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鬼夫》 001 鬼郎君夜半来扰 子时,一个冰凉的东西在我身上游走着,夹杂着一缕薄荷清香,徒然的冰冷刺骨令我我猛然从梦中惊醒,这已然是我行完笄礼的第三日了,每夜我都会被那阵冷意惊醒,若是忽略掉那冰凉刺骨的感觉,那东西的触感倒是极像人的手,游走在我身上每一寸肌肤,从直冒冷汗的额头一直抚摸到我的脚趾,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不曾放过。 躺在床上正在感受这份奇耻大辱的我,面对这种情况,想大声呼救,身子却像中了魔障一样动弹不得、呼救不得,只有自己神思十分清醒,因此我只得保持清醒的感受、隐忍这份羞辱。 我本是沈府大小姐沈暮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自认平日里不曾得罪过一个人,如今怎得出现这般情况,教我今后如何觅得如意郎君? 与前两日一样,那只手在我身上游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而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而我倒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周身香汗淋漓,米色中衣紧紧贴在那还没发育完全的胸口。喘息之际瞥见丫鬟绘景睡的香甜,不由得懊恼,自己的小姐蒙受了奇耻大辱,她却安眠在侧,这是什么道理?愈想愈愤恨,一巴掌不由分说落在她还未张开的小脸上。 “作死的东西,怎么当差的?屋子里有东西潜了进来,你却酣睡在侧!我看你明日晚膳不用也罢。快去把蜡烛点上,快点!!!” “啊!小姐饶命啊。”绘景被我突如其来的恼怒惊了一下,跪地连忙磕了三个响头急忙道,“奴婢这就去!” 许是连续三日的纠缠,亦或许是丫鬟的玩忽职守,盛怒之下我将玉枕砸向她那双玉腿上,怒骂,“混账东西,矫情什么?不好好当差,引得贼人前来骚扰,小心明日回了爹爹将你赶出沈家!”墨睫一扬,眉头微蹙,将被子掩在胸口。 绘景身子一震,匆忙在黑暗中摸索一阵,直到红烛上那一点点光亮,才祛除掉我周身些许不安。 烛光在烛心中摇摇欲坠的晃动,将屋子照亮了不少,我定了定神看那锦绣鸳鸯翠屏、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还有无聊时把玩的凤穿牡丹古琴,一切都那么熟悉,只是空旷的房间除了我和绘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不由得蹙眉,眸子里写满了惊慌失措。 怎么可能?是我错了么? 还是一切都是错觉? 可若是错觉,一切又为何是如此真实? 那只冰冷的手对我做那……,那羞耻之事,我是否应该告知爹爹? 娘亲当年生完我便撒手人寰,唯一的亲人只剩爹爹一人,这种羞耻之事,我又该如何启齿? “小姐?” 在我百般思量之际,绘景握着火折子战战兢兢唤着我的名字,打断了我的深思。 我见她右腿略有坡脚,看了直教我心疼,双眸有些湿润,不管如何我亦不该迁怒下人,扬了手臂示意她过来坐下,“绘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娘亲当年为了生我丢了性命,如今,我将自己束之高阁,平日里虽有姨娘们殷切照顾着,可,终究不是亲娘啊。” “小姐,绘景并无怨言,只是小姐连续三日睡得不甚踏实,可否告诉绘景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福了福身,凝望着我,询问道。 “我……。”抬了眸子撞见她那副诚恳的眼神,心想自己值得交心的人也就只有她了,还是开了口,“自从行完笄礼之后,每晚子时我都会被一只……冰冷的手……抚摸全身,只怕是我浑身早已不再清白,我……我被玷辱了。” 含泪说完这三日的经历,见她将要起身呼救,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哭求道,“绘景,不可!你是我的心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生下来便没了娘亲,是你一直照顾着我,在我眼里我一直把你视作姐姐,你难道要将我推向火坑么?你我都知道,沈府是大家,爹爹又是当朝一品官员,若事情传出,我的脸面、沈家的脸面又该何存?” 绘景听完我的话语,神色木讷的点了点头,“小姐,绘景愚钝,记得儿时娘亲说过,小姐的情况像是被。” “你说!” 我本就是心直口快的人,见她有些犹豫,命令道。 “像是被鬼了压床。”她看我面色吓得惨白,又道,“小姐莫急,不如明日我请了赛神仙给小姐看看?” 我听后一语不发只当是应允了,绘景行了礼蹲坐在床边的垫子沉沉睡去。 我遥望远处那跳动的烛光陷入了沉思,旁人都说沈府如何如何高贵奢华,若是成为富贵人家,享尽半生荣华死也值得了,但作为一个常年束之高阁的嫡女,沈府大小姐沈暮雪,我却看透了这宅院中的肮脏不堪,从记事起我所学的并不是《女则》、《女训》,而是明哲保身。单拿娘亲当年生完我边就撒手人寰,而我一出生便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大大小小的病都生过,最后身上落下一个形似雪片的胎记?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些都不值得我想,但我只求,爹爹可以平安无事,沈家可以平安无事,足以。 天刚蒙蒙亮,绘景还没听到床上有动静,先就行了,见我呆坐在床上目视着窗外的梅花,笑了,“小姐今日起得很早,可是一夜没睡么?还是心情不好?要不我去折两只红梅插在水晶瓶里给小姐看?”顽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俏皮的眼皮眨巴着,似乎将昨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傻丫头,你几时可以修的我这般沉稳?虽是我的贴身丫鬟,却一点都没有我的影子。”轻轻点着她的鼻尖,含笑道。 她嘻嘻一笑,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唤了一屋子下人伺候我梳洗用膳,自己却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折梅花枝去了。我应付般塞了两口饭,话也不多说一句,一直冷的脸,丝毫不看下人们的一举一动。 上午才过半晌,我端着本医书细细研读着,学摸着绘景这丫头死哪去了,怎的一上午都不见踪影?不料她早已出现在门口。 有模有样地喝退一屋子下人,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下,连忙将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者推搡着进了闺房,自己原本白花花的小脸蛋却显得有些灰,蹭了下鼻子,回到我身边俯首道,“小姐,这是南街上那个极为有名的城隍庙里的赛神仙,赛神仙是道家入室弟子,看相、诊脉、驱魔无一不精,想必可以帮助小姐解除近日梦魇。” 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我不由得惊了一惊,这丫头一向胆大,如今的差事做得愈发利索了,昨日我才开口答允下,如今就招惹了赛神仙来到我的闺房,端坐了身子,扬了脸打量着她请来的人。 “大小姐自从笄礼之日后,连日来的遭遇都是与幼年时结下的一段姻缘有关,原本是件喜结良缘皆大欢喜之事,只可惜,现如今大小姐的如意郎君是个死人。” 我尚未开口告诫一二,来者倒先开口道出个所以然来。 一口茶香四溢碧螺春险些将我呛个半死,“你、你说什么?!” 002 指腹为婚酿大祸 我见对方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样子,终究软了下来,连忙吩咐绘景看座、上茶。 “前辈这么说可有凭据?” 重新端起茶杯,轻轻拂去飘在水面的茶叶。 “自然。”皱褶的面容微微一笑,见我抬了眸子,继续说道,“大小姐为女,属阴,五行缺火。子时为阴气最重之时,极为容易招惹到那些东西。女子笄礼毕后便是可以谈婚论嫁,只可惜,你那如意郎君,还在头七之内。”含笑饮了口茶。 ‘哐当’手一打滑,不料却将茶杯滑在杯中,残茶溅起,为我的梅花寒枝襦裙平添了一小块绿色,“此、此事当真?” 赛神仙含笑点头不语。 我连忙将手上常年佩带的玉镯当场脱下塞在她手中,“此时可有化解法子?若真是你这么说?他、额、那东西找上我了,我该如何应对?” “不急不急,大小姐若真有诚意,不妨问问老爷当年为你指腹为婚之事吧,或许还会有一线转机。” 她并没有收下我的玉镯,蛮有耐心的指了一条明路给我,含笑准备离开。 “前辈,请等一等,不知前辈这般帮我,可需要小可为你做些什么么?” 我眼珠一转,留了一个心眼,给钱也不要的,是因为她们想要得到的更多,但不管怎样,这个人知道太多,还是相对信得过的。 “哈哈,暂时不用,等到时候我会一并讨回的。大小姐,暂时给老婆子谋个府里差事可好?” 话锋一转,依旧是那副含笑盈盈地看着我,说得极为客气,生怕我不同意,委屈了她。 我不着痕迹的浅笑,“小可闺房庭院里,少了一个管家,每月账房领取一锭白银。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见赛神仙微微点头,我吩咐站在一旁的绘景,给她安排了一间独居,虽然与下人住在一起,独间已是上上殊荣了。只是我不知,今日的一个好心、一个承诺,却为以后的日子埋下了一个祸根,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披了件翻云里斗篷,急急忙忙前往正殿会见我那许久未见的爹爹。 处理完一天政务的他,显得有些疲倦,在两个姨娘左右相拥之下显得有些舒缓,那曼妙的身姿和那香甜腻人的胭脂水粉让我有些作呕,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轻咳一声,肃静了屋里独有的暧昧,“我有事找爹爹,两位姨娘先回去吧,爹爹累了。” 我本憎恨男子三妻四妾一事,为何不能从一而终? 故此,对两个爹爹的小妾从不正眼看去,就因为我是嫡女,即便是她们生了两个妹妹又如何?正妻就是正妻,谁也撼动不了娘亲为沈家夫人的地位。 姨娘们还算识相,被我这一喝,略有不满的退了出去。爹爹携了一块点心放我嘴边,“傻丫头,你最爱吃的枣泥酥。你娘走得早,跟姨娘们置什么气?” “我不管!爹爹,我娘走得再早,她才是你的妻子啊,你的正妻啊。怎么可以如此左拥右抱不顾她的存在呢?”叼着甜的诱人的枣泥酥俏皮地说着,“对了爹爹,行完笄礼就该谈婚论嫁了,只是女婿可有中意的么?或者说选好的?” 伏在爹爹肩头眨巴着眼睛,或许在外人眼里,我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大小姐,但在爹爹眼里,我始终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哈哈,刚笄礼之后几天就想把自己嫁出去了?也不害羞啊?”用力捏着我的鼻尖,宠溺的说道,“你娘在世时,曾经将你指腹为婚给一个才高八斗的将军之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会忘却当年的一句玩笑话。” 我吃惊的听完爹爹讲述当年之事,无一避免全部被绘景今日带来的赛神仙说中,嘴巴张得很大,爹爹啊,你可知当年你的一句玩笑话,断送了你宝贝闺女的清白之身啊,既然问就问个清楚吧,省得日后多问了爹爹疑心,连忙追问道,“那他的家在哪里呢?” “就在城南的那个陈府啊。雪丫头,就这么着急嫁出去?不再替你娘陪陪爹爹了?” 认真地看着我的眉目,以为我是铁了心一心想嫁出去。 我含笑摇头不语,寻了个借口行礼告退。 这一路上,下人们纷纷行礼,包括守在走廊里的姨娘们殷切的向我问候我都一律无视,并不是我生性孤傲,而是我内心当真是五味陈杂,实在无力抽出工夫一一回应,今日之事来的极是突然,要不是为了破除三日来的遭遇,我还真是被蒙在鼓里,而且这一蒙居然就是十六年! 当年爹爹和娘亲为何将我指腹为婚给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就不怕对方同我一样是个女子么? 如今的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我又有何恩怨? 为何那死去的冤魂会来找上我? 不管怎样,今日我一定要漏液夜探陈家。 回了闺房后,绘景连忙为我倒了杯碧螺春压压惊,笑着轻轻摇着扇子,“小姐啊,你去哪里了?今天那个赛神仙感觉如何?” 我一抬眸,浅笑,敢情这丫头是来套我话的,抢了她的扇子,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去找爹爹一趟,询问当年之事。至于那个前辈,我觉得……极好!” “哈哈,小姐,你就会欺负绘景,那老爷怎么说?” 绘景娇羞一笑,甚是迷人可爱,有种长不大的孩子。 “还能怎么说?跟那个前辈说的一样,不过我倒是探听到了些有用消息,南街……陈家,你可否有印象?” “南街?陈家?似乎离府里不远,哦,我知道哪里。”打了一个响指,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说道,“小姐可是有什么计划?” “聪明!今日,我沈暮雪要夜探陈家!” “什么?!万万不可啊,小姐,您可是沈家大小姐,况且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不好呀!”绘景头一歪,脑袋起了一个包,捂着脑袋嘟嘟囔囔道,“啊,痛死我了!什么东西!” 我见大理石地板映照了一个纸团的踪影,绘景俯下身子将它拾了起来递给我,轻轻掂了掂,里面居然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也难怪绘景会喊痛。 四处张望了下外面,空无一人的院子连只鸟的踪影都没有,倒是窗户上的明纸缺了一块。 这张纸是谁做的?带着好奇打开了它: 欲知夫人因何而死,今夜子时前往城南陈家一叙。过时不候! 小字仓促有力但是不免小巧娟秀,即便是修习文墨的学士也未必可以做到这点,既有女子的小家碧玉之感亦有男子的粗狂之气。 对方显然是冲着我来,在这个四处高墙,戒备森严的显赫家族里,我的闺阁小院,又有谁会这么做?这个人藏的很深的人又会是谁? 手中的纸团被我捏的很碎,不管怎样,今夜陈府,我!探定了!! 003 棺内洞房 寒鸦在枝头凄厉的惨叫一声,扑拉着翅膀扬长而去,我拖着襦裙笨拙的翻过墙去,极其小声喘着粗气,生怕惊扰到四处巡逻的警卫。 “呼呼,总算出来了,绘景我发誓,这辈子我再也不翻墙了,累,累死我了。” 叉着腰捂着胸口,小声缓了口气。 绘景这丫头既是无奈的看着我,“小姐,不至于吧,这墙面也不高啊。束之高阁的小身板果然是需要磨练啊。” “去!小心我罚你连续一个月不吃晚饭!”摆了摆手,眉头一扬,“小丫头片子,没脾气了吧,跟我斗?嫩点!快走吧!速战速决,还得回家就寝呢。”拉着她一路向南奔去。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我玉指一挥无力地捂住眼睛,做出甚是悲痛的样子,眼前的一幕当真是惨绝人寰,昔日家丰底厚的陈府如今变得破败不堪,曾经那一尘不染的白墙如今烧成了灰烬,在那来不及处理的残骸中,依稀有几个烧的通黑的尸体永远沉睡在废墟之中。 一轮毛月高不可攀的挂在天边,小风习习的吹着,素来胆大的绘景不免颤抖着,拉着我的袖子支支吾吾的说着,“小、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实在是太渗人了。” 我大咽几口唾沫,眼前的一切虽然很是惨烈,我也一时不明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举家灭门? 但一想到连夜被冰凉的手羞辱全身之谜即将揭开,我很难半途而废转身回家,或许这是唯一的转机。 “哈哈哈!想回去?恐怕我想,你那个死鬼娘亲可不想啊,沈!家!大!小!姐!”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光听语调便知是我那刁钻刻薄的大姨娘。 我漫不经心转头,果然看到一天里对我各种巴结的姨娘们,心里暗叫不好,被人算计了。 小姨娘风情万种对我一笑,“你这个臭丫头平日里我们对你这么好,却对我们冷言冷语,今日我就要在这里收拾了你。”说罢,张牙舞爪的冲我挥舞着手臂。 “放肆!不得对大小姐无礼!”绘景向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不料却被小姨娘一个匕首插在肩头。 “绘景!”连忙扶住她血染半片身子的身体,怒瞪眼前两个猖狂的妇女,“贱妇!我的人也敢这么对待?!” “哈哈哈,就这么对待怎么了?告诉你,好戏才刚刚开始。要不是你的爹爹一心念叨着死去的亡妻,我还真只能是一个小妾,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小妾。今日了结了你,也算是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了。”举手连拍几下,几个彪形大汉出现在眼前,指着我,“就是她,当年跟陈家少爷指腹为婚的人。如今他死了,也该许了当年的诺言,迎娶我沈家大小姐,沈暮雪为妻,而且是一辈子的妻子。” 她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率领众小鬼慢慢向我靠拢,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周围的寒意又深了一层。她浅笑一声,扶了袖子在我身边蹲下,在耳边轻轻低吟着,“忘了告诉你,当年你娘亲嫁入沈府,我只是个陪嫁丫鬟,如今成了小妾,在她怀孕待产之际我爬上老爷的木床,也有了孩子,但是我怕威胁到将来孩子的前途,只得杀了她,也算是间接害了你,不料,你却活了下来。 我本打算以后对你好,慢慢补偿你,也算是念及主仆一场的情分,你娘亲待我不薄,只可惜,跟我抢男人。可是不想,你却对我如此。啧啧,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都不是好东西,不知珍惜。 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你,直接嫁给陈府少爷吧,做他唯一的妻子。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连个小妾都没有。对你从一而终,忠心不二。哈哈哈!这不正是我们沈府高不可攀的大小姐所日夜期盼的么?来人,把她关在陈家少爷的棺材中,子时一到,即刻洞房,可别误了好时辰!”狰狞的笑着,居高来临下的看着我,血一样的眸子告诉了我她的狠冽。 “贱人!你一定不得好死!”玉指怒指,咬着牙狠狠地挤了出来,“你最好祈祷我死了,否则,终有一日我会将你、还有你挫骨扬灰,包括我那两个庶出的妹妹。” ‘啪’一个巴掌落到右脸,一阵火辣,“你闭嘴,死到临头还嘴硬,不等吉时了,赶紧把她关进棺材里,和陈家少爷合葬。事成之后定金翻倍,而这个忠心护主死丫鬟就赏给各位兄弟乐呵乐呵了。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可别便宜了别人。”不怀好意地抿嘴一笑。 我一听急了,连忙蹲做在地上死死护着绘景,任凭身边几个彪形大汉对我几番拉扯。 最终脑后扎扎实实挨了一记,身子软了下来。印象中我被人粗鲁的举了起来,然后不留情面的扔进了棺材,紧紧的靠在一旁的尸体边,脑子依旧是木讷的,看着棺材板上那个细小的洞口,听着棺材板被人钉上厚厚的棺材钉,我才明白,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清泪滑过脸颊,落在一旁冰冷的尸体上。 外面的巡夜人在报着时间,子时又来了。和往常一样,一双冰凉的手透过衣服在我身上游走着,夹杂着那缕薄荷清香,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告诉我它来了,睡在我边上的就是他的尸体,那双手从直冒冷汗的额头一直摸索到我的脚趾,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不曾放过,甚至是女子最为私密之处。 “不!”我极力挣脱掉它的束缚尖锐的惨叫一声,挪动的身子,推搡着覆盖在面前的棺材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嫁给一个死人,大姨娘小姨娘!你们这两个贱妇毒妇,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身上一股巨大压力将我按在地上,借着棺材板上透过的灯笼亮光我看清了欺压在我身上的东西,不是睡在我身边的陈家少爷还能是谁? 他就像是水墨画中的人,俊秀的眉眼让人看了着迷,身上只有黑白两色,冰凉的体温告诉我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今日,是我们成亲洞房之日,你确定要这么抛弃我么?” 