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悠闲生活》 第一章 “啊--”妇人凄厉的叫声。 顾四牛搓着手,急得团团转。身后跟着一串的孩子,十岁的长子顾福,二子顾禄九岁,三子顾寿七岁,四子顾贵五岁,还有顾四牛好友的遗孤十岁的陈君玉。几个孩子脸上都带着惊慌,顾寿和顾贵都分别紧紧抓着顾福和顾禄的手,顾贵瘪着嘴,一脸要哭不哭。 “哇--”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响起! “生了!生了!哎哟!是个壮小子啊!”产婆大声吆喝着报喜。 不约而同的家里人同时露出了放松欣喜而又略带失望的神色,顾贵低声嘟哝着:“我不要臭弟弟,我要软乎乎的妹妹!” 连顾四牛也有些失望,虽说多子多福,他可都一连添了五个楞小子了,还真想多个女儿疼疼! “哎呦,还有一个!”产婆的声音传来,大家同时紧张了起来,不一会,一阵微弱娇嫩的啼哭声,“生了!是个小丫头!” 顾四牛脸上顿时浮出了傻傻的笑容,连顾家的几个孩子也同时开始傻笑,嘿嘿!有妹妹了呢! 身旁帮忙的大壮嫂子眉开眼笑的说道:“四牛你好福气啊!龙凤胎!好兆头啊!” 顾四牛憨憨一笑,他身旁站着的五个孩子也都傻笑着挤成一团,嘿嘿!有妹妹了呢!产婆端着血水盆走出来,顾家人则是争先恐后地挤到房里去,大小脑袋都凑在一起,看着新添的娇客。刚刚出生的五子顾全生的壮壮的,哭声都能把房顶震塌,一看就是个敦实的壮小子。可才出生的小闺女生得只有双生哥哥顾全的一半大,粉嫩嫩一团,哭声细不可闻。 农家妇人壮实,虽说刚生了孩子,可王氏精神还是不错的,一看女儿小小的哭声微弱的样子,立马眼泪流了出来了,“四牛,我们家囡囡能养活吗?”她担忧的说道。王氏同顾四牛之前生了八个儿子,夭折了三个,难怪她会担心。 顾四牛说道:“你瞎讲啥,触霉头!哪里会养不活?”顾四牛挤开闹嚷着要抱妹妹的儿子们,得意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去!死小人!不要惊了你妹妹!看你弟弟去!”自家乖囡真漂亮!他傻笑的抱着怀里红通通皱巴巴的女儿,怎么看怎么爱。 十岁的长子顾福贴在顾四牛身边,踮着脚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妹妹,“姆妈,妹妹哭起来怎么跟小猫叫一样?” 顾四牛一听长子的话,不由笑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着顾福的脑袋拍了一记,笑道:“就听老大的,以后咱家囡囡就叫猫儿了!”农家怕孩子养不活,都取贱名。 王氏抱着女儿叫了几声,觉得还顺口,便笑着说道:“好,就叫猫儿了!人家不说猫有九条命嘛!” 王氏见女儿哭的可怜,从顾四牛怀里抱过女儿,撩起衣衫,先喂起女儿来,看着女儿嫩嫩的小嘴蠕动的样子,忍不住爱怜的亲亲她的小脸。 原来母乳的味道还有点甜。华明明一边吸一边想着,对于重新吸母乳没有多少排斥,毕竟母乳很营养,想要有个健康的身体就必须要吃母乳。只是她怎么想不通,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一个小婴儿了呢?华明明努力的回忆着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她记得--记得--呃--我们的女主终于抵挡不过强烈的生理需求,眼睛一闭,睡着了! 初生婴儿生活很简单,吃睡拉,清醒的时间也不算太多,不过她这几个月听下来,爹爹、姆妈、什么桂花姐昨天又托人给家里稍了五两银子之类的,让她明白了自己似乎来到了古代,投胎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就是一般的乡下种田的人家。家里的孩子好像比较多,她每天来来去去尽是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声音!华明明不由皱皱眉头,张嘴叫了几声,她饿了! “君哥,猫儿哭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声音似乎年纪还很小,口齿也不是很清晰。 “你别碰猫儿,你下手没个轻重,别惹哭了她!”另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男孩说话语气沉稳,语速不紧不慢,似乎比刚才那个男孩子大了一些。 不一会她感到两条细细的胳膊稳稳的抱起了她,她整个身体落入一个暖暖的瘦瘦的怀里,她睁大眼睛,原来是两个小男孩,一个看上去才二三岁左右,一个看上去大约十岁左右。 陈君玉小心的抱着刚刚睡醒的猫儿,跟刚刚出生皱巴巴的样子不同,现在的猫儿宛如粉团捏成,一双乌黑温润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他忍不住轻轻的托起了柔若无骨的小身躯,在她软软暖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囡囡乖,姆妈马上就回来了。” 见猫儿甜甜的对他笑了,陈君玉也开心的笑了起来,把猫儿放在一旁的竹篮里,然后提起竹篮放在书桌边上。猫儿跟全倌儿这个小鬼不一样,乖巧的让人心疼,从不哭闹,只有在饿了或是要尿的时候叫几声。难怪家里把全倌儿当根草,把猫儿当块宝。 顾家孩子太多,壮劳力就顾四牛一人,家境在老槐村里不算太好,仅够温饱而已。家里的孩子也只有顾福一人能送去学堂读书。可即使这样,四牛叔也分文未动他爹给他留下的银子,只说这是他爹留着给他考取功名用的!陈君玉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功名,好好的报答四牛叔、四牛婶! “猫儿醒了?尿了吗?”顾福刚刚去了厨房,先帮姆妈把午饭给煮好了,他满脸烟灰的走了进来。 “没,许是饿了。”陈君玉说道。 “姆妈该回来了吧。”顾福洗了把脸,回到了书桌前继续背书。 王氏急急的背着顾禄往家里赶,手里端着放满干净衣物的木盆,见到陈君玉和顾寿正在认真的看书,不由欣慰的笑了笑。 见小女儿在一旁的竹篮里手舞足蹈,不时的把小脚塞到自己的嘴里的可爱样子,忍不住上前抱起女儿低头亲亲:“乖囡,可是无聊了?等你大些,姆妈带你去镇上玩。” 她把背上的小儿子放在地上,被捆了一上午的顾全一到了地上,一骨碌的坐了起来,满地的乱爬,顾贵在看看到现在只能翻身的小妹妹,好奇的说道:“姆妈,你说是不是弟弟把妹妹的力气都吸光了?” 华明明懒洋洋的翻了一个白眼,科学证明婴儿太早爬行、站立对骨骼发育不利,所以她还是多躺躺好了! “别瞎讲!”王氏一边给女儿换尿布一边说道:“你妹妹身子弱、骨头软才不能坐起来的,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囡囡真乖,今天都没有尿!来,姆妈亲亲!”王氏给女儿翻了个身,在女儿如桃子般粉嫩的小屁屁上亲了一口。 华明明不由再翻翻白眼,不是说古人很保守的吗?可她出生迄今,姆妈快把自己浑身都要亲遍了,这点让她很痛苦。小身子扭动着想要翻身,顾贵瞅着妹妹白嫩嫩粉嘟嘟的小屁股,忍不住伸手捏捏,“跟白馒头一样呢!软软嫩嫩的!” 陈君玉也好奇的摸了摸,“真的呢!” 顾寿伸手也捏了捏,咯咯的笑了,顾福笑眯眯的凑了上来,对着妹妹的小屁屁亲了一下,“猫儿身上真香!” “哇--”华明明努力的小腿一蹬,翻了身,两条嫩嫩的小腿不停的踢着非礼她的手,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姆妈,小娃娃哭的好不伤心。太过分了!人家好歹是黄花闺女,怎么可能被人乱亲**屁屁呢! 王氏一把拍开一群爪子,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群小王八蛋,快洗脸洗手准备吃饭了!天气冷,别让你妹妹着凉了!” 大家只好依依不舍的去洗手吃饭,王氏给女儿穿好衣服,亲亲女儿嫩嫩的小脸,“猫儿乖,姆妈喂你吃饭。”王氏撩起衣衫给女儿喂奶,女儿打小就惹人疼,她一向是先喂女儿再喂儿子的。有时候她跟丈夫也会觉得太娇惯小女儿了,若是跟小儿子一样粗养,说不定女儿也能壮一点! 可每次见到娇滴滴的小女儿,他们就不忍心了,几个孩子也都顾着小妹,家里的难得的精白米也留给妹妹炖米汤吃。平日里几个孩子之间常有的争风吃醋也不见了,让她跟四牛又惊又喜!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顾福出去开门,“娘舅!”他欣喜的叫了一声,“姆妈,舅舅来了。” 王氏一听是大哥来了,连忙穿好衣服扣好扣子,“哥,你怎么来了?” 王家家境比顾家好上许多,王家几代都走熟广东,家里不说大富大贵,也是东山镇上的殷实人家,良田美宅,呼奴使婢,骡马成群。王氏当时嫁给顾四牛,也是看在过世的公公同王氏的爹爹是故交,两人定下的是娃娃亲。 顾四牛虽说父亲是秀才,可他三岁的时候死了,他全是由寡母带大,老姆妈在他十五岁时也去世了。幸好顾四牛自己争气,踏实肯干活,不然王家也不会把妹妹嫁给他。他能挣下这份家业,除了靠自己努力之外,王氏的嫁妆也贴补不少。 “我过来看看全倌儿和猫儿。”王世泽伸手逗了逗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乖囡,越长越漂亮了!” 猫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他一会,就把小脸埋在了姆妈脖子里,可爱的样子让两个大人直发笑。王氏开门让大哥进来,见大哥带了不少东西,白面、大米,还有两只鸡和一盒点心,不由说道:“哥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王世泽笑笑说道:“这点心是黄天源的糕点,家里的孩子都爱吃。你刚生完孩子,这鸡你炖汤吃了,补补身子!” 王氏说道:“哥,你早晚都把孩子惯坏。”她把女儿放在**,自己给哥哥煮茶去。几个孩子并排站着,规规矩矩的跟舅舅请安。 王世泽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都是乖孩子!” 几个男孩子坐在舅舅下坐跟舅舅聊天,顾福抱起小弟,顾禄抱起小妹,几个孩子缠着舅舅讲他外出的见闻。 王氏煮了一盏核桃仁茶,见几个儿子缠着舅舅说话,不由笑骂道:“还不去看书!”家里虽说只有顾福和陈君玉两人上学堂,可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会教家里另外几个孩子读书认字,顾家的孩子大多都认得几个字!平时空闲的时候,也不大和同村的孩子一起疯玩,都捧着书背。 王世泽摆手说道:“好了!都是好孩子,不缺这么一点时候用功。再说读书认字,也不全是为求功名,能明理就足够了!” “大哥说得对,咱们家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让家里的孩子将来能明理就行!”顾四牛一边放下木匠活计,一边笑着说道。 “你啊!真是劳碌命!人家做完了一天的活计就歇下了,就你一天到晚瞎折腾!”王世泽笑道。 顾四牛洗了一把脸说道:“闲着也是闲着,这银子天上掉不下来,人只要勤快,不说挣得金山银山,至少吃喝不愁!” 王氏把女儿往顾四牛怀里一塞,自己做饭去了。猫儿闻着自己爹爹身上臭臭的汗味,皱着小鼻子挣扎着不让爹爹抱。 顾四牛一笑,坏心眼的用力的亲亲小女儿,“坏丫头,敢嫌爹爹臭。” “咿呀!”小丫头娇声抗议着,小腿乱踢,心里很是悲愤,为啥自己还是婴儿呢?什么人权都没有啊! 王世泽笑着望着父女两人的互动,有时候他也会说妹妹太娇惯小女儿了,可看见猫儿这个小丫头,便是自己那个小气婆娘都会拿出点心喂她,更不说是其他人了。说来也怪,四牛他们长得也不怎么好看,怎么就生了这个跟观音菩萨身边玉女一样的娃娃?只是他们这等庄户人家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事。王世泽若有所思的想到。 顾四牛逗了女儿一阵,小心的把女儿往床里面一放,在她周围围了一圈棉被,任一个人玩去了! “你就是要强!”王世泽笑道,“对了,我这次去广东,买了很多种子,听那些蛮夷说都是好东西,能种活的话,只要不是发天灾,一家人都饿不死。我看价钱也不贵,就都买回来了,那些蛮夷还送了我几本怎么种的书。论种地,你比我强多了,在你家先试试,若是成的话,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可是吃喝不愁了!” 顾四牛一听来劲了,“这可好,明年开春我就先试试!这些种子多少银子?” 王世泽知道自己妹夫的倔脾气,也不跟他说什么,“五十贯!我的种子数量不多,可种类不少。你先别急着给我钱,种出来了比什么都强!” 五十贯不是一个小数目,顾四牛一时也拿不出来,他也不是迂腐的人,见大舅子如此说话,便爽快的应了。 南瓜(一) 两人正说话间,王氏已经做好晚饭端了上来,舅舅上门是贵客,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上桌的,王氏赶着几个小子下了榻,带着他们去一旁小桌子上吃饭,王世泽硬是让顾福留了下来。 “福倌儿都十岁了!也是个小大人了!过几年都该成亲了!”王世泽爽朗的笑道。 顾四牛笑了笑对顾福说道:“既然舅舅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 顾福应了一声,坐到了父亲的下坐,给父亲和舅舅倒了酒。 华明明吸了吸小鼻子,饭菜的味道不是太香,闻着没有食欲。这些天的观察下来,这个家庭并不是她之前估计的温饱水平,依照她平时收集的消息来看,他们家在这个村里也算是一个小康之家了!至少家里这么多口人,还能吃饱,饭桌也会有荤菜,这就很不容易了!毕竟就算是物质丰富的现代,还有很多人吃不饱呢! 其实穿越也不是什么好事!华明明黯然的想到,把前世忘了才好呢!她在现代也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而已。家境富裕,又是独女,从小就备受父母呵护,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风浪波折,一个标准的乖乖女。男朋友是相亲认识的,两人都是温吞慢热的人,平静的交往三年之后,就水到渠成的见过家长,商议结婚。连好友也曾经说过,没见过他们这么相敬如宾的男女朋友。 上辈子唯一做过的一次惊世骇俗的举动就是死前放弃求救!她是在跟父母一起出去买结婚用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的!当时他们在路上开车,一辆卡车突然从后面撞了上来,坐在后面的爸爸、妈妈当场死亡,她当时在开车,一双脚被压断了,流血不止。当她从曲扭的后视镜中看到父母的惨状时,万念俱灰,根本没有想过要单独活下去,只在手机上留下了当时已经逃之夭夭的卡车车牌号码。她原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自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居然遇到穿越了! 这是对她轻生的惩罚吗?她笑的苦涩,回想起往事,眼眶渐渐湿润,她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爸妈能投个好胎,至于其他,她别无所求。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的念起了地藏经,为父母祈福。 王世泽挟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又喝了一口米酒说道:“我说妹妹,家就你一个女人,又带了这么多孩子,你能忙得过来吗?” 王氏一边给顾贵喂饭,一边说道:“忙不过来也要忙,再说福倌儿他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也能帮我一把。今天福倌儿和玉倌儿还帮我看着猫儿呢!” 王世泽说道:“他们再懂事也是男人,哪能尽干这些娘们的事情?” 华明明喷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是男人?! 顾四牛听着王世泽这么说,不由问道:“大哥,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王世泽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怕你们不答应。” 王氏说道:“什么法子?不会是让我们买个丫鬟吧?我们可买不起。”她一巴掌往不停动来动去的顾贵头上一拍,“好好吃饭!动什么动?!身上长虱子了?” 王世泽说道:“你还记得三姑吗?” 王氏说道:“怎么不记得?她不是去了三四年了吗?” 王世泽说道:“你三姑家二儿子栓子不是新娶了一个媳妇吗?栓子那新媳妇带了个女儿过来,今年十五岁。前些日子,栓子来镇上找我,说是让我给那孩子找户人家,做媳妇也好,做丫鬟也好,好歹把她打发了。你嫂子见过那孩子,看上去就是好生养的,又踏实肯干活,灶上手艺不错,有织了一手好布,我看不如你把那孩子领家来做个童养媳,等大一点福倌儿大一点给他当媳妇。” 王氏听着皱眉说道:“十五岁?是不是大了一点?这么大的姑娘,把她嫁人了,不是还能得点聘礼吗?为什么要买给别人当丫鬟呢?” 王世泽说道:“嫁人?他家穷成那个样子,那里出的起嫁妆?再说谁家肯要一个拖油瓶?本来栓子是想把她送到镇上乔大户家当丫鬟的,可他媳妇死活不肯,央了你嫂嫂,哪怕把女儿送给别人当童养媳也比当丫鬟强。栓子也不是贪那卖身钱,他就是想把那孩子打发了,他自己三个闺女的嫁妆都出不起,哪有钱给别人闺女办嫁妆?” 他环顾了一下几个孩子说道:“妹夫,你也别怪我多嘴,你们家儿子多,老大的媳妇不好找。那丫头虽说大了福倌儿五岁,可一到你们家就能干活,不比那些年纪小的强?我都想好了,要是你们肯让福倌儿娶了那丫头,估计也就只要费个两三两银子,要是真的讨个媳妇,可不止那点价钱。” 顾氏夫妻听了不由意动,股四牛思忖片刻之后,对王氏说道:“大哥说的在理,要不你跟着大哥去看看,要是那孩子还不错,就领回家来,家里也不缺那张口。那孩子都十五岁,也能帮你做家务了,你不在的时候也有人照顾全倌儿和猫儿了。” 王氏听了也心动不已,娶个媳妇没有十来两银子可讨不回来,听顾四牛的话,便点头说道:“也好,我明天就去栓子家看看。” 王世泽笑道:“那我明天过来接你,你放心,那个孩子是个好的。” 王氏笑道:“大哥认定的人,肯定不错。” 华明明在一旁听得出神,她也曾听奶奶讲过,以前农村因家境贫困,养不起孩子的,都会把女儿送到别家去做童养媳。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自己爹爹姆妈不会把自己当成累赘。 顾福今年虽才十岁,可也略知晓人事了,听到爹爹姆妈要给自己找个媳妇,不由脸微红,顾禄瞄着他偷偷的笑,连顾寿也笑嘻嘻的看着大哥,正要取笑几句,顾福脸一板:“食不言!你都忘了!” 几个兄弟吐吐舌头,很是不以为然,可是家里大哥拳头最硬,他们可怕大哥万一真生气了,揍他们一顿就不值得了! 华明明躺在爹爹旁边,闻着酒气还有两人身上的汗味,眉头皱皱,非常不习惯。爸爸从来不抽烟喝酒,可顾四牛既喝酒又抽烟,抽的还是那种很臭的土烟。她耐不住那味道,张开小嘴叫了几声,王氏连忙放下碗筷,赶了过来抱起女儿,摸摸她下面垫得厚厚的尿布,没湿啊!难道饿了? 她撩起衣襟给女儿喂了起来,华明明张嘴吸了起来,母乳营养,可不耐饥。喂饱了肚子,她伸手掩嘴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可把王氏看着又爱又怜,“我们家乖囡这么小就知道掩嘴打哈欠了!真乖!”她低头亲了女儿好几下。 华明明咯咯笑了几声,小脑袋不住的往王氏怀里蹭,王氏见女儿可爱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的逗着女儿玩。通过她这几天的观察,顾四牛平时除了农活之外,几乎不管任何事情,家里基本上都是王氏做主的,为了让自己以后生活能幸福一点,讨好王氏是必须的! 这时顾全也饿了,在一旁干嚎了起来,顾福连忙接过妹妹,王氏回头给顾全喂了起来。王氏暗自思忖,全倌儿这几天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要喂两三次,还是给他断了奶吧?明天把家里的那点精白米给磨了,让全倌儿吃米糊糊。她回头看着正快要睡着的女儿,心里一暖,囡囡胃口也小,自己奶水足,囡囡还是先别断了。 顾福抱着妹妹,心不在焉的想着自己那个媳妇长得不知道好不好看?他脸红红的想起住在村头的桃花姐,要是她能跟桃花姐长得差不多就好了! 华明明撇嘴看着顾福红脸的样子,显然这小子是思春了!她还记得舅舅对那个女孩子的评价是看上去好生养。显然那孩子长得应该不是很好看,她抬头望着顾福,还是一个孩子的顾福,会喜欢一个比她大五岁的长相普通的媳妇吗? 王氏同王世泽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就跟他去栓子家里看那个女孩子,若真的老实能干,就先带回家里来,也能多个帮手,她确实忙不过来。 华明明吃饱喝足之后,继续手舞足蹈起来。顾福见她不安分,生怕摔了她,就把她放回了**。婴儿的四肢软的超乎她的想象,她可以做出任何自己想要的动作,有如此好的条件,她当然不会让自己的韧带变硬。 虽然对自己穿越并不十分满意,可既然穿越了,她也不能浪费这么好一个机会。以她目前的情况而言,除了能趁现在韧带最柔软的时候,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运动,省得以后还要专门拉韧带之外,也做不了其他事情!华明明眼珠转了转,或许她可以趁几个哥哥不注意的时候看看他们的书? 第二天王氏早早的起来了,先是给两个孩子都喂了奶之后,嘱咐顾福和陈君玉好好看顾两个孩子,跟着王世泽去了栓子家。 王世泽今天特地赶了一辆牛车过来,华明明睁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古代的牛车,就两个轮子几根木头,这车能稳当吗?眼见王氏跳上牛车稳稳的坐着,王世泽吆喝一声,大黄牛长长的“哞”了一声,懒洋洋的抬起蹄子,缓缓的拉着车子走了。 栓子家在松浦村,离老槐村不算太远,牛车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栓子早早的就在村头等着了,一见王世泽赶着牛车过来,忙急急的应了上来,“哥哥,你来了。等你们好久了。姐姐,好久不见了。” 王世泽说道:“牛车走的慢,不比我之前单独骑骡子过来。”他跳下牛车,拉着黄牛,跟着栓子往他家走去。 王氏从未到过栓子家,见到他们家,就知道他为什么不要这个女儿。他们老顾家再穷,好歹住的砖瓦房,可栓子家还是茅屋,王氏不由叹息。 栓子媳妇一见王氏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满脸的笑意连声唤着姐姐,迎着她往屋子里坐,“姐姐来,里面坐。南瓜!给你嬷嬷泡茶。” 南瓜应了一声,她今天早上早早的采了一把新鲜的芜荽,就等着王氏过来泡茶了,煮好了芜荽茶,刚想端出去,她迟疑了一下,从厨房里一个瓦罐里,撮了一点点黑芝麻撒在芜荽茶里,才端了出去。 栓子跟王世泽在院子外面说话,南瓜先送了一碗茶给王世泽,栓子眼见南瓜端上的芜荽茶上还飘了一些喷香的黑芝麻不由牙疼似得吸了吸气,瞪了南瓜一眼。 栓子媳妇正在同王氏在里屋说话,王氏含笑接过南瓜送来的茶,不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南瓜,紫棠色的面皮,浓眉大眼、宽口大鼻,一脸忠厚憨实。身材也颇为粗壮,肥臀粗腰,一看就是能干重活、好生养的。 王氏低头喝了一口茶,心里想到,现在家里这么多孩子,就自己一个女人,又要干家务活又要织布养蚕,还真有点忙不过来呢!找个福倌儿年纪差不多的媳妇,聘礼要送多少先不说,光等福倌儿成亲就要有三四年呢! 这丫头虽说长得不好看,可领回家里就能干活。看模样又是个老实的,不会想什么绕绕弯弯的事情,福倌儿是老大,找媳妇可不同那些大户人家,要长相要身材,他们要的媳妇就是要有力气能干活好生养,还要能照顾下面弟弟妹妹的。 栓子媳妇在一旁也是提着心,眼见王氏满脸笑意,笑盈盈的问着南瓜一些问题,就知道她是看上自己女儿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她怎么能舍得女儿卖给人家做奴婢呢?若不是活不下去,她也不会让女儿嫁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孩子。 王世泽见王氏喜欢,就递了二两银子给栓子,栓子满脸笑容的接过。王氏见栓子一家实在可怜,有让王世泽买了三石大米给栓子,笑的栓子嘴都何不拢了! 王氏是个精明人,既然看上了人家姑娘,就让王世泽请来了里正,先把南瓜的户籍落到了他们家里,以后南瓜就是顾家的人了。南瓜当场就给王氏磕了头,唤了一声“姆妈”。 栓子媳妇见状,偷偷的背过身子去抹了一把眼泪。 南瓜也抱着娘哭了起来,栓子媳妇拍着他说道:“傻丫头,哭什么?你婆婆是个好人,到了他们家,你好好的伺候人家,知道吗?” 南瓜“嗯”了一声,“我知道姆妈。” 王氏见状也掉了眼泪,她含泪对栓子媳妇说道:“栓子家的,你放心吧,我们家不会委屈她的。” 栓子媳妇撩起衣襟擦了眼泪说道:“我知道姐姐是好人。” 母女依依惜别之后,南瓜就坐上牛车走了。栓子媳妇一路送到村口,呆呆的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栓子说道:“回去吧,我姐姐、姐夫都是好人,我姐夫祖上也是读书当官的人家,南瓜去他们媳妇也是她的福气。” 栓子媳妇含泪点点头,“嗯,我们回去吧!都快晚上了,还要去烧饭呢!” 南瓜(二) 王世泽在回去的路上笑道:“如何?我看上的人不错吧?有了这个孩子,你也轻松多了。”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大哥看上的,一定是好的,”她回头笑着问南瓜:“你可会做饭?” 南瓜见王氏笑意融融,心里的紧张惶恐去了不少,便点点头说道,“会一点。” 王氏说道:“一会回去你烧给我看看。”她思忖道,家里还有一些豆腐黄芽白菜,若是这个孩子能把这些烧好,这灶上手艺就有八分了!这以后就让她烧饭了,他们都是小户人家,哪能天天吃肉? “哎。”南瓜怯生生应了一声,偷偷的瞄了一眼王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婆婆看上去是和善的!只要她肯干活,应该不会打她吧? 回到家的时候,王氏见天色不早,硬是让哥哥留下吃晚饭。吴地富庶,这里就是一般老百姓也是一日吃三顿的,顾家说不上富裕,可也不愁吃喝。 南瓜到了顾家,不消王氏吩咐,先是打水伺候王世泽和王氏洗脸洗手之后,再把自己弄干净,进了厨房,卷起胳膊,刷了吊锅,点上灶火,一边蒸上豆腐,一边拣着黄芽白菜,行动很是利落。 王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很是满意,泡了一盏胡桃福仁茶之后,就放手让南瓜一个人在厨房里干活。 王世泽接了茶便笑着说:“我过年送来的福仁,到现在还没有吃完?” 王氏笑道:“这么精贵的东西,平时也就贵客来会拿这泡茶招待罢了。” 王世泽笑道:“哪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就胜在这里没有罢了,你若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带点过来。” 王氏说道:“不用,家里的还够吃呢!”她伸手先抱过女儿,摸摸她的下面尿布没湿,就把她放到一边,再抱过儿子,见他光着屁股就问道:“全倌儿和猫儿喂过米糊糊了吗?全倌儿尿了?” 顾福答道:“全倌儿喂过两次,囡囡没吃过。全倌儿尿了两次、拉了一次,家里的尿布都用完了,我就没他用上了。” 王氏疑惑的问道:“囡囡没尿过?” 顾福宠爱的看着小妹说道:“尿过,可是囡囡乖,尿之前叫了几声,没湿尿布。姆妈。弟弟太调皮了!还是囡囡最乖了!” 王氏哑然失笑,“你小时候比弟弟还淘气呢!” 顾福嘟哝了一声:“我才不信呢!” 王世泽在一旁听的有趣:“猫儿这么乖?”他伸手逗着小外甥女。 华明明正好奇福仁是什么东西?有多精贵?见王世泽伸手,她伸出小手接着王世泽的力,小脚努力的一蹬,慢慢的坐了起来,王氏瞧着又惊又喜,“哥!囡囡坐起来了!” 王世泽也看着笑道:“三翻六坐九来爬,这丫头都七个月多月早能坐了,她之前没起来过?” 王氏摇头说道:“抱在怀里的时候,感觉小腰挺硬朗的,可我一让她坐起来,她不过一会就要往后躺,不让她躺着,还跟我闹脾气。” 王世泽戏谑的轻刮外甥女挺挺的小鼻子,“看来这丫头以后是享福太太的命!” 王氏噗嗤一笑:“我们不过是寻常人家,哪能有福气当太太?”见女儿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的伸手要舅舅抱抱,不由欢喜的笑道:“都说外甥亲舅,果然是真的呢!” 王世泽见小娃娃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不住的往他怀里靠,便笑着放下茶盏,接过粉嘟嘟的小玉人儿,爱怜的亲了一下,“当太太不见得是福气,将来给猫儿找个老实的新郎倌才是真的!”语气极是宠溺。 王氏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都说大户人家太太难当,我们是小门小户,哪里高攀的上?” 华明明这才看清楚,所谓的福仁就是橄榄,她不由有些失望,更多是对古代的惶恐,连橄榄都是精贵的东西,她能适应这个物资缺乏的古代吗?尤其自己投胎的人家还是一个农民家庭。 王世泽见华明明对福仁似乎很感兴趣的,就取了出来,用牙啃了一小块要喂她,华明明连忙扑到王氏怀里,她可不要吃别人的口水。王氏笑着接过女儿说道:“这丫头除了吃奶之外,连米糊糊都不肯吃呢!” 王世泽笑着摇头:“难养的小娘鱼!” 王氏同王世泽说些琐碎的家事,时间到过的也快。不知不觉间,顾四牛就下地回来了。 王氏忙上前给顾四牛打水洗脸,“禄倌儿,去把你弟弟叫回来,死小人,不知道又疯到那里玩去了!” 顾禄笑着应了一声跑了出去,等顾禄把脏的跟泥猴似得顾贵拎回来的时候,南瓜的晚饭也差不多做好了,正端着饭菜上桌。 大家皆好奇的打量着南瓜,南瓜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顾贵瞅了南瓜几眼,撇嘴说道:“不好看,没桃花姐好看!娘,为什么不让桃花姐给我当嫂子!” 南瓜一听,紫涨了脸皮,神色一黯,不安的搓着手,她也知道自己不好看。可若是自己好看了,指不定自己继父要把她买到那里去呢! 王氏一巴掌下去:“死小倌!让你胡说八道!”说完拎着顾贵的耳朵,给他洗脸去,顾贵一边干嚎一边让王氏给自己洗脸洗手换衣服。 顾四牛和王世泽两人尝着南瓜做的饭菜,盐淡合适、滋味可口,不由满意的点点头,顾四牛对王氏笑说道:“灶上手艺还不错,有你的几分功夫,你以后能轻松许多了!” 王氏笑着点头,对南瓜说道:“还不给你爹爹磕头!” 南瓜也松了一口气,跪下给顾四牛磕头唤了一声“爹爹”。 顾四牛点了点头,“以后多帮着你姆妈做点家务,还要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尤其是你妹妹,精细点,别磕着碰着了!” 南瓜悄悄的看着腻在王氏怀里的女娃,长得就跟年画上的玉娃娃一样,她乖巧的应了一声,熟练的接过小娃娃抱在怀里说道:“我知道。” 顾四牛见她手脚利落,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对王世泽说道:“哥,这次还要多多谢你!” 王世泽摆手说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王氏见顾四牛认了南瓜,才开口给南瓜介绍几个儿子,因南瓜比几个儿子都大,所以大家都唤她为大姐。 顾福在南瓜刚到顾家的时候,就仔细打量过她了,心里很是失望。他虽说今年才十岁,可在田间地头听了不少荤话,对男女之事也略懂了一些,现在一见南瓜生的如此,心里很是失望。可转念一想,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个媳妇又是姆妈给他挑的,他若是嫌弃这个媳妇,不是对姆妈的大不孝吗?再说娶妻娶贤,他岂能忘记圣人教诲,沉迷于女色呢?思及此,他不由满脸通红,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几巴掌。 众人见他满面通红,还以为他害羞呢!王氏看的不由捂嘴直笑,连顾四牛和王世泽也哈哈大笑。 华明明抬头望着南瓜,见父母对她不甚的在意的态度,也知道古代童养媳不好做,说的好听点是媳妇,可实际上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佣人。见大哥满脸失望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嫌弃南瓜长相不好看,心里不由叹息,此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自己投胎的人家还不错,如果自己跟南瓜一样的身世,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呢! 南瓜见妹妹倚在她怀里不哭不闹,很是安静,不由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妹妹哭出来呢!她也明白做了人家的童养媳,做得好了才有活路,但凡有一点偷懒的地方,被人打死都有份!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想卖身做奴婢,毕竟做童养媳,一旦圆了房生了娃她还有出头的日子,要是做了奴婢,她一辈子就没有出头的日子了!新郎倌也只比她小五岁,总比那些十八岁的媳妇三岁的郎好多了!想着想着,南瓜心里下定决心,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把自己赶走! 自从南瓜来了家里之后,干活极为勤快,几乎除了下地之外,包办了家里的所有的家务活,平时两个孩子也是由她带着的。王氏时间空闲了许多,不仅从镇上借了一些绣活来补贴家用,还增加了养殖蚕子的数量,顾家也渐渐的手里有些余钱了。在两个孩子周岁的时候,王氏甚至给两个孩子一人打了一把小银锁。 在度过一个热闹的春节之后,开春顾四牛就迫不及待的捣鼓起舅兄带来的种子。王世泽说的不错,顾四牛农活的却有一手,不过一年功夫,当真被他整治出几亩长势极好的玉米、花生,家里后面的一块地也被他开垦了种了土豆、甘薯。 一开始华明明还不知道舅舅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后来等爹爹种出了成品,她满是星星眼的望着舅舅,舅舅太牛了,居然知道把这种好东西带回来,有了这些好东西,就算是灾荒年也饿不死啊! 她挠挠脑袋,目前也只知道现在是天启五年,皇帝姓什么啊?到底是什么朝代?是不是架空历史?她也不清楚,一个小山村里,能知道多少国家大事?她也没那个本事,光听年号就知道是什么朝代了,中华上下五千年,这么多年号呢! 可是看到这些作物的时候,她隐约确定了,自己似乎穿越到陌生的时空了!因为这些作物都不是中国本土的产的,中国引进的时间也比较晚,大多是明清时候引进的,尤其是土豆,她记得很清楚,最早出现的记载已经应该是康熙年间。华明明不由囧了一下,难道现在是清代?她成了清穿女?! 不过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她没有看到爹爹剃过金钱鼠尾!拜目前铺天盖地的清朝连续剧所赐,她基本清楚清代皇帝的年号,她确定没有叫天启年号。看来是不知名的时空了!她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穿越到清朝,她会非常郁闷的! 顾四牛和王氏一边打扫着家里的粮仓,一边笑看着家里的粮食,笑得合不拢嘴。顾家的粮仓是顾四牛的太祖爷爷下了血本建造的,专门建在山里,把一面山壁都快挖空了,四周全部用铁汁浇出来的,里面围的密不通风,连只蚂蚁也爬不进去。外头大锁锁好,又砌了一层跟山壁一样的机关,还有种了不少草掩护,从外面看压根看不出来里面有个山洞。当年这个可不是放粮食的,而是放顾家财产的,可惜这么大的银库,到了顾四牛祖爷爷一代,就全部败光了。幸好顾四牛是个争气的,踏踏实实的挣下眼前这份家业。 顾四牛看着堆得满满的粮仓说道:“我小时候听阿爹说过,土豆是好东西,种起来也好种,不占良田。” 王氏笑眯眯的说道:“小时候我也吃过的烤红薯,那味道可香甜了!” 顾四牛说道:“听说玉米也是好东西,玉米杆子也能还能喂猪。这些都是好东西,种好了,就是遇到荒年也不怕。家里粮仓又建在山上,便是来了水也不怕粮仓给淹了。” 两人仔细的把粮仓整理干净,看着满仓的粮食,不由相视而笑。王氏说道:“我多带点白面下去,家里孩子都爱吃白面。” 顾四牛说道:“乖囡是女孩子,你惯些就惯了,那些小子可不能太惯,不然教出个孽障出来。” 王氏说道:“我心里有数,我们家孩子都乖着呢!”提起儿子,王氏一脸的骄傲。她一边装面粉,一边叹气的说道:“这还是第一次我看到家里的粮仓填满。” 顾四牛抹了一把汗,憨憨的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呢!听姆妈说,这里以前银子都堆得慢慢的呢!”说起顾家以前的辉煌,他的神色略带黯然。 王氏安慰丈夫说道:“别多想了,现在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家里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顾四牛提起长子,就满脸的骄傲,“他就跟我爷爷一样,姆妈说,爷爷也是很会读书的。”他握拳说道:“我就算是累死,也不能让几个孩子跟我一样,一辈子只会种田!尤其是福倌儿,他一定要考上功名!我们老顾家不能子子孙孙都在地里刨食!” 王氏说道:“福倌儿一定会考上的!,连先生都说他读书有灵性。便是贵倌儿,你看他才去学堂两个月,就把三字经都背了,可人家都八岁了,贵倌儿才六岁!” 顾四牛闻言骄傲的笑了笑,“他们都是懂事的孩子。” 王氏翻了一个白眼说道:“知道懂事,平时就少打骂他们,这些孩子看到你跟什么似的!倒是阿囡,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 顾四牛不以为然的说道:“姆妈早就跟我说过,儿子要粗养,女儿要娇养,再说我们家阿囡这么懂事,你怕什么?宠不坏。” 王氏说道:“我不是说她脾气不好,你看她娇滴滴的样子,什么重活都干不了,将来怎么去婆家干活?” 顾四牛摇头说道:“蠢女人!我们家阿囡长成这么漂亮,将来怎么可能嫁个穷种地的?等福倌儿他们做了官,我们给阿囡好好找个人家,不上少奶奶也要能用得起丫鬟的人家。” 王氏笑骂说道:“呸!还没影子的事情呢!你做梦吧!” 顾四牛不以为然的说道:“老大一定考得上!” 王氏笑的直摇头,并不当他真。顾四牛也不跟妻子犟嘴,把粮仓掩护好,仔细看了周围的无人之后,才放心的同王氏一起下山。 挨打(一) 老槐村因村头有一株号称有千年寿命的老槐树而得名,它三面环山,一面背靠广袤的太湖,四季分明,水资源极为丰富,水产极为丰富;山上全是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山泉分布广泛,沟多水多,物产丰富。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到镇上要走上三个时辰的路,到县里还隔着太湖,需要坐船才能去,交通非常不方便,难怪物产如此丰富,老槐村的村民也只能达到不愁吃穿,离小康还差的很远。这村想要致富首要就要修路造桥,只可惜她没这么大的本事来修路造桥,猫儿一边把蚕沙扫到阳光下一面胡思乱想。 来古代也有三年了,不管愿不愿意,她现在都是顾家的顾猫儿了,而不是现代的华明明了,她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社会,那么只有去适应这个社会,了解这个社会的规则。只有深入了解了这个社会,才能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只有乖孩子,做坏事的时候才不容易被人怀疑,这是她从小就懂得道理。 她现在的生活过的也不错,家里虽说不富裕,可也不算穷,从没饿着过她,平时的饭菜也不是她之前所想的,一年难得吃一次荤腥,肉虽不多,可鱼虾之类的水产是时常上桌的,还有漫山遍野的水果任她吃。自打爹爹种了舅舅带回来的粮食之后,家里的主食也丰富了许多,除了没有网线,生活无聊了一点之外,她对重生之后的生活还是非常满意的。 在穿越的家庭家境不好的情况下,她也想不出什么致富的法子,她既不会烧玻璃、做肥皂,也不会开店做生意,更不懂什么农业知识。唯有在看到姆妈把清理出来的蚕沙丢掉的情况下,才想起自己初中上地理课的时候,那张桑树、蚕子、蚕沙和鱼的循环图,当时老师也讲过蚕沙的营养价值很高,用蚕沙喂畜禽,往往收到很好的效果,她就缠着问姆妈要几只小鸡养着。 王氏也一直想要养几只母鸡,可实在是太忙,才耽搁了下来。南瓜来了家里之后,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活,她就轻松了很多,正想着要养几只鸡,就顺着女儿的意思,就用一匹自己织的土绢换了二十只小鸡仔回来。猫儿平时的任务就是喂鸡和看着这几只小鸡,别让它们走丢了。 把一些切碎的米糠和晒干的蚕沙洒在地上,小鸡雏飞奔上来,争先恐后的啄食了起来。猫儿把院门关上,扫了一眼小鸡雏,确定二十个一个没少之后,就坐在小凳子上,对着一块涂黑的石板,用蘸水的毛笔,对着石板写起字来。 古代娱乐少,她又不想跟一群流鼻涕的小孩疯玩,除了练字画画之外,也想不出其他打发时间的事情了。她前世三岁开始练字之后,就坚持每天练习一个小时书法,几乎没有断过。到了古代之后三年没握毛笔,早就心里挠的痒痒的了! 幸好吴地风雅,文风盛行,对于女儿读书认字接受度也高,家里几个哥哥又都是认字的,她才有机会接触到了毛笔。唯一可惜的是,古代纸墨都太贵了,她一个月也就一两次机会能在纸上练习,平时对着石板练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古韵的熏陶,到了古代之后,她的书画功底可以说是日进千里。以前她画工笔的时候,一定要用铅笔打稿之后,再勾线渲染,而现在可以直接用毛笔打白描稿写生了!写意画更是挥洒而至,再无以往的死板。书法方面,从前世到今生,她也要练了近三十年的书法,自觉现在的字虽谈不上大家风范,可也能见人了。 “阿囡,怎么还在练字?不跟哥哥出去玩吗?”王氏捧着一大篓子黑黑的蚕沙走了出来,见女儿还在石板前练字,不由摇头,这丫头要是男孩子多好!可比她几个哥哥都用功! 猫儿手里的毛笔轻轻的一颤,一笔写坏了,幸好是石板!她闭了闭眼睛,她前世的小名也叫阿囡,她都快三十了,爸妈还是宠爱的叫她阿囡,连死前念念不忘的还是她。每次听到王氏宠爱的喊她阿囡,她既伤心又感动,或许她应该试着放下?他们也是家人啊!无论古代现代,父母爱孩子的心总是不变的。猫儿默默看着石板上的地藏经,从她能写字开始,她每天必定会为父母写一遍地藏经。 “囡囡不去,哥哥他们只会欺负囡囡。”等猫儿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姆妈,囡囡帮你。”她拿起父亲给她特制的扫把,把王氏倒在地上的蚕沙扫到阳光下。 “傻孩子!哥哥们都是喜欢你啊!”王氏笑的一脸开心,猫儿长得太可爱的,村里的男孩子既喜欢跟她玩,又要弄哭她才开心,她笑着摇头,孩子小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猫儿嘟起小嘴,高傲的仰起小下巴,“囡囡要跟姆妈在一起,才不理臭哥哥呢!” 王氏见女儿可爱的小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这时门外传来大壮嫂的声音,“四牛家的,今天顾瘸子杀猪,我要去买点肉,你要不要去?”大壮嫂一手提了一个篮子,一手抱着自家的小女儿。 猫儿甜甜喊了一声:“阿姨。” 大壮嫂笑眯眯的“哎”了一声,摇了摇怀里的小女儿说道:“叫人啊!没嘴巴了!” 小女孩怯生生的叫了一声“阿姨”,王氏含笑应了一声,从屋子里取出一把花生给小女孩,“来,乖囡,吃花生。” 大壮嫂见女儿接过花生就往嘴里塞,不由笑骂道:“馋丫头!” 王氏笑着说道:“孩子都爱吃这东西,我家猫儿也天天要吃一把呢!你先去吧,我这里还有点事没做完呢!” 大壮嫂说道:“那我先去了。” “好。”王氏又回了蚕房里,里面的蚕沙还没有清除干净呢! “囡囡,你还在练字啊!怎么不出去玩?”南瓜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进来。 “大姐。”猫儿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放下了毛笔,给南瓜倒了一杯水,“喝水。” “谢谢猫儿。”南瓜笑眯眯的单手抱起了她,南瓜来了顾家以后,猫儿同情南瓜悲苦的身世,对南瓜非常好,南瓜也非常喜欢这个乖巧贴心的小妹,照顾起她来是真正精心。 “大姐,你篮子里是什么?也是给娘拿的绣线吗?”今天王氏让南瓜提了一个空篮子去了镇上一趟,她好奇的望着南瓜竹篮里几束色彩斑斓的丝线,不像是绣线,太粗了。 自从家里来了大姐南瓜之后,王氏就轻松了很多,南瓜几乎包办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一日三餐,一家人的衣服,打扫房间,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妹,晚上还要点着油灯织上大半夜的布。如此勤快的儿媳妇,王氏如何不喜欢,每天都笑的合不拢嘴。 虽说家里大部分的家务都被南瓜做了,可王氏也没有闲着,她平时就做些绣活来补贴家用。绣活猫儿也会,她五岁跟着外婆学苏绣,算来也学习了二十多年的刺绣了。王氏的绣活在东山镇也是出名,猫儿也看过她的作品,感觉跟自己水平差不多。如果自己能接活,想来工钱也不低,只可惜自己现在还太小,王氏也没教过她,若现在就会绣花就成怪物了!猫儿不由叹气,小孩子的身份真不方便啊! “哦,这是黄妈妈让我给姆妈带回来的丝线,让姆妈给打个永结同心的结络。”南瓜笑眯眯的说道。她纺纱织布是好手,可对于绣活、打结络之类的精细活就不及王氏了。 结络?不就是中国结吗?猫儿暗自想到,对啊!她怎么忘了!打中国结也是自己的强项之一啊!她前世不就是喜欢这种手工艺吗?不然也不会坚持跟外婆学了这么多年的苏绣了!难道打结络也能卖钱?“大嫂,这个也给工钱吗?”猫儿问道。 “当然有工钱,”南瓜笑眯眯的说道:“像寻常的双联结、双钱结、万字结打上五十个有一个铜板,难一点的龙形结打上二十个就有一个铜板,像打这种百年好合的结络一个就有一个铜板呢!” “这么多钱啊!”猫儿听的直冒星星眼,“那姆妈打上十五个结子,我们就能吃肉了!”古代的猪肉,都不放瘦肉精,又是粮食喂养的,又香又糯,连她这个不带爱吃肉的,都吃上瘾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到了古代以后,吃肉的机会不多,就感觉很好吃了。姆妈跟她说过,猪肉十五个铜板一斤,姆妈绣二十条手绢,也只有五个铜板,打结络可比绣花容易多了。 南瓜点点她的小鼻子的说道:“小馋猫!你以为打结络这么好打?别说是老槐村,就是附近这几个村子,也就姆妈一人会打这种百年好合的结络,听说是外婆教给姆妈的。” 猫儿愣了愣,想起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了,很多技艺只靠口述代代相传,原来打结络也讲究垄断。她不由小小的惊喜了一下,当年她可是专门出了钱跟专业老师学的,会很多中国结的打法。现在自己年纪还小,不能绣花,打结络应该可以吧?昨天不是姆妈还教过打双联结吗? “姐姐、姐姐,我们去找姆妈,囡囡会打双联结,也能帮姆妈赚铜钿了!”她娇声说道。 南瓜听的咯咯的笑了,抱着她往屋内走去。猫儿这才注意到南瓜今天细心打扮了一番,脸上薄薄的涂了一点胭脂,两条辫子上系着红头绳,凌乱的发丝还用一点桂花头油梳理整齐了。上身穿着桃红直领对襟短衫,下身一条缃色细花松绫裙子,这套衣服是王氏以前的当姑娘家时候的穿的衣服,有八成新,是南瓜最好的衣服。 猫儿不由微微一笑,南瓜来顾家也有二年多了,王氏待她虽不能说跟亲生女儿一样,可没打骂虐待她,让她吃饱穿暖,逢年过节也会载身新衣服给她。几年下来,南瓜的身材越发的高挑丰满了,脸蛋也白净了一些,这么一打扮看上去竟也有几分姿色。算起来南瓜今年也有十八岁了,正是最爱漂亮的时候,难怪这些天,她但凡出门,都会精心打扮一下自己。 南瓜抱着猫儿去了养蚕的屋子,王氏正在铺桑叶,听到南瓜进来了,头也不抬说道:“南瓜,今天顾瘸子家里杀猪,你袖上十五文去买一斤猪肉回来,今天晚上我们吃肉。” “哎。”她拿起桌上王氏数好的铜钱走了出去。 猫儿扑到王氏身上,奶声奶气的说道:“姆妈,你教囡囡打结子,囡囡也要帮姆妈一起赚铜钿。” 王氏听了女儿童言童语,不由眉开眼笑的说道:“囡囡乖,等你大一点姆妈在教你,现在出去玩吧!”别人担心女儿太淘气,心太野不好管教,就她担心女儿老是不跟村里的同龄人玩,长大以后没有玩伴。 “不嘛--”猫儿伸手搂着王氏的脖子,扭着小身子不住的撒娇说道:“囡囡要学。” 王氏被小女儿的撒娇弄的无法,等铺好了桑叶,抱着女儿往屋子里走,“好好,姆妈教你。”她从绣篓里取了一根线,耐心的教着女儿打结络,见女儿一教就会,不由欣喜异常,抱着女儿夸了又夸,亲了又亲。猫儿咯咯笑着,直往王氏怀里磨蹭,母女两人其乐融融。 南瓜袖了十五文铜钱,嘴里哼着歌,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往顾瘸子家里走去。来顾家这两年多,虽说活干的很多,可她这辈子第一次吃饱穿暖,第一次有新衣服穿,也是第一次再也没有人会打骂她,她已近很满足了。 顾瘸子本来不叫瘸子,他是村头老顾铁匠的独生儿子,年轻的时候还是村里有名的猎人,身高马大、膘肥体壮,身体灵活的就跟猴子一样。可他十六岁那年,上山打猎的时候左脚被毒蛇咬了一口,为了活命,顾瘸子狠心把自己的左脚砍断了。 从此以后,命是留了下来,可腿却瘸了,连定好的亲事也黄了。今年已经三十六岁的他,承了他爹留下的铁匠铺,又有一手打铁的好手艺,倒也吃穿也不愁。可他瘸了一条腿不说,脾气暴躁,好酒嗜赌又好色,附近几个村都是出名的,也没哪家肯把闺女嫁给他。 村里人知道今天他杀猪,来买猪肉的也有,过来看热闹的也不少,农村生活无趣,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可南瓜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几个平时跟顾瘸子玩的比较好的人,这些人差不多都是附近村里的老光棍,都是跟顾瘸子一样的货色。 挨打(二) 南瓜在顾瘸子家外头探了探,发现人都散了,人似乎都去了屋子里,便在外头喊道:“瘸子哥,在家吗?还有卖猪肉吗?” 顾瘸子分了猪肉,正在跟人商量怎么烧猪头,一听南瓜的声音,走了出来,看到南瓜眼睛一亮:“福倌儿的小媳妇,你怎么过来了?今天穿的真漂亮啊!” 一旁几个跟出来看热闹的男人猥琐的笑了几声。 南瓜脸刷一下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瘸子哥还有猪肉买吗?”她不由自主的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顾瘸子双手抱胸说道:“早卖完了,你怎么不早来?” 南瓜一听急了,连忙说道:“瘸子哥,我就买一斤,你匀我一点吧?” 顾瘸子的目光却被南瓜鼓囊囊的胸口所吸引,他眯起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胸口,嘴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一个猪头,你会烧猪头肉吗?帮我烧一碗猪头肉,我匀一斤肉给你。” 村里人难得吃猪肉,会烧猪肉的人不多,王氏因娘家是镇上的殷实人家,出嫁前跟着家里的上灶的丫鬟学了几手,所以村里什么大事,都是让王氏去帮忙烧菜的!据说王氏烧猪头肉是一绝,只用一根柴禾,就能把猪头烧的稀烂。 南瓜连忙点头,“会!我会烧!姆妈才教过我的!” “会烧就好,跟我一起进去烧猪头肉吧?”顾瘸子笑嘻嘻的说道,伸手就要拉她。 南瓜脸色大变,连连倒退几步,“不!”她尖锐的叫了一声,叫了之后觉得自己似乎太激动了,勉强笑了笑,“瘸子哥,我回去帮你烧吧,烧了给你拿过来。” “南瓜!”一声尖锐粗哑的声音传来,南瓜身体一僵,脸色刷的一下黄了,几乎是惶恐的回头,细若蝇蚁的叫了一声:“福倌儿!” 原来是顾福下学堂回来,王氏便让他去接一下南瓜。顾福看着眼前的情景,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要不是手里还抱着猫儿,他就要冲上去了!连身后的顾禄也是一脸的阴沉,他是让王氏派出来找两个已经玩疯的弟弟的。 顾瘸子讪讪的伸回了手,“福倌儿、禄倌儿,你们来了?我去给你称猪肉!”他不自在的笑了笑,瘸着腿走了进去。 一旁哄笑的众人也敛了笑意,跟着顾瘸子往屋子里去。 猫儿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南瓜回顾家之后会有什么惩罚?小手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搂住了哥哥的脖子,女人遇到这种事情,无论是自愿还是被逼的,吃亏的总是女人,尤其是古代女人,虽然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是南瓜。 顾福被猫儿勒住了脖子,不由低下头,见妹妹小嘴抿着紧紧的,一脸紧张,以为她吓坏了,连忙放软了表情,轻哄着拍拍她嫩嫩的小背,把她递给了顾禄,对顾禄使了一个颜色。顾禄接过小妹,转身往家里跑。 猫儿眨巴着眼睛,大哥不会是想当场打架吧?顾禄在回家的时候,遇到了正在往家里跑的顾贵、顾全,他叫住了两人,让顾贵抱猫儿回家,顺便把顾寿、陈君玉喊去顾瘸子家里,自己转身就跑了。 “猫儿,是不是大哥在跟顾瘸子打架?”顾贵双目发光的问道。 猫儿点点头,扭着身体,小脚不停的踢着顾贵,小手扯着顾贵的头发说道:“四哥,快回家,告诉爹爹姆妈!” “你这个小细作。”顾贵轻拍她的小屁屁,“再动我就打你啦!”他嘴上恐吓道,可还不敢动这个小宝贝一根汗毛。他兴奋的跑回家,把妹妹往院子里一放,捂住她的嘴,让顾全偷偷的叫了三哥和玉哥出门。 他这副样子,顾寿和陈君玉就知道可能有人在跟大哥他们打架,见姆妈还在屋子里绣花,爹爹正在洗脸,就偷偷的跑了出去。临走时还哄猫儿,不许说他们去干什么了,回来给她糖吃。 猫儿满头黑线看着四个小鬼眼神发亮的往外跑,他们不会是想去打群架吧?来古代三年,对于古人古板保守的印象完全打翻,他们实在是——很暴力很黄! 当务之急还是去告诉爹爹姆妈,她记得那个顾瘸子以前可是猎人!见过血的人!就他们那几个小子,他肯定不看在眼里,再说顾瘸子家里还有一堆无赖呢!要是真打架,还说不定要吃什么亏呢!猫儿转身往屋子里跑。 、 、 、 顾福六兄弟是灰溜溜的被顾四牛带回家的。顾瘸子虽是瘸子,可身强力壮,如何将几个毛还有长齐的孩子看在眼里?也不要其他人动手,自己就跟抓小鸡似得,把六人拎了起来丢了出去,关上了院门。要不是顾四牛及时赶了过去,呵斥着把六人带了回去,六人估计还要还要再闹下去。 回到家里,气氛很沉闷,王氏屡次想开口说话,都被顾四牛瞪了回去,南瓜连大气都不敢喘,低垂着头,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服侍着顾家人吃饭。 猫儿低头吃饭,也不敢说话,见气氛如此沉重,便知道南瓜今天怎么都逃不了一顿打骂了吧?希望是姆妈才好,毕竟姆妈力气要比爹爹小很多,猫儿有点阿q的想。 吃完饭,王氏让顾禄、陈君玉照顾几个小的,自己急急的拉着顾四牛进了房间,把门一关,显然是想问顾四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顾四牛和王氏房门一关,顾禄等人就坐不住了,见猫儿侧躺在**,酣睡正香,就忍不住跑了出去,几个男孩子也急着跟了出去。 几个男孩子一走,猫儿就睁开了眼睛,她知道他们一定是去柴房里偷看了,刚刚大哥把南瓜拽到了柴房里去了。她蹙眉想了想,还是先去听听爹爹姆妈对南瓜的态度再说吧!毕竟他们的态度才能决定南瓜的处罚。猫儿趴在门板上听着房里的声音,老式的房子隔音并不好,房里传来了夫妻两人的对话。 王氏恨恨的说道:“你怎么刚刚不告诉我?我非好好教训那没廉耻的小□!见了男人就不知道邪的怎么样了!” 顾四牛说道:“他们夫妻的事情,你掺合什么?就算要教训,也是福倌儿的事情,南瓜是他的家主婆。” 王氏说道:“福倌儿才几岁?能教训的了她?” 顾四牛冷冷的哼了一声:“就是福倌儿年纪小,才让他教训的。南瓜年纪已经大了,总会想些不该想的事情!福倌儿还小呢!福倌儿现在不压着她,以后怎么办?” 突然传来南瓜的一声惨叫,别说是猫儿了,就是王氏也唬了一跳,“福倌儿在干什么?可别打坏了她,家里可那么多钱请大夫!我们可养了她三年了!” 听声音似乎是王氏站了起来,猫儿刚想离开门板,只听见顾四牛说道:“我同福倌儿说过了,你放心,他有分寸,不会费药钱的!” 王氏恨声说道:“是要给小贼□一点教训!这老槐村说出去,哪家不说我这个婆婆好的?就这小□不知好歹!非给她一点教训不可!” 顾四牛冷漠的声音传来:“那就打的让她知道,她已经是我们顾家人了!” 猫儿悄悄的离开了父母的房门,心里发冷,南瓜来家里三年了,除了种地,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可爹爹姆妈怕是迄今都没有把南瓜当成一个跟他们地位平等的人来看!在他们的心目中,南瓜就是他们找来的丫鬟吧? 猫儿微微苦笑,古代女人真悲惨!当上童养媳的女人更悲惨!听着柴房里传出来的惨叫,她不由忧心,大哥是不是太过分了?转身往后院跑去,还没有到后院,就看到柴房的窗下站了一排人,她愣了愣,从陈君玉、顾禄到顾贵都趴在窗户外往里面偷看,顾全还被二哥抱在手里。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顾寿一把抱起,捂住了嘴,低声说道:“你这小告状精,不许说话!”说完不理会猫儿微弱的挣扎,继续凑到窗边看着里面的情景。 房里顾福正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手里一条牛鞭,一派地主的老爷的做派,南瓜正跪在地上,低低的哭泣。如果没有拿鞭子、没有南瓜的惨叫哭泣声,猫儿会觉得他装大人的样子很好笑,可她现在只有满心的酸涩。 “我问你,你同他偷了几次?”顾福大声的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南瓜哭着说道。 “没有?!没有他会随便模你?!他怎么不摸其他人?我打死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顾福急红了眼,对着南瓜没头没脸的猛抽了,南瓜倒在地上凄厉的哭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南瓜要比顾福高壮上许多,可她连躲避都不敢,只让顾福打的哀哀直哭!猫儿看的眼里酸涩,她没错啊!错的是那个该死的顾瘸子!你没本事打顾瘸子,却有本事打女人?!她在心里狂喊,手脚用力的想要挣脱开顾寿的桎梏。 顾寿以为妹妹要喊出来,连忙牢牢的抱着妹妹。猫儿努力挣扎着,可是双手双脚被牢牢的禁锢住,怎么也动不了!那种感觉几乎要逼疯了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会儿,她放弃了挣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耳边回绕的是南瓜痛苦难忍的哭泣声。 此时的顾寿已经顾不得妹妹的挣扎了。 房里顾福抽了南瓜几鞭子,不解气,怒喝道:“你把衣服脱了!” 南瓜听到顾福的这句话,止住了哭声,紧紧的捂着衣衫,愣愣的望着顾福,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顾福见她这个样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上前对着她胸口狠狠的一脚,南瓜疼痛难忍的倒在了地上,顾福粗暴的扯开了她的衣衫,举起一旁的水桶,一桶冰凉的井水劈头浇了下去,顾福拿起一块抹布就用力南瓜身上擦,似乎想要活活的把他的一层皮刮下来一样,“我让你不守妇道!让你不守妇道!”他愤怒的说道。 南瓜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被粗糙的麻布擦得鲜血直流,她用力的挣扎着!凄厉的惨叫着! 一阵寂静之后,陈君玉轻咳一声,脸红的扭过头说道:“君子非礼勿视,我们走吧!” 顾禄也满脸通红,把小弟放了下来,几兄弟都偷偷的离开了柴房,顾贵轻轻的问道:“玉哥,大哥会不会把南瓜打死啊?” 陈君玉轻声说道:“夫为妻纲,大哥只是教训一下南瓜而已!大哥也是为了南瓜好,现在还没有成亲,她就如此不守妇道,将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丑事来,到时候就不是打她一顿能解决的。南瓜将来沉塘都有份!” 顾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时陈君玉突然发现顾寿怀里脸颊涨红,满是泪水的妹妹,他大惊失色,劈手夺过恹恹的小妹,“三弟,你发什么疯?!你把猫儿弄成什么样子了?” 猫儿哭叫的用力要挣脱开陈君玉的怀抱,陈君玉生怕猫儿伤了自己,无奈的松开手。猫儿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大口的喘气,喘着喘着,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胡乱的用袖口擦了擦,泪水却越流越多,怎么也止不住!这就是古代的女人命运吗?明明不是女人的错,可是这个社会却把所有的错推给了女人! 顾禄等人却以为是刚刚把猫儿憋坏了,顾禄把怀里的顾全放下,抱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猫儿乖,不哭,都是三哥不好,二哥打他!” 猫儿挣扎着不肯让顾禄抱,她要回家!她不要在这个变态的世界!她不要在这个认为打女人是为女人好的狗屁世界!“爸爸、姆妈——我要回家——”她凄厉的喊道。 挨打(三) 王氏跟顾四牛说了半天的话,见时间也差不多,生怕儿子在打下去南瓜会受伤,正巧想出门,突然听到女儿凄厉的哭声,王氏连忙跑了出来,见到二儿子怀里哭的快断气的女儿,她一把抱了过去,一边哄一边骂着他们说道:“你们欺负她了?!” 顾禄连忙摇头,“我们没欺负她!”家里谁敢动她一个指头啊?不被爹爹打死?! “没欺负妹妹,她怎么哭了!”顾四牛骂道,“还是哪个死小人欺负她了?” 顾寿摸摸脑袋说道:“都是我不好,刚刚带着猫儿偷看大哥打南瓜?囡囡可能吓坏了。” 王氏一听,气的把女儿塞给顾四牛,劈头盖脸的对着顾寿一顿猛打:“我打死你这死小人!怎么能让你妹妹看那个!” 顾寿苦着脸,连躲都不敢躲,顾四牛看着怀里恹恹的小女儿,心疼的说道:“先别打人了!这孩子别是惊到了!” 王氏接过女儿说道:“你快去把周神婆喊过来,给猫儿压压惊。” 这时柴房里又传出南瓜的惨叫呻吟声,王氏皱了皱眉头说道:“禄倌儿,你去柴房里看看,让你大哥别打了,真的打伤了,还要找大夫呢!” “哎。”顾禄应了一声,看着奄奄一息的妹妹,心里对南瓜越发的不满了,要不是她不守妇道,大哥也不会打她,猫儿也不会吓到。 柴房里顾福双目赤红,紧紧的盯着南瓜,南瓜衣衫凌乱,半坐起,双手紧紧的掩住自己的胸口,紧紧的盯着顾福,寂静的空间里,里仅闻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顾福扑向了南瓜,南瓜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用力的推开了顾福,顾福被她踢到在地上,南瓜拉起凌乱的衣衫,转身往门外跑。顾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把她往地上一掼。南瓜被摔得一时岔了气,忘记了反抗。 片刻过后,顾福慢慢的起身,整理一下身上散乱的衣衫,感到了某处湿润,他脸红了红,上前踢了南瓜一脚,“起来,别装死,去干活!” 顾福的怒喝声震醒了门外的顾禄,他红着脸,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焦急的敲着门喊道:“大哥,你快出来,猫儿生病了!” 顾福也一听大惊失色,连衣服都顾不得整理,便开门急急的问道,“猫儿怎么了?” 顾禄说道:“被惊到了,爹去请周神婆给猫儿压惊了,兄弟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柴房。 南瓜如疯傻一般躺在地上,连衣服被丢到了头上也没有丝毫反应,直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恍然回神,捂住了脸,失声痛苦! ”拜请九天司命护宅真君来收惊,收起顾家六娘失落魂魄,受惊元神,归在本身。“ 猫儿恹恹的躺在王氏的怀里,她之前哭的太过伤心,现在没力气了刚才的那一幕给她的刺激太大了!与其说是她对南瓜的同情,还不如说是她已经把南瓜的遭遇看成是自己未来!她当时不是怕大哥打南瓜时候的场景,而是她对这个社会的惶恐!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要融入这个社会,她已经是古人了!古代社会和现代社会是完全不同的!可是今天的事情,才让她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古今差距!她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让她穿越呢?! 她泪水流的越多,王氏就越惊慌,不停的说道:”乖囡不怕,姆妈在,乖囡不哭!“ ”收起东方惊无惊、西方惊无惊、南方惊无惊、北方惊无惊、中央惊无惊,五方正气护身煞气除,大惊小惊化无事。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元神自在,百病消除身无灾,日吃饭乳知香味,夜好安眠不啼哭,生命之光照灵台,吾奉‘九天司命护宅真君急急如律令’。“ 一名看上去像神婆,其实也是神婆的老妇人一边嘴里喃喃的念着,”魂魄自在,身无挂碍,三魂七魄,圆满愉快、十方正神,护体煞解,甘露法水,解病消灾。“一边用三支香在一碗水上方不知道写着什么,最后她举起那碗水,对抱着她的中年妇女说道:”把这甘露法水给她喝下就好了!“ 猫儿厌恶的撇开了脸,她才不要吃香灰水呢! 王氏抱着女儿,摇晃着轻哄说道:”囡囡,乖,喝了就好了,姆妈带你去镇上玩!“ 看着女儿扭着小脑袋不肯合作的模样,她红了眼眶说道:”囡囡,来,乖,姆妈喂你!喝完姆妈给你吃糖水。“ 这时顾福踢了待在一旁的南瓜一脚,低声说道:”快去给猫儿煮糖水!“ 南瓜呆呆的应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的往厨房走去。 猫儿听着王氏哽咽的声音,又感到脸上似乎有滴落的水珠,她抬头,只见王氏已经哭得满脸泪痕,泪水不断的落下,心不由软了下来,是啊!不管家里人待南瓜如何,至少他们对自己是千般呵护的,她不应该让姆妈这么伤心的!或许她不该想这么多! 她毕竟不是南瓜!南瓜毕竟不是自己的亲人,她为了南瓜让对她有生养之恩的王氏这么伤心,是不是太不应该了?思及此,她张开了嘴,冰凉而带着异味的水顺着她的喉咙通过食道滑入她的胃里,她感到自己的胃猛地一**,她身体下意识的一缩,在王氏温暖的怀里,她迷迷糊糊的入睡了! ”姆妈,糖水煮好了。“南瓜小心翼翼的端着糖水送上来,王氏狠狠瞪着她,一把打翻了她手里的滚烫的糖水,南瓜手一下子烫红了,她惨叫了一声,却被顾福狠狠的打了一巴掌,”闭嘴!不许吵醒猫儿!“ 王氏压低声音说道:”要是囡囡没事,你就没事,囡囡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把你买到私寮去!“ 南瓜瞪大眼睛,瘫软在地上,捂着嘴,泪水不停的落下,嘴里却丝毫没有任何声音。 顾福见她的眼泪鼻涕把脸上的脂粉糊成一团,心里一阵恶心,转身忿忿的走了。顾四牛挥手说道:”都去睡吧。“ 陈君玉担心猫儿的身体说道:”四牛叔,神婆有用吗?要不要我明天去镇上给猫儿找个大夫?“ 顾四牛想了想说道:”也好,你明天跟福倌儿去一趟镇上,加个大夫过来。“ 陈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是真不放心那神婆,从没听说过她救活过人,就听见她把人治死了。想起猫儿的乖巧听话,他就忍不住心疼,偏偏这样的孩子这么多灾多病。 王氏抱着猫儿回房之后,大家皆陆陆续续的走了,只留下南瓜一人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屋顶已经露出木色的房梁。她想起爹爹还没有死的时候,姆妈和爹爹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爹爹姆妈也把她宝贝一样。爹爹是木匠,还会给自己雕小人玩。南瓜想起童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是--可是后来爹爹病死了,姆妈改嫁了,有了小弟弟…… 、 、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顾福和陈君玉就早早的起身,去村长家借了两头骡子,一人一头骑着去镇上找大夫去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两人才把一个老大夫带了回来,王氏连忙泡茶招待,老大夫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才开了一个方子,让他们跟着他们去镇上抓药,一副药要一贯钱,只把王氏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猫儿睁开眼睛,睡了一觉,她已经舒服许多,一听一副药这么多钱,她开口说道:”姆妈,我没事,不要吃药,也能好的。“ 王氏轻拍她的身子,”胡说,不吃药怎么能好的了?“ 顾福和陈君玉心里又担心又疑惑,担心的是这么贵的药,囡囡别是得了什么重病吧?疑惑的是,到底什么药,能贵成这个样子?人参吗?囡囡身子弱,能补得起人参吗? 顾福取过方子一看,脸就黑了,陈君玉见他的样子,还真以为猫儿得了什么重病,连忙抢过一看,愣了愣。 那大夫还在说:”这孩子先天不足,我这方子是专门是给这种虚不受补的孩子开的千金方,已经是极便宜了,吃上一年保管就好了。“ 猫儿嘟哝了一声:”怕是吃上一年我就隔屁了!“ ”什么?“王氏没听清楚,猫儿摇了摇头,”没什么。“ 王氏看着顾福,”福倌儿,你看是不是让你爹回来看看?“一贯钱的方子吃上一年,家里把地全买了都吃不起。 顾福说道:”姆妈,我们先送大夫回去。“ 两人拉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大夫走出家门,”姆妈,你把大夫的方子给我看看。“猫儿拉着王氏衣摆说道。 ”你能看懂吗?“王氏见女儿精神好了不少,心里担心放下了不少,就逗着她说道。 ”不能。“猫儿回到的很干脆,可是又撒娇的说道:”我想看嘛!“ 王氏把方子递给猫儿,猫儿接过一看,不由哭笑不得,果然是著名的补虚名方,白茯苓粉冲泡人乳服用。就这么一个方子要一贯钱?她要是没记错的,山上就能采到白茯苓,她上次才见过的。 白茯苓是美白的圣品,所以猫儿在前世就接触,也是她少数能认得出的中药材之一。她心里不由打鼓,姆妈不会真的要让她拿人乳冲泡白茯苓吧?吃自己姆妈的奶她还能咽得下,可是别人的人乳,她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的,再说她已经断奶很久了!某伪萝莉想起自己当年吃奶的悲惨经历,不由两条宽面条泪,母乳是营养,可任谁一年只吃一样东西,估计也会跟她一样,对人乳避之不及了! 猫儿的担忧在大哥和玉哥回来的时候彻底消除了,因为他们牵了一头哺乳期的母羊回来,在王氏疑惑的目光下,两人解释道,他们也知道这个方子,因为不是大夫,所以不敢给猫儿随便乱吃。 既然现在大夫也是开这个方子,两人就无顾忌了。白茯苓山上多的是,用羊乳虽效果不比人乳,但胜在方便。听到他们的话,猫儿不由松了一口气。至此以后,猫儿就又天天晚上多了一道点心,羊乳冲泡白茯苓粉。 猫儿对于这道点心并不排斥,毕竟羊乳、白茯苓都是好东西,又是美白圣品,凡是美容的东西,她都愿意吃。虽然羊乳腥臊了一点,但为了美丽,这点痛苦她还是能忍受的。 、 、 、 在经历过南瓜挨打的事情之后,猫儿清楚认识到这个社会,身为女子还是低调一点好,她平日的行事就越发的内敛了,平时等闲连院子里也不去,除了写字画画之外,就是跟着王氏学做针线、打结络,见女儿如此乖巧,顾氏夫妻对女儿越发的宠爱。 一般农家女孩三岁都要开始干家务了,可王氏舍不得女儿干粗活,除了教女儿针线活之外,就是连倒水都舍不得让她做。当然猫儿也清楚,要是没有南瓜,王氏想娇惯她也娇惯不了。古代的媳妇真可怜,简直就是免费女佣,还要负责给男人暖床、生孩子!难怪穿越女到了古代,大部分都曾经想过要独身一辈子呢!她一边打着结络,一边心不在焉的想到。 想要独立,就一定要经济独立!猫儿扳指算着自己会什么能养家糊口的本事。她前世三岁学芭蕾,五岁跟着爷爷学书法练线条、六岁跟着外婆学苏绣、八岁学琵琶、十五岁学钢琴。上了大学之后,又跟学校里的老师学了古琴。 算下来,她学的才艺还是挺多的,可是除了苏绣之外,好像其他的才艺都不大可能赚钱,钢琴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用到的东西,之前南瓜说过打结络也能赚钱,她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卖货郎--东西全--铜脚剪刀--饴糖--“村口卖货郎的吆喝声远远的传来,王氏放下针线,一边收拾着自己的绣好的手帕,一边问道:”囡囡,要不要吃糖?姆妈给你买糖吃?“王氏的手帕就是要卖给卖货郎的。 猫儿摇了摇头,她本来不怎么喜欢吃零食,再说古代的零食都是散装的,还不知道干不干净。她伸手说道:”姆妈,囡囡跟你一起去。“零食到时候她不买就是了,这几天在家也待着也无聊,出去逛逛也好。 ”好。“王氏抱起女儿,猫儿提着篮子,两人开开心心的出了家门。 挨打(四) 古代物质贫乏,村里也没有所谓的杂货店,要买什么东西,除了向那些走村串户杂货郎买之外,就要去镇上买了。当然杂货郎除了卖之外,还会买东西,比如王氏绣好的手帕之类的小杂物。 王氏同猫儿去的时候,卖货郎的担子周围早就围了一圈人,很多孩子都垂涎欲滴的看着担子上金黄喷香的饴糖。来的杂货郎是老槐村的常客了,同往常一样,杂货郎在买东西,他的家主婆在收东西。 王氏放下女儿让她自己走,猫儿乖巧的拉着王氏的衣摆,跟在她身后。众人见一个粉团似的娃娃拉着王氏的衣摆,摇摇摆摆的跟在王氏的身后,那可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爱,皆失笑不已。 “四牛嫂嫂,你家囡囡越来越漂亮了!”一个年轻的媳妇喜爱的看着猫儿,黑亮滚圆的大眼睛、粉嫩嫩肥嘟嘟的双颊、红润润的小嘴,她不由的摸摸她已经凸起的肚子,要是肚子里的娃娃跟猫儿一般好看就好了!当然她是要小倌的!不要小囡! 猫儿见人就笑,嘴里好婆、阿姨、姐姐喊着,喜得大家都笑开了脸,也卖货郎也夸这小娘鱼长的好看。 王氏笑的何不拢嘴,一边和大家寒暄,一边给了女儿一个铜板,让她买糖去,自己则是找卖货郎的家主婆交手帕。 猫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一个铜板,眨眨眼睛,在众小孩羡慕的目光下,她慢吞吞的把铜板藏到了自己的小荷包里,听着周围孩子咽口水的声音,她满足的点点头,笑咪了眼睛,某伪萝莉在多年装嫩的情况下,心态开始往幼儿化、变态化方向发展了。 “哇--姆妈,我也要铜钿买糖吃--”顾全在听到卖货郎的叫卖声之后,就早早的跟着村里一帮疯玩的男孩子围到了的卖货郎的担子前,看着香喷喷的饴糖流寇口水。 正在忍无可忍之际,就看到姆妈给了妹妹一个铜板买糖,而自己却没有。当下他就感到自己那颗纯纯的□之心被重重的伤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小男子汉伤心扑向姆妈,狠狠的抱住姆妈的大腿,悲伤的哭了起来。 王氏冷不防被顾全抱着大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摇晃了一下才站稳,没好气的说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没有!”她拎着顾全的领子把他拎到了一边。 “不嘛--我要吃糖--”顾全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起来。 王氏又急又气,又舍不得打儿子,只能站着骂顾全,偏偏她越骂,顾全哭的越大声。 猫儿踏着小步子,慢慢的挪到正笑眯眯看好戏的卖货郎面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你收不收结子?” 卖货郎见她长的可爱,忍不住伸手轻刮她嫩嫩的小脸,笑着逗她说道:“小囡囡,你的结子打的好,叔叔给你称糖吃。”这个时候孩子零用少,很多孩子买糖的方式,就是以物易物。 猫儿软软的说道:“囡囡打的结子可好看了!”她从自制的小布包里取出几个打好的中国结,因为不清楚这里人的中国结发展到什么水平,自己年纪也小,为了不惊世骇俗,她拿出的王氏教过她的几个结络。 卖货郎接过打量着这几个结络,样式虽简单,所用丝线也很粗糙,可打的结络小巧精致,收拉紧致,颜色也搭配的非常好看,上面还挂了一些同样用线打成的小装饰,让人见了就喜欢,他问道:“就这么多吗?” 猫儿连忙举起小布包说道:“还有,囡囡打了五十个。”要不是线不够了,她还真想在打下去呢!“ 卖货郎笑眯眯的对王氏说道:”阿姨,你家囡囡真乖巧啊!都会帮姆妈赚钱了!我家小干鱼同她一般大,整天只知道疯玩!“ 王氏满脸的笑容,”那是,我家囡囡可乖了!“她没好气的看着儿子说道:”你看你!有本事跟你妹妹一样,自己做东西换糖吃!“ 顾全止住了哭声,呆呆的看着妹妹,片刻之后,又”哇--“一声,哭声越发的凄厉的伤心。 这时卖货郎取出两根小木棍,从一旁半凝固的饴糖里挑了一点,递给猫儿,”乖囡,来,拿去玩吧!“ 猫儿接过饴糖,走到顾全身边,”哥哥给你玩。“ 顾全止住哭声,看着妹妹,又揉揉脑袋,”那你呢?“ 猫儿甜甜的笑道:”我不玩,一会哥哥绕白了,给我吃。“ 顾全一抹脸上的泪眼鼻涕,开心的接过饴糖,绕了起来,一旁的男孩子看着羡慕,绕了上去,”我也要,全倌儿我也要!“ 卖货郎连王氏的手帕,一共数了五十文铜钱给了王氏,又塞了一把丝线给猫儿,让她继续打,还用自己的十六金星秤给猫儿称了八两裹了面团炸的酥酥的固体饴糖!猫儿冷眼瞅着,觉得这个卖货郎挺会做生意的! 她接过卖货郎递来的半斤饴糖,甜甜道了一声谢,心里暗暗道了一声惋惜,她太想赚钱了,都忘了自己今年才三岁,那卖货郎肯定把钱给王氏啊!不会给她的。可惜她赚的都比王氏多啊!她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钱落入了王氏的口袋。 回头一见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群虎视眈眈的孩子,皆垂涎欲滴的看着她手里的饴糖,猫儿不由笑了笑,把大半的饴糖包好,放在王氏的篮子里,剩下的糖分给了身边的孩子吃,她不爱吃这种粘牙的糖,可家里的几个哥哥很爱吃,她不能全分了。看着大家吃的开心的模样,她心里不由惋惜,可惜永远都吃不到巧克力了。 孩子们一见猫儿如此大方,哗啦一声全围了上来,王氏见猫儿如此举动,也不阻止,只在一边笑着。一旁的大人看了,也夸她乖巧懂事。 一中年妇女说道:”四牛家的,你这么会教你家囡囡,怎么不好教教你家媳妇!“ 王氏愣了愣,脸色渐渐的青了起来,猫儿暗道不好。一旁的人听了这事,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一下子兴奋了!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四牛家的,你家的南瓜可不大规矩啊!“ ”哎呀!人家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当然想男人了啦!“ ”这也难怪嘛!你们家福倌儿才十三岁嘛!“ ”难怪人家一声‘瘸子哥’--哎呦!让顾瘸子骨头都酥了!“ 那一声”瘸子哥“简直把南瓜的口气学足了八成,让大家一下子都笑开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八卦啊!难怪大家都很兴奋。猫儿看着王氏的脸越来越黑,不由心里高高的吊起,心里暗恨这些人!你们没事做,说这是干什么?这下好了!不知道南瓜又要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最先说话的中年妇女说道:”我说四牛家的,你也太善心了!别说是我们村里了!你去这里所有的村子打听打听!哪家有你这么好的婆婆?!你看你把媳妇都惯成什么样子了!“ ”是啊!就是正经娶来的媳妇都没这么宠的!更不要说你家南瓜是童养媳了!童养媳就是该好好的打的,不打怎么能让她懂规矩呢?“ 猫儿心里极是不以为然,她们能懂什么规矩啊? 王氏忍着气说道:”我们家南瓜可是难得的好孩子,自她来了我们家,家里什么活都是她干的,就差没种地了!你们不要听那帮混混们瞎胡说!“ 众人皆要笑不笑的着看着她,王氏勉强跟着众人说笑了几句,就带着猫儿怒气冲冲的走了!猫儿不敢触王氏霉头,回了家里就坐在**,继续打着结络。刚才残酷的现实,让她明白自己现在这点年纪,是不适合赚钱的,除非她别人当妖孽烧了!她虽拿不到钱,可能改善家里生活条件,还是好的。 ”姆妈--“南瓜洗了衣服回来,见王氏满脸怒气的盯着她,便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王氏冷冷的看着南瓜,”你给我跪下!“ 南瓜放下了木盆,跪在地上,王氏顺手捞起洗衣服的棒槌对着南瓜没头没脸的打了起来:”我打死你这个祸根□!让你给我们家丢脸!“ 南瓜抱着头,嗷嗷的哭叫:”姆妈!不要打了!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还想着下次?!“王氏手里打的越发的狠! 眼见南瓜打的满身青紫,身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猫儿心里着急,可也不能上前劝架,想了半天,她小嘴一瘪,”哇--“一声哭了! ”哎呦!四牛家的,你这是干什么?看!把你家囡囡都吓成什么了?“住在顾家隔壁的大壮媳妇抱着自家女儿过来串门子,一看这副情景连拉住了王氏。 王氏这才想起小女儿坐在一旁呢!想起她之前的受惊,连忙丢下棒槌,抱起女儿摇晃了起来,”囡囡乖,不哭,姆妈在呢--“她一边抱着女儿一边来回走动摇晃着。回头看见南瓜还跪在地上哭,不由骂道:”作死呢!还不给我去烧饭!以后给我睡到柴房去!“ 猫儿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泪汪汪的看着南瓜,南瓜看着小妹,心里一酸,应了一声就摇摇摆摆的往厨房去了! 大壮媳妇说道:”你呀!就是心太软,早就该好好教训你家南瓜,也不会出这种事情!外面都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被那顾瘸子那翘辫子缠上还有什么好事?!“ 王氏叹气说道:”我原想着,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哪知道她--“ 大壮媳妇摇摇头,王氏摸摸大壮家的八囡说道:”算了,我们不提她了,你等着,我给你倒酸梅汤去。“ 大壮家孩子生得也多,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大的儿子今年十五岁,已经成亲了,最小的女儿今年跟她一样大,正怯生生的倚在娘怀里看着她。 大壮嫂笑着把女儿放到了猫儿身边,”红菱,跟姐姐一起玩。“红菱小了猫儿三个月。 猫儿想了想,从一旁的篓子里翻出一个红绳,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挑帮帮好不好?“ 大壮嫂摸摸两人的小脑袋:”小妮子,挑不好可要下雨的!“ 两人咯咯笑了,红菱年纪小,可挑帮帮却是好手,两个小姑娘坐在**玩的不亦说乎。王氏端了一盘撒了红绿丝的蒸糕,身后跟着的南瓜手里端了四碗刚从井水里打上来的酸梅汤和一盆新鲜的嫩藕,嫩藕上还撒了一层白霜霜的糖。 大壮嫂连忙帮着王氏接过蒸糕说道:”大家这么多年邻居了,你还这么客气。“ 王氏说道:”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这莲藕是猫儿她爹刚采上来的,嫩着呢!“她摸摸女儿的小脸说道:”我家丫头怪,不爱吃那些荤腥,就爱吃这些新鲜的果子。“ 大壮嫂笑着说道:”难怪人也长得跟嫩藕般一样水灵灵的。“ 四碗酸梅汤上都有一把调羹,可除了猫儿之外,谁也没用那调羹,皆捧起碗就淅沥呼噜的喝了起来,唯有猫儿端着碗用调羹舀着慢慢的喝着。红菱见猫儿那喝酸梅汤的样子有说不出的好看,忙放下了碗,学着她的模样,可调羹不时的碰到瓷碗,弄的房里全是碗碟相撞的声音。 大壮嫂好气又好笑的骂着女儿说道:”弄什么呢!别把你四牛婶的碗碟给碰坏了!“她瞄了一眼猫儿说道:”四牛家的,你家囡囡吃饭的样子可真好看,跟谁学的?“莫大壮也是行商走南闯北,大壮媳妇也跟着大壮见过世面,这丫头言行举止优雅自然,毫不做作,就跟那些从小受训的大家小姐一样,可见是把礼仪记在了心里,心里不由疑惑,不过一个农家娃娃,从哪学的那一套? 王氏说道:”没跟教过她,这丫头打小就生的娇气。“ 大壮嫂看着在一旁端坐着的玉娃娃,心里不由一动,常言道:”做买卖不着,只一时;讨老婆不着,是一世。“若是单拣门户相当,或是贪他嫁资丰厚,不分青红皂白,定了亲事。娶下一房其丑的媳妇,十亲九眷面前出来相见,做公婆的没体面,当丈夫的心下也不喜,未免私房走野。丑妇又会管老公,若是一般见识的,便要反目。若使顾惜体面,让他一两遍,他就做大起来,难免家宅不宁。 四牛家丫头看现在的样子也知道将来不会长的差,性子也温顺,又是打小看到大的,不如让她给家里四倌儿当媳妇?两人年纪差上三岁,正合适!她开口打趣道:”四牛家的,可想着给你家囡囡找个婆家?“ 王氏笑道:”我也曾想过呢!只是算命说,这丫头姻缘迟些定才好,不要急。“ 大壮嫂打趣说道:”等这丫头大一些,你家求亲的门槛怕是要踩断了。养这么个姑娘,将来时当太太享福的命。“ 王氏笑道:”我们乡下人家出来的姑娘,哪能当什么太太?我就指着她在村里找个老实的,大家守着过日子罢了。“ 大壮嫂一听,脸色和顺了一些,又说笑了几句才抱着红菱走了。 猫儿憋着一口气,等大壮嫂走了之后才松了下来,她还真怕娘现在就给她订了亲呢! 婚礼 晚上王氏、顾四牛两人一人抱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儿女,王氏随口说起了大壮嫂的提亲,她一边拍着小儿子一边说道:“她家四倌儿今年也才六岁,谁知道将来能长成什么样子?这么早早的给猫儿订了亲,不是害了她吗?” 顾四牛摇晃着女儿说道:“也是,你看大头家三丫头,这么水灵灵的一个丫头,三岁就跟人订了亲,可第二年那小倌就死了,让三丫头平白得了一个克夫的名声,到现在还没有嫁出去!” 王氏叹气说道:“可不是!可惜了这小娘鱼,长得水灵灵偏偏命不好,担了这么一个名声,谁肯要她?将来不是做填房就是当妾的命。我可舍不得我们家阿囡这么委屈。” 顾四牛爱怜的抱着女儿说道:“家里五个小子,早晚定亲都无所谓,男孩子反正都不会吃亏,我们囡囡一定要满了十二岁才能给她找人家。” 猫儿其实并没有睡着,听到父母的谈话,不由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幸运的!至少她这辈子有这么一对宠爱她的父母亲。 王氏又说道:“四牛,你看我们福倌儿也十三了,要不让他跟南瓜早日圆房吧?南瓜都十八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情。” 顾四牛把小女儿放到了**说道:“也好,早日圆房让她生了孩子。女人有了孩子,就死心塌地的跟着男人过日子了,省得她老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王氏轻哼一声:“她敢!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顾四牛说道:“福倌儿婚事定了,玉倌儿的婚事也要办起来好了,好在他爹给他了不少银子,应该能找媳妇。” 王氏说道:“玉倌儿这孩子也是命苦,可要给他找个好人家。”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才吹灯上床休息了。不一会两人就打起了鼾声。 而此时应该已经睡着的猫儿,却心思难以平静,听了父母的谈话,猫儿发现一个让自己很震惊的政策!原来这个时代,无论男女十三岁就可以成亲了,一旦过了二十岁还没有成亲的,家里的各项税收就要多一倍!也是说古代就是你想当剩男、剩女,代价是很大! 自己以前想要打定主意自己过一辈子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如果现在有个具象化的小人,就可以看到猫儿的两条宽面条泪!为毛!为毛古代规矩这么多呢!她悲愤的几乎要仰天长啸了,难道她只能去做尼姑吗? 顾福和南瓜的圆房仪式非常简单,本来顾四牛和王氏也想操办一次宴席,但顾福不答应,他的理由很简单,顾禄只比自己小一岁,也十二岁了,该考虑婚事的时候了,家里的钱还是省着给顾禄娶媳妇吧! 顾四牛和王氏犹豫再三,为了以后还是委屈长子,但王氏还把自家养蚕织出来的绢,送到镇上染坊染好之后,裁与顾福和南瓜做了新衣,还给南瓜打了一对三两重的银镯子。 把家里中的芝麻取了出来,磨了香油,让人割了蜂窝里的蜂蜜,王氏喊了几个平时玩的好的姐妹,天天在家做喜果,就算不大摆宴席,也要请各个亲朋好友吃一顿。顾四牛下地回来,就埋头给儿子做床、打子孙桶。又找了泥瓦匠整修了家里的屋子,糊墙铺地,弄的极为整齐。 王氏没空看着猫儿,就把猫儿送到了隔壁大壮家,请大壮嫂帮着照顾,几天下来,猫儿同大壮家的几个孩子就熟起来了。莫家一共有五男三女,名字很简单,男孩都是数字,五个男孩子分别叫莫大、莫二至莫五;女孩子都是水生植物,荷花、绿萍、红菱。 莫家大姐已经出嫁,绿萍也有十三岁了,过年就要出嫁了,天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绣嫁衣。红绫年纪小,性子野,整天跟着莫四、莫五上串下跳,抓鸡打鸟。自从猫儿来以后,见她整日坐在家里,不是绣花就是打结络,自家姆妈是夸了又夸,心里很是不服气。后来见她身上有吃不尽的点心果子,听说用打的结子换的,心里很是羡慕,也乖巧了起来,跟着猫儿好好的学着女红。红菱变得乖巧起来后,让大壮嫂开心的对着王氏是夸了又夸,心里更想要这个媳妇了,对猫儿更好了。 王氏被大壮嫂一再提起婚事,也渐渐心动了,毕竟是多年的老邻居了,要是猫儿嫁过去,也不用她受委屈,再说莫家家境也比顾家要好一点,猫儿嫁过去也不用受苦。 可顾四牛去看不上莫家家里世代经商,嫌弃他们门户太低,“头发长见识短!”顾四牛道:“他们家算什么有钱?商家出生,我们家祖上可是进士出生,世代良民!莫家五个孩子加起来认得字都不及阿囡一天在石板练的字多!再说猫儿嫁的莫小四,既不是受倚重的长子,也不是受宠爱的幼子,将来家产分起来也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王氏听顾四牛这么一说,也觉得太委屈自己女儿了,就歇了和莫家结亲的意思,大壮媳妇提起的时候,她含混了几句就过去了。 倒是大壮媳妇真以为是顾家是听了算命的话,不想让猫儿早定亲,才不肯答应的。想着顾家、莫家离得也近,等孩子大些再谈也不迟,也就暂时不提了。让王氏松了一口气。 而身为主角的猫儿,现在却没空关心自己的婚事。反正自己还小,爹娘也疼她,怎么着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太委屈的!她现在最盼着的就是婚礼早点举行。现代的中式婚礼早就已经没有了古代的韵味,她是满心期待着要看正统的中式婚礼。 可是到了结婚的那天,王氏既怕炮仗声惊了女儿,又怕婚礼时候,人太多有人把女儿拐了去,就把她锁在了自己的房里,不让她出去,让猫儿极是郁闷。幸好等鞭炮结束,王氏就把她抱去新房,让她陪着南瓜。 新房里全是顾家的女眷,猫儿扫了一眼,大半都是不认识的,南瓜见王氏把猫儿抱了进来,连忙侧身让她坐**,一旁大壮家红菱也在**翻着跟头。 “嫂嫂,”猫儿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手里握了一把喜果,“吃果子。”她想南瓜应该还没有吃过东西吧? 众人噗嗤一声笑了:“真是好妹妹啊!跟嫂嫂真亲啊!” 王氏轻拍额头说道:“看我粗心的,一会我给你跟福倌儿煮碗馄饨吃。” 南瓜红了脸应了一声,她今天一身簇新的红衣,脸上施了一层脂粉,眉眼间都了几分新嫁娘的羞涩,非常的漂亮。 “嫂嫂真漂亮。”猫儿拍着小手说道。 南瓜爱怜的揉揉她的小脑袋,一旁的人凑趣让她早日同顾福生个大胖小子,又夸顾四牛的木匠手艺好,打的床精致耐用,南瓜含羞同她们说话。猫儿和红菱两人坐在**,剥着**的花生、桂圆吃。而顾福在门外,被村里的老老少少拉着一起灌酒。 猫儿早就听说农村的闹洞房很露骨,也是一天结婚下来最大的好戏,可是她又忘了,小孩子最没有人权的人,王氏怎么让一个孩子留下看闹洞房呢?天还没有黑,就不顾猫儿的挣扎撒娇,硬是把她从新房里抱走了!顾全见小妹撒娇都没让姆妈同意,就乖乖的跟在王氏身后不敢再闹,他也不想在挨打了! 顾福见一旁虎视眈眈的众人连忙说道:“姆妈,没关系,就让猫儿留下吧。” 王氏好笑的说道:“她一个小娃娃留下干嘛?”她对着一旁村里年轻的小伙子说道:“你们好好玩啊!” 陈君玉奸笑的说道:“我知道,你想拿猫儿当挡箭牌,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好啊!”一个小伙子怪叫一声,往顾福身上一跳,“弟兄们,先扒了他的裤子!” “好!哇!--” 王氏见闹得实在不成样子,连忙把女儿和儿子拖走。顾福哀怨的看着姆妈抱着小妹离去,猫儿趴在姆妈肩上,依依不舍的看着大哥出丑的样子。 王氏轻点她的小鼻子说道:“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放心,等我们家阿囡大了,姆妈给你大大的办一场。” 猫儿娇声说道:“不嘛,囡囡以后不嫁人,囡囡要当姆妈的贴身小棉袄。” 王氏听得哈哈大笑,“好!以后囡囡就当姆妈的贴身小棉袄。” 、 、 、 “哥!哥!我也去镇上!”顾贵、顾全拉着顾福的手,不停的跳着。 圆房三天后,正好轮到三个月才一次的大集市,王氏便让顾福带着南瓜去镇上赶集,也算是散散心,顺便买些东西。顾贵、顾全听了,就不停的闹着也要去。 顾四牛一巴掌打到了顾贵头上,“你一会要去学堂,去什么镇上?!”自打家里种了一些舶来的作物之后,家里的家境也好了些,顾四牛就把几个孩子都送到学堂去上学了。 顾贵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顾四牛,顾四牛不为所动的说道:“去,跟你哥上学去!” 顾贵嘴巴动了动,终究不敢忤逆顾四牛的意思,灰溜溜的跟着哥哥们去上学了! 顾全却不依不饶的拉着顾福的手,“哥,我要去!我要去买果子吃!” 见顾四牛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干脆往地上一躺,滚着干嚎:“哇--姆妈--” 顾四牛上前就对着顾全身上狠狠两脚:“嚎什么嚎?再嚎老子打死你!” “作死了!”王氏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儿出来,一见顾四牛打小儿子,不由肉疼,把女儿往顾四牛怀里一塞:“他要去,你让他去好了!打什么打!”说完心疼的抱起小儿子:“心肝,疼吗?姆妈给你揉揉!” 顾全被顾贵两脚踢得真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说道:“姆妈,我要去镇上,我要吃果子!” “好!好!让你哥带你去镇上买果子吃!”王氏一口答应。 顾四牛手里抱着小女儿,也不好再上去打顾全,嘴里嘟哝着说道:“慈母多败儿!” 王氏眼睛一瞪,“放屁!我生了六个孩子,你见哪个是淘气的?!我哪里养败儿了!你说啊!” 顾四牛又嘟哝了一声:“好男不跟女斗!”转过身去对顾福说道:“既然你弟弟要去,你就带他去好了,好好看着他,别让他闯祸了!” 顾福应了一声,猫儿睁着眼睛,看着这出戏,差点喷笑出来。 “阿囡,跟不跟哥哥一起去?哥哥带去镇上买果子吃。”顾福逗弄着正倚在顾四牛怀里,似醒非醒的小娃娃。因赶集要趁早,今天大家都起来的很早,现在天都还没有亮呢! 南瓜已经是妇人的打扮了,见顾福在逗小妹,不由笑道:“福倌儿,就带全倌儿和囡囡一起去吧?” 猫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摇摇头,小脸往爹爹怀里一埋,她才不做蜡烛呢!“爹爹,囡囡要困觉。” 顾四牛抱着小女儿柔声说道:“好,乖囡,爹爹带你再去睡一会。今天囡囡作孽了,这么早起来!” 王氏笑道:“你们去吧,囡囡还小,禁不起山路颠簸。” 顾福轻点妹妹的小鼻子,不顾妹妹娇声抗议,抱过她亲了她肉嫩嫩的小脸好几下,才说道:“小糯米团子!将来出嫁也黏着爹爹、姆妈跟你一起吗?” 王氏笑骂的打了他一下:“没规矩!都快当爹的人了,还尽欺负你妹妹!” 顾福听了王氏的话,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瞄了南瓜一眼,轻咳一声,正经的说道:“姆妈,那我们走了。” 王氏说道:“去吧,早点回来。” “哎!” 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是一向古板迂腐的顾福,这几天也活泼了很多,多了一点男孩子的调皮,猫儿撇嘴,才十三岁的小男孩,平时板着个脸充什么男人啊!随即她皱了皱眉头,顾福才十三岁,刚刚发育,**弱,就算南瓜能怀孕,能生的出健康的宝宝吗?猫儿想了一会,不由嘴角略略抽搐,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就算她说出来了,估计也没有会信,更不要说她根本不能跟家人讨论这个问题了! 王氏摸摸女儿的小脸,爱怜接过女儿,拍者她的身子说道:“阿囡乖,再睡一会,今天起来的太早了!”她抱着女儿去了**。 猫儿打了一个哈欠,一接触到软软的被褥,合眼就睡着了。 “猫儿,快起来!快起来!”猫儿睡的正香的时候,被人大力的晃醒。 “红菱?”猫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睁开眼睛看到是红菱,不由疑惑的问:“怎么了?” “猫儿,快起来,桂花姐回家来了,穿的好漂亮,你快起来,带我去她家看她。”红菱兴奋的说道。 “桂花姐?”猫儿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疑惑问道:“谁是桂花姐?你自己不能去吗?” “你睡傻了!桂花姐不就是你大伯家的二姐吗?”红菱推着她说道:“就是在县里王员外家当大丫环的桂花姐啊!” 猫儿歪头想了片刻,她恍惚记得桂花是她大堂伯家里的二女儿,六岁被大堂伯买到了有钱人家做丫鬟,听说混的不错,现在成了大丫鬟了。 红菱催促的说道:“快起来!快起来!” 猫儿翻了一个身说道:“不去,要去你去,我要睡觉!” 红菱嘟嘴说道:“我刚听迎春说,她去看桂花姐的时候,桂花姐给了她一个花儿,戴着可好看啦!” 猫儿哭笑不得,“你这个小臭美。花有什么好戴的?又不是如花?”她嘟哝的说道。 “哎呀!我不管啦,你快起来!起来啦!”红菱拼命的摇着她。 猫儿被她摇的睡意全无,只能起身穿衣,“好好好!我起来!你别急啊,反正人一时也走不了。”她取了牙粉、牙刷漱口。 红菱不停催促道:“快点梳头,我们去晚了,说不定就没花儿了。” 猫儿说道:“知道了,你总要让我洗脸吧。” 红菱说道:“那你快点。” “好。” 桂花 红菱虽催的急,可猫儿也没精简自己洗脸的步骤,她先用浸了桃李花的山泉洗脸,再用一块雪白的茧丝蘸满了丝瓜水涂在脸上,最后在脸上涂了一点浸泡了栀子花的山茶籽油。 红菱见她的举动,不由愣愣的问道:“猫儿,你干嘛擦干了脸,又在脸上涂水?” 猫儿懒得跟一个才三岁的娃娃解释什么叫化妆水,就随口说道:“为了更漂亮。”早上起来的时候,姆妈已经帮她梳好头了,可是她一睡就又散乱了。她散开头发,用木梳蘸了一点山茶籽油,从头顶梳到发尾,梳了十来下,才开始编辫子。 红菱早就忘了要去看桂花姐的事情,好奇的围着猫儿的梳妆盒看着,“猫儿,这是胡粉?好香啊!”她兴奋的举着一盒泛着淡淡的粉红色的粉末问道。 她羡慕的望着猫儿那精致的梳妆盒,是四牛叔给猫儿做的呢!可惜爹爹不会做木匠活,不然她也能有这么漂亮的梳妆盒了。 “不是,是香粉。”猫儿瞄了一眼说道:“涂在身上会香香的,你喜欢拿去吧。”她随口说道。 有人说到了古代最不方便的就是缺少卫生棉和化妆护肤品,她还没到用卫生棉的时候,化妆护肤品她倒是不觉得麻烦。她前世不大化妆,就喜欢用中药美容,脸上涂的大多是纯天然自制的化妆品,到了古代以后,她空闲时间更多,使用的材料也是无污染的,比现代要好了许多。 红菱开心的问道:“怎么用?” 猫儿说道:“随便你涂在身上那个地方都可以。”不过只是掺了桃花水的紫茉莉的种子粉,涂在那里都行。 红菱见她把一条大辫子梳的整整齐齐,散乱的小头发全部用小梳子梳了进去,发梢处还用一根红头绳吊了一个小小红色的藻井结,不由羡慕的摸着结子说道:“猫儿,你这结子打的真好看。” 猫儿见她一脸羡慕,便问道:“你要重新梳头吗?我会梳头,这还有结子。” “好!”红菱开心的说道,连忙乐颠颠的往小板凳上一坐。 猫儿起身说道:“你坐下。” 红菱的头发有些枯黄开叉,猫儿换了一把自己平时不用的木梳,蘸了一点头油给她梳了两条整齐的小辫子,系上红头绳,又在发尾出各坠了两个小小的如意结。 红菱开心的捧着铜镜左看右看,猫儿又用一只自制的粉扑蘸了一点香粉洒在红菱的脸上和脖子上,“好香啊!”红菱开心的说道:“猫儿,这是四牛婶给你买的吗?” 猫儿说道:“不是,是二哥帮我做的。” 红菱羡慕的说道:“你哥真好。”她嘟起小嘴说道:“我哥就不会帮我做香粉。”大哥他们从来不会理她,而几个小哥哥又只会欺负她。 猫儿说道:“你哥会帮你买啊!你要什么,你大哥不帮你买了?” 红菱一听,眉开眼笑的说道:“是啊!上次哥哥还给了一盒漂亮的红胭脂呢!” 猫儿一听,嘴角一抽,难怪她上次把脸涂成了猴子屁股,原来是莫大哥又买了一盒胭脂给她啊!她走到厨房,从温洞里取出热水和小半碗白粥,先不急着喝粥,而是到了一碗温水慢慢的喝下,又掏出一个花红、小半个玉米和一个烤的香甜的小红薯,“你吃过了吗?” 红菱闻着烤的香喷喷的红薯,咽了咽口水说道:“吃过了。”话虽这么说,还是接过猫儿递来的红薯大口的吃了起来。 猫儿把玉米、豆浆和花红都吃了,又喝了半碗豆浆,才起身舀水漱口道:“我们走吧。” 红菱开心的拍手说道:“不知道桂花姐会不会给你花儿戴。”她亮亮的大眼睛里全是对漂亮绢花的渴盼。 猫儿说道:“要是姐姐给了我,我一定送你。” “真的?”红菱开心的双眸闪闪发亮。 猫儿说道:“我不骗你,要是有一定给你。”她又不喜欢戴花。 “猫儿,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听着红菱天真的话语,猫儿轻轻的笑了:“是吗?” “当然!”红菱开心的笑声传出了老远。 猫儿含笑看着神采飞扬的红菱,这才是孩子啊!内心已经是大婶的某人沧桑的叹了一口气。 、 、 、 “阿囡,你怎么来了?”猫儿刚走到大堂伯家,就听到姆妈的声音,她笑眯眯的软声说道:“我同红菱过来玩。”她拉着王氏的衣摆说道:“姆妈,是不是桂花姐姐今天回家了。” 王氏笑眯眯的抱起猫儿柔声说道:“姐姐在里面休息呢!”她嘴上说着,脸上却极是不屑。 猫儿正疑惑间,就听到一旁有人说道:“呸!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大家过来看她,她还摆起谱来!” 红菱嘟着小嘴跑到猫儿身边说道:“猫儿,她们不让我进去,说是要不相干的人回避。” 猫儿见外头停着的两辆大马车,房里几个穿戴整齐的妇人,心里暗自思忖道:“这不是跟袭人回家一样吗?看来这位桂花姐姐还不是一般的大丫鬟,该是通房吧?”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小丫鬟对王氏说道:“你可是梅香姑娘的三婶?姑娘让你进去呢!” 猫儿听着“姑娘”这个称呼,就肯定了桂花通房的身份,梅香?应该是主子帮她改得名吧?还真是丫鬟的标准名啊!她笑眯眯的想到。 王氏微微蹙眉,但还是笑着跟着小丫鬟走了进去。她本来好好的在家绣花,是桂花派人叫她过去,可她到了桂花家却被人拦在了门外,任她再好的气性现在心里也有点窝火了!不就一个小小的丫鬟嘛?摆什么太太的谱? 内房里猫儿见大姆妈正同一个身上桃红衣衫,下身葱绿裙子的年轻女子说话。她暗笑道居然连衣服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可惜不是百子缂丝银鼠袄和盘金彩绣绵裙,想来一个县里的有钱人家也不能跟豪奢的公侯之家比。只见那女子满头珠翠环绕,脸上涂得脂光粉艳,让已经习惯裸妆效果的她不禁暗叹,啧啧!简直惨不忍睹啊!果然是审美差距啊! “三婶妈。”年轻女子一见王氏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王氏放下猫儿,左右打量着她,欣慰的说道:“二囡囡长大了,变登样了。”桂花也是命苦的孩子,六岁买走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家呢! 桂花眼眶一红,笑了笑,低头看着猫儿问道:“这是六囡囡吧?叫什么名字?长的真漂亮啊!” 王氏笑着说道:“叫猫儿,猫儿叫二姐。” “二姐。”猫儿唤了一声,桂花轻轻的摸着猫儿的小脑袋,“乖。” 一旁的小丫鬟送了两只簇新的绢花和一对银镯子上来,桂花说道:“三婶妈,这个给猫儿玩吧。” 王氏连忙阻止道:“小孩子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嘛?快收起来自己用吧。” 桂花笑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的一片心意,婶妈你就收下吧。” 王氏把绢花递给了猫儿说道:“乖,拿出去玩吧。” 猫儿接过了绢花,朝桂花道了一声谢,便走了出去,她看桂花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同姆妈说,难怪一向同大拇妈不和的姆妈会到这里来。 一走出门口,就见红菱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见猫儿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猫儿,这是桂花姐给你的花儿?真漂亮啊!” “漂亮?”猫儿打量着手里的绢花,不过只是两只用布做成的牡丹绢花而已,有什么漂亮的?拉着她的手说道:“走,我们去外面,我给你戴上。”还没有出人家家门,就把头花送给其他人,这行为可不好。 红菱见猫儿似乎还是要把这个漂亮的花儿送给她,便高兴的跟着她出门了。 “猫儿,桂花姐好看吗?”红菱问道。 猫儿想起刚才那女子,五官被脂粉浓浓的盖住,她还真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模样呢?看轮廓也不是特别漂亮,不过也有可能古人的审美同她不同吧?能做到通房的,该在丫鬟中很出挑了吧?她说道:“好看。” 红菱说道:“猫儿,你说我以后能跟桂花姐一样漂亮吗?” 猫儿细看了红菱一眼,这丫头虽长的黑了一点,可眉目清秀,是个美人胚子,依照她的审美观,红菱将来肯定比桂花好看。这里似乎以白为美,她笑着说道:“你若是能少出去玩,多待在家里,少晒点太阳,让皮肤白一点,就能比桂花姐漂亮了。” 红菱一听忙说道:“我以后就学你,整天待在家里,再也不出去了。” 猫儿戏谑的逗着这小丫头:“你要长得比桂花姐漂亮干嘛?” 红菱说道:“姆妈说,桂花姐马上要当王员外的妾了,将来一辈子吃喝不愁,天天有好看的花儿戴,我也要跟桂花姐一样,将来当员外的妾。” 猫儿目瞪口呆的听着红菱的雄心壮志,半晌才问道:“为什么要当妾呢?” “不当妾难道还想当奶奶不成?”一声调笑声传来,几个老妈子嬉笑着望着她们,“这两个乡下丫头倒是有趣!” “长的还真不错,都是美人胚子,说不定将来真能当个妾呢!” “就跟梅香一样,就陪老爷睡了一晚,肚子里就有了。” “各人命不同啊!” “喂,小丫头,要不跟我们回家?我家公子今年六岁,正想找丫鬟呢!你们去当个粗使丫鬟,说不定将来当公子的妾呢!” 几个老妈子说着皆咯咯的笑了起来。 猫儿木着脸听着几个说话完,才拉着红菱说道:“我们走吧,该吃饭了。”猫儿心里暗自想到,都已经怀孕了,还脸上涂这么厚的脂粉,她就不怕孩子受影响吗? 红菱害怕的点点头,紧紧的拉着猫儿的手,跟着她身后,她虽听不懂几个老妈子再说什么,可也大概知道这几个老妈子是在嘲笑她们。 、 、 、 桂花回家不过一会时间就匆匆走了,她一走大家也就散了,不过她留下的八卦新闻足够村里好好谈论一阵了。猫儿一边在青石板上练字,一边等着姆妈回来吃饭,却不想王氏回家的时候一脸的怒气,身后跟着大姆妈。 “你走!我们家再穷,也不会卖女儿的!”王氏怒声说道,“我想你怎么突然大方起来!连这么贵重的银镯子都送了!原来打的是这么阴损的主意!” 大姆妈说道:“什么阴损?!什么卖女儿?!说得这么难听!桂花也是想给猫儿一条出路,你看她现在这样子,真真是荣华富贵享不尽!不比在这里当一辈子乡下丫头强?!” 王氏怒声说道:“放屁!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才不做伺候人的事情呢!就算是乡下丫头也比一辈子当奴婢强!你走!再不走,我拿大棒槌赶你出去!” “你才放屁呢!桂花早说了,大少爷今年才六岁,猫儿过去就是二等丫鬟,年纪大一点就能升大丫环,将来被大少爷看上一个姨娘的名分是逃不掉的!这么好的事情,人家盼都盼不来!怎么是卖女儿呢?!”大姆妈也气了,“女儿反正都是赔钱货,你把猫儿送到了王员外家里,不要你陪嫁,还给你六两银子,将来富贵了……” 猫儿一听脸色都变了,她还真怕姆妈被大姆妈说动了,把自己买去当丫鬟,也不顾自己才三岁,便冷笑的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姆妈不把四姐送过去呢!”猫儿所说的四姐是大伯家的小女儿春花,比猫儿大两岁。 大姆妈一听以为猫儿心动了,便说道:“你当我愿意把这事给你们家?谁让桂花看不上她妹妹。” 猫儿冷笑的说道:“怕不是看不上,而是怕今天送进去了,明天卷着草席出来了吧?”嘴上这么说,可从刚刚大拇妈的话语里,她大约能猜出桂花为什么选她?那春花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跟桂花同时一个姆妈养的,可一张脸就跟捶过的大饼一样,难怪桂花看不上。 大姆妈一听变了脸色说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卷草席出来?小孩子家家口没遮拦,这等犯忌讳的话也是你能胡说的?” 猫儿淡淡的说道:“大姆妈,我劝你回去劝着点二姐,不要心思大大了!她就一个几两银子买来了的丫鬟,能当上通房也算是她的福气了。好好顾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说不定能开脸做个小妾,不要再想着其他弯弯绕绕的幺蛾子!好好伺候着她家老爷才是真的!别真当王家奶奶是泥塑的菩萨!” 大姆妈脸色都变了,抖着惨白的嘴唇,如同鬼怪一般看着猫儿,尖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猫儿定定的望着大姆妈,淡笑的说道:“你不知道,可别人知道,大姆妈下次有机会提醒一声二姐,别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就万事大吉了,那孩子还是一团血肉呢!” 大姆妈抖着嘴唇颤抖的说道:“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咒人死的!你这小娘鱼怎么这么不懂事?!” 猫儿幽幽一笑,阴森森的说道:“大姆妈,我可从头到尾没讲那犯忌的字,倒是大姆妈你,好好的要拆散人家至亲骨肉,拿人命开玩笑,你就不怕天道报应、冤魂索命吗?呢?”最后一个字“嗯”字,语气特别重。 猫儿早就知道古人迷信,故意这么一说。而其她也知道自己才三岁,怎么义正词严的说话,都会让人觉得很搞笑,还不如说得阴森森一点,也好吓吓她。也巧她话音一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大姆妈吓的尖叫一声,连招呼都不打,撒腿就跑。 狗血剧 王氏被女儿同嫂子争锋相对的场面弄得惊住了,直到顾四牛回家,把门口的铜盆不小心踢翻了,才回神说道:“你好好走路不行吗?毛毛躁躁的!”她嘴里说着顾四牛,可不住的打量着的猫儿,眼底尽是怀疑的神色。 猫儿一见王氏的眼神,心里一咯噔,不由暗怪自己,“完了!太冲动了!” 顾四牛连气也来不及喘,便拉着王氏的手说道:“老大的那个贼婆娘呢?你可别听她瞎说,我们可不买女儿!” 王氏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傻子啊!你放心,那翘辫子被你家女儿吓走了!” “阿囡?!”顾四牛满是疑惑的看着猫儿。 猫儿无辜的说道:“我哪有这个本事,大姆妈是被爹爹吓走的。” 王氏拉着女儿的手,“阿囡,你告诉姆妈,是谁告诉你,你二姐想害死你?”她不住的打量着女儿,眼底满是怀疑。 猫儿睁着大眼睛,满是无辜的说道:“我在门口听王家的婆子说,王家的大少爷是大奶奶生的,大少爷身边的丫鬟都是大奶奶的人,桂花姐想在娘家找个女小倌送到大少爷身边,大奶奶是肯定不答应,到时候那个女小倌肯定会被大奶奶随便找个理由活活打死。” 其实那些婆子再嘴碎,可不会把主子之前的争斗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但猫儿听道,桂花似乎已经怀孕了,而大少爷不仅是王员外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又听到桂花想送娘家的亲戚去大少爷身边当丫鬟,猫儿便大致猜到桂花的想法了。 她心里暗自冷笑,这桂花真当人家大奶奶是白痴?她也不听听这王家奶奶的名声。这王员外可是出名的风流,身边小妾通房无数,家里大妇也是出名的贤惠,就可惜子嗣不旺。光是这条,她就敢肯定这“贤惠”的大妇手段有多好,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想跟人家斗?不是找死吗? 至于说大奶奶准备打死桂花送进去的丫鬟的,就纯粹是她胡诌了,为的就是让王氏打消了把她当去当丫鬟的念头,她现在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没有想当然丫鬟想法。也解释一下,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么多。 王氏一听怒骂说道:“马英花那个贱人,居然害我女儿!我非打死她不可!”说完卷了袖子,就要出去。 顾四牛连忙拉着她说道:“好了,别闹事了,你这么一吓,将来她是不会来我们家了,别多事了,我们把孩子看看好就是了。” 王氏嗔道:“呸!你看你们顾家人!不帮衬你就算了,还处处算计你!现在连阿囡她们都不放过。” 顾四牛无奈的说道:“他们好歹都是我的亲人,总归断不掉的,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情就算了,小时候我受了大哥不少照顾。” 王氏说道:“要不是看在大哥的份上,我非去找她马英花算账不可!” 顾福、顾禄等人回家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情,顾寿性子最爆,一听就跳了起来,“可恨当时我不在,不然非一个大耳刮子扇她出去不可!” 顾四牛竖下脸,重重的放下碗筷说道:“你胡说什么?!这么没大没小,大姆妈是你长辈!你书都白读了!” 王氏不忿的说道:“怎么允许你们家人买我女儿,不许我儿子说几句?在家装什么大老爷样子,有本事去你哥那里闹!” 顾四牛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是没答应嘛!” 王氏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话。大家吃完饭,各自梳洗睡觉不提。 猫儿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却不想第二天早上却发生了一件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阿囡,桂花给你的花儿呢?”王氏早上起来给女儿梳头,不见了昨天的头花,不由奇怪的问道。 “我给红菱了,”猫儿说道,“红菱她喜欢。” “你这个傻小人,什么好的都藏不住,老是被红菱骗走,以后不许跟她在一起玩了。”王氏没好气的说道。 猫儿弱弱的说道:“是我自己要给的。” 王氏爱怜的轻拍女儿的小脑袋:“笨丫头!” 猫儿嘟哝了几声,摇了摇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说道:“红菱比我小,姆妈不是你教我要多让着红菱的吗?” 王氏语塞,刚想说话,门口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大姆妈马氏。 猫儿看到马氏身后跟着的人,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黄袍道士和两个瘦不拉几的小道士,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的头花,佯装害怕的扑到王氏怀里。 “马英花,你这是干什么?想打架吗?”王氏怒气冲冲的问道。 马氏笑眯眯的说道:“我说弟妹啊!你误会了!我是来给你家猫儿驱邪的!” 王氏骂道:“驱邪?放你娘的屁!我家猫儿好端端的,去你娘的邪!” 马氏说道:“那可不一定!她昨天说的话像是三岁孩子说的吗?肯定是鬼上身了!弟妹啊!你现在不除了那妖孽,小心将来后悔啊!”她闲适的掏出手帕扇着风。 王氏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女儿,想起她昨天说的话,手不由松开了,猫儿心里大急。真想破口大骂,可她明白,自己要是再闹下去,真要被人当妖孽抓了!她心中狠狠的骂道:“淑女报仇,十年不晚!马英花你给我等着!” 马氏一见王氏松了手,心中一喜,连忙一把抓过猫儿小身子往地上一推,一个手持桃木剑的老头,举着剑说道:“妖孽,还不现形!” “哇--”凄厉的哭声响起,“姆妈--”地上小玉人儿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姆妈--囡囡痛痛--抱抱!”她心中大汗,这大拇妈从哪里找了这个一个活宝来?可惜哥哥他们都不在,不然一定会狠狠地揍他的! 王氏一见女儿哭,心里就后悔了,连忙要上前阻止,被马氏一把拦住,“我说弟妹,现在可不能心软啊!这妖孽要是留了下来,你可是害了孩子啊!” 王氏既心疼女儿又担忧妖孽去不掉,急的团团转。顾家的响动,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皆跑出来看热闹,还有人正端着碗筷吃饭呢! 红菱也跟着大壮嫂出来,一见猫儿哭,她眼珠骨碌一转,转身就往地里跑!坏人,欺负猫儿!我找顾家爹爹来揍你们!猫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红菱,早就把红菱收服的死心塌地了! 猫儿见红菱往地里跑,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待哭的更大声,突然一盆腥臭黏糊还带着腾腾热气的东西往她身上一浇,她冷不丁吸了几口进去,呛得治咳嗽,几乎被熏晕过去! 等回神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被人撒了狗血!她“哇!”一声,把早饭全部吐了出来。猫儿心里恨得把马氏杀了,她硬生生的忍住,哭的更大声了,“哇--姆妈--爹爹--囡囡怕--” 见猫儿如此凄惨的样子,别说王氏后悔了,红着眼就要往里面冲,连一旁大壮嫂都不忍心了,“我说你们消停一点,这么折腾一个孩子,不怕遭报应!” 马氏把王氏牢牢的扯住,心里冷哼,死孩子,看我不作死你!王氏和马氏厮打了起来, “报应?!呸!我们这是积功德!帮人除妖孽!”那道士一点烧着符纸,一边嘴里不停的咕哝。 猫儿嘴上虽哭,可身体没动,她害怕若是那些人因为自己反抗而揍自己一顿的话,她这小身板可禁不起折腾!只要道士没有什么暴力举动,她很确定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她眼珠骨碌一转,既然他们要去妖孽,她干脆晕过去再说! 如果她是真的孩子,这么一番惊吓折腾,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她心里暗暗一冷,告诫自己,以后怎么都要低调做人!不管什么事情,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里可是人命不值钱的古代!她不怕死,可害怕自己死后以后要是在穿越怎么办?说不定自己这次穿越就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呢!她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多做好事,多积福,死的时候已经要喝上一碗孟婆汤再投胎! “除妖孽?!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打死你这个妖孽再说!”一个海碗大的拳头狠狠的一拳打到了道士的脸上,那老道瘦弱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呈抛物线的往外加速运动,最后重重的落在了黄土地上,扬起了一片飞尘。 顾四牛血红着双眼,“你他娘的!欺到老子家里来了!今天老子不打死你,老子不叫顾四牛!”他一把狠狠的抓起已经鼻子冒血的道士,举起拳头再次往他的脸上揍! 这时王氏的尖叫声让他回过了神,“阿囡!”王氏急红了眼,把马氏的头发扯了一把下来,马氏疼的直哼哼的时候,她跌跌撞撞的跑上去抱起已经晕过去的女儿,“都是我不好!姆妈该死啊!我家阿囡怎么是妖孽呢!”她摇了摇女儿,见她没声息,还以为女儿死了,心里慌了半晌,哭天喊地的嚎了起来,其实猫儿是被王氏摇晕了,一时岔气了,没回神而已。 顾四牛一听妻子哭嚎,还以为女儿真死了,更是急红了眼,他生了九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当成眼珠子一样疼!他喘着粗气,瞪大了一双血红的牛眼,一拳一拳重重的、狠狠的往道士身上打,打到道士嗷嗷的乱叫。 王氏嚎了半晌,回头恶狠狠的看着马氏,马氏正捂着自己掉了一小半头发的头皮,疼的直吸气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我是你嫂嫂!” “嫂嫂?!谁你家亲戚?!你害死我家女儿,我跟你拼了!”王氏扑了上去,压在马氏身上,张嘴狠狠的咬住马氏的耳朵。 马氏疼的杀猪似的嗷嗷直叫,“杀人啦!顾四牛家的杀人啦!” 猫儿暗自翻个白眼,“爹爹、姆妈,你们快过来把我抱进去啊!虽然是热狗血,可现在是秋天啊!血冷了我还是会着凉的!” 这时南瓜听到了消息,连衣服也顾不得洗,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跑,才一进院子,就见倒在地上满身血淋淋的猫儿,她脚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猫儿?!猫儿--”她吓得哭了起来。 一旁的村人见闹得如此,几个老成的害怕闹出人命,连忙招了几个汉子,把顾四牛和道士分开。大壮嫂和几个粗壮的媳妇,硬是把王氏和马氏分开,马氏捂着耳朵活蹦乱跳,简直就是一出血淋淋的狗血剧啊!猫儿一把抹开脸上的狗血,心里暗自感慨! 南瓜见猫儿在动,欣喜的爬到了猫儿身边,“猫儿!” “唔--”慢慢的睁开眼睛,“嫂嫂,囡囡冷。”她在不醒来,就要闹出人命来了!不仅那两人会被打死,她也会被冻死的!身上的狗血已经开始凝固了,粘腻腥臭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姆妈,猫儿没死!”南瓜抹了一把眼泪,抱起猫儿往房里跑,王氏一听女儿没死,连忙挣脱开大家的桎梏,跌跌撞撞的跟着进屋了,顾四牛一听爱女没事,也清醒了很多,举着碗口大拳头对着道士说道:“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来,我打死你!” 道士早就打的鼻青脸肿,一听到这话,连桃木剑都不拿了,爬起来撒腿跑,一边跑一边还说道:“风水轮流转,你小心哪天过来求你道爷我!” 一旁吓得缩成一团的小道士连忙追上,“师傅,等等我们!” 马氏也捂着耳朵坐在地上,打着滚哭骂道:“你这杀千刀的顾四牛!当年你饿的跟猪抢食,还不是我家大牛给你吃给你住!你这杀千刀的!没良心的!养出一个妖怪女儿!” 顾四牛愧疚看着马氏冒血的、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半边耳朵,嘴唇动了动,这时王氏从房里奔了出去,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四牛欠你的!我不欠你的!我砍死你这个贼婆娘!” 马氏一看王氏满身狗血,杀气冲天的样子,吓得一骨碌的爬起来,转身拔腿就跑,“你等着!我让我家大牛来教训你!” 王氏挥舞着菜刀说道:“你们来一个老娘砍一个!” 屋子里猫儿满足的泡在暖暖的热水,双目紧闭,暗暗责怪自己昨天还是太冲动了!要是自己当时不说那话,姆妈也不会答应让自己去做丫鬟的!猫儿自省,确实自己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服,又觉得这里是乡下地方,文化层次也低,有点看不起这里人的古人,把这里的人都当成白痴了! 现在好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古人可能文化水平都不高,可不代表人家是傻子!看来自己以后要更低调一点,多跟红菱在一起,好好学学她!说起来,今天还要多谢谢这个小妮子,不枉费平时这么疼她!唔,明天给她弄点好吃的。 在王氏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中,顾四牛大约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听完他就骂道:“没脑子的蠢女人!你想害死阿囡?” 王氏哭哭啼啼的说道:“我哪里要害她?你没见她昨天的样子,我也是为她好啊!” 顾四牛气的浑身发抖,“蠢女人!他们随口瞎讲你就信了?你忘了水生家那小倌是怎么死的吗?不是也叫人过来跳大神,把孩子惊倒了,三天就死了!你也想囡囡死吗?” 王氏哭的说道:“我哪里知道他们会做的这过分!” “你做姆妈的不能看管孩子,要你有什么用?!”顾四牛怒声推开王氏,转身就去找大夫。 王氏知道顾四牛在气头上,也不敢回嘴,坐在地上哭的昏天地暗,南瓜也在一旁抹着眼泪,猫儿睁开眼睛,软软的叫了一声:“姆妈,囡囡不疼,囡囡没事。” 王氏听着女儿稚气的话语,搂着她哭着说道:“阿囡--” 猫儿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能混过关了吧?以后就应该没有会怀疑她了。对于顾四牛骂王氏的话,她心里颇是不以为然,平时家里的孩子都是王氏照顾的,他一点精力都没有付出,凭什么在这里骂人?王氏平时何等的泼辣爽利?可在顾四牛真正生气的时候,连嘴都不敢回,古代还真不是女人能待得地方,她暗暗叹气。 赚钱愁 或许一般的孩子会被一盆狗血给吓坏,可是某人毕竟只是伪萝莉而已,洗了一个热水澡,窝在被窝里睡了一晚上之后就活蹦乱跳了!让原本担心不已的顾家人松了一大口气。 让猫儿惊讶的是,她的大伯第二天一早就带了一个猪头、四只肘子、二十只鲜蟹过来看她。 猫儿虽然现在想到大姆妈心里就发堵,可大伯父毕竟是父亲的哥哥,古代家族观念可是很重的,他们家也不可能为了她,而不跟亲人老死不相往来,再说大伯父还是很疼她的,就甜甜的叫了一声,“老伯伯。” 顾大牛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脑袋,“乖,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以后,我让你哥带你去镇上玩。” 王氏端了一盏盐笋泡茶上来说道:“大哥,你太客气了,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呢?你拿回去吧!” 顾大牛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弟妹你开玩笑了,哪有送人的东西再带回去的?” 王氏说道:“可是我们家也不能收这么多东西啊!四牛回来知道,要说我的!” 顾大牛说道:“没事,收着吧!”他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家困难的时候,你还怀着三倌儿,都把口粮分了我们一份,这点东西算什么?” 王氏叹气的说道:“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 顾大牛说道:“唉,你大嫂就是那个脾气,你多担待一些,别理那个死女人。就当她的话是放屁!” 王氏笑了笑说道:“大哥你别这么说,是我太冲动了,嫂子也是担心桂花。” 顾大牛叹气说道:“桂花?唉,你说的也对!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些了,想把她赎回来,就算没有现在的富贵,可好歹是个自由身,能嫁个小户人家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可她们母女偏偏--算了!”顾大牛一拍大腿说道:“不提她们了!这二十只新蟹是你大侄子特地去阳澄湖抓来了的,正好给你们送来尝个新鲜。” 王氏欢喜的笑道:“既然这样,大哥你今天别走了,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去把猪头和几只鲜蟹煮了,让四牛好好陪你喝一盅。” 顾大牛一听就笑着说道:“好啊!我也好久没跟四牛好好喝上一盅了!” 王氏让南瓜把顾四牛叫回家,自己则挽起袖子,系好围裙,下厨做饭。 “姆妈,囡囡也要学做饭。”猫儿突然娇声说道,她很早就想学怎么用灶头烧饭了,老槐村里物质丰富,能做好多好吃的食物,可是大家烧法就太简单了!她要是能学会怎么用灶头,她就可以下厨烧饭了。 王氏说道:“不行!你病还没有好呢!” 猫儿往王氏身上扭着,“不嘛!囡囡要跟姆妈学做饭。” 顾大牛说道:“弟妹,猫儿这么懂事,你就带着她在身边学做饭好了。我们这里的女孩子虽家家都娇养,可厨艺、女红也是从小都不能落下的,不然将来可找不到好婆家。” 王氏听顾大牛说的在理,就抱起女儿说道:“大哥,你坐一会,四牛马上就回来了!” 顾大牛抱起在他身上蹦跶的顾全说道:“没事,我跟全倌儿玩一会!” 王氏抿嘴笑了笑说道:“好!” 厨房里,猫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王氏提着一只硕大的猪头,用炭火把猪脸上的猪毛烧干净,然后把猪头浸在了清水里。 “姆妈,猪头!猪头!”猫儿瞪着大眼睛惊叫道。 王氏欢喜的笑道:“是啊!猪头呢!好久没吃了,亏得你大伯送来,你爹喝酒的时候,最爱吃猪头肉了!” 猫儿呆呆的说道:“猪头也能吃?”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猪头也有人吃啊! 王氏说道:“怎么不能吃?你姆妈的烧的猪头肉可是整个村里都有名的。你可要好好跟我学学!”她得意的说道,把顾大牛带来的新蟹提到井边,舀了井水洗刷干净,用稻草一个个的扎紧放在一个大铁锅子里。 “姆妈要不要把螃蟹给炖了?囡囡帮你!”猫儿步步紧跟着王氏屁股后面。 王氏说道:“不用,螃蟹要吃热的,冷了就腥了,我们先烧猪头。” 她回到厨房里,用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舀了一锅水,把那猪头从清水里提起起来,用钳夹拔净余毛。猪面朝下放砧板上,拿起菜刀用力的把猪头从后脑中间劈开,挖出猪脑,剔去骨头,割掉耳朵。 王氏一边切肉,一边告诉猫儿,那个需要那个不需要。等灶上的水煮开之后,王氏把猪头肉放入大锅内,用旺火煮了片刻,撇去浮沫,用一大碗红油酱,并冰糖、茴香、姜片等料,上下锡古子扣定。一个时辰不到,整个猪头烧的皮脱肉化,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王氏让南瓜拣整齐的放了一大盘子,又开了一坛子米酒,给顾大牛和顾四牛送去。又把螃蟹放在大锅里,隔水煮了一起来。 “阿囡,来吃,这个猪鼻子肉最好吃。”王氏挟了一筷子就要喂猫儿,猫儿这辈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花容失色”转身就往外边跑,一边跑还一边说道:“我喊小哥过来吃!” “这孩子!”王氏又好气又好笑,把肉放在一旁,“真是不识货!” 猫儿跑了出去,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太可怕了!小脸扭成一团,猪鼻子也能吃?想想就恶心! “小哥,小哥,姆妈让你去吃饭。”猫儿喊着顾全说道。 顾全扭着身子说道:“不,我要跟老伯伯一起吃。” 顾四牛皱眉想把小儿子赶下去,顾大牛连忙摆手说道:“好,全倌儿就陪着老伯伯吃饭。”他挟了一筷子肥肉给顾全吃,顾全吃的津津有味,满嘴流油。 顾四牛见女儿呆呆的看着儿子吃肥肉,以为她也馋了,抱起女儿,也挟了一筷子要喂女儿。结果小丫头脸蛋一扭,嫩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囡囡不要吃肥肉。” 顾四牛无奈,“刁丫头。”他换了一筷子瘦肉,喂了女儿才说道:“乖,到你姆妈那里吃饭去。” 猫儿从顾四牛怀里滑下来,对着爹爹做了一个鬼脸,“哼,坏爹爹,我才不稀罕跟你一起吃饭呢!臭臭!”说完就往厨房找姆妈去了。 “这鬼丫头!”顾四牛爱怜的笑骂了一声,继续跟顾大牛一起喝酒。 顾大牛说道:“四牛,玉倌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门亲事了。陈先生在的时候,对我们老顾家可是尽心尽力,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的独苗苗。” 顾四牛叹气说道:“我也知道,可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 顾大牛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家,人家也有那个意思,就是身份有点低了。” 顾四牛问道:“什么人家?” 顾大牛说道:“就是镇上孙员外家的女儿,家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今年十岁,儿子今年才三岁。孙员外和孙婆子年纪都大了,怕等不到儿子长大,就想找个能撑起门面的女婿,将来能提携舅弟一把。” 顾四牛疑惑的皱眉问:“难道他们想玉倌儿入赘?” 顾大牛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就是找个人品好的女婿,将来给他们养老送终,照顾舅弟的。只是这孙员外家里,世代是行商。” 顾四牛摇头:“世代行商?不行,太低了。” 顾大牛道:“孙员外和孙婆子都是难得好人,孙姑娘听说习得一手好女红,人也贤惠。家里也有几房家人服侍,是个殷实人家。” 顾四牛说道:“可好歹陈先生是秀才,家里世代书香门第。” 顾大牛说道:“四牛,我知道你想给玉倌儿找个门当户对的。可是人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肯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吗?这孙家不仅女孩子人品不错,家境也不错,出身虽低些,可也是良民,玉倌儿就是要有这样的岳家将来才不会过的太差啊!” 顾四牛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让我再想想。” 顾大牛说道:“行,反正孙家的女孩子年纪也还小,能再等上一段时间。” 王氏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大蟹上来,“来,大哥,吃蟹。” 顾四牛拣了一个雌蟹,扳开了露出了黄里透红的蟹黄,“来,大哥,吃蟹。” 顾大牛不客气的接过了螃蟹,“你别忙了,自己也吃,蟹我还是会剥的!”他一边吃,一边还给顾全剥好螃蟹。 厨房里,王氏摆了一个小桌,南瓜、猫儿也在剥螃蟹吃。王氏进来说道:“等过几天,你爹爹空些,我就让他多捉几只蟹来,我们剥蟹粉吃。” 猫儿听的眼睛一亮说道:“好啊!姆妈剥好了,要给囡囡下蟹粉面吃!” 王氏点点她的小鼻子,“小馋鬼。” 顾大牛吃完蟹回家的时候,已经喝的醉醺醺了,还是顾福和顾禄把大伯父送回了家。马氏冷着脸,让儿子把顾大牛接了进去,就“碰!”一声,关上了门。 两人摸了摸鼻子,也不计较马氏的态度,王氏也留了几只大螃蟹给他们,他们急着赶回家吃蟹呢!晚上顾家人一边吃蟹一边听着顾福带来的好消息。 “什么?这么早就让你去考秀才了?!”顾四牛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的。”顾福说道,“不仅是我,玉倌也要去考。” 猫儿一边辛苦的跟碗里的白米饭作战,一边听着哥哥带回来的好消息。学堂里的先生已经推荐他们去县里童试!这个好消息让顾四牛和王氏欢喜的不知道该什么才好! 猫儿这时才知道原来陈君玉的父亲没去世之前,就是村里的教书先生。陈先生生前同顾四牛关系很好,顾家的几个孩子在陈先生那里读书,顾禄、顾寿也是念过书的,只可惜陈先生去世后,去新学堂束脩太多,两人就缀学在家读书了。 这时顾全拉着顾福说道:“大哥,什么是童试?” 王氏也说道:“对啊!福倌儿,你跟我说说,你们那个童试要考什么?考几天啊?” 顾福笑了笑,看到不仅是小弟,连小妹也仰着小脑袋,双目亮晶晶的望着他,他弯腰一手抱起一个弟妹说道:“我们童试要考三次,先是明年二月去吴县考县试。考完县试以后,在四月份的时候去去苏州府考府试,要是原是县试、府试都过了,我们就是童生了!然后要去顺天府参加江南省学政院试,等考上之后,我们就是生员了,也就是大家一直叫的秀才。” 猫儿瞪圆了眼睛,认真的听着哥哥的解释,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去考童试的。律法规定贱籍之人以及其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童试,祖上有作奸犯科的人和父亲是主考官的子女也不能参加童试。 县试要有4名村人和1名秀才保举,府试要求5名村人和一名秀才保举,院试则要求有6名村人和2名秀才举保方可参加考试。原来考个秀才都这么麻烦啊!难怪古代读书人地位高了!要是哥哥他们能考上秀才,说不定家里日子就会好过来了,姆妈和南瓜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还要去金陵考试?”王氏不由发愁了,“这路费怎么办?”连顾四牛也沉默了!大家看到两人的样子,皆停下了说笑。 顾福刚想开口说道,就被顾四牛打断:“有爹在,你们给考个秀才回来才是正经!”顾四牛嘴上虽这么说,可眉头也皱皱的紧紧的,手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烟丝卷上,闷头抽了起来。 顾福、陈君玉的路费一共需要五两银子,对于顾家来说,五两银子是比较大的数目,但拼拼凑凑顾家还是能拿出来的,最麻烦的是还是给考官送礼的银子,还有两人考上后去府学读书的费用。顾四牛因父亲也是秀才,心里多少有点数,算了一下两人起码要四十多两银子!四十多两银子,都足够在镇上买上一套大房子了! 而他们家一年开销也不过五两银子而已。顾四牛和王氏翻遍了家里铜钱,也才勉强凑了二十二两银子。一两银子=两贯钱=两千个铜板,剩下的二十多两银子要四五万个铜板!她要打多少结络,姆妈要绣多少条手帕才能存够啊!猫儿无奈的叹气,她真的很没用啊!在家里这么缺钱的时候,她也实在憋不出什么一下子赚大钱的法子。 就算是打结络,她也从卖货郎那边也渐渐了解到,其实这里的中国结水平已经很发达了,只是民间会打的样式也就这么几种,很多繁复的结络在宫廷和豪门大户里流传。只有那些繁复的结络,才能卖得出价钱,但那种结络就算猫儿打了,卖货郎也不会收,因为他没那么大的本钱收购,在东山镇这种小地方,也没有多少人会买这么贵的结络,毕竟有钱的还是少数人! 再说目前最大的问题,她外表只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就算提出什么赚钱的建议,父母也不会采纳的。她要是做得再过火一些,这次就不是洒狗血这么简单了,而是要被烧死了!猫儿微微蹙眉,她可不想再闹上一次。她唯一能帮着家里做的就是,每日除了必要的锻炼之外,就是坐在**打结络,尽量的帮姆妈把结络打好,颜色配的更漂亮,以求能赚更多的钱。 不仅是她,王氏也手里针线活不离手,晚上也燃起油灯在灯下做活。猫儿无数次惋惜,自己年纪太小,而王氏也没有教过自己绣活,不然她一定靠绣活赚钱,听卖货郎说,技术高超的绣娘,甚至能靠一人来养活一大家子吃饭!南瓜也是做完了家务之后,织布机要响到快天亮才停下。 顾四牛每天除了种地之外,晚上木工活干个不停,甚至连顾禄、顾寿也不下地了,每日不是帮顾四牛的忙,就是拿着书店赊来的书籍,靠抄书来赚钱。陈先生在世之时,对他们教育很严格,顾家几个孩子都写了一手的好字。 若不是顾四牛坚持不许顾福、陈君玉两人帮忙,恐怕两人也会跟着顾禄他们一起抄书了。看到家人如此为他们筹集路费,两人说不出什么感动的话,只能越发的用功读书了!可即便如此,想要在一年内存满二十三两银子,对于顾家来说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就在一家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天夜里来的人,给全家人带来了希望。 血浓于水 “四牛!”顾大牛扛着锄头从地间走来,“走,我们去二牛家喝酒去。” 顾四牛摇摇头,“不了,大哥,我想早点回家,我还有活呢。”这几天的劳累加上沉重的压力,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顾大牛拉住他说道:“事情再急,总要有休息的时候,走,我们去二牛家。”说完不顾顾四牛的拒绝,拉着他就往顾二牛家里走去。 “奇怪,今天还不回来?”王氏倚着门,嘴里喃喃的说道。 “四婶妈,四叔现在在我家,我姆妈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顾二牛的家的长子金狗憨憨的走过来说道。 王氏说道:“你四叔在你家?还有谁在吗?” 金狗说道:“还有老伯伯、三叔。” 王氏听了笑道:“我知道了,金狗吃过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 金狗憨笑的说道:“不了,我先回家了,姆妈还在等我吃饭呢!” 王氏回头对南瓜说道:“你爹不回来吃饭了,我们先吃吧。”她抱过顾全给他喂饭。猫儿则拒绝了南瓜的喂饭,捧着爹爹特地给她打到的小木碗筷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大家没什么心思吃饭,草草的扒了几口之后,就开始干活了。 王氏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说道:“乖囡,去跟小哥玩吧,不要老是打结子了。” 猫儿仰起小脑袋说道:“姆妈,我喜欢打结子,不喜欢跟哥哥爬树。姆妈,教囡囡学绣花吧。” 王氏听了女儿的稚气话语,想笑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猫儿也太懂事了,全倌儿跟她一样大,还什么事情都不懂呢! “姆妈,你别哭,你哭了,囡囡心里难受。”猫儿搂住王氏的脖子娇声说道。 “好,姆妈不哭,乖囡是姆妈的小心肝。”王氏抱着女儿的小身体说道:“来,姆妈教你怎么绣小草,乖囡给自己绣条小草手帕。” “好!”猫儿笑开了小脸,笑得很满足。虽然自己这辈子投胎的人家很穷,可她过得真的很幸福。 就在猫儿在为自己的第一条手帕奋斗的时候,顾四牛喝的醉醺醺的回家了,王氏连忙让南瓜给顾四牛煮浓茶去。自己扶着顾四牛说道:“怎么喝这么醉?” 顾四牛双目通红,含混的说道:“我没醉。” 王氏没好气的说道:“是!你没醉!” 顾四牛打了一个酒嗝,一股酒气混合着烟草的味道从他的嘴里传出,猫儿立即捂住了鼻子,脸皱成一团,“爹爹,臭臭!” 顾四牛哈哈大笑:“爹爹臭臭,乖囡香香,乖囡让爹爹香香。”说着抱起小女儿亲亲她肉嫩嫩的小脸。 “姆妈!--”小丫头急的小脚乱踢,“坏爹爹,坏爹爹--” 王氏又好气又好笑的抱过小嘴翘的可以挂油瓶的小女儿,“福倌儿,把你爹扶到房里去。都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女儿!” 顾福一直愁云满面的脸,看到爹爹逗妹妹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是。” 顾四牛推开长子的手,认真的说道:“我没醉,我今天高兴!” 王氏无奈的说道:“好好!你高兴!你说你高兴什么?” 顾四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踉跄的走到桌前,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包碎银子,“你们看!” “你哪里来的钱?”王氏大吃一惊,拢起来掂了一下,估计有十七八两左右。 “是哥他们给我的。”顾四牛眼红红的说道,“这是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一起凑出来的钱。”顾四牛顿了顿道:“珠娘,不管他们之前做了什么事,他们都是我哥,哪家有什么困难,大家都会帮忙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王氏抹着眼泪说道:“你真以为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你看猫儿那件事情过后,我说过什么了?我去闹过了吗?” 顾四牛微笑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 猫儿趴在王氏怀里心里非常感动,亲人终究是亲人,血毕竟浓于水。