求大家:“千万别胡闹,小心御史们笔下绝不留情。” 一群大男人一声喝彩,迫不及待飞身上马。 只有焦子龙还一脸郁闷,嘴里嘟哝着“七成……一成。” 神情凝重。 朱植微微一笑,也不管他,众人一路朝玄武湖而去。 玄武湖古称秣陵湖,刘宋元嘉年间传说湖中出现“黑龙”,改名玄武湖(在中国古代文化中玄武也有北方的含义),立三神山于湖中,春秋祭祀。 刘宋孝武大明中,大阅水军于湖上,故号昆明池、练湖、练武湖、习武湖,俗称饮马塘;又因处于前湖(燕雀湖)和宫城的北面,又叫后湖,北湖。 到了元末这里仅剩一池塘,到明朝才又疏浚为湖。 现在湖上修建了黄册库数百间(先在梁洲,后移至环洲),贮存全国户口簿和府、厅、洲、县的赋税全书(因册面是黄纸,故称黄册)。 不过古代人倒也懂得什么地方有商业价值,这玄武湖边已经是食肆妓院林立,只是混乱刚停,这里还不如往日繁华。 小马王带着大家到岸边租了条画舫,朱植想着这也算来到明朝之后第一次流连烟花之地。 上得船来,小马王掏出一锭银子招来一个伙计,让他把“清月坊”的柳卿人招来。 朱植连忙拦着他,小马王靠那点俸禄还要养家,哪里要他掏钱。 点上酒席,几个人坐下喝了起来,小陈子不敢与众人同坐,只是在一旁伺候着,朱植也由他了。 庄得是初次加入这个团体,还是有些小心翼翼。 朱植见他有些拘谨,道:“出来喝酒,就没有什么殿下,你也随便些,大老爷们何必那么拘谨。 来,大家举杯,前一段蓝逆的事,诸位都是功臣,没有你们也没有本王今日,我敬各位一杯。” 诸将哪里敢受,连忙跪倒,朱植让大家都起来,别太拘谨。 船逐渐摇离岸边,湖中画舫不多,只是零星散落着几艘。 不一会,伙计带着两人上船,一位老人拿着一把琴,另一位身穿连帽子斗篷,看不清脸面,估计就是那位红歌伎柳卿人。 大家都凭着气息看着,柳卿人把帽子摘下来,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人出现在大家面前,果然卿本佳人,画舫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她对着众人盈盈一福,道:“各位大爷好,小女子有礼了。 不知几位要听什么?”声音如黄鹂唱晚,婉转多情。 朱植瞪大眼睛看着,好不容易才把她从眼里拔了出来,连忙道:“随便唱点什么都行,来人啊,给姑娘上茶。” 柳卿人又是盈盈一福,坐到椅子上调试起琵琶来,不一会看是调好了,道:“那就先唱一曲江南小令吧。” 玉指一动,琵琶声如珍珠落盘,丁冬动人。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逄若耶上。 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 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朱植不禁听得痴了,眼前佳人赋歌,又让朱植想起了在天远阁里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个水沁儿,在蓝玉临终之时一曲销魂,深深地刻印在朱植的脑海里。 一个贞烈女子,一个末路英雄,不知道为什么朱植久久不能忘怀。 此刻,柳卿人的歌声敲击着他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如纲钻锥心,让他觉得心疼。 眼前的柳卿人已经幻化作那水沁儿,朱植思维逐渐模糊,这里是画舫还是天远阁?一曲终了,如情人低声细语,余音不绝。 朱植仍然沉浸在对往日的回忆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小马王带头叫好,总算把他从沉思中拉到现实里,只见小马王还是把手里攥着的银子交个小厮送过去:“银子不多,姑娘不要嫌弃。” 想不到,小马王还是一个情种。 他就是这样,饭可以不吃,可银子想花就花。 朱植也不想拦他,省得败了他兴头。 柳卿人站起来作了个福,坐下拿起琵琶又弹了起来:“采莲人语隔秋烟,波静如横练。 入手风光莫流转,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 江山信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年?”“江山信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年?”“江山信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年?”是啊,不知不觉中,回到明朝已经快一年了。 这一年中,虽然贵为王爷,可是这日子过得很难说比以前快乐了多少。 以前虽然在社会底层拼搏,可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跟同学朋友想喝就喝,想玩就玩,那是如何逍遥快活。 现如今,当个王爷虽然尊贵,可是一天到晚纠缠在政治的旋涡之中,着实劳心劳力。 在一次次风波中,自己都凭借着对历史的熟悉以及那么一点点运气堪堪渡过,只是这中间的凶险让人夜不能寐,连找个人说都没有。 在中国政治的金字塔里,只有不停向上爬的一条路,一旦跌倒,谁也不会来扶你。 就如朱元璋说的,他要是不当皇帝,自己跌倒了,谁会给自己说情。 每每念起这些,朱植都打心眼感到疲惫,自己正不知不觉走上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不归路。 纵使江山信美,终归不是自己的时代,至于这个归年,朱植只得一声叹息。 美人相伴左右,低吟浅唱,这几个糙哥酒喝得更多。 一个时辰过去,大家喝得面红耳热的,所有烦恼都给抛到脑后。 过了会,柳卿人唱罢,站起来道了个万福:“各位公子慢用,时候不早,妾要回去了。” 小马王喝得有点高,道:“怎么,不愿意陪我们几个吗?”朱植知道这些武人本性,连忙阻拦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 想听就改天吧。” 小马王也只好不作声。 两人刚要收拾乐器,就听外面一个闪电,接着一阵雷声,居然下起雨来。 柳卿人见雨来了,也不再收拾,宛尔一笑道:“本来时候不早,只是风雨留人,看来和各位公子有缘,就再留片刻吧。” 小马王拍手道:“哈哈,真有缘分,姑娘就再唱几曲吧。” 众人一哄而笑。 就这么歌伴酒,酒随歌,倒也其乐融融,只是雨越下越大。 小马王显然是有些醉意,摇晃着站起来道:“有美人赋歌,怎可无人舞剑,属下功夫不如楚大哥,但也愿献丑啦。” 各位又是一阵鼓掌。 柳卿人见小马王舞剑,也换了一曲岳飞的《满江红》。 小马王随歌起舞,瞿远敲杯应和。 大家正看得如痴如醉之际,突然“咣当”一下,船仿佛撞到了什么,剧烈摇晃起来。 柳卿人一个没坐稳摔倒在地,小马王好容易才稳下身型。 桌上杯啊碗的,丁零当啷倒了一地。 跳至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3)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3)小马王被扰了兴致,一面扶起柳卿人,一面大喝:“船家,是怎么回事?”朱植等几人冲到窗边,只见一艘一样的画舫撞在船的右舷上。 船家连忙进屋给众人陪不是,如此如此地解释了一番。 此时风雨梢歇,小马王借着酒兴冲了出去,对着对面的船就骂了起来:“呔,什么鸟人没长眼睛,坏了小爷我的雅兴。” 朱植就怕他借酒撒风,赶忙对众人道:“快,把他拦着,这厮要发酒风。” 几人正要走上前面甲板,只听那边船上回了一句:“什么鸟人拦了你大爷我的去路。” 声音怎么有些耳熟?等几人上得甲板,朱植看见对面船舱里出来一人,声若洪钟:“刚才谁骂老子,不要命了!”细雨中也没看清对方样子,只是觉得声音很熟。 小马王反唇相讥:“不要命的是你,信不信小爷我废了你。” 说着提剑就跳了过去。 朱植想拦没拦住,小马王一上那船,两人对骂得更凶,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朱植万般无奈,吩咐船家用挠钩搭住对方的船,跳帮跳了过去。 刚在地面站稳,小马王和对方已经“叮叮铛铛”地干了起来。 我的乖乖这还了得,朱植倒不是怕小马王吃亏,这京城里能打得过他的人也的确不多,他更怕这小子借着酒劲伤了对方,可就糟糕了。 御史不会跟你追究原因,只会问你一个嫖妓撒野。 朱植急忙大喊:“小马王,你给我住手。” 小马王见朱植已经过来,而且发话喝停自己,也就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嘴里却不依不饶:“要不是公子发话,就让你到湖里喂王八。” 对方拿着刀刚要答话,一眼看见朱植,朱植也看清楚他的相貌,大家几乎一起惊道:“怎么是你啊?!”朱植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在马市遇到的那位神秘色目人萨里尼。 这个海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萨里尼见是熟人,赶紧拱手打招呼:“怎么是唐公子啊,失敬失敬。” 朱植连忙道:“原来是老萨啊,怎么在这里碰上你了。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位是我的手下,如有得罪多多见谅。 小马王还不给人家赔罪。” 小马王鼓着气,一拱手。 萨里尼道:“不打紧,不打紧,都是自己人,这位兄弟,老萨得罪了。” 朱植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萨里尼和手下众人一一见礼。 大家正说着话,船舱里又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陈紫星,朱植连忙拱手:“没想到,陈公子也在船上啊。” 陈紫星见到是朱植也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外面虽然雨势小了很多,但毕竟还在下雨,萨里尼招呼道:“既然都是朋友,不如大家到我这船上继续喝酒。” 朱植一想,也不推辞。 萨里尼还要邀请众人,朱植道:“不打紧,时候不早了,他们还要回去。” 拿出一包银子,吩咐小马王他们交给自己那画舫的船家和柳卿人,让众将坐画舫回去。 众将见此,知道朱植不想表露身份,也不答话拱拱手回船去了。 他打发走众将,自己一头钻进了萨里尼的船舱。 朱植大大咧咧坐下,小陈子照旧站在后面。 萨里尼连忙吩咐船家重新换一桌酒席,对朱植道:“嘿嘿,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唐公子啦,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朱植道:“无恙倒是无恙,只是过得也不顺心啊。 你们二位呢,马市一别也近两月了,二位还有出海吗?”萨里尼面露难色道:“出个求啊,我们这不正为此事烦恼呢。” 朱植道:“哦,二位有什么烦恼不仿说说啊,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陈紫星道:“呵呵,来来,陪唐公子喝酒,先不说那个。” 说着举起酒杯,朱植、萨里尼二人也一同举起酒杯。 朱植见陈紫星还在遮掩,一杯而尽后,也不掩饰,直接开门见山道:“二位待朋友也太不够意思了,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二位是做什么的。” 萨里尼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说话,被陈紫星拦住,道:“唐公子,您做什么的,不也没告诉我吗?”朱植哈哈大笑,道:“上次匆忙一面,只觉得和二位相交甚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露身份,既然陈公子如此说,也不需要有什么隐瞒了。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大明辽王朱植是也。” 萨里尼瞪着吃惊的眼睛看着朱植:“你,你就是人称‘义王’的朱植?就是那个孤身送三贤;大殿之上拼着挨打也要为傅友德求情;单枪匹马平定蓝玉叛乱的辽王朱植。” 朱植微微一笑道:“正是本王,怎么,瞧着不像吗?”萨里尼哈哈大笑道:“像,当然像,那日马市之中,没人敢与你竞价,身后还跟着这位公公。 老萨就想你一定是王公贵胄,只是想不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辽王朱植而已。” 朱植道:“怎么样,海鹰帮的瓢把子陈四海的大公子陈石星,还有你东海鲨鱼萨通天,愿意跟本王交个朋友吗?”小陈子站在后面微笑不语,这些资料都是他亲自呈给朱植的。 萨里尼变色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个事情?”陈石星还是不动声色。 朱植道:“算了吧,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 陈石星呵呵一笑:“既然殿下也知道我们俩的身份,那我也不隐瞒。 怎么样,是不是请殿下把我们拿到刑部大堂请功啊?”朱植道:“陈公子这么说,就太不把朱植当朋友了。 想不到纵横四海的人也会这样度君子自腹。 既然如此,朱植告辞。” 说着故作生气状,起身要走。 萨里尼连忙起来把朱植拦着道:“殿下,你看,石星他就是这样一个谨慎的性格。 你要是走了,可就真不把在下当朋友了。” 朱植也不是要真走,借个台阶又坐下,道:“我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你们不就是被人称为海盗吗?海盗怎么了,只要心系国家,就是好汉。 我知道你的爷爷当年就是好汉,江湖上谁不知道陈六斤带着三百弟兄,截了鞑子三十船粮草,陈帮主一把鬼头刀砍了十三个鞑子脑袋,直接运到应天府接济父皇。 父皇一直对陈老帮主念念不忘,还曾跟我提过。 朱植也对老帮主非常敬佩。” 陈石星斟了一杯酒,拱手道:“殿下在上,草民多有得罪。 能得殿下如此称赞,爷爷在天之灵也可告慰。” 陈石星话里有话,眼圈已经有些泛红。 朱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斟起一杯道:“陈家公子,说句实话,我朱家对不起你们。 当年陈老帮主于父皇有恩,可是父皇偏偏听信了刘基的谗言,将东海九九八十一岛岛主一网打尽。 陈老帮主后来因此一病不起,父皇每每念此都心情沉重,觉得对不起陈老帮主。 这杯酒,我代父皇敬老帮主。” 说着将酒倒在甲板之上。 原来当年统一天下时,刘基出了个主意,以陈六斤出面将东海各岛岛主邀请到台州商谈招安一事,谁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朱元璋将这些江湖汉子一网打尽,惟独放了陈六斤一条生路,可陈六斤觉得十分对不起这些岛主,从此一病不起,没两年便去世了。 所以对于朱家,陈石星并无什么好感。 此时朱植说得情深意重,他面子上也不好发作,只得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过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萨里尼也听说过一些两家的恩怨,做起和事佬来,道:“好了好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既然今日能一起饮酒,大家就是朋友了。” 自顾自地也饮了一杯。 萨里尼是东海著名的独行侠,出生在威尼斯的他,从小跟随父亲航海,十岁被阿拉伯海盗掳到大食当了一位酋长的养马奴隶,所以他对大食马才能如数家珍。 五年后,萨里尼想办法从酋长手上逃跑出来,跟随一艘商船来到了中国。 一开始他跟随一位海盗,到了二十岁上,成为这位海盗最信任的人,后来海盗将独生女嫁了给他,他便继承下这位海盗的家业,也有了中国名字萨通天。 虽然萨里尼手下只有三条船,但因为他人豪爽仗义,喜欢黄金,曾经赤手空拳在海里屠过鲨鱼。 所以东海人赠绰号“金鲨鱼”。 萨里尼有三样爱好,船、名马、黄金,所以又有绰号叫“萨三藏”。 朱植道:“不知刚才萨兄弟说的麻烦事又是什么?”萨里尼道:“实不相瞒,我老萨在海面上还是有点人脉,到哪里都有人照应。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倭寇闹得越来越凶。 上月我送往高丽的一船货,生生被倭寇截了,还打伤了我几个兄弟。 这不,我在和陈兄弟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回来。” 萨里尼实力不够,想拉陈家帮他出面。 朱植一听,心说有门,道:“倭寇,又是倭寇,哼,难道他们为祸东海,就没人管了吗?”萨里尼道:“原来东海上大家都会给个面子,实在要的话,留下两三成货物也就放过去了。 谁知道这些倭人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此仇不报老萨誓不为人。” 朱植问陈石星道:“不知道陈家是否愿意帮着老萨出面?”陈石星一脸歉意道:“唉,倭寇这两年势大,几乎把东海全部把持。 我们陈家自从洪武初的事之后,已经把重心转移到南海马六甲那边。 而且当年父亲和倭寇大首领江井一郎有过协议,流求以北海域他不能插手。 所以对萨兄弟的请求也爱莫能助,萨大哥实在对不起了。” 萨里尼脸色显然有些失望,喝了一口闷酒道:“这没什么,兄弟无须道歉。 实在不行老萨拉一个人去找倭寇拼了就是,不就是一条命吗?”朱植一听其中话中有话,道:“区区一船货,萨兄弟犯得着拼命吗?”萨里尼道:“我老萨是喜欢喝酒玩马之人,没有什么心机,也不会发展壮大队伍,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靠江湖上的人给几分面子。 现在倭寇不按江湖规矩行事,老萨的面子倒了,又何必仰人鼻息。 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不就找倭寇拼个死活,要不就拉着我那几条破船回大食。” 朱植道:“如果有第三条路呢,萨兄是否愿意试试?”萨里尼道:“这第三条路是什么,还请殿下指点。” 朱植道:“日前,我接到辽东奏本,言倭寇犯我辽东毁我田亩,掳我百姓。 辽东乃本王治理之地,遭受这样的侵害,实乃孰不可忍。 这些年,倭寇屡犯大明海疆,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然大明天朝上国,惟独短了海上一腿,只能眼睁睁任由倭寇坐大,为了不使一些海民附倭,只能发布‘片板不能下海’之命令,这都是缺少海防舰队之过,实乃我大明之耻辱!朱植不材,有志为民请命,平定倭寇。 前日已经奏报父皇,取得他老人家的支持。 不日本王将就藩辽东,将要兴造舰船,历练海军。 植暗自起誓,少则三年,长则五年,不平倭寇,誓不班师。 只是目前缺少一位懂海战,善掌水师之人。 植恳请萨兄弟考虑,随本王一同到辽东,共建水师,为朝廷完成平倭大业。 不知萨兄弟意下如何。” 朱植一番肺腑之言听起来让萨里尼当真有几分动心,这实际上是朱植在招安自己。 只是虽然自己势力弱小,但好歹是江湖上独立的一个字头。 如果依附了朝廷,那么再也不能那么逍遥快活了,所以一时间萨里尼也左右为难。 朱植见他有些为难,又道:“萨兄是否担心朝廷以招安为名趁机吃掉你的队伍?”朱植这话是说到他心眼里去了,朝廷的话哪能全信,就像朱元璋当年好好地说招安,可是当东海群盗聚首之后,竟然被包了饺子。 萨里尼道:“这个嘛,本来老萨没什么力量,只是还是有几百号兄弟跟着老萨吃饭……”朱植把话头接过来道:“萨兄,如果愿意跟随本王去辽东,那么辽东水师提督一职就是你的,跟着你的人马也一个不动。 萨兄,请你好好想想吧,难道你和你的手下愿意一辈子都在海上漂泊,朝不保夕吗?而且萨兄不是想找倭寇报仇吗?现在只有本王有这个能力帮助你,咱们俩的目标是一致的。” 萨里尼踌躇了一会,道:“这毕竟是件大事,殿下还容老萨好好考虑考虑。” 朱植见他已经动了心,也不再紧逼,只是道:“也好,萨兄弟不妨好好想想。 对了最近本王从兵部里找到了几张舰船的图纸,看不太懂。 不知道二位能否去看看,给我讲解讲解?”萨里尼是爱船如命的人,一听朱植说有船的图纸,显得十分感兴趣,恨不得马上就去。 朱植询问陈石星是否愿意一同前往,陈石星婉言拒绝,朱植知道他心里的疙瘩,也不便强求。 三人又喝了几杯,陈石星便要告辞离开。 朱植对他道:“陈兄弟,上辈的恩怨不应该带到你我身上,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聚,日后但凡用得着本王之处尽管说话,本王定不推辞!”说罢,陈石星下船离去。 萨里尼命船家回航,一到岸边,二人下船就往王府而去。 到了府上,朱植拿出自己改良过的广船,福船图纸。 萨里尼是什么人,半辈子在海上漂泊之人,是海船的大行家。 眼前这船上的艏楼,配合艉楼,加大了船舶在海中航行的稳定性,可以抵御强风。 船桅比一般的海船要高,在通常的纵帆上加装了西方已经出现了的三角帆。 这个对于从威尼斯而来的萨里尼可一点都不陌生。 而且船艏的斜桅竟然也是典型的西方帆船的特点。 萨里尼睁大眼睛看着这些外型从广船和福船修改过的图纸,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出自大明的兵部。 他不时手舞足蹈地比画着,一会欣喜,一会皱眉,已经完全沉浸在这艘新式的海船之中。 朱植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心道,就凭这划时代的帆船,你也得上我的贼船了。 萨里尼注意到在船舷上面,有几个小门,他问道:“这几个小门是干什么用的?”朱植道:“船的两舷将放置火炮,把这些小门打开,炮口伸出来,就可以轰击敌船。” 萨里尼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快,这样的船如果把帆都放起来,会相当的快;还有这炮,如果装上这炮,那帮兔崽子倭寇就休想一拥而上,老子隔着一里就把他打趴下。 好,实在好……”朱植见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图纸中,在旁边敲着边鼓道:“萨兄弟,是否愿意跟本王到辽东造这样的舰船,然后横扫倭寇,报仇血恨?”萨里尼道:“愿意,太愿意了,有了这样的船,多少倭寇都不够塞牙缝的。” 他拿着这图纸,突然把心一横。 转过头来对着朱植单膝跪下,道:“从今日起,萨里尼将为辽王殿下效劳,风里雨里,唯辽王马首是瞻。 请殿下允许。” 说着拿起朱植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他手上的玉戒指。 朱植知道这是西方人表示效忠的方式,他也学着电影里见过的架势,将手按在萨里尼的肩膀上:“愿你成为大明海上最强悍的骑士,让倭寇的血成就你的荣耀。” 跳至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4) 第十一章 暮鼓晨钟(4) 洪武二十六年三月十六,是朱植来到这个大明朝一周年的日子。他拿了一壶酒呆在自己家的后院里,自斟自饮。朱植想起当年总是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现在看来,那是多么单纯的想法。 如今自己有势了,而且权力很大;钱嘛虽不说很多,但住着这么大的宅子,有那么多人伺候着,锦衣玉食用着,也算上等人的生活。 可是自己快乐吗?朱植不能给出答案,天天在尔虞我诈中周旋,天天在政治高压下应付。有过失宠,也有过荣耀。这一年里,他的心操得比以往加起来都多。 当然这一年也非毫无成绩,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平定了蓝玉的叛乱,熟悉了明朝的状况,自己的力量一天一天积聚,在纷繁芜杂的环境中自己一天一天成熟游刃有余。虽然过得很累,但结果还算过得去。想到这些,朱植苦笑着又是一杯。 这时,一个人影影入眼帘,是她,自己的老婆郭秀。是啊,还有她,这个世界上惟一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女人,她给予自己的温暖使自己在许多次困难中挺了过来,也让自己冰封的心灵逐渐融化。 郭秀对他微微一笑:“怎么跑到这里喝起酒来。” 朱植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秀儿,来,陪我也喝两杯。” 郭秀道:“就秀儿那点量,就算了吧,还是陪你坐坐吧,怎么没打扰你吧。”说着坐在他身边。 朱植把她轻轻揽在怀中,喃喃道:“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郭秀道:“什么一年了?” 朱植知道自己有些失言,连忙掩饰道:“封了辽王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郭秀道:“是啊,过得真快。夫君,秀儿觉得你和以前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郭秀第一次说,朱植警觉地问道:“哦,怎么变了?” 郭秀道:“以前你总是爱说爱笑,现在你变得沉默寡言;以前你天天都想着舞枪弄棒,现在一个月也不见你耍一次;以前你……” 朱植道:“还有呢?” 郭秀道:“还有,还有以前你对秀儿很恭敬,现在,现在对秀儿更温柔。”说着红晕红到耳根里。 朱植道:“是吗,我有这么多变化吗?连我都不知道。” 郭秀道:“秀儿也是自从太子薨了之后才逐渐发觉的。” 朱植道:“哦,可能是封了王之后,要顾及的事情多了,人也不能总是瞎玩,朝廷里动不动的都是你死我活,你也知道啊。” 郭秀道:“没有啦,秀儿倒觉得夫君比以前更成熟,这是好事啊。” 朱植道:“有时候只觉得京城里太压抑,真想到辽东广阔天地间自由驰骋。秀儿愿随我一起去辽东吗?” 郭秀道:“愿意,嫁鸡随鸡,夫君到哪,秀儿就到哪。” 朱植道:“好,我带秀儿到大草原上骑马,坐船到大海里钓鱼,再带你到很美很美的雪山上赏雪。” 郭秀道:“说定了,夫君不许欺骗秀儿。” 朱植道:“你是我的亲亲好秀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郭秀伸出小手指头:“来,拉勾。”朱植的小指和她的交缠在一起,郭秀一脸幸福。 “勉仁,赶紧想个办法让我快点就藩吧,这京城实在不想呆了。”朱植就藩的心情越来越急切,可是自己担着京城防卫的大任,朱元璋不说话,还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朱植自己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辞职?别逗了,万一朱元璋以为自己有二心那还了得。可是不就藩也不是个事,京城里空气郁闷,而且在辽东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做。所以朱植着急地找杨荣帮忙。 此时杨荣已经因为有功被连升三级,成为了辽王府的右长史,地位已经与铁铉相当,最近又秘密接管了“无间”,正忙得七窍生烟。现在被朱植突然拉来,头一句话就搞得他一头雾水。 这次“无间”的易主,也是朱植一直以来考虑的问题。对于小陈子,朱植心里始终有个小疙瘩,也许是深受历史教训印象,对于太监专权,他是时刻提防着的。虽然小陈子一直忠心耿耿,但朱植还是不愿意这么重要的部门掌握在他的手里。夺门之夜,“无间”事前竟然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这让朱植有些不爽,如果提早那么几个时辰准备工作也充分得多。 朱植一琢磨,正好趁这个机会对小陈子发了一通脾气。顺理成章地把这个重要部门收了回来。朱植考虑再三,还是把它交给了杨荣掌握,一来他对自己忠心耿耿,二来心思慎密,足智多谋,将“无间”的情报和他的才智结合起来也许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小陈子也知道如此大的事京城几十名探子居然没有发现,是相当大的工作失误,所以朱植这么安排他也没有什么怨言。但朱植自己的宿卫仍然由小陈子掌管,他也不算失宠。 杨荣听到朱植跟他抱怨,只觉得非常奇怪,古时候谁都希望自己能在皇帝身边,才有可能获得宠信,但这位王爷却很特别,现在刚刚平定叛乱,是皇上面前当红的人物,又掌握着京城军权,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而且就藩的事,皇上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说不定还希望朱植能替自己多把几天大门呢,为什么朱植就偏偏不想亲近皇上,反而想跑到那大老远冰天雪地的地方呢? 杨荣道:“殿下,目前您圣眷正浓,正可在京城当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为什么偏偏此时着急离开呢?” 朱植微微一笑道:“勉仁,按照本朝议制,藩王无特殊恩许,一年之内必须就藩。虽然现在大家看着仿佛本王圣眷正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两个月前,谁不是认为蓝玉圣眷正浓呢?所谓福兮祸之所倚,本王真没觉得现在有什么好处。在父皇的羽翼之下,我倒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反而不如辽东的辽阔江天大有可为。再者,如果本王权势过重,太孙一党难保不会猜忌本王。所以呆在京城就目前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勉仁可否理解?” 杨荣是多聪明的人,经朱植这么一点拨,杨荣立刻醒悟过来,他哈哈一笑,向朱植拱手一揖道:“殿下明见千里,荣不如也。” 朱植嘿嘿一笑,王府之中只有杨荣最容易沟通,只要自己一想出什么主意,他立刻可以理解,并且能用最好的方法执行。其实谋士就是这样的作用,反正我决策,你想办法执行,朱植觉得有了一个强的谋士在身边,自己真是省事许多。他道:“行了,别拍我马屁了,快给我想想办法。” “这个嘛,让我想想。”杨荣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步,突然,“有办法了。殿下你看,太子一党现在什么想法虽然我们不能知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希望权势如此之重的殿下留在京城。这一点正好利用……”朱植听着他的主意不禁嘿嘿一笑。所以说嘛,只有朱植想不到的,没有杨荣做不到的。 三月十九,御史赵程上本,言代王、肃王、辽王三人封王已经一年有余,按规制理应早已就藩。只是蓝逆作乱耽搁了日子,现在蓝党已平,京城秩序恢复井然,三王应该尽快就藩,以安天下。 这一奏本虽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但矛头直指目前甚得皇上恩宠的朱植。他掌握着禁军力量,卫戍京城,虽然不合规制,但在蓝玉叛乱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重要。关键就看朱元璋的态度。 朱元璋却不着急显山露水,只是将此奏本留中不发。这样一来更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猜测。因为在京城之中关于朱植平叛功劳巨大,朱元璋有心易储的谣传已经有抬头的迹像。 朱植知道这正是杨荣的安排,他也不客气,立刻配合出招。先恭恭敬敬地上了一本:首先是辞去上十二卫提督军事的职位,然后表明虽然自己很想在父皇身边守护尽孝,但蓝党已除,玉宇澄清,自己应该到辽东为国守边,才是人臣本分。 此奏本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叫好之声。无论是太子党还是燕王党都巴不得朱植早日就藩,另外那些两边不靠忠心国是的诤臣更为了朱植一句“尽孝者家事也,尽忠者国是也,自古忠孝难全,植惟以鞠躬尽瘁,保家卫国。”击节叫好,在他们看来,朱植居奇功而不傲,时刻以国是为重,不失“义王”本色。 朱元璋有见及此,心中更加乐开了花,你们看看,这才是我朱家的子孙,居如此大功而不骄纵,明大礼,守规矩,该干吗干吗,不像那些外人,有了点功劳就目无君父,甚至犯上作乱。但他喜在心里,嘴上却不露,先是下诏挽留一番,朱植当然回一个更谦虚的辞呈。 朱元璋见样子做足了,就下了一道圣旨,命三位藩王在四月二十之前就藩启程,还特地在圣旨中称朱植“忠义孝谨,国之干城。”又恩旨,拨二十万两银子的内帑给朱植在广宁建造王府,此事交由郭英负责筹划。最后一项可是惟有朱植一人拥有的恩宠,其他两王都以驻地已经建有王府为名没有拨款。 朱植是乐呵呵看着这一幕幕虚伪的政治戏剧,坐享其中名利双收的快感。自己达到了目的,老朱给哄得格外开心,各方面势力都可以把心放下。朱植不禁夸奖杨荣,真他娘是天才啊,居然能布置这样一个三赢的局面。跳至 第二卷 辽阔江天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1) 第二卷 辽阔江天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1)这就是广宁的城墙吗?朱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顶多四米高的城墙,还全是用土垒起来的,只有城楼用砖砌成。 夕阳的残照中,一面旗子斜倒在城墙转角,一只乌鸦停在上面,眼前的残垣断壁就是辽王的封国。 朱植拉着马在离城几里远的高地上默默地看着夕阳下的广宁。 很难相信,辽东边塞重地竟然是这样一座城池,即使自己不会打仗,也敢打包票,不用一天就能把它砸开。 驻扎在此也太没安全感了。 跟在身后的侍卫也在嘀咕着:“就着破城啊,你瞧,那边还塌了一段。” “是啊,是啊,估计老六我两窜就能上墙。” 旁边的人应道。 小陈子回头瞪了两名侍卫一眼:“住嘴,谁也没说你们是哑巴。” 两名侍卫吓得连忙禁声。 朱植叹了口气道:“干吗不让他们说,别说你们,连本王看着都来气,堂堂边防重镇,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旁边负责迎接的辽东都司经历璩义道:“殿下说得是,这边防重镇,连年兵祸,可不是这个样子吗?洪武十年,纳哈出兴五万雄兵来犯,孙虎将军及手下五千忠勇之士就凭这个城墙抵抗十倍于己的鞑子铁骑。 前后二十余日,孙将军以下三千人殉国,但广宁兀自巍然不动。 城塌了,人还在,这是孙将军的遗言。” 璩义的话如雷贯耳,震撼着朱植的心灵。 他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位辽东都司区区七品芝麻官竟然如此耿直,居然敢当面直言,言语中尽是不屑的语气。 不错啊,燕赵之地果然多悲歌之士,这个璩义就相当不错。 “城塌了,人还在。” 如洪钟大吕在朱植耳边回响。 朱植在马上微微欠身,对着璩义拱手道:“先生的话如雷贯耳,本王受教了。” 璩义再耿直也不敢受这样的大礼,连忙滚鞍下马,跪在地上。 “先生快快请起。” 朱植让璩义起来,提高声音对身后众将道:“大家听到了吗?‘墙塌了,人还在’这就是广宁的荣耀。 父皇把我们派到这来,就是要继承这份荣耀。 虽然它的城墙是这样的破败,虽然它的方圆是这么窄小。 可是广宁凭着孙将军的威武,足以成为一座英雄的城池。 今日本王来到这里,这就是本王的家,也是你们的家。 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把家建好,把门守劳。 都听见了吗?”“听见啦!”朱植的兵知道自己的王爷爱好什么,都扯尽了嗓子地大喊。 朱植随即命令道:“今夜在城外扎营,明日一早进城。” 朱植大军一行从四月十八离开京城,渡过瓜州古渡,沿运河经扬州,淮安府,济南府,天津三卫,永平府,出山海卫。 一路上,朱植吩咐大队不许骚扰地方,每到一地都在城外扎营露宿。 特别是经过天津三卫时,出于对朱棣天生的敌意,他还特地吩咐手下小心提防。 当然一路无事,这一行两万多人,走了五十多天,终于在六月初一抵达广宁城下扎营。 第二天一早,朱植早早就起床,他命大军依然留在营中,自己只带着一千中营护卫朝着广宁南门缓缓前进。 那边广宁城头三声炮响,城门大开,两路骑兵从城内弛出,到门外一里的地方分两列站定。 朱植打马走在前面,远远看到当中站着一员红袍将领,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魁梧,一脸麻子,看上去真有点吓人,此人正是辽东都指挥使叶旺。 作为辽王的下属,朱植自然调阅过他的档案,发现此人颇有名将之风。 洪武四年,叶旺以指挥佥事出镇辽东。 洪武十年,纳哈出内犯,旺先以兵扼柞河。 自连云岛至窟驼寨,十余里缘河垒冰为墙。 又设伏兵于盖州之中,纳哈出至,伏四起,两山旌旗蔽空,矢石雨下。 纳哈出仓皇趋连云岛,遇冰城,旁走,悉陷于阱,遂大溃。 叶旺率军追击至将军山、毕栗河,斩获及冻死者无算,乘胜追至猪儿峪。 纳哈出仅以身免。 论功,封辽东都指挥使。 兵部档案中的评语是:旺之镇辽也,翦荆棘,立军府,抚辑军民,垦田万余顷,遂为永利。 叶旺见朱植走到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倒道:“恭迎辽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属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殿下恕罪。” 瞿能与此人曾有几面之缘,谈起他的时候也夸赞有加,本来以叶旺的战功,升到五军都督府当个都督同知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此人心情耿直,不愿意依附权贵,所以从军二十多年,也只是个正三品的都指挥使。 朱植此时一见,瞿能说得果然不错,又不是上阵打仗,来接个王爷都穿着甲胄。 只见他神情肃穆,不卑不亢,倒让自己产生几分好感。 朱植下马把叶旺扶起来,和颜悦色道:“叶将军快快起来,你从辽阳一路赶来,辛苦啦。” 辽东都司的驻地是辽阳,离广宁还有着五百多里路。 可想而知,为了迎接自己的上司,叶旺也是没少周折。 对于朱植的大名,叶旺虽然身在辽东,但也多少听到过一些,此时,这位天生贵胄,龙子龙孙的辽王和蔼地对自己说话。 叶旺心中暗自赞叹,辽王好是一表人材,看来京城中的传言并非虚言。 回道:“不辛苦,只是军务在身,不及远迎。” 朱植道:“哦?军务,辽东还有战事?”叶旺道:“事倒不大,女真人在春暖花开之后,经常摸到辽海卫和铁岭卫边上骚扰。 殿下您一路车马劳顿,请先到城内下榻再谈吧。” 朱植哈哈一笑,拉着叶旺的手道:“不累,不累,咱们边走边谈。” 一路上,通过叶旺的介绍,朱植对辽东形势有了基本了解。 辽东都司属地全部是边疆军事辖区,在辽王就藩之前大小军事政务基本由都司承担,山东布政司根本不派文官管理此地。 目前都司共辖二十一个卫,分别是定辽左卫,定辽右卫,定辽中卫,定辽前卫,定辽后卫,铁岭卫,东宁卫,沉阳中卫,海州卫,盖州卫,金州卫,复州卫,义州卫,辽海卫,广宁左屯卫,广宁右屯卫,广宁前屯卫,广宁后屯卫,广宁中护卫,广宁左护卫,广宁右护卫。 后三者就是属于他朱植的三个护卫,也就是说日后羽林右卫的番号将变成这三者中的一个。 辽东都司自洪武二十年纳哈出降后享受了几年太平时光,只是近几年建州女真渐渐坐大,不时南下在边界上挑起小摩擦。 残元朝廷已经被逐到漠北,有好几年没到辽东骚扰了。 辽东的情况朱植在之前也略有所知,看来蒙古人已经不足为惧,女真人倒成为摆在眼前比较棘手的问题。 对于女真人,朱植是丝毫不敢大意的,那句“满人不上万,上万全无敌”,平胡策略看来就是要从女真入手。 朱植的驻地是前元一个王爷的府第,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显得破败。 叶旺也知道辽王迟早要盖自己的王府,安排在此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晚,叶旺就在辽王驻地摆上筵席,宴请朱植以及他手下一众文官武将。 朱植很大方地将从京城带来的十坛江南状元红打开,叶旺手下久在辽东,喝的大多是烧刀子什么的,哪里闻到过这么香醇的美酒,众将对朱植又是一番谢恩。 叶旺不知道是不是想试试这位白脸王爷的酒量,特地安排辽东众将上来敬酒。 朱植本来就能喝,也有意通过喝酒和手下这些辽东汉子打好关系。 自然来者不拒,这一轮喝下来,楞是生生喝了一十三碗状元红,把叶旺带来迎接他的官员将领打了个通关。 这些将领本来思想就很简单,衡量一个人通常就以酒量豪爽定夺,此刻见朱植如此海量,对待下属和蔼可亲,没有架子,都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天生贵胄。 瞿能和叶旺是当年征蒙古时的老相识了,双方也是一见如故。 不过他见辽东将领“围攻”朱植,也不甘示弱,带着京城里过来的武将们对叶旺一阵猛攻,谁知道叶旺也是海量,连灌八大碗同样面不改色心不跳。 朱植见大家喝得起劲,悄悄拉上叶旺:“酒有些上头,叶将军陪本王到院子里走走吧。” 叶旺赶紧放下碗筷,跟随而出。 朱植道:“叶将军海量啊,本王听父皇说过,看一个人人品如何,首先要看他喝酒。 将军来者不拒,应是一个潇洒豪迈之人。” 这话朱元璋当然没有说过,朱植不过信口胡言一番。 叶旺恭敬道:“殿下过奖了,属下在这苦寒之地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走马打猎,喝两口酒而已,殿下见笑。” 朱植道:“将军谦虚了,你的档案本王看过,辽东没有你坐镇,哪里有北平的高枕无忧。 以将军之功早该升个五军府都督当当,只是只是,呵呵。” 叶旺道:“洪武十八年,皇上问过臣,愿意到京城里当都督还是在辽东替他老人家把大门。 臣不才,只愿一辈子替皇上把门。 这个都督不都督的,臣并不在乎。” 朱植一脸真诚道:“叶将军真乃社稷之栋梁,国家忠勇之士。 本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虽然统属上你是本王下属,但本王初到辽东,万事不明,处处都需叶将军提点。 强将手下无弱兵,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昨日在城外,都司经历璩义的耿直,本王已经见识了,本王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直性子。 还请叶将军以及辽东诸将知无不言,本王不是那种听不进忠言的人。” 叶旺道:“殿下折杀属下了,殿下在京城的事迹,老叶早有听说,‘义王’之名如雷贯耳,属下甚是钦佩。 只是老叶平时心直口快,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就是改不了这脾气。 如果殿下这么说,那老叶定当尽力辅佐,不敢怠慢。” 朱植对叶旺拱手作揖道:“那日后劳烦将军了。” 此时换了便衣的叶旺赶紧双膝跪倒。 最好打交道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聪明人,如杨荣,另一种是爽快人,就如叶旺。 通过晚上与他的一番交流,朱植更加确定此人的性格,正如档案和其他人所说的,就是一豪爽汉子。 不然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在与王爷对话时自称“老叶”啊。 跳至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2)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2) 第二天,朱植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五十多天的舟马劳顿,再加上一夜宿醉也的确累得不行。起来之后他吩咐瞿能约束兵马继续在城外扎营,王府家眷则让人接到城内暂时住进前元王府。 吃过中饭,朱植见左右没事,就叫上小陈子,两人来到广宁城中闲逛起来。对于自己这个驻地,朱植还是很想了解了解的,他并不想当一名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瞎眼王爷。 广宁城市不大,街道又土里土气的,和繁华簇锦的应天府远远不可同日而语。但广宁又是辽东的第一大城市,人口比辽东都司的治所辽阳多得多。朱植走在王府前的大街上,只见这街上店铺还不算少,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一打听,原来今日是广宁墟日,四乡的老百姓都进城来交易货物。 朱植慢慢在大街上走着,只见江南的布匹绸缎,辽东特产人参鹿茸,农产品,土特产应有尽有,还不时有两个猎户拿着几件野兽的皮毛在街上叫卖。对于这些土产野货,朱植挺感兴趣。 只见一名身材壮实的猎户,一把钢叉上挑着几条狐狸皮正蹲在路边,一位客人和他讨价还价一番,拿走了一条,扔下一张破纸,就要离开,那猎户哀求的眼神和客人商量着什么,可最后客人没理他,甩手走了,猎户一脸沮丧颓然坐倒。 朱植走到猎户跟前,看着钢叉上挑着的皮毛,这些狐狸都是火红的颜色,不是什么上等货色,比起王府里的远远不如。看着没什么意思,朱植抬脚要走,猎户见他衣着光鲜,显然是个大主顾,连忙把他叫着:“这位客官,有看得上眼的吗?” 猎户说话瓮声瓮气,中气十足。朱植微笑着摇摇头,又要前行,猎户急切道:“客官别急着走,小的这里还有一条紫貂皮,您再看一眼。”说着纳纳地从他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条皮毛。只见这皮子,通体黑褐色,一根杂毛都没有,颜色滑润,柔顺油亮,当真是紫貂中的精品。 朱植记得家里自己和郭秀都各有一条,也不想再多花钱,还是摇摇头道:“还是找别的客人吧。” 猎户脸色有些急切道:“客官,小的急等钱用,您能再看看吗,算便宜点您拿一条吧。” 朱植好奇道:“哦,你有什么急用?” 猎户道:“我娘生病在家,急着要抓药,这一上午了才卖了两条,钱远远不够。这条是小的父亲早年打的,一直不舍得拿出来,如今不是娘卧病在家,也不舍卖啊。” 朱植见此人长得木讷,神情急切,难得他一片孝心,就算帮帮他:“你这些加起来要多少钱?” 猎户见朱植想买,高兴道:“客官如果喜欢这条就要二两银子,其他的都是平常货色,客官不买也罢。”这紫貂皮在古代那也是上等人家才能穿得起的东西,现在他只要二两银子,那已经是非常便宜了,如果拿到南京去,少说也要二十两银子。 朱植心头一乐,真没见过这么老实做买卖的,古人诚不欺我啊,朱植道:“家里正好要做件皮袍子,既然碰上了,就都买了吧,恐怕还不够呢。别婆婆妈妈了,多少钱?” 猎户见是大主顾,高兴得不得了,道:“三两银子,不过,不过客官能给现银吗?”想罢,刚才他与之前那客官纠缠的可能就是想要现银,不想要那“宝纸”。 朱植笑笑没说话,一伸手,小陈子连忙从袋里掏出一锭碎银,交给猎户:“你看这些够吗?” 猎户拿在手里,这哪里止三两,分明是五两,他为难道:“小的身上没有碎银,实在找不开。” 朱植摆摆手道:“难得你一份孝心,都拿去给你娘抓药吧。” 猎户还是不好意思,赶忙把身上那条豹皮坎肩扒下来,和紫貂皮、狐狸皮一起包在包袱里一股脑塞给朱植道:“那,那就搭上这条豹子皮吧,虽然不值两个钱,到了冬天,大爷也可拿来暖暖脚。小人伍万谢过大爷的恩德。” 朱植也不想跟此人纠缠,就把包袱收下交给了小陈子。这猎户一揖到地,兴高采烈地拿着银子跑到对面一个药店里去。看来此人很老实,真的是给老娘抓药去了。 朱植继续在城里闲逛,发现广宁城内不时有一些蒙古人拉着马匹来往。突然他想起来看过的辽东奏折里讲过,几月几月,与蒙古人交易多少多少马匹。这广宁原是明朝仅有的三个马市之一,还有两个设在开原。明朝的马匹都是通过三个马市和蒙古人用布匹交换的。 朱植寻着蒙古人的去向,来到马市,里面马匹不少倒是人没几个,有几名官员打扮的人在验收马匹,还有几名富人模样的在挑马。也是,马匹在中原非常昂贵,自然不是一般老百姓买得起的。朱植随便看了一下,都是些蒙古马,比不上自己的阿拉伯马雄骏。 从马市出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广宁城南门口,正遇到几辆大车停在城门口等待放行。朱植凑到跟前一看,一名官员正带着几个兵丁在检查车上的货物。两名商人模样的,更在官员后面,一脸陪笑。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跟鬼子抓小兵张嘎一样,出个城门还要被搜查一番。朱植见旁边有个士兵,过去攀谈道:“这位军爷,怎么商人运货出城还要搜查?” 士兵斜眼看了他一眼,见他衣着光鲜,又带着仆人,也是个大户人家,就道:“这是规定,为了不让鞑子和其他胡人得到,所有货物不许夹带铁器和海盐。”朱植若有所思,哦,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虽然辽东的鞑子已经并入大明,但大明对他们的管束还是非常严格。 那边官员已经检查完毕,这几车都是药材和山货,点清数量,张嘴让商人交税。商人也拿出几张宝钞交给官员。 朱植又问道:“这些货物要收多少税啊。” 小兵道:“你问这么多干吗?” 朱植道:“哦,我来广宁做点买卖,所以想了解一下。” 小兵道:“怪不得你一口南方口音,这些东西也就收个五贯钱吧。”好便宜的税收。 又听到那两个商人哀求道:“官爷,怎么给了厘金还不发给我们路引啊。” 那官员哼了一声:“难道你们第一天来辽东做买卖吗?你们给的是宝钞,所以还要交一些炭敬。” 商人道:“官爷,小的第一次来辽东做买卖,实在不知道什么叫炭敬。” 官员道:“到了大冬天,本吏在此给你们守着,不得升个炭炉暖暖身子啊。除了厘金,所有货物都得叫点炭钱。不过这炭钱不收宝钞,要不就拿现银,要不拿些货物抵充。”周围几个兵士也笑咪咪地看着,一点不觉得这是犯法的事情。朱植不由怒从心头起,这叫什么官啊,居然公然索贿。 那商人叹了口气,从车上抽出几张皮毛放在官员手里:“官爷,这次出来带的都是宝钞,这点东西,官爷笑纳。” 官员看看手中的皮毛,又走到车旁,一伸手又拽出两张狐狸皮,扔给后面的兵士,然后才一挥手,把路引交到商人手中:“走吧。”两位商人还得陪着笑脸,拱了拱手,赶着大车离开了城门。官员迈着四方步踱回椅边坐下,嘴里还哼着小曲,显然对这次的收获比较满意。 这就是大明朝的官吏,朱植压住心中的火,也不发作,转身走开了。他不想在此亮明身份,在一个举国都在贪污的地方,抓他一个小吏又有何用。 虽然对贪官墨吏,朱元璋从不手软,甚至用了扒皮塞草的酷刑伺候着。可是这些官员依然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地投入这场贪贿大潮中。《明大诰》规定,贪污十两银子就要处死,可是没有贪官却从没少过。大明,哦不,我们这个国家礼朝历代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贪污为什么永远无法禁止? 对于那些儒生所讲的什么道德教化,朱植总是一笑了之。笑话,人的欲望是可以用道德禁止的吗?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脱离了人性本身,去要求人人神圣化的空中楼阁。 朱植觉得贪污腐化严重,根子上还是一个制度问题。中国古代的专制制度下,当官的只需要向自己的上级负责,也就是说他只要养饱了上面那个管着自己的人,几乎就没有什么危险。 在那个金子塔的树状权力结构中,贪污的成本就这么低。于是才出现了所谓结构性贪污,一抓就连出一片的怪事。到了清朝末年贪污腐化**的时候,甚至到了一个衙门上下,或者一个官员以及他的门生故吏无一不贪的地步。 树状权力结构,让贪污行为被查处的可能性变得很低,从而抵消了杀头判刑带来的警戒作用。 有的人又认为,治理贪污的办法是设置监察机构,行使有效的独立监察机制,比如香港的廉正公署制度。相对而言,大明朝有锦衣卫,有御史台,还有东西厂,哪个监察机构不是行使着监督百官之权?但终大明一朝,贪污也从未少过。 所以朱植一直不认为多几个监察机构就是治理贪污的良药。关键一点还是要提高贪污成本,假如一个人贪了一百两银子,却要用其中九十两收买所有能监督他的人,那么这样的成本或许能让他望而却步,再加上一些高薪养廉的措施,或许可以把贪污降低到一个社会可以容忍的程度内。 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方法就在于权力如何分配的密码当中,这是朱植能够想到的最后底线。可是在大明这个等级森严,封建传统深厚,民智相对低下的年代,如何解开这个密码将成为朱植一大难题。 在市面上走这一圈,让朱植对广宁有了一定的认识。他怀着郁闷的心情缓缓走回驻地,看来就藩辽东仅仅是一个故事的开始,任重而道远。跳至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3)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3)回到府上见时候还早,朱植召集叶旺、铁铉、杨荣等人到驻地书房,召开驻跸辽东之后第一次军政会议。 辽东千里之地就这四个人最大,史称“四巨头”。 赵羽、姚善、郭铭等三人也获得列席会议的资格。 朱植有意安排大家围着一个吃饭的圆桌坐落,这也算自己的圆桌会议吧。 朱植道:“今日,召大家来这里是想商议一下辽东的军政事务,本王向皇上立下五年扫清倭寇的军令状,时间紧迫。 在座诸位皆本王肱股,大家有话就不要掖着藏着了,该说的就说。 叶将军,你先介绍一下辽东的人口,土地,收入,兵力。” 叶旺只道朱植来到辽东,好歹也要休息几天,没想到朱植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这么旺盛。 再说了,倭寇虽然也有侵入辽东,但他们哪里都有,只是不知道这位王爷身处辽东干吗那么大包大揽把平倭之事拉到自己身上。 不过叶旺不敢怠慢,答道:“辽东都司目前有人口四十五万九千八百人,所有耕地为一百八十一万两千亩,只是土地寒冷不适合耕种,去年岁入尽九万八千石;辽东二十一个卫在籍兵应有十万八千人,实有六万七千人,屯田五十五万余亩,岁入二万二千石。 基本情况就是这些。” 听着叶旺的报告,朱植眉头不禁拧成一股,辽东总共二百三十多万亩的土地,等于平均每人四亩多,这对于地广人稀的辽东来说的确是个问题;而且加起来岁入不过十二万石,合着可供官府调用的粮食只有一百三十万斤左右的粮食,辽东不如江南还能产些布匹丝绸,这样的收入水平实在太低。 也就是说,辽东有六万七千兵,官吏不多也有一千余人,每人每年吃三百斤粮食,光这些人吃饭辽东的岁入已经入不敷出了,哪里还有余钱添置兵器舰船。 朱植道:“如果按照辽东的人亩计算,岁入还不够大家吃饭的。 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叶旺道:“这些粮食肯定不够的,所以每年山东布政司还会特别拨出三万石粮食供给辽东,加起来差不多就够了。 如果遇到灾荒年,辽东军民生活更苦。 都是属下无能,没有能治理好辽东,请殿下治罪。” 说着叶旺惭愧地起身领罪。 朱植招招手让他坐下,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叶将军管军又管民,哪里有精力管得了这些,再说辽东的岁入比本王先前想像的已经好了许多,将军何罪之有?责任就别追究了,关键是从今往后,如何提高辽东岁入。 没有钱怎么能强兵?”姚善动了动嘴,刚想说话,可是又觉得此处自己官职卑微,轮不到自己说话。 朱植看在眼里,招呼他道:“克一(姚善表字),刚才本王都说了,有话就说,别掖着藏着的。” 姚善拱手道:“农者最重水利,请问叶将军,我辽东田亩主要集中在什么地方?”叶旺道:“姚典簿说得极是,辽东的田亩大多集中在辽河,三岔子河,大小棱河几条河边。” 姚善道:“叶将军,属下一路上,看过辽东山川地图,从盖州卫到金州卫的广大地域,地势平坦,河流众多,不知道那边田亩数量如何?”叶旺道:“盖州卫那边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人口稀少,田亩数量不多,也就二十万亩的样子。” 姚善道:“辽东苦寒之地也,田亩产出历来不高,如今之计,只有扩大田亩数量。 属下研究过辽东人口和田亩分布,觉得荒弃了盖州到金州一片膏腴之地实在可惜。 不如将新的内地移民转移到这一带开垦新的田亩,可增长辽东岁入。” 看来姚善对于内政治理还真有些心得,来辽东一路上,姚善时常找到杨荣借去辽东地图以及籍册进行研究。 没想到一到辽东,他就想出了增加田亩的计划。 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恰如其分。 朱植道:“克一的想法甚好。 不知道今年移民何时到达。” 叶旺回道:“早在三月初五,来自山西洪桐的两千三百户移民已经到达辽东,共一万三千五百口,属下已经安置在广宁屯卫和海州卫等地。 只是,今年农时已过,如果再将他们迁移其他地方,只怕他们不肯。” 朱植想了想道:“这个不难,虽然辛苦,但为了辽东日后的发展,这些新移入的百姓还是要迁移到以上地区。 这件事就交由克一负责,你去拿移民籍册统计一下,总共要移走多少户,每户发银五两安家,如果有大户已经置办下产业的,由辽东府库负责赎买。 到了新的驻屯点之后,由官府发给种子,耕种牛马器具俱以低价卖给民户。” 叶旺对朱植吩咐的官府赎买移民产业的话有些不解,道:“禀殿下,属下有所不明,让他们迁移只要发一纸命令即可,我辽东官府本就无太多库存粮钱,何必费这么多周章。” 听他报告,辽东目前还有四十多万人口,这还是明朝初年经朱元璋极力向边疆移民的数字。 可是辽东天时地利都非常恶劣,老百姓哪里愿意在这个破地方生存下去,所以在明朝统治的过程中辽东人口一直呈递减趋势,历朝历代,基本上迁来一人,就逃跑两人,到了崇祯年间,辽东只剩下不到三十万人。 如果不是汉人一直无法在辽东占有压倒性优势,努尔哈赤哪里能那么容易在辽东起兵。 只是这些当官的并不知道百姓疾苦,只知道表面上的数字,他们想让老百姓干吗就让他们干吗,想夺取他们的财产就伸手夺取。 本来已经留不住人的地方,哪里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如果不是朱植命令,可能官府只会出一纸告示,那些千辛万苦来到辽东的移民,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只有逃跑一条路可走了。 不过不以民为本,是中国几千年的思想使然,也不能全怪叶旺。 朱植耐心跟他解释道:“辽东条件本来就苦,移民过来的百姓背井离乡,有多少人真心愿意来到这荒凉的地方。 作为官府必须以民为本,体谅百姓的苦处。 他们来了三个月了,现在让他们再行迁移已经不得民心,如果再让他们抛弃新置办的产业,谁还愿意在这里呆下去。 辽东最大的问题是人少地多,我们不愁没地,就怕没人。 所以如何巩固人口数量是辽东第一大事。” 叶旺一武夫,以前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听朱植这么一说,心中也着实佩服:“殿下待民如子,实在让老叶惭愧。” 朱植又道:“这不怪你,在座各位,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日后大家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必须多为手下民众想想,在座的食俸都是他们辛劳的汗水浇灌出来的。 但待民如子不能仅仅凭借着为政者的良心。 必须以制度的形式固定下来。 本王考虑在辽东颁布一个《公平交易令》,规定买卖双方要遵守的一些法则,这也包括官府与百姓之间的政令执行。 日后凡是因公而触犯到百姓利益时,必须给予必要的补偿。” 赵羽道:“殿下爱民如子,属下深感佩服。 只是这《公平交易令》属下不太赞同。 官者民之父母也,爱民如子原是应该。 圣人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是这样的法令一旦颁布,不等于把刀子交到刁民手里吗?日后执行起公务来,官员诸多掣肘,岂非还要看百姓的脸色?”又是圣人云,半本论语治天下,孔老夫子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朱植对这种动不动就搬出孔夫子死教条的做法。 朱植心中暗叹,你赵羽也不苯,也总算是明白了。 朱植正是要的这种效果,千年的专制制度下,儒家礼教中就是这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百姓就该无条件服从官员吗?即使这些官员贪墨他们的税收,即使这些官员无情地将财产夺走?当然朱植并不期望大家都能立马理解自己这些来自未来的先进思想,但现在自己终于可以有了自主权,有些事情必须着手去做。 朱植道:“云翰,官员执行起政令来固然会出现一些阻碍,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政令如猛虎,把民都吓跑了,你的政令还让谁来执行?与其无人应和,不如输以怀柔,让百姓在此地安居乐业。 而且,平胡策和平倭策都是今后几年辽东重中之重,固本培民将是辽东一贯的政策。 父皇也已经恩准辽东为边地,可以执行一些特殊的政策。 我们当臣下的只能想办法把差事办好。 如果人都跑了,咱们靠谁来守土?”朱植不慌不忙把皇帝抬出来,赵羽也就不敢再追问了。 朱植叮嘱姚善:“这次再迁移,将对公平交易的精神进行一次预演,你一定要小心从事,切勿激起民变。 所有用度钱粮,宜宽不宜紧,先从辽东藩库中领取,如果不够再找本王。 我要通过这次迁移,使民众们知道,在辽东官府和他们是一条心,官府会把民众的疾苦当成自己的疾苦。 本王会时时关注,差事做好一些,希望成为日后的典范。” 对于姚善的为人,朱植是信得过的。 按照他的想法,在一开始的时候执行政令还是无可奈何地需要依靠官员的道德。 但时间一长道德是靠不住的,所以他希望以一个人的道德订立出一个制度的标准,再通过制度化推行下去。 现在万事起头难,这辽东第一件事只能办好不能办砸。 朱植又问道:“叶将军,辽东能种水稻吗?”叶旺心想,看来这位王爷当真是五谷不分,哪里听说过辽东能种水稻的,不过面上可一点也不敢露,回道:“辽东旱地为多,天有冷,长不了稻子,现在所产多为麦和高粱。” 朱植却想,朝鲜和日本从纬度上和辽东差不多,为什么人家那能产,这里就不能产呢?问道:“本王听说高丽和倭国都能产水稻,辽东河流众多,具有生产水稻的条件,而且夏天这几个月天气也挺热的。 不如在辽东试种一下稻子如何?听说稻子亩产比麦要高。” 几位儒生都不作声,显然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朱植的想法可行。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当年有个人为了验证麦子无法亩产万斤还曾自己试验着种过两亩。 要不等自己找个地方引种两亩水稻,看看效果再说。 想到着,朱植也不再坚持:“呵呵,本王有的想法未必行得通,这个日后再议吧。 还有一事我想可以进行,叶将军,辽东田亩什么时候丈量过?”叶旺道:“洪武二十年丈量过。” 朱植道:“离现在已经十年有余了,会发生很多变化,在这过程中,也许有的土地荒芜了,有的土地新开了。 所以日后对土地的丈量和人口的统计要成为常例,我看咱们辽东就五年统计一次吧。 大家一定要记住,人口和田亩是时刻变化的,不能数十年如一日翻老皇历,以后在辽东着为常例。” 明朝也是一个特别注重祖宗家法的朝代,朱元璋在洪武初年,他对天下每年三千多万石的岁入感到满意了,就下旨着为永例。 这到好,从此以往,所有皇帝都拿老朱这个水平作为衡量,到了数就满足了。 可是这些榆木脑袋从不想想,可能吗?人口在和平年代没有大规模锐减的情况下只会增长,同样原来那么多土地不可能养活越来越多的人,那老百姓自然会开荒种地。 于是所谓每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再造黄册)成了过场,直到明朝末年许多府县的数据还是洪武年的数字。 于是有多少土地被隐瞒,多少人口没统计。 根据后世一些研究认为1世纪,明朝有将近一亿五千万人口,可按照明会典的统计,这一数字只有六千万人口。 终明一朝,永远缺钱,为什么,朱植觉得这和田税永远只收那么多大有联系!人多了可钱还是那么多,可能够花吗?黄仁宇认为“明朝文人很少顾及人口增长所导致的人均收入下降的事实。” 朱植不能让这种“葫芦僧算葫芦帐”的情况在辽东出现,他吩咐道:“郭铭,这事你来负责,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把辽东的土地和人口给我计算清楚。 这件事,你一会留下来,我会特别给你交代。” 谈完几件棘手的事情,朱植觉得农业问题也抓得差不多了。 当然他手中还有一道撒手锏还没抛出,只是现在刚到贵地,暂时还不方便执行而已。 跳至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4)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4)虽然朱植注重商业发展对经济的帮助,但并不是说他轻视农业。 目前像辽东这样的情况,土地肥沃,地广人稀,只要保证一个安全的生产环境,加上足够的劳动力,农业大有可为。 晚近以来东北是中国的大粮仓,朱植无论如何也不敢荒废了这样一个好地方。 不过事情不能着急,辽东人还是太少,得等人多点了,缓缓图之。 朱植与大家喝了口茶,把话题转移到商业上来,他道:“封辽王之时,本王向父皇献平辽之策,讲过推行商业的重要,父皇也恩准辽东鼓励商业。 本王强调一下,这个商业不是与民夺利,而是以中原之货利诱迷惑胡人,等到他们对中原货物产生了倚赖性,好笼络其民,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所以商业之事乃国家安全的一部分,不能简单地以正统度之。” 朱植在商谈商业开发之前连忙埋个伏笔先,省得那些儒生们又说三道四。 朱植问叶旺道:“本王久闻辽东物产丰富,可不知,都有些什么物产?”叶旺答道:“铁岭卫于洪武二十年设铁冶所,年产铁十万斤;另外辽东的物产以皮毛,马匹,木材,参、茸等为主。 在广宁设有马市,由朵颜卫提供马匹进行交易,按马匹质量分成四等:上直绢八匹,布十二,次半之,下二等各以一递减。 所需用度,均由山东布政司按月递解。 另外设在广宁的税课司每年收取三万余贯的宝钞税收。” 真是笑话,偌大一个辽东,物产如此丰富,才收到三万多贯,还是毛得跟纸一样的宝钞。 朱植知道洪武年间,宝钞是勒令流通的,但民间基本还是以现银交易为主。 那些商人在过境收取货物厘金时大多用宝钞交纳,官员们虽然知道官府吃亏,可是按照国家政策又无可奈何。 就像下午那样,朱植虽然愤怒,但他也很理解这些小吏。 每个月才多少俸禄,用的还是这种收回来的宝钞,他们不贪怎么养家?所以,出现了受贿的官员都不愿意接受宝钞的滑稽场面。 看来税收政策一定要改,而且辽东所产除了铁之外大多是原材料,交易起来利润不大。 至于利润大的货物,如铁和马都是国家专营商品,辽东又收不上税。 这些都是辽东商业存在的大问题,朱植下午在市面上的转悠一圈,对辽东的商业情况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皮货卖得那么便宜就是商路不畅通之过,如果各地商人多点过来收皮,这些皮货价格只会越卖越贵。 朱植道:“辽东近海,为什么不晒盐?”叶旺道:“本来在金山卫有一盐场,只是近两年倭寇作乱,盐工们为了性命都逃跑了。” 经叶旺这么一说,朱植心中大抵有数了,他拿出那条紫貂皮,问在座各位:“这是下午本王在街市上闲逛之时买的,大家可知道这条皮货要多少钱?”这些官员都是见过市面的人,见朱植这么问,知道话里有话,杨荣回道:“可要五两银子?”朱植道:“五两可以买到两条,这样一条上好的紫貂皮在市面上只买二两银子。” 官员不禁啧啧称奇。 朱植接着道:“由此看来,辽东商业的问题有三,一是货物以土特产为主,非经加工产品,卖不上价钱,就如这块紫貂皮;二、商路不通,商人们不愿意到辽东做买卖。 就拿我下午在城门口看见一名小吏在收了厘金之后还要收什么炭敬,而且要收现银或实物……叶将军,先别着急解释。 本王知道这些小吏平时俸禄也不多,也有他们的苦衷。 但事实上这种做法会影响到商人们来做买卖的热情;第三,就是安全问题,众所周知,盐业是最赚钱的买卖之一,但倭寇使得辽东抱着这个金窝窝却在受穷。” 朱植说的这些都是一个商业基础的问题,至于发展工业的后续问题,他自己也没想出更好的计划。 不过朱植这么一说,已经让众人频频点头。 最让叶旺、赵羽、姚善感到惊奇的是,这位王爷居然懂得自己跑到大街上微服私访,通过调查获得直接的感受。 朱植问道:“那么如何改善辽东商业,大家是否有好的建议?”众人面面相觑,在这个年代商人是什么,是连丝绸都不能穿的“下等人”,虽然有钱,但在社会上屡遭白眼的一个阶层,士人们提起商人无不一脸不屑,如果说宋朝还因为商人给国家创造税收地位尚可,那到了明朝可是一落千丈。 所以这些读了无数圣贤书的儒生们一提起商业都大眼瞪小眼,傻了眼。 朱植无奈地启发道:“本王只是举个例子,比如这个紫貂皮,如果用紫貂皮做成大衣或者袍子在京城出售,会值多少钱?”、杨荣最快反应过来:“一件全部用紫貂皮做成的大衣,在京城里起码卖几百两银子。” 朱植道:“对,如果在辽东有那么一家作坊做出大衣,算十只紫貂做一件大衣,成本就是二十两银子,算上裁缝工钱,场地开支,运费,税收,一件大衣顶多只要二十一二两银子,如果在京城贩卖,起码也值百两银子,这里是多少倍的利润。 大家看,只卖皮毛和将皮毛生产成衣服之后区别有多大?”大家都是聪明人,经朱植那么一提醒,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们都奇怪,这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王爷怎么懂得这些?朱植笑道:“本王只是随便瞎想,这需要大家举一反三,多为辽东的土特产想想办法。 或者我们可以哪天可以找来商人让他们一同出主意。” 经朱植这么一提醒,下面的想法立刻多了起来,有的说可以把粮食酿成酒,有的说可以把木头制成家具。 朱植在一旁微微笑着,由这一点突破就可以把辽东的手工业发展起来。 等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会,朱植见大家脑袋有点开窍了,又道:“辽东有了这些货物之后怎么运出去呢?”大家安静下来都听着他说。 朱植道:“首先,我说了像今日城门那样收税,别人肯定不愿意来,即使你有再好的东西也卖不出去。 那么首先我们要降低辽东的交易成本。” 赵羽道:“那也不能取消税收啊。” 朱植道:“云翰,税当然要收,只是每年收上来三万贯宝钞,到底值多少钱你我心里都明白,心照不宣罢了。 与其收来这些,为什么我们不能收现银或者收铜钱。 你们看,如果一车货物要收十两银子的税,那么如果我们降低一点税率,只收四两,但让商人付现银,假如没有可以用实物替代。 这样一来,我们收到的就是实实在在的钱。” 赵羽道:“不行不行,朝廷规定了宝钞可以流通,辽东不收宝钞传出去了,可是大罪一条。” 朱植道:“那好,我们可以不必硬性规定只收现银,但可以给商人选择,如果交纳现银,收取的数目仍然比原来少。 大家都知道,兑换起来,宝钞在边地要比在京城少一半,想来中原的商人还是更愿意付银两。 实行这样的双轨收税,就算有人问起,本王也自有说头。” 虽然总觉得朱植这样办不对,但赵羽又想不通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朱植道:“影响商人来辽东热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路途遥远,辽东始终是边地,地面不太平,鞑子、马匪、强盗,说不定一遇上,连性命都丢了。 关于商路嘛,大家不要把眼睛只盯在陆路上,水路走起来不是更方便吗,如果货物从金州卫上船,到山东的登州府上岸,就可以把到京城的路程缩短三成。” 叶旺道:“可是还有倭寇啊,海路也不安全。” 朱植微笑道:“这就是第三步,为了荡平倭寇就要建立水师,想要建立水师就要商业兴盛,反过来,商业兴盛又需要水师保护。 所以这是一个头尾相连,相辅相成的关系。 所以当务之急是建立水师,保护辽东的商路。” 朱植讲的这些,很多都是当年在大学课堂听回来市场营销,双边贸易以及投资环境等等课程教授的知识。 乍一说出来,这些几百年前的人哪里能那么快明白。 朱植看着他们迷茫的眼神,心想,你们就先回去好好给我思考一个月吧。 “《公平交易令》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不是也是为了保护商业呢?有这样的政令,如果又能坚决执行下来,商人们自然喜欢到辽东做买卖了?”一个声音从众人中传出,打断了正优越感十足的朱植。 姚善!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朱植不禁对着此人另眼相看,他居然能把由农业而起的法令联系到商业上,虽然他还看不到隐藏在自己内心的真实目的,可是已经让朱植惊讶不已了。 这个古人看来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傻啊。 朱植道:“呵呵,克一眼光独到,竟然看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没错,这个政令同样适用于商业。 大家不是都担心商业与民夺利吗?那就用政令把官府,商家还有百姓的权利与义务都规定下来。 如此一来,也可以把商业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姚善被朱植这么一夸,腼腆地笑了起来。 朱植道:“如今之计,最重要一点是先把这法令修订起来,我看克一可以通过这次移民的差事总结总结,然后对辽东商业的情况多了解,看看能不能修订出这样一个法令来。 对于法令的制订,克一不用着急,可以结合差事和社会现状慢慢总结,我给你定三个月期限,十月初一开始试行,试验三个月后,也就是明年过年之后正式通行。 有半年时间的实践,也可以让没有想到的弊端显露,好让我们作出修改另外关于税课司税收变革的事情,我请云翰去过问一下,你要多问问下面的疾苦,板子先不着急敲下去,下面也有下面的难处。” 姚善和赵羽起身领命。 对于赵羽,朱植了解不多,尽有的一些印像是他一专多能,在各个部门都任过职,是个多面手。 从今日开会的情况看,赵羽应该是一个有点顽固的儒生,能否把他争取到自己这边朱植心里还没底。 现在就先用他的能力为自己办事,让他在实践的过程中寻找真理吧。 至于日后,朱植无法想那么多了。 朱植知道今日给手下灌输了太多先进思想,不宜太急,笑笑道:“事情做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我考虑日后无论是工商业还是农业的政策,都应该把握以民为本的原则。 第一,任何政令法规出台都要注重实际情况,也就是说多结合辽东自身的实际情况,多调查,多实践,不可仅凭主观而不顾民情,有时候我们官府觉得好事,也许实行起来对于百姓就是坏事,这一点大家务必小心,凡事需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二,世上本无完美的事情,任何政令,都有利有弊,我们一来做到无愧于心,二来做到利大于弊就可以了。 三,父皇既然允许辽东作为特区,那我们做臣下的更应小心翼翼。 父皇的脾气大家都知道的,他历来爱民如子,一切政策都以民为先,我们更应该秉承父皇这种精神,只要做到这点,就算与朝廷政令有所出入,父皇也不会责怪。 这一点请各位放心,一切都有我朱植做主,你们只管放手去做。” 朱植这一番总结发言,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特别是最后一点等于给大家吃定心丸。 朱元璋爱民是出了名的,他曾对臣下说过:“四民之中,农民最劳最苦。 国之赋税皆由农出,差役亦农民之份。 国富,必先使农民安居乐业。” 任何事情都必须以民为先,即使于国有利,但如果有扰民之虞,他都会否决。 朱植正是利用这点,把他抬出来,摆出一副自己不过是遵循老朱“爱民”之心,也让下面的官员不会过于误会,相信日后自己开展起工作来,阻力会少一些;而且,这也为日后朝廷责问准备着的,我施政以“爱民”为先,总不能说我心存不轨吧?跳至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5) 第十二章 就藩辽东(5)这天的会议,在日后被称为“四巨头会议”,对于未来历史影响深远。 从这天开始,大明的车辙稍微地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滚滚而去。 铁铉、杨荣跟随朱植日久,算比较熟悉,但从来也没感觉到,朱植胸中竟然有这么多的计划,是不是雄才大略不敢说,至少朱植的态度和作为显示出,他是要在辽东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朱植对二人都有知遇之恩,自然尽心尽力辅佐。 关键是现在朱植体现出励精图治的精神,让两人颇有遭遇名主的感觉,心情激动不已。 杨荣尤其吃惊,对于朱植的一些计划,他虽然想不透彻,但看起来和朝廷中原有着很大的差别。 比如税收,竟然敢于提出双轨收税,这等于是对朝廷通行宝钞的政策阳奉阴违;还有就是《公平交易令》,明摆着是有违圣人教诲的举措。 虽然表面上以维护百姓利益出发,但杨荣隐隐觉得藏在这个政令背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空间,如果都照此发展下去,官府不就变成和民众平起平坐吗?虽然朝廷爱民,但也不能让两者平等啊,毕竟官是管民的……杨荣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叶旺也很高兴,他本来就是一个武夫,平时又管军又管民,已经搞得焦头烂额。 新来的辽王竟然对民政已经有比较完备的计划,他当然乐得把这一堆麻烦事推将出去。 而且朱植话里话外,他已经听出些苗头,无论农业还是商业根本是要为军事服务的,平倭,抗胡,哪样都得倚重军事。 姚善更是别提了,自己一个小小的九品典簿,一来就担当了两个重要差事,显然朱植对自己非常器重。 他倒纳闷,自己以前与辽王也没什么交情,怎么朱植就交给自己这么重的担子呢?会开完朱植请大家留在府上吃饭,这圆桌吃饭开会的规矩从此就流传下来。 大家对此感觉也都不错,眼见着朱植这位王爷热心公务,又平易近人,大家在饭桌上也相交甚欢。 饭间,朱植特别向叶旺提出,刚来辽东,百废待举,自己府中人材缺乏,他觉得经历璩义人还不错,能不能暂调到王府来帮衬帮衬公务。 朱植开口,叶旺哪里敢推脱,表示立刻就叫璩义过来。 饭后送走众人,朱植命人去把瞿远找来。 他和郭铭来到偏厅坐下,作为自己的小舅子,朱植还是比较信任,特别是交给他的第一个差事,完成得不错。 不一会,瞿远来到,朱植凭退左右招呼二人坐下,道:“来,建直,云飞都坐下,不需要那么拘谨。 丈量田亩的事,我要交给建直。 云飞,你刚出茅庐,就给建直搭把手。” 瞿远连忙起身给郭铭行礼。 朱植又道:“建直,上次招募船匠的事你办得很好,我也发现你的长处,就是能在办事过程中举一反三,不拘泥,所以这个差事你去做最合适。 这件事,别以为简单,但牵扯的利益很多。 你们想想,哪里没有个大门大户,这些地主平时集中了大部分土地,再转租出去。 历朝历代,丈量土地都会在这些大户地主那遇到阻力,要不贿赂官员把土地数字减少,要么把土地转嫁到百姓身上,等风头过了再收回。 所以你们首先要对付的就是辽东这些地主大户,不过还好,辽东归于我朝毕竟是近十几年的事,大户们根基不深。 建直,你是本王的亲戚,我就是想让你拿本王这根大棒将这些大户的小算盘打散。 这点上,二位切勿辜负我的希望。 以上这个问题还不算大问题。 有一点,才是重中之重。 辽东地广人稀,但只有二百多万亩土地,平均一个人才四亩,这可能吗?所以我觉得各地对近年新开垦的土地都有隐瞒现像。 所以你们需要督导下面的官吏彻查这些土地。” 郭铭道:“这更没问题,本来土地税收就是国家命根,不容那些刁民隐瞒。” 朱植笑笑道:“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我就没有必要把你们留下来单独交代了。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这里,给我仔细听着。 我要你们办一件事,原有的土地和新查出的土地做两笔帐,在旧帐中加两成新土地数量,这笔帐是用来应付朝廷的,而新土地数量最后相加核算时,只许你们两人和我一人知道。 新的土地可免收地租,期限三年,三年之后再与旧帐重合。 从今往后,旧帐按老规矩收,新帐按新规矩收,着为永例。” 郭铭听了朱植这一番话,心中不禁扑通扑通地跳,道:“殿下,这,这隐瞒土地和税收可是重罪。” 朱植道:“你们二位放心,这个事情我自会想办法向父皇禀告。 只是我要先斩后奏而已。 人口也是如此,都要造出两个帐来。 好了,此事你分给下面的人去做,千万注意保密,在我禀告父皇之前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朱植见叮嘱完了,挥手让二人告退。 郭铭出得驻地,一脸地不安。 可瞿远倒一脸轻松好似胸有成竹。 郭铭问道:“云飞,你说殿下为什么要隐瞒田亩数量,本来按实统计仍然可以收税啊?看这样子,你是不是想明白了?”瞿远微微一笑道:“远擅自度之,发现殿下可真是想得长远。 你看,百姓为什么开垦新田,那是因为交税时这些田亩是可以不上税的。 那么如果官府丈量新田之后仍然需要交税,那么百姓开垦荒地的积极性就会被打压,反而不利于辽东拓展土地。 洪武三年,本来皇上就下过关于荒田免租的敕令,只是到二十年又收回了而已,殿下现在不过重新搬出这一老例,百姓不必提心吊胆担心隐瞒田亩的罪名,他们也能安心垦荒。 殿下这么安排,一方面让田税得到增加,另一方面又等于鼓励百姓继续开垦新田,实在是一招妙计啊。 至于日后被皇上知道了,我看殿下必有后招应付,你我也不必担心什么。” 经瞿远这么一解释,郭铭茅塞顿开,忙不迭地叫好。 经过第一次四巨头会议,辽东的事业也不慌不忙地开展起来。 朱植又安排了两件看上去并不大的事,一是在辽东全境建立信鸽通讯体制,命人在民间招募饲养信鸽的人,在广宁、广宁中前卫(山海关)、铁岭卫、辽阳、定辽右卫凤凰城(丹东附近)、金州卫、盖州卫等七个地点建立信鸽站,供当地军政机构使用;二是建立强化整个辽东的驿站网络,制订八百里加急,六百里急报制度,要求辽东都司任何一个地方最长在三天之内将情报传送到广宁。 朱植非常清楚,在古代交通信息不畅通的情况下,情报传递的速度成为战争胜负的关键!另外他吩咐杨荣,让“无间”所有分座也要逐渐建立起信鸽传递制度,朱植还后悔为什么在京城一年时间没建立,现在来做也算亡羊补牢吧。 安排好这些事情,叶旺也请辞返回辽阳驻地。 璩义被留在朱植身边,被他安排去帮助姚善处理移民事务。 朱植相信,以姚善之能,以璩义之直,这件事情执行起来,弊端可以降到最低。 郭英是压着二十万两银子来给朱植造王府的,但朱植要老丈人暂时按兵不动,现在这些银子就是辽东的启动资金。 朱植对这笔钱尤其重视,王府不王府的就算了,自己住得安全就行。 没两天,朱植以王府破败为由,重新搬回大军中,全军移驻大棱河以北,伐木修营,营墙以土堆堞,辽王用度俱减,辽东官民以为幸。 其实朱植这么做,是为焦子龙的研究小组腾地方,他让焦子龙名义上还是神机营的副千户,但实际上让他带着工匠彻底脱离军营,搬进前元王府之中专心研制燧发枪,老丈人郭英提供所有用度所需钢铁。 安全方面由小马王负责,他从羽林右卫中调出一个百户负责守卫,朱植考虑了一下先由庄得带领。 现在来到辽东,研制时间必须加快,朱植下了命令三个月之内必须见到样枪。 焦子龙一脸惨相,叫苦不迭。 朱植可不管那么多,只是跟他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总之到了十月份必须看到三支样抢。 不过对于一些技术参数,朱植要求也降了下来,在没有足够的工艺制造枪管的时候,朱植只要求火枪能在一百五十步贯穿重甲。 朱植还派小陈子在广宁城内买了一个房子,把王路朝等高丽遗臣安排下来。 对于他们的使用,朱植觉得必须深思熟虑,毕竟朱元璋吩咐过自己的话一点也不敢忘。 至于军事上,朱植倒不着急,他决定在自己的辖地进行一番巡视之后再整理出整编方案,免得没有调查研究就乱点鸳鸯谱。 无论军事还是内政,朱植都采取比较务实的态度,走得比较稳健。 他希望通过以身作则,让手下这些文武官员们也能在处理军政事务时稳健务实。 六月十五,朱植开始了第一次辽东巡视之行,铁铉、杨荣、楚智、张伦随行,由羽林右卫前营的一千骑兵作为护卫。 郭英因为肩负修建王府的任务,被安排坐镇广宁。 朱植第一站直指金州卫,在那里自己的海军即将到来。 跳至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1)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1)“张老二,你赔了多少钱?”“足足四两银子,就哦那几间破房子,换来的可是成色十足的银子啊。 哦怎么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老栓,你呢?”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满脸洋溢着笑容道。 “可不是,给了哦三两迁移费另外房子也赔了三两。 前些天孩子他妈还愁眉苦脸,可这两天她笑得跟啥是的。” 旁边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农民道。 跟在他后面的老伴捅了他一下:“怎么说得哦跟个财迷似的。” 张老二道:“辽王来了,就是不一样啊。 年头从家里迁来的时候,洪桐县的人只给了几张宝钞,来到辽东毛得跟擦屁股纸似的。 哦总共买了三把锄头还有两床棉被就用完了,这次辽王给的是真金白银。 哦合计着,起码能盖个房子,咱们俩再凑凑兴许还能买头牛。” 李老栓道:“恩,还有一年的粮食,新开垦的地三年免租子,那个王府的姚大人还说了,日后凡是因为官府的命令造成咱们的损失,官府还有赔偿。 哦怎么总觉得都不像是真的?你再捏捏哦,唉别使劲,真是疼。” 张老二道:“辽王真是大恩大德啊,咱们找乡亲们凑钱给他老人家建个生祠吧。” “老人家,别给我建祠堂了,这都是皇上的大恩大德,做儿臣的也是体谅父皇善待子民的心意而已。” 一个声音从张老二身后传来。 两人一回头,只见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公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青马上,身后一面大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遼”字。 两位农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认识字。 在公子身旁的一位武将打扮的人道:“你们刚才不是在念叨辽王吗?他来到你们面前,还不行礼。” 两位农夫吃了一惊互相又看了一眼,扔了手上的独轮车跪倒在路边:“拜见辽王千岁大恩人。” 张老二又拉拉身后站着的家眷:“还愣着干吗,快点给恩人磕头!”“辽王,是辽王,快给他老人家磕头。” 通往盖州的道路上,数千名山西迁移来的新移民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朱植连忙下马,要把张老二扶起,可张老二死活不起来。 小陈子小声道:“殿下,赶路吧,您不走,他们还得跪着。” 朱植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翻身上马。 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个样子,给一些本来他们应有的待遇,就以为自己遇到了青天,还想着给这人立生祠。 这种根深蒂固的青天观念,在这个历史时空已经延续了千百年。 在这些百姓心中,所有的恩赐都来源于官员的清廉,以及他们本身的道德。 压根就没想过,官员这样做本来就是应该的;一旦遭遇到贪官酷吏,他们又会觉得他们是官,自己一个草民有什么力量去反对?也只好逆来顺受了。 然后这种压力无限地叠加,直到将彻底腐朽没落的帝国某个薄弱环节压断了,爆发出来了,才会形成农民起义。 于是新的王朝诞生了,历史再度经历这样一个循环。 可以肯定的是,千百年来无数次这样的循环下来,汉族百姓的忍耐力已经变得越来越坚韧,当了奴隶还在为头上奴隶主叫好的事情屡见不鲜。 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懂得这些补偿都是他们应得的呢?什么时候才让那个循环不在继续下去?朱植看着道路两旁数千名从广宁附近迁出的新移民,默默地想着。 但跟在他身后的杨荣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他突然觉得到眼前这位王爷手段之高明。 总共两千多户每户也就不到十两银子的动迁费和补偿,加起来不过二万两银子,对于目前有二十万两银子在手的王府并不算大数目。 但已经将这一万多新移民的人心牢牢掌握在手中。 杨荣心中有些惊讶,朱植如此收买人心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杨荣再次不敢往下想,这已经是他跟随朱植来到辽东之后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自从就藩广宁后,朱植的三把火烧得实在太旺盛了。 那个自从奉天殿被廷仗之后,显得有些消沉的朱植,仿佛重新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联系前后杨荣观察到的事实,打心眼里感到一个大逆不道的词——野心。 外人也许不能从表面上这些事情察觉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几乎参与了朱植所有重大决策的核心幕僚来说,杨荣的鼻子确实闻到了野心的味道。 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是不会放着自己的王府不修,却把这些钱补偿给历来处在被统治者地位的平民百姓,历史上只有那些有着鸿鹄之志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他不相信,朱植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施政以民为本的初衷,这些话只是应付朝中御史也许管点用。 杨荣骑着马默默地跟随在朱植身后,他的心正在矛盾地交战,这条路将要走向何方?杨荣有些拿不准。 自从进府之后,朱植除了一次险些翻船,其他多次大事,都平安渡过。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就真那么好,还是冥冥中有股力量在辅助,朱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反而越来越稳固。 而且,他来到辽东之后的所作所为,哪件不是为国为民?就算以杨荣的智慧也实在没法想通这些前后矛盾的问题。 难道自己真的用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植对于姚善的效率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只用半月时间就把广宁附近五百户移民的安置工作完成了,并且已经让他们上路。 朱植一行刚出广宁城就遇到了正在赶路的三千多新移民。 在这些人的话里,朱植感到这份差事算是找对了人,姚善并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民众还不懂得未来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但朱植心中依然充满了信心,他率领众人超越了正在赶路的移民,朝着金州方向而去。 空旷的山谷里,一些折断的钢刀和凋零的羽箭散落在草丛中仍然依稀可见,那些暗红的印记是否是大汉壮士的鲜血,朱植默默地走在夕阳下的山坡上。 这里就是金州卫指挥使王雄以下三千兵马全军覆没的地方,朱植到达金州之后马不卸鞍立刻赶到这里凭吊。 当时负责守城的指挥同知韩兵在跟随在旁,给他讲起了那悲壮的一幕。 原来,倭寇登陆后,全力攻打金州卫,守军在王雄的率领下守卫了整整一天,也没让倭寇讨着好。 可倭寇想出一恶毒的招数,他们把在附近村庄抓来的几百名百姓,押在城们外斩首示威。 杀累了之后又抓着百姓扬长而去。 王雄本是一急性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凌辱,于是不顾韩兵劝阻,带着三千人杀将出去。 谁知道这是倭寇引诱之计,他们抓住金州兵马急噪的心理,边战边退,百般挑拨,把王雄引入这个山谷之中,然后前后一堵,两边伏兵杀出,可怜王雄及以下力战而亡。 韩兵道:“属下得知王将军被围,率领剩下的千人出城救援,无奈倭寇层层阻击,进度缓慢。 属下又担心被截了空城,最终还是没有把王将军接应出来。 等属下第二天赶到此地时,我三千将士已经全军覆没。 王将军英勇捐躯,他身中十余箭,屹立不倒,死不瞑目。 属下,属下救援不及,请王爷治罪!”说着,韩兵拜倒在地,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朱植拍拍韩兵的肩膀让他起来,从小陈子手上接过事先准备好的烧酒,倒了三杯默默地撒在青翠的山谷之中,口中轻轻吟道:“两崖青草埋英烈,一杯浊酒慰忠魂。” 朱植心潮翻滚,是啊,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只要是血性男儿也孰不可忍。 如若与彼交换,自己也会杀将出去,大丈夫藏于世间,如何能做缩头乌龟。 只是,王雄毕竟性格太急,才着了倭寇的道啊。 当初朱植看到奏本时,还责怪王雄无用,可是此时他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又为王雄叹息,这也是一条好汉。 回城的路上,朱植问韩兵:“那日你为何劝阻王将军出城追击。” 韩兵脸一红,道:“恕属下直言,论单个勇猛,我大明将士不如也,那日交战,倭寇人数比我城内守军还多,如果不依托城池,外出野战的话,我军恐怕胜多负少。 而且倭寇那样屠杀我百姓,明显就是黔驴技穷想激我出战。 属下考虑到万一失利,金州卫之内避难的一万百姓恐遭毒手之虞……王将军英勇就义,属下万分惭愧。” 朱植道:“恐怕当时在你心中,孰轻孰重仍然很难定夺,一方面是全城中万人性命;另一方面却是同胞被屠。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勇之,对于此事你无须自责。 为将者考虑的是全局,而不能轻易被仇恨迷惑了眼睛。” 听朱植说完,韩兵已是泪光盈眶,咬牙道:“殿下,只是,只是属下心中实在觉得对不起王将军。” 朱植道:“王将军做得没错,你做得也没错。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王将军再细致一些,可能不会中伏;而你要是再机智一些,可能也能解开那时困局。 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要学会总结失败的教训,日后方能为王将军报仇。” 跳至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2)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2)韩兵仍然久久无法从内疚中解脱出来,朱植岔开话题道:“你与倭寇交过手,能不能总结出一些倭寇的作战特点?”韩兵道:“属下发现,其一,所谓倭寇其中居然汉人居多,大概占到总数的六成;其二,他们所持的武器多为日本钢所制利刃,刀法大开大合,我军所持刀剑吃了钢制的亏,单打独斗时,一交手就被砍断;其三,倭寇善于埋伏,通常以一军引诱,引诱之计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甚至是下三赖的手段,目的就是激起追击者的急躁,钻入伏击圈;其四,倭寇冲锋时,先锋多是刀法好,精锐之武士,擅长一点突破中心开花。 这些乃属下总结的倭寇特点,请殿下指正。” 朱植道:“看来勇之还是吸取了其中教训的,你也可以同军中有经验的老兵多些商量,看看如何总结出破敌之策。 平定倭寇,本王还得依靠你们。” 朱植用两天时间,仔细检查了金州卫的防御情况,慰问了城中残兵。 此时的金州卫元气大伤,只剩下二千不到的兵将。 不过他们看到辽王刚到辽东就来此视察,而且非但不降罪还凭吊了阵亡将士,军中士气也逐渐恢复过来。 不过严峻的海防形势,却让朱植无法安眠。 从鸭绿江口到金州卫总共五百里的海防线上,只有两个卫不到一万人的兵力防守,现在一个卫还给打残了。 这么点人对于防御倭寇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但此时辽东兵力不足,如何部署着实让人伤透了脑筋。 而且总是这样防御,不是朱植的性格。 以前他最欣赏的就是美国海军名将哈尔西的名言:进攻、进攻、再进攻。 但他也知道进攻是要建立在强大的兵力和物力优势之上,现在要啥没啥,还不是时候啊。 七月初一,财位东南,利在东北。 一大早,朱植率领手下以及五百名骑兵来到离旅顺湾两里的一座小山上,按照他与萨里尼的约定,就在今日,他的船帆将会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虽然是和一个海盗约定的时间,朱植却很有信心。 萨里尼豪爽的笑容,还有真诚的眼神都告诉他,老萨是一个坚守约定的人。 很可惜,一个上午了,太阳逐渐走到了天空的中央,可是地平线上仍然看不到一点帆影。 万顷大海,碧波荡漾,湛蓝的海水深不见底,微风在海面上吹出粼粼波光,几只海鸥在山头环绕,时而传来几声悦耳的鸣叫。 朱植对眼前这些没有兴趣,人是不能干等的,否则再有耐心的人都会逐渐烦躁。 小陈子在身后道:“殿下,中饭做好了,请用了再等吧。” 朱植叹了口气,刚转过身。 一个声音就从旁边传来:“看啊,那天边一点是船吗?”朱植像是过电一样转过身,手搭凉棚,极目远望。 只见天水之间一个小黑点跃跃欲动,是的,那就是船,明初禁海,不可能是其他的渔船什么的。 接着又一颗小黑点,还有第三颗……一、二、三、四、五、六,总共六颗小黑点自天边而来。 朱植心中一阵激动,来了,终于来了,萨里尼如约前来,他并没有让自己失望,朱植有些兴奋地在山头上来回走着。 手下众人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朱植会对来人如此重视,虽然朱植跟几个亲近的官员讲过萨里尼的事,可是他们并不明白朱植为什么对一个海盗抱有那么大的期望,也不知道这几条小船对辽东具有什么意义。 即使杨荣、铁铉他们也是将信将疑。 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已经穿过了半个海面,朱植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船的样子,六艘船排成雁行阵,这些都是两千料左右的福船,每船差不多能盛一百人。 三桅黑色的木帆,后楼高大,顶上一面黑色小旗迎风飘扬。 看着船逐渐近了,朱植命令十几名军校把预先做好的酒肉饭菜拿到沙滩上,人家来了不能连中饭都不请一顿啊。 朱植命令兵将整理一下,跟随他下山迎接。 朱植挑选的都是最精锐的原羽林卫中营兵马,这是他手下最强之军,经历过蓝玉叛乱的战火考验。 此次带来也是想让萨里尼对自己手中的力量有个认识,也好树立他跟随自己的信心。 在海滩后的平地上,朱植命令骑兵列成三列,他亲自带领着二十多人走到海滩上等待。 可惜自己手头没有炮,如果再打上几响礼炮,那得多气派。 过不多会,船已经接近岸边,在离岸大概两百米的距离上下了锚,船上的桅杆换下刚才黑色的旗帜,正在冉冉升起一面猩红的三角旗。 萨里尼这小子搞的什么名堂,这是向自己致敬吗?望着那面红旗,朱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每条船上各放下两条舢板,船上的水手顺着船帮攀缘而下,这些人穿得奇形怪状的,朱植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有的人穿得像日本古代的装束?对了,奇怪啊,怎么没有看到萨里尼?日本人……倭寇?!朱植仔细地盯着舢板上那些人,没有是有日本人。 他们每船八桨,正上下翻飞,朝岸边快速地靠近。 而且舢板上已经竖起了几面木牌立在船头,就算如朱植这样的也知道这是想干吗。 船头的是盾牌,防弩箭的。 朱植大喝一声:“不好,是倭寇,准备作战!”小陈子被吓了个激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下意识地一把把朱植拉到身后。 楚智单刀呛啷一声已经拿在手上,朝着手下下令:“退后,保护殿下。” 几名反应快的侍卫已经冲到朱植身边把他护着,缓缓后退。 与此同时,大船上一阵锣响,接着“嗖,嗖……”一阵箭雨从侧舷飞了过来。 小陈子软剑已经握在手上上下拨打,好在对方船上人数不多,距离又远,射到朱植身边的箭已是寥寥无几,小陈子和几名护卫将其打落。 几人忙乱地边躲边撤,很快已经躲到战马背后。 这阵箭雨与其说具有杀伤力,不如说最大的作用是让岸上的人一阵混乱,铁铉和杨荣也被兵士们护卫着躲到了马屁股后面。 这次是来接人,怎么能料到如此变故,朱植没有穿盔甲。 这边张伦抢到身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锁子坎肩脱了下来,裹在朱植肩上。 楚智高声下令:“张伦,你把殿下护送下去,组织骑兵准备冲锋。 其他的人,向我靠拢,拔刀子准备。” 老兵们显示出了丰富的经验,虽然遭到突袭,但他们迅速向楚智靠拢。 一百名到海滩上迎接的士兵组成一个小小的横阵。 朱植还有铁铉、杨荣三人,被小陈子、张伦还有十几名侍卫围在中间,狼狈后撤。 朱植知道此时留在最前线,只会给手下添麻烦,也快速跟随着向后跑。 张伦边跑边喊道:“中营骑兵,上马,突击阵准备。” 朱植边跑边回头看,只见楚智大喝一声:“跟我上!”举起单刀冲了上去,显然倭寇已经下船了。 跑到半路,十几名骑兵已经牵空的座骑接应上来,朱植上得马来,只见海滩上,双方已经绞杀成一团。 朱植心中焦急,楚智啊,你可不能死啊,他下令:“快,张伦,别管我,带人上去增援。” 张伦喊了一声得令,催马前去整理正在上马的骑兵。 见到了安全地带,朱植也不再跑,刚才那一通狼狈逃窜,让自己王爷的形像大打折扣。 难道是萨里尼勾结倭寇对自己突然袭击,不可能!萨里尼不是这样的人,朱植首先否定了这想法,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吧。 正当朱植胡思乱想之际,张伦已经带着骑兵冲了上去。 朱植拉马走到高处,海滩上的战场尽收眼底。 倭寇的确凶悍,这头一批一百多人已经把楚智他们压得频频后退。 楚智手中单刀反飞不时把冲向他的浪人砍倒,他一个人已经吸引了四五人的围攻。 但其他人的情况就不那么好了,一名日本浪人一刀劈下来,对手一名骑兵举刀一挡,单刀已经被浪人削断,砍在肩膀上。 这名骑兵虽然受伤但还是把断刃一扔,把对手抱住滚在沙地上。 倭寇的刀法大开大合,全部是直上直下,明军只能拨挑,不敢硬碰硬,这样打起来亏吃大了。 刚才那些舢板正在拼命往回划,看样子是要回去再接一批人上岸。 由于海滩上双方是绞杀在一起,张伦带着的骑兵无法冲击,只得下马加入战团,这一来,明军的优势大打折扣。 倭寇没料到这些明军还有后援,以为这百十人一上岸就能把岸边明军冲散,他们还把眼前这些明军当成了几个月前那些手下败将,岂知道面对的是羽林卫的精兵。 所以他们也在苦撑,这百余名倭寇都十分强悍,而且背水一战,又得兵刃之利。 往往以一敌三,竟然被他们死死守在沙滩上。 而回去接人的舢板已经靠在船边,第二批倭寇正在下船。 双方都在抢时间,如果楚智他们能把倭寇赶下海,倭寇的增援就没有意义,只能灰溜溜逃跑;但如果倭寇顶到后援上来,战局就不利明军。 朱植一面命令两名士兵骑马火速回城求援。 朱植后悔为什么只带来五百扈从,如果自己那一千人都在这里,就算把船上所有倭寇放上岸都能聚而歼之。 一面紧张地看着沙滩上的生死时速,现在战局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跳至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3)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3)突然旁边一个侍卫喊到:“殿下,你看那边。” 朱植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去,只见海中又有三艘帆船,拉着满帆如箭一般朝岸边驶来,眼看就要与停泊着的三艘船汇合了。 倭寇还有后援!朱植的心咯噔一下,加上这三条船,自己的兵力一下子落了下风。 此刻他已经起了鸣金收兵的念头,敌人九条船也就一千人马,自己城里还有近两千人,没必要跟他在此地纠缠。 正当朱植准备传令撤退的时候,海中的那三艘战船,其中一艘的侧舷突然喷出一条火龙,径直朝倭寇旗舰的船帆喷去,干燥的木帆沾火便着。 其他两艘船也射出火龙,一条落空,火龙撒在船上,另一条射中第三艘船的船帆,“噗”地燃烧起来。 这个变故让朱植目瞪口呆,他再仔细了望。 只见三条船的桅杆上一面金黄的旗帜猎猎飘扬,依稀看到一条鲨鱼张牙舞爪。 金色的鲨鱼——萨里尼,是他!没错,这三条才是萨里尼的舰队。 三条着火的倭寇战船,顿时乱成一锅粥,刚才倭寇的注意力还全在岸上,万万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猝不及防之下,三艘船不同程度地遭受了了火攻,火苗窜得老高。 船上的倭寇有的在救火,有的人在向来船发射稀疏的弓箭,还有的干脆跳水逃命。 萨里尼的战船也还以颜色,而且他们的箭射得密集多了。 不久之前十几条舢板又载走了不下百人,刚才这些舢板还拼命向岸边划去,企图增援。 可现在身后的大船已经着火,舢板上的倭寇也傻了眼,正漂在海上,进退不得。 原先还势均力敌的形势,一下子发生逆转。 萨里尼三艘战船在海中漂亮地绕了个弯,侧舷逐渐向三艘没有着火的船靠拢。 萨里尼的海战技巧相当高明,先是用火攻,打掉对方一半力量,然后是靠帮,一对一捉对撕杀。 倭寇的船都忙着收锚起航,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海面上六艘船两两重合在一起,萨里尼的人一跃而过,凶神恶煞地跳上倭船。 沙滩上明军正对着大海,只见倭船着火,已经杀得跟个血人一般的楚智砍翻一名倭寇,高声道:“倭贼的船烧起来啦,他们逃不了啦。” 大家伙欢呼一声,士气大盛,一家伙又有两名倭寇被放倒。 刚才还在苦力支撑着的近百名倭寇,已经发现了后面的船着火,士气逐渐低落,怎耐得住人数本来就比他们多的羽林卫精兵的冲杀,一步一步被逼入水里。 终于有一个人受不了,“哇”一声发出绝望地尖叫,扔了兵器,转身扑向冰冷的大海。 水中的倭寇最后一丝勇气随着这声惨叫烟消云散,倭寇们扔下武士刀,朝大海中扑去。 楚智一马当先,一刀砍在一名倭寇的背上。 明军高喊着:“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也跳到水里追砍逃兵,呐喊声、惨叫声充满了整个战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了尸体,平静的海此时已经成了屠场,单方面的屠戮仿佛没有尽头。 一些明军已经腾出手来,从马上取下弓箭,朝海中进退两难的舢板放箭。 这些舢板楞了一会,开始向那三艘没有着火的倭船划去,在箭雨的打击下不时有人掉进海中。 倭寇已经崩溃了,他们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狱,他们看见大船上,敌人气势凶猛,已经逐渐控制了局势。 他们被迫夺路而逃,朝茫茫大海中划去,天知道等待着这些人的将是什么命运。 一具具残肢断臂的尸体漂浮海上,红色的海水把这些尸体缓缓推向岸边。 上岸的一百二十三名倭寇全部被杀,一个活口不留,明军总算为王雄报了个小仇。 远处的船上,三艘着火的倭船有两艘已经烧毁,另一艘的帆被烧光,一根后桅塌了下来。 另外三艘船已经被萨里尼的人完全占领,倭寇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正被从侧舷扔下去。 朱植漫步在海滩上,血水不停地涌上海滩,眺望着远方的战船,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刚才的战局还挺危险的,如果不是萨里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海滩一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朱植看着一些受伤的兵将,正坐在地上包扎,心里不禁有些郁闷。 人数比倭寇多,又是京师中的精锐羽林卫兵将,竟然没有占到便宜,倭寇的战斗力还的确有些棘手。 一艘小舢板缓缓驶向海滩,一位魁梧的金发碧眼的大汉站在船头,正向朱植挥手示意。 自己的海军元帅萨里尼正越来越近,朱植同样挥手致意,随着他的到来,朱植的失望情绪总算恢复了一些。 舢板一靠上岸,萨里尼跳上沙滩,三步两步走到朱植面前,他一手将帽子脱下来,放到胸前,鞠躬致敬。 这是典型的古代西方人礼节,朱植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周围几名大明将官也不奇怪,在南京时有色目人走动,他们即使见到大明官员也是这样的礼节。 见过礼,朱植热情地给了老萨一个熊抱,道:“你小子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等你一上午没等到,竟然等来一帮倭寇。 不过还好,你火烧倭船干得漂亮。” 萨里尼道:“嘿嘿,其实在一百里外,我就发现他们了,他们船和人都比我多,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后面跟着。 估算着他们下锚的时间突然给他们一下,没想到,殿下竟然就在岸上。” 朱植道:“是啊,这个海湾是这一代最适合停靠船只的,我估摸着应该在这里等你。 怎么样,老婆孩子都来了吧。” 萨里尼说得眉飞色舞:“呵呵,都来了,还有三百多兄弟也愿跟随我前来。 刚才真是凶险,早知道殿下这边告急,我就早点杀将上来。 哈哈,不过真过瘾啊,那三条船上二百多人,全给杀了个干净,这不还剩下二十来个俘虏,也算是报了上次的一箭之仇。 其他几条船估计也有几百人,不过都成了落水鸭子了,请殿下派人沿岸搜捕落网之鱼。” 朱植道:“你呀,真是个福将,一来就帮我歼灭了一伙倭寇。 大振我辽东声威啊,来来来,跟我回城去。” 萨里尼道:“不忙,我的两条船出去清扫残敌呢。 我得等他们回来,感谢殿下迎接,不如殿下先回城,我明日一早进城见驾。” 朱植道:“不妨,我们不如在这海边扎营,秉烛夜谈。” 萨里尼躬身道:“属下遵命。” 朱植这才给手下人一一介绍,铁铉早就听过朱植要建立水师的想法,此时见这色目人果然有些海战经验,一来就以少胜多,擒获了六条倭船,心道殿下眼光果然不错。 杨荣则皱了皱眉,这大明有朝以来,从来没有色目人在朝廷上担任过官职,倒是前朝中有许多色目官员,而那些人还出过大贪官阿合马。 虽然海盗招安一般都会给官职招抚,但如果把整个辽东水师交到他手中,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这一仗下来,光清点了尸体的倭寇就有五百二十八人,另外还有二十三名俘虏。 铁铉提审了其中的汉人俘虏,才知道,这伙倭寇刚兴起没多久,首领叫李术,是从大明监牢里逃出的一名海盗,他纠集了六七百人,其中雇佣了一百多名倭国浪人,以高丽沿岸为基地,时常骚扰辽东山东两地。 这次本来听说金州卫前几月吃了大亏,李术想来趁火打劫,没想到一上岸就遭遇了明军的“伏击”。 那个李术已经被烧毁的桅杆,压死在旗舰之上。 铁铉立刻命人到金州卫调兵,一百人为一队,发出十个百人队,以此地为圆心的五十里海岸搜索残敌,这些落水的倭寇估计也没法游出这么远。 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出海追杀的两艘船也回航,报告说又打翻了五条小船,杀了五十多名倭寇。 如此一来,漏网之鱼也就不到二十人,兴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统计一下,明军一方五百人的队伍,共有三十四人阵亡,另有八十三人受伤,就连勇武的楚智胳膊上也挂了彩;萨里尼的海军共有二十余人伤亡。 相对来说,朱植打了一个大胜仗。 杨荣在旁提醒道:“殿下,是不是立刻上表报捷?”朱植一想也是,自己运气也真好,刚来辽东就歼灭六百余名倭寇,对于水师不行,又不断受到倭寇骚扰的明朝来说,这也算不小的胜利了。 表一表功,对于日后建立水师说不定还有积极的推动作用,点头道:“勉仁,你去负责写表吧。” 杨荣问道:“那奏表该怎么写?该写剿灭了多少倭寇?”朱植才想起来古代这报捷的奏表可是大有学问,甚至一场败仗也能给写成胜利,既然如此,就交给杨荣来办吧,自己可是外行。 他诡秘地笑笑,问道:“依勉仁之见呢?”杨荣道:“依臣之见,不如就说烧毁倭船五艘,杀敌一千,俘敌战船四艘,另二十三名倭寇,我军损失一百人如何?”这个杨荣,明知道船被烧了也查不出来,许多倭寇尸首都扔到水里死无对证,就生把战果作大了一倍。 朱植觉得也差不多,反正不会有慌报军情之虞,又道:“勉仁,注意把萨里尼的功劳稍微润色润色,到时候再给我拟一个为其请封辽东水师提督的奏本,一同交上去。” 跳至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4) 第十三章 突然袭击(4)杨荣把朱植拉到一边小声道:“殿下,难道真要让萨里尼当辽东水师提督吗?”朱植道:“是啊,当初我答应过他的。” 杨荣道:“只是怕,皇上未必会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个一个色目人。” 朱植一想,杨荣的担心也是,大明水师本来就弱,如果自己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恐怕朱元璋也不会放心让非我族类来掌管。 朱植问道:“当初我没想到这点,这可如何是好。” 杨荣道:“不如殿下另选人材出任此位,而他就给一个副提督的位置,这样也好通过皇上那层。” 朱植道:“只是我当初答应过他了,现在反悔如何能让萨里尼服气。” 杨荣道:“殿下,你可以让一位置高的人兼任此职,同时向萨里尼说明苦衷,然后实权仍然交给他掌握,依属下观察,他也是率性汉子,一定不会计较这一点名份。” 朱植道:“好,就按勉仁说的办。” 当然晚上,朱植属下还有萨里尼一方就在沙滩上升起几十堆篝火庆祝大捷。 朱植命士兵从城里牵来十几头牛羊,几十坛烧刀子,好好犒劳了“海盗们”一番。 萨里尼也命令部下,钻到海里摸来一大堆海货,什么海参,鲍鱼,扇贝,龙虾,朱植也在回到明朝之后第一次过了一回海鲜瘾,虽然都是在篝火中烤出来的,但天然生长的味道就是鲜美。 朱植掌下军官在楚智的带领下频频向朱植敬酒,恭贺朱植刚到辽东就对倭寇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 朱植海量,照样是来者不拒,他把酒碗举起来道:“今日小胜,一来是大明将士奋勇作战,二来是萨将军海上大胜,本王不过站在高处观战而已,不敢占大伙功劳。 本王这一杯先敬牺牲的兄弟们。” 说着,把酒倒在地上,众人也把酒倒了,祭奠牺牲的勇士。 朱植再斟一碗道:“弟兄们,今日之战只是对倭寇的第一场胜利,日后路还长着呢,我要你们和萨将军的水师齐心协力,取得一个又一个更加辉煌的胜利,为国为民清除这些垃圾。” 说着一饮而尽。 大家这才开始喝了起来,朱植一早就跟将官们交代过萨里尼的水师对辽东的重要,所以羽林卫的兵将并没有把萨部当成海盗相待,而且他们在白天一战中切断倭寇退路,的确立下大功,至少如果他们,明军最多只能看着他们扬长而去,也不能取得全歼之战绩。 所以两边人马很快因为酒杯而熟悉,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地混到了一起。 大家痛饮一场之后,各自回营帐休息,朱植特地将铁铉、杨荣、萨里尼招入他的帐中。 大家一坐定,刚才还笑容满面和部下干杯的朱植已经拉下脸来,道:“各位,今日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虽然是一场胜仗,可是打得的确不怎么样。 五百京卫精锐对一百多倭寇,还无法取得压倒胜利。 如果不是萨将军及时赶到,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鼎石,你掌着辽东军事,说说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铁铉恭敬地一拱手道:“殿下,今日之战,我军一来吃了准备不足的亏,倭寇骤然来袭,我军一时没有防备,才导致进退失据;二来,我军本是骑兵,在海滩混战,也就失去了冲击的威力;三者,倭寇兵刃的确占了很大便宜,而且那些倭人悍不畏死,也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 臣今日指挥不当,请殿下责罚。” 朱植道:“我问你,并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觉得打起来仗来,我军的确对倭寇没有明显优势。 日后跟他们打交道的日子还很多,鼎石要尽快和部下找出对付倭寇的办法。 铁铉想了想道:“谢殿下,容臣下去和众位将官再好好商量一下,一定能找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朱植对萨里尼道:“萨将军多次与倭寇周旋,不知道对倭寇有什么了解?”萨里尼道:“倭寇的头领大多是一些汉人而已,他们大都是前朝末年就已经在海上横行。 只是自本朝建立以来,他们被官府追杀得紧,就离开了大陆,跑到东海一些海岛上盘踞为寇。 最大的一股叫王荣,手下有人马数千,船一百多艘,其他大大小小的也有几十股。 他们从最近十年开始购买倭国兵器,雇佣倭国浪人武士,战力也随之日升,也开始胆敢侵入大陆,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由于他们经常抢掠海上商船,这两年东海之上航行的商船日渐减少,贸易几乎停顿,商人们损失惨重。 像陈紫星的家族已经被倭寇赶出东海,只能在南海进行贸易。” 朱植把眉毛拧成一股绳,想想道:“依萨将军之见,平倭有什么好办法呢?”萨里尼道:“只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老萨愿为殿下将其一一铲平。” 朱植道:“唔,只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钱给你啊。 现在辽东百废待举,那里都需要用钱,所以现在对倭寇之能暂时先采取防守态势。 今日,萨将军的突然来援倒给了我一些启发,我军长于骑兵,是不是可以把倭寇放到岸上,再找平坦之地利用骑兵突击,予其重创,然后另一方面用水师毁其战船,让他们来多少就留下多少一个也不放走。” 铁铉想想道:“如此一来,岂非要在金州卫布置大量骑兵。 只是我辽东军力重点历来放在北面和西北面。 一旦分散兵力,恐怕捉襟见肘。” 朱植心中叹了口气,是啊,自己现在要钱没钱,要兵没兵,不能四处出击,如何分配兵力,还得从长计议,道:“这个事情等到了辽阳再和叶将军商议,但我要提醒大家,我辽东的生命力在海上,而不在陆地。 有朝一日战略中心必然要转移南来,在座众位都是肱股之臣,辽东之事还要拜托大家都想办法。” 朱植顿了一顿又道:“刚才所说的,是对付倭寇的第一步,我们现在建立水师,就是为了对付倭寇,一开始时力量可能薄弱些,所以需要配合陆上力量和倭寇周旋。 第二步,等我水师力量强大之后,则转守为攻,到海里找出这些倭寇的巢穴,予以歼灭性的打击。 大家记得,防守不能解决问题,只有进攻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众人一同起身行礼回答:“殿下差遣定当鞠躬尽瘁。” 朱植命铁铉和杨荣二人先回去休息,他和萨里尼继续商议。 朱植道:“萨将军,上次和本王研究过的战船,一艘两千料(五百吨)的造下来需要多少钱?”萨里尼回答:“辽东本就产造船用的木料,可以减少许多运输上的耗费。 如此一来,一艘这样的船只要三万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朱植道:“好,这就拨给你十万两银子,另外还有一百名船工,你立刻在此地开始造船,一切人员着你自行招募。 如有需要,可向王府的典宝郭铭联系,我会授命他全力支持你的差事。 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我要参加新船的下水典礼。” 萨里尼道:“没问题,只要有钱有人,船一定能造出来,而且我的部下也有几位造船的大行家。 只是即使船造出来了,也需要建立水师,这水军可非一日之功。 没有一年,是训练不出熟练的水手和水军。” 朱植道:“这更容易,我立刻从金州卫里拨一千人给你,你可用来组建水军。 但有一事要和萨将军商量。” 萨里尼道:“殿下请吩咐。” 朱植道:“此事实在难以启口,本王恐怕要食言了。” 萨里尼笑道:“殿下请讲,只要能让老萨去平倭寇,怎么样都能忍受。” 朱植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言吧。 本朝文臣武官中,还没有色目人担任官职,所以怕奏请你为水师提督时会遭遇困难。 我看不如委屈老萨你先当个副职,正职我考虑先让铁长史担任。 当然他只是一个挂名的提督,平时都跟着本王在广宁,具体水师事务还是由你全权负责。 如此安排不知意下如何?”萨里尼哈哈一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个啊,殿下无须多心,老萨本就不是贪图权位的人。 殿下的知遇之恩,老萨还无时不想报答,岂会在意这一字之差。 殿下请放心,老萨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 朱植很高兴萨里尼能如此豪爽,捉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道:“难得老萨豁达,一切就交给你了。” 萨里尼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而且更奇怪,朱植怎么懂得握手礼节。 第二天一早,朱植和众人一起回城,命韩兵从卫中拨出一千人给萨里尼,加上他手下的三百人,而且加上俘虏的四艘福船,水师已经有了七艘战船,辽东水师的基本力量就算建立起来了。 那一百名造船工匠还有二百名船工也一并留给萨里尼,他带着人马,在上岸的地方开始建造船排和码头。 朱植看着忙得手忙脚乱的萨里尼,脸上不禁泛起一阵笑容,迈向世界的第一步就从这里开始吧。 跳至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1)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1)人说大连是避暑圣地,如今正是盛夏,但金州卫温度却保持在二十度左右,每天凉爽的海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乐而忘返。 在萨里尼开工之后,朱植也给自己放了三天假,在金州卫疗养一下。 他还画了个摸样,让下面人照着做了个吊床,到军营里找了两棵书,把吊床拉了起来。 阳光普照的下午在树荫之间,舒服地睡个午觉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这天他睡得正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属下杨荣求见。” 朱植最讨厌被人骚扰与周公的会面,但杨荣求见,朱植不得不起身应付:“哦,勉仁来啦,有什么事吗?”杨荣报告说:“属下吃过中饭在海边散步,发现一艘海船正在岸边装货,属下过去一看,民夫正在往船上扛盐包。 属下很奇怪,因为听叶将军说过辽东盐场灶丁已经逃散,这盐又是从何而来?属下正要上去询问,那些民夫一见,立刻扔下包四散跑了,此事颇有蹊跷。 属下立刻命人追赶民夫,扣押海船,结果有总共抓住十二个人,其中民夫三人,船上的九人。 属下立刻讯问,方知这是一批从山东登州府过来贩盐的商人。 他们所购海盐乃此地盐户见倭寇没来骚扰,又回到盐场,私自煎制的。” 听杨荣这么一说,朱植懒洋洋的样子一扫而光,从吊**蹦起来道:“走,带我去看看。” 在杨荣的带领下,朱植来到海边,他心里一路盘算着这个事情。 为什么海盐能让朱植如此在意,无它的,食盐专卖是明朝除了田赋之外对大的一笔收入,到了十六世纪开始每年都能给帝国带来四百万两银子的收入。 但这个买卖在明朝又是一件超级麻烦的工程,围绕食盐专卖发生的故事贯穿帝国全部历史。 朱植一路走一路咒骂着这个食盐制度,直到杨荣提醒他已经到了海边,他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一艘不大的海船停在岸边,几名士兵手持兵刃看守着民夫和船工。 朱植见几名民夫衣衫褴褛,相貌可怜,就让士兵把他们放了,这些人有什么错,不过是想卖个苦力混口饭吃呢。 朱植走上船,只见几个人被绑在一起,其他人都面容沮丧沉默低头。 只有一个青衣人皮肤黝黑,眯缝着一双小眼珠盯着朱植上下打量。 看管的兵士见他如此无礼,已经一脚踹了过去道:“看什么看,辽王殿下是随便看的吗,还不快快行礼。” 一伙“犯人”才跪倒,那青衣人大声道:“辽王殿下在上,千岁千千岁。” 朱植找张椅子坐下道:“你是他们的头?”青衣人道:“小民钱贯,求殿下放了这些人,他们都是被小民招来辽东的,有什么罪过就处罚小民吧。” 朱植觉得奇怪,贩私盐在明朝可是杀头的大罪。 这个私盐贩子倒还有点义气,没有给自己求饶,反而请求放过自己的手下。 朱植道:“放过他们,你一个人扛?贩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你一个人扛得起吗?”钱贯眼睛黯淡,慢慢低下头道:“要杀要剐全凭殿下,只是他们大多上有老下有小,只是受小民的**才铤而走险。 小民自知罪责难逃,只是,只是……”这样一个讲义气的私盐贩子,引起了朱植的好感,他很想了解为什么此人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还要渡海贩盐。 朱植吩咐士兵把捆着他的绳子解开,带其他人出去,舱内就剩下朱植、杨荣还有钱贯三人。 朱植道:“起来吧,既然知道是死罪,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钱贯一脸戚然道:“如果能正常从官府兑换盐引,谁愿意冒险贩私盐。 小民前年见贩盐有利可图,也学着人家卖掉家里土地,再管别人借了一千两银子,置办了些粮草送到开平府,谁知道等仓钞就等了三个月,等拿到仓钞再兑换盐引的时候又拖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拿到了盐引到长卢盐场提盐的时候,又被告知无盐可兑,这一等又是一年,后来好不容易打听到辽东有盐,又疏通了半天换了几张辽东的盐引,再借了点钱租了这艘小船渡海而来,谁知道来到辽东才知道金州盐场关闭了。 家里这两年借下的高利贷连本带利已经两千两了,小民逼得没办法了,才又带上这些伙计,凑了二百两银子来辽东找了个老灶户处买了一百包盐。 只等出手之后还了高利贷,小民也就洗手不干了,谁知道碰上了官爷。” 朱植久久不能说话,他十分理解眼前这位私盐贩子的痛苦。 但这一切问题的根源还是出自那位妄图制订一个规矩就管万年的政治空想家朱元璋身上。 老朱借鉴宋朝的经验建立的食盐专卖开中制异常烦琐。 首先它并不是直接将盐贩卖给商人,第一步商人需要置办粮草送到边塞指定的地点接济军需。 第二步边塞的官员接收粮草后给商人开出“仓钞”。 第三步商人凭仓钞到盐运司换去盐引(引为食盐的重量单位,每引在不同地点,不同时代有所差异,大概在二百到五百斤之间)。 第四步凭着这些盐引下盐场支盐,盐场把盐引撕下一角。 第五步盐商把盐运到批验所报到,等待盐司检查,此时盐运司再撕下盐引第二角。 但此时并不会立刻检查,一般要等到食盐达到规定数量才开始批验,数量是八万五千引。 交验货物,缴纳税款后,检验所会撕下第三角。 第六步,盐商按规定把盐运到指定的码头向地方官员报告,完成销售后再撕去第四个角,然后再把盐引上缴户部与原来撕下的三个角拼合。 我得妈啊,真想疯掉了!这是朱植当年阅读有关明朝食盐专卖制度时第一个感受。 他为了搞清楚其中每一步骤,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时间,还特地画了一张示意图。 所以直到现在朱植对这一过程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让人发疯的销售过程,哪里是做买卖,简直就是折磨商人的耐心以及证明挣点钱不容易的道理。 因为这一过程即使再理想,没有任何阻碍,也要两年时间。 朱植当年在研究这个万恶的开中制时,曾经拍着桌子痛骂朱元璋混蛋到了极点。 他知道,老朱之所以设置如此多的步骤,一是为了支持边防,二是基于对官员道德的极度的信任以及对商人极度的不信任,生怕在此过程中商人偷他们家一两食盐。 结果如何呢?首先一个问题积压盐引,这个弊病是由于国家掌管的盐场生产能力低下,无法即使以食盐兑现拿在商人手中的盐引,积压个十年是轻轻松松的事,有的商人甚至到死也提不了货。 其次,这种每一个步骤都有官员管理的制度,为无数帝国官员提供了“寻租”的条件,商人想快点获得官钞吗,边塞官员说:你得意思意思!商人想快点获得盐引吗?盐运司说:你得打点打点!商人想在盐场获得质量好点盐吗?盐场官员说:你得给点好处!商人想快点通过检验所吗?检验官员说:那就看你会不会做了。 任何一点都会卡你,想快想好必须贿赂,不给贿赂可以啊,时间上的拖沓会逼得压着本金的商人只想上吊。 这层层盘剥下来,除非商人有雄厚的实力经营大规模的食盐,否则只能做亏本买卖。 最后,反过来必然造成私盐横行,导致食盐专卖制度无利可图。 食盐专卖就是一个专制政权下效率低下,官员寻租,扼杀经济活力的典型黑洞。 帝国政府在处理盐商事务时,从来没有宣布过一项普遍性政策和指导性方针。 具体的办法全部由各个官员单独制定。 虽然官员要同商人进行各种贸易,但他们从来不认为官府和商人之间是一种契约关系。 在他们看来,国家高高在上,凌驾于契约关系之上,每个国民都有为其服务的义务。 整个开中制食盐专卖又是朱元璋一手缔造的一个混蛋透顶的反经济行为,它不但违反了经济流通中运转速度的基本规律,还成为了好心办坏事的典型做法。 这个卖私盐的义气汉子倒给了朱植一些启发,能不能对开中制进行一定的改革,使它成为辽东经济的增长点呢?朱植想了想道:“你说的可是实话,卖给你盐的老灶户是什么人?”钱贯扑通跪倒道:“殿下,小民说的千真万确。 要治罪就治小民好了,打死我也不会连累他的。” 朱植笑着道:“起来吧,本王什么时候说要治你的罪了?本王也对这盐引积压的问题伤透了脑筋。 你看不如这样,你去把老灶户请来,本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放心,本王说到做到,你不用怕连累了老灶户。” 杨荣看着钱贯将信将疑的样子,道:“张兄弟,你无须担心,我们王爷金枝玉叶,难道还骗你不成?”钱贯咬咬牙道:“好,我去请老卫,殿下不怕我一去不返?”朱植哈哈大笑:“既然你能信得过本王,本王又岂有信不过你之理?”钱贯又磕了个头起身出去了。 跳至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2)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2)朱植对杨荣道:“勉仁,你对这个开中制有什么看法?”杨荣道:“开中制在程序上的确非常烦琐,但毕竟乃皇上制定下来的制度,恐怕不好改动啊。” 他知道朱植已经在动开中制的主意,只是这个事办起来会很麻烦,一不小心还会给别人口实,于朱植不利。 朱植道:“为什么钱贯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辽东贩盐,还不是被这个开中制所逼?为什么灶户在倭寇未灭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煮盐,无它利益驱动尔。 也就是说,食盐专卖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事情,但因为制度的缺陷造成了民众无利可图,被迫铤而走险。 我为民请命,一定要让父皇明白其中存在问题,不改是不行了。 至于你所说的麻烦,我倒没有考虑太多,为政者不为民请命,只知道明哲保身,这不是我的做法。” 杨荣有时候总是看不清楚朱植,比如这个时候,朱植仿佛横下一条心一定要触犯这个朱元璋一手制定下来的开中制。 杨荣就实在摸不透王爷的打算,以专制权术那一套他又实在想不出对朱植有什么好处,惟一的好处是赢得盐商和灶丁的民心,可是这样的民心又有什么用呢?两人就这么聊着,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兵士通传,钱贯带着三个人回来了。 朱植对着杨荣一笑:“你看,他多守信用。 百姓总是很淳朴的,只是制度不当才逼得他们犯法。 这是法的错还是民的错?”钱贯上得船来,身后带着一名白发老者,岁月已经在他的脸庞上刻画了深深的印记,黝黑的肤色让朱植想起了罗中立的名作《父亲》。 行过礼后,朱植让两人坐下说话。 朱植对那位自称卫海山的老人道:“老伯多大了,来辽东多长时间了?”卫海山道:“小民五十有五了,来辽东已有十年,编在金州盐场下当一名灶丁。” 朱植道:“我听说三月倭寇骚扰,灶丁都跑了?老人家怎么还留下来?”卫海山道:“小民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除了懂得煮盐还能干什么?倭寇来了小民就躲着,倭寇走了就回来。” 朱植道:“那盐课司的官员呢?他们回来了吗?”卫海山道:“一个都没有了。” 朱植道:“那你们煮出的盐卖吗?”卫海山叹了口气道:“除了留出每个灶丁的份子盐,其他的就想办法卖出去,找两个钱养家活口。 小民知道卖私盐是大罪,可是不卖一家人怎么生活?现在小民带了两个一起卖盐的弟兄来向殿下请罪。” 朱植道:“他们在哪?”卫海山道:“他们在岸上候着呢。” 朱植道:“快让他们上来。” 不一会两个人走进船舱跪在地上,一个红脸大汉,落腮胡子;一个黑脸大汉,浓眉大眼。 卫海山介绍道:“这位红脸汉子是赵巨,这位黑脸汉子是马屠。 两人都是迫不得已跟着小民才卖的,请殿下把罪过都责备到小民身上,放过他们。” 两名汉子磕头道:“殿下,事是我们一起做下的,有罪过也要一起承担。” 朱植笑道:“本王没有说要惩罚你们,先起来说话。” 两人不敢坐着只站在卫海山后面,看样子这位老人显然是灶丁中的头目。 朱植又道:“本王知道,大家都有苦衷,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会故意触犯朝廷律法。 今日在此,本王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是想跟你们了解一下盐场的弊端,商量能不能有解决的办法。 言者无罪,大家畅所欲言。” 话虽这样说,可是这些小民也不敢在朱植面前随便说话,一时沉默无语。 朱植知道他们心中仍有顾虑,问道:“老卫,你们金州卫的灶户一年收入有多少?”卫海山连忙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辽东灶户每丁按规定一年中要上缴三千二百斤盐,另外我们还会多煮大概五千斤,其中四千斤以官价被官府收购,剩下一千多斤会卖给一些提盐的盐商。” 朱植琢磨着他的话,三千斤大概是十引的价格,来辽东之前朱植从辽东档案中知道辽东大概有灶丁三千人,一年下来金州盐场可生产九百万斤盐,按照目前官价一百斤盐的收购价大概是一两二钱银子,才收入一万两银子。 朱植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这可是整个金州盐场的总产值,扣除官员俸禄,工本支出,每年只能为朝廷给出不到八千两银子的净利润。 为了保卫这个盐场驻扎的军队开支呢?这分明是一笔亏本买卖。 不对,其中还有四千斤被官府收购,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在帐目上见过这个数字。 朱植问道:“被官府收购的四千斤是哪个人出面的?”卫海山道:“是盐课司的副提举吴连。” 朱植道:“此人现在何处?他可有说收去的盐都干什么了?”卫海山道:“吴大人在三月倭寇来犯时被害了,他收盐时说是犒边,具体的小民也不敢问啊。” 朱植又问道:“那提举,同提举呢?”卫海山道:“听说盐课司被连窝端了,几乎没人剩下。” 朱植咯噔一下,死了?怎么这么巧,一个人都没有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每年一千二百万斤盐,在私盐渠道里至少是三倍的利润,这笔钱对于月俸禄只有几两银子的官员来说可是一笔值得冒险的数目。 朱植已经从这件事里闻到了贪污的味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提举有那么大的胆子吃进这么大笔贪污?!背后一定还有人在,难道,难道是叶旺?!朱植想起那个一晚上连干八碗的麻子叶旺,难道这样一个在边关功勋卓著,性格豪爽的大将是幕后黑手?!这一发现让朱植非常吃惊,一定要撤查到底,有必要的话就动用“无间”的力量。 不能让这么一大笔银子去向断了踪迹。 朱植面上不动声色道:“照这么说一个灶丁一年虽然辛苦点,可是也能有个五两银子的收入。” 卫海山一脸不平,道:“帐是这么算的,可是我们收的银子,吴大人要抽头,落我们手里的也就不到四两了。 这都是血汗钱,除了冬季,我们每天都是起早贪黑,还要时常提防倭寇侵犯。 其中苦衷,殿下明鉴。” 朱植道:“现在你们还有多少灶丁?”卫海山道:“上次大家全跑了,现在陆续回来了五、六百吧。” 朱植道:“金山盐场一定要重建起来,老卫啊,你帮我把人拢住,另外派些人去把走散的灶丁找回来。” 卫海山道:“殿下,您老人家不准备责罚我们?”朱植呵呵笑道:“你们也没有大的过错,至于私下贩的盐朝廷不是还收税了吗?以后在如何产盐方面还需要从长计议,以前的一些做法还是要改的。 好了你们三位先下去吧,记着我的嘱托,人一定要聚起来。” 卫海山以及赵巨马屠本来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来见辽王的,没想到辽王不但不责罚,还给自己派了差事。 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跪倒一顿磕头,感激不尽。 等三人下了船,朱植和钱贯讨论起开中制的利弊。 钱贯对这开中制是恨得牙根子直痒,从官员贪污开始骂到程序繁琐,朱植还不时拿现代的经济理论启发一下他,钱贯更将这位王爷看做自己的知己。 开中制除了给官员寻租的机会之外,还最大限度地限制了经济的活跃性,让资金无法灵活运转。 朱植边与钱贯谈,一个改革开中制的想法逐渐在心中形成。 他道:“如果改检为税,会不会让商人的麻烦少些?比如,让盐引发放与检验所合并,发到盐引之后直接到盐场提盐,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就完成检验;但在这过程中征收一定的税收作为朝廷提供授权和办差的开支。 这样子会不会好些?”其实朱植的想法很简单,这和后世的火耗归公的做法差不多,既然无法改变整个开中制,那只能从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环节上想办法。 把三个程序简化成一个,减少了官员贪污的机会,同时减少了不必要的官吏,再通过开征税款来解决官员的需要。 钱贯想想道:“这样一来,可能会缩短大半年的时间吧,而且如果这些税收能免除各级官员的盘剥,小民想盐商们是愿意额外支付的。” 朱植道:“这次的盐你先着人送回去,你欠的银子本王也先借给你拿回去还上。 你对盐运之事甚为熟悉,不如暂留在辽东,帮着本王出出主意。” 此时,钱贯简直连把命交给这个王爷的心都有,他跪在地上道:“殿下,您的恩德,小民一生一世不会忘记。” 朱植把他扶起来道:“起来吧,好好动动脑子帮本王想想主意才是正事。” 回到大营,朱植立刻命令杨荣修书一封给还在广宁办差的王府审理正赵羽,把辽东盐课司的事情前后交代清楚,命他立刻停下手头的差事,全力投入对此事的调查中。 考虑到调查中可能遇到的阻力,朱植特地给他留下一纸手令以及五十名羽林卫士兵。 朱植又命令杨荣,调遣“无间”山东分座还有北平分座的得力探子进入辽东秘密调查此事。 不揪出这伙蛀虫,绝不罢休。 跳至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3)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3)仲夏的辽东半岛,一片郁郁葱葱,八百骑兵奔驰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 朱植非常迷恋这种策马驰骋的感觉,自从得了这匹大食马后,给他起名叫“绝影”。 在应天府时,没有这样广阔的江山任凭驰骋,现在朱植逮着机会一通疯跑。 猎猎的风吹在脸上,让他感到无比畅快。 辽东江山广阔正适合他大展拳脚,可是来到之后也发现千头万绪做起来很难,自己手里二十万两启动资金十万两扔给海军,二万两给了移民,手里所剩无几。 是否要起出前元宝藏,朱植一直非常矛盾。 一方面那三百万两的宝藏让自己垂涎三尺,起出来,辽东大事可定,用这笔钱,可以装备更多的火枪,造更大的战船,可以扶植更多的商人,吸引更多的移民;但如何保密的问题,他实在没有把握。 现在手下心腹也就杨荣,小马王等有数几人,就算交给他们去办,也不能保证他们的手下没有人密报朝廷,这个事一旦被朝廷知道了,等待着他的轻则失宠被剥夺一切权利,重则掉脑袋都有可能。 朱植现在正如一个捧着宝藏无法使用的人,痛苦万分。 这一行,目的地直指辽阳,朱植原来想了解一下辽东都司东北方向的军事情况,可是自从盐场发生的事件之后,更想当面问问叶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朱植内心十分不希望此人被牵连进来。 策马飞奔,朱植尽情抒发着内心郁闷。 前面烟尘滚滚,一骑飞奔而来,朱植勒住马,远远眺望,原来是放在前面的一名斥候。 他跑到大队面前,下马行礼道:“报告殿下,前面五里处有不明身份的兵马活动,人数大约五百人,并非我朝兵马旗号。” 朱植立刻命人拿来地图,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楚智在地图上寻找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地方道:“在这,九连城与汤站堡之间,离汤站堡还有二十里。 (丹东西北)”朱植道:“这个地方由什么卫所驻防?”铁铉道:“定辽右卫,指挥使陈廉。” 朱植自言自语道:“这里离高丽边境不远,会不会是高丽的兵马?多带两个人,再探,探不明白就跟着他们,随时向我汇报。” 斥候连忙上马带人去了。 楚智道:“对方来历不明,是不是避开。” 朱植打断他道:“笑话,这里是谁的地盘,迎上去。” 铁铉道:“要不先派人赶到凤凰城调援兵。” 朱植道:“如此也好,勉仁,这是本王令牌,你带上二十个人还有钱贯,火速前往凤凰城,命陈廉调两千兵马到汤站堡接应。 一路小心,不要与敌纠缠。” 朱植是担心杨荣和钱贯在兵荒马乱中有损失,先支走他们。 铁铉道:“殿下,勉仁不认识陈指挥,怕调不来,您是不是一同前去?”朱植知道铁铉是担心自己安全,道:“不必了,我又不是没上过战场。 走,跟本王过去看看。” 一行奔出了三里的样子,又碰到了斥候回报:“殿下,前面兵马看样子像是女真人,他们还押着两百多名我朝百姓。” 朱植眉头一皱,女真?看样子是女真的劫掠队伍。 朱植命张伦控制着队伍,带着铁铉、楚智轻骑而出,在斥候的带领下赶到前面。 在一处山坡上,几名斥候卧倒在树丛中观察,朱植几人凑到跟前。 只见,山下一条羊肠小路上蜿蜒行进着一支队伍,前后都是留着辫子穿着瘦皮的女真骑兵,中间是一长串被绑在一起的明朝百姓,正缓慢地朝东北方向走着。 朱植他们退下山坡,把几个人招呼过来研究对策。 朱植道:“大家谈谈怎么打吧。” 楚智道:“要不我们分两批,从两头把他们截断,让中间的百姓逃跑?”铁铉道:“这样恐怕会伤着很多百姓。 不如这样,殿下请看,在这条路前面十里的地方横着的是边河。 我们可带兵在这里埋伏,等对方前部过河之后,我们从后杀出,将敌后部切下来,女真人少了一半,打起来会减少百姓伤亡。” 朱植看看地图,觉得铁铉说得有理,朱植一边安排斥候继续盯着女真人,一边回去与大队汇合,抄近路往前赶。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全队赶到边河岸边,只见此河不宽,也就一百多米的样子。 朱植着人下水试了试,夏天辽东的河水涨高,最深处已经超过马肚,大概有一米三的样子。 骑兵当然可以涉渡过去,但老百姓走起来可就麻烦了。 朱植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只见山路一直蜿蜒而来,到了河边豁然开朗,是一片平地,平地两边各是一座坡度不高的丘陵。 朱植道:“这样,咱们分成两路,张伦你率四百人到那边山上埋伏,一会看我这边的号令,冲下山去,楚智跟我率领其他人到这边山上埋伏,具体分工是,那边山势较缓,张伦带着骑兵冲击女真人后队,楚智在后队和百姓之间插过去隔开两边,等张伦消灭了女真后队之后,你率军到河边防御对岸女真人回援;鼎石,你率五十名骑兵,冲下山后组织百姓向张伦那边山上撤退。 我们有八百人,对方有五百人,这一仗只许完胜,埋伏时注意隐蔽,不可惊动女真人,作战中尽量减少百姓伤亡。 传令下去掳我兄弟姐妹者杀无赦。” 说罢众人忙着分派兵马,各自引兵到两边山上埋伏,又派出斥候往女真人过来的方向打探情况。 朱植和楚智在山上的树丛中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候着女真人的到来。 朱植见楚智胳膊上还扎着绷带,问道:“怎么样,伤好点了吗?”楚智做势挥挥胳膊笑道:“没事,那天就是划破点皮。” 朱植道:“这点小功劳就交给别人去抢,你别勉强啊。” 楚智笑笑道:“殿下,这点小伤还不碍事,只是一会撕杀起来,殿下就别身先士卒了,要不然小的们还要……”他本来想说碍手碍脚,话到嘴边又生咽了下去,差点大不敬啊。 “嫌我碍手碍脚啦?”朱植笑问,楚智不好意思地干笑着,“好,我知道了,一会就在山上督战,你自己小心点,别事事都拼命三郎。”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太阳过了中天。 斥候不停回报,女真人还有五里,还有三里,还有二里。 此时已经不用斥候了,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女真人高声的谈话,不时还传来几声大笑。 朱植不禁怒从心头起,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夏天的原野上草色青青,中天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仍然感觉到有些热气腾腾。 一条大河在面前横贯而过,留着辫子的女真骑兵前部催马下河涉渡。 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围山上潜伏的威胁,有几个人还脱了盔甲,跳下河中洗澡,他们欢快地唱着女真人的民歌,好不快活。 由于河水湍急,女真人渡得很慢,走了老远的百姓等候渡河都坐在渡口的空地上。 后部的骑兵也下马,躲到了马肚子下乘凉。 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前部约三百人大都过了对岸,朱植看着时机已到,命人竖起一面黄旗,这是准备攻击的讯号。 楚智率领正在山坡上休息的士兵上马,他拿起手中的窄刃长刀举了三下,这是锥型突击的信号,接着两个十人的骑兵排列在其身后,后面是三列二十人,再后面又是三列五十人的骑兵,每人手中都是窄刃长刀,正是前营中最精锐的突击骑兵。 见整队完毕,楚智高举的刀指向前,队伍慢慢前行。 山上信号传递,山下的女真人还懵懂不知,正享受着午后的微风吹袭。 这是出击最好时机,看着骑兵慢慢越过小山,朱植命令红旗挥舞,攻击开始。 对面山坡上“杀”声响起,烟尘从山坡上卷起,这是张伦的骑兵开始突击了。 山下还在休息的女真人乱遭遭地起身,突如奇来的袭击,让骁勇的女真人也有些傻眼。 还没几个人上得马来,张伦已经撞入女真人的队伍中,长刀一挥,一颗头颅飞向空中,辫子伴随血花飞舞,让人看得血脉喷张。 朱植一挥手,一百名弓箭手从草丛中站起来,对着一百五十步以外的女真人队伍开弓放箭。 一轮过后,女真人还没反应出背后的箭从何而来。 “全军出击”霹雳般的暴喝响起,楚智一勒马缰,长刀指向敌阵,战马嘶叫着扬起前蹄。 “杀啊!”三百骑兵跟随着他俯冲而下。 楚智的骑兵如刀锋一般切入女真人与明朝百姓之间,然后向左旋转,与张伦部汇合,将女真人团团围住。 跟在后面的铁铉率领五十名骑兵,打散了看管百姓的几十名有些发楞的女真人,招呼着百姓:“大家不要惊慌,我乃大明兵马,快跟我走。” 百姓才如梦初醒,跟随着铁铉向对面山上跑去。 跳至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4)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4)那个时代明军刚刚赶走蒙古人,对所有胡人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心理优势。 管你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掳我兄弟姐妹者杀无赦”充斥着战场每一个角落。 张伦已经变成一浴血猛兽,那是女真人的血,手中一杆长刀,专找对方勉强上马的骑士招呼,手起刀落,每次都是一个拖着辫子的人头飞上空中。 在女真人眼里,张伦已经不是人,而是吃人的魔王。 “杀无赦”身后兵将高喊着口号队型四散,因为女真人勇气已夺,四下逃命。 明军马快,甚至不砍,直接催马撞去,一个女真人被撞飞起来,口中鲜血狂喷。 朱植站在山头看着这一幕屠杀场面,谁说“满人无敌”,在这一刻,他们也不过是被宰的羔羊。 已经渡过河水的女真人从一开始已经发现河对岸发生的状况,下马休息的赶紧披挂上马,那些还在河中涉渡的已经掉转马头回来救援,可是马在河水里走始终比较缓慢。 女真人虽然骁勇,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骤然接敌,只剩下被宰杀的份,只一瞬间,后队二百多人已经死伤累累。 楚智见张伦已经控制了局势,率领手下人马冲向河边阻击。 朱植命令身边一百名士兵上马,下山增援,身边只留下十几名王府侍卫。 看着河里蹒跚过河的女真人,楚智命令手下收刀,先用弓箭射击两轮,辛苦涉渡的女真人无法冲上速度,在河水中苦苦挣扎。 等快要上岸时,楚智长刀一挥:“杀无赦!”排成三排的骑兵呈三波向河岸冲去。 刚上岸的女真人才夹马肚准备冲锋,但冲到岸边的明军速度已经达到最高。 一方高速冲来,一方几乎处于静止状态。 借助着马的速度,明军占尽优势,就如狂风扫过小树一般,将刚上岸的女真人斩杀于马下,头一波杀完分两边旋转撤出,后两波继续扫来。 女真人虽然奋力抵抗,但抵抗不住明军这样一波一波地冲来,岸边的几十人转眼就被宰杀干净。 对岸的女真人干瞪眼,双方搅和在一起,射箭恐怕伤了自己人,一点忙都帮不上。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挥舞着长剑,阻止着身边的人向河里冲去。 他算是聪明,现在这样一个战场态势,是冲多少死多少。 楚智杀光岸边的女真人立刻带着队伍离开岸边至少二百步距离,重新结成阵势。 此处在弓箭射程之外,对岸残存的二百女真人眼睛喷火似地看着横刀在阵前耀武扬威的楚智,却又无可奈何。 对峙了一会,女真人知道事不可为,只得拨马北遁。 最后一名跑上山的女真人被侍卫一箭钉在山坡上,朱植端坐马上欣赏着山下发生的一切。 真是完美的杀戮,张伦的勇悍完全不亚于楚智;而楚智的骑兵突击更加达到了完美无缺的程度,灵活的战术,整齐的调度,恰当的时机,波次的突击,再加上最后射程之外的结阵。 让朱植看得如痴如醉,他笑得口水直流,在自己帐下竟然有这样一位骑兵大师。 战场的统计数字报告上来,后队二百四十名女真人加上岸边的六十人全部被歼,除了五名活口,其他人已经变成一堆头颅。 我方死七人伤十九人,被俘百姓,除了三死十五伤之外,共有二百多人获救。 朱植策马下山,张伦、楚智二人一同回来缴令,朱植拍着两人肩膀道:“好,不愧我辽东勇将。 不过任务还没完成,对岸那二百颗头颅,二位谁愿意为本王取来。”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末将愿往!”朱植呵呵一笑:“楚将军伤刚好,就把着功劳留给张将军吧。 张伦听令,给你六百兵马,限你在三天之内把那些侵我边界,伤我子民的女真人头带回来,本王在凤凰城听你的捷报。” 张伦叫一句得令,点兵去了。 朱植命人把战场打扫一下,还得了一百多匹好马。 找百姓一问才知道,他们原来是汤站堡的居民,前日中午,女真人骤然杀至。 汤站堡统兵百户关城死守,支撑了整整一天,怎耐第二天入夜之后木头扎成的堡墙被女真人用火箭烧毁,女真人跃马杀入,守军以及老幼共五百多人全被屠杀,只剩下这二百多青年男女被女真人抓了充当奴隶。 朱植安抚了百姓一番,带着他们退往凤凰城。 半路上一行经过汤站堡,离堡还有三里,杨荣就带着一彪人马等候在此,和他一起带兵前来的就是定辽右卫的指挥使陈廉。 他个子不高,微微有些发福。 朱植观察他手下兵将,果然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士兵,定辽右卫兵将给人感觉有些松散。 陈廉见到朱植连忙滚鞍下马,道:“不知殿下前来,臣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不请失守之罪,却求失迎之罪,朱植脸上不露声色:“起来吧,先把着汤站堡的后事料理一下。” 说着也不理他,带人进堡去了。 小堡一片狼籍,一股青烟还在废墟中升起。 朱植骑马走在已经被烧成白地的残垣断壁之间,一些烧焦的尸体在瓦砾之中仍然依稀可见。 那二百多汤站堡的青年跑到各自的家里,顿时哭喊声响成一片。 朱植心情低落,站在废墟前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一个个家庭就这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三军无能累及百姓。 他焦躁地打着马,想着边疆的问题,蒙古人走了,女真人又来。 他们现在才有多少人,已经开始为祸辽东。 为什么汉人永远都要承受着蛮族的入侵,女真,女真,朱植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名字从历史上抹去。 所部兵将被四处传来悲惨的哭声所感染,大家散开帮着百姓们埋葬家人。 眼看太阳开始西斜,铁铉催促朱植该要起行,否则天黑时就只能在野外过夜了。 朱植默默起身,上马欲行。 只见一名大汉从废墟中冲出来,一把抱着朱植马镫道:“殿下,您带我走吧,我要去从军,我要杀光女真人给秀儿报仇。” 王府侍卫连忙过来要拉开这名大汉。 朱植摆摆手道:“把他放开。 你叫什么名字?”大汉道:“小人郎浩。” 朱植道:“听你口音怎么是南方人?”郎浩跪在地上道:“小人,小人原是江南贱籍,因不小心喂死了主人的爱犬,被主人串通官府发来了辽东,一呆就是五年,也已成亲生子。 前日女真来犯,可怜贱内和一岁的儿子全被那帮野兽杀死。 小人实在无处可投,请殿下收留。” 朱植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既然如此,一会你就跟着队伍一起走吧。” 话音未落,周围掩埋了亲人的精壮汉子纷纷围了过来,跪在地上求朱植收留。 朱植看他们一个个苦大仇深,也可怜他们家园被毁,无处藏身,就命下面把这些人整理一下,全部收留下来。 至于女眷,朱植也命一并收下,编组成女营,他琢磨着日后可以把这些女子训练一下发展成战场救护队。 在掩埋完尸体之后,朱植再度启程,等队伍来到凤凰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定辽右卫大小官员全部在东门外迎驾,朱植扔下一句:“把我们的马喂饱。” 头也不回径直入城。 晚上朱植拒绝了陈廉的求见,倒头便睡。 第二天清早,东门外有人叫门,是张伦的队伍回来了,浑身冒着热气的马冲过黎明的街道。 羽林卫的骑兵杀气腾腾,每匹马脖子上都挂着人头。 张伦缴令:“昨夜子时,突袭女真人的营帐,共斩首二百五十七人,漏网者不详。” 坐在凤凰城的官衙(定辽右卫中军大帐),朱植寒着脸看着手下一众定辽卫的将领,问道:“汤站堡被烧成了白地,你们是否知道?”陈廉红着连,诺诺地回答:“知,知道。” “为什么不起兵援救?”朱植怒道。 “来不及了,而且天色已晚,恐怕敌情不明。” 陈廉答道。 朱植道:“我问过汤站堡幸存的百姓,驻守百户一遇敌袭,已经派快马前来求援。 敢问陈指挥有没有接到求援报告?”斗大的汗珠已经从陈廉的额头上滴下来,回道:“接,接到了,只是天色近晚,第二日加之敌情不明,来不及救援。 殿下明查。” 朱植怒道:“住嘴,昨天本王申时末离开的汤站堡,不到一个时辰就奔到了凤凰城,天色才擦黑。 汤站堡中午遭袭,派出的军使最多未时可到,给你一个时辰整军,派出斥候,同样申时末就能出兵,天黑之前定能赶到汤站堡。 就算你头一天用敌情不明做借口,可第二天呢,足足一个白天可以让你派出斥候,侦察敌情,你派了吗?你是来不及出兵还是消极备战。” 陈廉哆嗦着不敢答话。 朱植不去理他,站起来往外面一指,“看见堂外了吗?”一众将领刚才通过前院时已经看见一堆头颅堆在地上,忙不迭地点头。 跳至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5)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5)朱植道:“那是五百颗劫掠者的人头。 我军民死了六百人,大致充抵,缺额由你部在今后一个月内补充齐全。 据俘虏言,他们是海西女真者颜部,全部共两千余人,如今已被我灭了五百男丁。 本王会留下人监督,你们莫要草菅人命。 日后这就是规矩,为将者首先要保护辖下之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谁不能保护边民不受损失,就去以一命换一命。 如果哪个将官做不到这个,就自己到我面前领罪吧。” 众将齐声回复:“是。” 朱植道:“楚智,张伦,昨日我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两人拱手行礼答道:“掳我兄弟姐妹者杀无赦。” 朱植对众将道:“听到了吗,掳我兄弟姐妹者杀无赦,传达下去,严格执行。 日后本王不想再听到哪里的边民再遭劫难。 其他人都散了吧,陈廉,立刻随我动身,前往辽阳,参加辽东卫所指挥使全体会议。” 手里拿着朱植的军令,叶旺头疼不已。 这位小王爷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竟然命令辽东所有卫所的指挥使都到辽阳集中,时间是八月初一。 关于王爷的新官三把火已经有些风声传入叶旺的耳朵,让他有些迷惑。 移民,造船,他始终搞不懂朱植想干什么。 而且一份从凤凰城传来的军报让他诧异万分,军报中言,定辽右卫指挥使陈廉避战,致使汤站堡被女真人攻陷,六百军民被屠。 肇事者建州女真者颜部五百人已被辽王消灭。 陈廉随辽王正赶往辽阳,着辽东都司论处。 在叶旺心中,辽王的执政脉络渐渐清晰,首先是民政,然后是造船,第三把火看样子是要烧到军事上面。 他不敢怠慢,招集都司上下官员一起商讨对陈廉的论处,以及关于辽东军事的对策。 按理说,陈廉的确有罪,只是他上面有人,真要论处还不好办,现在辽王等于把一个烫山芋扔给了自己。 最后几个幕僚商议着论了一个救援不力的罪,这已经是可以想到的最轻的罪名,最多是个降级处分。 叶旺想好了,自己坚决不当这丑人,上面的事,自己可得罪不起。 朱植率领八百骑兵于日落时分弛入凤凰城,后面跟着陈廉和他的一百亲兵。 在城门边迎接的叶旺清晰地感觉到这些朱植护卫身上渗透出的杀气,这与一月之前在广宁接驾之时完全不同。 骑兵一个个笔直地坐在马上,连日的奔波也看不出一丝疲惫,刀削一般的脸上冷酷无情。 叶旺哪里知道,这八百人离开广宁时是一千人马,经过两场真刀真枪的血拼之后,剩下来这八百人都是大浪淘沙后的精兵强将。 一入辽阳城,第一件事朱植就吩咐擒下陈廉,他带来的一百亲兵也被下了兵器,软禁起来。 铁铉不禁佩服朱植的忍耐,虽然明显要办了陈廉,但没有在凤凰城动手。 他只道朱植担心刚来辽东脚跟未稳,于定辽卫军心不明,如果当场拿下,谁知道会不会激起哗乱。 此时到了辽阳,擒下陈廉不过两刀斧手尔。 朱植大咧咧坐到都司衙门正厅当中的虎皮交椅上,王府官员和都司官员排列左右,等候着王爷的训话,大家都看得出来,朱植的脸色很不好看。 朱植道:“本王来辽东一个月零十天。 刚到那几天,虽然也觉得辽东人烟稀少,城墙低矮破落,但总算风物宜人,物产丰富。 本王也心旷神怡地驰骋在大平原上,好不快活。 可是前日,当本王站在汤站堡的大街上,才深知辽东百姓之苦,更明白父皇放在本王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我朝建立也二十六年了,朝中许多大臣都恭维父皇什么玉宇澄清,天下太平。 本王看这是粉饰太平。 大明朝只要还有一处遭受侵扰就不能说是天下太平,辽东就是这样的地方。 本王来的时间不长,已经率军打了两仗,你们有人会说凑巧而已,对,就算凑巧而已,也说明辽东乃四战之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就在这个四战之地,有那么一些将领引兵避战,致使我辽东军民惨遭屠戮。 请问各位,这样的人该当何罪?”下面将官知道朱植为何发脾气,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叶旺看看左右,硬着头皮把都司议罪本子递了上去。 朱植看了看,冷笑两声,把本子扔到地上,道:“六百条人命,连降两级罚俸半年就能充抵了吗?”辽东都司一众官员一同跪下求情,豆大的汗珠从叶旺的额头流下来道:“殿下息怒,陈廉有罪,如果殿下看罚得轻,就军棍八十,连降三级,罚俸一年,留在营中以观后效。” 朱植冷冷道:“难道辽东都司就这么护犊子吗?此人真的不能杀?”下面的人吓了一跳,按照明朝军制,只有失军或失地才会处死。 虽然失了汤站堡也是大罪,但既没有失军,也不是陈廉的直接辖区,罪不至诛。 帐下被捆着的陈廉已经哭喊起来:“殿下,饶命啊,末将知罪了,只是只是求殿下看在燕王殿下的面子上饶臣一命吧。” 可朱植一听到他居然提到燕王,心中立马火起,怒道:“你和燕王是什么关系?”陈廉道:“燕王殿下的侧妃陈氏乃末将的妹妹。” 叶旺心中着急,这个蠢材,在这个时候搬什么燕王。 别人可能会给这个面子,可遇到辽王这不是找死吗?叶旺连忙道:“殿下,按我明朝军制只有失军或失地才能论死罪啊。 请殿下明察。” 朱植刚要继续发作,突然心中一个声音道:如果为了一时义愤杀了他,的确能对辽东众将起震慑作用。 但,这么做就等于突破了军法的界限,这对于一直强调法的公平性的朱植,不等于自打嘴巴吗?至于他是什么燕王的大舅子,朱植倒没有想那么多。 这时,铁铉也站出来道:“启禀殿下,古人云:法者贵在如一也。 陈将军罪不至诛,如此诛之,恐怕下面将校不服。 请殿下三思。” 说着,杨荣也一同出列,为陈廉求情。 朱植思前想后,此时如果杀了他,自己和朱棣就等于撕破脸了。 目前自己无论各方面都不能和朱棣比,忍耐,还是要忍耐。 朱植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本王杀了你你心中也不服,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军仗一百,革去官职,着人送往北平,交给燕王处置。” 叶旺见救下陈廉一条性命,赶紧跪下谢恩,陈廉也捣蒜般磕头。 几个侍卫把陈廉拖了下去,不一会外面传来了嚎叫之声。 朱植一脸厌恶道:“希望各位以此为戒。 你们吃的穿的都是这些百姓供给的,而他们的身家性命,房屋财产都由你们保护,你们身上肩负着全辽东人民的希望,保护百姓也是你们的职责,请各位时刻记得。” 说完,朱植让铁铉、杨荣、叶旺三人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辽东都司众位将领出得堂来,才感到一背冷汗,好厉害的新官三把火。 虽然是边塞,但朱植的名头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弱冠之龄,凭借五千铁骑,战胜当朝第一名将蓝玉,平定一场大叛乱;刚到辽东前后两仗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战役,但对手都是让辽东兵马十分头疼的倭寇和女真人。 边关的将领可不认什么天生贵胄,但明摆着的赫赫战功不得不令众人心服口服。 此时他刚来辽东又拿燕王的大舅子开刀,这份威严令众将震动颇大。 见众将走了出去,朱植的脸色已经和缓了许多,对铁铉道:“刚才长史说得对,法者贵在如一也。 这句话可作为我辽东日后法制的基石。 法以事实为根据,不以人情为转移。 如果可以随便根据长官意志越法行事,则法将不法矣。 请受我一拜。” 说着朱植就要起身。 铁铉连忙跪倒道:“殿下折杀属下了。” 朱植见他这样也不勉强,扶起来转头对叶旺道:“叶将军,今日,处罚你手下的将官,可有不服。” 叶旺一脸惭愧,道:“岂敢不服,殿下句句至理名言,旺受教良多。” 朱植道:“不是本王不给叶将军面子,这一路走来,本王见识了各地武备之松弛。 定辽右卫之兵,堪战者十之五六尔。 各地卫所逃籍之兵日多,所剩者十之六七尔。 如此武备,如此训练,如何能与勇悍之胡人相抗。 长此以往,植恐怕难以担待父皇交下的重任啊。” 叶旺被朱植说的面红耳热,只是他心中没有一点不服,他在辽东一呆就是十五年,一开始的时候凭借着兵将的勇武也是着实打过几场硬仗,即使算不上东北柱石,也称得起威震辽东。 只是近年来,辽东武备松弛,卫所中逃籍之人屡屡皆是。 年纪渐大的他也失去了昔日的锐气,凭借着往日的老本,也能震慑四方,反正抱着无功无过,颐养天年的心,混混日子而已。 跳至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6) 第十四章 百废待举(6)叶旺叹了口气道:“殿下所言极是,臣这么多年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辜负了皇上的重托,请殿下治罪。” 朱植道:“你有你的难处,管着这么一大摊事情,有所不察也情有可原。 今日本王真心与叶将军协商携手建设辽东防务。” 叶旺道:“殿下,尽管吩咐,叶某定当万死不辞。” 朱植展颜笑道:“干吗动不动就万死不辞,本王要你活着,帮着我整顿辽东。” 叶旺憨厚地笑着:“是,是,叶某一定努力活着。” 朱植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金州的事情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这一丝疑惑转瞬即逝,他正色道:“叶将军,今日观本王手下这八百骑,战力如何?”叶旺道:“虽经长途奔驰而不乱,当是强兵。” 朱植点点头道:“那不知,辽东若我部兵马者几何?”叶旺想了想道:“恐怕无人能及。” 朱植道:“我欲以这八百骑兵为教导队,整训全辽东兵马。” 叶旺道:“何为教导队。” “教导队又名模范军,乃军之楷模,我辽东军马皆以此军的战斗力为标准进行整训。 以达到相同规模之作战能力。” 朱植解释道,“只是八百骑目前的战斗力也没达到本王心中的标准,仍需要进行先期整训。” 叶旺心中惊讶,这八百骑兵经历过战阵,装备,士气正佳,如果还没达到辽王的要求,这辽王要求又得高成啥样?朱植道:“叶将军不必担心,本王已有计较。 等教导队练好之后,就调各卫总旗以上军官入教导队训练,为期半年,练好之后再回各军。 在此期间,辽东各卫要按照上,中,下三卫三等进行整编,其中上等卫辖兵一万,共设五个卫;中等卫辖兵五千,共设八个卫,下等卫辖兵三千,共设九个卫。 本王直辖的三个护卫,我已考虑过了,羽林右卫名称不变,兵力不变;定辽右卫与神机营合并,名称不变;另外再加上一个广宁中卫。 大家有什么意见?”众人哪里敢有任何意见,纷纷附和。 朱植又道:“我已命令让瞿能、楚智、王域三将为教导队的正副队长。 等他们抵达辽阳整训立刻开始。” 辽东二十二个卫所本来按照编制就应该有十一万人,现在整编计划下应有兵将十一万七千人,但目前辽东实有八万人,兵力空缺较大。 朱植就命令下面各卫从逃籍的人中追回,如果还不够,就在辽东各地的百姓中征招。 对此朱植专门上奏朝廷一本,说明了辽东各卫所的逃籍情况,并请兵部允许在百姓中招兵补足兵员。 当然对此朱植是先斩后奏,人先招满了再说。 编制上,朱植还没傻到整来现代的师团编制,再搞出个军衔制,私设军制在任何朝代都是造反的证据。 不过不能改变名称,可以在卫所内部进行体制内的改革。 有未来战争的经验,朱植十分清楚后勤的重要性,就所有卫所的后营全部改成后勤营。 古代行军打仗基本上没有专门的后勤部队,多是征召民夫随军负责后勤工作。 现在将设立专门负责全卫的辎重补给的营,职责包括伐木扎营,开锅造饭,押运粮草等。 拿羽林右卫来说,朱植先把后营调出来,编入广宁中卫作为基本力量,原来后营的空缺征召民夫充入,定编仍然是二千人。 同时,朱植还对每个卫的中营进行了改造,中营将不再担任冲锋陷阵的工作。 朱植注重斥候侦察,规定上中两等卫,必须设置一个斥候百户,统率二百名斥候;下等卫设置一名斥候总旗,统率五十名斥候;保留原来的掌旗百户,亲卫百户加上斥候百户,三者统一归一名千户统帅,另外增设一名精骑千户,率领一千名骑兵,步兵卫中,精骑千户则变成掌箭千户。 中营将成为卫指挥使直辖的预备队力量。 如此一来,上等卫实际已经变成了近现代军队中一个“师”,师部性质的中营两千人,辖左右前三个营,每营两千人,等于近代兵制中的“团”;再加一个负责后勤的后营。 朱植愣是在制度内,完成了向近现代兵制的转变。 八月初一,包括瞿能,王域,还有羽林卫一百多名总旗以上校官在内的辽东各卫指挥使全部抵达辽阳,瞿能等全部都被编入教导队中,瞿能任队长,楚、王二人分别人副队长。 朱植召开全辽东军事会议,当众宣布了军事改革方案,上等卫和中等卫,需要各指挥使自己申请,然后再由叶旺和铁铉为正副组长的考核评定小组评分。 朱植提名的三个上等卫有战功摆在那里,大家自然不敢有意见。 一时间,各指挥使有的高兴,有的郁闷,有得恨不得立刻卷铺盖走人。 高兴的终于看到一个强力的领导出现,胸中燃起了建功立业之心;郁闷的是因为自己的卫要人没人,要战功没战功,评个中等卫都困难;那些想卷铺盖的自然是一些胸无大志,看见朱植治军之严厉,心里知道讨不着好,不如到别地混日子去吧。 朱植没傻到像许多yy者那样用什么队列训练部队,自己一个军队的门外汉根本没有手下将军们懂行。 他只给教导队提出了“风、林、火、山”四条要求,这是孙子兵法中提到的——“疾如风,徐如林,侵攻如火,不动如山”。 命令瞿能他们根据这四项要求制定出训练计划,让自己过目。 过了三天,朱植看了瞿能他们交上来的训练计划,觉得还可以,又提出了几项建议,比如为了提高士兵的体能,每日早上加入了五里长跑的训练;又在训练中加入许多实战科目,并根据现代的语境厘定了一些项目的叫法。 最后大家通过以往的实际战斗经验,总结出了一个分为骑兵,步兵两科的《行军记要》,骑兵包括:机动、结阵、突击、骑射、埋伏、偷袭、渡河、搜索、夜战、露宿、追击等十一个科目;步兵包括:行军,埋伏,冲锋、布阵、拒马、撤退、箭阵、遭遇、渡河、搜索、扎营、夜战、攻城等十三个科目。 朱植要求大家不要教条化地看待《记要》:“它必须是灵活的,根据不同地区,不同的地形,不同气候等等条件还会出现新的内容,所以头一年是《记要》的预备期,随时对它进行增减、修改。” 朱植提醒教导队,训练中花架子的不要,特别要注意实战训练,多进行演习。 这些新名词,朱植耐心地跟大家解释,实战训练是怎么回事,演习又是怎么回事。 瞿能,王域,当初学的都是《武经总要》,现在乍一接受这么多的新鲜事物,还是有得他们消化的。 此外《记要》中还归纳了大明军制中的纪律,以及朱植提出的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当然其中许多条已经明朝化了。 朱植要求所有教导队中每一个人都必须牢牢背诵《行军记要》,但这些军汉识字不多,朱植还专门请来先生在军营里开办夜校,教大家读书识字。 并规定《行军记要》是毕业时候的考试科目,不通过就哪来回哪去,不能获得升迁。 而且朱植把教导队制度定为辽东军一项常例规定下来,以后每个升迁的总旗到千户官员的升迁必须进入教导队进行为期三个月半年不等的集训。 教导队等于辽东的“黄埔军校”,朱植亲自出席教导队的成立仪式,把一面绣着“辽东基石”的大旗授予瞿能。 这面大旗成为了辽东军教导队的旗帜,在日后无数次战役中飘扬在战场的最前列。 建立教导队、整编辽东军务只是朱植关于辽东军事改革计划的前两步。 见教导队的工作逐渐上了轨道,朱植把这些事放给下面的人去做,他又把第三部提上议事日程。 “什么?要把民众组织起来进行军事训练?”铁铉对于这样的新奇的想法显得十分惊讶。 朱植耐心地解释道:“是的,那日我在汤站堡,发现百姓参军的欲望很高,说明辽东百姓对于参加军事训练有一定的热情。 而且辽东边塞之地,我军防守战线很长,不能做到每点都布置足够的守军。 组织百姓军训,也可以让他们在紧急时有抵抗的能力。” 当然对于这部,朱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辽东军满编才十一万人,对于日后发生可能存在的变故,显然不足以应付。 为什么不能学习一下日后毛太祖在边疆地区实行的生产建设兵团的做法呢?用类似八旗一样的制度将民众组织起来,入则为民,出则为兵。 有了准备,一旦日后发生大的战事,可以随时有足够的兵源供应。 对于朱植这些新奇的想法,铁铉、叶旺他们已经屡见不鲜了。 大家合计着制定了一个制度,以通行的里甲制为基础,结合军制,规定,十户为一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一总旗,设总旗一人,二总旗为一里,设里正一人(百户),五里为一甲,设甲长一人,两甲为一千户,设千户一人。 规定每户出丁一人,每年四月,八月分两次组织起来,接受就近驻军的训练,每次为期两个月。 参加里甲制的人在参训期间,由官府发给粮食和路费。 朱植把这个差事交给了铁铉,命他根据瞿远整理出的新的辽东户籍进行遍组,在选择训练地点上,以一个千户为单位,就近安排驻军,百姓参训距离不得超过五十里,尽量做到不扰民。 骑兵新书《明吏》已上传,这也是骑兵构思中的明朝三部曲第二部,靖难的命运已经注定,大家耐心等一个精彩的大结局便是。 至于《明吏》,是另一种风格的历史架空,作平更加贴近生活,有更多的阴谋,更多的矛盾,更多的美女。 传送门在下面,大家一定收藏了再说,至少支持骑兵一个月,如果不合口味,到时候下架也不迟。 跳至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1)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1)朱植见军事改革的三大步骤已经安排妥当,实施起来也要一段日子,他便放下辽阳的工作赶回广宁。 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朱植还真有点想念自己的郭秀。 朱植一回到府上,不等门人通传就冲到房间。 郭秀刚看到自己的夫君,就已经被按在**,朱植上来就是一通热吻,把郭秀亲得面红耳热。 她使出吃奶的劲把朱植推开道:“瞧你,干吗那么着急。” 朱植一脸坏笑:“想死了,我的好秀儿,来来来,让我们行夫妻之事。” 郭秀再度把他的手推开,道:“也不看是什么时候了,就知道使坏。” 朱植道:“坏?哈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咱们夫妻的事,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郭秀低头说出的话跟蚊子一样:“别动了,我,我有了。” “什么,什么有了。” 朱植一时间没回过味来,郭秀羞得把头埋到被子里,“啊,看我这苯人,你有喜啦?”郭秀在被子里点点头。 朱植兴奋得一跃而起:“是真的吗?”郭秀道:“给大夫把过脉了,说快三个月了。 都是你,来辽东这一路上,你什么时候闲着过。” “哈哈……我朱植也有孩子了。” 朱植一时兴奋,差点说漏了嘴,“我是说,又有孩子了。 你瞧我,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郭秀道:“婆婆叮嘱看来真有用,一年了没个响,我还担心来着。” 朱植兴奋道:“你担心什么,我朱植英明神武,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着疼爱地抱着郭秀轻轻爱抚。 真不容易啊,看来朱植的身体出了变故之后,足足一年时间才正常过来。 朱植心中说不出的激动,这可是自己两世为人的头个孩子啊。 朱植立马找来自己老丈人,郭英一见朱植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道:“恭喜殿下。” 朱植乐呵呵道:“还是亏得泰山大人给我养的好夫人啊。” 大家说笑一阵,郭英道:“殿下,老夫是奉皇命给你造王府来的,可是殿下把这钱全用作他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造起着王府啊。” 朱植道:“怎么,泰山大人心疼钱啦?呵呵,可我想着这银子该花的还得花,辽东底子薄,用钱的地方多。 至于王府嘛,我看就不必了,住在军营里倒也舒服。” 郭英道:“话虽这么说,只是秀儿她住在军营里毕竟不方便,再说这会又有了孩子,殿下看是……”朱植住哪里无所谓,可郭英还是心疼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子。 朱植一拍脑门才想起这茬,道:“呵呵,忙坏了,忙坏了。 我没想到这层,泰山大人恕罪。 既然如此就请泰山大人在城里找片地方,盖个房子,不需要那么豪华,实用,够住就行,我看花个五千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另外我看这边修好之后,还劳烦泰山大人在金州也造一栋别墅。” 郭英道:“殿下不愿意奢华,老夫还理解。 只是为何要把别墅建到金州,那边倭寇侵扰频繁,殿下要是驻跸那里,会很不安全。” 朱植正色道:“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我希望金州的兵将为了保卫我的府邸,能加强金州的武备。 我这一次转了一圈,深感辽东武备之松弛。 所以已经开始对辽东军进行整编,泰山大人久行军旅,要多帮我啊。” 郭英这才恍然大悟,辽王考虑得很长远啊。 不过他也有些迷惑,以前那个稀里糊涂的王爷哪里去了?自从郭秀怀上孩子后,朱植也不愿意出去东跑西颠的,只想留在家多陪陪老婆。 这天,朱植突然想起,也好久没去看过焦子龙了,就跑到城中工匠所看看情况。 老焦的进展倒还不错,已经制造出了一个放大的扳机连动装置,只是个头太大,用这玩意造出来的枪估计跟小炮差不多。 朱植再度让焦子龙不用着急,为了让他转换一下脑子,不至于痛苦死。 朱植突发奇想,不如让他先造个手榴弹出来吧。 古代的手榴弹实际就是类似宋朝“震天雷”那样的东西,在铁皮里塞上黑火药还有铁钉之类的东东,用导火索点燃,扔到敌群中爆炸。 宋军对抗蒙古人的守城作战中曾发挥过很大的威力。 朱植设想的这个“手榴弹”,上面是一个铁制空心球,下面插着一条木头作为把手,点燃之后有大概十秒的延时,扔出去就炸。 这玩意工艺简单,焦子龙一看就懂。 没两天,他就鼓捣出三个样品。 朱植和他拿着到郊外去试验,找了一片空地用木板围成几米见方的一个圈,朱植离这五六十米找了个低凹处藏着。 这种危险的事当然是让一个小兵去干,他拿着火褶子点燃导火索,飞野似地跑过来。 过了几秒,“砰”地一声闷响,成功啦!朱植过去一看,只见周围一圈木板上飞溅着许多铁渣,铁钉,我的乖乖,如果是扔到人群里,多少人得倒霉?接下来,是试验远投,刚才见过威力的小兵死活不愿意干,朱植好不容易软硬兼施,最后用一两银子打动了他。 只见他在另一边,的土堆后手拿着火褶子颤抖地欲点欲停。 焦子龙大骂:“你个孬种,老子搞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伤过人?赶紧点了往那个圈里扔啊。” 那小兵把心一横,点燃了奋力往木板圈里扔去,扔完掉头趴在土堆下。 隔了一会,怎么没动静啊,焦子龙露头看看,朱植一把把他拉住:“你不要命啦。” 他可知道后世多少人被哑炮炸死。 果然过了一会“砰”的一声,终于炸了。 朱植道:“怎么搞的,这条引线是不是太长了。” 焦子龙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回殿下,这个因为要用人试验,所以线弄长了些。” 朱植差点晕倒。 大家跑到前面一看,这个效果没有之前那个好,可能是装药量太少的缘故,铁皮只炸开了几瓣,铁砂的杀伤力明显减少许多。 回来的路上,朱植道:“我说,逢云,这两个差别也太大了吧。 如果都跟这个似的,士兵们那么敢拿起来扔出去。” 焦子龙道:“殿下,属下真不明白,这样一个小玩意,扔得了多远,如果对方是骑兵的话,到了这个可以扔及的距离,估计士兵早给吓跑了。” 朱植一听,他说的也是,这个玩意最多扔个三五十米,如果用来对付对方的骑兵,那的确是黄瓜菜都凉了。 心中不禁黯然,看来以前那些yy小说动不动就搞什么手榴弹还搞得风声水起的,怎么一到自己这里都不是那么回事呢?正郁闷着,焦子龙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咱们用弩床发射,扔个三百步没有问题啊。” 朱植一听,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以制造简易的床弩,只要弹力够,扔得又远,造价又低,朱植兴奋得抓住焦子龙疯狂地摇晃:“逢云啊逢云,你真是个天才啊。” 焦子龙郁闷地看着这位王爷,身子又不敢动,王爷的力气可真大啊。 朱植让焦子龙如果研究火铳累了,就不妨先搞搞床弩的设计,这个玩意想起来还是蛮管用的:“你一定要注意,这个床弩不能太笨重,只要能打到四百步就行了。” 朱植考虑着,五百步以上可以用炮轰,三百到一百五十步用“榴弹”炸,一百五十步之内用火铳搞两三轮。 我靠,你有多少人能通过这样一组精彩的火力配置。 朱植想象着这令人血脉喷张的情景,眼睛光芒四射,在这个时代里谁能承受这样猛烈的火力,谁能,蒙古人?女真人?还是朱棣的燕山骑兵?哈哈,轰死你丫的。 “殿下,这钱花得差不多了,您看如果要继续研究这些,材料得买,木匠得招募一些……”焦子龙不合时宜地打断了朱植的狂想。 朱植斜眼盯着焦子龙,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要多少钱?……什么?!五千两!!你别跑,给我站住,你有没有贪污啊?上次给的钱这么快就花完了……你回来……”话虽这么说,朱植还是东拉西凑给焦子龙送去了三千两银子。 看着哪里都要花钱,朱植只能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赚钱,为什么那些yy们赚钱就那么容易呢,还是自己不够勤快。 朱植想来想去,灵机一动,钻到大帐里闭关去了。 过了半月,朱植命璩义把广宁大户商人都招集到军帐来,说是有事相商。 王爷有命,大家哪敢推辞,广宁城内有资格称得上大商人的只有四家。 四家主脑此时坐在大帐里如坐针毡。 大家都琢磨着辽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说,早日间听说辽王把一万多新迁移来的百姓送到盖州去了,花了有两万两银子。 辽王待民如子啊。” 一个独眼汉子道。 “是啊,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我们找来,会不会是因为用银子用多了,想找我们捐输一些?”一个胖子回道。 “又是捐输,去年辽东都司找我借的五千两银子还没还呢,今年生意不好做,我可没钱了。” 一个白脸文士摸样的商人道。 “行了吧,万大财主,你们家没钱谁有钱。 难道辽王殿下让我们捐输你敢说个不字?那是看得起咱们。” 坐在左边帐门边的青衣人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不说话了,各自喝着茶,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 跳至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2)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2)赵正雄,皮货商人,早年间义军中也呆过,后来因为伤了一只眼睛,退了下来到辽东做起了皮货生意,因为军中多少有些老兄弟,生意做得还算顺利。 十几年下来,据说全国皮货生意有六成是他赵家的。 胖子叫伍天赐,木材商人,辽东土生土长的汉人,二十岁那年凭借着十两银子开始,二十年间做成了辽东最大的木材商人,洪武十五年南京修宫城的时候据说也是用的他的木头。 白脸文士叫常昆,铁器矿山商人,山西大同人,洪武年秀才出身,被蒙古人掳到辽东,逃脱后被一铁店老板搭救,娶了老板的女儿后来又继承了家业。 读书人脑子还是有些好使,几年下来,在朝廷政策下买卖做得风升水起,分店已经开到北平。 只是因为以前的遭遇,最受不得明军保护不了百姓,对官府不太待见。 最后一个青衣人,脸上一道刀疤甚是吓人,此人叫李大椿,据传当年是辽东的马贼,因为抢了一个宝藏发家。 此人胆子最大,专门跑到鞑子胡人地界收买牛羊,是辽东最大的牲口贩子,华北三省都用着他贩卖的牲口。 “咳咳。” 大家朝案后看去,一位衣着华贵的帅公子在两位文臣的陪同下走进帐来,两人正是姚善和璩义。 四人知道那位年轻公子就是传说中的辽王,连忙站起来,跪地行礼:“辽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植十分热情地走到前面,亲自把四人扶起来:“不必多礼,快起来,起来吧。 本王因为一些小事来迟,各位见谅。” 四人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可心里更犯嘀咕。 这么亲热,要的钱可能更多,面上被迫挤出一丝笑容应付着。 朱植坐在椅子上清清嗓子道:“各位,本王初到辽东,百废待举,还要仰仗各位多多支持。 日前本王在辽东地面上转了一圈,对辽东也有大致的了解。 我辽东物产丰富,买卖可大有作为。 呵呵,不知道各位是否明白本王让你们来此的用意。” 伍天赐笑笑道:“殿下刚来辽东,按理说,我们是应该孝敬孝敬,这也是看得起我们。 只是今日来得仓促,没带那么多银子,明日就让人送五千两银子过来。” 常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姓伍的,吃了他的心都有,就你能,就你会巴结,张嘴就是五千两,你姥姥的……已经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其他几人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明日就送来……”朱植一看,这都哪跟哪啊,连忙挥挥手:“搞错了,搞错了,各位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面的人一听,完了,王爷嫌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大椿咬咬牙道:“如果殿下嫌少,那就一万两,今年雨水不好,牛羊活得少,小的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朱植哈哈大笑:“我想大家误会了,本王请大家过来不是向你们索贿赂的。 今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各位先看看这个。” 说着一摆手,姚善把一个小本子给每人手里塞了一个。 “这是即将在辽东颁布的《公平交易令》,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所以请大家仔细看看,给本王出出主意,提提意见。” 赵正雄拿在手上一看,皮上写着《公平交易令》五个漂亮的行书,翻开小本子,第一页上竖写着一行字:“法者贵在如一”……他迷惑地看着朱植,不知道这位王爷到底要卖什么药。 赵正雄翻了几页,只见上面写着“公平交易者,盖交易双方地位平等也。 民之财,民之地,民之物盖血汗辛苦换来,非契约者不可予夺。” “契约者基以公平之基础,自愿之原则双方或多方订立,一经订立画押,视为定例,非经双方同意不得解除。” “官府征其地者,酌以地价补之;官府征其物者,酌以物价补之。” “徭役者取其轻也,民可使财帛替之。” ……翻到法令最后一页,两行娟秀的行书正是“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赵正雄心中一阵热血沸腾,好一句“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对于一个明朝的商人来说,这两句话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古代历来轻商重农,商人在大家印象中就是奸诈,狡猾,与民夺利,可那些士子们从来不知道,商人起早贪黑,走南闯北的艰辛和危险。 作为地位低下的商人,处处受到官府的压迫和歧视,在明朝,商人穿个丝绸都犯法。 但恰恰是中国的商人是最守信用的人。 在商业交易中,中国古人最重视这个诚信二字,虽然也有订立字据,契约一说,但民间普遍还是奉行朴素的个人信誉体系,这种信誉体系有时候决定了一个商人买卖的好坏,马虎不得。 赵正雄出自草莽,平生说一不二,当然能体会契约的精神,只是大家都是口口相传,彼此已经成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现在把植根商人心里的公平交易精神、信誉体系等的潜规则变成了法令规定下来,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歧视我们商人。 赵正雄一抬头看见朱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寒,辽王是什么意思啊?这法令之规定花团锦簇,说得头头是道。 可是什么时候见过官府和老百姓讲道理的,普田之下莫非王土,官府取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做得不过分老百姓能忍都忍了,只要一个皇帝开恩免两年赋税,那百姓还不得烧香还愿啊。 所以赵正雄对法令将信将疑,轻轻地把小本子放到了桌上。 无独有偶,常昆鼻子轻哼了一声,也把小本子放到桌子上。 伍天赐则一脸笑容道:“好啊,殿下制定的这条法令对我们商人太有作用了,殿下真是高瞻远瞩,英明非凡啊。” 朱植对这些不痛不痒的拍马屁一点都不感冒,而赵正雄和常昆的轻微动作他却看在眼里。 朱植感到有些郁闷,这可是姚善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订立出来,又经自己三天时间修正的心血。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不是yy小说,拍拍肩膀给点小甜头,人家就屁颠屁颠地死心塌地,几千年的传统思想哪里是一个小本子就能转变过来的。 想到这朱植也不气馁了,慢慢来吧,人心是一点一点转变的,谁都不傻,不见到实际行动,就算画出一个美丽的大饼,谁能相信。 朱植道:“本王想让各位牵个头,招集辽东的商人们都看看,然后给一些建议,毕竟怕我们自己想出来的脱离了实际。 日后,还会把这个张榜公示,让全辽东的百姓一起给意见呢。 各位拜托了。” 见朱植这么说,几名商人也都纷纷言不由心地应和着。 朱植道:“还有一事,本王这里有几笔生意,想跟大家商量商量。 看看能不能借助各位的经验和力量,做成这几笔买卖。” 下面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叫声不好,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只是大家面上都不露还是饶有兴趣地听着。 朱植道:“几位跟随本王到后营一走,如何?”众人焉有不从之理,就必恭必敬地跟在身后往后营走去。 来到后面一个营帐里,众人只见帐中摆着一切从没见过物件,什么表面上蒙了一层皮的躺椅,一件有袖子,中间对开,样式新颖的裘皮袍子,还有一个铁桶连着一截铁皮管子。 朱植一摆手道:“这些都是本王找工匠鼓捣出来的一些东西,各位都是此中的行家,可看看给本王提些意见。” 朱植把那件裘皮袍子拿过来,招呼进一名婢女,让她穿上。 赵正雄眼睛一亮,这条用狐狸皮做的袍子,穿在这名下人的身上,怎么让这位下人显得如此高贵了?朱植还让婢女前后走了几步,赵正雄越看越有兴趣。 朱植放下赵正雄一人欣赏,又把伍天赐领到躺椅旁,上面是厚厚的垫子,靠背也是厚厚的垫子,都被一层牛皮包裹着。 朱植笑道:“这叫沙发,坐起来可舒服了,伍大掌柜的不试试?”伍天赐连忙坐了下去,坐惯了硬木椅的他一落座,就整个陷入厚垫子中,果然比坐在红木椅子上舒服多了。 朱植把常昆领到铁桶前,道:“这个叫煤炉,你看这里面放煤,烧着后,上面坐个水壶可以烧水,这里一抽煤渣就掉下去,再从这个小洞里掏出来。 煤燃烧后产生的腐气,可以从这条铁管子排出,到了冬天,家里按这么一个炉子,把烟筒连到屋外,嘿嘿,可暖和了。 而且本王知道,辽东产煤,比烧碳便宜多了。 你看这玩意方便不。” 常昆惊奇地看着着个铁炉子,琢磨着朱植说的话,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这种现在北方几乎家家户户用的煤炉子在明朝时可没有,那时候,北方百姓要取暖最多是烧炕,而有钱人家才能使用昂贵的木炭作为燃料生炭炉子取暖。 跳至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3)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3)朱植让几人感受着这些新奇的产品,自己在一旁微笑着观看。 伍天赐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没想到殿下还心灵手巧,制造出这么舒服的躺椅,呵呵,不知道殿下能否割爱,把此椅让给小民。” 他这一说提醒了其他几个商人,大家一想,原来辽王平时有动手做东西的爱好,做出几样东西,敢情是要卖给自己,于是都瞪大眼睛看着朱植,心里直叨咕着,千万别开出个天价来。 朱植笑笑:“如果伍掌柜喜欢,本王就让给你又何妨。” 伍天赐窃窃道:“不知,不知这东西需要多少钱?”朱植呵呵一笑,竖起一个手指头:“纹银一千两。” 我的妈啊,伍天赐倒吸一口冷气,真他***贵,就这么个椅子虽然坐起来很舒服,可是也值不了这价钱啊。 没办法,既然辽王说话,就算一万两也得给啊。 伍天赐还强做笑颜道:“这么巧夺天工的椅子,哦不,沙发才要一千两银子,殿下那是赏赐小民了。” 朱植知道玩笑开得差不多了,道:“非也,本王不是想把这些东西卖给各位,而是要把这个生意卖给各位。” 大家瞪大眼睛,有些听不懂朱植说的话。 朱植又道:“伍掌柜的,你看这件沙发需要耗费多少工本?老实回答。” 伍天赐拍拍这,拍拍那,想了一下道:“依小民看,木料顶多是二十文差不多了,甚至只要些边角废料就行,又看不见木头,不用很好的料,这个不花多少钱,皮子可能要个十文,加上一些钉子,棉花,工匠工钱什么的,撑死了就一百文钱吧。” 朱植笑道:“果然是行家,这件东西本王就花了二百文钱,当然木料皮子都是单开的,稍微贵点。 但如果这玩意送到应天府,江南那边去,能卖多少钱?你看卖个十两银子行不?”伍天赐一拍脑袋:“小民明白了,现在一张好木头做的精致点的椅子大概要五两银子,我想,虽然卖不了十两这么高,这个卖个五两银子应该没问题啊。” 那边赵正雄道:“是啊,这件皮泡样式美观,耗费不过二两,寻常一件狐狸皮的袍子在江南也要个十两银子,它卖上个十两银子也是轻松得很。” 朱植乐呵呵地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别看这些商人是明朝的,可谁都不比谁傻,自己稍微提醒一下,大家立刻明白了,他道:“好了,各位,听本王说。 辽东物产丰富,这些木头皮毛,还有铁矿燃煤,都是我们这里盛产的东西。 这些都是原料,你能卖几个钱,可是把他们做成些东西不就能卖上价钱了。 为什么咱们辽东只知道卖不之前的原料,不懂得提高产品的附加值呢?”朱植一激动又把现代词拽了出来,大家正在兴头上自然不去理会。 常昆道:“是啊,这炉子长江以北都会需要,而且卖了炉子他们还要买咱的煤。” 一向严肃的他不禁笑开了花,这是多么大的一笔买卖。 朱植看着大家兴趣上来了,连忙趁热打铁:“所以本王找大家过来,就是要跟大家商量商量,能不能把这些买卖做起来。 本王没钱,想把这些设计卖给各位,算咱们合伙做买卖,五五分帐。 各位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立刻收了笑脸,这与官合作可不是好玩的,盐业虽然利润很大,可是那些盐商们年年亏本,不都是给官府那些繁文缛节给闹的。 这个时候,朱植把小本子拿了起来道:“本王知道大家心里担心什么,所以才有了这个法令,做买卖归做买卖,大家签定了契约,你我都得遵守,有赚的均分,有赔的也要抗着。 再说了本王不仅仅卖给你们设计,还会给你们广而告之。 再过两月就是本王母妃的生辰,到时候本王要一批货物去贺寿,到时候,宫里宫外都会穿上这样的皮袍,坐上这样的沙发。” 大家一想也是,这王爷找你做买卖,而且还搭上宣传,别说有赚钱的可能,就算没钱赚,自己不一样得掏钱。 赵正雄道:“殿下,既然这么抬举我们几个,那我们岂有不从命之理。 你们说是不是。” 平时广宁商家里,赵正雄隐隐有老大的样子,他这一说话,其他人纷纷附会。 朱植道:“既然如此,各位看看对哪个买卖有兴趣,各自出来认头,然后算一笔帐,到时候跟姚典簿交涉,股份基本上是官府一半,你们一半。 至于赋税,还会另收,各位意下如何。” 大家当然没有意见,纷纷应和。 赵正雄自然把这皮袍的买卖要了下来,伍天赐要开家具厂,常昆抱着炉子就没离开过。 只有李大椿一人落落寡欢,看着别人都有了买卖,可都没他什么事,窃窃道:“殿下,您看,其他几位都有了买卖,可小民这还似乎没有着落。” 朱植看着他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心中好笑,刚才一伙人防自己还如防川,可现在已经巴不得自己能给他出个点子。 当然朱植有备而来,他笑笑道:“买卖有得你做的,着什么急啊,现在时候不早了,先去吃个饭,咱们边吃边聊。” 朱植喜欢吃海鲜,两日前就特地命亲兵到海边找渔民订买了海鲜,然后快马传回广宁。 如果不是那些儒生什么“君子远庖厨”的瞎规矩,他都甚至想亲自下厨。 最后还是人言可畏,朱植只是下厨房指导了一下,什么没有胡椒的椒盐皮皮虾,蒜蓉蒸鲜鲍鱼,避风塘炒螃蟹,葱暴海参,油焖对虾,海鲜小炒皇……一桌精美可口的海鲜大餐摆在了商人们的面前。 几位商人真觉得老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自己什么身份,商人而已,居然辽王邀请吃饭。 这些人心里诚惶诚恐的,如坐针毡,只是见朱植这么热情谁敢说个不字扫了他老人家兴,这筷子自然只敢动两下。 空对着一桌许多菜式都从没见过的美味珍馐,干咽口水。 别说他们,就算朱植当年也不是说吃就能吃到这么一桌海鲜啊,你瞧那鲍鱼一个个的多么地肥美,再瞧那海参,一根根恨不得有小孩胳膊那么粗。 朱植招呼一声,自己上来先吃了两口鲍鱼,嘴里嘟囔着:“没有粉丝就是欠点味道。” 一抬头,只见几位都在那看着自己吃,不敢动筷子。 朱植这叫一个郁闷,这么丰盛的海鲜大餐,一个人独吃哪里有意思。 赶紧三口两口把嘴里的东西吞进肚子,道:“怎么啊,是不是这桌菜肴不合口味?”商人们连忙撒手扭头,大叫味道好,“那既然味道好,为什么不吃啊。 要知道饕餮中的乐趣不仅仅在于味道,还在于大家一同品尝欣赏,来啊,赶紧吃啊,有的菜可是本王刚琢磨出来的,谁不吃谁后悔。” 几人见朱植吃相憨厚,谨慎的心也逐渐放开了。 这一品尝,可都大快朵颐,当时的东北还停留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饮食状态,就算到了现代,东北人吃海鲜也就是白灼之后蘸点酱油醋什么的,哪里有这么精致的海鲜菜肴,别说是辽东就算是江南也没有啊。 几位商人本就是草莽出身,也就常昆是个秀才,这一动筷子可就刹不住车了,什么礼貌,谨慎全抛到了脑后。 酒过三巡,朱植缓了缓,看着气氛日益轻松的酒席,满足地笑着对李大椿道:“李大掌柜的买卖听说做得挺火的。” 李大椿刚啃着一个大螃蟹螯子,听到朱植招呼,连忙放下回话:“承您老的福,还可以。” 朱植道:“听说李家的买卖遍及草原大漠,甚至连女真人的地盘也触及了。” 李大椿道:“挣两个辛苦钱而已,殿下见笑了。” 朱植道:“不知道鞑子和胡人都喜欢我们汉人什么物件?”李大椿道:“主要喜欢盐、铁器,还有茶、布匹也挺喜欢的。” 朱植道:“那他们又用什么和你交换呢?”李大椿道:“主要是牛羊。” 朱植道:“没有马吗?”李大椿道:“马是得跟朝廷交换的,私人不能碰。” 朱植哦了一声道:“那羊一般宰了之后,羊毛都干吗啊?”李大椿道:“那玩意有什么用,一般都扔掉了。” 朱植道:“那太可惜了,本王听说过一个法子,可以把羊毛做成衣服。” 李大椿一听就来了劲头,王爷还是没忘了咱,赶紧道:“是吗,请殿下赶紧赐教。” 朱植道:“你把羊毛用热水和碱把羊毛的油洗干净,然后晒干,想办法把它弹松了,再纺成毛线,可以织成毛布,又可以用来编织成毛衣。 这个毛料和毛衣都是很温暖的衣料,穿在身上可抵皮毛。” 李大椿瞪大眼睛仔细听着,不停地点头,死命记在心里。 朱植补充道:“这个毛衣很轻便的,我们军队里可能就大量需要,李大掌柜回去先试着制造一下,改天本王给你画个衣服的图样。 如果好的话,同样和你一人一半建个场子。” 李大椿捣米一样点着头,刚才的失落一扫而光。 朱植又道:“还有你的商队,官府鼓励你加大对商队的投入。 如果你们能走得更远,就会有更大的生意。” 李大椿皱眉道:“商队赚的是血汗钱,草原上还有白山黑水之间土匪野兽多了去了。 唉,这钱不好赚。” 跳至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4)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4)走出朱植行辕,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唏嘘不已。 武天赐道:“我早就听说过辽王殿下英明神武,在应天时凭着帐下三千铁骑平了蓝逆的叛乱,蓝逆是什么人,那是本朝最能打的武将啊,都给殿下平了,你说辽王不是武曲星下凡是什么?”赵正雄道:“何止是武曲星下凡,简直是财神爷再世,前年我到应天还给我小妾买了一件裘皮袍子,我的天,花了俺二十两银子。 怎么我就那么苯,抱着个金窝窝不知道呢?”只有常昆比较冷静,道:“虽然这些东西看上去都还不错,但到底能不能有销路,还得试试再说。” 朱植在饭后特地将李大椿留下,他还有一项特殊的使命交代:“你们商队的危险和辛苦本王是知道的,但本王需要你们更多地派出商队进入草原,进入白山黑水做买卖。 所以日后会安排辽东军斥候为你们的商队保驾护航。 镖钱不收你的,只要让你们的伙计带着他们走遍草原每个角落就行了。 李掌柜的觉得如何?”李大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朱植会免费提供保护呢?这种事他当然欢迎,有了官兵保护,对他们的生意那是大有好处。 既然想不明白有什么坏处,那当然答应下来。 朱植自有想法,这一招起到一举两得的作用,派斥候当保镖,就是想让李大椿的商队走得越远越好,辽东与胡人地买卖做好了。 对辽东商业大有帮助;再深入一层,这些斥候还肩负着绘制草原和白山黑水地形图的任务,这可是军事上一项重要的举措。 对于这些买卖能有多大的成就,朱植心里没底。 但给他们指一条路,已经尽到了yy地责任,总不能叫一位明朝的王爷亲自做买卖吧,御史们口诛笔伐都能把你整死。 但有一个买卖是肯定具有很大利润。 而且已经得到证实不需要市场检验,那就是盐业。 自从把钱贯带在身边之后,朱植的脑子一直在考虑盐业改革的事,动作不宜过疾,但非改不可,就算老朱不高兴,也得摸摸老虎屁股。 朱植把杨荣、钱贯叫到帐中,把一个不成熟地想法扔了出来:“开中制是父皇定下来的规矩,做臣下的改起来也不好说,我看不如找点变通的方法。 钱贯提到的程序繁琐。 我看是目前惟一可以开刀的地方。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辽东本来就是边地,这边也本来就有盐场。 不如就近取材,盐商把支边粮草直接运到辽阳。 由他们开出仓钞,盐运司在金州盐场设点,直接开出盐引。 下场提盐,盐提出之后,在金州码头上船,直接由设在金州的检验所检验放行,放行的时候由盐课司直接对盐征收税款。 这样一来,等于四道程序都在金州一个地点进行。” 杨荣想想道:“这样一来,的确可以减少商人积压盐引的时间,但问题是,皇上设定每个部分分开执行公务地策略,是为了减少各个部门之间串联作弊的可能.殿下这么做岂不是给贪污作弊提供方便?”朱植道:“这个我也考虑过,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现弊端,想一劳永逸解决可能性很低。 但在减少了关节之后,各地盐商自然愿意来辽东解盐,同时我们可以出台土政策,假如盐场产量能保证,就允许盐商用银钱直接购买盐,这部分不需要开引,但要直接征收重税。 这部分税款可以直接与朝廷分成,地方提留的部分作为各司地养廉银。 同时再设立一个监管机构,监管金洲盐业各部门运作。 是否可把弊端降到最低?”杨荣道:“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皇上那里如何通过?”朱植道:“这个问题就由我来想办法吧,为了辽东,这个老虎屁股非摸不可啊。” 大家商量停当,朱植吩咐钱贯,明年开春押解至少三万石粮草来辽东,有没有问题。 钱贯面露难色:“小民手里没那么大的本钱。” 朱植想了想道:“这样,本王给你贷一万两银子,作为你地启动资金,其他钱你自己去想办法。 如果这条路通了,前景是值得期待的,你觉得如何?”钱贯自然是感激不尽,拿着朱植的银子回登州去了。 预计到辽东商业地发展,朱植特地把税收制度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调整,比如将钞关税和商税合并,整顿了辽东的课税司,设立了广宁、金州、凤凰城、辽阳四个课税司负责征收统一后的商税。 裁撤下来的亢员余吏清查其贪污情况,一旦抓到把柄立刻充军,身家清白的则发往金州,成为准备建立的盐业机构的人材储备。 这样一来一件货物从生产到运输,出售只征收一次税款,即销售税。 过往的过境税(后世的厘金)等于被取消了。 这样的调整也是为了减少税收环节,为工商主提供方便。 等到一个月后,各位商人按照朱植的样式每人都做出若干件东西,朱植看看都做得不错,特别是敬献给母妃和朱元璋的裘皮大衣,给母妃韩氏的是一件用白狐狸皮缝制的大衣,给老朱的是一张虎皮大衣,虽然虎皮金贵,但做成大衣样子却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朱植知道老朱看重的是心意,问题也不大。 朱植把东西清点清楚,该送给其他重要大臣的也都备上,命杨荣为正使,小陈子率军五百负责押运,另外各位商人也派出了得力的伙计,准备了一些货物,去京城开分号去了。 把贺寿的队伍送走,朱植终于得到了难得的休假期,他把一切事物甩给下面的人,好好陪陪正在给自己孕育新生命地小郭秀。 古代的女人就是这样。 男人在外面做事,那是应该的,自己就该在家里为男人看家教子。 不过见到自己丈夫专门放下公事回家看望自己,郭秀还是喜欢得很。 这天。 郭秀对朱植道:“夫君,有件事,秀儿要跟你商量商量。” 朱植对着郭秀天天都是乐呵呵的,道:“什么事啊。 说吧。” 郭秀道:“夫君是不是应该纳个侧妃了,成亲三年了,夫君还只有我一个,秀儿不想被别人戳着背后说我是个妒妇。” 呵呵,朱植觉得更有意思了,你说古代女人贤惠吧,真没料到她会贤惠成这样,老公不着急,她却着急起来了。 朱植道:“我地亲亲好秀儿,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 说着轻轻亲在郭秀额头。 来到明朝一年多了。 朱植就没有一刻松懈过,在应天府时刻要应付着来自皇帝以及方方面面的压力;在辽东,千头万绪需要整理。 朱植哪里有时间考虑纳妾的事。 而且一个来自后世的人。 在脑海里多少还是有些一夫一妻制地影响。 自己的“母亲”韩氏也不止一次提醒过朱植,甚至为他选了太孙近臣黄子澄的妹妹。 但朱植想方设法拒绝了。 跟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女子能有什么幸福,郭秀是个特例。 但像中彩票一样的事,自己能有多少次好运气?所以朱植或多或少回避着这个问题。 可是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女人只有一个不但是件怪事,甚至会遭受到非议。 但古代不同现在,认识个女孩哪里有那么容易,朱植来了明朝这么长的时间也就遇到过一个朝鲜女子,虽然她也长得很漂亮,但就是无法勾动朱植的心弦。 郭秀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夫君,你好歹再纳一房吧,不然秀儿就要给你做主了。” 朱植赶紧道:“唉,打住,打住,这等事还是要我亲自做主的好。” 郭秀见朱植那么认真,只得叹了口气,不再想逼。 经过初期地一番准备,辽东的买卖算是全面开张。 历来怨声载道的移民工程,居然被姚善搞成了善民地典范,几千户百姓迁移,没有一人死伤,每家每户分到五十亩靠水边的田地,在当地里正等人地带领下,新移民趁着冬天未到,立刻投入到开垦土地休整水利的辛勤劳作中。 但花的钱也不少,安家费将近两万两银子,每户发地粮食就有五石,算下来又是将近二万石粮秣。 不过朱植相信这些代价是值得的,一旦他们在新的地方扎下根来,带给辽东的是更多的好处。 朱植一面报告朝廷,请求明年更多的移民,一边命姚善辛苦一点继续给新移民选取落脚点。 人口增长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问题,短期之内辽东的自我增殖看来希望不大了,只能期待老朱多多帮忙。 不过还好,老朱好象有点移民的癖好,历史上记载洪武一朝总共有近百万内地百姓迁移到边塞。 人口田地普查终于有了眉目,郭铭和瞿远两个小伙子搭档,效率还是挺快的,四个月时间已经把辽东都司制下的人口和田地摸查清楚。 朱植一看给吓了一跳,十年时间的太平日子,辽东人口已经涨到了五十一万,其中男丁二十四万三千人,土地四百七十万亩,平均每人有近十亩土地。 这还差不多,朱植拿着报告,二十多万男丁,那么可以征用的人也就十万,人数不算多,但更加坚定了朱植精兵政策。 想想历史上的靖难之役,五十万南军在十万燕军面前不过如土鸡瓦狗一般,人多并不是打架最重要因素。 不过多出的人亩数字在两年内不会为朱植带来任何税收,没办法啊,为了鼓励百姓开垦荒地,不免税哪成。 在明朝丈量土地点算人口从来都是一件麻烦事,当年张居正的时候就是这样,为了丈量天下田亩,得罪了多少人,后来老张死后,万历出来亲自下令,不得再行清丈之事。 原因很简单,天下土地大部分集中在一小撮达官显贵还有皇族手上,这些人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政治基础,谁不欺瞒个万把亩的土地从中渔利,一旦清丈不等于掘他们的财源吗?于是明初之时,朱元璋千方百计算计大户地主,制止土地侵占的努力还是毁在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儿孙手里。 现在辽东只用不到四个月时间就搞定了这项大工程,还不是因为地处荒凉,辽东大户少。 