嘴未动,音先出,吓得我接二连三的尖叫,暗自怒骂爹爹可真是为我谋了个好夫婿,“你、你、你别这样,我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的啊!”我努力控制着他压在我身上的魂体,但是每次总是穿身而过。 听完我的话,他极是震怒的反驳着,“我不管,今日,你入了我的棺材,便是我的人,死后也是我的鬼,这点改变不了!” 004 条件 “你开什么玩笑?鬼魂大哥,求求你放了我,你若放了我,我会给你烧纸钱的。”见他皱了眉,我差点给自己俩嘴巴子,他虽是鬼可生前与我家境一样,怎会是差钱的主,不行我再说,“额,那个,我的丫鬟正在被几个走狗欺负,额,就是把我塞在你棺材里,啊,别!别强吻我啊,小可认错还不成么,我从新说,额,对,你别动啊,保持这个姿势挺好。就是让咱们洞房的人,几个汉子欺负一个手无傅鸡之力的丫鬟,您不会坐视不管吧?”我很是可怜的流了几滴眼泪出来,心想即便是个铁石心肠之人也会点头了吧。 他缓缓出了口气一口气,“我并不是你说的铁石心肠之人,那个丫鬟当真有这么重要?值得你如此?” 我连忙点头,那可是打小跟我玩到大的丫鬟啊,在她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包袱。 “恩,既然如此。我可以考虑放了你,不过有几个问题。你现在受了伤,出去了怎么打得过哪几个彪形大汉?” “我、额,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你来帮我?久闻陈家少爷如何如何英勇不凡,不会连个手无傅鸡之力的丫鬟都不忍救吧?”低眉一转计上心来,既然是将军世家,必然受不了冷嘲热讽,既然如此那就激你一次。 “哼,丫头,激我一次可以,念及你是我的夫人,这次放过你,而且,呵呵。我可以救她,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愣了片刻,棺材外传出绘景的尖叫,我急忙点头形若捣蒜。 “好!痛快,不愧是沈家大小姐,我的夫人。”嘴角勾起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大手一挥,棺材应声而开,“滚!” 一道蓝光从棺材迸出,照亮了陈府废墟,那几个意图欺凌绘景的彪形大汉们,见到陈家少爷的真身,无一不吓得屁滚尿流,我一撇,当真吓了我一跳,原本俊秀的面容变得腐朽不堪,那双清澈的眼睛上倒挂着几条往外爬的肉蛆,看得我险些作呕。 人群散尽之后,我奋力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跌跌撞撞的冲到绘景面前,“绘景,不要怕有我在!”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久久不能放开。 远处,陈家少爷怒喝一声,“欺我妻者,虽远必诛!”那些彪形大汉们纷纷被谁遏制住了脖子,身上经血瞬间被抽干,一个个应声倒了下来,远远看上去像块风干肉。 我本无心去看他们,只关心身边的绘景。她身上的衣裙早已被撕成条状,洁白如雪的肌肤在月光衬托下显得极为娇媚。绘景蜷缩在我的怀中战栗着,嘴角流出一缕血液,不必说我也明白一二。绘景虽是我的贴身丫鬟,但是性子过于耿直,见我被人扔进棺材,自己却遭受那耻辱之事,免不了咬舌自尽以保自身清白。 现如今,她的舌头已被自己咬断,只得呜呜泱泱的抽涕着,我轻轻摸着她如墨一样的秀发,这是我才发现头上那些珠钗早已被歹人夺去,轻声在她耳畔低吟承诺道,“别怕,终有一日我会把我们失去的全部从那俩贱妇身上讨回来,而且是加倍讨回来!不止是当年娘亲之死,不止是今日的羞耻之事,她们欠咱们的实在太多!欠沈家更太多!!!”袖口中我紧攥着拳头。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嗜血的冲动。 第一次有了将贼人杀之于后快的冲动。 那一年,我年芳十六。 陈家少爷飘到我的身后,一阵阴风吹进我的玉颈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幽幽的开了口,“你……还好吧?”冰凉的手攀上了我的肩膀。 “死不了。”拭干眼泪倔强的回应着,抬了眸子盯着身后的他,“你想怎么样?你说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他轻笑一声,“呵呵,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姓甚名谁。”对上我冰冷的眸子,缓缓说道,“四日之内为我找一尊男尸,刚离世不久即可。” 我轻声应允了一下并没有与他多做纠缠,将绘景的胳膊架在我的脖颈之上,一步一步慢慢向沈府方向走去。 见我单薄的身躯晃晃悠悠的支撑着打我半头的绘景,陈家少爷飘了过来,“敢问夫人是否需要帮忙?”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日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头也不回便顶了回去。 他轻声一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块古玉,“在下陈雨麒,见过夫人。此玉佩赠你,关键时刻可保你一命。”语罢,身后之人消失在废墟之中。 我懒得听他在我耳畔多言,只希望尽早回沈府。拖着绘景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去,腰间多了块极为通透的古玉。 005 通灵古玉 我回到沈府时已过了寅时,夜色下的沈府屹立在大街深处显得雄伟不凡,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第一次感受到它的温暖,只可惜如今我要拼尽全力保护她,保护她最后的尊严,我要阻止破坏沈家的一切贱人,不将她们逐出沈家善不罢休。 只听大门‘吱呀’一声,赛神仙杵着拐杖含笑盈盈走了过来,“丫头,快进来,门丁守卫都别我放倒了,没人来犯!” 我微微颔首示意,赛神仙连忙跑来将衣衫不整的绘景搀扶着回到闺房,轻轻放在乌木雕花绣床上。她早已备好热水,拧干了毛巾轻轻擦拭掉唇边那残余的血液。我连忙抽出几根银针下去,血液凝结在了哪里,我替她掩好被子,坐在床边倒是默默了良久,久到绘景昏昏沉沉的睡去。 “小姐,要不我在这里看着,你先去睡会?”赛神仙轻声在我耳边低吟。 我摆了摆手,试探性问,“不必了,今日之事你早已预料到?” “不错。”眉宇浅笑间,双眸一凝。 ‘呲’床头间剪灯芯的剪刀直直的抵在她的喉咙,低声冷喝,“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半字,我定不轻饶你,或者说,你休得活着离开沈家。”眉宇间从未有过的杀气,连我也吓了一跳。 “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既然选择了跟在小姐身边做事,必会缄默不言。”她还算沉稳,至少没有叫出声来,面目容貌从容如常让我对她有了些许敬意。 “好,你既然想在我身边做事,我自会好好待你。对于今日之事你可有何打算?”自顾自倒了杯茶,缓缓地饮着。 “小姐可是问我下一步如何走?”见我喝茶无心理她,又自顾自说道,“家中之事为小姐命节,不可化解不可缓解,只得接受。但是冥婚之事,对方可曾答应与你说过什么?” 轻轻合了茶杯,徐徐说道,“并没有,当时我救绘景心切,情急之下求了他,他说若我答应他一个条件,便会出手相救,这个条件是让我帮他找个男尸,而且是刚死的那种。”闭了眸子,缓缓的叹了口气。 赛神仙眸子徒然瞪大,暗叫,“不好,他这厮是要借尸还魂,小姐答应他了?这可是逆天而为之举啊。” “许是……他有难言之隐吧。现在该怎么办?赛神仙,进来江城可有即将寿尽的男子?” “并没有。小姐心太软了,很是容易被恶人算计啊。”轻叹一口气,“罢了,我今日破例,为小姐再卜一卦!” 三枚铜钱隔空打了个转,在空中闪烁着隐隐紫光,铜钱同时落到桌上,旋转、移动、错位几乎一气呵成,停止在桌上,赛神仙右手轻点指节,蹙了眉头,“他可是给你什么信物?” 我凝了眸子,手托着下巴寻思了半天,如同呓语般说道,“临走时,他赠与我一块玉佩,告知我关键时刻可保我一命。”腰肢不经意的扭动一下,一个硬物敲击在桌角,发出了一声闷。 赛神仙将其拿在手中,细细观察着这块宝玉,这是一块上等古玉,全身通透发绿不说,单单是那上面的雕纹,游龙戏凤、倪彩凤霞到实际好意头,龙眼凤珠极为传神若没个几十年的功底还没有这手法,最为绝妙的是龙鳞凤毛,并无雕刻却胜似雕刻,整块玉纹浑然天成,配以图案玉纹浮现出龙鳞凤毛的纹理,细看上去借着光亮龙凤仿若在空中云游,好不逍遥。 “妙哉,想不到陈家少爷竟将这块传家之宝赠与你,相比你已是他看中的人了,此玉石名为灵犀石,据说为雕琢师静心培育所出,天生灵力胜过在世所有玉石,故此,小姐的如意郎君魂魄早已附在上面。”品玉之际,不忘关注我的神色,见我有些怒意,才缓而柔说了下去。 我无奈的靠在桌角,携了一本诗经来看,翻了两页却愤恨的丢在一边,自语,“我与他何来良人之说?”语罢,后面传来些许凉意,那刺骨的凉意让我猛然想起赛神仙的话,咋舌道,“我与他不似良人却到似良人。”努力扯了下嘴角,微微一笑,身后的凉意才渐渐消失。 见我额头冷汗直冒,赛神仙温和一笑,面露慈祥之色,“小姐,事已至此,不妨放宽心吧。” “只得如此了。对了,听绘景讲前辈看相、诊脉无一不精,不知绘景这舌头可有的医治?” 赛神仙面露难色,缓缓的摇了摇头,“恐怕不行,这小妮子以为小姐有难,打算以此了结残生,不料却遭受如此灾难,下了狠意,打算咬舌自尽。要不是见小姐无事,一口气撑到了现在,被小姐施了几针应急,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闻言,我失声痛哭,内心中的恨意又深了一层。娘亲因她们而死;我因她们断送一生幸福;现下就连绘景也收了牵连,断了舌头。这一笔笔账历历在目,我沈暮雪发誓,来日必定教那俩贱人百倍偿还,以捍卫我沈府的尊严。 月已上眉梢,赛神仙不知何时走的,独留我一人坐在床边,明日会发生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我明白,接下来的路很是难走,绘景没了舌头,素日里又与我百般交好,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姨娘对我坦言当年罪状,日后见我大难不死,少不了与我争斗一翻,明抢易挡暗箭难防,前方之路漫漫,我又该何去何从? 006 太岁头上动土,找死(1) “哎呦喂,没长眼睛啊?哎?这不是绘景姐姐么?怎么脸色这么苍白?”随着水盆落地激起一片水花,我从睡梦中清醒,此时早已是日上三竿,屋外争吵愈演愈烈,“啧啧,可惜没了舌头成了个娅奴,绘景姐姐这副如花似玉地容貌终究还是可惜了了。” 话音刚落,连续几声闷响传入我的耳朵,不必想必定是那昔日里刁钻的下人欺负绘景了,连忙掀了被子,裹着素色束衣,光着脚丫子冲到门口,险些推门而出,让家中粗实的下人们看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停滞在门前,右手扶着乌木红门。 “贱蹄子!胆敢欺辱到我头上,当心我今天回了爹爹,将你们一并打断腿而后打发出去,看你们下半辈子如何过活!”袖中玉拳紧攥,牙冠咬的痒痒,我才贪睡一会外头就乱成这样,这些下人边就敢欺辱到绘景头上,这不是打我脸了么? “小、小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马上去干活。” 门外赛神仙听到争吵也急忙赶了过来,“站住!去,拿个铁板门口跪着去。绘景,随我去小姐房中,伺候小姐更衣。”三两句话平了此事,拉着绘景推开我的屋门。 见我面色不好,连忙宽慰我半天,我无视掉赛神仙在边上苦口婆心说着那些宽慰我的话,轻轻将绘景搀扶到身旁,这时才观察到她身上那些伤痕,原本秀气的小脸如今却遭了秧,头发扯断几根不说,右脸的红肿和那五指印让我着实心里一紧,身上的衣襟早已被撕得粉碎,若是我没记错,昨晚我与赛神仙共同为绘景换上新的衣裙,如今这件新衣也遭受如此,玉臂上接二连三的伤痕触目惊心。 “是谁干的好事?别人欺负了你,你不晓得反抗的么?”心疼的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拉住她的手,“告诉我,是谁做的?谁手下的人?” 绘景吚吚呜呜,呜秧梗塞半天,依旧是含泪落下。 “失足下人在门口跪着铁板,想必如今还在那里。”赛神仙,她年逾三十,但眉宇之间充斥的老城,满腹哲学,此时到确是缓缓开了口。 一句看似漫不经心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着实提点了我,倒了杯龙井递给绘景让她缓缓喝着压压惊,吩咐赛神仙伺候梳妆,自己也草草更了衣。 正午之时,我端着一杯茶在门口细细品味着,叫了一众粗使下人在门口看着那冲撞绘景下人在烈日炎炎之下暴晒,膝盖上的铁板烧的火热,早已跪了许久的她此时却已是站不得跪不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怎么着都不舒适。 教训那些下人有时候不必严刑拷打,有时候一个怒而不发的笑颜便就可以令他们未罚先惊。我缓缓的吹去杯中漂浮的茶叶,与一旁的赛神仙不断说笑着,丝毫不正眼看他们一眼。久而久之,已有三两男婢昏迷在地,我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跪在铁板上的下人,她早已脸色惨白,大有虚脱之象,我重重合上了茶杯盖,一一扫视庭院的下人,心念时间够了。 “近日来,家中丫鬟下人不懂事,全凭自己的愤恨强压在别人身上,此事屡见不鲜。原本以为不会出现在自己庭院中,想不到今日竟被我撞见了,此等之事无法平息,教我这个嫡女有何颜面面对爹爹?爹爹忙于朝政,必然不会理会此等小事,若是姨娘可以费心,我便大可不必耗费此等心思了,只可惜,她们须得服侍爹爹,既然如此,这种操之细节的小事,我便与家人一同承担吧。” 缓缓地揉搓着手中的杯盖,轻缓一笑又道,“夏日炎炎,近来人们都没食欲,前些日子听下人们说,伙食不好,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下这个受刑的丫头了。来人,掌嘴!而后脱去全身衣服,浇热油,就着这铁板看看能不能烤熟。”一语话毕,双目撇过庭院,下人们纷纷瞠目不言。 我浅笑不语,身后突然有阵风吹过,一句男声在耳畔传来,“不如把她挖眼拔舌,而后活埋到后庭院中,我需要她身上的阴气。”一缕薄荷清香飘过鼻尖,告诉我陈雨麒他来了。 莞尔一笑,见四下下人纷纷惊慌,更有甚者在我面前交头接耳,仔细一听无疑是小姐竟如此毒辣之语,我轻声一咳,将陈雨麒意思换成自己的意思转述了一遍,“绘景是我的贴身侍女,今后,谁若是敢欺负了她,这就是下场!”不忘怒瞪一眼跪倒在铁板上,膝盖烧得通红的下人。 徒然,站在身边的绘景拉了一下我的衣襟,手中多了张白纸,上面写着:小姐,为了绘景不值得。 我含泪,正准备宽慰几句,不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空气中携带着一股香甜腻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心里一颤,手中玉拳紧攥,暗道该来的总该来了。 “哎呦,我说怎么一股子肉香呢?原来是大小姐在这里惩戒下人呢?”鬓间玉簪流苏随风飘荡,身上那股浓厚到腻人玫瑰香气,时刻告诉我,大姨娘她来了,身后跟着贴身侍女,而小姨娘却紧随其后。 “你们都退下。”我有些心虚的轻声说道,虽只是轻声,但是气势丝毫不弱,“赛……管家留下,绘景留下。” 身子有些微颤,昨日才发生那样的事情,今日指不定要弄出多少乱子。身后一阵阴风袭来,夹杂着一股清新薄荷香,这股阴风将我缓缓包围。额头冷汗暴涨,不由得暗骂,对方来者不善,你也要横插一杠子么? 那股阴风缓缓渗入我的身体中,瞬间驱走了夏日的暑气,身上骤然清凉了不少。但是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我会心一笑,但心中依旧是七上八下,虽之前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势必要捍卫沈府尊严,如今面对算计自己的姨娘,内心倒是泛起了涟漪,真想着该如何回应,我却不受控制的开了口,“这个丫头出言不逊,我势必要惩戒一下,你们不要插手才好。”眼角一弯,透着百般邪魅。 话中刚落,我心头却是一紧,这还是我么?怎会如此狠辣? 007 太岁头上动土,找死(2) “是么?我可不知道这惩戒府中下人须得你费心!”姨娘嘴角扯出笑容,“我只怕你不配做这件事情,这李代桃僵之事,怎么可能劳驾你呢?翠儿带她下去。”手一扬,手臂中的玉环漏了出来,那玉环晶莹剔透,我看了到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瞧着大姨娘贴身婢女翠儿即将踱步到铁板边,我却悠悠的开了口,“李代桃僵?这话说的不错,只可惜姨娘貌似忘了,我是嫡女,你却是小妾,我娘亲才是沈府大夫人,而你,不过就是个过了门,生了个杂种的小妾。这李代桃僵之事,我又怎敢劳烦您呢?管家,带下去!” 赛神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像拎小鸡子似的将跪在铁板上的下人拉了起来,地上只听刺啦一声,膝盖处血肉模糊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而铁板上残留下的肉末早已烧焦,渍渍作响。 我的手控制不住的抽出手帕抵在口鼻,“哎,啧啧一个丫头的一辈子就毁在了她出言不逊加之摧残我的绘景,这么大好的天气,居然做出这种事情。姨娘,你说我将她挖眼拔舌而后丢去后庭院,算不算饶过了她?”眉眼一笑。 一句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让两位姨娘吓得后退几步。而大姨娘身边的翠儿,却是吓晕在地,如果没有记错她昨夜也是在场的,既然如此,我倒是看出了姨娘身边的丫鬟,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草包,不值得一提。 娇羞一笑之际,我有徐徐说道,“暮雪不过是随口一说,姨娘怎么跟见了鬼怪一样,这么忌惮?莫非……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成?”精眸一转,似笑非笑地又道,“其实做错了事情不难,但只消记住一点即可。”携了块枣泥酥在嘴里慢慢品味。 大姨娘定了定神,上前一步,“什么?” “欠了人命终究还是要换的。”清冽一笑,端了茶杯准备送客,“我并没什么恶意,只晓得一点,欺我者,必死之。辱我亲信者,虽远必诛!” 手中茶杯被姨娘打翻在地,茶叶在阳光下滋滋冒着热气,她怒指着我,“你这妮子,口气不小,若不是为了当年之事,我何以让你活到现在?昨夜我可以让你躺在棺材里,今夜我依然可以!”三步两步冲到我面前,打翻了茶杯,还一跳三尺高,怒发冲天般对我大呼小叫。 “你、你说什么?”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我一看竟然是爹爹,不晓得他从何时起便站在哪里,手扶着门框,喘着粗气。 我不晓得他听到多少,又听到了什么,但从他那愤怒的眼神里,我明白姨娘的话爹爹全听进了,“爹爹~!”试探性轻声一问,此时无风手中丝帕不由得飘荡一下,我的神思又回来了,“您怎么来了?外头日头毒,管家快扶爹爹进来。”连忙招呼爹爹进来,此时,我才发现,绘景紧紧跟着爹爹身后,我不由得轻笑感慨,这丫头愈发精明了,我竟不知何时去请的爹爹。 爹爹恩了一声随着管家进了屋子,我连忙吩咐下人准备最好的荆州寒茶,“爹爹,不如我同你一起听下姨娘的说辞?”殷勤一笑,将矛头指向姨娘。 身后阴风吹起,薄荷清香盘旋在我的鼻尖,“娘子何以如此?直接哭哭啼啼将昨夜经历告知岳父不好了?何以如此繁琐?” 我微微一笑,不语。身后冷风凌冽,告诉我他发怒了,连忙打了几个寒颤,心中所念,说出来,难不成让爹爹晓得我被配了阴婚不成? 我知道他听得到我心房话,再无多言。 随后我端了杯茶,吹拂去伏叶,端坐在那里,听着她的解释。 谁料,她普通跪地,梨花带雨的哭泣着,手上的手帕轻描淡写地擦拭着脸颊,姿态虽极是可怜,但隐忍不住她周身的娇媚,“相公最晓得嘉任性情了,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我问的不是你这个!”盛怒之下,将茶杯拍在桌上,“适才你口中说昨夜雪雪躺在棺材里,今夜依然可以?昨夜发生了什么?” 见姨娘跌坐在地上呜秧哭泣,自己倒是迫于耐心的教诲,“暮雪为拙荆所生,娘亲生完她便撒手人寰。当年,你只是她的贴身丫鬟,如今,哎。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我说过,若你对暮雪极好,我可以让你取代她娘亲的位置,可你到底做了什么?”怒指姨娘,身子略微颤抖怒问。 