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 第1章 一 杨瞳在市妇幼工作的最后一段医患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小护士!怎么样了!” “哦,完了。” 说来也算自己倒霉,那天自己上完一个早班,临到了下午四点该换班了,接到同科室老王的电话。 “小杨,我这会儿过不去,你给我顶个班。” 杨瞳面无表情地翻排班表:“换后天周五的晚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 杨瞳把刚拽出一个角的裙子重新塞进去,干脆利落地拍上铁皮柜门,“哐当”声落,她冲着电话那头说:“我去找艾文姐填换班表。” 挂断电话,杨瞳自己骂了起来。 开玩笑。你不爱上晚班我就喜欢啦?谁不知道最近医院门前那条路有组团抢劫的悍匪,专捡半夜十二点上下班的人下手。再说,好歹你也是有家室、有人接送的人,倒想来欺压年轻小姑娘。 当前辈很了不起啊?傻子才会给你欺负! 刚好换我一个周五,连带上我的周末,三天一个小长假,我一点都不亏! 杨瞳骂完心里痛快了,摘下护士帽,大中分的黑长直如瀑而下。抬手拢了拢头发,重新卡好护士帽,杨瞳乐滋滋地跑去找护士长填换班申请表。 护士长倒是个大好人,听她一说就开始皱眉,担心地问她:“你家不是在新区?那挺远啊!最近不太平,要不我替老王上这个班吧!” 这才是人跟人之间该有的态度!她这么说了,我还能真让她上这个班啊?不过是一句话客气出来,谁都好看。 像老王那种求人办事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就该把她自己挖的坑扩大,狠狠摔她一跤,以后就长记性了。 杨瞳摆摆手:“没事,我待会儿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晚上来接我。” 艾文姐又让了两句,拿出表格给她填:“你上个班你爸也跟着不安生,说起来,还是该找个男朋友!” 又扯这个…… 二十二岁不算太大吧……严格算起来也才毕业两个月,用得着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往火坑里扔? 杨瞳不乐意谈这个话题,冲艾文姐笑了笑,就没接她的茬儿。 但事实上,任何妇女,自己结婚生子之后,都有瞬间化身红娘的潜质。杨瞳一直想不明白这种技能的触发根源在什么地方,难道是死也要多拉几个陪葬的?真是令人费解。 艾文姐见她只笑,就顺杆子往上,继续敲打:“你现在正是找对象的年纪,再过两年,年纪大了就不好找了。” 好像女人一过二十四、五就彻底待销,只能廉价出售了似的。 杨瞳也没去过大城市,不知道这是人类这个种族的通病,还是这小城镇特有的风俗习惯。总之挺烦的。 艾文姐还在碎碎叨叨地念:“你看你要相貌有相貌,个子也不矮,学历也放在那儿呢。说起来你爸做建筑的,以前也没少挣,找个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根本不是问题。这么着,姐给你说一个吧?” 猜就会有这几句。 “门当户对”倒是挺在理的,杨瞳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女生,还做着白马王子的幻想美梦。现实要求两人平等,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必须均衡,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但前提是,你想和一个人过下去。 也不知道是这么多年单身过独了,还是家境还算殷实,生活太过安逸,总之杨瞳一点都不想和另外一个人朝夕相对,一起过一辈子。 话题到这儿就没办法再装傻了,杨瞳含糊道:“再说吧。” 艾文姐还要劝,杨瞳用笔尖点点表格,跟艾文打商量:“姐,下周一也给我调个班呗,凑够四天我就找个地方出去玩儿玩儿。” 艾文叹口气,把表格抽出来收走:“想得倒美!” 没猜中这个结局。说不定答应艾文去相亲,她会给自己调休两天。不过这样的休假,不要也罢了。 杨瞳有点不高兴,重新打了卡继续上班。 原则上轮休制度是不允许一个人连续上两个班的,超过八个小时工作,疲劳下容易出错。小点的比如扎不进针头还算好,挨顿骂忍忍就过去了,万一手术中开小差,酿成大祸那是谁都弥补不了的。 妇幼里又是孕妇和小孩儿多。前期准备不说,十月怀胎,小心翼翼甚至胆战心惊地熬过各种孕期反应,生下那么丁点大的小东西,看起来脆生生的。谁不紧张,谁不**? 如今这社会,天大地大小孩儿最大。这一个宝宝多娇贵,医患关系就有多难处理。一点马虎不得。 什么地方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更何况总会有年纪大的人挑肥拣瘦,变着法子给自己捞便利,不乐意做的事情就丢给新人。 作为护士长的艾文把持着一个度,在合理范围内稍微调整一下,这都是不可避免的。赶巧这一个早班一点不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艾文就准了这次调休。 事实上人累不累是一回事,熬时间长了都容易乏。 杨瞳无所事事地等十二点下班,脑子昏昏沉沉就会想到艾文的话。再一想老王可不就是看自己单身才总想借着“你没那么多闲杂事,时间好调整”这种借口来占用自己的时间么。甚至在杨瞳反问她为什么不找别人的时候回答说,“那个小谁跟这个小谁都要去约会啊,你又没什么事”。 我没事那是我的自由时间啊,你支配起来倒是痛快,同样是工作之余,怎么不见你把老公赚的钱拿来给我花呢! 越想越气,杨瞳拿着排班表琢磨,盘算着必须得再将她一军才能出气。 但说到底,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思想根深蒂固,刻在流传的血脉之中,怎么都抹灭不掉。 只会让人烦。 杨瞳听着一同上晚班的男护腻歪歪地讲电话,戳着值班表一肚子不爽。 自家老娘虽然不会天天催,但言语中没少提这事儿。现在还说自己年纪小,再等等再等等。那真的再等两年呢? 真跟他们死耗着,把他们气出毛病来可怎么办? 顺了他们的话,自己就当真要憋屈地过一辈子? 这种事完全是个死局,想不出个答案。 十一点过几分的时候,接到手术准备的通知电话,男护终于跟他的小情人“么么哒”说再见了。 半个小时之后送来一个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养得白白净净水光滋腻的,气色红润润,连嘴唇都娇滴滴,一看那肚子就是营养品没少吃。 产妇这会儿已经开始阵痛,扛着大肚子不住地嚎。旁边陪着的是她丈夫,比产妇脸还白,红着眼眶就快哭出来了。 老婆叫一声,老公就抖一抖。很明显这男人是完全失去主意了,傻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管打电话叫人:“小姑,你们还没来啊!快点啊!”“妈!你们到了啊?赶快上来啊!” 你看看,要是结婚,嫁这么一个没种又没用的男人,有什么必要? 杨瞳咂咂嘴,迎了过去。 几乎同时,主任从外边匆匆赶来,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那个男人他媳妇的情况。 哎呦呵,半夜把主任从俏媳妇的被窝里拽出来,这家人来头不小。 杨瞳忙着去做准备工作,尤其是主任在场更是不敢磨蹭,也就没时间仔细听主任和废柴老公的对话。 产妇年纪太大,胎位不正,伴有脐绕颈两周。各项检查做完,主任拍板准备剖,拿出去给家属签字。想来跟主任都是熟人,中间没费多大功夫,产妇就推了进来。 杨瞳还处于实习期,完全是生手新人阶段。这种手术自然轮不到她插手,连递手术刀、剪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一旁观摩学习。 杨瞳眨眨眼打起精神,转头一看连麻醉都请了正在休假的主任,有点好奇这产妇到底什么身份。 生产过程,特别是剖腹产,手术室里的气氛是很轻松的。腰麻之后用小针刺探切口平面,完成麻醉之后下刀子,医生和护士都会聊聊天,碰上心眼大的产妇,还要插两句话。 杨瞳听两个主任交谈,才知道这女人的婆家各种局长、所长坐了好几个,有没有钱不知道,反正手里的权握了不少。 这年头,要让领导推磨,不光是得有钱啊。 这两个主任在市内都是一把手的技术,前后半个小时出点头就把宝宝取了出来。杨瞳探着脑袋看是个皱皱巴巴的小公主,多看两眼就笑起来。 长得这么丑,怎么蜕变才能变成个大美人呢! 不管怎么辛苦,一定要像你的妈妈才行! 杨瞳到外间换了外出的鞋子,摘了手套、手术帽,一只耳朵上还挂着口罩,就这么出来了。 等在外边的废柴老公,现在是废柴爸爸立刻扑过来,颤颤悠悠地问杨瞳:“小护士!怎么样了!” “哦,”杨瞳一边走一边取口罩,“完了。” 话音刚落,废柴爸爸一把抓住杨瞳的胳膊死死掐住,瞬间瞪圆了眼,“嘎呜”一声直挺挺地往前栽倒了。 杨瞳吓了一跳,本能地避开一步,等男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不远处起了几声尖叫,才意识到这有点过了。 杨瞳急忙凑过去,推推男人的肩膀:“喂!喂你怎么啦?醒醒!这是谁的家属?还有其他家属在么?” 那边一大家子的人全聚了上来,一个老太太抓着杨瞳的护士服把她拖了起来,食指颤抖地指着她问:“完了?‘完了’是什么意思!” “‘完了’就是……” 真糟心……这词有歧义! 杨瞳一头黑线,内心扶额,尽量和缓并满含喜悦地解释:“手术做完了,很成功哦!是个七斤三两的小公主哦!白白胖胖,很漂亮呢!”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地上的废柴爸爸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的。一个稍年轻点的男人走到杨瞳身边,在她肩头推了一下:“那你刚嘴巴是放什么屁呢!啊!有你这么咒人的?” 杨瞳没防备,被他推得趔趄一下,心头火也是“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杨瞳深呼吸几次,尽量压住脾气,说出来的话不至于太冲,但也显得生硬死板:“你怎么说话呢?” 男人又推了她一把:“我就这么说话!你个小护士,拽什么拽?你自己说话不负责任,我们刚生下来的小孩儿你就咒我们去死,你真是嘴上眉毛祖上不积德!这边好好的人给吓出问题来了,你看这会儿都还没醒过来,你付得起这个责任?” 杨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指那群人正往废柴爸爸嘴里塞的药:“当我瞎啊!你们给他吃什么药?好好的人没事带着强心剂,是脑子有病来治脑残的?” 面肿脚步虚,明明就是有心脏病,还要诬赖人!这才是满嘴喷粪! 男人气得闷住了声。另一个更年轻的酒红色短发姑娘走过来,扬起手就要打。杨瞳做护士的不比她眼疾手快,动作麻利?只见殷红的指甲从眼前闪了下,不等小姑娘的手落下来,杨瞳拿胳膊隔了一下,甩得小姑娘身子歪了歪。 杨瞳后退一步,脾气已经处于爆发边缘,就快要忍不住了:“我说嘴贱就够了,别手也欠!撒泼回你们圈里去,在这里有事说事儿!刚刚是我没说清,这是我的失职。也请你们为你们的言论道歉。必须!” “我道你麻痹!”小姑娘站稳之后立刻冲上来,烟熏妆全狰狞了,还是要动手。 杨瞳彻底生气了。 你奶奶个腿儿的!我都放下面子跟畜生沟通了,这畜生还怪人类听不懂它们的语言!真是稀奇了! 杨瞳闪过小姑娘的手,错开半个身子,之后一连串动作顺畅地跟着出来,“啪”的一声脆响,正中小姑娘的脸颊。 这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懵了,愣在原地。 杨瞳立马收手转身,疾走离开。有人先醒过来,爆呵一声:“你给我站住!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小护士的!也不怕这么大声儿再把你们那位可怜的心脏病给吓坏了!没瞧见他脸还青着,气儿还喘不上来呢啊! 再说,我站住让你们揍,我傻啊? 那边话音刚起个头,杨瞳立马撒丫子就跑。沿步梯一路狂奔到医院门口,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找到车子,拉开车门就跳了进去。 “爹!亲爹!快走!” 杨瞳回头,看见驾驶座上皱着眉一脸疑惑的不是自家老爹,真傻了。 第2章 二 暴躁的男人比发飙的女人更可怕,比如杨瞳家亲哥杨实,也就是此刻眼前这位。 要说杨瞳对婚姻的恐惧,可能有一部分就是源自于杨实。 也不能说是杨实的婚姻不幸。他和嫂子谈恋爱时,杨瞳还在上学,没机会见到。能亲眼见证的就是这两人坠入柴米油盐之中,每日为了琐屑的小事吵架拌嘴,哭哭啼啼。怎么看都没办法相信婚姻能给人带来幸福。 再往上数数自家爹妈吵架的次数,杨瞳就对婚姻彻底绝望了。 没有完美的爱人。总要有其中一个抱着个缺点不肯改,然后两个人一起磕磕碰碰,拼到两败俱伤。 例如老爹死活不肯戒的酒,再比如杨实的臭脾气。 杨瞳绝大多数时候是很邻家女神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美人。要不是真气极了,她才不屑于跟一个小姑娘动手呢!但是杨家大哥不同。 杨大哥常年处于暴走边缘,不管冲谁,都是一点就着。他倒不是脾气暴躁,而是很怪。杨瞳觉得他很扭,每天跟自己扭,跟媳妇扭,跟身边的所有人都扭。 扭到一定程度,“啪”,爆发了。 杨瞳自己也挺扭的,所以她和杨实再亲,却并不近。两个人又都是越亲密越没办法坦然相处的类型,平时也根本就没有几句话能说到一起。 要是车里只有这两个人,那一路就只剩沉默了。 杨实皱着眉上下打量杨瞳:“怎么回事?怎么衣服都没换就跑出来了?” 杨瞳往窗外看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人跟来,她顺手取下护士帽扇风:“跟一个家属打起来了——哦,我打她。” “什么!?”杨实叫了一声,凑过来仔细检查,一把拉住杨瞳的手腕举到车灯下,“这是被打的?” 杨实这么一说,杨瞳才顾上去看自己的胳膊。之前那个男人抓了一把,她就觉得火辣辣得疼。这会儿一看,好家伙,三道血印子,有七八公分长。 真糟心,那一巴掌打亏了!这三条道道还得找那个汉子还回去才行! 杨瞳跑得急,东西全在换衣间里,身上什么都没有。她借着灯光从仪表盘那里看到杨实的手机,一把摸过来。 解锁,摄像头,闪光灯夜间模式。然后“咔嚓”“咔嚓”两声,杨瞳迅速果断地把这一片伤口拍下来。 纤纤玉手,配上狰狞的伤口,效果很好。 杨瞳满意地点点头。 那边杨实摔开杨瞳的胳膊抢走手机,一句国骂出口,就摔了车门出去了。杨瞳急匆匆地跟着下车,一只脚还留在车厢内,叫起来:“你干嘛呢?” 杨实头也不回地打电话叫人,吼得声音更大:“车里呆着,门锁好,别出来!” “那个穿黑色半截袖的,挺高挺壮的那个!” 杨瞳吼完,坐在车里想了想,还是觉得气不顺。白白挨了一爪子,不自己讨回来,这辈子都要膈应得慌。 这么想着,杨瞳理了理头发,在脑后挽了起来,把鞋跟提上,拍上车门又回去了。 按时间来算产妇已经进病房了,床位号还是杨瞳安排的,她自然摸得清位置。往住院部走的时候撞上一个人,脸部轮廓很立体,高高瘦瘦的。穿着套头的连身长裙,踩着一双卡洛驰基本款,卷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斜刘海翘起来,有发带箍过的痕迹。看样子来的过程很匆忙。 杨瞳本就是一肚子,被那个人撞了一下,晃了晃摔个屁股蹲,这下就更生气了。 谁知那个女人像是没听到杨瞳的叫唤似的,竟然半点自觉都没有,自己没站稳就迈开脚继续朝里走。 杨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三两步追上那个女人,按在她的肩上让她停下来。 女人不解的回头,看着杨瞳眼中渐渐清明。 杨瞳在心里冷笑,哼哼,还算有点道德,知道自己犯错了。快道歉吧!道了歉我就原谅你! 女人盯着杨瞳看了半天,在杨瞳的期待中开口,询问:“小护士!刚送来的一个产妇,三十五岁,白白胖胖的,挺温顺的,叫穆林洁!是在哪个病房?” ……我去你大爷的! 杨瞳气得不行,握着拳头等着女人:“你撞倒我了!” “啊?”女人是真慌张,杨瞳指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抱歉,我走太急了。你这是刚从手术上下来吧?是穆林洁的手术么?她怎么样?现在在哪个病房?” 你当我是百科全书? 杨瞳愤愤地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伸手就要去推她给还回来。女人撤了一步避开她的手,定定地看了片刻就明白了。 杨瞳没得逞,正懊恼着,女人又后退两步,郑重地说一句“抱歉”,转身就跑走了。 这一晚上净遇点儿什么人啊! 杨瞳揉揉屁股继续朝电梯走,直接上七楼。 下了电梯老远就看到杨实跟那个黑短袖在大厅里推推搡搡,几个小畜生要拦杨实,医院领导去挡黑短袖,现场一片混乱,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要打就打呗,磨磨叽叽得还不够耽误工夫。不过也刚刚好,姑奶奶自己来。 杨瞳眯了眯眼,踏着大步朝那边走。黑短袖看见她更激动了,叫着“你个小护士还敢回来!”,在领导老头子们的包围圈内挣扎起来。杨实回头也看见了,冲着自己倒是比之前的火气还大,教训儿子似的骂起来:“你来干什么?闲得啊?” 嘿!还真稀奇了!我挨了打还不能来还手了啊? 还有没有道理? 主任见状忙在中间打哈哈缓和气氛:“小杨你回来了就好,有话咱们好好说,别都在这儿站着。小杨小杨,快来,来叫你哥哥,咱们去办公室谈。” 这态度也太明显了!凭什么叫杨实走,怎么不叫那群畜生先退开呢! 杨实甩开主任,动作太大,碰掉了主任的眼镜。主任的脸就彻底黑了。 杨瞳举着胳膊过去,把伤口亮出来给那个黑短袖看:“我说,这算故意伤害吧!” “我故你大爷的!” 杨瞳的话没说完,背后一声尖利的吼叫。就连一旁的杨实都没反应过来,杨瞳也根本来不及回头。碎裂声在耳边炸响,同时伴随一阵剧痛。 杨瞳觉得眼前黑了一下,耳边全是“嗡嗡”声,把人群的吵闹隔开了。后脑热乎乎的,从上往下蔓延。 真糟心!这没轻没重的手欠小姑娘,怎么能拿玻璃瓶上呢! 杨瞳抓着身边杨实的胳膊才站稳,眼前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黑,一甩脑袋天旋地转。缓了好半天,这股劲儿才过去。 要么说这一天倒霉。挨的那一爪还没还回去,又被人闷了一个玻璃瓶。 杨瞳又疼又生气,顺手抓着杨实就朝那个手欠小姑娘抡了出去。 小姑娘到底还是小,没经过什么事儿。一见手下出了血,当即就吓慌了神,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那边杨实也是急着看杨瞳的伤势,又恨不得立刻去抽那个小姑娘一顿,心烦意乱的。 两个人都没心理准备。杨瞳那么一抡一推,就把杨实当个大型凶器给砸了出去,刚好撞得小姑娘退后两步摔了个屁股蹲。 这么一摔倒好,小姑娘手掌按在了碎玻璃渣上,两个呼吸的时间,就痛地哭起来。 哭毛线哭,我比你还疼还不好! 杨瞳晃晃悠悠朝最近的病房走,杨实当她要找个地方歇歇,急忙追过去,被黑短袖给缠住,两人又扭打在一起。余下几个人都嘴八舌地围着地上的小姑娘,一个中年男人拉着领导要求尽快给小姑娘包扎。 主任半跪在地上看小姑娘的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跟过来看看杨瞳的情况。 杨瞳进去晃了一圈,看见那个叫穆林洁的高龄产妇苍白着脸自个儿躺在**,紧张地盯着自己,眼睛中全是恐惧,显然是怕得要命。杨瞳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抱歉。” 没等产妇理解过来,杨瞳从准备换的药品盘中挑了一瓶大糖拎在手里,转身的同时说道:“放轻松,打不进来的。你好好休息,不然过了月子浑身毛病。” “你……”产妇叫了一声,对上杨瞳的眼,柔声道,“谢谢你。” 杨瞳没再接话,转身时眼前一黑,原本就晕乎的脑袋撞上个人之后就更是天旋地转。 勉强稳住身形,杨瞳眨眨眼,看到一张很欧美式的脸,轮廓清晰明朗,头发胡乱扎起来,流海翘起来一点。 这不就是楼下撞自己那女的么! 杨瞳迷糊糊地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皱着眉看看她,又低头看到她手里的玻璃瓶,慢慢睁大了眼。 女人突然抬起手臂,双手发力猛地推在杨瞳身上,爆呵一声:“你做什么!” 杨瞳冷不丁被她推了出去,撞到移动的医用推车,又后退两步磕在矮脚柜上才停了下来。 金属翻倒撞击在大理石上,玻璃针剂碎了一地。巨大的响声突然爆裂出来,产妇被吓了一跳,正在熟睡的宝宝也立马哭起来。 女人从杨瞳身边跑过去,对着产妇一阵安抚,半晌才弯腰拍着包被中的小公主哄起来。 妈蛋这么护着那个手欠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瞳撑着柜子站起来,回头看她认真的样子,咽下一口气。 我先去解决那个手欠的短发小姑娘!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 杨瞳拍上门又冲着大厅去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瞳又挤到人群里,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手臂扬起再落下。厚重的玻璃瓶砸在小姑娘头上,没碎没裂,震得杨瞳虎口都是麻的。 小姑娘白眼一翻昏了过去,酒红色的短发散乱了,遮住眉眼。杨瞳丢掉**瓶,满脸得意。 熊孩子小时候没教育好,必须得让你吃一回亏才行! 耳边全是吼叫怒骂声,以杨实的嗓门最为突出。杨瞳皱皱眉推开他,眯着眼找到那个黑短袖。 黑短袖已经是暴走状态,撒开蹄子拱着牛角就朝杨瞳冲了过来。 杨实在旁边推了杨瞳一把,把她揽到身后挡了个严实,也冲着黑短袖去了。走廊上哗啦啦来了一大波人,是杨实刚刚电话里叫来的伙计,一个个趿拉着拖鞋一身烧烤油烟味,很明显是从路边摊上赶过来的。 还欠了一爪子没挠回去,心里痒得要命。杨瞳看面前闹成一团的人,也知道自己是没机会插上一手了,这三道道算是白挨了。 杨瞳转头看看被自己拍上的病房门,现在要是一开门保准吓哭那个产妇,小公主也得受惊。门不能开,被那个高个子女人给讹的那一把也不能去找她要。杨瞳满心烦乱地在原地转圈,看杨实领着那帮二痞子祸搅。 一场架打成群体斗殴,保安队全体出动,一直打到警车开过来。 好,中场休息。 杨瞳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完。 官大一级压死人,杨家老爹也只是个生意人,见到当官的矮三分,逢年过节送礼都送不过来,更别说实打实地去得罪了。况且杨老爹大半辈子的活动范围都是在下边的孟良城里,今年才在市里买了房子搬过来,在这里是人生地不熟的。 市里倒也不是没有熟人。现今人都想着往高处走,来市里发展的人越来越多,不乏跟杨老爹有些交情的。但再有交情,那也压不过地头,不是蛇,是龙。 再看那小姑娘猖狂的样子,不用猜也是宠得无法无天的那种。这冷不丁让人给闷昏过去了,不闹才怪。 就是亏了杨实打冲锋,受害也会是首当其冲。 一大帮人都转移到院长办公室,杨瞳整理好护士服,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脚拿冰袋敷脑袋。 不知道小姑娘是手劲儿小还是不敢下死手,杨瞳后脑肿了个包,但口子并不大,连缝合都不用。反观自己那一下可是实打实地敲了上去,到现在手还在麻软。 真过瘾! 临时赶过来的院长跟领队警察凑到一块儿嘀咕了半天,几次都是领队要走,院长又把他拉了回来,又是一阵嘀嘀咕咕。烟递了几次领队才收下,故作为难色,勉强应了句:“那行吧,不过要赶快。” 说完他就出去了。 杨瞳冷眼看着这群打官腔的领导们,撇了撇嘴。 要私了,这倒是合我的意。 第3章 三 门一关,院长拿了盒烟凑到黑短袖那帮人跟前让。杨瞳瞅着就不乐意了,直截了当地开口:“院长,这边还有人呢!” 杨实那帮伙计跟着瞎起哄,对面黑短袖也是叫嚷着“有什么意见”,场面又要躁动起来。 院长劝了半天,转到办公桌后边取了两盒软中华送到杨实手里:“都有的,年轻人别心急嘛!还有你这个小护士,嘴是真快!” 呸!一边放首位,另一边烟好,看起来好像是很公平。怎么不说那边是一个挨一个的敬,就差亲自点火了,这边丢出来两盒打发完事,态度差得十万八千里。 老狐狸狡猾得狠,这是在安抚杨实的基础上向黑短袖那群人传达自己的意思:“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这帮用钱就能打发的小混混不用在意。” 这会儿是给了杨实好烟,指不定一出门就立马给黑短袖补上。 杨瞳看明白了,杨实也明白,但是那个黑短袖没明白。院长刚丢下烟还没来得及转身,黑短袖不满意地抱怨起来:“还有软中华啊?” 杨瞳咂咂嘴,重复一句:“哟!可不是,院长这儿还有软中华呢!” 一句话拐着腔调说,就有了别的意思。 院长不动声色地取了根最普通的烟点燃,摸摸自己的光脑门:“攒了两盒,还真能用上!哎呀年轻人啊,凡是都那么大火气怎么能行?有事儿好好说。” 黑短袖一拍桌子:“院长,我小妹可还在产房里躺着呢!” “是病房,你小妹十几岁进产房?”杨瞳好心纠正。 黑短袖气地又拍一把桌子,震得打火机都跳了跳:“你持凶器伤人,别想逃避法律责任!” 呦呵,还懂法呢! 杨瞳白他一眼。杨实把一袋子玻璃渣放到茶几上,接过话茬:“这上边可还有你小妹的指纹和我小妹的血,这就是持凶器伤人的证据。” 杨实一个伙计冲杨瞳挑挑眉,又拍拍自己的包,贼笑起来。这兄弟倒是利落,不光扫了玻璃渣,连自己打人的那个大糖瓶子也先捡了给装回来了。 院长插话进来:“要说啊,你们两拨人谁都不是好惹的。有话这么坐下来慢慢说多好!杨瞳你这个小护士啊,也真是半点不服人。她都摔倒扎破手了,也出了血,你就当是赔你的,算了吧,结果还往上冲。” 一口一个“小护士”,我是个子矮了还是胸小了? 杨瞳坐直身体看着院长:“院长你说这话就是偏向了啊!她手破了那我扎的?那不是她自己摔跤给扎的?哦你说,我路上被人偷了一百块钱,结果小偷上厕所自己掉了十块,那我就不用找他还钱了?” “那还不是你们撞的!?” “她之前还推我好几把,我只还她一下还想怎样?” 她这么一打岔,黑短袖就迷糊了。其实严格划分责任的话,“杨瞳推小姑娘”和“小姑娘扎破手”之间是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的,也就是说小姑娘流血就是自己的错。再说了要求小偷还钱是维护自己的权益,但是被打了就再打回去这绝对不能说是正当防卫。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打比方。 黑短袖脑子有点缺,院长精明透顶,瞥杨瞳一眼,却没接话。 黑短袖在这儿占不到便宜,怒气冲冲地问:“那你抽我们的那巴掌怎么说!你不打她,她能拿瓶子打你么!” “就是呀!”杨瞳瞪着眼一脸惊奇,看稀罕似的看着黑短袖“她不打我,我能抽她么?你说她不是找抽来的?” “你还放屁!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黑短袖捋捋根本不存在的衣袖就准备上, 杨瞳脾气也上来了,一把摔了冰袋,撞在茶几玻璃上发出脆响,继而滑落到地上:“你敢动一下试试!” 院长看黑短袖一眼,语气不善地呵斥:“坐下说!刘队还在外边等着,要打去局子里打!” 黑短袖气哼哼地坐下。 杨瞳举着胳膊:“跟她的事儿说完了,来说说你的!你一个大男人,上手就抓。怎么?看我小姑娘瘦胳膊瘦腿好欺负?这么长三条,以后要是留疤,你怎么说?我可是已经拍照发微博求证了,你别想赖!” 黑短袖刚准备开口,杨瞳又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是,我说了个歧义词,造成你们家属的误会,这是我的失职。” “你……” “我已经道歉了。宝宝爸爸本身就有心脏病,因为我的失误造成发病,这个责任我可以承担。但我想,我该承担的是使他的身体恢复到我说那个歧义词之前,而不是承受你们的暴力。” “我……” “动用武力有什么好?把我的胳膊抓破,让我留下伤疤,对一个心脏病患者有什么好处?这中间有什么必然联系,请你做出明确解释。” “我……”黑短袖一甩胳膊,“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 对啊!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这伙人权势滔天,自己和杨实都是最底层的上班族,躺平了让他们碾压也是哼都哼不出声。黑短袖也实在是没必要和自己费这口舌,回去动动手脚,要官面上告还是私底下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谁知道这家伙这么蠢,说到现在才意识过来。 “你这个小护士,”黑短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排班表,哗哗翻看之后,“姓王是吧!” “不是。我姓杨,杨瞳。” 老王再损,也只是妇女的小肚鸡肠,没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这人烦归烦,超不出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不能让她无辜担了这个责任。 杨瞳的心没那么黑。 黑短袖不信,杨瞳把自己的工作牌摔过去让他看。黑短袖确认是本人之后冷笑起来:“你倒是胆大!” “我当然不怕你看。”杨瞳回头叫杨实,“你带他们出去——今天辛苦哥哥们了,让杨实请你们再续一场。赶明你们生宝宝了我去给你们带孩子!” 杨实不放心,让伙计们出去了,自己留在屋子里不走。杨瞳给他使了半天眼色,好不容易把他撵了出去。黑短袖一伙儿又乱起来。 杨瞳看着黑短袖:“让他们也出去,我和你单独谈。” 黑短袖不肯,杨瞳也不再跟他废话,在人群中巡视一圈,指着陪小姑娘去包伤口、后来才进来的那个中年人:“地税所的。十一点三十七分拿了两瓶五粮液,三条玉溪,数十个红包。五十年五粮液一瓶一万二,软境界一条一千,两条软和谐各四百。红包厚度不少于一千,十个就是一万,这还是保守估计。这加一块儿啊……这个宝宝真是金堆堆里出生,这一辈子都不用吃苦了。” 杨瞳越往下数,院长的脸越黑,那个中年人也挂不住,在原地搓气脚来。 黑短袖没想到杨瞳会来这一招,被噎地死死地,回头去看那个中年人求救。 杨瞳状似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就是当官的工资高?这出手就是阔绰,随随便便小五万就出去了。” 院长站起来,动作太猛,办公椅向后滑出去,撞到墙上。 “杨瞳,你跟我过来!” 院长往内间的休息室里去,杨瞳看一眼那个封闭的小房间,以及露出狭窄的单人床和枕头,断然拒绝:“不。” 院长深呼吸数次,耐着心把黑短袖一帮人劝出去,又叫了主任和一同上晚班的另一名护士一起来。 那个中年人临出门前回头看杨瞳一眼,眼神淡淡的,像是一扫而过。 但那一眼绝对是有深意的。 院长又在他的办公椅上坐下来,示意杨瞳也坐。主任跟着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院长瞪了他一眼,主任硬生生撅着屁股钉在原地。 杨瞳觉得好笑,嘴角咧了咧。 院长又看她一眼,想了想问她:“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谈谈。” 杨瞳还以为他会先训主任呢!居然连提都没提!这样看来,那两瓶酒是直接送到他这屋里来了! 不怕你们不干净,就怕抓不到你们的把柄!既然你收了礼,那我就放心了。 杨瞳靠在沙发上:“也没什么想的,我就是觉得我受气了,我不能白受气。” “那现在讨回来了没有?” 当然没有!这三条道道还没还回去呢! 杨瞳恨得牙痒痒,憋下这口气,生硬地回了个“嗯”。 院长沉默了会儿,慢悠悠地开口:“是这样的。你看看,你身为一名护士,不光要服务患者,更要服务患者家属。‘容忍’难道不是该有的必要素质?他们说话难听你就当没听到,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闹到这样,多不好?“ 当领导的就是能忽悠,话就放在嘴边,现成的。他又教育了半天,扯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往正地方绕:“你也知道,那个产妇家里关系硬,但你打的那个小姑娘才是真的千金小姐。可能你年纪还小,体会不到。这做官,其实比经商还活络,还要求人脉交往。你一腔热血,要扫清世界上的不平等,你踌躇满志。但我跟你说,这是不可能的。有句话怎么说,官官相护。就算你告上去,也不见得就有用。” 杨瞳不想跟他废话:“是,你说得很对。但要看什么事。咱们都是一个医院的,这一个系统里,信息多多少少是共享的。最近上边刚发了通知,严打医疗受贿。我一个底层的小护士都能接到消息,那这次严打必定是真的严真的打。” 院长彻底沉默了。 杨瞳说的不是行贿,而是受贿。受贿就是将矛头指向医院这一方了。这个节骨眼,干净的医院还怕沾上点什么,更别提本来就有问题的人。要是引起上边的注意,一查一个准,保管你立刻落马。 院长沉默半天,捏着钢笔,沉声问:“你想怎样?” 就等这句话了! “我就想这事儿到此为止。” 院长又沉默了,半晌轻飘飘地回一句:“我试试。” “不是试试。”杨瞳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强调,“是必须。首先杨实那边不能有半点影响,他领导要是给他小鞋穿,我一概当成是你们做的。” 院长纠正:“不是我们,是患者家属。” “我不管是谁。我一个小护士,跟你们领导也说不上话。但你们肯定能凑一块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又不是我单方面施暴痛殴那个小姑娘。” 院长不说话。 杨瞳步步逼近:“别拖我,成不成给我一句准话。” 院长还是不吭气。 杨瞳看主任一眼,又看看另外的那名护士,一个个唯唯诺诺低着头装不存在。烧了一天的火又旺了几分,杨瞳站起来踹了茶几一脚,憋了一肚子的气根本发泄不完,就又补了一脚。 杨瞳恨恨地说:“我走成了吧!?” 院长才抬起头看她一眼:“成。” 老东西就等我这句话呢!走就走,说什么大医院,天天累死累活的一点好不落,我还不乐意干了呢! 玩的过白痴黑短袖,结果栽在老狐狸手上没翻过身!杨瞳气哄哄地推开门,碰上什么刘队拦道,杨瞳没好气地闪了一下:“干嘛啊!” 刘队“嘿”了一声:“你这小护士脾气挺大!” 小护士小护士!这什么称呼!有没有点素质了! 院长跟出来,又叫了刘队到一旁嘀嘀咕咕说悄悄话。杨瞳见院长又给刘队塞了两盒烟,刘队转身领着人走了。 那一帮伙计也都散了,杨实在旁边等她,见她出来也没问情况,率先急匆匆地往电梯走,急着回家。 杨瞳跟在杨实屁股后,越走越生气,一跺脚站住不动了。杨实才问她一句怎么了,杨瞳恶声恶气地说道:“我还没换衣服呢!我东西还在换衣间!” 杨瞳跑去换衣服,半路拐到病房,一路寻摸路过那个产妇的屋子,在门口看了看。 那个瘦高个还在屋里,背对着门坐在小板凳上,半晌都没有动一下。杨瞳准备踹门进去,瘦高个的背突然晃了晃,露出她和产妇轻轻交握的手。 小公主睡得香甜,妈妈也抛去惶恐和失措,轻轻闭着眼。杨瞳似乎能看到那只手越握越紧,产妇的神色也越来越安定。 像是得到了巨大的力量,梦中有了强大的守护,可以安然至天明。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进去打扰她们母女睡觉! 看在小公主的面子上放过你! 杨瞳气呼呼地跺了下脚,跑到隔壁扒门框看,短发小姑娘果然在这里! 不知道是昏着还是睡着了,闭着眼倒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额头绑了绷带,厚重的短发分到两侧,还有几缕翘了出来。妆早就哭花了,这会儿已经被洗干净了,素面朝天。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一扇阴影,轻轻颤着。小巧的鼻子随呼吸间轻轻扇动鼻翼,樱唇微微张开,粉嫩嫩的。 抛开情感因素,这小姑娘皮相很不错,有大家庭从小滋养出来的细致。 但杨瞳看见她牙就痒,长得再好看也难解心头恨。 杨瞳气得掰着门框,直想拆了这家医院。 值班护士来给小姑娘换**,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没事!” 杨瞳憋出来两个字,转身走了。 第4章 四 杨瞳要四天假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自由身,想怎么休怎么休,想到哪里玩儿立马收拾行李。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当然,这都是理论上。 就现实意义上来讲,杨家炸锅了。 杨老爹指着杨实的鼻子大骂:“你有点当哥哥的样子没有?啊?这么大的人了你分不清个轻重缓急?杨瞳不懂事你也不懂?跟着瞎起什么哄!就不该让你去接她!让我去的话不会有这些事儿!” 杨实不说话。 杨老爹转头骂杨瞳:“你知道我把你塞进去费了多大工夫啊?你说辞就辞,你连个证都没有,你能去哪儿!” “哪儿不能去啊!”杨瞳反驳,“去哪儿不比在那儿受气强!我明天就去找工作!” “我看你能去哪儿!” 杨瞳憋了一天的火气半发泄半压抑,到了这会儿心里边就酸酸的,没多大会儿就委委屈屈地干嚎起来:“去哪儿都是要受气!去哪儿都是个小护士!你以为我就被人欺负这一回?那些孕妇一来就是一堆家属,稍微站错点地方都要被骂。小孩儿生下来了教他们怎么喂奶,又嫌我动作粗苯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推人。医生也就会压榨我们,就连护士跟护士都要分个等级出来!你以为好做的啊!你以为‘小护士’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啊!” 杨瞳一嚎,杨瞳老妈也跟着抹着鼻涕,对着杨老爹抱怨:“说起来这还不都是你的错!当初你非让她学这个东西,现在好了!你见过人谁家的姑娘上班上到十二点的!小姑娘家家,出去伺候人不说,天天熬夜,脸都要熬坏了!她长这么大受过这种气没?这被人欺负了你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吵她!” 杨瞳老妈一闹,杨老爹更烦了,气急败坏地骂杨瞳老妈:“妇人!你就跟着瞎掺和吧!”转头继续冲杨瞳吼:“哭什么哭!抿住!不许哭!” 越说杨瞳嚎的声音越大,杨老爹气地抬手比划。杨瞳梗着脖子扬起脸,犟头驴似的:“你打吧!你打吧!” 杨老爹的手抖了抖,气呼呼地收了回去。 气氛卡住那么一丢丢的时间,杨实站起来往卧室走:“我明天还上班,去睡觉了。” 僵局打破,杨瞳也转身朝楼梯走:“我明天还要去找工作。”没说完就上楼梯走了。 杨老爹在背后狠狠叹了口气,颓丧无奈。 杨瞳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要迟到了,还有个产妇的**瓶等着自己去换。惊醒之后立马蹦起来换衣服,一条腿踩进裙子里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班要去上。 杨瞳丢掉衣服在**躺成个“大”字,闭着眼感受睡到自然醒的爽快,想了想又跳起来冲到梳妆台前。 睡太久了眼睛有些浮肿,近距离能看到熬夜后脸颊出现的毛孔,拍点收敛水敷张面膜就好了。除此之外就是没什么精神,大问题没有,根本没有老妈说的那么糟糕。 杨瞳又拽着头发看了看,发梢是有点分叉,该剪了。她一直喜欢黑长直,扎一根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散开也行,大中分更显得脸小。 这么想可能有些自恋,但杨瞳实打实觉得自己长得还算不错。 当时进妇幼时,关系人就是拿她的身高相貌做文章,卡掉了不少竞争者。再强调“小姑娘机灵着呢,特别有眼色”,绕来绕去还是说她形象好。不过这都是场面话,少不了的,却不是关键要素。根本上还是看钱。杨瞳没考下护士证,让杨老爹另外多掏了五万块钱。为此杨老爹一直不满,恨这丫头不争气。 不争气的丫头有想要争气的时候。睡过了头也阻止不了杨瞳和杨老爹赌气的冲动,说什么也要赶快找个新工作,好堵住杨老爹的嘴。 要说自己身上的技能点,只有“护理”这一项,虽然只是基础水平根本达不到满值状态,但比其他诸如会计、翻译之类两眼一抹黑要强的多。其他不需要技能值的职业,比如文员、售楼,听起来好像有不是那么回事。 杨瞳并不乐意尝试新的事物,在智联招聘和58同城来回看了半天之后还是点了“护士/护理”。 第一条就是一家叫“明生医院”的私人医院,杨瞳看着“投资500万,占地2000平方米”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觉得还不错的样子,就照着上边留的电话拨了过去。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尾数“8000”,杨瞳心想这号码一定花了不少钱。耳机里是时下流行的音乐,男人深情款款地唱上两句,跟着就是“喜欢这首彩铃吗?……” 没等男人问完,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声:“喂,你好。” 清丽明快的声音,语调平淡缓和,像是清澈的溪流毫无预兆地直接撞进耳中。水波婉转柔和,带着清凉。很好听。 杨瞳扶了扶耳机,抬头看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页面,确认之后问道:“喂?您好,请问是秦主任么?” “你是哪位?” “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医院的招聘启事,你们现在还招人不招?” 那边顿了顿,像是在忙什么,杨瞳自觉地报简历:“我是h医大护理专业,今年刚毕业。” 电话那头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杨瞳等了半天,就快没耐心的时候,对方轻飘飘回了一句:“你直接过来吧。” …… 让我直接过去就直接说啊!耗这半天是闲得慌? 为了避免和杨老爹打照面,做无谓的瞪眼,杨瞳切断电话换了衣服就准备出门。九月初的天气还是很热,一条裙子加丝袜足够了。杨瞳喜欢短裙,就算是穿平底帆布鞋也能秀出她的大长腿。 化好妆对着穿衣镜转了两圈,杨瞳觉得自己和平时一样,状态不错。 杨瞳循着地址摸过去,看到门口的小招牌就傻眼了。说是综合医院,其实就是家临街小门诊,招牌巴掌大,两扇玻璃门能过两辆电动车。 杨瞳犹豫了半天,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老爹那张黑脸,心一横就伸手去推门。 一进去是一个大厅,跟自家客厅差不多大,中间竖着摆了两排四位的座椅,前端顶了个破鱼缸。鱼缸里的鱼倒是又肥又大,红艳艳的游着很好看。杨瞳多看了两眼鱼,透过清澈的水看到后方过道有个红色的人影朝这边来。 模糊的人影从后方露天的院子迈进大厅,身形从浴缸的遮挡下显现出来。杨瞳无意识地和那个女人对视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杨瞳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先惊疑地叫了起来:“小护士!?” 瘦高颀长的身材,深眼窝高鼻梁,脸部轮廓偏向欧美人,很有立体感。穿了红色的长裙,配一双黑色高跟凉鞋,站在面前压了杨瞳一个头。 这不是昨天在妇幼撞自己的那个女人么! 怎么在这里遇到了! 杨瞳的思维慢了半拍,女人把肩上的皮包拿下,拎在手里:“你是……” “我来看病!”报仇心切,但更重要的是,不!能!露!短!自己被妇幼开掉到现在被迫重新找工作的窘态,绝对不能让他们这帮混蛋看到!一点底气都没有,太丢人了! 女人手里握着一串钥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指大厅南侧的走廊:“哪儿不舒服?看病的话内科的黄医生和中医科的原医生都可以,你的伤口换药的话,去楼上妇科找申大夫。” 杨瞳眼睛都要冒火,硬生生憋出来一句:“多谢!”立在原地不动弹。 女人重新背上单肩包,从钥匙串中拣出来一把,握在手中朝玻璃门走去。 杨瞳余光瞥着她,就等她立马从视线里消失,突然想到…… 等等……这女人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门口,女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卡在原地两秒,又收回腿转身回到杨瞳身边:“刚刚有个人给我打电话说来应聘,就是你?” “才不是!”半点停顿都没有,杨瞳立马反驳。 女人盯着杨瞳看了半天,柳叶细眉挑了挑,肯定地点点头:“就是你!妇幼那边你肯定做不下去了!” 尼玛……撞到仇人手里头不说,还要忍受各种补刀! 杨瞳破罐破摔,仰起头:“是啊就是我!怎样!” 女人摇摇头,一本正经:“不怎样。你是应聘护士来的?” 所以说电话里你是一点没听么! 杨瞳坚决地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应聘!” 杨瞳说完就转身准备走,女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定在原地:“昨天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要对那名产妇做什么才会动手,很抱歉。我解释一下,我们医院现在不缺护士,并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才不要你的。” 不管是为了谁,反正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杨瞳甩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瞪着女人愤愤地问:“你们不招护士贴什么招聘启事?闲的蛋疼啊!” 女人看看四周,这会儿没什么病人,倒是前边药房和收费的员工好奇地探着头往外看。女人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你在哪个网上看的?是什么时期的招聘?我们现在真的是只缺门诊医生和住院实习医生。” “说那么多干嘛!”杨瞳气冲冲地往外走,到了门边才反应过来,回头冲女人叫起来,“什么叫‘不要我’!明明是我不乐意在你们这里做!” 女人不置可否,杨瞳看她这么淡定,自己气呼呼地明显失了风度,就更生气了。 摔开玻璃门,杨瞳走到公交站牌,越来越觉得自己落于下风,怎么想都不爽,就又拐了回去。 女人还没走,正在大厅和两个白大褂说话,想必是在讨论自己。见杨瞳又回来了,女人惊诧地看着她,还伴随着好奇。 杨瞳呼呼地站到女人面前,后悔今天穿了平跟船鞋,在身高上矮了一大截,气势也要弱上三分。 女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声音仍旧清亮平缓:“还有什么事?” “你这是准备下班?既然你知道有人要来应聘,你还准备走?是让应聘者白等白跑?怎么,做领导就高贵了?” 女人明显愣了愣,没想到杨瞳会抓这个问题,略显歉意地说:“我当时忙,没注意到。我没想到都快下班了你还会来。” “你是主任是吧?”杨瞳自下往上斜视她,“招聘启事无效,约定不遵守。主任都这么不靠谱!你们医院……呵呵!” 不等女人有辩驳,杨瞳丢下硬邦邦的一句“再!见!”,甩开马尾走了。 什么破医院!我还不乐意呆着呢! 第5章 五 杨瞳的致命伤就是没有护士资格证。老实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专业,念书的时候也不怎么高兴,上两天课逃一天学,有惊无险地混到毕业。也就是后来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的半年,为了拿实习分数才正儿八经地学了点东西,不至于现在连扎针都不会。 她也算是聪慧,实习的时候把几十年的机灵用了个光。不等带教老师发脾气,该学的东西掌握个七七八八,回回都把老师给堵得哑口无言,无奈地摇头叹气。 但现在随随便便进一个企业,哪怕是私人的小医院,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有没有证”。她挑了明生医院也是因为明生医院的招聘上标着“有资格证者优先”,而不是“具有相关从业资格证”。 不过闹成这样,明生是肯定不能去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第三天杨瞳又去了一趟妇幼,从院长手里拿到自己结算过的工资。也没有多少钱,但不管怎么样这都该是属于自己的,白给了妇幼她觉得不爽快。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杨瞳溜溜达达地就又到了头天晚上闹事的地方。旁边的那间病房门半掩着,那个产妇还在挂水,小公主躺在她床头的婴儿车内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她母亲的眼光有多柔和。 杨瞳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在耳边咳了一声,吓得她抱住门框怒目而视。 离自己不过十公分距离的女人,画了精致的淡妆,柳叶细眉弯弯,深眼窝如幽泉,侧面看到鼻梁高挺精神饱满。 居然又是那个秦主任! 并且又踩了至少八公分的鞋子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她!还总是这么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在打量什么! 杨瞳后退一步,撞开病房门在门框附近站定,然后对着姓秦的吼:“你属背后灵的啊!没人跟你说这样很没礼貌么!” 姓秦的微微侧身,从杨瞳身边走过,只管往里边走:“你刚刚是在偷窥?” “才不是!” 姓秦的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床头,冲产妇笑笑,压低了声音对杨瞳道:“低些可以么?宝宝很容易惊觉的。” ……倒像是自己的错了! 矮人一等,气弱三分。打仗还讲究个一鼓作气,杨瞳第一次没有把火给撒出来,气焰渐渐就蔫了。再一想自己找工作竟然找到仇人眼皮底下了,丢脸丢到自己都看不下去。气恼的同时,更觉得自己矮她不是一个头的距离了。 杨瞳转身就走,身后高跟鞋敲出急促的节奏,越来越近。姓秦的又拉住杨瞳的手臂,将她拽了下来。 杨瞳照例甩开她,没好气地低低抱怨:“你干嘛啊!” “我只是想说,”姓秦的很平静,指指杨瞳的腿,“你的丝袜破了。” 杨瞳低头,丝袜在右脚踝关节那儿挂破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然后一路脱丝往上延伸,半点不停地进了裙子里边。 “……”丝袜脱丝是形体礼仪中最糟糕的情况之一,居然还被见面就眼红的仇人先发现指了出来,杨瞳又气又恼,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大腿,“关你什么事!” 这次不等姓秦的再有什么话,杨瞳低着头急奔进厕所,关了隔间门就开始脱丝袜。 混蛋袜子,一点不争气,气死我了! 病房内,秦昱言无奈地笑笑,指指病房门的方向:“我好像得罪她了。” 穆林洁点点头:“好像是的。” 秦昱言弯腰摸摸宝宝的脸,又挠挠她的小下巴,逗了两下见她不醒,起身给穆林洁盛汤:“这小护士脾气太爆了。昨天上我那儿应聘来着,最后我被她教育了一顿。” 穆林洁静了半天,轻轻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人很好。” “嗯?”秦昱言握汤勺的手顿了顿,反问,“怎么说?” 穆林洁想着措辞,慢慢说道:“是个很……细心很**的小姑娘。: 秦昱言把汤给她端过去:“怎么会,脾气那么急的人,怎么可能心细。” 穆林洁握住秦昱言的手,眉眼柔和温婉:“所有人都忙着打架的时候,也只有她还分出心来关照我。要是别的护士,说不定还要拿我撒气呢。” 秦昱言在床边坐下,定定地看着穆林洁想了想,语气严肃起来:“阿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自己害她丢了工作,内疚了?” 穆林洁垂下眼,敛了神情之后有些失落和忧伤:“是。我觉得不是她的错。孟语的性格你也知道,糟糕透了。相反倒是那个小护士比她还关心我。就说她让我放心的时候,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坏。” 秦昱言把剁成小块儿的猪蹄盛出来,放在穆林洁面前的小桌子上。手指还带着汤碗边缘的热度,都说十指连心,连心脏都跟着热了起来。 秦昱言在床边坐下,把手放在膝盖上,温度渐渐冷却,她看着穆林洁笑道:“我试试——你安心坐月子。” 杨瞳几乎把市内的医院电话都打遍了,对话都在杨瞳诚实地表示自己没有护士资格证之后断掉。好些的会和那个姓秦的一样,说什么“我们不缺护士”,有些直白的人就干脆了当地反问“没有证你当什么护士?”,然后切断电话。 没有证就不能做护士啦?那你说领导们还要去考个“领导证”? 杨瞳觉得自己靠电话约面试完全是避开了自己最有利的条件,不如直接站过去让他们看本人,倒还有几分胜算可言。 但已经被拒绝一次,杨瞳一点往前扑的厚脸皮都没有,说脸呐! 纠结间,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来,是个没有保存的陌生号码,尾数“8000”。那个不靠谱的“秦主任”! 不光到哪儿都能碰上!遇不到还要电话追过来! 杨瞳不想接,直接点了挂断,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想到主任还挺有耐心,等了会儿又拨了过来。 杨瞳烦躁躁地抓起手机,接通之后点了免提,把手机丢在桌上,也不说话。 扬声器里传来一声“喂”,和之前听过的没有半点区别,好像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能如此淡然平静,不会产生波澜。 没等到回应,玲珑清透的声音又传来:“你好,我是秦昱言。” 我还杨先知呢! 杨瞳没搭理她,自己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秦昱言也不在意自己被无视,兀自问道:“你在忙?” 这随和、自来熟的态度到底是哪来的!难道人自信了做什么事都会得心应手吗?明明这次是她先打来的,怎么还是她主导着气氛,好像又自己落了下风似的! 杨瞳越想越怂,恼羞还能成怒,只不过比之最初,是另一种纸老虎式的生气:“呵呵!你在套近乎?” “是的。”秦昱言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末了还重复强调,“我在套你的近乎。” ……她要是反驳,杨瞳还有话等着她。这么热乎乎的脸毫无预知地直接贴过来,杨瞳被糊得透不过气,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不用!” 秦昱言还是不紧不慢地问:“你在忙么?找到工作了?” “……关你屁事!” “看样子是还没有啊……来我们医院吧,底薪……” “不去!” 杨瞳切断通话,泄愤地把手机推到一边。 让我去那种破地方上班!来求我啊!求我也不去! 杨瞳终于出了一口气,心情爽快多了。这两天的事情连三赶四,闹得她连个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一直烦躁得要命。尤其是这个“秦预言”,不管哪一次和她交锋,自己都被她的气势给压得死死的,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也更让人心烦。 杨瞳刚缓了口气,余光见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下一秒铃声响起。还当又是那个“秦预言”,结果看屏幕上显示杨老爹的名字。 好吧,不是仇人也是半个阶级敌人。 电话一接起来,杨老爹直奔主题:“回县里来!” “干嘛啊?” “我跟许磨镇卫生所的院长说好了,你先来这里干着。” 许磨镇是孟良县下边的城镇,离城区也不算远,骑大电动车一路往西十五分钟就能到。但是许磨镇以前是煤场,到现在那一条路上都还跑有大车,逛不了一圈就是灰头土脑的,脏得不能忍。而且孟良县下边的几个乡镇,就属许磨镇的痞子不沾闲,孬孙数第一就是他们。 要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杨瞳想想就绝望了。 “我不!” “不什么不!赶紧过来!”杨老爹一点耐心都没有。 “镇里有什么好呆的!再说你们都在市里住,我一个人回县里啊?我不回!” “有你挑的余地?不来这儿你还能去哪!” “能去的地方多了!” “你说,你准备去哪儿!” “……”杨瞳舌头打个卷,一狠心就说了,“我已经找好了!济东路的明生医院!明天就上班!” 杨老爹沉默了,半晌才说:“这边先给你留着,明天你敢不去上班,我这回真得收拾你!” “我工资都说好了!干嘛不去!” 杨瞳挂了杨老爹的电话,点开通讯记录,对着那个“8000”发呆。 糟心透了,这回是彻底落于下风了,别想翻过身! 第6章 六 杨瞳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这么着。狠话都放出去了,自己再没皮没脸地转头找回去,丢脸是一回事,以后真要长久相处,那还不被她吃得死死的? 但目前除此之外真没其他什么方法能用来应付杨老爹。总不能早上出门,在大街上晃荡一整天,说是去上班了吧?那夜班怎么办? 杨瞳的手抖了几次,都没办法点下那个号码。 妇幼的艾文打来电话,说杨瞳还有几个发卡落在护士站,问她还要不要。 医院员工都有统一的工作装,一眼望过去全是一个样,领导再换这工作服也不会变。医院又不允许护士佩戴首饰,杨瞳就往发卡上琢磨,没少买这些东西。 杨瞳翻了翻收纳盒,大约摸估计出是哪几件,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要!” 单件不显,和一块那也花了自己小三百呢! 说到妇幼,杨瞳就想到和自己干架的那一群人,很自然地又联想到那个大龄产妇。 叫……穆什么洁来着?挺淑女挺温顺的一个人,跟那群混蛋们不太一样。 这么静下来仔细回想,几次见那个秦预言都多多少少和她有点关联。她们是朋友?还是亲人?姓秦的对她好像特别上心的样子…… 杨瞳心想自己巴巴地倒贴上去太没面子,要是那个秦预言能再提一次,自己倒好有个台阶往下,不至于把脸丢干净。关键是要和她再有一次接触,面对面谈也好,电话里说两句也好。 这种想法其实已经挺丢人了,杨瞳心里别扭得难受。但非常时期,自己不给自己找出路,那就得去镇里上班。面包和面子,还是面包比较重要。只不过要在丢脸皮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维持自己的尊严。 杨瞳撅撅嘴,拎着手包往妇幼去了。 杨瞳去艾文那拿回来自己的小首饰袋,转身碰上老王。这女人一张嘴碎得不行,见面就开始酸,冲着杨瞳一脸幸灾乐祸:“哟!这不是小杨啊!有事儿?” “是啊!”杨瞳点点头,“我想起来你上次不小心给一个婴儿的胳膊掐出青来了,来看看那小孩儿好了没。”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掐人小孩儿了!你别诬赖人啊!”黄脸婆立马变黑包公,老王急着反驳,声音就大了 杨瞳环顾四周,慢慢巡视一圈,什么都不用说,意在提醒。老王立马蔫了,跟着看看周围的产妇和亲属,捂着嘴不出声了。 杨瞳得胜,心里痛快,脚步也轻松许多。她往病房走,老王小跑两步跟过来,面色不善却也不敢太恶狠,问杨瞳:“你干嘛去?” “那你干嘛去?” 老王摆出骄傲的神情,看杨瞳的眼神就带了鄙夷:“去给新生儿做检查。” 杨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那你是要干嘛?” 杨瞳瞥她:“关你什么事儿?” …… 老王不乐意了:“我都给你说了啊!” 杨瞳一脸疑惑:“你要跟我说,这关我什么事儿?” 老王:“……” 完胜。 杨瞳心情大好,心想要是能撞上秦预言,那今天就更完美了。 顺便能像对老王这样,也噎她两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事与愿违,杨瞳在那一块儿地方前转了几圈,趁着老王开病房门的间隙往里瞅。除了那个产妇,墙边的小板凳上倒是坐了一个人。 身宽体胖,一头短卷发,很明显不是那个姓秦的。 怎么自己存了心思,偏偏又遇不上了! 杨瞳在走道里对着自己埋怨,余光瞥见一阵晃动的阴影,抬头看到病房门完全打开,老王扶着那个穆什么洁往外走。 这种被抓现行的羞愧是闹哪样啊……恨不得立马撒丫子跑路又是在心虚什么…… 就当是没事人一样,自己只不过是来拿发卡,顺带着拐到这里而已。 嗯,就是这样。 杨瞳这么安慰自己,穆产妇“咦”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小护士?” 然后杨瞳的脸“刷”地一下就热了。 自我催眠根本就是传说啊!哪可能自己把自己当成过路的。谁没事来来回回的路过,就是不往前走啊! 杨瞳太窘迫,怕露馅不敢说话。 穆产妇转了个方向,慢慢地往这边来。杨瞳又不能当着她的面跑开,那样更心虚,只能僵在原地不动。穆产妇好不容易走到杨瞳面前,常人三、五步的距离,走得她有些气喘。 杨瞳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抱怨了。 “见过几次了,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穆林洁。双木‘林’,‘整洁’的‘洁’。” 轻柔的声音不光是因为术后虚弱,她身上就带着宁静淡泊的气质,不徐不疾,温水般从容。 这种气质并不让人讨厌,杨瞳的怨气顿了顿,就随之化开一片清朗明净的天。看她一眼,杨瞳有点别扭,含含糊糊地回了句:“杨瞳。” 穆林洁轻轻锁眉想了想:“‘瞳仁’的‘瞳’?”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杨瞳无语,没有搭理她。 老王在旁边好事儿地回答:“是啊,眼睛目字旁的那个‘瞳’。” 穆林洁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所以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干嘛要死拽着名字说事儿?倒不如直接说“天气真好”来得自然顺切啊! 老王看看杨瞳,又看看穆林洁:“你们说话,我去忙了。” 穆林洁点点头,跟她道谢之后,转头问杨瞳:“你来医院是办事儿?” “跟你无关吧?” 被呛了一句,穆林洁也不恼,只是有点尴尬。顿了顿,她才继续问:“昱言跟你联络了没有?招护士的事儿。” 诶!?她怎么知道这个?果然那个姓秦的跟她亲密到一点小事都会告诉她的程度了么! 杨瞳一脸惊讶,穆林洁看错了表情,当她疑惑,自言自语道:“还没有啊……你跟我来。” “干嘛啊?” 穆林洁慢慢地往回走:“去给昱言打个电话。” 按照杨瞳的性格应该是不耐烦地丢一句“我干嘛要去”,然后转身就走。但自己这一趟就为了跟姓秦的搭上线,以为要落空的时候,突然有新的转机,谁还舍得走? 虽然更加难堪了,但好歹算是……目的得逞吧? 杨瞳脸上*辣的,低着头不说话,磨磨蹭蹭地跟在穆林洁身边。穆林洁回到病房里,扶着床坐下来,显然还是刀口在疼。 趁着她拿手机打电话的功夫,杨瞳扫一眼墙角坐的胖女人。五十多岁,穿雅白色长款t,下边配一条灰绿打底,脚上是双基本款豆豆鞋,看穿着打扮不像是特别糟的人。但她抱着小公主,低着头逗她,却对穆林洁视而不见。 就好像是这一屋子里住了两家人,谁都不认识谁。 杨瞳对别人的家事没多大好奇心,竖着耳朵听穆林洁打电话,自动脑补姓秦的说话。 “昱言,是我。没事没事,你别急,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边一定是当她有事儿打电话求助。 “之前说的那个小护士,你有给她打电话吗?……啊?这样啊?她不愿意去?” 穿帮了……杨瞳作看风景状。 穆林洁看杨瞳一眼,“她现在就在我这里呢……不是特意来找我,你想多了。她路过,是我拉着她聊天的。” 姓秦的一定说自己是故意接近穆林洁的!——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刻意…… “这样,你跟她说,好不好?” 穆林洁把手机递过来,杨瞳犹豫了一下,接住之后点了扬声器。平淡如溪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喂,小护士。” “……我叫杨瞳。” “杨瞳——你开了免提?” 对方的声音冷了下来,似乎不太高兴,杨瞳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打哪儿来。杨瞳也不乐意看别人脸色,但逼到份上了没办法,闷闷地“嗯”了一声。 姓秦的顿了顿,像是在听这边的动静,过了会儿才说:“林洁好心推荐你来我们医院,我再问你一遍,你来不来?” 强装出来的平和缓释是给穆林洁听的,声音里的冷硬是给自己的,差别对待真明显。 先前她还说医院不缺护士,突然又打电话过来让自己去,原来是穆林洁在中间做了保。对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这么热情,这产妇还真是……圣母啊…… 这样的话就能理解姓秦的为什么不高兴了,自己回绝了她,又跑到穆林洁这里来告状——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但在她看起来就是在告状。她一定是答应过穆林洁了,现在又被穆林洁追问,像是她爽约了似的,自然不高兴。 不过她和穆林洁到底什么关系,对这么点小事儿都这么上心,很紧张很在意的样子。 杨瞳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心里酸酸的,暗自腹诽。我又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搭线的,中间出了岔子能怪我嘛?谁知道你们亲到这种程度,一句话都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真是情比金坚。 杨瞳没说话,穆林洁笑着劝和:“去吧。他们医院虽然小了点,不过很不错的。他们……” 穆林洁说到一半,数不出明生医院有什么优点,尴尬地笑笑:“他们看儿科很好的,你不是妇幼出来的么,应该上手很快。” 穆林洁都给了台阶了,杨瞳不好意思就这么顺着下,反倒是姓秦的向着穆林洁,百般不情愿地替她往下铺:“你现在过来吧——电话给穆林洁。” 穆林洁切回听筒模式,不知道她们又说了些什么,穆林洁一直“嗯嗯”“啊啊”的应和,猜不到其他。 挂断电话,穆林洁又跟杨瞳道歉:“昱言其实人很好,她最近心烦才这样。” 心烦不心烦关我什么事!心烦就能对着别人撒火了?我还烦呢能不能去烧房子? 心里转了八百句,对上穆林洁那张柔和的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杨瞳随便应了一声,朝外边走。 到了门口,杨瞳踟蹰着停下脚步。 回头撞上穆林洁那双含笑的眼,杨瞳心头一热,微微侧开头,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不用。” 第7章 七 杨瞳的前二十年活得太顺,中上等的家庭,中上等的样貌,中上等的学习成绩。满分一百,无论哪一项拎出来都能打个八十分。惟独父母的溺爱超出百分制,浓烈得人神共愤。 这种半中溜的环境下,杨瞳悠悠然地长大。没有奋力拼搏的意识,也没有力争上游永争第一的决心。如此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多年,徒长年岁,变的只有那一个数字。 突然到了该走入社会的时候了,杨瞳回头看看,空空白白的人生旅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温室坍塌,庇护清除,该自己去闯人生了。时间洪流呼啸而过,毫不留情地将她带进湍流之中。没有防备,也没有应对能力。 于是杨瞳慌了。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落差,那干脆就毫无作为。日子继续过一天算一天,往前推着走。 杨瞳开始不开心,并且低糜情绪长久留存,无所适从。 推开明生医院的玻璃门之前,杨瞳很想转身逃离,从这个吃人的世界消失。巨大的漩涡逼迫她向前,身后有无数双大手推推搡搡。前方是情绪的深渊,却只能往里跳。 情绪上再抗拒,杨瞳的理智清醒自知,该是二十二岁去做的事情,不可能永远逃避。 而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走进这扇玻璃门,给自己一个可能性。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上次来只在大厅里停了一会儿,还因为意外撞到那个姓秦的,慌慌张张地什么都没顾上。这回能仔细观察这家医院,虽说还有偷偷摸摸的心理,但也只是对内自己觉得,别人看来自己要来这里工作,提前考量一番再正常不过了。 杨瞳给自己套上纸老虎的外壳,装模做样地穿过大厅往后走,大眼一扫,瞬间无语了。 知道这家医院破,但没有想到会破成这个样子。前边的大厅还好些,盖得不说多好,好歹是规规矩矩的门面房。到了后院,南边空地上竟然是搭建的铁皮屋,看起来脆弱消薄。露天的楼梯倒是很结实的样子,不过也是焊铸的,陡得要命。走到拐弯处踩上一块鼓起的铁皮,“哐当”一声巨响,下陷把杨瞳吓了一跳。 这鬼地方……杨瞳抬头看看右手边那一排白皮镶蓝边的简易房,犹豫着要不要撤了算了。 没等她考虑好,姓秦的突然出现,隔着一长道小叶黄杨俯身看她,说一句“上来吧“,又转身进屋里去了。 杨瞳愣在原地,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时,自己都要被压在下边。真的是成功的人生就可以永远高高在上么?但在这么破的医院做领导,也不算是什么成功吧! 杨瞳面无表情,心里的小人已经把嘴撇到云端之上了。 后院的东、北两侧是单层的平房,往上也加了铁皮屋算作二层楼。北边一排有三扇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中间的屋子。 不同于外边的破败,铁皮屋里收拾得倒是很洁净利落。打了浅色的木地板,拖得很干净,还泛着亮光。简陋的窗户上贴了淡黄的壁纸,正对一张办公桌。左边拐角立着一个公文柜,旁边贴了张地图,对面是扯出来的布帘子,和窗户上的壁纸一个颜色,划出一个封闭的空间,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姓秦的在办公桌后坐下,首先也是问:“你有护士资格证没有?” 杨瞳撇开眼,布帘子的一个角上冒出来一根线头,两公分的长度,支楞在半空中。姓秦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回头追问一句:“有没有考证?” 杨瞳收了目光,低着头摇了摇:“没有。” 姓秦的顿了顿,简短干脆的下任务:“今年的考试已经过了,明年记得报名。” 这口气……这就算是这家医院的一员了?再说了,考试在明年五月,她这是要长留自己?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再说了,这命令式的强硬态度是怎么回事?领导你很自信很高傲嘛! 弯转得有点大,杨瞳眨眨眼,来不及调整自己的适应程度。 姓秦的开始利落地跟她说待遇:“两个月实习期。实习期间工资八百,转正之后会涨,还有科室奖金。” 八百!?也太少了吧!就算转正再加上奖金,也绝壁超不过一千五。虽然z市排在三线城市的末尾了,但这个工资和当地消费也完全不成正比啊!最起码和自己的消费能力完全不搭边! 杨瞳呼吸明显一滞,强压了不满问:“上班时间呢?” 姓秦的这会儿也挺严肃,有一说一,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护理上分大、小班,你先跟着大班上,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一周休息一天。” 居然还单休……简直就是廉价劳动力!杨瞳彻底无力了。不过好歹是八小时工作制,没有夜班。找来找去,杨瞳也只能拿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杨瞳问:“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姓秦的抬头,深眼窝更显得目光沉,高颧骨和薄唇配着,有些凌厉的味道:“看你。最好办完私事再来上班,一旦开始上班,不能说三天两头地请假。” 杨瞳咬咬牙,逼着自己点头:“没什么事儿要办。” 姓秦的的点点头:“那就明天吧。” 就这么简单地定下来了。 门诊似的医院,硬件设施差到极致。新领导是个深眼窝、高鼻梁的漂亮女人,打了几个照面也摸不清性格。同事未知,未来的工作环境未知,一切都是未知。 反正也不会做太久,杨瞳想,飘着就飘着吧。 顺着手机地图摸到和平街市场,在狭窄破旧的老街道里找到团购的冒菜。皮门帘上沾满油污,杨瞳用两根手指戳开门帘,侧着身子闪身进去。随后进来一对情侣。 杨瞳把单人餐的代码抄给老板,胖子男把双人餐的代码报上。杨瞳说“要微辣”,转身一看,门边的空桌被红眼影给占了。 杨瞳不死心地站在原地四下里张望找座位,胖子男交代“要麻辣”,然后施施然走到红眼影对面坐下。老板扯着嗓子对后厨报餐:“双人套餐麻辣,微辣单人餐!” ……明明是我先来好么! 杨瞳放弃等一桌快吃完的三口之家,拎着包走到门边。红眼影差异地抬起头,一脸不解。杨瞳居高临下地看她,能看到她脖颈的皮肤绷紧,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延伸到锁骨深处。 是个美女,白瞎给那个大胖子了。 好吧,阴差阳错是自己运气不好罢了,谁都不是刻意为之。破坏别人约会不是什么能让人愉悦的事情,杨瞳突然就泄了气,觉得挺无聊的。 红眼影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问,就那么看着杨瞳。杨瞳摇摇头,转身回到之前等的位置旁,拎着包不想多说什么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红眼影频频回首,看得杨瞳越发烦躁。先前的退让这会儿看来特别可笑,杨瞳回瞪一眼,红眼影尴尬地收了目光,和胖子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就这样也觉得他们是在议论自己,背上黏了小鬼,发出“桀桀”的怪笑。 这大概就是所谓人生低谷期,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比糟糕。也没有出口,只能等着慢慢向上爬,摆脱那些沉甸甸的泥沼。 杨瞳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第二天杨瞳起了个大早,杨老爹沉默地在阳台上吸烟,见她收拾妥当,掐了烟头说要送她去上班。杨瞳叼着一盒酸奶,把碎发卡好,腾出手把酸奶塞进包里,含糊生硬地拒绝:“不用。” 杨老爹坚持了几句,拗不过杨瞳直接换了鞋子出门,也就作罢。 周六清晨的街道也显得格外空旷,小电驴带起的风还有些凉。杨瞳在明生医院门外锁好车,摘了墨镜拿在手上,还从那个破楼梯上去,停在中间那扇门前敲了敲。 没人……居然没人! 预先设想了会遇到的各种状况,唯独漏了这一种。像是旋着的一颗心原本是要继续往上走的,却突然被人砍断绳子急速下坠,落差特别大。杨瞳目瞪口呆地看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到八点,只能等等了。 铁皮屋并排三扇窗户,中间这扇的旁边挂了块儿白板,上边用马克笔写了什么。杨瞳凑过去看,是什么分组通知,在第二组的最末端看到一个秦姓名字。 “秦昱言”。 原来是这个“昱”,倒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东侧拐出来的那间屋子门前坐了几个人,见杨瞳在看通知,一个阿姨扯着嗓子问:“你找谁啊?” 杨瞳指指那扇门:“秦……主任。” “她今天不上班啊!” ……不……上……班…… 那叫我来干什么!遛狗呢啊! 杨瞳黑着脸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含糊不清地“喂”了一声。睡意十足,尾音轻颤,随即长舒一口气,喉咙间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不经意的就像了嘤咛。 紫色窗帘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光影缱绻,糅杂出水波荡漾。昏暗的室内有暧昧不清的味道,从肌肤间散发,若有似无让人抓不到。 到此为止。 杨瞳脑中突然就浮现这样的画面。是动态的,像是开了环绕拍摄的镜头,晃晃悠悠将挂着窗帘的那一面墙涵盖于其中。 却戛然而止,没办法再深入。 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异常。 杨瞳回头看惨白冷硬的铁皮墙,思绪渐渐回归现实。 柔软舒适的大床啊!在上边睡到自然醒,再赖上个把小时。手机玩到没电,肚子饿了就爬起来找东西吃。不用梳头也不换衣服,邋邋遢遢地窝在房间里,吃着零食上网刷剧追新番。 这才是人生! 对比周末还要苦逼逼地早起来上挣不来多少钱的班的自己,这姓秦的,不,是秦昱言,还真是人生赢家…… 杨瞳满心不爽,拔高了声音道:“我是杨瞳。” 那边缓了口气,已经清醒过来,恢复正常语气:“我知道。” 第8章 八 听筒里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变化,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秦昱言简简单单地说一句“我知道”。 ……知道你妹啊!这就是在溜我玩么?很好玩儿么?不就是让穆林洁旁听了一段对话,要不要这么小心眼这么记仇! 杨瞳正要咆哮,秦昱言像是突然才意识到,惊讶地声音比先前高了:“你今天上班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昨天说好的事情你这是给忘记了?真的忘记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啊! 果然她顿了顿,声音重归平静:“抱歉,我忘记了。” 杨瞳黑线扶额,真不想问这是什么烂记性。杨瞳压了压脾气,口气还是挺冲:“我现在在医院了。” “你直接去输液大厅吧——就是楼梯旁边那个蓝顶的铁皮房,找一个叫肖雪的护士,看看她让你干什么。” 杨瞳对她的不靠谱程度有了新的认识,留心地多问了一句:“直接去就可以了?你跟那个小雪说过了?” 秦昱言顿了顿:“你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说。” ……意思是还没有!?也就是说自己要来上班这件事仅限于她昨天口头上的几句介绍,再也没有后续了!这么随意真的没问题么!完全可以想象自己要是没有多问这一句,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请问哪位是小雪?” “我是,你有什么事?” “我来上班。” “你上什么班?” “大班……” “……” “我是新来的护士。” “我们这里没有新来的护士?” “……” “你走错医院了吧” “……” 完全会被当成神经病的节奏啊!想想对方疑惑的神情,杨瞳就觉得很生气,非常生气! 秦昱言没等到动静,追问了一句:“杨瞳,你还在听么?把手机给肖雪,我和她说。” 杨瞳避开那几个人,绕到铁皮房后,深呼吸之后问:“秦主任,假如是你贴了告示然后有人来应聘,你也是这种态度?” 秦昱言的呼吸滞了滞,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放缓了口气解释道:“昨天我有事,没来得及跟护理上讲。” “先不说这一件,”杨瞳打断她的话,“平时你也是这种态度?你是觉得我死乞白赖地非要来你这儿上班你就可以摆高姿态是不是?” 秦昱言跟着反驳一句,杨瞳的口气再也压不住了,不满爆出来:“总之只要是你让我来了就行了对吧,在穆林洁那里有交代就足够了。至于我到底要在这里干几天也根本无所谓。应该说我立马走人才和你的心意是不是?反正你们不缺护士嘛!” 情绪开始失控,像这一年来一样,突然开闸泄洪,根本控制不住。 秦昱言也有些不满了,语气失了平淡,多几分急躁:“你想多了!” 杨瞳觉得很无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调整情绪:“你这样有没有意思?你们又不缺护士你干嘛要承认她,干脆了当地说不行又怎样!你这么在意她的想法啊!” 一涉及穆林洁,秦昱言似乎就不太高兴,冷声强调:“你真的想多了,我记性不太好,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向你道歉。你要想休个周末的话,周一再来上班也行的。不用勉强。” 杨瞳自认是个讲理的人,遇上那个手欠的短发小姑娘,她是一定要还回去的。对于小饭馆里那个红眼影那种毫无攻击的人,她也能忍让。秦昱言预料之外地退了一步,坦坦荡荡地道了谦,杨瞳的火就熄了一大半,抿着嘴不说话。 秦昱言听了会儿,也缓和了口气问她:“你在哭?” 杨瞳被她问得一愣,反手摸摸脸,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谁会为了这种小事儿哭鼻子啊! 秦昱言却当她真地在哭,立刻说道:“你在医院等我会儿,我马上过去。” ……且不说我到底有没有哭,就算我哭了,你来干嘛?给我个肩膀依靠?还是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我跟你很熟么? 被她这么一打岔,简直是无语,气都气不起来了,杨瞳哭笑不得解释起来:“我没有哭,我干嘛要哭啊!” 听筒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秦昱言补了一句:“你先别走,等等我,我很快就到。” 听人说话好么!我没有哭! 但是通话被单方面掐断,杨瞳看着手机屏幕,欲哭无泪。 杨瞳也没心情等下去了。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里上班,z市不算大,但总不会找不到个谋生的地方。实在不行了就换个职业,自己又不是非要把护理事业发扬光大的高情操人类,现学技能也比呆在这么不靠谱的领导手下要强。 第一印象太差了,以后都很难相处。 杨瞳纠结的是该怎么跟杨老爹说,甚至在想真去了镇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破的医院都考虑了,镇上的医院好歹房子是完整的,还能差的过铁皮房? 人真是往后退一步就会开始无限制地妥协退让,把所有的底线都碾碎,随风一把撒出去,从此再也看不见。然后下沉,直到坠入尘泥之中,才惊觉连理想都抛弃了,只剩痛苦的挣扎。 还真是残酷の成人世界。 杨瞳自嘲地叹口气,掏出十块钱给早餐铺的老板,等着他找零。手机响起来,尾数“8000”,还是那个秦昱言。 杨瞳犹豫了下,居然鬼使神差地接通了,秦昱言劈头盖脸地就追问起来:“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秦昱言很不满意:“不是说了等等我么?怎么就走了?” 杨瞳实在忍不住了,反问:“我凭什么听你的?” 秦昱言压了压口气,拿出长谈的架势:“好了别闹了,我都已经道歉了,回来好不好?” 末尾的音调压下去,轻轻柔柔,当真是在耳边私语。叮叮咚咚的泉音在听筒里失了真,明明离得很近,却好像是在三生三世之外。这语气中的包容和宠溺不知真假,在杨瞳心头缠绕飘渺,竟一时挥散不去。 她平时一定就是这样和穆林洁说话的。现在自己是从穆林洁的影子中衍生出来的附属品,她将那个态度顺化迁移一点点到自己身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说到底她对穆林洁可真是上心啊! 杨瞳撇撇嘴:“谁闹了啊?” 秦昱言低低地笑了一声,略带促狭:“我说错了——你现在在哪里?” 又是这么忍让的样子,偏还总是坦坦荡荡的,似乎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根本没有什么障碍和阻力。这么一比倒像是自己特别小心眼,动不动就要找事儿似的! 老板拿着零钱过来了,杨瞳起身准备走,对着听筒道:“我要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老板把钱递过来:“找你四块五,拿好喽!” 秦昱言突然说:“你等等!” 又等什么啊……谁要乖乖听你的话! 杨瞳低着头准备挂电话,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撞进来。杨瞳顺着方向看过去,秦昱言握着手机疾走过来, ……就不该选明生医院拐角的早餐摊……光听老板一句话,分分钟破解场景谜题,比卫星定位还准确快速! 杨瞳一头黑线,简直无语了。 秦昱言是化了妆才出门的,所谓无暇裸妆,肌肤清透莹润。看样子衣服也是精心挑选的,鹅黄色的欧根纱连身裙,内衬若隐似无的白色蕾丝。配一双白色尖头细跟鞋,露出肌肉匀称的大长腿。脖颈修长,有细碎的头发卷曲着扣下来,更添了几分风韵。 她一路走过来,赚尽了眼球以及回头率。 杨瞳再不喜欢她,也得承认这个女人实在是漂亮。高自己大半个头,却没有大骨架的壮实。整个人像是被竖向拉长了一样,骨骼颀长俊丽,很匀称。重点是她!脸!小!还自带高光阴影。因为面部轮廓立体的缘故,深眼窝一点也不显老相,反倒很深邃有神。 杨瞳捏捏自己肚子上八十分的肉,再想想自己永远减不掉的小下巴,默默地不平衡。 说起来,觉得自己身材不错的,也都是些大妈大娘吧。这个年龄层的人都喜欢富态丰盈的对不对…… 杨瞳神游的时候,秦昱言已经走到她身边了。早餐摊的老板和她很熟,见她过来就直接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今天周六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儿——还要两掺,一个水煮蛋。” 杨瞳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放开了笑,唇角上扬,露出整齐的牙齿,也很好看。 老板应声去盛饭,秦昱言转头笑盈盈地看着杨瞳:“吃过了?” 杨瞳打个激灵回神,“嗯”了一声。 秦昱言倒是自来熟地邀请她再坐一坐,站在边上等着,似乎杨瞳不落座她就要一直站下去似的:“有没有吃他们家的茶叶蛋?味道很不错,市里第一家!” 那你刚刚还要水煮蛋啊!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茶叶蛋和水煮蛋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秦昱言用手理了理流海,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不坐?” 从她挂电话到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就是半个多小时。老实说看到她的瞬间杨瞳心里怪怪的,有种很微妙的情绪滋生。明明是在生气,偏偏又觉得她为了一个陌生人浪费休息时间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杨瞳觉得大概自己那一瞬间是圣母了一下,竟然会有点感动。 理智却开启了嘲讽模式,和自己大战起来。 “本来就是她自己没处理好,赶过来也是应该的。” “但她好歹是个领导。按照一般领导的办事能力,推到周一再解决也完全说得过去。” “周一见还怎么面对穆林洁?” “……” “你以为她是为了你专程赶过来的?别傻了,她完全是担心你去穆林洁那里告状!” “你说得对……” 理智占了上风,杨瞳准备回绝她然后走人,秦昱言突然说起来:“不过我不太爱吃茶叶蛋。” “我也是!” ……居然顺口就接上去了!立场被放在哪里了!喂狗了么! 但是茶叶蛋真得很难吃啊! 秦昱言的眼睛里有光闪烁起来,欣喜欢悦的样子:“你也这么觉得么?你喜欢白水煮蛋么?” 好像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了……杨瞳完全败给她惊喜的表情,无奈的点点头。 秦昱言更高兴了:“我遇到的人都喜欢吃茶叶蛋,他们都说白水煮蛋没有味道,咽不下去。不过我觉得很好啊,嫩嫩的,很香。” 等等我为什么要点头啊!不喜欢茶叶蛋的同时完全可以也不喜欢水煮蛋啊!这么一说怎么好像被她自动划分为同癖好的同盟者了! 这种自来熟的态度简直……被带着走的自己才更蠢! 杨瞳连生气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生了,把零钱塞到包里准备走人。 老板端饭过来,杨瞳被他堵住了去路,闪了一下。身后秦昱言低头藏了一丝促狭的笑,再抬头时又换上了正经的表情。 “坐下来说说林洁的事情,好么?” 第9章 九 秦昱言提起穆林洁,这是最好的理由,杨瞳根本无法拒绝。穆林洁圣母光辉普照,自己有幸得了一星半点,感激涕零说不上,但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总归是让人心底发暖的。 不管穆产妇这光辉洒得有多莫名其妙、多管闲事,这都是人家对自己的好。对自己好的人不能辜负,杨瞳像是被下了咒令一样,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怎么突然想到戈薇的经典言灵术……但那是对宠物才会说的吧!? 杨瞳一脸郁卒地托着下巴,满心的忿忿不平。秦昱言背着她咧了咧嘴,掩了得意和促狭,跟着在她对面坐下。 杨瞳看她用汤匙搅动碗里的早餐,嫌恶地皱了皱眉。先前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时间觉得两个人的口味蛮像,彼此的世界就有了相似重合的可能性。现在看她居然要胡辣汤和豆腐脑的两掺,还是豆腐脑多胡辣汤少,搅在一起的颜色简直反人类,十足的异端! 吃东西就该吃原汁原味的,杨瞳宁愿要两碗早餐分开吃到撑死,也坚决没办法忍受把他们混在一起。 秦昱言顺着杨瞳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碗,想了想也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凭着直觉解释了一句:“我不太能吃咸的东西,纯胡辣汤的话喝不进去。” 谁管你啊! 杨瞳撇撇嘴,直奔主题:“你巴巴地赶来是要说什么?” 这一句就是要把自己抬高了,虽然这位置虚得很,地基全是空的。秦昱言似乎也对“巴巴地”这个词有些不适,但也只是愣了愣就岔开心思。原本自己就是“巴巴地”,只不过“巴巴地”的对象另有其人罢了。 让她嘴上占个便宜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说到底她还是刚走出校门的小姑娘,和社会之间的衔接存在断层。不过这学生气倒是蛮可爱,不比自己在金钱利益中摸爬滚打,被现实彻头彻尾地改造了一番,早就没了原型。 秦昱言捏着汤匙无意识地搅动,正经起来:“也还是那件事。穆林洁想让你来我们医院工作,你不来的话我没办法交差。” 你看!果然如此吧! 杨瞳还拿最擅长的那一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交不交差关我什么事?” 秦昱言沉默了,等了好半天突然叹了口气,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惆怅,刚刚好能让杨瞳感觉到:“林洁她刚生完宝宝,我也是想让她好好坐月子——女人坐月子很重要的,你知道吧?”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杨瞳知道她的表情是在给自己下套,也完全没办法抵抗:“我知道……” 秦昱言再叹一声:“她这人从小就心肠好,对谁都放不下,多少年都改不掉。她月子里又没个伺候的人,再想东想西地操这个心操那个心,以后肯定会落毛病的。” 杨瞳好奇地问:“怎么没人伺候?她娘家人呐?” 秦昱言的表情沉了下来,面上的哀伤惋惜不像是装出来的:“没有。她嫁进张家时就是一个人,连嫁妆都没有。” 难怪她在妇幼住院也是冷冷清清的样子。没有娘家人,在婆家也势必气势不足,没什么地位。就连一般的家庭还要讲究个登对,更何况她嫁的那家高官显赫,位居人上,她孤身一人置于其中会好过? 杨瞳喃喃地感慨一句:“哦……好可伶……” 秦昱言说到心尖上的事情,气压也有些低,听到杨瞳的话,她抬头的时候就跟出来一句:“也没有那么惨,我就是她的娘家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一点都不随意。那是融进血液骨肉里的情愫,是自己身体上新生的器官,专门用来储藏记忆。时间久了,它就像是固有的心脏、手脚一样自然协调,无论何时展现出来,都不会唐突,也不会生硬。 杨瞳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气泡,拂开层层遮挡的水藻,“噗”的一声,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破裂,炸出细碎微小的水汽。 亮光闪烁,瞬间就消失不见。 阳光开始灿烂,清晨薄凉的空气渐渐转暖。马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鸣笛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交杂在一起,电铃声和小女孩稚嫩清脆的嗓音鸣和在一起。公交在站牌报站,拎着小马扎的老爷子随身带着收音机,“咿咿呀呀”一路唱一路走。 杨瞳坐在路边摊的矮板凳上,突然觉得秦昱言没那么可恶了。 秦昱言放下汤匙,认认真真地看着杨瞳的眼睛,清悦的声音低沉几分:“所以,来我们医院上班吧。” 所以……??? 杨瞳心里的小灯泡越来越亮,白炽光线糊掉宽阔的马路和成荫的绿树,“叮”地一声达到最高点。 …… 所你妹啊!这有什么好所以的!前后根本没有因果关联啊! “所以我说了,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再说了,穆林洁不是你好闺蜜么?这么私人的事情随随便便就告诉一个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真的合适么?让你卖闺蜜一定很简单吧!还是说你们闺蜜双人组的技能点都加在了“自来熟”这一项上了? 杨瞳觉得自己和穆林洁之间没有什么债务关系,真要一项一项算的话,她施舍的怜悯是因为自己不经意给出的关怀,这都是小事儿,足以两清。 也不是说人类就该冷血淡漠,不能对别人好一些了。善心归善心,情分能使自己坐下来和秦昱言谈论这个问题,但自己完全没有义务去承担她们的情绪恶果。身体是穆林洁自己的,月子也是她自己坐的,该操谁的心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朋友是秦昱言自己的,该怎么讨好之是她自己的事情。 杨瞳板着一张小脸不松口,秦昱言暗自叹气,想着穆林洁从小就不会看人,这姑娘哪儿有半分和善**的意思。明明是又冷又硬,犟得跟块儿石头似的。 再想想穆林洁要求的事情自己哪次给落下过?从最开始心疼这个温和绵软的小女孩,到了现在已经有些强迫似的,必须保持零失败记录,心里才会痛快。初心已变,这些年为她做的事情究竟是真心为她好,还是想要维护自己与她之间的相处模式,好留下那一点点羁绊? 越往后秦昱言越茫然,再往后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她更是想都不愿意想了。 就这么顺其自然吧。人生还能有多长?且过完一年算一年,能有多久的相处时间就珍惜多少天。 秦昱言无奈地向杨瞳确认:“真的不来?” “你问很多遍了!”有点动摇。 秦昱言循循善诱:“反正你也没事做,就当来玩儿呗。我们医院不比妇幼的效益,还是比较清闲的。” “你难道不是该说你们医院的病人很多,天天都忙不过来?”有点犹豫。 秦昱言笑笑,很爽朗:“没必要骗你,你来了一看不就穿帮了?早上会忙一些,下午就很轻松了。” “谁要去啊!”底气不足。 秦昱言想了想:“尽量给你排大班或者早班,不让你晚上上班,怎么样?” “可以么?别的护士不会有意见?”完全上钩了。 秦昱言继续笑,很有亲和力、包容力:“这样吧,再给你涨涨底薪——但是不要乱说啊,医院里不少老员工都是从五、六百熬上来的。” 杨瞳:“……” 秦昱言两眼泛黑光,拿着蛋糕哄路边的小野猫,像“桀桀”怪笑的妖兽:“来不来?” 杨瞳咬牙点头:“好!” 然后杨瞳就有点后悔了。凡事有一有二没有再三,自己这次答应了就必须得去,不然反复无常连自己都要厌烦。杨瞳自我安慰,反正这是临时的,就像她说的,当做玩儿好了。以后有好机会了再跳槽,也都是可以的。 但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不对了,最后被姓秦的给带跑偏,竟然顺着她的思路走了…… 真是可怕的女人…… 下次交锋一定要提防着点! 秦昱言剥开鸡蛋咬了一口,挑起眼看看对面的杨瞳,有一瞬间怔忪,想了想说:“你想从下周一开始上班也行,休息两天。” 杨瞳:“哦,那我下周再来。你这次……” “我会安排好!之前是意外,我因为……一些原因,记性不太好。不好意思。” 杨瞳怀疑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忘心倒是真的挺大的,但什么原因会造成记忆力差?脑袋受过伤?被驴踢过?或者是被门夹过? 要不干脆就是脑袋进水短路了。 杨瞳还在脑补,秦昱言犹豫了下,客气道:“你吃饱了么?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杨瞳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我到底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啊!陪她吃早饭么!这是巴结领导还是等她训话? 简直莫名其妙啊!脑子短路的是我自己吧! 杨瞳的脸瞬间就热了,“腾”地站起来,拎着包就走。 秦昱言揶揄地喊了一声“不吃了么”,音调中的笑意满满。没有尖锐的嘲讽,只是调侃而已,听在杨瞳耳朵里还是刺剌剌的。 杨瞳推了小电驴骑出去,到了拐角处回头看一眼。秦昱言悠悠然地吃早餐,一个人也自得其乐的样子。她往这边转了转头,杨瞳像是做贼被抓似的赶紧避开目光。 余光看她似乎并不是看自己,杨瞳才放心下来。矛盾小人又跳出来大骂。 “看什么看!你真被她给洗脑了啊!” “下下次,我会提防的……” 第10章 十 不管怎么说,杨瞳好歹是有了新工作,并且距离从妇幼出来也没有几天,倒显得她效率很高、很抢手的样子。杨老爹也没话说了,一个人坐着喝闷酒。杨瞳妈妈在一边唠唠叨叨,翻来覆去都是“酒那么辣有什么好喝的你喝一杯就行了啊哎哎哎怎么回事怎么还要第二杯”,说到最后杨老爹恼了冲着她吹鼻子瞪眼,恨得咬牙切齿,对话才算终结。 这是日常,每天都有一样的开头,然后就是完全相同的结局。 杨瞳挺想不明白她妈妈的行为。反正每次说了也没用,还要反过来被骂,那干嘛还要说那么多。无用功,浪费精力,还平白给自己添堵。 简直就是自己找虐。 家里如何杨瞳不大操心,这大概就是每一个家庭中老小的特权。周一早上在家里喝了豆浆糊糊,在哥嫂之前出门,早十分钟赶到明生医院。杨瞳走了大厅的楼梯,到半层休息平台处继续往前,穿过一扇门进到后院,上了另一部楼梯的后半段。 这是前边大厅和后院的衔接处,有几间屋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杨瞳绕过那一排正经的水泥房,就到了其后的铁皮屋。 秦昱言的办公室开着门,杨瞳在门上象征性地敲了敲,秦昱言放下手中的抹布,才施施然地转身。杨瞳往里走的功夫,秦昱言笑着招呼了一声:“你来啦?” 没有欣喜没有亲昵,只是一个客套而已。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让人觉得愉悦,好像她是打心眼里欢迎自己。 杨瞳将之归结为轮廓立体的人笑起来比较好看,一好看就容易产生赏心悦目的心理,人一旦觉得愉悦那就什么事都好说了。 就连理智上认为的“虚假”都很难在心底站住脚,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给忽略掉了。 这是大忌。 杨瞳避开秦昱言的目光,转头再次打量这间办公室。 墙上挂了秦昱言的艺术照,复古欧式服装,石榴红的低圆领、灯笼袖长裙,点了赤金的细纱边。花纹繁复盛开,从衣领一路蔓延下来,在胸前缠绕之后,倾泻而下。束胸衣下楚宫腰,华丽的裙摆摇曳,更衬得秦昱言纤细颀长。 杨瞳把目光从照片中的锁骨上收回来,冲秦昱言点点头。又觉得这样不礼貌,但是没什么话能接的上去,杨瞳“嗯”了一声之后补上一句:“来了。” 秦昱言也没觉得不妥,自然地迎了上去,领着她顺着后院的铁皮楼梯下去。 高跟鞋踩在铁皮上“哐哐”响,秦昱言侧仰着头看着杨瞳,眉眼弯弯的:“小心一点,这个楼梯很滑,我都在这里摔过好几次了。” 这么大个人了走楼梯都能摔,真的假的啊……既然知道这楼梯会摔人,那想办法解决一下啊!留着以后十八连摔摔出新境界摔出新姿势么!对了!这人记性不好难道就是在这里摔的?那还真是脑子摔坏了! 杨瞳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能在领导身上找到这么多槽点,话全憋在肚子里,来来回回地绕。 两个人进了院子里的白皮屋,一个瘦小矮个子的女人四仰八叉地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一边抖腿一边斜眼看过来。杨瞳也瞥过去一眼,四目相对,各自都没有好感。 秦昱言对那个女人说:“肖雪,这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姑娘,叫杨瞳。小姑娘挺机灵的,你看着带带她,不懂的地方多教教。” 之前说的小雪就是她,看起来是相当于护士长那一类的生物,也确实有绝大多数护理前辈特有的刻薄尖锐。但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一眼看过来,什么想法什么情绪都表现得清清楚楚,全在那一张寡水蜡黄的脸上。 但杨瞳不喜欢在公众场合抖腿的人,认为这种人内里都是些自私自利不考虑他人的家伙。杨瞳虽然不是圣母,也不会考虑别人如何,基本伦理道德却还是有的。 同理,正常的人际交往上她也不是白痴。人家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因为没什么素质涵养所以目光是有些怀疑和本能的排斥,以及她居高临下的鄙夷只是个人惯性,并非针对自己一个人。杨瞳可以讨厌她,但没道理敌视她,毕竟她还没有伤害到自己。 杨瞳扯出一个笑,先前的冷淡防备收了收,礼貌地叫了一声:“小雪姐。” 肖雪实在是太瘦太寡了,以至于她做出“哦”这个嘴型的时候,整张脸上就出现一个圆圈“0”,小眼睛像是“--”,被挤到上边。杨瞳看着她突然从一个人变成一个颜文字,为了不笑场故作正经地撇开头,结果对上了秦昱言的目光。 秦昱言为什么在看自己,杨瞳没来得及想。只是这一转头倒像是自己刻意去看她,在陌生荒芜的孤岛之上寻求什么帮助似的。 果然,秦昱言停顿了半秒,疑惑地开口:“怎么了?” ……尼玛那么温柔做什么啊!真当自己是浩瀚海洋中的唯一一根浮木了!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凭借依托了么!说起来你到底拿什么眼光看我的?当我是刚送到幼儿园离了妈就无所适从的小奶娃娃么! 虽说……一上来就碰上这么尖锐有针对性的颜文字确实不太爽,但那也和你没关吧! 秦昱言好像也习惯了杨瞳的不答话,自然而言地追问一句:“有什么问题?” 杨瞳摇摇头。第一天第一天,默念三十遍,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秦昱言又看她一眼,也闹不明白她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只好继续说下去:“肖雪你这周都是大班吧?刚好让她跟着你。” 肖雪翻着白眼想了想,嘴巴还是个“0”,她又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看了看:“哦!是大班——怎么上班你知道吧?” 杨瞳点点头,默默感慨这本子破得都快酥了,可见本子主人的节约,或者说是抠门。 肖雪也点点头,说起话来倒是挺爽朗:“那行!” 秦昱言又交代杨瞳一句“不懂就多问,千万不敢把药给用错了”,就准备走。刚转个身,她又想起来了,回来问杨瞳:“你有工作服没有?” “什么?”杨瞳眨眨眼。 秦昱言指指肖雪身上起毛球的护士服:“妇幼的护士服是不回收的吧?” 杨瞳不太想在这里提到自己在妇幼的工作经历。可能也是她心气儿高吧,虽然只在那里实习一个月,但到底是从云端坠下来,摔得回不了神。她自觉尴尬失望,也怕别人拿这个话柄开她玩笑。她并不想被人划出去,像是高人一等似的。 杨瞳扯了个谎:“是不收,不过我那件沾上秋泻灵了一直忙着没顾上洗,穿别人的那件也还回去了。” 一听到这个药名,秦昱言难得破了功,皱着眉一脸嫌恶的样子:“怎么不洗洗呢!哎算了,肯定也不能穿了。” 杨瞳不好意思地笑笑:“咱这里没有护士服?小雪姐穿的是这里的吧?” 秦昱言说:“工作衣是八十块钱,干不够一年的话扣钱。要是做满一年就算了。” ……所以是能省一件是一件的意思么……你怎么不说自备手术刀和输液管啊!护理上的本子破成那样也不说换换。 抠死你! 杨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秦昱言说:“你穿中号的就行吧,我去给你找一件。” 让领导再送下来太失礼了,杨瞳回头跟肖雪说:“小雪姐,我去拿下护士服。” 肖雪一仰头,看起来变成了“=0=”:“你去吧!” 两个人又“哐哐哐”地爬到二楼,秦昱言推开她隔壁办公室的窗户,把胳膊伸进去开了门锁,然后从外边拧开门。 ……这门锁的还有什么意义……不管是谁都能随意进出吧! 怎么越来越觉得这医院以及这领导不靠谱了…… 看起来是间办公室,其实是杂货间。灰尘堆了老厚一层,大纸箱塞了半个屋子,瓶瓶罐罐扔了一地,废旧的办公桌上和墙角有成山的病历本,还有几盆掉叶子的玻璃翠。 可真是萧条啊…… 秦昱言点着脚走到对面的窗户下,在墙边的大箱子里翻翻找找,抽出来一件粉色的护士服递给杨瞳。等杨瞳接下,她回身问:“护士帽有没有?” 杨瞳摇摇头,抿着嘴含糊不清地回道:“没有。”实在是这里太灰了,杨瞳来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压制着,根本不想张嘴说话。 秦昱言去另一个盐水箱子里找了半天,抽出来一顶护士帽。衣服、帽子倒是崭新干净的,没有灰尘。但一想到衣帽是从这种地方拽出来了,刚刚秦昱言还满手泥灰的摸了几把,要顶在头上穿在身上,杨瞳心里就有点膈应。 秦昱言把箱子盖好,拍拍手上的灰,一转身就看到杨瞳满脸纠结的样子,忍不住乐了。 “怎么了?大小不合适?” 杨瞳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什么——码应该可以穿。” 秦昱言“哦”了一声,当什么都不知道。看杨瞳两只指头捏着塑料袋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 很难想象一个护理专业毕业生还能够像个洁癖似的爱干净,可见对这份事业的爱心和热情不够。护理第一年就要上解剖课,福尔马林泡的内脏先看过,然后就是正经的人尸。处理过之后的尸体不至于太难看,但开膛破肚总归是件挺恶心的事情,据说很多学生第一堂课之后几天没吃饭,杨瞳可能就是这一类。 作为医院的管理层,秦昱言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员工。不敬业,不服从,有点什么情况最先跳出来造反的一定是她们。 但杨瞳一张小脸纠结的要命,切切实实忍下了所有的不适。秦昱言见她攥紧了塑料袋,突然把衣服抽出来抖抖,然后搭在手臂上。 是件很小的事情,但她在突破自己。作为秦昱言来说,觉得也挺可爱。 杨瞳又把压得平整的护士帽抖抖,折出帽子的形状,捏在手里。 不能总由着性子了。到了这个年纪,杨瞳知道个人情绪其实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不用别人践踏,自己都会将之抛弃。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忍受这里的脏乱差,不过是灰尘,又不会死人,衣服穿两天就能和自己融为一体,彻底习惯。 不然怎么办,不忍怎么办。这是个下坠的过程,总有一天会适应这个失重感。虽然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会的。 杨瞳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这家医院,然后就不可抑制的难过起来。 秦昱言走到她身边,想拍拍她的肩,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全是灰,就卡在原地。 杨瞳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秦昱言笑得很和煦,像春末夏初的灿烂阳光:“好好干,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暂时的。” 心脏跳动,漏了半拍。 抬头便看到前方的指引,披荆斩棘清扫出一道细细的小路。杨瞳控制不住自己,心底有一丝悸动。 这是言语的力量。 杨瞳近乎失魂地跟着秦昱言出来,看着她倒转着步骤锁上门,关上窗。 秦昱言又回头说:“哦对,你自己带个小本子带支笔,有什么都记下来。” ……杨瞳心底的泡泡“啪”地一声爆裂开,无语地看着秦昱言。 你们医院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连员工纸笔都要自带了,还有什么阳光指引光明小道了! 第11章 十一 不管有没有纸笔,杨瞳都留在那个简易的铁皮大棚里老实地当一个新人。就像秦昱言说的,医院里早上还比较忙,过了上午十一点,基本上就清静下来,一直到下午下班,用得上护理的次数近乎于零。 就算是忙的那一会儿,也就是两三个输液的老人,眼睛混浊行动缓慢,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发呆。间或会来几个打针的小孩儿,个个扯着喉咙哀嚎嘶吼,逮着什么拽什么,哭得倒是挺热闹。 杨瞳也没太大感觉。她刚来,谁都不会让她直接上手,多了就是看着她换瓶**,手把手教她抄个方子。 倒也不是杨瞳身为一个护士竟然还看不懂处方,抄方子留底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还让人教。实在是前头的医生写的字太神,字形在他们笔下都是最不值得关注的东西,只管自身特有的神韵就足够了。 但这神韵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着一定的解码。简单来说,就是外人新手看不懂的鬼画符。 还极具个人特色。 杨瞳第一次拿到门诊内科黄医生的处方,看着一组血塞通下边的“iv”就迟疑了。肖雪大喇喇地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抻着头瞪着眼,尖利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咋啦?看不懂处方啊?” 杨瞳把方子递给她,也没有指给她看,直接说道:“二百五十毫升的糖水,怎么会是静脉注射?” 颜文字同志翻了个白眼,一拍大腿站起来:“哎呦这个老黄啊!……你没看后边写着一分钟四十滴啊,这是静脉点滴你看不出来?” 这么一说倒像是杨瞳没用,呆笨地转不过弯似的。三两句话进了杨瞳的耳朵,瞬间就撩起火来了。 出于不信任,颜文字准备把药篮拽过来自己分药,更是对杨瞳能力的质疑。杨瞳僵在原地没给她腾地方,颜文字“0”着嘴疑惑地看过来时,杨瞳拿出严谨求学的态度,点着桌上的处方强调:“但是黄医生写的是静脉注射。” “老黄写错了!”