而更大的惊喜,在一家人称碎银子的时候,王世泽骑着一头骡子送了五十两银子过来。 “大哥--”顾四牛身体微微颤抖,嘴巴张了又和上。 王世泽说道:“别说了!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把这钱拿上!”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把家里的地卖了!可是你忘了,你下面还有五个孩子!买了地,你们将来怎么过活?钱,我不是送你的,是借给你的,等孩子考上了,再慢慢还我。” 顾四牛说道:“大哥,我这里已经有二十多两碎银子,我不需要这么多钱。这么多钱,我不能--” 王世泽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别跟我客气,孩子以后读书还是要钱的,这钱就当是借给福倌儿和玉倌儿的,我等着他们还我!” 顾四牛眼眶红了红,如果他只有这两个孩子,他是肯定不会堂哥和舅兄给的钱的!可是-- 王氏用衣袖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对顾福和陈君玉说道:“福倌儿、玉倌儿,你们过来,跪下给舅舅跪下。” 两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世泽连忙扶起他们说道:“你们这算什么?!” “哥,我--”王氏哽咽了一声。 王世泽叹气说道:“钱再赚就有了,可是福倌儿和玉倌儿的前途不能耽搁。” 顾福说道:“舅舅,我们不能要这个钱,我就不信,凭着我们的本事,考不上秀才!何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陈君玉也点头说道:“对,我也不信,我就没那个本事自己考上!” 王世泽吹胡子瞪眼的望着他们,“你们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小人,以为秀才真这么好考?你们不用银子打点他们,就是在考场上,也能把你们整的死去活来!” 连顾四牛也摇头叹息的说道:“穷秀才、穷秀才,可考上秀才的真正能有几个穷的连饭都吃不上的?你看我们村里能有几个去学堂读书的?你们啊--”他望着王世泽说道:“大哥,这银子我收下了,大恩不言谢,将来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做的,一句话,我们拼死也要帮你做到!” 王世泽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还是那句老话,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只要两个孩子好,就什么都好了!你也是有福气的人,能有这多儿子!唉--” 王氏眼眶一红,王世泽什么都不缺,唯一的遗憾就是嫡妻孙氏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王世泽唠叨了几句之后,就又匆匆骑着骡子走了,顾四牛回头对几个孩子沉声说道:“你们一定要记住,今天是哪些人帮了你们!要是你们以后要是忘了本,就给我离开这个家!” “是。”大家皆应了。 猫儿知道舅舅家里比他们是好多了,可是要一口气拿出五十两银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还有三个伯父,他们可都是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能凑出二十多两银子--她偷偷的拭去流下的眼泪,她还是幸运的,能遇到这好的家人。 赚钱的日子很辛苦,即使后来伯父们和舅舅送了银子过来,一家人也没怎么放松过,都希望能早日把钱还上。日子过的辛苦,可也过得很充实,这种齐心协力的感觉,让大家的心更贴近不少。连南瓜,顾家人也渐渐的对她宽容了不少,尤其是大哥,对南瓜好了许多。这让猫儿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大嫂,猫儿总有着莫名的好感,因为南瓜符合她心里一切对古代劳动妇女的印象--勤劳、善良,同时也懦弱!她希望南瓜能过得好。 顾福和陈君玉考试的这大半年过的很辛苦,可获得的代价也是丰厚的,顾福和陈君玉是同年考生中年纪最小的,可两人都很争气,甚至两人还都考上了吴县仅有二十个名额的廪生!消息传来的时候,王氏甚至欣喜的晕了过去! 而猫儿则是在想,听说廪生一个月有廪米六斗、每年还发五两廪饩银。而顾家这么一大家子人拼死拼活干了大半年才赚了六七两银子,他们两人以后不干活,每年还能拿这么多钱,果然养家糊口还是应该男人来做的。猫儿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监督两个哥哥努力读书,顾家的脱贫致富就全靠他们了!赚钱真的很辛苦啊,实在不适合她这种已经被养成米虫的人。 、 、 、 “好小子,有出息!比我们都有出息!”王世泽一边用力的拍着顾四牛和陈君玉的肩膀,一边大着舌头说道:“四牛,不枉费你一番苦心啊!” 顾四牛也有些醉了,一边大口的喝着女儿酿造的野葡萄酒一边傻笑的望着两个孩子。至于顾福和陈君玉早就被众人灌得只知道傻笑了。知道两人考上廪生之后,村里的乡亲都过来祝贺,宴席也从中午吃到了深夜,大家都喝得心满意足的散了。 因王世泽住在镇上,王氏见他喝得醉醺醺的,不放心他走山路,便把他留了下来,想不到王世泽兴致居然如此好,见顾家里还有野葡萄酒,就让王氏烫了,跟顾四牛两人继续喝了起来。看着两人烫葡萄酒的举动,猫儿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王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拉着女儿说道:“阿囡,我们去厨房弄解酒汤。” 猫儿纠结的望着自己辛苦酿造的葡萄酒就被人当水一样灌了了!太--太暴殄天物了!要不是顾四牛每天都爱喝点酒,她又觉得用粮食酿酒浪费,她也不会拿山里的野葡萄酿酒。幸好古代很早就有果酒和花酒了,拿葡萄酿酒也不算太出挑。算了,只要大家喝得开心就好!猫儿自我安慰的想到。 “南瓜,你去煮些浓些的茶汤给你爹他们解救。”王氏笑着说道,再看看南瓜的肚子,心里更是开心。福倌儿考上了秀才,南瓜也有两个月身孕了,他们老顾家的日子开始好过了! “哎。”南瓜也乐得合不拢嘴,抓了一把新鲜的茶菜放滚水里煮。 猫儿知道酒后饮茶解酒是极度不健康科学的,她也不好明着阻止,便拉着南瓜的手说道说道“姆妈、嫂嫂,给你吃个好东西。”她从厨房里抱出一个小坛子,拍开上面的封泥,找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把里面的东西拨弄了一点出来。 “这是什么?”王氏惊奇的问道,一粒粒黑团团从坛口滚了出来,外面似乎还包了一层叶子。 “梅子啊!”猫儿说道,“隔壁大壮婶教我做的腌渍梅子,姆妈,你常常。” 王氏拈了一粒,剥开了外头已经发黑的叶子,尝了一下,“这是腌梅子?酸酸甜甜的怪好吃的!你大壮嫂家的梅子可没这么好吃。” 猫儿笑眯眯的说道:“嘘!娘,我嫌光拿糖腌不甜,偷偷加了枇杷膏熬的,外面的叶子是薄荷叶子,所以比大壮婶的好吃。” 王氏笑骂道:“小机灵鬼,”她回头对南瓜说道:“你也尝尝,你都有身孕了,吃着这个最爽口。” 南瓜应了一声,也拿了一个含在嘴里,不由眼睛一亮,“真好吃!” 猫儿见她们都爱吃,不由笑弯了眼睛,起身说道:“姆妈,你们休息一下,我来给爹爹煮解酒茶。” 南瓜连忙起身说道,“不用了,我来吧。” 王氏笑着拉着她说道:“你也休息一会吧,你都忙了一天了,身子要紧。让你妹妹做好了。” 南瓜眼眶一红,有些受宠若惊的“哎”了一声。 猫儿取了一盏薄铫子,倒入了一些热水,取了一点蜂蜜,在加入几粒梅子,其实她是想做八珍醒酒汤的,但家里没那个条件,只要用蜂蜜水和梅子将就一下了。她爱惜的摸摸蜂蜜罐子,在现代蜂蜜水是她每天必喝的,何曾把这么一点蜂蜜放在眼里?可是到了古代,这点蜂蜜还是舅舅送来给南瓜补身子的,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你们在吃什么?”顾四牛摇摇晃晃的带着满身的酒气走了进来,王氏连忙起来,扶着他嗔道:“你怎么进来了?喝得这么多。” 顾四牛大着舌头说道:“我渴了。” 猫儿连忙将醒酒汤倒出,分了几盏,王氏服侍着顾四牛喝下,南瓜端着剩下的几盏,送到外头去。 顾四牛喝了醒酒汤之后,清醒了一会,见桌上的一碟梅子,就丢了几粒到嘴里,觉得满口生津,精神一振,不由对猫儿说道:“这梅子好吃,你送去给你舅舅吃。” 猫儿笑着应了一声端了梅子出去,让舅舅和哥哥都缓些喝酒,喝点醒酒汤,吃点梅子。 王世泽摇头晃脑的拈了一个,慢慢的剥去外头的薄荷叶子,一股沁凉的甜味扑鼻而来,放入嘴里满口生津、细腻美味,酸甜也正合适,心里大觉爽快,“这梅子好吃!” 猫儿笑着说道:“舅舅爱吃,你就带一坛回去,家里有好多呢!”大壮嫂是教了她怎么做腌渍杨梅的,可那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的,她这个梅子是照着网上看来的梅子做法作的,里面虽没有叫什么珍贵的药料,也有不少生津补肺的好东西,比如枇杷膏、薄荷之类的。 王世泽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时顾禄摇摇晃晃的走了上来:“舅舅,我跟着你做生意,好不好?”他喝的满脸通红,双目晶亮的望着王世泽。 王世泽摇头笑道:“这怎么行呢?你好好的书不念,学做什么生意?” 顾禄拧着头说道:“我不喜欢读书,读书不能赚钱,我要赚钱,我要给家里盖大房子!我要跟舅舅一样!” 顾禄正在同王世泽说话的时候,“哐当!”一声碗落地的声音,把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众人震得半醒了。 新的一天 顾四牛铁青的着脸走从厨房里走出来,“死小人,你胡说什么?!好好的书不念,去做什么生意?!”顾四牛怒喝的说道。 他声音响得如同打雷一般,吓了大家一跳,猫儿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陈君玉眼疾手快,一把她楼到怀里,安抚的拍着。 王氏也唬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四牛,你好好说话,被吓到孩子。” 顾禄也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可依然坚持说道:“我要跟舅舅学做生意,我不要再读书了!” 王世泽见顾四牛一脸怒气,连忙拦着他说道:“好了,跟孩子好好说话,你把孩子都吓坏了。禄倌儿,你告诉舅舅,为什么要学做生意?” 顾四牛喘了一口气说道:“说!你为什么不肯读书?!” 顾禄憋着气,大声的说道:“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想家里再这么穷下去!” “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 “我不要读书!我要赚钱!我不想家里连给哥哥考试的钱都没有!” 顾禄的话,宛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戳进了大家的心里,顾福和陈君玉握紧拳头,尤其是陈君玉,一张脸立即变得惨白。 猫儿连忙伸手楼主他的脖子,小脸亲昵的蹭蹭他的脸蛋,陈君玉回神,爱怜的摸摸猫儿的小脑袋,勉强的对她笑了笑。一时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之后,顾四牛随手举起南瓜洗衣的棒槌,“我打死你这个不上进的孽畜!” “四牛!” “爹!” “四牛叔!” “哇!--” 一时间,王世泽、王氏的阻止声,顾福、陈君玉、顾寿跪下的哀求声,夹杂着顾全的哭声,都响了起来,猫儿一见小哥哭了,也瘪瘪小嘴,哇哇大哭起来了。 王氏心疼的扑到顾禄身上,一把抱住他哭喊的说道:“你敢打孩子,我就跟你拼命!” 陈君玉跪在地上,跪行了几步,抱起被他留在椅子上的猫儿哄到:“猫儿乖不哭,别怕,玉哥在这里!” 顾禄把王氏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然后跪在了地上,“爹,你打死我吧!你不打死我,我就要跟舅舅去学做生意!” 顾四牛气的浑身发抖说道:“士农工商!商人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拼死拼活赚钱,买了这点地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王世泽也说道:“禄倌儿,你还小,不知道我们行商的地位。唉!你爹说的不错,不然我干嘛买了这么多地?不就是为了求个地主的身份?你爹为什么要让你们读书呢?” 顾禄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们家,大哥已经是秀才了,我不怕!”他环视了家人一圈说道:“大哥和玉哥考秀才就花了五十多两银子,以后考举人呢?考进士呢?寿倌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聘礼呢?贵倌儿、全倌儿要去学堂读书,这么多年的束脩呢?还有猫儿,猫儿以后要嫁人,没有一份体面的嫁妆,能说个好人家吗?难道这么都靠亲戚借吗?” 王氏听了顾禄的话,失声痛哭。顾四牛呆了半天,棒椎落到了地上,他沉声说道:“赚钱的事情,不是你该想的!你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顾禄惨然一笑说道:“爹能怎么赚钱?难道就一直白天种地,晚上干木工活吗?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还有姆妈,这些天绣活做下来,眼睛都开始不好了!大嫂整天织布,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有猫儿!这么小,就天天给我们打结子--”他哽咽的一声说道:“隔壁的红菱还只知道天天玩呢!” 猫儿从陈君玉的怀里探出小脑袋怯生生说道:“哥哥,囡囡不喜欢跟红菱玩,囡囡喜欢打结子。” 众人听着她稚气的话语,不由勉强扯了扯嘴角,顾四牛神情缓和了不少。陈君玉爱怜的揉揉她的小脑袋,“猫儿,跟大嫂一起去困觉好不好?哥哥给你热羊奶去。”他把猫儿递给南瓜,准备去给猫儿热羊奶。 南瓜连忙说道:“我去热。”她知道现在的事情,她根本插不上话。 猫儿乖乖的任南瓜抱着去房里,王氏也抹着眼泪,要把哭闹不休的顾全抱去房里,顾四牛粗声说道:“不许去!让他留下看看,自己的几个哥哥是怎么想着家里的!” 王氏哭喊的说道:“你把孩子都吓到了!” 顾四牛说道:“狗屁!猫儿都知道天天打结子给家里赚钱,他整天只知道疯玩!都被你惯坏了!这样下去他有什么出息?!让他留下!这里没你的事情!” 王氏被顾四牛一吼,无法,只得把小儿子塞到大儿子怀里:“你看着点你弟弟。” 顾福连忙点头,接过被爹爹骂了一下,不敢大声哭,只敢抽抽噎噎哭泣的小弟,王氏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客厅。 厨房里南瓜生了一个小炉,放上了一盏薄铫子,把今天新挤的羊奶,放上花生、杏仁和白茯苓粉,煮沸了,就喂猫儿喝下。猫儿喝了羊乳之后,南瓜抱着她轻轻拍着背,拍了数十下猫儿打了个嗝,就倚在了南瓜怀里,沉沉的睡去了。王氏同南瓜两人两两相对,皆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谈话。 客厅里,顾福说道:“二弟,你别去了,我已经跟玉倌说好了,等年后,我们就去镇上找个人家当教习先生,加上廪米和廪银就足够家里嚼用了。” 顾禄说道:“大哥,我跟你不一样,你从小就爱读书,我只比小一岁,可你已经考上了廪生,而我呢?不过只会写几个字而已。”他自嘲笑了笑,“还不如跟着舅舅做生意呢!家里有你一个读书的,就够了!” 顾福欲言又止,最后叹气一声,手狠狠的往做桌子上一捶。 王世泽沉声说道:“禄倌儿,做行商可不容易,有时候要奔波万里啊!家里有再多的绸缎,你也只能穿粗布衣服!” 顾禄说道:“我不怕,我有的是力气!在外面奔波,要穿什么好衣服?”他说的倒是实话,顾家的几个孩子也不是纯粹死读书,便是顾福和陈君玉有时候在农忙的时候也会帮忙下地。 王世泽说道:“做行商要吃苦,可不比读书那么轻松了!” 顾禄说道:“舅舅,我不怕吃苦!” 顾四牛看着王世泽说道:“大哥,你--” “四牛啊,你啊!就是火爆脾气!”王世泽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禄倌儿说的也对,家里有福倌儿一人读书也够了。” 他见顾四牛想要反驳,继续说道:“四牛,你听我说。孩子大了,你就该放手让他们去闯!禄倌儿才十三岁,就是让我跟着做一两年生意,觉得不合适了,再继续读书也才十四五岁,还有的时间。你这么压着他,孩子说不定真不喜欢读书呢?” 顾四牛拧着脖子说道:“做生意有什么不会呢?这还要学!” 王世泽脸一板说道:“你放屁!做生意怎么不要学?!你忘了你当年跟我一起出去做生意的时候被人骗的事情了?” 顾四牛老脸一红,他对舅兄一向尊敬,见舅兄这么一说,也不敢反驳。王世泽劝道:“不如让孩子跟着我去一趟,让他吃些苦头,说不定他知道自己不合适了,自己就死了那个心了。跟着我,你怕什么?” 顾禄一听,眼睛一亮,连声说道:“对啊!爹爹,你就答应我吧!我跟着舅舅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顾四牛闷头沉吟了半晌,最后狠狠的灌了一碗酒,瞪着二儿子说道:“做生意可以,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嫌苦中途偷溜,老子打断你的腿!” 顾禄一喜,大声的说道:“不会,要是我半途而废,爹爹打死我,我都没话说!” 王氏和南瓜在里面听了大家的谈话,两人不禁眼泪汪汪,王氏用袖子抹着眼泪说道:“不知不觉,禄倌儿都这么懂事了!” 南瓜憨笑的说道:“姆妈,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王氏点点头,望着南瓜的肚子笑道:“你能给我生个孙子,我就更有福气了!” 南瓜脸一红,连忙起身说道:“我去收拾碗筷。” 王氏哑然失笑,笑着摇头。 自那天晚上,顾禄提出要经商之后,顾寿几天后勇敢的提出,自己也不想读书了,想跟着顾四牛下地和学木匠手艺。 自打顾禄事件之后,顾四牛对儿子们不读书的火气也小了很多,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老二、老三也确实不是读书的料,读了这么多年书,除了能写一手好字之外,连一篇像样的文章也写不出来,可他就是不甘心。再说他这些年,年纪渐长,家里的农活也渐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家里家境拮据,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没钱请短工,也就默许了顾寿辍学跟着他下地学手艺了。 顾寿学做木匠手艺之后,最开心的就是顾全和猫儿了,因为顾寿为了练手,一口气给他们做了好多个木头玩偶给他们玩。在猫儿看来,顾寿的木雕天赋,可比顾四牛好上太多了!说不定他以后能靠木雕赚点小钱呢! 王世泽的急性子,顾禄也迫不及待的跟着舅舅出去做生意,两人也商量好了,也不在家过完年,一个月后就出发。王世泽正想去合浦去贩珠,去凑本钱的时候,就让顾禄在家好好准备一下。临走前的一个月,王氏手里针线不离手,把顾禄所有要带走的衣服都缝补了一遍,一口气给他缝了二十双鞋子,还把特地多纳了几层鞋底。 顾四牛则埋头给顾禄打行李箱子,顾寿在一旁打下手。猫儿趴在爹爹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爹爹干木匠活,爹爹做家具真牛!连个钉子都不用一个! “囡囡,去别处玩,好不好?这里脏兮兮的!”顾四牛对着跟在屁股后面的爱女柔声哄道,心里很是无奈,要是小儿子在这里调皮,他早一巴掌扇他出去了。 顾寿手里晃着一个已经打磨的很光滑,绝对不会有一根木刺的木头娃娃说道:“猫儿,这个给你,出去让嫂子帮你做件小衣服,猫儿就能帮小娃娃穿衣服了。” 猫儿笑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形,“谢谢三哥!”她把木头娃娃放入自己的小荷包,然后伸着嫩嫩的小手,天真的问道:“爹爹为什么不在箱子上装个轮子,就跟牛车一样,这样这个木头箱子就能被牛牛拖走了,不用二哥自己搬了。” 顾四牛怔了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兴奋的跑起女儿把她往王氏怀里一塞,“乖囡太聪明了!”说完自己转身就往工房里跑,门一关,不一会里面就传出了刨木的声音。 猫儿嘟着小嘴佯装不悦的往王氏怀里蹭,王氏抱着她笑骂道:“你这个小磨人精!” 猫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爹爹没怀疑。但即使是怀疑,她也要提出这个想法,不然二哥这么远的路,还要搬着木箱子太辛苦了。只可惜她现在太小了,不会编藤箱,不然她以后一定给二哥编个藤箱。还有等自己女红再学一段时间,她就给二哥做个背包,二哥你等我再大一点吧!她眉眼笑的弯弯的想到。 在一个月后,那天,天还没有亮,顾禄就在家里的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随着王世泽离开了东山镇。猫儿趴在南瓜的怀里,顾全趴在顾福怀里,两小哭的好不凄惨。 顾禄揉揉弟弟的小脑袋说道:“傻小子,哭什么,让妹妹看笑话!” 顾全哽咽了一声,慢慢的止住了哭声,顾禄爱怜的抱过妹妹,爱怜的亲了一下,“乖囡囡不哭了,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花儿戴。” 猫儿哽咽的说道:“囡囡不要花儿,囡囡要哥哥早点回来。” 顾禄揉揉她的脑袋说道:“好!哥哥一定早回来。” 王氏一边哭一边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就把我们留下来自己走了。” 顾四牛憋着气,瓮声瓮气的说道:“好了!儿子出去见世面是好事,你哭什么?!晦气!”他回头看着二儿子,说道:“你是大人,注意好好跟着你舅舅,听他的话。” 顾禄点点头,把猫儿递给陈君玉,跪下给顾四牛和王氏各自磕了三个响头。王氏哭到在地上,南瓜连忙把王氏扶着。 顾禄依依不舍的看了大家一眼,就起身跟着舅舅走了。 “玉哥,囡囡舍不得二哥。”猫儿小脸埋在陈君玉的脖子里闷闷的说道。 陈君玉摸摸她的脑袋柔声说道:“我也舍不得,二哥会回来的,他还要给囡囡买花儿戴呢!” “嗯--”猫儿闷闷的应了一声。 顾四牛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了,才撇开头说道:“回去吧!” 王氏由南瓜扶着离开了,顾福弯腰抱起顾全,一行人缓缓的往家里走路,清晨缓缓升起的朝阳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猫儿突然想起了斯嘉丽的一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揉揉哭肿的眼睛,无论如何,家里会越过越好的! 红烧肉(一) 天还没有亮,淡淡的薄雾漂浮着,沁凉的空气带著湿意和草香,猫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缓的收回了鸟戏的最后一式。现在她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睡早起,起来以后她先做一些暖身运动之后,然后开始练习舞蹈基本功,最后再打一套五禽戏。 跳芭蕾是她没那个条件练习了,再说就算有能条件练习,她也不会练习。当年学跳芭蕾是因为不知道学芭蕾是一件对自己很残酷的事情,不仅把两只脚跳的变形了,走路还成了外八字。幸好当年她嫌苦,学了三年后死活不肯再跳了,不然说不定还会把身材跳成洗衣板。现在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跳那个火坑,要不是这些舞蹈基本功,能塑身兼拉伸韧带,她连这些基本功也不会练习。 而五禽戏是她小学三年级上体育课时学的,那时来了一个很年轻很帅的体育老师,从第一式开始,教了他们一个学期,把整套的五禽戏全部教会。因为她有舞蹈功底,所以是全班学的最快的,那帅哥老师还让她这个体育白痴做体育课代表。为了体育课代表的面子,她是全班五禽戏学的最认真也是最好的一个。 后来那个老师教了他们一学期,就离开学校了。等老师走了之后,大家才知道他居然是全国武术冠军。年幼的她带着对武术冠军的崇拜和对帅哥的怀念,每天坚持不懈的练习,大学毕业在家做了宅女之后,为了不让自己身体出现问题,练习的越发的勤快了。现代那么多**,她都没有放弃锻炼,更不要说到了无聊的古代了! 她唯一遗憾的就是,为什么别人连瑜伽都能修炼出内功来,而自己修炼的是中国最传统正宗的武术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摸摸下巴,自己果然没轰轰烈烈干大事的命!做完运动之后,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猫儿一进厨房,就见南瓜正忙得热火朝天,微微诧异,“大嫂,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南瓜憨厚的笑了笑说道:“习惯了,到了点就醒了。” 猫儿无奈的笑了笑,熟练的把葱花、榨菜切成末,把紫菜撕碎,见炉上的豆浆开了,就把事先兑好比例的酱油、香醋到了进去,等豆浆再次沸腾,从炉上取下豆浆,撒上葱花、紫菜、榨菜和虾皮,又递了几滴麻油,一锅香喷喷的咸豆浆做好了。 家里她爱吃原味的豆浆,爹娘爱吃甜豆浆,而其他人都喜欢吃咸豆浆,所以早上起来,南瓜都要烧两锅豆浆。猫儿平时是能帮忙就帮忙,现在王氏几乎不管灶上的事情了,全是她跟南瓜两人做了。 南瓜一手拎起大枣粥桶,一手端着豆浆,猫儿连忙接过了粥,“嫂嫂,你小心点。”她忧心的看着南瓜微微凸起的肚子。 南瓜神色黯了下,随即笑道:“没事,都第四胎了,哪这么娇气!” 猫儿听了也神色一黯,勉强笑了笑,“小心些,总没错的。” 南瓜从四年前怀第一胎开始,生了两个孩子都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还有一胎就根本没保住。猫儿认为是大哥性 ̄生活开始的太早,精 ̄子太弱,才导致胎儿先天不足。但比起孩子,她更担心的是南瓜的身体,四年之内如此频繁的怀孕生产,产后又没有好好调养,她身体再强壮也会亏损的,可这些她都不是她能说的。 屋里王氏见女儿端着粥进来,连忙说道,“小心烫到。” 猫儿笑着说道:“不烫的。”她把粥放在桌子上,给家人一人舀了一碗,南瓜在一旁给大家倒豆浆。 顾四牛见女儿干活利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自己这个小女儿从小就娇滴滴的,原本他会以为在大家的溺爱下养出个娇姑娘,却不想女儿除了模样娇,力气小一点,不能干些重活之外,其他事比谁都能干。 顾全拿了一个白馒头就大嚼了起来,猫儿给他舀了一碗粥说道:“小哥,你吃慢点,别噎着了。” 顾全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没关系,我要快去学堂了,不然先生又要骂了!” 猫儿哑然失笑,顾四牛抬头狠狠的瞪了顾全一眼,“好好吃饭!像什么样子!” 顾全缩了缩肩膀,不过吃饭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猫儿笑了笑,又给顾寿舀了一碗粥,顾寿接过粥说道:“猫儿,你坐下吃吧,我自己来。”猫儿一笑,坐下给自己舀了一碗粥慢慢的喝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四牛家的在吗?” 南瓜忙放下碗筷走了出去,不一会南瓜抱了一个包裹进来说道:“姆妈,刚才王姑子过来,让我把这个给你。” 王氏连忙问道:“她人呢?怎么不进来吃茶?” 南瓜说道:“她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氏打开包裹说道:“阿囡给我看看,这可是地藏经?” 猫儿接过王氏手里的经书,地藏经是她最熟悉的经书,她才看了一个开头就点头说道:“是地藏经。” 王氏欢喜的说道:“我听王姑子说了,家里有人生孩子,念这个经书最好,生出来的孩子各个活蹦乱跳!你先教着你嫂子念,等过几天我忙完了,你再教我念。还有玉倌儿、禄倌儿的亲事,我就盼着他们能早日成亲了!他们一个十八!一个十七了!还有寿倌儿你!都十五岁了!你们这帮死小人,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非把我气死不可!” 猫儿抿嘴一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顾寿闻言忙说道:“姆妈,你别气,上头两个哥哥都没成亲,哪里轮得到我?总要等他们成了亲再说吧?” 王氏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也不再说什么了。 顾寿听到王姑子,不由皱了皱眉头,“王姑子?她还有脸来村里?姆妈还不知道她的丑事吧?她把镇上布料铺牛掌柜的女儿藏在自己的庵里同一个小伙通奸,事发被牛家告到衙门里,被知县大人褪衣打了二十板!” 王氏啐道:“死小人口没把门,在你妹妹面前胡说什么?” 顾寿这才想起小妹还在,看了小妹一眼,见她低头正在喝粥,便笑道:“猫囡才几岁啊,她不懂的。” 顾四牛轻咳了一声,抬头望了望顾寿,顾寿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猫儿心里苦笑,默默的把在古代当尼姑这一条给划去了,除非你背后有强硬的靠山,不然古代的尼姑庵大多就等同于妓院,不然红楼梦里怎么会写秦钟跟智能通奸那段呢? 到了古代八年,她也看开了,人生在世,不就是吃饱等死吗?嫁人就嫁人吧!说反正依照父母宠爱她的程度,也不会把她嫁的太差,只要未来的老公没有打骂老婆的恶习,她就谢天谢地了。 王氏说道:“对了猫儿,我昨天买了一些肉,一会你去烧红烧肉,你哥哥他们都爱吃。” “好。”猫儿点点头说道。今天是大哥、玉哥和四哥回家的日子,难怪王氏会让她烧肉吃。 顾全欢呼一声,“有肉吃了!” 吃完早饭,顾全急急的往学堂里跑,顾四牛下地去,顾寿则赶去镇上看杂货铺,王氏跟着大壮家的一起去找王姑子闲话去了。 “嫂子,你给我打几桶井水上来,碗我来洗吧。”猫儿说道。 南瓜说道:“好,那我去洗衣服了。” “好。”猫儿点点头,从灶膛里取出一个大铁壶,里面全是热水,她拿了一块丝瓜筋用热水洗碗。洗完碗以后,她就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爹爹说,等大哥他们回来,就商量重新盖房子的事情。顾家的房子还是曾爷爷时候建造的呢!虽是砖瓦房,可已经老旧不堪,房间也太少了,家里这么多孩子,根本不够住。猫儿至今还是跟小哥睡一间房间呢! 要是房子能重新翻建的话,就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了。猫儿嘴里哼着歌,心里很开心,刚出生的时候,她跟着爹娘一起住在的,后来南瓜来了就跟南瓜睡在一起,南瓜嫁给大哥后,她之后又跟小哥住在一起。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有一个人住过一间房间呢! 这几年自从大哥考上秀才之后,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顾家名下的土地也是越来越多,甚至还请了两个长工和三个短工一起帮忙种地,难怪爹爹会答应重新盖房子。 大哥和玉哥都在苏州府学里读书,除了固定的廪银和廪米之外,还各自找了一个人家教书,教书每月也有不少束脩。二哥脑子灵活,这几年跟着舅舅走南闯北,赚了不少钱。还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平时二哥在外奔波的时候,都是让三哥在打理。 三哥一直镇上、村里两地奔波,辛苦是辛苦,可人长进了不少。四哥已经十三岁,大哥认为村里的蒙学已经不适合他读书了,就把他带到了自己身边读书。五哥也被父亲送到了学堂读书,五哥读书聪明,大家都说五哥就跟大哥小时候一样,说不定将来也是秀才。想着想着,猫儿一双眼睛笑了月牙形,她就知道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猫儿,你怎么又在拖地了?”红菱提了一个竹篮进来,“不是前天才拖过吗?” “前天拖过,今天又脏了嘛。”猫儿一边拖地一边说道:“你坐一会,别乱走,别把我拖过的地方又弄脏了。” “哎,知道啦。”红菱往椅子上一跳,“你为什么要老是拿热水拖地?”她不解的问道,“这样不是很浪费柴禾吗?”说若现在天气冷,猫儿怕冷,用热水拖地也就算了,可她连夏天都是拿热水拖地的。 猫儿说道:“热水拖地容易干,地上湿湿的老是不干多难受。再说这个热水是我烧饭的时候,顺便烧出来的水,不能喝,只能用来洗碗拖地。” 她记得前世爸妈就一直用热水拖地的,苏州潮湿,尤其是黄梅雨季的时候,要是用冷水拖地,地上会湿上好久,用热水拖地一会就干了。到了古代以后,她一直是用热水拖地的。而这些她专门用来洗碗拖地的热水,是她用一只老旧的大铁壶灌满了水,塞在灶膛的角落里,利用灶膛内的高温把水烧热的,根本不能喝。 红菱看着她拖完地,又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擦起屋里的家具来,不由撇嘴说道:“就你规矩最多,连抹布都洗的比人家衣服还干净。”村里那家人家的抹布不是黑的?就猫儿天天把抹布洗的比人家的衣服还干净。 猫儿懒得跟她嚼舌,问道:“今天你怎么来了?不出去玩吗?” “唉,你看,我的花样又绣歪了,你帮我改改。”红菱嘟着小嘴说道,“让姆妈改,她非骂死我不可。” 猫儿瞄了一眼红菱绣得歪歪斜斜的荷包说道:“你等等。我现在没空,要不你去玩,等我改好了,给你送过来?” 红菱说道:“不要。这几天姆妈不让我出去玩,每天不是让我绣花,就是让我扫地,我还不如在你这里玩呢!” 猫儿把家里打扫干净之后,用皂角水把手洗干净,“那我还要做饭,要不你在院子踢毽子玩?” 红菱摇头说道:“一个人踢毽子有什么意思?我看你烧饭吧。” 猫儿笑了笑,“好啊!今天我哥哥他们要回来,我一会烧红烧肉,你中午在这里吃饭吧。” 红菱一听红烧肉,不由咽了咽口水,猫儿烧的红烧肉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肉了!她连忙点头说道:“好啊!好啊!” 厨房里肋条肉已经被均匀的切成麻将牌大小放在一个铁锅子里,她现在最欠缺的厨艺就是刀功了,厨房里的刀她单手几乎拿不起来,更不要说是切东西了,所以王氏一般都会把东西切好了,再给女儿烧的。 猫儿把肉从水里捞了出来,先放入一个小锅里加了清水,先把肉放在小灶上烧。等锅里的水煮开,肉块在水里翻滚着,猫儿就把小锅从炉上取了下来,把里面黑红的血水丢掉,再用清水把肉块洗了一下,才把洗干净的肉放入闷锅中,加适量的清水、料酒浸着。 她一旁忙碌,一边嘴角微微含笑,红烧肉的做法是外婆教她的,外婆一直跟她说过,正宗的苏式红烧肉,除酒、酱油和糖之外,不需要放其他任何佐料,烧出来的红烧肉原汁原味,肥而不腻、酥而不碎、甜而不粘、浓而不咸,滋补而不发胖,乃红烧肉的极品 红菱坐在小板凳上,好奇的问道:“猫儿,你为什么把刚刚那锅水倒了?” “因为很脏。”猫儿说道,取了一些糠米拌了晒干的蚕沙,先把鸡喂了,打扫了鸡圈,再回厨房洗手,取出浸在料酒中的肉,放在灶上的铁锅里,加适量的清水和山楂干,燃了大火,在灶上烧。忙完了之后,她拉过一条小板凳坐下,“把你的荷包给我看看。” 红菱早就把她跟猫儿的针线竹篓带了过来,“喏,给你。”红菱托着小脑袋见猫儿熟练的给她改荷包的样子,不由羡慕的说道:“猫儿,为什么你这么聪明,我这么笨呢?” 猫儿抬手摸摸她的额头问道,“你病了?” 红菱嘟着小嘴拍开她的手忿忿的说道:“你才病了呢!” 猫儿扑哧一笑,“我哪里聪明了?我到现在毽子都不会踢呢!” “那不一样啊!”红菱嘟着小嘴说道:“你的绣花就比我好多了,你烧饭也比我好多了。” 猫儿笑着说道:“我三岁跟着姆妈学绣花,四岁学做饭,都学了四五年了,你学几年了?现在知道后悔了?早让你学的。” 红菱哼哼的说道:“你等着,等我学满五年,我也比你绣得好。” “好,我等着。”猫儿笑了笑说道,“嗯,进步多了,针脚也平整多了。”猫儿一边改她的荷包,一边赞道。 “我也觉得呢!”红菱笑嘻嘻的说道,“对了,猫儿,后天镇上有集市,你去不去啊?” “大哥他们这几天都要回来,我怕是没空去呢!”猫儿嘴上惋惜的说道,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去镇上赶集。很早起来不说,到了集市也没有什么好买的东西,人又多的要命。别说是跟现代的大商场比了,就是现代的那些夜市也比这种集市好多了,猫儿叹气的想到,真的很怀念现代啊! “那可惜了。”红菱惋惜的说道:“猫儿,姆妈答应给我买匹新布,我回来以后,你帮我作件新衣服好不好?” “好啊。”猫儿剪断线头,把小荷包拉平整:“你看这样如何?” 红烧肉(二) 红菱欣喜的接过小荷包:“太好了,这样姆妈就不会再骂我了!” 猫儿道:“你还是要多练练,你看村里哪个女孩子不会女红的?” 红菱挥手浑然不在意的说道:“哎呀!以后想要买就是了,有什么好学的。” 猫儿无奈的撇嘴嘀咕了一声说道:“你还真想得开!”到底你是穿来的还是我是穿来的? “什么?”红菱没听清楚。 “没什么。”猫儿摇头说道,走到了灶台前,这时锅里的水已经煮开,肉块在水里翻滚着。她取了一根干燥的新柴禾放入灶内,拨开里面的烧的正旺柴禾,熟练的压下火势,慢慢的开始焐肉。炖、闷、煨、焐是苏帮菜最常见的烧法,而这些烧法需要的就是时间和耐心,由此可见苏帮菜的精细。 红菱一边继续绣着自己的小荷包,一边自卑的想,自己到现在连生火都不会呢!可猫儿已经能用大灶烧菜了。她还会绣花、会做衣服、会做漂亮的花儿、会做香香的胭脂……猫儿好像什么都会呢!她咬着手指想到,她什么能跟猫儿一样聪明呢? “别咬手指,你不想染指甲了?”猫儿看完火势回来,就见红菱在啃自己的指甲,就轻敲她的脑袋说道,这丫头没事就喜欢天天啃自己那可怜的指甲。 红菱连忙收回了手,对哦!她要把指甲留的长长的才能染漂亮的红色。 猫儿嘴角轻扬,这丫头也算是臭美到极致了,拿起纳到一半的鞋底,继续给二哥做鞋子。二哥这些年走南闯北,最费的就是鞋子了。她和娘每年都要给他做上三四十双鞋子。 “哎,猫儿你听说了吗?”红菱突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道。 “听说什么?”她随口问道,她的消息来源就是红菱,这老槐村估计还没有红菱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得来这么多小道消息? “桃花姐守寡了!”红菱低声的说道。 “怎么会呢?”猫儿惊讶的问道,“桃花姐的相公好像比桃花姐大不了多少吧?” “听说出去贩布的时候,得了一场急病死的。”红菱道,“桃花姐真可怜,以后就要守寡了。” “守寡?”猫儿放下手里的活计,若有所思的说道:“桃花姐要守寡?” 红菱道:“你傻了?寡妇当然要守寡啊!” 猫儿摸摸下巴想到,其实守寡也是另一种的形式的单身啊!可惜这样的男人不是很好找啊!而且咒别人死也不大好吧? 桃花姐,猫儿是知道的,她还记得小时候时常听几个年长的哥哥嘴里叨念着桃花有多漂亮,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槐村第一美女。等她大一点能出门玩的时候,桃花姐已经嫁人了。据说桃花姐不仅美貌,性格也温柔贤惠,又精通女红针黹,连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她的好名声,当年前来的求亲的人几乎要踏破桃花家的门槛。 后来桃花嫁到了县里开布料铺的童家做填房,听说当年桃花的婚礼可是村里的一大盛事!桃花家里大摆的三天的宴席,据说每个桌上都有一个猪肘子!想不到才过了六年,桃花姐就守寡了,算起来桃花今年也才二十一岁吧? 红菱嘟哝的说道:“桃花姐也真可怜,当年要是去了乔大户家里当妾,现在还过得好好呢!偏偏硬是嫁个商人当填房,哪有嫁到大户人家风光?现在还守了寡。” 猫儿一听哭笑不得:“红菱你怎么还想着做妾呢?”她心里黑线不已,她老觉得跟红菱比起来,她才是受封建教育长大的老古板。 “为什么不做妾?难道真要嫁个庄稼汉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要想过的好,只有去大户人家。我们这样出生的,难道还能嫁到大户人家当正妻不成?”红菱疑惑的反问,“你看桂花姐当了王员外的妾之后,头上戴的花儿,身上穿的衣服,哪样不是顶好的?还有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着。难道你还想嫁庄稼汉不成?” 猫儿顿时无语,不知道该回答红菱,她既不想当妾,也不想嫁庄稼汉。她是不是应该找个病秧子,等他死了以后,她就能一个人生活了?猫儿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或许她应该去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这样的人? 这时肉香渐渐的散开,红菱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猫儿,烧好了吗?” 她起身站在灶头前,用筷子轻戳肉块,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把酱油到了进去,“没呢,早着呢。” “哦。”红菱失望的低下头。 猫儿又拿起的鞋底做了起来,半晌才道:“嫁给庄稼汉是辛苦,可给人做妾也辛苦,你见桂花姐来的时候风光,可不见自打她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回来过几次?还不如和桃花一样,嫁个略有富余的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歹是正房娘子,家里事情全是自己做主。” 红菱撇嘴说道:“可她现在是寡妇了。” 猫儿叹气说道:“生死无常,就算是做妾,也不能保证哪天就这么……” 红菱说道:“妾又不是妻,哪需要守什么孝啊?到时候再找个人家嫁了便是了。” 猫儿嘴巴微张,目光几乎是崇敬的望着红菱,她丫的都能成解放封建社会被压迫妇女思想的先锋了!真不知道大壮嫂是怎么教她的? 红菱说道:“我才不要嫁给那些乡下人家做个乡下婆子呢!一年就只能过年才做一次新衣服。我以后要一个月做一套衣服,要顿顿都有大鱼大肉!” 猫儿扯着嘴角想笑,这丫头太天真了!无知的天真啊!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心里涩涩的,跟现在比,现代的生活简直是天堂啊!一个月一套新衣服?只要她想要,天天都能买新衣服。她叹气说道:“红菱,到人家家里做妾,不是那么容易的。正房娘子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把你活活打死。” 红菱说道:“我不会让她寻到由头的,我会好好服侍正房娘子的。” 猫儿欲言又止,人各有志,她也不强求,她对自己将来的命运也还很迷茫呢!“若是要做人妾,红菱可要多看点书。”她含蓄的提点了一句,没知识没文化在,怎么跟大房斗呢? “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读那么多书干嘛?爹爹说了,除了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之外,也就那些不正经的女人才学读书认字。”红菱不以为意的说道,“猫儿,你还在看书?” “嗯,我看过一些。”猫儿点点头,“前些天,哥哥还给我讲了几个烈女传的故事的呢!真好听,可惜让我自己看,就看不大懂。”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说谎的最高境界是半真半假。 村里大多数人都认为,会写的自己的名字,就算是认字了。要是哪个女孩子又会写自己的名字,又能读上几本女书之类的,就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了。猫儿一向低调,也不图那个才女的名声,才外人面前一向说只会写自己名字,便是自家几个哥哥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水平。 红菱面露羡慕的说道:“你哥哥都认字能教你,真好!爹爹说,那才是女孩子该读的书呢!你哥对你真好。” 猫儿说道:“你要是喜欢,以后哥哥跟我讲了,我再说给你听。”立志当妾的人,要读列女传,真是--囧! “好!”红菱兴奋的点点头。 猫儿见她开心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不再跟她讨论这种话题了。她从罐子里取出冰糖,掰了一小块递给了红菱,再倒出了大约三四两冰糖,用刀背把大块的冰糖拍碎。她往灶膛里放了几根柴禾进去,把火再次烧旺后,一边用筷子翻着肉块,一边放冰糖。看着汤水渐渐的收干、稠厚,散发出油量的光泽,才连汤水带肉一起舀了出来。 红菱在一旁看着,不停的咽着口水,猫儿含笑给她盛了一碗白饭,把红烧肉汤浇在白饭上,又给她挟了两块肉。 红菱什么都不顾,挟起肉就先咬了一口,她幸福的闭上眼睛,好糯、好香,肥肉也不腻,甜滋滋的,她用筷子把饭和汤水拌匀,然后大口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猫儿,太好吃了!” “你慢点吃,小心噎了。”猫儿把烧好的肉放大瓷碗加了盖子扣好,放入温洞里。 “你不吃吗?”红菱问道。 “我还要炒个几个菜,姆妈和嫂子还没有回来呢!我等她回来吃。”猫儿一面刷锅子,一面说道。 红菱“唔”了一声,就继续埋头苦吃。 “猫儿,你红烧肉烧好了?”南瓜推开院门就闻到了香味,不由笑着喊道。 “嫂子,你回来了。”青菜下锅翻炒了一下,就盛了起来,她把灶火灭了,迎了出去。 南瓜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姆妈回来了?” “没呢。”猫儿上去帮她一件件的把衣服拉平,“嫂子一会你先去给爹送饭吧。姆妈估计还要一会才回来呢!” “好。”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王氏跟王姑子说笑着往家里走。 “王师父。”猫儿笑着给她们开门,“姆妈你回来了。” “四奶奶,你家姐姐越来越漂亮了。”王姑子笑眯眯的打量着猫儿。 猫儿见她的目光闪烁猥琐,不由心里不悦,但脸上笑着说道:“我去泡茶。”她去了厨房时候,还听到王姑子夸奖她的话,猫儿眉头微皱,她一点都不喜欢王氏跟这假尼姑来往,可也不知道她给王氏灌了什么迷汤,把王氏骗得团团转。 厨房里南瓜正在给顾四牛装午饭,猫儿走进来见红菱不在问道:“红菱回去了?” “嗯,刚刚大壮婶叫她回去了。”南瓜说道,“她说明天过来找你玩。” 大灶已经熄火了,猫儿取了姜片、红糖,在一直常年不熄的红泥小灶上煮红糖姜茶,南瓜在她身后问道:“猫儿,后天你有大集市,你想去吗?” 猫儿刚想说“不想”可转念一想,南瓜不会平白问她的,她回头笑问道:“嫂子想去集市玩吗?” 南瓜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要是你去集市,就跟我买些白布、黑线,我刚听王姑子说,如果能抄写一遍地藏经对孩子是最好不过的,我不会抄,王姑子说能绣一遍也是好的。” 猫儿一听便蹙眉,这假尼姑事情真多!她劝道:“绣经书是积福的大好事,可是未免太费心力了,嫂子你现在还是要多休息,不要做这么费心力的事情,经书我来绣。我们去镇上买些纸,我来抄一遍,你就照着我的字描一遍吧?等孩子生下之后,你再绣上一幅,也不迟啊。” 南瓜摇头坚持说道:“我想自己绣一遍。” 猫儿欲言又止,她转念一想,便笑道:“也好,等大哥回来了,我让他带我去镇上买些布和绣线,我们一起绣,求菩萨保佑我小侄子。嗯,顺便去买些年货,反正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我们再扯两段缎子,好好做身漂亮衣服。”猫儿兴致勃勃的说道。 南瓜听闻,脸一红,欢喜的点点头,拎起食盒说道:“猫儿,那我先去给爹爹送饭。” 猫儿点点头说道:“好,嫂子,你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哎。”南瓜应了一声,开心的往门外走。 猫儿脸上笑,心里暗暗叹气,顾福是个好儿子、好哥哥,以后甚至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实在不算是个好老公。熬了浓浓的两盏红糖姜茶,又装了清炒瓜仁、盐青豆和腌渍杨梅各一碟作为茶食,她端起托盘走进了客厅里。 屋子里王姑子正在跟王氏说:“顺天府的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的衣服装了十来个箱子,都插不下手去!听说手上的现银子也有上千两,上好绫罗绸缎也有五六百筒,更不消说那些金镯银钏了!” 王氏惊讶的说道:“这童家这么有钱?” “我的好奶奶,那童家在东山镇可是开了几代的布料铺,童家那死鬼可是出名了精打细算,怎么没有这么多钱?这些还是前几天我去桃花家亲眼看到的,桃花说不定还藏了好些私房呢!”王姑子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四奶奶,我偷偷告诉,这童家三年前死的那位老太爷原来是宫里的老太监,听说出宫的时候,带了不少金银珠宝。因没后,就认了童家那个死鬼做儿子,所以他们家才有这么多钱。” 王氏掩嘴惊呼的说道:“真的假的?” 王姑子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寻思的该是真的,不然这童家哪来这么多钱?”她咂嘴“啧啧”了几声说道:“这下桃花可有福气了!虽然死了男人,可有这么多家当在,装个样子戴上一年的孝,照样能找个好人家。” 王氏说道:“童家是有钱,可我不是听说童家先头的那个娘子还留了一个儿子吗?童家的那家产还能让桃花带走不成?难道不是留给童家儿子的?”她见猫儿把茶水和点心放桌上,把茶食往王姑子那边推了推。 王姑子撇嘴,端了茶水往嘴里送,“有儿子又如何?才七岁的小娃娃,懂个屁!”她转头看着猫儿说道:“姐姐,这茶水真好吃,甜味辣味配的正合适,能再给我到一盏吗?” 猫儿虽然讨厌这个假尼姑,可她也明白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三姑六婆,因为她们是真正的小人,她含笑说道:“王师父喜欢喝最好,我这还有很多呢!”说着又给她满上了一盏。 王姑子说道:“这童家本来人就少,童家那死鬼一走,家里就剩下一个老姑娘,桃花想带走家产,还不是容易的事情?” 王氏点头说道:“这倒是。桃花她自己没个孩子,又少女嫩妇的,守她做什么?” 王姑子笑道:“奶奶说的是正理,这少女嫩妇的,守她做什么?就是官府,见她这么点年纪,也会让她嫁人的,不然将来还有很多丑事--”她瞄了一眼猫儿,就住嘴不说了。 猫儿说道:“姆妈,我去外面看看,嫂子回来没有。” 王氏说道,“别去了,你去烧两个素菜,王师父今天留家里吃饭呢!” 王姑子一听连忙说道:“别--” 王氏笑道:“王师父,我这个女儿做出的素菜可好吃呢!你今天留下尝尝。” 猫儿点头说道:“是啊,王师父,你尝尝我的手艺。”她回了厨房,往锅子里倒了豆油准备再炒两个素菜,一边炒菜一边心不在焉的想到,难道这里不讲究守孝?贞洁牌坊?她原本蠢蠢欲动的幼小心灵再次受到承重打击! 原来这个朝代这么开放啊?她当个节妇都不让她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每次升起一个希望的时候,都会有残酷的现实打破自己的希望呢?猫儿两条宽面条泪的想到。 红烧肉(三) 王氏跟王姑子边吃边聊,足足聊了大半个时辰,王姑子是吃素的,主随客便,王氏也陪着她一起吃素,猫儿和南瓜也只好随着王氏,随便扒了两口白饭。没办法,长辈不吃肉,小辈哪有什么资格吃肉啊?猫儿目光哀怨的望着喷香的红烧肉,目光哀怨之极,红烧肉啊!红烧肉!你等着,我晚上来好好跟你亲近。她一边扒着白饭干菜,一边默默的对红烧肉说道。 “王师父,你也知道我之前三个孙子都没有养活--”王氏提起那三个夭折的孙子,就抹起了眼泪。其他人还好,南瓜听起自己那三个孩子,也在一旁里抹眼泪。王氏哭了半晌才说道:“王师父,你看有什么法子,让我这个孙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王姑子在一旁听了也陪着流了几滴眼泪,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才说道:“四奶奶,经上说过,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最是慈悲不过,若有信男善女诚心供奉,可以保佑儿孙平安康健。” 王氏忙问道:“要怎么供奉才算诚心呢?” 王姑子说道:“除了香烛供养之外,每日添些香油,点上个海灯,这海灯就是菩萨现身法相,昼夜不能熄灭。” 猫儿听了微微皱眉,看着南瓜眼底的光芒和王氏欣喜的神色,“真的吗?!点上这灯,一天要多少香油?”她硬是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 王姑子说道:“一天一夜最少也要四两香油。” 王氏扳指算了一会,一天一夜四两香油,家里还是供得起的,便说道:“既然如此,王师父就劳您帮我供上,也好保佑我这个小孙子平安长大。” 王姑子点点头,猫儿听了脸色变了变,一天四两香油,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她低头思忖了一下,转身去了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白布。 “王师父。”猫儿走到王姑子面前轻唤道。 “六姐可有事?”王姑子笑眯眯的问道。 “王师父,这是我给未出生的小侄子绣的地藏经,劳您把它供奉在地藏菩萨前。”说完又从袖里取出一百钱说道:“这些虽不值什么,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王姑子接过猫儿的地藏经,惊讶的发现上面如蝇头大小的字体清晰端庄,针脚细致缜密,忍不住赞道:“六姐好针线。” 猫儿微微含笑说道:“王师父夸奖了,不过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只求能让我那小侄子平安长大。” 王氏也点头说道:“我也就求这个孙子能好好的长大。” 王氏同王姑子絮叨了半天,临走前王姑子偷偷问猫儿道:“六姐,你还想绣佛经吗?” 猫儿心里道一声“来了!”,嘴上却甚是疑惑的问道:“我不是绣过地藏经了吗?王师父还要绣什么经书?您说!我一定绣出来了!” 王姑子说道:“六姐,你有所不知,这绣佛经是积善行德的大好事,可是也不是家家人家能有六姐你这么好的针线手艺。那些大户人家就只能让绣娘绣了佛经再来供奉菩萨。”她见猫儿依然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便咬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六姐可愿意把这副佛经让出来,那赵家的大夫人愿意出十两银子买绣好的地藏经。” 猫儿一听立即摆手的说道:“这可不行,我绣这个佛经是为了给小侄子祈福的,不是为了银子的。” 王姑子眼珠一转说道:“拜佛讲究心诚则灵,我这就回去把六姐绣的佛经供到地藏菩萨面前,贡上个三天三夜,在菩萨面前尽到心意之后,再转给赵家大夫人如何?” 猫儿一听,面露心动之色,犹犹豫豫的问道:“能成吗?菩萨不会怪罪?” 王姑子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有戏,连忙说道:“不会!地藏菩萨是最慈悲的菩萨了,怎么可能会怪罪你呢?” 猫儿听后福身的说道:“那就劳烦王师父了!”十两银子足够一年香油钱了,至于王姑子能买多少钱是她的本事了。 王姑子听得眉开眼笑的说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她心里暗喜,这佛经转手给赵家大夫人,大夫人起码能打赏她五十两银子,这下可赚到了。 王姑子说道:“六姐平时若是有空,也能再绣点佛经给我,就当赚个供奉菩萨的香油钱。” 猫儿一听,心里暗喜:“只要王师父要佛经,跟我说一声便是。” 猫儿早就知道这些姑子时常会卖一些绣出来的佛经给需要的大户人家。绣佛经、佛像是绣娘们最爱做的活计了,不仅能积福,工钱也是非常客观的。只苦无她没门路赚这个钱,这王姑子简直是自己送上来门来的。 她也知道这王姑子克扣不少钱,但绣佛经总比绣手帕赚钱,绣字肯定比自己绣双面绣容易多了。再说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现在她少赚钱一点,等那些大主顾认同她的绣技,她就不怕这老虔婆克扣的她的工钱! 而王姑子也是在想,这顾家六娘针线手艺比她遇到的其她绣娘的手艺都好,人也小,骗起来更容易,哄哄她再给她一些花儿戴,就不怕她不把绣好的东西交出来。低价收过来,转手再翻个几倍卖出去,何愁不来钱?思及此,各自心怀鬼胎的一老一小就相视笑了起来。小的笑的一派天真漫烂,老的笑的一片和蔼可亲。 送走王姑子之后,回头就见南瓜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猫儿,那地藏经你花了这么多功夫--” 猫儿连忙说道:“嫂子,这地藏经我本来就是绣给小侄子的。你可别多想!” 南瓜含泪说道:“若不是我肚子不争气,也不会--” 猫儿听着皱眉说道:“嫂子,你别多想了,好好养胎才是,你放心!我们求了菩萨保佑,我侄子一定会平安长大的!” 王氏也走出来说道:“是啊,南瓜你放心,我从今天开始吃素,给我孙子祈福!” 南瓜一听立即说道:“那我也--” “嫂子,你可不能吃素。”猫儿连忙阻止说道:“吃素了你可没力气生孩子了,你现在正是补身子的时候。” 王氏点头说道:“不错,你妹妹说的没错,你现在是补身子的时候,可不能吃素,我跟你妹妹吃素就是了。” 猫儿一听,脸顿时绿了,想起自己早上辛苦烧的红烧肉,就这么长着翅膀跟她说拜拜了,不由两条宽面条泪!早知道红菱在吃的时候,她就跟着一起吃了! 但是看到南瓜和王氏一脸的虔诚,她嘴角一扯,暗暗咬牙想到:“算了!就当减肥吧!”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瘪瘪的身体,暗自祈求,这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她可不想一直吃素下去,不然会变成飞机场的! 、 、 、 “爹爹!姆妈!我们回来了!”傍晚的时候,猫儿正把菜摆在桌子上时,门口传来顾禄的开心的大笑声,猫儿听到二哥的声音一喜,连忙奔出去,“二哥!” “猫儿!”顾禄一把抱起她,对着她粉润润的小脸狠狠的亲了几下。 “二哥,疼疼!”猫儿咯咯笑着,小脸躲着他的口水攻击,“哥哥有胡子!” “男女七岁不同席!成什么样子!”背后传来顾福的怒斥声,随后猫儿落入顾福的怀里,“猫儿,就想二哥,不想大哥?” 猫儿咯咯笑道:“大哥一直看的到,二哥已经好久不见了!” “没良心的坏丫头!”顾福拧拧她的小鼻子,见她扭着身体往他身上撒娇,粉扑扑的小脸红润润的就跟红萍菠一样,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小脸。 顾禄在一旁撇嘴说道,“大哥你现在怎么不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了?” 顾福佯怒瞪了顾禄一眼,陈君玉含笑看着三兄妹的互动,王氏端着空碗筷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快进来吧!去把脸就去吃饭吧!饿了吧?” “姆妈!” “婶妈!” 三人亲亲热热的上前喊了一声,顾禄笑嘻嘻的上前接过王氏手里的碗筷说道:“姆妈,我来吧!” 王氏摸了摸快两年不见的二儿子,眼眶一红,哽咽的说道:“禄倌儿都瘦了!” 顾禄笑嘻嘻的举起了手臂说道:“姆妈你别看我瘦,我壮着呢!你看!”他翻了一个跟头,而手里的碗筷依然稳稳的在他手里。 王氏唬了一跳,回神过来,就笑着拍着他的身子佯骂道,“死小倌!出去了两年,比你弟弟还调皮了!” 顾全从屋子里奔出来,兴奋的喊道:“二哥,我也要翻筋斗!” 顾禄哈哈大笑的抱起小弟,一抛一接,顾全开心的咯咯直笑,猫儿在一旁看到惊讶,二哥什么时候这么有力气了?这一抛一接可全是力气活啊? 顾福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二弟和小弟的玩闹,以为她也羡慕,低头笑道:“猫儿也想玩?”说完就把怀里软软的小身子往上一抛,然后稳稳的接住。 猫儿吓得叫了一声,又见自己落入顾福的怀里,回想起刚刚刺激的感觉,忍不住咯咯笑了,“大哥,我还要玩!” “好!” 王氏在一旁看得揪心,就怕两个大儿子把自己的两个小心肝摔了,“你们快把弟弟妹妹放下来,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着小孩子一起胡闹!” 陈君玉含笑说道:“婶子你放心,不会摔了他们的!” 猫儿跟大哥疯玩了一会,伸出小手,“玉哥,抱抱!” 陈君玉含笑抱过兴奋的小脸通红玉娃娃,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顾全一看,立即上前抱着陈君玉的大腿撒娇的说道:“玉哥,我也要抱抱!我要骑马马!” 猫儿扭着小身体,“玉哥,我要骑马马!不理小哥!” 陈君玉被两小缠得哈哈大笑,“全倌儿,你等等,一会玉哥陪你玩!” 顾四牛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大儿子陪着两个小的在院子玩骑马,小女儿的小手紧紧的揪着玉倌儿的衣领,小嘴里不停的咯咯直笑,不由摇了摇头,女儿素来乖巧,很少见玩的这么疯。 倒是顾福一眼就看到了顾四牛,“爹爹。” 大家停了下来,顾四牛说道:“进去说话吧,猫儿快下来,怎么可能坐在你玉哥脖子上呢?” 猫儿撅起红润润的小嘴,陈君玉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四叔,我们在玩呢!”他爱怜的掂了掂怀里的小娃娃说道:“几个月不见,猫儿又高了一些,好像也重了一些。” 猫儿想起自己未来几个月的素食生涯,心里默默的接了一句,她马上就会很瘦的! 顾四牛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哈哈大笑说道:“这丫头是长大了,也知道臭美了!你们没回来过不知道,前段时间她门牙掉了,整天闭着嘴巴不肯说话,直到门牙长出来之后,才肯开口!” “爹爹!”小丫头开始急了,小脸涨得通红,捏起小小的拳头挥舞的说道:“你明明答应我不告诉哥哥的!” “哈哈--”众人笑的东倒西歪,陈君玉忍住笑抬起猫儿的小脸,往她的嘴里瞧了瞧,果然门牙处有两个白白的小尖尖,“哈哈--”他忍不住纵声大笑。 小丫头涨红了小脸,“姆妈--”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王氏忍笑说道,“好了,别笑了!你们不是也有换牙的时候!都进去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哎!好!好!我们都开心得糊涂了!”陈君玉见猫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得滚圆,小嘴紧紧的抿着,小拳头紧紧的握着,活脱脱的一副小猫炸毛的样子,忍着笑摸摸她的小背,给她顺毛。 南瓜把饭菜摆上桌,顾四牛惊讶的望着王氏和猫儿面前一碟黑木耳,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猫儿闻言脸差点又绿了,埋头扒饭,努力让自己忽视红烧肉的香味,王氏说道:“我跟猫儿吃素。” “为什么?”顾四牛皱眉问道,看着小女儿焉头耷脑的模样,不由心疼的说道:“你搞什么?猫儿在长身体的时候,好端端的吃什么素?” 王氏没好气的说道:“我跟猫儿在菩萨面前已经许愿了,在我孙子没出生之前,都吃素,给我孙子祈福。” 顾福闻言责怪的望了南瓜一眼,“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又跟王姑子搞什么鬼魅伎俩?还连累姆妈和猫儿?” 南瓜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我--” “大哥,是我自己要求的。”猫儿抬头,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红烧肉一眼,毅然收回目光说道:“是我自己去地藏菩萨面前发誓,在小侄子没出生之前吃素的!不管嫂嫂的事情,嫂嫂不知道。” 在场除了王氏、南瓜、猫儿之外,剩下的人受的都是最正统的儒家教育长大的,对于这种求神拜佛的事情,一向嗤之以鼻。顾福张嘴刚想说什么,王氏眉毛一竖,“好了!都别说什么了!你们去相信你们的圣人大老爷的话,我自去求我的菩萨!我要一个孙子!” 顾禄一见气氛不好,连忙打岔说道:“吃素好!姆妈,我在外头这么些年,也学了几道素菜,明天我下厨给姆妈露一手!” 王氏一听,神色略为缓和。猫儿噗嗤一笑,摇头晃脑的背诵道:“子曰:君子远庖厨。二哥你忘了圣人的教诲了?” 顾福听得一愣,不由问道:“猫儿,你从哪里知道这句话的?” 猫儿继续背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她小脑袋煞有其事的摇晃着,嘴里奶声奶气的背着论语,可爱的样子让众人哈哈大笑,她皱皱小鼻子说道:“天天听哥哥背,我都会了!” 顾福大喜,“猫儿真聪明,不过这句话可不是论语里的,也不是君子不能下厨的意思。” “咦?”猫儿疑惑仰起小脑袋,不是? 顾福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脑袋:“这句话是原来出自礼记,后来被孟子引用,说的是一种不忍杀生的仁心,而不是说君子不能下厨做饭。” “啊!”猫儿惊讶的叫了一声,她都不知道,还以为就是不能下厨的意思呢! 她小嘴微张,一脸惊讶的可爱样子,让众人止不住的爱怜,陈君玉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猫儿想认字吗?” 猫儿眼睛一亮,“玉哥教我吗?” 陈君玉笑着摇头,“不是我,另有老师。”他话音一落,顾福暧昧的笑了起来。 众人闲话 有□!猫儿双眸发亮的望着陈君玉,听着顾福暧昧的笑声,猫儿感觉到了□的味道。 陈君玉温和一笑,对王氏说道:“婶婶,我想请你--”他脸渐渐的红了起来,他这副样子,大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王氏的欣喜的问道:“玉倌儿,你真的有喜欢的姑娘家了?是哪户人家?长的什么模样?” 陈君玉一听,不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婶婶,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可能跟人家姑娘家私相授受呢?” 王氏一听,不由失望的说道:“难道不是让我去提亲?” 顾福含笑说道:“是让姆妈去提亲,姆妈,玉倌儿以后的媳妇的身份可了不得,她可是武英殿大学士柳大人的侄女!” “武英殿大学士?”猫儿吃了一惊,她没听过武英殿大学士,她可知道文渊阁大学士是明清两朝重臣才能担任的职位,难道玉哥找了一个高官子女? “什么武-英-大学士?”王氏迷糊了,她可没有听过这种职位,她所见过的最高的官就是,一次去镇上赶集的时候,见到的吴县的知县大人,在她的心目中知县大人就是高不及的存在。 “柳大人的侄女?”顾禄可不是王氏和顾四牛,他跳了起来,“玉哥真要娶柳大人的侄女?太好了!”他兴奋的说道,“玉哥,恭喜你啊!” 陈君玉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猫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她眼睛一眨,陈君玉依然是一副温和的笑容,“柳姑娘的父亲,正好是府学的教授,柳夫人想等过完年之后,请婶婶过去吃顿便饭。” “我?”王氏顿时紧张的手足无措,“我行吗?那可是大官夫人!我不过只是一个乡下婆子而已--” 陈君玉哑然失笑说道:“柳学士是大官,柳教授可不是大官,待人一向和善,柳夫人也是一个极和善的人。” 顾四牛问道:“玉倌儿,柳教授怎么会把女儿许配给你呢?” 顾福见陈君玉不好意思说,便回道:“爹,柳教授是我们的府学的教授,专门管我们这帮秀才读书--” 在顾福的叙述中,猫儿渐渐的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柳教授虽然是苏州大世族柳家的嫡系子孙,柳大学士的亲弟弟,但他是庶出,柳大学士是嫡出。他本身比不上自己哥哥,读书无成,三十七岁补了廪,四十四岁才出了贡,依靠家族关系,任了苏州府的教授。 因他读书不好,就特别喜爱少年出仕的英才,对年少就考上廪生的陈君玉和顾福分外照顾。当年两人考上廪生之后,就想马上参加乡试,还是柳教授阻止的。并告诉他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他们在府学好好的学上几年再考。经过几年的相处下来,柳教授对陈君玉的人品才学非常赏识,便想把女儿许配给他。 这柳教授读书无成,子嗣也不旺,嫡妻年过四十尚无子女。柳教授在嫡母的做主下,纳了一妾,妾室生育有一女一子。陈君玉要娶的妻子便是妾室所出的长女柳文丽,小字丽娘,今年十三岁。柳教授的尚有一子柳文理,今年十一岁。 猫儿心里暗自思忖,庶子所出的庶女,难怪玉哥能娶到世家女。不过世家就是世家,哪怕是庶女,也应该比这乡下地方的女子好,玉哥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成亲,估计就是不想找个乡下女孩子。 “什么?你不是现在就成亲,而是要等两年之后?”王氏惊讶的声音传来,让猫儿回了神。 陈君玉点头说道:“是,过年完就要开始准备秋闱了,等考过秋闱来年就又是春闱,之后再是殿试--所以没时间成亲,还是等我考上了再说。再说柳姑娘年纪也小了一点,两年之后她也及笄了,成亲正合适。” 王氏转念一想,揶揄的说道:“现在就知道宠家主婆了?” 陈君玉笑了笑并不说话,顾四牛听到他们要去秋闱,不由问道:“你们准备明年去考乡试?” 两人点点头,顾四牛想了想,本来是想过完年翻修一下房子,现在看来还是暂时不动为好。 就在一家人为陈君玉高兴的时候,顾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玉哥,你怎么可以跟柳姑娘成亲呢?那招娣怎么办?” “招娣?”陈君玉茫然的抬起头问道:“谁是招娣?” 顾寿涨红了脸说道:“就是孙员外家里的招娣,她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 “孙员外家里的招娣?”陈君玉皱眉说道:“寿倌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啊!” “寿倌儿!”顾四牛喝道,“你糊涂了!孙员外家里从来没有跟玉倌儿议亲过,什么叫始乱终弃?!” 顾寿说道:“招娣跟我说过,她十岁的时候,就央人过来跟玉哥议亲了,玉哥也没有拒绝啊!” 陈君玉啼笑皆非的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拒绝?” 顾四牛说道:“玉倌儿,这件事情是我不好,当时你大牛伯跟我提起这件事情,我当时没有马上回绝他,当时招娣才十岁,你也才十三岁,我想着你们年纪都还小,你又忙着考秀才,就没跟你说。后来我也忘了这件事情,可没想到他们家会等你到现在。” 陈君玉吃了一惊,但坚定的说:“四牛叔,如果没有柳教授给我说亲,我现在就娶了孙姑娘也无妨,可是我已经答应柳教授了,孙姑娘这件事情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我不会娶她的!” 顾寿跳了起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指着陈君玉:“玉哥,你--” 猫儿在一旁冷眼瞅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三哥,你是不是喜欢招娣姐?既然你喜欢招娣姐,玉哥不娶招娣姐,就你娶了她吧!” 猫儿话音一落,顾寿脸上顿时红成了一张关公脸,简直可是在上面煮鸡蛋了!众人看到顾寿的样子,不由笑了,陈君玉笑着摇摇头,抬手轻点猫儿翘翘的小鼻子,“小鬼精灵!” 王氏和顾四牛都是过来人,见他那个样子,王氏不由问道:“寿倌儿,猫儿说的可是真的?你真喜欢那个招娣?跟她--” “没有!”顾寿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招娣是个正经的好姑娘,我们没有私相授受,是我--” “是你自作多情?”顾福忍笑说道,“没有私相授受,怎么连人家姑娘家闺名都知道了?” 顾寿顿时急了,“大哥你胡说!我不许你破坏招--孙姑娘的名节!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偷偷打听她的名字的!不是她告诉我的!”他话音一落,大家笑的东倒西歪,他才知道被大哥骗了。 猫儿笑的趴在桌子上揉着肚子,天啊!她第一次知道三哥这么宝! “寿倌儿,你若是真喜欢孙家姑娘,娘就去帮你说,要是不喜欢,娘就另外给你找姑娘家了?”王氏笑问道。 顾寿低头,双手紧张的纠结在了一起,“我算什么啊!人家喜欢是大哥、玉哥那样的读书人!” 猫儿嘟起小嘴说道:“读书人有什么好!整天酸溜溜的掉书呆子!三哥最好了!三哥会开店做生意、会给猫儿雕娃娃,还会帮姆妈做箱子!三哥最好了!” 听着小妹稚气的话语,顾寿嘴角微微扯开,倒是顾福轻敲她的小脑袋。 王氏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找个媒婆过去探探人家的口风,若是人家也答应,孙姑娘同寿倌儿倒也相配。”她见顾寿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由佯怒的说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就知道偏心媳妇了,等娶了进来,我看你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姆妈了!” 顾寿一听便说道:“姆妈,你放心,招娣可孝顺贤惠了!她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王氏笑着摇摇头,回头见二儿子,就骂道:“还有你禄倌儿,都一把年纪了,还不肯成亲!我不管,你非留下给我成了亲才能走!” 顾禄一听不由苦了脸说道:“姆妈,我的亲事不急,男子汉大丈夫,要先立业再成家!” 王氏虎着脸说道:“我只听说过先成家后立业--” 顾四牛说道:“好了,禄倌儿的媳妇你也一时找不到,就先准备玉倌儿和寿倌儿的亲事再说。” 顾禄闻言感激的看着父亲,生怕王氏不依不饶,连忙说道:“姆妈,你看,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很多东西。”说完就去拆自己带回来的包裹,喊了顾寿、顾贵,一股脑儿的把东西往桌上堆。 颜色染得极正的布匹、串了亮闪闪水晶石的纱堆花儿、银质的小首饰、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猫儿看的一阵眼花,话说二哥带回来的东西档次是越来越高了!王氏惊呼一声,“这么多东西,要花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姆妈你看,这是杭州粉,我特地给你带的。”顾禄拿起一个极精致的小盒子献宝似得送到王氏面前。 王氏看着眼前梅花状的小匣子,“这盒子就做的极好看了!”她打开匣子,一股荷花香味扑鼻而来,里面的粉洁白细腻,香气扑鼻,她不由眉开眼笑的说道:“我都老了,那需要这个啊!”她话虽是这么说,可手还是牢牢的握着胭脂匣子。 “磨的好细腻,二哥,这是最上等的胡粉吧?”猫儿在一旁瞅了一眼说道,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古代的胭脂水粉基本上都是掺杂了铅粉的,而所谓的胡粉就是铅粉的古代别称。 “是啊,这可是杭州粉,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胡粉。”顾禄笑眯眯的说道,“猫儿都快是大姑娘了,也该弄弄这些胭脂水粉了。” 王氏点点头,“是啊!猫儿以后你也该学会怎么摆弄这些脂粉了!” 猫儿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她可不想让把这些毁容用的铅粉涂在脸上,她对自己这辈子的嫩的跟水豆腐一样的皮肤很满意呢!随手拣一块略略发黄的布料,触手丝滑柔软,轻若无物,她微微一笑,转头对南瓜说道:“姆妈、嫂子,你们看这个布多软,正好拿这个给孩子做小衣。” 南瓜咋舌说道:“这么贵的料子,那舍得给孩子做衣服啊!多浪费啊!” 猫儿说道:“就是孩子才要这么软的布料啊!以后我们家孩子一定多,先给老大穿,老大穿完了给老二穿--”她眉眼笑得弯弯的说道,“这么多布,能做好几身衣服呢!” 王氏也上前摸了摸说道:“真的呢!这布料颜色不好看,可料子软,给孩子做衣服正合适。” 猫儿见转移了王氏的注意,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玉哥说要让自己去读书,她拉着陈君玉的衣摆说道:“玉哥,你说要教我认字,是真的吗?” 陈君玉点头说道:“我能骗你不成。”他同顾福互看了一眼,便向顾四牛解释起来。原来柳夫人在城里住腻了,准备过完年以后去柳家在东山镇的上的庄子里住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柳姑娘也会跟着一起过来。柳夫人听说顾福有个小妹也住在东山镇,就提出让猫儿去她们庄子上做客。 陈君玉微笑的说道:“柳姑娘琴棋书画皆通,女红听说也不错,猫儿去庄子上住段时间,柳姑娘就是现成的老师。” 猫儿一听就扭头转向顾四牛方向,望着顾四牛,顾四牛沉吟了片刻说道:“也行,虽说女儿家最主要的还是女红,可能认几个字也是不错的,等柳夫人和柳姑娘来了,就让你妹妹去陪她们一段时间把。” 猫儿笑眯眯的仰起脑袋:“玉哥,我帮你去看新娘子,你给我什么好处?” 陈君玉闻言哑然失笑,“猫儿想要什么?” 猫儿歪头考虑片刻,认真说道:“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跟玉哥说。” “好!”陈君玉一口答应。 “拉钩钩。” “好,拉钩钩。” 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住了粉嫩圆润的小手指,陈君玉满是笑意的抱起小娃娃,爱怜的亲了亲,“鬼丫头!” 猫儿笑眯了大眼睛,小脑袋往他怀里蹭蹭,众人哑然失笑。 这时顾四牛敲了敲烟枪,一边装烟丝一边问道:“二倌儿,你这次回来,还准备再去吗?” 王氏也敛了笑意说道:“二倌儿,既然家里日子也比之前好过了,你也不要老是在外面奔波了,几年才见你一面,连媳妇也……”说着她就哽咽了。 顾禄迟疑了一下说道:“爹爹、姆妈,我准备再去外面晃上一次,这次我想带着寿倌儿一起去见见世面。等这次赚了一票之后,我就在县上再开个店铺,买几亩地,过过安稳日子。” “什么?!”王氏惊叫了起来,“寿倌也要去?!” 顾寿说道:“姆妈,我想跟着二哥出去见见世面。” 顾四牛闷声抽烟了半晌才说道:“男儿志在四方,寿倌儿也不小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王氏见顾四牛这么说,心知就算她反对也没用了,不由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娘。” 猫儿连忙抱住王氏娇声说道:“姆妈,囡囡陪着你,囡囡要做姆妈的贴身小棉袄。” 王氏破涕为笑,抱起女儿说道:“还是阿囡最乖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顾四牛爱怜的揉揉女儿的小脑袋,“是啊,还是我们的小阿囡真乖了。” 说亲孙家 因晚上众人闲话说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顾家人不约而同的起晚了。王氏心里有心事,早早的便起身洗脸梳头。 顾四牛在**翻了一个身,打着哈欠说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王氏说道:“我今天去找老田,让她去孙家提亲去。” 顾四牛起身说道:“也行,反正寿倌儿年纪也不小了。” 王氏说道:“说来全倌儿和猫儿年纪也不小了,你什么时候造房子?难道还让他们两人住一间不成?” 顾四牛说道:“福倌儿和玉倌儿马上就要乡试了,家里还是少折腾一点吧,等他们考完再说吧。” 王氏没好气的说道:“等他们考完,起码要两年,猫儿那个时候都十岁了!谁家这么大的女孩子还跟哥哥睡一个房间,成什么样子?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顾四牛低头考虑了半晌说道:“要不就让大哥给我们在镇上租间房子,反正禄倌儿和寿倌儿要出门,你正好带着猫儿一起去看店,我找人过来翻建房子。” 王氏斜眼望着他:“你大哥还是我大哥?” 顾四牛无奈的说道:“你大哥,我让老大把全倌儿带走,好好教他读书,省得他整天就疯玩。” 王氏说道:“福倌儿这么忙,哪有什么空啊?你别老是让他看弟弟。”她一边挽着头发一边说道:“还说要让福倌儿专心考试呢!” 顾四牛一时无语,“好吧,那就让全倌儿留下,省得去了镇上都忘了字是怎么写的。” 王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门。她原以为南瓜还没起来,可出门就见南瓜已经把热气腾腾的早饭端了上来。王氏顿时脸色缓和了下来:“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南瓜憨笑的说道:“到点就醒了,姆妈趁着粥还热,先吃早饭吧,我给您弄了素包子。”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先出门叫了一个长工让她把老田叫家来后,才坐下喝粥。 那长工手里抓了两个大馒头一边大口的嚼着,一边懒洋洋的往老田家走去。恰巧才走了一段路,就见老田往对面走了过来,手里还提了一个篮子,他连忙喊住,“老田你来的正好,我家奶奶让你过去一趟呢。” 老田疑惑的说道:“四奶奶可曾说过,找我有什么事吗?”自打顾福考上秀才之后,村里很多人不叫王氏为四牛家的,而是叫她四奶奶了。 “不知道,可能是让你去给我家倌儿提亲吧?”长工耸耸肩说道,“你快点过去啊!我去上工了!” 老田便提了篮子往顾家赶,王氏见老田来了,连忙端着茶水点心招呼她,又同她说起了孙家的事情,“你可曾见过那孙家的姑娘?”王氏问道。 老田想了想说道:“一年多前见过一次,孙家的丫头长得挺讨喜的,干活也利落,是个贤惠的。要不是他们家一心想让女婿住在自己家里,也不会这么多年找不到一个好人家。” “女婿住家里?”王氏一听不由一愣,“他们想要入赘?” 老田摇了摇头说道:“那到不是,孙家的那个小倌是孙奶奶五十二岁的时候生的,孙员外和孙奶奶都怕自己年纪太大,看不到儿子长大,希望找个能撑起门户的女婿,将来他们两人过世,孙家的那个小倌是要跟姐姐住在姐夫家的。现在两人年纪又大了,孙家的丫头也不放心离开爹娘,所以就想找个可以时常跟她爹娘住在的女婿。” 孙氏一听,便道:“这算什么?这跟入赘有什么不同?”她听罢便有些不开心了,对这个姑娘心思也淡了,转而问起可有其他合适的人家。 老田说起了自己手头知道的几家姑娘,王氏听了都觉得比孙家姑娘要好上许多,便和老田商量着选一家合适的给儿子。 “姆妈,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招娣!”这是顾寿突然冲了出来。 王氏唬了一跳,听了顾寿的话,心里愈发不喜那个姑娘了,还没入门呢!儿子就为了她跟自己吵架了,将来还了得? 顾福走了出来喝道:“没大没小的!怎么跟姆妈说话的?!什么婚姻大事也轮得到你做主了?” 顾禄也被顾寿的话语吵醒,刚出好衣服就听到大哥的话,不由责备道:“你的书都白读了!有这么跟姆妈说话的吗?” 顾寿涨红了脸说道:“可是我就喜欢招娣!” 猫儿已经被几个哥哥的说话声吵醒了,一听三哥的话,不由呻吟着捂脸,笨蛋三哥,你再闹下去,能娶的到孙招娣我跟你姓!呃,不对,她现在就是姓顾了! 王氏被他气得脸色发青,先给了看好戏的老田几个驴钱,把她打发走之后,气得对顾寿说道:“你给我跪下!” 顾寿扑通一声跪下,“姆妈对不起,可是我只想娶招娣!” “姆妈--”糯糯的声音传来,猫儿散着头发走了出来,“姆妈,给囡囡梳头。” 王氏见到爱女,脸色微微收敛,猫儿回头就见顾寿一脸不开窍的样子,还要说话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把手里的木梳塞到他的嘴里,路过的时候狠狠的踩了他一脚,眼睛一蹬,低声说道:“你要是不想娶孙招娣了,现在就闹的翻天覆地!”猫儿没好气的说道。 幸好顾寿的脑子还没有彻底萎缩,及时闭上了嘴巴,顾福冷着脸说道:“你给我去柴房跪着!把孝经抄一百遍!没抄完不准吃饭!” 顾寿灰溜溜的不敢跟大哥回嘴,只能乖乖的去柴房。 王氏一边给女儿梳头,一边恨恨的说道:“臭小子!当真火起来,我就是不让他娶孙家的臭丫头!” 猫儿笑嘻嘻的说道:“姆妈你别生气,我一会让大哥去揍三哥!” “你这个鬼丫头!”王氏轻敲女儿的小脑袋,“你都两年不让我给你梳头了!” 猫儿吐吐舌头,伸手挽住王氏的手说道:“人家不想让姆妈气坏嘛!” 王氏轻哼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帮着你三哥呢!” 猫儿皱着小脸说道:“人家才不理三哥呢!活该大哥让他跪柴房!”是该让他好好清醒一下。他以为自己是苦情剧男主角啊?还真咆哮上瘾了! 王氏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多考虑几家,就闹着这么翻天覆地了,要是真不让她进门,家里还真要鸡犬不宁呢!算了,一会我去找你老伯伯谈谈孙家的事!要是人真不错,就娶进来吧。”见猫儿诧异的目光,王氏摇摇头,戏谑的说道:“你还真当娘是那戏文上唱的恶婆婆了?” “怎么会呢!”猫儿连忙说道:“姆妈可是天下最好的姆妈了!”她眉开眼笑的说道,心里庆幸不已,王氏也算古代比较开明的母亲了吧? 王氏搂着女儿叹气的说道:“姆妈这辈子还求什么?还不是求你们各个都过得顺顺心心的? 猫儿”嗯“了一声,扭头埋到了王氏的怀里。 下午的时候,王氏就去了顾大牛家里同他说了这件事情,顾大牛同孙招娣的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了,一听顾寿想要娶招娣,不由大喜,连忙骑上骡子先去孙家说亲事去了! 孙家听闻是顾家来提亲,不由大喜。原来顾禄开的铺子就在孙家铺子的边上,这几年孙家二老眼瞅着顾寿人虽不精明,可胜在老实憨厚,又踏实很干活,又有一手上好的木匠活计,也有想法要把闺女许配给顾寿,现在见顾家来提亲,不由大喜,连声答应。 王氏听了还有些不放心,总想亲自看看孙招娣,就备了一桌酒,过去往孙婆子。初次相见,两家人都非常和气,孙婆子笑盈盈的让自己的女儿、儿子来相见。 王氏细细的看着那孙家姑娘,只见她削肩长项,长挑身材,眉弯目秀,瓜子脸儿,脸上带了几点微麻,自有一股天然的俏丽。王氏见她容貌秀丽,谈吐温文,心里倒是多了几分欢喜,这孩子生的还真出色,难怪寿倌儿喜欢。 招娣拜见了未来的婆母之后,又奉上了自己下厨整治的素斋,不由让王氏更是喜欢上了几分,这孩子倒是没有一点富人家的习气,下厨手艺不比南瓜差。只是他们家婚后跟父母住。 倒是孙婆子看出了王氏的心思,笑着说道:”这孩子是孝顺我们,才对外胡说成亲要同我们住在一起,我老就骂过她了!四奶奶,你说有哪家女儿女儿出嫁后,跟娘家住在一起的?不是笑话吗?“ 孙婆子的一席话,让王氏放下了心结,又见孙婆子斑白的头发,将心比心,不由心酸的说道:”唉,我们做爹娘的,还不是希望儿女的过得好吗?“ 孙婆子含笑点点头,”四奶奶,你说的是,我跟当家的这辈子也就求两个孩子平安无事了!“ 王氏同孙氏相谈甚欢,大家闲话了大半日,才散了。次日,孙婆子也叫人称了五斤猪肉、两只鸡、四盘羹菜、两盘点心、一坛酒,过来回望。 顾家的几个孩子都出来拜见了孙婆子,孙婆子见了顾全、猫儿连声称赞说道:”真是两个如玉捏出来的小娃娃啊!“王氏听了嘴上客气,脸上早就笑开了花一样。 而外间顾四牛同孙员外相谈也甚欢,两人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告辞的时候皆喝得醉醺醺的。回家的时候,孙婆子不由自主的想,要是家宝能娶了顾家的六娘,两家换了亲,就更不怕将来女婿不照顾家宝了!她回家把这个打算同孙员外一说,孙员外连连摇头。 ”自古嫁女高攀,娶媳低就。顾家虽说钱比我们家少,可人家出了一个秀才儿子,还有一个秀才侄子,听说马上又要去乡试了,要是考中了,他们就是举人老爷了!他们家怎么样都不会现在给独养女儿说亲事的,我们家家宝,配不上人家的--“孙员外摇摇头,”你还是好好女儿跟他们家老三好好日子,将来顾家发达了,也能提携家宝一把。“ 孙婆子听了心里不喜,毕竟儿子家宝是她的心尖尖,可也知道孙员外说的在理,就丢开了换亲的心思不提。 顾四牛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吩咐了老田去孙家提亲,择了吉日,彼此递了婚书。因顾寿和孙招娣年纪都不小了,两家人都有早点成亲的意思。 顾四牛同王氏商定了一下,选在来年二月初十日过聘,五月十六日完婚。如今顾家条件也好了起来,婚礼自然不会同顾福成亲一样,办得寒碜。王氏商量了一下,决定干脆趁置办年货的时候,一起把聘礼也买了。 只是因顾寿的婚事,原本大家想去镇上赶集的事情也耽搁了,幸好快过年的时候,集市每天都很热闹。顾福被猫儿缠得没法子,只得抽了空带南瓜去了一趟集市,顾全本来还想跟着,就被妹妹一把揪住。 ”小哥,你答应给我捉雀儿玩的!“猫儿紧紧的拉着顾全的衣服,小嘴翘得都比鼻子高了。 ”我明天给你抓,今天我要去镇上。“顾全不耐烦的说道。同其他年纪较长、完全是一味宠爱妹妹的哥哥不一样,顾全平时几乎不跟猫儿一起玩一起说话。 他和猫儿年纪一样大,可从小家人就偏爱小妹,把她当成宝贝一眼,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想着她再是自己。明明两人是睡一间房间,当中用一到帘子隔开,可也是小妹的那半边比自己的半边大,这些都让顾全很是嫉妒,所以平时几乎都不猫儿说话。可是自家小妹平时乖巧可爱,让人看着就爱,顾全虽不怎么跟猫儿玩耍,可也不像其他哥哥一样会欺负妹妹。如果遇到有人欺负猫儿,他也是是护妹到底! 猫儿也知道顾全的心结,平时总是尽量让着他,可这次不行,他是去做蜡烛!难得大哥有一次单独和南瓜相处的机会,怎么能让他跟去呢? ”全倌儿,过来,你的琵琶行背的如何了?“陈君玉手里拿了一本书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含笑说道。 顾全闻言顿时耷拉下脑袋,狠狠的瞪了一眼猫儿,乖乖的跟着陈君玉走了。 顾福含笑轻拍她的小脑袋:”人小鬼大!“转身对南瓜说道:”走吧。“他扶着南瓜上了马车。顾福体贴的举动让南瓜受宠若惊的红了脸,心急慌忙的跳上了马车,顾福也微笑的跟着了马车。 猫儿一脸满足的看着远去的马车,虽然知道一次约会不可能改变什么,可是次数多了,大哥就会发现大嫂的内在美的! 打耳洞 古代过年的气氛是非常浓烈的,还不到腊月,村里已经可以感受到过年的喜气了,不仅是村里的孩子,就是猫儿,心里也暗暗盼着能早点到过年。可是这种兴奋和期待的感觉,在刚入腊月的第一天,就被家人的举动打飞的烟消云散! “猫儿,过来,你看这个金丁香儿!这珠子是我特地在合浦买的,找了府城里的金匠给你做的。”腊月的第一天,猫儿正在辛冲冲的炸着猪油年糕和糖年糕的时候,就见顾禄献宝似的拿了一对镶嵌了米粒大小珍珠的金耳环送到自己面前。 “咦?好漂亮的珍珠耳钉啊!不过二哥我又没耳洞,你给大嫂吧!”猫儿笑眯眯的说道,在绿豆淀粉里加了一个鸡蛋,加水搅拌均匀,再把红盈盈的猪油年糕和白霜霜的糖年糕浸在淀粉里,下油锅炸。这年糕是她从现代到古代最爱吃的东西了,可惜即使是物质丰富的现代,年糕也是过年才会出现的东西,平时有钱都买不到。 “这就是姆妈让我跟你买的啊!”顾禄笑眯眯的说道,“你年纪不小了,也是该打耳洞的时候了!” “哐当!”猫儿手一个不稳,把整碗的淀粉、年糕都翻在了油锅里,“哎呀!”她连忙把碗铲起来,然后把年糕和淀粉分开,多余的淀粉没法子,只能就当煎饼了!等手忙脚轮的忙完了一切,她才抬头看着二哥说道:“二哥,你刚刚说什么?” “打耳洞啊!”顾禄笑眯眯的说道,“你看漂不漂亮?高兴吧?姆妈一直想给你弄对金丁香带上,不想你跟村里的孩子一样,用茶叶梗穿耳洞所以才迟迟不给你打耳洞的!” 猫儿吓得倒退一步,捂着自己的耳朵说道:“我不要打耳洞!”天啊!红菱穿耳洞是五岁的时候,当时她还怕姆妈看到红菱打耳洞,也要给她打呢!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见姆妈一直没给她打耳洞的意思,心里还松了一大口气。 跟一般现代女孩子的无疼穿耳洞的经历不一样,当年她打耳洞的经历,可是一段极为心酸的往事。当年她因担心外面打耳洞消毒不干净,所以特地去了医院打的耳洞。 当时给她打耳洞的医生,居然用的不是激光穿耳洞的方法,而是用了一根电针给自己刺了两个洞!当时她耳朵上已经打了麻药,可还是疼的死去活来。从医院回来,她就觉得自己两只耳垂又疼又涨,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睡觉了。 悲惨的是,如果自己受了这点苦,能带漂亮的耳环的话,她也就忍了!可是自打穿好耳洞之后,她耳洞的伤口足足长了两年才长好!那位给她穿耳洞的庸医居然还把她的左耳耳洞给打歪了!在没把伤口长好之前,她每次给左耳戴耳环就是一种折磨! 更悲催的是,等她耳洞的伤口彻底长好之后,她居然发现自己的这对耳朵除了金子和白金耳环之外,就是连银质耳环,戴着也会发炎过敏!害的她只能万年不变的戴着一对星形金耳钉!每次看到街上那些女孩子耳朵上戴着的漂亮的假耳环,她就羡慕。每次看到自己两个表妹首饰匣里几百对假耳环,她就悲愤!早知道就不打耳洞了! 上辈子如此悲惨的打洞经历,让猫儿这辈子视打耳洞如畏途!那种电针刺穿肉的疼痛感觉,她迄今还记忆犹新,古代打耳洞不也是拿一根烧红的铁针刺穿耳垂吗?想起她当年打了麻药还疼得死去活来,她死活都没有勇气,在没有麻药的古代,再尝试一次这种感觉! 她原以为姆妈是不想让她穿耳洞,可没想到姆妈居然是想给她配了一对金耳钉之后再给她打,一时间,她见这对耳钉如毒蛇猛兽! “胡说八道,哪有女孩子不打耳洞的!”顾禄只当她怕疼,抱起她说道:“来,我们去打耳洞,打完耳洞,带漂亮的耳环!” “我不要!”猫儿用力的扭动了起来,小脚不停的乱踢!天啊!猫儿尖叫了起来! 顾禄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哄着她,一边挟制住她,“傻丫头,哪有女孩子不穿耳洞的?” 偏房里王氏同红菱的奶奶莫奶奶已经准备好了工具,两粒黄兜、两根穿了粗线的银针,针线已经放在水里煮了半个时辰了,银针也在烛火上烤了半天,烧的通红了,就等着待宰的小猫过来了。 “姆妈,囡囡不要打耳洞!”猫儿哇哇大哭的说道,小脸哭的通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直瞅着王氏。 王氏笑眯眯的说道:“乖囡不哭,一会就好了,不疼的!你看,哥哥给你买的耳环,都漂亮啊!” “是啊!是啊!”红菱羡慕的望着那对珍珠耳环,再摸摸自己耳朵上一对银环,猫儿的耳环真漂亮! “不要,囡囡不要打耳洞!”她抱着王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姆妈,囡囡不要打耳洞,囡囡不要漂亮耳环!” 王氏无奈的摇摇头,不肯打耳洞哭闹的孩子多得是,自己乖囡从小就被他们养的胆小娇气,也难怪哭的这么凄惨。女儿这个样子,她估摸了一下说道:“禄倌儿,你把福倌儿叫过来,你们两个抱住她,不然一会戳歪了就不好了!” “呜——姆妈不要,囡囡不要打耳洞,会疼疼!” 莫奶奶皱巴巴的老脸笑成了一朵**,“六娘不怕,奶奶的手艺是附近远近闻名的,眼睛一眨就好了,一点都不疼,不信你问我们小红菱!” 红菱用力的点点头,“是啊!一点都不疼!” 顾福被顾禄拉了进来,见哭的成泪人儿的小妹,不由诧异的问道:“姆妈,猫儿怎么了?” 王氏没好气的说道:“她不肯打耳洞呢!” 顾福好笑的抱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玉人儿,柔声轻哄道:“囡囡乖,不哭的,不疼的,一会就好!” “呜——骗人!” “大哥从来不骗人!” “胡说!你现在骗人!呜——你明明没穿过,你怎么知道不疼?” 顾福一时语塞,只好哄到:“猫儿乖,等你穿好之后,大哥元宵带你去府城里看花灯玩!” “还要带上大嫂!”猫儿打了一个嗝,知道穿耳洞之事再说难免,就干脆趁现在能多提要求的时候,多提一点。 “鬼丫头!好!”顾福轻揉她的小脑袋,把她身子放在怀里,固定住她的小脑袋,大手掩住了她的双眼,顾禄抱住了她的下半身。 王氏和莫奶奶一边一个,拈起两粒黄豆,在她的耳垂两侧不停的磨着,磨了许久,猫儿感到自己两个耳垂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莫奶奶眯起眼睛,517捞起一根烧红的银针,快狠准的对准她嫩嫩的耳垂刺穿而过。 “哇——”凄厉的哭声再起想起,“疼——” 顾福下意识的抱住其实并没有挣扎的小妹,“猫儿乖,不哭了,马上就好了!” 莫奶奶把粗绳子打了一个结,然后再拿起另一根银针,如法炮制,等两只耳环都传完之后,猫儿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疼死人了!那个混蛋说古代穿耳洞不疼的!用黄豆碾了还是疼死人了! 王氏好笑的抱起焉头耷脑的小猫:“好了!好了!穿好了!” 莫奶奶说道:“等伤口长好了,就把绳子拿下来,换上耳环就是了。 王氏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六婶婶。” 莫奶奶摇摇头,笑眯眯的说道:“小孩子都这样,打的时候哇哇哭,等长好了,带上漂亮的耳环,就开心了!” 王氏轻拍怀里的小身体说道:“南瓜,你带这个小花猫去洗洗脸,然后让她睡一觉。哭着这么久,该累了!” 南瓜走外面走进来,笑着抱过恹恹的小猫,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猫儿平素乖巧的就跟小大人一样,想不到今天不过穿个耳洞,就能让她哭成这个样子。她还真没见过那家的女孩子打个耳洞,能像她哭得这么惊天动地的! 打完耳洞后的几天,猫儿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就怕自己耳朵会感染,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真争气,猫儿瘪瘪小嘴,摸摸自己耳垂上两个小洞洞,不由庆幸的想到,幸好这里没缠小脚,不然她死定了! 穿耳洞事件过去之后,家里就正式忙了起来。因今天又要准备年礼,又要准备聘礼,比往年更加忙碌。王氏一面让顾福他们在置办年礼的时候,顺便买了银饰、尺头等物,又唤了几个裁缝在家,给家里人做新衣。 猫儿和顾全因还在长身体就各做一件,南瓜有了身孕,也是只做了一件,其余人皆是两件衣服、一件袍儿、一件袄儿,一共裁剪二十多件衣服,又兑了五两银子,与裁缝做工钱。 又跟顾四牛商量半天,给几个平日来往亲近的亲戚,每家半口猪,半腔羊、两坛酒、一袋米作为年礼。而已经成为亲家的孙家,送了一口鲜猪、两坛自酿的葡萄酒、一百个春卷过去。又让顾福和陈君玉以学生的身份,给柳教授送了一口鲜猪、两坛自酿的葡萄酒、两匹大红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过去。王氏又与王姑子的庵里打斋,派人送了香油和米面去。 孙家和柳教授的回礼也甚是丰厚,孙家送了两坛金华酒、二十斤糟鲥鱼、二十斤糖球、大红五彩妆花锦鸡缎子两匹过来。柳家送了两坛木樨荷花酒、两匹妆花红金缎子、一百个内造果馅金饼、两匣徽墨、一万张纸过来。 王氏其余皆不在意,对缎子和内造的果馅金饼极是喜欢,忙用攒盒装了果馅金饼,过年招待客人极是体面。见那缎子织的亮闪闪的极少好看,心想着等女儿的出嫁的时候当嫁妆用很不错。 虽说王氏雇了几个短工帮忙,可猫儿和南瓜每天不是灌香肠、就是做蛋饺、包汤圆、裹春卷,闲暇的时候手里不停的绣着荷包,整日忙得团团转,都忘了自己耳洞上的疼!她不由感慨,自己果然前世是太空了,整天没事干,就想着耳洞的事情了,才会这么疼的!要是前世跟今生一样忙,说不定她的伤口早好了!这几日便是顾福和陈君玉,也被村里缠着,一家家的写对联,忙得整天都不在家。 这日猫儿难得空闲了,见孙家送来的二十斤糖,不由想起幼时吃过的芝麻糖和花生糖不由嘴馋,就缠着王氏要把那糖做芝麻花生糖吃。王氏想着自家做糖也好,过年也不用买糖果吃了,便点头答应了。猫儿是没那个力气做糖,最后还是王氏跟南瓜两人,把二十斤糖全做了。 “小心烫!”王氏把芝麻糖切成薄薄的条状,轻拍了嘴馋的顾全,顾全拣了两块吃的不亦乐于,连猫儿也忍不住拿了一片芝麻糖在一旁慢慢的舔着。 顾福和陈君玉两人从外面带了一身的寒气进来,猫儿见了,连忙先给两人到了两碗极热的酒酿圆子,又给两人除了外衣,放到外头去扫衣服上的雪花。 两人见了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眼睛一亮,端起碗就喝了起来。猫儿扫了雪回来笑道:“哥,家里的春联还没有写呢!” 顾福一边吃酒酿圆子一边说道:“让你玉哥去写,他比我写的好!” 陈君玉一口气喝了两碗酒酿圆子才说道:“猫儿,可有吃的,可饿坏我了。” 猫儿说道:“午饭还热着呢,我去给你拿。” 陈君玉忙拦着说道:“别去弄午饭。可有粥,我饿过头了,不想吃什么油腻腻的东西。” 猫儿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们炖两个鸡蛋羹吧?炖的嫩嫩,就放一点盐和麻油?” 两人连忙点说道:“好,就吃鸡蛋羹!” 猫儿炖了两盏鸡蛋羹,又装了两碟子糖端了出去。就见顾禄、顾寿一脸疲惫的歪在**,喝着酒酿圆子。她笑着问道:“二哥、三哥,你们吃过了吗?” 顾禄点点头,“吃过了。” 他见猫儿手里的糖不由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姆妈做的花生糖和芝麻糖。”她说道。 顾禄丢了几块在嘴里,“挺不错的。” 猫儿见几个兄长难得聚在一起,又是难的的清闲,便笑着说道:“要不我给你们去热壶酒,弄几个下酒菜,你们一起喝点酒?” 顾禄说道:“好啊!大哥,你看呢?” 顾福点头说道:“也行,好久没有跟你们一起喝酒了。” 猫儿下厨炒了蟹粉炒蛋、蒸了一段糟鲥鱼、煎了春卷、切了肴肉,又把夏天时做好的虾皮取出,各装了一碟。想想觉得还是不够,就又切了三个高邮鸭蛋,摆了一朵花形,露出了红邓邓蛋黄,又装了两碟花生、茴香豆,暖了一大壶极热的金华酒,五只劝杯,五双牙箸,摆在桌上。用铁钳子剥了一下炭火盆,让火盆燃得更旺了一点,才端着自己的小针线篮子,去王氏和南瓜在的偏房。 绢花 “猫儿,快来!这闹娥儿是你做的吗?”猫儿才掀起厚重的帘子,就听到王氏欣喜的声音。她抬眼一看,就见自己给南瓜做的几只小昆虫正在王氏的手里。 她点点头说道:“嗯,是我做的。”南瓜肤色较黑,五官生的也不是很好,让她带绢花反而有东施效颦的感觉,所以猫儿特地给她做了一些蛾子、蝴蝶之类小昆虫头饰。 王氏爱不释手的看着手里的这只小瓢虫,“我还第一次见虫儿比花儿更好看呢的!多精致啊!” 猫儿笑着从房里翻出一只木匣子说道:“谁说的,我的花做的也很好看的!” 王氏欣喜的翻出几朵玉梅花儿,“就跟真的一样呢!比你哥哥杂货铺子里的花儿更好看呢!猫儿还有吗?干脆就让你哥的杂货铺子买你做的花儿好了!” 猫儿一听连忙合上自己的匣子说道:“这可不行!姆妈你可知道我这些花儿花了多少时间做吗?” 王氏随手拈起一朵水仙花说道:“做了多久?” 猫儿指着她手里的那朵水仙说道:“做这些水仙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这些花芯一根根的打结、挽扣、挑毛,那么嫩的黄色,都是我用哥哥画画用的颜色一遍遍的染出来的,光是做这些花芯就花了我半个月时间呢。”她做的是仿真花好不好?没有现代工具的帮助,一切都要手工完成,做起来非常辛苦的!她那里舍得出去卖钱啊,这些都是留着给自己戴和送人的。 王氏一听,连忙把水仙花放回匣子里,“本来我还想送几朵给你表姐和舅妈呢!现在就算了!” 猫儿说道:“等我以后多做了一点再给她们吧。” 南瓜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猫儿,难道就没有容易一些的法子吗?我看你做的比外头买的好多了!要是能开个这样的铺子,一定有人来买。二弟带回来的花儿听说是二十文钱一朵,你起码能买到五十文一朵!” 王氏一听来了兴致说道:“猫儿,可有容易些的法子?” 猫儿歪头想了想说道:“可这花做起来繁琐,容易些的法子是有,但要打模子,买整匹的布料,请人手帮忙……光是这些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说我们东山镇这种小地方,哪有这么多人买这么贵的花儿啊?要是去府城里倒是有销路,可是在府城租个铺子要多少钱啊!再说这花儿买的贵,常来的买家定是大户人家,那些大户人家买这些脂粉花儿都是有固定的商铺,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能争得过人家吗?” 猫儿更没有说出口的是,在苏州府里开个商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打点地方官、街上的地痞流氓、应付前来找麻烦的竞争对手……想想就是一堆麻烦,避之不及。 王氏同南瓜满腔热血被猫儿冷水一浇就熄灭了,猫儿笑道:“我们又不愁吃喝,去想这些烦心事干嘛?有这些空,还不如绣花做耍呢!最主要是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外面绢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做的绢花,在村里觉得好看,说不定到了苏州府里就觉得土气了。” 南瓜笑道:“我只是想着马上就要元宵,接着又是花朝,妹妹的花儿做的这么好看,若是能卖钱,到能赚一笔。我们小本经营,开始也不需要买整匹的布料,只要这些成衣铺子买些零散的布头就行了。至于店铺,我们可以不开,可以自己提着篮子去街上买就行了。不过妹妹刚在说的事情也在理。” 猫儿一听,若有所思的望了南瓜一眼,大嫂似乎还是挺有生意头脑的,她说道:“大嫂说的也在理,可是大哥马上要考科举了,你一个秀才娘子提着篮子去沿街去买花也不像样子。我们是可以去买些零散的布头,可这些布头颜色就不是我们能挑选的。再者我说整匹的布料,也不是光为了颜色,而是为了做花方便。想做我这种绢花,如果不是自家做着玩,就一定要请人手、做模具。我觉得家里真要开绢花作坊,还是等哥哥考上举人之后比较方便。”猫儿很实际的说道,她也不是不想赚钱,而是古代商人是极受歧视和压迫的,但家里要是有了个举人老爷,就不一样了。 “不错,猫儿说的在理。”顾四牛慢吞吞的走了进来说道:“再说我们今年哪有什么时间去开作坊?还是等来年空一点再说吧。” 王氏想想也是,又是寿倌儿成亲又是福倌儿、玉倌儿考科举,的确没时间开作坊,“那还是缓一下吧,等今年过了再说吧。”她给顾四牛倒了一杯姜茶说道:“你去外头看过了?咱们家的牛羊可有冻死的?” 顾四牛一边喝茶一边说道:“都看过了,没冻死的。” 猫儿笑眯眯的拉着南瓜说道:“嫂子,等十五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花灯,到时候你带上这个闹娥儿一定好看。” 南瓜脸一红,扭捏的说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做搞这些干什么?” 猫儿说道:“嫂子正是最漂亮的时候,那是什么一把年纪啊!嫂子你放心,我保管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姑嫂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院外有人喊门,王氏推着顾四牛说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顾四牛匆匆喝了半盏姜茶,披上棉袍说道:“这么这么冷的天过来?”过了一会,顾四牛进来说道:“是柳大人家里派人过来,说是来找你的。” “找我?”王氏纳闷的说道:“找我干什么?”原本王氏三人因屋内暖和,已经脱去了外套,现在少不得将衣服穿好了,才让人进来。 来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嬷嬷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两人进来先给众人磕了头,才起身立在一旁。 王氏先让两人坐了,那嬷嬷不敢坐椅子上,只拉了一张小板凳半坐着,那小丫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坐着,猫儿看着那嬷嬷,想来可能是主子面前得用的,不然也不会坐下。 嬷嬷递了一个拜匣过来,小丫鬟递了一个精致的木盒。猫儿接了拜匣,南瓜接过了木盒。 猫儿指了一碟点心示意小丫鬟吃点心,又打开了拜匣的,取了里面的帖子看,“姆妈,是柳夫人约你十五去赏灯呢!” 王氏听了微微一愣,但也是一喜,她正想去看看柳姑娘呢,不由点点说道:“柳夫人当真是客气了,我一定会去的。” 南瓜打开盒子,竟是一盒儿新鲜的玉簪花儿,现在是隆冬时节,这一盒儿玉簪花儿是极珍贵的,王氏不由一惊,“好新鲜的玉簪花!” 嬷嬷忙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家姑娘给嫂子和姐姐戴的。” 南瓜看了猫儿一眼,便说道:“代我谢谢你家姑娘。” 嬷嬷说道:“大嫂客气了,我家姑娘说,早就知道大嫂子和姐姐了,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见面,这次元宵,大家可以好好亲近亲近了。” 猫儿抿嘴笑了笑,趁着王氏同嬷嬷闲话的时候掀帘走了出去,去自己房间先把回帖写好了之后,想着柳姑娘送过来的玉簪花,她肉疼嘟了嘟嘴,从房里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箱子,又去厨房里找了点心包裹起来。 这时王氏也打赏了两人赏钱,又让顾四牛打赏了赶车人。王氏接过猫儿从身后递来的礼物,让嬷嬷把回礼带回去。 王氏看着这玉簪花儿,不由头疼的蹙眉说道:“这花儿怎么办?家里又没什么冰窖,可存不了鲜花,放在家里半天就萎了。” 猫儿暗自摇头叹息这未来的嫂子尚缺乏历练,她送的这礼若是给同为世家的人家,无疑是极重也是极好的。可是他们这般的农家,这花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还让他们不知道送什么回礼好。 “要不我做玉簪饼吃?”南瓜提议说道。 王氏摇头说道:“算啦,这寒冬腊月的,还不知道这花儿怎么种出来的呢!不要吃出什么问题来呢!” 猫儿撇嘴说道:“还能怎么办?就这么放着呗,难道还送人不成?这么贵重的礼,谁家受得起?” 王氏听她语气不对,不由问道:“你回了什么礼过去?” 猫儿木着精致的小脸淡淡的说道:“我送了一些绢花,二十个豆腐皮包子。” 王氏一听,不由问道:“就这些?够不够?人家可是大世家,什么东西没吃过?你就送了二十包子,几朵绢花过去?” 猫儿仰头望着王氏,态度极为严肃的说道:“姆妈,你放心,那包子宫里的太后也吃得了!”至于那绢花,都是她做出的精品好不好?数量虽少,可绝对看上去跟真的一样,还不会枯萎,不是比戴真花还好? 王氏好笑的轻敲女儿的小脑袋:“胡说八道!宫里的太后怎么会吃这种我们老百姓吃的东西?这种犯忌讳的话,可不许乱说。” 猫儿撇嘴,谁说宫里的太后不吃?豆腐皮包子的确是以前宫廷吃的东西。想起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无比的肉疼!她送出去的东西,或许不是很贵重,可是都是非常花心思的东西!要不是看在玉哥从小疼她的份上,她才不会给玉哥这个面子呢! 先不说猫儿在家里肉疼,柳家派过去的嬷嬷正给柳夫人说在顾家的事情。 “这位王氏娘子,谈吐随和,颇有一些见识,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妇人。那顾先生的娘子董氏,倒真是——有些委屈了顾先生。”柳夫人派出去的章嬷嬷是柳夫人的乳姐,极得柳夫人的宠幸。 “那顾家的姑娘呢?”柳夫人说道:“我听说,她跟陈先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长什么模样?小莲那丫头不是说,陈先生身上的衣物鞋袜荷包之类的东西皆是出自她的手。”柳夫人最急的就是这事情,想想顾家的丫头跟陈君玉青梅竹马的情分,万一—— 章嬷嬷“噗嗤”一声一笑说道:“小莲那丫头连人家姑娘年纪都没有打听清楚,我今儿看顾家那姑娘,顶多七八岁的年纪,生的倒是真真出色,粉团团的一个小玉人儿!庄户人家,家里没有那么多丫鬟婆子,陈先生的衣服皆是她打理的,也不奇怪。” 柳夫人一听,便松了一口气,“小莲这死丫头,连人家年纪都没有打听清楚。不过才七八岁的孩子,这么能干,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章嬷嬷说道:“可不是,我看今天的回礼,似乎也是顾家的姑娘打点的。” “哦?”柳夫人好奇的说道:“你拿过来给我看看,都是回了什么礼?丽娘那丫头,连送礼都不会送,居然给人家送了一盒儿玉簪花,她以为是送她那些手帕交啊!” 章嬷嬷示意众人把礼物呈上来,柳夫人抿嘴笑道:“又是吃的,果然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实在!” 章嬷嬷笑着说道:“顾姑娘还送了一张礼单呢。” 柳夫人说道:“哦?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章嬷嬷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礼单递上,柳夫人接过打开,“咦!”她惊讶的说道:“这孩子的字写的还真出色呢!”她看着看着,越来越惊讶,片刻叹道:“若这回礼那孩子打点的,还真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孩子呢!难怪顾先生这么宠这个妹妹。” 章嬷嬷好奇的问道:“夫人,顾姑娘送了什么回礼?” 柳夫人说道:“你把她送的匣子,拿上来让我瞧瞧。那二十个包子,你让厨房去蒸了。我还没有听过豆腐皮还能做包子的呢!那么薄的东西!” 下人应了一声,就带着二十个豆腐皮包子去了厨房,小丫鬟又把一只精巧的大木匣子奉上,章嬷嬷打开一看,不由惊呼:“这顾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花?” 柳夫人笑着拈起了一朵递给她说道:“你看仔细,这是绢花不是真花。” 章嬷嬷结果仔细看了看说道:“咦?真的呢!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是绢花呢!不知道是谁做的?这手女红可是绝了!” 柳夫人看着匣子里绢花,只有牡丹和梅花两种花,可做的极为精巧,还能看出品种来。那梅花有红梅、腊梅还有绿梅,最引起柳夫人注意的就是三朵硕大的牡丹绢花了,一朵豆绿、一朵魏紫,还有一朵赵粉。 “夫人,你看这朵绿的,跟你今天的衣服正好相称。”柳夫人今天穿的正是一件葱绿金丝袄儿。 柳夫人拿起豆绿,“这叫豆绿!”她递给了章嬷嬷,示意给她戴上。 章嬷嬷一边给柳夫人戴花,一边笑着说道:“这么漂亮的绢花可不多见,这顾姑娘可真有眼光,这么漂亮的花儿,也就夫人能配得上了!” 柳夫人捧着铜镜欢喜的笑道:“真是聪明灵巧的孩子,这么漂亮的绢花我还没见过呢!你看她做的多细心啊,那花瓣上的褶皱都跟真的一样!内造的宫花,虽说用的布料都是上等的,可没她做的这么细心。” 章嬷嬷说道:“可不是!我看这绢花做的便是上次大少奶奶戴的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宫花都比得上了。” “这梅花给姑娘送去,让她正好在元宵戴上。”柳夫人心里极是得意,寻思着过年的时候,要把这些绢花戴出去跟大嫂好好比比。她亦是北方大世族出生,在娘家的时候,她虽庶出,可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故颇得父亲和嫡母宠爱。若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想嫁到江南来,也不会嫁给柳教授。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有人进来传话。 大年夜 “夫人,少爷下学回来了。”柳夫人听到丫鬟的话,不由一喜,刚想让说让他进来,就听到——“孩儿给母亲请安。”童稚的声音伴随着蹬蹬的脚步声,一个宛如金童般的小男孩快步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给柳夫人请安。 柳夫人连忙拉起他,“我儿,地上冷,别跪了。下学回来了?今天先生教了你什么?” 柳文理撒娇的扑到柳夫人的怀里说道:“姆妈,我饿了。” 柳夫人一听连忙让丫鬟把点心奉上,自己亲自挟了一个喂到了儿子嘴里,柳文理张嘴咬了一口:“好吃!姆妈这是什么点心?我怎么以前没吃过?” 柳夫人这才注意到,送上的点心竟是以前没见过的,似乎是用豆腐皮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包子,她不由问道:“这就是顾家送来的豆腐皮包子吗?” 章嬷嬷说道:“正是顾家送来的包子。” 柳文理拉着柳夫人的是说道:“姆妈,我还要吃。” 柳夫人又喂了他两个,见他还要吃忙说道;“不能再吃了,再吃你晚膳就用不下了。” 柳文理嘟起小嘴:“姆妈,我不吃晚饭了,我就吃这个包子。” 柳夫人摇头说道:“这怎么可以?你再闹,我就告诉你爹去。” 柳文理一听,连忙说道:“姆妈,我不吃了,你别告诉爹爹。” 柳夫人含笑说道:“快去做功课吧,要是晚上你爹查你功课的时候,你还没做完,我可不会帮你了。” 柳文理眼珠一转,撒娇的说道:“姆妈,你再让我吃一个,我就去做功课。” 柳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又喂了他一个,才让丫鬟送他去书房读书。她看着碟子里剩下的两个包子,不由好奇也挟了一个,真这么好吃吗?包子内陷鲜美非常,柳夫人一连吃了两个才吃出里面似乎放了金针、木耳、香菇等物。 “做的真是不错。”柳夫人连声称赞说道:“送八个去老夫人那里,剩下的蒸了给老爷、姑娘各送一份去。” “是。” 柳夫人笑叹道:“我也隐约听说,顾先生家里也曾富贵过,现在看来该是真的了。先不说这包子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出来的,就是这花儿,若无人给顾姑娘看花样,她手再巧也是做不来的。她做的这些可是名品呢!便是我,也是嫁到了这里才看到这些牡丹名品的。” 章嬷嬷的说道:“可不是呢!顾家虽说穷一些,可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是角落也没有一丝的灰尘。几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虽说旧一些,可浆洗的干干净净,身上一个补丁都没有,但凡有磨损的地方,都是绣了花样上去的,这位王氏夫人真是会做人家的人。陈先生虽说自小父母双亡,可由这样的人家抚养长大,也是他的福气。” 柳夫人点点头说道:“等元宵他们过来的时候,你嘱咐底下人,别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王氏虽不是陈先生的生母,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是亲生的也就如此了,切忌不可怠慢了人家。” 章嬷嬷说道:“我省得。” 刚说着,只见一老嬷嬷进来说道:“夫人,聂府派人给您送年礼来了。”说完递了一个礼单上来。 柳夫人娘家姓聂,一听娘家来人,立即说道:“快!请人进来!”又命人备下银子尺头封赏来人。 聂家派了两个年约四旬左右的执事媳妇前来送礼,进了门先给柳夫人磕头请安,柳夫人命人拿了两个脚踏让两人坐下,问道:“大哥身体可好?大嫂身体呢?” 其中一年纪略长媳妇笑着说道:“姑奶奶放心,老爷、夫人身体一切安好,只是惦记着姑奶奶身体。” 柳夫人听罢,红了眼眶说道:“我出嫁这么些年,都没能回过娘家一次,连最后爹娘去世都不能——真是太不孝了!眼下也只能在菩萨面前多烧一柱香,给爹娘多积点福气。” 柳夫人说完,两名媳妇也唏嘘不已,片刻之后,柳夫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过后,才又问起娘家的事情,“对了,仲哥也快成亲了吧?这孩子也太命苦了。”柳夫人说完,眼眶又红了起来。 两名媳妇面面相觑,叹息一声,那年长的说道:“姑奶奶有所不知,二少爷那位未过门的妻子也是命薄,又去了!” “什么?!”柳夫人惊呼一声,用帕子惊讶的捂住嘴,“他——” 年轻的苦笑的说道:“这还是一年前的是事情的!这次二少爷也跟着我们一起来了,正好进门的时候遇到柳大人,被柳大人拉去考校功课了,让我们先过来给姑奶奶请安。” 柳夫人诧异的问道:“他好好的不在家过年,来这里干什么?” 两人说道:“二少爷跟着海船一起出海,因海船这次是从张家港出发的,所以二少爷就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准备过完年之后,就跟着海船走了。” 柳夫人说道:“这孩子!若说心情不好,哪里不能散心?非要去海上?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年长的说道:“可不是嘛!为这事夫人都哭过好几次了,可是二少爷就是不听,老爷最后是没了法子,才答应二少爷的。说起来二少爷不是第一次出海了,有了经验,老爷也能放心一点。” 柳夫人叹息不已,这是柳教授笑声传来:“夫人,你看谁来了?” “侄儿给姑母请安。”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名年约弱冠的青年男子上前给柳夫人请安。 “快起来!”柳夫人连忙把侄子扶了起来,叹气的望着眼前俊眉朗目的年轻人,“老爷,仲哥才到这里,你就考校他功课!”柳夫人轻嗔的说道,“也不让他休息一下。” 柳教授哈哈大笑的说道:“我也不是开心嘛!致远当年以十七岁稚龄就考上了解元,等敬之、思成让他们好好跟致远亲近亲近。”致远是聂瑄的字,敬之是陈君玉的字,思成是顾福的字。 柳夫人拉着聂瑄的手说道:“对,你留在这里好好玩玩,散散心。” 聂瑄温和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姑母。” 柳夫人说道:“老爷,要不我们先用晚膳吧,用完晚膳之后,也好让仲哥早点休息。” 柳教授点头说道:“也好。” 柳夫人唤人开饭,又让柳文丽、柳文理拜见表兄。吃毕晚饭,众人各自歇下不提。至次日,比往日更忙,不必细说。 转眼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这日顾家人早早的起来了,换上了新的门神、对联、窗花,新油了桃符,把家里打扫的焕然一新。王氏领着南瓜把家里的年货再次整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算放心,毕竟今天是集市的最后一天,之后就要等过了正月十五才会重新开集了。 次日一早,顾四牛早上起来,就带着一家人去宗祠祭拜祖先,猫儿是女儿,是没有资格入宗祠祭拜祖先的,陈君玉是外人,也不能去顾家的宗祠。顾家人生怕陈君玉一人寂寞,向来是把猫儿留下陪他的。陈君玉一早起来就在书房看书,猫儿则趴在书桌上,染着消寒图上的梅花瓣。 “玉哥,你在看什么?”猫儿把一瓣梅花瓣染得漂漂亮亮之后,满意的放下毛笔问道。 “我在看史书呢!”陈君玉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那瓣梅花,微微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猫儿染得真漂亮。” 猫儿笑眯了大眼睛,小脑袋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玉哥,你上次给我讲了一段草船借箭,是不是史书里的故事?我还要听!” 陈君玉哑然失笑,“好,那你爱听什么?” 猫儿眼珠转了转说道:“玉哥,你看到什么地方,就给我讲什么地方的故事。” 陈君玉说道:“唔,我看看。”他翻了一下说道:“我给你说个大秦朝开国皇帝同苏皇后的事情吧。” 猫儿没看过这个时代的时代,一听说是皇帝和皇后的八卦,立即兴奋的点点头,“玉哥,你等等,我去那点小点心,我们一边吃茶一边吃点心一边讲故事。” 陈君玉好笑的说道:“好,我等你。” 猫儿笑眯眯的从厨房里拎了一个大铜壶放在架了铁丝网的炭盆上,又拿出几碟小茶食,给陈君玉到了一杯姜茶,给自己到了一杯红枣蜜茶。 陈君玉接了没放红糖的姜茶,缓缓的讲起了秦朝开国皇帝同苏皇后的故事。猫儿才听了一个开头,就惊讶的发现,这不是光武帝和阴丽华的故事吗?她早就发现这个时空的历史,同中国古代的历史总有无数相似的地方,是历史总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呢?还是这个时空同地球有着某种关联? 陈君玉讲到最后,才慢慢的总结了一句:“百忍成钢。苏皇后是个极聪明的人!” 猫儿若有所思的望着陈君玉,他是在说苏皇后还是自己?为什么玉哥会有这种感慨?似乎自从他去府学读书之后,人就渐渐的变了,是受了某种刺激吗?还是说——他已经开始渐渐长大了? 陈君玉见猫儿一脸迷茫的望着她,不由问道:“猫儿,没听懂吗?”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觉得皇帝很坏,明明苏皇后才是正妻,为什么他还要让苏皇后当贵妃呢?让那个坏人当皇后呢!” 陈君玉哑然失笑说道:“傻孩子,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好人坏人。”他顿了顿说道:“猫儿,你认了多少字了?” 猫儿歪头说道:“我跟着小哥读过三字经和千字文。” “嗯,启蒙的也差不多了,”陈君玉说道:“等过了年,你把全倌儿的书拿来看,若是有不懂的就记下,等我或是福哥回来之后,再教你。” 猫儿歪头说道:“玉哥,五哥跟我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陈君玉要笑不笑的说道:“这臭小子书没读多少,倒是学了不少迂腐的鬼话!若是我跟你福哥没考科举,你不认得字也就算了,可现在——”他顿了顿说道:“猫儿你只要记住,女子无才又怎么能成妇德呢?自古那些列女传上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不认字的呢?”他见猫儿一脸的茫然,笑着说道:“你以后就会明白我跟你说的意思了。” 猫儿点点头,心里暗暗兴奋,看来玉哥这么多年书也不是白读的,没有越读越傻!“玉哥,你现在就教我读书好吗?”她撒娇的说道。 陈君玉笑着点头说道:“也行,你不想出去玩吗?” 猫儿摇了摇头,“不想。” 陈君玉一边教,一边惊讶的发现,猫儿竟然聪慧异常,他不过口授她一遍文章,她听后就能背出一大半来,不由叹息的说道:“可惜了你不是男儿身。” 猫儿仰头笑眯眯的说道:“猫儿要做爹爹、姆妈、哥哥们的贴身小棉袄,不要做臭男生!” 陈君玉哈哈大笑,将她抱在怀里,一字字的教她诵读。众人中午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温馨的场面,王氏和顾四牛不由相视一笑。 中午吃饭大家吃的很简单,午后众人围在炭盆旁闲话,陈君玉兴致来了,继续教猫儿读书,顾福也在一旁不时的说上几句,顾贵和顾全怕两个哥哥把他们也抽去考校功课,早早的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天就渐渐的黑了。顾四牛忙把每间房间的烛火都点燃了,众人摆上了年夜饭。鸡鸭鱼肉,无不毕陈,当中还放了一只烧的油亮的猪肘子,素菜中必有黄豆芽,叫“如意菜”。 过年的饭菜是难得的丰盛,王氏见大家吃得香,而女儿只能跟着自己吃素,不由愧疚,“我再去弄点菜吧,猫儿你想吃什么?” 猫儿笑了笑说道:“姆妈,我不饿。”她对吃素不是很排斥,事实上她在现代的最后几年,也几乎是个素食主义者,唯一可惜的就是她连年糕都不能吃,因为年糕都是拿荤油做的。 王氏想了想,最后还是蒸了一碗鸡蛋羹给女儿,“来,囡囡吃这个。” 猫儿说道:“我吃不下,我们各吃一半吧。” 王氏含笑点点头,顾福见状,连忙对南瓜说:“你去把甜羹和素包子、素蛋饺、素春卷拿过来。” 猫儿吃了一个豆腐皮包子,三个素蛋饺,又吃了两个没放猪油的芝麻汤团、一碗甜羹,小肚子就鼓起来了。其实依照某伪萝莉贪图享受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沦落到过年的时候,没有东西吃的境地呢?除了现成买的糕点之外,其余自家能做的点心,她都准备了素的。 这时门外想起了爆竹声,猫儿连忙说道:“姆妈,我要去看烟花!”她手里拿着一只豆沙春卷,就要往外面跑。 王氏连忙给她和顾全穿上衣服,叫来顾福和陈君玉抱着两人出去看烟花,“福倌儿,你好好看着你弟弟,别让他去碰爆竹。” 顾福笑道:“我知道了!” 现在已经还不到半夜,放烟花的人家不多,等到半夜的时候,那烟花爆竹声几乎是绵延不绝,顾家烟花爆竹不多,所以要等到半夜才能放起来。 喝了甜羹,吃完年夜饭,就是顾全等了半天的压岁钱发放时间。今年不止是顾四牛和王氏给两人压岁钱,连上前几个大的,包括顾贵都给了两人压岁钱。虽然数目不多,不过几个铜板而已,也足够让两小开心不已,连忙塞到自己的小荷包里。 顾四牛说道:“当年我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从这个时候就要开始放爆竹,一直要放到半夜才停歇。” 王氏说道:“我没出嫁的时候,年年家里从这个时候开始就要放爆竹了,尤其是初四晚上,我们家都要放一夜的爆竹呢!” 猫儿听的小嘴微张,这么多爆竹,要花多少钱啊!顾四牛和王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小时候过年的往事。吴地风俗,大年夜半夜之时,要放爆竹三声,称为闭门炮仗。 等了半夜的时候,爆竹声绵延不绝的传了过来,顾四牛领着顾福去外面放爆竹,猫儿和顾全挨着窗户往外看,闹了大半夜,两小才支撑不住,倚在爹娘的怀里睡了。 初三(一) 猫儿大年初一的早上,就是被爆竹声给惊醒的,吴地风俗,大年初一开门之时,也要放放爆竹三声,叫作开门炮仗,象征“高升三级”。 今年因顾福、陈君玉都要去乡试,故顾四牛特别重视,特地让他们两人去放爆竹,期望能博个好彩头。 家里悬挂神轴,点香烛,供茶食糖果于祖先牌位前,一清早起来,要给祖先磕头,这叫“拜喜神”。拜完喜神之后,小辈给长辈磕头拜年之后,才能开始吃早饭。早饭也是吃年糕、春卷、汤团、园子,取高兴团圆之意。 吃完早饭,王氏兴冲冲的拿出顾全和猫儿新做的大红袄儿,又给两人一人梳上了一对裹着大红布的包包头,最后在两人的眉心点上了一点胭脂。嘿!活脱脱就是两个从年画里蹦出来的大福娃娃。王氏搂着自己一对小儿女,怎么看怎么爱,一手搂着一个,狠狠的亲了一口。 猫儿似醒非醒的闭着眼睛任王氏给自己穿衣打扮,昨晚她听了一夜的爆竹声,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现在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对王氏的一切举动都不反抗。顾全耷拉着脑袋:“姆妈,我不要点胭脂啦!我是男人了!又不是小女娃娃!丢死人了!” 猫儿听到他的话,差点喷笑出声,笑死人了!八岁,呃,不对九岁的男人!她睁开了困倦的双眼,好笑的望着小哥。 王氏也乐得哈哈大笑,搂过小儿子,在他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坚决的说道:“不行!” 看着顾全垮下的小脸,猫儿很不厚道的笑出声,顾全瞪了妹妹一眼,称王氏不注意,坏心眼的去挠妹妹痒痒,猫儿咯咯笑着,挣不过小哥的力气,干脆耍赖似得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小哥不要!囡囡错了!”说完嘟起小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全小脸一红,嘴里依然不饶人的说道:“看你再敢笑我。”手却轻轻的把她扶好站稳。小妹从小身体就不好,又一向不肯多走路,弄得现在脚下无力,时常会跌倒,顾全也不敢跟她闹的太过,摔到了她,倒霉的是自己。 猫儿对这身打扮到没什么反感的,她跟顾全几乎每年过年就是这身打扮,有了这么一身打扮,还能多拿一些压岁钱呢!猫儿黑白分明的杏眼笑成了月牙型,自从大哥考上廪生之后,她每年的压岁钱都不用上交了! 吃完早饭,大家就出门先一家家的给家中长辈拜年,然后几个小孩子再去给村里的每家每户拜年。这个时候,就是平时再穷的人家,也会塞把糖果给孩子的。 大年初一午饭是在大伯家吃的,老顾家顾四牛那一辈一共有四个堂兄弟,大伯和三伯是同父的嫡亲兄弟,都是大爷爷的儿子,二伯是二爷爷的儿子,父亲同三位伯伯都是堂兄弟。不过到了大哥这一辈,孩子就一下子多了许多,大伯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二伯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三伯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这些还没有算上夭折的孩子呢!算起来他们家孩子还是最少的。虽说大家是亲戚,可猫儿极少跟堂哥、堂姐一起玩,基本上只达到见面能知道名字的程度,有些也就一年见一次面。 吃过午饭后,男孩子自然围成一堆出去玩了,女孩子也找了一块平坦的朝阳地踢毽子的踢毽子,丢沙包的丢沙包。王氏哄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儿去跟姐姐们玩,可是猫儿扭着身子不肯出去。 顾全指着小妹哈哈大笑的说道:“她毽子只会一个一个的踢,谁肯跟她一起玩?” 猫儿红了红脸,顾全说得不错,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是一个标准的运动白痴,凡是女孩子玩的踢毽子、跳皮筋、丢沙包、跨步、跳绳……她没一样是会的。她从小到大的体育成绩的除了帅哥体育老师教导她的那一年是优秀,其他都是低空飞过的,这或许也是她心心念念的不忘五禽戏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虽说当年她嫌弃苦才不肯再去跳舞的,但大半原因还是因为父母见女儿学了这么多时间舞蹈,只把基本功学的很到位,其他就是让她跳一段练习曲都不行,更不要说是翩翩起舞了,实在不像是个有天分的人,才同意她放弃的。 猫儿嘟起了小嘴,小脸埋在了姆妈怀里,王氏也知道女儿从小这方面特别不行,但是依然哄道:“去,乖囡,跟姐姐们玩玩就会了。全倌儿,不许欺负妹妹。” 顾全嘟哝的说道:“是她自己不会踢,怪我做什么。”他拿起丢在地上的毽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踢了起来,他一边踢一边得意的望着妹妹。 猫儿翘着小嘴:“这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福哥和玉哥不是也不会,可是他们读书好!我不会踢毽子,玉哥我说读书可聪明啦!” 顾福笑盈盈的说道:“谁说我跟你玉哥不会踢毽子。” 顾全脚一歪,毽子往顾福处飞了过去,顾福伸脚接过,熟练的踢了起来,“敬之,接着!”陈君玉也玩心大起,伸脚一勾,稳稳的踢了起来,两人还不时的翻着花样踢,看得一旁的大人孩子都喝彩起来。 顾全笑道:“谁说福哥和玉哥不会踢毽子?就你这个小笨蛋不会!玉哥说你聪明,那是骗你呢!一本三字经我半天就出来了,你花了半个月还背的结结巴巴的。”众人听闻后,皆哈哈大笑。 这下脸丢大了,伪萝莉虽然内心已经是大婶级别,但脸皮还是挺嫩,小身子不好意思的扭到了王氏的怀里,这下任王氏如何哄,她都不肯起来了。众人哈哈大笑,顾全笑的跌在地上,第一次他在小妹面前有胜利的感觉。 顾福责备的看了小弟一眼,弯腰把害羞的小猫从姆妈怀里拉出来,“猫儿,来,大哥教你怎么踢。” 猫儿用力的摇头:“我不要踢,脚会疼!”她撒娇的说道,她讨厌任何运动,她之所以天天坚持做五禽戏就是因为它不需要很剧烈的运动,就能保持身材。 顾福轻刮她的小鼻子,“懒丫头!” 顾大牛笑眯眯的说道:“女孩子文静些好,不踢就不踢,来来,猫儿到老伯伯这里来,老伯伯给你剥花生吃。” 猫儿一听立即跑了过去,亲昵的拉着顾大牛的手臂说道:“老伯伯,我不要老伯伯剥,我给你剥花生,我们一起吃。” “好好!”顾大牛被小侄女哄得眉开眼笑,当真拿了一碟花生,两人凑在一起一边吃花生,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笑,一老一小其乐融融。 王氏见状,哭笑不得的摇头,这丫头的精怪性子,真不知道像谁。 初一晚上在顾二牛家里吃的饭,初二中午先去顾三牛家吃饭,晚上再去四牛家吃饭。几天吃下来,除了王氏和猫儿,个个吃得油光满面。初三是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一早上王氏就收拾停当,早早的带着家人去镇上拜年。 王世泽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了,一见顾家的马车来了,就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舅舅,恭喜发财!万事如意!”猫儿和顾全依然是大年初一的打扮,打扮跟财神童子似得,嘴里还说着吉利的话,逗得王世泽眼睛都快笑没了,连忙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 众人进了内堂,顾家的孩子磕头给舅舅王世泽和舅母孙氏拜年,孙氏只生了一个女儿,最喜欢的就是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见了顾全,连忙把他搂在怀里,不住的叫着宝器心肝。 顾全平时也很亲近孙氏,因为孙氏从小就很疼他,他抱着孙氏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舅妈,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孙氏乐得眼睛都快笑没了,抱着顾全也狠狠亲了一口,“舅妈也想死小心肝了!” 王世泽和孙氏的独女王兰因上前给姑姑、姑父拜年,王氏连忙拉着兰因的手说道:“半年多不见,因娘越大越漂亮了!越来越像大姑娘了。” 兰因粉脸一红,抬手轻理鬓发,嘴里不依的叫了一声:“嬢嬢!”她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女子,婀娜纤细,清秀如水,虽非绝美,可自有一种温柔缠绵的之态。 孙氏含笑说道:“这丫头过年都十二了,过几年就要嫁人了,怎么能不像大姑娘呢?” 王氏关心的问道:“可曾说人家了?” 孙氏满是笑意的望了女儿一眼,兰因红着脸,拉起猫儿的小手说道:“猫儿,走,我们进去说话去!我给你绣了两个漂亮的荷包呢!” 猫儿和这个漂亮温柔的表姐相处的一向很好,见兰因如此,连忙笑着说道:“因姐姐,我今天给你带了好吃的。” 等兰因和猫儿离开之后,孙氏才说道:“提亲的倒是有,可是你哥哥谁也看不上,挑三拣四的。” 王世泽轻咳一声说道:“我从小宠到大的女儿,难道就把她随随便便嫁人不成?再说因娘还小,我们还想多留几年呢!” 王氏点头说道:“这倒是,这女儿家选夫家,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情,是要好好挑,反正因娘也才十二岁,不急的。” 王世泽和孙氏互视了一眼,王世泽拉着顾四牛说道:“走,四牛、福倌儿,我们喝酒去。” 孙氏也抱着顾全,拉着王氏的手说道:“走,我一早就燃了炭盆,我们去里面说话去。” 厢房里,兰因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猫儿的绢花:“真漂亮啊!” 猫儿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心思做的!”她无不得意的说道,她认识的女孩子中,论女红水平,也就兰因能跟她媲美了,故能得到兰因的肯定比得到其他人的肯定更高兴。 兰因欣喜的说道:“真是漂亮的绢花,上次我看到桥家大奶奶 头上的宫花也不过如此了!” 桥家大奶奶?就是买自己佛经的那个人吗?看来是个有钱的主!猫儿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细铁丝,将梅花绕在铁丝上,做了一个简易漂亮梅花发饰,然后戴在兰因的小髻上,才满意的点头说道:“姐姐,你看这样可好看?” 兰因一面照着镜子,一面笑着说道:“真好看,对了,我也给你做了一点小东西。”兰因放下镜子,忙去翻自己的小绣篓。荷包、香包、绣帕、鞋面、扇坠等小玩意一样样被翻出来。孙氏的娘家就是开绣坊的,兰因从三岁开始跟着孙家的绣娘学绣技,她性子聪慧,又肯花心思钻研,绣出来的东西精巧非凡,猫儿见了爱不释手。 “因姐姐,这些都是给我的吗?”猫儿又惊又喜的问道。 “当然是给你的。”兰因含笑点头说道。 “谢谢因姐姐!”猫儿开心的说道。 “谢什么,我还要多谢谢你呢。”兰因拉着她手说道:“先不说你送了我这么漂亮的小花冠不说,就说自打你给了我那羊乳茯苓的配方,我每天早上起来,就吃上一盅,现在手脚暖和了很多。” 猫儿一听,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听哥哥说这是以前前朝宫廷流出的配方,专门治体虚的。对了,姐姐不说我都忘了呢!”她轻拍自己的额头说道:“姐姐,我给你做了一罐红枣蜜茶,你每天冲一杯泡着喝,也是补血养气的。” “红枣蜜茶?”兰因好奇的问道:“怎么做的?你跟我说了,我以后就自家做了,省得老是麻烦让你做。” 猫儿说道:“不麻烦的,将红枣去核,加水放入红糖在锅里煮,等收干水分之后,再捣成枣泥,加入蜂蜜拌匀,盛在干净的陶罐里,腌制几天,能入味之后就能吃了。吃的时候,用热水冲开就行了。这些大枣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也不要钱。再说我们乡下人家,柴禾都不要钱,我大灶一烧,做起来也省力。哪像你们城里,柴禾都要花钱买。” 兰因笑着点着她的小鼻子说道:“小丫头真会做人家,以后谁家娶你做家主婆可有福气了!” “因姐姐!”猫儿不依的轻推她,见兰因把梅花发饰从发髻上取了下来,不由好奇的问道:“因姐姐,你不戴吗?” “现在不戴,等元宵赏灯的时候,我再戴。”兰因道。 猫儿戏谑道:“姐姐可是想给我未来的姐夫看?”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可是古代情人节啊!一年之中,也就这么一天,不管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能出来赏灯游玩。 “死丫头,狗嘴里不出象牙!看我不拧你的嘴!”兰因伸手就要拧她的脸,猫儿忙去挠她咯吱窝。姐妹两人笑闹了成一团,直到外面丫鬟说是让姑娘们准备去客厅吃饭,两人才住手,兰因笑道:“快起来!我给你重新梳头,不然我们两人这么走出去,要被人笑死是的。”猫儿也笑着松手,兰因起身整理着散乱的头发,开了妆匣,重新调匀了脂粉,画了眉毛, 猫儿的两个包包头也全部散开了,就干脆把头发散开,“因姐姐,你给我重新梳头吧。” 兰因说道:“你等会,等我把眉毛画好了。” 猫儿捡起兰因妆匣里的一盒胭脂说道:“因姐姐,你一直在用这个胭脂吗?是杭州的胭脂?” 兰因抿了一下口脂才道:“苏州胭脂扬州粉,虽然杭州粉是官粉,但是论最出色的还是扬州的香粉、苏州的胭脂。猫儿过年也九岁了吧?也该学着怎么调脂弄粉了。” 猫儿笑着说道:“因姐姐,我听说这些粉儿里面都有铅粉,铅粉都不是好东西呢!你还是少用的好。” 兰因轻点她的额头说道:“胡说八道,自古有哪家的胭脂花粉没有铅粉?我怎么就没听人说过铅粉不好?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猫儿一笑说道:“我忘了从哪里听说的。” 兰因自己打理干净了之后,拉着她坐到妆台前,替她掠发整容,调脂画额,将她打扮的越发粉雕玉琢,兰因左右看了看,才满意的说道:“走,我们出去让姆妈和嬢嬢看看。” 初三(二) 兰因和猫儿携手出现的时候,饭厅里只看见顾家的几个孩子,陈君玉正同顾贵在下棋,其他几个哥哥都在一旁看着,长辈一个不见,猫儿不由诧异的问道:“爹爹、姆妈呢?舅舅、舅妈呢?” 顾禄随口说道:“爹爹和舅舅刚刚被舅妈叫进去,可能在商量什么事情吧。”双眼依然目不转睛的等着棋盘。 猫儿瞄了一眼满是黑白棋子的棋盘,不是很感兴趣。她不懂下棋,别说是围棋了,就是五子棋也不是很懂,许多规则都没有了解。前世教过她下棋的朋友对她棋艺的评价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她在这方面似乎跟运动一样,都少了一根筋。 猫儿汗了一下发现,其实她对很多东西都少一根筋,比如数学。她打小数学成绩就在及格边缘徘徊,当年去学艺术类,也是因为考艺术类不要考数学。所以她到了古代之后,也没有什么做生意致富的兴致,她天生就对数字不**,还怎么去做生意啊! 顾寿对下棋也不是很感兴趣,见妹妹目不转睛的看着棋盘,便逗她说道:“猫儿,你看得懂吗?知道谁输谁赢啊?” 猫儿摇了摇头,刚想说“看不懂”,转眼就看到顾贵眉头紧锁,右手大拇指反复磨搓着一只白子,沉吟不语。而陈君玉嘴角噙着闲适的笑容,一粒黑子灵巧的在他修长的手指里翻转,她歪头说道:“是玉哥赢的。” 兰因抿嘴轻笑:“我猜也是玉哥赢的。” 顾寿听闻,不由哈哈一笑,不顾妹妹的娇声抗议,轻弹她的额头:“鬼丫头!” 猫儿嘟嘴说道:“我这叫会察言观色!” “大家快过来吃饭了!”孙氏的声音传来,猫儿抬头,就见舅舅、舅妈和爹爹、姆妈满面春风的走进了客厅,脸上满是笑意。 王世泽看着两人下棋,不由笑着问道:“玉倌儿和贵倌儿在下棋吗?谁赢了?” 陈君玉说道:“还没有下完呢!” 