我心中虽满心欢喜,不管怎样,爹爹心里确实是爱着娘亲的,而且是深爱,只是爹爹要让别人取代年轻位置,我当真不依,连忙俯下身子,低吟,“爹爹,女儿只有一个娘亲,也只有一个爹爹,任何人都不可取代!况且……姨娘还是个奴婢出身,若是猛然扶正传出去,不知外人该如何看待沈府!” 爹爹附身将我轻轻扶起,示意我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跪倒在地的大姨娘,“哎,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了!早些年便说要让你对暮雪好些,可你呢?” “老爷,嘉任并没有对小姐不好,昔日夫人对嘉任多加照拂,奴婢感激不尽,随即对小姐更是百般体贴,多谢当年知遇之恩啊。”说到这里,抽搐了几句,“老爷,嘉任对您一片痴心对沈府尽职尽责啊,怎么可能会如此这般狠辣决绝呢?” 见她梨花带雨,满面泪痕的哭泣着,我当真是钦佩她的胆量,昨夜之事还不过六个时辰,如今全然遗忘在后,这脸皮厚起来真是件本事,一声轻哼,低头不语。 “老爷~!”身边一直不语的堪馨儿到发了话,她是爹爹的偏房,百变娇羞一笑,“姐姐也是无心之失啊,不过,老爷,您如此这般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不如暂时关姐姐几天紧闭。让妾身服侍您?” 我心里暗骂好狡猾的狐狸,昨夜一直不语一直是作为辅佐出现,全凭于嘉任那蠢货指挥,相比幕后指挥者必然是她,见自己没有了危险,反倒踩上一脚接力往上爬,当真心肠狠毒。 爹爹大手一扬,“够了!沈池身子虚弱,还指望你多多照看。你先下去吧!”右手揉着太阳穴。 见爹爹头风病犯了,绘景心细点上檀香,看着香炉里袅袅香烟吹气,气氛稍稍有些缓和,“嘉任,我带你不薄,昨夜之事,我还需在查看一二,再做定夺。你先下去吧,以后不要出你的阁房,我会叫下人送饭菜给你。至于沈冰……。” “爹爹,沈冰妹妹就交给女儿吧,正巧,妹妹也将要行笄礼了,在女儿闺房也好学学规矩。”瞥了一眼跪拜在地脸色苍白的大姨娘,心中一痛窃喜。 “随你吧。”负者手准备离开,“不过也好,这妮子确实也该学学规矩了。” “不要啊老爷!”见我得到爹爹首肯,大姨娘吓得浑身颤抖,连忙爬到爹爹脚下,磕了三个响头,跪求收回命令,只可惜一切都于事无补。 赛神仙见状叫了几个下人将她拖了出去,这才停止了哭闹。 她临走前,我不忘对着门口呼喊一句,“姨娘慢走我会替您好好教教妹妹规矩的。” 身后的阴风徐徐吹起,玉石上一缕青烟冒出,在我面前幻化成了人形,将我一搂在他的怀中。 008 你欠我一个洞房 突如其来的拥抱教我浑身一颤,鼻尖弥漫着他独有的薄荷清香,周身瞬间仿若跌入冰窖一样,从头冷到脚,但在这炎热的夏日却是一种享受。 “为什么不听我的?她们这么欺负你何不让我去杀了他们来得痛快!”低迷富有磁性声音在耳畔传来,不容置疑的霸道,“既然她们杀了娘子的亲人。”腰肢上的冷意愈发浓密,不必说便是他搂得更紧了。 ‘啪嗒’一向沉稳如绘景,此时却将手中茶点盘子滑落在地,面色苍白如若临大敌般连忙后退,清泪在眼眶中徘徊不定,面目苍夷仿若见到什么恐怖事情一般。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在空气中慢慢凝聚而后蔓延。 “你看得到我?可惜是个哑巴。”陈雨麒声音在空气中传出,在这个快凝出冰的屋子里,身上被人环抱的感觉依然存在,“更可惜,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语罢,身上通灵古玉一阵抖动,屋子间瞬间风云突变,大风云涌带有呼啸之势席卷而来,慌乱之中,我在屋子里见到他的灵魂,仿若如画中走出来一般,纤长的身子挺拔健硕,只一身宽大的中衣着身,衣襟上的花纹虽是浓密但却极其精致,露出白色的胸脯,一副江湖儿女之风,我看了不由得羞涩,红着脸别过头去,脸上的热浪却没有退却的意思。 他睨了我一眼,浅笑,“自家娘子看到夫君,还有羞愧之理?” 我被他耻笑的气到跺脚,明明生得一副妖魅样子,眼角眉梢传出的娇媚,和那副完美面容叫我看了真以为是女人。 正当我犯花痴之际,他却怒瞪着退到寝室的绘景,猛然张起大口,一阵黑烟喷涌而出,屋子里瞬间遍布黑雾。我抽出手帕在空中驱赶着黑雾,迷茫中只见他的身躯一分为二,留下一个保护我之外,另一个像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向绘景飞去。张开利嘴露出满口的尖牙,咆哮着、呼啸着向她猛的扑去。 “不要!不可!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啊!”连忙冲了过去,不料却被他一个魂魄撞了个满怀,袖口玉拳紧攥,反腐吹打着他健硕的胸部,“陈雨麒!你放过她,不许杀了她,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啊,自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不许你这么对她!” 他身子略略一怔,反手挽过我的腰肢,腾出一只手轻轻点着我的鼻尖,“叫我什么?” “陈、陈雨麒啊。这不是你的名讳么?”我被他搂得死死,察觉不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确定么?哪有直呼相公名讳的道理?” 我徒然一惊,原来他指的是这个,脸上红潮滚滚而来,只是低头不语。 “你可要快点了,他似乎快……。” 闻言我抬了眸子,定眼一看,绘景早已被另一个身躯逼到了墙角,眼瞧着那双冰冷彻骨的手即将要锁上她那漂亮的脖颈,我连忙打断他的话惊呼一句,“相公!”脸上红潮热浪翻涌而来,羞得我快要无地自容的找地缝钻进去。 他却很是受用的微微一笑,俯首低吟道,“这才乖。继续保持,不然我随时弥补昨晚洞房春宵一刻之夜。”邪魅一笑,轻轻勾了勾手,那分身自觉地飞回身上,像是两盆水相泼那样撞击在一起,而后融合成一身。 我顾不得他在我面前不怀好意的笑容,绕过他身边径直向蜷缩在地上呜秧哭泣的绘景走去,轻柔的将她揽在身边,在耳边轻声说道,“别怕,不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绘景连忙点头,受了很大惊吓之后,闻着檀香沉沉昏睡了过去。 徒然,腰间一紧,我却是漂浮在空中,惊吓之中瞥见陈雨麒那不怀好意的轻笑,“娘子,咱们是不是该入洞房了?” “哎,陈,额不是,相公啊,哪有白天入洞房的道理?况且连日来发生很多事,我必然很劳累啊。不过过些日子可好?” “不好,昨日你便欠我一个洞房,这次又想赖账不成?”咬着我的耳廓轻吟,搞得我心痒难耐,羞得脸颊红到耳根。 我,“……。” 时间似乎凝成了水滴,屋子里一片沉寂,被他搂得愈发紧的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 此时,门开了。 赛神仙高傲的走了进来,气鼓鼓的腮帮告诉我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气。刚踏进屋门,连招呼都不跟我打,连续喝了三杯凉茶,“气煞我也!那个蹄子真的是断子绝孙的骚货。” 见她火气很大,陈雨麒一时不知说什么,乖巧的进去玉佩中,临走时还不忘将我放在床榻上,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下次洞房。” 我一听险些气急了将手中玉佩甩了出去,懒得理会他,询问赛神仙发生何事。 岂料,对方粗鲁的将桌面茶具一并摔在地上,若不是我懒得,只怕那青花瓷碗也遭了毒手,“前辈莫要生气,吃些点心慢慢说。” “慢慢说?哼,有些事情可以慢慢说,有些事情不能慢慢说!妮子,我告诉你,嫡庶之分很是明确,若是一个庶出跃过嫡女那就是有违天伦了。”怒不可遏的指着天花板怒骂着。 虽然她并没说什么,但我明白了一二,她随爹爹随从前去请沈家二小姐沈冰,想必是吃了苦头,我轻缓一笑,“前辈莫生气,日后她来到我的闺房,还有的时候调教,不必您老气愤。”携了一块点心塞进她大口喘气的嘴里。 “前辈!前辈!我有那么老么?不行,必须改口,唤我我甄儿便好。” 微微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她年张我,我又怎可直呼人家小名?身上的玉佩有些抖动,传来幽幽的声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我心里一惊想不到陈雨麒虽然在玉佩当中却还是在暗中帮助我,心中蓦然一暖,借着他的解释徐徐说道,“也罢,那便听从前辈之意吧。其实暮雪心中很是尊敬您的。” 甄儿漠视我一眼,低头不语,随后徐徐说道,“妮子,以后你的路会很艰难啊。” “莫不是您察觉了什么?可否直言?”我闻言一紧,陈雨麒之事还未平定,又将要起一波。 009 庶出又怎样?我才是嫡女(1) 甄儿低头不语,索性直接坐在椅子上,默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姐今后小心便是。务必要谨言慎行,有时候对付不知礼节的人不必费心调教,对付那尖酸刻薄之人由她去便是了,但老朽一定会全力辅佐小姐。”双目一闭,眉头紧皱,缄默不语。 我一时之间尽不察觉甄儿的话语,只是她所提的谨言慎行,我早已心知肚明,曾经我以为在自己的小闺房中过自己的日子便就是了,不曾害过他人,不料却被他人算计,如今‘谨言慎行’四个字我早已铭记在心,只是如今多了一样,我势必要保全自己的人,不论是绘景、甄儿还有陈雨麒。 故此,甄儿的话我并未放在心上,不料,这将是我沈暮雪一生中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正在我深思之际,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进屋里,在门槛上绊了一脚,险些跌坐在地,我有些厌恶的皱了眉头。 “小姐还在呢,慌张什么?”甄儿先是开了口,不慌不忙地扶我坐下。 “小、小姐,二小姐来了。”下人连忙咽了几口口水,喘着粗气说。 我见他额头冒了冷汗,想必是经历过了什么,示意甄儿为他倒了一杯凉茶,“知道了,你先下去。哦,对了,将左厢房打扫出来,以后二小姐就住在哪里。”别过头对甄儿说道,“你再指派几个丫鬟过去,沈冰为大姨娘所出,为人只怕是和她娘亲一样了。”面露愁容,深锁额头。 一个下午过得还算平静,休午觉的时间只是外面有搬运东西声音,除此以外到也没什么事情,心中暗道,这小妮子还算识趣儿,知晓这里不是她的乐雾阁。慢慢凝了眸子,昏迷之际,瞧见绘景一面郁郁的扇着扇子,我便起了疑心,“甄儿呢?额,就是管家。” 她眸子略略垂下,不敢直视着我,指了指外头,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匆忙赶去一看,心中徒然一惊,我说为何搬运东西声音如此轻巧,忙了一个时辰还没忙完!她沈冰区区一个庶出又能有多少东西?原来是遣了管家甄儿前去帮忙,而身边的随从并无动身,只是在阴凉处看着笑话。 心里暗道,好大的一个下马威。 “绘景,我们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她沈冰究竟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出多大的浪!”怒砸着窗框暴怒道。 穿过漫长的合欢花走廊,便是左厢房之处,如今已是二小姐沈冰暂住之处,老远看到甄儿弯着腰吃力的搬运一个极大的木箱,我瞧那木箱雕琢精美,论手工不亚于锦绣鸳鸯翠屏,那可是巧然阁的精品,若然我没有猜错,那箱子应该是沈冰的细软,无异是金银首饰一类,只是我很是惊诧,区区一个庶出,又怎会有如此之多的金钱? 素了素嗓子,尽力压低了怒火,“甄儿,你来这里作甚?我还等着吃你做的枣泥酥呢?” 这句话一语双关,一方面提醒甄儿她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旁人不得动她,另一方面警告沈冰,这是我的地盘,甄儿是我的人,即便是管家,也不许使用,更不可在此被她折辱。 沈冰闻言扬了下脸,我心中徒然一惊,这妮子愈发标志了,如玉的脸庞毫无瑕疵,最绝妙的是哪张瓜子脸,没有她娘亲的尖酸刻薄,倒显得有些嫡女风范,更为奇特的是那双眸子像极了我。此时,她抚了抚头上发簪,悠悠的开了口,“参见姐姐,我看下人搬得辛苦,劳烦了姐姐闺房中的管家,怎么?姐姐不愿意么?” 本以为她会收敛性情,不料一开口却还是如此寒酸粘醋,就连腰间那通灵玉佩也有些丝丝颤抖,身后凉风习习,我便知道陈雨麒感受到对方对我的敌意。 我浅笑,将丝帕抵在鼻尖,厌恶的说道,“妹妹可知姨娘因何被罚?出语顶撞,拿我的人,这两条就足以让她禁足,让你来我的闺房接受调教。”见她有些微怒,我轻缓一笑,不紧不慢说道,“今日,我教你第一件事,便是,这里是我的闺阁,若想动用我的人,只怕你还的问问主人的意思。”面露怒色,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冰冷。 “哼,敢哄着爹爹把自己的姨娘禁足,相比江城只有姐姐有如此之大的魄力了吧?姐姐说的‘主人’一词我听不明白,莫非是骂妹妹我是条寄人篱下的狗了?还是姐姐词语不妥,读书未深呢?”墨眉微挑,羽睫一扬,百般娇媚的看着我,朱唇一启,“江城传闻,沈府沈大小姐如何仙气非凡,知书达理,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我心中的怒火如日中烧着,就连在玉佩中的陈雨麒也察觉了我的怒气,在耳畔的阴风吹过一句话,“用不用我帮你修理她?这蹄子太欠管教了。” 想到今日陈雨麒险些要了绘景的命,如今我却不敢答应,轻轻摇了摇头,放开了嗓子对着沈冰说,“我是如何为人,旁人不清也便罢了,只是我与爹爹心有灵犀,他信任我这个唯一的嫡女也就是我唯一的幸福了,不想妹妹,我只不过是提了一句话,爹爹就同意让你寄我篱下,啧啧,还真不知妹妹为人如何了?竟叫爹爹答应的如此痛苦!”浅笑准备离开,手中丝帕早已被汗水浸湿。 “你站住!”沈冰一跺脚,上前一步,怒瞪着我,“我不住左厢房,我要住右厢房!好歹我也是沈府二小姐!”细长的眸子凌厉的扫我一眼,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浅笑不语了良久,才开了口,“让你去左厢房,是要告诉你,你是庶出,长幼尊卑有序,左厢房也算是抬举你了,若你不住左厢房,我不介意打发你去柴房去睡!” 将手中丝巾交给绘景代为保管,结果她的扇子微微地扇着,见沈冰有些哑口无言,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你记住,我是嫡女,你是庶出!这里是沈府,是我的闺阁,这里的一切我说了算,爹爹不在了,家里也是我说了算。”见她还想张口反击,我又说道,“就凭姨娘只是爹爹的小妾,作为一个偏房哪有不听嫡女的差使?这不就是乱伦了么?外头日头大,甄儿扶我进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唤走甄儿,叫她在这里被人差使,终究算是打我的脸。不管如何,今日沈冰的下马威,我也算是记住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相比我也免受不了此等绊口舌之争了。 010 庶出又怎样?我才是嫡女(2) 回到闺中小阁早已是晚膳十分,忙碌一天的甄儿早已回房歇下,那萧萧的背景不由得让我心疼,唤了下人为她送去了冰镇银耳雪梨莲子羹,熬得浓浓加了两份蜂蜜进去,夏日用来进补最好不过。手摇香扇,饮了最后一口清茶,绘景对我微微一笑,肚子瘪去一块,我微微一笑,早已知晓这丫鬟的性格,叮嘱厨房追加两道鲜嫩可口小菜,务必软糯专门赠与绘景。她连忙福了福身,坐在门口小凳上细细品着。 腰间玉佩稍稍一晃,纹理在淡淡烛光下显得更加别致,一缕青烟从当中飘出,幻化人形,“夫人,我要去后庭吸食阴气了,若是有危险随时唤我。”轻柔一笑,如同云雾一样消失在空中。 我轻缓一笑,倚着太妃床摇着扇子,日子好不惬意。只是想到明天的事情,眉头又是有些紧锁,不由得反思。 今日之事是否太过? 而我将沈冰留在自己身边又有何意? 许久,竟不知我早已在贵妃床上睡着,等到凉风吹来,带走一天的倦意,我才缓缓起身,却被一阵阴风席卷全身。周身被阴冷气息冻了一下,猛然清醒,才发现自己的鼻尖早已贴在一个人的胸脯上,他周身通透,像是从山水墨画走出来的一样,像个仙子,来者正是陈雨麒,将我紧紧的环在怀中,独特的薄荷清醒萦绕在身边,祛除了夏天的暑热。 “事情办完了?”如同呓语般开了口。 他缓而一笑,伸出指尖轻轻点着我的额头,笑而不语。 额头上传来的温热让我徒然一紧,连忙站起倒退三步,“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上下打量着他,依旧是剑眉,细长眸子,如玉的脸庞,试探性的问,“发生什么事情?鬼也有温度?” “哈哈。你说我是人是鬼呢?”嘴未动阴先出,邪魅一笑,伸手将我拦了过来,“别怕,是你近日处决的那丫鬟怨气太深,导致阴气散发不出去。这种极好的养料怎么可能送给别人?” “什么?怨气太深?可是我太过歹毒残忍了么?” 见我问的认真,他浅笑,搂腰将我抱起回到榻上,“不是,而是她平日欺辱下人早已是平常之事,而且所见不得所言,这才是让她怨气集一身之根本。” “所见不得所言,莫非是挖眼拔舌?我、我何时变得如此歹毒?若我变了,我还是我么?”挣脱掉他的拥抱,自言自语道。 他低头浅笑,轻柔抚摸着我如墨的秀发,“别怕,有我在。沈暮雪依旧是沈暮雪,只是你要保护那些值得保护的人。伏在玉上,跟随你已有一日,我察觉到这个沈府,视你为陌路人太多,若不得树立威严,只怕将来那些下人妾侍甚至那些庶女就要踩在你头上了。” 见他说的认真,将形势分析的头头是道,我心中有了些许分寸,是了,沈暮雪依旧是沈暮雪,这个沈府大小姐终日不问世事,反倒让那些庶女有了门路攀附之上、凌辱嫡女,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今日见那沈冰态度,心中便明了三分。 袖中玉拳紧攥,眉目难掩不屈,咬牙说道,“等着吧,终于一日,我会让她们明白谁才是嫡女!谁才是沈家大小姐!” “此时不急,不过娘子,此时是不是应该圆房了?你欠我的那个洞房何时还呢?”不怀好意的轻笑,眉宇之间充满着邪魅,那深邃的眼神,让我一看就陷了进去。 见他有意附下身子,我别过头,娇羞一笑,脸上潮红滚滚而来,“相公,过些日子可好?” “如果我不准呢?如此尤物,怎可错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轻咬我的耳廓,低吟道,“还是……,你更喜欢被我鬼压床?”明明人畜无害的小脸,如今邪魅一笑魅惑了众生。 我羞涩的别过头,本打算低头不语,默念佛经将其祛除出去,不料,身上寒意一点点攀爬上来,我明白此时若不求情当真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相公,暮雪害羞,下次可好?” “啊~!”还不等压在我身上的陈雨麒作何反应,门外传来一声女子尖叫,不必说,敢在我闺庭中如此放肆也就只有她沈冰了。 陈雨麒有些无奈不舍的看我一眼,幻化云烟回到玉中,冒出一个小头,低声说道,“这次放过你,下次一定和你圆房。不同意就鬼压床。”而后缩进玉中。 我一时羞怒,同时也很感谢沈冰这次阴差阳错的解了围,用指甲轻弹玉佩表面,“下次敢给我鬼压床,我就把你泡在黑狗血里。”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阵阵阴风,我轻缓一笑,原来他也有害怕和生气的时候。 抓了件衣服夺门而出,我倒要看看大晚上的沈冰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随着尖叫声和响动声此起彼伏,我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向后庭奔去。 刚踏入庭院朱门,却瞧见沈冰蓬头垢面的蹲坐在地上往后措着,口中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乍一看还以为她也没了舌头成了个哑巴。她冷眸一抬,见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了白日的高不可攀的样子,无比惊慌的指着前方的水潭,等了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有、有尸体!” 我冷眸一瞥,暗觉不好,终究是在我庭院之中出的事情,若是传到爹爹耳中自然是操心不过,但若是传入姨娘口中必然会引起一翻口舌之争。凝了眸子,踱步过去,打算看个究竟。 在月色之下,平日清澈的水潭显得愈发富有诗意,水潭边的柳树熙熙攘攘垂下柳条,微风徐徐,倒是极美,水潭虽小,但却很深,为了夏日清凉,早已用了水泥封底。我瞧那水潭清澈见底,丝毫没有什么尸体。心中徒然一惊,暗道不好,我被人算计了! 见我往潭边靠近,沈冰冷哼一声说道,“去死吧!贱人!去和你那已死的娘亲重聚吧!”发了狠的力道向我推去。 我看着沈冰那副高傲不羁的面孔,滑落至水中,脑海中引出四个字‘吾命休矣。’ 她在水潭边,视若无睹的整理着秀发,清冽一笑说,“庶出又怎样?如今我是嫡女了。” 011 庶出又怎样?