颜文字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斜眼看杨瞳,“他习惯这么写,仔细看的话是能看到后边的字母的,不过是稍微小了一点草了点——哎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杨瞳当然知道是黄医生写错了,她就是不爽肖雪的态度。 其实正经说起来,相处几天之后,杨瞳发现肖雪也不是什么歹毒心肠的恶人。就是嘴碎了点,又兼之她形容寡瘦,声音尖利,就有了刻薄尖锐的感觉。要真比起来,护理上总共仨人,就属她没心眼儿,大脑缺根筋了。 杨瞳一本正经地问肖雪:“护理这个岗位,是变通重要,还是遵医嘱重要?” 肖雪明显愣了下。 她们这群女人,闲下来凑在一起就爱唠嗑讲八卦,少有人会用这种充满学术气息的态度来正经讨论工作。在她们看来,在这里上班是干活,熬过一个点就拿一天的钱,和工作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的差别。她们是干活,杨瞳却是在工作,她还是念过本科、从妇幼出来的高材生,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高护。 杨瞳不爽,肖雪的脸也黑了下来。 “那你去问老黄啊!看他说是什么!” 肖雪沉默下来时,嘴巴就从“0”变成“。”,就势在刚端过来的药筐上推了一把泄愤。针剂在缝隙间来回晃荡,撞到彼此再撞上盐水的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声响。 杨瞳深呼吸,皱着眉问:“你干什么?” 肖雪斜眼看她:“你管我干什么!” 杨瞳比她高一头,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连说话都带上了高冷气质:“这是病人掏钱买的药,人家已经付过钱的,是人家的财产。你凭什么对别人的财产动手动脚?” 肖雪理亏,气势就弱了三分:“哪儿就那么容易打了?!你自己看看,你检查,哪一支烂了我赔!” 杨瞳咄咄逼人,追问:“是没有烂掉的。那是这次点幸。下次呢?下次也会这么幸运?几支针剂而已,你赔肯定能赔得起,但是病人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 杨瞳顿了顿,继续补刀:“怎么想你都无所谓,要是对医院有偏见,怎么办?先不说影响医院的名声,这和你没太大关系,你肯定不在乎。要是病人不高兴了去院长那里告状,你还能说和你无关?之后院长会怎么想?” 轻而易举地就上升了一个高度,肖雪被堵得哑口无言,后之后觉得意识到自己的泼辣在杨瞳面前完全不奏效。 肖雪勉强挤出来一句:“随便!” 皮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本能上感觉到室内的氛围不太对,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看,试探着问:“输液是在这里?” 杨瞳点点头,问了他的名字,就是刚刚送来药的那一个。 被这个男人一打岔,肖雪拿起处方核对姓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又把方子拍回桌上,口气不善地说:“你不是要找老黄问?去吧!” 杨瞳看看满面迷茫、暗自思索的男人,心说颜文字你自己要作死,那我不拦着。杨瞳拿起方子从男人身边走过,径自往前边大厅走。 解释这种事情,护士长你自己解决吧! 杨瞳是存了点坏心思的,结果一出门正好撞进一个人怀里,淡雅清宁的香味若有似无,从对方脖颈间幽幽飘散,入了鼻腔之后就直蹿大脑。 杨瞳打了个颤,头皮发麻。抬头看到是秦昱言站在门外,因为隐藏起来那点小小的恶作剧被人撞见,本能的恐惧之余而心跳漏了半拍,有一瞬间的慌张。 秦昱言抬手握住她的手臂扶了一把,等她站稳了才嗔怪地瞪过来一眼。杨瞳尴尬难堪,来不及分辨这一眼是否具有恶意,就先垂下了头。 刚刚和肖雪的争执她一定都听到了,很明显她也从自己志得意满的表情上看出来肚子里那一点坏水。但出乎预料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不恼不躁地看过来一眼之后,在自己背上轻轻拍了一把:“去吧!” 杨瞳觉得这一句挺有镜头感的,后边应该再跟一句“皮卡丘”,自己就可以像颗炮弹一样发射出去了。 但发去哪里呢? 杨瞳见她没有发难的意思,才装作自然无恙的抬起头。秦昱言嘴角没有笑,不过明眸浅色瞳,虽是不满意,却有一些妥协退让的包容,好像是很无奈。 很刺眼,刺拉拉的,挺疼的。 杨瞳不乐意看见她这个样子。 反正再多的关切、宠让都不是给自己,平白拿过来溜一圈,勾的人心痒痒,到最后自己面前什么都不会剩下。 为了讨好穆林洁,她可真是一点底线一点原则都没有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就这一点来说,杨瞳已经挺讨厌这个秦昱言了,认为她绝对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高手,甚至可能是个老手。 杨瞳对自己说:“嗯,不过是点小恩小惠的施舍,并不是来自于人类最本质的善意。不要被迷惑,她依然是个阶级敌人。” 她为了在穆林洁面前赚一个满分,自己做工具给她利用,得点犯错的机会。两厢扯平,是最公正严谨的一桩买卖。谁都不吃亏。 做好心理建设的杨瞳就很自然地接受了秦昱言送来的不同于旁人的态度,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攥着药方避开她的怀抱。 秦昱言也没多留,推门掀门帘,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女人才又的妩媚妖娆声响。杨瞳就在门口听。 果然那个病人不满地嚷嚷起来:“怎么回事啊!有啥问题?” 颜文字:“处方有点写得不清,给你拿去问了,你等等。” 男人:“不是弄错药了吧?” 秦昱言的声音:“不是。是医生签名不清晰。我们医院要求每张处方都要医生签名,写明日期。你放心吧,药都是门诊、药方、护理几重检查,这么多人都看过的,怎么会弄错?” 几个人又说了些话,都没什么意义。杨瞳撇撇嘴往前走,心想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哪个医院开处方发药不签名?这秦昱言可真是好口才。 半分钟不到进了大厅,南拐的狭窄过道旁是收费处,再往里就是内科门诊,老黄坐在桌子前翻报纸。 老黄是个近七十的老头子,整个人干巴瘦小,躬腰驼背,成天穿深蓝色的丝袜,趿拉着一双澡堂款的凉拖。不知道是哪里人,口音像是南方来的,杨瞳总是听不懂他说话,也很少和他交流。 他退休之后来这里的,明生医院的员工都不待见他,因为他看病开药的方法自成体系,和寻常人有很大的差别。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用药量大,经常搞得人心惶惶唯恐出事故。 杨瞳觉得他还好,老年人嘛,顽固排外都是正常的。他一辈子都按照这个方法看病,几十年的习惯必定不好改。 再说他是个长辈,对自己也从来没有恶意,于情于理都该尊重他。 杨瞳敲敲门进去,两个人沟通的结果是老黄指出“iv”后边跟着的那一条横线就是他写的“gtt”。在杨瞳笑着说根本认不出来的时候,老家伙反问“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好吧,知道为什么大家对他是那个态度了。 杨瞳是和颜文字赌气,也不想给老黄难堪。她对老年人有种本能上的忍让,认为他们活到这个年纪实属不易,身上的一切都是风霜岁月沉淀下来的,一层一层,被苦难压得密密实实。 岁月是最残酷的东西,从远方走过来,变成既定的乐章。钢琴也好,二胡也好,有自己的音色,互换不了。 就像自己不能容忍有人指责自己看动画片,这些老人更固执,更不接受年轻人看似活络大度自以为是的建议。杨瞳想,反正不能要求他们改变,能理解就多理解一分,接受不了当看不到好了。 和平共处才是第一要务。 颜文字是个爽朗大条的人,杨瞳得罪了她,最多就是冷战,还不到穿小鞋的地步。冷战就冷战,杨瞳在医院里原本就不大爱说话,也不在乎是不是少一个人跟自己打招呼。 杨瞳有时候觉得秦昱言对谁都笑,但笑得始终保持一份安全距离,走神却不交心,就觉得这人身上是有层防护罩的。再往深里想,她其实算是个挺冷漠的人。这样的人为了讨好一个不在场的人,对自己狠狠施展了一把温柔、包容,细想下来哪里有些违和。 要不就是她对穆林洁的感情已经到了扭曲偏执的地步,要不就是…… 杨瞳也懒得去猜她的心思。这事儿本该就这么结束了,结果到了周五下午的例会,杨瞳就明白了。 第12章 谈话 带上做饭的阿姨和打扫卫生的大叔,明生医院总共就二十来个人,基本就是刚好能支撑一个部门正常运作的配置。院长就叫明生,带着一个助理撑起儿科,跟中医科的原医生是亲兄弟,但两人不大像,脾性也有些差别。 平时接触少,杨瞳从别人口中听个只言片语,也没摸清那两个人是什么性格。总结一下有关他们的评论能得出:原医生是个偃旗息鼓的哑炮,院长则是个大话痨,并且是十分具有政治意义但没什么建设意义的话唠。 这就决定了他的周五例会有多糟人烦。 一到下午三点五十,各个科室开始就“谁去开会谁留守”的问题进行一番礼让推辞。颜文字身为护士领头人,自然是要去开会的。剩下一个和杨瞳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叫小孙,屁股黏在沙发上,直截了当地冲杨瞳道:“我不想去开会,啰啰嗦嗦每天说得都一样,烦死了。你去吧。你不是刚来么,去听听。” 冷战期的颜文字瞥过来一眼,嗓音尖利地对小孙嚷嚷起来:“你去吧你!约摸着这次开会该说旅游的事情了,你去看看院长咋说的。” 医院虽然破,不过每年还会组织集体出去旅游。也不去什么好地方,随旅行团三百块钱打包干,连头带尾说是三天,其实全在车上睡觉。下了车的那点功夫就是在公共厕所排队。 不过条件再恶劣都挡不住这帮人眼巴巴地盼着。按照他们的思维方式,反正不去旅游就要上班,不给休假也不补钱,那还不如出去溜达,再累也比窝在那一小块儿地方强。 好歹出去见个世面不是? 他们春天已经出去过一次了,杨瞳正好赶上秋季这一次。听小孙提起一句,新人要干够多长时间才能公费,意思就是杨瞳才来几天是根本没有资格的。 杨瞳原本就不想受那个罪,更没道理去争这一点小恩惠,无视颜文字之后笑着让小郭快去。 结果他们开会根本没提旅游的事儿,反倒把处方的规范书写拿出来好好讨论了一番。据说院长没有重点提名,但言语间把所有的门诊医生都涵盖了进去,警告意味十足——本来就没几个,之前发生过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然后院长又提到护理上的医疗安全问题和责任心,也是一通训斥。到最后主题升华,强调各科室之间要做好横向协调,门诊、药方、护理紧密结合,杜绝任何不良因素的苗头。 杨瞳才明白秦昱言在这里存了心,由着自己把这件事闹得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作为一起医院内部纠纷,好在会议上提出。 杨瞳就是那个自以为聪明却被无辜当枪使的出头鸟,毫无悬念地就被划分到管理层那一方,对面是整个基层团体。 秦昱言这一招算不上心思险恶,但还是缺了点德。 人都有喜恶亲疏的区分本能,总有些人会说“虽然和我无关但我就是看不过去那谁谁谁的作为”,好像自己的立场十分坚定特别高尚似的。并且这种敌意很容易抱团,小范围传染之后就变成,孤立。 更何况这件事确实因杨瞳而起,连带着门诊医生和护理一起受训,甚至这两个部门之间都要生出嫌隙来了。 会后颜文字对着杨瞳的脸更沉了几分,连活络开朗的小孙看杨瞳时都有了几分不自然。药房另一个年轻姑娘照常摸鱼来输液大厅闲聊时,瞥杨瞳一眼转身就走。一副嫉恶如仇、苦大仇深的大姨妈脸。 我又没欠你卫生巾,用得着江湖不再见么! 杨瞳看看表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也没跟谁打招呼,直接上楼找秦昱言讨要姨妈巾。秦昱言还在顶头那间院长办公室里谈事情,前厅有人叫院长下去看病时,她才跟着出来。 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她看见等在门外的杨瞳一点都不吃惊,率先进了办公室,用行动告诉杨瞳:“里边没人的地方谈。” 做饭的荷花姨滚上稀饭炒好菜,下楼看电视。从门前路过,秦昱言回头冲她笑笑,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整个后院二楼就只剩杨瞳和秦昱言两个人。 在杨瞳开口之前,秦昱言先截了话头,拿出十成十的诚意:“抱歉。” 杨瞳觉得狡猾的人应该都是脸皮很厚,特别无赖的。不管什么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一口咬定反正不是自己的错,你所有的苦难都是自己倒霉,怨不得别人。 对于不讲理的人,比她更泼皮就可以了,杨瞳的自尊心从来不在这方面体现。但秦昱言从来不嘴硬,错没错先道歉,还胸怀坦坦荡荡,有凌然正气加持。 杨瞳的火引子缺了氧气,挣扎两下没撑过去,熄灭了,成了个哑炮。 秦昱言站在那张艺术照下方,淡妆比照片更清爽,不同的眉眼却在杨瞳的视线里重合,变成一个人。 对方大开城门,举着双手缴械投降,完全没有抵抗就献上城池。准备好的枪支弹药用不上,杨瞳站在对面反倒有种扑了个空的无力感,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是来质问什么的。 秦昱言尝试着替自己辩白,却还是坦诚地承认了:“也不是说利用你,不过当时就是觉得这有件事拿出来说,比空口白牙突然提出来效果好。” 杨瞳冷笑:“是挺好,门诊和护理都快打起来了。” 秦昱言笑了笑,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哪儿会少了矛盾?又不是深仇大恨,过两天就忘了。不过对你是真得挺不好意思的,我跟院长说的时候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利落在会上提出来。要说咱们医院的医生,就属他自己的方子最难认,完全自创了一种新的文字体系。你也知道,他从来都不说自己不好的那种人。” 我才上五天班我就知道什么了我! 杨瞳被那几个姑娘堵的满心窝火,对秦昱言这个罪魁祸首说话也有了分尖酸刻薄的味道:“你挖坑给我跳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好意思了!?” 秦昱言不经意地轻叹一声:“是我不厚道了,每个位置都有该有的担子。医院就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心思多,各想各的理。我坦诚点告诉你,我站在这里,就要想这个位置的事情。” 秦昱言伸手在自己身前比划着切下一刀,然后翻转,掌心向外推过去:“我是这边的,我需要考虑的是对面的事情。” 杨瞳喜欢讲理的人,哪怕这理对自己无益。沟通即是合理,不管最终是谁说服谁,经过漫长的拉锯和彼此理解,都是心甘情愿且和平的。 杨瞳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秦昱言面前总是占不到上风。这个女人把自己的棱角和个性藏得太深,永远是一副温吞、退让的样子。对错分得清明,有理有据,以理服人。看似民主,其实是种潜移默化的□□强硬。 但凡她露出一丁点尖利的攻击意图,杨瞳都会用十倍、百倍的强势压过去。偏偏她没有。就像是飘在半空的棉花,杨瞳出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杨瞳看看她的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得圆润,什么颜色都没涂。杨瞳觉得自己后退了一步,但身体却没动,眼前的景象没有分毫变化:“照你说的,我是‘那边’的人,你干嘛跟我说这些。” 秦昱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颇有些感慨:“这难道不是正常的领导和员工的谈话?” 杨瞳还是半颗学生心,不知道这样的谈话究竟算不算正常。但感觉不太差。要是秦昱言上来就是哭天抢地一脸愁容期期艾艾地哭诉“你听我说,这是个意外,你误会我了”,这种苦情剧的戏码反倒会让杨瞳觉得她是在愚弄自己的智商。 再加一句“我始终爱的都是你,只有你一个”,杨瞳都考虑配合她捂上耳朵做歇斯底里的崩溃状,惨了吧唧地大吼:“我不听我不听你这个骗纸!” 哦不对,是骗子。 万幸,秦昱言是个理智、精明的女人。她不会上tv8海外剧场的戏路。 她这样剖白心迹虽然有些残忍冷酷,但最起码,杨瞳觉得自己终于是找回了自己该有的平衡位置。 领导和员工。而不是秦昱言和穆林洁的附属品。 从今以后要讨厌的就是明生医院综合办公室的领导,以一个员工,一个小护士的身份。 这种僵硬、机械化的相对关系让杨瞳有安全感。哪怕被领导拉着加班、扣工资,当成各种苦工劳动来来用,也好过一看见她的笑就想到穆林洁,以及穆林洁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不正当庇护。 到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杨瞳竟然对于她给自己使绊子这件事有点开心。杨瞳心里的小人急的跳脚,食指相指,破口大骂:“杨瞳你是不是m啊!” m……不应该啊!抖m能一个盐水瓶子把一个小姑娘给砸昏? 不可能不可能! 杨瞳反问:“全院二十多个人,你跟每个人都‘正常’的谈一遍,那你背地里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划分的‘这边’、‘那边’还有存在的意义?” 秦昱言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白色的马克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花纹。秦昱言放下凉水壶,理所当然地解释:“我当然不会跟每个人都说这些,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你,所以才跟你说。你到底还是小……” 杨瞳挑着眼看过去,秦昱言笑着止住了下边的话,转了个话锋,却还是接着上边的内容:“学校和社会,中间的思维模式有一条分水岭,一刀切,差得很远。不过你现在的资本就是年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好好干吧。” 秦昱言眉眼柔和,杨瞳觉得她的面貌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好像……拍照时的焦距微调,景色在视线内被拉进了些? 暧昧微妙的感觉很难捉到,杨瞳心里的定位实打实地起了变化。 穆林洁让她来这里上班,秦昱言同意了,自己来了,这是三个人的事情。杨瞳一直觉得这段关系拖拖拉拉甩个大尾巴,黏糊胶着,烦得要命。尤其是看到秦昱言对自己笑的时候。 刚刚秦昱言说话间完全不提这回事,杨瞳知道,那段关系已被斩断,碎成渣渣找不到了。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和下级,清晰明朗。 杨瞳找到了新的攻击目标,心里舒畅——虽然还是同一个人。 在秦昱言道歉的收尾中,杨瞳撞上秦昱言凝视而来的目光,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被粗粝的石块儿砸中,悬着晃了晃。好像一席对话就是一份羁绊,自己同她之间有了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杨瞳捂着七上八下摸不清状况的小心脏下楼,找颜文字报休假。 “我休周六。” 颜文字斜眼看她,“→。→”,捏着一把尖利的嗓音:“休什么周六啊?新人十天试用期是没有休假的,你不知道啊!” …… 关于秦昱言,刚刚觉得她颇有领导风范那绝对是错觉!错觉! 第13章 送药(一) 杨瞳周六去上班的时候气氛就已经缓和下来了。年轻人特有的血性不会冷却,但年轻人没有老人的尖酸狠绝,大多数还是不愿意彻底撕破脸的——毕竟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更是精明外露,笑呵呵地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向来下班就走人,一秒钟都不多呆。也不知道后来那无所事事的四个钟头里,这些人说过什么,是如何讨论自己的。 这件事好像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去了。 总之和平相处就好。虽然这可能是表面上的,并且这和平处于薄冰之上,岌岌可危。 下午四点是个时间分界线。上小班的人这个点换班,因为冷清而显得死气沉沉的医院稍微热闹一些。午休的瞌睡虫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散完了,开始有人窜岗闲聊,不管在哪儿都能听到女人情绪高昂的高谈阔论和惊起一滩鸥鹭的爆笑声。 换下班的人都还没走,聚在输液大厅,说起小孙和男朋友的喜酒,越调侃越来劲儿。杨瞳不大爱听这种话题,拿了一上午累下来的处方和药筐给药房还回去。 药房和收费都是两个人,小班轮开,全年无休假的工作。药房除了那个嫉恶如仇的小姑娘,剩下的就是科室主任,是个六十多岁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有点神经质,从来都只守着她的药房,没事儿就不出去。杨瞳尊称她一声“英老师”。 杨瞳去的时候她正在接电话,一边“嗯嗯啊啊”一边对杨瞳点头示意。杨瞳把药筐摞到柜子上,顺便把原先那几个筐子里的报纸杂志给整了整,叠整齐之后压到药筐下边。 英老师对着电话说:“药我都给你准备好,你看让谁送去?” 杨瞳支棱着耳朵听,老式的诺基亚,倒是一点扩音都没有,听筒里说些什么根本听不到。 英老师应了几声,说了句“那行吧”就准备挂电话。刚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英老师又想起来什么了,又急急地贴过去叫了一声:“哎!秦昱言!” 原来是昱言·不靠谱夫斯基·秦。 英老师:“熟地、川芎、当归都有,白芍好像不多了……那行,都给你拿上。你几点来取?……行。我等你来拿。” 杨瞳把处方码整齐,又在药柜上墩了墩,想着这几味药和一块儿那不是四物汤么,秦昱言她痛经啊?看她瘦巴巴没几两肉的样子,一定就是气血不足,疼到满床打滚的那种。不过仔细想想,她脸色倒是蛮好的,白里透红莹润有光泽。 杨瞳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她用的化妆品一定很好。 英老师挂了电话笑着跟杨瞳打了个招呼,就去后边的小隔间里取种药。她个子小,够不到最顶上的白芍,就叫杨瞳帮她拿。杨瞳取了抽屉下来,帮着她把药全部倒进塑料袋里,两个人就着四物汤聊了起来。 杨瞳:“这个治痛经很管用吧?” 英老师:“也得看人体质。除了痛经,恶露不尽喝这个也行。” 这个时间段的话……原来是取给穆林洁喝的啊!秦不靠谱还真是说到做到,真给穆林洁当了个娘家人,连产后排恶露都要操心。 平时没见她对员工这么上心过,简直是中国好闺蜜。 想起穆林洁……杨瞳眼睛亮了亮,主动请缨表示要跑这趟差事。英老师又给秦昱言打电话报备,秦不靠谱给了地址,在人民路上的南北苑。杨瞳在旁边揪着心,真怕这地址也是错的。 南北苑算是市里的高档社区,不光是价格高,也难买。住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家底雄厚。想穆林洁公婆的工作,她住哪儿都是正常的。 英老师又拿了三盒益母草一并装了递给杨瞳,杨瞳换下护士服,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去坐公交。z市很小,到南北苑下车不超过十分钟。一路循着楼牌找过去,还不到五点。 杨瞳擦擦鬓角冒出来的汗意,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个中年大妈,穿的不太像是能在这里定居落脚的原住户。杨瞳心想该不会真的乌鸦嘴了吧,秦不靠谱是要在不靠谱的道路上坚定前行,永不回头了么! 杨瞳硬着头皮问:“穆林洁是住在这里么?” 大妈谨慎防备地上下打量杨瞳,最后目光落在杨瞳手里的袋子上,恍然大悟状:“哦哦!你是来送中药的吧!” 杨瞳点头,大妈就势探下身体去她手里接东西,笑呵呵地道谢。袋子被她拎走,杨瞳空着手站在原地,大妈问:“就这些吧?没别的了?” 得到杨瞳肯定的回答,大妈又道了一番谢。 杨瞳:“……” 大妈这意思是任务完成我就可以这么回去了,不用进去了吧! 那我这一趟可不就是个跑腿的了! 杨瞳气结,猜不透这大妈是实诚还是存心把自己拦了下来。正要发作,玄关再往里传来一个女声,清丽悦耳,在空气中轻轻震荡。 “杨瞳来了么?快进来吧!” 秦不靠谱? 秦昱言转出来,手里端着奶瓶,手背上还沾了水珠,杨瞳看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一滴滑落,沿着肌肤绕出一段弧线。 大妈很墙头草地往旁边避了避,完全没有察觉刚刚她在无意间把杨瞳给堵到了门外。 杨瞳泄了气,心说啊被解围了,秦不靠谱出现的还真是时候。不过等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不不,虽然说她现在在这里完全合乎情理,但是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杨瞳觉得有点囧,这一趟走得也有点不对味儿了。 秦昱言被小护士一脸的纠结给逗乐了,看这架势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穆林洁的婆婆不知道从哪家公司找的月嫂,手脚倒是勤快、麻利,就是太木讷。秦昱言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被堵在门口干站了半天,出言提醒之后才被放进来。 小插曲而已,就是不知道这暴躁小护士是打算怎么处理的。早知道就晚一步出来,说不定还能看出好戏。 秦昱言咂咂嘴,有些惋惜。 虽是进来了,小护士还站在玄关没挪窝。秦昱言叫了她一声,态度随意,像是在自己家里:“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杨瞳四下里偷偷打量家具装潢摆设,秦昱言笑她平时脾气怪大,一进了别人家门就收敛起来,小心翼翼的。杨瞳看完玄关的鞋柜和客厅的沙发,一转眼对上秦昱言近乎于研究洞射的目光,还带着诡异的笑,血液瞬间就蹿到头上,脸都烫了起来。 “你看什么!” 秦昱言换只手拿奶瓶,甩甩手上的水,似笑非笑地反问:“你看什么?” “……”杨瞳语塞,她懂事之后就没有串过门,进了别人家就束手束脚,生怕打扰了这个封闭的世界,“没看什么!” “我也没看什么。”秦昱言愉悦地笑了一声,好心地给她宽心,“林洁的公婆都不在家,老公也不在。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带上小宝的话是四个。” 杨瞳纠正:“还有那个阿姨。” 秦昱言赞同:“对,五个人——也挺多的了。” 杨瞳撇撇嘴,目光却是定在一个点上,再也不乱瞟了。秦昱言又给她一个台阶,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小宝?跟刚生下来时完全不一样,变化特别大!” 废话,婴儿是一天一个样,隔一个星期就能脱胎换骨,从猴子变成人。 杨瞳跟着她往一件卧室走,见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也跟着放轻的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 窗帘紧闭,没有开大灯,只点了一盏橙黄色的台灯,室内一片昏暗。 走在前边的秦昱言突然停了下来,杨瞳光顾着适应光线了,一时没察觉就撞了过去。秦昱言本来准备转身,刚偏了一个角度还没站稳,即使杨瞳的力道不大她也因为怕发出声音而有瞬间的惊慌,抬手想抓住个东西来借力。 杨瞳本能地抬起手,屈肘掌心向外,做推搡的防备状。秦昱言的手抓过来,刚好握在她举起的手上。 像是绷紧的绳索,杨瞳浑身的肌肉都进入备战状态。尤其手臂上用了最大的力,来和秦昱言的拖拽抗衡,不至于随她一起摔下去。 失衡也只是刹那间,眨眼之后就稳了下来。 两个人相对而立。 不是十指交错,甚至谈不上什么“握”。杨瞳被秦昱言紧紧抓住,她的中指扣在自己手背上,指甲戳进皮肤里,刺疼。杨瞳也收紧自己的手指,小指和无名指卡在她的虎口上,还之一份锐利。 相贴在一起的掌心没有丝毫缝隙,热意腾起,生出一层薄薄的汗,滑腻黏潮。 姑且称之为,抓手吧。 杨瞳想起来自己在电话中听到的那个场景,同样深闭的房间,同样的光线惨淡,却和这里不同。这里没有光,是压抑的晦暗。耳朵所看到的场景,却是有暧昧的光影变幻,亮亮的,像是有烟水环绕。 那应当是缱绻旖旎的,如水般轻柔顺滑。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深切入骨般的,疼痛、惊慌。 杨瞳愣愣地看着秦昱言,直到对方先闪躲地避开的目光。 第14章 送药(二) 秦昱言往黑暗深处的床头望了一眼,猛然转头的动作幅度很大,像是整个身心都要在刹那间脱离原地,飞向她看过去的地方。 杨瞳觉得她的呼吸有明显的停滞,随后就是失措般的慌乱,深吸浅呼,杂乱起来。是在怕什么,还有些心虚什么。 杨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昏暗中影影绰绰,见着穆林洁斜靠在床头一动不动。看不清穆林洁的表情,但周遭的空气被凝结,从门口和床头打圈扩散开,最后在彼此之间的空地上碰撞,彻底僵硬。 挂钟的秒针“咔嚓咔嚓”地走,沉默渐渐沉淀,落了一地的尘埃。 秦昱言突然抽回自己的手,杨瞳的指甲还卡在她的皮肉上来不及松开,拖拽间就从掐变成狠抓,从她的虎口上抠下来,末了还在半空中扥了扥。 秦昱言像没事人似的,后退半步,语态轻松自然,低声嘱咐:“小宝刚喝完奶睡着了,吵醒了又得闹。你轻声一点。” 说完她就转身继续朝里走,动作行云流水,和之前衔接起来,再没有一丝迟疑、凝涩。 杨瞳是下了狠劲儿去掐她的,最后不小心挠的那一爪子肯定特别疼,说不定自己指甲缝里还藏有她的皮屑。这人不叫不吹不揉,还这么淡定,也是……蛮拼的。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穆林洁压低了声音,笑着同杨瞳打了个招呼。好像刚刚的那一段被掐掉了,彻底从播放记录上删除。 但真实存在的历史不能抹灭,刚刚那一瞬间的尴尬和僵硬的确存在过。杨瞳虽然想不明白,但却是能切身感受到的。 难道是自己掐得太狠了?但我完全是还给她的!谁让她先掐我来着! 眼下那两个人装作毫无异状,杨瞳也配合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趴在婴儿车上看小公主。秦昱言把奶瓶放到梳妆台上,顺手调亮了台灯的光。模糊暧昧的轮廓渐渐清晰,所有人事物都现出原本的姿态。 小公主侧躺着,小胳膊蜷起来挡住了半张脸。新生儿总是要有段黑历史的,这个时期就能很俊俏的婴儿简直少得可怜。穆林洁家这位公主不比别人好多少,肿起的眼泡把眼睛挤成一条线,眉毛没长齐,整张脸红通通的,像只野猴子。 杨瞳看过去的时候她的嘴巴还一吮一吮的,大概是刚刚喝奶的惯性,挺好玩儿的,有种丑萌的姿态。 杨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家侄子出生时见到的一些习俗,急忙从包里抽出一张小红鱼,叠了叠放到婴儿车的旁边,笑着说:“可不敢把我们小美女给看丑了。” 穆林洁急了,直起身子,声音却还是压得低低的:“哎呀给什么钱!来看看就行了,你一个小姑娘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呐!快别了!昱言,愣着干嘛呀!” 秦昱言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穆林洁点了她的名字,她才象征性地抬了抬手,简单地说一句:“太见外了,拿回去吧。” 动作太随意漫不经心,杨瞳屈肘格了一下就把她挡回去了。秦昱言碰到她的瞬间就收了手臂,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撤出去,闪避意图不要太明显…… 杨瞳疑惑地去看她,肢体上没有接触,秦昱言的目光往这边瞥过来,两个人在半空交错。背对穆林洁的地方起了暗流。只一瞬间,杨瞳还没探究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秦昱言笑着挪开视线,调侃她:“上五天班够你付这个看钱啊?嗯……别说,还刚好够。” 杨瞳挑眉看她最后一眼,顺着接了下来:“可不是!” 秦昱言不再拦,弯腰逗逗小公主的下巴,自言自语似的:“阿姨给的钱要放好,让你妈妈给你弄个大存折,到时候嫁妆就有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回头,音调落下,刚好盯上穆林洁。后者僵了僵,半天才挤出来生硬的一句:“你操那个余心。我都不管她结婚不结婚。” 刚从暗涌中逃脱出来的杨瞳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火光四射,总觉得秦昱言和平时在医院中见到的完全不同——在这里她好像是唯恐不乱,总要在可承受范围内挑些事端才行。 比如她看自己和看穆林洁的目光,总是有些深意。自己没明白,也就不觉得什么。但穆林洁显然被她望得有些窘迫,不太愿意直面。 杨瞳转了几个心思,敛了探究,接茬玩笑道:“不知道会便宜给谁家的儿子呢!林洁姐你现在给她定个娃娃亲,省的到时候挑来挑去不合丈母娘的意。” 看钱的事儿算是揭过了,再让来让去没意思。穆林洁嗔怒地瞪了秦昱言一眼,回头跟杨瞳聊天:“我倒是想啊!你看她皱皱巴巴的样子,哪个婆婆能相的中?” 秦昱言“嗤”笑一声,两个人的对话被打断,都去看她。秦昱言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可不是!王义君生的孩子怎么能丑成这样!” 王义君就是穆林洁的老公吧。说起来坐月子,家里竟然只有一个月嫂在,这家人可真是有够奇怪了。当年杨瞳嫂子生孩子,杨妈妈二十四小时昼夜不歇地在旁边照顾着。到了周末杨实也耗在卧室里伺候着,半步不离。 杨瞳把“新生儿都丑”的论点说了一遍,又讲了几个自己在妇幼见到的婴儿,还不如小猴子呢,简直就是只老鼠。穆林洁被她逗乐了,捂着肚子闷笑。 秦昱言端了只大海碗进来,还有一只空碗里放着筷子和汤匙:“小心你的刀口——你不是说猪蹄汤喝腻了么,我早上来的时候带了条鲫鱼,让阿姨给你炖了。” 秦昱言把碗都放到梳妆台上,把灯罩扣下来遮住光线拿到地上。穆林洁慢吞吞地挪过来,路过婴儿车的时候弯腰看了一眼,才对秦昱言说:“你别买这些东西。要什么跟阿姨说,我婆婆给她留有买菜钱。” 秦昱言贴心把圆凳往前推了推,满不在乎的口气:“谁知道她会去哪儿买?——你先喝点汤,煮有面条,我去端来。” “哎好!” 穆林洁“呲溜呲溜”地喝汤,杨瞳怎么逗小公主她都不醒,接着跟穆林洁聊天:“刚刚听秦主任叫她小宝,这是小名?” 穆林洁咽下一口鱼肉,口气无奈:“别提了。她爷爷给她取名,叫王宝运。” “噗嗤!”杨瞳没忍住喷了出来。 穆林洁也不觉得她失礼,找到同盟了有些激动:“你也觉得很难听对不对!姑娘家怎么能叫这个!昱言还说不错,说不定将来能成大明星。” 是啊,人生际遇谁说得清。宝运说不定比宝强更出名。 杨瞳调整下表情,忍笑问:“那就叫这个,宝运啦?” “没,最后商量了下来,改叫王诚信。小宝做小名。” 杨瞳念了一句:“诚信,信信,念起来挺有味道的。” 穆林洁要说话,秦昱言从外边进来,先截了话头:“我就说吧!宝运那是玩笑,诚信真不错。你还不信我,非得别人说了才信?” 杨瞳在旁边听着,原还以为这话像是茶叶蛋和白水煮蛋一样,划分了喜恶。听到最后就知道她的亲疏远近了。 穆林洁笑着叹口气表示无奈。秦昱言把汤碗推开,面条搁到穆林洁面前。外间响起谈论声,月嫂阿姨似乎在和什么男人对话。 杨瞳刚想问是不是穆林洁老公回来了,秦昱言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拎起放在飘窗上的背包,淡然道:“那我先回去了。” 穆林洁似乎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无奈退让:“那……你路上小心。” 杨瞳适时地跟了一句:“那我也不打扰了——谢谢林洁姐给我介绍工作。” 穆林洁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划拉两下做否认状:“一点儿小事儿,不用谢。你好好干就行!” 杨瞳还要再说两句客套话,秦昱言在卧室门口冷眼看她:“你到底走不走?” 气压一下子就低了,周围的气场都变了个频道,跟刚刚完全不是一回事。 杨瞳跟着秦昱言出卧室,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就是那天晚上被自己吓昏过去的废柴爸爸,王义君。说起来那天的事情,杨瞳本身对这个心脏病还是有些愧疚的,后来被那个小姑娘一瓶子给砸懵了,愧疚之情全部喂了大熊猫,丁点不剩。 到现在想想,就冲穆林洁对自己的和善和关切也该把那群人分成两拨,废柴爸爸作为穆林洁的老公勉强算是个无辜好人吧。 毕竟是自己口误,害的她老公在她生产的时候昏倒,错过了第一时间看到孩子的机会。赶明儿还是跟她道歉吧。嗯,如果还有机会见的话。 王义君看见秦昱言,笑着打了个招呼。秦昱言也应了两句才道别,言语间像是老熟人了,很熟络的样子。只是一转身,出了门,秦昱言身上的气息又冷了下来。等电梯的功夫都显得很难熬。 好不容易捱到电梯来,秦昱言在前杨瞳随后,进去之后更是机械冰冷的环境。 秦昱言靠在墙壁上,看着杨瞳:“你在想什么?” 第15章 秘密 秦昱言问得很随意,她站得也很随意,好像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放松的姿态。但那一句话切切实实是有些严肃、深沉的,甚至语调的轻柔还有些……凉薄的杀意在其中。 杨瞳心想这画风不对啊,坐个电梯而已,又不是吊威亚,怎么突然就有了武侠的笑里藏刀、见血封侯? 杨瞳自认还算**,对于身边人所产生的细小情绪变化总是能把握的既快速又精准。但秦昱言明面上没什么,内里其实像个大闷葫芦,不停地往内收,所有和自身有关的信息全部装进葫芦里。对外的轮廓就变得很模糊,让人看不清。 杨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秦昱言挑起眼角看着杨瞳,杨瞳才发现斜着看过去,她的眼睛很长。兼之眼线顺滑地延伸出来,微微挑起,又打了薄薄的淡绿色眼影,整只眼睛的形状特别好看。秦昱言又追问似的“嗯?”了一声,等着杨瞳的回答。 杨瞳想了想,问她:“我在想,能不能直接下班。” 古来有“做贼心虚”这一说。秦昱言偷个人也偷得多年未遂。从中学时代觊觎到现在,穆林洁婚也结了,孩子也生过了,她内里不光虚,更有些酸涩滋味难以言明。 也是习惯了隐忍,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要是可以,她巴不得立马把这份感情大白于天下,用最粗暴的方式撕裂现有的和平。强拉硬拽也好,趁虚而入也好,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可是就是下不了手啊。穆林洁如今的生活来得太不容易了,怎么舍得去破坏? 秦昱言始终纠结,两种思绪碰撞多年,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终于有人看出来了,杨瞳要问她和穆林洁之间的事情了。 结果居然没有。 不知道是这个小护士太迟钝没有察觉到,还是她太机敏即使看出端倪来也不点破。秦昱言准备的说辞完全偏离了方向,落空之后有瞬间的怔忪,随即醒过来,干脆利落地反对:“不行!” 杨瞳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不满地提高了音调:“为什么?现在五点半,我等等公交,再坐回去早就下班了好么!” 这个样子……是真的没察觉么? 秦昱言顺口说:“我开车送你,十分钟到。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抠门还是傻大方,杨瞳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斜眼瞅她:“你的车不烧油是不是,那你送吧。” 电梯在一楼停下,“叮”的一声,门外有一对夫妻等着她们走出来。 秦昱言终于破了功,“噗嗤”笑出来:“好了,开玩笑的。让你跑这一趟,请你吃下午饭吧。” 她身上压抑、低沉的氛围突然就散了,像是某个执念在充足的空气涌进来时被稀释,依旧存在但变得不易察觉。杨瞳想这人是属川剧变脸的,一定是。 秦昱言往外走,出了电梯回头看杨瞳,又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杨瞳急走两步跟上,走到她身边就要微微仰头才行:“真请我吃饭啊?” 秦昱言无奈地笑起来:“当然真的了,这个骗你干嘛?” 杨瞳本着客不欺主的原则,很得体地表示了吃什么都行。 秦昱言:“出门路对面的街口有个煎饼果子摊,旁边是卖酸梅汤的。再往前走三五米有卖现磨豆浆的,你选一个。” 杨瞳:“……” 抠成这样还有酸梅汤喝,我也是vip贵宾级待遇了呢! 杨瞳:“你要吃几套,我请了!酸梅汤、豆浆一样来一杯,你喝一杯洒一杯,就当沿途做记号圈地了!” 秦昱言哈哈哈大笑起来:“我又不是狗,圈地干什么!” 杨瞳斜眼看她。还知道是在骂她,有自知之明。 秦昱言笑着摇头,无奈地感慨:“你这个小护士啊……嘴巴真是一点亏不吃。你这样有朋友么?” 一击正中,杨瞳心里的小人被打死了,血溅三尺高。 杨瞳嘴硬:“关你什么事!?” 秦昱言很自然地接了一句:“哦,我也没什么朋友。” 还真是同病相怜……等等!“也”什么“也”?我没有承认!没有! 杨瞳跟杨实扭曲的方向不一样。杨实爱跟周围的人扭,也扭出来一帮不沾闲的狐朋狗友,有事儿招呼一声,呼啦啦地全围上去了。杨瞳就跟自己较劲儿了,对外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不犯我我就高冷”,上了这么多年学竟然也没个贴心的好闺蜜。 “交际面狭窄”这一点经常会让她觉得羞愧难堪,这始终是她某些方面能力欠缺的证明,甚至会觉得自己在性格上是有缺陷的。 秦昱言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完全不因为这个感到什么尴尬不适。杨瞳觉得这种态度挺好的,又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么坦然,纠结的心情很微妙。 秦昱言岔开话题,征求杨瞳的意见:“不开玩笑了。夕阳广场东街都是小吃,有家鸭血粉丝汤还不错,去尝尝?” 又是开玩笑吼?今天第二次。我给你数着呢,看你的幽默感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广场东街是条小胡同,路边全是摆摊的小商贩,车子进不去。好在也不远。穿过马路再走个三二百米就到。秦昱言就把车子留在北苑的露天车位上,和杨瞳步行过去。 过马路时刚走过这边的车道,路口的红灯转了绿灯,车子接连开了过来。秦昱言顺手拉了杨瞳一把,两个人定在马路中间等着。 杨瞳看看她的手,没出声。 等过去一拨车子了,秦昱言来回转头确认路况,又拖着杨瞳的上臂,疾走指马路对岸。 进了广场东街里边,秦昱言才松一口气,冲着杨瞳感慨:“你们小姑娘,过马路从来都不看路。车来车往的多危险。” ……谁说我不看……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你拽住了好么!我自己一个人过马路的时候很谨慎的好么!不要质疑我的基本生活能力好么! “说真的,现在市里的交通简直太糟糕了。司机脾气大得很,开车一个比一个急。最可恶的还是那些电动车……来……回……乱……摸……你摸我干嘛?” 秦昱言本来在絮絮叨叨地分析马路现状,突然觉得手上一热,接着是掌心在皮肤上摩擦而过的温热潮湿。秦昱言的话在嘴里转来转去,低头就看见杨瞳莫名其妙地拉住自己的手。不动不撤,就那么保持着轻轻的拉扯状态,不再动了。 女人,应该说是女生,特有的温软。掌心肉肉的,好像能感觉到从对方指尖传来的脉搏。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受了。 两个人停在路口。 秦昱言掀起眼皮子去看杨瞳的表情,后者刚好松开手后退一步,挑了挑眉,一脸自傲:“谁摸你?!” 秦昱言脑子转了几圈,好像有点明白了,也笑着反问:“不是摸是什么?怎么,你要和我牵手?” “为什么要和你牵手?我就是好奇你还会不会躲开——就像在穆林洁那里那样。” 看起来是很得意、傲慢的样子,但耳旁一抹红已经出卖了她。没有朋友的人大概也没有和人手拉手逛街的经历,突然做出这种的大胆的举动已经超出了她的羞耻心可以承受的范围。 即使这样也要忍耐,也够拼命了。 秦昱言作恍然大悟状:“拿我做实验?” 杨瞳撇开眼睛:“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实验对象还是你自己啊。” 秦昱言失笑,叹了口气:“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才搞不明白你好么!要不是你在婴儿车旁看过来那一眼实在是有点深意而我又搞不明白,我才不会这样试探你!握人类的手又不是什么舒适、美好的体验,这一爪子下去真是亏大发了。 秦昱言自言自语似的开玩笑:“被你占便宜了啊……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摸回来,才能找回主场。” 说着她就做出要抓杨瞳的动作,把杨瞳给唬地收回自己的手,急急忙忙后退,差点撞上一个过路人。跟人家道歉之后,杨瞳回头怒视秦昱言:“别闹!” 秦昱言喊冤枉:“黑白颠倒了啊!明明是你先闹的!” “谁闹了啊!”杨瞳彻底绷不住了,把手背到身后,五指贴在掌心揉搓了两下,干脆利落地入正题,“你到底几个意思,在穆林洁家里那么避讳,出来了就拉拉扯扯的。有什么是不能让穆林洁见到的?” 秦昱言哑然:“什么拉拉扯扯……你说过马路的时候?这是我的习惯,身边有人的时候就会去拉一把。这是惯性,没别的意思。” 杨瞳一字一顿地强调:“讲、重、点!” 秦昱言被拉回来:“你这么突然拉我的手就是为了证明这个?” “对,我要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才能安心。” “你可以直接问我。” “我问你你会说么?‘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是怎么来的?” 秦昱言无力扶额:“别打这么□□的比方好么?” 也不知道是谁在胡搅蛮缠,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瞎扯了半天。秦昱言终于觉得无聊了,不想再规避下去,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是不太想让你见穆林洁。” “为什么?” “可能是……”秦昱言想着措辞,“可能是第一印象太深刻了。你去医院找林洁那次……” 杨瞳打断她的话,替自己辩白:“我是路过,不是特意找她!也是她要找我聊天的!” 秦昱言示意她不用急,接着说:“但是我一直认为你是故意的。这就是第一印象。后来你再跟林洁搭上边,我都觉得你是想利用她。” “……我能利用她什么啊……” “不是找到新工作了么?这是事实。林洁婆家后台硬,想通过她搭上关系的人太多了。我想你跟她就见过一两次,还巴巴地跑来给她家孩子送钱,挺可疑的。” “……” 秦昱言突然爽朗地笑起来:“不过,你这种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估计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心思。她给你介绍工作,你来谢谢她也是正常的。” 杨瞳咬牙切齿:“完!全!没!有!你要是觉得不爽,我明天就可以不去上班。” “别动不动就拿这个来威胁……”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这是威胁的!?我是说真的!” “抱歉抱歉,我用错词了。我现在还有些矛盾,过段时间就能接受你了。需要时间而已。” “呵呵,你还真是多疑没有安全感啊!” “我向你道歉。” “曹操心!你简直就是曹操心!” “是是是,我曹操心了。” “简直莫名其妙!” 杨瞳张牙舞爪地表达自己被怀疑时的不满,秦昱言一路顺着她的话道歉安抚。前方有个半大点的小孩儿撞过来,杨瞳伸手扶了一把,低着头对着小孩儿一通数落,把那孩子吓得都不敢走了。 秦昱言侧头看看杨瞳认真严肃的脸,蓦然想笑。 最终还是把话题全部岔过去了啊。很完美的理由,以后不管谈论什么都和林洁无关了。只是……她要是真问起自己和林洁的关系,内心是准备怎么回答的? 闺蜜么?这么多年了,自己都不想当什么好闺蜜,到这个时候来承认么? 除下“闺蜜”这一种,还能有什么关系? 没有了。 没有关系,就是这样。 第16章 雨天 最后还是一起吃了鸭血粉丝汤。秦昱言很大方地点了三笼不同口味的汤包,在杨瞳面前一溜排开,豪情万丈似的大手一挥:“都是你的!” 杨瞳:“……有本事你一个都别吃!” 秦昱言笑得很爽朗:“没本事没本事——鸭血汤不配汤包怎么能行!” 疏离感人人都有,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杨瞳就在脸上挂着“神鬼勿近”的凶煞鬼符,一个人悄悄躲在角落里,离群索居。秦昱言则始终混在人群之中,永远在笑,周旋得很得体。精神却浮游在另一个高维度空间,冷冷地俯视着人世间的闹剧。 杨瞳觉得她总是当个旁观者,清醒、克制地研究着她所能见到的一切。 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 杨瞳对理智、自制的人有本能的好感,但更讨厌自己时刻暴漏在镜头之下,被人彻彻底底洞穿分析。 兼之秦不靠谱办事儿实在是有够糟心,杨瞳自然将她划分到“不怎么待见”那一类中。 不过私底下接触深了,感觉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包子吃了一笼半,秦昱言说自己家里也没人,让杨瞳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杨瞳起先还忸怩一番,觉得不挨钱蹭吃蹭喝已经够了,完事儿再兜里揣点剩饭带回去,挺没面子的。 更何况是在秦不靠谱面前,怂到家。 对面秦昱言又叫了服务生点了两笼金汤包,说是和桌子上的一起打包。这抠门货突然这么大方,给杨瞳唬了一跳,忙拦下报餐的服务生:“不用了不用了,就把这剩下的给我们带走就行了!” 秦昱言倒也真情实意,表示只带些剩饭回去不好看。杨瞳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餐盒,内心默默咆哮。 你能不提“剩饭”这两个字么! 回头看到秦昱言眉眼都笑弯了,杨瞳才反应过来。好啊,故意刺激我呢! 偏偏吃人家嘴短。粉丝汤的鲜香还在口鼻之间流窜,汤包的香气透过餐盒的缝隙飘出来,不领情的话杨瞳也说不出来了。 只好忍了。改明儿我得请她吃顿大的,堵了她的嘴,到时候就是我说了算! 两个人沿着原路返回,过马路时秦昱言似乎想抬手,看看杨瞳又作罢了。杨瞳余光瞥得清楚,只当没看到,自己来回注意着路况。 秦昱言开车送杨瞳回医院骑她的小电驴,杨瞳之前说要直接回家的小弯弯肠子被她不动声色地给戳破,窘迫难堪,秦昱言也只当没看到。眼瞅着杨瞳跳上电驴一阵小风似的蹿了出去,秦昱言嘴角的笑才渐渐淡了下来。 手机上有几条微信推送,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但却不想回。都是穆林洁发来的,说看到她的车子还在楼下,问她在哪里,是不是去吃饭了,还是有其他的事情。坐月子的人都无聊,没有回应她也能自言自语把对话进行下去,并没有什么违和。 秦昱言点开键盘,看着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字母莫名想到王义君那张脸。突然就不想回复了。 有人影走过来,车窗外的光线被遮挡。秦昱言锁了手机屏,回头看到是护理上的海燕,放下车窗跟她打了个招呼。 海燕才算是真正的市井妇人。心眼多,爱算计。嘴巴倒是不怎么毒辣,刻薄全放在那张万年嘲讽脸上。人还有点小聪明。秦昱言平时跟人玩笑的多,但跟她只限于正常沟通、交流,并没有打成一团。 海燕弯着腰从车窗里看秦昱言,惊异状地问:“周六你来干嘛?刚刚下来那个是杨瞳?” 秦昱言收收心思,点头。 “她不是去给谁送药了?现在跑个腿也有专车接送了啊!” 秦昱言原本准备下车和她说话的,一听这个立马收回开门的手,笑着问:“你什么时候见我来接了?” 海燕还没说话,秦昱言问她:“今天下午人多不多?有输液的没有?” 海燕撇撇嘴:“还那样。前边我不知道,后边就两个小孩儿来打d3的。” 秦昱言一边点头一边发动车子,做好走人的准备了才说一句:“给小孩儿打针要操点心,真哭闹狠了就等等再打。” 秦昱言从后视镜里看着医院的大门,海燕和收费、药房的小姑娘凑在空地上闲聊。 医院里阴盛阳衰,女人多,女人中间又是媳妇多。各种老媳妇、小媳妇,凑到一块儿就爱瞎掰掰。几个年轻姑娘没什么主见,跟着听,听完了就一起瞎掰掰。 这么事儿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得闹出点矛盾来。别是杨瞳那个一点不肯忍耐的暴脾气才好啊…… 这边秦昱言是暗戳戳地忧心,杨瞳那边还是没心没肺地上班。只是在医院里见到秦昱言时总觉得不太对味儿。感觉一顿鸭血粉丝汤吃下去,这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笼在她身上那层疏离感薄了一层,距离就近了一些。非公式化行动,单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留下一份记忆,不能共享,就显得不正式起来。 杨瞳看到了她背地里的小动作,被她三番两次地逗弄,见到她最真实最生活的一面。两个人还一起吃饭,同行一段路程,这完全以个人的名义,就好像……是走进了她的生活。 杨瞳想,可能是自己的疏离感破了一个口,才会觉得过往历史上存在着一份秘密。 不过在医院里,秦昱言又是以前那副样子,对杨瞳仍旧疏离、探究。只不过视线相对时,她眼底才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心照不宣。要不是杨瞳心里有微妙的感触,完全感受不到她前后有变化。 杨瞳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了两天,觉得还是公式化的机械相处比较舒服,干净利落,没那么多界定不清的扯皮关系。 到了周四,杨瞳度过试用期,有了每周一天的休假。她还在盘算这周剩下的三天休哪一天,外边阴云密布,天色暗沉,随后就落起了大雨点。 杨瞳中午都回家吃饭,只知道二楼东边的屋子是厨房,一到点大家就在廊下坐一长溜,端着碗埋头苦吃。至于每天吃什么,她也没在意过。这一下雨她回不了家,又没带饭盒,准备去隔壁杂货店买包饼干了事。 临到十二点下班的时候,杨瞳抬手挡住前额,缩着脖子弓着背往休息室里跑,刚迈出去两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杨瞳站在空地被雨淋得一肚子窝火,动作粗暴地甩开那只手。 那个人突然贴上来,然后头上的雨被一把伞给隔开,击打声空洞回响,就在耳边。 空气里都是尘泥的味道,带着雨中的甘冽清爽,掩藏了一切。空旷的后院只有落雨的声音,喧嚣吵杂,就反衬出雨幕中这一方寂静、安全的绿洲。 杨瞳微微侧仰头,看到秦昱言举着伞,伫在身边。低头看到雨水溅起水滴,在两双鞋上落下斑斑驳驳的星点。 杨瞳随手抹掉头上的水,皱着眉缩缩另一侧的肩膀,想把自己全部塞到伞底下:“你干嘛啊!” 秦昱言把伞往这边送了送:“护理上不是有药筐么,你拿一个顶头上也能当把小伞用吧?” 脑补一下头顶塑料筐的画面……会囧死的好么! 杨瞳满不在意似的:“就两步路,你不拉我的话我早跑过去了——你拉我干嘛?” 秦昱言右手撑伞,左手拿了个饭盒,往杨瞳这边递过来:“你中午在这里吃吧?我估计你没带饭盒,这个我没怎么用过,你不嫌弃的话就先拿去用。” 透明的塑料饭盒,只在盖子的周围和上方的排气孔加了粉蓝色。里边有隔层,还放了只白色的小勺子。饭盒外边沾了雨,晶亮通透似的,还挺好看。 秦昱言见她不接也不说话,也没有尴尬,态度自然、随意地收回手:“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吃就算了。” 杨瞳是被她给惊呆了。朝夕相对的几个人也只有小孙问一句你回不回家,在杨瞳表示去隔壁买东西吃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想到秦昱言会记着,巴巴地跑下来送个饭盒。 秦昱言似乎是在犹豫该把伞留给她,还是就这么并行送她去目的地。杨瞳问她:“楼上吃什么饭?” 秦昱言笑起来,把饭盒重新递过来:“米,烩菜。” 杨瞳伸手接过来,皱眉撇撇嘴。 最不喜欢吃烩菜了,原本好好的菜放到一起就没几个能吃的了。不过医院里的烩菜还没试过,不知道都烩了什么进去,去尝尝是什么味道。 刚好到了是下班的十二点。住院部里的医生稀稀拉拉走出来,从她们身边路过,踩上哐当哐当响的楼梯。前边门诊的医生走前边的楼梯,绕到二楼铁皮房的廊下,边走边往下看。 杨瞳和秦昱言共撑着一把伞,在楼梯拐角处抬眼往厨房的方向看。一排人探头探脑地瞥着这边,目光赤|裸直白,各转各的心思。 杨瞳不怎么喜欢这种被直视的目光,垂下头避开,当没有看到。 秦昱言随之看过去,挨个扫视,那群人就收了视线,专心看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第17章 矛盾 杨瞳怀着某种感激的愉快心情去那间厨房了,连拿着别人的饭盒反复洗刷刷的过程也乐滋滋的。当她觉得属于秦昱言留下来的气息全部被水冲跑了之后,动作麻溜地掀开大蒸馍锅,拿着木铲一铲子戳下去,然后傻了。 耳边本来是轻快的音乐,突然绞了带,发出尖利刺耳的尾音,拖成细细的一条,嘲讽意味十足。 就算是上学的时候吃食堂,米饭的硬度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骑虎难下,杨瞳硬着头皮盛了一口米,对炒菜锅里的烩菜也不报希望了。出乎预料,锅是黑乌乌油乎乎的,里边的菜看起来倒还像回事。烩了豆角、腐竹和豆腐,还加了几根海带。 杨瞳打算多盛点菜填肚子,刚摸上菜勺,做饭的荷花姨不由分说地从杨瞳手里夺过饭盒,把杨瞳给挤到一边:“来,我给你舀!” 杨瞳:“……” 荷花姨叮叮咣咣地把剩了个底的菜搅了两勺子:“这么点米就够吃了啊?” 当着做饭人的面只能夸,不能抱怨,杨瞳只好扯谎:“我不饿。” “哎呦真是猫吃食儿呢,你们小姑娘一个个都是怕胖,吃那两口饭。我们是不怕了,吃饱算拉倒。” 荷花姨啰啰嗦嗦地给杨瞳盛了和米饭等量的菜,塞给杨瞳的时候还贴心地关照一句:“不够吃再来,那边小锅里还有。我猜着下雨你们就都要在这儿吃了,做得多。” 杨瞳哑巴吃黄连,眉头都不好意思皱一下,端着饭盒从厨房出去了。 秦昱言是跟在她后边进来的,直接去小锅里盛了菜,放到碗柜上之后刚好碰上杨瞳准备出去。 看她饭盒里那两口饭,想想她喝鸭血粉丝汤时几乎一口一个包子,再看她留恋不舍地瞥着菜锅也就明白了。秦昱言好笑地叫了一声:“杨瞳,这边盆里有馒头。” 正好有个住院部的小姑娘掀起盆上的锅排,把里边的馒头拎出来一兜,解了口拿出来一个。 杨瞳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想到自己刚说过不饿,这么快就推翻自己有点羞耻,只好含蓄地支应了一声:“哦,我吃完再说。” 秦昱言过去拿了两个,长胳膊一伸,右手里的馒头就直接放在杨瞳的米饭那一格,瞬间把饭盒填满了一半。 她态度自然,自己再推脱倒显得心里有点什么了。杨瞳也不好意思干巴巴地道谢,硬扯出一个笑随口说一句:“这是买的馒头?” 秦昱言“嗯”了一声,把另外一个馒头留着自己吃,直接从杨瞳手里拿走饭盒,到小锅跟前盛菜。 人聚集在这一小块儿地方,几处谈论声和着大雨,吵吵闹闹的感觉。大多是在室外廊下和隔壁当做餐厅的屋子里,住院部的小姑娘也出去了,荷花姨站在门口冲着外边高谈阔论。 也就是几分钟前,这个人在自己头顶撑出一把伞,把喧嚣隔离出去。像是汪洋大海中圈出一片孤岛,不会沉没,海水拍打脚面,有一份饮鸩止渴般的安全。 现在她弓着腰替自己盛饭,瘦削细长的手指紧握,关节处的粉白清晰可见。像是她的态度一样,并不强硬,却没办法拒绝,只留一个静谧的洞穴。幽深,最深处藏着一颗泛着盈盈柔光的珠宝。 对于别人给予的友善,杨瞳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不敢忽视、遗忘。只好拿一整颗心去承装,小心翼翼地悬挂于顶,供奉起来。 于是心头忽然就有一点飘,急速上升时该有的失重,搅乱了脉搏和呼吸。 杨瞳拽不回自己的心,警钟大敲。 这货是要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一定是有什么阴谋!难道又要给我下什么绊子或者让我给她背什么黑锅,提前喂口糖哄哄? 有阴谋的秦昱言把饭盒还了回去,丝毫没有做坏人该有的自觉,笑得坦然亲切:“咱们医院也就是家常饭,米饭、面条之类——外边有凳子,你坐着吃。” **oss通常都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一个,平素里温和谦良藏得很好,到最后一刻才会揭露本性。杨瞳心里打鼓,再看秦昱言的笑怎么看怎么惊悚,惊疑后怕着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干嘛。 “哟呵!这是领导亲自服务啊!领导,我们怎么没有这个待遇?” 餐厅和厨房中间的墙打通了,留出半边的大窗口,正好对着厨房的碗柜。海燕探过身子取碗柜上的辣椒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杨瞳正兀自出神,被她细高的音调给惊了神,回头看过去时就有些慌乱和茫然。 海燕是笑着,却还是那副嘲讽脸,半点和善的意思都没有:“杨瞳的待遇够好啊,这刚一来就是专车接送,又是打伞送碗的。咱们刚来的时候可没人这么好过啊!” 这群媳妇凑一块儿就爱找点事儿娱乐,海燕是媳妇中间的典型。之前有次原医生带着孙子来医院吃饭,海燕和肖雪搁着劲儿跟小孩儿开玩笑,不停地问“你是哪家的小孩儿啊?”、“谁让你吃我们的饭啦?”、“吃一碗五块钱,你有钱没有啊?”。 她们也是玩笑,没什么恶意。只是她们嗓门大,声音又尖利,玩笑开得还拙劣没涵养,把小孩儿的自尊心说成了渣渣,气得小孩儿摔了碗蹲在地上大哭。 这已经是她们与人相处的方式,拿讽刺当调侃,把伤害说成玩笑,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也不长记性。 但杨瞳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学校里你来我往都讲个理,她又是不爱跟人胡闹的性格。多了人把她划分到高冷白富美那一列,连接近都不敢,哪儿会开这么没水准的玩笑。后来实习,周围也都是老师和同学。就是到了妇幼见到几个诸如老王之类的奇葩,也没人这么掉板,把没素质彰显得如此淋漓尽致。 海燕一说,杨瞳的眉就皱起来了,转身就准备呛回去。 秦昱言先一步开口,没有什么不高兴似的:“你看你不等我上来,自己都先吃上了,一点表现机会不给我留。” 秦昱言就站在杨瞳面前,彼此面对面。秦昱言低头看杨瞳一眼,警告的意思占多数,意在压制住杨瞳那张臭嘴。 得罪肖雪确实是自己太逞强的缘故,并不全怪肖雪。但海燕这一嗓子嚎出来,根本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杨瞳完全忍不下来。秦昱言的手抬起一个小角度,在她手腕上悄悄拉了一把,简短地两个字:“吃饭!” 意思是堵上嘴。 呸!要堵口也找点能让舌尖满足的东西啊!买来的白面馒头算怎么回事儿,一点馍味儿都没有,塞进去还四处漏风呢! 杨瞳不肯让步,海燕却已经跟秦昱言对上话了:“没办法啊,等你上来就要饿虚脱了。” 秦昱言又瞪杨瞳一眼,回头笑着跟海燕打太极:“这么饿啊!那可得多吃点,来来来,我给你盛!” 海燕怪叫一声:“哎呀,本来准备吃一碗的,为了领导盛的饭,就是撑死也得吃第二碗!” 海燕真把饭盒递了过来,秦昱言接了去给她盛米,临回头还不放心地看杨瞳一眼。 不要用这么不放心的眼神好么……这种怀疑的态度更让人不爽好不好!杨瞳端着秦昱言的饭盒,里边是她给的馒头和她盛来的菜,再次感慨拿人家手短,闷闷地在餐厅的方桌子边坐下吃饭。 菜咸到发苦,料放得太多,像是陈年搁置下来的旧货,一点新鲜味儿都没有了。馒头是超市买来的,大工厂批量生产,比杨妈妈自己蒸的馒头差不是一星半点。 本来挺期待的一顿饭吃得无比窝心,侧边的海燕吃着同样是秦昱言盛来的饭,嘴巴又闲不住了。 “杨瞳啊,领导盛的饭是不是特别香特别有味道?” 杨瞳不乐意搭理她,应付了一句:“跟你的一样。” 海燕咂咂嘴,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那会一样?我这是要求了才来的,你那个可不是!怎么,领导对你好你还不想说?” “嗯……” 杨瞳想了想,松开小勺子,单手端起饭盒。同时站起来,圆凳和水泥地面刮蹭声响起,杨瞳把自己的饭扣到海燕碗上,居高临下地看她:“你自己尝尝。” 海燕傻了。 海燕拿筷子的手正在碗里挑海带,杨瞳的饭盒这么倒扣下来,菜和汤汁就浇了她一手背。两个人坐两条直角边,但距离稍远了些,杨瞳的胳膊够不到,到最后几乎是把饭盒给顺势丢了出去。这么突然地拍下来,菜汁溅起。不光是手背,海燕的护士服胸口、领口都没能幸免。 同样遭殃的还有海燕的脸。 咬了两口的馒头在桌沿犹豫了下,还是掉了下来,在地上滚动,撞到秦昱言的脚边。 秦昱言一拍筷子站了起来,拉住杨瞳的胳膊厉声责问:“你干什么!” 杨瞳也不反抗,由着她拉住自己,只是不理她,对着海燕说:“你不是想知道么,尝尝。” 秦昱言把她往外拽,这次杨瞳不乐意了,定在原地不肯走。 海燕也慢慢回过神,身边早有人掏出卫生纸给她擦脸擦手,顺便按住她的胳膊和肩膀,怕她跳起来和杨瞳闹。防不住她什么时候突然发难,海燕猛地抬手,一把挥掉了贴在一起的两个饭盒。 塑料在地上跳了两下就没动静了。不锈钢的圆饭缸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滚出去很远。 海燕指着杨瞳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 杨瞳瞪着眼,心底有股火往上烧。对外是撒出气了,可是内里却有股不自在的低落惆怅,两种极端要把她给撕裂开,完全找不到一个可以平衡的点。 杨瞳挣不脱秦昱言,两个人保持着僵局。她的手劲儿特别大,捏得杨瞳都想要算了吧,胳膊被掰折就没意思了。但回头看见她怒目而视,想要吃人似的的样子,杨瞳憋着疼也要犟下去。 海燕的手指被人按了下去,因为杨瞳身边有秦昱言拉着,一时半会也没人想来拦她。 杨瞳回海燕:“谁有毛病?你不是特别想知道么,给你吃啊!吃呗!——你说说你什么心理?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天天酸酸酸,酸酸这个酸酸那个,别人忍了你还当你自己威风了?人家都是懒得理你好不好?你见过狗咬人一口,人还要追回去再咬狗一口的?谁家人会跟畜生一般见识?” “杨瞳!”秦昱言厉吼一声,“你消停点吧!” 消停,怎么不让她消停!她说你的时候你跟她笑,凭什么这个时候来凶我!我从来忍你太过你就当我是好脾气好耐性是不是! 杨瞳对着海燕的声音还不算高,回头冲着秦昱言就吼了出来:“关你屁事!你放开我!” “你说关我的事不关!” 杨瞳的心忽悠一下又往下落,不停下坠,没个落地的时候。 趁着杨瞳有瞬间怔忪失神,秦昱言拖着她往外走,一路拉到自己办公室。秦昱言把杨瞳甩出去,反手摔上门,落了锁。 第18章 生活 杨瞳在空地踉跄两步,临到了办公桌前才稳了下来。对海燕的怒气值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因为想要生气,所以理智思考之后才把那碗饭给扣了过去。吵架也还能保持嘲讽,不拿一把粗俗的大嗓门单靠声音去压。但一想到背后的秦昱言,杨瞳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生出了一种……胡搅蛮缠的*。 结果不等她转过身嚷嚷,秦昱言的声音先在后脑勺炸开,吓得她一个激灵。 “要挑事儿出去随便你怎么闹,大马路那么宽,够你撒泼打滚了!别在我这儿人来疯!” 杨瞳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这句话和之前那句话之间的关联,所谓“关我的事儿”完全是自己在本能上曲解了。要么怎么说人都是贪婪不肯满足的,吃了人家的蛋黄还想连蛋白一起吃。别人对你好一点,就习惯性地索取,以为别人会一直对自己好。 不过是受了一点小恩惠,就以为自己真跟她有点关系了。 要说关系也有,领导和下属,就这么简单直白,没一点多余。 也很神奇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杨瞳被阴火舔舐慢灼的情绪突然就清明起来,回头看看自己刚刚的冲动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待人一向用最刻板的道义来划定,一报还一报,力求平衡正义。 这种类似于等价交换的人际关系简便、好处理,让她能在面对别人的善意时处之泰然,遇到恶意时也不会气疯了头。好与不好都衡量了价值,然后等量还回去,不走心,就是安全的。 只在秦昱言这里栽了个小跟头,竟然忘记一桩一件地算清楚了。 杨瞳后胯靠着办公桌,上半身微微往后撤,以拉开和秦昱言的距离。心里不舒坦是肯定的,但大脑渐渐冷静下来,对着秦昱言重新划出条条框框的隔离。 杨瞳也吼不出来了:“挑事儿的是她好不好!” “胡闹!”秦昱言也是气急了,一贯的圆滑全都碎成齑粉,秀眉倒竖,凶神恶煞,“大家平时聚在一块儿聊天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哪一个像你这样过!?别人能开个玩笑,你就开不起了?你比这里的人都高贵是不是!” 玩笑……要么怎么说都是一群市井妇人!粗劣!卑贱!低俗! 杨瞳从侧边滑出来,后退一步和办公桌站个平行,仰头看着秦昱言:“你跟狗生活在一窝就要学狗□□?跟猪在一个圈里就要把智商拉到猪的水平?” “你怎么说话呢!”秦昱言被她气白了脸,“你还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杨瞳自知这话说得过了,一句话打翻一竿子人,连面前秦昱言也给骂进去了。但一想到明明是海燕找事儿,结果所有人都向着她,把自己当神经病,杨瞳有一万个不是也不想承认。孤立无援的境地,自己还不护着自己怎么能行! 杨瞳梗着脖子一点都不退步:“你自己说,你这家医院有几个高素质的?别的的医院不要的人你要,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里收,活该你永远发不起来!” “那你自己在这里工作算什么?我要是现在辞了你,你不是连个妖魔鬼怪都不如!” 一句话堵得杨瞳哑口无言,高昂的斗志被浇灭一半,火苗晃晃悠悠,在风中凌乱脆弱不堪。 杨瞳憋了半天才开口:“我……” “别说什么‘不干了’的话!”秦昱言截住她的话头,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当工作是什么?你当生活是什么?世界上大大小小那么多事儿,都要随着你的心才行了?动不动就说不干了,不工作去哪里挣钱?没钱你吃什么喝什么?” 杨瞳沉默下来,没办法反驳。 这些道理她都知道,但是对此无所适从。像是钻进了一个封闭的箱子里,找不到出口,胆小逃避的人就在一个空地上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脑袋埋进沙土之中。忽略这些现实的问题之后,抹平它留下的痕迹,然后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没有朋友一样,其实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秦昱言如此直接粗暴地揭露出这个事实,打得人措手不及。 秦昱言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怒气给吞吐替换出去:“你嫌这家医院破烂,这样的医院也养活了不止这二十个员工。破点又怎么样?要光鲜亮丽有什么用?真正到手的实际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在生活之前,首先要生存。你有生存的能力?到了你必须离家的时候,你还能再这么不照脸?” 很现实的言论,和杨瞳心底存留的那一块儿学生气完全相悖。但杨瞳知道,她是对的。美好的憧憬也要看人,有能力实现的那是目标,没能力去追求那就是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杨瞳已经走进社会,虽说暂时还在父母的庇护下逍遥自在,但总有一天这种生活要变成过往幻影,她要自己去承担那些重压和责任。 这就是生活。杨瞳都明白。 所以她没办法反驳秦昱言,只好回骂了一句:“你才不照脸!” 秦昱言看她的表情从激愤转为沉静,眼底还有一丝极力隐藏却没藏住的苍凉、悲壮,再多的话也不想说了。 想到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还不如眼前这个小护士。好歹她还懂得礼数识得大体,只是处于人生的转折期茫然不知所措,不肯随波逐流又没办法保持自我,然后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 自己那时候也痛苦过,理想中的生活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在身边的每一件小事上清晰展现,举手投足、与人交谈总和想象中不同。就连转个人就能撞上一次挫败和失望,撞得鼻头发酸。二十来岁的秦昱言简直就是个傻大屁,又蛮又不讲理,栽了多少跟头才认清现实。 说起来,这个小姑娘比自己聪明多了。也幸运多了。 秦昱言压了压自己的火气,语气依旧不善:“你自己说你照脸不照?好歹你管海燕还叫一声‘姐’,有你这么蛮的?懂不懂尊老爱幼?” “你怎么不说她不爱幼啊!” “‘尊老’、‘爱幼’,谁在前谁在后?” “……她,”杨瞳脑子转了两圈,找了新的说辞,“她大我不到十岁就让我尊她了?我叫她姐又不是叫她姨!” “你小她不到十岁你就要求她把你当幼童来爱护?你没断奶呢?” “……” 秦昱言灌了半杯水压火气:“行了,今天中午哪儿都别去,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 “不!” “我说你还有没有规矩了!没让你去跟海燕道歉算便宜你了!” 杨瞳还是不乐意:“你们怎么都觉得是我错啊!明明是她先挑事儿的!” 秦昱言斜睨她:“人家挑事儿用的什么?嘴巴!你不爽你骂回去啊,直接动手这难道是人家的错?” 杨瞳从中间获取精髓奥义:下次用言语激怒对方,让她先动手,自己就可以打着正义的旗号想干嘛干嘛了。到最后还不落埋怨,一举两得。 秦昱言拉开门出去,回头交代杨瞳:“不许出来!尿憋死也不能出来!给我安生一中午——我电脑在桌上,你自己玩儿会儿。” 杨瞳撇撇嘴,不置可否。原想留个漏洞一会儿钻,结果秦昱言不听她应声就是不走。杨瞳不耐烦地喊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秦昱言谨慎地确认:“知道什么了?” 这老狐狸…… 杨瞳一屁股坐在会客沙发上:“……我不出去!行了吧!” 秦昱言才满意:“这是你自己说的。食言而肥,老实呆着!” 说了不出去,但是没说什么时候。杨瞳对着墙上的挂钟数秒针走的次数,熬过十分钟之后跳起来拉开门出去。 厨房里有人影晃动,隔着打开的窗户看到秦昱言弯腰趴在案板前切菜,切了两刀侧着头对左边说话。杨瞳往近处走了走,绕开视觉盲区,从餐厅的窗户看见海燕背靠碗柜,打穿的窗口露出她的上半身,换下了护士服。 距离近了就能听到她们的对话,海燕没出声,只有秦昱言自己的声音在雨天里断断续续,音调柔和却不失凝重。 “杨瞳说的也没错。你觉得你是跟人开玩笑,对方也这么觉得?就拿上次小杰的事儿来说,能把五岁的小孩儿说生气,那还是玩笑?最后老原说了什么?‘玩笑不是这么个开法’,他最后脸都黑了,只不过不好跟小辈儿撕破脸,忍了下来。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忍的,人家没义务忍你呀,你说对不对?” “玩笑是在善意的基础上,你先有了不好的动机,意在讽刺别人,那就不是玩笑了。是找事儿是挑衅。谁都不是傻子,被糊弄着听不出来话外音。你可长点心吧!这次是浇了你一手饭,没烫着没伤着。换做一个黑点的,生气了扇你耳光,跺你两脚揍你一顿,你能说出来什么?挨了也白挨,说不定还要反过来勒索你。杨瞳就是那个脾气,你说了她一顿,你还了你,算两清吧。你们要怎么相处是你们的事情,但是,不能再吵。” “别瞪我。你觉得我对杨瞳好了是吧?我就是对她好了,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昱言把菜切好,转身去另一边开火,就看见门外的杨瞳了。杨瞳的表情有些茫然,像是遇到解不开的难题了,苦苦思索,以至于眉头都皱了起来。 秦昱言一眼看过去,对上她的目光,有片刻静默。然后她突然就转身原路返回,自己又进了办公室,把门锁上了。 第19章 换岗 杨瞳想,双面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当面骂背地里夸,两头不落好。不是亲耳听到还真的不知道,她那么严肃、认真地和自己谈人生,赤|裸|裸地揭露自己最深的缺陷,一转身竟然还会替自己说话。不管基于什么立场出于什么目的,结局上来说她没有冤枉我。 那么作为这件事的回报,我应该听话地呆在她的办公室里。于是杨瞳走回去,把门关上,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不过走路的时候有点飘,神思出窍不在焉。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吵得人心烦。脑子里一直在回响的只有一句:“我就是对她好了”。 转的次数多了,杨瞳心里的小人就开始一笔一划拆开分解这一句话。然后举着比人都高的笔画再揉巴揉巴捏成一团,组成新的句子。 秦昱言的确是在对杨瞳示好,并不是杨瞳的错觉,也不是杨瞳一时走神没把持住自己,更不是杨瞳贪婪无比想要所求更多的关心。 她亲口说了,她对自己的善意不同于其他人,是特殊的。 好吧,虽然这也可能并且有极大的可能是她随口扯出来的一句糊弄海燕的,不能当真。想想之前她对自己的态度,还让自己滚出去大马路上,这么恶劣,哪儿有半分好的意思。 哦,她是没说“滚出去”,但说了“大马路”,态度恶劣这是事实。 杨瞳想得眼睛转圈头顶冒黑烟,最后发现秦昱言简直是个怪物,心思奇怪,一点都搞不明白。以至于自己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变得有点模糊不清了。 杨瞳这么思绪飘忽地坐了好大一晌,秦昱言端了碗面条进来。 是一碗。 她进门之后看都不看杨瞳一眼,把饭盒放到办公桌上,开了前后的窗通风散气,然后安然地坐下吃面。不管杨瞳怎么看她,她都没有一点不自在。 饭香混合潮湿的气息就变得有些沉重,在空气中飘动都显得凝滞无力。偏这味道还要往杨瞳鼻尖扫,摆了摆沉重的尾巴之后就散不开,长久停留在这里了。 杨瞳抽抽鼻子吸进去一口香气,悲催地发现自己饿了。 但是这种时刻,面子比肚子更重要,管秦昱言讨食儿还不如大义凛然地饿死在现场——反正又不会真的饿死。杨瞳就不信秦昱言能在这种情况下淡定地吃她的面,完全无视身边饿肚子的人,而根本不出言让上一句。 事实证明,秦昱言她真的好意思这么做。 杨瞳觉得自己的胃壁都快被自己给磨光消化掉了,秦昱言还慢悠悠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间或还要夹起一块儿炒鸡蛋细细品尝。杨瞳简直看不下去她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站起身就往外走。 秦昱言才叫了她一声,看着她问道:“你去哪儿?” “你管我!” 秦昱言倒是见稀奇了似的,一脸理所当然:“我当然管你——我是领导,你是小护士,我哪儿管不住你?” 杨瞳气结,愤愤地说:“你是八点到十二点的领导,现在是我下班时间,你当然管不住!” 秦昱言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想了想又接口:“现在是加班时间。” 杨瞳:“……”这女人细眉微挑,眼波婉转,嘴角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愉悦,怎么好像是要……耍无赖…… 杨瞳:“那好,加班费呢?” 秦昱言起身在文件柜里翻出一本员工手册,打开指着其中一行给杨瞳解释:“医院规定,员工就餐时不能浪费食物,违者一次罚三十元。你刚刚倒掉了一盒饭,跟你的加班费相抵了吧。” ……果然是耍无赖! 秦昱言笑眯眯地补一句:“刚好趁这个机会,你好好学习一下员工手册——哦,这就是你加班的工作。” 你妹…… 杨瞳顺手翻开瞟了两眼,也指着一行给秦昱言看:“员工要坚守岗位,离岗时间不得超过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可以走开半个小时,再见!” “那是说工作时间,加班时间不算。” 杨瞳彻底暴走了:“你到底想干嘛啊!我又不去找海燕吵架,你神经病啊不让我出去!” 秦昱言也有些无奈:“我就是问你一句去干嘛,你回答我不就完事儿了?” 杨瞳:“……”这人脑子里有洞,黑洞! 杨瞳憋着一口气:“我去隔壁买东西行不行!?” “肚子饿了?” 杨瞳照旧丢出来一句:“要你管!” 秦昱言佯作皱眉,轻声说话像是自言自语:“你就这么对待别人的关心?” 关……心…… 关心我你还当着我的面吃香喷喷的面条!你还眼气我不让我吃!你关心我你还这么对我!要是不关心我是不是要拿皮鞭、蜡烛、老虎凳上场了! 简直心狠手辣!蛇蝎妇人! 秦昱言这次是真地自言自语起来:“哎你说这暴脾气怎么才能改掉呢……” 杨瞳愣了下,直觉这话里有什么深意,还未及细想,秦昱言又补了一句。 “哎……鸡蛋西红柿炝锅,还有一碗,你自己去盛吧。” 所以说……这是…… “哦,我口味淡,你再放点盐。” 根本就是#有病系列#!你既然做了我的那一份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非得到最后胡论瞎侃完了才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这么长时间面条早化掉了好不好!还能吃么! 杨瞳悲愤地出门的时候,铁皮房檐的接缝处蓄积了好大一滴水珠,“啪嗒”落下来,打在小叶黄杨的一根枝杈上。绿叶轻颤,溅了杨瞳一手背的水。 连一颗植物都要来调戏我! 调……戏……? 什么鬼! 结果并没有太惨烈。面条是泡得有些软了,但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杨瞳看到那个塑料饭盒已经洗干净放在煤气灶旁边,内里干干净净,外壁上还残留些水珠,没有擦干净。 不知道是谁洗的,潜意识里也不想去当做是谁洗的。 杨瞳把面条盛出来,像其他人吃饭时那样,在廊下找张凳子坐下来,对着空落的后院和哗啦啦的大雨,吃下一肚子心事。 斜前方那间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吃着一锅饭,却看不到彼此。 杨瞳觉得自己是个太容易被影响的人。 轻叹一口气,杨瞳想啊,那些人有毛病吧要坐在这里吃饭,端着饭盒手都要酸了好么!这种农民工蹲大马路的即视感难道很爽?以及秦不靠谱你口味已经淡到根本不放盐的地步了么! 杨瞳勉强把面条吞了下去,洗干净饭盒之后还坐在原地,端着脸看下雨。秦昱言也来洗碗的时候叫过她一次,杨瞳不应声,她就又回去了。 是挺不想搭理人的,有点低落,秦不靠谱要是还废话一箩筐地在耳边聒噪,低落立马就能转成烦躁。不过她倒是配合一次,不等杨瞳说话就自己走了。 大雨渐渐变小了,转成淅淅沥沥没多久,就彻底停了。 杨瞳坐着坐着,还是觉得自己一颗心飘飘荡荡没个依靠。感觉挺奇怪的,用理智和逻辑分析不清,就找不到应对的方法。 到一点五十,秦昱言又出来了,在杨瞳身边坐下:“下午你去药房吧。学学药房那一套东西,以后就在药房。” 秦昱言是做好长谈的准备的,没想到杨瞳看着前方很配合地说了一句“好”。刚沾了凳子的屁股立马就要起来,秦昱言觉得有点突兀,干脆就继续坐了下去。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一起沉默。 还是杨瞳率先站起身拍拍屁股,问道:“药房要上小班了吧。” 秦昱言跟着起来,两个人一起往楼梯走:“是,不过相对来说,其实小班休息的时间更长。” 杨瞳一直看着前方的视线终于转动了一下,斜睨着秦昱言:“你就找理由吧。” 秦昱言笑笑,知道解释也没用,换了个话题:“一星期行不行?尽量在一周之内熟悉药房,能独立上班。” 杨瞳不想把话说太满,到时候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含糊地应了一句:“我尽量。” 跟药房值班的人交接之后,秦昱言看着杨瞳,嘴巴还没张开,杨瞳先挥了挥手。一脸的不耐烦,但并没有尖锐的敌视,只是表达了“废话说了也没用还是少说省的你费力气我听着也烦”。 秦昱言看她的表情竟然很神奇地理解了,好像凭空生出了一份默契,一举一动一眉一眼都能意会出来些残片断句。 秦昱言真正地觉得有些开心,虽然只是一丝丝的,也足够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杨瞳看神经病一样鬼怪地看她一眼:“你又想什么呢?” 秦昱言摇摇头,例行公事般地嘱咐一句:“小孩儿的药也要学会配,不确定的一定要去问,千万不敢弄错了。” 杨瞳越来越不耐烦了:“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别把我放在这里,你自己来啊!” 秦昱言才住了嘴:“尽快适应吧。” 秦昱言左手无名指上挂着一串钥匙叮铃哐啷,两只手捧着手机在屏幕上点,一边编辑文字一边往大厅里走。随后响起微信发送成功那一声“嗖——”,不多久就有信息回复。 杨瞳见她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语音,随后又快速回了简单的几个字。之后就收起手机到医院门口,蹲在地上开了电动车的后轮锁,把锁头放到前头的篮子里之后,弯腰放钥匙。 最后骑着电动车走了。 是深蓝色的车,稻草黄仿编织的塑料车筐。瘦长,很新。 以前没有注意过。杨瞳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开始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第20章 自白 秦昱言这次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等电梯的时候回头数数,营养品送得够多了,月子里要用的药也充足。给婴儿的洗护全套以及小衣服、小帽子没少买,甚至连裹婴儿用的包被也买了有四条之多。 她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部送了不止一份,想不起来的那些……那些也就算了吧。 月嫂阿姨开门看见她,笑得一脸褶子皮,招呼着她进屋。实诚大妈惯性地想去她手里接东西,手都伸出去了,低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大妈愣了一下还不死心地来回瞅,就差掰着秦昱言的肩膀把她调转个,看看是不是藏在了背后。 结果当然是没有。原本能很自然衔接上的动作硬生生被大妈搞出了尴尬的味道,她讪讪地收回手,动作明显地把掌心贴在裤子上搓了两下,想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快进来吧!” 先闹出个乌龙,秦昱言觉得有些无奈的好笑。一个刚来没几天的月嫂都这么想,那王家人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傻大方缺根筋的行动超市,兜里有两毛钱就得往外抖抖的烧包货? 那穆林洁看到自己回回拎来的大包小箱的,会不会也这么想? 秦昱言一直都挺乐意做这个冤大头的,并且做得很高兴。不知怎么的最近就开始疑心了,觉得自己确实彻头彻尾地演出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实心眼,有那么一点点像个笑话。 小宝的哭声从卧室里传出来,嚎了两嗓子之后没音了。秦昱言推开房门,看见穆林洁弓着腰坐在**给小宝喂奶。小家伙噙住**之后拼命吮吸,小拳头还握得紧紧的,一副捍卫食物的样子。当妈的那位却是蓬头垢面,虚肿之下全是憔悴疲惫。 秦昱言的心还是忍不住提了提,本就不坚定的心里建设“哗啦”塌出一方口子出来,洪水被由此倾泻而出。这已经是十几年的习惯了,跟那些酒鬼一样,喝了十几年的酒,不会说戒第二天就能戒的掉。 秦昱言略带抱怨似的问:“怎么不靠着床头,这么坐着腰不累啊?” “累死了——还得往后挪,小宝不让动。” 刚说一句话,小宝松开嘴巴“哇——”嚎哭起来。穆林洁忙皱着眉给秦昱言使了个眼色,抱着小宝轻轻晃着,嘴里发出抑扬顿挫像是吟唱似的轻柔安抚。 小宝这不足月的小婴孩,眉毛都还没长出来,脾气倒是很大。吃奶的时候不允许有人和她妈妈说话,不许晃来晃去,不许有人来回走动,不然就扯开了通亮的嗓子使劲哭。 好不容易把**重新塞过去占了小宝的嘴,小婴儿起先还气性极大不肯吃,防不住一滴奶渗了出来,尝到甜头之后她就止住了哭声,认真地吃起来。 穆林洁松口气,如获大赦般地冲秦昱言苦笑。却发现秦昱言眼睛是看着这边的,但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完全走了神。 少见秦昱言会有这种空白无物的神情。穆林洁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很久,秦昱言才察觉到黏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晃了一下回过神。 秦昱言口语问她怎么了,穆林洁轻轻摇头,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宝,示意待会儿再聊。秦昱言轻手轻脚地把床尾的几个大靠枕给穆林洁塞到背后,摞出一个支撑。穆林洁刚要缓缓往后靠,小宝吃奶的动作一顿,吓得穆林洁忙坐了回来,拍着小宝的背不敢再动了。 秦昱言一直看着,或者说眼睛看着但心却飘了出去。等小宝终于吃睡着嘴巴不再动的时候,塌出的缺口已经经过了几个世纪,水流干涸,完全成了废墟。 心里就藏了这一片苍凉、荒芜之地。 穆林洁把小宝放到**,终于能靠着床头休息一会儿。缓了口气之后她俯身去床头拿水杯,发现里边已经空了,就低声叫秦昱言:“给我倒杯水。” 这时候秦昱言倒是看不出什么异状了,和平时一样,自然地问起来:“白开水?加不加什么东西?” 只是秦昱言转身走出去,背对着穆林洁的时候,顿时有种青春已逝的警醒。 年少时起的贪婪*在心底扎根,然后发芽成长,变成郁郁葱葱的大树,遮天蔽日填满了整颗心。十几岁的小女生心脏很小,那一片纯净简单的地方,装了一个喜欢的人进去之后,就没有多少空隙了。随后的日日夜夜,十几年来的日日夜夜,这份心情愈发深入,变得牢不可摧。 就成了瘾,再也戒不掉了。 其实要真是放到现在,秦昱言觉得自己可能也不会这么喜欢穆林洁,充其量只是深度好感。但初恋太美好,那是夏娃在禁地之上种下的第一颗种子,香甜气味萦绕,**着少年人。 那是幼年时期吃到的第一颗水果糖,是亲手放飞的第一只风筝,是夏日从深海之中探出头时看到的第一抹灿烂阳光,有晶莹绚亮的水珠映在半空,七彩缤纷。 秦昱言把水杯递给穆林洁,心想,这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喜欢了十几年。 但她早就成了别人的人,如今又是别人家孩子的母亲。 她的人生轨迹早就超出自己的期望,开始走向相悖的道路。一条……和自己没有任何牵连的道路。 水杯被接走,秦昱言收回空落落的手掌,轻慢随意地搭在腿上。却像是灌了铅,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只手上,然后越来越沉重。 穆林洁喝了两口水,放下杯子问她:“你刚刚想什么呢?” 秦昱言回避这个问题,笑言没什么。穆林洁跟她十几年的交情,自然是了解她的习惯举动,担忧地追问:“是医院出什么事儿了?” 话题切到这里也算刚刚好,刚好是个台阶,不用自己再另外起话头了。秦昱言无奈地叹口气:“是有点……杨瞳,就那个小护士,跟另一个护士打起来了。” “啊?” 穆林洁惊诧地发出疑问声,秦昱言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激动,解释起来:“也没有很凶。不过这小护士的脾气太冲了,又不随大流,眼里一点沙子都揉不进去。” 穆林洁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啊——我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 秦昱言还是笑得很柔和,能包容一切,能体贴最细小的感情:“没有。我还挺喜欢她的。” 挂钟的秒针“咔嚓”走过一格,填补了那一瞬间的沉默。 穆林洁挤出一个勉强、忐忑的笑,想要保持同样的轻松自在,却显露出滑稽的胆怯:“你之前说过一次。” “之前是觉得这小护士机灵、聪明,干起活来挺麻溜的。”秦昱言的视线从房间内扫视,半弧形之内所能看到的全是婴儿用品。目光从熟睡的小宝身上掠过,稍微停留了那么一下,秦昱言最后看着穆林洁,“现在是觉得杨瞳这小姑娘挺好玩儿的。我挺喜欢,这个,杨瞳的。” 论面皮上的功夫,穆林洁熬到老死也比不上秦昱言。后者还挂着随意闲聊时的轻松笑意,穆林洁看到她眼中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神往和隐藏的陶醉,表情就随了心情,惊疑、抗拒、黯淡失神,总之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秦昱言全看在眼里,她也能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她走到床的另一侧,俯身拉起小宝的手捏了捏肉呼呼的掌心,指尖摩擦过婴儿柔滑的肌肤。穆林洁始终坐在**,如同一具僵硬的雕塑,做不出反应。 秦昱言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看着小宝,和穆林洁聊天:“我让她去药房了。不过这也不是长事儿,肯定还会有变动。小姑娘还年轻,一看她就是心气儿高的那一种,以后……” “以前不是也有过么?”穆林洁打断她的絮叨,机械似的转过头看她,因为想到了能燃起希望的事情,麻木苍白的脸快速点起了鲜活的亮光,“我结婚的时候你就说要试着去喜欢别人。不是也没成功么!” “那个男人啊……”秦昱言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我从来都只喜欢女人,在一个男人身上能试出来什么?当时为了让你安心结婚不至于在婚礼现场哭丧个脸,就随口一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再拿出来说就没意思了。” 穆林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或者其实根本无话可说,总之到最后什么都没能出口。 “这次我认真的,我真挺待见杨瞳这个小姑娘的。”秦昱言缓缓直起身体,目光却定在斜落的那一个点,直到她站直之后,垂下的眼睑才慢慢挑上来,绵长久远的一眼:“林洁,我身边空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人了。” 有风从坍塌的墙洞中间呼啸而过,吵得人心神不宁。秦昱言从医院门口路过,继续向南,骑到清宁湖公园。非周末的公园里很冷清,秦昱言找了处长条石凳坐了一下午,看天上一只风筝不知道是在哪里起飞。 墨青色天铅灰色云,大红色的风筝只有小小的一个点,却亮得扎眼。 穆林洁最后说:“好,你再去试试。我在这里等你。” 等…… 个屁! 有本事去离婚!我摆三天流水席买一万响的鞭炮给你庆祝!现在离我现在就去取钱晚上就开始吃席! 秦昱言揉揉脸,突然有些颓丧。 穆林洁准备结婚之前自己要是能和现在一样,她大概嫁进王家的时候也会犹豫一下吧。 怎么说来着,时机不对。她最困难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给她帮助的是王义君,她要嫁的人自然就是王义君。 这估计就是所谓的命数。 秦昱言足够冷静了,才骑车回医院。隔着药房的透明玻璃看到杨瞳正趴在柜台上玩手机,屏幕上花里胡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游戏。 秦昱言伸手在玻璃台面上敲了敲,杨瞳抬头看,手机里就发出撞车的声音。她倒也没什么不和适宜的抱怨,锁了手机屏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摆弄一下柜台下的软膏。 秦昱言觉得好笑,给她一次机会当做没看到,自己绕个弯推门进来:“准备准备下班吧。” 第21章 养性 秦抠门到死夫基不知道哪条线路搭错了,竟然很大方地多给了杨瞳几天的大班。这和她一贯给杨瞳留的印象相差太远,以至于在玩手机被她抓包随即听到她说“准备准备”的时候,杨瞳以为这货终于忍无可忍主动让自己收拾东西滚蛋了。 老实说,那一瞬间杨瞳还真有点万念俱灰的意思。 她脑子热起来的时候就不管不顾地说什么不干了,但就像秦昱言说的,连这家破破烂烂的门诊式小医院都呆不住,别的不管是什么就都只能呵呵了。 杨瞳发现自己被秦昱言训了一顿之后竟然很神奇的有了一点积极向上的意思。但也只是一点点,在心里一闪而过,很快就消散得干干净净。 杨瞳去后院的休息室里换衣服,路过输液大厅。肖雪叉着腿坐在门口,斜眼瞅着杨瞳,尖利的声音就出来了:“哎呦——” “想吵架?” 杨瞳停下脚步,但并没有转身,也斜眼看她,轻挑眉峰,居高临下的姿态特别傲慢。肖雪的话噎在喉咙里,半句都出不来了。 想也知道是海燕换班前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最后还要煽风点火地哄她出头。肖雪这人说坏不坏,就是蠢。上次逗原医生家的孙子,明明是海燕和她一起,到最后海燕看苗头不对先住了口,她又傻乎乎地补了几句,才把小孩儿给说哭了的。 这种人耳根软,最大的特点就是墙头草,哪边风吹哪边倒。杨瞳没兴趣拉拢巴结她,干脆走相反的道路去激怒她,图个自己痛快:“来啊!从哪里开始吵,你点。” 肖雪的脸果然黑了。 杨瞳的背被人推了一把,力道不算轻,但不会让她往前栽,只是警告意味十足。回头就看见秦昱言站在身后,在自己开口之前先瞪过来一眼:“年纪轻轻就学会泼妇骂街了,学习能力不弱啊!” 杨瞳反驳一句“你才泼妇”,见秦昱言就那么看着她,像是要加冷却技能,把自己的气焰给消灭。杨瞳心想可不就是么,自己跟个武力值基本为零的蠢货小媳妇闹什么闹,真掉板。 但是话都放出去了,自己站在高台之上下不来。秦昱言又推了她一把,这次很轻柔,像是在肩膀上点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种效果:“去拿你的东西下班。” 杨瞳心尖一抖,没想到她能看出来自己的窘境,还善心大发地给自己铺台阶。别说,感动至于,但还是有点小触动的。 秦昱言顿了顿,补了一句:“别给医院的地砖添加负担了。” 杨瞳:“……” 你妹!我还能把你的地给踩坏了还是怎么的! 杨瞳张张嘴,从秦昱言轮廓立体清晰分明的脸上扫过,目光落在她高耸的锁骨之上,完全没有话去呛她…… 杨瞳的身材算是匀称,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在一百一十斤上下浮动。但秦昱言就是很颀长消瘦的那一种,目测身高绝对在一米七以上,体重可能还没有超过杨瞳。 同样在场的肖雪更是个瘦猴,身上没肉个子还小。被嘲讽了的杨瞳自我安慰,但是我有胸有屁股啊!你们有么?有么?根本没有! 好歹算是有了台阶,虽然这台阶走得杨瞳心塞。没想到秦昱言也跟着进了休息室,杨瞳解扣子的动作随着转头的过程而停住,谨慎地看着她:“你干嘛?” 处于角落的房间封闭幽暗,只在后墙最顶上开了一扇小窗户,以及前边一人宽的小门。除此之外,照明都要依靠电棒,白炽灯烘托出更闭塞的氛围,空气凝滞,举手投足间就能挥开一片涟漪。 秦昱言戏谑地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都是女的还能干出点什么来?” 杨瞳被她一语点破,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过激了,瞬间憋胀了脸,烫了起来。杨瞳转过身作毫不在意状,从最下边的扣子开始解,往上顺延到脖子下方。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杨瞳出声问道:“你到底来干嘛?” 说到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扣子也解开了。杨瞳脱掉护士服,随手扔到沙发上,回头看秦昱言。 秦昱言竟然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点没挪动,好像杨瞳脱衣服的这段时间她就是站着发了个呆,或者是……看了会儿杨瞳脱衣服? 又不是脱衣秀没事站着看,这不是有毛病吗! 杨瞳还没腹诽完,秦昱言略显正经地开口:“你非得把所有人都得罪完才满意?” 之前的那一段被揭过,秦昱言一直都有抹平空白的尴尬这种特质。前后不管有什么断层,她都能装模作样地掠过,衔接的毫无破绽。杨瞳也只是疑惑了一下,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没有深究,就着她的话题反问:“我又得罪谁了我!” “肖雪——你没事儿找事儿跟她吵什么!?” 杨瞳觉得自己是彻底被冤枉了:“谁找事儿了,是她先要跟我吵好不好!” “人谁跟你吵了?她说话了没?她什么都没说出来呢你倒是先噼里啪啦地倒出来一堆。有点……” “你看她阴阳怪气的,一开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人家要说什么你知道啊?你听到了还是你钻进人家肚子里当蛔虫了?她又没说出来,你那么肯定干嘛?” 简直强词夺理!不过想想之前跟海燕那场,她好像也说了这样的话。难道这种”诱敌上钩造反,然后高举正义旗帜剿灭之“的套路才是她最提倡的?应该等肖雪把话说完再喷她才能喷得合情合理、喷得理直气壮? 两个人的语气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很冲。现场的气氛不紧张,倒像是开辩论会一样,谁都不服。 “你怎么老觉得是我不对啊!”杨瞳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鬼机灵地贼笑起来,“哦你又要玩儿这招了吧!先数落我一顿,出门就要教训肖雪,说她不对。你说你活得累不累,两头不招待见你图什么!” “图个医院内部和平相处!”秦昱言一脸无奈,“你说你到底什么怪脾气?” 杨瞳大言不惭地反驳:“我脾气很好谢谢!” 秦昱言失笑,憋了半天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到极致了:“死不悔改!” 杨瞳一边收拾东西,不在乎地白了她一眼:“我改什么?” 秦昱言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一眼,直看得杨瞳头皮发麻脑袋里“轰——”的一声就炸开来了。心里有警钟大作,杨瞳感觉自己像是羊咩咩入狼窝,马上就要被生吞活剥,拆骨入腹了。 “不改脾气,改改脾性行不行?” 秦昱言一开口就打散了这种危险感,杨瞳从陷阱中逃脱,越发茫然,也警醒起来。先前的恣意随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杨瞳谨慎地试探一句:“什么?” “修身养性。”秦昱言往里边走了两步,“你自己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像不像泼妇?先不说肖雪她还没怎么着,就算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非得还回去不可?” “我站着让她骂,我有毛病?” “谁让你站着挨骂了。你要是无视她,把她当空气,她自己唱独角戏,难道不是更难看嘛?你想想那个场景,她坐在门口巴拉巴拉但是没人理。” 杨瞳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让我走着挨骂。” 秦昱言:“……” 秦昱言:“你……” 杨瞳打断她:“这次我真明白了。” 秦昱言不放心地看着她,不期待什么正经的答案:“什么?” “你就是怕我再跟她们俩吵架,怕我给你找事儿,所以想方设法要让我闭嘴。行,我以后不吵了。” “也不能打!”秦昱言立刻跟了一句,随后无奈扶额,“被你带着走了居然!不是这个意思。‘心平气和’讲究的是个‘平和’。你太浮躁了,要是静下心来……” “我为什么要心平气和?哪条法律规定了人必须‘心平气和’?” 秦昱言再次被打断,根本说不出来完整的话,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能跟她沟通下去了:“不是。就是在跟你说修身养性啊!” “我当然明白修身养性的意思,”杨瞳锁着眉想了想,一词一顿断断续续地继续说,“你是说,要修炼成温婉、顺和、平易近人那种。” “对!”终于上正道了,秦昱言觉得自己这个人贩子还不算太失败。 杨瞳却歪着头一脸惊诧,音调都拔高了:“但我为什么要成为那样的人啊!” 秦昱言:“……” 杨瞳:“我就是这种脾气,为什么要扭巴成那种软绵绵的样子?闲没事儿把火变成木头,把树叶变成钢铁,这有什么意义?” 秦昱言再次确定了,这小姑娘太机灵太聪明,甚至也太自我。 杨瞳拎着包准备走人,补了一句:“而且你管我什么性不性的?这是我个人私事,现在也是下班时间。怎么,你又要加我班?” 秦昱言的脸居然破了功的僵住了,半天才尴尬地摆摆手无力道:“走吧走吧,明天上班别迟到。” 杨瞳古怪地看她一眼,总觉得这房间挺别扭的,就拎着包走了。 能不能不要乱用简略语,很容易让人起误会的啊! 秦昱言捂住脸,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场景,耳根有点粉红。 刚下过雨路上还有积水,杨瞳骑电驴的时候小心翼翼,怕滑倒也怕溅起水花。进了家门手机自动连上无线之后,一连串的推送提示音跟着响。 杨瞳下拉任务栏,在一排视频推送、最新报道、促销活动中看到一条企鹅消息。 是一个添加好友的申请,陌生号码,验证消息里什么都没说。杨瞳随手点了拒绝。 到卫生间洗个手的功夫,申请又来了,还是同一个账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黎晓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320:31:34 阿凉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320:18:57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320:04:06 谢谢各位大大的地雷~ 第22章 企鹅 杨瞳的企鹅号设置了“只能通过账号找到我”以及“需要验证信息”,也就是在妇幼的时候加了几个同事,至于陌生人,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以前她还玩儿企鹅,看看空间动态,发表条说说之类。自从有了新浪微博之后她就转战到那边,每天刷屏刷得欢,企鹅就当个通讯工具来用——并且是一年用不上两次的通讯工具。 最开始她还隔上三五个月刷到喜欢的新番角色,就换个头像。后来得了一张爱德华小时候骑在霍恩海姆脖子上的图片,她就把爱德华的笑脸单独截了下来做头像,再也没有换过了。 昵称也是万年不变的那一个,一条新发表的说说也没有,个性签名从来不改,又是长期隐身党。她整个人在腾讯企鹅上彻底沉寂下来,像是个隐形人。 所以突然有人来加她好友,还是挺奇怪的。 杨瞳拒绝了四次,对方坚持不懈地继续发送申请,但验证消息里还是什么都没输。杨瞳点开对方的头像,查看基本信息。 性别标注的是“男”。十七岁。也是z市人。 昵称是“吃薄荷不蘸雪花酱”。 头像是用杂乱的大块儿色彩拼凑而成,留了不规则的白色边缘,没有什么具体形状。绿色居多,颜色搭配得好像很随心所欲,但看起来还是蛮顺眼的,有种不明所以的高大上质感。 自定义封面是日漫风格的板绘图,冷金属系的短发女生,点赞的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了。 然后就是个性签名,大概是和说说同步了:董香酱嫁我!我要给你生猴子! ……也是个二次元动漫宅…… 不过要说七月新番,杨瞳还是更喜欢清舟和奈琉。杨瞳上班之后就没有大块儿的时间集中刷番了,不知不觉中口味都变得小清新起来。从少年热血漫到青年漫画,现在竟然也开始喜欢以前从来不碰的类型。 个人喜好都能翻天覆地的变,还真不敢说人生际遇会是如何啊…… 反正也不认识,杨瞳懒得再去看更多资料,又拒绝了一次。对方不屈不挠地再申请。杨瞳被烦得不行,就点了同意,把手机调静音放到电视柜上去吃饭。 等吃饱喝足,收拾干净,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杨瞳拿手机看见那个动漫宅发来一串消息。 :“泥嚎” :“” :“你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 …… 诸如此类轰炸式的问话夹杂着一看就很有二次元气息的自定义表情,但就是没有自报家门,也不说加杨瞳的企鹅是有什么事。 杨瞳点开键盘回复一句。 :“你是?” 对方立刻就回信息过来,好像就在旁边等着杨瞳冒泡。 :”泥嚎!你终于回来惹t^t“ :“你是不是要出一套大佐的衣服和假毛?价格能面议咩?支持同城面交咩我是学生党,想省点邮费的说” :“没有。你在哪里看到的?” :“贴吧啊!我看到你留的球球号就加过来辣!能先给我看看图片咩?” :“你搞错了,我不s,没有衣服和假毛。” :“” :“怎么会!我明明看到你发的帖子惹!” :“我不逛贴吧的。什么帖子,地址发来我看看。” 杨瞳被这人搅得莫名其妙,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企鹅号太久不用,居然都被盗用了么?或者是谁恶作剧四处乱填自己的号码? 但除了这一个人,也没有其他什么异状了。 这次杨瞳等了挺久,都忍不住想要催对方了,才收到一串地址。杨瞳无视那个动漫宅的废话,点开等缓冲,图片全部刷出来之后发现是s照的成片。就算是杨瞳这种不怎么sy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照片拍得很不错,后期也很棒。 但这跟自己想知道的内容完全没有关系! :“你发错了吧……” :“诶!?我看看!” :“真的诶!你等等!我重新发!” 五分钟后。 :“找不到那个帖子惹……” :“……” :“t^t果面……” 杨瞳已经不想理这个舌头撸不直的异次元人士了,还不如等下一个人看到帖子加过来时再问人家。结果对方还腆着脸大有继续聊天的架势了。 :“那你有其他人的假毛么?谁的都行!” :“没有。” :“心塞……” :“诶!说起来,我有一块儿爱德华的怀表,纯银表链,我想出了去换衣服和假毛,你要咩?” ……杨瞳觉得,这人哪里是来买s服的,根本就是来推销卖东西的吧!欲扬先抑,营销手段不错…… 杨瞳表达了自己不需要这种根本没用的东西这个想法,对方又自说自话地列了手办、等身长抱枕等等一系列的钢炼周边。杨瞳终于没耐心应付这人,彻底不回话了。 其实杨瞳隐隐地是有些惋惜的。 她的交际面窄,即使扩展到“认识但不熟悉”这一个范围内,也找不到第二个认可动漫的人。