顾贵抬头说道:“玉哥,我输了。” 孙氏笑道:“不是说没下完吗?你怎么知道你输了?” 顾贵微笑的说道:“就算玉哥再让我三子,我也不会赢,输了就是输了。”他惋惜的说道:“玉哥,哪天你有空,再跟我下一盘。” 陈君玉点头说道:“好。” 王世泽说道:“来来,快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对对!快吃饭吧!妹妹,你跟猫儿吃的素菜我也准备好了!”孙氏拉着猫儿和王氏的手往她们坐下。 王氏忙道:“大嫂,你不用那么客气的,我们随便吃点好了。” 孙氏说道:“这算什么客气,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猫儿眼珠骨碌一转,今天舅妈好奇怪啊!怎么变得这么热情了?倒不是说孙氏平时不热情,而是今天实在有些热情过头了。 在舅舅家吃饭是很愉快的事情,家里长辈不多,舅舅、舅妈又是和善的性子,所以顾家的孩子都爱来舅舅家玩。一顿午饭,大家吃的其乐融融,餐桌上笑声不断。吃完午饭之后,王氏提起他们年后要来镇上住一段时间的事情,问王世泽房子找好了没有。 王世泽说道:“让你们住家来,你们又不肯吗,跟了四牛之后,你的脾气也变牛了!”说道最后,他责备的看着妹妹。 王氏笑着说道:“我们住的时间久呢!就不麻烦你跟嫂子了!再说以后说不定寿倌儿、贵倌儿也会常住在镇上,住你们家总不是事情,总要有间房子的。” 王世泽说道:“房子找好了,就在我们家对过,你们住在那里,我也放心。你们要去看看吗?” 顾四牛想了想说道:“反正下午也没事,也不急着回家,就一起去看看吧。” 顾四牛就带着顾福、陈君玉还有顾禄四人跟着王世泽一起去看房子,顾全闹着也要去。王氏说道:“难道来这一次,你就带着孩子上街好好玩吧,等乖囡再大些,也没那么容易上街了。小四,你留下。” 顾贵一愣,便无谓的点了点头。他不似两个年幼的弟妹,极少来镇上,他连苏州府城都逛腻了。猫儿一听要逛街,连忙抱着爹爹的大腿要抱抱,她两条小短腿可走不动路,顾四牛抱起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脖子上,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王世泽找的房子,离家里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这房子到底三层,临街是一上下两层四间的楼面;进门便是一个天井,青石板铺地,开了两口井,左边是一厢房,三间客坐,一间梢间;过道穿进去,第三层还是楼,但比起临街的楼要大上许多,楼后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还有一株芭蕉树,甚是雅致,众人一见不由打从心底喜欢。 “爹爹,这房子不错!”顾福赞道。 连顾四牛也满意的点头说道:“大哥,真是麻烦你了,为难你找了这么好一个房子!” 这屋主姓董,排行第三,众人皆称他为“董三”,跟王世泽是有生意上往来的商人。这间房子也是董三家祖产之一,半年前一直租住此房子的房客走了之后,此房子一直空着。王世泽知道他们家的房子空着,所以就找董三租了该房子,房钱是每月三贯钱。 王世泽几天前就派人过来扫地糊窗,重新安了锅灶,预备了米面柴薪、油盐酱醋,“床席器皿桌椅都是家里拿过来的,有些还是妹妹以前用惯的,你们过来就能住下了,不用再整理了。” “哥,谢谢你。”顾四牛感激的说道:“就是自己家里也没有这等方便。” 王世泽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客气什么!先不说我们马上就是亲家了,就说你当我这么多年妹夫,这点小事,难道我还做不成?” “亲家?”猫儿一愣,什么意思? “我跟你姆妈已经商量好了,让因娘同贵倌儿定亲,等因娘满了十六岁之后,就让两人成亲。”顾四牛说道。 猫儿小嘴微张,因姐姐跟四哥?!他们好像是表兄妹吧?但她转念一想,反正古代表兄妹结婚的多得是,也没听说人家生出来的孩子都是白痴。她跟因姐姐关系一样很好,如果因姐姐能做自己四嫂,也是不错的!闻言她不由拍着小手说道:“好啊!我最喜欢因姐姐了!” 王世泽失笑的轻刮她的小鼻子:“可惜舅舅没儿子,不然就把阿囡讨回家做媳妇了!” 猫儿害羞的把扭过头:“坏舅舅,囡囡不理舅舅了。” 王世泽哈哈大笑,看着他欣喜放松的样子,舅舅也是心疼因姐姐也才她嫁给四哥的吧?猫儿暗自思忖道。 顾四牛四处看了一圈,突然问道:“大哥,这房子,那董三可肯买?”顾四牛心里非常喜欢这套房子,他心里总想着,就算他跟珠娘一辈子就在老槐村里了,几个孩子总不能让他们同自己一样,一辈子待在这个乡下地方。 现在寿倌儿、贵倌儿找的媳妇都是镇上的人家,禄倌儿还在镇上开了一个铺子,他们家总要在镇上有个房子的。他看这间房子甚是合自己心意,也足够大,能住下家里所有人,还有一个临街的店面,说不定将来还能做个小生意呢! 王世泽低头想了想说道:“等过了年,我去问问董三。不过价钱可能不便宜。” 顾四牛说道:“随便问问吧。若是价格还和心意,这房子真是不错。” 王世泽点头说道:“这倒是!” 因现在还是初三,王世泽的家虽然在镇上的繁华街道,但沿街也没有什么店铺开门,一行人看完了房子,也就早早的回家了。回到王家之后,猫儿就注意到因姐姐脸上多了一抹娇羞,而四哥虽竭力保持镇定,但脸上还是有止不住的红晕,尤其是见到兄长们暧昧的笑容之后,更是满脸通红。 王世泽同孙氏对望了一眼,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那已经提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地了!原来两人因只有兰因一个女儿,前几个月王氏族长前来找王世泽,想让他从族里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到他名下的事情。想到要把自己辛苦打拼来的家业,拱手让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王世泽就不甘心。可要是给兰因上门女婿的话,他看上的人家,人家不肯入赘,给入赘的,他又看不上。思来想去,他跟孙氏就想到了顾贵。 一来,顾家儿子多,将来孙子也多,少一个孙子姓顾,顾家也不会反对。王世泽同顾四牛已经说定了,兰因和顾贵的第一个儿子姓王;二来,顾贵是王氏的儿子,身上流着王家的血,他的家产由兰因和顾贵的儿子继承,在族里无论如何都能说得过去的;三来,兰因是王世泽的独女,虽说没到锦衣玉食娇养的程度,可也尽了他所有能力,也舍不得自家娇滴滴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去受苦。王氏是兰因的嫡亲姑姑,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兰因嫁给顾贵,将来也不会受苦。 再说顾贵平时虽是五兄弟个性最沉默的一个,可为人处事却很稳重,跟同龄人的毛躁完全不一样。话虽不多,可都能说到点子上。读书虽不及顾福一样,以十三岁稚龄考上廪生,可也听顾福说,他再过个两三年书,考个秀才是不成问题的。王世泽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后代能摆脱行商的身份,把兰因嫁给了顾贵,将来顾贵考上了秀才,他们家就不是商了,好歹也能混个书香门第。更何况顾贵还有一个读书这么好的大哥! 夫妻两人考虑了几个月,越想越觉得把女儿嫁给顾贵是个好选择,就趁这次王氏和顾四牛都来家做客的时候,跟两人提起了。王氏和顾四牛自然是一口答应,且不说他们是从小看着兰因长大的,这样好的孩子做他们的媳妇,他们开心都来不及,便是王世泽这么多年一直帮衬他们家,不说是让一个孙子姓王,就是王世泽让顾贵入赘,两人都会答应的。 本来顾四牛还对王世泽说,是不是让兰因嫁给顾禄。顾禄毕竟年纪大一点,人也比顾贵更干练。但是王世泽说,兰因年纪还小,他们家想多留几年,等到她十五岁及笄了再嫁人,顾禄恐怕等不到兰因十五岁。 其实王氏夫妻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顾禄,但两人一来是真想让兰因多留几年,二来也是觉得顾禄这些年外面磨练下来,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孩子了,处事干练圆滑,且心性坚忍,依照兰因绵软的性子,恐怕拿捏不住这样一个夫君。与其让将来兰因失宠,还不如找个老实夫婿,两人才选了顾贵。夫妻两人如此苦心孤诣的为独生爱女考虑终生大事,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两家人既然定了亲事,顾四牛便同王氏两人在镇上都停留了一天,同王氏夫妻商量年后订婚的时候。初三在镇上停留了一天,初四吃过午饭后,一行人便告辞回家,准备初五迎财神。 晚上王氏跟顾四牛说道:“唉,因娘好歹还有贵倌儿这么一个表哥,我们的乖囡,将来要找什么人家呢?” 顾四牛缓缓的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多想什么。” 王氏瞪着他说道:“我怎么不急?乖囡过年也九岁了,虽说我们能多留几年,可是女儿家,留来留去留成仇!是该给她考虑婚事的时候了!” 顾四牛说道:“等福倌儿考过了乡试再说吧。福倌儿若是这次能考上举人,猫儿就是官家千金了,怎么说也能在县里或是府城里,通过柳家的关系,找个好人家。若是福倌儿这次考不上,我们就找个差一点,前些日子我去孙家的时间,见他们的家宝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人长得清清秀秀的,虽说不是读书人,可人家有一手染布的好手艺,猫儿嫁过去也不愁吃喝。他们家闺女是我家媳妇,怎么说孙员外、孙婆子也不会亏待她。” 王氏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我去给寿倌儿提亲的时候,似乎孙婆子也有这个意思,我当时没见过他们家家宝,也没有接口,既然你说了他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就等福倌儿这次乡试了,要是过不了,我们就去跟孙家说亲事?” 顾四牛没好气的说道:“他还没考呢!你就先说他考不上的事情了!” 王氏推着他说:“去你的!我这不是那个什么枸杞什么人的担忧天嘛!” “是杞人忧天!”顾四牛嘟哝的说道:“就算福倌儿考不上,还有下次呢!下次猫儿也才十二岁!” “放屁!有哪家姑娘家十二岁还不说亲的?”王氏柳眉一竖,“我告诉你,我可不准你耽搁我宝贝女儿的婚事!” “知道了!说的好像猫儿不是我女儿似得!我心里有数!好了!好了!睡吧!”顾四牛不耐烦的说道。他起身要吹灭蜡烛,眼睛一扫,就见王氏散着头发,衣襟半掩着,露出了一片白嫩的肌肤,不由心思一动,猛地抱住了王氏。 王氏被他唬了一掉,“你干什么?”她用力的推开他,“别被孩子听见了!” “怕什么,他们早睡了!”顾四牛含糊的说道,两人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了起来…… 元宵(一) 初五迎完财神之后,诸家亲戚朋友往来络绎不绝,顾四牛和王氏连日被人请去吃年酒,不能胜记,话说光阴迅速,转眼便至了正月十五日。 且先不说顾家人一大早起身,坐马车去苏州府衙。柳府这边柳夫人也早早的起身,命丫鬟婆子们在临街楼上设放围屏桌席,备上细巧添换酒席,请了一班小戏,叫了两个唱的,又让人在楼檐前挂上湘帘,满挂各色花灯。 到了午间的时候,顾家的马车就到了,丫鬟们领着王氏、南瓜和猫儿进了内堂,顾四牛等男客由家丁领到了柳教授的书房。 柳夫人一早就在内堂门口迎客了,见王氏连忙笑着迎了上去,“他婶子你来了,快里面坐。” 王氏连忙笑道:“柳夫人,您客气了!” “叫什么夫人,我痴长你几岁,娘家姓聂,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托大唤你一声妹妹吧。”柳夫人掩嘴轻笑的说道。 王氏笑道:“那我以后叫你聂姐姐了,我娘家姓王。” “这才对嘛,王妹妹。”柳夫人笑着拉着王氏坐下,唤了丫鬟端茶来,“去把姑娘叫来。” “是。” 南瓜同猫儿上前给柳夫人请安,柳夫人忙让两人起身,见了粉妆玉琢的猫儿,忍不住拉到身边说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啊,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孩子。” 猫儿仰起脑袋,绽开了必杀的甜美笑容,乖巧的唤了一声,“柳婶婶。” 柳夫人开心的嘴都何不拢,取出了一个小香包给了她,“来,这个给你玩。” 猫儿并不接香包,而是回头看着王氏,王氏道:“柳姐姐,你太客气了,小孩子家家给什么东西。” 柳夫人笑道:“这算什么客气,这孩子这么乖巧懂事,我心里爱着呢!”她硬是把小香包塞到了猫儿手里,“来,乖孩子,拿着,别怕,婶婶给你的,你姆妈不会骂你的!” 猫儿掂了一下小香包,沉甸甸的、硬硬的,看来是一个银锞子了,她不由笑的更加开心了。 “姑娘来了。”随着门口丫鬟的轻唤,门口几个丫鬟嬷嬷簇拥着一名尚在金钗之龄的美貌少女走了进来,少女生的貌若梨花,腰如杨柳,穿着镶着冷蓝滚边的银白素缎袄儿、白绫棉裙、貂鼠皮袄。走到柳夫人同王氏面前,便盈盈的下拜请安,举止温柔,持重寡言。 王氏打量着柳姑娘,不由心里暗暗欢喜,玉倌儿当真是好福气!这么好的媳妇,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柳夫人问道:“妹妹,不是听说你生了一对龙凤胎吗?猫儿的同胞哥哥呢?” 王氏说道:“他跟他爹在一起,这孩子太调皮了,若是跟着我非把这里拆翻天不可!也只有他爹制得住他。” 柳夫人笑道:“男孩子哪个不顽皮的?我家的混世魔王也是这副德行呢!”她一边让人去叫少爷,一边让人去书房把顾全领过来。 两人正说笑间,□把小公子领了过来,柳教授的小公子,名文理,今年十岁,生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同猫儿站在一起宛如两尊玉雕似的娃娃一样,看的大家皆掩嘴直笑。 柳夫人笑道:“哎呦,真是宛如两尊玉雕娃娃一样!” 王氏笑道:“哪里,我们乡下人家的女儿,如何能和贵府的小公子比。”她将拜匣递给了柳文理,拜匣内预备的一方月白秋罗汗巾,一个绣着五蝠临门大红金线荷包,内中盛着一两银子。 柳公子也没虚让一让,接将过来,放在袖内,朝上又与王氏作了两揖。 柳夫人掩嘴笑道:“好爽气的小倌,你倒也不客气一下!” 王氏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这时被柳夫人派去书房喊人的婆子进来说道:“夫人,老爷正在考校顾家小公子的学问呢。小公子极是聪慧,老爷开心着哩,到现在还不肯放人!” 柳夫人回头对王氏笑着说道:“我家老爷就是这个脾气,家里来了个男孩子,都要被他考校的。” 王氏笑着说道:“能被柳大人考校是我们家小五的福气,只是我家小五淘气,做事毛毛躁躁的,怕是等他出来之后,柳大人的书房也遭了殃。” 柳夫人笑了一回,便携着王氏的手去临街的楼上用午膳,几人一边饮酒听着两个唱儿弹唱,一边观赏着楼下灯市的热闹场面。 午膳过后,顾氏五兄弟、同陈君玉、聂夫人的侄儿聂致远一起,前来拜见柳夫人和王氏。 顾氏五兄弟中,也只见过顾福和顾贵两人,见了五兄弟站在一起,各个聪明乖觉,容貌不凡,不由羡慕的说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王氏说道:“我们乡下孩子都是粗养的,不急姐姐你,虽只有一个儿子,可却是集了天地精华的!” 柳夫人听她打得比方虽有些不伦不类,可极是中听,不由笑着说道:“妹妹过谦了,这五个孩子你随便得了哪一个,都是终生有靠了,更别说是得了五个了!” 王氏转眼见了聂瑄,见他容貌虽不及陈君玉这般俊雅不凡,可也生的眉目俊朗,器宇不凡,不由问道:“这位是?” 柳夫人说道:“这是我侄儿,姓聂,单名瑄,字致远。” 聂瑄上前行礼拜倒:“侄儿给姑母、婶婶请安。” 王氏见他谈吐温文,举止不凡,不由笑着给了他见面礼,聂瑄含笑受了,回头让丫鬟给了猫儿一个小香包。 猫儿接了香包塞入袖内,然后上前几步,福身对他行了一礼。聂瑄见她举止落落大方,一点都不似庄户人家的孩子,不由含笑点点头,多望了她一眼,再看看顾全和柳文理,心中暗道:“都说江南水土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似玉人儿一般。” 其实猫儿同顾全长的仅有六分相似,但顾全有个让猫儿嫉妒不已、而他自己痛恨不已的优点——就是怎么晒也不黑!所谓一白遮三丑,加上两人眉目俊秀雅致,穿了一身淡青色袄儿站在一起,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柳文理是大家公子,平时养尊处优,也是一副粉妆玉琢的模样,三人站在一起,就如三尊玉娃娃一般,怎么看怎么惹人爱。 柳夫人说道:“你们一会可要出去玩?” 聂瑄说道:“一会姑父让我带着敬之、思成两人去一个朋友哪里。” 听聂瑄如此一说,猫儿不由暗自惋惜,这下大哥不能陪大嫂一起去玩了,亏得她把大嫂打扮了一番呢!她转眼看着南瓜,见南瓜亦有黯然之色。 王氏回头看着顾禄等人:“你们也要去吗?” 顾禄摇头说道:“我一会要去一个朋友家里。” 顾寿和顾贵说道:“我们想出去买点东西。” 顾全拉着顾禄的衣摆说道:“二哥,我跟你一起玩。” 顾禄说道:“全倌儿乖,二哥是去办正事。” 顾全转头看着顾寿和顾贵,两人坚决的摇摇头说道:“不行。” 王氏见顾寿和顾贵这般样子,转念一想,不由抿嘴微笑,对顾全说道:“你哥哥是去办正事,莫要烦他们了!” 猫儿撇嘴,什么办正事!还不是去偷偷约会!不过看着王氏一脸笑意,也知道她心里也清楚,只是不说穿而已,看样子似乎还非常赞成。可是为毛大哥没空呢?大哥跟大嫂虽然成亲了,可是也能约会啊!她哀怨的瞄了顾福一眼,顾福以为小妹也想出去玩,便哄着她说道:“猫儿乖,等哥哥回来,给你戴盏兔子灯玩。” 猫儿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兔子灯呢!” 众人闻言,喷笑出声,顾福笑着抱起她说道:“好好,哥哥不给你买兔子灯,我们买老虎灯。”一副哄孩子的语气,气的猫儿撇着小脸,干脆不理他!真是榆木脑袋! 待众人走了之后,王氏同柳夫人两人唤来了两个唱的听戏,顾全和柳文理年纪相近,不一会就走到了一起,两人在花厅坐了一会,就留到花园去玩了。王氏、柳夫人、柳姑娘、南瓜四人围着桌子一面听戏一面打叶子牌。猫儿在一旁吃着小零嘴,看着四人打叶子牌,还不是往窗外看看外头的热闹,过的也甚是悠闲。倒是柳夫人直夸她性子文静,坐得住。 吴地素有“闹元宵”的旧俗,正月十三夜上灯,十八落灯。寺观庙宇、街头巷尾,皆人声鼎沸、锣鼓铙钹声不绝,称之为“走马锣鼓”。各街市店铺皆挂满了以精奇百出闻名遐迩的“苏灯”, 店铺不仅出售花灯,也将谜面粘诸花灯之上,任人猜射,中者,以巾扇香囊、果品食物为赠。 大街上灯彩遍张,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猫儿白日看的时候,也就觉得街上很热闹,到也没有什么想下去玩的心思。可是等到了夜里燃灯之时,一轮明月当空,月华四射,照耀如白昼一般,大地清澈如洗,映着各色奇巧花灯,灯月交辉,流光溢彩,光怪陆离,极为美景。 “姆妈,我想去外边玩。”柳家小公子文理,装了一天的小绅士,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缠着柳夫人要求出去玩。连伪萝莉也被外面美景吸引住了,忍不住仰起小脑袋,渴求的望着王氏。 王氏极是为难,“可是你哥哥都不在啊!”中午的时候,顾家五兄弟并着陈君玉、柳夫人六人一起过来拜见柳夫人。之后顾福 顾家上头四个哥哥同着柳夫人的侄子一见如故,在下午的时候,就相约一起出去看灯了,只留下最小的顾全被人送到王氏的身边。 “姆妈没关系,我带妹妹出去看灯。”顾全拍着小胸脯说道,“我拉着妹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她。” 柳文理也撒娇的说道:“姆妈,你叫上四个家丁、两个婆子,让婆子抱着六娘,家丁围在外面,这样就不怕被人挤散了!” 柳夫人和王氏熬不住孩子们的软磨,便应了三人的要求,柳夫人唤来了四个壮年的家丁,带上两个老成的嬷嬷,一再嘱咐六人要看顾好三人之后,才放了三人出去。 却说这日中午,聂瑄、顾福、陈君玉三人出了柳府之后,聂瑄便领着他们三转四弯,到了一所小院子,从黑漆的大门往里看,里面松柏常青,亭台阁楼,小桥流水假山,极是清幽雅致。 大门打开,门里走出一个年纪三十来岁的青衣小厮,见了聂瑄,打了一个千儿下去笑道:“聂二爷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怎么也不来这里看看香姐儿,昨儿她还叨念着你呢!这两位大爷是——” “这位姓陈,这位姓顾。”聂瑄也不多说话,简单解释了一下。 “聂二爷,您可来了。”一声娇柔女声欣喜的想起,一素衣的中年美妇从影壁中转出,先是给三人行了礼之后才说道:“奴家也不曾怠慢了二爷您,为何最近老不来我家坐坐?害的我家香姐儿,日思夜想的,人都病了大半个月了,今儿精神才好些,您就过来了!” 聂瑄也不接她话,随手丢了一个十两的银锭说道:“大节日,我请众朋友过来叙叙,喝点酒水。” 中年美妇人接过银子一边往袖子里塞,一边道:“怎么的?二爷你这是我苏娘大节下拿不出酒钱款待诸位爷儿还是嘲笑我苏娘眼里只爱钱,不认人?” 聂瑄哈哈大笑,伸手搂过她,捏了捏她的嘴说道:“苏娘的这张嘴还真是巧嘴儿!去把你的三个宝贝女儿香玉、春桃、柳叶都叫来,顺便在叫两个唱儿,给爷整治一桌精致点的酒席!” 苏娘倒在聂瑄怀里,咯咯娇笑说道:“今儿二爷您可不许走了,我的小香玉可是夜夜都想着你呢!” 聂瑄同苏娘两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往里屋走去,苏娘见顾福和陈君玉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知道是两个雏儿,心里暗喜,能让聂瑄带来的人,必必是肥羊,若是能把这两个雏儿网住,不愁没有银子进来。 苏娘迎着三人进了一间雅间,房里俱是竹制的家具,虽无描金绘朱,可样样雕琢的极是精致。三人一入门,便闻到一股细细幽幽的香味,顾福转目望去,窗户边设有一小几,几上设炉瓶三事,里面正焚着幽幽的不知名的香气。 三人坐下后便有三个俏生生的小丫鬟送上了三盏茶水,一边送茶水,还一边抛了一个媚眼给他们,聂瑄接了茶水,伸手搂着小丫鬟亲了一个嘴,然后塞了她一块碎银子,“拿着跟几个姐妹买糖吃。” 小丫鬟咯咯笑着接了碎银子离开了,陈君玉和顾福两人俊脸涨的通红,“致远兄,这是?”陈君玉结结巴巴的问道。两人再单纯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聂瑄笑着说道:“敬之、思成,放松点,来这个地方就是玩乐的!”他顿了一顿,笑着说道:“更何况,这是姑父大人让我带你们过来的!” 元宵(二) “先生?!”两人惊呼,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聂瑄笑着摇头,“难怪姑父大人要我带你们来这里见识一下。” “见识?”顾福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用见识了,我有娘子了,让玉倌儿见识吧。” 聂瑄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我带你们来见识,又不是带你们来‘开窍’的。这里的女人,也就看看玩玩、调笑几句可以,至于其他的,她们还不够格。”他轻蔑的笑了笑。 陈君玉俊脸绯红,他比顾福还要不自在,聂瑄见两人如此,便笑道:“正戏开没有开始,你们就这样,以后怎么能在官场上混?”他漫不经心的用茶盖轻拨茶水的说道:“你们马上就要去乡试了,乡试考上之后便是春闱,那个时候便要去京城了。文人相聚携妓同行,可是常事,到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办?” 两人恍然,原来柳教授是怕他们之前没见识过,等到了京城,不适应,才特地让聂瑄带他们过来见识的。 聂瑄笑道:“一方面是让你们见识一下,一方面也是让你们知道表子无情,捧场做戏可以,可千万别当真了!” “二爷,你这是说什么话,说的我们好像不知道情似得。”一名碧衣女子手里端着三盏旧式的茶碗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在三人面前各放了一盏,黑白分明的水眸盈盈流转过顾福和陈君玉,轻笑了一声,便柔若无骨投入聂瑄怀里,撒娇的说道:“你这个负心汉,一走就是大半年,连个音讯都不给人家一个,人家不依啦。” 聂瑄顺手搂住她,听着香玉娇滴滴的撒娇,他轻拍她的小脸,笑着说道:“是吗?你那两个妹妹呢?怎么不出来?” 香玉娇嗔的说道:“没良心的死鬼,人家一听到你来了,便急巴巴的赶了过来,连个首饰也没带,我那两个妹妹知道今儿见贵客,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 聂瑄笑着抬起她的脸蛋儿,香了一下,仔细打量的说道,“哦?是吗?我到觉得你不戴首饰更漂亮些!” “二爷!”香玉娇声唤了一声,不依的再他怀里撒娇痴缠。 这时苏娘领着两个美貌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酒水,“二爷,自打你昨天叫澄心过来传话之后,香玉她们就忙活了一天,才把你点名的菜式做好。 聂瑄听了便笑唤了一声:“澄心。” 一名灰衣僮儿从外头进来,“爷。”他先是对聂瑄行了一礼,才从怀里取出一锭五十两的细丝大纹银递给苏娘。 聂瑄道:“不值什么,给香玉买点胭脂水粉、头面首饰。” 香玉见了这白花花的细丝大纹银,喜得越发的撒娇痴缠。聂瑄推开了她,轻拍她的脸蛋说道:“去,让带着你的妹妹,给爷的两位贵客唱几首好听的曲儿。” 香玉哀怨的看了聂瑄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的怀里,春桃、柳叶一人弹琴,一人**,香玉拿起一象牙拍板,轻启檀口:“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当真是莺声呖呖,柔腻婉转,光是声音,已经让人酥了半边身子。香玉唱及此身子微微朝前倾,秋波频顾,眉目生情,“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顾福和陈君玉如何见过此等尤物,早已色授魂与,只觉得眼前此情此景,尤胜于颠倒衣裳。 “嗯咳!”伴随着聂瑄的轻咳声,两人才恍然回神,不由羞愧的满脸通红。聂瑄恍若未觉一般的说道:“来,敬之、思成,尝尝香玉亲手做的白汤羊肉。”他示意身后服侍的小丫鬟给两人各舀了一小盅。 “你们可别想看这碗白汤羊肉,这可是苏式炖品中的绝活。精选了两岁的公羊肉、虎丘山泉,放在百年杉木桶,用慢火炖出来的。虽说这汤除了盐,什么佐料都没放,可羊汤又清又鲜,羊肉细嫩,几无膻味。”聂瑄淡笑的说道:“这才是苏菜最绝妙的地方,说起吃肉类,最讲究的不用重油急火炒出来的菜品,也不是光吃湖鲜海鲜这类新鲜单一的活货,而是这种用慢火炖出来的、炖到骨子里,去了油腻的炖品,这才真正悟到了‘吃’的精髓。” 两人听了聂瑄一番娓娓道来,不由拿起调羹,轻啜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果是极品!” 聂瑄又指着一道极普通的“白菜烂糊肉丝”说道:“这道菜说起来,也是苏菜中的极品之一,虽说是寻常人家的家常菜,上不了台面,却极讲究。火候、原料、刀工一样都不能少,肉要精选的里脊,肉丝要切得细,白菜要含水量足,菜里不能放水,要用菜汁代替,还要专门有经验的厨师在炉子旁守上一夜方成,这道菜是柳叶的拿手绝活。” 陈君玉再经历了一番尴尬之后,也放松了许多,品了羊汤,尝了白菜,便笑道:“那么春桃的姑娘的绝活呢?” 聂瑄微微而笑的说道:“春桃的绝活是馄饨,现在已经是午后了,等哪天得了空,早上过来吃。” 此时顾福也完全的放松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房间摆设简单,但极是讲究,几盆新鲜的花卉盆景错落有致的摆放其中,窗外杨柳依依,秀石堆叠,青石台阶前还种了两株木樨树,他不由说道:“坐花醉月,若是春秋天,这处倒是极好的饮酒品茶之处。” 聂瑄到了一杯温好的黄酒,慢慢的品着说道:“思成说的不错,此处确定是饮酒品茶极好的去处。” 两人渐渐的放松了,三人也就轻松的说笑了,待得酒过三巡之后,香玉、春桃、柳叶三人起身给大家磕头。澄心给香玉三人一人一两银子的赏银,又给了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一人一贯钱赏银。 香玉接完赏,便坐到了聂瑄身边伺候他吃饭,柳叶和春桃两人一人做到了两人身边。三人皆是服侍惯人的,也知道聂瑄吃饭吃,不喜欢人上前粘腻,三人专心致志的伺候聂瑄等人吃饭,眼神看到哪道菜,那道菜便挟到了小盘子里,肉剔出骨头才送到嘴里,嚼不烂吐出的肉渣,也是拿纤纤素手亲自接下的。 陈君玉和顾福两人,一开始还是既新奇又拘束,等饭菜吃到一半,便放松了下来。过了片刻之后,便很轻松的同三个表子说笑了起来。春桃和柳叶知道两人是雏儿,费劲了浑身解数,就想留个长久客人。 聂瑄见此情形,微微一笑,举起一杯酒一仰而尽。 待三人要离开的时候,三个表子眼泪汪汪,柳叶倚在顾福怀里,“爷儿不留夜,奴也不敢留,只是您等留个荷包让奴做个想念。”说完就要去扯顾福身上的荷包。春桃也是噙着两汪春水,依依不舍的看着顾福。 至于香玉,早就哭成了泪人儿,“负心汉,每次都这么来去匆匆,就像是把奴当灶上的丫鬟一般——” 聂瑄取下身上荷包,递给了香玉,香玉伸手一接,掂了掂,沉甸甸的,便眉开眼笑的搂着他亲了一口:“爷,您什么再来?” 聂瑄笑着说道:“把青鱼用好酒浸着,等春天的时候,爷过来吃。” 香玉娇嗔的推着他说道:“负心人,就知道拿奴当灶上丫鬟。” 这边顾福、陈君玉身上的荷包都是猫儿缝制的,两人如何肯将自家宝贝幼妹的针线活计交给两个表子,慌不送的推开两人,最后还是澄心一眼扫过去,两人才松了手,聂瑄笑着说道:“让你姐姐让你们做两套新衣服吧。” 三人深深道了个万福道:“谢二爷的布施。” 聂瑄看着两人的荷包,笑着说道:“以后来这里带的荷包,外头买的,或是相好的送的便是了!”两人尴尬的笑了笑。 三人从苏娘处出来的时候,寒冷的空气迎面扑来,三人的酒气散了很多,三人相视一笑,似乎觉得亲近了许多。 聂瑄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酒桌上是最容易同人亲近起来的地方,而表子是男人酒桌上必不可少的点缀,姑父大人这几天让我带你们多来这里走走,见识见识,省得以后手忙脚乱。”他含笑忘了他们一眼说道:“只是要记得,对表子捧场做戏可以,可万万当不真!” 顾福和陈君玉互视了一眼,对聂瑄做了一个长揖:“多谢致远大哥提点。” 聂瑄含笑说道:“以后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好客气的。” 顾福突然说道:“哎呦,都忘了给猫儿买兔子灯了!” 陈君玉看看天色说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去灯市买个再回家也行。致远大哥,那你——自便?” 聂瑄点头说道:“我还有点事情,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买灯了。” 顾福和陈君玉拱手说道:“多谢致远大哥,今天陪了我们一天,还花费了这么多钱。” 聂瑄摆手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你们去吧。”三人道别过后,便往相反走去。 顾福和陈君玉买了几盏兔子灯之后,便准备回柳家。突然听一声嫩生生的话语,“大哥!玉哥!”两人低头一看,果然是一个婆子抱着猫儿正从街头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 顾福从婆子怀里接过猫儿笑着说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全倌儿呢?” 猫儿伸手搂住顾福的脖子说道:“五哥和柳家哥哥去前面看耍百戏了。大哥,你答应我的,要戴嫂子出来玩的!你快去,带嫂子过来‘走三桥’去!” 顾福听闻不由捏捏自己的鼻子,苦笑的把她递给陈君玉,“我先去一步,你带着小磨人精去玩吧。” 猫儿眼珠骨碌一转说道:“我才不要跟玉哥玩呢,玉哥也要陪嫂嫂呢。”她挣扎着下来,对陈君玉吐吐舌头。陈君玉低头轻敲她小脑袋:“鬼丫头。”他转而对两个婆子说道:“两位妈妈辛苦了。”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两人笑着接过赏银说道:“陈先生,不辛苦,姑娘极是乖巧。” 猫儿让婆子抱在怀里,陈君玉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我帮你把小兔子带回去,你别玩的太晚,别跟全倌儿他们一起疯,一会就早点回去,知道吗?” 猫儿点点头乖巧的说道:“我知道。” 陈君玉便转身往柳家走去,想来一会柳夫人她们也会出来走三桥的,他还是先回去的好。 猫儿和两个婆子在街上继续兴致勃勃的逛着,虽说看惯了用现代科技做出的电子灯,可古代工匠的手艺也让她惊叹不已。两个婆子却被路边的元宵摊子所吸引,两人笑着说道:“姑娘,你可想吃元宵?” 猫儿含笑说道:“我不是很饿,不想吃,倒是走的有点累了,想坐下歇歇。”说完她从小荷包递了一串约有一百文的铜钱给两人。两人眉眼言笑的接过铜钱,乐颠颠的跑到摊子前买了两碗元宵吃。 “姑娘在椅子上歇着,我们吃完就走。” 猫儿说道:“妈妈不急,反正还早呢!” 她转目望去,便被街边的一个花灯摊子所吸引。猫儿不善长解灯谜,对路边的花灯,只是欣赏,从未看过它下面粘着的灯谜。而这个摊子的灯谜极是有趣,居然全是一字灯谜,她虽知道一字灯谜很难猜,但也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反正两位婆子还在一旁吃汤圆呢! 两婆子见她只是在旁边的摊位玩耍,也没有阻止,反正她们一直看着呢! “稻、武、刃、冰、再……爿!”猫儿顿时眼睛一亮,她在网上见过这个“爿”字的灯谜,因为这字很特殊,所以她顺便记住了,灯谜是“版”字。她不由欣喜的伸手指着那盏爿字的灯说道:“我知道那盏灯的灯谜。” 摊主是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貌甚至和蔼,他笑呵呵的从灯下拿下灯谜说道:“小娘鱼,你说说是什么谜底?” “是版字。”猫儿用手在桌上写了版字,中年一看同谜底相同,笑着给了她一个小香囊。猫儿笑盈盈的接过,到了一声谢。虽然这个香囊做工很粗糙,她不是很看得上,但至少这是她赢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谜底?你怎么猜出来的?”好奇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猫儿一怔,回头就见一个衣饰华贵的锦衣男童好奇的望着她,猫儿不由一阵的晃眼,这男童通体挂满金玉,最惹人注意的是他头上的那顶帽子,上面缀满了黄豆大小的珍珠,正中一颗绿的通透的翡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晕。 “他戴着不重吗?”猫儿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那男孩却对猫儿能猜中那个谜底很是好奇,不由又追问了一遍。猫儿尴尬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怎么解谜底的。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突闻几声惊慌的尖叫:“着火啦!着火啦!” 元宵(三) 两个婆子听到着火的时候,吓得猛地跳了起来,连面前的桌子翻了都没注意,正在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旁边涌上了一群惊慌逃命的人! “哎呦!”一人被推倒在地上,另一人忙扶她起来。 “没事吧!快!我们也快逃吧!带着姑娘赶紧跑!” “好!”两人回神正想找猫儿的时候,却不见了猫儿的身影,吓得顿时白了脸色,“姑娘呢?”那摊子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连摊子的主人也听说着火而急着逃命去了! “坏了!怕是有拐子趁乱把姑娘抱走了!”一个婆子惊道,两人慌作一团。虽说猫儿不是柳家正式的千金,可她是未来姑爷的妹妹啊!想起夫人治下的手段,两人几乎生出了现在就逃走的心思!可她们毕竟是柳家世代的家生子,就算她们肯做逃奴,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这时有人敲着铜锣喊道:“大家莫惊,火已经扑灭!大家莫惊,火已经扑灭!”不时的有这样的声音响起,两婆子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回去同夫人说了,早早叫人去寻才是!”两人跌跌撞撞的往柳家赶。 王氏同柳夫人在“走三桥”的时候,听说着了火,柳夫人受了惊,又担心孩子们会受伤,便早早的回去了。到柳家的时候,发现顾寿在门口等着,见王氏同柳夫人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了上去。 “寿倌儿,大家都回来吗?”王氏毕竟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柳夫人已经吓软了半边身子,她却没什么感觉,还帮着婆子们一起扶着柳夫人,见顾寿在门口张望,连声问道。 “只有柳公子、全倌儿和猫儿没回来了。”顾寿微微蹙眉说道,心里担心着这三个孩子,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尤其是猫儿,素来胆小,要是听到了火灾,一定很害怕!不过听大哥说,遇到猫儿的时候,她是被婆子抱着的,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今天是元宵节,是难得的女孩子也能出来游玩的节日。招娣和因娘也经由父母同意,来府城里看灯。他和顾贵下午就是陪着两人在府城里玩了一会,在天还没有暗的时候,就早早把未婚妻送回了镇上。 还在回柳家路上的时候,就听到火灾的事情,两个急着往柳家赶。到柳家的时候,只有顾禄一人在。之后顾福、陈君玉两人也回来了,两人原本带着南瓜和柳文丽两人在街上看灯,听说火灾了,便急着回家了。现在就少三个小的没回家了。 柳夫人同王氏听闻,心又吊了起来,顾寿见王氏有点站不住,连忙扶着她先进屋。 “小公子回来了!”丫鬟们欣喜的声音传来,柳夫人和王氏不由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顾全和柳文理两人衣衫凌乱,顾全头上还在流血,王氏先是没看到女儿,心里一沉,再见顾全身上全是血,不由心里一惊,脚一软,差点倒下,还是南瓜赶着上前扶住她,“姆妈,小心!” 柳夫人也唬了一大跳,忙让人去叫大夫,顾全满不在乎的说道:“姆妈,没事的,我就是被人推了一下,摔在地上了。” 柳文理说道:“姆妈,是小五救我了,要不是他,我差点就被人踩死了!” 柳夫人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王氏也吓白了脸,两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婆子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只是叩头请死。 王氏见两人如此行事,再看看孩子们都在了,只有猫儿一人不见了,眼睛一黑,顿时晕了过去,慌得南瓜忙抱住王氏,众人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姜汤的灌姜汤。 顾氏几兄弟又气又急,连声追问两个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却不想两人只顾哭泣求死,连话都不回。 顾禄被两人哭的不耐烦,抬脚对着一个婆子胸口就是狠狠一脚,“你想死也行,先给我把话说清楚!” 那婆子被顾禄胸口这么一脚,踢得眼前一黑,“噗”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顾禄红着眼问另一个婆子,“快!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一婆子被顾禄如此行事,吓得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了事情的经过。 陈君玉听说两人居然只顾着吃元宵,放任猫儿一个人离开,气的抬起一脚把另一个婆子给踢到在地上。 柳夫人也被猫儿别人拐走的消息惊了,再听了两人居然因为贪吃而放任猫儿离开自己身边,不由又气又急:“我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片刻都不能让姑娘离开自己身边!” 顾全听到小妹被人拐了,脸一下子白了。他想起自己曾经跟姆妈保证过,片刻都不松开小妹的手的! 章嬷嬷扶着气急攻心的柳夫人说道:“夫人,要不先让老爷写个帖子,请知府大人先派人找,家里也让人写几章招贴或是大张的告示,许有人会贪图赏钱,知道姑娘下落的便来报了。” 一旁的家人说道:“对啊,先去报了府衙再说。早闻得歹人拐小儿去,有擦瞎眼的,有斫掉脚的,千方百计摆布坏了,装做小叫化的化钱。” “最怕的便是歹人见姑娘生的粉妆玉琢,别买到了窑子里去了。” 王氏才悠悠转醒,就听到家人这么说,悲从中来,不由放声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多儿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她打小就是我的心尖尖啊!她有什么万一,要我怎么活下去啊!” 南瓜也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猫儿从七八月大的时候,就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说是小姑,也就跟一个女儿一样,尤其是这个孩子打小怎么乖巧可人,现在她下落不明,她如何不心急? 柳夫人也在一旁落泪:“可怜这个如魔合罗般孩子,快派人去告诉老爷,让他给知府大人送过帖子过去。” 柳教授听到顾家六娘被人拐去,不由大惊,再听闻是自家家仆照顾不周,不由顿足道:“元宵夜趁着热闹做歹事的人,向来屡禁不止,失去小儿的人家每每听闻,夫人一再让尔等小心行事,怎么还会让拐子有机可乘呢?!真真该死!” 那两个婆子的老公亦是柳教授身边得用的家人,听到浑家居然因为贪吃而走丢了顾家六娘,不由心中大骇,一边赶着去找府衙等人,一边赶着柳府的家丁上街搜寻。 顾家听说柳教授已经写了帖子去知府大人那里,不由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下。顾禄毕竟在外面经商了好几年,待焦急过后,心思就动开了。他想了想,同已经急得六神无主的顾四牛说了一声,便急急的出去找了自己在苏州府里认识的几个朋友,问他们可认识什么专赚黑钱的人。他心里明白,光靠衙役寻人不靠谱,就算找到了,小妹也不知道会被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小妹一定要在今晚找到才行。 陈君玉听了顾禄这么一说,心里也想起了聂瑄,连忙跟柳夫人说,让致远大哥帮一下忙。柳夫人此时也想起自己侄子,虽说聂家是北方世家,可聂瑄通过柳夫人的关系,在苏州府也待了好几年了,黑白两道也认识不少人。柳夫人忙让家丁带着陈君玉去找聂瑄帮忙。 就在柳家乱成一团找人的的时候,某伪萝莉的被人捂住嘴,双手双脚牢牢的被制住。把她拐去的人贩子显然是此中老手,只有两只手就能把一个半大的孩子,牢牢的制住,不仅不能说话,连动弹都不能动弹一下。 她哀怨的瞅了那棵中式“圣诞树”一眼,要不是他如此张扬的打扮,怎么会引来歹人注意?还害得她被人顺手牵羊!她忍下惊慌,眼睛不停的看着四周的景色,将两人拐了几个弯,是左拐还是右拐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走了好一会,两人转到了一条弄堂里,直走到底是一条死路,在最里面的一间民居里,两人抬脚,长长短短的踢了几下大门,大门应声而开。 “今天收获不错嘛!居然雕了两个娃娃过来。”一名年纪在三十左右,相貌猥琐的男子一面开门一面说道。 “那是!”抱着小男孩的那人语气极是得意,径直往屋里走去,屋里早就集了十来个人,正将各自今夜的收获摆出来,猫儿略略的瞄了一下,光是大大小小的荷包就有二十来个左右。 估计是她乖巧的缘故,她是被人放在了地上的,虽然动作也挺粗鲁的,可好歹比那个一直不停挣扎的小男孩要好一点,他是被人直接丢到了地上。 众人见了这个小男孩一阵惊叹,“啧啧,快看,这孩子头上这顶帽子就怕值几百两银子了,身上的那些宝珠也值个几十两银子。” “可惜了人长的不怎么出众,不然也能多值几贯钱。” “这么好手好脚的一个孩子,在怎么着也值两三贯钱。” “可不是,这孩子打从出门被我瞧见了之后,就跟了一路,要不是老大让人放了一场小火,我还抱不走他呢!” 猫儿心里沉了沉,果然是他们放的火!不过他们为什么放这火呢?难道就是因为想绑架这个男孩子? 小男孩气的脸色发青的说道:“你们是谁?快放了我!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我们还真不知道你爹是谁?” “这女娃娃是?” “跟着这小子的时候,顺手抱过来的。”把猫儿拐来的男人一把扯过她说道:“瞧瞧这张小脸嫩的,若是买到窑子去,十来两银子跑不掉的。” 猫儿听的脸色都白了,她果然是被那株小圣诞树也牵连的!她要是真买到了那个地方,可真就一辈子出不来了!就算是以后被人知道了她在那里,怕是也没有人回来赎她吧?不行,她一定要跑!思及此,她小声的哭了起来。 那个贼人一巴掌扇了过去,“哭什么哭?晦气!”猫儿被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吓得紧紧的缩成了一团,睁着大眼怯生生的瞅着他们。 一旁一人拦住那贼人说道:“别打了,破了相,就卖不出价钱了!” 而一旁那小男孩一面挣扎着不让众人脱去他身上的衣服,一面嘴里怒骂不休,一旁贼人不耐,一巴掌把他扇到在地上,然后顺手一脚踢到他心口,“啊!”小男孩惨叫一声,被踢飞了出去,然后软软的倒在地上。 猫儿见此情形,“唰”一下白了小脸,抖抖的蜷曲成一团。贼人将男孩身上的值钱财物取得干干净净,猫儿见贼人要来搜身,连忙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财物全部交出,那贼人见猫儿似乎已经吓破胆的模样,倒也不动手打她了。不过还是将她的衣服全部扯开,把她身上所有的物品全部搜走之后,才罢手。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 猫儿偷偷的抬眼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大汉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背后还背了一个不停蠕动的布袋。看来这才是他们的重头戏! 那人将布袋丢到地上,解开布袋,里面竟然是一个生的极为出色的、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少女一身衣服极是华贵,满头珠翠,双手双脚被绑,嘴巴也被堵住,就一双杏眼恨恨的望着众人! “费了这么多功夫,总算把这个小娘们给抓来了!”老大哈哈大笑,他眼睛瞄过猫儿和小男孩的时候问道:“他们是?” 那两人连忙将猫儿同小男孩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大仔细瞅了猫儿一眼说道:“不错,这丫头生的不错,能买个好价钱!”他而色迷迷地看着那美丽少女,挥手说道:“把这两个小的绑了,丢到阁楼去,今天晚上我们好好乐和一下!老六,一会你去把几个老鸨叫过来,今晚我们要赚笔大的!” “是,老大!” 众人将猫儿同小男孩捆了手脚,堵了嘴巴,猫儿僵硬着身子,丝毫不敢反抗。一人取来一架竹梯子架在阁楼入口处,上了竹梯子,下面的人把两个孩子一个个递了上去。那人把两个孩子丢到了阁楼之后,便下去与同伙喝酒作乐,临走时候将竹梯子也拿走了。 元宵(四) 今天是元宵夜,整个苏州府城里任何马、骡子等能代步的畜生都不能上街。陈君玉对顾福说道:“我去致远兄那里去问问,他或许有办法找到猫儿。你带着人去猫儿走失的地方,找找看那个摊子的老板,问他是不是有看到拐走猫儿的人。” 顾福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顾寿和顾贵说道:“大哥、玉哥,我们也去外面找找看。” 顾福说道:“小三,你带着几个家丁去外面帖告示,小四你留下,要是有什么人过来传什么消息,你马上派人来通知我们。” 顾贵点点头,“好。” 四人分工了一下,就急急的出去了。顾全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柳文理轻推他说道:“小五,你怎么了?” 顾全闷闷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我答应过姆妈的,一刻都不松开猫儿的手的!” 柳文理看了看四周,也撩起衣衫,陪着他坐下说道:“你不要太担心了,六娘不会有事的,陈大哥已经去我表哥了,你放心,表哥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找到六娘的!” 顾全低声说道:“等猫儿回来之后,我再也不离开她片刻了!” 柳文理摸摸鼻子,想提醒顾全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看这顾全的样子,就把话咽下了,陪着他一起坐着。 、 、 、 戌时刚过,街上依然人潮涌动、人声鼎沸。晴空端着一盅莲藕绿豆粥,款步走到了书房门口,她抬手紧紧了头上的金玲珑草虫儿头面,才开口柔声说道:“爷,您的消夜来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一道灰影闪过,澄心面无表情的伸手,晴空咬了咬丰润的下唇,哀怨的望了澄心一眼,慢慢的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了澄心手里,再次望了灯火通明的的书房一眼,才回头走了。 书房里,聂瑄仅着一袭单衣坐于软榻之上,书案累累的全是书卷账本。澄心将粥舀出一碗之后递给聂瑄。“爷,刚刚起了一场小火,似乎是人为的。”澄心低声说道。 聂瑄接过碗,腾腾的雾气将他的容貌遮掩的模糊不清,“去查查怎么回事?”他将碗递到嘴边,还没有入口,便放下问道:“今天是谁熬的粥?” “是晴空。”澄心说道。 “让白芨重新做一碗,熬过头了。”聂瑄放下粥品,望了澄心一眼,拿起账本说道。 “是。”澄心迅速的收拾食皿,端出了书房,自有僮儿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书房里聂瑄一手抚上眉心,身子后仰,倚入软榻,闭目养神。澄心静静的站在一旁。 “澄心。”聂瑄起身说道:“走,去老孙那里,让晚照帮我把热水烧好,我今晚要沐浴。” “是。”澄心伺候聂瑄穿衣。 老孙的店靠着大运河,店面不过小小的一间,里面甚至整洁,平时生意不好不坏,做的全是老客户的生意。聂瑄一袭灰色衣袍,款步踏入店里,身后跟着澄心。 “二爷,您今儿来的真巧,您看!昨晚就炖上的羊腿肉!您要尝尝吗?”店主老孙一见是聂瑄,连忙迎上去笑眯眯的说道。 聂瑄含笑说道:“好,给我切上一盘。” “好咯!一盘羊肉,二两黄酒,一碟姜丝!”老孙让浑家烫酒,自己给聂瑄切着羊肉。 老孙将饭菜端上,然后说道:“二爷,等再过一个月,到我这里来吃清蒸青鱼,我腊月里就用酒腌上了,肉头蒸出来保管白里透红,酒香扑鼻!” 聂瑄点头笑着说道:“好,我一定过来!” 老孙家自酿的黄酒口感柔和,醇香浓厚,一点都不比绍兴的陈酿差。聂瑄偶尔路过喝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不时的过来小酌一杯。他点了点桌子示意澄心坐下之后,便自斟上一杯酒,小口的轻啜着。老孙的蘸酱做的也是一绝,羊肉就着蘸酱吃,滋味妙不可言,澄心低头挟着羊肉,吃得颇为认真。 “爷,”聂瑄的另一名贴身小厮玉板快步从外头匆匆赶来,“这场火是霸三放的。” 聂瑄眼神一凝,缓缓的放下了酒杯,“霸三?他做了什么?” “听说城东李家的女儿失踪了,李家那个侄子跟霸三这几天走的很近,他们可能是看上了李老头的那份家业,毕竟李老头就那么一个女儿,之前还听说李老头不跟过继儿子,只肯让女儿招婿。”玉板低声说道。 聂瑄低头沉吟了片刻,刚想说话,只见门外急慌慌的走进来一人,身后还跟着聂家的家奴,他进来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门口的椅子给绊了一下,也不顾得疼,就往聂瑄处奔过来,“致远兄,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聂瑄第一次看到一向温润如玉的陈君玉如此焦急,不由起身说道:“敬之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君玉喘了一口气说道:“猫儿,六娘被人拐走了,致远兄能帮忙我们找找吗?” “是顾家六娘吗?”聂瑄诧异的问道,想起今天下午看到那个如魔合罗般的玉娃娃,眉头微微一皱,“她是哪里被拐走的?当时是什么情况?”再听陈君玉把当时的大致情况说过一遍之后,他沉吟了一会道:“你是说,才听说有火灾,就有人把两个婆子推了一下,然后六娘就不见了?” “是。”聂瑄手指轻叩了几下说道:“玉板你去宋大当家那里送个口信过去,让他派人去找找。” “是。” “澄心,你叫上几个兄弟,带着陈公子去霸三那里,六娘八九不离十在霸三那里。”聂瑄起身说道:“我去趟童捕头那里,让他带些衙役过来。” 陈君玉一听连忙说道:“好!我这就去!” 聂瑄说道:“等等!敬之,霸三那里或许还有一个姑娘家,你跟澄心行事小心些,注意护着一点人家姑娘的名节。” 陈君玉一听,立即会意说道:“致远兄,你放心,我会注意的。”说完,就带着柳府的家丁跟澄心急急的冲了出去了。 、 、 、 且不说顾家人如何急着救人,就说我们伪萝莉这边,被人扔到阁楼之上之后,心里却狂喜了起来,虽说身体被扔的很疼,可没人才好办事啊!她四处环顾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除了厚厚的灰尘之外,就只有四面墙壁了。她转头看了那已经陷入昏迷的男孩子,不由黯然了一下,一脚踢到心口,不会有内伤吧?不过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一晃而过,她现在已经自顾不暇,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尽量逃出去。 她静静的趴在地板上,听着等贼人的脚步走远之后,才慢慢的蠕动了起来。这时下面有传来了衣服撕裂声,男人**的笑声,少女闷闷的惨叫声,**靡的低喘声……猫儿不由心惊肉跳,此时她已经无法分心去同情那个少女的悲惨遭遇了,她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她要动作迅速一点,说不定她马上也会危险了!这世界上禽兽还是很多的! 她小心的扭着身体,往墙那边蠕动。然后借着墙壁,慢慢的坐了起来。她的嘴被堵住,手被反绑着,脚也被绑住,活动很不方便。唯一庆幸的是,幸好那贼人为了将她身上的财务全部翻出,将她的衣服全部解开,虽然冷了一点,可也让她行动自由了许多!她身体慢慢的朝前倾,脚慢慢的抬起,然后让双脚夹住嘴上的那块抹布,用力的一拉,布出来了一点点,她的舌头不停的抵着抹布,脚不断的用力,好一会之后,嘴巴终于得了自由,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从小把身体连的这么柔软,不然还真没办法自救呢!她嘴巴自由之后,靠着墙壁,站了起来,身体前弯到脚边,咬住了绳结,一点点的用牙齿把绳结解开。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幸好古代麻绳很粗,她一口只咬住一条绳子,要是现代尼龙绳,她一口只能把整个绳结都咬住了!咬开绳结之后,她顺着墙壁缓缓无声的下滑,然后顾不上脚会不会疼,用力的把脚往两边扯开,踢了几下,绑住脚的绳子就松开了。 她尽量的放缓呼吸,让自己狂跳的心安定下来,脚自由之后,她向前爬了几步,然后将手撑在地上,臀部不停的向后坐,将手渐渐的从臀部慢慢的套了出来,然后再用牙齿将绑住手的麻绳解开。等人自由之后,她不敢走路,只是慢慢的爬到阁楼的出口。侧耳细细的听了贼人们似乎正处在极度兴奋之中,便爬到天窗前,小心的尽量无声的推开了窗户,等看到能人钻出来之后,便立即爬到了屋顶上。临走的时候,她迟疑的看了那个小男孩一眼,他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她咬了咬牙,再次爬到小男孩身边,小心的轻推他,推了一会,见小男孩还是没有醒。她只好再次小心爬到窗口,从天窗口爬出,然后小心的关上窗户。 爬出了天窗之后,她四处望了望,绝望的发现,附近居然连一棵可以借力爬墙的树都没有,她慢慢的翻到后屋的屋顶,脑袋探出去望了望,顿时缩了回来,好高啊!猫儿有些晕晕的想,她有恐高症了吗?但是想起那些贼人随时都会发现自己,便咬了咬牙,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发现屋顶的瓦片还是挺牢固的,便全身贴到屋顶上,慢慢的一点点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滑,一面滑暗自祈祷瓦片不要滑下来。 突然——不好!她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直直的往下坠,慌乱间,她用手用力的扣着墙壁。“哐当!”伴随着瓦片落地的声音,“嗯哼!”猫儿闷哼了一声,双脚先是重重的落地,然后再屁股落地,之后整个人往后一倒!“嘶!疼死人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听到瓦片摔碎的声音,她猛地跳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撒开腿就跑。那些贼人可不是笨蛋,这么明显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出?这伙人丧心病狂,别追上来被人灭口就完了! 、 、 、 正在大厅里作乐的贼人们,听到了瓦片落地的声音,不由顿了顿,霸三沉声说道:“阿六,上去看看!” “是。”阿六连忙架了竹梯子爬了上去,头往里面探了探,便惊道:“老大,那小丫头跑了!” “什么?”霸三跳了起来,“快给我追!” 阿六从楼梯上下来说道:“老大,那小丫头是从屋顶翻墙跑的,估计是从后面的一条巷子跑的。” 霸三说道:“快给我追!不能让丫头跑了!不然就坏了大事了!”他气急败坏的说完,一脚朝阿六踢了过去,“都是你多事,好好的抓什么人回来!要是被那小丫头跑了,我活剁了你!” 阿六被老大踢的满腹委屈,明明老大一开始也说那丫头不错的!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还是带了追了上去。 今天是元宵节,天色已经很晚了,但路上的行人还是不少的,但猫儿一来害怕连累别人,二来也怕有人会落井下石,不敢随便求救,准备还是回到被绑架的地方,然后回柳府去。她也不敢走灯光明亮的地方,就怕遇到贼人的同伙,幸好今天月光不错,她还是能看清路的。但她的脚越来越疼,估计是落地的时候,把脚扭到了吧?猫儿一边跑一边想着,如果她这次能脱险,她一定天天跟着五哥去爬树跑步! 背后急速的脚步声,让她知道,那些人已经追过来了!她咬了咬,忍住疼,四处张望,是不是有人能救她!突然一袭灰色的泛着光泽的衣服从她的面前走过。锦衣?她眼睛一亮,咬了咬牙,直往那灰衣人面前冲过去。 聂瑄从童捕头家里出来之后,就准备转身回到柳府去看望一下,人是不是已经救回来了?突然就发现一个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女孩子,直直的朝他冲过来。聂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往边上避了避,却不防那孩子再次往他身上一扑,一双黑黑的小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衣襟,仰起了脏兮兮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噙着两泡泪水,可怜兮兮的瞅着他,“叔叔,救救我!” 养伤 晚照是服侍聂瑄多年的贴身大丫鬟,也是聂瑄一手训练出来的得用之人,对于聂瑄出去一趟就抱了个脏兮兮的孩子回来,心里惊讶,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是小心的接过了那个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孩子。 “你帮她洗洗,”聂瑄迟疑了一下说道:“顺便看看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晚照点点头说道:“是。” 聂瑄坐在椅子上,晴空端了一盏茶水上来:“爷,喝茶。” 聂瑄接了茶水,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百思不得其解,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霸三这伙人做拐子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可能连个孩子都绑不住。聂瑄捏捏自己的鼻梁,想起当自己看清抱住自己喊叔叔的小女孩,居然就是顾家六娘时,那震惊的感觉,他苦笑的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啊! “爷。”晚照急急的从内室出来说道:“那姑娘身上全是伤痕,好像脚也不对劲,肿的跟馒头,浑身烫的厉害,还是叫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伤痕?”聂瑄又惊又怒的问道:“她被人——欺负了?” “没有。”晚照摇头说道:“她没有被人欺负过,只是身上全是擦伤,两只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的血肉模糊的,还有四个指甲全翻了,左脚也肿的不成样子了,后脑还有一个大包,碰到她就喊疼。”晚照极是心疼的说道,那孩子洗干净之后,生的就跟一尊玉娃娃一般,尤其是这孩子不哭不闹,见她们被伤口吓到了,还会笑着安慰她们,让人看了就喜欢。 聂瑄松了一口气,忙唤人去叫大夫,随即又疑惑,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痕,还能自己逃出来,“你先给她洗洗,若是她哭,你就先哄着一会,她母亲马上就回来了。”聂瑄说道,看她那副狼狈的样子,若是先送到柳家去,恐怕这丫头的名声明天就毁了,只能先把她带回这里来了。 晚照怜惜的说道:“那姑娘乖得很,哭都不哭,还自己把那双手浸在水里洗,我们看着都替她疼了!” 聂瑄诧异的说道:“哦?到真是一个乖孩子!”到真看不出,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孩子居然会这么硬气。 且不说王氏急冲冲的赶过来,看到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儿痛哭不止,就说陈君玉、澄心和中途遇到的顾福,带着一帮家丁冲到霸三的老窝,却只救了两个不认识的人,不见猫儿了,正着急上火的时候,聂瑄派来的人赶着过来说猫儿已经找了。两人有急冲冲的到了聂家。 “致远兄,既然官府都知道那些拐子,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抓起来?”陈君玉极是忿忿不平的问道,他看到妹妹和李姑娘的惨状,心里极是不忿。 聂瑄苦笑的摇头说道:“如何不抓?只是一来这些拐子狡猾,居无定所,这次霸三他们一伙是难得在那房子里待了有一个多月;二来这些拐子手段好,抓到的孩子后,便藏在隐蔽的地方,有些长的出色一些的女孩子说不定当夜就卖给了老鸨,有些他们觉得不好脱手的,第二天一亮,便带出苏州府,买的远远的,官府想抓也抓不到;三来这些人,极少抓些官宦豪门的孩子,拐得都是贫家孩子,偶尔也有拐些富家,也是如这次的钱小公子一般,是刚刚到苏州府的商家之子,家里钱不缺,可没什么背景。” “连宋大当家这般的人也抓不住吗?”顾福问道,他所说的宋大当家是苏州漕帮的帮主,黑白两道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难道他不能管吗? 聂瑄叹了气说道:“敬之、思成,宋大当家不是知府大人,他不可能去抓霸三。再说就算今天霸三死了,明天还会有新的霸三,永远都抓不完的。” 两人默然,聂瑄起身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走吧,去看看六娘吧,这孩子今天受了不少苦。” “那个李姑娘——”两人欲言又止,聂瑄见如此便道:“敬之、思成,李姑娘的遭遇固然让人同情,可是这个世界上比她更悲惨的人比比皆是。把李姑娘的这件事忘了吧!我想李家也不愿意我们一直记得这件事情。你们已经尽力了。”顾福、陈君玉为了李姑娘的名声,不顾衙役还没有到,就先冲了进去,要不是他让澄心带着几个人在后面跟着,说不定他们两人今天就交代在霸三那里了。 两人默默的点头,三人走到猫儿暂住的房前,就看到顾四牛、顾禄、顾寿、顾贵都在门口,不时焦急的看着里面,不一会顾全眼睛红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连忙围了上去,顾福连声问道:“全倌儿,猫儿怎么样了?” 顾全弦然欲泣的说道:“大哥,猫儿浑身全是伤,流了好多血。尤其是手上,皮全部擦破了,十个手指头没一个是好的,看上去血肉模糊的,有四个手指,指甲盖都翻了。左脚扭了,右脚的骨头也伤了,头上的那个大包也要好好的养着。还有猫儿的半边脸也被人打肿了!” 众人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倒是顾四牛一见聂瑄,便上前朝他跪下说道:“多谢聂公子出手相救。” 聂瑄连忙往旁边避开,连声说道:“顾伯父,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我的寿吗?这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顾福和陈君玉连忙把顾四牛扶起来,顾四牛老泪纵横的说道:“聂公子,老头我这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老妻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王氏也从内室走了出来,就要拜聂瑄,聂瑄连连苦笑道:“伯父、伯母你们莫要再折杀我了!” 众人劝慰了一番,顾福等人才进去看了猫儿。看着脸颊高高肿起,浑身全是伤痕的妹妹,顾福等人顿时心疼不已。 猫儿对正在不住哭泣的南瓜说道:“大嫂,你别哭了。你别看我身上伤口多,其实都是外伤,养个几天就好了。脚也没事,大夫说了,只要在**躺三个月就好了。” 王氏听得泪水不停的下落,连聂瑄也惊讶这孩子的乖巧懂事,他嘴角轻扬,这么漂亮乖巧的孩子,连他这个外人都忍不住疼惜,更不要说亲人了。 因大夫说猫儿还摔了脑袋,在短时间内最好不好移动,要多休息,聂瑄便把这间房子让了出来,让顾家人住,自己住到柳府里去了。这样顾家人更加不好意思,顾四牛连连道谢。 聂瑄含笑说道:“伯父您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反正是一个人,住哪里都方便的,更何况我马上就要出海了。你们不要太着急,安心等六娘身体好了再走。” 顾四牛这辈子没见过几个贵人,可也一直听说那些贵人高高在上,不拿他们普通百姓当然人看的事情。现在聂瑄如此客气,如此好说话,一下子,聂瑄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澄心等人也奇怪,公子虽说平时总是一张笑脸迎人,可真没见过他如此好说话过,他们亲近的人都知道,公子真实的性子是如何的冷漠。 其实聂瑄到真没想太多,他对顾家人的印象都不错,尤其是那个玉娃娃,他还真没有见过如此聪明乖巧的孩子。在聂瑄看来,这么惹人疼爱的孩子,对她好一点也是应该的。那套房子不过只是他一个别院而已,若是一个普通朋友过来住,他也会让出来的,何况他马上就要出海了! 猫儿再知道自己逃走后不久,大哥他们就来了,她不由嘴角抽搐,觉得自己这么一身的伤似乎是自找的!不过再有下一次,她也不会坐等着别人来救,这个世界上,能靠的住,只有自己而已。 年后不久,聂瑄便出海了,王氏同南瓜留在了聂瑄的别院照顾猫儿,顾福和陈君玉被柳教授抓去专心读书去了。顾全也因为同柳文理有了患难之交,跟着柳文理一起在柳家的家学读书。顾贵则住到了镇上的租住的那间房子里,打理着顾禄的商铺。而顾禄和顾寿两人年后就出去了,顾寿连自己二月的过聘之礼都错过了,幸好孙家二老颇为通情达理,也很支持他跟顾禄出去见见世面。 猫儿在别院的养伤,柳家母女也时常来探望,一来二去,王氏同柳夫人也渐渐的熟了,两人相处的极好,猫儿同柳文丽也渐渐的亲昵了起来。只是猫儿发现这里丫鬟很少,只有晚照、晴空两人而已,其他都是男性仆役。而聂瑄的随身服饰,又不喜欢去外面买,所以两人总是很忙,整天坐在屋子里做针线活,猫儿等手好了以后,便主动提出帮她们分摊一下。 这天柳文丽过来看猫儿的时候,就见她躺在**在绣什么,不由惊讶的说道:“猫儿,你的手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 猫儿放下绣活说道:“手早好了,我身上伤口虽多,可是大多伤口不过表皮伤而已,一早就好了,姐姐你看。”她伸出了,果然身上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连翻掉指甲的手指,也长出了指甲来了,“这些天躺在**一动不动,我都快发霉了!”她笑眯眯的说道。 柳文丽摇头说道:“你这丫头,真不知道胆子是怎么长的?”敢从墙上跳下来不说,连她见了四个翻掉指甲的手指都被吓得差点晕过去,可这丫头居然还在一旁笑嘻嘻的安慰着大家。 猫儿吐了吐舌头,柳文丽看着她的绣活说道:“你这是给谁绣的扇套的?这绣活真精致啊!”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扇套的图案是一丛墨竹,虽用的全是墨色,可深深浅浅分了很多层次,咋一看就如画的一般。 “哦,这是给聂家大哥绣的。”猫儿说道,“我见她忙不过来,就接手过来了。” 柳文丽也是心灵手巧的女子,尤其是女红上,也是专门请了手艺上好的绣娘来家里教导的,可是看了猫儿的手艺,还是自叹弗如,“猫儿,这么多深深浅浅的墨色,你怎么知道要分出来的?” 猫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绣这个竹子就跟画画一样,我们画一片叶子,总是先由深到浅色的,绣花也一样的……”柳文丽也来了兴致,拈起了一根绣线,两人凑到了起来,讨论了起来。 这边王氏也是一边纳鞋一边同柳夫人闲话。柳夫人问道:“妹妹,你这是给谁做鞋子?” 王氏说道:“几个孩子的鞋子都要做了,不过这双是给聂公子做的。我就纳个底,上面的绣活都是猫儿绣的。” 柳夫人说道:“这绣活是猫儿绣的?啧啧,好出色的手艺啊!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啊,养了这么好的女儿。”她惊讶的拿起一块鞋面,上面的绣的一副竹石图,怪石嶙峋、竹枝挺拔,柳夫人看得惊讶连连,便是丽娘学绣不出这么好的活计,丽娘可是从小就跟着名绣娘学绣活的。 王氏笑着说道:“姐姐你也别羡慕我,丽娘也是一个好孩子,再说你还有文理呢。” 柳夫人提起自己的儿子女儿也眉开眼笑的,王氏同柳夫人说笑了一会,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道:“姐姐,聂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找个夫人照顾自己呢?” 提起这事,柳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唉,妹妹你不知道,致远那个孩子命苦呢!” 王氏一听疑惑的问道:“难道——聂公子的夫人去世了?” 柳夫人叹气的摇头:“不是,这孩子还没有娶妻呢!” “啊?!”王氏惊讶的说道:“我记得聂公子过年都二十一了吧?还没有娶妻?” 柳夫人叹气说道:“妹妹,我跟你也不是外人,只是这件事,你也不要告诉外人,致远这个孩子,命苦啊!为了他的婚事,我那大嫂也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 王氏连忙说道:“我一定谁都不说。” 柳夫人叹气说道:“我这个侄儿,已经死了五个未婚妻了。” 聂瑄的悲剧 “五个?!”王氏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全死了?!”她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聂公子的命也太硬了把? 柳夫人眼眶红了红说道:“妹妹,你不知道他这五桩亲事,没有的冤枉啊!”柳夫人哽咽了一声,才缓缓说道:“致远是我大嫂在三十八岁的时候生下的,是我大哥、大嫂的心尖尖。他在出生的时候,就同太原金家的六姑娘指腹为婚,金姑娘小了他两个月。金夫人也是高龄产女,金夫人身体本来就弱,在生金姑娘的时候,又是早产加难产,金姑娘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还不满百日,就夭折了。” 王氏叹气说道:“这没满周岁的孩子,最容易夭了。”她眼眶一红说道:“我也夭了三个孩子呢!” 柳夫人说道:“可不是呢!唉,这金家姑娘夭折之后,等致远到了五岁的时候,我大哥又为他找了一门亲事,是沧州何家的姑娘,可是等订婚还不到半年,沧州爆发了时疫,何姑娘因年小体弱,也染上了时疫夭折了。” 王氏叹息的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我记得那一年沧州的时疫,死了不少人呢。还有人往我们这里逃难呢!” 柳夫人道:“可不是呢!这可是天灾啊!可是自打有了这两件事情之后,不知是哪个夭寿的人,开始说致远是克妻命,一开始还是在我们冀州说,后来传的是人尽皆知。害的致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姑娘成亲,直到他十三岁的时候,京城苏家突然要提出把他们家嫡出的二姑娘嫁给致远。那个苏姑娘比致远大两岁,可我大哥觉得苏家同聂家门第相当,年纪也不算大太多,就答应了。两家换了婚书之后,苏家急着要成亲。我大哥觉得奇怪,多了一个心眼,就派人去苏家暗中探访了一下。” 王氏急急的问道:“结果呢?” 柳夫人脸上浮起了一丝怒意说道:“结果是那苏家的姑娘自己不守规矩,跟一个家丁不干不净,还珠胎暗结了!” 王氏惊呼说道:“这怎么行呢?” 柳夫人说道:“是啊!我大哥知道了大怒,执意要退婚,结果那苏夫人跪下苦苦哀求,大哥才同意苏家把苏姑娘送到寺庙去清修,在对面宣称是苏姑娘暴病去了!” 王氏叹息,柳夫人用帕子抹着眼泪说道:“这下我那侄儿更是坐实了克妻的名声。到了十六岁,也没能说上亲事,后来我那嫂子无奈,只能给我那侄子在自家附近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李家,定了人家的庶女,可李家的姑娘,当时才十三,所以还要等上两年。” 王氏道:“不会又有什么波折吧?” 柳夫人叹气说道:“可不是呢!就在快要成亲的时候,李家突然对外宣称李姑娘暴病死了,可是大哥怎么都不信,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当时我嫂子就是害怕李姑娘突然暴病,所以在去看李姑娘的时候,特地带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医女去给李姑娘诊脉呢!都确定李姑娘身体很健康,才定亲的。我大哥就让人去李家暗中查访,确定李姑娘的死因。要是真是突然死了的,我那侄子可就真是克妻的名声了!” 王氏说道:“那查清楚了吗?” 柳夫人说道:“查清楚了!那孩子是死了,不过不是暴病死的,而是自己投缳死的。李姑娘是庶女,从小受嫡母李夫人打骂,连嫡出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时常打骂呵斥她,家中的佣人也不把她成是姑娘看待,据说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吃饱过饭。后来因为她跟着致远定亲了,李夫人为了家中颜面,才对她好了一些,可李姑娘的生母还是过得极苦。那天李姑娘见自己的的生母被自己嫡出的弟弟拿着鞭子抽打,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把弟弟推了一下,害得弟弟摔了一跤,脑门上鼓了一个大包。那李夫人知道之后,就当着李姑娘的面,把她的生母狠狠打了一顿,卖到——”柳夫人说到此,有些不忍的说道:“卖到那不干净的地方去了!那李姑娘受了刺激之后,就投缳自尽了。” 王氏听着叹息,“这孩子真是命苦啊!” 柳夫人说道:“可不是呢!自打李姑娘死了之后,致远克妻的名声被人传的越发的绘声绘色了!我大嫂为了这事,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找了许多人家,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给致远,愿意嫁的人家,我大哥、大嫂也看不上。直到去年,泉州羊家托人来说亲,说是他们家也有一个死过一任未婚夫的姑娘,想要嫁给致远。我大哥、大嫂被这几次婚事弄怕了,便派人去了泉州看看那姑娘。” 王氏说道:“结果呢?” 柳夫人说道:“派出去的我大嫂的心腹嬷嬷,回来的时候,说是羊姑娘除了看上去怯弱了一点,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人也是清清白白的。我大嫂就放心了,就开开心心的要准备婚事。正好羊氏也想早点成亲,所以两家人过聘的极快。可是就在成亲的前的几日,那姑娘也去世了!” 王氏捂嘴说道:“怎么会呢?!” 柳夫人哭着说道:“后来大嫂死活不信,硬是派人去看杨姑娘的尸首,原来那个姑娘得了女儿痨勉强拖了一年多,眼看的就要不行了,羊夫人舍不得女儿将来没有子嗣供奉,所以想给女儿找个婆家。羊家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派去的人都被骗了。” 王氏疑惑的说道:“可是得了女儿痨的病人,大家会看不出来?” 柳夫人说道:“羊家用一个庶女代替羊姑娘,真的羊姑娘,大家都没有看到。” 王氏说道:“太过分了!” 柳夫人道:“可不是呢!羊家还想让羊姑娘葬到我们聂家的祖坟了,家里是坚决不同意。致远那可怜的孩子,为了这事,心里不舒服,整年跟着家里的船队出海,这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可是家里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听!” 王氏叹气说道:“真真是人言可畏啊。” 柳夫人说道:“妹妹,不是我自己夸自己侄子,我这个侄子从小就聪明乖巧,十七岁就考上了解元,若不是连连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一心只想出去散心,我那侄子早就当官了。” 王氏点点头说道:“是啊,聂公子还救了我家猫儿,待人也和善,世家公子如他一般的,真是少见啊!” 柳夫人点点头说道:“是啊。” 柳夫人在同王氏说聂瑄的订婚悲惨历程的时候,柳文丽也在同猫儿八卦聂瑄的订婚史。猫儿听完之后,心里暗自嘀咕,这孩子的订婚历程简直就是个大大的茶几,上面摆了一个个的杯具啊!她嘴上还是叹息一声,“聂大哥,真是太可怜了。” 柳文丽偷偷瞄了猫儿一眼,咬了咬下唇,支吾了半天。猫儿疑惑的望着柳文丽,她想说什么?柳文丽扭捏了一会,飞快的说道:“可不是呢!你别看表哥整天笑眯眯的,其实他心里很苦的。” 猫儿听到柳文丽的话,华丽丽的囧了,这聂瑄怎么看不像是会被几次失败的订婚而打败的男人吧?再说她也听说聂瑄常年出海,去过很多国家,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会因为这点小挫折,整天闷闷不乐的悲伤抑郁?想着聂瑄穿了一袭单薄的白衣,在夜半无人私语时,走到花园,悲伤的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抑郁的长叹吟诗的情景,猫儿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觉得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柳文丽连忙说道:“猫儿,你冷了?还是别做针线活了,躺下休息一会吧。” 猫儿点点头,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嗯,我有点想睡觉了。”她这次伤的还是挺重的,到现在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柳文丽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她见猫儿自己吃力的脱去衣衫,不由蹙眉说道:“你怎么不买个丫鬟伺候你?” 猫儿笑道:“我一个乡下丫头,那需要买什么丫鬟服侍啊!” 柳文丽轻点她的小鼻子说道:“鬼丫头,以后有什么事情,让晚照、晴空帮你弄好了。” 猫儿连忙摇头说道:“我住在这里,已经非常麻烦聂大哥了,怎么还能麻烦他的家人呢?”一摇头,她就捧着脑袋呻吟了一声,好晕,那一跤肯定把她摔成脑震荡了! 柳文丽忙扶着她躺下说道:“叫你别乱动的,快躺下再说。” 猫儿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无力的躺在**,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柳文丽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回家的路上,柳夫人急不可待的问道:“怎么样?猫儿有什么反应?” 柳文丽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反映啊,就说了一句表哥好可怜。我顺着她的话说,表哥为了这事,整天闷闷不乐,她也没有接口。”她有点脸红的低头,心里也有些埋怨嫡母,怎么能让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同一个孩子说这种事情呢? 柳夫人说道:“那她有没有说致远命硬?克妻呢?” 柳文丽摇头说道:“没,我没见她有什么反映,感觉——”她咬了下唇说道:“好像是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一样——” 柳夫人想了想,叹气的说道:“唉,我都忘了这孩子今年也才九岁,又是从小住在乡下,跟几个哥哥打闹惯了,只当致远只哥哥,压根没去想那个心思。” 柳文丽说道:“母亲,猫儿同表哥的家世,会不会差的太远了?大舅父会答应吗?再说年纪会不会差的大了一些?”聂家可是流传了几百年的大世族了,表哥又是嫡系嫡子,猫儿毕竟只是乡下姑娘,怎么能配得上? 柳夫人说道:“你表哥除了年纪比猫儿大了一些之外,那样不是出挑的?再说年纪也不算太大,你看你大伯母不是还小了你伯父二十岁?再说我也不是现在就去提亲,就看顾家老大这次的乡试的结果了,若是能考上举人,也算是官宦人家了。他们家以前也出过几个秀才,算是半个书香门第了,等老大在考上了举人,家世勉强也配得上了,毕竟致远他……” 柳夫人叹气说道,“那丫头虽说出生差了一点,可德容言功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世家女同她一般的也少见。顾家要是能攀上我们聂家,对他们也是大有好处的。咱们对顾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他家几个孩子都不错,尤其是老大和小五,真是天生的读书料!” 柳文丽嫣然说道:“那是,母亲你您别说,自从小五跟着文理读书之后,文理都用功了许多呢!果然让两人一起读书是对的。” 柳夫人也笑着说道:“是啊,也不知道小五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史记那么艰涩的书,他看一遍就都能记住,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对了!”柳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了说道:“等乡试一过,若是顾福考上了举人,就平时教教猫儿一些世家的规矩,我就写信给大嫂说说,看看能不能把这事情说成了。” 柳文丽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可心里却在暗自嘀咕,母亲只考虑顾家门第配不配得上聂家,聂家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怎么就没想过顾家会不会答应呢?表哥再好,那个名声摆在那里,稍微为女儿着想一点的人家都不肯嫁的,更何况顾家这么宠女儿的人家。但柳文丽在柳夫人面前,是不敢直接说这个话的。 这便是柳夫人同柳文丽的区别了,两人虽一样庶出,可柳夫人出生生母就死了,自小养在嫡母身边,当嫡女一般抚养长大的,婚事也是她看上了柳教授执意要嫁过来的,从小唯我独尊惯了,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聂致远又是她最心爱的侄子,她只考虑人家配不配得上聂致远,却没想过顾家肯不可答应嫁女。而柳文丽在自己弟弟没有出生之前,虽说一直有柳夫人抚养,从没打骂虐待过她,可也没给过她好脸色,她自小低伏做小惯了,看问题的方面也与柳夫人完全不同。 两人说完这话之后,便静默无语了,静静的坐在马车上,柳文丽拿起来随身携带的针线活做了起来,柳夫人见了满意的点点头,靠在一旁的软垫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霸三的下场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姆妈?”猫儿揉揉眼睛,看到王氏坐在灯下纳鞋底,不由含混的叫了一声,推开被子就要起身。 王氏听到女儿的叫唤,放下鞋底,走了过来,“阿囡醒了,饿不饿?”她坐到了她床边,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给她穿衣服,“我给你留了粥,我估计你也快醒了,已经让你嫂子去热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让猫儿听得心里暖意融融,她不由撒娇的扑到王氏的怀里,“嗯!”有妈的孩子是块宝!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王氏笑着看着女儿直往她怀里蹭,眼睛眯着任她摸着小脸的样子,真像只小猫啊!“这么大了还撒娇,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好。”猫儿举手让王氏帮她穿衣服,王氏说道:“猫儿,我们家里的房子也翻修好了,现在也四月底了,下月十六号你三哥就要成亲了,我要回去帮你爹准备他的婚事了。你身体还没有好,经不起颠簸。柳夫人让你和大嫂先在柳家住一段时间,等到五月份的时候,你在跟着大哥他们一起回乡下吧。” 猫儿说道:“好的。姆妈,我们不住在聂大哥这里了吗?” 王氏摇头说道:“不了,老是麻烦人家多不好意思,毕竟无亲无故的。” 猫儿刚想说,柳家不也是没什么关系吗?虽说柳文丽要嫁给玉哥了,可后来转念一想,大哥也是柳教授的亲传弟子啊!古代的师徒关系可是非常亲密的,不是说当年方孝儒被株连的十族,多出来的一族就是学生朋友吗? “那小哥跟你一起回去吗?”猫儿问道,家里人手够吗?大哥、玉哥是指望不上了,毕竟乡试重要多了。二哥和三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要是小哥不回去,也就说,只有四哥一人能帮忙了? 王氏哑然失笑的说道:“我跟你爹还没有老到连这点事都做不动呢!”她笑着说道:“你小哥还要读书呢,再说他回去能顶什么用,给我们捣乱差不多!他留在柳家陪你,我也放心一点。” 猫儿说道:“好,那我明天就搬到柳家吗?” 王氏说道:“嗯,我跟柳夫人说过了,她明天一大早就派丫鬟嬷嬷们来接你们。” 这时南瓜端着一直温着的热粥走进来,王氏接过热粥一边喂女儿,一边对南瓜说到了柳家以后要注意的事情。猫儿拉拉王氏的衣摆,双目亮晶晶的说道:“姆妈,房子翻建好了,是不是说,我也有新屋子了?” 王氏点头说道:“当然,你爹还给你新作家具呢!给你打了一张大大的床呢!” 猫儿顿时星星眼的望着王氏:“姆妈,你和爹爹是天下最好的爹爹、姆妈!” 王氏听了乐得哈哈大笑,“你这个小油嘴,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猫儿连忙趁机要求说道:“姆妈,我要想自己布置自己的房间,可以吗?” 王氏一口答应的说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你伤好了才行。大夫说了,你要到了五月份才能下床走路的!” 猫儿苦笑的点点头,她也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脚上的伤是最难养的,要是一开始没养好,说不定会有后遗症,所以一直很乖的躺在**没动过。 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的起身,王氏先安顿好了女儿,才放心的回家。南瓜给猫儿脱外衣让她休息:“猫儿,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叫我。” 猫儿点点头道:“我知道,大嫂你自己也小心。” 南瓜摸着肚子憨憨一笑说道:“我很好,这孩子很乖呢!” 猫儿笑了笑,担忧的看着嫂子凸起的大肚子,再次对大哥不爽了起来,他老婆大着肚子啊!就住在一个院子,好语安慰几句,很难吗?!就知道每天看书!可是看着大嫂满脸喜色的提起大哥用功读书的样子,就知道她一点都不在意大哥的冷漠。 猫儿估计就算大哥哪天搭错了,想要出去陪大嫂逛街,大嫂或许还会把大哥赶走去看书吧?这算是贤惠吗?猫儿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她一向只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尤其是古代女人,贤妻最后只会变成闲妻,被男人晾在一旁!不过这话,她却是不能对大嫂说的。 “顾少奶奶、顾姑娘。”猫儿同南瓜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章嬷嬷的声音,“夫人见你们行动不便,所以让我带了个丫鬟过来,平时也能帮你们做点杂事。” 猫儿和南瓜惊讶的互视了一眼,南瓜起身去开门,猫儿去床里面取出一个荷包,里面塞了一锭一两的小银锞子,王氏走的时候曾塞给她十两银子。 章嬷嬷进来之后,先是给两人行了礼,才说道:“顾少奶奶、顾姑娘,夫人见你们行动不便,就让我送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干些粗使的伙计。” 猫儿含笑说道:“劳嬷嬷你回去代我谢谢柳夫人,让她多多烦心了。” 章嬷嬷含笑说道:“顾姑娘客气了,大家都是亲戚,这些都是该做的。” 猫儿歉然的说道:“章嬷嬷,你看我们这里乱的!茶水都没有烧呢!你先坐一下吧。” 南瓜一听,连忙要去烧水,被章嬷嬷硬拉住说道:“哎呦,我的顾少奶奶,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啊,一会就走。” 南瓜无助的看了看猫儿,猫儿盈盈笑道:“章嬷嬷是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平日里忙得脚不点地,这种小事哪需要你亲自来一趟,派人过来传个话就是了。”她嘴上说着,手里将小荷包递到了章嬷嬷手里。 章嬷嬷接过小荷包,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说道:“顾姑娘是娇客,派其他人过来我也不放心,小桃,进来给姑娘磕个头。” 猫儿和南瓜就见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进来给两人磕了头,“奴婢小桃给顾姑娘、顾少奶奶请安。”说完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边。 章嬷嬷说道:“对了,顾姑娘,夫人还让我过来问你一声,你上次做的豆腐皮包子是怎么做的?那滋味便是老夫人尝了,也说香甜!” 猫儿说道:“老夫人爱吃?那真是太好了,正好昨天姆妈走的时候,还留了一些豆腐皮,我一会做好了,给夫人送过来吧。” 章嬷嬷说道:“这怎么行呢?姑娘病还没有好呢?” 猫儿说道:“做饭也不是费精力的事情,前天大夫来看的时候,还说让我试着慢慢走走,活动一下筋骨呢!” 章嬷嬷听了,便眉开眼笑的说道:“这样的话,就劳烦顾姑娘你了。” 猫儿说道:“这算什么劳烦。” 猫儿又同章嬷嬷寒暄了几句,章嬷嬷便告辞离去了。那小桃站在那里,猫儿懒懒靠回在垫子,同南瓜说着晚上吃什么,一会给顾福他们做什么点心之类的话题。 小桃渐渐的站不住,脚偷偷动了一动,猫儿突然和声问道:“你叫小桃?桃子的桃?” 小桃道:“回顾姑娘话,奴婢正是桃子的桃。” 猫儿笑道:“听口气,你似乎认字?” 小桃摇头说道:“奴婢不认得字,只是听奴婢的娘亲说,生奴婢的时候,正好奴婢的爹得了老夫人的赏赐——一篮子桃子,所以才给奴婢取名小桃。” 猫儿含笑说道:“小桃这名字不错,结果的,喜气。” 小桃恭敬的说道:“奴婢谢顾姑娘夸奖。” 猫儿淡淡一笑,从床头取了一个小荷包说道:“我平时也没其他什么要求,大嫂身子沉了,做不了事,你平时多帮着她做点杂活。记得多做事少说话,做得好,自然有赏。做得差,”猫儿打量了她一眼,微微而笑说道:“我们是客,也不好越权处置,只能把你交还给章嬷嬷了。” 小桃一听,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姑娘同少奶奶。” 猫儿嫣然一笑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小桃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南瓜等小桃,才不忍心的说道:“猫儿,你看人家小姑娘年纪多小啊,就来伺候人了,还是别为难人家了!” 猫儿微笑的仰起小脸说道:“嫂子,我没有为难她啊!你看,我都给了她赏钱了。” 南瓜想了想说道:“也对,你是给了她赏银。” 猫儿暗自撇嘴,要不是大嫂平时容易做滥好人,她何苦去当那个恶人呢?这种大世家,见你好欺负,最容易有些迎高踩低的事情。尤其她和南瓜都是乡下上来的,那些奴仆虽然身份低,可很喜欢看不起乡下人。 若是不把这个小丫头做服帖了,她跟大嫂以后再柳家的日子就难过了!猫儿揉揉脑袋,才想了一会,脑袋就疼了,幸好自己够幸运,没出生在这种地方。要不是姆妈坚持不肯带她走,她才懒得留在柳家呢!幸好住不了几天就要走的。 南瓜又说道:“猫儿,前几天大夫还说过,你尽量少走路呢!怎么能给他们去做包子呢?” 猫儿心里叹气一声,“嫂子,我们现在是住在人家家里,这么麻烦人家的事情,做个小点心这点小事算什么?”她看着南瓜担忧的神色说道:“嫂子,没关系的,我的脚马上就好了,走这几步路不碍事的。再说,我们晚上总要烧饭的,哪能天天待在**。”说着她便起身穿衣服。南瓜要帮忙被她婉拒了。 到了厨房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把小桃唤了进来,让她打下手,自己跟南瓜两人弄豆腐皮包子。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两人就做了三十个包子,让小桃送了过去。 桃子没送厨房,却送到了柳夫人那里,柳夫人瞄了包子一眼,让下人拿去厨房蒸好后给少爷、老夫人送去,然后问小桃道:“怎么样?那包子是顾姑娘做的吗?” 小桃点头说道:“是顾姑娘做的,顾少奶奶不过在一旁打下手而已。”她脸上露出了佩服的神色说道:“顾姑娘到了厨房之后,就坐在椅子上,让我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指挥的井井有条,一点都不乱,这三十个包子,一会就做完了。” 柳夫人又问了一些猫儿在章嬷嬷走之后的事情,才挥手让她下去了。柳夫人静默了片刻,突然笑着对章嬷嬷说道:“你说,这顾家是怎么养女儿的?养出了这么一个丫头出来?” 章嬷嬷也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这丫头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规矩似得,难道是顾先生同她说的?” 柳夫人哑然失笑道:“他一个大男人哪会知道这些事情,许是之前丽娘提点过一下吧?” 南瓜同猫儿住的是顾福平时住的院子,两人见厨房里厨具齐全,就自己开火烧饭了,顾福和顾全就理所当然的回来吃饭了,柳家大厨房烧出来的东西,还不及南瓜烧的一半好吃,更不要是说猫儿了。 猫儿知道几个哥哥也爱吃豆腐皮包子,只是她平时嫌做起来麻烦很少弄,现在材料都齐全,便顺手给三个哥哥蒸了几个。 顾全一放学回来,就直奔厨房,看到蒸好的包子,抬手就要拿,被妹妹的轻咳声给止住,他挠挠脑袋说道:“我去洗手。”他飞来的冲了出去,洗了手,回来就拿起包子猛吃,一边吃一边还说道:“我就知道猫儿你今天会做这包子,我刚刚看到文理也再吃,尝了一个就知道是你做的。” 猫儿给他到了一杯豆浆说道:“小哥,吃点豆浆,小心噎着了,少吃点,一会等大哥回来,就要吃晚饭了。” 顾全一口气吃了三个说道:“我不吃晚饭了。” 猫儿含笑说道:“我晚饭就煮了一锅粥,晚上就是喝粥吃包子。” 顾全一听,便松开手说道:“那我留着肚子一会再吃。” 猫儿说道:“小哥,你这几天书读的怎么样?还顺心吗?” 顾全说道:“顺心,先生讲的东西也多,也不喜欢打人。” 猫儿哑然失笑,这是你之前太调皮了好不好?她暗自腹诽的说道。 这是顾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猫儿,你知道绑你的坏人怎么了吗?” 猫儿愣了愣,想起那个少女,还有那个小男孩,她以前问过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大哥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他们很好。”猫儿轻叹一声,她若是真的孩子该有多好,一定会信了大哥的话,她低头问道:“他们怎么了?” 顾全说道:“全部秋后问斩!” 猫儿一愣,随即淡淡一笑说道:“好!他们都该死!” 顾全低声说道:“猫儿,你知道嘛,我听说霸三,就是那个抓了你的贼人老大,因为作恶太多,被知府大人,当场活活打死呢!” 猫儿一怔,“活活打死?” “是啊!”顾全说道:“这样的恶人,就是该这样打死!听说尸体也被人丢到乱葬岗去了!” 猫儿心里冷笑,谁不打死,就光光打死一个霸三?别是杀人灭口吧?猫儿知道自己或许是真的把人想的太坏了,可她真的觉得很可疑。 顾全还想兴致勃勃的说什么的时候,被一声轻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站好说道:“大哥。” 顾福望了小弟一眼,便笑着对猫儿说:“再说什么呢?要不要吃饭了?” 猫儿说道:“好啊。”她心里叹息,好可惜啊,以后肯定从小哥那里骗不到那伙歹人的消息了。 柳夫人的打算 住在顾福的小别院里,猫儿躺在**没事,不是做女红就是同南瓜做些好吃的吃食。不仅南瓜脸上气色越来越好,连顾福和顾全也胖了一圈。 “猫儿,你说玉倌儿怎么这些天都不来吃饭?”南瓜纳闷的问道。 猫儿手里拿着顾全送给她的一本市井小说看得目不转睛,嘴上漫不经心的说道:“许是有什么事情吧?反正玉哥是柳家未来的姑爷,饿不到他!”心里在猜测可能是避嫌吧?毕竟世家规矩大,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加上还有南瓜在呢! “我不过几天不来,猫儿就在编排我了?”陈君玉恰好进门就听到猫儿的话,不由笑骂道,抬手给了她一个毛栗子。 猫儿摸着额头,委屈的说道:“哪有啊!我说的是事实嘛!” 陈君玉瞄了她手上的书一眼说道:“这是什么?” 猫儿说道:“小说。” 陈君玉凑过去瞄了一眼,不由皱眉说道:“谁给你的?” “小哥给的。”猫儿爽快的出卖了顾全,戒备地把书放在身后说道:“玉哥,你可不能拿走。” 陈君玉失笑道:“我不拿走,下次你要看书,直接问我要,别找你小哥。”他再次瞄了被猫儿紧紧抓着的书,嘴角扯扯。 猫儿撇撇嘴,对陈君玉说的书,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好。” 南瓜一见陈君玉连忙笑着说道:“玉倌儿,你来了,正好菜都烧好呢!今天有你最爱吃的。”南瓜让小桃将一道道的饭菜摆上了饭桌。 陈君玉看到饭桌上一道碧螺虾仁不由眼睛一亮:“猫儿果然知我心,知道我来了,特地做这道菜!” 猫儿嘟着小嘴,左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大哥、玉哥,二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初四了!” 顾福说道:“快了,快了,估计就这一两天了。” 猫儿对顾福说道:“大哥,等二哥来了,你让他到柳家来接我好不好?我想先回家。” 陈君玉惊讶的问道:“猫儿不喜欢住在这里?” 当然不喜欢!猫儿心里接了一句,“我想姆妈、爹爹了。”说起来,她这辈子还没有离开爹娘这么久时间呢!她委屈的瘪瘪小嘴说道:“尤其是爹爹,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了!” 陈君玉好笑的揉揉她的脑袋:“糯米团子!就知道黏着爹娘,将来嫁人怎么办?” 猫儿嘟哝的说道:“我不嫁人,姆妈都答应我了!” 大家一听都乐了,顾福哈哈大笑的抱起小妹说道:“好!以后哥哥帮你找个女婿上门,让你一辈子住在家里。” 陈君玉说道:“说起来猫儿也九岁了,过几年就该嫁人了。” 顾福打量着怀里的小妹,“我都忘了猫儿都九岁了,还一直以为她才三四岁呢!整天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姆妈身后团团转。” 陈君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说道:“可不是呢!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大嫂还没有到我们家,姆妈忙,都是我和你两个人帮猫儿和全倌儿换尿布的呢!那时的猫儿,就跟粉团团一样,小小嫩嫩的。” 顾福说道:“是啊,那时候猫儿可乖巧了,平时都不哭不闹,只有在尿尿的时候才会哭。” “我记得猫儿一岁多就会自己吃饭了,全倌儿到了三岁还要姆妈喂呢!” “可不是,那时……” 猫儿听的满脸黑线,“大哥、玉哥,我肚子饿了!”她嘴角抽搐,打断了两位“老伯”的回忆!太丢脸了!他们不知道就算是伪萝莉也是有自尊的吗?! 两人听闻哈哈大笑,顾福把她放在自己的饭桌上,刮刮她的小鼻子说道:“好吧!等小二到了之后,我让他先带你回家。反正他同小三不一样,要急着赶回家。” 猫儿闻言开心的点点头,中午吃完饭之后,顾福和陈君玉就匆匆看去看书了。猫儿同南瓜回厨房,准备做点点心,给几个哥哥下午吃。对了!猫儿想了想,对小桃说道:“小桃,你去外面再买一斤鲜虾回来。” 南瓜问道:“猫儿,你还晚上还想吃吗?”她不是晚上一直不怎么吃荤菜的吗?本来猫儿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一直吃素吃到她生下为止,后来猫儿受了伤之后,才停止了吃素。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等会晚上做,给柳夫人送去。”住在人家家里,有了好吃的东西,当然也要给主人送一份过去。 南瓜点头说道:“这倒是,柳夫人待我们可真好,前些日子还送了我几件新衣服给我呢。” 猫儿微笑的说道:“是啊!”说起来,丽娘姐姐也送了她几件自己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呢,不管怎么样,她只应该好好感谢人家。柳家不稀罕钱,只能送点吃食过去了。 、 、 、 “虾仁是从一颗一颗从活的河虾里剥出来的,茶叶也是用的是今年早春新摘的茶叶……”柳教授和柳夫人看着面前一盘碧螺虾仁,虾仁炒的各个莹白饱满,入口不仅有鲜虾的鲜味,还有茶叶的清香。 柳教授尝了一口,不由赞道:“想到以茶入菜,真是妙极!雅极!” 柳夫人也欢喜的说道:“这孩子还真跟致远一样,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柳教授正挟了一个虾仁送到嘴里,听到柳夫人的话,不由诧异的问道:“这和致远有什么关系?” 柳文丽听闻,低下了脑袋闷声吃饭,而柳文理则茫然的看着柳夫人。柳夫人白了他一眼,让丫鬟挟了一勺子虾仁给他,“多吃一点,最近读书辛苦了。” 柳文理说道:“六娘的手艺真不错,今天的做的小点心也很好吃。” 柳夫人惊讶的问道:“你怎么会吃到六娘做的点心?” “是六娘做了给小五吃的,被我抢了一半。”柳文理说道:“姆妈,我想要一个跟小五一样的书袋。” 柳夫人说道:“好!好!” 柳教授皱眉放下筷子说道:“食不言、寝不言,圣人的教诲你都忘了?还有,我跟你说过什么?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你明明有了好几个书袋了,还没有用坏,就要换,你要知道在外面……” 柳文理一听连忙起身低头说道:“对不起,父亲大人,我错了。” 柳夫人心疼搂过儿子说道:“好了!好了!他才几岁啊!用得着这么严格吗?你刚刚不是也说话了?再说不过就是一个书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她抱着儿子说道:“一会吃完饭让李妈妈带你去选料子,明天就给你做个新的书袋!” 柳文理怯怯的望着柳教授,柳教授对柳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你们都下去吧!” “是。”柳文丽和柳文理起身向父母告辞离去。等丫鬟婆子都退下之后,柳教授才叹气说道:“夫人,你这样溺爱文理是不行的。” 柳夫人说道:“我哪有溺爱他!你看他那么乖,不就是要个书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见柳教授还想说道,便说道:“我想等顾先生考上举人之后,把顾家的六娘说给致远。” “什么?!”柳教授正在喝茶,闻言差点一口茶喷出去,“夫人,我记得顾家的六娘还不到十岁吧?” 柳夫人神色不悦的望着柳教授,“你什么意思?觉得致远老了?” 柳教授连忙摇头说道:“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说,顾家六娘今年才九岁,就算是十三岁成亲,还要有三四年吧?致远等得了这么久吗?” 柳夫人叹气说道:“怎么等不了?年纪正差不多!你知道致远这次要出去多久吗?” “多久?”柳教授疑惑的问道:“顶多一年吧?” 柳夫人道:“我之前也以为是一年多,可后来才知道我们都被致远那个臭小子骗了!他这一趟出去,起码要去三年!” 柳教授吓了一跳:“不会吧?”他随即想到:“那来年的春闱怎么办?!这孩子上次是因为岳父岳母去世,他要守孝没去,这次难道又要错过了?唉,真是太可惜了!” 柳夫人白了他一眼:“考试!考试!你眼里除了考试还有什么?!”她拿起帕子抹着眼泪说道:“开船出海,这么九死一生的事情,这孩子浑然不在意,整天就想着往外面跑!整天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担忧!” 柳教授见爱妻哭了,连忙将自己的帕子奉上:“夫人,你别哭了!等致远回来我要好好劝劝他!让他不要再出海了!” 柳夫人说道:“说有什么?大哥连家法都上过了,他还是我行我素,能怎么办?要是想让他收心,只能让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才能留住他!” “对!对!生孩子!娶妻子!”柳教授连忙附和。 柳夫人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噗嗤一声,柳教授见她笑了,才松了一口气,给她拭干眼泪之后,才问道:“夫人,那你怎么想到顾家的六娘了呢?” 柳夫人说道:“你想顾家六娘今年才九岁,等三年后致远回来,也才十二岁,我们在上门提亲!等三媒六聘过了,少说也有个两年,十四五岁,不是出嫁的最好时机吗?再说顾家六娘都是你我见过的,知根知底的,也不怕遇到如何家、羊家之类的事情了。要是找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人家肯等致远这么长时间吗?” 柳教授揉揉额头无力的道,“你想的是挺周道的。” 柳夫人得意的说道:“当然!” “可是——”柳教授慢吞吞的举起已经快凉了的茶水轻啜了一口才道:“你怎么不就问问顾家,肯不肯将女儿嫁过去吗?” 柳夫人愣了愣,满腔的热情被柳教授的一盆腊月冰水一扑,浇熄了一大半,她迟疑的说道:“为什么不愿意?致远不好吗?” 柳教授叹气说道:“一入豪门深似海,稍微为女儿着想一点的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入到世家去,更不要说顾家如此宠女儿的人家了。致远再好,恐怕人家也不会考虑吧?”更何况他有那么一个克妻的名声在!柳教授暗自说道,不过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柳夫人这下急了,“夫君,那你说怎么办?顾家的那个姑娘我可是越看越喜欢了,嘴甜乖巧,人品女红样样出众。每天过来陪我说笑,还天天翻着花样做小点心。这么好的姑娘打从哪里找啊?只可惜文理订了亲,不然我还真想把她娶进门做媳妇呢!” 柳教授说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缘分的事情,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不做儿媳妇、侄媳妇,她将来也能过来陪你嘛。” 柳夫人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不过要是真有机会,你可要帮我去跟顾家的人说啊!你是思成的先生,你的话他们总会听的。” 柳教授说道:“这当然。” 、 、 、 话说顾禄和顾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不到,别说是猫儿心里着急,便是顾福和陈君玉也着急两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知道初八下午,两人才回了苏州了。顾寿急着赶老槐村,一到苏州也没跟大哥打招呼,直接坐船去了东山镇,而顾禄要处理一下带回来的货物,便在苏州府住了一天。 “猫儿要跟我一起回去?”顾禄晚上吃饭的时候惊讶的问道。 “嗯!”猫儿点点头,撒娇的说道:“二哥,我要回家,我要姆妈。” 顾禄点点她的小鼻子,“小糯米团子!将来嫁人了怎么办?” 猫儿鼓着腮帮说道:“我不嫁人!” 顾禄闻言哈哈一笑,“好!我们不嫁人,哥哥帮你找个上门女婿!” 南瓜听了噗嗤一笑:“二弟,你怎么跟阿福说的一样。” 顾禄爱怜的揉揉猫儿的头发说道:“当然啦,我们从小养大的妹妹,可舍不得她去委屈嫁给其他人。” 猫儿满足的笑眯了眼睛,“二哥,你明天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顾福疑惑的问道:“你要买什么吗?” 猫儿笑眯眯的说道:“我要买几块漂亮一点的布料,还要买一点纸。” 顾福想了想说道:“好,那我明天带你去。” “好!谢谢哥哥!” 米花糖 第二天猫儿早早的便起身,匆匆吃过早饭之后,顾福便出门雇来了一顶小轿,“猫儿你的脚还不能多走,我们坐轿子去吧。” 猫儿点了点头,看着点脏兮兮的轿垫,嫌弃的皱了皱眉,让小桃从屋子取出一个**垫垫在上头,才满意的坐上了轿子。顾禄几年经商下来,已经对苏州城非常熟悉了,在他的带领下,猫儿很快就买了合心意的几块布匹和纸张。 “还有要买的吗?”顾禄问道。 猫儿歪头想了想说道:“哥哥,我要吃方糕、拉糕。”难得到集市上来一趟,她一定要买糕点。 顾禄轻点她的小鼻子:“小糯米团子,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我会忘了给你买吗?早就让你三哥带回家了,今天晚上就让姆妈蒸给你吃。” 猫儿一听不由喜孜孜的笑开了,“二哥,我们慢慢走回去好不好?”猫儿见外头很热闹,一时兴起,拉着顾禄的手说道。 “你的脚——”顾禄有些迟疑的说道。 猫儿说道:“没事的,大夫已经不给我上药了,说是让我可以开始慢慢的走走、活动活动脚了。” 顾禄想了想说道:“也好,反正离柳家也不远了,我们慢慢的走过去。”他给了两个轿夫一贯赏钱,让他们把买好的东西送回柳家,然后扶着妹妹慢慢的往前走着。猫儿一边同顾福说笑,一边感受着苏州城的繁华。 “你们走开!我不把糖卖给你们这种落井下石的小人!”突然传来一声少女尖锐的怒斥声。 猫儿好奇的抬眼望去,只见一家小零食店门口,围着一堆人,说话的是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少女,她正睁着一双大大的的杏眼怒声说道,“你们留点口德吧!李家姑娘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不说,你们这么说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就不怕遭报应吗?”一旁全是旁观者,皆笑嘻嘻的看着少女同人吵架,猫儿不由微微蹙眉。 “去!破鞋一个!难道还怕被人说?”一男子被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满头满脸的米花糖,不由恼羞成怒骂道:“,哪里来的泼妇,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少女听的柳眉一竖,杏眼圆瞪,随手抓起一块米花糖再次丢向了那个男人。那男人一时不防,被打倒眼睛,不由怪叫一声,捂着眼睛,伸拳就要打少女。 少女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惊慌的要后退,顾禄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上前一把拉住那男子,“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娘子计较什么?” 少女见有人撑腰,更加不怕,叉腰说道:“我是小娘子,可我也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你一个大男人家,在大庭广众同三姑六婆一般,背后说人家姑娘的坏话……” 顾禄无奈的看了小少女一眼,猫儿忍笑拉了拉她的衣摆说道:“姐姐,你别说了!” 那男人眼睛一瞪,“你让开,今天我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女人!” 顾禄说道:“算了,这件事情大家各退一步,那小娘子说的也对,你一个大男人背后破坏人家姑娘家名声算什么男人?”顾禄经过几年的历练,人拔高了不少,人也壮实了不少,那男人看了他一眼,自觉不是对手,“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那姑娘也哼了一声,回头对顾禄福身说道:“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顾禄脸红了红,幸好他脸比较黑,看不出他脸红,他拱手说道:“哪里,哪里,小娘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那姑娘说道:“如果今天不是郎君,恐怕我今天就要被人打了!虽说是举手之劳,可是这里这么多人,怎么除了你就没有人出头呢?”说完不屑的扫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 围观的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瞧,都渐渐散去了。那小姑娘把感谢的说完,便转身奔进了自己的店铺里,这举动让顾禄和猫儿皆是一愣。猫儿低头暗笑,这小丫头说话可真直啊!一句话就能得罪这么多人!做事也风风火火的,难怪会一个小姑娘家跟一个大男人当街吵架! 顾禄也笑着摇了摇头,扶着猫儿说道:“猫儿我们走吧。” “等等!”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她手里提了一个大大的纸包,急急的从店铺里跑了出来:“郎君,这是我做的米花糖,今天谢谢你的出手,这点糖就给小娘子吃吧。” 猫儿含笑接过少女手里的纸包,屈身说道:“谢谢姐姐。” 少女杏眼笑成了月牙形,“没事,小妹妹,这是我做的糖,可好吃啦!” 猫儿笑着点点头,“嗯,我刚刚就闻到姐姐店里糖的味道了,又香又甜。” 少女一听笑的更加开心了,“你先回去尝尝,尝的好吃,再过来买,我给你算便宜的。” 猫儿点点头说道:“好。” 少女说道:“那我先回去忙了,再见。” 猫儿微笑的说道:“姐姐再见。” 顾禄苦笑的看着来去皆风风火火的少女,“真是个毛躁丫头!” 猫儿听着顾禄老横气秋地评价人家姑娘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他自己才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呢!不过——不是说李姑娘的事情已经压下来了呢?怎么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呢? 这时顾禄一声叹气,“还是传开了!”他有些黯然的说道。 “二哥,那个李姑娘,就是跟我一起被绑的姑娘吧?她——”猫儿欲言又止。 顾禄摸摸她的脑袋,“不是。”他否认的说道,想起聂大哥临走前曾经说过,只要李家那个侄子对家产不死心,李姑娘的事情总瞒不下的,想不到还真被聂大哥说中了。 两人回到柳家的时候,小桃迎出来,把猫儿扶了进去,南瓜也已经打点好行装,对顾禄说道:“二弟,我跟你们一起回家吧。” 顾禄惊讶的问道:“大嫂不跟大哥一起回家嘛?” 南瓜憨笑的摇头说道:“我都快生了,留在这里也是让他多费心思,还不如回家呢!你看,我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跟你们一起走了。” 猫儿嘴角抽了抽,转身进了里屋,把小桃叫了进来说道:“小桃,这些天多谢你照顾,这个是给你的。”猫儿递了一个荷包给小桃。 “多谢姑娘赏。”小桃跪下磕了个头才接过荷包。 猫儿看到自己外出时垫的垫子,也同行礼放到了一起,不由蹙眉说道:“对了,那垫子我不要了,你拿出来丢了吧。” 小桃疑惑的把垫子取出说道:“姑娘这个垫子上的**你绣的多漂亮!里面芯子也全是干**,丢了多可惜。” 猫儿道:“唔,我不要了,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小桃应了一声,便喜孜孜的拿着垫子走了。 猫儿三人辞别了柳教授、柳夫人之后,坐上马车离开柳家,马车上,猫儿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满足的说道:“终于要回家了!” 南瓜也笑着点点头,但目光还是有些黯然的看着只有家丁守着的柳家门口,猫儿心里一酸,柔声说道:“嫂子,哥哥读书忙呢!” 南瓜笑着说道:“嗯,阿福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心里有数。” 猫儿点点头,南瓜说道:“猫儿,你睡一会吧,你身体还没好呢,出去了一上午,累了吧?” “好,大嫂,你也睡一会。”猫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好。” 猫儿把马车上的软垫摆好,扶着南瓜躺下。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两人慢慢的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家了,猫儿汗了一下,睡的可真熟啊!连过太湖都不知道。她从软软的垫子上爬起来,探出脑袋问道:“二哥,是不是要到家了?” 顾禄捏捏她的小鼻子说道:“小懒猪,睡醒了?午饭没吃,肚子饿了吧?里面有干粮和水。” 猫儿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回家就要快吃晚饭了,我不吃了。” 顾禄笑着说道:“也好!” 猫儿从车厢手脚并用的要爬出来,顾禄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一把把她搂到怀里问道:“怎么了?” “我要坐在外面。”猫儿笑眯眯的坐在二哥的怀里道,“看风景。” 顾禄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骂了一句:“小磨人精!” 因顾禄顾及南瓜的身孕,所以马车走的不是很快,等到老槐村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猫儿远远的就看到顾四牛同王氏站在了村头翘首以待,她眼眶微微一酸,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这时顾四牛已经看到他们了,正笑着迎了上来,等顾四牛走进,猫儿直接往他怀里一扑:“爹爹,囡囡想死你了!” 顾四牛笑着抱着女儿,“我也想的小阿囡啊。” 王氏说道:“快回去,家里饭菜都烧好了!” 一行人到家之后,王氏把南瓜扶下了马车,顾寿、顾贵帮着顾禄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晚饭是红薯粥,配上王氏腌制的又甜又脆的小酱瓜,还有蒸好的热气腾腾的方糕,一天没有好好吃饭的猫儿放开胃口大吃了起来,吃的小肚子溜溜圆。王氏笑着抱过女儿,摸摸她的小肚子,爱怜的说道:“真是小馋猫,好像你柳婶子饿到你似得。” 猫儿说道:“金窝银窝不及自己草窝,柳家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不及姆妈做的红薯粥香。” 王氏和顾四牛听的眉开眼笑,顾寿戏谑说道:“那将来猫儿嫁了人怎么办?天天回娘家吃饭吗?” 猫儿白了三哥一眼,扭着脑袋对顾四牛说道:“爹爹,三哥欺负我!” 顾四牛看了顾寿一眼说道:“吃你的饭,这么大年纪了,还整天引你妹妹。” 顾寿看着猫儿一脸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坏心眼的用力的揉了揉她的两条小辫子:“小磨人精!” 猫儿抗议说道:“三哥,你再欺负我,我就去告诉招娣姐,让她来收拾你!” 顾禄、顾贵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连顾四牛也摇头失笑,王氏爱怜的笑骂道:“鬼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学了这一套!” 吃完晚饭过后,猫儿惦记着今天街上带回来的米花糖,便问顾禄道:“二哥,我的米花糖呢?” 顾禄笑道:“还没吃饱吗?还想吃小零嘴?” 猫儿说道:“不是啊!我要给姆妈吃,这米花糖可好吃啦!” 顾禄道:“你在柳家吃过?” 猫儿摇头说道:“没有,我闻着很甜,甜的东西就是好吃的!”心里加了一句,她前世吃过。 顾禄捏捏她的小鼻子说道:“这么爱吃甜,小心有虫牙。” 猫儿不屑的撇嘴说道:“二哥,你又骗小孩子了。我天天刷牙的,才不怕呢!”她比古人更注重自己的牙齿,毕竟古代没有牙医啊! 顾禄每次看到猫儿小孩装大人的样子就想笑,拿出了那包米花糖。猫儿拿起糖,跑到顾四牛和王氏面前说道:“爹爹、姆妈,这是米花糖,很香很甜,你们尝尝。” 王氏责怪的对顾禄说道:“你买着多糖干嘛?这下这丫头又要吃了零嘴吃不下正食了。” 顾禄说道:“不是我买的。”猫儿笑眯眯的说道:“姆妈,这不是哥哥买的,是人家送的。” 顾四牛惊讶的问道:“人家好好的,干嘛送你这么多糖?” 王氏皱眉看着女儿道:“阿囡乖,坐在椅子上,不许再走了,你脚还没有全好呢!” “好。”猫儿爬到顾四牛怀里,一边吃糖一边听着哥哥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听完之后,王氏就双手合十,连声念着阿尼陀佛,“这李姑娘真是作孽了!那些坏人是要下油锅的!” 顾四牛却皱眉说道:“你带着猫儿去劝架?猫儿脚又不方便走路,万一打起来,波及到猫儿怎么办?” 顾禄一听,不由愣了愣,随即后悔的说道:“我当时没注意的。” 顾四牛说道:“不过一个大男人当街对一个弱女子出手,有点血性的人都看不下去的,你这么做也没错。只是以后要多注意一下,别为了救人,把自己和身边的人给害了。” 顾禄低头受教的说道:“我知道了爹爹。” 顾四牛满意的点点,王氏在一旁说道:“好了,儿子难得回来一次,不要老是说他了!来,你尝尝这个米花糖,还真挺好吃的,又甜又脆又香。” 顾四牛没好气的对王氏说道:“你懂什么?我再教儿子怎么做人办事!” 王氏不理他,对顾禄说:“禄倌儿,这个糖贵吗?” 顾禄摇头道:“不贵,十文钱一斤。” 王氏说道:“是挺便宜的,。” 猫儿道:“姆妈,那个卖糖的姐姐还说以后我们去买糖,算我们便宜一点呢!” 王氏说道:“那最好不过了。禄倌儿,下次你去那里的时候,多买点回来配茶吃不错。” 顾禄应道:“好。” 大家说笑过后,王氏突然笑眯眯的对猫儿说:“走,阿囡,去看看你的新房间去,你爹爹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呢!” 猫儿一听,不由双眼发亮,对啊!她都忘了自己已经有新房间了,她连忙拉着爹爹的衣服说道:“爹爹,我们快去!” 顾四牛起身抱起女儿说道:“好,走!我们去看新房间去。” 顾寿结婚(一) “床——”猫儿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房间了一张超级大床,就跟一间小房子一样,猫儿曾经在网上看过这种床的图片,似乎叫——“爹爹,猫儿的拔步床你已经做好了?”顾禄惊讶的问道。 顾四牛笑眯眯的指着那张床对女儿说道:“猫儿,这是爹爹给你做的床,以后就是你的陪嫁了!” 猫儿从顾四牛怀里滑了下来,“真漂亮啊!”**雕琢了各式各样的花卉图案,刀工宛转流畅,栩栩如生,花卉姿态各异,哪怕是同样的一种花,形状也各不相同。 “喜欢吗?”顾四牛问道。 “喜欢!”猫儿抱住顾四牛的腰,“猫儿最喜欢爹爹了!” 王氏说道:“这张床啊,从你生下来,你爹就开始给你做了,直到今年才算做完。”她弯腰点点女儿的小鼻子说道:“你以后要好好孝顺你爹,知道吗?” “知道!”猫儿大声的答应着,小手不停的摸着**的雕花,太漂亮了!这么大一张床,这么多的雕花,光是爹爹一个人做,要费多少时间啊! 顾四牛说道:“这床做好了,以后给你打的家具就容易了。”他笑的欣慰,“幸好做床的酸枝木木材是家里以前就留下的,以前一直没舍得用,现在正好给你打张大床,将来你去婆家,有了一张床,也挺得起腰!” 顾四牛的话让猫儿心里一酸。江南人家嫁女,从古代到现代都是流行富陪嫁的,嫁一个女儿的陪嫁往往一户人家倾家荡产,素有十里红妆之说。王氏和顾四牛一辈子省吃俭用,却还是为了她打着这么一张酸枝木大床。猫儿想起前世的爸妈在她快结婚的时候,兴冲冲翻出家里的存折,给她买新车、装修新房、陪她去香港买衣物首饰……她真的好想好想爸爸妈妈!要是——要是自己开车开的再小心一点,会不会一切就都不同了? 猫儿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把泪水眨回去。王氏就女儿大眼湿漉漉的,不由好笑的摸摸她的小脸,帮她梳洗完毕之后,就让女儿睡在了新作的大**。猫儿闷在被窝里,无声的哭了好一会,才勉强收住了眼泪。不行!自己要找一点事情做,不然她会发疯的!猫儿抹着眼泪想到。 她借着月光,打量着房里的摆设。房里大半的空间被一张大床占据了,另外屋子里还有一个放衣服的箱子、一张书案和两张椅子。墙上被刷的雪白雪白的,地上全是打磨的极为光滑的青石板。虽说看起来很简陋,但是猫儿已经非常满足了,终于不用和小哥睡一个房间了。猫儿开始盘算起,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小天地装饰一下。若说如何装饰自己的房间,也不现实,毕竟家里没有这么多钱,不过小小的改一下还是可以的。 唔,首先要先装个门帘,不然自己什么隐私都没有了。因要忙着给三哥打家具,家里四哥、小哥和她的房间都还没有来得及装上房门,房门没有可以,但是总需要装一块门帘才行。房间的墙壁也太过空旷,要挂上几副画。案几上摆设也太简单,最好房里再摆上几盆盆景,这样也不会太单调,还要在房里多摆上几个垫子……猫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渐渐的合眼睡着了。 顾禄和猫儿回家的第二天便是初十,早上起来匆匆吃过早饭,王氏就带上猫儿还有给孙氏开脸的全福太太,由顾禄驾马车,三人往东山镇上的孙家去了。 等王氏带着猫儿到孙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孙婆子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亲家你来了,路上辛苦了,快里面坐。” 王氏连忙笑道:“亲家,你客气了!这算什么辛苦。” 猫儿上前给孙婆子行礼,忙被孙婆子搂在怀里心疼的说道:“乖孩子,快别行礼了,让婶婶看看,瞧这小脸瘦的,我的乖囡当真是受苦了!” 王氏听了对孙婆子说道,“亲家,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急,亏得被人找回来了。” 孙婆子说道:“可不是嘛,这孩子都是我们做娘的心尖尖啊!” 丫鬟奉上了两盏茶水,给王氏和全福太太的是胡桃松子茶,而给猫儿的是一盏蜜饯金橙子茶。猫儿不由对孙婆子多看了几眼,不愧是世代做生意的人家,想的就是面面俱到。 孙婆子又让人把孙家宝喊出来同王氏行礼,因王氏存了同孙家换亲的意思,便仔细打量了一下孙家宝,见他长得虽不及姐姐招娣标致,可也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一个憨厚敦实,心里不由欢喜了几分,总想着等儿子考过之后,就来同孙家议婚。 此时吉时已到,孙婆子喊着丫鬟把姑娘喊出来。孙招娣穿着大红装花吉服、官绿妆花绣裙,头上珠翠环绕,身上环佩明珰的由丫鬟扶了出来。 她先给王氏见礼之后,才面向东南,朝喜神的方位,坐在了一只水桶上。王氏带来了一个全福太太上前,给孙招娣脸上十字缴了两钱,上了金丝鬓髻,戴了排环首饰。开脸结束之后,孙招娣起身与婆婆四双八拜行礼。 孙婆子在一旁看着,等仪式结束之后,才笑道:“我儿,再有六日,就是顾家人了,往后回来你便是客了。”说着便红了眼眶,孙招娣也低头举帕轻轻的拭泪。 王氏在一旁叹息,孙婆子用帕子快速的拭干眼泪之后就笑道:“妹妹别介意,我只生了这个一个女儿,自小当着眼珠子一样疼,想到她要嫁人了,心里总有些不舍的。” 王氏说道:“亲家瞧你说的,我们都是有女儿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她拉过招娣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让我们家小三好好待她的。” 孙婆子笑着说道:“我们两家虽认识才几年,可再没这等相处的如此相契的朋友了,我还不放心把女儿嫁到你们家吗?” 孙婆子一席话,别说是让王氏眉开眼笑了,便是猫儿也觉得这话听着舒服! 开脸结束,孙婆子就携着王氏往内厅去,孙家已经找了两个女先生在里面说书。两名女先生先唱了几套喜庆的曲子,接着又说起了新编的段子。王氏同一旁陪伴的女眷皆听得紧紧有味。 孙婆子觉得孙家宝和猫儿年纪小,不耐烦听戏,坐不住,便让家宝带她去花园玩,还唤了两个稳重的婆子抱着猫儿,不让她多走路,叫了两个小丫鬟提着装了细果点心的食盒在身后跟着。猫儿暗自感慨她做事八面玲珑,也没有拒绝孙婆子的好意,她还真不愿意听那些老掉牙的说书段子,情愿去花园散散心。 孙家的花园并不大,可小桥流水假山皆有,清幽僻静,绿色满园,竟是一个极雅致的去处。孙家宝很有大哥哥照顾小妹妹的样子,“顾家妹妹,我们去凉亭里坐坐吧?那里有红鲤鱼,可以喂鱼。” 猫儿点点头说道:“好啊。” 两人便在下人的簇拥下,坐到了凉亭里,婆子们忙把软垫垫在冰凉的石凳上,丫鬟把点心果子零零散散的摆了一桌子。 猫儿说道:“孙家哥哥,我一个人在这里无碍,你请自便。”她说完,从婆子的怀里下来,福了福,才坐到了垫子上。 孙家宝挠了挠小脑袋说道:“我没事啊!回去又要被先生叫着背书了,还不如在这里喂鱼玩呢!”自打姐姐跟顾家三哥订婚之后,爹爹就不让他去学堂读书了,而是在家专门请了一个先生在家教他读书。先生管他的很严,让一向懒散惯的他苦不堪言。难得今天能不读书,他当然不肯去自投罗网。 猫儿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这孩子说话还真直接啊!小孩子就是可爱啊!她小哥也一直会做这种事情。孙家宝却认为猫儿笑他不认真读书,涨红了粉嫩嫩的小脸说道:“若不是姆妈要我陪你,我才不会在这陪你浪费时间呢!”说到此已经是极恼了。 猫儿忙敛了笑意道:“孙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笑你,我只是没听过还有红色的鲤鱼。”小正太的心灵是很脆弱的,需要好好的安慰。 孙家宝一听方才转怒为喜,“也是,你在乡下,不知道什么叫锦鲤。”他拉着猫儿的小手说道,“来,我带你去看红色的鲤鱼。” 一旁的嬷嬷连忙拦着说道:“我的小祖宗,可不能去水边玩,你带顾姑娘去亭子里,我们坐在亭子里看鱼儿可好?再说顾姑娘脚也不能走路。” 猫儿也说道:“是啊,孙哥哥,我们去亭子里一边吃点心一边喂鱼儿好了。”他们都还是孩子,人小力弱,万一真滑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家宝说道:“也行,走,我带你去吃点心,王嬷嬷做的玫瑰方糕可好吃了。” 猫儿无所谓的点点头,她已经很习惯陪孩子玩了。看着孙家宝一本正经的同她解释着什么叫红鲤鱼的样子,猫儿眼底盈满了笑意,这孩子比自家小哥可爱多了!小哥自打进了柳家之后,就越来越不好玩了。 孙家宝问道:“顾家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猫儿抬头说道:“我叫猫儿。” “懋儿?”孙家宝摇头晃脑的说道:“说文里说,懋,勉也。真是好名字!”他心中洋洋得意,这个懋字是先生刚刚教过的,正好用上了。 猫儿忍笑说道:“我的名字是猫,就是小猫的意思。”她一听就知道孙家宝误会了,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光滑的石桌上写了一个猫字。她知道孙家宝嘴里的“懋”字,但那个字太复杂,便是成*人都不一定认识,更何况一个九岁的乡下女孩?看着孙家宝小书呆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估计是先生刚教过吧? 孙家宝极为惊讶,“你认字?” 猫儿歪头说道:“嗯,大哥教我读过半本千家诗,后来哥哥进学了,就没空教我了。” 孙家宝说道:“你是女孩子,学这些没用,以后我教你读列女传,这才是女孩子该读的书呢!” 猫儿仰头疑惑的问道:“列女传是什么?” 孙家宝在她纯洁无辜眼神的注视下,小男人的自尊得到了无限的满足,他挺了挺小胸脯说道:“是一本好女孩都该读的书,我一会送你一本!” “谢谢孙哥哥。”猫儿立即甜甜的说道。 孙家宝红了红脸说道:“应该的。”然后趁猫儿不备,给身边的书童儿使了一个眼色,小僮儿立即机灵的跑了出去。 猫儿只当没看见,她倒不是贪那本列女传,而是自从两个哥哥去了苏州府学读书之后,就把家里所有的藏书都带走了,除了几本被她翻烂的村里学堂的蒙学书之外,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新书了,现在能有一本书,哪怕列女传,她也是开心的!顺便还能装饰房间、冒充一下知识分子呢!猫儿自我调侃的想到。 孙家宝虽说是陪着猫儿游园,但他哪有心思陪猫儿坐着看风景?坐了一会就直接跟着两个小厮在一旁逗鸟、玩蟋蟀了! 暖暖的微风吹在身上很舒服,猫儿懒懒靠在软软的垫子上,手里捧着一盏茶,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孙家的小园林,不知道孙员外是找什么人建造的,意境真不错啊! 直到孙婆子使人来接她去吃饭,她才恋恋不舍的停止了喂鱼,这孙家的鱼养的真肥啊!听说红鲤鱼不是很好吃,唔,真想那天尝尝这红鲤鱼的味道。饭厅里依然谈笑风生,猫儿拒绝了丫鬟的喂食,自己拿了筷子小口小口、斯斯文文的吃着饭菜,倒是惹来了孙婆子的注意,称赞道:“猫儿还真乖巧,这么小就会吃饭了!” 猫儿黑线了一下,她都九岁了好不好?哪有九岁的孩子不会自己吃饭呢?王氏骄傲的说道:“我家猫儿从小就很乖,一岁多就单独吃饭了!” 孙婆子掩嘴一笑:“亲家有这么一个好女儿,真是好福气啊!” 王氏也说道:“亲家有招娣这么一个贤淑乖巧的女儿才是好福气的!我们家寿倌儿也是一个孝顺的人,亲家不是嫁了一个女儿,而是多了半子啊!” 孙婆子听了王氏的话,笑得眼角的皱纹都遮不住了,也忍不住夸起了自己乖巧的女儿,“我家招娣也是从小就是乖巧的孩子,当年她自己才五六岁的孩子,就会带弟弟了……” 在母亲眼里,自己儿女都是最好的!猫儿低头微笑的想到。 吃过了午饭,孙婆子对王氏说道:“亲家,女儿还有几件微薄不堪的嫁妆,十五先送过来,一切都劳烦亲家你多费心了。” 王氏说道:“亲家说的哪里话,这是我这个当婆婆该做的。” 用过饭,吃过茶之后,王氏便匆匆告辞了,孙婆子知道顾家离得远,也不苦留,就送到了二门,看着他们回家了。 孙家宝拉着孙婆子的手说道:“姆妈,猫儿妹妹还会来吗?” 孙婆子揉揉他的小脑袋说道:“怎么?舍不得你猫儿妹妹?”她今天让家宝陪着猫儿也是存着两家换亲的心思。 孙家宝说道:“猫儿妹妹能陪我玩,看到虫子也不哭,我喜欢她过来。” 孙婆子笑道:“等你姐姐嫁了你姐夫,你就能找她一起玩了!” “太好了!”孙家宝开心的跳了起来。孙婆子看着小儿子开心的模样,摇头笑了起来。 顾寿结婚(二) 从孙家回来之后,王氏马不停蹄的联系大厨,又去给镇上找专门置办酒席的店铺,租借了几套图案喜庆吉利的碗碟,请来了专门烧喜宴的大厨,说定了价钱。回来王氏便喜滋滋的说道“还是这样省力,吃完喜宴连碗筷都不用洗,之前福倌成亲的时候,家里碗筷都不够用,还是一家家的问亲戚借的。” 猫儿想起大哥结婚时候那个混乱的场景,姆妈、大嫂和她三人足足洗了一天的碗啊!大哥成亲时请来的大厨,烧出来的饭菜的滋味,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那食物——简直是猪都不吃啊!她歪头想了想,准备自己提前弄好一点食物,到时候跟大嫂两人开小灶好了!猫儿眉眼笑得弯弯的想到。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五月十五,顾家门上结彩,摆下酒席,准备新房铺床。外面男客自有顾家三兄弟和王世泽做相陪,里面就请了顾家三个嫂子、孙氏前来帮忙相陪。又请了四个小唱在外头唱戏,里面喊了两个女先生。 孙家也是门上结彩,摆设嫁妆,这孙家世代行商,家底丰厚异常,给女儿置备的嫁妆虽谈不上十里红妆,也是东山镇上少见的。孙家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叫了下人,抬了嫁妆,前面鼓乐引导,后面有孙招娣的几个堂哥压礼,媒人老田夹了一匹红布,跟着队伍把嫁妆送到了顾家。 顾贵让人把嫁妆摆到院子里,照着礼单一一清点,顾禄安排来人吃饭,分发下人赏钱。众人看着孙家送来的嫁妆,不由啧啧惊叹,光是衣服这一项,春夏秋冬的四季衣衫,还有各个年龄段的衣衫,都已经备齐,听说可以穿到六十岁,连寿衣都备上了! 之后孙家又送上二十二对孙招娣绣的绣花枕头给顾家的诸位女性长辈,众人看着那鲜亮绣活,纷纷恭喜王氏讨到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媳妇。王氏也非常满意媳妇的绣活,虽不及女儿的手艺,但是比起其她人来,已经是好了许多了! 孙婆子带着自己娘家的大嫂田婆子也来了。王氏迎了上去,给她们奉茶。孙婆子、田婆子,又同顾家的几位嫂子、孙氏见礼,然后顾家的孩子上前给长辈请安。孙婆子笑眯眯的一人给了一个小红荷包,猫儿掂了掂自己的小荷包,不由微微诧异,居然是个小银锞子? “四哥,你得了多少钱?”猫儿好奇的问道,顾贵温和的笑了笑,将小荷包递给猫儿说道“喏,拿去吧。” 猫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谢谢四哥!”那小财迷的模样逗得顾贵哈哈一笑,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等顾贵走后,猫儿打开荷包一看,咦?不过一串铜钱而已,似乎自己拿得最多?猫儿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笑得一脸开怀的孙婆子。 见礼吃茶后,几位长辈一起去新房给新人铺床。铺完床,又招待了众人吃饭,外头小唱依依呀呀唱的热闹,里面两个女先生说的也让大家笑的直不起来腰来。 等把客人送走之后,王氏又让人给孙家送去簪髻盖袱、一套过门的礼衣,还有鲤鱼一对、公鸡一只、猪腿一对及艾蒿、葱等食物作为催妆食盒,就等着十六日卯时过门。到了十五日晚上,顾福、陈君玉带着顾全和柳文理也赶回了顾家。众人清点着明日迎亲时候需要用的东西。 四对灯笼、二个披红童子、十二名鼓手、十二名乐人、喜轿都是迎亲时候用的,还有银花、红纻、鞍马等给顾寿准备的,两个披红童子,理所当然的是顾全和柳文理这两个小金童了。 众人都笑的很开心,几个哥哥,不管年长的还是年幼的,都商量着明天怎么闹洞房?顾全和柳文理在顾寿的新房里闹着跳着,四处翻着喜果、喜糖。猫儿虽然也开心三哥结婚,但也注意到,南瓜虽也在笑,可眼底有着掩不住的羡慕。她心中暗叹,任何女人都希望有个完美的婚礼吧?只可惜当年顾家没有这么多钱给大哥大办婚事!古代又不流行补办婚礼! 第二天天不亮,前去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为了图个喜气,不仅顾全和柳文理两个披红童子要去,便是猫儿也要被人一起带去了。几个孩子人小体弱,走不了太多的山路,顾家前去迎亲的人干脆把三人放在箩筐里,挑着三人走路。王氏怕早上天气冷,给三人一人裹了一条薄棉被,猫儿整个人往棉被里一钻,留一条小缝隙换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就呼呼大睡了。倒是一路上顾全和柳文理一路上很兴奋,一会要骑马,一会大声的尖叫笑骂,还差点从箩筐里翻出来。 顾福揉了揉被两人尖叫叫的胀痛的太阳穴“这两个小混蛋,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陈君玉瞄了一眼团成一团,睡的正香的猫儿说道“他们哪天要是有猫儿一半乖巧,我就谢天谢地了!” 顾禄嘟哝了一声, “臭小子!要不是今天是老三大喜的日子,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许是察觉到了几个大哥哥看他们的目光很是不友善,两小闹了一会,就开始消停了,毕竟是小孩子,安静下来之后,就开始一个个的打哈欠了,不一会就在箩筐里睡的东倒西歪了,让担着他们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到了孙家,孙家的大门紧闭,新娘的舅舅、哥哥笑嘻嘻的拦在门口,催要着要红包。顾寿连忙下马,给众人行礼分发红包,被人调侃了一阵之后,顾寿才被孙员外笑着迎进了大门。新郎和傧相自去新房接新娘,而余下迎亲的人则备安排到酒席上。 顾福、陈君玉、顾禄把已经睡的流口水的小弟小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出来。三人穿的大红衣服,梳着一对包包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憨态可掬的样子惹来了诸多人的欢喜,给起红包来也分外爽快。虽然到手的红包大都都是几个铜板的小钱,猫儿也笑得分外灿烂,见人就喊,毕竟钱谁也不会嫌多的! 等顾寿被新娘家的人折腾了半晌,吉时也到了。顾寿簪花挂红,乘马前导,招娣的彩轿紧随,孙招娣的舅母和送亲太太二轿随后,连孙家宝也被孙婆子裹了一条棉被放在竹筐里一起抬了过去,送姐姐出嫁。 新人到了顾家,跪在香案前拜天地,牵了红,引进洞房。顾寿用秤挑了新人的头盖,整个老槐村还到场的女眷都围着看孙氏。再看到孙氏的美貌之后,众人皆惊叹不已,王氏笑的极是骄傲!之前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家里穷,她在村里总是低人一头。可现在几个孩子渐渐长大,各个都有出息,她和四牛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不少! 举行完一系列仪式之后,顾寿被人拉去喝酒了,招娣留在新房里,顾家的几个女眷陪着一起聊天说话。猫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折腾了大半天,肚子也饿了,去找大嫂吃饭吧!她想起之前大哥成亲时,她被扣在大嫂身边,一整天除了吃花生、桂圆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情形,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转身就往自己房里去,现在大嫂应该在休息吧?南瓜因有了身孕,不便入新房,见新人,因此一直呆在房里休息。 