土地兼并一直是古代封建社会无法解决的一项难题,这个问题直接导致政局不稳,当百姓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强取豪夺之后,剩下的只有造反一条路。 想到这个死结,朱植也暂时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希望工商业搞起来之后,可以分流一些被侵占土地上的农民成为产业工人。 辽东的冬天来了,那些鹅毛一样的雪花挥挥洒洒,把整个原野裹成白色。 朱植紧了紧穿在身上由商人们送来的裘皮大衣,信马由缰地走在广袤的原野上。 忙碌了半年,辽东的事务终于有了基础,天真大,地真大,辽东就如一张白纸,任由书写。 种子撒下去,总有发芽的一天。 有的人老了,但自己还年轻,朱植对自己说,好好活下去,这个时代总归要改变。 跳至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5)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5)“老郭,你这么急匆匆地干吗去啊?”“辽东木器厂出了一批新的沙发,我得赶紧去整一套,妈的,第一批咱就没赶上,结果对门那个杨员外这叫一个显摆。 你呢,不去整一套。” “二十两银子一套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算了,不过昨天搬回家那火炉子可真好使。 我那小妾热得在屋里都不穿衣裳,那叫一个舒服。” “是啊,是啊,我那小妾里面光不溜地穿着那件狐狸皮大衣两天不愿意脱,火炉子那么热不热死她,哈哈。” “可不是吗,对了,老郭昨天有个官差从我店里拿走了那份什么《公平交易令》意见征询表,你那呢?”“我那也是啊,你有没有提个什么建议?”“拉倒吧,人家辽王爱民如子,征询个意见不过是给咱们商人一点面子,咱可不能登鼻子上脸的。” “老郭,这你就搞错了,人家表上说了,征询各位意见,就得提,不提以后法令下来了,每个人都得按照法令去办事,如果不然就得受罚。 我就提啦。” “哦,你提什么啦?”“我提出,官府在非常之时,比如兵祸、灾年强行征收的粮米财产,是否能有赔偿。” “我的李大嘴巴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非常之时自然行非常之事,官府怎么可能给你赔偿。 再说了。 那时候官府能保住咱们性命就不错了,还奢望什么赔偿。 行了,以后你就少说两句。” 了起来。 对于辽东来说,经营辽东特产发家致富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辽东民风还朴素,没有大笔消费地习惯。 可辽王一来。 发明的几样东西,还成了皇宫的贡品。 而且这些贡品都能在市面上买得到,这种广告效应让这几个厂子的产品迅速风靡一时,裘皮大衣、火炉子哪样不是最适合辽东气候地产品。 辽东富户的老爷太太们无不以穿着一件款式新颖的裘皮大衣为荣。 买卖逐渐向外扩散,辽阳、开平,甚至远到北平的客商都来广宁进货,几个商人见有利可图,自然把买卖越开越大。 开春间,赵正雄第一个分号已经开到了北平。 与此同时,在朱植地鼓励下。 几个富商纷纷组织了商队,把辽东生产出的盐、江南运来的茶,还有大衣、毛衣、火炉子等的奢侈品运往了草原.沙漠,白山黑水之间。 随着产品多样货物流通以及改革过的税收政策。 辽东的商税竟然比去年有了提高,从洪武二十六年十一月,到洪武二十七年二月。 四个月间征收的商税达到二万两银钞,竟然等于二十六年一年征收的辽东杂色税收总额的2/3。 这样的成绩让分管税收地瞿远笑逐颜开。 相比之下,辽东的田赋逊色多了,入冬后统计全季收上的田赋只有十四万石。 这还是经过赵羽、瞿远丈量过之后增加了部分田亩之后达到地数量。 从洪武二十七年元月开始,通过三个月咨询期的《公平交易令》正式公布实施,这在天下太平地大明朝洪武年间十分不起眼,就算一个月后这道奏陈放在大内朱元璋的案头,他也仅仅是浏览了一眼,笑笑放下。 辽东的冬天果然比现代冷了不少,虽然没有温度计,但朱植感到即使在广宁(今日地锦州),白天气温也在零下十度左右,这样让人发疯的气候下,朱植只得天天窝在帐中陪伴着怀孕的秀儿。 作为一个南方人,这种寒冷可是吃不消。 杨荣的进贡队伍终于赶在开春之前回到了辽东,他带来了两好一坏两个消息,一个是贺寿的礼物受到朱元璋的赞赏,认为朱植点子不错,懂得利用当地特产。 至于那些得了礼物的大臣们更加开心得不得了,小姐太太们纷纷穿上走出家门,在京城辽东产的裘皮大衣还有各色毛衣成了流行的风景。 另一个好消息是,辽东水师提督、副提督的任命在兵部获得通过。 朱元璋对于这样的安排显然比较满意,铁铉是他看好的官员,也符合文官带兵的朝廷习惯,当然在副手位置上安排一个投诚归附的海盗也未尝不可。 关键是辽东水师还弱小,并不入他老人家法眼。 坏消息却是,交通实在太不方便,运送这些货物走陆路费了老劲,运费高昂。 商人们核算过如果这样做买卖,利润都被路上的税收,路费吃进去了。 除了卖皮衣和毛衣两家之外,其他的纷纷放弃了在京城开买卖的想法。 显然,如果沟通货物流通渠道的事务显得格外紧迫,想致富先修路,在任何年代都是真理。 最便宜的路当然是海路,但东海上倭寇横行,走海路将冒很大的风险。 朱植不禁叹了口气,想发达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产业链条一环扣一环,很可能在现代不成问题的小事就会在明朝让事业发展遭遇困境。 看来在清理东海倭寇之前,辽东货物的辐射面就只能到山东河北为止了。 春暖花开之时,教导队第一期也毕业了,朱植兴致勃勃地赶到辽阳亲自出席了毕业典礼,并观看了教导队的演习。 这次演习的内容是四百人的红军负责守卫一个山里的堡寨,六百人的蓝军负责进攻。 这个演习是朱植的主意,他提供了一些规则上的意见,至于演习设计全由总指挥瞿能负责。 天没亮,朱植就跟随着楚智率领的蓝军出发,伴随着他的还有演习裁判者瞿能。 蓝军从来没有人去过这个堡寨,仅仅通过地图辨认。 黑暗里骑兵们一匹跟一匹呈两行纵队行进在山路上,没有受过夜战训练的朱植艰难地跟着队伍,为了怕他走失,楚智专门派了一名士兵为他带路。 初春的凌晨冻得让人发麻,朱植套了一件裘皮大衣还是感到小风嗖嗖的往里吹,狠不得堆遂在马上。 前面的向导身上披着重甲,却在马上坐得很直。 对于这样的战斗状态,朱植感到比较满意,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跟教导队一起训练,到了夜里自己跟瞎子一样。 天渐渐亮了,楚智命令大军停下来休息片刻,他展开地图和几名副将研究着路线。 朱植凑过去看看情况如何,还好,路没有走错。 楚智派出的斥候正好回报,说前面五里范围内没有发现伏兵。 楚智想了想决定派出一百人,先向前试探性前进,大队在两里后跟梢,避免中埋伏。 作为一个局外人,朱植一身轻松地看着楚智布置,可惜不知道小马王那边的计策。 红军的主将是小马王,至今没有发现他的踪迹,难道他就在堡寨里呆着?坐等楚智来攻?故事哪里有那么简单,队伍才走出两里,一队骑兵就从斜后方的山岭上出现。 蓝军大喊着“敌袭!”队型迅速在狭窄的山道上散开,一小队骑兵奋力爬上山去,驱赶敌人。 红军的小队骑兵沿着山脊对山谷内行进的蓝军进行了骑射攻击,这些箭全是去了箭头,用棉花包裹着光杆,射到身上当然不会损失,但棉花头占了石灰,粘上就会有白点。 红军并不恋战,两轮射击后,迅速下山从另一条山路上撤离。 一统计,楚智伤亡了三十多人,这些人只能退出队伍。 楚智大发雷霆,大骂斥候队长,为什么后面和侧后方不放出斥候。 其实朱植看在眼里知道楚智自己也有责任。 后来才知道,蓝军出发才一会,红军居然就派了一支小分队对着蓝军的营寨进行了火箭攻击,幸亏蓝军走得早逃过一劫。 不过这支小分队一直掉着蓝军的尾巴,在蓝军快到堡寨的时候突然发动了进攻。 蓝军重新上路,但士气已经折了,小心翼翼地走得很慢。 离堡寨三里的时候,斥候回报。 楚智才加快速度,迅速向堡寨杀去。 堡寨是在山地中的一块平地上的一个堡垒,红军以密集的箭雨迎接了蓝军的攻击,蓝军下马以盾牌保护逼近,另一部分绕着堡垒用弓箭射击分散守军的注意力。 打着打着,楚智觉得有些不对,堡内人数不对啊。 此时,一名斥候也飞马来报告,楚智立刻命令预备队的一百人备战。 但一队红军骑兵已经从山后绕出来,直冲正在进攻堡垒的蓝军“步兵”……当蓝军的伤亡超过一半时,瞿能叫停了演习,结果当然判蓝军败绩。 在朱植面前吃了败仗,楚智很不服气。 瞿能结实地教训了他一通:“斥候派遣只知向前不知向后;中途遇敌应当快速前进,却小心翼翼,贻误战机;接敌之后,该慢下来研究红军的弱点,却匆忙发动攻击。 焉有不败之理。” 楚智被数落得灰溜溜的,朱植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楚智很委屈地说:“没想到小马王在如此少的兵力时还敢分兵,因为规则说如果他能守卫一天一夜就算他赢,所以属下有些着急了。” 小马王总结时说:“虽然殿下说过,在战场上集中优势兵力是首要原则,但如果我以少数兵力在堡垒中死守,只能等着被对方攻破。 所以我决定不断派出小部队去骚扰他们,延缓他们的进度,让楚智着急。 到时候再以伏兵杀出……”跳至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6)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6)这一场已经非常接近实战的演习,朱植感到非常满意,演习中教导队官兵显示出了严格训练下的成果,有偷袭,有夜间行军,有强攻,有骚扰,有埋伏,作战形式多样。 看来瞿能果然名不虚传,的确是带兵的一块好料。 眼前这一千人不敢说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军队,至少在明朝军队中也算得上精锐了。 演习结束,为期五个月的教导队第一期结业了,朱植为学员中成绩前三名者颁发了纪念奖章。 获得第一名的竟然是羽林右卫中营副千户南八郎,朱植记得这名在夺门之夜,被自己临时提拔的官。 南八郎道:“属下本一白丁骤然被殿下提拔到这个位置,自己什么料还不清楚吗。 所以只能在教导队里努力争先,不敢怠慢。” 朱植拍拍他的肩膀道:“日后还要继续努力,我看好你哟。” 第二名是庄得,在朱植印象中,他有勇有谋,没想到竟然比不过南八郎。 庄得腼腆笑道:“属下是个粗人,不如南兄。” 第三名叫张绪,乃中营掌旗兵,因为掌管的是一面黑旗,所以人赠绰号“皂旗张”。 朱植突然记得还有个熟人中营掌旗官手下总旗苏杰呢?一问瞿能,此人在训练中也比较突出,已经进入了提升的候选之列,并且成为了教导队二期的教官。 铁铉关于辽东卫所分级整编的本子交了上来,朱植大概看了一下。 除了辽王护卫之外,定辽中卫和铁岭卫两支部队被评为上等卫。 朱植清楚铁铉这么做地意思,这两支部队都是叶旺的嫡系,把他们评个上等起到平衡的作用。 铁铉奏称。 所有兵器,缺员将在夏天之前补充完毕,但前提是保证钱粮供应。 朱植看看手里只剩下堪堪四万两银子了,又咬着牙拨了一万两。 吩咐优先装备辽东军。 朱植对此也经过深思熟虑,辽东军的武器装备,朱植是见识过地,虽没到参差不齐的地步,但根本没法与辽王护卫相比,所以扶植辽东军既能提高战斗力,也可以安抚人朱植同时命令羽林右卫与铁岭卫换防,作为进攻力量的羽林卫呆在广宁守备简直是大材小用,而铁岭卫是上五卫中两支步兵卫之一,朱植考虑他们的发展方向以攻城、守城为主。 正好在广宁就近接受焦子龙兵器研究所出产地装备。 看着辽东军务的调整有些眉目了。 朱植的心也塌实了不少,手里没兵如何能高枕无忧。 教导队第二期,就是定辽中卫和铁岭卫两支部队的总旗以上校官。 继续由瞿能担任队长,并留下了第一期成绩突出的五十人担任教官。 朱植让自己老丈人郭英也加入。 他当然不会接受培训,朱植考虑让他熟习辽东军的训练之后,利用他丰富的作战经验。 最终让他出任计划中的辽东军校校长。 毕竟瞿能年富力强更应该在一线指挥作战。 教导队第一期结束之后,羽林卫军官回营开始对部下进行新式训练。 其他八百人被分到定辽中卫和铁岭卫开始整训这两个卫所的士兵。 根据计划,等两个卫所的军官整训出来,这两个卫士兵地训练也进行得差不多,正好形成战斗力。 早春二月,是农忙的季节,朱植这才发现,辽东各卫所士兵都要在这个时候投入到屯田之中。 朱植只能硬性规定,参加军训的士兵不得回家种田。 这还了得都跑去种田了,万一胡人入寇谁来打仗。 没几天,下面居然闹了起来,定辽中卫和铁岭卫地士兵们不干了,集体罢训,都嚷嚷着要回家种田。 叶旺和铁铉连夜向朱植汇报,叶旺道:“殿下,每年开春和秋收,士兵都会回家帮助家里的军屯做农活,这些人又都是家里地壮劳力,不准回去大家都军心不稳?”朱植真是觉得好笑,自己了解的明朝军屯制度,明确规定了边地卫所士兵七分务农,三分守备。 现在可好,训练都不干,只想回家种田,有这样的军队吗?朱植道:“怎么有这样地规定,不是必须有六成士兵留在军营吗?”叶旺道:“按军制的确如此,可是农忙期间回家务农却是不成文的规定。 他们每家都有五十亩田,不回家种地,恐防耽误了农时。” 朱植不好责怪什么,这不关官兵的事,都是老朱的军屯制度给闹的。 谁家放着土地不种在兵营里训练,到时候规定的赋税交不上怎么办。 明朝的军屯制度十分搞笑,几乎是全军都得种地。 老朱认为这样一来,养军百万可以不耗费国家一颗粮食。 是什么让朱元璋产生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全因按照规定,每个军户受田五十亩,以米十八石为最低标准,其中十二石由军户自用,六石上交军仓。 还规定了内地军卫二分训练,八分耕种,边塞军卫三分训练,七分耕种。 甚至有记载军卫最高缴粮两千七百万石,几乎抵得上明朝全年田赋的数量,可惜经后世学者查证,这不过是一个yy的数字,军户缴纳的税粮从来没有达到过那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既当兵又务农绝对是荒谬的想法,明朝一般民户的缴租比例是三十税一;一个军户的缴租比例竟然达到三税一。 真把“解放军”当成为人民服务的活雷锋啊!一方面要保家卫国,流血流汗,一方面要耕种着天下最昂贵的土地,加纳最离谱的租子。 你叫军户如何能心理平衡,这又不是共产主义,人民思想情操极度先进。 所以为什么军户到了永乐末年就崩溃了,废话,天下没有那么傻的当兵的。 朱植苦笑着回味眼下的困境,一拍桌子道:“当兵的不应该又卖命又养活自己。 你们去研究一下,拿一个办法出来,我看,由官府向军户发给禄米,弥补不能忙农活的损失。 我看这可以从上五卫试行。” 铁铉道:“使不得啊殿下,军屯是皇上规定的制度,这样改变可是要冒天下之大不讳。 再者,我们辽东赋税少,如何能养活十一万人之多,殿下三思。” 朱植道:“那铁长史倒是想个办法,辽东军要训练,这农时耽误,谁担待得起。” 铁铉道:“要不这样,这个春天先不忙改,让士兵回家农忙,等夏天再慢慢商议一个办法,徐徐图之。” 朱植知道铁铉一番好心,现在看只能这样了,于是吩咐铁铉:“好吧,先这么办吧,七月之前鼎石一定要帮我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看还是围绕着征兵想想办法,反正现在辽东有三成的士兵都是征召的。” 铁铉苦笑着,谁让自己多嘴,把这麻烦差事领了下来。 朱植心里总惦记着在辽东引种水稻之事,既然自己强调任何工作从实际从实践出发,不如亲手试试。 他带着几名农民出身的侍卫在军营旁开辟了十亩水田,分别种上了淮南、占城、江南三个地方的稻种,倒要让那些官员们看看,水稻到底能不能在辽东耕种。 朱植的行为又引起了官员们的悱恻,虽然朱家一向重视农业,每年春天朱元璋都会到郊外劝农。 但那不过是拿着锄头意思意思,可现在朱植千金之躯亲自下田耕作,官员们可受不了。 杨荣、姚善等人纷纷劝阻,朱植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讲明这样做的道理,众人一听,既感叹又不理解。 不过到了辽东之后,朱植的新鲜主意官员们也已经屡见不鲜了,既然王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就连姚善也带着自己的佳人在后院开辟了两亩地种上稻种。 朱植亲自种地的事迹很快在辽东大地传播开了。 朱植来辽东半年多的时间里,善政一个接一个,早就深入民心,如今辽王殿下亲自务农,在百姓中又传成了佳话。 甚至有的人偷偷搞来些稻种也学着朱植种起了水稻。 朱老爷子对自己这儿子还挺心疼的,二十七年春天,移民人数骤增了一倍,达到三万人。 幸亏有了前一年的经验,姚善有条不紊地把三万人安排在盖州,复州广大地域,这边因为有了原先的移民,就在原来各屯民所周围呈棋盘状扩散。 只是种子粮食等等东西,又花了一笔。 等到这些事情安排下来,朱植手里的二十万两银子彻底,全部地花完了。 朱植找瞿远要钱,瞿远也没办法,现在刚开春,手里也就三万两的税银,这个还要上缴户部。 不过朱植对这个成绩已经很满意了,到了三月就完成了去年一年的税银,也就是说到了年底,起码应该有近十万两的进项,交完全年的定额,其他的可都是袋袋平安,只是现在还指望不上。 这个王爷当得苦啊,怎么穷成这样。 他记得历史上有些明朝王爷不都封有数万亩甚至更多土地的吗?怎么自己没有呢?朱植悄悄找来郭铭问问,郭铭也觉得奇怪,他反映像燕王都封了三万亩土地,这些土地的田赋全都归燕王所有的,难道朱元璋忘记了?跳至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1)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1)囊中羞涩的朱植天天跑到城外打猎,美其名曰射猎练武,还不如说躲清净,生怕有人跑来找他要钱。 在辽东数月,朱植的马术可是练得不错,现在在飞奔的马上射中一只奔跑的兔子都是湿湿碎啦,当然至少给他三箭的机会。 “梅花鹿,殿下,看!”一名侍卫小声地提醒道。 朱植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一群梅花鹿在远处的树林里隐没。 在明朝时候黑山附近的山林里,这样的野生动物多得不得了,有好几次朱植还听见过虎叫呢。 朱植命令护卫绕成一个圈慢慢围上去,把梅花鹿逐渐赶向自己方向。 梅花鹿是世界上胆子最小的动物之一,一旦发现有危险,立刻就跑。 果然一个侍卫不小心发出了声响,一群梅花鹿立刻跑了起来。 朱植一看如此,立刻催马追了上去。 一头鹿可能晕了头,竟然朝朱植这方向跑过来,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朱植弯弓搭箭,只见箭如流星,直插草丛。 我靠,朱植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的目标居然都没射中。 追,他一夹马肚追了过来,旁边的侍卫们呼啸着跟了过来。 “绝影”可不是盖的,几个箭步又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朱植再度弯弓搭箭,弓如满月开,箭如流星射……“嗖”一箭正中梅花鹿。 唉,不对,怎么与此同时,从另外一个方向也射出一支箭,几乎同时射中了梅花鹿!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卫!正在朱植左顾右盼之时。 林间转出一匹黄马,马上坐着一名年轻骑士。 只见他戴着毡帽,帽檐下一双乌黑地眼睛看着朱植滴溜溜转,最令人吃惊的是。 他居然一身女真人打扮。 侍卫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有没有搞错,怎么让女真人钻到这里来了,关键他手上还有一副弓箭!几名侍卫呼啦就把朱植团团围住。 如临大敌,就差没把刀拔出来。 年轻骑士斜眼看了他们一下,也不答话,好象没当他们存在。 放好弓箭,飞身下马,走到梅花鹿旁边,看样子想搬动。 朱植见这个女真人没有恶意,拍拍侍卫,让开一条路,对骑士道:“嘿。 那个谁,这鹿是我射中的,凭什么你拿走啊。” 骑士听他说话。 扭头横眉冷眼地对着朱植:“¥!*$%@*.#……”反正一句没听懂。 朱植感到很无奈,这个世界不怕打架。 也不怕不讲理,最怕就是无法沟通。 就算双方上阵撕杀,也该互相问候一下。 你是哪来的?哦,我是哪哪哪来地。 我刀下不斩无名之鬼,报上名来。 我是谁谁谁。 然后拉开架势开打。 这九不搭八的谁受得了啊。 在辽东地界看到一两个女真人是经常的事,虽然女真人偶尔也会来劫掠,但也有不少女真人跑到汉人地界上种地,经商。 所以侍卫们对这样的遭遇也没有多大地惊奇,只是眼前这位女真人显得不那么好相与。 朱植突然想起新加入的一批侍卫里,都是辽东的宿将,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懂女真话。 赶紧找人去找辽东当地侍卫。 一名侍卫从后面打马上来,道:“殿下,末将懂点女真话。” 朱植对他说:“去,问问他干吗抢本王的鹿。” 那侍卫抢前几步道:骑士刚把鹿抬到马上放好,听见有人说话,回头怒视着朱植,道:“谁说这是他射的鹿。” 声音清脆,听得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地道的辽东汉话吗。 朱植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我靠,我狂靠,你会说汉话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朱植道:“既然你会说汉话那就好了,这鹿是我射中的,你看上面还有一支箭,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骑士道:“是的,有一箭是你射的,可致命那箭是我射地。 看见吗?”说着拔出朱植射在后腿上那箭扔了过来。 朱植感到有些无可奈何,本来见这只小鹿头上刚长上了鹿茸,想弄点新鲜鹿茸回去给正在怀孕的老婆补补身子,只是眼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好吧,既然人家也射了一箭,堂堂一个亲王跟女真人争一牲口,算什么话,道:“好吧,这鹿算是你射的,给了你吧。” 说着拨转马头,就要离开。 “什么叫算是我射地,怎么,你还不服吗?”那骑士好象被朱植的话激怒了。 好了,好了,怕了你,朱植也不答话,正想离开。 唉,不对啊,这里到底是谁地地盘,哪里轮到一个女真人跟自己发横。 朱植再度拨转马头对那骑士道:“我不跟你计较也就罢了,你倒得理不让人。” 那帮侍卫知道朱植对人从来是客客气气的,所以刚才有怒也不敢言,此时见朱植发话了,大家一时间摩拳擦掌就想上去教训这小女真人。 那骑士道:“是你的不和你争,不是我地也不会伸手。 但我们女真人绝不需要别人的礼让,如果你觉得不服气,咱们再比比,看谁先打到鹿。” 下面那些侍卫哪里有功夫跟他废话,上去就抢抗在马上的鹿。 那骑士见此,呛啷拔出马背上的刀:“谁敢。” 朱植军纪严明,一旦扰了民可是大罪。 所以此时见一个女真人先出刀,侍卫们不怒反喜,乖乖,好怕啊,就怕你不先动手。 “呛啷……”拔刀声响成一片,为首一个正是新补入侍卫营的辽东侍卫喝道:“呔,你个没长眼的女真小子,想造反吗?”说着一刀砍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叮”的一声龙吟,从树林里飞出一支羽箭正中单刀。 这一箭力量之大,竟将单刀磕偏。 侍卫们一怔,敢情还有帮手,还放箭啦,那班侍卫如临大敌,纷纷弯弓搭箭对着来处。 “的,的,的”一阵清脆的马蹄,一位彪型大汉一匹高头大马,从树林里弛出,口中大喊着不是那么纯熟的汉语:“哪个欺负我的阿嫩。” 说话间已经冲到骑士与侍卫之间,一勒缰绳,马跃起前蹄,几名侍卫连忙后退。 朱植询问着刚才当翻译那名侍卫:“他什么意思?”那侍卫道:“没听清楚,说什么别欺负他的妹妹,这里谁是他妹妹。” 朱植没理他,这不是废话吗,那个戴毡帽的骑士居然是个女的?朱植盯着粘帽之下的脸仔细瞧,刚才离得远一晃眼没看清楚,此时倒是看清楚了,白里透红的脸蛋,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朱植跃马出来,喝止众人:“干吗,干吗,手痒痒了,想动手是不?”侍卫们住了手,悄悄地将对方围了起来。 那汉子道:“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难道这就是汉人的所为?”朱植真是哭笑不得:“拜托,到底是谁欺负谁?我射中的鹿,她偏要抢,我都给她了,可还不甘休。 你们女真人难道就这么不讲理?”阿嫩差点脸都红了,道:“不是,阿浑!是我射到的,你看啊,这脖子上的箭是我的。” 说着把箭拔下来递给那汉子。 汉子一看,脸色一寒道:“你们合伙欺负我阿嫩,是汉人不讲理!”那些侍卫们实在忍不住了,向朱植道:“殿下,您就下命令收拾这两个女真吧。” 汉子们显然听见了侍卫的话,脸色一寒,手已经摸到刀柄之上。 朱植正要说话,离远了有人高喊:“误会,误会,千万别动手。”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伙人从树林后绕出,为首一个穿着汉人官服,后面是十几个女真人。 突然见到这么多女真人出现,小陈子下意识地纵马上前,将朱植挡在身后。 为首的一名穿汉人官服的在朱植面前滚鞍下马:“千岁千千岁。 殿下恕罪,属下辽东都司经历许诚。 这些女真人皆乃化外之人不懂礼节,得罪了王爷还请饶恕。” 这一搞,让在场的人们都莫名其妙。 朱植不认识此人,但他一个辽东官员和这些女真人又有什么关联?正说着,女真人队伍中一位长者打马过来,在朱植面前下马,跪倒就拜,用标准的汉话说道:“辽王殿下,建州女真钮祜禄氏族长古尼拜见殿下,那两人是我的一对子女,不懂汉人规矩冒犯了王爷,请王爷饶恕。 你们两个逆子还不过来拜见王爷。” 只见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重重,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 那位叫阿嫩的女孩黑溜溜的眼睛充满不服的神色:“他又没说是王爷……”古尼已经粗暴地打断了她:“畜生,住嘴,过来跪下。” 那壮汉带着妹妹下马不服气地挪到跟前,跪下见礼,一脸委屈。 朱植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礼节上的请众人起来,壮汉和妹妹想起来,被古尼生生拉在地上。 许诚起身后道:“殿下,这是一封铁长史给您的公文。 古尼族长愿率本部投奔辽东都司,特率人前来投诚。 铁长史派我护送族长一行到广宁见驾。” 原来是前来投诚的女真族人,朱植看着地上诚惶诚恐的古尼,也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将老人托起道:“快快起来,是本王没把话说清楚,令郎及令爱才产生了误会。” 古尼起身,那两人才跟着起来,黑眼睛在朱植身上,上上下下愤愤不平地打量着。 跳至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2)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2)古尼介绍道:“这位是犬子喀吞,这位是犬女尼玛。 平时他们就喜欢打猎,今日看到山上有梅花鹿,两人一转眼就不见了,没想到碰上了殿下,请仁慈的殿下宽恕他们的无礼。” 朱植哈哈一笑道:“人们都说女真人擅长射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本王竟然比不上女真人的小女子。 大家都打猎,谁的箭法好谁就厉害,本王服气,尼玛小姐何罪之有。 倒是本王小气了。” 几句话说得毡帽下的黑眼睛也不好意思起来,红着小脸躲到了古尼身后。 女真人性格豪爽,见朱植落落大方,喀吞也有些不好意思,手放在胸脯上向朱植鞠躬道:“大酋长大人大量,刚才喀吞和阿嫩多有得罪了。” 懂女真语言的侍卫向朱植解释,在女真语里阿嫩是妹妹的意思,阿浑是哥哥的意思。 原来如此,怪不得哥哥那么浑。 大家寒暄几句,朱植吩咐摆驾回营,女真人的队伍跟在侍卫后面,浩浩荡荡往广宁而去。 “分而制之,以南胡制北胡之策,殿下宜早定之。” 朱植把铁铉的奏疏放下,思考着铁铉的意见。 据铁铉奏称,钮祜禄部原是建州女真中最大的部族,世居长白山西麓松花湖附近,全族共有民众二万三千余口,该部农耕渔猎相伴是与大明关系比较好的女真部族,每年与朝廷马市,互通往来。 近年来蒙溪山以北的海西女真剌鲁部产生了一位武功很盛地酋长扎合齐,他凭借着部下人多马多。 逐渐坐大,先后吞并了兀剌忽部、撒力部、忽儿海等大小十数个海西女真部族,人马十余万,曾狂妄地要求明朝封他为“撒里撒古汗”意思是辽东之王。 被朝廷拒绝。 从此先后数次骚扰辽东都司地界。 去年扎合齐借口一匹宝马走入钮祜禄部,发动了对建州女真的吞并战争,古尼联合建州女真的兀也吾部、讹答剌部等奋起抵抗,结果战败。 建州女真中的者颜部、亦速部投靠扎合齐。 朱植在凤凰城消灭地者颜部就是这次战争中投靠过去的。 战败之后,这几个抵抗扎合齐的建州女真部落更加困苦,不断被对方勒索粮草,铁器。 古尼见实在混不下去了,就联合了几个与扎合齐有仇,死活不肯与他合作的部族来到辽阳请求内附朝廷,也希望凭借朝廷之力帮助他们攻打扎合齐,拿回被抢走地土地牛羊。 铁铉对于这样的要求,不敢自己决断,就派许诚带着女真使团前往广宁见过辽王.商议内附之事。 不过,铁铉倒认为这是辽东都司插手辽东的大好机会,正好利用女真人的分裂。 拉拢不远臣服扎合齐的建州女真,与其结成盟约。 准其内附,并以此为借口平定海西女真。 对于铁铉的建议,朱植相当认同。 结盟本来就是朱植平定辽东的重要策略,现在没想到居然有女真人送上门来。 在朱植的计划中,辽东是根据地,收拾掉那些蠢蠢欲动的女真人,才能保证后院平安;第二,女真人占据的地区有好几个大地金矿存在,不说别的,就是松花湖附近的大矿脉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地宝藏,只要获得那片地区,钱可就是花花的来;第三,就是女真人地战斗力,这是经过历史论证过的,朱植不会怀疑。 臣服的女真人将成为计划中关宁铁骑地中坚力量。 “殿下有钱安置女真人吗?军队训练完了吗?目前辽东兵力可以与海西女真全面开战吗?”杨荣的冷水一盆接着一盆淋下来,朱植认真地听着。 杨荣道:“殿下,铁长史的提议的确是很好的策略,只是目前我们辽东基础薄弱,恐防执行起来力有不逮。” 朱植问道:“安置女真?勉仁心目中这个内附计划如何执行。” 杨荣道:“田地要划给,耕种的工具种子要划拨,坚持到秋收的粮食得发放。 否则如何让钮祜禄部臣服?”朱植轻轻一笑,思维啊,虽然杨荣很聪明,可他考虑的还是自古以来对付胡人的老三篇。 朱植道:“给了田地,女真人还能那么勇猛吗?”杨荣一愣,不明白朱植的意思,道:“女真人内附,适宜以礼教化之,以耕种服之,用其勇猛,非圣人之道。” 朱植摇摇头道:“勉仁所言固然不错,但女真人勇猛,汉人在某些程度上有所不及,如果贸然夺其军恐引起胡人见疑,不如择其勇猛之士加入辽东军,此法为以夷制夷。” “以夷制夷?”词是新词,可也糊弄不了杨荣,他道,“昔日唐朝初年置胡人军镇,正是以夷制夷之策,结果如何,终有安禄山史思明之乱,一乱而败开元盛世。 以史为鉴,殿下明察。” 朱植道:“勉仁所言极是,不过我以前就说过,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制度健全,控制得当,可将弊减低;脱离实际,不切合民情,可使弊增大。 所以事情并无绝对好坏之分,女真人只要使用适当,可扬利抑弊。” 杨荣见朱植已经决定了,也不好阻拦,只得无奈道:“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荣只得勉力修补,扬利抑弊。” 言语中颇有些勉强的味道。 朱植道:“呵呵,有意见提出来是好事,但关键还是这个,扬利抑弊四字,日后辽东遭遇的问题还有许多,都应该多从这四字上下功夫,否则什么事都办不成。 好了,勉仁说的也对,咱们手头的确有些紧张。 下面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安置钮祜禄氏吧。 建直,你说说安置他们需要花费的钱粮?”郭铭道:“回殿下,据古尼报告。 钮祜禄部、兀也吾部、讹答剌部、亦马忽山部共有七千七百户,三万八千人,如果迁移内附,每户分五十亩。 就是四十八万亩,算上耕种器具,耕牛,种子。 粮食,起码要耗费二万石粮食,加二万两银子。”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朱植起身踱步想着如何解决这笔开支。 瞿远道:“殿下,善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植道:“说,赶紧说,客气什么?”瞿远道:“臣丈量辽东田亩,方知辽阳以北,从沈阳中卫到辽海卫这一带上百万亩土地都是没有开垦过地荒地,长满了野草。 遍布野兽。 女真人善训马,而且以上几个女真部落的土地又与此地相连,是否可以将此地划给他们以畜牧为主。 让其饲养牛马羊群。 只是这样一来,不能以耕种服之。 未必长远之计。” 瞿远的计策让朱植眼前一亮,对啊,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 自己带来辽东的大食种马还没开张呢,不如让女真人替辽东养马不好?姚善道:“此计也好,一来可以解决我辽东军马需求,二来可使半农半牧徐徐化之。 不如对其加以甄别,愿意务农地分田地五十亩,发送耕具,派人教授耕种技术;不愿意务农的让其畜牧,没户受地一百亩,每年以上缴马牛羊若干为租税。” 朱植道:“好,就这么办,回头,我再去与古尼商量商量。 军事上,我想让各部选派五千名勇武之士,加入定辽右卫组成左右前三营,那里刚好有羽林卫的一营为中军,再以汉人军校充当各级军官,以《行军记要》加以训练,可洗脱其野蛮之气,巩固我辽东兵力。 至于这加入辽东军的军户,先免除两年赋税吧。” 定下计略之后,朱植亲自召见了女真人代表团。 古尼带着自己一对儿女晋见,喀吞看样子当真是天神一般地汉子,在那个时代长到1米8的大个着实不多,这个喀吞比朱植还高上一些,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一双拳头如小钵般大小,一看就是一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虎将。 朱植已经盘算着怎样利用古代人的单纯,拍拍肩膀,显露一下王八之气将其收服在手下。 那个泼辣的假小子尼玛已经回复了女儿模样,女真人的头饰垂帘在额前,珠串下那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朱植身上打转。 从昨日转到今日,对于朱植她仿佛有无数的好奇。 朱植的眼睛当然老实不客气地回敬了一番。 这女真小辣椒真是一美人胚子,草原的阳光雨露养育出地女儿,皮肤白里透红,薄薄的嘴唇一笑就是两个小酒窝,虽然皮肤略显粗糙,但由里到外渗透着一种健康的美丽。 还有她地身材继承了家族的高大,一对山峰掩盖在女真人特有地旗袍之下令人垂涎。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古尼的声音将朱植的邪念扯回到现实当中。 朱植连忙扶起三人,着侍卫看座。 朱植道:“几位大老远来到广宁还没带各位四处转转,实在有失东道之礼啊。” 古尼道:“哪里哪里,殿下公务繁忙,能抽空接见我们已经是大大地恩典了。 这里是我们四部拜上的礼单,请殿下过目。” 说着拿出一个本子交给侍卫。 朱植翻着礼单,上面写着:骏马五百匹,健牛五百头,绵羊一千只,海冬青十头,黄金五十两,兽皮……靠,这些女真人真他姥姥的有钱,怎么说起来都可怜兮兮的。 不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则盗,给这么多东西,要求的一定也多。 朱植给自己提了个醒,开口道:“呵呵,族长太客气了,我们汉人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你们女真人也有句俗话叫知心的话,清澈的水。 既然来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敞开了说出来。” 跳至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3)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3)古尼听朱植说出女真人的俗话,顿时感到亲切了不少,道:“既然殿下这样说,那老家伙也不遮掩了。 去年一战,我们建州女真损失了三千多勇士,几乎家家戴孝,我的大儿子恩济还命丧沙场。 纳丹府一带被扎哈齐抢占了去,牛羊马匹损失惨重。 丧儿失地之仇不共戴天,还请殿下接受我们的归顺,发天兵为我建州女真报仇啊。” 报仇?就是找我当老大给你打架?朱植喝了口茶道:“能否谈谈这海西女真的真正实力?”古尼道:“海西女真大小部落三十有余,口愈二十万,其中带甲者五万有余。 海西人以渔猎为主,历来剽悍,加上扎哈齐野心勃勃,这些年发展很快。 去年一战我们建州女真好不容易凑出了两万勇士,还不是敌手。 而且最近扎哈齐又联络了岭北的野人女真为强援。 殿下不可不防。” 朱植盘算着,如果加上野人女真的实力,扎哈齐就有超过五万的兵力。 乖乖的,这可是一驮大家伙,俗话怎么说的来着?虽然现在的女真人不如后世,那也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引起重视,辽东将陷入女真、蒙古、北平的三面包围之中。 打扫后院本来就是朱植要做的工作,现在不过是顺水人情。 但表面上朱植一脸为难的样子,道:“乖乖,已经有这么强的势力啦,这好象还挺棘手的。” 古尼道:“难道殿下还怕了不成?”嘿嘿,这老头居然使激将法。 那就将计就计,朱植一拍椅把道:“怕,笑话,我堂堂天朝。 怕这几个跳梁小丑?”古尼连忙拍马屁:“那是,那是,天朝之威岂是扎哈奇能抵挡地?”又激将又拍马,这老头还挺有手段的。 只是偏偏遇到辽王。 朱植道:“打败了海西女真之后呢。 你们想要什么?”古尼道:“我们只想要回纳丹府一带祖先的土地,另外请求天朝给予我们册封,教授我们耕种技术,好世世代代安居乐业下来。” 朱植道:“如果是这样,本王没看到朝廷可以获得任何好处。” 现在到了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古尼道:“扎哈齐在扎剌鲁有无数地财宝,数不清的好马牛羊,到时候全部归殿下所有。” 嘿嘿,这是拿远处的梅子给辽东止渴,而且他建州女真仿佛不用履行任何义务,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朱植冷笑道:“嘿嘿。 族长说地东西都是天边的月亮,本王摸不着。” 古尼咬咬牙道:“内附之后,建州女真人每年向朝廷进贡五百匹好马。 五百两黄金,殿下看如何?”说了半天。 古尼还想保持独立的部族,有这么便宜的事吗,让明朝的军队给你打江山。 然后自己做个藩属,别当朱植是傻子好不好。 朱植道:“如果是这样,那族长就太没有诚意了,我大明勇士的生命只值这点钱?哼,送客。” 古尼知道朱植不是以往那种,给点甜头就摆出一副天朝大国做派的明朝官员了,看来非出点血不行,道:“慢,慢,好商量,要不就请殿下谈谈条件。” 朱植正色道:“好,本王就来个清澈的水。 第一,大明出兵帮你打败扎哈奇,报仇雪恨;第二,战争中获得的俘虏全部归建州女真为奴;第三、日后用现今六成的价格向你们提供食盐和铁器等等用品;第四,给你们提供耕种技术,工具,种子等;第五,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大明地子民,由朝廷提供保护。 但,要做到这些本王有条件,第一、建州部落内附,接受朝廷的册封,同时内迁到沈阳中卫到辽海卫一带,愿意耕种的,提供土地;不愿意耕种地,就从事畜牧业,养马牛羊,所有民众按照大明的律法交税;第二、建州各部派出五千名勇士参加辽东军,接受本王地训练和调遣,成为辽东军的一部分,军户可免两年赋税;第三、打下海西女真的土地全部是朝廷地土地,建州部无权拥有。 这就是本王的条件,也是最后的决定。 族长考虑考虑吧。” 听着朱植的话,古尼的脸时红时绿,可以说朱植提出的条件相当苛刻,等于将建州女真吞并入明朝治下。 这远远不是古尼当初想象的那样,叫他如何能够答应。 古尼脸色阴沉道:“殿下的条件恕古尼不能应承,如果是这样,那我只好告辞。” 朱植哈哈大笑,笑声突然一收道:“古尼,今天跟你把话挑明了。 就算你们不来,本王也迟早要收拾扎哈齐这个跳梁小丑。 现在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成为大明的子民,你也别想打独立王国的主意。 本王的双手,一手握的是麦穗,一手握着马刀,你愿意接受麦穗还是接受马刀?”眼光咄咄逼人地盯着古尼。 古尼道:“这么苛刻的条件你就不怕我们转投了扎哈齐吗?”朱植道:“你去投啊,他杀了你的大儿子,又屡次击败你,就凭这点实力,你去到他那里也不过如奴隶一样,朝不保夕。 就算他收留了你,白山黑水之间知道古尼屈从于仇人的膝下,你还有什么颜面?”古尼额头渗出汗水,他发现自己算是自投罗网。 投奔扎哈齐是绝不可能的,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之间仇恨太深……古尼怔着说不出话。 朱植喝着茶冷冷地看着古尼,等着他说话。 一瞥眼,看到古尼那两个子女,尼玛的脸上尽是怒容,乌黑的眼睛瞪得老圆,死死盯着自己,俏脸涨得通红,仿佛要把自己吃掉。 朱植心中一乐,原来她生气起来也这么可爱,胡人儿女总是直来直去,刚才还做扭捏女儿状,这么会就像想上来把朱植吃掉。 隔了半晌,古尼叹了口气道:“殿下的条件我接受了,只是有一条,纳丹府是我们族祖坟所在之地,希望能让我们建州女真保留那片土地。” 朱植展颜一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古尼终于肯低下高贵的头颅了,不就是要保留祖坟之地吗,那还是可以给他的,朱植随口答应了他的还价。 可一抬头,看到古尼笑起来皱成一团的皱纹,还有那双绿豆大的眼睛,两人眼神一碰,古尼嗖地不知道溜到了哪里。 朱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怎么好象他还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朱植命人拿出地图,和古尼在地图上划出“羁縻”的地域。 古尼又给他指出了纳丹府一带位置,只见纳丹府上面有一个细长的蓝色的椭圆形,旁边标着松花湖几个字。 松花湖一条小尾巴穿过纳丹府……杨荣负责起草双方的协定,杨荣和古尼又一条一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抠出了规定了双方权利义务的“女真内附条款”。 不过这个内附条款还不能成为最终的法律文件,必须得送到朱元璋那里得到朝廷的承认。 跳至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4) 第十六章 女真来投(4)“来了,来了,快看?女真人。” 营门口两边敌楼上各有一名哨兵,手搭棚子眺望北方,只见一股烟尘从远处升起,似有万马奔腾,气势雄壮。 三月底按照朱植和古尼达成的协议,五千名女真人在铁铉的带领下前往广宁报到,朱植还有辽东众将正在广宁中卫营门迎接。 烟尘来到营门一里外逐渐停了下来,铁铉一马当先,在他身边正是古尼的儿子喀吞,那个乌黑滴溜乱转的眼睛呢?朱植心中涟漪一荡,迅速消失,嘿嘿,这里是军营,怎么可能跑出个女子。 铁铉和喀吞快部走上前,齐齐跪下见礼:“臣铁铉,率五千零一十三名建州女真人到达广宁,特来缴令。” 喀吞道:“喀吞前来报到,日后跟随殿下鞍前马后,恩,还有一句,父亲教过的,可是喀吞忘记了。” 憨厚的喀吞,一句话把朱植逗得哈哈大笑,赶忙把他们两人扶起来。 一边拉着铁铉、喀吞走进大营,一边吩咐安置女真人进入各营驻扎。 在大帐中坐定,朱植问道:“喀吞,你和妹妹怎么会说汉人的语言?”喀吞道:“嘿嘿,不瞒殿下,阿嫩(女真语妹妹之意)就喜欢汉人的事情,阿玛就请了个汉人的先生教她读书写字,我没事就跟着学,也就学会了。” 朱植道:“那女真人中懂汉话的多吗?”喀吞道:“不多,不多。 大家都是跟汉人交易物品地时候学会两句汉话。” 朱植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带来的女真勇士在编组完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学习汉话,还有我们辽东军的《行军记要》。 铁长史会安排先生给你们上课。” 喀吞挠挠头道:“打仗还要学什么汉话啊,阿玛说了,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咱们就杀剌鲁。 宰了扎哈齐这头猪。” 朱植呵呵一笑道:“不着急,扎哈齐不过是一头待宰的猪而已,随时都可以去把他地脑袋取下来。 你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汉话,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铁长史提。” 广宁中卫作为上五卫中三支骑兵部队之一,朱植不可能把指挥权随意让给别人。 朱植提升楚智担任广宁中卫指挥使,任命喀吞为指挥同知。 女真人三个营的各级千户都由女真人担任,副千户则由汉人军官担任;再到下面百户、总旗则由汉人军官代任,等到训练期结束之后,再由女真人继任,但每个官职都有一个汉人当副手。 这样也为了更好地协调指挥女真部。 楚智上任的第一天,女真人地生性散漫就引发了冲突。 当一大早击鼓聚将之时,楚智居然只看到了所有汉人军官应卯报到。 女真的军官却一个人都没有。 楚智只得派军校一个一个去叫,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喀吞才带着女真人姗姗而来。 前一天晚上为了欢迎女真人,特地给他们办了一个宴会。 对汉人的白酒嗜爱如命的女真军官上下都喝得酩酊大醉。 喀吞睡眼惺忪,衣甲不整地来到大帐。 楚智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也知道这些女真人刚到,纪律松弛些也没办法,只好忍耐着道:“喀将军,赶紧把你的衣甲整理一下。” 看见楚智一脸不高兴,喀吞也不敢怠慢。 楚智道:“今日聚将是要布置一下广宁中卫的训练计划。 女真勇士们应该迅速适应辽东军的体制,喀将军意下如何?”喀吞满不在乎道:“回指挥,我带来着五千人马个个都是女真人中的勇士,无论骑射还是砍杀那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汉。 哪里还需要进行什么训练?”“喀将军的说法未见得吧?战场之上比得不仅仅是谁更勇猛,还要比斗志,比策略,比训练。 你知道埋伏需要怎么布置吗?”楚智压一压本来就有点搓火地心情问道,喀吞刚想说,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楚智续道,“在辽东军《行军记要》里,埋伏由两大因素决定,天时、地利,还要根据敌我双方的态势,分成侦察,地形勘察,诱敌,反侦察,隐藏,截断,封闭,掩护等等步骤。 比方说吧,敌人有多少,向哪里进攻,有什么作战目的,这需要侦察;布置埋伏选择适合埋伏地地点需要勘察地形;然后就是诱敌,天下没有愚蠢的敌人,要想办法将敌人引入包围圈;敌人不会是聋子,瞎子,他们也会派出斥候,但要让他们地斥候变成聋子,瞎子,这就叫反侦察;同时还要隐藏好埋伏的部队,不让进入埋伏圈的敌人发现;敌人上当后,要把敌人与后援之间割断联系,这叫截断;把进入包围圈地敌人封闭起来,一个也不放走;然后还要布置部队阻击敌人增援,这叫掩护。 仅仅一个埋伏的科目就有这么多内容,不通过训练,士兵们知道该怎么做吗?”看来真到了实践中打一场埋伏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瞿能、郭英等人经过多少次讨论论证的具体步骤。 当朱植看到的时候,也是吃惊不已,压根没想到行军打仗还有这么多的学问,而且即接受过这些训练,还要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喀吞给楚智唬得一愣一愣,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但嘴还是很硬:“你们汉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但我们女真人可以凭着勇武克服你们的什么计谋。” 楚智知道如果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是无法让女真人成服,接道:“嘿嘿,看来喀将军是不服我们汉人的武力了?”喀吞一拱手:“不敢。” 可是依然满脸的不屑。 “锵”兵器相碰火花四溅,两马交错而过,喀吞趁这当口笑道:“楚将军,还有点力气。” 楚智也吃惊对方力气不小,并不答话,反手又是一刀劈过去,喀吞一挡,两马渐去,一个回合就这样结束了。 既然喀吞那么傲气,不从武艺上击败他一定无法让其心服,楚智对自己的武艺还是很有自信的,所以两人约定在较场上比试一场。 谁知道只一个回合,楚智就发现喀吞的狂傲还真有点底气,至少力气上楚智就输了不少。 不过比武不仅仅是力气,楚智一挽马,再度与喀吞杀成一团。 这次他的刀尽量不与对方相碰,净是一些轻灵的招数。 招数精奇,身段优美,引来场边汉人官兵阵阵喝彩。 刚才还觉得楚智不过尔尔的喀吞已经收起了轻敌之心,对手的刀舞成一团雪花,净往意想不到的地方招呼。 喀吞一时间只能守无法攻,他着急想使蛮力敲飞对手的刀,可是越着急越碰不上。 周旋了二十回合,喀吞是个猛性子,实在耐不住这样打不到一起去的战法,他突然舍着楚智横劈一刀于不顾,手中长刀当头劈下来,根本就是拼了命两败俱伤的招数。 本来就是切磋切磋,谁知道他会发了狠!楚智只得回刀相抵。 喀吞这头蛮牛是发了狠,这一刀凝聚了浑身的力气。 “锵琅琅”一声金属的蜂鸣,楚智手上的刀竟然被磕飞了出去。 这回轮到场边的女真人大声喝彩了。 楚智也给逼急了,心说切磋武艺怎么变成了性命相拼。 他侧身避过顺势而下的刀锋,朝喀吞怀里一扑,搂着喀吞扑下马去。 喀吞没有料到楚智这种打法,也扔了兵器,两人就在地上扭打起来。 这回可好,广宁中卫两大将军如孩子打架一般在较场中扭成一团。 在场边观看的朱植心中着急,我靠,这两人是干吗?赶紧命令小校到场中传辽王将令强行将两人分开。 来到座前,只见楚智头盔也没了,脸上又红了一块;喀吞辫子也散了,鼻子也出了血。 楚智也知道堂堂指挥使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憋红了脸一拱手道:“喀将军神力,楚某佩服!”语气甚是尴尬。 喀吞一抹鼻子上的血道:“楚将军好武艺,我喀吞号称建州女真第一巴图鲁竟然没有讨上便宜,我也服气。 下属刚才多有得罪,请楚将军原谅。” 说着跪在地上行礼,态度甚为诚恳。 这回轮到楚智不好意思了,连忙把喀吞扶起来。 朱植看着两人的样子不禁扑哧笑了起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朱植道:“本来是切磋武艺,喀吞为何像拼了性命?”喀吞挠挠头道:“嘿嘿,喀吞知道是切磋武艺,但总是打不到楚将军的兵器,心中着急啊。 看看我武艺不如他,可他力气不如我,这样耗下去始终是我吃亏。 于是就豁出去砍楚将军一刀,反正知道他不会跟我同归于尽,就能逼他来跟我比力气,嘿嘿,嘿嘿。” 楚智在旁一听,这叫一个火,张嘴就骂:“看不出你还这么狡猾,刚才就该一刀劈了你……”跳至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1)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1)“在被烧成白地的盐课司副提举吴连的住所内,经过仔细搜查,找到了一纸收据的一角,上面一个“刘记米铺”的名字。 属下命人顺藤摸瓜,首先清查了辽东,发现整个辽东只有一家“刘记米铺”,只是这家米铺连掌柜带伙计总共三人,每年的买卖加起来不过几百两银钞,根本不具备做大买卖的能力。 随后,属下又查问了三百多名金州盐场的灶丁,其中一个人反映了一条线索,来贩盐的商人伙计口音是北平地区的。 今年开春,属下派人往北平等地探察,发现北平府、保定府、永平府、河间府一带共有近十二家叫此名字的米铺。 结果所有线索都集中到了刘爽所经营的米铺,因为只有这家米铺的规模才有实力进行私盐买卖,而且他们一直有雇佣船只到辽东的记录。 后来,属下为了保险,又命人调查了几名向北平府附近的私盐,都是从这家店铺拿的货。 多方证据证实,必是该店无疑。 殿下,此事实在太大,属下不敢擅自定夺,请殿下训示。” 王府审理正赵羽一口气汇报完,心情忐忑地看着朱植朱植黑着脸将赵羽的奏报递给杨荣:“勉仁,你看看这个。” 杨荣从头到尾看完了奏报之后,眉头拧成了一股绳,道:“殿下,如此看来,幕后的那个人有八成是他。 看到殿下来了辽东,他怕这些勾当败露,所以提早动手杀人灭口。 毁灭证据。” 朱植道:“假如情报是真实的,那四哥一定逃不了干系。” 辽东盐场课税司地案件,经过赵羽半年的调查,终于有了眉目。 他的汇报以及无间的报告实在令朱植心惊。 情报显示这条私盐路线地终点是北平一家以卖粮为掩护的店铺。 而这个店铺的老板竟然是燕王朱棣手下王府典膳正刘恒的侄子刘爽。 在过去五年里,每年都有一百二十万斤,在私盐市场上价值近十万两白银地盐经过这个米铺向蒙古草原,山西。 河北等地发售。 杨荣指示无间对这个米铺的幕后老板进行调查,终于挖出了这个与朱棣有关联的庞大私盐贩卖集团。 谁有能力组织这么庞大的人力物力,谁有能力为这样大规模的贩卖私盐行为保驾护航。 这样掉脑袋的买卖,如果没有朱棣在后面撑腰,朱植打死都不能相信。 朱植道:“勉仁,你看这事如何处理,是否需要搜集有利证据在父皇那里参他一本?”杨荣瞥了赵羽一眼,道:“此事牵涉太广,搞不好就联系到燕王那里,容臣仔细想想。” 朱植会意。 脸色一松,对赵羽道:“云翰,这大半年时间能查出这么大一个案子。 实在是劳苦功高。 从头到尾,云翰对此案最熟悉。 我倒想听听,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这一问可非同寻常,赵羽喝了口水想了半天。 道:“恕属下直言,殿下与燕王的关系,属下也略知一二。 如果非要用此事扳倒燕王,属下觉得顶多只有三成胜算。” 朱植和杨荣对望了一眼。 赵羽接着道:“如果要动手,就得密报皇上,派锦衣卫以雷霆手段查封刘记米铺的所有帐目,银钞,再从中追查每年如此大笔赃款的去向。 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牵出燕王这只大老虎,不过依属下看来这样做顶多只有三成机会成功。 属下以为,密报皇上,锦衣卫办案,这么长地时间里,难免消息不泄露,万一消息泄露,北平那边有足够的时间销毁证据,证据一旦销毁就成了无头之案;另外这个案子最终很可能只查到了刘爽这里,甚至连他与刘恒之间是否有关系都不好说,更别说与燕王有什么关系。 其次,就算证明刘爽因为其叔庇护贩卖私盐,而没有明确证据显示赃款为燕王所收,那么也顶多只能治刘恒一个纵容包庇之罪,燕王也最多是一个不察之罪。 到时候必定雷声大雨点小,甚至不了了之。” 赵羽一番分析,让朱植频频点头。 是啊,表面上看价值十万两纹银的私盐惊天大案,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不清不白,不疼不痒地结局。 朱植从沉思中醒悟过来,对赵羽道:“云翰,你先下去吧,这件案子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哦,等等,有个新职位要交给你。” 赵羽略低着头道:“请殿下吩咐。” 朱植道:“辽东煎盐提举司要重建,我想云翰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推举你兼提举。 云翰是否愿意替我分忧?”赵羽一脸凝重,道:“殿下交托,羽定当效力,只是这个不需要和户部商量吗?盐科历来是众人眼谗地职位……”朱植摆摆手打断他,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把这个重要的位置承担起来。 云翰不要推辞,户部那边我会亲自交涉,在正式任命之前,云翰先把这些差事挑起来。 对于辽东盐业的革新,一会由杨长史跟你交代。 先下去休息吧。” 赵羽行礼退下。 朱植神情依然凝重地看着杨荣,半天道:“云翰地看法,勉仁以为如何?”杨荣对着朱植摇摇头道:“云翰说得很对,事情不可为。 也不符合殿下的利益,记得上次在京城,荣与殿下说过,扳倒燕王对殿下一点好处都没有。 况且现在他们从辽东贩卖私盐的线路已经断了,已经无法再牟取暴利。 所以此事最好引而不发。 不过荣有一计,仍然可以利用这个案件做点文章。 荣曾想如果燕王知道殿下掌握了这个案件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他还会睡得安稳吗?”朱植不是很明白,迷惑道:“你是说,要挟四哥?”杨荣道:“不是要挟,而是让仅仅他知道而已。 与其徒劳地追究燕王的责任,不如在他心中投一颗石头,让他夜不能寐。 殿下,假如你知道自己做某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一个与殿下不和的人知道了,殿下会是什么心情,又会怎么做?”朱植道:“我会很担心,另外我会想到杀人灭口。” 杨荣道:“但,燕王是不可能对殿下这样做的。 所以对于他来说,会一直在心中有一个疙瘩。 殿下永远不去把案件揭发,但燕王却永远会为此担心不已,甚至永远对殿下退避三舍。” 朱植道:“难道四哥不会立刻把证据销毁吗?那他也不用怕我什么。” 杨荣道:“销毁证据是可能的,但他无法判断殿下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掌握多少证据,他总会担心证据是否没有全部销毁,证人是否被殿下掌握着,这就是所谓做贼心虚。” 朱植心道,只有更奸,没有最奸,没有比你杨荣更奸的了。 这好比一根扎在朱棣嗓子眼的小刺,虽然不会要命,但时不时的就会让他不舒服。 虽然杨荣从来没有学习过心理战的招数,可是这个计策不就是一种心理战吗?睡不着觉可真不好受。 朱植道:“那应该怎样让四哥知道?”杨荣道:“那还要麻烦殿下写一封亲笔信,说咱们辽东有这样这样一个案子,查出了问题,派人到北平调查,发现犯案的人燕王有关联云云,但殿下不相信燕王会做这样的事,既然辽东犯事的人都死了,已经无法贩卖私盐。 所以殿下也不愿意上报朝廷,免得父皇怪罪燕王。 殿下意下如何?”朱植道:“好,就这么办。” 进军帐,朱植正在和郭秀说着悄悄话。 小陈子敲着朱植的帐门:“殿下,紧急军情。” 朱植嘟囔着,觉都不让人睡啊,披起衣服出到前帐。 “殿下,七月初三,沈阳中卫急报,女真人万余众寇抚顺关。 言走失好马百匹,诬我边民拐其马,不付报酬,兵屯关下;同日,辽海卫急报,女真人万骑寇广顺关,镇北关,借口同样诬我接纳建州女真,纵容建州女真夺其骏马。” 铁铉一口气报告。 动手啦?来得好快啊。 辽东都司从春天开始逐步接纳建州女真,在安乐州设置三万卫,另外从辽海卫到沈阳中卫共开辟了凡河、懿路、蒲河、抚顺等四个“羁縻”所,大约有三成女真人愿意种田,官府分给五十亩农田,发给耕具;其他的都从事了畜牧业,每户分得荒野牧场一百亩,专门替辽东军饲养军马,规定每户每年要向官府缴纳一匹马作为赋税。 朱植阴使驻扎在铁岭的羽林卫派出小股骑兵装扮成女真人,由建州女真做向导,渗透到海西女真人的地界,盗取他们的好马。 这样的小股出击搞了几次,果然激起了扎哈齐的愤怒。 他数次派人来与辽东都司投诉,朱植一方面敷衍了事,一方面命令边地各卫加紧备战。 没想到,这扎哈齐是个急脾气,终于给激得暴跳如雷。 朱植心中暗喜,一拍桌子道:“欺人太甚,老子不去找他麻烦,自己到打上门来。 快,给叶将军飞鸽传书,前来广宁议事。” 跳至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2)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2)三日后,叶旺抵达广宁,朱植招集铁铉、杨荣、郭英、瞿能、郭铭等升帐议事。 朱植兴奋道:“好了,这些兔崽子们终于打上门来了。 大家说说吧,辽东军不能受了这样的欺负还不还手吧。” 铁铉道:“长史司和辽东督司商议过这事。 现在女真人并没有进攻,所以我们认为出兵之事要非常慎重。 经过这些日子的整理,目前只有羽林右卫、定辽中卫和铁岭卫三个卫整训完成,算是齐装满员。 但据边卫报告,扎哈齐这次三路寇边的兵力有三万以上,我方并不具备兵力优势。 三倍而攻之,十倍而围之。 请殿下三思。” 叶旺也在一旁点头,显然两人在开会前已经碰过头,交换过意见。 本来手痒了很久的朱植,正雄心万丈想上战场杀敌,被铁铉浇了盆冷水,心中有些不快,道:“三倍而攻之,我辽东军满打满算才十一万人,而扎哈齐带甲六万,那不就永远也不能打他们了吗?再说了,自从辽东军整训以来已经大半年了,军队光训练不上战场哪行,必须在实战中检验训练成果。 这次是大好机会,正好拿海西部练练手。” 铁铉道:“殿下,这行军打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海西部刚收拾了建州部,兵力人马正是强盛的时候,现在贸然进兵恐胜算不大。” 看着铁铉的黑脸,朱植有些不爽。 道:“鼎石,你这就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难道我辽东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还不如一帮蛮子吗?”郭英道:“殿下,铁长史地谏议。 说得也有道理,最近老夫在抓教导队的训练,已经训练到辽海卫、东宁卫、沈阳中卫、定辽左、右、前、后卫等几个卫所,再等半年。 这几个中等卫的兵就能训练完成,到时候再大动干戈不迟。” 老丈人发话了,朱植也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道:“既然泰山也这么说,那就从长计议,只是扎哈齐打上门来,不给点教训也不好。 你们说怎么办吧。” 叶巨道:“既然如此,不如择其一路进行打击,灭一灭海西部嚣张的气焰。” 朱植赶紧接上茬道:“好啊,这几路敌人。 哪路最好收拾?”铁铉见朱植决心已下,也不好再劝阻,而且海西部气焰地确有些嚣张。 不教训教训也实在说不过去,道:“从兵力上看进击抚顺关一路,兵力也就万余人,而且此地离敌人最远。 不如择此路动手。” 说着拉过地图,指给朱植。 斥候在这大半年中跟随商队出入白山黑水之间,已经绘制出比较详尽的地图。 朱植看了一会,此处山高林密,正是昔日努尔哈赤起兵之地——赫图阿拉周边地区。 抚顺关以东二十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萨尔浒,二百年后,四路号称二十万地明军在此地被努尔哈赤歼灭,从此满人兴起,一发不可收拾。 好,就选这个地方作为辽东军第一仗的战场。 朱植在心里默默念道,萨尔浒!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朱植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道:“好,就在这里。 既然敌人万余,我将羽林右卫、定辽中卫两卫出击足矣。” 铁铉连忙道:“不可,万万不可,殿下千金之躯切不可轻出,可选一上将率军即可。” 此话一出,其他将官也七嘴八舌劝说起来。 朱植一摆手,众人同时住嘴,朱植道:“不用劝了,这是本王来到辽东后的第一仗,必定亲临前线。 打仗打的是钱粮,建直,目前辽东府库里粮草还够支用吗?”郭铭道:“粮食还有十三万石,存银八万两。 这主要是因为商税,盐税增长很大,从去年十月到现在,商税共收了六万两银钞,除了交纳户部的三万两,可支度的有三万两之多;盐税也很可观,不但换取了五万石的粮草,还征收了两万两的附加税。 再过一个月今年的收成就上来了,如果发兵推迟一个月,可支用……”朱植打断他:“还等什么,没想到半年不见,现在郭掌柜的都成财主了。 鼎石计算一下出兵需要用地粮草,向郭掌柜的支取吧。” 大家被朱植逗得哄堂大笑。 过去一年的辛劳终于得到了回报,有钱之后,朱植给辽东所有官吏将校全部提高了三成地俸禄,虽然数量不多,但当初拿着朱元璋微薄薪水的官吏们已经高兴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现在辽东兵精粮足,难怪朱植自信心膨胀,亲征也不是他一时脑子发热,而是觉得辽东第一战,对手实力又不是很强,亲临前线身先士卒,也是在辽东军中立威地好办法。 散会后,朱植特地留下铁铉,朱植对铁铉道:“兵者军国大事,我一直有个想法,只是前段时间忙着忙那,一直无法实施,这次正好趁着此次出兵做起来。 我考虑着由鼎石牵头组织一个参谋部,这个部门的具体工作就是负责平日辽东军的训练计划,兵力配置;战时负责制定作战计划,兵力调配,后勤保障等等。 其具体工作,我想跟宋朝时候地枢密院有点相似。” 铁铉道:“殿下,这个参谋部好是好,只是怕有违我朝官制,万一被人构陷殿下私设官制,图谋不轨,问题可就大了。” 朱植一听铁铉的担心也有道理,道:“也好,这样,你先搭起一个架子,可以选一些经验老到的退伍军官,还有知兵的文官加入,作为长史司的下属部门,按照我的想法先做起来,俸禄由我自己的内帑里出。 等日后禀明父皇再正式任命。” 铁铉暗忖着,朱植这一招相当厉害,等于军官的任免权归兵部,但作战指挥权归参谋部,军官的任命权和指挥权分离。 铁铉隐隐觉得,如此一来将领拥兵自重的隐患也许就能消除了。 没有誓师大会,没有动员打气,朱植率领着定辽中卫悄悄离开了辽阳。 让朱植郁闷的是,原来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开个誓师大会的确可以鼓舞士气,只是殿下不要以为辽阳就没有女真人的细作。 我们这样出发,还是散布了好几天向南参加那个什么……”旁边一名军校提醒“将军,是演习”,叶旺骑在马上耐心地解释道,“对,演习,属下五天前就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希望能迷惑到女真人。 张顺,把你的斥候全撒出去,方圆五里之内,只要遇到人都要仔细盘问,切勿被女真细作跟踪。” 刚才提醒的军校回道:“将军,已经放出去了。” 朱植若有所思地点头,在战争面前,他还是个门外汉。 出征前,铁铉制定的战役计划,计划a,朱植、叶旺率定辽中卫,出抚顺关向萨尔浒,寻找女真人,然后把他们粘住充当铁砧;瞿能率军出三岔儿堡,抄击萨尔浒,充当铁锤。 两军如两把钳子**在萨尔浒,钳碎这支不知好歹的女真人队伍。 这个计划被朱植否定,他清楚地记得历史上那场决定明朝命运的萨尔浒之战,四路明军分进合击赫图阿拉,每一路兵力都不占优势,最后就在萨尔浒被女真人各个击破!分兵,成为明军的梦魇,朱植可不想重蹈覆辙。 没办法,铁铉与叶旺无奈,又制定了b计划,两军在抚顺所汇合,然后一同开出抚顺关,堂堂正正与女真人正面交锋。 朱植觉得还是这个计划比较稳妥,第一次带兵不要太冒险。 骑兵行军速度就是快,离开辽阳五天之后,朱植终于看见了瞿能,他率领的羽林卫已经提前一天到达了抚顺所。 走进羽林卫的军营,朱植感到无比舒坦,这才是自己的嫡系啊。 经过一个个营帐,一个个满脸兴奋,洋溢着对胜利的向往的士兵们,尽管自己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都是些熟悉的面孔,这些人和自己在南京城内出生入死,有人喊着:“殿下,辽王殿下来啦”朱植平时在军营里就是这样随和惯了,大家一见他,欢声雷动,纷纷围了上来。 “殿下,是我啊,还记得属下吗?”一张娃娃脸进入眼帘。 朱植一眼就认出来了:“苏杰,你小子不是在教导队当教官吗?”“哈哈,谢殿下还记得。 教导队多没意思啊,听说要打女真人,我好磨歹磨总算跑回来了。” 苏杰道。 朱植道:“你现在什么官啦?”苏杰道:“回殿下,属下还是掌旗百户手下一个总旗,不过这次打女真人,我一定努力立下战功,争取提升。” 朱植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对周围的官兵们道:“好好干,你们都是跟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次出塞,别丢了本王的面子。” 围在他身边的官兵们扯着嗓子大声叫好。 此时的朱植感觉好极了,王八之气油然而生,仿佛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兵将甚至立马愿意为自己去死。 跳至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3)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3)钻进营帐,朱植问瞿能:“怎么样,那边的情形如何?”瞿能道:“昨天刚到时,末将派出了几队斥候。 今日回报,女真人在离抚顺关二十里的苏子河谷老虎滩左岸扎营,估摸着有一万二千人。” 说着翻开地图,为朱植指出位置。 朱植道:“铁长史制定的只是大致的计划,具体怎么打大家有什么意见吗?”这次出征,朱植特地留下铁铉坐镇辽阳,全盘掌握增援后勤。 楚智正在整训广宁中卫,而小马王也成为定辽右卫指挥使,正在操练神机营和弓弩手,也不能从征,所以参赞军机的只有叶旺和瞿能父子。 叶旺道:“那倒要看殿下想打成什么样子。” 朱植道:“此话怎讲?”叶旺道:“如果只是想教训教训女真人,只要寻找机会吃掉他们一小部分就是大捷了;如果想全歼这股女真人,那费的劲可就大了,需要周密部署一下。” 朱植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大军兴师而来,目的就是把他们打疼,而不是轻描淡写地搔搔痒。” 叶旺道:“既然如此,不如黑虎掏心。 斥候回报,女真人营盘扎得很稀松,而且防守松懈,不如今夜三更全军夜袭老虎滩,打他个措手不及。” 瞿能想了想道:“叶将军建议很好,从抚顺关到老虎滩只有二十里路程,快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到。 初更出发,二更到达,三更就可以发动攻击。 我军有过夜战训练,正好能用。” 朱植沉吟道:“这个嘛。 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训练时日尚短恐怕行动起来不容易。” 朱植对此次出征一直小心翼翼,历史上那些失败地帝王亲征时刻萦绕在他脑海里。 现在自己有两万精锐骑兵,何必打夜袭这样的冒险战法。 瞿能和叶旺对望了一眼。 轻轻叹了口气,叶旺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夏天山里河水上涨,正好可以利用,我军一部可到苏子河上游拦坝,等下游水浅,我军大队涉渡到老虎滩旁密林里待命,等明日清晨拉开水坝,大水咆哮而下。 正好冲进女真大营。 我军再趁乱杀出,可一举全歼敌军。” 朱植觉得这个办法倒不错,在三国演义里。 火烧新野的诸葛亮就使用过此计,当即同意了叶旺的计策。 命令张伦羽林右卫左营立刻行动。 沿苏子河右岸穿越密林,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浑河与苏子河交汇处地界凡寨。 然后筑坝截水,约定明日凌晨卯时放水。 七月。 辽东的黄昏,太阳照在地上,影子拉得很长。 当最后一线阳光被层峦叠嶂的山峰吞没之时,寒意立刻从地底生起,让人忍不住紧紧身上的衣甲。 层层森林望不到边际。 “绝影”焦躁地跟在队伍中间,朱植地中军由二百名王府侍卫营和羽林右卫的亲兵百户组成。 前面是羽林卫前营,后面是右营和押送辎重的后营。 再往前面一里的地方是定辽中卫各营。 山道很窄,只能容纳两骑并排通行,整整一万八千人的队伍拉开了一条近五里的队伍。 大家马头接马尾,除了马蹄声和偶尔马的嘶叫,基本悄无声息。 看来,半年严格的训练,的确让士兵们的战斗技能提高了不少。 叶旺对这样地阵势紧张异常,派出整个斥候百户两百多斥候,前后搜索,生怕遇到埋伏。 朱植倒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高,毕竟女真人又不是神仙,他们怎么可能就知道我方的计划,除非是被细作打听去了。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有传令兵来报,到了苏子河边,只是河水依然很急,不适合大规模涉渡。 叶旺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先派一个营渡河占据对岸地险要地形,为后队大部提供掩护。 官兵得到了暂时的休息,众人下马,在山脚,林间寻找平缓地地势倒下休息。 辎重营快速上来送饭,为了不惊动女真人,辎重营预先烙好大饼,官兵们就着水吞食,朱植也不例外,只是爷多了两块熟牛肉而已。 “呱啦啦……啾……”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只有几只惊飞的鸟儿,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叫声。 这是朱植第一次野外过夜,临战地气氛让他坐立不安。 那种驰骋疆场,气吞山河的豪气完全消失无踪。 庄得被瞿能安排在朱植身边统领亲卫百户以及精骑营,加上统领侍卫营的小陈子,朱植才有了点安全感。 看着庄得在前面的树下正狼吞虎咽着一张大饼,朱植心中一乐。 朱植小声对小陈子道:“小陈子,你试过走夜路行军吗?”小陈子道:“回殿下,从来没试过。” 朱植道:“你害怕吗?”小陈子一愣,道:“嘿嘿,说实在话,多少有点怕。 如果真上去撕杀了还好办,现在不知道敌人在哪呢?”朱植嘿嘿一笑:“说实话,我也是,这大黑天的万一杀被女真人埋伏了可不是好玩的。” 庄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这厮依然保留了落腮胡子的威武造型,道:“殿下,放心吧,从山路向两边各延伸一里,都有我们的斥候在巡查,女真人又不是鸟,飞不过来。” 朱植发现自己有点窘迫,作为堂堂王爷怎么能在属下面前露怯呢?赶紧转换话题:“就你知道,本王不知道吗?明晨全军突击的时候,你冲上去,杀几个女真人的头目,本王给你升官。” 庄得嘿嘿一笑:“升不升官的就算了,末将的职责是保护好王爷,就算王爷赶我也不敢轻离一步。” 朱植心里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庄得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有他和小陈子在身边,那是万无一失。 小陈子拿过一条羊皮袄铺在地上,让朱植休息,又把一条狐狸披肩盖在他身上。 吃饱了饭,又暖烘烘的朱植眼皮一重,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朱植被人摇醒:“殿下,起来了,要走了。” 朱植腾地惊醒,夜晚的山风吹过,他迅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骑兵在黑暗的夜晚顺序前进,只有前方一点***时隐时现。 朱植知道,那是为后队指路的信号,如果不是辽东军,即使在黑暗中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终于穿过层层密林,一轮半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在天空,明朝的天空啊,如此的纯净。 前面传来哗哗的水响,逐渐到了苏子河边。 借着月色,只见河水很浅,还不及马的小腿。 两排骑兵站在河中间隔出一条通道,朱植就在通道中涉水过河。 来到对岸,正好碰到等候多时的瞿能,朱植问道:“怎么样,行军还算顺利吗?瞿能的长子瞿卿道:“回殿下,现在是二更时分,从初更开始,水量开始减少,看来左营已经得手。 其他一切顺利,斥候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前面还有五里就到达宿营地了。” 以前朱植和瞿卿打交道不多,印像中他身长玉立,是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将领。 和两个弟弟不同,瞿卿不爱说话,朱植对他颇为欣赏。 所谓的宿营地不过是一片丘陵的山坡,由于此处没树,士兵们可以和衣睡在草地上。 朱植躺在羊皮之上,欣赏着皎洁的月色。 远方的群山仿佛洪荒的武士矗立在大地之上,黑洞洞地威风凛凛,时常有几只夜鸟从远处的树梢腾空而起,飞向月亮;远处的苏子河水“汩汩”地流淌着,川流不息,不分昼夜。 也许这里自地球诞生那刻起都无人经过,只是到了清晨,千百年来恬静的河谷,将被血腥的撕杀打破。 天渐渐发亮的时候,瞿卿神色紧张地来到朱植身旁,报告道:“殿下,前面出了点状况,昨夜放出去监视女真人大营的几名斥候都没有回报,恐怕一定出了问题。 叶将军正和父亲在商量对策。” 朱植紧张道:“会是什么问题?”瞿卿道:“还不清楚情况,现在前面的定辽中卫已经整戈待旦。 父亲请殿下起来,做好准备。 果然,等到天放亮的时候,大水奔腾而下。 站在山坡上的朱植不时看到河水中夹杂着一两顶帐篷。 只是前面传来的消息逾发令人担忧:斥候终于接近了女真人的营帐,只是被冲垮了一半的营帐内,一个女真人都没有,他们如同空气一般消失在老虎滩上。 瞿能一发现这样的情况,立刻派出十个传令兵,火速赶往界凡寨命令张伦率领左营迅速向老虎滩靠拢。 朱植在大批将领的护卫之下,策马走进老虎滩。 只见靠近河边的营盘已经完全被清晨的大水冲毁了,只有靠着山的那面还有一些营帐矗立在山坡上。 但整个营地除了马粪,连个人影也没有。 朱植的眉头拧成一股绳,一丝不祥的味道清晰地窜入鼻子。 故事不会那么简单的,女真人不会就这样等在那里被大水一冲,然后再被明军屠杀一番?他问道:“大家对眼前的情况怎么看?女真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跳至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4)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4)因为计策是叶旺提出来的,所以他一脸焦急,道:“从目前情况判断,女真人一定是在昨天晚上某个时候离开了营地,至于去向目前还不明。 我和瞿将军商量过了,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将左营接应回来,然后慢慢退回抚顺关,再作打算。” 话音未落,“呜……呜……”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紧接着,随着风声仿佛传来一丝喊杀声,平静终于被打破,该来的终于来了。 朱植抬头辨别了一下,声音正是从河水上游传来的,距离不远。 三人脸色大变,各自交换了一下眼色。 瞿能急道:“不好,恐怕张伦遇到麻烦了。” 叶旺道:“眼下只能来硬的,殿下……”朱植道:“叶将军下令吧。” 叶旺用短促的语气吩咐:“倪磊听令。” “末将在!”定辽中卫指挥使倪磊答道。 “速率你部左右前三营向界凡寨攻击前进,限你一个时辰内,接应张伦撤退。” 瞿能道:“将军,张伦是末将的部下,救援一事就由末将承担。” “这个……”叶旺看了看朱植,毕竟羽林卫是朱植从应天府带来的亲兵,他还不敢随意指挥。 朱植道:“叶将军尽管下令,莫要婆婆妈妈。 叶旺道:“瞿将军,你部兵力不足。 还是随定辽中卫出发,次第跟进接应。” 瞿能无奈回道:“末将得令。” 叶旺道:“殿下,羽林卫中营留下护卫着您以及各卫后营,火速退往抚顺关。” 朱植知道军情紧急。 如果自己还在前线,必定会让众将碍手碍脚,只得点头同意。 各军整队,寻着杀声徐徐出发。 朱植望着一队队的骑兵整齐地向前开进。 在紧急情况下,严格地训练显示出了效果。 朱植叹了口气,希望良好的训练能救羽林右左营一命,看来第一次出征只要不吃大败仗就算万幸。 萨尔浒啊,萨尔浒,难道即使在大明最鼎盛之时,也无法跳出历史的宿命?两个卫大队人马消失在岸边的原始森林里,掩护完大队出发地羽林卫中营从周围的掩护阵地撤出,两卫的后营纷纷整理骡马缓缓撤退。 庄得率领精骑打头阵,辎重营居中.亲卫百户和侍卫营在中护卫着朱植压后,队伍顺原路返回。 此时的朱植有一种深深地挫败感,仿佛自己是一名逃兵。 看着战友上前撕杀,自己却落荒而逃。 看着他颓废的神情。 小陈子心领神会,开导道:“殿下,莫要沮丧。 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先撤回去,等摸清楚女真人的情况再收拾他们不迟。” 朱植强作欢颜道:“好小子,居然教训起我来了。 放心吧,本王爷没有那么容易沮丧。 就怕女真人躲,如果他们来了,看我手中宝剑不杀他个天昏地暗。” “敌袭!敌袭!”声音从右边的山上传来,清晰得令人震惊,一名斥候飞马冲出森林,边跑边喊。 “啾……”一支鸣镝从森林里飞出“噗”正中斥候后心,斥候在堕马的一瞬,仍然声嘶力竭地高喊“敌袭……”。 话音未落,“呜……呜……”那熟悉的号角声从森林里传出,“%.¥¥@#^……”听不懂的喊声四起,夹杂着那凄厉的号角,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山上杀出。 伴随着这些杀声的是漫天羽箭,如蝗虫般覆盖山路中前行的明军。 小陈子大喊:“护驾!”飞身扑在朱植身上,两人滚鞍下马,“噗……”周围如雨点一般掉下几支羽箭插在土里尤自“嗡嗡”摇动。 中伏了!几十名侍卫举起盾牌,围在朱植身边,抵挡着密集地箭雨,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倒下一个,又有一个顶上。 因为箭雨的阻隔,前面的明军无法向朱植靠拢。 山上又传来号角声,箭雨立刻停止。 小陈子趁这机会,扶着朱植上马,边下令:“侍卫营掩护殿下向前与庄将军汇合。” 侍卫纷纷上马,举着盾牌掩护着朱植向前靠拢。 山上喊声四起,无数穿着兽皮,甚至光着膀子地女真人骑兵如魔鬼一般从森林里杀出,顺着山势向下冲来。 小陈子咬咬牙大声下令:“高侍卫率领一百人迎上去。” 身边一名侍卫应了一声,带着一彪人马朝山上冲去。 这一百多人如同扔进大海中的水滴,迅速被女真人淹没。 人数处于劣势地明军已经从敌袭的慌乱中醒悟过来,他们凭借着平时训练的成果迅速列成两排队型,迎了上去。 女真人呼啸着撞击在明军地战线上,如潮水冲击堤坝,双方在山坡上杀作一团。 侍卫营和羽林亲卫眼看就要与接应的精骑营汇合,然而一股女真人已经冲到中间,将两方隔断。 一百步的距离,此时却是咫尺天涯。 小陈子率领几十名侍卫死死护着朱植在女真人中左冲又突,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刀上下翻飞,几名冲上来的女真人都被他斩于马下。 只是这些女真人越杀越多,朱植他们死活也冲不过去。 正在危急之时,百多名明军绕过河边浅滩而来,为首一将正是总旗苏杰,他挥舞长刀,高喊着“保卫辽王”,率众加入战团。 朱植身边数百人见生力军支援,顿时士气大振,一阵反冲锋,竟然将女真人压了下去。 朱植抽空环顾四周,只见女真人的武器千奇百怪,有狼牙棒,有斧子,有刀剑。 但人数占优,又个个如不要命似的;明军虽然人少,但他们善于用阵型配合,时常一群骑兵割裂出几个女真人加以消灭。 双方一时间僵持在山边互不相让。 小陈子见女真人越杀越多,焦急地对朱植道:“殿下,实在不行,你骑马涉渡过河吧。” 朱植斩钉截铁道:“不行,现在士兵们就是凭着一股士气在拼杀,只要我一过河,我军士气一泻就有可能全线崩溃。 此时此刻只有与弟兄们共存亡,向前则生,向后则死。” 小陈子心中一阵绝望,假如辽王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家人按律将满门陪葬,但朱植说得有理。 既然如此不如拼了,他大喊一声:“向前则生,向后则死!兄弟们跟我上!”“向前则生,向后则死。” 的口号从朱植身边开始,一层一层向外蔓延,以至整条战线的明军都在高喊着奋不顾身地杀向女真人。 一个骑兵被女真人劈中肩膀,他吃着疼扑过去将对方拉下马来,一拳砸在对方脸上,女真人拔刀要砍,骑兵又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一名掌旗被砍倒,大大的帅旗徐徐倒下,另一名骑兵扑下马,把大旗扛住,后面一个女真人一刀插在他背上,骑兵缓缓跪在地上用身体支撑着帅旗死而不倒。 苏杰劈倒面前女真一手抢过大旗,对朱植道:“殿下,快走,我去把女真人引开。” 朱植刚要说什么,苏杰依然是那可爱的笑容:“殿下放心,小的一定会回来,别忘了升我的官。” 说着头也不回,率领手下五十多名骑兵朝朱植相反的方向冲去。 山坡之上,一众女真人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看着女真人的队伍不断后退。 一队明军簇拥着帅旗在女真人队伍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他伸手指了指帅旗方向,对身边的手下说着什么。 然后山上号角声再度吹起,森林中又一部女真骑兵杀出,寻着帅旗杀去。 苏杰护卫着帅旗杀透女真人的战线,率军奋力向山上冲去,直取山上正在指挥的女真头目。 越来越多的女真人围了上来,明军小队终于在离女真头目五十步处被截下。 大旗在层层叠叠的女真人中来回冲杀,几次摇摇欲坠,但总是在快倒的一刹那顽强屹立。 苏杰的冲击,如海绵一样吸引着女真人的兵马。 隔断在朱植与前军之间的女真人被打退,朱植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终于与前军汇合。 朱植含着泪水,对小陈子大声下令:“冲过去把苏杰接出来,人死绝了也要把帅旗抢出来。” 小陈子已经杀得双眼通红,盔甲上伤痕累累,听到朱植下令,举起长刀正要撕杀。 旁边转出一骑,身材结实,面阔口方,正是教导队第一期第三名掌旗官“皂旗张”,他道:“将军,保护殿下。 护旗是属下的活。” 然后他举起手中大刀,运足了气对周围大喊:“羽林卫还有不怕死的吗。” 数百人齐声高喊:“有!”“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妈的,老子拼了。” “女真兔崽子们,你爷爷我来啦。” “向前则生,向后则死!”百多名侍卫及亲卫叫喊着跟着“皂旗张”义无返顾撞入敌阵,如同一百头落山的猛虎以“皂旗张”为箭头朝帅旗冲去。 “皂旗张”一把鬼头大刀舞成一团雪花,活生生在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被围的大旗逾加摇摇欲坠……跳至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5)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5) 战场的中心一下子落在“皂旗张”身上,他如从天而降的战神,所向披靡,眼看就要突到跟前。但那面一直屹立不倒的大旗终于轰然倒下。 “噢!”明军一方一片痛苦的声音,“.#¥……”女真人阵中一片欢呼。 “苏杰!”朱植喊着,痛苦地闭上眼睛—— 较场上苏杰转头对朱植道:“非也,比武分三项,以各项名次综合排定……”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的笑脸纯真可爱—— 小校兴奋道:“是啊,正是小的,谢王爷还记得小的。”那是第一次检阅羽林右卫,仍然是那张纯真可爱的笑脸—— “殿下,是我啊……”就在一天之前还是那纯真可爱的笑容。 一幕幕的画面如过电一般闪回眼前,朱植热泪纵横。 突然,明军阵中一阵欢呼,朱植睁开眼睛,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情,那面大旗重新在山坡上巍巍而立,猎猎飘扬。 “大明万岁!”整条战线上的明军沸腾了,这一刻至少有十个女真人的头颅同时飞起。明军士气大振,女真人依靠突然袭击,人数多占据的战场优势就在这一刻逆转了。离大旗最近的一队亲卫冲破女真人的战线,突击到大旗跟前与“皂旗张”汇合掩护着大旗且战且退。更多的女真人疯狂地朝大旗蚁聚,力图阻止大旗返回明军本阵。 小陈子没功夫关心战场情况。率领剩余的护卫簇拥着朱植撤入明军前部最密集地地方。庄得终于杀到了朱植跟前,刚才一直不知道朱植生死可把他吓坏了,现在看见辽王完好无缺地站在他身旁,心中大石这才放了下来。道:“殿下,末将开路,请跟我走。” 朱植道:“本王不能走,走了剩下的弟兄就会崩溃。快去。不能让大旗倒了,它支撑着我军的士气。快去,现在它比我重要。” 庄得一夹马肚带着一彪人马,穿越战线,再度朝大旗杀去。庄得的加入成为女真人背上最后一根稻草,女真人士气受挫无法阻止庄得地突击。终于经过接二连三的努力,帅旗重新回到了战线之内,明军阵中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 现在战场形势已经稳定下来,精骑营和侍卫们连接成一条战线,抵御在第一线。辎重营的步兵在身后组成了第二条战线,随时歼灭零星突破了第一条战线的女真骑兵。明军地小队战术非常有效,经常一个十人小队会裹走两三个女真骑兵加以消灭.身后战线立刻有另外一个小队顶上填补空缺,如此交替出击。女真人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庄得举着大旗来到朱植面前,只见他的马背上还横着一人,几名士兵把此人扶下。竟然是苏杰。他的盔甲几乎看不出一处好的地方,朱植滚鞍下马,一把把他抱住,大喊:“苏杰你给我醒醒!” 满脸是血的苏杰居然微微睁开眼睛,嘿嘿一笑用细微的声音道:“殿下,小的还有一口气,谢殿下关心。” 朱植破涕为笑:“千万别死,死了本王可没法到阎王那给你升官。”周围众将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朱植率领着庄得成了战场上的消防队和工宣队,哪里有险情就投入到哪里灭火,没有险情,就持着大旗在战线上来回奔跑,为苦撑的明军鼓舞士气。朱植率领地部队人数本来就少,羽林卫中营一千八百人,侍卫营二百人,其他还有四千都不是主力的辎重营步兵。在刚才慌乱接敌的激战中损失了几百,现在第一线也就只有一千五、六百人在撕杀。如果朱植率领骑兵硬突重围,还是有撤退地希望,但辎重营的步兵难免遭受屠戮。这左右为难之间,明军只能在优势对手面前苦苦支撑。 “呜……呜……”山上地号角再度响起,又一队女真人从森林里杀出。朱植心里异常惊讶,女真人的头领好厉害啊,趁夜撤离、埋伏、预备队的使用,都体现了名将风采。太大意了,总以为辽东军战斗力已经提高了一大截,对着缺乏训练光凭勇猛地女真人定有胜算。谁能料到第一仗就遭遇如此危险。增加了生力军的女真人再度冲击明军防线,战场形势再度紧张。 正在这紧要关头,苏子河上游的山地响起隆隆的马蹄声,一面猩红的大旗出现在远处的高岗上,上面绣着斗大的“瞿”字。 朱植差点激动地从马上掉下来,他使劲平生之力高喊:“援兵来啦,随本王杀尽女真人啊!”受到援兵的鼓舞,辽东军将士人人用命,个个争先,一阵冲击,再度打破了女真人的包围圈。 战场的主动权终于异手,同样已经用尽了所有预备队的女真头领无可奈何只得吹号角收兵,可是这收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收兵号角让已经拼得筋疲力尽的女真人泻了士气,瞿卿一马当先,率领羽林卫漫山遍野地杀来,横切入正在退却的女真人中,庄得率领着精骑营追杀出去,女真人的后队反而落入包围之中。锐气受挫的女真人已经不考虑拯救这支被割裂的后队,骑兵迅速朝森林里撤退。 绝望的被围者进行了最后绝望的战斗,杀红了眼的辽东军不接受任何投降,山坡之上人头滚滚,尸横遍野。 朱植制止了对女真部的追杀,穷寇莫追的道理朱植还懂,而且女真人及时撤退,并没有呈现溃败迹象,他只命令斥候赶紧跟上去,钓着敌军尾巴不放。 战争就是这样,你可能占有了80%的优势,只是最后时候没撑住就导致了失败。最后地战斗没有悬念。在清扫了最后几百名女真人之后,战场终于平静下来,只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嘶叫悲鸣。朱植拉马站在山坡之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仍然感到触目惊心。 女真人勇悍不假,但辽东军也是兵不畏死,战场上同归于尽的比比皆是。一名辽东军士兵致死仍扶着军旗面向敌人,死不瞑目。朱植下马轻轻地把士兵放倒在地上,亲手帮他合上眼睛。 朱植在马上环顾四周,已经筋疲力尽的将士们仍然努力挺直了腰板看着自己,他高举大马士革钢宝剑,高喊:“辽东军地勇士们,女真人垮了,最后的胜利者还是你们!” “胜利啦,辽王千岁,千岁,千岁!”寂静的战场再度沸腾了。漫山遍野的兵将们跳跃着,拥抱着欢庆着胜利。只有朱植知道,他这么说不过是鼓舞士气。即使羽林卫及时赴援也只把战斗形势扳平而已。这一仗和女真人顶多算是惨胜。军阵亡四百二十二人,伤三百七十一人,损失战马一百五十匹;女真人共留下六百五十八具尸体。没有伤兵,没有俘虏,缴获战马二百匹。”瞿卿打扫完战场回报朱植。 “惨胜,一场惨胜。”朱植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转而问道,“对了,左营那边情况如何?” 瞿卿道:“我们刚走了五里,前面叶将军就碰到了张将军地左营,原来张将军的部队只被女真人阻击了一下就冲了过去。父亲立刻知道中计了,命我火速驰援。还好,殿下安然无恙。” 正说着话,叶旺、瞿能率着后军赶到战场。当看见朱植完好无损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连忙滚鞍下马,跪地行礼。 朱植把两人扶了起来:“两位辛苦了,还好,初上战场还没被人包饺子。” 叶旺一脸惭愧道:“属下无能,累及殿下遇险,请殿下治罪。” 朱植道:“不关你们的事,是本王太心急了,没有听铁长史的话,我一个门外汉看来不应该指挥你们这些将军们打仗。” 瞿能道:“殿下,主忧臣辱,能请率本部兵马追击女真人,就算死也打场胜仗。”瞿能知道朱植亲征的用意,觉得不能完胜着实没给朱植挣到面子,心有不甘。 朱植哈哈大笑:“干吗,干吗,虽然战果小了点,但这好歹是一场胜利,女真人突然袭击,我们仓促迎战,敌人死的居然比我们多。何必沮丧,大家把头抬起来。”这个时候,朱植只能硬着头皮给大家提高士气,尽管自己心中同样十分不快。 据瞿能报告,他们在上游抓到两名女真人,严审之下才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情况,率领这支女真人寇边的正是扎哈齐。昨天夜里三更时分女真人就悄悄撤出河边营帐,分出了一千士兵往上游截击明军,至于他们怎么知道明军的计划,那个女真人也不清楚。 由于不熟地利,朱植和叶旺瞿能一商量,觉得还是见好就收。此地离抚顺关也就十几里路,先容士兵休息片刻,吃了个午饭,然后叶旺指挥各军重新编组好队伍,重新上路。 朱植百思不地其解,为什么计划得好好的一场战役,偏偏就不能顺利地赢下来,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smenhu(以下免费):自从双更以来,读者们的推荐票支持让本书节节升高,骑兵看在眼里,热在心头。为了回报书友地支持,骑兵大爆发,今日三更!! 在新书推荐票榜上,骑兵几度沉浮,终于在兄弟们的支持下从月中开始杀上第三,让骑兵惊喜万分。这说明了骑兵地努力得到了认可,让骑兵在这半月中享受了人生满足感的快乐。骑兵真诚地对大家说声谢谢! 第三是什么位置,不言而喻,除了心理快感,还有实实在在的金钱奖励。骑兵就一凡人,也要养家,不会假清高,更不想领先了99米却在终点之前落败。 现在跟在后面第四位地书追得很紧,真的已经看到了地平线上的桅杆。对于骑兵来说,新书推荐票只有这一次机会,骑兵请求兄弟姐妹们把你们手中重要的一票砸下来,战斗胜负很可能要在最后一刻决定,而你们手中的一票就能决定骑兵的胜负。跳至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6) 第十七章 兵出辽东(6)朱植道:“本王是打仗的门外汉,但此次我们精心策划的战役为什么没有达成,在我看来,我们的布置各方面都没出问题,而且也是一步一小心,为什么最后差点着了道?今日本王希望大家畅所欲言,说什么都行。 没打好不怕,咱们应该在这样的战斗中吸取教训。” 回到抚顺关,朱植第一件事就是着急几名指挥使以上的军官入帐开会,总结此战得失。 叶旺道:“末将有些大意了,一来,没有仔细侦察女真人的兵力配置,将官人选,斥候布置过于单薄;二来,在遭遇敌情之时,有些慌乱,导致没有判断出敌人兵力配置就调兵解救,指挥上出了大问题。 这次出征责任主要在我,请殿下责罚。” 作为出征的最高军事统帅,叶旺肯定是犯有直接责任,幸亏他不是推三委四之人,承认的问题在朱植听来也算比较中肯。 朱植笑道:“我们这是总结经验,并不是追究责任。 你是不是觉得羽林卫是本王护卫,一旦出了问题,怕担待不起?”叶旺回道:“殿下明见万里,末将当时的确有这样的担朱植道:“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是为将者首先考虑的是战役的胜利,而不是这些私人荣辱。 在这个问题上本王也有责任,关心则乱。” 叶旺道:“末将领受教诲。 还有一点,末将想来也很重要。 我们犯了分兵的错误。 本来以我中军一万八千人,女真人无论如何不敢半途截击。 但末将当时也担心殿下涉险,本以为敌人是在上游截击张将军部,所以分兵保护殿下回关。 谁知道中了女真人调虎离山之计。” 朱植边听边点头道:“打仗我不如你们,其实出最大乱子地还是本王,如果不是我否定了你们奇袭老虎滩的计划,敌人也许根本来不及撤离营地就会被突袭打垮了。 外行不应该指挥内行。 而且本王在前线也多少牵扯了各位将军的决断。 这次出征未获全胜,主要问题在我。” 瞿能连忙起立拱手道:“殿下万不可自责,如果不是在危急之时殿下指挥若定,我军可能就崩溃了。” 朱植摆手让他坐下道:“别开导我了,我该负什么责任自己心里很清楚。 知道是什么支持了我军没有崩溃吗?”众人摇头不知。 朱植道:“是训练和良好的战术支撑了我军,遇袭地整个过程我都在场。 刚一开始敌人箭如雨下的确造成了我军一定的伤亡,但在这之后,我军能迅速组织成阵型作出反应,并没有因为仓促遇袭而慌乱,否则一般的部队可能在这一刻已经崩溃了;另外他们在兵力处于劣势地情况下.小组战术很出色,经常十个人招呼对方四五个;而且我们的辽东军很勇敢,与女真人相比不遑多让。 只有三军用命才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这些都是我军的长处。 第一次战斗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一战的成果与其说是那六百颗女真人的头颅,不如说验证了我们根据《行军记要》进行的训练行之有效。 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训练要进一步加强。 如果认识到这点,我们得就多于失。” 众将齐声回答:“是!”这样说等于在夸奖瞿能。 毕竟他是辽东军整编的直接负责人;叶旺脸色却一直没有展颜,因为这次战役计划制定是他作的,打推了女真人又是羽林卫的官兵,他地定辽中卫根本连敌人都没碰上。 朱植没有察觉到叶旺的脸色。 朱植心里也清楚,毕竟是整训之后的辽东军第一次作战,仗打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消灭女真人六百,自己才阵亡四百,战马方面也有赚头,而且女真人地战马普遍比羽林卫的好。 想想历史上朱棣统兵远征草原,次次都是几十万人,而历史上记载地也不过是斩首几百级,当然没记载自己损失了多少。 “有人跟本王说,前日一战,我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言下之意是我军未获全胜。 但本王不这样认为,前日本王就在战场,就在这些男人们中间,他们在流血,在牺牲,但他们仍像个男人那样去战斗!用弓箭、用刀枪、甚至用牙齿在战斗。 这是什么?这是职责,这是荣誉,这是一个男人的大无畏精神!本王清晰地记得,有个男人举着这面大旗冲向敌酋;本王也记得,有个男人高喊着“还有不怕死的吗”义无返顾地撞入敌阵!本王还记得,你们,还有你们,所有这些男人喊着前进则生,后退则死把女真鞑子打得四散奔逃,落花流水。 这是什么?这还是职责,还是荣誉,还是一个男人地大无畏精神!本王认为,萨尔浒是辽东军首战之地,也是辽东军的荣耀之地!勿忘萨尔浒!从这里开始,辽东军无往而不胜!”“勿忘萨尔浒!无往而不胜!”哗,整个校场接近两万军校疯狂地喊着,“勿忘萨尔浒!无往而不胜!”朱植一挥手,刷,雷鸣般的呐喊瞬间停止,他拿出一面大旗,上书“关宁铁骑”四个斗大的红字。 “从今以后,定辽中卫和羽林右卫就叫这个名字——关宁铁骑,这是你们应得的荣耀,你们要永远聚集在这面大旗下,像一个男人那样去战斗!”瞿能和倪磊快步上台,跪在地上,一人接过一面大旗,不同的是瞿能那面四黄旗红边,倪磊那面是白旗红边。 多少年来,这两面大旗一直飘扬在战斗的最前列,加上日后的广宁中卫号称“关宁三虎”。 叶旺悄悄对手下道:“看啊,这就是辽王殿下地厉害。 活生生利用这场惨胜调动了全军的士气。” 瞿卿喃喃对弟弟瞿优道:“看啊,从此辽东军再也不是原来那支辽东军了。” 朱植不会光说不练,现在辽东府库里有钱了,他也相当大方。 对于阵亡将士每人每家抚恤白银五十两,受伤的士兵根据伤势轻重,残废的抚恤白银二十两,轻伤地也有五两银子的抚恤。 朱植一方面让写奏表如实向朱元璋报告战果。 另一方面写了一份谴责女真的斥书,着人送往剌鲁交给海西女真首领扎哈齐,叱责女真人为什么侵犯大明边境,还袭击大明边境巡逻的军队,导致明军损失了四百人,责令女真人或者交出四百人抵命,或赔偿战马千匹,黄金千两,另外还要交出纳丹府土地。 否则大明将兴问罪之师。 什么叫强盗逻辑,这就叫强盗逻辑。 朱植可不管那么多儒教地仁义礼信,也不管文官们的窃窃私语,他就是要做出一个典范。 凡杀我之民必然抵命。 “胡扯……这算什么道理!夺我马匹,入我女真地界。 还污蔑我袭击于他。 竟然野蛮如此,还让我给他赔偿?嘿嘿,既然不讲道理。 那就让马刀说话。 来人啊,把帐下的使节拉出去斩了。” 扎哈齐拿着朱植的斥书怒火中烧。 站在大帐之下的正是辽东都司经理许诚小眼睛骨碌乱转,奋力一推挣脱上来要绑他的武士,用女真语道:“哈哈哈哈,不用你们推,我堂堂大明官员,死也会死的体面。 只是人说扎哈齐是长白山巅的雄鹰,没想到也不过是一不讲道理的蛮人。” 扎哈齐道:“慢,你凭什么说本王为蛮人?”许诚道:“你说我大明军队入你女真地界?”扎哈齐道:“千真万确,辽东汉人与女真人的地界从来都是以抚顺关为界,以东为女真人之地,以西才是汉人地土地。” 许诚道:“非也非也,此地是建州女真人的土地,大酋长怎么能代表建州女真?”扎哈齐道:“本王是女真人的王,怎么不能代表?”许诚道:“不对吧,去年大酋长还上表请我大明封你为撒里撒古汗,在我们汉语里就是辽东地王。 但被朝廷拒绝,这说明大酋长还不是王,只不过自封而已。” 扎哈齐道:“但那也是建州女真的土地,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是兄弟。” 许诚道:“既然大酋长承认那是建州女真地土地就好了,现在建州女真已经内附朝廷,那建州女真的土地不就是我大明朝的土地吗?辽王念你误入大明之地,已经没有追究大酋长地责任,难道我大明兵马在自己土地上巡逻被你们杀死了,大明管你要点赔偿也算不讲道理吗?”“这……”扎哈齐一时语塞,虽然觉得许诚的话不对劲,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许诚小眼睛骨碌一转,观察着扎哈齐道:“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既然大酋长非要不讲道理把我杀了,那我只得自认倒霉,请大酋长动手吧,记得给许诚来刀痛快的。” 扎哈齐回味着许诚的话,哈哈大笑:“好,本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如此,本王就放你回去。 你去给本王带个话,本王听说辽王说过一句话,我一手拿着麦穗,一手拿着马刀,请问辽王是想接受本王的麦穗,还是接受本王的马刀。 总之赔偿没有,如果辽王仍然咄咄逼人,那日后只好战场相见。” 许诚从扎哈齐大帐出来,只觉得背后一脊冷汗,两腿发抖,他一抹汗水,赶紧上马,三十六计走为上。 跳至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1)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1)又一个受了重伤不治的士兵被抬出军营,他们的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朱植难受。 自从回到抚顺关之后,已经有十几名受重伤的士兵因为救治不及或者救治不当而丧失生命。 这个重伤不治的士兵,就是因为手臂被狼牙棒砸伤,伤口处理不当引发的某些并发症而死。 朱植进入过战地医院,发现中医们采取的医治办法仍然是内服外敷,没有任何外科手术。 虽然在朱植的指导下,中医们还会动一些极其简单的小手术,但整体救治效果非常微弱。 朱植又不是医生,没有那么强悍的yy能力,只能看着本来可以救回来的伤兵逐渐萎靡,这些都是战场上拼着性命保护过自己的汉子,朱植不禁心如刀割。 一个军医道:“殿下,这样的救治方法也是延续了百年,师傅教徒弟,徒弟传徒弟,都是如此。 看着伤兵们痛苦我们也实在无奈,不过小的听说辽东有一位著名的大夫,外号叫鬼幽,时常行走于白山黑水之间,听说他懂得殿下提过的那些做法,他治理病人的时候经常要动刀。” 朱植眼前一亮:“是吗?真有这样的人物?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军医道:“关于他有些很邪乎的传说,说他经常出没于坟地,有人亲眼看到他在家里切开尸体食其肉。 所以汉人都称他是食尸恶鬼,受人鄙夷。 他在汉人地方呆不下去了,就跑到女真人的地界,依靠行医为生。” 朱植眉头一皱,难道此人不但会动手术。 而且还懂得解剖吗,因为军医讲地切尸食肉之事,朱植压根不相信是什么是尸肉,依稀觉得他是在解剖尸体。 怎么可能在这个时代会有这样的大夫?莫不是和自己一样穿越回来的?不对。 假如也是穿越者而且前世是医生,那他早就上过解剖课了,也不需要偷尸体再学。 朱植道:“赶紧去将其找来,哦不,是请来。 一旦打探到他的下落,本王亲自去请。” 朱植立刻派人到建州女真人中询问“鬼幽”,又命官府在辽东各地贴出告示,招揽朱植出山。 告示才贴出两天,侍卫来报:“殿下,帐外有一名女子求见”朱植正在吩咐斥候准备出去寻找“鬼幽”。 听到侍卫报告,问道:“女子?你把她打发了,本王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 侍卫道:“殿下。 来人说殿下不是要找鬼幽吗?她有话要亲自对殿下说。” “鬼幽?”朱植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 快把人请进来。” 怎么那么巧?才想找“鬼幽”竟然就有人送上门来?过了不久,一名穿着灰布,个子小小地女子进帐。 跪下行过礼。 朱植命她起来说话。 女子起身抬头向着朱植一瞧。 只觉她一双眸子明亮之极,眼珠黑得像漆,这么一抬头,登时精光四射。 见她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 她相貌似乎已有十七八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幼女。 朱植道:“不知姑娘姓名?”女子道:“小女子叫白术。” 声音清脆婉转甚是好听。 白术?朱植又问道:“姑娘可是知道鬼幽的事。” 白术道:“鬼幽乃婢的师傅。” 师傅?朱植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你,姑娘是鬼幽地传人?”白术道:“正是。” 刚要找曹操,曹操就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朱植笑容满面道:“是吗,呵呵,不知道姑娘的师傅现在何处?”白术道:“师傅已在数月前病死。” “什么?”朱植只感到哭笑不得,说了半天“鬼幽”已死?!刚刚充满期待的心情一下子落回地上,有气无力道,“那,那姑娘有何贵干。” 白术道:“小女子今日游历至此,看见有尸体从军营抬出,上前一看,发现人是因为外伤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丧命。 于是就想入军营为伤兵疗伤,被守门的军士阻拦。 无奈之下正要离开,就见营门上贴着告示,说是寻找师傅。 于是便请守门军士入内通报,求见殿下。” 朱植一琢磨,她既然是“鬼幽”的传人,难道她也学会了师傅的医术?问道:“不知姑娘从何时开始师从鬼幽先生?”白术道:“鬼幽只是外面不知底细的百姓给师傅的绰号,师傅其实姓江名潜。 殿下是见小女子年纪小,信不过小女子吧?”看不出来,小姑娘年纪轻轻揣摩别人的心理还挺在行。 朱植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只是想了解一下姑娘的身世。” 白术正色道:“殿下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便是了。 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被丢弃荒野。 蒙师傅搭救,才得活命。 从此跟随师傅左右,也成了师傅地关门弟子。 从七岁开始跟随师傅治病,如今一十一年,虽说不能尽得师傅真传,也于医术一道略窥门槛。” 语气中甚是不满之意。 朱植对这个不畏显贵的小大夫产生了些好感,道:“先生误会了,本王没有一丝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姑娘地底细而已。 那请问,尊师的医术有何高明之处。” 白术道:“师傅自称是华佗地传人,专门以切腹开颅为病人医治。 其实师傅是为了研究人体的结构,才被迫去坟地偷取无名尸体。 切开尸体研究人体内部情况。 我从小跟着师傅,才知道这些。 师傅古道热肠,悬乎济世。 只是世间的人不理解他老人家,称师傅是。 是那个。” 说到动情处,白术泪珠已经垂垂欲滴。 朱植道:“姑娘别伤心了,别人不理解,本王理解。 在大地地西方,那里国家的医生,就经常以切腹开颅的方式为病人治病,他们把这称为开刀,取用刀切开人体之意;他们把切开尸体研究构造的方法为解剖,取解开剖析之意。” 白术收了眼泪,琢磨着朱植说出地新鲜词语,眼前一亮道:“殿下说的意思太贴切了,师傅的医术就是这样的。 殿下怎么会知道?”说出话后又觉得失礼,脸微微一红又低下了头。 朱植叹了口气。 胸中早已翻滚起伏,想不到,真想不到。 在中国地历史中除了华佗,竟然真的还有以外科手术救治病人的医术存在。 听在耳中仿佛都不是真的。 朱植又问:“那开刀时。 又是用什么方法让病人不感到疼痛。” 白术道:“据师傅说,他年轻时曾得到一个方子,仿佛传说中神医华佗的麻沸散。 那是用四份曼陀罗干花、一份草乌、半份川乌、两份天南星、一份半的蟾酥、再加一份半番木鳖制成……”朱植与白术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朱植拥有现代医学知识,白术又是当时最先进的医术传人;朱植震惊于她的医术和创新,她也震惊于朱植在医术上的种种“奇思妙想”(当然是现代医学成果)。 两人一谈就是半天,仿佛相见恨晚,甚是投机。 “白先生说的那个位置叫脾吧……”“殿下怎么知道?那一次解,解剖是吧,师傅告诉我……”在帐外当值地两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乖乖,殿下什么时候成了大夫,侍卫甲道:“厉害,敢情殿下也是华佗转世啊。” 侍卫乙道:“别胡说,不过啊,殿下那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说的那些反正我是一句也不懂。” ……朱植发现白术或者说江潜的医术已经涉及了外科中地麻醉、消毒、止血等问题,他们对人体的解剖已经开始揭开人体地奥秘。 谈到最后,朱植从案上快步走下对白术道:“白先生,本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白先生原谅。 军营中现在就有多名重伤伤员,急需大夫医治。 不知道先生是否方便。” 白术也不客气,学着男人拱手一礼道:“殿下吩咐,敢不从命。” 朱植立刻带着她去战地医院。 只是为了不让大家惊奇,朱植建议白术暂且女扮男装。 到了医院,朱植给军医们含糊地介绍,白术乃“鬼幽”的传人,现在来军中帮助救治伤兵。 那些中医们自然对白术将信将疑,但是朱植带来的人,他们又岂敢无礼。 白术检查了几名伤口感染发高烧地伤兵,只见一个小病手臂上不过被砍破了一道,但由于伤口一直处理不当,已经被草药捂得红肿化脓,人也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白术立刻命军医准备热水、盐水、烈酒等物。 只见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包,里面全是各种小刀,虽然造型古朴,但俨然是一套手术刀。 她拿出一个小纸包,将其中药粉化在烈酒中送给小兵服下。 然后拿出一把大的手术刀先用烈酒消毒,再在烛火上烧了烧,一刀下去……白术最后一针将伤口缝合,额头上已经是点点汗水。 朱植情不自禁地像协助的护士一样,用旁边一块干净的抹布给白术抹抹汗水。 白术抬头道:“谢谢……啊,是殿下,小……的不敢当。” 朱植微微一笑,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些过分,道:“哦,没关系,怎么样,这样他的伤就能好了?”白术道:“恕在下直言,伤口伤得久了,病人烧得也太久了。 请军医开一付退烧的药,让他服下,明日一早烧退了就有救,如果烧还没退就……”朱植道:“本王明白,军医,开方。” 退烧的药那是所有大夫都知道的,军医笔走龙蛇迅速开好了药方。 朱植拿过来看了看,什么柴胡、姜半夏、黄芩甚至连他都知道……朱植下意识把方子递给白术,白术看了看,点点头。 朱植把方子交给军医对白术道:“白先生随本王去用饭吧,”翌日一早,伤兵烧退,辽王待白术为上宾,封为辽王府医官,抚顺关军中伤兵皆由其医治,伤者再无一人殒命。 跳至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2)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2)北平,燕王府。 层层叠叠的屋檐之下,是座座宏伟的的宫殿,太阳照射下琉璃瓦的反光,让整个宫殿光芒四射。 这里曾经是前元的皇宫所在,在众多藩王中也许就数这燕王的宫殿巍峨壮观。 镜头拉到某座宫殿的深处,阳光从窗棱洒在房内,投射出地面班驳的格影。 一只脚踏在上面破坏了精美的图案,脚的主人面朝屋内而站,阳光撒在他背后,伟岸的身躯勾勒出一圈光芒。 光芒中发出浑厚的中音:“依斯道看,老十五到底知道多少?”在伟岸身躯的阴影里,一名光头和尚闭眼而坐,手中佛珠不停地转动。 听见光芒中发出的问话,佛珠骤然而停,声音沙哑尖细:“知是不知,不知是知。” 窗前之人正是朱元璋第四子,朱植的四哥——燕王朱棣;而阴影之中唇上无须的正是燕王幕中首席谋士,姓姚名广孝,字斯道,有的人也称其为道衍和尚。 朱棣道:“斯道,别跟我打哑谜了,老十五的信你也看过了,他这不分明是上门叫板吗。” 姚广孝道:“殿下,您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如果换作是您,您会怎么办?”朱棣道:“如果我有证据就到父皇那参他一本,如果没有就会尽力去找证据。” 姚广孝道:“殿下,您不能站在燕王的角度上,而应该站在辽王的角度上。” 朱棣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喝了口茶道:“你是说,朱植未必会想扳倒我?”姚广孝道:“殿下明鉴,殿下之于辽王与辽王之于殿下是不一样地。 辽王是太子埋伏在您背后的一颗棋子,殿下不动。 辽王永远不会动;然殿下一动,辽王立刻可兵出山海关,直驱北平。 所以辽王之于殿下,如匕顶背。 殿下必欲除之而后快。 但殿下之于辽王呢?遮阳之大树也!在众多藩王中殿下实力最强,也最遭皇太孙忌恨,假如他日皇上西去,太孙即位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殿下,而不是他辽王;但一旦殿下倒了,辽王首先没有了大树遮荫,二则成为兔死之烹狗。 贫僧以为凭杨荣之能,如果还看不到这一点,就枉称为杨勉仁了。 所以这就是知为不知,不知为知。” 朱棣道:“斯道是说。 老十五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他宁愿糊涂也不肯明白?”姚广孝道:“正是!辽王不管手里有多少证据,他也不会而且是不能扳倒殿下。 所以对于辽王来说只能知为不知。 而这封书信却是不知为知,明知道不会扳倒殿下。 却故意向殿下透露他知道此事,就是为了让殿下担心,让殿下对其投鼠忌器。 也是在警告殿下。 不要试图与他为敌,他会时刻抛出这颗棋子。” 朱棣道:“以我对老十五的了解,这一定不会是他地主意。” 姚广孝道:“当然是杨荣的主意,上次朝中太子之争,就是他一张字条坏的殿下好事。 此人为辽王羽翼,为我大敌,殿下不得不防。” 朱棣道:“我说老十五本是轻浮之徒,什么时候会有如此深的城府?”姚广孝道:“殿下,彼一时此一时也,贫僧仔细研究过这两年辽王地全部情报,发现他似乎比以往变了一个人似的先是暗保太孙,交好天下士子;接着收买人心掌握京城兵权;最后平定蓝玉叛乱获得皇上宠信;现在在辽东大刀阔斧改革赋税军事,又不给殿下面子将张廉清除。 自从封辽之后,在杨荣的辅佐下,广移民,扶商业,修战船,势力节节上涨。 还有一事,到辽东两年,辽王把皇上赐与的建府之银全部用在政事军队上,自己只住了最简陋的住所。 表面上是生性简朴,可背地里节省出来的银子都哪去了?辽王没有野心,贫僧死也不信。 此时辽王羽翼已成,文有杨荣、姚善;武有铁铉、瞿能。 在贫僧看来,辽王的势力不在殿下之左。” 朱棣皱着眉头,敲着桌子道:“那我该如何应付?”姚广孝道:“殿下不必着急,既然辽王励精图治,那么殿下不如韬光养晦。 木秀于林,风避摧之,辽王毕竟年轻,不懂得掩饰野心,此时他还得皇上信任,是因为太孙一党还没感觉到他的野心,否则自然有人在皇上那里搬弄是非。 所以殿下不必担心,反而殿下应该积极寻找辽王的野心证据,一但朝中太孙一党发动,也就是殿下发动之时。” 朱棣边听边点头道:“斯道所说极是,但这证据毕竟被他掌握,我始终心有忌惮。” 姚广孝道:“殿下,你想过没,为什么辽王修书与您,正说明他现在羽翼未丰,真正是他心中忌惮殿下才对。 反过来只要朝中有人构陷,殿下再对他动手,他必定已无还手之力。” 朱棣展颜而笑:“斯道好计策,本王受教了。 只是这刘恒与我有用,他的侄子刘爽该如何处置?”姚广孝闭上眼睛,重新开始转动佛珠:“阿弥陀佛,永生轮回,超度极乐。” 朱棣靠在椅子上,一半身躯撒着阳光,半张脸晴,半张脸阴,一丝凶光在眼中一闪,嗖地已经不见踪影。 “走水啦,走水啦。” 北平西关街一处门房着起了大火。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大批拿着水桶地百姓,围着此房,左临右舍想来救火之人根本无法接近。 火势朝四周蔓延,西关街共有五处院子被烧为白地。 典膳正刘恒早上一起床,就听到前厅哭喊着。 刘恒长得胖,下得地来。 正要出去,老婆已经进了屋:“官人啊,不好啦,刘爽大侄子他。 他死啦。” 刘恒给这句话吓得脸都白了,颤巍巍道:“怎,怎么死的?”老婆嚎着道:“呜呜呜,烧死地。 昨夜里一把火把西关街烧成了白地,大侄子他,他们全家都给烧死啦,快去吧,小叔在外面呢,呜……”刘恒脑子一下乱成糨糊,怎么会这样。 刘爽是干什么,他当然知道,当年就是他得了燕王地秘密差使,找了刘爽开办这个米铺。 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 如今骤发意外,刘恒第一时间就想到与此有关。 他安顿好家人赶紧穿好衣服入王府求见燕王。 朱棣打着哈欠接见了刘恒:“长玉,这么早就来找本王。 到底什么事啊?”刘恒呜咽着道:“殿下,给小臣做主啊。 昨天夜里一场大火将西关街刘家米铺烧成了白地,小臣侄子他一家人身陷大火无一生还,呜呜……”朱棣装作惊讶地样子。 霍地站起来:“什么?!竟然有这样地事!!”刘恒道:“是啊,今日小臣的弟弟来报地丧,殿下,此事必有蹊跷,请殿下明查!”朱棣哦了一声,坐下道:“依你之见,其中有什么蹊跷。” 刘恒夺口而出:“肯定是和私……”朱棣眼睛突然精光四射,狠狠瞪了他一眼:“恩!可是私人恩怨?”刘恒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道:“哦,对,对,是私人恩怨。 只是着一家人全数死于大火实在不正常。” 朱棣面无表情,拿起茶杯,用碗盖撇了一下茶叶,挥了挥手,让左右出去,屋中就剩下两人。 才缓缓道:“或许是睡沉了,放心吧,这些事本王为你做主。” 刘恒凑近道:“殿下您看,会不会是那种生意出了问题?”朱棣道:“哦?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还没运进府?”刘恒道:“昨日结过一次,刚送了二万两银子进王府。 殿下……”朱棣打断他道:“有可能是他与北边的发生了龌龊吧,上次你不是说过北面地嫌价格太贵了。” 刘恒道:“不可能啊,上次已经把价格谈妥了。” 朱棣依然面无表情道:“好啦,你下去吧,此事本王一定会彻查。 另外这个买卖你不要再经手了,你手里还有什么帐本之类的东西都交上来吧。 从此以后,以前那些事对你来说从来没发生过。 明白吗?”说罢,朱棣眼睛一翻,刘恒眼光与他一碰,突然觉得混身寒冷。 隔了片刻刘恒才点头:“是,殿下。” 出得宫来,刘恒恍如隔世,刚才临出门时朱棣那冰冷的一眼。 大街上,一队队燕山左卫的士兵如临大敌,说是在捉拿昨夜西关街的凶手。 刘恒一步一挨地回到家里,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书房。 从书架上拿下一部资治通鉴,打开封皮,上面一页页一行行,哪里是什么资治通鉴,记录的全是五年来贩卖私盐的生意进出帐目。 他把书放进袖筒,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在书案下一顶,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绫子,上面用蝇头小字写得密密麻麻,刘恒把绫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把它小心翼翼地塞进腰带的一角,刘恒拍拍腰,心情稍定。 这才起身出门,往燕王府而去。 漆黑的夜晚,一辆马车在夜路上飞奔,车中中年胖子手脚捆绳,蒙眼塞口,还在挣扎,旁边蒙面人狠切胖子地脖颈,胖子晕厥过去再不动弹。 蒙面人对车外叫道:“快,天亮前必须赶到海边。” “七月十五,刘记米铺被烧成白地,掌柜伙计家人上下三十八口没于大火,北平闭城三日,燕王府侍卫大索城内。” 杨荣看着北平递来的情报,冷笑道:“燕王杀人灭口了。 还装模做样大索北平,不派巡捕而派侍卫,真是欲盖弥彰。 分明就是搜寻米铺漏网之鱼。” 朱植道:“线索全断了,咱们手上也没有证据了。” 杨荣一笑道:“未必吧,荣有礼物送与殿下。” 朱植道:“哦?什么礼物?”杨荣道:“刘恒!”朱植惊道:“什么意思?!”杨荣道:“属下料定燕王必会出此手段,所以命令无间在案发之后,趁乱掳走刘恒。 恐怕目前他正在来辽东的船上。” 朱植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瞪着吃惊地眼睛看着杨荣道:“勉仁啊勉仁,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商量?”杨荣道:“那时殿下正在辽阳忙碌女真军务,而且兵贵神速,如果再报告,恐怕时机已失,所以属下斗胆作出决定。 请殿下恕罪。” 对杨荣朱植还是信任的,事情既然做了,那必定有他地道理,朱植道:“兹事体大,刘恒是朝廷命官,万一被朝廷知道了,让我如何担待。” 杨荣仿佛胸有成竹道:“参加这次行动的无间成员总共不过四人,这四人完成此项任务后,我安排他们前往高丽任职,另外接应船只根本不知道接送的是什么人。 所以事情从我们这边暴露地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次,作为燕王,就算他想到此人可能被我们掳走,也不可能声张,况且刘恒完全可能因为害怕燕王灭口只身潜逃;再者作为燕王,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只要日后此案爆发,就把所有罪责都砸到刘恒身上便了。” 朱植听完杨荣这一番分析,顿觉十分在理,除非无间内部出了鼹鼠,否则根本不可能被燕王方面知道。 道:“勉仁为什么要行此险棋?”杨荣道:“属下觉得仅仅一纸书信并不能让燕王真正顾忌,刘恒联着燕王和他侄子,手中必定掌握着一些证据。 把他掳过来,幽禁着他,就是笼罩在燕王心中的一个影子。 殿下请看,过不了几天,燕王抓住刘恒家人的消息就会传来。 而且家人一定安全无事,燕王会以他的家人作为要挟。” 朱植会意一笑,道:“日后就算被朝廷知道了,我就推说为调查私盐大案,只能请此案有关的刘恒到辽东协助调查,并且事先知会过燕王。” 杨荣道:“对,正是如此,就算朝廷真的调查起来,殿下依然有足够的理由脱去干系。” 松山堡码头,月黑风高。 一艘小船慢慢泊上岸边,杨荣率领几人已经一辆马车早以等候多时。 见小船下锚停定,杨荣快步上船下到底舱,只见四名黑衣人在舱内看管着一蓝衣胖子。 杨荣把舱门关上,向四人拱手道:“辛苦了。” 四人连忙回礼。 杨荣用脚踢了踢踢蓝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蓝衣人惊恐道:“本官燕王王府典膳正刘恒,饶命啊。” 杨荣再不理他一挥手:“带走!”跳至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3)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3)“你们给我看仔细了,前面山上有没有人?”原定辽中卫的斥候百户张顺问道。 爬在地上的五十人正努力仔细地观察着五百步以外的小山,“有,那边草丛里至少有二十个人。” “不对,有一百人。” “不是在草丛里,而是在那片小树林里藏着人。” ……看了一会,爬在地上的斥候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张顺拿着根藤条,逐个逐个地抽着他们的屁股:“妈的,胡说八道,哪里有人,前面山上一个人都没有。 十天的训练全白费了,你们这帮混蛋。” 离小山不远的地方,一队斥候潜伏在一大片荒地之中,每人的盔甲上都缀着树枝树叶,一不留神根本不知道这边藏着这么多人。 几名教官从山下散开,仔细地搜寻着周围的草丛,树林,岩石。 一个教官嘟哝着:“还别说,听说这伪装服是殿下亲自设计的,分成春夏秋冬,一不小心,还真不知道这帮兔崽子们躲到哪里去了。” 旁边一名教官道:“我发现了一个……”上去一脚踢起来一个藏在草丛中的斥候,“李二麻,又是你,起来吧,回去收拾包袱走人。” 自打首战之后,朱植和众将一合计,发现斥候力量还是有些薄弱,依靠两个卫四百名斥候执行战场搜索任务仍然有难度。 而且缺乏远距离的斥候,致使对敌情的不明,连扎哈齐亲自出马还不知道。 以至于朱植轻敌而出。 差点坏了大事。 朱植决定建立专门地斥候部队,为了不违反明朝军制,只能找出上次卫所评级中水平最差,属于下等卫的广宁右屯卫。 接受了改编。 把该卫原来的官兵遣散补充入各卫,不愿当兵的就遣散回家,分给田地。 朱植对此美其名曰“末位淘汰”,声明日后每年都将进行一次这样地评级。 末位进行整编或直接取消番号。 朱植考虑,这样一来既给整编提供了说法,又给各位官兵提个醒,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吃干饭混日子。 至于考评的标准,叶旺和铁铉一起商量出“斩获、训练、演习、纪律”四大块,每年由辽东都司和辽王府派人组成联合考核小组评定。 根据计划,广宁右屯卫整编为统率两个斥候千户的斥候卫,先从各个上等,中等卫中挑选最优秀的二百名士兵,然后加上建州女真部中挑选五百名猎户出身。 又与海西部有大仇地女真人组成新的广宁右屯卫。 汉军斥候和女真猎户全部混编成伍,接受辽东军中最好的斥候为期半年的特别训练。 朱植让原来的指挥使先接任着职位,而实际事务交由原原定辽中卫的斥候百户张顺接掌。 朱植没有因为他的失误而撤换他。 反而升了官。 这样做是听从了铁铉的建议,他认为张顺在集训期间成绩突出。 而且多年在辽东担任斥候,对地理熟悉;另外重要一层,初战之后。 叶旺压力很大,因此将他手下亲信提升上来,也可以安抚原辽东军一系的情绪。 由于这些斥候将承担着最严酷的训练和最危险地任务,所以朱植给斥候卫,每名士兵每月五钱银子,每名将官二两银子的特别津贴。 以往明军当兵哪里有过银子,现在斥候卫成为了所有士兵最向往的地方。 但斥候卫训练之严格令人乍舌,三千名从全军挑选出地精兵,加上五百名女真人在这半年里将被淘汰掉一半,最后组成一千八百人的广宁斥候卫。 斥候属于轻骑兵,战时并不穿重甲。 朱植根据日后地经验,为斥候们设计了专门的迷彩服,都按照现代对开襟的瘦身服装,根据辽东四时风景分成春夏秋冬四种。 虽然对于新式地服装,明朝的小伙子还有些腼腆,但大家都承认这样的衣服穿起来不容易被人发现,提高了战场生存率。 斥候卫一经组建,已经成为了辽东官兵眼中的宝贝。 哪个士兵要是入选了斥候卫,穿着一身代表着斥候的迷彩服在大街一走,那甭提多威风了。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走开!……”一把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朱植正和铁铉研究参谋部的事项。 朱植一听,翁,头大了。 唉,怎么是她?吩咐道:“外面的,放她进来!”尼玛如火一样闯入大帐,一身红色战袍,小脸憋得通红,显然是经过长时间骑马。 跪下见礼,黑色的眼珠还骨碌上转看着朱植。 朱植让她起来,问道:“姑娘不在安乐州陪父亲,来抚顺关干吗?”女真女子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张嘴就道:“辽东军是不是要招纳斥候?”朱植道:“有这样的事吗,这事不是本王管。 这样吧,姑娘去找叶都司。” 朱植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 尼玛道:“这事只有殿下能管,你不管别想把我打发走。” 朱植头疼不已,勉强回道:“不知是什么事,姑娘总要把话说清楚吧。” 尼玛道:“日前,我听说要在族人中找五百名猎户充当斥候,就随着大家来到抚顺所,报名参加。 谁知道负责的那小官说军中不许有女的,拒绝我参加。 我们女真人无论男女都能上马能射,下马能战。 还请殿下给他打个招呼,允许我加入斥候营。” 朱植心道,乖乖,原来是这件事,这可帮不了你的忙,明朝军队中的规矩就是不允许有女人。 他故作为难地看着铁铉,用尼玛看不到的眼睛眨了一下。 铁铉会意道:“哦,是这样的,由我给姑娘解释解释。 按大明军例,不允许女人加入军队。 所以姑娘这样地要求,好象不能接受。” 尼玛虎地站起来,道:“殿下。 要为我做主啊。” 说着眼睛里已经是泪水打转,好象遭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朱植又为难地看着铁铉道:“鼎石,你看,尼玛小姐一腔热忱。 难道不能通融通融。” 尼玛道:“就是,铁长史是殿下的下属,要听殿下地话。” 铁铉咳嗽一声,起身拱手作揖道:“殿下,如果要违反大明军法,那还不如撤了属下的职。” 朱植转头十分无辜地看着尼玛,耸耸肩道:“你看到了吧,军法就是军法,总不能为了……尼玛姑娘,你看。” 尼玛一跺脚道:“总不能为了我一个小女子。 换了铁长史是吧?好,好,铁长史你埋没人才。” 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朱植眼睛望着帐顶。 故意看不到;铁铉苦笑不得,也默不作声。 尼玛咬咬牙。 普通跪倒。 朱植道:“姑娘起来吧,这铁长史铁面无私,本王的确没有办法啊。” 尼玛拧着脖子道:“殿下不许。 尼玛长跪不起。” 我倒,又是这招,朱植气得倒在椅子上,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你起来吧,有话好商量。” 尼玛道:“不答应就不起来。” 朱植道:“是不是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尼玛倔起来是天不怕地不怕,道:“铁长史不也没听吗?”“这……”朱植一句话没接上来,盯着铁铉,猛使眼色,反正是你接地话茬,你搞定吧。 铁铉无奈,左思右想道:“姑娘说铁某埋没人才,那么姑娘对自己的才干很有信心了?”尼玛道:“殿下见识过。” 朱植尴尬地咳嗽一声,也不说话。 铁铉道:“既然如此,就不如和姑娘打个赌,一百步姑娘射十箭,如果箭箭命中,铁某就答应给你想办法。” 尼玛抹了抹泪,破涕为笑,黑色的眼珠,骨碌碌盯着朱植。 朱植无奈,只得点点头。 尼玛道:“摇头不算,点头算。 殿下过后不要翻悔。” 朱植只得应道:“好,如果十射,箭箭中红心,本王就支持姑娘。” “嗖……哚”正中红心。 “好……”整个校场轰然叫好。 “第七箭了,这个女真小子还真不含糊。” “听说女真人打记事起就摸弓箭。” “你说,小马王比他厉害不?”“那还用说,小马王是辽东第一神箭。 快看快看,他又回来了。” 尼玛一圈马,一百步,嘿嘿,再远个二十步也包准箭箭红心。 尼玛有心卖弄,一夹马肚,马逐渐跑起来,她一个蹬里藏身,马快速冲过靶前,她突然坐直,与此同时,箭如流星射出,不偏不依又正中红心。 又是轰然加好,虽然换了男装,朱植仍然觉得尼玛是那么地英姿飒爽,八箭八个姿势,刚劲中不乏女人的柔美。 “殿下,”铁铉道,朱植探前身子,正盯着尼玛看得入迷,哪里听得见铁铉的话,铁铉又提高声音,“殿下!”朱植这才反应过来,他脸不禁一红,答应着:“哦,鼎石有话说?”铁铉道:“殿下,属下想,要不让尼玛小姐专门率领一队独立斥候小队,专门带领女真人,这样一不违反大明军制,二也可以满足她的愿望。” 尼玛又转马跑来,只见她这次竟然背后开弓。 朱植顾着看,又是一箭中的,朱植叫了声好,才接道:“好,好,一切凭鼎石安排。” 铁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尼玛射完十箭,在全校场的欢呼声中,骄傲地催马来到将台之前,行了个马上军礼,道:“怎么样,殿下,铁长史,你们要履行诺言哟。” 朱植呵呵一笑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尼玛脸刷地红了。 铁铉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这样吧,斥候卫训练半年之后,将淘汰二百名女真人,这些人虽然不能在斥候卫当差,但身手都已经练成,就由姑娘统率,成为辽东独立斥候百户,只是官职嘛,就不能给姑娘了,请姑娘见谅。” 只要能让她参军,说什么都行,尼玛笑得跟朵花似的,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谢殿下,谢铁长史。” 一抬头,看见朱植帅脸,自己又禁不住一阵绯红。 铁铉道:“既然要统率斥候,姑娘也要参加我军训练。 从明日起,就委屈姑娘一下,你就女扮男装加入斥候卫训练吧。” 自七月一战以来,足足两个月时间虽然扎哈齐仍然有派小股部队骚扰辽东边界,但他也吃过了辽东军地苦头,深感对手战斗力之顽强,不敢大举进犯。 朱植除了发个函吓唬对方一下,也不敢托大,只等更多的辽东军完成整编训练;双方就这样不三不四地僵持着,保持着边界上尴尬的平静。 正当朱植在抚顺关忙活着军事调整之时,一个好消息从广宁传来,朱元璋颁下恩旨,免除辽东三年内所有税收,所收全部留作辽东都司使用。 另外册封朱植春天出生地女儿为宁远郡主,并赐名朱烨。 洪武二十七年,辽东风调雨顺获得大丰收,朱植见不用交税,也落得做个好人,发出公告田税免半。 这让憋足了劲大收一笔的郭铭十分郁闷,朱植只是说:“走着瞧。” 即使如此,加上新开垦地土地,今年辽东上上来的田税也达到八万石。 农民由于免除了一半的田赋,大批出售手中地余粮,购买力反而增强,内需的扩大促进了商业的发达。 这种调节经济的手段在朱植过去那个年代政府屡屡使用,扩大内需增强市场购买力,反过来促进工商业增长。 只是朱植手上没有中央银行调整利率罢了。 这种现代的手段让辽东经济为之大振,仅仅八九两个月,商税劲增五成,两个月就收了三万两银子。 直到这时郭铭才恍然大悟,原来朱植还有这样的手段。 但朱植知道,缺乏调控经济的手段会因为百姓购买力的增强而造成通货膨胀,但官府在大规模收购了百姓的余粮之后,手里缺乏贵金属调节手段。 为了解决贵金属问题,朱植已经多次派人到辽东平原寻找金矿,只是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他开始体会到拿一本有矿产标识的全国地图册回古代是多么地重要。 ps:急需推荐票,请书友积极推荐。 跳至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4) 第十八章 心事重重(4)“啪……”一个洪武官窑青花压手杯在石板上摔得粉碎。 “一个大活人竟然就这样不明比白地消失了,你们都是吃干饭的?!”魁梧的身型急促地走来走去,一张宽阔的脸庞隐隐有些发红,刘恒的失踪让朱棣勃然大怒。 地上跪着王府侍卫统领马三宝,北平府按察使赵一骓还有燕山中卫指挥使张玉。 三个人已经跪了有一会了,可是谁也不敢说话,他们好象从来没见过燕王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姚广孝在旁一直闭着眼,手里拨拉着佛珠,口中默默念经。 朱棣骂了一会,也有点累了,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茶,仍然怒气冲冲地看着三人。 这时,姚广孝才睁开眼睛,道:“殿下,稍安勿躁,这事也不能全怪几位大人,如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想想对策。” 朱棣气也消了一点,看见三人还跪着,道:“你们都起来说话。” 三人道了声谢殿下,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垂手立在一旁,目不斜视。 赵一骓道:“殿下,是不是绘制出图形,发送天下寻找刘大人。” 朱棣一拍桌子道:“本王又不是通缉他,绘制什么图形?”赵一骓碰了钉子更不敢说话。 姚广孝对朱棣使了个眼色,朱棣会意对赵一骓道:“赵大人先回去吧,再组织人手在城内寻找一下,这人不能就这么没了吧。” 赵一骓听朱棣让自己走,如释重负。 连忙行礼退下。 看赵一骓走了,朱棣摸了摸胡子道:“好了,这里没外人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马三宝道:“最后一个见到刘大人的是王府门前地几个把门侍卫。 五日前他离开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这两天属下查问了从王府到刘家这一路上所有的店铺和有关人,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对刘大人有印象。” 张玉道:“如果是这样,他是否可能是坐马车出城的?”马三宝道:“不可能啊。 自从西关街火灾之后,四城都有我们侍卫营的人,所有马车轿子都要检查。” 朱棣道:“检查,检查,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侍卫营在城门检查吗?早就掩饰好了……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马三宝又被一顿臭骂顶得面红耳赤,赶紧跟张玉告退。 姚广孝道:“殿下,先不忙烦躁,如今之计是要确定刘大人地去向.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掳了,是死是活。” 朱棣道:“依斯道之见呢?”姚广孝道:“贫僧以为,刘大人负罪潜逃的可能性最大。 西关街的火可能让他闻到味道不对。 只是他居然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看来走得实在匆忙。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两件事。 第一,刘大人除了交上来地帐本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抓在手里。” 朱棣面露忧色道:“这个?”姚广孝道:“殿下,你看刘恒的婆娘天天到王府吵闹。 是不是先招呼一下。” 朱棣道:“斯道的意思?”姚广孝道:“栽他一个罪名,将其家人抓起来,对外说刘恒负罪潜逃,抓他家人是询问他的下落。 实际上也是给刘恒一个提醒,让他老实点。” 朱棣点点头:“现在只好先这样了。 你看他会不会是想跑到应天府到父皇那里告状?”姚广孝道:“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他自己也是案子里的重要人物。 他没有把握,皇上动怒之下会不会秧及于他。 或许他只是为了逃一条性命而已,总之现在先要把他家人控制起来,别把他逼急了,然后再慢慢寻找。” 朱棣铁青着脸道:“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姚广孝道:“其实刘恒出逃对殿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日后就算私盐的事发了,殿下就将这个罪名全栽到刘恒头上。” 说着姚广孝闭目念佛不再说话,朱棣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将本官掳走。” 刘恒看见两名官差模样的人走进囚室,就知道抓他的并不是土匪或者蒙古人,自己堂堂一个八品官可不是说抓就抓的,于是也有了勇气质问来人。 一个身材不高,年纪轻轻地文士走进囚室,做在门口的椅子上上下打量着刘恒。 刘恒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混身发毛,道:“你,你是什么人,胆敢掳掠朝廷命官?”来人嘿嘿冷笑一声,道:“是谁把刘大人绑成这样地?赶紧松绑。” 两个无间的探子走过去,把绑在刘恒身上地绳子解开。 见来人给自己松绑,刘恒的胆子又壮了一些,搓了搓手脚,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知道本官,还不赶紧放人?”来人道:“请神容易,送神也难啊。 我家主人要救你一命,你还不知好歹。” 刘恒道:“你家主公是谁?”来人不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怕死不?”刘恒被他一句话问得打了个哆嗦,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本官不怕你恐吓。” 来人道:“如果怕死,那我就给你指一条生路。” 刘恒道:“有话快说。” 来人道:“燕王想杀你,知道吗?”刘恒心里一惊,眼前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知道地这个?!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来人继续道:“所以我家主公把你带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你。” 刘恒眼睛转了两圈道:“谁要你们的保护,莫要离间燕王和本官。” 来人道:“你还嘴硬,你侄子一家都死了,如果下一把大火烧到你们家,看看你能不能逃得过?”刘恒心里清楚,眼前的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反过来自己却对对方的身份一窍不通。 他打定主意道:“别吓唬我,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来人道:“哦,不好意思,光顾着救你了,还没自我介绍。 本官辽王府左长史杨荣是也。” 刘恒不是笨人,他把前后发生的事情一联系,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关窍。 他拱拱手道:“既然是长史大人,那请立刻将本官释放,本官当不追究尊驾掳掠朝廷命官的责任。” 杨荣嘿嘿冷笑道:“如果放了你,你准备去哪?”刘恒道:“当然是回北平。” 杨荣道:“北平你还回得去吗?”“这个……”杨荣一句话如炸弹一样落在刘恒心头。 杨荣又道:“你自己心知肚明,为什么我们辽东要将你抓来。 大家是聪明人没有必要把话说得太清楚了吧。” 刘恒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庞往下落,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腰带。 但仍咬着牙一声不吭。 杨荣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叔侄俩做的事我们辽东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 但我们知道,这事的幕后人物就是燕王殿下,你们不过是马前卒而已。 知道燕王为什么杀你侄子灭口吗,那是因为他知道了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罪行,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层刘大人是否想过?”杨荣边说边观察着刘恒的神情,又道:“放了你?恐怕刘大人现在在燕王眼中已经是在逃亡的路上了。 如果你敢回北平,本官敢打赌,你还没踏进北平城,就会成为燕王的刀下之鬼。 所以这个牢房才是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地方,眼下刘大人惟一的生路就是与我们合作,交出证据。 辽王殿下亲口保证,日后案发,必将在皇上面前保下你的性命。 何去何从,由刘大人选择吧。” 汗珠滴答滴答地往下掉,刘恒把前后事情仔细一想,发现现在自己毫无选择。 的确如杨荣所说的,燕王一定会以为自己害怕他杀人灭口,才逃跑出来。 此时除了依附辽王之外,自己已经毫无生机。 可是此时,自己手里只握着这最后一张牌了,只要打出去一切都不会再由自己掌握。 刘恒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咬咬牙道:“东西都交还给燕王了,在下手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 杨荣笑笑道:“既然如此,刘大人是否愿意录一份口供,将燕王指示你和你侄子如何在辽东贩卖私盐牟取暴利的事实和盘托出?”刘恒道:“杨大人莫再劝了,要杀要剐请随便,在下不会卖主求活。” 杨荣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不会卖主求活,可惜是你的主子先将你卖了。 既然刘大人仍然执迷不晦,那杨某也无话可说。 你就好好想想吧,告辞了。” 说着站起身就走出了屋子。 刘恒看杨荣出去,身上突然感到轻松了许多,顿时失去力气摊倒在铺上,心里痛苦地煎熬着,怎么办……杨荣出得牢房,低声吩咐左右:“三天内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但要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两名探子拱手答应着。 在杨荣看来,此人不是什么硬骨头,他不过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卖个好价钱而已,不出三天,他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跳至 第十九章 一片汪洋(1) 第十九章 一片汪洋(1) 辽阔的大海,波光粼粼,这没有污染的大海啊,是如此地碧蓝。不时有些海豚跳出海面,几只海鸥围绕着船帆徘徊鸣叫。 人在大海面前是如此的渺小,但任何人在大海面前都会被他的广博感染,朱植站在“威武”号的舰桥上,迎着湿润略带点腥咸之味的海风,痛快地享受着征服海洋的快感。 朱植在铁铉,萨里尼的陪同下,终于登上了这艘大船,他终于可以威风凛凛地检阅着新生的辽东舰队。在“大明”号左边是“大秦”号,右边是“大汉”号,三艘根据西洋造船经验建造的排水量六百吨的“朝代”级战舰,行驶在整个舰队的最方,后面跟着七艘小点的福船战舰。这支由十艘战舰组成的小小舰队,却是整个大明海军最强大的舰队。她弱小但生机勃勃,她稚嫩但雄心万丈。只有征服这片蓝色的大海,才能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有了从封闭走向开放的机会。 首次登上战舰的朱植心潮澎湃,听着萨里尼在跟他介绍战舰的性能和装备,“殿下,朝代级战舰长十八丈(五十米),宽三丈十尺(十米多),上下分成四层船舱,最下一层为水密舱,左右各四个,中间还有两个压物舱;第二层为船员生活区;第三层为炮舱,按照殿下设计,目前两舷各装备弩床炮五门,第四层为甲板,有前楼和后楼,前楼为跳帮官兵所住容纳三十人。后楼为军官所住。另外甲板上两舷各装弩床四门,前楼装可转动弩床一门,后楼装弩床两门。 全舰共载员一百六十八人。军官十一人,分别按照殿下的命名是船长。大副,二副,三副,弩床百户。副百户,水手总旗,轮舵总旗,张帆总旗,跳帮总旗,医官。水手三十二人,炮手九十五人,跳帮牌刀手三十人。” 由于目前铜心铁胎地炮仍在研制当中,所以目前只在船上装备了射程达到三百步的弩床,发射开花弹。作用在于杀伤敌人甲板上的人员。朱植默默计算了一下,全舰共装备弩床炮二十三门,也就是说在任何一舷一次可以将十发开花弹投射出去。在这个时代,相信这样的武器装备对付最多只能喷喷火龙地一般福船来说。已经足够有余。 朱植问道:“每轮发射需要多少时间?” 萨里尼道:“不如给殿下演示演示?” 朱植道:“好啊!” 萨里尼吩咐道:“传令,其余各船减速。 三名传令兵往后面的船大喊:“各船减速……”朱植还头一次见这样的传令方式,看来明朝行船还没有发明旗语用以联络。 后面各船收帆。速度立刻慢了下来。萨里尼对下面喊道:“发现敌船,弩床准备!”一级一级把命令传了下去。整艘战船立刻进入全力准备,刚才还在内舱的炮手迅速从舱门鱼贯而出,动作还挺快。每门弩床都有四人组成地炮组,炮长一人,负责调整炮的角度射程。一人负责搅动弦机,一人负责上弹,还有一人负责点火。 不一会下面回传:“准备完毕!” “右舷目标二百步。”萨里尼命令,炮长立刻根据要求调整好角度,“点火,放!” “腾……嗖”右舷十颗炮弹离弦而出,砸到约莫一百五十米外的海上,九颗全砸到水中溅起一片水花,有一颗可能引信过短,还未掉进海里,就“轰”的一声炸响。里面无数的铁钉铁渣散布在水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右弦目标二百步,第二轮齐射。”朱植在萨里尼下令之后,就轻轻摸着脉搏,当数到一百二十下时,上弦完毕,“点火,放!”又是十颗打了出去,这次有两枚炮弹凌空爆炸。朱植心中有数,他平时的脉搏大概一分钟七十下,现在跳了一百二十下的间隔就大概一分四十秒的样子。对这样的成绩,他还算满意。接下来轮到左舷发射,时间间隔差不多。 朱植满意地点头道:“不错,训练得很熟练。下次给本王演示一下准头,不要怕花钱,多用实弹,一定要练到十发至少中一半地程度。”现代海战的炮火命中率十分低,一般只有一到两成,中五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朱植特地提出一个过高地目标,好激励炮手们勤加练习。 萨里尼听出了朱植不满意的地方,道:“是,殿下要求,卑职一定做到。” 朱植道:“本王提个建议,刚才看萨将军传令可真累啊,万一遇到风暴不就很难传达了吗?不如用不同地旗帜,不同的手式代表不同的意思,在晚上地时候可以用灯光来表示。这样船与船之间的联系就可以保持畅通了。” 萨里尼琢磨着朱植的话,回道:“是,卑职一定组织人琢磨琢磨怎么指定一套这个……”“旗语,灯语。”“是。” 朱植道:“返航吧。” 十艘船在萨里尼的指挥下,由锥型阵变成一字长蛇阵灵活地在大海中转了个圈,朝金州港驶去。 朱植、铁铉、萨里尼三人走进后舱船长室。萨里尼递上两块毛巾,给两人擦脸,又命下面人送上茶水。三人坐定,萨里尼道:“殿下,这朝代级战船没有按殿下的吩咐春天时下水,主要是因为几个原因,一来辽东的冬天实在太冷,民工无法开工;另外最重要的,是卑职改造了一下殿下的图纸,海战之中,最重要的是占据上风头,趁风势冲击,但船楼太高则影响船只的转向,因此考虑到朝代级战船本来就比福船高大,卑职斗胆将前后两楼从两层改到了一层。这一改又耽误了两个月时间,直到五月份才下水。还请治卑职的罪。” 朱植喝了口茶道:“这个无妨,你上次已经上过奏请,说得都是实际地情况。本王不怪罪。现在钱还够花吗?有什么困难只管提出。我已命赵羽。辽东盐务的税银全力支持水师,估计到了年底你又可以有两条新船动工。” 萨里尼嘿嘿一笑:“殿下,开销的帐目已经命人送到王府郭大人那里了。加上上个月拨下的款子,还有得用。不过这困难还真地有。殿下有所不知。船好造,可是像朝代级这样的大船,操作起来太麻烦,帆太多,所以水手训练起来非常耗费时日。卑职带过来二百多熟练水手,现在一分下去也就勉强够用,而且训练了两个月,在这船上刚刚算是勉强熟悉而已,可还没经过远航的考验。像这样一艘战船,一般的水手至少要训练一年才能达到熟练。所以现在看。新船不适宜增加得太快,一年两艘为合适,再多了。水手就训练不过来。”朱植听着萨里尼地汇报,心里也了解。他说的也都在理,自己倒是有些心急了。海军是技术性很强的兵种,技术性越强训练时间越长。在陆军里,一名骑兵比弓弩手训练的时间长,一名弓弩手比一名步兵训练的时间长。而海军训练时间比陆军任何一个兵种都长,当然空军训练时间最长,那得到二十世纪去了。 朱植道:“恩,这的确不是一件着急就行的事,但还是要催催你的。现在辽东的物资都要用陆路运出去,实在是太耗费功夫。如果从水路走,从金州上船可以一直卖到应天,泉州、广州去;而且金州盐场开了之后,山东过来运盐的船只日渐增多,上次有一个盐商送地粮草就被劫了,盐务可是你水师的财神爷,你可得想办法把它保护好。” 萨里尼沉吟了片刻,道:“上次消灭的倭寇叫李术,也是这片海面上数得着地头目。打掉他们之后,辽东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倭寇们一时间也不敢来打扰。” 朱植道:“辽东附近倭寇地情况如何?” 萨里尼道:“一年来我把这片海面的情况摸了一遍,最大一股叫李同贺是高丽人,手下有二十条船,二千多人马。听说去年金州那一票就是他伙同七八股高丽沿海的小股倭寇干地。另外老铁山水道对面隍城岛,最近来了一批打南面过来的倭寇,大概有五条船,五百多号人。上次劫盐船的就是他们。” 朱植在萨里尼的指引下看了看海图,隍城岛位置关键,正好处在渤海海峡的中间,就如哨兵一样扼守着渤海出海口。朱植抬头道:“老萨,你是怎么想的。” 萨里尼道:“高丽倭寇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不能动,但隍城岛这个地方太重要,就如喉咙里的鱼骨头,如果不拔除他们,盐运无法安全。只是当时朝代级训练时间短,还不是时候。如今我想对它搞一次突然袭击,一举敲掉他。”说着一拳砸在海图上。 朱植道:“这次是辽东水师成军后第一次行动,务必做到干净利落,一个不留,我不想让辽东水师的实力暴露给李同贺知道。” 萨里尼拱手道:“谨遵殿下将令,一个不留,务必全歼。” “吴老大,那边有一条打渔的大蟹。”在船桅上放哨的倭寇向下面叫道。 一名小头目不慌不忙走到船头,极目望去,之间在港外的风浪里若隐若现着一艘渔船。吴老大道:“起锚升帆,追上去看看。”等福船升起了帆出得港来,那艘渔船已经消失在波涛之中。 吴老大一拍放哨小寇的脑袋:“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小寇委屈道:“老大,你好象也亲眼看见的吧?” 吴老大迷惑道:“不管是人是鬼,咱们还是要小心些,过两天就是大头领的生日,不能出乱子。”跳至 第十九章 一片汪洋(2) 第十九章 一片汪洋(2)“今日是我高老八的大寿,兄弟们多年来跟我高老八出生入死,辛苦啦,喝!不醉就别回去!”帐篷正中一名胡子大汉举起一只大瓮,把酒倒进嘴里。 下面的喽罗们一片欢呼:“恭祝老大万寿无疆!”“万岁,万岁!”“老大,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高老大哈哈大笑:“来啊,小的们满上满上,小六,来来,跟老大来两拳。 哥俩好啊,魁、魁,六顺,四喜,四四,哈哈,你小子不行,喝!”众喽罗见老大高兴,也跟着吆五喝六地划了起来。 八月的夜海,平静而多情,上有繁星点点,下有波涛拍岸。 两名当值的小喽罗,坐在桅杆的挂斗里,听着岸上大营中喧嚣大宴,不约而同地将一口唾沫吞到肚子里。 左边一人道:“妈的,真他娘的倒霉,偏偏今夜碰上了当值,连口酒都没有。” 右边一人道:“是啊,他***你就这一次还抱怨,老子大年三十的时候也是当值,一年里这样的倒霉事都碰上两回了!”左边一人道:“还好,过几天中秋了,我问过班头了,咱俩都不是当值。” 右边一人道:“等会,等会,你看那边。” 左边的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见漆黑的大海上隐隐约约出没着一点***。 左边的道:“我的妈啊,不会是那条鬼船吧?”右边道:“什么鬼船?”左边道:“你不知道啊?!兄弟们都传开了。 从十天前开始,吴老大第一次见到这鬼船,追出港后,又找不见他。 如是者好几次了,晚上它也常来呢。” 右边道:“那要不要通知上面?”左边道:“通知个屁,说了是鬼船了,吴老大这样出了名地快船手都追不上。 咱们就别给老大的寿宴添乱了。” 右边道:“那是什么鬼船啊?”左边道:“你不知道了吧,据说啊,二十年前,大明在辽东战死了很多人,留下一大批寡妇,皇上就恩准这些寡妇回乡守寡,于是就派了一艘船送他们渡过老铁山水道去山东。 谁知道这船在半路上遇到了北面的兄弟。 本来这样的船又没财又没货,放过去就算了,谁知道那帮人在海上多少天没见过女人了,就把一船女人都糟蹋了.后来这些女人都贞烈得很,一起拉着手跳海寻了短见。 从此这船便没了踪影。 后来你猜怎么着,那帮兄弟全部暴亡。 一个晚上一百多人全部死了,死样难看。 据海老子们说。 是那些寡妇地鬼魂在报仇。 从此老铁山水道上经常出现这样一艘船,船上时常传来哭声,呜……呜……”一阵海风吹来。 刺骨的寒冷,右边的紧了紧衣服,道:“别说了,怪渗人的。 哎呀,你看,那***好象更近了。” “大明”号地桅杆上挂着一杆飘摇的气死风,后面依次是“大秦号”,“大汉号”以及七艘福船。 辽东水师趁着黑夜偷偷摸进隍城岛宽阔的港湾。 萨里尼站在“大明”号舰桥上,盯着远方港内的***,大声命令:“打出灯语,右转舵,左弦弩床准备。” 之前连续十天,萨里尼派出一艘福船对老铁山水道,隍城岛周边以及入港水道进行了详细的勘察。 由于这艘福船底部陡峭,船帆众多,本来就是辽东水师中最快的船,所以海盗船尝试了几次追赶都望尘莫及。 这艘斥候船也在海盗内部产生了鬼船的传说。 挂斗里的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越来越清晰的***,“不好啦,又多了一串灯,那是什么啊,鬼船要来寻仇吗?”“别胡说,跟我们哪里有仇?!可是它怎么……”“不好,你看见了吗,那是船,一条,两条,三条,我的妈啊,哪里有那么多鬼船,敌袭,敌袭!!!”“大明”号上,萨里尼:“点火,放!”“嗖……”数十枚开花弹拖着闪闪发光地萤火虫的尾巴向停泊在水中的福船抛射过去。 “砰,噗……”不知道有多少开花弹在船上爆炸,这些开花弹里面添加了易燃地材料,一爆炸就是一团火光笼罩在船上。 在火光的映衬下,五艘福船地轮廓尽显眼前,第二轮的射击因为有了火光作为瞄准,来得更加猛烈。 一些刚刚从船舱里跑上来当值的喽罗,全数被铁钉和铁渣扫倒在甲板上。 “火龙,瞄准对方船帆,放。” 一条条火龙从火龙炮中喷出,直射几条船地主帆“噗……”干燥的船帆遇火即燃。 五面船帆就如五座火炬,把整个锚地照得如白昼一般。 上面当值的喽罗们在火海中苦苦挣扎。 一串灯号挂在“大明号”桅杆,跟在后面的七艘福船顺次转舵想岸边驶去。 在离岸边一百步的地方下停下来。 萨里尼冷冷地看着五艘燃烧着的船命令:“下舢板,登陆。” 七艘福船上装的全是陆战官兵,刚刚是一个千户之数,从年初开始金山卫官兵就在朱植的授意下改成了陆战队,虽然没有改变他们的名字,但训练完全是两栖化的。 只见每舰各放下六只舢板,士兵们由两舷鱼贯而下,在训练中这已经做过无数遍,做起来已经轻而易举。 人上满之后,四十多艘舢板如离弦之箭直冲岸边。 音?”喝得有些五迷三倒的高老大一把扯过身边一个劝酒的喽罗。 那喽罗本来就有点高,脚底下一晃扑倒在高老大身上,傻笑道:“嘿嘿,什么声音,没听见啊?!”帐外仿佛又是一声闷响。 一瞬间,高老大像是变了个人,酒意顿时消失。 刀尖上打滚的人即使有几分酒意也能迅速恢复正常,高老大暴喝一声:“住嘴!”他是天生的大嗓门,再加上酒意,这一声暴喝,整个大帐的人顿时安静下来,傻子似地看着高老大。 这时大家终于听清楚,海上的声音“砰”每一声巨响,就如打雷一般,那些哭喊声随着风声传来。 高老大抄起刀跳上桌子:“弟兄们,踩盘子的来啦,大家抄家伙啊。” 话音未落,外面喊杀声已经震天动地。 一千精锐的海军陆战队对五百喝得醉熏熏的海盗,战斗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到天亮时,明军以伤亡不到一百人的代价全歼这股海盗。 海滩上一片狼籍,营帐被一把火烧得一干而净,横七竖八躺满了海盗的尸体。 海面上五艘海盗福船已经烧得只剩下空壳,萨里尼指挥着三艘大船封锁着港湾的出口,其他七艘福船围绕在岛的周围,谨防任何残余分子划小船逃跑。 金州卫指挥使韩兵站在海滩上,分派五个百人队分头向内陆搜索,寻找逃散的海盗。 一面压着被俘的海盗在死人堆里翻着海盗的头目高老大的尸体。 一个海盗哆嗦着对官兵道:“那边,靠在旗杆上的是高老大。” 只见一名大胡子,身上插着几杆羽箭,钉在旗杆座上,早已经死透了……“隍城岛大捷!”金州城内铁铉快步走进辽王别墅,向朱植报捷,“殿下,前方快船回报,隍城岛倭寇高老大部一举荡平,共歼灭倭寇五百一十七人,擒获倭寇一十五人,缴获脏银三万八千两,金四百两,盐一千二百包(每包五十斤),粮食一千二百石,绸缎一百匹,棉布三百二十匹,另外还有其他货物若干。 我水师清扫余敌之后,明日下午返航。 也就是今日下午。” 朱植腾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搓着手兴奋道:“哈哈,旗开得胜,旗开得胜!好啊,水师大捷,快写奏表,向朝廷报捷。 想不到打倭寇竟然还能发财,这个买卖划算。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下午,好,跟我一起到港口迎接。” “咚,咚,隆,咚,锵……咚,咚,隆,咚,锵”海港上锣鼓喧天,人生鼎沸。 朱植、铁铉以及辽东幕府大小官员,全部到港口摆开架势迎接水师凯旋。 除了官员士兵,金州卫周边的百姓也蜂拥而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人给透了出去。 金山卫几乎万人空巷。 “张老头你这是去哪?”“你怎么不知道啊,水师灭了倭寇,赶着去码头迎接!”“什么?什么?是真的吗?”“是啊,没错,听说灭了有几千号人。 你们家老三的仇终于给报啦,还不赶紧去迎接水师壮士们?”“你先走,我回头拿筐鸡蛋,老三啊,总算是给你报仇啦。” 金山卫地面的百姓,这些年给倭寇害惨了,时常遭受倭寇的侵扰,几乎家家户户都和倭寇有仇。 这一家伙,听说辽东水师灭了一支倭寇,家家都跟过年似的。 朱植离远了已经听到码头上的鞭炮声,坏了,这密保不成了。 铁铉劝道:“水师是耗费钱财的事,如果搞了一两年都没有个战绩,保不齐会遭人闲话。 现在刚刚成军就打了个胜仗,正好用作鼓舞士气。 再说,按照萨将军的计划,水师三年之内方可大成,现在也不适宜对大股倭寇动手,这样一来也可震慑宵小。 卑职看不但不应该掩饰,还应该大张旗鼓地宣扬水师大捷。” 朱植听铁铉说得也在理,也就由他去了。 跳至 第十九章 一片汪洋(3) 第十九章 一片汪洋(3)水师大捷,民心大振。 水师凯旋十日后,盐商的两船粮草运抵金州港,正好以实际行动庆贺老铁山水路的再度开通。 对于辽东来说,这是条黄金生命线,盐是海里捞上来煮的,几乎不用成本,以盐为水龙头,换的粮草接济辽东军队,抽出的税打造海军。 反过来海军为货物的贸易保驾护航。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辽东的事业终于走上了良性循环的轨道。 洪武二十七年的辽东的大丰收让朱植也尝到了甜头,在军营旁边耕种的两亩水田里的稻子取得了很好的收成,平均每亩产下三百斤粮食。 水稻出产让姚善瞠目结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在辽东苦寒之地居然也能生产水稻。 但实践成功,又让他无话可说。 “殿下,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您的话善拜服了。” 姚善看着一筐筐金灿灿的稻子,心悦诚服地一揖到地。 朱植把他扶起来,心中这个满足感啊,甭提多爽,不过也是,自己在那个世界就亲口吃过辽河平原产的大米,心里对这样的实验早就有答案,只是对于这些照本宣科的死硬分子,只有用半年时间去教育他们。 朱植道:“呵呵,克一请起。 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每件都能去实践的,有时候必须吸收前人的经验。 但事情总是会变化的,在某些时候,有的事情完全可以用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去证实是否正确。 离明年开春还有半年时间,克一可以在河边适合地方。 改造水田选取优良的稻种播种下去。 一开始先别忙铺太多,一年几万亩地种,慢慢摸索也能把风险减低。” 众官员和众商人一同走进辽王府,互相大眼看小眼。 官员们念叨着怎么跟一伙商人一起议事,商人们提心吊胆,怎么跟一帮官老爷聊天。 谁都不知道朱植葫芦里卖地是什么药。 经济的强盛让朱植在选择计谋方面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他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对海西女真人的经济战略。 过往。 女真人与辽东经济息息相关,辽东地茶、盐、铁等都是女真人必须的战略物资。 所以来到辽东之初,朱植只能让辽东商人继续与女真人做买卖,一来为了扩大税源,二来辽东军没准备好,一旦切断女真人的货源,容易激起女真人兴兵南下。 但现在不同了,辽东兵精粮足,府库里有充足的资金和粮食,足以让辽东与女真人展开贸易战。 而且辽东七成地兵力已经整理好,随时可以出塞作战。 反过来这些战略物资的缺乏,可以进一步削弱女真人的实力。 “……从今日起。 不让一包盐,一砖茶、一块铁、一匹布流入女真境内。 这里需要各位商户的支持,所以请大家来就是为了商量此事,有什么意见尽管提。 现在不说,过后就不许再说。” 说完朱植坐回太师椅上,拿起茶碗,观察着各人的动静。 李大椿的脸最不好看,因为他的主要买卖就是到女真人和蒙古人的地面收买牛羊回来牟利,而且自从朱植鼓励他开辟深入胡地的商路之后,李大椿的商队已经遍及白山黑水,草原沙漠,而且还负责为辽东其他商人运送货物.如果展开这样地贸易战对他来说,简直要损失一半的生意。 常昆的脸色也不怎么样,他地铁器最大的销地有两个,一个是北平一个就是女真人。 这一下等于断了他地臂膀。 铁铉是计划的制定者之一,他站起来附议:“殿下所言极是,禁盐茶弱其民,禁铁弱其军。 如事者几月,女真人不战自乱。” 郭铭一言不发,这位辽东的财神爷心里不高兴了,这件事事前和自己商量过,郭铭曾经极力反对,但最终想到辽王既是自己上级,又是自己妹夫,就算不同意也只能保留意见。 郭英发话:“如果女真因此而兴兵南向呢?”杨荣道:“禀侯爷,卑职以为,海西女真迟早要平,此计好就好在一石二鸟,既能削弱女真实力,最终还是激其兴兵。 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在我方设计好地范围之内跳进圈套,我辽东出兵正好师出有名。” 郭英一琢磨只觉得这样做有点黑,黑了别人,还要挑动别人来打自己,但也不再说话。 隔了一会,见没人说话,朱植道:“这是辽东的大计,但需要辽东商人的支持,各位都是辽东商人的头脸人物,不知几位有什么意见。” 赵正雄想都没想就答道:“朝廷需要打仗,百姓吃点亏,这点道理老赵还是明白。 没说的,我赵正雄听殿下的,从明天起,我们号不和女真人做一文钱买卖。” 笑呵呵道:“殿下犹如天赐再造父母,您说句话,就算刀山火海小的都敢趟,明日起,我也收了北面的买卖。” 而另外两人却没有立刻回应。 这很好理解,赵正雄是军人出身,既然国家需要商人牺牲点利益,那他也咬咬牙认了,再说他的皮货生意的货源虽然会遭受损失,但蒙古那边照样有牛羊;至于伍天赐,那时候辽东的森林多得望不到边,他的家具买卖又主要做的是华北市场,贸易战对他影响最少,他等于白送朱植一个人情,所以赶紧一通拍马。 隔了半晌,李大椿道:“本来朝廷有需要,我们做臣民的理应配合,只是小人的买卖与女真人有很大关联,如果那样,小人,小人实在没法做了。” 常昆沉吟了一会道:“按照《公平交易令》第五条之规定,因朝廷政策造成商人经营损失的,可以获得官府赔偿。 请问殿下这算不算此条规定之范围?”常昆此言一出。 立刻在官员一列中引起了**,大家窃窃私语。 在明朝,官府执行一项政策,作为商人地从来都只有服从。 哪里有官府赔偿的道理。 朱植没料到常昆居然提出官府赔偿的问题,他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果真赔偿对辽东府库又是一笔开支,喜地是辽东的商人们已经懂得主动争取自己的权益。 朱植想了想道:“常掌柜的。 你说地情况合情合法,但府库的确无法全额赔偿因此为你的买卖造成的损失。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盘算出受到损失的帐目,上报之后,由辽东都司与你们商量出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 几位商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朱植答应得那么爽快,常昆道:“谢殿下恩典,朝廷有需要,我们定当全力支持,小人承诺。 无论损失多少,小人都将承担一半。” 众人也连声附和。 朱植道:“今日之事请各位出去不要透露只字片言,本王不想女真人听到风声有了准备。” 几名商人领命告退。 商人们一告退。 郭铭就坐不住了,起身禀告:“殿下。 卑职有话要说。 本来断了女真的交易,商税就损失了一大截,现在如果还要给商人们赔偿。 咱们万万承受不了。” 郭英见自己儿子跳出来反对,连忙使了个严厉的眼色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郭英道:“请殿下原谅铭儿无理,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咱们打女真人是为了保护辽东安全,商人们也受利,老夫对这个赔偿,还是有些想不通。” 杨荣也道:“殿下,辽东府库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终于有了点底子,如果这样一赔偿,会让辽东之事重新陷入困境。 请殿下三思。” 朱植听着下面众臣一致地反对之声,心中十分无奈,几千年了,民就是民,官就是官,官使民由之就行了,什么时候考虑过要为民做些什么?民的财产是可以随便与取与夺。 还美其名曰保护他们,一个用虚幻的礼法而非实际地利益维系的社会,到底能产生多大地效率呢?人的思想境界真的能克服内心地欲望吗?恐怕从来没人想过。 朱植道:“各位说得都很有道理,不过本王要问两点,第一,朝廷是干什么的;第二百姓们缴税是为了什么?”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是啊,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从来没有将这两个问题联系到一起。 半天杨荣道:“皇上是君,百姓是臣,民侍君以忠,君待民以礼。 这是自古以来的纲常大道。 回殿下的话,百姓缴税是为了维持朝廷,就如儿子赡养父亲一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朱植最反感就是这样不讲实际的纲常大道,正要说话。 姚善站起来道:“杨长史说得有道理,只是卑职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朝廷既然是君父,那是不是应该保护他们的臣子;而百姓既然奉养君父,就理应得到朝廷的保护。 如果按照殿下曾经讲过的契约关系,朝廷和百姓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卑职这一年多来负责辽东移民和农业,发现官府待百姓以契约,少有不履行契约之百姓,虽然卑职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很多公事做起来都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因此卑职十分赞同殿下的给商人赔偿一说。” 旁边郭铭冷哼一声。 瞿远也站起来道:“卑职同意克一兄的看法,商人们为国缴纳税款,卑职以为这仿佛是向朝廷购买一种受保护的权力。 就如我们为新开垦的土地颁发地契,这是朝廷与百姓之间的契约,而百姓开垦土地交纳赋税,朝廷自然要保护他们对土地的所有权,这包括了土地不被他人侵占,当然也不应该被鞑子侵占,所以朝廷应该抵抗外辱;当然反过来如果百姓缴税了,尽到了义务,朝廷也不该占有百姓的土地。” 杨荣道:“云飞之言有一定道理,但为什么朝廷可以给百姓免税,百姓就不能为朝廷尽一些义务呢。 也就是说朝廷待百姓以礼,反过来百姓不能为朝廷尽忠,即使是你这个契约的说法也说不过去吧。” 瞿远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象杨荣的反诘也不好回答。 看着手下就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朱植心中转忧为喜,看来一年来各个官员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的实践已经有了成效,像姚善和瞿远这样一直在第一线负责具体业务,天天跟百姓打交道的官员,已经在朦胧之间产生了一些契约概念。 而这些概念在实践过程中以及新旧思想的碰撞中不断升华,最终有一天会凤凰涅盘。 朱植道:“让我来回答勉仁吧,父皇曾多次训示儿臣,朝廷待民如子,避免与民争利。 所以我想着,父皇的教训,说的就是这权利与义务,朝廷在接受了百姓的纳税之后自然应该保护百姓,这是朝廷的义务;百姓应该配合朝廷的政策,这是百姓的义务。 但朝廷应该避免与民争利,这是两者之间平衡点的指导原则。 也就是说作为大家的朝廷不应该跟小家的百姓争夺利益。 至于说到百姓尽忠的问题,既然百姓有时候必须配合朝廷政策,一旦朝廷政策危害到百姓利益,那么官府也有义务去弥补百姓的损失,因为之前朝廷与百姓已经就这个问题订了契约,作为朝廷必须履行契约,即使有所吃亏,也不能因此而与民失信。” 郭铭还有些不服气道:“那殿下也没有回答,为什么百姓不能因为对朝廷尽忠就受到损失呢?”郭英怒气上来了:“畜生,住嘴。” 在他心目中,即使女婿有什么不对的,作为一家人也不能当众拆台。 朱植道:“泰山大人让他说吧,这比憋在肚子里强。 百姓是可以对朝廷尽忠,但这是在百姓自觉自愿的原则下,官府不能有任何强迫,诱使的举动。 但有一个问题是肯定的,既然事先有契约规定,官府就该执行,这就是权利与义务,官府不能失信于民。” 朱植知道不能通过一次的交谈就让所有人都理解,也不会傻到以为仅仅靠自己就能改变几千年的顽固思想,他只能慢慢撒下种子。 他不着急,中国还有五百年的时间等待他生根发芽。 跳至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1)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1)最后众官员商量了一个折中方案,五类生意严格禁止,茶叶、布匹、盐、铁器(兵器盔甲)、粮食,一旦发现,商人以通敌论处,入狱半年,货物征收300%的惩罚税;其他非战略物资,比如奢侈品不但可以买卖,而且还减少两成税收。 对于奢侈品的倾销,又是朱植的馊主意,他对大家耐心地解释道:“如今辽东的奢侈品已经占了总贸易量的三成,这说明,女真的贵族和富人已经对这些东西产生了依赖,该买依然会买,这些东西只会进一步削弱女真人的战争能力。 所以应该和那五项战略物资区别开,不但不禁止,还应该鼓励。” 法令还规定对于五类战略物资,商人以去年一年的买卖帐本为基础,上报官府,官府补助五成损失,分五年以减税的形式补贴给商人。 另外五成损失,官府以其他形式补贴。 该法令从洪武二十七年九月初一开始执行。 至于另外五成的损失,朱植表示让他来想办法。 法令一出整个辽东一片哗然,官吏们吃惊,商人们吃惊,连老百姓也吃惊不已。 海西女真的细作连夜将消息报告剌鲁府的扎哈齐,扎哈齐得知之后,非但没有气得跳起来,反而神情从容,继续喝酒。 当辽东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广宁出现了一个叫“辽东联号”的商家,大股东出人意料地竟然是辽东官府!占有五成股份,四大商号每人出资五千两银子。 各占一成,另外一成由其他那些因为法令受到损失的其他小商号合股而成。 至于这个商号是做什么生意地甚至连辽东的官吏们也不知道。 但对于官府参与的商号,辽东的一些儒林人士已经颇有微词,什么“与民争利”。 “败坏纲常”地说法甚嚣尘上。 朱植对这些说法置之不理,又做了两件让大家更不理解的事。 第一是兴办学校,在广宁,朱植从自己王庄的收入中拿出三千两银子。 依山榜水买了一百亩地,兴建了几所校舍,宿舍,命名为“辽东学堂”。 朱植通令辽东各地,凡是年满七岁的孩童都可以免费入学,只需要负责孩子们地饭钱。 此举一出,儒林人士再度一片叫好,为朱植大唱赞歌,说他尊师重教,造福百姓。 无它的。 因为朱植张贴出的招收先生的榜文实在令人垂涎:每位先生一个月五两银子,一年就是六十两,这等于一个内地一个七品知县的俸禄。 各地秀才们人头涌涌跃跃欲试。 最远的甚至有关内东平府来的。 一些老儒生以看看热闹为由,却惦记着那六十两银子也来看看。 谁知道一看招聘要求,立刻傻了眼,教圣人之学的先生只要四人。 其他的却是什么算术、地理、格致等学科,最让人惊讶的竟然还有一个学科叫“炼丹”,而且教圣人之学地先生又必须懂得其他学科者。 一些懂得算术的秀才捂着嘴乐,可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秀才们破口大骂有辱斯文。 学堂门前一时间闹哄哄,熙来攘去,好不热闹。 可是朱植十分失望,选了半天才挑到三个懂得算术秀才,还有一个从江南游历到辽东地秀才姓李名嘉玮,此人有点意思。 据他介绍,十八岁考中秀才之后,自认为已经读过万卷书,应该出去行万里路,于是从此游历祖国大好河山,六年间到是南至雷州,西至敦煌,甚至连流求都曾去过,利用自己旅途见闻写成了一部神州游记。 朱植跟他一聊,这不就是一个古代驴友吗,他对各地的了解,正好成为地理方面地教员。 至于“炼丹”一门,可谓别出心裁。 朱植知道古代一些妄图炼丹升仙的术士颇有点江湖化学家的味道,说不定能找到一两个这样地人物。 只是张贴榜文一个月了,也没有一人应聘,连个道士都没有。 没有办法,只能让这四个先生先把学堂张罗起来。 第一批学员从七岁到十岁不等,共有五十多人,大多是辽东各商家还有部分武官的子弟。 而那些儒家弟子,以及那些文官的子弟根本不屑于来这样的学堂学习。 朱植倒不在意,有这五十多人就行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窗外雪花飘飘,入冬以来,辽东连降大雪。 朱植缩在王府书房看着斥候们送回来的情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了两个月的贸易战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女真人的铁器、布匹和粮食的价格只略微上升了半成,茶、盐价格不升反降。 朱植“啪”地把情报扔到铁铉和杨荣面前,道:“你们看看,怎么会这样?”两人看完都不禁皱起眉头,杨荣道:“属下调查过整个夏天到九月之前的所有商人交易帐目,女真人的存货不应该还能支撑那么久。” 铁铉沉吟片刻道:“难道,他们还有别的路数进货?!”着一句话提醒了朱植,他拉过地图,仔细观察着,看着看着,他一拳砸在地图上:“高丽小儿,竟然坏我大事。” 铁铉和杨荣拢头到地图前一起端详,铁铉抬头道:“殿下是说?”朱植道:“集安、虎儿文部、合兰城这几个地方,一定有高丽与女真人的贸易通道。 我说怎么回事,一定是高丽人偷偷向女真输出这些货品。 所以女真人才物资不缺,快,立刻派斥候去这些地方,把每个山头,每条道路都给我摸清楚了,到底有多少货物卖给了女真人。” 杨荣道:“除了高丽,会不会蒙古各部也有交易?”铁铉道:“我想不会,蒙古人不产这些东西。 从几个马市交易到这些货物也已经勉强够用而已。” 朱植道:“以防万一,往西面也要派斥候。” “冷不冷?”一名老兵把一件皮袄改在一名冻得直打哆嗦的年轻人身上。 “冷,咋不冷呢?老哥我年轻抗得住,你自己穿吧。” “嘿嘿。 老哥我身子骨是练出来地,你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批着吧。” 斥候卫二千户,三百户。 一总旗的五十名斥候已经在合兰城附近,长白山的一条山路上埋伏了一夜,可光受了一夜的冻。 但正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枝叶地缝隙撒在道路上,白雪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伙夫给每个斥候送来一块大饼子,冰冷僵硬,每个斥候在怀里温一会才一片饼子一口雪地吃起来。 苦是苦了点,可斥候们士气高涨,他们在大山里已经转悠了十天了。 只希望能找到想要寻找的东西。 “来了人,都起来,警戒!”总旗。 从身后走过,小声提醒正在吃早饭的斥候们。 远处依稀传来清脆地铃声“叮叮铛。 叮叮铛……”在大自然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悦耳。 一匹健骡鼻子喷着白气,拉着雪橇走在扬长山路上,雪橇上的赶车人不停扬鞭赶马。 “一、二、三……三十五、三十六”总旗心中默默地数着。 总共三十六驾雪橇,还有五十多护车的保镖。 “看我信号,每人瞄准一个镖师,传下去。” “老大,如果是汉人怎么办?”“……杀,杀无赦。” “啾……”一支鸣镝准确地插在打头镖师的身上,他一个踉跄撞下马去。 山坡上不远处,斥候们同时站起来,五十支箭同时飞出,又有二十多人跌下马来。 冬天人的神经有些僵化,半晌镖师们才反应过来,用听不懂的语言吆喝着,连忙下马,可第二轮箭雨已经飞到,又有几人中箭。 “杀啊……”斥候们上马冲出丛林,挥舞着马刀旋风般杀入雪橇队伍中。 已经折损了五成人马的镖师哪里挡得住精锐的斥候。 两方接敌的一瞬,又有几名镖师倒下。 剩下地人士气已泄,在山路上四散奔逃。 总旗大叫着:“专找穿的好的,抓五名活口,其他地一个不留。” 山路上重新归于平静,近百人的雪橇队伍已经被屠戮殆尽。 五个活口被押到总旗身前,其中一名穿着辽东式裘皮袍地人已经吓得软在地上,被两名斥候拖了过来。 “有会说汉话的吗?”总旗在马上发话,无人答话,“行,每人砍一只脚,剩得逃跑。” “大爷,大爷,我会说汉话。” 那个穿裘皮袍子的人筛糠似地扑倒在地。 “慢着,先不忙砍!会说干吗刚才不老实。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总旗道。 “大爷,小地是朝鲜国庆北道连津人氏,叫李,李振国。” 总旗嘿嘿一笑:“弟兄们,活干得漂亮,回广宁去。” 果然是高丽人干的,妈的,老子在费心费力算计女真人,你小子趁这机会跟他们大做买卖?!朱植看着几份朝鲜国商人的审讯记录,恨得牙都痒痒。 铁铉道:“如今之计,只能请奏朝廷,让朝廷发敕书斥责朝鲜李成桂,命其约束商人不与女真做买卖。” 朱植道:“禀告朝廷,一来一去,明年春天花都开了。 不行,勉仁你立刻给我起草一纸文书,申斥李成桂帮助女真侵害明朝边境。 告诉他我一手稻穗,一手宝剑,别不识抬举。 另外着定辽中、左、前、后四卫即日开拔进驻九连城。 另外这高丽商路一定要断了,广宁中卫不是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吗?拉出来打打秋风,命他们以千户为单位,深入高丽女真接壤的边境,把那边的女真人部落全给我扫荡了,掐断所有高丽人的边境商路,不许一粒盐,一片茶输入海西地面。” 铁铉飞快地记录着朱植的命令,他看了看命令道:“殿下,是不是为了配合广宁中卫的行动,北面咱们也该给扎哈齐点压力?”朱植一想,道:“对,鼎石提醒得好,这样,羽林右卫,铁岭卫,定辽右卫,向安乐州集结,并辽海卫一起做出出塞的姿态。” 朱植望着窗外的雪景,心里不是滋味,虽然摆出架势威吓高丽人,但他非常清楚,现在辽东不能在两条战线上开战,万一把高丽人激起来了……不行,菜要一口一口吃。 但是总不能老让高丽人在这里给自己添堵吧,王路朝,这个名字突然蹦入朱植的脑子里,对啊,这颗棋子也该动动了。 打定主意,朱植决定不再瞒着铁铉,把王路朝的事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如此离奇曲折的事情听得铁铉心惊肉跳。 “此事机密,希望鼎石理解,我到今日才跟你交代。” 铁铉连忙拱手作揖:“谢殿下信任。” 朱植道:“虽然我们摆出兵力吓唬高丽人,但这只能是吓唬,我们没有实力同时两线开战。 所以我想利用一下姓王的,让他牵扯一下李成桂的精力,省得他一天到晚没事干,算计我们。 勉仁,你有什么看法?”朱植知道这才是他最擅长的活计。 杨荣道:“朝廷一直对李成桂朝鲜国不置可否,以属下看,殿下不如把他放回国内,日后就算朝廷追问,咱们就拿李成桂与女真人的交易说事。” 铁铉道:“对,殿下不必过于担心,现在朝鲜国有把柄落在咱手上,咱们也是出师有名。” 朱植道:“照你们看,如何利用这颗棋子。” 杨荣道:“办法有三,一,借兵给王路朝,帮他在边境上打下一块地盘,然后让他吸收支持前王的人马,但这个坏处是依然会把朝鲜的兵力吸引在明朝边境上;二、帮王路朝建立一支水师,不断骚扰高丽的沿海地区,这个嘛时间会长一些,没两年成不沥涝;三、卑职观察过地图,在高丽南端有一大岛名耽罗,当初殿下也跟王路朝提过。 不如就把他送到岛上,拨给他部分兵马,同时把那里作为我水师的基地,如此一来既能保护他又能为水师在外洋取得落脚之地。” 杨荣啊杨荣,真是具有战略眼光的谋士啊,原来一直以来他都盘算着这个事。 朱植满意地对杨荣点点头,问铁铉道:“鼎石怎么看?”铁铉道:“第三个方法好,诚如勉仁所说,另外还可以把李朝的兵马吸引到南方去。 减轻我们的压力,为了配合王路朝行动,我们可以继续陈兵边境。 等他在南边闹出点声势了,立刻撤兵,殿下放心,李成桂必定南顾。 依臣看,李成桂为人看家贼比抵外辱积极得多。” “哈哈……”君臣三人相视而笑。 跳至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2)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2)辽东水师在清晨出发,迎着初升的照样。 船上装载着一千人,五百名王路朝招集的高丽旧部,五百名朱植借出去的金州卫海军陆战队,他们的任务是拿下耽罗岛建立根据地。 船上还装载着三个月的粮食,以及工具等等。 除了占领耽罗岛,他们的任务还要为辽东水师修建港口。 王紫若站在船尾,惆怅地看着码头上送行的朱植。 王路朝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别看了,咱们高攀不起,人家是天朝上国的亲王啊。” 王紫若听着这话,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王路朝见妹妹伤心,只能安慰道:“哥哥答应你,等我们复国之日,一定为成为公主的妹妹提亲。” 洪武二十七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两个月间,辽东已经遭受了三场暴雪侵袭。 广宁中卫克服气候的困难,在整条中朝边境线上充当着剪径者的角色。 遭遇小的女真部落,投降者带走,不投降的直接剿灭。 从高丽到海西女真的所有道路全部封锁,一切胆敢继续与女真做买卖的商队全部拦截,武装押运者剿灭,货物全部送往广宁。 这些从朝鲜人抢来的货物,为“辽东联号”带来了第一笔收入。 当初对“辽东联号”口诛笔伐的儒林此时终于知道“辽东联号”是用来干吗的!敢情就是一个强盗组织,专门剪径发财。 儒林人士更加恼火,抨击之声此起彼伏,他们不敢直接骂朱植。 就拿商人们出气,痛骂商人鼓惑王爷背离王者之道。 一些痛骂商人的檄文经常出现在酒楼茶馆地墙上,而商人们当然不甘示弱,时常请出一些枪手回敬儒林迂腐。 同样在强上贴出檄文,声言这事符合朝廷的《公平交易令》精神,是官府对商人的赔偿方式。 双方在墙上一攻一守,煞是热闹。 只是朱植呆在王府里捂着嘴偷笑。 你们就闹吧,最好形成这样争论的风气。 在剌鲁温暖地营帐里,那个冷静的汗再也坐不住了,一脚踢飞一个火炉,下人们赶紧帮着收拾,但地毯已经被烫出了几个小洞。 “笨蛋,全是一群笨蛋,到底是哪里来的毛贼?你们到底搞清楚了没有?”扎哈齐怒骂匍匐在下面的几名将领。 一名长身帅气地年轻人回道:“回阿玛,已经查清楚,这些毛贼是乃投奔了蛮子的建州女真钮祜禄部、兀也吾部、讹答剌部的叛徒。 他们得到了辽东蛮子的装备与训练.已经今非昔比。 他们在过去两月里,出没白山黑水之间,截获商队十之八九。 并攻灭我小部落八个。 掳走牛羊上千。” 扎哈齐怒道:“一群白痴,这么长时间怎么都不知道发兵保护商路?”年轻人道:“阿玛。 您难道忘了,上个月辽东蛮子集结四个卫三万余人于抚顺所到安东州一线,做出大举出塞态势。 是您命令各部精锐南下保卫纳丹府和辉发城。 没有多余兵力调往合兰城方向。” “上当了。 上当了。 他们集结大军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实际上还是要达到封锁咱们的目的。 朱植啊朱植好计策啊,好计策啊。” 扎哈齐暗自责备自己,太在意纳丹府了,“一定是古尼那条老狗出卖给了朱植,他才利用纳丹府吸引我。” 年轻人道:“阿玛快拿个主意吧,天太冷了,牛羊成批成批地死,许多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扎哈齐道:“费勒,知道咱们的祖先在这样的时候会怎么做吗?”费勒就是那个年轻人,迷惑地摇头,扎哈齐道:“抢!等春暖花开之时,也就是汉人开始种地的时候,杀过去抢他娘地。 让大家把冻死的牛羊全宰杀了,冻起来,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各在腰。 当第一缕春天的阳光撒落在辽东大地,辽东地百姓深切感受着身边发生的变故,从正月十五之后,路上地兵就没断了地向北开进。 那些见多识广的百姓已经意识到辽东即将发生大的战事:“孩子妈,要打仗了,家里地存粮还够吗……”洪武二十八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朱植率领辽东都司以及辽王府众官员,前往辽河边的龙王庙祷告上香。 “龙王在上,朱植率辽东大小官员拜上。 龙王保佑我辽东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开春我辽东大军将北伐女真,龙王保佑我大明劲旅旗开得胜,荡平海西。” 说着,虔诚地在香炉内插上三柱香。 周边的军事态势。” 君臣落座,朱植道。 铁铉向大家供拱手,走到朱植身后,拉开墙上的大地图,手里拿着一支木杆道:“各位请看这里,自去年入秋以来,辽东军中等以上卫所全部训练调整完毕。 我军大致在两个方向集结,羽林右卫,铁岭卫,定辽右卫,沈阳中卫集结于抚顺所,兵力三万五千人;定辽中卫、定辽左卫、定辽前卫集结于九连城,兵力二万人。 另外广宁中卫目前在集安过冬。 目前我们手里还有大约还有四个中等卫的机动兵力。 海西女真大约有三万人集结于纳丹府,与我北路对峙;高丽也集结了三万人于新义州与我南路对峙,不过朝鲜王李成桂已经向辽王递了奏表,表示已经约束商人断绝于女真人的买卖,请求辽王撤出边境兵力。” 所谓近朱者赤,在跟了朱植两年之后,铁铉对他满嘴的那些听不懂的词语现在也都习惯了。 朱植道:“目前就是这样一个状况,本王决心。 今年之内跟海西女真来个了断。” 铁铉道:“据斥候探听的消息,整个冬天女真人遭受天灾,再加上货物地匮乏,生活非常艰难。 按照王府参谋部的估算。 当春暖花开之时,女真人会起兵南下抢掠。” 朱植续道:“上一次,我们在被动的情况下,兵力不整齐的情况下出战没有取得完胜。 这次辽东兵精粮足。 所以要让女真人在我们选择地时间,地点作战。 我说过,要来个了断,不想再跟女真人磨蹭了。 战役代号卫青,要像我们的祖先那样,扫荡鞑子,连根拔起。 具体情况鼎石继续吧。” 铁铉道:“这是根据目前的形势,参谋部制定了对海西女真的全盘作战计划。 计划第一部诱敌,以辽王殿下为统帅,瞿能副之。 率领中路集团,辖羽林右卫,铁岭卫。 定辽右卫,沈阳中卫。 兵力三万五千人,出抚顺所,取道纳丹府。 乌拉城,纳邻河,进攻剌鲁。 这是整个计划地第一步,目的是调动女真主力于此。 左路集团,以叶旺将军为将,辖定辽中卫、东宁卫、辽海卫,兵力两万人,出镇北关,轻装取道亦东河直趋剌鲁。 这才是整个计划的重要环节,只有殿下的中路大军吸引了足够多的女真人,才能保证左路集团行动成功。 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左路集团兵临剌鲁城下之后,对该城围而不打,调动女真前线之主力回援,我们再在半途设伏,一举将其主力歼灭。 这就是卫青计划的全部。 东线在抽调走定辽中卫之后,以盖州卫、复州卫填补空缺继续对高丽保持压力。 定辽后卫、海州卫作为预备队在铁岭集结,随时策应中路和左路两个方向。” 这是朱植帮助参谋部制定的计划,个人还是非常满意的,他微笑着问道:“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叶旺道:“末将反对!这等于让殿下作为诱饵,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朱植道:“有什么危险,又不是没和扎和齐交过手,不过尔尔。 而且此战役关键是中路文章左路做,叶将军攻击的动作越狠越快速,本王就越安全。 而且本王已决,不必再说,各位将军下去准备吧,三月初一,必须全部准备到位。” 散会之后,叶旺一把扯住铁铉道:“听了半天,怎么没广宁中卫什么事?”铁铉道:“广宁中卫有特殊任务。” 叶旺嘿嘿笑道:“中路地文章左路做,恐怕左路的文章还要广宁中卫做吧?”铁铉不好意思笑道:“这是绝对机密,广宁中卫将……”辽东军集结调动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女真人地细作,一条条信息传递到剌鲁府扎哈齐的耳中。 同样女真人地军事会议也在召开之中。 扎哈奇下令:“德兴阿、费勒,你们率一万五千大军明日出发,三月初五攻击镇北关,打得越狠越好。 本汗需要把明军北路的主力都吸引过来。” 德兴阿是扎哈齐的弟弟,也是海西女真中猛将之一,他和费勒领命。 费勒问道:“阿玛,您地意思是我们这路只是佯攻?”扎哈奇道:“对,你们是佯攻,本汗亲率四万主力攻击抚顺关,击破之后攻取铁岭,一举围歼明军主力。 所以这一仗的关键是,吸引和快速,你们打得越狠,吸引的明军主力就越多,那么在抚顺关正面阿玛面对的敌人越少,击溃他们的时间就越短。 明白吗?”德兴阿道:“阿浑,剌鲁只有五千人马守备,够吗?”扎哈齐神情严峻:“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女真人人少啊,经不起和汉人的消耗。 只有兵行险招,一定要把大明打疼了再与其求和,此战将一举奠定海西女真人的命运。 愿长生天保佑女真人,恢复完颜祖先的辉煌吧。” 跳至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3)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3)抚顺通往沈阳的官道,成为了整个辽东最繁忙的交通要道。 雪刚刚开始融化,一队队的步兵,骑兵,辎重不停地向抚顺输送,来回人踩马踏,刚化冻的官道泥泞不堪。 离开抚顺十里的官道旁,有一家不起眼的小茶寮,南来北往的官差、客商们都喜欢在此地歇歇脚,喝口茶吃张煎饼。 阿敏拉了拉帽子,坐在茶寮的角落,泡着一壶茶,还有两碟松子已经歇了两个时辰。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外的官道,仿佛川流不息的军队有多么好看。 绿色衣服的是步兵,黑色衣服的是骑兵,土色衣服的是辎重兵。 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在茶寮门口噶然而止,“咔、咔……”几名身穿明军盔甲,头上一条辫子在脑后扎成一个发髻状的军人大步走入茶寮,只见几人风尘仆仆,背上插着几支小旗子,装束甚是威武。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个是建州女真内附之后,加入辽东军的女真营士兵。 按照大明的要求,所有内附女真都必须留发梳髻,但没有像满清那样“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血腥规定。 所以不少女真人只是简单将辫子扎在后脑上意思意思,汉人官吏也觉得这样无所谓,睁一眼闭一眼由他去了。 几人找了一张靠着门口的桌子坐了下来,为首一名大胡子粗声粗气地喊道:“伙计,有吃的吗?”声若洪钟。 震得屋顶地灰都往下掉。 旁边一名同伴拿着马鞭不断敲着靴底,一块块湿泥掉在地上,嘴里嘟哝着:“什么破路啊,真烂。” 一个伙计三步两步走过来擦了擦桌子。 问道:“几位军爷要吃点什么?”大胡子道:“你们有什么?”伙计道:“有酒有牛肉,还有煎饼。” 大胡子道:“行,都端上来。” 伙计叫声好嘞,转身进了厨房。 旁边桌子也是几名官兵模样的人在闷头吃饼。 大胡子大大咧咧走过去一拱手道:“有礼了,几位兄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一名头目模样的兵撩下筷子,斜眼瞧了他一眼道:“哟,敢情是女真营地兄弟,我们是铁岭卫的。 你们是哪部分的?”眼神语气颇有些不屑,这也难怪,毕竟是内附的鞑子,汉人士兵对他们仍然存在一定地芥蒂。 大胡子女真人也不介意,反而热情道:“铁岭卫的兄弟?你们已经来啦,下官是广宁中卫的。” 小头目继续那样的语气。 道:“广宁中卫的?听说你们在集安那边打秋风打得很顺手啊,都发了大财啦”大胡子道:“哪里哪里,执行任务而已。” 小头目道:“怎么广宁中卫也上来了。 还要来跟我们争功啊?”大胡子道:“是啊,我的娘啊。 二月初五从集宁开拔,日夜不停地跑啊,这不。 我们几个是头里的传令兵,赶着进城打前站。 城里还有地方驻扎吗?”旁边一名小兵拉拉他的衣袖道:“阿浑,你声音能小点吗?百户嘱咐了,咱们的行踪要保密。” 小头目嘿嘿一笑道:“这位小兄弟还挺有警惕性的,上等卫好大地威风。 好了,不说了,我们也该走了。 兄弟们慢用啊。” 大胡子搔搔光脑壳自言自语道:“唉,兄弟们这就走啦,老哥还没请你们喝一杯呢,到时候上了战场多照应着。 老板,来啊,把这桌兄弟吃的记到我们帐上。” 小头目扭头拱手道:“那就谢谢啦,看人家发了财就是大方。” 说罢带着几个手下出了茶寮。 阿敏的眼睛在粘帽下面骨碌乱转,使劲记着大胡子说地话,见几名穿着绿衣的步兵走出了茶寮,他拿起个酒壶走到临桌,用女真语问道:“几位兄弟好啊。” 大胡子警惕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说女真话?”阿敏道:“小弟也是女真人啊,不知道几位是哪部地?”大胡子道:“我们都是钮祜禄部,你是?”阿敏道:“小的是讹答剌部的,呵呵兄弟们在军里当差,这回是不是要找扎哈齐那条老狗报仇雪恨!”几个内附明朝地女真部落,都与扎哈齐有很大的仇恨,大胡子听阿敏这么一说,顿时有种同仇敌忾的味道,赶紧让了让道:“来兄弟,坐下说话。 听你这意思和扎哈齐还有仇?”阿敏道:“有啊,怎么没有,我的堂兄弟就是死在纳丹府的,兄弟们日后上了战场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大胡子拍拍他肩膀道:“行,一定没有问题。 对了,你怎么没加入军队。” 阿敏道:“唉,家里还有一个老娘,要是去了,谁伺候她啊?”说着举杯敬几名女真士兵。 大家喝过两盅,阿敏问道:“这次是要上去打仗吗?”大胡子道:“是啊,妈的,这次一定要砍了扎哈齐那条老狗。” 阿敏眼珠一转道:“兄弟们这个样子好象赶了很远的路。” 大胡子道:“是啊,从集宁到这,上千里路,我们足足跑了十天。 真叫一个累。” 刚才扯过他衣袖的小兵又扯他的袖子,大胡子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阿敏边喝酒,边观察这两人,随意道:“怎么这么累,为什么要转战千里。” 大胡子道:“可不,谁让年前我们一直在山上的老林里堵那帮高丽人,真叫一个苦啊。” 阿敏道:“听说你们广宁中卫的女真兄弟们都发了大财。” 大胡子道:“嘿嘿,一点而已。 大头都得上缴的。” 阿敏道:“哎呀。 额娘有病,小弟有两匹好马还想赶到广宁卖了,就怕路上遇到大军不好走啊。 后续弟兄们什么时候过来?”大胡子道:“我们提早一天走,估摸着他们才到沈阳吧。 我看你这两天还是别走了。 或者顺小路过去,否则一路上肯定很麻烦。” 阿敏故作为难状道:“啊,这样啊,可是额娘地病……”大胡子看他的样子。 从怀中掏出几颗碎银塞到阿敏手中:“来兄弟,不多,先拿去给额娘抓药。” 阿敏道:“啊,这哪行,这都是大哥用血汗拼来的,小弟不能要。” 大胡子一拍阿敏的肩膀:“老弟,咱们女真人什么时候婆婆妈妈了。 反正哥哥家里就一个人,说不定哪天就死在疆场上了,钱对我有屁用。” 阿敏收下钱,大家又推杯换盏地喝了一会。 见手下吃得差不多了。 大胡子抹抹嘴扔出一颗银子道:“店家,结帐,甭找了。 看还有多就把咱这个酒葫芦装满吧。 对了,这里离抚顺还有多远啊?”说着拍拍阿敏肩膀。 “先回去照顾你额娘,等仗打过了再南下吧。 兄弟们走,进城去。” 五名女真骑兵大踏步走出茶寮。 飞身上马,大胡子朝阿敏一拱手,“驾……”五匹骏马马蹄翻飞,又掀起一片泥巴。 刚离开茶寮,大胡子顿时变成另外一个人,刚才地大大咧咧一扫而光,眼中精光四射。 他朝后一看,嘴里喃喃道:“第十五个……”“差使办得怎么样?”朱植微笑地看着穿迷彩服的尼玛,窄身的迷彩服裹着她修长的侗体,高耸地胸脯让朱植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搁。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军中不能进女兵,那些青头小子能受得了吗?尼玛被朱植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回道:“回殿下,铁长史的计策已经全部执行了。 斥候总共派出了三拨人扮演广宁中卫的前哨传令兵,日夜在沈阳往抚顺的路上奔驰,总共遭遇过二十三名女真人或者汉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广宁中卫调往抚顺的消息。” 朱植道:“好,剩下的事还要做完全了。 都安排好了吗?”铁铉道:“回殿下,都安排好了,明日六百女真斥候加上殿下亲卫以及斥候卫的官兵,都将换上广宁中卫军服旗帜,明日一早从沈阳出发,估计傍晚时分就能到达抚顺。” 朱植一拍椅子扶手道:“好,演完这出,就是尼玛小姐大功一件。” 尼玛听朱植夸奖,高兴道:“谢殿下。” 轰隆轰隆的马蹄声惊天动地,望不见尽头黑衣黑甲的骑兵在夕阳之下奔驰在大路上,队伍当头,一面大旗迎风飘扬“广宁中护卫”五个斗大地黑字在夕阳的照射下威武肃穆。 队伍中有的女真人经过长时间地骑马,头上的辫子不自觉地松散下来,在肩膀上跳动。 阿敏靠在茶寮门口看着飞驰而过地队伍,嘴上逐渐泛起了轻松的微笑。 剌鲁城扎哈齐的大帐中,阿敏匍匐在地,扎哈齐坐在高高地虎皮交椅上神色凝重地问道:“怎么?千真万确是广宁中卫的部队吗?”阿敏道:“回大汗,千真万确,头一天是三拨打前站的传令兵,二月二十三傍晚,大队人马进入抚顺。” 扎哈齐道:“好,下去领一两金子的赏去。” 阿敏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费勒道:“阿玛,敌情有变啊,根据掌握的情报,蛮子在抚顺集结了五个卫,其中四个上等卫,兵力已经超过四万人。 咱们是不是?”扎哈齐哈哈大笑:“敌变我不变,管他百路来,我却一路去,本汗决心不变,既然蛮子连广宁中卫都调上来了,那么他们的主攻方向一定就是在纳丹府一线。 孩子你只管拼命攻打镇北关,一定要把声势造大一些。 就让蛮子在路上疲于奔命吧。” 跳至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4)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4)铁铉快步走入王府,朱植正在后院练剑。 铁铉在廊下跪倒行礼:“殿下,殿下,铉有要事禀告。” 朱植一路剑法只练了一半,听见是铁铉声音只能停下来,小陈子替朱植收了剑,送上一条毛巾。 朱植擦了把脸道:“女真人出兵了吗?离萨尔浒还有多远?”这个时候,辽东军马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朱植就等着这个消息了。 铁铉道:“殿下,出兵倒是出兵了,只是女真人目标不是抚顺关,而是镇北关。 叶将军八百里加急:昨日晨,女真大军突袭镇北关,兵力声势浩大,但已被叶将军打退。” 朱植有些奇怪:“哦?怎么是镇北关,奇怪啊,走进屋说。” 走进屋里,朱植请铁铉坐下,下人送上茶水。 铁铉喝了口水道:“殿下,按照叶将军报告,此番女真寇边来势汹汹。 看来是给冬天的大雪逼急了。” 朱植嘿嘿一笑,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但不是抚顺关出现状况就太奇怪了。 鼎石你看,为什么女真人从镇北关动手,这样做是何用意。” “卑职判断,这是女真人的疑兵,殿下请看。” 铁铉走到墙边地图前面,朱植也凑过去,“无论从哪方面讲,抚顺关或鸦鹘关都是进入辽东腹地最便捷的道路。 从抚顺关可以直取沈阳;突破鸦鹘关之后,更加是一马平川直趋辽阳。 女真人从镇北关动手。 分明是舍近求远。 而且据报,女真人声势浩大,咄咄逼人。” 朱植打断他的话,道:“那就是说。 女真人想以此为诱饵,吸引辽东军主力北上救援?难道他们担心我们出抚顺关进攻纳丹府?”铁铉道:“殿下明鉴,根据年前斥候们地侦察,女真人屯驻在纳丹府的兵力有两万人。 主要兵力已经集结完毕。 所以卑职判断扎哈齐并非担心我们进攻,而是他自己的主攻方向就在抚顺关。 他企图吸引我大军北上救援,然后突破抚顺关挥师北上将我军包围在铁岭、安乐州一带。” 朱植的手在地图上比画着,冷笑道:“嘿嘿,扎哈齐还有点谋略。 可惜啊,他偏偏碰上了铁鼎石。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任由北路告急吗?”铁铉道:“卑职判断,假如女真人把突破地重点放在抚顺关,至少要集结三万人,守卫老窝至少也要五千以上;那么攻击镇北关的兵力不会超过二万五千人.以叶将军两万精锐守住关口不在话下。 只要命叶将军坚守不出。 牢牢将此路女真人咬住。 任他千路来,我只一路去,殿下仍按原计划大张旗鼓杀出抚顺关。 直奔萨尔浒,只要把女真主力吸引到这里。 咱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朱植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另外可命定辽后卫扮演一下抚顺关的军队。 白天向北走二十里,晚上向南走二十里,来回在官道上练练行军吧。” 铁铉费了半天劲挤出一丝奸笑:“殿下此计甚好。” 朱植看着铁铉地难受样,哈哈大笑。 塞,抚顺关较场鼓乐升天,彩旗飘扬。 一万多各卫人马精锐云集,黑衣的是羽林卫、“广宁中卫”,绿衣的是铁岭卫、定辽右卫,盔甲鲜明,不怒而威。 较场外面无数百姓趴着栏杆看热闹。 那些英俊威武的黑衣骑兵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围观少女。 三声炮响,朱植走上将台,环顾四周道:“在场诸位,大都有家。 家,也许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无论我们走了多远,那里都会有盏***等待着你的归来;无论我们如何饥肠辘辘,那里都会有一碗面条或者一碗米粥让你充饥;无论我们在外多么地孤独,那里还有父母高堂,妻儿兄弟疼爱你,亲近你。 可是,我们还是要离开它,离开这个最温暖的地方,到冰天雪地,穷山恶水间流血牺牲!为什么?可能你们某些人心中会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地方?是你们的家正遭受危险。 所以你们才要披挂上阵,用生命保卫妻儿老小不受**,保卫温暖的家不被破坏。 兵者,凶器也!打仗就会死人,可是本王对不住各位,还要带兄弟们上疆场厮杀。 但这次你们将一劳永逸地解决海西女真,抓住敌酋扎哈奇,让你们地家不再受到威胁,不再遭受抢掠。 兄弟们快要随本王上战场了,本王会一直和你们一起战斗,一起保卫辽东的百姓,一起捍卫辽东军的荣誉。 本王地责任就是尽可能地率领你们获得胜利,尽可能地把你们都带回家。” 较场上万多兵将被朱植言语感染,一万多人鸦雀无声。 朱植看看时机成熟最后一挥手,发出战斗的口号:“打下剌鲁府,生擒扎哈齐!”刚才还鸦雀无声地较场,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雷鸣——“打下剌鲁府,生擒扎哈齐!”“大明辽王植”的帅旗在队伍地前头猎猎飘扬,几万辽东军追随在这面黄色大旗下出征,各种各样的旗帜,各种各样的士兵,连绵成几里长的浩荡洪流。 每个士兵眼睛里都充满着坚毅的神情,向北,向北,再向北。 春天的森林,新叶刚刚抽出嫩芽,阳光投射在地上,分裂成斑驳的影子。 萨尔浒以东二十里的山林,辽东军前哨是一支由汉人女真人混合组成的斥候部队。 骑在马上的斥候们,每人隔着三米,拉开一条散兵线缓缓地在森林中搜索前进。 “哗啦啦……”远处树尖上不知什么鸟儿突然飞起了一片。 领兵百户万朝皱了皱眉,对身旁士兵吩咐道:“传下去,有情况,上弩!”两旁士兵一个一个向两边传去。 斥候们掣起马脖子上挂着的手弩,悄悄装箭上弦。 “啊……啊……”树梢之上是山鹰的鸣叫。 斥候们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无数双眼睛盯着前方的树木,草丛。 “哗啦啦……”树丛中又是一阵嘈杂,一名斥候的神经实在承受不住,“腾!”地扣动了扳机,箭扎入草丛,一只梅花鹿跳出来,在几棵树之间钻来钻去,再度隐没在一片更高更密的草丛中不见踪影。 “哈哈瞧你那胆子,新兵就是新兵,别紧张啊……”身边的伙伴轻声笑话着他放箭的斥候。 原来是一只梅花鹿,刚才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斥候们顿觉松了口气。 “嗖……噗”笑声未落,白色的箭羽出现在说话者的脖子上,他应声撞倒马下。 被笑话那名新兵斥候惊恐地看着同伴,不知所措。 “敌袭,敌袭!”