我才是嫡女(3) 我落在冰冷彻骨的水潭中,一沉见底,虽是夏夜,但水的冰凉不亚于陈雨麒带给我的寒意,‘沈家大小姐身子娇贵不会水’这是江城公开的秘密,落在水中的我渐渐沉底,连续喝了三四口潭水,在水里扑楞着、呼救着,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即将昏迷之际,玉佩传来微微波痕,陈雨麒将我环在怀中,将唇落在我的唇上,对我微微吹了一口气,而我却不争气的呛到了嗓子,连续吐了几个水泡。在绝望之际,我仿佛瞥见在水潭不远处犯起了一个涟漪,一个黑色影子往我这边移动着。 时间仿佛停滞在那一瞬间,我想活命,我想报仇的信念油然而生。等到我被下人连拖带拽的浮出水面时,陈雨麒卷起一阵阴风将我带出水潭。 等到我清醒之时早已是第二日正午。屋子里挤满了人,我抬了眸子微微一看,原来江城大夫都在呢,而爹爹在我身边守了一晚,眼眶上的黑青让我看的心疼,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唤了一声,“爹爹,女儿没事。” 沈冰打扮甚是娇媚上前一步说道,“是呀爹爹,姐姐福泽身后怎么会有事情呢?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我们。” “你闭嘴!”爹爹温怒,不等她说完中途打断了她的话语,怒瞪她一眼,放大了声音示意让所有人都听到,“沈暮雪是沈家大小姐,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身份。昨夜暮雪落水,你的下人知道救他,可是你呢?” “我,爹爹冰儿胆子最小了,爹爹是知道的。”沈冰娇柔做作的拿着丝帕示意的擦了下眼睛。 我冷眼一撇急功近利的沈冰不语,转头问熬了一宿没睡的爹爹,“昨夜下人可在?爹爹务必要嘉奖与他,他可是暮雪的救命恩人。” “他……救你心切不料呛了几口水,昨夜走了。”爹爹面露愁容,微微地说着。 我面色很差,沉默不语了良久,“爹爹,务必要让那个下人厚葬,他的家属也要得到足够的封赏才好。” 爹爹连忙点头见我已无大碍,轻咳了几声之后,为我掩好被子退了回去。我示意绘景前去送送父亲,他却吩咐我好生养病。父亲一走,一屋子的下人以及大夫也随着退了出去,整个屋子只剩下我、绘景还有沈冰三人。 她温尔一笑,福了福身子,“见姐姐身子已无大碍,妹妹很是欢喜,不过更是感谢妹妹不说之恩。”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得意地看着我。 我见她倒是毫不忌讳如此出言不逊,页眉给它多少好脸,清冽一笑,“我让你起来了么?” “你!”见我目光斜视丝毫不看她,才开了口又咽了回去,皱着眉头蹲坐下去。 我见她还算乖巧,冷哼一声,“还算聪明,你和你娘亲欠我两个人情,若是爹爹知道娘亲折损谁手?我因何落水?只怕不会轻饶你们。”冷眸一瞥,见她面露难色,浅笑,“起来吧。你要记得,你是庶出,一辈子都是庶出,休息越过我!” 打了个哈欠,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轻缓一笑,端起茶杯徐徐吹这茶叶,“若是明白了,就退下吧,难不成还请你出去?这么大个人了竟然不知道端茶送客的道理。”正眼都不看她转头对着绘景说说笑笑,丝毫看不出一个病人的样子。 “对了,晚上过来,我教你站姿及走姿。”余光瞧她刚转身,我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今日的夜晚来得比以往都要漫长,我精心做着女红,时不时的看着远处天空,腰间玉佩显得有些黯然失色,趁绘景在边上倒着线头,我轻声唤过陈雨麒的名字,可是玉佩丝毫没有动静,莫非他有了危险?心中徒然燃起一丝不舍,本打算唤甄儿过来与我一探究竟,不料她整日都在酣睡。 “姐姐,妹妹来的不算晚吧?”沈冰亲昵的唤着我。 我冷眸一抬,见她打扮极为素净,不知是否为了悼念死去的下人,扬了扬手示意她过来,我随手翻了几本古籍,丢给她,“这些书本拿回去通读,读不懂就抄写,若我来日抽查一二打不上来,必然想方设法让你牢牢记住。” 沈冰俯下身子,将地上书本拾了起来,“《女则》、《女训》。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两本书,妹妹早年边就读过了,不读不看也罢!”浅笑将书本放在桌上,轻缓一笑看着我。 我见她以柔克刚,若我此时与她辩解一二,只怕传出去会说我这个沈府大小姐如何如何,眸子划过一丝诧异,看来是有备而来。 正当我想如何回应之际,一个男声从大门传出,“大小姐叫你读,好好读便是了。既然说早年读过,便就抄一遍吧。” 我凝了眸子,百思不得其解,我的闺阁何时有男子?即便是有男子也便是那些粗使下人,对方是何来历,居然敢步入我的闺房? “你是?”我迟疑道。 “小生陈雨麒,见过小姐。”双手抱拳,微微一拱手,邪魅一笑足以魅惑众生,就连那平日高傲不羁的沈冰也面露羞容。 我强装淡定从容,紧握着桌角,掩盖住内心的欣喜,“甚好,原来是书生啊。绘景,看座!” 他对我微微拱手,谦卑可敬,倒是有那一丝书生气质,只是脚步沉稳,想必是个练家子。 我眼珠一转,轻声说道,“这位是辅佐我调教你的先生。怎么?姐姐待妹妹不薄吧?”舒缓的饮了口清茶,“站姿,乃是女子修德之根本。讲究身子平稳,两肩微张放平,头摆正,目视前方。双腿并拢脚尖未开。妹妹示范一次可好?” 沈冰漠视掉书生模样的陈雨麒,暗自攥紧拳头,端正的站在那里,神色虽淡漠,但落在我眼中依旧是掩含杀意。 我见她如此状态浅笑不语许久,抬手示意绘景给她加点料,绘景点头,携一张宣纸夹在她两膝之间,取小碗水落在她的双肩,就连额头也顶了一碗水,瞧上去倒像是杂耍的猴子。 “妹妹莫要说姐姐心狠,姐姐这是在教你何为大家闺秀之典范。这三碗水万万不可倾斜,这是在测试你站姿是否平衡。而宣纸易破易染,更是锻炼你的双膝是否加紧,但是力度不可过于大,否则挤碎了宣纸反而不好。”似笑非笑的见她面露难色,不由觉得好笑。 月色正隆,绘景传了晚膳,饭香袅袅飘过,沈冰大咽了几口口水。这些我都看在眼中,看了绘景一眼,抬高了声音,“妹妹似乎没有用过晚膳?既然如此,绘景快去将那半柱香点上,等香燃尽,速速给二小姐穿膳,可别饿坏了她。” 与此同时,只听‘啪’一声清响,一个碗掉落在地,我抬了眸子羽睫上扬,瞥见沈冰气喘吁吁的看着我,那一浮动的胸口,告诉我她满腔怒火,更告诉我,她十分不服我这个嫡女身份。 012 娘子,今日圆房可好? 绘景见她目露凶光,急忙向我这里挪动几步。我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沉重的问着,“妹妹可是累了?过来吃饭吧。”微微一笑甚是诚恳。 听到我的话语她如释重负般,稍稍松了口气,身子稍一前倾,不料传来两声清脆的碗落在地上声音,沈冰有些羞涩的看着我,忸怩不安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很难让人想到她会是昨夜推我落水,害我险些丢了性命的人。 此时,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身边的绘景认为有些不妥,打算前去将碎片一一捡拾,我连忙拦住,放开了声音,“由着她去,果然是四肢不协五谷不分,这种小事还劳烦丫鬟动手?” 沈冰闻言一怒,跺了下脚准备离开,我又道,“你若离开,我便告诉爹爹,落水之事是你所谓,横竖都是一条人命,横竖也都是姨娘对不起我在先。” “你究竟想怎么样?娘亲被你算计的关了禁足,我又被你叫来接受你的调教,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满意?”她有些懊恼的看着我。 我抬手轻抚了下耳边发簪,“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你是庶女又怎样?我才是嫡女。你的娘亲不过是爹爹的小妾,而你不过就是一个屈指末流的小小庶女。姨娘被我关了禁足,那是她咎由自取,若非她当日害死了我娘,我又何苦如此为难你!人命是要来还的。”转身加了一口青菜放在盘中,举筷不定,“你回去吧。今天不练了,明日继续。” 见她转身离开,我连忙叫住她,“沈冰,把瓷片捡拾出去,否则日后我保证让你度日如年!”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声命令道。 她还算识趣,并没多言,低下头含着泪捡拾着。 午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绘景在边上咿咿呀呀的比划着哄我开心,我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沉默不语,只是低头想着事情,吩咐了她下去休息之后,我便打算安眠度过漫漫长夜。 一阵阴风吹来,撩起了我床榻上的幔帐,伴随着那缕清新怡人的薄荷清香,我猛然从床榻坐起,却不想和之前一样动弹不得,呼救不得,我慌了神,联想到昨夜说过的今日我便鬼压床,不是他做的好事还能是谁? “娘子,今日圆房可好?”一双冰冷的手随着声音攀上了我的身子,我整个人仿佛至若冰窖一样,从头凉到尾。 我咽了下唾沫,咬着舌尖,时刻保持着自己的清醒,许是察觉我的惶恐,他稍稍松了下精神,这时我才得以开口说话,“陈雨麒!你赶紧离开我的身体,我……害怕。” “害怕?有何可怕之处?我乃陈门武将,必然会保全你一生一世,何来害怕之说?”他在我身边幻化了人性,挑起我的秀发在鼻尖轻轻的嗅着,低声说道。 “我……,我还想保留几年处女之身。”感到身上那股压抑的感觉消失不见,连忙拽着被子撤离出去老远,见他躺在床上极为妖娆一笑,真的是百媚生妖啊。 他浅笑不语,良久消失在我的秀床上,我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有夫如此,鬼差何求?” “你在说什么?”阴风一转将我整个人卷入他的怀中,“你可是有话问我?” 我寻思良久,漠然的点了点头,适才开口询问道,“你何时有的这幅身躯?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抬起眸子,好奇的看着他。 “昨夜,那个贱人将你推入水中,我本幻化成了人形,打算前去救你,不料,一个下人跳下水潭将你救了上来,他身上的阳刚之气险些将我的魂魄吹散,被逼无奈之下我只得再附身到玉佩当中,不料水潭之下还有一个水鬼。”见我有些吃惊的样子,稍稍顿了一顿,轻声叹了一句,而后缓缓的说,“她道行颇深,我已奈何不了她,不想她却是想要那个下人的命,以此得到解脱。” 我见他嘴皮有些干,倒了杯茶,让他饮下,慢慢叙说,“我见她来势汹汹,生怕她会对你不利,所以,连忙将你强行带上岸而自己却被她发现了,我与她在水下交过手,一时大意居然打成重伤,玉佩不在身边,匆忙之际我只得暂时委身那个下人身上,不过还好,刚死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僵硬,可以利用。”他的眉宇之间有些闪躲,我晓得他是有事瞒着我。 本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不置可否探知一二,不料他却面露愁容的摇了摇头,自己在窗边望着红梅默默了良久才开了口,“娘子,你务必要小心大姨娘,她……将来对你很是不利。” “什么?你是说禁足之事?” “不!”举手揉了揉沉痛的太阳穴,“我见那水中女鬼样貌很是像她。” 闻言,我心中徒然一惊,怎么会?她前日还站在阳光下与我伴着口舌,如今告诉我她已经是个死人,这种诡异之事如何使得?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腰间一紧,鼻尖飘过一缕薄荷清香,他从后面搂住了我,在耳边低声轻吟,“娘子,若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会想我么?” 心漏跳一拍,他的话语透露着诀别,我心中有些不舍,“怎么会这么问?莫非你要离开了?也对,过了今夜你的头七也就过了。”转头,默然拭泪。 他沉默不语了许久,低下头去在我发丝间轻柔的一吻,而后就手将我拦在怀中,不似之前那般轻柔,如今倒是多了一番霸道,“你记住,你生是我陈雨麒的人,死是我的鬼,这点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有人强行取你性命,我便是追到阴曹地府,也要将他挫骨扬灰!我会短暂离开一段时日,调查当年陈府灭门惨案。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沈冰之事,得过且过便好。管家……受了连累,我知道一二,中了些暑气,药材我放在她的塌下,吩咐下人一日三次服下便好。”身上的力度一点点的消失,我便明白他,走了。 午夜的夏风徐徐的吹着,这一夜,注定无眠,心中似乎空了些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深知一点,这个欠下的洞房,我又可以拖延一些时日,只是心中蓦然升起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告诉我,我希望这时日不会太长久。 013 听雨阁一聚 自从甄儿服了药,我在她的房间踱步了半个时辰,足足等了一天就连沈冰那个丫头我也懒得去调教一二,只一个人在甄儿的病房里踱步,焦急的等待了一天,丫鬟下人将饭菜端来端去,不知热了几遍,我却依旧没有丝毫胃口,只希望病床上的人可以尽早醒来。 “啊!呜~!”甄儿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连忙吐了几口,脸上的红热消失殆尽,我瞧了满是欣喜,摆摆手,吩咐下人们接好热水前来为她擦拭一下。 见她稍有好转,只留下绘景一人,将下人遣散出去,握着甄儿的手,面含心疼的说,“甄儿,你可算起来了。没有你,暮雪在这沈府大院之中如履薄冰,时不时被人算计,甄儿感觉如何?” 甄儿见屋子的人遣散的差不多了,缓缓开了口,“还好,阎王爷嫌我这条命太臭,不肯收,怎么?丫头,又被人算计了?可是沈冰那个蹄子?” 我连忙点头,答道,“正是呢!暮雪不懂水性,此时江城人尽皆知,不料,沈冰半夜惨叫,我以为她遇到什么麻烦,谁曾料想,她却将我猛然推到水潭之中,若不是陈雨麒的玉佩在场,只怕,我早已命丧黄泉了。”说到这里,我不由得举袖,轻声抽泣着。 绘景不忍见我落泪,连忙拿出手帕,为我拭去眼泪,而后轻柔的抚摸我的后背,以求让我安心,甄儿见了缓缓一笑,拉着我的手轻轻的拍了两拍,“丫头,别害怕,绘景是因祸得福之人。你是有福之人,旁人不敢轻易惹你们。” “承蒙甄儿吉言了,不论怎样我必然会全力保护甄儿与绘景,保护值得我保护的人,只不过,从今日起,我们三人就要相扶相依了,我们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一点点伤害。” 甄儿温和一笑,那一笑甚是慈祥,“小姐有这心,我死有何惧?” “不许说死!”连忙打断她的话,坐在她的床边,示意绘景一同坐下,“甄儿,我们三个人的命还长,不急于这一时,要让那些害过我们的人下地狱!” 眸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启了口,“对了,你时才说,绘景为因祸得福之人,不知这话怎解?” “哈哈哈!”不曾想我问的如此突然,甄儿笑了起来,眼角眉梢之间有些许皱纹,见我面露难色,这才收敛脾气缓缓说道,“原来小姐如此盼望贱奴醒来,是为了这个?绘景先前经历过人生最大的坎坷,起了杀心,打算以死了此残生,不料却自杀未遂,灵魂却在阴曹地府走了一圈,确切的说是进了鬼门关,但是小姐精心照顾,对其不离不弃,反而唤起了她求生的欲望,故此,又返回阳间。不料,却阴差阳错之间,获得了双阴阳眼,可以看见少爷。”说道‘少爷’二字还稍稍挑了下眉毛,显得十分调皮。 我轻点甄儿鼻尖,假意怒嗔说道,“这还叫因祸得福?有双阴阳眼有何了不起?不过见到少爷,哎,上次险些将绘景害死。我倒不知这是福还是祸了?”轻声叹了口气,脑海中猛然出现陈雨麒的面容,心中有些不舍难色,转了话题,问道,“甄儿,如今二小姐沈冰入了我的闺阁,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还是之前一样,按部就班便好,但,莫要急功近利,莫要操之过急,万事给自己留个后路,否则来日自己会自食恶果的。”甄儿有些郁郁不觉,但见我犹豫不决,还是开了口。 我连忙点头,转头唤绘景亲自从后厨拿了一碟小菜江州水晶笼包送去左厢房,若我没有记错,沈冰小时便独爱那些晶莹剔透的零食,这道笼包更是她心中最爱,见我行了此举,甄儿连忙赞不绝口,说我沈家大小姐张弛有度,是个可造之材,我只是笑笑必而不言,其实我心中明白,甄儿所意意在何为,虽然有时候很是不认同,但我心中不知为何对她有了一些净重,心中也自然很是明白此人的话必须要听。 “甄儿,我打算明日唤沈冰前去听雨阁品诗论文,如何?” “奴婢觉得极好。不过,最好可以带上绘景去,也好让这妮子听上一听,将来也好以此指个如意夫君。”甄儿端起茶细细品茗着。 我本打算询问一下绘景的意思,岂料,这妮子居然羞得满脸通红,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我便心里明白,这小妮子是答应的,悬着的心早已安然放在肚中。 听雨阁是江城数一数二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按照道家所讲‘天、地、人’分为三层,‘人’为最第一层,而‘地’与‘天’作为二层与三层,分别招待文人雅士和达官贵人,近来也有些许接待一些能言善辩,知书达理或者说颇有文墨的深闺小姐们。是人们常说,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讲的就是这份闲情雅致,这一份独有的清净,江城人都已去过听雨阁作为文人雅士的判断标准,想比正是这个原因。 才刚刚开门,庭院里就早已坐满了人,我选了一条天蓝色纱裙,佩戴纯色花瓣,独留一串珊瑚玉簪作为点缀,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清爽,而沈冰,一如既往的冷着个脸,跟她娘亲一样,只晓得穿金戴银,手腕上的手串子,彰显着雍容华贵,若是在其他场合,这种装扮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只可惜在这听雨阁,文人雅士们最看不惯的便是这副铜臭味,比如说她这样。 我端站在听雨阁楼前,再一次询问道,“你确定不需要换一身衣服再出来?” “哼,和你一样穿的寒酸么?身为沈家大小姐,连仪表都不注重,有何颜面说我如何如何?倒不如让妹妹我教教你何为女子仪容吧?”与她身边丫鬟一同讥笑着,“当然了,妹妹一定会言传身教的。” 我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她,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天壤之别,有些人空有一副好相貌,却不知人之常情。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我也不必在对她费心了,一脚踏入了听雨阁的大门。 “如玉姐姐,我来找你了。” 这个唤作如玉的姑娘,微微转身,见我含笑走了过来,微微欠身,低声说道,“妹妹可真是稀客啊,今儿个什么风把妹妹吹来了?” 我浅笑,“还能是什么风?爹爹今日操劳,想将妹妹托与我来保管,不料这丫头不听我的劝阻,只怕是要让姐姐多多费心了。”回首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沈冰。 如玉凝了眸子,拽过我的手,将我拉到她的身边,“妹妹可曾知道我这边的规矩,这样的妆容,真的是……。” “噗嗤!”见她有口难言的样子,我着实抑制不住自己的气质,笑了,“姐姐,妹妹明白,所以便就多有得罪了。不过还好,她儿时还曾读过书本,相比不会太难看的,我会盯着她的,放心。”俏皮地点了下头。 如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唤了下人将我迎上了三层,走在台阶上,我还不忘对着身后的沈冰缓缓解释着,“这里唤作听雨阁,取自‘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一句,整个馆子,都有如玉一手操持而来,引得文人雅士纷纷驻足,如玉姐姐一手锦绣文章,不知让多少江郎才俊扶到在她石榴裙之下呢。可见她是第一才女,所以,妹妹你也要多学着点。”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好词!小江哥哥,今日得以有空过来了?”才一上楼,便听闻有人在边上吟唱着《采薇》,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小雅,待我定眼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江羽,他可是爹爹同僚江未之子,也是一名擅长舞文弄墨的美男子。 “哈哈!原来是暮雪啊,真是许久未见了。”极为谦卑的向我欠了欠身子,面露难色的看着我身边的沈冰,疑惑地问,“这位是?” 