因来的亲戚太多,顾福和南瓜已经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南瓜就窝在猫儿的小房间里休息。 “大嫂。”猫儿掀起房帘,南瓜正坐在一张横榻上,地上放了一个红泥小灶,上面熬了一锅浓浓的黑鱼汤,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 南瓜见猫儿来了,连忙起身要给她盛饭,猫儿说道“大嫂,你歇着吧,这点小事我来吧。” 她给南瓜舀了一碗米饭,自己先舀了一碗鱼汤喝,鱼汤已经慢火炖了一个上午了,炖的黑鱼的骨肉都化了,汤水喝到嘴里,鲜美异常,她一口气喝了两碗鱼汤,才意犹未尽的舀了小半碗白饭用鱼汤泡了饭吃,南瓜也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 “好啊!我倒是怕你们饿到,急巴巴弄了好吃的送过来,你们却在这里开小灶!”兰因提了一个食盒进来,见两人吃的喷香,便板起脸,佯怒的说道。 南瓜同兰因也是熟悉的,见了她连忙拉着她往榻上坐, “因妹妹,快坐下,尝尝猫儿炖的鱼汤,可鲜呢!” 猫儿给兰因舀了白饭,兰因也是拿鱼汤泡了饭,吃了半碗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外面人太多,吃起来都不省心,我就干脆过来找你了。” “因姐姐,你这带的是什么东西啊?”猫儿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盏加盖的汤碗。好奇的打开,满满的一盏全是乳白带着腥甜味的**, “羊乳?” 兰因摇头说道“不是,是牛乳。”她对后面努努嘴说道, “孙家送了两头牛过来,一头是刚刚产过小牛仔的母牛。嬢嬢听说用新鲜的牛奶加上酥油白糖熬成牛奶子,日日吃上这么一盏,能滋补身子。就忙着让人挤了牛奶,让大厨做了,给你们送过来。” 全脂牛奶、酥油、白糖,果然够补!猫儿汗了一下,全是高脂肪高蛋白的东西啊!她听着就有点反胃了, “嫂子,你吃不?” 南瓜有些为难的看着那油腻腻的牛乳,摇了摇头说道“我午饭已经吃过了,还是等过会吃吧。” 猫儿道“我是吃不下,闻着就反胃。”她虽喜欢甜食,可牛奶、豆浆之类的东西,她都爱吃原味的。再说那碗是外面铺子用的碗吧?多少人吃过啊?古代又没有消毒措施,想想就恶! 兰因也说道“嗯,我尝了一口,实在是太腻,吃不下!” 猫儿看着这牛奶,她不由灵机一动, “因姐姐,还有牛奶吗?我给你们做一样好吃的点心!” 兰因说道“你去外头要吧,我看他们挤了很多。” 猫儿说道“好,大嫂你等我一会,我给你一样非常好吃的东西!”说着就兴冲冲的走了。 南瓜和兰因笑着摇摇头。猫儿去自家厨房取了碗碟、糖罐子、鸡蛋,又到外面拿了一大锅牛奶。兰因和南瓜眼花缭乱的看着她一趟趟的走进走出,不由担忧她的脚, “猫儿,你没事吧?脚疼不疼吗?”南瓜问道。 “早不疼了。”猫儿笑眯眯的说道。 兰因说道“你快消停一点,少走点路,想拿什么我帮你拿。” 两人见猫儿把牛奶倒入一个薄铫子里倒了些牛奶,将牛奶煮沸后倒入分别倒在三个小碗里晾着。又敲了一个鸡蛋,熟练的将蛋黄和蛋清分离出来,将白糖同蛋清放入另一个碗里搅拌。 等煮开的牛奶上结了一层皱皱奶皮之后,猫儿小心的在奶皮上刺破了一个小洞,慢慢的将里面的牛奶倒入放蛋清的碗里,仅留下一层奶皮留在碗里。然后她将牛奶、蛋清搅拌均匀之后,去掉浮沫,在将牛奶慢慢的倒回留下奶皮的小碗里。她的动作很慢,下手很稳,奶皮一点点的再次浮了起来,附上了混合了蛋清的牛奶。 南瓜同兰因两人看着这番复杂的举动,觉得既新奇又有趣,心里也期待去到底是什么点心。猫儿做好这些举动之后,又拿了一个锅子,将小碗放入锅内,加入清水,隔水用慢火慢慢的炖了起来。然后她又敲了一个鸡蛋,拿起第二个小碗继续做了起来。等另外两碗双皮奶也做好准备工作之后,锅上的双皮奶也炖的差不多了,猫儿用筷子戳了戳,见没有牛奶流出来,便利索的将锅子从炉子上取了下来,用一个夹子将碗夹了出来,再把另一碗双皮奶放了进去。 “大嫂你先尝尝。”猫儿将碗推到南瓜面前。 南瓜连忙说道“不用,你们先吃吧!”说着要推给兰因,兰因如何肯要。猫儿眉眼抽搐的看着两人, “大嫂、四嫂,你们不用这么谦让吧?我这里还在炖呢!大嫂有了我侄子,就让大嫂先吃吧。” 兰因被猫儿的一声 “四嫂”弄的满面绯红,伸手就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胡说八道!” 南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调羹舀了一勺,吹凉了尝了一口,不由双目一亮, “真好吃!” “当然!”猫儿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个双皮奶可是著名的广东小吃,她以前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特地在网上查了资料,在家自己弄来吃呢!不然她哪里有这么一手到牛奶的好手艺! 第二碗炖好之后,兰因接过尝了尝,只觉得奶香扑鼻,入口香滑细腻, “好吃!” 猫儿等自己那碗煮好之后,便满足的拿起吃了起来。 南瓜说道“就是浪费了这么多鸡蛋,怪可惜的!这点心可不能常吃。”说着她惋惜的看着几个蛋黄。 猫儿说道“谁说浪费的。”她又敲了一个鸡蛋在蛋黄里,将蛋黄打碎,然后加入牛奶砂糖搅拌,刮去泡沫之后,放入一个个的小碗里,然后又从厨房取了一个蒸锅过来说道“我们做牛奶炖蛋给爹爹和几个哥哥吃好了,姆妈、三嫂那里也送去一碗。” 南瓜看着自己那碗才吃了几口的双皮奶说道“要不这个给你大哥送去?这个应该比那个牛奶炖蛋好吃吧?” 猫儿皱皱眉头说道“大嫂,这个还是你吃吧。今天几个哥哥除了喝酒,还有什么心思尝点心?送给他们吃,也是牛嚼牡丹,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她的一番话,让南瓜和兰因都笑了。 南瓜生子 三人吃完点心之后,南瓜就躺在猫儿**午睡去了,兰因要帮着猫儿一起收拾碗碟,猫儿道:“因姐姐,你去陪陪招娣姐吧,这里有我收拾就好了。” 兰因说道:“你不去吗?” 猫儿笑着说道:“我收拾完了就去。” 兰因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先去了。” 虽说今天很忙,可顾家的厨房挺安静的,因为大厨都是在外面烧饭的,猫儿洗好了碗碟,看着多出来的三个蛋黄,思忖着现在天气热,这蛋黄估计留不到明天,还是现在烧了吧?唔,还是照之前的想法,炖牛奶蛋羹好了。反正总有人吃的。 这时门口探头探脑的出现了一条身影,猫儿惊讶的问道:“家宝哥,你怎么在这里?” 孙家宝小脸涨的红红的说道:“猫儿妹妹,还有没有吃的东西?” 猫儿问道:“你饿了吗?午饭没吃吗?” 孙家宝红着脸说道:“嗯,我刚刚跟顾全和柳文理他们一起出去玩了,忘了吃午饭了。” 猫儿一听不由问道:“那我小哥呢?他也没吃午饭?” 孙家宝说道:“顾全去找顾伯母要东西吃了。” 猫儿点点头说道:“哦,这样啊。家宝哥,厨房里没有现成的点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孙家宝眼睛一亮说道:“我想吃小馄饨行吗?” 猫儿一听不由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我家没有包好的馄饨,现在做也来不及了。不如我给你炖个鸡蛋羹如何?用牛奶炖的,甜甜的。” 孙家宝点点头说道:“好啊,谢谢你猫儿妹妹!”难怪姆妈在他来的时候告诉她,有什么时候直接去找猫儿妹妹要就行了! 猫儿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她生火在大灶上烧了一锅水,然后将蛋黄打碎,加入牛奶、白糖搅拌,分了三碗,放在大灶上煮。 见孙家宝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瞅着灶台的样子,不由笑着从放鲜果的篮子里取出一些枇杷说道:“家宝哥,你先吃几个枇杷吧,这是四哥从自家的果林里采来的。” 孙家宝许是饿狠了,二十多个枇杷一下子就吃完了,他垂涎的望着猫儿身后的枇杷,似乎还想吃。 猫儿笑着说道:“别吃了,你肚子还饿着呢,多吃了小心拉肚子,一会蛋羹就好了。”她踩在小凳子上,用勺子按了按蛋羹,满意的盖上盖子,熄了灶火。 “好了。”她将一碗蛋羹端到孙家宝面前说道,“吃吧。” “猫儿你在吗?”顾福的声音传来。 “我在的。”猫儿说道,“大哥,有什么事情吗?” 顾福进门就看到猫儿再给孙家宝端蛋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小五和文理他们也没吃饭,你有吃的东西吗?” 猫儿指了指灶上两碗温着的蛋羹说道:“我做好了,准备一会喊她们过来吃呢!” 顾福闻言笑了笑说道:“他们在新房里,你给他们送去吧。” 猫儿摇头说道:“大哥你帮我送去吧。我想过一会给你们熬点醒酒汤。” 顾福想了想说道:“也好,来,家宝,跟我一起去新房找小五和文理他们玩吧。” 孙家宝正在埋头苦吃,听到顾福说的话,茫然的抬头,“哦。”了一声,其实他很想留在这里吃好吃的。但顾福一把拉起他的衣领,“走吧!男孩子家,在厨房成什么样子!” 猫儿看着大哥的举动,抿嘴有趣的一笑,取了一个熬药的药盅,慢慢的熬起了醒酒汤。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更不喜欢同陌生人聊天,所以她才不肯去新房里陪新娘。 吃过晚饭过后,大家便都陆陆续续的散了,而有些亲戚因为住的远,晚上就被顾家留了下来,睡一晚明天再走。家里除了新房之外,每个房间都睡满了人。猫儿的房里一下塞进了连兰因在内的五个人。在熬过了一个无眠的晚上之后,大家天亮不亮就走了。 之后顾家开始准备顾福和陈君玉两人的行李,猫儿则整天洗洗晒晒不停,把自己房里的被褥全部翻出了出来,洗刷了一遍。看的王氏大为头疼,真不知道这丫头这么讲究的脾气,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顾寿结婚后第三天,顾福和陈君玉便离开了苏州府,去了顺天府准备参加乡试。顾禄也在苏州府开了一间杂货铺,在去年过年的时候,聂瑄曾答应以后让他从聂家拿一些海外过来的稀罕货卖。因有柳家和聂家罩着,顾禄的铺子在苏州府开的很红火。 顾寿在新婚后,还是回东山镇上打理顾禄之前留下的铺子和孙家的染坊。顾贵留在了家里,一边帮着家里做事,一边继续看书,准备考秀才。顾全还是跟着柳文理回了柳家的家学,继续读书。 猫儿则安心的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每日不是看书画画写字,就是做点饭菜、同招娣做些女红。家里多了招娣之后,不仅家务活减轻了不少,平时也多了一个说话的对象了!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的,转眼夏天就这么过了,也到了南瓜的生产的时候。 猫儿虽然已经见识过南瓜之前的几次生产,但这次却是不同的!她脸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南瓜已经生了快八个小时了,就是她第一次生孩子,也只有生了五个小时而已。王氏已经按捺不住,跑进产房去看媳妇了。 “猫儿别这样,大嫂会没事的!”一声柔柔的声音传来,一块柔软的手帕按住按住了她的脸,猫儿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了。招娣伸手环住她,温柔的说道:“猫儿,大嫂身体这么好,会没事的!” 猫儿静默不语,她需要的不是这种安慰,而是要确实的看到南瓜安然无事,。她知道三嫂是好心,可是她现在已经没空去管别人的想法了!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从血房端出,南瓜的从惨叫、到呻吟,到现在的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她的心高高的提着,古代女人生产,就跟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猫儿恍惚间听到一声洪亮的啼哭声、产婆和王氏欣喜而疲惫的欢笑声,猫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生了!”招娣欣喜的说道,“生了!大嫂生了一个男孩!” 猫儿起身往血房里跑去,被招娣抱住说道:“猫儿,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进血房不吉利!” 猫儿回头笑着说道:“对,是我高兴坏了,我去给大嫂煮红糖炖蛋。” 招娣松了一口气,这小姑平时看着娇滴滴的,整天笑眯眯的,也不见她有什么脾气,可一旦犟起来,谁也劝不住! 南瓜的这次生产很危险也很辛苦,但生出来的孩子,倒是挺壮实的,哭声也洪亮。顾四牛眉开眼笑抱着正在手舞足蹈的孙子,小娃娃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眼睛上,顾四牛不怒反喜的说道:“一看就知道是个壮小子!好!太好了!”说着狠狠的亲了小孙子一口。 小娃娃估计是被爷爷亲疼了,放声大哭了起来,猫儿见了心疼,连忙抱过小侄子,“宝宝乖乖,嬢嬢疼你。”她柔柔的轻哼童谣,一手抱着小侄子,一手安抚的摸着他的背。 小宝宝在小姑姑软软香香的怀里,不一会就闭眼睡着了!顾四牛见女儿熟练的抱着小孙子的样子,笑的嘴巴都何不拢了! 王氏说道:“四牛,你说,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顾四牛说道:“还是等老大回来,让他给自己儿子取名吧!我大字不认几个,能取什么好名字?” 顾贵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小侄子说道:“爹,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孩子可是我们顾家的长子嫡孙,当然是由你当爷爷的取名啦。” 顾四牛摸摸自己的胡子说道:“嗯,让我想几天再说。” 猫儿说道:“我们先给宝宝取个小名吧。” 顾贵看着小妹像模像样的抱着小侄子的模样,戏谑的说道:“叫狗儿如何?我们家有个小猫儿,再多个小狗儿?” 猫儿对顾贵翻了一个白眼,“坏哥哥!” 王氏一听了说道:“狗儿这个名字好!这名字取得越贱,孩子就越容易养活,你看猫儿小时候身子这么弱,不是现在也平平安安的长的这么大了?嗯,好,就叫狗儿了!” 猫儿一听,差点仰倒,连忙反对说道:“不行啊!姆妈,狗儿这名字多难听啊!别人一听我的名字还有我侄儿的名字,还以为是猫儿狗儿打架呢!” 她见王氏一脸不以为然,连忙回头寻求爹爹的支持,“爹爹,不要啦,狗儿这名字多难听啊!再说二叔家的堂哥也叫金狗、银狗的。” 顾四牛想了想说道:“不如叫柱子?柱子多壮实,将来我们老顾家还指望他跟他爹一样,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对!”猫儿立马点头说道:“叫柱子好听!太好听了!” 王氏撇撇嘴,极是不以为然。 南瓜的娘栓子媳妇,听到南瓜生了一个男孩之后,便咬咬牙把自己的一支银簪子融了,打了一对小银花生给小外孙,在洗三那日早早的带了一只自家腌制的腌鸡,一袋晒干的豆豉和一串铜钱给小外孙添盆。 王氏极是热情的招待了栓子媳妇,同她吃了茶,才领着她去血房看女儿。房里南瓜正好招娣和猫儿说笑,房里已经供了“炕公”“炕母”的神像,下面也摆了油糕供着。南瓜见姆妈来到,不由微微惊讶,给栓子媳妇打了一声招呼。 栓子媳妇见女儿虽然看上去身体虚弱一下,可精神不错,人也白胖了许多,不由抹抹眼泪,“南瓜,你身子可好些?” 猫儿和招娣忽视一眼,便起身笑着说道:“伯母,你同大嫂说话,我们起给你泡茶。” “哎。”栓子媳妇连声点头道谢。 猫儿出了满是腥味的血房,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月房里不能通风、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换衣服,她真佩服大嫂,要是她早就疯了!嗯,今天炖了鸡汤,不如去给嫂子做完鸡汤面吃? 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顾家来了不少亲戚,都在议论纷纷的说道,“这南瓜还真有福气啊!我们生了孩子,哪个不是三天就下地了?就她居然还能做上一个月的月子!” “可不是!人家是媳妇伺候婆婆,她呢?不仅婆婆、弟媳妇伺候着她,连小姑子跟忙前忙后的伺候,这才是福气啊!” “可不是嘛!听说顾家老大考举人老爷去了,要是能考上举人,啧啧,她就是举人娘子了!” “就是啊!不过一个买来的小童养媳,谁想着她现在的福气能这么大!所以说,这都是命啊!” 猫儿苦笑不得的听着众人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然后下厨给嫂子下了一碗蛋皮虾仁鸡汤面,蒸了一碟乳饼,切了一个苹果,又泡了一盏茶,装了四样茶食,才回到了血房里。 “伯母,你喝茶!”猫儿给把一碗浓浓的笋夹核桃仁茶端给了栓子媳妇,又摆了四样茶食给她吃。然后取了一个小几子放上南瓜的午膳,一碗下的飘香四溢的蛋皮虾仁鸡汤面、一碟蒸的黄霜霜切了薄片的乳饼、一碟洗净切好鲜苹菠,另还有几样消食。 栓子媳妇见猫儿如此用心的伺候南瓜,不由拉着她的手说道:“猫儿,真是谢谢你照顾南瓜了!太辛苦你了。” 猫儿笑着说道:“伯母,我从小就是大嫂养到大的,现在她给我生了小侄子,我开心都来不及,平时不过只是顺手帮帮而已,哪里算什么辛苦呢?” 栓子媳妇听了,连声说道:“对,对,你说的对!” 南瓜看着那碗香喷喷的鸡蛋面,有些不安的说道:“猫儿,怎么今天又是鸡,这几天我已经吃了三只鸡了,是不是太多了?我没什么大病的。” 猫儿笑着说道:“嫂子,这鸡是家里养的,我都养了一年多了,就是专门为了你坐月子时候吃的,你放心吃好了!” 南瓜听了眼眶一红,栓子媳妇见了猫儿这样,才算真正放下心来,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儿,你真是好福气,能找到这么一户人家!” 顾福中举 吃过洗三面之后,王氏走进来说道:“亲家,洗三开始了,我们都出去吧。”说着就抱起了小柱子往外面走。 “好。”栓子媳妇一手捏着两粒小银花生,一手握了一串铜钱,跟着王氏和猫儿一起出去了。其实洗三请的人大多是近亲,顾家也不准备大办,但是没办法家里的亲戚实在太多了,农村事情少,遇到这种事情,大家就不约而同的都过来凑热闹了。 外头已经很热闹了,见王氏把孩子抱出来,连忙凑了上去。猫儿接过小柱子,让亲戚朋友看着孩子。从王氏开始,往一个铜盘里倒了一勺水,放了一贯钱进去。之后过来的女眷依照备份开始一人一勺子清水,大多放了几个铜板或是桂元、红枣、花生之类的喜果放在一旁的盘子里。 众人每放一样东西,收生婆婆总有好话说出。栓子媳妇倒是放了一串约有一百文的铜钱进去。猫儿也放了十个铜板进去,倒不是她吝啬,不想给多,而是这些东西最后都是给收生姥姥拿走的,哪需要放很贵重的东西进去? 添盆结束后,收生姥姥拿起棒槌往盆里搅了搅,“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然后拿起盆里的水开始给孩子洗澡。柱子一受凉水,哇哇大哭了起来。众人纷纷称赞,“这孩子哭得可真响啊!响盆!吉利啊!” 猫儿嘴角抽抽,就算现在是秋老虎,这孩子遇到凉水能不哭的吗?看着哇哇大哭的柱子,她恍惚间响起了之前夭折的那两个孩子,他们也洗三过,她也抱过,可是孩子的生命太脆弱了!尤其是古代的孩子,难怪姆妈说过,她还有三个没见过的哥哥呢!而大家也对夭折的孩子,见惯不惯了。 收生婆婆一边洗,一边嘴里说道:“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猫儿还不是不得不承认,这水虽然很脏,这歌词也很囧,但是这种热闹的感觉,是现代所感受不到的。 随着收生婆婆点艾球儿、梳头发、滚鸡蛋,最后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拿了锁头、秤砣,每拿起一样,嘴里总有不同的吉利话。又把众人给的金锁、银花生等物挂在孩子的身上,最后小镜子往婴儿光溜溜的小屁屁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柱子随着收生婆婆的动作,越哭越响,等最后一句“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说完之后,王氏抱起小柱子,一边摇晃一边说道:“我的乖孙孙,不哭了哦!” 然后收生婆婆把供奉十三位神仙的神像,连同敬神钱粮、香根一起请下,放在院中焚化,用铜筷子夹起“炕公、炕母”的神像也放在一起焚化,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 猫儿听了以后撇撇小嘴,这句话让她非常不爽。 之后收生婆婆将焚化的灰用红纸包好,压在南瓜的被褥底下,让这些神仙永远守在床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安健康。然后收生婆婆向王氏倒是,王氏封了一两银子的赏钱给了收生婆婆,收生婆婆将屋子里所有洗三用到的东西一裹,连剩下的香都没有舍得丢下,一股脑儿的全带着走了。 这收生婆婆还真是一个赚钱的行当啊!猫儿每次看到她如蝗虫过境一般的扫荡,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洗三结束之后,王氏去送亲戚朋友出门,猫儿抱着孩子回到了血房里。南瓜因为疲惫而睡着了。猫儿笑了笑,轻手轻脚的把小柱子身上的金银饰品全部取下,放在小荷包里,然后把他放在南瓜的里侧。小东西吃饱喝足,已经睡着了。猫儿拿起一盆弄脏的尿布手帕,走了出去。 “呦,猫儿,你今天又来洗尿布了?真勤快啊!”村里一起洗衣服的妇人笑着同她打招呼。 “是啊,婶婶。”猫儿放下木盆,洗起了尿布。虽然小柱子出生才三天,但是这尿布手帕的消耗量可是巨大的,幸好她之前做了很多。 “你家招娣呢?她怎么不过来洗?让你这个小姑子过来洗孩子尿布。” “三嫂也有了孩子,正在养胎呢。”猫儿好脾气笑了笑说道:“再说孩子的尿布也不脏,我洗洗也没事。” “你家现在真是走好运了,南瓜又生了孩子不说,连招娣都有孩子了,你们老顾家又要抱孙子了!” “是啊!”猫儿笑的很开心,话说三哥还真卖力啊!招娣姐这么快就有身孕了。 “啧啧,猫儿打从就是这么乖巧的!” “就是啊!我家那个丫头有她,那个有她一半乖巧就好了!” 猫儿含笑不语,低头卖力的洗着衣服。什么叫代沟,这就是代沟!她跟这些人恐怕永远不可能有共用语言吧。唉,这几天老是洗尿布,手都洗粗糙了,嗯,等今天回去,好好做个手膜。 就在她洗衣服的时候,“猫儿!猫儿!”红菱清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猫儿不由好奇的抬起头,什么事情让她叫的这么高兴? “是莫家的疯丫头吧?哪有这么叫嚷嚷的,整个村子就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了!” “可不是,这么大年岁了,整天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收敛,将来怎么找到的婆家?” “哎呦,我跟你们说,这丫头已经许好人家了。” “什么人家?” “听说是一个大户人家当妾的,是她哥哥给攀上的,据说家里有钱的很。” “真的假的?莫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舍得她给别人当妾?” “哼,莫家现在可不是大壮他们两个当家,是他们家莫大当家,他们家老大女儿都好几个了,还在乎一个妹妹?” 猫儿听着她们的谈话,微微皱眉,这时红菱跑到了她面前说道:“猫儿,快回家吧!你还洗什么衣服啊!”说着就要拉她走。 “怎么了?红菱?我马上就洗完了。”猫儿当然不可能把一堆尿布丢在这里,这可是她辛苦做出来的呢! “哎,我跟你说,你大哥和玉哥都考上举人了!你姆妈让我喊你快回去呢!”红菱兴奋的尖叫说道。 猫儿点点头,“哦。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好。”她伸手把最后一条尿布拧干。 红菱话音一落,湖边洗衣服的人,就如同炸开了锅一样,纷纷说道: “天啊!猫儿,你快回家啊!你们家出举人老爷了!” “是啊!我来帮你洗剩下的吧!” “哎呀!那南瓜现在不就是举人娘子了吗?真是好福气啊!” “哎,我从小看福倌儿就是有福气的孩子!” “南瓜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刚生了儿子,一下子就又是举人娘子了!” “猫儿你不开心?”红菱见猫儿没什么表情,不由有点诧异的问道。 “开心啊!”猫儿笑眯眯的说道:“我大哥考上了举人,我怎么不开心?” “那你怎么都不笑?”红菱觉得她冷淡的不正常。 猫儿说道:“我不是在笑吗?走了,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回家吧!”顾福中了举人她当然开心,可是要让她做出什么开怀大笑,欣喜若狂的举动,那是不可能的,她受前世教育的影响太深了,让她在外人面前开怀大笑,那是不可能的!再说她对自己大哥深怀信心,考上举人只是他仕途的开始而已! 等猫儿赶到家里的时候,几个哥哥都已经回来了,二哥还带了一大串鞭炮回来,在门口放鞭炮。猫儿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火花、四处乱溅的小红纸就害怕,顾寿见了小妹害怕的样子,大笑着连人带盆抱起了她走进了家门。 招娣连忙赶了出来,接过她的盆,“猫儿你回来了,大哥中举了!” 猫儿点点头,脸上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红菱跟我说了!” 这时顾四牛从房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红包打赏前来报喜的人,王氏拿了一把铜钱分发给来家里的小孩,大家脸上尽是开怀的笑意! 村长哈哈大笑的说道:“我们村隔了二十年,终于又出了一个举人了!” 猫儿被杂乱的声音闹的头疼,一闪身去了南瓜的房间,小柱子正在房里大声的哭泣着,南瓜正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哄着,房里坐满了人,全是前来恭喜她的乡亲。猫儿一一给人见礼之后,默默的抱着孩子退下。说来也巧,孩子一到她怀里,哭声就渐渐的歇了下来。 “南瓜,你家猫儿还真乖啊!看那抱孩子的样子,多熟练啊!” “是啊!小侄子也跟着嬢嬢亲啊!你看,一到嬢嬢怀里,就不哭了!” 南瓜憨厚的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猫儿也打从心底为大嫂高兴。她抱着孩子,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柱子年纪好小,这么热闹的场面说不定会惊到他呢。还是到清净的点地方比较好。 等到了晚上,前来庆祝的人散去,猫儿才知道,原来是柳家人事先得了信,赶着过来告诉顾家了,邸报还有过两天才能到。而顾福和陈君玉这个过年也不会回苏州府了,他们要直接去京城,准备来年的春闱。 顾四牛磕了磕烟枪里的烟丝说道:“就算福倌儿考上了进士,咱们家的日子还是要照过的!禄倌儿,你明天就带着全倌儿回府城里,让他继续读书。寿倌儿你留下多陪你家主婆几天,她有了身孕,你就该多照顾着一点。贵倌儿你去镇上代你哥哥看店。”他环视了几个儿子一眼说道:“你们看看你们这个样子,就是大哥考上举人,就高兴这样子,一点城府都没有,还不及你们小妹妹呢!” 猫儿抱着小柱子闷笑不已,明明爹爹也是很开心的,可他就是喜欢讲反话,不过爹爹说得也对,大哥考上了举人,家里也是照过日子。就像她不可能把那一盆尿布丢了一样!毕竟这可是她辛苦做出来的,等三嫂生了孩子,还可以再用呢! 因家里还是顾四牛做主,他说的话,几个孩子不敢不听,第二天一早,便乖乖各自乖乖的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两天后,顾福中举的邸报送来,顾家人才松了一口气,虽说知道柳家不会胡说,但是没见邸报总是不放心的。顾四牛将报子挂了红,送在当日在教学的书房内供给,写了一百两的谢票。 老槐村出了两个举人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东山镇,那镇上开钱桌的,放钱债的,备了大礼,上门都嚷着要送钱给顾家人使,利钱任凭顾四牛开口说,还说要是借的日子不多,连利钱都不要。还有不少亲朋友好,不用利钱,将银子送上门,只说借给顾福上京赶考用。 顾四牛和王氏好话说了千百遍,连嘴皮子都磨破了,总算把那些人送来的银钱都退了回去。便是顾四牛在镇上租借的那房子的主人董三,也将房子送上,说是要给顾家人居住,顾四牛连声说不要,那人留了房契便要走。被顾四牛死死的拦住,两人退让了半天,董三才收了一百两银子。 亏得南瓜借口坐月子、招娣借口安胎,来找她们的人不多,猫儿镇日躲在两人的房里,才逃过了一劫。等这阵风声过去之后,顾四牛和王氏都累得瘦了一圈,直嚷着受不住!猫儿也很同情自家爹爹姆妈,但是没办法,古代就是一个将人情的社会,尤其是这种**时候,更是不能得罪人! 南瓜、招娣和猫儿虽然得了空,但是也镇日不得闲的在房内赶制顾福和陈君玉的冬日新衫,考上了举人当然衣着不比当穷秀才的时候。再说京城的冬天可比江南冷多了。 柳教授让人准备了一千两纹银,置办了绫罗衣衫,让顾禄带上四个小厮,携了四匹好马、六头走骡去京城给两人送钱。并让顾禄告诉两人银钱方面不必节省,该花的地方就要花,但平时读书也不许松懈的。 那柳夫人怕京城的灯红柳绿、纸醉金迷让两人迷花了眼睛,尤其是担忧陈君玉被人那个狐媚子迷魂了头。而柳教授却得意洋洋的对夫人说道:“不碍!若论美人香,京城哪里及得过我们江南?我一早就让致远但他们去见识过多次了?” “什么?!你让致远带你女婿、学生去哪个地方?”柳夫人一听大发娇嗔,“老实交代,你自己可曾去过没有?” 柳教授说过之后,就自悔失言,听了太座大人的娇嗔,苦笑连连作揖,给夫人陪不是。 顾禄去京城的那天,除了南瓜和招娣之外,顾家人都赶去了府城送他,顾禄行囊里,鼓鼓囊囊的全是家里猫儿等人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衣,还有几封由顾贵代笔的书信。顾禄听到了顾四牛的嘱咐,王氏的唠叨之后,就踏上了船离开了。望着二哥远去的背影,猫儿有预感,顾家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日(一) “春季里杏花开,雨中采茶忙,夏日里荷花荡,琵琶叮咚响,摇起小船,轻弹柔唱。桥洞里面看月亮,桥洞里面看月亮,哎呀哎呀。秋天里桂花香,庭院书声朗,冬季里腊梅放,……” 花丛里,春芽领着两个小丫鬟在花丛中灵巧地摘拣半含苞待放的栀子花,小丫鬟一边唱歌,一边在花丛中摘拣花蕾,嘻笑玩闹。花丛外,秋实用木杵将蔷薇花瓣捣成汁,用绢纱滤去杂质后,取其厚而纯的红色液汁,然后把一块块裁剪好的新茧丝浸入其中。 猫儿手里拿了一把小刷子,将旧年的桃花花汁刷在宣纸上,袖口稍稍的挽起一些,露出了一截凝脂皓白犹如初冬新雪的皓腕,纤长的食指仿若石莲花瓣。来回刷了几遍之后,就让丫鬟将纸拿到园子里去阴干。还记得当年在学校,用茶水染宣纸的时候,就有同学曾经感叹古人风雅,用花汁做原料染宣纸,想不到自己现在也有时间和金钱学古人风雅一回! “嬢嬢,嬢嬢!”猫儿一个不妨突然被人抱住了双腿,她低头一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嘟着红嫩嫩的小嘴,仰头委屈的望着她。 “小柱子,你怎么来了?今天功课做完了。”猫儿放下了刷子,坐到了椅子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 小柱子埋头扑到嬢嬢软软香香的怀里,撒娇的说道:“嬢嬢,陪我一起练字嘛!我不要一个人写字、背书。” 猫儿哭笑不得抱着小侄子,“小柱子以后去考科举了,也要嬢嬢坐在边上陪你吗?” 小柱子扭着肥嘟嘟的小身子说道:“不嘛,不嘛!我就是要嬢嬢陪。”说着小脑袋不住的蹭着嬢嬢的脖子,“嬢嬢,抱抱!” “好好,我陪你一起去练字。”猫儿被小柱子缠不过,连声答应。虽说这五年来,家里陆续添了不少侄子,可只有小柱子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大哥在四年前考上庶吉士之后,姆妈就把家里的事情全部交给大嫂,让她当了家里的女主人。 大嫂管家之后,忙碌了许多,都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儿子。小柱子名义上是王氏照顾的,其实从小到大,他的一切事情,都是猫儿一手包办的。说是自己侄子,其实也跟儿子没两样了。 小柱子笑着搂着猫儿的脖子,嘟起小猪嘴在嬢嬢的脸上亲了两口,“嬢嬢抱。” 猫儿拧着他的小鼻子说道:“小胖猪,我可抱不动你,来,自己走。”说着把他放了下来,牵着他的手往书房走去。自打顾福三年考上庶吉士,现在又做了翰林院编修之后,家里对孩子的读书越发的上心。小柱子虽然才五岁,可是已经跟着先生读了一年的书了。对于家里孩子可怜的童年,她虽然很同情,可也无法反对,毕竟她也知道,爹爹是为了大家好。 既然要陪小柱子练字背书,那么猫儿也不方便去几个小侄子读书的书房,那里还有先生和小厮。猫儿带他回了自己的书房。先让小柱子翻出书,帮他复习了先生教的内容,然后一字一句的帮他背完了书之后,才放手让他练字。春芽帮着小少爷摆好了纸笔,端正了字帖,伺候他坐下练字。猫儿也让春芽铺了纸,默起经书来,一时房里寂静无声。 小柱子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想要让他真正的坐下看书,顾四牛的暴力威胁虽然重要,但主要原因还是,每次小柱子念书练字的时候,猫儿都在坐在一边陪着他,有了最喜欢的嬢嬢陪着一起写字,他也会安分不少。 “猫儿在吗?”一声轻笑声,打破了房里的寂静。 “是谁?”春芽问道,掀帘一看,便笑着迎上去道:“陈夫人来了,姑娘在里屋写佛经呢,您到屋里坐。” 柳文丽含笑盈盈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猫儿在做什么呢?”她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鬟锁秋、云雾,云雾手里还捧了一个匣子。 猫儿起身迎了两步,笑着让道:“姐姐稍候。我在写经,只剩下几行了,等写完了再叙话,秋实上茶。”猫儿认识柳文丽的时候,柳文丽还没有跟陈君玉成亲,一直姐姐的叫惯了,等成亲之后也没有改口。 小柱子不消吩咐,立即起身,奶声奶气的给柳文丽请安,柳文丽忙把他拉在怀里,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几个月不见,我们小柱子又长高了。”她回头含笑对猫儿说道:“你只管写,我们姐妹之间客气什么?” 猫儿含笑点头,又复坐下写字。 这时秋实捧着端着一个填漆托盘,上面摆着三盏琥珀色的汤水,后面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只蒙了一层密密小水珠的小磁坛。 小柱子一看,不由兴奋的就要往秋实身上扑,转眼见嬢嬢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他不由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的揉揉自己的小屁屁,乖乖的坐了下来。在家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嬢嬢了,但是最怕的人还是嬢嬢。 嬢嬢虽然比谁都宠他,可是一旦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打起他来也是不手软的。而且嬢嬢从来不自己打他,只会让阿爹打自己!小柱子想起阿爹那蒲扇般的大手拍着他屁股时候那个疼感,不由哀怨的瞅了嬢嬢一眼,连忙回到自己位置上,乖乖的继续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 柳文丽含笑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称赞的说道:“猫儿,你把小柱子教的真的很好。”不是一味的打骂也不是一味的宠爱,自己才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却能把自己的五岁的侄子教导的如此出色。便是他们柳家的孩子,也及不上这个孩子一半的乖巧懂事、进退有度。这么聪明贤惠的女孩子,难怪母亲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把她说给表哥。 猫儿笑了笑说道:“他那是我教的?这鬼精灵怕的是爹爹的巴掌。” 柳文丽噗嗤一笑,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不由微微“咦”了一声。那茶水入口就感到一股凉气直直的冲进她的肺腑,让人感到浑身舒畅极了。柳文丽不由自主的尝了几口,才渐渐的品出了茶水的滋味甘甜中带着酸凉,有点类似酸梅汤的味道,但比酸梅汤更沁凉爽口,还带了一点青草的香味。 “猫儿这是什么茶?真好喝,你从哪里学来的?”柳文丽好奇的问道。 猫儿笑道:“不是什么稀罕的茶,就是我用酸酸草、银丹草加冰糖熬的。这两种草本来就都是凉性的,所以喝着比酸梅汤更沁凉爽口。”她抿嘴笑了笑,“家里爹爹、姆妈年纪大了,几个小侄子年纪又小,脾胃都弱,让他们吃冰我不放心。做这个茶汤,也不用放冰块,直接浸在井水里,喝下去就有一股凉气了。” 柳文丽拍手说道:“你这孩子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连酸酸草和银丹草这种随手可得的草,也能让你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 猫儿低头含笑不语,这汤水的做法不是她原创的,是她以前看书时候得知的,综合知识面广,这或许就是她唯一比古人有优势的地方吧?“对了,文丽姐,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柳文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晚上,我同母亲在你们家吃饭的时候,看到你们用的那套碗碟,上面满池娇的花样挺别致的,不像是作坊里制式的花样。我后来问了因娘,因娘说那个花样是你画的,然后让作坊去做的。猫儿,你还有那个花样吗?” 猫儿听了恍然笑道:“哦,有啊!”她对春芽说道,“春芽,把我的花样都拿过来。”她回头对柳文丽笑着说道:“多大的事情啊,也值得姐姐你亲自跑一趟,随便打发一个人过来取就是了。” 柳文丽说道:“我天天闷在屋子里也无聊,出来正好走走,松散松散。”她环顾着四周说道:“不来山里住还不知道,来之后还真不想走了。气候凉爽不说,景色也好,地方也比城里大多了。难怪你整天待在乡下不肯去城里呢。” 猫儿微微而笑的说道:“从小这里长大,真让我搬城里去,我还不习惯呢。文丽姐,你这次怎么不把礼倌儿、孝倌儿他们带来呢?小柱子还一直叨念着两个小弟弟呢。” 柳文丽提起两个儿子就眉开眼笑,她笑着说道:“这两个捣蛋精调皮的要命,真带过来了,非把这里拆翻天了不可。正好我表哥这几天也回来了,两人嚷着要去看表哥从海外带回来的稀奇玩意,我就把他们送过去了。” 猫儿“嗯”了一声,“聂大哥回来了?” 柳文丽说道:“可不是!之前招呼都不打跑出去三年不说,回来没几天就又跑出去大半年,好像我们这里长了钉子一样,留下来就要刺他肉一样。亏得这次我舅舅、舅母要来江南散心,总算今年是把他给留住了?” “聂大人和聂夫人要过来?”猫儿惊讶的问道。 柳文丽说道:“我舅父也是快七十的人了,上一次来江南还是二十多年的事情。正好家里也有大船,就想趁着现在精神尚好的时候,再来一次,好好玩上一段时间。我舅母身体也不错,就跟着舅父一起来了。” 猫儿掩嘴微笑的说道:“真好啊!”想不到古人也有这么浪漫的时候,带着老妻出游,想来聂大人和聂夫人的感情很好吧? 柳文丽笑着说道:“说起来,过个十来天就要到了呢!猫儿等舅父、舅母到的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回城里,住在柳家。” 猫儿点头说道:“那是当然,聂大人、聂夫人过来,我是一定要过去磕头请安的。” 春芽掀帘走了进来,递给猫儿一本样式颇为古怪的书卷,封面居然是两块薄薄的木板,猫儿翻开木板,里面与其说是书页,还不如说一个个布袋子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猫儿先看了一下目录,将自制的文件夹翻到放着满池娇图案的页数,取出几张纸说道:“文丽姐,你也是要烧制碗碟吗?” 柳文丽点点头说道:“嗯,是的。姆妈今天想多打制几套碗碟。” 猫儿将纸张对给她说道:“文丽姐,给。” 柳文丽接过那几张纸,惊讶的发现,纸上绘制的图案详细不说,便是每个碗碟、调羹那里需要放花纹的地方,也清清楚楚的标识了,难怪猫儿会给她这么多张纸了。 柳文丽说道:“猫儿,你给我,你自己就没有了吧?” 猫儿笑着说道:“没事的,我还多画了一份,这一份文丽姐你拿去好了。”她每次画完这种花样,都会自己在复制几份,后来有了春芽和秋实之外,她就把拷贝的任务交给了她们两人,她画好了之后,两人再描红一遍,在她多年的压迫下,两人的描红水平突飞猛进。 柳文丽笑着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就让锁秋把纸收好,正想说话,却被小柱子的欢呼突然打断。 “嬢嬢,我写好了。”小柱子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巴巴的把自己的大字送到了猫儿身边。 猫儿皱着眉头定定的望着他,小柱子手足无措的望着猫儿,突然想起嬢嬢教过他,小孩子应该怎么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提出自己的要求,需要小声的、有礼貌的打断大人,而不是同他刚刚样子。 “婶婶、嬢嬢,对不起,我错了。”小柱子低下了头小声的道歉。 柳文丽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小柱子真乖,这么快把作业写好了。去玩吧!” 小柱子偷偷的抬头瞄了猫儿一眼,猫儿粗略的翻看了一下他的作业,看着纸上写的端端正正的大字,脸上才露出了微笑,赞许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在他的肉嫩嫩的脸颊亲了一口,“知错就改,小柱子今天真乖。让春芽姐姐带你去吃点心吧。” 小柱子得了嬢嬢的赞赏和香吻,小脸上顿时漾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大声的应了,然后同柳文丽告别之后,才蹦蹦跳跳的牵着春芽的手出去了。 夏日(二) 柳文丽含笑望着小柱子远去的身影,回头打趣说道:“猫儿以后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猫儿抬手拿起纨扇轻轻的敲了柳文丽一下说道:“文丽姐不正经,老是打趣人家!” 柳文丽笑得开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说婆家了。” 猫儿也有十四了,来年就是十五了,早该说亲事了。王氏在猫儿十岁的时候,就曾经考虑过给她定亲了,可是一连给几个算命先生看了八字,都说猫儿的亲事最好过了十五再说,所以顾家才耽搁了下来,而柳夫人也一直没有跟王氏提过想要给聂瑄说亲的事情。 猫儿见柳文丽神采飞扬的模样,想起她未出嫁时候那种沉默中略带着自卑的神态,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妻凭夫贵。玉哥考上了翰林院编修之后,柳文丽在娘家也渐渐有了地位,柳家几个姐妹中,就算是长房嫡出的,嫁的比她好的也没有几个。她在一连生下两个儿子之后,底气更足了,性格也变得开朗不少。她心里感慨着,嘴上却说道:“文丽姐,你再不正经,我就不理你了。” 柳文丽笑着止住了说笑,心里也知道猫儿平时表现的再稳重,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脸皮嫩,如何好意思说这种事情。“好妹妹,我不说了,你别恼了。对了我新近得了几朵堆纱花儿,是城里新近盛行的新鲜样法。虽不及你做的绢花好看,可胜在新奇。我带了几朵过来,你拿去玩吧。”说着柳文丽身后的丫鬟云雾将一直捧在手里的一只小匣子递了过来。 猫儿道:“谢谢文丽姐费心了,倒是劳烦你老是给我带着些花儿粉儿的。”她让秋实接过小匣子。 柳文丽拍着她的小手说道:“你这孩子跟我还这么客气。你一个小姑娘家,整天打扮的素素净净,不涂粉儿、不戴花儿的像什么样子?等你去了城里,我可要好好带着你去做几套新衣服。” 猫儿笑着说道:“我整天待在家里,又不见外客,那需要这么多衣服。” 柳文丽倒是笑了:“哪有一个女人家整天见外客的?这衣服又不是穿给别人看的?是给自己看的。” 猫儿听了柳文丽的话,不由有趣的笑了,觉得真是古今中外的所有女人,在面对衣物首饰方面,态度是永远不变的。 柳文丽又同猫儿说笑了一会,才起身告辞离去,猫儿留她吃饭,柳文丽笑着说道:“不了,母亲还在家里呢,我就不在这里吃了。” 猫儿含笑点点说道:“好,那我不留姐姐了。姐姐代我同伯母问声好。” 柳文丽点头说道:“好,那我先走了。” 自从顾福当官之后,顾家的房子又翻新了一次,这次翻新是在原有的面积上,把房子的面积扩到了五六倍。因柳家也要在老槐村上造一间避暑的别院,顾家就在柳家的帮助下,也造了一间私家小园林似得的小院落。只是不似柳家建造的那么讲究,不过普通的青砖灰瓦,也没有什么雕花装饰,花园里没有假山流水之类的景色,只有猫儿让人种下的花草树木。 最让猫儿开心的是,她居然有一幢单独的小绣楼,兴奋的她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忙活了大半年才把自己的小天地装饰好。几个哥哥说了多少次让她去城里住,她都因为城里的房子没有自己的小绣楼舒适而不肯去。猫儿以前就不喜欢出门,现在家里变得舒适了之后,就更加不想出门了,每天除了给爹娘请安,陪两人聊天之外,总是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反正古代的宅女是宅的天经地义,还能得个文静的好名声呢! 柳家在老槐村建了避暑别院之后,每年夏天的时候柳教授和柳夫人都会带着女儿、外孙来庄子上避暑。柳家避暑的庄子离顾家很近,走路也不过在十来分钟的路,只要柳夫人他们在庄子上,两家便时常相互串门。两家人来往的更加频繁了。 送走柳文丽之后,秋实打开小匣子,递给了猫儿,猫儿瞄了一眼,挑出了几朵颜色比较稳重的说道:“这几朵给大嫂和四嫂送去,剩下的都收起来吧。”二嫂、三嫂都不住在乡下,乡下只有大嫂南瓜和四嫂兰因。 秋实应了一声,春芽领着小柱子进来说道:“姐姐,娘刚刚派人来,说是等陈夫人走后,让你过去一趟。” 猫儿站了起来,对小柱子说道:“小柱子今天真乖,去跟弟弟们玩吧。” 小柱子开心的欢呼一声,迈着小步子就往外面冲,秋实不消猫儿吩咐,就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猫儿回头问春芽说道:“娘有说为什么叫我过去吗?” 春芽摇头说道:“不晓得。” 猫儿的小绣楼离顾四牛和王氏住的地方还是很近的,她望了望日头,随手拿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才出门,防晒是无时无刻都需要注意的事情。客厅里,王氏同兰因在说话,兰因正拿着一封信对王氏读着。 两人见了猫儿来了,王氏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说道:“猫儿,你四哥,五天后要请聂大哥和一个朋友一起来山里打猎,我们正在商量着菜单呢,你四哥说是让你因姐多问问你。” 兰因说道:“你主意最多,烧出来的菜连柳大人、柳夫人都赞不绝口,我跟姆妈商量了一下,选了几个菜式,你听听合不合适。”说着她说了几个家里不是常烧的菜肴。 兰因嫁到顾家也有两年了,年前的时候也生了一个儿子。说来也怪,自打小柱子出生之后,家里的人丁也渐渐渐渐兴旺了起来,几个陆续过门的嫂子,儿子一个个的往外蹦。猫儿现在已经有七个小侄子了,可是小侄女愣是一个也没有。别说是爹爹、姆妈了,就是哥哥、嫂子们也想着要个女儿。 猫儿听了菜单之后,低头想了想才抬头说道:“姆妈,这些饭菜大多是大鱼大肉,我看四哥的那些朋友,平时恐怕都吃腻了这些东西,不如换几道清爽一点的菜?现在天气也热,油腻腻的东西,他们打猎回来,说不定也吃不下。” 王氏同兰因互视了一眼,王氏笑着说道:“难怪你四哥特地派人回来传话,让你来弄这次饭菜。你这丫头主意比我们多。” 猫儿笑了笑,歪头想了想说道:“四哥这次请多少人过来?” 王氏说道:“人倒不多,连你四哥就三人。” 猫儿说道:“好,我回去拟张单子,然后再去准备准备。”三个人,六个冷盘,八道主菜已经是够了吧?猫儿想了想,暗自思忖道,实在不行,还有饭后点心和水果呢。 王氏点头说道:“好。”她指着一张桌上的帖子说道:“对了,红菱刚刚派人过来,说是让你明天过去赏荷花。”她顿了顿说道:“这丫头也要到霍家去了,你以后少和她来往吧,毕竟你们以后不同路。” 猫儿笑了笑,给姆妈到了一碗消暑的茶水,又走到她身边,给她捏着肩膀说道:“姆妈,我听说红菱过几天就要嫁人了。” 王氏皱了皱眉头说道:“她又不是去当人家正经的妻房的,哪能算什么嫁人啊?到时候晚上被人抬顶小轿子接过去就行了。”她看了猫儿一眼说道:“你想去她家看荷花?” 猫儿说道:“毕竟是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我给她缝了一套床褥幔帐和一些荷包,也算给她添妆,她好歹也是嫁人啊。”她顿了顿说道:“再说红菱过去虽是妾,可也是过了明路的,正正经经的抬进去的,不是说妾也分贵妾和贱妾,红菱应该算贵妾了吧?我去看看她也不碍什么,村里跟她一样的女孩子也不少呢。” 王氏听闻,脸色缓和了下来说道:“我也不是不答应让你去。只是听说纳红菱的人家,已经派了两个婆子过来,说是教导她礼仪,现在红菱那小妮子算是被关了起来了,也就她大嫂和大壮家的能进去看她。不知道她这次怎么能写个帖子过来请你过去的。” 猫儿说道:“或许是规矩学得差不多了,看着红菱马上嫁人了,就让她会会朋友?”猫儿心里暗自嗤笑,红菱嫁的是什么人家啊?规矩还不是一般的大啊?她也就听说过古代皇宫那些秀女入宫之前,有教引嬷嬷教导礼仪了! 王氏道:“或许是吧。”接着她又好笑的说道:“那丫头大字不认几个,居然现在也去学人家写什么帖子来请你过去叙旧赏花?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下人,几天就能把她教的这么乖。” 猫儿说道:“还行,后来听说莫家大哥个她请了几个老师教她读书认字,她应该一般的读写不成问题。” 王氏说道:“也行,不过只许去一次,以后不要和她多来往了。” 猫儿拿起那张请帖点头说道:“我知道,姆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再说红菱马上就要嫁人了,我想多去几次也去不了。” 王氏听了才勉强的点点头说道:“好吧,你有分寸就好了。” 猫儿同王氏说了一会话,就先回了书房写了回帖,让秋实送过去。就想着五天后的那场宴席,虽然只有三个人,可是四哥写信过来的口气慎重,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尤其是还有一个她的救命恩人,听说这位救命恩人,吃饭挑剔的令人发指。猫儿想了一会,在铺开的纸上拟着菜单。 这一写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她才停笔,秋实进来回复说道:“姐姐,帖子已经送过去了,莫家姐姐收到了,还赏了我一块帕子。” 猫儿抬头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秋实奴了奴嘴说道:“姐姐你不知道,莫家姐姐被管得严,莫家大娘好说好歹了大半天,才让我进去给莫家姐姐送帖子。” 猫儿笑了笑说道:“是吗?辛苦了,这块帕子你自己收着吧,好了,你先去休息吃饭吧,这里留春芽就够了。” 秋实应了一声出去了。猫儿拟好菜单之后,交给春芽说道:“你明天叫个人去镇上把我单子要的东西买回来。” 春芽将单子收好说道:“我知道了。” 猫儿说道:“去饭厅吧,估计要吃晚饭了。” 到饭厅的时候,一个两个一连七个小萝卜头有的站着,有的由奶娘抱着,在大厅里正奶声奶气的给王氏和顾四牛请安,两人皆笑的合不拢嘴。虽说哥哥们都没有留在乡下,可是几个哥哥倒是都把孩子丢在了家里,让父母照顾,所以王氏和顾四牛每天看到这些孩子也就不怎么伤感儿子都不在自己身边了。猫儿到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家里有钱了,有钱买佣人了,不然要她照顾这么多孩子,她会发疯的! 南瓜憨笑的说道:“猫儿,你来了,我们开饭吧。” 王氏关切的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 猫儿说道:“我定了一份菜单,所以晚了一点。”她转头对大嫂说道:“嫂子明天我要去莫家,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南瓜说道:“天气太热,你坐滑竿去吧。” 猫儿说道:“就几步路的功夫,反正村里没多少人,我和春芽慢慢走过去就是了。” 王氏道:“还是坐滑竿去吧,莫家那小妮子出门都是滑竿呢!难道我们家还比不上他们家?” 猫儿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好。” 吃过晚饭之后,几个能自己走路的小萝卜头就跟着猫儿去了她的房间,在猫儿讲过一个成语故事之后,才满足的各自让奶娘抱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猫儿无奈的看着巴在自己身上的小柱子说道:“柱子乖,让奶娘带你去洗澡,好孩子该睡觉了。” 小柱子说道:“嬢嬢,今天我跟你睡好不好?” “不好,你身上太热了!”猫儿一口拒绝,这孩子浑身就跟一个火炉一样,冬天陪她睡还行,夏天就太热了。 小柱子嘟起小嘴,泪汪汪的望着猫儿说道:“嬢嬢——我怕——” 猫儿差点一头仰倒,这死小子谁教他这招的? “嬢嬢——” “好好,不过你先去洗澡。”猫儿起身说道:“让奶娘帮你洗,不洗干净不许睡**。”猫儿暗暗叹气,自己今年都十四岁了,听说这几天爹娘已经在考虑她的婚事了,最多过个两三年,自己就要嫁人了,宠他也宠不了几年了。 “好!”小柱子欢呼一声,忙跑出去找奶娘洗澡。顾四牛在翻建房子的时候,在猫儿的建议下,建了厕所和澡堂。有了澡堂之后,洗澡就方便了很多,猫儿夏天的时候是天天洗澡,冬天时候也是三天洗一次。让王氏和顾四牛看着叹气,对女儿将来的结亲的对象也慎重了许多,就怕这个从小娇养的女儿,嫁到婆家之后去受苦。 夏日(三) 第二天一早,猫儿吃完早饭之后,就去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秋实给猫儿拿她指定的衣服,看着在妆台前不时往脸上涂东西的姐姐,心里暗自想到,娘和大嫂都知道姐姐不爱涂粉儿,不爱戴花儿,却不知道姐姐每天早上起来要对镜子在脸上涂好多看不见的东西,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把脸涂得惨白惨白的。 春芽在给猫儿梳头,她笑着说道:“姐姐今天倒是兴致好,居然用胭脂了。” 猫儿微笑不语,心中想红菱嫁的人家架子这么大,她若不好好打扮一下,不是被人看轻吗?猫儿对着铜镜略略修饰了自己的眉毛,抿了一口淡淡的粉色口脂。镜子打磨的非常光滑,将她整张脸照的非常清晰,就算是玻璃镜子,也就这个水平了吧?她满意的望着镜子里那白白嫩嫩的脸蛋,这辈子就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经过自己多年不懈的努力,终于养成了一身白嫩的连个毛孔也不见的皮肤。 说是化妆,其实也就修了修眉毛,涂了涂口红而已,这么热的天,也不适合化妆。猫儿起身穿上外出的衣服,上身一件米白压浅橘边短襦,下身一条藕色竹叶长裙。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转了个圈,选了一条淡粉色的绸带系在腰间,然后接过秋实递来的纨扇,很有大家闺秀风度的走了出去。 猫儿到莫家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很顺利的被丫鬟迎了进去。猫儿刚踏入红菱的房间,就微微吃了一惊。整个房间的装饰一下子大变样了,长长的幔帐从房梁垂下,一尊镀金的三层博山炉内燃着冉冉的熏香,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到了寺庙。 红菱一身华服的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两个丫鬟,见她来了,便迎了上去说道,“猫儿,你来了。” 猫儿吃惊的望着红菱,几个月不见,她改变了许多。人变胖了一些,也白了很多,只是脸上气色不是很好,眉宇间也染上了几许轻愁。猫儿心里惊讶,不过脸上还是笑着说道:“红菱,几个月不见,漂亮多了。” 红菱笑了笑,拉着她坐下,嘱咐丫鬟上茶,猫儿注意到这茶水已经不是之前常喝的那种汤水了,而是现代人常喝的清茶。 红菱解释说道:“嬷嬷说,这个茶才是我该喝的,那些茶水都是下人才喝的东西,你尝尝吧。” 猫儿含笑点点头,偏头望着她关切的问道:“红菱,你气色怎么不大好?” 红菱听了猫儿的话,眼眶一红,几乎要哭出来了,可她看了看四周的丫鬟,勉强忍住,对她笑着说道:“我觉得还好,你看,我还胖了不少呢!” 猫儿环顾了四周,见了很多陌生的丫鬟侍立在两人周围,不由微微皱眉。红菱轻咳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丫鬟屈身恭敬的退出,红菱等丫鬟离开之后,突然扑到猫儿怀里低声的哭泣,“猫儿,我好恨啊!” 猫儿抱住她,轻声问道:“红菱,怎么了?” 在红菱抽抽噎噎的哭诉中,她渐渐得知了红菱嫁过去的真相。原来红菱即将嫁的人是霍家的大少爷,是霍家的长房嫡长孙,据说很受霍家老夫人、霍夫人的宠爱。早早的让他成了亲,盼着他能早日生下孩子。 霍家大少奶奶也是名门闺秀,只可惜自从三年前难产产下一女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为了能延续霍家香火,给霍少爷找了不少看着能生养的女人。可是说来也怪,女人找了不少,三年下来就愣是没一个能怀上一男半女的。 莫家大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情,居然把红菱的八字送了进去,还说她是旺子的八字。那霍家的老夫人找了几个算命的算了,都说是旺子的八字。又听说大壮婶生了八个孩子,心里更加欢喜,见红菱也是良家子,便让霍少爷正经的纳她为妾室。 那老夫人为了她能入门之后尽快的生下孩子,就派了两个老嬷嬷过来给她调养身体。红菱流着眼泪,说着两个老嬷嬷的怎么逼她吃东西,怎么让她锻炼,怎么教她规矩,一切就是为了能让她生儿子。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等着生崽子的母猪!”红菱抽抽噎噎的说道。 猫儿听后眼眶红了红,紧紧的搂住了她,两人无声的哭了半天,猫儿才拉起红菱,轻声说道:“红菱,这个只是开始。” 红菱抹了一把泪水说道:“猫儿,你放心好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一定生的出儿子的!我就算当不了霍家大奶奶,也要当霍家的掌家姨奶奶!” 猫儿摇了摇,取出手帕轻轻的给她拭去眼泪说道:“红菱,你想要做到霍家掌家姨奶奶的位置,你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红菱迷惑的望着猫儿,猫儿犹豫了一会说道:“你毕竟只是妾,不过只是霍少夫人借腹生子的工具,只要你有了儿子……” 红菱不是傻子,听了猫儿的话,脸色顿时惨白了起来,“猫儿,我怎么办?”她慌乱的紧紧的抓着猫儿。 猫儿说道:“我不知道霍家的情况,也不知道霍家的夫人性情如何,但是我想你到了霍家,就要学会一样本事。” 红菱接过猫儿手帕胡乱的擦着眼泪说道:“学会什么本事?” “忍。”猫儿轻轻的说道,“在自己目的没有达成之前,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想法暴露。你进霍家,在没有摸清霍家的水有多深之前,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忍,忍耐着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要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要知道先保住了自己的命,才能做以后的事情。” 红菱似懂非懂的望着猫儿,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被猫儿捂住了嘴,她笑着说道:“红菱,你看,这是我给你绣的枕头。” 红菱经过了几个月的锻炼,也多了几分心机,忙欣喜的说道:“好漂亮的绣活啊!” 这时一个沉稳的女声在门口想起,“姑娘、顾姑娘,奴婢已经在凉亭准备好了午膳,两位姑娘是否现在过去用膳?” 猫儿和红菱互视了一眼,红菱起身匆匆的就着房里的凉水抹了一把脸,猫儿帮她上了一点胭脂,遮掩了她的泪痕,两人才开门走出去。红菱揽着她说道:“猫儿,我们家的荷花池很大很漂亮,我们去那里吃饭——用膳好了!” 猫儿望了一眼两个侍立的中年妇女,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肤色白净,容貌也挺清秀的,面对她们的时候,也很恭敬的,猫儿嘴角轻扬,任红菱拉着她往荷花池里走去。 、 、 、 夏日的阳光隔着竹帘投射进来,在桌面上留下了斑驳的的光影。微风卷着水汽和清新的荷香向人扑来,隔着帘子望去,水池里朵朵娇粉莹白芙蓉盛开正艳,片片荷叶鲜翠欲滴,池上架了一座青竹小桥,直通不远处的水面上的一间凉亭。 “三叔,这里的景色不错吧?”清朗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一名年及弱冠的少年,少年一身月牙白的锦衣,容貌俊秀斯文,只是一脸讨好的笑容,把他的斯文气破坏掉了不少。 “你昨天晚上巴巴的拉着我连夜赶路,就是到这个乡下地方来赏几朵野荷花?”低沉的声音响起,说话的男子年约而立,眉如飞剑入鬓,深目锐利如鹰,唇鼻线条果厉。他手指轻叩桌面,“这里是莫大的老家,我记得你最近要新纳的一房妾室,就是莫大的妹妹吧?你是过来看人家姑娘长什么样子的?” 少年嘴硬的说道:“我觉得这里风景挺好的!才不是来看人家长什么样子呢!”他看着三叔似笑非笑的样子,气势弱了弱道,“就算是来看她长什么样子又如何?反正她也是我的妾了!” 男子淡淡的说道:“你是怕被你母亲知道了罚你,所以才把我拖上的?” 少年喏喏的低下了头说道:“三叔,你别生气了,我下回不敢了。” 男子冷哼的说道:“我看你是被大嫂宠坏了,连偷看人家姑娘容貌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回去把礼记给我抄上一百遍!”男子嘴上教育着侄子,心中越发的鄙薄莫大的为人,这样破坏自己妹妹名节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 少年苦着脸应了,这时远处传来女子絮絮的说笑声。男子微微皱眉,起身就要走,被少年一把拉住,“三叔,我们来都来了,你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好歹让我看一眼,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男子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被他气笑了,抬手用折扇往他的脑门上一敲,“瞧你那点出息!” 少年兴奋了,走到窗前,突然他微微“咦”了一声,“怎么有两个——”突然间他便不说话了。 男子不听闻他的声音,不由好奇是何等美人,能让这个号称阅变美色的侄子看呆了。抬眼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素衣、一粉衣两名少女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走了过来。不知粉衣少女对素衣少女说了什么,惹得那素衣少女清浅一笑。绕男子城府颇深,见那少女弱态含娇,秋水澄澄的模样,也忍不住怦然心动,好一个翩然若画美人儿 “三叔,母亲这次真的给我找了个美人儿?”少年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拉着三叔的手猛摇。 男子没好气的挣脱了少年的手,看了那少女一眼,不由微微惋惜,这么一个可人儿居然有如此一个猥琐卑鄙的大哥,当然是明珠暗投!不过她这么娇弱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好生养的,母亲和大嫂什么时候改眼光了? “猫儿你看,这就是大哥花了五百两银子建造起来的荷花池,漂亮吧?”两人听到粉衣少女兴奋的话语,不由怔了怔一怔。 霍衡这才低头瞄了那粉衣少女一眼,竟然也是一位花容袅娜的美丽少女,论姿色只是稍逊那素衣少女三分,可论气质逊了那素衣少女十分都不止。他不由哑然失笑,自古龙生龙、凤生凤,莫家这种人家,怎么可能教养得出如此可人儿? 猫儿“嗯”了一声,红菱拉拉她的手说道:“猫儿,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哦,没什么。这荷花开的真好。”猫儿说道:“很漂亮!” 红菱怔了怔,轻声说道:“猫儿,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道:“你自小就聪明,学什么会什么、像什么。我记得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去你家玩,陈大哥对着你读了一首长长的诗词,我当时听过就忘了,可是你当时听了之后就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其实你当时认识的字也不比我多多少。” 她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儿,别说是四牛叔、四牛婶,就是顾大哥他们都把你当宝贝一样。顾大哥读书又好,二十岁就考上进士,二十三岁就当上了翰林院编修。还有顾四哥也考上了秀才了,你将来嫁的一定比我好多了。” 猫儿听了红菱的话,静默不语,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能说自己是穿越的吗?所以看上去比她更聪明? 红菱继续说道:“我记得当年你在得知福哥考上举人之后,大家都兴奋的晕了头,只有你一个人不动声色,还把小柱子的尿布洗干净了才肯回家。以前你跟小全住一间房间的时候,你能把自己一半的房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没听见你说过丝毫怨言。现在你有了一个绣楼,我也没见你有多开心过。旁人见了我家的荷花池,都羡慕不已,可是你连眉头都不挑一下。” 红菱拉着猫儿的手说道:“猫儿,你有什么是自己在意的?到底怎么才能同你一样,什么都不在意呢?”她抓得很用力,手指的关节都泛白了,指甲不由自主的刺了进去。 猫儿疼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忍着疼蹙眉说道:“红菱,我——” 春芽见猫儿的手腕已经出血了,连忙上前说道:“莫家姐姐,你快放手!”秋实急得差点要上去掰开她的手指。 红菱听到春芽的声音,吓了一跳,飞快的松手,忙抬起猫儿的手腕,几道弧形红肿的伤痕在白若凝脂的肌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宛如一块被摔碎的无暇的白玉一般。 红菱吓得哭了起来,“猫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 猫儿伸手抱着红菱,“红菱,别怕,我不疼,这只是小事而已,真的!”她从小看着红菱长大,这个孩子的脾气她如何不清楚,她只是压力太大了而已,这些天的遇到的种种事情快把她压垮了! “好了,我们去凉亭那里吃饭,你家有烈酒吗?”她微笑的说道,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烈酒?”红菱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腕,泪水不停的往下流,拼命点头,“有!我现在就让人取!” 夏日(四) “书香!书香!”霍进迭声唤着自己的贴身小厮。 “大少爷。”书香走了进来,先给霍衡和霍进行了礼,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霍进吩咐。 霍进说道:“快回家把上好的伤药取来。”他惋惜的说道:“要是留下疤痕就可惜了,听起来似乎伤的很重。”适才一堆围着那素衣少女,害的他没看见她到底伤在哪里了?伤的重不重? 霍衡望着他冷冷道:“你是不是还想下去看看她的伤势?” 霍进刚想说再好不过,可见三叔黑着脸的模样,话涌到嘴边,连忙转了个弯说道:“她一个姑娘,我去人家的伤势,不是坏了她的名声吗?这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霍衡道:“知道就好!人也看了,可以走了吧?” “现在?!”霍进愣了愣,霍衡冷哼道:“难不成你还想留下?” 霍进依依不舍的望了凉亭里两人一眼,嘟哝的说道:“仔细看看莫家的丫头也挺漂亮的。”在听了红菱说道那少女的身世之后,他就已经绝了纳那个素衣少女当妾的心思。 霍衡回头瞪了霍进一眼,见他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握了握拳头,真想好好揍一顿这个臭小子! 书香问道:“大少爷,还要小的去拿上药吗?” “不用了。”霍衡皱眉说道。 “三叔,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手上留了疤痕多可以啊!”霍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霍衡嗤之以鼻的说道:“不过被一个小女娃抓伤而已,会留什么疤痕?”他懒得跟霍进废话,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提着就往外头走!要是真被人抓到,霍家的面子就被他丢尽了! 门口莫大点头哈腰的说道:“三爷、大少爷你们走了?不多坐一会吗?一会我让红菱来陪你们喝酒。” 霍衡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声说道:“在你妹妹进霍家前,把《女诫》抄上一百遍,不允许她再出房门半步!也不许她跟任何人见面。” 霍进眨着眼睛望着霍衡,他为什么会下这个命令?不过见三叔黑着脸的样子,他摸摸鼻子,不去触那个眉头了,反正抄就抄吧!他都要抄礼记了呢! “洮河。”离开莫家之后,霍衡轻唤了一声随身小厮。 “三爷。”一名灰衣小厮上前。 “送瓶伤药去顾家。”霍衡低声嘱咐说道。 洮河愣了愣,脸色青白的应道:“是。” 霍衡望了他一眼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外面有些风流也是常事,只是这种女人终不能长久,找个正经点的人定下来才是真的。” 洮河听了霍衡的话,心中一暖,低头颤声说道:“是,三爷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霍衡淡然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洮河从八岁就开始跟着他,已经用的非常顺手了,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属下,可不能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莫家莫大被霍衡的一席话,弄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等两人离去之后,唤来下人问道:“今天红菱有见过外客?” “回爹的话,姐姐今天喊了顾家姐姐来看荷花。” “顾家的丫头?”莫大摸摸后脑,有些不解。红菱出生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老槐村了。连自己亲妹妹也是近几年稍稍见过的,对顾家的六娘就更加不熟悉,不过既然是女的,为什么三爷这么生气呢?难道他不满意红菱的模样?可是红菱又不是他的妾? 莫大想了半天,不管三爷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说要把红菱关起来就是了,他对下人说:“你让大嫂去把顾家六娘打发了,把姐姐请回房里,不许她出房门半步。除了霍家的人,其他人一律不许去见她,让她在房里好好抄一百遍女诫。” “是。” 、 、 、 红菱睁着眼睛望着猫儿用干净的白绢蘸了烈酒,在自己的伤痕上擦拭了好一会,她不由牙疼似得疼得吸气的说道:“猫儿,你不疼吗?” 猫儿说道:“还行。”听说只有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才有消毒作用,这烈酒度数肯定没到,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她眼见红菱眼眶红了红,瘪嘴又想哭的时候,连忙说道:“别哭了!” 一旁服侍的嬷嬷等她把伤口洗干净之后,上前说道:“顾姑娘,让老奴给你包扎伤口吧。” 猫儿说道:“不用包扎了,这点小伤口,涂了药就行了。”她歪头想到,听说艾蒿杀菌,等一会回家后,拿点干艾蒿在水里煮煮,洗个澡就好了。 猫儿同红菱吃完了饭,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壮婶请红菱过去,猫儿识趣的起身告辞回家。红菱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猫儿安抚的拍了怕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了一个忍字。红菱红着眼眶,用力的点点头。 回家后,到家的时候王氏正在准备后天聂瑄来住的地方,猫儿疑惑的问:“他不去柳家住吗?” 王氏说道:“柳夫人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你文丽姐正忙着照顾柳夫人,顾不来其他事情。柳教授又不在别院,聂公子住到那里也不方便。柳夫人就让我招待一下,好歹还有你爹爹和四哥陪他。” “哦。”猫儿应了一声。 王氏见猫儿神情有些恹恹的,便关切的问道:“猫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猫儿摇摇头说道:“不是,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姆妈,我想去睡一会。” 王氏听了忙说道:“你快去睡觉吧。” “嗯。”猫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秋实给猫儿倒了一碗刚从井里捞起来的大麦茶说道:“姐姐,回家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别留下疤了。” 猫儿说道:“就两道破皮的小伤口叫什么大夫,没的吓坏了姆妈。对了,一会在我的洗澡水里放两把干艾蒿进去。” 两人面面相觑,猫儿见春芽欲言又止,就说道:“好了,这几个小伤口,几天功夫就好了,别小题大做了。”她小时候跌伤、撞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有这么夸张。两人无奈的点点头。 洗完澡之后,猫儿躺在**,心里叹了一声,以后还是少去见红菱吧。 、 、 、 “哒哒!”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打破了老槐村夏日午后的宁静,远远的响起,从远处飞驰来十来匹马,马蹄扬起高高的尘土,不一会功夫,马队就离开了老槐村,入了山林。 当先一匹马全身雪臼,马勒脚镫都是亮闪闪的白银打就,马鞍上的锦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丰神隽朗,左肩上停着一头猎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看上去甚是英气勃勃。 少年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匹黑马,马上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袭青衫,容貌甚是俊雅,嘴角噙着温和的浅笑,透着亲切之意,和煦如春风,但眉目中隐然有着森森煞气。 “致远哥、鼎元兄,你们骑得也太快了!”朗朗的笑声从后方传来,一蓝衫男子骑着马在后面笑着喊道,他年岁在二十左右,容貌不及之前两位男子俊美,但也眉目清朗怡人。 “修文你的马太慢了,”锦衣少年停下了马说道:“改明儿我给你换匹好马。” 顾贵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反正我也不会一直骑马。” 锦衣少年哈哈大笑的说道:“书院里所有先生当中,就你马上功夫最弱了!” 聂瑄含笑勒住缰绳说道:“修文,鼎元说的不错,你是要好好练练这马上功夫,别整天就埋头读书,小心读成书呆子!” 顾贵苦着脸摆手说道:“算了,我可学不来你们!” 见顾贵苦着脸的模样,周季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聂瑄微微含笑,偏头望向不远处的草丛。 不一会草丛中一阵响动,周季同顾贵止住说话,取下弓箭,专注的盯着草丛。不一会,一只小小的小兔子跳出了草丛。 “咦?是只小兔子啊!”周季失望的放下弓箭,这种小动物有什么好猎的。 聂瑄望着那只小兔子,心思一动,取下背上长弓,从鞍旁箭袋中取出一支雕翎,弯弓搭箭,刷的一声响,白兔应声而倒。 澄心策马上前,只见雕翎正射在白兔的左耳上,将白兔牢牢的钉在地上,白兔后蹄不停的蹬着。澄心下马拔起雕翎,给白兔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把它塞到带来的笼子里。 “聂二哥?”周季不解的望着聂瑄,聂瑄淡淡的笑了笑,“许久没射箭了,我想练练手。” 周季听了笑着说道:“聂二哥真是好箭法,要射杀兔子容易,要射伤它可不容易。” 聂瑄笑了笑,并不接话。三人又往山林深处骑去,一路上遇到很多小动物,但周季一心想打一些野猪、獐子之类的大兽,所以都放过了。聂瑄是纯粹来游玩的,射了一只兔子就收手了。而顾贵根本不善擅长狩猎,最后周季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打到,他的脸色也渐渐的越来越沉。 顾贵见日头越来越高,便说道:“鼎元,我们回去吧,太阳越来越大了!” 周季忿忿的说道:“不回!今天一个猎物都没有打到呢!” 顾贵有些无奈的望着他,求救似的望向了聂瑄。 聂瑄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回去吧!马上日头太烈了。” “致远兄,你在海上多年,还怕这日头?”周季问道。 聂瑄淡然一笑的说道:“在海上,这个时候基本上没人会出现在甲板上的。” 顾贵用袖子抹了一把汗说道:“回去吧,太热了!”他扇着折扇,苦笑的说道:“这鬼天气!” 聂瑄说道:“回去吧,修文不比你的身体,再下去他要中暑了。” 周季看着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顾贵说道:“好吧,今天就算了。” 一行人骑着马有回到了老槐村,幸好顾家现在造的大了,不然连放置马匹的地方都没有。下马之后,聂瑄指着笼子里的兔子对顾贵说道:“修文,这只小兔子送给令妹做耍吧,今天要劳烦令妹了。” 顾贵一愣,随即笑着说道:“致远哥多谢了。”他让身边的僮儿把兔子给猫儿送去,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粗心,怎么都想到给猫儿弄几个小动物玩玩呢? 聂瑄笑着说道:“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 、 、 、 饭菜已经烧好了,猫儿忙了一个早上,总算能回房歇息一会。幸好现在下厨不比以前,她只要站在灶台前看看火就行了,其他几乎都不需要她动手。让人备了热水、凉茶,又派了几个小厮在门口迎着。她正想着是不是还缺了什么的时候,兰因含笑走了进来,“猫儿。” “因姐。”猫儿起身迎着她坐下,“你怎么过来了?” 兰因笑着说道:“猫儿,你四哥他们已经到了,一会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带你去花厅,看看你四哥带回来的那个周公子。” “看周公子?”猫儿愣了愣,脱口而出:“为什么?”但一说完,她就囧,不会是变相相亲吧? 兰因轻拍她的小手说道:“傻丫头,当然是给你挑夫婿喽!” “果然!”猫儿黑线了一下,佯装羞涩的转身说道:“因姐,你讨厌啦!” 兰因笑着搂过她,柔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家的小乖囡转眼都快十五岁了,当然要考虑终生大事。我听你四哥说了,那个周公子今年十七岁,人长的出挑不说,性子也好,刚刚考上了秀才,还有一手好箭法,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 猫儿听了心中颇是不以为然,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十七岁还没有定亲呢?她刚想说什么,这时秋实提着一个笼子进来说道:“姐姐,聂公子打了一只小兔子给你玩呢!” 兰因一见那毛茸茸的小兔子,不由喜爱的说道:“这聂公子当真是细心的人,出去打猎还知道给你打个小兔子玩。” 猫儿瞅了一眼那小兔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说道:“别放在房里,你放到柴房里去吧。” “啊?”秋实愣了愣,兰因也愣了,“猫儿,你不喜欢兔子?” “不是啊。”猫儿解释说道:“这兔子是野生的,身上脏,别放厨房里,你放到柴房去。今天没空摆弄它,你先给它喝点凉开水,然后弄点干净的菜叶子给它,以后准备一点苜蓿喂着。” 她揉揉额头想到,好好的打猎,给她带什么兔子?养兔子很麻烦的啊!不过——她看了一眼那毛茸茸的小兔子,叹气一声,她又做不到让它自生自灭,算了!能养多久就多久吧! 夏夜(一) 顾贵他们到家之后,早有小厮在门口等着,一见他们回来,便笑着迎着他们入屋内歇脚,从外头甫一进门,三人便感到一阵凉爽之气袭来,三人神色一松。 屋里朝南临窗设有一张竹榻,铺着一张竹席,两个靠枕,榻上横着一张小榻几,几上磊着书籍茶具。窗户外是一荷花池,凉风徐徐吹来,让人精神一振。顾贵让两人坐在竹榻上,然后告了一声罪,便先离开厢房。 小厮们奉上清凉的井水和干净的帕子,周季和聂瑄欣然的接过白巾洗脸。洗完脸后,小厮们在奉上凉茶、点心,两人大热天在外头待了半天,流了不少汗,早就干渴不已,接过茶水便喝了起来。 茶水一入口,周季便眼睛一亮,一仰而尽,直呼:“痛快!” 一旁服侍的小厮见状,连忙再给他倒上一碗,周季一连喝了三碗,还依依不舍。那小厮笑道:“周公子,这酢浆草和银丹草都是凉寒之物,少喝能清热解渴,多喝便伤脾胃了!不如您先用些小点心?小的给你打扇,一会就凉快下来了。” 说着那小厮便拿了一把芭蕉扇,将一盆冰块放在周季旁边,对着冰块给周季打扇,别说是周季了,便是聂瑄在一旁感受到一阵阵的凉意袭来。周季赞道:“好个机灵人。”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了那小厮。 小厮接过银子,将扇子递给一旁伺候的人,示意他继续打扇,然后给周季和聂瑄磕头说道:“多谢公子打赏。” 别说是周季了,便是聂瑄也笑着说道:“好个机灵人!修文果然治家有方!” 聂瑄不紧不慢的将碗里的茶水喝完之后,将空碗放在榻几上,小厮也再给他斟满一碗。两人洗完脸,喝过凉茶之后,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借着阵阵凉爽的清风,周季倚着靠枕暂时歇息,不一会竟打起鼾来。适才受赏的小厮见状,从竹榻下方拿出了一条薄毯,小心的盖在了周季身上。 聂瑄则打量起屋内的摆设,屋内摆设清雅,大多是木竹之物。北面置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形态各异、种类不同的木雕、竹雕,间隔还摆放了一些书卷和文房用具,东西摆放错落有致,丝毫不乱。 东面摆了一排四张椅子,左右两面各社高几,上面摆着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的花卉,底下四副脚踏。墙上挂了一幅山水桃花图,墨笔清润,设色雅淡,山光石色,浅深掩映,树枝动摇,若有风声拂拂出乎其间。画上还提了字,“欲雨红花含晓露,乍晴紫陌笑春风”,字体飘逸,风骨灵韵。字画显然已经自成一家,隐有大家之风。 聂瑄看得出神,不由自主起身走在画前仔细赏玩。心里啧啧称奇,不知道是顾家那个兄弟的手笔。画上只见年月,却没有名称,心中暗自奇怪。那画上的笔迹虽潇洒,却还带了几分娟秀,他有点吃不透了,难道是女子所做?转头问一旁伺候的小厮说道:“这画是谁画的?” 小厮摇头不知,只说是家里大少爷取来贴在墙上的。聂瑄赏完了画之后,坐回了竹榻,见顾贵还不来,便顺手拿起榻几上的书卷看了起来。一看书名不由哑然失笑,竟然是一本《三字经》注释,上面还写着第三卷。这三字经的注释需要写上三卷书? 反正是打发时间,他一时好奇,便随手翻看了起来。一看却发现里面有不少图画,不由静下心仔细读着。原来这本书是将三字经里所有出现的典故,以图画的形式展现了出来,难怪需要三卷书了。因绘画者丹青笔法精妙,故书中所绘之人物皆栩栩如生,神情笑貌跃然纸上。画下还配了详细的注解及原文,还有对这个故事的评价。 那评价中肯全面,将利弊好坏一一列出,虽然那些评价不过只是一些陈词滥调,但语气生动风趣,又带着几分循循善诱,让人感受不到一点说教的意味。不知不觉间,他竟将整本书都看完了。看完之后,聂瑄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书卷,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心中不由赞叹写书人的用心,这才是真正的寓教于乐啊!这书估计孩子们都爱看吧? 突然他心念一动,抬头看看那幅画,再看看手中书,这本书上的字体是端庄的小楷,隽秀妩媚,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书。而画上字体因大部分是草书,故潇洒居多,少了几分娟秀,但详细看了画上的那最后一行落款,再和手中的书卷字迹一对比,还是能看出两者是出自一人之手。 聂瑄问小厮道:“这可是你家大少爷的书房?” 小厮摇头说道:“几位少爷的书房在另外的地方,这本是待客的地方。因靠着荷花池,而特别凉爽。这几天天气过于炎热,大少爷和二少爷下课之后,喜欢来这里读书、做功课。” 聂瑄道:“这书也是你家大少爷的。” 小厮笑道:“这书几位少爷一起用的,听说只有一套七卷,故两位少爷用起来特别小心。” 聂瑄听了小厮的话,越发肯定地了这本书必是顾家内眷所作,因是女子,所以贴出来的画上没有落款姓名。只是到底是谁呢?这手画工,没有十来年的**浸,怕也画不出来吧?聂瑄不由好奇了起来,光看她有耐心将一本薄薄的三字经做出七卷书来给孩子看,这番心胸见识,就远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比拟的! 聂瑄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顾贵也走了进来。两人见已经睡得打鼾的周季,不由哑然失笑。顾贵笑着推醒了他,周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修文这里太过舒服,我都忘了这不是我家了!” 顾贵笑着说道:“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两位是先洗澡还是先用膳呢?” 一听可以洗澡,周季了眼神一亮,连声说道,“还是先洗澡吧。”顾贵闻言微微一笑,笑着将他们领到一间用竹子搭建的澡堂。 顾贵笑着说道:“平时我们几兄弟夏天都喜欢在这里洗澡,方便!” 聂瑄不着痕迹的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拒绝,却被顾贵拉着走了进去,这间竹屋并不大,地上全用青石铺地,墙旁有一排木头柜子,上面用来摆放衣服和盥漱用具。 让聂瑄和周季惊讶的是,这里居然连个木桶都没有!只在墙边竖了一排木柱子,上面倒挂了一个用麻绳编织成的网袋,网袋里套了一个大大的羊皮口袋。顾贵也不解释,只是先将自己的脏衣服脱去,然后将一个口袋的袋口竖起,拧开上面的黄铜扣,套上一个木扣子,然后放下袋口,无数缕热水便撒了下来。 他一边洗一边说道:“这袋子热水,足够我们冲一个热水澡了,夏天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最喜欢的便是在这里洗澡,方便的很。” 周季看了不由拍手赞道:“果然妙不可言!”说完他连声喊自己的小厮将自己的换洗衣服取来。 聂瑄见了不由微微一笑,也让澄心准备自己的衣服,他顺口问道:“修文,这是谁想出来的?”他心里想着,以后让澄心也弄个,这样省得他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买个新浴盆。 “猫——”顾贵笑了笑说道:“是我家小妹。”说着他看了看周季。 周季叹服的说道:“令妹当真是蕙质兰心啊!” 聂瑄听了,不由愣了愣,脑海里模糊的浮起了一个印象,是那个白玉娃娃吗?唔,好像小时候就挺聪明的,还能一个人从贼窝里跑出来。他心中隐约觉得那个画和书,应该也出自她之手。 三人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让小厮每人换了一袋热水之后,才舒舒服服的走出了小竹屋。顾福笑着说道:“我家在荷花池边有一个凉亭,我们去凉亭里用饭吧!” 周季欣然点头说道:“边赏花边喝酒,乃人间一大雅事也!” 凉亭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上面摆了一个小圆桌和三把椅子,凉亭四角各放了四个小小的瓷香炉,聂瑄并没有看到有香烟飘出,然后凉亭里依然充满了清爽怡人但不刺鼻的香味,那香味一入鼻,便让人精神一振。 周季嗅了嗅,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熏香?” 顾贵也嗅了嗅,迟疑的说道:“是银丹草的味道吧?” 聂瑄说道:“是银丹草的味道,银丹草香味刺鼻,也就只有这等开阔的之地方能使用,还能驱蚊避虫,果然是好巧思。” 顾贵骄傲的笑了笑,他就知道把这件事情交给猫儿办是不会错的! 三人落座之后,侍女们陆续将碗筷及菜品陆续送上。大家打了一早上的猎,又洗了一个澡,早就饿了。侍女先摆上六个冷盘,白斩鸡、蜜*汁藕、酱爆虾、酱萝卜、爆脆鳝、酱卤鸭。 六个冷盘用的全是白瓷圆碟,最中间放的是一碟红色的酱卤鸭,周围围了另外五碟冷菜,摆了一个梅花造型。每碟小菜都看上去清爽可口,闻着那诱人的香味,三人的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咕的叫了起来,顾贵挟了一片酱萝卜之后,周季和聂瑄也举著大快朵颐起来。 六碟冷菜不一会就被席卷一空,这时顾贵起身,接过小厮递来的酒坛子笑说道:“我今天算是享到你们的福了,终于让小妹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了,不然还真吃不到呢!” 周季好奇的望着那一小坛子酒问道:“这是什么酒?” 顾福笑了笑,神秘的说道:“你们尝了再说。”清澈见底浅枣红色的酒水倒入酒杯中,周季和聂瑄举起酒杯缓缓的轻啜了一口。 “唔,我喝不出来。”周季一杯酒都喝完了,还没有吃出什么酒,“挺很香的!”他总结了一个评语 聂瑄缓缓的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甜润爽口,浓而不沽,席而不流,似乎是上等的米酒,但又带了浓浓的茶香,”聂瑄放下酒杯含笑问道:“我也尝不出是什么酒了,照理说茶叶无法发酵,是酿不出酒的。” 顾贵惊讶的瞪大眼睛说道:“致远哥你太厉害了!我妹妹前年就开始酿这酒,但去年我们喝完了她全部的酒,也没喝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比一般的米酒要更香一些。你只尝了一杯,就能尝出里面既有茶又有酒?!” 周季惊讶的说道:“真是用茶酿造的?茶也能酿酒?” 顾贵摇头说道:“这是茶酒,用上等的米酒加上家里种的茶叶酿造的,至于怎么酿造,我也不清楚。” 聂瑄轻赞一声,“令妹当真是雅人!想来是酿好了米酒之后,将茶叶浸入其中,等茶味入酒之后,便能成茶酒了!” 周季也点头说道:“能想到以茶入酒,当真是雅人!” 顾贵骄傲一笑,这时丫鬟陆续上了热菜,三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三坛子茶酒,被三人喝的一滴不剩,周季直嚷着要详细的做法,回家也让下人做。 顾贵满口答应,几个小厮连忙上前扶着已经醉得不知道天南地北的顾贵和周季。而聂瑄只是微醺而已。 顾贵被小厮扶到后院歇下,周季同聂瑄也被人领到厢房暂歇。澄心一面伺候聂瑄梳洗,一边问道:“爷今天很高兴?”小酌怡情,大醉伤身,聂瑄极通养身之道,极少喝这么多酒的。 聂瑄含笑说道:“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他接过澄心递来的白巾擦了脸,躺在**,不一会就睡着了。 澄心见状,小心的给他去了鞋袜,盖上薄被,悄声走了出去。聂瑄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澄心走进来说道:“二爷,刚刚顾家老太爷差人来看过你,见你睡的熟,就没喊醒你,说是让你好好休息。” 聂瑄说道:“糟糕!我都忘了去拜见顾大叔了!”他轻敲额头,今天真是太放松了! 澄心道:“顾家老太爷说过了,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再说顾家老太爷也刚刚回家,就明天拜见吧。”他心里倒是很开心,他都已经不记得公子前一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澄心服侍聂瑄用完晚膳之后,聂瑄道:“走,去姑母那里看看,她应该精神好了吧?” 澄心道:“刚刚白芨来说,说是姑奶奶的病没什么大碍,是犯了暑气。” 聂瑄听了点头说道:“嗯,让他多注意一点,姑母毕竟年纪大了。” 澄心说道:“爷,老槐村的风景不错,虽说不及园林那么精雕细琢,可胜在混成天然,颇有野趣!” 聂瑄赞许说道:“不错!这些年,你倒是长进不少。” “那是爷教的好!”澄心低头说道。 夏夜(二) “猫儿,你看那位周公子如何?”王氏偷偷的指着正在高声谈笑,神采飞扬的周季含笑问道。 “锋芒过露、虚夸浮躁,不过一个没见识过社会险恶,温室长大的花朵而已。”猫儿心里不以为然的评价道,看上去看是那个救命恩人更顺眼一些,瞧人家坐在那边,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到点在上,做派沉稳低调多了!果然出去历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过她脸上却声色不露,含糊了一句,“嗯,跟小哥看上去差不多。” 王氏拍着她的手说道:“傻孩子,什么跟小哥差不多!你四哥今天是特地把他带回家给你看的。” 兰因也在一旁说道:“是啊!猫儿,这是你四哥特地带回来的同窗。这位周公子虽不是世家子,可也是书香门第出生,父亲是书院的山长,他今年才十七岁,已经考上秀才了。” 猫儿不以为然的说道:“大哥十三岁就是廪生了,二十岁就考上进士了,二十三岁就是庶吉士了。” 王氏同兰因一时语塞,过了半天,兰因才道:“那不一样啊!” 猫儿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兰因道:“大哥是大哥,大哥是少见的少年英才。这位周公子也算是少年英才了,年纪轻轻能考上秀才也很不错了。”兰因见猫儿不为所动的神色,便道:“而且这位周公子人品俊雅,文武双全,为人也豪放不羁,又是家中独子,你若是能嫁过去,便是当家大少奶奶啊!” 这话刚才因姐在房里的时候就讲过了,她不会换个说法吗?还是说此人什么优点都没有,就这么一个优点了?猫儿不以为然的想到,听到这人的条件,她就开始头皮发麻! 天啊!家中独子,也就是代表现在大嫂和四嫂做的事情,将来是她一个人做的?既然是独子,就不可能两人分出去单过。也就是说她这辈子大半部分的时候,都要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公婆请安,然后整天服侍完老公再伺候婆婆?一辈子不能睡懒觉? 她在家里辛苦的伺候公婆,替人家传宗接代,再把孩子抚养成*人,然后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还要被老公嫌弃,在外头找年轻貌美的小妾?再说所谓的书香门第,讲到底就是一群酸书生,跟她大哥一个德行,本事没多少,就会穷讲究! 见女儿嘟着嘴不说话,王氏急了,推着她说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啊?” 猫儿撇嘴道:“我听说他今天出去打猎,因想打野猪、獐子类大兽,所以把看过到的小动物全放跑了,这般眼高手低、心思浮躁的人有什么好的?” 兰因说道:“我听说周公子箭术水平极佳,以前打猎的时候,也曾打到过一头野猪。” 猫儿嘟哝的说道:“也曾打过一头,我还以为他一直打到野猪呢。” 王氏恼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话?这么尖酸刻薄。” 猫儿说道:“我哪有尖酸刻薄了?明明是你们来问我对他的看法啊!” 王氏怒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周公子碍到你什么了?你听听你把人家说成什么样子了?” 猫儿听了莫名的眼眶一红,“明明是你问我对他的印象,我说了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了他骂我吗,到底他是你女儿,还是我是女儿?” 王氏听了女儿的话,不由哭笑不得,兰因见状,忙拉着猫儿说道:“你这孩子,姆妈还不是为了你好,想给你找个好夫婿吗?” 猫儿道:“哥哥答应我不嫁人了!” 王氏道:“那是你小的时候,你哥哥哄你的呢!哪有女儿家一辈子不嫁人的?” 猫儿咬着唇,低头不语,王氏见爱女可怜兮兮的模样,拉着她的手,把她搂到怀里说道:“傻孩子,我们女人总有要嫁人的一天。这个周公子是你四哥选了很多人才对我们说的,你四哥总不会害你,对不对?” 兰因见猫儿低头不语,便知道她不喜欢,她心里一急,便脱口问道:“猫儿,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猫儿咬咬牙,跺脚说道:“我喜欢哥哥样子的!”说完就往房里一跑。 王氏同兰因面面相觑,过了半天,王氏才说道:“她那么多哥哥,她喜欢那个样子的?” 兰因猜度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是大哥?猫儿刚才不是说了一堆大哥的好话吗?” 王氏喃喃的说道:“福倌儿?”她望了望外头的周季,想了想说道:“难道猫儿喜欢年纪大一点的?” 兰因纳闷了,“会吗?” 王氏想了半天,最后说道:“反正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只要这丫头不反感就是了!”她狠狠道:“都怪那死鬼,那这丫头娇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福倌儿那几个臭小子,居然想着给她招女婿。他们也不想想,招进来的女婿有好的吗?” 兰因笑着说道:“姆妈,猫儿只是害臊罢了,她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苦心呢?” 王氏无奈的摇头说道:“也只能先这样了。”她望着兰因叹气,心中酸楚的想到,要是大哥能有一个儿子多好?她就一定把猫儿许给自家侄子,怎么都不让乖囡嫁到人家家里去受苦! 猫儿从厅里跑出来之后,不顾春芽的叫唤,直奔回到了自己房间,直接往**一扑,随手抓了一个抱枕抱住。泪水莫名其妙的流了出来,心中暗暗苦笑,自己果然还不够淡定,原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可以一旦真的遇上了这档子事情,却还是不能淡然面对! 难道她正要嫁人?嫁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男人?整天除了服侍公婆,就是处理家务?然后面对老公纳的一大堆小妾?整日的在一间不大的院子里,跟着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等有了孩子,就盼着孩子有出息?想想那种日子,猫儿突然有种恐慌。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猫儿豁然起身走到书案前,春芽已经将墨磨好,她用毛笔蘸了一点清水,调匀了砚里的墨,取了白纸,在纸上默写起地藏经。等一遍经文默写完,天也已经彻底黑了,猫儿才发现原来春芽早就跟她点上了灯。 一篇佛经抄完,猫儿心绪平定了许多,望着抄完的佛经,她淡淡的一笑,写了这么多年的经书,自己修为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啊!真是好日子过惯了,这么一点点打击就受不了了。不就是嫁个人吗?嫁谁不是嫁?猫儿凝视经书,心底无声的叹气,发现自己真的老了,所有的雄心壮志已经被几年残酷的社会现实磨光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平平淡淡、富裕舒适的过一生。至于其他的,什么女性地位低、没有自由、需要伺候公婆、一夫多妻……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做不到如一些穿越文中的女主一样,为了自由、为了自己的追求或者是为了结婚自由、一夫一妻离家出走。 再说世界上哪来什么真正的自由?人走到哪里不都被束缚着?不管是社会还是自己本身。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没什么赚大钱、当女强人的本事,这辈子只能跟前世一样,安安稳稳的当个温室的花朵。嫁个好人家,也能为自己提供一个很好的遮风挡雨的场所。想来依照爹娘对她宠爱的程度,因为不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而只要自己几个哥哥越来越好,自己在婆家也会过的很好的。 其实现代社会又何曾做到过一夫一妻?前世包养二奶、三奶的人还少吗?从古至今,这么多女人能忍下去的事情,凭什么她忍不下去?大不了眼不见为净好了!等有了儿子,一脚踢开那个男人就行了!反正大哥、玉哥都是官,就算姓周的父亲是山长又怎么样?只要自己做的不过分,他们一定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 就当嫁人是去上班好了。公婆、丈夫他们总不会比老板更可恶吧?小妾就当成勾心斗角的同事好了!只是工作估计会有几十年没有休假。自己现在十四岁,十五岁嫁人,努力一点,生个儿子,熬到四十岁就熬出来头了,就可以过幸福的退休生活了。 猫儿想通了以后,想起刚刚对姆妈和态度,她不由有些羞愧,她们是很真心的为自己打算,找的男人凭良心讲,条件也很不错了。她们兴冲冲的为自己找来她们认为合适的对象,可是自己上来就没好气,把好好的一件挺开心的事情给搅合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春芽见猫儿停笔起身,进来笑着说道:“姐姐,天已经黑了,娘刚刚来过,见你在写经书写的专注,没叫你去吃饭,说是厨房留了你的饭菜,等你抄完了再吃。我现在去给你热。” 猫儿听了春芽的话,心里顿时百味杂陈,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她起身直接往王氏房里跑。 “姐姐,你还没吃饭呢!”春芽急急的说道。 “姆妈!”猫儿跑到王氏房里,王氏正在给顾四牛洗脚,见女儿就跟小炮仗一样,直直的往她怀里一扑。慌得她忙搂住小女儿叠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猫儿摇了摇头,抱住王氏日渐变粗的腰围说道:“姆妈,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顶嘴,你让我嫁谁我就嫁谁!” 王氏和顾四牛一听,都笑了,顾四牛擦干净脚,穿上鞋子,自己端着木盆去倒水了。王氏搂着女儿说道:“傻孩子,你要是不喜欢的人,爹爹、姆妈会逼着你嫁人吗?”她顿了顿说道:“周公子那人,你爹爹也见过,的确是有一点浮躁,可他家世清贵,又少有才名,难免年少气盛了一些,可是他最难得的是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迂腐气。” 顾四牛提着走进来,对着女儿爱怜的说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给你随便找个夫婿呢?我跟姆妈都商量过了,你打小被我们养的娇气,平时就喜欢弄些风花雪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连喝个酒都要拿茶叶去泡。若是把你嫁了一个有钱但不知道风雅的人家,估计公婆看你那套扭扭捏捏的东西就不顺眼。” “爹爹!”猫儿小脸一红,不依的跺着小脚,“那有你这么说女儿的?”心中暗自汗颜,难道自己真的太挢揉造作了? 王氏和顾四牛哈哈大笑,顾四牛道:“前来到我们家提亲的人也不少,周公子的家境不算是最好的,可是胜在门第清贵。你四哥也说了,他平时也是喜好风雅之人,喜欢吟诗作画、赏雪烹茶,跟你脾气一定相投。” 王氏搂着女儿说道:“姆妈都让你四哥打听好了,听说周家家风极严,周家的男人,只要是正妻生有儿子的,一律不准纳妾,也不准去外面花天酒地!猫儿,我们不会害你的!” 猫儿听了父母的话,眼眶红了,趴在王氏怀里,“呜——姆妈——”对不起!她实在太任性了呃!爹爹、姆妈和哥哥他们怎么可能随便考虑她的婚事呢?他们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问都没问清楚,就直接跟姆妈顶嘴,太不应该了!“姆妈,你们让我嫁谁,我就嫁谁,我都听你们的! 顾四牛和王氏互视一眼,王氏爱怜的轻拍她的后背,“你这个傻丫头!” 这时春芽在门口说道:“姐姐,饭菜热好了,你要在那里吃?” 王氏摸摸她的脑袋柔声说道:“怎么还没有吃饭?” 猫儿仰起脑袋,撒娇的看着爹爹和姆妈,“爹爹、姆妈,你们陪我吃。” 顾四牛哈哈一笑,“好,好!我们陪你吃!” 王氏拧拧她的小鼻子:“小磨人精!”猫儿被王氏的一捏鼻子,顿时很囧的想起,刚刚——姆妈在帮爹爹洗脚?!她哀怨瞅了王氏一眼,随即还是往王氏怀里蹭了蹭,算了,反正是自己爹爹和姆妈。 春芽含笑把晚饭奉上,猫儿就坐在王氏和顾四牛的身边吃晚饭。两人苦笑的摇头,哪有这么大的姑娘家还对着自己爹娘这么撒娇的?不过,顾四牛爱怜的看着女儿,要宠也宠不了多久了,还是随她去吧! 正当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门外焦急的敲门声,三人一愣,王氏起身开门,居然是兰因,她一见王氏就哭着喊道:“姆妈,爹爹出事了!” 王氏一听脚一软,差点摔倒过去,好险被猫儿扶住。 顾四牛一听说,眉头一皱说道:“你快去把老四叫醒,我们连夜去大哥家里!” 兰因流着眼泪说道:“四哥已经去弄马车了。” 王氏和顾四牛连忙入内房换衣服,猫儿开口想问,舅舅到底怎么了?可是看到因姐那个样子,她心中不安了起来,难道是什么恶毛病?不会吧?舅舅平时看着身体挺健康的啊! 这时顾四牛和王氏从内房换了衣服出来说道:“猫儿,你跟你大嫂留在家里,我们去你舅舅家看看。” 猫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夏夜(三) 一家人心急慌忙的走了之后,猫儿想了想,对春芽说:“你让牛茂家把二门关锁好了,里面让几个婆子今晚轮流守夜,然后外头唤几个家丁守着。”牛茂是顾家的管家。 春芽点头应了,猫儿叹气一声,回到房里,正想着舅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南瓜急匆匆的赶来了,“猫儿,你知道舅舅出了什么事情吗?” 猫儿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因姐没说清楚。” 南瓜双手合十说道:“阿弥托福,老天保佑舅舅没事!” 猫儿点头说道:“嗯,舅舅一定会没事的。”舅舅平时看起来身体挺健康的,就是这几年因为不出去经商了,身体有点发福——等等!不会是中风吧?别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中风也很容易死亡的啊!猫儿顿时不安了起来。 南瓜想了一会,起身说道:“猫儿,我去佛堂念一会经,你先休息吧。” 猫儿想了想说道:“大嫂,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弄的心神不宁,还不如去佛堂念念经呢! 南瓜道:“好。” 、 、 、 聂瑄去了柳家的别庄探望了柳夫人,柳夫人喝过药已经睡下。聂瑄也就没有入柳家的别院,只是把白芨喊了出来。 “爷。”白芨对他行礼说道:“柳夫人身体已经大安,请爷放心。” 聂瑄点点头,轻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医术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顺着乡间小路,慢慢的踱步。白芨和澄心两人,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此时天色已晚,但月色正好,照的大地清澈如洗,三人都是习武之人,目力本就比一般人要好,自然也不用打灯。农家的晚上是非常安静的,除了树上的蝉声和水里的蛙声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聂瑄闭目半晌,环顾着四周,笑着说道:“若是等我将来老了,就在这里结个茅庐,办个学堂,教上几个学生。整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倒也逍遥自在!” 澄心听了聂瑄的话,笑着说道:“爷,您忘算了我们跟玉板!” 聂瑄笑道:“你们迟早要娶妻生子,到时候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干嘛?” 白芨听了,勉强笑道:“就算我们娶妻生子了,爷将来还有夫人和少爷陪着呢!” 聂瑄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娶妻生子?算了吧!梅妻鹤子,学林君复潇洒一生也不错!” 澄心和白芨听了他的,沉默不语,澄心眼珠往四周转了转,准备换个话题,突然玉板急匆匆的从前面走来,“爷,好像顾家出事了。” “出事?”聂瑄一愣,“你是说顾家的舅老爷突然生病的事吗?” 玉板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好像是顾大老爷的小公子生病了。” “思成的儿子生病了?”聂瑄微微皱眉,“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呢!” 玉板说道:“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顾家好想乱成一团了,顾家老太爷、老夫人、四老爷、四夫人都去舅老爷家了,只留下大夫人和姑娘在家。” 聂瑄微微苦笑,他好像每次遇到顾家,顾家都会出现麻烦。真不知道是顾家本来就倒霉,还是——他转身对白芨说道:“走,去看看顾家的小公子,思成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 、 、 此时的顾家已经乱成一团,小柱子面如金纸的躺在**,身体不时的抽搐着,嘴里无力的喊道:“嬢嬢,我痛——我痛——” 南瓜在一旁无助的掉着眼泪,“我的心肝,你那里疼,姆妈帮你揉揉!” 猫儿听着小柱子的话语,心疼的不停的落泪,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哄小柱子。“春芽,你让牛茂家的开门,让她去自己当家的,带上两个人骑着马骑镇上把大夫找来。” “是。”春芽转身跑了出去。 猫儿回头对着跪在地上吓得没了半魂儿的奶妈说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小柱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在这个情况之前,他就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奶娘哆哆嗦嗦,竟连话都讲不出来了,只是结结巴巴的推脱道:“姐姐饶命,哥儿突然就喊不好,俺什么都不知道啊!” “秋实,吩咐人套上牛车,一会儿把她给我送回家去,咱们家请不起这么一尊祖宗!”猫儿沉声说道。 秋实领会得,迈步就上前作势拖那奶娘,奶娘家境贫寒,好不容易得了这好差事,贴补着过日子不说,家里还省了嚼用,哪里舍得就这么被打发回去,她奋力挣开秋实,端端正正跪好,给南瓜和猫儿分别磕了一个头,用力极猛,那发髻一下散了开去,混着满脸鼻涕眼泪,却是可怜得很,奶娘哭道:“大嫂,姐姐,千万别赶俺,俺错了,俺以后会好好上心照顾哥儿!” “听着,现在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推三推四的不说实话,我就让人拖你出去!”猫儿虽觉得奶娘跪着可怜,可想起要弄清楚小侄儿的病因,故冷声说道,“我问你,小柱子什么开始不舒服的?” 奶娘抹着眼泪哭道:“在吃过晚饭后,大哥儿就嚷着肚子疼。” 南瓜一听,怒声斥道:“晚饭后?你怎么不知道早点说!?” “大嫂!”猫儿阻止了南瓜的质问,“等问清楚了再罚她也不迟。”她回头继续问道:“然后呢?只有肚子疼吗?没有其他什么情况了?” 奶娘说道:“后来,大哥儿就开始拉肚子,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肚子是,是因为要拉肚子了,后来他一直的拉肚子,最后拉得人都没有力气了,就成这个样子了!” “拉肚子?”猫儿皱皱眉头,“稀的还是干的?最后拉出来的是水吗?” 奶娘摇头道:“我一开始没看,不知道,后来大哥儿拉到最后,就拉出来的全是水了。” 猫儿脸色沉了下来:“他今天吃过什么东西?可是吃了冰的?” 奶娘眼神闪烁,缩了缩肩膀,怯怯说道:“今天哥儿吃了午饭一碗冰酸梅汤,后来下午的时候让厨房做了下午的点心是双皮奶,本来就是冰过的。后来——后来快吃晚饭的时候,他嚷着要吃绿豆汤,他嫌井里的不凉,又不肯把让我把冰块放在外面,硬是让我把冰块放到了绿豆汤里。” 猫儿沉着脸问道:“除了双皮奶之外,早上的酸梅汤和晚上的绿豆汤,我都吩咐了,不许冰的,只许吃井里打上来的,也就是说这两碗汤,都是把冰块放到了汤了,连冰块一起吃下去的?” 奶娘点点头,猫儿得知柱子只是因为贪冷着凉闹肚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叹道:“你这大嫂,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家的冰块是外头买的!不干净的!家里的孩子一个都不许把冰块到肚子里!哥儿年纪小,肠胃弱,更受不得这些个!” “咱家想吃冰,还吃不起,俺也是见天气儿太热,哥儿热得可怜,被缠不过才让他吃的”奶娘黯然说道,猫儿嘴唇动了动,想再训她几句,却又想起穷人家中冰块确实是好东西,自己家以前穷苦的时候,不一样是掰着铜板过日子吗? 有年夏天舅舅送来一些冰,全家还当作宝贝一样吃,猫儿放缓了语气,摆了摆手:“罢了,你起来吧,以后不准再自作主张,否则我们家是留不得你了。”然后她回头对秋实说道:“你去厨房把米粉炒焦,做一碗米糊糊过来。还有,去厨房弄碗温盐水过来。” 奶娘闻言大喜,忙不迭的爬了起来,顾不得酸麻的膝盖,忙忙的赶着说:“俺去!俺粗手粗脚跑的快!俺去端!” “谁要你去!”秋实一把推开她,“你只要不上赶着给哥儿添病,给主子们添烦,我就念佛!”说着,她撩开门帘,匆匆去了厨房。 猫儿随意点点头,也懒得再处置奶娘,她急急的跑到小柱子床前,“小柱子,不怕,嬢嬢在——” 南瓜抹着眼泪说道:“猫儿怎么办?要是小柱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猫儿说道:“大嫂,你说什么丧气话,小柱子是吃了脏的、凉的东西闹肚子而已,那会出什么事情?”她心疼的摸着小柱子的小脸,嘴唇都因为脱水而干裂了。 这时秋实已经遣人把温水送了进来,猫儿连忙抱起小柱子,“大嫂,快给小柱子喝点水。”南瓜抹着眼泪,忙接过盐水,给小柱子喂了起来。 “姐姐,聂公子使人过来,说是他身边正巧有大夫——” “太好了!”猫儿和南瓜同时说道:“快,快,请他进来!” 秋实连忙应了,把人迎进来。白芨提着药箱走了进来,他屈身准备给南瓜和猫儿请安,猫儿连忙说道:“快别讲究这些了,劳烦大夫先看看我家侄子。”说着她起身让位。 白芨点头放下药箱,先给小柱子把脉,猫儿在一旁等得心焦,又听到南瓜的啜泣声,她脑子胀痛不已,不由心烦意乱的走出了房间,深深的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心绪才渐渐的平定了下来。春芽这时上前说道:“姐姐,聂公子还在外面候着呢。” 猫儿愣了楞,对春芽说道:“让牛春树先把聂公子领到厢房,去村头把老伯伯叫过来,让他过来陪聂公子。就说小柱子生病了,家里没有男人,请他过来陪一下。” “我知道了。”说着有出了门。猫儿揉了揉额头想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边是舅舅一边是小柱子,猫儿苦笑的想到,原本自己一直认为自己家里人口够多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多啊!一旦出什么事情,家里连个成年的男人都没有。 这时门内传来南瓜焦急的询问声,“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猫儿一听,连忙走了进去。白芨正在开方子,他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凉寒入体,吃两帖药,饿上几顿就没事了。平时要注意给他多喝热水,少吃一些病的东西。” 猫儿和南瓜听闻,松了一口气,村里还没有药铺,最后还是聂瑄让玉板策马去镇上抓了药,再飞驰回来。猫儿见南瓜心神无主的样子,就赶去厨房给小柱子煎药。煎了药,又好说好歹的哄了半天,才让小祖宗含着眼泪,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南瓜抹着眼泪说道:“家里几个孩子,哪个不是在泥地里打滚长大的,打小也没出什么毛病啊!这孩子怎么吃了几块冰,就病成这个样子呢?” 猫儿哭着低头说道:“都是我不好,平时对他们吃的太在意了,把他们养的太娇了。” 南瓜搂着猫儿说道:“怎么怪你呢!这些孩子,几乎都是你一个小姑娘在帮忙操持,这本都该是我做的事情啊!” 猫儿说道:“大嫂你别难受了,白芨说了,孩子吃了药,明天就好了。外头老伯伯被我们半夜喊来了去陪聂公子,现在两人都还没有睡呢!” 南瓜一听,忙起身让人打水洗脸说道:“我这就出去谢谢他们,这聂公子,当真是我家的福星啊!先是你,现在又是小柱子。” 猫儿也起身说道:“大嫂,我跟你一起去,当真是要好好谢谢聂公子呢!”说完也唤来春芽给自己梳妆洗脸。 “春芽,一会等送走聂公子之后,你们轮流去睡一会,忙了一夜都没睡。”猫儿说道。 “嗯,我会安排的。”春芽点头说道。 、 、 、 客厅里顾大牛正在陪聂瑄说话,顾大牛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像聂瑄这般的大家公子,他连听过没听过,更不要是陪着他说话了。 聂瑄见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便笑同顾大牛说起了老槐村的生活,几句话聊下来,顾大牛简直要把聂瑄引为知己。 两人聊得开心的时候,外头有人叫道:“大嫂和姐姐来了。” 聂瑄一听,连忙要起身,被顾大牛牢牢按住,“聂公子,使不得,你是我们顾家的大恩人!” 竹帘掀起,聂瑄就看到一名年近三旬的少*妇,领着一名素衣垂髫的豆蔻少女走了进来,少女姿致娟娟,恬静宁柔。两人一见聂瑄,便盈盈拜下,“多谢聂公子大恩。” 琐事(一) 聂瑄被顾大牛按在椅子上,连连摆手苦笑说道:“顾娘子、顾姑娘快快请起,在下并没有帮什么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南瓜低声哽咽的说道:“如果不是聂公子救我儿子,今日——”她眼眶一红,差点又要哭出来,却想起还有外人在,勉强忍住的说道:“小妇人拜谢顾公子大恩大德!” 猫儿见大嫂跪下了,忙也跟着跪下,这下聂瑄忙扶着顾大牛的手起身,侧身避开道:“顾娘子你太客气了,此等大礼我如何能受?我与思成(顾福)素来交好,区区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南瓜和猫儿两人由侍女扶起之后,顾大牛说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别客气了。”说着他摸摸肚子说道:“南瓜,坐了大半夜,肚子都饿了,可有吃的?” 南瓜听了忙让人将早饭摆上,猫儿对顾大牛和聂瑄屈身行礼之后,便告退了。南瓜让下人摆上早饭,让顾大牛陪着聂瑄吃饭,自己也离开了饭厅。 “姐姐,你也没睡,喝了粥,我给你铺床休息吧。”春芽说道。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困,对了你让厨房给聂公子熬点龙眼汤,给老伯伯熬点参汤,一会给他们送去。他们一夜没睡,让他们补补身子。” 秋实说道:“姐姐,我也给你熬点参汤?” 猫儿说道:“我不用,你给大嫂熬点银耳羹行了。”龙眼也好,银耳也好,人参也好,都是珍贵的东西,她身体好好的吃这东西干嘛?一夜不睡,她并不感觉困,精神也不错,这可能也跟她日复一日的坚持打五禽戏有关吧?她望了春芽一眼说道:“你们快起睡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我一会吃完饭就去陪小柱子。” 春芽、秋实实在熬不住困了,伺候姐姐这几年也知道姐姐平时很善待她们下人,两人告了一声罪,便离开了房间,去睡觉了。猫儿自己吃完早饭,将碗筷收拾了一下,先送去了厨房。让厨娘煮了一碗蜂蜜水之后,才去了小柱子的房间。 “嬢嬢——”小柱子折腾了大家一夜,吃了一剂药,又睡了半天,精神渐渐好了起来,见了猫儿进来,就要她抱。 猫儿上前拦住他:“不许下床。” “嬢嬢上来陪我。”小柱子仰着小脑袋说道,笑的一脸的灿烂,猫儿满肚子的火气在他的笑容中,消散的一干二净,唉,算了,他还是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小磨人精!”猫儿嘟哝了一声,脱了鞋袜,上床抱着他说道:“好了,一会乖乖喝药,喝完药嬢嬢给你喝甜水,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小柱子倚在了猫儿怀里,笑得甜甜的。 这时奶娘期期艾艾的上前说道:“姐姐,大哥儿的药熬好了。” 猫儿让小柱子喝了半碗白粥,才接过中药,对奶娘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情就算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可饶不了你!” “哎!我知道!我下回一定注意!”奶娘连声说道,连连磕头道谢。 猫儿微微蹙眉,对奶娘说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夜了,先下去休息吧。晚上哥儿还要你照顾呢。” “是,谢谢姐姐!”奶娘听了,忙颠儿的离开了。 猫儿哄着小柱子喝了药,喂了他几口蜜水。才跟他讲了几句成语故事,小柱子便沉沉的入睡了。猫儿靠在床榻上,手里翻着书卷,想着再编一卷连环画。小柱子是顾家的嫡长孙,又可能是大嫂同大哥唯一的孩子,所以猫儿很重视对小柱子的教育。 从小柱子出生开始,就开始想着怎么从教育他。本来她也想,这么早让学什么成语故事太残酷了,想给他讲讲童话故事。可是先不说来古代这么多年,她早把那些七七八八的童话故事忘得差不多了,就算勉强记得的几个,她也觉得不怎么合适给小孩子讲。什么父亲要娶女儿做皇后啦,这不是提早给她灌输**的观念吗?什么恶毒的后母最后穿上烧红舞鞋跳死啦,这不是教导小孩子提前知道残忍的酷刑吗? 猫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中国的一个个成语小故事比较纯洁,教导与人为善,既然是中国人还是中式教育好了。图绘三字经也是她特地编出来的,为了编这本书,她还逼着小哥一句句的帮她翻译三字经,找出其中所有的典故,又怕自己的观点同古人的观点不一样,还让小哥写了评价。话说古代文人的教育还真不是吹的,里面这么多小故事,她看着都眼晕,小哥就这么随手写写,几天就出来了。 她拿了小哥的底稿,设定了人物、场景,断断续续,耗费了四年时间,才完成了这么七卷书册。猫儿掂着着手里这本幼学琼林,想着怎么才能让小哥心甘情愿的再给自己做一次苦力呢?话说自从他跟柳文理成为好朋友之后,就越来越不好骗了! 就在猫儿想着如何诱拐自家小哥的时候,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猫儿抬头,只见王氏和顾四牛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王氏落泪说道:“我的宝贝乖孙孙呢?好点没有?” 猫儿想要起身,被王氏按住说道:“你也快躺着,昨天一夜没睡,现在还看什么书呢?” 猫儿说道:“我不困,姆妈,舅舅怎么样了?没事吧?” 顾四牛疲惫说道:“你舅舅昨天跟人喝酒,喝多了,回来摔了一跤,脚断了,现在都不能走路了。大夫说了,你舅舅年纪大了,这次断腿,起码要在**养上半年,我让你四嫂暂时留下照顾他们了。” 猫儿一听,立即说道:“爹爹,我想去看看舅舅。” 顾四牛摸摸女儿的脑袋说道:“先缓一缓吧,你四嫂回了娘家,家里这么多孩子,你大嫂一个人那里照顾得来,你先帮她一下。我已经派人去给你二哥、三哥说了,让你二嫂、三嫂先回家住几天。” 猫儿点点头说道:“嗯,这样也好。”她想了想迟疑了一下说道:“爹爹,要不暂时让小哥也回家?舅舅出了事情,四哥总要过去照顾。家里就你一个人,万一哪天遇到什么事情,你也出门了,家里就连个出头做主的人都没了。昨天晚上,我跟大嫂就吓死了。”说道最后,猫儿撒娇了一下,心里却在想,正好把小哥拐到家里来,让他做苦力,他要是不肯就让爹爹暴力镇压! 王氏搂着女儿,轻拍着她,顾四牛说道:“嗯,你说得对。昨晚是我考虑不周,就留下你们两个在家。你做得很好,想到把你老伯伯喊来。” 猫儿闻言开心的笑了笑,“除了老伯伯,我也想不出其他人了。”她见王氏和顾四牛都一脸疲惫,连忙说道:“爹爹、姆妈,你们先去回去休息一回吧!都累了一夜了。” “可是——”王氏迟疑的望着酣睡正香的小柱子,猫儿说道:“这里有我呢!你们放心,我晚上的时候,睡过一会,现在一点都不困。” 两人见女儿果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便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两人到底都有点上岁数了,这么来回奔波,又一夜不睡,的确有点熬不住了。 猫儿等两人离开之后,继续看着幼学琼林,想着构思。午饭的时候,她喊醒了小柱子,喂他吃了半碗粥,又喝了一点蜜水,才哄着他继续睡觉。这时顾家的下人休息了一个早上,也陆续的起来了。 “姐姐,童寡妇过来了,大嫂现在正忙着呢,想让你先去陪她说说话,她一会闲了就过去。”春芽进来说道。 “童寡妇?”猫儿打量着两人,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好了很多。童寡妇就是桃花姐,因为她去世的丈夫姓童,她又一直守着寡,所以村里都叫她童寡妇。南瓜和桃花年龄相近,平时又比较谈得来,所以桃花一直会来他们家来。 “唔,好,给我换衣服。”猫儿起身,换好了衣服,吩咐了春芽在这里守着小柱子,自己携了秋实的手,走了出去。 、 、 、 柳家别院里 柳夫人正歪在罗汉榻上,就着引枕斜靠着,柳文丽坐在罗汉榻外侧伺候她用药,章嬷嬷侍立在一旁,手里端了一盏参茶。和姨娘正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铜盆。 柳夫人在柳文丽的服侍下,慢慢的喝完了药,章嬷嬷将参茶端到柳夫人嘴边,柳夫人就着她的手用参茶漱口。和姨娘见状,忙举起铜盆,柳夫人把漱口的参茶吐在了铜盆里。 “你说昨天顾家的大哥儿闹病,又是致远帮忙救人了?”在柳文丽用帕子给柳夫人拭了拭嘴角之后,柳夫人才开口慢吞吞的问道。 “是的。”章嬷嬷笑着说道:“听说是大哥儿贪凉,吃了冰的东西,闹了肚子,是致远少爷让白芨去给顾家的大哥儿看病的。” 柳夫人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就说这个孩子跟我们致远有缘,你看,这不又凑在一起了。” 章嬷嬷笑着点头说道:“是啊!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巧啊!顾家几次有麻烦,都是致远少爷出手相救的。” 柳夫人说道:“可不是,而且我都让人去看了八字了,连西园寺的方丈都说,这两人是绝配!等大哥大嫂到苏州之后,一定要想法子把这亲事定下来才行。” 柳文丽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在跪在地上的和姨娘,她低头沉默不语。 这时门口的丫鬟说道:“夫人,表少爷来跟你请安了。” 柳夫人一听欣喜的说道:“快请他进来。” 门口伺候的丫鬟连忙给聂瑄打起茜色幔帐,聂瑄跨国花梨木雕花鸟纹落地罩,走进了内室,柳文丽慌忙起身。 章嬷嬷取了一个软垫,聂瑄先给柳夫人请安之后,柳文丽才上前给表哥见礼。章嬷嬷、和姨娘给聂瑄行礼之后,和姨娘恭敬的退了出去。 “姑姑这几天精神好了很多。”聂瑄笑着说道。 柳夫人说道:“嗯,你那个叫白芨的僮儿,医术很好,我吃了几贴药,就觉得身上爽快多了。” 聂瑄笑着说道:“也是表妹照顾得您好。” 柳文丽低头不语,柳夫人佯装不在意的问道:“听说昨天顾家出事了?” 聂瑄说道:“嗯,不是什么大事,虚惊一场而已。” 柳夫人笑着说道:“我还听说,昨天你们吃饭的饭食,都是顾家六娘做的,她的中馈之术不错吧?” 聂瑄含糊的应了几声,顾家六娘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他如何好去随便评价人家姑娘? 柳夫人笑眯眯的同他说了几句,聂瑄便起身告辞了。 章嬷嬷见柳夫人在聂瑄走后,笑的连嘴都何不拢,不由好奇的问道:“夫人,这表少爷对顾姑娘似乎没什么印象,你为何如此开心?” 柳夫人望了她一眼含笑说道:“你可见过他这多年有哪家姑娘放在心上过吗?他现在居然在意跟我谈论顾姑娘的事情,会坏了人家的闺誉!”柳夫人掩嘴笑着说道:“看来大哥、大嫂这次过来,我们就能去提亲了!” 聂瑄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姑姑算计上了,出了柳家大门之后,就去找顾贵了,他让白芨找了一些养骨的药膳,抄录了一份,让他给自己岳丈送去。 、 、 、 “姐姐,童寡妇送过来的布料多好看啊!你怎么不要呢?”秋实终于忍不是了,开口问道。 刚刚姐姐出去接待童寡妇的时候,童寡妇同姐姐聊的很开心,最后送了一匹极好看的缎子给了姐姐,说是给她做衣服。童寡妇在临走前到姐姐手腕上有伤口,还特地在回去之后,让人送了一瓶药过来,说是去疤痕的。 “无功不受禄,天上不会自己掉钱下来。”猫儿淡淡的说道:“今天收了她这么一匹织锦,明日不知道要拿什么来还呢!” “那这药呢?”春芽问道,缎子可以当时就拒绝,可是药人家都送过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 “你把药拿来给我看看。”猫儿说道。 春芽递了过来,猫儿见拿药雪白晶莹,如奶油一般,还散发着阵阵玫瑰的香味。她犹豫了一下,这玩意看着好看,不要是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虽然她知道古代没有漂白剂,可是中药一向不是长的不好看的吗?猫儿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有多大的伤口,要不是童寡妇提起,她都忘了,也没什么好涂的了。 “把它丢了吧。”猫儿说道:“反正我都快好了,还是别涂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别疤痕没去掉,倒是把伤口给弄感染了,这下可就真的留疤了。再说她怎么看都觉得桃花姐今天的态度很奇怪,好像特地来找她一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是防着一点好! “是。”春芽说道,“对了,姐姐,刚刚隔壁莫家姐姐派了一个丫鬟过来,给你送了一张纸。” “什么纸?”猫儿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不由满脸黑线,居然是一份红菱抄写的歪歪扭扭的女诫!上面还写着霍家规定自己要在入门之前抄写一百遍女诫,她时间不够,所以想让猫儿帮忙。 “哪个变态提出的这个要求!”猫儿嘟哝了一声,看着红菱那狗爬字,有点为难。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要让她模仿她的笔迹,也太困难了一点吧? 她歪头想了想说道:“春芽、秋实,你们这几天每天花一个时辰,在书房里陪我练字,抄写女诫。”想来想去,还是春芽、秋实的字,跟红菱差不多,一样都是狗爬,估计不会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是。”两人应了一声,脸色有点发苦,也只有姐姐有那个耐心,能整天坐在书案前练字了!听说姐姐从三岁就开始练字,练了足足有十一年了,没有一天是断过的! 琐事(二) 顾禄、顾寿和顾全得知昨天晚上的发生的事情之后,三人就急急的赶了回来。两个嫂子也跟着回家了,二嫂月娘、三嫂招娣,都是精明能干的人,一下子猫儿便空闲了很多,南瓜也能脱出手来,专心照顾小柱子。猫儿还去看了一趟舅舅,见舅舅被舅妈、因姐照顾的白白胖胖,不由放心了。 “猫儿!猫儿!”崔月娘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说道:“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整理?明天一早就要起身的,你今天早点睡吧。” 猫儿含笑的把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在藤箱里,“没事,我都理得差不多了。”昨天文丽姐来找她们聊天的时候说起,后天聂氏夫妻就要到苏州了,听说聂夫人还带了一个孙女过来,柳夫人想让猫儿也陪着他们一起回苏州,让猫儿陪陪聂姑娘。 聂瑄对顾家有数次的救命之恩,王氏听柳夫人这么这么一说,当然不会拒绝。私底下还嘱咐猫儿好好伺候聂夫人、照顾聂姑娘,猫儿一口答应,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聂瑄对她和小柱子有大恩,男女有别,她是报恩不到他身上了,但是好好照顾他母亲和侄女儿,她还是做得到的。 月娘看了她整理的衣服,不由诧异的说道:“你带这么少东西?” 猫儿说道:“没有啊,这是换洗的衣服而已,其他的东西都分开装了,还有爹娘给柳家准备的地里的新鲜的瓜果蔬菜呢。” 月娘点点头道:“嗯,多带几件做好的新衣服过去。柳家是大世家,你去他们家可不能失了礼。” “我知道了。”猫儿点点头,毕竟现在大哥已经是翰林院编修,四哥也考上秀才了,不说要打扮的如何金碧辉煌,至少不能村气,这不仅是为了不给顾家丢脸,也是给别人的尊重, 月娘问道:“猫儿,你带几个人过去?” 猫儿说道:“我就带春芽一人去,多了也不方便,毕竟是住在人家家里。” 月娘点头道:“也是,柳家想来也不缺服侍的下人。”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她打点的行李之后,赞许的说道:“猫儿越来越能干了。” 猫儿笑着说道:“二嫂你别夸我了,我烧烧饭带带孩子还行,让我管家就差远了。”不错,她管家的水平跟大嫂差不多,比四嫂都差远了,跟不要说二嫂、三嫂了。 “你就是面嫩心软,别人一求你,你就心软了。”月娘笑着说道,“好了,你整理的也差不多了,晚上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好的,二嫂。”猫儿把月娘送出了房门,望着月娘走的飞快的背影笑了笑,这二嫂真是脚踏风火轮啊!月娘就是她第一次去苏州府上遇到的那个米花糖姐姐。说起二嫂和二哥的婚事,还挺有戏剧性的。 二嫂姓崔,祖籍四川,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逃难到了苏州。二嫂的父亲凭借着一手做米花糖的手艺,在苏州开了一间小店铺。二嫂是家中长女,下面有五个弟妹。父母忙着铺子里的生意,下面的五个弟妹都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她从小就性子泼辣,胆子奇大,不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同一个大男人吵架了。 因爹娘很喜欢吃二嫂家的米花糖,所以二哥每次回家都会先去二嫂家买米花糖,一来二去二哥就跟二嫂的家人熟悉上了。尤其是二嫂的父亲,同二哥很谈得来。后来天有不测风云,二嫂的父亲突然得了急病去世,而她的叔叔则算计着二嫂家的那间铺子,想要趁二嫂家六神无主之际,把铺子夺过来。 可是每次到二嫂家都是被二嫂拿着大棒椎赶了出去。那二叔恼羞成怒,最后干脆仗着叔叔的身份,给二嫂定了一门亲事,把二嫂许个一个富家少爷做小妾,还带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来抓二嫂。 如果是其她姑娘家,指不定就被人抢去做妾了。可二嫂不仅带着一帮弟妹把那群婆子给打走了,还收拾了东西带着自己老母、弟妹,连夜敲开二哥在苏州的房子,求二哥收留他们。二哥见这么一大家子老弱病残前来投靠,不由无奈,只能先把他们安置到乡下来。 后来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二嫂在乡下的时候,肯干活,嘴巴甜,作风爽利,很得姆妈喜欢,直说她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而崔家二叔的事情,也在大哥以庶吉士的身份给官府写了一封信之后解决了。 猫儿很喜欢二嫂泼辣爽利的性子,觉得她挺有现代女强人的风范,虽有时候处事稍微毛躁了一点。二嫂对长辈也孝顺,虽跟二哥住在苏州府,但每个月都会二哥一起回来看望爹娘,对下面的弟妹也非常照顾,有什么好的,都想着留给他们。猫儿不得不说,自己爹娘看媳妇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她的几个嫂子都是难得的好媳妇。 第二天一早,猫儿早早的起身,梳洗打扮完毕,便在客厅候着了。王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要柳家要注意的什么,猫儿在一边耐心的听着,不时的点头应几声。最后一旁候着的顾禄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先送猫儿去柳家吧。” 王氏白了儿子一眼,回头对女儿柔声说道:“好,你小心点。” 猫儿点点头,跟家人告辞,最后她看了看顾全,撅着小嘴说道:“小哥,你要说话算数哦!” 顾全白了猫儿一眼,趁爹娘不注意,偷偷的敲了她一下头说道:“小磨人精,知道了!”这坏丫头,回来当着爹爹的面,要求自己给她写幼学琼林注释,让他来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猫儿对顾全吐吐舌头,轻哼了一声。 顾四牛说道:“对了,禄倌儿、寿倌儿,你们也跟着柳家一起回府城吧,你们铺子的开在那里呢!别影响生意了,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了。” 顾禄、顾寿互视一眼,顾禄笑着说道:“没事的,爹爹你放心,我们不在,铺子也照样开着,不碍什么的,我们还是多留几天吧。”他跟顾寿都商量好了,等小柱子的病好了再走,小柱子可是大哥目前唯一的儿子。 月娘和招娣也说道:“是啊,爹爹,你让他们多留几天吧。” “嬢嬢——”弱弱的小猫似的声音才门口传来,猫儿朝门口望去,只见小柱子倚在奶娘怀里,可怜兮兮的瞅着猫儿。猫儿一愣,连忙赶上去,摸着小柱子的额头,对奶娘说道:“婶子,你怎么把他抱出来了?早上风大,别着凉了。” 奶娘说道:“姐姐,是哥儿硬是要我抱他出来的,说是要送送你。” 猫儿低头亲亲小柱子说道:“小柱子乖,嬢嬢马上就回来的,你乖乖回去睡觉,知道吗?” 小柱子睁着大眼睛,伸手搂住猫儿的脖子,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说道:“好,我等嬢嬢回来。” “乖!”猫儿摸摸他的小脸,嘱咐奶娘把他抱进去,然后跟着二哥出门,去了柳家。 柳夫人和柳文丽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正想出发,猫儿到了柳家便上了马车,直接驶往苏州府。随车护送的有聂瑄和周季,因带的东西多,随行的又大多是女眷,所以到柳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聂瑄谢过周季之后,周季便匆匆告辞了。柳夫人大病初愈,一路舟车劳顿,已经支撑不住了,让章嬷嬷的扶着去内室休息了。 柳文丽也满脸疲色,不过她还是强提起精神,把猫儿安排到她房间旁,又见猫儿只带了一个丫鬟,便让管事嬷嬷再送个丫鬟过来。 猫儿笑着扶着柳文丽坐下道:“文丽姐,你去歇息吧,我这没什么大事的。” 柳文丽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猫儿,我先去休息了,你自便,只把这里当自己家便好。” 猫儿点头说道:“嗯,文丽姐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柳文丽走了之后,管事嬷嬷将小桃带了过来,猫儿让春芽打赏了管事嬷嬷,管事嬷嬷笑着退下了。小桃已经伺候猫儿多次,早就熟知了猫儿的习惯,早早的便给猫儿备好了热水,同春芽两人伺候猫儿梳洗、用饭,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猫儿一大早起身,等锻炼结束之后,柳文丽才起身,两人再给柳夫人请安,用过早膳之后,就有下人回报,聂家的船已经到了,表少爷正在码头接父母。 柳夫人感慨的说道:“都二十多年没见大哥了,大嫂都五十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我都老了。” 柳文丽在一旁劝慰,猫儿心下惨然,因为出嫁,二十多年没见亲人,这古代女人真是惨,难道爹娘一心想着给自己在本地找个夫君,来往也方便,想到这里,她突然对那个周公子也不是太排斥了。说起来此人长的也不错,放在现代也是一个阳光美少年啊!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之后,门房来报,说是聂老爷和聂夫人已经快到了,柳夫人连忙起身要去二门接两人,柳文丽忙上前扶住。猫儿默默的跟在身后。 不一会,门口簇拥了一群人进来,为首是一名鬓发如银,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那老夫人面如满月,神色可亲,从依然清爽的眉目中,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儿。 “大嫂——”柳夫人哽咽的叫了一声,她出嫁的时候,大嫂还是一名美妇人,现在已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了,想起那出嫁之后,便是永别的父母,她迎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聂夫人,疼哭不止。 聂夫人颜氏看到出嫁时还是及笄少女,现在两鬓也已经染上银霜的小姑子。在想想家中的姑舅临走前,还念念不忘让她给小姑子带口信,不由红了眼眶,“素娘——”说着两人抱在了一起,痛哭不住,一旁的下人也纷纷的红了眼眶,跟着啼哭不住。 柳文丽半晌,拭干了眼泪道:“母亲,还是让舅母先进花厅坐下再叙旧吧。” 柳夫人忙用帕子抹了眼泪,笑着说道:“嫂子,你看我粗心的!来,先进去吧!” 众人簇拥着两人入内,上座端茶,再一番哭泣之后,两人才渐渐的叙起了家常。聂夫人颜氏笑着指着她身边的一名年及金钗的红衣小少女说道:“素娘还记得管哥儿吗?她是管哥儿的小女儿云娘,这孩子可怜,出生就没了亲娘,我就把她带到了身边。” 柳夫人听了,打了那少女一眼,那少女一身红衣,肌肤丰肥,眼如杏子,便笑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赞道:“瞧这姑娘生的多福相,嫂子果然会□人。”管哥儿是聂瑄的三哥聂珩的小名,是去世的姨娘钟氏所出,听颜氏的介绍,这少女又不是正妻所出的,庶子所出的庶女,柳夫人当然不会太在意,拿了一个荷包打赏了她。 颜氏笑了笑,转眼便瞄到了猫儿,不由眼睛一亮,称赞的说道:“素娘,这孩子是谁?生的这般的水灵。” 