最亲近的人中,杨老爹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杨妈妈和杨实成天说她“这么大个人了还看动画片”。这种偏见无论怎么解释都消除不了,杨瞳看动漫看得无比寂寞。 但一遇上别人主动时她就忍不住摆高冷脸,这几乎和困了睡觉、饿了吃饭一样,是一种生理本能,不是理智能控制的。 要是换成微博上被人勾搭,可能会好一点吧……毕竟企鹅号不如微博那边开放,感觉怪怪的。 杨瞳自我安慰完,准备继续孤寂凄惨地继续一个人的奋斗之旅,没想到那个动漫宅却彻底黏上来了。 也不是什么打发时间的闲聊,动漫宅没事儿就发来张图片或者没头没尾的招呼过来骚扰杨瞳。支离破碎的句子根本组不成对话,意在提醒杨瞳,这个人的存在。 杨瞳是真想把这人拉黑了,最后强调一次:“我不喜欢周边,不会买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不打算卖给你了呀” :“那你到底想干嘛?” :“想和你做个朋友呀” …… 少年,你是要玩儿心么? :“你是做什么的呀?” 这问题就深了。网络上认识的人,不是真到好基友的地步,一般都不会牵扯到现实里的问题。就连新认的cp可能也不会清楚知道对方多大年纪,家里几个孩子。 一个刚加过来没几天的陌生人劈头盖脸就问杨瞳的个人信息,这种行为很成功地挑起了杨瞳心底最厌恶的情绪。 :“关你什么事?” :“说了想做个朋友嘛~我是市技校的学生!就是劳动力市场隔壁~你呢?” 杨瞳把异次元星人从好友列表删除,像是把一只聒噪的狗关到门外,然后舒心地享受温暖小屋的宁静。 说起来市技校就在明生医院的下边,中间隔个劳动力市场,走路两分钟就能到。这人说是市技校的,难道是在这附近见过我,才装模作样地随便扯个话题来聊? 这也不是不可能……杨瞳念书的时候就经常碰上这种烂桃花。不过时间都不长,甚至还有过不出三天就被杨瞳的高冷劲儿给憋回去的学弟,长的能坚持半年就是奇迹了。 不过要真是这样……这动漫宅也太会扯话题了吧……刚好就扯到杨瞳心里去了…… 杨瞳照旧在药房上班。因为周五下午院长有两台手术所以例会就取消了,只在私底下把杨瞳和海燕叫过去训了一顿。 整个医院也就院长作为大领导还有那么点威严。他忙到看完病就走人,员工基本摸不到跟他好好说话的功夫。不像秦昱言,跟大家吃在一块儿聊在一块儿,虽然知道这是领导但没什么架子。 杨瞳和海燕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挨训,直等到这个大话痨被助理催了三次下去给小孩儿看病,才得以解脱。 杨瞳和海燕的关系像是根本不可能缓和了。出来时海燕拿一张嘲讽脸瞥杨瞳,杨瞳微微仰头,刚想摆一个鄙夷的俯视,看见前边秦昱言站在小叶黄杨前望风喝水。 杨瞳的嘴角抽了抽,硬生生把自己的头给掰回来,给海燕留一个后脑勺。 居然已经条件反射了!难道真的被秦·伪·闺阁少女给洗脑了,准备走上修身养性的大家闺秀之路了么! 不过这种感觉虽然不爽,但也不至于太糟糕。 杨瞳的马尾辫扎得有点高,海燕瞥一眼收获一记“无尘马尾大嘴巴扫”,发丝从脸上扫过,酸爽无比。海燕气得晃了晃头,她戴了护士帽,头发在后脑扎成一个实心球,随着她的摆动轻轻颤了颤。 杨瞳心想,秦昱言这法子旨在埋雷激发辅助攻击吧!不掉血地用道具结果对方,还真是挺好的。 杨瞳就高兴了,抬头又被秦昱言瞪了一眼。 秦昱言跟海燕说笑两句,叫杨瞳留下,开场必须先训一顿:“你故意的吧?” “谁故意了!” “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不跟人道歉?” 杨瞳烦死她这个样子了,简直要哀嚎起来:“你事儿不事儿啊!叫我就为了说这个!?” 秦昱言一脸幸灾乐祸:“不是,想问问你听院长教育什么感受。” “……”还不如是为了刚才那个。 杨瞳愤愤地瞪她,突然转了话题:“对,你企鹅名叫什么?” 秦昱言心里一亮,凭空飘了一丝香甜似的,让人染上几分愉悦:“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杨瞳犹犹豫豫地问她:“是不是叫‘吃薄荷’?” “吃什么东西?” 杨瞳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挥挥手像是想让她忘了这茬事:“什么都不吃。” 秦昱言当她是想加自己为好友,又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不知道她是又遇到什么事了,不过能猜的出来,是和一个叫“吃薄荷”的人有关。 “吃薄荷”……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秦昱言不确定,就没多说。只是心底暗自叹气苦笑,稍微有一点点从半空往下坠的失落。 指望这个暴躁别扭的家伙主动,估计比期待穆林洁离婚还难实现。 杨瞳表示没什么事就先走了,到了门口她突然转回来,看着秦昱言问:“那你呢?你企鹅名叫什么?” 第23章 名称 杨瞳其实是想问医院内部应该有个交流群什么的吧,但隔过眼前的人直接要群号好像不太合理,所以就先问了秦昱言的名字。她一定是管理员,加上她之后再让她把自己拉进去,倒是方便省事儿。 但很显然秦昱言似乎误会了什么,自己刚一开口,她好像有点……激动? 激动毛线啊!就是问问你的网名而已,又不是要你的生辰八字给你算卦看运势! 杨瞳看神经病一样看她一眼,实在不明白先前还秃拉下来的脸怎么突然就满面红光,眼冒金星了。难道秦昱言的本体其实是奥特曼,网名是她的开关器,点一下就能启动她的非人类模式? 很有可能……才怪! 杨瞳不知道她又起什么坏主意,还在一脸防备地脑补,秦昱言径自回答:“久安。” 薄唇开阖。先是一个类似于亲吻一样的口型,略停顿之后嘴角拉开,轻轻上扬,露出一个笑。 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很好看的,两个字。 她说得郑重,杨瞳被这认真的态度给影响到,也收了满脑子不靠谱的臆想,不自觉地随着念了一遍。 长长久久,平安喜乐。 听到她的重复,秦昱言忽而笑起来,不是发“安”这个音节时特有的嘴型,而是真诚的会心一笑。凝重的氛围一扫而清,周围的空气又欢快起来,带着午后茶点的浓郁香甜,在一抹阳光中越发温暖起来。 杨瞳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到,在对上秦昱言弯弯的眉眼时,在看到她眼底认真的笑意时,瞬间慌了神,并且完全找不到理由。 杨瞳心不在焉地随便“哦”了一声,避开了视线。 “你的呢?”秦昱言语调明明和平时是一样的,杨瞳不知怎么的就从中间听出来一丝轻悦欢愉。好像眼前这个三十岁的老女人突然返老还童,如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仍旧保留着青涩和纯真。 那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杨瞳强迫自己暗自长叹一口气。 气流在心间刮过,冷冽的风在宽广无垠的平地之上扫荡,人就清醒理智起来。能返老还童的那是天山童姥,再说人家那是女童萌娃状态不是女中二花季小心思状态。 自己也是二十多的人了,天天哪儿来那么多感触。 杨瞳别别扭扭地回一句:“你加我号吧!” 杨瞳念得很快,几乎是秦昱言刚解开锁屏她就报完号了。结果秦昱言竟然没有让她复第二遍,直接低着头输数字。 杨瞳好奇地问:“你不是记性不好么?” “我对数字比较**——我本职是会计。就是记不住跟陌生人有关的事儿。” “记性不好还分记什么不记什么,你脑子可够挑了。” 秦昱言笑笑,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是病理性的——我被车撞过头,后来要记新的人事儿就有点困难。” 杨瞳随口接一句:“我以为你是在楼梯上摔的。” 秦昱言:“……” 杨瞳跟她开玩笑:“不然就是驴踢的。” 秦昱言:“我还被门夹过呢!” 秦昱言终于在一分钟断三次的wifi下搜到了杨瞳,她一看就乐了,把手机拿给杨瞳看:“是这个?” 杨瞳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瞪她:“你笑什么!” “不是,”秦昱言收了收笑,但是没止住,“你怎么取这个名字啊?” “这名字怎么了?” “意思……哎就是不太美好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瞳’的首字母这有什么不美好了?” 秦昱言憋着嘴角:“跟我的期望……意思就是跟你本人不相符。” 最后杨瞳丢下一句“莫名其妙”放弃了跟秦昱言沟通。 她回药房之后坐在小马扎上视奸秦昱言的信息。三十岁、远离社交网络、不追剧不刷番,纯三次元人士。这些限定条件决定了秦昱言的信息在杨瞳眼中看来是相当无聊的。 默认的封面,昵称是“久安”,个性签名竟然是自己的手机号码。除此之外也就头像能看得过去,是她自己的远景照。 背景是蓝天和大海,中间有洁净澄澈的沙滩,和海水蔓延在一起。她穿白色的纱织长裙,从海天之中跳出来,让人眼前一亮。海风吹着裙角飘动,裙子裹在她的一侧腿上,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她单手扶着遮阳帽,对着镜头笑得开朗欢快。 这是二十五岁,青春活力的秦昱言。 杨瞳正想去她空间里再扒拉点照片养养眼,秦昱言的消息就进来了。 :“你还没说,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你的企鹅名?” :“是啊!” 还有这么厚脸皮追着别人要听人家对她自己取名水平赞赏的,这人简直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杨瞳随手一百度,然后给她回复。 :“不就是台血压计么→_→” :“……” :“你好好认处方吧。” 下午没什么病人,有个学生举着流血的手指头来买创口贴。十六、七的样子,杨瞳一直盯着他看,生怕他会把脑袋从递药的小窗户伸进来问一句:“你是企鹅上的那个t么?” 说起“t”了……突然就觉得好像是有点什么其他含义。到底是什么来着…… 赶巧秦昱言把杨瞳拉进群里了,杨瞳就先放一边准备待会儿再百度,点开群成员一个个看下来,也没找到那个“吃薄荷”。 不是医院的人……那还能是谁…… 真是技校的学生? 之后几天一直很平静。药房其实没什么技巧,就是动脑子记住药品的摆放位置,院长的鬼画符,以及个别常用药的别名。这些都有规律可循,杨瞳跟着打了几天的下手,帮忙取一下成品药,很快就记清这些。 然后就是院长单独配出来的小儿药。要把七八种片剂按剂量混到一起,用豆浆机打成粉,再均匀分开。刚打出来的药粉往外倒时会四处乱飞,呛到口鼻里边苦涩涩的。 杨瞳这天正在英老师的注视下分药,企鹅提示音响起来,忙完了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妇幼的老王。 杨瞳见稀罕似的点开,老王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小杨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啊?” :“我记得你家是在荣江花园,没错吧?” 就杨瞳看消息的这段时间,又进来一条。 :“有个小男生拿了个怪好看的礼物盒来找你了,哎呦看样子是你的追求者呀!” …… 杨瞳有点无语。 :“然后你就把我地址给他了?” :“是啊!现在不都流行姐弟恋!你也该找小男生处一处了!” :“你是脑残么?” :“怎么骂人呢!” :“对不起。” :“我侮辱了这个词。” 杨瞳想来想去觉得这人大概还是那个“吃薄荷”。但其实她觉得这个动漫宅不一定就真的是个男性,相反,对方的信息里和说话用语处处透露出一种小姑娘的气息。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二次元不少姑娘都自称汉子,故意错填性别的也不在少数。说是萌妹的人可能是个光膀子打剑三的弱受,自称汉子的根本就是全世界旅游的白富美,网络上填的那一项根本不能作为依据。 去要地址的人不是“吃薄荷”,大概就是“吃薄荷”的朋友或者同学——那可是集齐了三千个赞的人,一点小忙会找不到朋友来帮么? 问题在于,那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在妇幼上过班,还能准确地找到老王那里去? 杨瞳又点开老王那一连串喋喋不休地抱怨和不满,问她是不是把自己的企鹅号告诉别人了。老王还在气头上,根本不回话。 杨瞳突然想起来,打开一直被屏蔽的妇幼群,成员列表找了几遍也没见到“吃薄荷”在里边。 杨瞳彻底茫然了。但是等了几天也没见有人去家里找自己,悬着的心被时间拉长,没了韧劲,就稍微放松下来。 她也继续专心上她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但是不去不行的班。 杨瞳到了前边药房才发现自己是小看这家医院了。在护理上只觉得没什么病人,一天就那几个打针、输液的,事实上门诊走的流量不算太糟糕。上午那会儿忙起来连厕所都没时间上,销出去的药品利润对于一家门诊规模的医院来说还算可观。 再加上医保那一块儿吃的钱,不至于像杨瞳看到的那样,岌岌可危第二天就有可能关门倒闭。 杨瞳彻底熟悉药房工作之后,不可避免地要开始上小班,早上要早起半个小时,晚上熬到十点才能下班。不过小班也确实像秦昱言说的那样——比护理上轻松。尤其是下午班,来了之后就没什么事儿,蹭着医院的wifi看视频刷微博,也挺自在的。 关键就是晚上下班回家的那段路。 杨瞳特别讨厌走夜路。她其实胆很小,一个人在路上走心里发毛,骑着车浑身僵硬无比,连转头都是小心翼翼的。之前在妇幼三班倒要上到半夜,让杨老爹来接还说得过去。自己闹了一场来这里上班,她绷着脸自己吓死也不让杨老爹来,天天把车骑得跟飞出去一样,一头扎进家门才放松下来。 这么过了几天,秦昱言靠在药房的门框上跟她聊天:“你晚上都是怎么回的?” 杨瞳一边往药架上补药,轻描淡写地一句:“骑车回啊,难不成游回去?” 秦昱言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大晌,杨瞳都以为她是不是已经出去了,准备回头确认一眼的时候,她才忽然问:“怕不怕?” 杨瞳的手顿了顿,随即拿起最后一盒d3颗粒塞到药架上,嗤笑一声:“怕什么?” “怕鬼啊神啊什么的,还有半路打劫的,劫钱也劫色。或者天黑路滑摔一跤,拐弯看不见被大卡车撞。就这一类吧。” …… 一类你妹啊!存心全部说出来吓我的吧!就是故意的吧! 秦昱言开始装模做样地安慰杨瞳:“其实都是想太多。哪儿有什么神神鬼鬼的,打劫的一年也遇不上几个。你看那路口被撞得都是过马路不操心,横冲直撞的,你骑车注意点就行。” 杨瞳阴沉着脸,从下往上瞪秦昱言,濒临黑化暴走状态:“你能闭上你的臭嘴不能?” 秦昱言“哈哈哈哈”开心了一会儿,出去忙她的事情了。 剩杨瞳一个人对着玻璃柜台使劲抠,想拿柜台下的针灸用针把秦昱言戳个对穿订到墙上示众! 结果到了晚上九点四十,杨瞳正低着头,医院的大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响。杨瞳抬头看见穆林洁走进来,笑意盈盈。 “待会儿把你的车推进来,我送你回家。” 第24章 夜袭 杨瞳第一次见到秦昱言就是在半夜,穿着特别居家的绵绸长裙,趿拉一双洞洞鞋,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出现了。好像也没有过去几天,当时杨瞳被撞个屁股蹲,快被她气死了…… 好吧,虽然现在还是要被她气死……但是气的方向好像有点区别。 杨瞳觉得她总拿一块儿密不透风又厚重的黑布兜头盖下来,遮天蔽日的搞得人特别烦躁。但是布盖之下,氧气越来越稀薄,杨瞳心里那一簇燥火也就摇摇晃晃,有变弱的趋势。 现在,黑布被猛地揭开,在空气中划出“唰——”的巨响,抖出巨大的波浪。阳光骤然洒落,驱走无尽黑暗。杨瞳眯着眼适应刺亮的光,然后看到—— 一颗糖果。 在眼前,有一颗,很甜很甜的糖果。 秦昱言把糖果举到自己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上翘。 杨瞳站在白花花的日光之中,听觉也随之复苏,四周有蝉鸣声缓缓响起。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此起彼伏,吵出一个热闹的盛夏。 杨瞳看着眼前置于背景之中却始终浮离在上方的秦昱言,深眼窝高鼻梁,薄唇自带笑意,诱导自己跨过那一条河,到彼岸去。 同样是深沉的夜晚啊…… 秦昱言穿了牛仔夹克和卡其色正装裤,脚上踩了双豆豆鞋,头发挽在脑后,和白天见到的一样。 杨瞳想,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深夜的医院里。那她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 认不清陌生人的秦昱言,在什么时候才记住杨瞳了呢? 杨瞳后退一步,轻轻推开面前的糖果,对秦昱言说:“不用,我自己骑车回家就可以了。” 秦昱言二话不说闪身进了摆中药柜的小隔间,把杨瞳的包拎出来:“你的钥匙在哪儿?” 杨瞳:“……我说我自己回家!” 秦昱言一副“你不说我就要自己找了”的样子,伸手在外侧的口袋上捏了两把。摸到了钥匙形状,她装模作样看杨瞳一眼征求意见,然后又当杨瞳算是默认了,自顾自地拉开拉链掏出钥匙。 杨瞳:“……”你听人说话好么!这么自作主张还看我干什么! 秦昱言拿了钥匙就去外边推车,把杨瞳的电动车塞到供小孩儿玩的玩具室里,拍拍手掏出手机看时间,笑道:“还差几分钟。” 所以你大晚上跑过来就是故意给人添堵的吧! 杨瞳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靠着玻璃简直无力了。 不管如何最终都是这样的结果,那我之前自我纠结了那么一大长串,到底!意!义!何!在! 啊……感觉自己好蠢…… 秦昱言打火,车子轻颤一下,杨瞳感受着额角和玻璃之前的跳动碰撞,心想啊。 那你为什么没有拦住她呢? 可能是因为感觉并不太糟,还能……还能往下再走一点点。 秦昱言只把杨瞳送到小区门口,不再往里深入。出于礼节杨瞳邀请她到家里坐坐喝口水,秦昱言反问她:“为什么?” 杨瞳一脸茫然:“什么为什么?到家门口了上去坐坐,还有为什么?我就那么没良心,白让你送一趟啊?” 车内顶灯的光照亮半边,秦昱言笑了笑:“这套礼尚往来的东西就算了吧,我走了。” 杨瞳扒着车窗再次确定:“真地不上去?” “不去了,太晚了。” ……知道晚你还往外跑着送人,你当你是出租车司机呢! 杨瞳晚上睡得很不踏实,一贯沾床就睡的人竟然在**翻滚了好大会儿才迷糊。整夜都胡梦颠倒,总觉得似睡非睡、半梦半醒,但是两边都跨不过去,只能卡在半中间飘荡。 以至于第二天杨瞳起来时坐在**发了好大一会儿呆,想要找出让自己忧心到睡不安稳的根源。 杨瞳在洗脸的时候想到了。 电驴还在医院里那我早上上班怎么办啊! 不肯求助于杨老爹的杨瞳出门没打着的车,赶公交的后果就是她终于迟到了。气喘吁吁跑进医院大门的时候秦昱言站在那个破鱼缸旁边,一本正经、口齿清晰地跟杨瞳宣读员工手册:“迟到一次罚二十元——待会儿把钱缴了。” …… 杨瞳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会在头天晚上感到那么一丝丝被宠爱的甜蜜,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秦昱言开口说来接自己的时候,杨瞳的心忽悠一下,在空落落的胸腔里玩起了荡秋千。 这样的自己,简直是图样图森破并抖m晚期病患啊! 杨瞳喘了两口气去换衣服,怀疑秦昱言就是为了收这笔罚款才故意做出主动关怀体贴的模样。先蒙蔽敌人的眼睛,使其掉以轻心,然后一举歼灭。 为了二十块钱主任你也是蛮拼的呢…… 虽然扣钱扣得干脆利落,到下一个晚班时,秦昱言还是准点出现,一副不容分辩的样子。 这么送了几次,杨瞳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晚上快下班的时候会提前收拾好东西,坐在药房里等着。嗯,漫不经心地等着。 但她始终不肯自觉地把电驴推进来,一定要等到秦昱言出现了才会拿钥匙起身。秦昱言看她推车的时候顺口问一句:“又不忙,你非得拖到最后再摆置这车啊?” 杨瞳状似随意地反问一句:“万一要骑呢?” 万一……你秦昱言哪天懒骨头发作,往沙发上一躺突然就醒过神,然后不出现了呢。 没有谁给予的善心就该是天经地义。一颗蛋黄给了你吃你要感恩,哪一天对方收回这份特权了,你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苦苦求索。 毕竟谁都没有这个义务,你自己也没有理所应当去享受的权利。 杨瞳可以和秦昱言在回家的路上吵吵闹闹,却始终提着一颗心,不知道这样的吵闹能坚持多久。 秦昱言叫了一声:“杨瞳。” 杨瞳侧着头看她:“干嘛?” 秦昱言又摇摇头,笑笑不说话了。杨瞳撇撇嘴,给她个大白眼当她有毛病。 到十点,下班走人。 两个人坐上车子,秦昱言又叫了她一声。杨瞳把视线从窗户外挪回来,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看过去一眼:“到底干嘛?大晚上叫魂啊?” 秦昱言调侃她:“真叫来了你可不要吓得乱叫!” 身边有人就壮胆,不怕这些东西,杨瞳用鼻子嗤笑:“你倒是叫来一个我看看!” “叫不来,功力不够。”秦昱言拽下来安全带扣好,低着头说,“去吃个加餐吧!” 然后就很自然的拐去吃了路边烤羊肉串,并且成功的把这个习惯保留到了之后每一次的下班途中。 不久之前还觉得是自己稍微自作多情了那么一小会儿,人跟人就该保持机械化的公式来往。转眼秦昱言又拿出十分的善意对着自己“啪啪啪”打脸,把那一套“等价交换”全部摔进自己嘴里,然后逼着自己嚼吧嚼吧给吞了。 杨瞳有时候也会想,这人脑子抽了吧,干嘛对自己这么好?想来想去觉得,她可能真的脑里有大洞,风都从洞里抽走了。 要不然就是,她挺喜欢我的。 要承担别人的喜欢是件挺难堪挺有负担的事情,一桩桩一笔笔的人情都要记住,日后还要一分不差地还回去。 杨瞳舍不出去脸来问,只好自己瞎琢磨,然后开始一门心思想该怎么回报她。想不出来,只好在吃夜宵的时候拼命把好吃的分给她,并且在结账时极力掏出自己的钱包。 起先都被秦昱言给制止了。后来大概是渐渐体会到杨瞳在重压之下不自在的心情,也就不跟她抢着付钱。接触的久了,就算是尽量避开暧昧模糊的内心,也能从彼此的肢体神情上了解到些什么。秦昱言机智,杨瞳**,这两个人都是比较聪明的那一类,即使做不到了解对方,也还是能够,知道对方的。 于是形成了秦昱言接杨瞳回家,杨瞳请秦昱言吃宵夜的局面。 只是自从杨瞳开始付钱之后,秦昱言有心不想让她太破费,两个人吃的是越来越不好了…… 十月过得很快,明生医院是要把“压榨劳动力”这一原则贯彻到底,竟然没有法定节假日。国庆照常上班,连所谓的几倍工资也根本不提。 先前说的旅游也暂时搁置,杨瞳因为没瞧见到过他们出去玩儿,一度怀疑旅游什么的根本就是秦昱言拿来蛊惑人心的。偏偏那群老媳妇们天天凑到一块研究去哪里好,从九月说到十月末,天都凉了一大截。 杨瞳想这么抠门的秦昱言隔天就要来接自己一次,她不心疼油钱啊?虽说z市小得可怜,从医院开到荣江花园再回到她自己家也就是半个小时,但带上为了找夜宵绕的圈子,几乎是要把z市跑遍的节奏。 晚上秦昱言又出现时,杨瞳突然觉得忧心忡忡,心说这货该不是攒着加油条准备到开工资的时候一起跟我算吧…… 于是杨瞳主动提出来:“以后你白天别加油,晚上我给你加。” 秦昱言看她一眼:“晚上加油站不开门。” 杨瞳:“……”你唬谁呢你! 秦昱言想了想:“没事儿,从你工资里扣就行了。” 杨瞳:“……” 笑什么笑!摔你一脸大肥肠! 秦昱言把杨瞳送到荣江花园的门卫外,杨瞳没好气地跟她道别之后又被她叫了回来。杨瞳弯着腰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她,好像知道她嘴里肯定吐不出来什么好话,就有点不耐烦。 灯光和黑暗交杂在一起,光影清晰分明。秦昱言的眼在深夜中更幽邃了,被车顶灯一照就有点矍铄刺目的亮。 杨瞳对上那双眼,呼吸不自觉就认真起来,变得小心舒缓。嘴上却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抱怨起来:“你整体叫叫叫,练功呢?” 秦昱言点点头:“每天练练,说不定哪天真能叫出魂儿来了。” 杨实在荣江买的公寓是在后门边上,整个社区最深处,走正门的话需要四、无分钟,中间还要路过一处小池塘和小凉亭。池塘为了造效果,塑了几个小孩儿玩水的雕像。白天里杨瞳还觉得那几个雕像阴森森的,到晚上从那儿路过更是瘆得浑身发毛。 现在秦昱言又跟她提这茬事儿,杨瞳脸一变,又不想承认胆怯,就怒气冲冲地说:“祝你早日成功,修炼成半大仙!” “半仙就半仙,半大仙是什么?” “半大仙就是……”杨瞳想了想,“半仙的山寨货!我走了,再见!” 秦昱言的嘴角顿了顿,想说的话全被打岔给憋回去了,也就随着点点头:“明天早点出来等公交,再迟到可要会上点名批评了。回去吧,小心脚底下。” ……小心你妹啊! 她这么一说,杨瞳就觉得自己脚底下好像真的会出现什么东西。一路注意着,又不敢低头去看。路过小池塘的时候,杨瞳更是僵硬着脖子只管快速走路,余光突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杨瞳的脚顿了一下,之后立刻重新迈开,近乎小跑起来。 就说这玩意儿吓人吧!没有鬼神之类,大半夜里藏个人也是妥妥得方便啊! 杨瞳的眼珠子想往那边瞟,又不敢看。纠结中间,只觉得又有黑影闪了一下,证明刚刚自己不是错觉。 同时,身后也传来疾步声,和左侧的黑影一起逼近,完全把杨瞳逼死在原地。 第25章 游戏 凉亭和人行道之间有一条打了两个弯儿的小径,不宽,够过一个人过,长度大概三米。小径北边是绿化地,南边就是那个小池塘。小池塘挺深的,里边没放水,常年干涸,估计是怕有小孩儿真地去找那几个雕像玩儿,掉进去捞不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人影是从池子底下飞上来的,还是从草堆堆里爬出来的,再不然就是潜伏在凉亭的长条石凳下边。总之杨瞳第二眼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的时候,对方已经距离很近了——那人身手矫健,区区三五米的距离,根本不在话下。 杨瞳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往旁边撤出去一大步,却不自觉地抿住了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影子在蹿到杨瞳跟前时,来势突然一滞,有瞬间的停顿。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使得他像一把薄刀,带着森然的夜风划破空气而来。只是这把刀不割不刺,膝盖打个弯然后——像个箩筛似的张开手臂扑了过来。 杨瞳被他扑了个正着,巨大的惯性之下,便朝后躺了下去——带着身上少说有一百斤的少年,一起砸在水泥地上。 杨瞳心想这王八蛋该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吃薄荷”吧!要了我家的地址在这蹲点蹲了大半个月现在终于下手了!少侠简直好耐性! 但是拿这半夜埋伏偷袭的架势却把自己当麻袋使,你好歹先从我身上下来啊!不摔死也被你闷死了好不好!谋财的话随便你拿,钱不够我回家给你取,电脑手机都可以送你,但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绝对拿刀子捅死你!说到做到! 不过杨瞳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太疼了。 她本着头和心脏最重要的原则,往旁边撤的时候就抬胳膊护住了脑袋,同时弓下背缩起肩膀。她没有什么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连理论知识都少得可怜,只是单纯在本能上采取了这样的防护。 结果头是护住了,胳膊肘砸在地上,正中麻疙瘩。整条手臂瞬间就麻了,偏偏疼痛感丝毫不减弱,杨瞳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碎成渣了。同样的还有她弓起的背,弧形的最顶端正好落地,在水泥地上蹭的肉皮疼。 杨瞳想幸好我没瘦成秦昱言那种排骨架,不然腰也得折在这儿。 那少年浑身僵硬地在杨瞳身上趴成个“大”字,感觉底下的人半天没动静,呼吸乱了很明显是慌张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要说地为席、天为被,一个人压另一个人,该是干点苟且之事的场景。他一点苟且的心思都没有,也没有打家劫舍该有的粗蛮,只剩偷盗才会出现的心虚气短,起身起得格外迅猛且心不在焉。 杨瞳身上一轻,想了想还是继续装死比较好,就抱着脑袋保持那个浑身酸疼的姿势,只是趁少年撇开头爬起来的时候松开了手里的包——之前护脑袋的时候太慌张,根本来不及丢下它。 但出乎预料的,少年竟然没有趁机来她包里翻东西,只是在杨瞳脚边蹲下来,谨慎地戳了戳杨瞳的小腿。 …… 杨瞳疼得想满地打滚,少年一戳她,她就**地抽了一下。然后……那个少年被吓到了。 少年明显发出一声类似于“嚯!”的惊叹,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杨瞳又气又急,心想大爷的你“嚯”个屁啊你“嚯”!要抢钱赶快拿了包就走啊!手机钱包银行卡都在里边,现金也有好几百块呢,你整个儿拎走吧我不拦你!绝对不拦! 好在杨瞳的脸埋在胳膊中间,又是路灯底下,灯光直直投下来,她的表情就藏在阴暗里,细小的变化不至于被少年发现。 那少年当杨瞳挂了或者半挂了,仰着脖子火急火燎地喊起来,又怕惊了人不敢放开嗓子,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孟语!小语姐你快来啊!” 孟语?姐?女的?谁?难道是团伙作案,这小伙子只是被支派出来打个头阵? 有脚步声从凉亭对侧的楼间隙中间一溜小跑过来,随后是那个叫孟语的捂着少年的嘴巴,把他拖起来,两个人磕磕绊绊地跑掉了。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跑远了,到前方的岔口,拐了弯。杨瞳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发抖地面对着他们走掉的方向,浑身戒备。 杨瞳平时再暴躁再不能忍,那也不是横冲直撞的愣头青。对方是什么人,拦下自己要做什么,身上带有什么东西,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这些因素都不确定,杨瞳对未知一贯保守,并不如她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激进。 她想,保不齐对方兜里就藏着刀,自己动一□上就多一个血窟窿。杨瞳又不傻,跟歹徒叫板没有一点好处,她当然首先要选择自保。 直到那两个人什么都没做,反倒是他们灰溜溜地逃窜了。杨瞳觉得从危险中脱离出来,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但这一顿,挨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少年一看就是个学生,身上特有的气息和那些过早进入社会谋生的同龄人完全不同,体能再强也都是单项训练出来的,不够结实。 后来的那个……是叫孟语来着,被猪队友给卖了名字。没听见声儿,没看到长什么样子。但杨瞳知道,这人才是今晚的主谋。 杨瞳捂着右臂站在人行道上,低头看着地上完好无损的单肩包,尽量排除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让自己能接近正常思考。 又不抢东西,又不劫色,也没有明显的反社会恐怖行为。这两个人大半夜的突然蹿出来,难道就为了吓我一跳?还是学生晚上闹着玩儿什么大冒险游戏,输家要随机劫一个路人,刚巧自己碰上了? 杨瞳眯着眼环视周围的楼房。万家灯火通明,掺杂着无人或者业已安眠的家户。几明几暗,都静默在高空之中,胜不胜寒都影响不到他们一丝一毫。 从外什么看不出来…… 如果是游戏打赌,那这群人应该离得不会太远——玩到一半突然绕着城市转一圈,游戏还怎么继续?站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杨瞳没办法一家一家去找。 另外,如果还是那个“吃薄荷”,那……他还真是把自己的生活摸得透透的,连自己几点回家都知道。 实在是可怕。 杨瞳惊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又响起,她打个激灵转身就朝深处跑,连包都没顾上捡。脚步声跟着快了几步,在寂静的深夜里来回流荡,杨瞳越跑越快,剧烈的心跳和肺部急遽的喘息占据了耳膜,熟悉的声音划破凉薄的空气传过来。 “杨瞳!” 如泉水叮叮咚咚,是秦昱言!? 杨瞳放慢的脚步,但还是侧着身子一边走一边回头。颀长的身形踩着夜色小跑过来,在地上投出变幻不一的熟悉轮廓。眼见为实,确实是她,没错。杨瞳立刻转身疾步走回去,没有半秒停顿,直站到她面前之后才抚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大口喘息。 像是,回到了安全的庇护港湾,再也不用害怕了。 但…… 秦昱言半路上把包捡起来,拍掉上边沾的灰,继续走到与杨瞳汇合。见杨瞳马尾松了些歪在一边,脸颊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是惨白,她似乎并没有太惊讶,只是皱了皱眉问道:“你跑什么?怎么了?” 杨瞳没答话,反问:“你进来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邀请我上去坐坐喝杯茶的么?这不重要,”秦昱言扶着她的左臂,带着她转了个圈,仔细地盯着她上下检查了一番,“重点是,你这一身灰土的,刚刚那一声‘噗通’是你摔的?怎么回事?” 杨瞳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垂目看地面,半边表情隐藏在黑暗中:“没什么,就是摔了一跤——你还要上去?” “肯定的啊!你都这样了我得把你送回去。摔哪儿了?胳膊?” 杨瞳点点头,站在原地拍打身上的灰尘,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狼狈,吓到家里那一群。 秦昱言帮着把她整理干净,杨瞳的情绪不高,随口道了一句谢,就不肯再多说了。秦昱言伸手要帮她再扎一次头发,她像是很抗拒很嫌弃似的甩开头,低声道一句:“不用了。” 秦昱言的手落了空,尴尬地收回来,当她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说什么。时机不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秦昱言把杨瞳送回家,跟杨妈妈打个照面,客套两句就走了。她站在门边跟杨瞳道别,对方还是阴沉着脸不大想理人的样子,秦昱言的话还是在嘴边绕一圈,然后变成一句:“要不然你明天休息一天,我……” “不用了。” 冷淡疏离的样子,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秦昱言不自觉地叹口气:“哎——好吧!” 回到车里,秦昱言才拿出手机上企鹅,点进穆林洁的空间里看说说,一条一条往下翻找。已经看到年初的动态时,终于找到她想要的转发。 “吃薄荷不蘸雪花酱”么……还真是……这个小姑娘啊! 简直胆大妄为……并且蠢得不可一世! 秦昱言回头看看荣江,隔着鳞次栉比的楼房,看不到最深处那一栋。 而黑暗的房间里,杨瞳躺在**,瞪着一双眼睛,数秒针走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记感谢霸王票了orz 雪碧不加热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8-0608:38:08 路七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500:54:16 路七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500:54:07 路七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500:53:54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411:39:01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411:34:39 组团出门抢贞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410:17:02 组团出门抢贞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410:16:52 组团出门抢贞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410:16:42 谢谢大大们支持!~~~ 第26章 误解 杨瞳是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失望,还伴随着一份惊疑和忐忑。 她最开始看到雕塑方向的黑影时,同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中间她躺在地上装昏厥的那漫长的几分钟之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少年身上,身后的脚步声跟到什么程度,她根本没顾上去听。 但是已经能听得到的声音,离自己能有多远?需要那么长时间才能跟上来? 杨瞳一面寒了心,一面又不肯下死定论,不停地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太紧张所以幻听了,也有可能是别的人路过。再不然其实这段记忆是假的?是我自己被吓住了才臆想出来的? 那这样我岂不是冤枉人家了?人大半夜不在家里歇着跑出来接我下班,这份恩情本来就盛大难清,我还这么暗戳戳地给人家扣大帽子。 她得多冤啊? 但……真的是我冤枉了她? 这年头路边倒个老人还没人敢扶,遇上抢劫的还闷着头往前冲的是只有二愣子。杨瞳向来**,秦昱言站在她面前时的反应太淡定了,一点都不惊讶,她不是感觉不出来。甚至还会觉得她其实藏了什么心事儿,刻意在自己面前装出自然来。 想到这儿,杨瞳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曹操心了,因为自己心里先有了影子,就把对方想得十足坏。 杨瞳纠结了一整晚。 其实这也不能算坏……自保是人之常情,就像杨瞳怕对方身上有刀,宁肯装昏厥也不与他们正面冲突,秦昱言怕周围埋伏有同伙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是这心里边吧……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杨老爹默不作声地在客厅里等着,杨瞳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起身,简略地丢一句:“我送你。” 杨瞳睡眠不足情绪更差,一看杨老爹闷葫芦样,心底瞬间就软了下来,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跟着走了。 到医院时比平时早,刚好撞见秦昱言在门口锁车。杨老爹对这个一直送自己闺女回家的领导很感激,头天晚上又打过照面,这再一见两个人好像很熟络似的在一处聊了几句。 杨瞳站在旁边,等他们说完话,杨老爹走了才转身进医院。 秦昱言三两步跟上来,先她一步推开医院的玻璃门,让她先进。杨瞳一怔,侧头看过去的眼神特别空茫不自在。只是一瞬,她收了视线,低头走进医院大厅。 秦昱言在追问:“很少见你爸爸来送你啊?怎么,昨天摔得太严重了?” 杨瞳右手扶锁头,左手拿钥匙开药方的门,低着头找锁眼没说话。秦昱言在她胳膊肘上碰了一下,杨瞳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往左边跳了一步。 杨瞳是真的想打人了,恨不得把手里的钥匙串劈头盖脸地砸过去,狠狠摔烂那张脸才好。念头翻转,最后还是被心底那一丝自疑给压了下来,只愤恨地喊了一句:“你干嘛!” 秦昱言皱着眉看她的胳膊,完全自说自话地感慨:“很疼?你是不是没擦药就去睡了?” 杨瞳重新去那串钥匙里捡单独的那只,秦昱言探手覆在钥匙上,强硬地拿去帮她开了门。杨瞳对她完全采取了被动封闭的防御姿态,她说什么都不回话,她要做什么就由着她做。 打开门之后秦昱言却不让杨瞳进去,拉着她的左手把她拖出来,在门前找到吸烟闲聊的原医生,大概说明了情况。 原医生帮杨瞳捏了捏骨头,疼得杨瞳泪都憋出来了,才叼着烟摆摆手:“骨头没问题,弄点那个,红花油,擦两天就好了。” 杨瞳跟原医生道了谢,回到药房,秦昱言又跟了进来,还背着她的单肩包没来得及放下。杨瞳去里间换衣服,秦昱言在外边的药柜上翻找,提高了声音跟杨瞳说话:“咱们是不是没有红花油?有云南白药——这个大盒子的和小瓶的有什么区别,打哪个?” 杨瞳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把右边袖子套上,刚准备去穿另一边,秦昱言往里看了一眼说:“先别穿,上药方便——这两个用哪个?” 杨瞳又默默地把袖子拽下来:“那个大的。小盒是口服的。” “大的就这一套?我给你打开了,你跟英老师说一声,把这个再报点货。” 从头到尾,应该说从头天晚上杨瞳在路灯下重见到秦昱言开始,就一直是现在这副“我不想搭理你但是不搭理你又不行”的勉强脸。秦昱言像是察觉不到似的,拉着杨瞳的胳膊替她仔细地上药,在一片青肿处轻柔地揉着。 她不是感觉不到,杨瞳想,她是感觉到了但不想戳破。这么规避这个问题是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心里有鬼,于心有愧。 有什么好愧疚的呢?你大大方方站出来说一句“我看到了但是我没有跳出来”就行了,也不用你道歉,因为本来就没什么错。 但是干嘛要装不知情呢? 杨瞳这个早上第一次正眼看秦昱言,对方沾了满手的药,动作小心再小心,好像疼的是她自己。杨瞳收回目光,什么都问不出来。 秦昱言没有抬头,随口跟杨瞳聊:“你家里没有药么?昨晚就该擦上的。怕给家里人看到,他们担心?” 居然能猜得准,杨瞳“嗯”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秦昱言以个人名义开了张免费处方压在药房,把药留给杨瞳用了。她只在医院呆了一会儿,走的时候看了杨瞳一眼。杨瞳正在取药,一转身就对上她的目光。两个人隔着透明玻璃,穿过大厅里的人群,略作停留,然后避开视线,各做各的事情。 之后秦昱言一直没有回来。杨瞳三点半的时候收到秦昱言的短信,让她骑电动车回家的时候小心。杨瞳心情复杂,直接把手机丢到一边,也没有回复。 四点跟英老师交过班,报了量少的药,杨瞳回家,直接去了小区的物业上。 杨家人都有咋咋呼呼的紧张特质,稍碰上点事儿就好像天要塌了,心眼儿小的不能行。要跟他们说小区路上遇见打劫的了,可以预想杨实要到保卫处闹成什么样,杨妈妈见天在小区门口等自己下班等到大半夜。 更何况这不是打劫,十有*是私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没得再拿出来吓的杨妈妈睡不着觉。 但是这事儿瞒下来,不能就这么一抹糊带过去。杨瞳去物业调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值班员推三阻四说没权限。杨瞳正是火枪口,看着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又生气又恶心,呛了几句那男的才百般不情愿地打电话叫来了经理。 结果经理要求杨瞳出示户口本和户主的身份证,无论怎么说都不行。 杨瞳悻悻地回家,拿手机上企鹅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回复消息。 她感觉昨晚那两个人该是“吃薄荷”,在医院闲着的时候又在消息记录里找到她的号码重新加了过去。对方设置的验证方式是“需要回答问题并由我确认”,问题也跟她的说话方式一样个性鲜明:“叫我女王大人!” 山新的声音在脑海里飘飘荡荡,杨瞳犹豫了很久才顶着一颗羞耻心输入“女王大人”四个字,感觉无论之后会有怎样的对话,自己都先低了一等处于劣势了。 问题验证是通过了,但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现在还用板砖机的年轻人基本已经灭绝了,无论是ios系统还是安卓系统,都有后台推送的功能。就算是学生党要上课,能忍着住一整天不偷偷地摸手机? 自己发送的申请一定是被故意无视掉了。 杨瞳回卧室开电脑,重新申请了企鹅号,对着琢磨的半天。填资料、换头像,又拿手机设置封面,一整套搞齐之后也挺像那么回事。杨瞳没有立刻去加“吃薄荷”,先把这个号放在那挂着了。 然后杨瞳开始想怎么把杨实的身份证和户口本骗出来。 其实找对理由之后也是很简单的。杨瞳跟杨实和嫂子详细讲了医院里医保的回扣是如何吃下来的,点到即止,重点强调市医保办一次住院能拿三百块钱现金,两个本就是六百块钱。 但是要用到医保本、医保卡以及身份证和户口本。 后两个当然是杨瞳自己加上的,但杨实二话没说就把这一套东西都取给她。杨瞳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着东西又去物业调监控了。 这次很顺利,视频也还留有存底。夜晚的昏黄下景致都看不分明,但大致轮廓还是有的。杨瞳在屏幕上看到自己被扑倒各种别扭,就像是在录音里听到自己的声音一样,熟悉又陌生。 杨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经理明显倒抽一口气,又惊又怒。杨瞳瞥他一眼,知道这是要开大会批斗值班保安顺带着整改内部组织的节奏了。 继续往下看,一个姑娘从旁边跑进视线里,捂住少年的嘴,根本不管他是什么姿态就把他拖走了。然后两个人消失在画面上。 齐耳短发,厚重的刘海。稚嫩秀丽的脸上画了浓妆,不管是夜色昏沉还是摄像头粗糙,眼线和假睫毛依然清晰可见。画面色差严重,但眼前自动浮现出那一脑袋的红毛。 居然这个手欠不着调的小丫头片子! 杨瞳盯着屏幕深呼吸几次,才把舌头上的一句国骂给咽了回去,冷眼瞪视物业经理。 经理被看得胆战心惊,迅速让底下人抽调其他路段的视频。杨瞳什么都没说,拿出手机,报警。 经理急了,口头上劝了几句,不敢跟杨瞳有肢体冲突,只好一边听杨瞳对着电话说明情况,一边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等他好话说尽了,杨瞳也讲完了。 杨瞳有心避开穆林洁这一层关系,怕给她惹麻烦就没提。除此之外能说清的就只有这个混球的名字和她爸的职位。但是要说了是某局长,这事儿肯定在分派出所就给压下来了。 杨瞳不指望这些警察能对这个混球采取什么行动,但让她回家挨顿她爸的屁股揍总应该的吧? 所以不管电话里还是当面,杨瞳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听到一个名字,叫“孟语”,短头发,高中生,监控里拍到了相貌,让他们回去自己查吧。 杨瞳办完这些事儿,回家。 一排的推送通知里有一条企鹅消息,杨瞳点开,看到自己正跟人民警察交流的时候,“吃薄荷”的验证同意发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没看明白的姑娘们到这里应该懂了吧 小杨闹别扭啦…… 感谢~ 豬豬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701:07:43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611:47:39 北尘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611:20:28 谢谢尘尘╭(╯3╰)╮ 欢迎豬豬到我碗里来hiahiahiahia 湘淮侯是小侯爷么!你已经投喂好多个了么么哒!! 第27章 反击 秦昱言当然知道杨瞳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变了。表情就放在脸上,那么明显还看不到的就是瞎子。 但到底为什么,秦昱言有点迷糊。 小姑娘对别人一直是谦恭有礼,虽说她不怎么爱跟别人凑一起聊天,但见面三分笑。该叫“老师”还是叫“姐”,或者生疏一点的就称“主任”,她一向分得很清。就连楼梯上见了打杂的老何也是尊称一声“何师傅”,侧身让对方先行,从不失礼。 也就是到了自己跟前,她才挂一张烦躁脸,烦得恰到好处,少一分就少了滋味,多一分就要过了边界惹人不快。心知她不是耍心机故意拿捏到这个位置的,全是本性使然,秦昱言把她这个态度当成独家所属的特权,觉得撩拨她蛮有意思的,也稍微抱了些享受的心理。 但好好的,她突然就拿自己当仇人,不愿意搭理了。 秦昱言稍微花了点时间去想。按照她的逻辑来看,直白地认为杨瞳是因为“摔了一跤”所以不高兴。结果第二天上班了才发现小姑娘对医院里其他人还是原先那个样子,只有看见自己了才一副不咸不淡的冷脸,好像是藏了点弯弯心思。 想起来从社区昏黄灯光下小跑而过的孟语,秦昱言稍加推理之后得出一个不怎么简单却很粗暴的结论。 杨瞳被孟语给使了个绊子,按照她那个火爆脾气,肯定气得半死。孟语是穆林洁的亲戚,穆林洁跟自己关系很亲密,所以连坐责任,恨屋及乌,杨瞳就不愿意搭理自己了。 秦昱言觉得这个逻辑最通顺,也觉得自己有点冤。孟语那个大型熊孩子,连穆林洁这么好的脾气都不能跟她长久相处,秦昱言见过她几次更是不能忍。 自己刚播下种子,还没培育出爱的幼苗呢,就先为了这么个半人半兽的生物被杨瞳给排斥了。这更加坚定了秦昱言要去找孟语谈心,替杨瞳摆平这件事的决定。 秦昱言管穆林洁要孟语的联系方式,穆林洁在电话里粗略地听了个大概,吓了一跳,先替孟语求情:“要是让她妈知道了又得巴掌抽她!你先别着急,我陪你去找她问明情况!你等等我!” 秦昱言想说这还有什么好问,我就是在路上犹豫了一会儿,杨瞳就搞得一身狼狈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中间只有孟语拖着个小男生跑过去,难不成她神色慌张是因为跟小男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短短一分钟之内还有别人欺负完杨瞳然后跑掉了? 再者,做了这么蠢的事情,被她妈抽两巴掌难道不是应该的? 但是秦昱言一听见“等”这个字,像是发条松动的机器人,嘴巴上下开阖几次就消停了,什么都没说出来。 太多话难以开口,秦昱言发现自己瞬间起了抵触的心理,胸腔中升起一簇鬼火似的冷光,寒意森森却又好像烧得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秦昱言压不住脑子中的那一点点,怀疑的念头,百般不情愿地任由它将血液给凝固。心中留给穆林洁的那一个角落突然迸裂开一条细缝,从中散发森冷的黑暗,堵都堵不上。 秦昱言对着电话匆匆道:“我在丽景轩,你直接带孟语过来吧。”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比这大半个月以来的任何一次都寒心决绝。 秦昱言在甜品店找了位置坐下,冷清的上午让她有些惆怅,似乎是有一点点怀念过去的时光。 比如刚刚认识时的那个穆林洁,十七岁是最美好的年纪。 中间穆林洁打来两个电话让秦昱言“等等”,因为孟语还在上课,要出来需要批假条,盖年级章,比较麻烦。昱言等到该吃中午饭了,想不出来一张假条是不是真的要批一上午,那两个人才姗姗来迟。 穆林洁刚出了月子,人看着还是虚。她以前就是丰腴类的,怀孕时增了将近七十斤,卸了货之后体重依旧超标,更是白白胖胖的。 一见秦昱言,穆林洁顺手在拖拖拉拉的孟语肩膀上推了一把,孟语明显不高兴地躲了一下,干脆站在原地跟穆林洁叫开板了。 秦昱言等得满心不高兴,出言叫穆林洁的名字,孟语往这边看看,才不情不愿地被穆林洁给拖了过来。 穆林洁把孟语按到座位上,自己跟着坐下,先嗔怒地瞪了孟语一眼,回头跟秦昱言说:“死丫头拿到假条还非得去换条裙子才肯来——又不是相亲你打扮个什么劲儿!” 孟语不服气地顶了一句:“喜欢我的人那么多,看见我穿丑死人的校服像什么话!再说,要是碰见我男神、女神们,那就是毁我终身幸福的节奏,说不定还要影响我的婚姻大事!” 穆林洁气结,不想跟她讨论什么“男神”、“女神”,反正都是一群神经病,要不然就是电脑屏幕里的纸片人或者是小说里连形象都没有的描写。 穆林洁对着秦昱言开口:“宝宝好不容易……” “孟语,你最好说实话。” 两个人一起开口,秦昱言却是直接对着孟语说的。穆林洁的话被堵在喉咙间,看着她隐忍着不爽快,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突然有些愣。 好像有点震惊,也有无所适从。但是想法一股脑涌上来,穆林洁反倒抓不住重点了。 秦昱言转头扫穆林洁一眼,将撞到一起被压下去的话重新说一遍:“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荣江?——别瞎糊弄,要是你不说我就只能报警来查了。” 穆林洁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想劝秦昱言别急,一瞥见她冷硬毫无和缓的侧脸,话头就抖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你,你别啊,好好的怎么就牵扯到报警了!” “好好的?” 穆林洁在旁边拉孟语:“小语!不是问你话呢!昨天你在哪儿呢?” 孟语才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瞥一眼,看起来傲慢自大,眼神里的闪躲却清晰可见:“我能去哪儿?你说我半夜跑出去现实啊?难道不是你们的什么小护士扯谎,半夜自己摔个大马岔嫌丢人非得找个体面点的说法?” “是啊!”穆林洁在一旁帮腔,“不是,我是说,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小语她到底年纪小,没那个胆子。再说,她要念书,晚上出不来的。” “她把书念成什么样难道你不清楚?”秦昱言从跟穆林洁通完电话就突然没有跟孟语瞎掰扯的兴致了,是收到重创之后所需要的疲怠休整期,漫长不可忽视,她转头问穆林洁,“你为什么替她说话?” 孟语的妈跟穆林洁的婆婆是堂姐妹,两个人算半个嫂子与小姑的关系,穆林洁向着自家人也无可厚非。 但秦昱言这一句问的好像有深意在其中,穆林洁迟钝地感觉到她今天哪里怪怪的,前两天两个人出来逛街的时候话题还始终围绕在小宝身上来着。 哦对,从穆林洁怀孕开始,两个人一见面必定先讨论一番孩子的问题。惯用的开场白没了,难怪穆林洁觉得心里咯着似的,有点失落。 穆林洁神不在焉,拈了一句:“她还小呢,我……” 秦昱言突然就不耐烦了,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随便承认不承认吧,这事儿我只跟你妈说。你最好没有下次,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孟语从头到尾都在望窗外风景,听到这一句突然拍桌子急了起来:“你跟我妈说?你……” “你要是没鬼怕什么,去跟你妈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秦昱言一句话噎住了孟语,她烦躁地抓乱一头短发,也不怕碰到什么男神和爱慕者了。穆林洁给她买了两块儿蛋糕打包,加了酸奶让她赶紧回学校。 剩下那两个成人,端坐着有了少见的尴尬。 秦昱言想到自己念初中时的事情。 穆林洁大她四岁,自己还是个傻屁妞的时候,穆林洁上高二,已经奔上了少女到女人的道路,并初具成果。她自小就在身体发育上早熟,心智却落后半拍,不管什么时候都像个傻大姐。 两个傻屁落到一起,倒也玩得开心。穆林洁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一个学姐该有的体贴和关怀,对秦昱言好得没有限制。 虽然穆林洁是对谁都好,但秦昱言坚信,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然后秦昱言在心智早熟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前行,等周围的人都夸赞她像个大人了的时候,穆林洁还是那副傻屁样。见谁都自带三分熟,依旧对谁都好,被人伤害也不知道,活脱脱一个现世圣母。 秦昱言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甘愿为了这份爱慕让自己像是被打了催化剂一样,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迅速成长,好强大到给她庇护。 那时候的感情简直纯粹,美好得根本没办法形容。 哪像现在…… 现在这个闪闪发光的形象在心里蒙了一层灰,底座裂了细纹,踟躇着网上蔓延。 两个人就近找了家饭店吃午饭,坐下之后穆林洁略显无奈地开口:“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啦?” “十七了还小!?办的那熊事儿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啊?” 秦昱言口气冲,穆林洁也听得出来,问她怎么了。秦昱言突然抬头盯着她看了会儿,直白地问道:“这事儿你知不知道?事前。” 穆林洁没转过弯儿,眨眨眼一脸茫然:“我怎么会知道啊?我要知道能不跟你说么!” 秦昱言一字一顿地重复问道:“她只是因为你生孩子那天记了仇?不是……你也想报复杨瞳?” 穆林洁终于明白她对自己的怒气是因何而来的了,瞬间腾起一股委屈。她一贯不是大吵大闹的人,心里的情绪翻腾的厉害,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更学不会撂板凳走人这一套,竟然被自己的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秦昱言看着她,狠了狠心开口:“别打这个主意。我要跟杨瞳如何这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你不要来干涉。现在我还能跟你保持目前的关系,你要是动了歪心思,我……” “我没有!” 穆林洁一句话终于憋了出来,胀得脸红脖子粗。 她因为肤白且嫩,总是很容易脸红,吃顿饭热了也是粉扑扑的。秦昱言看着就又有点伤感,叹了口气道:“没有最好。” 说得漫不经心,并没有把穆林洁的话真正听到心里边去。 一顿饭不欢而散。 秦昱言又拐去电子城挑打卡机,回医院时,杨瞳已经下班回家了。留给她的云南白药还放在原处根本没动,放出一份消极被动退避但无比坚决的抵触心理。 秦昱言有点愣,觉得这一天怎么净是点糟心事儿,小姑娘的气性居然这么大。 杨瞳这边报了警,事情就闹大发之后家里边自然蛮不住。杨妈妈拧巴着一张脸揪着杨瞳问东问西,又听她絮絮叨叨地对着侄子说了半天“见到陌生人不要乱跑”之类的嘱咐。好不容易捱到半下午,杨瞳借口上班为由,彻底溜了。 到了医院杨英老师还在班上,杨瞳跟她打了招呼之后自己坐到小马扎上摸手机,上了企鹅。 “吃薄荷”同意她的申请之后一直没反应,杨瞳偷空给她发了两个表情也没人回。不知道这人是惯常当面才能说正事儿,还是存心要套杨瞳的话所以第一次加的时候才会那么多废话。 杨瞳跟她的聊天习惯完全不同,不管人在不在,简明扼要地说重点,等对方什么时候看到了什么时候想回复就行。 杨瞳说自己刚发工资了,想要那块儿怀表。 一直等到晚上,“吃薄荷”才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是v了之后大家弃文了么? 评论好少tt 打滚求花花求抚摸 第28章 争吵 :“怀表已经出掉了” :“其他东西呢?那个手办还在不在?” :“没了” 颜文字没有了,一句话加一张的表情也消失不见。杨瞳见她说话这么正儿八经,自动脑补出一副敷衍的态度出来,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情绪这么低糜,八成是已经被她爹给修理得很惨。 这样我就放心了。 杨瞳回一句“那好可惜啊!”,等了两分钟没见回话,跑去刷了会儿微博。回来一看对话框还停留在之前那个页面。 “吃薄荷”,应该说是孟语,突然从一个欢脱的话唠直接变成失语症患者似的,对于杨瞳的感慨就是以沉默回应。 杨瞳暗自觉得意犹未尽,整理好这一天的处方之后,又重新坐下来找孟语聊天。 :“说起来,你是在理工大上学?” 杨瞳以为她不会回复的时候,消息突然进来,这熊货竟然说“是”,又立刻补了一条“大一”。 会撒谎就说明是有防备心。杨瞳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双向卧底似的,都不想让彼此察觉到自己已然知情的事实,故弄玄虚地开展侦查与反侦察。 不过杨瞳好歹有优势。她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对方完全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孟语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不敢确定杨瞳是不是已经识破自己了。 杨瞳想了想,跟孟语反着来。 :“真好,还是上学好。工作之后就想回去上学。” :“你还有朋友有那块儿怀表么?” :“淘宝上多了去了” :“哦……我不经常买这些周边,不太懂。你能帮我代一个么?” :“有专门的日代” :“” :“好的,谢谢你。” 杨瞳收了链接大概扫一眼,看看那个熟悉的名字,随手点了收藏店铺就关掉了。 她上大学的时候混过一段时间动漫论坛,跟着瞎胡闹,见到别人收集的手办心痒得狠,看到别人成山的漫画书也眼红。后来觉得群体性娱乐并不适合自己,她跟一大帮人玩在一起把自己玩的无比寂寞,就退了企鹅群,清了微博,再也没有去过那个论坛。 彻底远离一个圈子,连从那边带来的习惯也跟着改掉了。到现在杨瞳看见周边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感觉,觉得那些玩意儿除了浪费钱之外,就是用来落灰的。 再说孟语发过来的那家淘宝店主,杨瞳曾经和跟他在一家群里呆过很长时间,算是见证了一家代购从零做起,到逐渐壮大,没一点新奇了。 那边孟语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问杨瞳怎么突然又想要了。杨瞳觉得这小姑娘其实是想试探自己,但试得完全不得章法,根本不会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发工资了呗。” :“你在哪里上班?” :“小地方,没什么可说的。” :“这家日代靠谱么?不会是什么厂货吧?” :“现在猫贴不是也有假的了么?” :“你在这家买过么?” :“你不是要买钢炼?怎么跑到海贼上边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杨瞳之前表现得太冷淡,突然连着说这么多话让孟语有些吃惊,还是单纯惊讶于杨瞳一边说着自己不懂周边还能讲出来两个比较靠谱的名词。 孟语一扫先前的沉闷,发了表情过来,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这蠢货起先还想拿钢炼来跟自己建立共同话题,由此可以看出她那简单明了的思维方式。杨瞳反之去套近乎,跟她说她喜欢的东西,也算有点成果。 孟语说自己的手办都是在这一家买的,杨瞳说自己先去看看,就不再说话。 原本就是忽悠孟语随口一说,根本没打算在这上边浪费钱。丁点工资还不够塞牙缝,隔天晚上一顿的宵夜都快吃不起了……说起来宵夜,杨瞳的心情瞬间又落了下去,爽快一消而散。 像是一条风水岭。 其实理智点来思考,从秦昱言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但杨瞳就是觉得有一道被天斧劈出来的沟壑横在两个人中间,生出今夕不同往日的惆怅。惆怅完就开始想,不知道这一晚还有没有宵夜了。 逻辑思维很清楚地告诉自己,人秦昱言还跟两天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有没有宵夜不全看你自己的态度。 但是态度就是好不起来。一边摆冷脸一边懊恼,有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么,心里有疑惑就去直白的问啊!谁会能忍得了这么臭的脸啊,人都要被烦走了! 答案是没人会忍,但有话也说不出来。 如此陷入矛盾的折磨中,烦秦昱言的同时,杨瞳也开始有些自我厌弃。 杨瞳抱着这种心情看玻璃窗外的鱼缸发呆时,秦昱言进来了。杨瞳转头看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发呆。秦昱言挤到她身边,弯腰趴在电脑前查这一个月的门诊量。 除了自己的办公室,她一般都在收费处活动。那边都是年轻人,四台电脑也都是新机子,平日里要报销个几十块钱也要去那里直接拿现金。不像药房,只有英老师一个固执的老家伙守着一台大块头笨重的旧机子。 秦昱言一边看一边问杨瞳:“你胳膊好了没?我见药还放着,忘记带了?” 杨瞳闷闷地胡乱“嗯”一声,明显敷衍起来:“好了。” 秦昱言保持着那个手撑电脑桌的弯腰姿态,侧头笑道:“这么快就好了?你基因里有非人类的物质?” 她还是笑意莹然自在的样子,听到杨瞳耳朵里就有些灼烧感。杨瞳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在生闷气,到最后对方连自己生过气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问理由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结果只有自己在受煎熬,对方轻轻松松跟没事儿人似的。一旦有这种想法,杨瞳就觉得很不平衡。 然后杨瞳就更生气了。 大厅的挂钟秒针又走了两圈,有个男人拉着小孩儿去收费处划价。院长助理溜溜达达来串门,往收费处瞥了一眼,撇撇嘴低声道:“又是这个男的,说话真麻缠啊!明知道院长下午一般都不在,还偏下午来,来了就要吵吵。” 秦昱言笑笑:“你跟他解释一下。” 助理:“说了呀!我说院长去外地开会了,他才让我给看了,老大不乐意的。” 正说着,那个男人已经刷完医保卡,拿处方过来递给杨瞳。 助理和秦昱言对视一眼,都闭上嘴不说话了。 杨瞳照着处方打出来药粉,等粉末往下落的时候去拿小儿氨酚和小儿柴胡。明生要求给病人写明吃法,英老师习惯写在盒子外。杨瞳觉得包装盒外太花哨,写上去不显眼,都抠开纸盒盖子,写在内里的空白处。 小儿氨酚和小儿柴胡都是一天三次,不同年龄段的小孩儿区别在于每次吃的量不同。这个用法已经是习惯了,从来没有变过。 杨瞳还是怕突然有变化,每次都要确认一番才会往药盒上抄,这次就看到小儿氨酚后缀了“bid”,忙叫住准备走的助理。助理扫一眼说是写错了,抽出白大褂胸前口袋里插的笔,就着药品柜台把“bid”改成“tid”。 外边的男人皱了皱眉,原本就不高兴的脸更沉了几分。杨瞳余光瞟了一眼,忙笑着跟他解释:“这是三天的药,都是一天三次,一次一袋。那边的小药也是,不分饭前饭后。” 男人的眉皱到一半,好歹没有说什么。 杨瞳就拿签字笔往盖子上抄吃法,那男人到这个时候开始嚷嚷:“你写什么呢你!” 杨瞳耐着性子回答:“吃法,写上……” “我当然知道写的是什么!我问你怎么写到里边啊?药都在里边装着呢,多脏啊!你刚来的吧!有没有点卫生观念!” ……写到外边蹭得一手黑难道就不脏了? 杨瞳把成袋的药举起来晃了晃,让男人看见:“这都是有独立包装的。” “我又不是第一次买,我会不知道?” 杨瞳彻底无语了,刚要合上盖子给他写到外边,秦昱言在旁边补了一句:“他让你写哪儿,你就写哪儿吧!” 憋了几天的火瞬间被浇上了油,杨瞳觉得那男人无理取闹还能忍,秦昱言更是瞎了眼看不清是非,让人想糊她一脸。杨瞳闷着头回身换了一盒药,重新举起来给男人看:“给你换了新的,可以么?” 男人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杨瞳继续问:“写在哪里,你自己挑个位置吧。” 她说得诚恳,又合乎情理,但就是突兀地长出一根尖锐的棱角,毫不留情地向前刺去。男人顿了顿,才察觉到杨瞳口气中明显的不满和挑衅意味,顿时就火了。 秦昱言眼力见极活,一看男人的脸色就先开口把话给截了,却是问杨瞳的:“英老师平时写在哪儿?你在药房这么久了还没注意过?” 为了堵男人的口,这话说得急了些,就显得不怎么和善。杨瞳心底那一点犹豫和自疑瞬间崩碎,裂片被喷薄的内压力给挤了出来,边边角角一起扎在胸腔内壁。 杨瞳心底莫名起了一阵尖锐的疼,整个人也随着那一声轰然炸响声爆裂开,蓄积了这么久的情绪就全部发泄出来。 杨瞳把药盒拍到柜台上,老旧的玻璃随之颤抖起来。杨瞳用手指在外盒上戳出来几个深陷的指甲印,盯着秦昱言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想让我写到哪里?领、导、请、指、示!” 秦昱言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一声“领导”和对刚刚那个男人的态度如出一辙,包含怒气和显而易见的寻衅滋事。 还有病人在等着拿药,加上助理就是两双眼巴巴地瞧着。私下里能维护着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可以替她收拾一下残局。但工作就是工作,不管是谁都没有使性子的特权。秦昱言对着杨瞳那张完全是无理取闹的脸,火气也上来了:“你自己不会写!?是你在药房上班还是我在药房上班?” “是我啊!那又是谁在这里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的领导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会突然变成碍事的存在,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指手画脚的男人觉得自己被人指桑骂槐了,发出一声难以辨明的感叹声,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杨瞳回头问他:“你凑什么热闹?难道你觉得指手画脚的是你自己?” 男人气得指着秦昱言问:“你们医院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 药房里,秦昱言对杨瞳吼:“你怎么说话呢!” 杨瞳不理秦昱言,只管盯着男人:“病的是你儿子谢谢。叫你儿子来我给他买糖吃。” “杨瞳!”秦昱言厉呵一声,“闭上你那张臭嘴!” 杨瞳像是被咒令定在原地,半晌才慢慢回头。秦昱言以为这一句终于刺激到她让她安静下来,结果杨瞳只是用很慢很慢的速度看向秦昱言,盯着秦昱言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无比汹涌澎拜的情绪高喊一句:“我偏不!” 秦昱言:“……”这下集预告完全不对啊! 助理:“……”他们这么混乱到底是在吵什么? 按理说杨瞳发表完慷慨激昂的雄心壮志,应该还会有后继行动。秦昱言真怕她嘴巴里再冒出来点什么话,心想真不行就捂了她的嘴拖出去,关小黑屋反思。 她开始想什么时间捂,捂几分能达到目的又不会造成浪费这一系列问题时,杨瞳居然默默地开始往柜台上铺方纸。 秦昱言有点跟不上这个节奏,睁眼看着她把药粉分成九分,包好之后装进药袋里,再和其他的药一起装进塑料袋,向外递给男人。 “你的药——爱要不要,反正你付过钱了。” “……”男人无语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暂时不跟这个小姑娘计较,“就你这服务态度,你等着,回头我跟你们院长亲自聊。” “早上八点半到十二点一定能找到院长,再不行你去隔壁拿张名片,上边有他的电话。” 助理出去跟男人说了几句好话,终于把他送走了。 秦昱言看了杨瞳半天,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也甩上门走了。杨瞳一个人端着脸坐在“咯吱咯吱”乱摇晃的方木板凳上。 手机屏幕亮起来,竟然是从未联络过的穆林洁。 “下班没有?一起吃个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bid——每日两次。tid——每日三次。 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哼!非得让我在地上打滚才会来抚摸我! 哼哼! 昨天收评论收得好开心,今天再来有奖竞猜吧! 主任和小羊冷战了,谁会说第一句话?在什么情况下?说什么? 注意是三个问题哈!上次我觉得没有人答对……但是冒泡表示感觉自己答对了的,我也都发红包啦。这次就严格了,尽情地来猜吧~~~~ 感谢: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821:37:52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814:47:51 小黑你放学啦?放学别走,我们去打电动滑旱冰【←_← 五十七你好,我是29,我们是数字一家人(╯▽╰) 第29章 言和 穆林洁约吃饭倒是挺稀罕的,毕竟杨瞳觉得自己跟她的交情止于一个月前,没有往下的可能性。说起来她对待人际交往向来被动,并且始终怀抱淡漠,长久保持联络的人还能称得上“朋友”,稍微间断一下她就觉得关系到此为止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她身边才没什么关系亲密的人留下来。 惊讶归惊讶,转念想想穆林洁浑身散发的圣母气息,她就是突然捧着保温盒来给自己送一顿饭,也完全符合她的行为处事习惯吧。 杨瞳给她回信息:“要到十点才下班。” “哦对,你是上小班。明天四点下班可以吗?” “好的。” 改时间再约那应该就不是临时起意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但是自己跟穆林洁之间会有什么事?还必须要吃着饭才能说? 杨瞳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孟语那件事。片警到最后一定会说没找到这个人,然后案子就压箱底了。但自己是见过孟语的,穆林洁也知道,何况是在她生孩子的场景下。按照她那种多管闲事的性格,一定要以中间关系人来劝解一番。 知道别人要做什么心里就踏实许多,杨瞳喝了带来的酸奶当晚饭,犹豫了会儿又去隔壁买了包趣多多啃掉。 她来药房没多久就开始跟秦昱言一起回家、吃夜宵,一般下午这顿就随便应付两口,或者干脆不吃,等着晚上大开吃戒饱餐一顿。 不过这一天,秦昱言明显是被自己气走了,半天不见人影。杨瞳一边嚼饼干一边想,趣多多也好,香香脆脆,好吃就是不太实惠…… 嗯,得空了要去超市买些零食放着。 医生陆陆续续地出来,准备下班。杨瞳又咬了一口饼干在嘴里狠狠地嚼,一抬头就看到秦昱言拎着包也走了。杨瞳顿时觉得嘴里的饼干有些发苦,涩涩的,粗大的颗粒剌嗓子。 这种被人影响到心情的感觉挺糟糕的。 杨瞳大概真的是过独了,一个人生活倒很自在,多加了一个人在旁边就有些手脚拘束,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人监视起来了,不自觉地就拿捏住。尤其这个人在旁边还没个好话,三两句出来就是质疑自己的能力。 杨瞳受不了这种不信任。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工作能力上。 也说不清哪里不太对,但是一看到秦昱言心里就憋火,见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朝这边瞅一眼心里就更憋火。想着想着就觉得,喜怒反复无常,这不是神经病么! 神经病初期患者杨瞳在药房里憋了一晚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的时候,怎么样都不是味,像是很慌张似的。手机也玩儿不出什么新花样来,索性丢到一边去分消化散。 用小天平称重的时候,盯着指针在刻度表上摇摇晃晃,秒针就走得很快。也不记得包了几份出来,杨瞳站在柜台前闷着头重复机械的动作,近乎强迫的研究药粉是否平分均匀。突然有人把手从窗口伸进来,在柜台上敲了敲。 杨瞳抬头看见秦昱言拿着车钥匙靠在药房外,心突然就落了下来,闷在胸口的一口气瞬间散了。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之前,自己是在害怕么? 害怕什么?怕她晚上不来? 不来就不来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下午饭我都吃过了,又不会肚子饿。 杨瞳拿手机看看时间,马上十点,该下班了。收费处关了灯落了锁,值班的小姑娘正在确认锁头,回头问杨瞳:“你还不走?” 杨瞳应了一声“马上就走”,又拿起一张方纸,围着上边的消化散折三下,叠成三角的小包。 消化散是英老师自己配的,加了食母生、乳酶生之类的消化药,按比例兑到一起打成粉,促进消化用。院长开调理的方子习惯用一百五十包或者一百零二包,用量大,现包来不及,都是晚上没事的时候包出来一、两份备用。 但也不会多,药粉易潮,放时间久了就要结块,不新鲜。 杨瞳被惊醒之后看看柜台上还有至少四十包已经分好只等着包起来的消化散,旁边一百五十包的有四份,一百零二包的也有两份。 这么多……院长要是暂时开不出来,这可要放到什么时候…… 杨瞳看看柜台上的药粉,都称好了,也分好了,再倒回瓶子里去怪浪费功夫的。想着何师傅一般都会再等几分钟才下来锁门,杨瞳就站在柜台前没挪窝,继续手上的动作。 秦昱言往里看一眼,从小门绕进来,把钥匙放在角落里,一声不响地过来帮忙。 封闭的药房被一盏白炽灯照得透亮,秦昱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视线里晃荡,遮出阴影,像是往下就能握住那一团黑暗。但她只是拿起方纸,略显笨拙地有样学样,可能是不经常来帮忙,动作不怎么熟练。 杨瞳扫一眼,再扫一眼,低头看自己的手,这么叠一包比一次,心里酝酿出来的咆哮就少一句。 四十包药包好,杨瞳心里忽忽悠悠,防线崩坏得一塌糊涂。原先准备的“我自己回家”、“我才不坐你的车”、“吃什么夜宵我一点都不饿”全都消失不见了。在秦昱言去隔壁洗手回来拿起钥匙的瞬间,杨瞳内心挣扎了一下,然后很没出息的,顺从了。 谁都没有说话,按照以往的程序,上车、下车的次序、时间间隔都与之前不差分毫。繁华的霓虹夜灯光不停后退,杨瞳靠在车窗上,开始进行神经病初期的自查阶段,猜测自己的心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昱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杨瞳好不容易落地的心继续往下,又开始往地底下钻,沾了一身又硬又冷的灰,狭小的空间逼的心脏也跟着一起变小了。杨瞳觉得秦昱言这次像是被迫履行责任似的,只要把自己接到送回家就算完成任务,渐渐生出了自己被骗上车的错觉,偃旗息鼓的怒意就卷土重来,压都压不住。 于是秦昱言在一家土信面摊前停下车时,杨瞳当不知道,拒不做出反应,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 借着四周不甚明朗的灯光,明显能看到秦昱言的目光瞬间寒了下来。之前她大概只是不想搭理自己,给一个下马威警告一声,点到即止。但碰上杨瞳这么油盐不进像个石头疙瘩,她是真有点生气了。 秦昱言依旧不说话,但也算不上默不作声了。杨瞳听见她拍上车门,被压缩起来的心脏就不堪负荷似的随之抖了抖,然后又往地底下钻了两公分。听到秦昱言拨动一大串钥匙,在车子发动的同时悬在半空彼此撞击,杨瞳的额角照例贴在轻轻颤动的玻璃上。 比起秦昱言少见的怒气,杨瞳更想问,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至此,自查工作彻底失败,杨瞳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两个人就这么谁都不搭理谁的到了荣江。杨瞳下车,走得好像是义无反顾,没有道别,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回头给出去。身后的发动机一直在运转,直到杨瞳拐过一个角,声音彻底消失在脑后。 杨瞳突然就受不了了。 路灯投下来的光圈静悄悄的,人走过便踩了一脚的寂寞。影子在身边打转,忽浓忽浅,形状变幻不定。杨瞳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一盏灯下,静默起来。 皮肤似乎被灯光照得有些发热,或者是因为另一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在十月的夜晚升起异常的温度。 杨瞳脚下踟蹰,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步伐沉重,像是脚腕上绑了千斤的绳索,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一道深痕。 终于还是妥协了,在光圈的边缘站定,然后转身。 秦昱言的车子已经调过头,沿着社区门前的行车道缓缓开上公路。已经打算走掉了,却在后视镜里看到突然闪出来的人影,秦昱言心底惊诧,连表情都没藏好,就地踩了刹车探出头,看到那人果然是杨瞳。 秦昱言溜着路边把车停下来,杨瞳溜溜达达地连磨蹭带拐弯好半天才走到车旁边,站在驾驶座外跟秦昱言对视。明明是她自己又找过来的,还一副老大不乐意像是被人强迫的样子,秦昱言无奈地叹口气:“上车。” 杨瞳绕到副驾驶那边,秦昱言顿了顿问道:“晚不晚?” “还行。” “那去转一圈吧。” z市小得兜风都没有地方可去,秦昱言漫无目的地开了一段,干脆拐上新城路,进了清宁湖公园。散步的、跳广场舞的、踢毽子的都散了,偶尔有小情侣还腻歪在一起悉悉碎碎地说着情话,也有了沙漏计时的仓促不舍。 秦昱言在上次来的长条石凳上坐下来,凉意瞬间四起,看向杨瞳的目光也有些懒散的疲怠:“说吧,想什么呢?” 杨瞳别别扭扭地转开头,半晌吐出来一句:“没什么。” 杨瞳能拼着所有的冲动重新站到秦昱言面前,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直视做出这种蠢事的自己。 有时候这人与人交往之间的关系也挺奇妙。看起来是杨瞳主动拐回来找秦昱言了,但杨瞳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如此被动过,被一股无形的大手推着走,完全身不由己。倒不像以往,防守似的拒绝别人都要来得更肆意洒脱。 一贯嚣张的气焰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形势急转直下,彻底居于下位了。她习惯性地就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彻底团成球,将最柔软的腹部藏起来,不给别人触碰到。 秦昱言耐心不足,却是无可奈何的口气:“大半夜的你说没什么,谁信啊?” 杨瞳想这大半夜的往外跑算不算杨妈妈口中的胡风浪荡,作风不正?都腆着脸追出来了还什么都不说,就跟那些消化散似的,之前的工作就变成无用功了,浪费了可惜。杨瞳干脆直白地问秦昱言:“前天晚上你看到孟语了吧!?” 秦昱言愣了下,皱着眉思索起来,渐渐有些明白杨瞳这几天的反常了。 第一句出口,往下就没什么障碍了。杨瞳继续问:“不管是真的打劫还是你看到孟语了,反正都是不想惹事儿然后躲起来了吧!?” “不是……”秦昱言本能地反驳一句,随后清醒过来,“你这几天都是在生这个气?你闲不闲啊?” 杨瞳被她一句话戳到点上,瞬间羞赧的脸红,嚷嚷起来:“谁生气了?我根本不在意的好不好!” 秦昱言一把捉住杨瞳的手腕,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想了想措辞解释道:“不是故意的,真的。那天就是想再跟你说说话,走半道又有点……害怕似的,就停下来犹豫想了一会儿。后来看见孟语拉了个小男生蹿出来,我才觉得有点奇怪。没你想得那么复杂,真看到了我能把你丢下来自己躲着么!” 杨瞳半信半疑地甩开她的手:“那你后来说我是摔的?这不是故意的?” 秦昱言空下来的手摸摸鼻子:“我不确定啊,又想着你俩都是暴脾气,能分开解就分开解。我第二天就去找孟语了,这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你摆一张臭脸,谁还有说话的*。” 这倒成我的错了!?我被人撂一边了还得跪下来磕头谢恩是不是!虽然说这是我自己单方面想的,跟你无关……但是人最过不去的就是自己这一关难道不是么! 杨瞳好像又复活一次,心底幽幽的火苗“噌——”又烧起来,碰上秦昱言就一发不可收拾,大有燎原之势。杨瞳瞪着眼反问:“我摆臭脸?你怎么不说你没事儿找事儿啊?” “我找事儿?你说下午那个?是你在乱发脾气吧!” “我是正常发脾气!” “……” “你不觉得很过分?我哪里做得不好,那男的胡搅蛮缠就算了,你也质疑我!我……” 杨瞳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被吓地刹住了脚,然后咽口唾沫,“咕嘟”一声又吞回肚子里去了,还砸出来一长串的回应。 秦昱言保持抱着杨瞳的姿态,侧身探过来,手臂揽在她的后肩上,一只手强迫性地压着她的头,把她的脸贴到自己脖颈深处。 秦昱言在她耳边轻声呼吸:“什么事都憋在肚子里,就会生矛盾。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问我,好不好?” 杨瞳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她彻底傻了,给不出任何回应。 夜色如凉水缓缓流淌,对方身体上的温度带着微博细弱的氤氲气息在彼此之间萦绕婉转。若有似无的香气渡了过来,和着深夜的凉意蹿进鼻腔进入大脑。湿热的气体喷薄在耳朵上、脸上,搔得人心也跟着一起痒。 杨瞳没吃到夜宵,竟然也觉得饱腹之后一本满足。 这是……彻底神经了的征兆? 杨瞳直到从电梯下来站在家门前,都没反应出来这到底是什么节奏。浑浑噩噩似的就这么飘回了家,余光瞥见什么东西。杨瞳转头一看,红色的消防栓后边藏了个……阴森可怖的玩偶! 杨瞳吓得尖叫一声退了两大步,后背抵在墙上,凉意从后背升起,杨瞳瞬间落了一身的冷汗。 这么粗劣的……已经不能算是恶作剧的行为,也只有中二病才能办的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又停电了……爪机更新。 第30章 圈套 杨瞳心脏狂跳,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尖叫声惊了家里的人,杨实猛地奔出来,先一把将杨瞳拉到身后,才皱眉瞪目地往走廊上扫一眼。 深夜静谧,看到保险栓后边那个面容惨白的玩偶时,他也惊得倒退一步,和杨瞳撞到一起,差点踩了杨瞳的脚。 杨实动作粗鲁地把杨瞳推进家门,自己顺手拿了挂在玄关的长柄伞,走过去在玩偶身上戳了戳,见没动静,又用伞尖把那个玩偶挑了起来。 杨瞳被他推的一个趔趄,不死心地又探出半个身子,扒着门往外看。这深更半夜的,彻底看清那个膝盖高的白脸黑洞眼的玩偶,还是从脚底板生出一丝寒意,沿着脊背直蹿到头皮上,然后炸开。 这事儿百分百是孟语那个精力没地方使的中二熊孩子办出来的,杨瞳大概能明白她的脑回路了。 她在妇幼的时候吃了亏,不可能不记仇。之后不管是被打怕了,还是中二病大魔王步入晚期,同样的招数不屑于重复使用,反正她放弃了直接采用暴力。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明显是恐吓以及骚扰的地鼠模式。 也难为这个脑残货就为了吓唬自己,不光费尽心思,也要消耗人力财力…… 杨实举着伞绕到楼梯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楼道什么人都没有,安静极了。回身时看到杨瞳已经凑过去弯腰打量那个玩偶,杨实暴躁地问杨瞳:“你是得罪谁了?” “没有。” 杨瞳压了压狂跳的心脏,拎着玩偶准备回家。杨实拦了她一下:“你干嘛?这么吓人的东西别往家里拿!”“ 杨瞳冲他晃了晃,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异状:”这是个动漫里的人物,国产的。“ 杨实不满意地”呲“了一声:”什么人?现在动画片都做成这样了?小孩儿还能看啊?“ 杨瞳笑笑没说话。 她倒没骗杨实,这的确是《不良人》中的黑无常,不像是工厂批量生产,更像是出自哪个手工爱好者之手。玩偶做得粗糙失真,黑无常的细致不见,阴森可怖的气息倒是笼罩在上边。杨瞳被秦昱言一个抱给忽悠晕了,神思飘忽到八百万里之外,乍一看没分辨出来,只被那双黑洞洞的眼给吓到了。 还当她舍了血本来折腾自己,原来只是个不要的残次品。 杨实跟在身后追问她是不是惹了什么事儿,杨瞳糊弄着应付两句,躲到房间里去了。这玩偶怎么看都看不顺眼,也不知道做这东西的人反社会心理值是不是要爆表了,怨念渡到一个布娃娃身上,连带着面目都可憎起来。 杨瞳很是纠结了好大一晌,想来想去觉得,对付中二病,还是要用中二的方式。 一想到二十多了居然还有机会再犯一回中二病,杨瞳觉得一张老脸怪臊得慌,心里却有隐隐地有些兴奋和期待。 杨瞳听着客厅没什么动静,杨实应该是吃完泡面就去睡了,才溜出来洗漱。收拾好自己,她摸着找到杨妈妈的针线盒,挑来拣去拿了一盒缝衣针回房间。 在中二病的修炼上,她的造诣根本不够看,妄想程度贫瘠得可怜,能想出来的手段也没什么新意,甚至近乎于狗血。 杨瞳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天赋,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打心理战比较靠谱。按照她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体验,能给一个人带来压力的最大外因就是”未知“,不了解的东西越多,在必须面对的时候就越恐惧。 不知道这一条对脑里有天坑的熊孩子管不管用,总之先试试。 过程很简单,杨瞳抽出缝衣针在玩偶的后背上扎出一个六芒星。端着玩偶看了半晌,杨瞳又觉得本来这招就恶俗,六芒星更是俗到家里去了,自己都不忍直视。 杨瞳换了几根针的位置,图形稍微改变了些,变成一种看起来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的图案,好像很深奥似的。 杨瞳做完容嬷嬷的工作,拿手机拍照,然后不配任何文字地上传空间,就心满意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杨瞳准备上班时被杨实拦了下来,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强硬态度被按到另一辆电驴的后座上。杨实从来心思比女人还细腻,一定也察觉杨瞳是真被人盯上了,坚持要送她上班。 杨瞳倒觉得没什么危险,熊孩子也就是人多的时候壮个胆,再不然就只敢在晚上做点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举措。但杨实一张脸向来黑板板的,他要送就送吧。 到了医院杨瞳才意识到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秦昱言。 头天晚上杨瞳是真的被秦昱言的举动给搞懵了,心底的小火苗借了对方的体温熊熊燃烧。呼吸在脸颊上一吹,应该有的咆哮全成了哑炮,瞬间偃旗息鼓。 杨瞳神思混沌,一遍一遍地自问:“她抱我干嘛?” “反正大家都是女人,我这么激动干嘛?” “我到底是在干嘛?” 想归想,其实只是头脑乱如麻的延续,根本没有寻求答案的意思。杨瞳的思路被巨石拦道,石头上挂着“此路不通”的警示牌,于是杨瞳就开始在身下那三步路来回打转,不停地重复那些问题。 直到被那个玩偶吓得人都精神了,忘了这茬事之后心底才暂时豁然开朗。 这一大早看见秦昱言那张含笑莹然的脸,被忽略掉的问题就一窝蜂地又涌回来了。话语在脑子里缠缠绕绕,最后剩一句尤为明显的问句:“都是女人,抱一下就抱一下呗,又没什么关系!” 但分明是有点关系的,不然那氤氲暧昧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不然自己心底这一点点悸动是从哪里来? 杨瞳心底闪出一丝异样的光,像是正戳中身体的**,惹的一身酥麻,盼着能再往深处享受一番,却又极为矛盾地抱持着畏惧之情。 这光亮稍纵即逝,只冒了个头就消失不见了。 杨瞳很努力地把自己往内敛,专心致志地想要找回刚刚那一个让人甘愿下坠沉沦的念头。结果秦昱言径自绕过来,开口就打断了杨瞳的思索。 “你空间里发的什么东西?你在搞什么巫术?” 话说到这上边了,思绪拐个弯就偏离方向,沿着这个话题走开。杨瞳一句敷衍似的“没什么”到嘴边,又觉得都被人抱过了,好像不能这么轻率生疏。认真权衡之后,杨瞳不觉得自己有向她汇报个人生活的义务,也不想对她说瞎话,顺着话题感慨一句:“我哪儿那么牛!” 秦昱言追问一句:“那你是干嘛呢?” 是准备她不问不说,问了就老实讲。但这么中二的行为要自己讲出来还是挺难堪的,杨瞳撇开头吭哧了半天,丢一句:“游戏而已游戏。” 秦昱言狐疑地看她一眼,心知她这是不愿意解释了,感慨一句:“现在年轻人玩儿的东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瞎玩儿玩儿就行了,别胡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杨瞳不耐烦地挥手,“你去忙你的,屁大点儿地方,没事儿别在这儿挤来挤去的。” 秦昱言笑得意味深长,瞥杨瞳那一眼分明是挂了赤|裸|裸的水帛,柔顺丝滑地蒙面而来,要把什么东西拴住勾了去。杨瞳打了个激灵,拿看路上偶遇神经病的眼神瞪她:“你没事儿吧!眼抽了?” 一见她窘迫的样子,秦昱言笑得更深,状似不经意地在她肩头拍了一把:“你别跟病人吵架。” 杨瞳的脸瞬间拉了老长:“昨天那不是在旁边添乱才会那样么!” “我添乱……”秦昱言失笑,无奈地摇头,“那我走了,不妨碍你工作。” “赶紧走赶紧走!” 也不知道秦昱言每天都在忙什么,像是有很多细琐的事情,就没见她停过。杨瞳坐在方椅上呼出一口气,再想找之前那一丝微妙不可言的感受,怎么都摸不到个边。 杨瞳暗自腹诽,怪秦昱言来得真不是时候。 中午医院里吃包子,荷花姨平时做饭支付一顿算一顿,能把人喂饱算拉倒。她蒸包子倒是有一手,这一天连院长都会拿袋子装一兜回家跟媳妇一起吃,医院里那一群人更是敞开肚皮,小姑娘们也是三个起吃,多了甚至吃到五个。 杨瞳拿饭盒盛了半碗稀米汤,捡了两个肉包子拿到下边。摆好手机准备一边吃一边看视频,企鹅消息就进来了,杨瞳打个精神,兴奋地擦擦手点开。 :“这是什么?” 图片是头天晚上发在空间里那个被针扎的玩偶。杨瞳觉得好笑,这不是你自己放在我家门口的东西么,反倒来问我是什么!但话不能点透,杨瞳一本正经地跟她聊起来。 :“家门口捡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会有针啊?看起来好口怕=皿=” :“家里老人弄的。说是什么门口出现布娃娃不好,扎了针就能把厄运原路送回。” :“我也不太懂。封建迷信,估计跟七月十五不烧纸就要夜梦死人一个道理吧。” :“真的么…………………………” :“怎么可能是真的,你梦见过死人啊?” :“是的……………………” :“……默哀。” :“扎针是原路送到哪儿啊?” :“放布娃娃的人身上吧,我也不懂。我下班回家了帮你问问吧?” :“好哒!等你回音哦!╭(╯3╰)╮” 回个屁,等着吧! 杨瞳咽下嘴里的包子,拨穆林洁的电话。穆林洁结婚之后就一直没有固定工作,她婆婆是锦阳区卫生局的医保办主任,那边缺人手就把她拉去帮忙。这生了孩子之后她就彻底做主妇,专职带孩子。 好在她公婆都是里子、面子一点放不下的人,怕落人口实,给穆林洁请了月嫂,帮她打点家务。所以平时她们家就是她和月嫂阿姨两个人在家。 穆林洁接到电话还有些吃惊,问杨瞳怎么了。 杨瞳寒暄地叫了姐之后,直白地问她:“林洁姐,你说下午吃饭,是为了孟语的事儿?” 穆林洁明显怔忪片刻,又急急地敷衍自己的失神,反倒显得更没底气:“啊?不……对,是为了这件事儿。” 杨瞳笑笑:“嗯,那带孟语也去吧。有什么事儿说开了,省的大家以后弄得不愉快。刚好今天周末,她不上课吧?” 穆林洁是想拒绝的,但她最不擅长做这类事,稀里糊涂地就顺着应了下来。 杨瞳收了线,心里盘算着秦昱言那句话。 嗯,报复回去就够了,不会玩儿出来什么事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晚上码不出来,所以第二天更得晚了些。抱歉qaq 不过我一定会保持日更的,看我真诚的眼睛0.0 感谢~ 思凡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100:41:56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923:22:36 欢迎思凡来到我的后宫!今晚就翻你的牌子了! 小黑你简直是……土……豪…… 第31章 破坏 杨瞳以为孟语要走恐吓骚扰游击模式,那肯定会畏畏缩缩不愿意在自己面前露脸。她跟穆林洁说也就是试一把,没想到穆林洁真能把这熊孩子拽过来。杨瞳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程度以及老好人穆林洁的威严程度。 不管从哪方面来想,自己要真跟孟语打起来,情感值上都不占什么优势。 穆林洁约在人民公园东门一家特别小资的复合式餐厅,奶白色的招牌上挂了圆润可爱的店铺名,看起来文艺又小清新。这一带离几个大商场近,往西还有一条学生路,长街上全是围绕十一中开出来的小店铺,文具、服饰、小吃齐全,形成一个繁华圈。杨瞳经常来这边的一家零食铺子买东西,但是没有进过这边的饭店。 一个人去吃什么西餐喝咖啡实在是有点窘迫,倒不如找家拉面馆大喇喇地一坐,要一瓶芬达,想怎么吃怎么吃。 一楼是四五平的接待台,餐厅在二楼。杨瞳踩在楼梯上的时候有点郁闷,这么小资的饭店居然要和熊孩子一起吃,简直扫兴,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不知道这店晚上营业到几点,十点下班来的话…… 和秦昱言一起? 一定是最近的宵夜吃习惯了,才会一讲到吃的就先想起来她……杨瞳隐约觉得这心情有些忐忑,让人不安,像是带了依赖的心理,只有想象和她相对而坐的场景才能心安理得,也才有往前走那一步的*。 依赖比习惯的瘾更大,一旦沾上就再也褪不掉。杨瞳是过独了的人,被骤然展现在眼前的心情捆绑住手脚,产生近乎恐惧的抗拒心理。 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表现的像是一个,俘虏了。 杨瞳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急忙转了念头去想别的事情。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杨瞳看到穆林洁冲自己招手,眼神落到她旁边的孟语身上,才召回魂,收了心思专心应对眼前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杨瞳正经看这个熊货也就是那晚准备从妇幼走的时候。她被自己闷昏过去,表现出片刻的沉静。杨瞳仔细看一眼还挺惊讶这姑娘居然肤白细腻,脸小并且灵秀,应该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邻家妹妹款。 但到底是粗暴冲动的第一印象太深刻了,杨瞳脑子里记得始终是个红色短发、烟熏浓妆、气焰嚣张的小太妹。 这次再见,她的头发换成了栗色,看起来低调沉稳许多。也仅限于看起来,十来岁少女特有的稚嫩全挂在脸上,自我之中的傲慢溢于言表,恨不得能像女帝一样俯视别人。 杨瞳想问少女你这种盲目的自信打哪儿来啊?是源自你那对牛逼哄哄的爹妈吧? 孟语对上杨瞳时有点心虚,不知道是在虚她办过的挫事儿还是虚企鹅上的假装不认识。大概是因为旁边有穆林洁壮胆,二对一她还是占上风,那一丝闪避很快消失不见,还刻意挺了挺胸换了个坐姿。 杨瞳只瞥她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落座,转头跟穆林洁寒暄,杨瞳就不再搭理她,当没这个人存在。 穆林洁叫了服务生点餐,杨瞳没心思吃这顿饭,随便要了主打的招牌牛扒。穆林洁随着点了一样的餐,只剩孟语还在抠嗤抠嗤地翻菜单,一边翻一边作漫不经心状偷偷看杨瞳。 穆林洁刚想催她快点,一直当没看到的杨瞳挑眉扫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你看什么看啊。” 孟语的手一顿,面上故作云淡风轻的表情紧了紧。穆林洁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跟秦昱言有惊人的相似,明明是护着孟语的,倒先出声斥责她:“你磨叽什么磨叽,赶快点!” 杨瞳突然就明白秦昱言的意思了:她说自己两句就说了,换成那个婆婆妈妈的男人指不定嘴里会冒出来什么话。根本上她其实还是怕自己被为难,受不得那点气。 但天地良心,要不是她在旁边火上浇油,我才不会那么火大好不好! 这么想,杨瞳突然觉得心底甜丝丝的,跟化了麦芽糖似的,黏稠的糖浆晃啊晃啊,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了。 孟语不服气地想顶嘴,斜着看杨瞳一眼,给自己壮了壮底气,放下穆林洁冲着杨瞳来了:“看你怎么了?脸上有花不让看啊?” “你这么想看,那就看吧。”杨瞳瞥她一眼,把视线挪到别的地方,好像在孟语身上多留片刻就是煎熬。 孟语被这一眼给激到,抬手就想拍桌子蹦起来跟杨瞳吵。穆林洁一把拉住她按在座位上,半训斥半哄劝地把菜单重新塞到她手里。 杨瞳觉得开篇还算成功。她不是多沉得住气的人,但比起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这高中生显然比同龄人还要蠢上几分。 三个人都点完餐,中间空白了一段时间。气氛凝滞,平静表面下藏了暗流汹涌,至此穆林洁才相信秦昱言的话,这小护士保不齐比孟语的脾气还坏。 穆林洁拿手机发了条短信,寻思着作为中间人,也只能自己先开口了:“杨瞳啊,今天其实就是想跟你道个歉。孟语年纪小,做事儿冲动了些,你当姐姐的别跟她计较。” “谁当姐姐了?” “我才不要这种姐姐!” 两个人一起开口,高昂的音调叠在一起,一致针对穆林洁。 杨瞳白孟语一眼,孟语冷哼一声转过头。穆林洁讪讪地冲杨瞳笑了笑,顺手在孟语身上拍了一把:“来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让你道歉听到了没?” 孟语不满意地撇嘴:“一个两个的有完没完?是准备把我拉出来几次啊?时间很宝贵的你们知不知道!” 杨瞳在一旁凉凉地反问:“你半夜找人堵我的时候不说浪费时间了?还是说现在的学生都是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为主,念书倒是其次了?” 当面被拆穿,孟语脸上挂不住,眼神就开始飘忽不定了。 杨瞳继续说:“别说什么年纪小未成年,上了十四岁就有你要承担的刑事责任,越了界分分钟关你没话说。” 孟语不信她这一套,“嗤——”了一声。 “你别以为你爸妈牛,你就能随心所欲地胡来。你爸妈再厉害他能是天皇老子?z市也只是个市,上边还有多少人压着呢?混个z市你就这么趾高气昂了,有多少比你家世显赫也还你低调的人!你没那个公主的命就别把自己当金枝玉叶,我现在就是抽你一顿你爸妈能拿我怎么样?” 中二病的一大特点,妄想脱离父母管制。 尤其孟语这种在穿着打扮上都力求个性鲜明的非主流,必定是电视剧里那种受不了父母唠叨而离家出走的小脑残。 杨瞳成功地看到孟语一张小脸彻底黑了下来,拍着桌子吼:“谁仗着他们了!?” “那你仗着什么?你有什么资本在这里拍桌子叫唤?这顿饭你林洁姐请或者是我请,有你拍桌子的资格?除了爹妈给你的钱,你自己数数你有什么。哪怕是学习好也算个本事,关键是你有这个本事没有?” 孟语被噎住了,憋了半晌才脸红脖子粗地想起来恼羞成怒,抓起面前水杯就要砸。穆林洁本来听着杨瞳教训孟语挺来劲儿的,一看孟语说不过杨瞳竟然恼了要动手,连忙压住她。 谁知这边孟语被压住了,对面直愣愣泼来一整杯水,一点不浪费的全上了孟语的脸。 穆林洁:“……” 这不是成了我帮着外人欺负孟语了么!杨瞳这姑娘的脾气果然比孟语还急躁! 杨瞳把杯子放回原位,杯底和玻璃钢的桌面碰撞,孟语被这一声惊醒,开始骂骂咧咧地在穆林洁手下挣扎,誓死要跟杨瞳干一架。比起来,杨瞳神色还能称得上悠然。没想到她就这么悠悠然地站起来,悠悠然地俯身探手,悠悠然地拿到穆林洁那杯水。 先前是泼脸,这次是浇头。 孟语的假睫毛上挂满了水珠,蓬松厚重的流海沾了水全贴在额头上,受了惊张着嘴目瞪口呆的样子滑稽可笑。 杨瞳放下水杯,口气不善:“给了你道歉的机会你不要。别以为你是个蛮疙瘩就没人敢招惹!” 穆林洁也不敢再拦孟语了。比蛮这两个人谁都不输谁,相反杨瞳要在气势上更胜一筹。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孟语就要单方面挨打了。 孟语一得了自由,先把手里的水杯砸过去。杨瞳避了一下,水杯失了准头撞到杨瞳身后的软皮沙发上,空中打个旋,半杯水溅了杨瞳一耳朵。 她还要掀桌子,无奈餐厅的桌椅都是钉在地上的,孟语努了两把劲儿没搬起来,气得泪都憋出来了。杨瞳捡起在长条沙发上滚动的水杯,盯着孟语的肩膀回忆玩偶身上的针,确定了大致方向。 孟语掀桌子不成,又有穆林洁堵在外侧还没反应过来,她干脆一脚踩上长沙发,手撑桌面就要爬过来。杨瞳一看她的脖颈和半个后背都暴漏在眼前,自己策划的部位也展现出来,怕错失机会,抬手就要打下去。 手腕在半空中被人握住,眼看计划就要完成,被人硬生生打断了!杨瞳内心有一万只皮卡丘同时发电,恨得牙根都是痒的,转头看到拦她的人是秦昱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没发作,余光里一闪,孟语赤手空拳地就糊了过来。杨瞳心想要是害我挨打了我一定跟你没完,双倍还给你这个出现时间从来都不对的熊货! 她本能地闭了眼往后缩,却觉得手腕上一松,秦昱言竟然先放开自己。杨瞳看见她动作极快地抓住孟语,不知道怎么使力的,把熊孩子给……掀翻了。 是真地掀翻了。 孟语原本是单膝半跪在桌子上,整个人朝下,被秦昱言一把给翻了过去,后脑磕到沙发梆上,半天没缓过来劲儿。 穆林洁惊叫一声:“秦昱言!你干嘛啊!” 秦昱言转身把杨瞳拖出来,夺了她手里的水杯放到桌子上,然后在她手背上抽了一巴掌。眼瞅着杨瞳白嫩的手背上起了三条指头印,她又瞪了杨瞳一眼,才转身厉声呵斥孟语:“我说了你再找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 穆林洁急急忙忙把孟语扶起来,伸手替她揉头上的包,跟秦昱言吵了起来:“你看到小语找事儿了?怎么不是杨瞳先动手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各自管好各自的!杨瞳我带回去教育,你们也别再拿什么布娃娃来吓唬人!” 穆林洁不知道“布娃娃”是什么意思,一脸诧异地去看孟语。这个功夫,秦昱言已经拉着杨瞳走开了。 杨瞳难得顺从一回,秦昱言拉她,她就跟着走。两个人下了楼梯,因为计划失败带来的焦躁和沮丧全都丢在身后的台阶上,一步少一分,整颗心被另一种欢愉的氛围给填满。 杨瞳在餐厅门口停下来,另一只手循着覆上秦昱言的手背,和她掌心中,自己的另一只手相握,反将她的手包裹住。 骨节的形状在掌心中描绘,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传递过来。 秦昱言没好气地转过身瞪了一眼,杨瞳竟然觉得,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就自己挂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主任:艾玛我媳妇每次都这么主动! 29:我是亲妈【自豪脸 感谢: chenche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113:27:00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112:23:29 欢迎新萌物chenchen,我记得你催过更!被催更的感觉好幸福【m属性暴露 以及,小!黑!子!我干脆躺平好了!我什么都不做了!你包养我吧!来吧! 第32章 心迹 杨瞳问秦昱言:“你怎么来了?” 秦昱言没好气地挑眉:“怎么,来的不是时候?” 杨瞳想说“破坏我的计划当然不是时候了!”,但是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看看秦昱言怒意丛生的眼睛,直觉这一句出来一定是点炮仗的节奏。 她心里因为这个人生出一点点喜悦的情绪,不想在这个时候坏了这个氛围。 秦昱言看她欲言又止的,当她是默认,气闷地一甩手朝前走了。杨瞳跟了两步追过去,不死心地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秦昱言半下午收到穆林洁的短信才知道她约了杨瞳,一同的还有孟语,就知道这事儿要坏。穆林洁不知道,但是她猜着那个布娃娃要是和孟语有关,那今天这一顿饭就不会吃得那么顺利了。 果然落了座了,穆林洁看这两个小姑娘之间的架势不太对,不像是自己能应付的来的,就给秦昱言发了短信求救。 也亏得她发得及时,再晚两分钟这俩姑娘真得打起来。 秦昱言越想越生气,站在路边训杨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你这么大个人了,天天跟一个高中生纠结什么?” 杨瞳也跟着站住脚,压低了声音回驳:“大街上呢你别嚷嚷行不行!我哪儿有障碍,不是她先来招惹我的么!” “她招你,那你就得还回去啊?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有病啊我让她欺负!你不是也猜出来了?我大半夜回家看见门口站一个阴森森的布娃娃,什么心情?这还得亏了是我先看到,要是我妈出来扔垃圾,她高血压再吓出个毛病出来。要是我侄子看到给小孩儿吓坏了,这事儿谁说?” 她说的完全在理,这事儿的确是孟语办得太熊了,想替她说话都找不到切入点。秦昱言的声音稍微低了点:“那你就能在饭店跟人打架了?姑娘家的,也不嫌丢人!” 杨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其实根本没打算去打架,就是想留个记号,往后好吓唬孟语。结果秦昱言半路杀出来,倒是她动手把孟语给掀了个大跟头,场面完全激烈起来。 这话不能说,那么中二的行为说出去太臊得慌,而且肯定会遭到严厉反对。 杨瞳低着头不说话,秦昱言猜她也不会反省,就是犟着跟自己耗时间,无奈地哀嚎一声:“我真是服了你了!” 杨瞳得胜,瞬间抬起头,冲秦昱言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秦昱言捉住她的手,半拉半拖的沿着商铺的三级台阶往前走,不忘回头教训:“我活了三十年真没见过你这种人,简直是个奇葩!” 杨瞳不服气地回:“我活二十多年也没见过孟语这种奇葩!” “你俩还真能凑成一双!” 杨瞳的指尖动了动,扣住了秦昱言的指甲,扫过凉润光滑之处。似乎摸到了什么很重要的内容,却在心底一闪而过,照样没个痕迹。 杨瞳看看贴在一起的手,她握住的姿态自然随和,像是单纯的断片重续,延长了先前自己回握她的姿态而已,没有什么违和的。 但杨瞳觉得自己心里就是有点点的,不太和谐。 秦昱言拉着杨瞳走过商贩云集的一段路,进了学生路之后松开她的手,兀自往前走。杨瞳一路跟着,错一个肩膀的距离,在斜后方看她脖子上卷起来的那一缕头发。 生气归生气,饭不能不吃。秦昱言进了一家面馆,也没征求杨瞳的意见,直接报了两份砂锅牛腩。 等餐向来是很尴尬的过程,两个人对着坐了一会儿,秦昱言突然问道:“你高兴什么?” “啊?” 杨瞳茫然地反问一声,第一反应先去感受自己的表情。