我浅笑,目光瞥见沈冰那陶醉的样子,不由得戳了下她的胳膊,微微行了个礼,“这位沈府二小姐,沈冰,乃是大姨娘所生。” 这话一出,现场骤然鸦雀无声,纷纷议论着,大小姐如何如何知书达理,二小姐如何如何不知礼数,原来果然是尊卑分明。 见现场情况躁动,沈冰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正准备气恼转身离开,我却在她耳边低声轻言,“你可知你这一走必然会是让人瞧不起,若我是你,必然会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与他们谈笑风生,这才不亚于我沈府面子,我之前提醒过你,面子是你自己不要,要如何捡起来,看你自己。”转身向人群走去,完全漠视掉身边沈冰的存在。 刚过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小妮子跟了上来,素了素嗓子,极为恭敬的行了一个万福礼,朱唇一启开口说道,“小可沈冰,见过诸位官人,适才这位……,江先生所吟唱的正是姐姐所钟爱的《诗经》中的名篇《采薇》,姐姐为人淡薄,这首小雅节奏轻快,措辞优美,更是姐姐心头挚爱,相比这位公子与姐姐是同一类型之人。冰儿初来乍到,不懂得风雨阁规矩,还望诸位官人,多多提点,小可感激不尽。”身子微微一欠身,百般柔美,不似平常那般娇柔做作。 我浅笑,这才是我的妹妹,或者说才配做我的妹妹,只要你不像姨娘那样狠辣决绝还是极好的,只可惜,你们招惹了我。 人群中有了些许沸腾,纷纷夸赞沈冰为女中豪杰,又有几位脸生的客人拉着沈冰前去吟词作画,看上去毫不潇洒,见一切都已妥当,我心中当真是缓缓出了一口气,一咳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放了肚子里,不管怎么这也是如玉姐姐的地盘,姐姐向来待我不薄,又与我同时风雅之士,我不可造次。这才放下心与江哥哥及诸位熟人在厢房之间吟诗作对。 “哈哈,暮雪妹妹,几日不见,文笔竟然生疏至此?”连续对了三个对子,我都甘拜下风,导致小江哥哥无意嗤笑。 “哪有?是哥哥不让着妹妹,不如我们再来?”拿了一卷宣纸,笔墨在一旁伺候,“不如,我们写那首《采薇》可好?” “妹妹是想说同哥哥我切磋笔墨了?” 我浅笑道,“不错,正是呢,今日我们好雅兴,难得不约而同来到听雨阁,不和哥哥切磋文墨怎么行?”颔首浅笑,手中速度丝毫不减,优雅地磨着墨。 “好呀!来人!笔墨伺候!” 半晌过去了,一整天也即将过去,整个人好不热闹,我心中暗自窃喜,这一日可真是没有白来。 “哈哈,小江哥哥,你的文字功底确实有待提高啊,几日不见,文笔愈发猪扒了,相比将来娶了如意娘子,只怕是连笔都握不成了吧?”我口无遮拦的高声欢笑着。 小江哥哥身边一个随从愤愤不平地说着,“什么么?若不是我家少爷有意让着你,你怎会连续赢了我家少爷?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在比一局!” 我素来喜欢直来直去,见小江哥哥随从打抱不平了,我也不好意思笑笑,“我说呢,小江哥哥平日最疼暮雪了,既然,随从这么说了不如再来一局可好?题目还是《采薇》?” “哈哈,罢了罢了。随从不懂事,妹妹莫要调皮。今日不早了不如就到这里,喝杯茶,吃些点心,慢慢叙说,咱俩有些日子没见了,只怕是有很多话要说。” 连忙吩咐了下人上了上等的碧螺春和我最钟爱的枣泥酥。 我刚要开口,向小江哥哥讲述江城最新趣闻,不料后厢一位客人砸了桌子,这始料不及的变故,令我徒然一惊,这可是三层,如何会有这般刁钻野蛮之人?文人雅士面前动手成何体统?! 本打算好言相劝,对方却开了口,这一开口,倒是教我吓得险些坐在地上。 那粗鲁莽汉抓起身边一个下人,粗鲁的骂道,“混账东西,若你得罪了我,小心我将你全家和那城南陈家一个下场!”而后将对方狠狠地摔倒在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彪悍的男子?他是谁?敢在这里闹事?”正当我准备询问之际,沈冰到先开了口。 “欧阳炀,八王爷手下第一悍将!”小江哥哥率先开了口,手中墨扇散开,轻轻摇着,他脸上愁容一筹莫展。 八王爷?城南陈家?这两个不相关系的名字有将有怎样的秘密?难道,陈家惨案是有人为之?!既然如此,那陈雨麒去了哪里?这一切的一切,又将会存在怎样的联系? 陈雨麒,你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如今的我很是想你? 014 闺阁惊梦 “姐姐?” 闻听有人轻声唤我名字,便抬了眸子,清泪不经意之间滑落唇尖,转头轻拭眼泪,伴随着囔囔的鼻音说道,“恩,天色早了,走吧。”携了一把油伞,金莲轻挪,走下了楼。 沈冰见我悄然拭泪,慢条斯理的挪动着步伐,抽出手帕放在唇边有意嗤笑道,“姐姐当真是糊涂了,既然已说天色不早,又怎会携一把油纸伞呢?莫非是口不对心了?”凤目上扬,细长的墨眉引到鬓间,我瞧了当真是说不出的妩媚,若是没有了那副利嘴,她还真的是个难得的绝色佳人了。 念及听雨阁门客较多,若是在这里与她绕费唇舌,那才真的是让沈府颜面扫地,故此我不打算与她多番计较,抚了抚伞骨上的浮土,漫不经心的说道,“虽日渐西移,日头仍旧毒辣,妹妹皮肤面色如玉,乃是难得的美人,若是不小心被夏日余阳晒伤了脸,可不是叫姨娘担心了?若是将来妹妹不得觅到如意郎君……将来莫不是要抱憾终生了?”微微别过头,见她脸色面露难色却隐忍不发,不由得觉得好笑,浅笑继续道,“妹妹不如也携一把油纸伞回府如何?” “好呀。”似笑非笑的接过递给她的油纸伞,微微欠身回应,“姐姐请。”慈眉秀目极为恭敬地行了个礼。 我虽明知她是匹倔马不可能如此好收复,如今为了沈府的面子,只得在旁人面前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起身刚准备迈出一步,不料,脚踝处似有一硬物迎面而来,若非手中扶着朱红扶手,只怕今日我便会随着下坡滚了下去,若当真如此,只怕我今日不止是命丧当场如此简单,只怕会是搅了如玉姐姐雅兴,扫了别人生意便是自己伤了沈府的脸。身子前倾之际,无意中瞥见脚面一道粉光闪过,那是杭州丝绸面料。 此时离我最近的也就只有沈冰和贴身丫鬟绘景,绘景常年穿着绿色浅沙缎面布鞋,而只有沈冰穿红戴绿又着粉鞋,看上去奢靡之至,我心中不由得感叹,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沈冰和姨娘一样都是爱慕虚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诈小人。只是今日行此举,我倒是有了一些念头,她这样做无非是告诉我,她不服我,不服我这个嫡女,若是我今日不发作,将来还不得取代我的位置? 我愣愣的看着沈冰那百媚生娇的凤眸,她沈冰又是何其聪慧,双眸四下打量便已明白我起了疑心,举手捂鼻轻笑,娇滴滴的声音从朱唇传来,“姐姐想必是看书看得累了,适才又想着诗词来着,故此不小心闪了脚吧,既然如此,那就让妹妹先行一步吧。”极为恭敬的欠了欠身子,百般娇媚的低头一笑,轻声说道,“我在楼下等你。” 袖口玉拳紧攥,轻蹙秀眉,好一张利口,旁人见了直叫她沈冰知书达理,而自己却是个哑巴,有口难言,这一步棋她下的果然不错,狠狠地将了我一军,在外头我也不好发作,只得暗自隐忍下来,心里寻思着回了沈府好好与她算算这笔账! 才下了楼,如玉姐姐若无其事的向我这边走来,假装从我身边不小心蹭过,我那水秀长裙袖口似乎微微一颤,心中稍稍一凝,而后瞧见沈冰有意注视着这边,我又不着痕迹的掩了过去,“妹妹走吧,姐姐回去再教你一些别的东西。”眉宇间稍显杀意。 我心中很是清楚,此时陈雨麒不在我的身边,而若是此时我出现了变故,只怕没人保全的了我,既然如此,只得是我自己保全我自己。 暗自咬牙,一路上不论风光如此秀丽绝美,都不易入我的法眼。 回了沈府闺阁,我遣了多数下人,就连沈冰我也打发了出去,让她回到西厢房,连忙吩咐了下人为她传膳,如今我的闺阁只留的绘景与甄儿两人。小屋静的连根绣花针掉落声音都能听到。 我坐在椅子上默默了良久,才缓缓饮了口碧螺春徐徐开了口,“甄儿,你带上我今日所绘墨画去趟江府,就说今日暮雪身子不适,先前告辞了。”抬眼见她目光呆滞,连忙催促道,“快去啊!” 待到甄儿走后半个时辰,我便传了膳,虽已是夏日,但府中伙食向来不错,珍宝鸭、田园鸡,还有些精美凉菜着实诱人,单是那一道银耳桂花汤羹便是足足吊足了我的胃口,本打算叫来沈冰与我共进晚膳,顺便将白日之事做个了结,可是后来又想,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斗姨娘,教习不知礼数的庶出妹妹,想到这里不免胃口大增示意绘景盛了三大碗。 酒足饭饱之后,我命闺房下人前去请沈冰来续,又吩咐绘景准备好笔墨,今日她沈冰凌辱我之事还未平定,终究是要做个了结。 我慵懒的斜靠在贵妃床上,目光涣散的盯着大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征服沈冰这匹脱了缰的野马。一阵风铃声传来,沈冰换了件衣服,帛缕轻纱,衬托着身材十分婀娜,携带浅笑的漫步到我身边,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姐姐好,妹妹见姐姐如此疲倦可是今日与江哥哥吟诗作对累了?不如,今日调教至此可好?时日不早了,妹妹先行告退。”见我表情凝重,充耳不闻我的意思,直直道了句告退,准备转身离开。 “站住!”我意犹未尽的从床榻爬起,任凭那满头墨发伏在我的身上,丝毫不看她低语说道,“不问长姐的意思,变就转身离开?这是谁教你的规矩~!不愧是庶出,一点规矩都不懂。”秀目微瞪,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搪塞,只得转头不看我。 我见她败了阵像个斗败了的公鸡,有徐徐开口说道,“不管今日妹妹是否顽皮,更不管妹妹是否诚心的,我今日必当遵循爹爹家意,教诲妹妹,让妹妹得知大家闺秀应守的规矩!” 015 闺阁惊梦(2) 眉宇之间隐忍着杀气,终究不得发作,我心知肚明,若是狠辣决绝一路杀伐决断下去,只怕传入爹爹耳中,我这个嫡女之位很是难当了,若是让爹爹察觉我以调教妹妹为借口欺压庶女,岂不是想保我也难,故此,如此沉闷不发,不主动出击才是极好的,若对方有所动,我便一能有所察觉,二则可以见招拆招,渐渐削减她的气焰。 “听闻妹妹今日对墨宝有所研究,只可惜不知这伺候笔墨功底如何?”浅笑不语,示意绘景将事先准备的笔墨纸砚陈列在桌上,眼瞧着沈冰脸色有些阴暗不免暗自窃喜,她沈冰也有今日,这才徐徐开口说道,“妹妹可别怪姐姐心狠,姐姐这可是为你好,今日我瞧听雨阁内几个大夫还有几位英俊不凡公子对妹妹很是倾心,若是那日有公子提亲,想必对妹妹则是极好的,只若是嫁为人妻,竟不知笔墨为何物?岂不是教人笑掉大牙?笑掉自己的大牙倒是没有什么,可若是折损了沈府家门风范,且不是祸害千年了?凭白让爹爹受了欺辱之事,这,我可第一个不准许的。” 沈冰还算镇定的淡淡一笑,强压怒火冷声说道,“姐姐说的极是。”面露难色之际,还不忘前进几步,面对那一桌子文房四宝,竟是盯了许久,而后清冽一笑,“姐姐想如何教诲妹妹呢?妹妹必当听从姐姐吩咐。”福了福身子,眉宇之间闪着不屈不挠不甘示弱的意思。 我有意起身,绘景服侍我久了很是明白我心意前去扶了我一把,我这才徐徐走到桌前,桌上那轮烛光将沈冰的脸颊映衬得即使好看,说句实心话,我这个妹妹当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只可惜只是一个庶出,而且娘亲只是个小妾,是当年杀害我娘亲的仇人,不论她对我多么谦卑有礼,都不足以抚平我内心伤痛。 “姐姐今日在听雨阁上与诸位官人谈诗论画说的久了,现下倒还真是有些乏了,本打算明日传唤妹妹来,我只怕姨娘期盼妹妹早日登上大雅之堂,故此,我便劳烦我的贴身丫鬟绘景代劳,让妹妹研磨服侍绘景笔墨,如何?”面容含笑,循循善诱地说着,还不忘将我那欠我娘亲一命的姨娘搬了出来,先前拿爹爹压制着沈冰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双管齐下还真不怕她不准。 本以为她会连口拒绝,不料身边的丫鬟率先开了口,我瞧她容貌俊俏,但是面生的很,“启禀大小姐,二小姐今日累了。不如映雪代劳可好?”朱唇小嘴一开,倒是个凌厉的货色。 我本打算出言教训一二,且料沈冰一声浅笑,缓缓踱步走了过来,示意绘景坐下,“好呀,我便要看看姐姐如何调教妹妹呢?若将来有朝一日觅得如意郎君,必得好好感激姐姐今日这……调教之恩。”明明是咬牙切齿却说出来令人赏心悦耳,这种低眉顺眼功力可见近日来沈冰修习了几分火候。 见她败了下风,绘景战战兢兢不肯坐下,知道我稍有示意,她才颤抖着坐了下来,双目显得有些木讷,可见是收到惊挫不少。 我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缓缓说对沈冰道,“文房四宝,便是笔墨纸砚四样东西总称,古人虽说女子无德便是德,可是作为一名大家闺秀,不论是否庶出,都应该明知一点,那边是服侍未来夫君,伺候笔墨。今日,我见妹妹在听雨阁真的是出口成章,不输家门风范,想必是平日里,读了不少书本吧?既然如此,那请妹妹明日用了早膳之后,将前些日子姐姐吩咐妹妹誊抄的《女则》《女训》呈给姐姐,让我姐姐点评一二。不知可好?” 不料语音刚落,沈冰哑言失笑,愣了许久,尴尬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低声说道,“好、好呀,还以为姐姐不着急,我还没曾抄录完毕。” 我浅笑不语,暗骂好傻的丫头,居然被我抓住了把柄都不知道。抚了抚袖子,示意伺候绘景磨墨。她低吟不语,只是默默的手下操作着,我见她手法娴熟,丝毫不像大家闺秀的样子,倒像是几经磨练过,心中徒然生了一个疑问,姨娘究竟做了什么?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细心疼爱,到是叫她做些粗活?这些下人做的活计居然如此纯熟? 百无聊赖之间我又回到贵妃床上倚着,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有些疲倦不适,耳畔不停传来‘沙沙’声,像警钟一样时刻提点着我,告之我沈冰这妮子还在呢,久而久之,我便习惯了这种困乏。 “不行,墨迹太浓,继续磨。” “好!” “哎呀,不行不行,这次又弄得淡了。” “恩。” “啧啧,当真不知姨娘如何调教你的,墨迹还是不行,要磨得均匀始终,写出来的字迹必然字字娟秀,再去磨会。”连连打着哈欠,两个时辰之内,将沈冰打回了三四十回不止。 正准备躺在贵妃床上,稍稍迷瞪一觉,站在身边默默不发的沈冰发了口,“可是妹妹觉得这墨汁可以了。不如,让下人试试如何?”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如同呓语般说着,半眯着眼睛瞥见她阴冷的眸子才稍稍松了口,“也罢,既然妹妹执意如此,那便让绘景试上一试。” 闺阁小楼里,四双眼睛紧紧盯着绘景那紧握毛笔颤抖的手,沾了墨汁的毛笔显得异常湿润,行云流水般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沾染上了痕迹,一条不轻不淡、浓密相宜的墨痕在纸上清晰可见。 沈冰颇有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战果,好不厌烦的将墨块丢进砚台,轻哼一声,“看吧,我就说墨汁不可能像姐姐说的那样稀松平常。只是不知是姐姐见识浅陋?还是……有意刁难呢?若是后者,我必然回禀明爹爹,让爹爹主持个公道。” 见她隐忍不发良久,终究脾气爆发,我淡然一笑,“妹妹当真是爱开玩笑啊。噗!”嗓子一股热辣的感觉一拥而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得那张墨迹未干的一笔墨痕纸张满是红润,远远看上去,还以为是张寒梅图。 “你!”身体突如其来的不适让我感到窒息,知觉胸口有块大石压着,怒指着沈冰骂道,“贱人!你何时下的毒手?我竟不知!” 沈冰见我口吐鲜血也是吓了一跳,额头冷汗暴涨,急忙扶住我即将跌倒的身躯,将我轻轻放在地上,“姐姐!你怎么了?可有何不适?”见我脸色煞白,急忙询问绘景,“姐姐可错服什么食物?” 绘景咿咿呀呀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仓促之下在白纸上写下‘银耳桂花汤羹’。在我即将昏迷之际,瞥见沈冰那一副快凝出冰的眸子,轻声低吟道,“贱人,有人算计了我,假借我的手来除掉你,若是你死了,我在你尸体边上,且非危险?” 我瞧她神色惶恐,不想是算计了我的样子,心稍稍一松,但又觉察出不对,在这个沈府别院之中,又有谁会暗藏杀机? 016闺阁惊梦(3) “小姐,江公子并没说什么。小姐?!你!” 正当我即将昏迷之际,甄儿迈过闺阁大门,见我气息虚弱的瘫倒再侧,连忙三步并两步冲到我的面前。我瞧她风尘仆仆样子,暗自感叹,别看甄儿年逾三十,但是脚步倒快,只是先前答允她的那个条件,只怕是要就此失约了,若有来生,我沈暮雪必当做牛做马以报答她对我的解说之恩。 两眼含泪,见了她最后一面,而后昏睡不醒。 待我醒来之时,早已是第二日上午,我睁开眼变瞧见了守护在身旁的爹爹,他的眼眶有些发青,想必是一夜没睡,而那屋子里跪倒了半个庭院的下人,领头者居然是我那庶出的妹妹沈冰,说句实在话我虽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妹妹,可是我心知肚明,她对我何曾没有害我之心?只是这次,她说的确实不错,若是她害我只怕是这手法太笨了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自己还在现场,只怕是明眼人一看都看得出来。想必,这次并不是她要害我,只是如今她如此虔诚的跪拜在我的面前,倒教我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爹爹?”我轻声呢喃呼唤一声。 爹爹半梦半醒中,睁开了眼,见我苏醒,轻轻为我掩了掩被子,一横老泪流了下来,“我可怜的孩子,身体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之处?”转头瞥向一屋子下人怒骂道,“这帮吃里扒外的贱人,居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伤害我的暮雪,若小姐有什么大碍,我必然将你们一并困了交由刑部大人处理,让你们尝尝我大周朝七十二道酷刑厉害。” 我见爹爹大有大动肝火之意,在绘景搀扶下慢慢支起身子,为他抚了抚背,说道,“爹爹莫要生气,女儿命大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阎王说我命不该绝便将我赶了回去。您看,女儿如今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 “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上次是你意外落水,如今下毒之事又是一桩意外?暮雪天性纯良,不曾有过害人之心,只是你不害人可不能让旁人害了你。” 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见爹爹动了怒火,不着痕迹的低下了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冰,心里甚是嘀咕莫非爹爹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如今,若是料理了沈冰且不是中了别人的计策,这一计来的更是歹毒,不仅仅是借刀杀人如此简单,反而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若是此事一旦平息,而沈冰却做了替罪羊,我且不是更加危险?沈府且不是更为危险?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眉心紧蹙,肝火上扬,一阵轻咳引发了爹爹的关注,这时我才幽幽开口道,“爹爹心疼暮雪,女儿感激不已,只是爹爹,此事与沈冰妹妹并无关系,还望爹爹让妹妹起来,地上凉,妹妹脸色不佳,只怕是在这里跪了一夜吧?” “哼!这蹄子,别提她。妹妹?只怕连个下人都不如!” 见爹爹在我面前爆了粗口,跪倒在地的沈冰连连发抖,只怕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追问道,“爹爹,此事当真与妹妹并无半点关系。” “哎,暮雪,你有所不知,昨夜闺房管家甄儿前来告诉我,你中了毒,而沈冰在我面前递上了写着‘银耳桂花汤羹’纸条,这时我便明白有人要加害于你,只是这贼人是谁我并不知晓,我气恼便气恼在,这种事情居然不是沈冰告诉我,而是你的管家主动告知,否则,来日只怕你被人算计了,如何死的都不知晓了。” 听闻爹爹如此一说,我便微微放了下心,最起码如今的沈冰是安全的,这才放宽心的说出自己的疑问,“爹爹,女儿中的是什么毒?有是谁救了女儿?” “西域木霜,此毒无色无味,本是无毒,但若是碰到银耳便就生成剧毒,可以让人困倦中死去。”眸子有些凝重,叹了口气又说,“是你闺房管家救了你,她似乎会些医术心法之类。”