惊恐的叫喊从幽静的森林里响起,一支羽箭“夺”地插在他身旁的树上,犹自“嗡嗡”作响。 “嗖……嗖……”一阵羽箭从远方森林深处飞蝗般射来。 又有几名斥候中箭落马,更多的斥候朝着树丛中出现的女真人身影放箭还击。 森林中白色羽箭来回交错,双方都有人中箭。 万朝见斥候们射完一轮,知道如果再上箭,速度必然会吃亏,他果断抽出马刀,高喊:“弟兄们,拔刀冲上去砍。” 仓促遇袭的斥候们显示出了过硬的训练水平,虽惊不乱,挂好弩抽刀催马向前。 女真人射箭功夫比汉人好,所以他们更倚重弓箭,但在森林中枝叶树干的阻挡,降低了女真人的命中率。 他们且射且退,利用树木之间的空隙向森林深处退却。 一名身材高大的斥候灵活地操控着马匹,穿越层层丛林,转眼间追上一名女真。 斥候手起刀落,女真人仓促间举弓抵抗,刀带起呼啸的风声连人带弓劈成两段。 斥候放眼一望,周围十几名女真人正仓皇后退。 他向后大喊:“女真人没几个!兄弟们上来把他们剁了!”说着杀气腾腾朝旁边一名正手忙脚乱换箭的敌人砍了过去……斥候们三两成群,在森林中追杀着四散奔逃的女真人,刀剑撞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消片刻,遭遇袭击的斥候分队反败而胜,二十多名女真人被屠杀,只有一名中箭者成了俘虏,斥候一方四死十一伤。 万朝收拢斥候分队,来到刚才一马当先的斥候面前,拍拍他肩膀夸奖道:“郎浩干得好,记你一功。 又转头对所有人道:“找五个人留下来照顾伤员和俘虏,其他人跟着我快速通过森林,目标浑河谷地。” 明军大队刚到萨尔浒,就接到前面斥候传来的消息,双方斥候在方圆几十里的战线上进行了广泛的接触,“女真大队人马分三路已在坊州堡集结,总兵力四万。” 到了此时,女真人的作战意图完全暴露在朱植面前,铁铉的估计完全正确,女真人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明攻镇北关,暗取抚顺关。 三万五千辽东健儿,四万女真铁骑在萨尔浒以东二十里浑河、苏子河交汇谷地迎头相撞,辽东第二次萨尔浒之战一触即发。 跳至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5)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5)清晨,雾气仍未消散,朱植拍着马走上小山冈,极目北望,右面是苏子河,左面是浑河,两条河流冲积出一片平地,在平地的尽头是层层叠叠的丘陵,女真人的大旗,掩映在晨雾之中。 “呜……呜……”一阵阵牛角的蜂鸣,杀气腾腾,此起彼伏,顺着清晨的风徐徐传来。 这是女真人出发的号角,在依稀的薄雾中,一队队女真骑兵,从营地内走出,在平地的尽头排列成阵势。 “咚……咚……”离朱植不远的地方,一个彪型大汉光着膀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大鼓,那鼓点一下一下震撼在心头。 辽东军各卫,集结出营,几万人的队伍,在晨曦的沐浴下整齐划一地进入阵地。 绿色衣甲的是铁岭卫,是全辽东最能防守的部队。 最前列是两千牌刀手,半人高的盾牌,组成一个完整的方块;最前列的是排着三列的拒马队,小跑前进。 一丈多长的拒马枪如层层森林,枪头反射着阳光闪耀着冰冷的寒光。 再后面是六千轻甲的弓箭手,这是铁岭卫和定辽右卫的联合部队,按照行军记要规定,他们可以在半分钟之内发射一万八千支箭,在离本阵二百步到一百步的距离内射出一道死亡封锁线。 “咚……咚……”另一个节奏的鼓点响起,一名传令兵在山坡的右侧挥舞红旗。 该定辽右卫出场了,这支经过一年半艰苦训练的秘密武器终于出场了。 一百部弩车被马拉到弓箭手身后。 排成两行序列。 这些弩车可以在一分钟内将二百枚开花弹投掷到四百步到一百五十步地距离之内,在炮还没有研制出来的时候,弩车将成为辽东军的主力远程打击武器。 一队灰衣和绿衣的士兵排着四列纵队,小跑跟在弩车之后。 这才是辽东军最秘密地武器。 灰衣部队是两千名火铳手,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去年八月研制出来的燧发枪,这个时代最先进又可能是最弱智的武器。 “辽一型”燧发枪,长一米四。 重十斤二两,有效射程一百五十步,枪管寿命一百发,造价七两白银。 目前装备地二千支燧法枪花费了朱植一万五千两白银,再加上纸包装填的火药子弹,每个士兵的训练费用,这二千人已经花费了三万两银子。 现在就是他们试验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灰衣火铳手在大阵最前列排列,前排半跪,后排直站,按照操典要求。 两段击,在一百五十步到一百步范围内进行三轮齐射。 在他们身后是二千名牌刀手,负责掩护火铳队抵受箭雨的袭击。 步兵方阵的排列是这样的。 最前面是两千名火铳手两列,第二排两千名牌刀手两列。 第三排三千名拒马枪兵三列,第四排又是两千名牌刀手两列,第五排六千名弓箭手六列。 第六排一百门弩床两列。 在步兵方阵两侧各有两千名羽林右卫骑兵掩护侧翼。 在小山坡上朱植掌握着五百亲卫骑兵,三千羽林卫骑兵,四千沈阳中卫步兵的预备队。 当定辽右卫的士兵在队列最前面站好之后,一名银盔白袍的将领纵马跑到阵列前地空地上,此人正是指挥使王域。 小马王一勒马缰,白马稀溜溜地扬起前蹄,似乎它也意识到一场大仗即将到来。 小马王对着朱植的方向握拳扶胸略略欠身行礼,然后命令军兵:“测距兵,二百步,报上读数.”几名测距兵小跑出列,弯弓搭箭向平地两边各射出三支带着红旗的羽箭,准确地落在相近地地方,跟着是此起彼伏的报告:“二百步,三刻标距。 顺风偏左。” “测距兵,一百五十步,报上读数。” “一百五十步,二刻七分标距。 顺风偏左。” “测距兵,一百步,报上读数。” “五十步,二刻标距。 顺风偏左。” 三组带着红旗地箭羽钉在战场上不同的距离上,这种覆盖射击,只要求火枪手和弓箭手按照这些距离数据,在敌人进入距离后机械发射。 小马王又大声命令道:“弩床测距,四百步,放!”左中右三台弩床将三个带着红旗的测距弹打了出去,遥遥落在远端。 “四百步,四刻标距。” 弩炮兵测距兵大声报告,山坡上地传令兵紧张地将刚才报上来的读数一一记录。 至此辽东军全部准备工作就绪,刀如海,枪如林,两阵对圆,一触即发。 面对着如此整齐的军阵,一股热血无法抑制地向上翻涌,朱植终于明白了男人的战争情结。 在整齐的军阵之中,在催人的鼓点之中,任何男人都会热血沸腾,此时此刻生命不再重要。 太阳终于艰难地爬上远处的山头,“呜……呜……”对面女真人的阵营里吹响阵阵号角,大阵开始缓慢向辽东军方向移动,这一刻仿佛已经等待了千年。 扎哈齐看着对面整齐的步兵队列,嘴上泛起一丝轻蔑的微笑,对侍立身边的小儿子费扬古道:“骑兵是步兵的天敌,如果这一仗辽王还像上次那样使用骑兵,那么我们还不好对付。 你看对面的阵型八成是步兵,过不了多久他们将会如汉人的麦穗一样被女真勇士收割。 今日父汗给你演示一次,如何正面突破汉人的步兵方阵,你可要看好了!”年龄不及弱冠的费扬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的小手不自觉地扶着刀把跃跃欲试。 扎哈齐大声下令:“德楞哈,你率三千人当先锋,用弓箭招呼,不许冲击敌阵,一百步距离分成两路后撤。 等后队冲击敌阵后,再回头朝纵深射击。” 一名高瘦的女真人接令而去。 “明章,你率五千人一百步后冲阵。 只许向前,不许向后,看见对面山上地大旗吗,能不能把它砍下来。” 一位膀大腰圆满面横肉的魁梧大汉一脸杀气:“大汗这是笑话我。 明章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扎哈齐接着下令:“赫折顺,领两千骑兵掩护右翼;穆士图,领两千骑兵掩护左翼。 看我号令,不许轻举妄动。 违令者斩。” “扎木凌,你率三千本汗亲卫殿后,看我号令行事。” 一名脸色红润,目光如炬的小将扶手领命。 “呜……呜……呜”三声号角再度响起,德楞哈默不作声,带领三千射手派成一百人一列,三十排的整齐阵容催马前进。 明章快马跑到第二个方阵之前,嗷傲怪叫:“大汗有令,只许进不许退,把那面旗砍倒。 女真地勇士们,跟我上!”女真骑兵顿时热血上涌,应和着号角的节奏逐步向前。 号角、鼓声伴随着几声战马的嘶鸣。 让整个战场显得格外空旷安静,这是暴风雨之前的片刻宁静。 无论是汉人还是女真人,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屏着呼吸。 等待着暴风骤雨地到来。 骑兵冲击不能长途奔跑,大概距离在九百步(六百米)开始,这个距离在这个时代弓箭最远射程之外,又能让骑兵的冲击发挥到最高速度。 二千步,一千五百步……战马焦躁地打着响鼻,骑者紧张的拉弓上弦,每列的排头兵不时用眼角瞄着队列是否整齐。 接近九百步,德楞哈反手从马脖子左边的弓囊中抽出一张大弓,反手从右边抽出一支羽箭,朝后高喊:“瞄准汉人方阵中央,二百步自由放箭。 冲啊!”德楞哈一夹马肚,跨下青马如离弦之箭猛窜向前。 身后三千射手紧随其后,任由战马撒蹄飞奔。 再往后明章抽出他那柄巨型马刀,猛一挥手,五千重甲骑兵排成五百人一列,十排波次逐渐加速。 吴大明半跪在地,远方万马奔腾,大地微微颤动,他是一名火铳手,处在整个大阵的最前端,甚至已经感觉到女真人的战马带着风迎面扑来。 他很害怕,怕被战马冲倒,怕马刀劈下。 不自觉地斜眼看了看身旁的总旗,只见他手握火铳,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 他刚想说什么,总旗目不斜视道:“我也害怕,但害怕有个屁用。” 小马王勒着马神情冰冷、面无表情,心中默默地盯着四百步的标志。 接近了,接近了,还差一点,好:“弩炮准备。” 传令兵迅速升起一面旗帜。 掌炮千户立刻命令:“准备点火!”当第一匹马踏入标志范围,小马王大喊一声:“放!”刚才升起的旗帜一松。 “呼……呼……呼……”几十枚黑色地炮弹跃过一道弧线飞越了三百多米的距离,砸到女真射手阵中,一名弓骑兵直接被这黑呼呼的铁块砸下马来。 身边地同伴还没顾得上惊讶,那些黑色的铁球突然发出巨响,“轰……”一丛不知道什么东西迎面扑来,射手眼前一黑。 女真人第一拨冲击地队伍已经陷入爆炸与烟尘之中,无数的战马受惊跳起,本来女真人自小善骑术,这点受惊本不算什么。 但偏偏他们都是双手持弓箭的射手,无法控制马缰,在炮弹爆炸地一瞬间,已经有几十名骑手被掀翻马下,立刻被后面的马卷入蹄下。 还没等德楞哈反应过来,第二轮黑色的球球已经砸入到骑兵之中,更多的骑兵被铁渣铁钉撂倒,更多的马被惊扰,射手阵型陷入一片混乱。 此时,德楞哈埋身在马背上,只想快马冲过这些恐怖的黑铁球的控制范围。 “弓箭准备,三刻标距,顺风偏左,放……”“嗡……”六千支箭冲天而起。 “火枪手上肩!第一列放……”“砰……”一阵烟雾在阵前升起。 “第一列后退装药……第二列,放”“砰……”又是一阵烟雾在阵前升起。 “弓箭准备,二刻八分标距,顺风偏左,放……”“准备点火!放……”整个辽东军大阵中,口令此起彼伏,炮弹,箭雨,火铳,接二连三向冲锋的女真骑兵散发着死亡的种子。 德楞哈冲出烟雾,才发现离明军大阵已在两百步之内,他弯弓搭箭,一箭放出,与此同时,只觉得胸前钻心的疼,一股力道把他推向马后,疼痛让他无法再控制马匹,仰面倒下马来。 天空是那么地蓝,这是德楞哈人生的最后一眼……主将阵没,三千名弓骑兵经受着这个世界上前所未有的三重打击,队型逐渐溃乱,没有主人的战马四处乱跑,还撞向那些夺路而逃骑兵。 溃散的弓骑兵,扰乱扰乱着后面冲锋骑兵的去路。 其实明章的的命运并不比前面的战友好多少,那些黑色的球球同样砸在他们的去路上,而且前面升腾起的烟雾,阻碍了他的视线。 勇不悍死的女真骑兵在烟雾中向前猛突,不断有人被天空砸下来的箭雨以及铅弹撩倒,虽然不知道明军用的是什么武器,但此时此刻除了前进,无路可退。 “收铳,火铳手后退。” “拒马阵上前。” 各种各样的命令在阵中响起,发射完两轮的火铳手以及牌刀手,与后面的拒马枪兵分错进退。 退后的火铳手分两边后退,分撤到大阵两翼重新结阵;牌刀手与后面一层的牌刀手结合组成新的阵势。 这样的阵型变换在训练中已经做过上百次了。 虽然第一次接敌仍然有些忙乱,虽然仍有的紧张的士兵走错了位置,但阵型依然非常迅速地调整过来。 此时女真人的前锋离明军拒马阵只有不到五十步。 看着自己的兵将生命不停被收割的明章,已经苦闷到了极点。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等到了前一分钟一直期待的情景,冲阵!但……面前却是三层密密麻麻的拒马枪,枪头闪耀的寒光刺着他的眼睛。 勒住战马已经来不及了,“噗”一杆长枪贯入心爱的战马身上。 好个明章,在这一瞬,生从马上跃起,左手擒着一支长枪作为支点,无所畏惧地跃入明军阵中。 当残余的女真骑兵近在咫尺之时,铁岭卫指挥使赵震一声暴喝:“拒马阵,不动如山!”两千人异口同声:“不动如山!”这是铁岭卫的口号,山崩于前,不动如山。 有人说,辽东军中最勇敢者就是拒马枪兵,他们要挺立着长枪迎接对方铁骑的冲击,要忍受着战马从远及近,冲到面前的心理恐惧,还要在军阵中承受第一轮伤亡。 任何一个从这场战役走下来的拒马枪兵都足以自豪地说:我没怕死!不动如山。 跳至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6)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6) 骑兵对付步兵不是仅凭一身蛮力冲杀过去就能胜利,而是有着非常巧妙的战术。比如蒙古人会先让弓骑兵冲锋,利用马快对敌人的步兵阵进行弓箭打击,目的是让步兵的阵型松散,如果一次不行将反复射击,直到达到目的为止,然后再是重甲骑兵冲击松散的阵型。 在过去几百年里,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用这样的方法对付汉人屡试不爽。汉人的步兵获胜寥寥可数,但这次却正是寥寥可数之一。日后虽然游牧民族还偶尔在某些场合占有优势,但人们不得不承认,随着火器走上历史舞台,胜利的天平已经无法逆转地向汉人倾斜。 战场上,各种远程兵器的打击下,女真人第一拨三千弓骑兵十亭已去了五亭,基本处在溃散状态,根本无法发挥射散步兵阵的作用;重骑兵冲击等于用肉体和动能直接冲击拒马枪林,一名参加了此役的女真人在多少年之后仍然心有余悸:“惨啊,太惨了,前面那几百人还有马,几乎全部被穿在枪上,直到有些枪因为太重或者折断。我的兄弟就被穿在一杆长枪上,死不瞑目……” 拒马枪阵对付骑兵是这样一个操作过程,第一排枪阻挡对方前几列冲锋的动能,但不会死抗,而是留出空隙让后面的骑兵穿越。当骑兵进入枪阵,立刻会有错位的第二列枪手顶上继续消耗骑兵的动能;再之自己,仔第三列枪手。如是者多次,直到骑兵停止下来。 勇悍地女真骑兵用生命为后续的战友冲出一条血路,但失去了冲击动力女真骑兵在枪林前停止,如潮水拍向堤坝。 冲入明军阵中的女真人立刻面临着几杆枪或者几把刀同时砍来的困境。此刻牌刀手会从缝隙中穿上来。三五成组,共同对付一名骑兵,有地人甚至奋不顾身把马上的女真人扑下来。女真人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一刀下去。已经是一面盾牌挡住,而另外一个可恶的汉人又朝马蹄上招呼。 后面跟进的骑兵冲击速度随之慢了下来,只在枪林地空隙中徐徐进入。正在这时,撤到两边重新结阵的火铳手再度出现,交叉火力攒射淤积在枪阵前的骑兵。五十步不到的距离内,几乎枪枪致命。几千名好不容易突破了火网的女真骑兵就这样被吞噬在明军的阵中。 朱植看着山坡下的杀戮场,虽然离得远但仍然感到一阵阵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在战场上杀人与被杀时刻发生着,经历过两场大战的朱植仍然感到生命的渺小和脆弱。 他问铁铉:“鼎石,骑兵该上场了吗?” 铁铉凝神注视着远方。嘴里一字一句地迸出:“不,他们地后队不动,我们骑兵便不动。” 朱植顺着铁铉的视线向着北方极目远眺。他知道,在两千米的之外。在对面地山坡上,同样有个人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扎哈齐心中潮水翻滚,这是怎么了?!本来已经在历史上上演过无数次地战例此时为什么没有发生在这河谷之中?那些突然出现在女真马队之中.声音很大,起着一层烟雾的是什么东西?还有,明军大阵前腾起的伴随着巨响地烟雾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武器,他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不管这许多了,此时战局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自己第一拨骑兵毕竟冲进了敌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扎哈齐咬咬牙命令:“扎木凌出击吧!全靠你了!” 扎木凌抚手行礼,神情坚毅催马下山。“呜……呜……”号角声再度响起,三千最精锐的女真骑兵义无返顾地朝着修罗地狱前进。 扎木凌刚才一直注视着他的同僚如何吞没在烟雾之中,他调整了亲卫营的队型,自己一马当先,后面双人队列,然后是四人,八人。扎木凌率领着锥型突击阵缓缓朝大营前进,烟雾笼罩的明军大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看不清楚了,扎木凌只听见前方鼓声、喊杀声、枪声震天。他知道自己的同胞正在苦战,但他必须稳住队型,不能毛毛躁躁地提早纵马狂奔。 山坡上,铁铉对扎木凌部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要干什么?这个战场是经由朱植、铁铉还有瞿能三人精心选定的,两边是河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阻碍了他们施展最擅长的包抄侧翼战术;中央突破已经证明行不通,那么女真人还有什么办法? 扎木凌的锥型阵突击开始了,弩炮照例是一阵猛轰,只是排成长条的锥型阵面积小,炮弹散落在大面积地域,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害。等他们一鼓作气冲过炮火和弓箭的封锁。扎木凌看得很清楚,汉人的软肋就在步兵阵与骑兵交接的地方,他的想法是从左向右旋转横过战场,在旋转的同时放箭,集中打击步兵与骑兵的结合部,然后在战场上旋转一周,再冲击已经遭受过箭雨袭击的结合部。 在任何时候女真人都不应该陷入阵地冲锋,这是扎木凌的看法。他的战法把女真人的灵活性高机动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他忘记了一点,辽东军又岂会坐以待毙。迎面又是一阵烟雾升起,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莫名其妙地掉下马来。 等他冲过烟雾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队汉人骑兵已经横垣在自己面前,汉人的箭已经如雨一样泼过来。双方的距离不到五十步,羽林卫右翼骑兵占据着t字头的上峰,侧身对女真人实施打击。射界受到限制的女真人猝不及防,前面的几百人瞬间被扎成刺 一箭钉在扎木凌的肩膀上,距离之近。劲道之大,直透两重牛皮甲,他在马上晃了两晃,努力保持平衡。他一咬牙拔出羽箭随手扔掉。一瞬间扎木凌做出选择挽马右向旋转,女真亲卫跟随旋转,形成与羽林卫平行地状态。双方就这样隔着大概50步互相对射,失去先机的女真人损失惨重。 瞿卿率领着左营骑兵再度右向旋转。因为他们本来就比女真人占先,此时再度占据着t字头的上峰。瞿卿心想着只要不出现变化,自己就这么不停地绕着女真人对射,始终会把他们耗尽。 扎木凌绝望地看着汉人骑兵再度旋转横切着己方的去路。他已别无选择,扔掉弓,反手抽出马刀,大喊一声:“长生天保佑女真!”拦腰向汉人骑兵地队伍冲去…… 至少在今日,长生天不再保佑女真人。步兵大阵当中,明章已经成了血人,他换了至少两匹战马。身边的勇士越战越少,他不知道砍断了多少杆长枪,砍下了多少颗头颅。但汉人士兵仿佛无穷无尽,刺来的长枪也仿佛无穷无尽。突然吭哧一下。马失前蹄,明章掼下马来。又是一名牌刀手拼了命将战马马蹄砍断。 明章一跃而起一刀结果了那名汉人,正要寻马再上。突然战阵之中一道冷冷的光芒闪过。他遁光芒望去,一名银盔银甲地年轻将领骑在白马之上,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他看。明章冷笑一声,把鞭子在脖子上一盘,也不上马朝那汉人将领走了过去,不时有汉人士兵冲上来拦阻,都被他三招两式打发了。 明章距离小马王越走越近,小马王知道他要来挑战自己,嘴边泛起轻蔑的冷笑,轻轻下令:“把他射死。”十余名亲兵同时放箭。明章愤怒了,汉人都是懦夫,不敢单挑,他奋力拨打着羽箭,飞奔冲向小马王,他要亲手结果这个懦夫汉将。 突然一箭带着劲风直扑面门,明章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倒,羽箭从面门疾飞而过。他一个鲤鱼打挺再跳起来的时候,第二箭已到,此刻明章清晰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喉咙一凉,羽箭直接将他尚未挺直的身体重新钉倒在地上。明章瞪着死鱼般的大眼,致死不相信对方能射出如此快的箭。 小马王把弓收起来,轻蔑道:“杀此匹夫,如屠狗尔。” “失败?”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扎哈齐心头,看着扎木凌的三千亲卫被当头截击,扎哈齐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和蒙古人作战,汉人什么时候对骑兵的运用如此灵动?是自己太过托大吗?本来就不应该在这样地地形中作战,两条河限制了骑兵对侧翼的包抄,只能正面冲锋。他还大言不惭地跟自己儿子说要演示正面突破。 但此时不是研讨战术的时候,扎哈齐必须做出抉择,是继续投入兵力,还是把已经陷入困境地前部接回来。扎哈齐不是赌徒,他还能清醒地做出决定,他命令:“赫折顺、穆士图出击,把前面的弟兄们接回来。”命令一出扎哈齐痛苦地闭上眼睛,这等于认输了。 号角声再度响起,只有女真人才听得懂这是撤退地号角。步兵阵中,没有了主将,丧失了士气的重骑兵听到撤退的信号,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拨转马头没命似地奔逃。可小马王和赵震那里容他们逃跑,指挥着步兵将他们重重围困。 两路女真人呼啸着冲杀过来,炮火弥漫,箭雨冲天而起,每一支妄图进攻地女真人部队都要先通过四百步到一百步的死亡封锁线。 铁铉令旗一挥,左翼庄得率领着羽林卫左营,右翼张伦率领的右营同时杀出,分别挡住两支冲上来接应的骑兵。铁铉决心要把已经卷入中央大阵的女真骑兵留下。 赫折顺、穆士图带领的骑兵与羽林卫两翼在战场中央相遇,这次双方没有计策的较量,没有弓箭的对射,直接兵对兵将对将地撞击在一起。 庄得高喊着“狭路相逢勇者胜”跃马杀入女真人之中,“狭路相逢勇者胜”每个羽林郎怀着复仇的心理奋勇争先;女真人救人心切也互不相让,两路骑兵在战场中央进行绞成一团。 铁铉盘算了一下,现在自己手里只有一千五百人的骑兵,还是加上朱植的亲卫营。如果女真人继续投入兵力,自己手里的本钱就不多了。看着中央阵中的女真人差不多损失殆尽,铁铉果断地一挥令旗,命令庄得和张伦把两路骑兵向河边趋赶,同时命令瞿卿卖个破绽,让出中央放女真人撤退。 扎木凌失血过多,已经接近失去知觉,匍匐在马背上在亲兵的护卫下左冲右突。听着一阵阵的号角,扎木凌奋力挺起身,命令:“撤吧,给大汗的亲卫留点种子吧。”亲兵们传下命令,护卫着扎木凌朝本阵方向撤退。瞿卿叹了口气,放开一条路让女真人撤退。 本来庄得正杀得性起,孰料上面下命令,也只得把对手引向河边,任由扎木凌撤兵。看着女真人残余向后撤,铁铉忙命步兵火速整理阵型绞杀残留在阵中的骑兵。当然弩床没有忘记以一批炮弹为女真人送行。女真大阵中又跑出两支骑兵接应着扎木凌残部退入大阵,赫折顺和穆士图更加无心恋战,卖个破绽率军且战且走。庄得张伦也不追赶,只是远远以弓箭为他们送行。 战场的烟雾逐渐散去,看着自己的骑兵缓缓退入阵中,朱植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才女真人如果拼了命把全部兵力都投入战场的话,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因为明军的预备队已经不及五千,女真人只要再派出五千骑兵,阵脚就可能撑不住了。 看着三部骑兵陆续撤了回来,扎哈齐也松了口气,他认为没有继续往这个血肉磨房里投入兵力是对的。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正面冲击明军大阵只有自寻死路。他计算着明军至少还有广宁中卫一万骑兵没有投入战场,继续这么耗下去只会让女真人的鲜血流干。 两边主将各自心怀鬼胎,第二次萨尔浒之战就这样降下帷幕。 沙场上只剩下没有主人的战马,还有一些走不动的伤兵,忠心的战马不愿意离开,还在给主人舔弄着身上的鲜血。留在战场这些伤兵大多是女真人,因为战斗地点离明军一方接近,女真人根本没有管他们的意思。不用多久这些人将在战场上流血而死,其中大部分人不会活过明天。跳至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1)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1)阵斩两员女真统兵大将,歼灭四千名女真人最精锐骑兵,辽东军亡九百二,伤一千五,第二次萨尔浒之战,明军再度获得惨胜。 朱植和铁铉面对战报,相视会心微笑,这样的结果已经足以让二人舒了一口大气,再这么耗几仗,女真人就要被耗光了,没有理由不高兴。 但这样的胜利并不值得炫耀,没有庆贺,没有酒宴。 入夜时分朱植带着铁铉等主要将领进入医护营看望伤员。 一千五百多人的伤兵,虽然在过去几个月里白术办了一期培训班,紧急培养了五十名大夫简单的外科包扎和小手术,但那个时代始终因为缺乏消炎药无法进行大手术。 五十名大夫要应付一千五百名伤员,累死了也忙不过来。 不过白术说她聪明绝顶一点不为过,她竟然天才地想出了伤员甄别制度,伤员分成三个等级,必救、待救、包扎。 每一个伤员下来,先由医生看一看,然后定出不同等级,需要紧急救护的就立刻进行,可以通过简单包扎拖延些时间的就放到一边进行简单包扎,最后一种是轻伤员,由辎重营里受过简单救护训练的护工进行包扎。 这样一来,虽然人手不够但依然保证了最需要治理的伤员的救治。 此时,白术正在帐幔围着的简易“手术室”内为一名被砍断的左臂的士兵紧急处理伤口。 朱植隔着布帘看了一眼,在灯光之下。 白术额头冒着汗水,手还紧张地操作着。 朱植不愿意打扰她的工作,悄悄地退了出来。 几名轻伤员认得朱植,连忙跪倒:“殿下。 是殿下!”朱植连忙把他们扶起来,其中一小兵年纪很小,但左手上包扎着一块棉纱,小手指头处已经染红了。 朱植道:“你叫什么名字?受地什么伤?”小兵的脸有些苍白。 但仍然努力微笑道:“回殿下,小的叫陈狗子,没什么大事,就是小手指头受了点小伤。” 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兵道:“狗子可勇敢了,手指头被狼牙棒砸碎了,楞是一声没吭。 是条汉子。” 狗子对着朱植含羞地低下头,还努力地笑着。 朱植看着他仍在颤抖地手,心突然一阵酸楚,眼里泪水打转。 都是爹生娘养的,狼牙棒砸在肉上面能不疼吗?可他却依然笑着面对已经残疾的手。 朱植强忍着心中的难受。 摸摸他地脑袋:“真是好样的,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好好养伤!”狗子道:“殿下。 小伤而已,别送我走啊。” 朱植笑道:“呵呵。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已经足够勇敢了,回了家才能更快养好伤。 才能更快重上战场啊。” 安抚完伤兵,朱植招集卫指挥使以上将领到中军大帐讨论军情。 大家围成一圈落座,朱植首先道:“今日一战打得很好,歼敌逾四千人。 本王看到了一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英勇善战的军队,本王甚慰。 特别要嘉奖的是铁岭卫指挥使赵震。” 赵震连忙站起来拱手。 朱植招招手道:“坐下吧。 铁岭卫的拒马枪手打得非常英勇,今日能歼灭这么多女真骑兵,铁岭卫当立头功。 只是今日我们兵力不够,否则一定能将女真的重骑兵悉数歼灭。 待他日禀告朝廷,再为赵将军请功。” 小马王在战场上也是威风八面,指挥火器营进退有距,还射杀女真大将,但朱植却没有当面表扬他.电脑小说站.小马王坐在那里仍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朱植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铁铉道:“拖,就这一个字,现在他们已经出发五天了,我们只要再拖上十五天,事情就成了。” 朱植道:“女真人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铁铉道:“卑职在想,扎哈齐还能有什么招数。 战,女真人锐气已夺,再战也未必讨到便宜。 而且女真人亏就亏在人口上,就他们那点人,还经受得起几次这样的消耗?退,也有可能,只是一退,他们一年前从建州女真人手中抢来的土地就得拱手相让;那么他们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坚守与我军对峙,那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 只要他呆得住,咱们陪他多长时间都行。” 下面众将听铁铉这么一说,哄堂大笑起来。 作为一个文官统兵,在明朝初年不是很多,因此武将们一开始对铁铉还不太服气,只是朱植在后面撑腰,他们不得不服。 但这次整个作战计划都是参谋部制订,今日白天整场大战在铁铉地指挥下大获全胜,参加这场大战的将领已经彻底心悦诚服。 瞿能道:“今日夜里要不要趁女真鞑子士气低落,再劫一把营。” 朱植道:“呵呵,瞿将军着急什么,咱们现在的任务是与女真人对峙,咬住扎哈齐,跟他耗时间。 只要不出现大地失误,耗过半个月,就是咱们大功一件。” 铁铉道:“从明日开始,在这方圆百里的地方广撒斥候,谨防女真骑兵渗透威胁我军粮道。 其他时候,高挂免战牌避免再与其发生大规模地战斗,咱们就在营里喝酒吃肉吧。” 哈哈……众将再度哄堂大笑。 女真大营中一片愁云惨雾,四千人的损失对女真人来说,是难以承受的重创。 一千弓骑兵,两千五重骑兵,五百亲卫,全是海西女真部最彪悍地勇士。 扎哈齐阴沉着连走在军营里,哪里都有伤兵的哀嚎,萨满教的巫医们治理伤员的方法低级愚昧,就在伤口上随便撒点神粉,然后把神粉混着水让伤员服下。 这样的救助方法能有多少功效,只有女真人地长生天才知道了。 一些交头接耳的声音飘了过来,“汉人今天施了魔法,那些烟雾就是魔法。 只要人一进去就死了。 而且我们在后面,像喝了迷魂汤连方向都找不到,队型全乱了套。” “是啊,我们弓骑从烟雾里出来已经少了好几百人。 而且更厉害的魔法是他们阵前的烟雾,当时我就跟在德楞哈统领地身后,我亲眼看着德统领倒下马的,没有箭射中他,他仿佛突然被什么推了一下,就倒下马了。 德统领的马术你们都知道,上次他中了两箭都不曾坠马。 汉人一定是施了妖术。” “大汗来了,大汗来了,别说了……”几名小兵看见扎哈齐走来,连忙跪下抚手行礼。 扎哈齐没有责怪这些人。 他们懂什么,是自己这个主将无能,累及三军而已。 但扎哈齐肯定。 汉人使用的不是什么魔法妖术,而是女真人不知道地新式武器。 到底是什么呢?两名阵没的将领,德楞哈被部下拼着命抢了回来,而明章尸骨全无。 德楞哈静静地躺在营帐中。 他几个兄弟正围着哥哥的身边哭泣。 看见扎哈齐进来,几人连忙起身行礼。 扎哈齐走到德楞哈身边,按照女真人的规矩,死了的人在停尸期间全身**着,停够7天之后再穿上最好的衣服下葬。 扎哈齐的手抚摩着德楞哈的脸,这是他最心爱的将领,十岁那年德楞哈开始跟着他,从伴当到亲卫,从亲卫到统兵大将,如今已经逝去了,再也无法起来。 扎哈齐注意到他的胸口有一处伤口,圆圆地黑洞,伤口周围还有点烧焦的痕迹。 这就是汉人的秘密武器吗?扎哈齐地手抚摩在伤口的周围,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德楞哈英勇归天,赠黄金五十两,奴隶百人,牛羊百头。” 出得帐来,扎哈齐吩咐下面:“检查一下伤口,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这么小地洞怎么就能致命。” 扎木凌躺在卧塌上,上身包扎着全是绷带,看见扎哈齐进帐,挣扎着想起来行礼。 扎哈齐三两步走过去,轻轻把他按住:“小七,不要动,怎么样伤势如何?”“小七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扎木凌微微一笑,旁边的亲兵呜呜地哭着,“哭什么,没用地东西,我还没死!”扎木凌是从小到大一直跟在扎哈齐身边八个伴当亲卫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但智勇双全,最得扎哈齐信任。 扎木凌问道:“二哥和五哥呢?”扎哈齐神情暗淡道:“都归天了。” 扎木凌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扎哈齐手下八大金刚,德兴阿排行老大,明章老二,老三蔑失移守卫剌鲁府,赫哲顺派老四,德楞哈老五,穆士图老六,他扎木凌老七,还有一个老八敏图在一年前与建州女真的战争中死了。 这八人从小一起跟着扎哈齐,各有个的长处,加上扎哈齐的长子费勒,都是大汗的肱骨之臣。 现在一阵没了两个兄弟,扎木凌如何能不悲伤。 看着扎木凌哭起来,扎哈齐也跟着抹了抹眼泪,道:“别哭了,安心养伤吧,都是我的过错,指挥不力,三军受累。” 扎木凌收了泪水,道:“大汗,我有几句话要说。” 两眼看了看左右。 扎哈齐点头会意,让左右都出去。 扎木凌道:“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大汗有何计策挽回?”扎哈齐道:“依小七的看法,我们该如何应对。” 扎木凌道:“这场败仗,虽然惨痛,但未动我军元气,所以对面之敌不足惧,内部的敌人才是大患。” 扎哈齐眼神一凛,道:“继续说。” 扎木凌道:“大汗手里的基本力量也就两万五千人,今日已经损失了四千。 恐怕有的人心存邪念。 者颜部、亦速部都是去年投靠过来的建州女真,大汗兵势强,他们就投靠,大汗遭遇挫折,难免不会降而复叛。 我听说,古尼那叛逆没少跟这几部暗地里沟通。 现在我军新败,他们在军中总共也有三、四千兵马。 大汗应该早做准备,对他们也要小心提防。” 这些事情当然早在扎哈齐的考虑之内,他点了点头。 扎木凌续道:“大汗,目前情况,我军不宜进攻,应该全线退守,可示弱于汉人,引军北撤,引诱汉人来追,只要离开了阵营,咱们女真人就有机会,一来不停骚扰,二来断其粮道,三者埋伏邀击。 大汗可酌情施用。” 扎木凌文武双全是八大金刚中最让扎哈齐倚重的将领,此刻他在受伤之中仍能给出如此妙计,扎哈齐的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沮丧。 扎木凌又道:“还有一事,剌鲁是我海西女真人的根本所在,现在三哥一人守卫显得单薄,大汗不如调费勒殿下回军镇守。” 老三蔑失移为人稳重,进取不足但守卫有余,让他防守剌鲁原来是扎哈齐非常放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扎木凌建议让费勒回守。 他一定话中有话。 扎哈齐迟疑道:“北路也很吃紧,恐怕费勒走不开啊。” 扎木凌道:“大汗,蔑失移昔日之事不得不防……”扎哈齐一摆手,脸阴沉着道:“算了,不要说了,本汗发过誓,此事不会再提起。” 扎木凌神色黯然,低头道:“大汗恕罪。” 扎哈齐道:“好了,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安心养病吧。” 虽然嘴上不说,但扎木凌的话毕竟如一颗石子投入扎哈齐的内心激起一圈涟漪。 两军在萨尔浒相持三日,女真人突然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第四日黎明,斥候来报,女真大军连夜拔营北撤,已经北行了二十里。 这个战术动作大大出乎朱植和铁铉意料之外,铁铉想到了女真人骚扰、求战、相持、切断粮道,都一一作出了安排,但这撤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朱植连忙招集众将商议:“鼎石,难道是北面发动了?”铁铉道:“不可能啊,时间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瞿能道:“依属下的看法,女真人是在做出引诱的姿态。” 朱植道:“这个想法有些见地,瞿将军请详细说说。” 瞿能道:“过去能曾与蒙古鞑子有过交锋,在正面对抗,鞑子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们就会采取撤退的战术,有的将军大意,冒进追击,很容易中埋伏,在行军的过程中被鞑子杀个回马枪,全军覆没。 现在的情况与这些战例非常相似,女真人在正面交锋中吃了大亏,但还不到致命的程度。 他们只能以退为进,希望我军轻出追击,再伺机咬一口。 这就是属下的判断。” 运动战?嘿嘿,这不是我党我军的拿手好戏吗?对于近代国内战争史了如指掌的朱植来说,这点伎俩经过瞿能一分析,他早已经想通。 朱植脸上露出微笑:“瞿将军说得很对,本王也赞同你的看法。 那么如此一来,我军又该如何应对?”铁铉道:“对付诱敌最关键是不能急躁。 稳扎稳打,斥候要随时掌握对手行踪,咬住他们,不给任何机会。 另外要保护好粮道,这样任他百般引诱,也不会占到便宜。” 朱植呵呵一笑:“好,还等什么啊,鼎石调兵谴将吧。” 跳至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2)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2)每天前进三十里,这三十里全部由斥候卫前探路.头天夜里确定好路线,宿营地点,然后斥候清晨出发,向前搜索三十里,确定好最安全的行军路线,需要铺路搭桥,就把后面辎重营里的工兵抽调上去干活。 一般巳时(上午九点)拔营出发,三十里路,两个时辰差不多就到了,辎重营安营扎寨,又开始休息。 最忙活的算是斥候了,撒出去跟踪女真人还有担任警戒的斥候们几乎天天都与女真斥候小打小闹。 在广泛的地区,双方斥候你来我往互相压迫对方,不许对方接近自己的大军。 不过都是几人或者几十人的小冲突,并没有产生多大的伤亡。 如是者三天,明军如同闲庭信步,春日郊游。 这日前面来报,女真人大军撤入坊州城。 朱值和铁铉不管这许多,依然奉行每天三十里的进度,缓慢向坊州前进。 朱值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小兴安岭》讲的就是东北大山里美丽的自然景色。 这次轻松的行军就如一次郊游,每天不是穿行在茂密的森林,就是趟过山涧小溪。 每天朱值吩咐亲卫营的士兵到野外打来野味,甚么狍子、野兔、野猪、野鸡、梅花鹿,这些野味仿佛无穷无尽!朱值身边的将领侍卫们,这几天可是大快朵颐。 朱值特别喜欢饕餮,那个时代的厨子哪里有那么讲究,朱值就自己动手。 森林里有些野蜂的蜂巢。 他命侍卫把蜂巢里把蜂蜜掏出来。 用天然地蜂蜜还有辽东的海盐腌制鹿腿,放在火上烤炙,朱值吩咐厨子边烤炙边涂抹蜂蜜。 朱值又把小溪里捞起来的鲜美的白鱼和山鸡炖在一锅,把辎重营带地咸猪肉切片放进去。 放上山里采来榛蘑木耳,再从医务营讨来些怀山、枸杞、北芪什么的,炖上一个时辰,等到开锅的时候。 整个营地都充满着浓郁的香味。 朱值命侍卫带上一锅鲜美地鸡汤,跟他来到医护营。 白术正给大夫们培训,侍卫想进去通报,朱值一把把他拉住,吩咐不要打扰。 隔着窗户望去,军营里劳累的工作让白术还是那么小小的,面有菜色,朱值突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白术好容易结束了培训,才看见朱值早已等候多时,白术连忙对朱值行礼。 朱值温柔道:“白医官免礼。 这几天累坏了吧,今天亲兵打了些野味,我亲自炖了碗鸡汤。 你喝了补补身子.”白术脸一红道:“谢殿下恩典。” “能不能别叫我殿下,”朱值竟然脸也一红。 正手足无措之际,连忙招呼过侍卫,“快。 把鸡汤端上来,你,你趁热喝了吧。” 白术端着鸡汤尝了一口,微笑道:“看不出,殿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听说殿下还烤了条鹿腿,不知道卑职有没有口福。” 朱值一听,不好意思笑道:“把这茬给忘了,还请白医官移玉步到中军帐品尝。” 自从朱值对野味下手之后,森林里的野生动物们可遭了殃,走这一路,把长白山西麓的生态平衡着实破坏个够。 不过朱值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边的山山水水几千年无人问津,从来都是人少兽多,再杀个几百年到了现代仍然没杀完。 而且跟这些古人讲生态平衡,简直是对牛弹琴,还不如先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吧。 本来预计女真人会依靠着坊州城抵抗一番,但当五日后,辽东军抵达坊州外围的时候,竟然迎来了一座空城。 女真人提早一天撤出,拱手把这座小城让给了朱值。 斥候卫跟踪着女真人追到五十里以外的山里才停下脚步。 大家觉得女真人地思维与汉人不同,汉人善于守城,而女真善于野战,他们拱手让出城池也不奇怪。 朱值一行信马由缰走在这座塞外小城,这哪里是城,周围用土随便垒起一圈土堆,马要是冲劲大点,几个箭步都能窜上来。 城内的房子大多是低矮的土房,有地地方干脆支起帐幕。 只是原来的居民走得急,许多帐幕还没拆走。 铁铉和瞿能商量了一下,认为城内没法驻扎那么多军队,就把全军分成两部分驻扎互成犄角,羽林右卫,侍卫营,斥候卫驻扎在城外;铁岭卫、沈阳中卫、定辽中卫、各卫辎重营都驻扎城内。 现在各营地军官一到饭点就知道往中军大帐凑合,知道军情不急的时候,这位王爷不知道会鼓捣出什么饕餮之物。 今天晚饭的主菜是“叫化鸡”,朱值教厨子把姜葱、桂皮、榛蘑、蜂蜜、八角等各样地佐料切碎混在一起,用油混成泥,分别涂抹在表皮,塞到肚子里,腌制半个时辰之后用油纸包裹,再用泥巴把整只鸡裹着,扔进一个大坑里用柴火烤炙。 因为蹭饭的人多,这次朱值吩咐一下子做了有三十多只山鸡。 看着瞿能父子,还有庄得、张伦们蹲在坑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坑里的炊烟,朱值就捂着肚子想笑。 都是叱咤疆场的猛将,可在美味之前也变成了“馋猫”。 大约烧个半个多时辰,朱值指挥厨子清除掉里面的灰烬,用铁夹子把鸡掏出来,一拔开泥巴,外面的纸随之除去。 “哇……好香”下面的亲兵侍卫们有馋嘴的,已经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朱值命令挑出几只送到城里给小马王他们几个指挥使品尝,朱值自己挑出三只,是泡妞用的,其他的给侍卫营还有众将官一抢而空。 侍卫们都知道这些天,朱值喜欢往医务营凑,大家面上不说,但少不了私下里挤眉弄眼。 铁铉看在眼里,皱在眉头,但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医务营,朱值命侍卫把白术叫出来,两人跑到营内的一座小山坡上坐在草地上野餐。 白术仿佛习惯了朱值的殷勤,两人一口酒一口肉地吃得正欢。 在那个时代,他就不是一个善于追女孩子的人,到了明朝,一来就有了个不错的妻子,再加上不断的宫廷争斗,三来到辽东之后千头万绪的工作,哪里有时间考虑私人问题。 只是自从热烈如火的尼玛出现之后,内心那丝情愫渐渐发芽;再到白术的出现,她温文尔雅的气质,渊博的医术,给朱值一种现代女性的错觉,长时间的军旅生涯更加增进了两人的情意。 朱值知道作为一个王爷迟早要有侧室,这由不得自己说了算,是宫廷礼法决定的。 与其被皇上强加一些不认识的女子,不如自己选择。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撒满了大地,吃完鲜美的烤鸡,朱值半躺在草地上欣赏着夕阳下白术瘦削的背影。 白术凝望着群山间的落日,凝固成一尊美丽的塑像。 微风撩起她的发梢,在朱值眼中幻化成世间最美丽的风情。 白术回过头,看见朱值痴痴的眼神,脸刷地红了。 她蠕动着嘴唇:“殿下看什么呢?”朱值不知不觉道:“你真好看!”白术脸更红了,连忙转移视线道:“殿下喜欢欣赏落日吗?”朱值望着远山的落日,感慨万分:“好久没有这样休闲地看着落日,还有美人相伴了。” 白术道:“是啊,卑职觉得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莫过于无忧无虑地欣赏落日。” 朱值叹了口气道:“可是人生中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人们都道一个王爷锦衣玉食有多舒服,只是大家又是否知道王爷身上挑着多重的担子。” 白术道:“卑职天天见到王爷乐呵呵的,还以为殿下很开心,原来也不是那么快乐。” 朱值微微一笑:“是啊,做一个平凡的人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可望不可及。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有几十万百姓还有那么多兵将需要我去抗着,有时候打心眼里累啊。 你知道吗,这些天的行军,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跟你在一起促膝聊天,品尝美味。 如果天天都能过这样的日子,这王爷不做又如何?”白术见朱值说得情深意重,心里不是滋味,神情落寞地低下头。 在她心中何尝不是对这位高大英俊,见多识广的王爷暗生情愫呢?只是她也知道两人地位悬殊太大,而且他已经有了正妃,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能有多少,所以她一直把情愫深深地藏在心里,不愿意表露出来。 但少女之心又岂是自己所能控制,每天朱值都会做出好吃的送到医务营里,两人会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对于她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朱值知道白术心情有些别扭,连忙寻找别的话题:“我们的白医官有没有心上人。” 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失言了,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说出这样轻薄的话呢?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群山的山峰,白术幽幽道:“在卑职心中的男人不一定有权有势,但一定是一个有情意有担当的男人。” 有情意有担当……朱值回味着话中的意味,久久无言以对。 墨蓝的天空中星星点点,威风吹拂,朱值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白术轻轻为他盖上一件战袍,自己坐在旁边遥望星空默然无语。 跳至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3)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3)不知道混睡了多久,朱值被人急促地摇醒,此时他早已躺在大帐之中。 铁铉急促的话音在耳边响起:“殿下,殿下快起来,女真斥候报告!”朱值知道没有紧急军情,铁铉不可能大半夜的把他叫醒,只用了一秒,朱值就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有什么情况?”铁铉道:“尼玛手下斥候紧急报告,女真大军傍晚时分突然离开大营,去向不明。” 朱值道:“不好,一定有问题,赶紧命令全军戒备,火速派人入城传令。” 朱值赶紧顶盔背甲,这些天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可是故事怎么会这么简单?!一串三盏红灯笼高高飘在营中的旗杆上,这是夜晚最高级别的警备信号。 整个大营人声鼎沸,一盏盏***点燃,各营人马纷纷醒来备战。 “混蛋,不要命了,赶紧把灯灭掉,想当弓箭靶子吗?”不一会所有***都熄灭了。 各营士兵在黑暗中集结在各自将官之下,虽然仓促,但忙而不乱。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充斥着朱值的内心,变态的安静……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轰……砰……”一声巨响,硕大的火球在坊州城内升起。 来了,故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这声巨响,如大锤重重打在朱值的心头——这是弹药仓库爆炸!望着城内通红的火光,朱值怔在当场。 怎么回事,难道女真人杀入城中了吗……“呜……呜……”黑暗中号角声四起,女真人地牛角大号,在这样的夜晚听起来如此惊心动魄。 “敌袭。 敌袭!”凄厉的报警声四面响起,大地微微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冲来。 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一溜地火把在移动。 “嗖……嗖……”几声箭响,旗杆上的红灯笼被射中点燃。 从旗杆上飘落,跟着箭如雨下,无数的羽箭从营外射进来。 “殿下小心……”一名侍卫突然扑倒朱值,一支箭已经插在他肩膀上。 朱值终于从发呆中清醒过来,小陈子带领着一彪侍卫围着朱值,用盾牌挡着纷飞的箭雨。 一匹马由远及近,马上骑着地正式瞿卿,他大声道:“殿下,女真人从四面八方杀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父亲请求从侧门出击向城墙靠拢。” 朱值已经飞身骑上绝影他朝坊州方向看了看,只见无数的火把正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 他脑子里飞速转动,此时只要一个错误的决定就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他对铁铉道:“鼎石怎么看?”铁铉道:“如今之计只有兵分两路。 一路向城边突击,依托城墙与女真人周旋;一路死守大营。 保护辎重和医务营。” 朱值下决心命令道:“鼎石,你留下守卫大营,瞿卿。 命瞿将军率领左营右营协助长史守营,你率前营和斥候卫二千户的兵马随我救援坊州。” 铁铉道:“殿下不可轻出,还是卑职去吧。” 朱值道:“现在不是争的时候,打夜战我有经验。” 话音未落,朱值一夹马肚子奔向侧门,小陈子连忙带领已经整理好队形的侍卫们紧紧跟随。 在营门内,朱值已经听到坊州城头传来的喊杀声,还不时传来排抢的声音,这是火铳手在开火。 显然城内守军正和女真人拼命争夺那低矮的土墙,虽然看不见,但从声音可以判断,那边战况甚是紧急。 “殿下,瞿卿率兵前来。” 朱值一回头看见瞿卿英俊的脸庞,他抽出宝剑对身后地兵将大喊一声:“好,兄弟们,随本王冲过去!”营门一开,侍卫营、羽林卫还有斥候卫的骑兵呼啸而出,迎头就与一支女真的弓骑兵短兵相接。 这支女真骑兵并非主力,只是奉命用弓箭封锁大营,没有料到营内汉人居然还开门杀出,仓促之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朱值率领着一彪骑兵,没费多大劲就杀散了封锁营门地女真人,遁着城内的火光直冲过去。 朱值抬头望去,城内地火光已经小了一些,他心情稍安,这说明城内已经控制了局势,才可以有功夫救火。 土墙那边的杀声越来越响,朱值依稀看见城墙外无数的女真骑兵正朝城墙蜂拥而去。 到底从哪里冒出这么多女真人,扎哈齐真是一个顽强地对手,怎么这么难缠!幸亏提早得到了警告,否则仓促间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朱值深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骑兵高喊:“向前则生,向后则死!”这是第一次萨尔浒大战时,辽东骑兵在逆境中喊出的口号,此时朱值再度高喊,全军上下一同回应:“向前则生!”朱值一夹马肚,义无反顾朝着女真人的阵容冲过去……朱值他们不作声悄悄靠近,直到近在咫尺,女真人的后队才反应过来,当眼前那名女真人举刀抵挡时,朱值的大马士革宝剑已经呼啸而刀。 剑借马势,人借剑威,女真人在宝剑的寒光中连人带刀背断成两半。 这一剑的威猛,激起了骑兵们的血性,“杀……”女真人正玩命攻城,根本没有料到背后神兵天降,阵容顿时大乱。 朱值这三千人犹如落山猛虎,在女真阵中横冲直撞。 手中的宝剑如嗜血的魔王,遇神杀神,遇祖杀祖;即使如女真人般勇悍,见到浴血而来的朱值也纷纷退避三舍。 不一会,朱值一军已经透阵而出冲到城下,朱值对着城上大喊:“辽王朱值在此,城内可安好?”一个将领探出头来喊道:“殿下,卑职赵震负责防守西门,王将军正在城内剿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真人。” 朱值道:“好,你们继续守卫城墙,坚持到天亮就是胜利,无论城外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击。” 说着拨转马头再朝女真阵容冲杀过去。 小陈子和瞿卿分左右护持着朱值,在女真人的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女真人的攻势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暂时威胁不到城墙。 虽然是黑暗中,但女真人还是很容易认,头顶一片脑门,背后一条辫子的,上去砍了便是。 三人如三条蛟龙,逢人便砍,在女真阵中往来冲杀好不痛快。 女真人从最初的慌乱中醒悟过来,人马逐渐向朱值周围聚拢。 人越杀越多,辫子仿佛无穷无尽。 杀了一阵,瞿卿见女真人越杀越多,也有些吃不住劲,对朱值道:“殿下,女真人越来越多,先杀出重围再说。” 朱值回答:“不忙,要的就是吸引女真人,减轻城墙的压力。 这边搅和得差不多了,谁有兴致随本王杀通四门!”瞿卿答道:“跟着殿下,杀到天边都有兴致。” 朱值哈哈大笑:“好,随我来!”拨转马头,顺着城墙向北冲杀过去。 杀到北门,发现是定辽中卫指挥使魏畴在指挥,魏畴问朱值是否进城,朱值询问城内情况,魏畴回答:“火势已经控制住了,王将军正在剿灭女真人。” 朱值问道:“女真人从哪里冒出来的?”魏畴回答:“回殿下,真不知道,好像从地底下长出来似的。” 朱值吩咐他们守好城门,不许轻出,接着上路,向东门杀去。 如是者,朱值杀透四门,重新回到南门外,此时已经接近四鼓时分。 女真人如蝗虫一般向他们汇集过来,每前进一步都甚是困难。 陷入重围中的朱值左冲右突仍然无法杀出女真人的围困。 小陈子着急了,他冲到朱值头里,挥舞长刀掩护朱值突围。 一行冲着一处小山坡杀去,谁知道黑夜里不辩方向,此处的女真人更加密集,仿佛捅到一个马蜂窝。 城内火光已经熄灭,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人马重重,闪身躲避着明枪暗箭,挥剑砍杀眼前的辫子。 屡次险象环生,又屡次化险为夷。 突然一点亮光从远处点燃,跟着点点火把迅速蔓延开去。 不一会整个山坡上出现了一排火把,把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这时朱值才看清楚山上的女真人排成一个方阵,阵容严整,一面大旗飘扬在山顶,大旗之下,一名身披大袍的将领处在众将的簇拥之中。 隔着层层人丛,朱值和那员将领四目相接,眼神穿透各自的心灵,此刻两人心意相同。 这一刻,时间似乎已经停滞,双方眼神凝视几秒,朱值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擒下敌酋!跟我冲!”身边兵将一轰而应,跟随朱值向大旗下冲去。 扎哈齐举起马鞭向着辽东骑兵吩咐着什么,接着“呜……呜……”号角响起。 女真人不进反退,阵型像退潮一样向后退却。 接着一阵羽箭冲天而起。 瞿卿经验丰富,立刻反应过来,大喊着:“弓箭!保护殿下。” 但为时已晚,朱值只觉得前胸一凉,一支羽箭穿胸而过,一阵刺痛让朱值天旋地转,身子一软翻身撞下马来。 跳至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4)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4)周围全是遮天蔽日的森林,阳光透过树梢艰难地挤进来,每棵树,每处草丛仿佛都一摸一样。 前面哪里有路,这种采参小径根本称不上路,假如没有熟悉的向导,在这样的森林中人走出一里就有迷路之虞。 一支队伍在密林中穿行,道路难行,兵将们已经十分疲惫了,但每个人眼里仍然炯炯有神,渴望前方。 在队伍的中央,两员将领边走边谈,汉人道:“喀将军,这样的山路还要走几天啊。” 喀吞道:“回楚将军,快了吧,以前曾有一个采参农走过,大概花了十天时间。” 楚智道:“不行,必须加快速度,已经磨蹭十多天了,再拖下去,殿下那边撑不住啊。” 喀吞吩咐传令兵:“传下命令,全军前进速度加快,两天之内必须到达目的地。” 命令刚发出去,前面一名传令兵飞马赶来,“报!到啦,我们到啦,瞿将军命属下禀报,已经到了森林的边缘,向导说前面一座大城就是剌鲁府!”楚智和喀吞互望一眼,相视而笑,十多天来艰苦的跋涉终于曙光初现。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尚未苏醒的大地,松花江上不时冲来上游的冰块,在这个被江水冲刷了万年的河谷里,耸立着一座低矮的大城。 此时,她在晨雾的掩映中就如一名羞涩的少女刚刚转醒,露出迷人地媚态。 三月的清晨仍然是寒意逼人。 两名女真人紧紧身上的羊皮袍子,哆嗦着打开城门。 “吱吱呀呀”城门的转枢已经锈蚀,转动地时候十分费力。 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开城门,一人还嘟哝着:“该杀的。 就不能多派两人。 每天推这扇门都得把我累散架了……”门开了,两名女真人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愣在当场——当面一排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对着他俩虎视眈眈,明军地士兵。 两人刚想叫喊。 两支羽箭已经准确地送入了他们的喉咙。 门前一名总旗向外面一招手,从城门两侧鬼魅般窜出两队黑甲士兵。 两路人马迅速跑入城中,一队快速从两侧甬道跑上城头,城头上还有十几名女真人和衣睡在城楼里。 这些从天而降的黑甲士兵不容他们醒来,围着就是一顿斩瓜切菜,不少女真人还在睡梦之中就魂归长生天的怀抱。 黑甲士兵迅速控制了城头,一名士兵张开一面红色的大旗,来回挥舞.离城不远的山上,刚才还犹如沉睡的婴儿,现在已经盔甲耸动。 一队骑兵从森林中呼啸而出,跟着第二队,第三队。 汇集成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冲向城门。 一面大旗从森林中闪出,上书五个漆黑的大字:“广宁中护卫”。 人如虎,马如龙。 汹涌而来的骑兵飞速冲入城门,喊杀声、叫骂声、惨叫声、兵器撞击声从城门开始向剌鲁地大街小巷蔓延开去。 战旗所向,刀光剑影,这座塞外的小城在这样静谧的清晨,痛苦地陷入一场血与火地洗劫之中。 朱值从黑暗中悠悠转醒,光明真好,这是他第一个感觉。 这里是哪里,200年还是洪武二十八年。 “醒了,醒了,殿下醒了。” 两张关切的面容映入朱值地眼帘,左边是尼玛,右边是白术。 尼玛的眼睛里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激动的泪水打着圈,滴答,一滴眼泪掉在朱值地身上。 朱值长长舒了一口气,洪武二十八年,无法逃避的命运。 白术紧张地查看着朱值的伤口,语气关切道:“三天了,殿下足足昏迷了三天,太好了,终于醒了,能说话吗?”朱值微微笑笑:“还死不了。” 尼玛被他这一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嘤”地哭出声来。 朱值道:“你不是在前面指挥斥候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白术道:“是尼玛小姐在乱军中救下你,不然……”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虽然伤口还在疼,但朱值心里却是甜蜜蜜的,两位红粉佳人同时为自己流泪,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已是春心大慰。 朱值道:“看来我命大啊,既有美人拼死相救,又有神医妙手回春,想死还不那么容易。” 尼玛破涕为笑:“殿下就知道说笑,可知当时情形多么危险……”白术道:“是啊,加入那支箭再过寸许,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朱值呵呵一笑,谁知道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痛得他皱了皱眉。 白术满脸关切:“快别说话了,伤口还很脆弱,随时会流血。” 三人正说着话,以铁铉为首一赶将领走入帐幕,一同跪下行礼,铁铉兴奋道:“殿下总算醒了,辽东之福!”朱值笑了笑,轻轻摆摆手道:“快,快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女真人在铁铉道:“那天夜里,女真人全军趁夜突袭,幸亏尼玛小姐的斥候提早发出了警告,给了我们提前准备的机会,就这点时间救了辽东军一命。 据后来抓到的俘虏供称,他们以为殿下驻扎在城里,女真人分成两路,大部分主力分出攻城,少部分骚扰大营。 殿下及时率军逆袭四门,打乱了女真人的攻势,也为城内兵将提供了宝贵的准备时间。 后来,殿下率军冲击北山上女真人的中军大阵,中箭落马,当时幸亏尼玛小姐率领五百斥候及时赶到战场,杀乱了女真人的阵容,在乱军之中将殿下抢出,亲自把殿下护送回营。 一夜下来。 女真人没有讨到任何便宜,天还没亮就撤走了。” 朱值感激地看了尼玛一眼,两人四目相接,尼玛脸嗖地泛起一阵红霞。 朱值问道:“城内的大火是怎么回事?”铁铉道:“女真人有一条地道从城外连到城内,他们半夜时分排出百余人从地道潜入,放火烧了大军辎重,正好部分定辽右卫地火药也被点燃。 不过幸亏王将军率军迅速剿灭了这股潜入的女真人。 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朱值道:“难道女真人知道我们使用火器的秘密?”铁铉道:“据俘虏供称,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有什么火器,只是误打误撞点燃了火药,为此女真人还损失了几十人。 火药爆炸,反而搅乱了女真人,也导致了他们迅速被我军剿灭。 我们算是因祸得福。” 朱值心里一直奇怪为什么连朝廷都不知道地火器部队竟然被女真人知道了,还放火烧了火药辎重,原来一切都出于误会。 朱值又问道:“目前两军态势如何?”铁铉道:“那一夜混战,我军损失八百余人,女真人也损失了六百余人。 不过双方都没有动到筋骨。 现在女真人又缩回山里,在离坊州以北五十里处扎营。” 朱值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怎么回事,都十四天了。 广宁中卫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 铁铉道:“按照之前的约定,广宁中卫一旦拿下剌鲁立刻会放回信鸽。 预计一天时间就能到达沈阳,那边的信使最快也要奔驰两天才能到达坊州。” 朱值道:“我判断,如果没有意外。 现在剌鲁府城头已经变成了我辽东军的旗帜……”一万广宁中卫地铁骑,只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横扫剌鲁府每一个角落,女真守将蔑失移率残部二千余人全部战死,剌鲁府四门飘扬起辽东军的旗帜。 至此,整个“卫青”作战计划最重要的右翼包抄行动圆满成功。 在这个计划中,无论朱值率军从中路大张旗鼓杀出抚顺关,还是叶旺虚张声势在镇北关的左翼包抄,包括斥候卫扮演广宁中卫从集安千里转进抚顺关,实际上都是为右翼的广宁中卫千里奔袭打掩护。 铁铉的目的就是让女真人以为,广宁中卫已经跟随朱值的中路大军出抚顺关北伐。 但从开春以来,广宁中卫一直在集安秘密做着出征准备,没有离开半步。 二月二十八,当朱值率中路大军出抚顺关的同时,广宁中卫地右勾拳正式发动,楚智和喀吞率军从集安向北,一头钻进中朝边界的长白山里,在几名女真人向导的带领下,穿越只有采参人走过地山间羊肠小道,到达海西女真的古州地区(今牡丹江市),然后由此向西,一直秘密潜行到剌鲁府城下。 到达剌鲁府后,斥候们趁着夜晚靠近城门,在早上女真人开城门地时刻强攻而入。 守城的五千女真人猝不及防,被全部歼灭。 至此为止,广宁中卫千里奔袭,包抄女真人后路的作战计划初步成功。 在这个过程中,全军秘密行动穿越千里山地,耗时十三天,沿途收拾大小部落数个。 女真人完全没有预料到,辽东军会从人迹罕见地长白山中穿越,而且完全被朱值南线的欺瞒行动蒙在鼓里,东路没有放置一兵一卒防守。 一直到广宁中卫杀入城时,蔑失移还没从女人的怀抱中醒来,致死仍不明白辽东军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 占领剌鲁府之后,楚智立刻放飞三只信鸽报告情况,同时命令将城内所有妇孺还有百多名俘虏驱赶出城。 楚智要让整个海西的女真人都知道,他们的老巢剌鲁府已经落入辽东军的手里。 跳至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5) 第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5)“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会怎么做?”躺在病**的朱值喃喃自语。 攻克剌鲁的消息在两天之后准时传送到坊州大营之中,辽东军众将轰然大乐,仿佛面前女真指日可破。 只有朱值的脑子快速地转动着,思索着对手下一部动向。 扎哈齐是他第一个军事上的对手,但已经让朱值费尽了心机,如果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对手都如此厉害,朱值害怕自己精神迟早要崩溃!铁铉坐在他身边得意地道:“殿下莫忧愁,好好养伤,失了老窝,扎哈齐已是瓮中之鳖。” 朱值道:“故事不会那么简单,扎哈齐困兽犹斗,就算是一只丧家之犬也会狗急跳墙。 跟他打了一年多交道了,此人从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首战辽东,逆袭我军;日前又突然夜袭。 扎哈齐是我军在辽东最强劲的对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我知道,鼎石千里奔袭剌鲁之计非常精彩,而且现在也成功了一半。 但是在这样强劲的对手面前,哪怕是那么一点松懈都会导致主动权得而复失。 所以,我军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将主动权转化为最终的胜利。 鼎石,你是辽东军的头脑,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存在轻敌之心啊。” 铁铉也不过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而已,朱值因为提早掌握了历史,才拔苗助长将他提拔到整个辽东军的核心地位上。 千里奔袭不愧为大胆精妙地军事杰作,铁铉因此有些得意也是人之常情。 此时朱值只是要给他一点警醒,名将的成长需要千锤百炼。 铁铉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轻敌得意了,连忙起身对朱值一揖到地:“殿下所说极是,鼎石的确有些得意。 殿下见谅。 卑职猜测,扎哈齐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走。 即使知道了这个消息,他首先会通知他的大儿子撤退。 所以需要叶将军缠着费勒;如果我没有猜错,什么时候女真人虚张声势,向我军大举进攻之时,就是扎哈齐撤军之日。 卑职之计,是按原计划,不断派出斥候骚扰之,再在半途邀击之。” 朱值点头道:“扎哈齐手里已经没有什么本钱,需要谨防他们逃往草原与蒙古人联合。 你火速派人到镇北关传令,第一命其不能让费勒逃走,第二给我扎紧西边地口袋。 但凡有一个女真人跑到草原上就唯他是问。” 扎哈齐听着跑回坊州大营中的剌鲁败军的诉说,坐在虎皮交椅上久久没有反应。 他挥挥手让败军下去吃饭更衣,并吩咐他不许向周围人提起此事。 交待完。 扎哈齐无力地靠在虎皮交椅上,闭目思索。 费扬古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这一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赫哲顺、穆士图在帐中不敢作声。 他们很清楚大汗地习惯,只有事关紧急而且非常棘手的时候,才会让大汗如此沉默。 两人默不作声。 悄悄离开,只剩下大汗和小阿哥费扬古。 费扬古道:“阿玛无须忧愁,儿子率一彪人马把剌鲁夺回来便是。” 扎哈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英姿勃勃的儿子,微微一笑:“我的小雏鹰也终于可以振翅高飞了,其志可嘉。 来,过来,坐到阿玛身边。” 费扬古走到扎哈齐身边的地毯边坐下。 扎哈齐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道:“儿子,你说我们女真人和他们汉人相比,谁更强大。” 费扬古道:“当然是我们女真人,阿玛不是说过,女真人是天下最勇敢的战士,女真不满万,满万全无敌,是吗?”扎哈齐呵呵笑道:“你说的没错,如果个顶个地算,女真人的确是天下最勇敢的战士。 但是一场战争,比地不仅仅是人的勇敢。 在遥远的南方,汉人蛮子有比辽东大三倍地土地,人口比女真人多十倍,物产比辽东多十倍。 所以女真人跟汉人比起来,是非常非常弱小的。” 费扬古道:“那,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和汉人打仗?”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扎哈齐地内心,他剑眉深锁,望着帐幕外的黑暗停了半天才道:“生存,首先是为了生存,其次是为了更好地生存。 咱们女真人生活得太苦了,生于白山黑水之间,畜牧渔猎,一切都要看天吃饭。 辽东苦寒,一场暴雪,冻死牛羊无数,一年的辛苦化成乌有;我们地孩子能有几个成活?三成,只有三成啊,一个女人要用五年时间才能养活一个孩子。 太苦了,女真人太苦了。 有的时候,阿玛甚至抱怨长生天为什么把我们女真人放置到这样一片土地上。 让这些勤劳,勇敢的人们尝受这么多的艰辛困苦。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厮杀愿意流血,但阿玛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让女真人更好地生存,阿玛才费尽心机合并女真各部,集合我们所有的力量向南争取那片膏腴之地。 让我们的臣民,让我们的后代能够有个好点的环境休养生息,千秋万代繁衍下去。” 扎哈齐知道这样一番肺腑之言,费扬古不知道能听懂多少,但能说还是要说,因为他不能确定日后还有没有机会教育自己的儿子。 费扬古似懂非懂地道:“那,阿玛,我们能打赢吗?”扎哈齐苦笑着,又摸摸他的脑袋道:“汉人的朝廷以天下制一隅,女真人本来毫无胜算。 但前几年,辽东军备松弛,咱们海西女真又合并了那么多部落,阿玛想着只要再坚持一两年,对辽东汉人打几场胜仗,狭胜利之余威再要求汉人朝廷册封辽河一片膏腴之地给咱们。 那样的话,女真人就可以农耕畜牧。 过上安稳地生活。 谁知道,偏偏来了个辽王,自从他到了辽东之后,对我们女真人步步紧逼。 这个辽王。 的确是个不一般的人物,他的做法和过往汉人完全不同,发展工商业,壮大辽东军马。 分裂咱们女真人。 每一步丝丝入扣,每一步都打在女真人地命门之上。 再这样下去,女真人迟早要亡族灭种。 所以阿玛才铤而走险,想一战而定辽东。 只是,只是汉人有一句话,既生瑜,何生亮。 所谓一时瑜亮,在辽东,他辽王就是诸葛亮,阿玛就是周瑜啊。” 看着阿玛越说神情越萎靡。 费扬古再傻也知道阿玛什么意思,他跪在地上道:“阿玛,给儿子一彪兵马。 儿子去把辽王擒了来。” 扎哈齐把儿子拉起来,怜爱地摸着他的辫子。 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剌鲁被占,根基动摇。 女真人大祸临头了。 你现在不要再管阿玛了,明天晚上,你和你扎木凌叔叔率领父亲的两千亲卫悄悄离开大营,一路向北,过黑龙江秘密潜行到阿剌山以北的北山女真地界,在那边有着广阔地土地,你在那边扎下根来,兼并那边的部落,修养生息,避开辽王的兵锋,为我们海西女真留点种子。 记着,在你有生之年永远不要来给阿玛报仇,切记,切记!”费扬古吃惊地看着父亲,为什么父亲让他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一着急,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哽咽道:“不,我不离开阿玛,无论怎么着都要和阿玛在一起,阿玛别扔下我啊。” 扎哈齐道:“我们女真人流血不流泪,你大了,苍鹰总要飞向蓝天,不能永远匍匐在父母的脚下。 你要记住,这是为女真人留种子的大事,一定要小心翼翼办好了,扎木凌叔叔为人忠心,办事有度,你一定要尊重他,听他的话。 知道吗?”最后加重语气,甚是严厉。 费扬古知道阿玛决心已下,只得低头领命。 扎哈齐带着他来到扎木凌的帐幕,只见他的伤稍微好了些,已经能坐起身来。 乍一看到扎哈齐父子走进帐来,扎木凌连忙挣扎着起身行礼。 扎哈齐一把把他摁倒。 扎木凌忧心忡忡道:“刚才赫哲顺说的可是真情?”扎哈齐缓缓点头,道:“是地,剌鲁在五天前已经落入汉人手中。” 扎木凌道:“刚才属下想了个办法,大汗可留一部在此地抵挡辽东军,然后大军火速回兵剌鲁,再汇合大阿哥的兵马,事犹可为。” 扎哈齐道:“呵呵,你安心养病,这些事不需要你劳心了。 只是有一事,眼下形势危急,明天你陪伴小阿哥北上阿剌山,去找北山部搬救兵。” 扎木凌吃惊地支起身体:“怎么?大汗要属下离开,不行,我要留在大汗身边,就算上不了疆场厮杀,也要给大汗出出主意啊!”扎哈齐摆摆手,低声道:“小七,我不跟你打埋伏,此战是咱们海西部一次大劫,跨不跨得过去很难说。 你是我最信得过得人,小阿哥托付给你,也是为了给我们海西部留点种子。 如果剌鲁转危为安,你再回来不迟。” 扎木凌眼中噙着泪水,低头领命。 他知道扎哈齐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看来这次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地时刻,才迫使大汗走出这样一步棋。 第二天,扎哈齐升帐,一方面命扎木凌护送小阿哥费扬古到北山部请求援兵,一方面传令下去三军不动,不许任何人在军中传播剌鲁失守的消息。 但是,树欲静却风不止,等到一天之后,大批地败兵还有剌鲁的老幼妇孺到达军营的时候,已经不是谣言地问题,坊州山中所有的女真人都知道了来自剌鲁的噩耗。 扎哈齐将这些败军和老友妇孺独立扎营,但依然无法阻止女真人大营中人心惶惶。 扎木凌和费扬古准备率军北上搬救兵,更加加剧了这种不安气氛。 黑夜降临,忧郁的女真民歌飘荡在营地上空……“悠悠扎,巴布扎,狼来啦,虎来啦,马虎跳墙过来啦。 悠悠扎,巴布扎,小阿哥,快睡吧,阿玛出征伐马啦。” 亦速部头领噶尔宾阿的帐幕里灯光昏暗。 噶尔宾阿铁青着脸对跪在地上的人道:“是谁派你来的?”地上的人回道:“回舅舅!是,是纳古派外甥来的。” 噶尔宾阿道:“德克济啊德克济,纳古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拼了命来做说客。” 德克济道:“没有啊,外甥一点好处也没拿。 只是,只是非常担心舅舅安危。” 噶尔宾阿冷笑道:“嘿嘿,好了,别说这些好听的话。 纳古让你带什么话,快说出来吧。” 德克济擦擦脸上的汗道:“纳,纳古说,舅舅是否记得三十多年前,你们在浑河边发的誓言。” 噶尔宾阿一听这话,顿时呆在当场,半晌才道:“恐怕忘记那誓言的是他纳古吧。 唉,你起来坐下说话。” 德克济这才站起来,揉了揉跪疼了的膝盖坐在凳子上道:“纳古说,如果舅舅这样说,就得回,舅舅这么做不但没有让女真人更加兴旺,而是在给女真人挖掘坟墓。 现在汉人头领辽王朱值英名神武,辽东迟早会被荡平,与其玉石俱焚,不如投靠大树给女真人找条活路。” 噶尔宾阿心中咯噔一下道:“难道他纳古投靠汉人,反过来杀我们女真人就能让女真人更加兴旺吗?”德克济一听他这么说,竟然笑出了声道:“纳古说了,舅舅一定会这么说,呵呵他看得真准。” 噶尔宾阿怒道:“这条老狐狸,竟然戏弄于我!!他还有什么话说?”德克济连忙收了笑声,道:“他说了,舅舅的名字在女真语里是什么意思舅舅自然清楚,汉人有句话叫识实务者为俊杰,现在形势如何舅舅也看得很清楚。 刚才外甥过来的时候看见大汗亲卫营准备出发,连小阿哥都准备跑路了,大汗已经山穷水尽了。” 噶尔宾阿一瞪眼:“难道这话也是他教你说的?”德克济道:“不是,不是,虽然外甥有些笨,但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舅舅,来前额娘说,她就您这一个弟弟了,请求舅舅一定要三思而行。 纳古还说,还说,三万卫的指挥使一职还等着舅舅呢!”噶尔宾阿想起他那三十岁上就守了寡的姐姐,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叹了口气道:“纳古还有什么东西让你带来。” 德克济脱下靴子,在靴子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丸子,送到噶尔宾阿手中。 噶尔宾阿看完蜡丸信,心中一阵惊讶,没想到,没想到这一步一步都落入了汉人的算计当中,甚至包括自己。 噶尔宾阿长叹一声,靠在交椅上闭目沉思。 注,满语中噶尔宾阿意为“耳聪目明之人”跳至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1)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1)“呜……呜……”四处山上回荡着女真人的牛角号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即将杀出。 白术正服侍着朱值吃药,那号角让朱值一证,白术茫然地看着四周:“女真人又要进攻了吗?”朱值道:“这不过是他们虚张声势罢了,快把铁长史招来!”白术故意生气状:“不是说好了要静静养伤,不理军务了吗?”朱值笑道:“我的小管家婆,别那么厉害行吗?这不是军务紧急吗?”白术不依不饶:“就是小管家婆,你不是说只是女真人虚张声势吗?就让铁长史他们管,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白术的关爱让朱值心里甜蜜蜜的,没有法子,只能躺回到病床之上。 过不一会,铁铉来到医务营外求见,朱值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术,白术向他努努鼻子,哼了一声,道:“就一刻时间,不能再多了,一会我可来叫啊。” 说着,转身出去了。 铁铉入营,朱值免他的礼,坐在身边,问道:“敌情如何?”铁铉道:“吹了一早上的号角,但不见一兵一卒杀出。” 朱值道:“扎哈齐要跑,鼎石如何打算?”铁铉道:“卑职研究过,女真人的撤退道路不过这几条。 我已命斥候卫和羽林右卫出发了,从这里还有这里潜行跟踪。” 铁铉打开一张地图,给朱值指示。 朱值点着头道:“让兵将们不妨大胆一些。 现在女真人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士气斗志已夺,各部的首要任务是不断消磨女真人地士气,为了达到目的。 什么招数都能使。” 铁铉点头应诺着,又道:“殿下,您看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收网比较合适?”朱值微微一笑道:“鼎石。 打仗我不如你,所以我才需要依仗你的指挥。 从某种程度上,你就是我辽东最高军事指挥,这些事情你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责任。” 铁铉还没有习惯承担如此大的责任,这是朱值认为他最需要改变地地方。 铁铉正色道:“铉心中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值道:“当然要讲。” 铁铉道:“殿下真的那么信任卑职吗?”朱值道:“怎么,鼎石觉得我不够信任你吗?”铁铉低下头道:“不,只是,第一次萨尔浒之战,卑职的作战计划没有成功,反而累及殿下身陷险境。 所以……”哦。 没想到,原来铁铉心中对此一直有个疙瘩,朱值倒一直没想到。 他轻轻一笑道:“原来如此,呵呵。 平日见鼎石叱咤风云,没想到也有扭捏女儿状的时候。 胜负乃兵家常事,恐怕鼎石太过拘泥于一场胜败。 这并非名将之道啊。 昔日项羽一生不败,然终有垓下之败。 而你则不同,从失败开始,慢慢恢复信心,我相信会不断走向胜利。” 铁铉停着朱值地一番开导,内心的疙瘩渐渐解开,当下起身深深一揖道:“谢殿下信任,铉定当效死力,辅佐殿下平定辽东”铁铉的话触动着朱值内心深处,平定辽东,仅仅是平定辽东吗?铁铉在历史上是死硬的保皇党,靖难之后,抗燕三杰中惟一为建文死难的人,难道这个历史无法改变吗。 朱值想着,轻轻叹了口气。 铁铉不知道朱值的思维已经飞跃到几年之后,还以为他有什么话交待,侍立一旁。 朱值半晌才发现,吩咐铁铉下去分派兵马,望着他的背影,朱值唏嘘不已,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王霸之气,为什么自己不能拍拍肩膀就让这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吹了一上午号角,但没有一兵一卒的女真人杀向平原。 斥候回报,在山中只有几十名号手憋足了劲吹了半天,女真人的队伍已经在凌晨时分拔寨撤兵了,只是在北上的必经之路两旁埋伏了两支人马保护后路。 扎哈齐地撤兵再次出人意料。 长长的山路百转千回,扎哈齐坐在战马上眉头紧锁,撤退十分顺利,除了神出鬼没的辽东斥候之外,汉人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追击,这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扎哈齐感到十分头疼,汉人这次出兵战法精妙,无懈可击。 一开始,自己布置地疑兵没有成效,反而和辽王的主力在萨尔浒硬碰,在对方选择地时间和地点进行了一场战斗,让女真人元气大伤,然后又利用战场的盲点轻兵飞渡关山,突然端取剌鲁,整个战争形势急转直下。 现在女真北撤,汉人又没有轻兵追击。 扎哈齐只感到自己被困住了手脚,无从使力,此番回援剌鲁前途未卜。 现在最让人担心的是东路大阿哥费勒地人马,他们人本来就比对手少,而且费勒又容易急躁,扎哈齐至少派出四拨传令兵命令费勒徐徐后撤。 “嗖……嗖……”突然从山边的树丛里飞出两支羽箭,正中两名女真人脖子,血喷涌而出,两人撞倒马下。 “哗”整个行军的队伍乱作一团,“敌袭,敌袭”的喊声此起彼伏,几十名骑兵奋力朝山上冲去。 又是一阵箭雨从树林中撒出,几名骑兵中箭落马,从羽箭的数量看,对方人数不多,统兵的将领更加壮胆,催促着士兵奋勇冲入树林之中。 刚才的变故来得突然,亲兵们迅速围在扎哈齐身边充当肉盾。 扎哈齐怒道:“慌什么,慌什么,几个毛贼至于让你们慌成这样。” 没多久,树林里传来“砰砰”的轰鸣。 临死前地惨叫不绝于耳,女真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充满了兴奋。 似乎都想冲入树林去将那些不知死活的南人的首级取来领功。 可是,隔了半天,仍不见驱赶敌人的女真骑兵回返。 扎哈齐眉头锁得更深,刚才那轰鸣把他拉回到萨尔浒地战场之上。 在这些轰鸣声中他最精锐的勇士们成批地倒下。 扎哈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再派出一个百人队前去接应。 带头的百夫长在树林里见到的情形怕是三辈子也不会忘记。 刚才驱赶敌人地同伴们竟然全部倒卧在树林里,有的中箭,有的落入陷坑被底下的木尖穿死,有的被刀剑所杀,更有的浑身焦黑,一身是血,不知道为何所伤。 百夫长一个激灵,喝令手下小心散开,仔细搜寻。 突然远处传来“哈哈”大笑。 笑声由近及远,慢慢远去,令人不寒而栗。 “全灭?!”扎哈齐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十名女真骑兵竟然全部失陷在森林中?对方是什么军队?扎哈齐在百夫长的带领下走进森林,与其说是森林不如说是地狱。 这分明是敌人精心布置的一个埋伏。 陷阱布置讲究。 扎哈齐愤怒了,这分明是老练的女真猎人地杰作,那些背叛了女真祖先的败类们。 回过头帮着汉人杀自己人。 从这天开始,汉人的小股部队开始了没完没了地骚扰,靠近森林地路上不时会窜出几支羽箭;或者几枚不知道神秘东西的铁砣砣,伴随着巨响,又有几名骑兵被炸焦;当女真人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扎下营来,到河边饮马地马夫经常失踪;晚上疲倦的士兵们正要入睡,汉人的小股骑兵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火箭还有铁砣砣招呼。 一阵风似地来,又一阵风似的离开,女真人还来不及备马。 等到大家睡了两个时辰之后,汉人再次光临,又是一阵火箭还有会炸响的铁砣砣。 第二天,扎哈齐布置了一支骑兵,埋伏在营门,一发现汉人呼啸而至,立刻出营追击。 但一来对手骑马呼啸而过,二来离远了射箭,等到骑兵们冲出去,只逮住几名扔铁砣砣的汉人,弓箭手却追不上。 等到下半夜,汉人去而复来,这次连扔铁砣砣的都剩了,只离着二百步用硬驽把箭射入营中,其中一箭恰巧命中一顶帐幕,羊皮帐幕燃烧起来根本来不及扑灭。 这一夜,女真人一宿没睡,不停担心着营外是否再度生变。 如是者三天,女真人成了惊弓之鸟,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个囫囵觉。 昔日勇悍的女真人全成了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 等第四个晚上,扎哈齐秘密调出几支骑兵埋伏在营盘周围,谁知道汉人偷袭的骑兵又消失了踪影。 张顺率领着斥候卫和尼玛率领的女真斥候分队,骚扰,偷袭,伏击等等招数轮番施展,当初在训练的时候,这种战术还是辽王朱值亲自制定的,他把这种战术叫“游击战”,虽然无法彻底打垮对手,但没完没了的骚扰足以让女真人疲惫不堪,痛不欲生。 只有被动挨打,却找不到敌人!无可奈何的感觉让女真人紧张异常,有时候,路边一个风吹草动就有几百名女真人愤怒地冲过去,通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前面又传来爆炸声,汉人!又来了……每个女真人心中都泛起这种无奈的感觉,此时此刻他们早已失去了反应的兴趣,来就来吧,只要那羽箭只要那铁砣砣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突然,负责右翼警戒的斥候们大呼小叫地从山坡上窜出来,边跑边叫喊:“敌袭,敌袭!”山坡上的草丛里人马憧憧,两面面大旗从林中闪出,左面一面写着“羽林右卫前营”右面一面上书斗大的“瞿”字,猩红的大字指引着骑兵汹涌而出。 为首一员威风凛凛的大将正是瞿卿,他率领着一彪骑兵从山坡上席卷而下,朝着女真人的中军横冲直撞,瞿卿手上的弓箭例不虚发,当面的几名逃跑的斥候已经撞下马去。 等到接近中军时,瞿卿挂起弓箭,取过窄刃长刀,呼啸着冲入女真阵中。 马到处人仰马翻,刀到处血肉横飞。 跟在他身后的羽林卫骑兵,用弓箭向两边压制射击。 女真人的队伍如分开的潮水向前后两边泻开,羽林卫骑兵如利刀一般切入阵中。 好一员骁将,扎哈齐惊讶地看着这名冲入队伍中的汉人将领。 扎哈齐的传令兵令旗纷飞,招呼前后的部队向中路回援。 亲卫们簇拥着扎哈齐朝后退去,这种情况在以往女真人的战争中何时发生过,扎哈齐愤怒地制止着中军的败退,大声喝令部下冲过去,截住羽林卫。 晚了,瞿卿借着马快,直取女真的中军大旗。 出刀,横斩,女真掌旗官举刀挡格,被那凌厉的寒光连人带刀拦腰砍断,架在马上的中军大旗失去支撑,伴随着女真人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痛苦的呼声,徐徐倒下。 包括扎哈齐在内,几千人呆在当场,惊愕不知所措。 瞿卿收刀,复取弓箭,勒缰夹马,**战马吃疼,唏溜溜地高扬前蹄,竟然在人丛中高高立起。 与此同时,他挺直腰板弯弓搭箭环顾四周,发现了亲卫簇拥着的扎哈齐。 在马落下的瞬间,羽箭流星般射出,挡在扎哈齐身前的亲卫应声中箭落马。 瞿卿再度勒马起立,看见扎哈齐仍在,更多的亲卫已把他重重围住。 一道杀气盎然寒光透过人丛,盯在扎哈齐身上,举手朝那边一指,厉声道:“扎哈齐,他日再取你项上狗头。” 说着拍马舞刀,杀入女真人丛中。 失去了先机的女真中路亲卫队,竟然被汉人骑兵生生切成两半。 等女真人反应过来时,两千骑兵已经贯穿队伍杀上了对面山坡。 女真亲卫急忙去追,但被汉人一阵铁砣砣招呼,爆炸声中,烟雾缭绕,等好不容易云消雾散,汉人骑兵已经消失在森林之中。 扎哈齐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些骁勇善战的女真人,竟然这样任由对手自由穿越队伍。 在他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那面徐徐倒下的中军大旗,不正代表着逐渐崩溃的士气吗?三军夺志,焉能言勇!跳至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2)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2)扎哈齐拿着战报,手轻轻地抖动着,久久不能放下。 隔了半晌,扎哈齐喟然长叹,一口鲜血喷口而出,身体一晃,轰然倒在卧榻之上,战报飘然落在地上。 “大汗!大汗!”四周将领、亲兵惊呼着扑向扎哈齐……费勒、德兴阿的东路军三天前被叶旺击破。 尽管扎哈齐三令五申不许费勒急躁,但年轻气盛的费勒无法继承父亲的优良传统,还是心急火燎地往剌鲁赶路。 叶旺由于及早得知了剌鲁的战况,提前两天作出了反应,派出一支轻骑抄小路,赶在女真人之前占据必经之路落马山断魂峡埋伏。 当费勒匆忙赶到之时,伏兵四起,双方鏖战一上午,下午时分叶旺带领两个步兵卫赶到战场。 早已人困马乏的女真人斗志尽失,胜利天平瞬时倾斜,女真人大崩。 一万人马死伤累累,德兴阿阵没,费勒在亲兵死战之下突围,下落不明。 兵败如山倒,如果说剌鲁之前,女真人还能与辽东军分庭抗礼,两相对峙,那么自剌鲁被占之后,女真大有**,兵败如山的味道。 扎哈齐心里憔悴,所以才突然晕倒。 隔了半晌,扎哈齐悠悠转醒,只见身边站着赫哲顺、穆士图、噶尔宾阿、者颜部的头领博敦等几员高级将领。 赫哲顺给他擦拭着嘴唇边上的血迹,焦急地问道:“大汗,你这是怎么了?!”扎哈齐摆摆手道:“无妨。 无妨,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了?”赫哲顺道:“我们在纳丹府以北八十里处,离松花湖还有三十里路。” 扎哈齐道:“辽东军动向如何?”赫哲顺回道:“左翼右翼各十里的地域内都有对方斥候出没,左翼一支有一支过千人地骑兵队伍跟踪着。 后面五十里外是辽东军的大部队。 无论我们走块走慢,他们总是维持着五十里的距离。” 他的话突然让扎哈齐想起了辽东驯鹿地迁徙,每年夏天,驯鹿都要从辽东往更北的地区迁徙。 每次走在路上都会有老弱病残者掉队,狼群就在后面这样不停地盯着,狼群不出击也不停歇,永远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只要哪只走不动了,倒下了,狼群就一哄而上。 前日,辽东骑兵的突袭让女真队伍士气彻底崩溃,现在地女真军不就是那只差不多走不动的驯鹿,而辽东军不就是盯在身后的狼群吗?扎哈齐叹了口气道:“军中粮草还能够支撑多久?”赫哲顺道:“还能支撑不到十天吧。” 扎哈齐点点头道:“好,明日前出到松花湖畔安营扎寨,派出小队骑兵到周围部落搜罗牛羊为食。 我们不走了。” 齐停在松花湖边已经三天没动了。 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小马王在每日作战例会上狐疑道。 几名各卫的指挥使围着地图纷纷献策,有的说扎哈齐故作疑兵慎防其轻兵回袭剌鲁,有的说扎哈齐在等待北山女真的援兵。 有的说扎哈齐在等待已经被消灭的东路女真人汇合。 看大家吵得热闹,铁铉笑咪咪地坐在当中,自顾品茶。 瞿能清清嗓子道:“大家都别吵了,没看到铁长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吗?都听铁长史地。” 铁铉连忙放下茶碗摆手道:“别听瞿将军胡说,我哪里有什么好办法?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假如你是扎哈齐,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会怎么做?”小马王道:“如果我是他,与其屈膝投降或者远走他方,不如与对手决战,死也死得体面些。” 铁铉道:“对,投降、逃跑、死战这是他们仅有的三种选择,投降扎哈齐是死活不会做地;逃跑?东有叶将军,北有楚将军,南面有我们,只有西面,西面要不是大海,要不就是高丽人的地面,他们也跑不到哪里去;所以剩下地惟一一条路就是死战。” 瞿能道:“那他会不会表面上摆出决战的架势,然后轻骑奔袭剌鲁?”铁铉道:“这个可能存在,但本官认为可能性不大,经过连场大战,目前扎哈齐手里顶多只有三万人,一方面要防止我们追杀,一方面再分兵攻城,如果继续分兵,那么断后的只能是送死。 不过为了防止他垂死挣扎,张顺,你们斥候卫地兄弟要把路把严一点,随时谨防扎哈齐暗渡陈仓。” 张顺回话:“咱们的兄弟已经和广宁中卫的斥候联系上了,从这里到剌鲁,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女真但凡有任何举动我们都会知道。” 铁铉道:“好,现在女真人背水列阵,摆出决战架势,咱们就再耗他三天。 三天之后全军突击,彻底解决海西女真。” “女真人跑啦!昨天夜里女真人两万人渡过松花江北遁,已经块到剌木那了。” 凌晨时分斥候叫醒铁铉。 当朱值在病榻之上得知这个消息时,无奈地摇头,扎哈齐仍然垂死挣扎,有时候死比活着更容易。 扎哈齐真是一个顽强的对手,令人肃然起敬。 穆士图率领五千人勇敢地承担了后卫的角色,这是一场绝望的战斗,但穆士图依然将急于追击的辽东军拖在松花湖边两天之久,每天他们都要承受着辽东军弩炮的轰击。 战斗的最后,穆士图率领两千残兵向着紧逼到家门口的汉人营寨发起冲锋,在弩炮、排枪、弓箭的三重打击之下,穆士图身中数弹阵亡,身后两千人损失殆尽。 除了两百多名受伤者之外,其他女真人宁死不降。 穆士图的后卫战为扎哈齐赢得了两天宝贵地时间,他利用这两天,日夜飞奔。 终于在三天内赶到剌鲁城下。 扎哈齐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只有一鼓作气拿下剌鲁,他还有一线生机。 抵达的第二天,女真人对剌鲁发起了不要命的攻击。 这是最后地疯狂。 楚智得到斥候的消息,对扎哈齐的动向了如指掌,女真兵临城下广宁中卫早已枕戈待旦。 按照之前的作战计划,广宁中卫地任务就是不论任何情况,都必须守卫到各路大军到达为止。 围绕着剌鲁,两军展开殊死争夺。 广宁中卫主力是由建州女真人组成,建州与海西既是姻亲相连的两大部落,又因为吞并战争而反目成仇。 剌鲁城头,表兄砍翻表弟,朋友射杀知己的惨况屡见不鲜。 这是女真人历史上最残酷的自相残杀。 广宁中卫为了守备城池,特地带了大量的点燃式手雷,臂力强劲的士兵甚至可以将手雷扔到一百步以外。 每次攻击城墙。 女真人都要冒着炽烈的手雷冲向城墙,城墙下死者累累。 双方都是善射的勇士。 城上城下每日箭雨对射收割着同一个民族的生命。 扎哈齐看着手足相残的惨状,痛不欲生,再度在马上咯血。 血战两日。 剌鲁巍然不动。 第二日,扎哈齐命令百多名嗓门大地士兵向城头喊话,劝说城头的建州女真放下武器,不要再自相残杀。 城头的喀吞当头就是一箭,把二百步以外喊话地一名女真人射下马来。 扎哈齐大怒,指挥一万女真人再度攻城。 城外的山谷树林号角响起,中间是身披重甲地四头牛拉着的一辆攻城槌,连夜制造出来的上百架云梯由一个千人队举着缓缓向城墙靠近,另一个千人队举起大盾护持左右,后面三个千人队地攀登队紧跟其后,最后还有三个千人队开弓搭箭压制城头的火力。 扎哈齐面前一列排开十面大鼓,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百架云梯夹着攻城槌缓缓前进。 城头之上,四列士兵枕戈待旦,最前一列是格斗手,第二列是五百名掷弹兵,再后面是两千名弓箭手排成两列。 楚智站在城门上方,目测着女真攻城部队的前进,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楚智右手一挥,“放箭”。 两列弓箭手起立,箭头上扬四十五度,黄旗向下挥舞,一片羽箭腾空而起。 城头的羽箭射程比站在平地上的女真弓箭手射得远,因此二百五十步到二百步距离上,女真人只能快速冲过。 不时有人被透过大盾缝隙的羽箭射倒,一人倒下,旁边立刻有人顶上。 女真攻城的部队快步如飞,只想一举冲过这被弓箭封锁的死亡地带。 一百步范围之内五百名臂力强大的掷弹兵开始投掷,一枚枚冒着青烟的木柄手雷划出道道弧线,落入冲向城墙下的女真人之中。 爆炸声,烟雾弥漫,有的云梯被手雷轰倒。 最惨的是中央冲向城门的牛车攻城槌,掷弹兵被指示集中轰击牛车。 厚厚的皮甲能够抵挡弓箭,但无法抵挡爆炸四散的铁渣铁钉。 一头牛倒下,女真人上来砍断缰绳,两头牛倒下,三头牛,直到最后一头牛轰然倒下,攻城槌在离城门五十步的地方彻底停住脚步。 女真人的弓箭手顶着箭雨冒死跟进,直到两百步的地方弯弓放箭。 城头上遭受到箭雨反击,守城者开始出现损失。 在双方弓箭手互相压制的过程中,女真人的攻城队已经突到城下,架架云梯靠上土墙。 掷弹兵把手雷朝下砸去,城下烟雾弥漫,四处飞溅的爆炸物扫倒方圆五步范围内的生灵。 第一批两个千人队用生命把云梯搭上土墙,后面三个千人队奋力突向墙根,遁梯而上,等待着他们的是滚木檑石,还有不时夹杂着的一盆盆滚烫的牛油。 临死的惨叫,手雷的爆炸声,城上城下的喊杀声,远处隆隆的鼓声号角,交织成死亡交响乐,剌鲁城下已成修罗地狱。 跳至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3)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3) 城上的建州女真有条不紊地挥洒着死亡的种子,格斗队和掷弹兵用滚木檑石、手榴弹伺候逼近城下的海西女真人;弓箭手封锁着二百五十步的地域阻隔着后续队伍靠近。 城下的女真人冒着城头炽烈的火力奋勇攀登。离城头最近的一名彪悍的女真人左手拿盾牌遮挡着身体,右手挥舞着一柄战斧拨开檑石攀援而上。整个战场的焦点都落在他身上,眼看就要到城头了,从一个城垛内探出一名弓箭手,冒着下面射来的羽箭,斜次里就是一箭。谁知道女真人盾牌斜落,恰好挡住了这箭,城下女真人同声欢呼,更多的弓箭手朝城垛间放箭掩护此人攀登。 女真勇士刚登到与城垛平齐,里面一支长矛戳出,他拧身躲过,干脆扔掉盾牌,左手一把将长矛抓住,奋力向外一扯,天生神力的他竟然将里面那位扯出城垛。城下众人又是同声喝彩。 女真勇士终于站在剌鲁城头,这是两天来第一个登上城头的海西女真。刚上来,立刻有两把窄刃马刀砍到,他闪身躲过一刀,右手大斧又磕飞了另外一把。这名格斗手在惊恐万分中被大斧砍在头上,顿时丧命。旁边又有两条长矛捅来,女真勇士把住一条格开另外一条长矛,奋力一抢长矛夺在手中。左边又冲来几名士兵举刀就砍,他用长矛架住几把马刀,大吼一声蹬蹬蹬蹬几步将顶着格斗手频频后退。他这么一扰,云梯上又有几名海西女真勇士登上城头。城下的女真人欢声雷动。只要这几人在城上站稳脚跟,剌鲁就可能被攻破。 城头上地厮杀吸引了楚智的目光,他一把抢过长柄马刀,向厮杀处走去。士兵们见指挥使亲来连忙让路,楚智满脸杀气,快步穿过重重人群。此时女真勇士正砍下一名士兵的头颅。喷涌的鲜血刺激着他地肾上腺素,女真勇士如野人一般振臂高呼。等他回过神来。一名将领已经出现在面前。 女真勇士大吼一声一刀向楚智砍去,楚智身体如陀螺般旋转,避过对手凌厉的攻击,旋转过程中马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划出,两人错身之时女真勇士只赶到喉咙一凉。女真勇士的头颅已经不在项上,他至死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手如何出刀。城头上辽东军轰然欢呼。 在他身后地几名女真人傻傻地往着杀气腾腾的楚智,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有个胆子稍微小点的突然哇地吐了一地,这名女真人是海西部有名的巴图鲁却在楚智手里走不了一个回合,众人顿时失去了斗志.士兵们一拥而上。几人的尸体被扔下城去。 在损失了五成兵马之后,扎哈齐非但不鸣金,还把三千预备队投入战斗。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为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冀望一把翻本。不死不休。 楚智拿着刀,喀吞持弓箭,两人带着两队亲卫在城墙上来回穿梭充当救火队员。哪里有险情就扑向哪里灭火。 从上午到下午再到日落西山,女真人的进攻**终于随着日后西沉而消退。两万女真勇士不能说不勇敢,冒着枪林箭雨,前赴后继,只是他们太缺乏攻城器械,而且守军也同样顽强。当太阳最后一抹阳光被远山吞没的时候,五千女真人长眠于剌鲁城下,广宁中卫也付出了两千人伤亡的代价。 楚智走在被鲜血燃红地城头,他的心情焦急万分,女真人对剌鲁的进攻达到白热化程度,他用尽了全部预备队,甚至把辎重营地士兵全部赶上城头才顶住了这血腥的一天。如果明天女真人还如今日这般不问伤亡地猛攻,如果明天援兵还不赶到,他不知道广宁中卫是否还能守住城池。 忧郁地女真民歌回荡在剌鲁城头,女真人都是忧郁的歌手,城内残存的一些老弱病残也跟随着唱起了让人辛酸地歌曲。 远方女真人的***星星点点,歌声由远及近飘荡在女真营地的上空,凭添了几分凄凉。奋战一天的女真人听着这让人心悸的歌声,有人甚至潸然泪下。 扎哈齐喝了一口亲兵送上的参汤,才压了亚翻滚的心潮,戎马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疲惫,手头的兵越来越少,四面八方的敌人却越来越近。他让赫哲顺进帐,拿出一口小箱子,放在他面前,道:“老四,这箱金子是给你的,今夜你就走,到北山那边寻找小七和小阿哥。” 赫哲顺先是一愣,跟着匍匐在扎哈齐的脚下,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大汗,我不走,我要伴随大汗生死与共。” 扎哈齐的眼睛也不禁潮湿,抚摸着他的辫子道:“走吧,你们兄弟八个跟着我出生入死几十年,眼看着一个一个战死沙场,我看着心疼啊。明日将是最后一战,成或不成,我都不能离开海西这片土地。事不可为了,你还年轻,到北山那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赫哲顺抹了把眼泪,神情肃穆道:“大汗,你是养我之父母,在此危难时刻,如何能赶我走。兄弟们都没了,赫哲顺焉有独活之理,明日我就随大汗拼死一战,一定把剌鲁夺回来。大汗……” 扎哈齐抚摸着他,心潮翻滚,再也没说什么。 “呜……呜……”天方破晓,剌鲁城外女真人的营帐再度响起冲天号角,只是此时听来却又是那么的悲壮。“杀啊……”无数的女真人如潮水般再度涌向城墙,似乎大家都知道,这一天将份外漫长。 楚智指挥着各部在城墙上左右抵挡,杀退了一拨又一拨,但女真人仿佛无穷无尽。由于轻骑包抄,广宁中卫并没有带很多的辎重,眼下已经拼杀了两天,手雷弓箭已经告急,再支撑一个时辰就将告罄,士兵们已经在收拾女真人射入城来的羽箭苦苦支撑。 到了辰时,一个让人担忧的消息传来,手雷用完了;再战了半个时辰,弓箭也全部用尽。还好女真人这拨攻势终于被打了回去。 城上城下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双方如两头疲倦的巨兽喘息着安静地舔着身上的伤口,等待着最后的厮杀。楚智立在城头,他忧心忡忡地望着遥远的地平线,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牛角再度吹响,休息片刻的女真人再度组织攻势,队队的士兵抬着云梯整齐步出阵营,朝着城墙逼近。城上没有弓箭,没有手雷,掷弹兵弓箭手全部拔出佩刀等待着拼死一战。 突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影,黑影的数量越来越多,跟着是马蹄的震响,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天边杀来。 援军,是援军!楚智挥舞着马刀,高声大喊:“我们的援军来啦!!女真人败啦!皇上万岁!”整个城头轰然雷动,“万岁!万岁!” 楚智下令,前锋营备马,准备随他正门出击。困守孤城,憋了三天的建州女真爆发出更炽烈的欢呼。 城下的女真人也感到了大地的震动,远方一面大旗由远而近上书四个大字“定辽中卫”,这是叶旺的兵马,他们在理女真阵营两里意外停了下来,整理阵容。 扎哈齐看见这面大旗的时候,强撑着自己没有晕倒,他一面命令攻城部队继续加紧进攻,一面命令赫哲顺率三千骑兵拖住援军。 正当赫哲顺的骑兵与定辽中卫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南方的山地喊杀震天,“羽林右卫”的大旗出现在山林之间,瞿能率领的大军也及时赶到。 城上辽东军的欢呼一浪接着一浪,而城下的女真人士气顿失,纷纷向后撤退。吱呀一声,城门大开,当先一将拍马舞刀杀出,一面“广宁中卫”的大旗紧随其后。 女真大营中已经乱成一团,彻底丧失了斗志的士兵,即使曾经多么骁勇,此时也不过是一堆丧家之犬而已。 扎哈齐正要命令噶尔宾阿率军抵挡住羽林右卫,右翼营帐突然大声喧哗起来,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来报:“噶尔宾阿,他,他率军跑了,朝东边跑了,现在右营空虚。” 什么?“这条养不熟的反骨狗。”扎哈齐狠狠地骂了一句,但他的心情反而如明镜般清灵,长叹一声,对着手下亲兵道,“去吧,要走的都让他走吧,你们也是,收拾一些细软,都散了吧!” 底下亲兵一同跪倒:“愿随大汗生死与共。” “好,想不到本汗穷途末路之时竟然还有如此忠勇之士誓死相随。”扎哈齐惨然一笑,然后他拔出腰间佩刀,振臂高呼,“女真的勇士们让我们一起回归长生天。” 扎哈齐带领着三百亲兵杀出大营正门,朝着剌鲁城下的辽东军作最后的冲击。 败了,彻底地败了,扎哈齐反而心情平静,但又有那么一丝不甘,为什么长生天没有眷顾他的子民,经此一役,不知道女真人还要做多少年汉人的奴隶牛马。 想到这,胸中针扎般疼,一股鲜血喷口而出,扎哈齐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平衡,他仰望蓝天,双手张开,从飞奔的战马上缓缓倒下。跳至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4) 第二十二章 奠基东北(4)苍茫大地,夕阳西下,几只乌鸦呱噪着划过天际,几面旗帜猎猎飘扬在城头,几匹无主的战马游荡在死寂的战场上。 定辽中卫、羽林右卫两路援军如同商量好一般,同时出现在剌鲁城下,噶尔宾阿的临战脱逃,扎哈齐率领残部最后自杀式的冲锋,海西女真人的末日已经注定。 匹夫之勇在两军阵前毫无作用,扎哈齐在冲锋途中吐血身亡,他的死抽走了女真人最后一丝魂魄,剩下的只是一队队的女真人绝望地冲向汉人的阵营。 昔日勇悍的女真人在扎哈齐的亲兵营全军覆没之后,士气彻底崩溃,竟然在战役最后时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片投降之景况。 只是羽林右卫在出发之前秘密得到铁铉的授意,不受降者,辽东军的马刀砍向战场中所有海西女真的头颅。 铁铉的绞杀令是背着朱值发出的,在他看来,海西女真桀骜不驯,如果不利用这样一次机会将其彻底剿灭,难保日后不会春风吹又生;另外一层也是杀给建州女真看的,此次剌鲁城下大战,建州女真组成的广宁中卫功劳最大,此番将海西女真的男人们杀绝了,也就在建州与海西残部之间埋下了深深的种子,五十年之内,海西和建州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如此一来建州女真只能彻底与女真决裂,依附在辽东战车之上。 所以铁铉才秘密违背朱值订下的降者不杀地军规。 这一杀只杀得天昏地暗,鬼神为之动容。 两万女真部最勇猛的战士就这样在绝望中全军覆没。 从萨尔浒开始到剌鲁城下。 将近四万最精锐的海西女真死难,让这个民族终明一朝都无法恢复元气。 明历四百一十四年(公元1782年)人口普查的时候,海西女真人只剩不到四万,其中男人不到四成。 先期到达剌鲁地铁铉命人在尸山中找出扎哈齐的尸体。 以海西女真部族酋长之礼下葬。 八名建州女真为他抬棺。 在铁铉心中,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只是建州女真人抬棺却更加在两部之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剌鲁一战是平定海西女真战争中惟一一场辽东军大获全胜地战役,辽东军损失不过千人。 却取得全歼海西女真的战绩。 打下剌鲁,辽东都司可以说结结实实地发了大财,两万匹上好的战马,数万头牛羊,还有府库里三万两黄金。 铁铉一边命令人员清算缴获,一边命令广宁右卫马不停蹄沿松花江向下游扫荡,直取努合里(今植力);定辽中卫向西北搜索前进,饮马吐鲁亭山南麓.这些极北的苦寒之地虽然也有一些女真人的部族,但人数最多的也不过两千人,两路大军的任务就是削平一切不服朝廷的部落。 “铁大人。 怎么这次北伐,总是觉得很别扭,一直都没有一种横扫千军的气势?几场仗下来。 虽然我们都没吃亏,为什么好像总是没有取得什么胜利。 但到了最后女真人就这样垮下去,剌鲁城下一战,简直兵败如山倒?”长史参谋部的一名参谋十分不解地询问铁铉。 这个问题铁铉这一路何尝没有考虑过。 从一开始双方势均力敌,然后一步一步把绞索套在扎哈齐地脖子上,最后直到他断气。 沉吟了半晌,铁铉道:“在追击扎哈齐之前,殿下曾与我无事闲聊。 殿下说了一个故事,让我茅塞顿开。 殿下说,如果把一只青蛙扔到开水里,它凭着一纵之力完全可以跳出水锅,带起来的开水还会让你受伤。 但如果放进的是冷水呢?它不会感到不适,反而会在里面游弋,但下面地火还在烧着,水也逐渐升温,等到青蛙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没有力气跳出来,直到水开将它煮熟。” 小参谋若有所思道:“那是不是扎哈齐就是这只慢慢被煮熟地青蛙?”铁铉点点头道:“虽然殿下没有明说,我想应该是这样。 女真人善战,但兵少,地少,钱少。 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我们大明朝抗衡,所以我们就应该扬长避短,不与他们争一日之长短。 自萨尔浒一战后,我们就与女真人进入相持阶段,保护好粮道,保护好侧翼。 让鞑子最擅长的骑兵无法发挥作用。 然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凭借优势兵力一点一点压迫女真人。 再以奇兵一举夺下他们地老巢。 这样一来就把绳索套在了女真人的脖子上,直到他们顾此失彼被绳索绞死都没有一点挣脱的可能。 古之名将用的无数计谋策略,无非一个势字,如果女真人有十万大军,有千万牛羊,那么以辽东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剿灭之。 但现在不同,势在我手,先弱其民,再逼其战。 女真人未战已先败了。” 说到着铁铉的眼睛升起一团云雾,思绪已经飞到仍在途中缓缓前进的朱值身上。 他只觉得朱值是一个让人无法看透的人,虽然有时候他显得软弱,甚至有些鲁莽,但在指挥军事方面却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思维。 及时强如扎哈齐这样的对手,也照样如青蛙一般被慢慢煮死了。 铁铉只觉得对这位辽东最高统帅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里,对,抓住它!”朱值躺在卧榻之上指挥着亲兵们捕捉散落在地上的青蛙,“瞧你笨手笨脚的,坏了我这锅好汤。” 亲兵们忙活半天,终于把一簸箕的青蛙抓住,洗干净之后,全部放到一个大锅之中。 朱值道:“这青蛙汤是世间最补的东西,但煮起来一定要讲究凉水慢热,如果你把青蛙都扔到开水里。 他们一家伙全都得扑腾出来。 所以先放到凉水里慢慢煮开,记得一定要下在凉水里。” 熬了半个时辰,青蛙煮山珍的汤已经香味扑鼻。 朱值拿勺子舀了点出来,尝了一口。 “啊,真鲜啊!”朱值在亲卫营和定辽右卫地护卫下缓慢地赶向剌鲁,一路上朱值热爱饕餮的本性再度暴露无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殿下又喜欢上了山珍青蛙汤,这一路上的青蛙算是遭了灾。 在白术的悉心照料下。 在这些山珍海味地喂养下,朱值的伤势迅速好转,十天过去,他已经可以落地行走。 每天他就指挥辎重营的厨子做这做那,然后和白术一同分享。 这一百多里路足足走了五天。 朱值只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三万两黄金?!怎么会有这么多黄金?!看着前方传回来的战报,在剌鲁抄出地三万两黄金足足就是三十万两银子。 这不但可以解决给辽东商人们所有的国家赔偿,还足以支持辽东军制中军饷制的改革。 但朱值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为什么海西女真人手里会有这么多的黄金?辽东这片土地朱值是很了解的,地下的宝藏藏得不少,就拿黄金来说。 解放之后,东北黄金产量甚至占到全国的五成。 朱值的眼睛落在帐幕之中的地图上,这些黄金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呢?突然一个火花在脑海里闪了一下。 不对,纳丹府?松花湖上游?!关东金王?!无数信号在这一刻闪入朱植脑海里。 难道这里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地夹皮沟金矿?!在那个时代。 朱植看过一部电视剧“关东金王”讲的就是松花湖附近一个叫夹皮沟的地方,这里是东北产金最多地地方,从清朝道光年间一直到现代金子仍没挖完。 难道明朝初年这个地方已经开采出了黄金?!朱值连忙命人招入留营候命的建州女真斥候卫军官。 一名百户奉命入帐复命,好一个剽悍地勇士,看样子起码有一米八的大个子。 朱值吩咐他落座,旁边亲兵送上茶水。 百户不明就里,搞不清楚王爷找他来有什么事,搞得一脸尴尬。 朱值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旁边有人翻译过去。 百户连忙回答:“属下达哈苏,斥候卫二千户三百户。” 朱值道:“达哈苏,呵呵,好,你是哪个部族的人?”达哈苏道:“回殿下,属下是钮祜禄部地。” 朱值道:“钮祜禄部?那么说你是古尼的族人?”达哈苏道:“回殿下,是的,古尼是属下的表叔。” 朱值道:“原来如此,本王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达哈苏道:“殿下请问。” 朱值从桌子上拿起一块东西扔给达哈苏,达哈苏一把接住,只见是一块天然的黄金。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朱值。 朱值道:“这是从你们纳丹府附近的河流里筛出的金子,你可认得?”听到朱值提起纳丹府,达哈苏额头上竟然渗出汗水,他神色有些为难道:“这个,这个属下不认得。” 朱值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几成把握,道:“你们女真人的地方真是好地方,竟然出产这样的好东西。 不知道产地具体在哪里,达哈苏能否给本王指点指点?”达哈苏额头上的汗珠更多,神色更加惊慌,朱值又道:“是不是古尼吩咐过你,这是你们建州人的秘密?不能告诉我们汉人?”达哈苏仍然不说话,只是不停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朱值猛地一拍桌子:“好你个建州女真,是不是要造反?!这个事还要瞒我们多久?什么祖坟之地,嘿嘿,难道你们的祖先都事躺在黄金上的不成?!”达哈苏膝头一软跪在地上:“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我们族长不是有意欺瞒殿下。 这些金子都藏在纳丹府南面的三土河里!”跳至 第二十三章 艰难情事(1) 第二十三章 艰难情事(1)楚智的东路军所向披靡,无论女真人传说中多么勇猛,让一个几百人或者几千人的部落抵抗武装到牙齿的军队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辽东军的铁蹄面前,大大小小的部落争相臣服,辽东军会在每个部落留下几人,统计他们的人数和财产,大军继续出发。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广宁中卫一直杀到了努合里(今植力),楚智在此勒石为界,宣告此地正式纳入大明版图。 对于这些小部落,朱值和臣下们商量的办法依然是内附,在目前辽东汉人的势力范围之内划出一定的区域,愿意畜牧的就给大明养马,愿意种地的就教授他们耕种技术,提供种子和农具。 而辽东军新占领的地方,会以堡垒的形式向外扩张,东路以努合里(今植力)为中心,驻扎一个中等卫。 然后以快马一个白天的奔跑距离为里程,呈放射状扩散,大堡一千户,小垒一百户,军队三年一更换。 考虑到努合里周围都是黑龙江下游的沼泽地,形成了天然屏障。 所以暂时不再向北扩展,只是把兵锋扩散到海边。 西北一路的进展则缓慢得多,这边接近蒙古边界,而且许多战场上的散兵败兵都由这一路向北山女真那边跑。 关键是,扎哈齐的小儿子率领惟一一支漏网的骑兵就跑到了北山那边。 叶旺一路小心翼翼,磨蹭了一个月才到达真河(今黑河)。 东北夏天的大雨阻碍了军队地前进,朱值也同意了叶旺的请求。 让北路军就此停下脚步,勒石为界。 真正历史上,朱棣朝也曾号称把界石勒在了什么奴尔干永宁寺,只是在那里没有大明朝一兵一卒。 如何实现中央的领导?换个角度,就算那里驻军,却无法开发那里的经济价值,老百姓和商人自然不会跑到那里去扎根。 上无兵。 下无民,这种所谓地统治分明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把戏。 可怜数百年之后,还有些缅怀天朝大国的纯粹民族主义者把这种虚活,当成了中华民族牛x的证据。 这种虚幻地伟大却不如小小一个澳门殖民地实际,在那里葡萄牙人一呆就是四百年,直到被我国收回。 一个幻影般的努儿干都司,一个实际的澳门殖民地,两者之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逝者如斯,中国却从没有人研究过……怎样才能把这些蕴藏着无数宝藏,无数能源的无主之地牢牢掌握在中华民族的手里?作为穿越到那个时代的朱值,一种历史责任感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得到了就让它永远存在下去,颠覆不破。 按照朱值的计划。 西伯利亚迟早得纳入大明的版图,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现在辽东地实力。 还控制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消化这些新纳入的土地起码得三年,等到三年之后再开始下一个循环地扩张。 朱值考虑让这样三年一循环的扩张成为惯例,只要一个民族不停地向外扩张,并在扩张中获得无穷无尽地利益,这个民族就不会失去进取心。 至于构筑堡垒的钱财,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海西人的土地以一两银子一百亩地价格向辽东的商家百姓招商。 劳工则由海西部剩下的男人充当,海西部从十四岁到五十岁的男人约莫还有一万八千人,以千人为队分派到这些地方做苦工约定了三年为限期,不逃,不反,就能重新获得大明臣民的身份。 在女真人的传统中,打了败仗的部族给胜利者做牛马奴隶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汉人还答应三年之后给予自由,并且还立了字据。 最后一步是经济利益,只有经济利益的**,汉人百姓才会迁移到这些地方;只有汉人在此地生根发芽才能永久地归于中国。 只是这个经济利益是什么呢?总不能告诉他们,地底下有无数的石油和矿藏吧。 朱值天天为此头疼不已,这个问题必须从长计议。 朱值进入剌鲁城的第十天,那些闻风而动的辽东商号的大掌柜们组成的联合采购团,已经接踵而至。 海西大贵族的牛羊几乎全部成为战利品,这些牛羊以内地价格的七折出卖给商人们,其中两折作为政府赔偿再得到豁免。 也就是说欠商人们的政府赔偿就以这样虚涨的方式抵消了,商人们打五折购买了牛羊。 这种金融上的空手道形式,明朝商人哪里明白。 而且去年冬天草原上暴雪成灾,牛羊大批死亡,内地牛羊马匹价格爆涨,商人们个个都有大笔利润,反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十万多头牛羊、五千多匹次等马匹转眼间已经被瓜分一空,不但支付了商人们手里的政府欠条,还为辽东都司挣了十万多两银子。 海西人的土地虽然贫瘠寒冷(至少在汉人眼中如此),但关键是便宜啊,无论好坏都是一两五十亩,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于是商人们在吸纳了十几万的牲口之后,又开始了新的跑马圈地运动。 赵正雄、李大椿因为各自的生意和畜牧业很有关系,所以两人一出手就各买下二十万亩的草原;伍天赐更是豪爽大方,也干下了二十万亩山地森林;其他大小商人一哄而上又买去四十多万亩各式各样的土地,这一百万亩土地出手,又是两万两银子袋袋平安。 加上剌鲁城里掠夺的三万两黄金,以及其他无数的奇珍异宝。 辽东商队带队的郭铭看着这些金银财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粗略地算了算,价值超过五十万两白银。 去年他还曾极力反对朱值给商人们许诺政府赔偿,现在商人们乐呵呵地等到了政府兑现的赔偿。 但朝廷呢?不仅不出分文,还凭空多了一笔收入。 按照儒家地理论,仁能克服一切问题,战争从来都是封建王朝对外宣布仁政的手段而已。 谁又能想到。 战争还能通过掠夺为朝廷带来如此大的利润,五十万两银子,这一票买卖已经赚了超过辽东今年赋税的总和。 郭铭回想起朱值来到辽东之后,每一步经济政策。 简直是丝丝入扣,精彩纷呈。 调整商税,改革盐业,公平交易令,辽东联号,朝廷赔偿,战争掠夺。 每一步走来都是如此合理合法,无论朝廷还是商人,或者百姓,甚至外族。 所有人都获得利益,所有人都拍手叫好,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地好事?别说是心悦诚服。 简直是得五体投地。 在郭铭眼里,这位姐夫王爷简直就是点石成金的财神爷。 当然这话烂在他肚子里也不敢说。 朱值在剌鲁一呆就到了五月初,身子已经大好,海西的老弱妇孺已经全部内迁。 男人们也发往努合里筑城。 心情轻松的朱值天天跟尼玛、白术两位佳人在一起游山玩水,享受饕餮,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这天,朱值刚打猎回城,就有人来报,古尼从辽阳赶来,求见殿下。 朱值心中一乐,嘿嘿,这条老狐狸,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既然如此,也该跟他好好做做买卖了。 古尼一进营帐,已经满面春风地打千下跪:“祝贺殿下大捷,一举平定海西叛贼,也替属下出了这口恶气。” 朱值微笑着挥挥手,让他站起来道:“这也是三军用命,将领英勇。” 古尼满面笑容道:“哪里哪里,如果不是殿下这个猎人聪明,扎哈齐那老狐狸怎么能堕入陷阱。” 地确,像扎哈齐这样的对手朱值见所未见,被古尼这么一拍,朱值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但他一瞥见古尼眯缝起的小眼睛,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到底谁是老狐狸?朱值收了笑脸不慌不忙道:“怎么古族长这次前来有何贵干啊?”古尼道:“犬子犬女上前线日久,属下心中非常想念,所以来此见见他们两个,当然也是为了给殿下请安。” 朱值心道,您老人家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在这打马虎眼,好啊,既然你喜欢耗,爷爷我就赔你玩玩,朱值道:“啊,天伦之情,本王哪里敢怠慢,只是令郎正随军远征努合里,令爱则在城中,来人啊赶紧把尼玛小姐唤来。” 两边早有亲兵得令而出。 古尼小眼睛一转道:“呵呵,听说这次辽东各大商号买走了不少土地?”嘿嘿,终于忍不住要跳进来了吧!朱值神色轻松道:“是啊,海西人土地多得无边,朝廷拿在手里又不能生金子,不如卖给他们呗。” 说着话瞟了古尼一眼,只见他听到金子两字时不安神情稍瞬即逝。 古尼道:“呵呵,像什么松花江,亦速河,亦东河两岸可都是土地肥沃,水草肥美之地,殿下没有向皇上请一块?”朱值摆摆手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本王又不是地主,要那何用?倒是卖给商人们让朝廷获利良多。 那日李大掌柜不停磨着本王要三土河的地方,价钱那叫出的高。” 古尼一听心里一急,面上再也沉不住气了,道:“殿下,三土河属于纳丹府的土地,那可是你许过给我们建州人的祖坟之地。” 朱植试探道:“既然是祖坟之地,本王也答应过,可以交还给你们。 只是每年你们要上贡五千两黄金。” 古尼脸抽搐了一下,道:“殿下明鉴,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黄金,打死我们也给不出来啊。 殿下谁不得拜祭个祖先,您就放过我们吧。 如果一定要上贡最多最多只有两千两黄金,不能比这个多了。” 朱植心中暗笑,古你个大头鬼,老子差点被你蒙了,我说你为什么哭着喊着要朝廷帮你抢地盘,为什么又愿意答应那么苛刻的条件。 为了那块地方,居然愿意每年拿出两千两黄金,没错了,看来历史上著名的夹皮沟金场就在这个地方。 感谢中央电视台,感谢肥皂剧,感谢关东金王!!如果不是看过这出电视剧,自己怎么可能联想到这里的金矿?朱植笑笑道:“族长,看来你还是不太老实。 既然如此就让本王跟你说了吧,这纳丹府是什么地方,地底下藏着什么,你当本王不知道吗?行啊,你不告诉我,那我就禀告皇上。 哦,对了,还有几个建州地酋长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吧,假如他们知道,你为了黄金出卖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还会认你作首领吗?”古尼彻底崩溃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是怎么被朱植知道地。 纳丹府产金子,也是最近三年才发现的,海西女真人地入侵就是冲着金子而来。 古尼没有力量夺回这片土地,只得被迫投靠大明,希望依靠大明的军队帮自己夺回纳丹府,然后利用明朝的无知,继续占有这里地黄金。 没成想,这些都已经被朱植知道了。 他头上的汗一滴一滴掉下来,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殿下真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好吧,我,我彻底服了殿下。 如何安排由殿下指示。” 朱植心里充满了胜利者的满足,道:“所有开采黄金,我占八,你占二。” 古尼痛苦的眼睛直想喷火,道:“不行,最多殿下四,我要六,族里还那么多人呢?”朱植道:“好吧,就多给你们族人一份,我七,你三。” 古尼道:“五五分。” 朱植道:“我六,你四,这是最后的条件,不同意就算了。” 古尼眼睛彻底暗淡无光了,无力道:“好吧,遵殿下之命。” 发达啦,发达啦!当朱植从古尼嘴里了解到纳丹府金矿产量之后,他差点跳起来。 每年可产黄金两万两,明朝银贵金贱,兑换率大概是十比一,那就是二十万两银子,朱植占六成就是十二万两银子,这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朱植强忍着心中的兴奋,和古尼三击掌,定下了协议,不过正式的公文还要等到禀报朝廷之后才能最后确定。 这是一笔飞来横财,本来辽东的金矿,就是朱植垂涎已久的财富,只是自己不是学地质出身,又没有拿一台记录着中国矿产分布图的手提电脑穿越,只能眼巴巴看着辽东地下藏着的金子干着急。 没想到,女真人已经先一步在长白山里发现了这个大金饽饽,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跳至 第二十三章 艰难情事(2) 第二十三章 艰难情事(2)大雨稍歇,碧空如洗,伤刚刚好,朱植就带队外出打猎。 他是知道为什么无论蒙古还是女真人这么注重捕猎,对于天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而言,纵马张弓是天生的,汉人后天的军事训练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样的能力。 所以朱植迷恋射猎,以增强自己的马上能力。 “殿下,快点啊,就你慢,再慢兔子就跑了!”尼玛一马当先,边跑边招呼着朱植。 在树木茂密的森林里,朱植无论怎样策骑都无法追上尼玛,女真人这种天生的本事只能让他望尘兴叹。 既然赶不上,就干脆不赶了,信马由缰和白术走在林间小道上。 白术是个环保主义者,天生就对小动物怜香惜玉,本来她来就是为了陪朱植,没想到尼玛又嚷着非得来。 此刻见朱植不管尼玛留下来陪着自己,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 朱植道:“这些天医务营里忙吗?”白术摇摇头道:“还好,下面的那些医官基本处理也能做得来,除非很复杂的手术。” 朱植道:“小术不必着急,培养人材非一日之功,而且以目前的条件看,可能不要强求上太大的手术。” 白术黯然道:“是啊,这次动了四个截肢手术,有两个伤势太重还是没救过来。” 朱植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些人都是因为术后并发症而死。 只是这些话在不同的时空如何能向白术讲明白呢?朱植心里十分无奈。 隔了半晌,朱植道:“过两日。 我就要班师回广宁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原来白术一直驻在辽阳,从来没去过广宁。 白术一脸喜色,刚要答应。 可是又想起了什么,嘴一撅道:“跟你去有什么好地,到了广宁,自有别人陪。 要我何用。 再说,我算什么,不过医官而已。” 朱植微微一笑:“如果给你一个名份,是不是就愿意跟我去了。” 白术脸刷地红了,道:“名份?名份是她的,我能有什么名份。” 朱植看着她的脸上的红霞,心情一阵荡漾,右手伸过去抓住她地左手:“小术,我知道我不能娶你为正房,我也知道做个侧室的确有些委屈你了。 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 从第一天在军营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我真的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小术,答应我吧”白术听着他这一番表白。 红霞渲染到脖子根处,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眼睛偷偷打横瞟了朱植一眼,只见他双眼炯炯地盯着自己,白术心中如小鹿乱撞。 哪里还有主意。 朱植右手再使一把劲道:“小术,你不反对,我可就当你答应啦。” 白术一甩手,娇嗔道:“谁答应啦,你坏!”两人相视而笑,两颗心交融在一起。 “啾”一声箭响,“夺……嗡……”一支羽箭插在离两人几米远的树干上摇个不停。 正在甜蜜中荡漾地两人被这一箭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尼玛俏脸涨得通红,一双凤眼冒着火瞪着两人。 显然,刚才两人的卿卿我我被她看了个清楚。 朱植怒道:“尼玛,你干吗,疯了吗?”话音未落,跟在后面的侍卫们已经冲到身边,把朱植围在中间。 尼玛怒道:“你以为我要害你吗?自己看看吧!”尼玛仍掉手里的弓,一夹马肚,从众人身边冲过。 朱植回头一望,只见树干上箭头之下,软绵绵地吊着一条褐色的小蛇,朱植才知道误会了尼玛。 再一看,尼玛已经去得远了。 朱植正想拨马去追,眼神一晃和白术交织在一起,天啊,又是一双喷火的眼睛,白术脸一寒,拨马便走。 是啊,刚才还山盟海誓般表白,现在又想追别的女孩,这叫人家姑娘是什么想法?!朱植暗叫一声苦也,连忙拍马追了过去,“小术,小术,你听我说。” 旁边几名侍卫掩嘴想笑,被小陈子冷眼横住。 春意盎然的日子说过就过,朱植好容易哄好了二女,又已经到了大军开拔回师的日子了。 大军在剌鲁修整的过程中,铁铉对各卫进行了整编,利用这次从女真人手里缴获地战马,先是补充了各卫的骑兵缺额,再把沈阳中卫以及东宁卫升格为骑兵卫。 根据计划,现在把沈阳中卫留在剌鲁担任守备,另调辽海卫、沈阳右卫分别往真河、努合里把定辽右卫、广宁中卫替换回来。 布置好一切后,辽东大军裹胁着无数的战利品,浩浩荡荡班师回广宁而去。 “承陛下英名,将士用命,大小十战,横扫海西各部,斩首三万,拓地千里,俘获金三万两,牛羊无算……宣陛下圣德于域外,扬大明天威于宇内。 儿臣叩上。” 回到广宁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上表报功。 表功地奏章由杨荣执笔,并请在努合里、真河设立两个新的卫所,用以管理新开拓地土地。 朱植咬咬牙将三万两黄金全部送给朱元璋,还加上上等战马一千匹,献俘五百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吝啬。 这三十万两银子对于任何人都是无法拒绝的**,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小心,为了这几十万两银子坏了辽东的基业实在因小失大。 朱植从头看完奏章,果然写得花团锦簇,居功而不傲,点点头满意地用上了自己地玉玺。 朱植道:“勉仁,还要麻烦你代劳一封家书。” 杨荣点点头,铺好另外一份纸。 朱植道:“大概意思是先给皇上、皇太孙、母亲请安,你酌情拟就。 另外,主要讲一件事情,嗯,是这样的,就说王府医官白术,济世悬壶,贤良淑德。 于公建立军中医制,救死扶伤;于私与本王两情相悦,且救儿臣一命。 请皇上赐婚,以白术为辽王侧室。” 朱植一说完,杨荣神情惊讶地看着他。 朱植很少看见杨荣这样的神色,莫名道:“怎么,勉仁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杨荣犹犹豫豫仿佛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朱植道:“有话就说,勉仁什么时候见外起来。” 杨荣站起来一揖到地道:“殿下,本来这样的家事轮不到属下插嘴,只是,只是在辽东,殿下的家事就是国事,属下有责任说。 白医官的确功劳很大,而且与殿下情投意合。 但是以白医官的出身,仿佛无法入得了皇家的门槛。 此事即使请皇上作主,恐怕皇上也不会同意。 还请殿下三思。” 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娶正房,娶个侧室还要讲究出身!朱植的脸一下子寒冷下来。 杨荣知道朱植不爽,又道:“殿下,据属下所知,女真郡主尼玛与殿下也是情投意合,而且她身份不同,如果迎娶她为侧室还可拉拢女真人。 望殿下三思!”朱植一拍桌子,怒道:“勉仁不必说了!白医官我是娶定了,至于尼玛小姐是另一码事。 拟奏吧。” 杨荣耿着脖子跪在地上,颤声道:“恕臣不能奉侍。” 朱植气得满面通红,指着杨荣:“你……”自从跟了朱植以来,杨荣的计策意见朱植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现在君臣二人竟然为了此事僵在当场。 隔了半晌,朱植知道无法说服杨荣,只得拂袖而出,怒气冲冲走回后堂,一屁股坐在逍遥椅上。 郭秀正在内堂逗着儿子女儿玩,外面早有宫女进来禀报。 郭秀连忙走出后堂,见自己丈夫气鼓鼓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 郭秀忙道:“夫君,是谁气着你了?”朱植脱口而出道:“杨荣,杨勉仁,最近他脾气也大了,我的话也敢不听。” 郭秀道:“不知是何事让夫君生气?”朱植刚想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活活吞进了肚子。 其实想迎娶白术当侧室的想法,一回到广宁,他就跟郭秀说过。 在那个时代,别说皇家,普通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关键是你得养得起。 郭秀也是明白人,知道身为辽王娶个侧室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何况听朱植说,白术仁心仁术,济世悬壶,还救过朱植一命。 郭秀本不是醋坛子,当然不能反对,也点了头。 只是今日朱植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跟最宠信的大臣急了眼,如何也不能把这等事跟郭秀说啊,也只能一口忍住了。 郭秀拿过扇子给朱植轻轻摇着,道:“夫君莫急,来,先喝口莲子酸梅汤。” 朱植心里有事,囫囵吞枣地把酸梅汤一饮而尽。 抬头一看,郭秀爱惜地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里一软捉着郭秀的小手道:“秀儿,我要娶白姑娘为侧室,你真的不生气?”郭秀莞尔一笑,道:“夫君,你是一方藩王,正宫侧室本是皇家的循例。 臣妾不是妒妇,而且白姑娘我也看过了,人是不错,娶着她,臣妾高兴才是,怎会生气。” 朱植一听,霍地站了起来,道:“就是,连你都不妒忌,那些外臣怎么就管起闲事来了。 适才,我让勉仁拟一个家书,表奏此事。 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以白姑娘出身寒微为由,拒绝替我拟旨!”说着,气得他在堂内走来走去。 郭秀由着朱植在堂内行走,过了半晌,她突然眉头一皱,道:“夫君莫急,臣妾有办法了。” 跳至 第二十三章 艰难情事(3) 第二十三章 艰难情事(3)朱植一抬头疑惑地道:“这样行吗?”郭秀莞尔一笑:“怎么不行,不就要个身份吗?我的好王爷,主意都给你想出来了,还让臣妾如何,下面就看殿下的了。” 朱植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拉着郭秀的手道:“秀儿,我的好秀儿,真是太谢谢你了。” 说着把郭秀抱在怀里。 郭秀“嘤咛”一生,埋在朱植宽阔的胸怀之中,眼睛闪过一丝无奈。 第二天,朱植起得床来,正在盘算着如何实施秀儿的计策,外面已经有人来报,杨荣求见。 朱植一听,心里一百个不舒服,哼,这个老夫子不会是昨天话还没说够,今天又跑来继续劝谏吧。 心里虽不痛快,可是行动上一点也不敢怠慢,连忙出到前堂。 只见杨荣还是一脸苦相,上来见了礼,道:“一大早就打扰殿下……”朱植笑道:“得啦,勉仁,你我还客气什么。 来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杨荣眉头不展道:“萨里尼送来的消息,王路朝率领高丽遗民全体为殿下寿,这是他们送上的礼单。” 说着把手中的褶子送了上来。 朱植这才恍然大悟,现在是六月初三,再过半个月自己就虚度二十三了。 翻了翻礼单,好家伙,东海的明珠,高丽的宝马,王路朝好大的排场啊。 一直顾着女真的事务,对这支孤悬海外的伏兵还真地有些淡忘。 朱植道:“不知道这哥俩半年来发展得如何了?”杨荣道:“自从去年十月到了耽罗岛,因为岛上没有多少李朝的驻军。 收拾起来也不费力。 岛上只有几千土著居民,听到是前朝王子而来,倒还十分念旧,没几日就推举王路朝当了高丽王。 这个耽罗岛只有一座大山。 四野都是平地,原是高丽养马之处,高丽五成马匹都出于此地。 王路朝站稳之后跟辽东做的第一笔买卖就是用两百匹好马,交换了足够岛上四千多军民一年用的粮食。 整个冬天。 王路朝联络高丽沿海出没地海寇,原来这些人有的是高丽旧臣,这些人听说耽罗岛竖了旗帜,也都纷纷依附,岛上几个月间人马就达到了一万。 等到今年开春,李朝才发现岛上换了主人,派了釜山南道的守备率领三千人进剿,王路朝指挥人马把这三千人消灭个干净。 还不时派出原来海寇组成的舰队骚扰李朝南面沿海,闹得李朝上下人心惶惶。” 朱植边听边点头,这个王路朝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把耽罗岛经营得不错嘛,朱值道:“那,咱们地人马充当什么角色?”杨荣道:“遵照殿下的指示咱们的水师换了衣服旗帜都装成高丽王的人马,跟着他们骚扰沿海。 以达到练兵的目的。” 朱植道:“派往耽罗岛的水师陆战队半年一轮换,不要让他们在那边呆太久了。 另外替我给他带个口信,让他做好准备。 李朝很可能在飓风季节以前还会入侵一次,他一定要想办法顶住。 顶住这次就想办法和李成桂求和。 对了,李朝的线拉上了吗?”杨荣点头道:“回殿下,成了。” 朱植点头道:“王路朝这小子是龙是虫就看这次顶不顶得住,一旦抗住了,就发动咱们的内线撺掇李成桂去招安。 另外指示他,手下这帮海寇要小心笼络,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必要时不能心慈手软。” 杨荣点头道:“殿下,你看,韩兵那边是不是让他们增派些人马?”朱植摇摇头道:“不,咱们不能陷入太深,等金州卫地水师陆战队练得差不多了,咱们还要撤出那里陆上的兵力。 呵呵,勉仁怕什么,咱们手上有他王路朝把耽罗岛租给我们九十九年的契约,他要是敢反悔,咱就派水师抢占过来便是。” 杨荣道:“遵命。” 朱植又道:“至于这些寿礼,同样封存在辽东都司府库里,另外单立一个账目,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见事谈得差不多了,端起茶碗,舀了舀,意思是送客。 杨荣咳嗽了一声,吞吐道:“还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植放下茶碗道:“呵呵,勉仁什么时候变客气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荣作揖道:“殿下请恕荣昨日违命之罪。” 朱植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呵呵,勉仁,罢了罢了。 你也是一番好意,倒是本王小气,竟然为此事拂袖而去。” 双手连忙把杨荣双手托住。 杨荣抬起身来道:“此乃殿下家事,为臣一时心急,怕殿下娶了白术姑娘遭人非议。 昨晚荣思前想后,终于想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助殿下两全其美。” 朱植喜上眉梢,呵呵看来还是勉仁跟自己最久,回过头还是为自己分忧。 朱植道:“呵呵,多谢勉仁,不过本王也想了一个主意。 可是请叶旺叶将军将白术医官收为义女?”杨荣一听,会意一笑:“可是王妃给殿下出地主意?”朱植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那就请你去替本王说合说合了。” 杨荣道:“这个不难,只是尼玛姑娘的事,殿下还望三思。” 朱植做出一脸苦相道:“我地好长史,赶紧先替我分忧,然后再说这事。” 杨荣一脸苦笑地告辞而出。 等他一走,朱植眼前不禁浮起尼玛的俏脸,那张怒容满面的俏脸,看着朱植和白术两人在那卿卿我我,竟然用箭来示威,好个泼辣地性格。 女真女人想爱就爱,不会掩饰。 只是和朱植之间地位悬殊,只能一直强行按捺心中的感情。 这些儿女情长,朱植看在眼里如何体会不到。 而且尼玛那一身性感地身材,朱植看起来都只想吞口水。 只是尼玛粗犷的性格自己不是十分喜欢,感觉怎么都不如白术来得细腻……叶旺戎马半生,膝下四个全是儿子,这白术医官在军队里名声很大。 早有活华佗之美誉,多少伤兵得到过白术救治。 听杨荣这么一说,叶旺自然满口答应。 在他看来,如果做了白术的义父,日后和辽王的关系又接近了一层。 白术那边则由郭秀去说,白术真有一种丑媳妇见家翁地感觉。 好在郭秀难得度量大,前因后果,好生劝慰,白术只剩下红着脸点头的份上。 既然两边一拍即合,便择日不如撞日。 在辽东都司大庆平海西的庆功宴上,叶旺认了白术为义女。 下面众将心中自然清楚,这只是第一部。 下一部将是白术成为辽王的侧妃。 平定海西地庆功宴是朱植来到辽东之后,辽东都司最盛大的宴会。 文官方面,以杨荣为首,典簿正姚善、审理正赵、典宝正郭铭、奉祠正程通、纪善瞿远、典仪正张士信、经历璩义等。 武将方面以辽东都指挥使叶旺为首。 下面又有长史铁铉、羽林右卫指挥使瞿能、指挥同知瞿卿父子、指挥佥事张伦,广宁中卫指挥使楚智、指挥同知喀吞、指挥佥事苏杰,定辽中卫指挥使倪磊,指挥同知庄得,定辽右卫指挥使王、指挥同知邓天海,铁岭卫指挥使赵震,广宁斥候卫指挥使张顺、指挥同知瞿优,三万卫指挥使古尼……正是一代天骄,群英荟萃。 是夜,辽东文武百官同庆海西大捷直喝得酩酊大醉,沙场情场双得意的朱植自从回到明朝以后,终于第一次倒在了酒桌之上。 辽东大捷的军报如同一股强劲的季候风震撼了华夏大地,朝堂之上大小臣工齐上贺表,恭贺大明拓地千里。 朱元璋龙颜大悦,特命应天府所有百姓人家张灯结彩大贺三天,并在午门前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两年前京师中蓝玉叛乱的阴霾终于因为这次边疆大捷一扫而光,对于朱元璋而言,这样的胜利来的恰是时候。 自从蓝玉叛乱之后,朝野上下总有流言在传播,说杀掉功臣之后,朝中再无名将,昔日远征蒙古开疆拓土的伟大功绩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在朱植此番拓土千里,征服辽东最大地女真部落,正好将这些流言击个粉碎。 兵部尚书茹趁机向朱元璋上奏,承蒙皇上教导有方,才使辽王取得如此大捷。 为表彰辽王的功绩,朝廷应赐九锡彰显其功。 九锡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历史上只有那些最终篡位地人如曹操才受过这样的荣耀。 在明朝地礼遇中,这不过是虚置的礼节而已,谁从来没想过能够得到。 满朝文武既不敢同意也不敢反对,都秉住气息看朱元璋的反应。 三日后,圣旨下,赐朱植银钞三十万两银子,赏辽阳地十万亩,准辽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另外着辽东都司大小官员将领俸禄晋升一级,增设努合里卫(步兵)、达真卫(步兵)、剌鲁卫(骑兵)三个卫所管理新收之地;赐叶旺义女白术为辽王侧室,加杏林夫人衔。 此圣旨一出,整个朝堂又是一片哗然,对于一个藩王来说,这已经是除了九锡之外最高地礼遇了。 在千里之外的朱植一得到消息已经把茹的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个遍。 此人为四哥党羽,什么请朝廷赐九锡,分明是想把朱植摆上台面。 朱植和杨荣一商量,这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三项崇高的礼遇是无论如何不能承受的,连忙拟了奏章请辞。 在奏章里又把辽东人少地多的苦水倒了一番,请求朱元璋多往辽东移民。 看到朱植的请辞奏表,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老十五这种谦虚谨慎,居功不傲的脾性,早在平定蓝玉叛乱时就早有表露。 在他心目中,越发放心将辽东交与这个儿子。 心中高兴,大笔一挥,从山东、北平、山西等地再迁移三十万民众分两年迁入辽东,以塞边地。 跳至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1)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1)最近,李成桂不仅仅有点烦,而是相当的烦。 北面那位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的王爷,最近春风得意,率军横扫辽东。 辽东两万大军压在鸭绿江边,就是不调走。 现在李朝只能动员五万大军长期驻扎在鸭绿江南岸,遥相对峙。 李成桂数次派使到辽东找辽王洽谈,但都被打了回头。 而且自从去冬以来,李朝派往南京应天府的两拨使臣都被辽东军截下赶回;水路更甭想,辽东的水师以搜查女真人通商物资为由封锁了山东半岛沿海,那些怕死的大臣又不敢乘船绕到江浙沿海登陆。 一年多以来,通往辽东外交通道几乎完全中断。 汉城的王宫之中,李成桂问道:“海西女真已经覆灭,辽东军有什么动向。” 大都督李岳:“回大王,据斥候回报,河对岸的辽东军总兵力不但没少还有所增多。 定辽左卫、定辽前卫已经替换下去,但换上来了定辽后卫、海州卫、宁远卫、广宁左卫,加上原来就有的盖州卫、复州卫,兵力已经将近三万人。” 尚书令郑洞玄面色凝重,道:“多了足足一万人,难道辽王想趁大胜之余威一举侵入高丽半岛?”李岳望着地图摇摇头道:“不像,首先,这些部队除了定辽后卫之外,没有一支参加过平定海西之役。 其次辽东军以骑兵为精锐,而陈兵鸭绿江边的辽东军没有一支是骑兵部队;再者辽东军精锐地上五卫中没有一个在此。 臣不相信,以这样的兵力和实力。 辽王也敢跨过江来?”李成桂缓缓点头,道:“李爱卿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辽王对我们一逼再逼?”李岳道:“也许是去年高丽商人与海西做生意真的激怒了辽户部尚书崔镇哲微微一笑。 道:“大都督只看到了表面,未看到实质。 臣以为,辽王如此咄咄逼人,他是想在这里做文章。” 崔镇哲手望地图下方一个地方重重一点。 李成桂欠身一看。 正是耽罗岛,崔镇哲继续道:“王逆路朝,自去秋登陆耽罗以来,已经逐渐站稳脚跟,啸聚叛党近万人,今春釜山南道镇守使率军渡海清剿,铩羽而归。 更助长了王逆地气焰。 臣以为,王逆如此嚣张必定是辽王在背后支撑。 否则他怎么可能失踪两年后,突然冒出,还拥有如此强大的水师力量。 现在王逆在耽罗养马种地。 联络各地前朝余孽,势力不容小窥。 大王,北方辽王不足为惧。 一来对于我朝的地位问题,在大明朝中仍是两可之数。 和我朝开战与打海西不同,没有大明天子的旨意,辽王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手;而且辽东刚与女真大战一场。 兵困马乏,不可能再发动大地战役。 真正为我朝心腹大患的却是王逆,现在离飓风季节还有两个月,大王应及早发兵一举剿灭王逆。 到时候没有了内援,辽王自然无法东顾,望大王三思。” 李成桂听完这番分析,不住点头,又对李岳道:“李爱卿,你以为呢?”李岳道:“崔尚书说得极是,辽王不可能过江,而王逆却时常过海骚扰南部,所以请大王发旨进剿王逆。” 李成桂又问尚书令郑洞玄:“郑爱卿,你看?”郑洞玄眯缝着眼道:“大王,王逆不过癣股之疾,和大明朝的关系才是大事。 我以全国之力制一隅,只要没有外力相助,耽罗迟早收复。 只是辽王现驻辽东,如果他与王逆撑腰,那么我朝才永无宁日。 不但可以源源不断资助王逆,等到辽东军修养过来,找个什么借口打过来也未可知。 臣以为,与辽王的关系是我朝的兴衰所系,大王应早作打算。” 李成桂频频点头,郑洞玄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只有他才知道问题的关键,刚才无论崔镇哲还是李岳都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这个辽王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去年夏天以来突然和李朝一百二十个不对付。 只是怎样才能与辽王搞好关系呢?郑洞玄看着李成桂嘉许的神情,继续说道:“大王,辽王对我朝的敌意,臣前思后想,突然想到,也许是因为我朝与燕王关系相近有关。 据臣所知,在大明朝里,燕王与辽王因为易储的问题,势成水火。 可能因为辽王知道我们与燕王有联系,才迁怒于我朝。 现在问题十分明显了,以往辽东无主,大明在北地势力最大地就是燕王。 现在不同了,辽王在辽东治理得风调雨顺,最近又平定海西,成为朝廷大红人。 或许我朝真该重新考虑一下,到底继续依附燕王还是与辽王改善关系。” 李岳本是李成桂的亲兵,李朝头号大将,对于腐儒们这种依附来依附去的软骨头向来不感冒,听到郑洞玄如此说,心中早就不爽了,接过话头道:“大王,辽王乳臭未干地小王爷而已,不过因为运气好打了几场胜仗。 如今辽东军十万出头,而我朝带甲二十万,就算与辽东开战也不惧之。 郑大人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李成桂眼睛一瞪道:“你懂什么?就知道开战开战,如果我朝有力量与大明抗衡,何苦低三下四地巴结燕王?现在又何必被辽王逼得进退两难。 郑爱卿讲的才是大道,只有取得大明地承认和保护,我朝方可保平安。” 李岳吓得连忙跪倒:“大王息怒。” 郑洞玄心中轻笑,一个武夫而已,不足与谋,但嘴上却道:“大王,大都督一片赤诚,洞玄佩服。 只是我朝现在百废待举,不能轻易与辽王开战。 大王可以一边调集兵马进剿王逆。 一方面派出使臣往广宁向辽王称臣。” 李成桂道:“这个不难,只是燕王那边?”郑洞玄道:“臣观辽王这两年在辽东所为,雄才大略非常人所能为也,他日此子定非池中之物。 假如我朝与他作对。 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大王三思。” 李成桂颔首道:“郑爱卿所言极是。 只是燕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朝只能周旋其中,两不得罪。 李爱卿。 本王下决心要扫平耽罗,你看如何布置?”李岳道:“回大王,目前而言,驻扎在鸭绿江边地五万精锐不能动,京师重地地五万禁军也不能动;王逆万人不到,只要发两万大军即可剿平,只是王逆水师厉害,五艘巨舰无坚不摧,然这巨舰必定得到了辽王支持,此五舰不去。 渡海攻略并无把握。” 李成桂越听脸越黑,五艘巨舰竟然就可阻挡讨逆大军,鼻子里哼了一声。 崔镇哲看出李成桂不快。 连忙接道:“大王,臣愿为使臣出使辽东。 说服辽王放弃对王逆的支持。” 李成桂缓缓地点头道:“好,你就替本王去一趟,务必说得辽王撤走水师。” 两,好马一千匹,稻谷五万石!李成桂好大的手笔啊!看来他是要大规模剿灭王路朝了。” 朱植拿着礼单边看边说。 杨荣道:“李成桂以户部尚书为使臣,打出如此厚重地礼单,恐怕大有与殿下修好之意。 不知殿下是否接受这样的示好?”朱植道:“好大的手笔,真是一个足以打动人的价码。 勉仁你怎么看?”杨荣道:“殿下说过,国与国之间打交道都是以实力为后盾。 李成桂见辽东强大了,自然想投靠,只是属下以为,他以往能投靠燕王,现在又能投靠咱们,日后说不定还会卖了殿下投靠别人。 所以咱们不能轻易接受。” 朱植点头道:“嗯,勉仁说得很对,李成桂狼子贼心也。 本王最瞧不起地就是这等有奶便是娘的主,不如就回了他?”杨荣道:“殿下,如果就这么轻易地把他回了,便死了与我修好之心,或许对我方不利。” 朱植道:“此话怎讲。” 杨荣道:“原来李成桂与燕王交好,但也不是十分牢靠的关系。 现在主动示好,显然是燕王无法对他提供保护。 殿下你想,只有怎样辽东才能获得最大利益?”前世朱植曾去过韩国,听韩国人说,除了本国人之外,所有外国人都不希望韩国统一。 他灵机一动,道:“只有让高丽继续分裂,我们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杨荣笑道:“殿下高见。 属下的看法与殿下相同。 如果在高丽半岛上形成了李成桂消灭不了王路朝,王路朝消灭不了李成桂的局面,辽东才能获得其中最大的利益。 一方面李成桂不敢得罪殿下,殿下可以借助这个要挟之彻底脱离燕王的势力,另外王路朝为殿下扶植起来的,自然还要拜服于殿下麾下。 这样一来,殿下无后顾之忧矣。” 朱植嘿嘿一笑道:“好你个勉仁,如此计策也能想得出来,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回复李朝使臣?”杨荣道:“一个字,拖,臣一方面可以与崔大人谈谈,透露一下殿下愿意接受李成桂输诚的意思,但另一方面在王路朝抵挡住李朝进攻之前不给对方准信。 等到王路朝获胜之后才劝说李成桂把耽罗岛割让给辽东水师为锚地,条件就是由我们出面劝说王路朝放弃骚扰高丽海疆。 实际上我们充当中间人的角色,让两方讲和。” 朱植道:“计策是好计策,只是李成桂也愿意?”杨荣道:“只要王路朝再胜一阵,荣倒有八成把握说服李成桂,对于他来说,用一个小岛换回与殿下地交情,这笔买卖自然划算。” 跳至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2)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2)“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赵旭阳轻轻地念着王湾的诗句,心中的豪情随着波涛向四周荡漾出去。 从秀才成为一名辽东水师的参谋,对于从小深受“齐家治国平天下”影响的儒生来说,要他抛弃重文轻武思想进入军队还相当不容易。 可是一个月前,当他那艘被海盗袭击的小船被辽东水师救下的时候,一切都悄悄地发生着转变。 那样的大舰,那么精良的杀人武器,沉重地敲击着他的心灵。 一开始的时候,赵旭阳对水师还不是太在意。 但在船上的几天,那名身材魁梧,持着一口不太流利汉语的金发碧眼提督和赵旭阳的交谈却彻底改变了他。 萨里尼的见识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大,原来在海的尽头不是什么西牛贺州,却有着无数的国家,那里有着各种肤色的人,比如金发碧眼的和萨里尼一样的白人,有黑皮肤黑头发和昆仑奴一样的黑人,还有浑身包得严实的大食人。 那些海,那些事,那些人,从萨里尼嘴里说出来是那么令人神往。 等舰队到达金州港的时候,赵旭阳已经完全被这位辽东水师副提督,大海一样的个人魅力所感染。 立刻要加入水师,正好碰巧水师在招募参谋部和童子营。 赵旭阳这样的知识分子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参谋。 此时此刻,崭新的辽东水师第二舰队缓缓驶出金州港。 赵旭阳在艏楼上眺望远方,雄心万丈。 征服大海地欲望在年轻人心中熊熊燃烧。 经过一年时间的经营,耗去辽东府库十二万两银子,三艘崭新的三千料的“岳”级战列舰集结成军。 足足比朝代级大了二百吨,全舰可装备火炮三十六门。 船上地人员达到二百六十八人。 这样雄伟的巨舰却是赵旭阳以前想都想像不到的。 新级别的战列舰在设计上有了很大地改进,“岳”级战舰的艏楼比朝代级低了一丈,陆战队舱室藏到主甲板下。 在帆船时代,西洋帆船同样经历过这样的变化。 占领上风位是帆船海战的不二法门。 需要战船具有更灵活的转向。 现在辽东水师这种改变在后世人看来,又是辽王的一个伟大发明,但历史总是这样容易产生误会。 降低艏楼的设计主要因为海寇的船通常比较小,艏楼太高影响了大舰的转向。 因此萨里尼总结过往经验,设计降低了艏楼高度,从而让舰船更灵活.谁能料到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歪打正着,暗合历史潮流。 与“岳”级同时下水地还有六艘两千料的新式“名将”级巡洋舰,此舰身材瘦长,追求的是速度和灵活性。 虽然只装备火炮二十门。 但造价只有“岳”级地四成。 从性价比来说“名将”级更适合装备目前的辽东水师,它利用速度和火力上地优势完全可以压制同等吨位的老式福船。 拥有大小九艘战船的第二舰队已经超过第一舰队成为辽东水师地精锐力量,所有水手官兵都是第一舰队的老兵。 而且最新组成的水师参谋部和童子营都在各舰上落户。 新一代的水师指挥者也将与新舰队一同成长。 第二舰队还是一支划时代的舰队,因为他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最秘密的武器——火炮。 如果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前装滑镗炮。 炮身长九尺(约合一米八),外径九寸四分(28厘米),内径三寸五分(10厘米)。 纯铜制造,发射实心炮弹和开花榴弹。 火炮的许多重要部位以及基本形制都是由朱植画在草图上,然后由焦子龙督造的。 朱植视察过,感觉基本上十分接近印象中的前装滑膛炮。 实心弹用以对付对方舰船,有效射程一千步;开花弹最大射程一千五百步,用以杀伤甲板上人员与对岸攻击。 在朱植看来,他们生产的前装滑膛炮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武器,但它同样是吞金的巨兽,一门火炮材料加人工总共耗费二百三十两银子,如果想让整支辽东水师全部装备,则需要四百余门,花费九万两白银。 在支出了十二万两白银建设新舰队之后,辽东再也支付不起这个数目,现在只有第二舰队的三艘最新式的战列舰才得到装备。 训练和战备还需要大量的炮弹,同样吞噬着辽东的府库。 不用吝啬鬼郭铭提出疑义,朱植已经有些受不了了,等到秋天最后一艘“岳”级下水之后,辽东水师将拥有十九艘两千料以上的战舰,洪武二十八年的海军预算全部耗尽,只有等到来年春天才再有新的龙骨摆上船台。 赵旭阳当然不知道这样一支威武雄壮的舰队耗费了十数万两白银,现在第二舰队正开始它第一次远航。 已经在近海训练了两个月的水兵们逐渐熟悉新船性能,但没有经历过狂风暴雨的水手永远不能成为征服大海的勇士。 萨里尼正在后舱的船长室里仔细地看着海图,五天之前,辽东都司发来绝密军令,命令他率领第二舰队出航,目标耽罗岛,到那里与辽东水师第一舰队汇合,协助王路朝守卫该岛。 军令中还有一条,不能让李朝军队知道辽东水师协助王路朝,就这条可让萨里尼伤透了脑筋。 王路朝最近有些急躁,因为汉城中的细作送来的谍报说,李成桂发三万大军,战舰百艘征伐耽罗,不日即将出征。 虽然耽罗岛上已经聚集了各路反李人马近万人,但这些都是乌合之众。 王路朝的基本力量是原来父亲手下的亲卫、族人组成的一个千户,还有能够指望的就是辽王借给他的金州卫五百人马。 其他的人马中以高丽南部最大的海寇金子木为主,他手下有大小船只二十余艘,有兵将三千;另外还有大小叛军、海寇数支。 虽然朱植给他派来了一支三十人的培训军官团,但那些高丽遗臣对这支小队伍的作用缺乏认识,非但不愿意接受训练,还有意怠慢。 所以半年时间只有王路朝的亲卫按照辽东军的训练方法训练成军,再经过初战告捷,俨然已经有了些精锐的样子。 其他人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依然稀松平常只是就算有一千五百精锐之师,面对三万大军,王路朝也不敢有丝毫乐观。 最让他头疼的还不是外敌,而是来自内部的分歧。 各路前朝的乌合之众,不少都在私底下传言,辽王派来的军队是对王路朝的牵制;高丽复国不需要汉人的力量等等。 “殿下,辽王那边来了信使。” 一位侍卫入营通报。 王路朝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请来人进帐。 只见来人一身青衣,面容严峻,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王路朝连忙把他扶起来道:“上差请起,未知上差高姓大名。” 来人道:“回殿下,在下璩义,辽东都司经历。 这里有一封辽王的书信。” 说着从贴身衣服中取出一封书信交到王路朝手中。 王路朝拿着书信,仔细看完,连忙走下交椅,对着璩义鞠了一躬,道:“辽王殿下派上差前来,路朝深感荣幸。” 璩义回了一礼道:“谢殿下,此次义奉辽王殿下之命前来,义定当鞠躬尽瘁尽力辅佐。” 王路朝道:“先生客气了,如今大敌当前,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璩义道:“殿下,来之前辽王殿下还有话托义带上,辽王殿下交待了八个字,大敌当前,先稳内忧。” 王路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璩义道:“殿下,我大明辽东水师不日将有大队来援,辽王殿下嘱托,有辽东在定不会容耽罗有失。” 王路朝哦了一声,微微点头,看璩义坐在当场已经没别的话讲,才恍然大悟道:“先生远道而来,先回营歇息吧,今日晚上再设宴与先生接风。” 璩义起身行礼告退。 看着璩义退出帐外,王路朝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一旁伺候的赵玉成察言观色道:“殿下,辽王也有些欺人太甚了吧,我们来到耽罗扎下了根基,他又是派又是派教导队,现在竟然又派来个钦差大臣。” 王路朝虎地站起身来,在大帐中来回踱步,赵玉成又道:“殿下,最近岛上传言,辽东教导队在军中大肆传播耽罗岛是因为辽王福泽才让殿下有了立锥之地。 从此以往,我高丽将士岂非只知有辽王不知有殿下?”“够了,住嘴!”王路朝烦躁地道,“流落异乡,我们才有几个人,如果不是辽王恩泽,我们可能连这一片立锥之地都没有;如果没有辽王派来的军队,我们能打败李贼的进剿?难道要靠那帮海盗;如果不是教导队,你统领的亲卫队可有如今这样鼎盛的军容?要知道没有辽王就没有我们的今日,离开了辽王,可能明日我们就无葬身之地了。” 担任了王路朝幕府幕僚长的李存道:“赵将军一片赤诚,殿下明鉴。 诚然,如果没有辽王的襄助,我们的确无法成功。 但并不代表着我们永远要受汉人的辖制,派兵就算了,至少我们还可以获得他们的助力。 可是如今辽王越来越过分,竟然派来一名幕僚,此人名为辅佐实为钦差,从此以往,恐怕殿下之权迟早会被汉人架空。” “好啦,别说了,孤都知道。 眼看李贼的三万大军就要渡海了,你们还有心思争权夺利,一切都得等到躲过眼前危机再说吧。” 王路朝阴沉着脸打断了众人的劝谏,沉默不语。 跳至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3)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3)漆黑的夜晚,没有星星相伴,一只,两只,三只……硕大的黑影逐渐出现在夜幕之中,黑影之中有一点光亮闪闪明亮,仿佛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站在岸边的陈征努力盯着这盏闪烁的***,半天才送了口气:“来了,他们来啦。 发信号。” 一名小兵拿出一盏风灯开闭着风门,将一串串信息发送给对方:我方船只准备为你补给。 等到黑暗中的***回复之后,陈征一声令下,十数艘小舢板依次驶离码头,朝着黑暗中前进。 飓风季节前的海格外宁静,每船十桨如离弦之箭划向大海。 过了片刻,黑暗中的灯光越来越明亮,灯光中的黑影也越来越大。 好大的船,犹如一头洪荒中游来的巨兽,充斥着士兵们整个的眼球。 陈征只是离开金州时见过还呆在船台上的龙骨,没想到一年之后,已经变成如此庞大的战舰。 当接近战舰时,几个白色的字刷在船艏,陈征依稀辨认出是“泰山”。 这就是辽东水师最新的旗舰——“泰山”号。 舢板上的***闪了闪,船舷立刻扔下一挂绳网,舢板上的士兵背起补给品艰难地爬上大舰。 陈征率先上舰。 他曾作为驻舰陆战队在“大秦”号上呆过,对于这种攀援并不陌生。 上得舰来,一个魁梧的身形进入他的眼睛——水师副提督萨里尼。 陈征行了军礼道:“提督大人,属下陆战队百户陈征特率军前来补给。” 萨里尼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辛苦兄弟们了。 你看天亮之前能补给完吗?”陈征道:“今夜水文条件不错,应该可以。” 萨里尼正色道:“不是应该,而是必须,我们四更离开耽罗海域。 拜托陆战队兄弟们了。” 第二舰队由于要执行重要任务。 所以各舰都尽量装满了炮弹,食物和淡水降到最低限度。 按照计划刚刚够来到耽罗,下一部地行动所需物资全由耽罗提供。 萨里尼不希望水师行动被高丽人知道,所以除了通知王路朝之外。 并不想任何人知道。 水师到达耽罗之后,也是趁夜接近岸边,物资由驻扎在此的水师陆战卫负责补给。 跟着补给的士兵,璩义登上大舰,这才是萨里尼要等待的主角。 萨里尼热情地把璩义接入后舱船长室,两人也不过多寒暄,萨里尼直接就问:“怎么样,璩大人是否带来老萨需要地消息?”璩义微微一笑道:“萨大人吩咐过的,敢不从命?从六月初一开始李朝军马开始向木浦集结,到六月二十日已经集结了两万大军以及两百艘大小船只。 目前正由廖周正统领率第一舰队监视。” 萨里尼满意地点点头。 道:“好,小廖这厮是否老实?没顶撞璩大人吧。” 璩义呵呵一笑:“还好,还好。 他对我还是比较尊敬的。 不知道萨大人有什么计划?”萨里尼挠挠头道:“殿下吩咐,既要帮助王路朝守卫耽罗。 又不能明着帮忙。 这可让老萨伤透了脑筋。” 璩义诡秘一笑:“萨将军就别装了,你一定有了办法吧?”萨里尼嘿嘿一笑道:“当然,殿下交待的差使怎敢不完成。 你看我是这样想地……”李一和王成正在罗恩岛的烽火台上眺望着远方,罗恩岛是扼守着木浦港与外海中的排头兵。 任何想进入木浦港的船只的必经之路。 李一和王成是全罗南道水师的两名小兵负责在烽火台上守备,只要汉人的舰队杀来,立刻举烽火警告。 “船!老李你看,那边是不是一片白帆?”王成道。 李一手搭凉棚远远眺望,果然,在海天之间一片白帆冉冉而来,他对着王成点头道:“是船,汉人的船!”王成看着傻子一样的李一,一拍他的后背道:“点火吧。 别傻愣着。” ……一股狼烟从烽火台上冉冉升起。 一站一站传到木浦,整个港口沸腾了,万千士兵跟蚂蚁一样乱窜,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地辽东水师。 没过多久,一叶孤独的白帆快速驶入罗恩岛的水道,辽东水师地海天旭日旗高高飘扬在桅杆顶端,但该船船头仿佛有些损坏,一个桅杆断了。 刚刚升帆出港的几艘最大号地福船小心翼翼地驶出港口,在水道中央排成一列。 不一会那艘孤船徐徐驶近,李朝水师上的弩床,拉满了弓随时准备发动。 白帆之下的船员们,稀稀松松地坐在船舷上朝着杀气腾腾地李朝舰船摆手示意,其样子就如午饭之后在甲板上晒太阳。 弯弓搭箭,枕戈待旦的李朝水兵们不解地看着大摇大摆朝他们驶来的大船,那船上水手的表情,哪是来打仗啊,分明是来赴宴。 水兵们转过头看着自己的长官,但长官脸上同样是迷茫的神色,转头看着舰长。 舰长命令一名旗手挥舞红色旗帜,示意来船落帆。 可是汉人的舰船仿佛没有听见,满帆朝四艘船组成的阵势冲过来。 舰长又命令数十人在船头大喊,如此大的海上,就算一千人一同大喊也跟蚊子叫一样。 看着来船越来越近,舰长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当来船进入弩床五百步射程的时候,舰长再也忍受不了了,下令放箭,一支响箭脱弦而出,划过长空,舰长的心提到嗓子眼,口中念念有辞,千万别射上船啊。 箭越飞越远,几百双眼睛跟踪着长箭,只见它在离汉人的船还有十几步地地方落入海中。 顿时,所有的人不禁“哦”了一声。 高丽水兵们的惊呼多是可惜之情,舰长的叫声则是心从嗓子眼落下来,他可不想承担与大明开战地罪名。 各船同时挥动红旗,叫喊着希望来船停下。 来船上总算有人以旗帜回应。 并且开始落帆。 这也是一艘改装过的四桅福船,前桅的帆一落,船的速度就降了下来,此时双方最接近地地方已经不到一百步。 大明船头一人拿着个铁桶朝这边叫着:“我们乃大明辽东水师福州号战舰。 在外海遭遇风暴,船只受损,现在请求入港修理补给;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乃大明辽东水师福州号战舰……”几名舰长都听得懂汉语,不禁面面相觑,这个到底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机灵,命小兵喊道:“来舰下帆停船,等我们禀报上级再行定夺。” 福州号回话:“可以,请尽快禀报。” 三桅上的帆都降了下来,船也逐渐不动了。 几名舰长的心也放了下来。 其中一艘船转舵,朝港内而去。 剩下三艘船就这样围绕着停下来的福州号,成品字形布阵。 虽然每艘船上的弩床都对着福州号。 但气氛已经不那么紧张,在海上停下来的船等于浮着的棺材。 此时。 木浦港内水陆兵马统帅是李朝大都督李岳的弟弟李山,刚接到回船带来的消息,辽东水师舰船要进港维修补给。 这真是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难题。 辽东水师勾结王路朝跟李成桂作对,在李朝上下几乎路人皆知。 但问题是,辽东水师从来没有打明旗号和李朝作对,没有证据表明地话,传说就不能算数了。 李成桂既然已经上表称臣,也就是说辽东水师还是天朝上国的军队,此刻他们前来求助,如果自己不开港放他们进来,一旦日后辽王怪罪下来,李成桂还不得拿自己开刀啊!李山又问道:“千真万确只有一艘船吗?”下面回道:“千真万确,后面再也没有狼烟警报,说明后续没有舰船。” 李山在堂上走来走去,脑袋里飞速地思考着利弊得失,突然,他停了下来道:“放行,开辟出最偏的码头专供它停泊,要修理派工匠材料,要补给送水送食。 另外派左军营五十艘大福船在水道中警戒。” 最终李山还是做出了决定,必须让此船靠岸修理,否则辽东水师立刻会翻脸,好汉不吃眼前亏,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了。 反正它就一艘船,能翻出什么大风浪?福州号缓缓停靠在木浦港最南端地码头上,此处偏僻,离主港有两里地,五百步之外有几艘船监视着它,一旦有问题,火龙弩床立刻会招呼过来。 李朝的官员们早就在码头上等候,船一停定,立刻有跳板搭了上来,一名蓝衣锦帽地异族大汉从船上三两步走下来。 李朝官员上前恭敬作揖道:“我乃木浦守备金存,恭候将军大驾。” 来人呵呵一笑道:“在下辽东水师福州号管带艾达,谢谢贵方准许我船停靠。” 高丽人早就听说辽东水师提督就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外族人,见到这位异族人金存也没有太大惊小怪,回道:“请问艾将军,不知道贵船哪里受了损伤?需要多少材料和补给。” 艾达道:“哦,前桅被风吹断了,需要一根一尺粗,三丈长的原木作为桅杆。 另外还要若干淡水和食物,请金大人配合。” 金存道:“没有问题,一切供应立刻送上,不知道将军大概待多久?”艾达道:“顺利地话主要五天应该可以修好。 这里有些礼物,请金大人收下。” 说着一挥手,后面有四名水兵担着两筐东西走下船来。 金存一看筐内,心中不禁一惊:黄金做的首饰,皮大衣,毛衣,还有辽东的水炉子,都是辽东最紧俏的商品啊。 他的眼睛迅速放光,脸色立刻和善了许多。 艾达注意着他的眼色变化道:“金大人,我们这些船员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多天,这才看到陆地,是不是让船员们上岸散散金存已经被筐里的东西吸引住了,连忙满口答应:“呵呵,那是自然,只是,只是军营那边还请贵方远离。” 艾达立刻答应:“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一切都听金大人吩咐。” 说着话,看着金存的眼睛,艾达嘴边不禁流露出一丝微笑。 跳至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4)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4)高丽时代的木浦是整个朝鲜半岛第二大港口,第一大港是仁川。 木浦的市集此时因为几万大军的集结变得繁华起来,远在百里之外的商人,农民也会带上各种各样的货物来到木浦的集市上贩卖。 讨伐大军因为还有一万多从京城赶来的禁军没有到达,等了十几天各路将领也放士兵们出营散心,于是整个木浦港变得热闹非凡。 一队穿着浅蓝薄衣,斜带扁帽的年轻人散步在集市之中,这伙人手拿酒瓶,勾肩搭背,唱着粗犷的歌曲招摇过市。 但他们出手阔绰,一扔就是十两银子的大锭,虽然粗鲁痞气十足,但关键是人家有钱。 街市上的高丽人都判着他们光顾,不懂事的就问:“这些是什么人?”懂事的就回答:“他们都是辽东水师的水手,三天前靠在码头的。 这些水手可有钱了,昨天光在窑子里就扔下百两银子呢。 如果他们能光顾一下就发达了。” 这两天,港口的工匠和物资运到码头,艾达除了留下十几个管损工和陆战队留下修船之外,其他的水手都给送到岸上逛街。 这些水手天天在海上打滚,对陆地有着天生的眷恋,一旦上了岸立刻发了疯一样放浪形骸。 仅仅一天内就打了三架,虽然没有损伤,但已经让当地治安的官员头疼不已。 几名水兵从一个酒家里走出来,喝得醉醺醺的。 手里还拿着酒瓶,唱着水手们地歌曲:“迎着朝阳我们出航,背着落日我们回家,没有星星的夜晚。 酒醉到天明;没有太阳的日子,战斗到月出……”“看啊,对面又是一个妓院,昨天听左舷的哥们说。 里面地妞可舒服了,哥几个过去看看啊。” 几个醉醺醺的水兵,摇摇晃晃走进了妓院的大门。 老鸨看见是水手,知道生意来了,赶紧把几人引进来,吩咐龟工奉上茶水。 双方语言不通,但在这样的地方,许多语言都是世界性地。 几名水手比划着向老鸨要女人,老鸨不用理解就知道怎么回事,连忙向楼上叫了两声。 过不多久。 已经有几名庸姿俗粉女人笑闹着从楼上下来。 几名水手一看,居然是汉人女人的打扮,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不禁捧腹大笑。 一名龟工不知道水手们笑什么拉过一人的衣服示意:“好……好。” 水手们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汉人的衣服漂亮。 几人又一同干杯,放声大笑。 几个妓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凑上抹着厚粉的脸,一屁股坐在水手们身边。 这几个女人看起来实在让人倒胃口,一个带头的水手一拍桌子道:“靠,都是什么破烂货,你们的头牌呢?!妈的,以为老子没有银子吗?左舷的弟兄说这里有个什么粉姬地。” 说着一把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老鸨见水手发火,但却不知道他说什么。 一个龟公粗通点汉语,望着水手极力想搞清楚他想要什么。 那个水手上来一把就把龟公的衣服揪起来,大喊:“粉姬,懂吗,老子要粉姬!”那龟公总算弄清楚了,赶紧对老鸨说了一番话。 那老鸨一脸无奈地说了半天,龟公转过来也是一脸无奈道:“粉,那个,在”手指了指上面。 水手总算弄清楚了,连说带比划的让他把人从上面拉下来。 那龟公一脸为难道:“有人,有人。” 水手借着酒劲,一巴掌把龟公扇到一边:“你不去拉,我去。” 说着拢起袖子蹬蹬蹬走上楼去。 水手上得二楼,分辨了一下,只听得一个雅座里传出丝竹之声,一脚踢开房门。 只见里面一张圆桌子,一群穿着军服地人坐在那里喝着酒,每人身边都有妓女陪伴。 水手一看果然姿色比下面的几个要漂亮,特别是抱着琵琶在弹唱那位。 水手大喝:“哪个是粉姬?”抱着琵琶地怯怯站起来回答:“我是。” 水手见她竟然会说汉语,高兴的一把拉着她就往外走。 只听房间里哗啦一声,一众军汉全站了起来,嘴里说着些水手听不懂的话。 楼下还吃着酒地几名水手,突然听到楼上嘭的一声,只见自己的同伴从房间里倒退出来。 那人边退边喊:“兄弟们帮忙啊,小棒子动手啦。” 水手们把身边的女人一推,也一同站起来,叫骂着冲上楼去,“**你妈,小棒子,还反了你了……”顿时,从楼上到楼下,主客两伙人马已经打成一团。 “嘭”楼上那名水手已经被高丽士兵一脚踢下楼来。 楼下的龟公老鸨吓得躲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指挥着工匠和管损工在修理船只的艾达听到岸上的报告,一下子变得格外兴奋:“操***,竟然敢打辽东水师的士兵,快,命令驻舰陆战队去接应,我日,打输了别回来见我!!”二十名驻舰陆战队背着火铳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跑到妓院门口。 大街的另一边,一队高丽士兵也跑着过来,两路人马在妓院门口迎头相撞。 陆战队带队的总旗一见这个架势,连忙命令:“排成两排,精神点,别给对方吓着了。” 高丽士兵的头目见辽东水师气势汹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命令手下士兵也排成阵势对峙着。 里面的打斗声响还在继续,总旗实在受不了了,带着十个人冲进妓院。 只见妓院已经变成了菜市场,桌椅横七竖八,人仰马翻。 只见两名辽东水兵被打翻在地,还有三人正被七八名高丽士兵围着狠揍。 这还了得,不过总旗总算没有一时冲动举抢就打,而是对着天花板“砰”的一枪。 烟雾散去妓院里已经塞得全是人了,跟着冲进来的高丽士兵,被枪声震得傻子似地看着他们的高丽士兵,几名被打惨了的辽东水兵。 总旗大喊一声:“还不把人给我抢过来。” 几名陆战队连忙冲过去,把躺在地上的水手抬起来。 陆战队员们刚要发作,外面人马鼎沸,早有人进来报告:“棒子大队来了。” 总旗一看这样的情况,心说,赶紧撤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带着士兵架着枪掩护撤退,缓缓退出妓院。 只见外面已经聚集了几百名高丽士兵,他招呼着外面的人,抬着几名伤员朝码头撤去。 撤回舰上的总旗看着艾达的脸,只见他阴晴不定,总旗小心翼翼地说:“大人,刚才对方一下子多了几百人,属下实在不敢动手,请大人治罪。” 总旗正准备被艾达痛骂,却突然听他道:“嘿嘿,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人抢回来了就得记你一功。 快派人去把还在城里的水兵们全找回来。” 此时,小小的木浦集市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那些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辽东水兵们被激怒的高丽人到处追打。 只要是穿着蓝色水兵服的汉人无不被一顿胖揍,到了日落时分,水兵们三三两两地回到舰上,几乎没有不挂彩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管带艾达不但不怒不惧,反而开心得跳来跳去。 艾达问管损工匠:“怎么样,船修好了吗?”下面回答:“差不多修好了,还差点帆没补。” 艾达道:“能提供最快航速吗?”下面回答:“能。” 艾达道:“好,三更时分起锚出航。” 吩咐完这事,他立刻仿佛换了一张嘴脸,气势汹汹找来码头旁边伺候着的金存,道:“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我们的水兵被打成什么样了!这就是李朝对大明水师的待客之道吗?”白天在岸上发生的事早已经传到金存的耳朵里了,他也觉得辽东水师做的太过分了,但他既然代表了官家,只能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道:“大人,在下听说,今日之事完全是因为贵方水兵行为不检点引起的,如何能怪到我们头上?”艾达道:“哦,你这话是说,打伤了我们的水兵,还不认帐了?”金存作揖道:“在下没有这样说过,只是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不好说是什么人的责任。” 艾达轻轻一笑道:“好,那就让你们调查清楚再说吧,请跟李将军禀告,我们的船只已经修理好了,感谢他的热情款待,我们明日一早拔锚启航。” 说着怒气冲冲地返回船上。 金存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早把辽东水师骂了三百遍了,不就仗着船快炮利吗?牛比什么啊。 不过这些是非瓜葛也不是他一小吏能够左右的,他只能连忙回大营向李山禀报。 那边厢,早有人把消息报到大营之中,李山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放这些汉人停靠,谁想到他们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一方面心里埋怨着汉人太嚣张,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十分不好办,这个事件虽然是汉人不对,但在这个节骨眼发生,是不是还存在着什么自己想不到的事情?跳至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5)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5)李山连忙招来几名师爷商量,其中一位师爷道:“大帅,事情有些不妙啊,如果这件事和我军进攻耽罗岛有关联的话就大事不妙了。” 李山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关节,连忙问道:“这有什么关节,你倒是说明白一些?”师爷晃着脑袋道:“属下一时还想不清楚,只是他们这个节骨眼上来,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属下总觉得不对。 我看眼下之计不如把他们扣留下来,也好让辽东水师投鼠忌器。” 另外一名师爷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如果辽东水师找茬,那不正好授人以柄?我看大帅明日早上不如借舰船启航之际,前去送行,再送些礼物,把他们好生送走吧。” 李山听着他们的主意心中一阵愤懑,都是些什么狗头军师,一顿臭骂把几名师爷骂出堂去。 但师爷的话却给他提了个醒,难道真的是跟征伐耽罗的行动有关?夜黑风高,清风拍岸,一名水兵解开福州号的缆绳,船悄悄离开码头,在港口里转了个湾,拉起风帆,遁着罗恩岛水道朝外海而去。 码头旁监视的李朝船只,正沉入梦乡丝毫没有感觉。 一天之后,福州号驶入木浦外海的小黑山岛,这个黄海上方圆五里的小岛已经成为辽东水师的前进锚地,大小二十艘战舰散布在周围。 旗舰泰山号上,萨里尼正听着艾达讲述着此番探路的经历。 原来这次福州号深入木浦港有三个目地。 第一是侦察港内舰只数量,停靠位置等情报,第二是探明罗恩岛水道的航道情况,在修理的三天期间。 福州号的舢板天天在水道内钓鱼,实际上就是在测量航道地水文情况。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水兵们的闹事是萨里尼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办法。 辽王地命令是既要帮助王路朝守卫耽罗,但又不能让人家知道辽东与耽罗之间的勾搭。 那么怎么样才能做到这点呢?萨里尼终于想出了找茬的办法。 派出福州号水兵到木浦港闹事,大小都得闹出点动静,最好辽东水兵被李朝士兵打一顿。 这样一来,他才拿到了讨伐的由头——兴师问罪。 萨里尼听完艾达的报告,一拍大腿,兴奋道:“好好好,你小子做得漂亮,所有被打的水兵按照伤势发给奖赏。 明日一早兵发木浦,小艾,你的福州舰吃了大亏。 先在锚地修养一下,行动就别参加了.”艾达一听不带他去,着急万分道:“谢提督大人赏赐。 只是我们福州号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大亏,还望大人让福州号给舰队带路。 找回场子。 怎么能不带我们呢?”萨里尼笑道:“好,就让你们当先锋。” 翌日清晨,旗舰泰山号一声炮响。 二十艘舰船在海上整理成一字长蛇阵,拉满风帆朝木浦方向而去。 “不好啦,不好啦,辽东水师败啦。” 一名小兵惊惶失措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士兵连忙聚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那小兵喝了口水道:“今日我去辽东营里送给养,就听几名汉人士兵窃窃私语,说什么辽东水师前日夜袭木浦港,被李贼的水师打了埋伏。 虽然辽东水师船快炮利,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十艘舰被二百艘船围着打,一直坚持到下半夜,只有一艘船突围而出,其他地船全部战沉。”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立刻在军营里散布开来,士兵们交头接耳:“辽东水师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是啊,海对面李贼有三万人马,二百多艘战船,不日就要杀过海来,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我死了不要紧,只是我家还有七十岁的老母,谁给她养老送终啊?呜呜呜”“你怕死,谁不怕死,原来王殿下不就指望着汉人撑腰,现在汉人水师败了,殿下就没指望了,不如我们逃了吧。” “住嘴,你个软骨头,当初来耽罗时,就你最怕死,现在殿下正是危急关头,如何能舍他而去,休要再扰乱军心。” ……大帐之内,王路朝如热锅上地蚂蚁走来走去。 外面的风言***早已传到他地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如果辽东水师全军覆没是真实的,那他王路朝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斜眼看了一下那位辽王派来的幕僚璩义,只见他如佛祖入定一般坐在椅子上神情恬静,一言不发。 王路朝吸了口气道:“先生是否听过外面地谣传?”璩义睁开眼睛,也不回答只是反问:“殿下相信吗?”王路朝一时语塞:“这个……”璩义道:“殿下不是说谣传吗?既然是谣传就不要相信了。” 这样的回答算什么,王路朝看着璩义毫无表情的面色,心中已经在骂娘。 他正要说什么,璩义已经站起来拱手道:“殿下,营中还有事,属下告辞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帐。 王路朝被晾在一边,目瞪口呆。 赵玉成看着璩义的背影,气道:“什么人啊,对殿下如此不尊重。 现在他们的水师已经覆灭,还能牛到什么时候?”王路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就算他们不牛了,眼下这危机又该如何解决。” 李存道:“李贼大军朝发夕至,挡是挡不住的,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降,二是走。” 王路朝眼中余波一瞥看着李存道:“降?怎么降,我同李贼势同水火。 降了不就是死路一条吗?”李存踌躇道:“那就走,辽东不是送我们三艘大船吗,殿下集合一些亲信泛舟回辽东暂避风头。” 赵玉成怒道:“腐儒败国,腐儒败国,殿下卧薪尝胆,多年隐忍,如今高丽遗臣遗族四方来援,好不容易有了这一片基业,而且还聚拢了一万军马。 李贼海上来攻,我在陆地迎敌,如何不能抵挡一阵。 如果不战而走的话,军心民心尽失,再想登高一呼,也就无人云集了。 臣请殿下稳定军心与李贼决一死战。” 李存哼了一声,道:“决战?李贼三万强兵,连辽东水师都挡不住,我们着一万乌合之众如何能够抵挡,螳臂当车尔。 你这样怂恿殿下,无异于玉石俱焚。 殿下大王苗裔,只要保存殿下,高丽国才有希望。 殿下不能犹豫了!”王路朝手托着头,异常烦恼,他见一旁的崔正奎默不作声,问道:“崔将军,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崔正奎拱手道:“殿下,实在抱歉,在下没有什么想法。” 王路朝看着他冷峻的脸色,心中灵机一动,挥挥手道:“大家都散了吧,让我安静一会。” 三人面面相觑只得告辞出去。 是夜,王路朝招璩义、崔正奎入帐。 同时,在另外一个营帐里,高丽水师提督金子木正和李存对面而坐,金子木道:“李大人,今日帐中议事说了些什么?”李存道:“殿下还是犹豫不决,但似乎他肯定不会投降李成桂。” 金子木道:“这个老夫也料到了,殿下和李成桂是死敌。 既然如此,李大人做何打算?”李存道:“金将军真的相信辽东水师已经覆灭了吗?”金子木道:“只要看看明日一早殿下如何处置就知道了。” 李存道:“愿闻其详。” 金子木道:“如果是谣言,那么殿下不会理会,因为只要水师的船一回来,谣言不攻自破;但如果这是真的,殿下一定会杀人震慑三军。” 李存皱着眉头,手指在桌子上敲击着,金子木察言观色,隔了会道:“那边带过话来。 只要举义,大小官员全部赦免,而且在这边担任什么职位,到了那边都会官升一级。” 李存的手指敲击得更频密,仍然没有回答。 金子木又道:“我不过是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谁强跟谁,往日殿下有辽王撑腰,又有辽东水师占着大海,至少不会败了。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李大人是聪明人,你不是王路朝的嫡系……”李存痛苦地闭上眼睛,道:“金将军别说了,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 唉……”金子木道:“要不这样,那就看看明日殿下如何行事吧。 如果谣言成了事实,李大人就得该当机立断。” 第二天,三颗脑袋挂在辕门的旗杆上,王路朝亲卫宣布:此三人散布辽东水师的谣言,祸乱军心,已被正法。 日后军中再有散布谣言之人,杀无赦。 营中兵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人群中金子木的眼睛瞟过来与李存的眼神相撞,一触即逝。 黑夜中人影憧憧,大队人马从耽罗岛的济浦港出发,朝着汉拿山麓的王路朝大营进发。 队伍的前头,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正是金子木,他挥动手中大刀对手下吆喝:“快,天明之前突击大营,谁拿下王路朝的人头,大王赐黄金千两,封千户侯。” 另外一队兵马朝辽东水师陆战队的营盘扑了过去。 跳至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6) 第二十四章 经略朝鲜(6)海面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股迷雾,雾气从三更开始四处弥漫,木浦港内百步距离看不清船影。 这样的大雾一般在春秋季节比较多,此时只是夏末。 木浦港内的李朝水师统领站在船舷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雾气,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辰时刚过,太阳慢慢爬过山崖的时候,浓厚的雾气终于慢慢消散。 当阳光穿透着雾气撒在碧蓝的海面时,统领的眼睛散发出惊恐的光芒,在不远的地方几个庞大的身影穿行在白茫茫的雾中,面对的船舷上忽明忽暗,橘红色的光芒,白色的烟雾闪闪烁烁。 紧接着,巨大的轰鸣才传到他的耳朵里,自己所处的大船仿佛被什么东西使劲推了一下,左右摇晃起来。 他还听到一些速度很快的东西滑过船舷,将任何与它相遇的物体击碎。 “敌袭!敌袭!”统领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叫喊着。 “嗖……噗”一发铁弹正中统领,他的身子如同败絮一般飞起,摔在后面停泊的战船甲板上,眼见不活了。 “泰山”、“恒山”、“嵩山”、“大明”、“大秦”、“大汉”、“大唐”、“大宋”先后排列,后面是六艘“州府”级福船,再后面是六艘“名将”级巡洋舰。 头三艘巨舰每舷有两层十八门火炮,一次齐射能将五十四枚实心炮弹送到一千步以外的地方。 此时仅仅两轮齐射,泊位外层地三艘福船已经入水开始沉默。 各舰上的枪炮官大喊:“注意。 四号装药,瞄准水线……预备,放!”第三轮齐射开始了,每声巨响。 就有一枚铁弹呼啸而出,不到五百步的距离上任何东西碰到它只能被毁灭。 平时花费数千两银子堆积出来的训练水平,完全显露了出来。 经过前两轮地兴奋,炮手们打得越来越准。 每一轮齐射都能将一艘福船大小的战舰侧舷打穿。 这种造价昂贵的火炮实在太强大了,萨里尼突然意识到,它的诞生即将让海战揭开新地篇章,这个意义有多深远,萨里尼感到无法想像。 只可惜这样的火炮只装备了三艘最强大的“岳”级战舰,后面跟着的一系列战舰只能已然用弩床发射开花弹。 因为发射速度不同,滑膛炮膛压高,实心弹可以直射;而弩床是抛射,所以只能用开花弹。 这些开花弹里放的都是易燃的硫磺等充填物,一旦爆炸就是一团烈火。 整个大海沸腾了。 炮声,爆炸声,绝望的喊声。 在码头四周回荡着。 李朝水师是四艘一排,从里到外。 当外层的舰船被实心弹横扫而沉的时候,开花弹点燃了靠内侧的舰船。 高丽人从来没有想过海战可以以这样地一种方式进行,直接堵在对方家门口。 所以他们没有任何提防,海面上连一艘巡逻警戒的舰船都没有。 乘着侧风,二十艘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绕过半圆地航线在木浦港内横扫而过。 只有停泊在最远端的几排船来得及拔锚启航。 当舰队驶到码头地尽头时,和几艘刚刚离开码头的李朝战舰迎头相撞,庞大的泰山号前头地撞头一下子冲上敌舰的船头。 “嘭”地一声,这艘战船生生被撞翻了个。 萨里尼立刻命令后面六艘“州府”级战舰出列,对付几艘漏网之鱼。 以“岳”级战列舰为首向左打舵,在海面上绕了一百八十度,形成主舰队;“州府”级继续直行形成分舰队,追逐那些散落在海上四处逃窜的李朝战船。 主舰队重新回到刚才的航线上,这次轮到左舷炮火发射了。 这半边的炮手摩拳擦掌早就等待半天了,枪炮长下令:“左舷注意,四号装药,瞄准水线……预备,放!”“嗵……嗵……嗵”左舷上下两层火炮此地发射,有节奏的炮声带来的是有节奏的毁灭。 停在岸边的船只再次遭受着炮火的**,浓雾已经散去,整个木浦港一系列码头上已经浓烟四起,所有战船只有两个情况,下沉了以及正在下沉。 李朝的水兵们从船上跳到海中,奋力朝岸边游去,在他们身旁木船已经烧成了火炬。 岸边的人们拿着水桶木盆想来救火,可是腾空的烈焰直让人无法靠近,一些水兵痛苦地跪在岸边痛哭着,即使不停地还有一些炮弹在周围爆炸。 李山一接到来自码头的报告已经飞马赶往岸边,等他冲上山峰之时,港湾里已经成为烈火地狱。 那些从整个朝鲜半岛各港口聚集起来的战船啊,正在被那一小股汉人的舰船来回攻击着。 那些从港湾里传来的巨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李山知道正是那些巨响毁灭着自己的舰队。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倒头撞下马来。 萨里尼见岸边百十艘战船已经没有多少完整的了,命令“朝代”级继续留在港内搜寻漏网之鱼。 他亲自率领第二舰队顺水道杀出,追杀木浦,罗恩岛水道以及外海任何一艘浮在水面的船只,萨里尼的旗语:水师所见之处,不许片板浮于水上。 金子木三千多人马悄悄靠近大营,只见大营里面***如常,几名士兵靠在营门的灯笼下睡得正香。 再等候着到周围侦察的斥候回报,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伏兵。 金子木高举钢刀:“点火,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兄弟们随我取之。 冲啊!”顿时四周火把点燃,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众军呼啸而出,跟着金子木冲向大营。 营内早有内应打开营门,守门的兵丁早被制服,跪在地上看着金子木的军队呐喊而入。 从营门到中军大帐是一条宽阔的甬道,金子木一马当先,可是越深入越觉得不对劲。 再怎么说也应该有些乱兵四处乱窜,或者没有准备光着屁股跑出来的人吧。 但现在整个营盘仍然是静悄悄的,安静得可怕。 他们这一彪劫营的兵马就如爱闹的小孩,在家里闹哄哄的,却没有一个大人理他。 一名亲卫提醒道:“统领大人,不对劲啊,怎么营中一个人都没有。” 金子木疑心更大,正要招呼人马停下来。 突然一声哨响,从四周黑暗之中飞起一片箭雨,刚才还奋勇抢夺胜利果实的兵士们被撂倒了一片,其他人赶紧举盾抵挡,队形已经混乱不堪。 接着中军大帐方向火把点燃,一支,两支,直到无数火把闪耀。 金子木骂了句娘,上当了。 只见大帐之前,一队队的亲卫营士兵重甲大盾排成五列挡在前面,大帐前的将台之上,火把照得清清楚楚正是王路朝。 金子木勒定马,挥舞手中大刀指着王路朝,强做镇定地叫喊着:“王贼,还不下来就擒,李大王数万雄兵,战船千艘已经整装待发,不日就要攻下耽罗。 兄弟们不要再为王贼卖命了。 现在举义,官升一级,赏银百两啊。” 王路朝哈哈大笑,指着金子木道:“跳梁小贼,你以为你那些阴谋本王不知道吗?你以为那些谣传辽东水师覆灭就是真的吗?你以为李存真心想跟你谋逆吗?别做梦了,这一切都是璩先生的妙计而已,果然引得你这狼子野心之人上当了。” 说着话,火把映照之中,璩义和李存顶盔背甲分列王路朝两边。 突然远方传来“隆隆”之声,恍如几声闷雷响过,似乎从济浦港方向传来。 王路朝喜形于色指着远方道:“逆贼,竖起你的耳朵听清楚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已经覆灭的辽东水师。 让我告诉你真相也让你死得明白,日前辽东水师袭击木浦港,李贼的水师数百艘战船已经全军覆灭了。 现在覆灭的恐怕是你金子木那几条破船。” 金子木分辨着雷声的方向,心里明白,完全上了王路朝的当。 他把心一横,挥刀道:“王贼路朝就在前面,大家跟我冲啊,杀了他赏金千两封千户侯啊!”已经别无选择的士兵们跟着金子木冲向大帐。 王路朝两边的黑暗之中无数雕翎射出,金子木身边的亲卫纷纷中箭,金子木奋力拨打着羽箭,跟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身边的亲卫道:“统领大人,冲不过去啊,我们撤吧。” 金子木一刀把他砍了,大喝:“不进则死。 不想死的跟我上。” 即使如此,也只有百十名死硬分子跟着他冲上前去。 帐前五列甲士吼叫着“杀!杀!杀!”稳步向前,最后一声“杀”喊出,两方撞在一起。 将台上赵玉成挡在王路朝面前高喊着:“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投降者免死!”说着跳下将台,如猛虎般杀入叛军之中。 叛军士气早已土崩瓦解,怎经得起亲卫营精锐的冲杀,再者这些海寇出身的士兵,怎么可能为败局已定的金子木卖命,身边的死士也不想死,纷纷跪地投降。 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赵玉成已经把金子木的首级取在手中,他振臂一呼:“贼首已死!”偷袭陆战队军营的,是被金子木串联起的一千多小股海寇,哪里是精锐的陆战队对手,头一轮交锋海寇头目就被弓箭撂倒,剩下的大小海寇们立刻土崩瓦解。 等到天色大明之时,耽罗的叛乱已经尽数被平定,除了少数头领和死硬分子之外,五千多从逆之兵全部投降。 跳至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1)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1)三天三夜不停地炮击,木浦港内一片狼藉,燃烧的灰烬三天三夜没有熄灭。 岸上的军民不敢接近岸边五百步的范围之内,因为白天水道之外的辽东战舰会驶入港口,继续朝岸上发炮,离岸五百步以内尽成一片焦土。 辽东水师彻底执行了萨里尼的命令,水师所见之处,不许片板浮于水上。 港内的舰船甚至渔民的舢板都被清扫干净,原来李山布置在外海的一支分舰队也被消灭了,一艘企图逃跑的舰船一直被追到往北二百里的广川洋面才被打沉。 太欺负人了,武器的差距,战术思想的差距,让木浦港承受了没顶之灾。 一百八十艘战船被击沉焚毁,十二艘为辽东水师俘获,高丽损失一千余人。 准备远征耽罗的舰队,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 此战杀得李朝人心惊胆战,金存在自己的笔记里哀叹:木浦一战,辽东水师将威震朝鲜一百年。 初出茅庐的璩义出手不凡,一战荡平耽罗内忧外患。 他一来到耽罗,跟李存摸清了情况,知道金子木多次找李存说其反叛。 虽然李存一早就通报给王路朝,只是无奈实力不济,找不到借口对金子木下手。 在了解了下面的情况之后,璩义向王路朝献上了这条一举两得的计策。 一方面以辽东水师攻击木浦港,另一方面发布谣言声称水师被击败。 果然本来就动摇的金子木想趁着这个机会叛乱,拿下王路朝向李成桂请功。 谁知道一切都被他拉拢地李存报告给了璩义。 于是璩义吩咐李存将计就计,布置下了这样的圈套。 当金子木偷袭大营的时候,埋伏多时的辽东舰队杀入济浦港一举攻灭金子木地舰队。 虽然王路朝不忍,但璩义坚持要将金子木军中百户以上军官全部杀掉。 一来要震慑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也趁机将最大一股海寇彻底纳于王路朝手下。 耽罗岛上开始了大规模的整编,无论有没有参加过叛乱的武装全部被打散了重新编组,在一万人中选取了精壮者五千人。 另外一千水师,剩下四千分成不同地屯卫进行屯田和畜牧。 金子木原来有二十多艘船全部投降,加上从李朝水师俘获的十二艘战舰,萨里尼从中挑选了十艘两千料以上的大船作为战利品,其他的都归于王路朝麾下组成耽罗水师,由辽东水师留下教导队进行训练。 辽东水师在耽罗又盘桓了十天,看来李朝的确没有能力发动进攻了,才班师回朝这次王路朝又挑选了五百匹好马往辽东换取粮食和盔甲兵器,反正辽东总会运来比这价值更大的货物,他也吃死了辽王对他的帮助不会改变。 汉城王宫里。 一片愁云惨雾。 木浦战败的消息让李成桂苦恼了多日。 如果说以往辽东支持王路朝还遮遮掩掩的话,那这次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发兵帮忙。 全李朝大半水师在木浦毁于一旦,等于宣布了汉城朝廷从此对耽罗失去了控制。 辽王这次帮忙帮得釜底抽薪。 打断了李朝的命根。 王路朝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招降纳叛。 自由发展。 而且还可以不断派出战船骚扰海疆,李朝从此再无宁日。 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辽王要这样与李朝作对!今日。 李成桂召唤朝廷重臣入上书房议事。 当着大臣地面李成桂依然保持着冷静,他坐在上面缓缓道:“众位爱卿,对眼下局势,各位有何建议?”李山吐血一病不起,李岳对辽东简直恨之入骨,他瓮声瓮气道:“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辽王如此欺辱我朝,分明就不把大王看在眼内,从此以往我朝将永无宁日。 臣愿提十万雄兵,跨过大江北伐辽东,请王上发旨。” 尚书令郑洞玄立刻跳出来反对:“万万不可,崔镇哲大人正在辽东出使,如果发兵,他的安全如何保证,此乃一也;二者辽东兵强马壮,刚刚覆灭海西,我朝总共带甲不过三十万,哪方面都不如辽东。 而且一旦兵戎相见,面对的不仅仅是辽东一地,而是真个大明皇朝。 我朝灭顶之灾不久矣。” 李岳气得从座上跳起来道:“你!迂腐误国,如今辽王这样欺辱我朝,如果还不显示出强硬,你我在座包括大王都要遭受耻辱!”兵部尚书李太颢道:“大胆,大都督地话有些过分了吧。” 李岳在气头上口不择言,经人这么一提醒才醒悟过来,连忙对李成桂作揖告罪:“臣孟浪,大王恕罪。” 李成桂摆摆手示意继续商议。 李太颢道:“王上,如今之计,当一方面向鸭绿江增兵,另一方面派使往辽东与辽王交涉,指责他为何明目张胆支持王逆。” 大学士苏昌秀摇摇头道:“即使责问,辽王也可以轻描淡写地回一个,大明尚未承认李朝,这才是我朝最被动的地方。” 郑洞玄也点头道:“上次崔尚书回信,也隐约提到过这个问题。 辽王长史杨大人接受了我们地礼物,答应给我朝说话。 只是他也说,辽王的意思是,在大明承认我朝之前,王逆仍是正统。” 说着他用眼睛瞟了瞟李成桂,只见李成桂脸依然煞白。 郑洞玄想想又道:“依臣之见,如今只能双管齐下,一方面要和辽东修好,另一方面必须尽快谋求应天方面的承认。 只要大明皇帝敕封我朝,那就算辽王有天大地胆子也不敢违背皇帝的诏书啊。” 李太颢道:“对,尚书令大人说得对,如今辽东陆上通道已经被辽王封锁,我们应该走水路到山东或者江浙上路,入朝进贡,请求大明皇帝敕封。” 这些话的确说在点子上,李成桂频频点头,对着礼部尚书曹秉宪道:“曹卿家,我朝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派使团到大明进贡,今年麻烦你走一趟,而且无论如何一定要求得大明皇帝对我朝的承认。” 曹秉宪被李成桂点将,汗立刻冒了出来。 大前年,郑道传出使大明,被王路朝一伙刺杀,到现在大明也没有给出个说法。 在他看来这和送羊入虎口。 但李成桂开了口,曹秉宪也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报!崔镇哲大人回来啦,崔镇哲大人回来啦!”外面太监高声报入。 书房之内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李成桂起身离座三步两步走到门边道:“快,快传。” 过不多会,崔镇哲快步走入内宫,满头是汗水,扑上前就跪倒道:“王上,王上!镇哲回来复命了。” 李成桂快步走到院子里把崔镇哲扶起:“崔爱卿,寡人想你想得好苦啊!”崔镇哲泪流满面,哽咽着道:“臣未能完成王上交待的使命,请王上降罪。” 李成桂扶着崔镇哲道:“崔爱卿辛苦啦,来来,进屋说吧。” 君臣几人重新回到书房之中,李成桂屁股一粘上座位就问道:“崔爱卿,快说说那边的情况。” 崔镇哲哽咽着:“臣是十日前离开辽东,一路飞奔入京,今日刚到京城才得知木浦港的战事。 臣从辽东拿来了辽王的文书,请王上过目。”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公文。 李成桂打开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掌把文书拍在桌上:“朱植小儿,如此相要挟,简直是欺人太甚!”气得李成桂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房里快速地来回行走。 郑洞玄拿过文书与周围几名大臣一起参看,崔镇哲低着头,显然文书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了。 郑洞玄看完文书道:“竟然要求王上与王逆讲和!