她心底是有一丝难言的喜悦,来得有些阴暗,并不想让人察觉。但愤怒能压抑,欢愉却是由内心之中散发出来,从来不能克制。杨瞳也知道自己不擅长控制情绪,露出马脚也不算稀奇。 秦昱言很难相信似的:“也就怪了,今天你怎么这么配合我?难道是觉得自己打人错了?” “才没错!” 这个样子倒像是她一贯的作风,秦昱言瞥她一眼:“浇人家一脸水还没错?” 杨瞳还想着辩白:“你信不信我要是忍气吞声当没这回事儿了,她能一直来骚扰我!” 孟语实在是软硬不吃,胆大妄为还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根本不是杨瞳避让三分就能解决的。秦昱言也知道孟语那个熊样子,基于事实之上,也就不跟杨瞳辩论这一点,转而继续问她:“那你怎么这么反常?” 杨瞳抬头看她一眼,旋即低了下去:“要听真的还是假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 杨瞳在木头桌面上抠缝隙,被秦昱言一把拍开,接住她递过来的纸巾。杨瞳一边擦指甲缝,故作轻松自在地说:“我就是觉得,你生气了,但是好像又不够生气。” 秦昱言被她绕晕了,反问:“什么意思?” 杨瞳能说出来这一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问下去她就觉得羞赧不好意思解释,胡乱应了一句:“哎呀就是……就是好像!没什么意思。” 两份砂锅端上来,杨瞳在筷笼里□□两双一性筷子,自己留了一双,另一双递到对面。秦昱言拽着她那一份面的托盘拉到自己面前,略带威胁地继续问:“到底什么意思?” 杨瞳:“……” 杨瞳:“你也不怕面汤溅出来烫着!” 杨瞳握着筷子寻思自己该怎么说,想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讲道:“不大光明的想法。这么说吧,我觉得以你跟穆林洁的交情来说,肯定站在她那一边。结果最后你们俩居然吵起来了。这让我觉得……嗯……挺那个的。” “什么?”秦昱言想了想,自我补充,“跟你交情也挺好的?” 杨瞳埋着头不说话,耳朵好像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小餐馆的热气给熏得。秦昱言听她这两句话也挺唏嘘的,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她起先是蛮待见这个小姑娘的,但那种待见程度,是比不反感稍微多一点点,超出一般人几分。闲下来逗逗她,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算难看,能够让人愉悦。又是很聪敏、机警的人,逻辑缜密,没人招惹她的时候还是很恬静、懂礼数的。 秦昱言决定离开穆林洁的时候,身边刚好有这么一个第一印象不错的人,就决定是她了。 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没了少年时期的懵懂和情愫。就跟十七岁谈恋爱谈感情,二十七岁相亲相合适程度一个道理。到这个时候就已经不太在意什么海枯石烂情深意切,反倒是日久见人心的平和相处来得更重要。 秦昱言想的是,她身上的坏毛病帮着给改了,自己也退一步去适应她的脾气。认认真真地跟她相处下去,能把日子过下去,到自己咽气儿就好。 没别的奢求。 但她三两句话,就把沉静无声的心给撩起一个窗角,有清晨的阳光穿透树林照射过来,有叽叽喳喳的小鸟在枝桠上来回蹦跳。夜色沉淀一整晚之后,被曙光给消散开,晃了人的眼。 秦昱言突然觉得,可能是该奢望些更多的东西。 杨瞳极少坦白自己的心情,话一出口自己先尴尬起来,急切地想岔开话题。秦昱言默不作声地把她的面推了回去,显然那几句话是听到心里去了,更惹得杨瞳想把时间倒回去,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杨瞳挑了一口面,才想到该说点什么:“你天天在外边吃啊?” 另起一个篇章,秦昱言终于能给出些回应:“也不是。我口味轻,外边的东西一般都吃不惯。平时都在医院里,周末了自己在家里做。” 杨瞳也算是吃过她煮的面条,但一想到那个口味……实在不敢说是好吃。 话题谈到这方面了,秦昱言就顺着多聊了几句:“我还挺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的,反正一个人生活,闲着没事就照着网上讲的方法。哎对,我最近刚学了戚风蛋糕,不过仅限于能填肚子,样子完全不能看。” “这种东西太洋气了,我看还有什么脱模手法之类的视频,好像很麻烦。” “你也懂这些?” 杨瞳含了一口面条摆摆手:“就是看过,怎么操作完全不会。” 秦昱言顿了下,才慢慢开口:“那,下次做的时候叫你去尝尝。” 像是一场盛宴的邀请。 吃完饭的时候杨瞳心情依然很好,两个人步行走回去找杨瞳的电驴,秦昱言看着她说:“自己回去吧?” 杨瞳表示完全没问题,顺口问了一句:“你也回家?” 秦昱言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去找穆林洁。” 杨瞳自我理解,觉得她应该是当场就想跟穆林洁言和的,结果被自己一顿饭给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心里也挺愧疚的。 秦昱言抬手像是要摸杨瞳的头,却卡在半中间又收了回来:“我现在再去找孟语一次,你别再……” “要说是去给我收拾烂摊子什么的就不用了。我完全不觉得这是烂摊子,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杨瞳说得理直气壮,“要是去见穆林洁,帮我道个歉吧。” 秦昱言也懒得跟她多说,道了声“知道了”就走了。 杨瞳回家洗洗澡坐在电脑桌前登上企鹅,点开孟语的对话框。当面不管怎么撕破脸,企鹅上她是准备装糊涂不拆穿,权当自己不知道“吃薄荷”就是孟语本人。 只不过最关键的步骤没有实施,网上装不认识也没什么用。杨瞳一边琢磨着,到了晚上觉得时间不会显得太暴漏,才继续跟“吃薄荷”聊天。 :“在么?” :“我问了家里的老人了。他们也说不清,感觉就是初一、十五烧香那种习俗吧。应该是一种破灾的手法,谁扔的娃娃还给谁。” :“大致就是这样。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网上查查。” “吃薄荷”一直没有回复,杨瞳猜着她那边肯定不太平,也就没有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杨瞳起个大早出门溜达,晃到市一中新校区。 一中的新校区在高新区,沿途已经逐渐荒凉下来,没什么建筑物。十月清晨冷风吹得浑身鸡皮疙瘩,杨瞳也就是随便看看,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好运的时候,真在校门口看见孟语那个熊孩子了。 大概是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熊孩子正挤在一个杂粮煎饼摊前抻着手等早点。周围还有不少学生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手里的动作,隔个十来秒就要看看时间。 杨瞳觉得这还真是个机会,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犹豫一会儿,孟语已经抢先一步接过来煎饼,转身就朝学校大门跑去。 宽阔雄伟的正门前空荡荡,三三两两的学生距离都拉得很开,伤及无辜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杨瞳在路边捡了块儿圆润的石头,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趁着孟语还没走远,挥手就将石头块儿给抛了出去。 准头不行,没打到孟语的肩膀,不过从孟语的胳膊上擦过去。石头在半空受到阻力,去势一缓,掉到地上滚动两下。 孟语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往旁边蹦了一步,连手里的煎饼都给扔了。杨瞳立马蹲下来,借着几个早餐摊子的视觉死角,就赌孟语快要迟到不会多停留这一点。 不出意外听到孟语在原地咆哮起来:“卧槽!谁他妈……卧槽?” 后一句脏话比前一句更震惊,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人惊疑不定又极具迷惑性的东西,音调都拐了个弯儿变得滑稽起来。 杨瞳蹲在地上微微探头,看到马路对面的景象时,也石化在原地想学着孟语喊一句—— 对面停了辆私家车,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单脚跨在外边,另一只脚还留在车里,右手扒着车门,像是赶时间立马就要重新进去然后开走。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身穿藏蓝色校服的姑娘,站在她面前。十指相握,那两个人正在……接吻? 杨瞳的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 校服姑娘在学校门口做出这种胆大的行为也一点都不害羞窘迫,反倒跟人亲得坦坦荡荡高调甜蜜。杨瞳见她往后退一步,冲司机摆摆手:“我要迟到啦!” 司机回身把车里的早餐拎出来递给她,说一句“等我来接你”,然后又揽着她的腰,再次把她带到身前,依依不舍地又吻了下去。 这次不光是脑袋,杨瞳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汗毛倒竖,皮肤之下起了一层细密□□的微弱电流,在身体内游走,刺激着麻痹脆弱的神经。 杨瞳傻在原地。 原来,女人跟女人也是可以接吻的!?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有好多盗文…… 心塞……感觉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宝贝姑娘被别人给调戏了tt 感谢霸王票: 麻石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223:20:33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212:48:21 思凡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205:56:04 第33章 了解 杨瞳觉得自己不太好了……看见秦昱言的时候是彻底不好了…… 也不是说三观被刷新。她成天在网上泡着,吃饭睡觉都在刷微博,也不少听闻到这种事情。但……网络归网络,看不见摸不着的,就算有张图片有段视频,那也隔着wifi隔着流量,跟看电影似的,没一点真实感。 正儿八经在现实里,就在大马路上,在高中学校门口,还是亲眼目睹。不管哪一点都极具震撼力,几个元素拼凑在一起,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 杨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震惊到的后果就是发错了药。孩子他妈上午领了药,下午又找回来,说贞芪扶正颗粒只有两包,按照一天两次、一次三分之二袋的吃法,不够三天的量。 秦昱言刚好也在,让杨瞳找出处方核对。处方上写的确实是四包,上午那阵子正忙,到底发出去几包杨瞳一点印象都没有。秦昱言拉了杨瞳一把,低声说:“给她补两包算了,别待会儿她再嚷嚷起来。” 杨瞳再三道歉,送走那个女人之后面对着秦昱言,已经是低声下气特别羞愧了。秦昱言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没底气的时候,寻思着院长不知道,罚款就算了,不过那两包药钱得她自己补上去。 杨瞳立马去小隔间里找钱包,被秦昱言拽住手腕拖了回来:“回来,先别急——” 杨瞳浑身打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反应,甩开秦昱言的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药柜之后才贴着玻璃站住脚。 秦昱言:“……” 秦昱言:“我就问问你怎么了,至于这么大反应么!——这玻璃架子还没你吨位重,你再来一下它可就报废了。” 杨瞳立马就跳脚了:“你才吨位呢!我去拿钱给你!” 秦昱言没再拦,跟着她过去站到隔间的木门旁,看她低着头在包里翻找:“你脸红什么?” 杨瞳被吓到了似的猛然转头看过来,眼睛里全是惶然和失措,冲着秦昱言眨了眨又快速地挪开视线,很明显是在闪避。 前天吃完面还好好的,这中间又怎么了……秦昱言猜不出来,头有点大。 杨瞳抽出一张二十拍过去。秦昱言把纸币卷成纸筒握在手里,继续问她:“还没见你出过这种错,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吧?” “没有没有。这次真是我错了,可能是今天上午人太多了,就给忙慌了。” 秦昱言狐疑地看她:“真没事儿?” 杨瞳的神色趋于正常了,但就是不和秦昱言对视,视线飘来飘去没个落脚点:“真没有。我保证,以后发药多检查几遍,绝对不会犯错了!” 她都说了,秦昱言也没话再教训她,只能丢一句:“有事儿的话就说,我能帮上的话就尽量帮。” 结果这一句不知道又戳到什么点上了,杨瞳跟被一直无形的手挠了一爪子似的,能看到她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抖了那一下。 杨瞳转过头,拿后脑勺对秦昱言:“真没有。” 秦昱言:“……” 秦昱言去收费处开了两包贞芪扶正,正赶上下午四点换班,英老师已经来了。发错药这种事让太多人知道不怎么好,秦昱言有心帮杨瞳遮着,把剩下的钱还给杨瞳,没多说什么。 杨瞳知道她的意思,也不好推辞,就收了零钱,随手塞进侧边口袋就闪人了。 一路骑车被风吹着,稍微平静一些。 自打手腕被秦昱言拉了一把,杨瞳彻底成了被煮过的红头虾,脸上烧得厉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温度。 先前她觉得秦昱言突然抱她有些反常,呼吸在耳畔缱绻是带了暧昧不明的气氛,但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证明这是不对的。现在见了女人跟女人接吻,发现两个女人之间也是可以……在一起生活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秦昱言这个人,以及她做出的所有行为。 这是于秦昱言而言。就自己这方面来说…… 那两个女人接吻的场景冲击性实在是太……大……了……同时秦昱言抱住自己的画面也在脑海里被反复加深,然后单独提取出来,大喇喇地挂了半边心壁。两个场景交错在一起,杨瞳不自觉就会脑补自己和秦昱言拥抱之后…… 这种想象完全是定向性,不可逆。以至于只是单纯的肌肤相触都让她脑子过电流,在极短的时间内电影快进般地发展到最后接吻的步骤。 还有电影快进或者倒带时的bgm,简直太羞耻! 杨瞳觉得自己真得不好了…… 回到家杨瞳深呼吸安慰自己:“没事儿,从现在开始不想这件事,二十四小时之后又是一条好姑娘!” 结果一上企鹅就看到孟语发在空间里的说说:“卧了个大槽!学校门口见到两个女人热吻!两!个!女!人!热!吻!这种壮景还说什么迟到啊!班主任问我为什么跪着去上学!” ……好死不死的……这熊孩子还真是不怕迟到,转着圈拍了三个角度,最后还有一张校服女生保持往前跑却被叫住回眸一笑的单人照,一并贴了出来。 杨瞳捂着心脏表示再被刺激下去自己真的会爆掉的,从内脏到皮肤,一起炸开,碎成渣渣。 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先放下鼠标,去找一部热血的动漫或者费脑子的侦探悬疑电影来分散注意力。但耐不住情绪在叫嚣,在咆哮,杨瞳手指动了动,就点开被隐藏的评论一条一条往下看了…… 不得不说孟语在人际交往方面要比杨瞳这个所谓的成人厉害得多,平常一条“肚子好饿”的说说下边都是两位数的评论,这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下更是闹翻了天。 说什么的都有,这些学生已经像是一个小社会的缩影,涵盖了杨瞳能想到的所有观点。赞同、反对,或者干脆保持中立,十几岁的学生辩论起来头头是道,更多了一份少年人特有的热血挥洒和个人喜恶表达。 中间有一条评论因为下方的跟评排起了队形而显得格外突出。 :“耶?你把我拍得好漂亮噢!谢谢你!” …… 正常人不是应该因为自己被偷拍并且擅自贴到网络上而愤怒么!?这么坦然处之并且为之自傲的表现是怎么回事!? 杨瞳觉得自己也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步伐了。 受到内伤的杨瞳对着接下来以“吃薄荷”打头的队形发了一会儿呆,“偶像请受我一拜!!!!”这七个字加四个标点被揉碎了填到眼睛里,渐渐化出了其中所蕴含的深意。 杨瞳想,这可能就是年轻人宣泄自我追求真爱的美好理想。 情本就无界限之分。相遇不易,能相守更难。世上这么多人,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入了眼,入了心,入了这一条命,还管他是什么人鬼牛蛇,还在乎什么风言风语? 只要足够爱就可以了。 熊孩子们的思维向来赤|裸直白,简单到近乎粗暴,却也正是最赤诚的一颗心,不添加任何杂质。 杨瞳心里的焦躁在看到那一串陌生且千奇百怪的昵称时逐渐熄灭,趋于平静了。 出于一种好奇的探究心理,杨瞳加了“北狄_”的企鹅——用她前不久刚申请的账号。 这个账号原本是给孟语准备的,虽然资料填得很完善,但那些星星月亮小太阳的等级信息不能造假。杨瞳在加孟语之前意识到了,就一直没用,天天挂着当养个小号。 “北狄_”的验证问题是“我的班级”,杨瞳在孟语的说说下边翻了半天,还真有人评论说“这不是高一三班的贝迪小公主么!这下要有多少死宅男哭死在墙角了233333”。 托孟语那群八卦同学的福,杨瞳把“北狄_”的基本情况了解了差不多,也成功加上了她的企鹅。 但加上之后呢……直接上去说“嗨~我看到你的接吻照很好奇所以加你为好友了”这样么?会被人当神经病吧…… 杨瞳关了对话框,无所事事地去“北狄_”空间里闲逛,又被她最新的说说给震在原地了…… :“给你们推荐几个吧,有本市的有外地的,都很好找。你们自己去体会一下,要比我说来的直观噢!所以不管是新来的小童鞋还是老朋友们,不要再问我啦!我要去学习的,大白说学渣和学霸是没有爱情的tt” 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这样……谈恋爱……秀恩爱……的……么…… 印象中早恋不都是偷偷摸摸的么?拉个小手说句情话都要躲到死角里,哪儿敢这么光明正大……就算是追求真爱,难道就不怕家长、老师发现了跳出来棒打鸳鸯? 三年一代沟,杨瞳跟这小姑娘差了六岁,就隔出了一道海峡来……这么说,自己跟秦昱言八年要差一条银河出来了吧? 银河的话……那不成了那谁跟那谁了么? 杨瞳觉得这比喻还挺好笑的,收拾了下心情点开图片。上边列了七八家酒吧的名字和地址,每一条后边都附有她和她家大白的消费感受,意见都很中肯。 说是z市也有,但单子里只列出来一家,叫“慢摇”,在新区的一条商业街拐角里。“北狄_”对这家的评价不算太好,坦言“慢摇”跟其他城市的酒吧比起来简直不够看,但在本地算是最好的一家了。 杨瞳记下地址之后,给自己做了好几天的思想工作。 她像是在“北狄_”身上发现了新大陆。未知道路给她带来恐慌和抗拒,但沿途可能会出现的景色更具迷幻色彩,蒙上一层面纱,惹得人心里发痒,迫切地想伸手去揭开去看个清楚。 杨瞳在原地踟蹰,不敢前行,更舍不得放弃。 她需要给自己强加一个理由,迫使自己迈出第一步,之后的道路就可以很顺畅。 杨瞳在又和秦昱言一起吃了一顿夜宵照之后照旧准备落荒而逃。脑补的场景越来越具体,连细致微小的边边角角都能自动浮现出来。声音自不必说,诸如温度这种感官都在脑海里具象化,成了丝丝缕缕的青烟,袅袅上升。 那画面简直是一天胜过一天的……**…… 杨瞳开始觉得脑里有洞的是自己,根本填不起来…… 秦昱言还不知情也不合时宜地拦在社区门前,追问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儿以至于表现的像个神经病,问了半天得不出个答案,就自己瞎猜猜她是不是大姨妈拜访了。 门卫小哥憋着一脸听八卦的笑意,还强绷出一张正经腼腆脸故作看风景状。杨瞳简直想糊他一脸,大晚上黑灯瞎火地看个毛线的风景!你眼睛装了红外线还是钛合金!? 秦昱言吃了清淡的粥品心情不错,看杨瞳濒临暴躁边缘终于一扫这几天的小心**,有了她原本的样子,就笑着补了一句:“不是姨妈啊?那……月经不调?内分泌失调?” 杨瞳:“……”旁边还站着两个大男人呢你稍微注意一点好么…… 秦昱言还不死心地继续逗她:“明天上班让申医生给你开点药调调……” “调你妹啊!你赶快走吧!” 秦昱言过把瘾就收,开心地跟她道别。杨瞳终于下定决心要走一趟“慢摇”。 结果在酒吧里碰上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营养液~ 读者“年年仔”,灌溉营养液2014-08-1319:27:07 感谢霸王票~ 年年仔扔了一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4-08-1319:28:32 年年仔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8-1319:27:19 神射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314:15:52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312:52:06 小黑你是已经拿地雷当打卡机了么== 欢迎新萌物神射手和年年仔~~~ 年年你出手太大方了!第一次收潜水诶!霸王票瞬间进了1k多名! 现在是2150。艾玛没想到有生之前我还有进前2k的希望,感动地哭起来 第34章 酒吧(一) z市就这么一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但时间总是能错开的吧?杨瞳看见孟语的时候简直想冲上去抓着她的肩膀使劲儿摇一摇,问问她现在的高中生已经散漫到这种程度了么?不操心学习净出来瞎玩儿这样真的好么?酒吧这种地方说来就来了,你爸妈都不管你的么!? 我都已经是工作的人了还撒了好大的谎才能在晚上不归家! 现在的高中生简直……随心所欲到可怕…… 杨瞳本来就是偷偷摸摸地来逛吧,心里没点底气,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更别说是半个仇敌的孟语。结果不等她来得及转身避一避,孟语那货已经看见她,震惊地叫了起来:“那谁!?” ……所以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对吧? 杨瞳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没动。孟语小跑着蹿过来,看看杨瞳面无表情的脸,再转头看看旁边“慢摇”的招牌,转了几次表情就从惊诧疑惑渐渐化为清明,随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孟语比发现新大陆还乐,只觉得自己抓住杨瞳的把柄了,兴奋地叫起来:“哟!你该不是……啊?哈哈哈哈哈还真看不出来!” 废话!我自己都没看出来,你才见我几次就能知道那才叫出了邪! 孟语咂咂嘴,微微仰起头做鄙视状:“你来这里,你家秦主任知道嘛?” 一句“你家”刺破了杨瞳强作的淡定,迅速把她从回避状态拉进了气氛紧张的对战中。那种极力隐藏秘密被戳破时的恼羞成怒,以及自己都摸不清抓不住的悬浮感,飘飘荡荡在半空中没有着力点让人焦躁不安。 杨瞳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动怒了就先败下阵,但就是忍不住那份恐慌:“你不用做作业?你来这里你父母、你老师知道?” 孟语的眼神往别处飘了飘,转了一圈之后立刻收回来,挺胸抬头傲视杨瞳,一脸不屑:“课后娱乐而已,谁还会找爹妈报备啊!?” 我…… 杨瞳默不作声地给自己点了支蜡,然后给不报备的孟大小姐点了一排。 杨瞳斜睨她,摆出了成年人的姿态:“这么晚不回家不跟父母说一声怎么能行?我帮你告诉他们一声吧!” 孟语听到一半就变了脸色,没等杨瞳的话音落地就扑了过来,哀嚎起来:“你敢!我跟你没完啊!” 杨瞳没见过二话不说就扑上来的人,吓了一跳。她往后退,又怕撞到人,一犹豫就被孟语连带着手臂一起箍了起来。孟语大概是怕她掏手机打电话,把自己当麻绳用将杨瞳的胳膊紧紧地绑到身体两侧,抬起头冲杨瞳的下巴叫唤:“这样就太损了啊!不带这样玩儿的!” 杨瞳:“……”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 杨瞳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她:“求我,求求我我就不告你。”要是能跟企鹅上那句“女王大人”扯平就好了。 不过预料之中,孟语立马松手后退三步,一脸戒备地冲着杨瞳“呸”了一声:“想你得美!你去告吧!去吧去吧!” 杨瞳也就是吓唬她,今天撞见她跟以前的恩怨完全是分开的,对事儿不对人,真背地里去告状确实太挫。懒得跟她废话,杨瞳揉了揉胳膊转身朝“慢摇”的正门走去。横竖都已经被看到了,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出来,浪费了可惜。 “慢摇”是静吧,这个时间还早,人都没上来,酒吧门前冷清一片,完全没有杨瞳想象中群魔乱舞的景象。音响中放了首《neworder》,清俊柔顺的男声在四周环绕摇荡,末了两声轻笑加一声叹息,更显得酒吧内气氛微醺。整体装修以深色系为主,几个客人分散开坐着,晶黑色的吧台后站了个黑领结,闻声抬头看过来一眼,冲杨瞳浅笑一下。 好像……还挺和善的…… 杨瞳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地方就有点怂,尤其是不知道消费流程,加上偷偷摸摸的心理,多少有点气短。好在她一贯面皮功夫做得好,再难堪也能把持住自己,不会显露太多。 杨瞳犹豫着是去吧台点饮品还是找个隐秘的角落坐下来,余光里人影一闪,孟语又跟了上来,和她一起的还有个小姑娘——“北狄_”。 “北狄_”确实有公主的娇贵姿态。两手相握垂在身体前方,抿嘴一笑娇滴滴的,眼睛大且圆,睫毛浓密卷长,眨眼间自有一番懵懂天真的神情。 关键是她很懂礼貌。 孟语白杨瞳一眼,叫了一声“喂!”,“北狄_”就跟着甜甜地打了声招呼,全然不因为孟语的态度而对眼前的人有什么敌意。 杨瞳不理孟语,对“北狄_”回了句“你好”。 被忽略了的孟语在小姑娘胳膊上拉了一把以示存在感,然后恶狠狠地瞪杨瞳一眼:“北狄你别跟她废话!看她人模狗样的,其实……” “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人样吧!就算现在的学生普遍爱打扮,有几个像你这样的?” 杨瞳扮足了长辈过来人的讨嫌口吻,丢下一句所谓正统的评价转身就走。 果然孟语在背后嚷嚷着抱怨一句:“你是哪个年代来的怪物啊!就算是上年纪的人也没你这么古董的!” 北狄拉了孟语一把:“学姐学姐!你是来吵架的么?” 孟语才“哼”了一声,挽着北狄的胳膊相反的方向走了。 杨瞳有点不懂了。前提是北狄喜欢女人,那就跟正常的女生喜欢男生一样。那作为女生的孟语可以代入同等位置当成一个男生来看,那……北狄这样挽着别的人……是正常的? 反正杨瞳是从来没有跟哪个男生这么亲密过——当然,女人也没有。 念高中的时候有过被同学拉手的经历。完全就是迟到的路上偶遇,活泼软濡的小女孩没作他想,自然而然地上来拖她的手,想要一起跑过去。 结果被她一把甩开了。 杨瞳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握住的瞬间,觉得有点……恶心…… 难道说,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征兆了?但这到底算是什么征兆……完全得不到有效意义啊…… 杨瞳寻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来,抬头看到孟语和北狄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和黑领结手舞足蹈地说笑。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勾搭到一个新伙伴,孟语也算是有一套。但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在学校里混开的,杨瞳作为一个企鹅上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卢瑟表示这其实挺神奇的。 神奇的孟语从黑领结手里接过来一杯色彩缤纷的饮品,喝了一大口之后眉目舒展,竖起大拇指夸赞了几句。黑领结又说了句什么,同时往杨瞳这边望了一眼,杨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皱眉迎上目光。 孟语和北狄也回头看了一眼,黑领结又拿出一杯饮品往前推了些,然后冲着杨瞳笑了笑。孟语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北狄端起饮料径自朝杨瞳走过来。 “喏!送你的!” 杨瞳愣了下:“送我?为什么?” 北狄在杨瞳对面坐下:“第一次来,单身,所以免费赠送——‘慢摇’的老规矩啦!你就尝尝吧!” 海蓝色的**盛在细瘦的玻璃杯中,自下而上渐变,在圆滑饱满的冰块处接近透明。杯壁上有水珠,**内有气泡,漂亮得近乎梦幻妖媚。 杨瞳抿了一点,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后味带着清香。 “这是什么酒?” 北狄坐定,像是要在这里长聊的架势:“蓝柑新语,店长自己取的名字——我也不太懂,我来这里一般都喝果汁之类。” 杨瞳有点震惊。 北狄笑嘻嘻地解释一句:“我还未成年嘛!——你跟学姐是朋友?” “不是!” 杨瞳没开口,孟语站在旁边坚决地反驳,然后挤着北狄在她身边坐下。北狄给她让了让,两个人就并排坐在杨瞳对面。 北狄轻快地大笑起来:“学姐你是在傲娇嘛?” 孟语:“傲个鬼啊!傲娇简直神烦好不好!” “……”杨瞳无语了一下,觉得膝盖有点疼,转头跟北狄强调,“确实不是朋友。她后脑有个疤,是我打的。” 北狄:“……” 提起这个孟语就来气,拍着桌子就想继续干架。北狄拖着她,把她按回去:“江湖一笑泯恩仇!自古英雄不打不相识,干了这杯饮料,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啦!” 杨瞳:“……”看不出来姑娘你是个武侠迷啊! 孟语:“……”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人按回去? 鉴于上次被穆林洁拉住的时候吃了个大亏,这次孟语提放着杨瞳手里那杯蓝柑新语,小心谨慎地注意着她的动作。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动静,杨瞳只是小口地抿着酒,连白眼都没给一个。 孟语胆战心惊地问:“你改邪归正了?” 杨瞳如她所愿,给她个大白眼:“谁邪了?——哦,你还等着我揍你呢?我来消闲的,又不是来添堵的,谁搭理你啊!” “你!” 北狄连忙拉住孟语的胳膊:“学姐学姐!‘慢摇’杜绝掐架,不然就赶出去啦!” 孟语不满地敲敲桌子,眼珠子转了两圈,想到了高兴的事情。孟语往前凑了凑,盯着杨瞳:“我还当你是老手,原来也是第一次来啊!” “第一次就怎么了?”杨瞳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有点不耐烦,“你在娘胎里就已经献出第一次了?” “你还会不会聊天了!” 杨瞳惊讶地看孟语一眼:“你在跟我聊天?” 孟语:“……” 杨瞳一脸遗憾:“我不觉得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北狄在旁边听这两个人拌嘴听得乐不可支:“姐姐你好犀利!学姐在我们学校可是风云人物,我都没听说过谁让她吃瘪呢!” 杨瞳挑挑眉,上下打量孟语,摆明了就是“这货能风云?你们学生的眼都瞎了么?”。 孟语着急忙慌地去捂她的嘴:“就你话多!” 北狄掰开孟语的手:“我之前就听说过你的!我们班好多女生都特别喜欢你,经常讨论你来着!” 夸到这个地步,算是无形中替孟语扳回一局,风云人物孟大小姐心情舒畅了几分,拿睥睨山河的气势斜眼看杨瞳。 结果杨瞳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而跟北狄聊了起来:“说起来我见过你的照片。” 余光瞟孟语,成功地看到她变了脸色。 杨瞳补了一句:“在一个姑娘的空间里,看到你跟一个女人在接吻——那个是你女朋友?” 那个姑娘就是孟语本人。北狄转头去看孟语,张嘴还没说出话,被孟语截了话头:“啊对!你家大白今天不来了么?” 很明显孟语在下边踢了北狄一脚,以作警示。北狄也很配合地收了先前的口型,转而换了一句:“你踢我干嘛?” 孟语:“……” 北狄:“很疼的啊!” 猪队友就是这个意思。杨瞳憋笑憋疯了。 孟语一脸黑线,硬着头皮继续问:“大白来不来?” 北狄的注意力转了个方向:“来!不过要晚一点。她让我们先玩儿,记她账上就行了。” 杨瞳收拾下表情,继续当什么都不知道:“大白就是照片那个人?” “是啊!” 杨瞳衷心地称赞一句:“很漂亮,很有气质。” 北狄笑嘻嘻,一脸自傲:“那当然啦!” 杨瞳终于能说出心声,颇有些感慨:“你们就在学校门口……那样,实在高调啊!” 北狄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情到深处嘛,忍不住就想亲亲抱抱。” 孟语适时地哼哼起来:“别跟她说,这种人肯定没有对象,不可能懂这种感受的!” 杨瞳想说“你有对象你就懂了?”,又不想打断跟北狄的聊天,就没搭理她。谁知孟语像是抓住了关键,锲而不舍地插话进来:“你第一次来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吧?来体验一把?难道你喜欢哪个女人了?” 杨瞳依旧不想搭理她。 孟语自己猜:“该不会就是你们秦主任吧?” 杨瞳愣了下,表情肢体都有点僵硬。 孟语一脸“卧槽正中目标”的惊讶,情绪瞬间高昂:“难道给我猜对了!真是秦昱言!?” 北狄好奇地问:“那是谁呀?” 孟语兴奋地跟北狄解释:“她们医院的领导!我跟你说!那两个人简直就是狼狈为奸!怪不得……秦昱言跟我嫂子那么多年的朋友,到了你这儿就跟我嫂子吵架闹矛盾!原来如此!杨瞳你手段……也是蛮行的啊!” 杨瞳缓缓收神,让理智回归,对北狄补充一句:“她说的狼狈为奸意思是,我揍过她,秦昱言也揍过她。” 北狄惊讶了一下,“哈哈”笑起来。 杨瞳继续问孟语:“你妈也揍过你吧?” 孟语恼了:“不带骂娘的啊!” 杨瞳瞥她:“也没有诬赖人青白的!” 北狄在旁边劝和,好奇地问杨瞳:“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喜欢的人……有倒是有,一直都在电脑里、手机里,全是纸片人。要说真正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人类,大概……还没有吧。 那一瞬间是有秦昱言的影子在心里晃了一下,但……好像还不太够。杨瞳一贯谨慎,而自己对秦昱言的了解还不够,对这条非常态的路也没有准备。 北狄倒像是情场专家,娓娓而道来:“要是有喜欢的人,要珍惜呢!不能因为怕被人说闲话就放弃自己的感情,因为跟他们完全无关啊!这是我妈妈说的,她很喜欢大白,不过她不支持我们现在发生关系。在此之上的交往,她都随着我们来。大概是大白让她放心吧,酒吧这种地方只要有大白陪着,她也不会拦。” 难怪这么高调,不怕父母发现……原来父母才是这么高调的原动力啊…… 北狄琢磨了一下继续说:“要是没有喜欢的人就去找一个吧。人生苦短,没个陪伴在身边的人该多寂寞啊!你可以抓一下那种细小微妙的感觉,那些有好感的人试着去培养一下,说不定就能走到最后呢!” 有好感的人……那秦昱言应该算是了吧…… 对自己很好,这一点足够杨瞳感动。 杨瞳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北狄:“所以你是以十六岁少女的身份在给我上课么?” 北狄愣了下,娇嗔地道了声:“不是!这些都是妈妈和大白告诉我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孟语继续和稀泥:“嗤——就别跟她浪费这口舌,这人良心都叫狗吃了!” 杨瞳问孟语:“我的良心好吃么?” 孟语:“……” 杨瞳起身去洗手间,关上隔间门,看着手机屏幕上“秦昱言”三个字,和旁边绿色的通话键犹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白:我媳妇是萌萌的吉祥物=v= 秦昱言:我媳妇会不会给我打电话!心焦!在线等! 感谢霸王票~ 看客l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417:40:11 4878981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413:03:47 萌物越来越多了,开心~谢谢大大╭(╯3╰)╮ 第35章 酒吧(二) 蓝柑的度数很低,但酒吧里慢摇浓郁的气氛更惹人醉,不知不觉地就有些上头,心底起了平常不会有的冲动。客人比先前多了些,有人头碰着头凑在一起低声耳语,有人聚群在一处玩笑,也有人打个响指隔空向对角的熟人打招呼。杨瞳看着这些女人…… 看着看着就生出羡慕来,再深刻热烈几分,就有些嫉妒。 然后就从了心,顺了最本能的意,拨了秦昱言的电话。 小姑娘说的其实蛮在理的。 杨瞳身上最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是她希望将来能自己一个人生活,但也清醒地自知自己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最简单也足以能证明这一点的事情,比如说怕走夜路。 房子里有一个人和自己平分设施资源,以及房子里什么人都没有然后提心吊胆提防有贼盗有老鼠蟑螂,哪一种情况都有够糟心,杨瞳始终做不出选择。 不过……假如这个人比盗贼厉害一点,比老鼠蟑螂好一点,那大概也并不是太难做出选择。 听筒里的彩铃唱了两句,冷不丁听到孟语在外边叫唤:“杨瞳你掉进厕所了?用不用捞你出来?” ……阴魂不散的混球…… 杨瞳手一抖,点了切断通话,无语地扶额,没搭理熊孩子。 “喂你不是一杯酒就醉死在里边了吧?我叫120来吧!” “是——”杨瞳拖长了尾音敷衍道,“我已经酒精中毒深度昏迷了。” 外边的哗啦啦的水声,孟语“嗤”了一声,又好奇地问起来:“你偷偷摸摸躲在里边干嘛呢?” 杨瞳装死,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没出声。 孟语还不死心:“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言毕还贼贼地笑了起来,也亏了这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要是个中年大叔,那跟“猥琐”两个字绝对挂钩没跑了。 孟语自娱自乐地说了半天,和着间歇响起的水声,断断续续的。杨瞳被烦得头都要大了,忍不住出言提醒:“你这么关心我啊?” 孟语立刻“呸”了一声,恶狠狠地替自己解释:“你谁啊你?我是来补妆好不好!顺便施舍一点点同情心给你而已,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真当自己是万人迷啊!哼!你就在里边呆着吧!小心那什么过度,□□焚身!” 那什么过度到底是什么过度…… 不过好在孟语哼哼着走开了,杨瞳呼出一口气,心静下来,觉得这一晚上净办怂事儿,都躲到厕所来了…… 刚刚匆忙挂断的电话还没有回应,也没有短信。杨瞳又拨了一通,这次一直响到自动挂断,还是没有人接。 大概……是去洗澡了?或者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总之挺不凑巧的……那就算了吧。 杨瞳收了手机,悻悻然地回去。原先的位置上多了三个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知道是北狄的熟人还是孟语新招来的。五个人正在聊着什么,很开心的样子。杨瞳脚下转了方向,走到吧台前。 黑领结“哟”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眯着眼扯起嘴角像是贴了狐狸假面,自作熟络地跟杨瞳聊天:“蓝柑的味道怎么样?” 杨瞳在高脚椅上坐下来,夸了两句。其实她没有喝过别的酒品,完全没有比较的余地,赞美权当成一种礼节。 黑领结:“再来一杯什么?” 杨瞳想了想,笑得有些腼腆不好意思:“低度数都可以。” 黑领结笑眯眯地上下打量杨瞳,直到把杨瞳看得心里发毛,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最经典的,蓝色夏威夷如何?” 杨瞳觉得他的目光赤|裸攻击,打在身上根本不像是看人,恨不得用目光把人剥开看看内部构造似的。杨瞳沉着脸应了一声,有点不高兴。 黑领结全然没有察觉,转身去调酒了。 酒吧内灯光更暗了些,换一首爵士慢摇。女人极具磁性的声音在耳垂上吹过,性感的呼吸惹来一身酥麻,整个人都要融入这个环境中了。 杨瞳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北狄先看了一眼黑领结,才跟杨瞳说话:“怎么不去那边坐啦?” 因为不想看见孟语…… 杨瞳笑道:“看你们聊得高兴,就没去打扰你们。” 北狄拖着她的胳膊把她拽下来:“人多才热闹嘛!来来来!正在玩游戏,一起来玩!” 北狄让黑领结把酒送过去,凑到杨瞳耳边悄悄说:“他性格有点怪,你别单独跟他在一块儿。” 原来是这个意思。 孟语正一脸嫌弃地跟那三个人讲话,看撇起来的嘴角和斜睨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一定是在卖自己的赖。杨瞳回之一个鄙视,想想这种针锋相对还真是幼稚到可笑,又有些无奈。 沙发和黑色钢化玻璃的茶几呈“叵”字型,一个黑长直和一个齐刘海梨花头坐在里侧,余下一个中分大卷坐一边,孟语在另一边。北狄过去之后自然地坐到孟语那边,杨瞳冲那个中分大卷笑笑,挨着她坐下。 茶几中间摆了一排杯子,深浅不一地盛了黄色的啤酒。倒数第二杯是透明**,下半杯,应该是白酒。 杨瞳看这架势不太妙,但已经落座了,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孟语白杨瞳一眼:“你在那边跟人家聊天就行了吧!来干嘛!?” 杨瞳:“没记错的话,是你跟着我来这里坐的吧?” 孟语“切——”一声:“标了是你家的么?大家凑在一起玩儿要不要这么小心眼?” ……所以说现在不是你在小心眼么? 中分大卷挑着丹凤眼说一句:“对啊!大家一块儿嘛!来来来,新加入的先三杯!我们可是都已经喝过了!” 孟语和北狄也喝过了?杨瞳不自觉地皱眉,问对面的两个人:“你们喝酒没问题么?北狄你不是都喝果汁的么?” 孟语看见老古董似的,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高贵冷艳。北狄笑嘻嘻地表示没关系,偶尔喝一次也是有的。杨瞳转头跟中分大卷说:“要不给她们俩换了吧,胸都还没发育起来呢,喝成个平胸可有的哭了。” “你才平胸!”孟语不忿地喊了一句。 杨瞳在她那两点小突起上扫一眼,不用说话,完全秒杀她。 中分大卷不满意地撇撇嘴:“怕这个就不要出来玩儿啊……” 孟语跟着赞同:“就是!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 这么想洒脱放纵,随你的便吧!喝多了可别哭着找妈妈! 杨瞳端起玻璃杯,照例先抿了一口。孟语嫌她磨叽,问一句:“你品茶呢?你会不会喝酒啊?” 这个……还真不一定…… 杨瞳没试过,更没测过自己的酒量。不过最起码灌下这三杯之后还没有什么头晕不适的症状。 然后游戏正式开始。 从“十五十五二十”开始,具体学名杨瞳也不知道,就是两个人对着比数字,同时嘴里喊一个结果。两人的数字相加得数,喊对的人胜,喊错的人输掉罚酒。 那三个人一看就是酒场老手,溜得狠。孟语在这方面也有着惊人的天赋,常胜不说,还很会调节场上的气氛。几轮下来要数北狄和杨瞳喝得最多。 杨瞳还算清醒,除了肚子撑嘴里苦之外没有什么异状。倒是北狄眼睛含了水似的,让灯一打特别亮,卷翘的睫毛也更浓密深黑了。脸也泛起殷红,嘴上还沾了啤酒的**,润泽光彩。杨瞳看她无意识地嘟了嘟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下来,心脏跟着一瞬间提了起来,失重感在耳畔尤为明显。 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女人会喜欢女人了。如此尤物,精致美好得直戳人心窝子,戳成马蜂窝,让人恨不得立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如水柔情,这岂是粗糙的男人能比得了的? 杨瞳一晃神,再次出言阻拦的话就没了气势和力道,这次连北狄自己都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她还可以继续喝。游戏继续,换成猜“7”。 一圈人挨着数数,逢带数字“7”或者是“7”的倍数,跳过不数。这个除了反应力,外加严谨专注,杨瞳倒还不算太惨。倒是孟语冒冒失失,过了“47”之后几乎没有成功避开过。 北狄脑子早就糊掉了更不用说,罚酒都罚得乐呵呵。 相比较,那三个人想必经常玩儿这种游戏,需要避开的数字和位置已经很熟悉了,跟三个菜鸟玩起来完全无压力。杨瞳看她们神色淡定,半分酒意都没有,再看北狄红扑扑的脸和孟语迷离的眼睛,心下沉了几分。 不怪她多想。要了一件啤酒现在还剩两瓶半,空瓶几乎全进了她们三个人的肚子里。白酒也下了小半瓶,北狄运气好只喝了浅浅的杯底,其他的就是自己和孟语喝掉了。 手段高明是优势,那三个人是要仗着这个优势来灌醉自己这一方的人? 灌醉之后呢? 这是酒吧,杨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宁可单方面诬陷了好人,警醒也只会多不会少。 想到这里杨瞳眨眨眼,有些无奈地说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实在不能喝了……” 中分大卷笑着又满上一杯:“别啊!才刚开始玩儿!要不然来推饼吧!” 北狄已经只会傻呵呵地笑了,彻底变成个洋娃娃。孟语那熊货一拍桌子,鹦鹉学舌:“来推饼……吧!” 推你妹啊!要推你自己推!我带北狄走了! 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丢下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耍酒疯。杨瞳冲中分大卷摆摆手,准备站起来:“真不行了!过了门禁时间要挨骂了!回头回头,下次再继续玩儿。” 还没站起来,中分大卷在她手腕上拉了一把。杨瞳喝了酒,思维再清醒,身体上到底还是有点头重脚轻,踉跄一下就朝那边倒去,刚好摔在中分头的身上。中分头顺势揽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端了白酒凑过来:“你妈现在还管你这个啊?太古董了吧!没事儿!来继续。再扫兴就要罚酒了啊!先罚一杯!” 杨瞳抿着嘴摆了下头去躲,看见里侧那个黑长直也端了酒凑到孟语身边,扶着她的背笑着就要喂过去。 妈蛋这真是要硬灌了?孟语你到底什么体质招来这种人! 杨瞳架起胳膊隔开中分手里的酒,已经没有继续装下去的淡定了,皱着眉叫孟语:“你差不多了啊!回家你妈抽烂你屁股可没人管!” 孟语塌朦着眼,死鱼似的还要给一个白眼,可笑又可恨:“你有意思没有啊!你不能喝拉倒,管我干嘛!”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怕你出点什么事儿我后半辈子心里不安,谁管你!要死要活换个地方,别在我面前! 杨瞳深呼吸,费力坐直,但摆脱不了中分头的圈揽。梨花烫俯身推给北狄一杯酒,北狄傻呵呵地端起来准备喝。杨瞳叫了她一声:“北狄!” 北狄愣愣地看着她,倒是松开手了。 杨瞳松了口气,心说这孩子现在是单核的了,同一时间只能处理一件事,连赶着问她:“你家大白还来不来?” 北狄特别听话,机械地掏出手机,拨了号码之后醉意惺忪地撒娇:“大白你还来不来嘛!那我等你噢!我们在玩游戏,喝酒。好啦我不喝啦!” 挂断电话,北狄冲梨花烫摇摇头,把酒推回去,端着脑袋盯着大门的方向开始发呆:“大白马上就来了,她不让我喝酒了。还给你。” 好孩子! 北狄打完电话之后,梨花烫的表情就有点尴尬,跟黑长直对视一眼,各种含义都藏在里边。黑长直送过去的酒就更加强势了,几乎是按着孟语的头强迫孟语灌下去的。结果孟语这蠢货一点没觉得不对劲,还很豪爽地打了个酒嗝! 杨瞳耐着性子又叫了一遍:“孟语,你不是好奇北狄家的大白么!?你等等跟她拼两局试试!” 跟门口有小偷就谎称报警一样,杨瞳期望着这三个人会因为即将有人到来而提前撤退。天不遂人愿,她们只是表情有些变化,但坐在那里仍旧一动不动。 杨瞳斜眼看到揽着自己的大中分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是不容置疑地冷硬强迫,心知这一次不会那么侥幸逃脱。强撑了这么久的淡定彻底崩坏,整个人在她有力的禁锢之下恐慌起来。 杨瞳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落入陷阱的绝望扰乱她的思绪。杨瞳断断续续地想找出一个办法,北狄指望不上,孟语不给自己添乱就算好了,只有自己。 脑子换乱,完全用不上了。最直接最本能的方法,暴力。 杨瞳一只手去接酒杯,大中分以为她终于服软了,高兴地往杯子往前递了递。 暴力永远都是惹人注目的。只要闹出点动静来,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行。至于这酒吧的规矩或者这个圈子里约定成俗的习惯……杨瞳不知道,也没太多心思去猜。 要真是惹了大动静还没人来阻拦一下,那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佳,除了给自己点蜡也别无他法。 大不了就……同归于尽,砸死她们也无所谓。 酒精的作用,或者太紧张。杨瞳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杯时打了个颤。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杨瞳浑身僵硬片刻,立刻收回手快一步点了接听。 免提之后传来一声“喂”,熟悉到,完全是一种救赎。 杨瞳几乎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对着虚空喊一句:“秦昱言!”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建个企鹅群就能收获一大波真爱粉……来吧!真爱小天使们! 337206483敲门砖随意,跟29或者文章有关就行╭(╯3╰)╮ 感谢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521:53:14 谢谢本家五十七~~~ 第36章 酒吧(三) 秦昱言没预料到迎接她的会是这么热情激烈的反应,愣了下才疑惑地问:“怎么了?你打电话了?” 杨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咽了口唾沫,因为听到熟悉的声音而激昂不平的心情稍微往下压了压,故作出淡定来:“嗯,想叫你出来玩儿。” 说出来了…… 因为处境实在是微妙,没工夫纠结那些小心思。躲在厕所里想的各种开场白都没用上,一贯难以启齿的主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杨瞳自己都有些诧异,秦昱言也吓了一跳。 “你突然间这……”秦昱言实在是受宠若惊,惊讶到不知道该怎么总结,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你在哪儿呢?” 大中分搭在自己肩背上的手稍微松了些,杨瞳瞥一眼她的表情,只当没察觉她的不愉快,对着电话说:“新区这里有家酒吧,离你家不远,叫‘慢摇’。是在……” “你在‘慢摇’?跟谁一块儿!?” 这意思……她知道这家酒吧?还很熟悉的样子? 但这一句吼得……好像不太对味儿啊!怎么听怎么像媳妇出去偷人被她抓了包,震惊中掺杂着不满,还有点酸。 杨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了某种念头,所以不自觉地就往那个方向想,以至于硬生生把一句正常正经正直的问话听出不纯洁的意思来。 秦昱言厉害了一句之后就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又没听到杨瞳回话,以为她生气了,敛了敛口气补救地问了一句:“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是说不让你去,‘慢摇’有点乱,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在那儿不安全。” 按了免提的通话就这么从扩音器里流出来,“有点乱”的三个人都支棱着耳朵认真听着呢……她们倒也有自知之明,对号入座之后都拉长了脸。 气压骤降,周围的气氛瞬间凝滞。那三个人的表情精彩纷呈,画面实在太美…… 杨瞳都开始盘算要是她们恼羞成怒,自己带着两个拖油瓶该怎么办了。孟语趁着空当眨眨就快睁不开的眼,拍桌子叫起来:“秦昱言!?哈!我就说你们有奸|情吧!你还不承认!别不好意思啊!你们做到哪一步了?探过秘密花园了吧!?我没猜错啊哈!” 情你妹!就拉个小手、莫名其妙地抱一抱好不好!花园又是个什么东西!脑洞这么大你怎么不去探索星球! 电话里外都沉默下来,并非事实不能承认,但好像又无言反驳。大中分彻底松开手,像是对有主的人没什么兴趣。想想北狄也是,知道她有女朋友之后,那三个人就不再打她的主意了。杨瞳心想熊货这一句反倒歪打正着,自己应下来还挺好的。只是这熊货自己……点蜡。 杨瞳立刻往外侧挪,从“叵”字里出来,站在外边继续讲电话。 秦昱言问道:“刚刚那是谁?” 杨瞳拿起手机切成听筒模式:“孟语,喝多了。” 秦昱言又沉默了,等了半天没下文才追问道:“你没说错名字?确定是孟语?穆林洁婆家那个高中生?” “没错……就是她……” 秦昱言彻底迷茫了:“你怎么跟她搅到一块儿去了……” 杨瞳也有点无奈。“慢摇”的信息都是从北狄那里来的,撞一块儿也不稀奇。不过自己跟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就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了包括自己。杨瞳叹了口气:“就……哎,总之赶巧了。你来……” 话没问完,沙发上的大中分也已经出来了,另外另个随着从空掉的一侧往外走。让杨瞳恨不得找根铁棒狠狠敲过去的是,孟语那熊货居然也跟着站了起来,搭在黑长直的肩膀上,晃晃悠悠地往外挪。 ……这是要跟人走的节奏?你认识人几个小时啊就这么没防备! 杨瞳匆匆对着电话说一句:“你赶快来!”不等秦昱言说话,就赶过去拦。 黑长直扶着孟语,梨花烫错步挡住杨瞳的去向。杨瞳不指望能叫醒孟语,相反叫了孟语也只会添乱,转头跟大中分讲:“她父母马上就要来接她了,你们有事儿可以先去忙,我在这里看着她就可以了。” 大中分笑笑:“不是,你问清楚!是她非要跟我们续场子!” 杨瞳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实在笑不出来:“她喝多了,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 “来这里玩儿的就没有小孩子。见过谁泡吧还带着家长老师的?”大中分不再多说,径自从杨瞳身边走过去,胳膊扛在杨瞳的肩膀上,把杨瞳撞了个趔趄。 酒劲就在这一瞬间上头,杨瞳觉得晕了一下,脚底就开始发虚,像是踩了棉花。理智好像也开始散了,眼睛有点僵直,活动不开。杨瞳扒着大中分的肩膀,迫使她停下来。随即又觉得不太对,孟语是在那个黑长直手里呢,自己找错人了。 杨瞳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梨花烫照旧堵住了路,问杨瞳:“你是她什么人啊!管这么宽!” “监护人!” “我呸!你是鬼的监护人吧!”孟语指着杨瞳骂了一句,又往黑长直身上靠了靠。 ……真不想管这事儿啊……这熊孩子怎么这么烦…… 杨瞳木然地看着孟语:“嘿,蠢鬼,回家了。” 大中分“噗嗤”笑出来:“别逗了。我看你都还需要一个监护人,哪儿能监得了她啊!别搞得好像我们拐卖人口似的,是她主动要求的。” 梨花烫往北狄身上瞥一眼,转而继续看着杨瞳:“你也看到了,她不认你。她要跟我们走的,不然我们能带的走?” 北狄那个傻孩子还端着脸笑嘻嘻地等她家大白,不管外界说什么对她都没有影响。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她不会抽风了也要跟着陌生人就走。 杨瞳眉头越锁越深:“她要跟你们,你们就带啊?我缺钱,你们把钱包给我啊?” 梨花烫没大中分那么好的耐性,直接伸手把杨瞳推开,领着黑长直走了。杨瞳踉跄一下趴到桌沿上,觉得天地都开始倒转了,脑仁里发胀,一片混沌。 想跟身边的北狄说什么来着,杨瞳深呼吸两次就给忘了。她顺手握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啤酒瓶,转身的时候抛出去。 这次很准,正中孟语的后脑勺。 但是……我是想打她旁边的黑长直来着…… 孟语吃痛,慢动作回头,不知怎么,眯瞪的眼扫视一圈定在杨瞳身上的时候,突然就发亮光,跟雷达探照灯似的……孟语捂着脑袋咆哮起来:“又是你!上次就是你砸我对不对!” 杨瞳装傻充愣,顶着一张正经脸说瞎话:“什么上次?” “肯定就是你!”孟语反手一推黑长直,冲着杨瞳就扑过来了, 黑长直:“……” 杨瞳:“……” 孟语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样,勉强保持着没有昏睡过去就是极限了,说扑过来就真的是“扑”。杨瞳伸手接住她,被冲撞地往后退了一步,顶在茶几上才稳下来。 撞得生疼。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人回来了。 孟语软面条似的挂在杨瞳胳膊上,下一秒就忘了自己准备干嘛的,抬起头眯着眼看杨瞳,“呵呵”一笑:“刚在外边就想说了,你有双下巴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瞳:“……” 杨瞳一松手,孟语对抗不住地心引力就要往下滑,慌得她手忙脚乱地拽着杨瞳的胳膊往上游走,扒到肩膀之后彻底黏上去,长舒一口气挂住不动了。 酒气就照着口鼻扑面而来,呛得杨瞳差点闷过去,一阵反胃。 那三个人两手空空站在前方,都挂上了“卧槽怎么会变成这样”的震惊脸。杨瞳回之一个“我怎么知道其实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得意自傲。 黑长直还不死心,往前走了一步,试着跟孟语交谈:“小薄荷,你还要不要去续场子?” 小薄荷……我还小辣椒呢! 反正孟语自己挂得很牢,杨瞳松开手,撤着身子伸长手臂拿到蓝色夏威夷的高脚杯。反着紧握杯底,红樱桃滚落出来,杨瞳几乎是无意识地抬手,杯口打在钢化玻璃上,刺耳的碎裂声成功地止住了黑长直的脚步。 杨瞳举着手,破裂的杯子朝向前方:“我再说一次,这蠢货的爹妈马上就来了,你们趁早走开。” 孟语不合时宜地围着杨瞳转了半圈,在她肩膀上蹭蹭口水。 杨瞳:“……”这么酷帅的场景都坏在猪头身上了! 黑长直和那两个人各自对视片刻,又往吧台的黑领结身上看看,达成一致意见,准备闪人。 北狄突然开心地蹦起来,冲着门的方向挥手:“大白~这里这里~我在这里呢~” 杨瞳看见一件白衬衣飘过来,先拉着北狄亲了亲。北狄拱到她怀里哼唧起来,被她圈到怀里狠狠揉了一顿。 恩爱秀得这么高调,也是蛮拼的! 那三个人好奇大白,边往外走还一边回头打量,看见北狄和大白秀恩爱,也是一脸惊诧。杨瞳想,原来高调不是这个圈子的主打旋律,在这两个人特有的相处方式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大白抱着北狄,对上那三个人探究的目光,再想这三个人都鲜嫩可口的样子,大概就明白了。但是她想不通杨瞳现在的架势…… 大白问杨瞳:“你在做什么?” 杨瞳白她一眼,觉得她问得简直多余。 大白换了个问法:“我是说……‘慢摇’里打架的不在少数,但是不是应该换一件有威慑力的工具。最起码……不是……” 杨瞳顺着胳膊往前看…… 哦,刚刚估计错误,手里只剩一个杯底了…… 杨瞳木着脸扔掉那个可笑的杯底,伸手去扒拉孟语。孟语这会儿是真浑了,醉得人事不知,只管在杨瞳身上蹭她的嘴巴。杨瞳扒拉了半天没把她摘下来,反倒被抠得更紧。 熊货不知道脑子里在转什么,沿着杨瞳的肩膀往上蹭,在杨瞳打了个寒颤避开她之前,涂了口红的嘴巴“吧唧”就贴了上来。 杨瞳:“……” 时间停顿三秒钟,脸颊上一片湿润温热,杨瞳彻底疯了。被惊呆了的还包括刚从门外进来的一群人。 中年男人有见过,是孟语她老爹。跟孟老爹在一起的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应该就是孟妈妈。身后还跟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穆林洁,除此之外还有,看不清表情的秦昱言。 杨瞳的脑子还能够用来分析这些人的身份,不算浑,但是好像说不出来什么有意义的句子,一开口脑子就空白一片,就只好用行动表示。 杨瞳下了狠劲儿把孟语撕下来,慌慌张张地推到地上。 前边看着她的那群人,眼神怎么就更加……奇怪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网坏了……爪机更新。 感谢新萌物落地..的地雷~ 感谢本家土豪红场五十七的手榴弹。 第37章 同宿 跟孟语沾上边就没有好事儿,场面混乱还算好的,混乱完之后呢…… 浴室里水花四溅,热气蒸腾,花白了整面镜子。杨瞳用手抹干净中间一块儿,镜面沾了手上的水就显得晶亮清透,殷红的脸毫无预知地撞进视线里。 或许是陌生的花洒出水方式并不习惯,周围的装潢摆设太陌生,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也可能是酒精作用,她觉得这张脸跟平时不太一样。眼睛也饱含水意盈盈,睫毛打湿了,欲滴似的黑黝,倒也有两分北狄那种……惊心动魄? 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杨瞳觉得自己有大不同,好像可以就这么走出去。 这么想就准备这么做。 杨瞳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抹掉脸上的水,赤着脚踩在白色瓷砖上,水流在趾头上轻柔地碰撞。 一切都变得旖旎了。像是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丛林,眼前豁然开朗,有绿草茵茵,绕着清亮水潭。瀑布溅起水花腾起白雾,如梦如幻如所期望。 杨瞳站在浴室门内,单手扣上门锁,往左推。门开了二指宽的缝,眼前的磨砂玻璃上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停在正前方。问话声响起,从那个门缝飘进来,在脑袋上方炸开。 “杨瞳,你…………你洗好了?” 瞬间清醒过来,瀑布水潭消失不见,眼前只有白色的门框和冷硬的金属门锁。杨瞳低头看看自己以水珠当衣服赤|裸的身体,头皮一紧,立马反手关上了那扇推拉门。 巨大的冲撞声吓得杨瞳心跳加速,门外的秦昱言也提高了声音,语速加快问道:“杨瞳?你没事吧?” 雾气很快又重新聚集,覆盖在镜面之上,妄图隔断两个世界。不过到底不如之前那么气势凶猛,只剩薄薄的一层,轻浅地贴着。是有些虚化,但模模糊糊还能看清人影。 血液全部聚集在面部,杨瞳的脸又烫又红。酒精上头,太阳穴紧绷绷的,脑仁里有根弦在“突突”地跳。 杨瞳慌张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哦,我看你洗这么久,怕你睡在里边了。没有事吧?用不用我帮忙?” “不……不,不用!我马上就好了!” 秦昱言可能是联想到什么了,自我理解了一番才说:“好,我在客厅里,有事的话叫我过来。” 安静下来了…… 花洒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连流水声都没有。杨瞳不明白刚刚自己在想什么,居然准备以这样的赤身裸|体去面对……秦昱言…… 简直要窘死人了! 杨瞳匆匆冲洗一番,站在花洒下又洗了两次脸,搓得脸皮发疼。虽说知道孟语的口水早就被洗干净了,但心里总是别扭,恨不得撕掉那层脸皮换一张新的。 说起孟语……杨瞳憋了一肚子火。这人简直是个扫把星,要不是遇到她,自己也就是要杯饮品在角落里蹲着偷偷观察别人,哪儿会有这种事情啊! 杨瞳气哼哼地擦了身上的水,胡乱套上秦昱言借给她的睡衣,深呼吸几次之后彻底打开浴室门。 电影频道正在放一部老旧的片子,声音很低,像是在看无声电影。秦昱言懒散地窝在沙发中间,听见脚步声,转头看杨瞳:“衣服合适么?” 杨瞳展开双臂低头看看:“嗯,刚好。” 秦昱言笑着站起来:“我很久没穿这一件了,上次洗干净就一直放在柜子里——我榨了苹果汁,你喝了醒醒酒。” 杨瞳特别乖顺地“哦”了一声,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好甜。” “加了蜂蜜,不喜欢甜的?” “嗯……” “蜂蜜祛头疼,喝了吧。” 杨瞳还是很配合地“哦”了一声就喝干净了,然后拿着空杯子在原地打转找厨房。 秦昱言到她身边,取走杯子,顺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去坐着吧,我来洗——头发这么湿,等等我找个吹风机给你。” 杨瞳晕乎乎地道了声谢,感觉不太对味儿。 拿北狄和大白那一套来想的话,秦昱言她突然抱自己,也是有某种含义的吧。假如……只是假如。假如她是,嗯,喜欢自己的,那为什么不生气呢…… 没看孟语那一嘴巴上来,她老爸脸都黑了。怎么秦昱言还这么淡定,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难道说是自己多想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同性之间一个正常的拥抱,就像……一种礼节那样? 杨瞳想不明白,混沌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头疼得厉害,想睡又睡不着。这么半梦半醒地迷瞪着,终于摆脱沉重的泥沼,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映入视线的不光是亮光,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后脑勺……仔细听还能听到轻浅的呼吸,伴随着身体上的一起一伏…… **有个大活人啊这什么节奏! 起床时的低气压都被吓没了好不好! 杨瞳瞬间弹坐起来。动静太大惊了那个人,她鼻腔里哼出一声呻|吟,翻了个身,把脸露了出来。 秦昱言…… 我为什么会和秦昱言睡在一张**! 放在以前这种场景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不喜欢和别人近距离生活而已,反感归反感,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但现在女人和女人是可以撒娇耍赖谈恋爱的!也是可以接吻的!接吻之后……也是可以睡觉的! 不不不,并不是说好闺蜜躺在一起夜谈闲聊,而是……某种更深刻的活动…… 杨瞳一把掀开被子,上下打量自己。 衣服还在,不排除她那啥之后又给自己穿上这种可能。 除了头疼,身体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异状。但是……应该有什么异状?那种事儿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我!完!全!不!知!道! 杨瞳内心却无比焦躁纠结,程度太深,以至于什么表情都摆不出来,就那么一脸颓丧地坐着。 身边凉意袭来,秦昱言皱皱眉,终于睁开眼,同时长舒一口浊气。睡梦中的惺忪未褪去,嗓音略带黯哑,却低沉有磁性。特有清晨的一室氛熏,如窃窃耳语,说“早上好”的暧昧挑逗。 “你醒了?” 废话!没醒我这是坐着梦游呢啊!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醒之前呢?你说给我找吹风机之后呢?中间这一段时间到底怎么了…… 杨瞳尽量忽略这个暧昧气氛的不对劲,当自己并没有偏离常轨,依旧保持着一脸没睡醒的呆滞表情。 秦昱言又翻了个身:“再睡会儿吧。” …… 睡你妹…… 哦不,我不是你妹妹。 杨瞳从**跳下来,头重脚轻差点栽过去。她喉咙发紧,挣扎了半天才问出来:“不是,先别。昨天怎么回事?” 秦昱言的卷发被拱成一团糟,原本就没多长,全部堆在头顶了。她随手抓了抓头发:“什么?哦,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想着外边冷,就把你弄进来了。” 这个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我要和你睡一张床啊!房子这么大难道就这一张床么?你那么有钱难道就没有多准备一床被子么!? 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这一晚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问不出口,就没有回答。 秦昱言一边爬起来,呵呵笑道:“你还挺沉。” …… 能一个人搬得动我,女侠你也是蛮拼的…… 秦昱言乐呵呵地去洗漱了,心情很好的样子。杨瞳突然就觉得她是故意装傻充愣,要把自己的胃口吊起来好好挂上一会儿。 从头开始想想,就能露出端倪来。 她不光是知道“慢摇”,以她对那个地方的风气的了解,显然是很熟悉的。直的会没事儿泡这种吧?这才叫说不通。既然不是直的,她会抱自己,会把自己弄到她**来。尽管可能……应该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但意图肯定有所不同。 替换一下,假如她是个男人,把一个姑娘弄上床,却什么都不做。这是什么意思?完事儿还装不知情,这戏弄又是为了什么? 等等……好像也没办法替换……女人就是女人,这是事实,改变不了。 杨瞳坐在床沿,昏沉的脑袋完全不够用,想来想去只得到一个答案:她就是为了戏弄才戏弄,以此来获得一种愉悦的心情…… 这么想,突然觉得秦昱言这人有点鬼畜怎么破…… 鬼畜秦笑眯眯地出现在视线里,洗漱整理之后总算是精神焕发,跟平时一样了。杨瞳对上她的笑就起了个寒颤,觉得按照鬼畜的套路,这笑里一定藏刀! 刀子是:“去洗洗脸,中午吃面行不行?” 好像……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杨瞳谨慎地点点头,随即想到这不对啊,又忙着摇摇头:“不用了,我收拾一下回家。” 秦昱言的笑压下来一点,不太高兴:“已经十一点了,吃完回去吧?” 不太想拒绝……杨瞳心底一软,就应了下来。 还是那个浴室,顶上一盏白炽灯,清清冷冷的。杨瞳觉得跟做了个梦似的,忽忽悠悠地就到了别人家里,还跟人睡了一晚上。自己还完全在状况外,蠢死了。 洗了脸才清醒一些,酒精在胃里肆虐一晚上,没什么食欲。秦昱言做的炸酱面又是不放盐,难以下咽。杨瞳挑了两筷子,就不想动了。秦昱言给她榨了杯番茄汁,酸酸的倒是很好喝。 沉默了片刻,心想死也要当个明白鬼,杨瞳犹犹豫豫地开口:“昨晚麻烦你了。” “不会,”秦昱言的筷子也停下来,“你不发酒疯,不吐,让去洗澡就洗,洗完就睡觉。还蛮乖的。” 杨瞳嘴角抽搐,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占了你的床倒是不好意思了……” 秦昱言完全放下筷子,直愣愣地看着杨瞳:“倒也不是占了……相反,我觉得还挺开心的。” 杨瞳愣了,这是……几个意思? 秦昱言笑笑:“我刚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这边的,后来接触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现在确定了,你确实也喜欢女人,真是松了一口气啊!” 等等……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去“慢摇”是去考察的,不是去实习的! 秦昱言不经意地低头,挑了挑面条:“我打小就喜欢女人,要是你也喜欢女人那就太好啦!” 我能不能自作多情地把这句话翻译成“我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我”? 这算是告白? 不不不,从头到尾都没有“秦昱言喜欢杨瞳”这几个字出现,怎么能算告白?更何况我也没有表现出很喜欢你的样子啊! 这逻辑不对。 杨瞳抱着头一脸痛苦,秦昱言笑起来:“这只是我的想法,你不用太在意。怎么说……我想过跟你一起生活,比如像刚刚那样,一睁眼就看到彼此,然后心情愉悦,觉得一整天都是美好的。” “等等,我觉得,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同枕共眠的地步。”而且一睁眼发现**有个大活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好么! “所以说啊,”秦昱言笑着叹口气,没有很失望的样子,挺淡然的,“只是我的想法。我不着急,可以等到你准备好。以后会慢慢熟起来,到那时候你再做出决定。” “以后……”什么? “所以,现在不要着急下定论,可以么?” 杨瞳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有点乱……给我点时间消化一下。” 秦昱言耸肩:“当然。我只是想说,以后医院里见了我不要躲就好了。还和以前那样?” 杨瞳清楚无误地表示:“这不可能。你都说了要和我睡……不是,要和我过日子,我怎么可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秦昱言顿了顿,无奈道:“慢慢就会习惯了。” 杨瞳沉默了片刻,抬头,吸气,终于问出来:“那你先跟我说昨天晚上有没有那什么?” “哪什么……”秦昱言想了想,忍不住爆笑了出来,又极力忍耐,憋得脸都红了,“我要那什么了不就成强|奸了!还跟你说这么多干嘛!放心放心,在你同意之前是不会在我这里*的!哈哈哈没想到你……噗哈哈哈!” 好像有哪里不对…… 杨瞳脸上烧得厉害,摔了筷子怒骂:“你笑什么笑!喝醉了酒又在陌生地方醒过来!这种想法不是很正常么!不许笑!” “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是……确实很正常!” 杨瞳气哼哼地不搭理她了,秦昱言自己乐了一会儿,擦擦眼角的泪:“我跟你说,下次想去‘慢摇’了叫上我。不然你有可能真的就*了。” “能不提这个了么!闭嘴啊!”杨瞳窘迫难当,去换鞋子,“真不想看见你啊!永远不要见了!” 秦昱言笑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吃你的白水煮面吧!” 杨瞳甩开秦昱言,让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之中,好放空自己。周末的中午,主干道也冷冷清清,没什么车辆。正午的阳光暖旭柔和,却照得她热乎乎的。 怀抱着愤怒和羞赧走了一段,心情复杂的杨瞳终于醒过来。 不对啊!凭什么一起睡就是我*了!大家都是女人,怎么不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714:38:56 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714:38:46 谢谢土豪小黑子卖肾换来的地雷~ 第38章 犹豫 杨瞳觉得自己是中了秦昱言的圈套了。这女人借了个天坑,趁自己方寸大乱时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完全是雪上加霜,等着自己慌慌张张只想往外逃,其他什么都顾不上。 于是事态变得缓和,自己后知后觉也就接受了她说的那些话,没有大的牺牲。 简直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太损了! 实在是……实在是太损了! 杨瞳气恼的不是时候,有点晚,闷着头觉得自己不光是被人睡了一晚上吃了大亏,睡完连讨回场子的最佳时机都给错过了。以至于在医院里见到秦昱言时,杨瞳对上那双不怀好意的笑眼,哆嗦了一下先卸了大半的气势。 溃不成兵啊…… 秦昱言往药房看了一眼就去收费处了,在里边跟人聊了半天,住院部的医生去登记住院条进去就没见再出来,凑在一起像是在讨论什么事情。后来门诊上几个医生来前边溜达,冒了个头之后干脆集体转移到大厅里,宽敞好说话。 杨瞳隔着玻璃听他们说起下半年的旅游,讨论得热火朝天。 “说去说去,这么久了到底还去不去啊?” 秦昱言:“去啊!关键不是得选好地方?” “那你是领导呢,你跟院长商量出来几个备选的,开会时候一块儿投票不就行了!” 秦昱言:“这光我们说能行啊?你们先商量商量,给我几个地方,我再去跟院长商量啊!” “咱去云南吧!这天气去云南多好!” “切——小妞家想得怪好,去云南最少一个星期,院长会让你去?” 秦昱言:“时间长了肯定不行,医院里没人轮班,连着上一星期受不了。你们商量个短途的。” “去北京也好啊!或者济南!” 秦昱言:“你们商量着,这周开会跟院长报一下。” 眼瞅着秦昱言往药房来了,杨瞳低着头挨个检查零药的瓶子。晃到vc银翘片,听见零星的几粒药在瓶内碰撞时,秦昱言刚好进来。杨瞳故作忙碌姿态,转身去药架底层拿了几包vc银翘片,剪开口子往瓶子里补。 秦昱言侧目看着她,问起来:“旅游你去不去?” 以前说是够半年才让去,这次为了迁就门诊上刚来了两个多月的老黄,时间限制定成恰恰好的两个月。杨瞳九月来的,到现在也就是一个月,没有资格参加旅游。 杨瞳这么说了。秦昱言俯身又取了几包vc银翘片,配合着杨瞳剪开递过去:“自费啊。” …… 自费谁去啊!一路坐车坐到脚发虚,吃泡面饼干喝矿泉水,下车上个厕所还要排老长的队!鬼才愿意花钱买罪受! 再说,我工资都还没拿到手好不好!已经自掏腰包扣了几回钱了!还不如宅在家里,省钱又舒适! 秦昱言一直担心她见自己会尴尬,或者像之前那样干脆躲得远远的,还有点懊悔自己太冲动冒进了。包括头天晚上来接她回家,到今天一早上,她就没正眼瞧过自己。偶尔瞟过来一个眼神也是发虚的,连忙转开视线,跟做贼似的,秦昱言就觉得坏事儿了。 不过她没有拒绝坐自己的车回家,倒也不算是太坏。大概她心里也是有所期待的,只是需要时间吧。 这样就好,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点。 这会儿见杨瞳一脸嫌弃,跟平时的样子差不多,秦昱言就乐了,笑着补了一句:“我请你呀,去不去?” “什么?” “我掏钱请你去旅游。” 杨瞳想到了什么,眼神忽闪一下,明亮晶透,却躲躲闪闪不往秦昱言身上落:“不去!白承你的人情,还受罪。没意思。” 秦昱言放缓了声音,拿小鱼干**猫:“天天憋在这小屋子里你不难受啊?反正又不用你掏钱。” “不难受!我就喜欢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呆着!” 甘草片也没有了,杨瞳转身去隔间里拿了两瓶出来,拆开口放进那一堆瓶瓶罐罐中间。 秦昱言叹口气,有点无奈:“你不要对我有偏见……” “我没有!根本没有!”杨瞳极力澄清,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明明是有心结的。 秦昱言想了想,继续说:“哦,反正不去旅游也不能放假。” ……必杀…… 秦昱言笑笑:“等地方定下来了,再说你想不想去——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没有!我就喜欢宅在家里!”杨瞳看看abob,虽然还有小半瓶,她也错了一步要蹲下去,动作卡在半道,瞪秦昱言,“你挡着我拿药了!” 秦昱言退了一步:“又嫌我打扰你了,行了行了,我走啦!你别一脸苦大仇深,人谁来拿药还当这医院多晦气呢!” ……晦气……我的脸已经到了晦气的地步了? 秦臭嘴你会不会说话! 等人走了,杨瞳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打开前摄像头,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完全没有啊!简直胡说八道! 真想拖回来掌嘴! 接下来的时间医院内部讨论的话题统一变成了全国各大旅游胜地,吃饭时在说,午休起来聚到大厅里还在扯。 杨瞳当个另类的bgm,只管自己玩儿自己的,习惯性地打开企鹅。她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废弃这个聊天工具了,只在更新时才牵出来遛遛。自从加了孟语之后她又燃起了对企鹅的兴趣,等着她来找自己然后给她使绊子。 可以想孟语最近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再开明的父母也不愿意看见十七岁的女儿夜袭路人被警察问话,同样不会支持念高中的闺女不好好学习在酒吧里喝到烂醉。 一想到孟语会被她爸妈按到墙角揍,杨瞳就有种卑鄙的幸灾乐祸,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的指头都变得轻快起来。 结果还是没有孟语的消息,倒是有一条“久安”几个小时发来的信息。 :“旅游可能会去洛阳” 杨瞳给她回信息。 :“……有病啊十一月去洛阳?” :“牡丹都谢了半年了你们去看肥沃的土壤?” :“龙门石窟。刚刚院长说的,还有白马寺之类” :“你赢了。” :“院长朋友请他去的,应该是有路子搞免费门票” :“……” :“#论抠门的一百种可能性#” :“你们不随团去?” :“那边派车过来接,全程服务,所以院长才想去洛阳” :“你们又赢了。” :“哈哈哈哈不要这么无语嘛!有冤大头不宰白不宰!我就想问问你,这样你去不去?” :“不去。” :“为什么?” :“不想看见你。” :“文字聊天比当面对话坦诚多了。” :“……” :“再见!” 杨瞳把手机撂到药柜上,刚长舒一口气缓解心情,秦昱言“蹬蹬蹬”地从楼上跑下来,趴在玻璃窗口前:“真得不想看见我?” 杨瞳:“……” 杨瞳:“你忙完了是不是?” 秦昱言眯着眼笑:“没,还在整理资料。我就是下来让你看一眼。” 杨瞳:“……” 闲的蛋疼就是这个意思! 秦昱言真得就是让杨瞳看一眼,被看了一眼之后立马转身原路返回:“我走啦!” 杨瞳:“……” 不光闲,还有病,绝症,没得治了。 企鹅提示音又响起来,还是秦昱言发来的消息。 :“这样追你行不行?” 啥玩意儿!?! :“哈哈我继续忙了” :“又不回话了?” 这样还让人怎么回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么突然怎么能接受得了! 杨瞳有些颓丧地揉揉脸,盯着手机发呆。屏幕亮了一下,杨瞳心底跟着跳了跳,不知道会收到什么信息,精神就跟着绷紧了。 她一直不擅长应对未知的事物,站在瞬息万变的未来面前,会惊慌,会手足无措,会裹足不前。 没有解锁,屏幕暗了下去,不多久又进来一条消息,重新亮起来。 杨瞳咬了咬牙拿起手机,是企鹅消息,但…… :“你在么在么在么!!!!!” :“说话说话出来快出来亲!!!!” 亲你妹!浪费人感情该遭天罚!简直……亏我还纠结半天,简直蠢死了! 秦昱言的对话框没有再变化,大概是去忙了。杨瞳咽了口气,百般不情愿地给孟语回信息。 :“什么?” :“你在啊太好了!” :“我问问你,你那个娃娃,以前有过真实案例没?” :“什么?” :“就是有没有人真的因为针扎娃娃然后倒霉的?” 这是……蠢货后知后觉地开始意识到了?关键你倒霉那不是因为娃娃扎针啊,完全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啊!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祖国的花朵愚昧到这种程度,祖国的未来堪忧啊! :“这种事儿谁知道呢!”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也想试试?” :“不是……………………” :“随便问问…………”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查查古籍之类。” :“那好吧………………” 杨瞳又去孟语空间里晃了一圈,截了那条“高一三班的贝迪小公主”的评论发给孟语。 :“你不是理工大的么?” :“其实你是一中的?” :“你到底是谁啊?” 没有回应了,添堵效果达成。杨瞳百无聊赖地切换成那个关联企鹅号,溜达进北狄的空间逛了一圈。 最新的说说:“我是蠢猪我是蠢猪我是蠢猪……三遍够了,大白不要生气了……” 脑补一下场景,杨瞳“噗嗤”笑出来。要说三个人在酒吧和陌生人喝酒差点喝出点事儿来,也就自己平安糊弄过去。家里边不知道,秦昱言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说不清是她大度,还是……没往心里去…… 还是有风险,杨瞳有些犹豫,不敢往前走。 杨瞳到四点换班,第二天下午四点再来接班。英老师说头天傍晚时有个短头发的小姑娘来找过,像是个高中生。不用想就知道是孟语那熊货,不知道又想什么幺蛾子,居然找到医院里来了。杨瞳跟英老师道了谢,没做声。 到六点多,大班的人都走光了,医院里冷冷清清没几个人。杨瞳照例抱着手机,听见大厅的门响,才抬头望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一身校服的孟语,绷着嘴直愣愣地走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下午更新~晚上熬夜码字心脏受不了tt 感谢~ 思凡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820:50:44 chenche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817:16:27 谢谢思凡大大和chenchen大大~排名2026 进前2k好难qaq 第39章 发展 毕竟是工作的地方,杨瞳不想在这里跟孟语发生什么冲突,扔下手机带上药房门就冲了出去。孟语挑眉张大嘴,夸张地上下打量杨瞳,又发现新乐趣似的大笑起来:“没想到你穿上白大褂还挺像个正经人的!真别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一点没错。” 杨瞳回她一个冷眼:“马靠鞍说得可不准,难为你穿上校服还是个畜生样。” 孟语:“……” 在孟语发飙之前,杨瞳抓住她的胳膊,连推带搡地把她往外边赶。孟语扭着身子挣扎,来回摆头去看身后的杨瞳:“你干嘛啊!喂你放开我!” 杨瞳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儿病人来来往往的细菌多,你大小姐别在这儿感染个手足口什么的,到时候还得往头上扎留置针,多可怜。出去吧你!” 孟语气恼地回骂:“你才手足口!我——” “我为你好,出去出去!” 原医生正在医院门前吸烟,杨瞳偷空打了个不算体面的招呼,拉着孟语往旁边撤了撤。她一松手孟语就蹦了出去,揉着胳膊瞪杨瞳:“你有病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攻击人!” 我等着你先攻击我?再说我哪一句话都没说错啊,都是事实。 杨瞳没有吐槽她,正经地问主题:“你来干嘛?” 孟语还是不忿,反驳道:“开门做生意,怎么不许我来?” “有病找医生,跟人打听我是想怎样?我又不治脑残。” 孟语简直气坏了,跳着脚抓狂:“你今天怎么回事!嘴巴里长钉了!?” 看见你就想到流在我脸上的口水,然后就想到一连串糟心的事情。不光恶心反胃是会激发人的攻击力,只要你这个人还存在我就想抽你。 狠狠地抽! 夜色将至未至,光线已经昏暗下来了。下班高峰期,医院门前的济东路上也失了秩序,超车并道乱成一团。对面的幼儿园也到了放学的时候,被家长接出来的小朋友一个个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孟语的头发彻底变成黑色了,取而代之的是耳朵上戴了夸张的耳环。妆面比酒吧里见到的淡上许多,然后十指就做了色彩缤纷瞩目的美甲。杨瞳看着这么个半人半妖的生物,觉得她应该回炉重造,也好过现在这样掰都掰不回来。 杨瞳再次正经地问:“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儿?” 孟语气冲冲地质问:“那天是你叫我爸妈来的?我是说‘慢摇’那里!” 这不废话么。不然你怎么回的家? 杨瞳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就承认了。孟语得了肯定答案,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多大点事儿啊你就这样!太损了太损了!你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儿啊怎么什么事儿都找家长!” 到底还是个没出叛逆期的熊娃,一心只想脱离父母管制,脑子里缺根筋儿,想问题简单到发蠢。 杨瞳:“叫家长的是班主任或者教导主任。” “啊呸!你好意思说!你没上过学啊?你不知道这有多讨厌嘛?” “你其实是,”杨瞳顿了顿,乐起来,“被你爸妈揍了所以才恼羞成怒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被揍屁股也怪难为情的。” “才不是屁股!”杨瞳急吼吼地辩白,“是……” 杨瞳贼笑起来:“是哪儿?” 孟语发现自己掉坑里了,更恼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我发现我就从认识你开始倒霉的!” 真是抱歉我也这样认为的! 杨瞳摆出惊讶脸:“我从来不觉得我跟你什么时候认识过……” 孟语:“……” 原医生叼着烟回头看这边,杨瞳不耐烦地赶孟语:“你要是就来问个这,我已经回答过了。赶紧回家做作业吧!” 言毕就准备走,被孟语侧身挡住:“你急什么呀!” 杨瞳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的五三做完了么?” 孟语茫然了一下:“五三是什么?” 杨瞳:“……”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离岗太久不合适。更何况原医生是院长的亲哥哥,在医院里算半个话事人。据说明生医院最早注册时就是原医生做的法人代表,那时候原医生脾气暴得狠,教训小姑娘能把人训哭,说让谁走人立马就得走,没人敢拦。这几年也真是磨没了脾气,换了现任院长当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凡事不大过问了。不过这身份放在这里,年轻人见着他多少会收敛一些。 因为熊孩子和无意义的闲杂事而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亏本的买卖杨瞳才不乐意干。孟语只拦却不说要做什么,杨瞳又耐着性子最后说道:“叫你爸妈是不想让你莫名其妙就被人给扒光了睡,十七岁就*不是什么好事儿,这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我也不要求你还了,不管什么事儿,从现在开始扯平行不行?你回去念你的书,我上我的班。路上碰见了也当不认识,ok?” 孟语傻了。自己怎么就先欠她一个人情了,这个逻辑先不去想。难道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儿?哦也是,看老妈揍自己时下手的凶狠程度,不难猜出是发生了点什么,但是……那不是因为自己撒谎逛酒吧才生气的?*什么的……有这么严重? 孟语满脸写满了“不信你”:“你危言耸听吧?我明白了,你就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开脱。你也知道这种事儿通知父母是很卑鄙的吧!” 蠢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十七岁的,全凭运气? 杨瞳实在不想再跟她扯皮:“随便你怎么想吧,你要当这是解释也行,我给大小姐,您,解释过了。我真不想认识你,你赶快走吧!” 孟语不依不饶地缠着不放:“不行!你给我说清楚!北狄也喝得糊糊涂涂,就你还算清醒!” 杨瞳冷眼斜睨她:“意思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来问我了?那你求我呀?” 说的没错。这次连一向惯着她的老爸也动了怒,孟语回家哪儿还敢提这事儿,只能夹着尾巴当只灰老鼠。学校里倒是见着北狄,哭丧着脸说被大白骂了好几天,以后再也不和陌生人一起喝酒了。 不就是喝醉了酒啊!陌生人跟熟人有什么区别! 杨瞳这么一说她才觉得,可能真的有点不同。但—— “求个屁!你等吧,等死了我也不会求你的!” 杨瞳绕开她准备回去工作:“我为什么要等?你不求算拉倒,我又没什么损失。小女娃回去做你的五三吧!” 孟语转身拖住杨瞳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拉下来:“不许走!” 她纠纠缠缠不罢休,杨瞳彻底烦躁起来,要不是原医生还在那边,真想糊她熊脸。 医院的门开了一下,里边出来的竟然是秦昱言,四下环视看到杨瞳之后就径直过来了。六点时走了一大波人,杨瞳看得起劲儿,也没在意,以为秦昱言已经走过了。这么冷不丁见着她,还真是吃了一惊。 秦昱言看看孟语拉扯杨瞳的姿态,笑着先跟她打了个招呼:“你放学了?”边说边往两个人的中间挤了一下,孟语一愣神,想闪一下的功夫,杨瞳就挣脱她的手迅速远离了。 秦昱言不动声色地错开一步走到杨瞳身边,这才偏着头跟她说话:“聊什么呢?这可正上班呢。” 杨瞳点点头,作势就要走开:“没什么,这就回去了。” 孟语还想拦,秦昱言看了看表,一副很关心的样子:“你晚上不上课?” 孟语:“……” 她跟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满地在流海上顺了两把,急吼吼跟杨瞳说:“回头再来问你!” 说你蠢你就要蠢出新高了……回个头你的时间就长了么?不照样还是说不上两句话就得回去赶点名么……除非你豁出去逃课,不然我跟你扯皮你能怎么办? 不过好歹赶走这么个瘟神,杨瞳松了口气,准备回医院。秦昱言走在她旁边侧头跟她说话,不经心的样子:“她要问什么?” “还是酒吧里的事儿。她喝大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来问我。” “那你告诉她不就完了……” “……”思路不同,没办法愉快地交流,杨瞳无语了一下,试着按照她的想法来说,“我说了。” “那她还缠着你?你没说清吧?你就给她解释清楚,她不就不来烦你了!” “……” 我要给她添堵,干嘛要顺了她的心意? 不过……也确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要天天这么来闹腾,也够自己受了。秦昱言这种逻辑倒是干脆利落……可以试一试…… 杨瞳回头问秦昱言:“你没下班?” 秦昱言笑笑:“哦,没什么事儿,就在后边看电视了。” 电视不能回家看么……坐在病人输液的地方也不嫌有细菌!哦我明白了,回家看电视还要浪费电呢呵呵呵呵呵…… 杨瞳白了她一眼就回药房了,秦昱言后脚也跟着进来。杨瞳在那个快要散架子的木凳上坐下来,秦昱言拉过来小马扎在旁边坐下。 杨瞳:“……” 杨瞳一脸嫌弃:“你不是要看电视?坐这儿干嘛?” 秦昱言自得其乐:“你看什么呢?”我跟你一起看的期待脸…… 杨瞳解锁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小说。” 秦昱言:“……” 杨瞳只管看自己的,秦昱言无奈掏自己的手机,点了个韩剧。杨瞳斜眼扫过去一阵心塞,深感不光是年龄代沟,喜好品味也差得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在一条路上狂奔。 说起来……杨妈妈是很爱看韩剧来着,还觉得央视的配音特别洋气特别好听。 不知道这货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室内一片清静。 过了七点半,门前的小吃摊都摆起来,渐渐热闹。在医院里住的一个姑娘奔出去买了烤串,一路拿回来溢出满院香气,勾的人食指大动。 这附近每天都有夜市摊,但碍于工资水平有限,这群姑娘们并不经常去吃。只偶尔逮住原医生或者哪个长辈请客就开个荤,不然也就算了。杨瞳经常惦记着下班之后那一顿,也不怎么在意。 这一天不知道怎么了,身边有个人就很有吃地摊的气氛似的,食欲蠢蠢欲动,小说都没心情看了。 赶巧秦昱言放下手机起来活动活动,那一瞬间杨瞳心脏跟着提了一下,觉得身边的高度差压的人有些紧张。 “呀!终于等到这家鱼豆腐了。”秦昱言说得很随意,但话中的刻意安排一览无余。杨瞳猜想她是为了吃鱼豆腐才留下来的?还是为了和自己一起吃鱼豆腐才留下来的? 秦昱言一边活动一边说:“市里来说,新华街拐角那一家好吃,还有就是咱们医院门前这一家。你尝过没有?他白天在学生路上摆。” 吃过。头没点下去就变成摇晃,嘴边的话被自己给吓了回去。 干嘛说瞎话? “尝尝,挺好吃的。”秦昱言问:“你要辣椒不要?” 杨瞳顺着回答:“少放。” 这嘴巴是怎么回事…… 杨瞳拿着秦昱言买回来的烤面筋和鱼豆腐,心里别别扭扭的。秦昱言问她好不好吃的时候,还得装成第一次吃,配合地夸上两句。 秦昱言特别满意似的笑,低头吃自己那一份。 于是这么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挨着坐。食物的香气飘溢出来,秋末万物凋零,总有那么一点点温存在周围萦绕。 杨瞳觉得,暖意洋洋,有点舒适。 当晚就没有再去加餐,直接回家。秦昱言也骑了电驴,就陪着杨瞳慢慢地走,在宽阔的马路边缘,始终保持并行。 夜风凉如水。 但这样也挺好,只要身边有人就好。 杨瞳心里的犹豫就减了半分,夜晚入眠深沉,不知游园游到了何处。 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起来,杨瞳又在医院里看到孟语的时候真是无语了。她想着真这样烦下去得不偿失,就详详细细地把当天的经过给她讲了三遍。 没用。 孟语表示很难以置信,第二天照样来,净说点废话。关键这熊娃越来越赖皮,也不管什么迟到了,励志要缠着杨瞳打扰她上班,以达到她被领导炒鱿鱼的目的。 杨瞳给这个新的报复方式跪了,简直想哭。 这么过了几天,又有人来了。 不是孟语,是她爸…… 作者有话要说:小黑和小f你们快去刷五三!hiahiahiahiahiahia~~~【别打我! 小天使快来群里玩儿啊,来和小黑妇妇一起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337206483 感!谢!霸!王!票! 思凡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922:15:38 chenche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913:16:10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912:12:15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1912:01:48 排名:1993!终于进前2k了!╭(╯3╰)╮ 第40章 偏离 在孟语死皮赖脸地来医院闹腾之前,满打满算,杨瞳跟这一家人正经对面的次数不超出五个指头。熊孩子最近是来得勤了些,但杨瞳完全没有在和她沟通交流的感觉,完全是避之不及的防贼心理。 更没想到她爸会出现在医院里。 凭心而论,孟语她爸爸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他闺女那样糟心。中等身高,长相也不算出色,但穿着得体,头发存活得很好,没有啤酒肚,加上一副细边儿眼镜,显得很儒雅。 人到中年还能保持这样的外貌不走形,平时一定很注意保养锻炼。不知道他老婆是个什么样子,才会把孟语教养得这么熊…… 孟爸爸是午休时候来的,医院里安安静静,除了破旧的鱼缸发出“嗡嗡”声,再没有别的声音。杨瞳吃饱了犯困,正趴在柜台上发呆,大厅的门一响,她习惯性转头去看,吃了好大一惊。 这种小医院,除非是家里有小孩子生病才会指名道姓地来找院长,不然就是附近居民图省事儿省钱来看个内科或者中医科,或者误入歧途的少女来看妇科。有条件的家庭还是更相信大医院,宁肯多花钱也不在没有保障的野路子里折腾。 很难想堂堂局长会来这里看病,但他确实走到玻璃窗口前,想了想才问:“你们这里有一种……什么ae散是不是?” 杨瞳愣了愣,才想起来点头:“止咳散是吧?” “对,就是那个。”孟爸爸说,“给我开三天的。” 他正经来买药,杨瞳就以对待顾客的态度,只是比对一般病人更谨慎些:“你找医生开个处方吧。” “直接拿药不行?” 杨瞳笑笑,耐着心解释道:“这个不行的。药房见处方发药。你等等,我去帮你找个医生。” 杨瞳见过院长对一个领导的态度。纵然他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有着自己的自傲,面对领导也是诚惶诚恐,卑躬屈膝。私人医院没有财大气粗的集团做后台,全凭个人撑到现在的规模,杨瞳在这里呆久了才知道有多难。 真是出了校门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并不会永远平等。有人看病要排着队,就有人直接走了免单程序,优先接受治疗,附加最优质的服务。杨瞳对此无能无力,只能在自己可能的范围内,尽量摆正心中的天平,不会倾斜得太严重。 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是最大的极限。 细想一下自己跟孟爸爸之前的那次见面也不怎么愉快。自己揭了他行贿的行为,难得处于这个位置上他居然没有恼羞成怒,这次对自己的态度还算不错。 单冲这一点,杨瞳也没道理轻慢他。 门诊上有后院的住院医生值班,肥头大耳的男人正躺在诊疗室的治疗**睡觉。杨瞳敲了敲门,背过身子数到十,觉得时间足够他坐起来穿好鞋子,才转回去。 杨瞳引导孟爸爸进去,然后就回了药房,装好三天的ae散,写明吃法等他来取。 孟爸爸出了诊室去收费处划价,按照正规程序付钱然后取药。杨瞳看药方上还写有其他零药,铺开方纸开始包。孟爸爸就站在玻璃窗外和她聊天。 “那天晚上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通知林洁,还真不知道会出点什么事儿呢!” 通知谁?穆林洁? 没记错的话,当时跟我通话的只有秦昱言吧? 杨瞳抬头冲他笑笑,想压住自己的疑惑,但表情多少还是有点不自然:“也赶巧之前当时秦昱言给我回了电话,才知道孟语是在那里。” “是啊!也就是巧了。你这边电话挂断,林洁就给我打电话了。省了不少时间。” 看来当时穆林洁是和秦昱言在一起的。但是后来……记得穆林洁是坐了孟爸爸的车走的啊…… 孟爸爸很好说话的样子,笑起来还挺和善:“我还说要请你吃饭呢,怕你觉得不自在。” “不用的!真没什么的,你不用那么客气。”杨瞳回神急忙打断他,吃饭什么的简直是遭罪。 孟爸爸还是笑:“孟语这孩子从小就不省心,什么事儿都敢做。那个酒吧我也有了解,稍微有点忧心啊……”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吧…… 按照杨瞳的生存经验,会笑的大人物都不是什么善角,孟语那种咋咋呼呼的人才是真蠢。外观上看起来都这么不同了,那内里来说,当爹的跟蠢闺女应该也差得挺多。 杨瞳突然觉得孟语看起来潇洒自在的,说不定她做的那些事儿她父母都看得清楚,只是不触碰到他们的原则底线,就当做不知情,由着她撒欢痛快吧。 这次事情终于,在他们看来是大条了,于是他们就坐不住了。 杨瞳寻思着这话该怎么接,你闺女有什么性倾向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也是无话可说。 孟爸爸没等到回应,眯了眯眼,敛光似的,终于显出一点心机深沉的意思:“主要是,这几天她老师说她总迟到、逃学,我发现都是到你这里来的。高中生嘛,暂时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心思太多了耽误学习。” 话说到这里,杨瞳再不明白就是个傻子了。就当天孟爸爸看到的场景是,四个人在酒吧,大白和北狄是一对情侣,剩下自己和孟语不清不楚的,肢体暧昧,很容易就怀疑起来。 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不争气,连累着父母操碎了心不说,还要跳出来当恶人。 杨瞳可以理解孟爸爸跑偏了,自己被冤枉就更觉得这都是孟语惹出来的事儿,心里先给她再抹一层黑。 孟爸爸这么说,杨瞳想撇清关系,话也就不太客气了:“你要是能让她别再来烦我,比请我吃多少顿饭都好!我还要工作,她天天赖在这儿没事儿找事儿我也是够烦的了。” 孟爸爸的脸色变了变,诧异之后就阴沉下来。杨瞳也知道换做谁听了这话都不会高兴。自己点了孩子的缺点那是为人父母所有的特权,旁的人说自己孩子不好那就有中伤的成分。 尤其孟爸爸上位领导人做惯了,闺女被人如此嫌恶,他大概也是少有经历这种待遇的。 杨瞳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破绽,只能尽量把自己当成个愣头青,没有察觉话里的不妥。孟爸爸脸色难堪地停顿了下,才尴尬地开口:“我回去就教育她。哈哈,你有什么教育小孩儿的方法?” 你看我像是养过小孩儿的年纪么…… 杨瞳认真地想了想,一个字:“揍。” 孟爸爸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哈哈”笑起来:“回去我就试试,揍她!” 杨瞳补一句:“使劲儿揍。” 往死里揍,能揍死最好。 杨瞳这么想,但没能如愿。孟语是铁了心要把杨瞳的工作搅黄,半下午就拎着书包晃荡进来。她跑了两天就把杨瞳上班的规律给摸清了,专挑她不太忙但又不能闲着的时候来,就没再扑空过。 杨瞳一看她那张脸简直要暴走,差点掰折了手里签字笔然后戳到她的眼睛里。孟语死皮赖脸地往药房里钻,恰好院长从外边进来,看见个人影闪进药房,皱着眉开始叫。 “那谁,杨瞳!不是工作人员就不要往药房里带,这上班时间呢你以为过家家呢!让人家病人看到了像怎么回事?” 孟语背着院长一脸得意,挑衅地看着杨瞳。 杨瞳一口老血对上她的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扒着玻璃窗口叫住已经匆匆走过去的院长:“院长!劳动局的孟局长上次拿了三天的ae散,今天又让他家姑娘再取三天,你看是走现金还是怎么?” 院长果然立马转了回来,脚下生风,推开药房的门就进来了。 孟语愣在原地,茫然地回头看看杨瞳,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院长看看孟语,自动切换成亲切长辈的关怀模式:“孟局长是你爸爸啊?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儿,现在都这么高了啊!已经上高中了吧?” 杨瞳心说她现在在你脖子那你往胸口比划,这中间也没差多少吧,怎么就认不出来了!刚才还不让人进药房呢,这会儿的关系拉得还真近。杨瞳在心里默默吐槽,大概这方面的脑电波和孟语搭上了线,被她使劲儿瞪了一眼。杨瞳当没看到。 院长交代杨瞳直接取药,不用走处方账。杨瞳得了空去拿ae散,慢悠悠地装起来,拿眼斜睨孟语,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特别开心。 院长继续跟孟语聊天:“你这么早就下学了?现在还没四点啊!” 孟语:“……” 杨瞳简直不能再高兴了。 院长下午赶手术,聊了几句就上楼去了。孟语回身就要掐杨瞳,凶神恶煞地瞪杨瞳:“我爸来过?什么时候?” “上午,一点多的时候。” 事实证明秦昱言的思路对上孟语这种脑里有坑的人是不管用的,杨瞳清楚地解释了“他为了酒吧的事情来表示感谢以及确认你最近逃课的行踪”,但没用,孟语还是纠缠不休。她坚定地认为这没什么好感谢的,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逃学的事情她爸妈一点不知情。 杨瞳只好按照自己的方法来:“不管之前如何,你现在应该想想该怎么跟你爸解释你下午不在学校反倒出现在一家医院里,还碰上那个了亲切的院长聊了好几句。” 孟语:“……” 杨瞳:“你要是现在回学校跟老师说你不舒服去看病了,还来得及。” 孟语抓着包就走,出了医院大门又拐回来,冲杨瞳嚷嚷:“等周末!周末我再来问你!” 杨瞳:“……” 少侠你就承认了“吃薄荷”是你不就好了!互联网如此便捷,有什么问题不能问的,你干嘛劳心劳力地一趟趟往这儿跑! 杨瞳一脸崩溃地拿手机,上企鹅找秦昱言。 :“这周去旅游不去?” :“怎么了?” :“去还是不去?” :“院长在手术,等他出来我跟他商量商量。你要去?” :“这周末的话我就去。” :“我自己掏钱。” :“好!我跟他说!” :“费用不用在意,反正有冤大头。” :“……” 杨瞳其实有点想问那天晚上她和穆林洁的事情。她自认还算**,对细小的事情很灵敏,不由得就会多想。 要说秦昱言喜欢女人,穆林洁也是女人,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人。那她和穆林洁的关系……还能用单纯的闺蜜来衡量么? 杨瞳又怕确实是自己想多了,喜欢女人不代表喜欢所有女人,闺蜜也在正常范围内。再说穆林洁都结婚生孩子了,秦昱言完全没有什么抵触的表现嘛。 这要是问出来发现自己想错了,那显得自己多……在意多小心眼儿似的。 话打出来又删掉,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暂时放在心里酝酿。 傍晚杨瞳在家里看电视时,明生医院的群闪了起来,接着秦昱言的消息就进来了,说是定下了周五晚上出发,两天时间,周天下午回来。杨瞳应了一声,群里已经讨论起来。群里都是年轻人,基本不管事,说话也不算话,就是瞎吵吵,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窥了会儿屏,杨瞳也没看出来他们是怎么分组的,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关了群,看到秦昱言的消息。 :“我下班之前跟英老师说好了,她下一批去。” :“这周你和我一起去。” :“明天去逛逛超市吧?” :“怎么就成和你一起去了……” :“难道你跟其他人很熟?” :“比如肖雪或者海燕。” :“……” :“有意思么!” :“哈哈哈所以说啊!” :“明天一起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车上嗑个瓜子吃个话梅什么的。上班别骑车了,我去接你。” :“两点吧。” 逛超市…… 两个人一起逛超市…… 杨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货架,玲琅满目的商品,引人心动的巧克力和薯片。悠闲的午后,音响中放着舒缓安静的音乐。于此之中穿梭,总觉得……好像有点……难以言说的美妙滋味。 