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莞尔一笑,与爹爹说笑道,“看来女儿身边真是不泛卧虎藏龙之辈啊。” “你呀。”点了点我的鼻尖,“此事并不简单,不单单是西域木霜如何稀少,但只是此物功效知晓者甚少,如今在家中出现,而且还害了你,这边就可怕了。” “爹爹是说?”见爹爹有意隐瞒什么,连忙追问道。 “哎,全府上下知你酷爱银耳者甚多,但是一道银耳桂花汤羹便是你夏日必饮之物,若真是如此,只怕对方是冲着你而来了。”爹爹叹了口气,掩含沉闷的解释着。 我听了不由得恍然大悟,果然如此,好精细的手段,但是木霜此药便已是稀少,更何况来自西域,沈府上下知我爱银耳不在少数,几乎人尽皆知,而木霜与银耳相互融合会让人觉得困顿,后而不知不明的死去,如今一来,便就成了谋杀。我心中微微一寒,对方手法真的是足够精细,也真是看得起我沈暮雪,得以用如此狠辣决绝的手段不着痕迹将我除去。 “哎,暮雪,不管如何,爹爹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你,单凭一点,你是你娘亲留给我的最宝贵的礼物。”轻柔的抚了抚我额头的碎发,意犹未尽地说,“见我儿没事,我便放心,爹爹还有些公务要去处理,你好生歇息,若想吃什么,便吩咐下人去做。” 我见爹爹弯着腰起了身,也不好回绝,便草草吩咐绘景好生送爹爹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叮嘱爹爹好生调休。依依不舍得目送爹爹远去,心中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下。 沈冰跪拜在地,目光仍旧在爹爹身上,见他老人家远去,这才起了身,抚了抚身上的土,将金丝秀帕抵在鼻尖,“姐姐演技果然精妙啊。虽然明了有人要害你,却依旧闷不做声,想比已然明白沈府是怎样的处境了吧?” 见她巧笑倩兮,暗道不妙,皱了皱眉头,快速扫过四下,屋中下人早已前去打扫庭院,“妹妹说的话,我真是有些听不明白。”心中暗自嘀咕,她到底想做什么? 017 腹背受敌 沈冰见我一脸单纯无辜,反倒狂笑不止,手中秀帕娇羞的抚了抚鬓边散落的簪子,说不出的娇羞娇媚,当真是我见犹怜的可人胚子,眸光凌冽瞥向我,带着娇嗔说着,“哈哈,姐姐果真不懂么?在这偌大的沈府,纵使姐姐有爹爹一人撑腰,只是这嫡庶之争,妻妾之争又可是妹妹想得到?意料得到的?只怕是明抢易挡暗箭难防啊?” 我瞧她似乎恢复了精神,不像刚刚那般百般娇柔,暗自咬了牙根,说着,“妹妹的话,姐姐有些听不明白,只是这些话,似乎并不该出自你口吧?” “哼!”大袖一挥,好不潇洒,盘着腿在我锦绣鸳鸯垫上一坐,目光清冷带着高傲看着我,“姐姐果真不知么?我本以为姐姐如何聪慧过人,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你!有话说话,没话就滚!!”怒指门口,大声怒吼,就连站在身边的甄儿也有些看不过眼,但依旧隐忍着怒火,为我轻轻抚背。 “啧啧,看来姐姐当真不知啊。昨日之事并非我所为之,只是究竟是何人所为,我并不知道,但是,这嫡庶之争且非我们所能左右的了?换而言之,这沈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我都心知肚明,爹爹整日操劳,忧心国事,若是为这家事操废了心神,且非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孝?” 我见她依旧装腔作势,她的话音虽柔,倒像是猫咪的爪子不断地抓着我的心,袖口玉泉紧攥,今日我必得问个明白,“你若再不说,我便下逐客令了!”示意站在边上侍奉的甄儿端了杯茶。 “只知端茶送客,不知用心思考,果真是废物点心一个!”优雅地拂了拂袖边的刺绣,悠悠的开了口,“也罢,姐姐调教妹妹诸多尔尔,今日,也该让妹妹给姐姐上一课了。家中之事,能自己平定,便好,若是传入爹爹耳中,想必闭会扰了爹爹烦心,如此一来反而得不偿失,爹爹亲信会说姐姐如何知书达理懂得礼数,但是旁人便说姐姐如何如何娇柔做作了。” 我凝了眸子,一语不发地听着她发着宏论,心中的疑问渐渐笼上心头,她这般说的意义又是什么?早在她推我入水险些害我性命,我便早已心知肚明她早便将我视若死敌,如今却如此对我,究竟又是什么目的? 见我有些犹豫不决,沈冰轻哼一声,准备起身离去,临走时只说了一句话,“今日有人利用了我,我们便是在一条线上,若非如此,我绝不如此与你废话。当真是对牛弹琴了!” “妹妹的话我记在心上,感激妹妹昨日禀父之恩。”我看向她那火急火燎的身影,便已有了些许分寸,在她没入眼眶时,大声说道。 她身子有些怔了怔,头也不回地走了。 若是在以前,我必然会将她叫住,然后有意奚落一番,就这调教一翻才可放她离去,可如今,我却没有这些心思。手中的茶杯盖垫了一垫,眉宇间仍旧一筹莫展。 “小姐可是在想昨日之事?”站在一旁的甄儿见我深思,率先开了口。 我轻声叹气,手中依旧摆弄着杯盖,“是呀,我本无害人之心,却不想步步深入险境。” “我本以为小姐应该明白,却不想依旧是狠不下心。”见我紧盯着她,幽幽开口说道,“自从那日陈府之行,旁人便一心想害小姐,可是无奈你依旧是狠不下心,故此你若不心狠,只怕别人会更加变本加厉。” 心中微微一怔,不想平日里对我溺爱有加、沉稳的甄儿今日居然会对我说出这种话,我一时间没了决断,精神有些恍惚,许久幽幽开口说道,“只是,她们便是我的姨娘妹妹啊,我又如何下的去手?” “她们下得去手你又为何下不去手?咱不招惹人家,我们也不能让别人平白无故欺辱了自己。”端了一盘枣泥酥,放在我枕边,平日里最为深沉的眸子如今也染上了一层算计。 我心里直打鼓,携了块点心放在嘴中,“可我不想变成凶残毒辣之人,那并非我本意。” “那些尖酸刻薄、心肠毒辣之人便是看上小姐这点,若小姐执意如此,只怕今日我可以保护小姐一时,却保护不了小姐一世了。”甄儿说的话有些离别之意,我也心知肚明,也对,跟了我这个优柔寡断的小姐确实。 绘景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听完甄儿的话连忙拉着我的袖口连连点头,深表赞同。我听了微微一笑,“那我又该如何去做?” 甄儿快速掠过当下,将房门紧闭幽幽开口说道,“小姐如今的处境可谓是腹背受敌,虽然此事二小姐依然牵连至此,若就此收手,只怕将来被人算计如何死去都不知晓。”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件事情上下下文章?” “不错,此事老爷显然已经重视,而且此事兹事体大,西域木霜极为难得,此人想必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而且确保一击即中。”眉宇之间暗藏杀气,“小姐不妨在此事之上,细细调查一二而且我敢保证,二小姐必然会全力辅佐小姐。” 我见她说的煞有其事,心里打定她依然有了些许注意,携了块枣泥酥放在她唇边,“甄儿认为我该从何下手?” 她毫不客气地将枣泥酥叼在嘴里,“小姐已然做好准备了么?此时出手必然是一发即中,不得给人落下换气的机会,否则来日她若翻了身,必然会骑到小姐头上去。” 一口气饮完杯中残茶,“必然,你且说便是,如今我这个沈家大小姐,虽然万人瞩目,但却引人非议,而且如今对方都敢凌辱到我的头上,手段甚是狠辣,沈冰小伎俩还可以防范一二,而如今的敌人我竟不知是谁?” “小姐果真聪慧,既然小姐做好决定,甄儿必定全力辅佐,以助小姐成就大业。” 见甄儿表了决心,我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好了,卖关子的话不必多说。我该如何知晓是谁出的手?” “西域木霜,此物极是难得,而且费用堪比黄金,若是有意购买,只怕是一笔不少支出。”甄儿凝了眸子,毕恭毕敬的说着。 “好!你去总管哪里拿下近日账单,便说是我说的,雨麒走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向他那样保护我了,如今我必定要坚强起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紧紧攥着手中丝帕,“这条路不管多么艰难,我必定要走下去!” 018 稍纵即逝的线索 才用了午膳身子依旧是软绵绵,赖在床上懒得动弹,甄儿生怕我身子有什么差池连忙为我又把了一次脉,我见她目露深沉,不由得浅笑,打趣道,“又不是什么大病,一日连请三次脉,又不是吃饭,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小姐真会说笑,若不是贪了几口嘴,怎会出了这么多的岔子?”甄儿冷眸一瞥,不紧不慢地说,虽说语气极为平稳,但我心知肚明,她这是再对我冷嘲热讽。 我愣了一愣,哑口无言地坐在床榻上,吐了吐舌头,“正是呢,只怪我平日贪食,只怪这夏日炎炎,难有食物正对我的胃口,只是甄儿,你这一日三次请脉,我身子哪有这般娇弱?”铜眸一转,想着措辞,不管怎样,绝不能让甄儿占了上风。 甄儿见我有恃无恐,骤然哑言失笑,素了素嗓子而后松了松衣襟,正了正嗓子说,“是呀,若没有这么娇弱,劳烦小姐下床起身走动走动如何呢?”见我面色苍白,轻哼一声,“鸭子死了嘴还硬!若不是老朽的身怀师傅的绝世针药,只怕此时你早已和阎王爷谈古论今了,哪会这么悠闲?跟我在这里争口舌之快!” 我嘟了嘟嘴,涨红着脸漫不经心的翻看床头柜上的《诗经》,片刻再也没有说话。眼瞧着太阳即将西斜,这一天又将这么过去,而事情却一点进展都没有,而唯一的收获是我的身子除了有些疲乏之外,并无他样,按照甄儿的话便是需要多加调养。 连续翻看许久的诗句,眼神觉得有些疲倦,百无聊赖的翻了几页便将它丢掉一边,轻声叹气,望着窗外那几枝梅花。 “小姐,管家求见。”一个我不知名的丫头找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我瞧她步子都没站稳,就开了口,不免心生厌烦,刚进门的丫鬟居然这么不知礼数,抽出手帕捂了鼻子,递了个眼色给甄儿,她摆了摆手,小丫头做了个揖极为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前脚刚退,管家后脚便跟了上来,双膝跪地,“参见小姐。” “免礼。”我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掀起床帘,微微一笑,“管家,今日我命甄儿吩咐的事情可已办妥?”扬了扬脸,示意他起身说话。 管家年逾五十,是和爹爹共同撑起这个家,他有些迟钝的站了起来,弯着腰头也不带抬的回这话,“小姐,甄儿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半个月前只有三夫人吩咐过要用西域木霜制作香粉,故此我们边采办了一些。” 见他说的认真,我心中漏跳了一拍,半个月?那且不是大姨娘禁足之后的事情,若真是如此,难道是二姨娘有什么动静?想谋害我不成? 见我眉头深锁,甄儿率先开了口,“只有三夫人才办了西域木霜?也只有她领取了么?” “不错,是三小姐领取的。”身子依旧笔直的挺立着,头丝毫不抬。 我心里像是堵了块棉花一样,真叫人郁郁寡欢,三姨娘是何等尖酸刻薄之辈,我早已领略,而三小姐沈池,天生痴呆,为人极是纯良,可以说即使是沈府任何人都会趋炎附势、都会勾心斗角,心里角逐,只有她不会,也绝对不会支持这样做。因为她在这个大院里,是我最为安心的人,也是我认为最为快乐的人,只可惜,我不是她,此时如果真是三小姐领取的,事情只怕不是单纯毒害我这么简单了。 “好了,知道了。你早些回去吧。”咬着牙,从牙缝中挤了出来,临走时不忘叮嘱道,“此时不需对别人提起,若是有人问你木霜一事,直说便是。” 遣走了管家,我郁郁寡欢的呆坐在床榻上,信手拈来的枕头让我蹂躏的苦不堪言,就连站在一旁的绘景也看不下去,连忙夺了过来,为我端上一杯碧螺春。 我轻轻揉搓着杯盖,默默了良久,很多事情很多线索都一拥而上,让我措手不及。我不敢去细想,生怕又一步棋走错,便连累了旁人。 甄儿见我神思不定,唤退一屋子下人,而后俯首在耳畔轻吟,“小姐可是猜到什么?” “不错,二姨娘想假借沈池之手害了我,只是,有一事我想不通,沈池毕竟是她亲骨肉,若此事捅了出去,只怕是沈池会做了替罪羊,此事非同小可,她又如何可以精准把握?”我面露了难色,大胆地说了自己的推断,只是这推测太过大胆,若真是如此,那这沈府还有比大姨娘更为凶残毒辣之人。 时间在那一瞬间凝结成冰,在快凝滞出水的那一刹那,甄儿与绘景连忙跪拜在地。甄儿神情惶恐,丝毫不敢看我的眼睛,慌忙掠过四下确认没有旁人,这才开了口,“小姐推断着实大胆,若此事当真,只怕是要掀起一番争斗了,而且此时兹事体大,若小姐一人出马,只怕南平此事。” 我见她有意隐瞒些事,不假思索的鼓舞道,“继续说。” “若单凭小姐一人之力,只怕是难平秋水,若是与二小姐联手,还有些许胜算。”甄儿说的极为诚恳。 我手托腮帮,细细想来此事果真如此,并非凭我一人之力便可力挽狂澜,而在这个沈府,现下的我也就只有沈冰一人了,或许便就像她说的那样家中之事,能自己平定,便好。只是这样一来,我少不得要经历过千般险阻了,这条路必将充满荆棘,会是我想要的么? 咬着牙根,袖口拳头紧攥,“甄儿,准备些许点心,命二小姐来闺房一叙。” 019 联盟 我端着早已放凉的碧螺春,凝望着门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并非是甄儿办事不利,而是沈冰给我一个十足十的下马威,心中暗道,若非此时兹事体大,我就是求个一届蝼蚁也绝对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你。 “姐姐真是好兴致啊,莫非在床上调谐一日,身子有些好转?想与妹妹说会话?”巧笑倩兮打扮的分外妖娆,招呼了一队下人悠闲自得的往我这边漫不经心走来,手中蒲扇衬得她步步生姿,果真是我见犹怜。 强忍住怒火放下茶杯,笑脸盈盈的看着从门外走来的沈冰,“妹妹,这一路奔波劳累,可还辛苦?快快坐下,我已命人备下你最爱的杏仁膏,热热的吃才好。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我心知肚明,对付沈冰这种生性高冷、不可一世的人,有求于她必须的夸她,而且要对她口味。 果然这一招很是受用,她居然携了一块点心面不改色的放在口中,有意品尝了片刻,才悠悠开口道,“姐姐找妹妹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品这杏仁膏吧?” 我抿嘴一笑,“妹妹果真聪慧,昨日姐姐诶中毒一事,妹妹想比依然知晓,如今事情已然有了些许眉目,所以还是有必要让妹妹知晓得。” “是么?我何时不知,姐姐居然如此心疼妹妹了?当真是受宠若惊啊。”手中秀帕轻抚,曼妙身姿轻轻抚摸耳边发髻。 见她如此娇俏可人,我也不忍心与她多加废话,“昨夜我中毒,今日爹爹便告知我身中之毒为西域木霜,据我所知,此毒甚是罕见,而且我已命令甄儿前去调查。”语气极是轻缓,双目有意往她那边看去。 “结果如何?究竟姐姐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以这么卑劣手段谋害?”巧笑倩兮的捂着嘴偷着乐,眉开眼笑的说,“姐姐若非有什么确切信息?” 我强压住满腔怒火,面对沈冰的夹枪带棒话语,我勉为一笑,解释着,“并非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三小姐顽劣,错拿了二姨娘东西而已。”端起茶杯,徐徐吹这茶叶,故作镇定的想知道沈冰的态度。 不料,随着沈冰手中茶杯掉落,面露惶恐不安神色,我便明了,事情成了。 “沈池?三姨娘?沈暮雪,哦,不,姐姐,我的好姐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有人对你我图谋不轨?”沈冰一改往日高冷桀骜,紧张到站了起来抓着我的双肩奋力的摇晃着,那一双凤眸扫过我的眼神,似乎想追查到一丝戏谑的信息,只可惜她要失望了。 “妹妹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今日管家前来回话,说是二姨娘半月前入了西域木霜,而且是三小姐沈池带领。”见她听得认真,我也不忍心打断,仍旧继续说,“若是二姨娘有意筹谋,那三妹妹且不是处于危险之中?若是我们告发她必然受到牵连,若不告发,且非让对手逍遥法外?而且半月前正是姨娘禁足之后的事情,若是对方借此来争宠,或者说削减羽翼,且非容易?先是我,只怕而后便是妹妹了。” 沈冰何其聪明,见我分析头头是道,并且将事情一一陈述,她便匆忙倒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果然、果然是她!在这个沈府大宅中,又有谁比她更为狠心?” “什么?”我见她语言闪烁,连忙追问道。 “堪馨儿乃是小门小户出身,平日里虽与娘亲交好,但娘亲不止一次说堪馨儿见利忘义,属于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的卑鄙小人。我娘亲虽然有些心狠,但有些事情何尝不是她堪馨儿出的主意?” 见沈冰在极力扼住自己的恨意,我心头有些丝毫暖意,就连身旁的甄儿也有了些许笑容,我连忙吩咐给她看了茶,而后幽幽的说,“既然你我都有同样痛恨的人,为何不连起手来对付同一个人?若是以一人之力岂非是以卵击石了?若你我二人联手,怎会奶喝不了她堪馨儿?” “我凭什么信你?”沈冰冷眼一扫,带着不屑的说着。 我浅笑,“就凭我是沈府大小姐,沈暮雪,你的嫡姐姐。”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便信你一次。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瞧的见她眼神中的阴冷,倒吸了一口凉气,试探性的追问,“什么条件?” 020 虎落平阳被犬欺 沈冰极为娇羞一笑,即使站在她眼前的我也觉得娇媚异常,这一笑我简直连骨头都酥了。 “放了我娘,否则,我至死不依。”抬手轻轻抚了抚耳边那摇摇欲坠的步摇,在夜色烛光映衬之下显得异常妩媚。 我没有时间欣赏她那娇羞弄人的姿态,因为洛在我眼中只有矫情二字,现下形势紧迫我必然要做出判断,勉励一笑,上去协助她抚了抚步摇,“妹妹这只步摇做工精美,这百鹊来巢寓意极好,这做工细致美妙绝伦,每只鹊目彼此传神,交相辉映,想必极为难得吧?” 沈冰被我这突如其来,前言不搭后语的一语稍稍惊了一下,“那是自然,这是娘亲留送给我的东西,据说是大夫人送给她的。” 我不找边际的浅笑片刻,“是呀,我娘亲为何会无缘无故的送给姨娘一只步摇?不知妹妹可知昔日娘亲与姨娘的关系?” “姐姐到底想说什么?我与姐姐明明探讨的是我提出的条件,姐姐为何左右而言他?”沈冰眼角一眯,眼神清冷的瞥了过来。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精明的丫头,居然可以勘破我的计策,我本打算以娘亲与姨娘为主仆关系告知沈冰主仆尊卑有别,更是警示她嫡庶尊卑有别,不料她却中途叨扰,此时我真看不出来她是自始至终不知,还是在装疯卖傻。 绘景为我端了一杯碧螺春,掀开杯盖茶香四溢当真是沁人心脾,闻着茶香,我悠悠的开了口,“当年娘亲为正室,而姨娘只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趁着娘亲怀孕待产之际,爬上了爹爹的床。” 不等我说完,沈冰中途打断我的话,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站了起来,冲着我指手画脚,“你胡说!休得胡说,休得玷污娘亲,娘亲好歹也是爹爹的妾侍,更是你的姨娘。” 见沈冰情绪激动,张牙舞爪般挥舞着手臂,看那架势仿佛随时要扑过来将我生劈成八瓣,就连那姣好的面容也显得异常狰狞。 身旁的甄儿见势不妙,横档在我面前,粗鲁的将她推搡倒地,居高临下趾高气扬的样子倒真是有些管家的样子,冷声喝道,“安静点,这是大小姐闺房,容不得你撒野!有时候问问你那个娘亲怎么爬上老爷的秀床去!在这里玷辱小姐的尊耳。” 甄儿力气极大,将沈冰推倒在地,发簪散了一地,就连那只步摇也耷拉在了耳边,丝毫没有平日里那趾高气扬的气焰,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抽涕着,许久,凤眸斜扬,怒看着我,“哈哈哈,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姐姐啊姐姐,别忘了,你可是有求于我!” 她的一番话实打实的落在我心上,微微一惊,我本打算借着势力去打压她的气焰,却不想算差一层,而甄儿却将她推倒在地,这梁子结下来了,最为要紧的是我如今有求于她,如今却……。眸色一沉,“妹妹,姐姐在此恳请你,姨娘的事情还待商议。绘景将二小姐扶起来。” “慢着!”坐在地上的人娇羞一笑,整了整身上衣服,冷冷的看着我,“我要你扶我起来。” 当下一片哗然,明明是六月闷热的夏日,此时我却犹若至若冰窖一般,周身上下冷透了,身边的甄儿哪怕是绘景都纷纷上前打算劝解我,我笑着含泪,推搡了过去,心想怕什么,我沈暮雪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沈府,这区区屈辱之事又算得了什么? 