辽王这样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岳怒目圆瞪道:“士可杀不可辱!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王逆小贼,不成气候,迟早要被我朝大军粉碎。 王上切不能同意这样的无理要求。” 李成桂转了两圈,对崔镇哲道:“崔爱卿你在那边呆过,说说看。” 崔镇哲道:“回王上,臣在辽东先后呆了一个月,一开始辽王把我晾了十天,十天之后,王府长史杨荣杨大人接见了臣下。 杨大人是辽王身边的亲信,一开始他老是跟臣打官腔。 不过还好,至少他喜欢这个。 一来二去,他收了一千两银子才开始跟臣说了些话。 杨荣说,辽王殿下和燕王殿下有些不和,所以辽王殿下对王上很有偏见。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辽王殿下才一再与王上为难。 后来杨大人跟臣讲,殿下还有一个原因是水师和王府有合约,每年要收取多少货物,所以才一再纵容水师侵入我朝。” 这话说出来让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辽王竟然纵容手下的军队抢掠,还有什么合约。 辽王和强盗头子有什么区别。 崔镇哲继续道:“臣下听说这个也很吃惊,杨大人还说,辽王只是因为燕王才不喜我朝,他给臣下出主意,只要殿下不再与燕王交好,辽王的态度就可能转变;对于王逆的事情,杨大人的意思是,还是听从辽王的建议,和王逆讲和,把王逆纳入我朝,到时候辽王态度变了,王逆还不是想收拾就收拾。”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李成桂的脸色。 李成桂依然不动声色对其他人道:“崔爱卿讲完了,大家有什么意见?”跳至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2)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2)李成桂此话一出,众位大臣默然无语,谁都知道这个议题十分微妙,一边是辽东的重压,一边是李成桂的尊严。 无论谁只要稍微说错什么话,立刻有失宠的可能。 大家都用眼镜瞄着李成桂,想从他的表情中揣摩上意。 只是李成桂端坐在书案之后,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眼睛扫视了众大臣,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大胆说出心中的想法。 大学士苏昌秀眨了眨眼睛,把心一横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那老夫来说。 崔大人所言极是,从实力上讲我朝与大明相比,天渊之别。 此时和辽东翻脸,我朝等于以卵击石。 其次水师惨败已是事实,我朝暂时没有机会剿灭王逆。 既然如此王上不如卖辽王一个人情,同意讲和,但不是对等的,而是招安。 这样一来也是缓兵之计,只要应天府一旦承认了我朝的正统地位,届时王上可以有一百种方法灭亡王逆。 正所谓忍一时以存万世,虽然王上表面无光,让王逆赢了一阵,但只要把他限制在小岛上,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此乃臣肺腑之言,王上三思。” 李成桂面色变得和善了一些,问道:“苏大人的意见其他大人们有什么意见?”众位大臣虽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有人肯当这个出头鸟,好不容易苏昌秀跳了出来。 看到李成桂脸色缓和,大家估摸着王上的心意纷纷附和。 其实就目前地形势。 李成桂也没有办法,朱植步步为营几乎将他逼进围墙死角之中。 与辽东为敌,借他李成桂一个胆子也不敢;剿灭王路朝,没有了水师。 如何能跨过大海?辽王的建议让他无法拒绝。 见众人附和,李成桂微微点头:“眼下也只好这样办了,眼下派谁去跟王逆谈判呢?”尚书令郑洞玄道:“这个官职太高不好,抬举王逆了。 依臣之见派一个六品府尹就差不多了。” 李成桂点头称善。 木浦大捷的消息早就有快船传回金州。 金州再度沸腾了。 经过多次的胜利,朱植已经学会了镇定自若,在他看来拥有强大实力地辽东舰队如果打败了才是新闻。 此时他正和白术蜜月旅行,当然在那个时代根本没什么蜜月,朱植不过趁着到金州处理水师事务的机会带着“杏林夫人”来到金州,金州的夏天不热,简直如人间天堂。 当萨里尼带领着辽东水师耀武扬威地回航之时,金州因为倭寇被打击到低点的士气终于恢复到了顶点原来设计泊位二十艘地金州港此时根本装不下这许多战船,俘获的十艘船只能在港内下锚。 朱植大排筵席宴请凯旋的水师,席上一桌特殊的客人引起了萨里尼的注意。 他们既非辽东官员,又不是都司衙门的武官,而是辽东联号的十几位大掌柜的。 酒过三巡。 朱植把五位联号最大的掌柜的赵正雄、伍天赐、常昆、李大椿、钱贯召唤过来。 朱植对五人道:“今日请几位过来,是让你们见见我辽东水师地副提督萨里尼萨大人。 我们海路上的安全全部靠这位萨大人保护。” 几名巨商连忙向萨里尼敬酒。 萨里尼草莽出身,从小就和商人打交道,自然没有儒生歧视商人的心态。 也很热情地回敬商人。 大家寒暄着推杯换盏一直闹到初更才结束。 筵席过后,朱植把萨里尼和诸位商人召入后堂,对萨里尼道:“你地水师是海上商路的保护者,但同样商业地发展创造了税收,反过来支持了水师的发展。 所以在我们辽东,商人就是你们水师的东家。” 这番话在大明朝说出来多少有些石破天惊地味道。 几名巨商连忙起立还礼,赵正雄道:“殿下,太抬举我们了,如果不是殿下在辽东实施的新政,如何有我们商人一口热饭吃。 我们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殿下的恩典,如今辽东各行各业风声水气,不全都是殿下的功劳?”几名商人频频点头跟随着赵正雄神色郑重地点头。 这些商人在朱植的治下第一次感受到了尊严,而且朱植对工商业的重视令人惊讶。 这种重视包括改革税收体制,改革盐业,颁布《公平交易令》,甚至还有亲自组织辽东联号。 这种重视让商人们感觉到身边的慢慢发生的变化,官员开始廉洁,市井变得充盈,无论百姓还是商家都更加有钱。 商人们从心底里感激这位王爷,特别是因为终止与女真人贸易造成损失,官府竟然给了赔偿,这可能是历史上头一次。 商人们从这件事中,体会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头上那方蓝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朱植对自己入主辽东两年的工作也颇为满意,特别是最近一年改革税收方式,颁布《公平交易令》之后,辽东的工商业得到了巨大的发展,不但各种产品负责到整个黄河以北地区,而且高丽、日本的商人已经开始来辽东做买卖,随着工商业的发展,今年的工商业税收预计达到创记录的二十一万两白银。 辽东联号的开号资本两万五千两白银,开业一年时间里,依靠海西大捷让联号发了一笔大财,收入达到十万两银子,光是税收就上缴了两万两,按照分成,占有五成股份的辽东官府从中赚取了六万两银子,这可是三艘“岳”级战列舰的造价。 盐税也大幅提高,今年的盐业交易价值超过二十万两白银,其中三成半的国家税收就是将近八万两银子,基本可以养活整个辽东舰队。 今年工商税收、盐税、联号收益。 朱植把朝廷赏赐的银钞拿出二十万两交入辽东府库,这三项目加起来达到五十五万两银子。 现在郭铭对农业收地那点租子早已经不放在眼里,农业税收全部作为新移民的安置费用。 朱植被商人们拍得舒舒服服的,沉浸在阔佬的遐想。 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他醒悟过来,赶忙道:“大家地功劳,都是大家的功劳。 哦,对了。 差点忘记今日找大家来是为了一件大事。 伍大掌柜你不是一直看着其他几位老板的货物行销到江南各地心里着急吗?现在时机成熟了,终于可以让你打通江南市场。” 伍天赐一听朱植这样说,心里就乐开了花,他知道这位殿下简直懂得点石成金,如果他想到了办法,那一定能成,众人赶紧专注地看着朱植。 朱植慢条斯理道:“这次木浦大捷,缴获了十艘大船,水师准备挑选四艘性能好的加入舰队。 另外六艘留着也没用,我看是不是可以组织一个商船队。 这样大批不容易搬运地货物可以从金州上船直接到应天府、杭州、温州、广州上岸。 这样一来,辽东的货物将不会受到长途运输限制。 这次找大家来就是想跟大家商量商量,谁愿意组织这个商船队。” 伍天赐一听一拍大腿道:“殿下。 太感谢了。 本号的家具最头疼的就是运输问题,限于路途问题最远也就卖到山东。 小民全力支持殿下的建议。 这样的大船需要多少钱一艘。” 朱植道:“你们要考虑清楚,这样的大船一艘要不少银子,平时算上船工。 保养一年还要吃进去不少。” 伍天赐哈哈笑道:“小民还以为要多少呢,不就是银子吗,如果可以小民愿意全部吃进。” 李大椿本来就是做陆地车马行的一听,心里着急,生怕这样的买卖被伍天赐抢去了,连忙道:“小民一直做车马行于运输一行做出些心得,不如把这些船卖给本号吧……”其他人也争先恐后要出手买船。 见大家争得面红耳赤,朱植说话了:“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这船还是用拍卖的方式,价高者得。” 第二天,辽东商团一同来到海边,六艘大船停在港内威风凛凛。 一艘拍卖从六千两起,大家你争我夺,最后李大椿以两万两地价格收入两艘,伍天赐以两万三千两的价格吃进两艘,钱贯花了九千两买进一艘,赵正雄也买了一艘。 结果六艘船收入了六万多两银子,萨里尼都给看傻了,这笔银子可以建造十艘“名将”级巡洋舰。 他不得不佩服辽王搞银子的本事,在萨里尼看来,朱植才是辽东最大地奸商。 只是这话烂在肚子里也不敢说出来。 朱植看着他瞪大了眼睛,还以为他惦记着银子。 赶紧悄悄跟他说:“我的大提督放心,这些银子都是水师地,明年的造舰经费全出来了。 你去作个预算方案吧。” 萨里尼一脸发傻,“什么叫预算啊,殿下你留步啊……”在璩义居中主持下,李成桂与王路朝就耽罗前途问题进行了三天谈判,最终在璩义的软硬兼施之下,双方达成六条协议,第一王路朝去王号向李成桂称臣;第二封王路朝为耽罗道镇抚使;第三耽罗事务由王路朝全权管理,每年向李朝缴纳两千两银子地赋税;第四耽罗不许再对朝鲜沿海地区进行劫掠。 第六条则是李朝与王路朝分别签署的租借协议,将耽罗济浦港租给大明,为期九十九年,每年租金一两银子,连带济浦港方圆五十里范围一同租给辽东,允许大明在此地驻军,明朝人与当地人发生纠纷不受李朝管辖。 九十九年之后如果大明提出续租则再续九十九年。 朱植对这样的协议也十分满意,至于王路朝如何闹腾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而且只要后代不那么窝囊,大明至少在两百年内拥有了一个桥头堡。 跳至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3)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3)北平的西山,进入九月,漫山遍野的红叶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一阵秋风掠过,又有多少绿叶飘红。 每年这个时候,朱棣都到西山住上一个月,忙里偷闲,赏叶喝茶。 朱棣漫步其中,顿觉得神清气爽,他摘下一片红叶,慢慢吟道:“好一个霜叶红于二月花。” 道衍和尚缓缓跟在后头,双眼微闭,不急不徐道:“霜叶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未若二月之花风华正茂。 殿下正乃风华正茂,如何能体谅霜叶的无奈?”朱棣被他呛了一下,心中有些不爽,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从来都是这样,当自己志得意满之时,道衍劝阻之;志气消沉之时,道衍鼓励之。 有如此良师在身边,自己的志向能实现吗?朱棣在一棵大枫树前缓缓坐下,招呼道衍坐到对面,朱棣拿过棋盘旁的棋子道:“大师陪孤杀一盘。” 道衍双手合十,作了一揖,坐下拿过白棋。 双方摆上座子,你来我往厮杀开来。 朱棣行棋风格遒劲,力透枰案,舍得弃子,不断寻找对方弱点,一旦咬住对方便不死不休;道衍棋风轻灵,扬长避短,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同样舍得弃子,但通过弃子取得外势。 双方棋力本来就相距不远,几十手之后,双方就纠缠在一起。 朱棣走了一步妙棋,咬着白棋消空三子的命门,道衍陷入长考。 朱棣道:“前日从应天府转来地辽东军报。 大师有没有注意?”道衍眼睛依然盯着棋盘道:“嗯,注意到了,辽东水师在高丽取得大捷,皇上好像在奏折上批了光耀华夏。” 朱棣嘿嘿一笑:“老十五这两年在辽东干得不错。 老头子看来越来越喜欢他了。” “福祸总是相辅相成的,今日辽王殿下风光,未免不是昔日失败的伏笔。” 道衍在棋枰上放下一子,这招围魏救赵。 实在是难得的好棋。 朱棣看到这步,“哦”了一声,低下头仔细盯着棋枰,道:“眼前地问题却是李成桂这个墙头草,已经全面倒向老十五。 这头猪,却不知道老十五给他下了一颗毒草,哪天这棵草长成大树,李成桂也就完蛋了。” 说着话,“啪”一子放在棋枰上,继续追杀白方三子孤棋。 道衍微微一笑道:“在人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辽东十万雄兵陈兵江北,水师纵横海上,王路朝这颗棋子落得恰到好处.三者加起来。 大势已经被辽王牢牢掌握,步步紧逼之下。 李成桂不低头,就只能拼着命跟大明全面开战,除此两路他还有其他办法吗?如果放殿下在李成桂的位置上也只能俯首称臣。” 朱棣道:“嗯。 是的,老十五有些厉害,这小子难道真得脱胎换骨?”道衍道:“辽王是殿下的兄弟,当然殿下更了解他。 以老衲之见,辽王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 朱棣道:“此话怎讲?”道衍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辽王殿下二十出头,圣眷正浓,来到封地之后,自然锐意进取。 革弊政,兴兵甲,拓疆土,扬国威。 地确表面上非常风光,但现在他已经成为最红的王爷,远远超过殿下。 那么在太孙眼里,殿下就不是心头最大的敌人了。” 朱棣道:“孤不这么看,天下谁人不知,老十五是太子的人,昔日太子哥哥薨之前曾招老十五到榻前,大有托孤之意。 老十五强大了,不是正合乃意吗?”道衍道:“以老衲看来,辽王决非池中之物。 这次辽东内线来报,皇上赏赐的三十万两银钞,他竟然拿出二十万充入辽东府库。 老衲未曾见有如此损己为公之人。 既然老衲能看到,太孙身边的人如何看不到?老衲曾闻东宫伴读黄子澄自负才高,然此人心胸狭隘。 在他眼里谁最强大谁就是东宫的敌人。 所以,既然辽王愿做出头鸟,殿下不如韬光养晦,静观其变。 老衲算过,辽王两年之内必有大灾。” “啪”朱棣一子镇在天王山上,空投入白子中腹,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道衍:“大师,你看看这个。” 道衍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下,抬头与朱棣四目相接:“这必定是杨荣的主意。” 朱棣眉头拧成一团道:“谁的主意不打紧,关键是,老十五没有大师讲的那么简单,这次一出手就裁撤四卫。 这可是两万人马啊。” 道衍道:“据老衲所知,辽东地卫所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一万人马,中等五千,下等三千。 这里裁撤的肯定是下等卫,也就一万多老弱残兵而已。 但在皇上却未必看的那么通透,在皇上看来只会感觉辽王没有野心。 这招棋走得妙啊。” 朱棣道:“是啊,老十五每一步走得都很稳重,上次平海西,皇上下旨恩准老十五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这小子一接旨立刻请求皇上收回恩准。 二十来岁就有如此城府,不得不令人佩服。 这次刚获得一次大胜,又请裁四卫。 难道他真地无懈可击吗?”道衍微微一笑:“殿下不需过于烦恼,人无完人,何况辽王殿下还处在风头浪尖之上,他能百毒不侵?嘿嘿,难道是神仙不成。” 说着一字镇住中央一团黑子,盘上黑子眼看实地不够了。 朱棣哈哈大笑,一把黑子撒在枰上,道:“孤认输了,想不到认识大师十多年了,还是下不过。” 道衍笑道:“想当初让殿下三子犹自轻松,现在分先已无把握。 殿下帝王之气。 非老衲能敌。” 朱棣脸一寒:“孤说过,大师莫要再说什么帝王之气,孤从不贪恋上位。 孤只希望我大明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不再受胡人欺辱。 大师想陷孤于不忠吗?”道衍正色道:“殿下心藏万民和天下,这不是帝王之气是什么?想实现心中理想必须登上权力顶峰。 老衲跟随殿下十五年了,十五年来,殿下总在犹豫。 老衲愿意继续等下去。” 朱棣哼了一声,腾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道衍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三步两步追了上去,对朱棣道:“殿下,他来了。” 朱棣摆着手道:“不要这些神棍来给孤看相,你不就希望他再给孤看出一个什么帝王之相吗?”“殿下,人说袁拱曾相士大夫上百人,无不奇中,不如试试他?”道衍连忙道。 朱棣停住脚步,“殿下,就当耍耍。 如果此人浪得虚名,殿下乱棒轰走便是。” “来人啊。” 朱棣对远处叫道。 一名侍卫应招而来,朱棣上下打量他,看着与自己有些相似。 “再找七个与孤身材相貌相似地侍卫,再拿一身侍卫服到东暖阁伺候。” 道衍知趣地告退。 朱棣来到东暖阁,此时日将近午,叫人摆上酒席。 自己走到里室换上侍卫服侍,招呼众侍卫坐在桌子旁,吩咐大家不用拘礼,今日所作所为一律恕罪。 这些侍卫都是跟朱棣出生入死过,喝了几杯胆子也逐渐大起来,吆五喝六地喝作一处。 朱棣悄悄命人让袁拱入屋,过不多会,一名身穿青衣,个子矮小瘦削的中年文士走进东暖阁,他眯着眼睛在众人中扫视一遍,一名侍卫瞥了他一眼道:“别管他,来来再干一杯。” 袁拱嘴角**了一下,嘴上的老鼠须随之一动,快步走到朱棣身后跪倒就拜:“殿下,小民袁拱见过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棣故作惊讶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哪里是燕王殿下!”袁拱道:“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如此不自爱与兵卒混迹一堂,同桌饕餮。 请殿下自重。” 朱棣心中微微一镇,但面上丝毫不露,连忙道:“哪里来地疯人,赶紧住嘴。 这不是要陷我于犯上之罪吗?”袁拱跪着依然不起,道:“殿下眉宇之间贵胄之气勃发,岂是身边这些武人所有。 殿下莫要再羞辱小民了。 朱棣苦笑着摇头,此人据说从杭州而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扫视了四周,周围众侍卫服侍跟自己一摸一样,有几人相貌都有些相似。 但为什么这个袁拱就偏偏追着自己呢?莫非他真如道衍那样有些真才实学?袁拱道:“殿下虽然服侍与众人相似,但殿下天庭饱满,面阔口方,隐约中有大贵之气,此气甚至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说得是什么?朱棣当然心知肚明。 他扫了一眼其他侍卫,这些人都是自己地心腹死士,大家也不答话依然吆五喝六地喝酒吃肉。 朱棣心惊肉跳地放下酒杯,对众人道:“好了,你们外面伺候吧。” 刚才还吃得正欢的侍卫们立刻放筷撩杯,一起起立,在朱棣身前齐刷刷跪倒。 然后一同起立走出房去。 朱棣拿着一个酒壶和酒杯坐在一旁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脸色阴沉道:“贵不可言是吗?你信不信孤取你项上人头送到皇上御前?”袁拱挺直了脖子道:“命就是命,小民只是个看相的看到什么说什么,如果命中该着这一劫,小民也只有认了。” 朱棣腾地站起来:“看来天下之大的确有不怕死地。” 袁拱道:“殿下乃潜龙在渊之相,龙行虎步,他日龙抬头,直上九霄之外。 殿下四十岁上,胡须过脐,可达九五之数。 小民该说的都说了,殿下请动手取项上人头。” 朱棣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房梁只抖,笑声中将袁拱扶起,让在上座。 跳至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4) 第二十五章 翻云覆雨(4)裁撤四卫还真不是杨荣的主意,当辽东水师横扫黄海的时候,朱植总在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 一回广宁就让铁铉合计了一下,辽东在减少了海西和高丽威胁之后,实际需要多少军队。 辽东在洪武二十八年六月海西之战后,因为多设了努合里卫、达真卫、剌鲁卫三个卫,辽东兵力达到二十五个卫十三万八千人。 就目前而言,兵力不是少了而是多了。 铁铉认为现在辽东兵力保持在二十一个卫就足够应付来自辽西方向蒙古的威胁。 按照末位淘汰制,广宁左屯卫首先被裁撤掉,每个军户分土地五十亩,安置费用五两银子。 另外广宁前屯卫调任努合里卫,广宁后卫组成达真卫,义州卫与一千名噶尔宾阿部女真人混编成剌鲁卫,后者还升格为骑兵。 这样一来,广宁左前屯卫,广宁后卫、义州卫四个编制空缺出来。 由铁铉起草了奏本,以辽东边境安宁,不需要养如此多兵为由,请示兵部裁撤四个卫的番号。 在朱植看来,裁军一举两得,一方面辽东的兵力得到保持,甚至通过整编之后质量还有所提高,另一方面在保证辽东兵力的情况下,继续保持韬光养晦的态度,不让应天方面感受到辽东的锋芒。 看着铁铉起草奏本,朱植心中突然产生一种深深的悲凉。 一个在外为国家开疆辟土,把战旗插在别国领土上的人。 却要时刻提防着背后地利当初在朝廷的时候,朱植夹起尾巴小心做人,左右在各方势力之间,时刻告诫自己不能锋芒毕露。 刚来到辽东的时候。 颇有种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革弊政,兴兵甲。 建海军,振商业。 在多个方面朱植仿佛做了很多事,也取得了看得见地成绩,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幽灵缠绕着,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准备着几年之后的变故。 经过两年多的辛苦,现在已经有成绩显露出来,但越是做出了成绩,朱植越是担心。 枪打出头鸟,出头地橼子先烂,这些朱植父母从小就教育的话时刻回荡在耳边。 让他不寒而栗。 现在还好,朱元璋对于自己的行为非常欣赏,只是日后呢。 换了那个小侄子呢?朱植不敢再想下去,现在他面临一个矛盾。 要么继续发展下去,壮大自己的力量;但一旦实力过于强大,会不会取代朱棣成为最早被削的藩王呢?矛盾归矛盾。 但人有时候总是身不由己,走上了一条快车道怎么也无法下贼船了。 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内,朱植尽量小心,但万一贼人要害你,你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想到这里朱植又重新振奋精神投入到工作之中.“下面宣布一下速度赛马团体赛的名次,第三名羽林右卫,亚军定辽中卫,冠军……广宁中卫!请获胜者上台领奖”将台之上叶旺扯着雷鸣般的嗓音宣布道。 台下广宁中卫代表队方阵里想起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广宁中卫指挥使楚智带着获胜的部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将台,边走边向四周挥舞双手示意。 朱植微笑着站起来,拿过桌子上鎏金地奔马奖杯。 楚智因为甲胄在身,所以只站着行了军礼。 朱植把奖杯交到他手里,拍拍他肩膀:“不错,干得不错。 去吧,绕场一周享受属于广宁中卫的荣耀吧。” 叶旺又为十名获胜的士兵挂上了金牌。 楚智带领部下向朱植及台上众人又行了军礼,快步下台飞身上马,骑着马绕场一周。 楚智他们经过羽林右卫代表队时,指挥同知张伦愤愤不平对瞿能道:“将军,这不公平,广宁中卫出地都是女真人,定辽中卫里也有一些蒙古人参赛。” 瞿能微笑着摆摆手:“张将军何必计较这些,咱们只管把兵练好就是了,知道不足就该迎头赶上。” 张伦气鼓鼓地不作声了。 辽东都司军事技能运动会进入第三天了,这是朱植提出,由辽东都司组织的一个检验军事训练水平地大比武。 早在一年之前,都司为了评判各个卫所综合实力,制定了“斩获、训练、演习、纪律”四大标准,斩获很容易衡量,至于这个训练水平该如何衡量呢?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运动会。 大会计有赛马,骑射,步射,突刺,队列结阵,长途行军等六个大项二十八个小项比赛。 全辽东除了斥候卫和金州卫之外共有十九个卫所的官兵参加。 对于团体参赛选手的设定朱植别出心裁地制定了抽签制度,在团体项目中,所有参赛地队伍都是根据名册临时抽签出来的。 朱植一直认为现代一些军事大比武很搞笑,每个部队专门训练一些业务尖子就为拿奖,对全军的训练水平并没有多大促进。 所以比武的团体项目必须是随机抽签,只提前一个月通知,到现场之后对名册,一点来不得虚假。 这样也促使各卫长官对所有部下勤加训练。 比如速度赛马团体赛,每个骑兵卫各抽出一个十人小队,都是随机的。 这次广宁中卫运气很好,抽到一个全是女真人组成的小队,这些女真战士岂会让金牌溜走。 定辽中卫里也有位数不多的明初内附的蒙古部落遗民,所以他们能够险胜羽林右卫获得亚军。 都司专门列了一个比赛项目大纲,总共有五十多个项目,每年的比赛项目都不同会在其中随机挑选,这也确保各卫不会为了好成绩,专门突击训练某些固定项目。 当然这个比赛项目大纲,就是从《行军纪要》中骑兵十一个训练科目,步兵十三个训练科目演变出来的。 只要把《行军纪要》练好了,比赛也就能比好。 集体速度赛马之后,所有项目只剩下骑射,步射两个大项没有进行了。 骑兵方面。 广宁中卫总分领先定辽中卫四分,只在一个冠军之内;步兵方面,平时名不见经传地辽海卫异军突起,竟然横扫了长途行军四个项目中的三项冠军。 一下子力压定辽右卫,铁岭卫两个上等卫暂列第一。 下面一个项目是骑射个人赛,这个比赛是有各个卫选派一名百户以下的选手参加。 羽林卫和定辽右卫的老兵们纷纷窃窃私语:“唉,幸亏定了个百户以下才能参加,不然这个冠军一定是小马王地。 第二次萨尔浒之战你在吗?对对,就是那天,咱们指挥使乱军丛中两箭结果了冲阵的番将,我当时就在小马王身边。” “不对,我也在身边,哪里用两箭。 我亲眼看见是一箭结果的。” “胡说,是两箭……”小马王不理会校场上的赛况,正抓住被抽出参加步射团体赛地小队训话。 小马王瞪着大眼睛扫视着小队中的人。 突然眼光一停,指着一个人道:“麻老二。 你啊,上个月到老乡家摸了个鸡蛋,我记得你啊。 这次拿回了冠军,咱们两讫,要是出了问题,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有你,你叫什么来着?哦对,程校,记得早上我教你的窍门吗?嗯,对,就这样,保证你八九不离十。 队长你叫什么?王峥,嗯还是本家,我知道你,你老子很牛,为保护将旗一人砍翻了七个鞑子才壮烈殉国,老子英雄儿好汉。 你给我记住了,比一百五十步时,记得射之前抓把土撒一下,然后报出读数。 都给我听好了,咱们是上等卫,不能让辽海卫那样的中等卫骑到头上。 拿了冠军老子请你们到广宁最好的馆子喝花酒;可要办砸了,哦,不会砸的,我小马王的兵绝不会砸!都给我精神点。” 十个士兵哄堂大笑。 正说着,场上骑射的个人冠军决出来了,来自新组建的剌鲁卫的女真人塔勒夺得了冠军。 他虽然在十箭中只射出九十环,但最后一箭,他灵机一动把靶后振翅飞起地一只麻雀射了下来。 朱植拍手大笑,特许他成为冠军。 这名女真人来自战场起义的噶尔宾阿部,朱植这样做也存在着拉拢新他们的私心。 不过全军上下都认为在小马王和尼玛不在场地情况下,塔勒只能是全军第三而已。 小马王最终如愿以偿,王峥率领的小队在射箭团体赛三项赛中夺得两个冠军一个第二,铁岭卫夺得一个冠军,辽海卫显然不擅长,只获得一个第二。 最终定辽右卫以五分地优势夺得大比武步兵总冠军,辽海卫这样一支中等卫竟然力压铁岭卫夺得总分第二。 在接受了总冠军奖杯之后,小马王一时性起,在将台前走马三箭,第一箭正中一百五十步以外的红心;第二箭同样射落一只从空中飞过的麻雀;第三箭射落一百多步之外地一条树枝。 小马王这一手露的,全场的欢呼声天崩地裂一般。 朱植摇头苦笑,都成了四品指挥使了,还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马但获得最大荣誉的还不是小马王,而是辽海卫,根据赛前定下的规矩,凡是能在团体总分超越上等卫的卫所,将被授予上等卫预备资格。 这就意味着辽海卫这支本来默默无闻的步兵卫只要通过了演习和实战的考验之后,就能升格为辽东第六大主力,获得与上等卫相同的人员、装备和待遇。 辽海卫指挥使庄翟擎着上等卫的军旗绕场一周,其他所有中下等卫的指挥使眼红啊,跟那些虚的荣誉相比,这可是实打实的荣耀啊。 骑兵总冠军最终还是落在广宁中卫的手里,朱植注意到,除了队列和行军的冠军其他卫还能染指之外,骑射类、突刺类的冠军全部被定辽中卫和广宁中卫垄断,他们队伍中的女真人和部分蒙古人拥有的天分始终是汉人无法比拟的。 看着全军士气高昂的架势,叶旺兴奋道:“真没想到,这样的运动会竟然能取得如此效果,殿下你看,三军士气高涨,个个跃跃欲试,刚才有几个指挥使还问明年什么时候进行。” 朱植心说,你当然不知道,在那个时代,搞奥运、亚运,我们的国家不就靠这个提高全民的士气吗?但嘴上回道:“这表面的荣誉只是暂时的,关键要这些指挥使重视日常训练,叶将军,你看是不是由都司再开个会给大家提个醒。” 跳至 第二十六章 燕王邀战(1) 第二十六章 燕王邀战(1)洪武三十年的春天来得比以往都晚一些,三月最后一场冰雪掠过大地,枝头的叶子才敢羞答答地发出新芽,迎接新的春天;山上的雪水淙淙而下,小河里的冰早已厌烦了一提的景色,急吼吼地挣开了身子,向着南方奋勇前进。 山上的小动物们郁闷了一冬,纷纷跑下山来,山下的雪化得快,小松鼠拔开落叶很容易找到吃食;熊瞎子拍拍身上的灰尘,终于有了晒太阳的机会,他们笨笨地在山野中游荡,寻找着落单的小兽解馋;还有就是**的马群,奔跑在生机盎然的原野上,公马为了**权奋力争夺,牝马羞答答地站在旁边看着那些强壮的公马朝她们暗送秋波。 在这个季节里,也是牧民们最忙碌的季节。 辽东的军马场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辽西的北镇附近,一个在沈阳北的辽河河套地区。 现在沈阳北的军马场迁移到安乐州附近由女真人接手,女真人不愧是养马的高手,朱植带来的两公两母四匹阿拉伯种马已经开枝散叶了。 女真马夫用阿拉伯马与几种不同的蒙古马进行配种,结果发现与一种叫黑山马的蒙古马的杂交品种效果最好,生出来的品种体格高大粗壮,既有速度又有耐力。 种马**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并不像许多人想像的那么简单。 在**期先把公马扔到全部是母马的马群里,然后在野外放养十天半个月。 种马真是厉害。 他能让马群中八成地牝马怀上种子。 第一年,给每一匹阿拉伯牡马配种的牝马有五十匹,两匹阿拉伯种马加起来总共生出了八十多匹小马驹。 结果经过发育之后的比较发现还是与黑山马**的品种最优良。 到了第三个年头,这样地混血种马已经有了五十匹。 朱植把它命名为“沈阳马”。 这些第一代种马成为最宝贵的种子,性成熟之后以几何级数为辽东带来一群改良后的“沈阳马”马群。 当然两匹阿拉伯种马还会不停地工作,“沈阳马”的种马群也会不断扩大。 良好地马种是强大骑兵的基础,为了建立“沈阳马”马群。 朱植下了大本钱,饲养种马的牧户不但不用上缴马匹,还每年得到十两银子的草料补贴,当然一旦马出了问题,赔偿可是很沉重的,每匹价值二百两银子。 朱植的坐骑已经换成了一批“沈阳马”的小母马,虽然没有原来的“绝影”感觉爽,但这也起到示范作用,很快,辽东的大小将领都开始替换“沈阳马”.三年来。 辽东都司总共拥有八个骑兵卫,羽林右卫,定辽中卫。 广宁中卫,沈阳中卫。 东宁卫,剌鲁卫,三万卫加上斥候卫广宁右卫。 八个卫共需要五万匹战马。 如果算上各辎重部队的驮马和挽马,战马已经超过了七万匹。 如果不是当年从海西人手里抢到一批,还真有些吃力。 但在朱植看来,辽东地骑兵和火器营、水师一样将成为未来争霸天下的三张王牌。 他不遗余力地发展骑兵,经过两年努力现在终于拥有了五万骑兵,与步兵形成了五五开的局面。 只是每年消耗地银子却非同小可,连人带马至少吞噬掉十万两银子。 派骑兵还是步兵,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朱植面前——燕王邀战。 春天地冰雪刚刚融化,朱棣的邀战照会已经递到朱植面前。 这是历史上完全没有的事情,历史已经开始变化。 朱植地作弊器开始失去作用,他焦虑地把照会递给奉召入宫的杨荣和铁铉看。 “胡酋额勒伯克数犯我边,杀我边民,肆虐大宁,数万大明子民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兄欲发兵扫平大漠,邀十五弟会猎于落马河畔……”杨荣轻声读完燕王的照会,抬头看着朱植。 朱植道:“勉仁觉得四哥这是什么意思?”杨荣看了看铁铉,道:“殿下,依属下之见,燕王是想摸一摸您的底细。” 朱植看着铁铉道:“鼎石,你觉得呢?”铁铉有些疑惑道:“卑职觉得以燕王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殿下的襄助也能扫荡漠北。” 朱植想了想道:“两位的意思是回绝四哥的邀战?”杨荣道:“拒绝的话,明显示弱于燕王,不可取。” 铁铉道:“卑职猜,兵部的调兵帖子正在路上,作为朝廷镇守北疆的藩王,殿下出兵责无旁贷。” 朱植被两人的双簧搞得苦笑不得,双手一摊,无奈道:“二位,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杨荣道:“对于这样的建议,朝廷不可能不支持。 属下甚至擅揣上意,皇上还觉得燕王有意与殿下修好,同谋国是,皇上必然会同意。 但对于殿下,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还记得昔日应天王府之中荣所说的四字吗?如果殿下挥师西向,辽东实力定然一目了然。” 铁铉更加疑惑地看着两人,朱植知道,有些事情应该跟铁铉说了,于是将当日在王府之中,杨荣关于朝廷燕王自己三方关系的议论一五一十与铁铉和盘托出。 这些事平时铁铉并非没有想过,作为王府长史,他的命运自然和辽王息息相关;但在骨子里铁铉又有着对朝廷的忠诚。 此时这些事让辽王挑明了,他倒一时不知所措。 朱植道:“如果鼎石换在本王的位置上,也能体会我的无奈。 什么君臣父子,都是说得好听,铁铉如何不知道。 虽然内心一时无法扭转那种想法,但面对的始终是自己要辅佐的王。 铁铉默默坐在一边,神情有些复杂。 朱植知道铁铉的拧劲,抗燕三杰中惟一为建文死难的就是他,看来改造他的思想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朱植放下铁铉对杨荣道:“燕王邀战,我认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干脆随便派出一两个卫应付应付。” 铁铉道:“殿下万万不可应付了事,这两年辽东军功正盛。 既然燕王这样做,就是想看看我们的实力,更何况背后还有朝廷看着。 如果应付了事,第一堕了辽东军威,第二授人以柄,燕王或者其他人自然抓着机会从中作梗,背后向皇上进谗言,殿下地位堪虞。 要出兵就要尽心尽力,只要不贪功就行了。” 杨荣也道:“铁大人说得很对,要打就真真切切地打,否则必然有小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朱植道:“左又不是,右又不是,这叫人如何应对。” 嘴上虽这么说,但至少铁铉是站在燕王的对立面为自己考虑,朱植心里也甚安慰。 铁铉道:“惟一的办法是低调出兵,但主攻还是让燕王担任,咱们只在旁边打打下手。 帮助燕王取胜,这样一来,既可保殿下名声,又能隐藏我辽东实力。 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殿下。” 朱植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这两年来,辽东军通过一系列的战争以及严格的训练,已经显露出精锐之气。 有了这十万虎狼之师,应付将来的变故,心中自然有了几分把握。 再者,现在辽东最关键的已经不在军事,而在经济。 刚刚过去的洪武二十九年,加上内地三十万移民,人口已经达到八十五万余口。 人口增加,使得辽东去年虽然经历了旱灾的困扰,但农业产量不降反升。 工商业随着日本、高丽以及江南水上商路的打通发展迅速,现在辽东联号已经考虑在泉州开办分号向更远的南洋进军。 这样大好的形势下,朱植更加小心翼翼,如今离老朱殡天不过一年光景,少一事永远比多一事要好。 在这个时代,朱植心中最大的阴影还是老朱,至于老四,朱允,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付他们倒还有几分把握。 朱植道:“就依二位的意思,既要掩藏实力又要保证胜利。 我们该派哪些卫西征呢?”铁铉想想道:“这次可让上等卫休息休息,卑职以为草原作战讲究机动性,出征之师应以骑兵为主,可以沈阳中卫为主,再以三万卫、剌鲁卫为辅,再以定辽中卫压后照应。 殿下请看,如今额勒伯克的主力在全宁一代活动,兵锋直指大宁,侧翼正好暴露在我辽东正面。 既然燕王邀殿下会猎落马河,我军可取道辽河河套,走老哈河,侧击红鹞子山,拿下此地即可切断全宁、大宁之间的联系,剩下的事就由燕王解决了。” 朱植看了看地图道:“如此甚好,打下手的话兵力也就够了,再调一个斥候千户过来。 等兵部驾贴一到,参谋部就拟订计划吧。 本王要亲自在战场上会会四哥。” 铁铉道:“不可,殿下入辽以来每战必亲临前线,其中危险甚多,殿下乃辽东之本,切勿轻出。 瞿卿历练了两年也显出大将风采,这次交给他殿下应该放朱植摆摆手:“应该不应该亲征下次再说,这次四哥不是叫板吗,无论如何都要会会他的,否则示弱于他,我心有不甘。 两位不要再劝,我意已决。” 铁铉和杨荣对望一眼,知道这四个字一出,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跳至 第二十六章 燕王邀战(2) 第二十六章 燕王邀战(2) “你们都走开,不要扶我。”清脆的童音从操场上传来。开完重要军事会议的朱植绕道操场,他奉郭秀之命要把大儿子接回来。自从辽王世子朱贵从五岁生日那天开始第一次骑马之后,他便沉迷在这项运动上。 辽王世子,对,朱植根本没有想到,到了朱贵生日前夕,一道圣旨从应天颁到广宁,直接把朱贵封为辽王世子,此时离他二弟朱贵燮出生不到两个月。这不是什么巧合,显而易见当白术的儿子朱贵燮出生的时候,老丈人郭英在应天没少使劲。他的外孙,辽王嫡长子朱贵没有悬念地成为了辽王的继承人。老丈人那些小动作,两个月后被“无间”探听得一清二楚,朱植笑了笑看都不看就把情报扔到一边。 朱植来到操场旁的树荫下,只见,几名侍卫正在后面飞跑着追逐朱贵。他骑着一匹一岁的“沈阳马”愉快地奔跑着。“咯咯……”边跑边发出悦耳的笑声。 多么纯真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朱植虽然对此不是很在意,但潜意识的驱动下,他更喜欢跑到白术的房中逗逗老二。 朱植看儿子玩得差不多了,才缓步走进操场:“儿,好了,好了,快下马。”在场的侍卫们连忙跪倒行礼。朱贵看到朱植,笑声更大了:“父王,你也来啊。跟儿比比。” 朱植看着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欢喜,三步两步跨到马儿身边,身后地侍卫早就冲过去把马拉住。朱植拉缰踩蹬飞身上马。带着朱贵在场中慢跑。朱贵靠在他身上,双手放开,哈哈大笑。 朱植道:“儿,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朱贵笑着道:“母妃说过父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儿要像父王那样开疆辟土成为大英雄。”童言无忌,他的话如一股甘泉沁入朱植的心里,爱怜地摸摸孩子地脑袋。 又跑了两圈,朱植把马勒住:“好了跑了半天了,我儿也累了,来虽父王一起去给母妃请安吧。”说着先下马,然后把朱贵抱下马来。 朱植拉着儿子走在王府的后花园,问道:“儿,不能老顾着玩,别把功课丢下。昨日让你背的诗会背了吗?” 朱贵抬起头笑着道:“会了。会了,儿给父王背,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朱植哈哈大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自己只知道看卡通片呢。 朱植道:“儿乖,母妃正在怀着小宝宝呢。儿要多去看她,知道吗?”朱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于来自计划生育时代地朱植来说两儿一女的配置简直是完美,对于再要多些子嗣他倒没有渴望。只是自从白术进门之后,特别是老二出生之后,郭秀似乎感到一丝压力,死活缠着朱植再要了一个孩子。 走进郭秀的寝宫,朱贵飞奔进去叫着:“母妃,母妃,儿今日一个人骑马跑了三圈。”只听内堂郭秀爱怜地道:“儿真厉害,来到妈这来,没有累着吧?擦擦汗,瞧你跑得跟泥人似的。彩虹带世子下去擦洗擦洗。” 朱植跨入房门的时候,宫女彩虹正拉着朱贵走出来。郭秀见朱植进来,连忙起身欲行礼,朱植赶紧把她按住:“你有身孕,以后见我就别行礼了。” 郭秀笑着坐回卧榻之上,闺女朱烨正坐在一旁和一名宫女玩着布老虎,见到朱植来了,三岁的小郡主站起来蹒跚朝自己走来。朱植连忙过来将她抱起来:“我的小郡主,想父王了吗?” 朱烨用手摸着朱植的脸呀呀道:“想,父王。”朱植哈哈大笑,亲在朱烨红扑扑的小脸蛋上。 郭秀嗔道:“瞧你,一脸的灰都抹到闺女脸上了。”这边已有宫女打来一盆热水,朱植把女儿交给宫女,洗了把脸,坐到郭秀身边。 郭秀拿过点心茶水,朱植吃了两块冰糖桂花糕,又逗着女儿吃了点,然后对郭秀道:“怎么样,这些天感觉还好?” 郭秀笑笑道:“还好,一直没什么感觉,估计又是个儿子。”朱植怜爱摸摸郭秀地肚子,郭秀见他当着宫女的面摸自己,还是很不好意思,开口让宫女带着朱烨找奶妈去了。 见宫女走了,郭秀道:“昨日过去妹妹那边了,给她拿了几件儿小时候的衣服。看样子她气色还好了,夫君这几天过去看过吗?” 朱植坐起来点点头,心理甚是感激,白术无依无靠地,虽然叶旺的老婆作为干娘也进宫伺候过月子,可是说到底不是自己人。幸亏郭秀雍容大度,像照顾亲妹子一样照顾白术。朱植在外忙这忙那,宫里多是亏得郭秀张罗。 朱植感激地说:“白术她也没个娘家人,亏得秀儿了。” 郭秀道:“进了咱家门那就是夫君地人,妾不照应着谁照应啊。一会你把桌上那点燕窝给妹子拿过去。”朱植心里热呼呼的,娶妻若此,夫复何求,当即把郭秀搂在怀里。 过了一会,朱植道:“你得帮我收拾收拾,最近要走。” 郭秀道:“怎么了?要去 朱植道:“四哥要扫荡草原,给我发来封照会,希望辽东出兵搭把手。郭秀自然知道自己老公跟燕王的关系,眉头不禁皱起来道:“四伯是什么意思啊?他手下兵强马壮地,用得着咱们辽东帮忙吗?” 朱植心道,看看。朱棣那点心眼都司马昭之心了,笑笑道:“四哥不就想看看我们辽东的斤两吗?我去敷衍敷衍也就罢了。” 郭秀地眉头一直没有舒展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大漠之中可比辽东凶险,夫君随便派个将军去吧。” 朱植道:“四哥张了嘴要与我会猎落马河畔。呵呵,不去咱可丢不起这人。” 郭秀拉着朱植的手道:“夫君,这次秀儿感觉总不是那么对劲,你还是别去了。” 朱植怜爱地拨了拨郭秀的头发道:“好秀儿。没问题的,有瞿家老大还有庄得护驾呢。你看你,难道忘了祖训吗?” 郭秀撅着嘴不说话了,她知道祖训就是朱元璋定下地后宫不得干政的旨意。朱植见她不快,故意逗逗她:“这次三万卫也要上去。” 郭秀随便哦了一声,一转头想起什么,笑道:“啊!是不是那女真妹妹也要去啊。” 朱植故意道:“唉,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啦。” 郭秀小拳头捶在朱植肩膀上:“哼,就你那点心眼。妾还不知道?你肯定是假公济私。” 朱植笑着把她的拳头握住道:“没有啦,真的没有,是铁鼎石点地兵。我一句话都没说上啊。” 郭秀笑道:“铁鼎石还不是你一伙的,肯定是想拍你马屁。” 朱植道:“我的好娘子。为夫冤枉啊。再说了,不是你一天到晚唠叨什么男人该三妻四妾的吗,怎么这会你又是什么意思啊?!” 郭秀道:“好啦好啦。不和你打趣了。你想收就收了吧,听说在坊州大战时,人家还救过夫君一命呢。人家一直都没嫁,说不定就等着你呢?” 朱植靠在卧榻之上,搓着手,心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尼玛裹在迷彩服之内丰满的胴体占据了他的脑海。郭秀看着朱植发呆的神情,一拍他的肩膀道:“想啥呢,眼睛都直了。”朱植抹了把口水,不好意思地冲着郭秀傻笑。 郭秀道:“父亲经常跟秀儿说,女人家不能善嫉,特别是作为王妃。夫君要娶什么人只要皇上没意见,秀儿就没意见。何况尼玛姑娘身份特殊,娶了她对咱们辽东还是有作用的。但你心里不能没我!” 朱植心中一热,把秀儿抱在怀里,张嘴就吻。说实话,自从白术进门之后,朱植地确有些冷落了郭秀,想起当年和她一起畅游栖霞山,酒楼遇险,朱植心里那股柔情百转千回。郭秀挣扎着:“小心肚里的孩子。去看了白妹子吗?”朱植摇摇头,郭秀努努嘴,朱植疼爱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白术的院子和郭秀就隔着一道小月门,朱植穿门而过,制止了宫女入内通报,直接走入内堂。只见阳光撒下,白术正在逗摇篮中地儿子玩。 辽王的二王子朱贵燮洪武二十九年腊月出生,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声音,竟然不是往常婴儿地哭喊,而是咯咯地笑。如此乖巧的儿子,朱植自然十分钟爱,报到宗人府之后,老朱赐名一个燮字。朱植惟一的担心,这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正常历史上那个朱贵燮。靠,那厮竟然告老子朱植图谋不轨,真他大爷地忤逆。 白术看到朱植进来,手指在嘴唇上一竖,朱植会意,垫起脚尖走到摇篮旁,只见朱贵燮同学面白唇红,睡得正香。白术招过宫女继续照看,和朱植到一旁坐下。 朱植道:“秀儿拿过来的衣服合适吗?” 白术点点头道:“合适啊。夫君都两天没来了。” 朱植笑着把白术揽入怀中:“军务繁忙,实在不好意思。” 白术关切道:“怎么?又要出征吗?” 朱植道:“一点小事,过两天可能要提兵入大漠,一个月就回来了。” 白术撅起嘴道:“多大的事,非要夫君亲自出马?”朱植便将事情简单地说了说。 白术道:“既然如此,术儿也要随征。一年多没打仗了,就怕他们一遇到伤员会手忙脚乱。” 朱植道:“得了,我的杏林夫人,别以为没了你地球不转,你这身子骨,生个儿子才重了几斤啊,你就老实呆家里将养吧。” 白术莫明其妙道:“什么叫没有你地球不转,地球是什么?”朱植因为时常跟她讨论一些医学话题,所以很多时候都没把她当古人。这一不小心又把现代俗语给说出来了。 朱植咿咿呀呀地糊弄过去,白术道:“我没事了,别看我瘦弱,可是身体可好了,那时候在山里天天在溪水里冲洗,冬天也不断。生了他之后,配了几副药,吃下去还不错。好嘛,让术儿跟夫君一起出征嘛。” 朱植故意板起脸道:“说什么都不行,你好好休息半年才能重新归队,这是命令必须执行。”白术撅着嘴不再说话,但心里却知道这是朱植心疼她。 这边宫女示意孩子醒了,朱植和白术凑过去,只见在阳光之下,朱贵燮同学睁大双眼看着天空,当朱植进入他眼帘时,他立刻咯咯地笑起来。朱植那个高兴啊。夫妻俩正逗着他玩,外面有侍卫禀报:“郭铭大人求见。”跳至 第二十六章 燕王邀战(3) 第二十六章 燕王邀战(3)朱植告别妻儿,快步走出前厅,只见小舅子郭铭正在议事厅里焦急地来回走着。 见朱植进来,连忙见礼,道:“北平方面出事了,北平课税司突然对辽东货物课以重税,辽东课税司开出的税票北平不接受。 现在几个辽东商户在北平的商铺全部被封了,不补交税款,不许开业。” 朱植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这个吗。 明朝的商税征收面广,而且重复征收,和后世的厘金十分相似,虽然税率很低,但十分麻烦,货物几乎每到一处都得收取。 明朝初年各地厘金收也就收了,因为那时候数量很少对商家经营并不造成麻烦。 但随着历史的发展到明朝中后期,商税征收越来越繁琐,额度越来越高,严重限制了工商业的发展。 朱植笑道:“收就收呗,你去跟商家说,把银钞交上去,他收多少咱们就交多少。 银子金贵,这银钞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郭铭一拍脑门,道:“哎呀,卑职都给忙晕了,连这个都给忘了,打扰殿下了,卑职这就去办。” 说着行礼欲出。 朱植赶紧把他拦住:“建直,建直慢走,瞧你急急忙忙的。 这些天都忙什么呢?”自己这个小舅子勤恳有余应变不足,正是因为他勤勤恳恳所以朱植才放心将辽东的财政大权交给他。 而且他身边有机灵的瞿远帮衬着,朱植更加放心。 郭铭笑道:“这些天忙着新移民的春耕事宜,忙得卑职不可开交。 今年移民人数在十万上下。 问题不大,现在已经安排得七七八八了。” 朱植道:“嗯,这个我倒不担心,几年了。 你们都应该很有经验了。 财神爷,咱们辽东府库里现在有多少银子?”郭铭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经过这么些年地努力,现在辽东府库总共有纹银八十万两。 官钞三十万两,积粟七十万石。 这个数目只有卑职和瞿云飞瞿大人知道。” 朱植张大嘴合不起来:“怎么有那么多钱了?我记得咱们刚到辽东的时候,这里才总共只有几万两银钞,几万石粮食。” 郭铭道:“那还是殿下大方,把内帑里拿了二十万两银钞充入府库,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钱。 去年盐税增长很快,整个山东的盐商都在辽东买盐。” 朱植道:“那今年的预算做出来了吗?”郭铭道:“还差水师那地,其他的都做出来了。” 朱植道:“大概有多少?”郭铭道:“都司方面总共开支五万八千两银子,粮三十二万两千石;官员收入从去年全转成银子,需要四万六千两银子;另外还有修理辽河水利。 要花四万两银子;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支出也有六万二千两银子,四万石粮食。 目前总共是二十万六千两银子,三十六万两千石粮食。 与去年收入相抵。 应该又能结余二十五万两银子。” 朱植喝了口茶道:“看来今年盈余没有那么多了,又要打仗了。 过两天参谋部会把战争预算做给你,你核查一下拨款吧。” 郭铭点头道:“是。 没有什么事卑职告退了。” 朱植呵呵一笑道:“呵呵,小舅子。 这里没外人,不要那么拘谨。 去看过你姐吗?”郭铭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天罗唆事很多,一直没看她呢。” 朱植道:“你姐又有了孩子,有空多看看她吧。” 辽东的财政预算制度是朱植一手创立和推行地,虽然朱植没有具体的经验,但根据大概的印象,先由各个部门自己核算出数额,然后召开一个所有管事官员参加的会议,各自提出预算,然后大家讨论可以对别人的预算提出质疑,这个会上的意见会统一交由郭铭进行核查和核算,最后郭铭向朱植提交预算报告.郭铭因为要核算各部门的预算方案,自然需要大量的会计人才。 只是到了明朝,哪里有那么多懂算帐人才,郭铭只能到辽东学堂里找,懂数的先生李嘉玮给他推荐了几个学生。 虽然都只有十几岁,但至少懂得算数,慢慢地也开始能够把账算清了。 这个各部门联席预算会议,朱植有点希望它发挥议会的作用,在审核各部门地预算方案时多少起到些监督的作用。 比如当大家各自把预算提出来之后,大家都能给对方挑挑毛病,找找漏洞。 只是朱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今日的地预算会议又给开成了和和气气的侃谈大会。 赵夸两句姚善农业搞得好,姚善给瞿远主管地工商业拍拍马屁,朱植坐在上面气得只想骂娘,看来对中国官场的陋习实在是低估了,一个早而有之却一直不敢实施的大胆想法逐渐在脑海里生成,朱植在等待着机会。 直到铁铉把水师预算案拿出来时,大家才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三年地造舰计划,总共十二艘“岳”级战列舰,十八艘“名将”级巡洋舰,二十艘“鱼”级纵火船,再加上战船维护费用总共四十万两银子。 连朱植都张大了嘴巴,有没有搞错,萨里尼到底想干什么,按照这个计划成军的话,这哪里事一支地方型舰队,简直可以称得上大明水师了。 他连忙问道:“鼎石,萨里尼想干什么啊?现在哪里需要这么多舰船。” 铁铉道:“萨提督制定了一个远征南洋的计划,只要等到兵部方面批准下来就开始实施。” 这个远征计划,是去年朱植与萨里尼随便提起过的,看看能不能打通南洋的商路,把辽东地人参鹿茸等的名贵药材运往南洋。 没想到萨里尼只维朱植马首是瞻。 他说的话自然比皇帝的圣旨还重要,从那次交谈之后,萨里尼时刻不忘这个宏伟地计划,于是制定了这样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扩充舰队计划。 其实经过三年发展。 辽东水师已经拥有八艘“岳”级战列舰,五艘“朝代”级战列舰,十二艘“名将”级巡洋舰,另外还有十艘“鱼”级纵火船。 六艘大福船。 形成了大小四十多艘战舰的强大战力。 而且所有的战列舰都已经装备了前装滑膛炮,这样地一支舰队在朱植看来别说对付东亚这几个小国,就算放眼整个世界也难寻对手。 如果只守着辽东这二亩三分地,已经不需要再盲目扩大,否则树大了什么风不能招来。 但作为水师一向最坚定的支持者,朱植又不好意思直接驳回这样的预算。 朱植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杨荣。 杨荣是什么人,立刻会意道:“如今我们辽东的确是府库充盈,但也不是到了能够随便乱花钱的地步。 水师远征,劳民伤财,非一两年可建功。 而且以我天朝大国,征其小邦,非王道之礼也。 请殿下三思。” 朱植抿着嘴作考虑状。 片刻,问铁铉道:“鼎石。 你是怎么看的?”铁铉道:“本来卑职只是挂名的水师提督,水师发展大计都由萨提督设计。 如果殿下问卑职,那卑职也同意勉仁的看法。 而且远征南洋。 辽东水师用什么名义?以辽东的名义则师出无名,如果以大明水师地名义则是僭越。 还有,一路上的补给都是问题。 卑职看来,现在水师规模已经十分强大了,最需要的不是扩大规模,而是加强训练,提高作战能力而已。” 两位朱植身边最亲信地长史都这么说,下面各部门主管官员立刻群起而攻之。 这两年来每年投入水师的银子数以十万计,各部对此颇有微词,至少陆军地收获是看得着的,水师呢,收益却不是那么容易看得到。 朱植虽然对众人的偏见很不以为然,但现在地问题却是应该控制水师的规模,建设精而强的水师,而不是徒有规模,大而不强。 他最终拍板:“大家说的都有道理,这样吧,把水师的预算削减一下,变成两年计划,四艘岳级战列舰,八艘名将级巡洋舰,十艘纵火船,预算削减多少由建直计算一下,打回金州。” 郭铭收集齐各个部门的预算案之后,会议便草草结束。 朱植心头烦闷,这样的会议并不能达到他所需要的目的。 朱植请大家喝个下午茶,然后道:“大家想过没有,国家是什么?朝廷是什么?百姓又是什么?”几人面面相觑不懂朱植要说什么。 朱植想想也是,一下子把这么复杂的问题抛给他们,谁也不好懂,又问道:“百姓为什么要纳税?”赵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百姓本耕种土地就应该交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朱植又道:“那百姓纳了税之后,他们应该获得什么?”赵一时语塞。 瞿远道:“如果把百姓和朝廷看成契约双方的话,那么百姓纳税就是为了让朝廷管理他们,为他们提供安全、生活的便利;那么反过来朝廷作为契约另一方是否应该给百姓提供安全保护呢?卑职一点愚见,殿下各位同僚见笑了。” 朱植听着瞿远的话,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在这个时代竟然有人能够明白这样的道理,简直是石破天惊。 赵立刻反对:“怎么能把朝廷和百姓等同在一个高度上呢?皇上和朝廷从来都在上面,皇上就是天,天地以万物为刍狗。 百姓无论如何也不能站在朝廷平等的地位。” 姚善道:“那么为什么亚圣又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呢?既然都把把民放在社稷之上,为什么不能是平等的地位。” 赵一时语塞,朱植连忙出来打圆场:“为什么我要提请各位思考这个问题,是因为父皇屡次教导我天下以民为本,作为官员无时无刻都应该以万民为根本。 辽东的赋税取之于民。 用之于民。 我们看来如何支配自然没有问题,但可能在民众看来,却不一定正确。 既然天下以民为本,那么我们是不是该时常听听民众地意见。 我建议日后从农民和商户中选出代表参加每年的预算会议。 各部在提出预算应公视,然后听取民意代表的意见,这样才能体现父皇天下以民为本的教导。 各位意下如何?”朱植这番话如同一枚撼天雷在众人心中爆炸。 什么民意代表,自古从来官是民地天。 怎么可能官员办公事由民众来指手画脚。 即使如瞿远和姚善这样经常在朱植身边深受影响的官员也一时无法理解。 赵涨红了脸道:“殿下,这,这怎么可以,与草民同堂议事,岂不是有辱斯文?”朱植心里笑着道:“嗯,这样做仿佛有些过了,那不如这样,你们这些官老爷可以不出来,你们派出手下官吏听取民众的意见,然后将这些意见归总送到王府由郭大人统一审阅。 这样就不会有辱斯文了吧?”听着朱植言语中奚落之意。 众人一同起立作揖道:“殿下息怒。 卑职不敢。” 朱植“哼”了一声,道:“你们都觉得自己是官老爷是吧?我告诉你们,我们所有人都是从平民百姓中来。 我的皇爷爷就是农民。 没有这些平民百姓,请问各位身上衣食都是从哪来地?我来辽东第一天就跟大家讲过民为本的道理。 希望各位日后切记。 杨长史你草拟一下这个命令,大概意思就是赋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民众有权知道他们交的税用在哪里。 是否合理。 辽东县以上城市以推举的方式推举平民百姓参议辽东各部财政预算。 这个命令就叫《民众参政令》”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离开王府,瞿远却单独留了下来。 朱植问道:“唉,云飞还有什么事吗?”瞿远腼腆地笑笑道:“不是,刚才听殿下说的那些话,突然有点感触,所以留下来想跟殿下讨教讨教。” 正说着,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朱植一看竟然是姚善,他没等朱植说话就道:“刚才卑职一直在考虑殿下的话,有的地方想得明白可有的地方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以特地回来讨教。” 朱植听他们这么说心里十分惊喜,以往自己一些思想都得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绕很大的弯,才能让手下这些自小饱读诗书地儒生们理解执行。 瞿远和姚善是手下难得善于思考的人,他们对新政理解得最快而且也特别愿意提出问题。 朱植见二人有与自己交流的欲望,自然十分欢喜,连忙让二人坐下,问道:“二位可谓不约而同啊,有什么问题尽管说,不必有隐讳。” 姚善道:“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按照卑职地理解,圣人的意思是民众是愚昧和自私地,让他们知道了自然会影响官员乃至朝廷的施政,所以圣人又教导我们使民以礼,不应该让他们知道。 但殿下今日所言却与圣人相违背,善实在有些不明白。” 朱植想想道:“克一问得好,圣人的确说过这样地话,但圣人的话得综合全面来考虑。 圣人同样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均者不平等也,当百姓与朝廷处在不平等地位时,就导致寡,寡者独也。 我们都不是圣人,一个人的思想容易犯错,必须有众人匡正。 即使是父皇他身边也有大学士,给事中在帮助父皇。 所以如果把整个辽东官员看作一个整体,那就是独和寡的一面,那么辽东的百姓就是均的一面。 我们的国家是由什么组成的?是由我们官员还是由天下百姓。 对啊,既然是天下百姓的,就不能让圣人所患之忧出现在世上。 ……”朱植和姚善、瞿远从圣人谈到天地,从天地谈到民众,不知不觉到了掌灯时分,三人谈兴不减。 朱植挖空心思将他所知道人类几千年文明史的政治理想浓缩在话语中,从希腊的城邦到三皇五帝,从岳飞再到朱元璋,从理想国到乌托邦,直把二人侃得如痴如醉。 到第二天天将破晓之时,瞿远已经完全被朱植的“渊博”所迷倒,虽然以往他也感觉到朱植的思想不类常人,却从来没有如此深入地了解过。 整整一晚,朱植的思想深入浅出,如同春风化雨般潜入二人的心灵。 瞿远兴奋地问道:“殿下,您说的那个乌托邦这么美好,能实现吗?”朱植的思绪也沉浸在几千年人类对乌托邦不懈的追寻之中,口中喃喃道:“会的,人间正道,天下为公。” 这句话如同黄钟大吕敲击着两人的心头。 此时正好一缕新生的朝阳透过窗棱照在朱植的身上,他的脸上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瞿远眼中微微湿润,仿佛眼前这个人正是大道的化身,他一定能引领着自己走入天下为公。 跳至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1)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1)三月二十,兵部驾贴下达到辽东都司,由于之前早已经就出征事宜拿定了主意,驾贴一到,朱植立刻派出信使前往北平将作战计划通报燕王。 在他看来这很正常,两路进兵如果没有配合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朱植的意思很明显,作为弟弟对哥哥的尊重先拿出一个计划,送给朱棣审阅,如果朱棣不同意,可以给出他的作战计划,朱植到时候根据北平的计划修改就是了。 他相信对于身经百战的朱棣,自然会懂得这个的意思。 铁铉的计划非常简单,辽东军从东向西北,轻骑突破科尔沁草原,寻土河折向西南,直取红鹞子山,只要把此地拿下,大宁方向的蒙古人就是一盘死棋。 战役关键是双方配合的时间,如果北平军提早动手,辽东军就无法封闭蒙古人的退路;反过来北平军迟迟不能突破,辽东军又可能陷入孤军深入的困境。 六百里加急一来一回大概要八天时间,朱植利用这个时间对集结在义州三个卫进行最后的备战。 为了适应草原作战,斥候部队每人配备双马;辎重部队也变成驮马;考虑到开阔地带弓箭使用量,携带箭矢加倍;另外还征调了几名商队的脚夫作为向导,这几年辽东商人与蒙古人做生意,暗地里也培养出了一大批向导。 在义州前进大营里,还有一支特殊的人马,这是辽东联号的随军商队。 所谓商队就是一支劫掠者地队伍。 他们带上最好的马夫牧人,等待着在草原中的牛马肥羊。 商队随军出征早在征服海西时就成为了惯例,战利品四六开,辽东商号占四分。 军队占六分。 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着实刺激着商人们地胃口。 但辽东联号如此运作的方式,已经引来辽东儒林的流言蜚语,在儒家的政治道德中,大明地军队乃王师。 怎可以以劫掠为利?他们不敢直接指责辽王,只能拿商人们出气,说是商人们带坏了辽王,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让他们迷惑王爷,王爷应该幡然醒悟,制止商人们这种伤天害理的行为。 朱植对这些舆论只是置之不理,禁止它传播只会助长这些说法。 来自现代的朱植当然知道,所有舆论越压制越容易让它发芽,自然不予理睬。 尼玛率领女真独立斥候分队赶到义州,自从进入军营看到朱植之后这个小妮子就一直没有断过笑脸。 总是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进入军营中去接近朱植,一会商量一下斥候进军的路线,一会又要求给她找一匹“沈阳马”。 朱植总是十分耐心地接待她。 当然在男人出没的军营里看看尼玛的身材也是一件十分养眼的事。 三月二十九,信使带回朱棣的回信。 他对朱植地计划没有任何改动,只是约定了出兵的时间,四月初一。 陪伴朱植来到义州的铁铉神情凝重地看着朱棣地回信。 忧心忡忡道:“既然是燕王主动邀战,为什么对我们的作战计划没有任何改动就转回来了?难道燕王本来就没有计划吗?这个很不正常。” 朱植道:“可能是鼎石地计划四哥十分欣赏。” 铁铉还是有些担心,道:“殿下带的兵太少了,卑职觉得再把广宁中卫拉上来吧。 他们驻在北镇,刚刚准备春季演习,人员兵器也都比较齐备,不需要再另行准备。 快马通知,三天就能赶到。 咱们晚一天出征也问题不大,到时候多赶一天的路就是了。” 朱植道:“既然定了计划,就不必临时改变了,这次咱们还是想练练兵。 再说三个卫加上我地亲卫营,斥候千户,也有一万三千人,我看差不多了。” 铁铉道:“殿下,兵者生死存亡之地,万万马虎不得。 还是把广宁中卫调来比较踏实些。” 朱植沉吟一下道:“这样也好,只是出征时间不能拖,免得别人说闲话。 而且三天准备太仓促了,粮草什么的还需要些时间。 这样吧,他们权当后军,在后面给我压阵就行了。” 四月初一,辽东军如期出征。 三万卫为前军,沈阳中卫居中,剌鲁卫压后,朱植任命沈阳中卫指挥使瞿卿为将,统一指挥三军。 一万辽东健儿气势汹汹杀入草原。 暮春四月,草长莺飞,一场春雨过后,草原便长满了鲜花,天高云地,鸟语花香。 信马由缰走在草原之上,哪里是打仗,分明是蒙古草原一日游。 朱植算是理解了为什么草原上的汉子那么豪爽,面对如此广袤的草原,如此湛蓝的天空,怎么可能长出卑鄙小人。 但这么美丽的草原,如此清澈的天空下却生活着世界上最野蛮的人之一,蒙古人虽然豪爽,但也没少杀汉人。 对于与他们的战斗,朱植心中也充满了渴望。 早在接到北平照会之初,辽东的斥候已经撒到草原之上,根据侦察所得,北元朝廷丞相马哈木率领一支两万人的骑兵正在围攻大宁。 按照铁铉的计划,大军先朝西北方向进军,作出一副深入罕哈草原进攻鞑靼部的味道,等到抵达土河之后再掉头南下,直趋红鹞子山。 所以刚刚进入草原,前锋三万卫就呼啸着横扫了三个小部落。 几百名蒙古男人根本不够剽悍的女真仁塞牙缝的,全部成了刀下冤魂,成千的老少妇孺成为了俘虏。 铁铉挑选这几个卫也是有道理的,三万卫和剌鲁卫都是由生女真组成的卫所,女真人历史上被蒙古灭国,两族之间有着无法化解的矛盾。 如今被归顺了汉人的女真人自然狐假虎威,对付起蒙古人自然如狼入羊群不会手软。 这些俘虏还有劫掠到的牛羊,由随军出征的商队派人送回辽东。 这次进军讲究速度,所以朱植不允许商队全程跟随,只要到了土河立刻把他们赶走。 所以这些商人们如饿狼一样对蒙古部落刮地三尺,做得如此过分,让朱植都看不过去。 万余铁骑如旋风般掠过草原,所到之处只有烧杀掳掠。 每到一处扫荡了部落之后,收尾工作交给商队负责。 辽东军不做任何停留,挥师直趋土河。 令人奇怪的是,辽东军前进的方向本来是极其重要的侧面战场,蒙古人竟然好像毫不设防。 据前锋来报,只和一支小股蒙古骑兵进行过接触,而且蒙古骑兵一触即溃,并不与明军缠斗。 出塞第七日,辽东军便前进至土河岸边,随军商队也全部离开了大军。 土河岸边草场肥美,连续赶路的辽东军在河边扎下营盘。 夜幕笼罩着整个原野,湛蓝的天空中星星点点,一眼望去,营盘之内篝火处处。 吃完饭,朱植和尼玛牵着马走在大营不远的小山坡上,夕阳中微风吹过尼玛的头发,让她显得英姿飒爽。 朱植刚要说什么,山下一匹马奔来:“殿下,各位将军已经在大帐等你开会。” 朱植一拍脑门,来到这里各指挥使头一次聚集召开军事会议,自己顾着与美人散步差点给忘了。 朱植无奈对尼玛笑笑,飞身上马回营去了。 瞿卿道:“殿下,味道有些不对啊。 据斥候回报,在我们方圆五十里之内没有蒙古人的一兵一卒。 末将总觉得鞑子不会是引诱我们深入吧。” 古尼道:“瞿将军所说极是,自从前日我部与一支小股蒙古骑兵相遇之后,他们便一支在我军不远处跟随。 我们想追击,他们就跑,蒙古马快,一时也追不上。 今日到了河边这队骑兵便向南消失了。” 朱植问斥候千户万朝道:“万将军,你们斥候是怎样分派的,有什么发现?”万朝道:“回殿下,斥候以四人为小组,分两日朝大军周围十六个方向派出,每日派出四拨,距离最远的离大军五十里开外。 每个时辰都会有一人回报,加入哪个方向的斥候没按时回来,立刻会派出一个总旗往该方向接应。 今日古将军所说的那支鞑子骑兵,在一个总旗的追踪之下向南方撤去。 目前还没有异动。” 朱植又对庄得道:“思仁,你觉得呢?”庄得道:“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的确有些蹊跷,殿下不如在此地驻扎几日,等候广宁中卫汇合了再行。” 朱植又问瞿卿:“正心,你的看法呢?”瞿卿道:“庄将军所说也是稳妥之策,估计再有五日广宁中卫就能赶上来。 殿下还是等上他们以策万全。” 朱植沉吟一会,道:“按照计划,我军必须在十日之内抵达红鹞子山。 如果等候几日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万一延误了战机,恐怕四哥可不那么好相与。 虽然大家所说的情况有些问题,但至少目前我军周围没有鞑子,没有必要因为一些风吹草动便乱了军心。 照我看来,兵贵神速,我军休息一日,后日一早即刻循土河南下。 以不变应万变。” 见朱植下了决心,各将也只有领命。 跳至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2)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2)四月初一,朱棣亲自统帅燕军出征,朱棣手下燕山左、中、右三护卫精英尽出,加上密云卫、通州卫、蓟州卫、真定卫、延庆卫,八个卫共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喜风口,朝大宁杀去。 这八个卫全是朱棣的老底子,其中又以燕山三护卫最为骁勇善战。 燕山三护卫中又以张玉统帅的燕山左卫为精锐中的精锐,朱棣另外一名大将朱能也在左卫任指挥佥事。 燕山左卫全系重装骑兵,平时素骄横,私底下自诩天下第一军。 朱棣出得塞来,慢慢放下了速度,大军优哉游哉地前进,三日才到了百里之外的打鸡堡,到了此地之后,朱棣竟然下令扎营,不再前出,每日只派出斥候向北搜寻。 在土河河畔休息了一日之后,朱植挥师南下。 瞿卿见朱植主意已定,只得私底下找来庄得、万朝商量。 瞿卿道:“现在的情况,大家怎么看?”等了半晌见庄得、万朝都不说话,瞿卿道:“一路上都没有鞑子,我觉得不太正常。 现在我军已经孤军深入。 殿下又一意孤行,我觉得还是要等到楚大哥上来才行。” 庄得见瞿卿这样说,舒了口气道:“嗯,将军的话我也赞成,说实话,殿下好像特别喜欢打仗,每战都冲在前面,而且总喜欢越级指挥,我们很难办啊。” 庄得平时话不多,可是一说话就一点不客气。 瞿卿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万朝没想到庄得竟然敢这样直接指责辽王。 他职务低不敢说话,只得低下头。 瞿卿道:“现在,咱们的斥候幕只张开了五十里方圆,如果骑兵马快。 一个时辰就杀到跟前。 这样不行,要把斥候幕张到八十里。 老万你怎么看”万朝道:“八十里太远了,弟兄们仓促遇敌容易出危险。” 庄得道:“打仗哪有怕死人地,现在这个情况。 咱们只有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才可以保证殿下安全。” 瞿卿知道万朝一向爱兵如子,想想道:“要不这样吧,咱们找尼玛商量一下,你们两军合起来有两千人,可以朝八个方向各放一个百户的斥候兵力,给他们发干粮在八十里的距离上自由侦察,发现鞑子小部队就吃掉,发现大部队就火速撤回,大概两到三日替换一次。 五十里的搜索幕由我们三个卫地斥候百户接手。” 万朝道:“末将听令。” 瞿卿又道:“庄得。 你再留一个百户在此等候楚大哥的部队。 大军会给你们做好路标,命令他们随时注意与大队联络”庄得道:“得令。” 瞿卿道:“从今日开始,三卫之间的行进距离由十里缩短到五里。 大家小心。” 三人点头各自散去。 瞿卿纵马追上朱植把刚才的三人商议地情况。 并汇报了一下刚才的布置,朱植觉得也算是滴水不漏。 点头同意。 瞿卿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道:“殿下,末将有个想法。 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植道:“有什么就说啊,还客气啥?”瞿卿道:“殿下既然任命末将为三军主将,那么还请在军事方面殿下给予末将足够的信任。” 朱植一听,心中呵呵一笑,原来是埋怨自己对军事上管得太多了。 其实朱植何尝不知道上位者越权指挥的禁忌。 最大的一个例子就是蒋介石,此公号称日本士官学校毕业,自觉得是军事天才,每战必人五人六地越级指挥。 每当部队打仗的时候,此公的专机就出现在哪,没事扔个手令是小事,淞沪大战时,他甚至关注一个机枪阵地的火力配置。 问题是,他既非一个好的连长也不是一个好的军长,焉有不败之理?就这样不到四年时间几百万军队就被他败光了。 这样地前车之鉴,来到辽东之后,朱植时常给自己敲响警钟。 但指挥千军万马,斩将夺旗是无数男儿心中的梦想。 当现在自己有了这样权力的时候,内心地搔痒需要多大的毅力去克服。 所以朱植总是在指挥与放手之间来回拉锯,现在瞿卿这样鼓足勇气地劝说,一下子让朱植清醒了不少。 他不但不怪瞿卿冲撞自己,反而觉得作为下位者能有如此勇气,值得称道。 朱植呵呵一笑道:“难得正心如此敢作敢为,你说得对,我的确有些越权指挥。 只是这次出征意义非凡,许多具体的内情还不方便跟你说清楚地。 从此之后我保证不对军事指挥指手画脚,但只希望正心注意一点,既要保证大军的安全,又要实现事先的计划。 毕竟与燕王约定的行动不能失信于人,你明白吗?”瞿卿拱手行礼:“末将明白,谢殿下信任。” 与朱植交流之后,瞿卿随即命令大军放慢推进速度,每日五十里必定停下扎营。 就这样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大军一直到四月十一才到达了离红鹞子山六十里的地方扎下营盘。 前方斥候早已进至红鹞子山周围地区,他们将此地的情况回报瞿卿,更加引起他的疑惑,如此重要的战略要点,蒙古人竟然只有五百骑兵守卫,分明是告诉明军来吧,赶紧来把我的脖子卡住。 瞿卿立刻撒出更多的斥候,在一百里范围内设置搜索幕,也不轻易向对方发动进攻。 这些天朱植当真不再管军事,天天跑马射箭,磨练自己的功夫。 尼玛小妮子本来就不是来打仗的,自从瞿卿把她的部下收过来统一由斥候千户万朝指挥之后,她也乐得清静,天天陪着朱植玩耍。 这日大军停得早,尼玛没等扎营就跑来朱植帐中拉朱植去赛马。 尼玛道:“殿下这几天不是总是苦练马术吗?天天自己跑,又不上战场,肯定练不出真本事,怎么样。 今天咱俩比比啊?”来在草原上驰骋了数日,朱植自觉得马上功夫有些了得,哪里怕她这样的挑衅,道:“比就比。 谁怕了你?”尼玛道:“好,两千步上决胜负,那总得找个彩头吧。” 朱植道:“行啊,谁输了谁要给对方刮鼻子。” 尼玛脸一红道:“不行不行,人家大姑娘家地,害羞呢。” 她还害羞,老天爷啊,她要是害羞天下就没有大胆的女人了,朱植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彩头?”尼玛大眼睛已转道:“殿下输了,就把你那匹小母马让给我!”说了半天原来是窥看自己的马啊。 朱植知道尼玛对自己这匹纯黑色地新“绝影”早就垂涎已久。 小“绝影”身高马大,气宇轩昂,是阿拉伯马与黑河马的直系亲属。 比尼玛那匹二代“沈阳马”自然神气许多。 朱植自己也非常喜欢,哪里舍得给她。 听尼玛这么一说。 朱植心里咯噔一下,正踌躇着是否答应。 尼玛撅起小嘴道:“堂堂辽王,一匹马都舍不得。 算啦算啦,君子不夺人所好。” 朱植给她激起来:“什么意思啊,好像这马已经是你的了,比就比。 那你有什么彩头拿出来?”尼玛道:“我输了就给殿下刮一下鼻子。” 朱植连忙摆手:“这算什么彩头,简直是讹诈啊。 刮一下鼻子拼一匹好马,这买卖跟抢没区别。” 尼玛道:“那殿下以为如何?”朱植嘿嘿一笑,扒在尼玛耳边嘀咕了两句,尼玛小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她一跺脚:“好,说好了,不许反悔。” 朱植哈哈大笑,跟她三击掌为誓。 两人在军营旁的河滩上拉开了架势,各营地将领闲的没事也都聚拢过来观看这次赛马。 庄得担任裁判,他先跑到两千步开外,举起红旗。 这边瞿卿举起红旗回应,看两方都准备好了,瞿卿一挥红旗,两马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瞿卿笑呵呵地看着两人争先恐后,那边万朝快步从营中跑过来,在瞿卿跟前嘀咕了几句。 瞿卿“哦”了一声,也不惊动别人,悄悄退出看热闹的人群上马回营。 朱植仗着马快,在最初五百步距离内把尼玛抛在身后;可是马快始终不能代表赛马的全部,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尼玛几个动作,便将坐骑的所有潜能完全发挥出来,在一千五百步的地方赶上了朱植。 最后,比朱植快一个马位率先撞线。 “哈哈,殿下,你输了,来来来,赶紧把可爱的绝影送给我啊。” 尼玛挽住马开心地笑道。 朱植爽朗地道:“呵呵,愿赌服输,这匹马归你了。” 说着飞身下马,把马缰交到尼玛手中,自己拉过一匹侍卫的马骑了上去。 尼玛满心欢喜随便道了个“谢”字,跃上“绝影”一勒马缰,马儿张开四蹄朝起点冲去。 等朱植回到起点,古尼已经拉着尼玛跪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小女不知道礼数规矩。 这马是万万要不得的。” 朱植连忙把两人扶起道:“古将军快快请起,愿赌服输,怪不得尼玛小姐。 区区一匹马儿,本王又不是输不起,既然尼玛小姐喜欢,给她便是。” 古尼连忙行礼:“谢王爷恩赐,你个小畜生还不给殿下磕头。” 尼玛装模作样要磕头,朱植一把拦住:“好啦好啦,现在在军中,不是早说过不用行大礼了吗?”尼玛满心欢喜朝古尼做了个鬼脸。 跳至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3)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3)朱植回到营内,脸都没洗完,瞿卿便入帐求见,朱植问道:“怎么样?有什么事吗?”“东南方向的斥候回报,一百里外有大队蒙古骑兵运动。 殿下请过来。” 瞿卿神色凝重地把朱植拉道沙盘前,将一杆小篮旗插在沙盘上,“在这里,兵力大概两万人。” 朱植心中一惊,按照战前斥候的侦察,两万蒙古骑兵应该在大宁前线才对。 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了,难道南面提早动手了?朱植保持表面的平静道:“其他地方呢,还有没有另外的兵马?”瞿卿道:“暂时没有发现。” 朱植道:“正心是怎样判断的?”瞿卿道:“敌情变了,这股蒙古骑兵动向不明,末将有两个判断,第一是大宁的败军,这里是他们退却的必经之路;第二是蒙古人侦知我军动向,埋伏在此地等候我们。 不对,不对啊,草原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军目标是红鹞子山呢……”说着说着,瞿卿也无法推断出结果。 朱植听着瞿卿的喃喃自语,一个不祥的感觉由内心升起。 瞿卿接着道:“除非,除非鞑子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 但这个又不可能吧……”朱植也不相信,对于一个带兵将军,很多问题不是他能想明白的。 眼下这个情况,连朱植都无法看透,因为他无法相信,那个人为了对付他敢使出这样的阴谋诡计。 朱植道:“现在什么原因就不要去讨论了。 正心可有对策?”瞿卿道:“如今之计首先要搞清楚。 鞑子在此地到底有多少兵马。 末将建议先按兵不动。” 正说着帐外一阵嘈杂,一名侍卫进帐禀报:“殿下,瞿将军,一名斥候回应。 身负箭伤。” 朱植和瞿卿对望了一眼,连忙走了出去。 只见大营帅旗旁地空地上,两名大夫正把一名斥候抬到病床之上,斥候背上插着一支羽箭。 那斥候拉着大夫的手:“别。 别,我要见殿下……”朱植和瞿卿快步走到斥候身边,斥候见朱植来了,挣扎着道:“殿,殿下,小的是正西、正西方向的斥候。 八十、八十里外,羊肠子河西岸,一万鞑子骑兵,撞上了,张晋百户率领兄弟们吸引着鞑子朝南转进。 派小地、小的回来报告。” 说完这话,斥候晕了过去。 朱植吩咐大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救活后,和瞿卿转身回到大帐之中.瞿卿将一面篮旗插在小红旗的西面。 瞿卿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鞑子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如果我想得不错。 还有一军应该在这,说着把一杆小篮旗插在小红旗后面,辽东军刚刚来地路上。” 朱植现在考虑的是另外的事。 感到非常痛苦,人心难道如此险恶?出征的时候,铁铉的担心,朱植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觉得朱棣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 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两面小篮旗就如两道钳子一样向红旗剪来。 难道朱棣真的把自己的进军计划,路线都秘密通款给了马哈木?!除了这样解释,朱植真的想不出来,为什么蒙古人能准确地以两支军马等候在辽东军即将进攻的红鹞子山左近。 想到一系列令人发指地阴谋,朱植背脊上冷汗涟涟。 “殿下,殿下,您在想什么?”瞿卿见朱植在一旁发呆,连声催问。 朱植从沉思中惊醒,道:“事已至此,正心认为下一步该如何部署?”瞿卿道:“万全之策是我们立刻朝东撤退。” 说着这话,瞿卿眼睛闪烁着盯住朱植。 朱植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一丝特殊的光芒,问道:“那冒险之策呢?”瞿卿轻轻一笑道:“守候地豺狼未尝不能变成老虎的晚饭。 他们分开几部待机,那么我们就给他来个个个击破。 殿下你看,如果没有猜错,鞑子必定有一支军马截在我们来路之上。 这样一来,鞑子地部署全部摆在我们面前。 末将相信,只要我们照常向红鹞子山发动进攻,那么这些鞑子肯定认为我们对其阴谋一无所知,仍然是他们嘴边的肥肉。 到时候我军寻其一路甚至两路各个击破之。” 话音刚落,他一掌扫去北面和西面两支小篮旗。 瞿卿抬头看着朱植,朱植看着他,二人会心微笑。 朱植道:“现在只要做两件事,一是寻找周围还埋伏着的其他蒙古军,第二是火速联系广宁中卫。” 第二天清晨,瞿卿再度入帐求见,见到朱植就道:“斥候们都回来了,殿下地估计果然没错,还有一支鞑子骑兵约莫一万人在我军进军路线以北六十里的地方。 看,就在这里。 现在鞑子的部署全搞清楚了。” 朱植道:“广宁中卫呢?”瞿卿道:“过一会信使就该来报告了,等我们筹划好了,再让他们配合作战。” 朱植道:“嘿嘿,还等什么,击鼓聚将。” 不是想让我死吗,为什么要让你得逞,朱植把心一横,非要把草原闹个天翻地覆。 三卯过后,古尼、庄得、万朝等将鱼贯而入。 只见一个巨大的沙盘摆在中军大帐之中,参见过朱植后,朱植道:“现在周围出现了特殊的敌情,具体情况由瞿将军主持。” 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瞿卿拱手行礼,向着众将把这两天斥候汇总的军情通报了一下。 大家刚一听说,也是吃了一惊,毕竟四万蒙古骑兵环伺周围。 朱植站起来拍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鞑子都以为我们懵懵懂懂进了狼口,却不知道他们将要成为咱们的晚饭。 正心继续吧。” 瞿卿清清嗓子道:“经过和殿下商议之后,末将决心已下,决不能轻易放过这群豺狼……”长江后浪推前浪,纵然朱棣手下有朱能、有张玉又怎样。 朱植看着与自己同龄的瞿卿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唇边不禁泛起笑意。 “今需一军为饵守候在此,做出窥看红鹞子山之意图。 另外全军于今夜初更开拔,秘密向北转进,四更突击鞑子北面一军营地。 得手之后汇合广宁中卫西向羊肠子河畔,击破鞑子西路军;然后迅速南下,横扫敌之南路军。 整个战役,关键在两点,为饵之军,不进不退,恰到好处使其另两路大军不致汇合;各军之动作迅速有力,攻之必破,破完即走,以高机动性对敌三路大军予以各个击破。” 瞿卿一口气说完整个作战计划,而后平静地看着众将。 一开始得知被鞑子三路大军包围,大有灭顶之灾;但经过瞿卿一番部署之后,又让大家看到获胜的希望,众将脸上顿时呈现激扬之情。 瞿卿扫视四周道:“大家不忙兴奋,此计划好则好矣,但需要一军为饵,此项任务十分艰巨,不但要保持对红鹞子山的压力,而且火候要捏拿得恰到好处,不急不徐,令鞑子另外两路大军不会提早汇合,给我军提供各个击破的战机。” 古尼站起来道:“瞿将军,末将愿往。” 庄得也站起来道:“瞿将军,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剌鲁卫吧,古将军的三万卫机动力,突击能力都很强,在转战过程中能够发挥更大作用。” 瞿卿点点头道:“庄将军所言极是,诱敌的任务交给剌鲁卫。 大家回去整顿一下,四更出发。” 散会之后,瞿卿和朱植特地留下庄得,瞿卿道:“今后两日,思仁就是单独行动了,你准备怎样部署?”“容我想想。” 庄得站在沙盘前考虑了片刻,“我想鞑子三军汇合的时机一定是我军进攻红鹞子山之时,只要我们一天不进,他们也不会动。 所以只要我军不动,还是安全的。 所以末将准备这些天以每日二十里的速度朝目标前进,步步为营,为大军争取时间。 三日之后,一鼓作气攻下红鹞子山。 届时,如果顺利殿下应至少击破了一军,那么末将就凭险据守,吸引鞑子余部围攻,以红鹞子山堡抵挡两天问题不大。 那么五天之后,希望殿下率军回击,在红鹞子山下一举击破所有敌军。” 瞿卿想了想道:“思仁之见甚好,殿下你看?”朱植也点头同意,其实听完瞿卿的部署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心把指挥权交给他了。 开完会议,瞿卿派出信使往广宁中卫,约定他们汇合的时间和地点。 吃过中饭,各军立刻进入全面备战之中,剌鲁卫因为要担任严酷的守备任务,各军都把多备的箭矢留给他们。 傍晚时分,军营中篝火点得比以往多,这也是庄得布置下的疑兵之计,今后五日中,他们三千人马要扮演辽东军主力角色,任务相当沉重,一不小心极有可能遭遇危险。 在各军整装待发之前,朱植拉着马与庄得走在营外的草滩之上,朱植道:“此去艰险,思仁当小心行事。 期间联系一定要密切,战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信息沟通。” 庄得道:“末将明白,望殿下也多多保重。” 朱植还想说点什么,只是一时语塞,唯有拍拍庄得肩膀,这一副肩膀要承受多大的重量。 庄得笑笑道:“殿下,得原叛逆中人,得殿下提携才有今日,这条命早就交与殿下,能为殿下赴险,得无撼也。” 跳至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4)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4)风如刀子一样捅进衣领,乌云漫天,不见一丝星斗,夜如墨汁一样深不可测。 一股清冷的西北季候风偏偏在这个时候吹袭了草原,虽然已经到了农历四月,但草原的夜晚仍然异常寒冷。 马包蹄,人含枚,一万骑兵在夜幕之下顺原路返回。 按照《行军纪要》的规定,任何一个卫,每年夜间行军训练里程必须达到五百里,山路、草原、森林,刮风、下雪、下雨、满月、新月各种地形气候条件都会安排训练。 这些严格的训练就是为了这样的夜晚做准备,每个骑兵一路上只盯着前方的马尾,上万大军在如此漆黑的夜晚仍然保持着良好的队形。 斥候们早就把路线安排好了,路上每隔五里都会有十数名斥候点上一堆篝火,为大军指点路线。 这些都是我们夜战训练手册中规定的,可以保证部队夜间不会迷路。 一段距离点一堆篝火比打着火把赶夜路目标小得多,而且斥候会在北方张起一方大大的羊皮毡子遮挡光亮。 瞿卿不希望部队在经过六十里长途奔袭后立刻投入战斗,所以上半夜抓紧赶路。 将近七十里路,骑兵只用了两个时辰便赶到。 离开蒙古人的营地还有十里,为了不惊动敌人,斥候提醒部队放慢脚步。 剩下的路,斥候越来越多,到了离敌营五里的时候,斥候千户万朝早就等候在此。 他向瞿卿行了军礼报告:“将军,鞑子就在前面河边滩地上扎营。 单独扎营。 没有斥候。” 土河在此地朝东北转了个小弯,鞑子骑兵就在河曲处安营扎寨。 瞿卿估摸一下时辰,此时大概是亥时(十点十一点)末刻,他盘算着进攻时间。 古人起床比较早,一般卯时(五六点)做饭吃完,辰时拔寨启程。 睡得最死的应该在丑时和寅时(一点到五点),那么选择丑时与寅时交接地时候进攻是最合适的。 瞿卿传下命令。 从现在开始休息一个时辰。 所有骑兵按照条例掏出口罩给马戴上,防止马的撕叫惊动敌人。 瞿卿命传令兵把古尼招来,趁着等人的机会,瞿卿让几个士兵用一块帐毡支起个小帐篷,又叫万朝在里面点起灯,给他讲解一下敌营寨地情况。 不一会,古尼骑马赶到。 瞿卿已经对地形情况有了大概认识,正考虑着具体的作战方案,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思仁,怎么样?”瞿卿一抬头.电脑小说站ww更新最快.见朱植和古尼同时钻了进来,本来帐毡就不大,这两位重盔重甲的挤进来。 一下子就显得特别拥挤。 只能让万朝腾一下地方先出去。 瞿卿指着地上画的图形,对两人道:“情况是这样地。 敌人在河边扎营,这是鞑子的习惯,不过是愚蠢得不得了的习惯。 营盘在河曲的顶端。 与河边大约有一里距离。 末将的计划是这样的,三万卫先行,先用火箭攻击,然后轮到沈阳中卫出击,末将带全军直接冲进去,点火烧他的营地。 古族长射完火箭,到大营的东北角等候着。 我们先在营中杀他一番,然后等火大了再冲出去把整个营围起来,出来一个杀一个。 殿下您率领亲卫营在东南方向担任预备队,万朝率斥候在东北方担任预备队。” 最后他做了一个合拢的手势,然后抬头看着朱植二人,朱植点点头,古尼自然服从命令。 站在广袤的草原上,朱植任由着冷风抽打在身上,小陈子拿过一件大皮髦给朱植披上。 朱植思索着从朱棣下战书到如今每一个细节,对于这样地阴谋,自己竟然没有一点警觉。 朱植看看小陈子,问道:“对于这次出征,你是怎么看的?”小陈子道:“奴才觉得,惊是有的,但最终还是无险。” 朱植道:“有什么就说吧,跟我这么多年了,你是我最信任地人。” 小陈子道:“谢殿下信任,奴才觉得这次殿下是上了燕王的当了。 事情明摆着,鞑子不是神仙,不知道殿下地计划怎么可能这么巧在此埋伏?”朱植痛苦地闭上眼睛道:“难道你也觉得是燕王干的?”小陈子道:“不可能是我们内部的人走漏了风声吧?而且这种事,他地手下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朱植道:“这可是为国出征啊,四哥他怎么做得出来?”小陈子道:“殿下,奴才不敢枉自推断。 只是觉得这个阴谋很毒辣,他首先上报兵部,让兵部下文辽东不得不必须出征;其次在照会中与殿下邀战,他知道殿下的性格必然会同意;然后殿下把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告诉了他,简直就等于把刀送到了他手上。 这两年殿下在辽东发展得太顺了,燕王不可能不眼红。 而且咱们辽东天生就压迫着北平,以燕王的心思,他不可能任由殿下发展强大下去。” 是的,虽然时刻告诫着自己要韬光养晦,可是朱植在发展的道路中无可奈何地遭遇悖论。 想要在未来可能出现的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那么手中必须要有实力;但一旦有了实力,又很容易成为出头鸟。 虽然自己觉得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时代总是不会让你安静地生活。 以目前辽东的实力,已经可以从容应付未来的变故,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始终无法克制这种发展的欲望呢?首先毫无疑问是一种事业上的满足感,但看着自己的军队强大,当看到府库中的金钱增加,当看到治内百姓生活越来越红火。 任谁在这种勃勃生机面前也不能无动于衷。 还有呢,朱植拷问自己的内心,在内心最底层的位置,那个不能与任何人分享的地方,还隐藏着一股不安全感。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最孤独的,除了一些先知先觉的作弊器之外,朱植还有什么?上有朱元璋的阴影,朱棣的压力;下有辽东的前途,部下的忠诚,没有一件事不让朱植殚精竭虑,如履薄冰。 在压力面前想丝毫不出错,谈何容易。 那些yy小说里的主人公们怎么个个都跟超人似的,虎躯一震,四方来服。 都他娘的扯淡,自己少动一点心机,差点就跳坑里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想做点事就那么难?!朱植在这里胡思乱想,小陈子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道:“殿下,殿下,是不是奴才说错话了。” 朱植从沉思中惊醒,道:“没有,没有,你没说错,是我想错了。” 小陈子道:“恕奴才直言,殿下,您的脾气他耿直了,人太重义气。 这朝廷之中都是尔虞我诈,一点来不得疏忽啊。” 朱植默默地点点头,那句由一个与自己同名的苦命王子所做的诗句脱口而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来朱植想的是为什么中国人总在内耗上如此凶狠毒辣,但在小陈子耳中听出来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小陈子道:“殿下,此战如果取胜,日后应该更加小心,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朱植拍拍小陈子的肩膀,淡然惨笑。 这些年来,自从自己有意晾着小陈子之后,他一直默默承担起保证朱植安全的重任,虽然已经不再接近决策核心,但对自己忠心耿耿丝毫没有改变……夜晚依然是那么黑如墨汁,三万卫的女真骑兵们排着双列纵队慢慢朝大营移动,走在前面的人全部拉开弓箭。 突然黑暗之中,传出一个声音,蒙古人的哨兵!排头的十几名骑兵也不搭话,对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就是一轮羽箭,惨叫声从目标处传来,接着还有歇斯底里的叫声,叫声中充满惊恐和绝望。 射完剑,女真人抽出马刀冲了过去,黑暗中人影憧憧,马刀的寒光在黑暗中依然那样寒冷恐怖,“啊……”惨叫声连绵不断。 一名女真骑兵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火种点着火把,后面的骑兵也拿出火把依次点燃,黑暗中一溜火把越来越多。 只见刚才前锋冲杀的地方已经留下几具尸体,几匹无主的战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骑兵们将火把扔到地上,逐渐形成几个火堆,后面搭着火箭的骑兵在火堆中将火箭点燃……小陈子指着远处的火光道:“殿下,看,三万卫那边开始了。” 朱植顺着他的手望去,一排火光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又是一排火光,先后发出,在漆黑之中份外整齐。 朱植知道,那是三万卫的骑兵正在用火箭轮番射击蒙古人的营帐。 根据事先丈量好的距离,一排排的火箭冲天而起覆盖在敌营之中。 射完火箭的女真骑兵,跟随古尼向东北方向前进,边跑边不停放箭。 生女真打起仗来保持着蛮族的习惯,骑在马上大声怪叫,在黑夜中听起来格外恐怖。 蒙古人的营帐都是用羊皮制成,干燥的羊皮,上面附着的油脂,火箭落在帐幕上就着,而且在疾劲的西北风之下,一顶帐幕着起火,立刻向周围蔓延开来。 整座蒙古大营火光四起,慌乱中惊醒的蒙古人开始在营中抱头鼠窜。 跳至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5)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5)火势越来越猛,蒙古人的军营如同白昼,一些士兵还没醒就被倒塌的帐幕捂在里面。 还有一些即使逃出来的慌乱中也找不到自己的长官,根本无法组织正常反击,反而不时有人被黑暗中飞来的火箭射倒。 这支蒙古人奉命截断明军退路,甚至连围攻都不需要参加。 为了不让明军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蒙古将领甚至没有派出斥候警戒幕。 一直到刚才他们还以为明军仍然蒙在谷里,布好了营寨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明军溃逃而来。 孰料到那支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死尸的明军竟然在此时杀出一招回马枪。 火箭射了一会终于悉落了些,营中几名百夫长以及千夫长喝停像盲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士兵。 逐渐组织起几个百人队,这些蒙古兵开始朝黑暗中萤光飞舞的地方放箭还击。 只是这样稀落的箭矢,根本起不了阻击作用。 大营辕门之外,几十名女真骑兵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每人挥舞着手中的套索,一起朝辕门甩去。 这些都是女真人中的套马高手,几十条绳索无一落空,全部套在营门之上。 远处一声呼哨,还没等反映过来的蒙古人放箭,几十人催马返身朝黑暗中迅猛狂奔。 地上的绳索飞快地减少,几十条绳索几乎同时绷直。 “喀喇……”几十匹马的拉力汇合一处,营门轰然而倒。 营门旁边的蒙古人透过地上腾起地烟尘,怔怔地注视着黑暗。 瞬间过后。 蒙古人天生的战斗本能让不同单位的士兵迅速集结在最近的百夫长身边,找到了作战目标之后,其他地方地蒙古人也纷纷往营门聚拢。 一名千夫长飞马赶来,大声地下达着各种各样的命令。 近千人在他的组织下迅速在营门前结成阵势,一排排据马枪尖在火光中闪烁着寒光,静候着黑暗中旋风般杀出的骑兵。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可是黑暗中没有千军万马杀来。 也没再有火箭射入,敌军地攻击仿佛停止了一样。 整个大营中除了各种各样的命令此起彼伏,没有其他声音。 营门之前已经集结了两个整理完毕的千人队,营帐燃烧的热量让蒙古士兵们脸上发烧,大家面面相觑,难道敌人只是骚扰一下就撤退了?正当蒙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营门的另一边“轰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几千蒙古人下意识同时回头,一股烟雾腾空而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所有蒙古人心中的疑问。 明军趁着蒙古大营内乱得一塌糊涂。 悄悄将两百个撼天雷堆放在营门另外一边栅栏之下一起点燃。 明军自从发明撼天雷之后还从来没试过一次使用如此之多,巨大的轰鸣让一些缺乏经验规避不远的明军被战马掀下马来。 烟雾消散,火光之中。 栅栏已经被轰塌两处。 瞿卿举刀大喝:“辽东男儿们随我冲。” 话说着,瞿卿一马当先。 四个千户率领各自人马紧随其后,如旋风般刮过栅栏杀入营中。 此时军营里的蒙古人一小半在营门口布阵待敌,还有一大半仍然没在慌乱中组织起来。 刚才一声巨鸣。 更让混乱地场面平添了几分恐惧。 黑旗黑甲的明军骑兵突然从烟雾中杀出,就如黑暗中杀出的鬼魂。 即使好战如蒙古战士在守袭、火烧、巨鸣三重压力之下,也濒临崩溃边缘。 此时明军骑兵向营内突击,正是压倒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 那曾经支撑着蒙古人横扫天下的战魂,早在被汉人逐出中原地步步退却中消耗殆尽。 那些匆忙中拿起了武器半披着盔甲的蒙古战士,如今只剩下被宰割的份。 营内地一切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昼,沈阳中卫的骑兵们一手拿火把一手执兵器,见到还没有点着的营帐就把火把扔上去;见到还在动的生物就是一顿弓箭招呼。 瞿卿冲在最前面,手中长马刀已经砍到至少三名百户以上军官,他率领着中营亲卫直扑蒙古人中军大帐。 蒙古人的中军打仗是一座巨大的羊皮帐篷,门外树立着一杆粗大的旗杆,上面飘扬着代表着蒙古军魂的中军大旗。 在大旗周围集结起一个千人队规模的士兵,只有大约一半的人找到了马匹骑上。 正中央一名将领骑在马上正指挥部下迎敌。 突然一队骑兵从大帐后面涌出,黑衣黑甲,如地狱中杀出的死神。 瞿卿率领着五百名最强悍的亲卫旋风般冲向蒙古人在大旗之下的方阵。 蒙古将领知道坐以待毙只能全军覆没,他鼓起余勇一夹马肚吆喝着身边的骑兵冲出方阵,与瞿卿之军撞击在一起。 骑兵对放,马快者胜,这是战场上的不二法则,已经提上最高速度的亲卫队将穷途末路的蒙古骑兵狂风扫落叶一般扫倒,瞿卿只一个照面就砍翻与他对放的蒙古将领。 主将阵亡,蒙古人最后坚守的方阵彻底崩溃,翻身向营门奔逃,等待着他们的是黑暗中激射过来的排排羽箭。 沈阳中卫的骑兵们从后门入从前门出,贯营而过,也不再理会那些仍然在营中苦苦挣扎的蒙古人。 骑兵冲出营外之后融入黑暗中重新结队,插回沾满了鲜血的马刀,抽出弓箭,将任何冲出大营的女真人射倒。 屠杀,不折不扣的屠杀,困守在营内会被火烧死,冲出营门的变成刺猬。 那些失去了勇气的蒙古士兵在营中任由烈焰炙烤,临死的惨叫在夜空中回荡,应和着北风传出老远。 即使是久经战阵的士兵也为之动容。 多少年后此处方圆百里之内不敢住人,每到下雨天土河边就传来阵阵凄惨的叫声,老人们说那些烧死鬼太热了,出来淋淋雨。 大火烧了一夜,到凌晨时分一场大雨淋下,才渐渐熄灭。 辽东军的骑兵缓缓走入大营,这里已经变成修罗地狱,已经被烧焦的尸骸还冒着青烟,那种惨状让几名入伍不久的新兵激烈呕吐。 在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挤着几百名幸存的蒙古士兵,被大雨浇透的幸存者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有的人显然已经疯了,傻笑地看着打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大明士兵。 这不是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蒙古战士,只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一夜的战斗,整整一个蒙古万人队被屠戮殆尽,在整个蒙古崛起以来的历史中,从来没有一个蒙古万人队被全歼,即使是徐达驱除鞑虏横扫华北的时候也没有过的战绩。 经此一役沈阳中卫也足以进入辽东军精锐的行列。 朱植纵马行走在废墟之中,极力抑制住想呕吐的感觉,即使是经历过京城血战,海西大战的他依然无法遏止心中那种对此情此景的厌恶。 一名蒙古小兵傻傻地看着他,哪里是个战士,分明只是一个孩子,可是他的灵魂却终止在这样一幅残酷的景像中。 蒙古俘虏被士兵们押送着走向门外,那个孩子痴呆一般坐在泥泞的雨水中,任由明军的刀尖顶着他的背脊梁无动于衷。 那个明军似乎有些不耐烦,猛地举起刀,朱植大叫:“住手!”晚了,寒光闪过,血液喷涌,脑袋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废墟之中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明军稍微打扫一下,提军转到土河下游一里的地方驻扎。 士兵们奋战一夜,早已经疲惫不堪,倒下就着。 朱植一个人呆在营帐里痴痴地发呆,那名蒙古小孩茫然的眼睛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上过战场的士兵退役之后会存在心理问题,长期在这样的修罗地狱中作战,任何人都不可能正常。 到了第二日黎明时分,匆匆赶来接应的广宁中卫终于出现在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直到这时瞿卿才放下心中的大石,一面杏黄大旗,上书“关宁铁骑”四个斗大的红字。 大旗之下为首一员大将正是指挥使楚智。 楚智滚鞍下马,快速走到朱植面前行了军礼道:“殿下,智姗姗来迟,还请殿下治罪。” 朱植淡淡一笑,拍了拍楚智肩膀:“匆忙调你们上来,何罪之有。 一路鞍马劳顿,来赶快入营休息吧。” 众将簇拥着朱植进中军大帐坐落。 瞿卿首先站起来道:“殿下,楚将军来了,卿请将主将之位让与楚将军。” 为了解决各卫之间在不相统属的问题,辽东军里的规矩是除非有特殊的安排,一般按照等级,上等卫主将指挥下等卫。 朱植点头道:“不必了,这次出征,正心表现得很好,指挥得当,又刚获得如此大胜。 还是继续担任主将吧,如此安排明睿没有意见吧。” 楚智起立恭敬一揖,又对瞿卿行了军礼:“末将谨听将令。” 朱植示意瞿卿继续分派下面的任务。 瞿卿点点头:“请殿下及各位将军到沙盘前,大家请看……”跳至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6) 第二十七章 烈火荒原(6)“这事真的能成吗?”烛光明暗之中,一个声音仿佛像是喃喃自语,又仿佛询问别人。 “殿下,这事成不了。” 一个光头锃亮的和尚笑声回答道。 说话的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率领燕军出塞的燕王朱棣还有首席谋士道衍和尚。 燕军在打鸡堡又盘垣了三天,大宁城内的守军一再求援,燕军才前进到离城五十里的地方重新安营扎寨。 朱棣一日三次朝大草原中派出斥候,探听北线的消息,只是派出不少人,还事没有探听到确切消息。 听到道衍这么说,朱棣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道:“大师欺孤乎!当初大师分析得可是十拿九稳啊!”道衍道:“殿下还记得吗,当初邀战的目的是什么?”朱棣道:“原想看看老十五的实力。” 道衍道:“可是广宁方面刺探到的情况却是,辽王却故意隐藏实力,消极备战,随便派出几个下等卫。 老衲献的计策,不过是把辽王的真正实力逼出来而已。 老衲算过一卦,辽王命不该绝。” 朱棣道:“既然如此,何必出此险策。” 道衍道:“卦象虽然这么说,但万一辽王有个闪失,不也正好除去了殿下心腹大患吗?此计一石二鸟,无论如何殿下都处于不败之地。” 朱棣点点头道:“刚才大宁守将又派人来求救,孤准备明日一早拔营。 再怎么样也不能误了国事。” 庄得率领着剌鲁卫与主力分别后。 经过一下午行军逼近到红鹞子山下。 他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山下驻扎了数个营盘,并分出几只小部队在不远处故作疑兵。 目的就是为了让蒙古人以为辽东军全军来攻。 剌鲁卫休息整整一天,终于在第三天凌晨时分向红鹞子山堡发起了攻击。 剌鲁卫地攻击并不顺利。 虽然山堡上只有五百蒙古人,但他们早有准备,对剌鲁卫进行了最坚决的抵抗。 山堡占有地势,剌鲁卫的骑兵发挥不了优势。 只得下马强攻。 亏得卫中女真人勇悍不怕死,而且蒙古人显然不善于守城。 打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付出几百人伤亡之后,剌鲁卫攻下了红鹞子山堡。 蒙古人也不死抗,失守之后,残部向西退却。 庄得并不追赶,连忙命令部下,收拾弓箭,收集滚木檑石,并临时加固了土城。 由于不知道要在城中坚持多久。 庄得还特地命令辎重营给堡中所有的容器打满了水。 就在当日黄昏时分,也就是庄得与主力分别两日之后,蒙古人两个万人队从南面而来。 整齐地阵型。 连天的号角,耀武扬威的蒙古人将山堡团团围住。 当天夜里。 庄得率领三百名敢死队独闯蒙古大营,一心以为已经将明军包围的蒙军毫无准备。 三百名骑兵如同三百只猛虎在蒙军大营中杀了个两进两出,就如昔日张辽威震逍遥津一般。 三百勇士竟无一伤亡。 折了锐气地蒙古主将北元丞相马哈木火冒三丈,第二天一大早,就驱动五个千人队从东西两个比较缓的斜坡开始了疯狂进攻。 无论守城还是攻城,都不是蒙古人的强项,在剌鲁卫众志成城的防守下。 蒙古人第一天扔下几百具尸体后铩羽而归。 第二天一早,试探了堡中人马不多,而且整整一日仍然没有等到其他两路人马,马哈木心知情况有变,连忙命一个万人队做后卫,小心提防。 派出另一个万人队向山堡发动了更加猛烈地进攻。 从早上打到中午,持续不断的攻击让山堡岌岌可危。 庄得率领着亲卫四处灭火,甚至连辎重营的士兵也投入了战斗。 见到山堡战事到了关键时刻,马哈木从后卫中再抽回两个千人队加入攻击行列,并亲自擂鼓为大军助威。 得到鼓舞的蒙古人不顾伤亡蚁附而上。 山堡之中的明军伤亡近千人,正当战事到了最危机关头,北方突然响起阵阵炮声,只见地平线上一线骑兵冉冉而出,向战场杀来。 援军终于赶到了!山堡中的剌鲁卫官兵无不精神振奋,再次将蒙古人的攻势打了下去。 马哈木有见及此,知道另外两路人马除了状况,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已经隐约感到凶多吉少。 此时对于他来说,只有两种选择,要不趁对方援军未到,全军朝西撤退;要不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将山堡拿下。 心有不甘地马哈木最终选择了明智的撤退,在他看来,在不知道另外两军死活的情况下如果还做困兽之斗显然并不明智。 虽然痛失歼灭辽王地机会,但保存瓦剌部的底子更加重要。 “呜呜……”蒙古人地号角响起,各军听到撤军的信号,只得恋恋不舍撤出战斗。 在山下整顿队伍之后,绕过山堡朝西边撤退。 广宁中卫与辽王会师一处,瞿卿认为兵贵神速,只给了广宁中卫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吃过中午饭,大军立刻出发,挥师向西。 据斥候通报,西路蒙古人距红鹞子山以北一百里地羊肠子河畔。 大军连夜赶路,一夜之间急驰一百二十里。 第二天早上,前锋三万卫与一个蒙古万人队迎头相撞。 女真人素来剽悍,也不搭话,直接朝蒙古人行军队列冲杀过去,透阵而过之后,与大队保持距离,只用弓箭与其对射。 蒙古人在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全军来追,但三万卫只是与对手保持一段距离。 由于三万卫马比蒙古人好,蒙古人就是追不上。 待纠缠到辰时,明军大队赶到,沈阳中卫在南,广宁中卫在北,两军同时发动进攻,三万卫也掉头来战。 蒙古人哪里是这两万虎狼之师的对手,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就阵型大崩,全军溃散奔逃。 站在远处观战的朱植,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昔日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如今简直如豆腐一般不经打。 整个草原上,到处都是奔逃的蒙古人,辽东骑兵在正午的日头之下随意砍杀着溃兵,就像赶鸭子一般。 瞿卿心中挂念着红鹞子山的剌鲁卫安危,迅速制止了对蒙古溃兵的追杀,整队安营休息。 第二日凌晨休息一夜,精神饱满的辽东军再度上路,全军急行军两个时辰于当天中午时分赶到红鹞子山。 此时离双方约定的五天时间提早了一天。 当明军大队人马杀到红鹞子山堡之下,蒙古人的大队已经撤出两里开外。 朱植率领众将上山,庄得连忙出迎。 朱植看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庄得心疼万分,拉着他道:“辛苦了,思仁。” 庄得道:“殿下,末将无能,没有将蒙古人拖住,误了大事。” 朱植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我军此次出征已经是大胜了……”又将这两天明军主力如何横扫三百里,歼灭击溃两个蒙古万人队的情况跟庄得简单交待了一下。 朱植率领大军在红鹞子山堡休整了三天。 派往南边的斥候回报,一日之前,朱棣率领的燕军已经进抵大宁,已解大宁之围。 朱植心中仿佛吃了一口苍蝇那样感到恶心,但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仍然派信使通知朱棣北线的战况。 他知道在没有任何凭证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对付朱棣。 这次自己虽然处在危险之中,但好在发现及时,依靠将领的果断,反败为胜。 辽东军在北线休整数日,在得到朱棣的回音之后,朱植决定立刻班师回朝,对这片血腥的草原,再也没有能令他留恋的地方。 辽东军上下打了大胜仗自然兴奋异常,而且这几仗下来还俘获了一千多匹蒙古战马,也算是丰收而回。 只是朱植一点也没有兴奋的感觉,朱植坐在马车里,回程的路上,他已经放弃了骑马。 也许是因为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挫折感。 在马车的摇晃中,听着前方女真人吼出的民歌,朱植将一瓶激烈的白酒灌入喉咙。 在这次与朱棣的较量中,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差点掉入无间地狱。 是人心太险恶,还是自己太善良。 突然,朱植有种荒唐的念头,也许当自己死了的时候就能回到未来那个年代,继续在京城某个角落里胡混。 只是到了现在,到底是喜欢昔日那种没有目标却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是喜欢今日时刻动着脑子,时刻为自己的安危担心的生活?朱植自己也不知道,来到明朝之后,他第一次醉倒了,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沉沉睡去。 等到他从宿醉中清醒的时候,再次非常不幸地依然留在了明朝。 车窗之外是斜阳西下,几只草原上的小鸟跟随在队伍旁边,前后飞翔。 朱植摸摸欲裂的额头,苦笑着敲敲车门。 一名亲兵赶紧掀开门帘,朱植问:“我们这是到哪里了?”亲兵回答:“在土河边上,那日全歼鞑子的地方。” 朱植哦了一声,扒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河滩上燃烧过的废墟依然漆黑,一座巨大的土包在废墟旁边,那里埋葬着近万尸体。 夕阳残照,光线猩红柔和,几只乌鸦站在土包之上,构成一幅让人心惊肉跳的图画,战争的残酷浓缩在画面之中。 跳至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1)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1)洪武三十年四月,北疆大捷,上大悦,封沈阳中卫指挥使瞿卿为沈阳伯,晋辽东都司指挥同知。 同月,宁王权就藩大宁,上以大宁险要,封朵颜三卫为宁王护卫,发各地卫所十,增兵大宁都司。 辽东都司所属海州卫、复州卫兵将转隶大宁,番号撤销。 六月,辽王称病,驻跸金州别墅,终日与辽王妃为伴,纵游海上,避不视事。 “小术,让燮儿进去吧,外面风大。” 金州别墅座山望海,在今天就是名副其实的无敌海景豪宅。 太阳西下,海风渐起。 白术吩咐奶妈将燮儿带入房内,只见朱植躺在躺椅之上,闭目养神。 自从出征草原回来之后,平日健康开朗的朱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爱说话,平日不是在府上逗着孩子们玩玩,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郭秀和白术两人看着夫君这个样子实在心疼,但任谁问朱植也不说实情,只是说有些累。 郭秀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事,于是就和白术商量,去金州休养一段。 郭秀怀着孩子不方便,就让白术陪着朱植来到金州。 也许每个人到了大海面前心胸都会不自觉的被感染,出了几次海之后,朱植心情也逐渐恢复了些,至少不是天天憋在房里。 没事或下水师走走,或到船厂看看新船,或驾上一艘纵火船出海钓鱼。 这日广宁传来消息,海州卫、复州卫的兵将上路出发了。 心情好不容易好一点地朱植又默不作声呆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次白术感觉到自己夫君到底为什么不快。 走到他身边的躺椅处坐下,将一件袍子轻轻盖在朱植身上。 朱植睁开眼睛,看见白术温柔的笑脸,也笑了笑:“燮儿呢?”白术道:“奶妈抱进去吃奶了。 夫君今日怎么没去钓鱼?”朱植道:“哦。 今日感到有些累。” 白术笑道:“恐怕是心累吧。” 朱植淡然一笑:“看出来了?”白术道:“嘿嘿,这么长时间了,你什么时候快乐,什么时候忧愁。 妾还不知道吗?怎么?舍不得吗?”朱植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唉……”白术道:“临来前,姐姐吩咐妾跟你好好聊聊,陪你散散心。 怎么妾觉得你好像没有以往开朗了?”朱值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如何能开朗?”白术道:“不是刚刚取得一场大胜吗?辽东各项事业蒸蒸日上,夫君何必担忧?”朱植道:“正是因为各项事业蒸蒸日上。 所谓木秀于林,这次辽东大胜,父皇反而撤了辽东两个卫。 不正说明问题吗?”白术道:“这些事情,妾一个女人家不懂,只是记得夫君那时说过。 尽心尽力做事,踏踏实实做人。 妾十分欣赏夫君这种胸怀。 何必为了一件小事耿耿于怀。” 朱植道:“这不仅仅是一件小事,这说明朝廷对夫君的一种看法,我检讨了这两年来辽东地发展。 我也觉得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我是一心做事,可是别人未必这么想。 在这个时代尽心尽力做些事总是那么难。” 朱植越说越激动,白术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在一旁聆听,轻轻地抚摸着朱植的背脊。 等朱植说完,白术笑了笑道:“殿下离开京城也四年了,是不是该回去给皇上和母妃晋寿呢?今年可是皇上七十大寿。” 朱植疑惑地看着白术:“你是说进京?”白术道:“是啊,做儿女的孝道为先,夫君就藩之后再也没回过京城,一不尽孝,二也会给居心叵测之徒有机可称。 你说是吗?”朱植立刻想通了,一拍脑门道:“呵呵,没有想到,真地没有想到,谢谢娘子,谢谢娘子啊!”洪武三十年的夏天,东海的海神特别容易动怒,动不动就送来丰富的水气。 海面上生成的台风,旋转着杀向内地,狂风暴雨肆虐江南大地。 各处纷至沓来的水灾奏报,让朱元璋头疼不已。 快七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登上这个宝座也已经足足三十年了。 下面的礼官在筹备秋天皇上七十大寿之时,都在私下里嘀咕什么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朱元璋苦笑着摇摇头,近年来他突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以往一天的奏折到晚饭之前就能批阅完毕,自己还有闲工夫到妃嫔那里听听歌,看看跳舞。 可现在呢,老啦,不中用了,每天不到二更时分是完成不了这些事情的。 此时窗外正在打雷,一股新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天气格外闷热,远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 朱元璋站起来揉揉酸涨地眼睛,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风灌入房间,让疲惫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不少。 门外值班地侍卫突然看到窗户打开,连忙过来查看,猛地见皇上正在窗前,连忙跪倒。 朱元璋的兴致被人打扰,心中不快道:“看什么?就知道没事找事。” 侍卫们吓得捣蒜般磕个不停。 看着这些人可怜样,老朱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唉,如果她在该多好,当年鄱阳湖大战陈友谅,也是这样地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在战前军事会议结束后,自己与夫人泛舟湖中。 雷雨倾盆之下,对力量悬殊仍然忧心忡忡的他酒杯打在桌上,是夫人,静悄悄为自己满上一杯酒,然后平静地说:“打输了不要紧,妾随你回淮上,再招五百子弟东山再起。” 朱元璋清楚地记得。 当时自己将酒一饮而尽,拉着夫人地手在风雨中哈哈大笑:“好,有夫人此言,元璋平生无憾。” 想到马夫人。 朱元璋总是那么温暖,如今她正在东郊孝陵之下等着自己,而且这一等已是一十五年。 秀英,快了。 自己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咱们差不多该见面了。 一想到自己春秋已高,朱元璋不禁又叹了口气。 虽然在他看来,通过这些年地努力,那些能威胁到大明江山的元勋旧部已经剪除得七七八八,边疆上又有几个儿子在,固若金汤。 自己一手创建下的朝廷制度,自觉得也天衣无缝。 可是自己为孙子铺好的路,他会不会行差踏错?这个柔弱地允能不能挑起着万里江山?想起这个朱元璋心中一阵难受,他又叹了口气。 坐倒在椅子上,最近叹气的时候越来越多,是不是因为自己越来越老?正拿起一份奏折准备批阅。 外面急匆匆响起一阵脚步,门外太监唱名:“皇上。 锦衣卫指挥使屠毅求见。” 朱元璋心中不禁一凛,到底什么事要劳烦到锦衣卫指挥使大夜里亲自过来,看来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事。 朱元璋道:“让他进来。” 屠易垂手弯腰走进书房。 见过礼之后,从袖笼里掏出一份褶子,道:“皇上,辽东来的消息。” 朱元璋道:“什么消息不能等到明天吗?”屠易道:“卑职不敢妄言,还是请皇上亲自过目。” 朱元璋接过褶子,示意太监挑亮烛火,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朱元璋地脸色为之变色,看到最后,他一把将褶子拍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窗外一个闪电劈下,跟着一声巨大的雷鸣“喀隆……”朱元璋猛地回头盯着屠易道:“这,这都是真的?”屠易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回,回皇上,下面的探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捏造这样的消息啊,请皇上明鉴。” 朱元璋拿起褶子又看了一遍才道:“好,朕知道了,此事不许外传,你下去吧。” 屠易低头垂手退下。 第二日早朝过后,朱元璋命刘三吾、杨靖、方孝儒、茹、练子宁等五人留下,上书房议事。 君臣坐落,朱元璋先是和几人商量了一下江南救灾的事项,这两年,国家太平,国库也渐渐富裕起来,拨些款子并不太难,朱元璋又吩咐了一下下面办事时注意以民为本,切莫贪赃枉法。 已于去年复官并升任户部尚书的练子宁连忙一一领下。 接着,朱元璋拿出一份褶子递给下面,吩咐大家传阅一下。 几人匆匆将褶子传阅一遍,脸上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 朱元璋最后拿着褶子道:“这件事众位卿家有什么看法。” 底下众臣面面相觑,年纪最长的翰林学士刘三吾道:“皇上,兹事体大,是不是再仔细调查一下?”方孝儒道:“还调查什么,如此大事,锦衣卫怎敢乱来?以臣之见,还是火速召辽王回京,问问清楚。” 练子宁道:“辽王这两年戍边有功,这件事会不会是一时糊涂,才,才越了礼制。” 辽王于练子宁地恩情,他至今不忘,所以硬着头皮为朱植说好话。 茹道:“按理说,辽王就藩也四年了,身边又有这么多训练有素的臣子照应着,不应该如此糊涂啊?”朱元璋看了看众人,知道大家对此时都不敢乱眼,又从案上拿起另外一份褶子道:“众卿再看看这个,这是北平布政司弹劾辽王纵容商人与蒙古鞑子交易的奏本。” 几人又拿着奏本看了一遍,这下众人不敢再多言了,刘三吾道:“此事,如果真是这样,那辽王做地也的确有点过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岂止有点过,这个逆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如果各位没有意见,立刻着锦衣卫将其押入京城。” 茹道:“皇上息怒,万万不可,辽王手中握有雄兵十万,贸然系捕之万一……还请从长计议。” 练子宁横了茹一眼,起身道:“皇上息怒,辽王忠心体国,如何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找个机会将其召入京中问清楚便是。” 朱元璋又看着掌管刑部地杨靖,杨靖道:“皇上,那日辽王不是请进京为皇上拜寿吗?既然如此,可见辽王殿下并无异心,所作所为只是无心之失而已,不如就等殿下进京之时问清楚便是了。” 朱元璋思索了一下,觉得练子宁、杨靖之言才比较有理,点点头道:“看来此事只有如此了。” 跳至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2)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2) 七月的应天府早已经是夏日炎炎,知了在树梢疲倦地吟唱着求偶的乐曲,太阳骄横地扫视着大地,大街小巷上的人们挥汗如雨,摩肩接踵。 火炉般的应天并没有影响人们活动的欲望,乡下的菜农贩卖着一个月的辛劳;纸扇轻摇的公子捕捉着姑娘们羞涩的眼神;商人们窃窃地从绸缎庄夹走两匹绸缎;青楼妓女坐在临街的围栏上向着下面抛去媚眼。天下熙熙攘攘哪里知道朝野之间那些勾心斗角,见不得人的事情。 五月北疆传来的大捷,只是再度增加茶馆中说书先生们吹牛的佐料,习惯了胜利的平民已经不会像十几年之前那样兴奋不已。如果说驱除鞑虏的口号在这个帝国最初的二十年中仍然是最流行的词汇,那时候兵户俨然成为最流行最热门的职业。 可是到了今天,玉宇澄清,天下太平,边疆传来的永远是捷报,虽然没有了徐达、蓝玉这样显赫一时的大将,但燕王、辽王已经成为百姓心中新的守护神,隔不了多久,这些王爷们就会送回来捷报,拓地多少多少,斩首多少多少。 只是如今兵户已经不再让人趋之若鹜,当尚武的精神在胜利**过后快速冷却之后,百姓已经开始接受兵户们偷偷卖出的田地。汉人就是这样,当**消退之时,这个曾经的五朝古都正步入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刻。 皇宫深处和外面地世界却是天渊之别,婆娑的树影遮蔽了阳光的暴射。幽深的宫墙散发出丝丝凉意,太监宫女们小心谨慎地来往却反衬着深宫地幽静。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朗朗读书声从东宫书房中传出。 朱允听着远处的读书声。在宫中回廊踱着步,缓缓朝书房走来。大明皇太孙朱允已经十八岁了,白白净净的脸庞显出几分天生贵胄的斯文从容,身材高挑纤细,与肥胖地父亲相比却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只是朱允总是眉头紧锁,宫女太监们很少看见他开心模样。身为皇太孙的他,眉宇之间平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深沉。 日前某夜,朱允入宫见皇爷爷,那日新月当空,繁星点点.电脑小说站ww更新最快.皇爷爷想考考他学问,让他以新月为题,赋诗一首。他哪里有曹子建七步成诗的能耐。琢磨了半天对上五绝一首:谁将玉指甲,掐破碧天痕。影落红湖里。蛟龙不敢吞。 自觉作得工整,只是皇爷爷一看脸上便挂上层霜,不说话放到一边。那日。见到侍读黄子澄把此事一说,黄子澄吞吞吐吐不愿评论。朱允自知不对,再三追问之下,黄子澄才勉强评论自己的事工整有余,若再有些力量则更好。 唉,朱允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书房外,房中传来一个声音:“春秋左传.郑伯克段于鄢,讲的是春秋时候,郑国庄公的事情。庄公出生时倒着生产,让其母武姜氏十分痛苦,名其曰寤生,母亲武姜遂不喜欢庄公,而喜欢小儿子共叔段,欲说郑武公易储,武公弗许。待到共叔段成年之后,武姜又请将其封于京地,庄公已即位许之。 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这段乃庄公大夫祭仲的进言,说的是,共叔段封地京城墙高度过了十丈是国家地危害。大都不过参国之一,是说大邑城墙高度应该只是国都的三成,中邑应是国都的五成,小邑应是一成。如果超过了此制度,国君不会安宁……” 这是东宫侍读黄子澄在给朱允几个弟弟朱允、朱允、朱允熙讲课。朱允凝立窗外,思索着刚才黄子澄地话,口中念念有辞:“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 站在门口,正打着瞌睡的小太监听到声音这才发现太孙站在一旁地窗下。吓得连忙滚落在地上磕头道:“殿下驾到,小奴失礼,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着咚咚地磕个不停。 小太监的作为惊醒了沉思中的朱允,他摆摆手示意让小太监下去,小太监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出了园子。 书房里地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停止了讲课,三位皇孙在前,黄子澄在后,鱼贯而出,在门廊齐齐下跪给朱允行礼。朱允赶忙让几位弟弟起来,笑着问道:“皇弟今日是否用功,学了什么?” 稍大一点的弟弟朱允恭敬地回道:“回皇兄,黄先生给我们讲的春秋大义。” 朱允点点头道:“好好,这样吧,孤还有话与伯渊先生说,你们都散了吧。”几个弟弟恭敬行礼告退。 朱允刚要与黄子澄搭话,最小的弟弟朱允熙回转过来道:“皇兄,皇兄,哪天带弟弟去丈量一下应天的城墙吧。” 朱允笑着道:“皇弟,为什么要丈量城墙。” 朱允熙稚气未脱的声音道:“刚才黄先生跟皇弟讲了郑伯克段于鄢,说诸侯封邑城墙不能高于国都。皇弟知道了应天城墙高度,日后就藩的时候,好按礼制,削去违制的城墙。” 朱允呵呵一笑,心里一热将八岁的小弟搂在怀里:“孤的好弟弟啊,行,他日孤便带你去城墙玩耍。好了,去玩吧。”朱允熙叫了声好,乐呵呵地随着两个哥哥出了院子。朱允望着一路屁颠屁颠的弟弟,心里一丝莫名的惆怅油然而生。 黄子澄见朱允眉头深锁,知道他有话与自己说,连忙跟在身后,朱允道:“近日天气闷热郁结,好不舒服,伯渊随孤四处走走。” 两人在宫中缓步而行,朱允许久不言语,黄子澄见状便道:“殿下为何事烦恼?” 朱允道:“日前兵部抄报天下兵户造册送到东宫,孤看了一下,北方以燕王为首,还有晋、秦、辽、代、宁等诸王凡七十余卫,拥兵四十万,边地劲卒皆在这些叔叔们节制之中。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骄横不法,从此以往,君何以堪?”黄子澄知道太孙为此事烦恼,脸色也沉重起来。 朱允又道:“去年,四叔入京朝觐,与宫中甬道与孤相遇,他不但不知道让道,还摸着孤道:此位归入黄毛小儿,然后哈哈大笑而去。如此骄横狂悖之人,当如何对之?” 黄子澄正色道:“谢殿下对子澄的信任,子澄敢不效死力尔。燕王的性格朝廷上下皆知,皇上岂会不知?只是皇上尚依靠其镇守北疆,且不愿断了父子恩情尔。 四方诸侯皆守一隅,护卫之兵,才足自守,倘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汉七国非不强,卒底亡灭。大小强弱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 况且,诸王之间亦非铁板一块,臣素闻燕晋二王便素不相与,燕辽二王也是面和心不和。只要让各王离心离德,分而治之,单单一两个不法的藩王又能成何气候?殿下他日以天下而制一隅,当有雷霆万钧之气势,何惧之有?” 朱允听得这番话,眉头并没有解开,又道:“伯渊此言有理,只是庄公有祭仲、子封,景帝有周亚夫。只是孤的周亚夫在哪里啊。” 黄子澄道:“殿下何须担心,天子富有四海,所有的人才和兵力岂是一个诸侯所能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景隆,勋旧之后,其父陇西王武功盖世,可比汉初周勃;此子尽得乃父真传,那年助皇上荡平蓝逆叛乱,功不在辽王之下,可以周亚夫也。再者兵部侍郎齐泰,儒将风范,素知兵事,二十八年,上召之问天下兵事,对答如流,上称之善,亦可堪重任。武将中上有老将耿炳文,下有平安平保儿,皆虎狼之辈。如此多的精兵良将,殿下何足忧?” 听了黄子澄这席话,朱允心事才渐渐好转,又道:“那依伯渊看来,诸王之中,谁者威胁最大?” 黄子澄道:“自然是燕王,他掌雄兵十数万,麾下燕山三卫天下强军也。而且臣得知其素好养谋臣死士,其心可诛;其次是辽王,辽王在藩,行新政,兴兵事,短短四年之间,辽东大治。而且辽王礼贤下士,身边谋臣武将皆精良之士,实力不在燕王之下。只是观其行为,每年都给殿下送礼物,也不像有二心之辈。其他的还有宁王有几分实力,其他的皆不足惧。” 朱允点点头道:“说到辽王,乃父亲临终托孤之人,吩咐孤要信任辽王,甚至外事不明可问之。只是……” 黄子澄道:“只是这些年殿下也看不懂辽王所为吧?” 朱允点点头道:“昨日,宫中邸报称,辽王上表,请九月进京为上寿。皇爷爷已经准了。” 黄子澄哦了一声,道:“这倒是个好机会,既然懿文太子曾托殿下与辽王,此番辽王觐见正好是个机会,届时……”黄子澄声音减弱在朱允耳边嘀咕着。跳至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3)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3)此次进京的行程,朱植打算走水路,一来可以免除了长途车马的颠簸,二来经过商队多年的摸索水路已经走得十分畅顺。 萨里尼正在给他汇报舰队的组织情况:“这次辽东水师以泰山号为旗舰,四艘五岳级,八艘名将级组成分舰队,殿下您看这样的规模够不够气派?如果不行,再加两艘五岳级。” 萨里尼心想这次辽王进京朝觐,可是给辽东长脸的事,不把这排场摆足了,也显不出威震东海的辽东水师威风。 因此萨里尼组织了一支在他眼里足够强大的分舰队。 等到这十几条船驶入长江水道,那得是多么风光的时刻。 谁知道,朱植气得跳起来:“我的大提督,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打仗还是去拜寿?!带这么多船,是让我等着御史弹劾吗?”萨里尼哪里想过那么多,一心想着让朱植风风光光地回朝。 听朱植这么一说,一脸茫然地不知该说什么。 朱植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笑了笑坐下来道:“大提督,现在我们辽东水师实力如何?”萨里尼道:“强啊,太强了,十四艘战列舰,十六艘巡洋舰,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辅助舰只。 现在东海上的倭寇海盗,远远看到我们的旗号就屁滚尿流。 但这些都是殿下做出的成绩,花了那么多钱,不让别人知道怎么行?”朱植道:“这是辽东水师还是大明水师?”萨里尼道:“当然是辽东水师啦……啊,殿下你是说这么强大的水师却只属于辽东。 容易遭受朝廷惦记?”朱植点点头道:“对,这支水师是咱们辽东地心血,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住它,不让他人窥看。 所以不但不能臭显摆。 还要掩人耳目。 我看派两艘巡洋舰就行了,今后一年时间内,辽东水师两支分舰队轮流移驻耽罗,以半年为期轮换。 老萨啊。 你可知道水师对辽东,乃至对整个大明的重要性。 你是我的定海神针,一定要把水师管好,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损失。 这番苦心,你现在未必明白,但到了将来总有明白那天。” 萨里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侍卫通报,长史杨荣求见。 朱植一愣,启程入京地日期还在一个月之后,他怎么离开广宁赶到金州。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宣杨荣进来。 门帘掀开,杨荣风尘仆仆的脸映入朱植眼帘,杨荣上前行了礼.朱植连忙将他扶起。 萨里尼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朱植道:“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杨荣道:“是的。 京城里出事了。 锦衣卫把辽东与李朝媾和的事捅到皇上那里,还有北平弹劾辽东纵容商人与北元朝廷通商。 据无间地消息称,皇上震怒。 招五位重臣商量对策。 还好有杨靖和练子宁大人周旋,皇上准了等殿下进京拜寿时再问此事。” 朱植心中一惊,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才撤了辽东两个卫,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已经急匆匆地跳出来。 通过这几年的历练,朱植已经学会了处变不惊,他深吸了口气,招招手让杨荣坐下,下面的人给杨荣送上茶水。 朱植问道:“这会吃过饭了吗?”杨荣见朱植从容不迫,自己仿佛有些着急了,当下也展颜道:“一路奔波,顾不上这些了,早上塞过两张饼。” 朱植道:“那哪行啊,来人,下碗面条过来。 记得下两只早上摸的对虾。” 下人连忙下去准备。 杨荣刚要开口,朱植制止了他,先吃过饭再慢慢聊,这个事急不了。 等杨荣狼吞虎咽将鲜虾面吃了个底朝天,朱植才道:“怎么样,这面条味道还不错吧。” 杨荣抹抹嘴道:“合着殿下在金州,日日吃这种些神仙饭菜,怪不得乐不思蜀呢。” 说到吃,朱植来了情绪:“那当然了,天下有什么事比得了这个,晚上给你做两个干鲍,那玩意,哎呀,味道之好言语说不清啊。” 杨荣见离题越来越远了,连忙正色道:“晚上再饕餮,只是这京中之事,殿下还是早作打算。” 朱植见杨荣不搭茬,有些失趣道:“从广宁到金州,走旱路快马加鞭也就六日功夫,走水路更快,顺风的不用三天就到。 我想勉仁应该走的水路吧?那这三日时间勉仁在船上应该早想出对策了,我打算什么。” 朱植和杨荣相识五年,双方之间的关系岂是其他人能比,所以朱植在杨荣面前说话也十分随便。 杨荣呵呵一笑:“殿下说笑了。 这事依卑职看来,多是有惊无险尔。” 朱植展颜一笑道:“反正事情在勉仁心中总是有惊无险。 仔细说说吧。” 杨荣正色道:“其实与李朝缔约之事,荣以为迟早会被皇上知道。 在朝廷尚且未承认李朝之时,殿下先和李朝缔约,名义上就范了僭越之罪。 但为什么不迟不早非在此事发动,可见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照我看,一定又是北平那位和尚没事找事。 皇上削了辽东两个护卫,只削了北平一个,偏偏是发生在草原大捷的情况下,说不定和尚闻到了什么味道,觉得皇上对殿下有些不满,他才跳出来扯这档子事。 弹劾辽东与北元通商不过是往火里加油而已。 朱植边听边点头,道:“这两件事当如何化解?”杨荣道:“僭越之过大者可扣上谋反的帽子,就是滔天之罪;小地,一句不懂规矩。 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殿下要做地就是让此事朝后者发展。 首先要分析一下皇上的态度。 此番削弱辽东兵力,不可否认这两年辽东武功太盛,皇上多少有些起心。 但在荣看来。 皇上对殿下不过是给一点小小地警告,削的两卫都不算辽东主力,而且殿下身边地主要武将一个也没调走。 这说明对殿下还是十分信任的,只是削两个护卫有意警告一下殿下不要过于张扬。 磨练一下殿下的性子。 有了这个作为基础,僭越之过问题就不会太大,这次殿下是主动提出回京地,要是真有反逆之心,谁还会送羊入虎口。 站在这点上,文章就好做了。 对于李朝,殿下一定要抓住两点,一个是王路朝是高丽正统,被李朝谋朝篡位,殿下反地是乱臣贼子;其次。 殿下可说李朝一而再再而三支持海西,这咱们是有证据的,如此不老实。 代天教训一下他们也是应该的。 以上这两点都是殿下镇守辽东职责范围之内。 至于缔约一事,殿下就一口咬定这等同于藩属与藩属之间的合作。 就如殿下与燕王,宁王那样,不是朝与朝之间事。 以皇上的脾气。 在他老人家眼中,李朝就是一个藩属,在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殿下。 只要下面有人用这些理由给殿下开脱,皇上自然会给殿下一个顺水人情。 至于通商之事,癣疾尔,更不足为惧。 荣以为,这次皇上充其量是想给殿下一个教训,最终殿下必定转危为安。” 朱植微笑着边听边点头,杨荣一番话,等于给自己吃下一个定心丸,道:“既然勉仁这么说看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这次看来要麻烦勉仁辛苦一趟了。 其他需要什么人随行,你有什么看法?”杨荣道:“殿下,我看可让杏林夫人随行,皇上还没见过二王子,另外世子和郡主也应该跟随殿下回京。 到时候走的时候就让世子和郡主留在应天,这样一来也能让皇上乃至太孙放心了。” 这一层朱植倒是没有想到,只是要自己的子女当人质内心多少有些疙瘩。 杨荣见朱植没有立刻点头,连忙道:“世子和郡主也到了该认字的年龄,可请皇上给他们指定先生,如此一来,皇上才可对殿下完全放心啊。” 朱植叹了口气,在古代以子为质永远都是十分管用的让别人信任地方法,只是自己也无法逃脱这个宿命而已。 朱植又把刚才与萨里尼商谈护送舰队之事与杨荣说了,杨荣皱了皱眉道:“此事荣倒有计较,不知道殿下是否舍得?”朱植听出他话中之音,道:“勉仁是说送一支水师与朝廷?那可不行,这是我辽东安身立命之所。” 杨荣道:“殿下莫急,当初平海一策乃殿下与皇上许下的诺言,如今北部海疆倭患已平,南方却依然有小股倭患。 而长江以南水师孱弱,如果殿下舍得将一支偏师送给皇上,那殿下的地位也就实打实坐稳了。 再者,殿下可将水师中比较陈旧地朝代级战列舰与淘汰下来的大号福船送给朝廷,这些舰本不是辽东水师主力,再在船员水手中多安插辽东亲信,就算他日生变,这也是辽东地力量。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送出水师与殿下利大于弊,还请殿下三思。” 经杨荣这么一说,朱植颇有茅塞顿开之感,作为一个王爷如果连这样的心胸都没有,如何能成大事。 朱植道:“勉仁之言甚佳,刚才我是有些小气了,呵呵。 一会我就叫萨里尼过来,商量一下选派哪些舰船给朝廷。 哦,对了,随从护卫我想点王的将,另外瞿远也随行吧,他们俩好久没见过娘亲了。 既然你来了,就留在金州,对于进京之事还须仔细谋划,需要什么礼物,需要上怎样地贺表,事情可多了。 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麻烦勉仁多担待着。” 杨荣自然领命下去准备了跳至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4)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4)辽王上寿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辽东大地,各个商家打起了主意。 赵正雄,伍天赐哥四个一合计,别的咱没本事,辽王上寿肯定要送礼物啊,咱们几人置办点礼物总还行吧。 哥几个商量好,各自置办了礼物,坐上条船就到了金州。 朱植拿着礼单一看,乖乖,真叫一个豪华,三条千年老参,一套与南洋商人换回来的琉璃餐具,是让朱植献给皇上的礼物;三十六颗一样大的东珠做成的佛珠串是给朱植送给母妃韩氏的礼物。 另外赵正雄还给他拿来十件紫貂皮大衣,让他送给需要做人情的朝廷大臣;常昆出手也很大方,十把用日本钢锻造的镶有宝石的辽东式马刀;伍天赐拿来一具根据郭子仪大寿雕刻成的象牙雕刻,据说这个还是前元时候南洋的藩王晋献给元帝的宝物。 看完礼单,朱植抬头道:“几位,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赵正雄摆手道:“这花不了几个钱,紫貂是咱辽东特产,虽然少了些,可是一张市值也就百两银子左右。” 伍天赐道:“是啊,是啊,花不了几个钱。” 朱植摇头笑着:“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东西不能要。” 赵正雄道:“要不这样,东西殿下还是收下,单列一个单子,就说是辽东商户为皇上寿的心意。” 朱植道:“这样也行,那各位留一件就行了。 这人参。 这套琉璃餐具,还有这条东珠佛串都是哪位的?”常昆道:“殿下,这些是大家伙给殿下备地礼物,殿下就用自己的名义送给皇上吧。” 朱植道:“万万不可。 我在辽东为政,不许手下人贪污,自己倒先收受贿赂。 如果各位一定要坚持,那本王只好都笼统地算到所有辽东商户的头上。 而且本王的礼物也早就想好了。 不过本王要劝劝大家。 皇上平时作风朴素,对于一些过分奢侈地东西,反而不喜欢,比如说这琉璃餐具还有这象牙雕刻,皇上未必喜欢,甚至会认为辽东商户过于张扬反而不美。 所以本王的意见嘛,一些辽东的特产,比如马刀,貂皮,甚至人参都可以送。 但奢侈品就算了。 各位意下如何?”几位商人见朱植这样说,才恍然大悟。 赵正雄道:“幸亏殿下提醒,小的们太大意了.不知殿下准备地礼物是什么?”朱植笑了笑道:“总共是四样东西。 一把海盐,一把稻谷。 一套水炉子还有一匹沈阳马。” 朱植这么一说,几名商人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赞叹朱植考虑问题之周全。 海盐是为辽东改革盐业重建盐场的成绩。 稻谷是辽东农业的新兴希望,水炉子则代表着辽东工商业的发展,“沈阳马”则代表着辽东的军事胜利。 当然朱植还不想把最大的礼物水师告诉他们,这好歹属于军事机密。 伍天赐捅了捅赵正雄,赵正雄如梦方醒连忙挑起大拇指道:“殿下准备的礼物,是我们这些商人死活都想不出来的,小的们实在佩服。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坚持,只是那些辽东特产殿下还是带上些到时候需要的时候,也算给朝中朋友地一些手信。” 朱植点点头道:“难为各位对皇上一番孝心,这个我便收下,但还是一条,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各位找郭大人取钱就是了。” 赵正雄又道:“还有一事,希望殿下成全。 这次殿下进京,小的们组织了几船货,想跟随船队一起进京,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听他这么说,朱植脸色有些不对,道:“不瞒各位,我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北平布政使弹劾本王纵容辽东商户与北元朝廷做买卖。” 常昆一听就急了,跳起来道:“殿下,这是天大地冤枉啊,从辽东归入我朝疆域之后,哪一年没有跟鞑子做过买卖。 特别是当初没有开马市的时候,我大明地战马不都是依靠我们商人用各种货物从鞑子那换回来的吗?之前朝廷也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啊。” 伍天赐也道:“就是,怎么朝廷说翻脸就翻脸,殿下您还要为小的们作主。” “你们都住嘴!现在北平布政使弹劾地是殿下,你们几个就知道跳出来给自己开脱。” 赵正雄气势汹汹制止两人说话,“现在重要的是为殿下分担责任,只有殿下在才有我们的好。” 朱植笑笑摆手道:“赵掌柜的莫急,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扳倒本王。” 李大椿正色道:“殿下,与鞑子做买卖最多的就是小人,如果说连累,也是小人连累了殿下,这个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到殿下身上。 再说了,只有在殿下这里,我们辽东商户才活得像个人,我李大椿这一百几十斤就算豁出去了也要保着殿下周全。 您说吧需要小人怎么做,如果需要,殿下现在就把小人绑了拿到应天交差。” 李大椿马匪出身素讲义气,如今见朱植受弹劾,想到的只是给他顶杠。 朱植看着李大椿真挚的脸,心中一热,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坐下:“大椿,你的心本王明白,只是这件小事而已,绝对不至于把本王扳倒。 各位做的都是本王允许的正当买卖,所以只要我当一日辽王,就会保护众位周全。 这一点请大家放心。 所以这次拜寿各位还是尽量低调一些,等风头一过,事情也就了了。 另外为了不让其他小商户担心,各位最好不要四处张扬。”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同站起来跪在地上道:“殿下,您是我们的再造父母,一切听殿下安排。” 朱植又与众人商量了一下应对之策,几人才告退出来。 晚上,赵正雄敲开李大椿的房门,李大椿有些意外:“赵大掌柜您这是?”赵正雄道:“这次看来,殿下是有麻烦了,你准备怎么做?”李大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一时张口结舌:“我……”寿。 除了病笃的晋王朱,刚刚就藩的宁王朱权,其他十六个藩王俱进表请贺,上许之。 朱植携杏林夫人白术,三个子女,长史杨荣,定辽左卫指挥使王,王府纪善瞿远等人,率领五百亲卫,登上“大明”号战列舰,在其他四艘战列舰以及五艘大号福船的护送下,踏上了返京的旅途。 海面上风和日丽,帆影点点,辽东海疆澄清,渔民还有商人们都驾船出海,打渔的打渔,做买卖的做买卖。 朱植携白术站在“大明”号的舰桥之上,享受着初秋的阳光带来的暖意。 战舰平稳地驶出金州港,战舰两旁尽是自发赶来送行的渔民和商人们。 大船小舢上的百姓们挥舞着双手,恭送辽王启程。 朱植和白术向海上的百姓们挥手示意。 白术看着朱植,他的脸上洋溢着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难得一见的笑容。 白术道:“夫君,今日一见,妾才知道在辽东,殿下是怎样的一个人。” 朱植道:“哦,夫人怎么讲?”地上可以由官府出面组织百姓,可是在这茫茫大海之上,百姓给殿下送行却是最真实的。” 白术回头望望,陆地已经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殿下你看,离金州这么远了,这些船还不愿离去。 这才是百姓真实感情的流露。 殿下总是觉得自己的抱负难以实现,可是在妾看来,这样的男人才值得骄傲。 他的事业是否成功不由官职高低论定,也不由上位者说了算,而应该在百姓的口碑中。 所以,殿下已经是百姓心目中那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其他的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海风轻轻拂面,白术的话让朱植一热,一股热流从丹田往上冒,他一仰头,阻止了在夫人面前掉泪的尴尬。 质朴的渔民,黝黑的脸庞,他们向着大船微笑招手的一瞬定格在朱植的眼里,他们纯朴、他们善良、他们勤劳,其实他们所要的其实很少,给一个公平点的环境,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让他们能吃饱穿暖,已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的要求,中国历史这么多年了却总是无法办到。 而那些努力这么做的人,比如商鞅、比如王安石,却总是因为一些反对的势力所淹没,最终甚至为理想献出生命。 朱植总算明白了,如果要让眼前这些纯朴可爱的百姓幸福,始终要危害到某些势力强大阶层人的利益,这些手里握有权力的阶层会想方设法将新政扼杀在摇篮之中。 在一个专制的王朝,最终只能用推翻这些阶层的方法为百姓获得一点利益。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道路吗?白术一扭头,道:“夫君的理想是什么?”朱植耸耸肩道:“我只希望天下每个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平等相处,不受别人欺负。” 白术不解的望着他道:“难道就这么简单?”朱植笑笑,默默地眺望海天交接处,笑容仿佛与碧海蓝天融化在一起。 跳至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5)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5)在海上走了二十三天,辽东水师出现在长江口,为首一艘大船冉冉驶入长江航道。 周围海中不见一点船帆,不但海中无船,连陆地上也人踪罕见。 长江口的景像与辽东半岛海上千帆竞渡的情景有着天渊之别。 整个江南,政府为了避倭,不但不许片板下海,还将所有百姓迁到离岸边十里之外。 白术从没到过江南,这一路上,深秋江南的风景让她目不暇接,岸上层林浸染,各种鸟儿高低盘旋。 一座高大的山峰迎入眼帘,这是入了江口之后南岸上第一座山峰。 朱贵朱烨两兄妹见到什么都是那么新奇,此时看见这直插大江的山峰自然兴奋异常。 贵问道:“二娘二娘,那是什么山?”白术从没到过江南,自然不知道,只得摸摸他的脑袋道:“二娘也不知道,去问你父朱贵朱烨又蹦跳着跑到朱植身边,朱值笑道:“我的小宝贝,那叫香山,香囊的香。” 朱烨牙牙而语:“那为什么烨儿闻不到香味。” 童言无忌,她这么一说,舰桥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见到香山,就进入江阴海防要塞区域,果然再走不远,宽阔的大江劈成两半,中间一个大岛,这是靖江岛,岛上有一个靖江县衙,也许这是全国最小的县,总共才二百多户,不到千人。 岸边终于见到几叶船帆,几艘大舢从香山下的码头驶出。 如果不是早就接到了应天地驾贴,说辽王将从水路进京拜寿。 这会见到如此高大的舰船,岸上守军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大舢与舰队交涉了一下,知道的确是朱植的座舰。 连忙在前引路。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辽东舰队终于到达了应天北门地下关码头。 只见码头之上旌旗招展,迎接的队伍早在此恭候多时。 一见大船停靠。 岸上立刻响起鼓乐之声。 朱植先命瞿远下船接洽,不多会,瞿远回报,岸上迎接的原来是户部尚书练子宁。 朱植道:“练大人迎接,勉仁看是凶是吉?”杨荣道:“皇上还很体恤下臣,知道练大人欠殿下一个人情,所以特地让他来迎接吧。 荣以为,练大人目前是皇上身边最信赖的大臣之一,由他来迎接可见皇上对殿下还是信任地。” 朱植颔首不语.手机小说站wap.更新最快.“大明”号吨位太大,不能靠上码头。 只能转换小舢,朱植和白术率领众人上得岸来。 练子宁已经三两步凑上来,见面就拜:“臣练安(练子宁。 名安,以字行)恭迎辽王殿下杏林夫人及辽王世子郡主。” 朱植笑着将其扶起。 道:“辛苦子宁了,赶快请起。 本王是负荆请罪而来,切莫毁了子宁前程。” 练子宁佯怒道:“殿下。 当真如此看卑职吗?昔日殿下十里相送之情子宁尚未报答。 就算皇上不命卑职前来,子宁也该来迎接。 在子宁看来,殿下何罪之有,他日庭议自有公论。” “子宁休要动怒,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 国有铮臣,社稷之幸。” 朱植突然低声道,“如果子宁真想帮本王,就不要与本王过于亲密。” 练子宁脸色一变,心中自然明白朱植说的意思,当下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殿下,请将随行护卫驻扎在城外给各藩王制定的驻地,随行者仅限家眷及亲卫。” 朱植知道他会意,也回了一礼:“本王省得。” “打了几个胜仗,积攒了一笔银子,是不是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朱元璋怒气冲冲地骂着,“你知不知道,这些成绩都是怎么来的?为了支持你在辽东开展新政,朝廷免了你三年的钱粮。 不是这个,你能这么有钱?翅膀硬了,就以为能飞了。 为了赚钱,你什么不敢干,你以为那点子破事朕不知道吗?扶植商人,搞个什子《公平交易令》,甚至让他们跟北元买卖货物,没有商人们的支持,难道北元鞑子敢围了大宁?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心?人说商人唯利是图,而朕看来是你唯利是图。 掉进钱眼里出不来了!”说着话,朱元璋在书房里急匆匆地来回走着。 朱植已经跪在地上小半个时辰了,听着朱元璋的训斥,他不敢搭话,只等着他把话骂完。 边走朱元璋边道:“年年看你上报辽东政绩,原来搞了这半天,全靠商人们给你撑腰,全靠表面文章取悦朕。 如果不是锦衣卫及时将你地所作所为通报上来,朕差点就被你蒙蔽了,以为你还是朕忠心体国的儿子。 谁知道你已经成为沽名钓誉,旁门左道之徒。” 朱植抬头道:“父皇……”朱元璋不等他说话,突然站住,把书案尚一封褶子扔到地上:“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做的事。” 朱植拿起褶子看了两眼,是锦衣卫关于高丽事件地报告,竟然连李成桂给他送的礼物一事也记录在案。 朱元璋道:“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这么做?平日觉得你挺老实地,担着个义王的名头。 谁知道你背着朝廷做出这样的大事来。 对于李朝,连朝廷还没有定论,你就敢把王路朝扶植起来与李朝对抗。 你到底安地什么心,说啊?”朱植嘴里嚅嚅着:“那李成桂,既表示臣服我朝,却在我辽东与海西开战之时,仍然与敌沟通,交易战略物资。 王路朝本高丽前王的王子,来辽东投靠于儿臣。 儿臣才想着用王路朝来制约李成桂。” 朱元璋道:“巧言令色,你这么做还把朕,把朝廷执于何地?你这是僭越,你那点私心以为瞒得了谁?李成桂与你四哥交好,你与四哥不对付,所以就和李成桂不对付,你以为朕老了,看不到你心中的花花肠子?”朱植心想,对于王路朝的使用,只有杨荣、铁铉和自己商量过,除非这两人里有锦衣卫的探子。 见自己的私心朱元璋已经洞悉,朱植知道再也不好隐瞒,既然如此不如就承认了错误。 于是硬着头皮道:“父皇明鉴千里,是的,儿臣承认,儿臣有私心。 四哥与李朝暗通款里,李朝在辽东项背,于辽东军事策略暗中作梗,儿臣的确觉得如鲠在喉。 所以才想到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老实点。 儿臣对此不敢隐瞒”朱元璋停住脚步,狠狠地盯着朱植,道:“你终于肯承认了吗?私心,私心,你何曾有过天下和朝廷。 枉朕白疼你一回。” 说着朱元璋一屁股坐在龙椅之上,朱植承认自己的私心反而让朱元璋感到好受些。 朱植稍微抬头瞥了瞥朱元璋的脸色,赶忙道:“父皇,如果是这两件事,请容儿臣细细禀告。 父皇是否记得,第一次问儿臣辽东政事。 儿臣就说过,未听说过人有不重利者,鞑子化外之人,不懂道理,只重利益。 中原江山吸引他们的就是花花世界,我以利诱之,只需商人若干,如果可以达到边疆安宁的目的,不比兴刀兵,费钱粮来得便宜。 在辽东这几年,儿臣就是按照当初这样的计较实行的,这几年给鞑子卖的货里多位奢侈品,江南的茶叶,南洋的琉璃,还有辽东的铁器。 而食盐、粮食还有药物都严格控制量,仅仅只够鞑子的基本使用。 父皇,这些年,辽东军的战马五成都是通过这样的贸易换来,我们从鞑子手里换来了马匹、牛羊,这些无一不是我朝需要的战略商品。 现在每年辽东对鞑子的贸易量都是顺差,拿去年来看,辽东卖过去商品价值三十余万两,可他们卖过来的只不过二十余万两。 长此以往,过得三五年,草原上就没有可以跟我们交换的东西了。 到时候,迫于无奈,他们只有继续来抢,而被汉人风物侵蚀之下,北元军力自然受到损耗。 我朝只要双管齐下从北平辽东两路进兵,平定北元指日可待。” 身为开国之君,朱元璋自然不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对于朱植的解释,他自然能够明白,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治理国家不能仅仅凭着这些商人,商人始终是唯利是图,最终还是要行王道。” 朱植见朱元璋有些回心转意,连忙道:“父皇,儿臣时刻不忘您的教导,天下以民为本,我朝政策又以农为本。 可是辽东苦寒,每亩土地出产不高,纵使收税,也收不上多少粮食。 所以既然父皇免了辽东三年钱粮,儿臣也干脆免去辽东农税。 但能支撑着儿臣做出这样决定的正是辽东的商业发达,如今每年辽东商税就达二十万两,这二十万两加上盐税已经基本上可以平衡辽东的开支。 儿臣已经琢磨着如何彻底免去辽东农税,让农民彻底从贫困中解放出来。 一旦辽东可以不收农税,必然又能吸引天下移民,只有辽东民口增加才能实现永固辽东的战略。” 朱元璋一惊,免农税?作为农民出身的他,思想中只知道农民纳税天经地义;但他也知道为了纳税前元的百姓是如何遭难。 他又何尝不想将农税免除,而且也把税率调整到最低。 只是大明整个国家的商税才收不到四百万两,不依靠农业,根本无法支撑国家开支。 只是重商又与儒家上千年治国经验相违背,朱元璋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跳至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6) 第二十八章 应天风暴(6)整整一个下午,从李朝到商业,从军事到吏治,朱植试图说服朱元璋明白自己的一些见解。 朱元璋却十分惊讶于朱植那些看起来荒谬,细听之下又十分有道理的点子。 比如朱植说可以利用民众参政,克服官吏们的贪污。 朱植说,既然赋税取之于民,必然应该用之于民,那么由民来监督赋税的使用是再好不过的了。 为官者为什么敢贪是因为他们只有上级部门对其监督,就如布政司对户部,假如贪官将上级买通了呢?一条线式的官僚制度,让这种买通上下的成本相对很低。 但如果这些参政监督之民来自各乡各里,背景不同,品格不同,官员可能将他们全数收买吗,只要有一个人秉公监督,贪官就不可能放肆大胆地去做。 朱植最后说:“自古以来,天地以万物为刍狗。 可从古到今,天下最纯朴的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父皇教导我们以民为本,儿臣只是将这样的教导落到实处。” 这是朱元璋从没听过的新鲜想法,为了对付官员贪污,老朱可算殚精竭虑,剥皮塞草,可无论怎么杀总是杀不干净。 洪武十八年郭恒案发,一个户部侍郎贪了七百万石已经够触目惊心了。 去年又发了一个广东盐税课司的贪污案,数额达二十万两银钞。 在他心目中官员应该是百姓的公仆,但公仆的道德却应该从他们受到地儒家教育做保障。 朱植所说,人的道德无法通过自律形成。 朱元璋很想反驳。 但贪污历历在目,那些贪官为官之初谁不是通过严格的考试,拥有清白的身家?朱植地办法未尝不是个办法,只是真让那些百姓来监督官员。 朝廷的威严何在?假如那些百姓都是刁民,利用这样的权力起了异心呢?朱元璋想不明白这个,只能先让朱植退下,他的事等到庭议上再定夺.电脑小说站ww更新最快.朱植从宫中出来。 背上地衣衫已经尽数湿透,一阵风吹过,朱植打了个哆嗦。 小陈子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将他扶着,朱植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小陈子道:“是不是去看看韩妃娘娘?还有太孙那边?”朱植这才醒悟,点点头,移步到母妃的寝宫拜见韩妃,白术和朱植一起进宫,先带着三个孩子到韩妃哪里。 朱植进屋。 韩妃正逗着三个孙孙玩。 四年了,母子相见自然又是一番唏嘘,韩妃抬头见到朱植。 眼泪便立刻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朱植百般安慰下,韩妃才止住伤心。 韩妃问刚才见朱元璋的情况。 朱植支吾着说没事。 韩妃道:“别跟娘装了,这些天你父皇因为你的事脾气大得很,有小半个月没到娘这来了。” 朱植道:“儿不孝。 这么大了还让母妃担忧。” 韩妃道:“再大,在娘这里还是孩子,在父皇那也一样,所以你别拧着性子来,跟你父皇说句软话就行。” 朱植低头道:“是,劳母妃挂心。” 又盘垣了一会,朱植和白术起身告辞,韩妃把白术还有三个孩子留下陪她。 朱植从后宫出来,转向东宫去给皇太孙请安。 没想到的是,朱允竟然以身体不适拒绝了朱植的求见。 朱植在京城的府第早就被朝廷收回,他和众多藩王一样住在驿馆之中,身边除了幕僚之外只留了十个侍卫。 回到驿馆,朱植将面圣的经过跟杨荣复述一遍。 杨荣听了之后也觉得问题不大,只是对于太孙地举动两人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一件让朱植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 兵部侍郎高巍突然上疏,弹劾朱植四大罪状:重商轻农,有违国本;穷兵黩武,徒耗钱粮;通商北元,助纣为虐;结交高丽,僭越犯上。 此疏一出朝野哗然,因为这两年,辽王功劳最盛,拓地千里,平复海西,剿灭海寇。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高巍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弹劾朱植。 不知道什么人还把朱植求见太孙被拒地消息放了出来。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特别在大部分不知道朱植在宫中与朱元璋奏对的官员中产生很大地反响。 堑淖嫦戎圃炝肆教咨璞福惶孜颐且丫昧思赴偻蚰辏硪惶拙鸵恢薄多半也是太子党的人,在这个时候上疏弹劾不就是想落井下石吗?要来的都来吧。 看着朱植颓废地样子,杨荣突然道:“殿下,是不是忘记了去拜见泰山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朱植连忙带上小陈子就要出去。 正当两人快走到门口之时,驿馆外面一阵嘈杂。 只见周王、代王、肃王等三人快步走向门口,并不理一旁的朱植。 突然,驿馆门口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五弟、十三弟、十四弟,你们都来啦,呵呵,为兄姗姗来迟实在不好意思。” 朱植和小陈子对望一眼,燕王朱棣来鸟。 朱植刚想回避,朱棣离远了叫道:“那个不是十五弟吗?”朱植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朝朱棣迎了过去,边走还边装着十分热情:“哟,四哥来了,应天一别一晃就是四年,别来无恙乎……”两人各自紧上几步,在驿馆院子当中撞在一起,朱棣毫不犹豫的就是一个熊抱。 这次朱植臂上也加了几成力度,和朱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朱棣刚要说些什么,朱植已经抢先说话:“还没感谢夏天四哥送的大礼。” 朱棣有些突兀,未等他反应过来,朱植又轻声道:“我的好四哥,让你那头秃驴别费劲了,想整死我没那么容易。” 朱棣原本上来就想对朱植奚落一番,没想到朱植根本不给他机会,朱棣脸色一沉:“小子,别得意,有你的好果子吃。” “四哥的果子小弟怎敢不吃,只是大家兄弟四哥何必咄咄逼人。” 朱植笑嘻嘻道,突然声音降得很低,“牛比你把我整死,整不死我你自己小心,哈哈……”说完大笑着放开朱棣,头也不回走出门去。 临出门,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道衍和尚,那双三角眼仍然滴溜乱转。 四年了,应天城外那一箭之仇今日终于得报,朱植的心情无比畅快,在京期间的郁闷心情仿佛一扫而光。 朱植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箭一般冲上应天的街道。 跳至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1)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1)“泰山大人,本该把儿、烨儿带来,只是母妃把他们留在了宫里。” 朱植恭敬地对郭英道。 郭英脸膛红润,中气十足:“呵呵,不打紧,韩妃娘娘自然十分疼爱孩子了,在宫里老夫自然放心。” 朱植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道:“这是秀儿和建直的家书,请泰山大人过目。” 郭英拿过书信并不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道:“铭儿这两年跟着殿下,这小子有长进吗?”朱植道:“建直办事沉稳,为人谦逊,的确是个好帮手。” 郭英道:“殿下,正因为铭儿和您有着这样一层关系,才应该严加管束,不能让这孩子放任自流。” 朱植道:“这个本王自然省得,只是建直做事的确让人放心,而且身上也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 郭英点点头,示意一旁服侍的人都下去。 见左右无人,他凑上身子对朱植道:“高巍是燕王的人,从现在局势看,殿下应该无恙。” 朱植心里并不惊讶,早有思想准备朱棣看来是下定决心搞倒自己。 朱植道:“不知朝中风向又如何?”郭英道:“皇上那边以老夫之间自然还是信任殿下的,最不明了的是皇太孙的立场,前日,太孙以病拒见殿下,似乎做出了一个姿态,疏远殿下。” 朱植无奈道:“难道他也要落井下石了?”郭英道:“殿下莫着急,以老夫看来。 如今对太孙最大的威胁地依然是燕王。 太子给太孙安排的人不可能劝谏太孙对殿下下手。 这个时候更应该保住殿下,所以老夫以为,燕王用事越急,殿下越没有事。” 朱植道:“那太孙那种做法又如何解释?连勉仁都看不透。 着实让人着急。” 郭英道:“且宽心,前日入宫,殿下虽遭皇上训斥,但只打雷不下雨。 一没下狱,二没夺爵,说明皇上仍没有想拿下殿下的意思。 却不知殿下有何安排。” 朱植道:“能有什么安排,这是在京城里,我有意疏远杨大人,练大人他们,也没有跟他们取得联系。” 郭英道:“杨大人跟老夫还有些交情,老夫秘密派人去找杨大人拿个主意,到时候回报殿下.只是朝中有人助力,殿下也要有所表示。 不知道这次殿下准备了什么厚礼?”朱值道:“泰山大人,这次可能要委屈儿和烨儿了,我准备把他们俩留在宫里。 让母妃教他们读书写字。 另外这次我还带来十艘战舰准备作为寿礼敬献给父皇。” 郭英点点头道:“如此安排甚好,儿、烨儿放在京城。 殿下请放心,老夫拼着性命也会保护两个外孙周全。” 刑部尚书杨靖的眉头拧成一股绳,他正奉命进宫参加关于高巍弹劾辽王奏章地庭议。 他猜不出圣意如何。 皇太孙又不知道为什么摆出一副不理睬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放任辽王被整倒吗?不行,不能让辽王倒了,这是惟一掣肘燕王的人,就算黄子澄无动于衷,自己也要在金殿之上力挽狂澜。 官轿突然停了下来,前头传来一阵熙攘。 轿旁有随从道:“大人,前方有民拦轿叫冤。” “小民,辽东商人赵正雄……辽东商人李大椿特来自首。” 两名衣着朴实地大汉跪在地上,腰却挺得板直,为首一人双手将一张纸举过头顶。 杨靖心中一凛,辽东两个字格外显眼,杨靖是什么样的人,立刻意识到眼前两人的重要性。 杨靖问道:“汝等二人自首什么?”赵正雄道:“回大人,我们二人瞒着官府与北元鞑子做买卖,如今想来实在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祖宗,于是就来京城自首。” 杨靖连忙拿过二人的纸张迅速浏览完,原来是一份自述状。 他把状子塞到怀中,吩咐手下,将此二人收押刑部牢房。 朱植命运的庭议正在进行中。 兵部尚书茹侃侃而道:“免除农税?简直是祸国殃民的乱言,臣理解的殿下所谓免除农税,就是以兴商业为立国基础。 但这样必然以放纵商人们唯利是图为代价,才能达到免农税的目的,商人凡事必先言利,而民从商则易争,祸乱之始也。 故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先务于农;民农非为地利也,贵其志也。 所以皇上定下大明以农为本的国策,就是以农之质朴以定国之根本。 纵然商者可以利富国,终非长久之计。 二世三世则乱。” 对于朱植地口诛笔伐已经不仅仅限于简单的罪名争论上,焦点已经转移到关于重商的争论上来。 以茹为首地保守派对朱植进行了全面进攻,如果说这些人存在燕王一党的可能地话,那么连刘三吾也跳出来就实在让人看不懂了。 刘三吾道:“古人云,金银珠玉,饥不能食,渴不能饮,不如谷物丝麻。 如开兴商之风,民间必重利轻义,此乃取祸之道也。 重农抑商乃长久之计,农税也是将百姓固定在土地之上,否则连农税都不征,天下万民则没有了忌惮,到时候朝廷如何能管束之?望皇上三思。” 这就有些不好办了,在朱植内心最深层的地方,何曾不懂得这个道理,明朝的既得利益集团都是植根在农村地大地主集团,他们从农田获得利润,也构成了帝国最基本的结构。 这个结构最下层是亿万农民,上面是自耕农,再向上是小地主,再到大地主。 这个结构之所以稳定,是结合了儒家君君臣臣的礼法基础,从而形成了异常稳固的结构。 朱植意识到,在一个朝代建立之初,这样的结构尚未巩固,也许在这个时候改变它才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眼前这关又该如何过呢?朱元璋哪里料到朱植的思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只道他无言以对。 茹又道:“现在辽东地多人少,自然不会感觉到多少问题。 然一旦商人势力强大了,他们自然求政,乱政,大秦有吕不韦,正是以商而乱的先例。 现在商人们在辽王殿下支持下竟然敢与北元鞑子通商,正是无法无天之状。 如此祸患不得不除。” 御史胡广又道:“我朝立国以来,威甲海内,四夷臣服,蒙古来朝。 依臣之见,对外派良将严守四境,对内广修仁德,自可不战而曲人之兵。 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 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 倭寇掠我海岸,图我财货。 不正是因为辽东重商轻农,如今辽东穷兵黩武,以暴制暴,长此以往如何行我天朝王道。” 说完商业,火力又转移到辽东兵事上。 武定侯郭英出列道:“陛下,臣尝在辽东行走,边地之险非庙堂之上可以感受。 自洪武十五年辽东回归我朝疆域,无一日无烽烟,北有女真,东有高丽,西有北元,海上还有倭寇之乱。 四面受敌,岌岌可危。 如不修兵甲,造战船,如何能令四夷拜服。 辽王殿下就藩四年,北平女真,东降高丽,西拒北元,荡平倭患,无一不是殿下经略之功,所凭着乃武备而非仁德。 我郭英是个大老粗,自幼从龙起兵,只知道只有一手麦穗一手刀剑,对方才会恭敬地献上麦穗。 昔日大宋何尝不是行尧舜之道,可是最终如何?鞑子跟咱们汉人讲仁德吗?”郭英这么一说,班中武将无不哂笑。 今日文官们火力虽然猛烈,但在朱植看来并没有触及问题核心,所以他心里仍然十分轻松,正盘算着该如何回应。 文官班内又有一人闪出,此人身材瘦小,但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显得格外潇洒,不是别人正是御史解缙,解缙可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人物。 史称“缙少登朝,才高,任事直前,表里洞达。 引拔士类,有一善称之不容口。” 他还以自己的才智左右过太子的废立。 永乐皇帝喜欢小儿子朱高煦,欲行废立之事问于解缙,缙称:“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 帝不应。 缙又顿首曰:“好圣孙。” 说的是宣宗朱瞻基,当时朱瞻基年少英伟深得朱棣喜爱。 于是朱棣便彻底断了易储之心。 解缙道:“依臣之见,郭老侯爷所言甚是,胡大人所讲亦不无道理。 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 筐箧已富,府库已实,而百姓贫,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 兴商者,必与民争利,动摇国之根本,正如是。 辽王殿下其意也在富国,只是路走得不对,如果因为富国而动摇了国之根本,却不知道这样的国富了又要资于何人?至于兵事,不可否认边塞之上兵凶战危,然自皇上登基三十年,玉宇澄清天下归心,正是与民休息之时,再重兵事非久安之道。 而且如果兴兵事还要以兴商业为代价,那更加舍本逐末。 此二者皆亡国之道也。” 果然是一代名相,语语中的,句句诛心。 朱植甚至起了收服之心,这样的人材佐了燕王实在是可惜了。 跳至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2)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2)解缙此言一出,文官中纷纷点头,朱元璋的眼睛扫向朱植,仿佛在询问他有什么可以辩驳的。 朱植出列,对朱元璋和众位臣工作了一揖,然后不慌不忙道:“殷周之盛,诗书之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 圣人治世,首要富民,《易》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 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治国安民之本也。 商乃互通有无,使财富流动增长之力。 商业本来没错,关键是如何诱导。 正因为商业有种种弊端也有种种好处,所以儿臣才在辽东颁布了《公平交易令》,以法令的形势对商人的行为进行约束,力争扬长避短。 该令颁布三年来,基本成为辽东各行各业的买卖准则,包括了官府,只要一达成契约,双方必然要在契约范围内行事。” 朱植所说的契约对在场各人,既不算新鲜事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 中国古代,君臣之间哪里有过什么契约,就算是市井之间也是纯粹依靠民间信用体系维系,大家口口相传就行了,哪里用对任何交易都形成书面契约。 最多在一些房地产,田产的交易中会有房契地契作为买卖证明。 解缙又道:“殿下所言也在理,只是今日之议在辽东商人与鞑子做买卖,这种资敌的行为正是因为殿下的包庇所致。 陛下,商业地利弊是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暂且可以悬而未决。 然包庇纵容商人资敌的行为必须追究。” 好厉害,杨靖心中暗忖,本来他最乐于见到的是燕王一党在商业利弊问题上纠缠。 这是藤绕瓜瓜绕藤一时说不清楚的事,只是此人绕过这些枝蔓直接向实际行为进攻。 朱植道:“对于这个资敌地帽子,儿臣更不敢戴。 无论战争还是和平时期,边地都会有贸易往来。 辽东自洪武十五年归入大明治下。 历来与鞑子做买卖。 当时还许以朵颜三卫互开马市的条件。 如果说做买卖,这已经是传统了。 如何能扣到儿臣的头上。 再者,就算官府不支持,治下之民受利润**,也是争先恐后与鞑子交易。 千里边防无关无墙却如何堵得住?所以儿臣组织了一个官府参股的辽东联号,统一部署管理与鞑子地买卖这样做既可以增加官府税收,又可以控制与鞑子的贸易;三者,即使动用大力气断绝与鞑子所有买卖,也会逼得鞑子兴兵南下。 其四也是最关键一点,这里有一份这两年我辽东联号与鞑子的交易货物清单。 大家看看,所谓资敌的有六成货物是珠宝首饰、用具、服装、琉璃等非战略物资。 粮、茶、盐等已经降到四成以下。 儿臣以为,用奢侈品占据鞑子的生活。 让他们对这些货物产生依赖,慢慢可以达到弱其志的目的。” 说着。 将这份货物清单交给太监转呈朱元璋。 本来杨靖还想着是不是要出手相助,现在朱植打出这张牌相当有用,通过贸易还能弱其力。 那资敌罪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坐实了。 朱元璋看过之后,着人给官员们传阅。 朱元璋道:“这个问题就不要再纠缠了。 辽王所言也有道理,鞑子如果没有活路了,自然就要南下侵扰,如果有正常买卖途径,也可能稳住。 资敌的罪就此揭过吧。” 此话一出,朱植顿时觉得身上一轻,两项罪名已经减了一项。 高巍出班奏道:“即使这一项说得过去,但结交外番,私下缔约李朝却是证据确凿。 陛下,古人云,封国不逾王,制也。 作为一方藩王,如何能在朝廷尚未与李朝沟通之下,私下与外藩缔约,这分明是欺君犯上,僭越无状之举。” 此话一出如同重磅炸弹砸在朝堂之上。 专制皇朝最机会的就是欺君犯上僭越朝廷,这在政治角斗中完全可以置人于死地。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燕王一党见到这个自然不需要再说什么;与朱植交善的大臣更不好说什么,说不好还给对方留着把柄,所以杨靖和练子宁都在着急地盘算对策。 文臣班中转出一位大臣道:“从古以来,高丽都是我华夏地藩属,早在汉光武帝时,已经册封高句丽为王;唐高祖李渊册封高丽国王高建武为辽东郡王,册封百济王扶余璋为带方郡王,新罗王真平为乐浪郡王,三国共受唐封。 所以从古到今,高丽无论谁称王都向华夏称臣。 李朝代高丽,同样向我朝称臣,虽然尚未得到陛下册封,李朝的地位最终只能是藩王。 与辽王殿下的封地是平级地,平级之间协商事务怎么能算是僭越?而且从事情本身看,辽王并没有做错什么,首先李朝与女真通商,破坏我朝征伐女真的大计,辽王对其算是先礼后兵。 臣以为辽王之罪不在僭越,只是在于扶植前朝王子路朝。 对于李朝最终地位朝廷仍没有定论,辽王殿下扶植他以臣之见也是私心作怪。” 大家循声望去,正是东宫侍读黄子澄。 他竟然站出来为辽王说话,这在朝堂之上却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他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就将僭越犯上化解无形,地确如果说朱植僭越,那就是把李朝摆在与朝廷相等的位置上,这对于高高在上的大明朝而言,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原来不少人都以皇太孙拒绝见朱植地举动判断朱植在太子党中失势,所以当黄子澄站出来为朱植说话,那一切又峰回路转。 见此风向,太子一党立刻又有几人跳出来为朱植开脱僭越之罪。 高巍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驳斥黄子澄一伙的话。 此时又是解缙跳出来道:“陛下,黄大人说得极是,李朝的确与辽王是平级的。 但说到底辽王殿下是陛下的臣子,无论在公在私,辽王理政都应该以朝廷为先,私下支持王路朝,等于打着朝廷的幌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所有人都像殿下那样,那这个国家还有公事吗?陛下明鉴。” 黄子澄绕开僭越的问题,转而攻击朱植的私心。 杨荣一直站在文官之中,没有说话。 直到此时他才出列道:“陛下,臣杨荣蒙朝廷信任,任命为辽王府长史,对于王路朝一事,臣有话要讲。 当时李朝与女真通商,破坏辽王围困女真的策略,还陈兵五万于鸭绿江边与我辽东对峙。 当时臣考虑到朝廷对于李朝仍没有定论,所以给殿下出了一个主意送王路朝到耽罗,以牵制李朝,这个责任主要在臣,请陛下责罚。” 朱植知道杨荣是想丢车保帅,而且他等于承认了解缙指控的罪名。 朱植自然会意,出班道:“父皇,儿臣身为朝廷派驻辽东的藩王,所有军政事宜都由儿臣顶多,如何能让手下顶罪。 儿臣的错儿臣知道,请父皇治罪。” 朱元璋道:“好啦,你们二人不要在这里给朕唱双簧了。 杨爱卿你看辽王之罪该如何惩罚。” 杨靖出列苦笑道:“如果按照按大明律法,殿下最多只有失职之过,并不能构成什么大罪。 臣不知道如何量罚。” 朱元璋道:“既然如此,辽王罚俸两年,削封地一万亩,留京察看一年;长史杨荣罚俸一年,容你回辽东戴罪立功。 辽王,这样罚你,可心悦诚服。” 什么封地和俸禄对于朱植来说倒不是很重要,只是要将他调离辽东一年在京城察看,这可是令人无法接受的惩罚。 但此时此地朱植又如何能够说个不字?朱植、杨荣跪倒在地道:“谢主隆恩,臣甘愿领罪。” 朱元璋又道:“罪也定了,罚也罚了,对于辽东奉行商业一事以及李朝的地位,趁今日一同定下来吧。 各位有什么主意都说说。” 杨靖出列道:“皇上,辽王治下的辽东这些年政绩突出,如果说衡量利弊,也绝对是利大于弊,所以皇上不如继续奉行当初就藩之时给予辽东的特殊政策,看看效果如何,如果合适也可慢慢向其他地方逐步扩散。” 燕王一伙仿佛已经满足了对辽王的惩罚,在这个问题上不再斤斤计较。 对于李朝的问题,最终决定册封李成桂为王,国号“朝鲜”。 一堂至关重要的朝会终于落下大幕,表面上看朱植成为最大的输家。 一路上朱植心情沉重,即使回到驿馆仍然一言不发。 这个留校察看的惩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关键是一年之内不能经略辽东,这是朱元璋死之前的一年,对于辽东来说是多么重要,自己不在怎么行。 想到苦恼处,朱植重重将茶碗砸在桌子上。 杨荣安排好明日贺寿送上的贺礼,刚刚进屋,刚好看见朱植的举动。 杨荣笑了笑,吩咐下人收拾一下茶杯,见周围无人,杨荣道:“殿下觉得今日朝堂之上是输是赢?”跳至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3)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3)朱植没好气道:“我的好长史,你说是输是赢,这不明摆着吗?辽东刚刚停止了征伐,正是发展的好时机,我不在,许多事都不放心啊。” 杨荣哈哈一笑道:“皇上的一番苦心啊,殿下怎么就不能体谅呢?荣以为,殿下非但没有吃亏,还大大赚了。 您看,其一,僭越资敌等重罪一项都没有坐实到殿下头上;其二,保住了辽东实行商业的果实,皇上同意继续试点;其三,既然最终承认了李朝的地位,等于把殿下与李朝的条约确定下来;其四今日朝堂之上,皇太孙身边最亲密的黄子澄站出来为殿下解围,说明太孙方面还是想保殿下,这是一个大好消息。 这四项成果惟一的代价只是让殿下留在京城里,殿下还记得韬光养晦四个字吗?现在正是好机会。 荣以为,皇上这么做实际是在保护殿下,所谓木秀于林,对于这点,皇上比谁都明白。 他这么做是在为太孙留人,这一年时间一来可以磨练殿下的意志,另一方面也能保护殿下不会因为新政的弊端遭受朝廷非难。 一年之后已经有基础的新政如果继续保持发展的良好势头,皇上会再放殿下回去。 所以殿下稍安毋躁,在京城里修心养性,一年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 杨荣分析得没错,就算自己能平安无事地渡过这一年。 但朱植能跟杨荣说,在一年之后,按照历史。 便宜老子朱元璋就要驾崩了吗?朱植想了一下道:“勉仁,皇上年寿已高,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一年时间里。 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回不了辽东该怎么办?”杨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道:“殿下是说,到时候太孙登位不知道会怎样安排殿下?”朱植道:“是啊。 把我改封其他地方,那辽东地基业可就毁于一旦了。” 杨荣微笑着摇头:“殿下,如果是这个,那您实在杞人忧天。 皇太孙是个孝顺的人,太子的吩咐他不敢不从;殿下是惟一可以牵制燕王的人,这样好地棋子太孙舍得不用吗?就算太孙舍得,黄子澄也不会舍得。” 朱植叹了口气道:“反正也被留下了,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我就京城老实呆两天吧。 只是辽东事就交给你们了。” 杨荣道:“殿下请放心,卑职相信。 铁长史和叶都司一定会把辽东治理好的。 卑职想留在殿下身边。” 朱植道:“这可不行,父皇没有责罚你,你留不下来”杨荣道:“京城内多方势力争持。 特别是皇上年寿已高的时候,形势更加微妙。 放殿下一个人留在京城,荣实在不放心。 至于留下地办法,荣自有计较。 殿下不需费望着杨荣诚挚的神色,朱植心中突然有些感动,在这个复杂的大时代,仍然有人愿意尽心尽力辅佐自己,这是一种雪中送炭的感觉。 朱植心中一梗,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了握杨荣的手。 两人正聊着,瞿远匆匆走进堂中,神色有些紧张,对朱植和杨荣行礼之后,道:“殿下,杨大人,刚才刑部尚书杨靖手下一名与卑职相识的人来找我。 我们两人到酒楼里叙旧。 谁知道他是杨大人派来的,他让卑职带话,赵正雄和李大椿两位掌柜的今日当街拦轿自首。” 朱植霍地站起来道:“哎呀,这两个活宝,怎么跑到京城来给我添乱啊。 他们现在在哪里?”瞿远道:“他们现在刑部后堂呆着。 杨大人没有受理他们的状子,他派来的人问殿下该如何处置二人。” 朱植在堂中着急地往来走着,焦急道:“真是没事找事,本来就够烦地了,他们两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在辽东时我三番四次叮嘱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就是不听。 现在总算告一段落了,万一被别人利用此事做文章可怎么办啊。” 杨荣道:“殿下先别着急,此事不算麻烦,既然杨大人私下来询问,肯定含有包庇之心。 要不由卑职走一趟,去跟杨大人沟通一下。” 朱植道:“勉仁目标太大了,容易被人盯上,我看还是云飞去。 云飞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瞿远想了想道:“咱们可做两手准备,首先如果能把事掩盖着最好,秘密把他们俩捞出来,悄悄送回辽东;但如果万一被人发现了,非要揪住他们来说事,就拜托杨大人判他们一个流徙三千里,发回辽东便是。” 朱植点点头,瞿远越来越成熟了,解决问题时不但有a计划,还想到了b计划。 朱植询问杨荣:“勉仁看云飞所言如何?”杨荣点点头道:“云飞所言甚好,现在事情发生不到一天,劳云飞立刻去联系,最好今日之内让杨大人将他们两人乱棒打出。” 朱值道:“云飞,你去找他们两人在京城分号的伙计安排离开路线什么地,这两天你先把此事解决好,其他暂时不用理了。 记得嘱咐他们,商人们对本王最大的支持就是安定辽东地商业根基,其他一切事情都有本王担待着。 切记切记,好了,去吧。” 瞿远领命而出。 廷辩后第二日,正值朱元璋七十寿辰,在京自亲王以下,王孙,公侯、道七品以上的官员,全部进宫参加祝寿大典。 朱植天还没亮,就带着白术,领着朱贵来到午门外,按规定,未满三岁的王孙因为年纪太小无法承受如此长时间地礼仪得到豁免。 所以朱烨和朱贵燮都留在后宫中继续睡大觉,朱贵同学仍迷蒙着睡眼。 匍匐在小陈子肩头。 朦胧之中,天将破晓,一丝光明从东方城墙上冉冉放大。 午门吱呀呀地打开,一名锦衣卫缓步走出。 身后跟着四位鸣鞭官,左右相向。 锦衣卫吆喝了一声,然后鸣鞭官一同甩起鞭子,“啪……”在寂静的黎明显得格外响亮。 朱贵从睡梦中惊醒。 “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白术连忙把他接到手中,百般呵护,朱贵才渐渐收了哭声。 只是已经引来了周围各路藩王们地哂笑。 鸣鞭闭,城楼之上响起一通鼓声,跟着左右掖门同时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只见宫中早已摆好了各式仪仗。 金吾卫设护卫官于殿内及丹陛,陈甲士于丹墀至午门外,锦衣卫设将军于丹陛至奉天门外,陈旗帜于奉天门外,俱东西列。 典牧所陈仗马犀象于文、武楼南。 东西向。 司晨郎报时位于内道东,近北。 纠仪御史二,位于丹墀北。 内赞二,位于殿内。 外赞二,位于丹墀北,传制、宣表等官位于殿内。 俱东西向。 百官走到丹墀之下,北向而立。 接着钟鼓齐鸣,宫内乐声响起。 仪礼司奏执事官行礼,赞五拜,毕,奏请升殿。 驾兴,中和乐作。 尚宝司捧宝前行,导驾官前导,扇开帘卷,宝置于案。 然后一名致辞官走上丹陛中,唱曰:“恭惟皇帝陛下,千秋寿诞,奉天永昌。” 贺闭,四方鼓乐齐鸣。 皇太孙朱允出班走到奉天殿前跪下,致辞曰:“臣朱允钦遇皇帝陛下圣诞之辰,谨率文武官僚敬祝万岁寿。 赞礼唱俯伏,兴。 乐止。 赞笏,鞠躬三,舞蹈。 赞跪唱山呼,百官拱手加额三呼“万岁”。 直到这时整个贺寿之礼才过去一半,接下来,文武百官按照品阶长幼次序,顺序入奉天殿敬献寿礼,并贺上寿。 等了半天轮到朱植进殿,朱植带着白术拖着朱贵快步进殿,只见朱元璋高高坐在龙椅之中,朱允列于左侧。 朱植一家三口跪在地上,用早已经背诵好的贯口道:“臣朱植携次妃杏林夫人白术,王世子朱贵,谨贺陛下圣诞之辰。” 接着皇帝身边一名太监拿出朱植的贺寿礼单唱曰:“辽王植为上寿礼,海盐二两,稻谷两斤,水炉子一套,沈阳马三匹,大小舰船十艘。” 和之前那些珠光宝器,稀世珍宝比起来,如此古怪的寿礼令当场所有人惊奇万分。 朱元璋在座上露出微笑道:“呵呵,老十五地贺礼着实有意思,甚合朕心。” 朱植连忙磕头到地:“谢陛下。” 说完,一旁太监言礼闭,朱植三口才起身,在引导官的带领下离开奉天殿。 折腾了一上午,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朱植出来后就和白术孩子们分别,女眷和小王孙公主们都进了后宫。 朱植则跟兄弟们一起在东厢朝房里等候大宴群臣。 各位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询问贺礼。 代王朱桂牛比烘烘地向众人显摆,他送的和田玉山子多子多孙。 朱植坐在房间一隅斜靠在卧榻之上懒得理这些人。 不知道谁看见了朱植,道:“老十五,你的辽东粮饷充足,官库充盈,一定给父皇送上一份大礼吧,来来来,赶紧说说,让兄弟们开眼。” 朱植一回头,只见大家都围坐在朱棣身边,说话地原来是湘王朱伯,朱植连忙摆手摇头:“弟弟哪里敢和哥哥相比。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朱棣嘿嘿一笑:“十五弟胸怀高远,哪里是我等俗人能比,听说十五弟一把海盐,一把稻谷就赢得父皇的称赞。 怎么不早说,我燕地盛产麦子,好让我也掏一把来,博得父皇欢心啊。” 身边众王哈哈大笑。 朱植也不恼,干笑两声:“弟弟一个戴罪之人,不敢与哥哥们攀比,失礼失礼。” 说着也不理这些人,扭头继续昏昏睡去,哪管身后奚落声四起。 跳至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4)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4)熙熙攘攘的大寿终于过去了,各位藩王作鸟兽散,临别之时免不了假惺惺地挥泪送别一番。 朱植先后出席了蜀王朱椿和庆王朱枋的送行礼,在朝中这两个王爷都是颇有贤名。 朱椿性子比较平和慈祥,博综典籍,容止都雅,朱元璋管他叫“蜀秀才”。 而庆王则好学有文,谦逊有礼。 更难得的是,这两个王爷不太爱跟朱棣往来,朱植倒是还愿意跟这样两个秀才打交道。 只是自己一个戴罪的王爷倒有些不好意思,直到蜀王离京那天,朱植才出城送行。 此时朱棣以及大部分王爷都走了,送行的兄弟也变得稀稀落落,只有周王、齐王、湘王柏还有朱植四个王爷前来送行。 轮到兄弟几个互相敬酒的时候,朱植拿着酒杯站在最后的位置。 朱椿始终是朱植看不透的一个王爷,对于历史上对他的评价,朱植更愿意觉得他实在韬光养晦。 对于一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吟诗作对的王爷,无论谁做皇帝都会很放心。 而且他给人感觉既不是燕王一党也不是太子一党,跟哪个王爷都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距离,对谁都是乐呵呵的。 对于这样的性格,朱植看来有可能存在两个极端,一方面真的可能性情恬淡,没有野心;要不就是城府太深了,把野心深深藏在内心深处。 不过对于一个在天府之国里的王爷来说,即使有野心也没办法施展,地利不合。 朱植也意识到自己跟众多燕王一党的王爷不是很对付。 在这些兄弟中一直也是特例独行。 这可能是作为一个穿越者地特殊身份造成的,但他也知道,兄弟的感情有时是个屁,但有时也会成为意外的助力。 太子在世地时候也多次给晋王秦王等的几个弟弟说好话。 所以朱植想着还是找机会多跟哥几个亲近亲近。 相貌敦和的朱椿也是海量。 每个兄弟都敬一杯。 鲁王朱檀早薨,现在由他儿子朱肇嗣爵,此时他才八岁,站在一班叔伯之间。 小鲁王显得憨态可掬。 朱椿放下酒杯一把把鲁王抱起来,乐呵呵地逗着他,还从自己腰上取下一个玉牌塞到鲁王手里,小鲁王拿着它咯咯直笑。 朱植心中叹了口气,他那荒**无度的老爹,死后被谥曰荒,不知道这个小王爷又会是怎样地。 等朱椿走到跟前,朱植连忙跪到地上行了大礼,按照礼仪,年龄比自己大的王兄凡是出远门当弟弟都要行跪拜大礼。 朱椿连忙将朱植扶起来,道:“十五弟,难得你会来送十一哥。” 朱植苦笑道:“弟乃戴罪之人。 只是敬重哥哥,还是要来送送。 哥哥莫怪。” 朱椿握着朱植的手道:“弟弟干吗这么说,难道你把十一哥当成不知好歹的人吗?你那点罪名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父皇鞭策你而已。 这几年开边拓土都是天大的功劳。 可惜你十一哥躺在天府之国的温柔乡中只知道吟诗作对,呵呵真恨不得跟弟弟换换,也上阵杀鞑子来得痛快。 今日哥哥还怕弟弟不来,如今看见你了,心里也放心了,至少在义王眼里,十一哥还有几分面子。” 朱植道:“哥哥缪赞了,弟弟肚子里有什么货色还是很清楚的。 哥哥的文才一直是弟弟最佩服的,只可惜当年没多跟哥哥读读书。” 朱椿拿过酒杯道:“什么时候老十五变得这样消沉啊,你可是父皇钦点的吾家千里驹啊。 来,哥哥敬你一杯,在京城替哥哥们多给父皇尽尽孝道。” 说着一饮而尽。 朱植也是一饮而尽,道:“此去蜀道多艰险,哥哥一路小心。 素闻川中冬天阴冷,这里有一件大衣,哥哥拿去暖暖身子。” 说着把小陈子手里地托盘拿过来,上面是一件紫貂皮大衣塞到朱椿手中。 朱椿接过大衣,手里使劲在朱植道:“谢谢十五弟了,你自己在京城也多加小心,千里驹也要时常提防别人算计不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为兄去也。” 说着朱椿特意对朱植点点头,然后又对其他几个王爷拱拱手,回身走到车仗旁飞身上马。 “蜀”字大旗随着战马的颠簸在朝阳中猎猎飘扬。 朱植望着远去的朱椿,品味着他地话,对于这个哥哥朱植不太熟悉,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呢?赵正雄和李大椿被杨靖乱棒打出公衙,“自什么首,没有苦主,朝廷又没问,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两人莫明其妙遭了一顿棍棒,一出衙门没几步,就被几个自家伙计拖到一条横街窄巷里。 只见一辆相貌奇怪的大马车停在巷子里,赵正雄嚷嚷着:“你们拉我干吗,我要救王爷去。” 正推搡之间,马车黑色地布帘打开一个角,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两人眼中——瞿远?!瞿远微笑着招招手:“两位大掌柜,快进来吧,当街拉扯成何体统?”赵、李二人先是一怔,又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瞿大人,您这是?”两人钻上马车,这是辽东军械所最新的研究成果,四轮,加弹簧地马车,平稳舒适,几个掌柜的都想方设法想搞到专利权,如今两位掌柜的终于能坐在梦寐以求的马车之上。 瞿远敲了敲车厢板,马车慢慢地开始走了起来。 赵正雄道:“大人,难道我们俩是您救出来的?”瞿远道:“谈不上救不救的,本来二位掌柜的没什么过错,刑部不理你们这茬也很正常。 只是殿下给刑部里的熟人带了个话而已。” 既然辽王的话在京城里还又作用,那正说明他的地位还是相当稳固的。 赵正雄和李大椿都不是蠢人,也不再争执什么去救什么辽王了。 马车缓缓走到一处停下来,一个人打开车门,是一名赵正雄手下的伙计,他先是唱个诺,然后拿进一个盒子,他把里面的一些菜肴,端到小桌子上,还端上一壶酒。 然后拱手告退。 瞿远给两位掌柜的满上酒,拿起酒杯道:“来,二位,喝一杯压压惊。” 三人干了一杯,瞿远又敲敲车厢板,马车继续启程。 酒过三巡,瞿远道:“殿下让我给两位带个话,商人们对本王最大的支持就是安定辽东的商业根基,其他一切事情都有辽王殿下担待着。” 两个掌柜的连忙点头称是,瞿远又道:“这次殿下不是三令五申各位掌柜不要轻举妄动吗?可知道你们一不小心,就给殿下带来多大麻烦。” 赵正雄叹了口气道:“瞿大人说得极是,这次不管老李的事,都是我的馊主意。 没有给殿下带来不便吧?”瞿远笑笑道:“有惊无险,二位毋需挂心。 有一件事倒要问问赵掌柜的,这次你过来有没有其他人说过什么,好好想想。” 赵正雄脸突然白了一阵,道:“小人的外甥,那日从王府回来,跟他说起这事,他就劝小人约上李大掌柜一起到京城给殿下顶罪,他还说,罪名不算重,殿下也一定会救我们俩。” 瞿远点点头道:“令甥的身家背景如何?一直跟着掌柜吗?”赵正雄道:“不是,小人外甥叫卢飞,洪武二十四年的秀才,去年从北平到辽东投靠小人。 小人见他精灵也可靠,就让他做了广宁分号的二掌柜。” 瞿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就对了,请赵掌柜的密切注意一下令甥的动向,如果有异请尽快通知我。” 赵正雄脸变得煞白道:“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瞿远道:“现在倒看不出什么问题,现在先不好说,总之掌柜的注意一下,对他保有一点戒心总是要的。 是时候了,自然给你个说法。” 这个事是杨荣嘱咐瞿远来问的,两人下来一合计,两个商人来京城顶罪,简直是荒谬透顶的主意,原来在没有顶罪的时候,这么一来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过吗?其次,即使辽王成功脱了罪名,这种举动也很可能遭到政敌的利用。 杨荣想来想去觉得这样的行为对殿下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他立刻命瞿远来问问清楚,这样的馊主意到底出自谁,如果仅仅是赵、李两人也还罢了,这几年他们的命运一直与辽王的兴衰紧密挂钩,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两人不可能存心陷害辽王。 但如果是身边人出的馊主意就很难说了,而且为什么辽东与鞑子做买卖的一些详细资料能让北平知道,杨荣也十分怀疑辽东是不是有人在给北平通消息。 瞿远这么一问,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 马车缓缓驶到城门边,有兵丁来查,瞿远打开窗帘,拿出辽王令牌晃了晃,兵丁自然不敢阻拦。 马车出城之后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已经跑到了下关码头。 三人从车里出来,瞿远对二位拱手道:“恕不远送了,辽王殿下会留在京城一些时日,毋需挂念,殿下交待的话二位一定要小心记着。 另外今日本官所说的话,只限于我们三个人之间知道。 其他的本官不多说了,祝二位一路顺风。” 跳至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5) 第二十九章 根本之争(5)入秋以来,杨荣痼疾发作,终日见不得阳光和吹风,“迫于无奈”向朝廷请制病休,朝廷派出太医诊治,也言杨荣年少时亏了元气,多年劳累造成气血两亏,不宜作长途迁移。 朝廷准了所请,杨荣便留在京城。 堂堂藩王驻在京城总不能天天呆在驿馆渡日,只是原来的王府已经该成了南直隶案察司的衙门,朱元璋便把刚刚就藩的宁王府赐给辽王暂住。 此次来京,朱植总共带了五百亲兵,十名侍卫,另外老婆孩子、婢女、太监总共不过十人。 亲兵驻扎城外不能进城,就那名几个人搬起家来倒十分方便。 宁王府规制与原来辽王府十分相似,三进的大院子,还有一个鸟语花香的后花园。 如此大的地方十名侍卫如何看顾得过来,杨荣着小马王在亲兵中挑选了五十名精锐者充当王府护卫。 朱植命人在后堂扫出一个干净的小院供杨荣居住,名为让他养病,实则避人耳目。 对于一个王府来说十个人的佣人班子也太寒酸,宫里又调来十个婢女小厮。 朱植知道这里面混入一两个锦衣卫的探子很正常,都懒得管他。 等搬进王府忙过一段,这日朱植正和杨荣、瞿远胡扯闲聊。 小马王满面春风地走进屋,见大家都在,赶忙上去给朱植、杨荣行了大礼,瞿远起身给小马王行了礼。 只见王一改昔日戎装打扮,头戴银冠。 发簪两头两道金丝流苏,一身洁白的绸子长袍,一条深蓝色地绸带系在腰上,脚上鹿皮快靴。 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帅哥。 朱植身边有四大帅哥,王、瞿卿、瞿远和苏杰。 王阳光,瞿卿冷峻,瞿远儒雅。 苏杰潇洒,总之各有千秋。 当然朱植本身也是个帅哥,总结自己的特点时,朱植首推贵族气质。 朱植道:“好个帅小伙,今日穿这么鲜亮,有什么喜事吗?”王搓着手道:“殿下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前日派人跟踪我啦?今日还真是有喜事。 后天九月初八,呵呵,听说是黄道吉日,呵呵。 也是末将,末将地大喜的日子。” 说到最后声音比蚊子还小。 朱植瞪大了眼睛,满脸笑意:“哈哈。 你小子,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说了门媳妇。 连我们都给瞒了。” “呵呵,这不是想给殿下一个惊喜吗?”说着王拿出一叠喜帖,先敬给朱植。 再敬给杨荣、瞿远,“后天午时在城外军营略备薄酒两杯,还请殿下杨大人、瞿纪善赏个脸过来喝口喜酒,给卑职几分薄面。” 朱植哈哈大笑:“好好,我到时候一定出席。 你赶紧交待,是不是终于把那心上人娶到手了?”王脸刷的一红道:“殿下,别逼末将了.手机小说站wap.更新最快.呵呵,到时候,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马王虽然是翩翩美男子,可是婚姻却是老大难问题。 全因为他的父亲王志被牵连入胡维庸逆党一案被杀。 虽然罪名没有殃及家人,但也没有人愿意将家里地闺女嫁给逆党之子。 导致小马王二十多岁了,仍然是孤家寡人。 在辽东时,朱植也给他说过两个女孩,只是小马王心中一直有人,屡次婉拒了朱植的好意,难道如今真的是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小马王也真是别出心裁,竟然把婚礼搬到军营里举行。 大喜之日当朱植赶到的时候,亲卫营里早就张灯结彩,中军帐前呼啦啦摆了不下五十桌。 小马王把京城中认识的文官武将都发了帖子,今日一见,来的倒是武将多文官少。 门口卫兵远远看见朱植的车驾,连忙跪下见礼,朱植的开路官来到营门口大声吆喝:“辽王殿下到。” 刚才还闹哄哄的军营广场立刻变得安静下来,全场的官兵全部对着门口跪下行礼:“辽王千岁千千岁。” 朱植今日特别地高兴,在营门口下了马,又从马车里接出白术,两人手拉着手缓步走入营中。 却不见新郎官地去向,一问才知道去接新人去了。 走进大帐,只见小马王的母亲正在与杨荣聊着天。 朱植一看,杨荣怎么比自己还早到。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小马王的新媳妇是个孤儿,为了给她找个娘家人,小马王就找杨荣认作了她地义兄,杨荣和小马王都是最早跟随朱植的人,两人关系非常好,杨荣也乐得送他这个人情。 朱植乐道:“小马王真会麻烦人,勉仁当了义兄,又拉我来做了征婚人。 请问王老夫人,这儿媳又是哪家地姑娘?”王老夫人笑容有些尴尬,回道:“回殿下,这个,这个,唉!”杨荣对着朱植苦笑,朱植一头雾水道:“怎么?这个事都不好说吗?”王老夫人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儿他竟然把清月坊的柳姑娘赎了身,还要娶作媳妇。” 朱植突然想起来问道:“呵呵,可是柳卿人柳姑娘?”杨荣在一旁也苦笑着点点头道:“前晚,小马王把卑职约了出来,讲了柳姑娘身世。 原来柳家与王家乃世交,后来柳老将军在洪武八年阵亡于大同。 柳家后继无人家道中落,柳姑娘才流落教坊之间。 只是小马王与她青梅竹马一直念念不忘,直到这次回京才将她赎出来。” 朱植哈哈大笑:“昔日在京城,这个柳姑娘本王也曾见过一面,当真是才貌双馨的妙人儿。 她在坊中只是卖艺之人,虽然说起来身份有些那个,但难得小马王一往情深,苦等数年。 王老夫人请毋需烦恼,这可是一段佳话。” 那个时代对教坊中人自然十分藐视,但大多人家不愿将闺女嫁入军户。 军汉们娶个从良地妓女也不算奇事。 现在小马王更是难得,不忘旧人,而且柳卿人虽身在娼门也算是洁身自好。 在朱植眼里,这样地事也就天性乐观的小马王能做得出来。 三人正说着话。 只听外面鞭炮齐鸣,欢声雷动。 在阵阵欢呼声中,盛装峨冠的小马王领着自己的新娘,落落大方地走入大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按照规例。 辽王护卫人马不能久驻京城,小马王婚后不到半月,朝廷便下了圣旨,命辽王护卫返回辽东。 小马王带上母亲和夫人全家搬往辽东,瞿远却因为要侍奉左右留在了京城。 临行前夜,小马王入府辞行,朱植对他小心叮嘱:“我留京一年,风云变幻莫测,辽东军事全靠尔等主持。 这里是勉仁与我共同制定地方略,你拿好了交给铁长史。” 说着从书架中拿出三个竹筒。 盖子边缘全由火腊封口,把其中一个交到王手中。 朱植又道:“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于你。 辽东军今后一年主要的任务就是战略收缩,全面收缩在目前的疆域之中。 按照方略屯重兵于西线,固守草原边缘。 除非兵部下文。 否则绝对不可以采取任何主动进攻行动。 北线将是我军用兵之地,保持对北山女真部的压力,所有护卫轮流练兵。 辽东军事由铁长史一人定夺。 叶将军、瞿老将军辅之,对铁鼎石地决定尔等不得有违。 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这些方略需要你来支持,记得帮我拢好三个护卫,我来时什么样,回去的时候就得是什么样。” 