竟然有点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默夏已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023:01:34 粉蒸杂胡椒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8-2020:48:01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018:31:57 霸王票排名:1941~~~你们要帮29进前1k么! 我决定明天双更!来吧!用霸王票淹没我吧!【你够 第41章 超市 现实永远和期待有所不同,杨瞳跟着秦昱言站在乐事前纠结该买哪一个口味时觉得,也没有什么可微妙的嘛…… 确实是午后静谧时分,超市广播放了首《好久不见》,一个字一个音节地敲打在空气中,点出层层涟漪。没什么顾客,周围懒洋洋地站了两个导购员,靠在货架上一脸倦怠。场景不错,也很悠闲,但总觉得,味道,差了一点。 但说穿了,自己期待什么味道?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不都是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么? 正经生活的话,哪儿有那么多感慨那么多体会。像现在这样平淡如水才是真谛吧。 购物车里已经有了奥利奥,杨瞳随手拿了原味的大包乐事放进去,秦昱言顺手给取出来,换了小包的原味和黄瓜味进去。杨瞳看她一眼,没做声。秦昱言想了想自己有点武断了,又补了一小包原味的进去。 杨瞳终于开始瞥她:“你拿这么多薯片干嘛,不买其他的啦?” 秦昱言看看背后的货架:“还要什么?” 杨瞳想了想掰着指头数:“鲜虾片,粟米条,还有旺仔的牛奶饼干。” 秦昱言:“……” 杨瞳被她盯得一阵窘迫,撇开头解释了一句:“看我干嘛!我平时不吃这些的!都是我侄子吃。” 秦昱言把这句话往后延伸,顺便想象了一下杨瞳跟两岁的奶娃头顶头挤在一起抢零食吃的样子……跟平时的作风完全不同!感觉……反差有点萌啊…… 想揉脸捏屁股。 杨瞳走在前边,秦昱言的视线就从肩背往下逡巡,流连之后落到扭动的胯骨上。她今天穿了高腰的牛仔裤,衬衣扎在里边,裹出*的曲线。从腰到凸起的屁股,都暴露无疑,一点都不瘦,还挺圆润的。 屁股也不小…… 杨瞳突然回头问:”你还要什么?“ 秦昱言打住幻想,神色不变地回道:“我家里还有几包张君雅,到时候一起带着。” 杨瞳拐回来拉住购物车回去,把乐事去了两包:“那就不要买那么多了。反正有人管饭,到那儿吃他们的就好了。” 秦昱言低头看,购物车里的乐事只剩一包黄瓜口味,稍微有点惊讶。 怎么像是,自己被照顾被谦让了呢…… 秦昱言对着购物车笑笑,心里有点开心。 两个人转过一排货架到了散装区,秦昱言称了一把水果糖,贴上标签之后重新撕开封口胶带,拿出一颗递给杨瞳。杨瞳一脸嫌恶地撇开头,秦昱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不爱吃甜食,好奇地问:“你一点甜食都不吃?” 杨瞳想了想:“也不是,不爱吃糖而已。像蛋糕啊什么的,给我多少吃多少。” 秦昱言:“……” 秦昱言剥开糖纸,放到杨瞳嘴边:“尝尝,说不定你喜欢这个。” 都已经贴上来了,拒绝挺不好看的,杨瞳往前微微探头,把糖粒叼了过来。并非有意,只是距离太近,难免会有些偏差,嘴唇就从秦昱言手指上蹭了过去。 杨瞳如临大敌专心致志地应对会出现的口感,没在意自己是碰上了手指还是糖纸。直到秦昱言微愣之后,眯着眼把手指贴在自己唇上,目光含笑却带着赤|裸|裸的探视,杨瞳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被她撩得脸上一阵发烫。 秦昱言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杨瞳身上,如此居高临下地俯视杨瞳,在她耳边说道:“让我尝尝好不好?” “什么?”杨瞳受惊似的往后退,被秦昱言一把圈住后背,固定在原地。 “刚刚我突然觉得可能是我的方法太温吞了,等你想明白说不定我就七老八十了。” 秦昱言的呼吸往下走,声音和潮湿的空气一起扫在耳朵尖上,激得杨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手顶在她胸前企图保持两个人的距离。 “喂秦昱言!说好了慢慢来啊!旅游我也去了,叫我逛超市我也来了,不带跨步骤的!我说——呲溜…………” 嘴里含着苹果糖,化开之后酸甜的糖浆在口腔里四处流淌,刺激着味蕾分泌唾液。杨瞳张嘴说了一长句,就觉得有口水快要流出来,连忙吸了口气闭上嘴。 开玩笑!流口水这种丢脸的事情根本不能够发生! 秦昱言见状“噗嗤”笑了出来,在她耳边轻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正视她的眼:“那我现在跟你商量,接个吻好不好?” …… 更没有这么不害臊的啊! 杨瞳手忙脚乱地推开她,嘴巴不敢张太大,含含糊糊地说:“你脑子里缺根筋儿么!公共场合你讲道德不讲啊!” 秦昱言挑眉贼笑:“哦?那没人的地方就可以了?” “不是!”杨瞳热血涌上头,舌头都打不过弯了,“哪儿都不行!” 秦昱言盯着杨瞳的嘴,想得太深,仿佛心意相通,也尝到了青苹果的味道。就像是隔了这么远的空气,品尝到同一颗糖果。 更像是入魔,秦昱言能看到她唇上的细小纹路,能看到她因为说话、面部表情而带动的唇角发生不易察觉地变动。总之那上下两片唇在视线里被放大,直愣愣地戳进眼里,完全是一场无声的叫嚣。 秦昱言突然发现,杨瞳的上唇有一点点翘,上了裸色的唇彩,晶晶亮地嘟起来。看上去……要比穆林洁柔软许多。 但秦昱言也深刻地知道,杨瞳这个姑娘也要比穆林洁烈上许多,凡事都只有一次机会,不会回头。 秦昱言看不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突然俯身在杨瞳脸上啄了一下,迅速撤离:“折中。谈恋爱就是这样,你感受一下——其实并不讨厌的。” 杨瞳彻底傻了。 被触碰到地方有皮肤翻折过去又炸起来的酥麻感,很明显自己是被轻薄了,但那个人还一本正经好像是在给自己上教学科似的,说得冠冕堂皇! 排除这种蜻蜓点水般的吻到底有没有惹自己生厌,首先,她不是正在和自己商量么?我还没同意呢谁让你亲了啊? 杨瞳又羞又恼:“你!……” 话没说完,因为杨瞳太过震惊或者是羞涩、愤怒,一不留神把嘴里的糖囫囵个地咽了下去。 秦昱言:“……” 杨瞳:“……” 秦昱言讪笑着帮她顺气:“你看,你也算完整地吃了一颗糖……” 杨瞳恼怒地挥开她的手,有再大的气也被自己给蠢没了,就剩自个儿郁闷。 秦昱言识时务地跟她保持距离:“你别本能上就去抗拒这种事情。先排除你那些习惯性的抵触,正经的,你觉得被亲一下很糟糕?” 杨瞳不说话,转身就走。 秦昱言上前拖住她:“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也没做什么嘛!” 都亲上来了还没做什么!?那你还想干嘛?大庭广众地在货架中间席地来一发嘿咻? 等等……怎么就往下想到这个了……虽然这种时候想到这些很正常,但……我果然也是坏掉了呢! 杨瞳越想越生气,倒不是多讨厌秦昱言,就是对自己的反应……这种失控感到不安。 秦昱言腆着脸拉住杨瞳,一边走一边说:“还有酸奶没有买呢,我看你平时挺爱喝酸奶的。” 杨瞳钉在原地不肯动,秦昱言看她:“怎么啦?拿完酸奶就走,行吧?” 杨瞳沉着脸不看她。 秦昱言松开手,故作疑惑:“难道不是,我见你中午吃完饭总要去买包酸奶的。” 观察得倒是仔细…… 不对,意思是平时她就在观察自己?像宠物饲养员那样,记录几点吃饭,几点喝水,打滚翻几圈,那样? 怎么觉得……怪怪的…… 秦昱言有点无奈:“你要一直在这里站下去么?” 杨瞳撇开头,自己嘟囔:“你不要推车了!?” “要!刚刚不是为了拉你……好好好我不说了!”秦昱言回去找购物车,“这次可以走了吧?” 杨瞳难得自己找了个台阶,沉闷着脸走在前边。秦昱言跟了两步过去,侧头问她:“真得很讨厌?” 其实……也不是……就是不习惯,觉得很难堪。 秦昱言自说自话:“我这几天见孟语来找你,觉得吧……跟你太讲理没用。” “什么意思!?”杨瞳瞪她。 秦昱言笑笑:“你看孟语天天缠着你,我看你也没办法的样子。我就想是不是我也要学学她,厚脸皮。” 杨瞳:“……” 杨瞳:“性质完全不同好么!她那就是熊孩子瞎闹,你这边……是,那什么……根本不一样啊!” 秦昱言觉得好笑,追问她:“那什么?” 杨瞳一狠心:“我有在试着跟你相处,以,那个,情侣的身份。” 秦昱言感慨:“你的适应性简直太慢了……” 秦昱言笑笑:“说真的,不是为了逗你玩儿。有时候肢体接触是可以拉近距离的。比如说——” 秦昱言牵住杨瞳的手,掌心相扣,十指交握。就是携手的姿态。 “这样。不用太过分,就是手拉着手逛街。” 杨瞳想说不要,秦昱言先堵住她:“你不是有在试?就试试这个。唔……现在这样,当成好朋友来试试。感觉很糟糕么?” 不算糟糕,但杨瞳浑身不自在。总之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秦昱言笑起来:“可以习惯一下,从这里开始,拿酸奶,结账,然后出去。就这一段可以么?” 杨瞳狠心点头。 就,先试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临时被朋友拉出去了……刚刚才回来qaq 说好的二更今天来不及了,我保证明天双更!!!真的! 切腹谢罪。拿针缝起来,继续码字……qaq 第42章 旅行(一) 直到进了医院大门,杨瞳都还没有恢复常态,脸上臊得热乎乎。有人随口问一句“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都像是做贼被抓了似的,心虚得很。 秦昱言倒是特别坦然,笑着解释:“一起去买了点路上吃的。” 那人就开玩笑问领导是买了自个儿的还是大家的。很快就围上来一群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调笑玩闹。杨瞳闪身溜进药房,迅速脱离话题中心。 英老师在药房里录入库,挑着眼从老花镜上方的空隙里看杨瞳,说一句“来啦?”当做打招呼。 买的东西大部分都放在秦昱言车里,杨瞳就拿了一大包浪味仙准备下午磨嘴用,见着英老师就先开了封口放过去。英老师捏了一块儿品味儿,跟杨瞳聊天:“你跟秦昱言一起去超市啦?” 怎么都避不开这个话题了…… 杨瞳笑笑:“嗯,随便买了点东西。” “那这次好了,走之前有人给买东西,到洛阳了一路也不用掏钱。” 别这直接好么……我心脏太小承受不了…… 也是这会儿太**,像是狗被踩到尾巴,杨瞳瞬间从完全没有歧义的话里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宠物一样,被秦昱言牵来牵去,完全由着她来,差点走成同手同脚。末了站在商场门前,秦昱言问她:“就是这样,感觉怎么样?” 杨瞳想说既然是要试试,那就在潜移默化里进行啊!你拉手就拉手,拉完不要再这么郑重地问一句好不好!这让我怎么回答! 好在秦昱言到底不是孟语那种粘皮的人,见杨瞳不回答就不再追问,笑笑算是揭过这个话题。 杨瞳讪讪地笑了一声,英老师又说道:“跟院长一批最好了。经常吃饭什么的都是他请客,偶尔买点东西他也不小气。”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是说我吃秦昱言喝秦昱言睡……没什么。 说起来秦昱言那么抠门,这一次两次还好,说不定我真一直吃她的喝她的,她就恼了。 杨瞳腹诽了一下午,到了六点下班偷偷摸摸地留意了一下,秦昱言没有出来,竟然稍微有点安心。过了七点秦昱言去车上把零食都拎下来,还顺便抱出来一个平板。 这会儿医院里都没什么人了,后院的人在输液大厅里看电视,收费处的人也偷偷摸摸地开着电脑上网。秦昱言翻着塑料袋找出瓜子,问杨瞳想看什么。 这是……宿舍的夜生活啊…… 一想到她的韩剧,杨瞳就起了些搞怪的心思,想了想跟她说:“《日和》吧。” 秦昱言点点头,连上wifi之后就上pps搜索。 三十秒后。 秦昱言:“……” 一分钟后。 秦昱言:”………………………………“ 秦昱言嘴角抽搐转头看杨瞳:“咱能换个正常点的电视看不?” 看着秦昱言想吐槽又拼命忍着憋得脸都扭曲了,杨瞳乐不可支:“这个不好看么?” “你觉得……好看?” “难道不好看?”杨瞳终于忍不住,手里的瓜子洒了一地,“哈哈哈哈哈多好看啊哈哈哈!” 最后随便点开一部电影,国产爱情剧,不说好不好看,总之挺轻松的,打发时间用刚好。杨瞳觉得自己跟秦昱言不仅仅是代沟的问题,平时所接触到的事物完全不同,眼界根本不在一个次元内,更别提什么方向性的问题。 两个人看着看着,杨瞳就拿手机去上网,看了会儿新闻、、娱乐,自己点开b站看动漫。 就变成各看各的。 晚上回家时,秦昱言叹口气:“老实说,你那些东西我真是……有点震惊。” 杨瞳了然:“你以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吧?” 秦昱言点点头:“感觉动画片都是小孩子看的,今天扫了两眼,觉得吧……小孩子怎么可能看这个……” 刷新了她的世界观,杨瞳表示很有成就感:“本来就不是小孩子看的啊!” 秦昱言想了想,直白地说:“看起来怪怪的。” “你看真人演的电视看习惯了呗,正常。” 秦昱言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怎么说,因为喜好不同很生气,或者很失望之类。” 我有那么小心眼儿么…… 杨瞳瞬间转入正经模式,很认真地解释:“为什么要生气?有人爱吃萝卜有人爱吃苹果,怎么可能统一。各萌各的就成了呗。再说,你要真开始看动漫了跟我掐cp不是更糟心!” 后半句秦昱言没听懂:“什么意思?掐什么?” 杨瞳摆摆手:“随口一说。我是觉得两个人要想好好相处,不一定就要变成一样的人。相比起来,包容性更重要一些。你可以不喜欢我接触的东西,但是你要接受。我虽然不爱看电视剧,但是我也不能去阻止你看。大概这样。” 秦昱言突然沉默起来,车厢里安静得有些尴尬,搞得杨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得……完全是建立在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基础上,还这么……好像头头是道的样子…… 难为情…… 秦昱言看着前方的路,打个转向驶进右转车道,问杨瞳:“突然这么有哲理——那你说,两个人相处的基础是什么?” 杨瞳不好意思再长篇大论,撇开头去看窗外:“就那些东西呗。” 秦昱言笑起来,一扫之前严肃的气氛:“我发现,你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啊!” 杨瞳好奇地看过来:“你想的是什么样子?” “就是……反正没现在这么好。”感觉更喜欢你了呢。 杨瞳黑线,所以说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熊样子了…… 到地方下车,秦昱言叫住杨瞳,把零食分出来一小半,让她拿回去给侄子吃。杨瞳死活不肯收,秦昱言坚持了几次没拗过她,眉眼间闪过狡猾,跟杨瞳商量:“那……亲一个再走吧?” “呸!拿面镜子自己亲自己吧!” 秦昱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自己有什么好亲的!硬邦邦的镜子完全没有感觉嘛!” “要什么感觉?你假装自己是个自恋狂不就好了。” “这个假装不了。我现在特别想亲亲你,行不行?” 杨瞳:“……” 然后杨瞳转身就走,连“再见”都没说。秦昱言在车里无奈地叫她:“好了好了!你慢点走,我不追你!” 杨瞳走得更快了。 反正出去旅游,有的是机会。到时候看你还能怎么躲。 秦昱言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发动车子,还是有点唏嘘。 杨瞳这个人……或许是因为过早地做出决定,先想要和她在一起才,才迟缓地去了解这个人。心中有一个既定的形象存在了,所以慢慢接触着,就发现越来越多让自己惊喜的地方。 原先陈旧晦暗的形象被逐渐展现的闪光点所取代,这个人就越发鲜活起来。 也越能触动自己的心。 秦昱言觉得,可能这次是真得没有找错人。 第二天是周五,跟对方联络了六点半来接,结果司机走错了高速,一直等到将近八点才见到车子。院长和随车一起来的一个负责人在一旁寒暄,秦昱言招呼着大家上车,末了才拉着杨瞳在后边找了并排的座位坐下。 秦昱言把杨瞳按到里侧,一袋子零食塞给她,顺手接了她的背包到行李架上。杨瞳局促地看着她,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平时的小动作就算了,现在车上这么多人,大家都在这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有点什么可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女人多的地方事儿就多了,更何况是一批嘴碎的媳妇们,八卦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 秦昱言不管她,把自己的包挨着放上去,随意地说一句:“你够不着。” ……我只是比你矮上那么一点点而已!放在全院我也算是高海拔好么! 杨瞳腹诽,秦昱言已经放好东西,转身冲杨瞳笑笑,去前边点人数了。杨瞳一脸郁猝,决定把秦昱言的糖全部分出去。反正现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等司机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发车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秦昱言才过来坐下,拍拍杨瞳:“别玩儿手机了,跟大家聊聊。” 对方包了一辆中巴车,医院的十个人加上各自带的家属,还是松松散散没有坐满。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车厢内的热闹程度,几个人隔空喊话聊得特别热乎。 杨瞳收了手机,开始听他们聊天。 秦昱言笑笑,跟她小范围内部聊起来:“你去过洛阳没有?” “好像去过,很小的时候,白马寺什么的。” 杨瞳真正是富养起来的,要什么有什么,杨老爹也总带着家里人四处玩玩逛逛。后来县里的建筑行业越来越规范,杨老爹这种白手起家的野路子就不太好混了,加上一个工程垫资亏损,就再也翻不过身来。这一拖好多年,颇有点家道中落的意思。 也是没心思,也因为杨瞳和杨实都大了,时间上没有小时候自由,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过了。 不过这些也都轮不上杨瞳操心,上边有杨老爹和杨实顶着,她只管当那个娇老幺。杨妈妈常说她现在就只操杨瞳的心,有个稳定的工作,再找个好婆家,就什么都不愁了。 杨瞳简直要烦死这种言论了。 说起来,要是真的跟家里说自己准备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家里一定会闹翻天吧…… 不知道秦昱言的父母是什么观点,她都三十了还不结婚,也不着急……也是,好像从来没听她提过她父母,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样子。 只是随口聊一句,杨瞳就七拐八拐地想老远去了。秦昱言不知道她这些内心活动,随口接一句:“我还真没去过。这次就是没赶上牡丹花展,挺可惜的。” 杨瞳瞥她:“那是没赶上么,明明是完全避开了好么!” 秦昱言笑起来:“那明年春天再去一次吧,我们去看牡丹花。” 我们……不知道说的是两个人,还是这一车子的人。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车厢内也渐渐安静下来。杨瞳连轴转,早上七点半上班连个午休都没有,这会儿坐车就眼皮发沉,跟秦昱言说了一声就靠着车窗去睡了。 秦昱言看看她的脸,伸手把她的头拨过来。杨瞳猛地睁开眼瞪她,一脸没搞清状况的迷茫。秦昱言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杨瞳又靠回去,贴着玻璃闭上眼。 秦昱言无奈地叹口气,找出一颗糖含在嘴里,真是不能硬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码第二更……等不及的小天使可以明天早上来看 今天码不完我不会睡觉的! 第43章 旅行(二) 杨瞳迷迷糊糊睡得很不安稳,脖子撑不住脑袋,就来回晃荡,不停地变化坐姿。有什么一直在心底翻来覆去地搅,提着心里那根弦。绷得很紧,放松不下来,就一直胡思乱想,介于似睡非睡之间。 想着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和以前任何一次坐长途车都不一样,她不是毫不相关的人。如果有可能,自己会和她一起生活,要去接受她的习惯,要和她一起扛所有的风霜苦难,要携手到白头。 其实有点期待,这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像潘多拉的魔盒,带着吸引力。但又会恐惧,陌生的未来不尽人意,最后还是走到死局。 杨瞳狠不下心去试一试。 隐约听到说话声,从低低地耳语变成吵闹,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人心烦意乱。不知道闹了多久,有光亮透过眼帘直刺而来,惊走了所有的瞌睡虫。杨瞳不由自主地嘤咛一声,头摆动一下,就想睁开眼。 有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覆盖在自己眼睛上,耳边的话语带着气声,轻柔响起:“没事儿没事儿,睡吧。继续睡。” 柔软的指节贴在眼睑上,指尖搭在眼角的皮肤上,是秦昱言的手,带着扑面而来的热意,和全心全意地庇护。像是垒起了一座城墙,给自己最安全的港湾。 画地为牢。秦昱言画了一个圈,杨瞳在这一刻跳了进去,并且心神荡漾。 杨瞳的眼珠开始跳动,能感受到在她手心里活动的轨迹。睫毛颤动两下,扫在她的皮肤上。秦昱言松开手,皮肤之间的热气随之离开,杨瞳心底一阵失落,忽然就舍不得了。 这种感觉很舒服,要是再多一会儿,要是能一直长久地保持下去,就好了。 杨瞳抬手抓住秦昱言的手,想要抓住即将逝去的片刻温存。睁开眼正对上秦昱言那张脸,轮廓清晰明朗,高鼻梁、深眼窝,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睡了?” 窗外夜色浓重,车厢里的大灯打开,又陆陆续续亮了几盏阅读灯,像是沉寂汪洋中点起的孤岛。于这种毫无退路的环境中,总有种孤注一掷的安全感。 秦昱言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再抬头时就是一脸疑惑。杨瞳开始不知所措。完全是心里这么想,本能上就做出了反射动作,那之后呢……接下来该干嘛?重新把她的手按回自己眼睛上?这不是有毛病么…… 杨瞳脑子一抽,握着秦昱言的手,拉到自己头顶,把她的手当成个工具,点下阅读灯的按钮,然后淡定地放开她。 秦昱言:“……” 杨瞳:“……”这样好像显得更有毛病。 杨瞳一本正经地问秦昱言怎么了,司机怎么不开了。秦昱言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天,又看了几次阅读灯的开关,暂时当成她睡迷瞪了,才跟她解释:“前边出事故了,堵了。” 杨瞳扒着车窗往外瞅,才发现鬼的孤岛、灯塔……外边乌压压的全是车,并且大多数车子都为了省油省电熄了火,司机站在车子旁边抽烟。杨瞳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看来已经堵了有一会儿了。 幻想场景再微妙再美好,都挡不住现实的残酷。旅游被搁在半路上,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司机在前边吼了一句:“想下去活动、上厕所的赶快去了啊!” 有人说这又不是服务区,怎么上厕所。司机是个大老粗,嗓门洪亮,在车厢里喊:“那路边解决不就成了嘛!男的随意,女的稍微往下走走。” 杨瞳:“……” 秦昱言问杨瞳要不要上厕所,杨瞳坚决地摇头。 司机说完就也熄了火,周围瞬间黑了下来。秦昱言拉杨瞳起来:“出去活动一下,坐久了腿都要瘀了。”杨瞳睡得手脚发软,懒得动,赖着不肯起来。 秦昱言无奈,自己去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杨瞳靠在玻璃上,眼睛闲闲地瞟着斜前方的小轿车愣神,跟老僧入定一样。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速被疏通,车子重新发动。秦昱言摸出来一颗糖塞进杨瞳嘴里,她也没有反抗,还很配合地咂咂嘴品味儿。 秦昱言见稀罕似的笑起来:“怎么回事儿?这糖是长出来其他味道了?” 杨瞳瞥她一眼,淡定地找纸巾,然后干脆利落地把糖吐了出来。 秦昱言:“……” 秦昱言:“你太不配合了!” 杨瞳:“是这糖的味道不配合。” 秦昱言笑起来:“那什么口味的糖算是配合?” 杨瞳想了想:“奶糖吧,哦对,小时候吃的花生糖倒是挺好吃的。” 秦昱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杨瞳斜眼看她:“你记什么记,反正你脑子不好用,过一会儿就忘了。” 秦昱言也不反驳:“忘了你就提醒我一下,还能一直忘?” 杨瞳撇开头:“谁有那功夫,爱忘不忘。” 堵车的地方已经在高速口了,疏通之后很快就下了高速,又开了十来分钟就进了市区。洛阳几朝古都,自有它的风味。不过大半夜的,一群人跟逃难似的下了车,一窝蜂地往酒店里涌,根本没心思去体会陌生城市的不同。 邀请院长的对方是一家药企,规模说大不大,主要生产妇科药和小儿药,这才找上了院长。院长以前是妇幼的主任,现在自己出来单干,和妇幼那边的关系也没有断,在整个z市的医疗界都有熟人。对方想借院长的关系搭上妇幼,有可能的话,再开拓z市这一块儿的市场。 这是条长线,对方也真是下了血本,安排的住宿算就在市中心,周围有商场,很繁华。 秦昱言要了杨瞳的身份证,把包塞给她之后就让她在大厅里等着,和对方的负责人一起去办了登记,分房间。这一番折腾之后就已经过了一点,连几个年轻人也都蔫了下来,无精打采的。院长简单说了两句,就让各自去休息,没有其他活动。 一波吵闹过去,人都散开,一边哀嚎抱怨着讨论,一边去找房间。秦昱言去杨瞳手里接自己的包,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困不困?” 杨瞳盯着她手里的房卡看了半天,才发现哪里不对:“一张房卡?” “对啊,”秦昱言一本正经地解释,“难道你打算睡单间的?” “那倒也不是……”杨瞳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一般的标间都是睡两个人,“是双人间?” 秦昱言特别淡定:“不是。大床房。” 杨瞳:“……” 秦昱言:“没有双人间了。” 杨瞳深刻怀疑这句话的真实程度。大堂客服就在旁边,一问就知道了。但是……这么去问好像挺无趣的。难道说还有双人间的话就换成双人间?杨瞳后知后觉地开始想住宿这个问题,觉得秦昱言可能就在里等着自己跳呢。那不管是什么间,说不定最后都是在一张**。那还不如直接要张大床,省得在标间里的小窄**挤到不行…… 杨瞳瞪着眼看秦昱言:“那你晚上老实点!” 秦昱言反问:“怎么样算是不老实?” 杨瞳:“……” 不跟你说那么多! 房间的环境还挺好,配有电视和wifi。进了房间,秦昱言就催杨瞳去洗漱,自己拿着热水壶去清洗了几遍,烧上一壶热水。杨瞳简单洗了洗,倒在**迷迷糊糊地挺尸,突然想起来,就问秦昱言:“你要大床房没人问你么?” “问什么?” “没人觉得奇怪么……放着标间不要,非得挤一张床。这算什么怪癖?” “恋爱怪癖。”秦昱言笑着就要压上来,被杨瞳抬起胳膊给打住,就保持俯身撑在床边的姿态,“不是放着不要,是真没标间了。” 杨瞳:“……”演戏还演全套,够敬业的。 秦昱言笑着往里挪了挪:“你想什么呢,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了!” “行行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赶快睡觉。” 杨瞳翻个身背对秦昱言,又被她给翻了过来,瞪着眼从下往上仰视她:“干嘛!?” 秦昱言笑笑:“不做点什么?” 杨瞳:“……” 杨瞳抬脚就要踹她,被秦昱言闪开了,顺便一把按住了她的脚踝。据说秦昱言曾经在山东生活过,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山东人吃馒头,力气都大。看着她瘦巴巴的没几两肉,这一把按下来才知道她真没说错。 杨瞳扥了几下没挣脱,怒气冲冲地叫起来:“你放开我!干嘛啊!” 秦昱言往前贴了贴:“再叫可就让人听到了啊!” 杨瞳乖乖地闭嘴了。 秦昱言松开手,甩掉一次性拖鞋爬到**。杨瞳借着这个空隙滚到另一边,离她远远的,顺便指挥秦昱言再去检查一下门锁。 秦昱言照做,回来之后杨瞳已经挂在床缘上,再动一下就要掉下去了。结果离再远也没用,她探手抓住杨瞳的手臂,轻轻松松就把她给捞了回来。 杨瞳:“……”回去我要增肥,吃到二百斤,我看你还能不能搬得动!不过吃到二百斤……那秦昱言也就不会想来搬自己了吧…… 还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两难的选择啊…… 杨瞳又气又羞,还真怕秦昱言做点什么出来,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完全不能接受。 那边秦昱言环住杨瞳的身体,俯身在她脖子里轻吹一口气,然后深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了…… 感谢霸王票: 落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307:25:43 箴之挚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222:14:37 yourecalcitrant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123:04:54 阿凉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122:35:42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119:07:22 排名:1908.谢谢各位大大 第44章 旅行(三) 长久不和人近距离接触,随便一个小动作都是陌生的体验,都能让人生出奇异的感觉。单单是一口湿热的空气扫过来,杨瞳浑身的汗毛就炸了起来,有玩闹调皮的小鬼从皮肤中间流窜出来,在周身游走。 很痒,带着全身跟着酥麻起来,连心尖儿都颤了颤。 大脑里“哄——”的一声,炸裂出惨白的光亮,迅速占据整个思维。杨瞳还没做出反应,有热乎乎的**贴在脖颈的皮肤上,随之而来的是颗颗贝齿,很硬。 秦昱言在杨瞳脖子上咬下一口,力道并不重,却拿牙齿来回厮磨。舌尖在口腔里不安分地晃动,贴紧那一点皮肤舔舐而过。感受着杨瞳触电般的惊栗,秦昱言的一只手已经沿着杨瞳的腰线往下游走,在胯骨和大腿根部来回逡巡。 完全陌生的身体,手掌探过每一寸皮肤,触摸到每一块骨骼,都能带来新意,和突如其来的美妙。 这完全不用想象,跟着感觉往下,只要亲身去经历就可以了。 秦昱言松开嘴往深处埋下,一路亲吻到锁骨,好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渡过了漫长的时间才到达。杨瞳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浅窝就变深了,秦昱言的牙齿隔着细薄的皮肤卡在骨骼上,然后用力吮吸。 手掌终于舍得往下。内裤把花园藏起来,带着刚刚清洗过的湿意,比别处都涩了些,摩挲之下能感觉到被束缚的枝叶,想象她们蔫蔫地倒下的模样。 没把杨瞳挑逗起来,秦昱言自己先被一把火给点着了。 虽说没有就这么办了她的打算,但好歹算是第一次启蒙,秦昱言的宗旨只有两个字:温柔。她不敢太过分,怕还没得手就吓坏性史完全空白的小姑娘,万一留个什么心理阴影,那以后就算吃到了也不会尽兴的。 秦昱言尽可能让自己的亲吻和抚慰都足够轻柔,让杨瞳感受到这种事儿没什么糟糕的,能够放下戒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昱言瞎蒙撞上了正确的道路,起先杨瞳还很抗拒,这会儿自己摸着她的花园,她竟然也没有反抗。秦昱言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么快就接受了那杨瞳这回可是大有长进,但有这个可能性?这该不会就是爆发前的沉寂吧……不然按照杨瞳的性格完全不可能这么听话,乖乖地躺着让自己上下其手。 下边的手顿了顿,秦昱言终于撑起身体,让自己的双唇离开了杨瞳的皮肤,居高临下俯视她。 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小姑娘突然伸手在自己背后扯了一把,秦昱言没防备又摔了回去,正砸在杨瞳身上。 这是……主动进攻?该不是真吓傻了吧…… 秦昱言就觉得身体底下柔软的两峰顶着自己,隔着睡衣似乎还有那两颗点缀……这么想着就不愿意起来了,反正是杨瞳她主动把自己拽了回来,不用跟她客气。 结果还没等秦昱言有动作,屁股上一痛,竟然是杨瞳在自己肉上拧了一把——下了死劲儿的那种,可以想到自己的肉要打出来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了…… 秦昱言痛地低呼一声,一阵心塞,简直想呕血。 杨瞳在她耳边冷笑,抬手在床头柜上摸了个什么东西,握紧之后秦昱言才看清是电视遥控器。 这时候看电视? 有毛病才会看电视! 杨瞳拎着遥控器的一端,在秦昱言醒悟过来的瞬间,用力抽下去。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要打屁股的节奏,不过杨瞳准头不行,一下子抽到了腰窝里,塑料外壳和腰椎骨碰撞,发出闷响。 秦昱言又叫了一声,反手挡住杨瞳的第二下,一把夺过遥控器摔到老远的墙边。后壳开了,电池掉出来,一副惨状。 这才看清杨瞳的脸,不出意外的一片绯红,眼底似含水般,波光潋滟。只是这会儿水光像千年寒冰,凉飕飕的。 秦昱言再也憋不住什么柔情攻略了,对着杨瞳叫起来:“你疯了啊!干嘛就打人啊!” 杨瞳还是冷笑,就那么躺着,伸手抓住秦昱言的衣领把她拽了下来。并不准确,几经周折之后她找到秦昱言的双唇,微微抬起头,贴了上去。 秦昱言:“……”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痛并快乐着? 杨瞳的嘴闭得太紧,以至于双唇都紧绷僵硬起来,和秦昱言相对完全不像是亲吻,更像是拿秦昱言当个抹布来擦嘴上的脏东西。秦昱言缓了口气,用牙齿在她唇上磕了两下,又伸出舌尖舔了舔,想让她放松下来。 果然杨瞳的肌肉渐渐松弛,紧闭的嘴张开一个小缝。秦昱言大喜,一阵厮磨之后就准备**。 在她目的达成之前,杨瞳张嘴,叼住她的下唇,然后用力咬下。 …… 这次实在是太疼了,秦昱言彻底嚎叫起来,捂着嘴跳起来,后退两大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瞳身上的潮红已经退下来一些,神色却也不像刚才那么冷硬,竟还有点难为情。这表情配上水汪汪的眼,才有了脆弱不忍的意味,但秦昱言是一点继续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 杨瞳整理了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理智、清醒,说话才显出底气不足:“你嘴烂了,流血了。” 秦昱言气恼得要命。她不肯配合倒还好,完全能预料到。但是她明明配合,结果自己还挨了打,这不是耍人玩儿是什么?!把人吊到高空再摔下来,这样很好?秦昱言现在是真不想跟她说话,抽出一张纸巾胡乱擦了擦,团成一团往垃圾桶里扔。 结果还没扔进去。 秦昱言倒头就睡,侧身背对着杨瞳,生气的意思很明显。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秦昱言懒得去猜她在想什么,也不想去留心身后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衣服摩擦的悉悉碎碎传过来,床面也随着她的活动而发生不同的倾斜。秦昱言正觉得烦,然后—— 屁股居然又被抽了一巴掌! 居然!又!被徒手!还是杨瞳!打屁股了! 打!屁!股! 秦昱言瞬间翻身坐了起来,那边杨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下,闭上眼装死。 秦昱言:“……” 杨瞳:“关灯,谢谢!” 秦昱言:“……” 气死我了! 折腾到半夜,实在是乏了,所有人都睡得很沉。秦昱言的铃声响起来时,杨瞳觉得自己正沉浸在深海之中,被黑暗包裹着,安全而舒适。闹铃硬生生把人拖出来,拉拉扯扯置于烈光之下,痛苦不堪。 杨瞳推推秦昱言,没反应,再推一下,还是没反应,干脆抬脚踢过去。 秦昱言就蹦了起来:“杨瞳你够了啊!睡觉前打我,睡醒了还跺我!” 杨瞳揉揉眼:“我当你聋了听不到闹铃声。” “废话多!”秦昱言把衣架上的衣服丢给杨瞳,“赶快起来,一会儿吃完饭去龙门石窟。” 杨瞳翻个身,顺便伸懒腰:“为什么要来旅游啊累死了!” 秦昱言:“……”我才郁闷好么! 床够大,两个人各睡各的,一夜相安无事。 杨瞳没秦昱言心那么宽,听着背后沉稳的呼吸,转个身回来看着她的后脑勺。想了很多,比如会不会一睁眼发现两个人其实抱在一起难分难舍。比如会不会呼吸交错共享一片空气。 但事实证明,大概不止是自己过独了,其实秦昱言也是单身习惯了的。这一觉睡下来,竟然谁都没想要去找身边的*抱枕,就自个儿缩成一团睡到天大亮。 这样也挺好,说明秦昱言平时**没人…… 那她昨天晚上的……那啥,技巧,是哪儿来的…… 杨瞳赖在**出神。秦昱言洗完脸出来发现她还没动,单膝跪在**去拔萝卜。杨瞳爬起来,一边刷牙一边照镜子,惊恐地发现……脖子上有几处吮吸留下的红痕…… 杨瞳叼着牙刷冲出来,含糊不清地表示这样还怎么出门,秦主任做事儿真是从来都不靠谱,根本不考虑后果之类。 秦昱言把开水倒进随行杯里,瞥她:“那你把我的嘴咬烂就是考虑过后果的?” 杨瞳一本正经:“对啊,我想好理由之后才咬的。” 秦昱言:“……” 秦昱言:“什么理由?” “摔了一跤,在电视柜上磕的。” 秦昱言:“………………完美……” 这一晚还真是又刷新我对你的认识了呢…… 在房间里都能摔倒的秦主任想想不跟杨瞳一般见识,以后经历多了她就能表现得正常一些,于是很体贴地趁着她洗脸的功夫帮她装好背包。 早餐是在酒店里吃的,果然有人问秦昱言怎么嘴肿了起来,秦昱言讪笑,照着杨瞳的说法回答。检验科的老太一脸震惊:“那怎么磕成这样啊!不该是里边烂啊?你牙怎么长得?” 秦昱言:“……” 杨瞳:“……” 熟悉人体构造的医生太可怕了…… 秦昱言随口一句“谁知道就那么倒霉刚好磕上去”给糊弄过去,转头瞪杨瞳。 杨瞳换了能挡住大部分红痕的衣服,又拿粉扑稍微遮了脖子上的那一个。反正看不看得出来就这样了,再多的办法她也想不出来。一时倒也没人来问。 车子在外边等,一顿饭吃得慌慌张张,检验科的老太干脆把煮鸡蛋拿到车上吃。 杨瞳照例跟秦昱言坐在后边,拉开背包拿出两盒酸奶,递给秦昱言一盒。 秦昱言瞥她一眼:“这次不会我刚喝一口你就拿吸管捅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秦昱言:我被神经病媳妇家暴了,求安慰。 感谢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409:42:25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409:31:26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408:16:57 本家五十七好大方!感觉我马上就可以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了! 小侯爷也是老熟人啦,看中哪个姑娘直说,妈妈我让她出来伺候你→_→ 第45章 旅行(四) 车子颤动一下,缓缓起步。秦昱言斜眼看杨瞳,还是不平的怨怒。杨瞳淡定地转回来:“你要是喝你自己的就没事儿,你要是来喝我的我就要扎你了。” 意思是活该被揍,都是你自找的…… 说的倒也没错,秦昱言竟然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自己气结无语。杨瞳再瞥她一眼,回头看车窗外的景色。 杨瞳其实对旅游没有什么大的心得体会,这又是秋初萧瑟季节,也感受不到牡丹花城比之其他城市有什么特殊之处。盯窗外不过是习惯,不想跟秦昱言打照面就干脆装作看风景,自己发自己的呆。 中巴车一路往南,驶离闹市区,沿途的人来人往就少下来,直到进入龙门石窟的景点处,才重新见到不少车辆和游人。秦昱言错开杨瞳的脑袋,隔着玻璃往外看了一眼,随口说道:“今天周末,大概会有很多人吧。” 杨瞳“嗯”了一声,补了一句:“不过现在旅游淡季,又刚过了国庆长假,应该还算好。” 一转头看到秦昱言略微有些红肿的嘴唇,杨瞳就觉得有些好笑。嘴角还没扯上去,秦昱言先明白她那点幸灾乐祸,脸一板就黑了下去:“你够了啊!我没跟你生气已经很好了,别得寸进尺!” 杨瞳憋不住,乐得靠在椅背上瞅她:“你现在居然不是在生气?” 秦昱言没说话,眯了眯眼,精光乍现。杨瞳心说坏了,这是要有什么动作了!果然秦昱言抬起手,朝着杨瞳的头部方向伸了过来。杨瞳急忙偏了偏头,躲了过去,顶住她的手腕架在半空。 杨瞳低声叫了一句:“你干嘛!”这可是绝对的公共场合!还全封闭的。小打小闹就算了,她要真一怒办点出格的事情比如说亲一下之类……可怎么收场! 秦昱言冲她特别淡定特别温柔地笑笑。杨瞳莫名想到什么“总裁邪魅一笑”之类的段子,觉得自己真是挖大坑了。 秦昱言顿了顿,突然伸另一只手,在杨瞳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靠近,在她脖子侧方上抹了一把。 杨瞳:“……”这什么意思!? 秦昱言贼笑起来,捻了捻指尖,像是摸到了什么细小的粉末颗粒。杨瞳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为了挡那个红痕,她在那边涂了厚重的粉底和遮瑕! 这要是给擦掉了,不就什么都暴漏出来了么! 杨瞳瞪她一眼,忙着去包里摸镜子和化妆包,没功夫和她算账。对着小镜子看了半天,又拿手机关了前摄像头的美肌模式对着照。秦昱言在旁边绷着嘴笑:“哪儿会那么容易就擦掉了!” 杨瞳还是瞪她:“擦不掉那你手欠什么!” 秦昱言也不跟她计较这个词语的中伤程度,凑过来低声说:“摸你呀!你还能在这里打我屁股不成?” 杨瞳单手锁了手机屏幕,也“总裁邪魅一笑”,看着秦昱言道:“这可是你说的。” 杨瞳的手指抽在秦昱言的小腹之下,在尴尬暧昧的位置一扫,得逞之后就要起开。还未及抽离,却被秦昱言一把按了回来。 贴在一起的大腿分开,露出狭小的缝隙,秦昱言带着杨瞳的手往下走。 昨天自己被摸过的地方,在昏暗寂静的房间内无限夸大。房内只有两个人,就像是对全世界展示自己的私密之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更多了几分羞耻。 现在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人的死角遮蔽处,密闭的环境被嘈杂声给冲散,竟然有了些类似于闹中求静的错觉。杨瞳胆战心惊地赌这一把运气,不会被人发现。 像是亡命赌徒,感觉倒也……挺刺激的。 杨瞳犹豫了一下,模仿着秦昱言的动作摩挲起来。中指扣上的地方隐约有些凹陷,使得抚摸的动作并不能顺利,更像是在浅表抠动。 手底下的人不经意地往里缩着**一下。 到底心虚,杨瞳一直盯着前方,目光根本不敢往秦昱言身上落。 车子打了个弯,速度降下来,前座的人站起来探着身子往外看,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杨瞳被视线里冷不丁出现的变动吓了一身冷汗,暴力地收回自己的手,本能地转头去看秦昱言的反应。 秦昱言完全没有阻拦她。其实手腕被按住也只是最开始的那一瞬,之后她就虚虚地卡在原地,没有强迫。杨瞳这一眼看过去才惊呆了,秦昱言虽说足够克制,但眼底的涟漪和*毫不掩饰……整个人都像是软了似的…… 别这样保持面瘫脸好么……实在是太违和了啊! 简直不忍直视,杨瞳转过头,去包里掏湿巾擦手,继续看风景。 调度在停车场里指挥,司机跟着等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在一个车位上停放好。这又花了不少功夫。在杨瞳看来是越慢越好,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秦昱言那一脸什么什么的样子,给人看见了就该呵呵了。 不过大概是**不够刺激,或者是……自己手法生涩?车子稳稳当当停下的时候,秦昱言除了脸色潮红没有褪干净,倒也没什么异常了…… 手法什么的……杨瞳突然觉得有点不爽…… 秦昱言凑过来玩笑:“这要是被人问起来怎么说?” 杨瞳把她推回去:“车里太闷。” 秦昱言笑着站起来:“依旧完美。看来以后我不能太相信你的理由。” 杨瞳:“……” 下车的瞬间能感受到凉薄的空气,带着秋季的清新舒畅,直入肺腑。洛阳的空气很好,街道上的绿化植物要比z市多,来往车辆行驶,也不见隔离带蒙上灰。南郊风景区,空旷之下人烟稀少,置身于其中更是放松下来,浑身舒适。 有个中年秃顶的男人在边上等着,一见到院长就先“幸会”着弯腰探头上前握手,是那个药厂的老板。领导谈话自然没有下边人什么事,一帮人稀稀拉拉地跟着负责人往大厅里走,三五成群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杨瞳为了舒服穿了n字鞋配灯笼裤,秦昱言还是走时装范儿,黑色高腰铅笔裤,点了条浅棕色的腰带。这会儿秦昱言隔三差五地就要扶扶腰带,好像很难捱似的。完全是下意识地整理衣服,她倒是露出些不自在了,让杨瞳看个分明。 还当她多宽的心呢!原来也知道脸皮怎么写。 不过这种事情有那么吸引人?除了难堪,也没品出来什么其他感受啊……要说酥软啊什么的倒是有那么一点点,但生理上的快感完全没体验到,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煎熬。 是自己太淡定还是她太不淡定…… 总之要有一个不正常的。 秦昱言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把,问她在想什么。不能跟她说自己是在怀疑自己某方面的能力,杨瞳随口问一句:“票买好了?” “没,你自己跟着大部队走,我跟他们的人去前边买票。” 看着秦昱言高挑颀长的身形,杨瞳突然觉得就连背影也挺赏心悦目的,还不错的样子。 然后就继续想某种行为。实在是不能理解秦昱言为什么在酒店里表现得那么……如饥似渴如狼似虎……自己也算是体验了一把,虽然场地有限,但排除所有外力因素,这种行为本身……真没什么快感好么…… 杨瞳这么若有所思地跟着进了大厅,正好跟肖雪撞到一起。 护理上现在四个人,肖雪和海燕算是打头的老人,必须有一个在医院里留守。所以无论杨瞳参加哪一批,都要和其中一个对上。之前上车的时候肖雪给杨瞳一个白眼,杨瞳懒得理她,之后半夜入住,早上慌慌张张地出发,都没有再对上。 这会儿在这里见到,杨瞳先心虚地抬手捂了下脖子。 不过好在肖雪不聪明,战斗力比起海燕来差得远,就是占一个泼辣。比泼辣杨瞳完全可以不逊于她,碾压她完全无压力。 肖雪先“哟”了一声,斜眼上下打量杨瞳,开始酸:“不是说两个月才能来旅游,你怎么来了?” 杨瞳用强大的意念把手给压下来,很认真地解释:“我自费不行?” 肖雪愣了愣,咂咂嘴:“有钱自费旅游啊!真大方!” “我就是有钱你能怎么样?我有多少钱还关你的事儿了?” 标准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以为你酸我呢,我倒是觉得你这是给我铺台阶让我站得比你高。 肖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秦昱言拿了票回来,一看见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就加快了脚步赶过来。 杨瞳本来还要再补刀,余光瞥见秦昱言之后,竟然又闭上嘴巴什么都没说。 大概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偶尔杨瞳会想到秦昱言教她的处事之道,想不到的时候看见她本人就是被提醒了。方法其实算是好的,比杨瞳自己那种一点就着的处理方式要好很多,杨瞳虽然没有承认,但内里还是愿意去试试的。 对孟语没用那是因为孟语太熊了,肖雪还在正常人范围内,无视她绝对能让她气结。 果然杨瞳一转身,肖雪青白的脸就黑了。杨瞳感到爽快,默默地给秦昱言加了一分。 秦昱言找出肖雪的身份证和门票递给她,追上杨瞳,抬脚在她小腿上碰了碰。 杨瞳嫌弃地躲了一下:“怎么就上脚了!你什么意思!” 秦昱言向她展示手里捧得身份证和门票:“我倒是想爱抚你,没手了。” “呸!什么爱抚!你怎么不把手剁下来!” 怎么突然觉得她说话开始放肆了,跟以前的克制理智完全不同啊! “不行。”秦昱言笑笑,“今天表现不错,以后见着人挑衅不搭理就对了。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凉皮面谈。” “好好好,你说吃什么就是什么!” 杨瞳把自己的身份证和门票找出来,赶秦昱言走。秦昱言“呵呵”笑,感慨一句:“你的身份证相片也够丑了。” 杨瞳:“……” 杨瞳:“不行这不公平!你的也拿来给我看!” 秦昱言避开她的手,乐起来:“别闹别闹,回头私下里给你看。先乖乖地在这里等着。” 私下……瞬间就想到酒店了怎么破……昏暗封闭,大床,滚成一团。她是要拿这个来换?是这个意思? 脑补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秦昱言:媳妇,晚上请你吃我好不好? 感谢!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508:35:21 本家五十七加油!争取用地雷成为我的第一个萌主!【………… 第46章 龙门 龙门石窟的布局挺简单的,沿着西门石窟一直走,过龙门大桥,到东门石窟。之后有香山寺和白园。西门石窟和东门石窟中间夹着伊河,与游人一路并行。 医院的十来个人进门时还在一起,走上一段就越来越散。院长跟对方公司老板一边走一边聊,自然没功夫管下边的人怎么样。秦昱言上前把人聚拢起来,定了集合时间和地点,就随便其他人怎么跑了。 杨瞳是始终在她身边的,即使错开两步也不会离得很远。沿途大大小小不同的窟龛,连楼梯旁边都是一扎宽的龛洞,杨瞳拿着相机对着墙壁照相,拍完之后就疾走两步跟上去。 两个人跟着人群,偶尔蹭个旅行团的带队导游,听一番讲解。 原先认为人文景观都太深奥,一般人就看个表层现象,也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真进了龙门石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杨瞳还是震惊了。 秦昱言也在旁边感慨:“古人的力量真伟大啊!” 杨瞳瞥她:“你看得懂嘛?” 秦昱言还是感慨:“看不懂才觉得厉害啊!哎你说,像以前的人,什么高科技电子产品都没有,就凭一双手,长城啊兵马俑啊得花多少工夫才能弄出来。还有这些佛像,这么多,这么细致,纯手工打造。” 杨瞳很认真地回答:“那时候的人也没那么多杂念啊,必须做这一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就拼命干。每天吃饭、睡觉、干活,什么奇迹都能创造出来。” 秦昱言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突然转头盯着她:“你有什么想一心坚持下去的事情?” 杨瞳愣了愣,没明白她特指什么。 秦昱言组织好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表述委婉:“这是咱们两个在这里说呢……你现在二十二岁,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管是要努力挣大钱,还是按照本性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都还有机会。你这么聪明,不管学什么都快,一定能成功的。” 杨瞳毕业四个月,离开校园十个月,像所有茫然无措的年轻人一样,仍旧飘飘荡荡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开不了口去问路,就自己一个人在原地打转。 本质上来说杨瞳和杨实一样拧,都是太自我的人。杨实听不进别人的劝说,杨瞳把自己关起来,从源头上隔绝了一切劝说的可能性。也是杨家人都太溺爱她,一味地避让,越发恶劣。 该由师长点明的话,从来没人去说。现在被秦昱言提出来,竟然有些五味杂陈。 杨瞳游玩的心瞬间沉熄下来,渐渐落入底谷,没什么兴致了。 秦昱言随即爽朗笑了起来:“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我可以无条件支持!完事儿给我加个分就成了!” 说得轻巧随意,妄图一笔带过。气氛却还是有些肃穆沉重,一时间缓不回来。 杨瞳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秦昱言追上来,弯腰侧头去看她的表情,自己一脸惊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以为你会说‘谁要你支持啊!’这样的话。” 秦昱言说到一半还变了嗓音改了音调去学杨瞳,这一下是真把杨瞳点着了。杨瞳反手拨开她,没好气地说:“边儿去!烦不烦啊你!” 秦昱言乐呵呵地,又凑回来低低地问:“不说这个——那你跟我说说,昨晚你发什么疯?那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说到后边还抬手摸了摸自己仍旧在发肿的嘴唇,挑逗意味明显。 昨晚……像是事后烟时该提到的时间点,暧昧啊…… 杨瞳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从狭窄的楼梯上脱离出来,眼前是一片空地,豁然开朗。规模宏大的摩崖型群雕骤然出现在眼前,卢舍那大佛慈眉顺目,神态安详地俯视众生。 博大壮美,人显得太渺小。 有导游在旁边解说:“卢舍那,释迦牟尼的报身像,这个词的意思是‘光明普照’。当年武则天捐出两万贯脂粉钱,以自己的形象建造而成。大家可以换不同的角度去看一看。不管站在哪里,你所对上的目光都是慈祥、智慧的。” 杨瞳抬头望望近二十米的大佛,突然觉得心底起了一丝平静。大彻大悟谈不上,但多少会有些凡事不可求的释怀。 杨瞳笑着回秦昱言:“你要在这么庄重的环境里谈这种事情?” 竟然也是有了挑逗玩笑的意思。 秦昱言一本正经:“以佛祖为见证,告诉我吧。” 尾音压低,婉转之下带了些故作的哀求姿态,跟演戏似的。杨瞳乐不可支地把相机塞过去,指挥她先给自己照相。秦昱言无奈,但也很认真地选角度,避开人群。拍了好多张之后才比了个“ok”的手势,叫她回来。 杨瞳跑回来看成果,还算满意,推着秦昱言让她站过去。秦昱言拉住她的手没松,转身找了个路人,把相机交给人家,带着杨瞳一起过去了。 杨瞳问她:“你不要个独照啊?” 秦昱言笑笑:“先要合照。” 手牵手的姿态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短短几步竟然像是没有察觉到,顺其自然地发生,又合乎情理地结束。就像练钢琴曲,从最难的程度开始,回头再看简单的入门级,就觉得无比轻松。 秦昱言大概也是这么打算的,让自己见识到最深层的交往,反之这种拉拉小手的日常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她是要按照常规步骤,从拉手慢慢拉进距离? 但其实……杨瞳的确在被她触摸时还手了,但并没有拒绝爱抚这一个动作的本身含义。甚至还迎合了她的亲吻,即使生涩粗暴,也难得主动一次。 挺矛盾的心理。 就是在想,可以试一试,强迫自己去尝试。但是又有些不甘心,需要一个平衡点来说服自己,好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去接受她对自己做的一切。 等价交换似的,她做她想做的,然后为此付出一点点疼痛做代价,力求平衡。 看起来像是精分了一样。 这些话杨瞳不想告诉秦昱言。她有私心,无论何时都首先要替自己考虑打算。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杨瞳不肯露出自己的软肋,让她一击拿捏住。 到时候她倦了、厌烦了,好歹能保住自己的颜面,不会看起来太狼狈不是? 杨瞳想着这些的时候,路人拿着相机对准这边,挥挥手喊道:“你们两个近一点!” 秦昱言往这边靠一靠,再挪一步,然后揽住杨瞳的腰,松松地搭上来。杨瞳被这一下惊醒,回头看她,正对上她侧头含笑的眼。两厢对视,就入了镜头。 背后是卢舍那大佛安详的笑容,当真是这一刻的见证。 秦昱言笑着问:“那就告诉我一件事,昨晚和今早,哪一种比较舒服?” 是昨晚的。 但杨瞳依旧没有回答。 西门石窟看完,秦昱言和杨瞳靠在龙门大桥的石柱上休息。石窟是震撼,但旁边道路狭窄,有几段楼梯只够两个人并行。到了这一座桥上就是宽敞开阔,不显得拥挤,处于其上身心一片舒畅。杨瞳喝了两口水,放眼望伊河水往下流。 秦昱言看完照片顺手接过杨瞳的矿泉水抿了两口,转头一看杨瞳正在包里扒拉零食吃。秦昱言“噗嗤”笑出来:“你饿啦?” “不饿啊!不饿就不能吃了?这是补充体力!” “我觉得不用。”秦昱言总能迅速切换到严肃脸上,“你这一身脂肪应该能撑得到中午吃饭。” 杨瞳:“……” 秦昱言:“你没发现你屁股很大?” 杨瞳:“你没发现你胸很平?” 秦昱言:“……” 杨瞳一句得胜,开心地打开一包甜甜圈,抱着转了半个身子,挡住秦昱言的手:“不给你吃。” 秦昱言:“这可是我带来的啊!” 杨瞳:“那这是我背了一路的!” 秦昱言:“让你背是帮你减脂呢。” 杨瞳斜眼:“膨化食品吃了对胸部发育不好——哦你已经三十了,不会再发育了,那给你吃吧。” 秦昱言:“……” 所以别再拿这个话题出来遛了啊!蠢死了! 杨瞳把甜甜圈递过去,自己又拿出一盒牛奶饼干,“咔吧咔吧”地咬:“其实还有种什么有机饼干特别好吃,圆圆的铁桶装的,里边是白色的分装袋。不记得叫什么了。” “也是你侄子吃的?” “嗯。特别香。” “回头去超市找找,看见盒子你能认出来吧?” 杨瞳瞥她:“用得着这么麻烦么……明天回家给你看一下不就好了。” 秦昱言顿了顿,把水递给她:“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在娘家住下去?” 杨瞳:“……” 杨瞳:“你今天就存心给我添堵的吧!?” 秦昱言哈哈笑起来:“这不是聊到这边了么!顺嘴就出来了。不过你真得想想,你……不嫁人的话……你要是独女还好说,可是你还有个嫂子啊!” 杨瞳底气弱了三分,低声嘟囔一句:“你怎么这么烦啊!” 气氛正合时宜。 虽是在讨论严肃的事情,但这种话一说出来,两个人的距离像是近了许多。人生在世难得一个知心的人,可以畅所欲言,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杨瞳心中起了一丝丝感激,为此而动容。 对上秦昱言长久的注视,杨瞳察觉她在思考什么,或者是在犹豫什么,就顺嘴问了一句。 秦昱言转过身,手搭在石面上,看着另一侧的伊水:“我一个人住你知道吧?” “嗯。”之前还好奇过来着,自己在她家匆匆忙忙睡过一晚上,一点男人的痕迹都没有。这会儿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秦昱言盯着水面,留给杨瞳一个侧影:“我结过婚——准确地说,现在还没离。” …… 等等……每个字都懂,怎么拼一块儿就不明白了…… 结过婚是什么个状况? 意思是她现在是在搞婚外情?找小三? 还“准确地说”……没离就是没离,就是已婚人士,不管同性还是异性,都要保持最基本的忠诚。 这算什么? 把我当什么? 杨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望过去那一眼的,只知道秦昱言终于把视线从水面上挪开,缓慢地转动,落到自己身上。 平静无波的双眼,没有太多情绪在其中。 杨瞳几乎是在和她视线相对的同时就把手中的零食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纸盒挡住她的脸,遮住自己的视线。 杨瞳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滚!” 作者有话要说:秦昱言:媳妇你反应太快了啊!你听我说完再揍啊tt 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608:17:33 yourecalcitrant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600:14:24 sybil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522:47:34 抱住本家五十七!╭(╯3╰)╮ 欢迎新萌物小f和sybil到我后宫来~~~ 第47章 7石窟 纸盒的尖角砸在秦昱言脸上,之后盒子表面才在惯性作用下慢动作地贴了上去。大概是因为摩擦生出阻力,似乎有半秒钟或者更短时间的停留。秦昱言的头顺势往后仰了仰,但身体始终保持僵直的站立姿态,没有动。 盒子开始下落,“啪”地拍在地上,从窄小的开口处滚出来两块儿饼干,停在杨瞳脚边,牛奶味的。 秦昱言的表情也暴露出来,第一瞬间是震惊,慢慢沉静下来之后就变成无力。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啊……难道要在这大庭广众的景区上演“你听我解释”、“不我不听不听不听”,“你别走”、“你别拉我让我走”这样的苦情戏? 这……也太……猎奇了吧…… 剧情还是要走的,秦昱言揉了揉脸,压着心底那点愠怒,开口说道:“你听我说完啊……” 杨瞳环臂抱胸,扬起下巴斜睨秦昱言,一副高傲俯视的姿态:“你说!” 秦昱言:“……”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杨瞳面无表情,用下巴点一下地上的饼干盒以作示意,声音冷淡,挂了冰碴子似的:“捡起来。” 秦昱言:“……”好像不小心按到了什么开关,召出了奇怪的人格……这,这还是杨瞳? 一直没有回应,杨瞳有点不耐烦了,绷着嘴撇了撇:“你不是要说么?公共场合乱丢垃圾不文明,捡起来再说。” 挨揍就算了,这种颐指气使恨不得把自己踩到脚底下的态度又算怎么回事? 秦昱言觉得自己诚心诚意地来坦白了,这真是实打实准备交老底,打算以后能长久相处。结果换来这种对待,她也挺委屈的,满心不爽:“这不是你扔的啊?” 杨瞳理所当然:“最后接触的是你的肢体,怎么会是我扔的。” 秦昱言:“……是从你手里抛出来的吧?” 杨瞳:“是啊。那你倒是接住啊!” 用脸怎么接?怎!么!接!你给我表演一个! 秦昱言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动怒不能动怒。小姑娘心眼小,听见这种事情生气也是正常的,怪自己处理方法不当,没有说清楚。 秦昱言憋着气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打人不打脸?” “前提是人。” …… 好家伙……这一会儿功夫我已经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畜生? 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跟神经病计较。淡定淡定…… 秦昱言抬手,掌心向下压了压,做息事宁人状:“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杨瞳只管斜睨她,冷着脸不说话。 秦昱言刚蹲下去,余光里闪了闪,杨瞳用脚尖把掉出来那两块儿饼干也踢了过来:“捡吧!” …… 我是要饭的?还是豪门里不受待见的丫头? 这明显是精神虐待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啊!死丫头也太过分了! 秦昱言“腾”地站起来,火还没发出来,杨瞳靠在石柱上,淡漠地扫过来一眼,一本正经跟谈商业公事似的:“说吧。” 秦昱言:“……” 所以我刚刚到底是在干嘛……直接把话说完不就行了!?居然……配合着她耍猴戏,折腾自己! 到底谁有病还真说不清楚…… 杨瞳看着秦昱言很明显在深呼吸压怒气,真想把包里的东西全部砸过去,砸扁那张脸,把人丢进伊河里顺水冲走!不地道的是你,自说自话的也是你,你还有道理生气了? 羞恼要把人折磨成狂。 自己花了多少功夫来给自己做功课,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去尝试那些事情,甚至做好了接受她最深层交往的准备,去做承受的那一方。这一转眼发现这些努力都是无用功,甚至要将自己拉入一个不道德的境地。 骗人还真是好手! 简直快要气炸了。 秦昱言再吐出一口闷气,缓缓开口:“我以前就跟他很熟,经常一起出来吃饭唱歌的那种。” 呵呵,看来故事还挺长,要从青梅竹马开始讲? 秦昱言看杨瞳一眼,继续说:“09年他父母一笔付清给他买了套上下两层的小别墅……” 嫁入豪门? “但是他不想在z市长住。” 夫妻分居? “那时候我手里有点钱,刚好想买房。他要卖,我要买,正好。” ……等等……哪里不对!? 秦昱言再看杨瞳一眼,满是无奈:“房产过户的费用实在太高了,又是五年内,税更高。我跟他商量着办个结婚,到时候再离就不算过户,算析产,掏几百块钱的工本费就可以了。” ………………大人的世界真肮脏啊……太脏了! 秦昱言一副“就是这样,你可冤死我了”的表情,一眼看过去可怜兮兮的,一边解释一边等杨瞳回应:“我就想反正我喜欢女人啊,也不在乎本上写的是‘离异’还是‘再婚’……” “你还打算再婚?” “没没没,这不是表达我不在乎嘛!” 说开了,秦昱言也渐渐平静下来。到这个年纪才想着去找个伴,本身就不容易,也要比年轻时更心平气和一些。况且自己是真地喜欢杨瞳,比最初决定和她在一起时要喜欢得多。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就是要包容她,宠爱她,凡事能退则退,能让则让么? 再说小姑娘年轻气盛,自己不让着点能行啊?不然,恐怕到时候还是自己挨揍…… 想通了心里就没那么堵,秦昱言的表情也就放松了一些:“然后就领证了呗……后来准备办离婚的时候他出国了,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 杨瞳越听眉头越紧,深思之后问:“几年了?” “四年……”秦昱言有点不好意思,“好吧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也不太想去离。有这个证压在这儿多方便啊,不然我能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不被催婚?你是不知道去相亲有多烦啊!看到那些男人就……” 杨瞳瞪过去,秦昱言就噤声了。 “那你……老公……” “打住!是合伙人,别说的好像我真得嫁了啊!” 杨瞳也算是消气了,只剩下不满意,继续使劲儿瞪她:“那结婚证是假的?” “没摆酒席就不算结婚!结婚证跟合同是一个意思,就纸片片啊,不算数不算数!” 杨瞳白眼撇她,看傻子似的一脸嫌弃:“那你、家、合、伙、人,他没道理跟你做假吧?” “他才是不愿意去离呢,自己一个人在国外潇洒,痛快着呢!我觉得他其实是独身主义,要一辈子打光棍的。” 杨瞳目光往左移,在伊河上扫过,最后还是收回来,和秦昱言对视。恼怒的火彻底熄灭,她完全是心平气和的:“我觉得我也是独身主义。” 说完要走,被秦昱言一把拉住手腕给定在原地。 也解释清楚了,完全不应该存在什么误会什么矛盾,她还是这个样子,秦昱言闹不懂,就有点慌:“你要是介意的话……” “秦昱言,”杨瞳一字一顿,特别认真,“你觉得这是‘要是’的问题?结婚证和合同要是一样干嘛还分出来什么婚姻法和民法?怎么形式完全不同?为什么过户和离婚花的价钱不一样?” “我说……” “结婚证就是结婚证,有它的法律效力。哪一天你的合伙人发现哎一个人过着挺没劲儿的,要回来和你搭伙,到时候该谁滚?” 秦昱言企图打断杨瞳的话,刚出来两个字还是被她给压了下去,烦躁地强调:“根本不会有这种情况的!” “那万一呢?” 对话僵持下来。秦昱言张张嘴,话没说出来,被旁边一声叫嚷给打断了。 “秦昱言!老远就看见你俩在这儿说话呢!” 两个人都回头看看,是检验科的张医生,五十多岁的老媳妇,兴高采烈地往这边走。 秦昱言松开杨瞳,后者撤出去一步。两个人都不看彼此,隔阂渐生。 “我怎么看着你们还动起手来了?小杨怎么了?这么不高兴的。” 秦昱言笑笑:“闹着玩儿呢!” “玩儿什么能往人脸上砸东西啊?” “我说她太胖了,把她说恼了。” 杨瞳:“……” 后边又跟上来几个医院的人,杨瞳只好默认了这个说法,连瞪都懒得瞪秦昱言了。凑到一起就搭个伴,几个一起往东门石窟走,惟独杨瞳钉在原地不动弹。 秦昱言背过众人跟她低声耳语:“别闹了行不行!” 一边说一边伸手拉杨瞳的手腕,杨瞳甩开她,拎着背包转身就走。秦昱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 东门石窟不单纯是佛龛佛像,还有香山寺,白园,蒋宋别墅。杨瞳混在人堆里也没多大热情,神不在焉地准备走完全程算了。听着耳边那些人情绪高昂地讨论,杨瞳又觉得旅行是自己的事情,被个臭女人影响了心情实在划不来。 刚一转念就看见秦昱言一边跟人说话,一边拿眼睛偷偷往自己身上斜,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还拼命惦记着。 杨瞳:“……” 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猥琐,好讨厌怎么办…… 从龙门石窟出来已经一点半了,司机发动了车子在路边等着,人一坐稳就直接往饭店开。去的是一家羊肉汤馆,宽敞明亮,干干净净的店铺,味道也不错。隔壁是家卖浆面条的,不吃羊肉的人就去隔壁了。 午饭吃得晚,大家都饿了。十几个人承包店铺似的,一阵风卷残云,把服务生忙得团团转。 杨瞳在碗里捞来捞去,挑出来一块儿肉片吃了。秦昱言在她旁边,歪着身子凑过来:“就说不让你吃零食,现在不饿了吧!” “我吃不吃零食管你什么事儿?你烦不烦!” 秦昱言若有所思:“不过你也没吃多少零食,按照你的体型来说,完全不够消耗的。” 杨瞳:“……” 你不知道我还在生气么?啊? 杨瞳咬牙切齿地戳碗底,要不是周围人多,我一定把这碗肉汤泼你脸上! 秦昱言故作状况外,摆出柔情似水的态度来:“你是不是也不喜欢吃羊肉?我去给你端碗浆面条。” 话没说话她就搁下筷子站起来了,一点都不含糊。杨瞳心里也挺不对劲儿的,拉住她,把她拽了下来:“你吃你的吧!多管闲事!我吃的话自己去那边。” 秦昱言放低了声音,轻轻柔柔的:“那要不要去?我陪你一起去。” ……突然间,画面不对了啊! 杨瞳一身恶寒,往反方向躲了躲,嫌弃地瞅着秦昱言:“你差不多够了啊!” 秦昱言“噗嗤”笑出来,正经坐好吃饭:“就想逗逗你呗。别绷着个脸,人家药厂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自己哪儿招待得不好呢。” 杨瞳不自在地撇开头,没有说话。 秦昱言又凑过来,紧紧盯着杨瞳,极为认真地保证:“等他这次回国,我立马跟他去离了,成么?” 作者有话要说:想喝羊肉汤(?﹃?) 感谢霸王票~1792 粉蒸杂胡椒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8-2717:07:06 粉蒸杂胡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716:58:10 宝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702:30:26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622:32:48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622:15:15 落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620:54:51 居然有手榴弹!土豪冬瓜么么哒! 欢迎新萌物宝贝╭(╯3╰)╮你希望我什么时候翻你的牌子呀小美人=v= 又见小侯爷和落地..惹,今晚先宠幸你们! 本家五十七天天见,恭喜你离萌主又进了一步2333333 第484章 白马 要按照现在的状况来说,离婚不离婚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这么一说出来,好像是给了承诺,让人不由得……就有些期待。 杨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点m…… 但想想也是啊,人和人的羁绊不就是从毫无关联的事情伸出一个旁支,看似自作多情或者多此一举地勾上来一个人。强硬地将彼此绑在一起,从中间那一点关联之处生出更多的牵绊出来,然后变成真正有关系的人。 原本就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她这么严肃这么认真地,特意跟自己商量…… 所以说…… 你商量个屁啊!要离就去离啊!做出这个样子骗鬼呢! 杨瞳一巴掌把她拍回去:“爱离不离!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鬼才是个抖m!别想就这么着蒙混过关! 眼瞅着她已经动容了,一眨眼表情又狰狞起来,比之前还狂暴。秦昱言有心无力,实在是摸不清她的脑回路,只能辩白一句:“怎么没关系?有很大关系啊!” “那你说,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确实说不出来。昨晚差点有了关系,结果……是不是真该二话不说硬上了她比较好? 秦昱言转头:“吃饭吃饭!” 噎死你! 不是不能理解秦昱言这个领结婚证的行为,钱是自己兜里,何况是那么大一笔,谁都会想要省出来。她一定是觉得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是个名罢了。 但是自己不能接受。 某些方面来说,法律的约束力要比承诺更可靠,更让人心安。好歹那是能找到物证的,能切切实实握在手上。承诺呢?一句话,风一吹就散了。 怎么去相信? 杨瞳自己琢磨着,小三肯定不能做,要是她真离了…… 离了再说吧! 喝完羊肉汤去了白马寺,和龙门石窟不同,这里一片清静整洁。红墙灰瓦的方正院落,布局工工整整,处处彰显古朴之气。寺门前有两匹石雕马,灰青色的纹路栩栩如生。一大帮人一下车就先跑过去和石马合照,杨瞳抬头看看寺庙之上的一片蓝天。 中国第一古刹啊……不知道这里烧的香是不是特别灵。 杨瞳对烧香拜佛这种行为始终保持着敬畏的心理,好奇着,但不会去碰。杨家原先在县里的房子装修时就留有神龛,初一、十五都要上供品、烧香,杨妈妈炸了麻花、素丸子也会先放过去几个。 但其实杨老爹和杨妈妈也是半吊子,做这些一知半解,没彻底搞明白过。杨瞳觉得这种事儿,要么不做,要做就得严格遵守某种条条框框的规矩。 所以她也只有在过年上香供饺子的时候,学着杨实的样子,挨个磕头。平时根本不和这种好像很神圣很高深的行为扯上关系。 还是秦昱言和杨瞳搭队,两个逛着逛着偶尔说两句话,气氛就活络一些。周围香烛不绝断,有人在袅袅香烟中虔诚祈福。没有喧哗,没有闪光灯。所有人都轻手轻脚,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肃穆的寺庙处处静谧。 秦昱言拉拉杨瞳的衣袖:“想什么呢?” 杨瞳顿了顿,冷静地回答:“我们这一帮人刚刚喝了羊肉汤,犯冲不?” 秦昱言:“……” 秦昱言:“你想太多了……” 杨瞳一本正经:“有这种说法吧,庙里求神拜佛前要洗澡要戒肉不能化妆什么的。哎你说,来姨妈的时候能不能拜?” 秦昱言:“……大概也不能——你要拜?” “不拜啊,据说许了愿到时候还得来还愿。” “……那你想那么多干嘛?” 第一重天王殿门里人满为患,两个人继续往后走,到大佛殿门前停了下来。张医生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对着神像念念有词,然后叩首。 “据说神三鬼……” 杨瞳没说完。侧目去看身边的秦昱言时,发现她垂首闭目,掌心相对,修长的手指绷得很直,食指几乎贴在唇上。流海垂落下来,好像是很随意的姿态。 完全不标准不规范,但是,有够虔诚的。 只是很短的停留,秦昱言放下手,转头看杨瞳的时候就已经笑了起来。或许是背景的特殊性吧……古朴的寺庙中,香火熏染出的气息在鼻尖萦绕。眼前是很好看的笑容,温柔,和古刹一样包容。 杨瞳有点明白秦昱言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来旅游了。 斯德哥尔摩病症啊! 把自己捞到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那可不就是无依无靠了?整个医院的人加起来自己也就跟她一个人熟,除了跟着她还能跟谁玩儿?然后她再稍微施展一点点温柔体贴,如故事书中娓娓道来的陪伴,自己还真就巴巴地凑上去,满心感激。 真是对别人的善意,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啊…… 也算是费尽心思,来取悦自己吧? 杨瞳问秦昱言:“你真想跟我在一起?” 秦昱言愣了愣,有些无奈:“我以为你会问我许了什么愿?” 杨瞳白她:“你要说嘛?” “也就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吧。” “……你操好大的心!” 佛像面前不敢放肆,秦昱言低低地笑起来:“其实是父母健康,多赚钱,天天开心之类。还有就是,我都这个年纪了能有个伴就好了!” 挺正常的一句话让她说得逗比起来,杨瞳没绷住笑出声:“那你得去月老庙求啊!——不对,你得去世纪佳缘和非诚勿扰求。” 秦昱言跟她在寺里瞎转:“那我是站台子上还是站台下?” 杨瞳乐起来:“你站主持位!” “看中哪个女嘉宾就直接领走?” 杨瞳白她:“嗤——人家也得愿意跟你走。” “这样吧,回头你去参加,然后我去领你。” “……”杨瞳无语,“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就会和你走了?” 两个人说的话八竿子打不着,一句不搭一句,偶尔还能遇上医院里的人,打个招呼一同走一段,没多久就又分开了。拐到东厢房的时候,秦昱言突然说:“老伴儿也想要,钱也想要。不知道许愿太多灵不灵。” “你都没上香,佛祖看不见你。” “我自己看见就行了。这种东西,还是事在人为。世纪佳缘的生意绝对比月老庙要好,拜佛不如去装个微信、陌陌。” …… 看来是老手……也对,三十的女人了,总会有个寂寞空虚冷的时候…… 寂寞空虚就去读书啊!去学茶道学插花学烘焙啊!出去旅游拍照片啊!健身房……算了,艳遇太多。总之你玩儿什么交友软件! 好生气! 钻到钱眼子里的市侩女人! 秦昱言丝毫不觉得钻进钱眼子里有什么不好,自顾自地说:“当年z市的房价一平不到两千五,他犯浑讲义气给我一千八。现在是将近六千的行情,他多吃了这么多年米面肯定要长脑子了,不会少于五千五。我要是现在跟他离婚,把我榨干了也买不起了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打断离婚了,换个角度让我去理解你?可能么! 槽点真心多……杨瞳隐了最想问的话,避开和离婚有关的话题,随口嘲笑她:“我怎么觉得人家跟你两肋插刀,你还瞧不上人家讲义气了?” “怎么会。不过他没脑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能办出来假结婚这种事情么……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光是瞧不上……还是特别瞧不上…… “其实当初要买他的房子是因为他不急着用钱,我能慢慢还,加上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哄。现在想想那套房子我干到死也不一定能还上。” “你现在不是住得好好的。” “离了婚我还能住啊?要不就是买下来,要不然就搬出去。” 所以……她是真打算要离? 秦昱言拿出随行杯喝了口水:“我前段时间去看了市里新开发的几个楼盘,户型都还可以。现在我手里刚好有个首付。怎么想都没必要去买个老别墅……” “你在人家的房子里住了这么多年,又说不买了,真是欺负人实诚啊!” “怎么就欺负了?到现在他那座房子的价值翻了三倍,当年不管他卖给谁,这会儿都得哭死。” 杨瞳鄙视她:“那你怎么不说折旧损耗?” 两个人往西走,长路尽头是一座在修建的缅甸宫殿,异域风情浓重。杨瞳停住脚看那个尖尖的房顶,秦昱言在一边跟她掰扯:“你别光向着外人!” “我跟你也不内谢谢!” “……不管怎么说,以我的经济实力,肯定买不起的。你先算算,一平米按照五千五算,四百平是多少钱?” ……要是真结婚,可不就是入豪门了么……难为她这么抠门还能舍得这一大块儿财产。 杨瞳算完了突然发现有点不对……这对话这场景,又不知不觉被她带进去了。 “谁管你多少钱!跟我说这些干嘛!” 都说了不是你内人了!这种家事就不要来找我讨论了! 说再多都白搭,拿到离婚证之前这姑娘都不会相信任何一句空头支票。秦昱言点到为止,不再多纠缠,转而去问杨瞳要相机:“你站过去,我给你拍这个景。” 杨瞳看看空落落的宫殿,摇摇头:“算了,脚手架什么的太难看。” 沿着原路返回,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燃香只余一个影子,模糊了轮廓。 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生。晨钟暮鼓的生活可能也挺舒适,像那些雕刻石窟的人一样,一心只做一件事,抛却所有杂念。 杨瞳觉得这一趟洛阳走得挺值的。 晚餐吃了洛阳水席,十几个人分成两桌,松松散散,谁也挤不着谁。这种流水三八席是没得挑,菜品丰富,总有你会喜欢的那一道。杨瞳多吃了两口甜米饭,被秦昱言吐槽:“你不是不吃甜食?” 杨瞳的勺子一顿,换了筷子去夹打头镇桌的卤肉。秦昱言又说她:“你这一晚上吃了不少肉了吧?条子肉都吃了两块儿了!” …… 吃个饭也这么糟心……还会不会好了? 秦昱言倒了杯热水给她:“难怪你脂肪比我多。” ……你觉得你平胸还挺自傲呢是吧? “没口福就在边上看着行不行!打扰别人吃饭是大罪!” 秦昱言把水杯塞到她手里:“那你喝汤啊,光吃凉菜吃坏了肚子看你明天怎么玩儿。” 一语成谶。 晚上秦昱言拉着杨瞳出去看音乐喷泉,感受着细小的水丝随风打在脸上,然后一身湿漉漉地回酒店之后。 杨瞳果然开始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甜米饭,学名八宝饭。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感谢霸王票: yourecalcitrant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721:34:53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720:15:57 谢谢小f和本家五十七~~~╭(╯3╰)╮ 第49章 回 回家 临出发前准备的常用应急药就放在杨瞳这里,来时有人晕车,杨瞳给他们发药时还觉得自己身体倍棒,什么毛病都没有。 真是不能说嘴,太得意是会走下坡路的。 秦昱言烧了开水,找出来止泻药给她,顺口教育她:“跟你说了不要吃那么多肉,还有凉菜。” 杨瞳浑身没劲儿,趴在**弱声反驳:“是这个的事儿么!难道不是在音乐喷泉那儿着凉的原因!” 秦昱言一脸无语:“……那才有多少水?最多打湿一层头发,拿纸一擦就没了!” 杨瞳气哼哼地不满:“你想那多凉啊!” 秦昱言把随行杯灌了热水,拿毛巾包了一下,给她塞到胃部:“受凉也是因为你吃了凉东西,喝饮料。” 杨瞳翻个身,自己扶住简易暖水袋,不耐烦地赶秦昱言:“你啰嗦死了!睡你的觉吧!” “看看药效,不行了就去叫院长或者谁来给你看看。” “嗯,不行了再说。” 秦昱言关了大灯,躺到**,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她慢慢翻个身,往杨瞳这边靠了靠,从背后抱住杨瞳。 杨瞳浑身一僵,撑开她的胳膊:“你干嘛!?” 秦昱言低笑一声:“睡觉——就抱一下,不做其他的。” 头天晚上还色急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立马变身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除非是自己一天之内失去了对她的吸引力,不然她干嘛装圣人。不过吸引力这种东西,谁知道以前有没有呢! 杨瞳从她怀里蹭出来,翻过身和她面对面,没好气地回道:“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自己睡觉啊?” 借着床头一点灯光,秦昱言平视着近在咫尺的杨瞳。都是卸掉了白日的完美妆容,露出彼此最真实的容貌。头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蹭来蹭去睡衣领口都歪掉了。 邋邋遢遢的,但是看起来心里暖暖的。 秦昱言突然伸手摸了摸杨瞳的脸,杨瞳警惕地往后仰头,却没避开,就拿手去拨:“你神经了?” 秦昱言笑:“这样子也挺好看的,干嘛一直化妆?” 杨瞳白她一眼:“必修课,护士都要求有淡妆的。你在医院做领导,不知道啊?” “医院里还没来过本科毕业的护士,海燕她们都是卫校毕业,还是有不同的。” ……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不过你居然没有护士证,这一点来说,又觉得你们其实一样,都是混日子。” 杨瞳脸上臊,转开头嘟囔:“我会考啦!” “嗯,这样,我去跟院长说,医院里有证的人加工资。” 杨瞳:“……” 秦昱言哈哈笑起来:“是不是突然就有动力了?” “直觉告诉我,加不了一碗泡面钱——你那么抠门。” 秦昱言:“……” 秦昱言觉得蛮好笑的,问杨瞳:“我有那么抠门?” 杨瞳更震惊:“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抠门?” 秦昱言想了想:“医院上的事情是有点……” “那是有点!?我看你是一张纸都恨不得劈开了用,还得正反两面用。” “因为医院是公家的啊。大老板出资,院长出技术,然后剩下的交给我管。还是那句,没有集团做后台,就像穷人家过日子,一分钱都想掰开了花了。” “说得好听,年底分红没有你的?” “有,但是不说公事,私底下我花钱也很小气?” 这倒是没有……要是小气那也不会晚上开车接自己回家。 不知不觉就进入夜聊模式,大概也是秦昱言有意引导,自然而然的。 秦昱言把灯调暗了一些,继续说:“你现在跟父母住一起,不知道钱的重要性——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喜欢女人,那时候总是想这可怎么办,要是被爸妈发现可就糟了。想了很长时间就明白了,独立出来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抗衡’是什么?要有一个‘衡’在中间。我想要违背父母的期望,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那首先要站到和他们对等的位置。我想不出好的办法,经济实力最直接。” 突然就深奥起来了…… 秦昱言往杨瞳边上蹭了蹭:“其实现代社会对于男女的思想还是不平等,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女人嫁人就是依附在男人身上,比如常理来说买房就是男方的事情。我就想自己能赚钱,能过得好,够厉害了,那首先堵死父母的一个理由。” “结果你还是结婚了。” 秦昱言趁机抱住她:“那是意外。不过还有附加值,离婚的女人不好嫁,这就大大减小了我被逼着再婚的几率。” ……果然是精明的女人……这都能算出来! 杨瞳觉得被抱着暖洋洋的,还挺舒服。人类所有的肢体接触中,拥抱是最柔情的接触,使人放松。 秦昱言动作很轻:“放心,我不动你——你这样下去,等到你父母安排你相亲、结婚的时候,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一句‘你能养活自己吗’都能把你堵死。” 说了这么多,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吧。平平淡淡的讨论着,前途瞬间黑暗起来。 秦昱言在她头上蹭了蹭,玩笑道:“不过没事儿,我养你!” 静了片刻,秦昱言都以为自己的玩笑是不是开错地方了,杨瞳才开口:“你之前不是问我,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什么?” “嗯。是什么?” “平等。” 杨瞳睡着之前还算心平气和,没什么高亢、激昂的情绪。秦昱言的呼吸近在耳边,杨瞳想了想,从她怀里钻出来,才翻个身背对着她闭上眼。 混沌的雾气散开,露出广袤的平原。没有路,但总能找到路。 杨瞳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开始低烧,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昱言又贴了上来,从背后抱着自己,腿还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杨瞳反手推推她,秦昱言迷迷糊糊地问一句:“干嘛?” “……你压死我了!起来!” 秦昱言睁开条眼缝,皱着眉睡意惺忪:“什么?” 杨瞳扭了扭身子:“我说你让开点!这么大床干嘛非得挤我!” 秦昱言才清醒一点,揉了揉眼:“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秦昱言拧开灯,掌心贴到杨瞳额头上摸了摸,又抱着她的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去。距离近到几乎没有任何隔阂,杨瞳觉得昏沉的脑袋瞬间就充血了,热得更厉害。 杨瞳甩了下脑袋,秦昱言已经松开手爬了起来。杨瞳叫住她:“有退烧药,先吃点再说。” 秦昱言准备去叫敲门叫个医生过来的,听她这么说,立在原地:“行不行啊?” “叫了谁来也是吃那几样药,白费工夫。” 秦昱言把药给她找出来,重新烧水,然后就躺在旁边看杨瞳。 “明天,不是,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在这儿好好睡一觉。” 杨瞳闭着眼发昏,“嗯”了一声。 秦昱言补一句:“我陪你。” 杨瞳才睁开眼看着她:“你去玩儿你的呗,我又不是摔断了胳膊腿,躺**不会动了。” 秦昱言不置可否,突然冒出来一句:“这么说让我想到老了以后——我现在伺候你,等我老了躺**了换你伺候我。” 杨瞳想想她掉光了牙,一脸皱皮的样子,就觉得蛮好笑的:“那可不公平,我就发个小烧,老了得伺候你多少年?” “那只能去领养一个小孩儿了。” 杨瞳白她:“等你离了婚再说这些。” 原本打算第二天去天子驾六博物馆和王城公园,杨瞳本来还想没什么大问题,去看看吧。结果一觉睡过了点,醒来时人都走光了,只能作罢。她还是有些低烧,不过精神还不错。两个人收拾干净出去喝不翻汤,又在老城区里逛了半天,下午跟医院的人汇合之后坐车回去。 一路上秦昱言都嘘寒问暖的,隔一会儿就要拿手去试杨瞳的温度,关心之意并不假。 不能说是不动容,或者说,还有点动心。 回去的路很顺畅,到z市时刚到八点,医院里上下午班的人正在无聊,这一下就热闹起来。秦昱言的电动车放在医院里,推了出来送杨瞳回家。路上问杨瞳:“玩儿了两天什么感觉?” 感触还蛮多的…… 杨瞳口是心非:“没什么感觉。” 秦昱言笑笑:“我是跟你说正经的,真的,你想想。” 杨瞳不耐烦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就是发展生存技能努力挣大钱对吧! 秦昱言补一句:“知道什么了?我是说,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杨瞳:“……” 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简直不能好好交流了! 杨瞳:“住进你老公家?以什么身份?” 秦昱言无奈地笑:“别老公长老公短的啊!我马上就要离了!” 杨瞳“嗤”了一声:“带着新情人住进前夫家?” 秦昱言:“……谁说要住那里了……” 杨瞳:“那住哪儿?你还有房子?” 秦昱言:“好吧不现在不跟你说这件事。我会去离婚,马上就离!立马买房子!” 杨瞳第二天上下午班,交班的时候跟英老师聊了几句关于洛阳的见闻。英老师说之前那个小姑娘来过好几次,一想到孟语,杨瞳实在无语,只能笑言:“知道了。” 大概是周一的缘故,熊孩子没有来纠缠,杨瞳平安地上完一个轮班。第二天下午四点下班,秦昱言在大厅里等她。 出去玩儿了两天,感觉比在医院里两个月都有用,杨瞳跟秦昱言的距离拉近不少,这是毋庸置疑的。言谈举止间也更习惯彼此,真的开始自然而然了。 杨瞳瞥她:“干嘛?” 秦昱言:“一起去看看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秦昱言:不知不觉就把媳妇拐上路了呢~ 霸王票: 大宝sod蜜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8-2821:00:26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816:15:12 谢谢土豪大宝的火箭炮抛炮炮,好大颗~ 谢谢本家五十七一天一个地雷,123言情是不是继自动订阅之后推出了自动投雷的功能23333 第章 50章 买房 杨瞳下意识地去看周围,很好,没有人,这才安心下来跟秦昱言说关于买房的事情。按照她的逻辑,现在两个人之间最多是有点点暧昧,没什么实质关系,买房这种大事自己是插不上话的。 就这么把自己放在一个……鸠占鹊巢或者自作多情的位置上,难堪。 杨瞳出医院大门,闷着头开电动车的锁:“你自己去买,关我什么事儿!” 秦昱言在另一侧推车,无奈地问:“买什么?哪儿那么快啊,就去看看。你给个参谋。” 杨瞳一脸坚决:“不去。” 秦昱言先出来,在路边等她:“就看看,又不让你付钱。” 要是让我付钱,我倒是有底气去看了……不对不对,这说的好像我以后就要住进去了似的。 秦昱言催她:“你回家也没事儿,不如来帮我看看啊!晚上请你吃火锅。” 吃什么火锅啊……谁要吃火锅! 秦昱言已经自作主张开始排计划:“先去看两套房子,然后去超市买材料。你喜欢涮什么菜?” 你听到我说话了么?听到了么听到了么?你要自说自话啊! 杨瞳顺嘴回答:“芋头粉……” 干嘛要搭理她…… 秦昱言:“超市的芋头粉都不太好,我知道有家小店自己做,特别好吃。走,先拐去那边打包一份。还吃什么?” “金针菇……” “哦,这去超市买就可以了,还有生菜之类。走吧。” 那就……走吧……下次绝对不再秃噜了! 要买房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只要有钱,就是买方市场,随便挑。也不知道秦昱言这几年是怎么赚的钱,规规矩矩的上班族,拿死工资,最多就是年底再分个红,但就是看起来底气特别足的样子。 难道说医院盈利特别多? 要说医院的收入来源,一是销出去的门诊用药,二就是住院部的医保报销。门诊上的走量杨瞳是知道的,十月秋季是旺季,看病的人多,统计下来一个月的收入不少,但离这种财大气粗的状态还有点距离。 那就剩医保了。 医保的流程有点繁琐,杨瞳在旁边看了好久才弄明白。就是把医保本送进来,办一个全套的住院流程,伪造个无关紧要的病情。之后把所有花销报到医保中心,拿到的钱再返回去。 据杨瞳知道的,市医保三百,区医保五百,医保卡持有人和介绍人一笔付清。还要给写病历的医生抽提成,这些开销加起来不算少。这么想想,医院得到了净利润应该是更多。 难怪秦昱言说明生医院看着破,也养活了不止这二十个员工。 两个人看一套精装修的二手房,杨瞳跟着秦昱言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头,就问起来了:“医保那一块儿是不是特别赚钱?” 秦昱言踏上飘窗,打开玻璃往下看了一眼,回头问:“怎么了?想做这一块儿?” ……这就是社会人的本能么……别按照你的逻辑来乱猜我的想法好么!我是说整体盈利,不是说这个岗位赚不赚钱! 杨瞳无语了一下,秦昱言就按照自己的意思解释起来:“是要比护士、比药房要高——说起来程雯怀孕,到时候是得有个人来顶这一块儿。” 我真没有这个意思好么…… 杨瞳转身去看浴室,秦昱言跟上来:“这一部分比较繁琐,事情不难,但是特别碎,耗功夫。你留心着学一下,到时候我跟院长商量一下放你过去。” 杨瞳避开她,又回到客厅:“你想多了。” “医保肯定是要用一个知根知底的,不会去外边招。医院里就这么几个人,合适的也没几个——你不用管了,到时候我跟院长说。” 所以说你真地想多了啊…… 杨瞳无力地岔开话题:“房子怎么样?” “还行,不过装修风格我不喜欢。” 户主在旁边大咧咧地说:“这都不是事儿!这是最基本款的装修,到时候你一买家具,放里边一放,风格立马就出来了!” 买卖成不成先建立仁义,秦昱言又跟户主聊了一会儿,才拉着杨瞳出来。 出了门杨瞳才问:“真看不中?” 秦昱言回头看看,身后已经没人了:“看中了,装修好了能直接住。但是二手房得一笔付清,六十五万我拿不出来。” 还以为你真是掌握了宇宙经济命脉,不愁钱呢…… 杨瞳不多说,只接一句:“那再看看吧。” 两个人又是看了另一户,同样是二手房,不过面积稍小一点,秦昱言又嫌小了。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秦昱言说:“不着急,反正婚还没离成。” “有关系?” “当然了!我现在买算是共同财产,到时候析产的话是有他一部分的!虽说他不会贪这一点,不过离了买少点麻烦。” ……精打细算,佩服佩服…… 有段时间杨实和嫂子吵架,也说要离婚,杨妈妈吓得几天几夜睡不着。小门小户,农村出身的人,在他们看来离婚简直跟明星吸毒一样,以后都没办法做人了。 秦昱言却能拿来当成一纸合约,也不知道她是心宽还是冷静到可怕。 原本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已经要刷新杨妈妈的世界观了,现在还是个结过婚的女人,可以想象杨妈妈该闹成什么样子。 还真是走上了一条异常艰难的路啊…… 两个人就近去了丹尼斯,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兜兜转转。秦昱言去前边挑大虾了,杨瞳看着车子在人少些的过道上等,趁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了。 杨实接的电话,沉声问了句去哪儿。杨瞳随口说是和医院的同事一起,想了想干嘛要藏着呢,提前适应一下到时候也好接受不是。杨瞳就报了秦昱言的名字。杨实没吭声,等了好半天才说一句:“吃完早点回来,骑车慢点。” 杨实不如杨瞳聪明,但人情方面要比这个死宅的妹妹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一个转音一个眼神他都能想到点什么,又是心细到不合理的那种。 杨瞳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随他想吧。 手机退到主页面,就看到通知栏有条企鹅消息,杨瞳点开还没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杨!” 杨瞳回头,看见是穆林洁,愣了下就锁了手机屏塞回包里,笑着跟她打招呼。 穆林洁也推了车子,里边多是湿纸巾、牙膏、洗发水之类的东西,完全是采购日用品的样子。她永远自来熟,往杨瞳的车子里看了一眼就熟络地聊了起来:“买这么多菜,准备涮锅呀?” 也就是土豆、粉丝之类的家常菜,一眼就看出来是涮锅,眼睛还真毒……杨瞳心里边怪怪的,挤出一个笑,陪着聊天:“是啊——你自己来的,没带宝宝?” “她去奶奶家了,我趁空出来买点东西。你跟家人一起?”穆林洁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虽然她并不认识杨瞳的家人长什么样。 “不是,和秦……” 杨瞳刚开口的时候,穆林洁在等称重的队伍里看到了秦昱言。杨瞳很肯定那不是自己多心,穆林洁明显在看到秦昱言的瞬间变了脸色,笑脸僵持,随后对着自己的表情就满是勉强和尴尬。 反差这么大,说没什么谁信? 惊讶是有一点的,但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杨瞳还算是镇定,让穆林洁等一下就转身朝排队的人走去。穆林洁大概是想拦,张张嘴却没出声。 杨瞳挤到秦昱言旁边,去她手里接保鲜袋,反手指指不远处:“我碰上穆林洁了,你去跟她说说话?” 杨瞳看着秦昱言呢,说碰见人了她没什么反应,倒是后边一句一出来,她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这是什么意思? 秦昱言把袋子交给杨瞳,顺手想揉她的头,到半路又想到自己这一路挑挑拣拣手上脏得很,也就作罢。 “你称好了来找我,还在那边。” “好。”杨瞳想了想,又回身叫住走出去的秦昱言,“要不要多买点?叫她一起吃。” 秦昱言愣了下,回一句:“不一定,她跟个孩子,走不开。”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推脱的意味。 杨瞳也不是没想过。秦昱言总不会平白无故就觉得自己喜欢女人,那一定得是有个她喜欢的女人出现了,她才发现自己对男人不感兴趣。 要是年少不经事,热闹那一阵子还算好,过去就过去了。但如果成了心头朱砂痣,这白月光似的初恋便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 杨瞳排着队,心里边有点忐忑。 余光里偷偷瞥那两个人,站在一处说话竟然也比以前和谐许多。 好不容易排完队,杨瞳拎着一袋子虾回去,秦昱言率先冲她招了招手,快到杨瞳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穆林洁的脸色比之前更不好,杨瞳把袋子放进购物车里,回头问一句:“刚好宝宝不在家,一起来吃?” 秦昱言抬头像是不赞同的样子:“小宝今天不回来?” 穆林洁应了一声:“被她奶奶接走了,要多住两天。” 杨瞳在一旁无语。感情这半天你们站在这里什么话都没聊?不然这么日常的事情都还没有讲到? 还是你们说了更为重要更紧急的事情? 杨瞳垂下头去翻购物车里的菜:“那这些东西不太够三个人啊,再去买点什么?” 秦昱言僵着一张脸,硬巴巴地问穆林洁:“你要跟我们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是因为开学季么,评论少了tt 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922:49:55 speed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922:09:58 谢谢本家五十七的慷慨相助,我明天就去买根老冰棍吃=v= 欢迎新萌物speed~后宫很宽敞~随便你住╭(╯3╰)╮ 第51章 5 火锅 杨瞳还真挺希望秦昱言大大方方地邀请穆林洁去她家,也不在意穆林洁以多年老友的身份应邀。毕竟是好友,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存在,住在一起都不会有什么奇怪,不睡在一起就成。 但现在,秦昱言一脸“你赶快回家吧今天不合适我们不带你吃”的表情,掺杂着焦灼和回避意味,巴不得地球两边远,杨瞳和穆林洁永远碰不见面。杨瞳觉得她们有没有睡在一起还真说不准。 眼下的局面挺好笑的,好像自己被当成了傻子来糊弄,自己也当自己是个呆头鹅看不清局势。杨瞳干脆傻到底,就再问一次:“你家里还有谁在?” 穆林洁犹豫了下:“没有,老公也回他妈妈那里了。” 杨瞳笑笑,违心得很:“回去一个人还得做,挺麻烦的。过来一起吃,三个人还热闹点。” 当然热闹,三个女人都凑成一台戏了。要是三角恋岂不是更热闹,我要是再哭死求活,穆林洁再凄凄楚楚,秦昱言点根烟沉默不发一语,那就真是一场好戏。还是年度苦情大戏。 妈的这么一想好生气,人家北狄谈个恋爱就天天高调秀恩爱,携手共创未来什么的。怎么到我这里就变得这么艰难,走都没办法往下走! 好想揍人! 穆林洁转头看秦昱言一眼,后者阴沉着脸,但没有再说什么。穆林洁是回答杨瞳的,但却一直看着秦昱言:“好啊。” 这两个字一出口,空气似乎有震荡,直传到秦昱言眼中。她的沉默大概是在等穆林洁回绝,结果等到了这么一个答案,瞬时抬头看过去,满目惊怒。 四目相对,各有各的心思,杨瞳在一旁简直不忍直视。 要不要这么眉目传情,火花四射啊!你们当我是瞎的? 秦昱言骑虎难下,胸膛起伏两下,硬生生憋出来一句:“那走吧。” 好人做到底,但也到此为止。杨瞳笑言:“那再去买点东西——穆林洁你喜欢吃什么?” 穆林洁还是一副柔和温顺的样子,老好人似的回一句:“什么都行。” 都到这会儿了你突然客气什么……难道是弧度太长,终于发现三个人搅到一起太难堪? 杨瞳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虽然有自己的私心在其中,但总归是没有当场发作,搞的彼此都尴尬。死皮白赖地求着情敌来和谐生活中插一脚,这不是下作是什么?再往下进行,杨瞳自己都没办法看自己了。 她没说话,秦昱言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僵持起来。 杨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等着穆林洁被这气氛逼退,说一句“我还是回去吃吧”。她不是圣人,没那么宽容大度,她只是不想跟别人撕破脸去争夺,仅此而已。 事与愿违,她没有听到这一句。 三个人谁都不开口,场面怪异得让人不得不多想。秦昱言看杨瞳一眼,也就明白了。这姑娘的脾性,她不说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一贯执拗,凡事都没有让她失态丢了颜面的价值。 她这会儿看着淡定,心里边已经咆哮成狂了吧。 秦昱言点点头,转身在旁边的冰柜中拿了三包速冻水饺,随手扔进购物车里:“不够吃就下饺子。回去吧。” 杨瞳:“……” 这态度……有点太草率了吧……对面那可能就是你的白月光你的朱砂痣啊!这么对待初恋真得合适?难道是我猜错了? 但对十几年好朋友这个样子也说不过去。 你这么做我也不会觉得高兴的啊! 回到家秦昱言就去拿电磁炉准备锅底,穆林洁轻车熟路地钻进厨房,开碗柜拿碟子盛菜。杨瞳瞥一眼,就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当客人。 这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并着汤底煮沸时的“咕嘟咕嘟”冒泡声。秦昱言时不时去锅里捞点东西丢到杨瞳碗里,再不然就是殷勤地帮她兑酱料,姿态刻意地问她要多少辣椒。 每次穆林洁就看过来一眼,有那么点哀怨的意思。丢一次气氛就冷一度,秦昱言的表现也越来越僵硬,火锅吃完之后,就进入冬天了。 杨瞳的本意完全不是要拉穆林洁来看着自己炫耀,她现在和秦昱言没有确定什么恋爱关系,根本没什么可炫耀的资本。她只是想着聚在一起吃顿饭,留心观察的话,总能从她们两个之间看出点端倪。 事实证明她们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好像是暗流涌动,其实眼神交汇全在明面上,不用落座杨瞳就看明白了。 别说,自己还真是瞎的,以前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杨瞳帮着把桌子收拾干净,穆林洁又自觉地进厨房洗碗,这种熟络的程度更让杨瞳觉得刺刺的。 想想以前她们就是这么生活的吧。去超市买些菜,围在一起吃热腾腾的火锅。可能是轮着洗碗,也可能是猜拳决定输赢。总之相处和谐,并且快乐。 杨瞳没做停顿,擦干净桌子,洗了手就准备走。秦昱言拿上外套跟出来,态度强硬地说:“我送你回去。” 看了你一晚上已经快要看吐了好不好!我现在根本不想再见你这张脸!你凑上来我可就要打人了! 大家心知肚明,杨瞳也没有再强装,冷淡地回了一句“不用。” 杨瞳推开门出了小院子,秦昱言紧跟两步,走到她身边问:“生气?” ……不说废话能死? 杨瞳不搭腔,拧开电驴的钥匙,一脸决绝地永别态度。秦昱言拦住她的车子,有点无奈:“怎么说到结婚的事情你肯站下来听我说,这会儿就要不讲理了?” 杨瞳直视她:“谁不讲理?你也知道自己的桃边事情多?婚还没离,现在又是闹哪出?你还得有多少情等着你去处理?” 秦昱言理亏,再三保证:“没有了,真没有了!” “不信。” “真的!你想听的话我就跟你说……” 杨瞳打断她:“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今天偶然碰到穆林洁,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 盛怒压了一顿饭的时间,到这会儿也不会喷薄而出,但多少带了些尖酸刻薄。秦昱言觉得她说话太难听,熬不住自己确实没理去反驳,把话忍了下来。 秋季萧瑟,一阵风吹来就冻透了人心。 杨瞳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伴侣该是为了让生活更幸福而存在的。你能随随便便和别人结婚,能拖着一段感情不结束,我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提心吊胆。我心眼小,我不想忍这些糟心的东西。” “杨瞳你……” “别你你我我的,看你最近真心对我好的份上,就这么算了。随便你再要干什么,我跟你到此为止了,没有往下的可能性了。” 秦昱言企图从杨瞳脸上找到一些哀伤和凄楚,但看到的只有坚决和厌恶。从刚开始就知道她性子太硬,百般小心,到现在终于还是给逼到极限了。 杨瞳转了车头准备绕过去,秦昱言随之往旁边跨了一步:“你别一棒子打死啊!我真没……” 杨瞳竟然不顾前方有人,直接拧了车把加速,准备冲过去。秦昱言吓地后退几步,杨瞳适时捏紧刹车,在秦昱言面前堪堪停住:“我说了,之前的就算了。你再过来添堵我就不讲以前的情面了。” 秦昱言:“……”就算不讲情面也不用这么绝吧…… 好歹那一下她还刹住了车,没有真撞过来,秦昱言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我跟穆林洁是有过一段,但是……天!杨瞳你真撞!” 亏得秦昱言这次有防备,一件她手动就先撤了出去。杨瞳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 你差点撞到人知不知道啊! 现在追上去也是讨打,但是不追……好像不太对……秦昱言头有点大,一个人在路边发了会儿呆,觉得还是让她冷静一下比较好。 不……应该说,这姑娘就是太冷静了才糟糕……要是她冲动一点,对着自己或者穆林洁叫板,摔碗摔锅掀桌子都好过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析利弊,然后果断作出决策。 简直……冷酷无情。 说起来我还真是冤啊……谁年轻时没有过那么一两段感情……我已经痛改前非,准备抛下过去迎接光明的未来了,又出这些幺蛾子…… 秦昱言回到家里,穆林洁在门口等她。对这人,说立马没有感情了那绝对是假的。秦昱言喜欢她十几年,为了她什么事情都做了,这种喜欢早就变成一种习惯。 现在秦昱言努力将这种习惯给纠正过来,当彼此是好朋友。有难还是会去帮,但不会和她共同去承担。能一起承担福祸的,该是准备携手走一生的伴侣,是杨瞳。 不是她。 偏偏穆林洁她…… 该说造化弄人还是什么。曾经想要和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时候,自己没有帮她承担苦难的能力。后来她结婚嫁人,就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自己终于肯放手了,她又拖拖拉拉舍不得了。 