含笑将地上的沈冰扶了起来,她还算聪明,没有怎么为难我,或者说压根我没有碰到她她便救起来了,只是给别人看来则是我在搀扶着她,我心中暗道好精细的妮子。 本着送佛送到西,既然沈冰如此看重面子,我便给她面子,率先开了口,“妹妹,你看这样可以了吧?”我心知肚明,这将会意味着我后退了一步。 “咯咯~!”手指放在朱唇娇羞一笑,百媚生娇的凤眸瞥了我一眼,“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说了将娘亲放出来,解了她的禁足,我便答允你的条件,否则诸事免谈!” 我心中漏跳了一拍,暗道不好,面子给了,脸面也拉了下来,可是却事与愿违,本打算说着推脱,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好,我答应。” 眼瞧着沈冰面露奸诈,我便明白改不了口,不料,这话茬居然被甄儿硬生生接了过去,“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来人,传膳,小姐饿了,小姐总算开了窍,知晓自己晚膳没有用。”高亢嘹亮的声音充斥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微微一愣,竟想不到甄儿有着一份魄力和智力,居然可以在这电光火热一瞬间扭转了局面,眼看沈冰面露胜利,即将要踩在我头上对我吆五喝六,竟然一句巧妙的话语引申出另一番意思。 “哼!”随着一声清脆的茶杯落地声音,沈冰居然在我闺阁大发雷霆,砸碎了饮茶的青瓷杯,凌冽的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对我说教道,“姐姐天生聪颖,怎不会管叫下人?人都没有说话,哪来的狗四处嚷嚷四处撒泼呢?若是姐姐养病辛劳,不如将着路边捡来的狗交由我来调教一二,可好?” 袖口玉拳紧攥,面露难色,暗骂着好一张咧嘴,连通着甄儿一并数落了,可是无奈我还有求于人,此时还不比发作,但是面子上仍旧是要顾虑着,咬着牙说着,“不必劳烦妹妹,不送!”大袖一挥指着门口,怒气横生地说着。 “哼!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横冲直撞的夺门而出,就连对我行礼都抛在脑后。 沈冰离开已有半柱香的时间,我抄了佛经这才慢慢缓解了心中的怒火,甄儿在身旁点起了檀香,绘景不知从哪里找了些冰块,放在身边为我手摇蒲扇,徐徐凉意传来到为这炎炎夏日平添几分清凉。 放下手中毛笔,抬眼看着甄儿,“甄儿,你可知错?为何今日如此诸多阻挠?” 021 羽翼未满 甄儿何等聪明,快速扫过四下,察言观色之间悄无声息地跪倒在地,一脸义正言辞地说着,“回禀小姐,甄儿不知错,甄儿一切为了小姐着想。” “放肆!”见她说的轻巧,一时情急之下,将茶盘中的枣泥酥一扫在地,眼中竟然没有丝毫不舍,怒瞪着跪倒在地的罪魁祸首,“你有什么说头?明知我苦心孤诣势必要让沈冰屈居于我裙摆之下,与我共同对敌,如今你却如此,我倒真是看不懂了!”语气俞渐冰冷,眸底的寒光为这夏日平添几缕清凉。 见我鲜少发怒,绘景上前抚了抚我的玉背,但被我推了出去,任谁都看得出来我是真的怒了。甄儿面不露难,一脸笑容的看着我,“看来,我在小姐眼中不过如此啊!”不等我开口,站了起来,双目直逼我的眼睛,“不知小姐可曾想过一点?若这是对方计谋,来日反咬一口又该当如何?若对方不受控制,他日二人联手对付小姐又该如何?” 甄儿接二连三的提问,字字珠玑仿佛夏日炎炎有人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的感觉,浑身被冷汗浸湿,她说的果然不错,若真是如此,今日此举且不是成了断送我性命,害我深陷万劫不复之地的一步错棋了么? 见我楞在当场,神情恍惚之际,甄儿上前一步,俯下身子行了个万福礼,“既然小姐如此不信任甄儿,不妨你我就此别过,他日我若有求于小姐必然回来找你。” 转身准备离开之际,我却叫住了她,“甄儿,不可!暮雪天性愚钝,不懂得人生常理,虽知人心隔肚皮,暮雪涉世未深对此并不知晓,将来真的需要甄儿多多费心。暮雪感激不尽!”语到之处不忘福了福身,极为恭敬的还了个礼,并且这一还,身子一屈,并没有及时起来。 行礼一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可在这里面确实大含深意的,有些文人雅士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求情或者求饶甚至是求留下,面对那些开口之事这一行礼便可了却诸多大事。若对方承认了或者同意了便可搀扶起,若不同意则反之,但是有时候见对方行礼时间较长,也于心不忍,便也就勉强同意了。 是的,我在赌,确切的说是在等,等着甄儿回心转意,肯低下头弯下腰将我这个行礼行的膝盖微微颤抖的人扶起。正当我膝盖打软,即将倒地、心灰意冷一瞬间,甄儿手疾眼快的将身子绵软的我托了起来,柔柔的抱着我到了床榻,伺候我更衣。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我必然会整装待发,然后学小姐来个夜探家乡!”努努嘴,又道,“小姐可知我有多着急?” 我抬了眸子,望着她一脸着急的面容。她又继续说道,“小姐突中奇毒,而后查明被人算计,此时与沈冰联手未尝不可,只是一样,你手中没有别人的把柄,若来日东窗事发又该如何?而且纵然现在将姨娘放出,又很难确保对方会乖乖听话,也就是说没有共同利益。” 身边的绘景怔怔的听着,匆忙写了张白纸递了上来,上面写道,甄儿真乃女诸葛。 我被她一语道破,莞尔一笑,借此握住甄儿与绘景的手,“有你俩让暮雪了断此生足以!甄儿,暮雪感谢你,若没有你我真的无法看破这一层。” “大恩不必言谢,只要一点,来日我提出那个条件,你肯做到便好。”见我面含感激,甄儿就此提了一句。 “昔日甄儿为暮雪解梦,提了一个条件,却至今未说,不知这条件究竟是什么?” 我看甄儿无意提到,我就此追问。 凝了眸子,浅笑片刻,“时机未到。”放下帷帐,幽幽开口问道,“不知小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我微微一笑,唤绘景早些歇息,就这将地上残渣带走,这才说道,“还是听取女中诸葛意见吧,我一届小女子,怎么能满腹翩翩呢?”用扇柄轻轻触碰着她腹中的肚腩,与她接触这么久,我发现她与我一样腹下三寸有痒痒肉。 她被我弄得很是痒痒,作为还击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削减羽翼。若对方羽翼丰满,你我便等于困兽,时刻等待赴死。任人宰割!” 我坐在床榻上,看着屋外时不时飞来觅食的喜鹊,微微一笑,“世事如此,人亦如此,鸟若没有羽翼不可以飞翔,人若没有羽翼,寸步难行!”闭了双眼,感受这夏夜独有的凉风。 “甄儿,明日你去查查三姨娘今日有何举动?还有沈冰以及二姨娘。我总感觉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是,小姐果然一点即通。”甄儿俯下身子,一脸解脱。 我皱了眉,这表情莫非是告诉我我这个孺子不可教也?摆了摆头,放弃了这个愚不可及的念头,刚想问些什么,甄儿幽幽开口答道,“天机不可泄露。”面上不说,但我心中仍旧有数。 只是一样为何每次都是如此?莫非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窗外寒鸦凄凄漓漓的叫着,一轮明月挂在枝头,这一夜我睡得很是安稳,因为我明白,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好过,别人未必会好过! 接下来的沈府,不一样的夜晚,不一样的平静,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在悄然消退着。 022 贵客到访 江城夏日的清晨最为清凉,站在窗户边百般聊赖修剪着盆景的我,可以看见远处无比晴好天空,蓝澄澄的犹若是一块壁石,半丝浮云都没有,那通透的颜色比我腰间佩戴的通灵古玉还要珍贵。 说起身上这块古玉我倒是想起陈雨麒了,虽然他与我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这种很有可能没有结局的爱情,终究不是我想要的,但如今我却总是想他,有时候跟甄儿伴着嘴架,脑海中忽然想起他的面庞,自从上一次告别,这已经是一周过去了。 修剪盆景之际,无意中瞥见庭院门外几个丫鬟乌泱泱急促有序的端着盘碗出出进进,穿的都是绿肥红瘦,嫩脸修额,脂粉香甜扑鼻,默默地不坐着声响,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东西。我一看好大的架势,家中虽为大户平日里也甚是注重礼节,却不曾见过如此紧张时刻。 “甄儿?”盯着窗外呼唤了一声,听身后有动静,指着窗外追问,“今日是什么日子?外面那些丫头匆匆忙忙,紧张兮兮装扮比以往更加拘谨。”怔怔的凝望着窗外忙前忙后的那些人。 许久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甄儿不知,可需我前去查问一二?”甄儿凝望了半晌,幽幽开口道。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去看看,沈府虽然为大户,平日规矩确实严格却很少有这么拘谨,除非是有大客人前来到访,可是这大客人又有多大?我却不从而知了,只是我唯一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嫡女居然一概不知,且非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哎呦喂,出门没戴眼睛么?往人身上撞!”甄儿刚到门口,便被前来报信的下人撞了个满怀,爆了粗口咒骂着。 我听门外有声响,调高了声音问着,“出了什么事?” 报信的下人无视掉甄儿将他生吞活剥的眼光,饶过了她在我面前毕恭毕敬的跪下回复道“启禀大小姐,我乃老爷身边随侍石墨。今日有贵客到访,老爷请您装扮一番而后到前厅一叙。” 我凝望着他那张面孔,确实是父亲身边的人,每每前去请安,那一壶极好的天府龙茶便是出自他之手,扬了扬手,示意他起来回话,追问道,“贵客?什么贵客?为何不曾听爹爹说过?” 石墨起了身,却依旧俯着身子,眼不见我只是看着我的脚面,礼数甚是周全,“回禀大小姐,老爷说贵客来自宫里,与老爷仕途有所帮助。这是月前的事,只是老爷有意压了下去,不曾告知旁人。” “宫里?!既然与爹爹仕途有关确实应该多加注意,礼数不可错了,再者,除了我可还有旁人同去?” “除了您,还有……三夫人。”石墨俯着身子,但是羽睫仍旧是有些微颤。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虽为沈府大小姐可平日甚少理会家中琐事,可如今连爹爹身边随侍都知道我与姨娘从不对付,更何况是如今这个情况,不过现下看得出来,爹爹还未解了姨娘的禁足,可即便是如此,也不应该让小姨娘前去会客,莫非是有什么变故? 甄儿见我陷入深思,替我打发了石墨,在边上静候了片刻,才扶我到梳妆台上,不知从哪里找了一盒极为精美的发簪,推到我的面前供我挑选。 我瞧那发簪雕工精巧,上面镶嵌的宝石更为罕见,不仅颜色极正成色更是上等,伸出手推了回去,“寻常发髻即可,不必如此花枝招展,艳妆浓抹。” “对方是宫中的,小姐不怕?” “怕?有什么可怕的?爹爹的意思我已然明白,过些日子应该便是选秀入宫之日了,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给别人,更何况我已然有了陈雨麒,又何必惦记旁人?”轻轻摘下耳垂上的珍珠耳环,看着镜中甄儿的影像幽幽开口道。 “陈家公子确实不错,可他毕竟是个鬼魂,不可能与小姐比翼双飞。”甄儿扫过四下,上前为我悉心装扮,有意无意规劝着。 “饶是如此,他最起码可以钟情与我,可是旁人,只怕是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眼帘未垂,身旁一阵轻柔的凉风吹过,倒极是清凉,我心头一紧,莫非是他回来了?还是我多想了,这只是夏日一缕清风? 甄儿微微点头,我付之一笑,并无多言。 待我梳妆完成来到前厅时,厅内只有石墨一人,他极是精明的为我引到一旁侧座,上下细细打量我一番,本打算说什么,甄儿率先开了口,“大小姐很是喜欢这份寻常梳妆,整套装束清新淡雅,甚是撩人。” 石墨微微点头,沉默不语,默默无闻的请了爹爹和侍寝未归的三姨娘,我冷眼一撇,这装束堪比正妻,不仅是那身满身的正红色,最令我恶心的则是那满身的金银首饰,在这炎炎夏日极是耀眼,像时告知旁人她于馨儿如何如何呢? 可实际上不就是我爹爹一个小妾么? 而且还是生下一个天生智力残缺女婴的小妾! 若不是我有意牵制沈冰妇女势力,怎会让她扶摇直上? 三姨娘丝毫有意的看了我一眼,甜腻到腻人的脂粉香扑鼻而来,笑问我身边的甄儿,“你是如何照顾大小姐的?今日会见贵客,如今却打扮如此素净,莫不是成心扫了沈府威严?” 我心念好大的下马威,当着我爹爹面便可开口挑我的刺,甄儿是我的人,这么一说岂不是借着说她说我的不是么? 本打算开口反击,不料爹爹严肃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对我微微一笑,“我们家暮雪向来喜欢素净,这才彰显气质呢。是不是?” 我笑颜一开,微微点了点头,刚准备就这讥讽打扮的堪比青楼女子的三姨娘,不料石墨居然高亢的喊道,“礼四尚书章亭大人驾到!” 爹爹闻言面露严肃,快速起身低下头略整了下官服,郑重其事的跪拜在地嘹亮的声音震耳欲聋,“卑职沈东意携嫡女、妾侍见过大人,大人请上座。” 对方来得突然,我极为恭敬的跪拜在地,听闻礼四尚书,心中徒然一紧,我所紧张的事情果然来了,对方当真是为了入宫选妃一事,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又该如何躲过去?微微抬眉,瞥见对方身上那团蟒秘纹,心中疑云种种。 023 三姨娘怀孕 选秀是每个管家少女必须经历的命运,每三年一次竞选,经过层层选拔,将那些才貌双全并且尚未婚嫁的妙龄少女,选入宫廷,为当今圣上开枝散叶,充斥后庭。 这场选秀对我意义并不大,但只凭一点爹爹早年便将我指腹为婚给了陈家少爷陈雨麒,而且如今我想我已然是喜欢他了,故此,我只是打算着能躲则躲,躲不了便就让给庶出的妹妹沈冰,她姿色不亚于我,想必当今圣上应该看得上。 “咳咳,起来吧。”低迷深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爹爹带头起身,我才徐徐站了起来,快速扫过这位贵客身上,年近五十,有些发福,但是面容上写满了老谋深算,但是那双一样便可看穿你心思的眼睛就明白这个人不是那么好糊弄。 踩着云顶大靴走上正座,居高临下般大手一挥,示意我们入座,爹爹极为恭敬的亲自上了茶,而对方却理都不带理会,只双眼紧盯着我,许久,才悠悠开口说着,“这便是你的女儿?沈暮雪?” 见对方点了我的名字,连忙起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万福礼,徐徐道,“小女沈暮雪见过大人,愿大人仕途永昌。” “呜哈哈。”苍老的笑声充斥在大殿之上,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那高不可攀事事掌握在手中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不错,面容姣好,举止彬彬有礼,不愧是大家闺秀,果真懂得进退。沈东意教女有方啊!起来吧!” 我微微俯身,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待到他大手一挥示意我坐下,才入了座位。 “两个月后,便是入宫选秀之日,你我心中明白,这是一荣俱荣之事,既然如此,此事之上必然尽心。”缓缓望了一眼爹爹,“争取早日入宫为妃,飞黄腾达光荣耀祖。” 我在旁边怔怔的听着,心中大吃一惊,敢情这是让我入宫当别人的妾室?即便是我答应了,陈雨麒未必会准许,况且我沈暮雪岂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再看坐在一侧三姨娘一脸不甘,我心中不由得嗤笑,想借此扶摇直上的人还真是大有人在啊,只可惜她无能生下的孩子居然是天性痴傻,这种光辉耀祖之事只得让给旁人。只可惜了了,这一身锦绣红衣,居然没人欣赏。 爹爹微微浅笑,“大人不嫌弃小女蒲柳之质便好。” 我心中徒然一惊,爹爹这是铁了心要将我推向那宫中了? 再看大人一脸惬意,手中揉着核桃,“沈卿之女极好,若多加调教,来日入宫成为贵妃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指日可待。” 我坐在一旁,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着,心中徒然一惊,脑海中映现出陈雨麒那满面得意的面容,如此潇洒放荡不羁。如今的我怎是忍心?袖口玉拳紧攥,咬了咬牙,“爹爹,此次入宫实为光荣耀祖之事,暮雪希望可以让沈冰在一旁与我一同学习宫中规矩。” 此话一出不仅身旁甄儿怔了一怔,哪怕是坐在高堂之上的贵客也微微一怔。 “糊涂东西,大人都没开口说话,哪轮得到你个小丫头说话?”一阵脂粉香袭来,半个大厅都被这胭脂粉香呛到了。 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面露难色有些鄙夷的看着身边的爹爹,“这位是?” “额,贱妾于氏。”爹爹草草做了一个解释。 我冷眼扫过三姨娘,她本打算起身行礼,却被爹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那便依从暮雪之意吧,嫡女尚且如此待庶女甚微亲昵,一届妾侍连这点肚量都比不上,将来难成大业啊。”起身轻抚袖口,较重一扫,器宇轩昂,“宫中还有些许琐事,不必多留。”笑脸盈盈看了我一眼,而后正眼都不看三姨娘往大门走去。 我弯下腰毕恭毕敬行礼着,待大人走后,才缓缓呼了一口气,“姨娘近来可好?夏日炎炎,身子可有些不适?” “还好。”正准备与我寒暄几句,突然捂住胸口,“呜!”一股刺鼻酸水落在地上。 右手紧握秀帕抵在鼻尖,强忍住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甄儿甚是镇定的传唤了些下人打扫了前厅。 我端站那里,笑脸盈盈的看着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的三姨娘,含笑不语。 良久,她略显臃肿的身材微微扭动了下,“哎,这女人啊,有了孩子就是这样,这不,肚子里又有了,大小姐喜欢女孩还是男孩呢?” 微微一愣,现下才明白她这般矫揉造作是为了什么,敢情在这里等我的话呢,我缓缓一笑,“都好,只是爹爹看喜欢什么了,只是,别冷漠了三小姐便好。” “啊哈哈。”娇羞百媚的扶了扶鬓边的发簪,“自然不会,只是姨娘怀孕待产之际,还是劳烦你身边的绘景照顾我衣食起居了,不知大小姐可愿意?”浓妆艳抹的眸子似笑非笑看着我。 “绘景是我的贴身丫鬟,而且终年陪伴在我身边,现下与我情同手足,如今的她很像是我身上的衣服,没有了她我还真是不适呢。”袖口玉拳紧攥,“况且,她经过那晚陈家宅院一事已然没有了舌头,若是办了错事不知辩解,不正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了么?常听爹爹说姨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想必不会横刀夺暮雪所爱吧?” “哈哈怎会?不过就是缺了几个人手罢了。”凤眸上扬,说不出的娇媚,老远便看到爹爹来了,迈着细碎小步走了上去,挽过爹爹的手,眼含清泪,“老爷~!馨儿不过就是想要大小姐身边绘景伺候,不料,大小姐百般推脱不依。”轻轻摇晃,那声音令人听了十分酥骨。 袖口玉拳紧攥,轻咬着下唇,眼色如刀狠狠瞪了她一眼,“爹爹,绘景是我贴身丫鬟。旁人不得要走。” 爹爹面露难色,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拉起我的手,拍了拍,“一个丫鬟而已,让让又如何呢?况且。”回首看了一眼即将梨花带雨的三姨娘,那一眼万般心疼,“馨儿还怀着我的骨肉呢,不过九个月时间嘛。伺候完了便就还给你了,爹爹会给她多份工钱还不好?” 我咬牙切齿了良久,见我仍旧不依,又道,“你看,你身边已经有了甄儿,人手也够了,饶让出去一个又如何呢?” 眼瞧着时时刻刻为这三姨娘说话的爹爹,心里凉了片刻,跪倒在地,“爹爹~!绘景前些日子被奸人所害,如今没了舌头,我怕她被人要走,旁的下人会欺负了她,还是放在我身边吧。府中那么多下人,姨娘若是觉得人手不够,大可以去招揽。” 爹爹见我态度坚决,不肯规劝,一时间没有耐性,将我硬拉着拽了起来,“哎,就一次,她现在还怀着我的孩子,没准会是个男胎呢,家中没有男丁始终不行啊。我准了,绘景即刻指派去伺候三夫人。” 踉跄般的站稳了脚跟,听着爹爹不容置疑的命令,心灰意冷之际,姨娘突然极为娇羞一笑,矫揉造作的捂了捂肚子说道,“老爷,孩子他饿了。”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 “哎哟,可别让孩子饿找啊,石墨,快去传膳。我来服侍三夫人用膳。”