柳夫人笑着说道:“她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顾家姑娘,小名猫儿。” 猫儿听了,连忙走了出来,跪下给颜氏磕头请安,颜氏听了柳夫人的话,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猫儿,心中越发的欢喜,让贴身嬷嬷扶了她起来,把她拉到了怀里,“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当真让人越看越喜欢。”说着便退下来手上的镯子,要往她手腕上戴。 猫儿见那镯子水头十足,通体翠绿不见一丝瑕疵,便知道价值不菲,如何敢要。但那颜氏执意要她戴上,柳夫人也在一旁笑道:“你拿着,这也长辈给你的算是见面礼。古语都说了,长者赐,不敢辞。” 猫儿听柳夫人这么一说,便再次给颜氏行礼道谢后来,才伸出了手让颜氏给自己带上。那羊脂柔白的手腕上套上碧绿通透的手镯,有着说不出的好看,颜氏笑着:“我们都老了,你看着手镯,戴在大姑娘手上跟戴在我们手上,就是完全不一样。” 柳夫人笑着说道:“可不是嘛!” 猫儿低头含笑,并不说话,聂夫人见惯北方的佳丽的豪爽,再见江南小女儿的弱质纤纤、温柔似水的模样,心中越发的欢喜,搂着她温言问她今年几岁,家里有几位亲人。 虽说这些事情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见猫儿应对得体,落落大方,虽然有着小女儿的娇态,但也不小气扭捏,对这个孩子不由更加满意,她同柳夫人互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微微的点头。 平地起风波(一) “将猪蓉、鱼蓉、陈皮和凫茈,用力搅拌成胶状……”猫儿低头沉默的喝了一口陈皮肉丸粥,听着嬷嬷的解释。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这聂家果然是大世族,吃穿度用无一不讲究。她那点现代的来的药膳知识,跟人家比起来差远了。听说聂家光是四季喝的养生粥,就记了一本书的食谱,亏得她从来没有在人家面前摆显过,不然脸就丢大了。 “猫儿你多吃一点,这粥有调中开胃、燥湿化痰的功效。”颜氏关切的说道:“我看你这几天似乎胃口不好。” 猫儿忙起身道谢,这些天天气热,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又担心家里的小柱子……云娘掩嘴笑着说道:“自打姐姐来了之后,祖母就都不疼我了。” 颜氏笑着指着她说道:“瞧这小油嘴,说的我好像多偏心一样!你猫儿姐姐我平时见不到,你常常在我身边,我当然要多疼疼她!” 云娘眼波流转,笑着拉着猫儿的说道:“要是猫儿姐姐能跟我们一起回家就好了。” 颜氏笑着说道:“胡说八道,你猫儿姐姐家在这里,怎么跟你回家?” 云娘翘翘小嘴说道:“猫儿姐姐可以跟我一起回家玩啊!姐姐,我跟你说,我家可大可漂亮啦!家里有个大大的湖,我们夏天还可以在湖上划船玩!” 猫儿听了只是笑着,柳夫人笑着说道:“说起划船,家里也有一条画舫,你若是喜欢,我们明天去湖上玩。” 云娘立即拍手笑着说道:“好啊!”可是她话刚说完,就怯生生的望着颜氏一眼,颜氏笑着说道:“行啊!” 云娘低低的欢呼一声,被颜氏嗔道:“姑娘没姑娘家的样子!看看你猫儿姐姐,多文静。” 猫儿听了低头羞红脸说道:“聂夫人尽取笑我,聂姑娘是大家闺秀,我一个乡下丫头怎么能跟聂姑娘比!” 颜氏爱怜的拍着她的手笑着说道;“谁说你是乡下丫头了,你哥哥现在也考上进士了,你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了,以后要抬起头,挺起胸看人,这样才不会被那些下人爬到头上来。” 猫儿听了点头称是,柳夫人笑着说道:“嫂子不急,以后慢慢教着好。” 云娘听了抿嘴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 颜氏笑着说道:“瞧我啰里啰唆的,唉,年纪大了,就喜欢说话了,丫头可别嫌我烦啊。” 猫儿连忙说道:“聂夫人教诲,我平时想听都听不来,怎么会嫌您烦呢!” 颜氏一听,笑开了眉眼,轻拍她的小手,同柳夫人笑盈盈的互视一眼,又说笑了几句,把话题转开了。柳夫人和聂夫人年纪大了,平时习惯早起,早饭也吃得早,在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时常会吃点小点心,光是吃这些点心,就让她开了不少眼界,她以前真是孤陋寡闻啊!估计她之前的那点小心思,聂公子都看不上眼吧?夸奖几句也是看在几个哥哥的面子上吧? 用完粥品,柳夫人唤来两个女先生过来说书,弹着琵琶,说起了一段类似孟丽君的故事,那颜氏听了之后,笑着说道:“当真是胡说,这朝廷取仕,何等大事,怎么可能让一名女子混在一群大男人之中,还考上了状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两个女先生也赔笑的说道:“小人随意找的故事,给夫人、姑娘取个乐子、逗逗笑,不如我们再换一段?” 颜氏点点头,示意两人再换一段。听了说书,逛了一圈园子之后,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云娘立在一旁伺候着颜氏用膳,猫儿低头有些坐立难安,毕竟除了聂夫人和柳夫人之外,就她坐着的,柳文丽和云娘都是站着的。这云娘名义上是颜氏的孙女,其实也跟丫鬟差不多。 柳夫人笑着说道:“你来者是客,坐着便是,等你以后当人家媳妇,就要站在一旁伺候婆婆用膳了。” 猫儿忙起身谢柳夫人教诲,颜氏笑着说道:“坐下好好吃饭吧,瞧你把人家孩子吓的。” 午饭过后,柳夫人遣退了众人,只留下心腹守门,然后对颜氏笑着说道:“嫂子,你看我的眼光如何?” 颜氏点头说道:“是不错。就门第差了一点,可德容言功都是不错的。” 柳夫人笑着说道:“顾家门第是差了一点,可也是清白人家出生,家中以耕读传家,父兄都是读过点书的,大哥又是翰林院修编。你也看到了,这孩子家教不错。说句托大点的话,先皇后的父亲也不过是个秀才。” 聂夫人一听便嗔道:“胡说八道,这朝廷的事情,也是我们可以随便讨论的?”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素娘,为了致远这孩子,我是操碎了心,可他那名声在,跟我们家世相当的人家,都不肯把嫡女许嫁,肯嫁嫡女的人家,那女孩子不是死过未婚夫的就是嫁过人的。差一点的人家,那些女孩子连我都看不过眼,更不要说是致远了。唉,讲到底,还是我这个当娘的误了他!当初一心让他早点成家、抱孙子,结果现在弄成这个样子。” 柳夫人说道:“大嫂,你放心,猫儿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的,除了出生差点之外,其他哪样都出挑。这孩子我是打从心里疼她,她那个出生,世家高攀不上;一般的人家,她嫁过了也委屈,我想来想去,把她配给致远正合适。” 聂夫人点头说道:“嗯,只是这孩子怎么快十五了,还没有定亲事呢?” 柳夫人笑着说道:“所以我说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啊!本来猫儿这孩子十二岁的时候,顾家妹妹就准备给她说亲了,可是看了几个算命先生,都是这孩子姻缘来得迟,要十五岁才能说上婚事,所以顾家就耽搁了下来。” 聂夫人一听忙关切的问:“这孩子八字没问题吧?” 柳夫人摇头说道:“有问题我怎么会把她说给致远呢?我让几个算命先生看了,都说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人,一生子女双全、富贵平安,还有帮夫运呢!我拿致远的八字同她的八字找西园寺、灵隐寺的方丈都算过了,都说是绝配!” 聂夫人听了才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么说,等我问过致远的意思之后,去提亲就是了,这冀州同苏州,一来一去,等过了五礼,也要大半年呢!” 柳夫人点头说道:“我问过顾家妹妹几次了,她听了算命的话,一心要等猫儿满了十五岁再说亲事。你放心,顾家那边同我们家走得近,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马上能知道的。” 聂夫人想了想又关切的问道:“那顾家肯不肯把女儿说给致远呢?毕竟致远那个名声摆在那里。” 柳夫人笑着说道:“嫂子你糊涂了。顾家是什么人家,我们聂家又是什么人家?顾家得了这门婚事,是祖上积福,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说那个一点,若不是致远有了这个名声,轮得到他家女儿吗?你别看我家夫君平时那顾家的几个孩子挂在嘴边,赞不绝口。要是他再有几个庶女,把女儿嫁给顾家的儿子他是肯的,可是要让我们文理娶猫儿,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一个翰林院修编又如何?在老槐村那个小地方是稀罕,可是到了苏州府,不过只是小小的没实权的小京官而已,苏州历代都是文人荟萃之地,历代状元、进士层出不穷,顾福若是靠自己,熬上个二十年说不定还是个编修。 柳夫人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个盘算,自己丈夫虽说是嫡系,可毕竟是个庶子,读书又不成,在柳家也没什么地位。家里有什么好事,一定是轮到了大房才轮得到他们。大房几个嫡出女儿的夫君读书也不错,要是朝里有什么机会,也是先轮上他们。若是顾家真能攀上自己娘家这门亲事,大哥、大嫂为了让致远面子上好看,也会好好提拔顾福的,到时候顾福自然会想到自家女婿,这官场上的关系本就是一层套一层的。只要自家女婿有了出息,还怕他这房在柳家没出头之日吗? 聂夫人笑着说道:“我真是担心的糊涂了。”世家媳妇最重的便是身份,素娘说的不错,几个庶女随便嫁了就嫁了,能给家里带几个人才过来,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娶媳妇是大事,关系到家族的脸面问题。那些小户人家的出生的媳妇,先不说其他,光是瞧她们那种没见世面的穷酸样,便是家里的下人也看不起,更不要说是那些出生高贵的妯娌。这皇族娶媳妇,为了没外戚的烦恼,要娶平民女子,可世家娶媳妇是为了联姻,没听过有几个世家嫡子娶平民女子的。 两人正说着致远的婚事,突然章嬷嬷在门口说道:“夫人不好了,顾家的大哥儿好像病情又加重了,听白芨传来的话,似乎是染上了疟疾,顾姑娘一听就晕过去了。” 两人大惊,“快叫大夫过来。”说着就急急的走了出去,花厅里,众丫鬟婆子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姜汤的灌姜汤,片刻过后,猫儿醒了过来,轻咳了几声。 颜氏心疼搂着她说道:“你这傻孩子,急什么,我刚刚已经派人去跟致远说了,他那里有治疗疟疾的良药。” 疟疾可是很容易死人的病,她本来就因为层层衣服裹着觉得很热,一激动,头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猫儿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想起自己临走的时候,小柱子还搂着她的脖子,说等她回来呢!她哽咽的说道:“夫人,我想回去看小柱子。” 颜氏轻拍她的背说道:“你放心,疟疾这病有了致远那个药就好了,我们家之前也有两个孩子得了疟疾,服了致远的药,当天晚上就好很多了。” 猫儿一听,忙抬头问道:“夫人,那是什么药?” 颜氏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药,记得那名字挺拗口的,叫什么金鸡。” “金鸡纳霜?!”猫儿脱口而出,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良药,不过好像是依靠国外进口的。对了!聂家时常跑海外,应该是有的。 “对对!金鸡纳霜!”颜氏说道:“你也知道?”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听人说过一次。” 这时晚照匆匆走进来行礼说道:“奴婢给老夫人、柳夫人请安。” 颜氏摆手说道:“快别多礼了,我问你,致远那药送去了吗?” 晚照说道:“送去了,爷让澄心带上金鸡纳霜,骑马先赶去老槐村送药了,顾家的几位少爷架了船等在太湖边上呢。爷让我来问姑娘,想不想回家,若是想回家,他可以送你回去。” 猫儿用力的点点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陪着小柱子……”她咬了咬下唇,勉强止住哭意说道:“我答应了小柱子要尽快回家陪他的。”疟疾,在古代死亡率这么高的命,小柱子又是孩子,底子差……猫儿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颜氏说道:“阿言,你陪着顾姑娘一起回去。”她转而温言对猫儿说道:“阿言略懂点医术,回去也能帮着你,你带来的那个丫鬟,让她先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明天再送她回去。” 猫儿感激的跪下说道:“谢夫人大恩大德!” 颜氏忙让人扶起她,搂着她说道:“好孩子,别太急,这疟疾有了那药,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猫儿点点头,可她却不如颜氏所想的那么乐观,天下没有什么药是万灵药的! 颜氏让猫儿先去换衣服,梳洗一下,然后私下对阿言说道:“一路上你多注意点顾姑娘和二爷,我可不想媳妇没入门,就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名声来。”她想要让聂瑄娶猫儿是一回事,但是两人私底下私相授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阿言迟疑的说道:“我看顾姑娘是个老实的,不像是……” 颜氏说道:“那丫头心里现在只有自己侄子,怕是没份心思,我怕的是我那个儿子,你什么见过他对那个姑娘家如此上心的?知道人家小侄子身体不好,让白芨留下来照顾。一听说人家得病了,就让澄心去送药,现在还要亲自送人家回家?” 阿言赔笑的说道:“我看二爷是个守礼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颜氏冷哼的说道:“他们两个,一个未娶一个未婚,致远正值壮年,那丫头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一路上孤男寡女的,万一来个什么情难自禁,我到手的媳妇不又飞了?反正你多注意一点。”她的儿媳妇身份低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是清清白白的人! “是!”阿言恭敬的说道。 这时猫儿也梳洗打扮妥当走了出来,阿言上前扶着猫儿说道:“顾姑娘,二爷说了坐船比马车快,又稳当。” 猫儿轻声说道:“劳聂公子费心了。” 平地起风波(二) 船是临时找过来的乌篷小船,撑船的是聂瑄临时找了的一个船娘,阿言和另一个嬷嬷扶着猫儿,登上了船,船娘撑了船,熟练的在小河道里游走。聂瑄踏上另一艘小船,示意艄公前面带路。 船舱里体积小,而且非常闷,角落里放了两盆冰块,但这么热的天,冰块一会就化了,而且冰块那刺骨潮湿的冷气,让猫儿很不习惯。她往旁边里坐了坐,其实她很想靠在舱壁上,但是看到两个嬷嬷一幅不苟笑言的模样,她忍住了。 她听云娘说过,言嬷嬷是聂夫人的奶姐,终生未嫁,一心只是服侍聂夫人。家里人都很尊敬言嬷嬷,连她的大伯母,也就是聂家现在的当家主母都会让着言嬷嬷三分。听云娘说,言嬷嬷跟聂夫人一样大,但不知什么原因,看上去比聂夫人还要年轻。猫儿知道对于聂夫人来说,言嬷嬷应该是比自己丈夫、儿子还要亲近的人,所以她在言嬷嬷面前,就跟在聂夫人面前差不多。 言嬷嬷看着猫儿白着小脸,强撑着端庄的坐着的样子,不由开口说道:“顾姑娘,要不你躺在吧?适才大夫就说,你有些中暑了。” 猫儿听了言嬷嬷的话,立即点了点头,言嬷嬷扶着她躺在了一旁,猫儿觉得胸口闷的难受,胃部发胀恶心,头也有点晕了起来,突然她感到一阵反胃,她蓦然坐了起来,捂着嘴,不停的反胃,她焦急的看着言嬷嬷。 言嬷嬷一看就知道她要吐了,连忙取了一个铜盆,猫儿午饭没吃多少,现在胃里空空的,吐了半天只吐出一些酸水,但那想吐的感觉,怎么都止不住。言嬷嬷见猫儿这个样子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嬷嬷将那铜盆端了出去。言嬷嬷伸手轻轻的揉着她的胸口,猫儿打了几个嗝,终于止住了,“言嬷嬷,谢谢你。”她感激的说道。 言嬷嬷笑了笑,到了一杯茶递给猫儿,让她漱口,又让那嬷嬷把脏水倒掉,才说道:“这是小人该做的。” 这时聂瑄的声音传来:“嬷嬷,是顾姑娘身体不舒服吗?” 言嬷嬷说道:“二爷,顾姑娘有些中暑,身体不舒服。” 聂瑄说道:“我这里有人丹,你让顾姑娘含一粒。把船舱两边窗帘拉起来,透气了或许会好一点。” 出去洗铜盆的嬷嬷进来的时候,带了一瓶药丸进来。言嬷嬷倒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让猫儿含服。望着窗帘,迟疑了一下,见猫儿脸色越来越苍白,只能先让她躺好,才掀起了窗帘。她温言对猫儿说道:“顾姑娘,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还有很久才能到呢。” 猫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可她如何睡得着?不知道小柱子怎么样了?那药究竟送过去了没有? 言嬷嬷看着她不停在动的眼皮轻叹了一声,先拧了帕子,给她擦了脸,又取了一把纨扇给她打扇,伴随着阵阵凉风的,还有一阵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舒缓萧声,猫儿听着听着,就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言嬷嬷等她睡踏实了,才放下纨扇,在一旁的小香炉里燃起了一盘熏香,轻笑的说道:“二爷,顾姑娘睡着了,您不用吹了。” 笛声嘎然停止,片刻聂瑄才平静的说道:“好久没没吹 箫了,正好现在无事,也能练练手。” 言嬷嬷听闻戏谑的说道:“二爷技艺还是没有减退。” 聂瑄又静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让顾姑娘睡觉吧。” 这次不止是言嬷嬷了,便是一旁的一直不说话的嬷嬷,都无声的窃笑了起来,言嬷嬷笑着摇了摇头。 猫儿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猫儿因燃香的功效,沉睡未醒,顾家一看猫儿吓了一跳。若是他们想把猫儿接回来早就去接了,就是不想让她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回家啊!言嬷嬷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猫儿下了马车,招娣忙迎着言嬷嬷入了她的闺房,两个嬷嬷也不用招娣动手,几下就把猫儿打理干净,送上了床。 聂瑄对顾禄说道:“行之(顾禄字)不用太焦急,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良药,我试过许多人,用了这药,马上就好了。” 顾禄抹抹汗说道:“村里已经不少孩子患了这病,我就不想让这丫头现在回来,才不去接她的。” 聂瑄安慰的说道:“这病不是什么大病,服了药马上就好了,再说顾姑娘一听说小柱子生病了,就晕过去了,你们让她留在柳家,她也坐立难安,还不如送她回家呢!” 顾禄苦笑的拱手说道:“我家小妹太过任性,劳烦致远兄了。” 聂瑄笑着轻拍他的肩膀说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放心,金鸡纳霜绝对是治疗疟疾的圣药,不会有问题的!” 顾禄默默的点头,他信聂瑄的话,但是在小柱子病没有好之前,他永远无法放心。 聂瑄不顾顾禄的挽留,嘱咐了白芨几句,便带着两个嬷嬷连夜匆匆离开。第二天中午时分,柳家把春芽送了回来,带回来的还有不少给小柱子补身体的补品。 顾四牛看着那一箱箱搬下来的补品,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要怎么还啊!” 王氏安慰的说道:“反正大家走的近,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这时南瓜满脸愁容的走了过来:“爹爹、姆妈,桃花又送了很多燕窝、人参过来,被我退回去了。” 顾四牛皱皱眉头说道:“她这几天似乎一直过来送东西?” 南瓜点头说道:“是的,不过都被我退回去了。” 顾四牛赞许的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我们家没有能让她图什么的,但是小心点总没错的。毕竟我们现在没什么大事,不需要欠她这么大的人情。” 南瓜点点头,随即喜滋滋的说道:“爹爹,小柱子今天已经不发烧了,真是多亏了聂公子啊!” 王氏双手合什说道:“聂公子真是我们家的大福星,我一定要给聂公子立一个长生牌位。” 南瓜点头说道:“对!” 、 、 、 猫儿一觉醒来,觉得自己浑身舒畅,再睁眼一看,原来是到家了!对了,小柱子!她猛的**跳下来,唔,好凉。她脚一缩,坐回**,怪了?她的鞋呢? “姐姐醒来。”秋实笑着端了一盆水走了进来对猫儿说道:“姐姐,你放心,大哥已经不发烧了,刚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娘让你梳洗过后,吃了早饭,才能去看大哥儿。”她取出了柜子里的鞋子,放在地上。 猫儿一听,心顿时落地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下床穿了鞋子说道:“对了,我昨天是谁抱我上床的?” “是聂家的两个嬷嬷,两个嬷嬷好会伺候人,给你脱了衣服,擦了身子,都是轻手轻脚的,一点都没有弄醒你。”秋实羡慕的说完,就见猫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疑惑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猫儿郁闷的说道:“没什么。”呜——都被看光了的说,自打自己满三岁之后,就是王氏也不曾给她洗过澡了。 王氏走进来,见女儿气色红润,高提的心便放下来了,开口就骂道:“你这时候回来干什么?还害得人家聂公子连夜送你回来,人家当天晚上就急着赶回去了,可见有多忙!你这不是添乱嘛!” 猫儿被王氏骂的灰溜溜的,耷拉着脑袋,撒娇的抱住王氏的腰说道:“姆妈,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一路上她使着劲想疟疾是怎么传染的,怎么治愈的,想的脑子都涨了,也没想出什么来。一想到爹爹姆妈他们也可能传染到,她就害怕,现在见王氏好好的站着,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王氏被女儿这么一撒娇,天大的怒气去了一大半,拧拧她的小脸说道:“小磨人精,快点洗脸穿衣服,吃了早饭,一会有客人来呢!” 猫儿疑惑的眨着眼睛问道:“谁啊?” 王氏说道:“周家派了周公子的奶娘过来看望小柱子,一会人家来做客的时候,你给我乖一点。” 猫儿一听,嘟着小嘴说道:“人家哪有不乖的时候?我最乖了。” 王氏瞄了女儿一眼问道:“你怎么会中暑的?”自家女儿的身体她最清楚的,看似娇滴滴的,可打小到大连个伤害咳嗽都没有过,身体好着呢!怎么好端端在柳家就中暑了? 猫儿闻言小小的囧了一下,她能说因为怕晒黑,所以去花园的时候,外衣穿的厚了一些,裹得紧了一些,就中暑了吗?不行!这理由听着就很欠揍!她眼珠子一转,在王氏身上磨蹭粘腻了一会,直到王氏推着她去换衣服,才心满意足的洗脸换衣服。呼!回家的感觉,真好! 、 、 、 话说这边聂瑄回家之后,就被颜氏叫到了房里,聂瑄进门先给颜氏磕头请安过后,颜氏笑着指着面前的椅子说道:“冬哥,坐吧。”聂瑄在冬天出生,所以小名叫冬哥。 “母亲,您喊我过来,可是有事吩咐?”聂瑄问道。 颜氏佯怒的说道:“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说说?” 聂瑄忙跪下赔罪说道:“母亲息怒,孩儿只是随便问问。” 颜氏说道:“起来吧!你这不孝子,不顾家里老父老母,整天往外面跑!年纪都这么大了,也不想给我找个媳妇,帮我生个孙子。” 聂瑄一听,心里微微一喜,他不是笨蛋,柳夫人和颜氏的这番做派,他早就心知肚明了。他笑着上前给颜氏捏肩说道:“母亲您别生气,我这不是不出去了吗?”他佯装不在意的说道:“母亲是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家了?” 颜氏看了他一眼,微笑的说道:“是啊,你三嫂娘家有个侄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前些日子被你三嫂带回家给我过目了,我冷眼瞅着是个不错的孩子。” 聂瑄笑着说道:“哦?是吗?母亲喜欢便好了,我无所谓。” 颜氏说道:“真的无所谓?你没喜欢的女孩子?” 聂瑄笑着说道:“母亲说笑了,男女有别,我怎么可能有机会看上什么女孩子呢?再说娶媳妇不就是为了伺候您的吗?只要您看的顺眼就行了。” 颜氏被聂瑄的话哄得眉开眼笑,“你这孩子油嘴滑舌的尽会哄我开心!” 聂瑄笑着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母亲看了三嫂的哪个侄女儿?唔,我记得最近三嫂家里似乎出了一点事情——” 颜氏一听忙问道:“哦?什么事情?” 聂瑄不屑的笑了笑说道:“还不是三嫂的四哥惹出来的好事,跟一个秀才争抢买一个丫鬟,还把人家给打了一顿,现在被人家一纸诉状告了。” 颜氏恼怒说道:“这种人的女儿也敢介绍给我儿子,哼!” 聂瑄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颜氏瞄了聂瑄一眼,伸出长长的指甲,狠狠的对准儿子的手背一掐,“臭小子,连娘你都敢耍心机了!” 聂瑄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赔笑说道:“我哪敢对您耍心机啊!您是如来佛,孩儿是那孙猴子,哪里翻得出您老的五指山?” 颜氏被小儿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弄的扑哧一笑,“你三嫂家的侄女儿你不喜欢,顾家的丫头你喜欢不?” 聂瑄笑着说道:“我哪有喜欢不喜欢的。早说了,媳妇娶回来是伺候您的,只要您喜欢,我就娶。” 颜氏被聂瑄哄得眉开眼笑,她说道:“我到喜欢顾家那丫头,那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温温软软的,听说女红也挺出色。” 聂瑄说道:“您要是喜欢,就让她多过来陪你几天。听说这丫头乖巧着呢,姑姑也很喜欢她过来陪。” 颜氏笑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想把她讨回去做儿媳妇!”这滑不留手的臭小子!但看到儿子一副以她为尊、媳妇不重要的样子,她还是受用不已。 “我都想好了,这丫头出身是低了一些,可除了出身低,其他德容言功都好,便是在世家那些姑娘中,要找个样样都胜过她的也不多,这个媳妇我是要定了。我昨天跟你爹说,我们收拾一下,就先回去,找个官媒过来,给他们提亲。” 颜氏顿了顿说道:“依照他们家的那份家底,恐怕用尽家底也办不出一份整齐的嫁妆。再说人家家里有六个儿子,也没必要让人家这么为难。我的那份嫁妆回去先让人整理一下,拣容易运的当聘礼送过去,那些笨重的家什就先运到码头,等顾丫头的嫁妆到的时候,再加上去。” “娘——”聂瑄轻轻的叫了一声,颜氏爱怜的拍着他的手背说道:“你这么大岁数了才成亲,爹娘一定要给你好好的风风光光的办一场!让谁也不敢小瞧我的儿子、儿媳妇!” 聂瑄也低头沉吟,嫁妆这些倒是其次,他现在担心的是,依照顾家爱女的程度,肯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这么一个有“克妻”名声的人吗?而且看顾家的意思,似乎对周季很满意。以顾家二老的性子,他跟周季同时上门提亲,肯定是会答应周家的——聂瑄思忖了半天,突然哑然失笑,这些年他见过的风浪还少吗?周季能给她的,他也能给,甚至周季不能给她的,他也能给。怕什么?顶多被顾家人多赶出来几次而已。 颜氏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还是你爹误了你,当初——” 聂瑄笑着说道:“娘,若是没这名声,我还不能逍遥这么久呢!再说爹也是为了我们聂家。” 颜氏笑瞪了他一眼,聂瑄笑着给颜氏说起他在海外的见闻,把颜氏的注意力渐渐的转移开。 、 、 、 “疟疾?”书房里霍衡放下谍报,“还是聂家送药过去了?” “是的,是聂家二爷派人连夜送过去的。”洮河说道,“我让桃花送了一点燕窝、人参过去,他们家还是退了回去。” 霍衡冷笑的说道:“这顾家当真是油盐不进啊!我的好意他们不收,难道他们以为聂老二就是不求回报的菩萨?” 洮河想了想说道:“聂家二爷毕竟同顾家的几位公子交好,或许是看到几位顾公子的面子上。” 霍衡道:“跟聂老二交好的世家公子都多的数不过来,也不见他会空到可以亲自送人家妹妹回家的地步。聂老夫人是什么人?若不是看上那丫头了,会让自己的最心腹嬷嬷陪一个小丫头回家?” 洮河低头不语,霍衡看着桌上的谍报,若是没有聂家横插一脚,就算顾家态度再强硬,依照目前的情况,他也有法子把她娶进来,只是现在……霍衡思度了起来。 平地起风波(三) 小柱子的病在吃了金鸡纳霜之后,就好了许多。猫儿见小柱子睡的很沉,不由松了一口气,跟王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王氏说道:“快去洗洗,换件衣服。” 猫儿嘟嘴看着自己姆妈焦急的样子,她回头对秋实说道:“秋实,你帮我把**的席子擦一遍,毯子洗洗,换上一条。” 秋实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哦,对了,一会给我弄点盐、豆腐和半根黄瓜过来。”猫儿摸摸自己的脸,这几天老是出去晒太阳,一会去个角质、做个美白面膜补补,别变黑了。见秋实忙着整理自己的大床,便自取了换洗的衣服,一天一夜没洗澡了,再不洗要臭了! 猫儿在澡房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用盐去了角质,将豆腐捣碎敷在脸上,又把黄瓜捣碎,挤了汁,用一张自制的脸膜吸满了黄瓜水,往脸上一贴。美美的做了一个面膜之后,才慢条斯理的穿衣服,梳头发。 秋实笑着说道:“姐姐这么一打扮,就跟天仙一样了!” 猫儿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梳洗打扮停当,就有人请她去大厅。 、 、 、 且说这边柳家,柳夫人正在问颜氏:“嫂子,为什么不在这里找个媒婆先去顾家提亲?还要回了冀州再准备,多麻烦啊!” 颜氏说道:“现在提亲太仓促了,也显不出我们家的诚意。回去找个官媒正式过来提亲,反正已经先遣人回去,让老大媳妇准备了,再说现在连大雁都没有准备好呢。” 柳夫人听聂家如此重视,也为猫儿高兴,这孩子倒是好福气。她笑着说道:“也行,反正这几天夫君也同我说,想去杭州会几个好友,我跟文丽商量了一下,反正你跟大哥也走了,我们就干脆一大家子一起去杭州,也让几个孩子出去长长见识,长这么大他们还没有出过苏州呢!等我跟夫君年纪再大一点也走不动了。” 颜氏点头笑道:“也是,我跟你大哥正是这个想法,才趁现在出来走走,这次回去之后,就安心在家养老了。” 柳夫人笑着说道:“嫂子,你就安心在家等着抱孙子。” 颜氏听了柳夫人的话眉开眼笑的说道:“照说文理年纪也不少了,也该成亲了。” 柳夫人说道:“那苏家姑娘的大伯去世了,本来说是今年准备成亲的,现在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颜氏笑着轻拍她的手说道:“你也等着抱孙子吧!”她叹气的说道:“这次见了面,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说着说着不由落下了眼泪。 柳夫人眼眶也红了红道:“怕什么,总有机会见面的,我们之前四十多年没见,现在还不是见面了。”柳夫人嘴上说着,其实心里也清楚,这次一别,恐怕日后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书房里,澄心正问聂瑄:“少爷,顾家的小公子身体也渐渐好了,在过个两人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把白芨招回来,晚照说毕竟一路上舟车劳顿,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年纪大了。” 聂瑄想了想说道:“也行,你派个医馆里的大夫过去,让他好好照看小公子的病,等小公子痊愈了再回来。” “是。”澄心恭敬应道,瞅了公子一眼,公子对顾家姑娘还真满意啊。 “瑄儿。”苍老沉稳的声音响起,聂瑄一听忙站了起来,起身迎上前,“父亲大人。”聂瑄给扶着聂老太爷坐到上座之后,跪在地上给他请安。澄心上前给聂老太爷请安过后,让丫鬟上了茶,便机灵的退了出去。 “父亲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派人来说一声便是了,何苦亲自来呢?”聂瑄说道,恭敬的给父亲递上茶水。 聂老太爷接过茶水道:“你母亲已经跟我过你的婚事了,她看起来很满意人家姑娘,你怎么看?”听妻子的说法,似乎儿子很满意那顾姑娘。老太爷不说完全了解这个小儿子,可也比老妻更了解他,就怕在这个小儿子为了安慰老妻,在她面前做戏。 聂瑄想了想说道:“家世合适,性子也合适,人挺好的。”凭着几次不多的见面和在顾家吃饭做客的感觉,他认为顾家那丫头会是一个好妻子,将来若是成亲,两人日子应该过的很好。 聂老太爷听了儿子说了一句挺好,提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能让眼界极高的儿子说“挺好”两个字,想来这姑娘的确不错。他点头说道:“嗯,我也觉得,若是你现在便成亲,那姑娘的家世挺合适——本想让你再多等几年的,只是现在——唉!实在是委屈你了!”儿子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让他一直这么等着,不成亲,别说老妻担心,他也于心不忍。跟儿子一起长大的那些朋友,哪个不是妻妾子女成群了? 聂瑄低头说道:“孩儿惶恐,这不算是什么委屈,顾家姑娘人很好。”若是自己同大哥一样出仕了,估计也出不了海,到不了这么多地方,也见识不到这么多的奇闻异事。以前他或许觉得委屈,现在反而觉得是自己的运气。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母亲说的也不错,顾家那丫头除了家世差一点之外,其他都极出挑,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家世显赫的妻子!在的得知母亲和姑姑的想法之后,聂瑄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排斥她做妻子,甚至还有点欣喜。与其再等几年,娶一个陌生的世家女子为妻,还不如就现在娶她。 这丫头性子乖巧识大体,聪明内敛,从她的字画中所流出的大气和九岁就敢孤身一人从贼窝逃走的胆识,就可以看出她见识远比一般闺阁女子要开阔。为人恋家又极重亲情,想来自己长期待在江南不入仕,她只会赞同,不会同他闹什么。他可不想日后娶个志向不合的妻子回家,闹得家宅不宁。毕竟一旦成了亲,便是要过一辈子的,他是娶妻子不是找仇人。 聂老太爷听了他说了两次顾家姑娘不错,才放下了心,含糊的说道:“成亲之后,你若是想继续取仕也可以,反正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顶多就这个一两年了……” 聂瑄笑着说道:“我这几年出门懒散自在惯了,若是真像大哥一样入了官场倒也不习惯,若是父亲怜惜,不如再让孩儿管江南这块?” 聂老太爷想了想说道:“也行,江南这一片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不是聂家的家业,我早跟你大哥说过了,这块就给你了,你只要记得以后多帮衬你大哥就行了。”他叹息的望着小儿子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愿在家多待,若是有空,就带着你媳妇多回来陪陪你母亲,她这些年时常念叨着你。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怨的——可是我跟你母亲年纪都大了。” 对于小儿子,他始终有愧疚,为了聂家,他牺牲了一切,前程婚事尽数毁尽。既然小儿子喜欢待在江南,就把江南这块给他吧。聂家的家业是大儿子的,但江南这块是小儿子一手打拼出来的,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聂瑄低头说道:“父亲言重了,孩儿心里没有什么怨,孩儿的一切都是聂家给的,为聂家付出一点也是应该的。” 聂老太爷欣慰的拍了他的肩膀说道:“你终于长大了!” 聂瑄笑了笑,他在出海的第一年就看开了!聂老太爷说道:“唔,我跟你母亲商量过了,那丫头家世差点,估计陪嫁不够,你让澄心在这里买上千亩良田,就当我和你母亲给她的见面礼了,让她在家的时候也多些底气,手头也能宽裕一点。” 聂瑄听了父亲的话,心中一暖,低声说道:“父亲,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聂老太爷佯怒的说道:“怎么?我们做公婆的,连给媳妇的见面礼都不行吗?” 聂瑄低声笑了笑说道:“那还是等她入门了,您让母亲给她吧。”他没敢说人家顾家还不一定会答应呢!父亲、母亲对他已经够愧疚了,这些他就不需要多说了。他相信只要自己诚意够,顾家二老一定会答应他的! 聂老太爷笑着说道:“这当然!”他同小儿子这番谈话过后,确定了小儿子确实是想娶这个妻子,一点都不是勉强的,心里的愧疚减轻了不少。听说自己未来小儿媳妇的哥哥是个翰林院修编,唔,写封信给老大,让他多提拔提拔人家大哥吧! 、 、 、 周家,周夫人对周山长抱怨的说道:“苏州府这么多书香门第出生的姑娘不娶,你偏生看中这种乡下丫头。要是真娶回来了,我出门还不被人笑娶个乡下媳妇?这下脸都丢光了!再说他们家有兄弟六人,原又是穷苦人家出生,能得多少妆奁?搞不好还要我们倒贴钱给她买嫁妆!” 周山长重重的放下茶盅说道:“头发长见识短!人家大哥是正经的庶吉士出生,翰林院的修编,又同柳家走的这么近,这么好的亲事,若不是人家四哥正巧在我书院教书,上哪里去攀这么一门好亲事?” 周夫人撇嘴说道:“庶吉士又如何?跟柳家攀亲又如何?咱们家儿子文武双全,难道考不来庶吉士?那姓陈的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呢!不是在秀才的时候就娶到了柳家的姑娘。他能娶的到,难道季倌儿娶不到?依我看,老爷还不如让季儿的婚事晚几年,等他考上了举人再说!到时候何愁没有大户人家同我们结亲?放着大人家的女婿不做,去找那乡下人家做甚!” 周山长不听周夫人的话还行,一听便大怒说道:“我原想着这孩子怎么好端端跟我说想等考上了举人之后在成亲,原是你在背后嚼舌!考庶吉士?!你以为考庶吉士当考秀才这么容易?!人家顾大人、陈大人十三岁考上廪生,十九岁便是举人,二十岁就是庶吉士!二十三岁考上翰林院修编!你那宝贝儿子秀才从十三岁考到十七岁才考上!还去考什么庶吉士?他能考上个举人,便是祖上积德了!” 周夫人被周山长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凶什么凶?有你这种长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的爹爹吗?你去外头问问,有什么人是十七岁就考上秀才的?我家儿子有什么不好?要你这么骂他!” 周山长说道:“都是被你宠坏了!叫他好好用功读书,他便不听,整天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什么骑马踏青。人家顾家四儿子,跟他差不多年纪,一样是秀才,都入我们书院教书了,他还整天跟一群鬼混,吟什么酸诗,不好好读书。” 周夫人恼道:“就准你吟酸诗,不许儿子作诗不成?” 周山长说道:“他现在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吗?书不好好读,整天想这些歪才!” 周夫人说道:“怎么不是时候?你不看外头别人都传他文武双全?!” 周山长被夫人一说,恼怒的说道:“妇人之见!反正这门婚事,容不得你来做主!”说完挥袖去了书房读书了! 周夫人被周山长吓了一跳,等他怒气冲冲走了之后,不由气的骂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我就不是孩子的母亲?!怎么轮不得我来做主?!” 周夫人虽说平日在家做主惯了,可也不敢同周山长拧着硬来。她想起周季的奶娘虽说为人老成,可极没眼力,又是周家的下人,想来总会顺着周山长的意思。就算这顾姑娘生的丑如夜叉,回来也定是把她说的天花乱坠的,让她去看顾姑娘还真不放心。 她寻思了一遭,想到自己的平日里处较好的卖花的老蔡,为人机滑,平日里走街串巷也有些见识,便让人把她叫来家嘱咐了一番,央了她同周季的奶娘带了两个媒婆,备了四个头口,跟了两个家丁,让奶娘的男人,周府的管家周三也骑了一头骡子同跟了去。 一行人一路赶到东山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找了下处,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才赶往了老槐村。老蔡妆成媒婆,跟着奶娘一起去了顾家。见了王氏,便先给她磕头请安,然后说是周家差来提亲的,请出小姐相。 四人一见猫儿,便七嘴八舌的把她说的貌若天仙,赛似嫦娥。别说是猫儿了,便是王氏听得也直皱眉,猫儿见了四人一面,便一溜烟的溜走了,去看小柱子了。王氏同四人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教人款待了酒饭,又一人赏了五百大钱。 一行人欢欢喜喜的离了老槐村,在镇上又住了一晚,才回了周家。那周夫人听奶娘和老蔡皆把顾家姑娘夸得貌比嫦娥,不由疑虑的问道:“那丫头当真这么出色?” 老蔡指天发誓道:“我的夫人,小人走街串巷也见过不少姑娘家。虽说咱们苏州的闺女没有不标致的,可是像顾姑娘这般标致的还真少见。” 周夫人听了皱眉说道:“女子应当以德行为重,生的太过标致,生生的把季倌儿的魂给勾走了,让他不上心读书怎么办?” 老蔡笑着说道:“有周夫人你这般的大家夫人在,何愁教导不出一个贤惠的儿媳妇?再说那顾姑娘我看着也是温柔腼腆的,出来不过说了一句话,就红着脸跑了。一看就知道是个软性子。我的夫人,娶这种小家媳妇,一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若是世家之女,怕是还要仗着家世,爬到你头上呢!老话都说,嫁女高攀,娶媳低就。” 周夫人听了老蔡的话,才转而欢喜了起来,“你说的也对。”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总要亲自去看一看。 周山长晚上回来的时候,周夫人便说道:“既然要说亲,总要去人家家里认认门,不如你写张帖子,就说要去顾家登门拜访?” 周山长沉吟了一下说道:“行。”便写了帖子唤人送去。 顾家接了帖子,王氏笑着对猫儿说道:“看来人家是想亲自过来看看你。” 猫儿低头只是笑,王氏也不逗女儿了,让小儿子写了回帖,让二儿子去镇上买食物,欢欢喜喜的准备三天后的酒席。 三天后,顾家人一大早便早早的起床,吩咐家人将家里打扫干净,南瓜也在厨房里监工,王氏让猫儿烧了两个拿手好菜,置办了两桌整洁的酒席,里头唤了两个女说书先生,外头唤了两个唱儿,等着周家人来。 中午时分周家人便来了,初次见面,大家甚是和气,那周夫人见猫儿,先头的不喜也去了几分,同猫儿说了几句话,觉得她性子甚好,倒是有几分愿意了。外头周山长同顾四牛也相谈正洽。相见过,大家叙了半日话,便各自散了。 周家人回去第二日,周季的奶娘领着媒人,带着一头木雁,正式向顾家纳“采择之礼”。 王氏欢喜的迎着媒人进门,又置备了酒席款待奶娘同媒人。顾家人正开心的合不拢嘴的时候,突然顾家门外传来了一阵震天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惊得门口的门房忙去开门,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是谁,众人便被一阵惊天的痛哭声给惊住,“老太爷、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平地起风波(四) “什么?!顾家老大被关到牢里去了?!”周夫人尖声问道,尖锐的声音震得周山长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离她远了一点,“闭嘴!”他怒声喝了一声。 周夫人被周山长在下人面前的一声呵斥,搞得很是下不了台,羞恼的望着周山长,周山长懒得去安抚周夫人的心情,揉揉额头问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奶娘拍着胸脯说道:“菩萨保佑!当时的情况真是吓死我了!”她喘了一口气说道:“我跟媒婆正要把木雁拿出来给顾夫人的时候,就突然有人来敲门,说是顾家老大被抓了起来。然后整个顾家都慌了,顾夫人和大少夫人当时就都晕过去!” “然后呢?问清楚顾家老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周山长问道。 奶娘摇头说道:“不知道,之后那书童就被顾家几位少爷叫到书房去了,我们走的时候,顾家几位少爷他们还在书房没出来呢!” 周夫人忙说道:“那木雁没送出去吧?”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奶娘摇了摇头,“这顾家顾夫人和大少夫人都晕过去了,顾家乱成了一团,当然行不成礼了。我见当时顾家太乱,就跟几位少夫人告辞先回来了。” 周夫人忙说道:“那就好,这顾家老大还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呢!可千万不能跟他们家去订亲。我早说了,那种乡下人家,有什么好结亲的,亏得现在知道的早,不然订了亲,被连累了怎么办?我们家季儿的前途还要不要了?幸好你们把木雁拿回来了,不过就算没拿回来,我也要派人去收回来。” 她瞪了周山长一眼说道:“我可警告你,你快歇了跟顾家结亲的心思,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顾家丫头入我们周家门的!幸好这结亲的时候,暂时只有我们两家知道。”她转头对奶娘说道:“你让下人把嘴紧着点,要是传出去了一丝风声,我就把你们买到矿山去!” 奶娘连声应了。 周山长皱眉想了许久才说道:“唔,结亲的事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先去打听清楚顾家老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再说。” 周夫人轻哼的说道:“就算没什么大事,这去过牢里的官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反正这亲事我是绝对不许了!” 、 、 、 顾家人正满心欢喜的时候,却被那痛哭声吓了一跳,顾禄定睛一看居然是跟着大哥一起京城的书童,说道:“茗书,怎么回事?” “二老爷,大老爷被官府抓走了!”茗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王氏和南瓜在里屋听到茗书的这句话,当场就晕了过去,猫儿吓了一跳,她一把抱住倒地的王氏,跟着王氏一起摔倒了地上,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一拥而上,连忙扶起三人。 月娘忙让人去叫大夫,吩咐厨房准备姜汤,招娣忙着让丫鬟扶着晕倒的两人去房里。顾禄等人被茗书的话吓了一跳,忙把他叫到书房,详细问着缘由。 这时周季奶娘上前对招娣说道:“三夫人,您看,今儿你们家忙,似乎也不适合现在行采择之礼,要不我们改日来吧。” 招娣无助的望着月娘,这事她可不敢做主,月娘也蹙眉不语,奶娘见两人不说什么,心里着急刚想说什么,只听猫儿淡淡的出声说道:“嗯,你们回去吧,我们今儿家里太忙了。” 奶娘听了大喜,忙跟着媒婆离开,“猫儿你——” 月娘和招娣有些不赞同的望着猫儿,猫儿轻声说道:“二嫂、三嫂,从古迄今,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这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沉默了一下,他们何尝不知道这周家现在的态度,只是——猫儿说道:“反正人是我遣回去的,姆妈醒来问起,就我来回答好了。” 两人脸一红,猫儿道:“先把姆妈和大嫂弄醒再说。” 这时一直在顾家给小柱子看病的大夫匆匆赶来,不过一会功夫,把两人就都弄醒了。 王氏一醒来,呆呆的望着众人半晌,突然“哇”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旁的南瓜在醒了以后,也哭个不住,猫儿劝慰说道:“娘,你先别急,让二哥他们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王氏听了女儿的话,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二嫂,你快派个人去书房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娘道:“姆妈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问了。” 书房里顾禄正在仔细询问茗书到底发生了什么,茗书哭哭啼啼的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天突然就有人把正在睡觉的顾福被抓走了,陈君玉多方打听,没打听清楚顾福到底被关到了什么地方,犯了什么事。他心中着急,便写了封信让茗书给柳家送去。 茗书日夜不休息,花了两天两夜赶到了苏州府,却见柳家大门紧闭,门房只说家中主子去杭州了,连柳家去了杭州哪里也不肯说,还把他赶了出来,他满心焦急,只能先回顾家送信了。 顾禄一听,不由有些天旋地转,连什么罪名都不知道,大哥就被人抓了,连陈大哥都打听不出什么来……他眼眶瞬间红了,大哥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说柳家的门房不肯说柳教授去了哪里?”柳家一家去杭州访友他们是知道的,当初因是人家私事,所以顾家人也不便问柳家人去干什么,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发生了这等事情。 顾全听闻,马上站了起来说道:“二哥,我想去京城一趟,去探探情况。” 顾禄说道:“要去也是我去,你这几天多去柳家,我想柳教授他们不会出门太久的,你就在门口守着。他们一回来,你就把玉哥写给柳教授的信给柳教授看。”顾禄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这柳家好歹朝中有人做官,肯定知道点什么,那柳家的下人也是知道顾家同柳家的关系的,结果还是把茗书给赶走了,难道大哥犯下的事连柳家也保不住吗? “那要不我去杭州一趟,找找柳教授他们。”顾贵说道。 顾禄摇头说道:“杭州这么大的地方,你怎么找?你留在家里。爹爹年纪大了,小弟年纪还小,家里需要一个做主的人,你留下吧。”他对顾全说道:“这些天你也不要去学堂了,就在家里陪着爹爹和姆妈。” 顾寿也说道:“四弟是啊,杭州这么大,怎么找到他们呢?说不定你去杭州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呢!” 顾贵和顾全同时点头应了。 茗书说道:“二老爷,你要去京城,小的跟你一起去,小的在京城这么几年,好歹比您熟。” 顾禄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好小子,好样的!辛苦你了!” 茗书抹着眼泪说道:“小的跟着大爷这几年大爷待小的不薄,小的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这点辛苦算什么!” 顾禄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大哥没事。对了,姆妈、嫂子呢?她们怎么样了?” 门口的前来回话的丫鬟说道:“二哥,娘和大嫂都已经醒过来的,大夫说了只是一时激动才晕过去,没有什么大碍。” 众人松了一口气,毕竟家里已经够乱,他们可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这时顾贵皱眉问道:“周家人?他们在哪里?” “回四哥话,之前周家人说今天不是好时候,想先回去,改日再来,姐姐就让他们回家了。” 顾贵听了,脸黑了黑,顾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四弟算了,自古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少,咱们不要要求太多了。” 顾全皱眉说道:“即使是这样,可人家好歹还留着一层脸皮,如此翻脸不认人的人家还真是少见,亏得没成礼,不然猫儿嫁过去也是受苦。” “胡说什么呢!”顾寿瞪了小弟一眼,顾贵苦笑道:“二弟说的对,这等人家,小妹不嫁也罢,是我瞎了眼了!看上了这等人家!” “人心隔肚皮,你又怎么知道呢?”顾禄安慰了一声,却见顾四牛慢慢的走了进来,忙上扶住有些走路不稳的顾四牛说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顾四牛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坐得住,再说里面一堆婆娘都在哭哭啼啼的,听得我心烦,真是妇道人家,没见识!还不及你妹妹一半稳重。”顾四牛嘴上虽这么说,可是手也在微微颤抖。 顾禄道:“爹爹,我跟大家商量一下,我先跟茗书去一趟京城,好好探听一下情况,让三弟去柳家门口好好守着。以柳家同我们亲密关系和柳教授、柳夫人的为人,断不会见死不救的。” 顾四牛听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先这样了!”他低头想了想说道:“你们让你们的媳妇带着自家的孩子,先会娘家避避,万一有什么……也好有条后路……” 三人听了一愣,勉强笑了笑说道:“爹爹,你放心,不会有这事的。” 顾四牛摇头,有些疲惫的说道:“这可说不定。”他对顾禄说道:“老大不在,这里你最大,小柱子就让你媳妇带回去吧。老三、老四送自己媳妇回家,老五一会你送二嫂回家。” 四人同时点头说道:“好!” 顾家内房里,众女眷正在打点着行装,王氏对猫儿说道:“猫儿,你跟着因姐一起去你舅舅家避一避吧。” 猫儿笑了笑说道:“姆妈不走,我也不走。” 王氏皱眉说道:“我是不走的,这家还没有跨呢!” 猫儿笑着说道:“是啊,这家还没有跨呢!我走什么?几个嫂嫂都是娘家,我是顾家的女儿,我能去哪里?”再说几个嫂子娘家不是城里就是镇上,要是官兵真要抓,怎么都抓得到,还不如留在山上,实在不行往山里头一躲,她不信这么大一座山还藏不住几个人。 猫儿的话让正在落泪的南瓜停止了哭声说道:“姆妈,我也不走,我也是没有娘家的人。” 猫儿对王氏说道:“姆妈,你不要想太多了,二哥已经去京城了,如果大哥真出了什么大事,玉哥送回来的信就是让我们逃而不是去柳家求救了。”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悬,不过照常理分析,玉哥能递出消息来,就说明大哥的罪名还没有到要抄家灭族的地步吧? 王氏听了觉得猫儿说的也在理,“你的也对。”实在不行,家里山上还有一座粮仓,是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到时候他们往山上一避,不是比去几个媳妇娘家更安全? 猫儿见王氏不再坚持让她跟兰因一起走,不由松了一口气。顾家父子在书房商量了一会,顾禄便带着茗书匆匆走了,准备先去东山镇上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坐船赶往京城。其他人就歇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出发。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有什么心思,草草扒了一口饭,便相顾无言,顾四牛说道:“唔,都散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这时门房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说道:“爹、娘,有客来访。” 顾家人一怔,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过来? 王氏勉强提起精神问道:“是谁?就说今天家里有事,不见客。” 那门房道:“来人说他们家主人姓霍。” “霍?”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起有哪家姓霍的亲眷朋友。 门房说道:“来人说是来向姐姐提亲的!” “提亲?!”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来提亲?! 顾四牛沉吟半晌说道:“请他们进来吧。”他对王氏说道:“你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家,有什么意图。” 王氏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猫儿起身说道:“姆妈,我先去看小柱子。” 王氏说道:“好。” 不一会,丫鬟们引了中年女人进来,女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观其言行举止、穿戴之物便是一般人家的主母也比不上。那人进来之后,先是给王氏行了一个大礼,才在王氏的吩咐下,等南瓜等人皆坐下了,半坐上脚踏。 “这位嫂子,我这人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居然都记不得你家主子是谁了。”王氏对那嬷嬷说道。 那女人笑着说道:“顾老夫人说笑了,我家主子姓霍,排行第三,家住苏州府城,今日是奉家中三夫人之命,替我家三老爷提亲来了。” “三夫人?三老爷?”王氏同南瓜等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叫法? 月娘在一边皱眉努力想了半天,“霍三?苏州府城?霍三?啊!难道是那个霍家?霍家衡三老爷?!” 那女人欠身说道:“回二夫人话,我家主子正是霍家衡三老爷。” 月娘嘴巴张了张,憋了半天才说道:“可是三老爷不是已经有正妻了吗?” “什么?!”众人皆脸色大变的望着那女人。 那女人波澜不惊的浅笑说道:“是的,我们家三老爷的确有正妻了,只是我家三夫人曾见过顾姑娘一次,心里着实喜欢顾姑娘,同三老爷商量过,愿意以花轿迎娶顾姑娘过门。” 王氏听得气的双眼发黑,“滚!你给我滚!”花轿迎娶又如何?还不是妾室?!她从小把这个女儿当眼珠子一样爱惜,哪里舍得让女儿去做妾! 连南瓜也竖下了脸,那月娘更是叉腰说道:“霍家又如何?!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再不走我拿棒椎赶你出去!我们家自小养的娇滴滴的女儿,才不会去给人家做妾呢!” 那女人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礼说道:“还是请顾老太爷、顾夫人好好考虑一下,我家三夫人也听说了府上顾大人的事情,很是为顾姑娘着急,亏得我家大老爷是吏部尚书,我家三夫人便让三老爷修书一封去京城请大老爷打探顾大人的情况了。” 那女人话音一落,众人听得都脸色一变了,那女人微微一笑,“我家三夫人说了,顾姑娘这般的姑娘,她见了爱怜不已,要是顾姑娘入门,她是不会亏待她的!”说罢便屈身行礼离开了。 、 、 、 “顾家人没事吧?”玉板手里拿着刚到手的谍报问道。 “回二总管的话,顾家人没事,顾老夫人和顾大夫人都只是因为惊急攻心才晕过去的,两人身体底子好,醒过来就没事了。”说话的正是留在顾家照顾小柱子的大夫。 玉板问道:“那顾姑娘呢?顾家小公子呢?” “顾姑娘没事,看起来除了有些受惊之外,没什么大碍。小公子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这顾姑娘可是他未来的主母,当然不敢怠慢。 “唔,那就好。”玉板说道,“你先回去吧。” 那大夫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二总管,爷怎么还不来顾家提亲?刚才要是那书童来得及时,周家都要跟顾家定亲了!” 玉板笑了笑说道:“周家提不了亲的。”要不是顾大人突然出事,爷早就过来了!哼!他迟早给周家一个厉害瞧瞧,他们未来的主母也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这时门口匆匆走进一人,在玉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惊讶的说道:“霍家?是那个霍家吗?” “是的。” “他们家谁来提亲?”玉板皱皱眉头问道。 “是霍三爷。” “霍衡霍三爷?”玉板皱眉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霍三爷家里是有正室夫人的吧?” 来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听说是想把顾姑娘娶做二房,那人说虽是妾,可霍三爷愿意用花轿来迎娶。” 玉板略一思忖便冷笑的说道:“看来是想接着顾大人现在落难的机会,乘火打劫呢!” “二总管,要不要派人阻止?”来人问道。 玉板不屑的说道:“你派人看着点,爷马上就会到苏州了。”他暗自想到,有着霍家横插一脚说不定倒是好事,还能让爷提亲提得轻松一点呢。 平地起风波(五) “致远大哥,这次多谢谢你了!”顾福一袭素服,披着头发,对着聂瑄深深的下拜。 聂瑄连忙侧身避开,“思成兄,千万不要这么多礼。”他仔细打量着顾福,除了精神有点萎靡之外,气色都还不错,看起来没受什么苦。毕竟他有功名在身,牢头也不敢怠慢他。不由松了一口气,苦笑的说道:“思成兄,你实在太鲁莽了,时政也是你能随意抨击的?” 顾福脸一红,低头说道:“我以后不会了。”在大牢的那十天,他看着牢里那些关了十几年甚是几十年的同僚,就深深后悔自己的莽撞,他原以为自己也会跟他们一样,一关就关到老死,却不想他十天就放了出来。想起他走出去之时,那些人看着他的目光,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在入这个鬼地方了! 聂瑄笑着轻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我已经替你请了半年的予告,回家好好歇上一段日子,等过年之后,风声差不多过去了,就替你找个地方,去做外官吧。” 顾福黯然的点点头,聂瑄说道:“不在翰林院也好,做外官也有做外官的好处,你到了任上就知道了,唔,只是要找个好师爷,这个不急,可以慢慢来。” 这时陈君玉匆匆的从远处跑过来,一见顾福毫发无伤,不由大喜,对着聂瑄下拜说道:“多谢致远大哥出手相救。” 聂瑄早就侧身避开说道:“敬之不必多礼,只是我该做的。”他含糊的说道。 “该做的?”陈君玉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对顾福说道:“你怎么这么莽撞,连——” 聂瑄笑着打断的说道:“好了,思成兄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就好好去庆祝一下吧。” 陈君玉点头说道:“好,对了老二带着茗书过来了。婶婶和嫂子听到你被关起来,都晕了过去呢!” 顾福闪过一丝羞愧,说道:“是我太不孝了。”他抬头说道:“对了,快派人回家告诉爹爹姆妈,我没事了。” 聂瑄说道:“我已经让人去传话了。走吧,别站在这大狱门口了,太晦气了!”他话音一落,三人同时哈哈一笑,笑着离开了这个让顾福一辈子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 、 、 那女人走后,顾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顾氏父子沉着脸走了出来,顾四牛吩咐门房说道:“以后这个女人再来,就给我赶走!我们顾家还么有落魄到靠卖女儿来活下去。” 南瓜呆了半晌,神色转换不定,最后终于坚定的开口说道:“要是让福倌儿知道这件事情,他也不会答应的!” “猫儿——”月娘轻轻的喊了一声,看着从屏风后转出的猫儿,王氏一把抱住女儿,喃喃的说道:“猫儿,不怕,我们不会让他得逞的!” 猫儿被王氏抱在怀里,脸色很平静,过了一会,她纳闷的问道:“二嫂,这个霍家是什么身份?” “霍家是跟柳家同样的苏州世家,柳家有武英殿大学士,霍家有吏部尚书,家中皆有好几名进士,大大小小的官不少。”顾全开口解释说道,“霍三爷同霍大人都是正室嫡子,他本身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只是没有走仕途,一直留在家里。” “唔,来头挺大的。”猫儿喃喃的低语。 顾全缓缓的说道:“是来头挺大的。只是几个问题我想不通。首先,我们并不清楚大哥是什么罪名,犯了什么事?如果至少霍老三写封信去京城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柳家会避之不及呢?就算救不了大哥,告诉我们真实的情况总不过分吧?” 顾全的话一说出来,众人连连点头,顾全继续说道:“大哥出事的消息,我们也是下午才知道的,他们居然晚上就过来提亲了,这时间也算得太巧了,苏州府城里我们村还是有点距离的,我估计就算是那周山长和周夫人,也是差不多现在这才会知道大哥出事。霍家这么快就上门,是不是代表他比我们要更早知道消息?大哥不过只是小小的七品编修,凭什么让霍家如此重视大哥的消息?” 他瞄了一眼猫儿说道:“第三,也是我最好奇的一点,依照霍三爷的为人,他应该不会现在过来提亲,要知道我们现在肯定不会答应。如果我是霍三爷,肯定会在我们打听清楚大哥的事情,一家人走投无路,绝望的时候,才会过来提亲,这样说不定还有点可能。” 他话音一落,就被父兄瞪视,他摸着鼻子说道:“我不是要把猫儿送给霍三去做妾的意思,我只是分析霍三爷的想法。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太古怪了,一点都不像霍三平时的为人处事,除非——” “除非什么?”顾四牛问道,第一次发现小儿子已经长大了。 顾全说道:“除非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众人皆知,霍三夫人身体虚弱,常年卧病在床,别说是外人了,就是霍家人也少见。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见过猫儿,见过猫儿的只有可能是霍三。我想若不是碍着大哥的身份,霍三应该很早就上门提亲了,不会拖到现在。”他皱眉看了猫儿说道:“你单独出去过?” 猫儿无辜的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单独出去过。” “霍?霍?”王氏思忖了半天,突然恍然说道:“不是红菱嫁的男人不是姓霍吗?猫儿还在红菱成亲前还去过莫家,难道是那一次?”说完她瞪着怀里的女儿说道:“你看你,我让你别去的,现在闹出事情来了吧?” 猫儿委屈说道:“可是我真没见过那个霍三老爷啊!” 顾全说道:“霍三不像那种不守男女之防的人。”他低头想了想,也十分不解,他到底哪里见过猫儿的? “你是说,大哥出事,是霍三做出来的?”顾寿疑惑的问道。 顾全摇头说道:“不大可能,大哥毕竟是翰林院修编,就算是霍大人是吏部尚书,也不可能让他说关就关,大哥的事情,应该是另有原因。但是霍三应该比我们早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这么快上门提亲。只是——” “只是他提亲的提的很仓促,小哥说得对,如果他等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前来提亲,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候?”猫儿皱皱小鼻子说道:“这里面的确有古怪?” 顾全说道:“我猜测,大哥的事情可能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其实大哥犯的事不大,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霍家出手,他不过只是想趁火打劫。一种就是大哥犯事犯的很大,霍家没能力解决,他上门不过只是想把猫儿骗到手而已。” 顾全的第二种猜测让大家白了脸,南瓜又开始摇摇欲坠了,猫儿说道:“小哥你别吓人了,我是什么人?如果大哥犯事连霍家、柳家都不想插手,能值得霍三不惜霍家的名声,纳一个犯官之妾为妾?还答应用花轿来迎娶我?他早就避之不及了!” 顾贵说道:“可为什么玉哥会这么急着送信过来?为什么连他也打听不到大哥关在哪里?还有柳家为什么要把茗书赶出去呢?” 顾全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霍三这么急巴巴的过来提亲,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顾寿挠挠脑袋说道:“难道还有人上门给猫儿提亲?” 众人顿时都怒瞪着他,顾寿呐呐的解释说道:“我也是顺着小五的意思猜一猜嘛。” 猫儿往王氏怀里蹭了蹭,闷声说道:“姆妈,如果大哥真的出什么事情,只要霍家肯出手相救,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的。” 王氏搂着猫儿的手紧了紧说道:“别胡说!” 顾四牛也皱眉望着猫儿:“猫儿,别胡说,如果你大哥真出什么事情,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抵得上什么用?我猜他应该只是趁火打劫而已。” 猫儿轻笑的说道:“爹爹、姆妈,我是说真的,如果让我去做霍三的妾,就能把大哥救下,我愿意。我是顾家的女儿,有了顾家才有我,没有了顾家,我什么都不是!” 众人动容的望着猫儿,王氏抱着女儿,放声大哭:“乖囡,我的乖囡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南瓜等人也在一旁抹眼泪,猫儿的婚事也太波折了! 顾四牛粗声粗气的说道:“哭什么?哭丧呢!我还没死呢!以前老大不当官的时候,我们家不也是这么过来了?” 猫儿抱着王氏说道:“是啊,姆妈,爹爹说的对,我算什么命苦?我有你们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顾四牛伸手揉揉女儿的脑袋说道:“阿囡,你别胡思乱想了,就算是你大哥,他也不会允许你有这个想法的,小五不是说了吗?事情说不定有转机呢!” 猫儿点点头说道:“爹爹我知道,我只是随便想想,做最坏的打算而已。” 顾四牛说道:“想想也不许!” 顾全低头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这么多大男人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一个小丫头还能解决?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天无绝人之路!” 猫儿嘟着嘴,拍掉了小哥的手,心里感动不已。 顾四牛说道:“好了,大家回去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大家点点头,便各自散去了。 猫儿回到了自己的回房,躺在**,静静的考虑着,她刚刚说愿意去给霍三做妾,不是说笑的,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自认不是圣母,但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从小呵护自己长大的亲大哥落难而冷眼旁观,更无法容忍这个家四分五裂!大哥现在是顾家的顶梁柱,他垮了,顾家就垮了一大半。二哥、三哥、四哥的前途基本上已经定了,这辈子混口饭吃吃喝喝还行,想要让顾家东山再起,那是不可能的。 小哥年纪还小,脑子灵活,遇事冷静,他这些年在柳家家学算是锻炼出来了,顾家想要东山再起,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哥了。但他现在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就算从明年春天开始考试,跟大哥一样一帆风顺,也起码要四五年以后才能功成名就。其他人或许有时间等小哥东山再起,可她已经没时间了!如果她现在不是十四岁,而是四岁或者是十岁,或许她有时间等,可是她现在已经十四岁了!现在霍三碍着大哥的身份,愿意堂堂正正的迎娶,等大哥真的垮了,他还愿意吗?说不定就明抢了。 顾家之前因为大哥,已经被大家捧得太高了!现在一旦大哥出事,顾家一定会摔得很惨,而前来落井下石的人,一定会非常多!身为顾家唯一的女儿,又是在适婚期的她,将来的命运如何,实在很难讲。没有了大哥官位的顾家,根本保不住她!与其让自己将来的命运落入未知数,还不如直接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难不成她还是奢求着柳家、玉哥来保护她?别开玩笑了! 如果霍三真能跟那个女人吹嘘的一样,这么有本事,能把大哥救出来,那么她可以去做他的小妾,但前提必须是大哥要完好无损。看霍家来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和霍三愿意用花轿迎娶的态度,似乎他们能恢复大哥的官位?只要大哥还是官,小哥将来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而柳家和玉哥也会同顾家一如以前那般的亲密。有了这么多势力撑腰,她又是霍三堂堂正正用花轿请进门的,在霍家怎么说也比一般的妾有地位。只要她行事小心一些,在霍家求个自保,过个安逸小日子应该没问题。 就算霍家不能恢复大哥的官位,只要大哥能平安回来,她又成为了霍家的小妾,至少顾家暂时不会因为大哥失去官职,而沦落到任人欺压的地步。现在的莫家不是也靠着红菱在霍家做妾,而东山镇上占了一席之地吗?她至少不会比红菱做的更差。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她相信小哥有着大哥的教导,将来成就不会比大哥的差的!而大哥在官场混过了一圈,回到了小小的东山镇,总有他发挥的地方。猫儿早就认清了,古代女人在自己的儿子没有成才之前,只有娘家兴旺了,她在婆家的日子才好过。而她这种压根没准备生孩子的人,更只有依靠娘家才能在婆家安稳的待下去了。 猫儿思度了半晌,将心底的一丝酸涩压了下去,理智的安排了下自己的未来。人总要面对现实的,她既不可能穿回现代,也不可能现在自杀,那么就只能面对现实!反正自从穿越到古代之后,她所求也不过只是舒舒适适的活下去而已,反正嫁谁不是嫁,她现在所求不过只是将自己婚姻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而已。她还记得现代有个朋友对她说过,男人嘛,灯关了之后,其实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大家皆早早的起身,猫儿见大家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就知道昨晚谁也没有睡好。王氏送走了几个儿子、媳妇和孙子之后,看着空落落的家,眼睛一酸,差点又哭了出来。 南瓜扶着王氏说道:“姆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氏点点头,拍拍自己的大媳妇的手说道:“我就知道我当初没看错你!” 南瓜眼眶一红,憨憨的笑了笑,扶着王氏回了房间。猫儿端着一盏白粥进来说道:“姆妈,我看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再喝碗粥吧?” 王氏点点头说道:“好。”她也不想让女儿太过担心,便接过了粥,勉强喝了半瓯。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村里人也渐渐的都起身了,不时有人对着顾家指指点点。而顾家的三位伯伯也上门,找顾四牛问情况。 猫儿、王氏和南瓜拿着针线活,相顾无语的默默的做着,做着做着,王氏轻轻的哭了起来,南瓜也跟着抹眼泪,猫儿低头一针针的用力的纳着鞋底,沉默不语。 “娘,门外有人求见。”门房走进来说道。 “谁啊?”王氏问道,抹干净了眼泪,“就说我们不见客。” “那人说,他们家主人姓聂。”门房说道。 “聂?难道是聂公子?”王氏蓦然一震,欣喜的说道:“对啊!聂公子他一定能够救我们!他是来救老大的吧?” 猫儿抬头说道:“聂公子跟我们非亲非故的,许是上门有什么事情吧?” 王氏说道:“聂公子又不缺什么,能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说着忙收拾了衣服,兴冲冲的走了出去。 大厅里站着零零散散站了一厅的人,见了王氏和南瓜来了,连忙先给两人请安。王氏让大家起身之后,急切的问道:“你们是聂公子派来的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为首的几名中年女子互视,笑的说道:“我们正是二老爷派来的人,我们这次来,是为二老爷提亲来的。” “提亲?!”王氏脸色微微一变,“是聂瑄聂公子来提亲?他给谁提亲?” “老夫人说笑了,贵府上似乎只有一个六姑娘吧?当然是来找六姑娘提亲的。”那妇人笑着说道。 一旁的看王氏脸色不对,突然想起她们来的时候,玉板对她们的嘱咐,对了似乎顾家还不知道他们家大老爷被二老爷救出来的事情呢!难怪没心思谈顾姑娘的婚事,她立即赔笑的说道:“老夫人您莫急,我们二老爷说了,贵府上大老爷……” 王氏尖声说道:“是不是聂公子要去救我们家老大?然后他还要来娶我们家阿囡?” “是啊!不过——”来人刚想说顾大人已经被二爷救出来了!可王氏跳了起来,四处看了一圈,没有见到顺手的东西,随手拎起一张脚踏朝众人丢了过去,“滚!都给我!”她尖声说道,“你们这些杀千刀混蛋!都给我滚出去!” 这时南瓜已经找到了两条棒槌,递了一条给王氏,然后举起棒椎对着那群妇人挥去:“滚!滚!你们这群挨千刀的王八蛋!我们顾家人还没有死绝呢!轮不到你们过来欺负我家姑娘!” 王氏和南瓜都是做惯农活的人,虽说这几年养尊处优了,可力气之大也不是那群妇人能比的,那些妇人各个被打得鸡飞狗跳,心急慌忙的忙了出去。最后南瓜挥舞着大棒槌,在门口骂道:“你们下次再敢过来,来一次我打一次!” 那些妇人心有余悸的跑了出来,心慌的说道:“余嬷嬷,这顾家莫不是着疯魔了?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端端的,一会就杀气腾腾的了。” 那余嬷嬷便是之前说话的人,她也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之一,她低头想了想说道:“听刚才顾老夫人的话,似乎是有人趁着顾大人落难,做了什么事情,估计也是同顾姑娘婚事有关,不然顾老夫人不会这么生气的。我们先回去,让玉板去打听清楚,然后等二爷到了再说,反正二爷还有一天就到了。” 众人听了,皆点头称是。 平地起风波(六) 王氏赶走了余嬷嬷等人之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双手拍着大腿,放声大哭起来,“老天爷,你这做的是什么孽啊!一个克死五个老婆的丧门星都趁着这个机会来上门提亲了!” “姆妈!”猫儿快步下了台阶,弯腰想要扶起王氏,她轻声说道:“姆妈,聂公子是我和小柱子的救命大恩人,您别这么说人家。” 王氏听了以后,脸红了红,粗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好人,可没想到他跟霍家那个霍三是一路货色!” 猫儿摇头说道:“不是,完全不一样,他娶我做妻子,而霍三要纳我做小妾。” 在古代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了解名分的重要性呢?有了正妻的名分,就代表她可以生儿育女,有抚养和教育孩子的权利。如果她是妾,她就只是正妻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她无法容忍自己的亲生孩子叫另一个女人母亲,而叫她姨娘。 就如文丽姐,出嫁之后,还要在嫡母面前陪着小心,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能先给嫡母挑选,嫡母选剩不要的东西,才能给生母送去,还要偷偷摸摸的瞒着嫡母,而柳文理就压根不认自己的生母。 猫儿无法想象,和姨娘内心是何等的痛苦,与其让她将来承受这种痛苦,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生。就像红菱所说的,妾不是妻,只要她能帮着家里熬过最困难的时候,等顾家有了起色,她托病往佛堂里一避就是了。她可没那个闲情逸致跟一群女人争夺一头种 马,还要给他生儿育女,这太亏了。 王氏道:“可人家好歹没那个克妻的名声!我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不是把你往死路上推嘛!” 猫儿说道:“妻总比妾好,妾在正妻手下,也活不长。” 王氏听得脸色一白,起身抱着女儿说道:“别胡说八道!”她用力的摇头说道:“他克死了五个老婆啊!你可不能嫁给他!会死的!” 猫儿回抱住王氏说道:“姆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真的!” 王氏脸色白白的望着她,“你要嫁给聂公子?” 猫儿噗嗤一笑,“上门提亲的人都你赶走啦!” 王氏脸一红,南瓜也憨笑的揉揉后脑,“猫儿,他可是克妻的人,你可不能嫁给他啊!我们要报恩,可以给他一辈子做牛做马,但是不能拿你的命去报恩啊!”南瓜呐呐的说道。 猫儿点点头,不准备跟大嫂和姆妈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姆妈,你看聂公子的人都上门了,是不是说茗书去柳家的时候有什么误会?柳家其实没有袖手不管。” 王氏眼睛一亮,“你说柳家没有见死不救?那么你大哥是不是有救了?” 猫儿叹气说道:“姆妈,可你把聂公子的人赶走了。” 王氏脸一白说道:“难道他们也是想趁老大落难的时候来打你主意的?” 猫儿摇头说道:“我觉得聂公子不像这样的人,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值钱。”她心里暗自奇怪,依照聂瑄圆滑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如此不着调的事情,就算是趁火打劫,他也能做的更漂亮,说不定还会让爹娘感激涕零呢! 南瓜怯生生的问道:“那我们会不会把聂公子得罪了?他会不会不帮我们?” 猫儿摇摇头,“他应该没那么小气,只是——” 又想别人救人,又不想付出代价,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不过既然聂瑄肯在这个时候上门提亲,要娶她为正妻,想来他也不会对大哥的事情袖手旁观的,思及此,她心里轻松了不少,无论如何,做正妻总比做小妾要幸福。 、 、 、 “什么?!你们去提亲了?”玉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让你们去保平安,不是让你们去提亲啊!” 余嬷嬷皱着眉头望着玉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公子要回来了,让我们先到顾家去说一下亲事,让顾家有个准备吗?” 玉板怒声说道:“我是说,先让几个嬷嬷去顾家报信,告诉他们顾大人已经被爷平安救了出来,现在要回来了,让顾家不要着急。什么时候让你们去提亲了?牛嬷嬷,你是怎么听话的?!又是怎么传话的?!” 那牛嬷嬷白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 余嬷嬷皱眉说道:“玉板,我问你,我去顾家提亲的时候,顾家人那样子,似乎是受过什么刺激?是不是之前有人去提过亲?” 玉板听了,低头想了想,先挥退了众人,然后扶着余嬷嬷坐下,同她细细的说着这几天顾家遇到的事情,只是他把顾家同周家的说亲,改成了周家想要上门提亲,结果听到老大出事,就匆匆离开了。又把霍家趁火打劫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余嬷嬷纳闷的问道:“这周家同顾家好歹有点联系,顾家四公子在书院教书,女大当嫁,上门提亲也不奇怪。这霍家好端端的怎么过来要求纳妾呢?难道那顾姑娘同霍三老爷见过面?” 玉板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没有见过面,顾姑娘极少出门,不过霍家大少爷新纳的宠妾,是顾家以前邻居家的女儿,也算是顾姑娘的手帕交之一,可能是通过这位宠妾的关系,三夫人才知道的。这位三夫人不是卧病多年,一直没生育吗?估计是看上顾姑娘的乖巧了。” 余嬷嬷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接连着被打击,难怪顾家人这般行事了,也亏得没答应那两家,不然顾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嗯,是要凶悍点!”听玉板说完,她心里的那点不悦就烟消云散了,做女人为难啊!只要稍稍有点闲言碎语能把人逼到死路上啊! 玉板焦急的踱步了一会,“不行,还是要去顾家解释一下,要是让爷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了一个冷战,不说爷的惩罚,就是澄心和白芨知道他把也的婚事搞砸了,他就没好果子吃了! 思及此,他扶起余嬷嬷说道:“好嬷嬷,你跟我一起去趟顾家如何?我们从头到尾,好好解释一下如何?” 余嬷嬷白了他一眼说道:“现在这时候,有什么好解释的,咱们都是下人,没资格去给人家解释情况,你跟我一起去,好好的向顾家赔罪才是正理!” 玉板连连点头说道:“对对!”现在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挽回一点过错,回来的时候不会被爷赶走,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玉板正在余嬷嬷商量去顾家赔罪的事的时候,霍衡听到洮河传来的消息,不由诧异的说道:“你是说,聂二要娶那个丫头当正妻?” “是的。”洮河恭敬的说道。 霍衡低头思忖了起来,他原以为聂二同他一般的想法,不过只想纳丫头为妾呢?他心中暗暗惋惜一声,真是可惜了,快要到手的小美人就这么飞了!唔,不过女人嘛,哪里没有呢!看来要同聂二说一声了,毕竟妻不是妾! 、 、 、 且说聂瑄同顾福一路急赶,一口气回到苏州,也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玉板一见爷回来,不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的说了去顾家提亲的经过,聂瑄听后蹙眉了半晌,不由苦笑,他早就才猜到顾家人不会答应,可是没有想到反应这么激烈。 “你说霍老三也去提亲了,要纳顾姑娘为妾?”聂瑄问道。 玉板点头说道:“是的,但只去过一次。” 聂瑄低头沉默不语,玉板忍着澄心、白芨杀人似的目光,战战兢兢的跪在聂瑄面前,书房里一时静寂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爷,霍三爷送帖子过来。” 聂瑄抬头说道:“唔,送进来吧。” 来人将帖子递给澄心,澄心打开后看了看,递给聂瑄,“爷,霍三爷请您晚上去霍家一聚。” “霍三?”聂瑄扬眉接过帖子,看了帖子半晌之后,突然对玉板说道:“你去香玉,问她要两个清倌,要□好的!” “是!”玉板见爷这态度,就知道他不会赶自己走了,兴奋的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跑。 “爷,你今天不准备去顾家?”澄心焦急的问道,就怕快到手的主母飞了。 聂瑄笑了笑说道:“今天思成兄回家,顾家正是开心的时候,我去凑什么热闹了?正好先把霍三的事摆平。” “可是——”澄心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 聂瑄哈哈一笑的说道:“让玉板这么闹一闹也好。”说完便走出了书房,去看顾福。 此时顾福已经梳洗干净,正归心似箭的时候,一见聂瑄来了,忙道:“致远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要好好谢谢你!” 聂瑄苦笑的说道:“思成兄,今天还是你先回去吧,我没脸登门拜访了。” “为什么?”顾福疑惑的问道。 聂瑄把他之前想去顾家提亲,在回家的路上听闻他出事,就没回冀州,直接去了京城,又把他下狱后周家、霍家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苦笑的说道:“我治下不严,让下人冒犯了老夫人和尊夫人,是我的不是。” 顾福脸色一黑,有点尴尬,他很感激聂瑄救他,可是要他把宝贝妹妹嫁给一个克死了五个老婆的男人,他还是不能接受。 聂瑄微微一笑说道:“思成兄不必太在意,我救你的事情,跟向令妹提亲是两回事。” 顾福听了之后,也不说什么,只道:“家中尚有双亲,小妹的婚事也轮不到我做主。” 聂瑄苦笑着点头,让人准备了船只送顾福回家。 顾家人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全家出动跑到东山镇去接顾福,王氏看到顾福抱住儿子放声大哭。 猫儿也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顾福看到一下子苍老许多的爹娘,重重的跪倒在顾氏夫妻面前,“孩儿不孝!” 王氏抱着儿子哭的不能自己,几乎晕厥过去,还是顾四牛把妻子扶了起来,对儿子说道:“走,我们回家吧!” 顾福环顾了一周,问道:“爹爹,二弟呢?” 顾四牛笑着说道:“去京城找你了,没关系,马上就该回来了!” 顾福羞愧的点点头,对着一旁哭成泪人的妻子低声道:“辛苦你了。” 南瓜听了浑身一颤,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不,我一点都不辛苦,是我该做的。” 顾福笑了笑,把父母扶上马车之后,再扶了妻子上车,猫儿在一旁看着,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顾福拉过猫儿,柔声说道:“猫儿,之前委屈你了,大哥回来了,大哥会保护你的。” 猫儿眼眶一红,“大哥,我没受委屈!” 回家之后,顾四牛长叹一声,说起了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顾福这些年在官场历练久了,听到周霍两家的反映之后,长叹一声:“自古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啊!”他对着顾全说道:“小弟,好好读书,早日考上功名,就算我将来再出事,也有你呢!” 顾全点点头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这时顾四牛道:“福倌儿,那聂公子也上门提亲,唉,如果他没有那个名声,我倒是愿意的——” 顾福沉吟了半晌说道:“爹爹,我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大家对聂公子的克妻名声众说纷纭,我倒不担心他那个名声,只怕聂家水太深,豪门媳妇难当。” 顾四牛说道:“对,自古门当户对才是正理。” 顾福又苦笑道:“可聂公子上门提亲的事情传出后,估计也没多少人敢上门提亲了。”毕竟在苏州也没有多少人敢同聂瑄作对。 顾家众人听了顾福的话,一时静默不语。 顾福回家之后,上门来叙旧的人极多,顾福一开始还撑着出门叙旧,等几日之后,就连呼吃不消了。而让顾家人疑惑的是,自那天之后,霍家也没有上门咄咄逼人,聂家也没什么举动,倒让顾家人松了一口气。 顾福这天回家之后,看了猫儿半晌,长叹一声,“我们欠致远大哥实在太多了!” 猫儿疑惑的看着顾福,王氏也纳闷的问道:“福倌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福说道:“是致远大哥帮我们把霍家摆平了。” 他这次出门,无意中听说,霍衡请了聂瑄吃饭,霍衡送了聂瑄一副字画,聂瑄回赠了两个清倌,两人相谈甚欢。这次顾福无意见到霍衡的时,霍衡对他很是客气。 这事是玉板偷偷告诉他的,他其实也知道玉板有劝说他的意思,他考虑了半天之后,终于回家把这事跟家人说了。“猫儿,聂公子是好人。”顾福说道。 众人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顾四牛说道:“福倌儿,你确定猫儿嫁给聂公子不会有危险。” 顾福摇头说道:“爹爹,其实聂公子的婚事,牵涉了太多的事情,真像其实谁也不清楚,再说谁也不能保证猫儿嫁给其他人就会安全无事。” 王氏想说什么,被顾四牛一眼瞪住,过了半天之后,他对顾福说道:“如果聂公子还愿意娶猫儿,就让他上门提亲吧!” 定亲 “姐姐,聂公子送来的大雁,是活的大雁呢!”秋实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说道:“我第一次这么近看到大雁呢!” 猫儿正在绣结婚时候用的绣品,听闻一笑说道:“哦。” 因大雁日渐稀少,又不容易捕捉,现在大部分人家都用木雁或者鸡鸭鹅三禽取代真雁,估计也就聂氏这种人家才会在结婚的时候以真雁为五礼之贽吧? 兰因惊讶的说道:“这么快就来了?”昨天爹爹才答应,今天就来纳彩、问名了。兰因的女红也非常出色,所以被王氏接了回来,让她帮忙给猫儿绣嫁妆。猫儿平时绣品多,精品也多,很多能都当嫁妆用,所以她现在最主要的是绣嫁衣,而嫁衣一定要她独自完成的,兰因就在一旁帮忙绣着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物件。 “我听来行礼的聂家人说,这大雁已经准备了好多天了,那聂家前来提亲的媒婆居然是官媒呢!”春芽也开口说道。 兰因对猫儿说道:“猫儿,看来聂公子很看重你呢!” 猫儿笑了笑,低头不语,心中暗自想到,估计他们家娶媳妇都是这个派头吧?世家毕竟是世家,这番做派还是要的。 南瓜走了进来笑道:“那聂家说今天行完纳彩、问名之礼,就马上回冀州占卜后,便来纳吉。算算,说不定,猫儿在年前便要嫁人了呢!” 猫儿微微一怔,“这么快?” 兰因说道:“聂公子年纪大了,家里估计也催的急,若是占卜顺利,想来年前就会把你娶回家呢!” 猫儿虽说心里早有准备,可是没想到聂家行动如此快,她还真有点适应不了,难道今年过年她就不能在家过了。 “年前不会。”王氏进门就听到兰因说的话,便开口说道:“聂公子已经说了,要等过年之后再迎娶。” 猫儿听闻,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对聂瑄印象也好了不少,他还算体贴。王氏揉揉女儿的脑袋说道:“唉,我的乖囡也长大了,要嫁人了!” “姆妈——”猫儿撒娇的唤了一声,王氏笑着搂着女儿,轻拍她的身子。 猫儿看着众人脸上皆笑意融融,可是眼底尽是忧虑,心里叹气一声,知道聂瑄克妻的名声实在太强大了,原本好好的一桩婚事,搞得就跟丧事一样,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而已。 聂家的行动很快,行完纳彩、问名礼后,便派人回了冀州占卜。一个月后聂家便派人来行纳吉之礼的时候,聂瑄同猫儿婚事的占卜的结果是“大吉”。聂家的纳吉之礼非常隆重,在老槐村这么一个小地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在第一时间,整个村子都知道顾聂两家的婚事了!两家互换了聘书,至此顾聂两家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听闻顾聂两家的联姻,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也有,而更多的人则是说道:“这顾家当真是晕了头,养的水灵灵的女儿,去嫁这么个丧门星,也不怕没办喜事就办丧事吗?” 如果没有聂瑄的那名声,王氏见自家女儿的婚事如此风光,一定会笑的嘴都合不拢,而现在离婚期越近,她就越担心女儿的安危。而猫儿也感染了众人的气氛,整天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她这哪是结婚啊!简直是折磨! 顾四牛见女儿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心里不由暗暗着急。终于有一天,在看到偷偷背着人抹眼泪王氏骂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想把女儿好好的亲事搅合了,你才开心?!猫儿一辈子才成这么一次亲,你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 王氏哭道:“我这不是担心嘛?” 顾四牛怒声说道:“你放屁!我女儿从小就是福气命,再说你算了这么多算命先生不都说两人的亲事很相合吗?你还想怎么样?你看猫儿现在这个样子,我看最后不是聂家害了她,是你逼死了她!” 王氏哭着说道:“你放屁,我家乖囡要活到一百岁的,我不许你胡说八道!”说着顺手拿起杯子往顾四牛身上丢,顾四牛无奈的闪开说道:“那你就给我开开心心的!聂家这么大的人家,聂公子这么好的人,这样的女婿你还想怎么样?” “可是他的名声——”王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四牛说道:“那个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大家族弯弯绕绕的事情多,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呢!”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纸说道:“你看!这是聂公子派人在文定的时候送来的。” “这是什么?”王氏并不认字,只看到那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 “是给猫儿准备的嫁妆。”顾四牛叹气说道,“是聂公子特别让人准备的,甚至还备上了几幅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听说都是聂公子自己的收藏。”他对王氏说道:“这女婿能做到他这地步,你还不满意吗?你到外面去看看,有哪家女婿肯掏钱给妻子置办嫁妆的?” “嫁妆?”王氏不由目瞪口呆,“他给猫儿办嫁妆?还办了这么多?” “聂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就算把整个家底都赔进去,给猫儿准备的嫁妆也入不了人家的眼。”顾四牛瞪了王氏一眼说道:“哭!哭!哭!整天只知道哭,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做!你是不是想让猫儿的婚事办成一场笑话?” 王氏一抹泪眼说道:“当然不是!我要猫儿嫁的风分光光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那就给我提起精神来!”顾四牛没好气的说道,“女儿马上要嫁人了,你不好好的教女儿怎么做人家媳妇,天天哭丧着脸,有你这么当姆妈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晚娘呢!” “去你的!”王氏举手狠狠的往顾四牛身上一捶,不过被顾四牛这么说了一通之后,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也开始忙着喊裁缝、银匠在家里给女儿打首饰,虽然聂瑄给猫儿备了一份极为丰厚的嫁妆,但她总希望亲自给女儿备一份完整的嫁妆。 猫儿见王氏心情好了许多,也开心了起来,加上王氏没事就拉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说着怎么做人媳妇,怎么跟婆家的亲戚相处。母女两人没事就腻在一起嘀嘀咕咕、嘻嘻哈哈的,让家里的气氛也好了不少。随着聂家大手笔聘礼的送到,顾家一连几个月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聂家派来送聘礼的船只密密麻麻的停满了整个东山镇的湖岸,别说是老槐村,便是整个东山镇都轰动了! 以前冷眼嘲讽顾家拿女儿命去攀高门的人也指着聘礼道:“这般风光,便是今天女儿嫁过去,明天就死了,也足够了啊!” “啧啧,你看人家装聘礼的礼盒,清一色全是最上等扬州漆盒,光是一个漆盒就够我们活上大半年的了!” “对啊!老大当了官,女儿嫁到了这么好的人家!这顾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可不是呢!” 饶是顾家人,看着这么多聘礼,也开心的合不拢嘴,聂家聘礼越是多,就代表他们越重视猫儿,猫儿嫁过去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连顾福也笑着对顾四牛道:“爹爹,这个女婿您可没看错!” 幸好事先聂家已经派人来提醒过了,顾家临时造了一个大院子,专门用来堆放聂家的聘礼,不然还真放不下呢。王氏指着那堆聘礼对女儿说道:“这些聘礼,我收拾好了,就给你当陪嫁,全部送过去!” 猫儿亲昵的搂着王氏的脖子说道:“姆妈,我带一点过去就好了,有这些钱,我们家会好过许多呢!” 王氏拧拧她的小鼻子说道:“胡说八道,这是你的聘礼,我不会让任何人动的!”她轻声对女儿说道:“这聘礼里大部分都是你婆婆当年的陪嫁,她这次送过来是在给你挣脸面。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私房,姆妈这辈子都是小老百姓,但也知道在豪门大家,手里没钱,是寸步难行,你看你婆婆待你多好?到了聂家可要好好伺候你婆婆!” 猫儿听闻,点点头说道:“姆妈你放心,我会好好伺候公婆的,不会让聂家笑我们家没家教的!”王氏听了满意的笑了。 行过纳征之礼,顾聂两家互换了礼书之后,六礼之中,也只剩下请期、亲迎二礼,三书之中也只差了迎亲书没有交换了。这次送聘礼来的时候,聂家还派了一个嬷嬷过来,名义上说是过来伺候猫儿的,可猫儿心里清楚,这怕是聂家派来过来教导她礼仪的嬷嬷吧?对于聂家的举动,她到不反感,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豪门规矩大,犯了小小的点点错,都会被家规惩罚。与其让人日后惩罚,还不如现在就认真学好。 聂家派来的嬷嬷很有分寸,从来不曾体罚过猫儿,对猫儿也很恭敬,除了教导她礼仪之外,还给她每天炖补品喝,帮她保养肌肤、调养她的身体。那嬷嬷不过才来顾家一个多月,猫儿就被养的气色饱满,肌肤玉洁晶莹,对聂家的亲戚、各条的家规也了解了大半。 她不由暗暗感激聂夫人心细,她一点都不想在入门之后给顾家丢脸。而在古代这么多年,她也明白只有对规矩研究的越深,才约有自由,就跟现代律师都喜欢研究法律,钻法律的空子一样! 行过大聘之后,聂家人便匆匆赶了回去,说是要占卜吉日,择日过来行请期之礼。不过一月时间不到,聂家便携雁来顾家请期,婚礼定于来年三月十六日。 南瓜听了婚期,私底下对猫儿说道:“猫儿,这聂家够急的,冀州离苏州这么远,刚刚过完年,你就要启程起冀州了。不过聂公子对你这么好,你嫁过去,一定会幸福的。” 猫儿笑着揽住南瓜的胳膊,把脸埋到了南瓜怀里,“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南瓜摸着她的头发说道:“猫儿,我来家里的时候,你还是抱在手上的粉团团,现在一眨眼都要嫁人了!”她眼眶红了红,长嫂如母,更何况猫儿还是南瓜一手带大的,虽说是小姑,可在南瓜眼里,猫儿一半是女儿一半是亲妹妹。 猫儿也红了眼眶,对南瓜说道:“大嫂,明年大哥就要外放做官了,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南瓜怔了怔,笑着说道:“我走了,爹娘怎么办?” 猫儿道:“我在出嫁前会说服爹爹、姆妈搬去镇上跟三哥、四哥住在一起的,我们家在镇上不是有套大房子吗?” 南瓜犹豫了一下,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猫儿,从来没有长儿媳妇跟男人出门,留下小儿媳妇在家伺候公婆的!我不能让你大哥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可是——”猫儿有些焦急,“猫儿,”南瓜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这辈子有小柱子,我就满足了,你哥哥是心里有大志的人,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家。我这人没用,帮不了他什么忙,但是帮他照顾好爹娘、照顾好这个家,我还能做到的!” “大嫂!”猫儿紧紧的抱着南瓜,“可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南瓜笑着说道:“我是官夫人,家里公婆待我也好,又有一个儿子,还你这样的小姑子,我有什么委屈的?” 猫儿点点头,知道勉强不来南瓜,但是她还是决定在出家之前,说服父母搬去镇上住!在乡下实在太不方便了! 这个过年,是猫儿在顾家的最后一个过年,她以前就喜欢撒娇粘人,现在越发的整天不是腻在王氏、南瓜的怀里,就是缠着顾四牛和几个哥哥撒娇。大家也知道猫儿的心思,都顺着她,哄着她,过年除了几家必要的拜年之外,都不怎么出门,只在家陪着猫儿。 而猫儿也在过年的时候,说服了顾四牛和王氏搬去镇上住,这样顾家兄弟皆松了一口气,经历了今年这一年的波折,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父母住在乡下了。 成亲 正月十五一过,聂瑄拜过家庙,便出发迎亲了,而此时在顾家,也开始忙着送猫儿出嫁的事宜,猫儿的嫁妆,已经早一步先送走了。 “听说聂公子过了正月十五就出发了,差不多到二月十二三日就能到了,这样怎么算,你都能在十一、十二日之前到冀州。”王氏板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女儿能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她摸摸女儿的脑袋说道:“唉,你在家也待不了几天了。” 猫儿往王氏怀里蹭蹭,撒娇的说道:“姆妈,反正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王氏板着脸说道:“胡说八道,出嫁了就是聂家的人,哪能天天想着回娘家,好好伺候自己公婆、男人,早日生个儿子才是正理!” 猫儿点头嗯了几声,心中极是不舍,要是聂瑄留在冀州怎么办?是不是代表她以后都见不到爹爹姆妈的面了呢?唔,人心果然是贪婪的,聂瑄已经是她目前这个条件下最好的选择了,她居然还在奢求其他事情…… 在猫儿忐忑不安中,时光飞快的流逝,转眼之间就到了二月十一,聂家前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准备十二日卯时正来迎娶新娘。当日晚上,王氏特地找了一个全福太太给猫儿开脸,猫儿这些年保养得宜,又吃了几个月燕窝,一张小脸又白又嫩,开脸也没吃多少苦头。 连那全福太太也夸道:“老身给这么多新娘娘开脸,顾家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娘了!” 猫儿抿嘴不语,任全福太太拿着棉线给自己开脸,全福太太早就习惯了新嫁娘的害羞,所以开了完脸之后,便留下母女两人说话,自己先出去了。 王氏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身新娘盛装打扮的女儿,漂亮的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她想起女儿刚出生的时候,那粉粉小小的一团,似乎眼睛一眨,她就长大了,变成了别人的家主婆了!王氏低头抹去了眼泪笑着说道:“姆妈的乖囡长大了!” 猫儿伸手搂着王氏的腰说道:“姆妈,我永远都是你的乖囡。” 开完脸之后,王氏已经备好一桌酒席,顾家人全员到齐,陪着猫儿吃上她在顾家的最后一顿饭。 饭桌上顾四牛对猫儿说道:“猫儿,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做爹爹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只是你要记住,进了聂家门,你生是聂家的人、死是聂家的鬼。进门过后,你第一便是要夫妻和睦,丈夫是女人的终身依靠,做妻子的就要同凡人仰仗天一般的尊敬自己的夫主,这才叫以夫为天,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夫妻相处和睦,相敬如宾,凡事都有商有量的,才能相互依靠着终老。夫妻相处,只怕两人情义不深,若夫妻的情义深厚,凭他有甚么花红柳绿,动摇不了他。” “是,我知道。”猫儿轻声说道。 “第二,便是要好好孝顺你公婆,你公婆两个人家的年纪都快望七了,老人家禁不起太多的刺激,你到了聂家万万不可忤逆公婆,公婆对你有什么言语,你千万不可是小性子,也不能背后嘀咕他们,这都是大不孝。你公婆对你极好,我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嗯,我会好好伺候好公婆的。”猫儿点点头。 顾四牛絮絮叨叨的讲着,猫儿听的很认真,毕竟说不定她以后连听的机会都没有了。顾四牛说完了,又是顾福嘱托了几句,一家人絮絮叨叨到了初更次,才被王氏催着,大家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寅时(三点)刚到,猫儿就被人叫起,梳洗打扮,穿上嫁衣,王氏端了一碗牛奶鸡蛋羹,一口口的喂着女儿,“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呢!你先吃点。” 猫儿点点头,张嘴让王氏喂,喂着喂着,就哭了出来,“哇——姆妈,囡囡舍不得你!”她抱住王氏的腰,放声大哭。 慌得王氏连忙把饭碗丢开,抱着女儿哄到:“阿囡乖不哭,你要是想姆妈了了,给姆妈写信,姆妈跟你爹爹走得动,就过来看你,不然就让你哥哥过来看你!实在不行,就让女婿带你回娘家。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就告诉我们——” 猫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 好容易王氏把猫儿哄好了,让嬷嬷匆匆给了她再次上了妆,就披上红头盖送她出了门。 “聂公子——”顾四牛看着一身新郎倌装束的聂瑄,脱口而出,聂瑄忙屈身行礼道:“岳父大人不敢当,叫我致远便是。” 顾四牛“唔”了一声,嘴巴张了张,但说不出什么话来,聂瑄恭敬的站在一旁,垂手候着。顾四牛半天说了一句:“致——致远,我家女儿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娇气任性,你多担待一点。” 聂瑄对顾四牛认真的说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子的。” 顾四牛点点头,轻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聂瑄点点头,“我会好好待娘子的,请岳父大人放心。” 顾氏五兄弟,除了顾福即将要去山东临清县当知县之外,其他四兄弟都要送猫儿去聂家成亲。聂瑄接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的让猫儿坐上了喜船,直接往冀州出发。 、 、 、 且说聂家这边,猫儿的嫁妆虽早早的到了,但是直到十五日的时候,才正式搬入了聂家。 聂家二老爷要娶妻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冀州。初初听闻的时候,众人皆袖着手等着看这未婚妻什么时候传来死讯。后随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又听说这聂家二夫人出生贫寒,只因命格同二老爷相配,才被聂家娶进门的。众人皆笑话这聂府赫赫豪门贵胄,居然会娶寒门小户之女为媳,也不怕在亲戚朋友之间丢脸。听说今天是二夫人嫁妆进门的日子,便早早的赶过来,想看这二夫人的陪嫁。 可真当嫁妆运进门的时候,众人皆咋舌不已,真真是所谓的“良田千顷,十里红妆”,发嫁妆的队伍排列绵延数里,这头已经进了聂家的大门,后面还有嫁妆没有抬出来。连抬嫁妆的担子,皆是朱漆髹金的,看上去流光溢彩的,红妆队伍蜿蜒数里,仿佛一条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比起当初聂家送聘礼的队伍,一点都不逊色。 “咦?不是说这二夫人是寒门出生吗?怎么嫁妆这么丰厚?” “谁说是寒门出生,听说新娘的哥哥是朝中大臣,家中原是江南富家呢!这江南是什么地方?随便扫扫都能扫出黄金来的地方!” “啧啧,早就听说江南女儿陪嫁丰厚,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看嫁妆那十块土坯,啧啧光是陪嫁的田地就有千顷啊!” “看那前头的那些首饰,那宝珠闪的多亮啊!” “哎呦,快看那绣活,多漂亮精致啊!那屏风是双面异绣啊!早听说苏绣有这等绝活,可一直没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哎呀,我早说了,这聂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娶一般人家的媳妇呢?” 聂家大少奶奶苏氏指挥着下人,把顾家送来的嫁妆一点点的搬入家中,但对着礼单一一清点,她微微咦了一声:“这顾家倒是有骨气,送过去的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的陪嫁回来了!” “想来这顾家也没那个脸皮,从哪里听说娶儿媳妇,还要婆婆送嫁妆的。”苏氏的乳娘撇嘴说道,“同样都是老祖宗肚子里出来的,凭什么二房就能把老祖宗的私房全拿走了,我们大房连一个子都没有得到,这二夫人算是烧了高香了,入门就赚了一大笔。” “嬷嬷!”苏氏放下手中的礼单,没好气的说道:“这话只能在这里说一次,以后万万不可再说了!” “我的姑娘,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吗?你想想大夫人可只生了大少爷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被二房分去的越多,将来我们得到的就越少啊!”苏氏的奶娘喜嬷嬷对苏氏说道:“老祖宗的嫁妆,照理说应该是大夫人、二夫人一人一半的,可是现在老祖宗连说都没有说,就直接给了二房……” 苏氏漫不经心的听着奶娘的唠叨,翻着后面的嫁妆单子,越翻越心惊,过了片刻之后,才叹气的说道:“我这小二婶到底什么本事,不仅让婆婆给她贴嫁妆,连自己夫君也给她贴嫁妆。” “什么?”喜嬷嬷吃惊的说道,“少夫人,你说连二少爷给她添了嫁妆?” “你看看那嫁妆队伍,光是老祖宗的嫁妆,是摆不出这阵势的。还有这些古董字画,可是二叔最心爱的古玩,不熟悉的人,还不知道呢!可是出现在了二婶的嫁妆单子里,也就说,除了老祖宗给的嫁妆之外,我这小二婶剩下的嫁妆都是二叔备置的?”苏氏隐约估量了一下,不由暗暗心惊,早就听说二叔这些年走海运,又在江南多年,手里有不少钱,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多钱,二叔贴上的嫁妆,只比老祖宗的少了一点而已。 苏氏出生大家,对颜氏把自己的陪嫁全部给未进门的顾氏,与其说她心疼那些财物,还不如说是恼怒颜氏的偏心。同样都是亲生的,凭什么如此偏心二房?也曾想过给这个出生贫寒的二婶一个下马威,可是现在她却不敢了,一个女人得了婆婆容易,得了自己男人宠爱也容易,但是两者的宠爱都能得到,这就不同了!看来自己的小二婶还真是不简单!罢了,反正这二婶一来不会管家,二来等庙见之后,说不定就要跟二叔离开冀州了,多个敌人,还不如多个朋友呢!思及此,苏氏便嘱咐下人,万万不可怠慢将要入门的二夫人。 、 、 、 十五日半夜,猫儿便被服侍的嬷嬷叫醒,先让她吃了一碗燕窝粥,才伺候她打扮。在船上的日子,她被伺候的很舒服,每天早睡早起,作息很规律,虽然不能出舱门,但是看着一路上的景色,没事看看书,绣绣花,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几天下来,人还稍稍胖了一些。 再次穿上了一套厚重的嫁衣,蒙上了头盖之后,她由媒婆扶着,慢慢的走出了房门,坐上里喜轿。坐在喜轿里,猫儿有些感慨的想到,原来自己真的出嫁了!想起自己前世的婚姻,同未婚夫相亲认识,不愠不火的相处了三年之后,就顺理成章的订婚结婚了。现在想想,她能接受古代的包办婚姻,或许跟她在现代的婚姻经历有关吧?比起一见钟情,她更相信的是两人慢慢的细水长流的感情积累。 聂瑄是她见过几次的人,也是她除了亲人之外,唯一了解比较深的外人,她能感觉得出,他是一个可靠负责任的人,在古代来说,有这样的男人来托付终生,也足够了,至于以后的话婚姻会不会幸福,猫儿现在也不去多想,毕竟婚姻需要靠夫妻双方来慢慢经营的。她相信以她和聂瑄的个性,就算做不到琴瑟和鸣,也能做到相敬如宾的。 猫儿在媒婆的搀扶下,一道道的完成结婚的礼节,最后一句“礼成!”猫儿不由恍惚,自己在现代没有完成的婚礼,在古代完成了。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吗?明明嫁人了! 入了洞房之后,猫儿感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扶着坐到了**,她的心不由噗噗的跳了起来,她轻轻的握了握拳,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了下来。此时她感觉不少花生、红枣等物朝她砸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柄绑着红缎带的金色的秤杆伸到盖头下方,慢慢的把她的盖头挑了起来。猫儿低垂脸,并没有抬眼看任何人,脸蛋微微的偏着,看着一旁垂下的一角桌布。原本闹哄哄的喜房突然安静了下来,猫儿感到无数目光正注视着她,她眼睛眨了眨,微微有些不自在,毕竟就算是前世,她也极少遇到如此情况。 过了半天,猫儿听到身边一声轻咳,猫儿才听闻众人笑道:“新娘子好漂亮啊!” 这时喜娘送上了吉利的食物,猫儿低头,反正他们送上来什么,她就吃什么,一旁一道热辣辣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之后聂瑄便被人拉了出去喝酒了,猫儿便安静的坐在新房,一旁陪着诸多的女眷。猫儿有问必答,众人见她言语温柔,谈吐有度,对她的轻视倒是少了几分。心里不由嘀咕,这老二倒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名声,还能找这么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媳妇。 那些女眷坐了一会,便纷纷起身离去,猫儿见众人都走了,不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在**坐了半天,顶着一身的沉重的凤冠霞帔,早就累得吃不消了。这时晚照走进来,笑着说道:“夫人,小人服侍你梳洗吧。” 猫儿听闻松了一口气,晚照抿嘴轻笑的伺候她取下凤冠,脱了礼服,卸了盛装,又端上了一碗燕窝羹给她垫饥。 猫儿接过了燕窝羹,笑着向她道谢,晚照笑眯眯的说道:“这些都是二爷嘱咐小人办的,他怕您饿到,所以让我们早早的备好了燕窝粥,知道你喝粥不爱放糖,还特别嘱咐我们不要放冰糖呢。” 猫儿听了,不由心里一暖,低下了头,他应该是良人吧? 这时聂瑄带着一身酒气走进了新房,步履蹒跚的由丫鬟们扶着走进了新房,见他此番模样,闻着他一身酒气,猫儿不由自主的站在了一旁,紧张的望着他,他喝醉了吗?会发酒疯吗? 聂瑄进来便见猫儿站在一旁,睁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紧张的望着他,他心中一软,接过丫鬟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柔声对她说道:“你先歇息一会,我一会回来。” 猫儿看着丫鬟们将喜床收拾了干净,在被褥上垫了一块白绸,然后一个个的抿嘴偷偷笑着退了出去。想起那白绸作用,她不由拧着手指,红着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紧张了。 聂瑄梳洗完毕回房的时候,就见到猫儿盯着**那块白绸发呆,他低低的笑了,猫儿被他的笑声一惊,身体一晃,差点撞翻一旁的花瓶。聂瑄忙抱住她,“小心。” 猫儿红着脸,浑身僵硬,聂瑄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微笑着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猫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刚刚吃过了。”她抬头望了望聂瑄,发现他眼神清明,身上也少了很多酒气,“唔——要喝醒酒汤吗?” 聂瑄低低的笑了,“我没喝醉。”他对着她眨眨眼睛,“若是没有一身酒气,装成喝醉的样子,我可脱不了身了。” 见到聂瑄难得顽皮的样子,她扑哧一声笑了。聂瑄见她身体渐渐的松了下来,不由嘴角微挑,“唔,我有点饿了,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陪我吃点东西如何?”聂瑄笑着问道。 猫儿一听便起身说道:“刚刚晚照送了一个温桶过来,里面好像有吃的东西。”说着起身去翻那温桶,里面果然有一碗热好的燕窝粥,她想也没想,就伸手想端出来,结果碰到那碗盖,便被烫得缩了回去。这时一双手从她身后探出,稳稳的举起了那碗,“烫到了吗?”聂瑄低头柔声问道,嘴唇有意无意的刷过她的耳垂。 猫儿脸刷一下红了,摇了摇头,聂瑄一手搂着她,一手端着碗,搂着她坐到了**,“再吃一点吗?”他放低了声音,柔柔的在她耳边问道,热热的暖气吹在她的耳边,有些痒痒的,猫儿头往旁边偏了偏。聂瑄一低头,手臂微微一用力,将她抱到了膝盖上,“来,陪我吃一点。”他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了她嘴边。 猫儿不由自主的张嘴,聂瑄喂了她一勺之后,若无其事的自己也吃了一勺,“这几天累坏了吧?” “还好。”猫儿看着他又递了一勺过来,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嘴让他喂了。 “冀州的气候不比苏州,”聂瑄见她咽了下去,眼底笑意更浓,含笑说道:“冬天比苏州冷多了,你明天早上起来,多穿一点,小心着凉了。”他将已经喝完的粥碗放在了一旁。 “唔——”她来冀州这几天,就已经体会到了,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等过几天,天气暖和一点,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冀州气候虽不比苏州好,但风景不比苏州差。你喜欢去佛寺,冀州的东光寺景色好,素斋也极有名。”聂瑄的手缓缓的握上了猫儿的手。 “嗯。” “我听思成说,你喜欢画画写字,我书房里有些字画,都是古人画的,你要是喜欢,可以拿来临摹。”聂瑄继续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副《快雪时晴帖》,是书圣的真迹。” 猫儿眼睛亮了亮,古代不比现代,现代的名人字画的复印版铺天盖地,可是古代那些名人字画,几乎全垄断在有钱人手里,像他们这种人家,她压根没有想过自己哪天手里能有一副真迹。 聂瑄见她亮闪闪的眼睛,笑着说道:“你的字写的很漂亮,有几分书圣的风骨,是跟谁学的?那人也有书圣的摹本吗?” 猫儿说道:“是跟着大哥学的。” 聂瑄笑着说道:“你大哥的字可没有你漂亮。” 猫儿害羞的地下了头说道:“大哥没有时间练字,我有时间。” “猫儿——”猫儿脸往旁边一偏,聂瑄见她双目紧闭,低低的笑了,伸手轻轻的拉下大红的床帘。 新妇 “爷——”晚照的轻唤声让聂瑄睁开了眼睛,身边柔嫩的触感,让他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满足的笑意,手一伸,便把酣睡正香的妻子搂在了怀里,“猫儿,猫儿——”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睡的红通通的嫩颊。 “嗯——”猫儿眉头皱皱,嘴里嘟哝了一声,脸一偏躲开了他的手,把脸埋到他的怀里蹭了蹭。 聂瑄知道昨天累坏了她,但是——“猫儿,快起来了,再不起来,就来不及去请安了。” 男人的声音?!猫儿吓得睁开了眼睛,浑身一缩,却被聂瑄牢牢的抱住,“乖,起来了,母亲年纪大了,醒的早,我们早点过去请安,等吃过午饭,再睡好吗?”他柔声哄到,却见猫儿一脸陌生的望着他,不由微微皱眉,“怎么了?” 猫儿开始看到聂瑄震惊了一下,之后又想起昨晚的亲昵,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见她害羞的模样,聂瑄低低的笑了,放开了她,“进来吧。” 房门打开,晚照带着一群丫鬟,捧着盥漱器具走了进来。 猫儿眨了眨眼睛,想起之前嬷嬷教导过她,早上起来,要先伺候老公梳洗好之后,才能自己梳洗,她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要拿放在熏笼的衣服。然而身体一钻出被子,冷冽的空气袭来,她一哆嗦就被一双手抓了回去,暖暖的被子牢牢的把她裹住,猫儿满脸通红的缩在被窝里,她都忘了自己没穿衣服。 “晚照,拧条帕子过来。”聂瑄轻声责备说道:“毛毛糙糙的,小心着凉了。” 猫儿红着脸,任他用温热的帕子给自己擦身,想起他昨天晚上似乎也做了这件事情,脸就更红了。聂瑄给她擦好身,让晚照把熏暖的贴身衣物递进来。等两人把衣服穿好之后,聂瑄才让晚照挽起床帐,让丫鬟们分别伺候两人梳洗。 洗脸漱口完之后,猫儿坐在妆台前让丫鬟梳头,这时丫鬟们端上汤水点心。猫儿困惑的望着聂瑄,聂瑄含笑说道:“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总要等很久才能用膳,尤其你今天又是第一天,先吃点东西垫垫饥。”他指着一盏燕窝羹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早上起来喝碗温水,以后就喝燕窝羹吧,比温水滋补多了!” 猫儿望了那小小的一盅燕窝羹,不由笑着点点头。聂瑄见她笑得开心,也微微笑了,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说道:“燕窝虽是好东西,可也不能多吃,所以没让人多给你多准备。”他拉着她坐到椅子上说道:“先吃点点心垫垫饥,少喝点水,不然一会撑不住。” 猫儿听了他体贴的话语,心里暖暖的,“嗯。” 聂瑄见她虽说脸上没什么表示,可态度对他亲近了不少,对他的亲昵举动,也不僵硬了,不由微微含笑,举著要喂着她吃糕点。猫儿见他亲昵的举动,害羞的低下了头,推开了他的手,注意到房里的丫鬟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抬头,神色波澜不起,她垂下眼帘,掩住了心底的震惊。 聂瑄见她不自在的模样,知道她脸皮嫩,手一挥,晚照屈身领着丫鬟们退下了。 聂瑄见丫鬟都走了,干脆把她抱在了怀里,轻吻了她的额头,轻笑地说道:“这下好了吧?” 猫儿脸红红的瞪了他一眼,聂瑄见她爱娇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猫儿让聂瑄喂着吃了几口糕点之后,不由惊慌的说道:“哎呀,会不会请安去晚了?” 聂瑄笑着按住了她,笑着说道:“我早了一个时辰叫你,没关系的。”他爱怜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家起的晚,在这里只能委屈你了。”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这也不算什么委屈,早睡早起,对身体也好。” 聂瑄轻轻一笑,轻拍她的背部,又哄着她吃了一块糕点之后,才说道:“好了,不要吃得太饱,一会还要用早膳呢!”说着便唤了丫鬟进来,伺候两人穿衣打扮。等两人出门的时候,还不到卯时,一路走过去,时间算的正好。猫儿仰头感激的望着他,聂瑄趁着丫鬟不注意,悄悄的凑到她耳边柔声说道:“一会有什么委屈,你都忍了,回来我补偿你!” “嗯!”猫儿含笑点点头。 聂瑄伸手捏了捏她小手,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对猫儿解释说道:“正房离我们住的地方有些远,现在天气也冷,不如坐车过去呢!” 猫儿点点头,到正房的时候,果然来的人还挺少的。聂瑄下车之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猫儿由晚照扶着,踏着脚踏下了马车后,便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二叔、二婶,来的好早啊!”一声轻笑声响起,猫儿抬眼望去,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少*妇由丫鬟扶着款款而来,见到她同聂瑄,便上前行礼。 聂瑄只是对她含笑点点头,那少*妇便上前亲亲热热的拉着猫儿说道:“二婶,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昨天见过面的。” 猫儿含笑点点头说道:“我认得。”她是聂瑄大哥的儿媳妇苏氏,聂家大少奶奶,听说她大嫂聂夫人不怎么管事,全是苏氏一人在管家。 苏氏眼珠转了一圈,掩嘴轻笑的说道:“二婶,这早上天冷,老祖宗还要有些时间才能召我们进去,我们去偏房坐一会吧。” 猫儿有些迟疑,不由抬眼望了望聂瑄,聂瑄含笑对她点点头,她便任苏氏拉着她去厢房,本房内的丫鬟见两人进来,连忙笑着给两人掀帘,送上茶水。猫儿知道自己的那点分量,还不够这个大宅院里的人看的,再说自己本就是新嫁娘,干脆装成腼腆的样子,苏氏有问才答。聂家水深,她在这里什么帮手都没有,还是暂时先装的乖一点,等摸清了状况再说。幸好苏氏是极为分寸的人,说话也妥帖,不会问什么让她为难的问题,两人说说话,猫儿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苏氏一边同猫儿话说,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猫儿,只觉得她除了生的好一点,性子乖巧了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可二叔在外头阅历多年,什么天仙绝色没见过?顾氏的容貌也不是最出色的,她还记得老祖宗之前送给二叔的那个叫晴空的丫鬟,论姿色还要比顾氏美上几分,以前伺候老祖宗的时候,看上她的主子可不少,老祖宗因心疼二叔没人伺候,便把她送给了二叔,可听说二叔在三年前便打发她嫁人了。 猫儿忍受着苏氏审视的目光,双目低垂注视着茶碗上的花纹,微笑不语。此时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女眷大多都来偏房候着,皆笑着同她与苏氏打招呼。这时猫儿不由庆幸,聂瑄的辈分高,这里的女人虽然年纪大多比她大,但是辈分比她大的没几个,她只需要受礼,需要见礼的不多。 大家寒暄了一阵之后,便有丫鬟来请众人进去给老太爷、老夫人见礼。猫儿是新妇,今天唱重头戏的便是她同聂瑄。聂老太爷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小儿媳妇,见她生的温顺乖巧,便含笑点点头,示意丫鬟把见面礼奉上。颜氏只她之前便见过的,自然也不会为难她,受了她的礼之后,便让丫鬟把她扶起来。 之后便是让她认了几个长辈,猫儿跟着聂瑄一一拜见,众人见老太爷同颜氏如此喜欢这新妇,自然也不会为难她。受了猫儿的茶之后,便给了见面礼,让她起身了。猫儿再次庆幸聂瑄的辈分大,需要她磕头的长辈实在不多,之后便是小辈上前给她见礼了。等见礼结束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而身为新妇的她,必须要伺候公婆用完早膳之后,才能自己吃饭,思及此,她越发的感激聂瑄的体贴。 一家人吃完早饭之后,颜氏拉着猫儿的手,笑着说道:“刚刚离家,在这住的还习惯吗?致远待你可好?” 猫儿羞红了脸,怯怯的点头,颜氏见她一脸的娇羞,不由笑着说道:“待你好就好,我还等着你早点让我抱大胖孙子呢!” 猫儿听了,脸上红晕更甚,深深的低下了头,颜氏笑着拉着她,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你这丫头,就是脸皮太嫩,这样以后怎么服众呢?怎么做当家夫人呢?”她望着猫儿身边的晚照,抿嘴笑着说道:“难怪致远会把晚照调到了你身边。” 猫儿抿抿嘴,低头轻声说道:“那是夫君见我身边没有丫鬟,才把晚照给我的。”她只有春芽、秋实两个陪嫁丫鬟,可是两人的礼仪,让颜氏派来的嬷嬷非常不满意,猫儿只能让两人先专门去学礼仪、规矩,这些都不学好,别说是嬷嬷了,便是猫儿也不可能让两人留在聂家,这不是害了她们吗?聂瑄见她身边没有贴身丫鬟,便先让晚照过来伺候她了。听了颜氏的话,她觉得挺奇怪的,这聂家有夫人、少夫人,怎么都轮不到她这个小儿媳妇来管家吧? 颜氏对晚照说道:“二夫人年纪小,又刚刚离家,你伺候起来多用心点。” “是。”晚照恭敬的说道。 颜氏对猫儿笑眯眯的说道:“我跟老太爷年纪都大了,总想着儿子媳妇都在自己身边,你没事的时候,多劝劝致远,常回来住几天,不要整天忙着出海。” 猫儿被颜氏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弄的云里雾里的,只能先一一应了,颜氏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的话。猫儿顺着颜氏的话,附和了几句,又陪着她听了戏,伺候了她吃过午膳之后,才由晚照扶着回到自己的院子,临走时颜氏还给了猫儿一个木匣子。 “二夫人,您饿了吗?要不要小人给你备点吃的?” 猫儿掩嘴打着哈欠说道:“不要了,我困了,想睡一会。”陪颜氏聊天还真是死脑细胞的事情。晚照听了,忙让人铺床,伺候她卸妆,猫儿躺倒**,合眼就睡着了! 这一觉猫儿睡的很熟,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而身边也躺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翻身刚想做起来,被聂瑄一把拉到了怀里,“是我。” 猫儿眨了眨眼睛,松了一口气,不由嗔怪的望了他一眼,他干嘛老做这种吓人的事情。聂瑄微笑的点点她的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迟早都要习惯我在你身边。” 猫儿这是想起了颜氏给她的木匣子,“夫——夫君——” “致远。” “呃?” “致远,以后私底下可以叫我致远。”聂瑄望了那木匣子一眼,笑着说道:“这木匣子里面是地契吗,是父亲让我给你买的地,你就留着吧。” “可是——” 聂瑄说道:“留着吧,这点钱不算什么,只是父亲的心意而已。” 猫儿听了他这话,便点点头,不再推脱了。又想起了颜氏的话,很想问他是不是以后会搬出去住,但转念一想,现在两人还不熟,他的个性她完全不了解,若是贸然开口,惹他生气了怎么办?反正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何必急着一时呢?她仰起头说道:“致远,你饿了吗?” “嗯,你今天一天没好好吃东西,我让晚照给你熬了热粥,吃点清淡的,太油腻你怕是吃不下了。”聂瑄扶着她起身歉然说道:“这几天你先忍忍,等过了一段时间就好了。母亲年纪大了,怕寂寞,特别喜欢小辈陪在身边说话。” 猫儿嫣然说道:“母亲对我很喜欢,我也喜欢陪她。” 聂瑄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那就好。等过几天我空了,就带你出去走走。” 猫儿倚在他的怀里,撅嘴撒娇的说道:“你答应我,要把快雪时晴帖给我临摹的。”她对出门玩不是很感兴趣,她这份国宝级的文物更感兴趣! 聂瑄笑着说道:“嗯,对,今天太晚了,晚上临帖伤眼,明天下午我给你好不好?” “好。” 新婚 第二天颜氏因要去佛堂念经,猫儿请安之后,便离开了。回到院子之后,见聂瑄居然在房间,不由微微吃惊,“二爷,您怎么现在就回房了?” 聂瑄笑着说道:“累了吗?” 猫儿摇了摇头,“不累。”只是这些天用的胭脂水粉全是从外面买的,每次让晚照在自己脸上刷一次,她就郁闷一次,等过几天空点还是用自己做的吧。只要去请安,脸上就免不了要涂脂抹粉。 晚照给她端了一盏茶笑着说道:“夫人,院子里下人都等着给您请安,您是现在就见,还是歇息一会再说?” 猫儿望着自己身上的一身请安的盛装,懒得脱了再穿,便有些恹恹的说道:“让他们现在就进来吧。” 聂瑄见她神色倦怠,说话有气无力,便柔声说道:“不如先休息一会,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不是很累。” 晚照迟疑的望着聂瑄,见聂瑄点了头,才出门叫人,聂瑄让人泡了一盏参茶给她提神,“今天只见几个重要的管事和近身服侍的人,其他人以后有的是时间见。” “嗯。”猫儿点点头,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接过了参茶,但并没有喝,她可不想吃出鼻血来。晚照领着人陆续走了进来。 猫儿诧异的发现,请来请安的不仅有丫鬟婆子,还有几个年龄不一的男人。她疑惑的望着聂瑄,聂瑄解释道:“这些人都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你见见他们也好。”聂瑄先让三名青年男子上前,一一给她介绍。 听着聂瑄的介绍,猫儿便知道他们是聂瑄身边的心腹,分别叫澄心、玉板、白芨。三人上前恭敬给她磕头请安,澄心以前猫儿曾经远远的见过的,她知道这三人在聂瑄的身边的地位很不一般,见三人上前行礼,她有些踌躇,想起身只受他们半礼,却被聂瑄按住手。众人见状,对这个小夫人不由刮目相看。 见过三人之后便是聂瑄在冀州的几个重要的店铺、庄子的掌柜和庄头,聂瑄笑说道:“这些人都跟了我十来年的,我名下的大部分铺子、田庄都是他们在管。” 猫儿点点头,同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几人便退下了。她有个缺点,就是记事不记人,一般那些只见过两三面的人,她根本记不住,反正这些人跟她关系不大,她记了也没用。 聂瑄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嘴角微挑。见过那些人之后,剩下大多都是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了,因这些人才是日后朝夕相处的,猫儿提了兴致,听着晚照一一介绍。原本聂瑄身边除了晚照之外,并没有其她近身服侍丫鬟,这些丫鬟基本都是三四等的粗使丫鬟。不管这些丫鬟长相如何,猫儿只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安分两个字。她低头慢慢的剥弄着碗盖,漫不经心的轻啜了一口参茶。 聂瑄说道:“你身边就春芽、秋实两人伺候,太少了一点,以后就让晚照跟在你身边吧,等几天空了,再挑几个人。” 猫儿道:“我把晚照要走了,你怎么办?” 聂瑄说道:“我有澄心足够了。” 猫儿点点头,既然是他自己不要丫鬟,她当然不会傻傻的去给他配个丫鬟。聂瑄见下人们拜见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说道:“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猫儿点点头,送他走到了门口,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问道:“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聂瑄听了她的话,脚步顿了顿,回头轻笑的问道:“会做白灼虾吗?” 猫儿愣愣的点头,“回来我要吃白灼虾。”聂瑄含笑的说道。 “好!”猫儿灿烂的笑了,送聂瑄出了院门之后,她才让晚照扶着回了房间,卸妆梳洗。她咬了咬下唇,偷偷的笑了。她也不是傻瓜,成亲这两日,她能看出聂瑄努力的想要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就让两人一起努力吧,毕竟两人已经结婚了!古代不能离婚,与其做一对怨偶,还不如大家一起努力培养感情,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晚照姐姐,你陪我坐会聊聊天吧?”猫儿换了常服,半躺在罗汉榻上,对晚照说道。示意她坐到自己边上,晚照无论如何不肯,猫儿便让小丫鬟端了一张脚踏过来,晚照才坐到了脚踏上。 “夫人唤小人晚照便是,夫人想聊什么?”晚照问道。 猫儿笑着说道:“二爷平时喜欢吃什么?穿什么颜色衣服?他平时喜欢做什么事情?” 晚照听着猫儿一连串问题,不由抿嘴微微而笑,细细的给猫儿讲着聂瑄平时的饮食习惯,起居作息,猫儿在一旁听的直咋舌。爹爹老说她没事瞎讲究,她看聂瑄才是真讲究呢! 晚照见她若有所思,不由笑道:“小人想只要是夫人做的饭菜,二爷一定都喜欢的。” 猫儿脸一红,转而问起:“对了晚照姐姐,你跟我说说,这里都是每个院子自己开饭的吗?平时食材让谁去买?” “聂家的家规是,夫人的月钱是三十两,一年能做二十四套衣服,伺候下人的月钱、平日的膳食,这些全是算公中的。如果要自己开小厨房,多加下人,就要自己算钱了。”晚照历历细数道,“二爷从不吃大厨房的膳食,都是院子里自己开灶的,至于每天吃的食材,以前都是孙嬷嬷管的,食谱是白芨每月订好的。” 猫儿问道:“今天有新鲜的河虾吗?” 晚照抿嘴笑着说道:“有。夫人还是先歇息一会,然后再去厨房吧,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呢!”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一会就要用午膳了,等用了在休息好了。晚照姐姐,你去忙吧。” 晚照笑着说道:“之前因夫人不在,所以二爷院子里的事情都是我同孙嬷嬷在管,要是夫人不困,不如我给夫人讲讲院里的事情,也方便夫人早点管家。” 猫儿嫣然一笑,也不说接手,也没说不接手,“我刚刚来这里,晚照姐姐先给讲讲院子里的事情吗?” “好。”晚照笑着点头。通过晚照的叙述和这几日对院子里下人的观察,猫儿便知道聂瑄之下极严,无论是内院还是外院,都被打理的妥妥帖帖的,行事自有章程。别说她不善理家,便是善于持家,她也不会贸然插手,只接过了晚照递来的账册和钥匙,告诉她以后的事情还有由她做主。 开什么玩笑,以前顾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农家,她跟大嫂两人就管的手忙脚乱了。虽说她不是管整个聂家大院,但是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的人情往来、下人处理,也不是她一个小门小户出生的人,能管得来的。再说她新媳妇入门,万事低调一点好。别家没管好,平白闹了笑话,白白被人耻笑。 同晚照说了一会话,便到了快午饭的时候,猫儿便先去了颜氏的院子伺候她用饭,正好在门口遇到大嫂谢氏和侄媳妇苏氏。 猫儿笑着迎上去道:“大嫂。” “二弟妹,这么巧,正好遇到了。”谢氏笑着说道:“这几天还住的习惯吗?” 猫儿含笑点点头,苏氏上前给她请安:“二婶。” 谢氏携着猫儿的手入门给颜氏请安,颜氏刚刚念完了经,见儿媳妇和孙媳妇都进来了,不由笑开了脸。今天陪颜氏用饭的不仅有云娘,还有谢氏的嫡女松娘,两人见了三人,忙起身给三人请安。谢氏等人摆上摆碗筷之后,颜氏对三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她们好好说说话,你们在她们都不自在。” 三人笑应了,出了院门之后,谢氏对猫儿说道:“弟妹,你若是有空,就去我院子玩玩。” 猫儿笑着点头答应,两人说了寒暄了几句,苏氏扶着谢氏上了马车,猫儿也扶着晚照的手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上晚照说道:“夫人,一会针线房会派嬷嬷过来给您量身段。马上快夏天了,各房的夏衫二月的时候就都做好了,只是夫人入门晚,所以耽搁了。一会嬷嬷会带些布料来给你挑,照例您可以做六件新衫,针线房赶工一下,应该能在四月份之前给你送来。” 猫儿微微一笑点头,“好。”吃过午饭之后,果然针线房的嬷嬷就过来,给她量了身段,又带了不少零碎的布料给她挑选颜色。 “虽说时间紧了一点,可你们要好好给我绣好,不然夫人可饶不了你们。”晚照半开玩笑半严厉的对嬷嬷说道。 “晚照姑娘,我们一定好好做好。二夫人的拿手苏绣绝技,我们这点粗浅的绣工,怕是无论如何都入不了二夫人的眼。”那嬷嬷笑着说道。 晚照淡淡的笑道:“你们用心了走了,二夫人自然会满意。”猫儿含笑不语,示意晚照打赏她们,众人得了赏,兴高采烈的走了。 猫儿想起了聂瑄,便问道:“二爷的新衣服也做了吗?” 晚照略一迟疑道:“二爷的衣服都不是针线房做的,二爷的衣服自有针线上人来做。” 