秦昱言叹口气,从她身边走过去,说了一句:“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穆林洁顿了顿:“我今天不能住在这儿?” 秦昱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行,想住就住吧。” 说完她就去洗澡,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秦昱言端着头对着电视机琢磨自己该怎么才能让杨瞳听进自己的话,怎么解释比较合理,说那些能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其他桃边了。 敲门声响起来,穆林洁问能不能进来。秦昱言莫名就起了一身鸡皮,这房子里明明只有她们两个人,但就是觉得哪儿还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跟监视器似的。 在穆林洁推门之前,秦昱言先自己拉开门,去客厅了。 这种被“两人同处一件卧室会引起误会”、“要是被捉奸成双可就糟了”的想法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啊…… 好像有点明白所谓“婚姻束缚”的概念了…… 秦昱言倒了杯开水,坐到沙发上,问穆林洁:“什么事儿,说吧。” 穆林洁顿了顿,开口的镇定很明显是努力装出来的:“你一定要这样?” 秦昱言把杯子放下,也有点颓丧:“我现在有点乱——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打算跟杨瞳好好过。我们还可以亲密,还可以做好朋友,前提是你别做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情。” “我没有!” “那今天这算是什么?巴巴地跑来挑拨我们的关系算是什么?” 穆林洁这十几年都没有听过秦昱言一句重话,早就惊讶失措起来:“你怎么这么想?上次孟语晚上截杨瞳那件事你就诬赖我!” 秦昱言看着她,也渐渐寒心:“是我诬赖你?平时你在我这里吃饭,搭过手没有?今天你连碗都洗了,不是做给杨瞳看是?” 穆林洁的眼眶红起来:“我没有。我就是想起来你以前对我好,我现在想回报你一点。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去找杨瞳解释清楚。” “你快歇歇吧!你别再给我添乱了。”秦昱言扶着额头,“就算我求你了,你别再去见她了成不成?” “行。”穆林洁的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一个点头就落了下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昱言抬起头盯着她,半晌突然叹口气:“你别这样。你该怎么过怎么过,有事儿叫我,我也不会说不帮。但是我是认真的,我喜欢杨瞳,真地喜欢。” 穆林洁突然就哭出声,胡乱用手抹掉泪,马上就有新的眼泪流出来:“比起我呢?比喜欢我那时还要多吗?” 秦昱言坐在沙发上没动,握着水杯在掌心中转,很久之后才说一句:“十几年,我早就忘了。” 秦昱言站起身,把桌上的抽纸推到穆林洁面前。 穆林洁顺势握住她的手,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眼泪,却没成功:“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家里不顺,我现在情绪不太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秦昱言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我现在脑子里也乱,回头有时间再聊吧——你早点睡。” 卧室门一关,反锁起来,就隔开了有那个人的世界。 秦昱言对着短信页面想了很久,编辑几次又删掉,最后定了终稿发给杨瞳:“穆林洁睡在我这里了。一人一个房间,没在一起。” 这条汇报短信进杨瞳手机的时候,杨瞳正黑着脸坐在自家客厅的小板凳上,咬牙切齿地瞪着对面沙发上那个怂货。 简直想咬死全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昨天评论好多,开心=v= 霸王票: 箴之挚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3101:08:34 箴之挚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3100:23:53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3022:17:40 听本家五十七的话,我把地雷攒起来,老冰棍换成巧克力吃~ 欢迎箴之挚回来支持正版,超级感动qaq 第52章 熊货 杨瞳让夜风一吹才觉出点凄楚哀愁的意思,好在已经甩开秦昱言,随便自己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她都看不到,无关紧要了。她就这么放任情绪泄洪,呼啸着将自己吞噬,而后不自知地在公园里呆坐很久。 人民广场临近政府,新区比老城区特有的整洁宽敞让人舒畅。夏日一到傍晚这里就有很多人散步以及各种各样的运动。现在天冷了下来,散步的少了,只剩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这里踢毽子、打太极。 老年人的生活真是悠闲。杨瞳胡思乱想,突然发现这边还真没有跳广场舞的大妈,又想到自己老了的时候,该怎么打发漫长的时间?到时候身边会不会有人陪伴,那个人会不会是……秦昱言? 为了打发时间就想些有的没的,到了这里就开始糟心。 秦昱言对自己是真心,这一点都不假。面对穆林洁这个旧爱,她偏向自己,这也不假。但杨瞳就是气不过。她想要的感情,不光是诚挚,还应该纯粹。三番两次冒出来这种事情,怎么忍? 到现在杨瞳才看明白,她从来没对自己坦白过,虽然自己没问过她的往事,但这些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提前打声招呼啊?人相亲还要报家底呢,这还不如相亲。 再者,移情别恋这种事有第一次,她就可能做出第二次。 杨瞳越想越心塞,干脆起身,收拾好表情,回家。 时间已经不早了,秋天季节天黑了早,这会儿四处都阴沉沉的。杨瞳身上的火锅味被凉气冻透,也淡了许多。她在门卫处领了登记牌,把车骑到楼下。 一楼对门两间房是空的,户主在隔壁单元有另外的房子住,长久不到这边来。所以一楼大厅都用来停电动车、自行车。杨瞳经常晚上回来,能找到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好在她的车子小,能有个缝隙塞进去就行。 这大眼一扫,和平时一样,但感觉上却有点不同。杨瞳提防地再环视四周,一只手已经悄悄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伸了进去。 余光突然有人影闪过来,是从墙角突然蹦起来的,先前被几辆车挡住了大半个身形。杨瞳有过这样的经历,反应就快了许多。没等看清对方是谁,甩手掏出包里的云南白药对着就喷了过去。 原以为该是个威猛雄壮打大汉,再不济也得有个一米七多。杨瞳按下泵头之后才发现自己估算错误,对方比自己还矮,这一下就是擦着她的头发喷过去了。 比自己还矮,半路在家门口蹲点截自己的,小、女、孩……那就只有孟语了。 杨瞳气得把云南白药摔过去,这次正中孟语的额头,砸得她往后趔了趔,然后惨叫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 给你砸出血都是好的!知不知道云南白药要是进了眼睛里那可是会瞬间失明的啊!玩什么不好非爱装劫匪!弄瞎个劫匪就算了,这要是真把你搞瞎了怎么办!别给我找这种事儿成不成! 火气一点没消,杨瞳在原地转了半圈,想一脚踹死这个熊货,强忍了半天只弯腰在她脑袋上抽了一巴掌。 孟语又嗷了一嗓子,腾出来一只手捂住被打的地方,抬起头瞪杨瞳:“你干嘛打人啊!” 打人?我还想打死你呢! 杨瞳弯腰捡起云南白药,俯身捏着孟语的下巴强迫她保持这个仰头的姿势:“给我睁大眼!你不是爱玩儿啊?来,我给你喷一个你感受一下!” 即使不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能用作防身的肯定不会是香水。孟语扭开脑袋,挥手挡住那个瓶子的口,叫起来:“你发什么疯啊!起开!让我起来!” 杨瞳换手,在孟语脑门上推了一把:“起个屁!你坐下吧!” 下位本就无力,孟语晃了晃,还真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慌乱中她为了保持平衡,两只手捉住杨瞳推她的那只手腕。 杨瞳本来就是俯身,被她拉扯地更往前栽去。脚掌踮了两下做缓冲,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却已经是弓起后背跪了下去,双手撑……不是地,是孟语的肩膀和胸部。 平板少女就在自己身体下方。 杨瞳:“……” 有点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故意制造暧昧场景。不然怎么总是和她在无意间发生让人遐想的肢体接触。 孟语愣了愣,突然尖叫起来:“你你你你!色!狼!” ……看清性别好么……难道说其实你去“慢摇”不是因为好玩儿而是真地喜欢女人,所以……被我摸一下就有感觉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要是觉得难堪就好好长个记性,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杨瞳面无表情地保持着这个动作,没一点起来的意思。孟语算是被她按在地上,又是直接杵在胸部上方。虽然平,但是重压之下的疼痛还是有的。 孟语挣不脱,就开始叫嚷:“你干嘛!从我身上起来!” 杨瞳:“不。说你错了!” 孟语硬着头皮“呸”了一句:“没错!” 杨瞳:“那就这样吧——你胸也是垫过的吧!怎么摸不到?” 孟语:“你……” 身后有小孩儿清脆的说话声,特别熟悉。杨瞳愣了一下,就听见脚步声已经近了,然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杨瞳?你这是……在干嘛?” 屋漏偏逢连夜雨……忘了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杨实带侄子出去玩儿回来那一段…… 杨瞳坐在小板凳上,对面的孟语动一下,她就瞪过去一眼。很难相信是自己的目光太凶恶,竟然能把孟语给吓住,但事实上孟语确实老老实实地坐着,收敛了一贯的熊样。 以至于杨妈妈都以为她是个纯良的好姑娘。 杨瞳琢磨着这熊货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杨妈妈从主卧抱出来一床被褥,路过客厅的时候问孟语:“你跟杨瞳一起睡可以吧?” 孟语终于破了功,先露出个嫌弃脸。杨瞳抢先截住话头:“不用,她睡飘窗就行。” 孟语:“……好的我和杨瞳睡。” 杨瞳简直想抽她大嘴巴,你倒是回家睡啊!我妈好心让一句,你还就真地不走了!这是什么意思?给你飘窗睡都是抬举你了,真该把你挂到阳台窗户外边晾一夜,看你以后还熊不熊! 杨妈妈去里边铺床,杨瞳瞪着孟语:“你到底干嘛?” 孟语直截了当并且理直气壮地回一句:“把我的黑无常还给我。” 杨瞳瞥她:“什么黑无常?” 孟语就是纸老虎,看起来牛哄哄,被杨瞳瞥一眼就尴尬起来:“就是前段时间放在你门口的那个手工玩偶。” 杨瞳继续瞥她,不说话。 孟语狠了狠心:“好啦好啦,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唷!能听到熊孩子道歉,也算自己有能耐。只是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服软。 杨瞳凉凉地开口:“那今天晚上算什么?一边要求我,一边还要找事儿?” “谁求你了!”孟语本能地反驳,被杨瞳瞪了一眼,才意识过来自己现在处于下风,“好吧好吧,勉为其难就当做是在求你了。我今天没想怎么的,就是等你等累了,蹲下来休息一下。” “我会信?” 孟语硬着头皮继续解释:“然后我觉得这么吓你一跳应该挺有意思的——我们朋友平时在一起都是这样的!” 物以类聚,一群熊货。 孟语越说声音越小,然后一个转折,又高声起来:“哎呀就是这样!我都跟你道歉了!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了!你把黑无常还给我吧!” 谁敢说你哪天突然又脑抽了,觉得哎呀这样弄一下也不错,然后就又犯病,再惹个大麻烦出来。 杨瞳这一天心情是超级糟,被秦昱言搅的什么心思都乱了,也懒得跟孟语说那么多:“我去给你拿。你现在拿到你的黑无常之后立马走人,从此谁都不认识谁,ok?” “不ok。” ……姑娘你的英语是化学老师教的么? 杨瞳简直想咆哮了:“你到底想干嘛?” 孟语撇开头,嘟囔起来:“我跟我妈说睡同学家,我现在没地方睡了。” ……你码也属缺根筋的啊?都闹出来了酒吧事件了,还放心让你“去同学家住”,就不怕你住着住着就跑偏了啊? 杨瞳无语:“你跟你妈说之前就得先想到后果。没有安排好这是你自作的,跟我无关。随便你去睡酒店睡公园睡肯德基麦当劳,拿好你的东西,一路走好。” 杨妈妈从里间出来,打断杨瞳的话:“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出门也不安全,就在这里睡吧。” “那去睡飘窗!” 杨妈妈笑笑:“我都铺好床了——东西都是干净的,小孟你将就一晚,别嫌弃啊!” 给你地方睡你还敢嫌弃!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挂出去! 孟语大概是睡别人睡习惯了,一点也不在意,还一反常态地跟杨妈妈笑,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阿姨”。 这画风哪里不对……这熊货竟然懂得“礼貌”是什么意思…… 但也仅限于此……口头致谢之后,旁的细小枝节她就注意不到,也别提什么礼仪了。想必是她父母交代过她到别人家要有礼貌,但她自己理解的礼貌就是道谢就完事儿了。 杨妈妈领她去杨瞳睡的卧室,一转弯看清里边的格局之后孟语有点愣…… 房子是杨实名下的。三卧分出来,杨老爹和杨妈妈一间,杨实和嫂子一间。剩下的那一间该是侄子的,不过他现在还小,和父母一起睡,就给暂时还没嫁出去的杨瞳住了。 不过装修直接按照小男孩的风格来,刷了浅蓝色的漆,海军风格的窗帘,挂了飞机造型的吊灯。除此之外,就是床。 为了防止以后再有个小孩儿家里住不下,杨实直接买了上下层的儿童床。杨瞳现在睡了下边,上边一直空着,杨妈妈铺好被褥,让孟语睡这里的。 孟语指指上层:“我睡这里?” 杨瞳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想上去抽她的脑袋:“怎么?你以为要和我睡一张床?” 孟语忸怩了一下:“平时和同学都睡一张床的嘛!” 你忸怩个屁啊!所以你其实早就弯了对不对!被你那些同学们睡弯了吧! 杨瞳嘴角抽搐:“那你去睡飘窗。” 孟语立马蹿到房间里:“不行!我睡上铺!” 杨妈妈出去,杨瞳带上门,恶狠狠地重复:“我再跟你说一遍,是我妈心肠好留你。过了今晚你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再来烦我我还揍你!” 孟语爬到**躺下,想翻滚但是地方不够,只好翻了个身感受一下新床:“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以后和平交流。” 杨瞳:“……” 杨瞳:“你听懂我的话了么?交什么流?谁要跟你交流?” 孟语在上铺突然叹了口气:“我说实话吧,我突然发现我认识你之后就特别倒霉,我越给你找事儿我越倒霉。所以我决定,以后好好对待你,看看好运气会不会回来。” “不会!根本不会!”你这是把我当福娃了还是当锦鲤了!别擅自决定啊! 杨瞳一本正经地开导她:“我觉得你倒霉,完全是你自己作的。‘作死’你懂么?不作就不会死。” “所以我决定把黑无常拿回去烧掉,以后心平气和地和你交往。” 所什么以啊……你的逻辑被英语老师吃了? 杨瞳跟她说不通,最后强硬地灌输自己的观点:“你真别再来找我了!我没我妈这么好心!” 眼瞅着她又要自说自话,杨瞳赶紧躲了出去,钻到卫生间里洗漱。 这一个两个的,简直心塞。 孟语大概是吃百家饭、睡百家床长大的,根本不在意个人洗具的问题。想必她平时和那些小女生就是同用一条毛巾,说不定就是一起洗澡,洗完了就挤到一起睡。杨妈妈给她拿了新毛巾和新牙刷的时候,她还大咧咧地挥手说不用浪费。 杨瞳近乎阴森可怖地突然出现在她旁边,阴森森地问“那你打算用谁的?能给你用的只有抹桌布和擦脚巾,你用哪个?” 要不是在家里,有父母看着,我早抽死你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这个熊货,把她领到**,杨瞳才放心去睡。她到底是有把柄在孟语手上的,不敢放孟语自己活动。虽然孟语自己没察觉,万一她顺嘴说了在酒吧的事情,杨瞳就彻底抓瞎。 杨瞳向来沾床就睡,迷迷糊糊听到上铺翻来覆去不消停。她呵斥一句,静下来一分钟,然后又开始。反复几次杨瞳也懒得理她,只管给自己催眠。 没多久,就听见孟语叫自己。杨瞳一睁眼看见孟语倒垂着头往下看,短发冲地,活脱脱一颗飞起来的人头。 杨瞳瞬间吓清醒了。 杨瞳一巴掌拍过去:“你干嘛!”孟语嚎了一嗓子,杨瞳又呵斥她:“闭上嘴!” 孟语气冲冲地继续嚷:“我就是问个无线密码!你干嘛打我!” 杨瞳真地是到极限了,懒懒地报了八位数字就不再吭声。孟语得了网,也稍微安静了一下,不多久又开始念叨:“你家网速好差啊!怎么这么慢!……哎呀实在太慢了!……你平时怎么忍受的?” 杨瞳深呼吸,心说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孟语不知道在玩儿什么游戏,继续碎碎念:“你在哪儿买的路由器?肯定被卖家给坑了!这么差劲!” 好了,机会用完了。 杨瞳起身穿上鞋,顺着楼梯上去,一把拉起孟语把她拖起来。 手机掉到枕头上,孟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缩起身体先捂住胸,惨烈地叫了一声:“你干嘛!” 姑娘,你有胸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3116:33:23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3115:52:38 本家五十七你也省点钱给自己买糖豆吃啊! 第53章 奶糖 杨瞳拖着孟语的脚把她往这边拽,暴力十足,还真有点那啥的意思。孟语一手捂着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握住床边栏杆以作抵抗,叫得无比凄惨。 杨瞳松开手,在她腿上抽了一巴掌:“闭嘴!你再发出声音我就把你丢出去!” 孟语握着栏杆心惊肉跳,在杨瞳的气势之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这么暴力!” 因为我心情不好。 杨瞳重新躺回去。 孟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小声,悄悄地叫了一句:“喂……” 杨瞳作势要起,孟语急忙抓住栏杆:“不吵不吵!你睡觉吧!我自己玩儿!”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折腾个什么劲儿…… 杨瞳平时也不会睡很早,这一天因为心情不好,也没心思玩电脑,就早早地躺**了。被孟语一祸搅,瞌睡虫跑光了,她干脆就打开手机准备上会儿网。 然后就看到秦昱言的短信,杨瞳:“……” 这是故意气我的节奏?潜台词真的不是“让你撞人让你跑!我有美人在卧你跑了也没关系啊哈哈哈哈哈”这样的含义么?秦主任你这样真得好么…… 杨瞳简直更心塞了,恶狠狠地删掉短信,将她拉到黑名单。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万一医院有事儿电话打不进来,多耽误事儿。她又很没出息地把秦昱言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上铺孟语大概是终于专心开始做什么事情了,安静了好大一晌。杨瞳开了篇正在看的小说,看了两行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完全没之前的热度了,就干脆发呆。 孟语突然敲敲床帮,又把头垂下来,趴着看杨瞳:“你睡了没?” 杨瞳不理她。 孟语把手机递下来晃了晃,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拖出一条尾巴:“你看这个!” “不看。” 孟语又往下来了点,死皮赖脸地缠住杨瞳:“你看呗看看呗!” 不看一眼她绝对要吵一晚上吧…… 杨瞳往她那边瞥一眼:“你晃来晃去我看什么?” 孟语急忙稳住胳膊,尽可能往下伸。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图片,蓝色调,看不出是星空还是海洋。画面上有一艘弯弯的海盗船,也有可能是蓝色的月亮。总是挺抽象的一幅画,大片的色块儿拼凑而成,朦朦胧胧的,并不精细,但看上去充满童趣和小清新之感。 完全没有关联,杨瞳一眼扫过去,直接看到了这间屋子。 孟语得意地晃着脚尖,语调里全是轻狂、自傲:“这是小王子的世界,怎么样,我超牛吧!” 一直以为她是个只会搞破坏的熊孩子,突然在熊孩子身上看到很优秀的闪光点,杨瞳也稍微有点震惊,就接了一句:“手机画的?” “对啊!快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再厉害也挡不住这深深的熊意。 杨瞳翻个身,面朝里:“睡你的觉吧!” 孟语又拧缠了一会儿,见杨瞳确实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了,才抱怨一句“你真没劲儿”然后也不吭声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画画这么棒,性格再熊,对自己这一份特长始终感到骄傲。杨瞳就想到秦昱言跟她说过的,要不然就是拼了命地赚大钱,要不然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潇洒地活。不管是哪一种生活方式,只要找对其中的意义,都是值得的。 这么说来……秦昱言的爱好,不会就是找女人吧…… 不行了感觉要心肌梗塞了。 第二天杨瞳是下午班,早上睡到自然醒,难得一次没有熬夜,神清气爽。窗帘拉得很严,不透光,看不出来外边是什么时辰,不过孟语的鞋子还在楼梯下方放着,仔细听还有均匀的呼吸声。 杨瞳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很好,早上九点四十七。外边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那就随便自己表现出什么样子了。 杨瞳慢悠悠地爬起来,洗漱之后喝了杯白开水,从冰箱里找出来一袋面包,挑挑拣拣找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配着酸奶当早饭。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时,孟语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迟到了!” 孟语胡乱收拾一下自己,路过客厅时还不忘停下脚步冲杨瞳吼:“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 稀罕!我跟你很熟?我为什么要叫你起床? 没把你撵出去就算好了,你迟不迟到关我什么事儿? 孟语一边提鞋子,看到杨瞳正在吃什么,眼睛就直了。目光逡巡一圈,见到茶几上放看一袋莲蓉包,她脚下拐个弯就要来拿。杨瞳一巴掌拍上封口,把袋子拖到自己自己面前,挑眉看着孟语:“干什么?” 孟语愣了下,难以置信地回瞪杨瞳:“该不是一个面包都不给吃吧!” 杨瞳一脸淡定,丝毫没有孟语期待的羞愧感:“你是要饭的?” 孟语反驳:“你才是要饭的!” “那平白无故的,我干嘛要给你东西吃?” “……” 杨瞳补充一句:“昨晚用我家的热水,还有一套新毛巾、牙刷,怎么算?” 孟语急着去学校,慌得在原地直跺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 “付钱啊!” 孟语气急败坏地从包里掏出来一张小红鱼,拍在桌子上:“够不够!?” “够了。”杨瞳把面包袋丢过去,“给,这是供应的早餐。以后别再来烦我。” 熊孩子叼着面包跑出去,室门拍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家里回荡,钱就摊在茶几上没动。杨瞳喝完酸奶看看挂钟,十点二十,还慌成那样干嘛?赶着去放学啊? 杨瞳下午一直在家里磨蹭,眼瞅着时间实在是不能往后拖了,才骑车去医院,踩着点打上卡。秦昱言不在大厅,也不在收费,她环视一圈都没看到人影,才松了口气。 推开药房门又突然觉得,我干嘛要躲她?做贼心虚的应该是她才对啊!我正大光明地回到我从前的生活状态中不就好了! 真是,被她影响了,自己先丢了底气。 英老师交代她中药熬好了,大概会到九点多来取;消化散也发完了,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多包一点;艾司唑仑也只剩三片了,院长要自留,不往外发。类似的事情啰啰嗦嗦重复好多遍,英老师才拎着包给杨瞳看:“这可都是我自己的东西啊!” 杨瞳笑着在她背上轻轻推一把:“您赶紧走吧!没人要检查!” 英老师跟她玩笑两句,无非就是不能监守自盗,平时就得有这个习惯之类。有来串门的人也跟着打哄凑热闹,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让英老师把衣服也解开看看。 于吵闹的人群之中,情绪就显得不太重要。好像所有的内在情绪都很胆小,怕生,嗖地一下就缩了回去。 暴躁时要发泄,低落时就回归人群。所有的眼泪都是会在独处时肆无忌惮,同着旁人的面,也就没有哭诉的心情了。 这是杨瞳调节情绪的方法,一直很有效。 一群人插科打诨就那一会儿,杨瞳在旁边听着笑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避免不合群。过了四点半大家就散了,该淘宝的淘宝,或者拿手机看电影。杨瞳想自己是还是看动漫,心念一转,就上企鹅看孟语的相册。 遇上穆林洁前那条企鹅消息是孟语发来的,问杨瞳布娃娃身上扎针的厄运能不能驱除。杨瞳哪儿懂这个,就没回她。现在结合她头天晚上说的话,看来她最近实在是太倒霉了,并且很脑残地把原因归结到这方面了。 杨瞳挨个相册点看扫一眼,还真找到一个专门放她自己画作的相册。最新的一张是,在自己家里画的那张海盗船细化修改之后的成品。 杨瞳:“……” 蠢成这样还有救么? 杨瞳评价图片,回了一串省略号,然后继续看她的画。多是所谓的厚涂,画风都很随意,想起来抹一笔就抹一笔的感觉。个人风格很突出,都挺顺眼。相册里也见到她的头像,也是最近画的。 杨瞳看漫画比较多,平时微博上也很喜欢看些同人图。专业的东西不懂,画得好不好只能从好不好看来评价。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漫迷的特点,杨瞳一直觉得会画画的人都特别厉害。脑中的场景能具现化,通过画笔表达出来,展现在别人面前。 杨瞳上学混论坛的时候见过各种大触,画画的,手工的,日语的。那时候看什么都新鲜,见着什么都想学,最后都不了了之。 现在又看到孟语的画,或者是因为听到了秦昱言的话,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杨瞳还在琢磨那些图片,秦昱言终于现身,拎着个塑料袋进来了。 按照逻辑思维来看,昨天的对话算是不欢而散,没有个收尾的总结。正常人都要找过来再进行一番详谈才对。 结果秦昱言进门什么旧话都不提,把袋子往杨瞳面前推推,一脸笑容地说:“刚买的,尝尝。” ……你是真的记性不好还是选择性失忆,昨天的事情你当不存在啊?你脑子被车撞过但是我脑袋可是好好的! 杨瞳低下头继续玩儿手机,没说话。 秦昱言把里边的盒子拿出来,当着杨瞳的面打开,再往杨瞳面前放放:“我去好利来买面包,发现还有这种牛轧酥,看着挺好看就买了两盒。” ……能想要用糖来糊弄人,你的脑回路有点太简单了吧!我不喜欢吃甜食这件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要哄我那也去找对东西啊!我跟你一起吃了这么久的夜宵你还是没记住我喜欢吃什么么? 不……不能这样说,好像我很期待你来哄我似的。 我是认真的,坚决要和你断绝本来就不存在的关系! 白底包装,上边有黑色不规则斑点,做成奶牛的样子。确实不丑。 杨瞳把塑料盒子推回去,态度诚恳真挚,认真地解释:“不用了,我不吃糖。” 秦昱言随手捏起来一个,拿在手里把玩:“我尝过的。这个不甜,就是香。绝对在你的接受范围之内。” 这么说……还真是买对了东西啊…… 杨瞳不吃糖,但喜欢醇香的口感,比如蛋糕、巧克力或者奶茶。相比较那些水果糖、橙汁之类的东西,她都不怎么喜欢。尤其不爱喝碳酸饮料,第一口总要打嗝,感觉特别不好。 杨瞳没再说话。秦昱言也没见坚持,把那一个握在掌心里,转身出去了。 杨瞳惊愕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大厅里晃了一下,顺着楼梯上去了。 就这样……就完了? 没其他事情要说了? 这么干脆利落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114:18:42 谢谢本家╭(╯3╰)╮ 第54章 饼干 秦昱言竟然!真的!完全没有!提起穆林洁的事情! 杨瞳也没有刻意等解释什么的,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该有一段纠纠缠缠讲不清辨不明的扯皮,跟电视里演的那样。但是现在,该有的一段突然没有了,跟看视频到最后发现尾巴被和谐掉了,或者是小说里□都酝酿到位了结果只能描写脖子以上的部位。 秦昱言就这么走了,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杨瞳怀疑她是准备用精神攻击*,逼死强迫症…… 她走了也好,省得自己还得想办法打发她。杨瞳把糖收好,放到柜子底下,准备雪藏这一盒无辜的糖。 闲下来就包消化散,要不然发发呆,想想自己暗无天日的前途,就快到下班时候了。 杨瞳是想给杨实打个电话让他晚上来接自己一下,这样就算秦昱言来了也没办法。多试验几次,以前一起吃夜宵的习惯就能给掰过来。但这种事儿……找杨实总是有点心虚胆怯,解释不清楚又要闹出来其他问题,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合适。 杨瞳想了半天,下班的时候把秦昱言拦下来。周围人多,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秦昱言倒是明白她的意思似的,轻轻说一句:“晚上还来,等我。” 有医生路过这边,听见这一句,好奇地回头看一眼,满是打量。 杨瞳瞬间就窘迫起来,挥挥手示意秦昱言等一下再说,就回药房了。秦昱言跟着进来,一关门直截了当地堵死杨瞳的话:“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晚上一定会来的。” 杨瞳有点无语,想不明白似的:“我都跟你说了,到此为止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 秦昱言顿了顿,也挺认真的样子:“好啊。” 杨瞳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忽悠一下落了下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这失重感有些难耐。杨瞳点点头,想说那你就走吧,别再纠纠缠缠了,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秦昱言接着开口:“那现在开始,我单方面追你行吧?一把年纪了再体会一下小姑娘的单恋情怀,也挺好的。” ……好个屁啊!哪儿好了你说说啊! 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这么爱自说自话,就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么……心好累。 杨瞳无奈地抬手,做妥协状:“好好好!随便你要怎么样!但是晚上别再来了行不行?” 秦昱言干脆利落:“不行。” “……你不是要追我啊?” “是啊。” “那你听我话啊!” “不听。” 简直不会好了……人类之间已经不能和平共处了。 杨瞳摆摆手:“好了,你下班了,可以走了。” 秦昱言不放心地交代一句:“晚上等我!你要是提前走,可就算旷工了。” 杨瞳也豁出去了:“你扣钱啊!反正又没多少!” 秦昱言看看大厅里坐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都跟你说了准备让你接医保,你还不满意啊?” 杨瞳白她:“把你的位置给我坐。” 秦昱言笑笑:“这个不能给,不过我的钱可以交给你保管。” …… 所以,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她扯皮? 杨瞳拿起药筐去后边补药,用行动将秦昱言给赶走。 只是这晚上……狠话都放成那样,还坐她的车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吧? 杨瞳琢磨了一晚上,想早退又没人顶班,硬生生捱到九点看见秦昱言重新出现。杨瞳觉得还是硬磨比较好。 秦昱言手里拿了个小保鲜盒,放在柜台上打开,奶油香气瞬间萦绕在空气中,挡了苦涩的药味。杨瞳往那边瞥了一眼,餐盒里是金黄的小饼干,在深夜骤然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很诱人。 美食攻略……专挑这个时间点无所事事,嘴巴和胃都有些寂寞才来的吧! 计划……不能通! 秦昱言笑着捏了一个自己吃了:“刚烤的,我自己觉得还挺好吃呢!” 杨瞳肚子“咕噜”了一下,嘴上却说:“不用了,我不饿。” 秦昱言去隔壁拿了张木椅子过来坐下:“吃点吧,下班就不去吃夜宵了,早点回家。” 不是不去,是你叫我我也不会去的! 不过说起来,她就是想到自己会拒绝,才变着方法把夜宵这个进程提前,换成小饼干来吃的吧。 老实说,她对自己其实蛮上心的,虽然不是照顾到边边角角,但总归是在她的角度做出最大的努力。 确实没有敷衍的成分。 两个人站在狭窄的小药房里,各有各的坚持,谁都不肯让步。收费处是一个大姐值班,锁了门出去上厕所,回来就直接拐进药房了。一件桌上的饼干,大姐“哟”了一声,点点秦昱言的胳膊:“你做的啊?” 秦昱言:“……”看看气氛行不行……真会破坏! 杨瞳:“……”简直是救场好手,万分感谢! 秦昱言表情很到位,笑着把餐盒端到大姐面前,熟络地让起来:“你尝尝?” 大姐也不客气,捏了一块儿扔进嘴里:“这怎么做的?还挺好吃的啊!你跟我说说,我回家给我妞做点!” 秦昱言:“……”吃过就算了好不好……想要的话回头我给你烤一车送过来!别这会儿给我打岔! 杨瞳看秦昱言一脸吃瘪又不能表现出来的样子,嘴角没绷住,急忙转过头藏起来一个笑。 活该!让你给我为难受! 大姐拉着秦昱言探讨起来,说完饼干还不过瘾,一路聊到蒸饺,慷慨激昂。夜深人静,医院里本就没几个人,这声音就显得异常亢奋,不多时就引来其他的人围观。 几个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从美食讲到正在播的一部电视剧,边说边捏饼干往嘴里塞,几句话功夫餐盒就见底了。秦昱言往旁边扫一眼,看杨瞳幸灾乐祸地得意,突然觉得自己最近智商下降了许多…… 居然漏算了医院这帮人的好事儿程度! 这一聊就彻底收不住了,要知道长夜漫漫,比白天更难熬,逮住个聊天的机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说着说着就有人又问起来:“你大晚上跑过来干嘛?” 以前就有人问过,一个打岔就过去了,秦昱言也没正经回答过。这会儿提起来,毫无疑问成为新的话题,一拨人叽叽喳喳地都缠着问了起来。杨瞳紧张地看秦昱言一眼,见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心就“突突”起来。 这货……不是要乱说话吧! 秦昱言转头看杨瞳一眼,大家跟着她一起看过来。杨瞳越来越觉得不好,瞬间想起从认识她到现在,所有交锋自己都没占过上风!凭什么会认为这次自己就能赢啊?刚刚得了点甜头也是暂时的吧!一转眼她就要想方设法地欺负回来! 果然秦昱言眉目流转,含了些道不明的暧昧,在杨瞳身上停留的片刻才回视众人:“哦,我来接杨瞳下班。” ……你会撒谎么?会不会撒个谎?干嘛这么直白! 一个围观群众恍然大悟,一脸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我就说是来接杨瞳的吧,不然不会隔一天来一次!” 杨瞳:“……” 好吧,是我蠢了。这么浅显易见的事情,撒谎才不合适! 二号围观群众满是好奇,拐着弯打听:“杨瞳在哪儿住?你们离得近?” 对没错!就是因为离得近才接来接去的!离得远多浪费油啊! 秦昱言:“她在荣江花园,不算近。” 真·捅刀队友。呸!我跟你才不是队友! 秦昱言补了一句:“我跟她家人关系都不错,经常去她家吃饭。都是熟人呢,大晚上的就顺带捎一程。” 呼……还算说了一句人话……太不容易了! 秦昱言又看杨瞳一眼,明明是想邀功的感觉,却让她表达出了炫耀的意思:“看我多帮你说话,以后就随便我们怎么亲昵啊!万能理由找好了!” 更不想理她了怎么办…… 从头到尾杨瞳都死尴尬地笑笑,大家也就心知肚明。杨瞳进来时,秦昱言对她的态度就不同于旁人,还真就是走后门的感觉,特别关照。 快到十点的时候大家都撤了,准备收拾收拾下班。杨瞳想着呆会儿出去了,死活不上她的车,大庭广众的,她还能把自己绑上去?结果一直到杨瞳锁好药房门,掏出电动车钥匙,秦昱言都没说话,就站在大厅里等她。 这是几个意思? 杨瞳一肚子好奇地出了医院大门,然后看到—— 秦昱言的电动车…… 她没开车啊!这个狡猾的女人简直步步为营啊!每一个细节都预算好了这是! 杨瞳一阵心塞,开了自己的车锁,一言不发的骑上,然后默不作声地出发。 呵呵……随便你想跟到哪里吧…… 我甘拜下风…… 杨瞳心塞地回家睡觉,第二天继续心塞地起床准备上班。洗完脸化妆的时候听到杨妈妈跟杨老爹商量住房的问题,杨瞳心下了然,知道是不能再拖了。 杨瞳的爷爷奶奶马上就要来过冬了,市里这套小房子是住不下的。 要说人到中年,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尴尬年纪。杨瞳有时候看着杨妈妈辛苦操劳,总觉得人生简直就是一场磨难,可怕得要命。 年轻时是一无所有,埋着头努力往前走,往上爬。终于在这里社会中立足之后,便开始无穷尽的繁琐家事。没有乐趣,等云开雾散,便已经是迟暮之年。 这是必经之路,谁都替代不了。 杨瞳上午发药的时候总觉得那些带着孙子、孙女来看病的人,个个都像自己老娘。围着个孩子转,回家了还有个年迈的老人要伺候,便觉得心里不舒坦。 过了高峰期闲下来之后,杨瞳上网找了房源,把基本信息和联系电话全部抄在处方纸的背面。看到当天的报纸还剩了两份在药房,也顺手把广告页面给翻了翻。 总觉得有点惆怅。 秦昱言说的一点都没错,当姑娘的,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娘家。 总得出来独立。 况且现在不得不出来独立。 老人家的乡土情结重,守着老房子那一块儿地就不愿意挪窝了。杨瞳的爷爷奶奶一直在老家那边单过,逢年过节都是杨瞳他们回去。打小杨瞳就没有在寒暑假里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的机会,全在乡下的老房子里发呆了。 老房子地方是大,但早些年的设计特别流行大堂屋,宽敞明亮,实用性不高。杨瞳小时候都是和杨实睡一间房,分两张床,关了灯在被窝里脱衣服。 前几年杨实娶了媳妇,就不能再挤下去了。杨妈妈跟俩老商量来这边过冬,专门伺候着他们吃喝,烧暖气也不用他们在费心。 县里的大房子还好,住一家四代人绰绰有余。搬到市里就为难了。 杨妈妈还要带侄子,是必须跟着杨实他们夫妇的。那边爷爷奶奶也得是杨妈妈照看,说回县里住不现实。杨老爹嗜酒成性,杨妈妈一会儿不看着,他就要喝多,身体都搞坏了。 能出去的就只有杨瞳。 这样数下来,就觉得自己很多余。 杨瞳叹口气,凡事往好处想。搁平时自己要求出去独居,杨妈妈一定不同意,这倒是自己搬出去的好机会。只是房子要先找好才行。 到下午没人的时候,杨瞳挨着打电话问了大概情况,对着处方纸勾勾画画,还行的打对勾,直接排除的拉条横线,再打个叉。 杨瞳也没租过房,完全不了解行情。大概位置对比一下,价格对比一下,粗略地筛选出几个而已。然后就是等下班。 赶上月初,秦昱言很忙的样子,进进出出就没停。中午吃完饭她在办公室睡了一觉就又出去了,杨瞳四点下班的时候还没见她回来,算是侥幸躲过一次纠缠。 要是给她知道自己没地方住了,肯定又是特别麻烦。说起来,完全看不出来这货的黏人程度丝毫不比孟语那种中二期熊孩子差……相反她还很会抓关键,缠得人根本没办法…… 想想就心塞。 存了几个手机号,杨瞳就拿着包准备去看房了。 她刚走没多久,秦昱言办事回来,从大厅直接拐进药房里。英老师戴着老花镜对着电脑录入库,秦昱言跟她聊了几句,看见柜台上鬼画符的处方纸。 秦昱言拿来一看都是地址,她最近也在看房,一眼就明白后边跟的数字是房屋面积和价格。英老师说不是她抄的,可能是小杨留下来的。 这个价格…… 杨瞳要租房?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来更新~么么哒~ 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217:59:17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216:13:03 现在1648名~ 第55章 租房 往市里搬的时候杨瞳就说过出来住,杨妈妈犹豫着犹豫着就给否决了,商量着客厅放个沙发床,睡一个人就刚好挤下。那时候杨瞳挺不高兴的,但她没钱,自己没底气,就先把自己的话语权给剥夺了。 现在她兜里还是没什么钱,却觉得自己该对自己负责,不能事事都顺从着父母。 像个傀儡。 但租房这种事情,她完全没有概念。毕业之前有同学在省会h市租一张床位,一个月几百块钱,睡宿舍似的挤好几个人,不分男女。整租会是什么样的行情,她根本不懂。 看了三套小户型,都是四五十平,要价也差不太多,这方面没什么比头。心想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跟杨实商量一下才行,杨瞳给户主留了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说再联络。还没客套完,对方的手机响起来,杨瞳听他在给电话里的人指路,报了楼层门牌号。 估计是约了别的人来看房子。这么说这种只适合单身居住的小户型还挺抢手的。 等电梯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杨实打过来的。杨瞳回身闪进步梯间里接电话,转身的时候电梯停靠,余光瞥见一个女人走出来环视一周,沿着自己刚出来的方向走过去了。 白净柔和的面庞,头发低低地扎在脑后,耳边有一缕垂下来。看身形……那是穆林洁? 刚刚电话里要租房的是她? 她婆家在南北苑那套房子宽宽绰绰的住着多舒服啊!干嘛跑来这小地方挤。 杨瞳瞬间脑补出十八部狗血剧情,前因后果、方方面面都想得很仔细。要是她自己住的话,那就是夫妻生活不和谐,吵架了。不是她自己住的话……那就是给别人住咯!肯定不会是她老公,她婆家那么有钱,怎么会让心脏病儿子住这么拥挤的地方。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该不是……看起来温婉大方的圣母白莲花,在外边养了人吧…… 这么八卦别人好像不太好,但是等等…… 秦昱言不是要离婚来着,她这一离就没地方住了对不对……穆林洁跟秦昱言以前有很大的关系来着……秦昱言最近好像很忙都没有时间去看房子似的…… 这么一想,逻辑好通顺啊…… 然后心更塞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是送奶糖又是烤饼干的,好像一心都系在我身上要彻底和过往一刀两断了,但是背地里呢? 对,还有之前在酒吧那一天,她也是大晚上地还和穆林洁在一起,事后一点异状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人是演技太好还是压根没觉得不妥,前后切换得也太自然太随心所欲了。 说不定什么奶糖是一式两份,那边穆林洁也得了一盒。或者根本就是穆林洁爱吃这个,给她买的时候顺带捎一盒给自己。 亏得我还偷偷感动了好半天! 杨瞳越想越跑偏,不管是什么罪名先给秦昱言扣到头上,心里彻底把她当成了十恶不赦的死囚犯。 杨瞳掐了杨实的电话,还顺手拉下通知栏调了静音,才轻手轻脚地跟着穆林洁往那边走了两步。怕被人看着,她就没拐过那个拐角,只是支棱着耳朵听那边的对话。 这种像是偷窥似的行为挺无耻的,杨瞳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这样很掉身价。无奈理智熬不过冲动,身体遵循着本意更诚实一些。 谈话声响起来,果然是刚刚那家房东。房门没关,在这个地方也能听得清。房东跟穆林洁聊的内容和问自己的问题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按照套路来寒暄的。 “你先看看房子,洗衣机、冰箱、、空调、暖气都有,什么时候想住进来都行——是准备一个人注?” 穆林洁的声音有点黯哑,很容易听出来情绪中的沮丧:“嗯,我自己一个人。” 真的假的?是她自己住? 房东感慨一句:“哦!这个小区的安全措施也很好的!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有事情就找物业,很方便的。” 穆林洁低低地附和一句:“那就好。” 再往下杨瞳就没听了,只是因为秦昱言的关系她才心里不忿,总想打探清楚。要真和秦昱言没关系,那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探究别人的家事太没品了。 那边还是闲聊,杨瞳出了小区才给杨实回电话。杨实是猜准了她会去看房子,说他刚联系了一套,就在自家隔壁单元,让杨瞳别管这事儿了。 杨实这人……什么事情都让他一个人给做完了,最后全坏在那一张嘴上,从来都是厉声厉气,一点人情不落。 归根结底还是大男子情节太强盛。杨老爹一辈子打拼赚钱,杨妈妈一直是标准的家庭主妇,伺候杨老爹吃喝,饭做好端到跟前。从小耳濡 目染,这种习惯到杨实这里就体现在控制欲上。 租房的事情转到杨实手上,就意味着杨瞳又丢了主动权。到时候还是杨妈妈掏房租,他们商量让谁住出去,杨瞳也不会再去插嘴多说。 总感觉最近都没有碰上过顺心的事情。 杨瞳骑着电动车,慢悠悠地在老城区的街道上晃荡。z市实在是小,出了门就可能遇上个八百年没登过门的亲戚,一问才知道原来就在对面上班。杨瞳无所事事地就晃到了学生路,看到那一家卖烤串的小摊子,就停下来买了两串鱼豆腐。 不过吃起来和那一晚好像不太一样。 杨瞳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车座上百无聊赖。拐角有一块儿大型广告牌,一眼扫过去花里胡哨的,流畅的线条蔓延开,颜色绚烂夺目。杨瞳看了半天才在侧边角找到“713画室”这几个字。 十中就在学生路上,沿街一排小商店,衣服、小饰品、文具掺杂,专门做学生的生意。从岔路口拐出去就是大商场,这一代是z市的商业区,画室开在这儿,也算是得天独厚。 杨瞳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手里的鱼豆腐吃完,拿纸巾擦干净嘴巴,就把车骑上去锁好。 入口是一道楼梯,年久破败,油腻灰尘拧成黑色,牢牢地固在台阶上。上了二楼才见着正门,挂着绿色的皮门帘,旁边的墙上钉了铭牌,是一只变形的画笔,笔端蔓延出流畅的线条。 杨瞳掀开门帘走进去,入目的接待台后座了一个女生,听闻声响就抬头看过来。对方看起来也是二十来岁,典型的黑长直,头发搭在耳后,动作间顺滑的发丝就落了下来。单眼皮、薄嘴唇,她挑起眼睑看过来那一眼,就显得淡漠无情。 姑娘一直看着自己,杨瞳等了两秒,发现她没有要开口招待的意思,反倒是等着自己先跟她打招呼。 有这么当前台的么……感觉这画室也不怎么靠谱。 杨瞳环视四周,只看到几个隔间,余下就是墙上的画作,没见到其他人。她转身掀开皮门帘,一只脚迈出去,刚巧有个人想进来。杨瞳又收回脚,退了一步让对方先行。 进来的是个中年女人,好奇地上下打量杨瞳一番,转头跟接待台的姑娘笑着寒暄了一句:“阿清,辛苦啦!我买了面,一起吃。” 叫阿清的姑娘摇摇头,起身收起面前的书,抱在手里往里边去了。中年女人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接待台上,笑着问杨瞳:“你是有什么事?” 原来刚刚那个人是临时替班,这个才是接待啊。 杨瞳停下脚:“我想看看课程。” 一听有客户,女人就兴奋起来了:“给你家孩子看?孩子多大了?” ……我看起来像是多大孩子的妈……你瞎啊? 吸气,呼气,不跟她一般见识。杨瞳解释:“没有成人班?” “有啊!当然有!”女人开始在一堆画册中翻找,低着头还不忘跟杨瞳推销,“高考班的话,现在有……” ……你到底是把我看成多大了……十八岁还是四十八岁…… 杨瞳觉得和这个人更没办法沟通,随便找个说辞就出来了。门口另一面墙上挂了张巨型的简介,杨瞳驻足扫了一眼,在最后看到一长串名单。大多数是画室的老师,有名有姓的,跟了手机号。也有几个友情兼职辅导,多是网名昵称,留的联络方式也是微博、微信居多,估计是什么大触,列上去充个场面。 杨瞳把那几个用网名的都记了下来,转身回家了。 人大概在趋利避害的本能之外,都有让自己更愉悦的倾向。就像秦昱言说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某天早晨上秦昱言那里领肥皂的时候,听见二楼有吉他的声音。杨瞳愣了好久才寻摸到声音的源头,是院长办公室。当时以为是他上初中的儿子在这里玩儿,也没在意。 后来开会的时候,院长讲起来他家老爷子没事儿总骑辆自行车满城里乱转,他让老爷子坐公交,比骑车快。老爷子回他一句:“我到这个年纪,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多的也就是时间了,慢慢消磨。 院长说,自己要是到了那个年纪,退休了,不带孩子了,闲下来了。那么长、那么空白的时间,没个事情去做可怎么熬?所以他现在开始培养个爱好。 杨瞳惊叹,原来学吉他的是他自己,五短身材大肚子中年男人。转念一想,还见过六十多岁学画小萝莉的爷爷,从心不随,让自己更喜欢这个世界,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杨瞳也是最近突然生出很多关于人生的感悟,想着想着,就觉得世事也没那么艰险。 比如喜欢看动漫,那就去学画画好了。直来直往,能阻碍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说起来这种顿悟似的观念,也是秦昱言给开了头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一扇门被打开,就有无数可能性。杨瞳认认真真地回视从第一次见到秦昱言到现在,然后很沮丧的承认,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真得很大。 大到已经改变了自己一贯想要独居的念头,竟然开始幻想同别人一起生活的小细节,并且感觉并不太糟糕。 也可能因为以前的假想对象是男人,对于满身烟味酒味,邋邋遢遢、凡事都没有商量余地的生物来说,一起生活简直是地狱。换做女人来想了想,顿时神清气爽。尤其这个女人还很聪明,会拿捏分寸,还会做饭。 但这也只能证明自己不喜欢男人吧。 那要是换个其他的女人来试试,说不定会有更愉快的体验? 杨瞳觉得这个逻辑完全没问题。 第二天下午上班,杨瞳刚接班,秦昱言卡着时间跑过来,一进门就直接了当地问:“你要租房?” 杨瞳心说这是哪儿门子监听啊!消息也太快了!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监视之下了么?那也太可怕了吧!秦昱言递过来一张纸,杨瞳一看是自己抄下来的地址,这才松一口气。 秦昱言跟头一天的淡定不太一样,语速快了些,就显得有点慌张:“再等几天,就几天行不行?” 杨瞳皱眉瞥她:“等你干嘛?” “那谁已经在安排日程了,最近就回来办离婚,就这几天了。” 这么快!还以为你要拖上个一年半载呢!——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瞳点点头,特别冷淡地回了一句:“哦。” “你‘哦’什么啊!”秦昱言无奈起来,“这边一离,我马上就买房,行不行?” 不是钱不够么?你对穆林洁要是有这么干脆利落不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么!不不不,我现在在想什么……应该说你买房不买房关我什么事儿? 杨瞳没说话。 秦昱言看着她,很认真地做出邀请:“然后你搬进来和我一起住。” …… 杨瞳深度解读她的话:“你的意思是,在你离好婚、买好房子之前,我都去睡大街?” 秦昱言:“……” 杨瞳补充:“或者去肯德基坐着。” 秦昱言好心提醒:“肯德基现在在装修。” 杨瞳:“……” 秦昱言调侃她:“你这么急啊,家里怎么了?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 然后被杨瞳瞪了一眼,秦昱言收声,适时地打住。 相处了这么久,也大概摸清了她的脾气,典型的口是心非。递给她一块儿蛋糕,她肯定不会接,但是你喂到她嘴边,她一定会吃下去的。原本还想着徐徐而图之,这姑娘来不得硬的,只有慢慢同化她才行,时间久了她总能明白自己的真心。 穆林洁的事情也是不敢提,总想着等她冷静下来,以后慢慢跟她说。哪怕是每次提一句,花些功夫总有讲完的时候。她不肯正经跟自己谈这个问题,总避免不了夹在闲谈中的话吧? 但现在,她要自己去租巴掌大的地方住,都不肯考虑和自己同居的事情。秦昱言才意识到,穆林洁的事情是真地踩了雷点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秦昱言慌张起来。 余地都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她说没有就没有。 她要搬出来住,这绝对是个把她拉到自己家里的好机会,不然就要等到半年后房租到期。这中间再想让她过来,阻力就太大了。 秦昱言准备跟她好好磨一磨,也得先把自己这边的事情先处理好。磊子一时半会还真飞不回来,难道先把房子给买了? 秦昱言脑子里转来转去,想找出一条最佳的解决方案。 杨瞳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吞吐几次终于开口:“穆林洁也在租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常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323:38:24 葱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318:23:02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313:57:44 本家五十七,一个一个大香吻╭(╯3╰)╮ 欢迎新萌物常心和葱君~~~ 第56章 坦白 人在错愕、惊讶时的反应最难掩饰。演员会怎么样平时也接触不到,日常生活中最平凡的人,表情的细微变化,眼珠子转动一下,都能露出破绽。 秦昱言在意识到自己不该有太大的反应时,立马低下头去掩饰,也就是这个功夫,就差不多调整好了。她重新抬头,发现杨瞳竟然很平静地望着她,一点动怒的意思都没有。 秦昱言尴尬地避了一下,顺势透过玻璃往大厅看一眼,才回头跟杨瞳说:“上次见她的时候——就是超市那次,后来就没再联系。她那次就说家里不太好,我没细问。” 杨瞳“嗯”了一声,食指指尖在home键上滑动,突然叹了口气。 秦昱言一听就觉得这不是没事儿的样子,心“咯噔”一下,又猜不出杨瞳这会儿叹气算是什么意思,头大心烦。 杨瞳没看她,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上,有点飘离,声音也轻了下来:“你该问问的。” 什么叫该问问? 秦昱言心里瞬间就腾起了火,为这种拒人千里的不信任感而生气。自己真得是很拼命地想要和她一起生活的,结果这份心情在她看来完全无所谓似的,随随便便丢给别人也不在乎。好像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碰上冰山,所有的热情都被冷却,变得毫无价值。 秦昱言的态度也随心而恶劣下来,皱着眉向杨瞳要一个解释:“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该去问问了?” 杨瞳没想到她会突然生气,完全状况外。自己也是好心好意地提醒她,不让她为难,帮情敌谋福利,多么大度无私,多么脑残下作。你还有理由生气了?! 简直莫名其妙。 爱生不生,管你生男生女呢,生出来个球跟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杨瞳就不搭理她了。 秦昱言却不肯放过,用脚尖踢踢杨瞳的椅子腿:“问你呢,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杨瞳嘟囔一句。 “没什么是什么?好好的突然说的是什么话?” 杨瞳的手顿了顿,然后把手机拍在玻璃柜上,瞬间站起来把板凳踹过去,怒气冲冲地吼道:“踢踢踢,给你了,随便踢!” 木头板凳倒地,原本就晃晃扭扭的凳子终于有一条腿脱离凹槽,分解出来。斜对角的一条腿也歪歪斜斜的,马上也要挂掉了。 看起来还能坚持的一张木椅报废了,好像是杨瞳给砸的。 吵架可以,但是动手摔东西这个习惯必须扼杀在萌芽中。秦昱言的耐心告罄,音调冷冰冰的:“你干嘛?!” 谁知杨瞳不解气,抬脚又在木头堆上补了一脚,这次木椅彻底崩溃了,连凳面都晃了晃,“哐当”一声拍在瓷砖上。杨瞳抬头反问秦昱言:“这什么破凳子!抠门抠死你!换张板凳都不舍!” 这是要无理取闹?秦昱言一脑袋无语,口气越来越不好:“你说了啊?你跟我说过换板凳没有?” “说不说你自己不知道?这把椅子不是买的?用了多久你自己不知道?” “谁知道你们平时都怎么用啊?” “椅子还能怎么用?踩着当垫板爬墙用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耐不住寂寞就要出墙!” ……为什么吵着吵着就跑到椅子上边去了……又是怎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的…… 以及我什么时候出过墙?要表二十四孝好情人非我莫属了好不好?穆林洁都结婚那么多年了我还不要好地守了那么多年,现在我终于想通了放手了释怀了,有什么不对? 这怎么就是出墙了? 愤怒之下是没有理智的,秦昱言简直要气炸了,冷淡的声音渐渐带上温度,也是火药味十足:“出哪个墙?说到最后还是你不相信我!你,你就是一点都不相信我!气死我了!” “气死拉倒!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办过让人相信的事情啊?”杨瞳难得头脑热一回,说话也不过脑子了,平时藏着掖着不肯表露的心情也顾不上什么羞赧不羞赧了,一股脑都倒出来。 秦昱言像被雷劈了似的瞬间僵在原地,半晌了才问一句:“你说什么?” 杨瞳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说,你、不、可、信!” “不是,前边。” “气死你拉倒!”杨瞳直白简洁,重复得理直气壮。 秦昱言默默无语了,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好吧你成功了,我真要被你气死了。”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人。 杨瞳继续补刀:“好死不送!” 秦昱言的步子顿了顿,回头看看地上的木条,瞪杨瞳:“你不是爱踹?今天晚上你就站着吧!” 杨瞳:“……” 站什么站!你当你是班主任来体罚学生啊! 秦昱言走了之后就没再跟杨瞳打照面,六点下班的时候杨瞳正埋头玩儿手机,前后半个小时都没有抬一下头,也不知道秦昱言是什么时候走的。其实也是有意避开和她接触,杨瞳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根本不想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任何一种可能。 到了晚上,依然没见秦昱言。杨瞳想这次是彻底断了,吵架吵成这个样子不会好了。管她和穆林洁有什么关系,管她离婚还是再婚,反正到此为止了。 这么想着,却在医院门前等了十多分钟,解锁手机屏幕,眼看着它暗下来,再解锁。如此反复,耗掉了一格电,杨瞳才把手机塞到包里,骑车走了。 说你下作,还真是要把下作表现出一个新高度。等什么等!大半夜等百鬼夜行啊! 杨瞳难得早回家一次,杨实在楼道里吸烟拿手机看球赛,问她怎么没去吃夜宵。杨瞳随手胡诌,说最近胖了,要开始节食了,就准备进家门。杨实又把她叫住,在窗户上弹了弹烟灰,问道:“又是那个主任送你回来的?” 突然间问这个干嘛?杨瞳摇摇头,杨实“哦”了一声,说一句“赶快睡吧”,就没下文了。 杨瞳回一句“你也赶快回来吧”,急忙转身,藏住表情。 被杨实问得有点心虚,像贼终于销赃干净,却被摸到蛛丝马迹。 杨瞳洗漱完毕躺在**想,杨实一定不会往恋爱方面想,最多会觉得自己和秦昱言关系不太正常。按照他的疑心程度,说不定会觉得自己跟秦昱言有什么医院内部合作…… 要是这么想才好…… 正神游着,杨实在外边轻轻地敲了敲门,说有人找。 找我?这大半夜的,真被百鬼跟到家里来了? 杨瞳从被窝里爬出来,裹上睡衣,捋了把头发拉开门,看见秦昱言站在客厅。 ……眼花了?还是现在的鬼都会变身了…… 秦昱言笑着跟杨实点了点头,杨实一脸狐疑戒备地再次打量她,然后看杨瞳一眼,进房间了。 杨瞳:“……”杨实你别走啊!这其实是半路遇到的女鬼大晚上出现一点都不奇怪啊!我跟她跟没什么关系你要相信我啊! 杨瞳欲哭无泪,压低了声音,却没一点好气:“你干嘛?” 秦昱言讪讪地摸摸鼻子:“我去医院没见到你,就来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呸!说得好听!我十点十二分才走,难道你在之前就到了?那么大活人你瞎了看不见?好像很关心我的安全似的,骗鬼呢!真虚伪! 杨瞳不住地往杨实房间瞥,就怕他在里边趴门缝偷听,这边秦昱言再口无遮拦说点不该说的话。秦昱言顺着她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心下了然,便轻松自在地笑了笑:“到家了就好,我就来看一眼。没事儿的话我就走了。” 赶紧走吧!马不停蹄地,立刻消失! 从头到尾秦昱言连沙发边都没挨上,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要打退堂鼓?这跟她的行事风格不太一样啊!两个人站在客厅中间对视,杨瞳忍不住提醒一句:“你不是要走啊?” 秦昱言:“你不送送我?” 杨瞳:“……”你知道现在几点么?十一点了!我送你是没问题,可是回来我要怎么跟杨实解释?简直坑苦我了! 秦昱言坚持:“送我出去吧。” 杨瞳:“……好……” 总好过两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瞪给杨实看…… 杨瞳拿了玄关鞋柜上的钥匙,随手塞进睡衣口袋里,裹紧衣服就跟着出去了。秦昱言上下打量她这一身家居装,浅粉色的珊瑚绒套装,加了青色的点缀,看起来嫩得要命。脚下是一双白色的室内懒人拖鞋,和平时不同,处处都透出懒散的放松感,就连乱糟糟的头发也显得很舒适。 秦昱言觉得能看到她这个样子,简直难能可贵。 秦昱言向来专一,却不是多忠诚的人。喜欢穆林洁时就是喜欢,喜欢个十几年不带变的,也从来没有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多了解到她的一个喜好。也或许那时候两个人已经足够亲昵,对彼此的生活方式都习以为常,总之那时候好像喜欢一个人就是自己的事情,时时刻刻惦记的,都是自己那一份微妙的心情。 到了杨瞳这里却不太一样。秦昱言不单单想要付出,更想得到反馈,不希望在这段感情中还演着独角戏。 看着她的衣服就想调侃两句,转眼瞅见她的脸色,秦昱言的话就咽了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生过这种气了,来势汹汹,发都发不出来。到晚上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听着电视机的声音,突然就觉得所有情绪都沉寂下来,往负值方向下坠,人就有些颓丧。 仔细想想,谁都没错,但就是都觉得委屈,然后那么容易就吵了起来。秦昱言想到杨瞳那张决然狠戾的脸,有点难过。 是真地喜欢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然后坐在沙发上把吵架的过程来来回回重播无数遍,秦昱言才后知后觉地猜想,难道说……这姑娘不光生气我没提前跟她表明情史,还担心她自己会步穆林洁的后尘,也成了弃妇? 不然她对穆林洁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吧……她对自己肯定是有感情的,那正常来说对穆林洁这个情敌就算不是恨之入骨也不该这么热情。人都有私心,没谁会大方到这个地步。 所以她其实挺同情穆林洁的,觉得是自己脚踏两只船,然后抛弃了穆林洁? 傻姑娘啊你怎么不想想穆林洁都结婚多少年了,用得着等我抛弃? 秦昱言越想越觉得这丫头蠢,偏偏还蠢得有点萌,让人无奈,想使劲儿揉她。想明白之后她就出门了,虽然过了下班时间,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地去医院看了一眼。大门落了锁,没人等在那里。 想想也是,杨瞳那么直烈的脾气,这几天躲自己还来不及,怎么会等自己。 秦昱言稍微伤感一下,就找到家里来了。 出了门等电梯,秦昱言拉了她一把,被杨瞳**地避开了。秦昱言讪讪地收手,指指步梯通道,低声道:“不用出去,那边,我就跟你说两句话。” 杨瞳看看电梯上的数字,秦昱言拉着她的胳膊,不放过任何一个表关心的机会:“这么晚了你也不要出去,说完我自己回去就行。” 杨瞳不情不愿地过去,往下走了一段,确保杨实就算趴在门上也听不到了,才停下来。 杨瞳本着快刀斩乱麻心态,直截了当地问:“有事儿说。” 秦昱言看她一眼:“还生气呢?” 杨瞳立马不耐烦起来:“说重点,别瞎掰扯。” 这明显就是下一句话不对她的意思,就立马转身走人的态度…… 秦昱言轻叹一口气,先服软:“好了,下午的时候是我太急躁了,你别生气。” 杨瞳果然转身。 秦昱言捉住她的手腕,拖住她,连忙补充:“你急什么!我就问问你现在有没有心情听穆林洁的事情!” 半夜十一点,杨实还在屋里等我谈话,你说我有没有心情? 秦昱言自己先开话头,妄图能让杨瞳听上一两句:“我上学的时候认识的她,觉得这人对我真好,就特别喜欢。也没想别的,那时候小,想不了太多,喜欢就喜欢呗,没别的念头了。” 杨瞳没挣扎,也没说话。秦昱言拉拉扯扯的动作就轻柔下来,只是轻轻地握着她。 “她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出了事儿,父母双亡,剩她一个人。那时候我念高二,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就是那时候她认识王义君了。有钱还舍得给她花钱,学费都愿意替她交。我……我什么都帮不上,我想着有人能帮上,愿意来当这个冤大头最好。我就劝她跟王义君在一起。” “你傻啊?”杨瞳终于有了回应,不过只是一脸鄙视。 秦昱言无奈地笑了笑:“年纪小就是傻呗!穆林洁一直都是挺没主见的那种,又让逼到份上了,犹豫了一段时间就同意了。后来就是现在这样。我以为只要有感情在就好,也不算是被现实给打败,只是暂时将就一下,等我们都长大了,有能力了,脱离出来就好了。” “天真!”杨瞳冷冷地吐槽。 “对,特别天真。王义君也是真喜欢她,后来就发展到结婚的地步,穆林洁来问我要不要结。那时候……我算算,她大学刚毕业,我在念大二,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过那时候她自己已经有点动摇了,也是,王义君家里有钱有权,嫁进去多舒坦。我也没办法了,就跟她说结,过了这村没这店,错过了可惜。” “……你们把王义君当什么……” “是挺可恶的。但是那时候没钱,家里灯泡坏了没人换,几十斤的米都得自己扛,路上走着都要带把刀,就怕遇见坏人。她那时候活得提心吊胆,就缺这样一个男人。” 杨瞳嗤笑一声,瞥她一眼:“这都是借口,不是理由。什么事儿不能学着做?女汉子是怎么来的?照你这么说,人那么多孤儿都不活了?都得找个有钱男人养着?” “那不一样。孤儿从小没有父母,是最可怜,但他们从小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穆林洁娇惯着长大,突然身边的庇护都没有了,落差是很大的。” 两个别上了劲儿,秦昱言也就忘了自己应该坚持的立场。她也不是有心要替穆林洁辩护,只是心底也觉得自己小时候办的事情太损,想多说两句替自己洗脱罪名。但这话听到杨瞳耳朵里就变了味道,惹的她一阵不痛快。 杨瞳冷着脸问她:“反正就是你觉得这样骗婚没问题。” 秦昱言一听,好家伙,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赶紧开口反驳:“怎么是骗婚呢!穆林洁那时候也是打算和王义君好好过的,为了让她安心结婚,我还去找了个男朋友谈了好……长……不是!你听我说!” 杨瞳已经完全失望了。 秦昱言说过,她就是那个老公和穆林洁这两段风流事,现在说着说着就顺出来一个前男友。 除了“呵呵”二字,还能说什么? 杨瞳一脚踹在秦昱言小腿上,也不管杨实有没有在听了,厉吼一声:“滚开!” 秦昱言被她蹬得趔趄一下,扶着墙才站稳,腿上疼得要命,不敢揉。眼看着杨瞳转身就走了,秦昱言跳着脚上前拉住她,急急地解释:“你怎么又动手!不听人说完话是会生误会的!你别走啊!” 杨瞳觉得耳朵边吵吵得烦,下了死劲儿抽在她手背上。秦昱言吃痛,一时松了手。杨瞳觉得不过瘾,拼命再她肩头推了一把。 步梯间,秦昱言一条腿没站稳,然后就滚了下去。 杨瞳居高临下,冷哼一声:“活该!” 摔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有事情,所以现在放上来。 大家晚安~~~~ 落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418:21:18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415:22:47 谢谢大大么么哒! 第56章 分离 最后还是听闻动静探个头出来查看的杨实收拾残局。他出来看的时候杨瞳就站在门前,或者应该说是背对着步梯间,脚下生根似的,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连表情都是木的。 整个人都往内收,压抑成了一尊冷硬的雕像。 杨实先皱了皱眉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又把视线落在她脸上:“怎么了?刚刚什么声音?你领导呢?” 被激活了似的,杨瞳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恢复成有血有肉的人。 她顿了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强作淡定地跟杨实说:“下边。” “下边?走了?” 杨瞳又换了口气,慢慢地解释:“不是,我把她推下去了。” 杨实:“……” 杨瞳对情绪的自控能力很差,但能很好的把想法压在自己心里,不表露出来,尤其是对着家人。说来也挺奇怪,杨瞳对着完全陌生的人还要自在一些,面对家人,不自觉地就会紧张起来,处处小心。结果就是她几乎没有在家人跟前表达自我的机会,也给杨实他们留了一个完全虚假的表象。 冷不丁听见她这一句,杨实重复着反问:“推下去了?推下去是什么意思?” 不等杨瞳回答,杨实跑到楼梯间看了一眼,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回头骂杨瞳:“你疯了!” 秦昱言正要爬起来,到这会儿才缓过来那一口气,跟着吼骂:“杨瞳你是疯子啊!” 杨瞳被这一句吓了一个激灵,随即环绕在周身的紧张气氛才消散一些。她转了转眼珠子,却还是没有回头,保持一个盲人听背后动静的姿态,低低地念了一句:“怎么没摔死你!” 声音太小,楼梯拐角的秦昱言没听到,反倒是杨实听了个清楚,回头瞪了一眼:“闭嘴!” 然后杨瞳就真的闭嘴了。 自知理亏,这一点必须承认,但一点都不后悔。那一刻确实不同以往理智思考之后才做出暴怒行为,是真的被秦昱言缠得肝火旺盛,气昏了头。完全本能的动起了手。 是失常了,让人心不安的下坠。 杨实三步并两步跨下去,就着秦昱言的胳膊把她扶起来,一脸担忧和着隐忍的烦躁,先问她摔伤了哪儿没有。秦昱言甩开他的手,一脸冷面,反问:“你从上边摔一个试试?” 别人好声好气跟杨实说话,冷不丁还要撞上他恶声恶语的时候,这一会儿他竟然忍了忍,只是闭着嘴没说话。 秦昱言一手撑墙,另一只手扶着腰,身体微微弓起来,就要往上走。杨实先拦了她一下,却也不再扶她,压下口气还算和善地说一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秦昱言瞥他一眼:“难道不检查?——这之前先等等,我跟杨瞳说句话。” 杨实错一步挡了她的去路,皱着眉重复:“我先带你去检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秦昱言嘴角突然噙出一抹冷笑,弧度及浅,促狭似的反问:“以后?还指望有以后?” 杨实本能地察觉到她所说的“没有以后”不单单是指工作上的问题,再回头看到杨瞳已经站到楼梯上,俯视而下,盯着秦昱言的表情近乎……痛苦、不解、哀伤,或者是崩溃? 心念一转,杨实回头呵斥杨瞳:“你先回家!” 杨瞳在上边愣了片刻,逆着他的话往下走,一步一步都踏得极为缓慢,最后停在秦昱言面前。比之先前让杨实错愕的表情,纠结消散,只剩一片淡然。 杨瞳问:“要说什么,说吧。” 说什么…… 突然就没什么想说的了。秦昱言看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孔,眼底是沉寂下去的幽暗,不管是懊悔还是愤怒都不见,平静得让人心寒。 两个人的距离太远,是之前几十年的空白,企图在段时间内将其填补起来完全不可能。秦昱言到这时候才明白,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想要走在一起,实在是太难了。 那……就算了吧,先这样吧。 秦昱言摇摇头:“没什么了,也是我瞒你的报应——你不是爱算这些么,两清好了。” 杨实照例再让了一句,说要带她去检查身体,被秦昱言婉拒。*似的一件事情,却突然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结束了,好像是不会再往下继续。画笔拖着细细长长的尾巴,在纸张上落下最后一抹痕迹。 杨瞳有些怔忪,就,这样了? 关了家门,杨瞳默不作声地准备回房间,被杨实叫住。要问什么一目了然,这种时候他还保持沉默装傻子不知情,那才叫不正常。杨妈妈刚巧眯着眼从卧室里出来,顶着一脸睡意惺忪问怎么了。 杨实看杨瞳一眼,把话咽了下去,随口解释说是杨瞳的领导脚滑摔了一跤。杨妈妈惊诧地倒吸一口气,忙说杨瞳:“你明天买点东西去看看人家!” 杨实截了话头:“你别去,明天我去。” 杨妈妈一脸狐疑,杨瞳丢一句“不用”,趁机躲进房间里,避开杨实了。 秦昱言倒是没摔多严重,楼房的层高不比自家盖的房子,护着脑袋滚下来也没什么大碍。多了就蹭破点皮,腰上的肌肉扭到,除此之外就是一颗心碎成了渣渣。 秦昱言从来不是能将就的人,杨瞳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是真让她无奈。按照她的期望来发展,那就是平平和和过日子就行,偶尔闹个别扭,吵吵架也可以接受。动手打人这绝对不能发生,对路人还要将就个礼让三分,如此亲昵的枕边人,她怎么下得了手? 秦昱言暗叹一口气,决定先冷上两天,等等再说。 第二天她没去医院,懒洋洋地在家歇着。身体上倒也没太大不舒适,就是想起来杨瞳最后那一个漠然的表情,心里堵得难受,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下午接到穆林洁的电话,忽略最开始那一瞬间的尴尬,穆林洁刻意找话题似的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们院长在不在医院?” 一般这么问就是要找院长看病了,秦昱言放下茶杯,把电视的声音调小:“我不在医院,怎么了?小宝不舒服?” 宝宝一直在穆林洁婆婆家,今天她才见到一面,发现孩子有点咳嗽。王义君说是咳了有两天了,不严重,就不想给孩子吃药。穆林洁当妈的忍不了这个,跟婆婆拌了两句嘴,就准备把孩子抱出来。 电话里都能听到背景音乐是穆林洁婆婆在一旁唠叨,无非就是“孩子这么小不能动不动就吃药”、“又不严重熬两天就过来了”之类的话。穆林洁也没捂话筒,直接回头顶了几句,竟然也是难得的硬气姿态。 秦昱言苦笑,当初决定离开的时候,想的还真没错。夫妻情难挡,为人母的本能更是压抑不住。原先穆林洁嫁进王家,危机是有,但还可以忍受。一旦居于“母亲”这个角色,秦昱言知道,自己是彻底失去她了。 现在的场景挺好笑的,穆林洁没了以往的忍气吞声,秦昱言也不想再傻乎乎地替她出头,护崽子似的维护她。 完全调了个。 听筒里穆林洁和婆婆吵了两句,到底还是气势压不过对方,干脆闭嘴不说话。秦昱言找了个空隙跟她说:“院长下午好像是有台手术,估计六点能下来。你直接打他电话,或者打收费处问。” 话说的没什么不妥,穆林洁察觉一点异状,满心猫爪子挠,也没心思去仔细分辨,顺口说一句:“收费的电话是多少来着?要不你帮我问问吧。” “我问了还得再打给你——”秦昱言说到一半住了口,略带叹息似的转了话头,“行吧,你等等,我问问再跟你说。” 穆林洁才明白哪里不对——按照秦昱言以往的习惯,应该是立马赶到现场,陪在自己身边的。 以往,是从……她认识杨瞳之后开始变成以往的? 秦昱言第二次给穆林洁打电话的时候想起来解释一句,总结起来就是身体不舒服,就不去医院了,有事儿直接找院长。穆林洁犹豫了下,还是什么都没问,挂了电话。 直到给小宝看完病,穆林洁才又打来电话。 秦昱言问了问小宝的情况,还好只是咳嗽,再拖下去可能会变成肺炎。院长开了三天的药,包括一天两次的直肠给药。穆林洁大概讲了,秦昱言半顺口半客套地问一句:“你怎么去的?” 穆林洁顿了顿,才底气不足地解释:“王义君开车带我来的——” 不管婆婆怎么样,王义君对她是真好。只是这男人性格懦弱,再好也超不出他能够撑得起的范围。最常办的事情就是穆林洁在婆婆那里受了气之后,他言语苍白的安慰一番,还翻来覆去都在说“你别跟妈妈生气”之类,完全没有实质意义。 真不知道两个面吞吞的性格是怎么过日子的。 秦昱言心情萧索,看什么就都有点惆怅,听穆林洁这么说就觉得,当年犯傻做蠢事,倒也是有了个好的结局。 也算是给穆林洁找了个还勉强过得去的归宿。 这么想,她突然觉得肩头松了下来,这些年的爱慕都化成齑粉,风一扬,就释怀了。 像是……嫁闺女的心情。 到现在了才终于把她从心底嫁出去,秦昱言苦笑着摇头,接了她的话头问:“那小宝就跟你回家了吧?” 穆林洁支支吾吾没说清,反倒是问起她来:“白天没顾上,你哪儿不舒服?” 心……能跟你说么? 秦昱言笑笑:“没什么,摔了一跤,扭到腰了。” 穆林洁听起来有点紧张:“那我现在去看看你吧。” 千万别!哪怕是到现在,我也真不想见王义君。 穆林洁没等到回话,补充一句:“王义君晚上有聚会,我让他把我送过去再走。” …… 没人是傻子,彼此的喜恶都看得分明,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就当做不存在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搬家搬到一半,接到老人去世的电话。喜事变丧事。 连夜赶回去,守灵,善后,一连串的事情,折腾到现在。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放心,29绝对不会坑文。 第57章 辞职 七点,这个时间点来,就是要吃晚饭的。原本秦昱言没什么心情吃饭,还真有点时下年轻人失恋的心情,不说悲痛欲绝,但多多少少有点寂寥。她爬起来给穆林洁开门,看到她怀里的小宝时,才强撑一口气,去厨房弄吃的。 穆林洁在背后叫她,她才想起来,返回身从穆林洁随身带的大母婴包里拉出一条毛毯,在沙发上铺好。 穆林洁把小宝放在毯子上,自己在旁边坐下,保持着环绕的保护姿态,抬头跟秦昱言说话:“你还没吃?” 秦昱言反问:“你吃过了?” 这么一说就好像是秦昱言一直在等她,结果等了个空似的。穆林洁满脸尴尬,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也没吃。医院里出来又去给小宝买了点米粉,就直接来了。” 半句不提王义君,却藏得不够好,小心翼翼的神态溢于言表,反倒让气氛更尴尬。 以前还当她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和王义君打照面,看来只是并不在意自己这份心情罢了。 还是自己太依着她顺着她,想必穆林洁在自己这里真的是肆意惯了的,到这会儿才谨慎地看着自己的脸色,唯恐已经僵持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只是……到现在了,要分开也不再是因为王义君了啊。 秦昱言敛了心绪,尽量心平气和,拿她当一个普通朋友:“小宝现在就开始吃米粉了?” 穆林洁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没有,就是忍不住先买了回来……” 秦昱言:“……” 秦昱言无语了一会儿,转身去厨房做饭。这么对话也挺自然,跟以前一样,又没有以前那种压抑的情愫。 慢慢就会习惯了。 煮了蛋花面汤,炒了两个家常菜,依旧少盐少油不放味精,秦昱言口味淡,刚好穆林洁还在喂奶期,随得住。 小宝就进门的时候闹了两声,往沙发上一放就睡着了。穆林洁把她抱到卧室的**,周围挡上城墙似的靠枕、被褥,才站到厨房门口和秦昱言聊天。 看起来她哪儿都挺好的,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不过她在明生医院,是只要露个面就算全勤的,一般不会窝在家里不出去。穆林洁低头思索了半天,还是中规中矩地问一句:“你哪儿不舒服?摔哪儿了?” 秦昱言不想说那么多,随口一句“没什么”就想揭过去。 穆林洁狐疑地再打量她一番:“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真没事儿?” 秦昱言苦笑:“说起来,你是来看望病人的?让病人给你做饭?” 穆林洁一下子就窘迫起来。 秦昱言把烧茄子盛到盘子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真没事儿,摔得不严重,躺一天就歇过来了。” 穆林洁习以为常地去端菜盘子,放到餐桌上之后又来盛汤。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怎么都驱不散彼此之间的尴尬。 秦昱言找话题似的问一句:“对了,你在租房子?” 穆林洁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不想牵扯杨瞳,秦昱言避开这个问题,接着问她:“怎么了?住得好好的,怎么要出来住?” 穆林洁一脸颓丧:“哪儿好了……反正就是那些破事儿呗,你也知道,婆媳根本处不好的。” “……”秦昱言起了个逆反的心里,随口说一句,“我又没结婚,我去哪儿知道。” 穆林洁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对秦昱言一直有愧,彼此心照不宣。倒不是因为结婚,结婚是两个人商量之后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是秦昱言鼓励之下的结果。她愧在结婚之后就脱不了身,连带着身心一起交了出去,将“备胎”这一职位从王义君身上拿下,然后放到秦昱言身上。 并非有意,优柔寡断,拖拖拉拉到最后,就成了这样的结局。 秦昱言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不想把话再往下说,搞得彼此都难堪。她没话接,秦昱言玩笑着替她解围:“你应该说,‘你怎么没结婚,那结婚证难道是□□的给发的?’这样。” 有了台阶穆林洁也不下,喃喃自语似的给自己添堵:“你那不算,只是为了房子。我……” ……这是假戏真做了。 秦昱言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百无聊赖地说一句:“吃饭吧。” 再无二话。 吃饭的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没多久动静就大了起来。穆林洁起身去卧室里看了看小宝,回来继续吃饭。这是一场及时雨,穆林洁拨打王义君的号码第四次时,秦昱言终于出声了:“没人接?” 穆林洁为难地点点头:“他跟朋友出去玩儿了,估计没听到吧。” 秦昱言嗤笑一声:“心脏病还敢玩儿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出去干嘛。” 穆林洁想替老公辩护,又不敢开口,神色之间有一抹从未有过的尖锐,随意消散,她立刻低头重新拨号。 秦昱言给出个建议:“等他看到了再说吧——小宝的奶瓶、喝水杯你都带了吧?” 有这些东西,在这里过夜也不成问题。 结果直到十点给小宝喂了一次奶,都没等来王义君。穆林洁焦灼地看着表,不住地拿眼梢瞟秦昱言,终于在一场电影放完之后,等来一句“就在这里睡吧”。 穆林洁的表情瞬间释然,被矛盾驱使了几个小时的心卸掉压力,又有了以前相处的模式。 秦昱言在机顶盒上挑电视剧看,室内安静片刻,穆林洁企图和她聊聊天。 “我想出去工作了。” 秦昱言挑眉:“现在?以前还当家庭主妇呢,现在丢下孩子出去上班?” 穆林洁沉默了。 秦昱言抓到一点端倪,问她:“你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你租房子是自己住?” “嗯。” 秦昱言呆了片刻:“我以为是和王义君一起搬……和你婆婆彻底掰了?” 穆林洁叹口气:“他才搬不出来——也不是彻底吧,但是现在气氛很紧张,我想我搬出来会好一点。” “好什么好!”秦昱言嗤了一声,“你偶尔也会这么硬气一下,但是能不能不要用错了方向?现在不是摆高姿态的时候,而是要舍皮脸站稳脚。你是他家的媳妇,住在那套房子里是理所应当的,过不到一起就让她出去啊,干嘛是你走。” 良久,穆林洁才叹出一句:“我有什么底气?” 确实,没有底气。 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婚姻关系也讲究个门当户对,平等关系要建立在势均力敌之上。像穆林洁这种空手嫁进去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在一个层次上,完全是依附在对方身上。 秦昱言没说话,穆林洁突然开口:“我能不能先住你这里?” 秦昱言抬头看过去,穆林洁忙解释:“暂时,等我找到工作了,就搬出去。” 秦昱言没说好还是不好,随着她叹了口气,反问道:“你要找什么工作?这里三线小城市,连个小公司文员都不好找,你要带着孩子去卖衣服端盘子?” 穆林洁张张嘴,发声的瞬间来个生硬地转换:“找找看吧,总要有点能干的事情的。” 是有想法的,但是这一次没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她都依在王家这棵大树上,少不了有人帮人跑腿介绍。最起码,王义君这个活招牌,对她那么好,会不管她? 秦昱言看得明白,点点头,并不深究。 秦昱言是打算歇两天再去医院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院长的慰问电话,一通寒暄之后院长才说正题:再招几个人,特别是药房上有资格证的人。 秦昱言惊诧地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就察觉了出来。果然院长解释道:“杨瞳来找我,说家里有事情,不能做下去了。” 心底惆怅似的,还有几分失落,开了个洞,情绪“哗啦啦”地往下露。秦昱言的声音也低了几分,随口接一句:“这样啊……” 院长:“我留她到周末,这之前你尽量找个人来顶上。还有医保上,程雯回家生孩子,得让她在走之前带带新人啊!” 秦昱言应了一声,看着手机想给杨瞳打电话,手指晃了晃,还是把手机扔到一边,上网发招聘信息去了。 性格不合?或者是经历不匹配?总之,完全没办法继续下去的样子…… 这么短的时间内失恋两次,还真是身心伤透啊…… 杨瞳这边,一想到要走了,她就没了干劲儿。有人取药就给药,做好最基本的工作,再多的热情是拿不出来。只是两天没见秦昱言,原先强撑出的淡然冷漠消散,凭空冒出来一只猫爪子,在心上挠啊挠。 按照正常的发展,那天已经还有些后续,戛然而止也像是欲扬先抑,空出个停顿再来个□□。杨瞳就这么隐藏了期待,默默地等着进展。 结果……就没有进展了…… 杨瞳捂脸,觉得自己也挺奇葩的。打人的是自己,摆出冷面孔的是自己,现在要走的也是自己,却还这么纠结反复。也为此,她也真心觉得自己挺讨厌的。 手机响了一声,是孟语发来的企鹅消息。 :“你买了板子没有?买的哪个?” :“用了没?” :“来张图片看看!” 蹬鼻子上脸就是这个意思吧…… 突然,就后悔把她当个专业人士来询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611:10:37 葱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607:36:07 十三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522:23:26 十三_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900:13:18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817:29:29 麻石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813:30:14 麻石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813:29:55 宫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811:23:24 葱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800:14:19 常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723:14:00 箴之挚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9-0714:31:12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508:17:38 第58章 相亲 大半是受了秦昱言的启发,杨瞳在所有兴趣爱好里巡视一圈,最终选中绘画这一行,下定决心要认真去试一试。本着孟语也算是大触,半个专业人士,她脑子一热就主动敲了她,问她用的数位板是什么牌子。 孟语的性格在杨瞳看来简直糟透了,不过是问了一句,她就热情四溢地倒贴上来,比杨瞳自己还激动。甚至她还替杨瞳找好网店链接以及各种使用感受对比一股脑发过来,陆陆续续还有板绘入门视频教程,并且像是等自己的包裹一样,天天追着问快递到了哪里。 杨瞳实在是无语,反问她:“你不用上课么?”被回了一句“怎么可能不上!我跟你说,板绘跟手绘有很大差别的……” 我也知道有差别!不用你提醒我! 孟语还在絮絮叨叨地讲,间或发来一张她的作品或者她喜欢的大触的作品。图片倒是都蛮好看,杨瞳干脆装死潜水,默默窥屏。 这会儿她又来问,杨瞳看看脚边的快递盒子,选择继续装死。孟语吼一嗓子“你死哪儿去了!!!??”依旧没得到回复,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乐此不疲的样子。 :“你是不是手机丢了?怎么都老不说话?” 杨瞳:“……”有点自觉性好么……我只是不想理你。 :“你到底拿到板子了没啊!” :“拿到了。” :“卧槽诈尸了!快快快快给我黄纸符!!!” :“……” :“姑娘醒醒,你只是身中奇毒,用内力逼出来就好了。” :“……” :“卧槽你居然会配合我!你一定是被穿越了!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等!灵异怎么变武侠了!” 杨瞳:“……” :“……结局却是穿越。” 用着她的时候会找过去,现在没用了就扔一边,怎么想这都有点损。杨瞳照她说的,拍了图片发过去。没等多久,孟语的回复就进来了:“居然能把图片拍成这么难看……” 杨瞳:“……” :“好功力→_→” :“滚。” 孟语又扯了一大堆,杨瞳干脆反扣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等着她消停了才去看记录。没营养的话居多,不过有几张图片。杨瞳点开看了一眼,冷色调的画作看得人有点毛骨悚然,像是把粗粝的纸张拍在灵魂上,狠命地压下来之后来回摩擦。凸起的颜料划过纤细脆弱的灵魂,留下深深的痕迹。 好看是好看,但是有点渗人…… 也有种熟悉感。 画作之间还夹杂着孟语的感悟,通篇算下来,出现率最高的是“我清大简直棒呆了!”、“啊我要给清大生猴子!”、“要是每天都能看到我清大的新作品死也能满足了!”以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瞳:“……” :“从遗传学角度来说,你生不出来猴子。” :“生脑残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就是脑残粉!怎!么!样!我是脑残我自豪!” 杨瞳:“……” 绝症没药可治,任其自生自灭吧。 然后孟语开始巴拉巴拉巴拉地将她“清大”,无非就是作品有多么牛逼,人有多么高冷。杨瞳觉得这个昵称有点眼熟,直到孟语一句话三句图地展示她“清大”以前的作品,杨瞳终于想起来了。 翟清…… :“你快去关注清大的围脖,感受菊苣的光辉!!!” :“我关注过她了……” :“诶!?是么?你id是什么?” :“” :“我关注你了。” :“卧槽!!!你为什么和清大是互粉的!!!为什么!!!这不科学!!!!” 还有更不科学的,你清大根本不是高冷,那是…… 杨瞳默默转头,深呼吸之后回来打字:“你对你清大了解多少?” :“女生啊,然后画画超棒!” :“再然后呢?” :“…………没有了……” :“诶!!!???居然没有了!!?” 杨瞳:“……”果然是脑残。 翟清就是那天在713画室碰到的黑长直姑娘。杨瞳从713出来时留了墙上一堆人的联系方式,扫了几遍觉得“翟清”这个网名这么正经,还挺别具一格的。没想到“翟清”就是她的本名,直接拿来当做网名了。杨瞳知道的时候无语了好半天,无力吐槽。 翟清其实没有孟语说的那么高冷,杨瞳私信她说是想学画画,她也会回复,不过说话简略了些,让杨瞳自己随便画。 杨瞳难得有如此主动的时候,腆着脸又去画室找了她一次,结果没逮到人。杨瞳私信她,然后就在画室里等,两个人这才正式搭上话。 不过也只是“聊过”这种程度,杨瞳自知没有什么人格魅力,能让一个……那种性格的人产生兴趣并且迅速打成一片。就这“聊过”也还是杨瞳下了大决心死皮赖脸地缠上去,才有的。 这会儿孟语一嚎,杨瞳反倒有点心虚,此地无银似的解释一句:“也就是互粉了而已啊。” :“而已!?!!你说而已!!???你居然敢这么说!!!” 杨瞳:“……”不然怎么说……跟脑残粉没办法沟通…… :“嘤嘤嘤嘤清大都没有回过我的评论!!你造不造!” :“所以我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诚惶诚恐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没错!” :“……滚吧。” :“不滚不滚!求介绍求认识大大!我会暖床,会卖萌,腰肢柔软易推倒!随便推!给我生猴子的机会!” 杨瞳:“……”表白搞错方向了好么……你去说给你清大听啊,说给我有什么用? 杨瞳无视孟语的咆哮,挨个检查药瓶子,从这种无厘头的场景中脱离出来,人就有点寂寥。 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喜欢什么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情,现在看着劲头大,转个年说不定就有新的心头好,旧人再也不记得。 那……三十岁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杨瞳听见院长跟人一边寒暄客套一边往外走,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穆林洁抱着孩子站在大厅里。心咯噔一下,眼神飘忽躲闪起来,气势先弱了几分。 穆林洁也回头看了一眼,撞上杨瞳还没来得及完全避开的眼神,露出一个勉强但不具备攻击性的笑,冲杨瞳点点头。 院长也看过来一眼,不知道是怎么猜的,淡淡地扫过去之后继续和穆林洁聊。 院长:“你怎么来的?” 穆林洁抱着孩子,肩上还挎着母婴包,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打车。” 院长立马接话:“要不我让谁送你回去,那个,秦昱言来了没有?” 穆林洁忙出言制止:“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打个车就挺方便的。秦昱言估计不在医院里,她一早出门说去是找谁要人了。” 一早?出门? 杨瞳**地捕捉到这两个词,有点反应不过来。 院长同样有点惊讶,跟杨瞳不在一个方向上:“要什么人?” 穆林洁很熟悉内情的样子,解释起来:“招新人,是去让朋友帮忙了吧。” 院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现在新人太不好找了。” 穆林洁附和一句:“昨晚还听昱言抱怨呢,说现在的小孩子眼都高,外边上过学回来的都是高不成低不就。” 那边两个人一句接一句地聊,谁都不会掉到地上。不得不说社会经验的重要性,穆林洁再软绵的性格,也比杨瞳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应对这种场合还算游刃有余。 不过杨瞳的心思不在这里,一直纠缠着“昨晚”之类的词语,心塞起来。 直到院长亲自推开玻璃门,穆林洁抱着孩子出去,杨瞳还是有点回不过神。 做人不能太自我太霸道,没道理自己这边恩断义绝还要求别人对自己恋恋不舍。谁都没这么下作,把自己放到如此卑微的地位上。 只是,这样好像有点太快了。 或者说是,太反复无常了。 先前还信誓旦旦说着的话,一转眼就推翻。秦昱言被自己从身边推开,就立刻转身回去找了穆林洁。这种摇摆不定的态度,让杨瞳有点失望。 替自己,也替穆林洁。 心头压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得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杨瞳突然很想回去找秦昱言,问清楚。 但问什么呢?之前好好的时候不肯听解释,到这会儿还有什么好问的? 没意思的。 反正已经快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杨瞳依旧上班,除下院长,没人知道自己就快要走了。秦昱言这几天都没有来,不过院长让她找新人,也一定跟她说了。说起来,不知道她那天摔得怎么样……看穆林洁这么淡定,应该是没关系吧…… 突然就有点遗憾似的。想到以后漫长的人生中,再没有这个人,过往只能是一片虚无缥缈的记忆,就有点……舍不得。 虽不是多美好曼妙的回忆,但讲起来,不是不重要。 杨瞳想,最后一面定格在那天晚上那样的场景中,真是个糟糕透顶的终结。 要是这几天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孟语天天缠着杨瞳要介绍,杨瞳私信翟清,状似高冷的清大大也没有回复。杨瞳准备去下班了去画室找她一趟,愿不愿意认识孟语这个蠢货全看大大的意思。 还不到下班的时候接到杨妈妈的电话,杨瞳还奇怪这个点她怎么会打过来,以为家里出什么了事情。结果杨妈妈张嘴就是:“你下班先别回来。” 那去哪儿? 杨妈妈说是她朋友给杨瞳介绍了个不错的茬,约好了下午一起吃顿饭,见见面。杨妈妈替杨瞳应了下来。 杨瞳:“……” 这是相亲? 先不说不问问当事人的意思就自己定下来这件事,杨妈妈,你在市里住了两个月,去哪儿就有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好久之前的一瓶营养液 读者“宝贝”,灌溉营养液2014-08-2702:33:47 谢谢宝贝╭(╯3╰)╮ 第59章 黏糖 杨妈妈脾气好,但性格却并不见得有多好。无怪杨瞳过独了,不爱跟人接触,杨妈妈本身就是挺封闭的一个人。她和杨老爹都不是本地人,生杨瞳的时候才到了孟良县。二十多年,杨老爹把孟良县混了个熟,杨妈妈却始终只围住了周围的几家邻居。据杨瞳观察,杨妈妈的生活完全就是灶台、洗衣机,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出去逛街、吃饭的经历。 这样的标准家庭主妇,在市里呆了两个月,会有朋友?还介绍对象? 杨妈妈是杨家所有人中,脑回路最简单的那一个,杨瞳却是脑袋瓜最聪明的。这么一说,端倪立马呈现。杨瞳窝了一心的火。 介绍对象这回事是真的,介绍人一定不是杨妈妈。杨老爹也不可能,他是有不少朋友也来市里定居,但都是大老爷们,跟这种事情扯不上关系。然后就剩杨实和嫂子。 嫂子一毕业就在市里上班,是把z市混得最熟的一个。 然后事情就变得有些古怪。 按照习惯,很少有嫂子给小姑子介绍对象的,因为立场太尴尬。这事情一出,就像是嫂子要赶小姑子出门似的,就算没有歪心,也不好看。 杨瞳前后捋顺了,觉得就是嫂子碰到不错的人家,想介绍又怕自己多想,就借了杨妈妈的名。到这里都挺顺的,杨瞳觉得没漏洞,就没再往旁的地方想。 约都约好了,关乎到不少人的面子问题,不接受也没办法。杨瞳兴致缺缺地应了,在杨妈妈兴奋激动的嘱咐中挂了电话,一点都不看好这次相亲。 玩笑,都发现自己喜欢女人了,再看那些陌生男人,只能让人毛骨悚然好么!一想到要和真正臭的男人一起生活,睡在一张**,简直令人作呕。 杨瞳随手抄下对方的手机号,扫了个尾数留个印象,也没有往手机里存。临下班的时候进来一条短信,是那个号码发来的,中规中矩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相亲一般都是中间人在场,直接面对面吧?这种需要自己联络的情况,是电话合适还是短信合适?杨瞳把握不准,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 也是她自恃有点资本,处于这种相对关系中也不觉得低等,反倒是要拿捏住主权,去相对方,而不是被对方来相看自己。 反正是打着走过场的心态,也不管此举合不合情理,杨瞳顺着他的话回了短信,两人约好见面的地方。 杨瞳听杨妈妈大致说了对方的情况,不过按照杨妈妈的逻辑思维能力,也就只能表达出“看起来排排场场,家里有两套房,挺好的挺好的”这种形容,连名字都没说清楚。 好在有自我介绍的短信,不至于让杨瞳跟陌生人吃完饭了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是个什么妖怪。 对方叫孙恒彭,大杨瞳两岁,在浦发银行上班,也是县里搬到市里定居的,不过早杨瞳他们几年,算是落稳了脚。县里的房产是十几年前置下的,市里还有两套房子,一大一小。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他上边还有个姐姐,早就出嫁了。就这个方面来说,跟杨瞳也算是门当户对,能切合到一起。 说来也巧,他上班的地方就是杨瞳家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吃饭也就约在旁边的商场内,在甜品站前接头之后一起往上行,他倒是很有风度地让杨瞳选饭店。 杨瞳随手指身旁,就进了黄记煌。 杨瞳预想中会出现的奇葩行为通通没有,他全程都表现得特别良好。笑着和杨瞳聊天,认真地听她讲话,仔细地询问杨瞳的喜好,简直就是温良谦恭、温柔体贴的最佳典范。 杨瞳完全hold不住这种特别讲理的人,连个毛病都挑不出来,拒绝都找不出理由。 比如杨瞳多吃了两块儿泡饼,孙恒彭就顺着赞叹了一句:“这个饼还挺好吃的。” 多么有眼力见! 但杨瞳觉得自己的行为完全被人监视住了,咀嚼的动作硬生生卡在半道儿,而后才艰难地咽下一口:“是啊……” 孙恒彭:“那再要一份吧!” 多么体贴! 杨瞳却是败在这份体贴之下,无语了:“……” 可以理解为,他是在献殷勤? 但是这完全不会让我觉得愉悦啊!只能让我感到受宠若惊的惶恐好不好!毕竟我们才见这第一面,没道理就这么入戏啊! 难道说,相亲就是这样?先假戏,慢慢真做,直到习惯这个角色? 杨瞳嘴角抽搐,挤出来一句:“不用了,点的够多了,吃不完的。” 孙恒彭笑笑,嘴角的弧度刚刚好,温柔得让人不忍直视:“那下次来了再吃。” 杨瞳忍住了想要捂脸扶额的动作,牵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大哥你是意思是还有下次啊?你很满意么?你真的对我很满意么? 杨瞳顿时感到无限危机,但又做不出什么有损形象的事情,只好埋头苦吃,誓死要将锅里的鱼虾全部独占。 即使是这样!孙恒彭也是笑吟吟的,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杨瞳简直想咆哮,大哥你不觉得我很自私么!我只管自己吃都不给你留你没发现么?还是说你其实特别讨厌吃这种东西干脆全部赏给我了?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对男人没好感的! 饭是很好吃,只是杨瞳心头火急火燎的,静不下来。吃完之后,孙恒彭送杨瞳回家。杨瞳委婉地表示了只要穿过马路就到了小区门口,很近的。结果孙恒彭很聪慧地在瞬间领悟了她拒绝的含义,并且表示权当饭后散步消食了,没关系的。 话到这里,大有死缠烂打的架势。杨瞳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有魅力,就见一面吃一顿饭,分分钟勾住人家的心。 这效率,白瞎了自己单身这么多年。 见他这个样子,杨瞳也装不下去了,直言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孙恒彭还要坚持,杨瞳干脆把话挑开:“我不想让你送。” 按理说,此处该有“为什么”以及各种做作夸张的震惊、不解、心痛和被踹了之后的悲伤。结果孙恒彭只是愣了下,点点头,很顺从地说:“那好,你自己回去。” ……大哥你真地明白我的意思么?以及,你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这顿饭吃了挺久,杨瞳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杨实他们正在看电视。该出去散步的杨妈妈也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一见她回来,立马蹦起来迎上来问情况。这反应倒是正常的,只是…… 杨实这种冷冰冰地斜睨,是从哪儿来的? 杨瞳收回目光,略显不耐烦地跟杨妈妈说:“就那样吧,吃一顿饭能看出什么来啊?” 只要杨瞳愿意去见,就算是有大改变了,杨妈妈乐得往下接话:“那多接触接触。咱们也是相呢,处处试试呗,真不行就算了,试试也没什么关系。” 问题是我现在对女人的兴趣更大啊…… 杨瞳无力地摆摆手,说一句“知道了”,先把杨妈妈给糊弄过去。 等杨实夫妇带着侄子去睡觉的时候,杨瞳又蹭了出来,在沙发上坐下,问道:“这男的是谁介绍的?” 一提到这个,正在看苦情剧的杨妈妈又高兴起来,丝毫不再隐瞒:“你哥。” 杨实? 抽了哪门子的风要给我介绍对象? 杨妈妈干脆放弃了她的电视剧,转头正经和杨瞳聊天:“原来在他们单位呆过一段时间,你哥说他人品还可以,不是那种大晚上跑着玩儿不着家的人。” 杨瞳打断杨妈妈的赞美,还是想不通:“不是,我哥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介绍对象了?” 杨妈妈看傻子似的看她:“你到年纪了啊!都操着这个心的,就等有好家了给你说呢!” 没这么简单吧…… 想想自己和秦昱言之间的事情,杨实看了个半截,肯定要猜想。怎么猜……那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就是最后一个班,杨瞳下午四点去了医院,看到秦昱言的车子停在门口,心情就复杂起来。 因为闹得太僵了,就想躲开,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用见面就好了。情绪沉淀了这么几天,两个人没有见面,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再一想自己辞职的行为,就显得很刻意而为之,有点傻乎乎的。 干嘛总是那么冲动呢…… 唉。 杨瞳叹了口气,前两天萌生出想要有一个好的结束这种想法也吹散了。近乡情更怯,真有这么个机会,反倒不想去面对了。 杨瞳锁好车子,去里间换上白大褂。哦,记得刚来的时候说过,干不满一年的话,工作衣是要交钱的。一件护士服一件白大褂,临走了秦抠门还要黑自己一笔钱,真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 杨瞳扎进药房之后就不再出来,天越冷病人越多,下午也不算太清闲。秦昱言大概是在楼上办公室里忙什么,半下午都没见人影。 杨瞳彻底陷入与生俱来的矛盾之中,想见她最后一面,又觉得尴尬难堪,不见还觉得不舒坦。像是头尾相连的蛇,绕成一个图腾,周而复始,根本找不出解答。 简直是#有毛病系列#。 杨瞳自己纠结着,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去拿手机的时候又跟进来一条消息。 :“你还在上班吧?”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送过去。” 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在他说交换微信号的时候没有坚决地拒绝他啊! 杨瞳做贼似的抬头扫了一眼,昏暗的灯光让空间紧收,只有收费处的小姑娘坐在长椅上玩儿手机。门外的电动车还有几辆,杨瞳探着身子隔过几层玻璃仔细瞅了半天,看到秦昱言的车子还在外边。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她还没有走? 杨瞳往楼梯口看一眼,就更心虚了。她觉得秦昱言转身又去找旧爱这件事在逻辑理论上没问题,但在情义上就显得相当不够意思。好歹你也缓一段时间,表现出自己很努力才走出失恋的悲伤啊! 现在自己一转头就去相亲,感觉跟她的行为没什么差别,哪怕说自己是为了支差应付。 