在朱植心目中最担心的事就是朝廷找借口拆散辽东军主力,所以特地跟杨荣商量出一个“养贼自重”的法子,就是以北山女真部南下侵扰为借口,保持对北线的用兵,一来可以让辽东军继续得到实战训练,二来也不会给居心叵测者裁撤辽东军的借口。 杨荣补充道:“辽东之事就是南边的戏北边唱,这一点你要跟铁长史好好交待清楚了。” 朱植又递上另外两个竹筒道:“这个是交与水师萨大人的,这个是交给郭大人的,你都小心收着务必送到他们手上。” 最后朱植拿出一个更小地细管道:“这个是一份极其重要的地图,是一笔非常重要的宝藏。 我看,明年开春,你带上最心腹地人马按图索骥,将这笔宝藏起出,然后在广宁附近找个秘密地点埋藏下来。 注意,此事必须高度保密,必要的话,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说着朱植将蓝玉藏宝图郑重地放到小马王手中。 对于朱植来说最信任地就是杨荣、王和小陈子三人,杨荣和小陈子都要留在京城,起出蓝玉宝藏的任务只能交给他了。 为什么现在起出这个宝藏,朱植和杨荣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按照计划,虽然陆地上需要收缩战线,但水师却要反其道而行,不但部收缩还要大大发展。 由于辽东都司已经通过了今后两年地水师预算,但当时没有考虑到有三成战船送还朝廷当了礼物,这方面的损失需要额外补充;其次在朱植心目中辽东军在陆地上与燕军相比并不含有绝对优势,真正的优势就是水师,所以如果想为日后作好充足的准备,就一定要将水师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陆军辛苦训练个一年已经很有样子了,但水师偏偏不是一年就能建成,必须要提早准备。 眼下虽然政治空气很紧张,但时间的紧迫性逼着朱植动用这笔有点烫手的宝藏,用作水师建设的秘密经费。 对于朱植来说最信任的就是杨荣、王和小陈子三人,杨荣和小陈子都要留在京城,起出蓝玉宝藏的任务只能交给王。 王启程那天,应天降下了这个冬天第一场雪,对于这个帝国的都城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在立冬之前有过降雪。 雪花洋洋洒洒漫天飞舞,繁花似锦的京城街道很快便蒙上一层白色,大人们收拾着买卖赶回家里,小孩们惊喜地散落在大街小巷之中玩耍嬉戏。 朱植骑着马站在下关码头外高高的山岗之上,五百名亲卫秩序井然地登上停在长江中央的战船。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雪花簌簌而下,大地在白茫茫中与天空混成一片。 小船划出的涟漪突然惊起水边休憩的大雁,扑棱棱地飞起来直插蓝天。 有首的诗词突然与眼前场景惊人地吻合: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跳至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1)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1)一场春雨洗刷了冬天最后一丝余威,当雨过天晴,太阳东升的时候,两行北归的早雁避过风雨再度徐徐朝北飞去。 “三儿,时候不早了,动身吧。 明日早点回来,后晌约好了张媒婆给你相亲,千万别误了事。 四儿,你得好好跟着你哥哥,不许乱跑。” 一位村妇在一名小姑娘的搀扶下站在破落院子门口,拄着拐杖微笑着叮嘱道。 一名强壮的后生正在整理着行装,身边一个小孩闪烁着机灵得眼睛使劲地点头。 “唉,娘您就放心好了,到了城里把货交给东家,明日一早就能往回赶。 小四老呆家里也该出去转转了。” 伍万脸一红,挂好身上的佩刀答应着。 整理好行装,伍万从马厩里拉过那匹辽东军退役的军马,把两大兜皮货甩到马鞍上,又把弟弟抱上马。 才回过头恭敬地给母亲鞠了一躬,“娘,您就好好歇着,儿很快就回来。 妹子,娘在家里劳烦你照看着。” 相貌水灵的女孩答应着哥哥的交待。 哥俩儿飞身上马,走下山去。 伍万信马由缰地走在山路上,山涧的溪水欢快地奔流而下,鸟儿叽叽喳喳地穿过林间,几只调皮的小松鼠钻出密林追逐着埋藏在薄雪之下的松果。 **的青花马在憋了整整一冬,终于走入大自然之中,它不时兴奋地打着响鼻,如果不是伍万极力约束着缰绳,它可能就撒了欢地跑出去了。 伍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四周弥漫着野花盛开的香味。 对于现在地生活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心里盘算着,这攒了一冬的两大袋子皮货交给东家后,又能拿到至少一百两银子。 算起来自己手里存的银子达到一百两,扣除二十两银子娶个媳妇,再借些个银子到城里开一家皮货店,自产自销。 过两年一家人都能离开这大山。 到广宁城内扎下根来。 想到兴奋处,伍万道:“四儿,想不想跑两步?”弟弟抬起头兴奋地点了点,伍万一鞭下去,青花马兴奋地撒开四蹄飞奔而下。 今日正赶上天气好,四乡地农民纷纷进城卖货,广宁街市上热闹非凡。 辽东免了农民三年的钱粮,这几年农民的余粮都由官府统一收购,有多的再有商人们来买。 农民们多少年来都没有过过这么舒坦地日子。 现在摊在农民头上的惟一就剩下那点子徭役,年年辽东各地的农民都会由各地的百户保长组织起来到金州或者广宁、剌鲁那边服役。 金州修的是港口。 好家伙,经过三年的努力,现在金州的港口已经绵延了五里开外。 深水泊位达到二十个,能够一次停下四十艘两千料以上的大舰。 广宁、剌鲁、辽阳修的是城墙。 管吃管住,只在农忙之后去修两个月,家里有三个男人才抽一个去。 新年前一定可以回家,如果误了时候官府还发钱补偿。 去年秋冬主要的工作又变成了修水利,干起这个民工们更来劲,因为这说是为官府服役,可实际上做好地工程还不是为了自己家的地能灌溉上水啊,几万民工干劲十足地将辽河一百多里的灌溉水利工程全修好了。 现在辽东百姓又掀起了种棉花地热潮,前年李家的买卖里,新开了布料生意,大笔从外地买入棉花,闲着也是闲着地农民也一哄而上。 如今农民们手里钱越来越多,家里种粮食的地也越来越少,反正缺了粮食就到米铺里买。 这一来二去的,现在广宁市面上地农产品价格贵了不少,以往一斤猪肉只要五个制钱,现在已经上涨到十五个大钱,可是百姓们只觉得兜里的钱多了,物价涨了多少却根本心中没数。 除了家里作物能卖个好价钱,赚钱的机会还很多。 现在城里各个买卖都开起了作坊,矿山、铁铺、铜铺、家具厂、纺织厂、水泥厂等等,只要你勤快就不会赚不到钱。 铁铺里生产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农具,军营里淘汰下来的战马买给农民,又提高了生产效率。 现在乡下人手富裕得多,农户们纷纷把孩子送进城做工,手里有了钱就不怕没粮食,手里有了钱哪里还怕物价上升。 这不一到墟日四乡的农民纷纷赶到城里卖货,与以往过城门要交税比起来,现在可好,只要是自家产出来的东西,官府根本不收税。 所有税都转由商家生产出货物之后再交,大家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伍万来到赵记皮货行翻身下马,里面早有伙计跑出来打着招呼:“小伍哥,这么早就来啦,好勤快啊。” 说着把马一拉就往后院走。 伍万热情地打着招呼,从马背上将皮囊取下,信步走入皮货店大堂,李掌柜的一看是伍万乐得眼睛都眯上了。 伍万是有名的猎户,勤快、厚道、送来的货保质保量。 李掌柜把伍万和弟弟引入后堂,伙计们送上茶水。 李掌柜道:“小伍哥今年开春来得可早,来来来赶紧给我看看有什么好货。” 伍万答应着把皮囊解开,从里面掏出一条条兽皮。 山猫、兔子、狐狸应有尽有,还有两张豹子皮皮毛鲜丽光滑。 李掌柜边看边摇头,还轻轻地叹气。 伍万看他的样子,连忙道:“李叔,怎么了?”李掌柜道:“这皮子数量是不少,可是怎么总有点问题。 你看这里的洞?再看这个……”伍万心中有些惭愧,不敢作声。 现在广宁的商家对兽皮需求量增大,他猎取野兽的时候也没有以往精工细作,以往为了不伤皮毛。 专门射眼睛,有时候为了等待好角度,往往需要几个时辰。 现在图着多快省事,见了猎物就是一箭过去。 皮毛质量自然下降。 心中自知理亏,伍万窃窃道:“李叔,那您看这价?”声音跟蚊子那么小。 李掌柜伸出手一拢塞进伍万的袖子,双方在里面捏起价格来。 伍万脸色一变急忙道:“李叔这也太少了。 比去年减了四成,虽然皮毛有点毛病但都还能用啊。” 李掌柜眯着眼睛道:“小伍哥,你是不知道啊,北面三万卫地女真人归顺之后,也做这个买卖,皮子一下子多了起来。 而且你这批货的确有问题,要不这样,看你是老主顾,再给你加一成?不能再多了。” 伍万心里叹了口气,唉。 这些猎物都是自己冒着大风雪在山里起早贪黑打回来的,多少次还冒着生命危险,本来还希望能加个一成价钱。 现在却被人这样侃价。 小四虽然小,也知道哥哥为难的样子。 连忙道:“李叔,我哥哥他猎这些东西可辛苦了,您老行行好多给点吧。” 李掌柜打量着他们哥俩儿。 翘起二郎腿,显得胸有成竹道:“小伍哥,您再考虑考虑,全广宁城哪里要得了你这些货?卖给口内过来跑单帮地人,最多只能给你六成的价钱。” 伍万叹了口气,行情的确如李掌柜的所说,他无奈地点点头。 李掌柜立刻笑容满面,吆喝一声,招来伙计将兽皮收拾好,又带着哥俩到前面帐房支了七锭沉甸甸地官银。 伍万将银子塞到怀中,小心放好,回身给李掌柜行了个礼领着弟弟转身出来。 哥俩牵着马走在熙攘热闹的大街上,这里天南地北的货都有,昆山的布,景德镇的瓷、江南的竹器、南洋的香草,甚至还有昂贵的琉璃。 伍万给娘亲扯上一丈蓝布,又给妹妹买一根银钗,这都是他一早琢磨好的,妹妹开春之后就要出嫁了,总不能一点首饰都没有,这些来自琉球的银器,样式又好,成色又足,已经成为了辽东小姐太太们闺房新宠。 经过一个铁铺里面叮叮当当地声响引起了小四的注意,他拉扯着哥哥凑到铺子旁,只见几个铁匠正将一炉火星四冒的铁水倒入一只大锅之中。 现如今,辽东军地军需处经常会鼓捣一些新发明,比如现在这个大坩锅炒钢法,就是由军需处的一些工匠总结前人发展出来地,一次能够生产比以往多好几倍的钢。 这些钢大部分被军营收购,小部分流出民用。 但炒钢的价格却高得离谱,比如一套纯钢打制地弩箭,竟然卖到五十两银子的高价,用这价钱已经可以买三匹军营里淘汰下来的老马。 所以钢弩除了装备军队,就只能成为一些官宦富家公子打猎的玩具。 小四贪婪地看着里面墙上挂着的三副泛着黝蓝光芒的钢弩,吞着口水。 自幼跟随父亲,兄长打猎的他对兵器有着天生的期盼。 虽然伍万也很想弄一副钢弩,这样打起猎来就更方便了,只是这价格也着实贵了些。 他拉拉弟弟想往外走,可小四死活不愿动。 伍万打心眼里不愿弟弟再成为他那样的猎户,他只想让弟弟读书识字,谋取功名。 哥俩正看着,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铁铺里的伙计交头接耳道:“看啊,那三个色目人有出来散步了。” 伍万循声望过去,只见街市里走着三名黑衣穿得严严实实的金发色目人。 在辽东经常有西域或者海上过来的色目客商,甚至辽东水师提督里也有不少色目人,大家对色目人本来并不奇怪。 只是这几个色目人浑身漆黑的衣袍,逢人便宣扬天上的神仙的人感觉特别有趣,而且他们没事就会拿钱买些糖果分发给大街上的孩子们。 所以只要几人一出来,就会吸引一大帮小孩跟在身后。 伍万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问身边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商人,那人很奇怪地看着他:“你连他们都不知道啊,这可是辽王殿下从京城高薪礼聘来的三位色目先生。 他们在学堂里开了专门讲授天文格致还有神仙的课程。” 旁边买鲜果的贩子道:“我说老六,你们家小子送到学堂里了吗?”商人道:“去年秋天就去了,现在啊,学堂里几百号学生,你家孩子呢?”贩子道:“是吗?哪里来了那么多人?我家孩子今年才七岁,不得再过几年啊。” 商人一脸得意道:“我那小子进到学堂里也才七岁啊,现在回家不但能背三字经,还能拿张大画告诉我辽东在哪里。 呵呵,比我这老子有出息。” 贩子道:“前个,不是发生过世子们反对百姓和商人们子弟入学的事吗?我还担心今年会不会就不许我儿子进学堂。” 商人摆摆手道:“没有啊,姚典簿出来说话了,至圣先师说过:有教无类。 日后只要是辽东地面上的孩子,无论是汉人还是外族,无论是商人还是士子都能进学堂学习。” 贩子忧心忡忡道:“那既然这样,我得赶紧送孩子过去,要不没有位置就不好办了。 商人道:“别担心,你家不住北城吗,听说学堂现在要分成小学堂和中学堂。 现在辽东学堂的位置日后全是中学堂,然后四城会各建立一个小学堂,孩子在小学堂读四年就进入中学堂,在中学堂再读四年,到时候出来之后可以在王府幕府或者辽东都司、军里任职。 这不,过两日第一批中学堂的学生就要毕业了。” 啊,伍万恍然大悟,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几位色目先生招摇过市。 眼睛里露出羡慕的神色,对于有文化的士子还有那些征战沙场的军人,一直是伍万最敬佩的人,如果不是家里只有老娘和弟妹,他早就投身辽东军了。 现在小四年纪也有十岁了,加上手里有了些钱,也到了该将他送到辽东学堂的时候了。 伍万赶紧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我弟弟今年十岁了,送进学堂还来得及吗?上学需要多少钱啊?”商人道:“呵呵,多大岁数都收,钱嘛一年算上饭钱才要一两银子,包吃包住。 这年头,这点银子还不跟没给一样啊。” 伍万问明学校的地点,道了个谢,拉着马带着弟弟朝城东而去。 伍万离远了就看见一个偌大的院子,坐落在东城外的小山边,周围树木参天,院子前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飘着莲萍,果然风景宜人。 等走到院子前只见一群学子围在门前一个告示板周围,大家激动地看着板上的几张纸。 伍万不识字,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弟弟走到前去,问了站在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学子:“这位小哥,俺不识字,请问板上写的是什么?”学子满脸洋溢着兴奋之情道:“大作啊,这是米胡米先生的大作:四民平等论。” 跳至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2)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2)由古到今,商人从来都是处在四民之末,虽然没有一个王朝一个皇帝明确说过商人地位低下。 但事实上,自从朱元璋制定了重农的国本之后,国家政策向农业倾斜,商人的地位便自然而然地沦落到下等,连丝绸的衣服都不能穿。 辽东这些年来大力扶植工商业,商人们对社会贡献大,钱赚得多了,但社会地位却依然如故,大家只能偷偷摸摸享受享受,谁也不敢大张旗鼓。 以往私塾设立分对官与对民两种,商人的孩子得聚到一起读书,不能与士绅同读。 这种深深触动人内心的自卑感,多少商贾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孩子读书进考,光宗耀祖。 现在商人们的孩子已经不再去私塾读书,不如进辽东学堂。 辽东学堂已经成为四民平等的试验田,确切地说是农工商三民。 一开始士绅的孩子从不入学堂读书,称之为有辱斯文,后来辽王幕府的各级官员纷纷把孩子送入学堂,一些下级官员才上行下效,但儒士们固有的思想仍然无法接受辽东学堂的思想。 因为辽东学堂所教不仅是儒学,其他法墨僧道皆有涉猎,天文地理无所不包。 对于学堂朱植下了极大的心血,每年从王庄收入抽取三千两补贴,由王正妃郭秀亲自过问学堂之事。 如今学堂已经成为了新学传播的基地。 虽然腐儒们时常会对学堂进行攻击,但朱植以其在辽东的影响力尽力维护它地发展。 这位敢于贴“大字报”的米胡米先生有些来头。 为前宋大书法家大儒米芾之后,只是他的身世极其离奇。 米家到了元代米家家道中落,作为旁支的他自幼离开中土随父亲赴西域行商,随着蒙古铁骑地兵锋。 父亲一直把生意做到了拜占庭一代。 到米胡十六岁时父亲去世,父亲交待落叶归根,米胡便变卖了家中产业携父亲的灵柩东归,谁知道半途遭遇劫匪。 被掳为奴隶,一直卖到佛罗伦萨为奴。 在佛罗伦萨,米胡恰好成为乔托家的仆人。 由于聪明好学,不出几年米胡便精通拉丁语、高卢语、不列颠等几种语言,遍览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艺学术作品。 很快他便脱了奴籍,开始撰书向西方介绍中国古老地历史和儒学。 到三十五岁的时候,米胡已经成为了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津贴学者。 由于师从乔托,加上学贯中西的经历,自小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让米胡善于接受文艺复兴的学术思想.逐渐站在了罗马教廷的对面,虽然得到佛罗伦萨市民政府的百般维护,但日子也逐渐难混。 两年之前。 高卢胡格诺派欲派修道士前往神秘的东方传教,派人与米胡接洽。 以为他一个东方人必然知道东归的行程。 谁知道,米胡离开中土地时候不过十岁哪里还记得这路。 但这事勾起了米胡对故乡的怀念,于是变卖家产。 第二次踏上回家之路,这次离开还带了足足二百多种西方各类著作。 这次回家到还算顺利,前后经过一年时间,米胡的船终于到达了自己地祖国广州的洋面。 对于自报家门来自海外地游子,热情的地方官员自然还是非常欢迎,只是关于传教一事众人不敢擅断,把他们一行数人发往应天。 学识满腔的米胡,本来指望着将自己全部学识报效国家,谁知道京城里地遭遇却让他如淋冷雨。 大明朝廷只派了一个礼部员外郎接待一下敷衍了事,在知道米胡经历之后,朝廷倒是颇为重视,立刻派人到米家乡下调查,果然族谱之上有米胡之名,作为大儒之后,米胡得到了礼遇。 但就当他雄心勃勃向礼部员外郎宣讲自己的学识,对方却心不在焉。 事情过了,米胡发现自己的思想无论在西方还是祖国都不为人相容,心中郁闷,只得日日带着三位传教士寄情于京城的山水之间。 这日偏偏遇上了同样在京城郁闷地做着寓公的辽王朱植,从天文地理到文艺复兴,从地球是圆的到但丁的神曲,两人竟然一见如故。 朱植甚至怀疑此君定是后世穿越者,从来也没听说过历史上从来没有关于这样一人的记载。 不过无论朱植如何试探,也没有发现米胡有任何穿越者的迹象,如此一人活脱脱就是历史长河中一个异类。 米胡也十分惊讶于这个辽东的藩王竟然有着如此广阔渊博的知识,特别是朱植所说辽东为政的经历,更让米胡吃惊不已。 米胡倒十分大方地直接追问朱植为什么知道这些,朱植回答则是支支吾吾,推说以往遇到一位西方传教士受到他的影响。 虽然各自有些疑惑,但不妨碍两人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引对方为知己。 对于这样的人才朱植如何能够放过,在得知他们目前在朝廷中无人问津的尴尬之后,朱植便向礼部请求,既然朝廷对他们无法处置,不如将这四人送往辽东,让他们到学堂里教授天文地理的学问,也省得化外之人嫌天朝怠慢。 这四位既非四方来朝的使节,又没有什么恶意,老朱压根就没有过问过这个事,礼部正愁不知道如何发配,既然朱植想要,大家也知道这位辽王从来就是想法新奇,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走了事。 朱植亲自将四人送上辽东商船,嘱咐米胡他们几人不用教书,每个月王府会分别给几人各送百两银子作为薪水,请他务必将带来的书籍译成汉文。 暗地里却命令无间辽东分座仔细盯紧米胡的行动,他到底会不会是穿越者?等四人到了辽东,那三名传教士听说让他们来辽东译书,立刻就不干了。 好在郭秀灵活,为三名传教士开了一门教授上帝“神仙”的学科,供三人“传教”。 米胡受朱植译书的重托,自然士为知己者死。 但要把这几百种书全译成汉文,就算穷极一生累死他都做不到,于是灵机一动开了一门外语课,专门教授拉丁语,希望能教出一些徒弟后分头去译。 这门课程一开始无人问津,米胡没有办法只能找郭秀商量,郭秀知道丈夫吩咐过此事必须重视,自然不敢怠慢。 一下子从十五岁后已经小学毕业的学员中挑选出比较乖巧的三十人成为他的学生。 米胡平时的工作主要就是教授三十人拉丁语,另外教授三名传教士汉语。 同时开始让这些人帮助开始翻译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托马斯.阿奎那等人的西方名著。 在授课之余,米胡在辽东各地旅行了一番,对辽东的风土人情有了一番初步的感受。 只觉得辽东的味道与其他地方十分不同,商业气氛很浓厚,甚至与佛罗伦萨相似。 不过辽东依旧不变的是商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与这个古老帝国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与佛罗伦萨惟一不同的地方,佛罗伦萨由七家商业行会控制的共和国,商人们实际上是国家的主人。 米胡在走过辽东的山山水水,看过辽东形形色色的百姓,终于写出这篇惊世骇俗之作——《四民平等论》。 “古者士农工商四民异业而同道,其尽心焉,一也。 士以修治,农以具养,工以利器,商以货通,各就其资之所近,力之所及者而业焉,以求尽其心。 其归要在于有益于生人之道,则一而已。 士农以其尽心于修治具养者,而利器通货犹其士与农也。 工商以其尽心于利器通货者,而修治具养,犹其工与商也。 故曰:四民异业而同道。 自王道熄学术乖,人失其心,交鹜于利以相驱矣,于是始有重士而卑农,荣宦游而耻工贾。 夷考其实,射时罔利有甚焉,特异其名耳。 呜呼!斯义之亡也久矣!古之人垢工商者,无非以商人重利而轻义,却不提郑商弦高之事。 窃以为天下非商必奸,施之仁义,匡其言行,孰敢断言复无弦高乎?余闻辽东有《公平交易令》,令出者规士农工商之责,细分官民之责,民民之责,各人所责尽归契约二字。 履行数年,辽东之事皆由此生,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有约者从之,令行禁止,官民和谐。 子曰:礼义仁信悌,契约通人心,尤重信者,实乃宣圣人之言尔。 圣人且言礼崩乐坏,今有令者重建之,善莫大焉。” 米胡这篇士农工商四民平等论一出,辽东士林一片哗然,辽东儒林元老朱乾龙,前宋朱熹之后,第一个跳出来炮轰米胡:“米某人继大儒之余脉,然废圣人之言,乱纲常之道。 数典忘祖不知其可也。” 有人领头,后继者自然甚众,几乎所有儒林人士不约而同地群起而攻之。 作为商人一方却欢呼雀跃,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就像憋在心中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商人们只觉得说出了心里话。 大家自然不会让米胡落单,各自雇用枪手回击儒林的攻击。 一时间辽东的酒楼茶寮或者是辽东学堂之前的告示板成为了双方较量的场所,一有新的文章出来,民众竞相传抄,一时洛阳纸贵。 当朱植拿到辽东每月邸报的时候,并无一点兴奋只得摇头苦笑。 跳至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3)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3)“憨人,真乃憨人,如此文章只会坏事!”杨荣急匆匆地跑进朱植的书房,拿着辽东邸报着急地说道。 朱植道:“勉仁不同意米先生的观点?”朱植知道杨荣是个谨慎的儒生,对于辽东的新思想他的响应从来没有瞿远和姚善来的积极,这对于朱植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杨荣道:“殿下,说实话,对于米先生的看法,荣并不能全部同意。 士农工商已经成为国家稳定的基础,皇上虽然一再抬高农民的地位,但归根结底农是四民中最苦的,四季耕作,受到的苦难最多。 即使如今农民地位处在四民之首,也不过是名义而已。 加入让四民平等了,那么商人会凭借手中的财力更加嚣张,反过来本身处在劣势的农民反而达不到平等。 所以米先生之心可嘉,之言却未必敢苟同。 不过,此时不是讨论米先生观点是否正确的时候,而是应该想想如何善后,莫要给宵小再获得攻讦殿下的机会。” 杨荣一番话让朱植陷入思索之中,是啊,中国虽然从古就重农轻商,但问题是这种所谓的重视很多时候都不过挂在口头上,那些四时耕作的农民从来既要从事繁重的劳作,又要服从繁重的徭役,最后还要交租子。 忙得根本没有空闲享受所谓的地位,而一个国家政策的倾斜最终也没有多少体现在农民身上。 回想起后世,虽然名义上已经实现了四民平等。 但经济上的不平等造就了实际中社会地位地不平等。 但在这个时代中,矫枉必须过正,只有以一些振聋发聩的声音敲碎专制这块铁幕才能真正拨下种子。 朱植叹了口气道:“勉仁之言未必没有道理,我准备修书一封给米先生。 让他稍安毋躁,在现今这样的形势下,译好那些书才是最重要的。 麻烦勉仁帮我执笔写这封信吧,大概意思就是我刚才说地。” 杨荣点头承诺。 两人正说着话。 外面下人进来禀报:“练子宁练大人派人过府请杨大人到醉仙楼小聚。 来人还说了如果殿下有空也请移驾一叙。” 杨荣道:“殿下看是不是您也过去一下,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要的助力……”朱植想想也是,这次自己回京,多亏了几位大人从中周旋,才让自己有惊无险,无论在公在私都应该应酬一下。 朱植也就点了点头。 朱植并杨荣、瞿远,在小陈子的护送下来到醉仙楼,这里是朱植以前在京城经常与部下聚会的地方,多少年没来了,一切都还没变.楼旁地首饰铺。 摆摊的卖菜老大爷,仿佛多少年来时间只是静止不前。 上得楼来,店小二将三人引到一个僻静的雅间。 杨荣在前将门帘撩开,将朱植让入房中。 只见房中坐着两人,下座的是练子宁,为首的竟然是东宫侍读黄子澄。 朱植迈着四方步走入房门。 两人见是辽王驾到连忙起身相迎,朱植快步上前将两人扶起道:“黄大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快快请起……练大人你我一别也五年有余啦。” 黄子澄练子宁两人站起来,将朱植让在上座。 大家坐下,朱植不禁打量起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蹩脚谋士。 只见他身材不高,黑黑瘦瘦,但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他也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朱植,只是不敢像朱植的眼光那么直接。 练子宁见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连忙开口打圆场,道:“下官与黄大人是同年,平时也是比较好的朋友,今日见天气不错,想着殿下在京没什么事做,不如出来散散心,于是斗胆请殿下过来,没想到殿下还真给下官这分面子。 子宁万分感谢。” 朱植这才回过味来,连忙摆手道:“呵呵,子宁盛情,我岂敢不来。 说实话,父皇命我在京,实际上就是让我闭门思过。 平日里和勉仁没事读读书也不错,只是这日子长了当然也想出来透透风,难得子宁不弃我这个落罪王爷。” 练子宁站起来郑重地鞠躬道:“殿下此言差矣,子宁也读过些圣贤书,懂得雪中送炭的道理。 殿下大义,子宁没齿难忘。” 黄子澄见两人在那互相客气,连忙起立,朝二人各作一揖,道:“殿下、子宁,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来来来,喝酒喝酒。” 说着拿起酒杯朝二人各敬一杯。 大家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黄子澄突然道:“殿下,您觉得皇上将殿下留在京城是作何打算?”黄子澄突然发问,朱植一下子接不上话,眼睛溜了杨荣一眼,只见杨荣也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只得硬着头皮道:“本王有罪之人,父皇的意思是让我闭门思过。” 黄子澄又道:“殿下真地认为自己有过吗?”这句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在朱植心头,这是一个明摆着的问题,在不同的价值观基础下,他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 而且许多问题根本是自己无法预见到地,在一个专制礼法统治的国度里,法无定法是最沉重地问题。 比如高丽问题,假如朱元璋自己不喜欢李成桂,那么就算朱植做得更过分些,朝廷也不会因为这个处罚自己。 自打朱植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小心翼翼地规避风险,在夹缝中一点点实现自己的抱负。 只是无论他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前路上总有地雷阵埋伏着。 生存的压力和生命地尊严哪一个重要。 朱植眉头的隐隐一暗,但他随即展颜一笑:“大丈夫处世错就是错了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父皇教训得是,我是该冷静地思考一下自己这些年在辽东的所作所为。” 黄子澄微微含笑,拿起酒杯敬了朱植一杯道:“殿下在辽东做的事,太孙殿下却念念不忘。 太孙殿下让微臣带话,父亲交待过的话太孙殿下不会忘记,请殿下稍安毋躁,自有振翅高飞的一天。” 黄子澄不经意间说出这么重要的话,朱植顿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一霎那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小雅间陷入一阵莫名的寂静中,杨荣悄悄从桌底碰了碰朱植的脚,朱植才回过劲来,叹了口气道:“请黄大人给殿下带话,太子哥哥的嘱咐为臣的同样没有忘记,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辜负太子哥哥的信任。” 黄子澄听了朱植的话,显得比较满意,连忙一拱手道:“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是替太孙殿下来试探殿下的口风。 只是最近辽东的新政闹得也有点过分了,殿下不知道是否看到过四民平等论?”黄子澄见已经达到了目的连忙将话锋转到其他方面。 朱植道:“业已有所耳闻。” 黄子澄道:“却不知道殿下对此有何见教。” 朱植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又是黄子澄替太孙考校自己,心中组织一下语言,缓缓道:“昔日本王在辽东为政,所有的政策只讲一点,就是对民有没有利,有利者本王不管骂名滔滔,无利者本王自不取也。 至于这个商业的兴起,本王的确存在振兴辽东经济的想法,想我辽东之地,苦寒贫瘠,兴农业却失之天时地利,土地虽广,然百姓辛苦一年所获甚微。 刚到辽东之时,全年岁入不过十余万石,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更谈不上征服四夷为朝廷巩固边疆。 唯有兴商业以富民,趁着朝廷免除辽东粮税之恩泽,以民自养,其他方面兵器官府用度皆出自工商税收。 如此一来几年过后,辽东百姓囊中渐丰,也算是有了些家底。 此乃民富则国富之道理。 至于四民平等之说,本王觉得无足轻重,首先本朝虽重农却未轻商,也从来没说过四民是不平等的。 所以米某之言乃一家之言尔,既无法破坏我朝的根本制度,也不会影响四民之间的关系,可付一笑尔。” 朱植避重就轻,希望将此事揭过罢了。 谁知道黄子澄却不依不饶,道:“听殿下之言,仿佛殿下也不太赞同四民平等论。 只是据微臣所知,米某还是殿下发现于礼部会馆,并推荐到辽东去的。 不知道殿下对此人是怎么看的?”朱植道:“米先生乃大儒之后,又漂泊海外多年,对海外许多事情都甚了解。 这个也正好合本王的兴趣,加上他漂泊无家,本王也想让他有个归宿,于是便送其往辽东学堂任教。 不过此人在海外多年,受到蛮夷的学说熏陶日久,说出这些话也不奇怪。 但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不必过于计较。 未知太孙殿下怎么看的?”黄子澄道:“太孙殿下也知道此事,觉得米某之言实乃乱我纲常人伦之言,但念其在海外多年漂泊,不读圣贤书日久。 还希望殿下能够施展影响力,让其多读经典匡正其异教邪说。” 朱植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时代里任何新鲜的事务都是如此紧张,不过是说了说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怎么又成了异教邪说。 不过还好,老朱的统治文字狱还不是那么严峻,明初的文人至少不会因言获罪。 朱植颔首道:“太子殿下提醒得是,本王一定修书一封跟米先生好好谈谈,命其专心重读圣贤之书。” 黄子澄展颜一笑,连忙又拿起酒杯向朱植敬酒,朱植连忙对大家说:“来来来,今日难得,本王接花敬佛,也敬各位大人一杯。” 跳至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4)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4)瞿远的眉毛不禁拧成一股绳:“区区一名东宫侍读,六品官职,对殿下说话竟然如此咄咄逼人。 嘴里口口声声礼法,自己却无法无天。” 离开醉仙楼回来的路上,瞿远就一路闷闷不乐,一入书房便迫不及待地破口指责。 的确刚才醉仙楼上黄子澄的举动让朱植的手下愤愤不平,这哪里是臣下对亲王的礼数。 杨荣手里拿着毛巾擦了把脸道:“这是一场没有埋伏刀斧手的鸿门宴,在黄大人背后是东宫的势力,某种程度上他是代表着东宫说话。 你说他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吗?刚才卑职真为殿下捏了一把汗,幸亏殿下说话滴水不漏。” 瞿远一扬眉,眼睛瞪得老大:“鸿门宴?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只是杨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朱植嘿嘿一笑道:“勉仁以为黄大人为什么要设这一出鸿门宴?”杨荣道:“卑职听说一个事情,上月皇太孙与黄大人饮于皇城东角门上,太孙与黄大人曰:皇上分封诸位藩王,让各位叔叔领着重兵,本来让他们替孤守国门,只是这些叔叔们气焰骄横,多为不法之事,奈之若何?黄大人回道:诸王护卫的兵马,不足以自守。 倘若有人敢生变,天子挟天下而制一隅,六军齐发,哪个人能抵挡得住?想汉有七国之乱,非不强也,但依然无法撼动朝廷江山,十分迅速地被朝廷扑灭。 天下藩地大小强弱不同。 社稷宗法顺逆之理也不同,民心只会支持朝廷,不会向着藩王。 所以殿下毋需担心。 听了黄大人这番话,太孙殿下才安下心来。” 瞿远听了半天。 若有所思地说:“杨大人的意思是,太孙殿下担心藩王尾大不掉,而殿下正好在京察看,太孙才让黄大人试探于殿下?”杨荣笑笑道:“孺子可教也。 正是如此,而且还有一点,在藩王中殿下势力隐隐与燕王比肩,正是太孙殿下所忌惮地。 今日这场鸿门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日后太孙与黄大人还会做出种种试探,甚至扼制殿下的举动也不会少。” 听着杨荣的分析,瞿远眉头也拧成一股道:“今日之会,卑职觉得殿下对答表现十分诚恳,虽然卑职不知道殿下与黄大人所言之事,但黄大人与殿下对答之后。 显得十分满意啊?怎么还不信任殿下呢?”这也是朱植关心的问题,两人一同望向杨荣。 杨荣先是把太子托孤之事与瞿远交待了一下,然后道:“如果仅仅凭一场问对就能够完全相信了殿下那黄子澄也不会来安排这样地鸿门宴。 所以殿下在京还要做出一些让太孙殿下信任的事情。” 朱植道:“比如呢?我该做些什么让这位侄子安心呢?”在自己最亲信的下属面前,朱植总是无意中露出真实的想法。 累太累了,在这个貌似繁华地京城里面,哪里比得上在辽东轻松自在。 而且有一个强大的禁锢时刻笼罩在身边。 这种滋味就如绑着双手骑在马上征战。 杨荣也看出了自己这位王爷的心事,不慌不忙道:“殿下不用忧愁,既然在京城里,自然要比在辽东让太孙殿下放心得多。 古往今来韬光养晦者无外乎三者,其一,挂冠种地,汉有留侯张良事也,然殿下乃天生贵胄,身在其位不由得奔走他乡,再者殿下从不事农,所以此计不可取。 其二者,卧榻称病,此计有司马武王瞒曹爽之前车,然殿下春秋正盛,贸然言病,恐怕瞒不过太孙耳目。 其三者,声色犬马,此计则有唐之李太白先例在前,卑职倒觉得适合殿下一用。 殿下正是风流少年之时,哪个少年不贪美色,介时再以二王妃及卑职等合演一出劝谏之计,定能瞒过上面。 但安得了东宫却未必过得了今上这关,同样有利有弊。” 朱植心想,杨荣哪里知道朱元璋的大限已近,如今只要瞒得过小侄子就是胜利。 连忙道:“呵呵,此计甚好,勉仁身体欠佳,那就麻烦云飞没事陪陪本王声色犬马一番啦。” 瞿远狡诘地笑着。 “辽王殿下说了,他不会忘记懿文太子的话,凡有一口气也会履行对懿文殿下的诺言。” 东宫偏殿里,黄子澄向朱允汇报与朱植的面谈情况。 朱允点着头道:“那先生觉得王叔怎么样,态度是否像他所说的那么诚恳?”黄子澄道:“以臣的观察,殿下表白的时候地确十分诚恳。” 朱允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王叔仍然是孤可以信任的人,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黄子澄道:“殿下,请恕微臣直言,恰恰相反。 如果一个藩王在打入冷宫之后一点怨望都没有,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只能说明两点,第一此人压根就没有大志向,殿下觉得以辽王在辽东的所作所为,他是那样地人吗?如果不是,那么辽王必定属于第二种人就是心存很大的野心,如今只是韬光养晦。” 朱允轻轻笑笑道:“先生你也太过小心了,如今王叔不过是一个无兵无权,打入冷宫地王爷,比废王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时刻提防着燕地那位还情有可原,先生对辽王也有点过于提防了。” 黄子澄站起来道:“殿下,话不可这样说。 相比而言,诸王之中,无论周、齐、湘、岷皆不足为俱,只有燕、晋、辽、宁四者才志兼备,日后如有乱者非此四人不能也。 如今辽王在京不过是虎落平阳而已。 难免日后没有出头之机,请殿下对此务必小心为上。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 不出一两年,就是殿下承继大统之时,殿下对这几位王叔还是早作打算,及早图之。” 朱允见黄子澄有些急躁。 连忙起身拉着他的手道:“先生所言极是,孤自然省得,先生请坐切勿着急。 只是父亲临终之时吩咐过孤必须尊重和信任十五叔,孤想父亲一定不会看走眼。” 黄子澄道:“懿文殿下自然明鉴千里。 只是对于辽王还要不停地试探,真正摸清楚他地底牌才是。 当然如果辽王能为殿下所用,那么燕王定不足为俱。” 朱允道:“还要怎样试探呢?今日不是已经和十五叔把话说开了吗?”黄子澄道:“微臣有一计,如今辽东是两套班子,但无论哪一套都是以辽王府长史司为核心。 不如上奏皇上,以辽王在京无法理事为由,在辽东增加一个都督辽东都司事地官职,然后推荐一名殿下自己的人去担任。 到时候既可看看辽王的反应,又可以在辽东安插殿下地人,如此一来方可保滴水不漏。” 朱允想了想。 微微点头道:“一切按照先生所言行事吧。” 过不几日,兵部给事中赵枚上奏言辽王在京,辽东军事无人主理。 辽东都司无法管辖辽王护卫,请朝廷增设辽东镇都督军事一职。 统一指挥都司与辽王护卫全部军马。 此奏本在朝堂之上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 朱元璋将奏本封送朱植府中命起给出意见。 朱植见到这个奏本,无名火一下子就蹿起来了,妈的这是哪个混蛋的主意。 老子刚离开辽东才几天,已经有人想盯着辽东军权了。 朱植怒气冲冲地把奏本扔到杨荣面前道:“你看看,这个赵枚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有这样地胆量,撺掇父皇夺我兵权。” 杨荣将奏本看完道:“殿下稍安毋躁,这不是着急就能急得来的事。 这个事情有可能是皇上的主意,也有可能是太孙的主意。 如果是皇上的主意那才真正不好办,说明皇上对殿下起了疑心,不信任殿下掌握辽东兵权,所以再派个人去掣肘。 但如果是太孙的主意那就好办了,他不过是想试探殿下而已,同时想用一个自己人监视殿下。 既然如今殿下已经失去了对兵权的控制,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韬光到底。” 听杨荣这么说,朱植心中依然不爽,在他心目中对军队的把握是最要紧的事,靖难日近,失去兵权的王爷在那乱世中连个屁都不如,自己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地谋划辽东之事,不就是为自己在乱世之中有安身立命地依靠吗?如此一来,朱植心中倒增添了几分烦恼。 杨荣见他默不作声,知道朱植对此依然无法接受,又道:“殿下,军队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军心,殿下在辽五年,平易近人,礼贤下士,荡平女真,马踏草原,建立了直追中山王之功业。 辽东诸军上下归心,即使有外人进入,也无法取代殿下的位置。 介时如有变,只要殿下登高一呼,万军归心有何难也?此时此刻,退一步海阔天空。 另外殿下不妨推荐一些切不想他们去辽东地人为都督,这样一来,这些人自然无法上任了。” 经过杨荣一番解释说服,朱植的忿懑逐渐平息下来。 他冷静地想想,在现在这个情形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夹着尾巴做人,才有出头之日。 朱植按照杨荣地教导,在奏本上批了一个双手支持的回复,还特地推荐了两人,一个是燕山左卫都指挥使张玉,一个是李景隆。 这个奏本送回朝廷,没几天就下了公文,兵部批准了这个建议,当然无论张玉或者李景隆都不会商人,兵部提拔四川都司都指挥同知杨文为辽东都司都督军事。 当朱植看到这个人名时,脑海中一下子冲出一个年头——历史,历史始终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在原来地历史中,就是这个人出现在辽东,靖难期间此君数次率辽东军出山海关从侧后威胁北平。 不过杨文是个草包,多次进兵都被燕王所败,对于这样一个货色,朱植心中踏实了不少。 跳至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1)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1)和历史上诸多皇帝相比,朱元璋是一个矛盾的联合体。 他的残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和他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只有耿炳文、郭英死在他的后面,徐达、冯胜、傅有德、蓝玉、李文忠等等这些显赫一时的名字,全都由他一一送上黄泉路,有的被其暗杀,有的被其斩首。 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皇帝有计划有预谋地将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尽数诛杀,这份残暴,这份毒辣,也是古往今来从没有过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警句也被朱元璋发挥到了极致,可惜这种残暴的直接后果就是埋葬了自己孙子的统治,等到靖难一起,朱允身边再无良将可用,生生被叔叔夺了江山。 或者这个结果正是对朱元璋残暴手段的报应。 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朱元璋也给予了最残酷的杀戮,他颁布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肃贪法令:贪污六十两以上银子者,斩立决!这可能也是中国历史上对于贪官污吏最严厉的惩罚,甚至对于贪官使用了剥皮实草的酷刑。 但朱元璋设计的政治制度中,官员的薪水低得可怜,他把儒家宣扬的道德发挥到了极致,要求他的官员克己复礼。 这在今人看来是多么可笑的空想,人是不可能没有贪欲的,当官的在绝对权力面前如何能不贪不贿。 终明一朝,贪官酷吏层出不穷,虽然达不到满清的高度,也是令人瞠目结舌。 在他统治地三十个年头里。 胡维庸案、空印案、蓝玉案三大案杀戮官员近十万人。 朱元璋用铁和血的洗礼冲刷着他的帝国,希望这些空前恐怖的手段可以杜绝一切胆敢窥看朱氏皇朝,或者敢于拆朝廷墙角地行为。 就是这样一位历史上杀自己人杀得最多的皇帝,却是一个爱民如子之人。 自幼起于贫苦农家的朱元璋,懂得农民四时耕作之苦,对于官员贪墨酷吏扰民决不手软,就是来自于这种与农民百姓同根而生的命运。 朱元璋从根子里爱惜民力。 赋税定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要低,当某一年国家农业税收达到将近三千万石(两)地时候,朱元璋感到十分满足,把这个定为永例,让千秋万代照此执行。 另外他还创造性地发明了军屯这样不费天下一粟而养兵百万的国防制度,在他的理想中,半农半军的卫所制度可以日那个国家一劳永逸地解决养兵的问题。 这就是朱元璋,一个充满政治抱负的皇帝,在他的脑海里,永远只为一件事而思索。 就是如何建立一套完美无缺的制度让他的朱明皇朝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只是他又只能是一个充满政治抱负的农民,只会看到眼前一目三分地地利益,竟然不会想到人口会增长。 卫所士兵会增长,反过来人的贪欲同样会增长。 反过来。 朱家王爷们的土地不会纳税,大户豪门想方设法瞒税,国家还要打仗。 还会发生灾害,到最后三千万石(两)地税租会毫不留情地落在那些让他一直为之奋斗的农民身上。 到了最后这个帝国创造出地可怜的财富再也无法支撑着国家走下去了,知道被来自内部及外部双重的压力挤碎.1.可是这一切朱元璋都不可能看到,因为人总会死地。 当宫中的小太监急匆匆跑到朱植府上之时,朱植正从宿醉中醒来,前一天入宫探视回来之后,朱植便把自己关在了后院的冲霄阁之上。 对于他的所为后世有许多争论,一种说法是朱植因为不许在宫中侍奉十分郁闷,回家之后喝酒喝到天明;另一种说法是朱植实乃不孝之人,回府之后又与新收入府中的歌女彻夜寻欢,最后一孝一悖两种说法没有定论。 朱植心中一惊,终于到日子了。 命人去通知老婆孩子,他边整理衣服边想,闰八月,不早也不晚,虽然作为一个改变了时空的人来到这段历史之中,但自己的翅膀扇动得过于轻微了,并没有让某些特殊的历史事件发生改变,只是自己却改变了,不在辽东而蜗居京城,前途未卜。 那边小陈子禀报夫人和世子他们准备好了,朱植轻轻叹了口气。 辽王车驾步入午门,朱植立刻感到宫城的气氛异常紧张,以前他负责过宫城的保卫工作,就算蓝玉谋反的时候,皇宫中也不会出现这么多人马,现在一看宫城内外的侍卫护卫陡然增加了一倍。 迈入西宫院门,宫女太监紧张地出出进进行色肃穆。 内堂门之外的院子里站着一众皇帝近臣,朱植一眼扫过去,只见杨靖、练子宁、茹、方孝儒、黄子澄等恭敬地按照品级排列而站。 朱植走过之时与黄子澄眼神交错,随即飘开,那双小眼睛中精光闪烁,是啊帝王师的身份即将实现了。 一想到这位黄大人即将达到的显赫位置,朱植心中就一声叹息,志大才疏,不切实际,是对他最好的评价。 可以预见,当朱元璋驾崩,朱允即位之后,自己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再向前走,堂前台阶上几名未成年还没有就藩的王爷,韩王朱松、沈王朱模、安王朱楹等跪在那里,他们大多还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每个人都抽噎着流着眼泪,其中尤其以朱模哭得最厉害。 此时,朱植已经是在京年龄最大的亲王,按照太监的安排跪在众王之首。 刚跪下又有两名太医匆匆忙忙地进了堂。 旁边朱松不知道是跪累了还是真的想到父皇,也跟着哇哇地哭了起来。 对于朱植来说,朱元璋的死既是机会又是一道坎,老朱允诺的一年察看。 如今已经差不多到日子了,如果他在遗诏中放朱植走则龙归大海;但反过来假如老朱把这茬忘了,会不会让小侄子和他地那些蹩脚参谋趁机将自己留在京城?想到这,朱植被几个弟弟哭得心烦意乱。 侧过身对他们低声喝道:“父皇还在,你们嚎什么?!别影响了父皇休息。” 几个小王爷被这个哥哥一喝,吓得顿时收了声音。 几名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被这一喝,吓得一哆嗦。 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朱植。 与此同时,里面走出一名太监宣道:“圣上有旨,着辽王觐见。” 朱植道了声领命,连忙起身跟随而入。 进到屋里,只见数位老朱的妃嫔跪在外屋,其中就有自己地母亲韩妃。 走进里屋,只见几名太医和太监侍奉在一旁,皇太孙朱允坐在床前的一张椅子旁,神色忧虑。 朱元璋已经坐了起来,看样子还有点精神。 只是脸色白如宣纸,朱植连忙跪倒行礼。 见是朱植来了,朱元璋招了招手让他起来。 朱元璋道:“来啦。 朕的十五郎。” 朱植生姜擦过的手往眼睛一抹,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 跪在地上蹿前两步,扒着床沿哽咽着:“父皇……”朱元璋地手摸摸朱植的头道:“朕要走了,有些话要跟你说。 这一年来苦了你了,不会心中对朕有埋怨吧。” 朱植哽咽道:“父皇,这一年能伴在您老身边,让儿子尽孝道,能聆听父皇的教诲,儿臣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望。”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朕的义王啊,朕知道你一心为民,只是有许多人不能明白,天天拿出什么礼法来打压你。 朕心里明白你的许多做法都对,只是这个国家这个朝廷都是靠伦理宗法管着的,朕不能明面上支持你,只得留着你是为了保你,不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你可理解朕的一片苦心?”朱植连忙点着头道:“父皇,您对儿臣的爱护,儿臣怎能不知……”朱元璋道:“朕快不行了,日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十五郎,你虽然有时候有点小心眼,但你归根结底生性纯良,心无旁骛,这一点让朕非常欣慰。 只是有时候做事不能只看着前面,却不顾后果。 圣人云过犹不及地道理你要记好了,有的事情有的改变不能步子迈得太大,得慢慢来。 否则你就会好心办坏事。” 朱植心中感叹,谁都以为朱元璋是个相当保守地皇帝,直到这时,才看到这位老人内心深处的世界,他何尝不理解朱植一心为民,增强国力地做法,只是作为皇帝他站的是俯瞰全国的高度,许多事情地确不能着急进行。 朱植连忙回道:“是,父皇,您的教训儿臣都记下了。” 朱元璋缓缓点点头,对坐在身后的朱允道:“好孙子,过来。” 朱允连忙跪到地上凑前两步,“你十五叔是你父亲生前最好的兄弟,朕也知道他临终前曾将你托付给十五叔。 如今朕就要走了,这万里江山即将落在你的肩膀。 其他的就不用嘱咐了,关键一点就是对待你这些叔叔的问题。 朕还记得当年你问过朕,诸王不靖,谁能御之。 朕反问你如何应对,你说以德怀之,以礼制之,不可则削其地,又不可则废其人,又其甚则举兵伐之。 朕只能说你可以按照你的办法去做,你还记得吗?”朱允两泪涟涟,连忙点头,朱元璋接着道:“朕知道,在你心中最大的隐患是你四叔,当初朕也动过易储的念头,可是按照礼法,这个位置还是应该由你来坐,朕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朕承认,正因朕的一念之差,才让你四叔有了些非分之想。 只是今日朕要替老四向你求个情,你四叔虽然动过这念头,可是如今你入继大统,他也就变老实了。 你要念及大家同宗同族的情份,不要擅动削燕王的想法,除非他真的有狂悖之举。 你四叔是个人材,这些年替咱爷俩镇守边塞,才使胡虏不敢渡过大漠。 如今胡虏未靖,孙儿千万不要做自毁长城的事。 老四这人朕知道,你对他好,他反过来对你更好,所以对你四叔需要以柔克刚,这些话你记得了吗?”朱允又点点头。 朱元璋又道:“还有你十五叔,等朕的后事办完了,就让他回去就藩吧。 如果说你四叔还有点想法,你十五叔却是一心忠心报国。 你父亲叮嘱过,如今朕还要叮嘱一遍,一定要信任你十五叔,千万不要为外人的谗言所迷惑。 你们叔侄同气连枝方可保我大明江山永固,知道了吗允?”朱允哽咽着一一应下。 朱元璋回头对朱植道:“老十五,你这侄子打小就没了娘,到十几岁时又没了父亲,如今这千斤重担要压在他肩膀上,着实可怜。 所以你一定要多帮衬着他,就算不为了国家,也要多想想你大哥对你的好处。 这么多个儿子里,只有你的眼光最远,为人也最讲义气,这允的江山还要靠你来保。” 朱植呜咽着道:“父皇,您就放心吧,儿臣发誓定当鞠躬尽瘁保着太子哥哥一脉的江山,决不会行悖乱之事,如有违此誓,天地共诛之。” 朱植发誓之时,朱允眼睛一直盯着朱植在看。 朱元璋听了朱植的话,终于放心地点点头,伸手将朱植的手拉到朱允的手上,叔侄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看到这样,朱元璋才缓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挥挥手,不知道示意谁出去。 洪武三十一年闰八月,乙酉,帝崩于西宫,年七十有一。 朱元璋小名叫朱重八,重八重八,偏偏崩于闰八月,这是不是一个历史的巧合。 遗诏曰:“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 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 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 皇太孙允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 丧祭仪物,毋用金玉。 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 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 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 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跳至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2)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2)“铛……铛……”应天府钟声四起,朱植默默地听着此起彼伏的回响,似乎又回到了“蓝玉之夜”,只是这次丧钟在为朱元璋而鸣。 朱元璋驾崩,上十二卫全部出动,府军右卫、府军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右卫、虎贲左卫控制京城阁门,锦衣卫、金吾前卫轮值皇宫。 虽然朱元璋身后大统的继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专制皇朝依然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京城保卫工作。 整个皇宫在皇帝驾崩后再加了双岗,朱植不禁咋舌,到底是死人排场大还是生人胆子小。 国不可一日无君,朱允第二日清晨在众位大臣的簇拥下在奉天殿登基成为大明朝第二个皇帝。 小皇帝一坐正皇帝位第一件事就是琢磨朱元璋的谥号,方孝儒建议谥文帝,文者经天伟地也。 历史上有汉朝刘恒、唐朝李世民都谥文。 但刘三吾认为不妥,朱元璋是开国之君,“文”并不能概括他的丰功伟绩,他提议谥为“高”,这个高字好啊,德覆万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帱同天曰高。 高字一出,大家也不再异议。 然后众人又对谥号中每一个字进行斟酌,靠,真累啊,足足十七个字。 朱植身穿孝服,同样站在奉天殿里,只是他那点学问根本没有资格在这些知识丰厚的大儒面前发言。 只得闭目养神,别人看起来还以为辽王悲伤,没有了言语。 最后一个超级响亮的马屁拍了出来。 谥号定为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庙号定为太祖,总合起来就是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 靠,总共十七个字。 真是什么好词都敢拽,真不嫌脸红。 不过朱植发现这个谥号是一个十分有趣地东西,有人认为正是谥号促使帝王大臣少作恶多为国为民立功,只是后来才演变成无聊、可笑。 保护没落的封建专制制度。 正如那句名言:“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在比较长的时期内,谥法大体上还公正,甚至连皇帝也左右不了。 比如曹操一心想做周文王,以体现自己的文治武功,他梦寐以求地“文”表示具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或者“道德博后”、“勤学好问”的品德。 但后人偏偏谥之为魏武帝。 根据谥法,克定祸乱,刑民克服,夸志多穷为武。 曹操这个谥号是在儿子做江山的时候定下来地。 儿子即使想给老子涂脂抹粉也做不到.到后来就变成对死者的吹捧,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在朱植看来。 刘三吾虽然也有吹捧之嫌,但对于一个开天辟地,驱除鞑虏的皇帝加上一个“高”字也算适得其所了。 自己呢?朱植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什么“文”啊,“宣”啊。 还有什么“桓”啊,“孝”的,这些超一流的好谥号估计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如果能谥个“宪”啊。 “襄”的也就不错了;闹不好最后来个什么“荒”啊,“炀”的可就丢人了。 朱植正想着,黄子澄出来提议要给朱允起个年号。 年号这玩意是从汉朝开始的,中国古代纪年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天干地支纪年法,什么甲寅年,庚子年就是这种,六十年一轮,问题是六十年一轮总有重复啊,于是就以皇帝的年号辅助一下,比如朱元璋年号是洪武,总共有三十一年,这样其中出现地干支几年就可以跟别人分开了。 明朝以前一个皇帝可以有许多年号,比如唐朝高宗李治,没事就换年号玩,在位三十三年换了十四个年号。 从明朝开始一个皇帝一般只有一个年号,年号也就成为了某位皇帝的代表称谓。 两朝惟一一个有两个年号的就是朱棣地重孙子朱祁镇,他前后两次登基,前面叫正统,后面叫天顺,此乃后话。 黄子澄这个提议很明显,用意就是为了巩固朱允的统治。 但这个提议很正常,于是一般大臣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各自说出心中地想法。 什么“正和”、“宣盛”、“乾通”等等,大家争的不亦乐乎。 朱植眼皮一翻,有心凑凑这个热闹,于是出班对上面的朱允作了一揖,清清嗓子道:“皇上、诸位大人,臣想到一个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植是朱元璋在京惟一一个成年地儿子,他一张嘴,大家都安静下来。 朱允道:“皇叔请讲。” 朱植环顾一周道:“先帝年号为洪武,当然先帝武功盛世叫这个年号恰到好处。 但他老人家经常教导我们,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 先帝有了武功,皇上一朝是否应该更注重文治?皇上自幼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所以臣提议年号不若叫建文如何?请皇上圣断。” 朱植此言说得十分有理,下面的大臣们也都点头称是,连最麻烦的黄子澄也表示赞同,于是在没有太多反对声音的情况下,朱允的年号就定为“建文”,今年仍为洪武三十一年,明年新年开始为建文元年。 朱植心中偷笑,看来自己插了这一杠子,让历史依然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进。 其实对于朱植来说历史按照原来轨迹前进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只有这样,他手里的作弊器才能继续发挥效用。 不过总得来说,朱植回到明朝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间虽然有些小事件发生了改变,但历史的列车仍然在原有轨道上隆隆前行。 接下来,大臣们又商量了一下朱元璋葬礼的种种事项,对于朝廷来说,以上这些事情都是天大的事。 看着这些受到儒家礼法严格训练出来地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朱植再也不发一言了。 等到这些朝廷的大礼讨论完毕之后。 黄子澄又出班道:“请示陛下。 下一步是否应该将太祖高皇帝的遗诏诏告天下?”这个也都是惯例,大家也没有什么意见。 而且这个步骤有一个最重要的关巧,遗诏中有“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 诸不在令中者。 推此令从事。” 地话,赶紧发布,也是让各地藩王老实点,安定天下局势。 这是让朱植最不明白的地方。 一个藩王入京给自己老爹奔丧,这本事天下最根本的人性道理,怎么朱元璋的遗诏里如此违背人伦。 他一个藩王入京,最多带几千护卫,京城驻军三十万,还怕这几千人反了不成。 而且人家来了完全可以让护卫驻扎在城外,只许带些随从进城不就得了。 怪不得日后朱棣跳起来造反地时候,第一个就指责齐泰矫诏不许藩王入京尽孝。 说来也是,朱植不在宫中,这个遗诏到底有没有被小侄子一伙篡改就不得而知了。 但从朱元璋的性格而言,让他说出不用儿子奔丧的话,还真不容易。 朱允突然道:“朕要为皇爷爷守孝。 这段时间没有精力理事,所有朝廷政务着刘三吾、杨靖、方孝儒、黄子澄共同参知。 着杨靖兼领左都御史、方孝儒领翰林侍讲、黄子澄领太常寺卿。” 朱植一听。 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小侄子心也太急了点吧,老朱过去才一天。 就立马换上自己的人马,刘三吾是朝中威望最老的朱元璋老臣,杨靖以前当过太子宾客,肯定是太子给儿子留下的人,这两人在朝中素有威望,倒没什么;方孝儒和黄子澄,两人都兼有帝王师的身份,是小侄子的嫡系,用起来还是有些瓜田李下吧。 皇帝发话了,下面大臣哪里敢辩驳,四个臣子出班下跪,领了差事。 左右没事了,朱允宣布散朝。 散了朝,朱植戴着重孝进了后宫,后宫中呜呜咽咽早已哭成一片。 朱植拿出袖中生姜在手上一擦,然后再往眼睛附近一抹,泪水已经汩汩涌出,一头跪在众弟兄之中,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 泪水把姜味冲淡了,就再抹一家伙,总是这头一天一夜,朱植是哭个不停。 说实话朱植这辈子加上上辈子还从来没哭得如此凄惨如此悲壮。 搞得侄子小皇帝都不禁为之侧目,这个叔叔虽然鲁莽,但可称得上大大的孝子了,小皇帝心中暗道。 朱植排了个班,几个小弟弟换着班哭,哭了吃,吃了睡,睡几个时辰之后起来换班,如是者哭丧三天。 到了后来朱植已经不敢再抹姜了,为了老朱搭上一双眼睛可不划算。 当然除了孝子贤孙们,还有一大帮帮腔的人,文武官员一品至四品命妇都必须入宫哭临。 靠,整个皇宫就跟殡仪馆似地,整天价哭声不断。 又过了四天,终于混到了头七出殡的那天,朱植已经不胜其烦。 这个便宜老爹,说到底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自己给老朱守了七日地孝,也算对得起他给的几十万两银子啦。 只是到了出殡那天,人类最悲惨地事件之一发生了,十几名没有子嗣的妃嫔被勒令殉葬。 在历史上自唐以降已经很少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也信这调调。 看着那些哭声震天地殉葬妃嫔,朱植不禁心如刀绞:始作俑者其无后矣。 对于现代人来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或者支持这样活人为死人殉葬的事情。 而明朝一朝从朱元璋开始,永乐、仁宣二帝都有殉葬的制度。 一直到那个曾经被蒙古人俘虏的倒霉催子朱祁镇,才在遗诏中明确禁止了以妃嫔殉葬的恶制。 朱植作为在京中年纪最大的亲王,紧紧跟随在朱允之后,亦步亦趋地扶着朱元璋的棺柩走向孝陵。 尘归尘,土归土,任由生前如何盛世英名,死的时候不过归于黄土一杯。 跳至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3)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3)“扑棱棱……”一只雄壮的鸽子款款飞落,停在笼子上方,它喘着气,着急地寻找着水碗和吃食,小生灵仿佛飞过了很长的距离。 在鸽子笼旁边等候了半天的小太监,把鸽子脚上一根细管取下来,跑着冲入宫中。 “殿下,殿下,京城的消息来了。” 朱棣慢慢展开纸条,他知道,等待着的也许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道衍和尚看着朱棣的脸色逐渐变化,一向红润的脸已经逐渐苍白,嘴唇紧紧闭着,手微微发抖。 朱棣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高大的背影堵住了窗户的光线,朱棣的身子微微颤抖,几滴英雄泪默默流向腮边。 道衍已经意识到什么,闭上眼睛,口中默默念出“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往生咒,求得西天往生之快乐。 朱棣回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他将纸条递给道衍:“五日前,父皇驾崩了。” 道衍拿着纸条看了看,道:“阿弥陀佛,先帝到了西方世界享受极乐,殿下可安慰了。” 朱棣面色沉重道:“话虽如此,然我心里十分遗憾,不能在他老人家身边送终,实为不孝。” 道衍道:“殿下孝心可昭日月,只是殿下这样的孝心,在别人看起来却是一种威胁。 请看,情报上说先帝遗诏不许各地藩王回京奔丧。” 朱棣一拍桌子:“这怎么可能是父皇的原意?以父皇地性格,他怎么可能不相信我们兄弟几个。 我看这个馊主意八成是今上与他那几个不成器的谋士所为。 我不管这许多,为人儿者,不戴孝扶灵,日后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道衍道:“殿下息怒。 此事需从长计议。” 朱棣道:“此话怎讲?你不同意孤进京吗?”道衍三角眼一转道:“如今先帝大行,毫无疑问太孙会立刻登基,入京混水摸鱼的机会没有了。 黄子澄竖子也,皇上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殿下请看。 新皇登基用自己东宫旧人原是不错,只是也没有如此猴急地。 最新辅政的四位大臣,方孝儒、黄子澄就占了一半。 如此急吼吼地夺权,在朝众位大人嘴上不说,心中必定甚为不屑。 殿下进京一定要让天下明白殿下此行的孝义,而不是去夺权只要达到了目的就撤,不需要固执于进京地形式。” 朱棣仿佛突然想到什么,道:“如果侄子突然下狠心拿下本王,说到底孤还是擅自离国啊。” 道衍微微一笑道:“殿下,本朝的根本是什么?忠孝而已。 如果对于奔丧的王爷下手,天下舆论的口水也得把应天淹没了。 虽然黄子澄是个自作聪明的小人,但有刘三吾、杨靖这些老成谋国的人在。 朝廷一定不会出此下策,殿下放心吧。” 朱棣点点头道:“那是不是明日就启程?”道衍道:“当然是越早越好。 老衲估摸着八百里加急已经过了黄河,殿下不如今日晚间立刻启程。 否则等圣旨到了,殿下再走就是抗旨不遵了。” 朱棣点点头。 连忙喊道:“来人,”一名侍卫入房听令。 “命令亲兵营火速整军待发,每人双马,携带三日干粮,其他粮食沿途征集,酉时准备完毕,戌时连夜出发。 速去传令。” 侍卫连忙跑了出去。 吩咐完毕,朱棣转向道衍道:“今上登基,孤料想朝廷会行削蕃之策,如此一来,孤又该如何应对?”道衍道:“殿下天生帝王之相,非人力可违,就凭黄子澄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竖子如何能做得了大事。 不过虽然彼不足惧,殿下亦不可掉以轻心,臣以为殿下一方面可行韬光养晦之策,示弱于朝廷。 另一方面,殿下要积极准备,事不可为之时切勿坐以待毙。” 朱棣眉头拧成一股绳道:“大师,韬光养晦要得,只是后面一事你就不要再劝孤了。 以一隅而抗天下能有几分胜算?孤只想守在北地安度余生,以全忠孝之名。” 道衍摇头道:“殿下,如果今上能这么想,他就不会对辽王殿下苦苦相逼了,这几年如果不是辽王挡了殿下的风头,如今被圈禁在京城的不是殿下还能有谁。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如果说往日辽王在辽东牵制,殿下腹背受敌。 现在今上却自毁长城,派个什么杨文篡取了辽东军权,此人档案老衲看过,匹夫尔,辽东军中随便挑出一个指挥使都比他强啊。 如今殿下已无后顾之忧,如果此时还不图大业更待何时。” 话说完,道衍留神着朱棣脸上的变化。 只见他依然沉默,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只是那庞大地身躯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压力,让道衍心中咯噔一下,他放心了。 “北平府八百里加急!”自从朱元璋死后,整个明帝国陷入一片停滞之中,哪里还会有这样八百里加急的公务?黄子澄和其他三位大人正在皇城内地左耳房中批看着奏折,他一把从太监手中夺过加急文书,只见上面粘着三根鸡毛,这代表着这个帝国最重要最迫切需要传递的信息。 黄子澄从头到尾将文书看了一遍,眉头一皱将书信交给其他几位大人。 大家传阅一遍之后,方孝儒率先说话:“燕王以入京探视太祖为名突然率八百亲卫离开北平府?这是什么意思?”杨靖拿起茶碗撇了撇茶叶道:“就是说,燕王殿下没有接到太祖遗诏,目前已经在进京地途中。 请刘大人示下,这份公文该如何处理?”刘三吾作为四位辅政大臣中德高望重的一位,大家遇到什么难题,总是第一时间请示他。 只是刘三吾年事已高,许多事已经不会再加以意见,其作用不过是大家商量好之后他点个头而已。 对于眼前这件麻烦事,他闭着眼睛道:“诸位大人商议吧,老夫听各位的。” 黄子澄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整理了一下想法,率先发言:“燕王殿下此行,有两种情况,第一如果当真没有接到遗诏,那么应该由各地知府知会他让他回去,也就不用再追究什么了;但如果燕王已经知道遗诏,却装糊涂,一意孤行地话,那可以着各地知府将其擒下,送往京城治罪。 各位大人觉得如何?”杨靖拿着茶杯顿了一下,嘴边留过一丝轻轻的笑意,也不说话。 方孝儒想了想道:“黄大人所言十分不妥,虽然燕王存在抗旨不尊的可能,但他进京毕竟打着探视先皇的旗号,本身以孝道为先,秉着君臣父子的大义。 无论如何,将其擒下治罪,会遭受天下舆论的谴责,也坏了今上以孝治天下的方略。 万万不可。” 杨靖听了方孝儒的话,有意无意地点点头。 黄子澄又暗骂一声迂腐,在他看来,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朱棣此番入京,说好听的是顶着孝道的大义,但说不好听的实际上就是抗旨不尊。 现在天下实力最强的两个藩王,辽王已经被囚应天,只要再找茬除去这个燕王,那皇帝的天下算是坐稳了。 其他那些二流实力的王爷,削夺起来轻松平常,只是这些人怎么都想不到这点呢?黄子澄还想努力一把道:“方大人此言有些妇人之仁了,太祖皇帝遗诏声明了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 好就算燕王没有收到遗诏,本朝规制也规定各地藩王非诏不得擅自离国。 无论哪方面燕王如此做皆不合制,拿下他天下谁敢不服?”杨靖看着黄子澄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中好笑,放下茶碗缓缓道:“儿子尽孝道,礼也;藩王擅离国,非制也。 这正是燕王要给我们出的两难之居。 燕王尽孝说破大天去也占着理,黄大人这么做只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切不可取。” 黄子澄见杨靖不支持自己的想法,心中虽然恼恨,但也无可奈何,现在朝中杨靖的门生同门最多,俨然是实力派,他的意见自己还没有力量反对。 心中虽觉得可惜,脸上立刻换了嘴脸道:“杨大人所言也有道理,只是眼下之局却如何破解?还请杨大人拿个主意。” 杨靖道:“如此小事,只需七品牙官一名持太祖遗诏以及今上圣旨迎将上去,先嘉许其忠孝,再命其回藩就行了。” 黄子澄道:“如若燕王一意孤行,执意进京呢?”杨靖道:“即使如此,朝廷也不能对他怎样,他只带着八百骑,难道还怕他翻上天去?”一旁一直闭目养神,没有言语的刘三吾突然清了清嗓子说道:“堂堂天子还怕皇叔逼宫吗?”此言一出,虽然声音不大,但直撼人心。 到底是老家伙,大家不敢说的话也说出来了。 黄子澄顿时哑口无言。 杨靖道:“既然刘老也是这样的意见,是否可以拟旨了?”刘三吾道:“方大人文采熠熠,就由大人捉刀吧。” 三比一,方孝儒自然乐于担下这个差事。 建文皇帝用了玉玺,礼部侍郎卓敬带着圣旨火速离京,飞马前去阻截燕王。 等两拨人马相遇之时,燕王一人双马的队伍已经过了淮河。 跳至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4) 第三十一章 洪武驾崩(4)卓敬在淮河岸边与燕王大辨一日,燕王不听,执意进京,遂挟卓敬于军中,日夜兼程奔应天而来。 燕王兵将白袍白幡,每日宿营,燕王南面而泣。 早有沿途官员将燕王动向报于京城,京师大震。 黄子澄再度叫嚣燕王违制,应治罪,帝不许,着驸马都尉梅殷出迎。 九月初二,燕王至扬州,命扬州知府备舟以渡。 扬州知府阴违之。 梅殷得遇燕王,宣旨抚慰,准燕王一人一骑渡江进城吊丧。 另一边着左军都督府都督曹国公李景隆督四卫大军陈兵江燕王行至江边,望江南旌旗招展,心中戚然。 道衍劝道:“殿下千里奔丧,至诚至孝,天下舆论莫不许之。 奈何有违皇命,反而授人以柄,斥为不孝。 愿殿下养成龙虎之威也,他日风云际会,羽翼高举,则大江可投鞭断流也,今日没必要屑于在此消磨。” 朱棣感其言,当即下马面向应天跪倒,泣不成声,烧纸以吊。 哭完孝,朱棣翻身上马,勒马北去。 一场小小的政治危机以朱棣的退却而了却,京师乃至各路藩王都不禁送了一口气。 一个月过去,孝陵也最终封闭,朝廷专门设孝陵卫以守之。 忙了整整一个月各种繁复的宫廷礼仪,朱植这位在京“大藩王”也总算送了一口气,回到家中与老婆孩子过上几天轻松的日子。 朱植正在后院与白术带着几个孩子玩耍,那边回廊站着杨荣。 朱植看见。 打趣道:“我的长史大人,你看我也忙了这些天,刚得空陪陪夫人孩子,你真会挑时候。” 话虽这样说。 但还是放了朱贵,边拿过毛巾擦手,边朝杨荣走去。 杨荣行了礼道:“打扰王爷天伦,实在不好意思。” 走人书房。 朱植地神情已经变得相当严肃,道:“丧事都办完这些天了,宫中仍然没有一点意思让我回辽东吗?”杨荣道:“这个意思暂时看不到,只是皇上又封官了。 杨靖、方孝儒、黄子澄都晋了翰林学士。” “哦?”朱植应着,看来小侄子刚刚逼退朱棣之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封官许愿,巩固自己的实力了。 不过小侄子这么做也没有违背历史的进程,这个翰林学士以及四人辅政正是日后明朝内阁制的雏形。 朱元璋撤宰相,自己独揽天下权柄,只是像他那样精力丰富。 五十多岁还能生孩子地皇帝有几个?操劳了半天,到死的时候也十分郁闷地说自己给累坏了。 所以从朱允开始,已经逐渐形成内阁制度.到仁宣两代,正是封大学士。 建立内阁。 如今朱允还略微将这个制度提前了,四位辅政之臣都封了翰林学士。 朱植道:“哼,此四人不正是行宰相之事吗?只不过分了宰相之权而已。” 杨荣道:“殿下所见极是。 皇上仿佛有些着急了,一下子将方大人、黄大人提到宰辅的位置。” 这位黄大人日后的位置还要高,权还要重呢,你哪里知道他们君臣所作所为,朱植也不准备明说,反问道:“先不管他们君臣地事,辽东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杨荣道:“正是有来自辽东的消息需要报告殿下。 一份明报,一份暗报,殿下要听哪个?”朱植微微一笑:“勉仁还跟我卖关子,那就先看看见不得人的事。” 杨荣道:“小马王来报,开春之后他亲自带领一支殿下的侍卫以追逐鞑子为名深入大漠,终于找到了前元宝藏,起出官银、金条、珠宝等共值三百七十万两白银,如今已经按殿下吩咐秘密运往金州卫的长生岛地窖中存放。 此事只有铁长史、郭铭郭大人知道。 另外为了掩人耳目,铁长史按照殿下的意思,拿出其中价值一百万两的银锭,上报朝廷,请求定夺,估计使者正在进京的路上。” 朱植点点头道:“好,非常好,有了这笔钱,今年的战船就有了着落了。 对于这笔钱要严格保密,派小陈子回去,统领一支本王的亲卫贴身看守,另外再密调一个金州卫地千户去守卫长生岛,所有防卫由小陈子统一负责。 这笔宝藏是辽东的生命线,不容有失。 花这笔钱的时候也要特别小心,可以缓缓而出,不要让其他人察觉。 比如水师预算可以报高点,然后扣除去年地支出,剩下的空缺由长生岛补足。 使用方面由郭铭具体负责。” 一口气布置完,朱植仍然在考虑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杨荣道:“殿下地计划还要小心一个人。 这也正是卑职要带给殿下的坏消息。” 朱植道:“差点忘了,是什么坏消息?”杨荣道:“这是辽东都司最新的邸报,那位大都督杨文一到辽东,新官上任三把火,几乎把殿下原来在辽东设定地治军方略全改变。 尤其是春耕,昔日殿下命令上五卫只许三成,其他卫最多六成,回家务农,其他人发禄米补偿。 谁知道这位大都督全改了,他认为辽东如今四方无战事,在辽东推行屯田,废止了殿下的禄米补偿制度,着令所有有田地之人都回家种田。 铁长史和叶将军据理力争,最后才争取到上五卫保留五成的将士值班。 不仅如此,过了春耕,杨文下令将上五卫拆分,从羽林右卫抽出两个千户组成新的义州卫,从定辽中卫、广宁中卫中各抽出一个千户组成新的广宁左卫。 又从定辽右卫和铁岭卫各抽出一个千户组成新的复州卫。 各位新的指挥使都安插上杨文地人。” 屯田倒还罢了,朱植一听说杨文竟然拆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上五卫精兵时。 气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这还了得,经过五年苦心经营,现在辽东的兵马已经训练完毕,而且经过几场大战的洗礼。 俨然有了精锐地样子。 杨文这样一胡搞,自己所倚重的上五卫精兵已经被抽成了空架子,日后凭什么自保?朱植气得脸都发白了,道:“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我五年的心血啊,全部毁于一旦。 难道铁铉叶旺他们就允许杨文这样胡搞?”杨荣道:“殿下息怒,铁大人和叶将军当然据理力争过,据铁大人递上来的邸报称,杨文以辽东境内太平无事为由,不需要集中那么多精兵。 其实这分明是一石二鸟之策,其一,可以分散打击殿下地势力,其二他可以给自己的人加官晋爵。 培植自己的嫡系将领。 他自己打着如意算盘,怎能理会铁叶两位的劝阻。” 这些关巧,杨荣不说朱植也能知道。 让铁叶二人对抗杨文还是不明智的,他强压着心中的忿懑。 接过杨荣递上的茶杯,坐了下来道:“杨文如此苦苦相逼,我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杨荣微微一笑道:“殿下。 稍安毋躁,请听荣给殿下分析。 此时,我们不但什么事都不能做,而且辽东的铁长史还必须曲意奉承,不能现出不满。 殿下你想,怎样做今上才会许殿下回辽东?”朱植心中不快,怒道:“我倒真看不出他有这个意思,把我留在京城找个理由废掉算了,我又能如何?”杨荣显得胸有成竹,笑容不减道:“殿下,您这是自暴自弃的想法,其实杨文在辽东闹得越凶,对殿下越有利。 殿下想啊,今上把杨文派去辽东,不就是为了夺军权牵制殿下吗?那只有让他做得很顺利,取得很大的成果之后,才能安今上之心。 所以说,只有今上和杨文自觉得已经控制了辽东军权了,殿下才有机会回辽。 殿下以为如何?”朱植一拍脑门,立刻转怒为喜:“勉仁高见,地确是如此,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那按照勉仁的意思,铁叶二位不但不能与杨文抗争,还要曲与委蛇,做出更大的让步。” 杨荣道:“对,正是如此。 殿下回藩辽东是首要大事,这个时候必须隐忍。 殿下在辽东五年无论政务军事,功勋卓著,在军在民都深得人心,又岂是杨文之流小恩小惠能够蒙蔽地?!殿下一定不要着急,杨文在辽东获得的利益越大,殿下离辽东才更进了几分。 其实这个看法是铁大人首先提出地,他想清楚这一层之后,在杨文拆分上五卫的时候,他并没有极力反对,他还告诉殿下,莫非忘了杨春事乎?”杨荣这么一说,朱植更加明白了,蓝玉叛乱时,杨春名为羽林右卫指挥使,但只要朱植振臂一呼,下面的兵将还不是应者云集。 那时朱植在军中尚无根基,更何况现在已经在辽东经营数年,军中大小将领那个不是跟朱植从死人堆里钻出来地。 朱植心中立刻跟明镜似的,转而道:“按照这样的思路,杨文拆分上五卫还有更大的好处。 勉仁还记得,在扫平海西女真之后,多了剌鲁、努合里、达真等卫,我们还担心兵力太盛引起朝廷不安,特地想方设法裁撤了几个卫。 现在杨文这么做,实在是给辽东多扩充了几卫精兵。 你看,虽然上五卫人员被分散了,看似实力削弱,但只要找到机会补齐兵马,勤加训练,恢复实力不是难事。 而且新扩充的三个卫都是上五卫的老底子,只要训练得当,不又是一支精兵吗?”杨荣呵呵一笑道:“殿下明鉴,正是如此,如今辽东兵马数量不变,但卫所又增加到二十二个。 骨头都在,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扩充成军。” 朱植此时信心更加爆炸,你杨文这么做简直是给自己白送来一万五千精兵,如今一切的一切就是如何返回辽东。 只要一回辽东,那还不是虎入深山,龙上九天吗?朱植连忙吩咐:“对,正是如此,你赶紧写一个方略,让铁鼎石对杨文步步后退,一定要让他尝到更多甜头,但同时队伍的训练也要给我抓紧,等回藩之时看不到三卫精兵,我拿他是问!”跳至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1)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1)“兵部尚书茹倒了,你知道吗?”应天酒楼之中从来是朝廷消息最快的传播之地。 “什么?茹大人倒了?因为什么事?”“听说是收授贿赂,他担着兵部这几年,据说背后里收授将领贿赂,提拔了十几个指挥使。 听说他和老家陕西都指挥使一起倒卖军田得利六千两银子呢!宫里的人说其实茹的事早在太祖帝在位时期就有人揭发了,只是太祖隐忍不发,留给今上立威的。 昨天后晌,锦衣卫抄的家。” “我的老天,没想到今上如此雷厉风行……”朱植可不相信市井上流传的这些鬼话,什么老朱留给小朱立威,六千两银子就抓人查办?如果这样京城里的官不得被收拾了几轮了,这分明是利用利用贪污这个借口剪除朱棣的羽翼吧。 当年在京之时,朱植通过朝中奏事等等风向,试出了茹是燕王的人。 既然朱植都知道了,太子党方面岂会不知道?只是朱元璋尸骨未寒,建文就用如此雷霆的手法拿下茹倒是让人有些惊讶。 茹被系第三天,宫中发表旨意,远兵部侍郎齐泰出任兵部尚书,同参政事。 朱植放下朝廷下发的旨抄,该来的都来了,靖难这场大宴各路人马终于粉墨登场。 这位齐泰在朝中颇有能名。 原来他叫齐德,因为陪着朱洪武去了趟祭天而得到了老头的信任,亲自改名为齐泰。 后来朱元璋想把他提拔为兵部左侍郎。 为他举行了一场单独面试,询问边界将领地名字,齐泰不慌不忙,从东说到西。 从南说到北,毫无遗漏,得了满分。 之后又问各地的形势,齐泰这次没有说话。 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手册,上面的记载十分详细。 朱元璋十分惊讶,大为欣赏。 能在众多官员中脱颖而出爬到帝国权力的最顶峰,当然不仅仅因为有能力,刘三吾当宰辅是因为人家德高望重,朱元璋都尊之为先生;杨靖当宰辅是因为人家是太子嫡系,又力保过皇太孙,而且同时还是朝中最强地实力派;方孝儒是帝王师当然是要当宰辅了;黄子澄是皇上的发小死党。 那么齐泰呢,他又是黄子澄的死党,同为洪武十八年进士。 在中国历来的五大关系网中排名第二——同学关系。 而且他还很具有点“军事能力”当然被建文和黄子澄视为强援.除此之外关键还有一点,齐泰是削藩地坚定主张者。 今年的秋天姗姗来迟,过了九月。 树上的鸣蝉仍然吱吱地嚷着,真是活见鬼了。 当上了皇帝。 终于站在了权力最顶峰的朱允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二十岁已经成年了,经过长期儒家礼教的训练。 他自问已经可以承托起整个帝国的命运。 但爷爷的突然去世,让他又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朱允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凝望着御花园中独立的仙鹤,此时他地心境就如仙鹤一般孤独无助。 那位北方的叔叔始终如同一柄悬在脑后的宝剑,让他无法安眠。 当了皇帝又怎么样,如果江山坐得不稳哪里还有意思。 朱允长叹一声,吓得旁边地小太监偷偷看了看万岁爷。 二十岁风华正茂的人,眉头却总是拧着,哪里有那么多烦恼?不容朱允长吁短叹,那边一名小太监在门口通传:“禀告陛下,翰林学士太仆寺卿黄子澄求见。” 朱允一听通传,立刻来了精神,道:“快,快传。” 不一会黄子澄走入书房房门,向朱允行了礼。 朱允连忙让二人起来,吩咐赐座。 黄子澄屁股蹭着凳子靠了一下,连忙道:“日前陛下问臣,还记得当年东阁门所说地话吗?臣对曰不敢忘记。 如今有一个大好机会送上门来了。” 说着从袖筒中抽出一个奏折递给朱允。 奏折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周王朱的次子朱有火动(dn音)告发周王图谋不轨。 朱允边看脸色愈凝重,看完后问道:“先生怎么看?”黄子澄道:“这正是削夺周王爵位地好机会。” 朱允道:“儿子告父亲,可合礼乎?”黄子澄正色道:“子侍父以孝,臣侍君以忠,对于周王次子一方面是父亲,一方面是朝廷,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只是选择以忠侍君,并无悖纲常之处。 如果陛下不以此惩罚周王,那日后还有谁会为陛下尽忠?”这番话说得朱允连连点头,正说着,内侍又来报:兵部尚书齐泰求见。 来得正是时候,朱允连忙命其进来。 齐泰进屋之后,赐座一旁,朱允将奏折交给他看了,等齐泰看完,朱允问道:“齐爱卿,对此有何意见?”齐泰连忙摇着头道:“周王不忠,有火动不孝,好一对不忠不孝的父子。” 朱允听他这么一说,也叹了口气,毕竟周王是朱家的人,出了这样一对不忠不孝之人,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 齐泰自知失言,连忙不再说话。 隔了一会朱允道:“黄卿以为应趁此机会削夺周王爵位。 齐卿怎么看?”齐泰道:“臣以为不可。” 黄子澄不禁为之侧目,这个一向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同年进士什么时候学会反对自己了?朱允微笑着道:“哦,齐卿以为不可?说说理由。” 齐泰道:“周王有异谋不假,然开封离京城近,快马不过五天路程,一旦有变京城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之。 再者也是最重要一点,周王实力并非藩王中最强的,确切地说,周王不具备谋反的实力。 削藩者应该从最强者入手。 燕王拥兵十数万,年年出塞,部下全是虎狼之师,而且燕地民风剽悍,离京师很远,一旦生变,朝廷无法迅速作出反应。 等到大军云集,谋反已成,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燕王是在世太祖皇子中最长的,他的一举一动都给其他藩王以表率作用,拿下他之后,其他自认为实力不如燕王的藩王即使内心存有异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比燕王如何。 所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必须先从最强的燕王入手,削了他其他藩王易如反掌。 请陛下明鉴。” 朱允点点头,似乎被齐泰所言说动了。 黄子澄在一旁有些着急,连忙道:“陛下,尚礼此言差矣。 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得时候就有许多不法得事情,削之有名。 现在更有周王次子大义灭亲,举报周王异谋之状,实乃证据确凿。 今要削藩,理应从周王开始。 尚礼所言没错,燕王骄横跋扈,屡次不服朝廷命令,反状已现。 但证据呢?没有证据如何让人心服?万一以莫须有拿下燕王,唇亡齿寒激起其他心有怨望诸王反叛,莫非忘记汉初七王之乱乎?再者,周王是燕王的同胞兄弟,削了周王等于削了燕王的手足,到时候荆棘上的刺被削光了,剩下一根荆条还不怕拿不起来吗?”黄子澄这一番话说下来,朱允又觉得颇有道理。 正是两难之际,齐泰又道:“陛下,削了周王只会让燕王更加警惕,一旦他被迫动手,朝廷是否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实力?其他的不说,假如是否应该在削夺周王之前先把辽王放回辽东,让他牵制住燕王的力量,而后再施行削藩之策?”黄子澄冷笑一声道:“和辽王比,周王不过牧牛童而已。 好不容易将一头老虎囚禁在京城,假如为了削一个孩童而放虎归山,那还不如不削。” 齐泰道:“辽王怎么就成了老虎,太子殿下亲自托付辽王牵制燕王,如果没有辽东的牵制,能放心削夺燕王吗?”黄子澄道:“如今杨都督在辽东已逐步掌控辽东军权,不出半年辽东军已可尽收陛下麾下。 到时候不用辽王照样可以牵制燕齐泰道:“杨文有多少本事,泰自然清楚,就算让一只羊带着一群狼也无济于事。” 朱允突然道:“好啦好啦,两位爱卿不要再吵了。” 黄子澄和齐泰二人知道自己失态,连忙跪倒求罪。 朱允道:“二位一心为朕,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至于今日之议,朕觉得还是黄爱卿的意见比较稳妥,毕竟先帝新丧,如果在没有任何罪证的情况下削除燕王,天下如何能服?但周王罪证确凿,的确不容他人不服。” 齐泰还想说点什么,只是他也知道皇帝的话就是判决,只能将话头生生吞进肚子里。 五日后,左军都督李景隆奉旨率军北上备边。 当时京师朝野对这个事情并没有多少警惕,李景隆率领三万大军途径开封的时候,突然率亲卫三千入城中包围周王府。 当众宣布周王罪状,将周王及其儿女全部系捕,压往京城。 此次削藩,布置周密,行动迅速,周王虽有九千护卫却丝毫没有反应就已经束手就擒。 一月之内先取权臣在内,再削藩王于外,朝野上下顿时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跳至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2)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2)几缕阳光透入,一点薰香缭绕,房中一个孤独的身影面向窗户,高大的背脊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暗影。 朱棣整理了一下穿在外面的孝服,轻轻叹了一口气,提起笔想了又想,最后又把笔放了下来。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殿下,老衲可以进来吗?”朱棣道:“大师请进。” 门吱呀一下打开,一个明亮的光头闪入房中,对着朱棣作了个佛礼:“殿下,老衲这厢有礼了。” 朱棣道:“大师请坐。” 道衍坐下,眼睛死死盯着朱棣。 朱棣笑笑道:“大师神情严肃,这么看着孤却是为何。” 道衍道:“刚才老衲在僧房中打坐,突然算到殿下要给皇上写奏本替周王求情,顿时坐卧不安,思前想后还是要来劝谏殿下几句。” 朱棣道:“大师想说什么孤知道,但是孤不能不写这个奏本,老五是孤的亲弟弟啊,他受难了,孤当哥的能不管不顾吗?”道衍道:“殿下,朝廷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就因为在周王家里抄出几件做戏用的龙袍吗?这一切还不是冲着您来的。 削周王,不就是为了绕着弯打击您吗?此时此刻如果殿下还执迷不悟非要写这个求情奏本,不正好授人以柄吗。 殿下三思。” 朱棣惨然一笑:“先帝尸骨未寒,他就这样做。 置忠孝于何地?三哥已去,众多兄弟中孤就是老大,孤不出手相救,谁又能救。” 道衍道:“今上昏庸。 身边又有黄子澄齐泰等佞臣当道,在他们严重殿下还有其他的藩王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想做地就是将众位藩王一个一个削除掉,如今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际依然动手,心中哪里有什么忠孝之礼。” 道衍顿了顿看了看朱棣的脸色。 只见朱棣脸上面如止水,道衍咬咬牙继续说道:“此时摆在殿下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清君侧。 朝廷奸佞当道,天下民声沸腾,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集。 如若仍然举棋不定,周王之鉴就在眼前,殿下不如趁此机会……”朱棣摆摆手道:“大师不要再说下去了,容孤再想想,再想想。” 道衍知道今日的话说得够多了。 点到为止,起身唱个诺,转身而出。 脑子有点乱地朱棣喝了口茶再度拿起手中的笔。 别人怎么乱自己管不着,只是这个时候自己这个王爷不能自乱阵脚。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到毛笔。 再度拿起来。 “虎步龙行”“贵不可言”“天降大任”,这些话时刻在朱棣脑海里回旋着,那个坐在金銮殿里的人真地可以担当得起整个国家吗?父皇过世了才几天?他只顾着让自己的位子坐稳。 就毫不留情地削除异己,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性子都显示这个侄子不是能当好皇帝的料。 “啪”的一下,笔尖一滴墨汁滴下,洁白的宣纸上溅出一点墨花。 帆!”几个口令干脆地下达,辽东水师的旗舰“泰山”号已经稳稳地停在耽罗济浦港一号泊位上。 萨里尼坐在舰桥后甲板的躺椅上,表面看他躺着晒太阳,可是刚才全舰上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地眼睛里看着,耳朵里听着。 等船停下,萨里尼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环顾了一下四周状况。 降帆的降帆,收绳的收绳,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 嗯,这帮小子练地不赖啊,萨里尼心里想着。 此次开拔耽罗,是辽东水师每年一次的秋季演习,同时也是辽东水师学堂第二届毕业地实战演习。 水师学堂是辽东水师建立之后,由朱植倡议建立的水师将领培训基地,每年面向整个辽东军民招收六十人送入学堂,整个学习需要四年时间,头一年是理论学习,主要学习舰船的建造,风向,海文地理等等学科;其后三年是舰上实习期,每个学员从一名普通水手做起,熟悉战船上每个岗位地工作,轮机、风帆、舰炮等等一路实习过去,最后一年升为船上的三副,再经过一年的舰长级别的训练才最后出师。 其中各项考核综合评定最出色的前三十人,才有资格升从各舰三副之职开始,最终成为大明辽东水师舰长未来的候选。 如此高的淘汰率之下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第一届,也就是随着辽东水师一同建立时就开始培训的三十人毕业出师。 如今进行毕业考核的是第二届的六十名学员,他们在这次演习过程中成为所有舰船上的大副,而参加演习的全部舰船都由这些大副全权指挥。 萨里尼站在“泰山号”的船尾,看着一艘艘战舰按照指令停在济浦港的泊位之上,脸上泛起笑意。 内心中不禁对辽王殿下当初创办水师学堂的初衷佩服不已,培养一名合格的舰长,不是容易的事,自己手下那批舰长都是经过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风里浪尖的洗礼才造就出来的。 但通过学堂系统的训练,四年时间已经造就出一名船长胚子。 由他们这些当海盗出身的舰长们全部经验汇聚成的教材,再通过严格训练出来的学员,无论素质还是能力在短短的四年时间内已经隐隐超过了野路子出身的海盗舰长。 只要再假以时日,让这些学员舰长们有更多的实战经验,他们的作为一定会超过自己这些辽东水师的草创者。 而在船头还有一批更小的孩子在指手画脚,他们是水师学堂少年军校的学员,这些孩子们从十岁开始进入军校,经过八年的随舰训练,然后再要通过四年的学堂学习。 这些人才是水师更长远的希望。 看着这些对大海充满了期望的孩子们,萨里尼笑容更加甜蜜。 这次秋季大演习,辽东水师全军大小三十五艘战船出航,夏天被朱植带走了十艘战船上贡之后,水师又有三艘“岳”级战列舰,两艘“名将”级巡洋舰下水,辽东水师的实力再度恢复到十二艘最新式的战列舰,十八艘巡洋舰以及八艘“州府”级福船的水平,这次除了福船之外,最强大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战队全部出动。 现在辽东水师已经鸟枪换炮,经过两年的努力,所有战船都已经装备了青铜前膛加农炮,这种威力强大的火炮在木浦一战以及之后历次剿灭倭寇的战斗中屡屡得到验证。 对此,萨里尼已经逐渐摸索到一套新型武器下的作战方法,并参照陆军的经验制定了一个粗略的水师“航战纪要”,这次出来演习也是对训练了半年的新型水师战术战法的一个验证。 但这一切还不是真正的目的。 离开辽东之前,铁铉这位名义上辽东水师的提督来到金州水师提督府,向萨里尼交待了这次大演习的一个真正目的。 名为水师大演习,实为出洋避祸。 “辽王如今等于被囚禁在京城,什么时候能回来谁也不知道,但殿下一定会回来,这个我们都要坚信。 看看杨都督在辽东所为,就知道他是要把殿下创立的基业搞倒,如今辽东民声沸腾,军心涣散,如此以往殿下的心血必将付之流水。 我等皆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臣下,别无他求,唯殚精竭虑为殿下守成尔。 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铁铉的话仍然回荡在萨里尼耳边。 此番出洋,铁铉交待的就是除非见到辽王殿下手谕,否则天子诏下,亦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回辽东。 萨里尼至今还记得,铁铉望着他真诚的眼神:“此招釜底抽薪,断绝杨文染指水师的黑手,然前途危险重重,萨兄当仔细考虑,如果觉得有顾虑,则由我铁铉亲自率舰队出洋。” 萨里尼当时只平静地回了一句:“没有殿下,没有辽东;没有殿下,没有水师;没有殿下,亦无老萨今日。 老萨纵然舍得一身剐,也为殿下保存水师。” 不知道为什么,快四十岁的人了,说这话时,萨里尼仍然一股热血冲上脑袋。 自己不过是一个异乡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愿意对一个囚禁在京城的落魄王爷忠心耿耿?是汉人所谓的知遇之恩吗?不是,在萨里尼的身体里流淌着向往自由的血液,从来没有什么儒家经典可以让他服从,他惟一服从的只有个人魅力。 那个取消了农民地租的的人,那个推行和威尼斯一样的契约精神的人,那个告诉大家应该平等相待的人。 在他身上,萨里尼总是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力量。 正是这种力量,让萨里尼相信这位看似高高在上的王爷,正在做着与以往任何官府不同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未来辽东的路会通向哪里,但萨里尼总有一种冲动愿意跟随着朱植走下去。 “水面上的事有老萨独力担待,但辽东的事还要大人尽力周旋,特别是想办法让殿下早日回辽。” 在摇弋的烛光之下,这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人商定,辽东水师的主力部队以准备征倭为名驻扎耽罗,给养由福船分舰队每月按时运送。 除非辽王殿下或者铁铉手谕,否则不奉任何调遣。 萨里尼知道这是一场冒险,拖得一时拖不了一世,时间久了杨文必然察觉,现在重要的是争取时间,当辽王回藩之时将辽东水师完整无缺地交还到他手上。 跳至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3)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3)“若周王所谓,形迹暧昧,幸念至亲,曲垂宽待,以全骨肉之恩。 如其迹显著,祖训且在,臣何敢他议?臣之愚诚,惟望陛下体祖宗之心,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 朱允拿着四叔燕王送来的奏章久久不能放下,半晌之后唯有一声叹息,喃喃而语:“朕又何尝想手足相残。” 说着闭上眼睛,久不言语。 由于燕王带头上求情奏本,其他十几路藩王群起而上,平时各打算盘的藩王们此番异常坚定地走到了一起,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朱允无奈之下,将黄子澄、方孝儒、杨靖、刘三吾、齐泰等五个辅政召入宫中商量对策。 此时五人见皇帝苦恼,都静立一旁,谁不敢说话。 隔了半晌,朱允才道:“总共收到各路藩王的说情奏本一十二份,除了湘王和蜀王,几乎所有的藩王都进本为周王开脱。 各位爱卿拿个主意吧,对周王该如何发落。” 刘三吾是惟一赐座之臣,他坐在那闭目养神,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朱允瞄了他一眼,知道这个老头指望不上;眼睛移到杨靖身上,只见他站得笔直,眼睛凝望着窗外,此君一直反对朝廷削藩,他也别指望了;黄子澄呢?他的眼睛扫到黄子澄身上。 黄子澄知道主意是自己出的,解决的时候切不能做缩头乌龟,只得道:“陛下。 周王证据确凿,请削王爵,赐白绫。” 方孝儒一听,立刻道:“陛下。 黄大人所言万万不可,所谓证据确凿不过是周王次子的一道检举奏本,还有就是几套龙袍,这些龙袍不过是唱戏地戏班中找到。 至于另外一些小证据,什么五爪龙杯都有证可查,乃先皇御赐。 如果仅仅以这些证据将其赐死,天下藩王恐怕不服。” 齐泰点点头道:“到了这个时候,陛下应该出面宣慰一下各路藩王,不能把他们都逼急了。 依臣看,留周王在京城察看是比较合适的做法。” 两人的话都说不到点子上,看着杨靖仍然闭口不说话,朱允心中有些不满,只得开口点将:“杨爱卿。 可说说看法?”杨靖被点将,只得转过身来,作了一揖道:“陛下。 拿下周王一事,本来就有些操之过急。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动手,结果就是今日之乱。 各路藩王同心协力上表。 显示出他们已经感到身上地危险,才联起手来.赐白绫不可取,釜底抽薪恐激起更大的事端。 如果仅仅是将周王留察京城,同样不可。 这等于朝廷承认捉拿周王不对,自打嘴巴,有损朝廷威信。 对于周王的处理,不若削其王爵,将其流徙三千里。 这样做不但保住周王一命,卖了各地藩王一个人情,而且也不损朝廷颜面。 请陛下定夺。” 听了这话,朱允才点点头,这才叫老城持国。 黄子澄吞了口唾沫,也不再说话。 朱允又问道:“刘爱卿的意思呢?”刘三吾微睁眼睛,在座位上微微欠身道:“杨大人所言极是。” 说完又把眼睛闭上。 朱允道:“既然刘、杨两位爱卿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至于流徙哪里,由杨爱卿斟酌。” 杨靖道:“臣领旨,另外还有一事。 现在各路藩王人心浮动,陛下应该有所举措以安人心。 辽王留京已经一年有余,行为端正,恭孝谨慈。 未若令辽王回藩,说明殿下并无削藩之心,如此一来,可塞天下攸攸之口。 请陛下圣断。” 杨靖之言一出,几名辅政之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过了一会齐泰附和道:“杨大人所言极是,辽王在京察看多日,已原先皇遗训。 令其回藩,一来宣示陛下大度,二来可安天下藩王,此策甚好。” 黄子澄立刻道:“杨、齐两位大人所言差矣。 亲陆梁,人心摇动,万一不幸,必有厉长、吴濞之虞,削藩之策乃安定社稷之根本。 此番削夺周王,众王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竟然群起上书,不啻要挟朝廷乎?然陛下免除周王一死已经是恩降众藩,焉有不服之理。 辽王在辽,数有不法事,先皇且诏之来问罪,已经证据确凿,正是削夺辽王好机会。 如果放其回辽,如纵龙归海,放虎归山。 此议切不可行!”杨靖“哼”了一声道:“不知道黄大人对辽王殿下有什么深仇大恨,屡屡抓住其不放。 兴宗(懿文太子庙号)在世时,甚厚辽王,兴宗弥留之际曾有外事不明问辽王之遗训。 先皇驾天,燕王轻骑来京,谁说不是没有辽王在辽东掣肘他才敢做如此胆大妄为之事?辽王在京实乃不妥,陛下应恩准其回藩,以安北疆。” 朱允听得频频点头,又问方孝儒:“方爱卿以为如何?”方孝儒道:“陛下,杨大人言之有理,放辽王回去也是遵从先皇遗愿,以臣之见,放是可以,但应该削弱其护卫,剪除其羽翼。” 杨靖道:“剪除了辽王羽翼,那还有谁能牵制燕王?这样做乃自毁长城之举,不可行!”黄子澄见众臣大势已在辽王一边,无可奈何道:“方大人所言有理,不如将辽王三护卫与当地卫所相换,这样一来,朝廷也可对其控制。” 朱允觉得几人说地都有理,不如就捏合捏合在一起,于是道:“既然各位爱卿都这么看,那就拟旨吧。” 杨靖还想说点什么,只是见皇帝已经说话了,他才把话吞到肚子里。 “殿下!杨大人那边传来大消息!”杨荣兴冲冲奔入朱植书房。 朱植正在书房卧榻上午睡,听到这吵吵声,才悠悠转醒。 朱植道:“勉仁,别着急,别着急,慢慢说。” 杨荣道:“杨大人传言,宫内廷辩已经有了结果,今上已经同意殿下回藩!”朱植腾地从卧榻上坐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杨荣满脸笑容道:“今上同意殿下回藩,不日将诏告天下。” 朱植同样满脸笑容,天啊,终于等到这天了!足足一年半时间啊,老子屁股都呆出茧子了。 朱植兴奋得从**蹦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下床来。 光着脚在书房里来回走着,边走边搓手。 “殿下,请冷静点,卑职话还没说完呢!”杨荣见朱植那么激动连忙给他泼点冷水,“杨大人还说,今上准许的条件是更换辽王护卫,将以盖州卫、宁远卫、广宁右卫三卫替换羽林右护卫、广宁中卫和定辽右卫。” 朱植的脚步骤然停下来,迷惑地看着杨荣,道:“你说什么?要更换我的护卫,这算什么意思。” 杨荣看着朱植狼狈的样子,心中一乐,赶紧指了指榻旁的鞋子,朱植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走回榻旁把鞋子穿上。 杨荣这才道:“殿下,据说这是黄大人的意思。 虽然殿下的护卫被削弱了,但关键一点,殿下能够回到辽东,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已经是最大的成功。 即使羽林右护卫、广宁中卫和定辽右卫被调走,只要殿下在,这些卫的官兵哪个不惟殿下马首是瞻?此时此刻,殿下回藩是压倒一切地头等大事,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朱植这才在桌子旁坐下,招呼杨荣:“呵呵,实在有些出洋相,勉仁赶紧坐下。 是的,是的,提醒得对,我刚才有些着急了。” 杨荣道:“这次回藩,多亏了杨大人鼎力争取,听说在御书房里,杨大人和黄大人争得非常厉害。 最后还是方大人出来站在了杨大人一边,陛下最后才同意了。 而黄大人见无法阻拦,就想出了掉换护卫这招。 嘿嘿,这位黄大人实在是有些机关算尽。 他以为仅仅凭这个就能削夺殿下兵权?岂不知殿下通过教导队地方法,已经将整个辽东将领尽数收服。” 嘿嘿,朱植干笑两声,通过办学校建立自己的队伍,这可是蒋该死同学教地高招。 当年就因为黄埔军校,蒋该死同学才拉出一票嫡系人马。 朱植从来没有将办教导队和辽东军校的底牌透露给杨荣,谁知道杨荣这个人精自己猜出了个八九。 朱植被人看穿了把戏,脸上有些发烧:“嘿嘿,就你厉害,什么事情能够逃得过勉仁的眼睛。” 杨荣看着朱植窘迫地样子,心中更加好笑,自己这位王爷从来不是那种心机很重的人,没有过多的权谋,没有很深的城府,有时候给人一种没长大的感觉。 但就是这样的王爷,却让人感到特别踏实,对自己毫无保留,言听计从。 但另一方面在朱植胸中却真的有些杨荣看不懂的东西,杨荣总结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胸怀天下?不对,朱植身上没有燕王那种野心;为民请命倒有点,只是他的做法又与以往的青天大老爷不一样。 杨荣隐约感到朱植追求的是完全不同的理想,这种理想描绘出一副以万民平等为基础的天下,这个理想不以杀戮为代价,不以改朝换代为基础,真正的“等贵贱,均贫富”。 隔了一会朱植总算平静下来,道:“勉仁觉得该如何感谢一下杨大人?”杨荣道:“杨大人只说了一句话,请殿下不忘兴宗之托。” 跳至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4)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4)“今上厉害啊,在位三个月拿下一个亲王一个大臣,天下为之震动啊!”“怎么,怎么?周王的事有结果了吗?”“老郑,你的消息太闭塞了吧,前天宫里已经颁下圣旨,削周王为废人,流徙云南。” “我的妈啊,今上手段好厉害啊,那可是亲叔叔啊。” “亲叔叔又怎样,只要有谋逆之心,毫不犹豫拿下。 今上比先皇还厉害,当年先皇不过是拿下几个功臣,今上可是对亲叔叔开刀啊。” “老田,嘘!这话你可得小心点说……”老田吓得看了看周围,见左右的人该干吗干吗,又低声道:“今上是恩威并施,一方面流了周王,另一方面又放了辽王回藩。 这辽王在先皇那会就被圈在京城里,现在才放他回去,也是给收拾得够呛。” 老郑道:“莫谈国是,莫谈国是。 唉,对了,前些天,辽东联号又进了一批新货,你看见了吗?都是暗银杯子,据他们说是来自南洋的,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锡。 一套得五十两银子,总共才二十套,我一咬牙买了一套。 这玩意好啊,瞧那花纹多华丽,甭提多有味。 怎么着,哪天到我家喝两盅?”老田道:“嗯,就你知道臭显摆,我不知道啊。 哪天跟我到城外跑马去,我刚从联号买了两匹雄俊的沈阳马。” 老郑道:“好啊,哈哈。 咱们就互相显摆呗!”朱植地回藩诏书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拖拉拉蹭到十一月中才发表,这还回个屁啊,还有十几天时间就要过年了,天寒地冻的。 这会跑回去辽东干吗?分明是想留朱植过新年。 朱植和杨荣两人苦笑以对,这个无聊的黄子澄在木已成舟的情况还非要多留自己几日。 不过也好,朱植可不想路上颠簸,本想走水路。 到辽东联号一问,天太冷又快过年了,刚走了一个补充年货地船队。 朱植无奈,只得放出三只信鸽,让水师调两艘战船过来接人。 快过年了,白术张罗着从辽东联号买进一些年货,送到宫里给各位太妃;这日,练子宁过来邀请,原来黄魁、景清两位太子的心腹之臣也被建文赦免,刚回到京城。 听说辽王还没走,连忙摆了一桌酒席,邀请朱植过去。 也算报答当年送行之恩。 反正也没事,朱植也就答应下来。 带上杨荣和朱植一起去了。 黄魁、景清一看到朱植走入雅间,连忙跪倒在地。 朱植连忙把他们扶起,仔细打量经过几年的磨练两人显得精炼了许多.那种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已经不见踪影,更多地是岁月流逝沉淀的下来的风霜。 朱植把两人扶到桌子边坐下,黄魁道:“十里长亭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六年有余,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在京城见到殿下。” 朱植笑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六年不见,我可想二位啊。 去年回京的时候,只见到了练大人,还问过二位大人的去处。 没想到又等了一年才能相见,如果过了年还不来只怕又要缘憾一面啊。” 景清道:“其实洪武二十九年四月,卑职已经去了山东黄县出任知县了。 和殿下隔海相望,只是老死不相往来。” 朱植呵呵一乐道:“哦,原来黄县的父母官就是景大人啊。 你们黄县知道什么东西最有名吗?”景清道:“自然是海盐了,卤出的海盐,品质天下第朱植道:“正是,不知黄县有几个盐商巨贾?他们可都是走辽东这水发的家。” 景清道:“殿下说得是,我们黄县这些年的确托辽东的福,煮海盐发了家,现在身家过十万地巨富可能不下十人。” 朱值道:“别这么说,谁靠谁发家还不一定,这两年辽东不收农赋,如果没有山东的盐商源源不断来辽东贩盐,辽东军府哪里有饭吃啊。” 大家又笑作一团,朱植拿起杯道:“来,让我敬风口浪尖为辽东送粮的百姓。” 说着与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景清放下杯子道:“殿下,天下商品莫不以质取胜,为何我黄县地海盐品质优良,却卖得远没有辽东好?”朱植想想道:“子鱼,你的看法只对了一半,没错,天下之物莫不以质取胜,然商者重流通,商人或借或贷,钱易货,货易钱,只有快出快进才可能让财货流通起来。 以甲地之有,同乙地之无,从中谋利。 但我刚到辽东,发现辽东地盐引淤积,已经有三个月了。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中间关卡太多,财货受到重重阻隔根本无法流通。 你看,金州生产的盐为什么非要广宁的盐检司检查?这不是人为制造流通障碍吗?所以我将盐检司和盐场放到一起,规定三天检查完盐引,五天内盐包必须离开官府控制范围内。 这样做只是加快流通环节,并没有违反先帝定下地制度。 但现实中操作起来效果就好多了,辽东现在每年发出至少十五万引,按每引抽一两的税率,就是十五万两盐税,这个数字足以养活辽东的军府了。” 景清仔细地听着朱植的话,频频点头,话音刚落,他就接了上来:“先帝将盐业各个环节分开,主要是为了减少各部官员勾结害民。 那么殿下又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景清果然是个能吏,一语说中了朱元璋的心意,而且朱植还发现这个景清并没有满嘴人性道德,而是看到盐业中官员贪污的可能,孺子可教也。 朱植微微一笑道:“景大人所言极是。 辽东对此地有三策,第一官员轮换制度,所有盐业官员每三年轮换一次,轮换之时会受到严格的查账。 如果一旦发现贪污,立刻按律查办,身家清白者立刻外放,至少官升一级;第二是高薪养廉制度。 在盐税中提取两成养廉银,作为整个盐业官员的津贴,比如盐课司提举一年的养廉银是一千两现银,往下类推。 做好了两年下来积聚几千两家产不成问题。 试问谁愿意放着老实得地钱不要,冒着风险贪污索贿;其三是严格的监察制度,每半年王府长史司和辽东都司会派出联合检查小组,下来调查巡按。 介时所有盐商盐工可以秘密告状,一经查证严惩不贷。 而且这些巡按官员每一次都不确定,这也提高了下面官员贿赂上官的成本,总不能把辽东两大衙门所有的官员都贿赂一遍吧?有了这三项基本策略。 再加上在盐业官员选拔时分散提名严格甄别,可以将官员贪污地可能性降低。 这只是降低,绝不会杜绝。 在盐证改革的第一年。 就抓出了三名墨吏,以后每一年都几乎会有人以身试法。 但人数已经比以往降低了很多。” 在座诸位听得津津有味,在座几位都是帝国官僚的中坚力量,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 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来之前大家对辽东的新政也有所交流,有许多问题想找朱植当面讨教。 现在听来,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制度可以这样设置。 朱植继续道:“其实这些制度讲究的是几个基础理论,首先假设人是有贪欲的,所以要严格检查;然后在政务上进行制衡,盐业检查由其他部门来做,盐业官员提升不由上级官员说了算。 最后假设人有廉耻之心和敬畏之心,在酷法之下,给你正当获得利益的手段,限制贪欲。 我觉得,这些措施短期实施起来还有效,但未来能否一直起作用我也没底。 所以辽东官制还有必要进一步完善和改革。” 景清频频点头道:“难得居上位者能将下面的事,考虑得那么清楚,实属不易。 今日听殿下一席话,清受益匪浅啊。” 大家又喝了几杯,这边黄魁道:“卑职看过辽东颁布地《公平交易令》,有几事不明,还请殿下赐教?”朱植开玩笑道:“合着今天诸位请我喝酒,是摆一出鸿门宴啊,哈哈,好好,既然吃人家嘴短,首一尽管发问。” 黄魁笑着道:“岂敢岂敢,只是我们之前商量过,发现辽东新政的根基其实在于这个法令。 看似约束商人之间的行为,但其中实际上也反过来约束了官府。 请看这第十五条,未经正当律法程序,百姓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非有恰当补偿,不得将私有财产充作公用。 只是卑职从小只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百姓地财产包括土地不都是朝廷的吗?既然如此朝廷何以没有权利剥夺之?”朱植收起笑容,神情严肃道:“在辽东我亲眼见过发往辽东地内地民众,官府随便发给他们几张纸就没收了他们全部财产,包括房屋土地。 这让我深深不安,我开始在想,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以往天下在鞑子手里,那就是鞑子的天下,如今天下被我朱家夺了过来,就成了朱家地天下。 难道谁夺过来之后,都可以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来解释夺取天下的合法性吗?对此我一直无法想明白。 中华历史浩浩商商,前后数十朝,谁抢了天下都是谁家的,只是谁又能将天下千秋万代地坐下去?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天下不仅仅是谁家的,而是天下万民的。 先帝出于天命也出于对汉人的责任,出来振臂一呼驱除鞑虏而已。 如果我朱家真把天下当成自己,与取与夺,那终有一天,天下百姓会为了自己的财产不被夺走会推翻我朱家天下。” 不仅仅是黄魁,包括景清、练子宁在内被朱植的话说得瞠目结舌。 这样新奇的想法是他们这辈子从来没听说过的,这种大逆不道的理由,也许只有朱植才敢说出来,真如天空炸雷,振聋发聩。 杨荣和瞿远倒不觉得奇怪,在辽东多年时间,早已耳濡目染了。 跳至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5) 第三十二章 幡动心动(5)隔了一会,几位大人好不容易将朱植的悖逆之言消化了一些,练子宁道:“殿下,如此一来,平民百姓与朝廷平起平坐,那天下纲常还有体统吗?殿下本意不错,但实施起来容易造成道德败坏,纲常沦丧。” 朱植摇摇头道:“人的心理到底是怎样的呢,孟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认为人之初性本恶。 那么人到底恶还是善?后来又有一句话仿佛很有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窃以为这三者都无法表现人的本性。 那么人的本性是什么呢?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圣人承认,人具有很强的饮食欲望,所谓食色性也。 我理解为,人可以从食色中获得快乐,这就是人所谓的幸福感。 既然圣人都承认这种欲望,那么人追求这种欲望的权利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谁要剥夺他们这种追求的权利,就触犯了人的基本需要,民众就可能起来造反。 大家回头看看哪朝哪代没有宣扬过纲常道德等的大义?可是当他们危害到人们追求幸福的基本权利时,民众就会造反,纲常道德在人的基本权利面前没有作用。” 练子宁道:“这不就是因为礼崩乐坏吗?在没有仁德的统治下自然会造反。 君待臣以德,臣示君以忠。” 朱植微笑着摇摇头,道:“仁德从来都不是君施与的,因为有明君必然有昏君,当昏君上台后。 百姓活不下去了,难道又要造反。 华夏有史以来,长则三四百年,短则百年必有动乱。 没有一朝能千秋万代,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原因。 仁德不能仅仅依靠人的品质,而需要用制度确定下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就如辽东盐业地革新。 就是靠制度的完善,人是靠不住的。 我在辽东推行公平交易,限制的不仅是百姓之间地交易,还有官府与百姓与商人与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以律法的精神规定下来,这种规定就是建立在人的道德靠不住地前提上。 人之大欲存焉,谁都有大欲,谁都靠不住。” 朱植的话仿佛很有道理,但又仿佛有那么一点不对,哪里不对,特别是这句人是靠不住的。 让在座众人若有所思。 黄魁脱口而出:“那岂非是说今上也靠不住?”此话一出,雅间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在朱植一番说合下。 许多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可是谁敢说出来。 只是这黄魁人性格比较直,张嘴就来。 练子宁张着嘴发呆,景清手中的酒一哆嗦撒了一台面。 黄魁说完,黄豆大的汗珠已经渗出额头。 看着一桌尴尬的官员,朱植继续微笑道:“今上还好,不是昏君,我是说难免日后会出昏君.好了好了,今日的话说多了,也扯远了,这里说,这里散,不要传出去。 来,大家喝酒!”话题沉重后,大家的兴致也没以往高,随便和了几巡也就想散了。 大家正要散,旁边突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和粗犷地嗓音。 练子宁眉头皱了皱,似乎被这喧哗打扰,朱植问道:“怎么,子宁,有何不快。” 练子宁道:“殿下,这会被人扰了清静,不如改日再聚。” 众人纷纷附和。 朱植一一拱手回礼,大家陆续离去。 等朱植和杨荣瞿远走出雅间,迎头碰上两名军官打扮的人。 其中一个对着朱植打量了一会,连忙拉着旁边的人跪倒:“殿下,末将有礼。” 朱植打量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此人,疑惑道:“快快请起,请问将军是?”两人站起来,身材高大主动行礼那人道:“殿下不认识末将了?末将乃虎贲左卫指挥赵忠孝啊。 洪武二十五年随殿下平定蓝逆叛乱时,末将不过是府军前卫地总旗,跟着庄得将军在战场上反正。 平定叛乱后,又蒙殿下恩典,赦了附逆的大罪。 殿下与末将有再造之恩,只是末将官职卑微,一直未能当面感谢殿下。” 哦,原来还是故人,朱植回想起当日,有百十人跟随庄得救下自己,原来里面就有这个赵忠孝。 这一百多人不但没有获罪,而且都因朱植地保举升了官。 后来五军都督府将这些人分散到各个卫所,当时兵荒马乱的很多人朱植都不认识。 朱植微笑道:“啊,原来是故人,这几年赵指挥过得还好啊?”赵忠孝道:“还好,托殿下的福,去年末将在西羌得了军功,今年刚升入虎贲左卫任指挥。” 朱植道:“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赵忠孝正要答谢,朱植身后一个大嗓门已经嚷嚷起来:“小赵就你来得晚,是不是不给咱家面子?”朱植被这声喝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只见一名身材不高,却十分精干地武将站在隔壁雅间门口,大嗓门想必就是他了。 赵忠孝连忙跨前两步行了个军礼道:“平大将军,这位是辽王殿下,刚才碰上了寒暄几句。” 那个精干的军汉连忙跨前两步,跪下就拜:“末将平安,参拜辽王殿下!”平安!莫非就是那个靖难中南军的顶级猛将平安,“平保儿”?朱植边把他扶起边仔细打量着他,只见平安深目高鼻颇有些外族人的感觉,只是身为武将又多了几分凶悍。 朱植还依稀记得自己调用过他的档案,里面写着“平安,滁人,小字保儿。 父定,从太祖起兵,官济宁卫指挥佥事。 从开平王下元都,战没。 安初为今上养子,骁勇善战,力举数百斤。” 此人在日后的靖难中也是相当骁勇,安久驻真定。 屡败燕兵,斩骁将数人,燕将莫敢婴其锋。 至是被擒,军中欢呼动地。 曰:“吾属自此获安矣!”一语双关。 朱植道:“早听楚智说过他师傅如何了得,没想到今日方且见面。” 平安道:“呵呵,楚小子不错,跟对了人。 全赖殿下提拔。 保儿拜谢。” 说着又是一揖。 朱植道:“楚智有名将之风,功业都是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哪里有我什么事?”赵忠孝见二人站在门口说个不停,连忙道:“殿下,今日是平将军晋升右军都督佥事地好日子。 我们这些昔日将军旧部在此摆了一桌为将军贺,忠孝斗胆请殿下赏脸喝一杯。” 平安这才醒悟过来,连忙道:“是啊是啊,今日凑巧,殿下也来喝上一杯。” 此人日后乃南军干城,亲近亲近也无不可。 朱植道:“哦,那恭喜将军荣升,我就讨杯水酒喝。” 平安见朱植同意了。 连忙把门帘拉开,将朱植等人让进屋。 只见屋里已经坐了三四名将领打扮的人。 平安一一做了介绍,原来这些人都是去年跟随平安西征羌地的将领。 朱植心道,平安看来也是一名没有什么架子的将军汉喝酒可没有书生那么斯文。 喝酒也是大碗,不过幸好明朝时候酒地度数不算高。 虽然刚才和书生们已经喝了一桌,但朱植依然一上来就推杯换盏。 三大碗下去,几个军汉眼睛都直了,朱植可是一口一干,喝完了面不改色心不跳。 军汉老粗不管你是王爷还是普通人,能喝酒的人一定豪爽。 他们却不知道这才哪到哪啊,在前世,朱植兄弟可是两斤高度白酒的量。 杨荣知道自己这王爷海量,也不拉着,只是在一旁小心观察着军汉们的神色。 大家喝了一会,平安道:“殿下不嫌我们几个粗鄙,肯坐下喝杯水酒,给保儿天大地面子,在此感谢殿下了。 我平保儿生平最佩服两种人,一是能喝酒的,二是能打仗的。 殿下是既能喝酒又能打仗,保儿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说着一仰头又是一碗,朱植连忙陪了一碗。 平安擦擦胡子上得酒道:“殿下,你的事迹保儿都知道,平蓝逆,荡女真,战鞑子。 我那徒儿偶有来信,将这几仗详细讲了,哪仗不是赢得漂漂亮亮的,难得千金之躯每战还必冲杀在前,保儿佩服得紧啊。 有那么多的仗打可把保儿给羡慕坏了,幸好先帝知道保儿闲的发慌,去年把末将调到西面打了一仗,不然得把末将憋死了。” 朱植呵呵笑道:“平将军骁勇,我哪里赶得上,如果这些战役是平将军指挥,恐怕胜得更漂亮些。” 平安连忙摆手:“殿下过奖了,保儿是一个粗人,冲锋陷阵是末将强项,可是说到这个指挥千军万马酒万万比不上殿下了。 特别是徒儿送来一份辽东的《行军纪要》,末将让师爷从头到尾给我好好讲了讲。 末将发现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按照这里头的方略练兵不出一年就能练出一支精兵。 徒儿说这几年辽东十万大军全按照这个练出来的,再加上打了那么多仗,乖乖,这可是多强地精兵。 而且整个方略全是殿下的手笔,当真有昔日岳武穆的风采。” 朱植道:“班门弄斧,不值一提。” 平安道:“殿下终归是读书人,不比我们大老粗那样。 现在我手下地五千银牌军全按照《行军纪要》训练之,没想到三个月下来,也像模像样。 他日有机会,殿下带着辽东军与末将的银牌军,照着纪要所说地什么实战演习过两招如何?哈哈……”朱植一愣,陪以哈哈大笑。 这个时代就这样被改变了,五千银牌军本是平安从历次战役跟随过他的将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靖难之时平安之所以有实力和强悍地燕军叫板全凭这支银牌军。 没想到现在自己结合现代练兵法则制定的《行军纪要》被平安用在了银牌军身上,只会让平安部如虎添翼啊,那靖难会为之改变吗?这一顿酒只喝到月上枝头,朱植使出酒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几名军汉一一放倒,他自己也喝得两腿打晃。 平安粗着舌头道:“殿,殿下,你们读,读书人都说,什么为知己死。 今日殿下给保儿这……这天大的面子,保儿三,三生有幸,他日有用得着保儿的地方,殿,殿下只管言语,保,保儿敢不从命?”说着咕咚朝酒桌下滑去,不省人事。 跳至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1)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1)“皇上有旨,着辽王觐见……”身穿朝服已经等候多时的朱植连忙整理一下衣冠,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入尚书房见驾。 朱植进得房门,只见侄子朱允坐在案几之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奏本,朱植眼前幻化成朱元璋,一个帝国的传承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他也是一个勤勉的皇帝,可惜勤勉不能解决一切。 朱植恭敬跪倒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朱允见礼行完了,才从案几后起来,作势道:“十五叔,这又不是朝堂之上,都是家里人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来人,看座。” 朱植一面道着谢,一面在凳子上粘了半边屁股。 朱植道:“君臣之礼任何时候都不能废,臣受先帝教诲,从不敢忘。” 这次召朱植进宫,估计是打发自己回辽前的交待,朱植自然小心翼翼给足皇帝面子。 朱允脸上展现着笑容道:“十五叔在京城一呆就是一年多的,有没有想念辽东啊。” 朱植心中一凛,这话不好回答,说不想,辽东是你的封地,负着为国守边的重任,怎么能不想呢;说想吧,是不是又得怀疑自己不满留京的处罚了。 朱植微微一笑:“想,怎能不想。 皇上的十五婶身体一直不好,这一年多来既不能来京,又不得相见,说实话还真的很想。 皇上那几个堂弟妹也天天嚷嚷着找娘。” 朱植轻轻地以亲情四两拨千斤。 朱允笑意更温暖了些:“是啊,十五叔和婶婶也分开得够长了。 十五叔是该鹊桥相会了。” 朱植道:“谢皇上恩典。” 朱允收了笑容道:“五叔的事,叔叔怎么看?”朱植道:“赏善罚恶,自古然之,五哥有过错。 责罚一下也是应该地。” 朱允道:“叔叔言不由衷啊,外面许多人都说朕是昏君,不顾手足之情。 唉,想必叔叔也是这么想的?”朱植连忙起身跪倒:“皇上这么说。 臣就是死罪。” 朱允见朱植吓得不轻,呵呵一笑道:“叔叔起来,坐吧,今日在此只有叔侄并无君臣,侄儿很想跟叔叔聊几句心里话。” 朱植又坐到凳子上,眼里已经有些湿润:“皇上,臣何尝不知挑起这座江山担子有多重啊。 只是臣一直无法为皇上分忧,心中歉意得近啊。 想当年太子哥哥对为臣爱护备至,臣无时不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朱允叹了口气道:“这江山本来应该父皇先坐,等侄儿成熟点了再来继承。 只是父皇早弃。 皇爷爷又撒手去了,这千斤重担才砸到侄儿身上。 叔叔,你可有想过。 这么大的国家,真正能让侄儿信任的又有几人?又有几人真地能帮得了侄儿?”朱植道:“皇上不是有五位辅政大臣吗?他们都是能臣忠臣啊。” 朱允惨然一笑道:“还记得吗?侄儿小时候。 总喜欢缠着叔叔带着骑马,那时候总觉得叔叔的胳膊多强壮啊。 没想到现在成了君臣,却听不到叔叔一句实话。 唉。” 朱植道:“皇上,臣岂敢不说实话。 刘三吾刘大人德高望重看问题讲大局;杨靖杨大人太子哥哥最信任的大臣,老城持国;方孝儒方大人行为端正,可诓朝廷风气;黄子澄黄大人聪明干练,多谋善断;齐泰齐大人对兵事了如指掌。 他们各有能处,皆乃国之柱石。” 朱允摆摆手道:“叔叔说的都是表面,实际上刘阁老昏庸难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老好人而已;杨大人倒是能臣,然朝中门生故吏太多,已成尾大之势;方先生倒是直了,可是对朝政却是榆木疙瘩,无可帮衬;黄子澄?叔叔说的对,聪明干练,只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局观不强;齐泰太嫩,经验不足。 叔叔啊,看似侄儿领有四海,只是身边人材却挑不出几个真正堪用之人。” 朱植品味着朱允对几个大臣的评语,心中惊讶,谁说这个建文是庸才,对臣下看得都很准啊。 只是他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历史上竟然斗不过燕王。 朱允又道:“只是不用这些人又能用谁?朕倒是很想换几个辅臣,但不是太老就是太嫩。 只好倚仗他们了。” 朱植突然明白了许多,这个便宜大侄子人不能不说聪明,但他最大的问题在于多谋少断,对于身边乃至天下的事看得很明白,只是到了该决定的时候总是犹豫不决,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旦犹豫不决总会选择最错误的做法。 朱植道:“皇上毋需担心,既然领有四海,那人材总是无穷无尽。 皇上只需做伯乐既可。” 朱允道:“伯乐,呵呵,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啊。 如今黄子澄屡屡说朕削藩,此事着实让朕头疼。 设立藩王是先皇定下的规矩,怎么能说变就变?这个让朕十分为难。 叔叔呢,对此怎么看?”朱植心中咯噔一下,早知道这此进宫辞行是鸿门宴,没想到把这么微妙地问题推到自己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到底算什么意思,自己本就是一个藩王,谈削藩不等于猪言宰猪吗?真是个难题,虽然来之前和杨荣合计了一些可能谈到的话题,只是这么尖锐的问题,任杨荣地脑袋也想不出来啊。 朱允看着朱植脸上时红时绿的也知道这是一个十分难答地问题,只是之前黄子澄建议可以用此试试朱植,他才说出来。 朱允又道:“叔叔本就是藩王,是不是有些为难?”靠。 不就是想给我出难题吗?好,今日就给你来一出精忠报国,朱植把心一横道:“皇上,如果作为一个藩王。 臣当然不希望削藩;但作为一个臣子,臣又不得不认为削藩是维护国泰民安的良策。 纵观历史,藩王强者,莫不为祸天下。 汉有七王之乱,晋有八王之乱。 先帝设藩王初衷是好地,只是先帝他太信任自己地子孙,对于人的欲望逾越礼制缺乏警觉。 但先帝制定的祖制是不是必须遵守呢?答案是否定地,皇上,如果明知会有隐患不去驱除匡正,那才是对朝廷最大的不负责。 削藩需要很大的勇气,皇上即位时短,但已经展示出千古明君的魄力。 现在不是削不削地问题,而是如何削的问题。 只要步骤稳妥。 深谋远虑,必不至生变。 臣不才,得太子哥哥厚爱。 临终托付辅佐皇上。 臣自当粉身碎骨报答哥哥的情意。 这个事如果需要,臣可以率先上书。 自削权柄,以策皇上之大计。” 大义凛然,绝对大义凛然。 朱植在说完这番话后,自己都觉得吃惊,一个千古忠臣的形象已经彻底树立起来。 听朱植这番话,朱允自然激动不已,心中暗叹,人说辽王是“义王”今日一见果然是条峥峥汉子,为了报答朱标的恩情,竟然肯自削权柄,如此忠义之王却屡屡遭受猜忌,最难得的是,他还不计前嫌,处处为自己着想。 朱允道:“好,好,难得叔叔如此忠肝义胆。 不怪父皇当年外事不明问十五叔的交待。 只是这步骤稳妥,深谋远虑又该如何行事?如今各路藩王各怀心事,对朕削夺周王王位甚为不满。” 话说到这份上,朱植只能继续信口胡喷下去了,他清清嗓子道:“汉有推恩之策,皇上何不仿效之。 亲王推郡王,郡王推国公,国公推县侯,不伤手足之情,可保朝政平稳,留富贵于宗亲。” 朱允听着朱植之言不住地点头,等朱植说完连忙道:“叔叔之策甚好,容朕从长计议。” 朱植一听,心里就放心了,这个便宜大侄子就是这样的性格,任何主意都会从长计议,一来一去又是几年光景,再好的局面黄瓜菜都凉了。 朱允站起来,拿起一个奏本递给朱植道:“叔叔请看,有人参了十二叔一本,言其僭越无状,有不臣之心。” 朱植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破事。 自从周王被告倒之后,打开了下告上地阀门,“无间”不时都会递上各地官员告发藩王的事状。 朱植摇摇头道:“皇上,据臣所知,十二哥性嗜学,读书每至夜分。 开景元阁,招纳俊义,不过是日事校仇,志在经国。 怎么能说是招纳死士图谋不轨呢?不过无稽之谈罢了。” 朱允沉吟片刻道:“朕倒愿意相信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只是无风不起浪,朝廷若不过问也不好。 朕想派使臣前往问讯一下,看看十二叔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跟自己商量个什么劲啊,朱植心道,你做皇上,当臣子的想杀就杀,想抓就抓。 嘴里应着:“一切由皇上乾刚独断。” 朱允眯着眼睛道:“如今朕身边地人,只有叔叔是自家人,朕也最信得过。 不如就辛苦叔叔一趟,让叔叔做正使到荆州问问,你们兄弟二人也好说话。” 朱植心中一惊,靠,这算什么?刚才还觉得大侄子好糊弄,居然一转脸给自己整了这么一出好戏?自己读明史不够专心,忘记这位湘王朱柏的下场了,只是现在大侄子将了一军,该如何应对。 朱植心乱如麻,没有主意。 朱允道:“朕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只是朕更相信叔叔能秉公处事。 这一遭还麻烦叔叔了皇帝说到这份上,自己还有拒绝地权利吗?朱植硬着头皮道:“臣愿为皇上分忧。” 朱允见朱植应允,立刻笑容满面道:“这个正使由叔叔担任,再配一个副使如何?朕看,就用御史解缙吧,叔叔意下如何?”都成了案板上的肉,朱植根本没有反对的权利,只能应声虫般应承下来。 跳至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2)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2)回到府上,朱植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仔细地跟杨荣讲着面见大侄子的前前后后,杨荣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朱植苦笑道:“这个主意怎么着也不会是皇上想出来的,一定是黄子澄的手笔。 我一直不明白,他对我为什么总是那么敌意?不给我制造点麻烦绝不死心。” 杨荣道:“黄子澄为人尖刻,认死理,缺乏大局观。 从实力上看,殿下还不如燕王,而且地理上也不足以威胁到朝廷,他这么揪着不放难道是私人好恶?但从无间搜集的关于他的情况看,过往殿下与他并无任何恩怨啊。” 朱植摇摇头道:“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有种说不清的联系,我想黄子澄天生就看我不顺眼吧。” 杨荣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还是看看如何解决眼前这个事情。” 朱植点点头道:“皇上这招狠,你看了密奏吧,这哪里是谋反?分明是栽赃陷害。 让我去问,明摆着是将我推到众位兄弟的对立面上。 到时候逼着我支持他削藩。” 杨荣道:“殿下分析得没错,这正是黄子澄的用意。 只是让殿下手足相煎实在有些过分了,殿下如果不想去还是可以以不忍兄弟相煎为由推辞。” 朱植苦笑道:“现在的形势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刚才让你整理的关于十二哥的情报有什么可说的。” 杨荣道:“荆襄路地无间分座设立了不过三年,还没有很深的根基。 所以许多情报都很平常,关于湘王的举动反馈大多是以文会友的事,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端倪。” 朱值道:“要不,去了就实事求是。 仔细调查一下十二哥是否真地有不轨之举。” 杨荣淡淡一笑道:“上次周王的事,因为根本没有询问,直接拿下,天下舆论还有些说法。 这次派使者去只是一个形式。 堵天下悠悠之口罢了,罪名可能早就定好了。 殿下此去只能不闻不问,不听不语,任何事让解缙出面,殿下不做任何决定。 如果解大人非要让你决断,殿下就推给今上定夺。 反正做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明面里殿下就说不忍手足相残。 黄子澄不是想让殿下做负义之人吗?殿下偏不做。” 朱植呵呵一笑:“好,这个做法可叫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又或者叫非暴力不合作.”“非暴力不合作?哈哈,殿下想的好点子。 看样子地确有这么点意思。” 反正在和朱植一起的时候,总会遭遇这样稀奇古怪的言语,杨荣也见怪不怪了。 杨荣又道:“辽东又有最新的消息传过来。 铁大人发出指令,命令水师移驻耽罗。 杨文至今仍没有举措。 铁大人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殿下回到辽东水师才还巢。 另外铁大人派出两艘福船。 着水师指挥同知璩义随船来应天接驾。 他们再过十天也就到了,看来他们要在应天呆一段日子。” 朱植道:“嗯,鼎石这个家当得不错,给他回信,今年水师的重点是发展运输船队,我要他建造二十艘能载五百人的三千料福船,加上原来的福船,我需要一次可以运送三个中等卫的运输能力。 辽东生产不过来,就发订单让李朝的船厂造。” 杨荣道:“殿下,运输船队要那么多干吗?现在水师有八艘两千料的福船,已经足够往耽罗等地运送给养和兵源了。” 朱植微微一笑,让杨荣拿过一张明朝地大地图。 铺在桌子上,广阔的中国海岸线尽入眼中,朱植的手指从金州出发,先落在烟台,然后在滑过沿海落在海州,再从海州出发自长江口顺流而上,落在应天旁边。 走了这一圈,朱植手指停下来看着杨荣。 杨荣随着手指地滑动,看到了一种以往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战略态势,原来朱植大力发展水师到了是为了这个。 杨荣喃喃自语:“有了这样地船队,几万辽东军就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太厉害了!”像在询问,又像在赞叹。 但为什么朱植积心处虑这么多年就为了让水师能控制大海,那么辽东军可以随时在任意地方登陆又是为了什么?杨荣是聪明人,这条沿着海岸线划出的航线充满了野心的味道。 眼前这位辽王,怎么突然间让自己不认识了。 平时朱植给他地感觉十分混乱,有的时候昏庸迷糊,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政治陷阱,朱植浑浑噩噩如坠雾里;但辽东种种变革,怎么看也不像这样一个昏庸的王爷可以做出来的。 可是事实却是,六年以来,自己以及一众辽东官员在这个看似糊涂,平时大大咧咧的王爷的带领下一手缔造了欣欣向荣的辽东。 有的时候,杨荣会凝望朱植的背影,这个背影有多少让他看不到底的深邃。 但当背影一回头时,却是极其阳光的笑容,毫无心机的笑容。 六年了杨荣始终读不懂朱植,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平时,这个王爷身上很少闪露野心,但杨荣通过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交往,始终有一个感觉——朱植绝对不会像表面那样甘心寂寞。 六年时间辽东的经济军事实力整整上了一个台阶,拥有这样的坚实后盾,谁会束手就擒?但像今日这样,朱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野心,却少之又少。 杨荣深吸一口气,疑惑地看着朱植。 朱植突然收了笑容对杨荣道:“勉仁,愿意帮我吗?”杨荣知道,朱植露了一张底牌给他,此时是在试探他,杨荣道:“却不知殿下欲行周公事还是取而代之。” 到了这份上,杨荣也不再掩饰,话语如刀锋一般直插朱植心扉。 朱值绷紧的面容突然一松,面色和润地道:“行周公事如何,取而代之又如何?”杨荣压低声音道:“以荣之见,北平必反无疑,殿下只要隐忍到北平反了,大事就成了。 欲行周公事,可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时,殿下可出来收拾残局令两方言和。 如要取而代之,同样等到两败俱伤时,先灭北平,再以兵力之威逼今上退位。” 朱植摸着下巴,一旦靖难开始,他到底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自己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如果从中渔利,那么一定会造成战争拖的时间更久,生灵更加涂炭;但如果自己趁机夺取天下,登上权力的顶峰呢?朱植不怀疑自己有这样的实力,关键他知道历史是怎么发展的,至少到现在,历史并没有偏离原来轨道太多。 皇帝,高高在上,睨视天下。 而且一旦到了这个位置,朱植就可以利用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实施自己的变革,这是一个谁都无法拒绝的**。 可是心中的理想呢?难道这个国家又要进入谁的枪杆子硬谁就当皇帝的循环之中吗?自己在辽东辛辛苦苦播下平等的种子,难道再亲自践踏吗?朱植脑子一片混乱,他只能反问:“依勉仁之见,我该做周公还是取而代之?”杨荣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知道朱植当其心腹,但这样惊天之想,却不那么容易说出口。 杨荣道:“纵贯古今,权臣权王有几人善终?”意思很明白,要做就做得彻底些。 朱植道:“你看我辽东有这个实力吗?”杨荣道:“殿下看北平有这个实力吗?”朱植道:“没有,今上拥有天下,所以我才犹豫。” 杨荣道:“殿下你有,辽东有十万经过新式训练出来,身经百战的强兵;还有数十艘华夏历史上最强大的战舰;辽东每年收入五十万两白银,足以支撑打一场战争;最关键一点,辽东民心可用。 燕王外强中干,对我失其地利;朝廷昏庸,贪污遍地,对我失其民心。 只要等到天时,殿下凭什么不能争他一争。” 朱值被杨荣说得热血非同,一拍大腿:“大丈夫立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岂有卑躬屈膝之举。 无论怎样,我是存心搏一搏,勉仁如果愿意,可随我创不世之功,如果觉得太危险,我也不留你。 杨荣突然跪下道:“殿下,荣跟随左右六年了,从来想的是如何辅佐殿下成就大业。 忠心耿耿死而后已,殿下信不过吗?”朱植赶忙把杨荣托起来道:“我何尝会信不过勉仁,只是此事成着王侯,败则殃及满门。” 他也不知道今日为什么突然与杨荣说这些,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也许是为了自己打气,杨荣到底会不会铁心辅助自己,朱植心中真还没底。 杨荣微微一笑道:“殿下不是说过吗,大丈夫立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从今往后,荣项上人头就掖在腰带上,随殿下风里雨里走一遭。” 朱植拉着杨荣的手站起来,蹦出一句光照后世的话:“好,让我们一起开创大场面。” 一道晚霞从窗棱中透射进来,照在朱植脸上,金光闪耀。 杨荣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热血,只觉得跟着此人就算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跳至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3)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3)“敬礼!”两排水兵整齐划一胸前握拳,行了一个标准的辽东军礼。 朱植条件反射般右手握拳拍在胸前,多么熟悉,多么亲切,仿佛回到了辽东。 可这是长江,不是辽东。 “刷”全舰官兵齐齐跪倒:“恭迎殿下上舰。” 声音响彻云霄。 朱植猛的抬起头,只见一双双热切的眼镜,紧紧地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好久没有了,这些辽东的大好男儿又见到了他们的领袖,兴奋的脸上憋得通红。 血在锋上,喷薄欲出。 “大明”号,这是自己的大明号,朱植激动万分,挥挥手示意官兵们起来。 虽然不是回辽的船,但仿佛是离辽东又进了一步。 这次出使荆州,朱植和解缙选择走水路,大明江南水师调出两艘“朝代”级战列舰和四艘福船组成的内河舰队护送。 朱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官兵之中。 辽东水师的舰船送给朝廷之后,全部成为江南水师的主力舰船。 朝廷将辽东的舰长全部更换,但水兵水手却不能换,否则根本没人懂得驾驶这些巨舰。 这次朝廷出使,要走水路,朱允倒是相当大方,派出了几艘最强的舰船护送,还不是存着要向藩王们宣示一下朝廷的军力?刚刚开春,江风吹来还是有些寒冷,侍卫给朱植披上一件紫貂大髦。 船已经起锚了,码头上代表朝廷送行的练子宁渐渐远去。 分手前练子宁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皇上着臣传话,湘王朕之叔父。 手足也,代朕问询,悯恤为怀,无凭无证不可捕系。” 朱植回味着这几句话。 看似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亲情脉脉,只是话里却藏着很深地意味,什么叫“无凭无证不可捕系”。 换个说法就是抓住马脚可以立刻抓人?朱植心中叹了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船尾的舰长室里已经升了个水炉子,和外面的寒冷相比简直如暮春风。 解缙正在里面仔细地泡着茶,一见朱植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朱植摆摆手:“快坐下大绅,我这人平时没什么架子,毋需多礼。” 解缙坐下来,拿过杯子放在面前道:“这是纯正的武夷铁罗汉,殿下可有喝茶地习惯?”说着倒上一杯。 顿时满屋茶香四溢.电脑小说站ww更新最快.一口热茶下肚,朱植身子暖和了许多,道:“大绅之名。 本王早就如雷贯耳,想不到今日却与大绅一道出使办差。” 解缙道:“殿下过奖。 辽东威名下官也早有耳闻,有机会和殿下同行,也是下官的造化。”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地互相恭维一句。 几乎同时呵呵而笑。 朱植道:“那日大殿之上,大绅所言兴商者,必与民争利,动摇国之根本可是真心话。” 解缙正色道:“当然是真心话。 怎么,殿下这会是要找后帐吗?”朱植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后帐不敢,只是我倒在想,到底是什么让士大夫们如此拒绝工商业。” 解缙想了想道:“殿下,下官知道这些年来,辽东凭借着商业发家,殿下想过吗,辽东一地行工商,粮秣供应可以货易货从山东北平甚至高丽获得。 但如果全国都重工商,农民不耕田全部到城市里找生活,做工做买卖,那乡下的田由谁来种?介时田地荒芜,国本动摇,天下离大乱就不远啦。 所以工商业在辽东一地甚至某地实行可以,但绝不能在整个国家推广。” 朱植也收起了笑容,解缙这番话如重锤敲击在朱植的心头。 是啊,他说地这些问题,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 明初的耕作水平,江南膏腴之地亩产大米也就四百斤,其他荒凉地区产作物不过一百斤甚至不如。 所以当明初五千万人口的情况下,国家收入三千万石,朱元璋已经非常满意。 辽东地广人稀,这几年农民进入工商业成为雇用工人,部分田地已经荒芜了,只是这几年本就免了粮税,加上通过盐商供应的粮食,所以民间军府并没有感觉到缺粮现像。 如若把辽东经验推广到全国呢?如果全国的农田没人耕种,粮食欠收,又靠哪里的盐商运粮食接济呢?在农业生产力低下,没有机械化农业的古代,一旦工商业发达了,对农业的压力可想而知。 朱植一直以为发展工商业是富国强兵的惟一道路,谁知道解缙这番话深深地触动了他一向以来认定的真理。 是啊,这种经验真地能在全国推广吗?见朱植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解缙心中得意,道:“殿下想什么呢?”朱植从沉思中惊醒,道:“地域差异的确是限制工商业发展地结症,但生产能力的低下不也是问题所在吗?但辽东通过对农具地开发,包括翻车,翻犁等的先进农具应用,让土地的产量提高,在最肥沃地辽河平原上,梗米的最高产量也达到过四百斤,几乎到了江南的水平。 所以我以为,保持国家的稳定不是为了稳定而不发展器之利,提高器的先进性,反过来可以拉动农业产量的提高。 这是一个工商业和农业并举的问题。 关键在于对于工商业和农业共同发展的结合点在哪。 工商业过度则农业衰,反之亦然。” 朱植绞尽脑汁通过现代思想想出来的反击之语,一下子又把解缙震了回去,在他的学识体系中根本没有不同行业互相促进提高的概念,解缙沉吟了一会始终找不到反击的途径,只能道:“殿下,在这个问题上,你我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是下官知道,殿下也是一心为国之人。 但在农具的更新没有达到普及程度时,下官实在无法支持殿下的方略。” 朱植呵呵一笑道:“好啦,好啦,大绅的意思我也懂了,本王守教良多。 其实大绅向先帝晋的万言书本王也仔细看过,特别是对于税收的意见,本王深以为然。 既税于所产之地,又税于所过之津,何其夺民之利至于如此之密也!且多贫下之家,不免抛荒之咎。 今日之土地,无前日之生植;而今日之征聚,有前日之税粮。 或卖产以供税,产去而税存;或赔办以当役,役重而民困。 土田之高下不均,起科之轻重无别。 膏腴而税反轻,瘠卤而税反重。 是啊,对于统一的税率,在良田与瘦田之间必然造成不同的结果,所以对不同的田亩,不同的行业进行收税也是本王考虑的问题,下一步回到辽东,本王会吸取大绅的意见尝试改革一下辽东的税法,对于不关国计民生的奢侈类产品科以较高的税收。” 解缙这时心情相当惊讶,他没想到一个王爷竟然对自己在数年前晋上的万言奏本竟然有如此深的研究,而且要采纳自己的建议。 而就在一年多之前,自己就在御前会议上一心想置朱植于死地。” 在解缙的心中一直不能肯定朱植是什么样的人,大奸若忠?或者野心勃勃却掩盖在为国为民的外表下?对于实力强大的藩王,解缙心中和黄子澄一样不能放心。 所以他才极力破坏朱植建立起来的强大的辽东藩镇。 只是现在看来,朱植又怎么都不像大奸之人。 解缙道:“殿下难道不会记恨下官奉天殿之事?真的会接受下官的建议吗?”朱植双手一摊道:“为什么不呢?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方略,我欲取之,还愿意推荐给今上。 在京城的众位大臣眼里,可能我朱植是一个威胁到朝廷的藩王,所以你们极力想限制我,限制辽东。 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这是对的。 只是你们有没有站在辽东的立场上想想。 本王刚到辽东,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摊子,虽然号称有雄兵十万,但经过多少年的荒废,堪战者十之二三。 却面对着女真、鞑子、高丽甚至还有海上倭寇的侵扰,是不折不扣的四战之地。 不强兵不富民,等待着辽东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请问大绅,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是坐以待毙,还是奋发图强。 植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所作所为,小节有失这我承认,但在国家民族大义上从无半分退让。 植负有为国守土之责,为民造福之命,别无选择,只能做下去。 苟利国家生死与,岂因祸福趋避之。” “苟利国家生死与,岂因祸福趋避之。” 这是朱植来到这个时代后偷的第一句古诗,却沉重地敲击在解缙的心头。 他依然迷惑地看着朱植,想看清楚这个王爷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只是一张简单的笑脸和一双清澈的眼睛。 跳至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4)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4)一份红签封印的文书,经过重重禁卫传到大内深处。 正在帮助皇上参阅奏本的黄子澄扔下如山的公文,只把红签文书拿在手上。 朱允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扔下手中的事道:“什么事让爱卿如此专注?”黄子澄道:“锦衣卫关于辽王的报告。” “哦?”朱允接过文书,将红封撕开,仔细看着每月一次的辽王情况汇报。 过了一会,朱允展颜一笑,“呵呵,皇叔非但没有老实呆在府上,还四处玩耍。 如爱卿所言,皇叔的确并无心机,依朕看可以放心让他回去了。” 说着把文书递到黄子澄手上。 黄子澄看了一遍,神色稍缓,道:“既然如此,就按照之前的约定办啊。 这次辽王到荆州办差,且看他如何处理。” 朱允笑道:“爱卿多虑啦,并不是每个藩王都有不臣之心,十五叔看来还是信得过的。” 闲聊,解缙对辽东的军马政事甚感兴趣,朱植也一一为其解答。 解缙听到深处,只觉许多东西都不是自己能理解的,但参照这几年辽东的经验,他又觉得许多事情做的合情合理。 但合的绝对不是孔老夫子的理,这个理是什么,解缙想不通,朱植只告诉他一句话:“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十七个字让解缙苦苦不得其解船队走了二十天,终于到达荆州水面。 前面早有快船报告了消息,湖广布政使司已有船来接。 “朝代”级战舰太大了,无法靠上码头,朱植和解缙只得转乘小船上岸。 朱植上得岸来。 只见一文一武两位官员穿戴着朝服在码头恭候多时了。 一名个子不高,黑黑瘦瘦,面留三缕胡须的文官,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跪倒就拜:“湖广布政使林正拜见钦差正使副使大人。” 身后那位武将官服地粗壮汉子也在他身后跪倒:“湖广都指挥使马升拜见钦差正使副使大人。” 朱植故作热情状赶紧将二人扶起:“有劳两位大人远迎。” 说着话。 两位官员在左侧跟着,解缙在右侧跟着走向车驾。 两面排列的官员全部跪倒迎接:“恭迎钦差正使副使大人。” 快到车驾旁,解缙眼睛搜寻了一下,脸色唰地变了颜色,清清嗓子道:“湘王殿下怎么没来?”湘王朱柏作为荆州一地的藩王,是名义上的一地首脑,钦差远来,代表着皇帝,他不来迎接,显然严重违反了礼数.林正恭敬回道:“回钦差大人。 前日一到了邸报,卑职就与马大人商量,决定派兵将湘王府围了起来。 湘王他自然来不了迎接。” 解缙脸色寒到了冰点。 吐出两个字:“胡闹!”说着一拂袖子朝后面自己车驾走去。 文武二人被上差这个举动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眼睛看着朱植寻求解释。 朱植摆摆手微微一笑道:“走,回去再说吧。” 心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转过头来也上了自己地马车。 朱植发现原来这湖广布政司的车驾全部换上四轮马车。 不用看就知道是辽东的产品。 辽东联号什么时候把买卖做到这来了?钦差一行来到湖广布政司府上,朱植一下车,只见那边解缙也撩开帘子,神情依然冰冷。 来到堂上,早有人摆上香案,林正和马升重新跪倒,这次由解缙拿出一卷圣旨宣读,大体意思就是说辽王和解缙为钦差,代天招湘王问话,澄清状告其谋逆之事。 宣读完圣旨,又校验了钦差关防,宾主才分次坐落。 解缙道:“请问二位大人,皇上的圣旨说得清清楚楚,在没有确凿证据定罪之前,湘王还是湘王,依然是你们地上司。 怎有如此轻率将藩王围困的道理。 二位胆子也太大了。” 林正与马升面面相觑,本来两人听说钦差来问湘王的罪,唯恐湘王闻风而变,才急忙布置调入一个卫将湘王府围困,谁知道这个布置被骂得狗血喷头。 林正硬着头皮道:“下官是怕湘王闻上差前来,事急生变,所以……”朱植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二位还不快将围困之兵撤了?”话一出口,朱植心中不禁骂自己,真多嘴,杨荣不是说了一言不发吗?想着,朱植拿过茶碗喝了一口,不再作声。 林正连忙朝马升使了个眼色,马升连忙拱手应诺:“下官遵命。” 说着连跑带颠地出去传命去了。 看着马升的背影,解缙脸色稍缓道:“临来之时,皇上召见在下,当面嘱托……湘王朕之叔父,手足也,代朕问询,悯恤为怀,无凭无证不可捕系。” 听解缙提到建文,林正连忙起身跪下接听,“你们要搞清楚圣意,对于湘王,皇上还是慈悲为怀。 明日我们奉旨问话,林大人先去准备准备。” 林正听解缙这么一说,如释重负,连忙向二人行了个礼,跑了出去。 过不多时,马升回报围困王府的兵全撤了。 朱植乐呵呵地对解缙道:“解大人,好厉害的官威啊。” 解缙连忙起身行了一礼道:“殿下,恕卑职孟浪,本来湘王殿下就无罪,如果贸然派兵围困,将他逼反了,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所以卑职不敢怠慢,才敦促他们纠正错误。” 朱植摆摆手道:“解大人何须解释,本王自然省得……”正说着话,门外有侍卫来报,湘王朱柏求见。 朱植心中咯噔一下,来得好快啊,那边撤围,这边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解缙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朱植,朱植想想道:“既然如此,那麻烦副使大人接见一下吧,至于我嘛,就说我舟马劳顿,已经进去休息了。” 嘿嘿,这种唱白脸的事还是由你解大人来做吧,说着对解缙拱拱手,不管解缙还想说什么,他早已落荒而逃。 解缙看着朱植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门子把湘王请进来。 过了一会,门外走进一名身材高大白净地帅哥,一道清秀的胡子留在嘴唇之上。 解缙以前也曾在太子葬礼上见过湘王,依稀还能认出来,这个湘王可是出了名的有才之人,文韬武略无所不通。 眼下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柏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解缙,连忙跪倒在地:“臣朱柏,叩见钦差。” 解缙连忙将朱柏搀扶起来,自己又跪了下来:“臣解缙,叩见湘王殿下。” 两人分别跪拜,各有礼数,这朱柏跪拜地是负有皇命的钦差,解缙代表着皇帝;解缙跪地是自己本来臣子的身份。 见完虚礼,朱柏道:“钦差到达,本王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能迎接,还请恕罪。” 语气中充满了不悦。 解缙伸手请朱柏坐下,然后才道:“殿下稍安毋躁,我们刚刚才到,具体情况在下刚了解了一些,实在是林马二人地主意。” 朱柏神情不屑道:“既然钦差来了,何必让宵小动手,不如现在就将本王拿下押到京城,省得担心本王跑路!”解缙本不是特别好相与的人,见自己解释了朱柏还咄咄逼人,心中不快,反诘道:“有没有罪,殿下心里最清楚,在下不会不理证据,擅自抓人;但假如查出实证,就别怪本钦差不客气了。” “你……”这两句软中带硬的话噎得朱柏接不上来。 见他的白脸一红一绿的,解缙心中稍微顺了点气又道:“其实皇上对殿下仍然念及亲情,君不见周王之事乎?此番皇上特地遣辽王与在下来荆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误会消除了自然还殿下清白。” 吃了瘪的朱柏气焰明显不再嚣张,道:“那还希望上差仔细调查,好还本王一个清白。 哦,对了,十五弟呢?”解缙道:“殿下一路舟马劳顿,已经入后堂休息去了。 殿下请回吧,明日辽王还要与在下过府代天问话。” 本来想来给钦差一个下马威的朱柏见他下了逐客令,只得行了个礼灰溜溜地告辞而去。 朱植并没有真的跑到后面睡,一直在屏风后偷听,直到朱柏走了,才捏手捏脚想入后堂。 只听前面解缙道:“殿下,您休息好了?”朱植见自己行状被人拆穿,才不好意思地转出来。 哂笑着道:“十二哥火器还不小,嘿嘿。 这么没有城府之人,解大人看来,到底像不像密奏所说心怀不轨呢?”“这个?”被朱植这么一说,解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诧异地看着朱植。 朱植诡秘地一笑道:“好了,这回真的累了,本王到后堂歇息去了,一会吃饭别忘了叫我。” 跳至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5)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5)根本没有人叫朱植起来吃饭,叫醒他的人是自己从辽东一直带来的侍卫。 侍卫小声道:“外面有个人拿出锦衣卫的令牌,声言非见钦差不可。” 朱植迷糊着说:“解大人呢?叫他来应付即可。” 侍卫一脸为难道:“殿下,解大人他有事着急出去了,所以……”锦衣卫,又是锦衣卫,朱植知道这个衙门可不是什么善茬,没办法,他只得穿起衣服。 偏堂中坐着一名打扮朴实的汉子,身上土布衣服,洗得倒还整洁,只见他白白胖胖,相貌甚是平凡。 朱植怎么看也和心目中穿着风衣戴墨镜的酷酷形象有着天渊之别。 见穿着亲王便服的朱植走进房门,白胖汉子连忙起身跪倒道:“属下,锦衣卫百户董斌参见辽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植一撩袍子,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道:“董百户,起来吧。” 心里却想,乖乖,多牛的锦衣卫啊,一个小小的百户就敢直接求见钦差亲王。 朱植压制着心中的不快,笑嘻嘻的吩咐下人送上茶水。 董斌坐下道:“十分抱歉百忙中打扰殿下,只是有些密奏要面呈钦差。” 朱植一下子警觉起来,密奏?难道是?朱植道:“是什么密奏?”董斌道:“回殿下,自从有奏本上书言湘王非法事后,锦衣卫就下令搜集有关方面的事实和证据。 这些都是近几年,卑职搜集地有关材料。 请殿下过目。” 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三个奏本交到朱植面前。 朱植在看这些奏本前问道:“你是说。 第一个上书言湘王非法事的不是你们锦衣卫?”董斌道:“不是锦衣卫,是湘王府中一名经历。” 朱植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移到了奏本上,第一本说的是湘王自前年开始在城东山边建了一座景元阁。 招纳了湖广地面没有出士的书生到阁中读书,偶尔还会召开书评会,交流读书地心得。 这种书评会成为评贬时弊,畅谈国家大事的场所。 比如这个。 “洪武三十年五月,湘王与众人评断宋朝盐政,言及我朝,众人斥我朝盐政为坏政,官粜盐贵,民难用之.”朱植明白,湖广既不产海盐又不产井盐,所有盐都需要千里迢迢或从云贵或从江浙运来,沿途关卡层层盘剥。 虽然官府规定了粜价,但为了图利。 盐商只能加价,反过来如果官府禁止盐商加价,盐商会立刻放弃湖广贩盐。 这一来一去造成了湖广四川等不产盐的地区盐价高企。 民众吃盐困难。 作为湖广本地的士绅自然只看到盐政对湖广地盘剥。 再比如这个,“洪武三十一年三月。 湘王与众人评断我朝吏治,陈墨言吏治之坏不惧酷刑,而在禄薄。 湘王许之。” 朱植倒很惊讶,这个叫陈墨的书生能看到明朝官制中禄薄的问题。 只是明朝吏治是一个综合问题,不是单方面能够解决的,有宋一朝官员的俸禄不能说不多,可是怎么样呢,该贪的依然贪个不停。 朱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关于景元阁论事的报告,虽然也有不少过激之辞,但始终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谈话。 这个景元阁是告发朱柏心怀不轨的证据之一,朱植看来就是一帮书生空谈,难道想造反的认会在这种地方商量大事?纯粹胡扯,要是这样都有不轨之心,那就没法活了。 不过让朱植惊讶地是,锦衣卫竟然将景元阁建成到现在所有聚会所有的言论记录在册,好厉害的特务组织。 朱植背上冷汗渐出,拼命回想辽东之时有没有一些造反地话会让认揪住把柄。 下一本记叙了朱柏在军中的一些言行,朱植粗略看了看,好家伙,这个十二哥,还是个文武全才地人,报告中说湘王喜谈兵,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 他时常带领自己的三个卫进山剿匪。 湖广一带有不少蛮夷,什么古州蛮,岳州蛮,另外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匪患也多,湘王便时不时带着自己地护卫进剿。 这本是一个藩王的职责之一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问题在于,湘王在军中时常以威武将军,神勇将军等名号加给部下中有功勇武之人。 擅改军制可是谋逆的重要证据,但这三卫去年已经被移驻武昌,许多将官都换了人,如果揪着这个小辫子不放,显然也是欲加之罪。 看来这个湘王比较上进,但性格有些单纯,屡屡犯下些授人以柄的事情。 朱植轻叹了口气,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湘王不过是因为文武双全,离京师又不远,所以才遭到了猜忌。 看来想做个有为王爷也是万万不得,朱植颇为湘王感到不忿。 最后一个奏本讲的是朱柏平日与人交往的事情。 这个奏本朱植看得越来越皱眉头,朱柏怎么都喜欢搞这些东西?报告称朱柏尤善道家言,自号紫虚子,他经常结交天下云游的道士。 而这些道士中不乏鸡鸣狗盗之徒,但也有真本事的人,比如武当山的道士,龙虎山的真人,这些会武之人聚集在一起,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瓜田李下容易让人联想到蓄养死士的做法。 最要命的是一个叫静玄子的道士,帮朱柏拆字,说朱柏是湘王,柏字拆开是木白,加个王字就是木皇,说朱柏遇木要当皇帝。 对于这样一个大言不惭的道士,朱柏做了一件缺乏政治智慧的事,仅仅将此人乱棒赶走。 朱植记得后代一个清宫戏,一个野心勃勃的王爷被江湖术士撺掇着“八王大”,结果把他绑了送到宫里还被皇帝责罚了一顿。 这会可好,都撺掇朱柏造反了,他只是将其赶走。 这回不是被人抓住十足的把柄了吗?总算把三个奏本看完了,朱植抬起头看着董斌道:“这些密奏里说的可都是实情?”董斌道:“句句属实,这些消息都是卑职五年来通过布置在王府的内线获得的。 上面有令将这些送到钦差处,供钦差参考。” 朱植点点头道:“董百户劳苦功高,这些年来搜集这么多的情报实在是不容易啊。” 董斌被钦差夸奖,顿时有些高兴,道:“殿下过奖,属下不过是完成上峰交待的任务而已。 不过不是属下夸海口,湘王殿下所作所为,属下决不会超过第二天就知道……”正说得起劲,突然看到朱植的脸色有些阴沉,这才突然想起来,朱植也是藩王。 吓得董斌面如土色,不敢再说。 朱植冷笑两声道:“哼哼,是不是在本王身边也有你的同行,本王与哪个姬妾欢好,你的同行也能不超过第二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董斌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属下该死,实在没有这个意思,请殿下恕罪啊。” 说着又一个一个头磕着。 心里暗骂自己多这嘴干吗,本来觉得供上这样详细的情报帮助钦差决策,功劳肯定是有的,只要朱植回去跟锦衣卫指挥使夸上一句,说不定还能离开这个地方,回京升迁。 唉,这会一切都毁了。 朱植见他害怕得噤若寒蝉的样子,心中也知道,这些都不过是眼线而已,布置任务的是朱元璋朱允他们,否则再给他一个水缸做胆也不敢监视亲王。 心中的厌恶顿时减少了一些,勉强对他道:“起来吧,本王恕你无罪。 其实这些事也怪不得你们,都是上峰的命令,你们不过照着执行而已。 你提供的这些情况非常好,他日回到京城,我必然会向你们陆指挥提到你的功劳。 这些事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好了,你下去吧。” 董斌如释重负,连忙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朱植拿着这三份东西,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现在主动权全在钦差手里,凭借着这些证据,给湘王套一个不轨之罪名也不是不行;可是在朱植心里,对于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这个兄弟定罪,却是十分不平。 朱植又想起了临来之时,杨荣对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抽身事外,不要搅和,难道就真的看着这个无辜的湘王走上绝路吗?正琢磨着,那边人来报,解缙回府了。 刚才忙着应付锦衣卫,还不知道解缙干吗去了,一问原来解缙亲自去了一趟景元阁。 朱植心中不禁赞叹此人办事之细致。 过不一会,解缙进房,看见朱植坐得方方正正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朱植拍着手中三个密奏道:“难得解大人亲历亲为,不过你想要的东西仿佛都在这里。” 跳至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6)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6)运河边的树下站着十几位骑士,天还有点冷,有人升了一堆火,大家围着火堆烘烤着。 三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朝着南面而站,翘首眺望。 其中一位身体强壮,眼如铜铃,天庭饱满,五缕胡须长及肚上,不是别人正是燕王朱棣。 站在旁边的一名侍卫似乎发现了什么,喊着——来啦,来啦。 只见远方烟尘漫天,数十骑沿着运河滚滚而来,大地为之震动。 人如虎马如龙,冲到近前为首一人一勒马缰,骏马嘶叫着高扬前蹄立了起来。 一名侍卫快步冲上前去,拉住来人的缰绳道:“谭千户,你总算回来了,殿下等候多时了。” 谭渊赶紧滚鞍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朱植面前,跪下行礼:“殿下,末将不辱使命将几位兄弟带到。” 朱棣满面笑容,将谭渊扶起,道:“小渊子,辛苦了,来赶紧起来。” 谭渊身后几十人纷纷下马,走到近前,齐齐抱拳下跪拜见朱棣:“草民拜见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棣招呼着各人起来,谭渊在一旁介绍道:“殿下,这位是陈旭,落雁山山寨大头领;这位是陈贤,大头领弟弟;这位是张兴,山寨第三把交易;这位是……”朱棣与众人一一见过,道:“各位千里迢迢前来投奔本王,从今以后便是本王的手足。” 众强人见朱棣亲自迎接,又丝毫没有架子。 心中自然感激,陈旭涨红着脸道:“我等不过拦路剪径地匹夫,哪想却得殿下如此厚爱。 大恩不言谢,日后风里雨里。 但凭殿下一句话,我等兄弟自当拼死相报。” 朱棣哈哈大笑道:“英雄莫问出处,诸位英雄来帮本王,他日定有一场富贵送予尔等。 来啊,随本王进城喝酒去。” 说罢,转身上马,撒开四蹄沿运河奔去。 侍卫与好汉们齐齐上马,跟随着燕王朝北平奔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湘王府经历徐宪,弹劾湘王柏招纳异士,妖言惑众,图谋不轨。 着辽王植,御史解缙代朕问询,钦此。” 宣读完圣旨。 朱植将圣旨卷成一卷,递向前去。 跪在地上的朱柏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缓缓伸出双手将圣旨接在手上。 朱植转身对解缙道:“这代天子问询,还是请解大人来吧。” 说着不管解缙是否答应,径自走到一边。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过茶碗喝了一口。 解缙见朱植又做甩手掌柜,无奈地走到香案后面,道:“下面可是湘王柏?”朱柏话音有些颤抖道:“正,正是臣”解缙道:“臣代天子问询,殿下最好如实回答。” 朱柏伏在地上道:“谢主隆恩。” 解缙道:“皇上问湘王,徐宪参汝招纳异士,图谋不轨,可有其事?”朱柏道:“回皇上话,臣喜好读书,不过是盖了一座景元阁,与不士的书生于阁上读书而已,并无图谋不轨。” 旁边一位书记,正拿着毛笔飞快地将朱柏的话记下来。 解缙又问:“皇上问湘王,是否招纳道士,道士们或会武功,或懂相面。 他们做了什么图谋不轨之事?”虽然仍是早春二月,天气依然寒冷,朱柏额头上已经渗出豆大地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他的痛处。 只听他道:“回皇上话,臣爱好道学,号紫虚子,结交了一些武当的道士也不过是探讨道德经而已,至于其中欺世盗名,妖言惑众之辈已经被臣乱棒轰走。 请皇上明察。” 解缙脸色冰冷道:“皇上的话问完了,湘王所说句句属实吗?如有欺瞒,可是欺君之罪!”朱柏擦擦脸上地汗水,顿了顿道:“回钦差,孤所言句句是实。” 朱植看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朱柏还是隐瞒了一些最重要的事实。 解缙脸上的严寒一松,口中冷笑两声道:“既然如此,臣就据此回报皇上了。 殿下请起。” 朱柏忧心忡忡地站起来。 朱植道:“怎样,解大人,话问完了?十二哥外面怪冷的,还是进屋坐吧。” 说着,过去伏起跪了半天,腿有点打晃的朱柏。 三人走进前厅,分宾主坐下,朱柏道:“两位钦差到来,本王还没招待招待,今日就留在寒舍里小酌两杯如何?”朱植笑道:“好,好,好久没和十二哥喝过酒了,今日咱哥俩儿要一醉方休。” 说着用眼神瞟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解缙。 解缙微微一笑道:“殿下和湘王殿下叙的是家事,下官不好意思叨扰了,正好今日还有几个同年要与下官聚聚。” 朱植见解缙不愿意留下,也不勉强。 解缙起身告辞,走了一步突然回身道:“湘王殿下,下官还有一事相询……昨日下官前往景元阁察看,接到密报,在景远阁的地窖里找到了一百多件兵器。 不知道此事殿下如何解释?哦,此乃下官的疑惑,非代皇上问话。” 昨天晚上,解缙和朱植已经说过,但当时解缙说的是兹事体大,需要报告朝廷定夺。 朱植惊讶地看着解缙,这唱地是哪出?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吗?朱柏被解缙突然袭击了一下,也一时无以回答,隔了半晌才说道:“这,这本是平日里本王与侍卫们练武的兵器……”解缙冷笑着拱拱手道:“是吗,既然如此,下官告辞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朱植看到朱柏地脸变得煞白,看来这一系列地事情吓得他够呛。 连忙安慰道:“十二哥,十二哥!怎么了?这些都是小事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朱柏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呐呐道:“十五弟不用安慰我了。 自己什么事哥哥心里清楚。 皇上要削藩,就怕找不到借口,如今搜罗了哥哥这么多罪状,想拿下我是迟早地事。” 看到朱柏被吓唬成这个样子。 朱植心中实在有些不忍。 在他看来,朱柏此人就是不够成熟,比较幼稚,对于政治的残酷性缺乏认识,最多有些行事孟浪。 至于说到图谋不轨,真是天大的笑话,就他这样没心没肺,这点事就吓得半死地人,怎么是成大事的人。 朱植终于明白朝廷的策略,分明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真正有实力地,比如燕王、秦王、宁王还有他辽王,朝廷一个也不敢动。 想到这里。 朱植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怜悯之情,继续劝道:“哥哥何必自己吓唬自己。 这次来前,皇上还吩咐要多念及手足之情,不能无中生有。 虽然弟弟不过是个幌子。 但回到京城之后,弟弟自然会在皇上面前为哥哥解释。” 朱柏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拉着朱植的手道:“你我兄弟多年未见,陪我到花园里走走吧。” 朱植只得随朱柏一起走到花园里。 二月里来百花开,此时花园中几朵梨花已经挣破残冬的余冻,挣扎着绽放着花蕊。 兄弟两人穿行在花园之中,沉默不语。 朱柏首先打破了平静道:“弟妹还有三个侄子侄女还好吧。” 朱植连忙答道:“还好,三个孩子一直跟在我身边。” 朱柏道:“其实哥哥很羡慕你们一家共享天伦之乐。 只是哥哥没这个服气,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子嗣都没有。 说实话,听说皇上派人来问我,我就知道,这不过是欲加之罪。 弟弟你想想,我一个连儿子都没有的人,图谋不轨有用吗,就算我夺他的江山,谁又来继承这份家业。” 说到后来,朱柏的脸色白如宣纸,眼眶中旋转着两滴眼泪。 朱植心中怜悯之心大盛,是啊,就这样一个连儿子都没有的人,居然被人怀疑想造反,真不知道黄子澄之流安的是什么心,不是纯粹恶心人吗?朱植连忙道:“哥哥别说了,你心中的苦,弟弟明白。 哥哥如果不嫌弃,赶明我把贵燮送过来,续上哥哥地香火。” 说到这,朱植是动了真情的人,一个被朝廷逼到这份上的藩王,实在令人可怜。 前辈子那股子热心劲此刻又涌上了心头,杨荣叮嘱地话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朱柏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地涌了出来,一手抓住朱植地肩膀道:“弟弟的心,哥哥领了。 虽然打小,咱们哥俩不算太亲近,可是弟弟的热心肠哥哥如何不知。 你就两个儿子,哪里能过继给我。 我一个戴罪之人,也承不起这份情,连累了弟弟又于心何忍。” 朱植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道:“哥,话不能这么说,你我兄弟哪里有那么多罗唆话。 这次回京,弟弟一定尽力在皇上面前为哥哥周旋。” 朱柏摆摆手道:“算了,不让弟弟难做,既然皇上看着兄弟们不顺眼,我也不会再耽搁着让别人提心吊胆。” 朱植听出朱柏话中颓废地味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着急连忙道:“哥,千万使不得啊,此事全都是虚言,没有一样是确凿的证据,千万不能因为这些哥哥就产生了坏念头。” 朱柏惨然一笑道:“十五弟放心,高祖的儿子不会连这点事都担待不了。 只是你自己也要担心,照我看,那些皇上身边的人不把咱们兄弟全削了是不会罢手的。 弟弟你有何打算?”朱植被他这么一点,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呐呐道:“你说能怎么办,他是君你我是臣,他爱削就削吧,做个平凡的人倒落得个清静。” 朱柏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叹了口气道:“跟十五弟说句心里话,哥哥我不是个有大志的人,平日里只是喜欢玩而已。 如若有四哥和你的才能,我又岂能做而待毙。” 朱柏这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在朱植心头,让他不知所措。 朱柏看着朱植的神情,道:“从小你就有个弱点,就是不会掩饰内心,喜怒哀乐都溢于言表。 不过哥哥支持你,无论你还是四哥都不能想我这样坐以待毙,大丈夫在世宁可站着死也不可跪着生!”跳至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1)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1)大火熊熊燃烧,巍峨的宫殿在火光中摇弋着化成灰烬。 街上人来人往,惊恐万状,有的官兵还用手中的木桶朝或者泼出杯水之救。 在不远的街道上,朱植勒着马惊讶地看着这场冲天大火,历史还在那条轨道上前进吗?一切没有改变,朱柏仍然点火自焚了。 烈焰的热度拨撩着朱植的脸庞,火光映入眼中灼伤着他的心灵。 一个心理素质差的藩王还是这样被逼上了绝路。 王府旁边的街道上突然闪出一伙人,快速地朝朱植方向跑来,每人钢刀出鞘,围在中间一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朱植的眼睛骤然闪亮,朝着头里的人问道:“人给抢出来啦?”“回殿下,抢出来了。” 朱植道:“怎样,还是活的?”“出来的时候还有气。” 朱值道:“那王妃呢?”“也救出来了,在后面呢,不过王妃伤得有点重!”朱植道:“好,好,快送回钦差官邸,找大夫……”朱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违背杨荣的献计,也许那植根于他心中的现代人思想让他不能明知道湘王的下场却无动于衷。 救了湘王之后又能怎样,为他出头向建文求情?朱植不敢多想,虽然自己还泥菩萨过江,但见死不救的事他却万万做不出来。 烛光下,朱柏悠悠转醒。 一张被烟熏得漆黑的脸上张开一双黑白分明地眼睛,嘴里含糊地哼了一声。 围在周围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朱植回头看了一眼解缙,他的眉头拧成一股绳。 丝毫没有舒缓。 见他睁开眼睛,正在用针的大夫总算松了口气,连忙收了针,在几个穴位上快速地贴上几贴膏药。 大夫起来对朱植道:“殿下。 湘王殿下醒了,他是急火攻心,不过没有伤及肺腑,这两天再按照在下地方子服几付药,问题应该不大。” 说着收拾起药箱,起身告辞。 朱植连忙感谢,使了个眼色下面早有人奉上了诊金。 朱植连忙坐到朱柏身边,叹息道:“唉,今日幸亏弟弟将玉佩拉在哥哥那,又回去拿。 否则还真的无法将哥哥救出。” 朱柏突然抓着朱植的手问:“你嫂嫂呢?!”朱植道:“哥哥放心,也救出来了,正在隔壁房中休息。” 朱柏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泪水突然涌了出来,紧紧地握着朱植的手不放松。 朱植从侍卫手中接过药汤。 把朱柏扶起来道:“来,哥哥喝了这药,没多大事。” 说着把药递到他嘴边。 朱柏噙着泪水将药喝了下去。 朱植转身对身边地官员侍卫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们哥俩想单独呆会。” 其他人纷纷转身离去,解缙张口欲说点什么,可是看到朱植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只得摇摇头行礼告退。 见众人出去了,朱植从盆里洗了一块毛巾帮朱柏擦干净脸上的烟灰,边擦边道:“哥哥何苦如此,又何至于如此。 糊涂啊!”朱柏道:“十五弟怎么知道的?”朱植压低声音道:“晚上和哥哥吃酒时,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日后代你给父皇祭扫陵寝,什么兄弟们昔日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我虽然苯,但也听得出哥哥心中厌世之情。 所以就长了个心眼,吃完酒后,一直就没离开王府多远,果然过不多时,府中就燃起了火光,还好,幸亏救得及时。 唉……哥哥啊,你好糊涂啊,虽然有人诟病于你,可是一切都未有定论,你这么一自焚,不就被人坐实了畏罪自杀的罪名吗?”朱柏惨笑着道:“坐实就坐实了,我一无子嗣,二无牵挂,哪管身前身后之名。” 朱植摇摇头道:“哥哥,你怎么想不通呢,五哥和你是皇上削藩的试手,五哥没有提问就直接削夺,已经引来天下舆论的声讨;所以轮到哥哥才派了我和解大人前来提问,虽然有些证据对哥哥不利,但也没到无法辩驳的地步。 如果哥哥撑过去,朝廷地行动就遭受阻滞,我们兄弟都好过,如果哥哥不明不白被扳倒,那朝廷将会把我们这些太祖的儿子一口一个吃掉?所以哥哥肩负的不仅仅是自身地荣辱,还肩负着所有兄弟们的命运。” 朱柏道:“我读地是道德经,对世间的功名利禄看得很淡,什么名啊利啊都是过眼烟云,撒手放弃了又有何妨。” 朱柏话中依然是十分厌世的态度。 朱植想了想又道:“对啊,名利于哥哥都是过眼云烟,可是咱们都是太祖地儿子,你想父皇在世之时是多么英名神武,他将我们兄弟分封各地,就是为了我们拱卫社稷,保着朱家万世江山。 现在可好,父皇过世才几天,今上身边的佞臣就撺掇着他削夺藩王爵位,如果你我兄弟都被夺爵,日后那些佞臣又有谁来钳制?父皇的《祖训》有言,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 父皇当年设立藩王制度,实际上是一种制衡的制度,内有朝廷,外有藩王,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减少奸佞为祸朝廷。 而你我兄弟就是这个制度的柱石。 如果皇上听从奸佞之言将我们一一夺藩,父皇创立下的江山就危在旦夕了。 众位兄弟中,就数十二哥最孝,难道你宁愿让自己去了无牵挂,而毁了父皇创下的万世基业吗?”朱植边说边用眼睛瞟着朱柏,这番话终于起了些作用,只见朱柏刚才还有些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色彩。 朱柏缓缓道:“十五弟说得有理,只是这次我还能熬得过去吗?”朱植道:“有什么熬不过去的,罪名还没坐实,一切都有回旋余地,但哥哥撒手一走,就什么都晚了。 现在我对外宣称王府中走水了,哥哥也要一口咬死这个说法。 然后哥哥趁机称病。 等到我回到京城之后自然会想办法与哥哥周旋。” 朱柏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轻生的念头其实早已减弱了许多,再被朱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里也舒畅了些,抓着朱植的手道:“十五弟,你的救命之恩,你的兄弟之情哥哥心领了。 道理我也明白,日后决不会再动轻生的念头。 只是你的处境哥哥也明白,圈禁了一年多了,也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得皇上恩准回藩,切不可为了我这个戴罪之人坏了大事。 我也相通了,只有弟弟在藩才能最好地行《祖训》之策,所以十五弟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回藩,你越在辽东,朝中佞臣越不敢造次。 所以我的事,你千万不能插手,老老实实回你的辽东才是上策。” 朱植道:“十二哥这么说是把我这个义王看扁了,你的事弟弟非要辩个水落石出,黑不能变成白,白也不能变成黑。 请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只要你和嫂嫂好好活着便可,最不济,我也给哥哥争一个削夺护卫便了。” 朱柏感激地看着朱植,使劲地点了点头。 朱植让他好好休息,然后起身告辞。 等出了房门,只见解缙一个人孤单地站在院子里,朱植走到他身边道:“解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睡?”解缙见朱植出来,连忙见了礼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叫下官如何能睡得着。” 朱植故作生气道:“哼,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出一点差错,如果在事情没有搞清楚的时候,十二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会让朝廷承担怎样的骂名?”解缙道:“是是,殿下教训得是,只是下官奇怪,怎么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偏在今日代天问话完了之后走水。 这不是……”朱植眼睛一瞪:“解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解缙连忙使了个眼色,指指外面,朱植会意,两人一起走出院子,解缙才道:“殿下,今日问话之时,下官就觉得湘王殿下神情有异,难道不成是问的几件事触动了湘王的痛处,所以他才……”朱植故作发怒:“解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十二哥他畏罪自杀是吗?简直是无稽之谈,众所周知,十二哥信奉黄老之术,姑且不说他有没有不轨之心,单单这点,十二哥就不可能轻生。 一旦自寻短见,岂不是将不轨之罪坐实了,十二哥怎会做如此授人以柄之事?我十二哥都伤成这样子了,你还要怀疑他,好啊,明日你派人将他抓起来,押到京城去吧,省得他再寻短见。” 解缙见朱植有气,连忙道:“殿下息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朱植不待他辩解,又道:“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我老实告诉你,一路以来,我对此都不闻不问,为什么?手足相残四个字实不敢忘。 所以之后的事,我还真不管了,你这个钦差副使一力承担吧。” 说着作势就走。 解缙一脸为难,连忙拉着朱植道:“殿下高义下官领教了,只是这个事该如何向朝廷报告呢?”朱值见解缙有些服软,也装着平息一下心中的气愤,道:“该怎么报,就怎么报,湘王好歹是个藩王,王府失火非同小可,现在王府失火原因还没搞明白。” 解缙连忙道:“殿下所言极是……”跳至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2)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2)湖广布政使林正,湖广都指挥使马升在湘王府一夜之间烧成了白地之后,被解缙招到钦差官邸一通臭骂,林正知道此事有蹊跷,但在自己辖地之内,藩王王府起火,藩王夫妇差点被烧死,这可是足以丢官的大事。 在解缙的安排下,林正立刻展开了对王府失火事件的调查,朱植也暂时不敢离开荆州,生怕一走朱柏还会出意外。 就这么耗了十日的样子,林正终于整出了一个调查结果的条陈,由于一把火烧毁了整个王府,同时知情的人少之又少,调查的官差最后把所有罪名栽到了王府总管太监张先的头上,说他因为遭受湘王责罚,怀恨在心,纵火焚府,欲求与湘王同归于尽。 最终张先葬身火海,罪有应得。 看着这样一个漏洞百出,胡编乱造的调查结果,朱植不禁想笑,看来欺上瞒下,掩盖事实真相的本事在中国历史上一个比一个玩得漂亮。 但面上他点点头,同意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朱植又提出,既然湘王府被焚,朱植又提到自家兄弟的府第问题。 林正为了早日将这个难伺候的王爷送走,只能满口答应从布政司府库中拨出银子重建。 如此这般朱植才总算点了头,到了这时,林正和马升才总算松了口气。 朱植见荆州的事忙活一段落了,才和解缙踏上了归途,临走前一再叮嘱朱柏不能再次轻生,至于京城的事由他一手斡旋。 朱柏是死过一次地人了。 自然不敢再轻言牺牲了。 坐着来时的船队,离开京城两个月后朱植终于又看到了燕子矶的城墙。 下关码头上早有人结队迎接,离远望去,怎么依稀是黄色箩盖。 朱植和解缙对望一眼。 天啊,皇帝亲临!没错,皇帝亲临下关码头迎接。 刚从转接的小艇上下来,朱植三步两步抢上前去。 跪在大侄子跟前,行了三跪九叩地大礼。 朱允乐呵呵地将朱植扶起,嘴里唠叨着:“皇叔辛苦啦。” 说着一手拉着朱植边走边聊。 朱植万万没有想到,朱允居然亲自来接,自己怎么突然那么大面子。 他一撇眼,陪同迎接的人中自然少不了黄子澄,他那双眯眯的眼睛总是让人看不透,不知道他内心又在琢磨什么玩意。 朱允特地将朱植拉到自己车上坐,朱植可不傻,打死了也不能坐上去。 朱植三番四次推辞。 朱允才不再继续勉强。 朱植走到后面的车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皇宫。 看这个样子,皇帝大侄子是想立刻商量湘王地事情。 果然。 进得宫来,朱允立马召见了朱植和解缙。 那个黄子澄自然也作陪。 怎么就和皇帝的跟屁虫似的,朱植厌恶地盯着他的背影。 朱植把锦衣卫的报告,以及对朱柏的问话交了上去。 朱允默不作声看着这些报告。 朱植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色,只见朱允气定神闲草草将每个奏本浏览了一遍,并没有任何诧异的神色。 朱植心里明白了,这些东西早有人禀报入宫,朱允应该早就了解了。 过了一会,朱允将奏本放下,道:“二位辛苦了,想不到这一趟差事竟然还遭遇这么大的变故。 却不知道十二皇叔现在情况如何?”朱植欠欠身答道:“托皇上的福,湘王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王嫂受了炙烤,又受了惊吓,身子不见好。” 朱允神色严肃,叹了口气道:“唉,听说那边出事,朕心中十分不安。 原来只是想既然有人参劾,朝廷必须做出点姿态,才派了十五皇叔和解卿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如果因为这样一场大火把十二皇叔烧死了,那朝廷可真是百口难辩啊。” 解缙道:“皇上爱怜臣下,湘王殿下知道地话也会感激万分。” 朱允点点头道:“看来要拟旨宣慰一下。” 黄子澄道:“皇上,如果拟旨宣慰,是否意味着不再追究对湘王参劾?”朱植看了他一眼,这个黄大人啊,心里跟明镜似的。 朱允被他这么一问,反而难住了,是啊,下旨宣慰不就意味着宽恕了湘王吗?他想了想,抬头问众人:“众位爱卿,大家对此怎么看,湘王之事该如何解决?”在座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人愿意说话,朱允道:“皇叔,你是钦差正使,对此事有何见解?”朱植见问到他,机会来了,不慌不忙道:“皇上想削藩之心,臣自然明白,但削也不能削湘王这样的老实人。” 朱植这话一出,让在场几个人都轻轻地吓了一跳,朱植地眼神在众人中扫视了一下,继续道。 “皇上圣明,对于湘王形状想必通过这些奏本也有所了解了。 皇上通过这些回奏,真的觉得湘王有图谋不轨地企图吗?皇上,臣只说一点,湘王无后,历来无后者不反,就算他反成了,这江山没人继承,又有何用?所以如果削了湘王,不但对皇上的大战略没有任何帮助,还会给一些真正有野心的人口实。 而且天下舆论对朝廷也会不利。 皇上,未若趁此机会发诏宽慰,以解天下疑惑。” 说完话朱植偷偷打量着龙案后地朱允,只见他不停点头,显然有些动心。 只是黄子澄突然道:“辽王此言差矣。 湘王暗藏兵器,聚集异能之士,还暗放口发悖逆之言的道士,这些行为那样不是图谋不轨的证据?如果这样的藩王都不问罪,日后定酿成大祸。” 朱植道:“黄大人,我知道你一心为了朝廷社稷,也不怀疑你有私心。 可是这些所谓证据没有一样是立得住脚的,所谓兵器,是湘王拿来给书生们学习六艺之用;聚集那些异能人士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异能,最大的异能是炼出一些丹药,说实话,这些丹药对十二哥一点用没有,还会损害他的身体,我已经劝过十二哥了,让他不要再服用丹药;至于暗放那个牛鼻子老道,嘿嘿,据臣所知,此人不但在十二哥这里放过厥辞,还曾跑到楚王、蜀王那里胡乱说话,难道连楚王、蜀王也心怀不轨了?”黄子澄被朱植这么一驳,气得道:“你!辽王殿下,你这样着急为湘王解脱,难道和他也是同谋不成。” 朱植霍地站了起来道:“黄大人,你一向看我们兄弟不顺眼,对我已经是百般刁难,好我当你一心维护社稷,心在公事,也不计较。 现在你这样血口喷人,我可承受不起。 皇上,臣是不是同谋,是不是悖逆,请皇上给臣一个清白。” 说着扑通倒在地上。 朱允见朱植动了真气,连忙道:“皇叔快起,皇叔快起,黄爱卿没有这个意思,朕也从来不会怀疑皇叔啊。” 朱植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道:“皇上励精图治,是千古少有的明君。 臣相信在皇上的统领下,我大明必然是洪武建文之盛世。 现在皇上即位不久,最重要的是保持稳定,许多事可以缓缓图之,而像黄大人这样着急岂是老城持国之为?皇上年轻,皇叔们哪个不比皇上大上许多,说句不好听的,皇上的时间多得是,只要耗着,到时候皇叔们陆续崩黜,藩镇之乱自然不了了之。 这样处理,难道不比现在着急着削藩,把皇上置于同根相残的境地要稳妥得多吗?黄大人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任何事情处理起来都需要全盘考虑,皇上的大义切不可忽视。 臣一直碍于身份,不敢给皇上进谏,只是今日一见,臣不说话有人却一再咄咄逼人,臣不得不慷慨直言,表明心迹,请皇上明察。” 朱植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说得朱允频频点头,他是个孝子,也是个性子十分柔弱的人,朱植就是抓住这个弱点,用大义来诱导他。 果然,朱允道:“皇叔之言的确言之有理,黄爱卿之心没错,只是做法的确有些激进。 解爱卿,在你看来,此事应该如何解决?”朱允说着,眼神严厉地瞥了黄子澄一眼,黄子澄虽然有气,但也只能低头不语。 解缙瞎子也看得清眼下的状况,朱允明显已经有些被朱植说服了,他赶紧道:“湘王之事,臣也以为并无明显反状。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宣慰湘王,以安天下。 如此一来,反而可以衬托出皇上明察秋毫,周王有罪要罚,湘王无罪慰之,赏罚分明,可显我皇之仁德。” 朱植补充道:“解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湘王有时的确缺少一些政治觉悟,做事难免鲁莽,皇上不如削除他部分护卫,也是对其他人一点警示。” 这就叫讨价还价,朱植在此时抛出这个价钱,也让曾经对湘王有所怀疑的朱允能够放心。 果然听了朱植的还价,朱允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道:“皇叔所言甚是稳妥,就按皇叔的意思办吧。 这旨意由解爱卿起草,应该削夺多少护卫解爱卿和齐泰商量着办吧。” 皇帝金口一开,朱植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湘王终于保住了。 跳至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3)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3)刚出宫门,朱植就被在朝房里等候了半天的杨荣堵住。 杨荣刚要说话,朱植做了个手势,两人上了车驾,马车缓缓朝王府驶去。 车辆摇晃着在路上走着,朱植给杨荣讲了这次荆州之行的全部过程。 杨荣听后久久默不作声。 朱植以为他怪自己不听计策,连忙道:“勉仁是不是责怪我没听你的计策?”杨荣连忙道:“荣不敢,说实话,殿下重情重义,荣实在佩服。” 朱植笑道:“得了,勉仁你嘴上不说,可心里肯定埋怨我多管闲事。” 杨荣突然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殿下此言实在是不解属下之心,就如荣不解殿下之心一样。 荣在想殿下敢作敢为才是王道,岂是我这种明哲保身之法可比。 荣实在惭愧啊。” 给杨荣这样夸奖一番,朱植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我这个人勉仁还不知道吗?容易头脑发热,做一些没有道理的事,呵呵,如果不是勉仁匡正着,周王的下场就要出现在我身上了。 好了别婆婆妈妈说这些了,我走的这些日子,京城里出了什么大事吗?”听杨荣一说,敢情建文也没闲着,一直攒着劲对付燕王,先是由齐泰建议,发兵备边开平,燕王三护卫中的精兵骁将被抽走不少;然后建文帝任命张为北平布政使,谢贵为北平都指挥使,分管北平军政事务。 “五日前。 兵部发出一系列命令,都督宋忠调延边各卫兵马三万驻守开平。 燕王部下原都指挥使关童的蒙古骑兵转属宋忠,关童被调入京。 另外永清左卫驻彰德,都督徐凯练兵临清。 都督耿献练兵山海关。 这次调动,连我们地沈阳中卫也给调到了开平。 如此一来燕王的精锐已经全部调离北平周边,北平已经给朝廷的兵围得跟铁桶一般。” 杨荣介绍道。 啊,怎么竟然将瞿卿的沈阳中卫调走了?这可是辽东地基干部队啊。 杨荣这么一说,朱植倒有些着急了:“等会,沈阳中卫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他们调走?”杨荣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宋忠调各边镇兵马,燕王、晋王、代王、宁王北方各镇都调了人马,咱们辽东自然不会少了。 铁大人来信说,本来他想让定辽前卫调过去的.可是杨文唯恐派的兵不够,最后决定让沈阳中卫出马。 不过请殿下放心,瞿卿依然担任指挥使,他掌握着部队。 应该问题不大。” 朱植心中烦闷,杨荣哪里知道宋忠这三万人马在日后靖难之役开始之后,是第一批杀向北平平叛地王师。 瞧瞧这名字。 宋忠,送终。 我靠,他带的兵马焉有不败之理。 他打不打得赢朱植不担心,只是要是白白搭上他的一支精兵。 可就心疼死了。 朱植口中喃喃道:“不行,我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辽东兵马一个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勉仁,你赶紧想个办法,让沈阳中卫归建。” 杨荣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沈阳中卫是朱植嫡系,可是也没必要那么大动干戈吧,只是朱植吩咐到了,这个主意还是要想的。 其实对于朱植来说,建文那些个策略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历史书上都有,朱植也记得。 其实如果作为建文来说,这两手可是釜底抽薪,一来将朱棣的起家兵力抽走,二来找了两头警犬监视,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 可是……朱植心中轻叹,摇摇头道:“勉仁觉得朝廷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杨荣道:“从目前来看,朝廷这样做基本将燕王的羽翼剪除得差不多了。 不过据无间的谍报称燕王最近以勾逃军为名,招纳了不少亡命之徒,看来燕王反心已现。 只是就目前来开,属下不认为燕王有多少机会。” 说着杨荣眉头拧成一股绳。 朱植知道,在杨荣的战略构思里,燕王永远是顶在前头地大树,只是照目前这种形势看,燕王的买卖怎么都不像能做成的,杨荣自然忧心忡忡。 但朱植总不能告诉他,到时候燕王地买卖一定能成,而且还做得很大吧,只得安慰他道:“哦,无间那边看来效率不错嘛,但既然无间都知道了,锦衣卫不可能不知道吧。” 杨荣道:“我们无间有一名探子的姐夫正好是王府侍卫营地小头目,而且他只能探听到关于兵事的消息,其他也无能为力了。 这可是无间最重要的五名探子,费了多少时间才安插到这样一个,每年至少要花费五千两银子。 就锦衣卫,能成什么事?殿下把锦衣卫想地也太神通广大了。” 看着杨荣数落锦衣卫,朱植知道这两年无间在杨荣的领导下,情报工作做得颇有成绩,朝廷的一些要害部门,诸如吏部、兵部、五军都督府,最重要的连内廷太监中都安插了钉子。 不过这些都是用钱堆出来的,每年喂全国一百多名探子就得十多万两银子,每一分都是朱植从自己王庄里抠出来,有时候还挪用一些修建水师的公款。 朱植道:“这些年,无间的工作发展得不错,勉仁劳苦功高啊。” 杨荣道:“殿下别夸我,这些都是用钱填出来的,今年幸亏有了前元那笔银子,否则属下得头疼死了。” 朱值突然想起湘王的事道:“无间中的“鼹鼠”小组一定要把门给守好了,别我们探听别人那么欢快,自己的事却被人窥探个清楚。” 杨荣连忙应了下来。 扯完闲篇,朱植又道:“勉仁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比较合适。” 杨荣道:“殿下这一去就两个月,水师的船自三月初三来到京城之后,还一直泊在江阴等候。 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殿下没有跟皇上提到回藩的事情吗?”朱植道:“没有,皇上哪里顾得上这个,他脑子里一天到晚就是如何削藩。” 杨荣道:“不仅仅是削藩,皇上还有其他精彩的作为呢。” 朱植知道建文帝不是一个昏庸无道之人,上任伊始参之历朝刑法,改定洪武《律》畸重者七十三条,天下莫不颂德焉。 听从方孝儒的意见,诏行宽政,赦有罪,免除农户拖欠的地租。 诏兴州、营州、开平诸卫军全家在伍者,免一人。 天下卫所军单丁者,放为民。 你瞧,一方面收拢民心,一方面收拢军心,的确有点明君的样子。 只是,此人有些好大喜功,不切实际,当上了皇帝不但赶紧削弱自己叔伯们的权力,还着急改祖宗的章程。 