猫儿听了暗自撇嘴,这男人的讲究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好龟毛哦!晚照见她面露异色,以为她不开心,忙说道:“二爷一直在外头,府里的针线房做了衣服也来不及送到他手里,所以二爷就自己备了针线上人。” 猫儿含笑说道:“这倒是。对了,晚照姐姐,你带着我去厨房吧。差不多要到晚膳时间了,我还有白灼虾没做呢!” 晚照忙笑道:“好,小人这就带你去。” 说是小厨房,可比他们家的厨房大多了,厨房里众人见猫儿,连忙要磕头请安,猫儿含笑让她们起身。孙嬷嬷含笑说道:“夫人,虾子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就要做吗?” 猫儿环视了一下厨房,发现这里非常干净,生食、熟食全部分开摆放,而且生食也全是已经处理好,就等着下锅的食物。她注意到案桌上摆着已经洗净、挑去虾线,沥干在一旁备用的河虾。她暗自感慨,这跟以前在家烧饭,完全是两种待遇啊! 白灼虾做法很简单,但要做好此不容易。聂瑄在猫儿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挟了一个,送到了嘴里,“好吃。”他夸奖的说道。 猫儿听闻,不由有些得意的坐直了身体,聂瑄含笑搂着她,在她耳边低笑的说道:“就算你把咸的做成了甜的,也是好吃的!” 猫儿忍不住娇声抗议说道:“人家厨艺哪有这么差啊!”她嘴上抗议,可手里熟练的给他剥了一个个的虾仁,然后放在聂瑄的碗里。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聂瑄时常会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猫儿总会先把下人给遣散。 聂瑄看着她的举动,心里一暖,把她抱在怀里,他果然没看错,她是一个好妻子,轻声问道:“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唔,给母亲请安,跟晚照聊天,做衣服,午睡,然后做白灼虾。”猫儿一一说道。 “无聊了吧?”聂瑄揉揉她的头发说道:“等过几天我空了,带你出去走走。” “还好,不算太无聊。”猫儿说道,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唔,今天忙了一点,明天空了,你下午来我书房,有书有画,你能打发不少时间。”他见猫儿的眼睛发亮,不由笑着说道:“今天太忙了,本来今天就要叫你过来了。” 猫儿嘴巴动了动,聂瑄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致远,你怎么知道我……呃……”猫儿吞吞吐吐的问道。 “知道你的喜好?”聂瑄哑然失笑的说道:“你都知道问晚照,我的喜好了,我难道不会问春芽、秋实吗?” 猫儿恍然大悟,她说他怎么这么神呢!把自己的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 端午(一) “还是太秀气了。”猫儿叹息的放下手中的笔,依依不舍的望着远远的挂在一边的帖子,自己练了这么多年的字,也只能把书圣的字迹,临摹到八分相像。她果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前世今生练了这么多年,也才这个水平。 聂瑄含笑取起她的字帖,仔细的看了看说道:“唔,不错,有八分相像了。”他有些惊叹的望着她,他同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还没有这点本事呢! 猫儿微微苦笑,自己都练了四十多年的毛笔字,才能练到这个程度,这资质还真驽钝啊!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的爷爷。他时常板着脸逼着她练字、勾线,她要是发脾气不肯练,就抡起巴掌打她屁屁,无论她怎么撒娇、哭闹都不管用。 爷爷是吴门画院的老画师,一生**浸痴迷画技。据说她当年抓周的时候,就抓了一支毛笔,让爷爷兴奋不已,从小就培养自己写字画画,发誓要教出一名女画家。只可惜她学了这么多的画画、写字,虽说最后还是考上了美院,但终究拿爷爷的话说,少了几分画画的天分。 艺术这东西,光有勤奋不行,还需要天赋,没有天赋,终究是白搭。一辈子只能同他一样成为画师,而不是画家。但她还是很感激爷爷从小的逼迫,就凭她那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要是不考艺术类,还真考不上大学! 聂瑄笑着说道:“你若是写字腻了,我还有一幅溪山行旅图,你要临摹吗?” 猫儿一听,眼睛一亮,“欣赏好了,临摹就算了,光是皴法,我就不行了。”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让她画画工笔,写写毛笔字,她是行的。要是画写意,写意花鸟她或许还画上几笔,可写意山水,就不是她能画得出来的。 聂瑄道:“皴法能练出来的,我教你。” 猫儿摇头道:“我不喜欢画山水,还是喜欢画工笔花鸟。” 聂瑄道:“唔,你自小养在深闺,没见过多少山水,画山水确实不行。”说着他就要喊澄心把溪山行旅图送来。快雪时晴帖和溪山行旅图,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五大珍藏之二,一向秘不示人,也再三嘱咐猫儿不可对外人讲。 “二爷,老太爷喊您过去。”晚照的声音在外面想起,聂瑄听了有些惋惜的道:“还是下次再看吧。” 猫儿笑道:“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 聂瑄微笑的点头道:“是啊,日子长着呢!”猫儿也不让澄心进来服侍,帮着聂瑄换了衣服之后,把他送到门口,轻笑着对他说道:“早点回来。” 聂瑄笑着点头,趁着下人不注意,偷偷的亲了她一下,猫儿爱娇的横了他一眼,聂瑄见状低低一笑,握着她的手道:“若是无聊就跟三丫头、四丫头她们一起玩玩,跟大嫂她们打打牌,别老闷在房里不出去。”三丫头是松娘,四丫头是云娘。 猫儿含笑点点头,目送聂瑄离开之后,才跟晚照一起回了内院。晚照笑着问道:“夫人,还要继续练字吗?” 猫儿摇头说道:“不了,你帮我把绣架架起来,我绣佛经。” 晚照劝了一句,“二爷之前说了,绣花伤眼,让您少绣点。” 猫儿含笑说道:“我把这佛经绣好了就不锈了。”她来了聂家才知道颜氏信佛,听说颜氏是十二月过寿,便想着绣一卷经书做她的寿礼。现在慢慢绣起来,说不定十月之前就能绣好了,这样她也能轻松一点。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她嫁到聂家也有一个多月了。豪门世家做媳妇的日子,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熬。聂瑄对她非常好,她想就算是现代那种相恋结婚的婚姻,也不一定有他们现在相处的和睦。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两人都在试探的阶段,本性没有暴露的缘故。 颜氏是个好伺候的婆婆,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一日三餐服侍她之外,并不需要她做其他事情,更不会去特意为难她。聂家亲戚虽多,可除了逢年过节,发生大事之外,她平时见到的其他亲戚的机会也不是很多,大部分时候,还是跟着谢氏、苏氏、松娘、云娘一起聊天说笑,要不就是在房里看书画画、做些针线,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主仆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门口的丫鬟进来道:“二夫人,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猫儿听了站了起来道:“快请她们进来。”猫儿示意晚照把佛经收起来,随手取了一个荷包放在手边。 “二婶婶在做绣活呢?”晚照挑起帘子,迎了两人进来,云娘见她在绣花,不由开口道:“二婶的绣活当真出色,难怪老祖宗让我们跟着你多学学绣技呢!” 猫儿笑着说道:“我也不过只是比你们多学了几年,哪里当得了你们的先生?”说着起身迎着让两人坐下,丫鬟们奉上了茶水点心。 松娘坐在一旁看着猫儿随手取来的荷包,米色的缎面上绣着一副墨梅图,那朵朵梅花或含苞欲放,或绽瓣盛开,或残英点点,与那弯弓秋月,挺劲有力干枝相映照,不由让人眼睛一亮。她忍不住举起那荷包细细赏玩,“哟,好精致的活计啊!这要费多大的功夫啊!” 猫儿见松娘拿了那只荷包,脸不由自主的一红,伸手便要夺。却被云娘一手接过荷包,捧在手里啧啧称奇的说道:“这么费功夫的荷包,定是二婶绣了给二叔端午戴的啊!” 两人见猫儿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忍不住掩嘴笑吃吃道:“难怪前些日子老祖宗说,她终于不用让人准备二叔的端午荷包了,原来早知道二婶给二叔做了啊!” “这荷包这么费功夫,想来二婶到了我们家,就给二叔绣了啊!”说着两人便笑做了一团。猫儿辈分上是她们的二婶,可年纪只比两人大了两三岁而已,便是苏氏也年长她十岁,加上猫儿平时又没什么长辈架子,三人不过相处了一个多月就熟悉了,玩闹起来也不把她当长辈。 猫儿听了伸手就去呵她们痒痒,“坏丫头尽胡说,看我今天不教训你们!” 三人嘻嘻哈哈的笑闹做一团,半天松娘才推着猫儿问道:“二婶,我听大嫂说,你三岁就开始学刺绣了是吗?” 猫儿点点头说道:“是啊!” 两人惊叹的说道:“真早啊!我们都是八九岁才开始学的呢!” “是吗?许是各地不同吧?”猫儿暗自思忖道,好像老槐村的孩子都学的挺早的。就是前世,她也是很早就学苏绣了。外婆的娘家就在镇湖,小时候她就一直跟外婆去镇湖玩。镇湖的苏绣就是一项产业,几乎家家户户都靠绣花为生,外婆的绣活就非常出色,那些跟她同龄的玩伴,五六岁就开始学苏绣的多得是。 她当年因为年少无知,被外婆用漂亮的小荷包诱拐了,一口答应外婆学苏绣。等学了以后,才知道想要绣出这么漂亮的绣活有多难!她外婆五岁学绣花,到了五十三岁,才得了一个中级工艺美术师的称号,可见苏绣有多难。 她当时不过认真学了几个月,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上了初中之后,借口学业繁重就干脆放弃了。直到上了美院,学了国画之后,对苏绣再次起了兴致,才又开始重新学了起来。但真正说到钻研,还是到了古代,迫于生活的压力才开始的。可见压力才是最好的老师啊! 思及此,她笑容微微凝滞,她今天怎么老回忆过去呢?看来自己真的老了!她有些感慨的想着,只有年纪大的人,才会老是回忆过去啊!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问道:“对了,你们过来找我有事?” 松娘道:“马上快端午了,正好大姐要回家躲午,我同四妹商量一下,想趁这个机会,大家置办一桌酒宴好好玩玩,二婶你也去吧。” 猫儿一听便含笑说道:“好,只是我不会吟诗作赋。”她知道那些大家闺秀聚在一起,都好吟诗作赋,她可没那个本事。 云娘含笑说道:“我们都说好了,二婶不会吟诗作赋,就为我们抄誉做好的诗词。” 猫儿听了掩嘴笑道:“好啊,只要你们不嫌弃我的字。” 云娘噗嗤一笑,“二婶的字,我们再练上十年都比不上,哪里敢嫌弃。” 松娘说道:“既然二婶答应了,那我们回去算一算需要多少银子,大家凑个份子。” 猫儿含笑说道:“这次算我的吧!机会难得,又都是我的小辈,怎么轮得到你们出钱。”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还是松娘笑嘻嘻的说道:“既然二婶这么说,我们都不客气了。” 猫儿同三人说笑了一会,就起身一起去了颜氏的院子,伺候颜氏吃晚膳。颜氏见三人一来的,便笑问道:“今天怎么一起过来了?” “奶奶。”松娘腻到了颜氏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说了端午节宴请大家吃饭的事情。 颜氏听了,饶有兴致的说道:“好好,这事好,你们好好玩,若是银子不够,只管从我这里出。” 猫儿笑着说道:“我们小辈玩闹,怎么还能让母亲出银子呢?” “是啊!老祖宗,这里有二婶在,哪里轮得到您来出银子啊!”云娘掩嘴笑道。 颜氏笑着对她们说:“哈哈,对对,有你二婶在,这次可是她入门来第一次摆宴,你们可要多帮着她啊!” “奶奶,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帮二婶办好的。”松娘笑眯眯的答应说道。 这时苏氏扶着谢氏也进来了,听了松娘的话之后,她笑着说道:“我想着你们今儿怎么不来找我了,原来另外找到财神爷了!” 猫儿掩嘴笑道:“若是你想,也能当回财神爷,正好省了我的银子。” 苏氏说道:“那可不行!难道找到个机会让二婶破破财,我啊,到了那天可要放开肚子的吃!” 两人的话,把颜氏和谢氏都惹笑了,猫儿一边同苏氏斗嘴,一边暗叹,这大户人家的媳妇果然难做啊! 、 、 、 “端午办酒席?”聂瑄点头说道:“嗯,让晚照帮你办吧,她这方面有经验,钱若是不够,让晚照问澄心要。”说着给猫儿舀了一碗汤说道:“你多吃点。” 猫儿接过碗说道:“办桌酒席能有多少钱?应该够了吧?对了,你什么时候让玉板、晚照成亲?”她之前一直以为晚照是聂瑄的通房,后来才知道原来晚照早就配给玉板了,两人因聂瑄一直不成亲,所以坚持要等聂瑄成亲了,两人再成亲。 聂瑄说道:“等回了苏州吧,玉板这次被我留在苏州了,没来冀州。” “回苏州?”猫儿一愣,顿时觉得嘴里的汤索然无味,恹恹的放下调羹,“你要去苏州?什么时候走?”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才新婚他就要走吗? “不是我,是我们。”聂瑄纠正说道:“我一直忘了跟你说,等庙见之后,我们就要回苏州了。” “回苏州?真的吗?”猫儿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忘形的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聂瑄任猫儿拉着他的手,点点头道:“嗯,我们要回苏州,我在苏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若不是为了等庙见,他也不会在冀州留这么长时间。 猫儿兴奋了一会,想起年迈的颜氏和聂大人,她迟疑了一下,犹豫的说道:“可是父亲、母亲怎么办?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 聂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反手握住她的手说道:“所以我们每年过年都要回来住上三个月,冀州和苏州通行也方便,光是传消息的话,半个月不到便能往返一次,传送东西也只要三个月左右。” 猫儿想了想,兴奋的点点头,“嗯,这样最好不过了!”想到能回苏州,她就开心,虽说在聂家她过的不错,但她更想回苏州,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家啊!想起马上就能爹爹、姆妈,她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虽然才一个多月没见他们,可是她总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端午(二) “若说摆宴,聂家自有一套专门负责宴请客人的班子,”晚照对猫儿细细解释说道:“每年除了几次以聂府的名义请客之外,平日里各房主子宴请,都需要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 猫儿翻着自己的手里的账册问道:“那么这次摆宴需要多少银子?我手头的现银够吗?”她正在算着自己手头有多少钱,杯具的发现自己算了三遍,居然每遍答案都是不一样的!太伤自尊了!“晚照,你来算吧。” 晚照接过账册,一边拨算盘,一边说道:“我刚刚想了一下,现在正是吃果蔬的好时候,尤其是蔬菜,现在正新鲜呢!当到了端午那日,我让庄子送些新鲜的鱼虾、果蔬过来,再让厨房备上六十碟果子,准备五坛上好的金华酒,再算上下人的打赏,估计也就花个二十两银子左右!” 猫儿听了笑着说道:“还行,我一个月的月钱就足够了。”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二十两银子,一般人家能活上好几年的银子,在她的嘴里似乎不值一提。 晚照抿嘴笑着说道:“六十碟果子,顶多花费个五两银子。五坛金华酒,加上买宴席需要的食材,放宽了算,也就十两银子左右。剩下的五两,就算打赏下人了,夫人你看这样行吗?” 猫儿听了点头笑道:“好。对了,晚照姐姐,你知道这大姑奶奶是什么身份吗?是大夫人生的孩子吗?” “大姑奶奶是大夫人的长女,比大少爷小了五岁,嫁到了同为冀州世家的秦家做当家少奶奶。大姑奶奶是大夫人的长女,自幼备受大夫人、大老爷娇宠,所以每年大夫人在端午的时候,都会接大姑奶奶回家躲午。” 猫儿听后问道:“那么二姑奶奶呢?也是大夫人的女儿?” 晚照摇头说道:“二姑奶奶是珩三夫人的女儿,同四姑娘是同胞姐妹,只是二姑娘是嫡出,四姑娘是庶出。听说这次二姑奶奶也会回家躲午呢!” “珩三夫人?”猫儿极是不解的问道,“既然珩三爷比二爷年纪还小,怎么有这么大的女儿呢?” “珩三爷比二爷年纪大,只是二爷是嫡出,三爷是庶出,聂家姑娘嫡出和庶出皆是一般看待,但是少爷,嫡出、庶出排行是分开的。”晚照解释说道。 猫儿恍然,这聂家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女儿不分家产,还能用来家族联姻,给个嫡女的名分不算什么,顶多陪一份假装而已。可儿子就不一样了,她眼珠一转,对晚照说道:“我看聂家的老爷、少爷身边,似乎没有多少妾啊?”她一直以为像聂家这种人家的男人都会妻妾成群,可是她惊讶的发现,除了聂瑄的父亲有一个小妾之外,聂瑄的大哥、侄子都没有小妾,身边最多只有几个伺候的通房而已,也不见有多少庶出的孩子。 晚照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聂家家规严,不许子孙过于沉溺女色,所以聂家的老爷、少爷若不是因无嗣,会纳妾的不多。” 猫儿很想问,那为什么自己公公还纳妾呢?但见晚照满脸为难的神色,也不忍让她为难,毕竟她是聂家的下人,总不能让她去说主人的闲言碎语。 “二夫人,我看清风亭旁那几株石榴花开的正好,亭子又临水。现在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坐在亭子里赏着石榴,看着满池的清水,想来姑奶奶她们都会喜欢的。”晚照突然说道,她还真怕猫儿继续问下去,干脆引来话题。 “嗯,这法子好。” 猫儿听了点头赞同,歪头想了一会说道:“现在正好是百花盛开的季节,石榴、栀子、茉莉不都差不多开花了吗?厨房会做花宴吗?要不让他们做花宴,若是每道菜能以鲜花作佐料,不是更雅致吗?”她想起自己以前看书,一直会看到有些人用鲜花做菜。 晚照听了,迟疑了一下,犹豫的说道:“夫人,这纯花宴不是我们女子该吃的,要不让厨房做几道鲜花点心吧?既雅致又不会让人说闲话。” “为什么不能吃纯花宴?”猫儿疑惑的问道。 “若是这花宴是二爷提出办的,大家吃了倒也无话可说,只会说二爷是雅人。若是夫人提出办花宴,指不定有些人会嚼舌头……”晚照含含糊糊的说道。 猫儿并没有完全懂晚照的意思,可是也大略猜了七八分意思,她叹了一口气,这大户人家果然忌讳多!亏得自己做的那些花茶、花蜜都没有拿出来待客。看来之前的谨慎还是有对的!她唯一庆幸的是,反正自己需要在聂家的时间也不长。以前看女性杂志有一句话,对婆家最好的态度就是经常往来,保持距离。 晚照见猫儿有些失望,便说道:“若是只做几道点心倒是无所谓,之前紫藤花开的时候,我留了一些紫藤花瓣,让厨房做道紫藤糕吧。唔,现在外头栀子花开的正好,就用栀子花泡茶吧。” 猫儿听了点头道:“好。”她拉着晚照的手感激的说道:“晚照,谢谢你。” 晚照屈身行礼道:“这是小人该做的。” 两人计议了大半日,将宴席的条条框框都罗列了出来,自感已妥,才算放下了心。毕竟这是猫儿第一次在聂家摆宴,要是出了丑,可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的!待聂瑄回房的时候,猫儿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累了?”聂瑄笑着让丫鬟脱了外衣。 “还行。”猫儿起身接过丫鬟的手,给他换了衣服,又端了水给他净手。闻到他身上有股酒气,不由问道:“你喝酒了?” “熏到你了?”见猫儿微微蹙眉的模样,顽心顿起,对着她的鼻子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臭!”猫儿捂着鼻子,退了几步,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吩咐丫鬟取解酒汤给他喝。却被聂瑄从身后抱住,轻嗅她的脖子,低笑的说道:“猫儿,你真香,你把我熏香如何?” “我去给你弄醒酒汤。”猫儿心里警铃大作,反手就要推开他。 “我没醉!”聂瑄蓦然抱起她,把她放到了**,额头抵额头的说道。 猫儿被他的举动,吓得一颗心扑扑乱跳,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听了他说的话,怀疑的望着他清明的眼神,是不像喝醉的样子,“唔,你放开我,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聂瑄抱住她,含糊的说道:“我没醉,不喝汤,你让我抱一会!” 猫儿见他满脸疲惫的模样,心里一软,伸手环住他的腰。感到聂瑄身体一僵,但随即放松了下来。不一会聂瑄均匀的呼吸声想起,猫儿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悄然起身帮着他脱了鞋袜,盖好了被子,在另一间房里吃了晚饭,梳洗干净之后,才回了房间。 第二天聂瑄醒来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见猫儿一脸若无其事的给他打水洗脸,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自己来吧。” “呃?”猫儿仰头怀疑的望着他,他会吗?她就没见他自己动手打理过。 聂瑄哑然失笑道:“我出海多年,若是这些都不会,澄心岂不是要忙死了?” 猫儿听了也不客气,便自顾自的自己梳洗打扮了,她一会还要去给颜氏请安呢,当然是越早去越好。两人梳洗打扮完毕,吃了早饭之后,聂瑄已经恢复以往的洒脱,扶着妻子出了房门,两人给颜氏去请安不提。 从颜氏那里回房之后,猫儿也不动针线,也不同晚照商量端午的事情,就是托腮沉吟,不时的提笔在纸上写上几笔,晚照不由奇怪。 过了半日之后,猫儿才对晚照说道:“你把这给澄心送去,吩咐他,爷常在外面喝酒,让他照着我写的,多注意点爷的身体。” 晚照接过那张被猫儿写的密密麻麻的纸,点头说道:“是,我这就叫人给澄心送去。” 晚照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猫儿脸一红,突然说道:“算了,我看白芨也是懂医术的,不需要我来写。”说着就要把那张纸揉掉。 晚照忙把纸折了袖到袖子里笑道:“白芨一个大男人,哪里比得上的夫人您细心,我这就去送,一定让澄心照办。” 猫儿红着脸任晚照急急的跑出去,心里却想起昨天聂瑄的失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中不由暗叹,终究不是有感情基础的夫妻,若是爹爹遇到这样的事情,姆妈早就问了吧? 猫儿在房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松娘悄悄的掀帘走了进来笑道:“二婶,你在干什么?” 猫儿被她唬了一跳,拉着她坐下说道:“没在做什么,怎么了?” 松娘努努嘴说道:“没什么,娘在听姑子讲经,我嫌无趣,就过来找你了,我们去寻云娘作耍如何?” 猫儿说道:“好啊!”两人携手径直去了云娘的厢房,刚到门口,便隐隐约约的听到云娘的哭声:“你们在仔细找找,定是落到哪里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有些迟疑,刚想退出,恰巧云娘房里的小丫鬟小芙出来倒水,便唤了一声:“二夫人、三姑娘,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猫儿笑道:“我们来找四姐说话呢。” 这时云娘掀帘迎她们入内说道:“二嫂、三姐,快里面坐。” 猫儿见她脸上隐约有泪痕,不由上前笑着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云娘勉强笑道:“没事。”说完连声嘱咐贴身丫鬟锦书上茶。 松娘注意到她梳妆台上,零散的摆了一堆的饰品,都是不甚值钱的玩意,有一对镶红包的耳环远远的分散放开,其中的一只耳环上的红宝已经不见了,盛了一个黑窟窿。她拈起那只耳环细看道:“哎!是托爪松了,难怪上面的红宝会丢了,怪可惜的!” 猫儿也凑了过去看了看,回头对云娘说道:“你在找这个丢了的红宝?” 云娘点点头,忍不住眼眶泛红说道:“若是其他首饰,丢了便丢了,这对耳钉是二姐送与我的!” 松娘道:“我看这对耳钉上印记是恒孚楼,不如送去恒孚楼让他们修?落了一只也不打紧,我瞧这红宝也不是顶好的,哪都有的卖。” 云娘听了,呆了片刻道:“这一修,起码得要二三十两银子,我哪里来这么多钱。”聂家姑娘家的月钱才二两银子,月娘又是庶出,平日里大部分银子都贴给了自己姨娘。 猫儿将另一只好的耳环托在手上细看着说道:“唔,没关系,我也正好有对嵌珍的耳钉托爪送了,想送去恒孚楼紧紧,正好把你一起送去。” 云娘一听便道:“我怎么能用二婶的银子呢!” 猫儿笑着轻打了她一下说道:“我是二婶又不是其他外人,说这么见外的话。” 云娘听了,犹豫了一下,便迟疑的点头答应了。 猫儿见云娘怯生生的态度,不由有些奇怪,云娘不是那种为了坏了首饰就会哭的人啊!她按下心底的疑惑,同松娘、云娘说笑了起来,云娘还取出为端午绣的荷包,同猫儿商量了起来。 、 、 、 这厢,聂瑄接过晚照递来的纸,仔细的看着,猫儿在纸上详细的写着喝酒前该吃什么,喝酒的时候吃是什么,解酒应该吃什么,再想起成亲以来,妻子对自己衣食住行各方面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由心里暖暖的。 他对晚照说道:“玉板从苏州新送了一批布料珠宝过来,你选些给母亲送去,剩下的让针线房给夫人做几身新衣服,叫恒孚楼的人过来给她打套新头面,正好端午的时候穿戴。” “是。”晚照喜孜孜的应了下去,自从爷跟夫人成亲之后,私底下笑意也多了很多,又见小夫人如此体贴照顾爷,他们做下人的心里也开心。 之后聂瑄又同澄心处理完了一些事务,回房与猫儿吃毕晚饭,一宿无话。至次日,更比往日忙,都不必细说,转眼已到了五月初四,各色齐备。谢氏早早的派人去接了大姑奶奶回门,虽说是在冀州,可是大姑奶奶从娘家到聂家也要两天时间。而远嫁京城的二姑奶奶也在夫婿的陪同下回了聂家归宁。 端午(三) “知了——知了——”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的喊着,这几天似乎特别的热,此时将近正午,烈日仿佛一轮赤明透亮火球一般,熏得空气中的微风既干且热。 “听说去世的钟姨娘是聂大人的远房表妹,自幼因家道中落……”春芽给猫儿打着扇子,秋实在一旁给猫儿说着聂大人青年时候的感情纠葛。就跟小说里写的一样,颜氏是聂大人家族为他定下的妻子,钟氏是聂大人青梅竹马的恋人。而且钟氏在生下庶子聂珩之后,就因难产去世了,让聂大人越发的怀念她,聂大人对庶子聂珩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两个嫡子。 猫儿懒懒的靠在美人靠上,津津有味的听着聂家的八卦,对春芽摆手说道:“算了别扇了,怪累人的,你把帘子卷起来,两面通风就凉快了。” 春芽迟疑的说道:“可是夫人您穿的衣服……” 猫儿穿了一件很单薄的夏衫,里面的肚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若是把帘子卷起来了,被哪个粗使丫鬟见了,不能说被毁了名节,也会被人说她不守规矩的。 猫儿听了春芽的话,不禁有些丧气,“要是在乡下就好了,屋子里比这里凉快多了。别扇了,我坐一会就不热了。”她回头问秋实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晚照告诉你的?” 秋实摇头道:“晚照姐姐怎么可能告诉我?” 春芽道:“二爷院子里的下人口风紧,一个个的跟锯嘴葫芦一样,我们在那里大半个月,也没有探出什么事情来,还是后来去外头跟聂家下人磕牙的时候,才隐约知道了一点聂家的往事。” 猫儿托腮沉吟想道,除非颜氏另有所爱,不然依古代女人的思维方式,她一定对钟氏和聂珩恨之入骨。而聂瑄再大气,面对抢走父亲宠爱的聂珩,估计也没有多少兄弟情吧?唔——看来自己还是对聂珩这家子人疏远一点好,毕竟她以后生活在颜氏和聂瑄的管辖范围内,而不是聂大人。 春芽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夫人,我还听说,珩三夫人曾经想让自己的侄女嫁给二爷,被二爷推了。” 猫儿听了“哦”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在成亲之前的事情。”春芽说道。 “嗯——”猫儿应了一声,对两人说道:“你们做的很好,以后我每月多给你们一贯钱,平日没事的时候,就给聂家几个大丫环买点瓜子零嘴,同她们磕磕牙。” “是。”两人忙起身应了,猫儿见春芽、秋实担忧的样子,不由哑然。议亲又如何?她在嫁聂瑄之前,不也跟周季议亲过。一个女人若整天担心自己老公在外头有外遇,挖空心思的想着如何怎么监视他,控制他,不让他纳妾,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当夫妻双方失去了最起码的信任,那么婚姻也就走到尽头了。只有傻女人才会想到用这种手段来抓住男人,男人若是真是想外遇,任你有多少手段,都阻止不了,在现代如此,在古代更是如此。 “哦,对了,看样子明儿天气也会很热,我让你们做的屏风做好了吗?” “一个月前就做好了,现在已经长得很好了。”春芽说道。 “嗯。”猫儿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干脆整个人都趴在坐榻上,闭目养神,春芽和秋实回来真好,在晚照面前,她总是在做戏,片刻都松懈不得,而在春芽她们面前,她至少不需要做戏。 、 、 、 第二天端午,猫儿早早的起身,忙着做面膜、化妆,聂瑄双手抱头脑袋悠闲的躺在**,看着猫儿忙来忙去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真忙,难怪你这么早起来。” 猫儿脸上涂满了香脂蜜膏不能说话,只能翻他一个白眼,聂瑄被她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直到看到猫儿双眼圆睁,手已经朝他伸出来,他才忙伸手握住那两只小爪子,517闷笑的说道:“我不笑了,不笑了。” 晚照在一旁说道:“二爷,您别逗夫人了,一会还要很多事情呢!” 聂瑄起身说道:“好,好,我不逗你了。”他低头在她的耳边说道:“我昨天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见猫儿点点头,才起身离开。 没了聂瑄在一旁捣乱,众人的手脚顿时快了许多,不过半个时辰功夫,猫儿已经脸上的面膜洗去,换好了衣衫,坐在妆台前让晚照给自己梳妆打扮。 聂瑄在外房用了早膳,吩咐下人备好马车,正想回房让猫儿快一点,却见房门打开,一抹碧色婷婷袅袅走了出来,袖裙飘拂,翩然若画,聂瑄不由看痴了。 “好看吗?”猫儿走到他面前仰头问道。 猫儿穿了一袭新裁的春衫,轻柔飘逸,光华流转,更衬的猫儿色若春晓,目若流波。聂瑄不由自主的伸手楼住了她,偎抱之间,只觉鼻息汗熏,无气不馥,“好看。” 众人见聂瑄难得失态的模样,皆低下头,身体微微颤动,聂瑄也不羞恼,扶着猫儿上了马车,也不等晚照放下帘子,自己甩手把帘子放下。 “哎呀,小心我的胭脂!”晚照和春芽听闻到马车里传来夫人娇嗔的声音,不由面面相觑,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远远的跑开,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被聂瑄这么一折腾,猫儿都不好意思让晚照进来给自己补妆,只能自己翻出胭脂给自己补妆。 “我来帮你如何?”聂瑄搂着她的腰,伸手要给她抹胭脂。 “你不添乱就好了!”猫儿羞恼的推开他,自己调匀了胭脂,补了妆,重新抿了口脂。 “对不起。”聂瑄没多少诚意的道歉,气的猫儿伸手对着他腰间的嫩肉狠狠的拧了一下,“都是你!要请安迟了怎么办?” 聂瑄忙搂着她安慰道:“没事,时间还早呢!” 猫儿横了他一眼,“以后别在去请安的时候做这事情了。”虽是责骂的话,可语气爱娇,宛如撒娇一般。 聂瑄笑着轻吻着她的耳垂说道:“好。” “是二弟吗?”爽朗的声音响起,猫儿明显注意到聂瑄的脸色冷淡了一下,但随即脸上浮起了公式化的笑容,“是三哥吗?”说着他起身掀帘跳下了马车。 猫儿隔着车帘的缝隙望去,一名年约不惑的中年美男子站在马车外面,他面白无须,一袭蓝衣衬托他越发的俊雅不凡,跟猫儿想象中的完全两样。聂瑄下了马车之后,聂珩亲热的搭着他的肩膀,同他叙旧起来了。 猫儿继续坐在马车上,驶入颜氏的院落,猫儿由晚照扶着,下了马车。颜氏的暖阁内,莺声笑语、锦绣衣裙、耀眼珠翠,门口的丫鬟见猫儿来了,忙给她打起帘子笑道:“老祖宗,二夫人来了。” 猫儿今天穿了一袭素雅的碧色衣衫,但头面首饰全是碧玉镶嵌红宝的首饰,这样一来,素雅不减,但贵气一下子增了八分,镶嵌的红宝,又增了她两分喜气。她甫一进门,满室顿时安静了一下,猫儿款款走到颜氏面前,跪在锦垫上,先给颜氏请安。 颜氏见猫儿这身穿着,笑的嘴都合不拢,让言嬷嬷把猫儿扶起来之后道:“这身衣服漂亮,我就说嘛,年纪轻轻小媳妇,整天穿老成的颜色,打扮的跟个小老太婆一样干什么?年纪轻轻的,就要这么嫩的颜色,穿着才好看!” 猫儿红着脸,低头含笑不语,感受着众人投射自己身上或妒羡、或戏谑的目光。 松娘上前拉起她一片衣袖道:“婶婶,这春衫是新作的吧?可是用上贡云香丝做的?是二叔给你的吧?”这云香丝是上贡的贡品,聂家今年只得了三匹,全是聂瑄送来的,两匹给了颜氏,一匹给了猫儿。 猫儿含羞点点头,“老祖宗,这位可是二弟的新媳妇?”一声轻笑的说道,猫儿抬头望去,一名年约四旬左右的美妇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正是聂珩的妻子文氏。 颜氏笑着对猫儿道:“你同仲哥成亲的时候,同你三嫂见过一面的,还记得吗?” 猫儿忙福身给文氏行礼,文氏笑着还礼,“啧啧,真不愧老祖宗亲自挑选的媳妇,瞧瞧这眉眼皮肉,当真是惹人疼爱啊!”说着便要拉着猫儿的手细细的看着。 猫儿心里暗恼,手微微一转,不动声色的脱开了文氏的手,“三嫂过誉了。”说着便站到了颜氏旁边,颜氏笑眯眯的说道:“你弟媳妇脸皮嫩,可别吓坏了她。” 文氏笑着欠身说道:“我都忘了弟媳妇是新入门的,以前没见过这场面。” 猫儿听了文氏的话,低头不语,她原当这位三夫人如何有手段,如今看来不过如此,跟谢氏和苏氏的手段简直不能比,自己真是高估了她了。只是这种小人也有难对付的地方,因为他们不要脸的程度,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颜氏指着两名华服少*妇道:“这是大丫头、这是二丫头,她们两人是你没见过的。” 猫儿抬眼间两名年纪相当,大约都在二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妇,大姑奶奶生的面如满月,肌肤丰肥,笑的一脸的和善,见了猫儿忙上前给她行礼:“二婶。” 猫儿笑着同她见礼,又让晚照递了荷包给她,大姑奶奶福身谢了,方才让丫鬟将荷包收起。 那二姑奶奶五短身材,体态轻盈,容貌秀丽,朱唇未启先笑道:“二叔好眼光,二婶真是个美人儿。” 她同文氏有几分相像,但比文氏更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猫儿受了她的礼,让秋实递了一个荷包与她,二姑奶奶脸色一僵,才笑着让丫鬟接了荷包。 大姑奶奶拉着颜氏的手道:“奶奶,我一见二婶就觉得亲切,一会一定要同二婶好好亲近亲近!” 颜氏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好好,都是好孩子,我见你们相处和睦,我就开心。” 这时谢氏起身笑道:“母亲我看现在天色正好,不如现在先去花园赏赏花,松散一下筋骨吧。” 众人听了,连连说好。颜氏由谢氏和猫儿搀扶着,慢慢的逛着花园,花园里锦衣与鲜花相映,猫儿一袭素色的衣衫在一片花团锦簇中,显得格外的出挑,那红宝石同艳红的石榴照相呼应,越发的映衬着她肌肤莹澈,风姿韶绝。 猫儿在颜氏赞许的目光中,知道自己做对了。虽说在大世家要低调做人,但是今天明显就是颜氏故意让她唱主角的场合,如果自己再低调,就会被人说贫气,上不了台面了。 猫儿指着湖面上的亭子道:“母亲,不如我们去那边的亭子歇歇脚吧?”那湖是聂家花了大价钱挖出来的人工湖,还特地将引了外头的活水入内,湖上的八角亭宽敞,三面环水,一面依着几株好的正好的石榴花,一条雅致的黄竹小桥通向亭心。 颜氏见状欣喜的说道:“这地方好,干净舒爽,你真会挑好地方。”说着便一齐入了亭子,一旁服侍的丫鬟忙端了茶水上来。猫儿同苏氏两人将杯著一一摆在桌上。颜氏一人上桌,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坐在东边一桌,谢氏、文氏同云娘、松娘坐在西面一桌,猫儿、苏氏站在颜氏和谢氏身边伺候。 猫儿将盖钟递与颜氏道:“绿茶吃了心凉,孩儿让人沏了花茶来。”又让丫鬟拿了团扇在一旁给颜氏慢慢的打扇。丫鬟们陆续上了各色的点心。 文氏抿嘴笑着说道:“老祖宗,您这媳妇可真贴心啊!难怪您当成宝贝一般。” 颜氏笑着说道:“你这个弟媳妇的好处多的数不清,贴心啊,只是其中一样。” 众人正闲话间,颜氏身边的大丫鬟扶纹走进来笑道:“老祖宗,二老爷同珩三老爷、彻二少爷前来请安。” 颜氏一听便笑着说道:“好久没见彻儿了,快请他们进来。” 文氏起身笑道:“说起来老祖宗还是三年前见过彻儿一次呢!” 因在场女眷皆是近亲,所以都没有回避,片刻之后,聂瑄、聂珩,带着一名年及弱冠的蓝衣少年走了进来。 端午(四) 聂彻是聂珩和文氏的嫡长子,自幼备受父母宠爱,兼之他年及弱冠,已经考上了廪生,更是被父母当成了掌上明珠呵护。他生的同聂珩生的有八分的相像,又比聂珩多了几分温柔雅致,穿上一袭蓝衣,倒颇有几分美少年的风范。 他跟着父亲向老祖宗磕头请安之后,便给谢氏等人见礼,在见到猫儿的时候,他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红了俊脸,低下头,轻唤了一声“二婶”。 猫儿受了他礼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到了颜氏身后,颜氏语气亲热的同聂珩和聂彻寒暄着,猫儿见聂珩、聂彻一付孝子孝孙的模样,嘴角微微轻挑,真不知道是谁在唱戏,谁在演戏。 她抬头偷偷瞄了聂瑄一眼,不由微微一愣,他怎么了?虽然他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猫儿还是感到他似乎情绪有点不对,目光似乎有些阴沉,她不由担忧的望着他。 聂瑄感受到猫儿担忧的目光,不由抬头对她安抚的微微一笑,猫儿有些担忧的心顿时的放了下来,对他浅浅的一笑,回头正遇到苏氏戏谑的目光,她脸一红,悄悄的扭过了头。 聂珩、聂彻见礼过后,便同聂瑄一起离开了,猫儿见时辰差不多,便吩咐下人摆上了午膳。宴席都是晚照让厨房依照制式整治出来的,除了一道聂瑄特地孝敬颜氏的清蒸鲥鱼之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皆是众人吃惯的。不过前来吃饭的众人关注的焦点也不在吃上面,直到清蒸鲥鱼上来的时候,众人才开始评论起这道菜来,对鲥鱼的鲜美赞不绝口。 鲥鱼味道鲜美,但鱼刺太多,猫儿自己本身也不怎么会吃鱼,更不要说帮颜氏挑鱼刺了,还是扶纹在一旁给颜氏挑鱼刺。颜氏对猫儿说道:“你都忙了一早上了,到你大嫂那边歇会吧。” 谢氏闻言,笑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对她说道:“你吃点东西吧,有事让你侄媳妇去忙吧。” 苏氏笑道:“是啊,二婶你坐下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猫儿坐到了谢氏身边,笑着说道:“我不累。”她回头对颜氏道:“母亲,夫君除了带了鲥鱼回来,还带了一样好东西回来,我已经让厨房去煮了。” 颜氏饶有兴致的说道:“哦,是吗?那一会我可要好好尝尝啊!” 文氏见猫儿对吃鲥鱼不上心,抿嘴笑道:“二弟媳妇没吃过这么多的鱼刺的鲥鱼吧?还是让丫鬟给你挑刺吧。” 猫儿虽叫猫,可跟猫不一样,她不是很喜欢吃鱼,她只喜欢喝鱼汤。再说鲥鱼对于古人来说是珍贵,对于现代人说,也不是吃不到,挺多贵一点而已,她以前也吃过好几次。面对文氏的冷嘲热讽,猫儿并没有理睬,只是对晚照说道:“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把豆瓣汤端上来吧。” 二姑奶奶见猫儿如此不把文氏放在眼里,心中不忿,又听“豆瓣汤”三个字,她不由佯装吃惊的捂嘴说道:“豆瓣汤?!” 颜氏皱眉道:“二丫头你都为□为人母了,怎么还如此毛躁?” 二姑奶奶脸色一变,只能起身对颜氏道:“老祖宗,孙女只是太吃惊了,二婶怎么会把这汤给老祖宗吃的,豆瓣汤只是一般寻常百姓人家吃食啊。” 猫儿含笑不语,这时春芽和秋实捧了一个大口汤碗摆在了颜氏面前,猫儿起身揭开碗盖,给颜氏舀了一碗道:“老祖宗,我这汤同一般的豆瓣汤不一样,你尝尝。” 颜氏低头瞧着那汤水奶白喷香,上面浮了一块块小小的白片,她舀起汤勺浅尝了一口,“好像是鱼汤。”她尝了一块小白片,“唔,不是豆瓣,是肉吧?这么鲜嫩,是鱼肉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猫儿笑盈盈的说道:“这是苏州的一道名菜,就叫‘豆瓣汤’,用的就是塘醴鱼脸颊上的两块如蚕豆一样大小的肉片炖汤烧成的。这些塘醴鱼是跟着鲥鱼一起运过来的,是夫君专门为母亲准备的。” 颜氏听了嘴上说:“这孩子平日公事这么忙,还费这么多心干吗?”但脸上早就笑成了一朵花了。 猫儿道:“公事是正经事,孝顺母亲也是正经事,夫君做这些是应该的。” 文氏在一旁笑道:“二弟弃文从商果然是对了,不然哪里来这么多银子,又是鲥鱼又是塘醴鱼的。我家夫君就是一个穷书生了,要吃这些时鲜货,只能来这里沾沾老祖宗的光了。” 颜氏听了文氏的话,不由脸色一僵,聂瑄不继续考科举,而选择去江南经商,是她心里永远的疼。 猫儿轻轻笑道:“嫂嫂说笑了,夫君只是一向闲云野鹤、四处游历惯了,所以考上了解元之后便不想再考了。说起来,三哥比夫君更洒脱呢!更视功名粪土呢!”她话音一落,颜氏、谢氏、大姑奶奶和松娘眼底皆浮起了笑意,谁不知道聂珩读了一辈子的书,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 文氏便猫儿一顿明褒暗贬,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猫儿撇嘴冷笑,就这点水平,连她都不是对手,更不要说是颜氏她们了,聂珩这个老婆是颜氏从哪个地方挖出来的?怎么这么上不了台面?简直是活宝一个啊! 松娘起身对颜氏道:“奶奶,今天是端午,必定要吃粽子的。我同云娘跟着婶婶学了怎么包粽子,特地给奶奶包了几个,我让丫鬟端上来,您尝尝?” 颜氏听了,欢喜的说道:“真的吗?好好!快端上来!我可要尝尝我孙女做的粽子。” 松娘忙吩咐丫鬟把粽子端了上来,大姑奶奶见端上来的粽子,各个小巧精致,不由赞许笑道:“妹妹果然长大了,连包粽子都会了!” 松娘道:“都是二婶教我的,我还不知道原来粽子还有这么多种包法呢!” “哦?”颜氏饶有兴致的瞧着盘子里各式各样的小粽子,不由笑道:“果然花式很多。” 猫儿忙道:“这也是晚照教我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晚照会包这么多花式粽子呢。” 松娘取了一只小巧的枕头粽,解开了竹叶,是红枣糯米粽,“奶奶,糯米多吃了容易积食,我们特地给你包了小粽子,让您能多尝几个。” 颜氏听了松娘的话,拉着两个孙女的手说道:“好孩子,奶奶没白疼你们!” 松娘笑的一脸的灿烂:“奶奶只要多吃一点,我和云娘就开心了!” 自打猫儿不软不硬的刺了文氏一下之后,文氏母女便消停了许多。之后又有松娘、云娘的包得粽子打圆场,这顿宴席直到结束之前,气氛都是其乐融融的。颜氏很开心,宴席结束之后,还赏了众人一人一贯钱赏钱。 一顿宴席下来,猫儿感觉自己浑身都松散了一样,好容易伺候颜氏回房歇下之后,她累得连走回自己院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晚照见状忙叫来马车,要扶着猫儿上车休息。 文氏由侍妾扶着款款走来道:“二弟妹的身子真娇弱啊,不过伺候老祖宗这么点时候,就吃不消了?我看你身边的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一些,二弟真是粗心啊!怎么不找两个丫鬟入房伺候呢?” 猫儿瞄了她身后一串的侍妾、通房含笑说道:“三嫂说的是什么话,我做晚辈能伺候长辈是我的福气,哪里能讲得到一个累字?不过三哥是比夫君贴心,知道您平日辛苦,给三嫂找这么多人来服侍。” 说着微微福身,“三嫂,少陪了。”说完便让春芽、秋实扶着自己上了马车。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反正两人的矛盾永远都不可调和,为什么她要忍她的气?她生气?她还气文氏无缘无故的找她麻烦呢! 气的文氏在原地直瞪眼,这时她身边一不长眼的侍妾开口说道:“夫人,现在日头正烈,要不我们早点回去吧!” 文氏回首对她就是一巴掌:“怕晒是不是?回去之后,给我再日头下面跪上个一个时辰?” 那侍妾捂着脸,眼眶含泪,不敢回嘴。文氏对贴身丫鬟嘱咐说道:“一会让云娘来我房里。” “是。” 、 、 、 在马车猫儿对春芽嘱咐道:“要是我睡着了,你也要喊醒我,我要洗澡。” 春芽点点头,伺候猫儿这么多年,她的脾气她如何不清楚?猫儿得了春芽的保证,身体一歪,到头就睡着了。 这厢,颜氏一边让言嬷嬷卸妆,一边听着言嬷嬷复述,猫儿在院门口同文氏的一番对话,她睁开眼睛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言嬷嬷点头道:“老祖宗挑的儿媳妇,各个都是合您心意的!”她心里暗暗加了一句,也包括文氏。 言嬷嬷散开颜氏满头的银丝,拿了一把角梳,慢慢的给颜氏梳头,颜氏闭目道:“是啊,各个都和我心意啊!老二媳妇,我果然没看错她,只是还不够啊!” 言嬷嬷道:“二夫人年纪还小,有老祖宗在一旁**,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跟大少奶奶一般了。” 颜氏摇头道:“她们两人不同。” 、 、 、 等猫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她睁开了眼睛,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弹。发了半天呆,她才想起睡前的事情,“春芽?” 春芽正在外头打瞌睡,一听猫儿的叫唤,忙着走了进来,“夫人。” 猫儿说道:“你怎么不叫醒我?”她动了动身子,觉得身上很清爽,似乎洗过澡了。 春芽笑着说道:“我本来想叫醒您的,后来晚照姐姐说不用,她把你抱进了浴室,轻手轻脚的给你沐浴梳头,您睡的熟,都没醒过。” 猫儿汗了一下,自己当真成猪投胎了,居然这么折腾都不醒。她看看日头说道:“唔,都快吃晚饭了吧?” 春芽说道:“是啊。” 猫儿刚想问聂瑄回来没有,就见聂瑄沉着脸回了房。 聂瑄掀起竹帘,就见自己娘子正懒懒的拥着一床薄被半卧在榻上,一旁青花缸里里面放了些冰块,冰上还摆了几支新摘的栀子,栀子花的清幽的甜香扑鼻而来。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秋水流转之间,晃出一泓清澄宁静的碧波,“致远,你回来了?” 听着妻子糯糯的声音,聂瑄心里烦躁突然去了大半,他上前爱怜的抱住猫儿的柔声问道:“今天累坏了吧?” 猫儿摇头道:“不累,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外头热吧?快脱了外头的衣服。”她就要起身就要给他解开衣带。 聂瑄握住她若无骨的小手说道:“你今天累了,快好好歇着,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话虽这么说,但猫儿依然起身给他拧了帕子擦脸,唤道:“春芽给老爷端碗凉茶来。” 聂瑄接过茶盏,微微皱眉问道:“温的?” 猫儿解释说道:“你刚从外头回来,给你吃冰的,我怕伤身。这凉茶是我特地做的,里面有银丹草、绿豆、百合籽熬的,清凉去火,你尝尝。” 聂瑄闻言呷了一口,入口味甘略带苦味,虽是温茶,可一入肺腑便觉得一股凉气散开,甚是舒服,他不由一口喝干,“猫儿,你真贤惠。”他随手把茶碗放到春芽的托盘,顺手把猫儿拉到了怀里。 猫儿见他满脸的疲惫,忍不住伸手揉着他不自觉紧皱的眉头说道:“致远,发生什么事情了?” 聂瑄轻拍她的身体,安抚的说道:“没什么。” 猫儿道:“你别骗我了,你这几天都很不开心。”她咬咬下唇说道:“我很担心你——” 聂瑄望着妻子满是担忧的神色,他心中一动,伸手搂住她,低低的闷声说道:“父亲想让我把三哥一家带去江南。” “呃?”猫儿仰头疑惑的望着他,“三哥也要背井离乡吗?” 聂瑄微微冷笑道:“背井离乡?他不过只是眼红我在江南的产业而已。” 猫儿一听顿时沉默了,这种兄弟争家产的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了,他跟珩三感情再不好,毕竟是同一父亲的兄弟,而她在聂瑄看来,恐怕只是外人吧。她无论说了什么,传出去都是挑拨离间,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聂瑄也不准备给妻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柔声问道:“今天累了吧?我们用了晚膳早点歇息吧。” 猫儿点头道:“好,让他们端饭过来。” “嗯。”聂瑄半倚靠在椅子上,手轻揉着太阳穴。 猫儿嘱咐晚照把晚饭端了上来之后,走到他的身后,给他按摩着太阳穴和脖子后面紧绷的肌肉,聂瑄身体放松了下来,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端午(五) “夫人……”云娘怯生生的跪在地上,给文氏磕头请安,抬头就见文氏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身体一颤,跪着一动不敢动。 “起来吧。”文氏放下手中的茶盏,“你这模样,让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从小到大,我可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啊!” 云娘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姑娘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二姑奶奶望了她那对红宝耳坠笑道:“妹妹,真是心细,我给你这对耳坠,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藏得这么好。” 云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那对耳坠,怯生生道:“姐姐恕罪,这对耳坠是二婶帮我送去恒孚楼修好的,我之前掉了一粒红宝。” 文氏和二姑奶奶听了笑道:“看来你同顾氏处的很好?” 云娘点头道:“二婶待我们都很和善。” 文氏笑道:“唔,不错。”她丢了她一个荷包说道:“去看看你姨娘吧,几年不见,她可是日日念着你呢。”云娘的生母早逝,她是由聂珩的另一个通房抚养长大的,两人情同母女。 “谢谢夫人!”云娘小心翼翼的收了文氏的丢来的荷包,手里轻轻一握,感到荷包里一块极小的硬物,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是庆幸!给文氏磕头道谢之后,便起身离开。 “娘,看来这丫头还是不敢骗我们的。”二姑奶奶说道。 “哼!你可别小看那丫头,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多的去呢!”文氏冷哼的道:“聂家那么多女孩子,除了松娘这老祖宗嫡亲的孙女之外,就她一个人能在老祖宗身边留着。”她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女儿道:“你啊!要是有她一半的心思就好了。” 二姑奶奶不屑的撇嘴,“反正老祖宗从没喜欢过我,我也不想去讨好她。娘,我不喜欢那个二婶,那娇滴滴的样子,看着比我还像大家小姐,不就是一个乡下出来的姑娘吗?矫情!” 文氏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傻丫头!男人就喜欢她那个样子,你看你二叔,被她迷成了什么样子了?衣服首饰一套套的往她房里送,这才是女人啊!”文氏叹口气道:“只可惜这道理我懂得太晚了,也教你教的太晚了!” “娘,我听爹说,是不是你们要跟二叔一起去江南?”二姑奶奶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得罪二婶呢?要是二婶跟二叔说了今天的事,把二叔惹火了,我们不是什么都分不到吗?” “哼!老祖宗什么时候看我们顺眼过?你大伯、二叔自从那次事情之后,什么时候看我们顺眼过?哪次不是明里捧着,暗里压着?这么多年,我们吃的暗亏还不够吗?与其让老祖宗对我们提防一脚?还不如让她以为我们几十年如一日的没长进呢!我们跟大房之间,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文氏轻哼道:“我早看透了!我现在只求老太爷能多活几年,多帮我们争到点好处。你以为你那个二婶是个省油的灯?她看得透呢!我今天就算对她再亲热,在老祖宗面前,她都不会理我一下!” “可要是二婶回去跟二叔说了呢?”二姑奶奶问道。 “她不会跟你二叔说的!”文氏笃定的说道:“她是聪明人,这件事从头到尾,她肯定不会说一句话!再说你二叔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就算那次事情发生之后,他见了我们也是亲亲热热的?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跟我们闹翻。” 二姑奶奶眼珠子一转道:“娘,你说二叔在江南能有多少产业?” 文氏道:“他掌管聂家海运这么多年,江南都是出名的富庶之地,你说他手底下能有多少产业?只要他肯松下手,就够我们这辈子吃喝不尽了!如果老太爷能说服二叔,让他每年分几间铺子的利钱给我们,加上老太爷给我们的私房,我们去江南买些良田,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她抬手摸着女儿的头发道:“要是我们真能去江南定居了,你等你公婆去了,就跟着你夫君一起过来吧。一家人能在一起,怎么说都是好的。再说江南历来鱼米之乡,也没听说过有几次饿死人的灾年。” 二姑奶奶点点头,偎依到了文氏怀里,片刻之后,她抬头疑惑的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爷爷分几间江南的铺子给我们呢?一样都是爷爷的儿子,凭什么好处都让大房占了?” 文氏道:“你爹那扶不起的阿斗能管铺子?不出一年,就全给他败光了,还不如让你二叔管着,我们每年拿点利钱呢!再说那些产业是你二叔一手打下的,你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心思深着呢!十个你爹加起来,都斗不过他一根手指!要是真把他得罪死了,大家都讨不到好处!将来我们还指着你大伯和他呢!只要我们做的不过分,怎么说他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都能顾念几分香火情!”文氏点点女儿的额头道:“你啊,多学着点!” “娘——”二姑奶奶扑到了文氏怀里。 文氏摸着女儿的头,心里一酸,哪个女人不想同顾氏一样,整天娇滴滴的不食人间烟火?可也要有那个命啊!她的亲娘死的早,继母对她一味的溺爱,从来不会教她这些大家族的弯弯绕绕东西,她也是嫁到聂家之后,在颜氏和谢氏手下吃了无数次的亏才明白过来的!现在她就指着自己还活着时候,多教教自己的那对傻儿女,让他们少走点弯路。想起自己那个窝囊废男人,文氏心又硬了起来,无论如何,她也要问老太爷讨到,足够他们一家安身立命的银子!老太爷都快七十岁了,还能护着他们几年? 母女两人正温情的时候,门外丫鬟唤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二姑奶奶离开了文氏的怀里,两人起身,二姑奶奶上前给聂珩打起帘子:“父亲您回来了。” “嗯。”聂珩打着扇子,二姑奶奶屈身给父母行礼之后,便离开了。文氏帮着聂珩去了外衣,“怎么样?老太爷怎么说?” 聂珩一头仰倒在罗汉榻上道:“还能怎么说?老二什么都没说,他大了,翅膀硬了,爹也管不了他了!” 文氏一听急了,连声追问道:“那怎么办?难道老爷子就没给你准备一点银子?” 聂珩斜了文氏一眼,见她一脸焦急的神色,心里厌烦,起身说道:“我去书房!” 文氏眼巴巴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由气的把桌上的茶盏全部扫到地上:“一群狐狸精!” 聂珩转头回了书房,便让人把娇儿唤来,娇儿是聂珩新买来的一个丫鬟,是他目前的爱宠! 正在给文氏做鞋袜,听闻聂珩唤他过去,连忙赶了过去,“老爷来了?”见他满头的汗水,关心的说道:“您犯了暑气?我让丫鬟给你送壶凉茶来,您洗把脸,喝两壶凉茶吧?” 聂珩伸手把搂到怀里道:“你让丫头筛壶凉酒来,我吃上他两大钟,许是就好了。”他想起二弟今天满脸冷淡的神色的,心里极是郁闷,想起刚才房里文氏那副嘴脸,心里更是厌烦。 娇儿忙让丫鬟拿了四碟下酒的小菜,筛了一壶凉酒,两只银镶雕漆劝杯,两双牙箸,摆在书房桌上,聂珩仰头吃了几大杯。 “爷,你喝的慢一些!”娇儿倚在他的怀里,娇声说道:“喝急酒容易醉。” 聂珩哈哈大笑道:“喝醉了才好!我这辈子本来就没有醒过!”他一面灌酒一面大笑着,不一会就仰头躺在榻上睡着了。 娇儿轻推了他几下,“爷?爷?”见他睡死了,忙伸手将他身上的钱袋子取了下来,伸手掂了掂,估摸着有十几两银子,不由一喜,忙将银子倒了出来袖到袖子里。 这时文氏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是对娇儿一巴掌,“忘八□,整天勾着老爷不知道上进,哪天提脚卖了你!滚!” 娇儿捂着脸,一声不吭的走了。文氏回头见聂珩睡的跟死猪一样,轻啐了一声,“死鬼!整天就知道灌黄汤!”唤来侍妾铺了床褥,伺候聂珩擦了身,才上床睡了。 、 、 、 吃完晚饭后,聂瑄梳洗完毕,穿了一袭单衣,躺在**,随手拿了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暗自思忖着父亲今天同他说的话。三哥这辈子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没有学会。如果他真的答应把三哥带去江南,也就代表他得养三哥一辈子了! 其实三哥的个性,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弟子而已,养他一辈子也无妨。麻烦的是文氏和他那一屋子的妻妾,这位三嫂可不是省油的灯,一点都不似她外在表现的那么蠢。猫儿虽然聪明,但论心计肯定不是三嫂的对手。要是自己真把这一大家子带过去了,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可是想到年近七旬的老父满是哀求的眼神,他不由犹豫了,他毕竟是自己亲哥哥,聂瑄闭上了眼睛,若不是那一次——“致远,你在看什么?”聂瑄听到妻子声音,不由睁开眼睛,笑着问道:“洗好了?” 猫儿又去浴室洗了一个澡,回房就见聂瑄也洗完了澡在看书,那书似乎不是纸质的,她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 “洗完了?”聂瑄随手放下书,伸手把她拉到怀里,轻吻着她的脖子,“真香。” 猫儿怕痒躲开了,咯咯笑着,往床里面一躲,随手拎起那本书,不由“咦”了一声。“这是夷人的书。”聂瑄从她手里接过书,对她解释说道:“这叫羊皮卷,这纸张是用羊皮做的。” 猫儿瞪着那书,呐呐的说道:“致远,你看得懂洋文?” “洋文?你是说那些蛮夷的语言?还行。”聂瑄笑道:“这蛮夷的语言学起来,比我们的文字好学多了,比如一个叫拉丁语的文字,只要学会了二十一个字母,学起来就容易了。” “这个也是拉丁语?”猫儿仰头问道。 “不是,这个语言叫英吉利语,有二十六个字母,唔,不过学会了拉丁语,这个语言也好学。”聂瑄道:“这本书其实就是那叫英吉利国家的经书而已。不过他们的经书也就这么一本而已。” 猫儿翻着手里的经书,极度悲愤的发现,通篇圣经,她居然只认识几个“i、m、i、re”之类的常用语,其他复杂一点的单词,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打大学考过四级之后,她就在没有碰过英语了!猫儿呻吟了一声,把头埋进了聂瑄的怀里。堂堂现代人,学了十来年的英语,居然现在还比不过一个古人,真是丢脸死了!她好想买块豆腐! 聂瑄以为她累了,把书放在了一边,搂着她问道:“累了?想睡觉了?”手开始不规矩的在她身上游走着。 猫儿摇头,她又不是猪,睡了一下午,现在精神好着呢!她伸手环住聂瑄的脖子,“致远,你认识多少夷人的文字?” 聂瑄软玉温香在怀,只感到娇妻呵气如兰,指间肌肤软腻,哪有什么心思多想什么,漫不经心的说道:“没多少,就懂几国而已,海外的学过拉丁语、法兰西语、英吉利语,还有我们天朝附近的几个小国的文字而已。” 猫儿嘟着小嘴说道:“已经很多了!”她一个英语学了十几年都没学好啊!真丢脸! “猫儿,要是你不累,我们就再过一会睡好吗?”聂瑄低头含含糊糊的说道。 猫儿伸手环住了他的身体,把脸深深埋入他的怀里,轻声的说道:“你把帘子拉下来。” “好!”聂瑄见状随手拉下床帘,“猫儿——” 端午(六) 次日清晨,猫儿给颜氏请安之后,颜氏便去佛堂念经了,谢氏陪着颜氏一起去佛堂念经,猫儿本也想陪着,颜氏笑道:“你小孩子家陪我们去佛堂干什么,跟你侄女们一起去玩吧。” 谢氏笑着点头道:“对啊,你大侄女好像找你有什么事呢!” 大姑奶奶揽着猫儿的手道:“二婶,我有一方大红素面的锦缎子,想做双高低鞋,正想请二婶帮我想想,上头绣什么花纹呢!” 猫儿听了也不推辞,便笑着应了,同松娘一起去了大姑奶奶房里。三人取出了针线篓,商量着鞋面上绣什么花样。猫儿知道大姑奶奶出嫁多年,一直没有生育,不仅是大姑奶奶着急,连颜氏和谢氏也非常着急,便提议绣两尾戏水的五彩鲤鱼,样式漂亮不说,寓意也好,鲤鱼含了多子的意思。 “这个好看!”不仅大姑奶奶见猫儿画的那新奇可爱样式连连称赞,连松娘忍不住想要做一双,“芊陌、芊陌,也给我去拿块布来,我也要做一双鞋。”她连声唤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大姑奶奶道:“我这方缎子别说是两双鞋了,便是再多两双也做得。”她对猫儿说道:“二婶,要不你也做双鞋子吧?反正料子够多,正好给大嫂也做一双。” 猫儿迟疑了一下,便笑道:“也好,不如我再画三副鞋面,我们做不一样的,我就不做高低鞋了,我要平底鞋。”她在现代都不习惯穿高跟鞋,更不要说是到了古代了。 “好啊!”大姑奶奶和松娘极是欣喜,猫儿画了花样,三人坐在一起一边纳鞋底一边说笑。 “你们在做什么呢?”猫儿刚纳好一只鞋底,苏氏的声音响起,大姑奶奶和松娘起身唤了一声“大嫂”,苏氏上前给猫儿见礼过后,四人再次坐下。松娘同苏氏说起做鞋子的事情,还把猫儿画的鞋面给苏氏看,苏氏看了也欢喜不已,连声道谢。 苏氏一来,松娘便没了兴致做针线,拉着苏氏要下棋作耍,苏氏道:“光下棋没意思,不如我们赌个五钱银子的东道。输了的人出五钱银子,三钱银子买金华酒,剩下的二钱交与厨房,让他们整治一桌饭菜出来。” 松娘听了连声道好,大姑奶奶笑道:“这不公平,我同二婶都不擅下棋,岂不是轮来轮去都是我们输?” 苏氏听了,想了一会道:“不如我们不赌东道,现在是恶月,不便出门,与其都窝在院子里发呆,还不如这几日大家轮着治一桌酒席儿,一起赏花吃酒作耍如何?” 大姑奶奶和松娘听了点头道:“这主意好。” 猫儿见众人都不反对,也就答应了。松娘吩咐丫鬟把棋子取来,同大姑奶奶和苏氏下起棋来。猫儿只在一旁看着,她本不大会下棋,更何况这又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古代棋,也只是前几天同云娘玩的时候,才学了一点,横竖都是输,她就懒得献丑了。 猫儿因她辈分最大,便首先让春芽拿了五钱银子出来,对她说道:“你把这钱送去给厨房,让她买一盅金华酒来,整治一桌清淡点的饭菜。” 春芽应了一声便出门了,松娘对猫儿道:“二婶果然会**人,这春芽这丫鬟我听说,连言嬷嬷都夸她伶俐呢!尤其是那手绣活,啧啧,真是出色啊!” 猫儿笑道:“她有什么伶俐的,比起你的芊陌,差的远呢!” 苏氏在一旁问道:“二婶,你身边的两个丫鬟,那绣活确实出色,整个聂家都挑不出一个比她们针线好的丫鬟了!” “是啊!说起绣活,我们可不敢跟二婶比,”大姑奶奶笑道:“我听说二婶的绣出来的东西都跟活的一样,你给大嫂绣的那只牡丹荷包,放在花园里,蜂儿都往上扑了。” 猫儿听了大姑奶奶不由好笑,除非苏氏在荷包上抹了糖,不然蜜蜂怎么可能往荷包上扑,“哪有你们说的那个样子。” 苏氏道:“二婶你别谦虚了,你出嫁时候陪嫁的那扇双面三异绣屏风,那可是只听说过的绝技啊!我们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猫儿听着三人一唱一和,一时猜不透三人葫芦里买什么药,只是含笑不语。 三人本也没想吊猫儿胃口,互视了一眼,大姑奶奶开口问道:“二婶想过开个绣坊吗?” “绣坊?”猫儿微微一怔。 大姑奶奶道:“大嫂同我和小妹很早便想开个绣坊,一来我们也能补贴一下脂粉钱,二来也能打发一下时间。只是一直苦于没有上好的绣女,我想二婶若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们**几个绣女?” 猫儿静默不语,教别人绣花?她到还真没想过这事情呢!她现在小日子过的很舒服,又不愁吃喝,犯不着去干这辛苦事吧?再说她教出绣女事小,万一以后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该怎么办呢? 苏氏开口道:“二婶,我们也知道这事是为难你!你看这样如何,你帮着我们**几个绣女,凡是这绣坊在一天,我们每年都分你三分利钱如何?” 猫儿听了笑道:“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呢!只是这事——” 大姑奶奶见猫儿依然一副犹豫的模样,刚想开口,苏氏轻轻拉了她一下,大姑奶奶咽下了要脱口而出的话,苏氏对猫儿笑道:“反正这事我们也不急,不如二婶回去想想?” 猫儿松了一口气,含笑点头道:“好!”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问聂瑄这事是否可行。 话说春芽拿了五钱银子去厨房交与厨房的管事牛嫂,那牛嫂接了银子笑道:“二夫人与少奶奶她们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一桌小酒席,哪费得了这么多银子?” 春芽笑道:“二夫人说,你们在厨房当差也不容易,剩下的银子,就赏给大家买酒吃了。” 牛嫂听了忙千恩万谢,春芽同她寒暄了几句,便走出了厨房。正巧见秋实正坐在石台基上,同一少*妇挝瓜子说笑。见了春芽,便同她招手。春芽走近方看清这少*妇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头戴银丝髻,身穿蓝比甲,桃红裙子,既不像丫鬟,也不像婆子,不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做甚么呢?这位姐姐是?” 秋实道:“这是珩三老爷房里的娇儿姐姐。我在同娇儿姐说话呢,你怎么来这里了?” 春芽方才恍然,原来是珩三爷的通房,她连忙上前笑着行礼,亲热的唤了一声“娇儿姐”,娇儿也还了一个半礼。 春芽道:“二夫人同少夫人、大姑奶奶、三姑娘下棋作耍,让我来吩咐厨房,给她们整治一桌小宴呢!”说完她便道:“哎,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秋实点头道:“知道了。” 娇儿道:“哎呦,我跟你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是不是耽搁你做事了?”说着便要起身,催促秋实回房。 秋实拉着娇儿的手道:“不打紧,我今儿身子不舒服,二夫人怜惜我,特地让我歇息一天。” 娇儿道:“你家夫人真是好人!”她想起家里那头母老虎,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还有些肿的脸颊,打了一个喷嚏道:“挝了这么久的瓜子,我肚子都饿了,你饿了吗?” 秋实道:“我这里有些点心,娇儿姐要吃吗?” 娇儿道:“我想吃酸辣汤。” 秋实道:“这么大热的天气,吃这东西你也不嫌弃热的慌!” 娇儿打了一个喷嚏道:“昨晚我被三夫人赶出了书房,许是回房的路上受了凉,今儿身子就有些不舒爽,想让人去买酸辣汤,吃他两碗,回头躺坑上发身汗,管就好了!” 秋实笑道:“你昨晚做了啥事,被夫人赶出书房了?” 娇儿啐道:“呸,我还没做什么事情,她就冲进来了。”说完她自幸灾乐祸的笑道:“硬是爬上了男人炕又怎么样?还不是今天早上被踢了出来了?” 秋实笑道:“你胡说,这三老爷怎么可能把三夫人——”她说道一半,便红着脸捂嘴直笑。 娇儿道:“我可没骗你!”她往四处看了看,凑近秋实低声道:“我听房里的老人说,老爷已经很久没同夫人同床了,听说老爷在外头又有了一个相好的!” 秋实听了惊讶的捂住嘴:“真的?” “当然!”娇儿又打了一个喷嚏,“我可不会骗你!” 秋实道:“可既然外头有相好的了,怎么不领回家里来呢?” 娇儿凑近她悄声道:“你没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话吗?” 秋实顿时臊红了脸,娇儿推着她惊讶道:“你这样子不会还是雏儿吧?难不成二老爷还没有把你收房?” 秋实脸红的更厉害了,忙转移话题道:“姐姐想喝酸辣汤?何必出去买呢?让厨房做一碗好了。” 娇儿听了笑道:“一听便知是当大丫鬟,我哪是指使得了厨房的人?” 秋实一听脸更红了,忙到:“那我去帮你弄汤吧。” 娇儿听了欢喜道:“累你帮我滚滚的烫上一碗就好。”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三四分银子递与秋实。 秋实推开她的手道:“这点小事也要你拿什么银子。” “好!”娇儿点头,又打了一个喷嚏,她擤擤鼻子道:“真是着凉了!” 秋实道:“要不你先回去睡吧,一会让人给你送汤来。” 娇儿点头道:“好。” 秋实同娇儿道别之后,便起身回了院子。 猫儿同苏氏、大姑奶奶等人下完棋,正想去颜氏院子伺候颜氏用午膳的时候,颜氏派人来传话,说是今天在佛堂用斋饭了,不用大家过去服侍了。众人便让厨房把宴席摆在了昨天的亭子边,一边喝酒一边赏花。 饭毕,苏氏先起身离开,去处理家事了。猫儿也缠着喝了两杯酒,头有些晕的,便早早的回房了。秋实早在房里候着了,见了猫儿便将她今天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同猫儿说了。 猫儿听了之后,觉得没太多有用的信息,无非是一个纨绔子弟加上一个泼辣彪悍的妻子而已,她想了想道:“以后你遇到三老爷房里的人,避着一点,省得惹了一身腥。” “是。”秋实点头,随即又问道:“夫人是不是想跟大少奶奶、大姑奶奶合开一间绣坊?” 猫儿听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芊陌,芊陌同我说起的。”春芽说道,“我还听娇儿说,三夫人原来也有个陪嫁的绣坊,生意听说极好,说起来三夫人当年的陪嫁也是很丰厚的,可是后来都被三老爷败光了。” “败光了?”猫儿偏头怀疑的问道:“他怎么败光的?” 春芽听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也是娇儿无意中说出来的,许是因为三老爷外头养的那个外室吧。” 猫儿皱皱眉疑惑的问道:“这娇儿是什么身份?一个侍妾,怎么知道三房这么多事情?” 秋实道:“这我到知道一点,听说这娇儿也是个命苦的,家里有兄弟姐妹八个,父亲好赌,欠了一屁 股的债,就把八个孩子连自己老婆全买了,说起来这娇儿算是几个孩子中,命最好的一个,有些都买到——”她红着脸顿了顿道:“她出生市井,许是在外头听说了不少三爷的事情吧?” 猫儿听了暗自咋舌,看来这位三爷在外头的丰功伟绩不少啊!不知道老太爷知不知道?她对两人道:“这事就我们三人知道,千万不可传外头去。” 两人听了连声答应。 山雨欲来(一) 晚上聂瑄回房,猫儿同他吃了晚饭后,同他说了今天苏氏等人邀她一起开绣坊的事情。 聂瑄听了反问道:“你有时间吗?教人做绣活可不是简单的事。”他可记得这丫头平时忙得很,光是睡觉就能睡上很久。 猫儿老实的摇摇头,她又要看书、画画,又要做针线、睡美容觉……算算自己一天还是挺忙的,还真没有多少时间来教别人绣花。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大姑奶奶那边怎么说呢?” 聂瑄道:“能怎么说?直接推了呗!”他见猫儿杏眼圆睁,忙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拒绝,你那两个丫鬟不是绣技挺不错的?让她们教绣女就行了。” “行吗?”猫儿有些迟疑,毕竟春芽、秋实只是丫鬟,这样会不会让她们认定自己在敷衍她们? “当然可以,别说是三分利钱了,便是把整个绣坊送你,你也犯不着亲自去教,派两个丫鬟去足够了。”聂瑄嘴角轻扬,把妻子抱在怀里,“你放心,她们想要的也只是两个丫鬟而已,哪敢真让你去教?” 猫儿顿时满头黑线,这算不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聂瑄笑着轻捏她的鼻子道:“让她们怎么教都行,记得别把你那手双面异绣的绝技传出去就好了?要是真想赚钱,情愿自己开个绣坊。”他低头蹭着她柔嫩的脸颊道:“你要是喜欢,等到了苏州,我给你开一间好不好?” 猫儿一听连忙摇头,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去揽那个苦差事干嘛?做生意可是很累人的事情!感情苏氏她们看上了自己那双面异绣的本事?她们的算盘打的还真精啊!猫儿暗自感慨,幸好自己没随便答应。她倒是不在乎被别人学去这手绝技,这双面异绣就算她教了别人怎么绣法,可真正要绣出成品来,没个十来年的训练是绣不出来的。她可不想花这么多年时间辛苦的培养,最后给别人做嫁衣。猫儿不由汗颜,自己果然跟她们比起来,还是太嫩了! 聂瑄用鼻子亲昵的蹭着她的鼻子道:“傻丫头!” 猫儿爱娇的瞪了他一眼,嘟哝了一声:“老狐狸!” 聂瑄闻言,眯起眼睛问道:“你叫我什么?” 猫儿无辜的睁着眼睛望着他道:“我没说什么啊!” “哦——”聂瑄悠悠的应了一声。 猫儿被他那一声叫的心里发虚,起身便要离开的他的怀里,被聂瑄一把搂住,“你去哪里?” 猫儿道:“我去找春芽她们!” 聂瑄笑着腾空抱起她道:“这么晚,明天找她们也行。” 猫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见他准备往**去,她连忙道:“不行!你还没有洗澡!” 聂瑄听了她的话,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人站着一动不动。猫儿在话语说完之后,心里也暗暗后悔,这话是不是过分了一点?聂瑄低头见她瞪着大眼睛,一脸紧张的望着他的样子,忍不住苦笑的摇头,她可真会给人浇冷水!“你这矫情的丫头!”说着抱着她往门外走去。 “夫君,你去哪里?”猫儿搂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不是说要我洗澡吗?”聂瑄低头对她笑的很温柔,“我现在去洗澡啊!” “可是我已经洗过了。”猫儿小心翼翼说道,望着他满脸的温柔的笑容,打了一个冷颤,他是不是气极反笑了? “那就陪我洗!” “啊……” 、 、 、 “二婶,真的吗?您真的把春芽、秋实借给我们?”大姑奶奶欣喜的声音让猫儿终于信了聂瑄的话,她们原也只想问她借两个丫鬟而已,而不是想让她来教导绣娘。 “是啊!”猫儿点点头,倚在美人靠上,绣着鞋面上的花纹。 松娘不过绣了一会针线,便无聊了,随手掐了一朵栀子放在手里把玩,猫儿道:“栀子花容易引虫子,你让丫鬟洗了再玩。” 大姑奶奶一面纳鞋底一边抱怨道:“你这丫头,才绣了多少时候?就腻味了,将来看你去了夫家怎么办?” 松娘腻在猫儿身边道:“好婶婶,你帮我好好**两个针线上人,以后让我陪嫁带过去,这样我就不用做针线活了!” 猫儿一听不由笑道:“松娘真聪明!” “聪明什么?!”大姑奶奶啐道,“哪有大姑娘家整天疯疯癫癫的,连条绣帕都绣不好的!” 松娘嘟嘴道:“我哪有连绣帕都绣不好,我只是不想绣而已!绣花多累人啊!我绣累了,总要好好休息一下吧?” 大姑奶奶冷笑道:“哦,是吗?那母亲让你绣的那条绣帕你什么时候能绣好?你都休息了三个月了吧?” 松娘脸一红,正想开口反驳,这时猫儿指着一处道:“你们瞧,好大的蝴蝶啊!” 大姑奶奶同松娘随着猫儿手指处望去,只见湖边石榴一畔有两只手掌大小、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松娘见那对蝴蝶好看,不由提起裙摆跑向蝴蝶,猫儿忙让伺候的丫鬟婆子跟着松娘,小心她被摔倒了,又让秋实递了一把团扇给松娘。 她同大姑奶奶待在凉亭里,笑看着松娘扑蝶,大姑奶奶突然轻声说道:“二婶,这些天离三婶她们远一点。” 猫儿恍若未闻,回头对大姑奶奶笑道:“我看再给这丫头三个月时间,都绣不出一双鞋来,这双鞋还是我给她做了吧。” 大姑奶奶笑着点头,“那丫头要是听了这话,一定开心的跳起来!” 聂彻站在廊下,远远的瞧着那凉亭里说笑的众人,今天她一袭雪青色细褶绣裙,正在低头绣花,一旁大姐和三妹不时的高声说笑,或时而起身斗鸟喂鱼,唯有她娴静的坐着绣花,偶尔抬头,也只是仰首微哂。突然她微微抬头,微抬素手,朝着他嫣然展笑。 聂彻不由看的呆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彻儿,你在干什么?”聂瑄低沉的声音传来,“彻儿?彻儿?” 聂彻被聂瑄唤了几声,方才回神,抬头就正对上二叔淡漠的双目,聂彻满腔的痴念,顿时化作了一团冰雪水浇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呐呐的叫了一声:“二叔。” “你在这里干什么?”聂瑄远远的望去,正好瞧见猫儿同两个侄女儿在凉亭里做针线活,他的神色不由越发的冷淡了几分。 “没什么!”聂彻被二叔冷淡的声音吓得一动不敢动,“我——我只是在背书而已!” “背书?”聂瑄微微挑眉。 “是的!背书!”聂彻用力的点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借口而庆幸。 “看来彻儿这几天越发的用功了。”聂瑄含笑道:“既然这样,一会来我书房,我让人考考你最近学的如何。” “是。”聂彻一听不由苦着脸应了。 聂瑄也不看聂彻的脸色,吩咐他下午去书房之后,便提步离开了,等转过弯之后,他停下脚步,对澄心吩咐道:“一会让袁先生去考他,要是过不了,就让他把四书给我抄上二十遍。” “是!” 聂瑄回头再望了花园一眼,迟疑一下道:“一会让晚照把夫人送回房里,外头暑气这么重,别让她犯了暑气。她若是无聊,让大丫头她们去房里陪着她。” “是。”澄心低头应了之后便离开了。 聂瑄回头继续往颜氏的院子走去。“二爷。”颜氏院子里的丫鬟见聂瑄进来,忙与他见礼,给他打起帘子。房里颜氏刚念完佛经,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沉木朱漆的窗棂透了些日光进来,空气幽幽的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了。 看到眼前的这情景,聂瑄心里莫名的一酸,原本满肚子的话语,顿时烟消云散,他静静的走到颜氏的身边。 言嬷嬷正在搅指甲花泥,见聂瑄来了,刚想起身行礼,便被聂瑄止住。他接过言嬷嬷手里的瓷碗,静静的搅合着指甲花泥。言嬷嬷见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让两个侍女搬了一盆含苞的红月季花过来,言嬷嬷拣整齐的绿叶,剪了十片下来。 聂瑄见众人准备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让开,言嬷嬷拿起金抿子,从瓷碗中挑了黑红花泥,在颜氏的指甲上抹开,另一名嬷嬷立即将月季叶轻按在上好花泥的指甲上,言嬷嬷用红丝线绕着叶子缠了几下,系好。 聂瑄恍惚的想起,以前母亲似乎也常做这样的事情,他小时候常常给母亲搅花泥,母亲总是含笑看着他把花泥搅的满头满脸都是,那个时候母亲头发还是黑的,现在已经全白了…… “冬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声?”颜氏的声音响起。 聂瑄含笑坐到母亲身边道:“我见您睡着了,就没叫你。” 颜氏让言嬷嬷慢慢的扶着她起来道:“唉,年纪大了,一不留神就容易恍神睡着了!” 聂瑄也扶着颜氏另一边道:“您才几岁,就说年纪大了!” 言嬷嬷在颜氏身后垫了一个软垫,颜氏舒服的靠在垫子上,对着儿子笑道:“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怎么不去陪你媳妇?” 聂瑄笑道:“就是猫儿让我来看您的,她说这几天似乎胃口不好,是不是生病了?我让太医过来看看吧。” 颜氏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苦劳师动众的?你媳妇倒是细心的,我这几天只因天太热了,没什么胃口,才不怎么吃东西的。” “天太热?”聂瑄微微皱眉,“是冰块不够吗?我这就让人送来。” 颜氏道:“我年纪大了,大夫说要注意不要受凉,也不敢让他们多用冰块,我这里哪会少什么冰块。”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对聂瑄道:“你去把那边的经书拿来。” “是。”聂瑄起身把颜氏供在香案上的经书取来,经书到手他翻了一下,不由微微一愣,“这是?” “这是你媳妇给我新抄的。”颜氏含笑道:“我只是说了一次,年纪大了,看经书上的那些小字有些看不清楚了,她就给我重新抄了一份大字的经书,真是为难这个孝顺的孩子了。” “这点小事也是她该做的。”聂瑄看着手中厚厚的经书,不由心里一暖。 “事情是小事,可除了她之外,就没人想到过这事,关键的是那份心。”颜氏叹口气道:“这辈子我也见了不少人了,这孩子年纪虽小,可却是我见过的最贴心的孩子了,我这个媳妇没选错。”她爱怜的望着聂瑄,“冬哥儿,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 聂瑄眼睛酸涩,他低声说道:“娘——” 颜氏笑着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常给我念佛经。” 聂瑄翻开经书笑道:“我现在也能给娘念。”说着便给颜氏念起了经书,颜氏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聂瑄给她念经。等聂瑄给颜氏念完一本经书之后,已经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 “娘,我今天在这儿用膳吧。”聂瑄放下经书说道,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一仰而尽。 “我今儿吃素斋,你还是回去陪你媳妇吃吧。”颜氏说道。 “好久没吃素斋了,我想陪着娘一起吃。”聂瑄说道,说完便吩咐下人传膳。 颜氏笑望着他道:“多大年纪了,还撒娇!” 聂瑄扶着颜氏起身去饭厅,在路上,颜氏问道:“冬哥儿,你今天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过来看看您而已。”聂瑄给颜氏打起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哦,是吗?”颜氏轻轻的笑了。 “当然!娘,您还怀疑儿子的孝心?”聂瑄作着鬼脸逗着颜氏。 颜氏噗嗤一下,抬手轻轻的打了聂瑄一下,“顽皮!” 晚膳母子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笑,气氛极是融洽。聂瑄陪颜氏用完晚膳之后,还同颜氏说了几个笑话,哄得颜氏眉开眼笑,赶着他回去,他才起身离去。走出院子的时候,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对着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的澄心说道:“去,做的干净一点!” “是。” 山雨欲来(二) 聂瑄从颜氏院子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众人大多已经歇下了,卧房里透出朦胧的晕黄的光晕,聂瑄望着那灯光半晌,嘴角轻扬,转身先去了偏房梳洗,让丫鬟们把自己换洗的衣服送来。 猫儿正坐在房里无聊的发呆,听丫鬟说聂瑄回来了,起身拿了他的换洗衣物,正想给他送去,别晚照拦着道:“夫人,澄心在服侍爷,还是让丫鬟把衣服送去吧。” 猫儿听了嘴角微扬,便让春芽把衣服给聂瑄送去。 片刻之后,聂瑄洗完澡走进房间,就看猫儿正趴在**发呆,想起颜氏那里的那本经书,还有无论他多晚回来,她总会在房里点一盏灯等着,心中不由柔情涌现,“在想什么呢?”他坐到了猫儿身边,摸着她披着的湿发,轻声责备道:“怎么不擦干?小心一会头疼。” 猫儿吐吐舌头,起身取过放在一旁的白巾,擦拭着湿发,其实她之前已经擦的很干了,唉,有电吹风就好了!“没做什么,晚上看书画画绣花都伤眼,好无聊啊!”她只是在发呆而已,古代没有可没有眼科医生,她把眼睛弄成了近视,可没得地方配眼镜, 聂瑄低头想了想道:“要不我教你弹琴?以后晚上你就能弹弹琴。” 猫儿仰头问道:“什么琴?” “古琴啊。”聂瑄一时兴起,唤来晚照将自己外书房的琴拿来,“这琴虽不是古琴,可也是用上好的桐木做的,你先用来练。我有一把大圣遗音,等你练好了以后,就给你弹。” “大圣遗音?!”猫儿差点尖叫出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聂瑄低头凑近到她耳边说道:“嘘,别出声!没人知道这事。” 猫儿瞪圆了眼睛,震惊的望着他,他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古玩的?这些都是钱买不到的古玩啊!聂瑄悄声说道:“知道严惟吗?” “严惟?”猫儿摇了摇头,“没听过。” 聂瑄笑道:“严惟是谨身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师,不过六年前就被抄家去职了。我的五大珍藏中快雪时晴帖、溪山行旅图和大圣遗音,都是从严惟那里得来的。” 猫儿汗颜的望着聂瑄,他胆子也太大了吧?连充公的财务也敢私吞。 聂瑄低低一笑,戏谑道:“这是严惟在抄家前送给我的,我可没那个胆子私吞犯官的财产。” 看来又是什么权力场上的暗箱交易啊!猫儿“唔”了一声,对这种政治争斗不是很感兴趣。聂瑄倒是似乎来了兴致,同她讲起当年严惟的所作所为和最后为什么会被抄家。猫儿虽然没太大的兴致,可是见聂瑄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便勉强提了兴致,靠着软垫,听着他说,就当听故事了。 聂瑄见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便接过白巾一边讲一边给她擦头发。猫儿舒服的半合着眼睛,趴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服务。 就在猫儿快睡着的时候,晚照取了琴来。聂瑄见她一脸迷迷糊糊要睡的模样,便轻声要让晚照放回去,可是猫儿却直起了身体道:“我不困,我现在就要学。” 聂瑄哑然失笑,让晚照焚香,自己取水净手,然后才把琴取了过来,翻开了琴谱。 猫儿见到琴谱的时候,不由愣了,随即满脸黑线,她都忘了古代没简谱的。她虽学过几年古琴,可毕竟这么多年没学了,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再说当时学的时候,偷懒学的是简谱,现在聂瑄教她的是古代琴谱,她瞪着满纸的文字,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她能学会吗? “琴音有宫、商、角、徵、羽,‘宫’音为五音之主,夫宫,音之主也,第以及羽。十二律吕各有五音,演而为宫为调……”聂瑄一边讲解,一边信手微扶琴弦,高古优雅的琴声便从指尖泻出。 猫儿趴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他弹曲子,聂瑄弹了一小段曲子,把她拉到怀里,“来,弹弹试试看。” “嗯。”猫儿将双手按在了古琴上,准备抚琴试试看。 “真聪明!”聂瑄一见她起手姿势正确,立即夸奖道,他还没有教呢,只是示范了一边,猫儿就看会了。 猫儿汗颜,她也就记得这点东西了。聂瑄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慢慢的教着她指法和认音。 夫妻两人在一旁亲昵的腻在一起,一旁的丫鬟早就红着脸悄悄的退下了。春芽硬拉着有些魂不守舍的秋实退出房里,“你怎么了?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 秋实脸红了红,“没什么。” 春芽再次疑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什么事之后才道:“没事就好,你要是不舒服尽管说,别瞒着,夫人不是那种不顾我们死活的人。” 秋实红着脸道:“春芽——” “嗯?”春芽回头吩咐小丫鬟给自己打水洗脸。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怎么办呢?”秋实问道。 “什么怎么办?”春芽随口问道。 “就是我们的终生大事啊——”秋实轻轻的说道。 “我说你不是思春了吧?说!看上谁了?”春芽愣了愣,连脸都不顾洗了,嬉笑推着她的身体道:“快!老实交代!” 秋实脸红的摇头道:“我没有!” “哎!你可别瞒着我啊!你若是真喜欢谁,跟夫人说了,夫人一定会成全你的!”春芽笑道。 “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秋实被春芽缠得没法子,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春芽听了秋实的话,想起每天寅时不到就要起来了,虽然中午有午睡的时候,可也挺累人的,连忙道:“嗯,我们先睡吧!”她暗自思忖道,反正白天有的是时间问她,两人便吹灯歇下了。 话说第二天起来,天气阴沉,外头轰隆隆的打起了雷,下起了大雨。猫儿缩在被窝里,不停的打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聂瑄瞧着心疼,吩咐丫鬟拧了帕子,先给她擦脸,“以后下午别绣花了,多睡一会吧。” 猫儿掩嘴再打了一个哈欠,脸埋在毛巾里蹭了蹭,嘟哝道:“我不困。”她每天中午都会午睡,倒是真不困,只是实在不习惯这么早起来而已。 聂瑄抬头望着外头如注的倾盆大雨,“今天外头下雨,请了安早点回来,一会去我书房,我有东西要给你。” 猫儿问道:“什么东西?” “小东西而已。”聂瑄微微一笑。 猫儿歪头一笑,“好。”偶尔的小惊喜也是增进夫妻情趣的小秘诀,既然聂瑄不肯说,她也不问了。 早上猫儿去给颜氏请安的时候,就听见文氏在对颜氏诉苦,说是昨天聂瑄让人考校了聂彻,聂彻不过一题没过,就让人罚他抄四书二十遍。 “老祖宗,不是我帮着自己儿子,四书抄二十遍,这要抄到什么时候啊!”文氏既心疼又气愤的说道:“这孩子昨天就抄到了三更才去睡!这二十遍要抄到什么时候才完啊!” 颜氏端着茶盏,静静的听文氏说道,才啜了一口茶水道:“你二弟不也是为彻儿好吗?四书可是科举必考的书,他连四书都背不下来,怎么能去考试呢?抄上二十遍,也能让他记得更牢一点。我朝皇子,在书房的读书时候,每本书都要抄写上一百遍呢!咱们家的孩子虽不能同皇子皇孙比,可二十遍也不算多。” 文氏听了颜氏的话,半晌无语,只得忿忿的退到了一旁。颜氏含笑又同谢氏和苏氏说笑了起来。等伺候颜氏用完了早膳,因今天下大雨,大家也没了玩耍的兴致,便准备早早的都散了。 颜氏突然叫住文氏道:“对了,这几天老三怎么一直不来给我请安?” 文氏听了,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道:“这几天夫君身体不舒服,在家里歇着呢!” “不舒服?可要找太医看看?”颜氏一听便关切的问道。 “不用了!只是小病而已!睡几天就好了!”文氏忙推却道。 “哦,虽是小病可也不能怠慢,若是过几天还不好,就唤个太医过去看看吧。”颜氏说道:“阿言,去库房拿几支野山参给三老爷送去。” “是。” 文氏屈身道:“谢老祖宗关心。”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文氏才冷着脸道:“把书房伺候的琴心叫来!” 片刻之后,就有下人领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僮走了进来,小僮进门先是战战兢兢的给文氏磕头请安。 文氏见那小僮,眼底闪过怨毒和鄙视,“我问你,老爷什么到底是时候出去的?” “回夫人话,老爷是初六早上出去的。”琴心结结巴巴的答道,对文氏极是敬畏,因为他在之前的几个叫“琴心”的人,都是被文氏活活打死的! “初六早上?现在都初八早上了!”文氏重重的把茶盏放到桌子上,“我问你,老爷在出去前,做了什么事?是谁叫他出去的?跟他说什么?你都给我好好的讲清楚!不然我就卖了你!” 琴心腿一软,连跪都跪不住,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快说!”文氏怒声喝道。在琴心战战兢兢的叙述下,她得知了当日的情况。 话说当日,聂珩早上起来,见文氏同他睡在一处,他连梳头洗面也不顾了,披上外衣便径走到外书房中躺在醉翁椅上。唤来琴心,叫他给自己篦头、取耳。自己则舒服的眯着眼睛,哼着小曲,正享受的时候,门外小厮通传。“三老爷,李家六爷来了。” “李六?唔,让他进来。”聂珩道,他的随身小厮来棋领着年约三十五六岁左右,形容猥琐的男子进来了,那男子进来对着聂珩唱喏。聂珩头也不抬,摆手道:“不消声喏,快坐吧。” “哥,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出来,我们都想你了。”李六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在聂珩身边。 “嗯,这几天家里有点小事,一直没出门。”聂珩篦头取耳毕,又叫琴心给自己按摩,疏通筋骨,“一会请众位兄弟到酒楼上吃三杯,算我赔罪。” 李六道:“与其去酒楼,还不如到吴家去,去看看玉姐。前两日我去他们家,玉姐还对着我哭呢!说是从上个月到如今,也不见哥你去看她,怕是又新叙了表子,忘了她了。” 聂珩想起吴玉姐那身白肉,不由心头一热,色迷迷的笑道:“也好,我们一会就去吴家吧。” 李六欣喜道:“哥,你还不知道吧?我那日去吴家的时候,瞧见了玉姐的妹妹银姐,好些日子不见,出落的十分的标致。她妈还托我,让我千万寻个好的梳笼她。要不哥今天去看看?说不定她今日就能跟哥入洞房了!” “哦?”聂珩让琴心通了筋骨觉得浑身自在,轻松的坐了起来,“还有这事?那我们今天去瞧瞧。”说着让下人取了早膳来。 “哥,你还在家里吃?不去吴家吃?”李六惊讶的问道。 聂珩道:“吴家有什么好吃的。我先在这里吃,一会喝酒的时候也省得喝的太快,伤了肠胃。” 两人说着就见来棋抬了食盒进来,聂珩道:“你跟我一起吃点吧。” “好!”李六早就被饭菜的香味引得直咽口水。 来棋一碟碟的摆上聂珩的晚膳,零零碎碎的摆了二三十样,聂珩皱皱眉头,只拣了一碟鸽子雏,一碟炒青菜,一碟鸭脯,又让来棋舀了一瓯猪腰粥,其余皆推给了李六。 李六等不及身边的僮儿伺候,拿起箸来三扒两咽就吃了一碟菜,最后聂珩没有吃完,他就把饭桌上的菜一扫而空,还狠灌了五碗猪腰粥。 聂珩见他吃狠了,不由劝道:“你少吃点,小心一会积食。”见他吃的满头大汗,就吩咐僮儿给他打水洗脸。 李六把衣服脱了,接过毛巾擦汗道:“哥,你家饭菜真是太好吃了!” 聂珩道:“哦,是吗?我到不觉得,许是吃惯了吧。”他接过琴心递来的清茶漱口,又往嘴里丢了一个香茶嚼着。 “哥,你也给我几个香茶嚼嚼。”李六接过僮儿递来的漱口的茶水一饮而尽,笑嘻嘻的对着聂珩伸手。 聂珩斜了他一眼,从香囊里掏出了三四个香茶递与了他。李六欢天喜地的接过袖在袖子里,“哥,我们今天可要好好玩玩,嘿嘿,我这几天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啥好地方?”聂珩好奇的问道。 “嘿嘿,一个让你发大财的好地方……” “真的吗?” “当然!你去了就知道了!” 等琴心讲述完,文氏的脸已经铁青了!她伸手举起茶盅就往地上一摔,“又是被哪个表子狐狸精给迷昏了头!”她恨得就想马上出门把聂珩给揪回家,可是想起这件事情一旦闹大了,闹到了老太爷那头,让老太爷知道聂珩在外头找表子,在家里玩娈童,老太爷非打死他不可!这样一来,他们别说是跟着聂瑄去江南了,不被赶出家族就算幸运的了! 思及此,文氏勉强忍了一口气,吩咐下人,不许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又让下人顶着大雨驾车去吴家把聂珩接回来,颜氏那老太婆精的跟鬼一样,可不能让她发现了破绽了! 风波起(一) 延绵不绝的雨下了一个早上,中午时分雨稍停,淅淅沥沥的雨水仍顺着沟檐落下来。 猫儿躺在罗汉榻上,靠着软垫,目不转睛的看着聂瑄这些年在外面写下的游记,他去过的地方真的很多! 春芽见雨越下越大,便从房里取了一件薄披风给猫儿套上,“今天凉了起来,夫人小心别着凉了。” 猫儿伸手让春芽给自己穿好外套问道:“秋实呢?她身体好点了没有?” “刚刚吃了药,发了一身汗,好些了。”春芽嘟哝的说道:“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受风寒的。” 猫儿道:“唔,你让她这几天就在房里好好养好身体。” “是。” “有人生病了?”聂瑄进门就听到吃药、风寒之类的话语,不由微微皱眉问道。 “嗯。”猫儿应了一声道:“是秋实生病了。” “秋实?你的那个贴身丫鬟?”聂瑄挑眉问道。 “嗯。”猫儿见他衣摆有些湿了,起身说道:“你衣服湿了,快换下来吧。” 聂瑄道:“不用忙了,一会我梳洗一下,把衣服全换了。” 猫儿问道:“你一会不出去了?” “不了。”聂瑄望了望天色笑道:“今天下雨,一会让晚照烹上一壶好茶,我们听雨弹琴好不好?” “好!”猫儿一听便双眸晶亮,双颊兴奋的微微泛起红晕。 晚照听了聂瑄的吩咐,自去准备。 猫儿趁聂瑄去洗澡的时候,换了衣服,简单的打扮了一下。又布置了一下房间,让人把几盆开的正好的盆栽移到廊下,又让丫鬟们摆上了细巧的点心和新鲜的水果。 待聂瑄一身清爽的走进来的时候,房里的丫鬟已经不在了,古琴焚香也已经备好。猫儿换了一身嫩黄的夏衫,肌肤被衬的越发的嫩如凝脂一般,头面也新换了一套素雅的碧玉首饰,脸上还薄薄的施了一层脂粉,见他来了,便欣喜的迎了上去,“你来了。” 聂瑄笑着伸手搂住她,赞赏的望着她这身打扮,“新作的?真漂亮。”见她特地打扮了一番,目光越发柔和,心里隐隐浮现了一丝愧疚,手微微一用力,紧紧的搂住了她。 猫儿任他抱着,笑弯了眉眼道:“是新到家的时候,律儿媳妇给我新作的。”律儿媳妇就是苏氏,也就是谢氏的嫡子聂律,猫儿已经习惯不直接叫古代女人闺名了。 聂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笑道:“来,这个给你,以后你晚上若是无聊,可以玩这个。” 猫儿好奇的接过小木盒,打开一看不由惊呼一声:“是蝶翅几?”蝶翅几是江南女孩常玩的小玩具,也算是七巧板的前身,由十三件不同的三角形案几而组成的,拼在一起是一只蝴蝶展翅的形状,分开后则可拼成出一百多种图形。 猫儿在小时候,顾四牛就做过木制的蝶翅几给她玩,只是聂瑄给她做的蝶翅几可不是木制,她伸手摸了摸,“是象牙做的?” “是的。”聂瑄问道:“这是你们江南女孩从小的玩具吧?会玩吗?” “当然!”猫儿取出蝶翅几,随手就摆了五六个图形。许久不玩,她对蝶翅几的新鲜感又上来了,一时兴起,又随手变化了十来个图形。 聂瑄眼底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她会喜欢这些小东西的。他双手抱头,身体轻松的往后一仰,半躺在罗汉榻上,含笑看着猫儿在一旁玩蝶翅几,不时的说出自己的建议。 晚照同春芽在隔壁的耳房烹茶,听着夫妻两人的轻声笑,不由红着脸,相视着偷偷的捂嘴笑了。 猫儿玩了一会蝶翅几便收手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她可以慢慢玩,今天机会难得,要先把古琴学了。 聂瑄见她把几块象牙当宝贝一般收好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不玩了?” “不玩了。”她伸手揽住聂瑄的手,“致远教我弹琴吧,我昨天你教我的那段我还练不会呢!” “好。”聂瑄倒是无所谓,他本来今天就是特地空出来的。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守门的婆子慌慌张张的来报:“二老爷,二夫人,不好了!老太爷突然晕过去了!老夫人叫你们快点过去!” 猫儿一时不察,被婆子突然凄厉的叫声,唬的一跳,身体一抖,幸好聂瑄伸手牢牢的搂着她。聂瑄听到父亲晕过去的消息,也微微一惊,当初他正是怕过于刺激到父亲才—— “致远,我们快过去吧!”猫儿惊慌的声音传来。 聂瑄低头瞧着猫儿一脸惊慌的模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越发的愧疚,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我呢!” “嗯!”猫儿点点头,催促聂瑄赶快过去,“你快先去!快去看看父亲到底如何了!” “好!”聂瑄唤来晚照,让她照顾猫儿之后,便匆匆赶了过去。 猫儿望着聂瑄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对晚照说,“春芽,快,把我那套青色的衣服拿过来。晚照,给我打水洗脸。” 春芽听了猫儿的吩咐,不由一愣,晚照闻言面露奇异之色,可再细看猫儿,依然一脸焦急惊慌的模样,心里不由释然,许是她想多了。 猫儿也顾不上两人的想法,坐到妆台前,先把首饰卸了,本想带上素银的头饰,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簪了一支镶嵌有红绿宝石的金钗。她暗叹一声,自嘲的想到,真是傻了!聂瑄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因为下雨就不去办事了?思及此,她原本愉悦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怏怏的起身洗去了脸上的胭脂,幸好她脸上的胭脂都是自制的,纯天然的,用水一洗就好了,不用卸妆的。 猫儿匆匆换好了衣服,刚刚准备出门,突然天上又打起了响雷,铅云低垂,不一会又下起了瓢泼大雨,风刮着雨水打在脸上,让人不由生疼。晚照一看那架势,连忙唤来马车,“夫人,坐马车去吧。” “嗯。”猫儿点头道,“快点,不要去晚了。” “是。”晚照忙赶去吩咐准备马车,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猫儿上了马车,急急的往聂老太爷的院子里赶,可走到半路的时候,澄心匆匆跑了过来道:“晚照!” “澄心?”晚照听到澄心的声音,掀起了车帘,“怎么了?是爷有什么吩咐吗?” “老夫人听到老太爷晕倒了,已经急着赶去老太爷院子了,爷让夫人也去老太爷那里。” 晚照听了便点头道:“好。”她望着安静的坐在马车猫儿,心中不由忐忑,夫人不会吓坏吧? 猫儿低头暗自思忖着,她对聂家目前的情况完全不熟悉,聂瑄治下又严,她压根听不到什么风言风语,她靠的也就是秋实打听来的那些内容。结合聂瑄今天下午的举动和早上颜氏、文氏的表现,应该是聂珩出了什么事情吧?才会刺激到聂老太爷,让他突然晕了过去,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想起平时聂珩的所作所为,总感觉这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猫儿安慰自己,秋实毕竟是业余的,能帮她打听到这些消息,她应该满足了。反正这是聂家的事情,只要不是什么杀头灭族的大罪,自有聂家人解决,她只要注意别掺和进去就行了。 马车到了聂老太爷院子门口停下,还没有进门,“二婶!”猫儿听到身后唤自己,便回头一望,只见苏氏风风火火的赶过来道:“二婶,你知道老太爷现在怎么样了吗?” 猫儿摇摇头,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老爷子现在如何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两人相携进了内房。 颜氏正坐在榻上,脸上血色全无,手里转动着佛珠,喃喃的念经。 “母亲。” “祖母。” 猫儿和苏氏的叫唤,让颜氏睁开了眼睛,她茫然的望着她们,一脸的呆滞。猫儿和苏氏见她这么模样,心里一跳,猫儿大着胆子上前轻轻的扶住颜氏道:“母亲!母亲!” 猫儿唤了半晌,颜氏才回神,见到两人一脸焦急的叫着自己,她微微的笑了笑,“你们来了。” “母亲,我扶你躺下歇息一下吧。”猫儿见颜氏脸色不好,关切的说道。 “不了。”颜氏轻怕她的手道:“你父亲还没醒呢!” 猫儿连忙道:“我已经派晚照过去了,父亲一醒就过来回报。” 颜氏点点头,这时言嬷嬷端了一盏参汤过来道:“老夫人,您喝点参汤压压惊吧。” 苏氏知道颜氏有心悸的毛病,忙问道:“祖母心悸犯了?快拿养心丸过来。” 言嬷嬷道:“刚刚已经吃过了。” 猫儿劝道:“母亲,您还是躺下歇息一会吧。一会大夫看完了病,二爷自会让澄心过来回报。您要是再倒下,我们聂家可要塌天了!” “是啊!祖母,二婶说的对,你先躺下歇息一会。”苏氏一边劝着颜氏,一边吩咐丫鬟将软垫铺在榻上,她同猫儿两人上前伺候文氏躺下,苏氏给颜氏盖了一层薄毯。或许是刚刚服下的养心丸的药性渐渐的挥发了,颜氏不一会就合眼睡着了。 这时谢氏也匆匆赶来了,见颜氏在睡觉,不由放轻了脚步,缓缓的走到两人面前。苏氏见了谢氏想要起身行礼,被谢氏压下,示意她不需多礼,悄声问道:“母亲如何?” “犯了心悸,服了药现在睡着了。”苏氏悄声答道。 谢氏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时晚照匆匆走了进来,见了谢氏等人,便要蹲身行礼,谢氏道:“别多礼了,快说老太爷如何了?” “回大夫人的话,老太爷已经醒了。”众人听了晚照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氏关切的问道:“老太爷的病可有大碍?” “回大夫人的话,太医说老太爷是气急攻心,幸亏救得及时,无甚大碍,开了一副药吃了下去,老太爷便醒了。现在需多吃几副药,好好调养,便会恢复的。只是要记得,日后千万不能再动气了。” 猫儿听了晚照的话,感觉怎么老太爷就跟小中风一样呢?倒是谢氏听闻老太爷无事,便欢欢喜喜的让苏氏去包赏钱给太医。而猫儿和谢氏便守在颜氏榻前,等着她醒来。 等颜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好了一些,又听到老太爷无事,不由喜上眉梢,着急的想去看老太爷。被猫儿和谢氏、苏氏苦苦劝住。 “母亲,父亲已经睡下了,您身体也不好,不如先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再去看父亲?”谢氏对颜氏道:“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房间,母亲今晚先委屈在这里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能去看父亲了。” 猫儿在一旁看着谢氏和苏氏苦劝,静默不语,毕竟颜氏同聂老太爷这么多年夫妻,让她不去看自己的丈夫,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颜氏最后还是被两人劝住了,在聂老太爷的房间边上收拾了一间睡下。 聂老太爷和颜氏都生病了,身为儿媳妇和孙媳妇的谢氏、猫儿和苏氏自然不能回去,只能也在聂老太爷的院子里收拾了三间房住下,以方便随时伺候颜氏和老太爷。 猫儿回了房间,让人取了换洗的衣服,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躺在**,幸好今天天气冷,不洗澡也不是很难受。 这时晚照端了一碗汤过来道:“夫人,喝完珍珠米汤压压惊吧。” “压惊?”猫儿疑惑的挑眉问道,她又不是颜氏,没心脏病,好好的喝什么压惊汤啊。 “是爷特地吩咐厨房给你熬的,他说累你今天受惊了。”晚照解释说道。 猫儿本想说自己没受惊,喝什么压惊汤,可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刚刚演戏演过头了——算了!喝就喝吧,反正不过只是米汤而已。 “爷说他今天要伺候老太爷,不回房休息了,让夫人早点休息。”晚照等猫儿喝完米汤,奉上茶水给猫儿漱口。 “嗯,我知道了。”猫儿躺在**,问晚照道:“晚照,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晚照道:“具体我到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珩三爷似乎在外头欠了赌债,没钱还,被人拿着字据上门,向老太爷要钱。” 风波起(二) “赌钱?”猫儿微微挑眉,光是赌钱会把老太爷气的中风?怕是还有其他原因吧?聂珩赌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连秋实都清楚的事情,她不信老太爷会不清楚。 晚照一脸的为难,要是让爷知道自己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向夫人说了,爷一定会找她算账的! 猫儿见晚照一脸为难的模样,就知道她不会说,嘴角微勾道:“我困了,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她也没有这么强的好奇心,她目前只想知道聂珩那一家会不会再跟她一起去江南了?看样子似乎是能摆脱了。猫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那对极品夫妻要是真的跟着聂瑄去江南了,最后倒霉的还是她啊! “是!”晚照松了一口气,忙同春芽两人服侍猫儿睡下。 、 、 、 言嬷嬷伺候颜氏睡下之后,在房里点了一柱安息香,小丫鬟送来了被褥铺在罗汉榻上,言嬷嬷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躺在了榻上,刚刚才合上眼睛。 “阿言——”颜氏幽幽的声音响起。 “老夫人,您还没睡?”言嬷嬷起身,倒了一杯温茶,走到了颜氏身边,“您口渴了吗?”见颜氏挣扎着要起身,忙把茶盏放在一旁,扶着颜氏起身,又给她身后垫了一个垫子,让她舒舒服服的半躺着。 “阿言,你坐下,陪我说说话。”颜氏拉着言嬷嬷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阿言无奈,只能坐到了颜氏的身边,颜氏突然笑了笑说道:“阿言,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没出嫁的时候,我们总是睡在一处的,晚上的时候时常会说半宿的话,每次去请安的时候,我们都爬不起来。” 阿言闻言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笑意,“是啊!”忆起颜氏出嫁前,两人欢乐的少女时光,阿言露出了怀念的神色,那个时候的时光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啊! “转眼之间,我们都老了——”颜氏长叹一声。 阿言闻言静默不语,片刻之后,颜氏轻轻的问道:“阿言,你说,我是不是错做了?” 过了许久,言嬷嬷才道:“姑娘,您不要多想了,姑爷不是没事嘛!” 颜氏轻叹了一声,“怨了他一辈子、恨了他一辈子,最后听到他出事,我还是——”说着她的泪水静静的滑落了下来。 她是世家嫡女,自小备受父母宠爱。嫁入夫家之后,夫君也对她极好,公婆也从来没有刁难过她,她成亲第一年后就得了一个嫡女,第二年又生下了嫡子。有了嫡子嫡女的她,在聂家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所以后来夫君要纳远房表妹为妾,她也没有反对。三妻四妾她是打小看惯的,心里虽有些酸涩,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开始,他虽然纳了钟氏为妾,可并没有宠妾灭妻,更没有去专宠小妾。而、钟氏也对她尊敬有加,所以颜氏虽有时候会嫉妒钟氏比她更受夫婿宠爱,可没有想过去恨他们,更没有想过要把钟氏母子给毁了!毕竟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钟氏不过只是个小妾,再受宠也越不过她。有了庶子又如何?有大哥儿这个嫡长子在,任有再多的庶子,也越不过大哥儿。 到底是什么开始恨上他们的呢?颜氏恍惚的回忆着过去,是懋儿死的时候吧?她的小懋儿啊!那个整天腻在她怀里娇滴滴的小粉人儿!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宝贝啊!聂家最尊贵的嫡长女啊!要是她没有死,现在一定连小孙女都给她生了! 颜氏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儿,眼底闪过一丝怨毒,若不是钟氏那个贱人故意陷害,胆子那么小的懋儿会去池塘边推她吗?她从小就告诫过懋儿,不能单独去水塘和井边玩耍,懋儿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会违背她的意思,更何况那个时候她还在生病呢!若不是他为了那个贱人,狠狠的打了懋儿一巴掌,懋儿也不会因为惊吓过度导致风寒不愈而死了!难道一个怀孕的小妾,会比自己唯一的嫡女更重要吗? “懋儿——”颜氏下意识的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娘帮你报仇了!那个害死你的贱人早就死了,连尸骨都被娘烧成灰了!她另生那个小杂 种,虽没有死,可娘现在让他活着比死还惨的! 言嬷嬷听到那声“懋儿”心里一酸,想起那个乖巧可爱的玉娃娃,差点落下了眼泪,她的大姑娘啊!她亲手照顾着长大的,仔仔细细的捧在手心呵护的大姑娘啊!就这么夭了!光是挫骨扬灰太便宜那贱人了!她当初可是把钟氏那贱人的骨灰丢到粪坑里去了!“姑娘,您别多想了!那房贱人死不足惜!您现在主要的是养好身子,别让大爷、二爷他们担心才是真的。” 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颜氏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是啊!这辈子我最大的福气就是生了这两个孩子!只是——要是懋儿还在,我会更开心的!” 想起惨死的女儿,颜氏的心就再次硬了起来,她不能让女儿的惨剧,再发生在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身上,她要趁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把大哥儿、冬哥儿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做好! “说句不当的话,我倒是觉得二夫人跟大姑娘有几分相似呢!尤其是那乖巧贴心的模样,简直是一模一样!”言嬷嬷对颜氏说道。 “嗯,这倒是。我一见这孩子就觉得亲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长大的懋儿呢!”颜氏提起的猫儿不由微笑的说道:“若说长相倒是完全不一样的,可那娇嫩嫩的小模样,你觉不觉得跟懋儿小时候一样?连名字都这么像!” 言嬷嬷道:“许是大姑娘知道您舍不得她,特地又回来看您的!你看二夫人多孝顺啊!大姑娘若是能长大,一定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颜氏点点头,“对了,为了大哥儿和冬哥儿,我也必须把这事做了!” 、 、 、 “你说三叔把香雪苑也给输了?”大姑奶奶听了苏氏的话,大吃一惊。要知道这香雪苑可是去世的钟姨娘最心爱的别苑了,虽说钟氏死了以后,祖父就把那别苑送给三叔了,可祖父没事的时候,时常爱去那里散散步。三叔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连香雪苑都敢拿去赌!难怪祖父会气病了! 大姑奶奶因今天去烧香求子了,所以到了晚上才回来,一听说祖父、祖母都生病了,就连忙赶过来了,见两人都睡下了,给谢氏请安之后,就去了苏氏的房里,拉着苏氏问着情况。 “何止是香雪苑。”苏氏道:“听说,除了把香雪苑输了以外,祖父给三叔的两处上好的田庄也输了。还在外头欠了一万两银子的赌债。三叔知道自己输了那么多银子之后,写了一张欠条就走了,还听说——”苏氏红着脸道:“老爷子收到赌场送来的欠条之后,派人叫了三叔几次,三叔都不来,就怒气冲冲的亲自找三叔,结果三叔正在和一个僮儿在书房里——”苏氏顿了顿继续说道:“老爷子见了承受不了,就气晕过去了。” “一万两银子!”大姑奶奶听了这么多钱,吓得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倒是一直听说三叔在外头赌钱,可不是一向只是小赌吗?他怎么会两天之内欠下这么多赌债?” “哪是两天之内欠下的。”苏氏撇嘴道:“那欠条厚厚的一沓,听说最早的欠条还是七年前写下的。三叔这两天只是把他名下那些田地给输掉了。” 大姑奶奶听了以后,沉默了半晌才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苏氏听了点头叹气一声:“是啊!”等等!七年前!苏氏蓦然想起,七年前三婶曾经以二叔未婚妻接连去世,膝下无嗣的为由,提出要把彻儿过继给二叔。虽说这件事情祖父没答应,祖母还叫过去狠狠的把三婶骂了一顿,让她分清嫡庶尊卑呢!那件事情当时虽没有闹大,可二叔之后就远走异乡了。 难道那件事情过后,祖母就开始布局了?花这么久的心思,布这么一个局,思及此,苏氏有些心灰意懒。她自认八面玲珑,手段圆滑,可跟聂家那一个个人精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这么费尽心思汲汲钻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学二婶一样,什么都不管,安心做个娇妻好了!二叔多疼二婶啊! 苏氏想到了七年前,又想到了一个谣言,欲言又止的望着大姑奶奶,大姑奶奶问道:“大嫂怎么了?” “妹妹,我听说二婶,是不是和先去的大姑娘很像,所以祖母才那么喜欢?大姑娘是不是真的被钟姨娘害死的?”苏氏终于忍不住问道,聂家对这件事情忌讳颇深,她一直探听不到。大姑奶奶是聂家的女儿,或许会知道一点吧? 大姑奶奶外头想了想说道:“其实那件事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我也是听府里的老人说的。二婶和姑姑长得像不像,我不知道,不过姑姑乳名懋儿,同二婶的乳名差不多。听说当时钟氏怀了八个月身孕,被姑姑在池塘边推了一下,钟氏摔倒了之后,就小产了,那孩子生下就没气了,祖父听说钟氏的孩子没了之后,气急败坏的打了姑姑一巴掌,三个月后姑姑就夭折了。” 苏氏捂嘴惊讶的说道:“就一巴掌?” 大姑奶奶道:“姑姑本来就体弱多病,一年之中大半年是病着的,连大夫都说姑姑活不满八岁。” 苏氏听着不由咋舌,难怪祖母这么恨三房啊!祖母一辈子就生了三个孩子,夭折的姑姑又是唯一的独女,祖母心该有多疼啊! 大姑奶奶叹气说道:“其实如果之前三叔安分点,别想着把彻儿过继二叔。也不要贪心二叔在江南的产业,今天也不会发生这烦心的事情。祖母虽恨三叔,可这么多年不也忍下来了。我爹和二叔更不用说了,若是容不下三叔,早就让他分家出去了,哪会这么供他吃喝玩乐?他们好好的留在冀州享福不好吗?” 苏氏心中暗自思忖道,江南的产业可是二叔一手打拼下来的,也是聂家最后一条退路,连素来不爱阿堵物的公公也只有交给二叔管才放心,哪里容许三房的人插手?难怪三叔会有今天这番惨状!她不由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当初没出手为难二婶,二婶光是凭借她那个乳名,就能得到祖母的欢心了。 大姑奶奶掩嘴打了一个哈欠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因大姑奶奶回来的晚了,来不及收拾房间了,所以只能跟苏氏挤一间房间。松娘今天也跟着大姑奶奶一起去上香了,所以也来晚了,现在已经睡到谢氏屋子里了。 、 、 、 聂瑄神色复杂的望着沉沉入睡的父亲——无论他有再多的不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再说他虽然宠爱三哥,可对自己和大哥也不差,但如果父亲能多想着他们一点,想必现在也不至于变成如此的局面。 其实这样也好,好歹给三哥留了一条活路——聂瑄无声的叹气,其实他和大哥早就商量好了,他们不在意养三哥一辈子的——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二爷。”晚照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聂瑄微微挑眉,示意她出去说话,“夫人如何了?” “夫人刚刚喝了压惊汤,现在已经睡熟了。”晚照恭声说道。 “嗯,你这几天好好照顾夫人。”聂瑄点头道:“明天还有几场热闹呢!你小心点,别又让她受惊了。” “是。”晚照恭声说道。 “对了,她身边的那个叫秋实的丫鬟,生的什么病?”聂瑄问道。 “秋实是染上风寒了。”晚照说到。 “好端端的怎么染上风寒了?”聂瑄皱眉道:“夫人身子弱,那些病人别留在她跟前,就送到别庄上去吧,等病好了再接回来也不迟。” “可是夫人那边——”晚照有些迟疑。 聂瑄道:“夫人那边由我来解释。”聂瑄今天下午的事情,心里不由有些愧疚,等这事情结束之后,他一定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是。” 风波起(三) 第二天一早,猫儿神清气爽的早早起身,不意外的发现,除了她和春芽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脸憔悴,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黑眼圈。猫儿暗暗叹气,果然是无知的人最幸福啊! “晚照你吩咐厨房煮些提神滋补的粥来,给老祖宗熬一盅白粥。”猫儿看着依旧阴沉沉的天色对晚照吩咐道。 “是。” 梳洗完毕,猫儿到了颜氏的房间,颜氏也刚刚起身,正在梳头,见猫儿这么早就过来,不由微微一愣,“这么早就起来了?” 猫儿上前给颜氏行礼道:“媳妇想母亲身体不适,昨天一天没怎么进食,今儿许是会饿,便让人给母亲熬了清粥。”说着就让晚照把白粥端上来。 颜氏望着那盅冒着热气的白粥,眼底闪过一丝柔和,伸手让猫儿走近,轻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为难你了。” 猫儿道:“伺候母亲是我的本分,那有什么为难的。”说着将白粥舀了出来,亲自伺候颜氏用膳。 颜氏心里有心事,根本没什么胃口吃饭,勉强吃了半碗就摇头不吃了。猫儿也不勉强,同言嬷嬷伺候颜氏梳洗毕,颜氏便起身去了聂老太爷的房间,猫儿也跟在颜氏的身后。 甫一进房门,众人便一愣。老太爷已经醒了,正半躺在**,由下人喂着喝药,而聂瑄则跪在地上。 “瑄儿,你怎么跪着?”颜氏惊讶的问道。 聂瑄低头:“孩儿没有照顾好父亲。” 颜氏一听,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老太爷。 猫儿一方面是吃惊聂瑄跪在地上,一方面也是吃惊一天不见,老太爷居然看上去老了十岁一样!原本老太爷虽年近七旬,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可今天看上去好像五六十岁的老人啊!看来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真的很大啊! 这时聂老太爷长叹一声,无力的说道:“你起来吧。” 聂瑄闻言站了起来,猫儿忙上去扶着他。聂瑄握着自己的手,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安抚的笑了笑。 “你们都下去吧。”老太爷恹恹的说道,“让你母亲留下陪我就好了,我想同她单独说说话。” 猫儿仰头望着聂瑄,聂瑄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便同下人们一起退出了。回到偏房,猫儿就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蹲下身道:“你膝盖疼不疼?”说着就要卷起他的裤管看。 聂瑄把她抱了起来道:“没事,我没跪多久,父亲就让我起来了。” 猫儿问道:“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聂瑄抱起她往内房走去,“我要是有事,能抱你吗?” 猫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困了吗?” “唔,还好。”聂瑄揉揉有些胀痛的额头,他昨天一夜没睡,可是今天还是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做的,至少要把三哥的一堆烂帐也给处理了。 猫儿道:“我让丫鬟进来铺床,你先睡一会。” 聂瑄问道:“吃过早饭了吗?” 猫儿点头道:“刚刚喝了一碗粥。” 聂瑄吩咐晚照摆膳之后,回头对猫儿道:“来陪我一起吃点吧。” 猫儿点头道:“好。” 早膳端上来后,猫儿让丫鬟下去,自己伺候聂瑄吃饭,聂瑄伸手搂着她道:“别忙了,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我吃过了。”猫儿轻轻的推开他,轻声说道:“在父亲院子里呢!成什么样子。” 聂瑄低笑道:“你是说,在我们院子就可以了?” 猫儿瞪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给他舀了一碗白粥,给他挟了几筷子小菜,聂瑄道:“等父亲身体好点,我带你去东光寺散散心,顺便在那里吃一顿素斋。” 猫儿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好,等你空了再说吧。” 聂瑄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凝视着她。猫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聂瑄突然轻轻的笑了,伸手一把将猫儿搂在怀里,猫儿吓得低低的惊叫一声,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聂瑄抱着她,轻啄她的耳垂,“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一定抽空好好陪你,别生气了,嗯?” 猫儿先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之后感到他热气吹到她的耳垂上,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听着他的道歉,心已经软了一半,抬头又见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心里的怨气不由自主的烟消云散了,忍不住抬手轻摸着他的眉头,软语问道:“要不要睡一会?” “你陪我睡?”聂瑄轻笑的问道。 猫儿白了他一眼,娇嗔的道:“不正经!” 聂瑄笑着轻啄她的嘴道,“以前在海上的时候,一两天不睡是常事,哪有那么娇气。” 猫儿红着脸推着他让他快点吃饭。聂瑄同妻子嬉笑了一阵,才心满意足的再次拿起了早饭,哄着猫儿陪着自己吃了半碗粥,才起身说道:“我先出去半点事,一会母亲出来了,你去照顾一下母亲,不要随便乱跑。” “嗯,我知道。”猫儿一边帮他换着衣服,一边道:“你若是忙好了早点回来休息,别太累了。” “好。”聂瑄换好了衣衫,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道:“乖乖待在这里。”见猫儿柔顺的点点头,才放心的离开。 猫儿见颜氏还没有从老太爷房里出来,便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取了针线篓子,给自己做起绣鞋来。她早点做完,再给聂瑄做几双鞋子。 “二婶。”松娘怯怯的声音传来,猫儿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头说道:“松娘,你怎么来了?快坐下,春芽倒茶。”话音刚落,便吃惊的发现松娘身上衣摆处有点点污渍,衣服也半湿了,头发的发髻也散乱了,似乎还掉落了一些珠花,“天啊!松娘,你去哪里了?弄着个样子?” 猫儿忙唤着晚照给松娘打热水梳洗,“芊陌呢?怎么不跟在你身边?” “二婶,怎么办?我刚刚去找云娘,发现云娘他们被关起来了。”松娘怯生生的说道,并没有回答猫儿的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关起来。”猫儿微微吃惊,“云娘被关起来了?为什么?” “不光只是云娘,连三叔、三婶他们也被关起来了。”松娘语气带着哭意。 被关起来了?猫儿真的吃了一惊,难怪没见他们来这里折腾,原来是被关起来了,“是谁关了他们?”猫儿问道。 “我不知道,听说是祖父下令的。”松娘拉着猫儿的手道:“二婶怎么办?云娘她会不会有事?我刚刚偷偷看到院子里很多下人都被绑着,连嘴巴都堵上了,一旁站了一圈的人,我还看到二叔——” “二叔?你二叔在哪里?”猫儿着急的问道,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松娘的手。 “没有,二叔不在,是二叔身边那个叫澄心的书童在。”松娘怯生生的说道,她只看了这么多,就不敢再看下去了,从小在聂家长大的她,很明白在这个大家族,最不需要有的就是好奇心。 猫儿闻言一惊,心微微一颤,松开了握住松娘的手,松娘从小在聂家长大,应该见惯了这事还吓成这样,看来三房那边发生的事情应该不小吧?下人都绑起来了?她心里不由有些忐忑,那些人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二婶,娘不在房间,我能留在这里吗?”松娘怯生生的声音让猫儿回神,猫儿暗自疑惑大嫂去哪里了?她拉着松娘的手,安抚的拍拍她的手道:“别怕,云娘肯定会没事的,许是下人犯了什么错,才会绑起来的。” “嗯。”松娘点点头,偎依到了猫儿怀里。 “对了,你怎么回去三伯哪里的?大嫂呢?芊陌呢?”猫儿问道,大嫂不看着她吗? 松娘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的说道:“刚刚娘和大嫂、大姐急匆匆的出去了,临走之前不许我去找云娘,我担心云娘就偷偷的去了三叔那里,芊陌不知道。” 猫儿顿时一阵无语,这丫头胆子还真不是是一般的大——但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猫儿无奈的叹气,爱怜的抱住她柔声说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吧。吃过早饭了吗?我让晚照送点点心过来,我们吃点小点心,说说话如何?”老太爷就算要关,肯定也是关聂珩而已,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好!”松娘紧张的情绪在猫儿的安抚下,渐渐的放松了下来。猫儿递了一杯温茶给她,松娘捧着茶盏轻啜的茶水。 这时晚照也准备好了热水,猫儿催促松娘先进去梳洗,而松娘的丫鬟芊陌也带着干净的换洗衣服匆匆赶了过来,脸上尽是如释重负的神色,见了猫儿先磕头请安,猫儿阻止道:“别多礼,你怎么来这里的?”她才想让晚照去通知芊陌呢。 “是澄心大哥派人过来说的,说是姑娘在二夫人这里,还把姑娘落下的珠花都送了回来。”芊陌庆幸的说道:“谢天谢地,总算找到姑娘了!” “好了,快进去伺候你家姑娘吧。”猫儿说道。 “是,二夫人。”芊陌恭敬的退下。 等松娘梳洗干净出来的时候,猫儿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等着松娘,松娘顶着一头湿发,坐到了猫儿身边,芊陌跟在她身后给她擦干头发。 “对了,既然珩三爷排行第三,那么是不是说父亲之前还有两个庶子?”猫儿这个疑问已经存在很久了,只是一直忘了问聂瑄而已,现在突然想了起来,想来松娘也该知道的。 “没有啊!三叔前面的两个叔叔是二爷爷的儿子,跟祖父没关系。”松娘愣了愣,才摇头对猫儿解释了起来。原来聂老太爷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是庶出,是填房所出。这位二老太爷的正妻在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了,二老太爷就纳妾生子,小妾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都比聂珩大,故聂珩排行第三。 “呃,那么二叔一家不在这里?”猫儿被松娘说的一阵眼晕,纠结了一会,才喊了这么一个称呼。 “不在,二爷爷一家都在京城,只有在过年拜祭祖宗的时候才会回来。”松娘摇头说道。 “哦。”猫儿应了一声,这时晚照端了点心进来,猫儿忙招呼松娘吃点心。 “二婶,你这里的点心真好吃。”松娘举了一块肉片,小口的撕着,这种肉干是由蜂蜜腌制而成的,是她最喜欢吃的小零嘴了,只可惜娘从来不许她多吃这个东西。 “哦?是吗?那就多吃点。这些都是晚照准备的。”以前顾家穷,家里没多少零食,后来富裕了,也没有养成给孩子买零食吃的习惯,猫儿在家的时候很少吃,到了聂家之后晚照每天都会准备很多好吃的小零食,她到渐渐养成了每天吃些小零食的习惯了。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松娘眼底露出一丝羡慕,“二婶,二叔对你真好!” 猫儿笑了笑,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是的,聂瑄对她真的不错。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就听见颜氏从老太爷的房里出来了,两人互视一眼,便起身去了颜氏暂住的房间。 颜氏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见了两人,同两人说了一句,便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自己院子了。” 猫儿迟疑了一下,上前对颜氏道:“母亲,我们送您回去吧。” “好。”颜氏微微点头,然后懒懒的起身,猫儿和松娘忙上前扶住她。外头言嬷嬷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猫儿陪着颜氏回了自己的院子,又伺候了她梳洗、喝药,等她睡着之后,才让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知道颜氏同老太爷到底说什么?猫儿洗完澡之后,一边慢慢的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连串的事情似乎接连着发生啊!三房最后处理的结果是什么呢?唔,等聂瑄回来问问他吧! 可是就在快吃晚饭的时候,猫儿得到了聂瑄今晚不回来的消息,成亲这么多天,似乎今天是第一次聂瑄不回来。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猫儿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来,勉强吃了两口,就让人撤了下去。人果然习惯性动物,猫儿躺在**辗转反侧的想到,成亲才多久啊,她就开始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 风波起(四) 接下来的几天,聂瑄一直没回来,颜氏连早上的请安都免了,猫儿除了每天去颜氏的院子伺候她喝药用膳之外,就一直待在院子里,哪儿都没去。不过她的生活规律了许多,除了照顾颜氏之外,还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很充实,仿佛就跟在娘家一样。 聂瑄没回来的那天晚上,她错愕发现,自己居然不习惯聂瑄不在身边之后,就失眠了一夜,想了一夜。可能是婚后聂瑄一直在身边陪着她的缘故,突然他有一天不回来了,她居然有了失落的感觉。是开始对他有好感了吗?猫儿觉得她应该是喜欢上了聂瑄。毕竟别说是在古代了,就算是在现代,他也算得上是一个极品好男人了,婚后他又对她那么好,人心都是肉做的,她会喜欢上他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她现在毕竟是在古代,在现代男人都不可能天天陪着老婆,更不要说是古代了。她必须要学会自我调节,不能当以夫为天的古代女人,要让自己当聂瑄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能过的很好,这样对她、对聂瑄都好。虽然古代不允许女人独立,但她好歹要当个精神上独立的女人。 “对了,秋实的病好了吗?”猫儿问春芽道:“这么多天了,该好了吧。” “应该快好了吧。”春芽歪头想了想道:“应该快好了吧。”春芽歪头想了想道:“这些天我们都不许出门,我没去看她。” 猫儿点点头,“这丫头也是的,明知道娇儿受了风寒,还跟她凑一块说话。”当她知道秋实的感冒是被那个娇儿传染的时候,黑线的同时不由佩服那丫头那股热爱八卦的劲头。摆在现代,她一定是个娱记! 春芽苦笑道:“她就爱出门跟人嚼舌根子。” 猫儿道:“等你能出门的时候,你就去把她接回来吧,再不接回来,怕是她会以为我们都忘了她呢。几天不见,怪想她的。” 春芽道:“是啊!她不在的这几天,我都觉得身边冷清的好多。” 猫儿“噗嗤”一笑,这倒是没有秋实在一旁说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连她都无聊许多呢。猫儿歪头看着春芽,她和秋实也长成大姑娘了。 猫儿暗自思忖道,这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基本上都是通房的预备。她虽告诉自己要融入古代社会,但是要让她给自己老公安排女人暖床这事她是做不来的,所以平时贴身服侍聂瑄的事情,她尽量都是自己来,不让丫鬟插手。尤其是春芽和秋实,她平时几乎都不怎么让两人在聂瑄面前露面,不是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她习惯防患于未然。 其实猫儿也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两人嫁掉,可她才新婚,就把贴身丫鬟打发走,一定会被人扣一顶善妒的帽子,她一来目前还不想带上这顶帽子,这样不利于她以后对付可能会出现的小三。二来她在聂家人生地不熟的,身边若是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她在聂家很难立足。第三出轨这玩意,光靠她来堤防是没用的,主要还是看男人,尤其现在还是古代,要是聂瑄执意要纳妾,那也不是她能阻止的。再说夫妻相处,最需要的就是相互信任,如果对丈夫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失去了,那么这样的婚姻也失去了走下去的意义。 “在想什么呢?”正在猫儿发呆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条手臂伸了过来,把她紧紧的搂住。 “致远?”猫儿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房里的丫鬟都退下了,而几天不见的聂瑄也出现了,她不由欣喜的唤了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仔细的看着他。几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一点,眼下的黑眼圈似乎更浓了。 聂瑄享受着妻子难得的投怀送抱,“猫儿——”他一把抱起几天不见的妻子,把她放在了**,“想我吗?”他伸手摸着她细嫩红润的脸颊,几天不见,似乎又漂亮了一些!不过才一多月而已,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这几天没见她,心里总觉得空空的。 “唔——”猫儿眼珠骨碌的转着,不肯说话。 聂瑄低头轻咬了一下她圆润的鼻头,“坏丫头!” 猫儿被他压的有点透不过气,连忙伸手推他说道:“不要,我透不过气起来了!你饿不饿?我让晚照——”聂瑄低头堵住了她一连串的问话,片刻之后,他暗哑的说道:“我肚子不饿——” 、 、 、 “嗯啊——”困倦的哈欠的声响起,猫儿无力的趴在聂瑄的胸膛上,掩嘴打着哈欠。 “困了?”聂瑄帮她换了一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猫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哀怨的望了他一眼,“我饿了,渴了,困了。”感到身上的黏糊,她瘪瘪小嘴说道:“还想沐浴。” “好。”聂瑄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等我一会。” “嗯。”猫儿点点头,趴在**看着聂瑄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内室,心里暗自感慨,果然是男女体质不同,明明他出力更多,可现在浑身无力的却是她。 等了不过五六分钟,聂瑄走了进来,从床下捡起一条薄毯把她严严实实的裹住,连人带毯子的把她抱了起来,猫儿惊呼一声,“我自己走。” 聂瑄低头戏谑的笑道:“原来你还有力气啊!那就先留着吧。” 猫儿听着他的话,脸一下红了,心里悲愤不已,明明她是现代人,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脸红?古人果然很黄很暴力,太不要脸了! 聂瑄见她羞红着脸,浑身蜷曲着缩在他怀里的模样,不由低低的笑出声,因三哥而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不由大好。 两人的浴室是跟卧房相连的,当中隔了一间小房间,猫儿有时候洗完澡之后,会在这个小房间里让晚照给自己按摩。或许是聂瑄出海见识广了,对浴室的要求也相当高,在猫儿看来他的那个浴池就是一个小型游泳池。 她平时一个人洗的时候,很少用那个浴池,只用个大木桶洗。虽然古代的水不要钱,可是她老觉得洗一次澡浪费这么多水,太奢侈了。但聂瑄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会把池子里的水放满。现在这浴池里也毫不意外的放满了热水,让猫儿更惊讶的是,浴池边上放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闻着食物的香气,她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聂瑄抱着她下了水,自己坐在了水里的石凳上,让猫儿坐在自己脚上,“我们一边洗澡一边吃饭如何?”说着取过一碗舀好的汤,“来,我喂你。” 猫儿笑咪了眼睛,伸手搂住他的腰,满足的享受着老公的伺候。果然别人说,宁愿做娇妻,也不要做贤妻,因为男人都会疼娇妻,而忽视贤妻。而前世的妈妈曾经告诉过她,她既要做贤妻,照顾伺候好男人,因为没人一个男人会长期的喜欢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也要做娇妻,多跟男人撒撒娇,聪明的女人要学会在男人面前装笨,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过于强势的女人。 本来她对妈妈的话是嗤之以鼻,也不觉得会有哪个男人值得她这么做。可是到了古代之后,她明白一个失去丈夫欢心的女人在夫家是永远都没有好日子过的,想要在聂家舒服的生活下去,她就需要得到聂瑄的宠爱。聂瑄这样强势精明的男人,或许会欣赏一个女强人,但永远不可能会爱这样一个女人。之后可以称得上幸福的婚姻生活,证实了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当然和她原本就不是女强人的个性也有关系,她可不认为可以靠做戏骗过这男人,再说他们是夫妻,要生活一辈子的,如果两人以后的相处都靠做戏,那样的婚姻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猫儿从来不认为幸福的生活是可以从天下掉下来的,她信奉的原则就是幸福的生活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去经营的。之前在娘家,家人这么宠爱她,是她用真心换来的。现在在婆家也是,她真心而又尽心的照顾着婆婆和老公,从衣食住行的各方面的关心着他们。