说到支差应付……她去领结婚证的时候,会不会就是现在这种心情?有点不甘心,又有点无奈? 设身处地地去思考这一件,好像,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啊都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想这么多有屁用啊! 杨瞳烦躁地长舒一口气,抓起手机给孙恒彭回复:“不用了,医院里有饭。” :“医院的饭多难吃,昨天看到的那家生煎好像很不错,你吃不吃?” 杨瞳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个借口:“医院规定不能吃的,过了轮班的饭点了,不能离开药房,也不能在工作室里吃东西。” :“没那么严格,趁没人的时候吃掉就可以了。我现在去给你送。” ……大哥你别这样好么……无规矩不成方圆你遵守规章制度好不好! 相亲就算了,还相到医院里来,简直……够了…… 杨瞳满心焦躁地盘算着要怎么打发孙恒彭,对方带着外卖盒就进来了。站在门边往里扫视一圈,看到几乎要把头埋到药盒中间的杨瞳,便熟络地凑了过来打招呼:“我还担心找不到,还挺好找的嘛!” 杨瞳无力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杨实说的。” 专业卖小妹,杨实你是好样的! 你这么泄露我的个人信息,就不怕遇上什么坏人来害我啊?你不是一贯谨慎,怎么突然就冒冒失失了。 杨瞳无奈,从药房出来,孙恒彭招呼她在大厅的长条椅子上坐,殷勤地捧着餐盒,打算把自己当成张临时桌子用。收费的姑娘好奇地看一眼,再看一眼,看了无数次之后,憋着一脸八卦的兴奋,往后院去了。 后院又一群八卦婆,还有一个秦昱言。 杨瞳顾及着杨实的面子,不好弄得太难看,但这人就抓着这一点了似的,顺杆子往上爬。越陷越深,现在只是两顿饭的交情,往后牵扯到大物件了,想说“不”都没地方开口。 不能由着他这样。 杨瞳刚想开口,眼角闪过一个人影,一下午都没露面的秦昱言突然出现了。 这皱眉的样子……感觉要糟…… 果然秦昱言摆出了领导架子,直接冲着杨瞳过来:“现在是上班时间!这病人一进来闻见这个味道,像什么样子!?” 这怎么是院长说话的口气……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杨瞳眼珠子转了半圈,略显浮夸地点点头,应和道:“对!没错!上班时间。那个,孙恒彭,不好意思,真吃不了。” 孙恒彭眯着眼看打量秦昱言,后者居高临下,垂下眼睑扫视他。杨瞳突然觉得有电闪雷鸣在他们中间炸开。 错觉……这都是错觉…… 谁的地盘谁做主,对峙以秦昱言气势强盛为终结。孙恒彭收回目光,还是很淡定,冲杨瞳无比温柔地笑笑:“那等你下次不上班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尝尝。” 旁边还有个秦昱言看着,杨瞳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余光瞥见秦昱言的表情,她似乎有些被雷劈了似的惊讶。 怎么这么大反应?想到什么了? 杨瞳在秦昱言的注视下僵站了漫长的时间,才偏偏头避开她的目光,追着孙恒彭出去了。 把话挑明的时候,孙恒彭一脸吃惊,杨瞳才发现,在他的认识里,自己是很中意他的……哪儿来的自信啊! 杨瞳无力,解决掉这个人之后,满脑子都是回去该怎么面对秦昱言。结果,就看到,秦昱言,骑着她的车子,从面前,呼啸而过了…… 走了! 根本没有等自己回去再说两句话的意思! 这样不是更糟糕嘛?以后秦昱言回忆起来会对别人说,哦,我跟杨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她相亲的情况下,然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说的好像是因为我相亲,两个人才分开的…… 这么折腾一下,杨瞳的心是彻底静了下来,晚上回家对上杨实那张阴沉的脸,她才终于感到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霸王票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9-1721:17:11 第60章 亲离 杨实的脸色很少有好看的时候,但直接冲着杨瞳来的特别少。杨老爹和杨妈妈总惯着杨瞳,杨实不自觉就带了退让,哪怕是有事儿也是咽进肚子里忍下去,不会去招惹杨瞳。也因为此,在杨瞳的角度看来,杨实对她很好,却跟她不怎么亲近。 但杨实确实对她好,无声无言的那种。还在念书的时候嫂子在县里开了家衣服店,杨瞳放暑假就去帮忙看店,杨实那帮伙计就拿那儿当个集合中转站,经常在店里碰头,然后再一起去吃饭喝酒。有几天总有个神智不大清明的乞丐在商城街来回晃,杨实一个不着调的兄弟站在门前冲人家吹口哨,被杨实揍了一顿。 “你吹个屁吹,一会儿把人吹来了怎么办!” “怕啥啊?来就来呗!还打不过他?” “你一直在这儿呢?都走了剩杨瞳一个人,他再找不回来啊?” 杨瞳没杨实思虑那么长远、缜密,她想不到这一层可能性,也就没期望会有这样的回护。冷不防听见杨实这一句,整颗心像是被撞击,震荡之后满是柔缓的感激。 然后就是不知所措。从来没想过直白地去表达自己的喜悦,遮遮掩掩之后,多有的情意都变成一个尴尬的笑,硬扯起嘴角,僵硬无比。 但杨瞳心里知道,这世间除下父母,还有一个哥哥站在前方。天塌了有他们顶着,根本不用害怕。 但现在……这坚实有力的防护,一旦倒塌,最先被压埋在其下的,也会是自己。 杨瞳努力装作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根本看不出杨实的阴沉。直等到杨实出言叫住了她,她才打个激灵,硬着头皮反问什么事。 杨实难得会想要先打听清楚情况而不是直接不管不顾地发火,问杨瞳跟孙恒彭说了什么。杨妈妈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的表情,不明所以地截断他的话头:“怎么了?人家跟你说什么了?” “人好心好意去给你送下午饭,结果呢?”前半句是对着杨瞳的,后边直接转头冲杨妈妈,“拐着弯让人给撵走了!老孙说到我脸上来!” 就为了这个气成这样?可以理解杨实好面子,但这不太像是他的作风啊……“见面试试看,不行就算了呗”这是杨实自己亲口说的,而后杨妈妈才拿住这个理论才劝自己安心,没道理他因为自己拒绝了相亲对象而生气。 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开口太容易露短了,杨瞳干脆闭着嘴,一副“我有我的思量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听”的架势。 果然杨实顿了顿,深换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杨瞳:“那就说,你是相不中老孙?他哪儿不好?” 性别不好…… 杨瞳撇开头,不看那边的人:“挺好的,就是没感觉。” 杨实盯着她看了半天,点点头:“那好,这个就算了。你嫂子单位领导还说一个,也挺不错的,你再去见见。” 轮番轰炸么……还是想听到我说出什么话来? 杨瞳终于把目光挪回来:“很没意思啊!相亲干嘛,非得结婚?” 杨妈妈一听这个就急了:“你又说这个!不结婚干嘛?你一个女孩子,到老了没个伴,我死都不瞑目!” 杨瞳最烦这个论调,心塞得要命:“那我为了让你安心,胡乱嫁个人,搭上我自己一辈子?” “没人说胡乱啊!这不趁你还年轻,好好挑挑啊!” “我不想结婚!” “那你想干嘛?!” “什么都不想干,反正我就是不想结婚!” 杨实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两个人争执,到最后才开口,肃穆沉重地问道:“跟你那个领导有关?” “不是!” 杨瞳一句脱口,杨妈妈紧张兮兮地问杨实:“什么意思?杨瞳结婚跟她领导有什么关系?你们医院还不让结婚了?” 一直等着最□,越过临界点之后,就很奇特地放松下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杨瞳有些无力,说话也懒散起来:“没什么,我明天再去一次,以后就不去了。” 杨妈妈的注意力很不合时宜地跑偏了,追着杨瞳问她怎么又辞职。杨实还算拎得清,一阵见血地问:“因为你那个领导?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杨妈妈和稀泥:“闹矛盾了?你得罪她了?” 越跑越偏好么……你们已经忘记大明湖畔的孙先生了么? 杨实把话题拉回来:“你那天为什么要把她推下去?这是对领导该有的态度?” “是有点矛盾,吵起来了,我没忍住就……”杨瞳解释这一句,但不想再多说,被盘问这么久,也越来越烦躁,“总之就是这个结局了。” 火药味越来越重,气氛僵持,一点就爆。几个人各说各的话,主题都不在一个方向,还锲而不舍地吵了很久。最后又绕回到相亲的问题上。 到这会儿不难理解了,杨实察觉自己跟秦昱言之间有点不正常的感情暧昧,但他不确定,就不好直接点出来。于是他就把相亲这回事给提了出来,有苗头的话压下,没有的话也正是自己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想必他这么生气也不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孙鹏程,而是开口拒绝的人恰好是秦昱言,他就更觉得自己跟秦昱言勾搭在一起了。 虽说之前确实差点勾搭到一起,但现在,已经完全没关系了啊。 杨瞳犟劲儿上来了,一口咬死:“不去。” 杨实就怒了:“必须去!” 侄子在旁边看看他们俩一触即发的紧张,居然也看懂了似的,闷着头玩儿他的积木,话唠变成哑巴。 嫂子在旁边打个圆场,想要把气氛柔和下来:“杨瞳你干嘛这么抵触呢,结婚生子是迟早的事情,你要不想那么早成家,可以先谈着,到合适的时候再结婚啊。” “我不想结婚,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就这样。” 室内静了下来,连没太明白过来的杨妈妈都随着气氛噤声,呼吸都小心许多。 杨瞳很想叹口气,但这种时候做这种有点弱势的事情,气场瞬间就会被反压回来。杨瞳只好保持着凛然、强硬的态度,心想,妈的,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成了杨家的一件大事,但又是未解之谜。杨妈妈始终不能理解女人怎么会喜欢女人,或者说,包办婚姻之下,她不太明白“喜欢”这种东西有那么重要? 杨实和媳妇要死要活地非要在一起,根本放不下对方,虽说不能理解,但也可以接受。但同性之间的感情,她始终觉得匪夷所思。 况且杨瞳也没有真地领一个姑娘回家,冲击不够,就有点空穴来风的意思。 所以杨妈妈不太信。 于是就有了杨妈妈一直追着杨瞳,想要以她不高的文化程度和贫瘠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匮乏的语言系统来劝说杨瞳。她能想到的就是“女人跟女人那不是闺蜜啊?你要跟你领导交朋友也正常啊,市里你也没什么朋友,多一个也好。” 杨瞳哭笑不得,再三强调:“我是真地喜欢女人,不是什么闺蜜。谁会想和自己的闺蜜上|床?再说了,跟秦昱言没有关系,我喜欢女人,不是喜欢她!” 她这么强调了,但是作为顽固派的杨妈妈并不听。 以前杨瞳就总结过,他们这一代人以及以上年龄层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固执守旧,根本不接受新事物,哪怕你告诉他们事实,他们也不一定就会信。杨瞳曾经有过准备收了搭在暖气片上的棉袄但是被老爷子严厉制止的经历,理由是“一晚上根本不会干”。无论杨瞳怎么陈述“已经干了”这个事实,老爷子都拿他大半辈子的经验来衡量,笃定地认为绝对不可能。 凡事最怕爆发。杨妈妈的怀疑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家里其他人,该有的一场硬仗却被拖成了细水长流的慢慢磨,谁见到杨瞳一开口就是要劝说,连侄子都被他奶奶给灌输了“见到姑姑先说‘你快找男朋友吧’”这样的概念。 一直到老爷子和老太太被接过来,这些事才被掩了掩,放到两位老人看不到的地方,继续水磨石穿。 然后就是关于住房的问题。 杨实在楼下找了一间三十多平的小户型,原本是打算租半年,也只有杨瞳搬出去住最合适。只是价钱一直没谈好,穷鬼杨实觉得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一个月要一千多,简直太坑,就一直拖着没交钱。 结果出了这么场事儿。 杨实到底是年轻人,理解能力要比杨妈妈强得多,杨瞳说了喜欢女人,他就明白这其中的真正含义。不过杨实就是不逛微博不上天涯那种纯三次元人士,连魔兽刀塔都不玩儿,接受能力也不比老年人好多少。 以至于他才是整场事件中的那个封建家主,一心想着控制杨瞳。 杨实干脆也不租房子了,跟杨妈妈商量,在客厅的木屋飘窗里放一张单人床,窗帘一拉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让杨老爹住进去。杨妈妈这次抓重点抓得很准,在第一时间理解了杨实的用心。 杨瞳现在是非常时期,不严家看管,她可能真要做出错事。要在她还来得及纠正的时候,把她圈在家里。 杨瞳身边的人越来越齐全,以前到了晚上各做各的事情,该看电视看电视,该玩儿电脑玩儿电脑,谁也不碍着谁。现在杨妈妈和杨瞳睡一间房,简直是要把她监视起来。 杨瞳觉得其实这些人,这些亲人,是在与自己背向而行,距离越来越远,只剩自己被留在原地,却突破不开那个包围圈。 辞职之后第三天,在家里被看管了三天之后,杨瞳终于自己搬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去码第二更。一会儿见。 第61章 搭桥 只有两条路。要么就顺了他们的心意,结婚嫁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要么就坦言自己的性向,断了他们逼迫自己的路。原想一劳永逸,结果是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扔入了死地。 没有工作,没有住处,连为之而出柜的恋人都没有。没人陪伴,就只能自己全部扛下来。 杨瞳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短见,凡事都欠考虑。 好在之前看过几家房源,个个打着“拎包入住”的旗号,需要考虑的就是钱的问题了。跟房东讲了很久,暂时先交了押金和一个月房租,给自己留了一笔吃饭的钱。 最先追电话过来的是杨老爹。对于杨瞳扔出的炸弹,他始终保持沉默。但杨瞳知道,最生气的就是他,气到恨不得巴掌抽死自己。也得亏他最近克制没有喝酒,不然他不会隐忍这么久。 杨瞳把地址报给杨老爹,就在小房子里等着。她没打算跟家里断绝关系什么的,只是想要避开这个风头,让彼此都静一静。真一声不吭地藏起来反倒会糟糕,先不说能不能藏得住,杨瞳也不忍心让他们担心。 父母年纪都大了,早就没了小时候能头顶一片天的伟岸。 杨老爹进门先扫视一圈,连头都不用转,就把屋子看了个全。他一辈子住惯了大房子,刚搬到市里的时候,连一百多平的地方都嫌憋屈,更何况这一脚迈到头的地方。 杨瞳拘谨地在一旁站着,明显感觉到杨老爹连忍都不想忍了,先转身去倒水。 杨老爹在背后突然开口:“就这么住下来了?” 杨瞳对着电热水壶,“嗯”了一声。 “你自己?”杨老爹顿了顿,怕杨瞳听不明白似的,补了一句,“还是跟哪个女的一起住?” 杨瞳转身,把水递过去:“我自己。没有什么女的,就我自己。” 杨老爹叹了口气:“那你这有什么意思。” 对啊,何必呢。又不是找到爱人了,何必火急火燎地跟家人出柜,一直藏下去也没人能发现,可以继续过自己舒适的生活。 但就是不太甘心。 出柜,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难道不可以为了自己出? 杨瞳没说话,觉得自己搞到什么都没有,有点凄惨。 也是活该。 杨老爹坐了会儿,除了开头那几句对对话,两个人一直在沉默。到他不停气地吸完第三根烟准备去拿第四根,整间屋子都呛得人难受时,杨瞳出言提醒了一句。杨老爹的手顿了顿,把烟和火机装回去,站起来走了。 留了一打钱,和一句“没钱了回家要”。 杨瞳知道他其实是想说“想明白了就自己回来”。他没有爆发不是释怀,而是本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溺爱,在不远处耐心地等着。 等浪子回头。 杨瞳万分庆幸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和盘托出,大家能够温和地解决这个矛盾。要真是为了爱人奋不顾身,把尖锐的矛头对向自己的家人,杨瞳不敢保证自己在双方之间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无论选哪一边都会痛,想想就可怕。 所以现在一无所有也算好事儿,权当是为了以后更美好更和谐的生活打下地基。 后来杨实又来过一趟,恶声歹气地让杨瞳回家。杨瞳表示坚决不,房租都交过了,家里又住不下,没道理回去。两个人不欢而散。 杨瞳想了想,还是回家让杨妈妈看了一眼,结果看得杨妈妈两眼噙着泪,杨瞳就不耐烦呆下去了。 出了荣江花园,杨瞳坐公交直接去了713画室。之前就说要去找翟清,被这么一闹给耽搁了,这几天也没顾上理孟语。 企鹅差点被孟语给轰炸掉,一点开就是清一色的感叹号。孟语深刻地表达了她对杨瞳这种独占大大不肯分享的行为而感到的不耻和愤恨,居然还装死当没看到不回信息。中间还有一段她说尽好话求杨瞳引荐的,结果依旧没得到回复,之后她就吵得更凶了。 杨瞳在公交上回她一句:“之前在搬家。我现在去问问,看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你。” :“嗷呜~~!!!你为什么总是突然诈尸!” :“我等你等你等你!你快问!” :“大大我超爱你的!好崇拜你!求勾搭!我可以陪吃陪喝陪聊,兼之探讨人生奥义,八卦娱乐灌水,随叫随到。也提供滚床单服务o(≧v≦)o~~” :“………………” :“把这个复制给清大!” :“你以为我在对你表白咩?鱼唇的人类!” :“鱼唇的人类表示,生杀权掌握在我的手里。” :“我错了错了了了了qaq是我鱼唇!你快帮我勾搭清大啦” :“我之前私信过她,不过她没回复。我现在去找她问问看。” :“等……等……” :“找她的意思是,当面问?” :“你跟清大现实里也认识!??” :“……她是z市人你不知道么?” :“你真的是她的粉么?” :“啊啊啊啊啊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要见清大!我要当面给她生猴子!” :“驳回。” 翟清还在念大学,不过九月开学也不见她去报道,一直混在家里,偶尔去713呆着。她也不是学生,也不代课,没事儿就杵在门口看看书,或者自己找间教室钻进去画画,像是713的吉祥物。 杨瞳没摸清她的活动规律,到713等了半天才见着她人。 杨瞳跟她说了孟语的事情,本着拉关系就要尽到心的原则,还翻出孟语的相册给她看。 翟清在网络上一直是高冷的形象,发作品就只发作品,围脖上清一色的“分享图片”,一点个人见解都不配。评论也不回,别人的当没看到,把个围脖玩儿得特别自我相当寂寞。 也因此孟语这种说不出来半句重点只会“啊啊啊啊大大我好宣你”的脑残粉,一直勾搭不上她。 现实里的翟清话也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开口。这倒不是因为高冷什么的,完全因为这货的属性是,无口。 对此杨瞳一直很想吐槽。 无口属性放在二次元萌得不行不行的,真搁到现实里……效果……简直惊人。 也亏了翟清外形不错,算得上清新丽人那一类,平时穿着打扮也偏森女范,这个属性搁到她身上不会显得太违和。 试想一个面黄粗壮的女汉子扮演“无口”这一属性…… 那根本就是凶神恶煞吧! 翟清看完孟语的画,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去拿自己的书继续看,好像终于完成一项任务了。杨瞳默默给孟语点蜡,熊孩子,不是不帮你,实在是你吸引不到你大大啊! 不过杨瞳还是再努一把似的,讪讪地开口:“她跟我念叨好长时间了,我也不好意思来跟你说。我企鹅被她刷屏刷到死机,通篇都在求勾搭之类。” 翟清:“哦。” 杨瞳:“……”所以说无口什么的简直神烦啊! 杨瞳深呼吸:“你觉得呢?” 翟清抬头:“什么?” …… 你说什么啊!勾搭这件事啊! 杨瞳笑笑:“她想跟你学画,我能把你企鹅号给她么?” 翟清:“你还没给?” 没有你的同意我就把你的个人信息高速陌生人这根本就不合理啊!以及你终于有点情绪上的反应了…… 一番沟通之后,杨瞳在翟清“无所谓”的态度之下,把713画室报给了孟语。收到孟语一声狼嚎似的“嗷呜”就没有下文了,杨瞳猜她大概正在排除万难往这边赶。 真是……信念的力量啊! 之后杨瞳就无所事事地看那些小孩子们上课。她来过几次,跟这里的人混了个脸熟,都以为她是翟清的朋友,也没人赶她。前台的大妈是个热心肠的话唠,拉着杨瞳聊东聊西,说起来他们要开分店。 杨瞳略微沉思,顺着话题就随口问了一句:“那你们的人不够吧?” 大妈:“可不是啊!现在小清还在,能应付一下,但是肯定得再找几个老师过来。” 杨瞳迅速作出心理建设,腆着脸笑言:“我来给你们打杂,行不行?” 说出这种话,要是被拒绝面子上绝对挂不住。大妈一想,笑起来:“行啊!行政客服也得招人,你真来?” 翟清突然在旁边开口,难得插进来:“你不是护士?” 杨瞳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怎么了?” 翟清想了想,什么都没说,只摇了下头作罢。 想想在这里上班的环境,杨瞳还是蛮开心的,又跟大妈聊了会儿。杨瞳说自己想学画,大妈表示理解:“很多成年人都来问过有没有课程。大部分都是小时候没有机会学个特长的人,现在有能力自主安排人生了,就想弥补回来。” “那你们怎么不开成人班?” “开不了。开了也是浪费。” 这话让杨瞳心里不大舒坦,大妈也想起来杨瞳刚说过自己想学的,转了话题去聊别的。两个人唯一能建立共同话题的元素,就只有翟清。 “说起来,翟清总这么呆在家里,不去学校啊?” 当事人翟清当做没听到。 大妈:“小清家不是这里的啊。” 杨瞳:“……” 大妈刚准备八卦,杨瞳的手机震动,进来一个电话。 秦昱言。 作者有话要说:杨瞳:“你觉得呢?” 翟清:“什么?” 杨瞳:“约么?” 【大雾 绿茶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9-2021:24:43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908:48:53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908:46:54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823:16:46 常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818:06:35 又有新萌物诶!!谢谢各位大大么么哒!排名:1500~~ 第62章 直面 杨瞳承认,在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的来电人时,她不受控制的……悸动了。 像是一个木匣子被轻轻碰撞之后锁头脱落,机窍弹簧自动打开,顿时溢出金灿灿的光辉来。等灼目的光亮散去,藏在盒子深处的是,自己一直在努力忽略的期待。 无论是和家人争吵,还是和孟语插科打诨,或者跟陌生的路人寒暄客套。一切都在自然地进行,时间往下走,不做任何停留,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也只是看起来。 过往总要留些痕迹。 杨瞳才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秦昱言惯坏了。在两个人不算正式的交往中,自己一直是被宠爱着的那一个。看似被动地接受秦昱言的所作所为,事实上,难道不是在默许,用“余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东西来进行索取?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杨瞳在感情上迟钝麻木,平平静静过了这么几天,在领悟的瞬间,受困于囚笼之中。 就是当一个完全渗入到你生活中的一个人,突然抽身离去。没有人来陪自己走一段夜路,没有人猜测着你的口味喜好,没有人像之前那样,一心一意地喜欢着自己。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杨瞳终于觉得了,输的其实是自己。 手机响到第二遍,大妈好心地提醒她,便有了一种“有人在旁边看着,不得不接”的借口。杨瞳不自觉地深呼吸,开口之前的瞬间,各种思绪一起涌上来。 她是要说什么?问我的近况?聊一下过去?再顺便畅想未来? 是不是……其实她也舍不得? 秦昱言:“你哥在我这里。” 杨瞳:“……” 你剧本拿错了吧!这种快来认领巨型婴儿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了什么才打的这个电话!!! 杨瞳:“他在你那儿干嘛?” 秦昱言一本正经:“在无理取闹。” 杨瞳:“……” 其实在你印象中,我们全家都是这一个属□□……不过杨实找到秦昱言那边的理由可以想象,确实……无理取闹。 杨瞳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秦昱言:“你最好来一趟。有什么问题我们当面摊开比较好。” 杨瞳:“……好,你在哪里。” 秦昱言:“医院。” 说到底杨实还是把自己喜欢女人这件事和秦昱言划到了一起,虽说以前确实有那么点不对头的地方,但现在我都辞职跟她断了联系啊!杨实你还找过去,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杨瞳跟翟清和大妈道别,一路五味陈杂。 医院的人只当杨瞳是请假,没想她是辞职不干了,再见到她时还寒暄着问她去了哪里。杨瞳硬着头皮一路笑到秦昱言办公室,看到猪队友杨实沉闷个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杨瞳:“你干嘛?” 杨实转头看她一眼:“了解情况。” 杨瞳一边想要拉他起来,一边跟秦昱言说:“抱歉,我会解释清楚的。杨实你先给我起来,回去再说。” 反倒是秦昱言在杨实之前先制止了她:“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清楚吧。省的以后麻烦。” 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让人挺失落的。不过也不怪她,是自己先去的幻想太高,才会摔下来接受不了。 杨瞳深呼吸几次,转头问杨实:“你想干嘛?直接说啊。” 杨实看看秦昱言:“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跟她的关系,你不说,我只好来问她了。” 杨瞳还是那一句:“前领导。现在我不做了,没关系了。” 杨实自然不会被这么轻易打发。 秦昱言突然开口:“之前是有点关系。” 杨实:“……” 杨瞳:“……” 秦昱言:“我挺喜欢她的,但是她不同意,没办法,只能拆糊。” 杨实狐疑地看杨瞳一眼,意思是你不是弯了么,这人刚好喜欢你,现在闹哪出? 杨瞳紧跟着补充一句:“现在没什么了。” 秦昱言看她一眼,没说话。 这种时候,坦白要比一味地否更令人信服。杨瞳说真没什么了,杨实姑且相信,暂时作罢。结果出了医院的大门,要各走各的路,各回各的家,场面看起来挺诡异的。 杨实不死心地问:“女人有什么好?你干嘛喜欢女人?” 杨瞳:“……说的好像你不喜欢女人似的……” 杨实:“……我是男人啊!喜欢女人多正常!” 杨瞳撇开眼:“连男人都能发现女人的好,作为女人的我,你说呢?” 杨实眼看要动怒,杨瞳忙收了话题,匆忙道别之后转身走了。 说实话而已,怎么杨实就不理解呢。明明只差几岁,好像差了八百个代沟的。 杨瞳兴致缺缺地回出租房,路上收了条短信,还是秦昱言。 不同的是,这次没人胁迫,是她自己发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太困了qaq这章瘦了些(很多)。 明天又要去上班了,新环境要适应一下,更新时间不定。 保证一周至少四更。 晚安。 speed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9-2109:11:01 湘淮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023:25:47 又见小侯爷~ 谢谢土豪speed!手榴弹诶! 第63章 做客 这倒是超出杨瞳的预料了,比杨实这个猪队友跑去添麻烦还惊讶。毕竟几个小时之前,秦昱言在她面前展现出的都是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一面。突然又被她短信追过来,问自己在干嘛,简直成了反转剧似的。 杨瞳一时拿不准这算是什么话题的前奏,完全不敢再抱有难以言明的期待,之后犹犹豫豫地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自我催眠自己是在思考如何回复。 走到这一步,还真是讽刺。 要不然怎么说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歌词里还要唱着“得不到的永远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杨瞳在刚刚那一瞬间所体会到的思念,出现得太不和适宜。 以至于满心惆怅,觉得自己就是“nozuonodie”的最佳典范。 杨瞳还在纠结这条短信的意图时,秦昱言的电话就进来了。手机瞬间升温,像烤热的铁块儿,红彤彤的烫得要命,在手心里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杨瞳慌慌张张的,手就先于理智一步,接了起来。 秦昱言的声音传过来,直接撞进心里。 杨瞳还是有点恍惚,这,就是喜欢着谁的感觉?有点微妙,一团滚圆厚实紧密的气团在胸腔里顶来顶去,呼之欲出,却被一道屏障阻隔在心底,然后生出另一种情感。 杨瞳辨得出,是种,占有欲。 强烈到让人无所适从,站在荒茫空无一物的大地上,慌张,孤独。 真的是突然生出的*,想要霸占她,想将这个人变成自己独属,想将她和自己之间拴上牢不可破的羁绊。 还想昭告天下,想对每一个路人讲述,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是她世界中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总裁说着“承包鱼塘”的情话,虽然low了很多,但心情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杨瞳按捺住所有的悸动,竟然还能比以往都要冷静、克制,出口的瞬间吓了自己一跳:“喂,什么事?” 那边似乎也愣了下,随即跟上一句:“没什么,问问你找到新工作了没有。” 打人不打脸啊……没有一上来就揭短的吧…… 杨瞳硬着头皮,含含糊糊道:“找到了,过两天就去。” “哦,那就好。” 那就好是几个意思……好像你很牵挂似的。 秦昱言:“做什么的?” 能不能不要问这么细致……让我怎么回答……要真是找到一个比明生医院好的工作,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现在这种局面完全没底气啊。 杨瞳闷着没说话,秦昱言随之静等了两个呼吸的功夫,开口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来一趟。” 杨瞳警惕地问:“干嘛?” “工资给你结一下——你走之前也没来找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的。” 还得再见一次么……完全断掉也就没什么想法了,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把念想全撩拨起来了。 杨瞳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有时间就去。” 推脱闪避的意味太明显,秦昱言干脆逆向而言:“你很忙啊?那这样吧,我给你送过去。” “别!”杨瞳先吼了一嗓子,立时发觉自己太激动了,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解释,“我哥……我家人有点误解,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今天的事情抱歉了。不过,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不接触为好。我会去拿的。” “我没说给你送到家里啊,你在哪里上班,我抽空去一趟就行了。” ……忘了,自己现在是有新工作的人…… 杨瞳讪笑,苍白地扯出来一句:“办私事什么的,不合适吧……” “那怎么办?” “要不……我现在搬出来住了,你送到这边来算了。” 杨瞳还特意约了看起来好像是下班的时间,自己一琢磨又觉得挺好笑的。从一开始在秦昱言那里就没沾到过便宜,自己有几斤几两她看得清清楚楚,保不齐自己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不知道她不拆穿是要给自己留面子还是纯粹逗着自己玩儿,权当找乐子。 杨瞳在小房子里等着,电脑放着不知名的电影,手边有一杯凉白开,看起来还是日常。 心情却完全不同。 照秦昱言说的,换一种为人处世的方式,会不会更好一些? 最起码不会落到如此窘迫的地步吧。 秦昱言带了一盒糕点来的,在屋子里巡视半天,才找个还算宽敞平整的地方放下。她低头去包里拿钱,杨瞳深呼吸几次,僵硬地让道:“坐下喝口水吧。” 秦昱言的动作霎时顿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杨瞳。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放下钱就走人,不会有多余的话,从来没想过杨瞳会要留自己。 秦昱言在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杨瞳去给她倒了杯水,自己跟着在对面的**坐下:“只有白开水。” “有白开水就很好了。”秦昱言这么说,完全是调笑,听到杨瞳耳朵里就不太是味。 前任还算不上,但总归是有点过去的,眼下就上演了一场“分开之后你过得这么糟糕”的狗血剧情,处于劣势的那一位肯定会不舒坦。 杨瞳有点后悔把她让下来了…… 她没说话,室内只有电脑里聒噪的声响,两个人静默了片刻,秦昱言突然开口:“为什么搬出来了?因为……出柜?” “不全是。本来就是要出来的,刚刚好而已。” 秦昱言笑了一声,为了应景而已,短促而突兀,连她自己听了之后都觉得尴尬。也或许是为了掩饰这尴尬,滚雪球似的,她又开口说一句:“之前还说让你搬到我那里去。” 同居…… 抹了一层蜜糖,勾出细密的虫子在心底啃噬。这完全是种很诡异很让人崩溃的情感体验,却据守在身体里,挥之不去。 是人类最原始的*。 于是杨瞳恍惚之间循着本心开口:“住你老公家算什么,这里才是正经能住的地方。” 秦昱言傻掉了。 良久,秦昱言才试探着开口:“那我,今晚能留下来不?” 心头有团火,一路向下燃烧。杨瞳想,好像玩儿大发了…… 秦昱言却突然起身,自言自语地转了一圈:“不行,缺东西。” 杨瞳:“……” 秦昱言:“你等等,我回去一趟!马上回来,很快的!” 杨瞳:“……” 等你回来气氛早就散了好么!我难得冲动一回你真的不要把握机会么?过了今晚我冷静下来可能就不会想要献身了你明不明白? 杨瞳无语,直勾勾地盯着秦昱言。 后者被冲热的大脑才清明一些,缓步踱了回来。 杨瞳想到自己最早出现的那个幻想。 在睡意朦胧的轻颤中,听到类似嘤咛一样的声音。紫色窗帘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光影缱绻,糅杂出水波荡漾。昏暗的室内有暧昧不清的味道,从肌肤间散发,若有似无让人抓不到。 环绕拍摄的镜头在沉寂了很久之后,继续动了起来。曾经戛然而止的画面,得以深入。 秦昱言伏在杨瞳身上,尾音轻佻,说不出的魅惑:“你喜欢我吧?” “嗯。” “那在一起吧。” 秦昱言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没有纸条,没有短信,没有任何留言。室内一片清冷,和自己深夜踏进来时一模一样。 杨瞳大概是躲了出去,电话开着机,但是没有人接。想她现在又没有工作,一大早出去,说不定是在哪个公园蹲着。 寒风萧瑟,凄凄楚楚的……想想就觉得可怜。 秦昱言给杨瞳发短信。 “快回来,你不想谈恋爱就算了,一个人在外边傻冻着干嘛。回来回来。” 没多久杨瞳就回短信过来:“你才傻冻着!我不能找个有暖气的地方呆着么!” 秦昱言寻思了一会儿,起床把自己收拾干净,去了对面的商场。楼层电梯旁都有甜品站,摆几张桌子看起来文艺小清新。一大早的商场里也是冷冷清清,逛街的人没几个,甜品站里的人就更少。秦昱言找到四楼的时候,看到杨瞳颓丧着脸,对着面前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发呆。 商场里摆书柜,装饰用而已。杨瞳还真拿来翻看。 不过估计她坐到天荒地老也不会看上两行。 看到对面坐下来一个人,还是秦昱言,杨瞳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拍上书本拔脚就跑。好歹她理智还在,也觉得这样做就太夸张了,硬生生把自己按回到座位上。 秦昱言一夜饱食,心情正是大好的时候,看着杨瞳这副小动物炸毛似的样子也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调侃道:“文艺啊?” 杨瞳瞪她一眼,当没听到。 秦昱言状似哀怨地叹口气:“一大早的往这种地方钻,怎么,不准备负责?” “呸!”杨瞳啐她,“到底该谁负责!?” “是你邀请我的。” 妈的这是人说的话么?这才是拍拍屁股不认账啊! 秦昱言在她暴走之前打岔:“玩笑玩笑。就是担心你不舒服,来叫你回家。” 这还像句人话,可以感动一下。 秦昱言补充:“毕竟你是第一次。” 杨瞳:“……” 来道天雷劈死这个女人可不可以。 这方面杨瞳其实是有点介意的。她一定不是第一次,相反,可能经验还很丰富,才能在两人交流时表现得游刃有余,完全主导现场。 一想到这个,杨瞳就觉得有点不公平。 至于她说的,在一起…… 秦昱言往前探,握住杨瞳的手,直视她的眼睛。 “你在意的东西,我会全部处理好,你想知道的我一字不落地全部坦白交代。等你觉得可以的时候,跟我在一起,成么?” 从动容到动心。 秦昱言嘴角含笑,声音柔和:“所以,你以后有什么猜忌想法,跟我说。误解最要不得,别自己瞎琢磨。你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瞳抽回自己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常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200:27:54 谢谢常心╭(╯3╰)╮ 第64章 反转 杨瞳心想你话是这么说,但你也知道我从来问不出口的,到最后也就只是你这么说说。好人也当了,还不用解释什么,好一个不亏本的买卖。 这样想就有点不平衡,杨瞳撤回自己的手,直盯盯地瞅着秦昱言:“那你说,穆林洁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脑子热过了,最不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坦然处之,平静地接受。最深处的结合真的是和拉拉手、旁若无人地抱抱完全不同,人在意乱情迷时,所有的情愫都被燃了起来。理智归于零,所有的认知都消散,只剩一室缱绻。 走过岔路,历经千难万阻,兜兜转转之后,终于回到故乡。 不管那是不是爱,肌肤相贴的时候,彼此之间再也没有距离。 梦醒之后,身边的人就和之前不同。杨瞳所期望的占有,想要的独一无二,用自己的身体来标记,终于得逞。 看起来好像更为亲昵了,无论表现出怎样的自我,都不为过。 杨瞳就真地问了出来:“我是说,穆林洁住到你那里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秦昱言惊讶地反问一句,“穆林洁去找你了?” 杨瞳也说不准穆林洁那天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自己是听到了,这说明她没有避讳的意思。解释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回肚子里,杨瞳冷眼看着秦昱言,等她开口。 秦昱言顿了顿,先放过这个问题:“她跟婆婆闹别扭,借住在我那儿。其实吧,我白天在医院里,晚上她跟小宝睡得早,一天也见不到几次,就是偶尔帮她洗洗小宝的尿布。” 杨瞳继续盯。 秦昱言无奈了:“不管大人怎么回事,小孩儿没错啊。小宝才几个月大,就算是个路人也会出手帮帮忙的吧!” 杨瞳收了目光,低低地呢喃一句:“我明白。” 但是情感和理智不能并为一谈,心底突然酸起来,这也是事实。 两个人沉默着,秦昱言干脆去点了两杯饮料,让杨瞳等着,又下到负一楼买了盒点心当早餐。 以前晚上吃夜宵,像是下了晚自习约会的情侣,吃什么不重要,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换成早晨,就换了一种感觉,一觉醒来总要吃早饭,日常相处之下,像是老夫老妻一样,琐碎并和谐。 杨瞳开始思虑,这种生活能持续下去么? 点心入胃沉,吃不了多少,秦昱言把剩下的装好递给杨瞳:“自己住也要好好吃饭——你会做饭不会?” 没做过,真上手的话,应该不难吧…… 杨瞳硬着头皮:“也就回来睡个觉,白天哪儿会在家啊。” 说的好像自己有工作似的…… 秦昱言会心一笑,并不拆穿她:“那晚上锁好门。” 杨瞳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秦昱言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我搬去跟你一起住吧?” 杨瞳:“……” 秦昱言笑:“随口说说,你自己住注意安全。” 一张床是一个分水岭,之前和之后完全变了个人……以前是够体贴的,但是,这么,温柔……还真是出乎预料。 秦昱言临走补了一句:“现在你是我的人,我会负责的。” 杨瞳:“……”鬼才是你的人!求你不用负责! 杨瞳回去蒙头大睡,到傍晚被手机吵醒,才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个未接来电,还没来得及划开屏幕,电话就又进来了。 是孟语那个熊孩子,一接通就开始咆哮:“文字已经不能表达我的激动之情了!我要亲口告诉你!” “啊?什么?” 孟语情绪无比高昂:“我跟你说,你把耳朵竖起来认真听好了!” 杨瞳挂了电话。 世界清静两秒钟,铃声再次响起来。 孟语在电话里咆哮:“你干嘛挂我电话!” 杨瞳一脸淡定:“明明是你挂的。” “没有!我没有!” 杨瞳:“哦。” 孟语纠结了一会儿,又回到她的话题上:“我跟你说见好事儿。” “说。” “我!成功的!勾搭上清大了!” 都给你搭桥搭成那样了,还勾搭不上你是傻啊!完全在既定轨道内的事情,有什么好激动的。 杨瞳:“哦。” 孟语:“你怎么没反应啊。” 杨瞳睡意没消,懒得跟她说那么多:“还有什么事儿没?” 孟语又激动起来:“我跟清大约好一起去吃饭,你来不来?” 熊孩子交朋友确实有一套,坦荡主动,一点都不扭捏。杨瞳想想觉得挺好笑,随口问一句:“你跟你清大的二人世界,叫我去干嘛?” 刚说过她不扭捏,孟语立马做出小女生姿态:“哎呀人家害羞了啦——你到底来不来?我请客!吃鱼锅。” 这么一说,肚子还真是饿了。 杨瞳:“等我一会儿,我刚起床,收拾一下。” 结果还是杨瞳先到。 收到孟语发来的团购验证码,杨瞳就去前台挑了鱼,坐着等她们。等到邻桌的人都吃完走了,孟语才跟翟清一起推门进来。 脸上泛光,一副傻帽样。杨瞳跟翟清打了招呼,瞥孟语一眼:“你出个门是明星上街啊,准备这么久?” 孟语笑嘻嘻地说一句:“我去接清大了,就绕远了。”、 接?杨瞳往外看了一眼,不过只是做个动作,没什么实质意义:“你开车来的?” 孟语:“……电动车……” 杨瞳“噗嗤”笑了出来,在翟清转身放包的时候,低声评价:“真low!” 孟语嘟囔:“我不会开车能怎么办嘛!” 杨瞳斜睨她:“说的好像你会开车就能有车了似的。” 翟清转了回来,孟语在底下踩了杨瞳一脚。 杨瞳:“……” 杨瞳:“翟清,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孟语:“……” 孟语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她足够脑残,残到在无比崇拜的前辈面前也不会有任何拘束感,依旧熊得要命。翟清是一顿饭说不了三句话的人,杨瞳也不怎么爱搭理熊孩子,偶尔应付两句。全程只有孟语一个人叽叽喳喳从东扯到西,娱乐八卦讲到宠物饲养,气氛也挺和谐。 杨瞳给她使了多少眼色都没有,孟语只管自嗨,几乎注意不到翟清吃了什么,有什么习惯。还是杨瞳叫来服务员,拿了点菜单递给翟清,让她再选些涮菜。 就这样,孟语还是没领会杨瞳的深意,把话题说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以及这家最招牌的菜品上。 杨瞳扶额。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一顿饭就把孟语吃嗨了,坚持要续场,请大家唱歌。杨瞳落后一步,把孟语拉住,跟她耳语:“你是不是喜欢翟清?” 孟语不知所以:“不是!那是憧憬!崇拜!那是神圣的光辉!” 杨瞳把她丢出去:“好了你滚吧。” 孟语又黏回来:“你要说什么?” “我,说,”杨瞳一字一顿,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想追翟清,就长点心啊!” 孟语原地待机,脚尖点地,做npc状扭动:“不要这么直白嘛!” 杨瞳:“追不上活该。” 翟清走着走着发现没人了,就停下来转身看后边的两个人。孟语对上她的目光,立马“嗷呜”了一嗓子就扑了过去,拉着翟清的胳膊吵吵:“我跟你说,我唱歌课好听了!” 翟清收回目光,点点头。 孟语:“待会儿你随便点!” 翟清转头看孟语一眼,那目光……在杨瞳看来,平平静静的,反倒显得柔和起来。 各有各的路,自求多福吧。 杨瞳是不怎么去ktv的,她朋友少,偶尔有人叫她,她也不喜欢这种活动,杵在脚落里帮大家点歌。翟清更是,连话都不乐意说,更别提唱歌了。 孟语出去上厕所,小包厢里就安静下来,杨瞳本着不能冷场的原则,开口跟翟清聊天。 “孟语是要跟你学画?” “嗯。” “不过我作为外行人来看,觉得她画得也很好看啊!” 翟清想了想,居然点头了:“确实,很棒。” 应该录下来拿给孟语听的,脑残粉一定能高兴地飞起来。 刚聊两句,孟语就回来了,还带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跟孟语年纪相仿,大概是她同学。这些人一进来,小包厢立马拥挤起来,并且吵闹起来。 杨瞳看翟清一眼,后者没有太大反应,也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趁着一伙人热闹起来,抢麦的空当,杨瞳去拽孟语:“你叫这么多同学来干嘛?” “出门就碰上了,大家一块儿玩儿嘛!” 杨瞳:“你今天是为了什么啊?翟清要是不喜欢人多闹腾呢?” 孟语很惊讶:“不会吧!?” 难道在她的世界观中,所有人类都是喜欢热闹的么…… 杨瞳无语:“你看着办吧。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要是喜欢她,就多分点注意力在她身上,别光想着自己玩儿。” 那边有小男生已经凑到翟清面前搭讪了,眯着眼一脸痞状。十几岁的少年好奇心永远大过理智,像翟清这种单看脸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类型,总会有莫名的吸引力。 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围观珍稀动物倒是真的。 杨瞳拍孟语一巴掌:“让你朋友注意点。” 孟语一撸袖子就冲了过去,踹开那个男生,自己挤到翟清身边坐下。 这边也有个姑娘凑过来,冲着杨瞳甜甜地叫“姐”,只是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酒味。 ……孟语到底认识了一群什么人…… 这帮人也是吃了晚饭然后过来玩儿的,都喝了酒,醉醺醺的。杨瞳旁观他们闹腾,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拉翟清和孟语回去。 没等到她觉得时机合适,一群熊孩子就闹出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求个作收可以咩╭(╯3╰)╮ 红场五十七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9-2516:25:57 落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500:07:50 湘淮侯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9-2422:24:46 speed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422:04:39 啊居然有手榴弹!还有火箭炮!谢谢各位投雷的大大! 第65章 本欲 就是孟语那群熊朋友醉醺醺地晃荡出去,不知道是上厕所还是透风来着,就跟另一帮熊孩子闹了起来。一屋子人乱七八糟的,进进出出也正常,杨瞳也没在意,直等到客服小弟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才知道大条了。 双方都是玩到嗨的时候,情绪高涨,也易怒易燃。况且两边都有带了心仪姑娘的人,自认英雄不能怂,根本不肯露半点怯。 杨瞳暗自叫苦,眼瞅着孟语“蹭”地站起来就往外跑,翟清在旁边“哎”了一声,结果什么都没说出来。杨瞳赶紧跨过拉扯的麦克风线,在门口把孟语拉住了。 “你出去干嘛啊!” 孟语这熊货还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我当然要出去啊!” “男生打群架你去当拉拉队?回来老实呆着!” 杨瞳把她拖进来,拍上门,有点理解自己犯浑时,旁边的人是什么心情了。真的是当时爽快,完全顾及不到有什么后悔,也考虑不到别人会怎么想。 旁观者清,现在脱离出来看一看,真觉得自己以前蠢。 孟语还是不依不饶的,最后的两个小伙子拉开门出去的空当,孟语就撞开杨瞳跟着出去了。 杨瞳:“……” 能揍她么? 外边的形势还不算太糟,有保安介入,还处于推搡的阶段。孟语还要往前线去,杨瞳这次拉着她不松开,低声问:“别添乱,想想怎么把他们分开——那群人你认识不认识?” 孟语眯着眼瞅了几个:“眼熟,十一中的。那分不开了,他们以前打过。” 杨瞳:“……” 孟语义愤填膺地说道:“十一中的跑我们学校挑衅,这不是脑残啊!那回都打出血了,我们教导主任就当没看见。叫去训话完事儿。” 杨瞳:“……我没问你之前,我说现在你有没有对方家长、老师的联系方式,或者你把你们这帮领头人父母的电话给我。” 孟语一脸惊奇地看杨瞳:“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是不可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还是不可能把这边的联络方式交出来。 背后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杨瞳吓了一跳,回身看到是翟清才松了口气。 翟清还是一脸镇定的样子,不过眼神稍微带了点好奇,往人堆里望了一眼,然后盯着杨瞳。 这是……在等解释?大姐你就别添乱了成么…… 杨瞳:“过来,帮我把孟语拉回来。没见过男人打架,一个小姑娘往前凑的!你看看这儿有别的女生没?活该你找不到男朋友!” 孟语不忘瞟一眼翟清:“我可以找女朋友呀!” 杨瞳:“……” 翟清:“???” 两句话间,前边就闹了起来,小保安被夹在中间推来推去,几圈之后就晕头转向摸不着北了。言语是很强大的力量,暴力也可以从中衍生。 一片混战的时候,杨瞳就是想拖孟语都做不到了。她还有心自保,拉不住孟语就先自己脱身,一脑袋火气想着呆会要狠狠抽孟语一顿。结果翟清转来转去,转到那帮男生中间的时候,杨瞳才发现自己最大的错误是在这里……干嘛指望翟清来帮自己啊!最开始就应该让她先回去才对! 翟清一脸淡然到这会儿全崩坏了,显然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吓得不轻。杨瞳还在看哪边人少,能过去把她给捞出来,就见孟语目眦尽裂地一路横冲直撞,就冲着她的清大去了。 杨瞳:“……” 脑残粉的潜力无穷…… 杨瞳叫了一声,孟语跟没听见似的。翟清倒是镇静下来,猫着腰护着脑袋,找个空隙钻了出来,立马后退。反倒是孟语被一个男生撞了一下,脚下趔趄,就倒地了。 杨瞳:“……” 蠢人的愚蠢程度也不可小觑。 杨瞳吼翟清,让她回包厢里呆着,准备拖脚也好,拽头发也好,先把孟语搞出来再说。那么多人在一块儿乱斗,迟早得把她踩死。 然后杨瞳也挂在了里边。 谁砸的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后脑一声巨响,额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搅动了,然后剧痛和黑暗一起袭来。 妈的,我再搭理孟语我就是蠢猪! 杨瞳醒过来时还有点迷糊,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呼吸之后,后脑门的痛感才传来,然后就想起来之前在ktv发生的事情了。 还不如直接失忆呢,已经狗血成这样了,也不在乎再狗血一点,也比现在气死了要好。 杨瞳眨眨酸痛的眼,看着头顶一色白的吊顶,鼻端是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学护士做护士,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也无法喜欢医院里的氛围。 侧头看到一张脸凑过来,杨瞳一晃神,然后才发现那是秦昱言。 “怎么是你?” 秦昱言勾起嘴角,但分明是笑不出来:“怎么不能是我?” “表示一下惊讶怎么了,之前没你的影子,这睡一觉就突然冒出来了,还不能问问啊!板着脸什么意思?” 秦昱言深呼吸,但气场还是低冷,解释起来也直接了当:“孟语打给穆林洁,我就过来了。” 让我自行脑补过程么……不爱说不说呗,谁求着你了? 杨瞳正是气头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对上秦昱言这张冷脸,就更烦躁了。 顶灯还亮着,窗外黑漆漆,应该是没过多长时间。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但杨瞳想知道孟语除了打给穆林洁之外,还有没有再自作主张地联络其他人,比如杨实或者杨家其他人。 她懒得跟秦昱言说话,挑着眼看到床头的包,伸手去够手机。秦昱言自觉地帮她拿到,还是先开口问一句:“要什么?纸巾?” “手机。” 秦昱言的动作停住,把包收到自己腿上放着:“找谁?” “孟语!她在哪儿?没事儿吧?” 秦昱言放松下来:“被踩了两脚,没事儿,已经让她妈领回去了——找她干嘛?” “问问经过。” 秦昱言把包放回原位:“现在她妈肯定在揍她,最好不要给她打电话。” 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杨瞳被噎了大闷,只好问秦昱言:“只有你在吧?没跟我爸妈说?” 秦昱言有点尴尬似的,挺正常的解释说得像是辩解:“我以为你不想让你爸妈知道,就没说。你——” “千万别跟他们说!” 杨瞳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吊瓶,过了会儿才轻轻开口:“大半夜的,谢谢你这么来回折腾了。” 明明是感谢,非要夹在话中间,让人找不到似的。秦昱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觉得“跟我别言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种对白其实很没必要,趁着气氛还不算太僵就跟她说正事。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半夜就别乱闹了不行?” 杨瞳无语:“谁闹了啊?” 秦昱言一本正经地教训她:“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熟人在旁边看着,你自己昏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别人会对你的身体做什么?” 做什么……这么一想就觉得又恐怖又恶心呢…… 杨瞳撇撇嘴:“不可能啊!周围都是人,不对,我又不知道我会被人砸昏过去啊!怪我啊?” 秦昱言一听这个就急了:“那你半夜跟一帮毛头小子闹什么闹?” “我说了我没闹!你去训孟语啊!” “我训她干嘛啊!” “那你训我干嘛!?” “我跟你上床,又不跟她上床。” 杨瞳:“……” 秦昱言:“……” 秦昱言:“不好意思,嘴上秃噜了。” 杨瞳:“滚蛋滚蛋!” 秦昱言反倒凑了上来,贴着杨瞳的脸颊,呼吸轻浅急促,轻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喜欢你,现在更喜欢你。” 这个语境,可以理解成,她是为这一具没开过荒的身体着迷么…… 在杨瞳羞恼之前,秦昱言脸一错,就贴上了她的嘴唇,成功地把杨瞳定在原地。 很轻柔的一个吻,只触碰那么瞬间,然后就撤开了。秦昱言保持伏在杨瞳身上的姿态,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不要觉得这有什么,事实上性才是人最本质的*。我看到你最深层的一面,所以更加喜欢你,这无可厚非。” “不……” “没有不什么,真的,这是人与人交往的最终归宿,是目的地。你需要转变你的观念。” “转……” “你现在只是不习惯,以后就好了。相信我。” 杨瞳抬手,一巴掌抽在秦昱言头上,单手把她推开:“有病啊!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秦昱言终于笑出来了,事后故作宠溺似的:“你说。” “被你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昱言瞅准机会,低头又在她嘴上啄了一口,然后迅速撤离,保持在安全范围内:“别乱动!小心针头!——我是说真的,我喜欢你这这件事你得相信。” “呸!” 身后一声尴尬地轻咳,两个人转头看到一个护士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显然是听到了。 秦昱言镇定地站起身,把位置让出来:“你来换**?” 护士迟疑了半步,点点头,进来给杨瞳换上**,然后出去叫医生了。 杨瞳瞪秦昱言,意思是,都怪你,被人听到了吧!以后再胡言乱语我抽死你。秦昱言无所谓地样子,跟杨瞳聊天:“怎么样,做护士这么久,现在反过来什么感觉?” “没感觉。” **挂完,医生又来检查,然后就放杨瞳走人。秦昱言等杨瞳在副驾驶上坐好,侧身帮她扣好安全带,顿了下才说。 “去我那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作收!比之前一个月涨的都多!好开心!!! 我会努力码字回报小天使的!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600:36:15 谢谢阿罗的地雷╭(╯3╰)╮ 第67章 三人 秦昱言说的并没有理直气壮,以至于杨瞳在她的迟疑之下,也没有顺从的*。秦昱言是不上网,不知道还有“口嫌体正直”这样的词语,才用一个“口是心非”形容她。但杨瞳实在是“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最佳典范,是需要别人把她推在墙上强迫的那一种。 秦昱言一露怯,杨瞳自己就猖狂了。 “不去。我有病啊去你家?” “是有病啊,脑袋都破掉了还说什么?” 不光有病,还是脑袋有病……杨瞳语塞,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其实睡都睡过了,两情相悦都记挂着对方……好吧,虽然有可能只是自己单方面喜欢着她,而她满心想的都是自己的*。但彼此能够在一起,没有419来一炮就走的打算,就应该合理地再一起了吧。 可是啊可是,曾经能让两个人分离的因素还未解决,为此而生的争吵能发生过一次,就能发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以后都充斥在生活中。 杨瞳一直冷静地看待她和秦昱言之间的感情,哪怕是一时冲动把自己送给了她,也不影响她跳出来观看。 因此她拒绝地很干脆。 秦昱言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那我送你回家。” “等等!”杨瞳几乎要拉开车门跳车了,“我这个样子回家啊!自己搬出去第一周,带着绷带回家?别闹了!” 秦昱言无奈地叹口气:“你才别闹了。你也知道你是‘这个样子’。要么去我那里,要不就送你回家,不会让你自己呆着的。” “你故意的吧!知道我不想回家才这样说!”杨瞳气哼哼。 “这次真不是。医生说是没有脑震荡,但是三天之内不稳定,我不放心你自己住。” 杨瞳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的,除了脑袋疼,我现在没别的症状。你不送我我就自己走。” “不行。回你家。” 杨瞳“嗤”了一声:“我不会过门不入?怎么,你又要大半夜的进家门见杨实?” 秦昱言沉吟片刻:“那去我那。” 秦昱言打了把方向盘,杨瞳就急了。 “秦昱言你也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好不好?穆林洁住在你那儿,现在把我也带回去,这算几个意思?你演电视剧呢啊?” 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秦昱言把车停在路边,于黑暗中看着杨瞳。以前只觉得这女人高鼻梁深眼窝,轮廓清明很好看,从来没觉得她的眼这么亮,亮到,好像自己一碰就能…… 激发兽性…… 杨瞳往后撤身子,几乎要帖到车门上了:“你你干嘛?” 秦昱言笑了:“不要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杨瞳想了像,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呸了她一口。气氛是七份暧昧,杨瞳努力找回丢失的三分,让自己正经起来:“你好歹也想想我,还有穆林洁。不管我们俩谁,你觉得能看着对方还舒坦么?” 秦昱言顿了顿,伸手把杨瞳拉回来,按到座位上:“那刚好,你不是不相信我么?” 哪儿就刚好了……这中间的逻辑是什么? 秦昱言回头给杨瞳一个充满安抚的笑,重新发动车子,还是去了她家。 客厅开了一盏壁灯,昏黄暗淡,还是秦昱言听到消息准备出门时顺手开的那一盏。玄关黑漆漆的,秦昱言打开玄关的灯,给她找出拖鞋换上,然后牵着她往里走。 “今天就将就一下,随便洗洗,等头上的伤口好了再好好洗。” “嗯。我现在只想躺下睡觉。” “不是刚醒?难受?” “有点晕。”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路过客厅看到穆林洁躺在沙发上,已经睡沉了。杨瞳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以至于牵动变成拖动,秦昱言拉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里继续走,只是声音压低了许多,轻巧小心:“你先去睡。” “她……” “她也正睡着,安顿好你我再叫她起来。” 杨瞳还是觉得秦昱言的“刚好”简直奇葩,怎么想这种场景都颇为诡异,希望对方并不存在于此,还觉得自己特别多余。矛盾丝了。 秦昱言把杨瞳塞进卧室里,杨瞳大眼扫过去,立马转身拉住秦昱言:“这不是主卧室,你不是睡这的么?” 秦昱言点头承认:“你和我一起睡。” “等……我现在可是伤者,你想做什么?” 秦昱言:“……” 秦昱言:“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龌龊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就只能是做那种事么?” 那你今天说什么喜欢我的身体……我这么想也是正常的啊…… 秦昱言顿了下,笑起来:“还是说,其实你希望再来一次?我完全没问题。” “呸!谁想啊!给我换个房间!” 秦昱言把她推到床边,顾忌着她脑袋刚受创,不敢太粗鲁,只是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坐下:“说了这三天可能不稳定,晚上你自己睡要是有点什么问题怎么办?” “可……” “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伤者动手的地步,你放心睡。” “不是这个问题,我现在跟你一起睡不合适。” 秦昱言挑眉:“我又不睡你,只是躺在一张**,有什么不合适?” 无言反驳…… 对啊,没有损失啊…… 秦昱言:“赶快睡吧,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么?” 杨瞳烦躁地挥手赶她:“好了好了,知道了——说好了晚上不动我啊!” “放心,我要是动你一下,让你还回来,行不行?” 难道被还回来是很糟糕的事情么?都能拿来毒誓用了!?那你干嘛还对我做那种事情?虽然我也不是很讨厌……但是这么一想就很不平衡啊! 杨瞳默默起了算盘,一定要还一次试试…… 秦昱言给她找了睡衣,看她换上之后躺下,然后很矫情地在她头上摸了两把:“好好睡。” 杨瞳瞥她:“还要再讲个睡前故事?” 秦昱言:“……” 秦昱言:“一定要这么坏气氛?” 杨瞳:“你不觉得那样很酸么?——好了该干嘛干嘛去,陪睡沙发还是什么你自便。我睡觉了。” 话是这么说,等秦昱言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杨瞳翻了两个身,还是忍不住又爬了起来。开门就太明显了,只好趴在门上听,又担心自己会弄出动静反被外边的人听到,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隐约就是两个人在说话,然后脚步声,显然是开始移动了。杨瞳立马趟回去做酝酿睡意状,在秦昱言近来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还没睡?不是不舒服?” “才两分钟,哪儿那么快。” 嗯,两分钟都不到,不管做什么都来不及的,有点安心了。 杨瞳这一晚上也没睡安稳,在医院里挂了三大瓶**,上了两次厕所。但每次刚有点动作,秦昱言就立马瞪开了眼睛,盯着杨瞳问她怎么了。 虽然说大半夜遇上这种情景是挺诡异挺渗人的,但耐不住她语气里的关切之情太深,让杨瞳觉得……心里暖暖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杨瞳终于睡死了,这一觉到中午才醒。杨瞳在**赖了会儿,秦昱言轻轻推门进来,目光对视之后,动作也就放开了。 “什么时候醒的?起来吃饭了。” 杨瞳翻个身:“不想起。” 秦昱言本着照顾伤患的原则,也不强迫她:“那就再睡会儿,什么时候饿了再给你热就行了。” 杨瞳的动作突然卡住,盯着秦昱言问:“穆林洁在外边吧?” 秦昱言回头看了眼门的方向,点点头:“她早上出去找工作了,刚回来。” 然后杨瞳一个鲤鱼打挺瞬间蹦了起来。 秦昱言:“……” 女人的嫉妒心和攀比心以及自尊心是无处不在的,即使杨瞳的性格扭曲,和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直面。圆木桌,三人各坐一边,距离却像是坐了方桌一扬,不远不近。 杨瞳突然就很没底气,想要说一句“我就呆三天,完事儿就走”,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更没底气了,干脆闷着头吃饭。 席间只有碗筷的碰撞声,以及婴儿车里小宝间或发出的嘤咛。 穆林洁回头看了眼小宝,再回来时,表情就更沉了。杨瞳心知她大概和自己的感受是一样的,对她也怨不起来烦不起来,总觉得秦昱言这事儿办得根本没她说的那么靠谱。 穆林洁叨了口烧茄子,放在自己的碗里,突然放下筷子,抬头跟秦昱言说到:“我工作的事情快定了,到时候我就搬出去。” 杨瞳心底一沉,罪恶感瞬间袭了上来。 自己说出来对自己而言是轻松,对方这么说,就好像是自己把她赶了出去,十足的恶人相。 要是出言挽留会怎么样?先不说自己怎么这么违心下作,自己要以什么身份挽留?女主人么?那明摆了还是要挑衅,更气人了…… 杨瞳闷头吃饭,只当听不到。 秦昱言很有兴致地也随着割下筷子:“什么工作?” “也是公司,不是什么好工作。” 秦昱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公家单位不好进,不是自己家近亲一般都不愿意管。公司还好,没那么多规矩。” “嗯,就是清闲。” “王义君给你找的?” 穆林洁不太想提起似的:“嗯……” “能给你找工作,怎么就不能给你租个房子住?——我不是说不让你住我这里,他到底想什么呢?” 穆林洁本能地就要替老公辩护:“他不想分居,还等着我婆婆气消了叫我回去。” 秦昱言表示不屑:“那他妈松口之前,就不管你了?这是我这里有房子给你住,要是没有的话,他打算让老婆流浪街头?还带着孩子?一直当他对你好,也够奇葩了。” 穆林洁没说话。 这段对话结束,气氛又尴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44章换了篇番外上去,大家记得去看== 第68章 退让 接下来是周末,形势就变得很奇怪。 秦昱言不用上班,反倒是穆林洁早出晚归,把小宝丢给秦昱言照看。杨瞳在秦昱言家里吃白饭,看着她忙成一团总不好意思撒手不管,自然要搭把手。 脏活累活,秦昱言也不舍得让她下手,全自己包了。也就是秦昱言偶尔要求做饭或者洗尿布的时候,杨瞳被派过去看着小宝,避免她掉下去。 其实不超过三个月的小婴儿,连翻身都不会。只不过一想到这孩子的妈是穆林洁,关系正是尴尬的时候,这两个人自然更上心。 杨瞳趴在沙发上玩手机,余光一直盯着小宝。这小孩儿不爱笑,总是皱着眉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杨瞳把手机扔到一边,用指尖点点小宝的眉心:“愁什么呢?我们大人都还没这么苦,你小孩子愁什么?” 小宝不爽地摆了下头。 杨瞳也就罢手了:“爱笑的小婴儿聪明,你快多笑笑。” 没有反应。 杨瞳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合理,但是我现在就是在照看情敌的孩子……” 秦昱言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把筷子上的茄荚塞到杨瞳嘴里:“尝尝。” 刚炸好的茄子,里边还有点烫,杨瞳一边呼呼吹气,一边瞪秦昱言。 秦昱言抽了张纸巾摊在手掌心上:“快吐出来呀!” 茄子在杨瞳嘴里翻了几个滚,然后就咽下去了。 秦昱言:“说明还是不热。” 杨瞳:“……你故意的吧!” 两个人正在闹,开门声响起。秦昱言正端着餐盘,一手捏起一块茄荚喂给杨瞳。 杨瞳瞬间就尴尬了,秦昱言转头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刚炸了茄荚,来吃点。” 穆林洁再门口愣了会儿,直到杨瞳推秦昱言,让她回去继续做饭,穆林洁才神色僵硬地迈步进来。 总之气氛一直不怎么好,并且杨瞳坚信也不会好起来。秦昱言所谓的“正好”,杨瞳也没看太出来,不过她倒是坦然,不管穆林洁在不在,对自己都和以前一样。 一如既往的好,不会因为尴尬就减少半分,也不会为了表现什么而刻意做出虚假的关心。 尴尬归尴尬,杨瞳的心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之前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也消停了。杨瞳觉得,她确实是真心吧。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自然,那对穆林洁应该就也是真的了,不会为了在自己面前表达宠爱而故意去冷落她什么的……那就是说,她们之间已经到了即使同宿一个屋檐下也没有任何悸动的程度了?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杨瞳侧身躺在**,突然就翻过来面对着秦昱言,用脚尖踢了踢她。 秦昱言:“别勾引我。” 杨瞳:“……呸!谁勾引你!” 秦昱言睁开眼,睡意还没袭来,人却已经放松下来,深眼窝也就显得迷离慵懒:“我可是尝过一次甜品并且一直念念不忘的啊,你注意你的举动。” 杨瞳想踹她,刚动了动腿,硬生生卡住:“别闹,说正经的。” 秦昱言:“不是正在正经?” 杨瞳:“……” 秦昱言:“正经地做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再给我一次?” 杨瞳又翻了回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秦昱言笑起来,伸手把她拖过来,遭到杨瞳的猛烈反击。对付杨瞳简直轻而易举,只要说一句“隔墙有耳”,立马就能让她安静下来。 秦昱言把床头灯光打亮,看着气急败坏又无处发泄的杨瞳:“怎么了?要说什么?” 酝酿了大半天的气氛全被她给毁了,杨瞳闷着头“嗯”了一声,觉得说不出口了,就道:“没什么?” 秦昱言干脆盘腿坐起来,把杨瞳也拉起来:“到底怎么了?” 杨瞳吭哧半天:“就是好奇,你对穆林洁一直这么冷淡?” 秦昱言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点惊讶,随后想了很久才说:“也不是吧。小时候跟她很黏糊,后来长大了就慢慢保持距离来着。从她结婚开始,我也觉得不该再有不合适的举动,就生疏了些。” 杨瞳一脸“你居然还有这点自知之明简直太不容易了”的表情。 秦昱言也不觉得难堪,笑笑:“再后来她怀孕了,我不自觉地就要往后退似的。她有事找我,我还是会帮,但是感觉就不太对了。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母性真的是一个女人最本能的东西,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 “大概能明白你的心情。” “嗯。说远了。也就是从她怀孕开始吧,我对她一直是现在这样。不过自从你出现之后,她单方面对我的态度变了,所以我和她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有点微妙的……很小心那种,一触即发。” 杨瞳点点头。 秦昱言笑着把手伸出来,在杨瞳后脑的绷带上轻轻碰了碰:“我这次说,你信不信。” 杨瞳没回答,沉吟了片刻才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慢慢开口:“其实我也不想看到你们闹崩什么的,毕竟有十几年的交情在。你要真狠心把她扔出去不管,我也觉得她挺可怜,也觉得……嗯,寒心吧。十几年的感情说断就断,这不可能,除非是狼心狗肺的人。” “狼心狗肺的人也不会有十几年的交情。” “嗯。所以我在想,就是,我还回我那里住。” 秦昱言急了:“什么意思?你是要大大方方地把我让出去?” 杨瞳摇摇头:“这不是我让不让的问题,选择权完全在你手上,要往哪边走,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想,她现在挺惨的,人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情。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我……”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秦昱言按着杨瞳的肩膀让她躺回去,回身去拧床头灯的开关:“那我明白了。你等我。” “嗯……好。” 凡事有始有终,等秦昱言处理好她的过去,等她能无牵无挂地往前走,等一个全新的未来。 原本是这么打算,穆林洁却先一步提出回家。什么征兆都没有,她正沉默着给小宝喂奶,突然开口:“我回去了。” 杨瞳一呆,回头去看秦昱言,见她也是一脸惊讶地朝自己看过来。杨瞳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门铃声响起,王义君已经来接人了。 提前就联络好了吧,那从她打给王义君到开口说要走的这段时间里,是什么心情? 杨瞳瞬间觉得自己罪恶了,好像是和秦昱言联手把这个人逼入绝境,还一无所知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根本看不到她的苦楚。 秦昱言看王义君一眼,不满之情溢于言表,王义君也明白,颇为羞愧地躲开了视线。诸如“怎么要走”、“你完全可以再住下去”这种话,当着王义君的面是不能说了,秦昱言沉默了片刻,终于找到现在能做的事情:“我帮你收收小宝的东西。” “已经收好了,都在里边——阿君,你去拿出来。” 居然早就打包了行李…… 杨瞳避开目光,低低说了一句:“我帮你拿吧。” 穆林洁就这么走了。原本挺简单的一件事,加上人的羞愧感,完全就不好了。杨瞳窝在沙发里闷闷不乐,负面情绪后知后觉地袭上来,想要盖住那些歉意:“哎你说穆林洁这不是故意的么!她这样搞,弄得我们俩心里多难受。” 秦昱言呼出一口气:“她没那么多心眼,算不到这里,我作证她完全不是有心的。” 这么说倒像是我阴谋论,给好人扣大屎盆子了……虽然我确实是有替自己开脱的嫌疑。 杨瞳心里更不舒服了:“我知道,我就这么一说。” “嗯。你这么想也正常。”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秦昱言突然开口:“穆林洁也走了,那你就住下来吧。” 杨瞳:“……现在说这个话题会不会太没良心了。” 秦昱言:“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杨瞳:“……” 第二天秦昱言去上班,杨瞳寻思着帮她收拾一下家,搞搞卫生什么的。刚把地都扫了一遍,接到穆林洁的电话,约她出来吃饭。 这种时候吃饭……避开秦昱言单独见面……肯定不会简单了啊! 一想到这个人跟秦昱言交往十多年,自己跟秦昱言只认识几个月,杨瞳就怯场。她向来惧怕未知的事物,在必须面对的事情面前心惊胆战,犹豫不决。猜不到穆林洁要干嘛,她就本能地抗拒这一顿饭。 但总要勇敢一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秦昱言。 想来从认识秦昱言开始,自己从来没有为她做出过什么,物质也好,精神层面也好。一直是她在百般讨好自己,好吃的食物,晚上接自己回家,还会给自己积极向上的力量。难为秦昱言能看上自己,大约也只是一时心动。 心动只是一时被蒙蔽,总有冷静下来的时候。比如辞职那时候,她一定是真的要断了交往的。 自己把身体送上,阴差阳错地又挽回了一次,下次可能分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所以要努力强大起来,变得耀眼,让她再也放不下才行。 两个人约在和州路,新区的美食街,从高档酒店到小摊贩烩面,应有尽有。入口处就是穆林洁说的大蓉和,秦昱言深呼吸,进门。 饭吃什么无所谓,重点是谈话内容。 穆林洁先开口:“我是又私心,才会这么说……” 第69章 融洽 穆林洁说:“秦昱言就交给你了,你好好跟她在一起。” 杨瞳还在想这句话有哪里不太对,能让人瞬间就起了不爽的心情,穆林洁继续说道:“我是有私心,才会这么说。” 嗯?私心?好像有点明白了……“交给你”什么的,这种狗血嘱咐也真是……醉了。 杨瞳低头吃米,准备在她自己说明白之前保持状况外假神游状态,不会接口。 穆林洁顿了顿,出乎预料地没有等到回应,对话空白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她只好自己继续说:“这几天……我也看得出来,秦昱言是真,真喜欢你。感觉再呆下去就是我没意思了。其实她也跟我聊过你,不管说什么,都特别宠溺的。你要是也动心了,就不要拒绝她了。人就能活这么几十年,能在一起的时候不在一起,以后都要后悔的。” “怎么?交接仪式?” 杨瞳突然出口,颇有点尖利刻薄的味道,把穆林洁唬了一愣。 杨瞳放下筷子:“槽点太多,你让我慢慢吐——不是说你恶心得让我想吐,你不用在意,只是一句网络用语。” 穆林洁的脸色很不好看,完全被杨瞳一句“慢慢吐”给惊呆了。 杨瞳问她:“你说什么几十年没在一起,是想表达你当时结婚嫁人,现在生孩子特别后悔?不好意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转告秦昱言,这一句也是。” “我没那个意思!” “不管你有没有,你都不可能把孩子重新塞回肚子里,也不可能回到几年前再做一次选择。” 模棱两可的气氛被杨瞳两句话带到了紧张之中,大有吵架的趋势。某一瞬间她想要跟这个人心平气和地交谈下去,人跟人之间的沟通就坏在一个女人身上,争风吃醋,这感觉low到爆,一点都不帅。 但穆林洁的第一句话实在是太让人心塞了。 心塞到,想要像狗血总裁文里那样,把这一盘回锅肉直接扣到她头上。 穆林洁是真的不会跟人拌嘴,两句话被噎得面红耳赤,形势一面倒,变成杨瞳单方面碾压她:“你自己也说,错过就是错过,孩子塞不回去,你跟秦昱言没可能了。”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感慨。” 这个可以理解。 杨瞳靠在椅背上:“我就问你,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以什么立场来说的?” “我没,我就是说心里话。” 杨瞳的神色越来越冷:“你要是以一个大姐的身份来告诫我,ok,我听着,人生经验,不能闷着头自己冲。但你是想表达什么?以一种所有物的身份,来显示你跟秦昱言关系很近?还交给我,你是当爹的嫁闺女?还是买卖文物呢?” 穆林洁沉默了。 按理说年龄优势应该决定了她才是主导的那一位,她也一直拿杨瞳当个**的小姑娘,即使听秦昱言说起她的光辉事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完全将她与那个形象关联起来。 真见识到杨瞳的战斗力,她才发现,自己算盘打错了。 杨瞳说的没错,自己也没打算藏自己这点心思,因此才会一开始就表面了自己是有“私心”。只是这“私心”,换个角度就有不同的理解的方式。 穆林洁是想说自己跟秦昱言这么多年了,到杨瞳那,可能就变成“我就是来给你添堵的”,虽然结果都是让人生厌的那一种,但还是有些微妙的差别。 穆林洁垂下头,半晌才说出来一句:“我会离开。” “你早就该这样了。” “嗯。” 这副落寞的样子……杨瞳向来吃软不吃硬,一眼看过去,心里就松动了。穆林洁突然抬起头,长舒一口气:“以前秦昱言跟我说起你,我还不信。” 爱信不信,谁让你信了? 穆林洁动作缓慢地去摸筷子,开始回忆杀般的自述:“我也是……舍不得。小时候是我带着她玩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我依赖她了。” 杨瞳挺想说“你这些过去我都知道了没必要再讲一遍”,转眸看到穆林洁的表情,想到她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上线,以后这个账号就要注销了,就觉得还剥夺她最后演讲的机会实在是不道德。 只能忍。 “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是她陪在我身边。那时候我父母去世,要不是她陪着,我真觉得我当时就要自杀了。后来我结婚,她也还是对我好。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发现我完全离不开她了。” 等等……跟秦昱言说的不太一样……按照秦昱言的说法,两个人明明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生疏的啊…… 其实历史的真相是,秦昱言单恋穆林洁整个少女时代,在她准备退出慢慢抽离感情的时候,穆林洁反过来开始喜欢她? 造化弄人……实在是……悲催。 “所以她说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受不了。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太天真! 杨瞳冷冷地纠正:“你们并没有在一起。跟你在一起的是王义君。” 穆林洁愣了楞:“也对。以后我也会和王义君在一起。” “不管你和谁在一起,这以后都和我,和我们无关。恋人到朋友什么的我并不相信,但是我不会阻拦秦昱言和你见面,和你交好。我相信秦昱言跟我想的一样,不管你将来有什么困难,她还是会帮,但是不会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帮。” 穆林洁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苦笑。 秦昱言下班的时候没见到杨瞳,电话打到第三个才有人接,里边刚“喂”了一声她就劈头盖脸地问起来:“你在哪儿?” 杨瞳懒洋洋地:“你管我在哪儿。” 秦昱言冷静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一颗心总提着似的,静不下来。压了压口气,秦昱言问:“你回去了?” “嗯。” “说好在我这里住的啊。” “给你留个私人时间,好好跟你的旧情做个告别。” 杨瞳的口气听起来很轻松,也没有生气或者什么负面情绪,反倒像是在调侃戏耍秦昱言。 秦昱言无语:“我不是都说了我现在跟她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是也信了啊!” “你跟她是没什么了,你不得自己悼念一下什么的?我在旁边多碍事。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你好好跟自己的青春告别。” 秦昱言:“……你又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 总觉得是从别人手里接下了十几年的积淀,有点沉,压在身上让人心里不太舒爽。 一顿饭看似杨瞳完胜,但其实,穆林洁最开始想要表达的观念已经根种在脑子里了,一时半会都挥散不去。 是,从别人手里接下的啊…… 秦昱言是在情伤时找到自己,在失去穆林洁的时候才尝试着喜欢自己。也刚好就是自己了,换一个其他的人好像也没问题。 这样的感情,总觉得不太可靠…… 杨瞳想让自己冷静一下,来思考自己所谓“相信秦昱言”是真地信,还是一时逞强,故意在穆林洁面前这么说的…… 当天下午秦昱言就跑过来了,带了生煎当下午饭。她似乎也能感觉到什么,不逼问,也不多粘缠。吃完饭两个人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杨瞳抱怨她在这里浪费电,她也就很配合地起身,走了。 态度干脆利落,让杨瞳有点惊讶。 第二天也是。杨瞳总觉得头还是晕晕的,赖在出租房里挺尸睡大觉,也没出门。中午秦昱言就带着外卖过来了。 现在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杨瞳也不赶她走,只是吃饭的时候自己瞎琢磨。 秦昱言也会问她在想什么,她就瞎胡调侃玩笑,一带而过。 像是进了无解的谜团,杨瞳自己搞不清楚,也开不了口去问。 过了两天终于有孟语的消息了,打电话问杨瞳在哪儿,是不是还好好活着。杨瞳听见她的声音就心塞得要命:“你从地球消失我就能活得好一点。” 孟语:“你别这么说嘛!我是来慰问你的!我这么惨了还来慰问你!” “……慰问……等你救命的话,我早死一百次了。” 孟语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我被我妈揍了好多天啊,这好不容易拿到手机了。你没事吧?” “你开个瓢试试。” “原来你那是瓢啊……” “……滚!” 插科打诨过去,杨瞳也就忘了当时说再也不理孟语的毒誓,自己在自己的话语当了一回猪。 中午秦昱言照例来了,自己带了菜过来,煮了一锅内容丰富的面。杨瞳一边吃一边感慨:“这可是我学习厨艺的好机会,你天天来投喂,我哪儿还会下厨啊。” 秦昱言笑:“那搬到我那里呀,根本不用你自己去学。” 杨瞳白她:“那你下次做饭能不能多放点盐?” 秦昱言:“可以考虑。” 中午在杨瞳这里睡了一觉,秦昱言起床时杨瞳还在抱着手机刷电视剧。这姑娘前两个月还在看动画片,突然就转战到国产电视剧上边,秦昱言还奇怪了好久。 秦昱言把手机抽走:“好好休息,你不是说头里边还是不舒服?下午我要去过年检,明天带你再去检查一次。” 杨瞳就势翻了个身,眯着眼看她:“我自己去就行了。” 秦昱言不置可否,只是看着杨瞳这个慵懒的样子,心底就痒痒。这么近的距离,豆腐一定要吃,秦昱言突然发动攻击,把杨瞳挠得直叫唤。两个人滚成一团,累到气喘吁吁的时候才停下。 秦昱言一本满足地去上班,结果把年检材料给落在杨瞳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赶上12点了。 晚了许多,抱歉。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70章 白头 杨瞳在明生医院的时候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她在护理上没呆多久,后来转药房就干脆呆在那个小屋子里不出来。秦昱言平时大多在收费处活动,进进出出去干嘛杨瞳也不知道,也就不懂她的工作到底是干嘛的。 不过护理上的肥皂一用完,肖雪就站在楼下扯着尖利的嗓子喊她,让她下来的时候捎下来一块儿。缺什么东西了也是跟她报备,过个半天一天的,她就会去买回来。杨瞳就把她等同于发肥皂的内务总管。 这一翻她的年检报告,厚度堪比一本西医内科学,各种审批证明年度报告财务报表,浏览一下目录表就觉得脑袋大。 还以为她天天都很闲呢,原来也是有正经事情做的啊。 杨瞳琢磨着也没事儿,给她送去也行。但是想到自己都不干了,去了要碰到医院那些人,挨个问自己为什么不干了,现在在哪里上班什么的,想想就觉得烦,就打电话问秦昱言这些东西要送到哪儿的。 行政服务中心也在新区,离杨瞳住的地方还蛮近,两个人就约好在政府前见。 杨瞳离得近,等了半天才见到秦昱言,结果后者一见面就说:“一起上去吧,去十一楼民政局。” “民……政局?” 等等……想到不好,也不是不好,就是想到了某种……挺暧昧的事情。 杨瞳磕巴了一下,反问:“你去离婚还是结婚?” 秦昱言乐了:“国内还没通过同性恋婚姻法,怎么结?” 杨瞳窘了,不好意思露短,追问一句:“那是要离婚了?” 秦昱言往她身边靠了靠:“怎么,这么期待?” 杨瞳瞬间炸毛,推她一把:“谁期待了!你爱离不离!” 秦昱言揉揉她的头发:“就离就离!离婚要带当事人过来啊,等他从国外回来,立马就离,再等等。” 秦昱言也没说要干嘛,就是进了民政局的办公室,交了材料,跟民政局的负责人聊了两句,又交了一年的会费,就出来了。 杨瞳:“……”没人跟我说民政局还管医院的啊! 杨瞳跟她往电梯方向走:“我还以为民政局就管结婚、离婚。” “民非组织都是他们管的。你刚出校门理解不到,越往上走,就越能感觉到社会这个网的存在。” “关系网?” 秦昱言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吧。你做护士就只是护士,看到的就是那些需要打针的人。做我的事情就需要和各种领导打交道,看到一个医院的运作。做院长就更高了,不光是和领导打交道,各门各路的人都要有交情,看到的就是这个行业的发展。” 杨瞳瞥她,一脸嫌弃:“突然这么深奥干嘛?看不上护士啊?” 秦昱言笑:“哪儿敢啊!只是传授长辈的经验给你。” “切——”杨瞳不屑,“你确定你要以长辈自居。” “过来人,过来人的生存之道。” “也不全对。”杨瞳反驳,“比如有人爱吃十块钱的米线,有人爱吃几百块钱的自助餐。人只要和自我保持平衡就可以了,没必要和别人比。所谓各有各的追求罢了,有人喜欢站在高处发号示令,也有人不喜欢做这些费心费力的事情。” 秦昱言沉思了好久,竟然觉得有点哲理,根本没话来反驳她。半晌,她才问:“那你喜欢做什么?” 杨瞳反问她。 秦昱言毫不犹豫:“挣钱啊。” 杨瞳:“……”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 不过想想做开始见到的秦昱言,还带着一副浓浓的装逼感,和周围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说话也慢条斯理的,看起来高大上。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见到她最真实的一面了吧,无赖,满脑子恶俗金钱,只想做羞羞的事情。 看透她了! 不过也因此会觉得安心,因为距离已经足够靠近。 杨瞳突然开口:“最近也挺有感悟的。人是社会性动物,凡事不能全凭自己心意,高兴了就做,不高兴了就不做。总要……顾忌一下。” 秦昱言露出“孺子可教,我没白感化你”的满足神情。 杨瞳难得说出一次心里话,正觉得羞赧,一瞅见这个表情就炸毛了。 秦昱言拦下她拍过来的手,压在自己身上:“前提是自己觉得开心。人就活这么多年,没必要委屈自己。” 气氛正酣,秦昱言以“看电影是约会的必经程序”为理由,拉着杨瞳去看电影。时间正卡在半中不间的,杨瞳团购电影票的时候顺便团了双人套餐,先吃了饭才去看电影。 看起来像是什么样子呢?情侣还是好闺蜜? 性别决定了不是情侣,年龄决定了不像闺蜜。那现在两个人到底算什么? 电影看到一半,杨瞳想到穆林洁,有点心塞。 她们,以前就是这样生活的? 秦昱言一直在瞟杨瞳,杨瞳也知道。从跟穆林洁谈过之后,自己确实表现出了“我有心事”的样子,只是相处还算和平,秦昱言也就不逼自己,等着自己想明白了主动开口跟她说。 但是要怎么说…… 看完电影已经九点多了,秦昱言又在商场里买了两块儿甜甜圈当夜宵。杨瞳一脸嫌弃地看她:“你打算胖死?” 秦昱言一脸淡定:“我是吃不胖的那种。” 杨瞳:“……”我恨你。 秦昱言好像是揉头揉上了瘾,顺便在杨瞳脸上揩了一把:“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快吃吧。” 杨瞳:“……”妈蛋突然觉得好暖怎么办…… 回医院拿秦昱言的包,路上杨瞳问她:“你不问我这几天怎么了?” 秦昱言配合地问起来:“你怎么了?” 杨瞳:“不告诉你。” 秦昱言:“……所以我才不问啊!” 杨瞳自己乐起来,盯着车窗外看了半天:“也没什么,突然就觉得没什么了。” 秦昱言看神经病一样看她,杨瞳就更高兴了。 没那么多小心思,时间总能证明一切。大不了就是豁出去所有,陪她演一场。 能演到天荒地老,彼此白头,至死也可瞑目。 演不到那时候,也算是曾经有过风花雪月,老来回忆也不后悔。 谁年轻时没有疯狂过? 到医院时将近十点。 杨瞳讨厌走夜路,一个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渗得浑身起汗毛。见秦昱言还没有出来,像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脚了,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 该是准备下班的时间了,不过药房和收费都没有人,大厅里空空荡荡,跟平时不一样。倒是后院里吵吵闹闹,像是有人在骂街。 杨瞳往后走去,见人都聚在输液大厅的门外往里张望,表情都不平静。她在窗边停下脚步,见秦昱言在里边打电话,旁边有个陌生女人在拉拉扯扯,不管秦昱言怎么示意都不放手。 另一边,一个中年男人仰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虚弱无力的样子。肖雪正手忙脚乱地拿着处方,检查垃圾箱里的药瓶。 整个医院里找不到值班医生的影子。 出事儿了? 杨瞳是不愿意管这种事儿的,但是秦昱言在里边,眼看着那个女人拉扯间就想上手挠她,杨瞳就怒了。 有事儿说事儿,欺负我女人算什么!这明显是在给你联络医生了,这不净耽误事儿! 杨瞳绕过去,收费和药房的两个人惊诧地看她一眼。杨瞳挤过去,肖雪也神经质地回头望过来,发现不是医生之后,更加惶恐。 看她脸上还有红印,是秦昱言来之前被打的吧。 一想到这一巴掌可能接下来就要出现在秦昱言脸上,杨瞳就特别生气,真是不明白医患为什么不能和谐一点。杨瞳径自走过去问秦昱言:“怎么回事?” 秦昱言正在打电话,那女人还在边上捣乱,没功夫搭理杨瞳,随口说一句:“问肖雪。” 杨瞳真地转身去问肖雪了,那个病人家属一件这架势,在秦昱言和杨瞳中间犹豫了一下,搞不清这两个人没穿工作衣的人,谁才是领导。 肖雪根本没心思搭理杨瞳,杨瞳自己从她手里抽出药方仔细看起来。这一会儿,肖雪彻底被点怒了,一拍桌子吼道:“你干什么!” 那边女人也毫无头绪地转身扑过来,尖叫着“你们黑心医院用假药!”这样的话,准备对杨瞳下手。 秦昱言单手打电话,另一只手拽着女人的头发。女人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半空中扽了一下,脚已经出去了,头还留在原地。秦昱言手劲儿本身就大,甩一把让那女人直接扑地了,最后还不忘厉呵:“给我老实呆着!” 肖雪:“……” 杨瞳:“……” 这是我女朋友……感觉棒棒哒! 肖雪老实了,杨瞳趁机发问:“量血压了没有?” 肖雪摇头。 杨瞳干脆利落地去柜子里取血压计,扔给肖雪,又问她详细情况。 “刚发作,就秦昱言进来前。他说头晕,心跳加快,我就赶紧把针给他拔了。拔针的时候他媳妇抽了我一巴掌。” 谁管你怎么挨的打啊…… 杨瞳看了眼翻到在沙发上的**架,检查了输液管,心下了然,转头问秦昱言:“你打给谁的?” “院长。” 肖雪测完血压:”低很多!“ 杨瞳跟秦昱言道:“跟院长说,冠心病滴硝酸甘油,滴速过快导致血压降低。用什么升压药?” 秦昱言大概是电话一直打不通,着急了,直接问杨瞳:“用什么药?” 杨瞳无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发现那个番外章有人能看有人不能看……等我询问管理员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明天要出去玩儿,归期不定,等我回来更文~么么哒 感谢霸王票: 落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箴之挚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最近阿罗投好多!!又见落地..总觉得小尾巴好萌2333333 箴之挚小天使,说好了给我生猴子,快来哈哈哈哈 群亲亲(づ ̄3 ̄)づ╭?~。.。 第71章 前行 要说护士的工作确实很微妙,除下实际操作这些基本功,医生懂得药理知识她们都得懂一点,广而泛,都不精。曾经有护士下了大工夫去考医师资格证,这完全成为业内杂谈,谁说起来都是一脸敬佩,可想这两行之间有共通,却也是隔了个土包包的。 明生医院平时的病人特别固定,也就是头疼脑热,多了是有附近的居民拿医保卡来滴血塞通保养身体。没什么变故,也不要求什么精准的专业知识。肖雪身为八卦妇女代表,出了卫校大门十多年,一腔热血全在聊天上了,手再快脑子里没东西那也没办法。 杨瞳却是见过这类案例的。护士没有处方权,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愿意招惹麻烦。万一用错了药,出了更大的事故,那肖雪立马摘干净,变成自己的责任了。 但是转眼一瞧秦昱言焦头烂额的样子,杨瞳又觉得自己不厚道。不管怎么说,明生跟秦昱言是一体的,出了事儿还是秦昱言担着。平时秦昱言对自己那么好,刚刚为了维护自己,都破了她的准则对病患家属动手了,自己还在这里算计,这不是自己人该干的事情。 想到这里,杨瞳脑子里过了一遍常用药,还是不能确定该用什么,只好去拽秦昱言的胳膊:“我记得几种药,但是不知道……” “嗯,”秦昱言转头打断她的话,看过来一眼,“你不用操心这个。” 有种说法,假如一个人只是转了上半身来面对你,脚却保持原先的方向,那说明她根本不想跟你交谈。秦昱言这会儿肯定特别糟心,都不想搭理自己了。 杨瞳琢磨着自己该干点什么,那边秦昱言突然又回来了,拍拍杨瞳的头:“能找到原因就帮了大忙了,回去奖励!” 奖励什么的…… 比不上这一刻的心花怒放。 眼看问题找到了,但是没有解决方案,病人家属更来劲儿了,吵吵个没完。秦昱言让何师傅就近去一个医生家里找人,自己留在医院里继续打电话。 杨瞳把肖雪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她:“谁调的**?不是你吧?” 有了刚才那一出,肖雪的本能比理智更快一步,意识到她一直瞧不上的小姑娘其实是个靠谱的好队友。她本身就没什么主心骨,但凡周围的人表现得稍微强大一点,她就不自觉地附了上去。 “没有!前天晚上那谁急着下班动了病人的**,被老原骂死了快!我哪儿敢触霉头啊!” 杨瞳本着确定而不是怀疑的态度反问:“真的?” 肖雪就急了:“我真没有!今天老原值班,八点多的时候他有事儿要走,还交代说这个人来输液了给他慢点滴。我以为是因为前天晚上的事情,怎么可能去调他的**!” 那你刚刚还一副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杨瞳白她:“那你有没有跟这人说不能动?” “……”肖雪支吾了一下,“没有……我也没在意……他是昨天的方子,昨天我没在班上,刚才他来了,我看就这一个方子,就直接给他配了……没想起来老原的意思是不能滴快……” 杨瞳:“……” 说起来也算是医院的责任…… 杨瞳寻思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又去看了眼输液管,动作浮夸致力于表现自己。其实这么现她已经窘死了,还要一本正经地当那些明明在看着的人不存在,随后皱着眉问病人家属:“跟你说了不能动这个**,你知不知道差点闹出事儿来了!” 被秦昱言摔了个屁股蹲然后彻底暴走的女人:“……啥玩意儿?” 杨瞳继续掰扯:“你们这样不配合,我们医院也很为难啊!幸亏这不是大问题,要是出了毛病,你们做家属的,能承担的了么?” 女人:“0.0” 肖雪:“……” 这边秦昱言终于打通院长的电话了,说明情况之后,院长在电话中指示用药,他也往这边赶过来。肖雪和药房新来的姑娘一起去配了药,给男人用上。 秦昱言终于松了口气,走到杨瞳身边,揽着她的背,在肩膀上拍了拍:“没你事儿。”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昵的动作,杨瞳多少有点尴尬,就闪了下肩膀从她的胳膊低下钻了出来。秦昱言也不坚持,冲她笑笑:“再等等。” 换成秦昱言和那两个人沟通。她倒是先服了个软,表达了这大半夜的闹出来这种事儿挺糟心的,哄得那女人就要蹬鼻子上脸猖狂起来,立马转话题,就着杨瞳的话开始发挥。 秦昱言一张嘴说教就是洗脑,杨瞳有幸体验过几次,深知其功力深厚。这边连吓唬带哄劝的,那女人就安生下来,在院长赶到之前达成和解: 后续医疗费全免,这事儿到此为止。 杨瞳在前厅的长椅上玩儿手机,突然回想起刚刚的过程,煞气全开看起来很残暴的秦昱言,慌乱中还要给自己安慰的那个秦昱言,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特别开心。 再想她夸自己来着,不是什么性格好这好那好的,是说自己有用,也能帮上她。两个人终于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虽说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也足够让人愉悦了。 出神的时候阴影覆盖下来,杨瞳抬头,正撞上秦昱言的目光。 相视一笑,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秦昱言自然地去拉她的手,如此并行。 好像,没做错决定呢。 气氛太好了,杨瞳心情也少见的舒畅,以至于在秦昱言提出留宿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心。顺理成章,两个人睡一张床,擦枪走火的,就办了事儿。 自第一次之后就一直惦记着,之后也就是在一块儿玩闹,根本打不中红心。好不容易又吃到嘴里了,秦昱言抱着杨瞳,自己先意乱情迷起来。 “这个时候我真是喜欢你。” “别的时候呢?” “更喜欢。对病人胡说八道也喜欢——你其实不知道,你脸红死了——之前,现在也是。” 一夜胡话,杨瞳听得心神荡漾,根本把持不住自己。 然而福祸相依,杨瞳没想到温存还没留多久,就要面临天崩地裂。 两个人滚在一起的时候,杨实来了。 倒也没有捉奸在床这么直白的视觉冲击,杨实是大清早先打了电话过来的。杨瞳睡觉必须关机,因为头天晚上什么都没来得及,以至于杨实认为她既然开机了,那就是醒了,直截了当地下命令:“给我开门。” 开门什么的…… 大哥要是我还在睡你准备在门外等着?逻辑喂狗了才来撞运气的么? 杨瞳还在默默吐槽,身边的人翻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一句:“谁呀?” …… 声音突兀而清晰,透过手机直接在耳边炸起。 杨瞳:“……” 杨实:“……谁在你那儿?” 杨瞳对着秦昱言张牙舞爪,单手捂住她的嘴,自己的声音却平静不下来了:“啊?哦,没谁,不是,有人。我同学,来z市玩儿就住我这儿了。” 杨实沉默了一会儿:“给我开门。” 好吧,最起码有穿衣服的时间…… 但是怎么样才能把三十岁的秦昱言变成二十三岁的同学…… 杨实坐在唯一的板凳上,看着秦昱言,问杨瞳:“这是你同学?” 杨瞳干脆坦白:“我这不是怕你误会这么说的嘛!”当时脑子一定是抽了,他都说了要进来了,自己还瞎扯…… 杨实皱着眉的样子特别凶:“你自己没什么的话,我误会你什么?” 杨瞳反驳:“你心眼儿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小时候在学校得个奖品你还要问问我是不是自己花钱买的,你……” 杨实瞪过来,杨瞳噤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秦昱言若无其事地在一旁烧水,不知道是把这兄妹两个当不存在,还是把自己当不存在。 杨实憋了一会儿,好歹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满心愤懑地开口:“你跟我说不是她。” 杨瞳:“……” 所以说亲哥你已经接受自己没有妹夫而是冒出来一个妹媳的事实?还是超大龄的? 但是妹媳是个什么鬼啊…… 事到如今……不如坦白了? 杨瞳看秦昱言,后者还在装神游,琢磨着她是交给自己处理,无论怎样都接受的一丝?杨瞳谨慎地开口:“当时确实不是,也就昨天才是了。” 杨实立马火了:“昨天做了什么?” 显然他以为自己是昨天跟这个人……睡了,所以才在一起的。但其实昨天是第二次啦,第一次在很早之前啦…… 这句不能说……说了就要炸。 杨瞳:“没做什么!就是看了电影,吃了饭。太晚了她就在我这里躺了一晚上。” 只是躺一趟,别的什么都没有,真的…… 有点虚…… 杨实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很烦躁地在小屋子转了两圈,然后去拉杨瞳的胳膊:“你跟我回去。” 杨瞳还没反应过来,秦昱言扔了水壶凑过来:“等等等!先坐下坐下,回去干嘛?” 杨实瞪秦昱言:“没你事儿!” 秦昱言眨眨眼:“说这话……你觉得合适么?” 显然不合适…… 秦昱言循循善诱:“我觉得现在不是回家的时候。你想你正在气头上,回去再添油加醋地说一通,叔叔阿姨能好受啊?” 杨实:“谁是你叔叔阿姨!” 秦昱言:“那叫什么?”然后瞥杨瞳。 爸妈么? 杨实:“……”潜台词这么明显,这人故意的! 杨瞳捂脸:“……”大姐你能别挑衅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感谢大家催更的霸王票! 惶恐的草包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阿罗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 常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づ ̄3 ̄)づ╭?~。.。 第72章 家长 直到秦昱言开口阻拦,杨瞳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先前不说话才是正确的选择。这种事情,跟她的关系再大,说到底也只能算是杨瞳的家事。她能对杨家人做出各种承诺,也能施展出无尽关怀体贴,但总要建立在,杨家人能接受她的基础上。 否则,就连善意看起来都是图谋不轨。 其实也就是因为秦昱言没有立场说话,多说多错,不管怎样都只能让坏印象更深更坚固。 传闻小姑子对嫂子总会抱持着敌对和挑刺的态度,因为嫂子分了兄长、父母对自己的关注。同理,本来是自家宝贝疙瘩,突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了,就算对方是个男人也会激起杨实的大男子主义。 更别说那还是个不为世俗接受的女人。 秦昱言现在就是个火捻子,她一开口,杨实立马就怒了,又被她的话给压了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吹足了气的球,濒临爆裂的那一瞬。 杨瞳怕自己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根本不敢跟秦昱言有一丁点接触,包括眼神。她避开目光,当秦昱言不存在,拉拉杨实:“行行行,我回家,行吧?” 反正媳妇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先解决大魔王,公主和公主才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有人说,两个人真正共同经历过一些风霜磨难,才能相守。这么披荆斩棘,肯定能换来万种风情的花。 杨瞳都准备好面对暴风雨了,秦昱言错步挡了上来:“真不能回。” 杨瞳:“……” 眼看杨实气急败坏忍无可忍了,秦昱言紧跟着补上一句:“你也别回。” 杨实:“干嘛?” 秦昱言:“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总要和平解决吧?” 杨实:“……这样?” 秦昱言被杨瞳瞪了一眼,打个岔糊弄过去:“你看,我们又不是仇人,本质上来说,我们的希望都一样,不必要搞得这么苦大仇深拼死拼活的。” 杨实:“谁跟你一样了啊?” 秦昱言:“杨瞳是你小妹对吧,你肯定希望她嫁个好人家,为什么?不就是希望她过得好么?” 杨实:“我……” 秦昱言截住他的话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呀!我也想让她过好!” 杨瞳:“……”洗脑模式开启,完全找不出一点逻辑上的错误! 大概杨实也觉得挺有道理,一时间竟然也没有反驳,然后室内就出现了谜之沉默,保持了数秒钟。 过了一会儿,杨实突然转过弯来了,气恼在这中间被按了暂停,更因为找到突破口而转成另一种激昂。总之,他进入了一种可以勉强沟通的状态:“你想就能了?你别忘了你是女人。以后别人怎么议论?杨瞳要糟多少白眼?这样能算过得好?” 又是谜之沉默。 一直被当做背景的杨瞳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诚心诚意地想跟杨实交流一下世界观:“其实我觉得,过好自己的就行了。