首先他把六部的官品级上升,原来只是二品,他把尚书的品级升为一品。 这不过是小case。 最傻的是,他还听信了方孝儒那个混儒的唆使,按照《周礼》的记载,对六部官职名称进行了纷繁的变更,一些沿用了千年的官名却改成了《周礼》上的官名。 比如把什么侍郎改成左右侍中,名字变了职务没变,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还有一点,方孝儒居然撺掇着建文恢复井田制,幸亏以杨靖为首的一众大臣制止了师生俩的胡闹,事情才平息下来。 但这些所谓新政的做法,却在后来给了燕王“恢复祖制”起兵的借听着杨荣的介绍,朱植苦恼地摇着头,没办法,吃错药的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勤政爱民的心是好的,只是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位子是否稳当。 杨荣最后道:“黄子澄此人好高骛远,昏招迭出,外事不安而动内政,根本动摇,焉有不坏之理。 可惜皇上偏偏又如此信任此人。” 朱植道:“哼,今日在宫中与此人吵了一架,谁知道他又要给我下什么绊子。” 杨荣道:“事不宜迟,殿下可借口金州港口冰层开化,请皇命回藩。” 朱植拉开窗帘望着窗外,南京的大街小巷中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关心着这个国家朝政的变化。 正当朱植想着如何进表辞行的时候,一个从辽东送过来的消息如同及时雨一般撒在了朱植的归路之上——北山女真南下侵扰。 扎哈齐的小儿子费扬古在北山女真的地方修养了四年之后,向他姥姥家借了三千人马拼凑上自己的两千人马,不过扎木凌的劝阻兵发达真。 费扬古虽然违背了父亲的叮咛,南下争雄,但他也深深知道,以北山女真的实力万万比不上辽东。 因此他只采取了烧杀掳掠的骚扰战术,绕过达真,以轻骑南下兵锋甚至达到剌鲁北疆。 庄得率领剌鲁卫迎战,可是费扬古打了就跑,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北山女真的主力。 考虑到自己兵力不足,庄得已经请辽东都司派兵增援。 铁铉将此消息写成条陈送上京城,这个消息来得不迟也不早,刚好和朱植回到京城的日子相近。 所有辽东的奏陈同样会送到辽王府一份,朱植拿着奏陈递给杨荣,两人正筹划这事,如此一来,万事具备,东风不欠了。 跳至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4) 第三十四章 龙出生天(4)建文元年四月二十,诸事皆宜,利在东南。 辽王之藩,上亲送至下关码头,亲赠七绝勉之,辽王以“临江仙”应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大学士刑部尚书杨靖评曰词意婉转慨叹,尽显精忠之情;时人或评曰,辽王词暗藏铿锵,隐有帝王之气。 面对大江的感慨,以及对自己处境的孤单寂寞,让朱植来到明朝之后第一次偷了后代的诗词。 当朱植当着送别君臣吟诵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惊讶于词作的精美,反而众人寂静一片,陷入了滔滔江水的沉思之中。 朱植乘坐的福船缓缓驶离下关水面,岸上送行的仪仗若隐若现,朱植站在船艉挥手告别了这个围困他两年的京城。 龙困浅水,虎落平阳,终于抛在了身后,前面已是海阔天空。 白术站在他身边,泪水仍然未干,这是一个母亲最疼的时候,离开年仅三岁孩子,白术哭得死去活来。 以儿子为质,这是千古以来最流氓的政治法则,但即使一个现代人也无法逃脱这种宿命。 白术作为一个母亲痛苦万分,作为一个父亲的朱植何尝不是满腔悲愤,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件让须眉折腰的事。 这口窝囊气让朱植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去。 但没有办法,连燕王也将三个儿子送入京中为质,这样一来,朱植被迫做出点表示。 老丈人郭英通过活动。 让世子得以返京,最终没有办法,只能要二子贵燮留在京城,由他奶奶抚养。 当时。 朱植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白术讲,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当白术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地反应让朱植惊讶,白术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下午就收拾行装亲自把贵燮送进宫中,交给奶奶。 一直等到大船开动的时候,白术的眼泪才喷薄而出,朱植将妻子搂在怀中。 小心安慰。 感受着抽噎的白术,朱植心如刀绞。 船终于离得远了,一个黄发碧眼地人突然从船舱里钻出来。 是萨里尼!朱植没有想到他竟然亲自率领舰队前来迎接,萨里尼身边还有一人。 正是水师指挥同知璩义。 两人三两步跑到朱植跟前,萨里尼单膝跪倒:“尊敬的王爷和王妃,末将有失远迎。 还请恕罪。” 一直坚强地安慰着白术的朱植,在老部下面前突然忍受不住了,眼眶一阵潮湿:“好,好,老萨,璩义亏你们还记得我。” 说着话连忙把两人扶起来。 见朱植流泪,两人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萨里尼哽咽道:“两年了,两年来,辽东水师上上下下无日不在思念殿下。 这两年水师闷出个鸟来,天天窝在港里无所事事,现在好了,殿下终于要回辽了,老萨代表水师全体将士欢迎殿下回驾辽东。” 最后的话声音特别大,传遍了整艘战船,全船地水兵军官齐声高喊:“恭迎殿下回辽,辽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从福州号传递到后面的泉州号上,喊声压倒了汹涌的江水。 这是自己的水师对统帅的期盼,刚才还因儿子的事耿耿于怀的朱植,此时此刻终于有了些精神。 远方的航道上,两艘“朝代”级战列舰正扯起风帆,这是停泊在江阴水面,护送辽王回辽的舰队。 远远望去一溜彩旗在桅杆上挂起,旗语显示:恭送辽王回藩。 两支船队越来越近,突然“大明号”的右舷冲着江岸一边“嗵、嗵、嗵”响起一阵炮声,接着停在后面地“大汉号”的右舷也次第响起了炮声。 朱植船上的水手不明就里,有些紧张地冲上炮位,萨里尼对甲板吆喝一声:“这是大明号放地礼炮,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 命令,左舷上空药,回礼。” 甲板上一阵轰笑,大家井然有序地在火炮官地口令下,上药放炮“嗵、嗵、嗵”两边战船你来我往,江边沙滩上惊起鸥鹭一片。 萨里尼有意放慢两船速度,让两艘“朝代级”在前面开路。 舰队调整好船位,以二十里的速度朝长江口驶去。 站在船艉的朱植,突然感到特别地踏实,这是自己的船,自己的地盘。 朱植安顿好白术还有两个子女,叫上杨荣、萨里尼和璩义钻入后舱船长室。 本来按计划是由璩义率领两艘福船来南京迎接,只是萨里尼在耽罗接到铁铉飞鸽传书,得知辽王回藩的消息后实在坐不住。 怕两艘福船的兵力不足以保护朱植周全,自己又亲自率领“泰山号”、“嵩山号”、“华山号”三艘战列舰以及四艘巡洋舰南下,到了长江口下锚。 萨里尼一人转乘小船溯流而上,在江阴找到了璩义,得知朱植前往荆州公干,他没有得到命令前来,也不敢声张就在“福州号”上呆了下来,一直等到朱植回藩,才敢从船舱内出来相见。 萨里尼道:“自从那个杨都督来了之后,这半年我就率领着舰队窝在耽罗,这叫一个闷。 现在可好了,殿下回辽,妈的让那姓杨的赶紧靠边站。” 朱植微笑不语,杨荣道:“呵呵,可以理解,这半年避祸之策给萨将军憋坏了。 只是即使殿下回辽,也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 现在殿下的处境还不是很好,这次回去,殿下的三个护卫会被调走了,以盖州卫、宁远卫、广宁右卫三卫替换羽林右卫、广宁中卫和定辽右卫。” 萨里尼张大嘴道:“这是什么意思?盖州卫、宁远卫也算兵?有八成的人都在地里收拾庄稼呢?!”杨荣道:“这里萨将军、璩将军都不是外人,荣也不隐讳。 殿下在京城一呆就是两年。 二位都是聪明人,不用说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原因。 殿下回辽,朝廷还是不放心,所以换了辽王护卫以削弱殿下地实力。 当然殿下回藩是最重要的事,也只有这样才能免了朝廷的疑虑。” 萨里尼怒道:“妈的,鸟朝廷,殿下忠心耿耿在辽东打江山。 他就知道猜忌,什么玩意!”璩义拉拉萨里尼衫角道:“萨将军,注意你地言辞。” 璩义一直和萨里尼搭档,两人脾气又对,私下关系很好。 杨荣朝朱植使了个眼色,朱植会意道:“自古忠臣遭猜忌,岳武穆一生肝胆相照,还不是一句莫须有就命断风波亭。 罢了罢了,京城两年,我早已心灰意冷。 什么江山,什么忠心,在某些人眼中都是野心。 此番回辽。 我只愿和娇妻爱子一起纵情山水,赋诗比兴。 走马射猎,渡此余生吧。 萨里尼见朱植如此消沉,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璩义接道:“殿下,此言卑职不能苟同,殿下是太祖最器重的王子,昔日太祖金口:殿下真乃朱家千里驹。 这样的赞誉,太祖诸子中唯殿下尔。 而且太祖将殿下分封辽东,四战之地,为何?倚重地就是殿下勇武。 在辽七年,殿下兴兵革制,勤政爱民,北伐女真,西御蒙古,东服高丽,为大明拓地千里,功比开平、中山,天下莫不膺服,百官莫不称颂。 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殿下遭受点猜忌,完全是因为木秀于林。 今上放殿下回藩,说明朝廷对殿下依然信任,正是大有可为之时。 殿下更应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虽然辽东如今小人当道,然非殿下,孰能守辽?辽东军民莫不翘首以盼殿下回归。” 说着璩义起身,跪倒道:“殿下,我等甘效犬马之力。” 萨里尼是粗人却不是蠢人,见璩义如此表明心迹,他也单膝跪地道:“我老萨粗人,得遇殿下,如鱼得水,殿下说过他日要与老萨畅游四海,岂能有引退之念。 殿下马鞭所知,便是我老萨冲杀之地。” 璩义萨里尼的表白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藩王下属的职责,什么叫天降大任于斯人,什么叫“振长策于宇内,廓清平于世间。” 这不分明已经僭越了对藩王的的用词吗?杨荣听在耳中,喜上心头,看来水师两位主将对朱植已经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他也立刻起身下跪道:“殿下,我们这些辽东老弟兄,无不以殿下马首是瞻,惟盼殿下重振雄风。” 让朱植放下心来,至少水师目前依然是自己的铁杆嫡系,连忙将三人扶起道:“既然众位如此不弃,我朱植只有勉力为之。” 说完,朱植心中突然有种感觉,靠,拉着大家闹革命,难道非要如此虚伪吗?四人此时心意相通,接着商讨起辽东之事来,据璩义禀报,去年在得到朱植指示后,造船的重点一下子全部转到了运输船上,经过改进的四千料大号福船一下子就上了六艘,占满了金州的船台,考虑到保密的缘故,经过铁铉和璩义商议,还是觉得不能把船给高丽建造,否则辽东水师战船地优势会被对方学去。 现在六艘船已经下水,另外六艘的龙骨已经铺上,到年底水师的福船就可达到二十艘,足以运送一个卫地全部人员和装备。 朱植道:“二十艘船远远不够,高丽的造船技术本来就不错,我们还是分些船给他们造。 鼎石也太小心了,你们以为高丽不会偷偷派人来学习造船技术吗?技术这些东西永远也瞒不住地,对方学习了我们的技术,只有逼着我们进一步提高更新我们的技术,才能永远走在对手前面。” 萨里尼和璩义若有所思地考虑着朱植说地话。 从水师谈到陆战队,从金州聊到耽罗,四人一直倾谈到半夜才散。 跳至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1)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1)费扬古率领着他的人马在达真与剌鲁之间穿插而过,几千人的骑兵发挥了北方蛮族最擅长的侵扰战术,女真骑兵来得很快,几个屯田的卫所根本没有反应就被攻破。 女真人不停留打了就跑,兵力处于弱势的庄得不敢全力追击,只是在荒原上保住几个重要的屯田卫所,只是突然抓住女真人一个小尾巴敲掉了几百人。 费扬古吓得连忙率着他的人马北遁,松嫩平原好容易又恢复了平静。 但女真人这次侵扰却对杨文震动很大,达真卫指挥使路双、剌鲁卫指挥使庄得被招回辽阳。 路双是叶旺的人,庄得是辽王的人,两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招回他们。 只是两人刚进了设在辽阳的辽东都司中军府,气氛就十分不对。 刚到二进,一名值日官就请二人解去佩刀,庄得觉得更奇怪了,从来没有过进都司要解刀的,他和路双两人交换了眼神,心中暗叫不好。 来到大堂之上,只见皮肤白皙,三缕长须的杨文坐在大堂中央的虎皮交椅上,左边是叶旺,右边坐着铁铉。 左右两边各有十名剽悍的亲兵护卫。 见这架势庄得心中早明白了,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 两人走上前去,一起跪下行了礼。 杨文没有唤他们起来,只是冷冷地问:“来人啊,将两位将军押下去候审。” 话音刚落,左右各蹿出四人,将两人胳膊扭住押在当场。 路双奋力抬头道:“都督大人。 末将到底犯了什么罪?”杨文冷笑两声道:“三月初五,女真余孽费扬古率北山女真五千人从巴颜鲁入寇,走的可是你地防区?三月初九,攻真河所。 我军民死伤数百人,可有此事?”路双脸上汗津津的,答道:“回都督,费扬古从我部防区入寇确有此事。 真河所坚守三天,费扬古撤围而去,真河所只损失了军民一百八十人。” 杨文不去管他,又问庄得:“三月十五,费扬古部渡过纳拉吉河进入剌鲁卫防区,可有此事?”庄得答,有。 杨文又问:“三月十七,女真击破哈流温所,我部军民又死伤几百人,可有此事?”庄得心道苦也。 但只能回答:“有。 “杨文往交椅上一靠:“既然你们承认确有此事,那你们该当何罪应该自己清楚吧。 本座记得,昔日辽王刚到辽东时曾说过。 掳我兄弟姐妹者杀无赦。 可是二位却任由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要来就来。 要走就走。 三月二十五,女真人从嘉禾北渡,扬长而去。 本座部治你们的罪。 日后辽东军如何还能赏罚分明?”路双一抬头道:“末将冤枉啊,无力阻挡女真人实属无奈,本部兵马区区三千人,且全是步兵,开春后又有两千人赴各所屯田,对方五千骑兵,末将一旦出战恐怕损失更大,所以,只得集中兵力保住几个有限的地点,采取守势,请都督明鉴”叶旺听他这么一解释,心中便知不好,你个糊涂蛋怎么把屯田地事也拉上一起说了,这是杨文的命令,你这么说不是抽他的脸吗?还是庄得粗中有细连忙拉路双的衣服道:“都督,末将知罪,此战路将军曾与末将商量过,末将认为敌军机动能力强,我军兵力分散,只能保守几个重要地点,轻出容易被各个击破。 所以最终丧失了部分军民,末将确实有失职之处。 不过末将后来出击也留下女真鞑子一个尾巴,歼灭其三百人。 末将自知有过,但请都督治罪。” 这时叶旺站起来行了一礼,然后道:“将军,他们二位损失军民,地确有罪,只是最后也歼灭了部分敌军,功过基本相等,还请将军考虑。” 铁铉见此,知道不能不出来保人了,也站起来道:“将军,叶将军所言有理,不过两人所犯之过情有可原,但两位多年在北疆,对荒原地利十分熟悉,不如让他们二人戴罪立功,继续看守北疆,下次如有闪失,再罚不迟。” 见两位大员都起来劝阻,杨文知道不好把他们都得罪了,于是趁机下了台阶,最后将两人降职为千户,两卫指挥使的位置上都安插上了自己的部将。 杨文不论歼敌之功,还将二人免职,闹得辽东军中怨声载道,人心惶惶。 和庄得一同随朱植来辽东的将领们更加忿懑,小马王在事发之时正率军在外演习,回来了听闻,立刻火冒三丈,听不进铁铉的劝说,冲进中军帐就找杨文理论。 小马王乖张的性格为他带来的是三十军棍,总算杨文知道小马王与朱植的关系,而且朱植快要回藩了,没有撤掉他的职位。 小马王趴在军帐之中,恨得牙根直痒。 柳卿人坐在旁边,看着夫君背上斑斑伤痕,心如刀绞,她接过军医调好的草药,吩咐军医下去,亲自给小马王敷起药来。 小马王嘴里嘟囔着:“杨文这个小人,只会摆弄手里那点权柄,长此以往,我辽东大好形势必毁在此人手上。” 柳卿人道:“郎君,看你气急地样子,妾心里很心疼,官家上的事暂且别理了,先养好伤再说。” 说着轻轻地将捣碎的药泥敷在伤痕之上。 小马王道:“我是着急,庄得有什么错了,三千对五千给着任何一个将军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小心翼翼。 杨文分明就是借机铲除我们这些辽东老人,如果我今日不说话,迟早也会被此人找机会扳倒。” 柳卿人道:“这些军国大事,妾不知,也不该过问。 但妾觉得辽东这片基业是殿下带着你们打下来地,如今殿下不在。 就靠你们这些老兄弟守着。 前些日听你说,殿下也快回来了,夫君更应该小心翼翼不要给姓杨地找到对付你们地借口才对,只要殿下一回辽。 他便无可奈何了。 所以夫君应该忍一时之气,顾全大局。” 小马王刚想搭话,突然帐门处响起了几下掌声:“好,巾帼不让须眉。 想不到王夫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见识,比这个只知道鸡蛋碰石头的莽夫强上百倍。” 小马王夫妇抬头一看,只见铁铉站在门口边拍着手边走进来道:“王夫人高见,铁某佩服。” 小马王见是铁铉连忙招呼道:“铁大人来啦,赶紧坐下,卿人去给铁大人倒杯水。” 柳卿人脸一红,连忙低下头,起来出去倒水。 铁铉道:“怎么样,这一顿打挨得可结实?”小马王忿忿道:“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只是被这厮搅黄了辽东大好形势。” 铁铉道:“小人要有和小人打交道地方法。 但万万不能逞一时之能啊。 庄将军冤枉,杨文借机党同伐异,辽东军中哪个不知?既然他自作孽。 咱们只要盯着他就行了,殿下不日回辽。 到时候还怕他翻出天来吗?你的性格我很清楚,眼睛里揉不了一点沙子,只是。 眼下不是跟他作对的时候,咱们首要的任务是为殿下守住这片基业啊。 今日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此人心黑,真是借机再把你给撤职,就不仅是你地个人荣辱,而会坏了殿下的大业。” 小马王平生只服两个人,一个是朱植,另一个就是辽东的军胆铁铉,此时铁铉循循善诱,小马王的气也稍微缓了一些,道:“殿下快回了吗?什么时候?”铁铉道:“三日之前,收到京城放回的信鸽,说殿下已经于四月二十离开京城,如今已经有十日,夏季风向对,看样子差不多该到了,我已经派出哨船前去迎候。 所以正是这个时候,我们才更应该小心翼翼。” 小马王兴奋地抬起身子,正好触动了伤口,疼得他一皱眉,又趴倒道:“鼎石教训得对,嘿嘿,我这人脑子里缺根弦,有时候爱冲动,鼎石日后还要提醒着。” 柳卿人把水端上来,知道两个男人有正事要谈,连忙退了下去。 铁铉见她下去了,道:“广宁左卫、复州卫训练得怎么样了?”小马王摇摇头道:“不好,虽然各中级将官都是老卫所分出去的,但这两个卫的主官都尸位素餐,这次野战演习,两个卫进攻,我只用一个千户就挡住了,再上一个千户就包了饺子。” 铁铉皱着眉头道:“去年组建两卫时,殿下来信千叮咛万嘱咐交待一定要将两个卫训练出来,看来我们辜负了殿下的嘱托。” 小马王道:“鼎石无须内疚,辽东军事谁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 现在中下等卫只有两成人马战备,八成人成了庄稼汉。 如果不是鼎石据理力争,可能连我们上等卫都无法幸免呢。” 铁铉道:“这次春季演习,你全程都参加了,据你看目前辽东军的实力如何?”小马王神情沮丧地摇摇头道:“七成?不最多六成。 辽东军的实力最强劲应该是洪武三十年打完蒙古之后,那时候不但上等卫,全部中等卫战斗力强大,甚至剌鲁卫、三万卫这些女真人为主地下等卫也剽悍得很。 可现在?你看中等卫中,除了老韩的金州卫,瞿卿管着的沈阳中卫,其他卫所都成什么样了?匈奴未灭就先自毁长城,杨文祸国!”铁铉道:“你也别太着急,那两个卫新兵很多,战斗力不高是正常地,而且组建不久又遭遇春种秋收,根本没有时间训练,这个夏天我准备把两卫的指挥使调入军校熟悉辽东军制,把他们两人调开之后,你负责把这两卫地训练抓起来,最晚到明年开春他们也要有个模样了。” 小马王道:“属下遵命,只是这杨文一日在辽东主军,辽东军就没法好了。 听说殿下回到辽东也未必能有以往的权力了,鼎石,你可有计策?”铁铉道:“我能有什么计策,现在朝廷与藩王们关系闹得那么僵,杨文这厮定是皇上派来辽东掌握军权的,他来这就是干这个地,所以殿下还想获得昔日那样的权力,不啻于与虎谋皮。” 小马王一捶床褥,忿忿道:“没有殿下,哪来辽东今日,有功还要被猜忌。” 铁铉拍拍小马王的肩膀道:“小马王不要生气了,上头风云变幻咱们管不了,关键是要给殿下抓住队伍,我相信只要队伍抓在自己人手里,有朝一日一定用得上。” 小马王品味着铁铉话中有话,扭头瞥着铁铉道:“鼎石兄,你的意思是?”铁铉微笑道:“好了,你好好养伤吧,等殿下回来,咱们就有主心骨了。” 小马王也会意微笑。 跳至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2)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2)朱植回藩,辽东大振,金州千帆出海,百姓百里相迎。 朱植的座舰驶到金州港外便下了锚,早有快船入港通报。 第二日早上,以督师水师为名早早移驾金州的铁铉、金州卫指挥使韩冰驾船出迎。 也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消息,等朱植的座舰接近入港水道时,金州百姓再现了昔日送行的情景,千帆蔽日,竞相驶出外洋迎接。 打着王旗的“泰山号”驶过之时,渔船,商船,战船一起敲响船上的鸣钟,大船钟声隽永悠扬,小船钟声清脆悦耳,在海天之间交相辉映。 船上的水手百姓,齐刷刷跪倒甲板上向旗舰行礼。 远处出现了重重叠叠的桅樯,桅顶的黄旗是战列舰,绿旗是巡洋舰,星星点点五面黄旗、九面绿旗,辽东水师主力第一舰队合伙在此。 当“泰山号”的王旗出现在水道入口时,第一舰队礼炮齐响,四百门舰炮同时轰鸣,片片海鸥惊起,天地为之动容。 朱植和白术站在舰桥之上,缓缓挥手示意,接受着军民的顶礼膜拜。 这是朱植一生中重大转折点,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碧水青山,海阔天空。 郭秀饱含热泪的眼睛看着那么地让人心碎,分别的两年,她无日不思念着自己的夫君,今日一见已隔两秋。 郭秀早在朱植通知即将回藩之时,已经从广宁渡海来到金州行宫,一直等候了两个月才看到夫君的王旗。 周围簇拥着大批王府官员。 郭铭、瞿远、姚善等文官尽数来迎。 朱植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与王妃过度亲热,只是轻轻捏了捏她地手。 郭秀抬眼看见朱植身后的白术,连忙上去相见。 白术盈盈道了个万福,郭秀心知这个妹妹心中之苦。 连忙一把将她的手捉住,千言万语只剩一句:“妹妹辛苦了。” 白术自打离开应天,心情就一直不畅快,虽然一路上朱植百般抚慰。 可对于一个离开儿子的母亲而言,什么抚慰都无法填平心中地郁结。 此时见到郭秀,白术内心的委屈决堤而出,“姐姐……”姐俩正抱头痛哭。 众人身后转出两个孩子,一个男孩蹦跳着跑向郭秀:“母妃,母妃。” 是世子朱贵。 郭秀看着朝思暮想的儿子,眼泪却收了,口中严厉道:“给你白妃娘跪下!”贵不知道为什么许久不见的母亲为什么突然如此严厉,只得委屈地跪下,给白术磕头.然后才给郭秀磕头:“孩儿见过母妃、白妃。” 白术倒不好意思,知道这是郭秀体恤自己,不愿意让他们娘俩重逢地一幕;刺激了自己。 她赶忙将地上的孩子扶起来道:“姐姐莫要这样严厉。 两年不见,儿得多想你啊。” 给白术这么一扶。 朱贵在眼中滴溜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目而出。 更远处一个总角女童躲在奶妈身后探出脑袋看着几人,溜圆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离开辽东时朱烨才五岁,又过了两年。 哪里还能认得母亲。 奶妈拉着她的小手来到跟前,让她跪下,可是认生的朱烨却跑到白术身后,揪着她的衣襟,也是在京两年,朱烨一直是白术照料,自然与她更亲。 看见自己的女儿不愿意认自己,郭秀泪如泉涌,不顾身份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女儿。 周围众臣看着这一幕感人的母女相见的情景,联系辽王这两年地圈禁生涯,都唏嘘不已。 朱植咳嗽一声低声道:“大家都看着呢,家事回家再说。” 说着转身走向迎接的车驾。 两位母亲这才带着孩子们一同离开了码头。 朱植回到行宫才第一次见到出生了两年的三子朱贵煊,这个儿子自己第一次见到,自是一番唏嘘亲昵,等安排好后宫家事,朱植才来到前堂。 辽王府众官员已经等候多时了,大家散坐在椅上,正和杨荣聊着。 眼见朱植入堂,众人立刻起立,等主公落座,众人才同时跪倒,行了臣下之礼。 朱植见尽了礼数,才连忙让众人赶紧起来,众人坐下之后,朱植才道:“一别经年,连辽东地海鲜都忘记什么味了,可想死孤也。” 朱植本就来自现代,从来不喜欢称孤道寡,大家早习惯了他“我、我”的自称,现在朱植突然抖出一句“孤”让在场地官员们心情轻松了不少。 郭铭含着笑意道:“殿下喜欢海鲜,卑职已命人一早下海摸来不少东西,一会可以大快朵颐了。” 瞿远道:“建直兄,看看你,两年时间就足足胖了一圈,怎么还想让殿下陪你吗?呵呵”朱植一看,郭铭果然大腹便便了不少,此时被瞿远一说,正不好意思在椅子上扭捏着。 大家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哄堂大笑。 朱植连忙出来给小舅子打圆场,道:“我们这位典宝大人向来热衷饕餮,民以食为天,本也没什么,我不也日日惦记辽东的山珍海味吗?”大家嘻笑了一会,气氛也融洽了许多,赵羽突然道:“前日郭大人到金州,立刻拉卑职去海边钓鱼,卑职才知道郭大人现在练就了一身钓鱼地好本事。” 郭铭道:“能不好吗,现在没什么事做,只有天天跑到海边钓鱼去。 其实卑职发现云翰兄的技术也相当了得,看来平时云翰兄也没少往海边跑。” 铁铉道:“岂知不是姜太公钓鱼?”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朱植听得出来,几位王府官员话语中带有无奈的味道。 从铁铉传递的消息看,如今辽东政事也被杨文统辖的辽东都司染指不少,特别是盐政一摊,由于盐引直接要从辽东都司获得,所以杨文以此为由将盐政收入全部收归都司,赵羽辛苦数年理顺的辽东盐政成果被兵部一纸公文所篡取,下面岂能没有怨言。 盐政收入的缺失直接影响到的就是水师的运作,以往水师的军费八成来自盐政,如今十几万两的银子没了,铁铉只能从市泊司的关税中抽头给水师,另外加上从蒙古宝藏中取出的银子勉强支撑了过去。 想到这些朱植不禁怒从心起,道:“在辽诸公这两年是否清闲了不少?”大家看朱植神情严肃,也都收了嘻笑。 铁铉道:“自从杨都督抵辽之后,对军政事宜看得特别紧,除了盐政,还有税收方面,现在解往都司的税银王府方面完全无权过问。 所以如今大家都很清闲,不是不想做事,实在无事可做。” 朱植眉头紧锁,众人的嘻笑怒骂却掩盖不了辽东军政矛盾的事实。 郭铭叹息一声道:“最近两年调往辽东都司的盐税和关税以及商税不下五十万两钱粮,辽东政务只能以最低的幅度运转。 如果不是殿下一再指示必须全力支持都司,卑职真不想伺候杨文这位贪得无厌的大爷。” 姚善道:“这两年因为预算减少,移民工作也陷于停顿,移民数量从过往每年三万人减少到只有一万人。 官府缺少物资供给,谁愿意到辽东这个苦寒之地来。” 听着手下这些人的牢骚,朱植何尝不烦躁,他本来完全可以命辽东官府抵制都司的贪得无厌,五十万两钱粮?!足足比朱植当政时的军费开支多了十万两,多出的十万两刚好就是盐政的份额。 以前打仗的时候四十万两都足够应付,现在需要五十万两?再加上这两年军屯增加的产量,杨文没有贪污打死朱植也不信。 可是朱植考虑到这些钱粮大部分还是用在辽东军身上,在心底,这支军队始终是自己一手缔造出来的,就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让他如何能舍得饿着他们。 再说了,朱植一直有个信念,这支军队迟早还是要回到自己的麾下。 铁铉道:“不过还好,杨文除了收走赋税,对辽东的民政并不插手,所以辽东的岁入不但不减反而增多了。 从殿下走的那年开始,赋税突然增多,这两年都是以两成的水平上升。 今年到五月份已经收入了三十二万两钱粮,年底预计能达到闯记录的七十二万两钱粮。 加上殿下主政辽东这些年,辽东一直风调雨顺的,仅仅去年夏天,有点小旱,救济了二十多万石粮食。 辽东府库中的钱粮储备不降反升,如今已经有了六十余万两钱粮的积蓄。” 郭铭道:“前年开始的赋税增多主要是因为海上商路畅通,洪武二十九年水师扫平东海上大小倭寇之后,高丽、倭国、琉球、江南甚至远至南洋的海商都来辽东做买卖。 如今辽东的铁器、药材还有那些奢侈商品都成为了商人们趋之若鹜的玩意。” 姚善叹了口气道:“虽然辽东工商业盛行,但依卑职看来,隐患仍然不少,主要出现了工商业与农业争抢劳力的情况,金州的船厂,铁岭的铁厂,广宁的木材厂,家具厂哪里都需要人手。 如今农户的孩子都愿意进城里做工,城里做工收入比务农好,现在农田里劳力短缺的现像已经显现了。 从洪武二十九年开始,农税的增长就陷入停滞阶段,每年大概能打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辽东人口将近八十万了,如果仅仅靠辽东每年的粮食产量会出现饥荒现像。 辽东现在有钱就向北平山东等地购买粮食,再回来贩卖,辽东粮价已经比周边高三成,还在不停带动着周边粮价上升。 卑职认为这是一个必须要正视的问题。” 跳至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3)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3)几个人谈的问题触动了朱植的神经,从他昔日依稀的经济学史分析,几位大臣说的情况应该是资本经济萌芽时代的原始积累阶段,经济开始产生活力,经过一定积累后进入一段高速发展时期,这个时期一定要到了制度对这种经济产生了阻力时才会停滞。 宋元明三代,特别是宋代,商品经济十分发达,朝廷甚至完全倚重商业的税收,粮食不够则从安南、高丽等地购买。 即使到了元朝,外来户对中原经济进行了一定程度地摧残,但宋代打的底子还在。 现在又是明朝初年一切百废待举,就如同一张白纸,无论画什么都有颜色,再加上朱植主政之后,以公平交易令限制了官府寻租的权力,所以辽东的工商业才会迅速地走上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 如今,高速发展的经济终于出现了问题,农业人口的减少造成农产品的欠收,但辽东有钱能够向外购买。 如果在好年景肯定没什么,一旦遭遇灾荒战乱,辽东的粮食危机就会爆发。 而且现在辽东粮价高企,农民只留口粮,余粮都拿出去卖钱全部不留。 朱植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决这个经济问题,在他的印象中只记得一种最有效的方法——扩张,扩张分两种,温和点的是经济扩张,用附加值高的产品向周围的经济实体换取原材料和粮食,这个方法已经在实施了,高丽、日本、山东、北平等地已经变成了辽东的原材料和粮食供应地。 只是高丽已经感觉到这种贸易逆差带来地问题。 国内贵金属持续输出,资源也被辽东如海绵般吸走,高丽李朝已经有大臣上书要求朝廷注意这个问题。 朱植知道迟早这些国家会吃不消如此掠夺式的贸易,那么贸易壁垒迟早会出现。 当贸易壁垒形成。 辽东商人无法再通过和平的贸易方式进行交易时,经济也就到了停滞衰退的时候。 惟一可以支撑辽东经济高速发展下去地方法就只有战争了,战争有两个好处,第一通过军需的生产拉动内部经济活力;第二通过战争。 对外掠夺,通过战争的抢劫支撑经济发展。 现在主要矛盾不在这里,一个天大的危机迫在眉睫,但朱植不能跟在座地人明说。 他的手指敲击着脑袋,道:“诸位说的情况其实很正常,这是人们的趋利心理作怪。 作为官府除了做好一旦危机发生之后的补救工作其他也没有办法.我看这样,今年官府对外大规模购粮,从高丽、倭国、江南、山东、北平等地购买。 我看动用三十万两积蓄,再将今年所有的盈余全部投入进去,尽量让辽东府库的存粮达到一百万石。 另外可以在民间多作些教育作。 教导百姓有钱的时候多存些粮食。 居安不能不思危啊。” 郭铭、姚善点点头记下了朱植的吩咐。 聊了一上午,朱植留了众位大人在行宫用了午饭,朱植可不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屁话。 自己亲自下厨与厨师一起侍弄出一桌海鲜。 铁铉、郭铭他们再次大快朵颐。 吃过中饭,各位官员起身告辞离开。 朱植将铁铉和杨荣留了下来,郭铭和瞿远对视一眼,两人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朱植起身走向书房。 铁铉和杨荣缓步跟在身后。 朱植道:“经济上地在目前来看仍然不是最紧要的问题。 离开京城之时,收到一个消息,北平的四哥有所异动,四处勾逃军,招纳山贼死士。 我一路上和勉仁商讨过,四哥野心勃勃,恐怕大变在即。” 铁铉吃了一惊,抬头问道:“殿下,这些事情朝廷是否知道,咱们是否应该禀报朝廷?”杨荣摇摇头道:“鼎石啊鼎石,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这样地事怎么可能要殿下去禀报。 朝廷信不信是一回事,即使相信了,派人去查,查到了燕王谋反的证据,又置殿下于何地,别人会说殿下卖兄求荣。” 铁铉回味着杨荣地话,恍然大悟道:“勉仁说得是,但这么大的事,对我们辽东影响可是非常深远。 万一北平事发,辽东将如何是好?”朱植道:“就因为这个所以将二位留下,给我出出主意,商量一个对策。” 三人走进书房,把门关好,分主次坐下。 朱植喝了口茶道:“我想听听鼎石对现今辽东军事方面有什么看法。” 铁铉立刻会意朱植想知道什么,回道:“如今辽东军事可以说一团糟,下等卫基本只有两成人马在备战,其他人都务农种地;中等卫只有沈阳中卫、东宁卫和金州卫一直保持着六成人马备战,其他的卫所都训练松散,务农多于训练;上等卫还算好,全部保持着六成地战力。” 朱植的额头挤成一个川字,忧心忡忡道:“按照鼎石说法,辽东军力比起洪武三十年鼎盛之时只有五成战力?”铁铉道:“也不能这么说,虽然训练荒废了,但人员基本齐整,只要临时抓紧时间训练一个月,军容也可以恢复得七七八杨荣缓缓道:“这个事倒不着急,可有一件事殿下十分关心。 如今我们对部队的掌握是否牢靠。” 铁铉道:“杨文主军辽东以来,虽然改变了殿下以训练为主的治军格局,但在人事方面做得还不会太过分,上等卫中等卫的指挥使一个没换,只是新成立的三个下等卫的将官全是他从四川带来的人,前些日子以贻误军机为由撤换了庄得和路双,达真卫和剌鲁卫也都换上了他的人。” 杨荣接过话茬道:“那这位杨都督在军中人心如何?”铁铉冷笑一声:“志大才疏、刚愎自用、气量狭窄,这是叶将军一日喝醉之后送给这位杨都督的十二个字。 来到辽东之后他做得最起劲的一件事是捞钱,他为什么让大部官兵回去种田,每年军屯产出二十万石,辽东府库送去二十五万石,加上盐税的二十万石,六十五万石钱粮养十万兵,有大大的富裕,多出的部分全让杨都督给私藏下来,进了自己腰包。 军中人云:两年杨都督,十万雪花银。 无论辽东系将官还是咱们京城系的将官对其敢怒不敢言,在军中杨都督哪里谈得上有军心?”朱植道:“照这么说,他把叶老将军也得罪了?”铁铉道:“何止得罪了,他刚来辽东,对叶老将军还算客气,只是过不了多久就因为军屯之事,与叶老将军吵翻了。 叶老将军数次与卑职痛骂其误军误民。” 朱植点点头道:“照鼎石这么说,夺下他的兵权,岂非易如反掌?”铁铉听朱植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诧异地看看朱植,又看看杨荣,只见杨荣微笑地看着他。 怎么,难道?铁铉搞不清朱植到底是什么打算。 杨文是朝廷封的都督辽东军事,等于辽东最高军事长官,甚至在辽东都司之上。 朱植是辽东的王爷,按照朱元璋祖训,边塞藩王拥有节制藩地兵马的权力。 也就是说杨文和朱植各有权力节制辽东军马,朝廷没有规定两人的职责,但现在朱植是刚刚戴罪回藩的藩王,自然没有军权。 朱植笑笑道:“鼎石看,我想重夺辽东军权,该如何行事?”铁铉想了想,总觉得事情不妥,硬着头皮劝道:“殿下,属下以为杨文虽然无道,可是他是朝廷派来执掌辽东军的都督,显然朝廷希望他的存在减少殿下的力量。 如今殿下刚刚回藩,如果贸然夺取他的军权,恐怕引起朝廷的猜忌,望殿下三思后行。” 朱植摆摆手道:“如果天下太平,我自然要做一个太平王爷,只是如今天下不太平,应天和北平较着劲,祸根已经埋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事。 一旦有事辽东所处地位举足轻重,我不会让杨文这个白痴拿辽东将士的生命开玩笑。” 铁铉终于明白了朱植的用心,道:“殿下就那么肯定北平一定有事吗?”朱植坚定地点点头道:“四哥为人我最清楚,削了周王、齐王,四哥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铁铉咬咬牙道:“如果是这样,杨文当有急缓两种图法,急者,明日殿下即可起驾辽阳,直入中军,历数杨文贪污枉法罪状,振臂一呼,应者自然云集。 这个法子好是好,可是一旦多了他的军权,朝廷方面怪罪下来,殿下处境必定不妙。 缓者,殿下可以隐忍一时,带到北平事发,天下大乱之时,殿下再入中军夺其军权,届时朝廷急于对付北平,只会倚仗殿下,自然不会怪罪。 卑职以为,夺军以缓者为上策。” 朱植点点头道:“鼎石老城某国,我知道了,就按照你第二个办法做。 你们主意多搜集一些杨文贪枉的证据以备他日之用。” 铁铉、杨荣连忙应诺。 杨荣突然道:“鼎石兄,有朝一日,我辽东必须在朝廷与燕王二者中选择其一,不知鼎石兄有何建议。” 铁铉坐正身子道:“自然要以朝廷为马首。” 朱植接道:“岂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铁铉再次惊出一身冷汗,道:“殿下的意思是?”朱植微微一笑,将当日与杨荣在京城密谋的战略合盘向铁铉托出,话一说完,他的眼睛就如电一般盯着铁铉,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跳至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4) 第三十五章 进退两难(4)建文元年六月,辽王练兵海州,都督杨文督师北伐。 自从朱植回藩之后,辽东军事最高统帅的杨文却一直没有到金州拜候,而是点起羽林右卫、广宁中卫、铁岭卫、沈阳中卫四支主力部队北上剌鲁,准备北伐北山女真。 对政治**的人都觉得杨文的非礼之举,实在说不过去。 朱植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率领辽王三护卫陈兵海州,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实战演习。 远处烟尘滚滚,一彪骑兵冉冉而来,盔甲鲜明,马刀烁烁。 马队的前方,两侧是一根根木桩,马队在木桩前旋风而过,寒光一闪碗口粗的木桩激射飞起。 隆隆的马蹄声逐渐远去,一段被砍断的桩头在地上滚动着。 十丈远的地方是一座观礼台,朱植坐在正中的交椅上,轻轻地鼓着掌。 台前传令官红旗挥动,远方又一队骑兵隆隆而来,人如虎,马如龙,继续着刚才的事情,木桩已经被砍得只省半根。 所有骑兵演练完毕,朱植满意地站起身子,微笑着鼓掌,身后一众将官一同起身鼓掌。 朱植道:“卢将军,兵练得不错啊。” 旁边一名白面长须的将官正是宁远卫指挥使卢博,他躬身道:“殿下过奖了。” 朱植道:“谦虚了,短短半年时间,中营斥候百户的骑兵就练成这个样子了,十分不错。 我记得第一次卫所分级地时候宁远卫排倒数第四。 只差一名就被淘汰。 短短五年时间,你们宁远卫在考核中已经上升到步兵卫第二,仅此于定辽右卫,甚至比铁岭卫还要好。 卢将军功不可没。” 卢博道:“知耻而后勇。 当年评比出来,自末将以下,宁远卫官兵都觉得面上无光,只能日夜训练。 发愤图强。” 朱植点点头道:“杨都督着卫所屯田,不知道卢将军是如何解决训练与屯田的矛盾?”卢博道:“杨都督的军令不得违背,但军队首先是要打仗,训练更加不能怠慢。 因此末将只能量力而行,老弱者回家种地,青壮者留营练兵。 收成之时再谎报一个天灾减产,也能糊弄过去。” 朱植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名白面将军,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胆子对杨文地军命阳奉阴违。 朱植道:“那你就不怕杨都督知道了怪罪下来?”卢博道:“怪罪自然怕,然末将更怕下次考核时,宁远卫名落孙山。” 话语轻松。 却蕴含深意。 这才是军人的使命,将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关键一点。 这个敢于将杨文将令抛于脑后的人,显然是可以培植为亲信的对象。 朱植嘉许地拍拍他地肩膀:“有卢将军将兵。 宁远卫永远不会名落孙山。” 朱植在海州校点辽王三卫,其中以广宁右卫最精锐,宁远卫次之。 盖州卫最末。 说来好笑,杨文来辽东之后着手掉换朱植身边的精锐,他发现广宁右卫兵力最少还不到三千人,就把这个卫划归辽王帐下,谁知道这才是辽东军的精华所在。 有这样一支强兵在身边朱植也放心了不少,他把斥候卫中有经验的下级将领打散加入宁远卫与盖州卫中,帮助两卫提高训练水平。 夏天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叫得朱棣心烦意乱;一股乌云由远而近,渐压头上,朱棣手拿一颗黑子迟迟没有放下。 棋盘之上白棋咄咄逼人,犹如千军万马杀入黑棋阵中,几路人马将一条大黑龙围住,黑子左突不成,右冲又不行,渐渐走投无路。 朱棣身胖,一滴汗从额头上缓缓下落。 朱棣突然抬起头盯着对面的文官道:“仲老弟,你不打算让孤一着。” 对面文官不是别人,乃大明开国元勋刘基刘伯温的儿子世袭诚意伯,建文朝合门使刘刘仲。 此番刘奉皇帝之命巡视北平、山东两地,朱棣自幼与刘交善,故人前来自然要招待一番。 只是对于朱棣来说,昔日的朋友如今却有着另一层身份,监视燕王的一举一动。 很不凑巧,一名燕山护卫的百户嵇亮告发燕王手下两名军官于谅周铎谋逆,刘景正好在北平,此案被他接下来,立刻逮捕了于周二人,并准备带着嵇亮一起回应天复命。 刘抬头看着朱棣,朱棣又重复了一句:“仲,你就不能让让孤?”语气已经有些哀求。 刘摇摇头:“殿下,该让地地方卑职自然会让,只是不该让的地方又如何能让。” 朱棣将手中的棋子狠狠地扔在棋盘上,用脚一踹,棋盘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朱棣腾地站起来,在凉亭中走来走去,道:“仲,那厮对孤完全是陷害,去年北征大漠,嵇亮率军失道,贻误战机,被孤处罚。 他一直怀恨在心,如今抓住这个机会想陷孤于不忠。 这个人地供词如何能信?仲,你不能将这样的人交给朝廷。” 刘深吸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对着朱棣一揖到地:“殿下,昔日父亲辞世之时,得殿下照顾,大恩大德终身不忘。 只是殿下于是私恩,朝廷于乃公义。 卑职不敢因私废公。 至于嵇亮之言到底是公报私仇还是确有其事,回到应天之后,卑职自然会秉公办理,给殿下一个公道。 如果没有其他事,告辞了。” 说着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朱棣仍不甘心:“仲、仲……”刘头也不回消失在花园门外。 朱棣怒目圆睁看着刘远去地背影,一脚将桌子上的茶杯茶具踢飞。 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园内假山后转出一人,光头袈裟,正是道衍和尚。 他走入凉亭对着朱棣双手合十,口唱佛号:“阿弥陀佛。 殿下何须生气,刘仲乃耿直之人,贫僧早已料到他会拒绝殿下。” 朱棣一挥手,太监宫女们如受惊地小鱼四散奔逃。 见人走远朱棣才冷冷道:“准备得怎样了?”道衍会意,连忙道:“尚未齐备,塞外的银钱还没收回,兵器盔甲还没准备妥当。 最重要的事忠勇之士才五百多人,太行山的贺大当家仍在犹豫,如果说动了他及手下那三百好汉,咱们的力量才有保障。” 朱棣阴沉着脸,怒道:“贺老三什么东西,孤招安于他,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再给他写封信,半月内不从,就怪不得本王兵戎相见。” 道衍道:“殿下,稍安毋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贺老三是黄河以北黑道的总瓢把子,他手下三百金刚皆能征善战之辈,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助力。 殿下,今非昔比啊,燕山三卫精兵宿将被调出之后,王府甚至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所以此时更要耐心忍受,等到贺老三的人马一到,殿下才有保证自身安全的力量。” 经过道衍一番劝解,朱棣怒气稍平,道:“大师劝孤隐忍,然目前形势实在忍无可忍。 嵇亮这逆贼,竟然出卖本王,他一到京城,估计削藩的诏书不远矣。” 道衍道:“嵇亮到京城须一月,审理须一月,诏书下达北平至少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了,届时万事具备,正好应此诏振臂而起。” 朱棣沉吟片刻,又道:“各将联络得怎样了?”道衍道:“密云卫郑亨、通州卫的房胜、永平卫的赵彝、遵化卫的蒋玉皆是殿下旧部,老衲亲自前往说服,此四人皆表示愿以殿下马首是瞻,四卫有兵两万;另外昔日燕山三卫旧部朱能、张玉、邱福等人也掌握着一万多人的实力。 只要动手之时王府死士拿下北平城并坚持几日,四周旧将就能大举来投,大事何愁不成。” 朱棣不应,在凉亭中来回踱步,又道:“老十五回到辽东有什么消息吗?”道衍道:“辽王回藩之后,率领他的护卫在海州练兵。” 朱棣沉吟道:“想不到他还倒挺勤快。 只是他回到辽东,不知道到时候事情会不会产生变化。” 道衍见朱棣仍有顾虑,连忙谏道:“老衲以为辽东之变故并无大碍,其一,杨文釜底抽薪将辽王三护卫全部替换,现在辽王手下护卫是广宁右卫、宁远卫和盖州卫,总兵力不过万人,而且都是辽东所谓下等卫,三个卫加起来战力还顶不上一个羽林右卫,辽王实力何足道哉?再者辽东军主力已经尽数被杨文抽调北略北山女真,女真腹地一进一出没有三个月未能有功,届时即使辽东军南下山海关,我军以逸待劳,又何惧之有?三者,杨文鼠辈尔,只要兵权不在辽王手中,杨文能翻出什么波浪?有此三者,殿下不能因为辽王回辽就动摇信心,如今的辽王已经是没牙的老虎,如今的辽东军也已被杨文折断了翅膀。” 朱棣皱着眉头眺望北方,口中喃喃道:“道衍啊,道衍,老十五绝非池中之物,只要给他一片天空就能振翅高飞,如今他正是龙归大海,凤游九天。 你觉得仅凭一个杨文就能挡得住他吗?”道衍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眼下事情已到了急时,任何让朱棣迟疑犹豫的苗头都可能让大事功亏一篑。 跳至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1)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1)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一只信鸽扑棱棱飞入广宁无间总部的笼子里,它疲惫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头扎进食槽之中拼命喝水。 可是由不得它喝痛快了,旁边一名值班的探子一手将信鸽取出,将脚上的信管取下来,只见上面有三个红点——十万火急。 这样重要的信息在无间历史上还是第二次。 探子不敢怠慢,连忙将信管送入房中,一名总目在总部值班,他看到这三个红点,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连忙起身,穿上雨披,跑出无间总部,穿过两条回廊来到长史杨荣的书房外。 总目敲敲门,里面响起杨荣的声音:“进来。” 总目进去行了一礼:“杨大人,应天三红情报。” 杨荣正在看书,听见总目的话,眼皮一反,神色有些异样,应天十万火急的消息?这可是非同寻常。 他连忙从总目手中结果信管,在蜡烛上将蜡封融化。 一条小纸卷落在手中,杨荣展开匆匆将内容浏览一遍,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眼皮不禁一跳,顿时皱起了眉头。 当他走到朱植的寝宫之外,两名侍卫挡了驾,朱植正在里屋与王妃一起逗小王子玩。 杨荣哪里容二人阻拦,推开二人的手边走边叫:“殿下,荣有要事禀报。” “杨大人,杨大人,殿下不许任何人打扰……”朱植正和老婆温存得起劲,突然听到外面的喧哗。 心中不禁一阵郁闷,妈地哪个不识相的偏挑这个时候来打扰。 凝神一听,竟然是杨荣的声音,朱植知道。 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不会让杨荣如此急切。 他低下头亲了亲面红耳赤地郭秀,起身穿衣。 郭秀撅着嘴抱怨:“什么大不了的事啊……”朱植只得摸摸她的脸以示安慰。 走到外堂,只见杨荣还在雨地里与侍卫纠缠。 朱植连忙道:“你们退下。” 然后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朱杨二人一同走入书房。 “什么事那么着急?”朱植问道。 “应天急报,皇上动手了。” 说着,杨荣将纸条递到朱植手中。 朱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胸口犹如被重物打了一下——六月十五,上与黄、齐议于东角门上,未几,内官拟密旨着北平都司布政司削夺燕王爵位捕系燕王府官员。 朱植地手不禁抖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杨荣看朱植脸色突变,只道是朱植因为燕王将要被系所震动,却不知道他内心另外的想法。 杨荣道:“今上对燕王动手了。 却不知道燕王那边会如何应对。” 事发突然,杨荣也有些手足无措。 朱植摇摇头道:“反,只有反了。 四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这话说得杨荣心里砰砰直跳,虽然对朱棣的形状早有预计。 可是真要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无动于衷。 朱植道:“勉仁看,如今我们应该如何应对?”杨荣刚才过来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事。 他不知道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当然心中没数,只能道:“燕王方面手头兵微将寡,北平城中尽是朝廷的兵马,能不能反成还是两说,辽东只能以静制动,坐观两虎相争。 只是照殿下原先的谋略,只有让燕王成功了才能令辽东利益最大。 卑职觉得应该想办法让燕王知道这个消息,让他早做对策。” 朱植有比他多六百年的见识,自然知道不需要为燕王担心,给他报信的人多如牛毛,哪里在乎自己这个弟弟。 只是历史一直按照正常地轨迹发展,会不会偏离却不是他能左右的。 心中有这层担心,连忙问道:“北平最近有消息吗,四哥怎么样了?”杨荣道:“前几日刚接到一个消息,说燕王疯了,跑到大街上大喊大叫,语无伦次。 有时躺再地上,半天不醒。 北平都指挥使谢贵过府探望,燕王竟然抱着火炉,捂着棉被喊冷。 依荣所见,此乃迷惑朝廷之举,不足为奇。” 朱植点点头,这段历史他记得非常清楚,古代的人也真搞笑,随便可以装疯卖哑糊弄过去。 朱植道:“勉仁所言极是,四哥这样强壮地身体,又没有受过大的刺激,怎么可能发疯。 这种事估计也瞒不过朝廷地耳目,所以朝廷才下决心动手。” 对于这事,朱植一直觉得很有喜剧效果,闲着没事装什么疯,你以为你是宋江?装玉皇大帝啊。 而且在那个朝代,所谓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差了。 造兵器,招揽死士,联络边将,朱棣做的准备工作就如公开地秘密一样,不但辽东知道,朝廷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给朝廷告密的人更是多得不胜枚举,燕王府长史葛成、燕山护卫中百户邓庸。 前些天燕王给北平按察使陈瑛送了五千两银子,转天就被北平案察司的官员告发,为此,陈瑛被捕,谪徙到广西。 杨荣道:“真是匪夷所思,如此多的谋反罪证,今上却犹豫到今日下旨捉拿王府中附逆官员。 殿下请看,这个旨意是削夺朱棣王爵,捉拿王府官员,并没有指示捉拿燕王。 既然动手了,为什么不让谢贵他们直接将燕王拿下,如此旨意只会让执行者缩手缩脚,不敢行事。” 杨荣到底是聪明人一眼就看见了其中问题,朱植又拿着纸条仔细看了一遍,果然如此。 朱值道:“也许是皇上不想把四哥逼反吧。” 杨荣摇头苦笑:“这已是图穷匕现之时,还顾什么脸面,此诏不用说一定出自黄子澄之手。 此人多谋少断,要断就出了这样一个昏招。 日前,朝廷那边传来的情报说,练子宁大人给皇上晋言,可将燕王徙封南昌。 南昌离朝廷近,大兵朝发夕至,只要燕王到了那里就成了案板上的肉,朝廷随时可以图之。 如此妙策却不得朝廷采纳。 唉,昏招迭出啊。” 显然此时杨荣是站在一个谋士地立场上考虑问题。 朱植的手点着额头,心情沉闷:“如果朝廷不是老出昏招,下一个被削的王爷可能就是我了。” 杨荣只觉得辽王的话充满无奈。 长叹一口气。 了。” 一名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 朱棣坐在屋子深处,脸埋在黑暗之中,并不回答,“殿下,张将军再度求见。” 太监又提醒了一下。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殿下,张将军平素沉稳,如果不是紧急之事,切不会屡次求见,老衲看。 恐怕是他已经接到了应天地指示。 殿下还是见见吧。” 黑暗中光头闪亮。 朱棣右手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喃喃道:“孤的病天下共知,此时见他岂非自泄天机。” 太监会意。 立刻小声道:“张将军坐了他家家眷的车前来,到了后门。” 黑暗中的光头闪亮:“既然如此殿下也见上一见。” 摆手。 太监领命而出。 黑暗中闪出道衍,施了一礼告退而出。 隔不一会,太监将一名穿着披风地人引进书房。 来人掀开头盖,跪在地上:“殿下,末将张信有急事相禀。” 只见朱棣坐在机上,背对着外面,面朝白墙,身上披着一条杯子,正在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扫清墙角,那里有鬼魅……扫清墙角,那里有鬼魅……”张信站起身来道:“殿下,信有要事相禀,请不要再装。” 旁边太监一按刀柄大喝道:“大胆。” 张信冷笑一声:“殿下还不告诉我实情吗?!皇上下诏要擒拿殿下了,如无他意,就请殿下俯首就擒,如有他意,就不要再瞒末将。” 太监已经呛啷一声拔出佩刀对着张信的脑袋道:“再胡言乱语,定不轻饶。” “不得无礼,下去!”背对着他们的朱棣突然道。 太监佩刀入鞘,施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这时朱棣才转过身来,将身上的棉被一抖,正襟危坐卧榻之上,眼中暴射出两道寒光,死死盯着张信。 张信被他盯得发毛,只有硬着头皮道:“殿下可知大难临头。” 朱棣阴沉着脸道:“只怕大祸临头的是你张将军,信不信本王将你捕系京城?问你个离间亲王之罪?!”张信看着他,一跺脚道:“殿下可知袁拱是末将何人?师兄也,袁拱言殿下虎步龙行,贵不可言,臣便认定殿下乃真命天子。 昨晚接到朝廷召命,命臣配合张、谢二人捕系殿下,今日臣冒死前来报信,没想到殿下仍不相信。 罢罢罢,殿下将信捕了去,送到京城。 信先走一步,九泉之下倒要看看殿下如何下场。” 说着一甩手,转身欲走。 突然,朱棣仰天大笑,站起来快步上前拉住张信:“如果不是这样造作,如何能试出张将军的真心。 救孤一家者张将军也。” 说着拉张信坐下。 张信急道:“殿下,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张、谢二人今晚聚将,明晨就要举兵……”朱棣在旁仔细听着,等张信说完,他皱起眉头在书房中走来走去,远方的天空响起声声闷雷,朱棣停下脚步道:“张将军,你手中有多少可靠的人马?”张信想了想道:“末将亲卫五百骑,均是忠勇之士。” “好,此地不宜久留,张将军先火速回府召集亲卫,等待本王命令。” 朱棣说着将腰上玉佩取下放在桌上,从墙上拔下宝剑,寒光一闪,玉佩一分为二,朱棣将其中一半交给张信,“本王的信使会凭此佩传令,其他人等一概不从,将军可明白?”张信接过玉佩,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末将明白,告辞了,殿下保重。” 说着头也不回转身而出。 见张信走远,朱棣叫入太监将道衍请来,过了片刻,道衍入房。 朱棣笑道:“大师估计果然不差,张信可信之。” 道衍不动声色道:“贺殿下又多一支强兵,只是咱们的计划不知殿下有否向张将军和盘托出?”朱棣抬眼道:“大师地谋划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跳至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2)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2)道衍轻笑道:“这个张信倒是识时务者,只是他根本不知,即使朝廷降旨也不过是殿下计划中的一道药引而已。 如果没有这道旨意,殿下起事,岂能令天下信服。” 朱棣道:“唉,一切还不是无奈之举,如果朝廷与孤相安无事,孤又岂会悍天下之大不讳。” 道衍道:“殿下此言差异,今日之建文朝,即位之后,倒行逆施,于祖宗之法多有违背,连削五位藩王,天下舆论皆有微词,差就差殿下这样振臂而起之人。 况且殿下先皇苗裔,于社稷有大责任,焉能让此小子胡为,断送大明社稷。 殿下起兵不要有任何负担,天降大任尔。” 朱棣又道:“事情准备得如何?”道衍道:“回殿下,昨日半夜,张玉朱能已经率领五百燕山左卫士兵潜入王府,加上府内五百英雄豪杰,人马皆备妥。 密云、通州、延庆、遵化各卫也早已准备妥当,只要北平首义,他们便火速进援。” 朱棣仍有些不放心道:“张信我是信得过的,洪武二十八年之前他不过是燕山中卫一个指挥而已,孤出塞之战几乎战战有他。 只因为朝中有人才升了北平都指挥佥事,今日他来果然没有让孤失望。 但即使算上他的亲卫,北平之内才不过一千五百人马。 而谢贼却有两万之众,宋忠还有三万人马在开平,几乎朝发夕至。 能否成事,还在五五之数。” 道衍道:“张面方五小。 行步如蛇,谢贵臃肿早肥而气短,均不是能成大事之人。 而且他们两人刚愎自用,缺少谋略。 老衲略施小计拿下二人如屠猪狗尔;宋忠更不足惧,其人面方耳大,身短气浮,且优柔寡断。 无杀伐决断之勇,以其性子定然犹犹豫豫,踌躇不前。 开平离北平四百里,日夜兼程尚需五日方到,等到北平坚城之下已是强弩之末,大可一鼓破之。 殿下如今已是你死我活之际,切不能有妇人之仁。” 见朱棣仍有顾虑,道衍连忙搬出袁拱给几人相面之言,他知道朱棣此人虽然英雄盖世,但最信命运。 话犹未落。 外面一声霹雳,狂风大作,突然“稀里哗啦”一阵响声。 朱棣连忙喝问是何声响。 外面来报狂风掀起了屋檐尚的瓦落下数块。 朱棣脸色难看,显然以为不祥。 道衍连忙道:“殿下。 大吉大利啊。” 朱棣道:“你个妄和尚,哪来地吉兆?”道衍不慌不忙道:“殿下可曾听过?飞龙在天,从以风雨屋瓦坠地。 这是上天示意,要殿下换住黄屋了。” 这几句话正好抚摸在朱棣的心坎之中,果然刚才还在犹豫的朱棣一拍桌子:“从是死,反是死,横竖是死,大丈夫如何能受狱吏之辱。 传众将到密室商议。” 道衍的三角眼精光闪动,脸上蕴含得意之情。 在辽东通往北平地官道旁,一夜之间立起一座军营,初升的朝阳落在中军大旗之上,上书斗大的红字——“宋”。 七月初五接到北平调令,宋忠率军自开平开拔朝北平而来,一天一歇走了四天才到怀来,扎营驻了一夜,正准备启程。 营门的哨兵突然看到官道上有十几个人或骑马或徒步朝北而来,几人显然看到路边大营,转身下了官道朝此方向冲来。 “来者何人?!”哨兵弯弓搭箭喝问。 当头一个骑马地人挥舞双手大喊:“别放箭,别放箭,我们是北平都司彭指挥的兵。” 哨兵见他们衣衫破烂,面容疲惫,心中不禁起疑,喝止道:“停步,北平都司的兵怎么来到这里。” 骑士喊道:“燕,燕王反了,北平被他占了,宋,宋将军快去救北平。” 说着话似乎太疲惫了,一头撞下马去。 周围几个士兵上来赶紧将他扶起,拿出随身所带的水给他灌了几口,骑士悠悠醒来大喊:“快快禀报宋将军,我乃北平都指挥彭二手下百户梁成,北平已经被燕军占领,忠于朝廷的兵都被杀散了。 快救北平,快……”说罢又昏了过去。 在宋忠看来,谢贵真是个胆小鬼,北平城内都司控制着两万兵马,区区王府不过几百护卫,哪里用的着开平的兵马,只是对付燕王是临来北平之前齐泰交待的首要任务,有关召令一下达他便点起一万人马启程,其他两万随后跟进。 不紧不慢才到了怀来,离北平尚有三天路程了。 正计算着行程时间,外面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跑进中军帐,扑倒在地报告:“报,报都督,营门外跑来十几名北平败兵,言,言燕王反叛,已经攻占北平。” 正在喝茶的宋忠差点被茶给呛着,放下茶杯道:“你,你再说一遍。” 传令兵把刚才的话重新叙述一遍,宋忠吓得从交椅上弹了起来,“快,快将他们引进营来,找他们领头地进帐说话。” 一面吩咐带人一面吩咐击鼓聚将。 过了一会,两名士兵抬了一副担架将一人抬进帐来,担架上那人挣扎着起身给宋忠行了礼,此时各营将领也都陆续进帐候命。 宋忠对下面那名衣衫褴褛的伤者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小人北平都指挥彭二手下百户梁成。” 宋忠道:“快快将情况如实禀来。 如有一句虚言,立斩不饶。” 梁成道一五一十地将北平发生的故事说了出来。 张谢贵在七月初五清晨,手持逮捕燕王官属地诏书,调集北平都司直属的神武右卫、神武中卫、忠义中卫大约一万人马包围了燕王府。 张差人将捕系地召令射入燕王王府之中,过了一会,里面人出来传令,着张、谢贵入府抓人。 一开始张、谢贵自然不会进府,只命人喊话让王府中将人犯押出来。 双方僵持了小半个时辰,里面又派人送出一封信,上面将被捕人犯的名单列出,并表示这些人已经被抓住了,要交给朝廷,需要带头的来验明犯人正身。 张谢二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带五百护卫进府拿人,只是到了门口又被截住,王府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张谢二人最后只带了十个带刀侍卫进去拿人。 于是从卯时一直快到巳时了,还不见里面有动静。 过了一会,里面出来一个门子说,燕王留两位大人在里面吃饭,吃完饭两位大人自己押人犯回衙门,让周围士兵散了。 没办法,三个卫地士兵就撤了围各自回营。 可是到了申时,张谢二人还没回衙门,一个都司的经历觉得情况不对,一方面派人去把三个卫召来,一边带着几百都司护兵回到燕王王府,吵吵着要人。 可是里面扔出来的两个人头却正是张谢二人。 当这些护兵怔在当场时,王府内突然冲出几百名如狼似虎的士兵对他们大砍大杀起来。 砍自己主将已死,门外护兵哪里还有士气,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被杀得四散奔逃。 王府内的叛军杀将出来后,迅速趁乱攻击九门。 都指挥彭二好不容易从都司及周围兵营里聚集起几百人,冲上大街,杀向燕王府,边冲杀,边大喊:“随我杀贼。” 很快慌乱中的士兵们聚集到他的麾下一同杀向王府。 走到半道却遭遇燕王悍将张玉,彭二在他手底下走不上三合就被一刀劈于马下。 本来就士气低落的都司士兵如今只剩下四散奔逃的份。 据梁成自己说,他在城中转战了一夜,看着一个一个城门被不断壮大的燕军攻破,最后没法只得率领手下十几名兵丁杀出北门朝开平而来求援。 听梁成说完北平发生的天崩地裂的变故,宋忠如同傻子一样怔在当场,本来以为擒拿燕王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自己不过是打打下手,况且捉拿燕王不过是朱家的家事,能不插手最好不要插手,谁知道哪天朱棣不死东山再起,自己不得倒霉啊。 所以他一点不着急。 谁知道这个天大的变故一下子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宋忠道:“诸位,眼下这个情况,大家以为如何是好。” 宋忠麾下一将出班道:“都督,这么重要的事,岂能仅凭此人一面之辞,还须谨慎一些。” 说话的正是游击将军徐理,此人乃燕山三卫旧部,半年前被调离北平,加入宋忠军中。 此时,班中又有一将闪出,乃开平卫指挥同知孙泰,他是宋忠从四川带来的嫡系,斥道:“大胆徐理,都督奉的就是捉拿燕王的召令,梁成所言哪句像假的,倒是你还在为燕王开脱,是不是也是叛军一伙。” 徐理怒目圆瞪,正要反驳。 突然,刚才还气息奄奄趴在地上的梁成一跃而起,抽出旁边护兵腰刀,朝台案之后的宋忠杀去。 两旁护兵怔了一怔,已经反应过来,抽刀来挡,只是先机已失,冲上来两人已被砍翻。 这一变故,使大帐之中乱作一团,几名将官也拔刀杀向梁成。 此时梁成已经跃上台案,一刀劈向刚要起身跑路的宋忠,“噗”刀锋正中宋忠背心。 跳至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3)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3)没有惨叫,也没有鲜血飞溅,梁成怔得一怔,宋忠已经借势扑入护兵丛中。 梁成正待追杀,身后几名护兵已经招呼上来,梁成只得回身抵挡。 虽然又砍到一人,但缠上来的战将护兵越来越多,梁成眼看宋忠被护兵护持着在人丛中隐去,心中着急,一刀隔开几把单刀,卖个破绽使劲全身力气将刀朝宋忠飞去。 这是拼命的招数,单刀刚出手,身后一将已经一刀插进梁成背心。 梁成吃疼,身子晃了晃,突然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北平已被燕王占领,他率十万大军正朝这边杀来,尔等如不快快投降,我梁成先走一步等着你们。” 说着向前一扑,愣是让从前心突出的刀尖插入另一名护兵身体,这才缓缓倒地,死不瞑目。 “嗡”刚才梁成最后一击没有命中,插在柱上单刀兀自摇晃。 宋忠虽有几名护兵围着,仍然惊魂未定地盯着单刀发呆。 刚才一刀捅死梁成的正是孙泰,他抢到跟前,一把扶住宋忠将他扶到交椅上坐下,道:“此人必是燕王派出的死士,欲刺杀都督。 看来北平事发千真万确,都督宜及早发兵夺回北平。 另外徐理等燕山旧将,恐怕有附逆的可能,请都督速将其拿下,押在营中听候发落。” 刚才凭借身上软甲躲过一劫的宋忠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哪里还有主意,连忙按照孙泰提议将燕王系的将领全部拿下。 徐理正要辩解,三四名护兵已经冲上来。 将他两臂一按死死压着。 徐理挣扎道:“都督,没有证据就抓我们,末将不服。” 旁边被擒地几名前燕王旧部也鼓噪起来,宋忠心乱如麻。 也不听他们辩解,挥挥手示意押下去。 大帐中正乱做一团,外面又有兵士来报:“大、大、大事不好了,刚才进营那十几名败兵把粮草给点着了。” 虽然起事已经过了三天。 北平城中仍是混乱不堪。 张、谢贵、葛诚的人头被分别挂在东、南、北三座城门上,以告诫北平,此三人阴谋谋害燕王而被枭首。 城门下人马重重,无数的士兵进进出出,虽然城门对百姓仍然开放,但每座城门都有一个百户把守,对百姓实行严格的检查。 所有忠于朝廷地官员,兵将都会被甄别捉拿,特别是锦衣卫,这是燕王特别提醒要捉拿的人。 北平是整个北方的门户。 原来是一个锦衣卫总旗驻扎,后来为了增强对朱棣的探查,兵力增加到一个百户地规模。 虽然是百户编制,但实际统领的长官却是锦衣卫掌刑司中的一个千户。 朱棣对这支时刻监视着他力量恨之入骨。 千户已经在第天叛乱之时斩杀,现在对锦衣卫正在进行全城大搜捕南门突然一阵骚乱,“快。 快抓住他!”几名士兵冲向一名骑士,骑士一夹马肚,马箭一般冲向门洞。 周围士兵闹哄哄地想阻拦,可是人如何能挡住马力。 旁边一名百户衣着的将领过来:“别乱,拿箭来。” 旁边的随从递上一张大弓,百户弯弓搭箭,“嗖”的一箭正中刚冲过门洞的骑士后心,骑士如断线的风筝,无力地撞下马来,只剩下背上无人的坐骑冲出老远。 百户将弓递给旁边的士兵,吐了一口唾沫:“呸,该死地锦衣卫还想跑。” 旁边的百姓吓得面如土色,“这个长官怎么知道他是锦衣卫。” “听说锦衣卫都带蓝色的帽子,时间久了脑袋上是一圈蓝色地引子,刚才那人头上戴着斗笠,被揭开之后自然就败露了。” 两名百姓正扯着,突然一只鸽子扑腾掉在两人面前,一支羽箭正好贯穿鸽脖,百姓受了惊吓,连忙住嘴赶紧出城。 城门之上两名弓箭手快步下城,跑了过来,一人抓起鸽子哈哈大笑:“老六,今日已是第三只,你才射得一个,怎样,晚上的酒必是你请。” 旁边伙伴显得十分不屑:“这才中午,谁知道下午谁射得多。” 抓着鸽子那人道:“没想到,道衍大师这一道命令,北平城中全部鸽子都遭了劫难,不过却也成为我等腹中美味啊。” 伙伴“嘘”了一声:“我说你声音小点行不,道衍大师也是你调侃得地?他老人家神机妙算,知道鸽子会给敌人传递消息,所以才下令剿灭北平方圆十里之内所有鸽子。 切不可胡言乱语。” 两人边聊边回到城楼之上,继续弯弓搭箭监视天空。 位于北平北部的燕王府更是热闹成集市一般,王府两边的民房全被征用为军营,各种旗帜盔甲地士兵人叫马嘶,王府门前兵将出出进进。 几天前这里还门可罗雀,但如今却成为了北平的中心,乃至整个帝国关注的中“报,北门之外一彪人马打着密云卫的旗号,正在扎营,北门唐将军已命关闭城门。” 一名传令兵跪在堂下正在禀报。 堂上正中坐着正是朱棣,盔甲鲜明雄姿英发,哪里还有日前装疯卖傻的劲头。 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穿戴整齐排列左右,其他文武分两班坐落。 听着传令兵的报告,朱棣哈哈大笑:“唐云是越老越心虚,这是郑亨率领的五千密云卫,前来投奔本王,快传令下去,让他们打开城门,迎接郑亨入城。” 郑亨是第二支入援的卫所,早在事发次日通州卫的房胜已经率领三千精锐骑兵入援北平。 别看朱棣冒险一击杀败了北平忠于朝廷的部属,但力量还是太小。 原来准备的死士加上王府护卫大概有一千人,张信有五百亲卫。 北平都司直接控制的兵马中又有五千多燕王地旧部反正,如此一来等到七月初六北平九门全部被攻占之后,朱棣才有六千五百兵马,偌大个北平城中散逸的忠于朝廷的士兵都有将近万人。 朱棣听从归顺的都指挥同知李睿地策略。 在城西的大校场插了一杆红旗,然后在城中四处散布,所有士兵无论是否跟过燕王,只要肯聚集到大旗下归顺就可免除一死。 照样当兵吃粮。 此计甚好,那些士兵跟着谁不是打仗,两天之后又有三千人归顺。 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房胜、郑亨等心腹大将率领八千人马进援,朱棣掌握的力量已经达到一万八千人。 朱棣立刻恢复自己燕山三卫的编制,北平都司地五千旧部组成燕山左卫,张玉为指挥使;归顺的三千人加上一千名死士组成燕山中卫,由朱能统领;张信的五百人搭起一个燕山前卫的架子,继续加入各地来投的燕王旧部。 除此之外,邱福的燕山右卫、赵彝的永平卫、蒋玉的遵化卫都在日夜兼程入援北平。 朱棣手下的人马正像滚雪球一般不断壮大。 此时朱棣心情不错。 自从朱元璋死后憋了一年的鸟气终于大出一口。 在处理完迎接密云卫事宜之后,他招过部下文武亲信商讨下一步对策。 八仙桌上摊开一张北平都司地图,朱棣指着地图问道:“如今咱们就占着北平这巴掌大地地方。 各位觉得下一步该往哪走?”二子朱高煦满脸洋溢着嗜血的兴奋,道:“父王说过。 只有进攻才能掌握战机。 如今通州房将军已经归附,通州乃南北枢纽,上洛讨逆必由此地。 我军兵贵神速应火速由通州南下。 趁朝廷未有准备杀入山东,威胁江淮。” 朱棣天生就是侵略性极强的帅才,儿子地建议显然十分符合他的胃口,如今手里有了近两万人马,以他燕军之锐,就算一直杀到京城也未尝不可。 他边听边点头道:“我儿说得有点道理,各位觉得呢?”张玉皱着眉头盯着地图,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朱能也是同样地模样。 朱棣看见张玉的神情知道他有话说,问道:“怎么,世美有话要说?”张玉缓缓道:“二殿下的计策不是不好,本来趁着朝廷未有防备一路冲过去地确胜算很大,只是从北平到应天路途遥远,非一朝一夕之功。 通州是北平东面门户,也是南下的门户,只是殿下请看,蓟州扼着通州的脖子,指挥使马宣是朝廷的嫡系,如我军南下,他趁虚袭占通州,我军必定腹背受敌了。 只有先占领蓟州才可免除后患。” 朱能也道:“殿下,我军如今兵力不过两万,虽然燕山右卫、永平卫、遵化卫、延庆卫不日能集结到北平城下,我军也不到四万人马。 周围却有十万朝廷兵马虎视眈眈,其中西面宋忠三万大军已到怀来、余慎将三千人马守在居庸关,随时可以窥看北平,如果我军南下,宋忠进兵可轻易占领北平空城。 所以在没有清除东西两方威胁之时,不应轻易南下,请殿下三思。” 朱棣是什么人物,虽然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可经过两名最亲信的部下提醒,眼睛一下子发现了东西两方蓟州和怀来,正如两只眼睛窥看着北平。 房胜道:“殿下不是派了死士做间刺杀宋忠吗?不知道成功与否?”朱棣摇摇头道:“死士刺杀宋忠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孤根本没指望他们成功,世美、士弘言之有理。 孤决心已下,趁马宣立足未稳,宋忠踌躇不前,先将这两个匹夫击破。 朱能、房胜!”“末将在!”两将同时回答。 “孤命你率领燕山中卫和通州卫东进,你们可先与蒋玉取得联系,东西对进击破马宣部,经略北平东路。 东路三卫由朱能统一指挥。” “末将遵命。” “等邱福率军抵达后,孤亲自率领燕山左卫、右卫结果宋忠这条没用的看门狗。” 朱棣的话引来众人一顿哄笑,“高炽,你与张信、郑亨率军守卫北平,清除城内朝廷乱军,安定民心。” 朱高炽连忙应诺。 见分配妥当,朱棣一挥手:“走,到西校场典阅三军,誓师靖难。” “我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 今幼主嗣位,信任奸回,横起大祸,屠戮我家。 周王、齐王、湘王犯了什么罪,要被奸人所构陷。 我父皇、母后创业艰难,封建诸子,藩屏天下,传续无穷,一旦残灭,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祖训》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今祸迫予躬,实欲求生,不得已也。 义与奸邪不共戴天,必奉行天讨,以安社稷,天地神明,照鉴予心。” 朱棣的话语在校场上空回荡着,举目四望,校场中寂静无声,显然在士兵心目中仍然七上八下,靖难天下?就凭这点人马。 突然一马飞奔入校场,大声报告:“密云卫指挥使郑亨率兵马一万附义。” 说着校场入口出现一支盔甲鲜明,旗帜飘扬的队伍,为首五百骑如狂风一般卷入场中,军威雄壮,接着是八列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入校场,兵马来到将台前排成整齐的队列。 一名鲜衣怒马的将领来到将台之前,在马上拱手鞠躬:“末将郑亨闻朝廷奸人构陷燕王,特率本部兵马前来勤王护驾。” 密云卫的精兵突然进入校场,是朱棣早就安排好的伎俩,场内官兵见有新援来到,士气为之一振。 可是突然之间一股乌云盖顶,大风骤至,台上军旗被吹得东倒西歪,台下飞沙走石,人在咫尺之间不能相见。 古人出兵最讲兆头,什么大风折帅旗视为大凶,如今帅旗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朱棣见此连忙,振臂高呼:“上有祖宗社稷,下有百姓黎民,朱棣奉天靖难,舍身成仁。” 台下侍卫不失时机地应和“奉天靖难,舍身成仁。” 大风稍歇,喊声如波浪扩展开去,整个校场近万官兵齐声高喊。 说来也怪,官兵的声音似乎震慑住了上天的风云,不大一会,东边天上的乌云闪开一缝,露出一片青天,大约一尺许,阳光由此照耀下来,正好照在将台之上,将台上的朱棣沐浴着阳光真有点神仙形状。 张玉抓住这个机会,举臂高呼:“奉天靖难,燕王万岁!”台下官兵只以为此乃祥瑞之兆,稍微慌乱的心神再度凝聚,又跟着张玉高喊“燕王万岁,燕王万岁。” 浑然不顾“万岁”二字燕王是否担待得起。 跳至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4)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4)“报……报……”一名无间总目飞奔入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北平急报,十万火急。” “燕王反,斩北平布政使张,北平都指挥使谢贵,燕王长史葛成,袭占九门。” 这个消息犹如一记晴空霹雳在小小书房内炸响,杨荣甚至不相信自己眼睛,虽然预计到朱棣必反,然一旦预计成为事实,叫他如何不心惊胆战。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来回看了几遍才交到朱植手中。 朱植拿着情报,来回读了两次,轻轻放下嘴里只说出一句话:“要来的始终要来。 召铁铉、郭铭、瞿远入府议事。” 看着出去传令的侍从,朱植突然感到轻松了许多,来到明朝已经整整七年另三个月,历史一直在原来的轨道上缓缓前进,虽然蓝玉的叛乱逆历史而发,虽然辽王在辽东的革新为历史没有,但朱植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翅膀,不想蝴蝶动翅,改变历史的进程。 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大时代中自己除了熟知的一些历史事件之外,别无长物,所以他小心翼翼呵护着历史顺序前进,直到今日。 靖难——朱植心中的一道鬼门关,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天下却有无数人为了自己的权力踩在尸体上向顶峰迈进。 朱植不是那样的人,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必须要让朱棣反叛,必须要让靖难发生,只有借着一个乱世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才能将这个社会摔倒重建。 在私。 他也没有别地办法,如果不是朱棣反,辽王的下场将与其他藩王无异。 靖难必须发生,一个炸药桶积聚到一定能量之后必须爆发出来。 朱植就是那个出来收拾残局的人。 看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空,乌云翻滚着压向天际。 雨前一阵清凉地风灌入堂中,朱植只感到百骸通透,灵魂从来没试过像现在那样清明透彻。 “殿下。 假如朝廷发旨将殿下招回应天呢?”杨荣突然问道。 朱植道“勉仁怎么知道朝廷会这样做?”他的心咯噔一下,杨荣怎么知道朝廷会将边塞的藩王们全部招回应天?这可是历史上确实发生的事情,他怎么能知道?杨荣道:“在朝廷眼里,边塞藩王哪个都靠不住,招回藩王当然有可能.又一股冷风灌堂而入,朱植一阵清爽,望着天际地乌云,心中充满信心道:“天变不由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转头看着杨荣,只见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在淅沥的雨水中。 辽王府的重臣们陆陆续续走入大堂,每个走进大堂的人第一时间都看了这张小纸条,一张对帝国前途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小纸条。 每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 铁铉看了一遍,皱起眉头轻轻地放下。 什么话也没说;郭铭看过之后,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盯着朱植。 直到他点点头,才坐下来;瞿远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之情,但在杨荣严厉的目光中迅速收敛;姚善紧皱眉头,不停地摇头叹息。 几名核心智囊全部集中在一起,朱植坐回正中的座椅上,清清嗓子道:“北平事急,各位说说想法,以及辽东的对策吧。” 如此重大地事件谁都不敢随便发表看法,喝了一轮茶,还是瞿远年纪小实在憋不住了,道:“殿下,各位大人,学生谈几点粗浅的看法。 燕王叛逆对殿下有利无害,原本相安无事的时候,朝廷闲着没事想地就是怎么对付藩国,今日殿下风头劲就对付殿下,他日燕王风头劲就对付燕王。 如今水落石出,是燕王叛逆,压在殿下身上的猜忌自然少了,而且根据懿文太子地布置,殿下就是为了威胁北平项背,如今朝廷还要倚重辽东牵制燕王。 所以北平事发,殿下的回旋余地更大,是进是退全由殿下掌握。” 毕竟年纪还小,瞿远说得都是表面现像,如果事情都那么简单,朱植也不会一路面临挫折。 姚善道:“云飞之言有一定道理,只是眼下朝廷未必需要殿下。 辽东军权目前掌握在杨文手里,朝廷明显可以倚重他而不是殿下。 卑职倒觉得朝廷完全可以撇开殿下,甚至有将殿下再度招回京城的可能。 哪个藩国都不能让朝廷放心,现在燕王反乱,谁知道其他藩王会不会附逆。 一旦朝廷发召,殿下可要想好说辞。” 姜还是老地辣,一句话就点在问题关键上。 杨荣点点头道:“克一说得极是,不过刚才殿下已经示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杨荣这么一说,几人心头立刻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所跟的殿下已经铁了心要弄一弄这趟浑水了。 见大家安心,朱植继续问道:“各位觉得四哥这么一乱,朝廷剿灭需要多少时日?”铁铉道:“朝廷以天下制一隅,剿灭叛乱是迟早的事。 当务之急是选帅,可惜这两年开国勋旧中名将凋零,堪用之人已经不多,以卑职见,朝廷选帅有上中下三选。 上策选魏国公徐辉祖,魏国公早年数出练兵陕西、北平、山东、河南。 元将阿鲁帖木儿隶燕府,有异志,略施小计轻松捕诛之。 带兵遣将尽得中山王真传,乃当朝周亚夫,以其为帅,不出半年燕地必当平之。 只是卑职以为,朝廷绝对不可能任魏国公为帅,谁不知辉祖公乃燕王妻舅,以黄子澄等庸才,必不放心保荐。” 朱植点点头,当今朝廷之中最能打的算是徐辉祖了,可是他和燕王的关系决定了他不可能挂帅。 瞿远问道:“魏国公不行,那中策呢?”铁铉道:“中策是用长兴侯,如今朝中元勋宿将早已凋零,仅长兴侯、武定侯而已,武定侯殿下泰山,有这层关系朝廷必不用之,剩下的除了长兴侯耿炳文就想不出其他人可用了。 长兴侯虽然功列一等,然炳文之能进取不足守城有余,以他为帅,进展未必快但稳扎稳打,虽燕王奈何不得。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输送足够的粮草兵器,一年起两年止,朝廷也能稳操胜券。” 铁铉不愧是知兵之人,对耿炳文的分析丝丝入扣,的确,长兴侯将兵进取不足稳重有余,给他足够的兵力粮草,步步为营慢慢困死北平,燕王焉有活路。 朱植点点头道:“那下策莫非是用曹国公?”铁铉微微一笑道:“殿下明鉴,这个下策必定是用曹国公景隆也。 李景隆屡出练军湖广、陕西、河南,市马西番,且执周王也是他的功劳。 表面上看,曹公景隆与魏公辉祖不相上下,但卑职在都督府时曾于曹公手下任职,平日观之,曹公赵括尔,纸上谈兵,无所不能,但给他几十万大军必定丧师辱国。” 朱值道:“那以鼎石之见朝廷最可能用谁?”铁铉道:“齐兵部人是耿直点,但用人任事还算有能,他必定会向今上推荐长兴侯为帅。” 瞿远道:“那一两年不也平了。” 铁铉道:“如果朝廷有足够的耐心是可以,但以天下制一隅,占着名份大义,不啻雄鹰搏兔,朝廷免不了期待速胜;且数十万大军长期征伐在外,耗费的粮草器械何止巨万,朝廷那点家底能支撑长期围困吗?所以一旦战事不利,长兴侯的帅位能稳当吗?”姚善道:“鼎石所言极是,汉文帝用周亚夫平七国之乱,背后全力支持,兵马粮草供应不断,才成就周家两代英雄。 今上周围却都是什么人啊。” 说着摇头叹息。 朱植听完铁铉这番分析,瞪大眼张开嘴久久不敢合上,感情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竟然被他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我的妈啊,自己熟知这段历史也无法把方方面面的关系分析得如此丝丝入扣啊。 朱植频频点头道:“鼎石所言切中要害,那照你所见,朝廷此战岂非凶多吉少?”铁铉道:“凶吉原在五五之数,朝廷经历太平光景也有二十余年,应天号称三十万精兵,但有多少还能打仗大家都心知肚明。 燕王经略北边凡二十年,北方诸塞精兵莫不出自他的麾下,这股力量如何能够忽视?燕王所患者非南面,而在北和东,北方宁王,革车八万,令蒙古朵颜三卫皆是精锐之师;我辽东更不用说了,只要殿下与宁王联手共同南下,加上南面牵制,燕王大势已去。 所以假如我是燕王必然先安定这两个方向。” 说着铁铉指着地图上的一点道:“对于辽东来说,这里是至关重要的——山海关,如今山海关在北平都督耿献控制之下,此人虽然是朝廷亲信但原来不过锦衣卫的指挥同知,用兵方面却是一窍不通,让他抵挡燕王简直螳臂当车,所以殿下应火速派兵前出至铁场堡、永安堡一带,随时准备袭占山海关。 只要取得此地,辽东就等于掌握了威胁北平的钥匙。” 跳至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5)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5)朱植随着铁铉的手指,眼光落在山海关之上,“嗯,鼎石所言极是,可是目前主力都在剌鲁以北,能用谁呢?”铁铉道:“卢博的宁远卫堪任此行,宁远卫本来就驻扎在那边,对地形十分熟悉,而且宁远卫守备能力很强,占领山海关足以等到大军南返。” 朱植道:“甚好,鼎石直接吩咐卢博吧。” 铁铉又道:“剩下的就是宁王这边,宁王会不会附逆,愿不愿意南下征讨燕王呢?”杨荣道:“据瞿卿所言,宁王部下八万大军出自北平的就有三万之众,南下讨逆万一这些兵马临阵倒戈,宁王性命都难保,他岂能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如今之计是迅速与瞿卿取得联系,如果宁王一心讨逆,瞿卿可尽力辅佐之;万一宁王处有变,可命瞿卿将兵马拉出来回辽东便是。” 杨荣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朱植,对啊,朱棣是吞并了宁王的兵马,特别是朵颜三卫之后才实力爆涨,足以对抗南军。 朱植立刻道:“朵颜三卫,勉仁,能不能想个办法将朵颜三卫夺过来。” 杨荣心中好笑,人家宁王如何站队还不知道,你就着急夺人家的主力,杨荣道:“殿下,这个嘛,这个,卑职还是要好好想想。” 朱植也觉得有些着急了,杨荣再厉害也猜不出宁王的事啊,笑道:“我就这么一说,勉仁不必挂“北面的战事进行如何?打得还顺手吗?”自从辽东军北伐以来。 朱植就很少过问,毕竟北山女真所有带甲地不过万人,此次进兵,足足有近三万最精锐的辽东军出征。 就算打不赢,自保问题还不大。 铁铉答道:“最近一次消息是五天前,大军出真河所北渡黑龙江。 大约六月三十,大军汇合达真卫。 在真河所休息了三日,等齐后队的粮草,然后继续进军。” 朱植计算着:“五日前,就是七月初二进军。 关于北平的正式消息得等到七月十日方可抵达,再快马北上通报,至少又是十日,杨文七月二十才能得到讯息南返,大军行动速度快不了,最快最快也得三十日方可回到辽阳,这来回近三个月地折腾.兵马哪里能立刻投入战斗?唉,辽东主力等于三个月内无法作战。 这个杨文好大喜功,北山女真癣股之疾尔。 却兴师动众。” 铁铉一直盯着地图,见朱植说完。 才道:“羽林右卫、广宁中卫、铁岭卫今后三个月是指望不上了,但情况不算糟糕。 卑职觉得可以这样计划,殿下你看。 定辽中、右两个上等卫都还在,加上新练成的广宁左卫(下等骑兵),先期出发的宁远卫(中等步兵),南线目前可以集结四个卫两万六千人,以他们作为第一梯队,进去不足但守备有余,足以等待主力集结休整完毕。 另外可招安乐州的三万卫(下等骑兵)、定辽前卫(中等步兵)南下,汇合九连城地盖州卫(中等步兵),还有三月新组建的广宁后卫(下等步兵)、复州卫(下等步兵),这里又有一万七千人可作为第二梯队集结于广宁随时兼顾山海关与大宁方向。 即使燕逆,哦不,燕王突破大宁,也可以靠他们拖延一时。” 朱植在地图上看着铁铉的安排,问道:“三个新组建的卫训练情况如何?”铁铉道:“广宁左卫抽掉了两个羽林右卫的千户为基础,底子很好,战斗力很强;广宁后卫、复州卫稍差些,是新招募新移民组建,盔甲器械训练皆不足。” 朱植喃喃道:“怎么才这么少,立刻组织这两卫的中下级军官进入教导队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特训,三个月内我要看到两个像样的部队。 还有东宁卫(中等骑兵)为什么不南调?”铁铉道:“一旦大军南返,东宁卫是北线惟一的机动兵力,抽调他们会给北山女真撤开大门。 同样,东线撤出一个卫之后,其他三个卫一个也不能动,李成桂对我们从来面和心不服。” 朱植道:“好,就这么办,兹命令,定辽中卫、广宁左卫、定辽右卫、宁远卫组成辽东第一军,皆归定辽右卫指挥使王节制。 宁远卫先期南下,定辽右卫随后跟进,确保山海关一线;定辽中卫、广宁左卫两部骑兵暂时先在宁远驻扎,监视大宁。 同时命令广宁右卫把斥候给我撒出去,侦察范围可以扩展到关内和草原上,对于燕军动向必须了如指掌。” 铁铉有些不解,问道:“殿下,兵力本就不足,怎么还要分兵?”朱植心里琢磨着,到底应该怎样让他们明白大宁的重要?在宁王生变之前还是不要跟他们说明吧,于是指着地图道:“山海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以两卫守备这里,应该可以放心。 只是对于大宁,我实在放心不下,一旦四哥突入草原,山海关反而不重要了,所以一定要放一支机动力强地部队掩护山海关的侧翼。” 铁杨二人对视一眼,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既然朱植下了命令也只能照办了。 朱植接着问道:“郭大人,兵器粮秣可是你的责任,先从府库中拨出足够应付五万大军半年作战之用地粮草。” 刚才商讨军事,郭铭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提到他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容易蹦出两个字:“遵命。” 朱植见他面露迟疑,问道:“怎么,应付五万大军的粮草都有困难?”郭铭道:“殿下,一年地粮草都好说,只是现在盐税的粮草都已经划归都司调拨,官库里的粮食却从去年秋天开始一颗也没增加过。” 听到郭铭地话,朱植对杨文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道:“这个问题不需要郭大人担心,三月之内,盐税的粮草一定会有个说法。 在此之前你可派人到高丽、倭国、琉球等地收购秋收余粮,我看至少收二十万石,多多益善,必须把明年的粮食备足了,价钱方面可以大方点。” 郭铭道:“殿下,还有一个办法,洪武二十八年以来的新垦田地如果征收粮税的话,也能解决大问题。 卑职以为如今非常时期,是不是可以暂缓免征新垦田地农税?”“不。” 朱植斩钉截铁道,“绝对不可以因为应付战争向百姓多征一颗粮食,也不能破坏与百姓定下的契约。 咱们府库里有那么多钱,足够买粮的了。” 郭铭连忙应诺。 “水师方面立刻把所有分舰队招回金州,耽罗的水师陆战队也撤回来,扶植了王路朝这些年,也该靠他自己了。” 朱植道。 铁铉也连连应诺。 见兵马内政调理得差不多了,朱植站起来道:“四哥谋逆,事出紧急,还望在座诸君精诚团结,共度难关。” 众位官员连忙起立一揖到地:“全凭殿下差遣。” 开完会众人分头行事,朱植特地将郭铭、杨荣、铁铉三人留了下来,将存放在长生岛上的两百万两前元宝藏的事向郭铭全盘托出。 这一个具有爆炸性的消息吓得郭铭这位财神爷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辽东经过这么多年的精英,府库所积粮钱也不过二百万,如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让他如何不惊诧莫名。 朱植见他样子道:“当初怕南面知道了全数没收,所以消息只控制了几个人知道,舅爷不会责怪我吧。” 郭铭连称不敢。 朱植又道:“有了这笔银子,我看就算四哥之乱再拖延个几年也勉强可以应付下来了,舅爷还是不要再动农税的主意啦。 这笔钱还是从长生岛上转移到广宁为好,此事交由铁大人负责。 我想从其中取出五十万两银子,为水师再装备八艘战列舰,十艘巡洋舰,二十艘五千料的运输船,此事交由水师与郭大人处协商支款。” 以往,郭铭对于吃银子大户的水师,从来都看顺眼,每次预算案审理时都会百般刁难水师支出。 如今有了这笔银子,郭铭的眼睛立刻笑得只剩一条缝,哪里还管要支多少钱给水师造舰。 杨文远征北山,朱植重新成为了辽东的头号人物,他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送到辽东大地的各个角落。 朱植的重新复出让士气涣散的辽东军为之一振,大家交头接耳传播着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但也有人忧心忡忡,朱植于杨文不在的时候夺回军权,也为辽东政局埋下不安定的种子。 随着朱植的命令一同在辽东大地传播的是燕王叛乱的消息,这个消息更具有爆炸性。 燕王叛乱,意味着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辽东将肩负起重要的平乱作用。 朱植的命令显示,这位曾经备受建文帝猜忌的亲王依然对朝廷忠心耿耿。 休息了太长时间的辽东军摩拳擦掌,都期待着与号称天下最强的燕军决一雌雄。 跳至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6) 第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6)燕王下居庸,破怀来,擒宋忠,兵锋威逼宣府三卫;东路朱能拔蓟州,降遵化,掩袭开平,守将献城而降,朱能郭亮东西两军会师开平城下。 至此北平东西两路彻底糜烂,燕军一发不可收拾。 北平的坏消息如雪片一般飞入应天府皇城,金壁辉煌的琉璃瓦下却是愁云惨雾的君臣。 “张、谢贵两个没用的东西,足足三万人马竟然擒不住一个燕王,误国误民,辜负朕的一番信任!”坐在书案之后的朱允气得脸色发白,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地怒斥张谢二人。 在座诸臣无不惊讶莫名。 杨靖轻叹一口气,一个统领全局的上位者,如何能因为小小挫折就大动肝火。 年轻气盛的建文和他父亲比起来差得太远,且不说燕王造反区区不过万人,皇帝好歹是以天下制一隅,就算燕王占领了整个燕地又怎样。 杨靖很清楚这位皇帝的内心,在深层的地方却是对这个叔叔骨子里的惧怕,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敢削燕王,正是这种恐惧的体现。 此番获得了真凭实据,才不得不动手,动手之前布置了天罗地网,谁知道还是逼反了,建文内心的烦躁可想而知。 只是如果不是这样,而是采取练子宁的策略,将其内迁到远离北平的江西呢?杨靖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练子宁,可惜了。 杨靖知道这种假设是没有结果的,他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 那边黄子澄已经率先说话:“陛下,张、谢二人辜负陛下重托,实在有罪,只是二人皆已殉职。 陛下不必再去追究。 为今之计,应迅速任命讨逆军主帅,调动天下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北平叛乱。” 这话说得还算有点谱,杨靖暗自揣测着。 平灭叛乱不过急缓两途,叛乱势大则缓缓图之,如周亚夫平七国之乱;叛乱势小则大兵压境,逞雷霆之势一举扑灭。 如今天下安定,朝廷凭庞大地人力物力对付北平犹如雄鹰搏兔,可取速胜之道。 齐泰也出言附和:“陛下,黄大人此言甚对,燕地兵马不过万人,周围围困之兵就不下十万,加上朝廷可调之兵三十万。 如此势大,燕地何愁不平。” 两位重臣的言语让内心烦躁的朱允心神稍定,朱允正要说话。 门外一名太监入堂跪下禀报:“报,陛下。 各位大人,谷王殿下宫外候旨求见。” 谷王!!这两个字在书房中犹如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众人面面相觑。 远在千里之外的谷王怎么非召入京,难道?朱允面色铁青,挥手道:“快,传他进来。” 过不一会,一位身材有些肥胖,衣冠不整地年轻人跌撞着进入书房,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皇上,皇上万岁,小王能见到皇上真是天大之幸啊.”说着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朱允连忙从御座上起来,三步两步走到趴在地上的谷王身边,亲自将他扶起来:“皇叔,这是怎么啦,赶快起来。” 谷王朱,二十八年就藩宣府,乃北平西路重镇,拱卫北平、山西两路的要冲。 此番他回来,毫无疑问宣府危险了。 果然朱向在座诸人讲述了宣府兵败经过。 七月初十,燕王率八千步骑掩袭北平通往宣府的要隘居庸关,只两日,关隘守将余慎便弃关而逃。 燕王破关后马不停蹄直扑怀来,宋忠或言燕王尽屠将士家属。 可是燕王军至怀来城下,宋忠地谎言不攻自破,结果怀来城内燕王旧部纷纷打开城门归降。 宋忠只得硬着头皮率军迎战,士气低落的宋军哪里是对手,燕王鼓噪而进,一阵击破宋忠中军,怀来应声而下,宋忠在茅厕中被俘,燕王当即枭其首祭旗。 此战不但击破北平西路最强大一支朝廷军队,燕王还招纳旧部降卒近万人,俘战马八千匹,军械盔甲无算。 打破怀来后,永宁、云中、龙门等地守军望风而降。 宣府一下子成为了燕军兵锋所向,朱道:“宣府三卫不过万人,如何能抵挡叛军数万之众,臣只能飞马进京,盼留下一命得见皇上一面,当,当死而无憾矣。” 说着竟然又呜呜哭了起来。 齐泰看着这个肥胖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王爷,心中哀叹不已,宣府多重要的位置,宣府各卫辖精兵三万,如果朱能与宋忠联合起来守住居庸关,对于北平是多大的威胁。 可惜这个王爷只会狂奔千里回京哭诉,却把大好的战略位置以及手下兵马拱手让给了燕王。 朱允内心何尝不是郁闷非凡,但面子上不能露出来,只是好言安慰了半天,才打发他下去好好休息。 看着朱蹒跚的背影,朱允的胸中说不出的烦燥。 为什么朱棣地叛乱会让自己大乱阵脚?难道这个叔叔给自己带来无法磨灭的压力?朱允道:“没想到北平事糜烂至此,在座诸君有何解困之法?”齐泰身为兵部尚书,平定叛乱责无旁贷,他道:“陛下,北平者非重兵不能平也,臣拟就了一个三路围困,大军压境的计划。 燕王虽起事但未成气候,手下不过几万乌合之众。 现在最重要地是稳定宁王、辽王两地,陛下宜速派上差宣慰二王,使其不会附逆。 然后调动两地精兵从东、北两路围困北平。 南路选上将一名,统帅三十万大军北进讨伐燕王朱允听着齐泰的建议,心中稍定,道:“齐爱卿所言甚是,十五叔与燕王势成水火,估计此刻正在调兵遣将,他是可以信赖地;至于十八叔。 朕心里没底,由谁去一趟比较合适呢?杨靖道:“辽东地钦差可让黄魁去,黄大人与辽王关系不错;至于大宁的钦差恐怕需要一个大胆多智之人,未若解缙解大人如何?”朱允点点头道:“杨卿所推二人都是不错地人选。 方大人即刻拟旨吧,宣慰两位王爷,协调包围北平之事。” 黄子澄突然道:“辽东军事尽由杨文统帅,辽王又该放何位置?天无二日。 两人同在辽东必定互相掣肘,不如趁此机会将辽王调回应天。” 杨靖皱了皱眉道:“黄大人所言不妥,按照前次辽东军报,此时杨都督应该正率着几万人马北征北山之地,不在辽阳。 从北山返辽阳,最快也得三个月。 请问,这三个月里谁来指挥辽东军?毫无疑问,辽东目前只有辽王有这个资格。 将他调回京城,辽东群将无首,出了问题谁来担待?”齐泰也道:“杨大人所言极是。 辽东军尽由辽王一手训练而出,辽王智勇双全,只有用他才能给燕王最大的威胁。 而且即使黄大人不信任辽王。 但辽王殿下与燕王之间地矛盾黄大人不会不知吧。” 练子宁道:“黄大人,北平遭逢巨变。 此时此刻朝廷更应精诚团结,共谋大局,你却还对辽王念念不忘。 似乎不大合适吧。” 几位重臣的话说得朱允频频点头,父亲布置辽王到辽东,不就是为了防着燕王这一手吗?现在事情发作了,却要把这颗钉子调回来,黄子澄出的什么馊主意?朱允点点头道:“黄爱卿,此议作罢,在杨都督回辽阳之前,辽东战事还是由十五叔主持吧。 下面议一议朝廷大军的帅位该由谁担任吧。” 练子宁沉吟一下道:“陛下,臣举荐魏国公徐辉祖,魏公将门虎子,统兵练兵颇有乃夫风范,本朝周亚夫也。 由他率军出征,破燕唾手可得。” 杨靖摇摇头,人选是好人选,可是却不可能为帅,这个练子宁才干有,但还是嫩了点。 一听是徐辉祖,朱允频频点头,在目前朝中大将中年轻有为地徐辉祖的确是不二之选。 见皇上也点头,黄子澄冷笑一声道:“恐怕魏公也不合适吧。” 此言一出,朱允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皱起眉头。 练子宁刚要说话,杨靖扯了扯他的衣服,练子宁虽不解,但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进肚子。 朱允道:“各位爱卿,是否还有其他人选?”黄子澄眼睛一转,就要说话。 齐泰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抢道:“臣保举长兴侯耿炳文,从先帝起兵者惟余炳文等寥寥数人,而又以长兴侯功最高,昔日其在长兴与士诚争,拒守凡十年,以寡御众,大小数十战,战无不胜,士诚迄不得逞。 廉颇虽老尚能饭,耿侯挂帅,声望能力皆足当重任。” 杨靖连忙道:“拢钟型蛭镏矗故窃诼樽碚胂鲁粤诵鳎獯蚊刂频穆樽砬蛞。” 朱允见也无不妥,点头道:“齐、杨两位爱卿所言甚是,就这么定吧。” 黄子澄也没出言反对,只是又保举了后军府都督宁忠为右副将军。 定下将领,朱允着齐泰调兵遣将,尽快兵发北平。 众大臣散会出来,练子宁追上两步拉着杨靖,“老师,老师慢走。” 杨靖停下脚步,微笑道:“练大人有何贵干?”练子宁道:“老师,谁都知道魏公是伐燕的最佳人选,可老师为什么要拉着学生不向陛下谏言?”杨靖道:“子宁,你知其一,不知其二,魏公长姐乃燕王正妃,三十万大军交由他统帅,陛下如何能放心?”说完又微笑着转身欲行。 练子宁沉吟半晌,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耿侯不是不好,可是太老,靠他守城倒没有问题,要想平定燕地,哪里有魏公的把握。” 杨靖道:“子宁啊,考虑问题必须全盘出发。 耿侯是老了点,可在先帝勋旧中耿侯最善守备。 如果朝廷不着急,凭借耿侯的本事,效周亚夫驻兵昌邑事,磨也能把燕王磨败了。 也许时间上会久些,好歹是个中策,总比某些夸夸其谈的人更有把握。” 练子宁若有所思道:“老师所说的下策莫非是曹公?”杨靖道:“你不见齐大人抢了黄大人的话头吗,恐怕齐大人就怕他保荐此人。” 三日后,上发“讨燕檄”:“邦家不造,骨肉周亲屡谋僭逆。 朕以棣于亲最近,未忍穷治其事。 今乃称兵构乱,图危宗社,获罪天地祖宗,义不容赦。 是用简发大兵,往致厥罚。 咨尔中外臣民军士,各怀忠守义,与国同心,扫兹逆氛,永安至治。” 上又拜长兴侯耿炳文为征燕大将军,驸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宁忠为右副将军,督京营二十万北渡瓜州。 以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都指挥盛庸、潘忠、杨松、顾成、平安等分头率师北进,各路大军约定齐集真定,总兵力三十万,号称百万。 实在抱歉各位书友,最近骑兵太忙乱了,先是出差两天,中途小宝发烧,根本无心写书。 唉,自从小宝出生以来,忙得不可开交。 骑兵也知道欠书友们笔笔书债,但骑兵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能够忙过来。 直到今日小宝还在长湿疹,她爹仍然心烦意乱。 以后骑兵尽量抽时间码字,逐渐寻找感觉恢复到一天一更。 这本书绝不会太监,大家放心,而且根据骑兵计划,年底之前必定完本,请信任骑兵。 跳至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1)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1)旗甲鲜明的兵马一队队穿城而过,迤逦南行,不时有背查令旗的传令兵来回奔驰。 辽东重镇广宁的百姓十几年来第一此看到如此多的军队驻扎在广宁周围,一时人心惶惶。 “赵里哥,你在广宁呆了多少年?”路边茶摊里的茶客问道“怎么也有二十年了吧,我记得是在洪武十一年的时候随着徐大将军的大军来到广宁。” 茶摊老板答道。 “那赵里哥见过这么多兵吗?”茶客道“怎么没见过,当年徐大将军督三十万大军北伐,那阵仗比这还大。” 赵里哥吹起牛来一脸的骄傲。 “那都什么年头了,这些年咱们广宁风调雨顺的哪里有过这些兵马?”茶客不服气道。 “嗯,你说得也是,听说燕王反啦,王爷正调动兵马南下平乱呢。” 赵里哥小声道。 “唉,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造什么反啊。” 茶客不满道。 “就是,妈的,吃饱了没事做,对了,今儿个茶摊要早收了,下午还得去衙门里审核今年税收的使用账目。 你没事也早点回家吧,兵荒马乱的,我看多抱两带粮食才是正事”赵里哥道。 “审核?这个词真新鲜,从来都是官管民,哪里有民管官的道理?”茶客道。 “谁说的,上月姚善姚大人专门把我们这些议员招到广宁府衙,让米胡先生给我们上课。 米先生说了,天地不仁者,以万物为刍狗,所以天地要仁。 则要以万物为主人。 所以百姓才是天下权力的主人,议员就是民意代表,代表百姓行使权力地;官员是为百姓服务的,自然要受到百姓监督。 你瞧。 这么深奥的道理让人家几句话就讲清楚了,有学问就是有学问。” 赵里哥自豪地回答着。 这年头,能见到米胡先生一面那是天大的荣耀,更别提上过他一堂课了。 如今辽东学堂里就属米胡地“论政”选修的学生最多,一开始还在学堂里,可是四周有不少学子,甚至商家、百姓都慕名而来听课,能容纳一百人的教室根本容纳不下。 后来米胡将教室搬到西山小月湖旁边的草地上,每次听课地人超过二百人之多。 虽然对他许多学说大家将信将疑,但至少议员代表民意监督官府贪官污吏的道理大家越来越明白。 年初广宁进行了第一次议员推举活动。 从士农工商中推举了四十人组成了广宁民意会,当然这些名词大多来自朱植的创意.这个民意会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半年察看一次广宁的账目,监督广宁税收的使用情况。 这位赵里哥就是商人中代表着小商贩利益的议员代表。 赵里哥道:“唉。 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又被燕逆给搅和了。 喏。 明日这个审核可能是民意会最后一次做事了,据说由于辽东准备讨逆,所以民意会的事项要暂停下来。 今日审完了就休会了。” 茶客道:“你看看,都说了这个什么民意会长不了,果然吧!”赵里哥道:“你懂什么,都是给叛乱给闹的。 前日米先生带头去说项,姚大人说了,王爷承诺,平乱之后民意会必定重开,米先生不相信,姚大人还说王爷愿意与民意会定下契约呢。” 茶客嘟嘟囔囔道:“反正就是停下来了……”赵里哥眼睛一翻不去理他。 都督耿献如热锅上地蚂蚁一般在山海关大营中走来走去,手里是一份刚刚由斥候转给他的布告——燕王竟然发布公告,斥责朝廷。 “皇考太祖高皇帝初未省何疾,不令诸子知之,至于升遐,又不令诸子奔丧,闰五月初十日亥时崩,寅时即殓,七月即葬,月始诏诸王知之。 又拆毁宫殿,掘地五尺,悉更祖法,以奸恶所为,欲屠灭亲王,以危社稷,诸王实无罪,横遭其难,未及期年,芟夷五王。 夫幼冲行乱无厌,**虐无度,慢渎鬼神,矫诬傲狠,越礼不经,肆行罔极,靡有攸底,上天震怒,用致其罚,灾谴屡至,无所省畏。 惟尔有众,克恭予命,以绥定大难,载清朝廷,永固基图。” 先是摆事实,然后指鼻子就骂,什么年纪小胡乱行事,什么荒**无度,什么不遵从祖宗家法,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耿献知道,这份布告出来之后这对叔侄已经势成水火绝对没有调和的余地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地却是最为棘手的问题,早上斥候传来地消息,贼兵大将朱能伙同赵彝、蒋玉率领两万大军东来已经到达滦州,滦州卫指挥使张象好不容易将其拖在城下。 滦州下来就是永平,永平下来就是山海关了。 现在自己手里也不过两万不到的人马,要和燕王手下最强的大将交手,耿献一点信心都没有。 昨日,辽王遣使前来知会,辽东广宁卫兵马将在十日内到达山海关协助他守卫,耿献素知辽东军马强壮,现在他只能把惟一地希望放在援军之上,只是,张象那边能挡上十日吗?在大堂里走了两圈,拿着手中的布告看了又看,额头上不禁渗出豆大的汗珠。 旁边一名文士打扮的幕僚,看着周围没人问道:“将军,人还在后堂等着呢,何去何从全凭将军一句话。” 耿献一屁股坐下没好气道:“这种事,我能那么容易想好吗?你倒是说说该如何行事?”文士皱起眉头想了想,心里知道这样大的事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定夺的,小心翼翼道:“燕王不过一个藩王,地不过十城。 兵不过五万,而朝廷坐拥天下,燕王想成事绝对九死一生。” 耿献翻了翻白眼,废话。 这些谁不知道。 文士见他好像不满意,又道:“只是燕军多是虎狼之师,宋督师三万大军况且一阵而溃,将军手下不过一万余众。 如何能敌。” 耿献道:“昨日,辽王不是遣使来说宁远卫五千兵马正在赴援吗?”文士眼珠一转道:“只是前线一日三次催援兵,再不支援滦州,恐怕这十日也熬不过去啊。 如果将军想等到辽东军来援,是否该给滦州张将军发兵增援?”耿献心烦意乱,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烦躁:“增援,增援个屁,本帅麾下号称两万人马,实际上哪个指挥手里兵额是足的?就这点人怎么增援。 而且我总怀疑朱能给本帅下了套,一旦赴援,他会伏兵邀击。” 文士见耿献还是有顾虑。 又道:“将军,如今之计不如据城而守。 山海天下第一关,守几天不成问题,如果等到辽东援军自然最好。 实在不行先把北平地使者留下,到时候再定夺不迟。” 这个说法终于让耿献满意了,他点点头道:“嗯,现在只能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先好声安顿着北平的人,不能让他乱跑,更不能让他跑掉了。” 文士连忙应诺。 耿献忐忑不安地又过了两天,滦州依然日日派人求援,只是耿献打定主意,死活也不离开山海关坚固的城墙,他见还有滦州挡着,就一心一意掰着手指算日子等待着宁远卫。 这日半夜,突然有人在耿献睡房外急促地敲门:“将军,将军,西关外来了一队兵马,说,说是张将军手下,滦州已经被朱能攻下,张将军死难。” 耿献听到这消息一骨碌坐起来,把怀中的小妾扔在一边,着急道:“什么?!你再说一次……”匆匆茫茫顶盔背甲,带着几十名亲兵,耿献一路冲向西关。 山海关城是一座三面陆地一面向海地城池,另外三面分北关,西关,西南关三个城门。 北方为了抵御外族,关城修得最牢固,前元朝廷反过来将西关和西南关修葺过,整个山海关城是一座异常坚固的要塞。 耿献上得西关门楼,只见关城之上已经点起一溜火把,他扒在城垛小心向下望去,只见黑暗中人影僮僮,不时有人喊道:“开门啊,老子奔了一天一夜了,一直没吃东西呢。” 接着士兵们熙熙攘攘地叫着,乱七八糟。 耿献喊道:“城下兵马是哪里的?!”下面的嘈杂之声随着他地叫喊逐渐平息下来,一个声音回到:“刚才都说了半天了,我们是滦州卫张将军的兵马,滦州两日前被燕逆攻破啦,我们这些兄弟好不容易逃出来,赶紧开门让我们进去啊。” 周围的士兵又跟着鼓噪起来,“是啊,快开门啊!”耿献喊道:“本座乃北平东路都督军事耿献,尔等凭什么说是张象将军麾下。” 听见上面喊声,下面的兵马立刻安静了不少,一个马上的骑士在黑暗中行了一礼,道:“是耿将军啊,请恕我等冲撞之罪。 只是人困马乏,后有追兵,还请将军让我们进去。” 耿献道:“滦州城墙坚固,张将军英勇善战,怎么这么容易被攻破了?”那骑士回道:“回将军,本来凭着张将军的勇武,滦州不那么容易攻破,只是城中不知道什么人起了附逆之心,趁夜打开了滦州西门,燕逆的兵马蜂蛹而入,哪里还能守得住。 我们是后营千户李将军的兵,在城中混战一夜后,李将军身中数箭,见逆军势大只能突围而出,一路而来投奔将军。” 耿献命人将几枚火把扔下城去,城下士兵捡起火把,火光之中只见几百名溃兵,大多是步兵,围绕在几名骑士身旁,衣衫褴褛,神情沮丧,一匹空马上搭着一具尸体。 下面那骑士指着尸体道:“李将军昨日午后伤重不治了,耿将军开恩,放我等进去吧。” 耿献还在犹豫,会不会是赚城的?!可是他们憔悴的面容,惶惶而逃地样子怎么看也不像。 正犹豫着,城下一兵喊道:“耿将军,兄弟们拼了命逃过来,你却不开门。 之前张将军三番四次派人来求援,你就是不派兵,我们滦州卫哪里得罪你了。 也罢,兄弟们我们走,日后到兵部参他一本见死不救。 跳至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2)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2)城下败兵叫嚷着就要离去,突然吊桥吱呀一声,跟着吊桥缓缓而下,又是一声“吱呀”城门缓缓打开。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耿献还是决定让城下败兵进城,毕竟在他看来,如果滦州没被攻下,燕军再大胆子也不敢绕过滦州、永平、抚宁等地直奔山海关。 而且自己胆小畏敌,一旦被参一本到兵部,这个罪责如何担待?想来想去,这几百人也闹不出花样来。 城下败兵一阵欢呼,踏过吊桥跑步进城。 看着城下鱼贯而入的败兵,耿献心头萦绕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滦州失了,离山海关更近了。 耿献心事重重地返身,准备回府,突然脑后一声呐喊:“杀!”耿献吓得震了一下,怎么回事?等他回过头来,只见城下突然无数火光闪烁,杀声震天,城上的兵将乱作一团,“将军,燕,燕军……”“啪!”朱植把军报一把拍在桌子上,喃喃自语:“嘿嘿,轻敌了,轻敌了。” 一旁的铁铉脸色凝重,拿起军报又看了一遍道:“殿下,都是卑职的过错,没有想到,燕军竟然如此神速;也没想到耿献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朱能赚下城池。 请殿下责罚。” 朱植摆摆手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我们都轻敌了,没有想到朱能的动作会那么快。” 的确,在朱植地印象中。 山海关从始至终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所以虽然做出了反应,但也没有很着急派军去接防。 现在历史居然已经发生了变化,朱能夺取滦州之后。 连续跳过永平、抚宁,趁着月黑风高借败兵之计,杀入山海关,耿献被擒。 如此一来。 山海关落入朱棣手中,辽东门户洞开,从山海关东进,从宁远前卫所、宁远中右所,直到宁远卫,一路上无险可守,是攻是守全凭燕军掌握,战略主动权已经落旁人之手。 这个战略格局对于朱植十分不利,特别是对他心中逐渐形成的战略破坏很大。 朱植皱着眉头,在书房中踱着步。 铁铉紧张地看着地图。 杨荣端着茶碗一遍一遍用盖子捋着茶叶,时间好像一下子停止下来。 朱植道:“宁远卫到哪里了?”铁铉回道:“刚到广宁中后所扎营,离山海关一百二十里.”朱植道:“是否已经让他们停下来?”铁铉回道:“今日早上接到卢博的禀报。 宁远卫得知山海关失陷地消息,已经停了下来。 正在驻地构筑营寨。” 朱植点点头。 这个卢博还是不错的,虽然行动慢了点,但遭遇事变之后应对还是十分冷静。 他道:“山海关是联通燕地和辽东的咽喉。 此时失去了,对整个局面影响太大,二位有什么看法?”铁铉一直把山海关的丢失当成自己地过失,此时立刻将脑海里早已经想了半天的方案抛了出来:“殿下,山海关兵家必争之地,毫无疑问,辽东军必定要争。 此时虽然失了先机,但并不算很糟糕。 朱能这招虽然冒险成功,但后患无穷,首先关内还有永平、昌黎未下,后方不稳,这正是机会。 根据斥候情报,朱能部总兵力不过两万,监视后方需要一万,袭占山海关最多一万兵马。 卑职计划用定辽右卫、宁远卫牵制山海关正面。 等到三万卫到达之后,加上定辽中卫、广宁左卫三支骑兵绕过山海关,从喜风入,直插开平。 联合永平昌黎等地忠于朝廷的部队,将朱能部割断在山海关,聚而歼之!”说实话,铁铉的计划的确很大气,一举可以平定北平东路,而不是仅仅围绕一个山海关做文章。 朱植心中盘算着他提到的兵力,定辽右卫、宁远卫一万五千人,定辽中卫、广宁左卫、三万卫一万六千人。 三万对两万,不够,远远不够,谁知道朱棣会不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植道:“鼎石的计划很大气,只是我觉得兵力有些欠缺,三万对两万没有足够把握。 而且永平昌黎,谁知道可以支持多久。 一旦关内这些据点失陷,以我一万多人马恐怕更加危险。” 铁铉道:“殿下,南下的都是骑兵,机动力强,即使进入燕军腹地也不怕被追上,大不了撤回来就好。 如果觉得兵力不够,还可以征调更多的女真骑兵助战。 这个计划如果实现可以一举平定北平东路,卑职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殿下三思啊!”这个铁铉就是这样,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朱植抿着嘴不说话,其实他地内心又何尝不想打一场漂亮仗,灭一灭朱棣的威风。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在朱植心中就埋藏着一种深深的忌惮,对于这个历史上闻名遐尔地名帝,朱植总是有些惧怕。 直到在辽东发展了自己的力量之后,朱植才有些信心。 草原之战时,又被朱棣黑了一道,差点连命都丢了,内心如何能忘记这道杠子?!只是,只是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无法告人地计划,现在还不是和他们摊牌的时候,不是时候,绝对不是时候。 朱植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他道:“燕军纵横塞北十余年,兵马强悍,绝非一战能解决问题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杨荣看出苗头,赶忙道:“鼎石,如今一半地主力不在南线,贸然发动大战,恐有失稳妥。 其实卑职是这样想的,此战关键不在军事而在政。 殿下刚回辽东,兵权仍未完全得到,所以初战必须十分小心,万一失手恐怕又被朝廷那些盯着的人有了借口,将殿下调回京城。 所以军事上绝对不容有失,但小心点不代表着不出战,不出战同样授人以柄,卑职以为,首战要打得热闹也要取得实在的成果。 所以步步为营,小心为上才是正道。” 朱植微微一笑,虽然自己没和杨荣说,但此人实在太聪明,考虑基本正确,他点着头道:“勉仁考虑果然周到,鼎石,勉仁所说基本也是我所考虑的。 我们在南线满打满算七个卫不到四万人,而且大部分是下等卫所。 但要照顾的却是山海关和大宁两个方向,如果贸然进兵,万一出了意外,恐怕朝廷那边不会有什么好话。 所以希望鼎石体谅我现在的难处。” 铁铉总算明白了朱植的用意,连忙道:“殿下,是卑职大意了,只考虑到军事方面,没有考虑太多其他问题。 但这个山海关还是要拿下,如今朱能立足未稳,正是时候。 时间拖久了,恐怕他凭山关之险,再想夺取就不容易了。” 朱植点头道:“对,稳妥为上不等于怕了他,山海关一定要迅速夺取。 鼎石再让参谋们做一个计划交上来。 我要辽东的铁骑,一个月内饮马秦皇岛。 杨荣道:“还有一个坏消息要禀告殿下。 北平的人传话,信鸽通信被卡断了。 自从燕逆起事以来,专门派人射杀城内外的鸽子。 北平已经解散了信鸽,日后不再用此传送消息了。” “啊?!竟然会这样”朱植有些惊讶,难道这个通信方法被燕王方面知道了?看来古人真的不简单啊,自认为非常有效隐秘的情报传递方式竟然被人破坏了,“那北平的情报如何传递?”杨荣道:“现在惟一的路就是通过海上传递,无间的快船传递一次也要三日的样子。” 唉,诸事不顺,历史并不会轻易地让你掌控,这是朱植最深切的感觉。 自从靖难开始之后,虽然自己早有准备,但处处都遭遇麻烦。 朱植皱眉道:“这个情报线路无论如何都要保持畅通,另外命令信鸽饲养的地方立刻转移,如果运气好,还来得及。” 既然知道扑灭信鸽,那必然会顺藤摸瓜寻找饲养信鸽的人,朱植担心,如果燕王这么做,会破坏费尽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北平情报网络。 朱植又问道:“广宁方面有什么状况,四哥的动向如何?”杨荣皱着眉道:“燕逆七月十五破宋忠的兵马,七月二十陷宣府。 然后就失去了踪迹。” 朱植道:“四哥有多少人马?”杨荣道:“出北平的有八千人,破宋忠收降了近万旧部,破宣府可能也有几千进帐,目前兵力应该在两万上下。” 朱植在地图上一点:“我可以肯定,四哥的目标是这里。” “大宁!”铁铉道?朱植道:“对,没错,一定是大宁。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非常明确,先是稳定东西两翼。 既然朱能在东,那么四哥必定要对付老十七。 老十七我知道,知兵善战,但对于政事却没有主见,犹豫多疑,吃软不吃硬。 如果四哥大兵压境,难保他会一时糊涂。” 铁铉知道大宁战略位置的重要,立刻道:“如果真如殿下所料,那大事不妙啊,一旦大宁失陷,辽东走廊侧翼将完全暴露在乱军面前。” 朱植道:“对,正因如此,我要亲征大宁!”跳至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3)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3)“不可!”铁铉和杨荣几乎同时阻止。 杨荣道:“此时形势如此混乱,正需要殿下坐镇广宁,指挥辽东军平叛。 殿下轻出危不危险先不谈,一旦杨文会师,谁又能压制了他?”铁铉道:“辽东猛将如云,怎么要让殿下出征?这个卑职绝不能同意。” 朱植道:“二位有所不知,除了我,谁还有资格和老十七平等相对?!所以我必须要去,再说了,瞿卿的人马就在大宁,我不会有危险,大不了一路狂奔回来就是了。” 这下子,朱植可犯难了,自己总不能把历史发生过什么跟他们说吧。 如果自己不去,谁又能阻止宁王的行动呢?宁王投不投朱棣朱植倒不是很担心,可是那朵颜三卫却无论如何不能落在朱棣手中。 铁铉道:“卑职愿率军前往,请殿下收回成命。” 说着铁铉竟然跪了下来。 这边杨荣也跪了下来道:“殿下,话虽如此,但兵者生死存亡之地,切不能贸然行险。 而且两月之后杨文就要返回,殿下不留在此地对付他,一旦军权重新被夺回,失了根据却是因小失大啊!”他们两人经过上次燕王约战的事之后,已经无论如何不会让朱植统兵打仗了。 所以一起铁了心挽留朱植。 杨荣此言的确有理,一进一出大草原,两个月能不能完成还不一定,一旦杨文回辽阳,无人能克制他。 朱植返回辽东篡取的军权肯定又要旁落。 只是大宁地事一直萦绕着朱植,朵颜三卫也让他口水直流,所以又动了亲征的念头。 此时被两位重臣反复劝说,朱植的劲头也就稍微冷却了。 朱植道:“呵呵。 两位大人都起来,都起来。 这是怎么了,我朱植出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不说身经百战。 可大小场面也算见过一些。 既然二位坚持,那我就收回成名吧。 只是这次协助宁王作战也不能忽视,只是铁长史需要居中策应还是别去了,我看让叶老将军出马吧。” 铁铉道:“大宁这边,卑职以为至少需要定辽中卫、广宁左卫和三万卫三部骑兵尽出。 草原作战还是骑兵为上。” 铁铉不知道大宁的真正含义,所以要投入如此多地兵马。 朱植摆摆手道:“山海关才是重中之重,大宁派三万卫去就行了咱又不是找四哥决战,只是配合老十七作战,人多了没用。 而且我给二位交个底,老十七不可靠。 一定要提防他投向四哥。” 朱植这么肯定宁王靠不住,让铁杨二人摸不着头脑,但朱植如此坚持。 两人也不敢问太多。 杨荣道:“那要不要派人和瞿卿沟通一下,摸摸他的底细。 毕竟专隶大宁也快两年了,人心隔肚皮啊。” 朱植笑笑道:“瞿卿我信得过,如果不放心就让瞿远再写一封家书让人带过去。 三万卫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万一出事。 把沈阳中卫接应回来。 其他的不管,我不能让千辛万苦训练出来地精兵便宜了四哥。 下面商量一下南面的事情,山海关是辽东平叛打的第一仗,只许胜不许败,而且要赢得漂亮。” 铁铉道:“卑职当年在兵部看过朱能的评语,此人性悍,勇不畏死;崇尚攻击,剑走偏锋。 从他一向用兵之道看,决不会困守山关坐以待毙。 攻打山海关要防止朱能奇兵走山间小径插入我军后方。 这里,这里。” 说着指着义院和山界几个山口。 朱值见铁铉如此了解朱能,放心道:“军事上全凭铁长史调遣。” 铁铉想了想,推翻了刚才的部署道:“我拟调整部署,以定辽右卫、宁远卫、广宁后卫、复州卫、广宁左卫五个卫两万四千人主攻山海关,定辽中卫驻永安堡,一方面保护侧翼,一方面做出绕路入关的企图迷惑敌军。 南线以王为主将。 西路叶老将军以三万卫为主力深入大宁助战。 这样的部署殿下觉得如何。” 朱植道:“敌军两万,我仅以两万之众攻坚城恐怕力有不逮。” 铁铉道:“无妨,铉自有妙计,殿下……”铁铉把计策说完,朱植和杨荣同时展颜而笑。 朱植道:“如此安排,山海关必在囊中,只是我要的是朱能,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要剪除其羽翼。” 广宁内外大军云集,进攻山海关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各路卫所兵将私下流传“攻下山海关,活捉朱士弘”的口号。 这是朱植教人去说地,类似后世的鼓舞士气的口号,多少能振奋人另一方面,辽东都司颁布征兵令,在各地民兵中征发一万人,补入各个下等卫所,准备让每个卫兵力加强到五千人。 经过六年地移民以及民族融合政策,以广宁辽阳为核心的汉人聚居区,已经聚集起各族百姓七十五万人,比朱植到辽东时多了二十四万。 这其中包括历年来地移民十四万,以及经过两次战争内附的各族女真人十万人。 征兵令一出,辽东百姓争先响应,在他们心目中军队是获得财富最好的途径。 现在一个军户有田五十亩,辽王统治时期开始改变军户纳军粮地成例,改为官府收购,只是价钱低于市价(为了增加军户种粮的积极性),如果因为训练和战争影响了收成,每人一年有五两银子的军饷。 不种地就给钱养着,这是朱植想出来的折衷办法,直接撤销军户制度,在朝廷还强大的情况下,简直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辽东地处边塞,士兵哪里能天天在家务农不训练。 那好,那些需要参加训练的士兵不但不用纳粮还可以有钱。 其实一般军户里哪里只一个男丁,等于当军户可以白得五两银子,按照辽东物价,五两银子就是六石粮食,足够一家几口一年的吃用了。 朱植算过帐就算十万辽东军全不务农,也就五十万两银子,对于财大气粗的辽东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自己却能得到一支全身心训练,保证精锐的军队。 因此,征兵令一出,不到半月人就招满了,辽东军数量增长到十三万。 以辽东目前三十五万男丁计算,十五到五十岁之间能战者也就二十五万。 兵不能再多了,打仗是要消耗的,死伤病残都要补充,否则无法保持部队战斗力;农田要人种,矿山工场要人干活,没了人靠谁产生税收?十三万是目前人口条件下的上限,再多的话,辽东地区无论补给能力还是生产能力都会遭遇压力。 女真部落也接到征兵命令,一说要打仗,女真人简直跟过节似的,本来畜牧渔猎需要的人手就没工农业多。 而且女真人是天生的战士,一听征召,各族带甲持弓的男人呼啦啦来了万余人,而且人家自己带着马参军,根本不需要官府装备。 古尼从中挑选出精锐的三千人作为三万卫的补充兵,使卫所兵力达到五千之众,其余两千人集中到广宁听候辽东都司差遣。 古尼以年迈为由告老,如今三万卫的指挥使已经由喀吞担任。 三万卫一人双马,得到命令只五日便到达广宁,临行时,朱植仔细给叶旺交待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宦海多年的叶旺自然是一点就明。 三万卫休息三日,便在叶旺的率下出义州,渡大棱河西去。 大军出征之时,官府下达了动员令,辽东粮食、布匹、食盐等物资实行官府定价,以租借方式征发商人手中战争物资,商队船只多余者火速驶往金州听命。 官府有言在先,任何商人如果趁机升价谋利,都将遭受严惩。 朱植虽然是彻头彻尾的自由主义政治奉行者,但也知道战争年代,特别是这样大规模的内战,不动员辖地全部资源不可能应付。 战争动员令一出,辽东商人哗然,纷纷上书官府,请求收回成命。 这两年,辽东商人们在《公平交易令》的熏陶之下,也懂得了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辽东商会推举赵正雄、李大椿等人出面和辽东都司打起了官司。 但当姚善翻出《公平交易令》一条小小的条文之后,大家都只能闭嘴——战时,官府有权采取特殊经济措施,百姓所受损失,以官府租借方式征用,战后再行赔偿。 朱植看着商家们愤愤不平的脸不禁暗笑,但仍然耐心解释道:“天下没有绝对的权利也没有不需要尽的义务,官府给你们提供良好的环境赚钱,在朝廷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自然也得为朝廷贡献力量。 当然我会着官府与商会尽快商量制定一个《战时租借令》厘定百姓在战时那些义务需要无偿提供,那些官府会给予赔偿。” 此话一出,轮到姚善头大了,到了这个时候,朱植还惦记着维护百姓的利益。 但多年熏陶下,姚善也逐渐明白了百姓和官府的相互作用,他唯有尽力帮助朱植安抚地方。 辽王府的命令一道道传向辽东各地,整个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开动了。 广宁后卫三千骑兵奉命最早出发,火速南下驰援宁远卫。 其他兵马在广宁补充盔甲兵器,筹备粮草,准备在六月三十誓师南下。 此次出征,是辽王回到辽东之后的第一次,辽东军马无不奋勇争先,跃跃欲试。 跳至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4)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4)暮色苍茫,雄关漫道。 雾霭中城关重重,几面旗帜飘扬城头,猎猎风声,让四野显得格外宁静,这是嗜血之前的宁静。 辽东军源源不断从北边涌来,几匹马在距离关城五里开外的小丘上矗立着,为首白袍将军一脸寒霜,凝视着眼前的猎物,嘴唇上的胡须微微颤动。 已为人父的小马王,脸上多了几分成熟,少了一些稚嫩,昔日那个高声谈笑,无忧无虑的小马王仿佛不复存在。 山下一队一队的士兵正向离城三里的营盘进发,几千人的队伍没有一丝声响。 而不远处的营盘正飘来阵阵饭香,那是先期到达的各卫辎重营在给后续做饭。 这饭香让士兵们满面兴奋,虽然一路疲惫,但最后这一程却是如此轻快。 不远处的山坳里埋伏着广宁左卫的骑兵,他们负责掩护大队扎营,山海关的燕军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遭受严厉的反击。 小马王看着山下井井有条前进的各卫,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辽王被排挤这么长时间,可是各位的将领都没有把训练拉下。 作为人生中第一次独当一面,小马王并不觉得有多兴奋,反而这道雄关如千斤重担压在自己肩头。 五个卫两万四千人,根据情报对方却有一万五千人,虽然大多是反水加入燕军,战斗力不能算强,但辽东军绝对数量上丝毫不占有优势。 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 洪武十六年为了防备辽东鞑子纳哈出而建,从海边一直延伸到长寿山顶峰,依山傍海,所以取山海关之名。 山海关北面最高峰长寿山。 山体陡峭,如刀削出,高峻的山势一直延伸到义院才有一个较为平缓地山口,可以通行。 这一系列险峻的山岭。 根本不适合大部队通过,所以在那个时代只要扼守住山海关以及往西的几个隘口,燕云一线可保无忧。 以两万之众攻打如此险峻的雄关,参谋部当真没底。 所以出发之前铁铉特地将一个锦囊交与小马王,命他三日内如果无法破关可按锦囊行事。 小马王他摸了摸腰上地锦囊,长史的锦囊的确是妙计,只是,嘿嘿,这平乱第一功,小马王无论如何不会让别人染指.手机小说站wap.更新最快.在他看来。 根本不需要如此周折,山海关指日可下。 朱能?那个闻名遐尔的边塞悍将,就在暮色笼罩地城中等待着自己。 燕军纵横塞上多年。 辽东军一直不服气,明日就是两军直接较量之时。 取下朱能的人头为关宁铁骑扬名。 暮色苍茫,军旗猎猎,想到要同当世名将交手。 小马王心中涌起一股豪气。 他一勒马缰,白马唏溜溜扬起前蹄,马鞭一挥“攻下山海关,活捉朱士弘!”山坡下行军的兵将受到刺激,上万人狂喊:“攻下山海关,活捉朱士弘!”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辽东军营盘盘垣在离城两里的小山坡后,小马王在此扎营,是利用小丘陵的坡度,作为阻挡骑兵的屏障。 营门旁各有一座门楼,上面立着两面巨大的“铜锣”,铜锣反向凹陷,中心窄,四周呈喇叭状向外放射。 在凹陷中心点着一只巨大的蜡烛,蜡烛周围做成气死风的样式。 蜡烛发射的光芒经过光滑地铜镜反射,照出几百步距离。 这两个玩意叫探灯,是朱植赋闲的时候琢磨出来的,有了这玩意,大军扎营地时候,可以降低敌人偷袭的可能性。 对此,小马王高兴得不得了,只要每营装备十盏,晚上扎营就不会再怕敌人劫营了。 可惜这样地探灯造价太高,步兵中最精锐的定辽右卫才装备了两盏,也只能架在营门之上,覆盖面积太小了。 营门之上两名哨兵左右摇着探灯,营门前方圆几百步范围之内被照得清清楚楚。 一条黑影趁着月色朦胧,时而扑倒,时而跃进,躲避着偶尔扫射过来的光柱,从山坡下利用草丛地掩护接近营盘拐角的栅栏。 在黑影身后还跟着一串的黑影,看见已经接近栅栏的前哨给出手势,这些黑影迅速冲上去。 灯柱扫射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黯淡了,下面的黑影突然站起来,对着营盘拐角的了望哨射出两箭,上面两名士兵应声而倒。 由于离开营门还有一段距离,其他哨兵并没有发现。 黑影见解决了哨兵,立刻有人上来操着大斧砍着营盘的栅栏。 两名壮汉斧光纷飞,营门的哨兵没有听到这边的声响。 砍了一阵,两条木桩已经被砍断,刚好够一个人钻进去。 黑影一溜烟从缺口鱼贯而入,足足有两百人之多。 进入军营,黑影们埋伏在栅栏旁边的帐幕之后,等待着一队巡逻兵走过,黑影们立刻起身穿过营道,向营盘深处窜去。 这支两百人的劫营者目标明确,径直朝中军营帐摸去,营盘中寂静无声,犹如死营一般。 他们以中军大旗为指示一直摸到中军大帐前,周围帐幕漆黑一片,偶尔一阵风将帐门挂着的两个灯笼吹得摇来晃去。 劫营者从帐幕空隙中窜出,在操场边缘整队跪倒待命。 “大哥,不对劲啊,怎么一个士兵也没有?”跟在头领身后的士兵悄声道。 此时,领头的人何尝不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梁油然上升,可是都到了这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回头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准备点火。 身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把话传递下去,正说着,突然中军大帐门口硕大的幕帘缓缓拉开,大帐内外的火把一个一个点着,大旗周围的空地迅速被照得通明。 大帐两旁,各有一队士兵持盾而出,更多的士兵从小操场两边的营帐空隙中杀出。 两排火铳手鱼贯而出,前排半跪,后排站立,黑黝黝的铁管分三面将小操场中的劫营者包围。 所有劫营的燕军傻子一样呆在当场,中计了,怪不得刚才那么轻松进营,又那么轻松摸到了中军大帐前面。 在两旁辽东军的压迫下,燕军被逼到帅旗周围。 “砰!”一声号炮,中军帐内一员白袍将军踱步而出,火把的映衬中一张俊脸上,两撇胡子更显威风凛凛。 小马王飞身跃上旁边亲兵牵来的马匹,手指向犹如瓮中之鳖的燕军:“哈哈哈哈,在我小马王面前使劫营的招,简直是找死,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围在周边的辽东军一同高喊:“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偷营劫寨的燕军都是亡命之徒,自然知道有来无回,可是此时被围在帅旗周围,士气已经泄了,再被敌军这样一喝,有几个人吓得钢刀掉地。 为首的将佐知道此地就是绝命之所,也不答话,只是偷偷地朝后使了个手势,吩咐身后的准备弓箭。 这情景活脱脱就是三国评话中诸葛亮七擒孟获的一幕,小马王志得意满地模仿诸葛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摇了摇,身子往前探了探,仔细看了看,微笑道:“好,本将敬佩几百弟兄们的胆量,看来燕军里也真有不要命的。 看在你们当年杀过鞑子的份上,只要扔下武器就饶了兄弟们一命。” 话音一落,又有几个士气尽丧的燕军手一松,钢刀“当啷”坠地。 头领一声暴喝:“别相信他的鬼话,自打我们跟着燕王起兵靖难之日,就没有回头路了,兄弟们,燕王待大家不薄,事到如今只有杀身成仁。”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闪,身后两名士兵早已在人群掩护下弯弓搭箭,两箭直取小马王。 好个小马王,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一倒躺在马背上,堪堪避过。 头领见偷袭失败,一咬牙,举起手中钢刀“杀啊,拼一个够本,拼两个有赚!”身后死士纷纷举刀呐喊。 小马王眼中闪露出一道寒光:“拼?拼个屁。” 手一挥,四周的火铳手扣动扳机……“乒乒乓乓”的枪声逐渐平息,一阵烟雾从平地升起,操场中的帅旗周围一片尸体。 惟一一个站立的燕军依靠着旗杆,用刀杆撑着勉强站立。 小马王催马缓缓走到场中,手中长枪挑开地上的尸体,走到此人面前,道:“本将放你回去,给朱能报个信。 他也是名将了,别搞这些三岁小孩玩的东西,跟他说,明日日落之前,本将定破山海关。 念他一员猛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只要肯弃暗投明,我家王爷定在皇上面前保他性命。” 惟一的幸存者缓缓抬起头,嘿嘿一笑:“明日日落?恐怕再给你三个月也打不开。 二百兄弟来此,我一个人岂能独活,哈哈哈哈。” 把刀一横,鲜血喷涌而出。 小马王叹了一口气,圈马回身:“来人啊,给这些燕军兄弟找些棺材,好好殓了。 明日开战之时,送到关前。” 跳至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5) 第三十七章 边塞鏖战(5) “咚、咚、咚、咚、嗵……咚、咚、咚、咚、嗵” 偌大的战场只有战鼓轰鸣,反而显得格外寂静,一队队士兵从小丘后的营盘中次序而出,灰衣火铳手,绿色的牌刀手,黑色的弓箭手,蓝色的据马枪兵。百户、总旗发出各种各样的信号,指挥手下按照野战操典错落有致地,在距离关城一里半的地方集结成阵。 第一排两千火铳手分成三列,之后是八百名装填辅兵;第二排是三千名据马枪手;第三排是两千牌刀手;最后一排是四千弓箭手。东宁卫在大阵右侧,广宁后卫在左侧集结成阵,他们的任务是担任预备队准备最后的攻城,广宁左卫的骑兵在丘陵之后成为总预备队。 斥候在西翼十里之外展开一道搜索幕,警戒着战场西部;东边两里的地方就是大海,关前一片依山傍海的平原,正是厮杀的好地方。 大军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当世最强大的武器——滑膛加农炮,五十门大炮一字排开对着城门的方向。如今定辽右卫炮营的弩床,全部换装滑膛炮,现在的火炮被朱植定名为“子龙贰”型,焦子龙主持了辽东火器的研发工作,以他的名字命名也是一种荣耀。 “子龙贰”型火炮,炮身依然是铜胎铁心,膛压比以往高,直射杀伤距离到达两里半,也就是一千二百米,比过去直射杀伤距离千步提高了五成,但重量只比过去的重了五十斤。这款火炮由水师提出设计要求。当然优先装备水师,定辽右卫是第一个装备该型炮地陆军单位。 军阵排好,一名炮兵测距总旗出列高声命令:“测距兵,二百步。报上读数。”几名测距兵小跑出列,弯弓搭箭向平地两边各射出三支带着红旗的羽箭,准确地落在相近的地方,跟着是此起彼伏的报告:“二百步。三刻标距。左测风三度。” “测距兵,一百五十步,报上读数。”“一百五十步,二刻七分标距。左测风三度。” “测距兵,一百步,报上读数。”“五十步,二刻标距。左测风三度。”三组带着红旗地箭羽钉在战场上不同的距离上,弓箭手会机械地根据标尺射出弹幕拦截。测距总旗传令兵紧张地将刚才报上来的读数一一记录。分派手下将读数通知火铳手、弓箭手和炮兵。 完成测距,一名总旗飞马出列,手擎白旗催马小步跑向城关。当他跑到离城关二百步的地方,“嗖”一支羽箭从城上射下,插在面前兀自摇晃。意思明确要说什么就在这里。 总旗喊道:“下官奉辽东都指挥佥事王命令。告吁山海关兵将,昨夜偷袭大营士兵二百零二名尽数没于营中。遗体送上,请关上派人收殓。”说罢挽马离开。身后大阵中几百名辅兵将士兵遗体用草席包裹送上前来本来想用棺材,可是一时间去哪里找那么多棺材。手下人没辙只能拿草席凑数。 二百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城门之前,在古代战争史将对方士兵地尸首交还也不是第一次,可那都是讲究礼仪的年代,距今已经足够久远。 城上的燕军显然无法承受这样的礼仪,他们诧异地看着城门前的同胞,这是什么意思,示威吗?总之没有人敢开门出去接纳,万一辽东军趁乱冲门怎么办。 赵彝满腹疑惑地看着下面的尸首,内心一阵发冷,如果对方把劫营者的头割下来举到寨门上,说不定还会引起关上兵将的气愤,现在这样对军心士气的摧毁有多大?他瞄了身边的兵将一眼,他们窃窃地看着他,似乎辽东军把难题摆在赵彝面前,人给你送回来了,敢不敢出城接。 小山坡上,小马王泛起一丝冷笑,出不出城?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会趁着对手出城接收尸体采取什么行动。如果出城,他们必须在关下列阵迎战,这是他最希望看到地结果,在野战中消耗对方总比攻城划算。 过了片刻,城上鼓声雷动,沉重的关门缓缓打开,两排举着巨盾的士兵,挤出城门,在门外排成两列,护住城门,队列突然向两边一分,一彪骑兵迅猛杀出,在关前排成四列,人数大约一个千户。 难道就凭这点人就想冲阵吗?小马王传下命令各部压住阵脚,不许出击,他倒要看看燕军是不是真地那么不要命。 巨盾甲士依然守卫着城门,从里面跑出一队轻步兵,跑到尸体停放的地方,抬起尸体忙不迭地跑回城里,二百具尸体很快被收了进去。巨盾甲士再度分开两边,骑兵没有任何进攻,勒马回身冲进城去。山海关地大门吱吱呀呀地重新合上。 辽东军马仿佛突然松了一口气,有人大声叫喊:燕军都是软蛋啊,不敢像个爷们真正打一场!…… 小马王微微一笑,“收兵!”身后将领有些不解:“将军为什么要收兵啊,燕贼士气已夺,正好趁虚而入。” 小马王冷笑一声:“虚,到底谁虚了,你看看咱们的兵,刚才燕贼一进城,他们紧绷着的弦早已放松,哪里还有精力厮杀。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朱能玩地正是这个把戏。今天不打了,撤。” 第二天,小马王同样带着大军在关下转了一个时辰,见城上不出来迎战,他又不说话撤了回来,如是者五日。众将领见他一点不着急,十分纳闷。 城上的赵彝更加纳闷,辽东军气势汹汹而来,他们竟然不着急进攻,只是天天在此骂阵,难道他们有更大的目地?来自义院那边的斥候已经报告大批辽东斥候不断出现在寿山左右,难道辽东军是以重兵屯在关前作为诱饵。实际上要从义院暗渡陈仓?关外的情况还侦察不到,辽东军把每个道口把得很严,很少斥候能够关山飞渡。赵彝一直怀疑辽东军在西面还藏着重要棋子。 虽然他在义院方面放了两个千户的骑兵警戒,但自己兵力单薄。仍然不足以守备整个战线,只能进行机动防御。 “报,义院斥候回报。”赵彝正和几名副将商量着军情,连忙命斥候入内。听着斥候地叙述。赵彝额前渗出一层汗珠。昨日,一个斥候队突破了警戒,深入到关外,结果在离义院口十里的地方遭遇辽东军大营盘。斥候数过帐幕之后,发现对方人马至少在万人以上,而且中间一面帅旗写着“关宁铁骑”的字样,根据靖难之前的军报,赵彝立刻分析出这是定辽中卫。原来辽东军在那里还留了这一手。看来辽东军地确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当面的辽东军只是幌子,真正要动手的却是这彪人马。 赵彝计算了一下手中剩下的兵力。最后决定再派出一个千户的骑兵支援义院,这已经让山海关的兵力到了不能再少的地步。 当调兵的命令发出之后,一声号炮从堂外传来。又有一名传令兵匆匆忙忙进来回报:“报,辽东军马出营来战。” 赵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午的时候辽东军已经循例跑来叫骂了一阵,此时来攻,葫芦里卖地什么药?但他不敢怠慢。连忙顶盔背甲,上了城门。 只见关前平地上离开强弩范围之外摆着三个方阵,中央方阵八个战列,两边方阵微微朝城门倾斜排成四个战列。最让人吃惊的是,中央方阵前排着一列黑黝黝的炮,没错就是炮,装在轮子上地,比以往神机营所装备的铁炮都要大。 小马王依旧站在山坡之上,不时朝南面望去,仿佛等待着什么。过了一会,突然一束亮丽地焰火从山海关背后冲天而起。小马王满意的笑了,挥挥手:“菜上齐了,动手吧。” 辽东军阵中各种颜色的旗帜翻飞,过不多会,铁炮闪动着火光,青烟升起,接着传来震耳欲聋地轰鸣,赵彝感到脚下在颤抖,显然那些铁炮是在朝山海关攻击…… 第一发是开花弹,炮弹打在城门上炸起一阵烟雾,这是一颗校射弹,测距兵立刻报出读数,“一刻标距,直射。”各炮炮长立刻指挥手下调整着方位,接着传令兵下令:“实心弹,自由射击。”各炮长只等这一声令下…… 山海关的大门足足一尺厚,铜皮包边,号称天下第一厚的城门,尽次于应天府正阳门。五十门当世最强大的火炮一起开火,整个大地都在颤动,直射距离一千米以上的炮火在五百米距离上炮弹动能提高六成,城门承受着速度极高的炮弹撞击,每击必是木屑纷飞。火炮仅仅轰击了三轮,城门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看着重炮的威力,连小马王都有些吃惊,原来他的胸有成竹就是建立在这些重炮的威力之上,但他也绝对不会想到,仅仅三轮齐射已经达到这个效果。一名传令兵在山坡上挥舞黄色令旗,两翼的两个步兵卫开始向前三百步,进至离城只有三百步距离,这里已经在城头强弩范围之内。 重炮的打击,让城头的赵彝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一面命令手下,搬来一切可以利用的材料堆积在城门口,另一方面命令甬道上的弓箭手走上城头来开始射击,组织辽东军前进。 弓箭射向三百步外的步兵方阵,射到之时已是强弩之末,士兵举起盾牌基本不会受到伤害。见到燕军还击,小马王冷笑着传下命令:“嘿嘿,就怕你不上来,传令,臼炮准备。”传令兵挥舞红旗,中央方阵变幻阵型,另一批短小的炮用支架竖立起来,这就是臼炮。据说也是辽王殿下与焦子龙合计出来的新式武器,铜管炮身,造价低廉。根据射距加火药发射,炮弹主要是开花弹。这种炮是曲射的,射程一千步,今日第一次用在战场上,是攻击城头最好的武器。 第一发射向城头的炮弹太近,没到城墙就爆炸了,炮长把距离又加了二十步打了一发,这次炮弹打在外墙上爆炸,接着又加了二十五步距离,结果正好打在城头上。测距兵报出读数,臼炮开火了。 臼炮的轰击远远超出赵彝已知的战争知识之上,第一轮炮火覆盖在城头时,他正在指挥部下调整城头防守,等待对手攻城,毫无防备的他被一枚炮弹的弹片击中腹部。 硝烟弥漫在山海关的城头,赵彝躺在城楼之中,肠子已经流了出来,他到这个时候也不能相信,辽东军可以使出这样的攻击手段,但为什么之前几天他们不进攻? 赵彝颤抖着问:“敌军攻城了吗?” 手下的副将回答:“没有,只是不停地打炮。” 赵彝道:“大家散了吧,城门一被轰塌,山海关就守不住了。” 副将亲兵全都痛苦流涕:“将军,我们保护你撤退。” 赵彝摇摇头道:“我不行了,会拖累你们。记着,一定要把今日之战每一个细节报告殿下,这仗已经不是昔日的打法了,一定要让殿下知道。快走!” 突然一名传令兵冲入门楼,大喊:“将军,不,不好了,南门,西门外同时出现兵马。打着辽东的旗号。”赵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是什么人马?难道有一双翅膀飞过了关城? 当第六轮炮火打击过后,摇摇欲坠的山海关城门终于在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中坍塌了。城内城外都发出了呼叫,城内的是一种绝望的叫声,城外则是一片欢呼。 两个步兵方阵踏着鼓点突到城下,后面的臼炮为了不误伤友军,停止了轰击,城上的弓箭手早已被炸得七零八落,根本没有抵抗。 左边广宁后卫方阵突然发出一阵鼓噪,阵型开始散乱,有人向倒塌的城门冲去,接着,整个方阵如沸腾了一般冲入城门。 旁边东宁卫的百户总旗们,勉力维持着受到广宁后卫影响的士兵保持队形,直到广宁后卫全部冲入城门,他们才分成两列纵队向城门冲去。 赵彝的死直接导致了山海关守军的崩溃,乱兵们如盲头苍蝇一样在关城之内四处乱窜,四个城门全被辽东军堵住,只有一批五百人的骑兵打开南门做困兽之斗。谁知道迎头撞在枪口上,南门外军队的火铳消灭了大部分突围的骑兵,只有少数几骑拼死杀出。 当小马王进城的时候,山海关已经成了沸腾的海洋,辽东军如撵耗子一般绞杀着城中的燕军败兵,一些败兵点起了城中的房屋,城内到处火光闪耀。 小马王命令各部约束部下保护平民财产,不许杀俘。可是这样的命令在一座沸腾的城市里哪里还有作用,部分辽东军,特别是广宁后卫的兵马砍杀能抓到的所有燕军俘虏,而且还冲入平民家里抢劫财物,**妇女。 太阳西沉,山海关的战火逐渐平息,总共七千燕军或死或俘被歼灭城中,永平卫指挥使赵彝的尸首在城楼中找到。这是一场漂亮的歼灭战,辽东军伤亡不过百人。 小马王一算帐,只觉得不对,不是有一万五千人吗?怎么这一仗只消灭了这点人马?还有朱能呢?怎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跳至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1)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1)“山海关大捷,山海关大捷!”一名传令兵风尘仆仆跑进广宁城的辽王王府。 朱植从榻上一跃而起,“好,打得好,来人,拿酒来。” 他就如一个孩子似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边走边搓着双手。 “一个时辰,还不到一个时辰,大炮就把天下第一关的城门轰塌了。 想不到,当真想不到。 有此一战,天下再无不可破之城。” 杨荣拿着军报来回再看了一遍,实在不相信里面叙述的事实。 在古代冷兵器时代,以一倍之众进攻山海关这样的坚城,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年就凭蒙古大军之勇,进攻襄阳坚城,也历经数载方才打破。 如今辽东军只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破关而入,不得不说是天大的胜仗。 朱植从兴奋中停下来道:“勉仁,你说得对,天下再无不可破之城,正是这些火炮改变了战争的模式。” 刚刚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铁铉正好在门口,接过话茬道:“有此利器,破关不难,难得是怎样将燕军一网打尽。 卑职还担心小马王贪功不等金州卫直接扣关,所以特地送锦囊给他。 小马王总算顾全大局,等到金州卫登陆围住山海关才动手破城。” 朱植笑道:“哈哈哈,我辽东健儿出手不凡。” 颇有点得意忘形。 这是辽东军和燕军的第一仗,只许胜不许败,此战辽东动员定辽右卫、宁远卫、广宁后卫、复州卫、广宁左卫加上作为奇兵的金州卫。 兵力达到三万人,其中广宁右卫等四个卫正面进攻,定辽右卫侧面做出迂回之势起到分散燕军注意力地作用,金州卫五天之内坐船渡过渤海。 在山海关后登陆。 然后再前后夹击,一举歼灭燕军。 海军陆战队侧后登陆切断归路,密集的火器轰击,这些新式的武器和战术让作战突然变得异常轻松。 一百对七千的伤亡对比,颇有些海湾战争地神韵。 虽然从整个作战计划来看,辽东军想输都难。 但对方始终有朱能坐镇,开打之前朱植还是有些犯嘀咕,自己的辽东军到底能否与燕军争锋仍然没底。 朱植美滋滋的想像着山海关城下的情形,靠,这就是武器代差地优势,因为有了重炮,从此以后堡垒轰然倒塌;有了强大的水师,辽东的军队可以在任何地区登陆打击敌人。 什么狗屁燕军。 什么天下强军,都他妈扯淡,日后到底谁执牛耳还不一定。 正当朱植想得口水直流。 婢女已经将酒送上,朱植吩咐倒了三杯。 让杨荣和铁铉都拿起来:“来,二位大人,此战打出辽东声威。 值得庆贺,哈哈。” 两人知道这王爷一遇到喜事就手舞足蹈,也陪着笑脸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铁铉道:“可惜跑了朱能。” 杨荣道:“呵呵,王这小子一直憋着劲和朱士弘对垒,没想到没打他就溜了。” 铁铉道:“南面的情报称,耿侯督师北伐,估计已经到了前线,朱能怕是被提早调回北平了。” 得意了半天的朱植这才回过味来道:“嗯,一个朱能顶得上这七千土鸡瓦狗,实在可惜。” 本来此战设计巧妙,朱植也希望一战而擒朱棣的左膀右臂,只是没想到其中又除了变数。 杨荣道:“朝廷大军压境,我们是不是也要商量一下对策。” 对于历史的情况,朱植是非常清楚的,耿炳文根本不是朱棣对手,如果此时自己挥军南进,这历史是不是就会改变了?他拿着酒杯陷入了沉思。 铁铉道:“殿下,如果挥师南进,配合朝廷平定北平,那可就是大功一件。” 说着他抬眼盯着朱植。 杨荣一声轻笑:“鼎石,平了北平是大功一件,可功高镇主又当如何?平了燕王,殿下还有好日子过吗?”铁铉的脸一下子有些涨红,虽然已经坐上了朱植这条船,可是内心深处他还是隐约有些心向朝廷。 但他也十分清楚,到如今,朝廷与藩王之间必定水火不容。 无论朝廷、燕王双方谁胜都好,朱元璋定下的藩王拱卫制度必然崩溃。 到头来,朱植两边不讨好,下场是怎样,无法预计。 朱植眨眨眼道:“勉仁何必这样说,平了四哥,大不了交出兵权,做个太平王爷。” 杨荣紧跟上一句:“恐怕太平王爷也没得做。” 朱植故作气愤:“你!”铁铉叹了口气:“勉仁别说了,鼎石既然辅佐了殿下,自然一心一意为殿下谋划,无论日后如何,定当与殿下生死与共。” 朱植走过来,拍拍铁铉地肩膀道:“鼎石的心我何尝不明白。 事到如今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杨荣道:“殿下,我看,维持一个南北不胜不败的局面对辽东最有利益。 以卑职所见可命小马王勒兵修关,做出窥看北平状,但南进却万万不可,至少在辽东军权一日不完全落入殿下之手,殿下也不需尽全力。” 铁铉道:“向上表功地褶子可以说我军歼敌七千自损五千,在主力南归之前暂时无力南进。 攻打山海关这样的坚城,这个损失还是要地。” 见铁铉替自己着想,朱植内心感到欣慰,作为左膀右臂,杨荣和铁铉更要齐心协力,他想想道:“好,就这么办吧,你给兵部写褶子给小马王表功,把他头衔上“同指挥佥事”的同字也该撤掉吧,立了大功一定要赏。 明日我就出发,前往山海关犒劳三军。”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来报:“朝廷钦差礼部侍郎黄魁奉旨宣慰辽东,官驾已到松山港。” 朱植示意知道,让来人出去,微微一笑:“来得好快啊,二位看朝廷派黄魁来是何用意?”杨荣道:“殿下于黄大人有恩,朝廷派他来自然是想笼络大人,我看还有一个用意就是要对辽东军权做一个了断。” 朱植点点头道:“照你这么说,黄大人来辽对我还有利了。 好,各位辛苦一趟随我到松山港迎接吧。” 松山港不如金州水深不够,黄魁的官船只得将锚抛在离岸一百米地地方,钦差的旗号孤零零飘扬在桅杆顶端。 松山港冷冷清清的,除了几个在港内钓虾的孩子,一个人影都没有。 辽东水师全部力量分别集中在山海关和辽鲁水道上,此时港内只有两艘老式的福船晒着太阳。 对于钦差的到来,松山港没有任何反应。 就连朱植都看不过眼,想当初自己回辽的时候,可是千帆竞渡地迎接,钦差好歹代表了皇上。 辽东在朱植主政这些年里,变化是天翻地覆的,老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朝廷?朝廷管个鸟了,这个离着应天万里之遥的地方,不过是天朝的一条汗毛而已。 没有朱植就没有辽东的富足,这个跟朝廷没有任何关系。 但朱植不能这样做,他必须得给足朝廷面子。 军乐队还有亲兵营跟随他来到松山,摆出了一里长的迎接队伍,又让手下在官道两边全插上旗帜。 朱植自己走了一遍,看看也算是过得去了。 这边号炮响起,辽王的仪仗清晰地出现在港口之中,朱植派杨荣率领两艘小船上前迎接,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大船上又人从悬梯下来,跟着钦差仪仗也转移到另一艘小船上。 两艘船缓缓地向码头驶来。 小陈子向手下嘟囔了两句,过不多久,港口旁的炮台开始鸣响礼炮,天差驾临,鸣炮二十一响。 在炮声和鼓乐声中,黄魁踏上码头,见朱植亲迎,黄魁连忙快步上前。 朱植自然要比钦差走得快些,他三步并两步走到黄魁面前,一撩王袍跪下行了谒见天子之理,口中道:“臣辽王朱植恭迎天子钦差。” 黄魁照本宣科:“辽王免礼。” 等朱植站起来,黄魁才向朱植拱手作揖:“劳烦殿下远迎。” 这才算是终了一套礼仪。 朱植上前将黄魁的手抓住,哈哈一笑:“老黄老黄,好久不见了。 来来来,随本王进城休息黄魁见朱植对自己亲热,反而有些拘束,只是手不敢抽出来,跟随着朱植上了他的车驾。 身后手擎圣旨的太监上了钦差车驾。 坐在舒适的马车里,朱植给黄魁送上一杯清凉的葡萄酒,道:“黄大人来得好快啊,不知几日启程的?”黄魁道:“下官七月二十三出发,这前后十八天水路,还算顺利。” 朱植道:“故人前来,今日本王亲自下厨给黄大人侍弄一桌海鲜,这玩意乃我辽东特产啊。” 黄魁道:“谢王爷,晚上自当讨要一杯水酒,只是正事要紧,燕逆势大,今上担忧,不知道辽东如何应对。” 朱植微微一笑,这是来摸我的老底了,道:“四哥作乱,天地不容,我已调大军南进。 昨日前线发回捷报称,山海关已被我军攻陷,歼敌七千。” 黄魁眼睛一亮,不住点头道:“恭喜殿下旗开得胜,却不知下一步是否要收复北平?”朱植拿起手中酒杯和黄魁碰了一下,道:“黄大人啊,你那么心急干吗,咱们到了广宁再说正事不迟啊,来,喝喝我们复州产的葡萄酿造的美酒。” 黄魁见朱植不接茬,只得干笑了两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跳至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2)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2)墨汁一样的天空中星罗棋布,八月的草原已经寒风刺骨。 配属三万卫的斥候百户小心翼翼地张开一个搜索幕,在大军前二十里的地方,八个小队以一百八十度扇面向西撒开。 叶旺统帅着三万卫进至离广宁还有一百里的地方,全军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出发前朱植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事先与宁王取得联系,一定要切实侦探到燕王的动向之后才能够接近大宁。 叶旺停在大宁百里之外已经一整天了,除了不停派出斥候搜索敌情,并不敢轻举妄动。 辽王的叮嘱明摆着是担心燕宁合流,叶旺不傻,自然知道燕、辽、宁三个王之间的恩怨瓜葛。 燕辽两方肯定是势成水火,而宁王是一个变数,他与哪方都不亲,由于出身低微,宁王一直是一个边缘化的王爷。 朱元璋还将他封到了沙漠里的大宁,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宁王倒向燕王的可能性还相当高。 只是这次朱植给三万卫的任务很奇怪,支援大宁?纯粹扯淡,大宁几万雄兵,如果硬打,谁怕谁还不知道,根本不需要辽东支援;而且如果支援,仅仅派这一个卫几千人马还不够给别人塞牙缝的。 那么第一个命令就不成立了,第二个命令是将瞿卿统率的沈阳中卫接出来。 如果没料到宁王会出什么问题,沈阳中卫凭什么归建辽东?当然朱植布置任务的时候当然不会把历史埋伏地真相跟叶旺说明。 所以他始终对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十分纳闷。 现在大宁逐渐接近了,草原上的空气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多年的战争经验。 让叶旺明显闻到一丝不安地味道。 草原上人烟稀少,这一带的蒙古部落已经被吸收到几个大的屯驻地点。 所以一路之上基本很少遭遇牧民,零星遇到的一些人,二话不说擒下。 在辎重营里当上了俘虏。 三万卫地行军应该是保密的。 只是越离大宁接近,叶旺就觉得这个任务沉重,派出的信使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难道?正当叶旺在军帐之中坐立不安的时候。 喀吞报名而入,行了军礼道:“将军,刚才斥候回报,大宁方向火光冲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旺一抬头怒道:“这叫什么斥候,连军情都不清楚?再探!”喀吞道:“属下已经命斥候再探,这个也不能怪他们,夜里走不远。” 叶旺道:“你怎么看?”喀吞道:“属下看来,大宁发生了变故,有可能燕军攻破了城池.我军应火速拔营朝大宁前进。 瞿卿此时应该需要帮助。” 叶旺道:“跟瞿将军联系的信使有没有回音?”喀吞道:“还没有,怕就怕信使落在对方手上。” 叶旺还在犹豫,前方敌情不明。 三万卫孤军深入,一旦出现问题。 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喀吞见叶旺还在犹豫,又道:“将军,天就快亮了。 现在启程抵达大宁外围的时候,应该已经大白,要不先派一个千户在前方开路。” 叶旺正在迟疑,又有斥候来报:“禀报两位将军,我们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遭遇了敌人,歼灭对方一个斥候小队,我们小队损失两人,三人受伤。 再进至离城二十里的地方,发现燕军营盘。 小的和伤员先回来禀报,其他兄弟继续监视。” 喀吞道:“你能肯定对方斥候小队是被全歼的吗?”斥候迟疑了一下道:“嗯,我们先发现他们,然后从两翼围上去,射倒三个,砍倒五个,还有两个受轻伤拿下了。 据被俘地说他们小队总共十个人。” 辽东斥候卫的战斗力那绝对不是盖的,都是军中一等一地强兵。 夜战能力是经过无数个刮风下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训练出来地。 喀吞知道他不会撒谎,又问道:“你们没能接近城下?”斥候道:“没有,燕军营盘十分严密,找不到空子,但大宁方向仿佛在交战。” 喀吞道:“燕军连夜攻城!看来形势很危急啊。 你下去吧,赶紧给伤员治疗。” 等斥候出去,喀吞看着叶旺,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叶旺眉毛紧拧,默不作声,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最后手指动作一停。 “喀吞,你率前营立刻出发,到大宁外围,不得轻易发动攻击。 本帅随后就到。” 天上的启明星一点一点眨着眼睛,天空变成墨蓝,东方地地平线上已经泛起鱼肚白。 喀吞率军离开营帐已经五十里了,前面依然漆黑一片。 这是怎样一个前途,喀吞有些吃不准。 又前进了十里,喀吞放慢了速度,又派出几队斥候前出搜索。 斥候刚放出去,他就感到大地微微地震动,这是什么?一名斥候匐在地上,仔细地听了片刻,站起来道:“回将军,超过五千骑兵正朝这边过来。 距离大概二十里。” 喀吞借助微亮的天色看了一下周围,草原上一条供牧民迁徙的道路东西走向,道路的左边是一条河流,右边也就是北面有一座小小的丘陵,喀吞想了一下,命令骑兵立刻越过丘陵在反斜面上埋伏,同时派出人往后传递消息。 二十里的距离,骑兵只需要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当烟尘逐渐升起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明亮。 匍匐在山丘上的喀吞,拿出千里镜观察着过来的人马。 旁边的汉籍副将道:“将军,前面夹杂着几个我们的斥候。” “嗯!”喀吞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被燕军俘获了?”“派两骑上去看看吧。” 副将建议道。 两名斥候与大队汇合。 双方仿佛搭上了关系。 过不多会,两名斥候飞马回来禀报:“喀将军,喀将军!是瞿卿瞿将军的部队,是沈阳中卫!”喀吞腾地从土丘上弹起来。 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斥候道:“宁王附逆,瞿将军杀出大宁。” 听到这个惊人地消息,喀吞立刻翻身上马,汉人副将连忙喊:“将军。 小心有诈!”喀吞一甩马鞭:“哈哈,瞿卿刀下死做鬼也英雄,他是殿下最信任的人,岂能有诈!”一鞭下去,**赤烟云一溜烟朝队伍跑过去。 对方队伍看到有人,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等到百多步远,喀吞已经认出领头一匹黄骠马上一名坐得笔直的将军,正是辽东军帅哥排名第一的勇将瞿卿。 当下大喊:“瞿卿,两年不见,想死我也!”瞿卿脸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 看到喀吞,立刻哈哈大笑:“哈哈,没想到还有命见到你。” 两人一错马。 喀吞劈头一马鞭,瞿卿反手一把拽着。 两人相视大笑。 喀吞道:“你们这是?”瞿卿道:“宁王丛逆,我们杀出了大宁。” 喀吞道:“竟然是真地,怎么会这样?”瞿卿道:“废话少说。 后面还有大批追兵,你们来了多少人马?”喀吞道:“叶帅主将,三万卫五千人。” 瞿卿略微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道:“你们都在山丘后埋伏?”喀吞道:“不是,我这里是前营千户。” 瞿卿道:“好,就在这里打一仗,我派一个千户在河边装作饮马,等他们经过时,必然像河边冲击,他们立刻过河,然后等敌军半渡,你们就从山丘后挥师杀出,我再回军邀击,不可恋战占了便宜就撤。 你连忙派人给叶帅送信,让他们做好准备。 记得出击时看我信号行事!”喀吞本来与瞿卿平级,瞿卿的命令他没必要听从。 可眼下军情紧急,喀吞并不争论立刻领命。 瞿卿命令身边一员不认识的将领,率领一个千户到河边,自己则率着人马在路边散开。 瞿卿吩咐将身上财物辎重扔到地上。 刚刚布置停当,后面烟尘滚滚,不知有多少兵马。 等到烟尘近了,原来在路边休息地几千人在瞿卿率领下上马,朝着东面继续奔逃。 他们一走,道上散落着许多财物和辎重。 过了片刻,后面的人马追了上来,看着也有近万人马。 只见他们在刚才瞿卿停留过的地方停下来,似乎发现了四散奔逃的骑兵,还有在河边饮马的部队。 为首一将,朝身边的人嘀咕了什么,一彪人马从大队中杀出,朝河边冲去。 河边装作饮马的千户,连忙上马,朝河对岸逃去,时间恰好,但形状狼狈。 等到追兵接近河边时,大部分人已经逃过了半马深的河流,后面拉下的人只得沿河朝东方逃命。 这边主力队伍,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东面追去,看样子追兵军纪很严,并没有为地上的财物所诱。 追兵兵分两路,在小山丘下冲过,根本没有料到山后会埋伏着人。 喀吞命令上马,一千人立刻整装待发,缓缓朝山丘顶移动。 突然东方窜起一朵绚丽地烟火,喀吞一看就是熟悉的辽东信号,手中战刀在半空中抡了个半圆:“辽东健儿,让燕贼尝尝厉害,跟我上。” 说着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一千女真骑兵跟在他身后,排成锥形突击阵,从小山丘上掩杀下来。 女真人的冲锋,一如他们祖先一样,口中发出奇怪地叫声。 草原的清晨,一彪怪叫着地兵马,突然从半路埋伏杀出,对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追兵来说,这是一场震撼的打击。 跳至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3)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3)宣过朝廷的圣旨,朱植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辽东军权归入自己囊下。 只要有这个授权就足够了,等到杨文回来,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世界。 心满意足的朱植微笑着将黄魁请到王府的书房之内,旁边的婢女送上香喷喷的明前龙井。 在天高皇帝远的辽东能喝到江南风味,黄魁顿时觉得有些惬意。 这思惬意并非全部来自龙井,一路走来,辽东的风物让黄魁惊奇,金灿灿的农田,热闹的集市,门庭若市的店铺,还有就是洋溢在辽东民众脸上的满足感。 而真正让人惊讶的,此处是离前线不过四百里的地方,但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战争的骚扰。 “马照跑,舞照跳。” 朱植的解释恰到好处。 难道这就是所谓辽东新政带来的好处?黄魁考虑有必要多留几天看看此中奥妙。 接下来,朱植给他带来了更好的消息,辽东军重夺山海关,歼灭七千燕军。 目前俘虏正在后送,钦差可以考虑将俘虏带回京城请功,当然又不是跟外族打仗,盛大的献俘仪式不会出现。 但至少这些俘虏可以为心神不宁的小皇帝压压惊,朱植知道再过两个月,这种惊吓会越来越多。 对于朱植的高效,黄魁实在是佩服,一路北来,停泊在莱州府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关于燕地形势进一步恶化的消息,宣大告急,永平遵化全部附逆,南方形势虽然稍缓。 但真定已经成为最前线。 当他忧心忡忡抵达辽东的时候,山海关是他听到地第一个好消息。 黄魁道:“却不知殿下什么时候进军北平。” 朱植抿了一口茶嘿嘿一笑:“此时此刻,占元是故人还是钦差?”黄魁道:“钦差如何,故人又是如何?”朱植道:“如果是钦差。 植当口舌铿锵,却虚以委蛇,拖个一两个月,再做打算。” 黄魁笑了笑道:“那如果是故人呢?”朱植道:“如果是故人。 那就老实跟你说,我军攻下山海雄关,损兵四千,前线总兵力只有五个卫不到两万人了。 这点力量,能保住山海关就不错了,哪里敢说什么进攻北平。” 黄魁道:“临来之前,我听说,耿侯已经督师北进,不日将对北平大举进攻。 届时辽东再出奇兵威胁北平侧后,则燕逆必亡。” 朱植道:“占元说得在理.只是,辽东军作战原则是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 杨文带走辽东四万主力,只要这些精兵一日无法南归。 本王一日不愿冒险。” 黄魁道:“殿下,临来前。 杨大人跟下官聊过平叛之事,他无意中说过这样一番话。 燕、宁、辽三王联手,朝廷必败;燕逆单独抗天。 则燕逆必败;燕、宁联手,则胜负在五五之数。 杨大人命下官带话,昔日太子恩情还望殿下缅怀,不要与朝廷中小人计较个人恩怨。” 朱植呵呵一笑道:“杨大人多虑了,除非东海水尽,泰山填平,否则本王决不可能附逆。 此话你可带与杨靖。” 黄魁进一步道:“杨大人也相信殿下不会附逆,可是这些年殿下在京城受的苦,只怕让殿下心生怨愤,所以无论如何请殿下不要袖手旁观,虚以委蛇。” 朱值道:“既然怕本王记恨,那为什么杨大人还要保我。” 黄魁叹了口气道:“杨大人说了,辽东军在殿下手中是一只老虎,要到了杨文手中却是老虎口中的吃食。 与其让杨文去败家,不如相信殿下的忠勇。” 黄魁地话已经非常明显了,杨靖不是傻子,他不会看不出朱植的野心,但他比黄子澄等人更高明的地方在于。 杨靖知道只有朱植在,辽东军才可能牵制住燕军,所以权衡轻重,在辽王绝对不可能附逆的情况下,他只能搏一搏,看看懿文太子地眼光准不准。 朱植吁了一口气,身子靠在太师椅上,沉默了片刻,道:“燕王什么实力,朝廷大佬自然知道。 可我辽东呢,一年全部赋税才不过五十万两银钞。 更多时候我得自己想办法,扩大生产和贸易,这样耗费了辽东许多劳力。 如今十三万人马已经是辽东军民比例的极限了,我们需要更多的粮食,银饷。 另外我离开辽东两年,辽东的局势给杨文那竖子搞得一塌糊涂,六成士兵疏于训练,现在贸然让他们上战场,等于送死。 所以至少要给我半年时间整顿辽东军。 其三,杨文还是辽东都督军事,他回到辽阳,我和他两人到底谁说了算,这次旨意里只叫我暂行军政全权,并没有说期限,也没有给我俩地位下定论。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所以由此三样,粮草供给,整顿军马,辽东统属,只有全落实清楚,我敢保证半年之后可有把握大举南下。” 既然你杨靖把话说得那么直接,朱植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你要我卖命,对不起,满天开价,落地还钱的说。 说着,朱植看了看黄魁,又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黄魁此时飞快地运转着朱植这些条件,粮草银饷好说,朝廷的库房银粮堆积如山;至于这时间,也好说,朝廷不至于半年都顶不住;但最后一条军权统属却不是那么好办的了,在这一条上,相信东宫派一定会把得很严。 黄魁跺跺脚道:“辽东需要多少粮饷?”朱植道:“一年五十万两银子可以多解放一万人的劳动力,以此类推;以目前十三万人马算,我辽东地力贫瘠,所产粮米只可养活一半人,另一半需要朝廷供给。 大概需要四十万石粮食。 另外,朝廷还应再遣十万民夫渡海来辽,以解决辽东男丁紧缺的困难。” 这笔竹杠敲得砰砰响,朱植知道。 对于应天地府库,这点粮饷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辽东,那可是能帮上大忙。 朱植不想要水土不服地南方兵马。 但只要有了人力,就能解放更多的自耕农参加军队。 如此一来,朱植有把握在半年之内组织十五万正规军加五万预备役以供作战。 黄魁道:“好,一言为定,这些条件自然由杨大人和下官一力争取。 还望殿下言出必行。” 最后一句说得特别重。 朱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四哥好过,这一点还望杨大人放心。” 朱植内心相当感叹,朝廷除了那些眼高手低,出尽败招的东宫派官员,幸亏还有杨靖、黄魁、练子宁、卓敬这些忠心赤胆地能臣辅佐。 自己一直牵着杨靖的人情。 却叫他日后如何不还。 黄魁听朱植地话,又道:“前日进宫辞行,韩太妃还叮嘱下官转告殿下。 二王子在京城很好,殿下不用挂心。 这一句话说得朱植心中一阵阴霾。 哼,没想到这些所谓的忠臣也会用这等威胁手段!朱植面上不露声色,装出一副伤感地神情道:“又是半年没见母亲。 也没有祭扫先帝陵墓了。 黄大人回京,请转告太妃,重阳之时,让二小子代父去祭拜一下。” 黄魁连忙答应着。 双方讨价还价之后,朱植和黄魁获得了他们各自想要地东西,双方都感到满意。 朱植吩咐人在王府设宴款待黄魁,王府幕僚一应作陪。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朱植很惊讶地发现,原来钦差大人也是一酒桶子,自己的幕僚中竟然没有一个能喝得过的。 没办法,朱植只能拿出当年做销售的基本功,鏖战了一个时辰才将黄魁放倒。 但到了此时,他自己也喝得七七八八,不过到了还是略胜一筹。 黄魁在广宁期间,朱植安排了姚善作陪,两人是同期进士,一别多年了,如今黄魁已经是三品大员,姚善却仅仅是个七品王府官员,但丝毫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不满的神色。 “什么是官府?官府就是那个收了百姓税收,反过来保护百姓的组织。 王爷当年说这话的时候,我也不理解。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辽东官府通过和百姓之间形成的契约关系,让百姓自然而然地对官府产生了信任。 这种信任不是建立在自上而下的权力,而是百姓与官府之间地平等关系。 辽东百姓给了足够的税收,组建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过去几年辽东军战无不胜,所以百姓根本不去为战争而烦恼。” 姚善不辞劳苦带着黄魁周围游览,通过姚善地介绍,黄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些平民百姓的脸上有着那样自信地笑脸。 “不过最近又发了征兵令,征非军户百姓从军,所以市面上的物价有些上涨。 黄大人啊,您可得快点给我们送来民壮,一切拜托了。” 黄魁不知道征兵与物价上涨之间的关系,但看着姚善虔诚作揖,心中却不是滋味。 他多次暗示自己这位同年,如果他想,自己可以在皇上面前举荐他,以姚善之能,当个四品知府却是轻而易举地事。 可是姚善却拒绝了黄魁的好意,难道就是那些契约,还有辽东的富足让自己这位同门心甘情愿在此地扎下根来吗?当年那种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呢?到达辽东第三天,黄魁在姚善的引领下正要走进城西的军械制造所,城门那边突然一阵鼓噪,远远就听到有人高喊:“快马,开道!快马,开道!”路上行人纷纷让开,接着四匹矫健的战马旋风般在两人眼前刮过。 马上骑士背上插着小旗,上书“三万”字样。 看着黄魁迷惑的眼神,姚善神情严肃道:“这是三万卫的传令兵。” 跳至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4)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4)草原的清晨,一彪怪叫着的兵马斜斜切入燕军骑兵的队列中。 喀吞的大刀飞舞,一颗头颅被血激飞起来,血腥味让女真人心潮荡漾,更加激起了舔血的狂躁。 楔形的突击阵张开血盆大口撕裂了正匆匆行军的队列,更多的头颅飞起,每一颗头颅飞向天空,怪叫声便提高一层。 四列纵队的燕军眨眼间被割裂,喀吞的马头左转,整个三角形向左旋转,席卷燕军前队。 追杀了一夜,长时间在马上驰骋的人,最怕的就是接近天亮的时刻。 这时候,人站着都能睡着,遑论坐在马上。 飞溅的鲜血和清冷的晨风让疲倦的骑士迅速清醒过来,但袭击来得太快,他们根本无法从行军队形中改出。 前军人马此时背对着袭击者,他们只能承受着背后遭受攻击的不利局面;后队的状态虽然好点,但占有先机的袭击者一个小队离开主阵,毫不犹豫地向比自己多得多的燕军后队冲撞过去。 喀吞向左旋转的结果,让燕军前队迅速崩溃。 前队的人马多次想向右旋转抵抗,但每当一名勇敢的骑士打算回转马头的时候,等待他的就是后面高举的鬼头大刀。 前队抵抗的全部努力,在几次不成功的尝试后彻底失败。 女真人在后追杀,让燕军前队形成一味逃跑的态势,经过一夜行军的马匹已经相当疲惫,比不上以逸待劳的女真骑兵。 有的骑兵在无法抵抗,又跑不了地困境中丧失了信心。 开始四散奔逃,行军队形溃散了。 燕军主将房宽惊讶地看着斜次里杀出的军马,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什么人。 但事实已经让他来不及考虑,必须做出正当的反应。 房宽判断了一下。 对方兵力始终少很多。 立刻命令两个卫从中分开,呈钳型朝这队不知死活的袭击者包围过去。 骑兵交战机动性极强,燕军被切断地后队刚张开大嘴,负责阻击的小队女真人不退反进。 朝着燕军队列分开处突击。 为首百户紧紧盯着燕军的帅旗,闷头前冲,挡者皆辟。 本来燕军两个卫队形从中分开,现在遇到这样一个煞星,更加没人上去抵挡,辗转之间小队人马已经杀到帅旗之前。 房宽没有想到自己的指挥会露出这么大地破绽,身旁亲兵一个劲劝说后移帅旗。 房宽怒目圆睁,喝退劝说的亲兵,伸手拽下身上的战袍,向周围大喝:“退个求。 死光了也要站在此地。” 房宽的话鼓起了亲兵们的斗志,几十名亲兵挥舞着兵器迎了上去,两方小队在半途相撞。 房宽的亲兵都是老兵中的精锐。 马上功夫丝毫不弱于胡人,只一个照面。 双方各有数人堕马。 就这一下,女真小队已经被阻截下来。 刚才房宽的命令让己方阵型出现了缺口,女真小队才纵横无阻。 但只要一遭遇抵抗,立刻被周围反应过来的燕军围了上来。 女真小队并不惊慌,三五骑组成一个小团体,时不时在周围的燕军丛中裹出一两名落单地骑兵加以围剿,但燕军人多,任由小队左冲右突再也杀不过去了。 帅旗暂时安全了,房宽率领部下缓缓将帅旗移到一处缓坡,战场情况逐渐明朗。 右手边河对岸留下几十具尸体,追击过河的一个千户兵马已经被击退,残部正朝本阵缓缓撤退。 正前方,自己的前队已经彻底崩溃,更多地散兵正被追逐;两翼两队骑兵正在包抄袭击者。 这一记闷棍吃得实在不轻,如果部下不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在如此犀利地突击之中甚至有崩溃的危险。 看到周围暂时没有危险,房宽挥舞令旗,调动人马一定要消灭眼前的骑兵小队。 这支骑兵小队人虽少,但异常凶悍,三五骑组成地战斗小组更加灵活锐利,房宽如同欣赏一样新鲜事似的,欣赏着左冲右突的小队,对于这些没见过的战术,房宽不住点头,日后自己要在部下中推行这样的战术。 燕军前队的溃逃,被女真人四处捕猎。 喀吞一回头,只见两路骑兵分成钳子朝自己两翼包围过来。 喀吞命令传令兵吹号角,把逐渐扩散的队伍召集起来。 喀吞的人马始终比对方快一些,在包围圈快要合拢时,大队冲上了一座山岗。 一上山,女真人回过头一阵硬弩把追击的燕军打了回去。 燕军并不硬冲,只是围绕着小山岗将袭击者包围起来。 喀吞极目眺望,在不远处,自己的一个百户正陷入重重围困,喀吞有些焦急,虽然眼前的燕军无法将自己怎样,但也无法冲下山去解救。 身旁的亲兵也急得不行,纷纷请战,但喀吞明白,此时再往包围圈里添兵,就是添油,于事无补。 山下的燕军也不着急攻山,只是离着一箭之地与山上比拼弓箭,显然是想让山上的箭只消耗殆尽再向上冲。 正当紧急关头,右面突然一支焰火冲上云霄,在战场的北面,也就是喀吞的右手边,响起了阵阵号角,跟着在地平线上一线黑压压的骑兵滚滚而来。 总算来了,喀吞拔刀挥舞了个半圈,早已被憋坏了的女真骑士跟着喀吞冲下山去……房宽没有执着着要消灭面前的小队,当北面的骑兵滚滚而来的时候,他明智地选择了撤退。 人困马乏的燕军再投入作战是非常不智的,虽然这次交锋,燕军吃了亏,但如果头脑发热投入这场战斗,一定会败得更惨。 房宽冷静地放出两个千户在后掩护,大军缓缓西撤。 辽东军也没有追赶,只是离开两箭之地慢慢送行,一直送出十里双方才脱离接触。 一场骑兵正面对碰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辽东军占据了战场。 在战场中找到了六百二十具燕军地尸体,另外还有五十多名受重伤无法离开的士兵,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分裂的前队留下的;辽东军阵亡一百零七人,孤军奋战地小队折损大半。 总共有六十一人阵亡,其余的个个挂伤。 另外辽东军还有二十多人重伤,轻伤者二百多人。 对于辽东军来说这是一场标准的大胜。 可是喀吞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他的人马损失了八十多人。 为什么瞿卿和叶旺不能早些投入战场?当叶、瞿二人并辔来到面前,喀吞气势汹汹上去就想问个究竟,谁知道瞿卿比他快一步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行了军礼并且一揖到地:“谢喀将军搭救之恩。” 瞿卿这么一拜,倒让喀吞只能把怒气暂时压了下来,客气地将他扶起,道:“哪里话,这都是殿下安排地。” 叶旺在一旁看得清楚,连忙道:“刚才在五里之外瞿卿与我军汇合。 我们研究了一下战场态势,决定绕到北面发动进攻,假如燕军应战。 可以依靠兵力将其压迫到小河方向。 谁知道这一绕路,耽误了时间。 差点让喀将军陷入困境。” 叶旺是自己的上级,他说这样的话,喀吞哪里还敢有意见。 顿时一头冷汗,连忙行了军礼,单膝跪在地上回道:“末将岂敢心存怨恨,只是,只是……”叶旺把他扶起来道:“本将知道,你心疼损失的弟兄。 这一仗辽东军大胜,该记你们三万卫头功。” 说着他凑上来小声道:“注意点,这里有外人,不要丢了辽东的颜面。” 话说完,瞿卿就引出一员将领,只见此人身材魁梧,面如淡金,正是刚才瞿卿派往河边引诱燕军的将领,瞿卿介绍道:“叶帅,喀将军,向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宁都指挥同知卜万将军。” 叶旺立刻露出热情的笑脸,一手把卜万捉住:“你就是那个威震三边的拼命卜二郎?”地回道:“末将卜万见过叶帅,那都是同僚消遣末将的,叶帅谬赞了。” 叶旺向喀吞介绍道:“喀将军,这位卜将军可是一员鼎鼎有名的勇将,早先隶属谷王护卫,洪武二十三年出塞,帅三千勇士破鞑子三万精骑,受过先皇御赐金牌拼命二郎,这种荣耀可是羡煞老夫了。” 喀吞连忙上来见过礼。 叶旺道:“此地离大宁太近,各部稍事休息,然后迅速启程回辽东。” 众将齐声应诺。 一路走来,叶旺他们听瞿卿说起了发生在大宁地事变。 原来燕王攻破宣府之后,立刻改途北上,轻骑越过大漠,直逼大宁。 大宁方面根本没有想到燕王的动作会如此迅速,等到数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宁王才警觉。 对于燕军地出现,大宁城内出现了两种不同声音,一方面来自燕地的旧部陈亨和房宽希望宁燕合流,另一方面,以卜万、瞿卿为首地谷辽派将领忠于朝廷。 双方在兵力上旗鼓相当,关键人物就看宁王了。 瞿卿认为,宁王本来就有附逆之心,要不然燕王这么大的行动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侦察不到?正在双方争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地事情打乱了局面。 就在昨日,陈亨突然以卜万私通蒙古朝廷为由,派兵突袭卜万府第,欲擒之。 卜万率众抵抗,仅以身免,家人等全部落入陈亨手中。 一时间支持陈亨与卜万的兵马在城中混战,瞿卿得到消息,立刻率军从自己控制的北门入城支援卜万,可是房宽也打开了南门,放燕王进城,大队燕军蜂拥而入。 瞿卿卜万见事不可为,只得率领本部兵马出北门寻辽东方向撤退。 房宽率领两个卫的兵马一路紧追,直到刚才被喀吞截下。 叶旺听完瞿卿的叙述,心中更加迷惑,难道辽王神机妙算竟然能算到这一步?如果不是提早布置,瞿卿等就麻烦了。 叶旺问道:“宁王怎么样了?”瞿卿摇摇头道:“临出城之时,末将派斥候到王府希望将宁王请出来跟我们一起走,但斥候回报,宁王已经不在王府下落不明。 后来在撤退过程中,一名不愿附逆的王府护兵对末将说,宁王在燕逆进城时已经下落不明。” 跳至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5) 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5) “殿下,瞿卿回来了,而且沈阳中卫基本完好无缺回到辽东,这是该庆贺的事,怎么您还是闷闷不乐?”郭铭有些不解地询问朱植。宁王附逆,三万卫协沈阳中卫回归,消息一传开,广宁震动,王府官员被召入府商议。大家一落座就看见朱植阴沉着脸坐在书案背后,郭铭不明就里,张嘴就问。 铁铉道:“殿下所忧虑的莫过于宁王与燕逆合流,朵颜三卫尽归燕逆所有,北平叛逆如虎添翼,殿下如何能够庆贺。”说着铁铉看着朱植。 朱植叹了口气,站起来望着窗外,口中喃喃道:“是我棋差一招,眼睛仅仅盯着山海关,如果果断点带领人马援救大宁,也许四哥就成不了事。” 杨荣和铁铉对望一眼,当初正是他们两人劝说朱植不得轻出,此时朱植这样说,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只是宁王附逆,又是谁都不能预计到的。 杨荣道:“过错自然在属下,当初是属下力阻殿下亲征,造成今日的局面,还请殿下降罪。只是即使朵颜三卫归了燕逆,也不过是癣股之急,殿下无须担忧。” 朱植听出了杨荣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他们哪里有这个预见性,任谁说宁王会附逆,别人只会当你是傻子。朱植知道虽然当初自己这么说了,可是铁、杨二人是不会真正担心的。而当时山海关战事吃紧,朱植也稍微大意了一些。 只是朵颜三卫一直是让朱植留口水的强军。此时不能为自己所用,却成了老四地兵马,如何能让他开心起来? 朱植道:“勉仁别说了,此事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坚持。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问题,关键是想想怎样应付目前发生的变化。 大家来看,大宁在辽东西面,距离大概六百里。骑兵行军只要六日便到;听瞿卿说,附逆的兵马大概有三万,如今全归了四哥,即使只留个一两万人在此对辽东也是一个牵制。原来我辽东在后牵制北平,现在却形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局面,辽东的战略优势已经消失了。 而且,大家看清楚了没有,对于大宁,四哥是无足轻重,但大宁反过来对辽东的威胁却十分致命。六日之内,大宁军可以从长达二百里的战线上随意进入辽东.对于目前形势大家有什么看法?” 顺着朱植地手势,大家的眼睛转移到墙壁上的地图上。郭铭、姚善他们对军事不懂。只是觉得中间隔着草原也没什么。可是杨荣和铁铉则十分清楚朱植担心的事情,自从得知大宁之变后。他们就一直在盘算着对策,此时见朱植发问,铁铉作为辽东军事总参谋长必须拿出对策。大家都把眼光放在他身上。 铁铉想了想道:“殿下。属下昨夜与瞿卿卜万了解了一下情况。大宁号称革车八万,实际上只有五万人马,燕逆破城逃散了两万,剩下不过三万,其中最有战斗力的是朵颜三卫的一万五千人。属下相信以目前南线的压力,这些精锐必定全部南调,所以大宁最多留下一万五千人马,剩下的兵是保土有余进攻不足。 所以属下认为西线虽然要担心,但在燕逆主力南调之后,完全可以放心。只要广布斥候,再派一支机动性强的劲旅游弋草原,可保西线安全。” 杨荣也道:“殿下,大宁其实务须担心,草原虽然善于行军,但以我辽东之军力,非重兵无法威胁广宁安全。而燕逆的战略重点始终在南方,即使想威胁殿下,他会更担心山海关这一要点。所以只要在山海关保持足够地压力,西线的散兵游勇并不需要过分担心。” 朱植不得不承认,杨铁二人从整个大局战略出发,分析得丝丝入扣,自己一时因为失去朵颜三卫而产生的不快也清除了不少。朱植道:“二位说得在理,其实大宁一直如巨石压在我心头,现在真地爆发出来了,反而轻松了不少。对于瞿卿和卜万两位将军,大家觉得该如何安排铁铉道:“瞿卿好说,他本来就是辽东军序列的兵马,虽经大宁一战,沈阳中卫回归地兵力有四千六百二十人,实力并无损失,稍加休整可以立刻投入作战。 至于卜万就不好办了,他手下兵力很杂,计有大宁行都司的直属队三百六十人,大宁左卫一千一百二十二人,归齐屯驻所四百一十六人,哲顺卫二百六十八人,还有其他散兵一百余人,总兵力有两千二百余。这些兵马隶属不同卫所,战斗力良莠不齐,而且他们是客军,不属于辽东都司管辖,我们也不好安排。” 朱植想了想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只有入乡随俗了。现在大宁都司已经被四哥鲸吞,你让卜万到哪里藏身。我看可以以大宁左卫作为基础,对大宁残部进行整编,给他们补齐兵马装备,现在我方兵力捉襟见肘,只能借用了。 不过还要做好两件事,第一对于这些败兵一定要做好甄别工作,切勿使燕逆的奸细混了进来。其次,各级军官都要抽调出来进入教导队进行训导,他们地位置由辽东军的军官填补,迅速对他们进行辽东式整军,给半年时间训练恢复战斗力。” 既然朱植这么说了,铁铉也就点头应诺。大家心里清楚,收留客军本来需要朝廷的批准,现在朱植这样眼睛都不眨就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大宁的兵马鲸吞了,看来朱植心中根本就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铁铉道:“沈阳中卫归来,辽东兵力一下子富裕了不少。现在真定估计已经打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该作些表示?” 朱植微微一笑:“真定大军云集,各路劲旅不下二十万,哪里需要咱们去凑热闹。辽东出兵闹不好人家会嫌咱抢功劳。 而且目前辽东军的实力各位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手里这些兵马,也就五成有点样子,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是赶紧把兵练好。此事,我已经通过黄大人奏明朝廷了,辽东军如今不宜轻出,还是等瞿能他们回来了再考虑南下的事吧。” 朱植最后一句话让在座的王府官员心情大定,虽然有的人还摸不清朱植到底想在靖难中扮演什么角色,但跟随他这么多年,傻子也知道朱植被朝廷整得有多惨,如今龙入大海,凤游九天,朱植还会真心实意为朝廷卖命吗?姚善、郭铭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坐山观虎斗的招数,凭什么你燕王想着大宝,咱们辽王想不得。只是这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所以搞定了黄魁,等于给辽东争取了时间。 铁铉补充道:“属下以为沈阳中卫和广宁左卫暂时留在广宁休整,作为预备队使用。至于三万卫可以南调增援给小马王,另外金州卫的实力还是需要隐藏,可以返回驻地了。”朱植点头同意这样的安排。 大家见事也议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告退。朱植又从案上拿起一份塘报递给铁铉:“大家看看吧,这是王刚刚送回来的,广宁后卫指挥使马立纵容手下兵马,杀俘,抢劫财物,**妇女,触犯三大军规,王将他斩了。” 朱植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在座各位都不禁打了个哆嗦,杨荣更是惊讶,小马王啊小马王,你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佥事,还不是正牌,仅仅是个“同”,竟然敢杀堂堂四品卫指挥使,这可是都指挥使或者辽王才有的先斩后奏的权力。朱植说话的神态杨荣看得清楚,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杀一个马立不难,他是杨文的人,可是后面牵扯到的与朝廷与杨文的关系可不是那么好交代了。 郭铭神色凝重道:“王杀马立,非制也。此事我看十分麻烦,马是杨文的人,就算朝廷不追究,杨文也不会善罢甘休。” 杨荣道:“殿下,杀了也就杀了,此事解决也不难,对朝廷那边,殿下补一个命令,就说马立违反辽东军规,差点贻误军机,上面也无法追究。至于杨文那边,殿下迟早对付他,还怕他翻脸不成。” 朱植点点头,其实在他内心也是这样想的,杨文接着调整辽东卫所,安插了四个心腹担任卫指挥使,朱植一直在想办法除之,只是因为自己刚刚回辽东,不好意思那么快露出凶恶嘴脸。现在可好,王这个猛人不分青红皂白先斩后奏,替自己除了马立。作为老大,朱植不可能不为小马王出头。 朱植道:“对,我这就补个命令,至于杨文那边,马立罪状实打实的,就算他怨愤,又能怎样,老子一生气把他也斩了。” 众臣都清楚这一山不能藏二虎,朱植和杨文翻脸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靖难刚起,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姚善道:“殿下息怒,杀杨文可不是殿下职权范围之内啊,除此人还需三思而行。”杨荣轻轻一笑,并不说话。 朱植知道他有主意,问道:“勉仁是不是有办法了?快说快说,这里没有外人。” 杨荣从袖中掏出一个本子放在案上道:“有了这个,估计帝师也保不了杨文。”跳至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1)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1)“今儿个的月亮真圆啊,老三,今年的月饼吃到了吗?”伏在城下的一名小兵低声道。 伏在旁边的同伴道:“吃了,妈的,晌午发的那些,又硬又碜牙,还是你媳妇做的好。” “嘿嘿,那是,我家婆娘做月饼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小兵得意道。 “唉,这大中秋的跑来摸城,还让不让人活了。” 同伴“上面说了,就因为是中秋,南军才没有准备,你就别废话了。 这里面都是京营的,打下来咱们就发财了。” 小兵兴奋道。 前面一人扭头低声喝道:“都他妈不要命了,赶紧住嘴。” 黑暗中两人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小兵挪了挪身子,靠在城墙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月饼,张嘴欲啃,旁边伸来一只手,他掰开一半递了过去。 身后的的城墙有些冰冷,黑黝黝的不知道多高。 领府军左卫九千兵马日夜兼程,与八月十四日落之时抵达雄县,此地已经是南军可以控制范围的最前线,由此往北百里的新城霸州已经是燕军的控制范围。 耿炳文用兵历来小心翼翼,府军左卫作为前锋先在雄县摆出一道防线,在这之后五十里的莫州,都指挥潘中、杨松各率领骁骑右卫、广武卫两万余人驻守;其后,都督徐凯督三个卫两万五千人驻河间。 此三地形成三道防线。 而耿炳文率十三个卫十万人驻扎真定,只待山东山西等地卫所齐集后才缓缓北进。 耿炳文的策略非常清楚,就是大兵压境,数十万大军滚动北进。 以大势压迫燕军决战。 对于这样地布置,耿炳文的儿子行军司马耿睿却极力反对,他对父亲说:“大帅,北平送出的消息。 燕逆率主力北进大宁,偌大的北平只剩下不到万人老弱残兵把守,正是空虚之时,不若命徐都督率前面六个卫星夜奔袭北平,而大帅率军随后接应。 只要行动迅速,可在燕逆回师之前兵临城下,北平一下,燕逆之乱也只能作鸟兽散了。” 耿睿此言一出,周围地将领中有几人也若有所思地点头赞同。 都指挥平安第一个跳出来赞同:“大帅,耿司马此言甚是。 兵贵神速,只要袭取北平对燕逆来说等于失去了根基.平安不才愿取三千精兵,十日之内为大帅夺下北平。” 耿炳文面如止水。 不动声色看着面前的军报,上面写明了朱棣军中各部动向:燕逆、张玉、谭渊、郑亨等部西略宣大。 然后北进大宁。 朱能、邱福、赵彝、蒋玉等部西进山海关。 北平只剩下燕世子朱高煦由张信辅佐,统帅燕山前卫八千人马镇守。 情报落款的时间是八月初八距今七日。 下面众将见耿炳文默不作声,大家也不敢打扰。 隔了一会。 耿炳文才侧了侧身子对左右副将李坚和宁忠道:“二位怎么看。” 宁忠道:“回大帅,燕逆离开北平的时间大概在七月初七,他们先攻宣府,然后转进大宁。 到如今不过一月又七日,无论如何不能纵横千里回到北平。 耿司马之计虽然急进,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说着看了看李坚。 宁忠临出京之时,黄子澄亲自交待过,燕逆起事立足未稳,宜大举而进,快速夺取北平,这个既是军事需要,也是朝廷政事地需要。 对于这样的叛逆,必须以雷霆之势将其扑灭。 所以宁忠秉承这个宗旨,立刻出来赞同轻兵急进的策略。 耿炳文又看了看李坚,驸马李坚乃宰相李善长之后,与老朱的二公主婚配。 李坚从小就喜好谈兵,在朱元璋面前颇受赏识。 李坚想了想道:“我军势大,如果贸然派前部进军,会犯了分兵的大忌,拆分了兵力送到北平坚城之下,万一短时间内打不开局面,燕逆又回援的话,里应外合,我军危矣,大帅三思。” 耿睿见大家都赞成,只有李坚一人反对,立刻回道:“北平兵寡,燕逆东西两路一路在大宁与宁王鏖战,以大宁军之悍,短时间内燕逆无法获胜;东路更有辽王坐镇,别说克服山海关,逆军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至少在半月之内,燕逆都无法回援北平,难道半月之内还无法打开北平吗?再者,此乃奇计,万一有差池,对我讨逆军不伤筋骨,但一旦成功,对燕逆就是釜底抽薪,如此一搏显然我们划算。” 李坚微微一笑:“耿司马说得的确不差,只是司马有没有考虑过边军与京营在战力上的差距?边军年年打仗,作战经验丰富,且强悍无比。 京营虽然装备好,但久不舔血,如何能与边军争锋?因此我军只有等待各地卫所云集,以兵力优势步步未营压迫燕军,抵消战力上的差距。” 耿睿冷笑一声:“李帅,你是一军的副帅,如何能说出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地话。” “砰”耿炳文一把拍在案上,戟眉怒目:“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行军司马,有什么资格对李将军说这样的话,还不快快陪罪。” 耿睿被父亲责骂,脸一下子憋得通红,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地确以下犯上,只得言不由衷地跪倒陪罪。 李坚自然顺坡下驴,让耿睿起来。 耿炳文道:“各位的意见本帅都听过了。 轻骑急进过于冒失,失之急躁,我以数十万之众围剿叛逆本就是优势尽显,大家莫忘了周亚夫事乎?所以耿司马地提议本帅不能赞同。 讨逆的方略仍按原定不变,等大军云集再成雄鹰搏兔之势。” 在明军之中,耿炳文是所剩寥寥无几的开国之将,他地威望,举国之内无人能及。 所以他在军中那是说一不二,此时发话,大家知道已经是最后的决定。 众将连忙躬身拜倒:“谨听大帅号令。” 说话间,耿睿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心中叹道:父亲老了,自己的计策不又是魏延献策吗?一条绳索顺着城墙缓缓滑下,接着,又是几条绳索垂了下来。 几名军官,在城墙下悄然走过,拍拍每名士兵。 早就过了三更时分,可每名士兵立刻如标枪一样站了起来。 士兵一个一个循绳索而上,半个时辰后,士兵们全部登上城头。 一点***在城头闪耀,三鸣三暗。 微弱的灯光穿越了三里的距离落在城外树林里,“上马!”树林中黑压压一片的战马,等待已久的士兵整齐地翻身上马。 当首一名大将缓缓拔出腰刀,他身边的掌旗官小心地把将旗托入马兜里,接着十五皎洁的月光,旗帜上依稀绣着一个“株”字。 门洞内侧两旁各有一名南军士兵依墙而站,今日的岗哨最痛苦,傍晚时分的中秋夜饭是那样的丰盛,当地乡绅送了有足足三十头猪劳军,府军左卫一个月吃的肉也没有这一顿多,还有那当地最著名的“小口烧”,哨兵只觉得雄县简直就是天堂。 只是酒足饭饱之后,自己还要在这寒冷的夜晚站岗,却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这可是中秋节啊,那些叛逆总要过节吧!哨兵紧了紧身上的战袍,看了看周围,显然当官的早已睡熟,两人缓缓坐倒,脑子里迷糊一片。 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却浑然不觉,城楼上两条绳索顺墙而下,绳索倒吊着两个口中含刀的士兵,他们滑到两名哨兵头上,不约而同取下手中匕首,一手捂向哨兵的嘴,另一边匕首在脖子上一抹。 解决了哨兵,两人给两旁打了个信号,城楼两边甬道上涌出憧憧黑影,摸进城来的燕军冲入门洞,里面还有一个小旗的守军挤在一起睡得正香。 燕军毫不费力解决了门洞之内的守兵,雄县的东门缓缓开动,树林里等候多时的骑兵隆隆冲门而过。 过不了多久,整个雄县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哭喊厮杀此起彼伏,火光在城中星罗棋布。 朱能快步走上东门城楼,一溜黑衣的偷袭者站在甬道上拱手相迎,自己的亲兵百户全是出生入死的老兵,就是他们在内应的接应下遁绳而上,神不知鬼不觉拿下雄县东门。 朱能满意地拍了拍那些老兵的肩膀。 突然城下响起一阵嘈杂,几名士兵将一人押上城头。 此人身高体壮,只是身上衣甲不齐,甚是狼狈。 早有人报上,府军左卫都指挥使陈晖被带到城头。 “你们这些叛逆,还不早早弃暗投明……”陈晖一路骂骂咧咧走上甬道。 朱能冷笑地看着他,等陈晖走上城头,朱能暴喝一声:“败军之将还不快快投降,就凭你胡言乱语也能打得胜仗?!”陈晖不理他,仍伸着脖子朝四周叫喊:“偷偷摸摸算得了什么好汉,鬼鬼尽是小人所为。 朝廷大兵不日就到,汝等岂不知逆天的下场!”朱能见废话无益,一挥手,手下早将陈晖按到在城头,一刀取了首级。 朱能冷哼一声,转身吩咐手下:“迅速控制四门,搜索败兵,收集物资。 明日午时之前做好迎战准备。” 传完命令,朱能走到外墙边,依垛而立,眼睛注视着浓重的夜色,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喜色。 跳至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2)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2)朱棣手下哼哈二将,白脸朱能红脸张玉,张玉今年四十一,朱能三十,按理说年纪更大的张玉打起仗来更加沉稳,更加老谋深算;而朱能应该是猛张飞似的人物。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从军三十年,张玉的火却丝毫没收,打起仗来从来冲杀在前。 “打不死的张玉”,燕军中响当当的绰号,大小百战,每战必求先登,但除了一些小伤之外,张玉愣是从没躺下过。 反过来朱能却是丝毫不以匹夫之勇逞能,每战必先谋而后动,而且特别擅长偷袭,用兵神出鬼没,“赛诸葛朱能”却如爱走偏锋的短剑,让对手防不胜防。 朱棣北征大宁,早有内线将南军布置禀报于他,困身漠北的朱棣立刻命令当时还在山海关的朱能、邱福部火速回援,朱能邱福立刻率领燕山中卫、燕山右卫掉头南下。 正因为这个命令,致使山海关兵力减少,小马王失去了与朱能正面交手的机会。 朱能邱福回军日夜兼程,除了在北平停留了三天,补充了一些人员装备之外,立刻马不停蹄地转战南线,八月十二抵达涿州。 此时燕军在南线兵力极度空虚,只有燕山中右卫,而且两部并不满员,加起来只有一万二千人马。 朱能和邱福在涿州对下一步行动发生了严重分歧,邱福认为本部兵力空虚,不可轻易进攻,应该在涿州固守,等待燕王大军南来。 朱能认为以他们这点兵马如果摆开阵势与南军对决。 只能是死路一条,而且涿州离北平太近,根本无法形成屏障,朱能主张至少要把战线推到保定府一线。 两人在燕军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将。 此时双方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只能分兵,朱能带着本部兵马,移驻新城。 当他刚到新城就得到府军左卫正向雄县进军地消息。 朱能立刻形成了一个作战方案,命令一队亲兵抢在府军左卫抵达之前,扮成南下的难民混进城中,约定了八月十五中秋夜趁所有人都欢庆中秋的时机,一举夺城。 雄县一战,南军九千精兵被歼,八千匹战马成了朱能囊中之物。 朱能控制住雄县之后,一面派人给邱福报信,请他率军南进与他汇合,一方面派斥候向任丘、保定侦察。 等到辰时的时候。 已经有斥候回报,潘中率领骁骑右卫离开了任丘朝雄县而来,但行进速度不快.朱能分析了情况。 认为骁骑右卫并不完全知道雄县情况,首先雄县是深夜被夺取。 即使有败兵逃出,黑夜里也无法逃出五十里,其二。 骁骑右卫天亮就启程像是正常地军事调动。 朱能认为正是伏击潘忠的好机会,他立刻叫醒手下,整军出城,五千军马来到离城五里的白沟河边,河上有条月漾桥,小桥不是很宽,最多只能容纳三乘通行,桥北岸右侧有座树林,左侧有座土坡,北岸的桥头两边滩涂上长满了芦苇。 朱能在土坡上看了看周围地形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接近晌午,桥南岸的官道上出现了两面大旗,左面上书“骁骑右卫”,右面上书“潘”,大队人马不紧不慢正朝月漾桥而来。 朱能在树林里小心地观察着,他惊讶地发现骁骑右卫的兵马只是保持着简单的行军队形,根本没有以作战队形进军。 这个态势只有两种解释,第一,雄县陷落,竟然没有散兵游勇到任丘报告,所以潘中才会如此傻乎乎地毫无防备而来。 第二,就是对方有了防备,故意摆出这样的阵势迷惑燕军。 朱能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理由很简单,此时如果出来硬干,自己兵力比对方少一半呢。 毕竟他对自己部下的伪装能力还是非常信任。 等骁骑右卫前锋过了小桥,后队帅旗走到桥中心的时候。 燕军突然发动,先是树林里一声号炮,跟着三百名火铳手从林间闪出,与不到五十步距离的前锋行军队列正好成九十度角,三百人排成两列一阵扫射。 燕军的火铳比辽东军的落后许多,还处在铁喷子地阶段,但在五十步距离内根本不用瞄准,三百支铁喷子是怎样的情景——成千上万颗铁砂横扫了一百米长的队列。 与此同时,河边地芦苇荡里,一千名弓箭手一同冒出,对着上了桥的掌旗总旗放箭,只一瞬间,桥上一百名南军变成了刺猬,纷纷坠入河中,骁骑右卫地大旗徐徐而倒。 当两面大旗倒入水中的时候,芦苇中的燕军齐声高喊:“军旗倒啦,骁骑卫败啦。” 这个喊声一传出去,桥两头地南军立刻乱成一片。 朱能亲自率领两千名骑兵从山坡后杀出,冲向南军前锋。 刚遭受了火器打击的南军队列正盲头苍蝇,根本找不到抵抗的方向。 直到这时朱能已经确定对手完全没有防备,正茫然地跌入死亡陷阱。 南岸的南军本来还组织了部队朝月漾桥上冲来,企图夺取小桥继续前进,但芦苇荡中的燕军弓弩手全力压制,无法组织阵形。 而朱能的骑兵横扫了还在北岸的南军前锋后,一马当先冲上小桥。 