这世界虽然不乏忘恩负义之辈,但是绝大数人,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也会用真心对你的,猫儿付出了自己的真心,所以她现在也得到了两人的真心回报。 猫儿把头靠在聂瑄的脖子里,她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聂瑄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的身体僵了僵,空出一只手,轻拍她的小屁屁,“乖乖坐好吃饭了。” 猫儿吐吐舌头,她都忘了男人是经不起挑逗的,她坐直身体,“我自己吃吧,你也饿了吧?” 聂瑄笑笑说道:“没关系,我还不饿。” “那还是先洗完了再吃吧。”猫儿怕再泡下去身上皮都皱了。 “好。”两人因之前都洗过,所以简单的冲洗了一下之后,就起身回来房间。下人们再次将饭菜端到了房里。 猫儿之前已经吃过晚饭了,喝了一碗汤之后,就看着聂瑄吃。“对了,这几天你不回来,是因为三伯的事情吗?”猫儿问道,伸手给他揉着脖子处紧绷的肌肉。 “嗯。”聂瑄皱皱眉头说道:“我跟父亲已经商量过了,把三哥、三嫂送到乡下的别庄去休养,以后就让他们在乡下安享晚年。至于彻儿,我写信给大哥了,让他去京城在大哥身边历练学习几年再说。” “那么云娘呢?”猫儿问道,来聂家这一个多月,她也明白大家族所谓的把人送到别庄去休养,就是软禁,看来聂家是准备软禁这对夫妻一辈子了。猫儿不关心聂彻、聂珩夫妻的前途,只是关心云娘。 “云娘?”聂瑄愣了愣,随即不在乎的说道:“她好像也十五六岁了,反正也定亲了,让她早点嫁人就是了。” “云娘才十四岁。”猫儿道:“这么小就嫁人了?” “你今年也才十五岁呢!”聂瑄好笑的轻按她的鼻子。 猫儿娇嗔的说道:“可是我也是十五岁才嫁人的啊。” 聂瑄安抚的说道:“你不用担心,云娘定亲的人家不错,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猫儿听了聂瑄的话,点点头,这件事情其实也容不得她说什么。 聂瑄说道:“云娘这几日就准备成亲了,你若是舍不得她,要不庙见过后,我们再留几日,等她成亲之后再走?” 猫儿这下可真是两难了,她虽担心云娘,可远没达到肯为她继续留在聂家的地步,能开口问问她的情况,之后给她添点嫁妆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让她为了云娘再聂家多留几天,她是万万不愿意的,她跟云娘感情又不深,天知道多留的那几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聂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颜氏让她一辈子留在聂家怎么办?可是要是一口回绝,又不符合她这些天在聂瑄面前的形象,想到这里猫儿懊恼的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眼珠转了转,仰起脑袋问道:“会不会影响你的公事?” “唔——还行,毕竟江南还有玉板在。”聂瑄说的有些迟疑,他毕竟已经离开江南快半年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毕竟你离开江南已经快半年了,玉板再能干,毕竟不是你啊!”猫儿咬了咬下唇道:“反正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聂瑄听着她的话,心里一松,搂着她柔声安抚道:“你放心,云娘嫁的离家不远,以后我们每年回来的时候,我就让人把云娘接回家。” 猫儿听了聂瑄这话,就知道他不会留下来了,便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的点头说道:“好!”她歪头想了想说道:“对了,我能给云娘添点嫁妆吗?” 聂瑄道:“行,不过别太贵重了,尤其是别超过母亲和大嫂给她的嫁妆。不过你可以私下给她一点私房。” 猫儿眉眼弯弯的说道:“我知道。对了,致远,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大哥呢?” “大哥在京城当官啊,京官非诏不能离京。”聂瑄抚摸着她的头说道:“等我们回来过年的时候,就会遇到大哥了。” “嗯。”猫儿点点头。 聂瑄想起之前猫儿得知他要陪她一下午的时候,那兴奋的样子,可是后来不仅给她浇了一盆冷水,还把她吓到了;现在又因为公事不能让她留下参加云娘的婚礼,心里不由越发的愧疚,他低头说道:“后天我陪你去东光寺游玩好不好?” 猫儿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母亲最近身体不好,我怕——” “没关系,母亲这几天身体好了很多,再说我们就去一天,”聂瑄温柔的说道,对猫儿天天去照顾母亲心里极为感激,就算是大嫂和苏氏,也只是去摆摆样子而已,只有猫儿是真正的去照顾母亲的。他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说不定娘还会很开心我们去呢!”他的手贴到了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了起来。 猫儿先是一愣,随即领悟了他的意思之后,羞红了脸。聂瑄见她娇羞的模样,心里一动,温柔的抱住她,“猫儿,给我生个儿子吧。” 闺中琐事(一) 第二天一早猫儿起身去给颜氏请安的时候,发现老太爷居然也在,远远的看过去,他面容虽消瘦了一些,可气色还行。老太爷身体素来康健,这次不过只是被聂珩气狠了而已。倒是颜氏脸色灰败,神情怏怏的,似乎提不起精神来。 今天人来的很齐,除了三房的人,其他都到了。老太爷和颜氏受了众人的礼之后,由老太爷淡淡的说了一些聂珩因身体不适,要去乡下别庄暂时休养一段时间,文氏也陪着一起过去,聂珩的所有的财产都归聂彻名下之类的话。众人听了只是唯唯诺诺的应着,老太爷说完了,似乎显得很累,便由下人扶着起身离开了。 颜氏对猫儿等人说道:“我也有些累了,要回屋躺一会,你们都散了吧。” 谢氏和猫儿带着众多女眷告退,猫儿出了颜氏的院子,刚想回房整理明天的去寺庙的东西,却被大姑奶奶一把拉住,“二婶,不如去我那里喝茶?我新近得了一些好茶,再有两天我就要回家了,这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二婶呢。”大姑奶奶说着说着,伤感了起来。 猫儿听了也叹了一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大姑奶奶,“总有见面时候的。” 大姑奶奶笑道:“今儿二婶就在我这里用午膳吧,我们把大嫂、松娘、云娘一起喊过来,大家好好聚聚。” 猫儿点头道:“好啊!只是我院子里还有些小事,想先回去准备一下,一会再去你哪里。”她不由暗暗奇怪,云娘难道放出来了?那怎么刚才请安的时候她不在? 大姑奶奶听了笑道:“好啊,只是我的马车坏了,劳烦二婶送我一程吧。” “这有什么劳烦的。”猫儿笑着携着她上了马车。 “二婶,祖父刚刚的话,你也听见了吧。”大姑奶奶上了马车,坐好之后便问道。 猫儿点点头道:“我听见了。” 大姑奶奶见她不为所动的模样,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她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内幕,便拉着猫儿的手道:“二婶,你不知道吧?三叔对外说是因为生病去乡下休养,其实是因为他欠了一大笔赌债,把祖父气晕了过去,祖父才把他关到乡下别庄去的。” “嗯,略有耳闻。”晚照跟她说过。 大姑奶奶望着她说道:“二婶知不知道三叔在外头的赌债是二叔给还清的?” 猫儿听了摇头道:“这我倒是真不知道。” 大姑奶奶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心急,“二婶,你不知道三叔欠了多少钱吧?他光是现银子就欠了一万两啊!更不要说被他输掉的那点店铺田庄了!可二叔不光帮着三叔把赌债还清,还把抵押掉的那些店铺田庄收了回来,祖父说要把那些全给彻哥儿,他一口就答应了啊!” 猫儿知道聂珩赌钱,可不知道他输了这么多钱,见大姑奶奶一脸替她心疼钱的模样,不由暗自嗤笑,是自己演技不错,能把这些人给骗过去了,还是这些人本来就把她当傻子?聂瑄在处理他们聂家的事情与她何干?他要是乐意,把钱全送给聂珩都行,只要他能养活自己。 她低头想了想,笑着说道:“二爷在外头的事情,我可管不着。再说三爷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二爷的亲哥哥,照二爷的性子,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和出事那天下午聂瑄那么明显的表现,她就隐约明白聂珩这出戏,应该是有颜氏主导,聂瑄帮忙完成的。聂珩看似输了这么多钱,可是谁知道这些借据真的假的呢!再说是真的又如何?这钱是聂瑄赚来的,他想怎么用,也是他的自由。 因男女有别,猫儿和老太爷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说过一两句话而已,对她来说,老太爷不过只是一个关系比较亲近的陌生人而已,感情远远不及这些日子来朝夕相处的颜氏深厚。说实话,猫儿对老太爷并无好感,她虽不是很清楚聂家的那段往事,但无非就是妻妾相争连累到孩子的狗血剧。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老太爷,只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没有任何人会责怪老太爷而已。 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兄弟毕竟是兄弟,血缘关系是永远断不了的。更何况老太爷虽然偏心聂珩,但对聂瑄两兄弟也是不错的,对她也颇为和蔼。且不说这件事上,她根本没有发言的权利,就算是有,她也不会要让聂瑄袖手旁观的。若是聂瑄真能无视自己年近七旬老父的哀求,不顾自己的亲哥哥,对他赶尽杀绝,猫儿反而会心寒,对亲生父兄尚且如此,那么他对其他人又会如何呢? 大姑奶奶急了说道:“二婶你刚来我家,你不知道。二叔手头的钱,都是他这么多年出海赚来的,那可是都是血汗钱,拿命拼回来的。” 猫儿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这钱二爷想怎么花,都是他的事情。”聂瑄不是愚孝的人,他这么做总有他的理由。她目前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贸然去干涉聂家的事情,只会让聂瑄反感。思及此,猫儿不由目光微冷,真不知道大姑奶奶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想要让聂瑄分一份聂珩名下的财产给她?她是女儿吧?聂家的家产怎么都轮不到她来分。 大姑奶奶听了猫儿的话,不由苦笑道:“二婶真是贤惠。” 猫儿抿嘴微微一笑,见大姑奶奶沉默尴尬的样子,为了圆场,便提及了云娘出嫁的事情,对大姑奶奶说道:“对了,是不是听说云娘要出嫁了?” 大姑奶奶道:“嗯,听说婚期定在七月初八,二婶快走了吧?” 猫儿道:“二爷离开江南也快半年了,在拖下去,怕是会影响他的公事。” 大姑奶奶听了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我想云娘应该很想二婶留下陪她出嫁吧。” 猫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做女人的,还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是啊。”大姑奶奶点头称是。 两人唏嘘了一阵,便到了大姑奶奶暂住的院子,猫儿送了大姑奶奶回院子之后,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晚照把明天需要带的东西全部准备好。这方面她是真没有经验,毕竟大户人家出行,跟以前顾家一大家子出去游玩不同。 这时春芽满脸疑惑的走了进来,猫儿见了她,不由纳闷的问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我不是让你把秋实接回来吗?” “不是我不去接,而是门房还是不让我出去!”春芽有些委屈的说道,随即又疑惑的说道:“夫人,我刚刚去门外的时候,看到几个人牙子带着很多人站在门口呢。” “人牙子?”猫儿顿了顿,疑惑的问道:“不是说聂家用的下人都是家生子,很少用外头买的下人吗?” “是啊!我也奇怪呢!后来听说是珩三老爷院子里还有老太爷院子里少了一大批下人,家里人手不够用了,才在外头买人的。” “少了人?”猫儿心里一颤,轻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少人的呢?” “不知道呢!听说珩三老爷院子下人全都换了,连几个心腹的下人都打发了呢。”春芽说道,“我看门口不光是丫鬟婆子,连小厮僮儿都有呢。” 猫儿想起当时松娘所见到的情况,她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他们是打发了还是被—— “夫人,你冷了?”春芽见猫儿打冷战,连忙扶着她坐在,给她先裹上一条薄毯,又要去拿猫儿的披风,猫儿道:“别忙了,我不冷。对了,你把晚照叫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是。”春芽听了应了一声,给猫儿到了一杯热茶道:“夫人你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见猫儿接过热茶慢慢的喝了一起来,才转身去找晚照。 猫儿靠在靠背上,捧着茶盏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该想的就不要去多想了,先不说这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就算是真的,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在现代都数不胜数,更不要是古代了,她不是救世主!猫儿苦笑的闭上眼睛,她终究还是一个懦弱自私的人。 “夫人,您找我有事?”晚照正在打点明日出游的东西,听了春芽的话,便急急的赶过来了。 “晚照,你过来给我出出主意,要给云娘什么添妆才好。”猫儿问道,她已经把自己的首饰盒子差不多都打开了,满屋子的珠光宝气,她不由挑的有些眼花缭乱了。 晚照惊讶的问道:“夫人现在就要给四姑娘送添妆了?” 猫儿点头道:“嗯,云娘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些天许是会很忙,我反正也等不及她的婚礼了,不如早点给她呢。” 晚照听了点头道:“要不去恒孚楼给四姑娘打六套头面如何?金、银各两套,金、银镶红宝的各一套。” 猫儿想了想觉得也对,便笑道:“你说的也对,送新人礼物,都该是新的,我不该拿自己的首饰给她。” 晚照笑道:“夫人的首饰也是新打的,都没用过的,这倒没什么。只是您的首饰上镶嵌的珠玉皆是贵重之物,送给四姑娘当添妆稍贵重了一点。” 猫儿也想起了聂瑄同她说的话,不由笑了笑,“对了,晚照你知道云娘要嫁的人是谁吗?” “四姑娘定亲的夫君是京城大老爷以前的一个学生,现在是秀江县知县。今年二十五岁,因正妻早亡,大老爷怜惜他幼子无人照顾,就把四姑娘许配给他了。”晚照说到。 填房?猫儿愣了愣,填房和嫡妻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啊,听起来这人似乎还不是什么世家出生,这古代的庶女果然没什么地位可言。 晚照许是看出了猫儿的疑惑,解释说道:“那位大人从小就跟着大老爷读书认字,虽是贫寒人家出生,可知书达礼,性子也温柔体贴。是老祖宗亲自看过后,才答应的婚事。” 猫儿听了倒有些尴尬,“哦,对了,晚照你知道大老爷在京城当什么官吗?”猫儿随口问道。 “大老爷是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晚照道,“说起来,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少年才子,只是我们二爷——”说着说着,她便有些黯然。 猫儿沉默了一会,轻轻的说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呢?” 晚照听了猫儿的话不由笑道:“二爷也常常说这句话呢。” 猫儿笑了笑,看了看天色道:“我今天要去大姑奶奶院子用午膳,你们这里不要传膳了。还有你今天就别去了,留在家里收拾东西吧,我有春芽陪着就够了。” “好。”晚照同春芽一起帮着猫儿换了衣服,然后送她出门。 在猫儿到大姑奶奶院子里的时候,苏氏、松娘和云娘都到了,见了猫儿来了,苏氏拊掌笑道:“二婶晚到了,快罚酒三杯。” 猫儿听了忙道:“喝三杯我就醉了,再说父亲、母亲都病着呢,我们还是不喝酒了。”这里常吃的酒是金华酒,属于甜酒类型的,口感不错,可毕竟是黄酒,容易喝醉,她可不敢多喝。这古人喝酒,无论男女都猛啊!她可不敢跟他们拼酒。 众人听了猫儿的话,不由红了红脸,苏氏笑道:“二婶说的是。” 大姑奶奶忙让人泡了上好的茶水上来,猫儿转眼就注意到云娘安静的待在一旁静默不语,几日不见她也消瘦的厉害。 “云娘,几日不见,你怎么这么瘦了?”猫儿关切的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云娘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这些天太热,胃口不好而已。” 苏氏也笑着对云娘说道:“我嫁进来的时候,云娘还是一个小娃娃呢,转眼都快嫁人了。你放心,你那相公我让你哥哥都打听好了,你未来的夫君是个好人。” 云娘闻言神色灿烂了起来,“劳烦大哥、大嫂费心了。” “这算什么费心,这是我们当大哥、大嫂该做的。”苏氏笑着轻怕她的手。 猫儿细瞧云娘除了消瘦了很多之外,脸上没什么颓废黯然的神色,心里不由稍稍放心了些,便同大家说笑了起来。因家中长辈都在生病,所以大姑奶奶准备的饭菜也以素食为主,众人主要是聊天。猫儿才知道原来松娘也已经定亲了,只是因谢氏舍不得他太早嫁人,所以才没有太早准备婚事。 看着云娘略带羡慕的望着松娘的样子,猫儿微微叹气,等众人散去的时候,猫儿拉着云娘的手,轻声说道:“每个人的福气是不同的,但有一点你要知道,福气有时候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嫁人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云娘听了猫儿的话,眼神亮了亮,望着猫儿点点头,感激的轻声说道:“二婶,谢谢你。” 闺中琐事(二) 第二天一早猫儿同聂瑄早早先去同颜氏请安,然后准备外出,颜氏见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模样,笑的嘴都合不拢,还嘱咐他们可以多住一晚上,不必急着赶回来。聂瑄笑着应了,便带着猫儿回房换衣服。 “为什么要换这样的衣服?”回房之后,晚照拿来了一身衣服给猫儿换上,青衫白裙,头上勒了乌绫首帕包头,以前家境尚不富裕的时候,大嫂也时常这样打扮。 猫儿这一身衣饰是外头略有富余人家妇人最常见的装饰,平时见惯了她身穿华服的样子,如今突然换了一身装扮,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聂瑄笑笑道:“挺漂亮的。”说着便从梳妆匣里挑出一只珠花给猫儿戴上,“不换这身衣服,你就不能出去走走了。” 猫儿闻言又惊又喜,他要带她到外头走走吗?她还以为就去寺庙上香呢!聂瑄见她满脸欣喜的模样,不由笑着轻拍她的脸:“光去寺庙烧香多没意思,我们正好趁今天天好,在山上走走。” “好!” 门外澄心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马车的外表平凡无奇,里面宽敞舒适,到处都铺了软绵绵的褥子,套的又是玉片做的凉席,躺着非常舒服,马车的四角又放着冰块,一点都不觉得闷热。 “致远,这是你的马车吗?”猫儿好奇的问道,这马车很符合聂瑄低调奢华的风格。 “嗯,这辆马车是我一直用的。来,躺下。”聂瑄让猫儿半躺在软褥上,又在她身后靠了一个软垫,“若是无聊,可以看看外头的景色。”说着他拉开一块木板,露出了半扇蒙着窗纱的雕花窗户,“现在还在城里没什么看头,去了郊外就可以看看外头的景色了。” 猫儿兴致勃勃的注视着窗外热闹的人群,她以前大部分时候住在乡下,虽有过几次去城里的经历,可还真没有怎么在街上逛过呢,这么热闹的场景,她已经许久不见了。 “在冀州没时间了,你若是喜欢,等回了苏州,我带你去集市看看。”聂瑄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集市瞧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真的?”猫儿怀疑的瞅着聂瑄,他会带她去集市上逛? “不过是带你去看集市而已,有什么好骗你的。” “那说定了。” 当马车离开集市之后,景色就开始单调了起来,猫儿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看着车外的景色,或者跟聂瑄说上几句,可是渐渐的她就熬不住了,不知不觉就趴在软褥上睡着了。聂瑄给她盖好了毯子,拿起了一本账册看了起来。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车外传来澄心的声音:“爷,快到了山下了。” 聂瑄放下账册,“猫儿,醒醒。”他轻拍着妻子的脸颊,“我们到了。” “嗯哈——”猫儿听了聂瑄的话,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马车还在行驶。 聂瑄倒了一杯温茶,慢慢的喂着她,“刚睡醒会没力气,所以我早点叫你起来了。” 猫儿喝了温茶后,便清醒了一点。起身整理一下被她有点睡皱的衣衫,发现发髻也有点松了,便散开头发准备重新梳一个。 聂瑄见了说道:“我帮你梳。”说着接过她手中的牙骨梳,帮她把头发全部散开,重新挽了一个发髻,“东光寺那里种了不少名花,一会我让澄心采几朵来给你簪。” “名花?什么名花?”猫儿对着镜子看了看后面的发髻,很满意他的梳头水平,比她有本事多了。 “东光寺靠种牡丹出名。”聂瑄说道。 “牡丹?”猫儿想到前世看到的那硕大的牡丹花,种在盆里欣赏是不错,可是让自己头上顶了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在路上走,想想那个情况,她不由满头黑线,“太大了,我可不要戴。” 聂瑄闻言哑然失笑,取了一顶蒙了青纱的小笠给她戴上,自己先跳下马车之后,再扶着猫儿下了马车。 “致远,”猫儿问道:“这东光寺的牡丹花要出钱买吗?” “当然。和尚也要吃饭的。”聂瑄牵起猫儿的手道:“东光寺在山顶,马车上不去,我们慢慢的走上去好了,这山上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好。”猫儿注意到这一路上还是有不少前来上香的人,不少是夫妻一起前来的。很多如同她和聂瑄一般,丈夫扶着妻子一起爬山,也有一些是丈夫袖手走在前头,身后妻子提着一个装满香烛篮子跟在身后。 猫儿见了众人手里的香烛,回头问聂瑄道:“致远,我们的香烛呢?” “到了寺庙,自然会有人准备。”聂瑄轻松的说道。 “人家宰的就是你这种冤大头。”猫儿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寺庙里的香烛有多贵,她前世陪着外婆上香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 “猫儿。”走了一段山路之后,聂瑄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嗯?”猫儿正看着一条蜿蜒盘旋的山泉,有点好奇那水能不能吃。 “三哥的赌债是我还清的,输掉的店铺田庄也是我赎回来的。”聂瑄偏头望着她。 “嗯,我知道。” “三哥的赌债,虽没有外头传的那么多,但也花了点钱。”聂瑄苦笑了一声,“可他毕竟是我亲哥哥,就算没有父亲,我也无法看着他们一家连维持生计的银子都没有,所以我才答应父亲把赎回来的店铺田庄全给了彻儿。” 猫儿一开始被他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弄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可略一思忖,就知道聂瑄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要帮聂珩还赌债。 “致远,你的银子都是你赚回来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相信无论你做什么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再说你和三哥是亲兄弟,打着骨头连着筋,能帮他的地方,我们总要帮的。”她想了想补充道:“呃,但如果你感觉有什么烦心事,你可以跟我说,我虽帮不了你什么,可我能听你说。”猫儿说到最后自己都纠结了,因为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聂瑄听了她的话,静默不语,猫儿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过了好一会,聂瑄突然开口说道:“好。” “什么?”猫儿茫然的抬头。 隔着薄薄的面纱,聂瑄清楚的看到她一脸茫然,他眼底浮起了笑意说道:“你不是说我有什么烦心事可以找你说吗?我说好。”说着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休息一会吧。” “好!致远,你说那山泉可以喝吗?”猫儿决定引开聂瑄的注意力,省得他老想着聂珩的事情。 “山泉?”聂瑄望了望那道被猫儿研究了很多时间的山泉道:“这我到不知道,你想喝山泉?” “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猫儿摇摇头。 “无锡的惠山寺石泉水号称天下第二泉,等到了苏州,我让人取来,我们泡茶喝。”聂瑄说道。 “好!”无锡惠山泉她听说过很多次,一直没机会品尝。 两人走走停停,等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在猫儿的坚持下,两人先上香过后,才在知客僧带领下去用斋饭。他们的斋饭,是在一个清雅的小院子里由僧人送上来的。猫儿又想起自己前世跟外婆出去烧香,中午在寺庙吃饭的时候那人挤人的场景,不由暗自感慨,果然还是跟着特权阶级舒服。 “一会下去的时候,坐滑竿下去吧。”聂瑄说道,“走了一上午的路累了吧?” “嗯。”她的确走不动了,“你呢?” “我还行,不怎么累。”聂瑄笑了笑,“东光寺的景色不错,休息一会,我陪你逛逛如何?” 猫儿刚想说话,这时知客僧领着一个小沙门含笑走了进来,小沙门手里端了一个托盘,几朵粉色的牡丹漂浮在水里,形状小巧而精致,“聂二老爷这是您要的牡丹。” 聂瑄示意他们端上来,两名僧人将托盘摆在石桌上之后,就行礼离去了。聂瑄对猫儿说道:“这是东光送种出来的小牡丹花,据说只有主持才能种出来。”说着他选了一朵淡粉红色的牡丹,用白巾拭干水之后给她簪上。 猫儿又惊又喜看着这些漂亮的小牡丹花,爱不释手,“好漂亮的花啊!” 聂瑄看着她欣喜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喜欢可以带两盆回去养。” 猫儿听了忙道:“不用了。我不会养花,养死了就可惜了。” 聂瑄听了,不由笑着摇头,两人吃完斋饭,又逛了一圈东光寺。聂瑄对东光寺的历史很熟悉,每到一处地方,他都能说出那地方典故,猫儿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聂瑄见天色不早了,才领着依依不舍的猫儿回家。 “若是你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再来就是了。”聂瑄见她一脸不舍,不由安慰说道。 “嗯!”猫儿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微微而笑,反正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等两人回到聂家的时候,已经快二更了。原本回城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聂瑄和猫儿肚子都饿了,聂瑄便带着猫儿去了一间干净的大酒楼用了晚膳才回家,到了聂家的时候,已经都是深夜了。 “母亲应该已经睡下了,我们还是明天去给她请安吧。”聂瑄说道。 “就让人跟言嬷嬷说一声好了,或许言嬷嬷还在等我们呢。”猫儿说着,先派了一个丫鬟过去给颜氏通传一声,省得颜氏不放心,又吩咐晚照备下热水,两人梳洗完毕就睡下了。 “猫儿。”睡前聂瑄轻轻的唤了一声猫儿。 “嗯?”猫儿睡意朦胧的应了一声。 “今天玩得开心吗?”聂瑄轻声问道。 “开心——”猫儿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感到聂瑄把她搂在怀里,片刻之后,聂瑄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也很开心。” 猫儿听了之后,嘴角一弯,彻底的进入了梦乡。 庙见 “夫人——”秋实挑帘走了进来,“您叫我?” “嗯。”从东光寺回来之后,猫儿都在准备一个月后的庙见,忙得脚不点地,今天刚刚稍稍有点空闲,便躺在罗汉榻上躲懒,想起了这几天秋实不大对劲,趁着今天有空,就把她叫了进来,指着脚踏说道:“先坐下再说。” “是。”秋实乖乖的坐下了脚踏上,身体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我这几天有点忙,都顾不上你,其实有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你了。”猫儿直起身体,“你从庄子回来之后,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是有什么心事吗?”猫儿关切的问道。 秋实听了猫儿的话,脸红了红,手指扭了扭,“没有啊——” 猫儿狐疑的看着秋实,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落入情网的小女人,“真的吗?如果你有什么心事,或是——”猫儿顿了顿说道:“看上了什么人,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怪你的。要是你瞒着我,我才会生气呢!” 秋实一听,吓得忙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夫人——没——我没——” 猫儿瞅着秋实的模样,抿嘴微微一笑道:“好了,快起来,坐下吧。” 见秋实再次不安的坐下之后,猫儿开口缓缓的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春芽都不小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只是我一直没时间,也没适合的人,就把你们的婚事拖了下来,你若是真有看上的人,和我说,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看着秋实有点心动的模样,她又加了一把火:“你也知道我们就要回苏州了,虽然说过年时还会回来的,但现在毕竟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其中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秋实偷偷瞅了猫儿一眼,伺候夫人这么多年,她也明白夫人的秉性,她说了不会生气,一定不会生气的。如果现在不说,真跟着夫人回了江南说不定就没机会了,再说她再瞒下去,夫人万一真生气了,她就更没指望了。秋实迟疑了一下,跪在地上,给猫儿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原来自打秋实奉了猫儿之命,在聂家下人之间探听消息之后,就认识了一个聂家的门房,秋实常常托那位门房给自己买点零嘴、头花之类的小玩意,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起来。 秋实生病的时候,也是那位门房忙前忙后,给她找大夫抓药。后来聂瑄担心秋实的病会传染给猫儿,就让晚照把秋实给送走,送秋实走的也是那位门房。晚照知道秋实是猫儿的贴身丫鬟,就嘱咐那门房留在庄上,等秋实病一好,就接她回来。 秋实说道这里,对着猫儿不停的磕头说道:“姐姐,虽然我不该跟他偷偷联系,可是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绝对没有做给姐姐丢脸的事情!” 猫儿抚额,接下来的事情就算秋实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出来,“你先起来说话。”猫儿低头沉吟了半晌说道:“那小厮叫什么名字?是聂家的家生子?” 秋实红着脸说道:“他叫吴大路,是聂家的家生子,比我大五岁,人挺老实的。” 猫儿见她那样子,就知道秋实已经是打定主意跟着那个吴大路,猫儿想了想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秋实见猫儿没有马上答应,心里不由忐忑不安,犹犹豫豫的走了下去,夫人不会真的她做二爷的通房吧?其实一开始娇儿说让她做二老爷的通房,后来又看到二老爷对夫人那么好,她也曾心动过。 可后来,她不过染上了小风寒,二老爷就毫不犹豫的让晚照她送到了乡下别庄。那个时候,秋实才开始明白大路说的,原来在那些主子心里,他们下人不过只是不值钱的、随便可以丢弃的东西而已。 若不是大路安慰她,说等她病好了,就让母亲去求夫人,把她许给自己,她或许被聂家下人的冷嘲热讽给逼疯了!回了聂家,她又听说珩三老爷夫妻被关到了乡下,三老爷房里的丫鬟侍妾全被大夫人打发人,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娇儿也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听说那些侍妾被买走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可是素来吃斋念佛的大夫人愣是连个眉头都没有皱下。她就更不想当二老爷的通房了!她情愿和她的傻大路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哪怕穷一点也无所谓,至少大路把她当人看。 等秋实离开之后,猫儿唤来了晚照问她吴大路的人品和家世。 晚照听后想了半晌笑道:“这秋实倒是找到了好人家。” 猫儿听了追问道:“哦?吴家条件如何?” 晚照道:“吴家的祖父是老祖宗的陪房,吴大路的父亲,现在还在管着老祖宗陪嫁过来的几个铺子,家底还算丰厚。这吴大路专门管着门房这块,我见过几次,性子是个老实稳重的,能踏实过日子的人……” 猫儿听了晚照的话,便放心不少,见秋实那个样子,已经一心陷进去了,她又何苦做拆散别人鸳鸯,平白得了怨恨呢?之后猫儿还问过春芽,她是不是想嫁人,见春芽坚持待在自己身边,她也就不勉强了,准备等过段时间,再给她找个好人家。猫儿在经颜氏同意之后,唤来了吴婆子,给秋实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在她回苏州之前,把吴大路和秋实的事情给办了。 苏氏听说秋实留下后,非常高兴,因为她们的绣坊才开出来,若是春芽和秋实现在就离开,她们一时还真不到比她们绣技更好的人呢!其实秋实留在冀州也好,以后她再来冀州,就不怕自己对聂家不熟悉了。为了让秋实在聂家更好的生活,猫儿还大方的把自己的三成红利分了半成给秋实做私房,感动的秋实跪趴地上痛哭。 猫儿当然不会相信,秋实会因这半成红利,从此以后对她死心塌地,尤其是女人,出嫁之后,心里最重的就是老公和孩子了。可是她相信金钱的魅力,这一分红利,能把秋实和吴大路牢牢的绑在她这条船上,等以后日子久了她还可以慢慢的再涨钱,反正她也没把绣坊的那三分红利看在眼里。 之后的几天,猫儿同晚照就开始打点起回江南的行装,听聂瑄说,好像庙见结束后三天,他们就要离开了。三天时间根本来不及整理什么,所以猫儿就先打点起来,笨重的家什派人先运了过去。 他们将来肯定是长住苏州的时间比较多,就跟聂家很多在外地的族人一样,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聂家,所以当初她在清点自己嫁妆的时候,就没有让人把打好的包裹解开,所以现在运回苏州的时候也省力。想起马上就能见到爹爹、姆妈,猫儿就雀跃,其实整理行装,比之前准备庙见更要累人,可是她每天都精神十足,当然她也只敢偷偷私底下一个人开心,万万不敢表露在外面。 晚照原以为猫儿会同之前管家一样,对这事情甩手不管,可没想到猫儿不仅亲自过问了,而且每件事情都做的有条不紊,周到细致,干练的一点都不像十五六岁的人,着实让她惊讶了一把,看夫人算账的样子,还以为她不通家务呢。 其实猫儿本来算术就不好,又不怎么会打算盘,再看到账本上一连串中文数字,还精确到几分几厘,她就彻底晕了。而且古代一斤是十六两,她算的时候总会记成是十两,所以一遇到算账她就彻底杯具,亏得晚照算账又快又准。 之后的日子许是因为忙碌,时间过起来飞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六月十六日,猫儿、跟着聂瑄一起去了聂家的祠堂,拜见了聂家的诸位先祖。等走出祠堂之后,聂瑄低头对猫儿说道:“以后你就是聂家的人了,我的妻子了。” 是啊!猫儿看着斜下的夕阳,在古人的眼里,拜了宗祠,见过祖先之后,她就生是聂家的人、死是聂家鬼了。 庙见后的那三日,聂瑄和猫儿几乎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是陪在颜氏身边,同她说话,哄她开心。 看着颜氏依依不舍的站在岸上,久久不肯离去的身影,猫儿不由心酸,这古代女人这辈子就是指望三个男人,父亲、老公、儿子。颜氏父亲死了,老公现在等于没有,两个儿子又不在她身边,想想她这辈子,到底图什么呢?猫儿站在甲板上,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回头看到聂瑄仿佛一尊雕像般站在船头一动不动,心知他放心不下颜氏,她悄悄的走近,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聂瑄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猫儿抬头对他说道:“我们过年就回来了。” 聂瑄听着猫儿的话,紧绷的肌肉松懈了下来,回头望着猫儿,温和一笑:“是啊,我们过年就又会回家了。” 扬州(一) “两岸猿声啼——啼——轻舟已过万重山!” “噗嗤!”晚照终于忍不住,丢了手上的针线,一手捂嘴,一手捂着肚子说道:“我说春芽,我记得你这首诗可是背了三天了,怎么还学不会呢!” 春芽脸一红,呐呐的说道:“我脑子笨嘛。” 猫儿正坐在窗下绣花,她这次绣的是一副直径不过二十厘米左右的刺绣小屏风,上面清浅的打了一副山水小品,兼工带写的山水画绣起来十分的费事。自打颜氏的佛经绣好之后,她就准备到过年之前的日子,就绣这副山水小品了。 在船上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整天的活动范围也只有船舱这片方寸之地,可猫儿现在既不用很早起来给婆婆请安,也不用整天忙着提防别人。平日里同春芽、晚照说说笑,做做针线,到也乐得逍遥自在。 这几天也不知道春芽受了什么刺激,磨着晚照,要她教自己吟诗。平时挺聪明的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对诗词歌赋不**,一首《早发白帝城》能背上三天还不全,平白给猫儿和晚照添了不少笑料。 猫儿听春芽的背诗,也偷笑了半天,才对春芽含蓄的说道:“春芽,你还是跟着晚照学点其他实用东西吧。” 春芽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晚照见状忙劝道:“学诗词歌赋又什么用,不能吃不能用的,还不如听夫人说的,跟着我学算账,将来嫁人了也能把住家里的银子。” 猫儿点点头说道:“晚照说得对,与其学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跟着她学算账呢!”她算账不行,晚照到了苏州之后就要嫁给玉板了,到时候还要应付聂瑄给她的一堆事情,而她总要有人帮着她一起算账啊! 春芽听了之后,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那耷拉着脑袋的模样,让猫儿和晚照再次失笑不已。 “夫人,爷说了,在岸口有个耍把戏的戏班子,您若是无聊,可以去看看。”门外丫鬟传了话进来。 “咦?”猫儿瞧窗外瞧了瞧,原来刚刚的震动是停船啊,她都没注意。 “夫人,外头真有耍把戏的人,你看那猴儿会翻跟头呢!”春芽拉起竹帘,透过雕花的窗户朝外看去,不由欢喜的惊呼了起来。 猫儿朝窗外看了看,果然有一个马戏团在岸口卖艺,有耍猴子的,有喷火、吞剑的,不光是春芽看着笑声连连,连晚照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本来停在岸口的几艘船只,也皆拉起了竹帘,不时的从船舱里传出几声惊呼。 猫儿看惯了现代各种高科技马戏,如果把这种小把戏看在眼里,不过看了几眼,就失了兴致,继续回到绣架前绣花,倒是晚照和春芽看的兴致勃勃。 一场把戏结束,两三个孩子捧着铜盘走到了他们停靠的岸口,对着船舱磕头讨要赏钱。猫儿见那些孩子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心里不由怜惜,若是自己投胎不好,说不定现在也沦落到他们这个境地吧? “晚照赏钱照给,再给他们些吃的吧。”猫儿开口说道。 晚照听了说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说着便出门吩咐丫鬟取了肉果与那个孩子,其他几个孩子见了,眼巴巴的瞅着,那渴盼的眼神让人心酸,晚照轻叹一声,吩咐下人把食物给那些孩子送去。 舱里春芽也偷偷的抹着眼泪,猫儿无声的叹气,几个孩子收完了钱,便跑到了猫儿的舱前给她磕了几个头道:“多谢夫人善心!” 猫儿转头问道:“这些孩子都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才卖到戏班子的吗?” “有些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才卖过去的,有些是戏班子趁杂耍的时候,看中哪家的孩子生的好,就偷偷的跟上,趁着家里大人不注意,把孩子偷偷拐出来。筋骨生的好的就自己留下,其他的就换个地方卖掉。”晚照叹气的说道:“这些戏班子游走各地,跟当地的人牙子很熟。” 春芽愣了半晌才说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晚照闻言苦笑,猫儿也一声叹息,船舱里一时静默无语,晚照看了看天色说道:“快中午了,我去拿午膳。” 这些天在船上的时候,聂瑄大多三餐都会陪着猫儿一起吃,春芽闻言也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给绿豆熬好了没有。” 猫儿点头说道:“你让厨房记得只要把绿豆熬烂就行,千万别熬绿豆汤。” “是。”春芽应声下去。 两人都出去之后,猫儿也懒得继续绣花了,取了一本新出的市井小说靠在窗边看着。 “在看什么呢?”聂瑄挑着帘子进来,见猫儿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津津有味,不由好奇的问道。 “随便瞎看的。”猫儿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给他拧了帕子递过去道,“晚照给我新买的小说。” 聂瑄瞄了一眼书上的名字,不由摇头笑了笑,接过帕子擦了脸:“今天晚上会在扬州停一夜,一会我带你出去逛逛如何?我让澄心去驾车了。” 猫儿一听不由有些欣喜,“好啊!我们去扬州哪里?”扬州景色天下闻名,尤其是瘦西湖,她早就想去看一看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她吩咐春芽把点心取上,回头对聂瑄说道:“午膳都备好了,我们吃了午膳再出去吧。” “别吃了,我带你去富春茶社去吃扬州著名的小点心。”聂瑄笑着说道:“我们今天时间不多,就去吃点小点心,看看扬州街头的景色。” “好啊!”虽然不能去瘦西湖有点可惜,可是能出去逛逛,她也满足了。 等猫儿换好了衣服之后,澄心也驾车前来了,聂瑄扶着她上了马车。一到车上,她便噗嗤一笑:“你在各个地方的马车都是一样的吗?”原来这马车同她之前在冀州乘坐的完全一样,连玉石凉席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不由暗暗感慨他的生活奢侈。 聂瑄说道:“坐惯了这马车,就不想换了。我之前时常在外头跑,马车若是布置的不舒服,几天下来,人都直不起腰来。” 猫儿想起他前几年不是出海,就是在江南各个地方赶来赶去,不由心疼,偎依到他怀里说道:“你给我说说在外头的趣事。” 聂瑄心知她是有心安慰自己,笑着搂住她说道:“不如给你讲讲扬州的瘦西湖景致吧?” “好。”猫儿点点头,“我听说扬州瘦西湖有二十四景对吗?” “嗯,对。扬州瘦西湖,素有湖上蓬莱之称……”聂瑄娓娓的把瘦西湖的二十四景讲述了一边,然后笑着说道:“其实扬州能游玩的地方极多,只是这次时间来不及,我们只待一晚上就要走了。” 猫儿笑着说道:“没玩到,能吃到东西也不错了。” 聂瑄哈哈一笑,“我今天就带你去吃好吃的。”马车在集市口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聂瑄领着猫儿进了一间装饰清雅古意的茶楼,门口的跑堂一见有客进门,忙迎了上去,澄心递了一串铜钱给他,示意他找个雅座。 那些跑堂平日里接待的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聂瑄气度不凡,在看他和猫儿身上的衣饰虽然普通,可料子却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连忙接了赏钱,迎了一行人去雅座。 虽是雅座,其实只是靠窗的位置而已,三面用屏风给隔开了,跑堂一面给两人擦桌子,一面说道:“客官要点什么?” “来一壶龙魁珠茶,三丁包、翡翠烧卖、千层油糕和肴肉各上一份。”聂瑄开口说道。 “客官好眼光!点的都是我们茶楼最出名的点心、茶水!”跑堂翘起大拇指笑着说道。 聂瑄笑着对猫儿说道:“我点的点心都不错,一会你尝尝,若是喜欢可以带点回去,吃完后我带你去集市逛逛。” 猫儿取下斗笠,含笑点点头,对晚照说道:“你们也找个地方休息,吃点东西吧。” 晚照笑着应了一声,先吩咐小丫鬟把自家带来的食具取来,让跑堂把食物茶水皆放在自家的食具里。那跑堂见几个下人已经通身气派不凡,用的食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知道这行人定是出生不凡,伺候的越发殷勤小心。 点心很快就上来了,四碟点心量都不大,猫儿一眼就看中了漂亮的翡翠烧卖,挟起一个咬了一口,“好吃!”她轻声称赞道:“致远,我们买点回去船上吃吧?” “好。”聂瑄吩咐一旁伺候的跑堂说道:“你们把这些点心,包上十份,一会我们带走。” “哎。”跑堂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猫儿说道:“买这么多会不会坏啊?天气这么热。” “没关系,船上有冰,放一两天不会坏的,再说马上就到苏州了。”聂瑄又夹了一片肴肉给猫儿说道:“你尝尝这个,虽说点心放在冰库里不会坏,可终究失了原味,还是在这里多吃点。” 猫儿吃了肴肉,又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个茶水也好喝,难怪别人说扬州是好地方呢!” 聂瑄一笑说道:“我们晚上去吃扬州的三头宴,保管你吃了也是赞不绝口。” “三头宴?什么三头宴?蟹粉狮子头吗?还有哪两头?”猫儿好奇的问道,她依稀听过扬州的三头宴中有一头是蟹粉狮子头。 “清蒸蟹粉狮子头、扒烧整猪头、拆烩鲢鱼头。”聂瑄说道:“这是扬州最著名的三头菜,直接跑出去吃,还吃不到,我已经让澄心去预订了。我们也赶上日子了,做这些东西的佐料也差不多都全了。”他对猫儿说道:“扒烧整猪头味道不错,是扬州著名的功夫菜,甜中带咸,奇香扑鼻,你一会稍稍尝一点就知道了。” 猫儿听了聂瑄对扒烧整猪头的介绍,也好奇了,便点点头。她还真没吃过猪头肉呢,虽说这世的爹爹很喜欢吃猪头肉下酒,可她从来没碰过。前世的妈妈从来不吃四条腿的动物,所以他们家很少吃肉,基本上以吃鱼虾为主,她也只有去外婆、奶奶家的时候才能吃到肉。“点这么多菜,我们吃的完吗?” 聂瑄道:“吃不完不是还有澄心他们吗?” “也是。”猫儿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着扬州街上热闹的景象。 聂瑄道:“这富春茶楼在扬州最繁华的街上,下面摆的小摊小贩多,你若是有看上的东西,让澄心去买就是了。” “嗯。”猫儿突然想起什么了说道:“对了,扬州香粉挺有名气的,我一会去买点扬州香粉,一份送到冀州去,一份回苏州的时候给大嫂她们。” 聂瑄说道:“我们把跑堂的喊来,问问他扬州有什么有名的香粉铺子吧。” 那跑堂的听了猫儿的问话,笑着说道:“我们扬州戴春林的香粉铺子最有名,那鸭蛋粉是用珍珠粉做的,轻、白、红、香四样俱美,一点都不含铅粉,扬州太太、姑娘们都爱用。” 猫儿听了噗嗤一笑,这跑堂的说的就跟广告词一样,连聂瑄也听了也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戴春林的香粉铺子吧。” “大官人,戴春林的香粉铺子,在瘦西湖边,靠着长堤春柳,您买了香粉之后,正好在堤上走走,看看瘦西湖的景致,极是雅致。”跑堂送众人出门,还详细同澄心讲了如果去戴春林铺子。 猫儿笑着说道:“这跑堂真是周到。” 聂瑄又让澄心打发了跑堂一贯钱赏钱,回头对猫儿笑道:“这种大茶楼的跑堂都是极有眼力劲的。” 两人走出集市之后,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戴春林的香粉铺子。聂瑄拉起车帘说道:“这就是二十四景之一的长提春柳了。” 猫儿顺眼望去,一条长长的堤岸上,遍栽夭桃绿柳,放眼望去水面上宛如浮起一片朦胧的绿雾一般,“真漂亮啊!”猫儿忍不住轻声称赞道。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那个时候柳絮漂浮,桃花盛开,还要更美一点。”聂瑄扶着猫儿下了马车说道:“不过现在也不错,柳絮虽美,可万一吹到眼睛里就不好了。” “美丽总要付出代价的嘛!”猫儿噗嗤一笑说道。 聂瑄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说的对,美丽总要付出代价的。”说着两人便进了香粉铺子。 扬州(二) “娘子,要点什么?”两人刚踏入戴春林的铺子,就有伙计迎了上来,“我们这专卖香粉、头油和香件,要不我带您看看?”那殷勤专业的模样,就跟后世那些名牌店里的ba差不多了。 猫儿并没有将斗笠取下,只是好奇的随处瞧瞧,聂瑄则被人请到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奉茶,猫儿看得又哑然失笑,问那伙计道:“你们这儿香粉有什么味道的?” “我们这儿的香粉有白兰、茉莉、桂花、荷花、栀子和玫瑰六种味道。”伙计一一历数架上的一排香粉。取下一小盒香粉打开,里面是一个鸭蛋状的白粉团,“这是最新近买的最好的栀子花香味的香粉,娘子要试试吗?”说着就把那香粉放到了一个朱红雕花托盘上,示意一人将香粉递与猫儿。 晚照从托盘里接了香粉,再递到猫儿手里,猫儿用指甲轻轻的刮了一点下来抹在手背上,抬手闻了闻,香味不错,就是没什么遮瑕效果,“还有什么比较好闻的香味吗?” 那伙计笑着说道:“我们这儿的香粉味道没有不好闻的,母粉都是放在时令的鲜花中熏吸香味的。” 这时聂瑄起身走到猫儿身边,对猫儿说道:“既然喜欢就都买下就是了。” 那伙计一听便知是来了大客户,笑着说道:“娘子可要看看我们这儿的头油?用了之后保管您的头发又黑又亮。”说着取下一白底青花的小瓷瓶,“这是买的最好的桂花头油。” 猫儿有自制的头油,可是想到家里的那些女眷,既然买了香粉,也不差头油,就让晚照给自己选味道,不知怎么回事,香味闻久了,她感到有点反胃。之后她的目光又转到一旁的小香件上了,香扇坠、香珠、香镯,各个做的精巧可爱,她不由自主的走到香件旁把玩了起来。 那伙计见聂瑄也好奇的拿起了那盒栀子香粉看了看,瞧着猫儿正专注香件,便偷偷的对聂瑄说道:“官人,我们这儿的香粉,买的人极多,有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一天就能用一盒。” 聂瑄挑眉望着伙计说道:“哦?” 那伙计笑道:“用酥油搅拌香粉涂在身上,当真是光滑白腻,异香无比。” 聂瑄眉头一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他冷冷的瞪了那伙计一眼,那伙计竟然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忙敛了笑意,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片刻之后,聂瑄对伙计说道:“那香粉、头油各买三十。” “是。”那伙计脸上又笑开了,立即大声的应了。 猫儿闻言惊讶的抬头问道:“怎么卖这么多?”颜氏、谢氏、苏氏加上松娘三人,这边还有王氏、柳夫人,四个嫂子,一共十二人,怎么都算,都算不到三十份。 聂瑄道:“她们每人送两盒就二十四份了,还有你自己要用的呢。” “对对,娘子,我们这里的粉,母粉珍珠粉做成的,非常名贵,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喜欢涂我们的粉来养护皮肤。”那伙计笑着说道。 猫儿撇嘴,她可不信进贡的粉,会同摆在店里买的粉是一样的,古代又没有人工养珠,珍珠粉可是非常贵的。本想对聂瑄说自己不用那东西,虽然那伙计拍着胸脯说,他们店里香粉涂在脸上能白嫩肌肤,可猫儿依稀记得网上公布的鸭蛋粉的原料里似乎有滑石粉啊,云母粉之类的东西,听着就像是矿物粉,谁知道用着安全不安全呢? 她还是喜欢用自己亲手做的,虽说定妆效果没这个好,也很容易坏,可胜在安全无毒害。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自己总有送礼的时候,这古人化妆品又没什么保质期,放个几年再送,也没人会在乎。这个香粉既然名声这么响,想来是女人都会喜欢的。 “喜欢这香件?”聂瑄走近问道。 “不,我只是随便瞧瞧。”猫儿摇头说道,这香件做的精巧可爱,可那香味她实在是受不了,带在身上,她自己要先熏晕了。 最后晚照选了四种味道的头油,加上香粉,尽是一笔大生意,喜得那伙计乐颠颠的忙前忙后,给他们包好,又送一行人出门。 “还有要买的东西吗?”从戴春林的铺子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手上已经提满了包裹好的胭脂香粉了。不过是些胭脂水粉,居然花了百多两银子,聂瑄不由笑叹,难怪有人会说“美人一身香,穷汉半月粮”了,他以前还不知道这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居然如此费钱。 猫儿摇摇头,笑着说道:“不买了,这香粉真贵,就这么点东西,居然花了这么多两银子。” “这香粉都是上贡用的,贵也不稀奇,你自己不买点吗?”聂瑄笑着劝慰道,“不用在乎钱,这点小钱我还不看在眼里。” 猫儿笑着点点头,“嗯。”见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手里全是东西,不由对说道:“你们先回船上去把香粉放好了吧?带着这么多东西逛也麻烦的。” 两人看了看聂瑄,聂瑄道:“你们听夫人的话就是了。” 两人听了,便提起着香粉走了。 “那现在想去哪里玩?”聂瑄说道,“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呢。” 猫儿见聂瑄对他的人这么说话,不由偷偷的笑了笑。瞄了他一眼,感觉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可是依照她的经验就是,男人,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真正有耐心肯陪老婆逛街的,是很少的。她不认为聂瑄会是例外,他只是涵养好一点而已。猫儿想了想说道:“我不想去哪里了,你决定吧。” 聂瑄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猫儿跟母亲不同。他指着在湖面上的一条条的画舫说道:“不如我们租个画舫去游湖吧?这瘦西湖的景致非常漂亮,正好现在有时间,我带你去看一遍,若是玩累了,我们还能钓鱼呢。” 猫儿嘴角轻扯,钓鱼?他真有耐心,话说做了这么多天的船,他就没腻的感觉?还想坐船?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好啊!那就去游湖吧。” 聂瑄闻言吩咐澄心去租个画舫。 春芽上前悄悄的拉了拉猫儿的衣摆说道:“夫人你看,那儿有人在捏面人儿。” 猫儿瞄了一眼,果然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在捏面人儿,摊子旁围了一堆的小孩子,她看着春芽一脸渴盼的模样,不由好笑的说道:“你去买个好玩的小面人过来给我看看。” “是。”春芽兴奋的应了,急忙往面人摊子处走去,可她还没有走几步,就迎头撞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春芽一时不察,居然同那个身影撞在了一起。她不由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可没有等她回神,就被人紧紧的抱住,“姐姐,救救我!” 聂瑄和猫儿听了这孩子的声音,顿时愣了愣,随即聂瑄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春芽被拿孩子一抱,险些摔倒,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一看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紧紧抱着她,她先是有些厌恶,刚想把那个孩子拎开,可听了那孩子的话,她低头一看,不由惊讶的说道:“你不是上午那个孩子吗?” 这时晚照也认出了那个孩子正是她上午给过食物的孩子,“老爷,夫人,他是上午在码头耍把戏的马戏班子的孩子。” 这时对面跑来了好几名大呼小叫男子,晚照一眼就认出他们也是那马戏班子的人。 猫儿见到眼前这副情景,心里已经有数了。 为首的一名男子追到春芽面前,刚想把那孩子从春芽身上拉回来,可跟着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见聂瑄穿了一身绸衫,气度不凡的模样,忙阻止了前面的壮汉,恭敬的上前同聂瑄行了礼,才说道:“这位老爷,小女多有冒犯,小人在这给您赔礼了。” 聂瑄冷淡的瞄了那男子一眼,也不开口说话,这时澄心匆匆从远处跑来,听到那男子的话,回头向请示聂瑄:“爷?” 聂瑄本不欲多管闲事,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事发生,他又不是神仙,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情。 可那孩子突然大叫的说道:“他不是我爹!我是把他在元宵节的时候,从街上硬抢回去的!”那孩子突然跑到晚照面前,跪下朝她磕头说道:“好心的姐姐,你救救我吧!他们嫌我年纪大了,筋骨硬了,不能耍杂耍了,要砍掉我的手脚,让我到街上讨饭去。” 晚照和春芽一听,不由心生恻隐,但是两人皆做不得主,只能回头看着聂瑄。 猫儿听到元宵节被抢走,就开始心软了,再听到那孩子后来说的话,身体微微的一颤,想起自己当年元宵节的事情,若是自己没有逃出来,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这个孩子这个地步,她拉着聂瑄的手轻声说道:“爷,救救她吧。” 聂瑄也明白她的想法,对澄心说道:“把那孩子买下。”回头对猫儿说道:“来不累不累,我们去船上休息一会吧。” 猫儿道:“我不累,只是——”庆幸而已,幸好自己当年能自己逃跑,更庆幸大哥他们当时已经认识了聂瑄。 澄心同那些人商量了一会,给了他们一点银子,那人就把那孩子的卖身契递给了澄心。澄心回来对聂瑄说到:“爷,花了二两银子。”说着就把卖身契递给了晚照。 猫儿听了心里微微一酸,二两银子,才值几盒香粉的钱啊。见晚照把卖身契递给她,她摆手说道:“你先收着吧。” 那孩子是个乖巧机灵了,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聂瑄和猫儿,忙上前给他们磕头谢恩。 聂瑄对晚照说道:“带回去先好好教她规矩。” 若不是猫儿开口要求,他是绝对不会买这个孩子的。这种在江湖混了好多年的孩子,虽说身世可怜,可也染上了一身不好的习性,心思又活络,容易起歪心,绝非好的下人人选。聂瑄暗自思忖道,先让晚照好好教教她规矩,若实在不行,就打发到庄子去算了。 猫儿对晚照说道:“要不你先带这个孩子回去梳洗一下,给她吃点东西,她怕是饿坏了吧?一会你直接去酒楼就是了,我这儿有春芽服侍就够了。” “是。”晚照听了猫儿的话,就带着那孩子先离开了。 晚照带孩子离开之后,澄心也把画舫租来了。两人上了船,那船娘刚刚把船摇开,还没开始游湖,猫儿就感到一阵反胃,又闻到画舫之前的客人留下的熏香的味道,头就更晕了。 聂瑄见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不由微微一惊,“猫儿,你怎么了?”说着便上前扶住她。 猫儿猛然推开他,跑到船头,对着水里,“呕——”开始吐了起来,这一吐吐得昏天地暗,等胃口里的东西全部吐完了,她还在不停的吐酸水。要不是春芽见猫儿吐了,忙上前扶着她,她到最后估计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聂瑄见她吐得如此难受,心里不由着急,刚想走过去,就被猫儿虚弱的开口阻止道:“你别过来——呕——” 聂瑄只能站定,连忙吩咐船娘把船摇回岸上,那船娘见猫儿吐成那个样子,连忙心急慌忙的把船摇了回去,就怕她再吐下去,吐在自己船上。 刚刚停岸,聂瑄见猫儿稍稍好了一点,无力的靠在春芽怀里,便说道:“是不是晕船了?我们上岸吧。”见猫儿无力的模样,干脆要上前抱猫儿。 猫儿摇头阻止了他的举动,她还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的地步呢。借着春芽的力气,她先上了岸。聂瑄四处望了望,对猫儿说道:“我们先去戴春林的铺子里休息一会,我让澄心去请大夫。” 猫儿点点头,可是还没走进戴春林的铺子,闻到那股香味,猫儿又反胃了起来,因刚刚已经吐过一次了,只能在一旁干呕,那难受的模样,看的聂瑄束手无措。还是戴春林的伙计从里面见猫儿的样子,走了出来问道:“可是娘子身子不适?请官人扶着娘子去后堂坐一会,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 聂瑄微微点头说道:“劳烦你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猫儿干呕过一阵之后,稍稍好了一点,跟着伙计去了内堂坐下。内堂虽还有脂粉的香味,可味道不是很浓,又是坐在大厅,四面开了门窗,她感觉稍微好了一点。春芽端上了茶水,给猫儿漱口。 聂瑄不停的朝门口张望了,等着大夫过来。 喜讯 猫儿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捂着嘴巴,一手堵着胃,脸色苍白,还不许聂瑄靠近她,把聂瑄弄的哭笑不得。 春芽见状,忙从马车上取了铜盆给猫儿洗脸漱口,等身上打理干净了,猫儿才允许聂瑄靠近。这时大夫也跟着澄心匆匆赶来了。 春芽给猫儿戴上斗笠,把她的脸遮住,挽起她的袖管,在手腕处盖上了一块丝帕,连手都一起遮了起来,浑身一点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聂瑄一见大夫来了,连忙迎了上去,顾不得寒暄,请大夫先入厅里看妻子,“大夫,你快去看看内人。” 那大夫走到猫儿面前,春芽给他搬了一个凳子,请他坐下。 大夫隔着丝帕,搭在脉搏上,片刻之后,对猫儿说道:“夫人再伸出左手给在下探一下脉象。”见猫儿微微点头,便起身走到了厅外。 聂瑄见状追出去问道:“大夫,内人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那大夫拱手说道:“请这位官人放心,尊夫人身体并无大碍。” 聂瑄刚想问,既然无大碍,为何要换手把脉呢?却听春芽在里头喊道:“大夫,好了。” 大夫走进去,再把脉片刻,便起身拱手含笑说道:“官人大喜,尊夫人有喜了!” 聂瑄再听到大夫说猫儿有喜之后,脑子就一片空白了,根本没听见大夫之后说了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我聂瑄终于有儿子了! 猫儿也被大夫的消息给惊住了,她不由伸手扶上自己的肚子,我有孩子了?一时间欣喜、甜蜜、担心、惶恐……诸般滋味涌上心动,早就忘了听大夫的嘱咐了。 那大夫话音一落,不仅是聂瑄和猫儿傻了,连一旁伺候的下人也傻了。大夫早见惯了年少夫妻怀孕之后,欣喜的傻了情况,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奇怪依聂瑄的年纪,早就应该儿女成群了,怎么还同人家刚刚新婚的夫妻一般呢?难道这对夫妻许久不孕? 澄心听到夫人有喜的时候,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撇头偷偷的拭去了滑落的眼泪,见爷呆愣的模样,便上前对大夫说道:“大夫,有劳您了。”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十两重的细丝大纹银递给大夫。 那大夫接了赏银,拈须笑得嘴都何不拢,对着澄心说了许多孕妇应该注意的事项,澄心在一旁认真的记着大夫的嘱咐,早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位大夫。 聂瑄在戴春林铺子伙计的恭喜声中回了神,他盯着猫儿的肚子,嘴巴不受控制的傻傻的咧开,猫儿见他难得的傻样子,不由噗嗤的笑了。 澄心上前对聂瑄说道:“爷,刚刚大夫说,夫人有了身孕之后需要休息——” 聂瑄从狂喜中回神,“对!孕妇需要休息,澄心你快去驾车,我们回船上休息。不行,船上太颠簸了!唔,马车也不好!还是早点回苏州最好!对!你快去把人都叫回来,我们连夜赶回苏州!”他连声嘱咐道。 澄心笑着应了,忙出去驾车,聂瑄回头扶起猫儿说道:“我们先回船上去吧,扬州等你生完孩子之后再过来玩好吗?” 猫儿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不由感到有些怪怪,看着他这副模样,好像孩子比自己重要一样。 聂瑄扶着猫儿上了马车之后,让她躺在软褥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肚子,过了好一会,才伸手极为小心的碰触了她的肚子一下。 猫儿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突然一酸,在古代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别说是当爹了,就是当爷爷都有可能了,他会这么兴奋也是正常的。再说有孩子她也开心,平白跟自己孩子吃什么醋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有些自责的想到。 她伸手抓着聂瑄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轻声说道:“现在孩子还小,不会动,大约五六个月的时候,孩子就会在肚子里动了。”她有点不确定的说,她前世也没怀孕过,也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会在肚子里动,应该是五六个月吧? 聂瑄手静静的贴着猫儿的肚子,许久之后,他伸手温柔的把猫儿抱在怀里,“猫儿,我们终于有儿子了!” 猫儿脸靠在他胸膛上,能感受到他心脏在不规律的频繁跳动,心里一阵恍惚,她跟这个男人结婚了,两人还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之后,他们还会有孙子……她——已经在古代扎根了—— 、 、 、 “晚照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船上的丫鬟见晚照提早回来,笑着迎了上去,给她掀起竹帘,转眼一看,见她带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回来,不由问道:“他是?” “她是夫人发善心,从路上买回来的。”晚照对一个丫鬟说道:“去找个木桶,让嬷嬷帮她梳洗一下,对了!你们去找点药,这孩子身上估计有虱子。” 几个丫鬟一听到虱子,顿时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连忙说道:“我们去准备梳洗的东西。” 晚照摇了摇头,几个小丫鬟备好热水之后,晚照就喊来两个粗使婆子,让她们带那孩子下去梳洗。 “晚照姐姐,晚照姐姐!”一个小丫鬟从外头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晚照姐姐,夫人——夫人刚刚把脉把出有喜了!”她喘了一口气说道:“老爷带着夫人已经快回来了,夫人闻了香味有点不舒服,老爷让你把船上的熏香全撤了。” 晚照听了小丫鬟的话,呆了一呆,才欣喜的说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爷终于有后了!” 自夫人嫁到聂家之后,夫人的一切贴身事宜都是由她负责照顾的。夫人的小日子,也是由她记录的,所以在夫人小日子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之后,她心里多少已经有点数了,只是一直不敢确定而已。 白芨又被爷提早遣回了苏州,她本想等回了苏州之后,再让白芨好好给夫人确诊一下,想不到今天居然就得了好消息!晚照越想越开心,正想去给菩萨磕个头,突然想起刚才小丫鬟传来的爷的吩咐。 她猛地跳了起来,吩咐丫鬟把船上的香炉全部收好,把窗户打开通风,又给猫儿铺好被褥,备了酸梅汤给她祛暑。等猫儿回到船上的时候,晚照已经把一切都弄好了,一见猫儿回来,就欣喜的带着诸多丫鬟,上前给聂瑄和猫儿磕头道喜。 聂瑄心情大好的打赏了船上所有人一人一两银子,写了信去冀州,给聂老太爷和颜氏报喜。又打发澄心先快一步回苏州把好消息告诉顾四牛和王氏。 聂瑄在外头忙,猫儿在内舱梳洗了一下,换了家常的旧衣,躺在**休息。她依然觉得胃里很难受。 晚照端了一个托盘进来道:“夫人,喝点酸梅汤祛祛暑吧。您有了身孕,我不敢给您喝冰镇的,让人在外头的湖水里浸了一会。” 猫儿低头呷一口酸酸甜甜的酸梅汤,反胃的感觉好歹压下去了一点,不由笑着点头说道:“不冰的酸梅汤,吃着也很舒服。” 晚照笑着说道:“您喜欢就好,爷知道孕妇爱吃酸的东西,先让澄心赶回苏州去准备了,还让他记得去采芝斋买小零嘴呢。” 猫儿淡淡一笑,晚照见猫儿似乎不怎么开心,心里不由奇怪。这时聂瑄走了进来,见猫儿躺在**休息,不由柔声问道:“舒服点了吗?” “嗯,好多了。”猫儿起身要帮他换衣服,被聂瑄硬是按住,“我自己来。对了,我已经写信告诉父亲、母亲了。” 猫儿坐在**,看着如此兴奋的聂瑄,不由开口说道:“不要太兴师动众了,孩子才二个半月呢!”她见聂瑄如此开心,不由心里有些担心。 聂瑄不以为意的说道:“这算什么兴师动众?不过只是去报个喜而已,我聂瑄也有儿子了。” 猫儿欲言又止,聂瑄见她迟疑的模样不由柔声问道:“怎么了?” “万一——万一是女儿呢?”猫儿犹豫的轻声问道。 “女儿?”聂瑄愣了愣,笑着说道:“不会,肯定是儿子!” 见猫儿一脸的惶恐,他伸手抱住她说道:“别担心。女儿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嫡女啊!这次生不出儿子,就再生,总会有儿子的。” 猫儿听了聂瑄的话,想反问他,万一都是女儿呢?不过见聂瑄兴致勃勃的模样,她硬是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心里暗暗祈求,希望她能一举得男,不然她还真怕一个接着一个的生下去,她可不想做母猪啊。 、 、 、 “姆妈,姆妈。”南瓜挺着一个大肚子,欣喜的在王氏门口喊着。 “怎么了?”王氏正在房里念经,祈求菩萨保佑自家乖囡在夫家一切顺心,早点生下儿子。就听到南瓜的叫声,还以为南瓜出了什么事情,忙起身开门问道:“南瓜,怎么了?” “姆妈,猫儿有身孕了!”南瓜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有,她马上就要回苏州了!” “有身孕?”王氏愣愣的重复道,“回苏州?” “是啊!刚刚聂家派人过来传信,说是猫儿有身孕了,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似乎猫儿以后会长住在苏州呢!聂公子——不,是姑爷说,请你去城里住段时间,好好陪着猫儿呢!” “猫儿有孩子了,还要会苏州住。”王氏喃喃的重复,片刻之后,她突然哭了起来,“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啊!”说着连忙进房间给菩萨去磕头。 南瓜也抹着眼泪,满心的高兴,家里自打猫儿走了之后,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王氏每次想到猫儿就哭,她有时候陪着王氏一起哭。现在猫儿能回苏州住,那真是太好了! 、 、 、 “你说二夫人有身孕了?”颜氏正在喝参茶,听到言嬷嬷给她说的消息,失手打翻了茶盏。 “是的!二夫人有身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言嬷嬷笑眯眯的说道,任颜氏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手腕,回头吩咐丫鬟们给颜氏换衣服。 颜氏欢喜了半晌,才对言嬷嬷哭着说道:“真是菩萨保佑啊!我的冬哥儿,终于有儿子了!” 言嬷嬷惋惜的对颜氏说道:“是啊!可惜发现的晚了一点,若是早一点发现,二夫人也能留在冀州了,老祖宗也能看着小孙子出生了。” 颜氏摇头说道:“她能这么早怀孕,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她在苏州生产也好,我年纪大了,没那个精力照顾她了,她娘年纪总比我小,还有精力多多照顾她。再说她一个小孩子,刚刚怀孕心里肯定害怕,自己亲娘陪在身边,总比婆婆陪在身边好。” 言嬷嬷说道:“老祖宗真是菩萨心肠。”她顿了顿又说道:“老祖宗,二老爷和二夫人毕竟还是小夫妻,刚刚新婚,什么都不懂,是不是要派两个老成的嬷嬷过去看一下,省得他们不注意,反而害了孩子?” 颜氏笑着摇头道:“冬哥儿的脾气你还不清楚?我怕这两个嬷嬷派了过去,他非但不感激,反而恼我破坏他们夫妻感情,反正有亲家母和素娘(柳夫人)在一旁看着,能出什么大事?冬哥儿也不是毛头小子了,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得清的。对了,你找两个老成的奶娘过去照顾孩子倒是真的。”颜氏想了想补充说道:“还有别忘了给二夫人送点补品过去,让她好好养着身子,我们聂家就指着她开枝散叶了。” 言嬷嬷笑着应道:“是。”她见颜氏一扫之前恹恹的神色,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心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颜氏一直这么抑郁下去呢!二夫人的身孕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怀孕琐事(一) “夫人,晚上绣花,伤眼伤神,您累了一天了,还是先歇息一下。”晚照端了一盅燕窝羹走进来,一见猫儿在绣架前绣花,便开口劝道。 猫儿听了放下的手中针线,抬头对晚照说道:“我只是想给孩子做些小衣裳。” 晚照听了猫儿的话,不由笑道:“夫人,孩子才多大啊,您以后有的是时间给孩子做衣服。现在都晚上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猫儿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以后有的是时间呢。”说着便丢下了手中的针线,叹了一口气,让春芽把针线收起来。 晚照把燕窝羹递给猫儿:“夫人,您喝点燕窝羹,早些安置吧。” 猫儿点点头,接过燕窝羹一口口的喝了起来,听说孕妇吃燕窝羹对自己和孩子的皮肤都好,她就让晚照天天给自己弄一盅份量少一点燕窝羹吃。 喝完燕窝羹,晚照帮猫儿换了衣服之后,便扶着她躺在**休息。猫儿对晚照说道:“你们都下去歇息吧,外头留个丫鬟守夜就是了。” “是。”晚照把房里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同丫鬟们一起退下了。猫儿躺在**,望着跳跃的烛火,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唉——”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不舒服吗?”聂瑄回房就听到猫儿的叹息声。 “没什么。”猫儿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 聂瑄见她脸色红润,就是脸上多了一点忧色,心里不由疑惑,她在担心什么?但转念一想,许是初次有孕,心里害怕吧?他笑着对猫儿说道:“我已经让澄心连夜赶回苏州去了,岳父、岳母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了,我还让他们把岳母接到家里来住几天,让她多陪陪你。” 猫儿一听姆妈要来陪她,不由欣喜的说道:“真的吗?可是家里这么多孩子,她能放得下吗?” 聂瑄道:“放不下就把孩子都带过来好了,反正家里够大。” “大?”猫儿歪头疑惑的看着聂瑄,她记得他家不是很大啊。 “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只是我在城里的一个小别院而已。”聂瑄解释说道:“我真正住的地方在城外,以前是潘家的花园,景色非常漂亮,你一定会喜欢。” 猫儿点点头,倒是提了一点兴致起来,想不到自己也有能住到园林的一天了,“那园子是什么样子的?”她好奇的问道,说完之后不由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聂瑄见她一脸的困倦,不由爱怜的柔声说道:“累了吧?早点睡吧。那园子等我们到了,你可以慢慢的看。” “嗯。”猫儿躺下,想了想,突然伸手搂住聂瑄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聂瑄被她难得亲昵的举动弄的又惊又喜,看着她沉沉入睡的脸,不由嘴角噙着温柔笑意,轻轻的放下她的两条手臂,一手小心的把她搂在怀里,一手环住她的肚子。满足的闭上眼睛,从十五岁开始,他就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不仅有了贤惠的妻子,还即将有嫡子出生。 、 、 、 “我说你消停点吧,一早上我就没见你停过。”顾四牛一边嗑着烟枪一边对王氏说道。 “我怎么不消停了?”王氏领着两个婆子正在给女儿准备外孙生下后穿的小衣裳,三人把家里孙子穿过的旧衣全部翻了出来,拣些八成新的小衣裳,理出来叠在一旁,有些破旧磨损的衣服就先放在一旁,准备一会让针线婆子补好,以后还能给未出生的小孙子穿呢。 “你理这么一堆旧衣服干什么?聂家是什么人家,会给孩子穿这种旧衣服?”顾四牛说道,“别去丢人了!” “旧衣服怎么了?小孩子就是要穿旧衣服才好呢!再说这些旧衣服我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又都是只有家里的孩子穿过的,难道猫儿还会嫌弃不成!”王氏对顾四牛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顾四牛道:“猫儿是不会嫌弃,可你也不能让她在聂家难做人!家里又不是少银子,做点新衣服不好吗?送什么旧衣服,你也不嫌丢人!” 王氏气的愣了半天,才恼道:“跟你说不清!你懂什么?!小孩子就是要穿旧衣服才能长大,人家还穿百家衣呢!再说我们家里全是男孩子,给她送点男孩子穿的衣服,也能让她一举得男啊!” 顾四牛道:“话是这么说,可哪有人送礼全送旧衣服的?我看你选几件旧衣服意思意思就足够了,其他的全给我做新的,这么一堆烂衣服拿过去成什么样子。你让姑爷心里怎么想?” 王氏听了顾四牛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顾四牛慢条斯理的抽完一袋烟,踱步走出去喝茶了。 一旁的伺候的婆子见王氏脸色不好,一个老成的婆子对王氏说道:“娘,爹说的也对,毕竟姐姐嫁的可是大人家,全送旧衣服面子也说不过去啊!不如一半旧衣服,一半新衣服?” 王氏听了婆子的话,想想也对,便去找南瓜和兰因商量给孩子做新衣服的事情。 兰因想了想说道:“不如让二哥买几匹上好的细棉布回来,那布料轻薄柔软,一点都不比丝绸差呢!孩子穿着也舒适,姑爷见了也一定开心。” 南瓜也点头说道:“是啊!因妹说得对,姆妈你还记得上次福哥带回来的布吗?就用那个布料好了,家里针线好的人也多,在猫儿生产之前,总能把衣服做好的。” 王氏听了,便拍板说道:“好,既然这样就多点回来,给家里的孩子一人做身新衣服!” 南瓜和兰因忙说道:“这布料贵,小孩子家在长身体的时候,用这么好的布干什么?穿上一点时候就不能穿了。” 王氏摇头说道:“以前家里没银子才这么节省,现在家里条件渐渐好起来了,也别这么省了。再说等他们也渐渐长大了,等去了学堂,见别人穿新衣服,就他们穿旧衣服,他们心里能舒服吗?福倌儿他们小时候遇到的事情,我舍不得让我孙子再遇到。就这么说定了,给家里的孩子一人裁身新衣服。” 南瓜和兰因两人听了王氏的话,相视一笑,南瓜便吩咐下人赶去城里给顾禄带话。王氏突然想起什么来,对南瓜说道:“对了,南瓜你给小柱子收拾一下行李,我带他去猫儿家里住几天。” 南瓜惊讶的说道:“带小柱子一起去?” “嗯,是啊。”王氏笑着说道:“要不是你有了身孕,兰因又要管家,我还真想让你们跟我一起,把孩子都带过去呢。” 兰因噗嗤一笑道:“要带这么多孩子过去,聂家非让这群小魔王给拆了不可!” 王氏笑着摇头,对南瓜说道:“我年纪大了,看不了这么多孩子了,先带小柱子一个人过去住段时间,等你快生的时候我再回来。” 南瓜说道:“姆妈,你陪着猫儿好了,我这又不是第一胎了,没关系的。” 王氏道:“别胡说!哪有媳妇生孩子,做婆婆不陪在身边的?我又不是猫儿的婆婆,年纪大了,又远在外地。” 南瓜闻言不由憨憨一笑,王氏和两人说了一会,就赶着先去准备过几天去聂家住下的行李。南瓜也觉得有些累了,便想回房睡一会。 “姆妈!姆妈!”南瓜抬头一看,就看到小柱子远远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串丫鬟婆子,不停的叫他跑慢一点,小心摔着。 “小柱子,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去上课?”南瓜皱着眉头迎了上去。 “姆妈,是不是嬢嬢要回来了?”小柱子拉着南瓜的衣摆兴奋的问道,他一听嬢嬢要回来了,开心的连课都不上了,就直接跑过来问南瓜了。 南瓜微笑的摸着小柱子的头说道:“是啊,你嬢嬢要回来了,还要给你生小弟弟了,开不开心?” “开心!”小柱子兴奋的跳了起来,“姆妈,我要去看嬢嬢!我要去看嬢嬢!” “你嬢嬢还没回家呢!”南瓜被小柱子一闹,头就开始晕了,“你乖乖先回去读书,要是让你嬢嬢回来,知道你淘气不读书,非打你不可!” 小柱子一听,不由耷拉着小脑袋。南瓜见儿子这样,不由心软的说道:“你要是乖一点,我就让好婆(奶奶)带你去嬢嬢家里玩,嬢嬢家里可大呢!” 小柱子听了南瓜的话,眼睛瞬间一亮,大声的应了一声:“好!”就乖乖的跟着书童再次回了书房读书去。南瓜不由松了一口气,自打猫儿走了之后,在家里除了爹爹之外,还真没什么人能制住这混世小魔王了!幸好猫儿回来了,南瓜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如果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多好。 、 、 、 自从知道猫儿怀孕之后,聂瑄下令众人在扬州把船上所需的物品补足之后,便连夜开船赶回苏州,所以没有几天,船队就到了苏州。 “你先去回去,我在先处理下事情,就马上回来。”聂瑄对猫儿说道,“等安顿好了之后,后天我让玉板去接岳母过来。” 猫儿点点头,先上了马车回家。 晚照在车上对猫儿说道:“这院子是爷三年前从潘家手里买下的,叫‘涉园’,正宅居中,有东西两个花园,当年潘家先祖在建造的时候,特地聘请了名家前来修造的,景色极好,是苏州城出名的私家花园之一,当时爷买下的时候,还花了不少银子呢!夫人闲暇时也能四处走走。” “嗯。”猫儿点点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也不说话。 晚照见她神色恹恹的,就闭口不语了。 到了涉园之后,猫儿也来不及参观自己的新家,就被丫鬟簇拥到了正院歇息,下人早就给她备好了热水。猫儿梳洗完毕,换好家常的衣服,躺在**休息的时候,白芨就带着药僮,候在了院外,说是奉聂瑄的命令给夫人来诊脉。 “夫人,你若是累的话,要不让白芨明天过来吧?”晚照对猫儿说道。 “不了,让他现在就进来吧。”猫儿说道。 “是。”晚照让人唤白芨进来,自己同春芽两人放下床帐,春芽在里头伺候,自己站在外头,只让猫儿露了一只遮的严严实实的左手出来。白芨同扬州的那位老大夫一样,也是给猫儿左右手都把了脉,又把晚照喊到了一旁,问了几句话,便急匆匆的去回了聂瑄。 “心思郁结于心?”聂瑄微微挑眉说道:“你说夫人不开心?”他也是觉得猫儿这几天似乎情绪不对,才一到苏州就急着遣白芨去给猫儿诊脉,就怕她身体出什么问题。 “是的。”白芨恭敬的站在一旁,“我还问了晚照,晚照也说这几天夫人的确有些闷闷不乐,整天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聂瑄皱眉说道:“她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若说他在外头花天酒地,她不开心还说得通,可是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聂瑄思忖了半晌,怎么都没有想通,她为什么不开心?他待她不够好吗? 白芨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夫人初次怀孕,心里害怕?” 聂瑄沉吟了一会说道:“你马上派人去顾家把岳父、岳母接过来。对了,她不是喜欢小孩子吗?把顾家的那些孩子都接过来吧。”知女莫若母,让岳母过来开导她应该最合适吧? “是。” 聂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以前觉得这丫头贤惠得体、善解人意,可现在发现太善解人意也不好,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就算想开解她,他也无从下手啊! 怀孕琐事(二) “嬢嬢——嬢嬢——”猫儿正同春芽在裁布给孩子做新衣的时候,突然听到小柱子的叫声远远的传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不由欣喜的起身,“是小柱子来了吗?” 晚照笑着领着小柱子进来说道:“夫人,爷昨天夜里连夜派人去顾家,今天一大早就把少爷和亲家太太接过来了。” “嬢嬢!”小柱子一见猫儿就要扑到她的怀里,被春芽拦住,“我的小祖宗,使不得,夫人有身孕了。” 猫儿笑着说道:“哪有这么娇气。小柱子,来,让嬢嬢抱抱。”她坐在椅子上,拍拍自己的腿,小柱子见状忙爬到她的怀里,伸手搂住她的脖子,重重的在她脸上啵了一下,奶声奶气的说道:“嬢嬢,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吗?” 猫儿笑着回亲他胖乎乎的小脸说道:“想,嬢嬢也死想你。”她抬头疑惑的问着晚照:“我姆妈呢?不是说一起两人过来的吗?怎么就见小柱子?” 晚照笑着说道:“少爷见了白芨他们骑马,嚷着也要骑马,所以白芨就带着少爷骑马先回来了,亲家太太坐的马车还在后面,由澄心陪着,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猫儿放下小柱子说道:“走,我们去接好婆。” “好。”小柱子蹦蹦跳跳的跟着姑姑一起走出房门。 猫儿拉着小柱子,站在二门等着王氏,一见到王氏,她的眼眶就红了。王氏下了马车,拉着女儿的手,细细的打量着。女儿换了一身少*妇的装束,人更漂亮了,气色也比以前红润,王氏不由欣慰的笑了,他们总算没托付错人。 晚照见母女两人站在门口哭,便上前说道:“夫人,亲家太太,门口风大,不如进去说话吧。” “对!”猫儿连忙点头,拉着王氏去了内房。两人坐到房里,丫鬟上了茶之后,晚照就领着丫鬟们退下,让母女两人说说贴心话,还把小柱子哄走了,让澄心带他去骑马。 猫儿不由感激晚照的体贴,等众人退下去之后,她扑到了王氏怀里,“姆妈,我好想你。” 王氏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脑袋说道:“我也想我的乖囡啊。”她搂着女儿不放心的问道:“姑爷对你好吗?” 猫儿想起婚后聂瑄的诸多体贴,心口一甜,点点头说道:“好,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王氏得了女儿的亲口承认,不由放心了,又关切的问道:“对了,我听说,你这几天有点不开心,吃的也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猫儿摇摇头说道:“没有啊,除了吐得有点厉害、整天想睡觉之外,没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吐的很厉害吗?”王氏关切的问道。 猫儿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嗯——吃什么吐什么——”有好几次她都把食道给吐伤了,都吐出血来了。 王氏心疼的摸着女儿的小脸说道:“刚刚怀孕都一样,等过段时间就好了。你想吃什么,姆妈给你去烧。” 猫儿躺在王氏怀里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吃——”现在她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 “不吃可不行,不吃你连吐的力气都没有。”王氏说道:“我先给你腌生姜去,姜最止吐了,你要吐的时候,含一片生姜就好了。”说着就要起身。 “晚照已经让人腌好了一罐子,我也试着含过几次,没什么太大用处,该吐的时候还是吐。”猫儿拉住王氏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王氏有些惊讶问道,她每次怀孕也就一开始稍微有点反应,过几天就好了。几个媳妇怀孕的时候,也没怎么折腾过,怎么轮到猫儿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姆妈——”猫儿有气无力的喊了王氏一声。 “嗯?”王氏见女儿恹耷耷的模样,不由心疼的说道:“怎么了?又想吐了。” “不是——”猫儿脸埋在王氏怀里,闷闷的说道:“姆妈,我这次要是生的是女儿怎么办?” “不会的。”王氏肯定的说道:“你吐得这么厉害,一定是生儿子的。我生了八个儿子,才得了你这么一个宝贝,你看你几个伯父家里,不也是儿子多,女儿少。顾家的女儿嫁出去也没听说过,生不了儿子的,你这次一定生儿子。” “真的吗?”猫儿仰头看着王氏。 “真的!”王氏肯定的说道。 “可万一是女儿呢——”猫儿不依不饶的问道。 “那就再生好了,第一胎不是儿子,第二胎肯定是。”王氏说道。 “那万一跟舅妈一样呢?”猫儿红着眼眶问道,“就生了一个女儿呢?” “胡说!”王氏说道,“你舅妈是因为生你因姐的时候伤了身子,才不能生的。” “那我也跟舅妈一样呢?”猫儿吸吸鼻子,抽抽噎噎的说道。 “别瞎说,你舅妈那时是什么情况,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王氏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当初你外婆刚刚去世,你舅妈又要忙着丧事又要守孝,连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这才累亏了身子。你现在身边那么多下人伺候,怎么会跟你舅妈一样呢?” “那我要是一直生女儿呢?”猫儿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哇——姆妈——我好怕——” 王氏连忙拍着女儿的身子说道:“不怕,不怕,都生女儿又如何?就跟你舅舅一样,入赘个女婿,你看你因姐,第一胎不就生了一个儿子?等她养养好身体,再生一儿子,我们王家不是就有后了?” “可是——可是——致远这么想要儿子——呜——”猫儿想到聂瑄听到她怀孕时候,那嚷着自己要有儿子兴奋的模样,心里就担心。如果她生了女儿,怎么办?他会不会很失望?他会不会因此而纳妾呢? 王氏手忙脚乱的哄着女儿说道:“不会的!你不会生不出儿子的!”说着连忙掏出帕子给女儿擦眼泪。 猫儿接过王氏手里的帕子,胡乱的擦着自己的泪水:“我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呜——” “好,好,我们喜欢女儿!”王氏也跟着落下了眼泪,紧紧的搂着女儿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的乖囡命不会这么苦的!你一定会生下儿子的。” 猫儿抱着王氏大哭过一场之后,虽没有把她担忧的事情解决,可好歹把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发泄了一回,心情好一些。下午的时候,她拉着王氏挑了一些布料,两人商量起给孩子做什么样式的衣服,又同小柱子玩闹了一会。 晚上聂瑄回来的时候,见猫儿眼睛有些红肿,可脸上却带着笑意,不由微微的一笑,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自己想到提早把岳母接过来了。 “爷,你回来了。”猫儿开心的迎了上去。 聂瑄挥退了丫鬟,含笑搂着她依然纤细的腰身柔声问道:“今天胃口好了一点吗?” 猫儿闻言脸色,皱了皱鼻子,摇了摇头。 聂瑄叹了一口气,忧心的说道:“人家怀孕是越来越胖,你倒是越来越瘦。”这样下去,他真怕她生产的时候有什么危险,毕竟生产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思及此,他微微用力的抱住了她,她可不能有三长两短! 猫儿撅嘴说道:“哪有!姆妈都说我胖了呢!” 聂瑄抱起她,猫儿连忙环住他的脖子,聂瑄掂了掂怀里的重量,笑着说道:“我到觉得轻了些。”说着放下猫儿柔声说道:“我们吃晚饭吧?你最近吐得厉害,不吃东西可不行。” 猫儿点点头,“嗯。” 自从猫儿怀孕之后,厨房传上来的膳食就以清淡滋补为主了,菜色非常丰富,每日的三餐外加点心,都是白芨定下的。也亏得现在夏末初秋,什么新鲜的蔬菜都有。要是在冬天,估计聂瑄还要更头疼呢,猫儿现在闻到肉的味道就吐。 这些天孕吐反应厉害,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猫儿并没有多少胃口,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每一口饭菜总要在嘴里含上一会,才慢慢的咽下去,就怕吃的太急,反而会吐出来。 聂瑄在一旁耐心的陪着猫儿吃饭,一面同她说着他以前遇到的趣事,一面哄着她多吃一点。 “我饱了——”猫儿放下筷子,捂着胃微微皱眉说道。 “想吐吗?”聂瑄有点紧张的问道,就怕她又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猫儿摇摇头,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有点困了。”今天一下午她没午睡,这会吃饱了,睡意全上来了。 聂瑄说道:“我让晚照进来铺床。” “嗯。”猫儿又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聂瑄见她哈欠连天的模样,忙起身叫了晚照进来铺床,让她躺下休息。猫儿眼睛都快合不拢了,可还是紧紧拉着聂瑄的手说道:“致远,你一会要回来吗?” 聂瑄爱怜的轻拍她的小脸说道:“会回来的。我去梳洗一下,一会就过来陪你。”自打猫儿怀孕之后,倒是越来越爱黏着他了,这种改变让聂瑄很是惊喜。 “嗯——”猫儿得了聂瑄的保证,眼睛一闭,合眼就睡着了。 怀孕琐事(三) “咯咯!咯咯!夫夫(姑父)!夫夫,我还要飞飞!”猫儿坐在花园里,含笑看着聂瑄和小柱子玩闹,见聂瑄把小柱子丢上丢下的,发现原来他也有这么开朗调皮的一面。 连王氏也笑的前俯后仰,“这孩子真调皮啊。” “是啊!看来仲哥很喜欢孩子呢。”柳夫人掩嘴笑着说道。 猫儿听了柳夫人的话,笑容微微一滞。这时柳文丽悄悄的拉了她一下,猫儿会意的起身,拉着她去偏房话说。 王氏笑着对柳夫人说道:“让她们两个年轻人去里面说话,我们老姐妹在这儿听戏。” “是啊!”柳夫人含笑点点头。 两人坐定,丫鬟上了茶水之后,柳文丽关切的问道:“猫儿,最近还吐得厉害吗?还是不能沾一点荤腥吗?” 猫儿点点头说道:“嗯,是啊,闻到那个味道我就想吐。” 柳文丽说道:“我带了一些肉干过来,我怀大倌的时候也吐得厉害,也是半点荤腥也沾不得。这个肉干是姨娘给我找来的偏方,我当时吃的时候就没吐,你尝尝,光是吃素你连吐的力气都没有,怎么有力气生孩子呢?”说着就让丫鬟把自己带来的小匣子递了上来。 猫儿看着小匣子里的肉干,一块块切得方方正正的,上头黏了葡萄干和核桃,闻着味道不觉得反胃,便拈起了最小的一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嚼。 “好吃吗?”柳文丽问道。 “嗯。”猫儿点点头,她最近一点都闻不得肉味,但吃这个肉干时候,却没有反胃的感觉,她心里不由一喜,“文丽姐,这个肉干是怎么做出来的?”猫儿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一点荤腥都吃不得是不行的,她现在是要提供两个人的营养。 柳文丽含笑说道:“方子都抄好了,已经让锁秋给晚照送去了。这肉干里头,有葡萄、核桃、姜片、陈皮、蜂蜜……都是止吐的东西,据说是宫里娘娘止吐的秘方,姨娘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打听到的。” 猫儿点点头,果然只有亲娘才能想到这事。 柳文丽问猫儿道:“你那个叫秋实的丫鬟呢?” 猫儿说道:“我把她许人了,留在冀州聂家了。” 柳文丽说道:“那也不错。”她望了望外头,示意房里的丫鬟都退下,对猫儿说道:“我问你,你那个□芽的丫鬟,让表哥收房了吗?” 猫儿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柳文丽问道:“难道你跟表哥还睡在一起?” 猫儿疑惑的望着柳文丽,她怎么问这个问题?这是他们夫妻的隐私吧?猫儿微微蹙眉。 柳文丽轻点她的额头说道:“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呢?”她想起猫儿出生农家,小门小户也不可能遇到这种事情,王氏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所以没教过她。 柳文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怀孕的时候,肯定伺候不了表哥,与其让他在外头花天酒地,再领一个狐媚子回来,还不如让表哥把春芽收房,她是你丫鬟,怎么都翻不出你的手心。” 猫儿一听,脸色微微一白,并不接柳文丽的话。 柳文丽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软,拍着她的手说道:“我们做女人的,都要过这关的,熬过去就好了。我当初刚刚怀孕的时候,一开始也是整天胡思乱想,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白白的把自己的身子都搞坏了。” 猫儿听了柳文丽的话,不由问道:“文丽姐,难道你怀孕的时候,也给陈大哥安排通房了?” 柳文丽说道:“当然,不然为什么锁秋、云雾这么一把年纪了,我还不安排嫁人。那两个跟你陈大哥一起去京城的丫鬟,原也是我的陪嫁,当初是一起安排开脸的。”柳文丽叹了一口气,自嘲的说道:“她们跟着去,总比让你陈大哥在外头找不干不净的女人好。” 猫儿喃喃的说道:“我一直以为陈大哥没妾室。” “傻丫头,几个丫鬟而已,算什么妾室?”柳文丽哑然失笑说道:“你现在有了身子,就让她们去伺候表哥,等孩子生下来,养好了身子,若是见了她们烦心,把她们配人就是了。”柳文丽叹气说道:“我是因为你陈大哥不在身边,一个人无聊,有她们两个在,也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再说没有她们也有其他人,她们好歹跟我一条心。” “没有她们也有其他人?”猫儿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柳文丽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别嫌我说话不中听,其实哪个女人愿意往自己男人**塞其他女人?只是这但凡有点权势的男人,有谁肯一辈子守着一个黄脸婆?与其平白担了一个善妒的名声,让男人从外头找个狐媚子回家,还不如自己找个拿捏的稳。你现在主动给表哥找人,既担了一个贤惠的名声,又让表哥对你心里有愧疚,将来对你、对孩子都好。” 猫儿低头看着那盒肉片半晌,突然觉得自己饿了,又拣起了一块,放到了嘴里,含笑说道:“嗯,我知道。” 柳文丽见她神色自若,便笑了笑说道:“你别怪我多事就好。”她是真心为猫儿打算,且不说顾家同夫君的关系,让她不愿意看到猫儿被其她女人压一头。就算没有夫君那一层关系,她现在跟猫儿感情这么好,她也不忍心让她将来为难。 “怎么会呢!”猫儿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文丽姐是为我好。” 柳文丽拉着她的手说道:“其实男人想要做什么,你想拦都拦不住!难道真的去学外头的泼妇,拿了大棒槌打男人?这样多掉份啊!” 猫儿噗嗤一笑:“二爷哪里会怕我的棒槌。”她可做不来那种泼妇的举动,再说以聂瑄的个性,若她真做了这种事情,只怕只会袖手离开吧? 柳文丽笑着说道:“就是啊!你使了棒槌,也管不好男人,他们想要女人,自会去外头找,太过泼辣只会把男人往外头赶!你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的养好自己的身体,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这样无论将来表哥有多少女人,都越不过你去。” “是啊!”猫儿自嘲一笑说道:“男人想做什么,我们想拦都拦不住,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和孩子。” 柳文丽笑着说道:“你想通就好。” 猫儿淡淡一笑,望着在花园里跟小柱子玩闹的聂瑄,眼神微微一暗,自嘲自己之前想的太多了,难道是得了产前抑郁症?猫儿为自己的猜测黑线了一下,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对肚子里的孩子暗暗的说了一声“对不起宝贝儿,这几天委屈你了”。 “晚照,晚照。”猫儿开口唤着晚照。 晚照掀帘进来,“夫人?” 猫儿问道:“家里可有大麦粉?” 晚照想了想,陪笑说道:“这我到真是不知道,我让人去问问。” 猫儿点头说道:“若是有大麦粉,你让厨子加水搅的稀稀的,什么佐料都不要加,给我烤些脆脆的薄饼出来。”猫儿刚刚突然想起,好像烤过的全麦土司有止吐的作用,这里没有全麦土司,大麦烤饼应该也能凑合吧? 晚照听了不由又惊又喜,自打夫人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自己想吃什么呢!“哎,我这就去准备。”就算家里没有,让人去外面买就是了。 猫儿点点头,回头对柳文丽说道:“文丽姐,今天在这儿吃晚饭吧?” 柳文丽起身笑道:“不了,你刚刚有孕,就好好休息吧。我也放心不下家里两个混世魔王。” “姐姐是不是也要去京城了?我昨天才听姆妈说,陈大哥在京城买了宅子了。”猫儿含笑问道。 陈大哥之前虽一直在京城读书做官,但不过只是租别人的房子暂时居住,若是接文丽姐一起过去,住着也不方便,就干脆先把文丽姐留在了苏州,等京城买好了房子,再把一家子都接过去。因陈大哥父母早逝,文丽姐也不能一个人住在外头,所以柳大人就把女儿留在了家里住。 “是啊。”柳文丽难掩欣喜的说道:“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在京城安置一间宅子了,我们一家也能团聚了。”她也不用被人在身后戳脊梁骨,说她成亲之后还住在娘家了。 柳夫人和柳文丽吃了午饭之后,再寒暄了几句,便走了。还留下了一大堆补品,猫儿也打着哈欠,被王氏催着回房午睡去了。 一回到房里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烤饼的香味,晚照笑着说道:“夫人,您回来,您看可是这个样子的烤饼?” 猫儿见烤的金黄微焦的大麦烤饼,一片片整齐的摆放在白底青花的瓷盘里,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不由伸手拈了一片,“嗯,好吃。”她忍不住又吃了一片。 晚照见猫儿吃的喷香,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夫人爱吃就好。” 猫儿点头说道:“嗯,不错,以后就按这个味道做吧。” “是。” 跟柳文丽谈过之后,猫儿并没有主动给聂瑄找通房,但心情明显好转了,虽吃得还是不多,但也没有如同之前一般,吐得昏天地暗了。不过人还是一样嗜睡,虽然期间来看她的人不少,除了南瓜之外,几个哥哥嫂嫂都过来看过她,但基本上她不过露了一面,就又回**去睡觉了,全是由聂瑄出面招待的。 而聂瑄依然天天回房陪着猫儿,别说是去找女人了,就是寻常的外头应酬也是能推则推,每天尽量回来陪她吃晚饭。见他如此,猫儿心情更好了,便是王氏对这个女婿也赞不绝口,直说猫儿嫁了个好夫婿。在熬过怀孕初期的孕吐和嗜睡之后,她胃口就开了,吃的也多了起来,大家见状更是想着法子给她滋补身体。 猫儿既想给自己全面的补充营养,又不想吃得太肥,免得生育后身材走形,恢复不了。最后干脆想了一个折中法子,多喝各种滋补汤水,多吃点蔬菜、水果,少吃点肥肉之类增肥的东西。还每天在院子里多散步,比没怀孕之前可勤快多了,她就怕自己少了运动,到时候胎位不正,会难产。 王氏见女儿熬过最不舒服的阶段,不由松了一口气,猫儿知道南瓜再次有孕之后,就一直催着王氏回家照顾大嫂,王氏一直放心不下女儿,现在见女儿被养的粉白红润,神采奕奕,她也放心了,便要赶着回去照顾南瓜。 “姆妈。”王氏正在叠衣服准备回家,猫儿由春芽扶着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王氏迎了上去,“有什么事情派人说一声就是了,别到处乱跑了。” “我没事,姆妈。”猫儿坐在椅子上之后,对春芽使了一个眼色,春芽会意的走了出去。 “怎么了?”王氏疑惑的问道。 “姆妈,这是燕窝,最滋补身体的,你和爹爹每隔个三四天炖一点滋补一下。”猫儿把一只匣子递给了王氏。 “不用。”王氏推开她说道:“你留着自己吃吧。” “我自己有。”猫儿说道,“姆妈,你跟我客气什么。”她硬是塞到了王氏手里,还生怕王氏和顾四牛不肯吃,特别嘱咐道:“还有,你别留给嫂子和侄儿他们吃啊,嫂子的补品我都准备好了,侄儿还小,不能吃补品,这些是专门留给你和爹爹吃的,是燕窝里最好的血燕啊。” 王氏抱着女儿给的那个小匣子,怎么看怎么开心,她欣慰的笑道:“我家乖囡真孝顺,爹爹和姆妈都能吃到你的燕窝了。” “姆妈——”猫儿见状红了红眼,“最里头箱子里的衣服,都是我给你跟爹爹做的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贡品,马上就快中秋了,你跟爹爹也给做套新衣衫了,里面我还新给你打了一套头面,我亲自选的样子,保管你会喜欢。” 王氏听了脸色都变了,“那要多少银子啊!你怎么不节省点,姑爷知道你这么乱花铜钿,非生气不可!” 猫儿笑着说道:“他才不会生气呢!” “不行!这套首饰我不要了!要不你给你婆婆送去?”王氏说道。 “没关系,”猫儿说道:“这些他都知道,他还嫌我送少了呢。母亲那边的礼物,我也备好了。” “那就好。”王氏爱怜的摸着女儿的脸蛋说道:“爹娘不缺钱,不需要你补贴娘家,有什么好东西,先给你婆婆送去,我跟你爹只要你过得好就开心了。” “姆妈——”猫儿偎依到了王氏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王氏爱怜的抱着女儿,笑着说道:“都快做娘了,还跟姆妈撒娇。” 猫儿皱皱鼻子,抬头爱娇的说道:“我以后做奶奶都要跟姆妈撒娇。” “哈哈——”王氏不由笑着拍着女儿,过了一会,她问道:“猫儿,这燕窝也能吃?听说还很贵,那么我们在乡下的屋子,每年有这么多燕窝是不是都能卖钱?” 猫儿听了王氏的话,想笑但勉强忍住,同王氏说了半天,才让王氏明白他们吃的燕窝和家里的燕窝是不同的。 王氏离开那天,小柱子是死活不肯走,硬是赖在猫儿怀里,一副跟猫儿生离死别的模样,闹得王氏又气又笑。 聂瑄笑着摸着小柱子的脑袋说道:“岳母,让小柱子留下来吧,我这里也有先生,不会耽误他的课业的。”他倒是很喜欢小柱子,这孩子被猫儿教的乖巧听话又不失幼童的天真。聂瑄温柔的看着猫儿,她把自己侄子都教的这么好,将来一定是一位好母亲。 猫儿也忍笑说道:“是啊,姆妈,让小柱子留下来吧,大嫂马上就要生产了,哪有功夫照顾他?留在这里,他还能陪陪我呢。” 王氏无奈的说道:“既然你们都不嫌他麻烦,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对小柱子虎着脸说道:“不许在你嬢嬢这里调皮捣蛋知道吗?” “知道!”小柱子大声的回答道。 秋天(一) “夫人,冀州传信过来了,说是前些日子送去螃蟹都收到了,一个个鲜活的紧。”晚照对猫儿说道,“老祖宗知道是您和爷的孝心,心里很欢喜,让人送了二十盆开的正好的**和三十坛用宫廷秘法制作的**酒过来。” 猫儿想了想,聂瑄平时喜欢一人小酌几杯,**酒就多留点在家里吧。她对晚照说道:“你各给柳家和顾家送上五盆开的好的**和二坛**酒,前几天庄子上送来的螃蟹,你也各给两家送一篓过去。” “是。” 猫儿翻着晚照搬来的账册,看的一阵头晕,之前因为孕吐反应剧烈,没什么心思管家,还是由晚照暂理家事,现在她已经恢复过来了,也该开始逐步接手管家的事体了。 “对了,晚照,昨天爷晚上跟我说,他要请一个叫宋大当家的人前来赏菊,以前有过这个事吗?那个宋大当家是什么身份?你当时都是怎么安排的?”猫儿想起昨天聂瑄睡前跟她说要请客赏菊的事情,忙问起晚照来。她当时睡的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清楚聂瑄说了什么。 “宋大当家是苏州漕帮的帮主,是爷的至交好友。爷有几盆上品的绿菊,每年在这个时候,都是绿菊开的最好的时候,爷总会邀宋大当家过来赏菊喝酒。”晚照说道,“只是寻常的家宴而已,之前因爷一直没娶妻,所以宋大当家也一直没带女眷过来,今年许是爷想让夫人招待一下宋大当家的夫人和姑娘。” 猫儿听了便大致有数了,她问晚照道:“那我是不是要写帖子给宋夫人,让她也过来赏**?”聂瑄那几盆视若珍宝的**她也见过,她承认长的是挺好看的,可是两个大男人对着几盆**,一边欣赏一边喝酒,那情景她想想就汗了一把,这两人还真有闲情逸致。 “宋大当家的原配夫人早逝,现在的夫人是填房,娘家姓吴,今年也才十八九岁,性子和善温克,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出生,出嫁前是苏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女,定能跟夫人说得到一块儿。”晚照笑着说道。 猫儿听了,便让晚照磨墨,自己从一旁的便笺匣里翻出一张花笺笑道:“看来这位宋夫人是位雅人儿。” “是啊,听说宋夫人六岁就能背《诗经》,十岁的时候,就以一首白燕诗闻名苏州,未出阁的时候,时常有人上门来求诗词。”晚照说道。 猫儿一听,便头皮发麻,“这宋夫人是不是那种看看花喝喝酒就能吟出诗词的人?她会不会提议在宴席上搞些做对子、吟诗词的游戏?”这方面她可一窍不通啊!要是对不上对子,就丢死人了。 晚照摇头叹息道:“不会,宋夫人虽然才名远扬,但自从嫁给宋大当家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别说是吟诗作对了,听说连诗书都不碰了。” “为什么?”猫儿好奇的问道。 “唔,宋大当家虽说本身文才极好,但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宋家的几个姑娘也不过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晚照含蓄的说道。 猫儿听了不由暗暗惋惜,提笔在花笺上写了请帖,请宋夫人过来赏花,又同晚照商量了半日,把请客当日的菜单定好。 “晚照,你与玉板何时成亲?”等事情商量的差不多的时候,猫儿问起了自己疑惑很久的事情,不是说一回苏州就成亲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商量婚期呢? “我们的婚事不急,等夫人身体好一些了,再随便给我们选个日子好了。”晚照红着脸,小声的说道。 猫儿愣了愣,想起自己现在是晚照的主母了,他们的婚事当然是她做主,聂瑄不会再插手了,她忍不住轻拍自己的额头说道:“哎呀,是我糊涂了。”她还傻傻等他们自己定婚期的,自己喝喜酒呢!却忘了古代的下人根本没有婚嫁自由,她不开口让两人成亲,两人当然不会成亲。 晚照忙说道:“夫人身子不好,我和玉板也不敢拿这等小事来麻烦夫人。” 猫儿道:“胡说,这是你们的终生大事,怎么会是小事呢?唔,先去请个算命先生过来,给你们算个成亲的好日子,等请客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让老凤祥的伙计上门一趟,给你打点首饰,算是我给你的添妆。” 虽说她已经结婚了,可她对古代婚礼还真不了解,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找几个老成的嬷嬷来办晚照这次婚事。晚照和玉板都是聂瑄的心腹手下,她可不想把他们的婚事给搞砸了。 晚照听了猫儿的话,跪下给猫儿磕头道谢,“多谢夫人恩典。” 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听了猫儿的话,皆笑着上前,恭喜打趣晚照,晚照红着脸任众人打趣。直到猫儿看不过去,笑着让她们下去做事之后,晚照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聂瑄回房的时候,猫儿同聂瑄说起晚照、玉板的事情,对聂瑄说道:“你也不提醒我,害的我白白耽误了他们两个。” 聂瑄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前些日子你身体不好,我也不想你费心思弄这些事情,再说他们两人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么点时候。” 猫儿说道:“宋夫人那边的帖子我已经发了,定在初六可好。” 聂瑄说道:“好,就初六吧,我记得去年似乎也是初六。对了,我记得小五这几天也在府城里,他刚考上廪生,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也把他叫过来吧。” “什么?小哥考上廪生了?!”猫儿又惊又喜的问道。 “大哥才从京里送回的消息,应该没错的。”聂瑄说道。 猫儿笑着说道:“那我要先给爹爹送信去。”说着就要起身喊人。 聂瑄笑着拉住她说道:“都半夜了,明天再说吧,该睡了。” 猫儿这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不由吐吐舌头,都兴奋的晕了头了,她躺回**,聂瑄把她揽到怀里,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夫妻两人又闲话了一会,才罩灯歇下。 话休饶舌,转眼便到了初六,猫儿一大早便起身,吩咐厨下收拾肴馔果酒,在东西两个花园搭了两个花棚,又在花厅里安放了两张八仙大桌,东园招待男客,西园招待女客,花棚上除了摆放今天的主角绿菊之外,还摆放了一些其他品种的名菊,花红柳绿的一团,看上去极是好看。 这时晚照笑盈盈的领了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说道:“夫人,你看这是谁?” 那女孩子见了猫儿之后,先给她磕了四个头,猫儿仔细的瞧着这女孩子,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左右,容貌清秀可人,身材生的单薄纤弱,让人一眼看了便心生怜惜,她一时真想不起这个女孩子的身份,转头笑着对晚照问道:“别卖关子了,她是谁啊?” 晚照笑回道:“她就是您在扬州救下的那个小乞丐啊!” 猫儿吃了一惊,随即笑着说道:“哎呀,想不到年纪都那么大了,当时没看出来啊。生的可真好!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小的唤名卢三姐,今年十三岁。”那卢三姐吐字清脆,声音宛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 猫儿听了笑着说道:“这声音真好听啊!就跟画眉儿一样呢!” 晚照笑着说道:“夫人不知,三姐打小就跟着娘学唱曲儿,后来因为娘好赌,欠了许多赌债,才把她卖了,后来零零碎碎是换了不少爹娘,最后才买给杂耍班子的。我听她唱过几曲,唱功极是不凡,我想着今天本来也要请唱儿的,就把她领来了。” 猫儿听了晚照的话,瞄了卢三姐一眼,便笑道:“既然家里有现成的,那就别请外头的了。” 卢三姐听了忙对猫儿磕头说道:“小的一定不给夫人丢脸。” 猫儿笑道:“晚照说你唱的好,我自然放心你。快起来吧,可怜的孩子,生的那么单薄,以后可要多吃一点。” 猫儿话音一落,众人皆笑了,夸猫儿心善,那卢三姐低头含笑不语。众人正话说间,下人来报,说是五舅爷到了,猫儿听了忙要去二门接小哥,结果还没出门,聂瑄就领着顾全走了、进来。 “小哥。”猫儿欢喜的叫了一声。 顾全上下打量了妹妹一下,见她穿了一身新裁的新衣,身材因怀孕而丰润了许多,眉眼都含着幸福的笑意,更显得脸赛夭桃,肤如白玉,心里也为猫儿欢喜,而嘴上却笑着打趣说道:“几个月不见胖了不少,小猫都成小猪了。” 猫儿撇嘴说道:“你倒是找个不胖的孕妇过来让我看看。” 聂瑄含笑看着兄妹两人斗嘴,澄心进来说道:“爷,宋大当家来了。” 聂瑄听了,对猫儿说道:“我跟小五先出去了。” 猫儿点点头,带着几个丫鬟去二门接宋夫人,四顶轿子落地,猫儿见先走出来了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美貌清雅的少*妇,知道是宋夫人吴氏。 “宋夫人。”猫儿含笑迎上前同她屈身行礼,吴氏也屈身说道:“聂夫人。”猫儿转眼瞧见吴氏身后跟着三个小姑娘,年纪大一点约有十岁左右,小一点的约有五六岁左右,听说那宋大当家比聂瑄大五岁,身边虽妻妾成群,可只得了三个女儿,想来就是这三位了。 一行人回了花厅之后,猫儿同吴氏重新叙礼,那三位宋姑娘也上前给猫儿行礼。猫儿含笑让一人给了一个荷包作为见面礼,三人再次道谢行礼,才让身边的嬷嬷收下荷包。猫儿见三人乖巧懂礼,心里不由喜欢,让丫鬟上了精细的巧果点心与三人吃,又让晚照与吴氏斟酒,卢三姐在一旁弹琴唱曲。 猫儿自己并没有喝酒,让春芽给她烫了一些羊乳,陪着吴氏说笑听曲。一曲唱罢,吴氏笑着赞道:“这声音真好听。”说着便让卢三姐过来给她看看。 卢三姐忙放下古筝过来给吴氏磕头,吴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青春多少?” “小的唤名卢三姐,今年十三岁。”卢三姐回道。 “你会唱多少曲子?”吴氏又问道。 “琵琶筝上套数小唱,也会百十来套。”卢三姐答道。 “真是聪明的孩子,这么小年纪就会唱这么多曲子。”吴氏笑道,赏了她一个三钱银子给她买弦,猫儿见状也赏了她赏钱。 卢三姐给两人磕头道谢。那吴氏又问起了卢三姐的身世,猫儿叙说一边,吴氏听闻叹息了一回,对她说道:“遇到聂夫人也是你的造化一场了。” 卢三姐忙说道:“夫人再造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吴氏听了不由奇道:“听你说话的口气,你还认字?” 卢三姐怯生生的说道:“以前跟着娘认过两个字。” 吴氏听了,淡淡的笑道:“真是聪明的孩子。” 猫儿听卢三姐的话含笑不语,吴氏转而又同猫儿说笑了起来,三姐继续在一旁唱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猫儿就吩咐晚照把螃蟹端上来。苏州有俗语说“九雌十雄”,九月正是吃雌蟹的时候,送上来的雌蟹全是精挑细选的,每个扳开满满的全是黄中带红的蟹黄。猫儿因有了身孕,所以没敢吃螃蟹,而吴氏估计是这几天吃腻了,所以就尝了几口蟹黄,便停著领着三个女儿同猫儿一起去花园赏花了。 猫儿见一桌子螃蟹浪费了可惜,便趁吴氏不注意对春芽说道:“剩下的螃蟹你们分了吧。” “是。”春芽欣喜的应了,虽说在苏州螃蟹不是稀奇,可这么肥大的雌蟹也不是谁能都能吃到的。 秋天(二) 西园那猫儿同吴氏等人在赏花说笑,东园这里聂瑄三人也谈性正浓。宋大当家宋武比聂瑄年长五岁,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似乎还不满三十,浓眉朗目,性情豪爽,一见聂瑄便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致远,好久不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满意的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大哥也别来无恙。”聂瑄笑着请宋武入座,顾全一跟着唤了一声,“宋大当家。” 宋武笑着对顾全说道:“顾小兄弟是致远的内兄,愚兄痴长你几岁,若是不弃,唤我一声宋大哥就好。” “宋大哥叫我子朗就是了。”顾全摸了摸后脑,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在宋武和聂瑄面前,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虽说聂瑄现在是他的妹夫,可便是大哥,迄今还是唤聂瑄为聂大哥,家里几个兄弟没人叫他致远。 三人入座之后,聂瑄让人取来了从冀州送来的**酒,宋大当家一看那酒坛,便知道是内造的**酒,不由欢喜的说道:“果然是好兄弟,每年都想着给我送这个酒。”说着也不让一旁伺候的僮儿动手,自己拍了酒坛的泥封,接过僮儿递来的凉水倒到了酒里。 顾全看的稀罕,不由问道:“宋大哥,为什么你要在酒里掺水?” 因那酒没有筛过,所以宋武将一块干净的白绢附上坛口用来筛酒,听了顾全的话,笑着说道:“子朗你不知道,这**酒刚开封,口味辛辣,放了凉水之后就能去掉辛辣之味,这样筛出来的酒才醇厚。”说着便给顾全倒了一杯。 顾全忙起身道谢,三人喝酒说笑,没请唱儿在一旁唱曲,只找了一个琴师弹琴,大多时候都是聂瑄同宋大当家在谈话说笑,顾全不说话,但听得津津有味。 等宴席吃到一半的时候,宋武笑着说道:“致远,重阳内子生日,我在家里摆宴,你带着弟妹一起来吧,子朗也一起来吧。” 聂瑄笑道:“内人有了身孕,若是太过热闹就不去了。” 宋武的说道:“我没请外人,就是家宴而已,算是今天的回礼。让弟妹一起来热闹热闹吧!她们两人也能一起说说笑呢,内子平时也没什么朋友。” 聂瑄听了宋武的话,觉得在理,猫儿在苏州也没有什么朋友。宋武同他交好,两家离得也近,若是她能和宋夫人成为好朋友的话,以后也能多个聊天作耍的人,便笑着点头应了。 澄心见席上酒菜大多凉了,便吩咐僮儿换下席上的残羹冷炙,又上席给三人斟酒,聂瑄等人继续饮酒不提。 西园这边猫儿同吴氏一下午说话下来,已经同她相处的极好,连带三个宋家的姑娘也笑盈盈的叫着她“婶婶”,等宋武要起身回家的时候,吴氏依依不舍的拉着猫儿的说道:“妹妹以后空了一定来家玩。” 猫儿点头说道:“嗯,姐姐我一定来你家玩。” 送走了吴氏等人之后,猫儿回头问晚照说道:“爷和五舅爷喝了多少酒?可曾醉了?” “一共喝了五坛**酒和三坛金华酒。”晚照说道,“五舅爷没喝多少,醉的不厉害,爷已经睡下了。” 猫儿听了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让厨房把醒酒汤送。”随即又嘟囔了一声:“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宋大当家素来善饮。”晚照道。 猫儿听了有些无奈,知道聂瑄已经先回房睡了,倒也不急了,就也先去洗了澡,才慢悠悠的回房。刚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猫儿闻着头就有点晕,见聂瑄躺在**,满身酒气,酣睡正香,“爷梳洗过了吗?”猫儿问道。 “没有,澄心扶爷回房,爷倒头就睡了。”晚照说道。 “你让人打盆热水来。”猫儿先让丫鬟们帮着自己把聂瑄的外衣全部脱下,仅留内衣之后,就打发丫鬟全部出去。猫儿瞪了一眼**睡死的聂瑄,认命的用热水沾湿了帕子给他擦身。等擦完身,感到他身上酒气没那么浓了,猫儿才走出去对晚照说道:“我今天睡在外间吧。”他这个样子,她要是睡**能睡得着吗? 晚照愣了愣,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可是我们下人睡的地方。” 猫儿说道:“没事,你看爷醉成那个样子,我就不睡**了。对了,你把醒酒汤温上,明天早上起来,就给爷端来。” “是。”晚照唤来丫鬟给猫儿铺床,自己和春芽则铺了被褥睡到了地上,“夫人,晚上爷可能会起身,还是让我们几个留下吧,能帮夫人搭把手。”平时猫儿和聂瑄晚上都不留人在外间睡的。 猫儿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今天就委屈你们一晚上了。” 两人笑道:“夫人折杀我们了。” 或许因为怀孕的缘故,猫儿这几天睡眠都很好,沾上枕头就睡下了,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一阵晃动,她吓了一跳,蓦然惊醒,朦胧间就看见一个黑影,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夫人?!”晚照惊疑的声音传来,春芽也跟着惊醒。 随即聂瑄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我,晚照你出去。” 晚照听出是聂瑄的声音,忙起身拉了春芽便走。猫儿被聂瑄的举动吓得心扑扑直跳,等聂瑄把她轻手轻脚的放到**之后,她才回神,“致远,你吓死我了。” 聂瑄语气含混的说道:“唔,我下次注意一点。” 一次就够了好不好?猫儿被他吓得睡意去了大半,可聂瑄把她搂在怀里之后,便又沉沉入睡,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气的猫儿牙直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才好!瞪了他大半个时辰,睡意才再度袭来。 翌日清晨,猫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猫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春芽听到里头的响动,便挑帘走进来,笑着问道:“夫人起身了。” 猫儿睡得迷迷糊糊的,等春芽伺候她梳洗完毕,摆上早饭的时候,她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问道:“爷呢?” 春芽笑着说道:“爷今天起身之后,见您睡得熟,不让我们喊您起来,说是让您多睡一会。” 猫儿想起他昨夜的举动,不由撇嘴,“晚照呢?” “晚照姐姐刚刚出去办事了。”春芽回道。 “嗯,一会她回来了,你叫她过来,我有事找她。”猫儿说道。 “是。” 不多时,晚照便回来了,“夫人。”听了春芽的传话,忙进来行礼问道,“您找我?” 猫儿把嘴里的粥咽下之后,才开口问道:“对了,那卢三姐是怎么回事?一会说她是元宵被拐来的,一会说是被娘卖掉的。”她当时听了三姐的话,便起了疑心了。 晚照蹙眉说道:“这事我正想跟夫人说呢。我问过几次了,这丫头每次说的都不一样,颠三倒四的,看样子又不像是个安分的,夫人你看是不是不要让她做丫鬟?省得她教坏我们内院的人。” “不做丫鬟?”猫儿微微挑眉问道:“那做什么?” 晚照迟疑了一下说道:“就跟昨天她做的事情一样,苏州很多大户人家,家里自备唱儿的,反正她也会这些。” “你是说——家伎?”猫儿问道。 “嗯,是的。”晚照点头说道。 猫儿微微蹙眉,她明白所谓的家伎其实家养的伎女,有时候还会被主人派去招待客人。她在古代这么多年,也算是八成的古人了,可有些事她还是做不来,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先让她做几天粗使丫鬟,你再看上几天,若是实在不安分,打发她离开就是了。” “是。”晚照应了一声,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老夫人说的没错,夫人就是心太软了。 猫儿吃完了早饭之后,又吩咐下人炖了养肝的猪肝粥给聂瑄送去,才去内书房继续看账册,路上正巧遇到顾全。 “小哥,你昨天没喝醉吧?头疼吗?”猫儿见了顾全便问道。 “我可没喝多少酒。”顾全上前扶着猫儿往书房走路,“走这么急干嘛?毛毛躁躁的,小心摔了。” 猫儿撅嘴说道:“我又不是豆腐。” “你现在比豆腐贵重多了!”顾全说道。 “小哥,你来找我有事?”猫儿问道,瞧小哥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该是找她有事吧? 顾全“嗯”了一声,“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猫儿狐疑的望了他一眼,顾全把她送到了书房,又扫了她身边的丫鬟一眼,佯装不在意的说道:“你身边就这么多丫鬟?没有其她近身的丫鬟了?” “没有了,以前有个秋实,现在留在冀州了。”猫儿摇头说道,她本来就不喜欢太多人跟在身边,“怎么了?” “没什么。”顾全微微皱眉,跟猫儿说了几句之后,便匆匆走了。 猫儿等顾全走了之后,脸微微一沉,叫来春芽说道:“你去问问,昨天是谁去服侍五舅爷的。”看五哥那个样子,难道是家里有那个丫鬟不守规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脸可就丢大了!猫儿暗自思忖道,这次有胆子勾引五哥,下次就有胆子勾引聂瑄,她可不能纵容这事出现。 “是。”春芽转身出了书房,等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回来,“夫人,我一个个的问过了,昨晚五舅爷是睡在外院的,伺候他的全是僮儿,没有丫鬟。” 猫儿停笔问道:“那卢三姐呢?”聂瑄治家极严,她不信聂家除了三姐之外,还有会有哪个丫鬟会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又不是不想活了。 “她昨天唱完小曲便回房歇下了,再也没出过门。前几天她一直被婆子们关在院子里学规矩,也没去过外院。”春芽说道。 “嗯——”猫儿听了不由暗自疑惑,难道自己多心了?“五舅爷要在家里住上几天,身边光有僮儿伺候也不够,你找两个老实点的丫鬟过去。”猫儿说道。 “知道。” 话说光阴迅速,转眼便到了九月初八,猫儿遣了春芽先到宋家给吴氏送了寿礼,因上次同吴氏说起过茶酒,便特地给吴氏带上一坛。 宋武正同吴氏在房里说话,听了聂府来人,便让人进来了。 春芽走进了房间,先给吴氏磕头,说了些吉利话,吴氏听了笑道:“劳你家夫人多费心了。”说着就吩咐贴身丫鬟雪泥领春芽去偏房吃些茶水点心,又包了上等的封赏和两方首帕与她,连两个抬盒的下人也各打赏了五百钱。 春芽给宋武和吴氏磕头道谢之后,才跟着雪泥离开。 吴氏见那小坛茶酒不由欢喜的对宋武说道:“上次去聂家的时候,听聂夫人说过这酒的酿法,想不到她真送过来了。” 宋武笑道:“你平时没什么话说的人,若是同聂夫人合得来,平日就多跟她来往来往。我跟致远这么多年兄弟,你能跟她夫人相处的好,那是最好了。” 吴氏轻声说道:“聂夫人性子很好呢,年纪也比我小上几岁。” 宋武对她说道:“你的处的好那最好,以后两家多来往,别老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吴氏柔顺的点点头,等宋武离开之后,也写了柬帖,请猫儿初九过来。 猫儿到次日,留了晚照在家,坐了软轿同聂瑄一起去宋家。因聂瑄同宋武有通家之谊,猫儿初次登门的时候,便先同宋武见礼之后才被吴氏拉着往内院走。 宋武笑着对聂瑄说道:“致远前几天在你家喝过内造的**酒,今天尝尝我家的**酒。” 宋武话音一落,两个准备去内院的女人皆蹙眉看向自己的夫君不语,宋武和聂瑄不由同时摸摸鼻子,聂瑄干笑了两声说道:“大哥,今天我们小酌即可,豪饮伤身。” 宋武也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忙附和说道:“对,对,小酌即可。” 见两人如此,猫儿和吴氏不由哑然失笑,互视一眼,一下子觉得亲近了许多。 秋天(三) 吴氏准备的宴席清淡精致,除了放上一小壶**酒应景之外,其余准备的都是茶水,还专门给猫儿烫了羊乳,猫儿看在眼里,不由暗赞吴氏心细。 “妹妹,尝尝我做的重阳糕,是用**做的。”吴氏让丫鬟给她和三个继女各挟了一块**糕。 猫儿咬了一口赞道:“姐姐手艺真好。” 吴氏笑着说道:“我随便瞎做的而已,妹妹若是喜欢就多吃一点。”说着又让丫鬟挟了一块给猫儿。 猫儿含笑谢了,两人正说话时,宋武遣了一个小僮儿过来。小僮儿进来给众人磕了头,“夫人,适才有人给老爷送了些新鲜漂亮的**过来,老爷见那花开的漂亮,让小的们剪下了送来,给您和聂夫人、二位姑娘簪花戴。” 那些花浸在水里,因是刚剪下来的,看上去非常新鲜,水灵灵的极是惹人喜爱。有两朵明黄的**尤为出挑,明艳艳的金黄照的人眼花,卷卷的花丝如帘子般垂下,别说是吴氏看了喜欢,便是猫儿见了也觉得好看。吴氏忙让小僮儿把花送上来,“妹妹喜欢哪朵就让丫鬟给你簪上吧。” 猫儿婉拒道:“我自打有了身孕之后,就不闻得那花花草草的味道了,姐姐还是自己戴吧。” 吴氏听了她的话,不由面露羡慕之色,“妹妹真是好福气,刚刚成亲便有了身孕。”说着不由自主的扶上自己的肚子。 猫儿默然,她知道吴氏嫁给宋武也有两三年了,一直没身孕,只是就算在现代,不孕不育查不出具体原因的也多的去了,更不要说是古代了,现在她有了身孕而吴氏没有,她无论怎么劝都跟说风凉话一样,这话题她实在不好接口啊。 “原来夫君想去天平山别苑过重阳的,那儿景色好,正好重阳的时候还能登高望远,只是我这几天老觉得打不起精神来,所以就没答应。幸好没去,不然就碰不上妹妹了。”吴氏也觉得这话题尴尬,忙说起了其他事。 猫儿听闻关切的问道:“姐姐,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吴氏摇头说道:“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最近老觉得睡不醒而已,也懒得请大夫了,省得劳师动众的。” 猫儿听到睡不醒,心思一动,刚想开口让她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是否有孕了,但转念一想,她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她和吴氏毕竟不熟,一旦提议让她找大夫,而检查的结果又不是怀孕,那就尴尬了。她笑着说道:“许是犯了秋困吧?姐姐还是多注意休息才是,把精神养足了才好。” 吴氏点头含笑,宋家的两个姑娘已经选好了花,让丫鬟簪到了头上。雪泥也选了一朵,正待给吴氏簪上。吴氏突然蹙眉捂着嘴,不停的干呕着,示意雪泥把花放远一点。 猫儿见吴氏这番样子,心里的又肯定了两分。 雪泥见状,忙给吴氏端了一盏浓茶,让她喝下,吴氏才稍稍好了一点,起身道:“妹妹稍坐,我一会便来。” 猫儿点头道:“姐姐自便。” 吴氏扶着雪泥的手去了后院,大姑娘见状,便找来了家里的女唱给猫儿唱曲。宋家的女唱,是家养的家伎,随叫随到。那女唱来了之后,先给众人磕了头,后递了一个撒扇给大姑娘。大姑娘把撒扇给了猫儿,让猫儿点曲子,猫儿打开扇子一看,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全是小曲的名字,不由看得眼花,合上扇子对唱儿笑道:“就唱个跟重阳有关的曲子吧。” “是。”那唱儿坐下,抬手轻拨琵琶,刚唱了一个开头,后头就隐隐约约传来了吵杂的人声。 大姑娘见状,遣了丫鬟去问情况,半晌那丫鬟才回来,对大姑娘说道:“夫人刚才在后头吐得厉害,现在躺在房里歇息呢。” 大姑娘问道:“可曾唤了大夫?” “聂老爷带了一个大夫过来,已经再给夫人诊脉了。”丫鬟答道。 大姑娘和二姑娘听了,不由有些坐立难安,既想去看吴氏,又碍着不能撇下猫儿。 猫儿道:“在这儿也坐不住,不如我们去看看姐姐怎么样了。” 两人听了连忙点头道:“好,聂婶婶,我们去看看母亲如何了。” 三人到内房的时候,白芨已经到了,正在给吴氏诊脉,宋武正在外间等着,焦急的在客厅踱步,猫儿见状便停下了脚步。 大姑娘道:“聂婶婶,不如您先去耳房休息一会吧。” “好。”猫儿点头。 大姑娘让二姑娘带猫儿去了一旁的耳房歇息,自己先去给宋武请安。 就在猫儿思忖吴氏是不是有身孕的时候,突闻宋武惊愕的声音:“什么?心思过重?” 白芨沉稳的声音传来:“是的,宋夫人心思过重,郁结于内,导致现在气血两亏,若长此以往,可能会损及心脉。”之后又是一长串她听不懂的中医术语。 猫儿听了吓了一跳,原本她还以为吴氏是怀孕了呢!想不到居然是抑郁症!猫儿不由庆幸,幸好今天聂瑄把白芨带来了,发现的早,要是再拖点时候,说不定真成大病了!因吴氏突然的生病,众人皆没有了玩乐的兴致,聂瑄便带着猫儿告辞离去。 宋武送出门口,一再道歉,聂瑄轻拍宋武的肩膀说道:“大哥,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快进去看看嫂子如何吧!” 宋武点点头,便急急的回房。一到家,猫儿便嘱咐晚照备好补药,给吴氏送去。 “宋夫人得了什么病?”晚照疑惑的问道。 猫儿歪头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不开心吧,你送点温和滋补的药材过去。” “不开心?心病吗?”晚照有点疑惑的望着猫儿,猫儿其实对吴氏的病情也不清楚,白芨文邹邹的说了半天,她才听懂了几句话而已。 春芽说道:“我听下面的丫鬟说,是宋夫人太想有身孕,所以才有不由自主的会想睡觉,爱吃酸梅子,又闻不得鱼腥、花香之类的味道。” “假性怀孕?”猫儿微微错愕,她没有想到吴氏居然会想要孩子到这个地步,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忧,不由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没身孕的时候想着怀孕,可有了身孕又如何?还不是一堆的麻烦,还要担心是男是女。再说不能怀孕,又不光是——”猫儿突然惊觉自己说太多了,不由笑着止住了,对晚照说道:“反正你去问问白芨,该送什么补药就是了。” “是。” 、 、 、 书房里,聂瑄问白芨道:“你说宋夫人是因为太过想怀孕,所以才会这样?” “是的。”白芨说道:“我问过宋夫人身边的丫鬟,丫鬟说,这几天宋夫人总想睡觉,喜食酸食,刚刚听说夫人不喜闻**的味道,马上她闻到也吐了,这些都是因为她太想有孕了。” 聂瑄听了,皱了皱眉头问道:“上次夫人身体不舒服,你不是也说她心思郁结吗?是不是跟宋夫人一样病症?” 白芨说道:“和宋夫人差不多,只是没宋夫人那么严重。” 聂瑄说道:“你明天再去给夫人诊脉,若是夫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马上跟我说。” “是。” 重阳之后,猫儿便安心在家养胎养身子,等着孩子生下。月娘(二嫂)会不时的上门看她,给她带点乡下新鲜的蔬菜果子,有时候柳文丽也会上门陪她说说话。平时猫儿闲来无事,就把小柱子叫到身边,看着他写作业。 聂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重阳过后,天天让白芨来自己诊脉,她无论走到哪里,身后总跟着好几个丫鬟。她也派春芽去过宋府上几次,关心吴氏的病情,后来听说宋大当家带着吴氏去别庄散心了,她也替吴氏开心,宋大当家算是个有心的丈夫。 “夫人,你看,爷又送东西过来了。”春芽欣喜的声音响起,猫儿放下手里的小衣裳,懒懒的靠在软垫上说道:“拿过来让我看看是什么。”这些天聂瑄时常会送些小东西过来。 春芽捧了一个小小的,打造的极精致的木匣过来,“您看,好漂亮的木盒子啊!” 猫儿望了一眼,是一个细细长长的木盒,做功古朴雅致,盒盖上雕满了精致的百花图案。“这么长的盒子装什么的?”猫儿好奇的问道。 “夫人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春芽笑盈盈的说道。 猫儿笑了笑,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把黄杨木做的折扇。整把折扇共有九股扇叶,猫儿打开扇叶,每片扇叶上都雕琢了一种鲜花,雕工精美细致,线条宛转流畅,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好漂亮的撒扇!”春芽惊呼道。 “当然,这撒扇可是爷专门请了名家给夫人特地定做的。知道夫人闻不得香味,爷特地交代不要用檀香木,改用了黄杨木。若不是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二个多月前就该到了。”晚照端了一盏鲫鱼豆腐香菇汤给猫儿送来,刚进门就听到春芽的惊呼声,便开口说道:“只可惜现在都深秋了,不然夫人就能用了。” 猫儿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上的撒扇,“现在取来也不晚,明年夏天就能用了。” “夫人喜欢便好,爷还担心您不喜欢呢。”晚照笑着把汤水端给猫儿,“夫人,今天炖了您最爱吃的鱼汤,厨房知道您爱吃鱼汤里的豆腐、香菇,还特地多放了一点呢!” 猫儿对晚照说道:“这么大一盅我可吃不掉,你舀些鱼汤和豆腐、香菇出来,鱼我就不吃了。” 春芽和晚照早习惯了猫儿鱼汤只喝汤,不吃鱼的,两人给猫儿舀了一碗汤之后,就把剩下的鱼汤端下分吃了。 晚上聂瑄回房的时候,见猫儿把玩着那把黄杨木撒扇,便问道:“喜欢吗?” “喜欢。”猫儿开心的说道,“致远,谢谢你,真漂亮!晚照说是名家做的?一定很贵的吧。” “不贵。”聂瑄笑着说道,轻按她的鼻子说道:“傻丫头,谢什么。” 这时猫儿轻轻的“啊”了一声,聂瑄问道:“怎么了?” 猫儿笑着摸着肚子说道:“好像孩子在动。” “孩子在动?”聂瑄听了兴奋的说道:“真的?我听听。”说着便把猫儿抱起放到了**,耳朵贴到了猫儿的肚子上听着。 猫儿哑然失笑的说道:“才五个多月呢,你听不到的,要七八个月才能有动静呢。” 聂瑄贴在猫儿的肚子上听了半晌,才笑道:“我听到了。” “呃?听到了?”猫儿纳闷,她刚刚明明没感觉有胎动啊! “我听到我们的孩子在说,让娘开心一点,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聂瑄把她搂在怀里柔声说道:“不然以后他生出来就要成苦瓜脸了。” 猫儿听了笑着说道:“你尽胡说,孩子才这么一点大,哪会跟你说话啊!”她知道聂瑄在逗她,也不以为意。 “谁说的。”聂瑄一本正经的说道,“刚刚孩子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只是因为你整天愁眉苦脸,所以孩子不理你了,跟我说了。” 猫儿被聂瑄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刚想笑出声,孩子又动了一下,她不敢大笑,又忍不住笑意,只能捂着肚子小声的笑着,一边还佯装吃醋道:“好啊,还没出世就偏着爹了,看来以后你们父子俩一定合起伙来欺负我。” 聂瑄捏着猫儿白嫩的脸颊说道:“你这小没良心,我疼你都来不及,哪里欺负过你!”他见猫儿笑的更开心了,伸手抱着她,柔声说道:“猫儿,只要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你别担心。” 猫儿听了心头一暖,轻轻的“嗯”了一声。 “早点睡吧。”聂瑄低头说道。 “好。”猫儿靠在了聂瑄怀里,舒服找了一个位置,沉沉入睡。 生产(一) “大嫂生了一个儿子?大嫂身体如何?孩子呢?”猫儿听了春芽的回报,不由欣喜的转身,直面春芽.她为了生产的时候少受点痛苦,每天早上和傍晚都会在花园里走上一个时辰。她自己不觉自己刚刚的举动很危险,倒是慌得一旁伺候的丫鬟上前团团围住她,“夫人,您小心点。” 春芽也被猫儿的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声说道:“夫人,您小心点!大舅奶奶昨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足有六斤七两重,母亲孩子都挺精神的。” 猫儿松了一口气,对春芽说道:“你去把小柱子叫过来,让他收拾一下,回去看娘和弟弟去。” “是。” 