就算有人议论,我能听见的几率是多大?就算听到了我还会站住脚跟他们聊一下么?说归说,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那些路人能占几分钟,我自己过我自己的,谁都碍不着。” “你别替她说话!” ……怎么就替她说话了,杨瞳无语:“我正经跟你表达我的想法,是帮我自己。” 杨实顿了顿:“那爸妈呢?他们大半辈子中规中矩的,可学不了你这么豁达。” 这意思是……杨实已经松动了? 杨实在杨家有绝对话语权。杨妈妈半辈子围着儿女转,顶天立地的儿子甚至比老公更让她有安全感,她也更依赖杨实。杨老爹是个倔脾气,熬不住传统思想,也是把儿子看得极重的。 能破了杨实这一关,不期待他能帮自己,只要他不反对,最起码在家里不会孤立无援。 杨瞳是这么想的,冷不防被杨实一句问话给卡在原地,突然就难受起来。 杨妈妈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自己找个好男人嫁了,还计划着以后给自己带孩子。现在告诉她这一切都不会有了,她闺女和个女人混到一起了。 确实残忍。 这次的沉默意外沉重,秦昱言大概也想到了什么,没着急插话。她其实很想在杨瞳家人面前表现得殷勤一些,想要传达一种“我真心待你们杨瞳”的中心思想。 杨瞳一沉默,她突然就有点虚了。 杨瞳是到自己这里才弯掉的,坚定与否根本不可考量。那些对她好的人,她还是挺能忍的,忍到一种残忍的地步。秦昱言真说不准,她会不会因为父母的关系退缩,当真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嫁了过一辈子。 像穆林洁一样,再次输给现实。 这一瞬间,秦昱言真挺希望杨瞳一点都不懂事,希望她能冲动能感性,能抛下那些禁锢着她的伦理责任道德,耍一次无赖。 出乎预料,杨瞳慢慢开口:“这一点……我也很遗憾。我只能说,我尽量在别的方面来弥补。哥,当初爸妈不同意你跟嫂子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杨实一愣。 杨瞳有点走神似的:“其实是一样的。喜欢同性和喜欢异性真是一样的,我想自己过好,我也想让爸妈过好,但是有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你不是还是跟嫂子结了婚生了孩子,你也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过自己的人生对不对?” 杨瞳换了口气,有点无奈:“说岔了,乱七八糟的。反正秦昱言对我好,特别好。你知道她在外边有多维护我么?我觉得她也会对爸妈好。就当是我一辈子没嫁,然后又多了个闺女,贴心袄,不行么?” 这么诚恳地剖白,杨实第一次听到,也泄了一口气:“那不一样。” 杨瞳盯着他:“就试试。其实你往深处想想,就算你们不接受她,我也不会跟个男人结婚的,到老了也是我自己一个人过。那还不如高高兴兴地接受了算了,白捡一个人回来孝敬爸妈。” 想要靠这一会儿说动杨实,根本不可能。他的顽固程度不亚于杨老爹,并且封建陈旧,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好歹能让他听进去,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杨实准备走的时候,杨瞳问他:“你要是想让我回去住我就回去。” 杨实长舒一口气:“好好的又突然搬回去?你准备怎么说?回去也得挤。我每天过来看看。” 杨实说到一半,斜睨了秦昱言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秦昱言笑道:“我肯定不会不来——我就来给她做做饭啥的,没别的。” 杨瞳:“……” 人生赢家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杨实一走,秦昱言就用行动彻底推翻她自己的言论,开始有点“别的”什么了。杨瞳推开她来回乱拱的脑袋,伸直手臂保持两个人的距离,一脸嫌弃:“干嘛呢?” 秦昱言丝毫不懂得廉耻,还想往前贴:“发嗯呢。” 杨瞳:“……” 这画风完全不同了啊!简直是崩坏掉了! 杨瞳往后退了一步,直想抬脚踹她:“你有病吧!” 秦昱言没再纠缠,坐在杨瞳对面笑:“早上不都要有这么个过程啊?——我太开心了。” 杨瞳无语:“一个过程你就这样了啊?烦着呢,你回去吧。” 秦昱言往前蹭了蹭:“不是这个。” 杨瞳:“嗯。” 秦昱言:“给点反应!” 杨瞳懒洋洋地挑起眼皮子:“我在想很关键的问题,我爸妈这就这么难了,你那边难道没有问题?” 秦昱言摆摆手:“我从高中开始旁敲侧击的,我爸妈听了不少这种事情。而且我们离得远,没关系的——我跟你抒情呢,你别打岔。” 杨瞳来劲儿了:“你爸妈是在x县是吧,都跨市了,你干嘛不跟他们在一起啊?” 秦昱言扑过来,惯性之下把杨瞳压了个严实,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我说了我准备抒情,你听不听?” 杨瞳没推动她,别开头:“不听。” 秦昱言:“那我不下去了。” 杨瞳:“……” 杨瞳:“你下来说行不行!压扁了!你平你感觉不到,我可是很硌的啊!” 秦昱言撑起身子,半蹲半坐地压着杨瞳,两只手出乎预料地往前探去。 袭胸…… 杨瞳彻底怒了:“你……” 秦昱言“哈哈”笑起来,把她拉起来:“不闹了。说真的,我真特别高兴。我到现在才发现,我跟穆林洁说让她结婚的时候,其实是很期望她否决的。哪怕犹豫一下,只要最后还是不同意就行。” 杨瞳白她:“你别这个时候赖人家,还是你自己作的。人跟人之间最不能试探了你不知道么?好好的感情也能试出来问题的!” 秦昱言苦笑,随即带了宠溺进去:“过去了过去了,就这样吧。刚刚,其实我真怕你会跟你哥走。你不知道,他一说到你爸妈的时候,你那个表情,我真怕……” 秦昱言抱着杨瞳,只是抱着,轻轻柔柔的,什么都不做,在她耳边轻轻说:“真好。” 杨瞳动容,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种担忧,也觉得不好意思:“毛病吧!我是有多不靠谱,你就不能相信我?” 秦昱言埋在她脖间点头,蹭的杨瞳痒痒来回躲:“信。我女朋友呢,当然信。” 两个人腻腻歪歪一阵子,杨瞳忧愁地问秦昱言:“问题不在你我这里,连杨实都过不去,我爸妈那儿怎么办?” 秦昱言耸肩,好像是很无所谓的样子:“用行动来呗。你知不知道中国人的软肋在哪里?” 杨瞳看着秦昱言贼亮的眼睛,瞬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秦昱言拖她起来:“走,我告诉你怎么讨好丈母娘。” 呸,怎么不说是婆婆! 作者有话要说: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先是动画再到漫画最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先是动画再到漫画最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惶恐的草包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惶恐的草包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天啦撸,我是触发了什么机关释放出一大批土豪了么! 谢谢大大!。.。 第73章 对策 当天是周末,秦昱言乐得不用上班,兴致勃勃地拖着杨瞳拾掇自己要出门。也不知道是杨瞳以前没发现,还是秦昱言受了刺激画风大变,总之她现在有点神神叨叨的,说风就是雨,这边话音未落,她突发奇想地要去h市。 杨瞳刷牙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一次次刷新着秦昱言对她的认识,单纯地觉得秦昱言还真是和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 亲近了,也就能看到她的本质。 不过想想也正常,要说随心的程度,其实是秦昱言更胜一筹。怎么说来着,会做饭的人都享受生活,也懂得让自己轻松愉悦。 等她们都收拾好,杨瞳去锁门的时候突然想到,动作卡在半空中,回头问秦昱言:“等等,你不觉得不对么!杨实他大早上地跑来干嘛?” 确实,从他进门到他走,三个人也就是说了些关于同性、异性的问题,好像杨实他根本就是特地来捉人的,没别的事。 秦昱言想了想,也有点不确定:“难道他是知道了我在这里才大早上地赶过来的?” 杨瞳一脸颓丧,感觉事情越来越跑偏了:“我说他今天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感情是有心理准备。” 然后两个人开始琢磨,到底是哪儿露了馅,商量了一路,还没找出所以然的时候,就到h市了。 h市有名的堵,人多拥挤,以前没开始修路的时候就已经挺糟心了,现在到处都在建高架,铺轻轨,简直是一团糟。 杨瞳以前在这里念大学的时候还不觉得,反正是逃课,坐公交晃晃悠悠到什么时候也无所谓。那时候最多的就是时间了,可以花一整天去找一家小餐馆,吃完之后一个人沿路往回走。 走到大太阳晒得实在受不了,就近找站牌坐回去,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然后睡觉。 那时候是什么心情,有点模糊不清了。总之从繁华地段一步步走出来,到了新区宽阔的马路上。没有商家店铺,没有来往行人,午后时间连过往车辆都少见。 杨瞳很想拿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不管是谁,告诉那个人,自己有多渺小。 好像这样做了,自己就算消失掉也不可怕,因为有人曾经知道。 后来怎么就没打电话,杨瞳是不记得了,现在想想大概也就是“没有倾诉的人”这种凄凉无比的理由。 再后来就习惯了。 到最后,甚至迷恋上一个人生活的感觉。 不过也都过去了。 杨瞳看着被堵到心烦意乱的秦昱言,想着,那种生活真的远离自己了。 路上跑了两个小时,堵了两个小时,秦昱言带着杨瞳直接去吃午饭。两个人在路上嚼了口香糖充饥,杨瞳坐在嘈杂的门面店里瞪秦昱言:“你最好有个好理由!”不然就把你当点心啃掉! 秦昱言也饿得发虚。杨瞳还好,一上车就打瞌睡发眯瞪,她还得开车,堵车的时候走走停停,踩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秦昱言一屁股坐下:“我以后一定要在车里备点零食什么的。” 杨瞳也挺自觉,把包扔给秦昱言,只拿了零钱起身:“你好好想想理由——你只要豆腐脑?要不两掺吧?” 来往的人从狭窄的过道里挤来挤去,秦昱言把杨瞳往身边拉了拉:“你也要两掺吧,空腹喝胡辣汤多刺激胃。” 杨瞳白她:“来这里居然喝两掺,也只有你这种味觉奇葩了!” 杨瞳趾高气昂地转身,去点餐了。 秦昱言:“……”待会儿胃不舒服了别哭! 当年杨瞳自己一个人穿过半个城市找的餐馆就是这家胡辣汤。重口味,料足,喝完跟抽过大烟似的,人脑袋都会发晕。 很上瘾。 后来就不大来了,只听说涨价了,又涨价了,换小碗了,味道不如从前了。听得再多,也没有再来的想法。 杨瞳捞着碗里的牛肉,吧唧吧唧嘴,跟秦昱言感慨:“确实没以前好吃了。” 秦昱言吃包子:“你那叫什么以前。我来这里吃的时候,这儿还是个破门面房,门口摆几张长条桌,坐小马扎的那种。” “那得多久以前啊?” 年龄优势在这里体现出来:“我念大学的时候呗。十年前?差不多十年了。那时候就特别火,好多奔驰宝马什么的停在路边,蹲着喝胡辣汤。后来装修了,就开始涨价。” 杨瞳惋惜自己没吃过小马扎胡辣汤,一转念想起正事儿来了:“你一大早说走就走,到底来干嘛?” 秦昱言:“来接我,名誉老公。” 杨瞳:“……” 秦昱言跟着解释:“他明天早上的飞机,本来说让他自己找拼车回去的。想着反正又没事,来玩儿呗。” 杨瞳对于传闻中很爱玩儿的人回国居然没有哥们儿来接机这件事表示了震惊,顺带鄙视了秦昱言的行为:“你老公,带我干嘛!” 秦昱言擦了擦嘴上的油:“主要是来玩儿,顺便捎他回去。你也知道,他本来不准备回国的,被我硬拉来离婚,当然得给他展示一下我的新欢!” 杨瞳:“……” 杨瞳:“你语文课是谁教的,会不会用词?” 秦昱言把碗一推,拿着酸奶慢慢地喝,看着杨瞳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就馋了起来。杨瞳用筷子夹着薄饼准备往胡辣汤里按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只勺子。 秦昱言捞了只木耳吸溜进去,然后,立马,狰狞起来。 “这么辣!” 杨瞳乐了:“我跟你说,现在根本不算辣了,以前是能把人吃哭的那种——你不是很了解么?” “但是我没吃过啊!我跟同学来这里一直是纯豆腐脑!” 杨瞳:“……” 杨瞳把碗推到中间:“我觉得你有必要改一下口味,来,挑战自己吧!” 秦昱言不搭理她:“我不自虐。” 两个一边贫嘴一边吃完这一顿饭。现在的胡辣汤没有以前那么冲,杨瞳还是出门时还是有些飘飘然。过马路的时候秦昱言突然牵住她的手,站在她身侧等绿灯,歪着头看她:“我跟你说过吧,我脑袋被撞过,不大记得住事儿。” 杨瞳听着,她继续说:“也是因为穆林洁。年轻的时候真是什么都给她了,命都想给她。照现在来看,我真不知道我那时候哪儿来那么大气性,不能理解。” 杨瞳瞪她:“散伙就拆台可没意思了啊!” 秦昱言笑起来:“没,先铺垫一下。就是想说,感觉我最近好像没那么严重了,我是说记性方面。” 杨瞳完全不相信她这油嘴滑舌的样子:“得了吧,那你说我还成脑科专家了啊!?” 秦昱言:“我没说是因为你啊。” 杨瞳:“……” 绿灯亮起来,秦昱言拉着她一起走。身边有电动车蹿过,匆匆忙忙。出租车停在线内,熄了火之后就不再颤动。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我就在想,不管什么事儿,一个人能遇到的最大障碍只有自己。只要我们足够坚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马路,入了林荫小道,秦昱言看着杨瞳笑:“放心,我已经想好方案abcd了,轮番来,肯定能成功。” 杨瞳:“……” 虽然这个场景说出来很扫兴,但是你能不能提前吱一声,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两个人在h市无所事事地晃荡,换个地方其实本质不变,逛街吃饭看电影,找家咖啡屋坐一下午,时间过得很快。 用手机临时定了家旅店,相拥一夜好眠,醒来能看到对方蓬头垢面的模样。 好像是提前实习,来适应后半辈子的生活了。 杨瞳觉得挺好,这么过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和怨言。 头天晚上就近在屈臣氏买了全套洗护用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胡乱收拾一下就往机场赶。路边遇到卖煎饼果子和小笼包,杨瞳隔着车窗递了钱,接过来热腾腾的早饭。 就这么上路了。 秦昱言没提到过她老公,杨瞳觉得问了也挺难堪的,一直闭口不谈。马上要见面的时候秦昱言才开口说起来:“我还没跟你说过吧,他叫陈越,挺二的一个人。特别鬼,以前跟王义君都是一帮的,王义君没少被他捉弄。” 杨瞳“哦”了一声,不发表看法。 秦昱言继续说:“不过人倒是不坏,就是贫了点。以前觉得没必要跟你说,反正没什么交集——你待会儿见了他别搭理他就行了。” 杨瞳想的是别的事:“你能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不?你这样子我觉得怵怵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啊!” 秦昱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啦!反正是好事儿——对你,或者说是对你爸妈来说。” 杨瞳狐疑地看她,只得作罢。 见到陈越之前,杨瞳觉得应该是小开型的,什么衬衣亚麻休闲裤,穿一双豆豆鞋,稍微打个光就能登杂志封面的那种。结果见了人杨瞳就震惊了,络腮胡子做旧牛仔裤,一路回头率高到爆表,大家都以为是哪儿来的流浪汉。 杨瞳拽拽秦昱言的一衣角,抿着嘴悄声说:“这就是你老公?” 秦昱言迟疑了一下:“我不确定。” 杨瞳:“……” 那边流浪大叔看过来,眼睛顿时亮了,一边蹦一边挥舞着手臂,嘴里还大喊:“嘿!老婆!老婆!” 然后大叔就以一种几乎要扭出花来的奔跑姿势冲了过来。 杨瞳不忍直视,默默转头。 秦昱言干脆捂住脸,一点都不想面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思凡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绿茶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绿茶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惶恐的草包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谢谢~~~~。.。 第74章 前夫 杨瞳真心觉得秦昱言哪儿都好,就是这个交友水平实在是有点……捉急。没有自夸的成分,她知道自己也挺奇葩的,但比起秦昱言这些“旧情”、“老友”,自己倒是最路人最正常的了。 秦昱言开车,杨瞳在副驾驶,某痴汉大叔坐在后排,扒着前排座椅的靠背,把脑袋挤到前边。 喋喋不休。 真是只有这一个形容词,要是有根针有股线在手上,杨瞳丝毫不怀疑秦昱言会立马停车转身把他的嘴给缝上。 实在是太聒噪了,并且能一路保持自娱自乐的精神,根本不需要外界给他回应。 三个人在市区找到一家早餐店,才终于让陈越闭了嘴。秦昱言看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起身去加餐,杨瞳跟着一起。避开陈越之后,杨瞳一脸无语地回头看一眼狼吞虎咽的流浪汉,对秦昱言说:“我突然有点怀疑我自己了,难道我就是这种*形象?” 秦昱言加了两笼包子:“你要是能二一点,别总这么端着,我还巴不得呢。” “那就是你有问题了,难道你觉得我和穆林洁还有你老公是一类人?” 秦昱言:“……” 杨瞳:“还是说你在挑战某种极限= =” 秦昱言:“……” 匪夷所思的交友观。 喂饱了陈越,秦昱言开始跟他讲正经事:“你回来呆多久?” 陈越刚开始出国就是纯玩儿的,打着留学的旗号,拿着家里的钱到处挥霍,到底有没有念过书,谁都不知道。他们那一群狐朋狗友,要数他和王义君家世显赫,按理说该是最能聊到一起的,偏偏长了完全相反的性格,往两头跑,谁都不着谁。 后来他跟秦昱言领证了,才开始安定下来——定在英国。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想到国内还有个“媳妇”他就心塞,不想回来,他干脆找了几个合伙人,在英国开了家中国餐厅。每次家里老人劝他“成家的人了,别来回游荡了”,他就要以“立业”为借口,坚持在国外打拼自己的“事业”。 至于他的“事业”是呆在餐厅里用心经营,还是满世界跑着吃遍各国美食,还是没有人知道。 总之是活得相当洒脱并且不靠谱的人。 陈越吃饱了心情好,往后撤身子一脸逍遥状,愣是要在巴掌大的小门面店里表现出风流倜傥来。偏偏那一脸大胡子有碍市容,连店老板都不大乐意他进来吃饭。 没等他回答,秦昱言转了话题表示了自己的鄙视:“你能把你的胡子先刮了不?本土小地方,不流行这个犀利造型。” 陈越摸摸自己的下巴:“那流行什么?白面小生?” 杨瞳一阵无语,想不出来哪个地方流行这种邋遢遭人嫌弃型的。 两个人贫了几句,话题就跑偏了,不再提离婚的事情。杨瞳在一旁听着心塞,又不能问,着急也只能忍着。 秦昱言交的朋友奇葩,交朋友的方式也不正常。喂饱了肚子,她就把名誉老公丢到路边,拉着杨瞳去逛商场。 杨瞳:“……” 陈越一脸委屈,配合着大胡子露出猥琐的神态:“……你不是来接我的么……” 秦昱言:“用词错,我是来捎你的。你就在路边等我吧,傍晚回去。” 陈越:“……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接机我没让他们来么!” 秦昱言:“小于不等于一。” 杨瞳:“……真可怜。” 两个人开车绝尘而去,留下大胡子流浪汉在风中飘摇。 杨瞳问秦昱言:“你怎么不说离婚的事儿?” 秦昱言扭头贼笑起来:“诶我以为你不会问的,就憋心里自己琢磨!” 杨瞳:“……” 秦昱言:“其实你一直想着呢吧!就是不说!” 杨瞳:“……我收回。” 秦昱言耍赖:“收不回。” 杨瞳:“……能退货么?我把你打包送回去行么?” 秦昱言:“不提供此项服务。” 两个人对h市不算陌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道往哪边走。秦昱言一边开车一边解释:“我想问问离婚的事儿来着,我看陈越表情不对,不大乐意的样子。回去再说吧。” 杨瞳:“……你怎么从那一堆胡子里看到表情的……” “默契?这么说你吃醋不?” 杨瞳保持沉默,咬死了不承认。 调侃归调侃,秦昱言其实也有点担忧。人都怕夜长梦多,等哪一路公交的时候偏偏就遇不到那一辆,不想打车的时候遍地都是空车。 最开始陈越还问过离婚的事情,秦昱言觉得有个本本压在那里挺好的,不大乐意离。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不提这事儿了。 这么多年,人的想法总要有变化。难保陈越还是以前那个性格,还想一样的事情。 这事儿没个保证,秦昱言也就不再跟杨瞳提,想着回去了再跟陈越好好讨论,离成了再说。两个人逛街购物,大包小包拎着,又找了家西餐厅大吃一顿才去找陈越。 然后杨瞳又吃惊了。 一下午没见,陈越又换了个人似的。白费杨瞳觉得把他一个人扔下还挺不好意思,人海龟自己也没消停。刮了胡子换了发型,不知道是现买的还是旅行箱里扒拉出来的,一身时装麻豆风,往路边一站随便一个取景都能当杂志封面。 三次元的路人甲能帅成这样,也是…… 杨瞳问秦昱言:“这样的男人,你确定要离婚?” 秦昱言很淡定:“你看着。” 陈越很配合的开始……搔首弄姿,在路边,动作高调浮夸。 秦昱言和杨瞳围观了一场耍猴戏,默契度爆表,同事转身走人。猴子立马跟上来,也不管路人的目光有多刺人,当街嚷嚷起来:“媳妇你不觉得我很帅嘛!” 杨瞳感慨:“难怪你弯了。” 秦昱言:“我又不是因为他弯掉的——其实你可以想象一下,他要是个正常人,能跟我办出假结婚卖房子还收不回款项这种事儿啊?” 杨瞳:“也是。” 回去的时候陈越终于闹腾够了,睡了一路,难得安静下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高速路上黑漆漆的,唯有行驶的车辆,撕破黑暗,义无反顾。 杨瞳想替秦昱言开车,让她休息一下,被秦昱言坚决地否定了:“让你开我更操心,更累。” 杨瞳靠着车窗,默默感慨。真下定决心和秦昱言在一起之后,她总觉得秦昱言对她太好,好到两个人没办法平等。但想想自己能做的事情真的太少,秦昱言像个超人,把什么都包揽了下来,自己作用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这感觉挺糟心的。 杨瞳自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要是……要是陈越真不想离婚,就算了吧。” 方向盘打了个摆,车身飘了一下,杨瞳打个激灵,急忙抓住扶手:“你干嘛!好好开车!” 秦昱言瞪着眼看过来,又匆匆忙忙挪开视线,盯着前方的路:“你说的是什么?什么叫算了?” “我说不离就不离吧,反正我跟你又结不了。我们就这样过也行。” 秦昱言长舒一口气:“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说咱俩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杨瞳:“……” 我可是下定了决心的,不要让我“被动摇”好么…… 秦昱言:“没说不离啊。陈越他回来就是为了离婚来的,不知道脑子又抽了哪根筋,抽回来就好了。你放心。” 杨瞳低声道:“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么体贴,秦昱言也别受用:“没有,这婚必须离。我要保证我没有污点,不然到时候被你家谁发现了又是大事儿。” 杨瞳:“……真不想打击你,但是事实上你结过婚就已经是污点了。” 秦昱言:“……你家不是这么封建吧?离婚的也不能接受?” 杨瞳:“你以为?杨实作为新人类就已经古板成那个样子,你想想我爸妈是什么样子。” 秦昱言:“那你为什么跟他们不一样?” 杨瞳:“谁说不一样?我也很古板啊。” 秦昱言:“所以在你看来,我离过婚也是减分值。” 是减分,但比不上她对自己好时加上来的分。 杨瞳猛点头:“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烦你。” 秦昱言:“……攻你还得再努把劲?” 杨瞳:“什么我?” 秦昱言:“攻城略地。” …… 是这么用的? 回到杨瞳的小出租房时,已经半夜了。杨瞳老老实实地给杨实打了个电话,删删减减地汇报了这两天的行踪,重点讲自己买了什么衣服。说的多了杨实也不乐意听,大半夜的他也困,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陈越一来之后,秦昱言好像忙起来了似的,跟杨瞳联络没那么频繁了。杨瞳去画室跟翟清混了两天,帮阿姨接接电话推销个课程。 孟语偶尔偷偷摸摸趁着放学的功夫跑过来转一圈,献宝似的跟翟清说上两句话,然后立马回家。她是彻底惹怒她爸妈了,被严加看管起来,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杨瞳看着她是真明白了“不作不死”这一人生奥义。 不过自从有了翟清之后,孟语就不怎么骚扰自己了。这让杨瞳打心眼里感谢翟清的出现,也是为了将孟语完全跟翟清绑到一起,好图个彻底的清闲,杨瞳破天荒地说起了媒。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是“孟语这货超级喜欢你啊”,说完觉得不妥,都会再加一句“她对你的画简直到了崇拜的地步”。翟清每次都淡淡的,听完第一句保持沉默,听完第二句就“哦”一声。 秦昱言找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她看起来好像不经心地提到似的,在后边补了一句:“不过她可是更喜欢你这个人。” 翟清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像是在表示惊讶。 杨瞳给秦昱言点赞,果然是小媳妇年纪的人了,拉纤说媒有一套。 两个人出了画室,秦昱言问:“你在这儿呆着干嘛,有工资啊?” “没有啊,不过免费听课。” 秦昱言摇摇头:“不找工作了?” 杨瞳没吭声。 秦昱言岔开话题:“走,去只大餐——陈越请客。” 作者有话要说:默夏已逝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 kim小姐美颜盛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落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阿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小黑好久不见!一回来就有火箭炮~ 还有谢谢阿罗,落地,kim,挨个么么哒!。.。 第75章 宴会 陈越没秦昱言说的那么惨,连个接机的人都没有。事实上他脑残爱玩儿够仗义,人缘还是相当好的。他难得回来一次,在家没休息上一会儿就出来晃荡,四处招惹别人。差不多都寻摸个遍了,就开始搞聚会,把人都凑到一块儿闹。 要说陈越是那种出去喝酒不爱带家属的,偏偏这一帮人现在都成了家,还都是内部消耗,大家都是熟人。于是有一个家属想去,就打电话拉上另一个,这么叫来叫去的,秦昱言顶着“陈越家媳妇”的旗号,也只得出席。 然后她就来找杨瞳,陪她一起去。 杨瞳在路边跟她探讨了很久自己出现在这种聚会上的合适程度,提出了种种假设都被秦昱言给反驳掉,最后只能干脆利落地给个痛快:“我不想去。” 秦昱言好像很惊讶似的,但其实是明知故问:“为什么?” “我去像什么回事儿啊!哦,你跟人家介绍的时候要说,这是我女朋友,我带她来参加我老公的聚会?” 秦昱言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干嘛要这么说?就说是朋友啊,你觉得没个名分不舒坦?” 杨瞳辩白:“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不合适。” 秦昱言:“没什么不合适的,走吧,就当免费吃大餐。我最近也没怎么来找你,借花献佛好了。” 秦昱言把杨瞳拖走,路上颇为感慨地说起来:“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你听听看,和你的观念一致不?” 杨瞳:“奏。” 秦昱言:“……” 杨瞳看她一眼:“无本退朝。” 秦昱言笑起来:“别贫,正经的——就不说现在国内的形势,单说z市这个地方。你也知道z市地小,民风算淳朴那一类,期望这里的人能接受同性恋基本不可能。以后我们肯定会受非议,但是要想把这些议论降至最低,其实……” 往后的话很难出口,杨瞳却在瞬间就明白了:“嗯,我知道。高调秀恩爱没一点好处,倒是这样说成朋友挺好的。我能想得通。”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权衡下来,也只能这样做。在这个城市,大龄未婚就已经能构成话题了,但是能保持在这个程度就已经很好了。 杨瞳不想让自己和秦昱言难堪,更不想让父母遭人白眼。 气氛有点沉闷,杨瞳玩笑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你还是不要离婚了。回头我也找个人领个证,然后我们两家住隔壁,谁都发现不了。” “得了吧,稍微掩饰一下就好了,真把自己搞的跟通缉犯似的,那日子还怎么过?天天不够提心吊胆的压抑了。”秦昱言想了想,又往下补充起来,“说到这,我觉得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我们想一起生活,又不能堵住别人议论的嘴。就算被人说两句也是正常的。” 杨瞳坦然地承认:“不行,我玻璃心,到时候你解决。\” 秦昱言:“……” 秦昱言:“没想到你还会撒娇。” 大概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圈子,虽说有个别异类,但陈越的圈子整体来说属于开放式的。杨瞳跟着秦昱言进去时,大家并没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表示惊讶。他们只是跟秦昱言热闹了一下,在秦昱言说到“我朋友”时,客套却不显生疏地跟杨瞳打了招呼,就不再关注这个年纪明显小了许多的姑娘。 杨瞳觉得奇怪,秦昱言跟她耳语:“他们这帮人隔三差五就要带个新朋友一起来,很正常的。” 杨瞳问秦昱言:“那他们知道你俩假结婚?” “不知道。说出去就不是秘密了,是人就有这个共性,当面保证得很好,一转头指不定要告诉谁。假结婚这事儿也就穆林洁知道,连王义君都以为我俩是突然擦出火花然后闪婚的。” 杨瞳心想你刚说过人不可信,还这么相信穆林洁,别到时候被打脸就好了。 陈越大概是从他老爸那里搞来一堆自助餐的餐券,领着一帮人呼啦啦地就杀了过来,跟土匪包场似的。z市最好的自助酒店,杨瞳寻摸一圈,乐颠颠地跑去盛了块儿蛋糕,一边吃一边跟秦昱言讨论网上那些吃自助的攻略。 秦昱言:“反正不会是一上来就吃蛋糕——说起来你的口味还真是琢磨不定,明明不喜欢甜食,干嘛还吃蛋糕。” 杨瞳表示蛋糕一点都不甜,自己能吃很多下去的时候,余光里看到熟人进来。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秦昱言好奇地转头,顺着看过去。 穆林洁,这一下,三个人不知道谁和谁对上了。 杨瞳其实不大乐意见她。 这么说,杨瞳觉得自己跟秦昱言两个人呆着的时候,看到的全是秦昱言对自己的好,满心感激。可是穆林洁一出现,心头那个疙瘩就随之浮了上来,坏情绪压都压不住。 也是某种拖延症的表现,好像只要规避这个问题,就能解决了似的,然后就一直不愿意去面对。 但总有必须面对的时候,比如现在。 穆林洁刚往这边看一眼,陈越以一种“嗷嗷嗷”的激动姿态就蹿了过去,兴致勃勃地开始拉家常:“弟妹好久不见啊!” 王义君在一旁纠正:“是嫂子。” 陈越顺势就和王义君掐到了一起,讨论到底“谁是哥”的问题。 杨瞳觉得蛋糕突然就不好吃了,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觉不觉得你老公跟孟语是一个德行?” 秦昱言不满意地挑毛病:“怎么又成‘我老公’了,怎么,见着穆林洁不高兴?” 杨瞳别开头:“没有。” 秦昱言不依不饶地凑上来追问:“你老实说,你俩私底下是不是见过?或者她背着我跟你说过什么?” 杨瞳心虚,重新低头吃蛋糕:“没有。” 看她这个反应,秦昱言也只到不是“没有”这回事儿:“不说就不说吧,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自己协调好就行了。” …… 就这么……算啦? 就算我不说,你也稍微表现一下执着啊! 那边陈越抱着穆林洁的手机,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想想就知道是在看小宝的照片。这时候的穆林洁就完全忘了这边坐着的两个人,全心投入到身为人母的欢愉之中。 杨瞳看电影一样看着他们热闹,很诚心地觉着这样挺好。暗地里她希望穆林洁能再狠一些,抛弃之后再补几刀,狠狠伤到秦昱言最好。一转念又觉得,自己不努力往上,指望着所有人和自己一起掉到底谷,这种想法太没出息了,又深深的自我厌弃起来。 这么纠结一会儿,那边热闹完了,穆林洁就近找张桌子准备坐下,陈越那个半红不着调的熊货就嚷嚷起来:“秦昱言也来啦!在里边坐着呢,你不去啊?” 杨瞳:“……” 秦昱言:“……” 杨瞳:“你敢发誓陈越他不是故意的么?” 秦昱言:“不用发誓,他就是故意的。” 陈越和王义君不一样,他二归二,也是因为不愿意受束缚,才表现得行为异常,但这不代表他傻。秦昱言和穆林洁这么多年,相处间的小动作肯定区别于正常闺蜜。明眼看不出来,时间久了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这次去接机秦昱言却带了个小姑娘,两个人亲亲密密的,甚至还带来这次聚会,怎么回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陈越心知这一层关系,还要把穆林洁往这边推,摆明了是要瞧好戏。 杨瞳:“你能不能趁着还没离婚之前,家暴一次。” 秦昱言:“可以考虑。” 杨瞳:“能改成‘必须’么?” 穆林洁在众目睽睽之下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王义君先动了脚,拉她一把,她才跟上去。 明眼人从这空当里就看出点端倪来,低头敛目,心底有百八十个猜想。 以前秦昱言和穆林洁关系太好了,以至于当她们之间出现生疏时,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然后就开始阴谋论。 陈越目的得逞,也乐呵呵地跟过来,五个人坐一桌,刚好凑成一台戏。 开始沉默。 陈导演等她们即兴发挥,三个女人都是心塞不开口,王义君傻乎乎的什么都没察觉。 杨瞳一想到那四个人交往那么多年了,这里就数自己是后来的,就感觉孤立无援的压迫。比耐心杨瞳不输给任何人,但论抗压能力和逆商,她简直被完爆,连个渣都不剩。 杨瞳站起来,强作镇定:“我去取点吃的。” 秦昱言跟了一句:“给我带块儿蛋糕,那个黑森林就行。” 言语是最有魔力的东西,每一句话都能带来意外的效果。 杨瞳听了秦昱言的话,突然就冷静下来,像是在这一场角逐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用再飘荡恐慌。 转头又看到秦昱言的表情,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淡然的一张脸。一切都自然而然,就像之前在h市的相处。牵手走过一个十字路口,面对面吃一顿寻常的午餐。 就像是设想过的,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见到的容颜。 杨瞳突然觉得秦昱言是太了解自己了。 或者说,自己找的这个女人太聪明。 假如她跟着站起来,看起来像是陪着自己,给自己一个安慰一个靠山,但其实是在暴漏自己的怯。 在对阵中,杨瞳落荒而逃,溃败不成军,以至于需要秦昱言的安抚才能好起来。 换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秦昱言和杨瞳就是站在一起的,是这一出戏里,亲密的两个人。 自尊比任何情绪都重要。 杨瞳感激秦昱言能了解,并维护自己。 杨瞳背对人群深呼吸,调整好情绪之后,端着餐盘回去。 然后听到陈越在问秦昱言:“你怎么不回家住?”。.。 第76章 观战 要杨瞳的观念来说,秦昱言跟陈越应该是那种谁都管不着谁的,不管去哪里做什么事情完全自由,甚至要比一般的朋友之间的距离更大一些。 如果只是朋友,稍微关心一下可以理解。换成他们这种尴尬、微妙的关系,多一句就显得多余了。 听见陈越的话,杨瞳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穆林洁,觉得这混蛋男人就是故意挑事儿,想看大战。结果穆林洁埋着头没反应,倒是王义君转头看一眼,跟陈越呛声:“你管那么多干嘛。” 这俩人果然是到不了一块儿,多了时候是陈越占上风,偶尔让王义君得个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陈越白了他一眼:“我媳妇呢,我怎么管不着?” 王义君噎他:“又不是真——” 话没说完,被穆林洁一眼瞪过去就咽了回去,现场留下一片尴尬的沉默。 杨瞳心想,刚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被打脸了吧。 秦昱言也没出声,半天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比平时要深一些,悠长一些。这像是个开关,穆林洁被激活了,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昱言……那个,王义君也是瞎说的,你别——” “哪儿瞎说了,我跟陈越结婚是假的,这本来就是事实。” 话是这么说,偏偏她一脸淡然近乎冷漠,半点解围铺台阶的意思都没有。其实也可以理解,杨瞳觉得现在的穆林洁给秦昱言的只有失望,一次又一次,极累下来,就让人生绝望了。 杨瞳多心地多往下想了想,后知后觉地猜测着,秦昱言生气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的秘密被说了出去,而是一个场景,某种亲密度的体现。 比如秦昱言和穆林洁是面对面吃饭时谈起这件事,转头穆林洁可能是在枕边同别人说起来。亲疏远近分明,杨瞳能理解秦昱言现在的心情。 在暗自吃味兼爽快的同时,心疼秦昱言。 这个认知让杨瞳自己有点意外,那种行走黑暗中却发现自己本身也有光的惊讶和欣喜,并非一味消极晦暗。 杨瞳发现自己开始突破“独”这个字,真正成为能够一起生活的伴侣。 并为此心潮澎湃。 杨瞳端着蛋糕走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她的落座让气氛重新沉闷起来,各想各的事情,不再说话。 杨瞳把蛋糕递过去,同时给秦昱言一根鸡翅。望过去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正在思考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根本平静不下来的心情,秦昱言回了个淡笑。 很淡很淡,反倒是她给了自己一个安抚。 于是杨瞳在这种粉色桃心光芒万丈的背景下,被一箭穿心,傻乎乎地“呵呵”了两声。 秦昱言:“……” 杨瞳察觉不太对,试图挽救一下,窘迫地说:“你还吃什么?我去取。” 秦昱言表示管好自己的肚皮就可以了。 不知不觉,席间就变成她们两个在交流,颇有点“秀恩爱”的成分。 陈越表示不太爽,转转眼珠子开始打别的主意。 秦昱言斜眼看他,顺势问了出来:“说到这儿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把婚离了。” 陈越点点头:“没问题啊!明天就行!” 诶!?这么简单?那之前是怎么回事? 秦昱言也觉得奇怪,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那明天上午吧,你起得来么?” 陈越:“你叫我。” 秦昱言点点头:“好,你晚上回去就把东西准备好,我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 陈越终于露出真实目的:“打电话?你跟我回去住啊!” 秦昱言看杨瞳一眼,一脸“果然没那么简单”的表情:“回去住干嘛?还享受一下最后一个婚内夜晚?” 陈越做出浮夸的害羞举动:“别说得好像我们要做点什么似的嘛~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羞羞呢~” 杨瞳:“……” 秦昱言:“……” 秦昱言明着问:“你到底想干嘛?” 陈越腆着脸一副狗腿子样跟秦昱言打商量:“婚离了就离了呗,你还住我家行不?” 杨瞳脑子一热立马问出来:“为什么?” 太激动了,音调都有点失常。 穆林洁抬头看她一眼,看得杨瞳尴尬死了。秦昱言也转头看她一眼,顺着她的问题重复道:“对啊,为什么?” 陈越贼兮兮地开始诉苦:“我这回要在家里呆一段时间。给我爸妈知道离婚分居什么的,我还能消停么?咱俩先把证给取了,还住一块儿。等我回去了,随便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然后让他们追着我问要答案,随便你在国外怎么潇洒?” 被戳穿了,陈越摸摸鼻子:“你看是这个理啊,当年你要买房,我二话不说就跟你把证领了,够不够仗义?” 秦昱言不搭理他。 陈越转头去问其他人:“你们说!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够么?” 秦昱言叹口气,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本能似的,自然地攀上杨瞳的手,无意识地捏了两下:“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有自己的事情,不然也不会现在说离婚。” 陈越可怜兮兮地问:“真不行?” 秦昱言坚定:“不行。” 陈越立马转头对着杨瞳:“你帮我说说话啊!” 杨瞳:“……” 这时候开始套近乎,那刚刚你都干什么呢? 杨瞳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跟你熟不到说好话的地步呀。” 陈越:“……” 从这里开始,这顿饭吃得才算舒心。 秦昱言把杨瞳送回去,靠在桌子上扮可怜:“收留一晚呗,不然我就要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了。” 杨瞳白她:“也不知道这几天都是谁在睡大街?” 秦昱言笑着去抱她:“没有。陈越刚回来,一起去见见父母走个过场,这耽误了几天。生气了?” 杨瞳往后撤身子,以保持出一个可视距离。盯着秦昱言看了半天,她突然松口气说:“生什么气?你都已经这么可怜了。” 秦昱言往前贴:“突然这么关心我,受宠若惊啊!” 杨瞳:“为了让你觉得习惯,从现在开始,我包养你了。” 秦昱言“噗嗤”笑出来,在杨瞳的怒视下迅速恢复正经:“怎么个包养法?” 杨瞳挥手指点江山:“这房子,随便住。” 秦昱言:“……” 杨瞳倒下:“就一张床,睡不出花来。还是洗洗睡吧。” 熄了灯,余一个手机屏亮着。 秦昱言一巴掌把杨瞳的手机给扣下去,打算谈个心:“你不问我后来穆林洁跟我说什么?” “你说吃完饭的时候?”杨瞳试图把手机拿回来,未果,只好按下锁屏键,跟她说话,“我想想啊,差不多就是‘我不是故意把你跟陈越的事情告诉王义君的’,‘其实是我说漏了嘴,不小心的’之类吧。” 秦昱言没说话,杨瞳追问:“对不对。” “对。”秦昱言有点不甘心,“那你就不担心还有点其他的什么?” 杨瞳想鄙视她,但是太黑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最放弃了:“你说的啊,我跟她的事情我自己把握,同理,你跟她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秦昱言:“……无法反驳。” 杨瞳翻个身,一边琢磨一边开口:“我突然觉得,像我这种一点过去都没有的人才不正常,有个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应该被理解。” 秦昱言打断她:“我没,我就穆林洁这一个准前任,还没到手。” “拉倒吧你,是谁说之前还交往过一个男人?” 秦昱言彻底败了:“那是个路人好不好!就一个多月拆,后来连网上都没再聊过。” 杨瞳不搭腔。 秦昱言自己开始讲:“那时候穆林洁结婚啊,我心灰意冷的,想着找个男人来试试,说不定我其实是个双呢。也是想着我要是找个男人,穆林洁结婚能心安理得一些。反正就是各种原因加在一起,就试了试。” “然后?” “没成功。一个月保持每天见面,一起吃晚饭,每周看一次电影逛一次街。但是就是没感觉,特别烦。” “然后?” “没有了。吹了。” 杨瞳又翻回来,对着秦昱言:“你猜我信不信?” 秦昱言叫苦:“你不是吧?” 杨瞳往旁边蹭了蹭,贴着秦昱言:“信了信了。我已经信你了,所以你不能骗我。” 第二天秦昱言去上班,杨瞳去画室呆了一天,蹲在前台出神。第三天孟语终于再次踏上逃学的路程,奔到画室来闹翟清。杨瞳躲清静,就出了画室。 在路边想了想,杨瞳坐公交去秦昱言家了。 应该是陈越的家。 其实直接上门挺不礼貌的,但是杨瞳没有陈越的联系方式,去秦昱言手机里偷更……不光明。虽然不是要做坏事,但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尤为珍贵,杨瞳小心呵护还来不及,根本不舍得出现一丝裂缝。 原本也是抱着碰个运气的打算,没想到陈越还真地如杨瞳所料,在家,并且还没起床。 杨瞳在门外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久陈越才睡眼惺忪地拉开门,眯着眼瞅了瞅。 杨瞳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陈越看看天色:“是中午。” 杨瞳笑道:“对你来说,是早上好。” 陈越抓抓鸡窝似的头发,转身往回走:“进来说吧。” 杨瞳在背后看着他一头乱毛,突然觉得秦昱言和他还真有夫妻相…… 陈越去冰箱里找了半天,拿着热水杯晃了晃,最后给杨瞳接了杯自来水放在她面前。 杨瞳:“……” 陈越打个哈欠:“做做样子,你可别喝啊!” 杨瞳:“……” 陈越擦擦瞌睡泪,看着杨瞳:“猜你就要来,不过有点早——再晚个几个小时我就能睡醒了。”。.。 第77章 和谐 和聪明且明理的人相处费脑子,但总好过半晌憋不出来一个字的人,连沟通的入口都找不到。见陈越把话说得这么明朗,杨瞳也松了口气,打算开诚布公地跟他好好谈谈。 自己本来就不是多善言谈的人,能明着说最合适不过了。 陈越抓抓头发,似乎没睡醒脑子里混混沌沌全是浆糊,对着杨瞳重复了一遍:“我以为你要再等等,实在等不下去的时候才来。” 按理说是该这样。这是秦昱言和陈越之间的事情,自己直接插手不太合适,也不一定自己说了陈越就会听,到最后一点用都没有自己还成了跳梁小丑。 但就是想来试试。 杨瞳觉得陈越那么爱看热闹,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最佳典范。这种性格的人,大概是很激进爱冒险勇于挑战的。换句话说,陈越应该很乐意直接跟自己对上面,发掘出更有意思的八卦出来。 这种体质,不做娱乐人反倒去开饭馆,简直浪费人才。 不过也有点不好,他这么直白,连个开场白都不说,杨瞳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陈越又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说:“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杨瞳:“……” 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陈越将来一定秃顶。 杨瞳调整了下呼吸,硬着头皮:“还能有什么,我能跟你说到一起的也只有秦昱言。” “那不一定,”陈越一本正经的,“你还可以找我做代购。” 杨瞳:“……” 陈越突然来了兴致:“我有阵子特别穷,就想去做代购。那时候还没微信啥的那么泛滥,我觉得干脆就开个公司专门做代购。” 杨瞳:“……”要讲发家史么…… 陈越:“我想让秦昱言跟我搭档来着,她不肯,错过我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杨瞳:“……”说这些到底意义何在…… 杨瞳想了想:“没做起来也好,不然现在你们要离婚,也不好分。” 陈越表示赞同:“也对。” 杨瞳就问他:“那你们什么时候去离?” 陈越笑起来:“我说了,随时都可以。但是我还是那一句,等我回去了再分居。” 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很正经很认真,一点玩世不恭的样子都没有了,杨瞳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了。 遇强则强,软的不行了,杨瞳只好强硬起来:“但是你们离婚之后,你就没有资格权力去限制她的自由,她想去哪里你都管不着的。” 陈越立即回道:“你搞错顺序了。是她先承诺我才会同意去离婚,不然我们还是夫妻。” 杨瞳:“……” 这理直气壮的口气…… 之前说什么来着,杨瞳最开始知道秦昱言结过婚的时候就说过,假如对方要求履行夫妻义务,有法律保障的前提下,杨瞳又有什么发言的资格? 果然会如此啊。 陈越问杨瞳:“我最多呆半年,就算有意外也不会超过一年的。你要真想跟秦昱言过这后半辈子,干嘛着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 杨瞳摇摇头:“不是说时间长短,是这个时刻比较重要。” 陈越立马来了兴致:“怎么说?” 杨瞳瞥他:“我说了你就肯离?” 陈越:“可以考虑。” 杨瞳:“……这不对等啊!” 陈越终于过了那个瞌睡劲,精神起来:“换我一个考虑,说明有可能啊,这还不划算?” 杨瞳:“你先说可能性是多少?” 陈越:“百分之一吧。” 杨瞳:“……” 陈越乐起来:“不逗你——我也不是专业拆cp的,能成人之美最好。秦昱言跟穆林洁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单纯站在朋友角度上,我是嫌她没点志气,又心疼她太蠢。现在明显她比以前高兴多了,你可能没有那个感觉。就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愉悦的情绪。” 唔……确实不知道。但是想象一下就是让人嘴角上扬的愉悦。 杨瞳藏起来自己的小情绪,岔开话题:“你居然知道‘cp’的意思,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像秦昱言那样。” 陈越不理会,只管补充自己的:“当然,也可能是她多年的啥欲得到满足,整个人从荷尔蒙开始发生改变。” 杨瞳:“……你不说话能死么?” 杨瞳突然想了起来,也来了精神,往前坐了坐,一脸期待地看着陈越:“我也问你件事儿。” 陈越:“你还没回答我。” 杨瞳:“……就是我出柜了,家人本来就不同意,要是发现她还有个老公肯定更糟。” 陈越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是要做好一些准备,消除所有污点?这倒是挺严重的事情,不过你是傻子啊?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出柜?” 杨瞳不服气地反驳:“其实我觉得我这样倒是挺好的啊。我还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跟我爸妈说了,算是个缓冲,总比直接领个人过去好得多。” 陈越瘪瘪嘴:“理解无能。” 杨瞳想了想:“温水煮青蛙。他们稍微适应一下的时候再说自己真地找了个女人,慢慢习惯。我哥发现我跟秦昱言睡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没有抓狂,可见有效。” 说起来杨实那件事……杨瞳差点忘记了,杨实到底是从哪儿得的消息,跑去抓现行的? 杨瞳走了个神,听见陈越问她有什么问题,立马回魂,却不好意思直接问出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杨瞳纠结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秦昱言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陈越:“我觉得我都知道,我不知道的部分我就不知道了。” 杨瞳:“……” 谁跟你玩儿文字游戏啊! 不过他一打岔,杨瞳就不想问了。 关于秦昱言的私事,还是留到晚上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再好好探讨吧。 杨瞳又跟陈越掰扯了会儿有的没的。老实说陈越刚见面时挺烦的,聊起来会发现他这个人很“宽阔”,就是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能跟你说出来个一二三。 杨瞳跟他竟然意外地聊的来。 直到杨瞳实在口干舌燥但是没有水喝的时候,两个人的交流才有结束的趋势。陈越打开一瓶啤酒,靠在厨房门上跟杨瞳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她为难,我也不想。这样,我们两个达成一个共识,绕开她,我们自己决定怎么样?” 杨瞳挑眉,等陈越的方案。 “你看,我们的需求都是瞒着自己家老人,这完全不冲突啊。秦昱言还和我住一起,我爸妈来了也说不出来什么。你呢,和秦昱言一起住,被你家人发现了就说是租的房子,我是房东。这不是刚好啊?” 杨瞳:“……要是串了呢?” 陈越鄙视她:“人的大脑是用来干嘛的?这么容易就串了你还不如一只猴子呢!” 杨瞳:“你才是猴子!” 陈越兴致勃勃:“到底行不行?” 杨瞳一咬牙:“行吧!但是就这段时间,我们是房客!” 陈越:“随便你,你要是想交房租更好。” 晚上秦昱言回来的时候,杨瞳这么跟她说了。她也没有立即反对,就是有点犹豫:“你不觉得委屈?你不是一直不想住那房子啊?” 杨瞳撇开眼:“就当是租房子住呗。” 秦昱言盯着她看了半天,把她看羞了才叹口气似的:“这是最好的方法了——陈越确实帮过我不少,我……” “我明白。”杨瞳眼珠子转了转,立马贼了起来,“我问你个事儿。” 秦昱言在炒菜,加了盐之后尝咸淡,“嗯?”了一声算回应。 杨瞳铺垫了一下:“本来我想问陈越的,但是觉得这事儿还是咱们两个人私下讨论比较合适。” 她这个样子,秦昱言终于重视起来,把菜盛出来放在案板上,面向她:“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的。” 杨瞳蚊蝇似的哼哼出来:“你跟穆林洁办过那事儿没?” 秦昱言:“……” 说出口之后就放开许多,杨瞳缠着问:”到底有没有?“ 秦昱言:“你让我怎么回答?有的话你肯定吃醋,没有的话……我也太奇葩了吧,这么多年都没啥生活?” 杨瞳:“……” 杨瞳:“没有很不正常么?” 秦昱言:“……” 秦昱言:“对你来说挺正常的……吧……” ……根本没办法好好沟通了啊! 杨瞳现在在秦昱言面前挺肆无忌惮的,原先端着的架子都散完了,风一吹倒一地。她干脆缠着秦昱言问了一晚上,最后两个人滚到一起,实践出真知。 杨瞳:“一定有!” 秦昱言:“有过**,正经的这样做全套真没有。” 杨瞳:“那和其他人呢?” 秦昱言:“我发誓这真没有,连接吻都没有。” 杨瞳:“那之前那句是假的咯?” 秦昱言:“……别抠字眼行么?” 吃醋,比以前还严重。像是抛去了理智,把诸如“那都是以前发生的”这类念头都粉碎掉了,满心只剩下占有欲。 想着她还和别人做过这种事,杨瞳就觉得浑身难受。 但是一觉醒来,枕边人蓬头垢面,哈欠连天泪流满面地抱着自己亲吻,然后摇摇晃晃地去厨房做饭。 那些过往啊什么的,统统见鬼吧! 秦昱言一大早就回陈越那里,拿上东西去离婚。下午回来,给杨瞳看那个小本本:“给你,你保管着吧!” 我要这个干嘛…… 秦昱言随手塞给她,转身倒了口水喝:“你晚上没事吧?跟我去见个人?” “见谁?” 秦昱言贼笑:“讨好你爸妈第一步。”。.。 第78章 工作 杨瞳自己也琢磨过两个人相处的小细节,努力想要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能跟秦昱言站在平等的地位之上。她平时看秦昱言总觉得这个人很淡定,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她挂心,时时刻刻都要费心费力地去思索。 但事实上,她竟然真的有好好想过两个人的未来。 怎么说呢,虽说是情理之中,但却在意料之外。秦昱言是要采取行动攻略自己父母的,结果在这之前先让自己……惊讶了一下。 杨瞳迟疑着问她:“你什么时候找的?” 秦昱言在一旁看她换衣服:“不用穿那么正式,只是去见见院长,吃个饭。换这条短裙吧,鞋子也不用那么板正。” 杨瞳正在照镜子,干脆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秦昱言:“我问你呢,什么时候找的?怎么都没听你说一句。” 秦昱言笑笑:“之前没确定啊,跟你说那么多干嘛。万一说了‘我要给你找工作’,完了居然没办成,那我多没脸呀!” 杨瞳沉默了一会儿:“哪儿啊,本来就该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样倒显得我很无能似的。” 秦昱言撇她:“难道不是?” 杨瞳:“……” 秦昱言乐起来,对着**的衣服挑挑拣拣:“你现在应该想,你是我的人,我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就是小学生管父母要零花钱的那种心态。” 杨瞳:“……谁小学生!怎么就是你的人了,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的人?” 秦昱言一脸理所当然:“这样我就更应该了啊,我是你的人,我还不给你办事,能行么?” 杨瞳无语:“都什么歪理啊你!” 秦昱言借着帮她整理衬衣领子的名义,好好吃了顿豆腐:“还说人要试着接受别人的善意,更何况我不是别人,我们以后是一体的,你能明白么?” 杨瞳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秦昱言宽慰她:“大学刚毕业的学生,茫然找不到方向是很正常的,你不要觉得自己很没用。比起同龄人,你已经很不错了。” 杨瞳深呼吸换个心情,推开她:“啰嗦。知道了知道了,去哪儿吃饭,都有谁?” 秦昱言在z市医疗行业不算混得开,她平时接触的也都是类似于明生医院这种民非组织,私人经营,多是步履维艰,个人发展前景和明生差不多。原想着跟院长说说情,看他有没有什么路子,正好碰上陈越回来,秦昱言就直接跟陈越说了这件事。 陈越在国外多年,z市什么形势也说不准,只听说半年内z市落马的领导块凑够一个巴掌了,人人自危,能不管闲事就不去招惹这种麻烦。他也是转了几个弯弯跟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搭上话,约了一起吃顿饭。 杨瞳听秦昱言说完,感慨了起来:“我觉得我挺可笑的,从妇幼出来,绕了一大圈,还挤破了头皮想进人民医院。” 秦昱言开车,也没看她:“路是走弯了,但是你现在跟之前的想法啊心理状态什么的,一样?” 杨瞳老实地摇摇头,随即想起来她正在开车,就补了一句:“当然不一样。挺多方面的吧,大概是没那么激进了。” 秦昱言笑笑:“这不是坏事儿。经常有人一说起来被社会磨平棱角之类的话好像苦大仇深特别低落似的,我倒是觉得这挺好的。保持着那些尖锐的矛盾有什么好?刺别人一些,然后被别人疏远,这有什么好处?人所有的活动都是为了能够在这个社会上立足,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只要能达到这一点,所做地努力和牺牲都是积极地。” “一个平衡吧,自己对自己的平衡。” 秦昱言赞同:“所以不管怎么样生活,自己高兴就行。你别觉得这小半年折腾,折腾有折腾的好处。” 杨瞳顿了顿,接上一句:“最起码遇上你了。” 这已经是天赐恩福啦! 这边带上陈越是三个人,对方一老一少两个,席间杨瞳只要保持端庄、微笑就可以了。甚至连秦昱言逗插不上几句话,全程都是陈越和人家胡乱瞎侃。讲国外的逸闻趣事是他的专长,z市本地的八卦消息他知道到一点,谁家公子赌博把政府办公的老爹给坑了,谁进去呆够了年数又出来了,诸如此类消息层出不穷,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散场之后天已经全黑了,陈越喝了酒,秦昱言和杨瞳送他回家,他就在后座上打瞌睡。 安安静静的,连广播也没开,因此陈越开口说话的声音就显得突兀,在脑后炸开。 “其实吧,我以前想过,要是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 杨瞳心底“咯噔”一声,秦昱言微微侧头问道:“什么?说胡话呢?” 后座上窸窸窣窣的一阵响,陈越调整了下坐姿,促狭地笑了一声:“是啊,胡话。我就觉得吧,有媳妇,还不管我,这样挺好。比王义君强,人没出息就算了,还找了个那种女人。” 那种女人……说的自然是穆林洁。秦昱言和杨瞳都没有接话的余地,赞同或者反对都不应该。 陈越自己停顿了下,近乎释怀或者是洒脱地继续说:“行吧,你这个小女朋友,你爱人,她的工作交给我,我肯定给你办妥妥的。” 秦昱言开口的声音有些没底气:“能办就办,办不成那也没办法,你别为难。” 陈越似乎在后边摆了摆手:“必须办成。” 这一句里似乎藏了些暗涌,车厢里一阵沉默。 秦昱言谨慎地回了一句:“那先谢谢你了。” 陈越:“别!这么多年夫妻了,说谢多见外啊。” 杨瞳:“……”这个外必须见啊! 陈越笑呵呵地说:“当做是,我这个情感,那个……嗯,啥终结吧——我可不是喜欢你昂!是挺喜欢你的,不是那种想跟你嘿咻嘿咻的喜欢,就是喜欢你这个人,觉得挺靠谱挺好的。” 杨瞳:“……” 秦昱言立马转头跟杨瞳解释:“他喝多了,你别搭理他。” 杨瞳无语:“我知道。” 陈越沉默了一会儿,又来劲儿了,扒着靠背问秦昱言:“我就问问,没什么企图。你说像我这么优质的男人,你说找工作,我二话不说立马给你办,还能办得好。我也有钱,长得也这么帅,虽说爱玩儿点,但是从来不乱来。你就没一会儿对我动过心思?” 秦昱言笑起来:“你要是女人,让我给你压我都愿意了。” 陈越明白了,点点头:“可惜我不是女人。” “嗯。”秦昱言想了想,“是这样的,不是因为男人不够好,所以才会去喜欢同性。你很好,正经想过日子的,多了是有姑娘想倒贴你。好男人也还很多,但是我就是喜欢女人啊,是因为女人更优秀,身上有更美好的特质。” 陈越:“……你弯得真彻底。” 秦昱言:“谢谢夸奖。” 杨瞳突然想到自己的心境,是因为看到婚姻给一个女性带来的束缚和牵绊才不想结婚,而后才觉得同性要比那些不靠谱的男人好得多。 这么想就觉得有些羞愧,没有秦昱言弯得坚定。 那以后一定要对她再死心塌地一些,才不枉费她对自己这么细致体贴。 工作的事情也没有说行还是不行,之后的几天秦昱言照旧上班,杨瞳却不怎么往画室跑了。孟语彻底回归以前的生活,闲没事就往外跑,学校根本关不住她。她也来找过杨瞳。杨瞳把大学里的专业课都翻出来,比在学校考前突击还要认真,手机放到远处,认真学习。孟语就趴在杨瞳**蹭wifi,看看漫画刷刷豆瓣微博,等杨瞳照着app上的菜谱做出来些惨不忍睹的食物,就用“友尽式”的言语来进行评判。 然后被杨瞳给丢出去。 一般她都会再接再厉地滚回来,突发奇想的话就跟杨瞳谈谈心。 “诶你说,我要是跟清大在一起行不行?谈恋爱的那种。” 杨瞳把目光从面前的书本上挪开,放在孟语脸上停留片刻,正经地交代她:“等你什么时候能把称呼改掉了再说吧。” 孟语不解,缠着杨瞳问她什么意思。 杨瞳:“你是喜欢会画画的清大,还是喜欢生活中那个沉闷的翟清?前者是对于偶像得崇拜,后者才是正经的恋爱情结,你得搞清这个。” 孟语这个蠢货听了之后竟然很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并且思考了好多天。 天越来越冷,陈越的父母搬过来住了一段时间,秦昱言配合着去房子里呆了两天,然后给他们报了个旅行团送去海南。 像是被宠坏了,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杨瞳自己一个人在出租房里的时候就会很想秦昱言,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陪老人看电视,不知道敢不敢打个电话。握着手机犹豫的过程特别难熬,像是胸腔里空了一块儿出来。 已经彻底摆脱所谓的“独”了,成为依赖别人的人。 杨瞳也会回家吃顿饭,言谈间说起新工作的事情,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诚如杨瞳所说,杨妈妈他们真的是被温水给麻痹了,一点一点去了解同性间的爱,去了解秦昱言这个人。然后在一次次矛盾和挣扎中,开始找不准立场。 在杨家人心中,希望杨瞳有个好的归宿,也希望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只有这个两个愿望。 现在秦昱言使其中一个破灭,却给另一个带来希望,该如何去衡量,真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了。 久而久之,这成了一个不可说的话题。因为一旦提起来,全是无解,更让人为难。 第二天杨老爹来小房子里找杨瞳,视线在摊开的书本上巡视而过,没有说什么。 杨老爹一直沉默,到此时依旧不说废话,只是把一张卡放在桌上,留一句:“要上礼的话,咱不用她的。” 那一瞬间,杨瞳明白,不管自己如何离经易道,自己始终都有个坚实的靠山。 杨瞳“嗯”了一声,郑重地把卡装好。 杨老爹总说,找婆家不能找太穷的,去了吃苦。也不能找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婆家会瞧不起自己,还是要受委屈。 杨妈妈还给自己攒着嫁妆钱,说婆家如果没车,就陪嫁一辆,婆家有的话,就折成钱当嫁妆。 杨瞳都懂。 下午杨实就来了,在同样的位置上放了两打人民币,不放心地交代一句:“该给的时候就给,自己长点心眼,别让人骗住。不够的话再给我打电话——需不需要我去见见那个院长?让咱爸去也行。” 杨瞳知道,他怕这钱打水漂。因为这钱一定是从他那么多张信用卡里套出来的,下个月还得想办法补上。 杨瞳还是照旧收了下来,存到杨老爹的卡上,替他保管起来。 杨瞳跑去找秦昱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骄傲:“我可告诉你,我爸妈我哥可是惯着我没法的那种,以后你要是对不起我,有人收拾你!” 明明该是趾高气昂的,说着说着眼泪就自己往下滑啊滑。 秦昱言抱着她拍她的背:“不敢不敢,你以后不家暴我就算好的了!别哭!” 抽泣变成嚎啕,杨瞳咬着秦昱言的肩膀:“都怪你!不然我多听话啊!” 秦昱言顺着她的后背:“对,都是我魅力太大吸引你。我的错。那我以后对你好,对你爸妈好,给你侄子买衣服买玩具,这样补偿行不行?” 杨瞳眼泪蹭了秦昱言一身。 陈越带杨瞳最后一次去见院长吃饭之后,定下来报道的时间。 秦昱言买了烟酒、饮品,跟杨瞳一起去杨家。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停电啦……就没有更新orz 惶恐的草包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落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谢谢草包和落地,么么哒~。.。 第80章 信任 以秦昱言在杨家的表现来说,杨瞳觉得她还算靠谱,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等她的惊喜。猜还是要继续猜的,杨瞳想她是不是要先斩后奏跟自己出国领证?一旦有这种想法,思绪就像脱缰地野马开始奔腾,完全不受控制。 杨瞳觉着刚好陈越从英国回来,腐国以前是民事结合及注册伴侣,今年允许同性恋婚姻的法律也正式生效,这不是正好么? 要是结婚的话……不知道需要什么材料呢…… 电视上常见到偷户口本什么的去领证,应该是有不同的吧?说起来出国……祖国大好山河都没有看上几处,谈出国真有点不太现实。 杨瞳脑补过度,完全朝着诡异的方向而去,收都收不回来。 不过上班的时候她倒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不光是在操作上,连态度都压下来,始终保持和颜悦色。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心境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人心生感慨。 之前看到一本大大的小说,说是“只有彻彻底底地接受了‘平凡’,这辈子才能远离‘平庸’。”打着的轻松心理突然看到这么一句话,像是被人在心口上扎了一箭,瞬间就有了领悟。 那些自诩不凡自认为与众不同的情结,也只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魔障。当真脚踏实地之后,才发现这世界本身就没有那么多尖锐的刺。 不是也有大大唱过么。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像是从一场不着调不靠谱没水准的伪摇滚乐中抽身而出,站在田园间,接上地气儿,并努力向上生长。 于是就有了岁月静好的安稳,驱除愤懑不甘,满心愉悦。 杨瞳有时候会想,假如没有遇到秦昱言,仍旧自己一个人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会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大概是不会有的。 因此她分外感激如今的生活。 人民医院现在也是混乱不堪,科室外包,人员参差不齐。杨瞳跟实习生待遇一样,所有科室都要轮一遍。第一期在儿科还算好,毕竟在妇幼呆过。第二期直接派到icu,杨瞳就傻眼了。 icu不同于其他科室的三倒班八小时工作制,一般都是十二个小时换一次班,偶尔碰上情况危急人员倒不开班,可能就要上到十三、四个小时。 秦昱言听她抱怨了一晚上,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就见杨瞳在**躺成个大字,女王似的支使自己:“那最近你得按照我的口味来做饭!我去伺候人肯定累死了,回来你伺候我~就这么定了!” 抱怨归抱怨,看来是斗志昂扬啊。 秦昱言把嘴边的话咽回去,蹭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那不行啊,你吃东西那么咸,我怎么吃?” 杨瞳鄙视她:“我那是正常口味好不好!再说了,你不会加两次盐啊?你吃过再加盐不就行了——反正我接下来跟你一起吃的几率小到可怜。” 秦昱言觉得挺有道理:“我去搞几张温泉的票,你得空了咱们去放松放松。” 杨瞳看着天花板感慨:“好啊……哎呀不知道要熬多少年能熬成护士长,当老大最爽了,工资高还轻松。” 秦昱言揉她的头发:“你好好表现,我保证,三年。” 杨瞳斜眼看她:“我爸也说三年——不过都要建立在我足够优秀的基础上啊!” 杨瞳在icu第三天就加班了,一个心脏搭桥手术的老大爷起了排异反应,现场混乱一片。杨瞳作为新人是插不上手的,但交接工作还没做完,她也不能走。好不容易等大爷稳定下来,听主治医师训斥一番,再听护士站前辈训斥一番,杨瞳出来时脚底发软,人都开始飘了。 早上七点上班,一直呆到晚上十点。还不算太晚,四处都能见到人,不至于觉得凄凉。 秦昱言在楼下大厅等着,见她出就迎了上去,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杨瞳整个人都虚了,把自己挂在秦昱言身上不肯动:“我跟你说,我一定要成为白富美,当上ceo,走上人生巅峰!” 秦昱言顺手揽着她,笑起来:“说什么呢?哪个病人有情况?” 杨瞳站直了身体,拉着秦昱言往外走:“这都还是好的。你不知道那些医生,总有一天我要当上院长,让他们通通蹲墙角面壁——回家回家,我要睡觉。” 杨瞳一进车里就眯着了,没两分钟,手机开始叮叮咣咣地响个没完。杨瞳隐隐约约听见是企鹅提示,后来好像就变成电话了,她“哼”了一声,抬手胡乱挥了两下,打到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昱言的胳膊,然后收了回来。 之后铃声就消失了,秦昱言对着电话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彻底进去沉睡。 杨瞳觉得自己一觉睡了挺久,醒来精神抖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车里,车子停在出租房的楼下。秦昱言在驾驶座上打电话,车载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是十点五十分。 大半夜地跟谁打电话打的一脸焦急? 杨瞳在座座位上活动下脖子和胳膊,秦昱言保持着接听的姿态转头看过来:“醒了?回家吧?戴上帽子,别着凉了。” 杨瞳用手指整理了下乱七八糟的头发,想想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自己睡着了,秦昱言把自己的帽子围巾都给摘了下来。然后自己一直不醒,她就在车里等着了。 杨瞳靠在椅背上:“等会儿,手脚都睡软了。” 秦昱言点点头,拿下手机,挂断,然后靠也靠在后边,长舒一口气。 杨瞳问:“怎么了?医院出事儿了?” 秦昱言摇摇头,又俯□子,趴在方向盘上:“刚孟语给你打电话,要我的联系方式,刚好我接住了。” 杨瞳皱眉:“熊货找你干嘛?” 秦昱言顿了一下:“问我见没见穆林洁……” 等等?什么叫见没见? 穆林洁失踪了?这么大人了是被绑架还是自己玩儿离家出走? 再等等……找人这种事儿,难道不该是老公什么的么……怎么让一个高中熊孩子来了…… 杨瞳有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只问一句:“她怎么了?” 眼看着秦昱言已经是挺糟心的样子,自己再火上浇油给她找麻烦就太不懂事了。感情容不得猜忌推测,但细想一下,这种情况下她还能保持安静在车里等自己醒过来,其心偏向哪边清晰可见。 也不是说有了自己就不能再对别人好,只要自己是被放在首位就足够了。这一点杨瞳明白。 秦昱言呼出一口气,烦闷地说起来:“孟语也没说清,大概是跟王义君吵架就带着孩子出来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我打电话也没人接,不知道她在哪儿。” 杨瞳揉着脖子:“天这么冷了,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吧,带着小孩儿呢。” 秦昱言转头看他一眼,惊讶没停留太久,一闪而过就成了会意的默契。她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吧。” “你自己行不行?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秦昱言跟她开玩笑:“怎么?怕我把持不住?” “呸!”杨瞳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爱把持不把持!” 气氛轻松了一些,秦昱言的表情也没那么凝重了:“好了好了,你跟着来也白费劲,回去睡觉吧。” 杨瞳刚好打个哈欠,擦着眼角的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她下车之后看到秦昱言也下来了,随手锁了车门,是要跟她一起回去的样子。杨瞳摆摆手:“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找人这种事儿我也帮不上忙,不给你添乱算拉倒。” 秦昱言坚持把她送到电梯上。杨瞳按着开门键,突然说道:“找到人的话,不行就先带来这里吧。好歹有个避风取暖的地方。” 秦昱言看着她,摆摆手:“知道你大方,快回去睡觉吧!” 大方你妹……难得我这么通情达理,你就不能表现的感动或者欣慰什么的么! 杨瞳回去胡乱洗了洗,看看桌上已经凉透地饭菜,实在是懒得去吃。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不吃的话肯定要被秦昱言当成“没有生活能来”,“我不在家你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杨瞳顿时自尊心受挫,一跃而起去热饭了。 这么一折腾,人就更清醒了。杨瞳嚼着烩菜里的虾丸,给孟语回了个电话。 那边立刻就接起来了,高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很明显,孟语特别兴奋…… “杨瞳啊!你睡醒啦?” 连大人带小宝都丢了,这么高兴是闹哪样……不过这个年纪的熊孩子,还是情商低于同龄人的那种,大概是很乐意在平淡的生活中发现不平淡的**和刺激的。 杨瞳“嗯”了一声,问她:“穆林洁怎么回事?” “我哥说他们吵架啦,然后她就走了。现在找不到她了。” 不说废话行么……这跟一个小时前告诉秦昱言的内容有什么区别…… 杨瞳一阵无语:“你哥呢?” “一生气就犯病了,在家里躺着呢!我看他们都没人要去找林洁姐的,就打给你试试看啊。秦昱言跟我姐不是很好嘛,一定知道她在哪儿呢~对了,她知道不?” 居然……没人出来找!? 就算看不中这个媳妇,好歹还带着孩子呢啊!自己的骨肉自己不心疼么?当老人的一点都不想着孙女么?简直奇葩…… 比起来倒显得孟语这姑娘像个人。 杨瞳顿时一阵心塞,可怜穆林洁:“她去找了,我等会打电话问问。你先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找到人了我们先陪着她。” 孟语豪气万丈地表示自己从来都是夜猫子,这个时间点还早着呢。然后熊孩子立马压低了口气,偷偷摸摸地求杨瞳:“那个,杨大姐,杨大美女,你跟我配合一下可以不?” “不可以。”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啊!” “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可以,我要去睡觉了,再见,晚安。” 孟语开始嚎:“你这人太没意思了啊!我就想出去玩儿会儿,你说你……” 然后背景音里听到女人的呵斥声,紧跟着孟语嚎的声音更大了:“妈!亲妈!我就说说,我立马去睡觉!别 动手!” 杨瞳:“……” 杨瞳切断电话,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一个人吃完饭,收拾碗筷,杨瞳躺在**看天花板。 睡不着,身体累得要命,精神却处于紧绷的状态。杨瞳翻个身,找出穆林洁的电话,拨过去。通了,但是没人接。 杨瞳给她发短信:“你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注: 1只有彻彻底底地接受了“平凡”,这辈子才能远离“平庸”。摘自priest大大某文,不是百合就不推荐啦【不过真的看得我膝盖好痛……感兴趣的话……我私回你们吧…… 2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朴树《平凡之路》 惶恐的草包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落地..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 谢谢草包的地雷,谢谢落地的手榴弹,番外会写的(づ ̄3 ̄)づ╭?~。.。 第81章 完结 杨瞳也就是试试,她觉得情敌之间的对峙特别复杂,并只是存在单一的敌视。诸如长久的防备会产生什么逆反效果,以及提防的心理能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几分,或者就是攀比心理,这些都不得而知。总之,穆林洁对自己应该也抱持有异样的、特殊的情感。 比如她会特意约自己出来吃饭秀过往,足以看出些什么来。 杨瞳特别诚实地又补充了一条信息:“秦昱言去找你了。” 发完心头突然浇下来一盆心灵鸡汤,有知心大姐附体的架势,杨瞳继续给她发短信:“带着孩子就别乱跑了,小宝还小,吹个风受了凉又得受罪。” 还是没有回话。 杨瞳试着在拨她的电话,这次竟然接了起来。 不接家人电话,不回秦昱言短信,倒是会搭理自己。所以说人心真是……复杂啊…… 杨瞳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哪儿呢?” “酒店。” 很正常的、很理智的答案。 预想中她应该已经濒临崩溃了,不管是歇斯底里地嚎叫或者是极度抑郁沉闷,都可以理解。事实上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稍微低沉一点,还不至于完全失魂落魄。 杨瞳突然觉得,这人大概是在自己对自己,对爱人,对那些纯粹美好感情的一次次背离中,终于大彻大悟,终于脚踩实地,终于开始坚强起来。 这是个很无厘头的想法,毕竟对方只是说了简单地两个字,应该是听不出来什么的。但说不定这其实是杨瞳内心的希望,是她个人的一种情感体验。 人都应该往前走。不管你曾经有过多糟糕的历史,也不管你面对着的未来有多黑暗。 按照正常程序,这个时候应该问她是什么酒店。不出意外地没有等到回答,一个人下定决心要自救的时候,会本能地排斥外界所施加的干扰。因为还不习惯这样的心态,还接受不了自己的窘迫境地。 杨瞳没有追问,不过还是加了一句:“秦昱言现在正是可着z市找你,估计惊动不少人。” 穆林洁“嗯”了一声,大概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挂断之前,她突然匆匆说一声:“抱歉。” 抱什么歉……知道不好意思就别找事儿啊!这么大人了离家出走算什么,还带着孩子,简直了! 杨瞳给秦昱言拨了电话,大致情况刚说完,秦昱言那边进了新来电。 是穆林洁。 秦昱言是早上的时候回来的,赶回来给杨瞳煮了燕麦牛奶,煎了鸡蛋。杨瞳也没去打听她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吃完给秦昱言一个香吻,赶着她上**补觉,就自己去上班了。 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彻底终结某一个时代。神圣的光辉普照,人心生敬畏,感叹生活简直多姿多彩。 连这一天的工作都特别顺利,一点拖拉都没有,到点就下班。 秦昱言在医院楼下等她,接到人之后奔着定好的餐厅去,下了血本来玩儿浪漫。杨瞳揶揄道:“怎么,难道昨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来讨好补救?” 秦昱言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杨瞳斜睨她:“该不是真的吧?” 秦昱言咂咂嘴,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薄薄的几张,但特意加了塑封。 “这什么?”杨瞳一边狐疑地问着,接过来扫了一眼,后边的话都噎了回去。 是一份合同。 购房合同。 秦昱言出钱,房产写在杨瞳名下。 秦昱言补充道:“这是最后一顿晚餐,好好享受吧!过了今天我们要省吃俭用还房贷了。” 杨瞳傻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反应太大了,秦昱言无奈地笑笑:“两个人过日子肯定是要买房的,不能总租那小房子住吧?” 杨瞳还是没说话。 秦昱言摆摆手:“吓到了?我是想来惊喜的,可不是惊吓啊!给个反应,高不高兴?” 杨瞳慢慢回神,感慨起来:“一顿饭就把你老底给吃进去了,你可真是下血本。” “我想过,房子是国人的心结,正常来说结婚都要有房子。我写你的名字,房子就是你的,也算是给你个保障,给你爸妈一个宽慰。你现在是有房有稳定工作的人,他们该放心了吧。” 杨瞳还是有些唏嘘:“你这是拿房子来买我的人?” “我都拿房子来买了,一百七,诚意还不够?” 杨瞳隔着桌子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去你的!” 秦昱言:“玩笑玩笑。买不买什么的,其实就是想表个态。说了不太好听,但有时候感情真的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我能买得起房是我有能力,我肯写到你名下是我舍得给你花钱,这真的能体现我的决心的。” “你是霸道总裁么?” “差一点,霸道院长的下属。” “那你可得再接再厉。” 调侃两句,杨瞳就又沉默了,酝酿了半天才一本正经地问:“说真的,你真想好了?” “当然了。我现在三十,是不准备再换对象了。就看你。” 杨瞳挤出来一个笑:“那你不怕我卷了你的房子跑掉?” 秦昱言很有信心:“我了解你。我要真是捏着藏着防着你,你肯定立马走人。对于别人给你的好,你一定是加倍还回来的。你是有责任心的好青年。” 杨瞳愁苦着脸:“说归这么说,你还是再想想。突然给我这么大的恩惠,我也不敢拿。” 秦昱言点点头:“那再等等。我是真想好了,倒是你再思考思考,试着去接受。” 想想自己也不是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也是打算好好过下去的。但是杨瞳还是不敢接。有几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最后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天人大战之后,杨瞳发现自己纠结的还是一个“平等问题”。 要是双方都有付出,那自己占点便宜也不会太难受。现实情况却是秦昱言单方面付出,劳心劳力还破财,自己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似的,就不能忍了。 一想到这一层,杨瞳顿时豁然开朗,立刻蹦起来,重操旧业。 捡起好久没关注过的app,照着菜谱研究做饭。 这几乎成了一种发泄方式,杨瞳想要在厨房里找到一袭之地,来和秦昱言对抗。 当然,效果并不太好。 捱到合同快到期了,秦昱言又吃了一次暗黑料理,开口问杨瞳:“想好没?签了合同我们就能回家见你爸妈了。” 杨瞳掀起眼帘看过去,竟然有些可怜兮兮的:“再等等!” 秦昱言叹气:“等不了了。其实你可以找个方式来让自己平衡一下。” 杨瞳:“比如?” “这么久了你都没有想到?” 倒是想到了……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最合适的方法,因此不太想提。秦昱言问起来了,杨瞳才说:“这样,装修、家电都是我的,房贷我也来还。” 秦昱言想说“你的工资够还个什么呀”,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这一句一出来,买房这事儿肯定就要黄了。反正现在先答应了她,以后还是两个人一起还,没什么问题。秦昱言点点头:“好,日常开销就随意,谁有钱花谁的。理财的话,这些你懂不懂?” 杨瞳老实地摇头。 秦昱言顺便就接了下来。 契约达成,要开展新的生活。 之后又等了一段时间才正式签订合同,中间的时间秦昱言没事就去杨家刷好感度,一般都是带些吃食,糕点啊烤鸭之类,偶尔也会拿些烟酒。去一回杨瞳就要算一回钱,然后追着秦昱言念叨:“你省省钱行不行,还得交首付呢!那都是钱!” 秦昱言没想到还能激发出杨瞳的管家婆潜质,看着她蹦跶觉得特别逗乐。年龄差是不可逾越的,差出来的岁数偶尔像是差了一个辈分出来,秦昱言对杨瞳就分外宠溺,兼之爱人间才有的情愫,混合在一起,秦昱言对杨瞳温柔地不像话。 以至于聚餐之后,陈越捂着眼表示“闪瞎了”,“不忍直视”,并且准备号召所有人都来围观。 杨瞳:“……” 杨瞳:“你确定你要让你的朋友们都知道你媳妇其实是同性恋你们这么多年都是形婚你连她的手都没摸到?” 没有标点停顿也完全不影响陈越理解这句话,他当即表示:“谁说没摸到?” 杨瞳斜眼看秦昱言。 秦昱言:“……” 秦昱言问陈越:“你什么时候摸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越“嘿嘿嘿”笑起来,一脸猥琐,做出浮夸的意|**状。 秦昱言:“基本可以确定,他瞎咋呼呢。” 日子还是继续过,两个人慢慢磨合,慢慢适应。 有天孟语兴奋地组织聚会,要求杨瞳必须出场,杨瞳就带上自己的大龄伴侣一起去了。到地方看到翟清也在,坐在座位上发呆,孟语上蹿下跳地跟个猴一样,一分钟都安生不下来,杨瞳看看周围形形□□的人,多是学生,也有几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就拉着秦昱言往“老人组”里钻。 然后看到大白和北狄。 杨瞳跟他们打了招呼,挨着他们坐了下来。秦昱言问大白,孟语这么郑重其事的是要做什么,大白淡定地回:“办婚礼。” 秦昱言:“……” 杨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北狄笑得清脆,重复起来:“孟语姐跟翟清姐的婚礼呀!” 秦昱言:“……” 杨瞳:“……你觉得,这事儿传到她妈耳朵里的概率有多大?” 秦昱言纠正:“你应该问,她脑子残损面基有多大。” 十七岁的婚礼在杨瞳的百般阻难下只好作罢,孟语花钱买了所有人的莫名其妙,吃完之后都不知道今天是为什么来吃饭。孟语不大高兴,翟清凑过去,拉拉她的手,孟语立马换了神情,情绪再次高昂起来。 简直没心没肺,像只二哈一样,摇着尾巴就舔了上去。 北狄捂着嘴笑得清脆,大白面无表情,掏出个红包塞给孟语。 杨瞳一点都不委婉地拒绝接下来的活动,拉着秦昱言出来。 冬季的空气带着清冽的气息,在鼻尖肆虐。霓虹灯闪烁,光彩斑斓。并行的两个人,十指交握。 秦昱言侧头,深眼窝,高鼻梁,笑起来很好看。杨瞳凑过去,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前方有路。 这是我们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番外陆续更。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鞠躬。 蠢29还有好多好多好多不足,谢谢大家包容。我会努力,呈现出更好的故事=v= 总之,就是很感激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新坑筹备中,十一月开,欢迎预收~ 金手指大开的娱乐圈文,传送门:。.。 第82章 番外 夏二 杨瞳总是在事后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不能太信任秦昱言。这人对自己好起来没样,恨不得把她有的、能给的全部给自己,但这人黑起来也是真·黑,一直黑到骨子里。 孟语那熊货要玩儿比基尼大作战,她说换种方式的时候,杨瞳还以为她是在拖延,等那四个人从泥潭里出来转头就走,根本不会兑现。现实情况是,她是真地换了种方式——单人对战,也就是说,杨瞳要对,秦昱言本人。 杨瞳:“……你刚刚不是还说不想玩儿么!” 秦昱言敛着眉,再挑起时就多了分暧昧不明的笑意:“要跟别人滚到一起,我当然不想玩儿。” 杨瞳:“……” 秦昱言怕她不懂自己的含义:“难道你愿意被她们那些人压在身体底下?” 杨瞳无语。 秦昱言斜眼扫过来,意有所指地跟了一句:“我们之间的活动,怎么能让别人来掺和?” 杨瞳:“……” 还不到两年,这人的画风已经彻底崩坏了! 以后还能好么…… 杨瞳瞥秦昱言,冷哼:“你哪儿来的错觉就一定是我输?” 秦昱言张张嘴,大概原本是想打击杨瞳的,话到嘴边绕了个圈变成:“那你试试?” 试就试! **被欺负就算了,今天我一定要在这里把你压下去! 一旁孟语兴奋地直嚎,拉着北狄往前凑。大白护在北狄身后,以防挤来挤去的大叔趁机揩油,连翟清的表情跟平时都不太一样,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杨瞳侧头问秦昱言:“这该不是你们商量好了就瞒着我一个人的吧?” 秦昱言摆摆手:“你觉得跟孟语这种脑里有坑的人能达成共识保持不变么?” 也就是说……完全临时起意……这人的脑子……才是有坑啊! 说归说,还是要下场子。杨瞳一脚踩进冰凉的泥水中,湿滑粘腻的触感从脚趾缝中间电过,杨瞳瞬间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脚底也是滑的,杨瞳没防备会是这种触感,头皮一紧就伸手去扶身边的秦昱言。 刚巧秦昱言抬手,就托了她一把。 杨瞳心里又暖又感激地回头望一眼,爱意还没表达出来,觉得重心不对。 杨瞳瞬时睁大了眼,秦昱言还笑着,手上的力道不减,趁着杨瞳还没习惯这个泥滩子,一把把她给掀翻了。 杨瞳抑不住一声惨叫,围观群众中也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隐约能听到孟语的大喊大叫以及爆笑。 杨瞳:“……”现在分手还来得及么? 秦昱言看裁判:“这算赢么?” 当然不算啊!裁判都还没说开始!偷袭是小人! 秦昱言伸手,要把杨瞳拉起来。杨瞳在她掌心拍了一巴掌,自己按着泥潭底爬了起来。秦昱言憋着笑问:“这次不溜你!真的!” “信你才有鬼!” 杨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以背部为主要集中区域,加上胳膊腿,成了半个泥人。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泥……干净么……有细菌有虫子么?有什么不明生物么? 那边裁判吹了哨子,比赛正式开始。 杨瞳再看一眼自己身上黏糊糊地泥,算了反正已经脏成这样了,也不怕再滚两圈。撒开欢玩儿吧! 现在才是展开战斗的时候!我一定要把秦昱言压倒! 事实上,两具r体没纠缠多久,杨瞳完全败在秦昱言的手劲儿下。以前就知道她看着瘦,手劲儿却大得很,真到这会儿才觉得人生无望,想在游戏里逞强都做不到,一辈子翻不了身给人压。 好想脸朝下埋进泥水里泡一会儿。 偏偏秦昱言的力道又把握得很微妙,既不让杨瞳有翻身的余地,又始终不让她干脆地翻到来取得胜利。于是就一直保持着两个人缠在一起的状态。 比基尼,□的肌肤想贴。比湿身更上一层楼的……泥糊身…… 秦昱言终于在杨瞳爆粗口之前把她推倒,单膝压在她身上,俯□耳语:“剩下的,我们回去继续。” 杨瞳:“……” 秦昱言错开头,盯着杨瞳的脸看了半天。 杨瞳紧张:“看什么?” 秦昱言突然在她嘴上啄一口,笑言:“找个干净的地方,把现在该做的先做了。” 无赖!。.。 第83章 番外 冬 冬天好像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来了。不像秋天,某天早晨出门遇上干冷的风,吹的枯黄树叶飘飘摇摇,在地上打旋。杨瞳会在上班的路上心想,哦,秋天了,电驴快不能骑了。但直到某天车窗上贴了一片雪花,杨瞳才惊觉,不知不觉已经身处冬天之中了。 秦昱言也惊叹:”这么早就下雪了,去年可不是这个时候。“ 四季变化,如此循环往复。就是相依相伴的日常。 杨瞳一整天情绪都不错,听到病人抱怨“一下雪路又该难走了”的时候,回之一个笑:“是啊,出门要小心了。” 转身接到秦昱言的电话,说是在楼下等着了,下了班就赶快下来。 好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见了面也一定会被问“怎么这么久才下来”,即使自己一秒钟都没有耽误。 但是这样也挺习惯的,两个人也就相敬如宾过了那么一段时间,后来本性暴露,该吵的时候也得吵,但也是越吵越亲密。 杨瞳挺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从恋人的高度再往上,真正生活在了一起。 即使没有那个小本本。 杨瞳钻进车里的时候秦昱言正在调频,她伸手自己先占了控制权,随口问:“今天没有饮料嘛?” 秦昱言白她一眼:“就知道喝那些垃圾东西。” “垃圾也是你买来的啊,你不买我还去哪儿喝去。” 简直是要耍无赖了,秦昱言失笑:“那成,看我以后还给你不给。” 杨瞳还她:“就你有钱?我自己不会买啊?” 秦昱言:“……杨瞳,我觉得你最近的思维逻辑能力不是太强。” 系好安全带,秦昱言发动车子,很随意地说一句:“没有奶茶啥的,去吃饭吧。” 杨瞳刚拿出来手机准备玩儿两下,闻言侧目看过去:“去哪儿?” 秦昱言表情有点不太自然:“穆林洁叫的,去吃火锅。” 杨瞳眉头皱了皱,话又憋回去,最后还是问了一句:“带孩子没?小宝要是在的话就去喝粥吧。” 从穆林洁带着孩子离家出走那次开始,杨瞳也见过她几次。不算释怀,只是维持路人之间的和平应对,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但这到底是根刺,不管什么时候都拔不掉。 杨瞳也没追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这安安生生过了这么久,她又找来,心底自然不爽。 秦昱言打了把方向盘,溜着道往外走:“没带,就火锅吧。” 其实穆林洁跟秦昱言的口味基本一致,淡得不能行,而且偏爱小炒。爱吃火锅的,这三个人中间只有杨瞳一个。 杨瞳扣下手机看过去,秦昱言顿了顿,自己说起来:“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猜。” 杨瞳挑挑眉:“你说。” 秦昱言迟疑了一下:“我猜……她可能想出去。” 杨瞳一时没反应过来\\\\\\\”出去“是去哪儿,反问了一句之后才意识到。要么出国,再不济也是要去个京城或者魔都。z市实在太小了,更何况她前夫这种家世,闹个离婚真的是人尽皆知。 她在本地一点好都讨不到了,也没有个能称得上不错的工作,更何况这里也没有亲人在,完全没有留恋地理由。她是可以当自己的家的,去留没有那么多牵绊。 要说麻烦,也不能说没有,她那个小宝。 杨瞳也隐约有了念头,闷着声等秦昱言自己说。 秦昱言:“我猜啊——真是我猜的,没提前商量!” “你能不做贼心虚么?” \\\\\\\”你看看,你不信了吧。随便,反正她下午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我就想着她可能要跟陈越出国。\\\\\\\”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杨瞳:\\\\\\\”陈越不是特别楞不中她啊?\\\\\\\” 秦昱言开着车也没办法做什么动作:“你小瞧陈越这个人的复杂程度了。他看不上穆林洁也是因为穆林洁不争气,大家都是朋友,现在穆林洁想争气了,他肯定是能帮就帮的。” 杨瞳“哦”了一声:“所以现在是要离别吃散伙饭?” “不是,我觉得吧,她可能,想把小宝放我这儿。” 杨瞳:“……” 还真是理直气壮啊?一顿饭,想放就放了? 秦昱言跟着补充:“我也就是猜的,不一定对不对。就算对着呢,也看你想法。我没有任何意见。” 杨瞳烦躁地抓抓头发:“先回家,这饭不吃了。” 秦昱言沉默片刻。 杨瞳无奈地解释:“你问清她要干嘛——我说你脑残啊,要真是这么回事儿,你就把我拉过去,让她问到我脸上?我该说好还是不好?” 秦昱言辩白:“就说考虑一下呗。” 杨瞳气哼哼:“我为什么要考虑?你就还是向着她!回家!吃什么火锅!” 秦昱言百口莫辩,一脸无奈:“你瞎扯吧!不回!吃火锅去!” 换了家店,两个人吃火锅。 雪越落越大,天地盖了一层轻浅的雪层,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柔和的光。 杨瞳化悲愤为力量,大吃了一顿,摸着肚皮站在台阶上。 还有轻飘飘的雪花,在橙黄色的灯光下现出。 杨瞳说:“我们走走吧。” 秦昱言看她的肚子:“好,消消食。” 杨瞳:“……浪漫点好么!雪中漫步,才不是吃撑了运动!” 秦昱言贼笑:“好好好,雪中漫步。” 这景这情,好像就是白头了。 杨瞳拉着秦昱言的手:“孩子的事情,我要想想。” 秦昱言:“好。”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看的婚(!?)后日常=v=。.。 第84章 番外 秋 北狄是在开学之后找的兼职,算起来差不多已经进入秋天了。 初中生的日常只能用蠢萌来形容,要不然就是好好学习的乖孩子,要不然就成天做白日梦,跟好朋友分享小心思。正是中二期,遇见个好看的人都觉得自己小鹿乱撞意乱情迷,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好好惦记着,看那人一言一行,走路的样子,发梢的弧度。偷偷观察着一切一切,好像是瞬间懂得爱了。 北狄有点蠢,脑子不开化,别人都在念着对面楼上的学长,想着隔壁教室的学妹时,她听了一句“小姑娘很上相嘛,来拍杂志好不好”,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本来她也不缺钱,跟勤工俭学完全扯不上边。但拍杂志这种事儿好像还很好玩儿,比蹲在画室里听老师讲什么线条、阴影有意思得多。直到看见衣橱里挂的那些情侣服,北狄的小心脏“突突”快跳了起来,被一种完全莫名的情绪给击中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女心,在秋日落叶之上,突然展现。 北狄兴奋地指着那些欧式复古的衣服,一个人就营造出叽叽喳喳的气氛:“是要拍这些衣服么?我是穿这些?这都是手工缝的吧?好漂亮啊!” 华丽的服装静立于前。 同行的老男人笑呵呵地问:“你怎么不问问,谁和你一起拍?” 北狄恋恋不舍地挪开目光,顺着问一句“谁啊”,转头的功夫看到店铺门迈出一条修长的腿,包裹在浅蓝色的牛仔裤中,线条流畅美好。往上是白色的衬衣,腰前松松地系了。脖颈修长,然后是一张……挺好看的脸。 嗯,好看。 没看出来是男是女。 中学生的审美到底在什么水平线上,这真地很难说。能总结出来的词语:参差不齐,并且善变。 北狄偶尔也会和姑娘们花痴体育上挥汗如雨的男生,也会和同桌讨论新转来的小女生白净可人。所有的言语转来转去,这一刻,北狄觉得这个人,很好看。 也可能是场景太浪漫,惹出了绯红的小心思。 那个人嘴角含笑,迈着大长腿迎面走来。 北狄第一次体会到,小鹿乱撞的感觉。 试装,定造型,商讨细节。两个人围着北狄转了三个小时,一切都是她这个初中生没有听过的术语,没有见识过的专业。等日程定下来,北狄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四下里张望,就看到另一侧的人…… 那个惹得自己心跳加速的人……正在……撕扯头套…… 长发顷刻垂下,不算长,却也是女人的姿态。配合着脸上冷硬的妆容,比先前更……诡异。 不,应该说是鬼魅。 北狄结结巴巴地指着侧面问化妆师:“真是女的啊?” 老男人还是呵呵呵的慈善和睦状:“你以为是男的?” 倒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他,不,是她,当成个很秀气的男生来着…… 北狄凌乱了,那个人走过来,站在北狄面前,微微俯身,一字一句地说道:“地地道道的女人,如假包换。” 这样看的话,就是个很帅气的女人了。 后来北狄才知道,大白,服装店老板的堂妹,被拉来扮男人充场子。 想来挺逗的,但真有些阴差阳错的味道。并且结局不算坏。 北狄套好裙撑,十几岁的身体还未发育好,小小的一团。大白披上大衣,英朗帅气,却不失女生才有的飒爽姿态。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起,一片枯黄的树叶飘飘摇摇落下来,在空中打个摆,停在大白的肩头。 北狄抬起手摘下那一片叶,指尖轻捻,仰头看着身边的人:“拍完了去吃饭好么?” 大白浅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开始想写百合就是因为一组情侣服。甲说要是男生稍微弯腰驼背一点那这衣服穿着肯定丑到爆,然后乙说好解决呀,找个个子高身量好的女生来穿妥妥的! 我脑补了一下……萌出鼻血……。.。 第85章 番外 春 孟语就那么一说。 “大大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超合适啊!” 真的就是随口感慨一句。 要说不喜欢,那就是猛烈的,带有棱角的,冷硬的。但说到喜欢这回事儿,转而虚无缥缈,抓不到看不到听不到,孟语其实并不怎么懂。 就像杨瞳提醒的那样,自己是该先搞清自己的心意,才能确定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但问题还是,喜欢到底是什么形状什么材质的? 孟语喜欢很多人,同学、朋友,二次元的男神、女神,甚至路上看到一只小土狗,她也能对同行的人说:“好可爱,我好喜欢。” 那么,翟清和路边的小野狗一样么? 孟语很认真地想了这个问题,三分钟。 过了这个时间限制,孟语理所当然地认为,当然不同。 小野狗怎么能画出来这么牛的画! 也是孟语的脑回路太简单,想不了复杂的问题。按照她的性格来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她爱亲近翟清,就呆在翟清身边,嬉笑玩闹,从画笔讲到新番人物,然后扯到学校老师,蔓延至山南海北,什么都会说。 翟清总是在听,偶尔会笑,偶尔也会接话。 然后时间久了,笑的时候就变多了,主动开口的次数也频繁了。 孟语讲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地:“大大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超合适啊!” 出乎预料的是,翟清竟然皱了眉头,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孟语还没理解透她这个明显有转换的表情是什么个意思,就见翟清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好啊。” 好啊……的意思是? 要在一起了? 这算不算幸福来得太突然?总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孟语跟杨瞳讲的时候,换来了一阵沉默。杨瞳想了半天,套用网上的一句话,嘱咐道:“且行且珍惜……”秦昱言在厨房煲汤,竟然也起了些八卦的想法,站在门口问:“她知不知道你其实不是在告白?” 孟语坦然:“我跟她说了啊。” 杨瞳再次无语:“……然后呢?” “然后她又想了想,问我,那怎么办,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杨瞳:“……” 秦昱言:“……”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脱线,还是心思太沉,挖好了坑要把孟语给埋了。 不管过程怎么样,反正结局都一样:孟语和翟清开始谈恋爱。 但是谈恋爱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凑在一起画画,聊天,偶尔出去逛街。说新意也没什么新意,要说无聊……其实也不觉得无聊。 每次见面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每次地内容却都是新鲜的,总有说不完的话,有讲不完的心情。 反正就这样过下去,也很开心。 春风拂面,手绘的风筝摇摇曳曳。蓝天为布,宽广无垠的背景中,斑斓的色彩拼凑成团。线的另一端,翟清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想看一辈子的好看。 孟语觉得,这种开心能保持一辈子,那就好啦! 嗯,无论有多少风霜磨难,爱开出万种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完。 正式完结。 我们下本书见~~~。.。 第85章 番外 春 孟语就那么一说。 “大大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超合适啊!” 真的就是随口感慨一句。 要说不喜欢,那就是猛烈的,带有棱角的,冷硬的。但说到喜欢这回事儿,转而虚无缥缈,抓不到看不到听不到,孟语其实并不怎么懂。 就像杨瞳提醒的那样,自己是该先搞清自己的心意,才能确定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但问题还是,喜欢到底是什么形状什么材质的? 孟语喜欢很多人,同学、朋友,二次元的男神、女神,甚至路上看到一只小土狗,她也能对同行的人说:“好可爱,我好喜欢。” 那么,翟清和路边的小野狗一样么? 孟语很认真地想了这个问题,三分钟。 过了这个时间限制,孟语理所当然地认为,当然不同。 小野狗怎么能画出来这么牛的画! 也是孟语的脑回路太简单,想不了复杂的问题。按照她的性格来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她爱亲近翟清,就呆在翟清身边,嬉笑玩闹,从画笔讲到新番人物,然后扯到学校老师,蔓延至山南海北,什么都会说。 翟清总是在听,偶尔会笑,偶尔也会接话。 然后时间久了,笑的时候就变多了,主动开口的次数也频繁了。 孟语讲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地:“大大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超合适啊!” 出乎预料的是,翟清竟然皱了眉头,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孟语还没理解透她这个明显有转换的表情是什么个意思,就见翟清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好啊。” 好啊……的意思是? 要在一起了? 这算不算幸福来得太突然?总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孟语跟杨瞳讲的时候,换来了一阵沉默。杨瞳想了半天,套用网上的一句话,嘱咐道:“且行且珍惜……”秦昱言在厨房煲汤,竟然也起了些八卦的想法,站在门口问:“她知不知道你其实不是在告白?” 孟语坦然:“我跟她说了啊。” 杨瞳再次无语:“……然后呢?” “然后她又想了想,问我,那怎么办,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杨瞳:“……” 秦昱言:“……”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脱线,还是心思太沉,挖好了坑要把孟语给埋了。 不管过程怎么样,反正结局都一样:孟语和翟清开始谈恋爱。 但是谈恋爱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凑在一起画画,聊天,偶尔出去逛街。说新意也没什么新意,要说无聊……其实也不觉得无聊。 每次见面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每次地内容却都是新鲜的,总有说不完的话,有讲不完的心情。 反正就这样过下去,也很开心。 春风拂面,手绘的风筝摇摇曳曳。蓝天为布,宽广无垠的背景中,斑斓的色彩拼凑成团。线的另一端,翟清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想看一辈子的好看。 孟语觉得,这种开心能保持一辈子,那就好啦! 嗯,无论有多少风霜磨难,爱开出万种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完。 正式完结。 我们下本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