朱能这一冲,将本来就有些混乱的南军反击压了回去,月漾桥南桥头的南军已经有崩溃的迹象,只是仅仅依靠军官的刀剑维持着最后的秩序。 当朱能砍倒最后两名苦苦支撑的南军百户登上南岸时,南军的抵抗彻底崩溃了,人马纷纷掉转马头,这一跑不打紧,后队本来就看不见帅旗,而前队又回身逃跑,这不是明摆着打败了吗?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兄弟们,逃命要紧!”骁骑右卫的士气顿时烟消云散。 剩下的就是没命地溃逃,朱能率军在后紧紧追赶,骁骑右卫本来就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人和马都处在最疲惫的时候,此时哪里跑得过养精蓄锐已久的燕山中卫的悍卒?剩下工作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先是落单的士兵被宰杀,跟着有小队投降,再到后来是大批大批跑不了又打不过的南军投降。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整整一个卫的南军被彻底打垮了。 倒伏在战场上的尸体不多,只有三百具而已,大多数都留在了北岸,南岸顺着官道一直往难延伸十里,全是跪地投降的士兵,以及丢得乱七八糟的盔甲辎重。 朱能的兵没有漫山遍野抢战利品,而是分成不同工作,由各个千户负责,有的收集马匹,有的收割首级,有的搜罗盔甲兵器,还有的集合降兵。 在离桥头东南两里的一片麦田旁边的小河沟里,一个丢盔弃甲的人被提溜了起来。 此人换士兵盔甲只换了一半,就被燕军逮住,旁边的降兵指认:“他就是我们指挥使潘忠。” 潘忠绝对不是条硬汉子,否则骁骑右卫也不会崩溃得如此之快。 当他被拉到朱能马前的时候,连忙跪倒求饶。 潘忠当年也曾随蓝玉出塞作战,当时他是千户,朱能是百户,两人有过几面之交,此时见到故人,连忙求道:“士弘,刀下留人。” 当年潘忠作战还有点勇猛,只是眼前的样子让朱能非常反感,但在北平时朱棣三令五申,不能杀俘,特别是南军愿意投降的将领。 朱能下马把潘忠搀扶起来,拔出刀子一挑,将他身上的绳索切断,笑着道:“子孝毋需惊慌,本来都是大明的臣子,战场上合为其主,仗打完了还是兄弟。” 潘忠见朱能认这交情,心情立刻安定了许多,连忙道:“士弘不愧是塞上名将,忠自叹不如,手下败将而已。” 朱能找了一匹马给潘忠坐上,两人一起回城,在交谈中,潘忠透露了任丘的情况:“任丘城内还有一个卫万余人马,杨松此人得知了雄县的战事一定撤回河间。 士弘马上进兵,任丘不战而下。” 朱能判断了一下,潘忠此时不可能撒谎,兵贵神速,立刻抽调作为预备队的一个千户,跟着他直奔任丘,五十里的路途,骑兵只用不到两个时辰就到。 朱能惊讶地发现任丘的北门竟然还没有关闭,这就不客气了,战刀一挥,千骑跟着他径直杀入城中,直到他进城门边的哨岗还以为是自己人。 当杨松被外面的吵闹声惊起的时候,燕军的骑兵正在城中肆虐。 完全没有准备的广武卫士兵,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燕军这就进了城。 杨松的运气比潘忠好,在亲兵的簇拥下,拼死从南门杀了出去,但整整一个卫的兵马辎重全丢在了城里。 直到完全控制了任丘,朱能还不太相信自己的战果,南军的将领无能如此,南军的战斗力低下如斯。 燕军五千人马付出伤亡不到二百人的代价就已经把南军前锋三万人马打垮,俘虏两万南军,战马万五千匹,兵器盔甲辎重无算。 朱能手下纷纷请战,要直接杀到真定,一举击溃南军。 在如此大胜面前,任谁都会头脑发热,朱能本来还有些蠢蠢欲动,可是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 此去真定的路上,还有河间的三万南军,更何况真定城中还有十万人马。 朱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可以一直好下去,现在他应该和邱福牢牢守住目前的战斗成果,为之后的大战获得一个更近的出发点。 而且当朱能刚刚在任丘安定下来,一名传令兵已经飞马入城。 跳至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3)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3)一滴汗珠竟然从宁忠脸颊上流了下来,这已经是农历八月十五了,晚上巡夜的士兵都得加棉衣,可是身为讨逆军副将的宁忠却一面看着军报,一面流汗。 一开始是吃惊,然后变成了惧怕。 这仗还怎么打,三万人啊,足足三万京营精锐,府军右卫、骁骑右卫、广武卫在京营三十六卫中那都是一等一的精兵,就这样,也只两天功夫就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而对手却仅仅是五千人,看来燕军的厉害可不是吹出来的。 宁忠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拾心情将军报递给坐在对面的右副将李坚,驸马李坚看着军报,心中也是一惊,不过他不动声色看了两眼转交还耿炳文手中。 前锋败兵零零散散地逃回真定,下面参与议事的各偏将指挥也都对雄县之败有所耳闻,此时大家传阅过军报之后更加议论纷纷。 李坚补充道:“根据斥候回报,朱能、邱福统帅两个卫一万二千人进驻任丘,燕逆率领五万人马已经过了北平正朝保定而来。” 耿炳文面色有些凝重,看着下面有些扰攘的部将,心情烦躁,可是作为一军之主他却不能有丝毫露怯。 “啪”老将一手拍在案上,下面众将立刻住嘴,耿炳文清清嗓子说道:“都给我住嘴,现在让你们来是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讨逆方略,不是让你们学嚼舌妇人状。” 下面众将终于平静下来,耿炳文从他们脸上读到却是惧怕二字。 李坚见此也只得出言给部下打气:“胜败乃兵家常事。 朱逆使这鬼魅手段赢了一阵,也不算光明磊落之为。 对于我军而言,前锋受挫却未伤筋骨。 只要后面稳扎稳打,胜负仍是未知之数。” 当然其中也有不服气的。 平安从众将中出列道:“回耿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为前锋迎战燕逆。” 耿炳文听平安这样说,心中稍感安慰。 可是其他人呢,士气恐怕早已泻了。 他站起来道:“对,李将军、保儿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各位不必惊慌。 如今各地卫所云集真定,我方兵力已经达到十五万之众,既然燕逆前来送死,正好摆开架势等他前来就是。” 众将听了这话,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同拱手:“全凭耿帅调遣.最.”耿睿知道父亲这番话颇有些外强中干,但这个场子自己必须给父亲撑。 立刻出列道:“大帅,属下以为如今燕军千里迢迢从大宁而来,正是人困马乏之时。 我军可出奇兵逆袭任丘,一挫敌人锐气。” 这边平安又立刻跳出来道:“耿司马说得极是。 末将愿领本部银牌军充当前锋,逆袭任丘。” 耿炳文对平安地勇武还是颇为赞赏,频频点头。 李坚对这个年轻的耿睿很是看好。 立刻附和道:“耿司马所言有理,燕军初胜虽然士气正盛,然已成为骄兵,燕逆从大宁长途奔来,战马损失大,而且兵将疲惫,此时逆袭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以属下之见,逆袭的目标不在任丘而在涿州。 我军可以取道保定府,星夜兼程北上袭取涿州,涿州是真定与北平之间的咽喉要道,夺取此地,对任丘雄县地逆军形成包围之势,必然让燕逆如鲠在喉。 他面临着两种选择,是孤注一掷与我真定大军决一死战,还是北上夺回涿州?但无论选择那个,我南北夹击都可对其形成合围。 如此一来逆军何愁不破。” 耿睿听着李坚的话一脸兴奋,他立刻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虽然分散了兵力,但此时集结在真定的兵马有十二万,河间有两万,保定府有一万,十五万兵马不怕分出一支奇兵。 反过来燕军总共六万人,肯定不敢分兵,所以无论在哪方面燕军都会陷入腹背受敌。 那边宁忠却说话了:“李将军此计好是好,可还是过于行险了。 涿州历来是坚城,洪武三年开平王北伐,所向披靡,就是到了涿州城下被王保保区区两万人挡了十日。 请问,如今是我讨逆军比开平王强呢,还是逆军比王保保弱呢?假如在坚城之下打不开局面,燕逆回援涿州,那咱们这支奇兵就危险了。 如今我大军云集,正好以势取胜,依托真定坚城与燕逆决战。” 实际上双方地分歧又陷入了当初是否该轻兵突进夺取北平那样的争论中。 耿睿刚想反驳,耿炳文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争论道:“二位将军说得都有理,只是本帅仍然倾向于宁将军的策略。 分兵等于放弃了兵力的优势,只有集中所有力量才能击破当面之敌。 但对于与燕军决战的提议,本帅也不能同意。 本帅可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里有另外一份军报是从辽东传来的,辽东军王部攻克山海关,歼灭七千燕军,斩燕逆指挥使赵彝。 如今辽东大军正在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南下北平。 燕逆已是腹背受敌,朝不保夕。 所以我真定的策略只有一个字就是拖,作为朝廷一方,无论兵马粮草都要比燕逆雄厚,燕逆拖不起,可我们拖得起。 本帅即刻给辽东去一封军函,与辽王约定出兵,届时只要辽东军在东面取得突破,燕逆就会陷入首尾不相顾的境地,到了那时才是决战的最好时机。” 听耿炳文这么一说,众将才安定一些,在他们看来燕军本就凶悍,现在遇到了更凶悍地辽东军,燕王自然不敢在南线长久停留。 李坚道:“大帅请看,真定、河间、保定三地正好形成鼎足之势。 我军可分兵三地,无论哪一路只要固守城池都不是燕逆能轻易鲸吞的。 如今河间有徐都督三万人马守备,应该无忧,只是保定兵力欠缺,不如派兵增援此地,加强防守。 燕逆六万之众绝对不能分兵,无论他攻打哪一个据点,我军都可坚守不出,待到敌方兵疲之时,再以另外两地兵马救援,里应外合不愁燕军不破。” 说着在地图上比划这三足鼎立的形态。 耿炳文点点头道:“李将军地建议甚合老夫心意,着令指挥使平安、王雄率领本部兵马增援保定,即刻动身。 平安你给我听好了,没有本帅将令你不得轻出迎战。 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守住保定府。 另外滹沱河南岸各卫即可拔营北渡,在西门外扎营。” 阶下众将齐声应诺。 耿炳文点点头,手臂在空中挥舞道:“尔等不要以为经营燕地二十年地燕逆是这么好对付的。 我们必须要有仿效周亚夫打持久战的准备。” 部下众将轰然应诺:“谨遵大帅号令。” 众将散会出来,耿睿满心烦躁,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不禁长叹一声,后面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他肩膀上:“耿司马,何故长嘘短叹。” 耿睿回头一看正是右副将李坚,耿睿愤懑道:“父亲真是老了,已经没有昔日斩将夺旗地豪情,今日李兄的计策甚好,如果实现,可以在一个月内解决燕军。 可是父亲贻误攻北平战机在先,失去一举歼灭燕军在后。 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 李坚道:“话不能这么说,耿帅小心谨慎一点也没错。 作为上位者就得未料胜先料败,此策虽然不算最好的办法,但也不失稳妥。 现在关键要看辽东那边是否配合?”耿睿道:“对,真不知道辽王是怎么想的,山海关已下半月,如果神速,此时辽东军已经可以饮马莲花池了。 可是到如今他们却丝毫没有动静。 怎么辽王也如父亲一样贻误战机呢?”李坚微微一笑,心说这个司马只知道军事却不知道政事,但他的话不能这么说:“也许是他们主力北伐未归吧。” 对着语焉不详的回答,耿睿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朱棣的脸阴沉得可怕,几名心腹在身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刚刚朱棣为朱能祝捷时的开心气氛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山海关到北平快马也就是六七天的路程,眼前局势,我军不宜在真定与老家伙周旋,只能立刻回军,汇合郭亮重夺山海关。” 心腹大将谭渊试探着进言。 朱棣脸黑黑的不作声,郑亨又试探道:“老家伙手里有十五万人马,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又背靠坚城,敌军在河间、保定都驻有兵马,与真定形成三足之势,攻真定,河间、保定皆救之,我首尾不顾,形势危险。 如果要进攻真定,不拔除河间,保定之敌我军无法大胆展开。 但此时时间上来不及,辽东军随时窥看北平,必先平定了后患方可回军南线与朝廷决战。” 郑亨是燕军中较有头脑的将领,他的分析立刻得到邱福、李斌的赞同。 朱棣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仍然默不作声,此时只有朱能和张玉没有说话。 跳至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4)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4)天高云淡,归雁北飞。 秋天的田野承载着金灿灿的麦穗,也承载着农夫一年的希望。 真定城外是沃野千顷,此刻是收获的季节,大批士兵卷袖子拢裤腿下田收割麦子,自从八月开始真定成了前线,四乡的百姓纷纷逃难,这庄稼长在地里可不会跑路。 眼看成熟了没人问津。 讨逆军的粮草都由南方供应,自然看不上这些庄稼,就算烂在地里也由他去了;可是燕军一边却很在乎,燕王能够控制的地区东不过宣府、北到大宁、东到开平直沽,南到新城霸州,而且大宁那边还没有田野。 这些真定周围的粮食,南军不取,燕军可是惦记得很。 朱棣派出两个卫一万兵马从无极开始向真定收割而去,每天都有上千石的麦子进入燕军的军营。 真定的城头早就闹翻了天,一些新到的卫指挥纷纷请战,要求出城驱赶这些跑到眼皮底下收粮的燕军;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早期到达的军官,私低下却一脸不屑。 每天耿炳文都在城头看着燕军来来往往,割麦,收扎,装车,还有不时跑到田边朝着真定城头撒尿。 不远,离真定城外南军营盘也就三里开外,突击的骑兵只要三箭的功夫就杀到跟前。 耿炳文知道如果年轻30年,管他是什么,自己都会带一彪人马出去杀他娘的。 当日在长兴,张士诚的大军到达当天,连营都没扎。 耿炳文就带着仅有的五百骑兵掠杀张士诚前锋,透阵两次,斩首百级。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一点这种冲动。 手里地兵不是当年的兵,连自己也已经六十多了。 耿炳文看着日头偏西,拢了拢身上的战袍,回身下城。 耿睿看着自己父亲略显佝偻的背影。 心中一片凄凉,英雄末路地感觉油然而生。 他看了看仍然呆在城垛的李坚,道:“难道就这样任凭他们收割麦子补充军用?”李坚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城垛,摇头道:“出城又如何,你没看见那边小山吗,我可以断定山后定伏着骑兵。” 耿睿道:“那按照李将军的说法,他伏了骑兵就不能接战,这打得算什么仗?如此以往,讨逆军地士气已经要败光了。” 正说着,耿睿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山坡上多了十几骑。 他们在夕阳之中拉出好长的影子。 一种强烈的感觉冲击着他,那些影子的中间,耿睿脱口而出:“燕王!!”夕阳笼罩着眼前的大城.真定,整个河北最坚固的城池。 军旗猎猎,战马萧萧,四门之外营盘重重。 “殿下。 又多了两个卫的旗号哦。” 旁边一员将军道。 中间一匹雄壮的枣红马,上面坐着一员魁梧的汉子,红堂堂的脸上五缕长须不怒而威,黑色地战袍在北风中猎猎飘舞,不是别人,正是燕王朱棣。 朱棣回应着李斌的话:“嗯,现在他们有多少人了?”李斌答道:“真定城内外总共出现十八个卫的旗号,总兵力在十三万人左右。” 朱棣道:“前日不是有兵马去了保定吗?”李斌答道:“是地,殿下,有两个卫一万多人吧。” 朱棣点点头。 隔着一个人的邱福道:“殿下,如果要打就得快点动手,这一砣人马跟雪球似地越滚越大。 再等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打了。” 身旁的张玉跳下马,蹲在地上,盯着真定仔细观看。 朱棣注意到张玉的动作,也没有回答邱福。 张玉看了一会,站起来朝朱棣拱拱手道:“殿下,南军虽众,在末将眼里不过草芥尔,你看,旗帜不整,阵脚不实,士兵在营内随便来往,军纪涣散;还有我们已经逼近到离城几里地范围之内,南军竟然无一兵一卒来攻,士气已夺;另外南军三地品字型配置,似乎成犄角之势,但我军已经将三地联系割断,互相无法形成配合,只等我各个击破。 所以此乃南军三败者,有此三败,南军不过是行尸走肉,实不足惧。” 朱棣听了张玉这样说才展颜一笑道:“张玉此言甚合本王之意!亏他耿炳文也是宿将,摆在这样一个死地。 如果他放弃保定和河间府集中兵力于此,我们真没什么办法;如果他不在滹沱河南岸分兵,而是稳扎营盘,我们也没什么机会;如果他勇敢些率军出城骚扰我们收粮,还可以提高一下士气。 可惜,他都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惟一失败的方法,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明日一早,大军拔营南进。 只等滹沱河南岸之敌渡河,半渡而击!”手下众将轰然应诺:“谨遵殿下号令。” 太阳缓缓升起,晨曦逐渐散开,有节奏的鼓点如雷霆一般震撼在人的心头,滹沱河南岸八个卫的兵马开始渡河。 耿炳文端坐城头,微风抚过,撩起胸前几缕白须。 身边众将两边排开,顶盔背甲在晨曦中个个显得如金刚下凡。 早在两天前,南军就在河面上搭起三座浮桥,北方的河都不宽,滹沱河也就四十来步的样子,搭桥一点不麻烦。 只是南军的辅兵效率实在太差,整整两天才搭起三道浮桥。 时间不能再等了,根据斥候报告,越来越多的燕军骑兵出没在真定周围,燕军的进攻只是迟早的事。 发出了五天的命令直到今日才能执行,耿炳文感到十分恼火。 他们缺乏士气,缺乏训练,缺乏士兵的干练,这已经不是三十年前横扫漠北的那支劲旅。 耿炳文越来越没有信心依靠他们去与叛军交战。 一辆炮车摇摇晃晃地上了浮桥,这是神机营最新装备的巨炮,由来自辽东的匠户铸造,足足三千斤,总共四匹马在前面拖拽。 但此时这门巨炮陷在木板的缝隙里,进退不得。 几名士兵在后面使尽吃奶的力气仍然不能让它移动分毫;前面的马夫也拼命鞭打着挽马,可是任凭挽马怎样嘶鸣,巨炮还是不动分毫。 浮桥堵塞着,南岸上等待着的兵马早就不耐烦了,士兵们大呼小叫,嚷嚷着让桥上的人滚蛋,骑兵尽力安抚着**不安的马匹。 一名军官从北岸冲上桥,手里的鞭子没头没脑地招呼在马夫的头上。 可是如果打能解决问题的话,马夫真愿意再挨上几鞭。 耽搁了片刻,耿炳文有些坐不住了,这是什么人安排的渡河次序,怎么能让家当一大堆的神机营先渡河?耿炳文动了动嘴唇:“谁安排的渡河?”宁忠一脸尴尬地回道:“末将安排的。” 耿炳文道:“不能想想办法吗?”宁忠道:“末将立刻去解决。” 说着,他一脸苦相下了城楼。 宁忠飞身上马,一溜烟地从城内奔向河边。 对于这样的次序,宁忠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耿炳文的布置明显不想跟燕军打野战,宁忠想让神机营赶紧过河,把炮架在城头上,巩固真定的防守,但没想到这个安排出了岔子。 等他赶到河边,桥上的巨炮还在那里堵着,南岸那边早已经闹成一锅粥了。 宁忠的亲兵挥舞着鞭子,驱赶北岸桥头看热闹的士兵,好不容易让宁忠来到河边。 宁忠大喝一声:“这里谁负责?!赶紧把炮推到河里。” 桥上一名军官听到,虎地回头大喝:“谁敢!”一名亲兵骑马上了桥头,扬鞭骂道:“你没长眼睛,敢这样顶撞宁副将?!”那名军官看到宁忠的将旗,才知道自己祸从口出,连忙跑到桥头给宁忠跪下求道:“将军,小人无心之失,万望恕罪。 只是这炮耗费半年功夫,上万两银子才铸成,不能就这样弃了。” 宁忠道:“糊涂,炮推到水里,等大军过去了,你再找些马把它拉起来就是了。 但现在它挡着大军的道路,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快去!再堵着就军法从事。” 军官无可奈何,回到桥上,招呼手下,执行命令,扑通一声,巨炮水落石出。 宁忠又命令神机营剩余的两门巨炮留在南岸等待所有人过河后才许过。 桥上的拥堵终于疏通,熙熙攘攘的兵马,陆续过河。 八个卫五万人马,在杂乱无章的秩序中渡河,速度可想而知。 一直混到日上三杆,才只有三个卫的人马渡河完毕。 其他卫的指挥请求吃完中饭再继续行动,耿炳文气愤地拒绝。 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还想着吃饭。 一种不祥的预感冲击着耿炳文的心头,他不时焦急地扫视着北方的地平线。 如果这个时候燕军出现?虽然他早已在北面的大路上布置了四个卫的兵力保护滹沱河的渡口,防范有可能来自北方的袭击。 但以目前过河的速度,耿炳文无法保证这些缺乏纪律的部下能够在战线受到冲击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队形继续过河。 一旦被燕军的骑兵渗透到渡口,刚刚渡了一半的部队只能是崩溃的命运。 正当耿炳文一次次派出传令官,命令渡河部队加快速度时。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上城头,把他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跳至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5)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5)现在真定那边该打响了吧,辽东到底该怎么办?朱植愁眉苦脸地躺在卧榻上思索着。 按照残存的记忆,燕军现在应该对真定发起进攻,而在那个时空,十几万讨逆军兵败如山倒,根本不是燕军对手。 仅仅凭借着耿炳文的善守,守住了真定。 在朱植的战略中,辽东永远充当一个平衡者的角色燕军胜,辽东军就进攻;燕军败,辽东军就休息。 在历史上,这是一场长达三年的战争,在此过程中,建文和朱棣多次讨价还价,又多次你来我往。 而辽东军在那时是不起眼的角色,数度入关威胁北平侧后,可是在那些无能之辈的率领下,屡战屡败,根本左右不了战局。 现在却不一样了,朱植手里握有十四万劲旅,这可不是原来时空的乌合之众,全是经过五、六年战场经验摔打出来的老兵,再加上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将领,这可是随时可以左右战局的力量。 如何运用这样的力量绝对需要十分巧妙的布置。 如果朱植铁了心帮朝廷,那么秒杀朱棣不算难事,只要趁着南线吃紧的功夫,调动大军南下,北平肯定是囊中之物。 失去了北平,对于朱棣也就意味着败亡。 但这不是朱植需要的结果,他绝对没有傻到不懂得什么叫唇亡齿寒。 但要怎样做才能平衡两面的局势呢?钦差大人黄魁已经滞留在辽东有些日子了,这哥们不说走。 朱植也不可能赶人家。 可是人家拿着尚方宝剑呢,虽然与辽东有协定,但朱植知道,南军很快就会被燕军击破。 而且接着李景隆这个笨蛋会登场,他将把南军五十万精锐送到北平城下全部葬送。 朱棣一直打到济南才会停手。 如果这样的战局出现,保不齐黄魁会坐不住,催促辽东军南下驰援。 除了黄魁。 还有一个杨文也足够朱植头疼地,昨日传令官回报,杨文率军已经过了剌鲁卫,正日夜兼程南下,最多过二十天就会回到辽阳,摊牌的日子日益临近了。 最后一点就是怎样在众将众官员中贩卖自己的战略,经过几次会议,朱植觉得王府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可靠的,但手下地将领却不好说。 虽然叶旺与杨文已经离心离德,可是他也是辽东军的核心之一。 他是什么态度十分重要如果自己明显地消极怠工,或者渔人取利,一些将领难免会有别的想法。 正当朱植千头万绪想不出所以的时候。 外面通传铁铉求见。 朱植从卧榻上起来,命人赶紧请进来。 刚起身。 铁铉和杨荣两人先后进屋。 本来还期待着铁铉带来什么好消息,可是朱植把军报看得头都大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五万高丽军向北调动。 准备沿着鸭绿江布防。 李成桂这条养不熟地老狗,竟然在这个时候凑起热闹。 朱植问道:“鼎石对此有什么看法?”铁铉道:“殿下不觉得李成桂动得有些快吗?”朱植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拿着军报道:“四哥起事也才一个月,李成桂怎么会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莫非这厮早有准备?”铁铉点点头道:“殿下英名,靖难事发,属下已经命令水师全面戒备,封锁了山东与辽东之间的水道,不可能有高丽船只在大沽上岸。 陆路更不用说,简直是插翅难过。 按照高丽军的动员速度,这样的规模非两个月不能成事。 因此惟一的解释是燕逆与李成桂早有勾结。” 杨荣一笑道:“不用说,这肯定是那个秃驴的主意。 先图大宁,然后借助李朝的力量,无非都是忌惮我辽东抄他的后路,所以才从东西两方下手,希望能牵制辽东,只是那秃驴也太小看辽东的力量了?就凭李成桂这个竖子也能成事?”说着,三人都笑了起来。 朱植点点头道:“是啊,靖难之前,我们是不可能完全断绝两地交通。 但现在李成桂已经动手了,我们能有什么对策?”杨荣来这一路上都在盘算着对策,早就有了腹稿,此时不假思索地说出来:“回殿下,以属下之见,李成桂未必真心想帮燕逆。” 朱植一仰头:“哦?快说说!”杨荣道:“殿下,你看,燕逆叛乱,以一隅而抗天下,明眼人肯定知道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朝廷平定叛乱应有把握。 那么已经求为属国地李朝怎么敢逆天而行,帮助没有前途的叛逆?一招走错,日后朝廷平定了燕逆,收拾他们易如反掌。 以李成桂之才不可能不明白这个。 所以属下以为李成桂并不会真心实意。” 朱植道:“既然谁都知道四哥抗不过朝廷,那么为什么李成桂还要做出这样一副姿态?”杨荣道:“这就是李成桂首鼠两端之处,他或者有把柄握在燕逆手中,或者真想火中取栗。 其实这样出兵惟一能达到的效果就是牵制殿下地力量,不让殿下全力威胁北平即可。 我想作为燕逆也是这样的打算,只要李成桂能够达到牵制地目的,他也就满足了。 其次,李成桂这样做并无风险,辽东的战略重心必定在北平,不可能为他大动干戈。 即使日后朝廷怪罪于他,他也完全可以胡扯什么想兴兵帮助朝廷平定叛乱。 所以只要不和辽东打起来,他做地就是无本买卖。” 朱植听得频频点头,刚才还因为左右受困而产生的烦恼,已经消失无踪,道:“勉仁说得有理,鼎石有什么主意?”说着又把眼神投在铁铉身上。 铁铉道:“属下也同意勉仁的看法,李成桂知道其中轻重,他这样做,肯定是燕逆许下了大价钱,才出来摆摆样子。 不过呢,咱们这里的确难办,兵力和时间并不足以让我们给李朝足够的震慑。” 朱植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对于这样规模的兵力调动无动于衷吧。 咱们现在在鸭绿江一线不过四个卫两万人,作为防守一方还是有些吃紧。 鼎石心中有计较了吗?”铁铉道:“如果我们往东线调兵正好就中了他们的计策,但不调又不能震慑这些萧小。 我看不如这样,大宁左卫正在卜将军率领下补充兵力,按辽东军制整编。 反正他们想再上战场至少得半年之后,不如让他们大张旗鼓向九连城开进,造成一个增兵鸭绿江的假像。 第二步棋,殿下派出一名得力的官员前往汉城质问李成桂,在这个时候向我朝边界增兵是不是想配合燕逆叛乱。 第三步,王路朝养了这些年,现在也壮得很,手下一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步军,加上二十艘巡洋舰组成的舰队,就算颠覆不了李朝,在南边搞点名堂还是可以的。 殿下意下如何?杨荣道:“属下补充一下,如果能说服黄大人走这一趟,那就更理想了。 黄大人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对于属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也应该过问;另外,杨文不日将回辽阳,黄大人如果在这里,殿下不好做事啊。” 朱植倒是很佩服杨荣这一点,每走一步棋总是琢磨着为下一步走铺垫,他笑笑道:“鼎石和勉仁的安排甚好,不过我还有个意思,既然要黄大人出马,那仪仗一定要做足。 要派水师舰队护送,我看就让战列舰第一舰队走一趟,直接在仁川登陆。” 铁铉立刻明白朱植的意思,嘿嘿一笑道:“殿下高明,既然如此,那还要在大宁左卫增援,以及王路朝闹出点事端之后再派人,可能效果更佳。” 任何威慑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铁铉学得很快,朱植和杨荣同时奸笑了两声。 一条黑色的细线出现在北方的地平线上,然后逐渐变粗,接着就如海浪一般,滚滚而来;只消片刻,出现在视野之中的人马越来越多,旌旗遮天蔽日,人嘶马叫,烟尘滚滚。 终于来了,耿炳文站起来,极目远眺,整个平原仿佛都被燕军占领,颇有漫山遍野之势。 这样的进军除了示威并无太多意义,但正是这样的阵势震慑着城头所有将领。 耿炳文立刻传令,除了早先布置的四个卫,再增派两个卫出东门结阵,进一步保卫渡口。 过不多时,一层一层的海浪来到距离真定十里远的地方停顿下来,然后大军之中旗号翻飞,黑衣黑甲的骑兵在不同的旗号下分成数个部分,组成四道战列,步军则组合成一个一个方阵。 在不同的阵形变幻组合中,安静的燕军只是偶尔发出战马的嘶鸣。 等所有部队布置完毕,阵中只有猎猎的风声掠过军旗,几万人的军队鸦雀无声。 连耿炳文也暗暗叫好,这才叫真正的军队,燕王果然名不虚传,面对这样的军马,难怪讨逆军有任丘、雄县之败。 耿炳文向周围将领朗声道:“来得好,本帅等候多时了。 诸位,随老夫去会会他燕王。” 跳至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6) 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战(6)张玉舔着嘴唇,贪婪地看着百步以外,傻子一样呆若木鸡的神机营。 这些对手仿佛不相信,朱能他们能够突进到这里。 张玉环视身边,只有不到一百骑了,虽然每个骑士都如血人一般,但眼睛里却充满了杀人的渴望。 朱能的战马汗血追云兽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这个生灵似乎知道前面的危险,所以格外焦躁。 他抻了抻有些疲惫的手臂,突然站直身子,对身边的士兵大喊:“跟我冲,送他们见阎王。” 众骑士轰然应诺,百骑勇士义无反顾地朝手中颤抖的神机营士兵席卷而去……耿炳文在众多卫士的簇拥下,死命冲出燕军的包围圈,后面几百燕军骑兵紧紧追赶。 一名卫士眼疾手快,指着城门左侧的一个方阵道:“大帅,那是合肥卫,我们先去那边。” 耿炳文点头同意,一行逃向合肥卫的方阵。 合肥卫将领见帅旗朝自己过来,也认出卫士中的耿炳文,连忙指挥人马让开一条路,放耿炳文进来。 谁知道追杀在后的燕军不等阵型合拢,已经紧跟着冲入营来。 耿炳文也不停留,在指挥使身边擦过的时候扔下一句,“拱卫城门!”就继续透阵而逃……李坚身边的将士越打越少,他已经换了两匹战马,浑身上下已经成了血人,“败了,败了。” 李坚心中痛苦地挣扎。 虽然他也清楚南军战斗力无法跟燕军相比,但他怎样也无法料到。 区区四万燕军竟然将多于自己一倍的南军打得丢盔弃甲。 此时李坚身边只有三千余名士兵,这金吾后卫是第一道防线惟一没有崩溃地卫所,其他三个卫早已分崩离析,此时离燕军第一波骑兵发起攻势不过一个时辰。 作为第一线惟一一个上十二卫的作战单位。 金吾后卫展现了对得起自己名头的坚强,卫指挥使早在第一轮交战中已经被乱箭射死,两个指挥同知一死一伤。 李坚勉强维持着战线,现在阵型岌岌可危。 作为步兵。 他们缺乏机动能力,无法撤退,因为阵型一散只能等待着被骑兵绞杀。 李坚看了看周围,燕军并没有继续发动攻势,只是一队队的弓骑兵离开方阵一百步地距离环绕往复,不断发射着要命的箭雨。 士兵虽然有盾牌相抗,但时不时有人倒下。 无奈金吾右卫的弓箭手早在前几轮交战中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根本无还手之力。 再看两边,左边的龙虎卫、右边地广天卫已经溃逃,偌大的战场只有自己这一支孤军.正面数百步之外一队燕军骑兵正在集结。 重新排列成波浪冲击阵形。 李坚深吸一口气,吩咐部下:“擂鼓,前进。” 亲兵愣了一下。 随即知道他的心意,咬咬牙向下面传令。 金吾右卫在鼓点的催促下向着对面的骑兵前进……站在简易将台上的朱棣。 仔细观察着战场的态势。 挡在大路与渡口之间四个方阵两万兵马已经濒于崩溃,只有一杆“金吾右卫”的大旗还在勉力飘扬。 主力部队已经绕过金吾右卫的阵地,开始攻击布置在城门口的两个卫地阵地。 而且一队骑兵已经跟随着耿炳文的帅旗冲入了一个方阵。 朱棣心中有数,只要击破城门两侧的方阵,其他敌军就会不战自溃。 刚才有斥候报告,张玉率领着之前损失很大地燕山左卫中营冲击滹沱河渡口。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只有切断了渡口才能取得此战决定性地胜利。 朱棣命令身边的邱福率领本部穿越战场支援张玉,在他心中张玉不容有失。 命令刚发出,朱能率一军奔到台前,手里将一颗人头甩在朱棣面前,他在马上行礼报告:“殿下,能幸不辱使命击破广天卫,阵斩南军右副将宁忠,特来缴令。”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士弘真乃虎将也!”随即命令朱能率部突击守卫城门的南军,抢夺真定城门。 朱能领命率军消失在烟尘之中。 朱棣站直身子扫视整个战场,到处都是南军地尸首以及抱头乱窜的士兵,六面曾经横垣在对面卫旗已经有三面消失,东面渡口方向,南军的旗帜渐渐散乱。 朱棣长出了一口大气,这场真定大战胜负已分,他吩咐:“移师向前,孤要亲自拿下李坚。” 太阳终于懒懒地躲到地平线之下,耿炳文倚在两个墙垛之间,看着眼前的战场。 幸亏他跑得快,才得以逃出战场。 可更多的南军将士却没有这样的运气,真定城与滹沱河之间倒伏了成千上万具尸体。 刚才当最后一面卫旗消失在重重叠叠的乱军之中时,南军投入战场的六个卫兵马有四个卫或被歼灭,或被击溃,只有两个卫得以成建制地撤入城中;滹沱河两岸更是满目疮痍,渡河的八个卫只有三个保持着建制坚守在东门之外,其他部队已经荡然无存。 自己的左右副将,还有数名卫指挥使丢在了战场之中。 这一天耿炳文犹如在恶梦中渡过,自从跟随朱元璋起兵以来,耿炳文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大败,此时他只想纵身跳下城去,结束这耻辱的一天。 耿炳文盔甲散乱,眼中血丝密布,一阵冷风吹来,老将身子晃了两晃,向后便倒。 耿睿一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眼中不禁流出热泪两行:“父亲!”这一声呼唤把耿炳文从恶梦中惊醒,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兵马?”耿睿道:“还有八个卫六万人马完好,其他散兵有近两万人。” 老将长叹一声:“老夫辜负了太祖和皇上的重托啊。” 耿睿道:“父亲,胜败乃兵家常事。 切勿因此而丧气。” 天色彻底黯淡下来,几里之外燕军营盘地***渐渐点亮,耿炳文沉默了半天道:“修整兵马,坚守真定。 派出使者火速回京城报告败绩,请求朝廷支援吧。” 燕军的中军大帐里***通明,朱棣大排筵席为大捷庆功。 本来真定尚未拔除还没到庆功的时候,但自从起事一个多月以来。 形势相当险恶,多亏部下众将南征北讨,顶住了四方围剿。 朱棣寻思着众人无论体能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再让他们放松一下,铁人也顶不住。 如今真定一战将朝廷讨伐军主力击败,套在自己脖子上多日的绞索终于可以解开了,也是跟部下痛饮一番地时候了。 张玉见朱棣端起酒杯,有话要说,连忙用切肉的刀子敲了敲酒樽,道:“诸位都安静。 听殿下训话!”张玉为朱棣帐下武将之首,大家立刻停了下来。 朱棣站了起来,走下案台。 环顾众将道:“今日。 我靖难之军取得了伟大的真定大捷,共斩南军三万首级。 缴获战马两万匹。 这是靖难事起,我军最辉煌的胜利。 这第三杯酒,本王敬在座驻军及全营将士。 个把月来,诸位随本王东征西讨,大破南军,为靖难立下汗马功劳。 孤感谢各位地英勇作战,来,与诸君共饮此杯。” 说着又一饮而尽,诸将精神振奋,连忙回道:“祝殿下靖难功成。” 然后一同饮下。” 举起酒杯道:“这第一杯酒,献给为了靖难,英勇捐躯的弟兄们。” 说着喝了一小口,然后将酒洒在地上。 一句话说得众将心情肃穆了不少,刚才的喜庆气氛收敛不少,也学着朱棣将酒洒在地上。 旁边随从为朱棣满上,再次举杯:“这第二杯酒敬给在座诸君以及全营将士的家人,如果没有他们在后方支持着我们,也打不了这样的胜仗。” 说着和众人一饮而尽。 朱棣第三次举起酒杯道:“朱棣敬完三杯酒,回到案后坐下,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过了片刻,营门外响起盔甲的碰撞声,两名将领被五花大绑押进帐来。 大家一看,原来是今日生擒的南军副将李坚和都指挥顾城。 两人衣甲凌落,头发散乱,进得帐来,燕将哄然大笑。 朱棣一拍桌子,怒道:“一月之前他们还是同殿为臣,如今不慎被俘,你们有什么好笑的!”众将这才收了笑声。 朱棣站起来走到两人跟前,抽出侍卫佩刀,为李坚松绑,但李坚却无动于衷。 朱棣看着李坚冷笑两声道:“看来驸马对本王还是不服?”李坚道:“败军之将只求速死尔。” 朱棣心中一哂,想找死还不容易,现在为你松绑了,怎么不去寻死?可见这驸马并无死志。 朱棣也不计较,道:“所谓靖难本是家事,连累驸马要上战场,不知道七妹可好?我那两个外甥可好?”说起来两人还有姻亲关系,见朱棣提到妻子,李坚态度稍微有些软化,回道:“公主和孩子都好。” 朱棣点点头道:“一别也有一年没见他们了,孤想念得很。 只是现在与朝廷为敌,不能看到他们。 驸马也要委屈一下,请回北平暂住些日子。” 李坚道:“殿下,你现在所为不是靖难而是叛乱,请殿下息兵,向皇上请罪。” 朱棣脸一寒:“有黄齐这等奸臣在朝,我大明如何能够安宁,驸马不用再说,快去北平吧。” 说着一挥手,两边侍卫将其押了下去。 朱棣又放开顾城,当年顾城乃朱元璋身边亲兵,大小数十战,皆有功。 松绑之后,顾城对朱棣见礼,口称殿下。 朱棣也好生劝慰一番,顾城并无必死之心,见朱棣这番规劝,也就坡下驴,归顺了燕王。 朱棣命他一同回北平,辅佐世子镇守。 第二天,朱棣借助士气,燕军急攻真定北、东、西三门。 耿炳文经过一夜的调整,也发挥善守的才干,据城死守。 跳至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1)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1)真定惨败,天下震动。 一阵由西伯利亚吹来的急行冷锋卷袭大江两岸。 连续两天的降雨,让应天的气温急速下降,颇有一雨成冬的味道。 真定败仗的消息在京城是藏不住的,九月上旬已经在城内散播开去。 习惯了胜利的民众对于失败不太适应,城中气氛压抑。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紧紧衣服,撑着雨伞匆匆回家;街道上本来繁华的门店也早早上板,不做生意。 一场秋雨,层林尽染,皇城周围围绕着一片树林,叶子或红或黄煞是好看,只是北风吹过给人一丝透骨的寒意。 在皇城最深处,一个年轻人铁青着脸,默不作声,在他面前围坐着几名官员,大家也默不作声,只有窗外刮过的北方时常让梧桐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年轻人拨了拨手中精美的茶碗,喝了一口水,抬头看着在座诸君。 没有事的时候,大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个不亦乐乎,这会有事了又一个个跟闷葫芦似的。 朱允不停地用各种方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多年来的严格礼教训练让他早已学会了克己复礼。 但当靖难事起的时候,他却在大臣们面前失礼了。 那次之后无论方孝儒和自己的皇后都通过不同方式跟朱允讲过这个问题,他也知道那不是上位者所为。 所以此时朱允强忍着内心的不快,面色仍如止水一般。 方孝儒最后一个走进御书房,连忙告罪迟到。 朱允也不怪罪。 着人看座:“来啊,给方师傅看座,给众卿上茶。” 众人连忙道谢,茶端上来。 每人浅尝一口也就放下了。 朱允笑笑道:“方师傅,最近你身子一直不大好,就不用赶来了。” 方孝儒连忙站起来道:“陛下恕罪,这么大的事。 老臣理当为陛下分忧。” 朱允挥手让方孝儒坐下:“师傅请坐。 真定之战地塘报大家想必也都看过了,都说说应该如何处置?”黄子澄看看左右,站起来道:“启禀陛下,耿炳文丧师辱国,应该严惩,望陛下明证法典,将其枭首传边。 然后再发大兵北伐,平定燕乱。” 此言一出,他的眼神瞥了瞥旁边的齐泰。 耿炳文当初是齐泰举荐的,如果要治罪。 齐泰这个荐人不力地罪名是跑不了了。 齐泰脸色铁青,默不作声杨靖在那次庭议的时候帮着齐泰说话,所以此时也一脸凝重。 他知道黄子澄与齐泰以前虽然是同年,情同手足。 但两人自从进入中枢之后。 见解总是有些相左。 黄子澄认为齐泰忘恩负义,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齐泰倒是一心为公,反而总觉得对黄子澄过意不去。 于是黄子澄对这个同年一点也不留情面。 甚至总想将他扳倒,只是皇帝很会平衡双方的关系。 现在机会来了,黄子澄上来就咄咄逼人。 方孝儒咳嗽两声也站起来道:“整整十五万大军,一朝尽丧,耿侯还号称名将。 如此丧师辱国实在不可容忍。 臣赞同黄大人的意见,请陛下立刻下召招回耿侯,治他地罪责。” 练子宁自从靖难事起后进入中枢,此时对于黄方二人的话非常不满,他也站起来对皇帝作了一揖道:“耿侯丧师罪不可赦,但不该处以这样的酷刑,他是两朝元老,杀了他不但不能振奋军心,还会伤了朝中老将们的心。 而且目前首先不应该考虑这个,关键是如何应付目前这个局势,耿侯还困守在真定,应该立刻派军援救。” 黄子澄冷笑两声道:“难道练大人还想保一保耿侯吗?如果不先杀他的头,便是奖罚不明,天下兵马如何差使?”两人几乎吵了起来。 刘三吾本来如老僧入定一般,此时突然睁开眼睛道:“杀耿侯不难,谁人能代其位?”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争吵的两人都住了嘴,刘三吾话总是不多,但一说就会打在要害的地方。 朱允也不喜欢他们刚才的争吵,立刻接着刘三吾的话茬说下去:“黄、练二位爱卿不要再争论了。 这个真定败绩,责任一定要追究,但以朕来看,罪不致死。 削夺了他地爵位也就够了,另外责任追究到耿炳文一层,不要再追究其他人。 刘爱卿说得对,耿炳文一定要撤换,可是朝中有谁能够担当讨逆大将一职?各位有什么主意?”朱允金口一出,等于免去了耿炳文的死罪,但活罪不能逃,削夺爵位的惩罚对于一位开国老将来说简直比杀头还难受。 杨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他也没有想到,耿炳文率领地大军竟然输得那么快,在杨靖心中,真正能够胜任这个职位的只有两个人,只是他知道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建文地信任,所以既然说了白说,杨靖选择了沉默。 可是练子宁仍不死心,他知道徐辉祖不能让建文满意,但另外一个人呢,这个人坐拥精兵十万,战将如云,而且也是惟一能在声望上与朱棣匹敌的人物。 练子宁道:“陛下,臣保荐一人,他出马必能平定燕逆。” 朱允“哦”了一声,转头看着他:“练爱卿请讲。” 杨靖眼睛盯着练子宁,一个劲给眼色,希望他不要说出来。 但练子宁还是决定要说:“臣举荐辽王。” 此言一出,在座诸君无不震动,黄子澄立刻跳出来反对:“不可!陛下,万万不可。 辽王,怎么能用辽王。” 黄子澄脸瘪得通红,只是就说不出理由。 练子宁道:“辽王是最好的人选,为什么,就因为他指挥地辽东军。 黄大人,耿侯怎么败的,你我都清楚,京营军纪败坏,训练松弛,战斗力不如开国之一二,如何能够抵挡燕逆的虎狼之师。 也就只有辽王率领的辽东军,才是堪与燕军匹敌的精锐。 让辽王为帅,一方面让他帅辽东军从北向南威胁北平,另外我朝廷大军在南线步步为营。 以南线为铁砧,辽东为铁锤,粉碎燕逆。” 黄子澄道:“笑话,练大人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京营以及各地卫所还有五十万大军,只要集中这支力量,如何是燕逆能够抵挡的?再说,辽王野心勃勃,如果给他掌握天下兵马,只怕等他灭了燕逆,他就成了辽逆了。 陛下,辽王切不可用。” 齐泰道:“黄大人,正因为辽王和燕逆不对付,才要让辽王为帅,这样可以让他与燕逆自相残杀,互相削弱力量。 臣附议。” 朱允看手下争得不亦乐乎,他的脸色也很是沉重,他摆摆手制止了各人的发言,道:“辽王虽然是不错的人选,可惜河北山东才是平乱的主战场,辽王不可能帅师远途转战山东。 此议作罢。” 朱允此言一出,黄子澄不等练子宁反对,已经躬身施礼:“陛下圣明,臣遵旨。” 练子宁与齐泰对视一眼,也都不再言语。 黄子澄冷哼一声,仿佛胜利了一般,又道:“臣还是坚持原来的意见,应该让曹国公李景隆挂帅。 同时命令辽王督促辽东兵马星夜南下,为国分忧。” 练子宁扑通跪在地上,道:“陛下,不可啊。 曹公从无实战经验,资历尚浅,如何能担待如此重任。” 朱允见他如此激动,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方孝儒道:“韩信拜将之前好像也没上过战场,岳飞也不是天生就是打仗的料。 不用他怎么能积累起经验,曹公乃陇西之后,将门虎子,自当委以重任。” 朱允点点头道:“好,黄爱卿和师傅所言有理。 就这么定下来了。 拜李景隆为帅……”“陛下,不可啊,不可啊!请陛下收回成名,曹公实乃括(赵括)懋(夏侯懋)之类,任其为帅,败期不远矣!”练子宁捣蒜磕头,仍然在力争死谏。 方孝儒怒斥:“练大人狂悖,陛下旨意已下,你难道要抗旨不成!请陛下治其咆哮朝堂之罪。” 朱允被练子宁闹得更加烦躁,道:“练大人有些累了,来人啊,将他送了出去。” 说着门外进来两名太监,死拉硬拽将他拖出上书房。 练子宁一路上还在高喊:“陛下,宁死不足惜,然切不可以曹公为帅,亡国日不远矣……”远远传来的这句话让朱允的脸色青得可怕,黄子澄跪在地上道:“练子宁咆哮宫闱,胡言乱语,实乃悖逆到了极点,请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 杨靖有见及此,连忙想为练子宁辩白。 可是御案后面的朱允一拍桌子:“哼,好个练子宁,才进中枢,就敢如此狂悖,传旨,夺其官职,让其在家反省。” 以李景隆为新任征燕大将军,徐凯为左副将,平安为右副将,调集天下兵马五十万,第二次北伐幽燕。 这一消息早有内间飞鸽报给已经撤围真定,回到北平的朱棣,下面众将一听朝廷将发五十万大军来攻,大多面露惧色。 朱棣却哈哈大笑:“朝廷真是一帮昏君奸臣当道,数数朝廷那些人,配做我朱棣对手的不过辽东朱植,魏公允恭(徐辉祖)尔。 汉高祖何等人物,韩信说他不过能将十万人,这个李景隆不及他爹万一,能将五十万人?到他那里都不过土鸡瓦狗尔!众位将军,且随本王杀他个干干净净。 哈哈……”跳至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2)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2)“完了,完了,朝廷五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了!”朱植翘着二郎腿躺在卧榻上品尝着香茶自言自语。 白术在旁边看着医书,看着朱植的样子,笑道:“夫君,你这话到底是为朝廷担心还是幸灾乐祸?”朱植霍地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白术道:“是吗,你觉得我幸灾乐祸吗?我哪里让你感觉到了?”白术笑意更浓了:“谁不知道你啊,那日真定大战的消息传来,你高兴得跟孩子似的。 今日也是如此,你瞧你,躺在上面一身轻松,怎么都不像担心的样子。” 朱植点点头郑重其事道:“看来不要得意忘形,被外官看到可不好。 你看这样子会不会显得庄重点?”说着,朱植转过身皱起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噗哧”白术被朱植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得了,我的好夫君,就你这点城府,别说我,就算外面伺候的侍卫都能看出来。” 朱植重新躺在卧榻之上道:“朝廷都是一帮饭桶,李景隆也能带兵,母猪都会上树。” 白术道:“夫君,你真的一点都不为朝廷担心?如果朝廷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朱植沉默了一会道:“小术,你认为我应该为这个朝廷卖命吗?”白术也沉默了一会,然后郑重道:“卖不卖命是你们男人的事。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朱植凝视着自己地女人,慢慢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不怕身败名裂。 身首异处?”白术仰起头盯着朱植的眼睛,顽强地点点头道:“嫁鸡随鸡,白术一辈子都是你的人,就算那样。 也心甘情愿,只是燮儿他……”朱植心情荡漾,紧紧搂住她:“不会地,我保证,你和他都会过上快乐的日子。” 文终于率领四个卫的辽东军返回辽阳。 这一路花费军饷粮草不少,可是战果却少得可怜,四百个首级让四万人忙活了整整四个月,一个月一百个首级。 而且鬼才知道,这里有多少真正地战士?对于辽东来说。 杨文的回归一下子令气氛紧张了不少自从叶旺降服朱植以来,辽东一直是一极统治,杨文作为朝廷的钉子放在辽东显得十分尴尬。 辽东军等于令出两门,杨文不在还好说。 现在他一回来,到底该怎样分配权力就成了最大问题。 正当大家等待着广辽之争上演时,杨文却重演了当初辽王归藩的一幕。 驻扎在辽阳十日不动窝,仅仅派了个副将前往广宁请安。 朱植对于杨文的无礼似乎完全看不见,天天跑到城外的军营里走马射箭。 对外则宣称,辽王厉兵秣马准备南下。 众位官员在城里等了几天,却等来了躺在马车里的朱植,更严重的是,朱植的左臂折断了。 在杨文回归辽东的紧要关头,这位王爷竟然在马上摔了下来,结果左手骨折。 众臣一起入府探望。 看着次妃白术眼泪都掉下来了,众大人一同跟着叹气。 好声安慰了两句,大家只得退了出来。 辽王受伤地消息在辽东地面上不胫而走。 杨文一得知消息,立刻比兔子还急地赶往广宁慰问。 在王府的偏厅里,朱植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杨文。 让朱植惊讶地是,杨文长相甚为英伟,一米八的大个,身材魁梧,红脸上五缕长须,俨然是关云长再世。 朱植十分热情地把杨文请到厅中坐下,并为他奉上江南地香茶。 朱植道:“杨将军来得正好,本来这几日本王还想北上辽阳跟你商谈兴兵南下的事情。 没想到我笨手笨脚的,竟然把手给摔断了。” 说着无奈地看了看上了夹板,吊着绷带地手。 杨文连忙站起来陪罪:“殿下,末将岂敢让您去辽阳。 只是远征刚回,各卫人困马乏,末将还要安排手下兵马进行修整,所以耽搁了日子,怠慢之处,万望恕罪。 不知殿下的伤势如何?”朱植道:“呵呵,本来本王想等都督回来之后,后方稳固,即南下督师攻略北平。 现在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过两日把防务安排好了,本王即可南下。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杨文道:“殿下骨折岂是小伤,一定好好养伤。 就让末将带军南下吧。” 朱植摆摆右手道:“唉,都督辛苦了几个月了,哪里有立刻又上战场的道理,还是先休息两月,这个平燕逆之功,千万别跟本王抢了。” 杨文道:“殿下,此言折杀末将了。 您带着这么重的伤还要上阵讨逆,文岂能留在辽东偷懒。 这一趟一定要让末将去啊,不然末将都无法向皇上交待,也免不了要挨上几个御史的本子。” 朱植只是摇头:“都督啊,此番南下,非同小可啊,你也知道朝廷刚在真定吃了大亏,如果这仗不再打好,燕逆就成了气候了。 所以你还是别跟我争了……”杨文已经起身跪下来:“殿下,您这么说,不是看不起我吗?为朝廷分忧是末将的本份,末将愿立军令状,如果不胜,请殿下治罪。” 神情异常坚决。 朱植内心一乐,只听过当汉奸争先恐后的,没想到跳火坑也争先恐后。 可他面上神情颇为惋惜,叹了口气道:“赶紧起来,起来。 都督啊都督,看来你非要跟本王争功啦,那就,那就辛苦都督了。 只是,都督可要记得对本王的承诺哦?”杨文站起来道:“殿下好好养伤,只等末将的好消息吧。” 朱植收了笑意道:“杨将军勇武天下闻名,你出马,我放心。 只是这燕逆嚣张得很,刚刚让耿侯吃了败仗,形势相当吃紧,却不知道杨将军准备什么时候率军出发?”杨文想了想道:“北征诸军皆人困马乏,如果要等他们修整好了,起码一月之后。 但时间不等人啊。 我看准备准备,十天之后可以出发。” 朱植思忖着,这个杨文为建文卖命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自己收拾一个坑让他跳,他还真的不管不顾地往里跳,不过面子上朱植可不能让人家受委屈,连忙道:“据斥候报告,回师北平的燕军已经增长到八万人,其中有四万是骑兵。 我看你可以把定辽中卫招回一同南下,可飞鸽传书让定辽中卫迅速补充兵力马匹,务必在十日之内做好出发准备,这样兵力上才有些把握。 至于三万卫就先别动了,如果让他们南下,广宁兵力空虚啊。” 杨文见朱植如此慷慨,十分感激,连忙答应下来。 调兵的号令纷纷发出,整个辽东也进入了高度备战之中。 黄魁看到朱植按照双方的约定积极备战,甚是满意,也答应了朱植的要求,作为朝廷的使节走一趟高丽。 九月底,等到鸭绿江边增兵态势完成之后,黄魁在第一战列舰队八艘岳级战列舰的护送下出使高丽,水师副都统璩义护送。 十月初,冷清了一阵的广宁重新进入了战争状态。 经过两个月的动员,辽东经济全面向战争倾斜。 来自南方和日本的粮船骆绎不绝在松山港停泊,辽东都司尽一切力量向周围地区购买粮草,并且不惜抬高价格。 郭铭心疼地找姐夫理论,为什么要花那些冤枉钱?朱植只给了一句话,看看四哥钱多还是我钱多。 辽东又如一个大兵工厂一样,全面动员。 鞍山驿和广宁的铁厂里,数以百计的铁匠炒出大量钢铁,这些钢铁立刻送到兵工厂,兵器,盔甲源源不断地送入军营。 经过朱植的改造,现在工业生产已经形成了流水线作业,生产效率大大提高。 朱植又不惜血本从山东江南聘请更多的铁匠,辽东的钢铁产量在九月达到了历史新高。 金州的船厂也像发了疯似的将八艘三千料运输舰送上船台,以往需要两个月的铺设龙骨工作,在新的三班倒工作制下缩短到一个月完成。 等到船体完工之后,风帆索具早就等候在港口之中。 萨里尼估计,只要三个月,这八艘运输船就可以下水。 其他方面诸如马匹、军服、车辆也源源不断送往广宁,反过来辽东都司府库中的银子也如流水一般送进了商人们的袋子里。 如今的广宁已经成了巨大的兵营,军火库,粮仓以及商人们的天堂。 无数的财富在这个塞外名城中流动,从官府流进商人口袋,从这个商人流入那个商人口袋。 辽东都司本来积聚的二百万两银子,只三个月,就让郭铭心疼得像上吊,足足八十万两银子花了出去,可是还有无数的订单等待着发出。 朱植毫不犹豫地从三百万两秘密银库中抽出一百万两银子送到郭铭手里。 但小舅子仍然叫苦连天,根据八九月支出计算出来的预算看,如果继续用这样的速度发展,到建文三年六月,辽东府库就会底朝天,不但原来的银子全部消耗光,包括每年各项税收也都会被填进去。 这么看,也就只能坚持两年时间。 只是朱植胸有成竹地将预算表放在书桌上,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辽东坚持到建文三年,一切都会有结果了。 建文元年的深秋就在这样忙碌中渡过,辽东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将几年积累终见成效的经济优势发挥到了极限。 跳至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3)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3)十月初六,广宁中卫指挥使楚智、剌鲁卫指挥同知庄得、沈阳中卫指挥使瞿卿,三位辽王心腹大将以看望朱植为名入辽王府,辽王设宴款待,家宴之上殿下一时兴奋,手臂再度骨折。 十月初十大军集结完毕,誓师出征,剌鲁卫由于还要补充盔甲兵器,所以暂时留了下来。 广宁通往山海关的官道上烟尘滚滚杀气腾腾,百姓夹道十里相送,斗大的“关宁铁骑”的大旗激起了百姓澎湃的欢呼。 这是辽东最强悍的部队,清一色的铁骑卫出马,什么燕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植站在十里长亭之外的上岗上送行,王府官员簇拥左右。 看着钢铁洪流滚滚南去,朱植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这么做,朱植也有些不忍,只是从来政治斗争都是不择手段。 身边的铁铉转头看着面部表情复杂的朱植,道:“殿下,除掉这个庸将至于搭上这么多精锐之师吗?”朱植皱皱眉头道:“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 仅仅是贪污的证据恐怕还不足以整倒此人。 所以必须设这个圈套让杨文钻进去,就借四哥的手除掉他吧。” 铁铉道:“战场之上兵凶站危,一旦拿捏不好,整个军队都有崩溃的可能。 定下这个计策虽然必能除去杨文,但是恐怕我军也要遭受大的损失。” 杨荣接道:“咱们的计划足够严密,定辽右卫坚守山海关。 定辽中卫西进遵化,杨文手里不过还有五个卫三万八千人。 这里面只有复州卫的指挥使是他地人,战场之上一个卫的进退怎能左右战局。 况且这次我军都是骑兵,进退自如。 只要第二军介入战场的时候恰到好处就行了。” 铁铉没有说话,仍然忧心忡忡地看着官道上飞扬的尘土。 朱植突然道:“小马王地调令发出了吗?”杨荣回道:“回禀殿下,已经发出了调令,小马王应该已经在回辽东的路上。” 朱植点点头道:“这就好。 切勿让杨文有见到他的机会,小马王斩了马立,杨文这小人如何不会给他穿小鞋。” 铁铉道:“小马王回来后放在什么位置啊?”朱植想了想道:“第二军何时可以集结完毕?”铁铉道:“剌鲁卫的兵器再过三天就能齐备,羽林右卫、铁岭卫正在南下.预计十日之内三万卫、剌鲁卫、羽林右卫组成地第二军就可开拔。 广宁将由铁岭卫担任守备。” 朱植道:“命令各部门火速准备,等羽林两卫抵达,立刻补充装备粮草。 十月二十必须出发。 就让王统帅第二军,至于他头衔里的同字可以摘掉了。” 李景隆、杨文,大家说说先宰哪头?”朱棣边吃着烤羊腿边问道。 “哈哈……。 吃哪只都行,到嘴的肥肉如何能不吃?!”下面喝酒吃肉的将军轰然大笑。 “原本我们还缺衣少甲,没想到耿炳文那老家伙痛痛快快地给我们送来两万匹战马。 无数的盔甲兵器。 这次李景隆、杨文又要给孤送来大批物资粮草,咱们又得发财了。 想起来就。 哈哈……”朱棣又肆无忌惮地大笑,下面的将官也跟着笑成一片。 朱棣喝了一口酒又道:“跟你们讲讲杨文这只猪的丑事,那是洪武二十八年。 川贵交界的达蛮部落叛乱,四川都司派杨文去剿灭。 这只猪带着两万人马,进了山就找不到路了,在达蛮山里,转悠了一个月,既找不到达蛮部落,直到带的粮食都吃光了,只得撤退,可是这次缺找不到出山的路了,急得他天天骂斥候。 谁知道这厮运气好,部下地一个斥候看到一对猪在山边尻,然后追着这两只猪竟然找到了达蛮部的老巢,这也成就了他一番功业。 从此杨文就有了蠢猪将的名号。” “哇哈哈……”帐内所有将军一动狂笑起来,有地笑得一口将刚吃下去的食物喷了出来,还有地笑得在座上打滚,笑声甚至整个大营都能听见,正笑着一个光头走进帐门。 朱棣一眼看见是道衍和尚,连忙招呼道:“大师,叫你吃肉你不来,怎么样闻到香味了吧?快来人,给大师看座,再拿条羊腿来。” “阿弥佗佛,老衲出家人不吃酒肉,殿下恕罪。” 道衍单掌做了法号回道。 朱棣道:“什么出家人,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来,今日孤高兴,陪孤喝上两杯。” 道衍走到朱棣身边的座子旁坐下,道:“谢殿下,听说开平来了军报,辽东方面蠢蠢欲动?老衲特来看看。” 朱棣道:“正是,这是军报,大师请看。” 说着把眼前的军报递给和尚。 道衍看完军报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是朱植亲自出马?”朱棣道:“军报上不是说,老十五堕马受伤了吗?所以让杨文这头猪来了。” 道衍沉思着拿着军报走到旁边地沙盘前,低头沉思。 朱棣知道道衍又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他摆摆手让众将们安静下来,扔下羊腿,擦了擦手走到道衍身边。 众将见朱棣过去,也都停止了宴会,围到沙盘周围。 道衍一抬头看见众将都过来了,连忙道:“殿下恕罪,老衲打扰了诸位雅兴。” 朱棣摆摆手道:“哪里,这是正事,本来孤想吃完饭再请大师来的,没想大师倒是急性子。” 道衍笑笑道:“朝廷准备了五十万,辽王又准备了十万,这可是六十万大军啊,殿下不急,老衲可急得出汗。” 朱棣哈哈大笑:“好了,大师,你就别笑话本王了,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破敌之策?”道衍三角眼一翻道:“却不知殿下想先吃哪盘菜?”朱棣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身体靠在沙盘边缘道:“事情分轻重缓急,李景隆那竖子,想集结五十万大军,哪里那么容易,没有两个月也到不了保定府。 所以孤认为应该先东进击破杨文。” 道衍道:“属下有一个预感,此战如果我们东进击破杨文,是在帮辽王的忙。” 朱棣道:“哦?何处此言?”道衍道:“殿下,辽王最大的敌人是谁?您觉得是北平吗?”朱棣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低头沉思了半天才道:“不,他最大的敌人是南面的侄子!假如本王被剿灭了,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道衍道:“对,老衲一直在想,为什么当我大军南下真定,辽东军却没有趁胜南进,而是勒兵山海关寸步不前?真定大战的时候,辽东军没有一兵一卒入关。 殿下,也许当真定大战的塘报送到辽王面前的时候,他高兴得不得了呢!对于辽王来说,只有殿下反了,他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而且只有殿下一直反下去,他的利益才会越来越多。 现在倒好,殿下回到北平,呈大胜之威,他却大张旗鼓进关了。 老衲以为辽王他想把杨文送过来,让殿下帮着将其除掉。 你看,如果能在战场上宰了他最好,如果不行,等姓杨的败了,辽王就完全有理由将其拿下了。 好阴毒的招数,这条计策,辽王那么简单的脑子想不出来,我看还是出自杨荣之手。” 朱棣冷哼一声道:“大师的意思是我们不要打杨文,去帮了老十五的忙?”道衍道:“非也,与之弗取,天必遣之!既然辽王不惜血本把几万人送来做陪葬,那我们为什么不照纳?就算帮辽王除此心腹大患,也要把不可一世的辽东军打疼,打怕!”朱棣道:“好,大师说得对,这个老十五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哈哈……这一仗怎么打大家都来说说。” 道衍知道此时就论不到他开口了,低头道了一声:“阿弥佗佛。” 下面众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张玉道:“殿下,你看,迁安、永平、昌黎三点形成目前我军的防线,开平在后支撑着这三点。 只是燕东一马平川,我军除了城池无险可守。 仅仅靠这四座城池无论如何都无法挡住。 不如这样,我们先将迁安、永平、昌黎放弃,大军在滦州集结,就在滦河边上等着杨文。” 朱能道:“又是半渡而击吗?恐怕辽东军不会那么乖乖地钻进来。” 朱棣道:“朱能说得有理,杨文虽是猪,但他不可能不知道真定大战的事。 但就算他们不往里面钻,孤还是有办法。 你们看……”朱棣说完,众将轰然应诺。 “这次咱们得把戏做足了。 张胜,你率领隆庆卫南下,另外把燕山左、中、右卫,延庆卫,密云卫,卢龙卫,武清卫,抚宁卫等的大旗全部带上大张旗鼓,让天下人都知道燕军主力南下。” 朱棣分配着任务。 “另命令,燕山三卫,朵颜三卫,延庆卫,密云卫随本王东征,汇合蓟州卫、通州卫、遵化卫,一同拿杨文祭旗。” 朱棣不断地派发命令,“张信,顾城你们二人率卢龙卫、武清卫、抚宁卫、涿鹿卫协助世子守卫北平。” 跳至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4)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4)十月十五,杨文率部抵达山海关,小马王早已经离开了,定辽右卫由邓天海代理指挥使。 城中还有宁远卫,广宁后卫,复州卫,广宁左卫四支部队。 广宁后卫和复州卫两个三千人的下等卫兵力已经补足,都达到了五千人的水平。 不过这两个卫本来就是新建的单位,现在又加入了两千新兵,战斗力都不怎么样,虽然最新一届培训完毕的教导队的总旗百户们全划归这两卫,但因为时间太短,对战斗力提升没太大帮助。 另一支定辽中卫骑兵仍驻扎在逃军驿一代,拱卫山海关西部战线。 不过杨文不在乎啊,广宁后卫和复州卫的指挥使都是他的心腹。 杨文在山海关大宴三天,却丝毫没有点兵出征的意思。 只是派出使者向定辽中卫指挥使倪磊发出调令,命他率军返回山海关听命。 直到三天后,来自北平的斥候带来一个消息,朱棣在北平誓师,几乎倾巢而出,点起十个卫大军兵发保定。 杨文大喜,立刻命令部下准备出征。 在等候定辽中卫的过程中,更多的燕军消息由斥候带来,通州卫、遵化卫分别从永平和昌黎撤出,向滦州集结,会同蓟州卫一起作出死守的姿态。 这些消息印证了之前燕军主力南下的消息,杨文判断燕军东线兵力单薄,无法据守所有据点,只能集中守备。 燕军三个卫最多一万五千人,而自己有四万人。 杨文作出决定。 以定辽右卫守卫山海关,广宁左卫为前锋,自己统帅宁远卫,广宁后卫。 复州卫为中军,尚未到达的定辽中卫为后队,大举出关,朝滦州杀来。 还没到抚宁。 广宁左卫就碰上了昌黎屯所地人马,昌黎屯所由一千半耕半兵的农夫组成,他们缺乏兵器,缺乏盔甲,但仍然勇敢第在辽东军面前排起了阵势。 以羽林右卫为班底的广宁左卫本以为一个冲锋就把那些农夫冲得七零八落,但结果这一仗足足打了一个下午。 等太阳完全落到地平线下的时候,一千多农夫全部阵亡,但也给广宁左卫带来二百多人地伤亡。 昌黎城外,通州卫的一个千户所再度袭击了前进中的广宁左卫,虽然没有给辽东军带来多大伤亡.但广宁左卫在野地之中多喝了一晚西北风,直到第二天才进入昌黎。 这两仗的结果传到杨文耳中,把大都督气得火冒三丈。 没想到这些人数装备都处于劣势地燕军竟然敢螳臂当车。 不过杨文并非完全是个饭桶,对于这两场战斗。 他认为是燕军故意为之,在辽东军西进之路上不断派出这些小部队阻击,骚扰。 目的就是为集结在滦州的主力争取时间。 杨文对广宁左卫指挥使庞进下令,务必在三日之内饮马滦河。 庞进不敢怠慢,立刻轻装急进,快马加鞭杀向滦州。 通州卫骚扰之后,燕军除了偶尔打几发冷箭之外,再也没有像样的阻击,杨文一日三次催促广宁左卫提高速度。 庞进只得一路狂奔到滦河边上,初冬的河水水位虽然已经有点降低,但白花花的大河阻挡在面前,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况且对面离岸边三里的地方就是滦州城,隔着河就能看到城门外的燕军军营。 几名燕军斥候在岸边巡徘徊,吹着呼哨,脏言秽语地挑衅着东岸的辽东军。 庞进不敢擅自过江,只得扎下营盘,等待后队跟上。 又过了三天,杨文率领着后续人马气喘吁吁地到达。 当他走上河堤时,同样得到了燕军脏言问候。 杨文冷笑两声并不计较,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回到营帐之中,杨文打开地图,把手指点在上游一百二十里地苍亭渡口,然后做了一个包抄的手势:“燕逆不是想拖着我们前进吗?现在又想设一个半渡而击,重演真定之战吗?好,那我就让他们等着。 复州卫,你部依然驻扎于此,大张旗鼓保持各卫旗号,其他人马随本督到苍亭渡,从这里渡过滦河,然后直插到开平城下。 夺取了开平,滦州之敌就成了瓮中之鳖。” 手下几名心腹将领一同挑起大拇指头连声称赞,“都督妙计。” 杨文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十分得意,被下面地人一拍舒服得很。 杨文又问道:“现在定辽中卫在什么位置。” 旁边有人答道,刚过抚宁。 杨文摇摇头道:“倪磊怎么搞的,动作太慢,来人啊,给倪磊传令,命他三日之内必须出现在苍亭渡与我汇合。” 当天夜里,杨文便悄悄开拔,绕路朝苍亭渡开进。 到达苍亭渡之后,杨文把营盘驻扎在离渡口三里外地森林里。 三天后,倪磊终于率领定辽中卫的人马抵达。 虽然对于定辽中卫的进军速度十分不满,但当看看手下兵力达到三万人时,杨文心中地底气也强了不少。 立刻命令大军第二日四更造饭,五更出发。 第二天一早,广宁左卫率先涉渡,苍亭渡河段水位不高,还没没到马肚子,广宁左卫十分顺利地骑马涉渡过去。 等他们在西岸建立了掩护阵地桥头堡,各卫辎重营一拥而上,用这两天砍来的木料,搭起了浮桥。 搭各种各样的浮桥是辅助部队的必修课,每年都训练多次,这次塔建浮桥显示出了训练水平,仅仅一天时间,两架浮桥已经修建起来。 步兵部队终于能够过河,辎重营立刻转入修建一座更大的浮桥,这座桥能够让骑兵,作战的厢车还有辎重马车通过。 等到十月二十九日落的时候,杨文的帅旗终于随着殿后部队通过浮桥飘扬在西岸之上。 休息一夜,杨文除了留下一个千户守卫浮桥之外,全军朝开平开去。 话分两头,十月二十日,朱棣把声势造出去之后,率领八个卫的兵力,大摇大摆出了北平南门,等离城五十里之后,立刻掉头朝东,星夜急进。 朱棣知道如今的燕东平原上已经布满了辽东的侦骑,为了让行动保持秘密状态,他派出两千骑兵,在大军前后左右,张起一张前后左右各有十里范围的警戒幕,任何接近这张大幕的人,无论敌兵还是百姓都被扣留。 果然,大军前进了三天就遭遇了三股辽东的斥候,由于没有料到燕军如此大规模的东进,这三股斥候都被消灭。 十月二十八日,朱棣的兵马抵达开平,在这里他得到了通州卫指挥使房胜的迎接,从房胜口中他得知了前线的情况。 朱棣对于辽东军的进军速度感到吃惊,但同时感觉味道不对,为什么之前一直进展神速的辽东军会在滦河东岸大摇大摆地扎下营盘,丝毫没有渡河的动作?朱棣连夜赶到滦州,第二天一早,他透过晨曦观察了河对岸的辽东军营寨,天渐渐亮了,辽东军大营正在做早饭,营帐内升起袅袅炊烟。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朱棣想都不想对房胜道:“拿地图来。” 房胜立刻拿出地图,朱棣在马上看了看,手指顺着滦河来回游动,突然落在一个地方不动,“没错,就是这,杨文你个老猪倌,跟本王玩瞒天过海的把戏!可惜啊,你为什么不多点几个灶多升几道炊烟!房胜,你立刻派出斥候,给我沿河侦察一下苍亭渡,看看这里是不是有辽东军的浮桥。 如果有,不用征得我的允许,你立刻率领所部兵马,从此地渡过滦河,明日日落前包抄到苍亭渡,夺取并控制住渡口,能否逮住这个老猪倌就靠你了。 记着,动作要快。” 布置完任务,朱棣立刻飞马赶回开平,等他回到城内的时候,斥候已经给他带来了苍亭渡的侦报,大批辽东军已经渡过苍亭渡,正朝开平而来。 朱棣冷笑两声,“老猪倌果然不出所料。” 除了留两个卫守卫开平之外,他立刻率领燕山三卫、朵颜三卫调头北上,迎击杨文。 朱棣把战场定在苍亭与开平之间一条小河沟沙河的东岸,手下众将都不明白,为什么不重演一次滹沱河之战呢?朱棣微笑不语,他不说,没有人敢坚持不同意见。 全军趁夜踏过深度不及马小腿的沙河,在东岸扎营。 建文元年十一月的第一天,初冬清晨的雾气越来越浓,燕东平原的庄稼已经全部收割干净,烧过麦秸垛的田野上一马平川。 一名燕军的斥候骑着马小心翼翼地在雾气中搜索前进,昨天晚上,他亲眼看见这个方向隐约闪烁着***,这里肯定是辽东军的营盘。 斥候正在雾中仔细地搜寻着他希望看到的东西,突然破空之声响起,这对于他来说是死神之音。 斥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羽箭已经透过他的前胸。 浓雾的空隙处,两个色彩斑斓的身影晃了晃,这是留给他最后的色彩。 跳至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1)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1)广宁左卫的斥候警戒幕在沙河东岸与燕山左卫的斥候们,进行了全面接触。 双方在浓雾中如同捉迷藏一样,彼此用弓箭、刀枪棍棒,甚至飞刀互相招呼着。 号角声、哨声、怒骂声,嘻笑声,惨叫声,呼唤战友的叫声,在浓雾中此起彼伏。 直到辰时,浓雾方逐渐散去,方圆十里的原野上双方的斥候错综复杂,三三两两地互相追逐攻击,一队回营的辽东斥候末尾居然跟着两名燕军斥候。 等到两名燕军发现的时候,只能乖乖地成为了俘虏。 杨文非常惊讶,为什么会在这里碰上燕军,而斥候们侦探到的燕军番号更让他惊讶,燕军主力全部在此,六个卫三万人马。 虽然双方人数相等,但杨文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特别是当他看到那面鲜红的帅旗居中飘扬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上书斗大的“燕”字,毫无疑问,朱棣就在面前。 杨文第一个想到的是撤,朱棣是谁,天下名将,蓝玉之后就数四王爷能征善战,直到身处广宁那位老十七在白山黑水间崛起,才形成了两位王子在军事上交相辉映的格局。 现在自己面对的是天下名将,打得过吗?明显一点人家是冲着你来的,而自己自以为高明的计策却反而撞到对方的彀中,先声已被人夺。 但回头一想,虽然朱棣能战,但自己手里有辽东最精锐的定辽中卫,整整一万“关宁铁骑”。 这是名扬塞外地强军,而且广宁左卫、宁远卫都是在辽东排得上号的精锐。 既然有这些强军压阵,未尝不能和朱棣一战。 而且一旦老天爷眷顾,自己击破朱棣的主力。 甚至生擒了他,那么封侯的大功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战或不战,两种想法在杨文脑袋里激烈交战着。 以至于一旁部下地声音都没听见,庞进焦急地询问着:“将军。 将军!我们是否该出战了?”庞进是杨文亲兵出身的心腹,因为作战勇猛而被提拔到广宁左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也只有他是直肠子才敢这样叫唤。 杨文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忙不迭问道:“诸位意下如何?”几位指挥使面面相觑,心中纳闷,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一个主将不说话,却问下面地人庞进着急,立刻回答:“两军相逢,勇者胜。 虽然仓促遇敌,可是没有理由示弱于敌,请将军下令布阵迎战。” 杨文听着他的话。 还在低头思考着。 他一抬头看见了坐在最下首没有说话的倪磊。 于是问道:“倪将军有什么意见?”倪磊欠身行礼,道:“一切听都督号令。” 球又踢了回来。 杨文正一阵烦躁,倪磊又说话了,“只是如果问道末将。 末将的意见与庞将军一样,这一仗必须打。 都督没有理由示弱于敌。 末将还有个建议,既然燕逆出现在此,滦州那边已经失去疑兵价值,可命复州卫立刻移驻苍亭,保护我军退路。” 既然倪磊这么说,杨文终于下定决初冬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在这片燕东的原野上,辽东军与燕军首度对撼,辽东军一万八千战斗兵,其中一万骑兵;面对的是两万战斗兵的燕军,但这些全部是骑兵。 杨文把宁远卫、广宁后卫各四千步兵布置在中军正面,分左右两个方阵;定辽中卫拆分成两部,各四千骑分列中军两边;杨文从四川带来的五百亲卫拱卫在帅旗周围,广宁左卫两千骑兵作为预备队在大阵后备战,各卫辎重营坚守营地。 倪磊极力反对杨文拆分定辽中卫的命令,辽王指挥作战,骑兵特别是“关宁铁骑”总是作为决定打击力量使用。 但临战之时,他不想顶撞上司,只得压住意见,落实执行。 朱棣率军背水列阵,将燕山右卫摆在最前,最核心地力量燕山左卫摆中间,然后燕山中卫、泰宁分列两翼,手里掌握朵颜、福余两卫的预备队。 巳时时分,泰宁卫的蒙古骑兵呼啸着穿越战场,拉开了沙河之战地序幕。 蒙古轻骑擅长骑射,泰宁卫的骑兵在离辽东军方阵一百步之前横贯而过。 这种面积射击讲究地不是准确而是数量,横穿一瞬间,蒙古轻骑竟然可以两发,几千支羽箭落入方阵中。 宁远卫是辽东少数装备新式胸甲和索子甲的卫所,在坚甲固盾的防御下,只有十几人中箭倒下。 而另一边地广宁后卫则只装备了皮甲,经过一轮箭雨之后,有近百人退出战列。 蒙古骑兵在战场的另外一边折返过来,又在战场横穿而过,这次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广宁后卫防御力的弱点,两发全部射在他们头上,为广宁后卫带来倍于首轮打击的伤亡。 在两轮几百人倒下之后,广宁后卫新兵多战斗力弱的情况体现出来,有些队列出现了慌乱,新兵被呼啸而下的箭雨吓得东倒西歪。 只能靠总旗,老兵们极力维持着队伍。 反观宁远卫的士兵们总是把腰挺得很直,阵型丝毫不乱。 倪磊看着蒙古骑兵来回骑射,不时回头看着中军的令旗,但杨文却没有给出任何出击的信号,倪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蒙古骑兵反身回到燕军阵中。 在辽东军的字典中从来都是进攻进攻再进攻,但倪磊十分不明白为什么杨文没有丝毫进攻的命令,他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焦急地回头看着中军令旗。 朱棣看看战场情况,泰宁卫的突射已经寻找到对方阵型的弱点。 立刻命令第一波的燕山右卫出击,目标突破广宁左卫的方阵。 一百人一个波次,一个千户十个波次,前五排全是丈二的长矛,用以冲击据马枪阵。 一色重铠的燕山右卫,听着鼓点缓缓向前,两军相对大约六百步,前三百步都是缓步慢跑,三百步到二百步开始加速,二百步过后,马匹的速度提到最高。 一千名重铠骑兵,犹如十层黑色的波浪在满天烟尘中冲向广宁后卫的阵营。 辽东军的弓箭手在二百步开始放箭,新型的钢弩可以在这个距离带来杀伤。 但对于重骑兵来说,这种杀伤力还是不够,只有寥寥数名不走运的重骑兵中箭堕马。 广宁后卫的据马枪手老兵只有十之一二,隆隆而来的重骑兵使大地为之颤抖,光是气势已经吓得一些新兵扔枪就跑。 总旗,小旗们高声痛骂,拿鞭子抽打,仍然无法阻挡住新兵的慌乱。 重骑兵在两射之后终于撞在了据马枪阵上,这种突击对于燕山左卫的士兵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了,他们借助更长的长矛刺中对手的力量腾空而起,跃过据马枪的尖刺,跳入敌人阵中,挥舞着扑刀在敌阵之中左右砍杀;第二波,第三波的重骑兵做着相同的事情,如同杂技演员一般跳入据马枪阵里。 当然也有没有刺中对手的骑兵被随即而到的据马枪贯穿身体,当即阵亡。 手里持着据马枪的新兵蛋子根本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已经成为步兵的重骑兵手中扑刀一旋转,就是两人倒地。 近三百名跳入阵中的骑兵这么一搅和,原本有五层排列的据马枪阵已经混乱不堪。 到了这时负责保护据马枪手的牌刀手才反应过来,但他们无法冲上去掩护,因为一些新兵已经扔掉据马枪回身逃跑。 后面有更多的重骑兵利用前排据马枪阵的混乱,寻找到空隙冲入阵来,他们不再借助枪刺之力跃起,而是一扎中对手,立刻扔掉长矛,反手拔出战刀,砍杀身边的据马枪兵。 广宁后卫的据马枪阵只承受了五个波次的重骑兵之后,他们阵型的中部已经被打开一个缺口,前面跳入阵中的骑兵此时已经伤亡过半,但他们聚拢到中间,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胡同。 后面的骑兵收窄攻击面,只对这个缺口冲来。 等到十波燕山右卫前营的骑兵全部冲入方阵时,五层据马枪列已经被完全打透,广宁后卫的阵型处在崩溃的边缘。 倪磊只感觉到旁边广宁后卫正在不断混乱之中,却没有看到任何来自中军出击的令旗。 他知道,此时只要燕军的后续骑兵继续杀上来,广宁后卫立刻就会崩溃。 而对面燕军的阵中,烟尘再度卷起,后续骑兵杀上来了。 倪磊咬咬牙,翻身上马,命令准备出击。 旁边的亲兵连忙劝止:“将军,都督还没有出击命令。” 倪磊虎目一横:“等他的命令,广宁后卫就完蛋了。” 说罢不再理会亲兵,猛挥战刀,大喊一声:“定辽中卫跟我上。” 燕山右卫的后续骑兵,在指挥使邱福的率领下准备在已经打开的缺口上再洒一把盐,从而一举突破对手的方阵。 但他们在半路上被斜次里杀出的定辽右卫正好截住。 燕辽双方最精锐的骑兵迎头相撞。 战场中央杀声震天,绞成一团。 跳至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2)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2)这是针尖对麦芒的交锋,定辽中卫在辽东百战无一败,尽是精锐老兵组成。 此番出手果然名不虚传,斜次里硬生生切开燕山左卫后续的冲击队列,再一旋转,前锋几百骑已经被席卷进去。 燕辽两地骑兵,都属边军,长期和胡人作战,虽然制式武器是带柄长刀,但一旦冲锋,手中什么样的兵器都有,槊、枪、陌刀、甚至狼牙棒、铁棒。 一样的作战模式,一样的兵器,双方就如兄弟在搏杀。 不过辽军的小组骑兵战术,展现出更强悍的战力,三人为一小组,上去缠住一人,几个照面就消灭了对方。 用这样的小组战术,很快就把割裂开的燕军骑兵小集团剿灭得七七八八。 倪磊,率领的中军左冲右突,猩红的“关宁铁骑”的大旗猎猎飘扬,所到之处挡着借辟,燕山右卫形势十分吃紧。 纵观整个战场,中央几千骑兵混战一团,人马踏踏,烟尘滚滚。 燕军冲阵的骑兵失去了增援之后,锐气也有所减弱,广宁后卫终于得到喘息,慌乱的士兵在下级军官的组织下重组阵型。 在燕军的将台上,朱棣看到燕山右卫打得十分吃力,立刻命令朱能率领燕山中卫出击接替燕山右卫与敌骑兵交战,燕山右卫继续攻击步兵方阵;与此同时,命令泰宁卫的蒙古骑兵出击,纠缠住辽东军左翼的骑兵。 两路燕军如出笼的猛虎,卷起一阵烟尘投入战场。 燕山中卫的加入。 立刻让战场局势得到改观,倪磊地兵马反而被围在中间。 战场另外一边,另一部分定辽中卫的骑兵与泰宁卫也撞击在一起。 倪磊看到对方又一支生力军杀将上来,心中着急。 回头一看,杨文没有任何投入预备队的意思,他知道继续在此缠斗下去,必定吃亏。 于是虚晃一枪率领兵马。 冲出包围朝北面跑去,试图将燕军引开。 朱能也不纠缠,放出一个缝隙让倪磊逃出,继续率军追赶。 终于脱身的燕山右卫重新集结队伍,准备继续冲击。 战局发展到微妙之处,第一轮地交手暂告一段落,看到辽东军两翼的骑兵分别被缠住,而中央的步兵方阵,一个已经出现动摇,一个仍然完好无损。 朱棣来回踱步。 考虑着下一步的攻势。 他叫来一名斥候问道:“你说宁远卫盔甲十分精良?”斥候回到:“是。” 朱棣终于下定决心,拉过张玉道:“你去把宁远卫地方阵冲破。” 张玉回道:“殿下,宁远卫装备精良。 末将看他们阵脚稳定,不是那么容易”朱棣一笑道:“也有你张玉害怕的时候。” 张玉脸色一变道:“殿下。 我张玉什么时候怕过,只是广宁后卫的方阵眼看就要突破了,而对方还有后军。 没必要此时损耗太多兵力。” 朱棣道:“今日是与辽东军首次交锋,不仅要胜,还要打出燕军的威名。 这个宁远卫刚刚被老十五提升为辽东的上等卫,乃辽东一等一的强军,如果不干他们,岂不是示弱之举?所以不但要干他们,还要拿他们立威,让辽东所谓的精锐日后见到你的将旗就胆寒。” 张玉点头道:“末将明白。” 说着就要上马。 朱棣拉住他:“不忙,让福余卫先上去消耗一下。” 张百房是洪武三十年辽东军校的毕业生,他是步队综合考核第三名,获得副校长铁铉亲自赐予战刀。 毕业后分配到宁远卫成为一名总旗,率领五十名牌刀手。 张百房舔舔嘴上的鲜血,只觉得浑身发热,最后一名突入阵中地蒙古骑兵被他削去了脑袋,喷了他一脸的血。 尸体就躺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这是他今天手刃地第二个敌军。 这些顽强的蒙古人已经冲击了两次了,每一次他们留下地尸体与倒下的兄弟人数差不多。 但前面的据马枪兵损失比较大,下级军官们正在指挥救护队将尸体和伤员抬下去,让士兵们重新填补伤亡造成地空隙。 骑兵的两次突击,让他的总旗小队损失了三个人,一个被弯刀抹了脖子当场就死了,其他两人被狼牙棒砸断了手。 张百房吆喝着弟兄们重新组织起战线:“把胸膛都挺起来,鞑子兵没戏了。” 但他心中没底,因为远处的烟尘又卷了起来,烟尘之中一面“燕山左卫”的大旗隐约飘扬。 张百房身在队列之中并不知道,辽东军的形势并不好,又遭受了三次冲击的广宁后卫已经崩溃了,指挥使砍了两名百户的人头仍然无法阻止手下的溃败,宁远卫已经抽调了一个千户增援广宁后卫,在他们方阵的后面重新组织阵地。 定辽右卫被燕军骑兵在战场两端死死缠住,抽不开身。 这一边经过泰宁卫两轮消耗之后,张玉挥舞大槊:“左卫的勇士们,去给他们送行!”燕山左卫狂叫着发起冲锋。 现在的战场上等于宁远卫独自抵抗着燕军最强悍的两个卫的冲击,在燕军不计伤亡的冲击下,宁远卫的阵型也出现了松动。 卢博率领着中军百户如消防队一般四处补漏,勉强维持着战线的完整。 在离宁远卫一百步之后,是杨文的将台,战场的形势变得越来越糟糕,他不停地命令挥舞令旗招回两翼的骑兵,但战场上混乱不堪,定了中卫根本看不到指令。 庞进已经两度请求广宁左卫出击,遏止住燕军骑兵对宁远卫的冲击。 可是杨文举棋不定,一再否决。 在他心目中广宁左卫作为最后的预备队,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使用。 张百房举盾硬抗下对手猛力一刀,力量太大了。 以至整面原木做的盾牌被砍成碎片,他利用对方停顿地一瞬,挥刀扫向对手下盘,吭哧一下。 对手的左腿被生生砍下来,一声惨叫,这名燕军骑兵失去支撑扑倒在地,跟在张百房后面的士卒跨上一步。 挥刀砍下燕军的脑袋。 这名士卒正朝张百房笑着,他地头颅突然离开了身体,随着喷涌的血柱冲向空中。 另一名燕军偷袭得手。 士卒是张百房的勤务兵,历经战阵,成为他最好的朋友。 眼见好友身亡,张百房怒吼一声,跳过士卒尸体,双手使出一招独劈华山朝燕军砍去,那燕军突然看见一名浑身是血地人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 拧身躲避,只是躲过了身子没躲过手臂,整条手臂被生生卸了下来。 张百房机械式地挥舞着手中的陌刀。 砍杀着那些头盔上插着山鸡羽毛的燕军。 这些骑兵都是突破了第一线的据马枪之后,跳入战阵的。 虽然没有了马匹,但这些骑兵作战技巧不是这些步兵可以比拟的,常常三四人为一小组。 就能杀败一个小旗的步兵。 日头过了中天,张百房的总旗已经损失了二十人,但燕军的骑兵仿佛没有停顿,前面一千据马枪兵已经消耗殆尽。 接着又是一拨骑兵挺着长矛冲了过来,没有任何阻碍阻挡,长矛活生生扎在牌刀手的人堆里,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地一杆长矛串着两个步兵。 燕军并不下马,而是扔掉长矛,挥舞长刀直冲过来,借助马力又撞到几个人。 宁远卫的本阵终于被动摇了,一些新兵被血腥的场面吓得屁滚尿流,扔掉兵器回身便跑。 张百房被一匹马撞得飞了起来,幸好身边几名战友砍倒马腿,结果了这名燕军。 他依靠战刀柱地缓缓站起,浑身都像散架一般。 一名新兵从他身边跑过,被他一把揪住:“不许跑,回到你地小旗身边。” 那新兵哆嗦着道:“总旗大人,绕了我吧,顶不住了,快跑吧。” 张百房不跟他罗唆,反手一刀结果了他,对着旁边几名还想逃跑的士兵大喊:“死战不退,不动如山!”逃兵一愣,张百房浑身上下地杀气四射,他们哆嗦着拾起兵器,硬着头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身边的老兵聚集到张百房身边,一同高喊“不动如山!”正当宁远卫本阵承受着沉重打击地时候,旁边广宁后卫的阵地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增援的那个宁远卫千户的战线,已有零星地段被穿越。 几名燕军骑兵冲到将台之前,杨文的亲卫上去死死抵抗。 一名燕军朝杨文方向抬手就是一箭,箭如流星一般穿越人群正中杨文身边一名亲兵面门。 这一箭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 他哆嗦着上马,两次都没上去,最后两名亲兵才将他托了上去。 他慌张地吩咐着:“快,传令,全军撤退,广宁左卫保护本督撤退。” 杨文这一跑,中军将旗也随之后退。 战场之上,支撑着士兵信念的很大程度上是主将的决心,当中军将旗冉冉后退时。 宁远卫千户终于顶不住了,那条薄弱的战线越来越多的地方被骑兵打透。 混乱之中,根本没有撤退的信号通知前面,宁远卫的士兵无可适从,将旗在退,他们怎么办?张百房身边的逃兵越来越多,他已经杀不过来,难道真的就这样败了?张百房依靠着小队旗杆,颤抖着摸出怀里的一块布,交给身边的士兵:“把,把它绑到队旗上。” 那士兵展开旗帜,眼睛瞬间发亮,抬头看了看总旗。 张百房怒目圆瞪:“快!”一面小小的蓝旗在血腥的风中猎猎飘扬,上面蓝底白字——“辽东基石”。 辽东军校每届综合考核第一的总旗小队每个成员,在毕业时被会被赠予这面旗帜,它代表着辽东军的军魂——“责任、荣耀、献身精神。” 张百房吐了口血水,向身边的士兵笑了笑道:“你们逃命去吧,我老张是军校出来的,不能当军校第一个逃兵。” 一名刚扔下武器想逃跑的小孩子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张大哥,呜呜,我不跑了,死也跟你死在一块。” 越来越多士兵明白了总旗的决心,默默地聚拢到他的周围,大家肩并肩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面对着滚滚而来的骑兵。 突然,宁远卫的阵地上一面又一面的蓝旗升起,无一不是“辽东基石”。 这是全部分在宁远卫中第一总旗小队的成员,他们看到这面蓝旗的时候,知道这是辽东军军魂在召唤,他们纷纷掏出身上时刻带着的旗帜,升在各自队旗的顶端——除了战死,无路可退。 跳至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3)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3)宁远卫的战线依靠着这些蓝色小旗,竟然神奇地再次抵挡住了燕山左卫的突击。 张玉怎么都搞不明白,原来眼看就要崩溃的阵型仿佛重新绽发出活力。 远方那面中军将旗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但那些疲惫的步兵依然围绕着一面面旗帜组织着坚强的抵抗。 并没有如同这个时代许多军队那样,主帅一逃立刻全军崩溃。 张玉只得将手中长槊在空中挥舞一圈,准备率领最后一个千户进行突击,他不相信,眼前的辽东军都是铁打的,能够承受第四次铁骑的冲击。 此时朱棣正阴沉着脸在将台上来回踱步,一名斥候带来了一个让他吃惊不已的消息。 他正派出更多的斥候去证实这个消息,如果这是事实,那么留给他的选择就不多了。 此时他可以选择招回战场中的部队,撤回开平继续周旋,但这不是朱棣的性格,他看着燕山左卫变换的旗帜,知道张玉又在组织突击。 他还心存期待,如果张玉能够在此时击破宁远卫的话,事犹可为。 张百房喘着粗气坐在队旗旁边,一支羽箭插在肩头,血还在流,他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耗尽。 可是对方的骑兵还是执着地发起了第四次冲击。 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了,原本四千战兵的宁远卫,此时仍站着的不到三千人。 张百房晃晃悠悠再度用刀支撑起身体,他把头盔一摘扔到地上。 伸手挽着旁边一名兄弟的手,那名士兵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地心意,又伸出手挽住旁边一名兄弟。 就这样一只手挽一只手,张百房手下十八个仅存的弟兄互相挽着手,紧紧依靠在队旗周围。 卢博扶了扶头上的头盔,环顾四周。 中军百户只剩下六十多人,他知道拼命的时刻到来了。 卢博拔起杵在地上地战刀,回头对身边的士兵道:“辽东上等卫只有战死的鬼,没有逃跑的兵!”说着,反身催马,率领手下朝燕山左卫地军旗冲去。 朱能打不退倪磊,倪磊突不破朱能,双方在离主战场一里的地方互相纠缠着。 每一个燕山中卫的士兵倒下,也会同时有一名定辽中卫的骑兵阵亡。 双方都是头等精锐,就如两名巨人一般互相以最猛烈的招数舍命相搏。 突然。 燕军本阵敲起阵阵锣声,燕山右卫的骑兵仿佛得到了召唤,转身便撤。 倪磊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敌人会撤退他正在考虑是应该追击还是回救本阵,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 日头已经挂在西面的天上。 战场突然变得有些怪异,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的燕军却如潮水一般撤退,辽东军全部翘首望着北方。 大地仿佛在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 张百房也在眺望着,如果此时来的是燕军,那么他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三名背插令旗的传令兵飞马穿越整个战场,边跑边高声叫喊:“辽王来啦,羽林右卫来啦!”张百房摇晃着身边地兄弟再次确认他听到的话,兄弟告诉他:“是,他们是说辽王来啦,羽林右卫来啦。” 张百房眼前一黑,咕咚一屁股坐在地上,晕了过去。 当他失去知觉之前,只听到整条战线上的辽东军疯狂地高喊:“辽王万岁!辽王万岁……”朱棣眺望着北方地原野上,一面一面军旗闯入眼帘,黄色的是“羽林右卫”,白色地是“剌鲁卫”,黑色的是“三万卫”,紫色的是“沈阳中卫”,还有两面猩红地大旗来回奔驰,那是“关宁铁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朱棣嘴里嘟囔着这两句话,当他以为逮住了一直肥猪的时候,他却成为了黄雀嘴里的螳螂。 眼下他只有两个卫的兵力不到一万人保持着完好的战力,而对方却有足足两万五千主力军加入战场。 朱棣不是莽夫,毫无疑问,胜负已分。 他要考虑的只剩下如何让自己这些兵马全身而退,朱植吊着手臂骑在阿拉伯马上,单筒望远镜扫视着战场,一切尽收眼底。 他至少确认两件事,第一,宁远卫和定辽中卫的将旗还在飘扬,他们没有崩溃;第二,杨文的将旗已经从战场消失,只有两种解释,第一他已经战死,这也许是对他最好的结果,第二如果他逃离战场的话,那他的命运也已注定。 这个计策被杨荣提出来时,朱植犹豫矛盾了很久,杨荣这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不但可以除掉杨文,还可以趁机咬朱棣一口。 但朱植担心此计过于用险,首先要填进去几个卫的精锐,其次还要计算精确,保证自己在最紧要关头到达战场。 来早了,杨文不死不退不行,来晚了,万一定辽、宁远两卫被大败怎么办?但杨荣最终还是说服了朱植,如果不找到合适的理由除掉杨文,辽东永远不能说全是他朱植的天下;但借口必须过硬,否则随便杀朝廷大将,建文那里怎么能答应。 况且此时朝廷还属于强势,随便就能调集五十万大军,怎能与朱植善罢甘休。 最重要一点,朱植的二子贵燮还在京城为质,他不可能作出不顾儿子死活的事情。 自出了广宁以来,铁铉早在杨文军中安排了一个百户的心腹斥候,他们每日分六次给朱植带来杨文军的动向和消息。 到了开战这天,军报几乎每半个时辰就送去一次。 所以朱植才能在这关键时刻加入战场。 杨文的命运已成定局,朱植开始料理自己的四哥,他命令定辽中卫回到本阵,接替宁远卫的阵地,沈阳中卫负责掩护侧翼;羽林右卫,下马休息,三万卫、剌鲁卫换马准备突击。 朱棣望着战场,正面旗号纷飞,至少有两个卫的骑兵正在接替宁远卫的阵地;左面也就是北面,三个旗号的卫正在备战。 而自己手里的六个卫,只有朵颜和福余损失较少,燕山中卫和泰宁卫虽有损失但未伤筋骨,燕山左、右卫两彪精锐都在刚才的突击中损失较大。 如果朱植带领的人马有刚才宁远卫的战斗力,朱棣知道此战必败。 朱棣内心在笑话自己仍然心存侥幸,老十五的嫡系哪有可能不如宁远卫的?羽林右卫是从京城平叛一直到现在战无不胜的辽东头号主力,三万卫和剌鲁卫也是由女真人组成的凶悍之师。 朱棣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根本就没有料到朱植有此后着?是因为情报说朱植受伤了吗?或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辽东一半主力北征女真,来不及南下?还是因为起事之后自己打的太顺,过于轻敌?只是眼下这都不是问题了。 张玉飞马来到朱棣面前道:“殿下,事不宜迟,您率主力先撤,末将率本部在此断后。” 朱棣被他这一说,已从懊恼中恢复过来,他不舍得丢掉张玉,摇摇头道:“谁说本王要撤,本王就在此和老十五决一死战!”他何尝不知道此时不能硬拼,但他还想保持着部下的士气。 张玉见此连忙下马跪倒:“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殿下志向高远,不可争这一日的长短。” 旁边一众将领也下马跪倒,苦求朱棣撤退。 见有了台阶,朱棣颇为为难地点点头道:“既然众位如此相劝,那我军就先退回开平,集结人马再与他计较。 高煦何在?”众将中站起一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小将:“末将在。” 朱棣道:“给你一个卫,替为父砍下你十五叔的帅旗如何?”朱高煦轻蔑地一笑道:“父王是不是小看儿子了,哪用一个卫?两个千户足矣。” 朱棣大笑道:“好,不愧是本王的儿子。 就给你两个千户,去吧。 其他人等都听着,燕山左、右卫先撤,朵颜、福余断后,中卫、泰宁左右掩护,交替撤往开平。” 众将知道,这哪里是让朱高煦去夺旗,分明是让他断后,让他去送死。 众将中又闪出一名彪悍的汉子,正是指挥佥事骆文,这是朱棣从亲兵中提升起来的心腹,因为年轻时曾打猛虎,所以燕军皆称其“打虎儿”。 骆文抱拳行了军礼道:“殿下,杀鸡焉用牛刀。 将夺旗的功劳交给打虎儿吧!”朱棣等的就是这样的人,不过面子上还要装一装:“嘿嘿,你想立功是好,可是此时凶险万分,你儿子才出生五个月,怎能你去。 高煦断后,本王问心无愧!”这会,骆文还有一些心腹将领,被朱棣说得热泪盈眶,骆文跪倒在地道:“殿下,高煦殿下千金之躯怎可涉险。 打虎儿这条命本就是殿下给的,今日就算交待在这,也算还了殿下大恩大德,请成全末将吧!”朱棣跳下马,把骆文扶起来,眼泪也在眼睛里打转:“打虎儿,你……”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骆文道:“殿下,打虎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末将内人和犬子……”朱棣抱着他的肩膀激动地高声道:“孤明白,明白。 从今日起,汝妻即吾妹,汝子即吾子!”北面突然传来一阵号炮,朱棣知道,老十五出手了。 跳至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4)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4)战场上吹来的血雨腥风,令喀吞就跟婴儿闻到奶那样兴奋。 准备出击的命令下达之后,他上窜下跳地招呼刚下马休息的女真汉子们:“快起来,你们这些懒汉,要打仗了,快起来!”一听到要打仗,女真人如同上了发条的橙子,一跃而起,憨厚的脸上立刻露出狰狞的神情。 跟着辽王干只会越来越强大,只会越来越有钱。 对于女真人来说,强者永远是人生哲学中的首要位置。 这次女真人甚至自己带着战马参军,三万卫和剌鲁卫都是一人双马,他们用一匹马行军,一匹马作战,所以朱植先让单马的羽林右卫休息一会,而投入三万卫和剌鲁卫。 喀吞抽出他那把二十斤重的大刀发出锥形突击阵的信号,几千嗜血的女真汉子按照操典排列成阵。 锥形突击对领头的将领要求非常高,而且对于将领也非常危险,但好处是突破一点,可让敌兵全线崩溃,这是喀吞的最爱。 一声号炮,喀吞举刀大喊:“我不会说肉麻的话,反正殿下让我们去杀对面的人,我们就去,祝兄弟们今日杀得痛快。” 部下哄堂大笑,一夹马肚,马匹缓缓而行。 蹲在地上骆文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命手下整理着两千人的队伍,燕山中卫和朵颜卫各留下一个千户。 这些人脸色决绝,知道胜负逆转,他们要效死命阻挡辽东军的追杀。 骆文站起来,飞身上马。 转过头,用尽力气高喊:“洒家知道今天你我很多人都要死在这里,家里是独苗地站出来,可以跟大队撤退。” 说完他扫了一眼。 两千人没有一个人出列。 骆文点点头又道:“既然没有想撤的,那么你们都是好汉,死没什么,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 但燕王不能死。 他还有宏图大业要完成。 洒家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望大业成功之日,尔等勇士地名字都能上凌霄阁,也给天下万民瞻仰。 好了,不扯淡了,来,咱们去杀个痛快。” 说完,扭转马头,朝着夕阳出发。 身边的辽东军越打越多,自己两千人越战越少。 而辽王的帅旗却永远够不着。 骆文浑身是伤,有箭伤,有刀伤。 但至少有三个女真百户命丧他手。 身边还有一百骑兵,也全都是血人。 这些燕地的儿郎毫无惧色地面对强敌。 当第三名百户被骆文一斧砍翻,喀吞觉得自己快爆炸了,他大喝:“把那个人留给我。 把他留给我。” 前面地骑兵纷纷让开,喀吞跃马冲到离骆文一箭之地,大喝道:“呔,汝是何人,留个名号,也好送你上西天。” 骆文轻蔑一笑回敬道:“老子是燕王殿下指挥佥事骆文,你个狗鞑子,也配与我交手?”喀吞的怒气彻底给激起来了,他是那样地迷恋汉族,是那么地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汉人,所以最恨别人说他是鞑子,喀吞不再答话,催马向前;骆文一夹马肚,擎斧来战。 两人使尽全身力气砍向对方,“咣”兵器凌空相碰。 骆文失血过多,力气衰竭,无法抵挡喀吞凌厉一击,大斧随着巨响飞向空中。 两马错蹬,喀吞反手挥去,鲜血飞溅,骆文的人头滚落滚滚烟尘之中。 战马带着无头的尸体冲出很远,尸体保持坐姿良久不倒。 战场上瞬时安静下来,无论燕辽两军的士兵都停下来,看着尸体。 突然一阵北风刮过,骆文的尸体这才轰然跌下马来。 所有女真人这才大叫起来:“喀吞,巴图鲁。” 跟着一拥而上,将一百多跟随骆文身后的燕军乱刀分尸。 被两千决死冲锋的燕军这么一挡,那边朱棣的兵马已经徐徐后退。 朱植问铁铉:“鼎石看,我军是否继续追击?”铁铉望了望道:“燕逆战旗不乱,士气未衰,此时追击非明智之举.朱植点点头,此时如果全力进攻,毫无疑问,朱棣的兵马必然大败,但辽东军也可能被作困兽之斗地燕军反噬。 朱植内心有一个声音强烈呼喊:还不到时候,南边还有五十万大军等着朱棣去解决。 在这场三角博弈中,朝廷和燕王都不应该过早地倒下。 朱植按捺着对于大获全胜强烈的欲望,选择鸣金收兵。 那个曾经喧闹不堪,血肉横飞的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乌鸦落下来,企图啄食尸体地肉;战场上尸横遍野,血不再流淌,慢慢渗入地上形成一滩滩硕大的暗色;无主地马儿四处游荡,在尸堆中寻找自己的主人。 太阳西下,人和马在大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让战场平添几分凄凉与肃穆。 辽东军因为占领了战场,所以所有伤员都得到了救治,所有尸体都得到了回收。 在尸堆中,救护兵找到了受伤很重地卢博,朱植亲自握着他的手送上救护马车。 卢博气息柔弱道:“殿下,卢博没用,有失辽东军威名。” 虽然卢博不是自己起家的嫡系,但这话说得朱植心如刀绞,但他只能将这次的阴谋计策烂在肚子里,他紧紧握了一下卢博的手道:“将军说错了,今日一战,宁远卫之名将威震天下,他日燕逆无人再敢捋宁远之虎须。” 看着卢博微笑着进了车厢,朱植一手拿盔,一手握拳捶在胸甲之上,向卢博还有周围所有的伤兵深深行了一个辽东军礼。 这场沙河之战以辽东军惨胜而告终,一千八百多辽东官兵长眠在沙河河畔。 广宁后卫逃散,伤亡不大,只有三百五十人阵亡;定辽中卫阵亡五百人;损失最惨重的是宁远卫,九百人阵亡,最后只有两千三百战兵可以走着退出战场。 全军伤者倍之,而且有六百人伤愈后永远无法归队。 燕军损失更惨重。 光丢在战场上的尸体就达两千四百具,留在战场地重伤员也有七百人,这些人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很难活过来。 铁铉选择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把这些燕军的阵亡者埋葬。 朱植一边命令各部打扫战场。 一边把铁铉、瞿能拉到一边。 杨文率领广宁左卫狂奔二十里方才停下脚步,等他派斥候回到战场侦察时,才知道朱植率军及时加入战场,反败而胜。 杨文被这个消息吓得张大嘴合不上。 朱植不是断了手吗?怎么还会带军前来,而且他压根就没有通知自己,杨文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劲。 正当他进退两难地时候,铁铉和瞿能率领一千羽林右卫追了上来,传辽王口谕请杨文回大营叙话。 杨文左思右想哪里还敢去,推说受了伤要回山海关治疗,就想继续赶路。 铁铉也不答话,命令羽林右卫围了广宁左卫。 并当众宣读了辽王的命令,杨文临阵脱逃,致使手下人马损失惨重。 命其俯身就擒,听候发落。 这个命令一宣布,整个广宁左卫就炸了营。 庞进怒斥这是乱命,命令手下抓住铁铉。 可是当瞿能出来大喝一声的时候。 形势立刻逆转。 广宁左卫两个千户是羽林右卫出来的,老兵们早就愤恨杨文这个庸才。 这场大战,又是因为他贪生怕死优柔寡断才造成这么多弟兄阵亡。 两名千户带头,广宁左卫立马站到了铁铉一边。 杨文手下五百嫡系亲卫还想抵抗,铁铉大喊一声:杨文不从辽王命令,视为谋反。 这还了得,广宁左卫官兵为了洗脱与杨文关系,不待瞿能动手,立刻蜂拥而上解除了杨文亲卫武装。 庞进一面拼死抵抗,一面劝说杨文想办法逃跑,去朝廷那里讨个说法。 只是杨文已经吓得瘫到在地,任凭庞进好说歹说也失去了逃跑地勇气。 最后,杨文和庞进双双被擒,亲卫也大多投降了事。 瞿能入广宁左卫暂代主将,率领部队飞马赶回苍亭,保护大军退路。 铁铉则押着杨庞两人回了前线大营。 当杨文等被押入大营的时候,只见朱植坐在正中的交椅上,两旁是各位大将。 朱植脸若寒霜,冰冷得可怕。 杨文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讨饶:“殿下,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啊,求你饶了末将,容末将戴罪立功!”见自己的上司如此软蛋,挺直不跪的庞进愤恨地闭上眼睛。 朱植冷哼一声:“主帅无能,累及三军。 如果饶了你,叫本王如何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外面那一千八百多阵亡的辽东子弟兵?”杨文吓得连忙向前几步,声带哭腔道:“殿下啊,饶命啊,耿侯在真定丢了八万人,也罪不……”“住嘴!”朱植一声暴喝,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在辽东你是亲口对本王立下军令状的。 如果不是本王得到燕逆秘密北来的消息,及时赶到,你以为你不会全军覆没吗?如果你死战不退,就是战死了仍然可名留青史,可是你竟然扔下手下苦战的兄弟只身逃跑,这就饶不得你了。 来人啊,给本王将他推出去斩了!”杨文听到这个斩字更吓得魂飞魄散,更加大喊:“我是朝廷任命的二品都督,你无权斩我!”朱植阴冷地脸上挤出一丝冷笑:“那你就看看本王斩不斩得你!请皇明祖训!”旁边一名随军参谋拿出一本小册子,下面众将连忙跪倒。 朱植翻开一页道:“祖训十三章有言:边塞遇警,藩王藩属兵马,皆由王节制。 藩属武官,战时归王节制……王擅杀伐决断之权。 杨文你可死得心服口服?”杨文整个瘫倒在地上,两名侍卫上前将其拖了出去。 过不一会,一颗人头呈到朱植面前。 朱植摆摆手道:“送出去和身子一起殓了吧。” 下面轮到庞进,朱植道:“听说庞将军刚才抗孤旨意,想放杨文逃跑?”庞进没有想到朱植竟然说斩就斩了一个二品武将,脸色十分难看,叹了口气道:“杨大人对末将恩重如山。 现在杨大人去了,进不愿独活。 请殿下来刀痛快的。” 朱植面无表情道:“想死很容易,来人哪……”这边倪磊出列道:“殿下,此战失败乃杨文指挥不当。 现已伏法,只是庞将军作战一向勇猛,只是一时糊涂,罪不致死。 还请殿下开恩,饶庞将军一命。” 说着跪倒在地。 这时铁铉会意,也出列道:“殿下,庞将军领兵一向严明,考核成绩一向突出。 他对杨文不过一时愚忠而已,请殿下开恩。” 朱植知道,杨文来这两年,辽东军中也多少安排了些亲信,现在树倒猢狲散,如果将这些人赶尽杀绝。 会为军队带来不稳定因素,留下庞进作用也许更大。 朱植站起来道:“庞将军,忠分公私两法。 忠于朝廷乃公心,忠于杨文乃私情。 这里面地轻重你可要分得清啊。” 说着,走到庞进身边亲自替他解了捆绑到了此时,庞进地意志已经崩溃了。 颓然跪倒在地:“谢殿下不杀之恩,殿下之言如醍醐灌顶,进糊涂了。” 朱植将他扶起道:“庞将军知错便好,广宁左卫仍归你统率。” 庞进惊讶地看着朱植道:“殿下,您能信任我?”朱植笑笑道:“辽东军是朝廷的军队,你也是朝廷地将官。” 庞进道:“殿下雅量,进愧不敢当,虽然一时糊涂,但终究犯下了过错,还请殿下收回成名,给进一个责罚吧。” 铁铉出来打圆场:“殿下,庞将军说得有礼,赏罚不明非治军之道。 不如让庞将军到军校担任枪棒将官,待日后时机合适,再用将军之勇。” 朱植想想也好,点头同意。 辽东军休息两天,也结束了关内地作战,缓缓退往山海关。 沙河之战还有一个小尾声,房胜率领的通州卫,本来奉命偷袭苍亭渡口,等他们来到渡口南岸时,正好碰上复州卫和广宁左卫到达此地。 房胜硬着头皮打了一下,自然捞不着便宜,也就掉头撤退了。 朱植提升庄得担任广宁左卫新地指挥使,广宁后卫因为溃逃而取消番号。 羽林右卫、三万卫、剌鲁卫、复州卫、广宁左卫配合定辽右卫守备山海关沿线。 番号仍是第一军,交由瞿能指挥。 其他遭受到损失的卫所撤回广宁休整。 为了表彰宁远卫死战不退地精神,朱植怀着愧疚的心情授予宁远卫“关宁虎贲”称号,并以剩余的骨干为基础,加入今年毕业的三百名军校毕业生,将宁远卫扩编为一万人的真正上等卫编制,所有盔甲兵器优先装备。 朱植将沙河之战写成奏章上报朝廷,其中摆出杨文贪墨粮草军饷的证据,以及他在沙河之战中的劣迹,并为宁远卫指挥使卢博请加辽东都司指挥佥事一职。 朝廷方面对朱植先斩后奏自然十分恼怒,但正调集大军北伐根本无暇顾及。 况且朱植反败为胜,削弱了朱棣的实力,间接上配合了朝廷的讨逆。 所谓胜利者不受谴责,朝廷也只得温言表彰,同意了朱植所请。 关键一点,朝廷并没有向辽东派来新的都督,等于默认了朱植对辽东地实际控制权。 在辽东吃了大亏的燕军回到北平仅仅修整了半个月,就投入到南线对李景隆的作战中。 李景隆以为燕军新败,不等各路大军齐集,便率领二十万先期到达地人马北进。 虽然刚刚打过败仗,但燕军对着南军却是天生克星。 朱棣诱敌深入,先破都督徐凯,再与李景隆激战涿州城下,初战郑村坝,燕军斩首两万。 李景隆初战不利,再战也多吉少,只身奔逃德州。 燕军急攻南军大营,朝廷前后两个月集结起来的二十万大军顷刻土崩瓦解,无数士卒、战马、辎重落于燕军之手。 朱棣择降卒中精壮者补充损失,把其他人放回,其中有应天孝陵卫士卒。 朱棣发布文告痛斥建文帝不以祖宗陵寝为重,居然把守陵之兵调来打仗,简直是不忠不孝之为。 朝廷知道之后,气得建文三日不上朝,但把柄落在他人之手,只得将齐泰痛骂一顿解气。 建文二年来临之际,靖难地燕军与讨逆的南军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军事行动。 燕军回北平欢庆胜利,南军龟缩在德州、真定等地舔着伤口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在满天地雪花中,三年来,朱植终于和家人在广宁过了一个舒心的新年。 历史仍按照自己的设计慢慢向前滚动着,辽东重新成为了他一个人的天下,经济欣欣向荣,军事仍然强大无比,政治上左右逢源,朱植实在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朱植抱着暖炉,在两位娇妻的陪伴下,吃着酒守岁,红红的炉火照得两位夫人如花似玉,朱植伸展着舒适的身子,望着窗外的雪花,思绪飘到千里之外。 在这场大雪之南,朱棣是否已经恢复了实力;再往南,应天皇城中的朱允还有心思吃好他的年夜饭吗?跳至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1)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1)建文二年伊始的几场大雪,预示着这是一个丰收的年头,但这也是华夏大地注定了多灾多难的年头。 山海关通往广宁的官道上积雪还没融化,百多名骑兵怒马鲜衣呼啸而来,无数的马蹄在雪地里踏出一条道路。 一些赶早的客商纷纷让到路边,大家嘀咕着又要打仗了。 骑兵来到一处村镇,看看日上中天,找了一处路边的小饭馆,停下来打尖。 几名红衣大汉,飞身下马,吆喝着手下搂草喂马。 走进饭馆为首一人正是山海关前线指挥官瞿能,身后几名衣着与他相同的汉子,一进屋就跺着脚把溅到靴子上的积雪泥块去除。 一名相貌粗犷的年轻将领从亲兵手里接过一个葫芦对瞿能道:“将军,今天尝尝我们女真人的人参酒吧,这天冷,喝了可补身子了。” 说话的正是三万卫指挥使喀吞。 瞿能笑笑点头同意,自己找了一处桌子坐下,喀吞把酒葫芦扔给店家:“掌柜的,把这酒温温,店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弄上来。” 说完和定辽右卫指挥使邓天海,剌鲁卫指挥使张伦,复州卫指挥使徐度依次坐下。 这个徐度本是杨文的人,只是一来为了稳定杨文旧部的军心,另一方面也看他带兵还不错,所以除掉杨文后,依然将他留了下来。 此时在座的除了他之外都是辽王的嫡系,所以他非常恭敬地拿过店家送上的茶水,给各位倒茶。 喀吞喝了口热水。 身上感到暖和些,与瞿能道:“将军,这大冷地天把咱们都召到广宁,是开哪门子会啊?”瞿能放下杯子道:“这可问倒我了。 塘报上只说在座诸位与本将一起到广宁开会,至于开什么会我倒不清楚。” 喀吞道:“您看是不是又要进关去打燕逆啦?您跟殿下关系好,肯定听到一些风声,是不是又要打了?”瞿能道:“说实话吗?”喀吞道:“当然了。 将军总不能看老喀是个粗人就忽悠我啊。” 这些军官跟着朱植多了,朱植带来的一些未来词语也是张口就来。 瞿能道:“按我的猜测,不太可能打仗。” 喀吞一听不打,顿时面露失望,道:“朝廷年前在南边又大败一场,咱们要是不打,燕逆何时能平。” 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瞿能下意识地瞥了徐度一眼,道:“喀将军,你是否失言了?”喀吞连忙吐一下舌头,其实平时他和瞿能一起比这过分的都说过突然徐度接茬道:“虽然没经历过沙河大战。 但听诸位将军也讲过,后来在苍亭末将也和燕军有过交手。 卢、倪二将军以两卫兵力力敌燕逆六卫精锐,且不分胜负。 辽燕战力高下立现。 所以喀将军说得没错,京营还有内地卫所地战斗力的确不能和燕逆比。 但燕逆战斗力也无法望辽东项背,想平燕逆非我辽东军莫属。” 瞿能看看徐度,又看看喀吞。 没想到徐度这么主动地向辽王系将领靠拢。 喀吞仿佛看到知己一样,拿起酒杯道:“好,徐兄弟说得好,来,咱们哥几个喝一杯。” 众将皆举杯干了。 瞿能抹了抹嘴道:“话虽这样说,不过照本将看来,这次不会布置出征任务。 你看,今年天气冷,大雪到现在还没化,出征需要大量军需物资,这样的道路运输很困难;海上还结着冰,海运也走不通。 所以辽东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行动。” 听这么一分析大家也都明白了,喀吞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将军估计是什么呢?”瞿能一拍他的脑袋,道:“你就是一个急脾气,过一天不就知道了!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大动作。” 不错,地确是大动作,朱植率领铁铉和参谋部,经过长时间的谋划,终于把战时辽东军编制改革方案制定出来。 这是辽东军自辽王主军以来第二次大规模的军制调整,以往朱植一直担心调整太大容易遭到朝廷非议,现在朝廷自顾不暇,他终于可以大胆地重新改革军队了。 根据计划,辽东将分为三大战略集团,北方驻扎的四个卫努合里、达真、定辽前卫、东宁卫组成第四军名“辽北”,兵力两万。 指挥官由东宁卫指挥使管夷吾兼任,统一防备北山女真。 东方集团由对付高丽的五个卫组成第三军,名号“高丽”,他们是辽海卫、定辽左卫、盖州卫、大宁左卫、定辽后卫,兵力两万五千。 指挥官由辽海卫指挥使叶承祖兼任,经营高丽半岛。 南方集团是辽东军最强的战略集团,集中全部六大主力,分为两个军,第一军“关宁”驻山海关,辖羽林右卫、定辽右卫、三万卫、广宁左卫、复州卫、剌鲁卫六个卫四万人马,指挥官王。 第二军“辽西”驻广宁为全军总预备队,辖广宁中卫、定辽中卫、宁远卫、沈阳中卫、广宁右卫(斥候),五个卫三万八千,指挥官瞿能。 另外有铁岭卫拱卫广宁,金州卫驻扎旅顺,以上两卫皆由辽东都司直属。 在整合了辽东各大战略集团之后,整编计划还对各个卫的主要作战功能进行了调整。 步兵分为火器、攻城、野战、山地、机动五种类型。 火器步兵,主要以枪炮为作战装备,既可野战也可进行城市攻防,目前只有定辽右卫和金州卫全部列装火器,宁远卫也在编练的过程中全部装备火器。 攻城步兵,主要装备重型攻城器械,以及火炮,负责城市攻防。 包括铁岭卫和复州卫。 野战步兵,主要以冷兵器为主,装备一营的火枪以及十二门轻型火炮,挽马运输。 负责野战,目前有定辽后卫、盖州卫、努合里、达真、定辽前卫。 山地步兵,主要负责山地作战,装备冷兵器与轻型山地火器。 驮马运输,目前有辽海卫、定辽左卫。 机动步兵,作战和装备与野战步兵同,但所有士兵皆骑马机动,目前只有大宁左卫一个卫。 机动步兵将成为辽东野战步兵地发展趋势,只是目前马匹数量不够无法让所有步兵都骑上马。 骑兵主要分成轻骑兵和重骑兵两种。 重骑兵人马皆披重甲,负责冲阵,计划包括羽林右卫、定辽中卫以及两个女真卫。 轻骑兵以机动速度和弓箭攻击见长,除了重骑兵之外其他骑兵卫皆是轻骑兵卫所。 朱植希望通过这些调整,使辽东军更加专业化。 比如在预计投入战斗地地区,出动不同的兵种,如果要攻城则以攻城步兵进攻。 如果要野战则把火器、野战步兵与轻重骑兵混合编组;需要长途奔袭则出动轻骑兵与机动步兵。 除了这些技术改革之外,新计划还包括军队荣誉机制。 每个卫所都可以自己设计制作臂章,作为自己卫所的识别标志。 整个团体有授予荣誉称号地制度,步兵卫所获得特殊功勋将被赠予“虎贲”称号;骑兵卫所获得特殊功勋则被赠予“关宁铁骑”称号。 对于千户以下级别的团体则授予“近卫”称号。 对于个人则分为三种五等个人功勋。 第一种是作战奖章“猛虎”,每参与一次战斗将获得一枚奖章;第二种是伤员奖章“仙鹤”,表彰在作战中受伤地英勇行为;第三种是特殊战功勋章“麒麟”。 勋章分成三等,头等“麒麟”勋章规定在全军中的拥有率不能超过千分之一,想得到非有特殊大功不可。 日后军中升迁,军校选拔都将以个人功勋地多少厘定。 在新地荣誉机制颁布后,朱植对沙河大战中获得功勋的团体和个人授予了荣誉,全军将士追溯到洪武二十六年朱植就藩时,每次战斗的参加者都获得了“猛虎”奖章,伤员也得到了“仙鹤”奖章。 宁远卫得到了“沙河虎贲”的军旗;张百房所在的总旗被命名为“沙河近卫总旗”;总旗张百房因为在关键时刻打出旗帜鼓励全军死战不退,而获得一等麒麟勋章,整个战役只有他一人得到了一等勋章。 张百房伤愈之后提升为宁远卫百户。 喀吞看着这些制作精美的军旗勋章,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自己只获得几枚“猛虎”作战奖章,他十分后悔为什么这么多次冲锋陷阵都没有受个伤什么的,那些“仙鹤”奖章制作得可漂亮了。 朱植相信现代化的兵种编制,加上辽东的军校制,军饷制,荣誉机制地完整建立,可以让辽东军向现代化军队初步迈进,在战斗力更上一个台阶,从而无论对南军还是燕军形成更大的优势。 对于这个新的整军计划,各卫将领虽然不能全部理解,但大家都是行旅出身,知道这一系列地改革都以提高战斗力为核心,也非常支持。 朱植十分重视这次整军大会,除了整整一天宣读计划之外,还单独将一些将领留下来谈话,向他们耐心说明整军计划的精神内涵。 朱植还宣布,除非有特殊地军事行动,否则整个建文二年的上半年都会按照新计划对各部进行整编,具体训练计划还有武器装备将尽快下发部队,要求各卫用六个月时间完成装备熟悉,训练以及不少于三次的实战演习。 朱植与郭铭核算了一下,这样大规模地整编又要花掉上百万两银子,朱植叮嘱郭铭,不要怕花钱,必须保证军制改革的用度,并答应只要朝廷粮饷到达,立刻拨出三十万两建立专项资金。 三天的军制改革大会是团结的大会、成功的大会。 开完会,朱植率领手下文武官员登上广宁西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好壮美的北国风光。 多少年来的鸟气一扫而光,自己终于可以一展拳脚,振翅高飞。 朱植一激动,伟人诗词“沁园春.雪”脱口而出。 当那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出口之后,众人皆惊,辽王野心勃勃跃然江山之间。 跳至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2)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2)当黄魁回到辽东的时候,已经是一月底了,这次李朝之行可以说收获颇多,黄魁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朱植汇报了李朝之行的收获,李成桂向他保证不会给与朱棣任何形式的帮助,并亲自向部下发出旨意调回鸭绿江边的兵马。 朱植忙不迭地感谢黄魁取得的丰硕成果。 黄魁感到非常高兴,此行的成绩有目共睹,朱植也按照约定入关讨逆并取得沙河大捷。 虽然说道杨文伏法的时候,他面色有些变化,但既然这么久朝廷也没有怪罪下来,他当然不会节外生枝。 对于自己在辽东的使命,黄魁觉得履行得差不多了,约定等到二月初一就从水路回京复命。 朱植也觉得他在辽东太久了,并不挽留,只是表了表决心,声言辽东军正在整训,等到夏天来到的时候,他将亲自率军入关,与四哥决战。 送走黄魁,朱植苦笑地摇摇头,难道你真以为凭你天朝上差的身份,到人家面前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李成桂就能就范?黄魁之后,轮到璩义来向他汇报了高丽之行不为人知的交易。 说白了黄魁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让李成桂撤军的是朱植给的甜头。 这次璩义奉命跟李朝做了几笔生意,第一笔是由高丽的船厂采购二十艘运输船,这些四千料的大船在金州的船厂一艘不过一万两银子,朱植给出的价格是一万六千两,足足给李成桂多赚了十二万两;第二笔是一千匹战马,自从失去耽罗岛这个养马基地之后。 李朝军马短缺,这次一匹马朱植才管他们要了十两银子,这跟白给没区别;第三笔生意是一千副辽东最先进的胸甲,这玩意在辽东也只装备了几个上等卫。 大部分辽东军还没有得到。 但朱植给他们地价格也非常低廉,每副二十两银子,仅仅赚了点运输费。 还有最重要一点,朱植答应制止王路朝对李朝南部海疆的骚扰。 这种以倭寇为名的骚扰让李朝伤透了脑筋。 在水师上处于劣势的李朝每年要为此付出大量物资和人员损失。 正是这几笔生意给足了甜头,李成桂才乐呵呵地同意了与朱棣断绝关系。 如果是平时,朱植根本不可能对李成桂有什么好态度,只是现在没办法,辽东不能陷入两线作战地不利局面中。 李朝虽然不足为惧,但想在短时间内在军事上压倒这个以多山著称的国家是不可能的,一旦兵戎相见,必然会深陷其中,所以朱植决定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两线作战问题就当辽东军厉兵秣马练兵正酣的时候,因为天寒地冻无法交战地应天和北平竟然打起了笔墨官司。 新年刚过。 朱棣就发布文告,对着朝廷破口大骂。 “又不知父皇梓宫何以七日而葬,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礼曰:天子七月而葬。 今七日即葬。 礼乎?”先骂小侄子不守孝道,为什么不给老朱停七个月的陵再葬。 朱植看着觉得好笑。 这不是废话吗,老朱是八月死的,当时那个热天。 停七个月陵,那不臭了天吗?接着骂齐泰奸臣,“奸臣齐泰等必欲杀我父皇子孙,坏我父皇基业,意在荡灭无余,将以图天下也。 此等逆贼,义不与之共戴天,不报此仇,纵死不已。” 最后文告威胁道:“俯赐仁慈,留我父皇一二亲子,以奉祖宗香火,至幸至幸。 不然,必欲见杀,则我数十万之众,皆必死之人,谚云:一人拚命,千夫莫当。 纵有数百万之众,亦无如之何矣。” 如果不给条路走,那就别怪我几十万不要命的跟你玩命了。 朱棣这个骂街文告,虽然被送到京城,但被黄子澄、齐泰生生压住,要是上达天听,那还了得?!但不成想,人家建文皇帝还有锦衣卫为他搜集情报,早有人已经把文告送到建文面前。 当朱允看到这个文告之后,震怒之情可想而知,立刻着重臣入宫商议。 这次朱允逼着黄子澄和齐泰表态,两人面面相觑,知道不做点牺牲是不行的。 最终君臣商议的结果,是罢免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 当然这不过是做给朱棣看的,你不是说清君侧是清这两位吗?现在把他们俩辞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但私低下,黄、齐二人仍入宫侍从左右,继续为朱允出主意。 朱植看到这个塘报,实在是愚蠢之极,你以为朱棣是去了两人就会罢手的吗?罢免两人,分明不是承认了这两个人是奸臣,从而证明了朱棣起兵的理由是正确的。 你自己都在抽自己嘴巴,那下面地将士凭什么跟你卖命?朱植最纳闷的是要说这便宜大侄子笨点,但他身边还有杨靖和练子宁这样的能臣,为什么会同意这样地混招呢?朱植和杨荣一商量,不行,朝廷这样做实在是自掘坟墓,于是以辽王名义给朝廷上奏本,称黄、齐二位大人兢兢业业辅佐天子,虽有小过但瑕不掩瑜,不应该因为一个逆臣的话就罢免二臣,徒惹天下人耻笑。 朱植明确指出了这样做地厉害关系,希望朝廷及时予以纠正。 这道奏章虽然没有让朝廷收回成命,却让黄、齐二人颇为感动,没想到朱植还会为他们二人说好话。 打完嘴仗朱棣也不闲着,正月十五刚过,就率领大军出征,西出怀来,沿着桑干河谷朝大同进发。 先到广昌,守将汤胜根本无心抵抗,献城投降。 接着挥师西进,直扑蔚州,蔚州是通往大同的必经之路,坐落在山口之中,地势易守难攻,也聚集了近万明军守备。 燕军猛攻三天都无法打开城池。 恰好,燕将王春的堂弟王忠是蔚州守将之一。 王春自告奋勇入城做说客。 为了方便王春行动,燕军故意后退五十里,王春混在难民中混进蔚州。 王春找到王忠军营,让人进去通传。 王忠想不出来哪个堂兄弟,着人招入帐一看才发现是王春。 王忠吓了一跳,道:“你,怎么是你?”王春呵呵一笑道:“大哥。 小弟有礼了。” 王忠令手下出去备茶,趁着亲兵出去地空档,他急忙问:“你不是在那边吗?怎么到了这里!”王春道:“我来是救大哥一命的!燕王大军不日回师,蔚州小城如何能守。 我劝大哥赶紧为自己找条路走。” 王忠一拍桌子喝道:“大胆!小五,你我都是朝廷命官,怎能附逆?”送茶的亲兵刚到门口,吓了一跳。 王忠命他把茶放下,到帐外守候不许任何人接近。 见左右没人,王春道:“朝廷?嘿嘿,可惜当今朝廷奸臣当道。 日前。 朝廷不是把黄齐两奸臣罢免了吗?正好承认了燕王的讨逆檄文。” 王忠沉默了一下,但随即又道:“念你是兄弟,我着人送你出城。 不要再来。” 王春道:“既然是自家兄弟,那小五就不说废话了。 年前殿下又击破李景隆二十万人。 朝廷对殿下屡战屡败。 形势对燕王越来越有利。 此时大哥不选对地方,日后兄弟也难做啊。” 王忠只是撒手扭头:“哼哼,燕王打起李景隆来劲。 可是沙河又是怎么说?”王春见兄弟不一味送客,知道有门,连忙道:“沙河?那是一场平手之局,虽然辽东军兵力占优,可也不敢追赶。 大哥,不说别地说眼前吧,燕王十万大军就在五十里外,朝夕可到,我可不愿看着大哥深陷绝地。” 王忠皱着眉头不说话,王春见他有点动心,又道:“燕王天纵英才,礼贤下士,况且朝廷姓朱,燕王也姓朱,谁来坐都是他朱家的天下,大哥投了燕王,也不算失节。” 王忠叹了口气,起身来回踱步,王春又加了一句:“大哥,现在投过去,他日燕王一统天下,你就是从龙的功臣……”正说到这,门外人声飘入“王大哥去从龙封侯,怎能少了兄弟我啊!”突然帐帘一撩,一名军汉闯了进来。 王春霍地起身,从剑架上拔了宝剑,怒目而视来人。 王忠连忙按着王春,对来人道:“张远,别开玩笑。” 张远哈哈大笑道:“亏王大哥也是条汉子,怎么忒地胆小。 小王兄弟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王大哥要做,就带上兄弟啊。” 王春道:“此人是谁?”王忠道:“他是浑源卫千户张远。 冲天李地手下。 与为兄也算过命的交情。” 王春将剑一扔道:“好,既然张将军把我们的事都听去了,那就请你将我兄弟俩绑了去邀功吧。” 张远哈哈大笑:“小王兄弟,你当我张远是这种卑鄙小人吗?不瞒兄弟,我仰慕燕王已久,正愁没有机会投靠。 小王兄弟说得对,燕王也姓朱,他日大功告成,不还是朱家天下,谁也不会说我们不忠不义。” 王忠与王春交换个眼色,拉张远坐了下来。 第二天夜里,王忠率领安东中屯卫的士兵包围了浑源卫驻地,张远里应外合一举擒下指挥使李诚。 到了早上,燕军已经到达城下,城头扔下旗帜,开门投降。 朱棣兵不血刃夺了蔚州,正要继续向大同进军,北平传来谍报,平安出了真定偷偷往北平而来。 朱棣并不停留,立马回军北平。 平安见偷袭没有得逞,也就罢兵回了真定。 整个冬天,朱棣的势力如滚雪球一般增长,不仅通过西征收降一万多兵马,二月十二,还有蒙古鞑靼部国公赵脱列于率旗下四万多军民来附。 朱棣大喜,赐予了大量财物,并将其部编为渤海卫,划出怀柔以北的汤河河谷供他们居住牧马。 跳至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3)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3) 冬去春来,万物生长,辽东军的改制进入**,各个部队的装备人员,源源不断地发往各地,“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标语贴得整个辽东比比皆是。 “站直了,面向前方,据马枪拿稳了,对,眼皮子也不能眨一下。战场之上敌人的骑兵会朝着你直冲过来,只有拿稳了枪才有活路,惟一的活路。”一名总旗在一列抢手身边走过,边走手里的鞭子还在摇晃,看到哪个士兵的枪发抖,上去就是一鞭。有时候即使拿得稳稳的上去也是一鞭,“你们这一千人是咱们卫的防波堤,知道吗?你们倒下,整个卫就崩溃了,所以你们是宁远卫最荣耀的士兵。知道什么叫荣耀吗?就是死战不退,都听到了吗?”下面士兵大喊:“听到了!” 总旗提高音量:“什么叫荣耀?” 士兵回应:“死战不退!” 总旗再提高一点:“你们是不是没吃饱饭,我听不到!” 士兵们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死战不退!” 总旗满意地摇了摇鞭子:“嗯,不错,这还差不多。”说着挺了挺胸膛,上面两枚猛虎奖章,一枚仙鹤奖章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几个帽子上插着红缨的百户在树下喝着茶互相取笑,一个年纪大点的道:“小吴,你的据马枪手这么练不行的。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翻眼皮,道:“怎么不行了?你有比这更好地办法?” 年纪大的道:“别看他们现在人模狗样。只要一上战场肯定尿裤子,更别说千军万马冲过来。昨天千户不是说过了,一定要结合实战。” 小吴百户道:“老李你别吹牛,我也想实战。可是到哪里实战去?” 老李道:“办法是有,关键是你肯不肯出点血?” 小吴道:“别卖关子,快说啊。” 老李道:“我认识中营的斥候百户,如果咱们答应请他吃顿海鲜。他说可以带上他的兄弟过来跟我们陪练。” 小吴道:“真地?!” 老李道:“那还有假,不过人家说了一定要吃这么粗的辽参!” 小吴道:“妈的,不就五钱银子一斤吗?老子出了,但说好了,必须连续来半个月,每日至少一个时辰!”这些百户们,一个月的军饷有五两银子,也不怕吃这一顿地。 老李道:“行,我跟他说说去。对了,张麒麟。算你一份吗?” 张百房可是宁远卫中最红的百户了,一等麒麟勋章啊,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张麒麟.一直默不作声的张百房嘿嘿一笑道:“能找骑兵训练那敢情好。不过为什么不能把经验推广呢?就算你一个百户有了经验,其他的菜鸟站不稳不照样完蛋。” 老李道:“是啊。我倒想每天来那么些骑兵跟我们练练,可是人家骑兵卫也有一大堆训练科目,根本没时间顾得上。” 张百房沉吟一下道:“其实骑兵也可能冲人家的据马枪阵。咱们陪他们练其实大家都能得到实战的感觉。” 小吴道:“张大哥,你在上面吃的开,不如去提议提议!省得咱们自己掏腰包练兵。”眼睛免不了又瞥了一下张百房胸前的一等麒麟勋章,那玩意看起来真是威风。 张百房点点头道:“行,我试试。” 大家正聊着,校场东面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张百房问道:“嚷嚷啥呢?还有没有点纪律?” 老李道:“今天弓箭营的在选拔神箭手呢!” 小吴道:“哦,就是那个新鲜玩意,专门在战场上射敌人将领的?”老李点头头。 张百房突然来了兴趣,一跃而起:“走,看看去。” 三位百户溜达着走到靶场,只见一个后生站在当中,正等待着前面放靶地人。张百万一瞧,乖乖,足足一百五十步了。他瞧瞧这后生,心说,这已经是弓箭杀伤力的极限了,战场上虽然能射到二百步,但那只能是覆盖射击,不可能有准头可言。三个百户静悄悄地看着。 等靶位放好,后生从地上揪起点草,扔向空中,然后双脚前后岔开,弯弓搭箭,身子微微后仰,“嗖”一箭冲向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隐没在远方。这个距离张百房他们根本看不见目标。后生一箭又一箭连珠十箭射出,才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士兵扛着靶子到了跟前,大家一看,不禁傻了眼,十箭全部钉在靶中央,酒碗大地红心上。 “好!”“漂亮!”“神箭啊!”周围观看的将士哄然喝彩。张百房他们也不禁拍手叫好。后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负责选拔地是刚刚升任宁远卫箭营副千户赵二,他可是昔日斥候卫著名的神箭赵二,此时也大步上前拍拍后生的肩膀,满嘴叫好。赵二道:“小子,你叫什么来着?” 后生回道:“回长官,小地叫伍万。” 赵二笑眯眯道:“好,以后叫你小万吧,你这手绝活是哪里学的?” 伍万道:“小的从小跟爹打猎,爹教的,” 赵二哈哈大笑:“好个家传绝学。行,你这个兵我收了,赶紧回营收拾收拾,跟我到神箭队训练吧。”伍万答应一声,看看自己的百户,那百户挥挥手示意他快去,伍万行个军礼,一路小跑朝军营去了。 伍万正是当初朱植刚到辽东时在街市上碰到的猎户后生,这次辽东征兵,伍万看在当兵有饷吃。辞别了老娘和弟妹,参军入伍。这日赵二过来挑选神箭手,先在一百步距离上表演了十箭全中,说照此标准。达到了就可去神箭队,一个月饷银从六钱变成一两五钱银子。整个百户,只有伍万一人做到了,而且还能在一百五十步距离上命中。伍万一下子在整个宁远卫中大出风头。伍万也喜滋滋的。一个月一两五钱银子,多大一笔钱啊,够弟弟念书地花销,也能给妹妹出嫁置办一些像样的嫁妆了。 张百房他们这些格斗兵,打心眼里瞧不起弓箭手,惊奇了一阵也就散了。张百房回去之后还真的向上级做了汇报。想不到张百房的面子还真大,他地提议得到了卢博的赞同,立刻找来定辽中卫的倪磊商量,两人一拍即合,于是两个卫的骑兵和步兵便每个月都有十天在一起训练地机会。这个点子由卢博向上反映之后。深得铁铉的赞同,启发了他对于诸兵种合成的概念,既然要分开不同兵种。那么不同兵种之间的配合更加重要,于是他在训练条例中迅速补充上这条下发各位。骑兵和步兵就近帮对训练,互相体验实战感觉。 正当朱棣春风得意,准备开春即刻南下对付李景隆的时候。李景隆的一份书信秘密送入了北平的王府之中,李景隆以表侄子的身份,写信请表叔息兵。李景隆的老子李文忠乃老朱帐下军功排得进前五的猛人,当然他还沾着一层亲戚关系,李文忠是老朱地外甥,也就是朱棣的表哥,李景隆叫朱棣一声表叔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朱棣看到这个表侄子的书信只觉得苦笑不得,对着道衍道:“大师,你看了吗?” 道衍笑道:“老衲看了。表侄少爷真以为一封书信就能平息靖难,卫冕也太天真了。” 朱棣道:“以李九江地魄力,再给他的胆也不敢写这封私信。孤觉得肯定是京城大侄子地意思,看来大师安排的伏笔已经生效了。” 道衍道:“前日京城密报,虽然我等朝中之暗线说上话,令今上罢免了黄、齐,但对于殿下而言,不过令朝廷承认了靖难的借口而已。今上灭燕之心不死,开春之后仍有大仗,殿下切勿掉以轻心。” 朱棣哈哈笑道:“大师放心,一天不容二日,孤不会傻到因为这封书信就罢兵。想我那表哥英雄一世,却生出这样一个窝囊废,真是令人惋惜。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师你照信里地意思回他一个吧。” 道衍颔首应下,三角眼一翻道:“殿下,现在朝廷方面无论军事还是舆论都处于下风,已经不足为惧。真正要提防的是辽东那位,沙河之后,他果真找了个临阵脱逃的借口斩了杨文,现在辽东已是他的天下。” 一提起朱植,朱棣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道:“哼,沙河之战,孤不慎中其奸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大师,可有妙计为本王除掉老十五。” 道衍道:“辽王羽翼已成,非一朝一夕之功可除。不过老衲有两计可以限制辽东对殿下的威胁。其一,目前辽东处在高丽、北山女真以及大宁和北平四面包围之中,殿下一方面可继续敦促李成桂往鸭绿江边增兵,另一方面派出一彪精骑从大宁方向进扰,同时派人与北山女真沟通,给他们粮食、布匹、食盐和兵器装备。帮助其壮大力量南下骚扰辽东边境。如此四战之地,虽不能让辽王疲于奔命,也可让他四边设防削弱其在关宁一线的兵力。” 朱棣点头道:“哼,北平是四战之地,其实他辽东何尝不是?大师此计甚好,孤立刻着手进行。还有一计呢?” 道衍道:“老衲听说,新年刚过,辽王就对旗下兵马进行军事改制。要知道兵制从来是社稷大事,藩王权力再大也不敢该兵制。但辽王发军饷,设勋章,分明是修改祖制了。可见其野心不小。所以殿下可着人带去一封书信,劝说辽王与殿下休兵止戈,他日靖难成功,可将天下与之平分。” 朱棣道:“嘿嘿,老和尚,你这招似乎不太好,孤与老十五势成水火,他必不会就范。而且孤感觉他此时正如渔翁,欲见本王与朝廷斗个你死我活,他好从中渔利,如何肯与本王善罢甘休。” 道衍微微一笑道:“殿下只见其一,其二嘛,这也是离间之计。殿下派人与辽王沟通,无论他是否答应,朝廷方面都会对其见疑。上个月,朝廷就怕晋王、代王向殿下输诚,已经将两位王爷召回京城。如今辽王杀了杨文,已经犯了朝廷的忌讳,只要再在二者之中做间,难保朝廷不会发出旨意召辽王回京。到时,无论辽王是否封诏,都可让朝辽之间闹得不可开交。从中渔利的必是殿下。” 朱棣听道衍这么一分析,才转忧为喜:“你个老和尚啊,肚子里哪来这么多妙计?”跳至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4)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4)春风吹开了冰冻的北国,也吹动了应天朝廷的不满。 眼看四月将近,在与朱棣的笔墨官司中没有讨到便宜的朝廷,连发三道圣旨催促在德州猫了一冬的李景隆进军北平。 帝制斧钺、旌旗、玺书,赐予李景隆,命其“专征伐”。 可是朱允的恩宠打了水漂,奉旨太监通过长江时,船被一阵狂风打翻。 一时间人心惶惶,认为此乃天惩朝廷。 可是朱允不为所动,再制了一副,执拗地派人去赠予李景隆。 李景隆接到这些恩宠,真是进退两难。 经过一冬天的整补,李景隆又拥有了四十万大军,加上真定城平安的十万人马,足足五十万大军做好了作战准备。 如今他已是戴罪立功之身,面对朝廷的催促,只得数度与平安约定一起进兵。 在得到平安的回信之后,李景隆终于磨磨蹭蹭到四月初五,才率领兵马出了德州,朝北平进发。 与此同时,朱棣的使节穿过层层封锁,带着信件叩响了辽王府的大门,此人名叫廖义,乃燕王府的照磨。 当门子知道来人身份之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忙进府禀报杨荣,杨荣也非常吃惊,他先命人将廖义带到偏厅等候,立刻找朱植禀报。 朱植莫明其妙问道:“四哥什么意思呢,难道要跟我讲和吗?如果是叙叙兄弟之情,我的朱字可以倒着写了。 你看要不要把信拿来看看?了解一下四哥要搞什么名堂?”杨荣沉吟一下道:“臣以为,燕王写这样的信跟目前地形势有关。 根据南线谍报,朝廷一个劲鼓动李景隆进军。 他也许担心殿下此时进关,让他腹背受敌。” 朱植感到很纳闷:“就算他担心我入关,也不应该使用这样的方法。 难道他真的觉得与我还有价钱可讲吗?或者他真的认为我会接受他地价钱吗?如果是讲价钱,我看都不用看,他肯定是说什么他日事成之后,和我平分天下之类的。 呵呵。” 杨荣也笑了道:“这招对宁王有用。 可对殿下是无论如何都没用的。 臣想燕王不会不知道这点。 那么他这样的做法惟一地可能就是做间,让朝廷和殿下互相猜忌。” 朱植道:“那就奇怪了,难道他就那么肯定这个事能让朝廷知道?”杨荣道:“呵呵,这有何难,只要殿下处理不当,他随便派人到京城吹点风就足以让朝廷知道了.朱植点头,这个自己倒真没想到,对啊,多么简单的事,想害你那还不容易。 他又道:“那不如直接把信封存,把来人抓着送往京城,让朝廷发落好了。 我并不想跟四哥有什么瓜葛。” 杨荣道:“如此甚好。 只是臣还有一个想法,可让殿下发笔小财。” 朱植道:“什么想法?”杨荣道:“前日。 郭大人送来了今年的财政预算,看起来真是触目惊心,光军饷就要一百三十万两银子。 全部支出加到一起足足有二百七十万两银子,目前辽东各项收入不过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加上朝廷的五十万两银子,今年还有四十万两银子的缺口。 眼下机会来了,殿下可以找朝廷要钱了。” 朱植不解道:“此时我们把人押往朝廷,朝廷不怪罪就不错了,哪里还奢望要到钱?”杨荣坏坏地一笑:“殿下,你说说,朝廷现在最怕什么,最倚重的是什么?”朱植道:“你是说,朝廷最怕四哥和我联合?最倚重辽东兵力牵制北平?”杨荣道:“对,正是如此。 我想黄、齐等人做梦都害怕燕辽合流。 所以殿下一方面可以将燕王使者和信笺原封不动地送往应天,另一方面上表跟朝廷诉苦,说辽东经济压力如何如何大,需要更多的朝廷粮饷。 诉苦也好,威胁也好,实际就是透露一个意思,想要辽东尽心尽力帮助朝廷讨逆,那就拿钱来。 有了燕王的作为在前,朝廷一定会掂量轻重,我看这钱可以轻松地要来。” 杨荣说得有理,现在朝廷形势紧张,未必敢对自己如何。 朱植转念一想又问:“前段时间晋王和代王都被招回京城了,咱们这么做如果让朝廷恼怒,派人宣我进京又该如何是好?”杨荣哈哈大笑:“殿下,多虑了,朝廷该招回任何一个王爷也不敢招回殿下。 上回殿下斩杀杨文,朝廷一个屁都没敢放一个。 由此臣已经试出了朝廷的深浅,他们就是欺软怕硬。 晋王代王皆无能之辈,朝廷岂敢指望他们可与燕王抗衡?殿下不同,您的武功是天下皆知地。 山海关、沙河两战,是燕王靖难以来,惟一两次败仗。 朝廷那些糊涂虫再笨也不会不了解,此时此刻,殿下已经不是朝廷最大祸患,而且辽东军只唯殿下马鞭所指,也只有殿下有能力抗衡燕王。 黄、齐之流虽然心中嫉恨,但他们除了借助您的实力,还真没有胆子撤换殿下。 臣可以肯定,眼下,朝廷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李九江那边再败一阵,朝廷的本钱就输得差不多了。 到那时朝廷只会更倚重殿下,殿下尽管高枕无忧。” 听杨荣这样分析,朱植颇有些醍醐灌顶地感觉,他连忙道:“勉仁是说,此时朝廷绝不敢再打我的主意?”杨荣道:“朝廷败得越惨,殿下位置越稳固,殿下尽管开出价码,朝廷那边肥得很。 估计殿下地奏章到达应天之时,也是李九江兵败之日。” 朱植一拍大腿,哈哈笑道:“你个杨荣,杨勉仁,不去做商人可真是浪费了大好材料。” 杨荣一脸奸商模样,眯着眼睛一脸坏笑。 朱植止住笑,故作一本正经问道:“那你看,要个五十万两差不多了吧?”杨荣故作诧异地提高声调:“五十万?太便宜了吧,起码一百万起价,你还要让人家还价吧,五十万那是咱们的底价。 殿下别不相信,您要掌握他们的心理,要得越多,朝廷就越信任咱们。” 朱植乐得站起来,来回走了三圈,杨荣真是妙人,啥事都被他看得那么透彻。 原来残存地一点点担心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朱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止住傻乐,对杨荣道:“讨债是小事,可是京城里还有一件大事需要铺垫。” 杨荣道:“却不知道是什么大事?”朱植道:“勉仁记得当日本王与你和铁铉说过的事吗?辽东做渔人,但这个渔人如何做,对于靖难最终希望得到怎样的结果,你可曾想过?”杨荣见朱植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这个大主意,朱植已经有了计较,恭恭敬敬回道:“这是大事,荣唯殿下马首是瞻。 却不知殿下怎么打算?”朱植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我考虑的也不够成熟,暂时得再想想。 但有几件事不算小,必须提早做好准备。 这次派员入京,我希望勉仁亲自去布置和安排……”杨荣见朱植并不把话挑明,也不追问,只是仔细记着朱植的吩咐。 过了三日,杨荣草拟好讨钱奏章,押着廖义还有那封被密封在盒子里的书信上了官船。 到了五月初十,朝廷里又出了大事,皇宫的承天门发生火灾,一场大火将城门烧得干干净净;火灾同一天,来自德州的八百里加急送入皇宫——李景隆所率王师在白沟河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败,三十万大军崩溃,被燕军斩首五万,损失战马三万匹,兵器辎重不计其数,最后的京营精锐悉数覆没。 朱棣大军马不停蹄,席卷冀南大部分地区,所过城镇望风而降,朱棣除了派出少量辎重兵马在当地搜罗粮草之外,大军兵锋直抵济南。 都督吴杰率领数万残军据城死守,济南山东重镇,城高壕深,燕军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这座坚城。 但一个消息却让朱植惊讶万分,山东都司的白沟河大战塘报渡过渤海海峡,只几天就放到了朱植的桌面上。 战报中明明白白写着一个阵没者的名字——都指挥盛庸!他怎么死了!朱植拿着塘报久久不能平静。 盛庸这位朝廷的大将,在历史原来的天空中,成为建文朝在抗燕后期倚重的统帅,他在济南、东昌等地屡次击败燕王,成为靖难之役惟一能与燕王抗衡的南军将领。 可惜这位天才战将崛起得实在太晚,他成为讨逆大将军的时候就是在济南之战以后,而此时,朝廷的军事本钱已经输得一干二净,战争主动权也已易手。 盛庸只能东拉西凑,东补西堵,勉强维持着山东的防线。 但建文朝能够在那个时空支撑三年之久,其中有两年时间就是盛庸和铁铉两人一前一后的功劳。 现在盛庸居然比历史提早阵没,朱植倒是十分意外也十分痛惜。 本来他把抗燕三杰给小侄子留下两人,自己只取铁铉,就是考虑到要保持朝廷与北平的平衡,但盛庸这样有才能的将军,迟早要收过来,最多借给朝廷几年罢了。 可惜,历史的车轮还是变化了。 如此一来,朝廷更加没人,吴杰、平安之流最多只是冲锋陷阵之辈,皆非帅才!难道靖难的进程已经发生了改变,要比原来的历史加快速度吗?跳至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5)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5)五月初十,是建文朝以来最黑暗的一天,朱允一个人窝在书房里谁也没有召见。 方孝儒和其他大臣跪在门外直到掌灯,皇帝才单独召见了方孝儒。 朱允在自己师傅面前痛哭流涕:“师傅,朕是一个失德的天子吗?”方孝儒坚定地道:“陛下乃古往今来少有的有德天子。” 朱允哽咽着道:“那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朕,昨夜朕看着承天门的大火,心里就非常难受。 难道朕是个失德的天子,上天要惩罚朕!朕想下罪己诏。” 方孝儒也是老泪纵横,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陛下,主忧臣辱,这都是我们做臣子的无能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陛下是臣下的要乞罪,岂能让陛下下罪己诏。 如果陛下这样做,岂不是让天下人都投向了燕逆吗?”朱允摆摆手让方孝儒起来,道:“师傅,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方孝儒叹了口气道:“陛下,臣以为,也许黄大人的一些做法过于耍弄权术,全然没有顾全大局。 耿侯新败那会,如果不换他呢,耿侯善守,也许现在仍然能将北平围成铁桶一般。 只是他力主换帅,现在看李景隆的确是竖子,全无乃父之风,一再丧师辱朝。 还有就是对待辽王,黄大人只看到辽王有野心,但却不懂得利用辽王与燕逆之间的矛盾。 总想要牵制辽王,好了。 把辽王得罪透了,现在辽王回来跟朝廷讲价钱了。 如果当初对辽王信任有加,何至于今日?唉,臣也有私心。 看着黄、齐二人受到陛下信任,臣有地时候为了顺着陛下的意思,也没有阻拦,以至于今日的情况。 臣无能。 请陛下治罪!”说着方孝儒又想下跪。 朱允连忙把方孝儒拦着,这些事哪一件不是自己首肯的,现在方孝儒竟然一一数落出来。 朱允内心虽然不舒服,但回过头想想,方孝儒说得地确有点道理。 朱允叹了口气道:“师傅,说这些也没用了,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怎么办?”方孝儒沉吟一下道:“陛下,眼下的急所有两处,第一是定下前线主帅的人选。 第二是同意辽王所请粮饷,敦促辽王出兵北平。 主帅一定要选一个有能力有经验的人,而辽王那边也要派一个有分量地大臣再度出使才行。” 朱允点点头道:“师傅说得是.可是朝中还有谁可用呢?”方孝儒道:“以老臣所见,现在只有魏国公可以胜任了。 虽然魏公与燕逆有姻亲关系,但魏公此人是出了名的忠孝之人,如果此时不避嫌任用魏公为帅。 徐辉祖必定会感陛下知遇之恩,奋力讨逆。 副将可选郭英,他跟辽王是翁婿,辽王看在这份情面上也会加紧南下。” 方孝儒这样的建议好是好,但朱允皱着眉头也不答应也不反对。 方孝儒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性格,也不说话在一旁侍立等待他的决定。 过了半晌,朱允道:“主帅的人选兹事体大,还要从长计议。 至于十五叔那边所请,朕就准了吧。 一年一百五十万两粮饷,十五叔也应该有所表现了吧。 至于押送的人选,师傅可有建议。” 方孝儒道:“杨靖或者练子宁,这两人和辽王的交情都很深,其中臣更属意杨靖杨大人,练子宁还是缺乏点分量,如果使杨大人去,务必能督促着辽王拿出点成绩来。” 李景隆的惨败加上宫里的大火,很快在应天流传开来,民间已经有一种谣言在传播,说天子失德,篡改祖制,这些都是上天对当今皇帝地惩罚。 到了这一次,黄子澄再也不敢保李景隆,他爬在朱允的御驾之前,捶胸顿足怒斥李景隆误国:“荐景隆误国,臣万死不足以赎罪。” 五月底,李景隆披枷戴锁被囚车送回京城,帝下召入刑部大狱论罪。 练子宁执数其罪,请诛之。 建文帝犹犹豫豫,最终以其有世券免其死罪,练子宁愤激叩首大呼曰:“坏陛下事者,此贼也。 臣备员执法,不能为朝廷除卖国奸,死有余罪。 即陛下赦景隆,必无赦臣!”大哭求死,杨靖等劝之不从,帝为罢朝。 越两日,建文帝召杨靖入宫,委以钦差使辽。 杨靖奉旨,与辽王府长史杨荣入库校点饷银一百万两,准备押往辽东。 同日,锦衣卫以黄子澄、齐泰二人下刑部大狱。 两朝老臣刘三吾走完他七十三岁的人生路程,在黄、齐下狱之日薨于府上。 对于政治敏锐地人都闻到强烈的气味,京城要变天了。 长江入海口北岸有一个小镇子,名曰吕四场,是一个由淮南盐场发展起来地城镇。 因占着长江出海口,地理位置重要,不少私盐贩子都在此落脚,一来二去也由一个灶丁组成的小村落变得有些繁华的小镇子。 五月里地一天,一个不起眼的外乡人推着独轮车步入了镇子。 只见他三十多岁的庄稼汉模样,面黄肌瘦,风尘仆仆。 独轮车上一边是一个大包袱,一边是一笼鸽子,有十几只的样子。 外乡人入镇逢人便打听事,似乎没有打听到,来到镇中一个茶馆落脚,叫了一壶茶水,要了两个馒头,一碟咸菜吃了起来。 外乡人问小伙计:“小兄弟,这里再往东走是什么村镇?”小伙计道:“再往东走,就是大地的尽头,一片汪洋大海啦,没有村镇了。” 外乡人愁眉苦脸地道:“哎呀,那该怎么办啊,我苦命的妹妹。 这是寻不到你了。” 小伙计见他这样说,好奇地问道:“这位老哥,你这是怎么了?”外乡人眼中噙着泪水道:“老哥我是个命苦地人啊,原本是太平府当涂人士。 去年我家里遭了火灾,一家人都烧死了。 我正好在外做工,幸免于难,回到乡下。 啥都没了。 于是想到十年前有一个妹妹嫁到了外乡,听说是在扬州府长江边上的一个地方。 于是就收拾了一下想寻着这世上惟一的亲人。 我一路沿江走过来,一走就是一年多,这扬州府长江沿岸的大小村镇都寻了个遍,但就是没有寻到妹子。 今日到了这里,问了一些这里地乡亲也没听说过。 本来想歇歇脚,再沿着大江走下去,可是小兄弟这么一说,谁知道已经到了长江的尽头。 这叫我如何是好啊!”说着庄稼汉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伙计听他的身世颇觉凄惨,只得道:“兴许你妹子婆家已经迁走了呢?”外乡人道:“这。 这可如何是好?”小伙计道:“这位老哥怎么称呼啊。” 外乡人道:“我叫陈二春,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小伙计笑道:“我也是孤儿,从小被掌柜的收养。 没有姓只被人叫小石头。” 里面掌柜地听外面两人聊天,从里屋出来。 问清楚外乡人的身世。 觉得他挺老实的,也心存同情。 掌柜的叫王五斤,问陈二春道:“却不知道二春兄弟有何打算?”陈二春道:“这天地间可叫我去哪藏身啊?”王五斤道:“却不知道二春兄弟靠什么营生?”陈二春道:“以前是泥瓦匠。 平时还会养点鸽子,送往酒楼里帮补一下家用。” 王五斤道:“二春兄弟不如就在我们吕四场住下来吧,这两年这里也逐渐繁华,盖房子的不少,你这手艺也能有用。” 陈二春眼中露出期盼的色彩,道:“这,这能行吗?”王五斤知道他担心甲里制,道:“行啊,这里的官本来就管得松,里正跟我是本家兄弟,我看你不像个坏人,这就去跟他说说,应该没问题。” 陈二春连忙跪倒:“王大哥,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陈二春便在小镇南沿靠近堤坝的地方建了两间草房住了下来。 他的泥瓦匠手艺还不错,长工短工都有点活干,另外他又在草房旁建个笼子养起了鸽子,时而将肉鸽子送到镇上食肆出卖帮补家用。 陈二春时常惦记着王五斤主仆俩地好处,也不时抓两只鸽子去给他们下酒。 镇里的人对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外乡人也不见外,还挺照顾。 过了个把月,镇里传来一个消息,朝廷地钦差乘大船去辽东,老百姓们纷纷扶老携幼走上大堤观看,小石头带着陈二春也一起凑热闹。 只见宽阔的长江口云淡天高,几艘大船从长江内驶来。 而一望无际地外海那边,也有一些船只,两边船只旌旗招展,从长江驶出的大船渐渐停下来,接着几声号炮,三艘中等船从船队中驶出,向外海的十几艘大船驶去。 快要接近地时候,外海的船队船舷一朵朵烟雾升起,接着隆隆的雷声传来。 陈二春清楚地看见外海舰船桅杆上飘扬着的旗帜,海水蓝底,橘红色的腾龙,这就是威震东海的辽东水师军旗。 此时,一群鸽子呼啦啦地在大堤上掠过。 “建文二年六月二十八,钦差杨靖,长史杨荣,督饷船回辽,辽东水师护之。” 杨靖北使,黄、齐下狱,刘三吾撒手西去。 朝廷内阁权力立刻出现真空,皇帝迁方孝儒礼部尚书兼大学士,成为内阁首辅。 这个看似死忠迂腐的方孝儒在关键时刻巧施手段,轻松扫除前面的几位重臣,走上帝国权力中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卓敬、解缙二人以才能破格提拔进入内阁,与方孝儒、练子宁一起辅佐建文,扭转危局。 京城真的变天了。 跳至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6) 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6) 发表新内阁人选之后又过了五日,最新的讨逆大将军张榜公布。魏国公徐辉祖接任,武定侯郭英担任副将。朝廷发湖广、两江、两广二十万兵马再伐北平。明眼人看得出来,朝廷有些力不从心了,兵越发越少,征召之地越来越往南。 帝国的政局军事形势日趋紧张,物价悄悄地涨了一些,但百姓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这个帝国政治经济权力中心,却依然事一派马照跑,舞照跳的纸醉金迷。应天城内南城锣鼓大街上聚集着最繁华的娱乐场所,最著名的银勾赌坊的纯银招牌瓦光锃亮的。 一名锦衣大汉迈着方步走入赌坊,门口伺候的接应看见大汉,就跟狗熊见到蜜一样,眼睛都笑弯了,连忙招呼着:“黄爷,您来啦,还是二楼雅间请?”锦衣大汉抚摸着腰带上吊着的一枚白玉佩,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两个客人侧过身,让锦衣大汉走过去,其中一人道:“此人好大的架子,你知道是谁吗?” 另一人道:“你连他都不知道啊?新任的锦衣卫宿卫镇抚司知事黄鹰黄大人啊,别看他官小,大内宿卫可都归他管着,可是牛气冲天的人物呢!” 黄鹰不理这些窃窃私语,在接应的引导下,穿过吆五喝六的人群走上二楼。接应问道:“黄爷,您今日想玩两手什么?” 黄鹰嘴里蹦出两个字:“牌九。” 二楼的结构很精致,小小走廊拐了两拐。来到一个雅间前面,接应朝里面喊了一声“有客人!”门打开,里面一个更高级地接应打开门也喊了一声:“客人到。”外面的接应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背过身下去了。 黄鹰走入房间。只见房间里坐着三个人,正在推着牌九。为首一个身材矮小的胖子,挑起眼睛看了一眼,两人眼神交织在一起。脸色顿时都变了变。黄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里面那个胖子嘿嘿一笑道:“怎么了,黄六品怕了在下吗?” 黄鹰脸色更加难看,鹰眼一般地目光射在胖子身上甚至能杀人,他也哼了一声:“熊掌柜,这话说的,怎么还想跟俺耍耍。” 这位熊掌柜乃京城四通车马行的东主,姓熊名度,自从三年前从辽东买入三十辆四轮马车之后。买卖越做越大,此人不好饮,不好嫖。就好这口,所以银勾赌坊成了他流连得最多的地方。 这个黄鹰也是一样。最好地就是赌钱。但这两位是冤家,每次坐在一起赌钱就斗气。只是黄鹰技术明显比姓熊的好,所以是胜多负少。只是前些日子两人赌了一局,这熊度小赢了二百两银子,所以今日见到黄鹰,说话有些得意。 黄鹰找个椅子坐下,旁边的接应立刻送上茶水和手巾。黄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鼓囊囊的也有不少银子,往桌上一摔,道:“发牌。” 熊掌柜做庄,扔了骰子,一墩墩牌推倒各人手里。第一把上来,黄鹰就抓着一对梅花,一副红九,这是不错的牌了;熊度手里是两副小杂牌,黄鹰自然赢得轻松,旁边两个闲家竟然有一位拿到更小的杂牌,庄家赔二赢一。接下来几把,熊度的庄手气依然不壮,里外都是输。等他卸了庄,黄鹰眼前已经有了二十两银子。 四个人就这样摸来推去,很快其中一个输了快一百两银子的人摇了摇头起立走人了,此时黄鹰已经赢了一百多两银子了.自从黄鹰来了之后,熊度的运气就有些差了,不但把刚才赢两人的钱输了出去,又输了几十两银子。可是这些出入对熊大掌柜也不算什么,他脸上仍是皮笑肉不笑地。 三个人又玩了半个时辰,另外一个人又输了快有二百两银子了,也站起来告辞。雅间里,只剩下熊度和黄鹰二人对赌。 黄鹰又赢了几把,熊度有些坐不住。六七月间的应天正是一年最热的日子,虽然旁边地接应不停地给两位扇扇子,但肥胖的熊度却仍然满头大汗。他喝了一口酸梅汤,擦了擦脸上地汗道:“黄大人,不如我们提高每把的注码如何?” 黄鹰微微一笑:“那熊掌柜想玩多大?” 熊度道:“一把二百两!” 黄鹰看看自己手头连本带利大概有五百两,道:“随便,来,发牌。” 今日的牌格外邪乎,基本上是黄鹰赢三把,熊度才赢回一把。有几次熊度地牌都不错,只是偏偏黄鹰都只大他一点点,很快黄鹰又赢了两千两银子,熊度的现银早输光了,这里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黄鹰笑了笑道:“熊掌柜,今日你的手气有些差哦。不如改日再来。” 熊度的脸有些红润,从怀中又掏出一张辽东票号的银票,上面是两千两的字样,嘴里崩出几个字:“再赌一把,一把定输赢。” 黄鹰神情瞬间有些诧异,但随即又变成笑眯眯的,看看自己面前的银子,道:“熊掌柜,你这点银子好像不够啊。” 熊度咬牙把腰上吊着的一个刘海赶蝉的和田白玉把件拽下来,往桌上一扔道:“这是前宋的玩意,怎么的也值个八百两银子。” 黄鹰微微一笑,把银票扔给旁边的接应,接应拿起银票仔细看了看,对黄鹰点了点头。 熊度气得眼都红了,一拍桌子:“妈的,你也不去这四九城打听打听,我老熊什么时候用过假银票!” 黄鹰不搭理他,把骰子扔到台中,然后发牌。熊度抄起手中的牌,啪啪啪。飞快地翻着,只见他眼睛里放出光来。黄鹰拿起自己地牌看了看,然后平静地放下。只见熊度嘴咧开,眼睛紧紧盯着黄鹰道:“有时候你可以一晚上运气好。可是赌桌上总有一把翻盘的机会。”说着豪气十足地把两对牌拍在桌上,唰地翻开。 旁边的接应瞪大了眼睛一看,我的乖乖,敢情是一对“天牌”。一对“地牌”。这是玩牌九地人做梦都想抓到的大牌。熊度站起来,边伸手搂桌上的银两,边道:“黄六品啊,黄大人,承让承让。” 一只黝黑的大手突然按在熊度地手上。“熊掌柜的,你急什么?”黄鹰的鹰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的另一只手慢慢把桌上的和田墨玉打磨成的两对牌九翻开,第一副白二红四,第二副白一白二。那个接应惊叫着:“至尊宝!” 熊度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着拿四张牌,毫无疑问。那是牌九中的极品“至尊宝”——通吃。熊度如泄了起的蹴,颓然倒在椅子上。 黄鹰哈哈大笑着将桌面上所有银锭和银票搂到一起,银票折好与玉佩一起放在怀里。银子用包袱打好,背到肩上。然后留下十两房钱。又把一锭足有五两的银子扔给旁边地接应道:“去,给熊掌柜叫辆车!对了,最好再给他请个大夫。”说着。哈哈大笑转身出门。 黄鹰出了门来,此时已经是初更时分,早有接应将他的坐骑牵了过来,他飞身上马,一夹马肚,**良驹飞快地冲了出去。 黄鹰回到家,也不答应老婆唤他吃饭,只是一个人钻进里屋,点燃了灯,从怀里将玉把件取出,他使劲把上面的金蝉一按,腾一下,刘海地屁股下弹开。黄鹰一抖,里面一卷纸掉了出来。他慢慢将卷纸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两行蝇头小字,这些字前言不搭后语,就这么看根本无法明白含义。 黄鹰又从床头拽过一本《三国志评话》然后根据规律,一一对应出纸条的真正信息:“密切注意二号四号人物日常起居行止,等候执行东风破行动,三红,01”前面地文字代表任务;“三红”代表了任务级别,这里代表着最最最顶级的任务;01是一种代表数字的特殊符号,意味着命令由组织最高级别地人物发出。 黄鹰终于明白了,今日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赌局,全因为这个三红级别的任务,东风破这是怎样一个行动,要最高级别的人物亲自部署。黄鹰不再琢磨,神情严肃地将纸条凑在蜡烛上烧成灰烬。 黄鹰离开赌坊不久,熊度也被两个家人扶了出来,他在刚才的豪赌中输了不下四千两银子的消息已经在赌坊里传开了。那些赌徒们要不羡慕黄鹰的手气,要不笑话着熊度的倒霉。 赌坊后进,是一片酒店,赌累了,饿了的人们就在此吃饭喝酒,补充充足了会继续去前厅搏杀。此时正是赌局的**,在此吃饭的人很少,只有一桌三个人边喝边聊。 一个脸色白净的商人对伙伴悄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这是上天要惩罚今上!” 旁边一个黄脸年长一点的商人吃惊的样子道:“张掌柜的,你千万别胡说,这是要掉脑袋的。” 张掌柜道:“周翁,这事要不是传得那么邪情,谁会相信。你看承天门的大火,还有曹国公的惨败几乎同时发生,这难道不是上天的昭示吗?” 另一边一个带着帽子的年轻人忧心忡忡道:“上天为什么要惩罚今上呢?” 张掌柜左右看看,喝了口酒道:“算啦,算啦,说这些是要丢脑袋的。” 年轻人急道:“你快说啊,这里就我们哥仨,你说了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那个姓周的也道:“老张,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吧。” 张掌柜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到最低道:“唉,好吧,今日说今日了,二位切不可外传,不然都要掉脑袋的。有一个事情大家是否还记得,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薨。对,就是那次。听说当年洪武皇帝有过换这个为太子的想法。”说到“这个”地时候,他右手伸出四个手指比划了一下。 见二人点头。他又道:“只是先皇当时被那位(说着用手指指了指上面)的假忠假孝蒙蔽了,所以才封了那位。到了后来洪武帝病笃之时,看穿了那位不忠不孝的面目,再度想更换这个为储君。并密诏他进京。谁知道那位知道此事,竟然毒死了洪武帝,然后急忙下葬登基。大家还记得吗,先皇停陵才七日就下葬了。这不合天子之礼。为什么啊,不就是怕露了马脚吗?” 姓周的道:“我记起来了,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前年先皇崩了没几天就归陵了。” 张掌柜道:“对啊,其实那时,这个已经奉密旨到了扬州,却被那位派军拦截。你们想想,如果不是有问题,为什么不让做儿子地奔丧?还不是怕这个进京争皇位?这个为了黎民百姓不愿意同室操戈,只能在长江边洒着热泪遥望京城三跪九叩。这真正的天子应该是这个,而不是那位!你们说。如果不是这样,上天凭什么惩罚那位?”两个朋友琢磨着这话,觉得还真有点道理。纷纷点头。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门外有两个人推门进来。吆喝着:“伙计,快上两碗阳春面,快点。别误了爷们的手气。”张掌柜连忙使了个眼色,三人又端起了酒杯。 熊度刚回到家,门房就有一位衣衫鲜亮的中年人等着他。熊度一看见此人,神情立变,甩开两名跟班,拱手道:“吴掌柜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里面请。”说着陪着吴掌柜走到了内堂。 两人分宾主坐落,吴掌柜貌不惊人,留着两撇小胡子,扔在人堆里根本看不出来,他拱手道:“您忘了,四月间,您跟在下订了六十匹沈阳马啊?” 熊度道:“啊,记得了记得了,新开了几条路线,需要马匹。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啦。”正说着,下人已经奉上茶水。熊度摆摆手让下人出去。 等屋里没人,熊度连忙跪倒:“属下拜见千户大人。” “吴掌柜”道:“起来吧。” 熊度起来道:“怎么要千户大人亲自出马?” 吴掌柜道:“兹事体大,从现在开始,南京所有探子都要调动起来,上面怕你一个人势单力孤,特派我先期前来准备。听说后面还有大人物过来坐镇。” 熊度心中一惊,吴掌柜在组织中代号04是核心的三人之一,居然要他来主持工作,而且后面还有大人物没出场,可知此次行动非同小可。问道:“这次为东风破花这么多钱,动用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到底是什么行动。” 吴掌柜眼光一厉:“不该问的一个字也不要问,咱们交情归交情,规矩是规矩,你不怕01扒你的皮?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行动的核心内容。” 熊度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拱手道:“属下省得。” 吴掌柜道:“这次我带来六十匹沈阳马,都是为行动准备的。这些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宝驹,在你车马行里养着,随时听用,不可出一点差错。” 六十匹沈阳马,这就是六千两银子,熊度知道其中利害,连忙应诺。吴掌柜也不久留,交割完马匹,告辞离开。 关于建文篡位的传言有鼻子有眼的,迅速在京城中不胫而走,搞得四九城人心惶惶。朝廷上下更是震怒,着锦衣卫大索京城,务必揪出造谣生事者。一时间平时就跋扈地锦衣卫把应天闹得鸡飞狗跳,真正的造谣者没有抓到,却让谣言更加坐实了——如果传言不是真的,朝廷犯得着那样震怒吗?分明就是心里有鬼!跳至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1)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1)小马王口中叼着酒碗一仰脖,将酒送入嘴里,然后嘴一甩,漂亮的青瓷酒碗落地开花。 小马王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好久没这样痛快地喝酒了。” 大树上鸣蝉还在柔弱地叫着,树底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名军官,众人面前的酒缸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 这棵树下的年轻军官们掌握着辽东一半的军事力量,除了小马王,还有楚智、瞿卿兄弟、庄得、苏杰。 这些人共同的特点是他们都是跟随辽王就藩的护卫旧将,也就是辽东军中辽王的嫡系部众。 他们之中只有一人是例外,就是喀吞,他厚着脸皮,死活要跟着来。 六月底,第二军“辽西”推进到山海关附近,与关宁军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也是为了检验两军经过半年整训之后的成果。 作为关宁军主将,小马王出面邀请这些当年出自羽林右卫的老弟兄吃饭,中饭过后,大家喝得不过瘾,又抱上几坛子酒来到树荫之下边喝边聊。 这些年来,老弟兄们升官的升官,各守一方,聚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这样难得的机会,让大家十分开心。 酒量稍逊的苏杰最早倒下,正在树干旁睡得鼾声如雷。 其他几人也是醉醺醺的,大声说笑。 小马王道:“不容易,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咱们这些兄弟竟然都还能坐在这里吃酒,没少一个……哦,还多了一个兄弟。 这多不容易。” 瞿卿酒量渊博。 点着头道:“是啊,特别是我,那年编到宁藩手下,真以为这辈子也不可能和大家相聚了。” 小马王道:“所以。 要感谢燕逆,感谢他给了我们聚会的机会。 哈哈,不然我们还得是天各一方,庄得、苏杰守在北方。 瞿卿兄弟在大宁。 来,还有酒吗,大家都满上啊,再干一杯。” 楚智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差不多了,我看咱们别喝了,聊聊天吧。” 虽然小马王官职已经比楚智高了,但从前小马王就佩服楚智地武艺。 见他发话,也不再勉强,道:“好。 呵呵,楚大哥说不喝就不喝了。” 楚智道:“唉。 想起当年和殿下在京城的日子,那是何等舒服,喝酒射猎.逍遥自在啊。” 在这些人中又分成不同的等级,瞿家兄弟,小马王,楚智是最早跟辽王玩在一起的人。 庄得、苏杰都是后来才逐渐成为朱植地亲信,所以说起这些时,这两人并不说话只在那里听着。 小马王道:“是啊,咱们兄弟都是跟着殿下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有如今的风光全靠殿下恩典。 所以今日,我王不但是想跟大家叙叙兄弟之情,还有一件事要说。” 喀吞听着他们说起当年的感情,脸上尽是羡慕之情,他自从入了辽东军就在楚智手下,早把楚智当成大哥,一心就想接近他们这个***,倒不是为了能攀上辽王地嫡系,只是觉得这些兄弟都比较年轻,志趣相投。 他立刻道:“王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说,需要兄弟的时候,只管言语。” 小马王道:“好,有喀兄弟这话就好。 刚才我说了,咱们今日的富贵全靠殿下恩典。 现在殿下正是需要咱们的时候,王希望诸位老兄弟能够齐心协力帮助殿下成就大业。” 瞿卿道:“老王,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在座诸位兄弟,哪个不以殿下马首是瞻?”说着诸人纷纷点头称是。 小马王道:“呵呵,的确是兄弟我的不是,说这话的确有些见外。 只是多年不见了,兄弟还是想跟大家掏掏这心窝子。 以我的估计,这次是要和燕逆见真章了。 辽西军来了关宁估计是不会回头了。” 一听到有仗可打,喀吞就来劲,道:“王大哥,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是不是又要入关作战?”小马王道:“具体计划还没看到,只是昨日参加了形势研判会,会上铁长史报告了南边的消息。 上个月朝廷五十万大军兵败河北,损失相当惨重,听说京营里的精锐全军覆没。 一些京营中地老朋友也阵没了。 想必兄弟们也都听说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 楚智道:“如果是这样,看来辽西军真的要留下了。 朝廷那边看样子顶不住了,需要咱们出马。” 小马王道:“是啊,我看参谋部那边肯定在拟定相关的计划,短则半月,长则一个月,关宁、辽西两军必然入关作战。 我想这次是与燕逆地决战了,真不知道咱们弟兄有几个人能在下一次聚会中一起喝酒。” 瞿优道:“王哥,你别这么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当兵的马革裹尸很正常地事。” 小马王微微一笑道:“小瞿兄弟说得很对。 但我今天在这里还要说一件事。 大家觉得殿下对朝廷是什么态度?”这个事非同小可,谈论到了朝政,显然不是他们这些军汉们应该涉猎的。 楚智道:“小马王,你是怎样看的?”小马王道:“殿下这么多年来在辽东爱国爱民,兴兵革,除贪弊。 辽东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朝廷里偏偏有那么些沽名钓誉之徒,看殿下不顺眼,三番四次找殿下麻烦,欲除之而后快。 兄弟们想过吗,如果灭了燕王,朝廷鸟尽弓藏,回过头又收拾殿下,那该如何是好?”众人没有想到小马王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大家沉默着没有话说。 过了一会,庄得开腔了:“我地命是殿下给的,如果没有殿下,蓝逆那会我就授首了。 所以只要殿下一生令下,让我砍谁,我就砍谁。” 庄得是个粗人,说话直白,言语间杀气大盛。 喀吞也道:“庄大哥说得是,我喀吞这条命也交给辽王殿下,你去砍谁一定要叫上老喀。” 他这么一说,大家呵呵一笑。 既然两人说开了,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表示愿为鞍前马后。 瞿卿年纪最大,比较沉稳,并不急着说话,等大家说完了才慢慢道:“靖难之役,已经形成三方角逐,殿下、燕逆还有朝廷。 朝廷经过几轮惨败,实力折损很大,已经很难主导局势。 燕逆在与朝廷的战争中不断壮大,已经兵强马壮。 朝廷此时必然倚重殿下平乱。 我看殿下的所为应该已有安排。 记得杨大人说过一句话,任何政治上的交锋都以实力为后盾。 所以我等只需要忠实执行殿下命令,以手下军力为殿下的强力后助……他日逐鹿中原也未可知。” 瞿卿最后一句逐鹿中原,野心跃然言语之间。 小马王点头道:“瞿大哥说得对,今日有兄弟们的表态就够了。 我想我们兄弟今日可撮土为香,结为异性兄弟,大家同福同难,共保辽王逐鹿中原。” 春夏两季燕军凌厉的攻势终于在坚城济南面前消退了。 十万燕军围攻济南前后两月,损兵折将近万,仍然无法打开济南的城门。 当第一场秋雨撒下来的时候,道衍和尚向朱棣建议,“师老矣,请班师。” 朱棣虽然愤恨,但也知道失去了锐气,再攻无益。 七月底,燕军将鲁北府县抢了个干净,徐徐朝北退去。 魏公徐辉祖与燕军前后脚到达济南,在燕军被撤之后,徐辉祖、吴杰率军在后跟随。 八月初收复德州。 徐辉祖在德州誓师,济南保卫战的胜利以及德州的收复为讨逆军获得了难得喘息机会。 徐辉祖组织前线军事会议,确定防守为上的战略,以德州拱卫山东,以真定拱卫河南,这两城为防线的基座,河间府为枪头,三城组成三角配置。 以勇将平安守备河间,自己坐镇德州,吴杰驻守真定。 徐辉祖通过济南之战看清楚了燕军攻坚能力的弱点,严令各军不可轻出,只许据城死守。 杨靖、杨荣押送银饷抵达辽东,并不去广宁,朱植迎于山海关。 杨靖在山海关宣慰各部,视察关防,对于辽东军雄壮的军容,钦差甚喜。 结束前线事务,杨靖与燕王辞别,在杨荣陪同下移驻广宁,钦差稍事休息便开始了在辽东的视察,计划用两个月时间走遍辽东地面,鼓励民心士气。 七月十五,朱植派出广宁右卫,向冀东平原大肆渗透。 对于出现在滦州附近越来越多的辽东侦骑,房胜忧心忡忡。 从六月开始,山海关就集结了辽东军十一个卫,斥候的回报让房胜触目惊心,辽东六大主力合伙在此,此外两个女真卫,沈阳中卫这些精锐的骑兵卫也都来了。 虽然从其他途径得到的情报说辽东军在整顿半年之后,集结在山海关进行演习。 可是傻子都知道,这十一个卫的虎狼之师决不会仅在此摆摆花架子,西进冀东是迟早的事。 房胜掂量着自己这三卫人马,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被迫遣使入北平求援。 朱棣以兵马疲惫为由,不予援兵,命房胜加紧修葺城墙,积聚粮草,等待辽东军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跳至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2)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2)二更的广宁城静谧安详,虽然这个年头天下大乱,但离前线仅仅数百里之遥的广宁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商人的生意随着战争的需要越做越火,工厂已经实行一日三班倒,百姓几乎每个人都从战争中获取了好处。 除了粮价稍微上升了一成之外,这里的生活机会没有遭受打扰。 宽阔的大街上行人稀少,一阵北风卷过吹得街道上的招牌遥来晃去,一溜黑影在巷子里出没着,拐了几拐隐没在巷陌之中。 黑影来到一家院落前面,为首的举手握拳,后面的一起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人借着隔壁的光亮看了看这个院落的大门,只见门边插着一支不太起眼的干树枝,他点点头对后面的人悄声道:“对,就是这里了。” 他捏嘴学了几声鸡叫。 不一会旁边巷子的黑影里闪出一个人,他走过来,对着黑衣人拱手示意:“属下鼹鼠组十七号探子,阁下是?”“行动组第四小旗。 人在里面吗?”黑衣人回道,探子点点头,“快,两个堵后门,两边围墙各两人,其余跟我,十七号你带路认人。 听更鼓动手”南大街福善酒楼,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小伙计正在上板,摘下悬在门口的红灯笼,忙活着也没有留意到旁边巷子里埋伏着一队黑衣人。 最后一个客人出来拐进巷子,与为首的黑衣人低声道:“我离开时,人正在前台算帐。” ***通明地场所,这里的烟花妓院几乎不休不眠,栖凤楼里,龟奴、鸨母、花枝招展的女人正从客人们的口袋里榨取最后一两钱财。 一个鸨母和妓女正搀扶着一个男人上楼。 鸨母道:“徐爷,今天海量啊,一会让水仙好好伺候伺候你。” 三人踉跄着走上楼梯,并没有注意到大堂地角落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这几位爷来啦。 里面请!”门口的龟奴热情地招呼着,来了大买卖了,十几名大汉鱼贯走入妓院的大门。 为首一人大声地咳嗽两声,并把帽子摘下来。 等他们一众走入一楼的雅间,刚才那双眼睛扔下陪酒地妓女,起身也进了雅间。 “鼹鼠组二十二号探子报告,今日陪他的是水仙,二楼七号房。” 刚才角落里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这桌报告情况。 为首的男人点点头:“房前房后各去两人,其他的跟我上楼,二十二你带路认人。” 都司衙门的小吏钱宝被人从家里的被窝里叫醒.他老婆嘟囔着起来,出去开门,边点灯边问道:“谁啊。 这么晚了,人都睡下了。 门外的人道:“嫂子。 是我啊,小三。 都司衙门有紧急公务,要钱哥赶紧回去料理。” 钱宝一个骨碌从**起来。 三两下穿上了衣服。 他老婆连忙拿过一件外套给他套上:“官人早点回来啊。” 钱宝道:“最近军务繁忙,估计这一整又是一宿。” 出得门来,只见同僚李三正在门口等着,钱宝问道:“什么军务,这么紧急?”李三道:“不知道啊,杨长史亲自坐镇,命我来唤你回去。 赶紧走吧。” 说着两人匆匆忙忙地往衙门走。 钱宝家离衙门不远,拐了两个弯就到了,只见大门紧闭,门口两个灯笼昏昏沉沉地在风中摇晃。 门口左右两边两名执勤的军士却站得直直的。 两人上去叫门,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李三道:“是我们啊,回来办差地。” 门打开,让两人进去。 两人走入二进,只听街外“当当当……得”敲响了三更。 突然从四面窜出几条黑影,二话不说分开两人,将钱宝扑倒在地,钱宝拼命挣扎,大喊:“是我啊,老钱啊,干吗抓我?”李三吓得张口结舌,在旁边看着几名官差将钱宝扎成粽子一般。 一脚踹开院门,率领四五个人冲了进去,他们寻着正房,一名手下上来就是一脚。 黑衣人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里面才传出声响:“啥事叮叮咣咣的。” 黑衣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在被窝中的男人按住,十七号突然喝到:“刘二刀!”被按着地男人答应着:“正是小人,各位好汉,家里还有些财物,尽管拿去,切勿伤了我等性命。” 他老婆早就吓得晕在**。 笃,笃笃”福善酒楼大门传来敲门声,郑掌柜刚算完帐,就听到敲门声,应道:“谁啊,这么晚了?”门外的人道:“巡夜地小张啊,大家伙都饿坏了,郑掌柜开门给我们弄口吃的吧。” 郑掌柜脸上露出一脸厌恶的神色,但还是凑过去道:“小张啊,伙房都回家了,没吃地了。” 小张道:“来俩烧饼,一碗热水就行,大家都饿坏了。” 郑掌柜无奈,只得下板开门。 等门打开,只见巡街小张带着十几个人鱼贯而入。 郑掌柜道:“怎么这些个兄弟这么面生啊?”话音未落,跟在小张身后的人突然发难,冲上来已将郑掌柜按住。 郑掌柜挣扎着大喊:“怎么了,干吗抓我,小张这是怎么回事!”小张摇头道:“郑掌柜,不好意思,这是上风的命令,小的没有办法里的客人们也喝得差不多了,不能过夜的举手告辞,有相好地摇晃着上楼。 突然听到楼上“叮呤咣啷”地一阵乱响。 跟着便是大声喝骂,仿佛有人在打架来。 接着一个房门被冲开,一个大汉倒出屋来。 栖凤楼旁的小巷子里几个人紧张地望着上面那个房间,里面灯光乱晃。 人影重重。 接着窗户被踢飞,一个人嗖地从窗户中跳了出来,刚下地就听此人一声惨叫,巷子里的人立刻撒起一张渔网。 正好落在那人身上。 两边一拉,跳下来的人已经被渔网扎得严严实实。 两边地人凑到近处一看,乖乖,网中的大汉衣服都没穿。 上面窗户探出一人叫道:“逮着了吗?这厮凶悍得很,上面伤了两个弟兄。” 下面回道:“逮着了,还是个光杆。 幸亏布置得好下面撒了铁钉,这厮下来就伤了脚。” 上面道:“好,好好捆结识了,带回衙门去。” 憧。 几十个同样的小组在城中同时动手,一张大网在沉睡中的广宁慢慢收起。 坐在都司衙门正堂里地杨荣,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入迷。 书面上几个字“柏拉图问答”。 门外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敲门而入。 对杨荣行了个军礼道:“行动组十一小旗报告,郑掌柜押在外面。” 杨荣摆摆手道:“押到牢里去,不能伤了分毫。” 来人行礼退下。 紧接着。 又一人进屋,只见他脸上青了一块,躬身禀报:“行动组第五小旗报告,王佥事已经落网,押在堂外。” 杨荣点点头道:“好,怎么挂彩了?”来人不好意思笑笑:“那厮很是厉害,我们小组伤了两个弟兄。” 杨荣合上书,站起来道:“好,干得好,赶紧把人押到牢里,不得声张,所有有功的人下去等着领赏吧。” 来人行礼告退。 旁边站着的一名锦衣大汉拱手道:“01大人,恭贺天网行动完满成功,所有犯人全部落杨荣冷哼两声:“完满?成功?哼,这么多北平的人安插在广宁,最大的都做到了指挥佥事!其他的都司衙门里有,盐课司有,辽东联号里有。 你说说,哪里没有?”锦衣大汉被说得大汗淋漓,战战兢兢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杨荣喝了口茶,拍拍他肩膀道:“不过还好,这次通过赵正雄外甥这条线将这么多鼹鼠挖了出来,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你快去连夜提审,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锦衣大汉连忙应诺,转身要走,可一寻思又回来道:“大人,赵正雄那外甥卢飞该怎么办,赵大人和殿下关系可好啊。” 杨荣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在锦衣大汉面前一抖:“你自己看!”只见上面写着:无论牵涉任何人,彻查到底,落款朱植。 等大汉看完,杨荣将手令收起来,道:“别说是他外甥,如果查到老赵是北平的人,照抓不误。 去办事吧。” 杨荣刚回到广宁,一方面应酬着杨靖,一方面向总座下达了天网行动开始的命令。 二百名探子及王府侍卫营在八月初一子时在广宁、辽阳、山海关大营等地同时行动,将跟踪了两年,涉及三十多人的北平在辽东谍报网一网打尽。 除了三人服毒自杀之外,其他人等悉数落网。 最高官职竟然是铁岭卫指挥佥事王喜,另外还有盐课司副提举林堂,辽东都司司狱周成,吏正钱宝,赵正雄外甥卢飞等打入辽东高层地重要鼹鼠落网。 作为北平谍报网的总负责福善酒楼郑掌柜也顺利抓获。 这一案件最早的线头就是赵正雄外甥卢飞,当初他给舅舅出地主意引起了瞿远的怀疑,他回辽东立刻报告杨荣。 杨荣为了将放长线钓大鱼,并没有立刻抓捕卢飞,而是派人对卢飞进行全方位地跟踪,“无间”经过足足一年时间跟踪,根据卢飞接头的线路一个一个追查,直到挖出郑掌柜、王喜、林堂、周成这些大鱼。 为了务求一网打尽,无间又花了半年时间,确保这个谍报网全部摸清楚了才出手。 当天网行动成功的消息送到山海关地时候,朱植正在和各卫指挥使饮宴,他看完探子送上的情报,终于满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拍拍手道:“各位,暂停一下,酒宴到此为止,现在由铁大人向大家传达辽东军入关作战方案。” 跳至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3)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3)“根据斥候报告以及其他方面的情报汇总,参谋部对于燕逆兵力作出了以下研判。 燕逆总兵力二十五个卫,其中驻扎在大宁的有大宁中卫、新城卫、营州前卫、营州右卫,以房宽为主将;安东中屯卫蔚州卫怀来卫驻扎在宣府,以王忠为主将;蓟州卫、遵化卫、通州卫驻守开平和滦州,房胜为主将。 涿鹿卫、卢龙卫、武清卫、抚宁卫驻守北平和涿州,以张信为主将。 燕逆手中的机动兵力,也就是最精锐的卫,总共十一个,燕山三卫和燕山前卫,朵颜三卫和渤海卫,还有密云卫、延庆卫、隆庆卫,约五万五千人马。 这次进关作战目标就是燕逆的机动兵力,作战方式是围城打援,以开平和滦州为诱饵,诱使燕逆率军来救,再以我主力埋于途半道截击,击破燕逆机动兵力之精锐。” 铁铉介绍玩作战计划的大方阵,下面各卫人马立刻议论纷纷。 铁铉喝了口水又道:“为了达到这个作战目的,我军已经秘密调动高丽军中定辽后卫、盖州卫两部通过海运来山海关,这会估计两部正在下船。 此次作战,我辽东军共动员包括三个军在内的十三个卫兵力。 具体布置如下,定辽右卫、复州卫、盖州卫、定辽后卫四个步兵卫负责围困开平。 宁远卫、广宁中卫、羽林右卫为中路军,负责正面迎击北平增援之敌。 定辽中卫、广宁左卫为右路军,剌鲁卫、三万卫为左路军,当中路军削弱燕逆锐气之后投入战场,一举击破之。 沈阳中卫为中军总预备队。 大家清楚了吗?还有什么问题?”铁铉话刚刚说完。 下面立刻又是议论纷纷,像喀吞这些年轻将领满脸洋溢着激动神情。 铁铉又问了一句:“有没有问题?”大家一起回答:“没有问题!”朱植站起来,大家立刻安静下来,朱植道:“此次作战。 攻击的是燕逆必救之所,一旦失去开平,冀东二百里无险可守。 所以燕逆必然会领军来救,而且我也相信这是四哥期待已久地日子。 我想,这更是在座诸君期待的日子!此番与燕逆决战,本王期待诸位勉力而为,奋勇争先,本王亲自坐镇为诸君擂鼓!”全部将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一同高喊:“奋勇杀敌,誓破燕逆。” 邱福等心腹被朱棣招入书房里.朱棣递上房胜的求救书信。 道:“这是第二封了,诸位有何看法?”求救信送到各人手中传阅了一遍,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并没有话说。 隔了半晌,朱棣笑了笑道:“怎么。 莫不是诸位都怕了不成?”朱能也笑道:“我朱能十五岁开始跟着殿下爬死人堆什么时候怕过。” 朱棣道:“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张玉道:“那我就先说说看法,南军新败,兵员已近枯竭。 朝廷派了杨靖那样大地官到辽东,就是为了敦促辽王出兵,那是围魏救赵之计。 玉以为,我军不宜与辽东过于纠缠,更应该趁着大胜之威,倍道南下,直取应天。 只要攻下应天,天下传檄而定。” 道衍也点点头道:“张将军所言极是,老衲也同意,朝廷黔驴技穷也。 目前虽然启用徐辉祖为帅,然兵力凋零,已经不足为守。 殿下只要选择一个突破口挥军南下,定可势如破竹。 如果回过头再与辽王纠缠,恐怕失去战机。” 两人一文一武,算是朱棣帐前最亲信之人,两人这样说,其他人也不再多言,专著地看着朱棣。 朱棣缓缓起来,走到窗户前看着花园里的风景,久久不出一眼。 道衍非常明白朱棣的习惯,每次作战他都会先试探一下部下的口风,看看大家地意愿以及理由,其实主意他心中早就有了,他会根据部下的意见找到批驳或者更充分的理由说服他们。 朱棣转过身道:“诸君奋战一年,功勋卓著。 靖难大业也曙光初现。 只是诸位真的以为应天唾手可得了吗?”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棣道:“本王起兵靖难,本来就是逆天而行。 幸亏当今皇上昏庸,奸臣无道,我靖难义师才屡战屡胜,取得如今的基业。 但大家不能不看到,朝廷虽然屡遭重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辉祖颇有能力,复聚二十万人马坚守济南德州,非一时可下。 而且辽东军兵精粮足在旁虎视眈眈,如果我军轻兵南下,困于大江与坚城之下,而另一边老十五趁我后方空虚袭占北平,内外交困,孤事险矣。 所以想要问鼎应天,必须要解决了老十五这个心腹大患。 去岁沙河大战,本王一时糊涂,中了老十五的奸计,导致输了一阵,此仇本王一直铭记在心,不报此仇,日后让我燕军如何能在辽东军面前抬起头来。 所以孤以为此战必不能免,而且我军必须要战而胜之,全歼辽东主力,方可无后顾之忧大举南下,逐鹿中原。” 说罢眼睛扫视着在座众人,目光如炬。 张玉首先回答:“既然殿下决心已定,末将等再无他言,唯有尽心尽力辅佐殿下击破辽东之敌。” 说罢,几员将领一同道:“谨听殿下将令。” 子。 山海关各门大开,辽东军各部兵马源源不断地开出关去。 各色各样的旌旗招展,“沙河虎贲”、“关宁铁骑”飘扬在队伍最前列;经过整训的辽东军斗志昂扬,每名士兵脸上都写着对胜利地渴望;在各卫战兵后面是一队队四轮马车。 上面装载着辎重粮草,源源不断;骑兵在官道上卷起阵阵烟尘,遮天蔽日。 辽东军进关之后立刻兵分两路,关宁军取永平。 辽西军向昌黎。 不过两城里已经没有燕军,他们早在七月底就撤退,只留下一些县吏维持秩序。 辽东军兵不血刃地占了两城,两路大军分别休息一日。 然后又浩浩荡荡向滦州集结。 这次进关作战与杨文那次有很大区别,上次燕军沿途还派出小股部队节节骚扰抗击,但这次却做了鸟兽散一般,辽东军毫不费力地向前推进。 当瞿能统帅的辽西军到达滦河岸边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燕军地军旗,在滦州地城门上飘扬着遵化卫地军旗,看来燕军打算从这里开始周旋。 辽西军并不着急过河,而是在河边扎下营盘,休息了两天。 第三天早上,滦河上游旗帜翻滚。 关宁军的旗帜也出现了。 他们在上游渡过滦河顺流而下。 当看到关宁军到达的时候,瞿能才命令辎重营修建浮桥,一天一夜地功夫。 两大三小五道浮桥。 八月十三辽西军在关宁军掩护下渡过滦河,两军汇合把滦州围得水泄不通。 围城的辽东军并不着急进攻。 而是又休整两日,迎来了中秋佳节。 辽东军杀猪宰羊,大摆筵席。 滦州城外联营里灯笼点点,一派节日的祥和气氛。 城内的燕军却没有这种闲心过节,在下半夜派出三百人的敢死队混水摸鱼偷营劫寨,结果被早有埋伏辽东军一网打尽。 第二天天刚亮时候,对滦州的攻击命令下达到各卫中去,太阳刚刚升起,只听城外联营号角齐鸣,辽东军队列有条不紊地离开大营,朝预设阵地开进。 辰时,朱植在众多将官簇拥下,缓缓走上城东门的将台。 朱植在正中虎皮交椅上落座。 高三层,离地一丈的将台,让战场情况尽收眼底。 将台位置离城门大概八百步,朱植估计着有六百米距离,前面层层叠叠的有一百米的兵阵,定辽右卫不慌不忙地展开了阵容。 最前面一层是二十四门前装滑膛炮,一字排开距离城门三百步地样子,正好在直射距离之内,其后是四十八门短小精悍的迫击炮;滑膛炮两边各有一个千户的火铳手,两翼面向城门成二十度角,组成交叉火力;第二层是四千名据马枪与牌刀手地混合队伍,负责保护火炮。 一旦城内有军马杀出,他们会迅速从炮的缝隙中冲出,集结成阵,最后一排是一个骑马机动地火铳千户,此时他们负责保卫将台上的朱植。 这是辽东军实力最强悍的火器卫,也是花了朱植无数银子堆起来地现代化部队。 定辽右卫指挥使邓天海恭敬地站在一旁,眼睛瞄着朱植和瞿能。 瞿能点了点头,邓天海立刻命传令兵传下炮火准备的命令。 过不多久,前面“砰”地一声巨响,一枚校射弹夺路而出,落在城门左侧十五步距离上,炮弹强大的动能砸上砖土混合的城墙顿时石屑横飞。 埋伏在离城二百步的校对官,立刻用旗语向后给出信息,操炮的炮营千户,拢起袖子,亲自调整了角度和方位。 “砰”又是一炮轰出,结果这一炮结实地砸在城门之上,一声闷响,朱植仿佛看到城门在摇动。 炮营规定优秀的炮手在三百步的直射距离上,必须在三炮之内校射命中。 身后有包括辽王在内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还好,第二炮就命中了目标,千户总算长嘘了一口气。 接着他有些得意地向周围的炮手传递着炮击的标矩。 看着炮营准备完毕,瞿能发出新的指令,右面的复州卫两个千户随着鼓点缓缓前进,左边出阵的是广宁左卫两个千户的骑兵。 左右两军缓慢推进到离城两百步的距离上停下,这里将将在城头硬弩射击范围之外。 见两翼准备抢城门的兵马就位,瞿能躬身向朱植请示,朱植微笑着点点头:“开始吧。” 跳至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4)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4)遵化卫指挥同知何累,洪武五年入伍,一生中最得意之作是洪武二十年以千户率领不到两千军民,守备大宁以北那林堡,独挡北元五万骑兵一月之久。 北元宰相舍里不花哀叹:“那林小堡,万夫莫开!”由此何累名动燕军,晋指挥佥事。 此战房胜正是看上了他的守备能力,才让他率领两个千户守卫城池更加坚固的滦州,房胜盘算着,以滦州与开平互为犄角,只要坚守十天以上,北平的援军就能到。 何累感到大地在震动,每一炮轰击在城门上都把城楼之上的他轰得天旋地转。 这是怎样的炮啊,别说燕军就算京营神机营也从没见过。 轰了两炮之后,何累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一旦城门被轰塌,左右两个枕戈待旦的卫就会朝城门突击。 他连忙命令手下搜罗各种大型物件堆积在城门洞里,希望能延缓对方的进攻。 出城进攻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自己就那么点人马,还不够骑兵一个冲锋的。 滦州是冀东有名的坚城,城墙的高度和厚实程度仅次于开平。 但无论多么厚实的城门也经不起这样的轰击,五轮齐射之后,城门受到了极大的损毁,有的地方已经快被打穿,两边固定大门的转枢已经摇摇欲溃。 守在城门洞里的士兵惊恐地报告何累,何累知道最后时刻来临了,披挂整齐,带着亲兵准备下楼死战。 突然,辽东军停止了发炮。 战场上顿时沉寂下来,硝烟散去,一匹马缓缓朝城门而来。 朱植从千里镜看着战况,内心一声叹息。 当现代炮兵登上历史舞台之后,城墙这种曾经最坚固的防御方式已经变得如草芥一般。 朱植叫过瞿能:“让他们暂停一下,派个人上去劝降吧。” 一名传令官打着白棋,策马来到离城门五十步地地方。 仰头朝城上喊道:“城上官兵听着,辽王殿下有令,命下官带个信,燕逆叛乱,与尔等无关,所有千户以下官兵只要愿意反正,归顺朝廷,皆不追究从逆之罪,如擒来逆党官员,更会叙功嘉奖!现将辽王告谕射上城去。 尔等毋需惊慌。” 说着弯弓搭箭嗖地将捆有书信的箭射上城去。 城上士兵面面相觑,眼前的情况已经是明摆着了,滦州城门摇摇欲坠.外面辽东军十数倍于己,一旦城破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何累。 何累只感到有千百只眼睛仿佛针刺一般扎着自己,他咬咬牙,拔出佩刀。 一刀把钉在柱上的箭书砍成两截,鼓足劲朝四周大喊:“兄弟们,别听辽王乱言惑众!大家跟随燕王靖难,乃替天行道。 燕王胜,大家都是功臣,燕王败,你我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有拼死一战方可拼得活路。” 说罢虎目圆睁扫视左右,只见士兵们纳纳地低下头,军心士气已经涣散到极点。 何累弯弓搭箭射下城去,箭插在传令官面前。 羽箭尖锐地破空之声吓得战马唏溜溜扬起前蹄,传令官竭力控制着坐骑。 楼上传来声音:“让辽王少罗唆,下一箭不会再偏,赶紧滚吧。” 传令官只得拨转马头,向本阵退去。 朱植根本没有指望轰两炮再派个人去一吆喝,城上燕军就负荆而降,他拿起案上的茶杯想要喝,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后面的侍卫连忙上来换了热水。 朱植道:“继续吧,一会城破,降者免死。” 与此同时,在滦州北门,千户毛越同样心惊肉跳,外面是宁远卫地军旗,这面战旗在沙河之战中威震幽燕。 毛越根本不会以为自己手下五百多人能够挡得住,更何况这里的城门也已经被轰得快散架了。 毛越哆嗦着接过射上来的书信,上面是辽王的亲笔画押还有辽王的宝印。 脸上的汗珠一滴滴地向下流,毛越只觉得手上的告谕重若千斤,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千户以下免死。 正踌躇着,城墙上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人乃守卫西门的千户宋江。 两人平时关系不错,宋江进了城楼第一句话就是:“老毛,这仗没法打了,西门已经被轰出一条缝隙。 再来两下就塌了。” 说着递上同样的一张纸。 毛越抹了一把汗,看看宋江看看白纸,宋江急道:“还看什么看,咱们都在赦免之列。” 毛越一顿脚道:“咱们去劝劝何指挥吧,他待我俩不薄啊。” 炮声隆隆重新响起,几十斤重的实心铁砣以每秒二百米地速度沉重地砸在城门上,每一下都让整个城楼震动,更何况二十四门火炮一起开火。 打到第八轮齐射,滦州东门左边半扇城门再也无法坚持下去,轰地一声痛苦地心有不甘地向后倒去。 轰地一声,城内城外的兵将一起发出呼叫,当然内外两方的心情判若云泥。 将台上红旗翻滚,复州卫和广宁右卫地方阵前方的鼓手开始击鼓,两军跃跃欲试。 那边准备了半天地迫击炮开始发言了,头发校射打在城门外,三跑之后,炮弹已经准确地吊进了城洞之中,抢门的方阵只等炮火一停就冲杀上去。 就在门洞前炸成一团之时,城门上的燕军战旗突然晃晃悠悠地飘落城来,一面白旗在城头飘扬。 上面隐隐传来声音:“别打了,别打了,何累已经被擒,我们愿降!”原来,毛宋二人绕着城墙跑到东门,劝说何累投降,何累把二人臭骂一通,命左右将他们两人擒住。 就在此时宋江拔刀拒捕并大喊:“辽王赦我等,不赦何累,他要拉我们陪葬。” 这句话就如压倒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士兵们立刻哗变,跟着毛宋二人杀散何累亲兵,将他擒下。 就在同时,城门也被火炮轰倒,不过还好总算在辽东军攻进城之前举了白旗。 瞿能让城上守军将兵器盔甲尽数扔下城来,然后派了一个百户率军进城将何累押出来。 见城内守军的确是投降了,瞿能才命令复州卫和广宁右卫先后入城受降。 朱植对这种结果非常满意,不战而屈人之兵,浪费一些弹药没什么,这些百战的老兵才是最重要的财富。 而且这种形式为日后的战争打开了一个窗口,虽然从逆,但千户以下赦免,也许能避免燕军在劣势之下,因为投不投降都是死路而作困兽之斗。 只是手下那些将官一点不爽,没有交战哪来的战功。 辽东军再度兵不血刃攻破滦州,所有的损失只有一名士兵在踢开一扇房门时扭伤了脚。 朱植心情不错,又命令大军在此休息三日。 不少将领心急火燎,纷纷向朱植请战希望一鼓作气攻下开平。 朱植理都没理:“大鱼还没上钩,你们急个甚?”滦州城破的消息早有斥候飞报开平。 房胜急忙召集蒋玉以及蓟州卫新任指挥使张武到自己帐内,共商兵事。 在燕军中并没有类似辽东军的军级单位,所以朱棣给房胜临时加了一个北平都司同指挥佥事衔,也算这一方向的负责人。 房胜面色严峻道:“滦州失陷,想必二位将军也已经知道了。” 另外两人默默地点点头。 房胜又道:“原来以为以何累之能,坚守十天不成问题,到时候等辽东军困于两城之下,殿下救援大兵一至,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可一举击破辽东军。 谁知道滦州坚持了一天不到。” 张武冷笑着不说话,房胜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这个张武读过几本书一直以儒将自居,自认颇有谋略。 这次辽东军大举进犯,张武对房胜龟缩死守的策略非常不屑,主张应该将防线放到滦河边上,主动进攻。 只是房胜是名义上的负责人,张武不能违背命令,现在事实就在面前,所以他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房胜。 蒋玉看着张武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懂事。 蒋玉道:“此时,大军压境,你我三人应该同舟共济。 我看趁着辽军还在滦州磨蹭,咱们先派人去跟殿下禀报。” 房胜点点头道:“老蒋说得在理。 我们应该精诚团结才对,子勇,据城死守是殿下的方略。” 张武打断房胜的话,道:“滦州只守了一天,一个都没逃出来,我们能守几天?没错,据城死守是殿下的方略,可是我们做得到吗?上次山海关陷落,听逃出来的人说,辽东军有威力很大的炮,城门就是被炮打开的。 我想这次滦州如此快就被攻破同样是因为这个。 所以死守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不如出城一战。” 蒋玉摇摇头道:“我们总共不过万三千人马,可是辽东军十一个卫足足有七万。 如果守城可能还有希望,出战是没有丝毫胜算。” 张武又冷哼两声,道:“好,就算蒋将军说得在理,那么战也是死,守也是死,我们就必须困死在城中咯?”房胜一笑道:“岂能困死,这里有殿下锦囊,可破辽跳至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6)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6)都已经过了辰时了,但四周仍然弥漫着浓重的大雾。 王大山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这样的大雾让视野中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能见度不超过五十步。 王大山所在小旗隶属斥候卫前营四百户,奉命在开平以南约五十里的地方执行哨戒任务,自从八月十五出发以来,小旗已经在外呆了七天了。 这次任务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简单,只是根据行军条例,在预计目标区方圆五十里之内进行一般性哨戒而已。 开平以南并不是斥候重点防范的地区,再往南一百里就到海边了,并没有太大价值的军事目标;目前斥候卫的主力们全被派往西面,在北平到开平的大小道路上,斥候卫设下了四道警戒线,足足有一千名斥候游弋;再往北一些也就是蓟镇和迁安一代由女真斥候所负责。 庞大的警戒幕呈270度自北向南张开,开平以南是兵力最少的地区。 王大山他们早就听说燕军全部龟缩到开平,出来这些天的确一个燕军都没见到过,这样的任务就和游山玩水没什么区别。 不过根据条例,小旗不敢大意,仍然一大早就带着部下出发,执行监视开平南下大沽大路的搜索任务。 深秋的冀东平原,大雾如同巨兽一般吞噬着大地上的一切,王大山只能时而下马争取看到更远一点的路。 跟在身后的一个新兵口中喃喃:“真邪情了,这种雾一年也碰不上一次。” 突然脑后有声响。 小旗已经跃马上前,轻声道:“静声,不知道大雾中声音格外清晰吗?”那新兵吓得吐了吐舌头。 小旗不再理他,继续向前与王大山并辔而行。 他轻声问道:“大山,好像有些不对劲!”王大山点点头:“对,我也闻着不对劲,只是怎么不对呢?”隐约中前方仿佛有一些声响。 两人对望一眼,王大山连忙下马,伏在地上倾听,过了片刻,他抬头道:“前面二里仿佛有兵马!”话音未落,只听道右面不远处“蹦”地一响,接着“嗖”的一声,一只箭已经如鬼魅一般从浓雾中射出,“夺”正好插在王大山马前,那马受惊唏溜溜地扬起前蹄。 下落时不巧正好踏在王大山背上,王大山被战马踏倒在地口中一咸,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当小旗反手抽出马刀地时候,弓弦声噼噼啪啪地响起。 “嗖,嗖……”无数的羽箭从右面的浓雾中射来,小旗一个踉跄从马上摔下来。 右肋上已经插着一截箭尾。 仓促遇袭,其他士兵各有动作,有的老兵赶紧伏在马上猛夹马肚,催马向前快跑。 新兵愣了一瞬,一只羽箭已经扎在他地马脖子上,战马吃疼将他掀下马去。 这个时候,又有两名斥候被密集的羽箭射中跌下马,其他五骑迅速启动向前猛冲,躲过了这轮箭雨,但前面却撞上了几十杆长枪组成的拦截斥候们装备都很轻巧,除了马刀,就是弩箭,身上的盔甲都是轻甲,一旦陷入与步兵地战斗,十分吃亏,“杀啊!”一声喊叫,从路边又冲出几十名燕军骑兵,从侧面包围上去。 不多会,五名斥候非死即伤,无一幸免。 只消片刻,一个小旗的辽东军斥候已经被一网打尽,士兵们打扫战场,其中五名辽军斥候阵亡,另外有三人受伤被擒。 奇怪的是,八个人只找到九匹马以及马尸,至少还少了一人。 带队的燕军军官大发雷霆,命令手下赶紧发散四下寻找。 “城空了?房胜跑了?!”辽王朱植听着斥候卫的报告,八月二十三,燕军全军放弃开平,竟然在大雾中消失了踪迹。 朱植看着手中的报告百思不得其解,他立刻将铁铉、瞿能、王三人招入帐中商议对策。 指挥使张顺见朱植低头沉思,自知此番丢失开平守军去向罪责不轻,立刻惶惶然跪倒道:“丢失开平守军踪迹,末将失职,请殿下责罚。” 朱植知道此事不能怪他,斥候计划自己是看过的,记得是自己下令在西面和西南面多加一道封锁线,并把搜索幕的前锋推进到宝邸附近。 朱植摆摆手道:“好了,起来吧,此事你不需要负全责,只需要赶紧把他们找出来。” 张顺这才心神稍定站了起来。 这时几名大将陆续入帐,张顺连忙告退,朱植招招手让他留下一同议事。 几人看过报告之后,都有些吃惊,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朱植。 朱植笑笑道:“别都看着我啊,你们是战地指挥官,我叫各位来还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鼎石?”铁铉点点头道:“斥候计划是我批准的,我们整个警戒幕从蓟镇遵化开始到玉田是女真斥候所负责,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异动;玉田向南到梁城所全部由广宁右卫负责,前后共有四道警戒线。 