小柱子听说母亲给自己生了一个小弟弟,不由开心的忙回去收拾这些天嬢嬢和夫夫给自己的宝贝,想着要把哪件宝贝送给自己弟弟。 猫儿略带惋惜的抚摸着自己已经凸的很明显的肚子,她也很想去看看大嫂,可她现在都七个月多了,她一满七个月,肚子就跟吹气的气球一样,天天大一圈,她现在几乎连大门都不出,更不要说是出远门了。自打那天晚上之后,猫儿的心情就很好了很多,明知聂瑄不过是在安慰她,可他能有这个心,她就满足了,毕竟也不能对一个古代男人要求太多。 猫儿回房同春芽、晚照一起收拾给大嫂的礼物,看着一箱箱包好的东西,猫儿不由叹了一口气,“可惜不能去看一下大嫂和小侄子。” “夫人等小哥儿抓周的时候,就能去了。”晚照安慰道。 猫儿将一对金花生放在小匣子,“是啊,只能等抓周了。”她把小匣子递给春芽说道:“这个是我给孩子准备的添盆礼,你让娘代我放进去。” 春芽有些心疼的说道:“反正都是给收生姥姥的,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吗?加一起来要有一两金子了吧?” 猫儿听了笑了笑,晚照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小肚鸡肠!瞧你这点出息,夫人要真听了你的话,就闹笑话了。” 春芽揉了揉脑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的笑着让丫鬟把收拾好东西抬出去。 晚上聂瑄回房的时候,听到南瓜生子的消息,对猫儿说道:“你身子沉了,还是别去了,我去一趟,正好送小柱子回去。” “你有空?”猫儿听了聂瑄的话,不由又惊又喜,但想起聂瑄平时那么忙,不由有些犹豫,去一趟东山镇来回要不少时间吧? 聂瑄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回去看看岳父、岳母的时间总有的,再说这些天岳父岳母因大嫂的生育事,不能看来你,想来一定很惦记着你。我回去一趟,也能告诉他们一些你的近况。” 猫儿开心的点点头,伸手揽住他的手臂撒娇的说道:“致远你真好。” 聂瑄笑着轻拍她的脸说道:“傻丫头。” 翌日一早,众人装上给顾家的礼物之后,聂瑄骑着马,带着小柱子往东山镇骑去,若不是小柱子年纪太小了一点,聂瑄都想送匹小马给他了。 聂瑄走了之后,猫儿对晚照说道:“昨晚那道鸡丝银耳做的不错,清淡爽口,我看爷吃了大半碟,你明天晚上让厨子再做一次。”她估计聂瑄今天晚上估计是不会回家了。 “是。”晚照把菜名记到了明天的菜单上,然后问道,“夫人,家里的碗筷都用了有三个月了,是不是要换一套?” 猫儿道:“快过年了,就换套喜气点的,你让人送些样碗过来我看看。” “那庄子里送来的年货呢?夫人要过目吗?”晚照问道。 猫儿说道:“你去清点一下,然后把单子给我看就好了。对了,给各家送去的年货你备好了吗?” “备得差不多了。”晚照说道,“冀州的那边的年礼今天已经上船了,因路上时间长,除了一些腌制品之外,没敢多送吃食。送苏州的年礼,我每家各加送了两头新鲜的猪和羊过去。” “那么家里的下人伙计呢?”猫儿问道。 “都备好了,年礼我准备了三等,苏州的年礼准备都在二十七日一起送过去。”说着便把一张单子递给猫儿。 猫儿粗粗扫了一遍,最上等的每家有半口猪,半腔羊,一石米,五两银子。中等一点的,半口猪,半腔羊,五斗米,三两银子。最差一等的是半口猪,半腔羊,一斗米,一两银子。 “嗯,不错。”猫儿点点头,晚照的这份年礼,就算是最下等的也很厚重了,她赞许的对晚照的说道:“办的不错。对了如果家里有孩子的,每个孩子再包上五十文铜钱的红包。” “是。”晚照见猫儿面露倦色,便先服侍她上床歇下,“夫人先休息一会吧,等会再看年货单子吧。” “嗯,也好。”猫儿点点头,恰巧这时库房的人送来了十来个样碗,全是大红掐金丝珐琅的餐具,猫儿选了一套喜鹊登枝图案的餐具后才脱了衣服上床休息。 “唔——”猫儿这觉睡得很舒服,最后是被孩子给踢醒的,刚醒来就听见门外守门的丫鬟低低的惊呼声:“爷,你怎么回来了?” 猫儿愣了愣,瞧了瞧一旁的西洋大钟,都快十二点了,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想着她便挣扎着起身。 外间伺候的丫鬟听到响动,忙进来问道:“夫人,您醒了?” 聂瑄听到丫鬟的声音,便走进了房间。 “致远,你怎么回来了?”猫儿被丫鬟扶着就要起身。 聂瑄忙阻止说道:“别起来了,我一会过来。”说着脱了外头的斗篷,然后走到炭盆前烤去一身寒气。 猫儿见他如此忙说道:“你别这样,突冷突热会生病的,晚照快准备热水给爷洗澡。”又问聂瑄道:“你吃过晚饭了吗?饿不饿?” “吃过了,我吃过晚饭再回来的,你吃了吗?”聂瑄脱了外衣,听说猫儿还没吃饭,就站在帐子对猫儿说道:“让厨房拿点宵夜过来,我陪你一起吃点。你这几天晚上一直睡不好,我不放心就赶回来了。小柱子留在顾家过年了,等过完年我去接他回来。” 猫儿听了,眼眶一红,伸手就要扑到他怀里,聂瑄忙说道:“别,我身上凉,一会抱你好不好?” 听着他如哄孩子般的语气,猫儿不由噗嗤一笑,这时丫鬟们已经备好了热水,聂瑄先下去洗澡,猫儿吩咐晚照下两碗鸡汤面过来,她觉得自己也饿了。 等聂瑄洗好澡回来的时候,丫鬟也把面送来了,两碗香喷喷的鸡汤面上面,居然还放着两根碧绿的小青菜。 猫儿不由惊讶的说道:“现在怎么还有青菜?” 她看着那绿油油的小青菜,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她已经很久没吃青菜了,最近餐桌上最常出现的蔬菜就是菘菜(白菜)了。 聂瑄抱着猫儿坐到了椅子上,“这是岳父给你种的,我回来的事情,先让人送到厨房去了,他们倒聪明,知道现在就用上。” “爹爹种的?”猫儿惊讶的问道:“爹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种青菜?”爹爹怎么知道种大棚蔬菜的?难道他也是穿越的?不对啊!要是爹爹是穿越的,相处这么多年她早就发现了。 “岳父自从搬到镇上之后,没什么事干,直说整天闲得荒。正好夏天的时候,听说你有了身孕,不喜欢吃肉食,担心入冬之后,你没新鲜的蔬菜吃,就让二哥帮着盖了一个温洞,在里面种了一点瓜果蔬菜。”聂瑄说道。 “可是——”猫儿指着那些蔬菜,“爹爹怎么会在冬天种蔬菜呢?”她奇怪的是,爹爹怎么会有种大棚蔬菜的技术。 聂瑄笑着搂着她道:“傻丫头,真是被岳父宠坏了!连冬季蔬菜都不知道。这些冬季蔬菜,都是种在温洞里的,几乎都用来上贡了。要是在外头买的话,这么一碟子小青菜,买起码要五两银子,还有价无市。”聂瑄说完,感慨的说道:“也只有岳父这种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老农,才能种出来冬季蔬菜,岳父真了不起。” 看着那两根青菜,猫儿不由眼眶又红了,聂瑄低头啄吮她眼眶里的泪水,笑着说道:“真是个小哭包。” 猫儿不好意思的低头,自从怀孕之后,她是越来越爱哭了,“致远,这冬季蔬菜很早就出现了吗?” “嗯,早就出现了,冬季蔬菜主要就是要有温洞和有经验的老农。搭个温洞方便,只要费点银子就行了,难的是这有经验的老农。再说天反时为灾,若不是你有了身孕,不喜荤腥,估计爹爹也不愿意种这冬季蔬菜。”聂瑄解释说道。 猫儿在聂瑄的解释下,才知道原来古代早就有反季节蔬菜了,只因古人认为天反时为灾,所以没有大面积推广,这种菜只在皇室和贵族中流行,普通百姓很少能吃到这种东西。顾四牛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要不是他实在在家闲的慌,又听说女儿吃不下荤腥,也不会想到种这个。 “来,别胡思乱想了,快吃面吧。”聂瑄轻怕她的小脸说道:“面都快糊了。” “嗯。”两人吃了面之后,便上床歇下了。 有了家里提供的新鲜蔬菜之后,猫儿胃口又好了些,但是因怀孕满七月之后,比之前要辛苦许多,她也没有胖起来,反而更瘦了一些。 原本说好每年过年都要回冀州一趟的看聂老太爷和颜氏的,因聂老太爷的寿诞在一月,而颜氏的寿诞也在十二月,正好还能回去给颜氏和聂老太爷祝寿。现在因猫儿怀了身孕,颜氏就写信过来,让她安心在家养胎,不要两地奔波劳累。 不过人虽不能去,礼却不能缺,猫儿十一月的时候就早早的将寿诞贺礼给颜氏送过去,颜氏见了猫儿绣的那副佛经,满心欢喜,就送了猫儿一对镯子。颜氏的镯子是下午送来的,聂瑄一见这对镯子,就先给猫儿送来了。 猫儿见那对玉镯碧绿的宛如一泓碧水,就知道价值不菲,忙让春芽慎重的用红丝缎包起来,放到了一个小首饰匣里。 “怎么不戴着呢?”聂瑄见她这番举动,不由好笑的说道,“玉最养神,母亲就是因为你有了身孕才送给你戴的。” “这么贵重的玉镯子,戴在手上磕坏了怎么办?”猫儿说道,这么珍贵的玉镯子若是坏了,她非心疼死不肯。 “怎么会坏呢?”聂瑄失笑:“这对镯子母亲带了三十多年,也没有坏过。这是玉,又不是豆腐。” 猫儿吐吐舌头说道:“母亲那么稳重当然不会坏,可是我就不一样了,你看我的玉簪子都摔破了。”说着把头上的一只白玉簪取了下来。 聂瑄这才注意到这只白玉簪已经被摔断了,在断处用银裹着接起来了,“断了再买就是了,戴坏的簪子干嘛?” 猫儿说道:“反正簪在头上,旁人也看不见。换了一个再摔坏怎么办?”她嘟哝的说道:“那么漂亮的玉石摔坏了多可惜啊!” 聂瑄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随你。”他见猫儿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翻身,连忙上前帮忙。猫儿在聂瑄的帮助下,努力的翻了一个身,肚子上隆起了小小一团,随着猫儿的举动,从左边滑到了右边。她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如果完全躺下睡觉,她就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每晚只能在背后垫上几层厚厚的被子,坐着睡觉。 孩子在肚子里动的厉害,每次刚睡着就会被胎动给踢醒,而聂瑄人又警觉,每次猫儿一睁眼,他也会跟着醒过来,就赶着他去书房睡。而聂瑄心疼她怀孕辛苦,怎么都不肯。 聂瑄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副情景,可还是有点忧心,轻轻的扶上她的肚子问道:“疼吗?”一手给她整理着身后的被子。 “不疼。”猫儿摇了摇头。 “幸苦你了。”聂瑄爱怜的说道。 “不辛苦。”猫儿摸着大大的肚子,笑得甜蜜,“孩子动的多说明身体好啊!”古代孩子死亡率太高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生出来个病秧子出来,她不认为自己能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今年过年你别忙了。”聂瑄道:“我今年谁也不请,你就安心在家待产。” 猫儿点点头,见聂瑄一脸担忧,安慰他说道:“你别担心,母亲都不是都派了嬷嬷过来了吗?她们经验那么丰富,一定会照顾好我的。” 颜氏生怕媳妇会在随时生产,这次送镯子来的时候,也送了家里的两个稳婆过来伺候照顾猫儿生产。那些稳婆一来,便着手开始准备猫儿临盆的事体。本来猫儿还担心古人不知道消毒,可再看过两人的准备的东西的时候,又是热水煮又是暴晒的,才放心的甩手让她们去准备。她虽是现代人,可她毕竟没生过孩子,也不是妇产科医生,对生孩子的事情一窍不通,她还是按照古代的专家的说法来做吧。 “嗯,我知道。”聂瑄勉强的笑笑,心里除了欢喜之外,现在更多的是担忧。猫儿现在被孩子折腾的很厉害,仿佛又回到了刚怀孕的那个时候,整个人一下子瘦了三圈。瘦瘦小小的身子,却挺着一个大肚子,他真怕她有什么三长两段。见猫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满脸困倦,就给她盖好被子之后说道:“你睡一会,我出去对账。” “好,你也早点回来,别太累了,公事总是办不完的。”猫儿关心的说道。 “好。”聂瑄点点头,见猫儿睡着了,才离开了房间,心里暗自思忖,明天还是让白芨住到家里来吧,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出手相救。 生产(二) 因猫儿快生产了,顾四牛和王氏等南瓜一坐完月子,元月十五刚过,就匆匆赶到城里来看女儿了。 “姆妈,小柱子呢?怎么不把他带来?”猫儿见只有王氏和顾四牛两人来,不由疑惑的问道。 “你都快生了,哪有时间照顾他,我让他留在镇上了,反正南瓜也出月子了,可以照顾他了。”王氏说道。 猫儿不由皱眉说道:“可致远已经给小柱子请了好几个老师了,他要是不来,课业怎么办?从大嫂生孩子到现在,他都已经停了一个多月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王氏道:“可你快生了,他来这儿不是添乱吗?哪来那么多时间照顾他?” 猫儿道:“他在这里很乖的,家里这么多丫鬟婆子,哪需要我们费太多的心思。再说就算家里再忙,他的学业都不能断了。” 王氏听了猫儿的话便道:“那我派人把他接过来。”王氏迟疑了一下,问猫儿道:“猫儿,你因姐让我问你,能不能让小七一起来这儿读书。”小七是兰因和顾贵目前唯一的孩子。 猫儿惊讶的问道:“小七才三岁吧,是不是太早了?等再大一点,五六岁的时候再一起过来吧。” 王氏听了猫儿的话,放心的笑道:“是啊,小七还小呢。兰因也不是想要现在就过来,她只是想先问问你罢了。” 猫儿说道:“嗯,等小七满了五岁,只要因姐舍得,就把小七送过来好了。”反正先生都请在那里了,教一个和教两个没什么不同。 王氏又问了猫儿几句,才惊讶的发现,聂瑄和猫儿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分房睡!不由大吃一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了肚子都还跟男人睡一张床,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亏得你婆婆不在这里。”王氏点着女儿的额头说道。 猫儿委屈说道:“是他自己要跟我睡的,我让他睡书房他也不肯,又不是我要的,再说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王氏叹气的说道:“也怪我,忘了你们是小夫妻,身边又没个老人照顾,不知道规矩。”不过听到女婿这么疼女儿,她心里也开心,拍着猫儿的手说道:“姑爷这么疼你,也是你的福气。” 老婆怀孕,本来老公就该陪着身边的啊!不过聂瑄这个丈夫做的真的不错,“嗯,是啊!致远真的对我很好。”猫儿眉开眼笑的说道。 “唉,算了,我也不说你了,反正你们从现在开始,要分开睡。”王氏见女儿满脸幸福的笑意,摇了摇头道:“你现在随时都可能生,让男人见血可不吉利。” 猫儿撇嘴“哦”了一声,“可是我现在老是会半夜醒过来,有时候要喝水吃东西。”猫儿可怜兮兮的望着王氏,她现在半夜事情会很多,所以这几月他们外房总有几个丫鬟轮流陪夜。 王氏听了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做妻子的不伺候自己夫君就算了,怎么还能让姑爷伺候你呢?晚上我来陪你睡吧。” “不要!”猫儿拒绝道:“姆妈你年纪也大了,晚上本来就睡不好,我半夜一折腾,你就别睡了,还是让春芽和晚照轮流陪我睡吧,反正这几天也是她们两人轮流守夜的。” “也好。”王氏见猫儿如此不懂事,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做,不由不放心的又问一句:“对了,你找姑子给你念经了吗?” “念经?”猫儿疑惑的问道:“念什么经?” “血盆经啊!”王氏见猫儿一脸疑惑,就知道她根本没做这事情,不由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血盆经?”猫儿疑惑的问道:“佛教经义中有这个经吗?” “怎么没有?”王氏解释道:“我们做女人的生育因为过多,要触污神佛,如果不让人念血盆经,死后要下地狱,在血盆池中受苦的。” “胡说!”猫儿脱口而出,“什么生育过多,触污神佛?要是女人不生育,怎么繁衍后代?再说生孩子这有什么脏的?再说这血盆经是伪经吧?唔——”猫儿想起那血盆经似乎是古代流传甚广的伪经中的一种,可还没有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氏死死的捂住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王氏连忙双手合十说道:“阿弥托福!我家囡囡年纪小,不知道忌讳!菩萨勿怪!”她嘴里喃喃的念着,忙整理了衣服,去后院的佛堂给菩萨上香磕头。 猫儿满脸黑线的看着王氏的举动,王氏给菩萨上过香、磕过头,赔罪之后,才回来瞪着她说道:“以后不许说这种犯忌的话,知道吗?” 猫儿怏怏的点头说道:“知道了。” 王氏说道:“对了,我托人给你送来的鹿茸你怎么不吃?” 猫儿道:“是大哥给你吃的吧?姆妈你怎么不吃?我是孕妇又不是病人,吃这么补的东西干嘛?”她连燕窝都不敢多吃,只天天早上空腹吃一小勺而已。她一向认为药补不如食补,所以无论她孕吐反应如何厉害,无论她对某种食物的味道有多么的厌恶,只要是有利于她和孩子的食物,她都照吃不误。 “哎呦!”猫儿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王氏。 王氏敲了女儿一个毛栗子之后,叉腰板着脸说道:“呸呸呸!童言无忌!你乱说什么!大夫都说了,鹿茸是妇人的良药。” 猫儿吐吐舌头,拉着王氏的手撒娇的说道:“我问过白芨了,白芨说我吃点燕窝就可以了,鹿茸不需要吃的。不过娘可以吃哦!听说鹿茸吃了,会年轻呢!所以大哥才特地托人送过来!” 王氏被女儿一撒娇,就忘了生气了,抚着自己的脸说道:“娘都老了,还吃这些东西干嘛?你才要多吃点呢!” “娘才不老呢!”猫儿靠在王氏的怀里说道:“娘,我听说宫里的娘娘都是靠吃这个鹿茸养颜呢!” “真的?”王氏有些怀疑的说道。 “当然,我不骗你的。”猫儿认真的说道,“我听白芨说的,所以大哥给你的鹿茸,你就自己吃吧,别给我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王氏想了想觉得也对,姑爷这么疼女儿,若是她需要吃什么,怎么可能不给她准备呢?“鹿茸可以不吃,不过经可不能不念!对了,你在让王姑子印上几卷经书,放在寺庙里,让来来往的香客带回去看看,也算给孩子求个福缘。” 猫儿听了蹙眉婉拒道:“还是算了,孩子还小,给他求太多的福缘,我怕反正折了他的福气,就让王姑子给我在庙里念上三天的血盆经吧。” 王氏想想说道:“你说的也对。” 猫儿回头等王氏出去了,悄悄的唤来晚照对她说道:“我记得爷有功名在身,是不需要交赋税的吧?我们庄上的佃户,只要交给我们租子就好了吧?” “是的。”晚照点头说道,这也是聂瑄能在短短的几年内,一下子能富裕起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天启朝的赋税还是挺重的。 “今年的租子,你减去三分。”猫儿说道,“就算我为未出生的孩子求个福缘。”印经书给香客看这算什么做好事?要做好事,就要做到实处。 “夫人真是善心。”晚照听了欣喜的说道。 猫儿淡淡一笑:“我也只能管管我们庄下的佃户,其他人我也管不了了。” 晚照道:“说句不敬的话,这其他人的事也不是夫人该管。” 猫儿望了晚照一眼,笑盈盈的说道:“这正理,那是什么不敬的话。”古代私人是很少能做好事,一般都是由官府出面的,不然随便找个收敛民心的罪名,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了! 王氏的动作很迅速,聂瑄晚上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到房里摆了一张床榻,让丫鬟们正在收拾他的衣服,不由诧异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姆妈说我随时可能会生产,要是让你见血了就不吉利了。”猫儿无奈的说道:“所以让你去书房睡。” 聂瑄愣了愣,摸了摸鼻子,“哦,我知道了。”其实冀州颜氏派来的嬷嬷也提起过这件事情,聂瑄当时根本没把她们的话当回事。冀州来的下人素知二爷的脾气,不敢多劝。但王氏是自己的岳母,聂瑄不想太过违背她的意思。 猫儿说道:“这样也好,省得你老是晚上睡不好,你又不像我白天还能睡一会,这样下去铁打的人都撑不住。” 聂瑄道:“我本来睡得就不多。”他指着床榻问道:“这是谁睡的?” “我让晚照和春芽轮流陪我。” “嗯,有她们两个,我也放心了。”聂瑄点头说道,吃完晚饭,同猫儿说了一会话,见她睡下了,才起身去了书房。 之后的日子,猫儿每天除了去花园散步之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每天散步的时候,都要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在两旁扶着。王氏每次看到她这种危险的举动,都要阻止,连聂瑄都看着胆寒。若不是白芨说猫儿多散步,有利于生产,聂瑄一定阻止她这种危险的举动。 这天,猫儿吃过晚饭,就去花园的长廊散步,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停住了脚步,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怎么了?”聂瑄紧张的问道,猫儿每天散步,聂瑄都不放心的跟在身边。 “肚子好像有点疼了。”猫儿摸摸肚子,她这几天一直会不时的疼疼,但是不过一会就停下了,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肚子疼的时间变长了,频率也增加了。 “要不我们休息一下?”聂瑄问道,丫鬟们忙端上轻巧舒适的藤椅,垫上锦垫,两个婆子扶着猫儿坐下。猫儿散步的时候,总有几个丫鬟捧着垫子跟在身后,藤椅也备下了好几张,以方便猫儿能随时坐下。 猫儿托着肚子,慢慢的坐下,对聂瑄说道:“致远,我可能要生了,你让人抬我回去吧。” 聂瑄听到猫儿说出“要生了”三个字,脸刷一下白了。还是晚照镇定,吩咐丫鬟婆子先把猫儿抬回去,让人去喊产婆和王氏过来,又把白芨叫过来给猫儿把脉。 聂瑄这才回过神来,拉着猫儿的手问道:“疼不疼?” 猫儿见聂瑄脸色惨白的模样,安慰他说道:“我还好,不怎么疼,你别担心。” 聂瑄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氏拦在了门口,“姑爷,男人可不能进血房。” 聂瑄眼睁睁看着猫儿被丫鬟抬进了房间,半晌房里没一点声音,他不由急了,不是说孕妇生孩子,会叫的很厉害吗?怎么猫儿一点声音都没有?“猫儿!猫儿!你没事吧?你怎么不叫?”他对着里面喊道。 里面一阵平静,过来一会,传来猫儿细细的声音,“现在还不是很疼,我没事。” 聂瑄听她的声音轻轻的,以为她疼得说不出话来了,着急的说道:“猫儿你疼了就叫吧,别忍着啊!” 猫儿在里面听得满脸黑线,她现在肚子是疼,可还能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现在就哇哇大叫了,后面怎么有力气生产呢?见王氏和产品强忍笑意的模样,她红着脸,中气十足的说道:“我没忍着,我真的不疼。” “哦。”聂瑄见猫儿声音又大了起来,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他又不放心的说道:“猫儿,你有什么不舒服,千万别忍着啊!” 猫儿脸一黑,勉强忍住要破口大骂的冲动说道:“我知道了。” 其实猫儿的生产过程还算顺利,她虽说晚上开始疼的,但是这点疼就跟经疼差不多。她见自己还没有见红,不顾王氏和产婆的反对,在丫鬟的伺候,先洗了一个澡,她之后可是要坐一个月月子的啊!洗完澡之后,她半夜还睡了一段时间,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被疼醒的。 早上的腹疼开始加剧了,猫儿为了恢复体力,还吃了两碗燕窝粥一个白煮蛋当早餐,等到了巳时的时候,猫儿有点忍不住了,开始轻轻的呻吟了起来。 “嗯——”猫儿轻轻的呻吟着,产婆用热毛巾不停的捂着猫儿的□,“夫人,快了!您忍忍。您现在养足力气,等我让您用力的时候,您在用力。” “嗯。”猫儿点点头。 产婆松了一口气,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配合和耐疼的贵夫人呢!有些贵夫人一开始疼的时候,就哭天喊地的开始叫,等真正生产的时候,已经加的没有力气了! 聂瑄从猫儿进产房开始,就开始站在门口,呆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整整一夜没睡。一开始的时候,还听到王氏和几个产婆的安慰猫儿的声音和猫儿偶尔的回话声,还听说她似乎还洗了一个澡。早饭他见猫儿还能吃下这么多的东西时候,还放心了不少。可一到巳时,他就开始听到猫儿陆陆续续的弱弱的呻吟声,一颗心不由揪了起来。 “爷,您一夜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会?”澄心忧心的问道,心里暗自嘟哝,爷比夫人还紧张,夫人在里面都是吃好睡好,看爷那脸色白的,就跟他那次重伤失血过多一样。 “不用,夫人怎么样了?”聂瑄话音刚落,就传来了猫儿的惨叫声,“啊!”聂瑄顿时脸色发白浑身僵直了。 澄心也被猫儿的惨叫吓了一跳,他从来不知道那么娇弱的夫人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聂瑄呆呆的站在门口,任丫鬟们从他身边进进出出的,看到血房里端出的一盆盆血水,他的身体开始摇晃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啊!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广陵 “老爷,你看小少爷多俊啊!老身接生了这么多孩子,就数咱们家小少爷长得最俊了!”产婆把孩子洗干净,裹上了大红的襁褓,抱出外房给聂瑄看,嘴里的恭维话,一串接一串,希望能讨个重赏。 聂瑄看着那躺在襁褓里的孩子,没有一般刚出生婴儿红红皱皱的样子,粉粉如雪团一样。他仿佛如做梦般的伸手接过,小东西浑身软绵绵的,就跟没有骨头一般,聂瑄根本不知道怎么抱,手忙脚乱了半天,才笨拙的用双手捧着小襁褓。许是嫌聂瑄抱着不舒服,怀里的小东西脸皱了皱,张着小嘴干嚎了起来。聂瑄像是被孩子的哭声震醒了一般,连声问道:“夫人怎么样了?她身体如何?” “夫人很好呢,现在已经睡过去了。”产婆笑眯眯的说道。 聂瑄大喜,抱着儿子就想进产房看猫儿,被丫鬟婆子死死的拦在外面,“老爷,血房不吉利,您不能进去。” 聂瑄抱着儿子转了两圈,怀里的孩子嚎得更起劲了,他不由束手无措的问道,“他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婆子从聂瑄怀里抱过孩子笑道:“许是饿了吧,我抱去让奶娘喂奶吧。” 聂瑄点点头,对产婆笑道:“黄嬷嬷,今天辛苦你和苏嬷嬷了。”说着对澄心使了个颜色,澄心会意的将一个十两银子的封赏和一匹尺头递给黄嬷嬷。 聂瑄道:“孩子的洗三,还要劳烦两位嬷嬷呢。” 黄嬷嬷接了封赏,乐得连声拍胸脯保证一定把孩子的洗三办好。 聂瑄让黄嬷嬷进去把晚照从血房里叫出来,详细询问了猫儿的情况,确定她身体很健康之后,才在澄心和白芨的一再催促下回书房休息。 猫儿再生完孩子后,就看了孩子两眼,便昏睡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夫人,您醒了?”春芽欣喜的说道,“我让厨房炖了一点鲫鱼汤,你喝点汤吧。” 猫儿眼睛转了一圈,发现没孩子的身影,便问道:“孩子呢?” “在奶娘那里照顾着呢!”春芽笑眯眯的说道,“夫人,小少爷真漂亮啊!” “把孩子抱过来。”猫儿心急的抱孩子。 春芽舀了一碗汤道:“夫人,您别急,奶娘一会就抱过来,您先吃点东西。” 猫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让春芽给自己准备温水洗脸漱口。 “你在干什么!”王氏满脸笑意的抱着自己的小外孙走进来,刚进门就见女儿准备漱口,连忙阻止。 “我在擦牙啊。”猫儿满脸无辜的说道:“准备喝汤。” “坐月子怎么可以擦牙呢?”王氏连忙阻止说道:“春芽,你听着坐月子不能洗头、洗脸、擦牙,也不能洗脚。” 猫儿瞪大了眼睛,“什么!什么都不许洗,那一个月下来,我不要臭死吗?” “现在才二月,天气又不热,怎么会臭呢!”王氏连声让丫鬟把盥漱工具拿下去,回头对猫儿说道:“你还小,不知道,坐月子可不能乱来,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事!” 猫儿无奈的说道:“那我让春芽兑点温盐水漱漱口行吗?” 王氏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不过不可以擦牙知道吗?” “嗯。”猫儿点头,见王氏抱着儿子,忙说道:“姆妈,把孩子给我抱抱。” “对对对,来,看看我的小乖孙,哎呦,可那张小脸生得可真俊啊!”王氏把小外孙放到女儿怀里。 “真的?我看看!”猫儿熟练的接过小小软软的小身体,满心欢喜的看着怀里粉嘟嘟的胖儿子,果然产前吃燕窝是有好处的!她还记得自己前世的两个表姐从怀孕就开始吃燕窝,生出来的孩子都跟自己儿子一样白白嫩嫩的,一点都感觉不像新生儿,所以她也一怀孕,就坚持吃燕窝了。 “好了,先把汤喝了早点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呢!”王氏说道,手上拿着一个包头说道:“来,把包头带在头上,以后才不会头疼。” “好。”猫儿接过包头,把头包起来,“姆妈,我晚上要跟孩子一起睡。” “孩子晚上会哭闹的,你在坐月子呢,需要休息。”王氏劝道:“等你坐完月子再跟他睡吧。” 猫儿好笑的说道:“晚上闹又如何?家里找了这么多丫鬟婆子,难道是摆设用的?”她对春芽道:“你让那些婆子轮流在外间值夜,晚上也能搭把手。” “是。”春芽点头说道:“那奶娘呢?要不要让她也在外间值夜?” “不用。”猫儿道:“让奶娘好好休息,她白天还要照顾少爷呢。” “那少爷晚上吃什么?”春芽问道。 “我自己不是有奶水吗?”猫儿道,她的初乳在生产前三天就有了,就是数量非常少而已。她都跟聂瑄说好了,孩子要自己喂养。但又怕自己奶水不够,与其让孩子吃羊奶做辅食,还不如找一个奶娘备用着,所以才在聂家的下人里选了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妇当奶娘。 “夫人!你怎么现在就给小少爷喂奶啊!”一旁的一个婆子听了大急道,“这个时候的奶水是最脏的啊!怎么可以给小少爷呢?” 王氏不以为然道,“谁说的?我家的孩子不是都从刚生出来就开始吃我的奶水了吗?不是各个长的都很健健康康的。” 猫儿懒得跟古人解释初乳的营养问题,笑着对春芽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王氏倒是很支持女儿亲自喂孩子,“对!孩子啊,还是要自己喂,将来才跟自己亲。” “嗯,我知道。”猫儿知道在大户人家里,对于那些少爷、姑娘来说,奶娘是比亲娘还亲的人,她可舍不得让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去亲近别的人。这时怀里的孩子突然哭闹了起来,猫儿听了,忙撩起衣襟给孩子喂奶,看着儿子小嘴一撅一撅吸奶的样子,爱怜的亲了又亲。 王氏见母子其乐融融的模样,回头偷偷抹了抹眼泪,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宝贝都已经生儿子了。 、 、 、 “哎呦!快让我看看,真是个俊小子啊!”柳夫人抱着孩子,爱怜的亲了亲,“取了小名了吗?” “这孩子是在扬州的时候知道怀上的,所以取了一个小名叫广陵。”猫儿含笑说道。 “我们的广陵将来一定是个俊小子,瞧这模样多清秀啊!跟仲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柳夫人抱着孩子对王氏说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啊!如今可算是儿孙满堂了!孙子、外孙都抱到了!” 王氏含笑对柳夫人道:“姐姐也是好福气啊!文丽不是早让你抱外孙了吗?玉倌儿不是听说要升官了吗?文理明年也要成亲了吧?” 柳夫人点头说道:“是啊!本来我去年就想让文理成亲了,这两个孩子从小指腹为婚,早该成亲了。可是那姑娘还有一年孝没守完,只能等到明年了。” “现在都二月了,这时间啊,转眼就过去了。你看猫儿,我还记得她刚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呢!可现在都生儿子了!所以姐姐你就等着抱孙子吧。”王氏笑道。 柳夫人点头欢喜的说道:“是啊!我跟夫君现在别无所求,就等着抱孙子了!” 这时晚照进来回道:“几位舅爷、舅夫人都来了,请亲家夫人、姑太太去外头吃面,吃完面就该洗三了。” 王氏对猫儿道:“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一会我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洗三。” “嗯。”猫儿点点头,抱着儿子躺下,广陵躺在猫儿怀里,小脸不住的往她怀里磨蹭着。猫儿知道他饿了,便撩起了衣襟给他喂奶,嘴里轻轻的哼着安眠曲,哄着孩子睡觉。 “猫儿——”聂瑄的声音轻轻的传来,猫儿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床帘突然被人拉了起来,“猫儿,你还好吗?” “致远,你怎么来了?”猫儿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聂瑄跟做贼一样偷偷的钻进了帘子里。 “你身体好点了吗?”聂瑄关切的打量着猫儿,看着她眼下似乎有点青影,不由心疼的说道:“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是照顾广陵太累了吗?” “没有啊。”猫儿摇摇头,“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着,广陵的事情都不需要我费心,这几天我吃了睡,睡了吃,怎么可能没睡好呢?对了,你怎么进来了?” 聂瑄爱怜的摸着她的脸说道:“我不放心你身子,就偷偷溜进了,一会我就要走了。” 猫儿听了他的话,先是一喜,随后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有洗脸漱口了,蓬头垢面的肯定跟个黄脸婆一样,连忙推着他说道:“一会奶娘就要了,被人看到可不好,你快走吧。” 聂瑄也隐约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便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啊,别累着了,孩子教给奶娘照顾就好了,你自己别太累了。” “嗯。”猫儿点点头,“你快走吧。” “好,过几天我再找机会来看你。”聂瑄说道。 “别!”猫儿连忙阻止,坐月子才三天她已经不像人了,再过几天,她就臭了,那副样子怎么能给他看见呢?“血房不吉利,你别再进来了,等一个月后我就能出门了。”说着把他推出了帘子,“你也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聂瑄不提防,被猫儿推出了帘子,哭笑不得的看着那掩得严严实实的帘子,“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猫儿听了他的话,把帘子隙开一条缝,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嗯,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看你都瘦了。”几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些。 聂瑄突然低头亲了猫儿一口,“我知道了。”在她还来不及反映的时候,闪身从窗口跳了出去,与此同时,奶娘的声音也在门口响起。猫儿又羞又恼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现在一脸油,亏他也亲的下去!手却捂上了那处濡湿,偷偷的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不能洗澡之外,猫儿的日子到过的挺舒心的,整天躺在**不是吃喝睡觉,就是搂着儿子玩耍。她虽孕前吃的很好,坐月子的时候也吃了不少催奶的汤水,可奶水就是不多,幸亏当初多想了一下,请了个奶娘,不然她就只能给孩子挤羊奶吃了。她现在基本上白天都是让奶娘喂孩子,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抱着儿子,一边哄他睡觉,一边喂他。 几天下来,就把这个小祖宗宠出毛病出来了,白天乖巧的很,不哭不闹,饿了也只是叫几声,无论谁抱他,他都不哭。可一旦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除了猫儿之外,谁都不让抱,撒娇哭嚎,什么坏脾气都使得出来,非缠得猫儿抱着他睡不可。恼得王氏整天对女儿嘀咕,直说她把孩子宠坏了,孩子是不能整天抱着的,等抱上瘾了,怎么都放不了手了。 猫儿也知道不能太宠孩子,可每次看到儿子哭闹的模样,她就心软了,不知不觉的就把他搂到怀里,每次看到儿子那张粉嘟嘟、奶香扑鼻的小脸,心里就觉得被填的满满的,好像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双满月酒(一) 因大家都担心猫儿的身体恢复不好,所以猫儿在满月之后,又在**养了半个多月,在白芨确认身体完全恢复之后,才得以出禁,解禁的第一天,猫儿足足在浴室里,洗了两个时辰,光是洗头,就反复换了七八次盆水。 “好了,好了。”王氏头晕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我的小祖宗,你到底要洗多久啊!就算是出了月子,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猫儿拿了一块丝瓜筋慢慢的在身上一点点的搓着,“姆妈,我都脏死了,这次一定要洗干净。” 王氏见她浑身被丝瓜筋搓的红通通,没好气的说道:“你都反复搓了三四遍了,皮都要被你搓下来了。快点给我下水去,别着凉了,别以为出了月子就可以贪凉了。” “不要,水里闷!”猫儿挎着脸说道,人家坐月子顶多一个月到四十五天就好了,她足足坐了快六十天才解禁,她都快疯了!虽说到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让春芽打水擦身,但终究不比不上洗澡。她开始庆幸,古代有男人不能进血房的规矩了,不然她这副脏兮兮的黄脸婆的模样被聂瑄看见了,他肯定马上就去找小老婆! “知道水里闷,还洗了这么久!这么一大池子的水,你都换了三次了!我看家里的柴禾都被你用完了!你现在倒是有出息了,洗个澡都浪费!”王氏瞪了女儿一眼骂道,那么一个大池子热水,要费多少柴禾才能烧出来啊,更不要说她已经换了三池子了,王氏看着就心疼。 “可是很脏嘛。”猫儿委屈的说道,“我快要六十天没洗澡了,平时我都在木桶里洗的。致远每次洗澡都放满一池子水的,我才放了这么一次而已!” 王氏道:“你能跟姑爷比吗?他每天这么多公务,多辛苦啊!当然要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姆妈你太偏心了!”猫儿见王氏这么维护聂瑄,不由有些忿忿不平,才几天功夫啊,姆妈嘴里就姑爷长姑爷短了。 “你要是有姑爷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王氏见女儿搓了半天,又开始泡在水里了,才稍稍放心,就怕她这么洗下去会着凉了。这时她看到晚照在对她招手,不由疑惑的走过去,被晚照含笑拉出了浴室。 “晚照怎么了?”王氏疑惑的问道。 “亲家夫人,我想跟你商量下给小少爷办满月酒的事情。”晚照说道。因猫儿坐了快两个月的月子,所以广陵的办的是双满月酒。 “满月酒?”王氏惊讶的说道:“你不是已经跟你们夫人商量好了吗?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唔——”晚照支吾了一下,王氏突然听到隔壁浴室里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声然后是猫儿低低的惊呼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好笑的望着晚照,见她羞得满脸通红,连声说道:“走走,我们去商量满月酒吧。” “哎!”晚照尴尬的笑了笑,跟王氏离开了。 、 、 、 “嗯啊——”猫儿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困了吗?”聂瑄伸手拉过薄毯,把她牢牢的裹在毯子里。 猫儿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姆妈都在呢!你就——” 聂瑄见她羞恼的模样,嘴角轻扬,“你放心,岳母早跟晚照走了。” “晚照——”猫儿呻吟了一声,把头埋到了被单里,他脸皮可以再厚一点。 “这么多天没见,不想我嘛?”聂瑄轻笑的低头轻啄了她红嫩的脸颊。 “我——”猫儿扭捏了一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刚想说话,突然都听到婴儿奶 奶的哭声,猫儿忙起身,随手披了一件衣服,扬声问道:“奶娘,是广陵在哭吗?把他抱过来吧。”猫儿就让奶娘住在她隔壁的房间,有什么事情也能随叫随到。 聂瑄一把拉住她,取了一件披风把她裹住后,才让她下床,“小心点,别着凉了。” 猫儿对他甜甜一笑,奶娘抱着哭闹不休的广陵走进来道:“夫人,广陵许是饿了,我正要喂他呢。” 猫儿接过广陵,示意奶娘下去,聂瑄掀起帘子走了出来,“广陵怎么了?” 猫儿道:“是饿了吧。”说着就抱着儿子坐到了**,现在她都快抱不动这个胖小子了。 聂瑄见她抱的吃力,伸手把她揽到怀里,然后托着她的手臂,看着娇妻一脸慈爱的望着儿子,又看看儿子一脸满足的在吸奶的模样,心中满满的全是满足,他低头在猫儿耳边柔声说道:“猫儿,谢谢你。” 猫儿听了聂瑄的话,仰头正对上聂瑄温柔的可以滴的出水来的眼神,她笑了笑,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说道:“我们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聂瑄缓缓的重复了一遍,对着猫儿展颜一笑道:“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 、 、 聂瑄和猫儿都不是喜欢喧闹摆显的人,但聂瑄的身份摆在那儿,广陵又是聂瑄年近三旬才得的嫡长子,聂瑄纵然是不想大办,也扛不住前来贺喜的人,故广陵的满月酒也异常的隆重,往来宾客是络绎不绝。 “二夫人,您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看小公子多俊啊!” “瞧那张小脸,简直跟二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将来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 猫儿含笑听着众人的恭维,今天的广陵异常乖巧,躺在奶娘的怀里,见谁都笑,那张粉嘟嘟的笑脸,勾起了众多女性的母爱,大家抱来抱去,这个亲亲,那个摸摸,猫儿同情的看了儿子一眼,“乖儿子,今天委屈你了。”今天来的贵夫人非常多,除了平时同她处的好的吴氏之外,连霍家的大少奶奶也过来了,她瞄了一眼恭敬的站在霍家大少奶奶身后的侍妾们,心里暗叹了一声。 “二夫人,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俊的哥儿。”一声温柔的声音响起,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猫儿微微诧异的挑眉,话说的少*妇年近四旬,容貌生的甚是普通,但气度甚是雍容,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见诸位贵夫人奉承她的模样,想来地位应该不低,她疑惑的望了吴氏一眼。 吴氏正爱不释手的抱着广陵,亲了又亲,见猫儿疑惑的眼神,偷偷对她伸出了三个手指,说了一个霍字。猫儿恍然,原来是霍家三夫人。 “三夫人过奖了。”猫儿嘴角含着得体的微笑,对她微微屈身。 霍三夫人用帕子轻按了一下微扬的嘴角,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猫儿,长得漂亮的女人常见,而且往往容易遭人嫉妒,可偏生这顾氏五官生的精致温润,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到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她温和的笑道:“说起来,我和二夫人还沾了点亲呢。” “呃?”猫儿有些疑惑的望着霍三夫人,她家祖上三代贫农,怎么可能跟大世家有关系呢? 三夫人捂嘴轻咳了两声才道:“我母亲是聂老夫人的堂妹,算起来我还是你的表姐呢。” 一旁的贵夫人忙凑趣说道:“难怪我瞧着三夫人同二夫人如此投缘呢。” 猫儿在一旁黑线,她不过跟霍三夫人说了几句话而已,哪里投缘了?不过她也顺着众人的意思笑着叫了三夫人一声“表姐”,霍三夫人眉开眼笑的拉着她的手,同她说起了育儿经,今天来的贵夫人几乎都是生养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到极为投机,时间过得也快。 期间猫儿也偷偷打量了一下霍家大少夫人,年近二十左右,面容削瘦,身材单薄,五官略显尖刻,光看她身后几个大气都不敢喘的侍妾,就知道这位少夫人手段不错。 陪着众人说笑了一阵之后,猫儿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回头对晚照吩咐了几句,让她在花厅里摆宴,众人也含笑随着猫儿起身一起去花厅。花厅里早就摆上了丰盛的饭食,从外头请来的戏班子,也在一旁的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着。诸位夫人对饭食不过只是略略沾唇而已,大部分时候还是以听戏为主,猫儿虽到了古代这么多年,可还是没培养出听戏的爱好。 正在猫儿无聊的时候,广陵突然哭了起来,猫儿听到儿子的哭声,忙上前看他,乳娘伸手一摸,便笑道:“夫人不打紧,小少爷只是尿了而已。” 猫儿点点头道:“你带他下去吧,看时候他也差不多该睡了。” “是。”乳娘抱着广陵就要下去,可是广陵却挣扎了起来,哭叫不停的扭着小身子,乳娘哄了半天也不见他停下来,猫儿见广陵哭得凄惨,伸手把儿子抱了过来,广陵在娘的怀里,就渐渐的听了哭声,小脸还不住的磨蹭着。 霍少夫人见了笑道:“二夫人,这小少爷和您真亲啊。” 猫儿无奈的道:“这小魔星不过是爱人抱而已。”见儿子不住的往她怀里蹭,她起身笑道:“诸位对不住,我少陪一会。” 众人打趣道:“这当了娘亲,连玩乐的时间都没了。” 猫儿无奈的道:“是啊!这小魔星折腾起来真要人命。” “就算再折腾,你这个当娘的也开心啊!”吴氏掩嘴笑道。 猫儿满足的含笑点头,抱着儿子先去了内房,同时还嘱咐王氏和柳夫人代为照顾一下众人。 到了内房,猫儿先让奶娘给广陵喂奶,自己在一旁拧了帕子给他洗脸洗手,半晌才把这个小祖宗伺候好了,甜甜的睡去。 “夫人,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先吃点点心吧。”春芽端了一碗粥和几碟开胃小菜进来。 猫儿见了,就觉得自己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刚才的宴会,摆了那么一大桌子的饭菜,她只吃了三口而已,一会还有很长时间呢,她得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猫儿。”刚啜了一口粥,便听到红菱的声音,她抬头含笑说道:“红菱?我们之间这么客气干嘛?来,坐吧。” 春芽给红菱泡了一盏茶之后,便识趣的退下了。 红菱打量了猫儿,一年多不见,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人高挑了不少,原来有些瘦弱的身材因生了儿子的缘故,丰润了不少,皮肤更是白的羊脂一般,嫩得看不见一丝的瑕疵,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气息,也难怪,听说聂二爷对夫人很是敬重爱护,“猫儿,你越来越漂亮了。”她略带几分嫉妒的说道,不由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同样是嫁人,猫儿一点都没变,而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 猫儿含笑不语,一年多不见,红菱变了不少,比出嫁的时候瘦了许多,脸色也带了一些灰青,身上的衣服虽看上去是新的,但款式却十分老旧,头上的银饰也有些发黄,看得出她在霍家过得不是很好。刚看霍少夫人,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你也变漂亮了,在霍家过得如何?霍少爷对你如何?”猫儿淡笑的问道。 “待我不错又如何?我不过只是妾而已。”红菱淡淡的说道,“他自己都照顾不来自己。” 猫儿抬起茶盅轻啜了一口,心里暗自思忖着红菱的来意。 “我时间不多,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红菱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放在了桌上,推到了猫儿的面前。 猫儿瞄了一眼那包裹里竟然是一些玉佩宝石,看成色也不是很贵重,“这是?”她挑眉问道。 “这是大少爷平日赏我的,连少夫人也不知道,我想把这些当了换些银子,你能帮我这个忙吗?”红菱着急的问道,“让春芽去就好了。” 猫儿不答反问道:“你怎么自己不去当?” 红菱苦笑的说道:“霍家家规严,我平日连花园都很少去,更不说是去当铺了。” “你缺银子?”猫儿疑惑的问道,难道她在霍家已经艰难到需要当首饰来维持生计的地步? 红菱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怀孕了。” 双满月酒(二) 猫儿吃了一惊,“什么?你怀孕了?” “嘘!”红菱着急的说道:“你别告诉其他人,没有人知道这事情!” 猫儿听了红菱的话不由疑惑的问道,“没人知道?连霍大少爷也不知道吗?” 红菱摇了摇头道:“我听人说刚怀上的时候容易流产,所以我瞒下了。”她拉着猫儿的手,“猫儿,帮帮我!在霍家,要是没钱打赏那些下人,我连打水洗脸的人都没有!”说着说着,红菱就哭了。 猫儿愣了愣,想不到霍家治家如此不严谨?居然如此纵容下人?还是——被主子默许的?她递了块帕子给她,“你别急。”她起身对春芽低低的耳语几句,春芽匆匆离去。猫儿回头把那个小包裹重新裹好,推还给了红菱,“你先把这些收起来吧。” 红菱听了猫儿的话,不由的满脸失望,胡乱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既然这样,那就打扰了二夫人了。”说着起身便要走。 猫儿拉着她,满脸无奈的说道:“你还是这么急性子。”她让红菱坐下,仔细的打量着她,发现她脸上似乎多了些雀斑,不由关切的问道:“你脸上怎么有斑了?” “啊?”红菱不由的摸上自己的脸,心急的问道:“真的吗?” 猫儿轻拍她的手说道:“你现在怀孕了,少用些胭脂水粉,那些对孩子可不好。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外头买的胭脂水粉都不是好东西,让你少用吗?” “可我每天去跟少夫人请安,总不能素着一张脸去吧。”红菱抽噎的说道。 猫儿道:“我这里有几张做方子,你拿回去照着方子上自己做吧。” “我——”红菱迟疑了一下,猫儿道:“放心,不费钱的,就是费点功夫,总比你用了生斑好。” 红菱闻言点点头,猫儿起身从一旁的妆匣里取了几张纸叠好了递给红菱,红菱接过袖在袖子里,她不安地望望外头,迟疑了一下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她也是趁少夫人偷偷溜出来的。 “等等。”猫儿拉住她道:“急什么,等春芽回来了你再走。”她见红菱一脸不安,就说起自己怀孕时候的经验,想来也没什么人能教她,“我怀孕的时候,虽说一直让大夫把脉,但很少吃药,是药三分毒,平时多吃一点比什么都好……” 红菱听到猫儿说“等春芽回来了再说”眼睛亮了亮,又听猫儿在说怀孕时候的经验,忙认真记了下来,还不时的问了几个问题,两人说了一会,春芽走了进来,“夫人。”春芽手里提了一个包裹的好好的小包裹。 猫儿接过那包裹,递到了红菱手上,“这些算是我这个做小姨的给外甥的见面礼。” 红菱接过那包裹,入手沉甸甸的,似乎里面有不少块状的硬物,“猫儿——”她的眼眶微微的红了。 猫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对她说道:“红菱,我不知道你在霍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能怀上孩子是好事,但最重要的还是要那个名分!你不能老瞒着。” “我知道。”红菱有些害怕的说道,“可是少夫人——” “少夫人没有儿子,终究希望有个儿子的。”猫儿拍拍她的手说道:“孩子终究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说你都是生母,你——忍忍吧!” 红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猫儿的小包裹放到了怀里,猫儿道:“我让春芽送你出去。” “嗯。”红菱魂不守舍的跟着春芽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头对猫儿说道:“谢谢你,猫儿。” 猫儿微微一笑,“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嗯!”红菱用力的点点头,开心的笑着走了出去。 猫儿等红菱走了之后,拿起筷子就要继续吃饭。 “夫人,都凉了,我让人换一碗吧。”晚照从门口走了进来道。 猫儿问道:“外头还有下人?” 晚照愣了愣,才想起刚刚夫人回房的时候,就已经把下人全部遣走了,不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去叫人过来。” 猫儿点点头,靠在软榻上,能做的她全做了,再多的,她也做不了了,剩下的就看红菱自己的的造化了。 “夫人。”春芽送红菱出门之后,便回来回禀猫儿,“我已经把霍姨奶 奶送出去了。” 猫儿问道:“有人见到你们吧?” 春芽摇头说道:“没,我早就把人给遣走了,没人见到霍姨奶 奶来过。” “嗯,你做的不错。”猫儿点点头,“银子给的可是碎银子?”猫儿不放心,又追问一句。 “全是碎银子,大约有两百多两。”春芽说道。 “那就好,够她用上很久了。”猫儿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水,吃了一块珍珠糕。 春芽迟疑的问道:“夫人,这样好吗?这毕竟是霍家的家事。” 猫儿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了她点银子而已。”她看着春芽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红菱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了,而且小时候她救过我。”猫儿还记得那天如果不是红菱跑去告诉了爹爹,她或许真的就死在那道士手里。所以当她远远的瞄到红菱一副有话跟她说的样子,就先回房把下人遣散了,等着她过来。 “夫人,宋夫人来了。”晚照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快请她进来。”猫儿放下牙著,示意春芽把饭菜撤下去,吴氏进来见她在喝茶,笑着说道:“妹妹真是悠闲啊。” “姐姐你说笑了。”猫儿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姐姐怎么不在外面听戏呢?” “我也不是很喜欢听戏。”吴氏笑道,“对了,妹妹,过几天你有空吗?陪我去西园烧香吧?” “好啊。”猫儿点点头,望了望外头,想起今天见到的霍家的两位夫人,不由问道:“姐姐,我听说霍三夫人身体不是很好,时常卧病在床,怎么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呢?” 吴氏嘴角轻扬,淡淡的说道:“我们这种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就能让大夫说成绝症了,更何况霍三夫人的身体的确不是很好,平时也很少见她外出,今天能来也是难得了。” 猫儿微微撇嘴,那霍三夫人这次来,恐怕也不是为了广陵满月那么简单吧?“姐姐,三夫人看起来似乎有四十了?”不是听说霍三爷跟宋大当家差不多年纪吗? 吴氏点点头道:“三夫人本来就比霍三爷年长五岁,加上她身体不好,所以更看老一些。”她微微蹙眉说道:“说起来这位三夫人也是厉害的。”她望了猫儿一眼,迟疑了一下道:“霍三爷身边的小妾通房来来去去,都留不满三年。” 猫儿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霍、聂两家同样都是高门大户,但是明显聂家的家风要比霍家严谨许多,看来这霍家的风光也不会很长! 吴氏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说道:“妹妹,你也不要多想,你现在是堂堂聂家二夫人,在苏州城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猫儿听了吴氏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才恍然吴氏在安慰她呢!毕竟那位霍三爷曾经想纳她做妾呢!虽然她相信聂瑄不会让这件事情广为流传,但是这种事肯定瞒不了有心人,更何况聂瑄同宋大当家还是好朋友 她笑着说道:“嗯,我知道。”她又问了吴氏其他一些贵夫人的情况。 吴氏虽不常出门,但那些贵夫人的情况还是很熟的,甚至有些家庭私密之事,她也能娓娓道来。猫儿不由感慨女人八卦的功力,了解了今天来的那些贵夫人的大致情况之后,见离座也有一段时间了,就起身同吴氏一起出去,心里暗想,广陵的百日酒她一定不会再办的这么热闹了,不然非累死不可! 等诸多宾客散去的之后,猫儿揉了揉快笑僵的脸,对春芽说道:“你去准备热水和醒酒汤,一会爷回来了就伺候他喝下。晚照有了身孕,这些天你多帮衬着一点,别让她累着。”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晚照有了身孕,现在都不敢叫晚照太劳累了。 “是。” 猫儿先去浴室梳洗干净,换上了家常的旧衣,见聂瑄还没有回来,就先去奶娘房里看广陵。广陵下午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正好,躺在**,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正津津有味的吸着自己的手指。 猫儿上前抱起儿子,亲了亲他嫩嫩的小脸,“宝贝,手指好吃吗?”把儿子的手指抽出来,先擦干口水,又亲了亲儿子的小手,广陵咯咯笑着握着猫儿的手指,母子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奶娘在一旁陪笑的道:“夫人,小少爷刚刚睡醒,现在精神很足呢。” 猫儿抱起儿子往卧室走去,“嗯,辛苦你了。”她带广陵回房的时候,聂瑄也已经梳洗完了,正在喝醒酒汤,见妻子抱了儿子进来,笑着上前接过儿子亲了亲,“今天累坏了吧?” 猫儿含笑摇摇头,“还行,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她关切的问道。 聂瑄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没喝多少。”他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我让澄心给我把白酒换了白水。” 猫儿听了扑哧一笑,脱去了外衣,抱过儿子,躺在**,轻轻的摇晃着。聂瑄跟着也上了床,看着妻子怀里似睡非睡的儿子,坏心眼的戳了戳他嫩嫩的小脸,“他怎么不是吃就是睡?跟小猪一样。” 猫儿一把打掉了他使坏的手,娇嗔道:“别把他弄哭了!”她话音还没有落,就见广陵胖乎乎的小脸一皱,没牙的小嘴一张,哇哇的大哭起来。猫儿翻了白眼“都是你!”把儿子往聂瑄怀里一丢,“你弄哭的,你来哄。” 聂瑄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怎么看怎么爱。低头狠狠的亲了几下,广陵小手胡乱挥舞着,哭的更大声了!“你看儿子哭的多大声啊!精神真足!以后一定是个壮小伙!”聂瑄嘿嘿傻笑的说道。 猫儿翻了一个白眼,侧身往里面一躺,懒得理这个智商严重降低的男人。现在欺负得开心,等他见识到这小祖宗没完没了的哭功之后,看他怎么哄。 双满月酒(三) “还是我来吧。”猫儿到底舍不得儿子,从聂瑄怀里接过哭的声嘶力竭的儿子,轻柔的拍哄着。到了娘亲软软香香的怀里之后,广陵的哭声渐歇,哼哼唧唧的了起来,猫儿知道他饿了,一边喂奶,嘴里还哼着安眠曲,轻拍着他的小背,哄他睡觉。 聂瑄有些嫉妒的瞪着舒舒服服躺在妻子怀里的儿子,又觉得手痒痒的,想伸出手来再逗逗儿子,被猫儿眼睛一瞪,恼道:“你再弄哭他,我就不管了!” 聂瑄讪讪的笑着,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这小肉墩挺沉的,我帮你托一把?” 猫儿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看着怀里的小肉团子,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母乳之外,她并没有给孩子喂过任何辅食,怎么还是把儿子养成了肉团子?是营养太好了?小孩子能减肥吗?猫儿有些不确定的想着,婴儿太胖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再想什么?”聂瑄低头问道。 “没什么。”猫儿回神笑了笑说道,“致远,广陵的百日酒我们不要办的这么隆重好不好?”她瞅了瞅怀里吃饱喝足正在吹泡泡的肉团子,算了,还是别减肥了,小孩子就要胖点才可爱呢!再说她也舍不得给儿子饿肚子。 聂瑄闻言关切的问道:“怎么?今天累到你了?” “那倒不是。”猫儿轻拍快睡着的儿子低声说道:“广陵还小,一个双满月酒已经办的这么隆重了,百日酒就不要这么奢侈了——没得折了他的福气。再说我怕树大招风!” 聂瑄听了思忖了一会说道:“也好,那等广陵百日的时候,找几个亲戚朋友一起过来聚聚?” “嗯。”猫儿点点头,见广陵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轻轻的拍着儿子的背,让他打了一个满是奶腥气的嗝之后,就把他放到了两人的中间,“对了,致远是不是广陵的名字要在三个月的时候取?我们什么时候回冀州给父亲、母亲看看广陵?” 聂瑄见她只顾着照顾儿子,怕她受凉,先帮她扣好衣襟,“一般来说命名礼都是在孩子出生三个月后举行的。但我跟父亲已经说好了,等过年回家的时候,带广陵回去,在拜祖先的时候一起行命名礼。对了,你还没有见过大哥吧?这次说不定连律儿都会回来。” “嗯。”猫儿歪头问道:“那广陵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聂瑄道:“广陵的名要族长取,我想没用。至于字,他才多大啊!等到了二十及冠之礼的时候再想也不迟啊!” 猫儿这才想起古代名和字是分开的,她笑了笑说道:“我随口问问。对了致远,聂家是不是以前出过帝师?”她今天恍惚听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嗯,是。” “真的?你跟我说说。” 聂瑄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不由笑问:“你不困?” “不困。”猫儿摇了摇头,“致远,你跟我说说,你们聂家的事。” “什么你们聂家的事,你不是聂家人吗?”聂瑄轻敲她的额头说道:“做帝师的是我的曾祖父 。”聂瑄把聂家的历史简单的说了一遍。聂家祖上在前朝的时候,就是出名的书香豪门,在本朝开国的太祖皇帝还曾经拜过当时的聂家族长为师。太祖皇帝在封赏功臣的时候,也给老师封了个爵位。 “只是这爵位并不是世袭的,只能传三代,原本只能传到我曾祖父,但当时我的曾祖父是太子太傅,后来太子登基之后,又给我们家续了两代爵位,到我爷爷的时候,已经没有爵位了。”聂瑄说道。 猫儿“哦”了一声,瞄了一眼聂瑄,见他神色莫测,猫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呃——虽然你们没有了爵位,可是大哥不也做了礼部尚书?” “是户部尚书。”聂瑄哭笑不得的纠正道,“聂家也没人在乎这个爵位。”他嘴角轻扬,“天下人知道的是我们聂家素以书香传家,安平侯这个爵位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猫儿点点头,“嗯!我听大哥说你十七岁就考上解元了!真是家学渊源。” 聂瑄淡淡的说道:“我算什么,大哥在十三岁就考上进士,十六岁已经是翰林院侍读了。”说起往事,聂瑄的神色微微黯然。 猫儿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他,她对聂瑄以前的往事知道不多,但从他再忙也不忘每天看书的习惯上,就知道他是多么的喜欢的读书,或许他不是不想继续考下去,而是有什么原因不让他考下去吧? 聂瑄回神就见猫儿一脸担忧的望着他,他心里一暖,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累了吗?要不要早点休息?”他把儿子放在猫儿的怀里,把母子两人一起搂住。 “嗯。”猫儿点点头,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红菱的事情,“致远,我有件事跟你说。” “嗯?什么事?”聂瑄不在意的问道。 “今天红菱——”猫儿把今天发生的事同聂瑄说了一遍,末了,她问了一句:“你看我就光光只给她碎银子如何?” 聂瑄笑了笑,“二百多两碎银子,足够她和孩子舒舒服服的过上好几年了。” “给太多了?”猫儿不安的问道。 聂瑄安抚的轻拍她的背说道:“给都给了,还多想什么?只是霍家的水深得很,你跟霍姨奶 奶虽是幼时手帕交,可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妙。” 猫儿见他脸色有些阴沉,想起婚前那位霍三爷的提亲,聂瑄嘴上从不曾说过,可心里或许还是在意的,她低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跟她来往了。” 聂瑄见她一脸难过,就知道她想歪了,轻声说道:“我是怕你吃亏,你认识的只是没进霍家的霍姨奶 奶,人是会变的。” “嗯,我知道。”猫儿听了聂瑄的解释,眉开眼笑的说道:“其实我给了银子之后,就没想过再跟她有联系。”她跟红菱从嫁人的那一刻开始,走的路就完全不同了,若是还一直待在一起,只会把以前的情分全部磨光,两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还有,我跟吴姐姐说好了,后天陪她去西园烧香求子。”猫儿,含糊的说道。 “好,我让澄心给你安排好马车。你坐了这么多天月子,也该出去走走了。好了,快睡吧!”聂瑄轻拍她的背柔声说道,“时候不早了。” “嗯。”两人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的低了下去,就在猫儿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有些低低的嘈杂的声音,还有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 聂瑄已经被门外声音惊醒,小心的放下怀里的妻儿,起身走了出去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门口守门的婆子见是聂瑄,忙上前行礼,“爷,是卢三姐那个小妮子闹事!我们已经把她关起来了!” 聂瑄微微皱眉说道:“怎么是你们?晚照呢?春芽呢?” “晚照有了身孕,我让她不要值夜了,春芽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也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了。”猫儿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怎么了?” 聂瑄听到猫儿的声音,便回了房间,“吵醒你了?” “我本来就没睡。”猫儿起身穿衣,内院的事就该是她管的,哪有让聂瑄过问的?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聂瑄道:“如果不是大事,就明天再处理好了,你身子要紧。”他见猫儿已经起身,也就不再过问这事了,刚才也是怕吵醒猫儿才出去问话的。 “我知道。”猫儿道:“你先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呢。”她穿好衣服之后去了隔壁厢房,喊下人过来问话,“发生什么事了?”猫儿蹙眉问道。 那几个婆子能让晚照安排在上房值夜,都是精明干练的,事关顾家的面子,她们并没有长篇大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交代清楚了。 今天是广陵的霜满月酒,顾家人因猫儿生了儿子,都很开心,顾氏父子皆喝了不少酒,猫儿就没让他们回家,留下过夜了。顾全今天也被众人灌得烂醉,由小厮扶着,回房躺倒**就睡下了。 他半夜口渴,醒来想倒水喝,却发现身边躺了一个女人,不由大吃一惊。他就算再聪明,毕竟年纪还小,又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不察,居然让卢三姐把这件事情闹大了,聂府下人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时也不敢对卢三姐怎么样,就忙着先过来告诉猫儿。 “卢三姐现在在哪?”猫儿揉了揉有些头疼的额头问道。 那婆子低声说道:“五舅爷年纪小,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不察,让三姐那小妮子把这件事情闹大了。老身见实在闹得不像话,就斗胆做主了一回,先把三姐关到了偏房里了。” “你做的很好。爹爹姆妈他们知道了吗?”猫儿赞许道。 “今天亲家老爷、夫人和几位舅爷、舅夫人都累了,到没有被惊动。”婆子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夫人,我刚刚去瞧过了,五舅爷好像跟那个妮子成事了。” 猫儿撇嘴,怎么可能?小哥都喝得烂醉了,恐怕就算他想做那件事情,也有心无力吧?她想了想,起身走到房里,推着聂瑄起来,“致远,你快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聂瑄睁开眼睛问道。 猫儿趴在他的耳边,低声对他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聂瑄听得沉下了脸,“那些伺候的小厮僮儿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让这种事情发生?” 猫儿道:“好了,先不管其他事情了,我不放心小哥,你先去看看他吧。”顾全就算外在表现的再成熟,本质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再说他不比聂瑄出生环境复杂的世家,从小生长的环境就单纯,她还真担心小哥会因为这件事情留下心理阴影呢! 聂瑄道:“嗯,我先去看看他,你也别太急,一个丫鬟而已。”他沉下脸说道:“这种胆大妄为的奴才,就该活活打死!” 猫儿听了沉默不语,帮着聂瑄换好衣服之后,聂瑄便匆匆离去了。聂瑄当夜并没有回房休息,猫儿抱着儿子躺在**,却怎么也没睡着,等快天亮的时候,才稍微合了一会眼睛。 惩戒 “致远。”猫儿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给自己盖被子,她蓦然睁开了眼睛,果然是聂瑄回来了,她连忙起身问道:“致远,小哥怎么样了?” 聂瑄见她眼底隐约有些血丝,就知她一夜没睡好,爱怜的轻拍她的嫩颊道,“没事了,好好睡吧。” “我睡不着。”猫儿闷闷的说道,“都是我的错,当初就不应该救她。”猫儿懊恼的咬咬下唇,都怪自己优柔寡断,做事不细致,害了小哥不说,还要让聂瑄费心思给她善后。 聂瑄脱了外衣,上床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不识好歹。” 猫儿喃喃的说道:“当初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比她还要惨,所以我才——”每次看到卢三姐,她就忍不住想着,当初如果没有聂瑄救她,她或许就是第二个三姐,亦或许过得比她还惨。正因这个缘故,她才对卢三姐特别心软,若换了其他人,她早打发到了庄子上去了。 “你跟她完全不一样。”聂瑄打断了猫儿的话,“就算没我,你当时不也自己逃出来了。” “可后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猫儿低声说道,“要不是你,我早被他们抓回去了。”她想起元宵那天的情景,双手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我原想她若是能安安分分在府里待着,好好学点女孩子该学的东西,将来我就给她找个好人家,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所以她才让晚照把三姐锁在院子里,让嬷嬷们教她规矩,希望她能懂点事理。 聂瑄轻柔的掰开她的手指,轻吻她的指尖,“别胡思乱想了,你跟她完全不不同,你有我。”他低头亲了亲她眉间的褶皱,柔声说道:“好了,别多想了,小五没事,这么点小事他都处理不好,将来怎么在官场上混?” “嗯。”猫儿应了一声,靠在聂瑄的肩头,“致远,你说该怎么处理三姐?” 聂瑄轻拍她的背,“你想怎么处理?” 猫儿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想这件也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对我们和小哥的名声都不好,就不要声张了。就说三姐盗窃府里的东西,当众打她三十板子,再让人牙子把她卖的远远的。”她抬头瞄了聂瑄一眼,“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如果真如聂瑄所说的,活活打死卢三姐,她实在于心不忍,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再说古代打板子是要脱裤子打的,棍伤又不容易愈合,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对于一个未嫁人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惩罚已经非常严厉了。 聂瑄微微点头笑道,“好,这样处理不错。” “那就好。”猫儿心里松了一口气,“致远,我想去看看小哥。”说着就要起身。 聂瑄拉住她说道:“别去了,岳父岳母起来了,小五已经去给他们请安了,我们也去吧。” 猫儿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的问道:“爹爹姆妈知道这件事情吗?” 聂瑄道:“他们马上就要回家里,怎么会知道呢?” 猫儿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去给顾四牛和王氏请安的时候,顾四牛和王氏兴致都非常高,拉住两人说了不少的话,要不是放不下镇上的一大家子,王氏还真想多住几天呢。临走时,王氏取出一个小荷包塞到她的怀里,悄声说道:“这是我特地去观音庙里给你求来的生子符,你回去就把它戴上。” “……”猫儿瞄了一眼那生子符,抬头说道:“姆妈,我已经有广陵了。” “傻丫头,一个儿子哪里够!”王氏轻拍她的手说道:“女人要多子才能多福!你要像我一样才行!” 猫儿目瞪口呆的望着王氏,听说算上先前几个夭折的哥哥,姆妈一共生了八个孩子,难道她也要生八个不成?一年生一个,也要生八年啊!她打了一个寒战,那她不成母猪了? “要记得戴上,知道吗?”王氏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猫儿点点头,把荷包放在袖子里,王氏这才放心的离去。 “夫人。”猫儿送完父母和几个哥哥之后,便先回房换衣服,准备跟晚照商量一下,就当众宣布卢三姐的惩罚,结果刚回院子,就见晚照和春芽跪在院子里,她吃了一惊,“你们怎么了?晚照你有了身孕,先起来说话。” “小人来给夫人请罪的。”晚照跪在地上说道。 “你这是干什么?”猫儿让婆子扶晚照起来,“你有身孕了,可别动不动就下跪了,春芽你也起来吧。” “我是来请罪的!”晚照低头说道,“夫人让我好好看着卢三姐,我没有看好她,是我的错。” 猫儿轻叹一声,“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错,当初就早该打发了她。对了,她是怎么到小哥房里的?”这是猫儿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不是应该在内院吗?怎么能跑去客房的?”顾全因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在聂家都是住在客房的。 晚照满脸羞愧道:“我因她不老实,怕她教坏家里的丫鬟,就打发她去外院跟几个新买的小戏住在一起,平时她们都被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的。昨天晚上因那些小戏要给爷他们唱曲助兴,所以门禁松了一点……” 猫儿揉了揉额头,“唉,都凑一起了。” 两人又跪下说道:“请夫人责罚。” 猫儿蹙眉问道:“昨天是谁在房里伺候的?怎么都不守夜呢?” 晚照道:“我问过了,因五舅爷不喜欢下人贴身伺候,所以五舅爷房里一直没有人守夜。” 猫儿皱眉说道:“即使是这样,也应该在门口留个人守着吧?”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我没来聂家的时候,家里的下人都不敢这样吧?” 晚照一听,脸色微白的说道:“夫人——” 猫儿淡淡一笑说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吃过午饭之后,猫儿坐在大厅,前面摆了一扇屏风,吩咐晚照把聂家所有的下人叫过来,丫鬟婆子围在大厅和长廊处,男仆站在庭院里。 猫儿手里端着一盏茶盏静默不语,众人低头敛眉不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整个庭院当真静得连跟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过了一会,几个婆子压着嘴巴堵着、双手绑着的卢三姐走了上来。身后还有几个男仆,压着两个小厮过来。那两个小厮,垂头耷脑,一声不响的走着,而卢三姐不停的挣扎着,嘴里呜呜的直叫。 一行人站定之后,为首的一个婆子上前恭敬的说道:“夫人,卢三姐、书香、墨香带上来了。” 猫儿点点头,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小少爷双满月酒,老爷和我都很高兴,可偏偏有些不知好歹的奴才来给我们添堵!这卢三姐,昨天晚得了赏赐后,居然还不满足,还偷偷溜到了五舅爷的屋子里盗窃,被五舅爷当场抓住。这等无法无天的奴才,我们府里是决定容不得!” 猫儿顿了顿,将手里的茶盅放在了一边,继续说道:“卢三姐私自进主子屋子盗窃,打三十大板,逐出聂府。五舅爷屋子里伺候的两个僮儿书香、墨香擅离职守,各打十五大板,月钱降二级,如有再犯,便逐出聂府!”说完,她挥了挥手,晚照见了对玉板微微点头。 玉板喊了一声“打!”三人就被压到了长条凳上,趴下了裤子,两旁立着一排汉子便抡起板子狠狠的打了起来。四周安静的仿佛静止一般,只有板子撞在肉上的沉闷声和三人的呜咽声,才几棍子下去,空气中便流淌着血腥气,众人不寒而栗。 猫儿手微微颤抖,但是她努力的逼着自己睁大眼睛,保持面无表情,她今天若是示弱了,那么她今后在下人中将没有威信可言,而聂瑄之前辛苦保持的严谨的家风也会被她毁于一旦。 那两个小厮的十五板子很快就结束了,两人拖着血淋淋的双腿,隔着屏风磕头谢猫儿饶命之恩,猫儿挥挥手,两人就被其他下人扶下去上药了。而卢三姐的板子似乎特别长一样,那两个小厮十五板子都结束了,卢三姐才挨了八板子。 “致远哥——”顾全看着猫儿端正的坐在正中央,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已经被吓呆的模样,不由心疼的说道:“算了吧,猫儿打小见血就晕,让晚照扶她去房里休息吧。” 聂瑄见猫儿故作坚定、脸色惨白的模样,也心疼不已,但仍低声说道:“我可以护着她一辈子,但不能时时护着她,她需要长大了。” 顾全听了静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致远哥,其实我跟卢三姐并没有发生什么,要不就饶了——” 聂瑄回头定定的看着顾全,顾全被聂瑄看的心虚的低下了头,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半晌,他低低的说道:“对不起,致远哥。” 聂瑄轻叹一声,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五,猫儿可以妇人之仁,但是你不可以!你是要考科举的人,要记得,在官场上混,最要不得就是妇人之仁!无论是我们聂家的声誉,还是你自己的声誉,都容不得这个随便就能爬上主子床的下人!如果今天我们放了她,那明天我们就是苏州城里的大笑话了!” “嗯,我知道了。”顾全点点头,敛下了心头最后一丝不忍。 聂瑄说道:“若是你受不了,一会就别跟澄心一起去了。” “不!我要去。”顾全低头说道,“其实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她送给我荷包的时候,我就该严词拒绝她或者是告诉猫儿,如果早说出来了,或许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聂瑄微微蹙眉说道:“你还小,这卢三姐从小在江湖上长大,别的或许没学过,可论勾引男人的手段,肯定学足了十成,你会受她**也不奇怪。” “不!我没有!”顾全红着脸说道:“我没收她的荷包,我一点不喜欢她。” 聂瑄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小了,等过几天我让猫儿给你找几个漂亮本分点的丫鬟,别去外头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顾全臊的满脸通红,聂瑄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在聂瑄和顾全说话的时候,卢三姐的板子也已经打完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跟两个看起来鲜血淋漓的小厮不同,她并没有流太多的血,看上去伤势也不是很严重,她由两个婆子拖着,给猫儿磕了头之后,就被拉下去了。 猫儿隔着屏风看了三人各自不同的流血程度,突然想起以前在古代小说里时常提起的一个常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勉强稳住自己,又严厉训诫了几句才让众人散开。 春芽见到三人的惨状,自己都站立不稳,更不要说是去扶猫儿了。晚照上前扶着猫儿回了房间,又亲自在猫儿的小厨房里炖了一碗珍珠汤给猫儿压惊,“夫人,喝碗珍珠汤压压惊吧。” 猫儿回了房里后,便脸色苍白的跌坐在罗汉榻上,接过珍珠汤,喝了两口之后,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晚照,我听说常打板子的人,手底下都是有巧劲的,有些看上伤势严重,其实都是外伤,只伤了皮肉,养几天就会痊愈的。反倒是有些看着不严重的伤势,倒是伤了肺腑的内伤,便是壮汉子挨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晚照抬头惊讶的望着猫儿,过了一会她才勉强含糊的笑道:“夫人打哪听说的?我倒没听说过有这等事,等哪天有机会,我去问问那些打板子的人。” 猫儿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只是从杂书看到过,随便问问而已。”她起身往内屋走去,“昨儿没睡好,现在到有些困了,我想休息一会。” “好。”晚照唤来丫鬟,上前伺候猫儿洗漱铺床,猫儿让奶娘抱来了广陵,搂着儿子睡下了。 在晚照以为猫儿已经睡着,准备悄悄离去的时候,猫儿突然说了一句:“从我箱子里还有几匹上好的素缎子,拿去做身衣服吧。” 晚照脚下顿了顿,轻声应道:“是。” 喜闻 家里的下人在被惩戒了一番之后,老实了许多。猫儿并没有去问卢三姐最后的下场,而大家也再也没有提起过她,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原本已经有些松散的下人又严谨了起来。家里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猫儿还是同之前一般,每日除了照顾广陵之外,就是写写字、画画画,平时给聂瑄做点温和滋补的小点心。 “咿呀!”婴儿嫩嫩的声音响起,广陵嫩如藕节般的小腿一蹬,熟练的翻了一个身。 “猫儿,你看广陵会翻身了呢!”聂瑄欣喜的说道。 “姆妈说了,孩子是三翻六坐九爬爬,广陵都四个月了。”猫儿舀了一碗薏米粥递给聂瑄,“我今天做了绿茶糕。”因为猫儿每天都会在下午的时候送东西给聂瑄吃,聂瑄就养成了下午陪母子两人吃顿下午茶的习惯。 “这是什么东西?”聂瑄见猫儿拿着一小碗白糊糊的东西,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儿子,不由疑惑的问道。 “是米糊糊。”猫儿把广陵抱在怀里,一点点的喂着他。 “奶娘奶水不够?”聂瑄疑惑的问道。 “不是。”猫儿小心的给广陵擦去嘴边的米糊糊道:“他都四个月了,应该吃点其实食物了。” “啊!啊!”广陵小手小脚兴奋的挥动着,聂瑄一把握住儿子踢过来的小脚,亲了下那嫩乎乎的小脚笑道:“这小肉墩力气真大!” 猫儿道:“是啊!你看我昨天被他踢的。”她撩起袖子,手臂上赫然有几块小小的淤青。 聂瑄伸手爱怜的抚摸着,“都是被他踢的?” “嗯。”猫儿点点头。 聂瑄伸手轻敲广陵的小脑袋道:“这小肉墩出手没轻没重的,以后让奶娘抱着吧。” 猫儿道:“我的孩子才不让别人照顾呢。”随手把碗放在一边,“致远,你说今年父亲、母亲的寿礼送什么?” 聂瑄笑指着正在流口水的小肉墩道:“他不就是最好的礼物?” 猫儿白了他一眼娇嗔的道:“话虽这么说,可总不能把广陵装在箱子里送过去吧?” 聂瑄听了大乐,“这主意不错。” 猫儿气笑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聂瑄伸手抱过她道:“你去年不是绣了一副佛经吗?今年让人绣副观音画像就是了。”他见猫儿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低头笑问道:“别自己绣了,你有时间自己绣吗?” 猫儿嘴巴微张,最后泄气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时间。”光是广陵和聂瑄就占去了她的大部分时间。 聂瑄道:“只要那份心意到了,就好了,是不是你亲手做的不重要。” 猫儿斜睨了他一眼,“胡说!” 聂瑄见她明眸流转,心里微微一动,笑着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有一个法子,让母亲更高兴。” “什么法子?”猫儿好奇的问道。 “再给我生个孩子。”聂瑄轻咬她脖子笑道。 “不正经!”猫儿推开了他,“广陵还在呢!” “他懂什么?”聂瑄低笑的说道,不过还是挥手让奶娘把广陵带走,才伸手又把她抱住。 猫儿红着脸再次推开他,“今天不行,我不方便。”她的奶水本来就不多,等广陵满百日之后,奶水越来越少了,她就干脆不喂广陵了,这几天她月事也跟着恢复了。 聂瑄低笑的说道:“那陪我午睡一会?我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 “好。”猫儿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聂瑄轻笑一声,抱着她往内室走去。 “夫人,宋夫人送信过来。”这天猫儿正在给广陵换衣服,见晚照掀帘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 “啊啊!”广陵小脚不停的蹬着,奶娘一边抱着他,一边直喊:“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别蹬了!” 猫儿对奶娘道:“快点把衣服换好,别着凉了。” “夫人,你看小少爷,都能坐起来呢!”奶娘见广陵突然坐起来,惊喜的说道。 “快让他躺下!”猫儿说道,“广陵才五个月呢,骨头没长好,怎么能坐起来呢!你以后看着点,他坐起来就让他躺下,知道吗?” “知道了。”奶娘给广陵换好衣服之后,便告辞下去了。 猫儿等奶娘出去之后,接过晚照递来的信,才看了一段,**的广陵“咳——哇——”的哭了起来,小手挥舞着,一脸委屈的瞅着猫儿。 猫儿无奈的抱起沉甸甸的小肉团,低头亲了一口,“小磨人精!”广陵到了娘怀里之后,就安分了起来。猫儿低头继续看吴氏给自己写的信件,不一会她喜上眉梢的说道:“太好了!姐姐有身孕了!真是菩萨保佑啊!” 晚照听了也欣喜的说道:“果然是大喜事,宋大当家一定欢喜的疯了!” 猫儿道:“你去库房里选几匹上好的细棉布,让针线房给孩子多做几件衣服,还有让白芨过去给宋夫人把把脉,府里伺候我生广陵的嬷嬷还在吧?派一个过去跟宋夫人说说怀孕时候注意的事情。” “夫人,您不去宋家祝贺吗?”晚照疑惑的问道。 “姐姐现在才一个多月,正是胎儿最不稳的时候,让她好好在家养胎,等满了三个月我再去好了。”猫儿说道。 “是。”晚照应了声下去。 “等等。”猫儿唤住晚照,“前几天母亲来信,心急要看广陵,我跟二爷商量一下,准备今年提早几个月过去,等九月一过,我们就出发。” “是,我知道了。”晚照应道。 “你身子沉了,就不要跟着我们来回奔波了,让春芽跟着就行了。”猫儿戏谑的说道:“你放心,我跟爷说过了,今年还是让玉板留下来。” “谢夫人体恤。”晚照红着脸感激的说道。 “对了,我问你,爷手下还有谁是没有成亲的?”猫儿示意晚照坐下,才问道:“要有出息的年轻人,年纪跟春芽不要相差太大,三岁之内最好,若是没有相差五岁也行,但不能再大了。” 晚照抿嘴笑道:“夫人是想为春芽找当家的吗?” 猫儿笑着说道:“她年纪也差不多了,别人不是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吗?” 晚照歪头想了一会笑道:“我一时倒真想不起来,要不我回去问问玉板,外院的事情,他比我熟。” 猫儿点头道:“也行。对了,爷身边的澄心和白芨,似乎年纪也不小了吧?你注意看看,有哪家好闺女,也跟他们注意一下。” “是。”晚照点头,半晌见猫儿不说话,只顾低头逗广陵,便道:“那夫人我先出去了。” “嗯。”猫儿点点头。 猫儿在吴氏信件的第三天,宋大当家就派人来接猫儿去宋家,说是宋夫人心情不好,想让猫儿去开解一下。 “心情不好?”猫儿微微蹙眉,心里隐约明白了吴氏的心结,就跟她之前怀孕时候患的抑郁症一样,可这心结只有靠自己想开。 “嗯,听说大嫂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人一下子瘦了一大圈。”聂瑄说道,“你过去好好劝劝她。”他暗暗想着她之前怀孕的样子,难道女子怀孕都会这样? 猫儿斜了他一眼,“这问题才不该我去劝呢,应该是宋大当家的问题。” “大哥?”聂瑄微微皱眉说道:“大哥怎么了?他可没做过什么让大嫂伤心的事情。” 猫儿道:“姐姐是怕这次生了女儿让宋大当家失望吧?” 聂瑄微微一愣,随即恍然说道:“你之前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生病的?” 猫儿撇过脸不说话,聂瑄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如果你生不出儿子,我就把好好教养女儿,以后招个老实稳重的女婿。” 猫儿听了,心里甜甜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道:“好!” 聂瑄亲啄她的嫩颊,“傻丫头。” 猫儿笑着埋入聂瑄的怀里,不管聂瑄这句话是真心而是假意,至少以他的个性愿意说甜言蜜语骗她,她就已经满足了,人有时候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不要追根问底,日子会过的更幸福…… 那天猫儿同聂瑄谈过之后,也不知道聂瑄同宋武是怎么说的,反正等宋家写了帖子,请聂瑄、猫儿参加家宴的时候,吴氏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开朗,虽说看上去消瘦的厉害,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在聂瑄同宋武谈公事的时候,吴氏拉着猫儿的手说着悄悄话:“妹妹,谢谢你。” “谢我什么?”猫儿笑问道。 吴氏瞪了她一眼,低声说道:“爷昨天同我说了,我若是生不出儿子来,也是他命中无子,不怪我。” 猫儿听了不由替吴氏欢喜:“姐姐,你真是好福气啊!” 吴氏叹气的说道:“可爷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想给他生个儿子。” 猫儿道:“姐姐,你不要多想了,你现在是要把身子养好,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顿了顿道:“先不说你还不确定这胎是男是女,就算生了女儿,你养好了身子,还是能生第二胎的。” 吴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你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们女人能在夫家立足,光靠夫君的宠爱是不行的,最主要的还是靠娘家的帮衬和生个有出息儿子。” 这句话说的猫儿心有戚戚焉,就拿三姐的事情来说,一方面是她对三姐心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初入聂家,娘家根基不深,自己又没有儿子作为依仗,如果贸然接手管家,随便处置下人,肯定不能服众。手段再狠辣又有什么用?王熙凤智慧、手段都有了,可是最后的结局呢?还不如安心养好身体,生个儿子,把聂瑄的心牢牢抓住才是正理。现在她虽有了广陵,可广陵毕竟还小,她若是太锋芒过露,说不定会害了儿子,所以她还是低调做人为好。再说以聂瑄的个性,未必喜欢一个精明干练的妻子,还是如她之前所认为的,人有时还是不要那么精明,糊涂一点比较好。 “姐姐,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子,只有养好了身子,才对大家都好。”猫儿思忖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吴氏听了嫣然一笑道:“妹妹,你说的我明白,我会养好自己身子的!就如你说的,就算第一胎是女儿,我还是能生第二胎的。” 猫儿点头道:“姐姐能想开就好。” 从宋家回来之后,猫儿就跟着春芽准备着去冀州的行装,因路上多了一个孩子,需要带的琐碎东西很多,猫儿生怕丫鬟们会遗漏,所以一切关系广陵的事体,皆是亲自过问的,时间在忙碌中过的很快,转眼就过了九月,万事具备,一行人登船去了冀州。 命名礼(一) “啊!啊!”婴儿奶 奶的叫声伴随着颜氏欣喜的声音响起,“哎呦,我的乖孙孙,让奶 奶抱抱!”颜氏欣喜的把白白胖胖的小肉团子接过来,伸手掂了掂道:“真是个壮小子!还真沉!” 广陵吹着小泡泡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感觉不坏,他咯咯笑了几声,伸手把手里的拨浪鼓递给了颜氏,颜氏笑眯眯的接过拨浪鼓,对着广陵摇晃了起来,“来,乖孙孙,奶 奶陪你玩。” 猫儿和聂瑄相视一笑,聂瑄道:“娘,你小心点,这小肉墩重的很,又爱踢人,别被他踢到了,挺疼的。” “会踢人好啊!”颜氏笑眯眯的说道:“说明我们家广陵壮实啊!对不对啊,广陵?” “啊啊!”广陵叫了两声,黑黑的大眼睛溜溜圆的看着颜氏,那可爱的模样,让颜氏忍不住抱着爱怜的亲了好几口,“生的可真好啊!跟冬哥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聂瑄乐滋滋的说道:“我儿子嘛,当然长得像我。” “我也觉得广陵跟夫君很像呢,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猫儿含笑说道。 颜氏仔细看了看,“当真呢!”她再看了看猫儿说道:“我看嘴巴跟你一样,小小巧巧的,真秀气。”说着又亲了广陵一口,广陵也笑嘻嘻的糊了颜氏一脸的口水,颜氏被糊了一脸口水,还乐得哈哈大笑。 “猫儿,你身子可养好了?”颜氏关切的问道,“我看着你似乎瘦了一点。” 猫儿因为产后保养的好,等断了奶之后,没了顾忌之后,就开始减肥了,或许是因为年轻,身材恢复起来快,所以很快把体重减下来了。现在她看上去只是稍稍丰满了一点,一点都不像是刚生过孩子的妇人。 “养好了。”猫儿笑盈盈的说道:“还要多谢母亲派了的嬷嬷呢!没有她们,我都不知道月子怎么坐。” “养好了身子就好,以后私底下就跟东哥一样,都叫我娘吧,一家人的,叫得都生疏了。”颜氏慈爱的说道。 猫儿听了,心里微微一喜,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娘——” “哎——”颜氏笑成一朵绽开的**。 “啊呜——”广陵不忿众人忽视上,用力的摇了摇另一只手里的小铃铛。 “哦!哦!乖孙孙不气,来,奶 奶陪你玩!”颜氏忙哄着广陵。 猫儿同聂瑄看着祖孙两人其乐融融,不由相视一笑,颜氏同广陵玩闹了一会,才对聂瑄说道:“我给你爹说好了,下个月初六是好日子,诸事皆宜,我们定下初六给广陵行命名礼。” 聂瑄点头问道:“母亲,你知道爹想给广陵取什么名字吗?” 颜氏道:“这我到不清楚,要问你爹。” “我跟几位长老商量一下,大家都说‘衎’(n)字寓意不错。”聂老太爷踱步慢慢的走进来说道,“你们觉得如何?” “看?”猫儿有些纳闷,什么字啊。 “衎?刚直、和乐之意,这个名不错。”聂瑄见猫儿一脸纳闷,就知道她不知道怎么写,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衎”字。 猫儿大汗,这字她不认识…… 聂老太爷道:“你五叔祖说,广陵的命名礼,他会亲自来给广陵剪发。” 聂瑄和颜氏听了皆是一喜,颜氏欣喜的对猫儿道:“这是好事啊!五叔祖德高望重,又年近九十高龄,他能给广陵剪发,一定能给广陵带来好福气的。” 聂老太爷说道:“过几天你跟我去趟五叔祖家里,好好谢谢你五叔祖。” “是。”聂瑄恭敬的说道。 “致远,五叔祖是谁啊?”因颜氏过于喜欢广陵,所以两人在陪颜氏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留下广陵先走了,让广陵多陪陪颜氏,回到房间,猫儿好奇的问聂瑄道。 “五叔祖是父亲的叔叔,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是族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了。”聂瑄说道:“说起来,叔祖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他三十岁考上进士之后就患了大疾,病休故里。这一休息足足休息了十二年,这十二年里他日日读书,勤学不缀,在四十二岁的时候才得以出仕,之后官场上边一帆风顺,最后成为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到了七十岁上书告老还乡的时候,陛下还赐了他田庄。” 猫儿忍不住说道:“叔祖真用功啊,这也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聂瑄点头说道:“是的,叔祖还乡之后,就一直在族学教导族人读书,说起来我也是叔祖一手教出来的。”他对猫儿道:“过几天我去叔祖家里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吧,给叔祖请个安。” “好。”猫儿点点头,“那么——叔祖母在吗?” 聂瑄道:“叔祖母已经过世十年了,不过叔祖是长辈,又在五服之内,你见见也无妨。” “嗯。”猫儿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我看广陵跟母亲很投缘呢。” 聂瑄笑着搂过她说道:“是嫡亲的祖孙嘛,这几天我看就让广陵睡在母亲哪里吧,你也正好轻松一点。” 猫儿道:“我又没做什么事情,母亲年纪大了,不如让广陵白天陪她,晚上还是睡在我们这里吧。” “嗯,也好。”聂瑄点头道:“娘有了广陵之后,开心了很多。” 猫儿道:“家里很久没有孩子了,想来娘也是寂寞了。” “所以我说,小肉墩是娘最好的寿礼吧?”聂瑄戏谑的说道。 猫儿白了他一眼嗔道:“是广陵,小肉墩难听死了。” 聂瑄哈哈一笑说道:“我觉得小肉墩很好的,听着就壮实。” 猫儿扑哧一笑:“那干脆以后都叫小肉墩好了!” 聂瑄沉吟了一下,抬头正经的对猫儿说道:“不好,他是我们在扬州的时候知道怀上的,还是叫广陵吧,小肉墩这个小名就留给我们第二个儿子吧。” 猫儿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天才道:“我们哪里第二个儿子?” 聂瑄抱着她说道:“所以我们要努力啊!等小肉墩出生之后,娘一定更开心!” 猫儿羞恼的推开他,“谁要跟你生第二个儿子。” 聂瑄笑盈盈的搂着她说道:“好,我们不生儿子生女儿好了。” 命名礼(二) 广陵的到来让颜氏的生活一下子充实了许多,她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广陵的身上,哪怕见广陵打一个小小的哈欠,她都会开心上半天。要不是广陵每天晚上都会哭闹,非让猫儿抱着睡觉,颜氏连晚上都想让广陵睡在自己房里。 猫儿虽很开心颜氏如此喜欢广陵,但见她如此行事,心里未免有些忧虑,毕竟古代父母出门在外,孩子丢在家里由老人的照顾的事情数不胜数,她还真怕颜氏要求把广陵留下陪他。 这些天甚至连聂瑄也不止一次的说过,把广陵在颜氏房里放几天,不去理他,他就不会哭了,男孩子不能太娇惯。她是同情颜氏,也想好好孝顺她,但要让她把广陵单独留在颜氏身边,她可舍不得,儿子是她辛苦生下来的。 就在猫儿的忐忑不安中,时间不紧不慢的流逝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六,这日奶娘抱着穿戴一新的广陵来到了大厅里,聂家诸多女眷皆早早的到了大厅了,猫儿和聂瑄站在颜氏前面,皆是一身正装。 “老祖宗。”一名中年女子抱着广陵对颜氏恭敬的说道:“这是二夫人所出长子,取名衎。今日正是命名之日,老爷请了宗老们来了,给衎少爷入宗谱。” 颜氏微微点点头,示意身边的仆妇把广陵抱给聂氏族里的女眷看。依照礼数命名礼当日,孩子要让家中的女眷依照辈分排行,一一看过。同时聂瑄和猫儿也站在颜氏面前,听颜氏的训诫,之后又是长辈们给广陵见面礼,猫儿抱着儿子一一答谢。等一系列仪式结束之后,时间也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猫儿怀里抱着肥嘟嘟的儿子,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叫苦不迭,抱了这小肉墩一个多时辰,她手臂都没知觉了,明天肯定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在内厅见过女性长辈之后,就正式开始命名礼。聂瑄请出自己的叔祖给广陵剪发,同猫儿分别站在东西两个方位。 严谨肃穆的气氛让猫儿心里很是忐忑,她不由自主的连呼吸都放轻了,聂瑄察觉到了猫儿的紧张,对她微微的点头,眨了一下眼睛,猫儿顿时放松了下来,抬头挺胸的看着叔祖给广陵剃头。其实举行命名礼的时候,猫儿就是一个摆设,只要说两句话就好了,剩下的全是聂瑄和广陵的事。 她比较担心的是小祖宗不要突然闹起来,幸好这个小祖宗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一向很听话,除了留了点口水在聂瑄手上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命名礼结束之后,聂瑄抱着儿子入了祖庙拜见祖宗,接下来已经没猫儿什么事情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今天没出什么大错。跟这么多宗族长老在一起的压力真的很大啊! “夫人。”正在猫儿偷偷活动自己一双站直的腿和酸痛的手臂的时候,秋实笑盈盈的走过来,“您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一会就要开宴了,您先去换身衣服吧。” “嗯。”猫儿点点头,含笑望着秋实说道:“不愧是做娘的人,做事越来越稳重了。” 秋实听了脸一红,“夫人——”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双颊飞上红晕,猫儿见她脸色血色红润,神情愉悦飞扬,就知道她日子过得不错,心里安心了不少,“你倒是有人家了,不知道春芽什么时候能有归宿。”猫儿含笑说道。 这下可轮到春芽满颊绯红了,“夫人!我不嫁!” “你就算想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也不反对。”猫儿笑着摇头说道:“不过女人终究要有一个归宿,反正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古代女人可不是现代女人,现在又很多女郎选择单身,照样一辈子活的开心滋润,可古代女子要是真一辈子单身,不知道背后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呢! 春芽听了沉默不语,秋实同春芽先扶着她回了房里,给她打水洗脸,重新换了装束,又梳了头。 “夫人,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肠胃吧。”秋实端了碗粥过来,“你先喝点粥,我去厨房下碗面给你吃,我刚刚看到小厨房炖了鸡汤。” 猫儿道:“你多放些青菜。” “我知道。”秋实应声下去,春芽给猫儿揉着手臂道:“连奶娘也常说广陵身子沉,夫人今天受累了。” 猫儿道:“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以后想抱这么久都没那个机会呢。” 春芽噗嗤笑了一声,这时秋实端了一碗汤面走进来,金黄喷香的鸡汤配上细白的龙须面,上面还躺了几株青翠碧绿的青菜心,一开就让人食欲大开。猫儿为了不在命名礼上闹笑话,早饭就没吃,吃了一碗薄薄的稀粥之后更饿了,一看这面就胃口大开,不仅把面吃的精光,连汤也喝了大半碗,“还是秋实下面的手艺好啊!”猫儿满足的说道。 秋实憨憨一笑,“夫人喜欢吃,我以后常给夫人下。” 猫儿对秋实道:“秋实,你家孩子什么时候生的?比广陵小一点吧?” “小少爷八个月。”秋实提起儿子也是眉开眼笑的,“现在刚满月呢!” 猫儿笑道:“叫什么少爷,以后跟着春芽一样,叫广陵就是了。论理他长大后还要叫你一声‘姨’呢!” 秋实听了猫儿的话,欢喜的手脚没处放,最后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呢?” 猫儿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他还小,不用叫什么少爷,没得折了他的福气。”她顿了顿,关切的问道:“坐月子做的如何?身子恢复的还好吧?改天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秋实听了忙跪下欢喜道:“我家孩子还没有去名字呢,请夫人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猫儿道:“我不会取名字呢,让二爷回来给他取个吧。” 秋实听了不由欣喜的磕头说道:“谢老爷、夫人恩典。” 猫儿笑道:“不要老是磕头了,快起来,你还刚出月子呢!” “是。”秋实欢欢喜喜的站了起来,猫儿起身说道:“宴席快开始了吧?我该过去了。对了,春芽一会你站在我后面。”她今天把广陵抱的太久,手都有点抖了,一会如果挟菜挟不牢,掉下来就出丑了。 “是。” 猫儿去宴席上的时候,广陵已经被颜氏抱在怀里了,脖子和四肢挂满了金饰,正开心的挥动着胖的一截截小手,不亦悦乎的吹着小泡泡,聂氏女眷皆围绕在他身边,这个夸孩子聪明,那个夸孩子漂亮……颜氏听了众人的话,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谢氏一见猫儿来了,忙拉着猫儿的手,示意她坐在颜氏身边,猫儿怎么都不肯,颜氏笑道:“今天你就坐下吧,今天是我们小广陵的大喜日子。” 猫儿闻言方才坐下,谢氏也爱怜的摸摸广陵的白胖胖的小手小脚,羡慕的说道:“弟妹,你把广陵养的真好。” 猫儿含笑低头,广陵一见娘来了,依依呀呀的就要伸手让猫儿抱,猫儿迟疑了望了颜氏一眼,颜氏笑道:“果然还是亲娘啊!”说着示意仆妇把广陵送到猫儿怀里。 广陵到了猫儿怀里,就呜呜的叫了起来,猫儿侧头问奶娘道:“今天吃过了吗?” 奶娘道:“刚刚半个时辰前吃过一点。” 猫儿道:“他看来好像又饿了,你先下去喂他。” “是。”奶娘抱着广陵下去。宴席的气氛很是和乐,众人皆围着猫儿,问她如何生产、如何坐月子,猫儿皆照着古代常用的方式回答,一顿饭吃的很是和乐,直到最后的时候,有一个老妇突然问起颜氏,“对了,大嫂,珩儿媳妇呢?” 颜氏闻言笑容不改,对着那老妇道:“六弟妹,珩儿病着呢,珩儿媳妇硬是要跟过去伺候他呢!” 另一位老妇人闻言笑道:“珩儿媳妇刚入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好的,她做得对,做妻子伺候自己夫君才是正理。” 颜氏笑道:“可不是呢!” 猫儿闻言低头不语,众人又说笑了一回,几个年纪大的长辈就先离席了,只剩下一些小媳妇一起说笑听戏,猫儿也在一旁作陪了一天,回房的时候,聂瑄已经躺在**了。 “爷,你怎么早回来了?”猫儿笑问道,坐在坐榻上,让春芽给自己擦干湿发。 聂瑄起身,示意丫鬟们都下去,猫儿疑惑的望着他,聂瑄伸手给猫儿擦着湿发说道:“今天父亲跟我说,想让我把广陵留下陪陪他。” “什么!”猫儿几乎要跳起来,聂瑄一把按住她,“小心,别扯到头发。”他见猫儿一脸忧心,不由笑着说道:“放心,广陵还小,我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父亲、母亲年纪都大了,难免会溺爱小孙儿,你看广陵才来几日,他们给他买了多少东西?”他顿了顿说道:“广陵是我的嫡长子,这么娇惯可不行。” 猫儿听了聂瑄的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聂瑄说道:“等这次回去,就让广陵一个人睡吧。” 猫儿歪头想了想说道:“你要教育孩子,我也支持,只是广陵现在年纪毕竟还小,还不说话,等他满了三岁,再让他单独睡如何?” 聂瑄闻言微微蹙眉说道:“我也是从小就单独一个人睡的,让下人晚上打地铺睡就是了。” 猫儿硬是忍下了反驳的话,点了点头:“好。” 聂瑄道:“只是父亲母亲毕竟年纪大了,如果能有孙子承欢膝下也是好的,我们以后让广陵来冀州多住上两个月如何?” “就他一个人吗?”猫儿疑惑的问道。 “嗯。”聂瑄点点头。 “可是——”猫儿有点忧心。 “放心吧。”聂瑄笑着说道:“母亲会好好照顾好广陵的,再说让他每年来族学上一段时间学,也省得他以后一个亲戚都不认识。” “好。”猫儿点点头,她相信聂瑄做每件事情,必有他的深意。 广陵的命名礼之后,猫儿被谢氏、苏氏拉着,一起忙着准备年礼,整天忙得脚不点地,每天回房的时候,就看到广陵皱着一张委屈的小脸,要不哭不哭望着她,猫儿心疼万分,每天回到房间,就搂着儿子亲个不住。 “夫人,我看大少奶奶都是把孩子交给奶娘带的,这样会轻松很多啊。”秋实见猫儿忙了一天之后,回家还要给广陵洗澡喂饭,不由劝道。 猫儿笑道:“没事,我又不累。”她一边给儿子洗澡,一边摸着他的小胳膊小腿,“对了,秋实,爷跟我说,广陵每年除了过年之外,每年还要多住两个月在冀州,你家逾辉同他岁数相差不大,让他做广陵的陪读如何?” “真的?!”秋实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夫人,你真的让逾辉做广陵的陪读?”逾辉是秋实刚刚出生的儿子,逾辉*是聂瑄给秋实孩子取得名字。 “当然是真的,我就怕你舍不得逾辉小小年纪就离开你身边。”猫儿说道:“不过你放心,要是你肯让逾辉做广陵的书童,我一定对他跟亲生儿子一样。” “逾辉能做广陵的书童,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秋实欣喜的说道,“谢谢夫人!夫人您放心,只要广陵在冀州一天,我一定好好伺候广陵的!” 猫儿笑道,“你从小伺候我长大,你都我不放心,我还有谁能放心的?” “哎!”秋实大声的应了一声。 猫儿见秋实那样子,不由摇头对春芽笑道:“这丫头就算成了亲还是跟以前一样模样!” 春芽噗嗤一笑道:“是啊!” 再闻喜讯 待到十二月底的时候,聂氏的诸位族人皆陆陆续续的从外地赶回了冀州,猫儿也第一次见到了聂瑄的大哥和侄儿,同两人在一起的还有聂珩的儿子聂彻。猫儿来聂家之后,也听秋实提起过,聂珩已经被聂老太爷彻底软禁,据说聂珩曾经反抗过,甚至还绝食抗议过,可愣是没能让聂老太爷去看过他一眼。 “其实珩三爷绝食的事,老太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被大夫人压了下来。若不是大路的大嫂的表哥的舅爷就是三爷的别庄上的门房,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呢。”秋实眉飞色舞的对猫儿说道。 猫儿听后一阵无语,这亲戚关系扯得还真远,她还真没看错,秋实这丫头,要是放在现代,受点训练,肯定是一个出色的谍报员,“以后三爷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你别把大夫人给惹恼了。”她不放心的对秋实说道,毕竟她没有想同谢氏闹翻。 秋实笑眯眯的说道:“夫人,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猫儿含笑点点头,春芽掀帘进来,“夫人,回去的东西准备差不多了,您过目一下。” 猫儿道:“我让你买的特产买好了吗?” “都备好了,文理公子的新婚贺礼也置备下了,可惜路上太久,不然还能带点焖饼回去。”春芽笑道:“记得来的时候,还听姑太太(柳夫人)惦记着冀州的焖饼呢!” 猫儿回想起昨天吃到的冀州焖饼,也禁不住流口水,那焖饼的滋味的确好吃,用料、配料、火候等工艺,都极其讲究,用的油也是极为特殊的驴油,难怪柳夫人出嫁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家乡的焖饼。 “二爷也跟我说过,他曾想请冀州专门做焖饼的老师傅跟着他一起去苏州做焖饼,可这焖饼一离开的冀州,就不是那股味道了。”猫儿笑着说道。 秋实道:“何尝不是呢!以前我刚刚嫁到吴家的时候,总嫌弃他好好的米饭不吃,老是吃焖饼,现在我都习惯了,这冀州的焖饼也只要在冀州做才好吃。” 春芽笑道:“听听,才嫁到人家家里一年啊,开口吴家,闭口大路了!” “死丫头。”秋实红着脸,伸手去呵春芽痒痒,春芽咯咯笑着扭开身体,闪身走了出去,猫儿含笑摇摇头,继续想着还漏了什么东西。 因这次来冀州早了一点,所以聂瑄刚过初五就急着回家了,颜氏抱着广陵哭成了泪人,广陵似乎也舍不得奶奶,哇哇的哭了起来,猫儿、谢氏和苏氏皆在一旁红了眼眶,最后还是聂瑄劝了颜氏半晌,才让颜氏收了眼泪,强颜欢笑送走了诸人。 猫儿红着眼眶,抱着广陵上了船,“致远,以后我们过年之前都早一点回来陪娘吧?” 聂瑄低头看着妻子红红的眼眶,低头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柔声安慰道:“好,以后等广陵大一点,我让他在冀州多待几天,多陪陪娘。” “嗯。”猫儿靠在聂瑄怀里,聂瑄为了哄猫儿开心,一路上每经过一个地方,必同她讲那个地方的名胜古迹,述说那个地方古代是什么地名,现在是什么地名,据史记记载又有多少年历史,猫儿听得津津有味,“致远,你真的去过这么多地方?” 聂瑄道:“我去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但从冀州到江南,毕竟走过很多次了,基本上每个地方都到过了,所以才会这么清楚。” 猫儿感慨道:“致远你都可以写书了。” 聂瑄哑然失笑道:“我能写什么书啊!” “谁说的!”猫儿反驳说道:“你可以写——”她愣了楞,一时想不起说什么来,她刚刚明明灵光一闪来着。 聂瑄见状轻拍她的嫩颊轻哄道:“嗯,我陪你编幼学琼林好不好?我上次看你三字经编不错,正好广陵大了也需要这些书。” 猫儿不好意思低下头道:“我只画了画,其他都是小哥弄的。” 聂瑄道:“能画画就比什么都好,写字谁都会。” 猫儿闻言,眉开眼笑的他怀里蹭,“对了,致远你说你有五大珍藏,一共是那五大珍藏啊?我只知道你有快雪时晴帖和溪山行旅图呢!” “还有一副也是稀世奇珍,是叔祖送给我的,是画圣所作的《洛神图赋》。”聂瑄见猫儿杏眼圆瞪,小嘴微张的模样,不由低头轻啄了她嫩嫩的小嘴,见她依然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不由乐得哈哈大笑道:“还有两样不及这三样出名,可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一件是玉器,青白玉双童洗象玉雕,虽不是很珍贵,但胜在玉质雕工上佳。一件是瓷器,是定窑出产的孩儿枕,如今定窑的瓷器几乎已经绝迹了。” 猫儿嘴巴张了张说道:“为什么叔祖会给这么珍贵的画给你?” 聂瑄笑道:“我那堂哥素来不爱这种文邹邹的东西,叔祖怕他不会摆弄这幅画,才送给了我。” 猫儿点点头,突然“啊”了一声。聂瑄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猫儿用力的摇了摇头说道:“致远,我想起来了,你可以写什么书了!” 聂瑄闻言松了一口气,不由哭笑不得问道:“哦?你说我能写什么书?” “你可以写游记啊!”猫儿说道。 聂瑄轻拍她的背,漫不经心的说道:“嗯,我以前无聊的时候也写过几本游记。” “我的意思是可以把你写的游记整理成册,然后再进行古今对比,比如说古代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现在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风俗人情、民俗特产之类的。”猫儿兴致勃勃的说道:“这样也不枉费你去过那么多地方。” 她记得以前曾经看过一本《徐霞客游记》,虽然聂瑄不一定去过这么多地方,也不一定如徐霞客一般考察的这么详细,但好歹也算是他过去经历的一种留念吧? 聂瑄听闻思忖了片刻笑道:“这倒是不施为一个好主意。” “当然。”猫儿笑得眉眼弯弯的说道:“我想出来的嘛。” 聂瑄见她笑的如此开心,不由爱怜的低头亲了亲她,才说道:“猫儿,我回苏州之后,想建个藏书楼,把我这些年收集的书籍皆放在藏书楼里。” “好啊!”猫儿点点头道:“你书房的书的确多的放不下了。” 聂瑄道:“我还想把那藏书楼里的书,不收租钱的借给贫寒的学子看。” 猫儿歪头想了一会说道:“你收集的书种类虽多,可大多数只有一本,借了一个人就不能借第二个人了。我觉得与其不收租钱,还不如让那些学子帮着一起抄书呢!比如说抄一本书,可以免费看多少本,抄完多少本书,可以一直不要钱的看藏书楼里的书,这样也能让更多的人能看到不同的书。” 聂瑄听了大喜,笑着抱起猫儿转了一个圈说道:“猫儿,你真是我的贤妻!” 猫儿被他转的头晕,“别转,我头晕!” 聂瑄呵呵笑着把她小心的放了下来。因路上还带着广陵,故这次猫儿压根没什么兴致在路过的地方停留玩耍,加上广陵马上快满周岁了,聂瑄不想让儿子错过抓周礼,一行人便日夜兼程,一个月不到就回到了苏州。 一到苏州,猫儿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唤来晚照和春芽商量广陵抓周的事情,依照猫儿的意思是不想大办,就请几个亲戚好友过来聚聚就好,可是她的提议遭到了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的反对,晚照还翻出了写好的请帖道:“夫人,爷可是在离京之前便嘱咐我们好好准备广陵的抓周礼的,我连帖子都写好,差不多都发出去了。” 猫儿听了不由头疼的揉揉额头说道:“又要大办了。” 晚照挺着已经很大的肚子笑道:“夫人,这些都是必要的礼数。” 猫儿懒懒的托着下巴说道:“我知道,可我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懒懒的,老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晚照和春芽听闻,不由关切的问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吗?” 猫儿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最近老想睡觉,也不怎么想吃东西——”突然她和晚照、春芽两人皆瞪大了眼睛,猫儿呐呐的说道:“不会吧——” 晚照回过神来说道:“这可不一定!快,春芽把白芨叫来,这件事情可马虎不得。” “是。”春芽转身就往外头跑。 晚照见春芽离开了房间,才回头欲言又止的望着猫儿,猫儿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晚照道:“夫人,你上次托我的事情,我选了好几个看上去不错的人选让春芽挑,春芽都不肯答应。后来我托玉板打听了才知道,春芽在被叔叔卖给人牙子之前,去世的父亲曾给她定了一门亲事iζu,男方是她家的邻居,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后来春芽爹娘去世,她叔叔夺了她家的财物,又把她卖了,她才同未来的夫家失去了联系。去年夏天的时候,春芽凑巧出府买东西,路上遇到了那位未婚夫,两人就又见了面。” “见了面就认得了?”猫儿疑惑的问道,“春芽来我们家的样子,我还记得呢,同现在是完全两样啊!他们怎么认出春芽来的?” “是春芽认出来的,当时她那未来的婆婆就在她未婚夫身边,模样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后来又详细问了以前的事,才确定的。”晚照说道。 猫儿闻言微微蹙眉:“那么春芽是想嫁给那个邻家哥哥?” “是的,但这门亲事毕竟是春芽的父亲定下的。”晚照点头说道,“只因当年春芽卖的是死契,所以她也不敢跟夫人提起这事。” 猫儿问道:“那家人家家境如何?” 晚照道:“家里稍有几亩薄田,勉强能度日。” 猫儿道:“那——那家人家的意思如何呢?” 晚照道:“娶我们聂府的大丫鬟,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 猫儿低头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还是问春芽的意思吧,若是她想嫁我也不反对。只是我老觉得怪怪的,世界上哪来这么凑巧的事?” 晚照道:“若夫人不放心,我们到可以试试春芽和那家人家的心意?” 猫儿问道:“怎么试?” 晚照说道:“就同那家人说,春芽赎身需要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凑钱过来。” 猫儿迟疑了一下道:“算了,还是不要了,你去问春芽吧,她若是想嫁,我就放她自由,给同秋实一样的陪嫁。” 她一直认为人心是试不起的,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追根究底的比较好。再说就算那家人家现在肯倾家荡产赎春芽又如何?又不代表他们以后一辈子不后悔这件事?春芽又不是小孩子了,也跟着晚照历练了好几年了,她完全可以对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春芽急急的带着白芨进了内院,给猫儿收拾好之后,便唤了白芨入内室诊脉,诊断的结果让聂家再次沸腾了起来,白芨确定猫儿已经有了一个多月身孕! 聂瑄得到家人传来的消息之后,随手丢下了手上的事务,健步如飞的回到了回房,盯着猫儿的肚子傻笑,“我又要有女儿了。” 猫儿见他那个傻样,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说不定是儿子呢?” 聂瑄肯定的说道:“我感觉是女儿。” 猫儿懒得跟他较劲,起身唤奶娘把儿子抱来。 聂瑄闻言,顿时敛住了傻笑,“不行!”他着急的说道:“你现在有了身孕,可不能再去抱那小肉墩了,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猫儿回头瞪着他道:“那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从现在开始不抱儿子吧?” 聂瑄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让奶娘抱着他,还有不能在跟他闹了,他出手每个轻重的。还有你的身子也要好好养好,千万不能像生广陵的时候一样……”聂瑄絮絮叨叨的说道,想起猫儿第一次怀孕时候的情况,脸色微微苍白的说道:“你可不能再吓我第二次了!” 猫儿听着聂瑄唠叨的话语,嘴角越扬越上,等聂瑄说到了最后,她见他苍白的脸色,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他一下嘴角:“你放心,我会安全的生下我们第二个孩子的!” 聂瑄被猫儿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傻了,人僵硬的站着一动不动,猫儿搂着他的脖子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不由恼羞成怒,转身就往内室走去,结果才转身就被聂瑄一把抱住,“猫儿——” 剧终 “太好了!”王氏哽咽的抹着眼泪,“我家乖囡果然是有福气的孩子,这么快就有身孕了。” 南瓜点点头说道:“是啊,多子才能多福呢!” 猫儿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含着笑容,但心里也隐隐有着担忧,她两年生一个,是不是生得太频繁了一点? 柳夫人笑着对王氏说道:“妹妹,你算是熬出头了,我听说你家小五正在准备乡试吧?” 王氏笑望着柳夫人身后的一名年轻少*妇笑道:“是啊!他现在正在家用功读书呢!话说姐姐不也熬出头了?文理都已经考上举人了,现在又成了亲,马上姐姐就能抱孙子了。” 柳夫人身后的少*妇听了王氏的话,含羞的低下头,猫儿顺眼望去,这位少*妇年纪约有十四五岁左右,柳眉朱唇,杏眼桃腮,一双涟涟的水眸转着灵动的光芒,一见就让人心生喜爱,这位少*妇就是柳文理的新婚妻子夏氏子弦。 “顾老夫人、表嫂。”夏子弦含笑上前同她们行礼。 猫儿笑着扶起她说道:“都是自家亲戚,哪用这么多礼。” 夏子弦见广陵生得宛如玉琢的娃娃一般,不由满心喜爱的说道:“表嫂,我能抱抱广陵吗?” 猫儿笑道:“你抱吧,只是广陵很沉的,我怕你抱不起来。” 夏子弦笑道:“抱得起来。”她欢喜的伸手抱起了胖嘟嘟的小娃娃,猫儿笑着指着夏子弦说道:“叫婶婶。” 广陵依依呀呀的叫了几声,突然缺牙的小嘴里喊出了“姆妈——爹爹——”两个词,叫的字正腔圆,听得猫儿眉开眼笑。 柳夫人欢喜的说道:“哎呀,怎么快就会叫人了?太聪明了!不愧刚刚抓了一本《论语》的小文曲星啊!”她捂嘴对王氏笑道:“妹妹,你看致远见到我们广陵抓到《论语》时候开心的样子,真是个傻爹爹!” 王氏想起刚刚抓周时候聂瑄开心的模样,也笑着说道:“怎么不是呢?说起来,我家老大当年抓周的时候,抓到的是一支毛笔,四牛也开心的跟什么似地。” 柳夫人“噗嗤”笑了一声道:“说起来我家文理小时候抓到的是一把小算盘,当初还让夫君郁闷了好些时候呢!” 一旁猫儿凑趣的说道:“说不定将来文理表弟能在户部任职呢!” 柳夫人笑道:“他能考上当个外放的小官我也满足了。” 夏子弦在一旁抱广陵抱的手有点酸了,就把广陵放回猫儿身边。猫儿拿了一个彩布做的小球儿逗广陵,广陵不停的啃着小球儿,流出的口水布球都弄湿了,众人看得哈哈大笑。 广陵玩了一会就往猫儿身上爬,猫儿阻止了奶娘要抱走广陵的举动,把他搂到怀里,亲了几下,广陵也呵呵笑着往猫儿怀里蹭,母亲情深的模样让众人看得直羡慕。 夏子弦见母子情深的模样,不由自主的轻摸自己的肚子,偷偷想着自己如果也有孩子,一定也跟广陵一样可爱吧? 柳夫人见状笑着说道:“你跟你表嫂年纪差不多,以后多跟她聊聊,问问她怎么养出这么可爱的儿子的。” 猫儿道:“姑姑,表弟和弟妹郎才女貌,生的相貌都好,将来生出的孩子一定比广陵还要可爱。” 柳夫人呵呵笑着,春芽挑帘进来道:“夫人,宋夫人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猫儿道:“是谁送过来的?你去准备赏钱。” “宋夫人快生了,雪泥(吴氏贴身丫鬟)走不开,派了一个老嬷嬷过来,我已经留在她偏房吃过点心了。”春芽说道。 柳夫人笑着打量着春芽说道:“春芽真是越来越干练了,长得也越来越漂亮了,猫儿你什么时候给她找人家啊?” 春芽闻言脸色微微一白,猫儿瞄了她一眼道:“不急,反正她年纪也不算太大。” 柳夫人道:“这倒是,反正丫鬟二十岁出嫁的也不算太晚。”说着对猫儿笑了笑,以为猫儿准备把春芽留给聂瑄当通房的。 猫儿见春芽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便笑笑将话题扯开了,同大家说笑了一会之后,她用同众人去了外面招待前来祝贺的女眷。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再次见到了霍家的几位夫人。 霍衡的夫人见到她,便极是亲热的拉着她手,连声祝贺着,眼底掩不住的尽是羡慕,孩子刚满周岁就又有身孕,不仅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更是备受夫婿宠爱的象征,看着猫儿身边皆是少女装束的丫鬟,而她身边伺候的尽是通房,霍三夫人忍不住暗叹,真是同人不同命。但心里也暗自庆幸,当初让聂瑄娶走了她,不然依照她这番生子的速度,家里的老祖宗怕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去吧? 猫儿四处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红菱,不由暗暗奇怪,她怎么不见了,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同诸位夫人说笑聊天,众人嘴里说的不是育儿经,便是旁敲测听的打听着她生子秘方。 猫儿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她能有什么生子秘方啊,这估计还是因为她一直坚持打五禽戏,又从小比较会保养自己,才这么容易受孕吧?当然这也跟聂瑄良好的生活习惯和自律的私生活有关。 晚上回房的时候,春芽对猫儿说道:“夫人,我刚刚去霍家打听了一下,红菱姑娘她生了一个儿子,现在由少夫人养着,红菱姑娘自己因产后体弱,一直在**歇着。” 猫儿闻言,不由自主的替红菱担忧了起来,她会不会出事啊?春芽见状安慰道:“我听霍家的下人说,霍少爷还是时常去红菱姑娘房里看她的。” 猫儿闻言苦笑了一声,“就算我再担心,也做不了什么事。” 春芽在一旁侯了半天,见猫儿不说话,就想告辞,猫儿突然开口问道:“春芽,你那未婚夫的事情准备怎么办?” 春芽闻言脸白了白,过了一会,她坚决的说道:“夫人,我不想嫁人。” 猫儿道:“你是不想嫁给你那未婚夫,还是不想嫁人?” “我——”春芽一时无语,猫儿轻叹一声,“你要留在我身边,我也不撵你走,但你要想清楚,我还是那句话,女人终究要有个归宿的。” “我——”春芽有些迟疑。 猫儿见她的神色道:“其实那门亲事是你爹定下的,那家人家虽然穷一点,可好歹是清白人家,你嫁过去也脱了奴籍,将来的孩子说不定还能读书考上科举。” 春芽脸色微微一动,猫儿继续说道:“你要是怕嫁过去受苦的话,老太爷在我嫁进来的时候,不是给了我不少田庄吗?我正愁没人贴心的人帮我看那些庄子,你若是嫁了人,就同你那当家的一起给我看田庄吧。你们这样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可好歹可以吃穿不愁。” 春芽见猫儿如此为她着想,眼眶微微湿润的低头道:“夫人——” “嗯?”猫儿微微抬起下巴问道:“这件事情毕竟是你的终生大事,你要不先回去好好考虑几天?” 春芽道:“其实我倒不是怕嫁过去吃苦。”她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太巧了,这么多年没见面,怎么一下子就遇上了呢?” 猫儿歪头想了想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如我让澄心去打听一下再说?” 春芽闻言跪下地上磕头道:“多谢夫人。” 猫儿道:“起来吧,你放心,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样我都不会把你随便嫁出去的。” “谢夫人。”春芽抹了抹眼泪。 “猫儿!”猫儿同春芽正在说话的时候,聂瑄兴冲冲的掀帘走了进来,猫儿见他如此兴奋,不由暗暗疑惑,起身挥退丫鬟,“致远,你回来了?要喝醒酒汤吗?我让人榨了一点梨汁。” “不了,我没喝酒。”聂瑄接过猫儿递来的茶水,一仰而尽说道:“我今天跟宋大哥商量一下,他也很赞成我建书楼的提议,想跟我一起出资建立,我已经答应了。” 猫儿问道:“那书楼建在我们家还是宋大当家家里呢?” “你有了身孕,大嫂也有了身孕,当然都不能在家动土,我本来就没准备建在家里。”聂瑄提起书楼,便眉飞色舞。 猫儿含笑听着他对书楼的总体规划,在恰当的时候,说上两句鼓励的话,其实她心里一直奇怪,为什么聂瑄考上举人之后就不在靠进士了吗? “怎么了?”聂瑄说的正高兴的时候,见猫儿走神,不由低头问道:“累了吗?”他看了看沙漏道:“看我都兴奋的糊涂了,都这么晚了,我们快睡吧。” 猫儿道:“我不是很困。” 聂瑄抱起她说道:“那我们先去**躺着,等你困了就睡。” “嗯。”猫儿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犹豫了一下才道:“致远,为什么你不去考进士呢?” 聂瑄身体僵了僵,猫儿见他脸色有些奇异,不由说道:“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聂瑄把她放到**,自己侧身躺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淡淡的说道:“一方面是因为我考上解元的时候,大哥已经是三品大员了,父亲认为聂家已经不需要再出一个状元了,所以不让我再考了。当然这只是其次而已,主要还是因为当年太后想让我尚主。” “尚主?!”猫儿听着聂瑄的话,不由有些呆滞。 聂瑄蹙眉点点头说道:“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曾经死过两任未婚妻吧?” 猫儿点点头:“嗯,我知道。” “在我第二任未婚妻去世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再定亲。在我十岁那年,我就考上了廪生,那年因父亲要回京叙职,就把我一起带去了京城游玩,同时也想让我多拜访几个名师。我有一个堂姑是宫里的太妃,听说我才十岁考上廪生之后,就把我宣到了宫里要看看我。” 聂瑄顿了顿,继续说道:“到了宫里之后,太后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说是也想见见我这个十岁考上廪生的神童。当时我年少气盛,一心只想为家族争光,可是没有想到锋芒毕露的结果是太后想让我尚主。”说起那段往事,聂瑄目露沉痛之色,“且不说要尚的巂(i)唐公主从小就体弱多病,太医院的太医皆言活不过二十岁,便是我朝的规定,家里的情况也不许我尚主。” “为什么?”猫儿好奇的问道。 “我朝在开国之初,太祖便明言,凡尚主之家不得位至内阁,三代以内不得入仕。”聂瑄说:“我若是尚了公主,不仅大哥没有了入内阁的机会,连律儿他们以下三代都没有出仕的机会了。再说巂唐公主是先帝和太后在中年时生下的唯一的嫡出公主,自幼备受娇宠,别说是先帝,便是当今圣上也是把这个唯一的幼妹当成掌中明珠一般呵护。记得当年先帝在世之时,何家就因为尚了平阳公主,又没有好好伺候公主,使公主成亲一年便过世了,惹得先帝大怒,举族皆被流放千里。若是我尚了体弱多病的巂唐公主,带给聂家绝对不是滔天富贵,而是弥天大祸。” “那后来呢?”猫儿问道。 “后来父亲就趁着太后和皇帝没有下决断的时候,让人传了我克妻的谣言,毕竟巂唐公主体弱多病,太后最忌讳的应该就是我这种命格的。”聂瑄嘴角扯了扯说道:“巂唐公主在我考上解元那一年因病去世,当时圣上为此雷霆大怒,把所有为公主看病的太医都杀了,巂唐公主的驸马一家也因为照顾公主不利而获罪。父亲怕我去了朝廷做官触痛皇帝和太后的痛处,就借口丁忧不让我再去考进士了。但可能也是我真的克妻,之后定下的亲事居然遭遇屡屡坎坷。” 猫儿听着聂瑄平静的叙述,心里不禁酸酸的,不由自主的贴在了他的胸口,喃喃的说道:“都过去了。” 聂瑄望着怀里试图安慰他的小妻子,心口一软,紧紧的抱着她,柔声说道:“是啊,都过去了。”聂瑄想起那胖嘟嘟的小肉墩,再看看怀里妻子,心里填得满满的都是满足,如果之前的坎坷只是上天对他现在所拥有的幸福的历练,那么之前的苦,他受的心甘情愿。 那天谈话过后,猫儿感觉自己跟聂瑄的心更贴近一步了,虽然她已经同聂瑄有了广陵,但似乎从那天之后,她才隐隐有了两人交心的感觉。聂瑄也开始忙着同宋武合办书楼的事情。聂瑄这辈子已经绝了仕途的想念,而宋武似乎也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考科举,故两人对办书楼这件事情格外重视,这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是为了弥补了两人年少时的遗憾。 “姐姐,六六长得真可爱啊!姐姐真是好福气啊!”猫儿爱不释手的抱着怀里粉嘟嘟的小娃娃,吴氏和宋武的孩子小广陵一岁零一个月,因出生的时候正好六斤六两,故取小名六六。 “这胖小子可真折腾坏我了。”吴氏嘴上抱怨,脸上却满是笑意,她身子本来就瘦小,六六生出来的时候,很是折腾了她一番,故已经出了月子,她还躺在**养着,“说起来妹妹才是好福气呢!广陵才满一岁,你就又有了,你们夫妻果然是甜的蜜里调油啊!” “姐姐越来越不正经了。”猫儿红着脸放下六六道,“姐姐跟宋大当家不恩爱吗?我都听人说宋大当家把家里的姬妾都卖了一大半呢!” 吴氏听得羞红脸,“是他自己要卖的,又不是我让他卖的。” 猫儿笑着趴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道:“卖了姬妾不更好?姐姐你现在可要好好养好身子,等六六满周岁的时候,也争取再给他生个小弟弟!” “你这坏丫头!”吴氏红着脸伸手就要挠她痒痒,猫儿笑着闪身躲开。 “对了,跟你说正经的。”吴氏突然拉着她的手说道:“我问你,春芽那个丫鬟可有人家了?” “春芽?怎么了?”猫儿疑惑的问道。 “昨天我家爷回来的时候,说是自己一个心腹手下刚死了一个妻子,想让我把雪泥许给那个手下,可雪泥已经定好了人家,我想选其他丫鬟爷又看不上眼,我就想起你家春芽了。”吴氏说道,“若是她没有许人的话,这个人倒是个好选择,虽说是填房,可家里不愁吃喝,嫁过去就是奶奶,还有人伺候。” “姐姐晚了一步。”猫儿遗憾的摇摇头说道:“春芽父亲给她订的未婚夫前些日子找上门来了,我已经答应了两人的婚事。”春芽未婚夫的事情,她让澄心去查过了,确定真的是巧合之后,又再三确定了,那男孩子人品极为憨厚老实,春芽就点头答应嫁人了,这或许真是缘分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猫儿不由暗自感慨。 吴氏听了猫儿的叙述之后,也笑叹道:“这是两人的缘分。” 参加完六六的双满月酒、命名礼之后,猫儿就安心待在家里养胎生孩子,平日除了亲戚之间的走动之外,也就吴氏会带着六六上门谈笑,商量一下育儿经之类的。 这次怀孕同上次怀广陵时候完全不一样,猫儿一点孕吐反应都没有,每天就只想睡觉,加上还有第一次生产的经验,猫儿甚至觉得聂瑄的猜测或许是对的,这次说不定真的是女儿呢!聂瑄每天都对着她的肚子,夸着女儿乖巧懂事,知道不折腾娘亲,只听得猫儿又好气又好笑。时间在悠闲逍遥的生活中,流逝的飞快,转眼过了中秋,就快到了猫儿的预产期。 “夫人,你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休息一下吧。”一旁的嬷嬷说道。 “没关系,我还不算太累,继续走吧。”猫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扶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的手继续走着,散步的好处她在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她这次也一定要好好的锻炼身体。 “对了,爷回来没有?”猫儿问道。 “没有呢。”丫鬟回道。 猫儿闻言不由暗暗奇怪,最近一个月聂瑄怎么天天往外头跑呢?总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似得,尤其是这几天他连晚饭都不回来吃了,以前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啊。猫儿虽不至于怀疑他在外头金屋藏娇,可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时她突然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疼,这些天她一直会有这个感觉,但是今天这个疼给她的感觉是——她要生了!猫儿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一群丫鬟婆子顿时慌了手脚,几个婆子忙要去抬软轿,这时猫儿突然被一双大手抱了起来,“猫儿,你怎么了?”聂瑄口气微喘,语气焦虑。 猫儿对聂瑄笑道:“我可能要生了。” 聂瑄脸顿时一白,横抱起妻子,拔腿就往房里跑,“快去喊稳婆、白芨!” 聂瑄把猫儿放到了**,“你怎么样了?” “还好。”猫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估计还不到生出来的时间呢!” 聂瑄看着她脸色因为疼痛而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由伸手替她拭汗,他想起白芨曾经对他说起,猫儿年纪尚小,生育如果太过频繁对身体不利,不由喃喃的说道:“猫儿,我们生完这胎就不生了好不好?反正我已经有广陵了。” 猫儿惊讶的听着聂瑄的话,“我——” “你别怕,我留在这里陪你。”他低头说道,“我不走了!” 猫儿微微蹙眉说道:“不要!”就算在现代孕妇生产的时候可以让丈夫陪着,猫儿也不觉得让丈夫陪着入产房是一件好事,女人怀孕是一件很狼狈的事情,她并不认为这种狼狈的情况给丈夫看见是一件好事,正如她的一位朋友所说的,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适合和丈夫一起分享的。 “可是——”聂瑄刚想反驳, 猫儿握住他的手说道:“致远你放心,我会安全的生下我们的孩子的!” “老爷,您出去吧。您一个大老爷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我——”聂瑄迟疑的望着猫儿,猫儿笑着说道:“别担心了,我马上就会出来的。” 聂瑄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产房,突然他蓦然折身再次回到了猫儿的榻前,低头在猫儿耳边说道:“猫儿,你不是好奇我这一个月去干什么了吗?” “嗯?”猫儿瞪大眼睛疑惑的望着他。 “我去制定门匾了。”聂瑄伸手握住猫儿的手说道:“我把涉园改了,成了藕园。” “啊——”猫儿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猫儿,藕就是偶,要在一起才是一对,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知道吗?”聂瑄缓缓的在她的手里写着藕和偶字。 猫儿听完之后,眼眶微微湿润,“致远——” 这时产婆说道:“老爷,你快出去,这是血房,男人进来不吉利!”说着几个婆子硬是拽了他出去。 聂瑄对猫儿说道:“猫儿,你要平平安安的!” 猫儿本来很感动他这个难得浪漫的举动,可是见他这番模样,不由噗嗤一笑,“致远,你先出去吧,我一定会没事的!” 聂瑄出去之后,便同之前一样,呆呆的站在门口,心里默默的祈求上天的神佛保佑自己的妻儿。而房里的猫儿因不是第一次生产了,故从产妇到伺候的丫鬟都很镇定,猫儿同前次生产一样,先是洗澡然后再吃饭,又睡了一会,可能因为是第二次生产的关系,这次的孩子并没有折腾猫儿太久时间,等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射到产房里的时候,房里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婴啼。 “老爷,恭喜!是个小公子!”随着产婆的话语传出,澄心镇定的伸出手,扶住了再次瘫软的聂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