看来燕逆那边肯定存在阴谋,但到目前为止从西北到海边都没有消息,末将非常怀疑开平守军地失踪与燕逆动向密切相关。 所以目前首先要加强西面的哨戒。 第二点,我军应该以不变应万变,派出一部占领开平,而不是全军,我看派一个步兵卫就够了。 而大军应该继续停留在滦州待机。” 朱植点点头道:“鼎石所言有理,张将军记下吧。” 瞿能看着沙盘想了半天,见朱植说完,问道:“按照斥候的报告,他们是今日早上进城已经没有了敌人踪影,张顺,其他在开平以南有多少斥候?他们早中晚三报地情况呢?”张顺道:“在沙河入海口两岸往西到梁城所执行任务的是四百户,因为他们兵力比较单薄。 所以只布置了一般性搜索任务,没有实行早中晚三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他们地消息。” 瞿能道:“殿下,我怕房胜逃了。 他们没有逃向北平,而是南下大沽直沽,所以这边的斥候的报告十分重要。” 瞿能说地,也是大家心中所想地。 房胜跑的可能性最大。 朱植点点头道:“看来他们处心积虑啊,正好赶上今日这样的大雾,那还不跑得比兔子还快。” 几名将领干笑两声,大家谁也无法开怀而笑。 王一直没说话,只是把手支在沙盘边,皱着眉头仔细看着什么。 朱植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有别的想法,问道:“小马王你想什么了?”王仿佛没听到,朱植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道声得罪道:“殿下,末将在想,房胜为什么要逃!”朱植道:“哦。 难道不是因为大兵压境吗?”王道:“房胜我是知道地,打仗胆大心细。 是把好手,没有燕逆命令他死也不会跑。 所以首先一点这是燕逆命令的,而且和我军攻陷滦州有关;第二点燕逆性格绝不会轻易认输。 他手里实力壮得很,难道打都不打就将整个冀东平原让给咱们?所以从这两点分析,燕逆或许是命令他们放开平空城让我们进,然后等我军松懈之时,燕逆再迅猛东进寻求与我决战。” 铁铉被王这么一提醒,刚才存在的疑惑一下子就被点透了,点点头道:“小马王言之有理。 殿下你看这,张顺,斥候卫在乐亭方向有没有放置搜索兵力?”张顺脸一下子涨红了,讷讷道:“乐亭自燕逆起事以来就没有驻扎兵力,所以此次计划中没有朝这个方向派出斥候。” 铁铉点点头,口中沉吟不语,在座各位都是打仗的行家,铁铉这个问题一下子提醒了大家,所有人把眼光盯在了乐亭。 乐亭是位于滦河三角洲一个不起眼的县城,由于此地孤立在渤海之滨,左右都是辽东军控制范围之内,而且背后又是大海死地,根本没有回旋余地,谁会把兵力置于这样一个死地呢?辽东水师第一战列舰队,已经西进到渤海湾附近,掩护辽东军南翼,所以铁铉他们的确没有料到燕军还可能往这里运动,因此这个方向没有派出斥候。 但此地现在来看又异常重要,谁都可以看出来,乐亭距离昌黎和开平的路程相同。 “阴险啊!”王破口而出,“这里就像扁担正中,如果房胜秘密转进到这里,可以有两种选择,当燕逆东进的时候可以杀个回马枪,前后夹击我正在与燕逆对峙的主力。” “而且如果他们北进昌黎,可以一举切断我军的补给线,让我前线大军陷入进退两难地境地。” 铁铉补充道。 朱植道:“对,此计甚妙!如果房胜困守开平就是一步蹩脚马,但一旦转进乐亭就是一招活棋。 张顺,给我派一个百户,不,两个百户到此地,一定要搞清楚乐亭附近有没有燕军。” 张顺连忙应诺。 大家正在为发现了燕军的阴谋而感到庆幸,外面一名侍卫来报:“报告殿下,一名受伤斥候回营,说是斥候卫四百户的。” 朱植眼睛一亮,立刻命令:“快,快把人带进来。” 过不多久,一名斥候被两个侍卫扶着进了大帐,只见斥候满身血迹,体力已经大大透支,朱植连忙命令把他扶到座位上,命人拿水过来。 斥候喝了一口,终于缓过劲来,他睁眼就看见朱植等人全在,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就想下跪,朱植赶紧把他按住,问道:“没事,没事,你很辛苦,那些烦礼就免了。 有什么情况快说。” 那斥候正是早间被伏击地四百户斥候小旗中的新兵,他道:“我们小旗于辰时游弋在开平西南五十里地区域,但遭到了伏击,我们小旗全军,全军覆没,王大哥他,他为了掩护我突围也阵亡了,呜呜!”张顺急了:“你说这些废话干吗……”朱植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用沉稳的语调道:“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新兵斥候将小旗在浓雾中遭遇伏击,他堕马之后与受重伤地王大山成为最后两个幸存者,两人滚到路边的沟里躲过敌人的搜索,然后抢了两匹战马回来报信,最后王大山为了掩护他阵亡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他最后道:“小的亲眼看见大批燕军偃旗息鼓朝南面应该是朝宁河方向去了。” 张顺道:“你的方向没有搞错吧,那时那么大雾?具体兵力有多少?”新兵道:“没有搞错,我们小旗就是负责监视开平通往大沽口的大道的。 至于具体兵力,那时小的只顾着突围,具体没有插探清楚。” 朱植点点头,吩咐侍卫把他送下去好好养伤休息,众人又回到沙盘旁。 张顺道:“殿下请看,该小旗任务位置以及遇伏位置就在这,这条大路在梁城所以南,通往宁河,再从宁河往南通向大沽。” 瞿能道:“难道他们还是要跑路?转进大沽?”朱植口中喃喃道:“这就奇怪了,我们刚才的分析难道都不对吗?”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跳至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7) 第四十三章 战云密布(7)香河西门***不明,大批骑兵鱼贯而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色红润,长须飘飘,见门洞旁一溜将领下马恭候,朱棣一勒马缰,沉声道:“都来了?”为首一将正是张玉,连忙躬身行礼:“回殿下,各卫指挥使全部在此恭候。” 朱棣勒住有些焦躁的战马道:“好,都去县衙集中,商讨军事。” 说着一松马缰,战马撒开四蹄,冲入浓浓的黑夜之中。 县衙大堂***通明,朱棣边走边把身上战袍扯下来甩到一边,早有人接住,身后一员相貌凶狠的小将,正是二王子朱高煦,再往后是两列战将,为首两人右面张玉,左边朱能。 在大堂正中的交椅坐下,有一个侍卫走到他身边跟朱棣咬了咬耳朵,朱棣哈哈大笑对下面众将道:“老十五一定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快说说这两日他们的动静?”张玉站起来作了一揖,拿了一根棍子,走到朱棣身后,那里的墙上早有士兵挂起一大幅地图,张玉指点着向大家通报:“按照殿下安排,一旦滦州陷落房胜部会在三天之内离开开平,目前他们应该已经到达乐亭,正伺机攻打昌黎,切断辽东军的粮道。 至于辽王部自攻陷了滦州之后,兵马一直未动,只是三日前得知房胜部弃守之后,派出复州卫进驻开平,有一个动作比较值得注意,有一个卫的兵力于八月二十四移驻昌黎。” 朱棣眯着眼睛听着张玉地汇报。 点点头道:“嗯,老十五现在会打仗了,知道派兵守着退路,不错不错。 有点意思。 不过戏还没唱足,还得给他们后面加一把火,房宽已经率领大宁三卫于八月二十东进,估计着现在已经到了营州。 等他们逼近老十五的老窝了,咱们再上,让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四面楚歌!”朱棣把话说完,下面众将哄堂大笑。 朱棣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别笑啊,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这次老十五是把辽东的老底都带来了,精锐尽出啊。 这一战不是那么容易地,孤希望诸位都把心提起来,不要以为人家辽东军是纸糊的。 和咱们一样。 人家也是跟鞑子们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去年沙河一战,孤一时轻敌,险些吃了大亏。 这次拜托诸位奋勇作战。 为孤捞回面子。” 大家齐声应诺。 朱棣又道:“谭渊?”一人从众将中转出:“末将在!”朱棣掏出一支令箭扔了下去,道:“孤把镇朔卫、定边卫、宣府中卫、宣府右卫交给你。 今夜开始准备,明日一早立刻兵发梁城所,要大张旗鼓。 要鼓乐升天,要让方圆百里之内都知道本王率大军东征!总之戏要给我唱足了,要让辽军都认为孤要从梁城所进军!如果辽军主力受骗上当,你就停在梁城所与其对峙,不准出战!”谭渊拾起令箭抱拳应诺:“末将遵命”说完回身班内。 朱棣又道:“其他各卫跟着我走蓟州、遵化、迁安然后会攻昌黎。 我要打他老十五一个屁股开花!”堂下众将又是一阵哄笑。 燕军兵出香河进军梁城所的消息与房胜部浮出水面地消息,一起送到朱植面前。 王一拍桌子,叫道:“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原来燕逆想把我们注意力吸引到乐亭,然后再从梁城所趁虚而入!我以为是什么锦囊妙计,不过尔尔。 殿下,既然人家都摆上台面了,咱们不吃也不给面子啊!”瞿能微笑着看着地图,道:“从北平东进,最方便的道路就是从通州下香河,然后转梁城所到开平,这条路虽然绕了点,但路上只要过运河梁河两条河流。 这边一马平川最利于骑兵转进。” 瞿能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明显是认可了王的说法,认为燕军主力是从南线过来的。 根据斥候的报告,香河东南的大道上出现了十个卫的旗号,燕军主力基本都在,烟尘滚滚连绵十里。 这些都是经过斥候们付出生命的代价获得的军情。 朱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计划一下下一步地行动,鼎石你说呢?”铁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沉思了好半天,听到朱植提醒才喃喃道:“卑职实在想不明白,如果他们采取这条路线进军,为什么房胜要跑到乐亭去,正常来说房胜更应该去固守梁城所,接应燕逆的大军,但他偏偏去了乐亭。” 朱植对于军务始终不擅长,在他看来,从山海关到开平巴掌大的地方,在每一个重要地要点上,辽东军都布置了重兵防守,还有什么计策能使出来?反正自己想不明白。 他抄着手,盯着沙盘,看来看去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瞿能道:“去乐亭也很正常,这里是天然的要塞,正好包裹在定流河与葫芦河地三角洲里,燕军只要沿河设置哨戒,防止我们搭浮桥就行了。 他们知道城墙城门是守不住的,所以才来到这里。 假如我们来攻,房胜完全可以利用河流阻隔坚持很长时间,同时也能把我们粘在这里,等候燕逆过来夹攻。” 王道:“瞿将军说的在理,不过我们完全可以无视他们地存在,就一万多疲兵,放一个卫监视就行了,我们的主力还是要去迎击燕逆啊。” 三个人说完又看着铁铉,铁铉道:“卑职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如果我们站在燕逆的位置上考虑,此时他们最需要我军如何动作?殿下您看,从山海关到开平,共有昌黎、滦州、开平几个点,现在我主力驻扎在滦州。 进可攻退可守,是燕逆最头疼的。 我感觉燕逆如此多地动作,无非一个目的就是将我军调离滦州。 无论南下乐亭还是西进梁城所,滦州和昌黎两个点就成了后方。 但一旦燕军从其他方向打过来,我军粮道相当脆弱。 即使燕军主力就在梁城所,他们完全可以派出一两个卫的骑兵,骚扰我粮道。 所以卑职判断。 燕逆的文章就是在粮道上做!只是怎么做,咱们暂时还吃不准而已。” 王道:“老铁,你想得太多了吧!我们每座城都有一个卫守备,以我们辽东军现在地战力,就算燕逆全军围攻,三五天之内也打不开局面,届时我主力机动到城下,里应外合燕逆就危险了。 所以我的意见是西进梁城所,寻找燕逆主力决战。”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一时没有统一意见。 朱植在一旁只有着急的份,老四肯定是有想法的,但现在还判断不出对方有什么阴谋。 为将者最忌犹豫不决。 朱植摆摆手示意王住嘴,转而向铁铉道:“听鼎石地。 他是主帅!”王瞿能两个主战派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铁铉才道:“既然殿下信任卑职,那就只放一个卫监视房胜。 其他人马还是集结在滦州,另外在滦河、沙河上多建几座浮桥,一旦判明燕军主力,迅速机动与其决战。 只要道路畅通了,都不怕燕逆耍花招。” 王刚想说什么,朱植连忙点头道:“好,就按铁鼎石的布置行事。 小马王你要沉得住气,无论怎么打,咱们都休整多日,都是以逸待劳。” 王拱手应诺。 铁铉立刻按照自己的计划布置下去,工兵除了加固滦河上的浮桥,又在沙河上的苍亭渡口搭建起八座浮桥,以供大军畅通无阻。 然后再次向张顺下达死命令,命其必须在三日之内搞清楚梁城所的燕军是否主力。 另外命令庄得的广宁左卫南下监视乐亭的房胜。 看铁铉布置好之后,朱植把三个人留下吃饭,酒过三巡,铁铉、王和瞿能趁朱植不注意交换了一下眼色。 铁铉用脚踢踢朱植,又用眼光扫视一下左右。 朱植莫明其妙地看着铁铉,不知道他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只得命周围服侍的人退下。 见左右都出去了,铁铉才道:“眼下大战迫在眉睫,铉有一事不明,敢向殿下问询?”朱植道:“鼎石有话就说,如何做婆婆妈妈状。” 铁铉道:“殿下!朝廷还指望得上吗?”此言一出,反倒是朱植心里咯噔一下。 在座诸位都是朱植的心腹,虽然大家都想过这个问题,但从来没有拿到台面上说。 瞿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鼎石问这个问题之前更应该问,朝廷打得过吗?此时我们帮了朝廷,但日后朝廷会怎样对我们?”王也道:“就是,这几日我们在下面合计过了,此番入关难免要与燕逆结结实实地打一场。 但一旦斗个两败俱伤,朝廷不就当了渔翁吗?”朱植苦笑着听完三人地话,没想到他们这些天合计着这个。 朱植摇摇头道:“打不过,朝廷精锐都给李景隆那个饭桶丢在白河沟了。 现在朝廷兵马十亭去了七亭,所剩无几。 虽然魏公胆略、谋略都是十足的人选,可是他手里已经没有本钱了,剩下那些兵马,不过是老弱残兵而已,顶不得事。” 铁铉道:“其实这个不需要殿下回答,大家都知道。 所以我们想问问殿下日后的打算。 此番与燕军决战,如果吃掉燕逆地主力,于辽东有什么好处?如果最终朝廷胜利,燕王伏诛,那么下一个被削不是殿下又是谁?在座哥几个都是跟殿下打出来的,在朝廷眼里,我们都是殿下地心腹。 就算殿下尽忠尽职,也要为手下这些将士想想。 方黄之流灭殿下之心从来没死过,现在我们流血流汗帮朝廷打倒了燕王,可是最后又会有一个怎样的下场?殿下三思!”朱植听铁铉说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鼎石所言不错,此次入关,大家可能一直有点疑惑为什么要和燕王硬碰。 其实我有三个目的需要达到,第一,是削弱燕王,使燕朝双方继续保持均势;第二,在整训之后,检验辽东军与燕军地实力对比;第三,也是给朝廷一个交待,好歹人家砸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怎么也得听个响啊。 这三个目的需要一一实现,也为日后的行动做准备。 朝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手段,本王岂能不知?至于靖难之后的事我自有计较,你们放心,本王决不是信布之辈,一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结果。” 最后一句话说得神色凝重,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众人这才释颜,一起起身拜倒:“臣等孟浪,请殿下恕罪。” 朱植呵呵一笑:“诸位起来吧,有什么说出来就好,总比憋在肚子里强。” 话虽这么讲,但朱植在心里却有了计较,看来靖难走到这一步,已经不仅关系到自己一个人的富贵生死,底下这些心腹们如何不是手里拿着黄袍等候着机会呢?跳至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1)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1)直到八月结束,冀东战场平静如水,南线的燕军到了梁城所就停了下来,扎营筑垒显示出要打持久战的准备;乐亭的房胜部除了放几个斥候在河边监视,大部队一头扎在县城里,死活不出来。 搞得负责监视的庄得无聊得要命。 说实话,燕军的这次迷惑行动搞得很差,不出几日,斥候就已经把梁城所的燕军兵力摸了个底掉。 这支兵马大部分是宣大的边兵,很能打仗,但纪律很差,不时会有人跑到周围乡村里偷鸡摸狗。 这样一来,辽东的斥候们就很好办了,经常能抓到一些舌头,最大舌头竟然抓到过一个百户。 辽东军很快就将梁城所燕军情况搞清楚了,甚至番号、主将都了如指掌。 消息传到滦州,证实了铁铉的判断,梁城所又是一部疑兵,既然朱棣使用这么多部队进行迷惑行动,那么他一定在酝酿大阴谋。 铁铉不断加强粮道的保护,同时日夜将囤积在山海关的粮秣弹药运送到滦州、昌黎等地。 果然等到八月最后一天,广宁八百里加急递到滦州,北线出状况了,大宁的侦骑广泛地出现在义州到山海关一线边垒地域。 与此同时,辽东的斥候也侦察到了大宁军动向,有三个卫的兵力已经过了营州,前进到大棱河上游的左岸,他们正在建平附近的河段搭建浮桥准备过河。 而最具爆炸性的消息从遵化传来,朱植得到大宁军东进消息地第二天。 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沿着燕山南麓的盆地隐蔽东进,直到将要进入遵化才被女真斥候们发现。 据报告这支军队数量不少于五万人。 当燕军全面发动的时候,朱植悬挂了半个月地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敌情不明的时候,朱植的确担心了很长时间。 没有明确的情报,辽东军如同一颗死棋只能钉在滦州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好了,对方地行动已经端在台面上。 参谋部不费吹灰之力就判断出燕军的主力就在遵化一路。 无他。 既然南线梁城所的不是,北线的大宁军不是,那只有遵化一路可能是燕军主力。 让朱植放心的还有朱棣的部署,按照侦察到的情况,燕军兵分四路,房胜三个卫,梁城所四个卫,大宁军三个卫,算上燕军的主力十到十二个卫.这个朱老四对自己还是满重视的,燕军全部兵力的八成都投放在冀东战场。 这样地部署虽然说起到很大的迷惑作用。 所谓层层迷雾,无所不用其极。 朱棣的布置看似精妙,实际上却分散了兵力。 本来二十多个卫对辽东军十三个卫。 兵力上有优势,但现在兵分四路。 兵力优势慢慢消失了。 最关键一点,朱植明显感到朱棣十分心虚,一年之前沙河之战。 朱棣根本没有使什么计策,带着几个卫地精锐直接迎上来,拉开架势就打。 可到了这次,他动用这么大的兵力,还使出如此多地招数,最终只能体现出朱棣已经失去了与辽东军正面硬碰的决心。 这才是最关键的,打仗说到底打地是实力,任何谋略都是辅助性质的。 想当年朝鲜战争志愿军一个兵团围美军一个师,兵力对比十打一,结果怎样,火力差了不是一个级别,最终还是没能吃掉人家,而自己却被打残了。 朱植非常清楚这些,当自己弱的时候计谋还有作用,但真到了硬碰的时候就要比武器装备,战斗力还有战斗意志。 现在武器装备辽东军比你好,战斗力不相伯仲,可是战斗意志燕军已经露怯了。 既然真相大白,下面就是看菜吃饭了。 根据参谋部的计划,辽东军主力逐次北上迁安,留下五个卫担任后方的守备,具体是复州卫守开平,定辽右卫守滦州,定辽后卫守昌黎,盖州卫守山海关,广宁左卫监视乐亭。 至于大宁军对广宁的骚扰,铁铉理都不理,广宁有铁岭卫坐镇,大宁军兵力还不足以围攻广宁这样的坚城。 而粮道也暂时停止了运粮,经过之前半个月的准备,现在在昌黎和滦州已经储备了足够大军吃用三个月的物资,如果有必要,还可以通过海路对前线进行补给。 遵化的地形是这样的,从蓟州朝东北方向一直是梨河的冲积谷地,河谷呈喇叭状向外放大,到了遵化城就接近了河谷的开口处,再往上游走半日就进入燕山山脉,翻过分水岭之后,就是滦河河谷,从河谷继续东进就可以走出了大山,进入迁安附近较为平缓的地形。 铁铉的打算是利用遵化附近的地形,摆下战场,这样辽东军可以占着山地的高度对平原上的燕军进行打击。 要想达到这样的目的,就必须将燕军扼制在遵化山口之下。 铁铉一方面命令尼玛率领女真斥候千户迅速抢占遵化山口的蓟州镇,修筑工事,就地对燕军进行阻击;另一方面命三万卫加上定辽右卫的火铳骑兵千户连夜北上,赶到遵化山口协助尼玛守备。 其他各卫立刻连夜准备,在接到前线战报之后第二天,辽东军整装北上。 剌鲁卫、定辽右卫两个骑兵卫轻装先行,宁远卫、广宁中卫、羽林右卫为中路军,沈阳中卫殿后。 在滦州休整了半个月有多,辽东官兵个个憋得难受,这次进军,各级官员传达了将要与燕军决战的消息,士兵们被拨撩得嗷嗷直叫,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朱植还命部下要大鸣大放地前进,尽可能地调动各卫的战斗欲望。 同时,朱植让人编了口号“燕逆躲,辽王找,辽东军威震天下。” 这个口号在滦州周围响了整整两天,引得滦州的老百姓夹道两里欢送王师,对于他们来说,可不管谁是王师,反正两边的王爷都姓朱,大军走了还能过上两天清静日子。 所以一听王师开拔,百姓们都自发欢送。 “我说三爷,王师又走了,你说下次来的是什么旗号?”一个老汉背着一捆柴火问另外一个儒服中年人,周围欢送的百姓纷纷把眼光投过来。 三爷是私塾里的先生,见百姓们巴巴的目光,心中甭提多有满足感。 拈了拈下巴根的山羊胡子,不慌不忙道:“燕辽两地皆虎狼之师,此战定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我估计啊,很难说,很难说!”“怯!就这,谁不会说?”百姓被他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闹得一哄而散。 谭渊气得将头盔掼在地上,怎么区区八百人守卫的一个小要塞打了一天还没攻下!燕军离开香河之后,兼程北进,动作不可谓不快,香河到遵化三百里路只走了四天就到了,燕王派人往山里探路,没有发现燕军,于是就放了心,看着手下兵马连日赶路实在累了,命令大军在遵化休息了一日。 第二天早上谭渊作为前锋,统帅着燕山前卫在前开路,走了半日刚刚到了大山之前,就碰上了卡在山口的蓟州镇。 蓟州镇实际是一道关隘,北面是高峻的山岗,镇南是滚滚而下的梨河,河对面依旧是高耸的山岗,入山的大路从镇子中穿过,此处地势险要,插翅难越。 本来这个地方有五百燕军守着,谁知道一夜之间竟然换了辽东军的旗号。 谭渊只得派军顺路而上,经过一番试探,从城上防守的强度,谭渊估计城中也就五百左右的人马。 他立刻摆开架势,全力攻打,结果一下午冲了三次,燕军损失了两三百号人也未能攻破。 气得谭渊除了将头盔掼到地上,却毫无办法!正当他骂骂咧咧命令部下准备在日落之前再组织一次攻势时,后面烟尘滚滚,只见燕王的大旗从山路间拐了出来。 谭渊惶惶不安地接下燕王,连忙道:“末将该死,未到午时就来到镇前,谁知道城头已经换了辽东军旗号。 这打了一下午,还没打开。” 燕王眉头紧锁,问道:“里面有多少人马?”谭渊道:“估计不超过五百人。 只是两边山上都有旗号,好像有一个卫在此守卫。” 燕王道:“原来不是派人搜寻过附近吗?不是没有辽东军吗?”旁边张玉道:“是的,方圆二十里都没见有辽东军大部队,最多只能是小股的斥候部队。” 燕王站在河边的石头上,向前眺望了一会,一鞭子抽在路旁大树上:“不好,棋差一招啊!看来我军动向已经被辽军侦得,他们想把我们堵在燕山之外,到时候再占有地利与我交战。 估计现在老十五的主力已经离开滦州了。 谭渊,眼前关上一定只是小部队。 你看两边山上旗帜散乱,并没有兵马,不过是守城者的疑兵之计。 我命你不惜一切代价,日夜猛攻,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必须给我将城池拿下。” 谭渊听朱棣这么一说,立刻明白其中的关键,连忙应诺。 燕王走后,立刻又调上一个千户的兵力,呐喊着朝蓟州镇扑去。 跳至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2)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2) 扎库喘着粗气倒坐在城垛之下,默默地看着刚才被他割断喉咙的燕军被两个同伴抬起来扔到城下去。作为古尼手下格斗技巧最精湛的勇士,每当低矮的城墙被燕军翻越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格杀对方最勇武的战士。 看着日头照着城垛在城墙上投射出的影子,扎库终于吐了一口大气,这个难熬的白天终于要过去了,倒在他刀下的燕军已经有十个。但同时他也被累得筋疲力尽,也许下一次与燕军对垒的时候,躺下的就是他。其实早在中午之后他就有这种感觉,无论如何也胜不了下一场格斗了,但每次打完他总是顽强地站着,即使身上已经有三处刀伤。 身边挤过来一人,扎库艰难地转动眼球看清了那是自己的本家兄弟恩什哈,他是弓箭队的,箭法出众,只是刚才最危险的时候,他也扔掉铁弓,上去和燕军肉搏。 扎库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死?” 恩什哈笑着回道:“你也没死!”这是辽东军最流行的问候方式。两人相视一笑,握了握手。 扎库道:“也许下一轮就死了,如果我死了,给我阿玛带个话,我的儿子交给二弟养活,家里那口子让她改嫁。” 恩什哈吐了一口血吐沫:“胡说些什么,你是咱们族最勇猛的巴图鲁,死不了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牛肉塞给扎库。 扎库接过来啃了一口,从身边摸过一个皮囊喝了一口酒。然后把酒和肉递还给恩什哈道:“这样打下去,咱们都得交代在这。你发现了吗,燕军是铁了心要攻下来,他们都死多少人了。还是没完没了。如果不是这里地势险要,咱们早守不住了。” 恩什哈吃着酒肉,无奈道:“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们上来死抗。斥候操典不是说了,斥候不与敌人硬抗吗?我是担心咱们这些人死绝了,连点种子都留不下来。他们汉人兄弟俩争天下,咱们女真人犯得着这么卖命吗?” 扎库一惊,看看周围道:“你听谁说的这些话,被千户听到了,至少得给你二十鞭子。” 恩什哈道:“死了挨鞭子也不怕了,我就怕没命去挨这鞭子。你就真心要为汉人卖命?” 扎库呆呆地望着天空,蓝天白云没有一点血腥,半晌才道:“我死了。可能我儿子就不用上战场了。辽王给了我们土地,给了我们安定地生活,我不想还像以前那样。内附之前生过一男一女都没养活。” 恩什哈年纪比扎库小,对昔日大山里的生活早就模糊了。似懂非懂地听着。等扎库讲完才叹了口气道:“我阿玛也这么说,但我总寻思着汉人是汉人,女真人是女真人。那是不一样的。” 女真斥候千户已经坚守在蓟州镇一天一夜了,燕军不顾伤亡昼夜不停地攻打,关前不宽的路上已经扔下了不下五百具尸首。虽然女真人凭借着地势,打退了燕军十三次进攻,但自己伤亡也有三百多人。 尼玛接到命令后,匆忙间只集结了六百人就匆匆赶到蓟州镇,现在伤亡过半,形势已经迫在眉睫。尼玛地俏脸早就被手铳的硝烟熏黑了,看了一眼已经筋疲力尽的手下,她紧紧身上的战袍,不知道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只是每当他想起朱植慵懒地笑脸时,就咬着嘴唇坚持下去。 尼玛苦恋朱植四年了,可是这个该死的王爷总是若即若离。所以她一直没有嫁人,阿玛和哥哥不停劝自己:不要再想他了,人家是王爷,咱们配不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可是每次尼玛都咬着嘴唇不答话。 给她说过几个本族的巴图鲁或者蒙古的小王子,哪一个都被她打发回去了。古尼和喀吞只能无奈地摇头,他们知道自己家的尼玛是认死理的人,认准了九匹马也拉不回来。 傍晚的山风吹动尼玛的秀发,她僵硬地看着关下,如果这个晚上燕军继续进攻,那么自己还有这些女真弟兄们肯定会命丧于此。尼玛心如死灰,死就死了吧,能赚得他为自己流泪也心满意足了。 想到着,尼玛大喝一声:“弟兄们,都提起精神来,打发那些燕狗去见长生天啊!”坐在城墙上喘着粗气的女真战士们,嘻笑着答应着。尼玛知道他们太累了,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从燕军连续一昼夜没完没了的进攻来看,尼玛也感觉出来此地对双方地重要性。所以即使不为了那个人,自己也要坚守在这里,女真人不能让汉人看扁了。 突然关后的山路上响起了马蹄声,关上的人一下子都把眼睛注视在山路上,援军?!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这样地想法。可是当拐过山脚的骑兵进入大家眼帘地时候,所有人都叹了口气,不是援军,不过是又一拨闻讯赶来的女真斥候。 尼玛一接到命令之后,除了带着自己附近比较集中的兵力先来之外,立刻派人招回在其他道路上担任哨戒任务地分队。这一天一夜,也陆续有近百人来到蓟州镇增援,有一次多亏一个小旗即使赶到,正好把最危险的时刻顶了过去。 这次赶来的是两个小旗的斥候,虽然人少,但对关上的女真人多少是个安慰。尼玛立刻命令他们抓紧时间休息,等待着下一轮的攻势。 太阳勉强地挂在西面的山头上,气息柔弱地结束了一天的任务。山下又响起了隆隆鼓声,尼玛知道,燕军的进攻又开始了。她抽出马刀,顺着城墙走过去,将摊在地上的士兵一个个地叫起来。 夕阳中。三辆盾车推在最前面,依稀能看到,盾车后面有一台盖着一层厚厚地牛皮的冲车。平时在平原上攻城用的冲车太大,在这狭窄的山路上使不上。燕军只能上山伐木,临时造出一台小号地冲车。冲车之后是一排排的燕军,架着梯子,持着刀盾。伴随着鼓点慢慢向关城推进。 尼玛命令持有手铳的斥候,把三眼手铳装好,这些手铳是辽东最新装备的武器,小巧灵便,射程又短,非常利于骑兵作战。每次能连续打三发铅弹,只是装备量太少,女真斥候千户只有尼玛直辖地那个百户得到装备。只是一天拼下来,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离城门还有两百步,恩什哈嘴里嚼着最后一块牛肉。手里悄悄搭弓上弦。一百五十步,一名百户发令:“搭箭,一百二十步。不,一百步准备……”守卫者箭也不多了。只能把敌人放近些,再近些。 “放!”一声令下,两百多支雕翎箭破空而出。划出一道弧线“噼噼啪啪”地落入燕军的队伍中,几声惨叫从队伍中响起。百户摇了摇头,燕军突击的士兵身上都穿着重甲,弓箭杀伤力有限。他一摆手制止了弓箭手们继续放箭:“停,等火铳打完了再射。” 惟一对关上有利的就是地形,这条山路只能容四马并行,一直到关前三十步才有一片开阔地。所以燕军兵马只能排成纵队无法展开更多兵力,等他们后队转过山脚,前面的盾车已经进入开阔地了。 尼玛微微抬手,躲在墙垛之后的火铳手立马转过身把铳对准关下,三十步,二十步,越来越近,近得甚至可以听到下面人在说话。此时关上关下寂静无声,只有车辆轮子隆隆地碾过地面,只有燕军士兵整齐的脚步。 突然“杀啊!”一声呐喊从燕军阵列中爆出,无数士兵突然从盾车之间的空隙中蜂拥而出,朝城墙冲来。 墙下越来越多的头盔战甲充满了整个视野,甚至头盔下狰狞的面孔也变得清晰可见,尼玛大喝一声:“放!”同时扣动了手中地扳机,那巨大的后座力震得尼玛右臂发疼。与此同时这声略带尖锐的娇喝,在纷扰地战场上却显得如此清晰,近百杆三眼火铳同一时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砰……”接着一团团白色烟雾在城头升腾。 距离实在太近了,不过二十步地距离,那些铅弹可比狼牙箭狠得多,立刻在墙下的人群中犁出一道人沟,几十名燕军被打了个透穿,摔倒在人群之中。后面的同伙停不住脚步,只能从这些中弹者地身上隆隆踩过,即使没有被打死,也被踩得奄奄一息。 “自由射击,先打冲车周围的!”尼玛边喊,边扳起枪机,对准一名推着冲车的士兵就是一枪,尼玛瞄准的是胸口,可是开枪的一瞬手一震,铅弹正中面门,一朵血花在脸上迸放,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嗖”一只箭擦着尼玛脸庞急劲地飞过,燕军跟在步兵后面的弓箭手已经排好队列,朝城头压制射击。 那些燕军举着盾牌还想抵挡火铳的攒射,但盾牌挡挡羽箭还行,在火铳面前却不堪一击,一排士兵倒下,后面又上来一排。 三轮打完,弹药消耗殆尽,手铳就如废铁一般。弓箭手上前,对着下面又是一轮羽箭,到了这个距离,精准的女真人几乎例不虚发,城头下拥动的人头不时有中箭摔倒,但有盔甲和盾牌保护,伤亡率比遭受火铳打击时低多了。 显然燕军下了决心一定要攻破城关,后面的士兵不顾伤亡举着盾牌硬往城下挤。那辆冲车也在换了两拨苦力之后推倒了门前,周围一圈的盾牌举起护卫着冲车,十几名士兵摇起冲车的尖头原木,“嘿嘿呦,嘿嘿呦”地撞向城门。这个小小关城的城门早就破败不堪,每一次遭受撞击,就发出吱吱丫丫的呻吟。 “檑石,檑石!”一名百户高喊着将一块石头砸了下去,框当砸在一面盾牌上,直接将护卫的士兵砸得头破血流。那石头一出手,一只羽箭破空而至穿过百户的脖子,他捂着脖子还想说话,可是嘴里冒出的全是鲜血,身子随即一软扑出城垛,尸体砸在了冲车之上。 扎库和恩什哈搬起一段原木嘿呦着抬到城垛上,扎库看准下面的冲车扔了下去,“嗖”地又是一箭,将扎库的头盔打掉,好险,只差一寸就是脑门。 关下燕军弓箭手集中瞄准城门附近几个城垛进行火力压制,在此砸石头的女真人伤亡惨重,几乎每一块檑石砸下去都要付出一条生命!可是城下护卫的燕军也在拼命,死一个上一个,用盾牌死死护着冲车。下面的苦力依然不停地将原木撞向城门。 一名守在门洞里的士兵跑上关城对着尼玛大喊:“大人,顶不住了,城门快砸开了。”尼玛瞥了一眼城下,一咬牙,抓过城垛旁一面盾牌,朝周围喊着:“不怕死的跟我跳下去,把那冲车砍翻了。” 扎库一手按着尼玛的盾牌道:“格格,你不能去啊,城上要你指挥,我去!”尼玛甩开他的手道:“城门破了,大家一起完蛋,别婆婆妈妈的!” 扎库突然双手使劲将尼玛推倒,大吼一声:“不怕死的跟我跳下去!”说着挺着盾牌,登上城垛毫不犹豫地跳入人丛之中。城墙也就不到一丈高,而且下面人头涌涌,根本没有料到城上还有人跳下来。扎库人还在半空中已经借势一刀劈下,将一名护卫冲车的燕军连盾带人劈成两半。 他这么一跳,城上又有十几名剽悍的女真士兵血气上头,紧跟身后怪叫着从城垛上一跃而下。这十几个人突然从天而降,让燕军吓得不轻,忙乱间,护在冲车周围的牌刀手已经全被砍翻。扎库瞅准捆绑着冲车的绳索挥刀砍下。 尼玛眼看着冲车在扎库们的刀下逐渐散架,可是围上来的燕军越来越多,一个女真斥候倒下了,又一个女真斥候倒下了。 扎库已经中了两刀了,身边护着他的同伴越来越少。他刚砍翻一名跳入圈内想偷袭他的燕军,随即反手一刀,又一段捆绑的绳索被砍断。冲车吱丫着一歪,眼看就要倒塌了。扎库瞪大眼睛对准最后一处绑绳砍去,突然背后风起,逼着他腾地向旁边躲闪,一刀堪堪避过。扎库回头一看,两名燕军又挥刀砍来,而周围自己的弟兄已经没有几个了。扎库咬咬牙挺刀与两人战在一处。 这两个燕军都是总旗,手上有点功夫,再加上扎库奋战一天力气也弱了,被两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战了片刻,他眼尾余光瞥见最后一名同伴被砍翻在地,三四把刀砍下去把人剁成肉泥。 扎库知道如果此时不拼,任务就无法完成。扎库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挡开右面的陌刀,顺势拧身,刀朝冲车砍去,“蹦”最后一捆捆着的绳索应声而崩断。与此同时,另一把陌刀已经砍入扎库的背心。 “吱吱丫……轰隆……”冲车的木头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扎库如山一样的身体也轰然倒下,眼尾的余光所及,木头骨碌骨碌地滚了一地,扎库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跳至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3)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3)朱棣站在废墟一般的关城上,铁青着脸,来回巡视,他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坚守了整整两天,让他扔下一千多最英勇的战士。 蓟州镇在它遭受攻击两天之后终于陷落了,但说是陷落实际上是无险可守了,第二天晚上,朱棣命令火攻,三千弓箭手将火箭射入小城之中,大火烧了一夜,早上当太阳照射在梨河河谷的时候,这座抗击了百倍于己的小城终于沉寂了。 城头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只有一袅余烟缓缓升起。 燕军士兵通过他们已经死去的同伴接近早已烧焦的城门,这些尸体因为接近燃烧了一夜的小城而变得狰狞恐怖,任由那些百战老兵在走过城门口的修罗地狱时,不少人竟然呕吐了一地。 城里已经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烧成焦炭的木料。 只是辽东军没了,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朱棣指着这个小城宣泄着暴怒:“人呢?难道你们都在和鬼打仗?一千多条命都是给鬼拿走了?两天,这个破地方阻碍了大军两天!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两个卫轮番进攻五百人守卫的小关,死了那么多人,燕军百战百胜的威名都让你们丢尽了!”谭渊、郑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朱棣的马鞭抽下。 谭渊的卫打了一天没拿下,有些吃不住劲,又换了郑亨的密云卫上,结果又打了一天。 朱棣打累了,喘着气坐在城墙上。 厌恶地看着已经烧成白地的小城。 狠狠地道:“撤,收兵,回遵化扎营。” 朱能道:“殿下,花了那么大地代价才夺取山口。 正要趁胜进军,为什么要撤?”朱棣道:“晚了,我们奇袭的计划失败了,不用派斥候我都可以知道。 也许就在下一个山坳里就埋伏着辽东军,也许已经赶到了一个卫,也许是两个卫。 我们走,老十五一定会下山找我们。” 从蓟州镇往山里走,不到五里的地方叫桃花坳,这里山势豁然开朗,梨河也变得平缓许多,河边的山道也变得宽阔了许多。 一双锐利地眼睛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山路的拐角,喀吞率领着三万卫和一千枪骑兵就埋伏在山上.选择这里作为伏击地点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只有傻子才会在山势险要的地方埋伏。 等着别人小心翼翼地识破。 这里山势平缓,刚刚走过五里崎岖山路地军队,会因为地势和河水放松警惕。 甚至很可能让战马到河里饮马;另外平缓的山势有利于骑兵冲击。 喀吞的如意算盘是等燕军进入了桃花坳,就排枪和箭雨伺候一番。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率军俯冲而下,把燕军赶到河里斩尽杀绝。 妹妹尼玛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整整一个上午还没有醒来。 当贴身卫士拼命将尼玛架出小城的时候,四百名斥候永远长眠于斯。 残存的三百多人一人马上带着两具尸体撤退,在女真人那里,尸体一定要入土为安。 可是尼玛被烟熏过久,一直昏迷不醒。 等了一上午,喀吞渐渐放松了警惕,前方放置的斥候只是每个半个时辰报告着平安。 正当他想回去看看妹妹时,部下报告,尼玛醒了。 喀吞连忙赶到妹妹身旁,只见妹妹被硝烟熏黑的脸上两只灵动的大眼睛依然让人熟悉。 尼玛扫视着周围,突然挣扎着要起来:“哥哥,我这是在哪?蓟州镇丢啦?”喀吞连忙把她按在地上,柔声道:“好妹子,你受伤了,还很重,不要乱动。” 尼玛不理,只是一个劲地说:“蓟州镇呢?是不是失守了?”喀吞无奈点点头。 尼玛挺着身子要起来:“不行,我得去把它夺回来!”喀吞死命摁着她:“好妹子,你不要管了,你和你的勇士们已经尽力了,这里有哥哥在,你就别管了。” 尼玛梗着脖子一定要起来:“不行,我一定要去,四百个兄弟啊,都丢在那了,我不能扔下他们独活。 你别拦着我!”尼玛犹如一头护犊地母狼,近乎疯狂地吼叫着,喀吞死死将她搂住。 尼玛见动弹不得最后痛哭流涕:“哥哥,四百个弟兄啊,都是咱们女真人最英勇的巴图鲁啊,呜呜……都扔在这里了,呜呜……我怎么去见他们的父母妻儿啊,哥哥,你让我去吧,呜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喀吞也眼泪纵横,一把搂住痛哭地妹妹,心如刀绞:“妹子,我的好妹子,你们没有打败,你们凭着几百人挡住燕逆几万人马,整整两天,你们都是巴图鲁。 我去找辽王给你们请功,你们一定会获得荣誉称号,就叫,就叫蓟州镇虎贲斥候千户,多响亮地名字……”周围的亲兵卫士无不动容,不少大老爷们也偷偷抹了把英雄泪。 等到日落,三万卫也没等来燕军,喀吞小心翼翼地朝前面派出斥候。 斥候们到了蓟镇突然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一兵一卒的燕军。 第二天斥候们继续前进直到出了山口才与燕军地斥候交火。 斥候一触即回,喀吞悻悻地收了兵,派了一个百户回到蓟州镇,寻找一下还有没有遗漏在战场的女真兄弟们的尸体,然后把大队的营盘扎在桃花坳。 尼玛坚决不愿意后撤,喀吞无奈把她和斥候千户剩余的兵马收容下来。 虽然醒来了,但尼玛还是经常一个人偷偷抹泪。 喀吞从其他幸存者那,知道了蓟州镇之战怎样惨烈,更加心疼自己的妹子,没事就跑到山上射两头野味给妹子补身体。 三万卫驻扎了两天,终于等来了第二队剌鲁卫和定辽右卫的骑兵,倪磊和张伦了解了当日的战况,对女真斥候千户肃然起敬。 三个卫挤在山里无法展开,三人一合计,自己有两万精锐,怕他何来,直接下去打吧。 于是以三万卫为前锋,定辽右卫、剌鲁卫随后跟进,三路兵马趁夜下山。 在那个时代,夜战通常来说都不是为将者喜欢的选择,所以到了晚上交战双方都会心照不宣地回营睡觉。 可惜,这只是明朝之前的作战方式,当所有辽东卫所一年至少有五十天是在夜战训练中渡过时,辽东军开始统治黑夜。 从蓟州镇到遵化前后二十里路,其中一半是山路,一人双马的三万卫酉末出发,两个时辰之后到达遵化外围,大军躲藏在一个树林里,喀吞派出斥候前出侦察,很快发现扎在城外的燕军军营。 找好方位,三万卫拉着马步行前进,摸到离营两里的地方才悄悄上马。 刚到丑时(凌晨1点到3点),三万卫发动了,喀吞叫嚣着为斥候卫报仇,率领一个千户突袭北城外军营。 活该燕军倒霉,喀吞运气好到了极点。 朱棣在山口外派了两道斥候警戒线。 可是到了晚上斥候也有打盹的时候,而且刚好这天,负责防守树林方向的斥候集体吃错了东西,拉了一天肚子,到了晚上没有人再有力气起来,只能眼睁睁地被辽东斥候一网打尽。 等到辽东军接近大营的时候,内线的斥候已经来不及反应,虽然勉强发出了示警,但辽东军已经旋风般杀到寨边。 二十匹马拉着挠钩将营寨栅栏拉开一溜,女真人发出野兽般的怪叫杀入燕军营盘。 女真人一手持马刀,一手持着火把在燕军营帐中穿梭防火。 喀吞疯子般怒吼着:“烧,烧死他们,给蓟州镇的兄弟们报仇;杀,让他们知道三万卫的厉害,以后听到三万卫的名字就发抖。 杀!”喀吞突入的营盘正好是朵颜三卫福余卫的驻地,这些蒙古人作战虽然勇猛但纪律非常差,虽然朱棣例行公事般提醒过各营提防夜袭,但怎么也没有料到日落时还没有任何动静的辽东军,居然在半个晚上就从山里杀到了眼前。 许多蒙古人在睡梦中就被烧成了灰烬,就算有的人光着膀子出了营帐,也被女真人闪亮的马刀砍翻。 喀吞率着一百骑亲卫,直冲向中军大帐,手里的火把把沿途的毡帐一顶顶点燃。 离着中军帐还有段距离,喀吞就看见几名光着膀子的蒙古人骑着马企图逃跑,他挥舞着长刀迎了上去。 福余卫指挥使是蒙古人敏敏忒木儿,他稀里糊涂地就装上了喀吞的刀口,只一个回合,忒木儿就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喀吞看看已经把整座营寨烧着,几乎每个部下的马脖子上都挂着两个人头,才恋恋不舍地从缺口穿出,消失在无边的夜幕之中。 到了这会,增援的燕军才匆匆赶到福余卫的营帐,剩下的工作只有给蒙古人收尸了。 “血债血偿,喀吞留字!”几个用鲜血涂在中军大帐上张牙舞爪。 跳至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4)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4)“哈哈,那个蒙古鞑子竟然光着膀子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已柄斧子,哇哈哈哈,真以为自己是程咬金呐,笑死我啦!”喀吞眉飞色舞地更倪磊、张伦以及一大堆汉人将官吹着牛,“不过在喀吞看来,他怎么看就怎么像一个木匠。 哈哈……,知道我怎么杀了他吗?他一斧子横抡过来,我把刀就横架在马鞍上,然后先跳下马,脚一点地又跳了上去,轻松就避过那一斧头,当时那木匠立马傻了眼,等我再跳到马上的时候,架着的刀已经把木匠白花花的肚子给切开了。 倪哥,真的,我不吹牛,他们都看见了。” 说着指了指身后几个亲卫。 那些憨厚的女真人都连忙点着头。 倪磊笑眯眯地装作一副不相信得模样,张伦却一脸不忿埋怨倪磊道:“看看,我说让我当先锋吧,这么大块肥肉竟然让喀吞这楞子给吃到嘴了。” 喀吞还在拍腿大笑,听张伦这么说立刻老大不高兴了,道:“唉,我说老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 从滦州出来就是我喀吞打头阵吧,难道我披星戴月赶了足足三天的路,吃口肥肉都不成?”倪磊笑着道:“好了,张矮子,你就别嫉妒了,人家这次夜战组织得很好,你就知道上去砍人,我看给你当先锋,未必打得那么漂亮。” 张伦气得跳了起来道:“倪哥这话就是你不对了,今天晚上我再去劫营。 如果砍不了那么多首级,我得张字倒着倪磊正色道:“张伦,今天晚上你哪都别去,昨夜打得就是措手不及。 燕逆肯定早有防备了。 你别乱来。” 倪磊在辽东军里很有江湖地位,是为数不多的老资格指挥使,所以张伦、喀吞对他也比较服气。 见他这么说,张伦撅着嘴不说话。 喀吞也懂得卖乖。 站起来拱手道:“张兄弟,我喀吞就爱吹个牛,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在意啊。 你们剌鲁卫战斗力我也知道,如果昨夜换了你一定也是手到擒来。” 听喀吞这么说张伦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十几个将官又说起笑来,喀吞:“还有还有,我在大帐上写地几个字……哈哈”咕咚又是一杯酒下去。 一伙人正吹得厉害,外面一个斥候军校跑进军帐上气不接下气道:“各位将军……”一口气没接上来,可把周围的将领们给急的.张伦摇着他的身子道:“是不是燕逆出营来战?”倪磊一把把他拉住,递了一杯水给他:“慢慢说。 急什么!”军校喝完水才缓过来道:“辽王殿下来了,已经出了山口,还有五里地路程。” 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 都觉得不可思议。 辽王出发时间应该比倪磊他们晚一天,可是辽王的中军人马带着大量辎重。 不可能走那么快。 倪磊赶紧问:“有多少人?”军校回道:“一千亲卫,每人双马。” 倪磊赶紧对周围人道:“赶紧去迎接啊!各卫留下一个指挥同知守营,其他人跟我走。” 众人在离营地还有两里的地方迎上了朱植的队伍。 众将在马上行了军礼。 朱植也不答话,挥了挥手:“回去再说。” 众人不明就里,跟在后面一溜烟朝大营而去。 边走,朱植边向倪磊了解了一下这两日地战况,当听到喀吞昨夜偷袭成功的时候,朱植感到异常惊讶,招招手把喀吞叫过来并辔而行。 问了问具体的情况,喀吞又是牛比哄哄地扯了一通,朱植心不在焉地听着,喀吞罗里八唆地絮叨个没完,朱植见其他二将逐渐落后,打断他吹的牛,擦了擦喀吞喷过来的唾沫焦急问道:“先不说这个,你妹妹怎么样了。” 喀吞正说得起劲,一时没反应过来,朱植又说了一遍,喀吞才听明白,顿时面露喜色:“谢殿下关爱,不妨事不妨事,今日早间去看她已经能下地了。 之前主要是疲劳过度又被烟熏了,躺了两天就没事了。” 朱植这才放心,点点头道:“一会军议完了带我去看看。” 喀吞连忙点头。 进到营中,朱植召集众将到中军集中,并下令大营中不要升起自己的王旗。 朱植见众人坐定,上来就解释自己此番来意:“听说在此逮住了四哥的主力,担心前方有失,特地先行赶来看看。” 倪磊张伦对望了一眼,这叫什么理由,不过他们也管不着这个王爷,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现在后续部队未到,他们要保护王爷周全,任务还是相当重的。 朱植心不在焉地和将领们合计了一下以下的行动,其实根本没什么行动,守备在营帐里等到大队前来为止。 朱植快速地宣布会议结束,严令众将不得出战。 众将散了,喀吞乖巧地留下来,带着朱植来到三万卫的营帐。 这些年来先是在应天圈禁,回到辽东之后又是戎马倥偬,这个性情火爆地异族小姑娘似乎已经渐渐淡漠了。 可是当前日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之后,朱植的心突然揪在一块,执意要提前上前线,铁铉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吗,但考虑到前面兵力也不少,所以也由他去了。 朱植让亲卫每人配了双马,一路狂奔赶到了遵化。 朱植绕过一个营帐,正在梳头地尼玛出现在他视野之中。 喀吞刚要上去通报,被朱植拦住,喀吞知趣地退下。 尼玛仿佛感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哥”。 朱植道:“是我。” 尼玛转过头来看到了朱植,连忙想起身行礼,朱植轻轻按着尼玛肩膀道:“你受苦了。” 尼玛眼眶里的眼泪哗啦就下来了。 尼玛呜呜地哭着,朱植默默不语,这个平时举刀就砍,张弓就射地硬朗女人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 等着她哭过劲了才道:“本来这种硬仗不应该让你们打,可是逼得没办法了。” 尼玛抹了一把眼泪道:“我没什么,就是四百多弟兄,都没在那了。” 朱植道:“功一定是要给斥候千户请的。 你放心养伤吧。” 朱植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尼玛,不过见她已经恢复正常,也就安心了。 朱植起身要走,尼玛哼唧着道:“殿下赶来可是为了奴家?”脸红到了耳朵根。 朱植脸也刷地红了,莫明其妙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嗯出来,立刻就知道说错了。 尼玛脸上柔和得一塌糊涂,轻轻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朱植叹了口气道:“尼玛,你心里有我我知道,可是这些年我总是飘乎不定,一年也见不了你几面……我是想说,你找个人嫁了,别耽误了自己。” 尼玛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把头扭到一边:“我不嫁人。” 朱植不知道从哪里来地勇气,道:“我是说,你要不就嫁给我吧。” 尼玛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朱植:“殿下说得可是真的。” 朱植道:“君无戏言,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又一往情深。 植就算再无情无义也不能辜负姑娘一片心意。 只是现在靖难未平,军务繁重,如果此时成亲说不定朝中御史又有无数的话说了。” 尼玛激动得一跃而起扑到朱植怀里,女真女人就是这样,没什么规矩约束,想爱就爱。 这么多年对朱植的苦恋终于有了结果,尼玛激动得热泪直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植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热情洋溢,敢爱敢恨的女真姑娘啊。 朱植笑道:“哭什么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也不知道能否纳外族为妃,后来知道父皇曾经纳过外族的妃子才敢跟姑娘提起这事。 不过要委屈你做侧室了。” 尼玛得偿所愿,哪里还在乎这些,窝在朱植怀里轻轻地应着。 朱棣在受到打击之后,并没有任何举动,他也很清楚,进攻三个卫兵力守卫的坚固营寨,等于送死。 只是未正式接战,燕军就损兵折将,燕山前卫和密云卫受了点损失虽然未动筋骨,但士气受损。 至于福余卫伤亡一千三百多人,一场夜袭就被打残了。 朱棣从军多年,第一次感到一丝不安,这一仗情况可不是很好,自己百般引诱,老十五也没有中计,最后还是找到了与自己对决的机会。 只是无论兵力还是士气都不能占优的情况下与辽东军对决,他心中没底。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拖延时间,躲避刚刚获胜的辽东军锐气。 他一方面发信给谭渊,命他率南线四个卫进攻开平,又给房胜发送信鸽,命他率领兵马出乐亭作出攻打昌黎的样子。 然后朱棣坐镇遵化,催促后面多运粮草,做好了与辽东军打持久战的准备。 虽然手底下众将纷纷要求出战,可是朱棣就是不许。 一直等到九月初十,斥候来报,又有四个卫的辽东军旗号出现在山口,而且辽王的王旗也升在了大营之上。 跳至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5) 第四十四章 手足相残(5)铁铉到了大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这两日燕军有没有发动进攻,当他得知燕军按兵不动,没有一兵一卒来攻时,实在惊讶不已。 根据燕王一向以来旺盛的进攻谨慎,铁铉担心燕军会趁辽军前部立足未稳就倾巢来攻,谁知道燕军却按兵不动呢?朱植奇怪了,人家不来打还不好,你跟着着什么急:“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反正我没敢竖起王旗,怕四哥急红了眼倾巢来攻不就麻烦了吗?”铁铉微微一笑:“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照这么看,燕军士气已夺,五万人对着我区区两万之众连攻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这很不合燕逆的作风,只能说明燕逆对着辽东军连进攻的勇气都没有了。” 朱植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过去朱棣打仗从来都是冲杀在前,真定、白沙河、沙河历次大战从来都是朱棣主动出击,但这次真是一反常态。 朱植道:“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阴谋,如果按照鼎石看,他不过不敢打了而已。” 铁铉道:“任何阴谋都不能和实力抗衡,这是殿下时常教导我们的。 他不过是想利用我军山内粮道转运困难的不利,与我军打持久战,希望我军粮尽退兵而已。” 王在旁冷笑道:“他想我们怎样,我们偏不。 有请殿下发令,休息一日,明日全军进逼城下与燕逆决战。” 朱植呵呵一笑:“小马王好大的杀气,怎么样鼎石。 队伍是否疲惫?”铁铉道:“连续赶山路,疲惫肯定有些地,不过我军自带粮草只够支撑五天,后面转运的可能一下子没那么快上来。 所以兵贵神速,休息一晚吧,明日一早出兵。” 朱植道:“如果他们闭营不战呢?”铁铉道:“现在已经不是挂了免战牌就可以不打的时候了,他不战。 咱就用炮轰,一座座营盘轰过去,然后铁骑冲营,他能顶住几天?”瞿能、王哈哈大笑,仿佛灭此朝食,手到擒来。 睡梦中惊醒,辽东军看来是要进攻了。 他喊来外面的侍卫,对他们说:“去,让张玉组织各部人马严守营盘。 不能让他们接近城门。” 燕军在遵化地布置是这样的,东门延庆卫朵颜卫,北门隆庆卫、南门密云卫以及西门的燕山前卫.朱棣率领燕山左中右三卫、泰兴卫、渤海卫以及福余卫的残兵守在城中。 直接面对敌军地东门和北门都放了双卫守备。 可谓固若金汤。 朱棣布置完之后,心说。 就让老十五忙活去吧,又一头倒在**睡起回笼觉来。 可还没睡着,又是一声炮响传入耳朵。 朱棣烦躁地拿过另外一个枕头将耳朵堵上。 可是一点没用,一声又一声的炮响贯入耳朵。 朱棣骂了两声娘,又加了一个枕头,突然他叫了一声不好,腾地从**弹起来。 老十五这是在轰营,根据情报说,老十五有威力很大的炮,朱棣大喊:“来人啊。” 几个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快,给我更衣披甲。” 等朱棣骑着马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登上炮声最密集的东门的时候,城门之外已经打成一锅粥。 延庆卫的营盘正正守着城门,此时里面已经一片狼藉,营帐横七竖八倒了不少,还有零星几个在燃烧,士兵们在营里东窜西逃寻找着掩护,一辆大车下恨不得藏了十个人。 从东门大营往远处看,大约一千步开外,晨曦中,几面军旗猎猎飘扬,当中一面正是“宁远虎贲”,大旗下阵型正前方分两排排开一溜黑色的炮,炮口不时发出白色烟雾,跟着一颗颗炮弹眼看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入营中。 最可怕的是,这些炮弹有一部分还能爆炸,有的凌空爆炸,有地掉在地上爆炸,有的弹起来跳两下再爆炸,当然也有不爆炸的,但跳跃几次也把营帐扯得乱七八糟。 朱棣亲眼看着一颗炮弹砸在一名士兵身边,那士兵被炸得飞上半空,一条腿脱离了身体。 摔在地上地士兵嚎叫了两声,就昏死过去。 朱棣目算了一下距离,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至少一千五百步距离,开玩笑啊,自己最大的三千斤大将军炮最多只能打一千步。 而且还有限制,重量太大无法机动,也只有北平城头每个城门放了两门而已,而且如果想打到一千步地距离,必须达到最大装药量,炮手都不主张装那么多,很容易炸膛。 一般野战只能携带小很多的虎蹲炮,不发射炮弹,只能打铁渣,最远也就打个五十步。 可,可眼下老十五的炮不但打得远,而且分明看见是有轮子地,可以进行机动。 虽然情报上屡次都说辽东军进攻城墙用炮打,朱棣总以为是用类似大将军炮那样的玩意,得累死多少马才能拉到能直射的距离上。 而且他总觉得之前败的人马都缺乏进攻精神,如果派一支轻骑出击,这些炮还不是坐以待毙?不过眼前的情景让朱棣内心泛起一丝恐惧。 旁边一众燕军将领也在辽东军如此强烈的炮火面前面露怯色。 再望过去,在炮阵前边两个四列方阵,长矛如林,指向天空,应该有两个千户,一色的头盔胸甲,在晨曦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这是据马阵,只要一旦燕军发动进攻,他们会成为阻拦在炮阵前面第一道防波堤。 中央大阵两侧各有一面耀眼的红色军旗——“关宁铁骑”,根据将旗判断,右面也就是靠南边的是羽林右卫,左边靠北的是广宁中卫,皆是辽东一流的主力。 此时骑兵们都下马备战,朱棣注意到,羽林右卫中间的一个方阵,所有士兵都是躺在地上,每个人都有两名辅兵伺候着。 不用说这就是辽东冲击力最强的“羽林重骑”。 在宁远卫之后,有一个斜斜的山坡,上面临时搭起一个将台,将台前有三排士兵,最前排一溜旗官,分成若干小组,正是通过这些人指挥战斗。 在后面一面巨大的旗帜在将台上升起,斗大的“辽”字在晨风中翻飞。 大旗之下,一群人簇拥着中间一员将领,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朱棣肯定那就是老十五朱植。 自从洪武三十年给老爹拜寿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 在将台之后,是山坡的反斜面,隐约能看见一些兵马,但看不清是那些番号的旗帜。 不过肯定这里有朱植的预备队。 朱棣看完辽东军的布置,回身坐在城楼前的交椅上默不作声。 张玉拱手行礼道:“殿下,出击吧,再这样打下去,只消一个上午,延庆卫就完了。” 朱棣默不作声。 朱能道:“殿下,能率本部悄悄出城,突然发动冲击,按照这个距离,对方大炮来不及后撤。 朱棣还是一言不发。 朱高煦也出列道:“父王,难道等着它的炮一个一个营地炸过去吗?”正说着,城外一将奔到城门之下,却是延庆卫指挥使李彬,他滚鞍下马,对着城上高喊:“殿下,下令吧,兄弟们憋不住了,与其被这炮轰死,不如出去杀敌痛快,殿下,让我们冲吧!”李彬人称“李大胆”,是燕军里一员悍将,打这样的仗活活把他憋死了,看着自己的人马一点点被炮炸死,自己的营盘一片片被轰平。 李彬实在受不了了,与其这么窝囊死,不如出去死歌痛快,于是匹马跑到城下求战。 朱棣扒在城头向下喊道:“李彬,瞧你的熊样,打两炮就怂啦?你回去,给孤把部下拢住了,守不住也得守,再坚持片刻。” 李彬咬咬牙行个军礼,喊道:“末将领命,殿下,李彬一百几十斤今日就扔在这了。” 说着飞身上马,跑回营去。 朱棣见他走远,才对周围众将道:“还不是时候,辽军的炮筒还没红,再过一会。 火真、保胜去整军,朵颜、泰宁为第一队,用弩箭攻击中央宁远卫阵地,然后转到两边掩护侧翼。 来人,速去西门调前卫过来,命令郑亨看我旗号,出城后正面突击宁远卫主阵。” 众将恍然大悟,任何炮打起来炮筒都是会红的,只有等炮打红了,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辽东军的火力优势。 火真、保胜二人领命去了。 朱棣又吩咐一队侍卫仔细数着每门炮的发射频率。 果然又打了一刻,辽东军的炮火逐渐稀落下来,有些炮已经停止炮击,或者隔半天才打一发过来。 朱棣一拍案子站了起来,大喝道:“就是这个时候了。 发信号,朵颜、泰宁卫出击!朱能、邱福,尔等为第二队,突击两翼辽东军,一定要把羽林右卫和广宁中卫死死缠住。 张玉、赵脱列于你们随本王出阵,誓要踏平宁远卫的大阵。 大家听着,给本王传下号令,谁砍下辽王帅旗赏银千两,谁砍下辽王人头赏银五千,生擒辽王赏银一万!”众将终于可以出战了,大家轰然应诺。 跳至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1)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1)遵化东门突然洞开,泰宁卫冲出城门,而朵颜也卫从城门左边的营盘里出来,朵颜卫没有直接冲阵,而是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列阵。 不经列阵直接冲击宁远卫阵型是不可能的,没有进攻的层次和组织,只能是自杀。 泰宁卫则从城门右边绕过延庆卫营盘,与朵颜卫并肩列阵。 朱植第一时间看到燕军的动向,转过头看向铁铉,此时他也在看着朱植,两人相视一笑,铁铉道:“没想到燕逆撑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轰出来了。” 朱植道:“也许他在等,等我们的炮管打红了。” 铁铉道:“可他不知道,我们还有对付他的东西。” 朱植微微一笑:“鼎石,就把给他们的菜端上来吧。” 将台前面几面令旗上下摆动,前面炮队主官立刻命令辅兵将牵炮的马拉上来,装炮撤退。 大阵两旁的据马方阵也一同开始行动,在百户、总旗的口令之下,每个方阵的士兵排列成两行,面对面小跑,组成四列每列五百人的据马枪阵。 据马枪兵之后是火铳手,在据马枪兵跑向大阵中央组成战列的时候,火铳手身前是两列事先安排好的木头据马,火铳手前面两排立定,后面的分成两列纵队斜斜向两翼扩展。 于是整个宁远卫前沿形成了一个微微内凹的扇面,中央是五百人一列,四列的据马阵;两翼展开三百人一列。 分成三列地火铳手,纵列三个火铳手身后又是两名负责装填的辅兵。 射击时,第一列的火铳手打完就从旁边的空隙后退,到纵列最后排队。 装填辅兵会将一只已经装填好地火铳交给他,换来已经打完的空铳,如此循环往复。 炮手们熟练地将炮挂在马车上,通过牌刀手与火铳手之间的空隙,从两边向后撤退。 据马阵后是四列每列五百人的牌刀手。 牌刀手身后是一溜小臼炮,这就是铁铉给燕军准备地大菜。 这一切几乎都是在与燕军列阵的同时进行,炮队刚刚开始挂车的时候,对面已经列阵完毕,,朵颜卫号角齐鸣,旗号纷飞,攻击眼看就要开始发动。 两军相对有六百步,大概五百米的距离,这里超过了臼炮的最大射程。 臼炮队长命令打一发校射弹,炮弹用一级装药打出。 大概落在将近五百步的距离;第二发校射弹用二级装药,落在三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如果算上前面几层队列.这是符合炮兵操典的。 前两发校射弹都是实心弹,弹头上都穿着一面红旗。 示意距离。 臼炮队长下令,“两发一级装药,三发二级装药。 两发三级装药,一三列间隔发射。” 总共三排三十六门臼炮的发射方式是,第一列第三列炮一级装药,先齐射,而后第二列发射;接下来第一列第二列一级装药,第三列二级装药,跟着第一列和第二列二级装药,之后就是三列一同二级装药,在骑兵三百步发动冲锋之前齐射一次,之后就全是三级装药,打最后的冲锋。 火真看看朵颜卫阵型组织好,发出了进攻地号令,全部蒙古骑士上马,身后城门上鼓点敲响,一排二百名骑兵,总共五列,持弓擎箭,催马向前。 朵颜卫不装备长矛,所以他们的任务并不是直接冲击对方坚强的阵型,只是通过骑射寻找阵型中地弱点。 一个千户向前,第二个千户在火真的率领下随后前进,城头六面牛皮大鼓,擂得惊天动地,骑兵们在这种鼓点中情绪高昂。 六百步到五百步地距离只一会就过了,前面滑膛炮队才撤退了一般的炮,臼炮队长举起红旗,看着第二列的骑兵踏过地上地校射弹,使劲向下挥舞,“乒乒乓乓”第一列第三列的炮弹砸了出去。 炮弹飞跃四百米的距离只要不到两秒的时间,二十四枚开花弹准确地落入朵颜卫的阵中,“轰……”第一颗开花弹在队列中炸响,接着不少炮弹先后炸响,有的爆炸威力大连人带马掀翻上天;有的威力小,但里面的铁钉仍然横扫了马肚子,撂倒了马上骑士;有的甚至没有爆炸只是砸到地上,开花弹技术仍然十分不成熟,不爆炸的通常能到三成。 炮弹真正给蒙古人带来损失的不是爆炸的威力,而是爆炸发出的巨响和烟雾,惊了战马。 这些身经百战的战马本来不会轻易受惊,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黑色坨坨还会爆炸。 战马惊起四蹄将上面的骑士掀翻下来,这样一来虽然没有造成很大伤亡,但阵列已经有些散乱了。 五百步到三百步还不能进行冲锋,只能小碎步慢跑。 臼炮轻松地又进行了一轮齐射,这次又有将近三十发炮弹爆炸,这次因为火力集中,蒙古人的阵型更加凌乱。 这些野蛮人惊恐地看着炮火的轰击,让身边的战友马匹死伤累累,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战斗,对方能在床弩打击范围之外进行攻击。 其实这些炮弹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十分沉重的伤亡。 一发引信较短的炮弹在阵列上方爆炸,四散的铁钉以及弹壳,顿时扫倒五名骑兵,其中一瓣弹壳在巨大的爆炸动能带动下,横飞击碎了一名骑兵的脑袋。 那些野蛮人感到再也无法战斗下去了,一名年轻的骑兵拨转马头便走。 一个人逃跑,士气立刻全线崩溃,前锋的千户顷刻间土崩瓦解,骑兵们叫嚷着回身飞奔。 见敌人撤退,臼炮队长连忙大喊换装一级装药。 炮手连忙清除里面已经装填的二级装药。 臼炮队长怕来不及了,又大喊:“加药。 凭感觉加药。” 各种不同等级的装药都是用纸包事先装好地,一撕开纸包就能装进去。 炮手又停止情理,连忙手忙脚乱地撕开一个新纸包,按照各自训练时的感觉往里面加发射火药。 “放。 自由射击!”队长的命令接踵而至,“乒乒乓乓”炮弹杂乱无章地发射出去。 火真怒气冲冲地上去挥刀砍翻几名溃兵,但仍然无法阻挡前锋的溃逃,不过还好。 溃散地前锋骑兵是绕过紧跟在后的队伍,从两边逃跑的,并没有冲散火真统领的千户。 前锋骑兵还没逃干净,这一轮地炮弹已经飞了过来,不过由于不是统一装药,所以弹着点十分分散,但也足以让溃逃的骑兵跑得更快。 零星几枚炮弹在火真阵型中爆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火真和他的千户百户们勉力维持着阵型的齐整,稳步向前。 站在城头上的朱棣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十分惊讶在辽东军阵中还有炮能打响,也很惊讶这些看似威力没有那么大的炮弹对骑兵队列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在此之前臼炮只在攻打城池使用过,但也只是轰击城头上的固定目标。 对于移动地目标今日还是第一次进入实战。 经过第一轮的手忙脚乱之后,炮手们的紧张程度得到缓解。 无论装填还是点火开炮开始恢复到训练水平,发炮地节奏和弹着点都比第一轮更加要命。 这也为第二波的蒙古人带来了更多地伤亡,火真率部冒着炮火冲到四百步以内。 由于主将亲自督战,士兵们咬紧牙关尽力保持队形的稳定,反而第二波的攻击线显得相对完整。 终于到达三百步地冲击发起点,火真奋力挥舞弯刀,呼啸一声,向前冲去。 炮弹仍然在冲击队形中爆炸,炙热的铁与肉交织在一起,被震下马的士兵立刻被后面的铁蹄踩成肉酱。 但冲锋的时刻激起了蒙古人的勇气,他们呐喊着冲下宁远卫的大阵。 在二百步的距离上女真人弯弓搭箭,一排排的箭飞入阵中,为据马阵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伤亡。 在将近一百步距离上,据马枪兵已经看见对方的冲击线,汹涌向自己冲来,无论新兵老兵手心不禁泛起一阵潮润。 可是就在这个距离上,蒙古骑兵突然向左旋转,这些打走路起就开始学习骑射的马上英雄,灵巧地扭身又送出一轮箭雨。 但即使这个距离上发箭,也不能为辽东士兵带来多少伤亡,只有零星的士兵被射伤手臂等非重要位置退下火线。 向左旋转的骑兵从火铳手面前掠过。 火铳手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小旗,小旗盯着总旗,总旗盯着百户,百户盯着负责指挥的千户。 可是只等火真率领的千户全部通过了也没有任何信号。 火铳手们默默地等候着,纪律要求他们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擅自行动,即使对方把刀剑砍到脑袋上。 第三波的蒙古骑兵做着同一样的事情,城门上的朱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朵颜卫的攻击为对方带来的伤亡与辽东军的炮火带来的伤亡根本无法成正比。 而且宁远卫的阵型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朱棣果断地下令鸣金招回徒劳无功的朵颜卫,同时命令泰宁卫、燕山中卫右卫突击,泰宁卫目标是火铳手与据马枪阵的结合部。 另一边郑亨率领着燕山前卫缓缓出城,进入朵颜卫的出发阵地。 泰宁卫第一波千户,根据朱棣的命令全部上长矛,他们排着二百人一列的攻击线,缓步上前。 泰宁卫不是重装卫,但此时朱棣用他们冲阵,时为了进一步消耗辽东军的一线力量,并不指望他们能够一举突破。 城头又是一声号炮,朱能和邱福看见上面下达的出击命令,燕山右卫和中卫士兵立刻上马。 稍稍落后于泰宁卫,缓缓出发。 此时已经到了巳时,太阳照耀着整个战场,辽东军背对着阳光,燕军面对着阳光。 遵化城头的大鼓声音低沉的节奏,伴随着三个卫的燕军整齐地进入战场,准备发动总攻击。 跳至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2)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2)朱植目光盯在遵化的城楼,离着有两里路,上面依稀看到一些人头和旗帜,他知道在那些人头中有一个就是朱棣,正站在哪里和自己遥相对峙。 决战就要开始了,在朱棣的军事生涯中,从来没有试过被人堵在家门口围攻,任何时候都是他主动寻衅,主动进攻,在有着胡人血液的朱棣身上,只有不断的进攻才能使压上脑袋的赌博有可能成功。 在过去一年里他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极其出色,三场大战连战连捷,南军精锐一扫而空,虽然在冀东与辽东军的对抗中吃了些小亏,但那些都不过是小意思,甚至连士气都没有影响。 但到了今日,朱棣终于泄气了,被自己堵在遵化这座小城中被迫参与一场十分不情愿的决战。 其实朱棣的种种手段说明,他内心深处根本不想与十五弟决战,妄图以计谋击倒他。 所以一旦到了这个境地,胜负早分,辽东军必胜。 朱植挪了挪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对铁铉点点头。 铁铉行了个军礼,命令令旗官发出旗语指令。 宁远卫的大阵之中,炮车已经全部撤了下来,正在将台前的预设阵地上重新布置,一千名辅兵用打车拉出据马,在据马枪手之前匆忙地布置着一条简单的防线。 羽林卫三个千户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上马,瞿卿看到旗语,从辅兵手里的马料袋子里抄起一把饲料,塞到坐骑嘴边:“老伙计。 吃饱了再杀敌。” 这是瞿卿从京城骑到辽东地坐骑,今年十岁了,多次在战场救了瞿卿性命,所以换装沈阳马的时候。 瞿卿不舍得和他分离。 楚智举起长长的马刀,在空中奋力地转了个圈,广宁中卫三个千户的重甲骑兵整齐地翻身上马。 楚智地坐骑焦急地打着响鼻,在前面绕着***。 这匹母马是第一代的沈阳马。 今年六岁,通体遛黑,没有一丝杂毛,性格异常暴烈,楚智抚摸着它的脖子:“小花,再忍忍。” 泰宁卫进入了一千步的距离,经过紧张地布置,只有十门前装滑膛炮重新布置好了炮位,队长已经没有耐心了,命令滑膛炮装实心弹。 “二刻标矩。 跳弹准备!”辅兵们简单地布置好据马枪阵前面的防线,又把拉打车的马解下来牵到阵后,刚才装着据马的大车横七竖八地横垣在据马前面。 临时形成一条新的防线。 泰宁卫排成锥形突击阵,第一列到第五列每列十人。 第五列到第十列每列二十人,后面二十列每列五十人,再后面每列一百人共十列.泰宁卫在战场上拐了个小弯正面朝着火铳与据马枪的结合部。 “校射弹。 放!”炮兵队长扯着嗓子喊道。 “嗵……”一声闷响,炮弹脱膛而出,在离骑兵阵十步的地方弹着,然后跳得高高的,直接跃过了头五列的队伍,因为炮线与骑兵阵有一个角度的切角,所以炮弹跃过队列之后,直接打到了后面。 炮兵队长皱着眉头大喊:“一号二号炮迅速转移炮位,正对着骑兵。 其他滑膛炮换开花弹!”炮兵阵地上忙乱起来。 朱植皱着眉头看着下面地忙活,辽东军运用炮兵的能力还是经验不足,跳弹对付密集步兵阵是最好的武器,可是对付骑兵阵就不那么好使了。 而且炮兵临时转换阵地,对训练要求很高,有一辆炮车出了差错都会造成问题。 看来此战结束之后,朱植要分出时间和炮兵好好总结一下经验,之前自己时间太忙,一直没有对炮兵建设具体关注,看来要靠故人摸索经验地确很不容易。 张百房拨拉一下遮蔽着双腿的索子甲,蹲下来,揪起草叶塞到嘴里啃着。 看着逐渐接近地燕军骑兵,看着不远处紧张等待着厮杀的据马枪兵,张百房心里痒痒的。 他已经被调到火铳营,上面不想把惟一一个一等麒麟勋章获得者放在最危险地兵种里。 张百房非常郁闷地到火铳营报到,以前在军校里他就是火铳射击第二名,对业务并不陌生,可在他看来,一个真正的战士不应该只站在据马或者掩体后面打冷枪。 一杆黄旗升起,张百房腾地站起来,他看见骑兵的冲击方向仿佛就是据马枪与火铳的结合部。 张百房大声喊着:“第一排一百步距离,射击准备。” 所有的百户、总旗、小旗重复着同一个命令。 “唰”火铳手立刻全体起立,整理手中武器,敌人还远。 五百步,蒙古骑兵的马开始慢跑,前面的防线越来越清晰,领头千户渐渐发现他们要冲击的结合部位置重叠着三层据马,比两边厚实多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望城楼,没有他希望的取消进攻的号令。 千户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要正面冲击这样有防备的坚固阵地。 根本不可能成功,三层据马会让跳栏的马匹失去大部分动能,无法利用马的冲力以长矛突破对方的战线。 千户知道就算刀山火海也要跳下去,他能做的只是派出一名骑兵回去报告对方阵地的情况,告诉长官不能再用骑兵冲击这样的阵地。 千户刚吩咐完毕,一颗黑乎乎的铁砣以极高的速度,击中他的护心镜,胸骨立刻全部粉碎,尖锐的骨头刺入心脏,血迅速充满整个胸腔。 冲力将他抛上空中,千户的尸体摔入身后的骑兵战列之中。 刻铁砣仍以极高的速度跳入骑兵队列之中,一匹马头被打得粉碎,然后再度跳起,如是者五次,击中三人,再落到队列后面,才失去了力量。 前排的蒙古骑兵没有看清怎么回事,自己的长官已经阵亡了。 他们机械地操纵着马匹向前继续冲去。 又一颗铁砣弹跳着在队列中犁出一条血胡同,这次蒙古人终于明白他们受到了什么武器地攻击。 大家心惊胆战等待着三百步冲击出发线的到来,可接下来等到的是一轮冰雹般的开花弹。 跑队队长终于放弃了实心弹射击,专用开花弹轰击。 十几发炮弹砸入队列爆炸,或者凌空爆炸。 蒙古骑兵承受着一定地伤亡,但他们对开花弹的畏惧似乎还比不上实心弹。 大家下意识地猫下腰,躲避着可能带来死亡的爆炸。 三百步终于到了。 领头的副千户,晃动着长矛,大喊着夹着马肚,精壮地蒙古马加速狂奔,整个锥形阵呐喊着冲向辽东军的阵地。 马蹄翻起满天烟尘,大地在战马蹄下震动。 一名据马枪兵百户,计算着敌人奔跑的速度,然后突然喊道:“前排下蹲,枪倚据马,后排枪尾戳地。 斜举迎敌。” 前排据马枪兵整齐地下蹲,把枪杆插到泥土里,枪身靠在据马上。 用膝盖顶住枪杆;后排士兵双脚前后站立,身体微微前屈。 据马枪尾戳地,向前斜斜四十五度举起,身体微微前倾。 张百房计算着对方骑兵冲击的角度。 喊道:“所有都有,向左半转,预备……”蒙古人那张典型的脸庞逐渐清晰,他们一手持盾,一手平放长矛,催马冲向结合部。 第一道据马,第一排纵马跃过,第二道据马也是如此,只是有些骑手没有跨越,被抛下马来,可到了第三道蒙古骑兵只有奋力将长矛刺向据马后的人群,不少马匹已经无法再越过据马了,随即被迎面的长矛刺穿。 那些跳过据马的蒙古人甚至在空中就遭受到几根长枪的突刺。 第一排骑兵几乎在一瞬间全部毙命在第三道据马前,第二排,第三派又在第一道,第二道据马前慢了下来。 气势汹汹的骑兵冲击终于在据马面前停了下来,蒙古人乱糟糟地在据马之间找着出路,张百房下令:“第一排下蹲,一二排枪上肩!预备,放!”“乒乒乓乓”一阵巨响与烟雾一起在火铳阵中爆发出来,张百房百户距离据马不到五十步,这样地距离,如此多的如盲头苍蝇一般的骑兵,是不需要瞄准地目标。 或中马,或中人,整个骑兵冲击阵的侧面遭受着铁弹地横扫,第一轮射击就有二十多骑中弹。 张百房挥动手中黄旗,第一排火铳手起立向右横跨一步,向后退去,第二排火铳手做着相同的事情,第三排火铳手上前几步。 张百房继续下令:“所有都有,交替自由射击。” 第三排火铳手又是一轮枪弹,被打得晕头转向的蒙古人被迫下马,依靠着马匹来抵挡来自侧面地子弹。 此时第一排已经退到最后,将空铳递给后面负责装药的辅兵,辅兵又递给他一把已经装好的火铳,第一排向前射击。 辅兵用通条清理枪膛,然后用嘴撕开一个小纸包,灌入枪口,火药和铁弹一起倒进去,然后再用通条将火药笃实。 第二排的士兵早已等候多时,两人手中火铳再度互换。 如此循环往复。 在配备了据马枪与火铳的士兵面前,失去了机动能力的骑兵就和死人没有区别。 蒙古骑兵已经跳下马,忍受着从侧翼射来的子弹,前赴后继朝据马冲去,在第一道据马之前已经层层叠叠地全是尸体,这些骑兵不但要遭受着据马之后至少三层长枪的刺杀,还要想办法翻过据马进攻,还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泰宁卫前锋千户的骑兵们,挤在在左右不到五十步,前后一百步的空间里忍受着巨大的伤亡,死战不退。 一名百户情急之下率领部下拨马冲向旁边不断喷射着夺命烟雾的阵地,可是斜斜的火铳手战线每一发子弹都集中在这批骑兵身上,他们还没靠近据马便全部被击毙,只有一名骑兵奋力跃过横垣在面前的据马冲入敌阵,挥刀砍翻一名火铳手。 伍万站在火铳手的后方,这里布置了一个百户的神箭手,他们都是从原来的弓箭队中选出来百步穿杨的高手。 伍万眼尖看到前方火铳手中的混乱,根本没有思考举起握在手中半天的弓箭就射。 那名勇悍的蒙古骑兵在砍向第二名火铳手时,羽箭闪电般贯穿眼睛,从后脑穿出。 五十步距离内伍万从不失手。 跳至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3)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3) 与泰宁卫一同进入战场的是燕山中卫右卫,朱能命令第一个千户排成二十列,每列五十骑。自己率领着第二个千户,排成锥形突击阵,准备包抄。伴随着城头的鼓点,燕山中卫慢慢向广宁中卫的大旗前进。 楚智的布置和朱能一摸一样,头一个千户也是二十列每列五十人,自己带着第二个千户准备右转包抄。将台上鼓声震天,广宁中卫的士兵,抬头挺胸催马进入战场。 双方阵地相隔一千步,骑兵对阵而进,广宁中卫是辽东军装备最好的部队之一,一水新簇簇的胸甲,最里面是一层皮甲,中间还加了一层索子甲。头盔上一撮红缨披撒下来,手上戴着鹿皮手套,一身装束英气勃勃。平整如镜的胸甲泛着太阳的反光,远望过去就如一片银色的海洋。 广宁中卫对面一片黑压压的骑兵滚滚而来,燕山中卫则穿着传统的盔甲,在牛皮之上坠着层层叠叠的铁片,这种老式盔甲不但比胸甲重,防护能力也有所不及。 大明朝最强悍的重甲骑兵针锋相对,缓缓靠近。 相隔六百步,广宁中卫胸甲的反光晃悠着燕山中卫千户的眼睛,令他十分烦躁。他已经没有心思计算相对的距离,举起长槊大喊:“突击,突击!”燕山中卫的骑兵们一夹马肚大声应和着,整整一千骑兵挺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嚎叫着催马狂奔。 骑兵对冲讲地就是谁的速度最高。谁就占便宜。本来还没到提速的时候,对方已经烟尘滚滚地杀过来了。广宁中卫千户也顾不了许多,手中长刀舞了一个刀花,一夹马肚。冲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也一同提速,挥舞着刀枪剑戟呐喊杀去。 广宁中卫小旗高越,十年地老兵。手中一杆加长的马刀,舞动着多多刀花,刚才的紧张已经消失无踪,战马的速度,手中武器地重量,同伴的呐喊,都在此时令人豪气顿生。 高越紧紧盯着迎面而来那名燕军,他甚至比自己还老,手中挥舞着一杆狼牙棒。这玩意威力大,即使轻轻碰上一点就非死即伤;但狼牙棒很不好使。变招困难.高越不断地叮嘱自己,只要躲过第一下,死的一定是他。 一条银光闪闪的战列。一条黑压压的战列,在漫天烟尘中。互相接近,对方的盔甲,兵器。甚至狰狞的面容已经可以互相看见。 如果说现代战争是钢铁的较量,那么冷兵器时代的交锋就是力量与勇气的抗衡。在一阵铿锵地激响中,两股洪流迎头相撞,呐喊声、惨叫声、战马的嘶叫、兵器的撞击,交响成死亡地乐章。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勇气在这一瞬间达到**。 高越成功了,他侧身躲过对方凌厉地一棒,狼牙的尖刺离眼睛不过寸许,在眼前划过的一瞬却如突然放慢了,看得如此清晰。两马错蹬,高越知道对方没有机会了,反手一刀,咯喳,血花在燕山骑兵地背脊上绽放,马刀随着两马相离错开在切开的盔甲上拉出长长的切口,背部的肌肉与跟腱随之划断。高越知道对方因此而失去战斗力,无法再坐直了厮杀,如果救护即时,他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如若不然会血流干而死。 当两股洪流在战场中央猛烈碰撞的一瞬,双方已经有数十人伤亡。但辽东军的盔甲之利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威力,坚强的胸甲和里衬的软甲吸收了大部分能量,保护着骑士继续战斗。 当先锋两队骑兵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双方两队包抄的骑兵在各自主将的率领下不约而同朝同一个方向绕来。一方是燕军猛将朱能,一方是羽林军最强的楚智,两人率领的兵马在先锋骑兵战场的旁边再度相撞。 朱能、楚智手中的武器都是一把长刀,两人各自咬住对方,你来我往,杀得性起。本来朱植已经严谨指挥同知以上的将领亲上前线。但在某些时候,将是军胆,那些剽悍的将军们仍然喜欢和普通士兵一起冲杀在战线的最前方。 冷兵器时代骑兵交战最主要的战术就是包抄对方,形成以多打少。另一个广宁中卫的千户再度包抄,又与一个燕山的千户相逢;第四个第五个广宁中卫千户再度从更边缘的地带包抄,这次终于没有燕山千户阻拦了,广宁中卫凭借兵力上的优势终于形成了战场的包围。五千广宁中卫的骑兵包围了三千燕山中卫。 在战场的另一边发生着同样的事情,羽林右卫也是凭借着兵力的优势完成了对燕山右卫的包围。而此时正式泰宁卫遭到屠杀的高峰时刻。 谁也不能说泰宁卫的蒙古人不够英勇,他们正面进攻有三道据马的阵地,无法利用马力突击,要穿着厚实的皮甲翻越据马,然后才能进攻据马枪林一般的阵地,而且在侧翼还有一阵一阵的巨响带来收割生命的弹丸。 第一个突击到阵前的千户几乎全部倒在这样一片狭窄空间之内。指挥使保胜不顾城头没有发出退兵指令,制止了后面两个千户继续攻击,蒙古人的牛角号在战场上回荡着,缓慢悠长,已经有些气馁的蒙古骑兵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用像同伴那样投入到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中。 据马枪阵与火铳阵之间的结合部已经成了修罗地狱,在三道据马之间蒙古人伤亡累累,残枝断臂散落在尸体之中,受伤的马儿躺在地上或压在人身上,等待着最后一程。近千人的鲜血汇集成涓涓细流,向据马两边流淌,漫过倒在火铳手枪下的尸体。一些没有咽气的蒙古人躺在血水之中喘着粗气,一个还是孩子的士兵,痛哭着将从肚子里流出的肠子塞回去,他以为这样能挽回自己的性命,可是过不了多久当鲜血流尽之后,他就会慢慢死去。 张百房冷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可是内心却被这场单方面的杀戮震撼着。据马之后的辽东军总共伤亡不过百人,但仅仅是火铳就让超过三百人倒毙在阵地前。张百房突然记得有一次辽王亲自到军校给大家讲火铳,他说,随着射击精度和射程的提高,战争将变得不一样了。拥有火器的一方将不需要身体接触而将落后的一方碾碎。当时张百房他们除了对辽王满怀尊敬之外,并没有真正明白朱植说的意思。而且之前发生在辽东的战役,没有一场像现在这样,整整一个千户,就这样没有任何厮杀被屠杀殆尽。 将台上其他将领同样惊讶地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虽然有的时候也能取得这样一面倒的胜利,但要不就是对方军心涣散,要不就是对方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可是刚才,明明是士气正旺的燕军精锐在进攻本方的战线。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仿佛都在询问,这仗就这么结束了?一年前同样的战斗,宁远卫在两个燕军卫连续的攻击下差点崩溃,而到了今天两个最精锐的蒙古卫的进攻却轻松被化解。 战场之上惟一没有感到惊讶的就是朱植,他斜斜靠着交椅上,手摸着嘴,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杀戮。蒙古的号角吹起的时候,朱植把眼睛转移到更远处,那里五个千户广宁中卫骑兵席卷着燕山右卫,而战场的另一边邱福的军旗也被羽林中卫围在中间。差不多结束了吧,朱植念叨着,朱老四千万不要发牛脾气,赶紧撤吧,你打不赢。 遵化城下号炮响起,两边被围的燕山中卫与右卫卖了个破绽,突出重围朝战场两边跑去。战场暂时平静下来,但没过多久,城头的大鼓再度敲响,六个整齐的步兵方阵踏着鼓点,执着地朝辽东军阵地开来。“延庆卫”“燕山前卫”两面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当头两个方阵走过战场一半的时候,“羽林重骑”上马备战,羽林重骑的装备和一般重骑相同,只不过马匹都披挂了甲胄。千户皂旗张浑身重铠,手中一把青龙偃月刀,甭管像不像关羽,总喜欢抚摸着腮下长须。 当方阵走过战场的三分之二的时候,皂旗张手中大刀一旋,一声暴喝:“羽林重骑!” “战无不胜!”身后千军万马齐声应和。 皂旗张驾着焦躁不安的战马在阵前转了一圈,缓缓举起大刀,然后猛地用刀背敲在胸甲之上,“嘭”地震响,又是一声暴喝:“羽林重骑!” “嘭……攻无不克!”众将士胸中战意已经被拨撩得热血沸腾,一起学着皂旗张将手中武器敲在胸甲上。 皂旗张一勒马缰,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杀!” “杀!”惊天动地,羽林重骑如同决堤的洪水,扑向战场。跳至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4)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4)金戈铁马,杀气冲天。 羽林重骑如汹涌的洪潮瞬间淹没了延庆卫的方阵,行进中的步兵方阵根本没有时间调整迎敌的角度,重装骑兵从侧面撞入方阵。 战马的冲力横扫队列,那些可怜的步兵,只一个回合就遭受了没顶之灾,大多数人没有死在对方的刀枪之下,却被战马掀翻,撞飞,落地之后遭受这千军万马的践踏,死状恐怖。 皂旗张狞笑着舞动着手中偃月刀,左右翻飞,收割着一个又一个人头。 战争的张力是将人掩藏的兽性最大限度地爆发出来。 喊杀声,金戈相交,鲜血,对方恐惧的面容,一些最炙热的元素组成了推动勇气和兽性的动力,驱使人类最原始的杀戮欲望。 此时的皂旗张就是这样一头野兽,当然还包括其身后一千名如狼似虎的部下。 羽林重骑践踏过第一个方阵之后,丝毫不做停留,风卷残云般突入第二排中间的方阵,这次稍微做好一点战斗准备的燕山前卫士兵,用长枪组成一道单薄的据马线,虽然开始为辽东骑兵带来一定的伤亡,但这条脆弱的防线根本无法抵挡重骑的冲击。 这个方阵再度被重骑淹没。 不够半柱香的功夫,羽林重骑已经击破两个方阵,杀到攻击中的燕军后方重新结阵。 与此同时辽东军右侧的广宁中卫阵地上,一个千户的骑兵跃马而出,在战场中向左旋转,再度从侧面向延庆卫最边的方阵攻击。 朱棣双手扶着城垛。 看着战场中地杀戮,面上毫无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指挥失误让两个卫陷入崩溃边缘。 此时自己手中没有多少本钱了,最好的选择就是撤军。 张玉在身旁轻声道:“殿下。 战局不利,收兵吧。” 这话如同针一般刺痛着朱棣的心。 就在这时,皂旗张率领着骑兵,冲到北门之外地营盘耀武扬威地呼啸而过。 朱棣的自尊心在此刻受到最大限度的刺伤。 “收兵?!世美如何说出这种丧气话。 来人啊。 给我披甲!”朱棣阴沉着脸,将披风一脱,甩到一边。 哗啦,身旁众将一起跪倒,张玉拉着朱棣甲胄道:“殿下,不可轻出啊!”众将一同喊着“殿下不可轻出!”朱棣突然变得暴怒,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抽打着张玉:“松手!”张玉任由鞭子落在身上,却死死拽着朱棣地大腿:“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朱棣边抽边怒道:“连老十五都打不赢。 还夺什么天下,大家一起绑了到应天受死算了。” 张玉一手拉住朱棣的鞭子,神情决绝道:“殿下既有此决心。 就由张玉出战!”朱高煦也道:“杀鸡焉用牛刀!父王我去!”城下的战局发展到十分危急的关头,三个方阵被冲破。 剩余三个组成环形阵,抵抗着辽东骑兵的来回冲杀。 也就是燕军的精锐还能支撑,如果是南军面对恶魔一般的重骑早就一哄而散了。 张玉站起来道:“殿下。 没时间争了,张玉去也!”说着大步朝楼梯而去。 朱棣这时才从暴怒中缓过劲来,他伸着手喊道:“世美!”张玉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殿下保重,玉一定拿辽王人头来见!”朱棣道:“高煦,你跟张叔去,带上我的护卫千户!”朱高煦一跃而起,兴奋异常。 燕山左卫的大旗迎风飘扬,一式的重骑威风凛凛。 张玉横着一把大刀拖在地上,战马缓缓而行,麾下兵将一直在城门内备战,根本不知道外面地战况,所以此时踏上战场,将士皆士气高昂。 朱高煦在身后将一千朱棣亲卫骑兵组成锥形突击阵。 他自幼跟朱棣南征北战,别看二十岁不到,却也是上阵厮杀多年的老兵。 此时的情形不得不说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朱高煦知道张玉此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不冲透辽东军阵地,要不战死沙场。 朱高煦只有挺身而出,代替父王去冲锋陷阵,不然燕军众将必然会心寒。 皂旗张第三次重组骑兵阵型,面前这个燕山前卫地方阵还有点难啃,已经冲了两次了,都没有打开缺口。 那边广宁中卫的千户又击溃了一个延庆卫地方阵,燕军步兵在战场上四散逃走,遭到骑兵的追杀。 皂旗张正待催马再冲,突然,一名亲兵喊道:“将军,燕军,燕军。” 皂旗张回头一看,只见“燕山左卫”的大旗冉冉出现。 皂旗张眯着眼睛仿佛野狼看到了新地猎物,他把大刀一指:“燕山左卫,号称天下第一军的狂妄鼠辈!儿郎们随我收拾它去!”哗,羽林重骑发出群狼般的嚎叫,皂旗张挥舞着大刀让部下转入出发位置。 突然本阵方向阵阵号角,一长一短地传来。 亲兵又道:“将军!是退兵的命令!”皂旗张看看本阵,又看看燕山左卫,急得抓耳挠腮。 催促他们回阵的号角急促有力,显然非常急切。 皂旗张不甘心地看着燕山左卫的大旗,拉着战马焦躁不安的地转了两圈,号角再度响起,声音更加急切,他黑着脸大吼一声:“撤!”羽林重骑和广宁中卫撒开丫子朝本阵奔去。 张玉见战场中的辽东军急退,正是追击的好机会,连忙挥舞长槊,燕山左卫如离弦之箭追逐起来。 张玉盘算着辽东军的本阵防守异常坚强,如果趁着军阵开放道路放辽东军进去正好跟着入阵。 战场上第一次出现了燕军追着辽东军跑的局面。 铁铉胸有成竹命令手下挥动蓝旗,早已等候多时的三万卫出马了。 从战役一开始。 喀吞就“脱离”战斗岗位,偷偷跑到小山上观战,嘴里还不停地“指挥”起来,看泰宁卫冲阵。 就喊着“广宁中卫出击!”谁知道没有出击,泰宁卫在据马前损兵折将;看到燕山中卫扑过来,广宁中卫迎上去地时候,他兴奋得上窜下跳;等到燕军的步兵方阵出马后。 喀吞恨不得朝着将台大喊:“该轮到三万卫了吧!”谁知道又不到他们出马。 喀吞几次想跳上将台请战,都被亲兵拉着,好不容易等到备战的命令。 喀吞腾腾跑回自己卫所屯兵的地方,一手抢过传令兵手里地牛角,鼓足劲吹了起来,谁知道这玩意是技术活,脸都憋红了就是吹不响,气得他把牛角仍到地上,扯起打雷般的嗓子喊道:“起来,起来!你们这些懒汉。 要上阵杀人啦,都给我起来。” 终于等到了出击的旗帜,喀吞一夹马肚子率领三个千户成四列纵队迅速通过宁远卫的通道。 跑到阵前列阵。 此时正好是羽林卫和广宁卫地骑兵被撵得屁股冒烟的时候。 喀吞见一个千户匆匆列好队,立刻迫不及待地跃马杀出喀吞刚放过羽林重骑。 就和燕山左卫迎头相撞,喀吞如同一只出林的猛虎,一瞬间就结果了两名杀向他的燕军。 两军相遇勇者胜。 三万卫自从蓟州镇一战之后,肚子里一直憋着火,此时再度在燕山左卫身上发泄;燕山左卫成名经年,一直是燕军压仓底的部队,向来以天下第一军自居,从来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刚才他们一直在门内备战,士气没有受到战场的影响,反而跟三万卫一样憋得难受,此时一出闸,两只憋坏了的猛虎嗷嗷叫地扭杀在一起。 一方是成名已久的强军,一方是天生就会杀人的女真勇士,双方碰头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难分难解。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高煦率领着朱棣的亲卫千户突然从右面悄悄杀出,打横截住三万卫地后队。 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任何加入另外一方的力量都会让胜负地天平发生改变。 朱高煦这个贸然的闯入者让三万卫措手不及。 张玉趁此机会,率领约莫一个千户地兵马趁机打穿三万卫的队列,朝宁远卫本阵杀来。 朱植盯着张玉的将旗,上面一个斗大地张字猩红如血。 第一排燕山左卫的骑兵冲到据马前,绕过零散的在阵前的大车,骑兵们奋力跃过仅有一层的据马,跃入宁远卫的阵中。 第一批跃过障碍的左卫士兵根本没有活的可能,要不在空中就连人带马被扎成血葫芦,要不跳入阵中的时候一个人要面对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的围攻。 可是燕山左卫的士兵似乎都不把生命当一回事,一排,两排,三排,四排总共二百名骑兵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着一个点跳进去,用生命硬生生打开一个缺口。 在同伴拼死掩护下,几名燕军骑兵飞身下马迅速将据马拉开,很快阵地上形成一个十几步宽的小缺口。 后续的左卫士兵呐喊着从缺口突入,一进入缺口就有人下来继续搬开据马。 眼看缺口越开越大,这种不要命的战法,已经让宁远卫的阵地陷入一小块,张玉将长槊舞成一团黑风,率领几百名骑兵从缺口冲入。 张玉高喊着:“杀辽王!”身后跟随的将士一起吼叫着,如同一块滚石碾入据马枪林中,挡者皆辟。 宁远卫的士兵被燕军这种拼命的战术打了个突然袭击,前方据马枪阵居然出现了一丝混乱。 铁铉的眼睛迟疑了一下,转身对朱植道:“殿下,此处危险,请后移王驾。” 说着对朱植身边几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一阵大风刮起身上的战袍,头盔上的红缨猎猎飘舞,佩剑与身上的甲胄撞击着铿锵作响。 朱植霍地站起来,甩掉周围伸过来的手臂,缓缓跨上两步,面容冷酷地瞧着越冲越近的张玉人马。 这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气,让周围侍卫不敢接近,突然朱植缓慢地抬起手指着战阵中张玉,一字一句道:“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决不是你!”跳至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5) 第四十五章 历史留名(5)一百人的神箭队纵马游走在四列刀盾手之后,随时用冷箭射杀突入阵中的燕军。 “三个!”伍万暗暗念叨着,今日已经干掉三个燕军了。 神箭队的目标不是随便乱来的,首先是将官,然后是旗手,接下来是下级军官,最后是特别勇猛的士兵。 按照这个顺序必须做到例不虚发。 伍万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杆舞动在战阵中央的大旗,上面斗大的“张”字猩红如血,这面旗帜飘向哪里,燕军的骑兵就一起冲向哪里,搅起一阵血雨腥风。 伍万一直想找机会干掉这面大旗的旗官,只是燕军人马叠叠,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突然一只冷箭从斜次里飞出,射穿了一名骑兵的脖子,当这名骑兵翻身落马的时候,掌旗官擎着大旗的紧张面容出现在伍万的视野之中。 他毫不犹豫,弯弓搭箭,“嗖”一箭直取面门。 只是那掌旗官偏偏命不该绝,**坐骑一个踉跄,箭擦着头盔掠过。 伍万暗骂一句,随即在箭壶里又抽出一支狼牙箭,准备再来一下。 但一个更大的目标出现在伍万眼中,只见一名铁塔一般的大将,挥舞着手中长槊,奋力朝将台方向冲去。 冲上去阻挡的兵将非死即伤,好一员万夫不当的猛将。 这员燕将率领百多名骑兵寻找着战阵的薄弱环节,一次,两次,三次地冲击着。 眼见一名百户被燕将击碎了脑袋,宁远卫的阵型眼看出现了松动。 伍万顾不得许多。 抬手瞄准燕将。 伍万揣度着,对方浑身重甲,只有脸庞额头以下嘴以上是空出来地,但那人与自己侧面而对。 脸庞根本不能直面自己。 对,只有这样,伍万定下策略,抬手一箭射去。 辽东军杀之不尽。 虽然张玉多次寻找对方阵列中的薄弱环节,但每次靠近了一些,然后又被人潮推回来,朱植的帅旗却仿佛永远无法到达。 张玉身边的三百精骑越打越少,只剩下一百多人,他知道取下朱植人头已是无法完成地使命。 此时此刻张玉只有一个想法,利用自己的拼死冲锋,打乱辽东军的中央阵地,为后续进攻提供机会。 这是一场很难打赢的战役了,一直隐瞒实力地辽东军。 以及燕王的固执,将燕军逼到了绝路。 张玉是一员将领,他只能忠于燕王朱棣。 为了他就算丢下身家性命又如何.只是此时此刻,张玉在乱军从中奋勇厮杀。 去争取希望渺茫的胜利。 张玉突然感到,朱植是多么地可怕,在辽东前后七年时间竟然锤炼出这样一支强军。 这支军队与燕军不同。 与朝廷南军不同,他们单兵作战比不上燕军强悍,但无论组织还是纪律,无论装备还是士气,都让张玉这样老行伍出身的人感到害怕。 张玉已经至少毙杀了六个百户,放在这个帝国其他任何地方,眼前的阵列早已崩溃。 可是辽东军却如一架完整的机器,百户倒下,他的士兵会围绕在总旗,甚至小旗身边,继续作战。 人可以不怕死,也可以和任何人拼杀,但绝对打不过一架机器。 张玉似乎明白了,这些年朱植在辽东隐忍不发到底为了什么,他一直在暗自磨刀,锤炼这样一支天下强军。 一直如一头卧龙,躺在朱棣身边,虎视眈眈,只要朱棣一拉起反旗,这只卧龙就会露出锋利的爪牙,要将朱棣吞下。 只是拥有这支精兵的朱植会甘心被朝廷束缚双手吗?张玉刚结果第七名宁远卫百户,突然大彻大悟,燕王和他们都不过是朱植的垫脚石而已,只有当燕王靖难事起,这条卧龙才能扶摇直上九天。 张玉哈哈大笑,在历史中自己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 与此同时斜次里一箭射在铁盔之上,“铛……”龙吟不止,震得张玉耳膜欲穿,他下意识地向右望去,伍万连珠两箭先后而至。 张玉面门中箭,尸首从马上仰天摔入滚滚烟尘之中。 打不死地张玉终于死了。 这一切朱植看在眼里,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这是张玉的归宿,只不过结果他的人由盛庸变成了自己。 朱植缓缓道:“杀张玉者奖三等麒麟勋章,晋百户。” 说完,朱植重新回到宝座坐下,拿起桌上地杯子,茶凉了,可他依然一饮而尽,该结束了。 将台上令旗翻飞,张伦率领的剌鲁卫投入战场,主将阵没,燕山左卫大崩。 张玉亲兵拼死抢出张玉地尸首,落荒而逃;朱高煦无法压制崩溃的局面,在燕王卫队的保护下翻身向遵化退却。 三万卫与剌鲁卫左右包抄,将大部分来不及撤退地燕山左卫围在战场中央,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强军燕山左卫,就这样在遵化城下全军覆没。 辽东军将台左侧,一面紫色的军旗出现在山坡之上,上书四个大字“沈阳中卫”。 遵化城头还在擂鼓,虽然战场上还有一些散兵在抵抗,但事实上燕军的士气已经土崩瓦解。 泰宁卫和燕山前卫的残部挤在东门边上,争先恐后朝里跑;朵颜卫、延庆卫的士兵则涌入东门前的营寨。 各卫兵马争先恐后地逃命,战场上混乱不堪。 辽东骑兵漫山遍野地追杀着溃逃的燕军。 朱棣坐在城头泥塑一般无法动弹,直到朱高煦奔上城来报告了张玉的死讯,朱棣才颓然闭上眼睛,众将跪在地上“殿下,殿下”地叫着,“关闭城门!”许久朱棣嘴边才挤出这几个字。 刀斧手砍倒十几名拥堵在门口的败兵,遵化东门才隆隆合上。 那些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士兵用汉语、蒙古话咒骂着城头,遁城墙两侧绕城而逃。 “收兵!”朱植嘴里蹦出两个字。 周围众将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要继续追击,燕逆就会全军覆没在遵化城下,再将遵化一围,燕王就成了瓮中之鳖,平定靖难的天大之功唾手可得。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植下令收兵!谁也无法相信这是出自他口中的命令。 铁铉、瞿能、王老少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铁铉硬着头皮谏道:“殿下,此时正是全歼燕逆的大好时机……”朱植好容易从战场中回过味来,摆摆手道:“没错,可是我军血战终日,损失很大,已经没有力量继续追击了。 传我命令,收兵!”朱植最后的话一字一句说得很重。 三人只得右手抚胸接受命令。 喀吞冲到离营寨不到百步的地方,浑身上下全是鲜血,当然都是别人的血,他嚎叫着率领着女真骑兵,向延庆卫的营寨发起冲锋。 正在此时,只听后面传来阵阵号角,“收兵!”喀吞猛地勒住战马,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瞎指挥,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谁吹的退兵号!只是辽东军军令如山,喀吞狠狠地倔了遵化城墙一眼,挥舞着大刀:“退兵!妈的,便宜他们了。” 正当喀吞拨转马头,一支冷箭夺地插在他肩膀之上。 喀吞身被重甲,虽然中箭但伤口不深,他大吼一声拔出羽箭,正想回头,两名亲兵拼命扯住喀吞的马缰,簇拥着他朝本阵退去。 “退了,辽东军退了!”遵化城头上爆发出惊讶的呼叫,燕将们如何也无法理解战场的情况,已经抓到鹿儿的辽东军竟然放了鹿儿不去脱角。 朱棣扶着城垛,同样对眼前景象不可置信。 老十五到底搞什么鬼?明明可以获得彻底大胜,可是他为什么鸣金收兵?朱棣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情形,猫儿抓住老鼠,张开血盆大口却不咬下去,把老鼠放了,然后再去抓住。 朱棣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命令打开北门和西门,放燕山中卫右卫进城。 当败仗已成定局的时候,朱棣反而冷静下来,眼下关键是如何带着残部安全撤回北平。 占据了战场主动的辽东军派出辅兵在战场上寻找着自己的伤员,同时请点着双方的伤亡数字。 遵化大战以辽东军完胜告终,燕军在战场上留下五千六百多具尸体,重伤被遗弃在战场上的燕军还有一千二百多人,朱植命令将燕军伤员悉数抬回军营救治;而辽东军的阵亡数字只有区区七百人,受伤的也不过两千一百人。 当夜,朱植在中军大帐大排筵席,朱植亲自为战役中的功臣倒酒。 朱植喝得酩酊大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抑郁在心中因为朱棣历史上的强大而造成的不快一扫而空。 王与铁铉扶着朱植回寝帐休息,朱植摇摇晃晃地倒在行军床之上,一手拉着刚要离开的铁铉,铁铉连忙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朱植哈哈大笑:“来来,都坐下,你们知道为什么今日本王如此高兴。” 铁铉笑道:“这个自然,大破燕军,殿下自然高兴。” 朱植醉笑着指指铁铉:“你言不由衷,哈哈,鼎石一定在心里埋怨我为什么要在那时收兵。 哈哈,普天之下估计没有谁明白……你们都是与本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一些话也该告诉你们了,来来来,让本王与你们说说。” 跳至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1)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1)燕王亲自着张玉的尸体,从东门走到帅府。 一路上,燕王默然盘算着对策,此战虽败,但兵力损失却不严重,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将残部带出撤回北平。 不远处一匹马由远而近,马上战将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离远了就大喊:“张大哥,张大哥,你别走,小弟来也!”等战马奔到近处,大家才看清,正是白脸朱能。 朱棣听见朱能的哭喊,顿时潸然泪下,示意抬尸的亲兵放下张玉的尸体。 朱能摇摇晃晃来到近前,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两名亲兵赶紧上去扶着他,朱能甩开两人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放着张玉尸首的担架跟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张大哥,你醒来啊!你不是打不死的张玉吗?干吗不理小弟啊?!你醒来啊,快醒醒啊!靖难大业为成,你怎么就这样撒手去了。 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小弟,等到打下南京,你还要请小弟在玄武湖上喝酒。 你干吗说话不算啊……张大哥,醒醒啊。” 平日张玉朱能并称燕军的哼哈二将,两人关系非常密切。 听着他情真意切的哭喊,周围的燕军将士纷纷落泪。 连朱棣这样的当时枭雄也留下两滴英雄泪,朱棣蹲下来,捉住朱能的肩膀:“世美已经走了,起来吧。” 朱能耸动着肩膀在朱棣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见身边人是朱棣,赶忙跪倒在地:“殿下,臣不知殿下在此。 孟浪了。” 朱棣赶紧把他扶起:“快起来吧,世美阵没谁心里也不好受。” 接着赶紧压低声音,“现在首先要考虑撤离遵化!”朱能抹了一把眼泪,点着头。 眼睛仍然恋恋不舍地看着满面血污的张玉。 辽东军大营***通明,狂欢了整整一夜,大家丝毫没有担心一支已经被打得军心崩溃地军队还敢来夜袭。 第二天早上,无数的斥候。 从四面八方带来消息,燕军趁着黑夜,已经完全退出遵化,后卫离城也有二十里路。 各营将官急得抓耳挠腮,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从朱植到三巨头,没有一个人醒来,而且吩咐了,除非燕军进攻,否则任何事也不要吵醒他们。 将官们围着中军大帐。 可是把门的侍卫一点不给面子。 朱植睡到将近午时才大梦初醒,等他走出大帐,瞿卿、张伦、倪磊等一众将官已经吵得不行了。 瞿卿侍着自己是朱植嫡系。 上来就道:“殿下,昨夜为什么不封锁四门。 燕军连夜跑了!”朱植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本来朱植故意造成了一晚狂欢,不去围城就是给燕军留一条路走。 如果到了今日。 还不派军围城,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还好,朱老四跑得很快嘛,没有辜负朱植的欢送之情。 朱植揉了揉还有点疼地额头道:“急什么,燕军溃逃,咱们跟朝廷报功就是了!”瞿卿这才感到自己刚才失礼了,连忙跪地请罪,朱植将他扶起来道:“瞿卿,你要沉得住气,燕军虽败,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军出来作战也有月余,兵马已经相当疲惫了,如果此时再与做困兽斗的燕军死磕,未免得不偿失啊.好了,既然你这么着急,就率本部兵马去追一下。” 最后降低声音道,“追上后卫轻轻咬一口就好,切不可用强,小心中了燕王埋伏。 至于为什么,一会问你爹去。” 瞿卿恍然大悟,赶忙躬身行礼,翻身去了。 张伦撅着嘴道:“殿下,你也太偏心了,什么好事都留个羽林卫,还是老部下沾光啊。” 朱植拉他过来,拍拍脑袋道:“谁让你刚才不敢上来劝谏,去去,赶紧整理队伍,一会让你第一个进遵化城。” 瞿卿的追击与其说是追击不如说是送行,随便应付应付打了一仗,双方就脱离了接触。 辽东军兵不血刃进入遵化,大军在此磨蹭休整了三日,才派出羽林右卫、广宁中卫、三万卫、沈阳中卫南下,骑兵发挥机动性强地优势,一路南下,扫荡了玉田、丰润、梁城所等地。 不过燕军南线的兵力,及时得到了命令,并且在辽东军的配合下,轻松跳出了包围圈。 不过房胜统帅的蓟州、遵化、通州卫三卫就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弃子。 在燕军大规模收缩回北平之后,定辽中卫从对南线的监视中抽调出来,加入对乐亭的围困之中。 房胜在乐亭惶惶不可终日,只要等到辽东军主力回师,就是灭顶之日。 不过房胜没有等来辽东的大军,却等来了辽东的劝降使者,使者带来了辽王朱植一封亲笔信。 信中朱植劝谕房胜,他敬重房胜在对北虏战争中立下的功勋,也相信房胜跟随朱棣作乱只是一时糊涂,甚至可能迫不得已。 只要房胜肯归顺朝廷,朱植会向朝廷求情,免除房胜等地死罪。 房胜看着这封信,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疑惑地问着来使:“上次攻打滦州不是说了,只赦免千户以下的官兵吗?”来使见他话语有些松动,微微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辽王与燕逆之间的决战仍未分胜负,将军肯定还抱有幻想;现在不同了,辽王大破燕逆,叛乱已经式微,只要辽王愿意,立刻可以**攻破北平。 房将军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之中地区别。” 房胜咬咬牙问道:“谋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辽王凭什么保证赦免我地死罪?”来使哈哈一笑:“殿下早料到你会这样疑问,他让在下带话,将军要认清形式,朝廷平燕只能倚重辽东,他想活将军之命。 朝廷敢说个不字吗?再说了,此时将军还有选择吗?要不同意辽王条件投诚,还能有一线生机,要不就死战到底。 成全逆贼之名。” 房胜斗大的汗珠从脸上流下来,他长叹一声:“敢问先生大名?”来使小眼珠一转:“在下辽东都司镇抚许诚。” 房胜道:“请先生回去跟辽王说,房胜愿降,只是下面还有一些兵将未必肯降。 房某需要安抚一下,这样吧,五日之后,先生等待房某派人去接洽。” 九月十三,房胜斩蓟州卫指挥使张武,背着荆条,提着张武人头率众向辽王朱植投诚。 朱植亲受之,收其军,降军将官全部送到广宁圈禁。 朱植亲口答应房胜,一定替他在朝廷那里洗脱罪名。 遵化一战将冀东燕军势力涤荡一空。 朱植留下瞿能率领广宁中卫、定辽中卫、宁远卫、沈阳中卫、定辽后卫组成地第二军“辽西”控制冀东平原,朱植给他们留下了死命令,他们无论如何不能主动发动进攻。 换句话说必须坚守现有阵地,不得找燕军麻烦。 朱植率领其他兵马打起得胜旗。 耀武扬威地凯旋回到广宁。 广宁百姓离城二十里欢迎凯旋地大军,朱植在马上接受了大家的顶礼膜拜。 辽东军大破燕逆的消息以极快地速度在辽东大地上传播着,百姓们纷纷传说。 朱植是武曲星下凡,岳武穆重生。 朱植回到广宁的时候,杨靖也结束了在辽东大地的巡视,回到广宁为朱植庆功。 庆功宴的夜晚,杨靖特地将朱植请到偏厅说话。 杨靖眯着眼睛看着朱植,手轻轻地拈着胡须。 他地眼光看得朱植有些不自在,朱植刚要说话,杨靖连忙打断了他:“下官谢谢殿下了!”朱植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杨大人此言是何意啊?”杨靖笑笑道:“这个感谢有两个原因,其一,殿下击败燕王扭转了朝廷危如累卵的局势,下官替故去的懿文太子感谢殿下;其二,皇上已经有些不太信任下官,所以才派下官出使辽东,殿下大胜,也是帮了下官一把,所以下官是替自己感谢殿下。” 朱植笑笑道:“杨大人客气了,忠于朝廷是本王的本份啊。 至于大人,一直对本王照顾周到。 植总想用什么方法报答大人,至于此战如果对大人有所鼎助,本王也乐于做这个顺水人情。” 杨靖哈哈大笑道:“本来一战可抵定江山,奈何殿下不愿手足相残杨靖这话太有穿透力了,朱植内心咯噔一下:“杨大人何出此言?”杨靖道:“下官在辽东大地上巡视将近两月,观民风,查经济,阅军旅,却发现辽东大地无处不渗透着勃勃生机。 民风好战,勇于任事;工商活跃,公道公平;三军用命,士气高昂;吏治清澈,贪官难见。 这些风气与朝廷有着天渊之别。 所以殿下的辽东军有这些作为基础自然是天下第一强军,燕军虽强但从本质上已无法望殿下项背。 今日与铁鼎石聊起遵化大战,听他说出的伤亡数字,下官打死也不相信就凭辽东军的实力,损失五千不到就失去了进攻能力。 这次燕逆大败,不仅仅是兵势上的失败,更是士气上的失败。 三军夺气何以为战。 如果殿下趁胜进军,北平以东已经没有阻挡殿下铁蹄的天险,届时只要魏公从济南出发北上,两路大军回师北平城下,燕逆插翅难逃。 所以,下官觉得殿下还是存了一点私心……”朱植不知道如何应对杨靖咄咄逼人地话,只能哈哈大笑:“杨大人这样说,朝廷一旦问本王一个裹足不前,那如何担待得起。” 谁知道,杨靖的笑声更大:“哈哈……如果殿下还怕朝廷怪罪,就不会自作主张收降房胜,许他不死了!”朱植脸色一寒,心中顿露杀机,杨靖不愧是朝中干城,因为对朱棣决战胜利,引发自己一系列的心理变化,一点也没有逃过他地眼睛。 如果杨靖到朝廷随便一说,朝廷会不会节外生枝再度找起自己的麻烦?杨靖不理朱植地脸色,只是镇静地喝了口茶道:“这是一个乱世,下官不相信像殿下这样手握重兵,能左右天下大局的藩王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 即使殿下这样说,下官也不会相信。 只是,现在下官想和殿下做一笔交易。” 说完目光如炬盯着朱植。 朱植脑袋里快速地运转着杨靖话里的意思,不觉背上一阵冷汗。 他这么说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就是**裸地想和朱植做一笔政治交易。 但会不会是想把自己地真实想法套出来,然后再下手对付自己?杨靖一直是朱植看不透的人物,他的身份几乎等同于懿文太子留给儿子的顾命大臣,但自从建文上台之后,一直重用东宫之人,无论黄子澄还是方孝儒都先后进入权力中枢成为不是宰相的宰相。 而他这个正派的顾命大臣虽然也是内阁成员,但一直无法得到建文的欢心,以至于计不听言不从,未必他也会心灰意冷?朱植迷惑地看着杨靖,此时要是杨荣在就好了,至少可以由他来的抵挡一阵子。 杨靖正色道:“殿下一定在想,下官是不是想套出殿下的真心,然后再与朝廷想办法对付殿下?哈哈,如果殿下这样想未免有些看扁了下官。 下官之所以想与殿下做交易,最重要一点是下官在辽东的游历看到了殿下治理天下的才能,既然辽东可以这样,天下在殿下手中或许也可以变得欣欣向荣。 朝廷如今暮气沉沉,先帝才去了几天,就已经被燕逆闹得朝不保夕。 皇上懦弱,燕逆强暴,都不如殿下文质彬彬,杨靖何尝不知,大明天下只有殿下才能担当,只有殿下才能继续先帝大业。 但是杨靖深受懿文太子的大恩,太子托孤之情虽九死不敢忘记。 时至今日,虽然知道事不可为,但我还是要找殿下谈一谈,为皇上求各情。” 说着跪倒在地,叩了个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植已经无法装聋扮哑,他的眼皮跳了两下,盯着他道:“杨大人快快起来,你的要求是什么?条件又是什么?本王倒想听听。” 骑兵新书《明吏》已上传,书号:17040,明朝三部曲第二部,靖难天下的续篇。 《明吏》,是另一种风格的历史架空,作品更加贴近生活,有更多的阴谋,更多的矛盾,更多的美女。 跳至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2)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2)九月十八,钦差大臣杨靖携辽王朱植的奏捷表彰南返。 送钦差等于送皇帝,辽东都司上下齐齐出动,从广宁到港口,近卫夹道护送,黄土铺道,清水撒街。 港口也是旌旗蔽日,海上大小舰船鸣号欢送。 朱植、叶旺、铁铉、杨荣等辽东大员亲自送到港口,朱植、杨荣亲自将杨靖送到船上。 杨靖望着港口内外的景象微笑道:“这是辽东千古难见的盛世,殿下功不可没。” 朱植哂笑着:“哪里哪里,钦差谬赞了。” 时辰到了,钦差大船响起开航的笛声,双方依依话别。 杨靖郑重地盯着朱植道:“殿下,可记得那日你我的约定。” 朱植端正颜色点头道:“本王决不敢忘!”杨靖一揖到底大声道:“助天平乱,开创盛世全凭殿下了,靖告辞!”送走杨靖之后,朱植停止了辽东军一切的军事行动,给辽东军三个月的休整时间,命令辽东军根据遵化大战各卫取得的作战经验,对整军之后的作战条例进行丰富补充;并对各种新武器在作战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总结,向军工部门提出修改意见;又趁着这个时间让一些没有来得及的卫,列装新武器,通过新的作战条例进行训练。 冀东平原,辽西军的兵锋已经全面达到潮河,而燕军放弃宝邸,撤到香河、三河、通州形成一个铁三角防御态势。 不过瞿能也不去招惹他们,只是放出斥候幕意思意思。 第一场大雪飘落辽东平原。 朱植坐在金州的离宫里,和杨荣品着葡萄酒,这种来自西域地美酒,让朱植感到陶醉。 现在没有什么不好的,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朱植对杨荣道:“勉仁,你觉得朝廷会给什么封赏?”杨荣道:“朝廷会将我们这些人封侯,却不会给殿下封赏。” 朱植道:“哦?”杨荣道:“是的。 殿下已经是亲王了,还有什么恩宠?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还是直接赐九锡?都不可能,朝廷对燕逆屡战屡败,可是殿下却屡战屡胜,这之间的差距,皇上不可能不感到威胁。 所以现在最好地办法就是拆散辽东军,殿下等着吧,辽东军一干有功之将必然会被封赏甚至封侯都有可能,而且最好遏制殿下的办法就是抽调一些卫所入卫京城。” 朱植轻蔑地一笑:“是啊,勉仁说得对。 朝廷对我的猜疑是必然的,除非辽东打不赢。 否则他们一定会猜疑嫉妒我。 这就是我们这个制度地悲哀,当我被他调回京城圈禁一年之久,我就静静地想通了这些事情。 皇帝不可能让臣子有所作为。 否则必然威胁到皇权。 所以我必须要去做那件事,必需要改变我大明朝的怪圈!”杨荣道:“殿下,你真的选择好了吗?其实天下对于殿下来说唾手可得。 此乃天命,与之弗取,必受其祸。” 朱植道:“天命,什么叫天命?!天命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吗?刘邦灭秦,是因为秦失德,三国代汉又是因为汉失德,到了唐代隋,元代宋,都是因为前朝失德吗?胡扯,根本一点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谁握住枪杆子,谁就能当皇帝!所以到了宋一代,为了防止武人擅权,武力被自己消耗殆尽,最终怎样,的确没有人起来夺权了,可是朝廷却覆灭在外人手中。 这是一个死循环,勉仁,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四哥现在做的同样是这样的事,他堆砌一大堆理由无非就是说皇上失德,但他凭什么这么做,不就是他手里的军队吗?好,如果我打败了四哥又成为了权力的巅峰,那么是不是我死了,别人也可以进行这样没完没了的重复呢?所以如果不打破这个循环,我大明永无宁日。” 杨荣一脸茫然地看着朱植,这些不是道理的道理怎么在朱植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清晰呢?杨荣很想反驳,可是他找不到理由。 与此同时,应天皇城里也发生着激烈地争吵。 杨靖回报朝廷,朝廷一开始还开心了好多天,甚至方孝儒亲自起草了一封告诫燕逆书,再度劝谕燕逆为天下万民计,息兵伏法。 可是当杨靖提起如何封赏辽王的时候,朝廷内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一名户部主事上表请朝廷赐辽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方孝儒当场将奏本扔到阶下,大骂这名主事心存不轨,奏请建文立刻将其下狱,以戒效尤。 练子宁起身反对,他以洪武三十年,辽东平定女真叛乱,先帝曾下召给与辽王这个礼遇,只是当时辽王谢绝了。 既有祖宗先例,所以怎么能说主事心存不轨呢?方孝儒说了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彼时辽王乃先皇子,此时辽王乃皇叔。 杨靖出来分解双方:“既然不合适赏赐如此显贵地礼遇,也就罢了,但既有祖宗先例也不能处罚人家,否则以后官员还有没有行为准则了?”方孝儒重新想了一个办法,就是赐给辽王一双玉璧,金三千,绸缎五百匹,封次子贵燮为安阳王,封地安阳,冠礼后嗣爵;另封铁铉为太子少保,山东省布政使,加兵部尚书衔,晋城候,接旨后立刻赴山东任;瞿能晋后军都督府都督,萍乡侯,调京城任;王晋山西都指挥同知,兰陵侯,其他有功指挥使七人为伯,赏赐不计其数。 这个奏本立刻得到了朱允的首肯,同时朝廷重新启用黄子澄、齐泰,两人官复原职。 齐泰官复原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发兵部函催促辽王与魏国公徐辉祖,趁着遵化大捷督促各路兵马进军北平,一举荡平靖难之乱。 另外以山东前线缺少骑兵为由,指名道姓调辽东军羽林右卫与定辽中卫通过海峡入援山东。 对辽东地封赏诏书一下,朝野上下立刻掀起渲染大波,朝廷看似对辽东恩宠有加,三位军胆全部加官晋爵,特别是对铁铉的恩宠达到加了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一省布政使,达到封疆大吏可能达到的极限。 这些封赏地潜台词很明显,只要平燕大业告成,出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朝廷这样做名为封赏实则拆散辽东军,三位军胆三地就任,等于剪除了朱植的左膀右臂。 如果说过去朝廷一直削弱藩王兵力,百官还觉得应该,那么现在对于在平定燕乱中,扮演越来越重要角色的辽王,还采取这样的戒备心理,立刻遭到了大部分官员的反对。 首先兵科给事中刘铮拒绝在对三人封赏的诏书上副署,封还内阁,理由也十分搞笑,铁铉不过是辽王府的长史,升迁他必须找辽王通气,至少得得到辽王名义上的同意,否则有悖辽王与铁铉的君臣之道。 方孝儒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情形,气得在上书房大骂刘铮迂腐,原旨一个字没动又发还刘铮。 隔了一日刘铮不慌不忙,写了一段文字:铁铉不过是文官,我朝有史以来文官中只有李善长一人封公,尚无一人封侯,莫非铁铉之功可比刘基,言下之意刘基刘伯温尚且只封了诚意伯,难道铁铉的功劳比他还大?没得说,再度封还。 这会方孝儒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刘铮不是迂腐,而是存心找茬,但给事中的权力就在于封驳,为帝国的政令加一道保险阀,制度就是制度。 方孝儒急了,他一方面阴使手下去劝说刘铮同意诏书,可是刘铮却如他的名字一样,也是个硬脖子的人,任由好说歹说也不同意。 方孝儒无奈,心里骂着,你他妈就知道捣乱,却不知道,这是为了保证皇上的位子坐得安稳!只是这话如何能在诏书里说出来,只能在旨意中对铁铉的功劳进行了一番详细的描述,甚至搬出了先帝赐鼎石字的典故,第三次将旨意发给刘铮。 方孝儒心想这次你得必须同意了,否则就可以直接撤你的职!谁成想刘铮接到诏书之后,将诏书放在书案之上,然后将自己给事中的印玺连同自己的乌纱放在诏书之后,拍拍屁股走人,老子不干了!刘铮三度封驳诏书,在朝野上下如同扔下一枚炸弹,掀起了滔天巨浪。 赞成者认为刘铮做得没错,人家封驳有理有节;反对者认为刘铮不懂得顾全大局,朝廷需要铁铉等人平乱,刘铮却在这个时候拆台,分明是拆平定靖难之乱的台!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问题的焦点就在于,人家朱植在辽东打生打死,平定燕乱,朝廷凭什么在后面搞小动作,自毁长城,强拆辽东军,大家对朱植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方孝儒生气到了极点,不但接受了刘铮辞呈,立刻任命另外一名自己的亲信作兵科给事中,这名亲信自然用了印,通过了封赏诏书。 只是这一来一去已经经过了两个月,但北方战局又有点天翻地覆了。 跳至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3)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3)燕军在冀东的败退并没有彻底扭转平燕的局势。 在得知遵化大战的消息之后,平安违背徐辉祖的将令,率本部兵马五万出真定,向北进攻涿州。 涿州守将卢龙卫指挥使孟善,乃燕军中老将,老成持重,一方面率领所部据城抵挡,一方面命同守涿州的涿鹿卫先期出城待机。 平安连攻五日,损兵折将却没有打开局面,涿鹿卫趁南军疲惫突然杀出,南军猝不及防,损失很大。 正当双方形成对峙之时,燕军援兵已至,镇朔卫、定边卫、宣府中、右卫在谭渊率领下骤然而至,这些宣大的边兵本来战斗力就强,而且在刚结束的冀东大战中全身而退,兵力士气都没有遭受损失。 谭渊率燕军鼓噪而进,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冲出。 平安虽然身先士卒,但无奈除了他手下的银牌军,其他南军都不禁打,双方鏖战半天,南军终于支撑不住了,全线崩溃。 平安身受三处箭伤,被银牌军拼命抢出,一路狂奔回真定,闭门不出。 此战败绩传来,徐辉祖仰天长叹,大骂平安贪功冒进:“平保儿毁我大明江山也!”徐辉祖如此震怒,皆因南线诸军中,徐辉祖率领的济南军,大都是前几次大战溃散的逃军以及新兵组成,非经一年半载的训练,根本谈不上打仗。 所以南军惟一的机动兵力就是平安率领的五万大军。 本来徐辉祖希望再有半年时间等新军练成,然后约好辽王。 从东南两方向对进,夹击北平。 可是平安这样一打,南军最后一支可以机动作战的兵力就算交待了。 现在南线满打满算十二万新兵,别说与辽王联合进军。 就算自保都十分危险。 惟一可以安慰地就是燕军日子也不好过,主力受到很大打击,还没有恢复元气。 徐辉祖清楚,现在大家都在抢时间。 看谁能先恢复进攻能力。 他一方面写信约辽王再发动一次攻势减轻南线压力,一方面督促朝廷调最后一支战斗力强的云南沐家军北上增援。 部将提醒徐辉祖,朝廷已经调动辽东两支强军增援山东。 徐辉祖只说了一句话:“关宁铁骑是客军,本帅能不能指挥得动?”辽东接到朝廷的旨意,大家目瞪口呆。 这次谁都看明白了,朝廷到底想干什么!每当朝廷占着优势时,总是想着法限制,猜忌辽王;当燕军咄咄逼人,打得几十万南军土崩瓦解的时候,朝廷立刻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又是给钱又是宣慰,总之就是要辽东给朝廷卖命;辽东军刚刚将局势扳回一城,朝廷再度旧病复发。 竟然立刻跳出来拆分辽东军。 这次不但辽东军一众将领拍案而起,连一向沉稳地铁铉也有些火了:“方孝儒竖子也。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猜忌殿下.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到底想什么!殿下,这样的诏书分明是在离间殿下与卑职。 臣如何能奉诏!”王嘿嘿冷笑:“殿下,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您还考虑什么?先灭燕逆,再杀上应天入继大统……”“住嘴!”朱植详怒道,“三位都升官了,我看是好事。 我信得过你们,无论到了哪里,都是我朱植的人。” 瞿能道:“我瞿能的命是殿下给地,殿下怎么说末将就怎么做。” 王道:“官爵给我可以,***,不要白不要。 可是调去山西,想都别想。 杨军师,你看我称病如何?”杨荣看着众人微微笑着道:“诸位,诸位,先别急啊。 殿下对此胸有成竹,既然朝廷这样做,咱们就只能顺水推舟了。” 说着用眼睛看着朱植。 朱植笑笑道:“对啊,既然人家敞开大门让咱们进山东干吗不去!鼎石你率两个卫先过去,可是什么时候出战,怎样出战,在哪里出战,非奉本王将令其他命令一律不从。” 铁铉连忙抱拳应诺。 “既然让瞿将军去京城,你就去。 但去了不带点兵马不行,给你一个斥候千户做护军,也逞逞辽东军的仗势。 到了京城,我还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做。” 朱植笑着对瞿能道。 “至于咱们的兰陵侯王小马,如果不想去上任就写了本子推说自己病了呗。 本王身边还真是需要人带着军。” 朱植最后道。 见朱植这么说,王总算笑了:“一切听殿下差遣。” 朝廷一方面想办法强拆辽东军,但另一方面也真担心辽王抗旨,现如今朝廷除了辽王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倚重的力量。 方、黄他们在提心吊胆中等候了一个月,终于接到了辽东的快船回报,辽东奉诏,只是王得了重病无法到山西上任。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朝野上下都舒了一口大气。 当然,当初支持辽王的官员更加佩服,让小人们都看看!任凭你想着法搞人家,但辽王还是顾全大局,服从朝廷调遣。 辽东的高风亮节反而显示出方孝儒如何小人。 建文元年最后两个月,整个中华大地终于平静下来,无论东线还是南线,两军表现出了相当的克制。 甚至在建文元年新年钟声敲响地时候,某些地段双方的斥候见面,还互相赠送了礼物,毕竟大家都曾经在一条战壕里呆过。 不过各军的克制有着不同地原因,辽东军忙着总结作战经验,补充列装新式装备,并且抽调出两支主力骑兵集结在山海关,只等港口内的冰一化就登船南下;燕军从西线北线各卫中抽调有战斗经验地老兵以及招募新兵,补充到秋天,在冀东被打残的几个主力卫中。 燕军也在呼哧呼哧舔着伤口;南线的朝廷主力日夜操练,面对十几万没上过战场地新兵蛋子。 徐辉祖只能求老天保佑,建文二年夏季来临之前,燕军不要有大的行动。 云南的沐家接到朝廷的调令之后,勉强派出一个卫五千人做了一次象征性地支援。 云南山高皇帝远。 朝廷只能无可奈何。 在沐家行为的映衬下,应天的官民更觉得辽王形象高大。 百姓们无不挑起大拇哥:“瞧瞧,不愧是先帝家的千里驹,平定燕乱还得靠辽王。” 遵化之败让朱棣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一个冬天,他甚少离开宫殿,昔日那个气吞山河,无所畏惧地燕王逐渐消失在大家眼中。 外面飘着雪花,这个冬天格外冷。 燕王紧了紧身上的裘皮大髦,推开窗户,几朵梅花在雪花中顽强地崭露着红色,让朱棣感到一丝温暖。 突然院中传来一阵佛音,又是那个和尚在念经。 朱棣追寻着佛音一直走过去,和尚的禅房就在朱棣寝宫旁边。 也是为了任何时候都可以方便找他顾问。 朱棣走到门前想推门,可手搭在门上始终没动。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屋内唱经和木鱼嘎然而止。 接着门吱丫一声打开,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对朱棣行了个礼。 朱棣点点头走进禅房。 只见道衍面对着墙,听朱棣进来,道衍缓缓转身。 口宣佛号朝朱棣作了一揖:“阿弥陀佛,殿下好久没找贫僧了。” 朱棣微微一笑道:“天气冷,不想打扰大师清休。” 道衍笑道:“不是天气冷,只怕是殿下心冷吧。” 朱棣一怔,没有说话,在椅子上坐下,房间正中燃着一炉檀香,袅袅青烟缓缓升上空中。 道衍在他身边坐下道:“殿下如今有何打算。” 朱棣望着檀香发愣,隔了半晌才缓缓答道:“记得大师说过天命与我,只是孤现在十分怀疑,天命到底与谁?”道衍脸上肌肉抽搐两下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 殿下何必为区区小败如此介怀。” 朱棣摇摇头道:“两个月来,孤无数次在心中重新推演当日遵化之战,做出了无数的部署,可惜最终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我燕军必败。 所以孤想不出什么办法打败老十五。” 道衍给朱棣上了杯热茶,自己也喝了一口道:“如果任何问题都可以在战场上解决,靖难就简单了。” 朱棣抬眼看着道衍:“大师是什么意思?”道衍道:“根据京城传来的情报,恐怕辽东军最近已经元气大伤了吧。” 朱棣道:“你是说铁铉、瞿能他们?”道衍道:“对,其实朝廷那边骑虎难下,他们要对付殿下,就得倚重辽东,但如果殿下败了,辽东坐大,朝廷一样受不了。 所以他们一方面利用辽王对付殿下,另一方面还要防备辽东。 老衲以为,对付辽东在政不在兵。 反之,这个道理辽王也很清楚,所以他才在遵化放殿下一马。 他知道如果在遵化破了殿下,那么朝廷迟早对他鸟尽弓藏。 辽王在玩弄权术方面越来越精。” 朱棣皱着眉头道:“大师说得没错,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道衍轻松地一笑:“正因为老衲看清了辽王的底牌,殿下更要放心。 辽王虽然懂得其中关窍,但何尝不是首鼠两端?殿下是挡箭牌,他在后面呆着很舒服。 辽王的犹豫就是殿下的机会,辽王不敢把殿下逼死,那么反过来死的就是他!”朱棣眼睛一亮:“请大师指点迷津。” 道衍笑笑道:“殿下起兵一年有半,破南军近百万,朝廷精兵良将尽败于殿下之手,江南孩儿听殿下之名不敢啼哭。 这等武功,令四方人心多所观望,惟视金陵成败为项背,若复攻城略地,广土收民必待四方之服而后徐议根本之计,则稽延时月,师老易变。 盖靖难之急所在京师,而非四方也。 殿下乃先帝苗裔,他日进得京城,事仿李唐玄武门之变尔,并无改朝换代,天下人焉能不服。 所以,老衲之策就是轻师急进,饮马长江,一战而下应天,抵定大局。 届时辽王尚在辽东,鞭长莫及。 待他反应过来,殿下已经登基称帝,南面为君,天下传檄可定,区区辽东一地掀得起什么风浪?”“好!”朱棣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地在房间走来走去,“大师之言,如醍醐灌顶,令孤茅塞顿开!”跳至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4) 第四十六章 饮马长江(4)建文二年正月刚过,山海关港口的冰还冻得严严实实,羽林右卫和定辽中卫的兵将们猫在暖和的营帐里,日日盼望着天气转暖。 可是日夜盼来的却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正在金州猫冬的朱植接到前线邸报,正月十五,燕军四个卫突然南下,镇朔卫、定边卫、宣府中、右卫在谭渊率领进攻真定,另一路由朱能统帅着密云卫、隆庆卫、涿鹿卫、卢龙卫取道奔济南去了。 朱植不禁叹道:“四哥的进攻精神实在旺盛,抗着那样的大败,兵马休整不过两月,就又去找皇上麻烦。” 杨荣递来一纸从北平送来的情报,上面更加写得清楚,正月十五一同出发的还有燕山四卫与朵颜、渤海两个蒙古卫,但这支部队去向不详。 这个情报立刻引起了朱植的关注,自从福余、泰宁卫被打残之后,燕山四卫和两个蒙古卫成为燕军的主力,他们不知去向当然是一件大事。 但这样的去向朱植不用太费脑筋也能想到,无非是南下了。 只是走得哪条道路呢?铁铉突然闻到一股十分强烈的危险味道,他建议立刻派兵开凿山海关港的坚冰,生凿出一条航道,应当尽快将集结在此的两个卫装船运往山东。 朱植马上同意了这个建议,命令山海关附近各卫的工兵全部出动,务必在三日内凿开港正当辽东还在北风中凿冰的时候,山东到河北一带地战线上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谭渊急攻真定三日就陈兵城下。 做出持久打算。 另一边朱能气势汹汹扑向济南,防守德州的都督徐凯率军出战,被朱能击溃,徐凯被俘。 投降朱棣。 朱能得了德州孤军深入直扑济南。 徐辉祖兵力比朱能多一倍,但就是不出战。 凭借着修了半年的济南城墙,率领人马据城死守。 朱能攻了三日也不乱来,扎下营帐看似要打持久战。 二月初五。 山海关的冰终于凿开了,两百艘运输舰鱼贯而入,在码头搭载兵马上船,水道上不时有浮冰出没,十分危险,运输船一艘一艘进入,海上还有些风浪,就这样日夜不停装船,头一批上舰地人出发三天之后,羽林右卫最后一匹马才嘶叫着上了船。 这一过程十分不顺利,三天里有十五匹马堕海,七名士兵掉进海里阵亡。 定辽中卫的时间同样十分浪费。 铁铉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一点办法。 朱植专门从金州赶来观看装船,坐在泰山号的尾楼。 望远镜里如蚂蚁搬家一样地速度,让朱植格外烦躁。 看来所有陆军卫接受两栖作战训练是很重要的,否则在海上颠簸得七晕八素还打什么仗了.不过转头一想。 这样也的确很难为他们,对于仍处在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来说,两栖作战的确有些拔苗助长。 辽东军艰难地在海上颠簸的时候,守卫东昌府的南军突然发现燕王的帅旗出现在东昌城外。 本来离着前线还有几百里,守卫东昌的是由散兵游勇拼凑成的东平卫。 当他们看到漫山遍野地燕军杀奔而来的时候,早被燕军打得肝胆俱裂的散兵游勇们不顾长官地阻拦,打开南门一哄而散。 二月二十燕军继续南下夺取东平,这个消息传来天下震动!这是燕军第一次打到离应天那么近的地方,求援地军报雪片一样飞入皇宫大内。 朝廷除了最后十来万老弱病残的京营之外,已经无兵可调。 方孝儒、黄子澄和齐泰三人一合计,一方面命令湖广、江西福建的卫所起兵进京,另一方面挑选京营中还能出动地五万人马由齐泰率领北上扼守燕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徐州。 同时严令徐辉祖率领济南军回军夹击燕军。 杨靖又向建文帝建议,此时能抵挡燕军的只有朱植,建文帝早已六神无主,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往登州乘船到辽东命令辽王调兵南下,勤王京师。 就在燕军夺取东平的同一天,铁铉率领两个卫在登州登陆,只是经过五天的海上航行,无论人马都疲倦不堪。 连铁铉自己也号称晕船过度无法作战。 两万人马只得在登州就地扎营休整。 朱棣这次看来是铁了心要南下,他仅仅在东平休息了一日,立刻轻兵倍道南下,一路连克东阿、汶上,兵锋直达沛县。 沛县乃徐州北大门,地势险要,为兵家必争之地,守令颜伯伟本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后人,本来他招募民众五千人组成民团,并修筑七个堡寨抵御燕军。 但前线连场败仗,民团青壮大多调走充实前线卫所,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谈何战斗力。 燕军突然而至,颜伯伟知道是不可为,他一方面派人往徐州示警,一方面率民团据城死守。 但燕军到达之时,指挥王显率众开门投降。 颜伯伟无奈,走入县衙朝京师方向叩拜后自经而死,其子也一同殉难。 过了沛县等于敲开了徐州的大门,朱棣率六个卫长驱徐州,二月三十到达徐州东北。 此时齐泰率领的援军才过了长江,鞭长莫及。 朱棣亲自擂鼓,助部下攻城。 只是徐州城高壕深,守将死守决心很大,燕军攻了五日折损近千人仍然没有成功。 道衍献计,像徐州这样的坚城不能攻下就放在一边,大军不应为一城一地所碍,应该直取京师。 朱棣心领神会,率军绕过徐州直下宿县,宿县城小望风而降。 朱棣料定徐州守军可能出兵追击,派都指挥金铭率领一部埋伏道中,等徐州守军六千余人出城之后,在秦沟埋伏,只等南军渡河,半渡而击,徐州守军大崩。 至此朱棣正月十五出兵,一路南下纵横千里。 为时两个月,连下东昌、东平等七八座城池。 燕军转战千里之后也非常疲惫,随留在宿县休整了十日。 接到京师急报的徐辉祖被迫无奈,除留少数人马守城之外。 亲率四万人马出城南下追击燕军主力。 朱能见徐辉祖出城,也不管他,连夜督促大军攻城,两日后济南终于被拿下。 燕军在宿县等待十天。 齐泰终于率领他地人马赶到,进驻灵壁,隔着汴河与燕军对峙。 另一方面徐辉祖的兵马也昼夜兼程赶到徐州,两军一前一后夹着燕军,但谁都不敢贸然出击。 接到朝廷调令,朱植终于笑了,这正是他要等的东西。 立刻命令小马王,率领复州卫、三万卫、剌鲁卫赶往冀东,汇合第二军火速出兵,大张旗鼓进攻北平。 三月初一小马王的大军已经杀过香河。 这里地情形与山东相似,只是换了一方,辽东军势如破竹。 燕军反而**。 燕军张信协助世子朱高炽守卫北平,一方面派信使通知尚在济南的朱能。 一方面整顿兵马据城死守。 三月二十,燕军休整完毕,出宿县准备渡过汴河。 朱棣命都督陈文督促辅兵在河上架桥,然后先派一个千户过河守卫桥头,掩护大军辎重过河。 列阵南岸的南军大将何福见燕军辎重半渡,率领所部骑兵掩杀浮桥桥头。 燕军守备猝不及防,被南军击溃,何福斩陈文于桥头。 燕王见此,率燕山左卫骑兵涉渡汴河企图营救,刚刚上岸,朱棣坐骑却被南军射死,幸亏指挥王旗搭救,燕王换马挺刀亲自冲锋,才将何福的骑兵击溃。 此时河南岸燕军不多,齐泰见机会难得,亲自擂鼓助威,许下杀燕王者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 南军鼓起勇气蜂拥而至,将守卫桥头地燕王围在当中。 燕王且战且退,率部撤回北岸,何福率军一马当先在后追赶,幸亏燕将韩贵率领一军斜次里杀出才将燕王接下。 双方在汴河两岸厮杀一日,重新回到出发位置,燕军据北岸,南军守南岸。 汴河一战是燕军南下首次遭遇挫折。 燕王一方面派兵在正面疑惑南军,另一方面率领主力从河下游连夜涉渡,于第二天早上出现在齐泰军营后侧,于黎明时分率军突击南军营寨。 正当南军坚守不出,负隅顽抗的时候。 徐辉祖率领济南来的援军抵达战场,燕军一下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燕王只得收拢战场上的燕军撤出战场移驻齐眉山。 四月初一,徐辉祖和齐泰合兵一处,号称二十万,循齐眉山而来,双方在齐眉山下激战终日,虽然燕军取得小范围的突破,但在徐辉祖的死战之下,南军幸得没有崩溃。 南军兵多但训练一般,北军兵少且转战千里相当疲惫,双方在山南山北再度形成对峙。 四月的南方,阴雨绵绵,燕军大多是北方人,也不适应。 众将见部队疲惫不堪,齐泰、徐辉祖又紧追不舍,都有些气馁,请朱棣北撤一点,寻找其他水草丰美的平原就食。 关键时刻,朱棣拍案而起扔下一句“两军相对勇者胜!事已至此,我军只有有进无退才能杀出一条血路,直进京城。”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黄子澄竟然认为燕军师老疲惫,必将北撤,同时京师无大将,建文帝遂将徐辉祖调回京城。 杨靖仰天长叹,天要亡建文,他知道,黄子澄向建文晋言,徐辉祖统兵讨逆半年,却无法阻止燕军南下,要提防他与燕王沟通。 就这样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让建文下了旨意。 如果说徐辉祖是京师门上最后一道门闩,就这样被黄子澄轻轻拔走。 五月初五,粮饷不济地南军只得离开齐眉山前往灵璧就食,朱棣敏锐地察觉到南军的困顿,立刻派出李斌率偏师截得南军粮草五万石。 齐泰率领近十万大军困守灵璧,朱棣反而率军围攻。 齐泰又在城中坚持了五日,粮草逐渐告罄。 迫于无奈命部下三日后听号炮出南城突围。 也许真是天该绝建文,第二日燕军又来攻城,鸣号炮三响,城内南军以为突围信号提前,纷纷打开城门往外冲。 城外的想进来,城里地想出去,双方城门处挤成一团。 南军本来就是逃跑谁知道被人堵在门口不能动弹,军心士气顿时崩溃。 何福率军从北门冲出想冲击燕军营寨,被枪炮轰死;齐泰在亲兵掩护下从东门跑出,落荒而逃。 可怜建文皇帝指望的最后阻挡燕军地力量在灵璧一扫而空。 灵璧大战结束,朱棣面前再也没有阻止他的力量了,五月十二燕军避开中都凤阳,进军泗州,由此渡过淮河,陷于台。 五月二十六陷高邮州,应天的门户扬州完全暴露在燕军面前。 经过将近两年鏖战,以靖难起事地燕军终于饮马长江。 跳至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1)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1)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瓜州古渡,金山远望。 江南的仲夏,炎热异常,几匹战马飞奔冲上金山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大江如同一条白练静静东去,奔流入海。 当中一人乌纱黄袍,面圆口方,胸前飘撒着络腮长须。 不是别人,正是靖难始作俑者燕王朱棣。 在他左边马上坐着一名老僧,正是道衍和尚,在他的右边是悍将邱福、谭渊。 面对滔滔江水,朱棣心潮翻滚,他先是下马朝应天方向拜了三拜,然后站起来用手中马鞭指着长江道:“不渡此江数年矣,却不知道还有今日。” 众人一起下马,站在他的身后,道衍和尚三角眼似睁非睁,嘴里吐出几个字:“天命所归。” 众将一同行礼:“殿下天命所归。” 朱棣突然哈哈大笑:“孤今日站在这里,还有谁能阻挡!”三日前,燕军抵达扬州外围,燕王派都指挥吴玉道扬州诏谕。 扬州卫都指挥王礼早被燕军军威吓得魂飞天外,便力主举城投降。 监察御史王彬和指挥崇刚立刻将王礼下狱,王礼的弟弟王宗煽动扬州卫兵马造反,买通王彬身边贴身护卫,在王彬沐浴之时,护卫撤走,乱兵攻入府衙捉住王彬,崇刚率本部人马力斗哗变官兵,力竭而亡。 王宗救出王礼献城降了朱棣。 扬州历来是拱卫金陵的江北重镇,此刻一降立刻在江北诸城产生骨牌相应。 泰州、通州望风而降。 六月初三,燕军攻下仪真,立大营于长江北岸。 此时地燕军已经不是离开北平时的六个卫三万人,一路南来望风归降的南军纷纷加入军中。 兵力已经膨胀到八万之众,燕军集沿江船只于江上,往来穿梭,旗鼓遮天。 应天皇城的知了年复一年地叫着夏天。 映衬着知了地鸣叫,上书房内鸦雀无声。 朱允瘦弱的脸庞更显消瘦,他呆呆地看着在座诸人,左手起是方孝儒,黄子澄,卓敬、练子宁、杨靖、驸马梅殷还有魏国公徐辉祖。 众人一言不发,同样呆呆地看着地面。 朱允长叹一声,这些人平日争权夺利个个争先恐后,此时燕王大军兵临城下,却无一人献一策。 朱允道:“众位爱卿.事已至此,各位可有退敌良策?”说着眼睛看着方孝儒,他目前是大学士之首。 方孝儒脸上大汗淋漓。 他擦了擦汗水道:“事急矣,宜以计缓之。 遣人许割地求和,拖延时日。 东南募兵降至,辽王之兵不日南下。 况且应天之北还有长江天堑。 北兵不善舟楫,城中禁军可与之决战江上,胜负仍未可知。” 此言一出,练子宁冷笑两声,不再做声,朱允道:“练爱卿,有何良策?”练子宁起身行礼道:“燕逆是傻子吗?此时此刻还思求和,无异于缘木求鱼。 东南募兵?却是镜花水月,永远来不了了。 至于辽王,嘿嘿,是谁到了紧要关头还想着办法分拆辽东军力?!为今之计,皇上只有移宫他走,或西入南昌,或南下广州,缓得一时,再振臂一呼天下勤王之师云集,或可与之一战。” 一说到出走,朱允脸立刻黑了下来,不再答话。 黄子澄见此跳起来指着练子宁道:“荒唐,堂堂天子,危难之时只有坐镇京城,号召天下兵马勤王。 如若他走,君不见宋朝事乎?”杨靖咳嗽一声道:“皇上,黄大人说得也有道理,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允道:“杨大人还客气什么,快说啊。” 杨靖道:“大王子也有三龄,不如封了他为太子,派其出京城监国。” 杨靖的话意思很明白,就是留一手,万一京师被攻破,好歹还有个挑旗的,只要是朱允地太子,天下仍会奉其为正溯。 杨靖话刚说完,黄子澄又怒道:“杨大人,你安的是什么心,所谓天无二日,唐朝……”杨靖霍然起身回敬道:“少跟我丢书袋,唐朝玄宗亡蜀之事靖也知道。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大王子年幼也无法再立朝廷,只要皇上在,哪里能有二日?现在靖难之乱糜烂至此,尔等仍不思良策,还在这里咬文嚼字,尽说虚言。 难道真要燕逆打开城门,你们才知道掉泪吗?皇上,臣一片忠心,请皇上明鉴。” 说着跪在地上就拜。 朱允叹了口气:“杨爱卿快快请起,朕准了爱卿所奏,派大王子监国也是老城之策,尔等不得胡乱猜疑杨爱卿。” 朱允想了想又道:“朕想下一道罪己诏,诏告天下揭露燕逆嘴脸,并诏四方忠义之士举亲王之兵。 众卿以为如何?”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第二日,朱允立刻做了三件事,第一件在皇宫之内举行了一个草草的仪式,册封长子朱文奎为太子。 并颁诏书,命杨靖与驸马梅殷护送太子南下广州相机行监国事。 第二件下罪己诏,诏中言:燕人不道,擅动干戈,虐害百姓,履兴大兵致讨……壮勇之士,赴阙勤王,以平寇难,以成大功,以扶宗室。 呜呼,朕不德而致寇,固不足言,然我臣子其肯弃朕而不顾乎?此诏一出,人心更加惶惶,有臣求得诏书,说是出城招募壮士,建文帝方寸已乱,也由他们去了。 第三件事,是暗自请来庆城公主,让她前往燕师议和。 许割地划江而治。 庆城公主乘一叶扁舟渡过长江,至燕军大营求见朱棣。 朱棣立刻让公主进营,庆城公主乃朱元璋哥哥的女儿,燕王堂姐,自幼与燕王最善。 两人相见自然流泪唏嘘。 燕王擦干眼泪问道:“姐姐前来,可是为侄子做说客的?”庆城公主点点头道:“皇上着我前来,是想带个话与燕王,皇上愿缚黄齐二奸臣于殿下帐前,划江北于燕王而治。 只要燕王仍尊应天为帝即可。” 燕王嘿嘿冷笑:“先帝奉燕地与弟弟,他却被奸臣撺掇着来夺我的土地,是他不义在先,我若是连自己的土地都保不住,要他割地何用?弟弟起兵南来,就是为了除奸臣,安社稷,岂是在乎皇位土地?姐姐可回去与他说,只要除掉奸臣,弟弟拜谒过先帝孝陵,依然拜他为天子,只求恢复祖宗家法,免了诸王之罪,即可返回北平。” 朱棣这么一说,庆城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顿了片刻,朱棣又道:“周王齐王二位兄弟现今如何了?”庆城公主道:“周王已招回,只是仍未复爵;齐王仍关在狱中。” “弟弟们受苦了,我来晚也。” 朱棣潸然泪下,隔了一会又道,“姐姐前来都是奸臣之计,不过还幻想着远方之兵来救,我岂能被这样的招数骗过。 姐姐回去之后代为谢天子,并转告诸弟妹,赖宗庙之灵垂佑,相见有日。” 庆城公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姐姐就去了。 只望弟弟进得京师,履行诺言,留大哥之后一条活路吧。” 庆城公主回到应天,将朱棣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朱允。 他听完仰天长叹,眼泪不自觉地留了下来。 自从燕军打到仪真,应天已经乱成一团。 一些下级官吏偷偷顾上马车送家眷出城,每天四通车马行里门庭若市。 熊度神情严肃地坐在柜台内,看着那些贪生怕死地官僚们求着伙计们为他们寻找一辆马车。 一名灰衣家丁打扮的人走入铺面,问清楚熊度所在,径直走到熊度面前道:“杨太爷着小的来要车。” 熊度眼睛一闪道:“要几辆?”家丁道:“十辆不算多,一辆不算少。” 熊度紧盯着来人点点头道:“那就不多不少正好八辆如何?”家丁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按照这个地址送货,这是定金。” 说着拿过一张纸,还有一个钱袋放在桌上。 一个银锭中地小纸卷,拿过一本《左传》将字条中字翻译过来:“东风破行动开始。” 江淮酒楼大厨王一勺累了一天拎着一坛腌菜回到家里,他关好门,敲碎腌菜坛子,里面出现一个蜡丸:“东风破行动开始。” 上阳门守门的五城兵马司总旗严六,拆开杏花楼小翠扔给他地绣球里抽出一张字条:“东风破行动开始。” 秦淮河上船老大张桨头借着河边射来的灯光,从草帽里抽出一张字条:“东风破行动开始。” 锦衣卫宿卫镇抚司知事黄鹰在灯下掰断一张烧饼,里面也有一张字条:“东风破行动开始。” 几乎在同一个夜晚,应天城内有三十人拿到了这张字条,里面无一不是写的:“东风破行动开始。” 跳至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2)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2)江水拍岸卷起千堆雪。 亿万年来,长江默默地从雪山高原奔腾南下,从益州到荆州,从荆州到江左,见证着城头变幻大王旗。 “王睿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大明江南水师提督陈远慢慢吟诵着刘禹锡的名句。 石头城就在右岸,荒废的城垣勾起了陈远重重心事。 五艘大船五艘小船,扯着半面风帆成战列行驶在宽阔的长江上。 这十艘船还是洪武三十年辽东作为寿礼献给朱元璋的礼物。 如今一晃又是三年了,大明水师并无半板入海。 对于这个陈远倒不担心,大船在航道中心行驶,侧舷炮火可以覆盖两岸。 尽管只有十艘舰船,陈远相信也足以横扫千百艘内河大舢。 三日前,陈远接到兵部调兵函,命令他接令后火速赶往仪真瓜州渡,执行两个任务,第一是扫清北岸的燕军船只,第二是保护应天下游的江面,阻止燕军渡江。 但就昨夜停靠在大胜关的时候,一封来自燕王的书信悄悄地送到陈远案头,燕王许诺,陈远只要按兵不动,事成之后,陈远封万户侯,迁大明水师的总提督。 而且燕王还威胁“千里江堤,岂是十艘战舰可挡?”陈远拿着两份命令,头疼不已。 他悄悄将副将堂弟陈宣招入后舱,将燕王的书信给他看了。 陈远陈宣兄弟祖辈本是东海上的海盗,因为早早投了朱元璋。 因功授了世袭地指挥同知。 辽王进贡来舰船之后,朱元璋用十艘船组成了新的江南水师拱卫京师。 这个提督的位置就给了海盗世家出身的陈远,陈远地堂弟陈宣平时好读书,虽然出自军户。 但不像个武将,倒以儒将自居。 陈远盯着陈宣,只见他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手中书信。 看完之后,陈宣将书信放在桌上道:“大哥有何打算。” 陈远叹了口气:“我要是有打算还找兄弟来干吗?如今的形势真叫我左右为难。 朝廷一败再败,如今整个江北还有几处插着王旗;燕王却一帆风顺杀到江边,应天已经岌岌可危。 我是实在没有主意了,所以找兄弟商量商量。” 陈宣嘿嘿一笑道:“大哥,听这话里话外的,别是想从了这个?”说着拿起燕王的书信晃了晃。 陈远凑上前去道:“你觉得呢?快给大哥想想主意!”陈宣道:“燕王说得没错,凭着我们这十条船,想阻挡千里江堤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江北大多为燕王所占,他可以随时寻找渡口渡江。 届时你我兄弟疲于奔命,不但无法阻挡燕王过江,甚至随时搭上性命。” 陈远道:“那兄弟地意思是降了燕王?”陈宣道:“嘿嘿大哥,说句老实话。 你真觉得靠上北岸降了燕王那么容易?”陈远沉吟一会,不说话等着下文。 陈宣道:“这几年,虽然我们找着机会就调换舰长。 原来十个辽东舰长也被我们换了六个。 只是这船上还有大副、二副,还有水手,炮手,这些人哪个不是辽东出来的,他们的身家都在辽东。 辽王和燕王势成水火,铁了心保朝廷,就算燕王打下应天,辽王也会举旗讨伐,辽王的实力大哥不会不知道,这仗打到何年何月就不知道了。 所以此时咱们就算想过了江投降燕王,手下这些人又哪里能肯,操纵着船的都是辽东一系,到时候他们哗变了怎么办?”陈远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摊在椅子上:“照你这么说,我们是降也不是,打也不是,那能如何是好?”陈宣笑道:“大哥不要着急,既然左右不是人,那何不干脆不管了。 我们把船停下,钓钓鱼,晒晒太阳岂非惬意?”陈远哼了一声:“我说三弟,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万一日后朝廷胜了,你我有多少个脑袋可以掉?”陈宣仿佛胸有成竹道:“大哥何必烦恼,弟弟这有个人,大哥看看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陈远眼眉一挑:“谁?”陈宣拍拍手道:“李舰长,请进。” 话音未落,门呀地开了,进来的正是“威武”号舰长李镇。 “威武”号就是原来的“大明”号,江南水师旗舰,也是战列舰中惟一尚由辽东老人掌管的战舰。 陈远疑惑地看看李镇,又看看陈宣。 李镇跪倒行礼:“将军,末将这里有一封书信……”陈远把书信看完,如梦初醒,张大嘴看着两人,“你们,你们……”陈宣整理颜色抱拳道:“大哥,这才是条明路,请大哥三思!”盏若明若暗地灯笼汇集到门边,一扇月门缓缓打开,一个黑影闪身进来,黑影问道:“人来了吗?”拿灯笼的人道:“徐公公等候多时了。” 黑影在灯笼的指引下转没在回廊之间。 在大宅地一处偏房里,一名白白净净,面上无须的中年人拿起茶缓缓喝了一口,看着来人将头上斗笠除下,露出一张清秀地白脸。 无须中年人笑道:“想不到是三宝啊。” 三宝笑道:“徐公公,正是奴婢。 给您请安了,您老过得很好啊。” 徐公公道:“哪里有你们过得舒服,外放的公公们是如鱼得水。 听说你们有些兄弟在战场上还博得功勋,真是羡煞咱家了。 三宝笑道:“公公谬夸了,那战场上可是真刀真枪地干,一个流矢可能就把小命交待了。 当年跟殿下就藩的三十个公公里,已经没了六个了。 三宝还羡慕公公在京师养尊处优。” 徐公公哼了一声:“三宝。 我们在宫里那就不是人,这些日子燕王兵锋正劲,朝廷处处败仗,皇上三天两头打骂下面。 那日赵兑子因为看到屋檐下筑了燕巢。 说了一句:燕子来了。 皇上不知怎么听见了,勃然大怒,给乱棒打死了。 赵兑子和你一起长大地,你可记得?”三宝听得神情黯然。 猛然抬头道:“照这么下去,只有燕王来了才能给大家一条活路。” 徐公公道:“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只是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三宝降低声音道:“这次燕王交给我们两个事情,第一是要控制着上面,可生不可走,可崩不可走!”说着话,满脸杀气。 徐公公脸上肌肉**两下,紧闭嘴唇狠狠点点头:“那需要咱家做什么?”三宝又道:“这次过来了二十个部下,徐公公要帮他们混入大内。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辽王的二王子。 燕王命城破之时要将他掳走了。 所以公公要密切关注二王子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下手,殿下吩咐此事甚重。 不得有误!”徐公公点点头道:“放心吧,交给咱家就行了。 只是几个城门。 咱家恐怕力有不逮。” 三宝道:“这个不需要公公担心,殿下自有安排。 你只要把上面和二王子看住就行。” 艺!”四岁的朱贵燮蹦达蹦达跳出门。 追着黄鹰屁股后面喊着。 黄鹰转过身,跪下行礼:“二殿下有礼。” 朱贵燮叫着:“大黄,起来吧,汝是我师傅,哪有跪徒弟地道理。” 朱贵燮丫丫童音惹来旁边宫女太监们微微笑意。 黄鹰道:“使不得啊二殿下,末将哪里敢做殿下的师傅,这君臣之礼决不可废。” 朱贵燮不干了,叫道:“大黄,你骗人,上次你说教我武艺,怎么现在又不当师傅了,你欺负我,呜呜,我找皇上去,让皇哥哥治你罪。” 黄鹰哭笑不得,蹲下来道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的好殿下啊,别哭鼻子啊,好了好了,末将他日得空就来教殿下。 可是今日末将还要当值啊。” “好了,好了,贵燮,过来,别烦着黄将军了。” 朱贵燮身后传来一个慈祥地声音。 只见一个贵妇人站在宫门招着手。 黄鹰连忙跪下道:“娘娘,末将孟浪!”朱贵燮蹦达蹦达跑到奶奶身边,抓着韩太妃的衣裙撒娇道:“奶奶,奶奶,快下懿旨让大黄教我武艺。” 韩太妃怜爱地摸着他的头道:“好了,贵燮乖,黄将军还要去当值,人家不是答应了吗,有空就来。 黄鹰,下去吧。” 黄鹰垂手应诺,见太妃拖着贵燮进了宫门,黄鹰脸上立刻换了一副颜色。 他的眼睛捕捉着一名太监,此人提溜着个篮子转到偏门。 黄鹰走过几步,碰到守在此地的侍卫轻声问道:“刚才那个提溜篮子的太监可认得?”那侍卫道:“不认得,好像前日被徐公公带进来的。” 黄鹰点点头,看着偏门有点出神。 韩太妃带着贵燮进了内室,里面还坐着一个贵妇人,那贵妇人招呼着朱贵燮:“过来,二殿下,让你荣奶奶看看。” 说着从袖拢里掏出个小布人塞到贵燮手中。 韩太妃对那贵妇道:“荣妹妹,你总是那么娇惯着贵燮。” 荣太妃一脸笑容摸摸贵燮的头说道:“唉,姐姐,我不如你啊,膝下只有个女儿还嫁到云南去了,连个孙子也没抱上。 妹妹看着贵燮是真心地喜欢。” 韩太妃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就把贵燮当成亲孙子便是,他日贵燮长大,我一定让他好好孝敬你。” 荣太妃的笑容里露出一点忧郁:“唉,这兵荒马乱地,谁还知道以后的事?”韩太妃也收了笑容招呼过宫女带着贵燮到院子里玩,看着宫女们出去了,她才道:“妹妹,最近前线又有不利的消息吗?”荣太妃皱着眉头小声道:“听外面传老四打过扬州了,说话就要过江!”韩太妃一惊,手中拿着地针一哆嗦掉在了线筐里:“怎么这么快?月前不是说朝廷还打胜仗了吗?”荣太妃道:“可不是吗?那还是你们家十五郎打的呢,朝廷那叫一个高兴。 可是谁想到两个月形势就翻过来了。 姐姐,你有什么打算?”韩太妃眉毛紧皱,半晌才道:“官家自有分寸,我们妇道人家急也没有办法。” 说着眼睛望向窗外,两只燕子站在宫墙上跳来跳去。 跳至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3)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3)“大江那头就是昏君奸臣盘踞的巢穴,如今大燕的勇士们已经站在这里,洪武皇帝开创的基业就担在你们身上。 今日本王要过江靖难天下,前面可能是刀山,也可能是火海,尔等愿跟随本王吗?”江风呼啸,但朱棣洪钟一般的声音仍然穿透四方,荡漾在江上。 谭渊在台下高喊:“誓死跟随殿下,靖难天下!”燕军数万人一同高喊:“靖难天下!靖难天下!”朱棣点点头,大手朝南岸一挥:“渡江!”六月二十,千帆塞江,百舸争流。 三万燕军主力,号称十万,在仪真江面渡过长江,长江南岸守卫的三千孝陵卫官兵一哄而散。 燕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就渡过长江,攻陷南岸的龙潭。 见突破了最后一道天堑,燕军诸将热血沸腾,仿佛应天指日可下。 不过燕王倒还冷静,派出房宽率领一支偏师东去攻陷镇江,镇江守军不战而降,长江下游遂定。 应天三山门缓缓关闭,堵在城门口的百姓哭爹叫娘,拼命往城外跑,可凶狠的门卒挥舞着刀枪将百姓逼退,“轰隆”一声,三山门合在一起,三条硕大的门闩放下,城里城外天各一方。 当燕军渡江的消息传到大内,应天府一十三道城门立刻封闭,城内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四通车马行里冷冷清清,他们有宫里的内线。 早就得知关闭城门地时辰,所有马车基本全在闭门之前发了出去,如今偌大个后院里除了几十匹沈阳马,已经空空如也。 熊度拿着一蓝饲料给马添着料。 这时一名伙计进到后院通报:“掌柜的。 外面有一位客官要见你。” 熊度皱皱眉头,都什么时候了:“你没跟他说,我们的马车都出城了吗?”伙计道:“说了,可是客官拿了这个。 让交给掌柜的。” 说着递上一个金光闪闪地物件,猫头鹰!!金色的猫头鹰!!熊度瞳孔迅速收缩,一把夺过猫头鹰,扔掉手中篮子,快步走出去。 来到前堂,只见堂内坐着一位年轻文士,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身后还站着两名干练的年轻人。 熊度笑笑道:“易老板,呵呵,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里面请。 里面请。” 说着恭敬地让到一边。 那个叫易老板地文士,抱了抱拳,也不客气径直走入内堂。 熊度吩咐伙计:“没得生意做了,外面兵荒马乱的。 收铺下板!”易老板进得后堂,熊度抢步跟上,引着众人到了一处偏厅。 进了房来。 熊度走到书架前,腾出几本书,墙上有一处暗格,轻轻一扭,然后拉开一排书架,只见下面露出一个小门,熊度引路,易老板跟随进去,两名跟班则留在偏厅门外守候。 进了地下室,熊度连忙拜倒:“属下熊度见过大人!如今京师兵荒马乱,大人乃殿下重臣,怎能轻易涉险!”易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杨荣,他摆摆手让熊度起来道:“正是因为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东风破事关重大,吾不亲自坐镇京城如何放心。” 说着杨荣坐在椅子上。 熊度侍立一旁,杨荣又问:“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困难?”熊度道:“一切都按部就班,只是昨日大内里传出消息,说发现宫中多了一些面目陌生的太监。” 杨荣一皱眉头:“哦?有没有立刻调查这些人的来历?”熊度道:“调查了,黄鹰报告,这些人都是太监副总管徐和领进宫的。” 杨荣道:“都这个时候了,宫中还增加太监干吗?其中必定有诈。 你们安排在宫里的人手充足吗?”熊度道:“黄鹰手下有二十个侍卫是我们的人。 这些人都是侍卫中或者应天分座功夫最硬的,而且宫外还有二十个探子随时准备接应。” 杨荣沉吟着:“才二十个?不保险。 既然宫中有变,那就执行第二套方案。 吩咐黄鹰按照原计划行事,但到时必须将四号人物完好无损地接出。 你立刻去布置二套方案,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熊度在旁唯唯应诺。 萍乡侯后军都督瞿能坐在自己府第之中,喝着茶,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乌云翻滚,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进京一个月,除了见过一次建文帝,被宣慰了几句,自己就呆在府中什么事也不用做。 原来一千名斥候也都被分派在城外扎营,昨天得到了要关闭城门的消息,瞿能立刻用了后军都督地大印,将这一千兵马调入城中,一部分驻扎在府中,另一部分安排在后军都督府军营之中。 外面一个响雷,雨终于下了起来,一名斥候进来禀报,外面有个叫易老板的人赶着两辆马车,说是给将军送马料的。 说着递上一只黄金猫头鹰。 瞿能看见猫头鹰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命人将易老板请进府中。 瞿能一见杨荣惊讶万分:“杨大人,怎么是你,亲自前来?”杨荣拱拱手微微一笑:“迄止是我,连殿下也……”金川门北面长江,是应天府北面第一座城门,由于位置重要,曹国公李景隆和谷王朱穗被派往这里镇守。 自从燕军抵达江北之后,朱允和方孝儒一商量,决定将招进城中诸王分派到各个城门,协助朝中大臣守卫。 朱穗缓步踱上城门,抬眼望去,只见李景隆正依着城垛眺望城外,愁容满面。 朱穗离远了打着招呼:“李大人,太阳快落山了怎么还在啊!”李景隆见是谷王,连忙下跪行礼,被谷王三两步上前扶起:“曹公快起,快起啊。 你我共同承担金川门防卫,何必见这些虚礼。” 李景隆道:“做侄儿地见了叔叔哪有不拜之礼?”他老子李文忠乃朱元璋养子,按辈份就是谷王的哥哥,李景隆就是谷王地侄子。 谷王道:“呵呵,怪不得先皇赞你重礼重节,一直委以重任。” 说着话朝城楼而去。 李景隆跟在后面,叹了口气:“景隆惭愧,辜负先皇厚爱。” 说着话两人走进城楼,谷王吩咐亲随在外守护,只有自己与李景隆坐在城楼之中。 谷王也叹了口气道:“眼前四哥大兵压境,曹公觉得这京师能守得住吗?”李景隆沉吟一下道:“城内还有带甲八万,金陵城坚壕深,粮草充足,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吧。” 朱穗眼中露出一丝寒光盯着李景隆:“曹公,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重复方希直的说辞,哼哼,这种鬼话你也相信?”李景隆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着朱穗,不知道该说啥。 朱穗又道:“四哥自从正月十五兵出北平,一路南下,纵横两千里山河,所向披靡,十数万王师非败即降。 朝廷以天下制一隅而不得,天意如此,岂是一座金陵城能够阻挡的。” 谷王这番话,说得李景隆冷汗涟涟,谷王见他色变又道:“景隆,你也是一度为帅地讨逆大将军。 平乱之战你也没少出过力,却不知道燕军破城之日,景隆作何打算?”李景隆眼皮直跳,看着谷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殿下,你这么说是何意?吾家世受皇恩,还有什么打算,死而后已。” 谷王冷冷一笑:“皇恩?嘿嘿,你知道当日沙河战败,曹公手下数十万王师一朝崩溃,今上本欲取汝项上人头!只是被臣等劝住。 如今曹公是里外不是人,既在今上处失宠,又与燕王有仇。 这前景,孤真为你担李景隆拱手道:“千岁,景隆何尝不知道身处险境,只是何去何从,请千岁指一条明路啊。” 谷王道:“明路是有,只是不知道曹公敢不敢做!”李景隆一咬牙道:“千岁请说!”谷王悄悄从袖拢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四哥悄悄送进城的书信,其中提到景隆,如果景隆和孤一同立下大功,燕王承诺既往不咎,富贵依旧!”说着将信交到李景隆手中。 李景隆哆嗦着打开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谷王。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连最早不肯附逆回京的谷王也已经与燕逆取得了联系。 那么自己这个曾经帅大军对抗燕王的败军之将又能何去何从。 谷王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李景隆脸上的阴晴圆缺,胸有成竹地拿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六月二十二,本是夏至,按照大明的风俗百姓在自家院中摆香案祭拜日神,并且敲铜盏,到河里沐浴。 只是这日一早,一队燕军骑兵出现在京城东郊的朝阳门。 燕军骑兵先是在孝陵钟山南麓出现,就着山势观察了一下城墙,没有看到任何埋伏,就驱马下山,冲到朝阳门前耀武扬威地转悠了一圈。 燕军见城中依然没有派军出战,干脆下马,躺在城外草地上,或席地赌博,或面朝城门撒尿挑衅。 半个时辰后,城头做出反应,胡乱打了两炮,只是一人也没伤着。 燕军休息一个时辰,重新装备上马,嘻笑怒骂着扬长而去。 燕军现身,应天震动!百姓人心浮动,守城军士惶惶不可终日。 跳至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4)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4)扑棱棱一只鸽子落在笼子边的平台上,长途的飞行,让它饥渴难耐,三两步走到水盆边没命似的喝水。 过了片刻,陈二春来到鸽子笼前点数,一眼就看见刚飞回来的鸽子。 他连忙伸手入笼将鸽子捞出来。 腿上绑着一根小管子,陈二春取出里面藏着的字条,第一句话就是“三红,速送海上。” 陈二春也不再看下去,小心将字条重新装到管子里,放到衣服里贴心的口袋放好。 他走出屋子,拿起门前的钓竿和网具,收拾收拾,锁上门,寻海边去了。 邻居家小孩喊着:“二春叔,二春叔,带上我去打鱼。” 陈二春朝他笑笑:“今日不行,海上起雾了,不能带你去了。 小鱼儿乖,在家里玩,一会打到螃蟹了给你送两只。” 陈二春走上堤坝,一艘小船系在岸边的木桩上,他上船松缆,竹槁在水里一撑,小船离开了陆地。 陈二春摇着橹,船儿灵巧地闪入大雾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二春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目标。 上次已经接过一次头了,明明就是在这里附近。 海上的大雾起的真不是时候。 陈二春不敢再往东走,再走就要出到外海了,对对罗盘把船头掉头朝北。 陈二春摇着橹,眼睛仔细搜寻着海面,可是两丈之内什么都看不清,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船头与海浪。 又走了一段,他低下头看着罗盘。 准备再度向西调头。 突然小船好像撞到了礁石,框当停了下来。 陈二春抬头一看,一艘硕大无比的战舰充斥了整个视线,那船首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一面海上旭日地旗子飘荡在艏桅之上。 辽东水师!陈二春鼓足劲朝上面喊道:“喂,船上有人吗?”声音在海上回荡,仿佛这一声叫喊破开迷雾,那浓浓的雾气随之消散.静静的海面上一艘艘巨舰现身,一艘,两艘,三艘……陈二春极目望去,桅杆如墙,看不到边际。 夏至之日是白昼最长的一天,来了第一波侦察地骑兵之后,燕军后队源源不断出没在紫金山南北山麓,京师东面各门全面告急。 与此同时,大内正发生着争吵。 平时温文尔雅的卓敬此时满脸通红。 脑门上青筋直露,他死死盯着方孝儒:“方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了。 你还唱什么高调。 燕军攻城迫在眉睫,城中几万老弱残兵如何能挡。 皇上如果不趁现在出城哪里还有机会。” 方孝儒针锋相对:“卓大人,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一国之君岂能临阵脱逃。 先不说应天城墙能守多久。 皇上在京师可让全城军民人心稳定。 一旦皇上西幸,京城民心崩溃,事必不可为。 就算城破,国君死社稷也是千古流芳。” 最后一句话如银针一般刺在朱允耳朵里,他叹了口气窝在龙椅上,懒得搀合,国君死社稷。 卓敬一拍桌子:“迂腐!湖广四川尚有兵马十万,辽王统领大军威慑北平,云南沐家也有精兵数万,如此局势哪能谈得上国君死社稷。” 黄子澄黑着脸道:“皇上如何能做唐玄宗,唐玄宗面对的是外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天子,都可以号召天下讨贼。 可是燕逆是先皇地儿子,如果拱手将京城让于他手,这朝廷被他占着。 皇上还去号召谁来讨逆?”卓敬道:“黄大人,这如何能比,就算燕逆占着京城,皇上仍是天子,他不过是僭越之人,天下忠君有德之士仍然会讨伐之。” 方孝儒冷哼一声:“皇上仍在江北各镇已经望风而降,如果皇上再把中枢拱手让给燕逆,天下之心很难预料。” 朱允厌恶地摆摆手:“诸位爱卿,不要再吵了,你们的意见朕都知道了。 朕不会将皇爷爷交付的江山拱手相让。” 卓敬还想说话,朱允摆手制止:“卓爱卿,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方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朕意已决,就留在京城吧。 正说着,只听书房门前有太监叫道:“皇上,皇上,不好啦,左都督徐增寿在殿前与十几位大臣发生争执,他们扭作一团。 皇上!”朱允无名火起,他从案几之后霍地起身,腾腾几步走到房门口,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报信太监心口:“什么败家玩意,闭上你的烂嘴。” 太监口吐鲜血,倒在门外喘着气。 朱允跨过他的身子,从门外当值的大汉将军身上抽出一柄宝剑,朝大殿疾走而去。 众大臣连忙在后跟随。 远远的就听到监察御史魏冕的声音:“徐二!你个三心两意的二臣,你愧对乃父在天之灵。” 接着又听大理寺卿邹谨怒骂:“那人是不是你地家人,他身上带的是不是京师布防图,你不将此事说清楚休想脱身。” 接着是一大群官员熙熙攘攘骂声四起。 朱允走出大殿大喝一声:“别吵啦!”殿下众臣见是皇上,全部翻身倒地,三跪九叩。 只见徐增寿官袍扯得乱七八糟,头发散乱,跟在众人中跪下。 朱允怒气冲冲骂道:“城外没打进来,尔等倒要先打起来了。 燕军压境尔等无一策可献,但打起架来却争先恐后。 要尔等何用?”当皇帝提着宝剑怒斥臣下的时候,谁也不敢说话,只要一说话说不准这剑砍地就是自己。 朱允一步一步朝前走,眼睛扫视众臣:“说啊,刚才不是振振有词,现在怎么没有一个人吭声?徐增寿,朕问你,他们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可是实情?”徐增寿不说话,朱允又跨上一步,举起宝剑:“汝倒是说啊?我朱家祖孙二人对你家如何?汝为什么要负朕。” 每说一句话,朱允就跨上一步,说完,他已经走到众臣面前,剑慢慢举起,面对着徐增寿。 徐增寿还是一言不发,突然魏冕道:“请陛下下旨除掉这个不忠地二臣。” 跟着跪在地上众臣一同奏请。 朱允突然感到身心疲惫,长叹一声,宝剑当啷落地。 他转过身,缓缓朝殿旁甬道走去。 身后众臣叫喊着:“诛杀逆贼。” 一片兵荒马乱,最后是徐增寿一声惨叫。 恋恋不舍地挂在角楼之上,最后一抹阳光撒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中,形成瑰丽地颜色。 金川门洞开,谷王朱穗、李景隆诚惶诚恐地站在门边,他们的兵将跪在官道两旁,兵器扔在面前。 燕军源源不断地跑步入城,骄兵悍将根本没有看旁边这些降人一眼。 整个城在混乱中沸腾,几处火头点燃,浓烟升空让这种混乱的情绪增添了几分凄惨;败兵夹杂在百姓当中,朝城的西面,南面跑去,百姓们大包小包扶老携幼,哭喊声充盈着整个城市;燕军的骑兵散落在京师的大街小巷中,追砍着四散的败兵;一些老早知道情况的人,赶紧将黄纸贴在门外。 这座千古名城再度面临生死攸关的大变。 跳至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5)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5)应天四城火头渐起,皇城大内一片混乱,太监宫女甚至还有锦衣卫大汉将军都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城破之时,所有人都只一心逃命,哪里还有什么忠君报国。 皇城西门外甬道里黑影憧憧,徐公公和马三宝带着人马埋伏在西影门之内。 马三宝急切地问着:“徐公公你说得千真万确?”徐公公道:“千真万确,午后武定侯进宫请将辽王二子带回家玩耍两日,皇上哪里还管这些,就让他去问韩太妃。 韩太妃也是没有主意的人,立刻同意了。 刚才咱家还见韩妃宫里人在收拾东西。” 两人正说着,一名小太监跑过来:“公公,韩妃宫里出来一队人,有十个侍卫护着。” 马三宝一挥手:“埋伏。” 身边几十人散入四边角落之中。 过不一会,一队人马缓缓而来,前后是披挂整齐的大汉将军,后面是宫女太监,中间围着一抬轿子。 等他们离西影门还有二三百步距离的时候,一声呼哨,两面窜出几十名太监模样的武士。 车驾为首一名大汉将军喊道:“什么人敢拦太妃凤銮?!”只见人群中走出一名年轻太监正是马三宝,他干笑两声:“燕军进城,奉皇上之命,我等特来保护太妃转移到安全的去处。” 大汉将军道:“我们奉的也是皇上命令,保护太妃出大内。 你们可有皇上旨意?”马三宝道:“我们奉的是皇上口谕。” “口谕?那就不对了。” 大汉将军冷笑两声。 说着举起一块金色令牌,“这里是皇上亲赐地令牌,尔等滚开。” 马三宝缓缓拔出腰刀:“这是假冒的令牌,来啊。 将这伙乱贼拿下。” 周围的太监一声呐喊,仓啷啷纷纷出刀,就要冲上来!正在此时,一声暴喝从侍卫中响起:“哪个敢动!”如同炸雷。 震得在场太监们刹住脚步。 一个身材魁梧的矍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 马三宝反问:“汝是何人?”老人嘿嘿冷笑:“你是哪里地阉人?连你爷爷我都不认识了!我乃先皇帐前带刀侍卫,武定侯郭英是也!”此话一出,那伙太监中传出几声惊呼。 这郭英被朱元璋唤为郭四,乃帐前第一带到侍卫,传说中有着万夫不当之勇。 马三宝似乎并不吃惊:“原来是老侯爷,我们奉了皇上口谕来保护韩太妃,请侯爷不要与我们为难”郭英扶了扶腰上双刀,铜铃一般的眼睛扫视着黑暗中的人:“口谕?口谕就是空口无凭。 老夫我下午才在皇上那请了旨意,尔等传得又是谁的口谕?!”马三宝不管这许多,狞笑着:“郭英。 你一个外臣,如何能在大内带刀?!定是从了逆贼,意图不轨。 来人……”“呔!你个黄毛小儿。 果然不知道哪里来地野种,你也不打听打听。 洪武二年,先皇御赐双刀,准我郭四大内行走。 这双宝刀十余年没有开过荤腥。 今日尔等阉人莫要逼老夫开杀戒!”郭英威风凛凛,又是一声暴喝。 太监群中似乎被说破真相,有人倒退两步。 马三宝尖叫一声:“莫听他废话,大王精兵已经进城,上啊,擒住太妃和朱贵燮赏黄金万两!”说着抽刀扑来,这些太监都是随朱棣靖难在帐前厮杀的亡命之徒,此时见马三宝带头,自然个个争先,挺起兵刃杀将上来。 郭英狞笑一声:“狗阉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无门却闯进来。” 双刀闪着寒光出鞘,身子一旋转,冲到跟前的两名太监已经被放倒。 十几个大汉将军也纷纷亮出兵器与太监混战一处。 郭英虽然年近六十,但昔日拼命三郎的霸气犹在,双刀舞成一圈雪花,犹如一头雄狮冲入太监群中。 双方在西影门前一片混战。 杀得片刻,毕竟侍卫们人数处于劣势,被太监们步步进逼,已经被围在车驾周围。 马三宝率领手下缩小包围圈,他得意地喊着:“除了老女人和小孩子,其他的一个不留。” 马三宝话音未落,只听身后西影门城头一声炮响,城门缓缓打开,马蹄声骤然响起。 无数骑兵从城门冲入。 马三宝哈哈大笑:“殿下的大军来了,兄弟们杀了郭四,抢下了人就是大功一见。” 突然从城门冲入的骑兵一声呐喊,亮着明晃晃的马刀撞入太监的人群,马蹄翻飞,刀光闪闪,立刻几颗太监的人头滚在地上。 马三宝惊愕地看着凶神恶煞横冲而来地骑兵,却不提防郭英一个箭步冲过来,双刀如两条蛟龙直奔要害。 马三宝连忙腾挪躲闪避过催命一击,只听郭英狞笑着:“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哪里的骑兵。” 接着一刀紧似一刀将马三宝逼得连连后退。 突然郭英停住脚步,马三宝喘息未定,脑后便有一阵死亡地寒意传来。 血光伴随脑浆飞溅,马三宝半个脑袋被劈成两半。 一名骑士快马冲过,手中马刀已经变招砍向另外一人。 两面夹击之下,太监很快死伤殆尽,骑兵中行出一人,正是黄鹰,他跳下马对郭英行了礼:“末将来晚了,让侯爷受惊!”郭英哈哈大笑:“就这几个阉人还想动得了老夫?黄小子也太小看郭四了。” 说着话,笑声一收,又道,“太妃和二王子呢?”黄鹰道:“早按照杨长史的谋划安全出宫了,如果不是侯爷在这里做了一场戏,恐怕小殿下走得也没那么容易!”郭英摆摆手:“有杨荣那厮在,这些阉人只有中计地份。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黄鹰道:“一切按计划进行。 瞿将军和杨长史帅斥候卫地兄弟护送着两位殿下已经出了上阳门。 末将率二百弟兄回来接应侯爷,不知道郭太妃可好?”郭英连忙走到小轿旁,道:“妹子,下来吧。” 说着。 轿子里出来一位劲装贵妇,却是郭英的妹妹,朱元璋地遗孀郭太妃。 黄鹰一摆手,后面两名侍卫牵着两匹马过来。 黄鹰道:“娘娘、侯爷,趁上阳门还在我们手里,速速出城吧。” 郭英点点头,和妹妹一起飞身上马。 一众骑兵跃马大内西影门鱼贯冲出,扬长而去。 站在殿门之后,隔着雕花看着外面,忽鸣忽暗地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眼光中渗透着恐惧与六神无主。 这个属于朱允的帝国终于走到了尽头。 朱允呆呆地看着夜幕,喃喃道:“大伴。 柴火堆好了吗?”在他身后跪着一名老太监,这是自幼将他带大的老太监李忠,此时老太监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还在不停磕头:“已经按照吩咐备好了!可是!皇上,不能啊。 不能走这一步啊!此时离开还来得及,从秘道出城,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朱允惨然而笑。 转过身看着李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伴,皇爷爷将这么大一个江山交给朕,朕却在两年之内就败了个清光,像朕这样无能地皇帝,哪里还有脸面逃跑。 方师傅说得对,国君死社稷,如果守不住这家业,朕也只有到九泉之下向皇爷爷请罪了。” 李忠泪流满面:“皇上,都是方孝儒、黄子澄这些无能鼠辈,如果不是他们哪里至于让皇上沦落到如此田地。 到了现在难道皇上还要相信他们的鬼话?这些人平时满足仁义忠孝,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连一个来与皇上分忧的都没有。 皇上啊,不能再相信他们了,不能走这条绝路啊。” 从窗外一股松油的味道飘入殿中。 朱允道:“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不是朕的无能,又怎么让无能之辈左右朝政?朕悔啊,外事不明问十五叔,到了今日父皇临终遗言犹在耳边回想。 朕不该不听父皇所言,悔不该屡屡猜疑十五叔。 只是十五叔为什么要那样优秀?连燕逆也不是他对手。 叫朕如何能放心十五叔?!父皇啊父皇,你从来没说过十五叔会如此强大啊。”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故去的懿文太子。 李忠在地上跪着蹭前两步,拉着朱允的龙袍:“皇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您也知道现在辽王殿下还在,只要他在燕逆就未必能篡的了江山!皇上赶紧出宫,到辽东找殿下兴兵南下平定燕逆!”此言仿佛有些触动朱允,他转过头看着李忠:“大伴,你说十五叔会怪罪朕一直猜忌他吗?”话没说完,突然外面火光一闪,奉天殿外堆着的干柴腾地着了起来。 李忠跳起来朝外面大骂:“哪个想死地浑人!没有命令干吗点火?”外面的火光越来越大,却无人答应。 李忠急了,去拉殿门,可是那楠木做的高大结识地大门哪里拉得开!李忠使劲摇晃着殿门,惊恐地大喊:“来人啊!外面有人吗,皇上在此!走水啦,救火啊!”浇过松油的干柴一点就着,熊熊地大火围绕着整座奉天殿,照亮了皇城每个角落,仿佛宣示着一个帝国在烈焰中浴火重生!ps:新年快乐,可能是一个迟到的问候。 新的一年开始了,只是靖难天下却走向大结局。 在新旧交替地时候,一股伤逝之情在骑兵心中蓦然而生。 在07年最后一天,骑兵偶尔看了看推荐票榜,竟然还有5个朋友给咱投了推荐票,这种感动是说不出来的。 这就是支持了骑兵一年的忠实书友!感动中无言以对!跳至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6)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6) 不管人间发生了什么,太阳照样升起。当金色的光芒撒在古老的金陵城头,这座伟大的城市已经经历了一次血与火的洗礼。城中的火头已经熄灭,沸沸扬扬的喊杀哭叫已经平息,只有队队黑衣黑甲的燕军穿梭在大街小巷。偶尔传出的一两声惨叫已经如跌入湖中的灰尘,荡不起任何微澜。 应天城中经过一夜的扰攘,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上黄纸,据说这样的话,燕军就不会入户骚扰。有的大胆的百姓,偷偷拉开大门,留出一条缝,几双惊恐而又好奇的眼睛,盯着门外走着的燕军。这些传说中残暴的边军,就是他们将朝廷百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还好那些面色黝黑,胡子拉茬,膀大腰圆的燕军好歹还是人,没有三头六臂。 大内北面的太平门,从城外到城里,隔道排列着两行燕军,各个抬头挺胸,器宇轩昂。远方的官道上烟尘滚滚,旌旗招展。慢慢的为首一杆大旗出现在人们视线当中,猎猎飘扬的大旗上黄底黑边绣着一个斗大的“燕”字。 燕王朱棣一马当先,驰骋在队伍最前面。他经过夹道护卫的士兵,迎来的是阵阵欢呼:“燕王万岁,万岁!”虽然对外他一直宣称只是靖难,清君侧,但此时此刻达到了生命最顶峰的时候,满心的得意已经让他很轻松地接受着这些欢呼。 来到城门口,朱棣一勒马缰。**雄俊唏溜溜扬起四蹄,嘎然而止。朱棣抬头望去,城门上一方汉白玉石,上面镌刻着三个黑色的隶书——太平门。 朱棣仰望着三个黑色地大字。久久不动,两行泪水默默留下:“父皇,孩儿终于回来了!”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振臂高呼:“靖难功成!”四周的燕军疯狂地喊着:“万岁。万岁!” 滚滚长江东逝水,大江缓缓东去,江上船来船往,燕军后续兵马乘坐大舢穿梭过江。前面传来的捷报让燕军士气振奋,两岸擂鼓鸣号,高呼万岁。 突然从远方冉冉现出几片帆叶,自下游水天之间慢慢驶来。有的燕军眼尖远远看到,手搭在眼上极目眺望。长江两岸所有兵将都在问着一个问题:这是哪来地船? 蓝色的旗帜,上面一轮旭日初升,飘扬在白帆之上。如振翅的海鸥。点点的帆影按照顺序排成一列向下游延伸,一艘,两艘三艘……十二艘,十三艘……一名燕军用尽眼力也看不到尽头。 随着时间地推移。这些白帆顺着东南风逆流而上,在视野中越变越大,直到变成横垣在江上的庞然大物。一名千户清楚地看到。当第一艘大船接近燕军的水营,侧舷两层舱门接连打开,在一个个小窗户里乌黑的炮口伸出窗外。直觉告诉他,这是敌人,那些乌黑的炮口和与辽东军交战时遭遇的大炮十分相似。 千户突然下意识地大喊:“辽东水师!辽东水师!备战,备战!” 很快,长江两岸的燕军阵营中响起了低沉的号角,这是战斗的号角,只是出营列队的燕军却不知道要跟谁交战。 当首一艘巨舰正是辽东水师旗舰“泰山号”,水师副提督萨里尼,站在艉楼之上,猎猎地江风吹起他的战袍,萨里尼举起千里镜望着北岸乱成一团的燕军,他缓缓放下,口中发出清晰地指令:“右舵三分,离北岸三百步,左舵三分。” 泰山号船头灵巧地向右一拐,成夹角朝北岸驶去,在离岸边还有三百步的时候,船头向左一瞥,拉成与北岸平行地航线。跟在后面的十三艘战列舰,十五艘巡洋舰跟随着旗舰的航线做着最后地修正。 看着泰山号进入射程,萨里尼回头用眼神询问。辽王朱植坐在船尾的平台上,手中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岸边的动静,身后围绕着璩义等辽东军将领。看到萨里尼的举动,朱植微微一笑:“老萨,你是主帅,看我干吗?” 萨里尼一声得令,转头朝下面下命令:“目标北岸军营,开花弹准备。”他的命令迅速被传递到甲板下的火炮官,也通过旗语传递到身后长长的战列中每一艘战舰。 当火炮管将准备号的信号旗升上船头的时候,萨里尼沉声命令“自由射击。” “嗵、嗵、嗵……”泰山号右舷两层舱室里总共二十四门滑膛炮依次发射,震耳欲聋的声响将死神的礼物送到岸上,身后二十多艘战舰依次开火,每一次齐射就将三百多发炮弹轰在北岸滩头。 这是这个时代,或者说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火力,橘红色的火焰,伴随爆炸产生的黑烟,笼罩着北岸的滩头,树林,田野,空地,离岸一里范围之内都笼罩在舰炮火力范围之内,炙热现代炮火奏响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死亡交响乐。这里是燕军后队,大部分都是新征召入伍没有参加过战斗的新兵,他们根本没有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当他们的长官命令他们出营列队的时候,他们本能地在岸边列队迎战。于是千万人被黑色火药、铁钉、碎铁吞没,这是一场现代化屠杀。 炮轰开始了片刻,岸边的燕军舰船才反应过来,有的人驾驶着那些相对来说小得可怜的大舢还有临时搜集的渔船,朝辽东水师的战列冲过去。这是一场自杀式的冲锋,在舰船侧舷,驻舰陆战队火铳兵以及船首和船尾有四门指向侧舷的小铜炮严阵以待。 当那些英勇的燕军冲到一百步范围的时候,战舰侧舷火力同时开火,小炮类似类似抬枪,每一次喷射都将成百上千的铁蛋铅仔扫向那些可怜的小船。在朱植眼中这是唐吉柯德向风车的挑战,十几艘小船还没靠近战舰,上面已经没有了活物。 上千发炮弹如犁地一般将北岸三里长的燕军渡口涤荡一空。囤积在北岸等待渡江的大批粮草物资,燕军后续部队损失殆尽。剩下的那些临时投入燕军的原南军官兵早就撒开鸭子做了鸟兽散。 萨里尼淡蓝的眼睛冷酷地看着北岸的血肉长廊,沉静地下令:“掉头,右舷靠南岸三百步,开花弹准备。” 长江过了大胜关之后江面豁然开朗,辽东水师八百吨的战列舰在将面上轻松地调过头来,缓缓朝南岸靠去,南岸的燕军看着这些嗜血的怪物朝自己方向而来,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南岸把守渡口士兵一哄而散。 看着燕军渡口已经被扫荡干净,朱植才站起身来,松了松筋骨,再将塞在耳朵里的棉花扯出来。璩义在后报告:“殿下,陆军是否登陆?” 朱植点点头:“一切按计划进行。”从泰山号上发出的旗语,一艘一艘向后传,舰队继续向逆流而上,向龙潭挺进。 辽东军奇袭应天的“囚徒行动”进入**。此次行动的核心就是,当燕军南下,突破淮河之后,辽东军的金州卫、宁远卫、铁岭卫三支部队在渤海湾装船,在辽东水师的护送下沿海岸线南下。到达长江口外洋之后,舰队停在外洋等候。燕军突破长江的消息由应天通过信鸽传递到一早就埋伏在吕四场的无间探子陈二春处,再由他传递给外洋上的辽东舰队。 然后舰队逆流而上,封锁燕军南下的渡口,隔断已经渡江的朱棣所有后援和粮草供应。三支陆军部队再在长江南岸登陆,在水师的支援下反包围应天,让攻入应天以为大功告成的朱棣,成为困在孤城之中的“囚徒”。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自从遵化大战之后,宁远卫与铁岭卫便调到金州,日夜训练装船与登陆。过去六年里金州卫已经成为了这方面的行家,在他们的帮助下,宁远卫与铁岭卫终于可以胜任大规模的登陆作战了。 为了装载两万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朱植下旨李朝,整个朝鲜包括王路朝手下的舰船全部抽调到金州集中,辽东水师总共动员三百八十五艘大小舰船参加了此次行动,其中包括从山东绑架回来的近百艘福船大舢。 这项计划最困难的就是消息传递,在没有无线电的时代,如果保证消息传递畅顺快速,是“囚徒行动”的保障,所以陈二春提早半年就来到吕四场做准备,放养信鸽,另外燕军可能南下的每一个重要城市也都埋伏了无间的信鸽传递点。整个战场通过这些小小的信鸽串联起来,直到一步步推动着朱棣落入陷阱。 朱植的行动还赖于他来自现代的思维,他知道朱棣肯定要冒险南下,以图一战而定天下;他还算准了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想到,通过大规模的海上运输,辽东军可以完全脱离陆地战场,不再与敌人一座一座城池地纠缠,直接投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投入战斗。现在辽东水师封锁长江水面,等于将最后一道拉链拉上,金陵已经成为一座插翅难飞的死城。 战列舰的大炮封锁着龙潭小城的城墙,金州卫有条不紊地在炮火掩护下卸船登陆。朱植志得意满地靠在侧舷上,观看着眼前一副壮丽的战争画面。 朱植抬眼眺望金陵方向,这里的炮声那边是否可以听到?当朱棣知道辽东军已经在龙潭登陆的消息时,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燕王,坚守了一生的信念与信心将彻底崩溃。跳至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全本终章)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全本终章)《辽平王植列传》建文三年六月二十四,辽东水师下江南,千帆塞江,万炮轰鸣,燕军溃散。 平王植率三万水陆大军围京师,水师穿梭江上,隔断南北;陆师扣钟山,植谒孝陵哭太祖。 燕逆朱棣闻讯,率军迎,辽燕两军战钟山麓,棣、植会于阵前。 植曰:皆先皇子孙,相煎何急?棣曰:汝据孤位,亦反矣。 今上失德,朝廷失鹿,你我兄弟共逐尔,汝又无九五之念乎?植沉吟良久对:汝兵盛,清君侧,吾兵盛,亦清汝侧,从此以往,天下乱而无度,周而复始,永无宁日,吾不取兄途。 棣无言以对。 辽燕两军接战,辽军枪炮攒射,燕军无寸功。 未几,辽军以轻骑突燕阵侧翼,燕军士气殆丧阵型大崩。 燕将谭渊、房宽、李彬、火真没于阵,朱高煦、陈亨力歇被执,燕军精锐由此殆尽。 残军拥棣回城,辽军鼓噪而进,围京师东南,西北临江水师围之。 六月二十九,大学士刑部尚书领左都御史杨靖拥太子文奎监国南昌,举哀帝诏,传檄天下,靖合沐家勤王之师三万出南昌,顺江南下讨伐燕逆;七月初一,大学士户部尚书练子宁奉诏杭州,集江南各卫余部五万讨伐燕逆。 江南王师三师齐发,合围京师,棣闻之倒于承天殿,吐血数斗。 七月初三,哀帝驾崩自京师传出,天下悲拗。 辽军自植以下三军缟素。 植跪拜于营门,面京师哭嚎三日。 七月初六,植亲督大军疾攻祈福门。 及帝崩,靖并沐家军方抵池州。 遂三军戴孝,靖曰国不可一日无君,率众拥太子文奎登极称帝。 练子宁进表奉帝。 “轰……隆”,将近一尺厚的城门在经历了三百余发炮弹连续两日地轰击之后,终于不支崩裂倒塌。 刚才还呐喊震天的战场同时停了下来,只剩下城门扑倒扬起的灰尘久久不能消散。 过了片刻,还是城下辽东军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城上守军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一名燕军千户最早反应过来,高叫着:“守卫城门,辽军进城全部都没命啦。” 醒悟过来地燕军呐喊着冲下城来,在祈福门旁列阵,等待厮杀。 突然又见城门处橘红的火光一闪。 门洞迸发出惊天动地巨响,大地随之震动,黑烟夹杂着尘土在祈福门上腾空而起。 一万斤黑色火药在一瞬间让正在向门口集结的五百名燕军被炸得尸骨全无。 在经过最初的震撼之后。 辽东军阵中再度欢声雷动。 等待硝烟逐渐散去,朱植将旗一挥。 铁岭卫地兵马如同潮水一般从塌了一半的祈福门蜂拥而入……七月初九,在燕军攻陷应天仅仅十七天之后,应天的城门第二次被辽东军打开。 应天。 这座号称天下第一的坚城,就如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少女,在短短半月之间两度被人粗暴地进进出出。 与上次不同的,这次来了更狠的角色,这些身穿独特胸甲、纪律严明的辽东军士兵给京城百姓带来更大的震撼。 困守城中不足两万的燕军,知道附逆者必死地道理,依托着城内的大街小巷与辽东军做着殊死拼杀。 直到辽东军的传令官举着白旗在城内各处散布千户以下这免死地消息,燕军下级士兵才开始大面积投降.那个靖难天下,位列凌霄阁的梦想在辽东军地刀枪下破碎了。 大多数投降的燕军士兵,无不是泪流满面,他们呜咽着走向城外的战俘营。 朱植站在钟山之麓,默默地看着山下那座历史名城,在炮声和火光中颤抖着接受血与火地洗礼。 一名传令官来到近前,在马上行了军礼报告:“殿下,赵指挥报告,东城、南城敌军已经肃清。” 朱植不顾部下劝阻一夹马肚,战马冲下山坡,身后千骑赶紧跟随,一路烟尘席卷山岗。 上阳门炮声三响,朱植在众军簇拥之下进入京师。 杨荣与几名将官恭候在门旁,朱植一眼看到青衣布帽的杨荣,赶紧翻身下马,三两步走上前来:“勉仁,好久不见,想煞本王!”杨荣连忙跪下:“恭贺殿下平乱成功。” 门口众兵将一同跪倒三呼千岁。 朱植与杨荣并辔而行,杨荣低声道:“皇上已经是先帝了,此事千真万确。 恭贺殿下大功告成。” 朱植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一条一条熟悉的街道,胸中顿觉气血翻滚。 这是一条用鲜血和尸体铺成的大路,它的终点是皇城,帝国的权力中心,此时此刻自己正走在这条金光大道上,这条上洛之路古往今来引多少英雄折腰,又令多少生灵涂炭。 八年了!从穿越之初的懵懂王爷,到如今将天下玩弄于掌股之间的权王,自己生生地用来自后世的知识以及对历史的熟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到了今天。 只要自己愿意,轻轻一伸手,那个令无数人垂涎欲滴的桃子就要瓜熟蒂落。 朱植蓦然抬头,半边天空如燃烧一般,火红如血。 京城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火枪声,那是士兵们在围攻皇城,这里是燕军最后的据点,朱棣率领着最后的亲兵死守在这个地方,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那个曾经高大威武的大明洪武皇帝的四子,威震边塞的燕王朱棣,此时正坐在皇城正阳门的城楼里打着瞌睡,身边如云的将领谋士已经烟消云散。 朱棣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疲倦,疲倦得对城外地枪炮声充耳不闻。 朱棣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他心中执拗的信念支撑着他逆天而行,以一隅而抗天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离成功只一步之遥。 但朱棣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败在哪里。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前脚进了应天,老十五后脚就能把门关上。 水师,朱棣第一次知道水师还可以做这样的事。 他突然感到一股彻骨地寒冷。 就算是水师也不能飞过来啊。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老十五早有准备,只等自己杀向京城。 一旦夺得京城,逼死建文侄子,那他正好打着为皇帝报仇的旗号攻灭自己,到时候老十五无论军力还是声望都足以问鼎。 想到这朱棣哈哈大笑:“想不到我朱棣英雄一世,所有行动都被人计算在内,哈哈……辛苦一场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哈哈……”朱棣的大嗓门在城楼中回荡,贴身卫士潸然泪下。 是夜。 宁远卫攻破皇城,燕王卫士打开城楼欲护送燕王突围的时候,却见燕王自刎于正阳门城头。 燕王两只铜铃大眼至死不闭。 面上留着略带不甘地笑容,嘴唇轻咧。 最后留给这个世界一个嘲弄的神情。 一个时代结束了!朱植看着扑倒在城楼之上那具伟岸的身躯,无论朱棣是否成功,大明的封建制都将无可避免地走向灭亡。 或者中华这片古老土地上的封建制也将结束。 朱棣占领京城一十七日,总共有二十三位朝廷大臣死难,方孝儒在城破之时自杀身亡;黄子澄被燕军所执,乱刀斩死在承天殿下;齐泰引家丁与燕军搏斗,死于乱军之中。 朱棣靖难的三个主要目标全部了解。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建文帝朱允,在一场大火中随着奉天殿烟消云散,尸骨无存。 朱植只能命人随便在瓦砾中抓了一把灰土,再加上几件朱允的衣冠,殓在棺椁中,放于承天殿中。 召告京城,七品以上官员入宫守陵。 朱植哀号于殿中七日七夜,外间传朱植捶胸顿足,言必称对不起大哥,救驾来晚,期间数度昏死于殿中,守陵官员无不为之动容。 正当京师应天为建文帝披麻戴孝之际,一个新的局面出现了。 杨靖拥新帝文奎顺江而下抵达采石矶,却为辽东水师所当,另一边从杭州而来的练子宁率军驻扎城下,同样为辽东军所阻。 朱植只许各位大臣以个人名义进京守陵,而不许一兵一卒进城。 这边杨靖却再三催促朱植出城迎驾。 双方互不相让,城中城外议论纷纷。 又过两日,因靖难被召集回京地七名藩王上书天子,要求与藩王签订约法,约定天子与藩王之关系。 这个消息一出,京城内外如同炸了锅一般。 “辽王派人出城了,言要与天子约法,保障藩王权益。” 城中小民中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 “什么?这算什么意思,辽王难道要趁火打劫不成?”“人家是义王,怎么会趁火打劫?!只是辽王在边屡建奇功,却遭朝廷中小人猜忌,差点丢了性命,辽王此番所为也是迫不得已。”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怎么可能由一个藩王向皇上要法,这是僭越之为,辽王野心勃勃,我看他比燕王好不了多少。” 当建文帝三七做完,双方仍僵持不下。 直到这时,朱植才派人出城,约上杨靖与练子宁一同前往石头城,共商国事。 这边是杨靖等朝廷官员,一边是朱植为首地藩王。 石头城上,江风吹拂,朱植站在江边极目远眺,后面跟着杨靖与练子宁。 朱植缓缓转身:“我朱植从来没想过要做皇帝,当日我跟杨先生这样说过,到了今日朱植还是这句话。 只要杨先生履行当日在辽东与本王的承诺,本王立刻恭迎陛下进城,登极承天殿。” 杨靖与练子宁对望一眼,杨靖道:“既然如此,那立刻以陛下地名义颁布一份诏书,言明殿下所要的承诺如何?”朱植微微一笑:“本王跟几个兄弟商量过了,不要诏书,只要和陛下约法,我们要和陛下平等相对,在约法上各自签下名字,当然还有各位辅政大人一起签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相信陛下,而且也能保证众位藩王从此以往不再窥看皇位。” 杨靖皱着眉头:“殿下,将众藩王与皇上平起平坐,这难道是人臣所为吗?”朱植道:“请问杨先生,是今日改一改人臣之礼容易,还是他日再有藩王举兵靖难麻烦呢?诏书?诏书只对下,乃皇帝的恩赐,然皇帝想给就给,想夺就夺,昔日先皇太祖制定藩王拱卫边疆之策,是与之;今日故去地先皇建文削藩又是夺之,那么请问杨先生,这样的诏书甚至先皇祖训又有何用?本王以为只有约法才能让皇上永固帝位,才能让藩王永安本心。 另外,本王觉得如今皇上年幼,需有大臣辅佐皇上施政,本王建议重新建立宰相府。 此两条者,就是本王的条件,当初也是得到杨先生同意的。 如今莫不是杨先生要反悔不成?”说着朱植胸有成竹微笑地看着杨靖。 杨靖摇摇头苦笑:“下官自然记得当初的承诺,只是这宰相由谁来做?”朱植笑意更浓:“谁做都一样,大家轮流坐!”杨靖心中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朱植:“轮流做?!”“对,轮流做,我做初一,你做十五。 规定下年限,到时候就下来,让其他人来做,然后周而复始。 既然谁都无法只手遮天,那么谁还会提着脑袋来抢这个位置。” 朱植目光炯炯看着两人。 练子宁道:“如果出了胡维庸呢?”朱植道:“杨先生想当胡维庸,那请问我们辽东系官员答不答应?如果杨荣想当,那么练大人又会不会答应?”练子宁一时想不通其中关窍,杨靖口中喃喃而语:“未若宋朝熙宁年间事?”练子宁豁然开朗:“好办法,可是,那,政事堂不得吵个天翻地覆!”朱植道:“吵就好了,别想夺人性命,别以消灭对方肉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又或者等你在任期限满了,我再来过。 到时候谁做的好,百姓心中自有公断。” 杨靖练子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法消化这些离奇的想法,但在此时此刻,又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局。 杨靖疑惑地问道:“莫非殿下要出任首任宰相?”朱植哈哈大笑:“你什么时候见过权王有好下场的,这个烫山芋本王无论如何不会接。 我不过想给手下辽东文臣武将一条出路而已。 到时候辽东系大臣与杨大人一系可以互相制衡互相督促,也是朝廷未来的一条道路。 等新朝一切上了轨道,本王自有去处。” 练子宁还不放心:“殿下所言当真不假?!”朱植缓缓转头,看着滚滚东去的大江,几只海鸥在江面上自由自在地飞翔,几点白帆隐约天地之间,他嘴角带着不可琢磨的笑容——全书完——已结局|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