爹爹喜笑颜开的搀扶着三姨娘往寝室走去,那双眸子直直的盯着姨娘那副浓妆艳抹的容颜,自打落到她身上,便就没有放在我身上,从来没有,此时的三姨娘像是胜利者,高傲地宣布着她的战果,而我却只得站在一旁,目送她离去。 爹爹走了许久,而我却傻傻的站在那里了许久,此时的我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从头打到了脚跟,我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爹爹如此不在意我,整个人任凭三姨娘摆布,清泪划过唇边。 见我无声无息之间落了泪,甄儿上前为我轻轻擦拭,我紧张地拦了下来,“马上传沈冰过来,我要见到她。即刻!!!” 024 你来了? “小姐不可!”甄儿噗通跪倒在地,极是诚恳地看着我。 我怒了,一日之间险些失去自己的自由,紧接着失去了绘景,如今连甄儿也不听我的使唤,我这个沈府大小姐也太失败了吧?! “有何不可?!我依然失去了绘景,若今日由着她去,绘景必然会受尽折辱,来日,必然会是你!再接着便就是我了,这个沈府,曾经我认为最为熟悉的地方,如今却变得陌生不已。这种日子我不想过!我不想过任人宰割的日子!” “小姐心意,甄儿全然明白只是一点,若是此时莽撞行事且非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甄儿抬起了头,那一汪清泪的眸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已然明白,她还有话要对我讲,“你继续说。”强压住了怒火,此时的我很是想知道甄儿的计划。 甄儿被我搀扶着悠悠起身,清澈的眸子一如往昔,“三姨娘只是怀有一月身孕,若是绘景指派过去,屈居两个月又该当如何呢?我知晓小姐待绘景犹若姐妹,只是为了小姐未来,这一步棋还是要走的。” 骤然凝了眸子,微微一皱,“什么意思?莫非让我忍痛割爱两个月么?” “不错。”甄儿徐徐点了点头,搀扶着我坐在椅子上,为我端了杯茶,“若是这两个月里,小姐尽数调教沈冰学习宫中礼仪,大可为以后守护沈家尽了一份心力,所以不必如此急躁。好生安慰宽慰绘景才是正事。” 甄儿提到‘宫中’二字,心漏跳一秒,袖口玉拳紧攥,我则会忘了此事?宫中殿选去是问题,不去更是问题,若真是如此,我便是骑虎难下了,起初我的提议是打算让沈冰这丫头为我挡上一挡,不料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可若是如此,这两个月我又该如何度过?我又该如何应对绘景之事?太多的问题一股脑涌上心头,搅乱了我的心神。 盛怒之下,三两口喝下那杯凉到三分的茶,“取我的锦盒来,赠与绘景。好生宽慰她吧,本打算会跟我一辈子的,却不想被三姨娘这个贱妇要走!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粗鲁的将茶杯放在桌上,抬眼看了甄儿满目紧张的脸,“但,不管如何我都会咽下去,而且将来,这口气我会慢慢还给她!”拳头在袖中攥的嘎嘎作响,葱白一样的手指上的指甲也嵌入肉中,可即使是如此,却没有我那百般交割的心疼。 绘景要走了三个时辰后,我真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无力地翻看着《诗经》,而后粗鲁的摔在桌上,面对秀色可餐的枣泥酥,也丝毫没有了胃口,自从绘景断舌之后,府中丫鬟暗地里没少给他使绊子,可看在上次死在后庭的丫头份上,没人再敢造次,如今,绘景不在我身边,若是再有了什么差池,我又该如何是好? 百般寂寥之际,甄儿在一旁极为细心的扇着扇子,我失去了耐心,从中夺过自顾自的猛扇,可每次热风袭来,感觉真是不妙,若是在以前绘景会像个小丫头一样,站在我面前扭动着身躯,笨拙的为我献上舞蹈供我欢笑,热了会端一盆冰块放在面前,而后将凉气徐徐往我身上引。可如今绘景被要走了,身边只有甄儿一人,每每遇到危险或者发怒都会在我后面吹阴风的陈雨麒也没了踪影。 “是谁?扰了娘子清净啊?”陈雨麒邪魅一般的出现在我身后,伴随而来的则是徐徐凉意,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腰肢,在我身后缓缓吹着凉风,“想我了么?”柔情缱绻的问候着。 我含泪紧紧依偎在他怀中,像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当然,你的事情忙完了?” “恩,有些事情确定了,便就匆忙赶来了,近来可好?看你瘦了!”心疼的挽起我的发丝轻轻的嗅着,一只手不怀好意地在腰间摸索着。 我被他摸得感觉冰凉,又觉得有些痒,咯咯笑出声来,在他身上不安的扭动身躯,像是只猫咪一样,“哈哈,好痒啊。相公,我好想你,上次听雨阁一聚,听八王爷的随侍说,似乎是他动手除去陈府。”正过身子,与他四目相对,说着近来最为重要的事情。 陈雨麒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虽为一瞬但还是被我看在眼中,温婉一笑,“我早就知道了,多谢娘子关心。”慢慢在我眼前消失,独留下一句虚无缥缈宛若空灵的话语,“有人来了。”而后消失在面前。 一切就像梦境一样,我轻轻摩挲着床榻上的凉意,证明他来过,微微地笑了。 “谁?”听到外面细碎的脚步声,慵懒的问着。 025 沈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我慵懒的依靠在床榻之上,那雪白绒垫衬托着我那微露的香肩无比雍容华贵,我抬了眸子,极为沉重的凝望着朱红色大门,此时已是月上梅梢,夜里虽未清凉但这外头却无比燥热,不是温度上的而是人心,不知从何时开始,自打陈雨麒离开,我整个人都像换了一个人那般,变得疑神疑鬼,有时候就连身边最为细致的绘景也察觉到我的问题,虽然隐隐不说,但是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却告诉我她心中所想。 闻听门外有些细碎声音,我仍旧不舍余味的撑起了身子,扬了扬脸,抬高了声色,“让她进来。” 我端坐在贵妃椅上,早已换了衣裳,只留下一层薄纱,在这月色之下倒显得有些高不可攀。 沈冰像是个市井泼妇般仍旧在门外与下人们推搡着,见我发了话,这才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我定眼一看,脱了发簪就连平日里最钟爱的那只秀栾鸳鸯玉簪也一并脱去,一身素衣缠身,整个人像是颓废了些许,一日不见却整个人消瘦了些,她这身装扮猛的瞧上去还以为是为谁守了丧。 身边服侍的甄儿也有些吃惊,而门外却挤满了下人纷纷探着头看着平日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二小姐如今这般狼狈,我素了素嗓子,示意甄儿将大门掩上,呵斥掉下人,打发他们去打扫庭院。 ‘扑通’还不等我吩咐完毕,沈冰直愣愣的跪拜在我面前,而门外已有少数人看到,她低声哭诉着,“请姐姐放了娘亲。”双目梨花带雨的哭泣着,这场景任谁看了都心疼。 我快速扫过当下,门外下人还未一一散去,她却如此急色匆匆,莫非真有要紧之事?来不及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做简单梳理,我便起了身,面目极为平定将她扶了起来,“妹妹,此事有待商议。” 见我俯下身子,说出与她意思相反的话,她却扫了我的手,坚持不起,目光笃定的看着我的脚面,“若姐姐不肯放了娘亲,我必定长跪不起。”泪汪汪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 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轻咛,“你若真是如此,只怕是教那些粗使下人看了笑话,旁人认为二小姐如何如何金枝玉叶,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个。” “不过就是个任你宰割,任你玩乐的人对么?如今的你得偿所愿了不是么?”沈冰抢了我的话,跪在那边红肿的眼神看着我,“既然如此,把我娘亲还给我!她是你的姨娘啊,若是传了出去,日后你将如何做人?” “我没有!”见她说的淋漓尽致,只是自己的想法,怒不可遏之下一巴掌挥了上去,“你住口!你有什么权利教训我?!是,她是你的娘亲,我的姨娘那又如何?若不是我的娘亲惨死……,算了,说这些也没有用!” ‘噗’沈冰冷冷地吐了口鲜血,那片刻的红色带着腥味为我闺房平添了几分煞气,我这一巴掌发了十足十的力气,她被我打的直接扑倒在地,嘴边被牙齿搁到流出了红色液体,百般娇柔的用手轻轻拂去嘴边的残血,发了疯的狂笑,那肆意的笑声充斥着我的耳膜,此时的她像极了十足十的疯妇。 “沈暮雪!你不得好死!你血口喷人,辱骂我的娘亲,贱人你不得好死!”哭红了的眼睛怒瞪着我,在跟下人纠缠之中磨破了的手指指着我。 我见她似乎发了疯,大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定着自己的情绪,“你骂吧,这些话应该你送还给你娘亲才是,有些话有些事情我不想跟你说,因为我怕、我怕你会受不了。” 凤眸上扬,高冷孤傲地看着我,“怕?你沈暮雪也会怕?你多厉害啊,自己的姨娘,爹爹的妻妾你都敢收押关了禁闭,就依仗着爹爹对你那微不足道的喜欢?” “姨娘为何关了禁闭,你我心里都知道,全府上下都知道,至于爹爹的喜欢、疼爱与否,并不是你我可以评断的。” 沈冰见我平静异常,反倒有些高傲,怒火中烧的她愤恨的上涌,“你!” 甄儿见势不妙,迅速上前一步,将她重重的压在地上。 我递了个眼色过去,甄儿这才缓缓松了手,我迈着青莲步伐,悠悠的走到她的面前,目光笃定的看着她那似乎将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目光,“我知晓问你一句,当真希望我可以放了姨娘?” “当真!” “好,痛快!若两个月之后你礼仪之上胜得了我,我便放了姨娘,让你们母女团聚。” “两个月之后?为何要等到两个月?礼仪?又是什么礼仪?” 我淡淡一笑,轻轻拨了拨香炉中的熏香,浅浅的闻着,“我不怕告诉你,今日爹爹找我谈话,说是宫中来了人,要让我入宫选妃,我千百不一,只想草草了此残生,而两个月的时间则是修习宫中礼仪,若你能胜得了我,我便禀明爹爹放了姨娘。” “入宫选妃?呵呵,爹爹果真偏心,所有好事都想着你!”凤眸一样,不屈服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她,反而又问了一遍,“你同不同意?这可是平步青云,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光荣耀祖的好事,做姐姐的我好心有意让给你。”轻佻的抬起她的下巴,半眯着眼睛,“如此绝色容颜,若是嫁与一届匹夫草草一生岂非可惜?若是可以侍奉在圣上左右,入宫为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且非满门荣耀?” “你这是在害我!伴君如伴虎,我有何不知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便是集万般怨气于一身,我又如何左右逢源!” “那便是你的造化了。”随手端起凉久了的酸梅汤,微微饮下,冷眸轻撇,“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话若当真,我便同意!” 我淡淡一笑,“好,痛快!这才是我的妹妹。”将她扶起,转头对甄儿吩咐道,“即日起,传我命令,准许二小姐随时照看姨娘。” 沈冰抬了眸子,冷若冰霜的看着我,迟迟没有说话,我斜靠在贵妃椅上,任凭那如痴如醉的月色一泻千里,在我那闺房地面上落下一道寒霜。甄儿见我有了倦色,护送沈冰回了房间。 就在我即将入眠之际,后背突然吹起一道阴风,比以往来得更为突然迅捷,他来了,我正准备起身回应,一个纤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身上有尸气,是谁害了你?” 026 相公,臣妾不依 夜色清冷如醉,我慵懒的依靠在贵妃椅上,送走了沈冰,整个人倒显得有些疲乏,枕在贵妃椅上,显得有些困倦,即将入眠之际,身后一阵阴风吹气,伴随着沁人心脾的薄荷香,那一缕独有的香气为我驱走夏日暑气,令我多了一份心安。 我便知道他来了,待到陈雨麒在我面前匆忙现了原型,紧张的盘问着,我不由得蹙眉,“什、什么尸气?” 见我半梦半醒中,陈雨麒飘到身后,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从后面轻轻地搂过我的腰,而后微微用力将我抱到床上,虚无缥缈的鼻尖轻轻触碰着我的下颚。 “近来可有人找你麻烦么?”磁性而绵长声音传入我的耳畔,充满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独有的温柔。 陈雨麒的鼻息一下一下的吹打在我的肩膀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我仍旧感受得到那股柔和的寒意,他很是有耐心的在一旁等着我的答案,薄云早已飘过月稍,我得以看清他的脸,虽然只是如水墨画一样,但我仍旧看出问题,“雨麒,你的肉身呢?先前不都风平浪静的么?” 话锋巧妙一转,环抱在我腰间的人也察觉出了不妥之处,剑眉紧锁,抽出右手在鼻尖猛地一弹,不顾我险些一汪泪水掉落在枕边,挠着我腰枝上的痒痒肉,一字一顿地说,“不许顾左右而言他!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见他有些微怒,一时间还摸不透他脾气,只得硬着头皮将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眼瞧着他面目逾变寒冷,显现出狰狞的神色,我便明白坏了,连忙转了话题,“额,相公,我今日里闲来无事,研制出一种新茶,相公有没有兴趣品一品?” 身后阴风稍纵即逝,正当我打算喘口气的时候,前方桌子上一个身着宽衣大袖的男子,生的极是绝美,葱白般细长的手指划过杯子,而后巧妙地握在手中,整个过程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潇洒飘逸,仿佛是陨落的仙子一般。 “好看么?还不过来为为夫我泡一壶?”轻轻嗅着杯中残茶余香,幽幽开口说着。 我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端坐在座上的人不是陈雨麒还能是谁?此时的他悠扬的气质,在月色衬托之下,显得如此优美,比陨落的星辰还有耀眼夺目。 似乎等的不耐烦了,他又追问了一句,“我再问你话。” 冷不防的大咽几口口水,连忙点了头,“相公,你过真是天生尤物啊。” “是么?此时我不想喝茶了,晚上饮茶睡不着觉,既然娘子称赞为夫,那为夫便就让娘子一尝芳泽可好?”妖冶如曼陀罗花的花瓣般阴柔的浅笑,血红色的唇色更为张扬。 他大步向我走来,面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般妖娆多姿的笑颜,笑得如此阴柔,而我就像是砧板上的肥肉,任其宰割。 我浅笑不语,默默的往后退着,只听‘碰’的一声,身子不自然的向后仰,重重的砸向秀床,顿感腰间想断裂那般疼痛。 一张慢慢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我紧张的扭动着身躯,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本打算大声呼喊,争取有一线生机唤来甄儿,不料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陈雨麒温婉一笑,仿佛在告诉我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宽厚的手掌顺着我的衣领,缓缓下移,直至腹部、腰间、腿部! 我慌了神,若是这样下去,今夜岂非是我与他洞房之日? “你若真是害怕,便告诉我,谁下的手!”似乎察觉到我的心中所想,幽幽开口说道。 匆忙咽了几口口水,察觉嘴巴可以动换,思量再三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沈冰。” “哼!果真是那个贱人!”迅速的离开我的身躯,粗鲁的甩了袖子,明明白净无瑕的脸颊如今盘上了几缕蓝色显得异常狰狞,“我即刻去把那蹄子的头拧下来,为娘子做下酒菜,我看这沈府之中,谁还敢折辱娘子!” “不可!”不顾身上衣襟有些宽松,匆忙起身,拦腰截下他的去路,“我有一事在利用着她,若你中途插手,我必然会遭受良心谴责。” 见我态度坚决,陈雨麒凝了眸子,“非……如此不可?” 瞧见他那深邃的眼神,只一眼,我便跌了下去,我便明白这一生我的心只属于他一个人,思忖良久,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淡淡一笑,在我额头轻柔一吻,沉默片刻才道,“好吧,便就听你的,只是一样,这枚通灵玉佩,必定要时常佩戴在身边,我会附身在这上面,若有危险随时传唤我,若我发现你逞强隐忍不说,我便将折辱你的人万劫不复,而且用我的方式,不管你是否愿意。” 话音刚落,不等我回答,幻化一缕青烟进入通灵古玉之中,我心不免一凉,世上怎会有如此霸道之人? 凝望着那块极为通透的通灵古玉,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在待会?陪我待会也让我凉快会啊。府中没有多少冰块了。”嘟了嘟嘴,轻轻戳着玉石表面深表不满。 不料,身后传来微微凉意,伴随着那股独有沁人心脾的薄荷香,磁性而绵长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傻瓜,若我时常出现在你身边,你的阳寿会有所折损,这块古玉可以抵御我的寒意。早些睡觉,不然……你我即刻洞房!” 闻言,心中徒然一惊,不管头上珠钗如何繁多我也懒得一一摘去,蜷缩在床榻上甜甜的闭上眼睛,身上那股凉意虽然早已散去,但是心头间荣升上来一股暖意,毕竟,从此我可以不再害怕,我也不再是那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不管未来的路即将驶向哪里,我亦愿意一步一步走下去。即便前面艰难险阻,我亦愿意! 027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又是一记清晨,夏日最为清凉的时刻,早已穿戴好衣衫,端坐在梳妆台上如墨一样的秀发任由甄儿摆布,不得不说伺候衣食起居甄儿远不如绘景心细,单拿为我梳洗装扮一事,绘景可以变着法的为我换着发髻,而甄儿则只会一种,而且甚是简单,只是拿一个发簪轻轻一挽则大功告成,便在一旁忙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顾脸色一阵青一阵绿的我,甚至腰间所佩带的那块通灵宝玉也有些微微抖动,陈雨麒早已与我两心相知,怎会感应不到我的无奈? 正准备趁机嘲讽几句,不对方却一门心思的注视着桌边的盆景,话只好刚到嘴边便硬生生咽了回去,身后阴风阵阵,伴随着独有的薄荷清香,我心已然明白他又生气了。 才梳洗完毕,沈冰便匆忙赶来,我定眼一瞧,梳的头发极为谦卑,没有了昔日的张扬,就连往日那满头珠钗都一一退去,只剩下一只极为精巧却又不伤大雅的凤穿芍药流珠簪,走起路来飘逸直至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样子。 徐徐在我身边蹲下,我测了眸子发觉脸颊上的红肿尽数已消去,极为温婉的向我表示问候,“妹妹参见姐姐,不知昨夜姐姐睡的可好?” 我听她叫得亲切,今日沈冰一改往日刁钻性格居然修的如此温婉,微微一怔,淡淡一笑俯下身子将她扶起,“妹妹何须多礼?今日起得这样早,还敢来请安,岂非劳累?甄儿看座。”和煦一笑暖若冬日晨阳,含笑道,“我们坐着说话。”递了一个眼色过去,示意甄儿奉茶。 沈冰见我态度一改往昔,凤眸一转,连忙起了身,就手拿起了我的牛角玉梳,挪动轻步走了过来,“姐姐发如墨,又似绸缎轻柔怎能如此简单收拾?让妹妹帮姐姐梳妆可好?” 瞧她笑的清新淡雅,我已不好意思拒绝,微微转了身子,“怎敢劳烦妹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转了身,背对着她。 望着铜镜中两幅绝色面容,我微微一笑,沈冰淡淡一笑,手握牛角玉梳在青丝如墨间轻柔的梳着,一下一下又一下,虽为轻柔但却梳的很是认真,我痴痴的看着铜镜中那副兄友弟恭的场面,嘴角淡淡扬起,从铜镜上便可以看出我那幸福的笑容,沈冰微微一愣,却也陪衬着笑颜。 远处,甄儿依然泡好乌龙茶,轻轻地端上了桌子,看到铜镜中沉溺在美好世界的二人,也带着清淡的笑意。 “妹妹今日为何对姐姐这般好?”看沈冰十分娴熟的盘好秀发,簪上最后一支发簪,我悠悠的开了口。 她浅笑淡然的梳着头,“那是自然,姐姐昨夜善待我们母女,让我得以见娘亲一面。” 我抬了眸子,见她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姨娘近来可好?”抬了眸子,细心询问着。 “娘亲遭了禁足,茶不思饭不想,平日里那些个粗使下人待娘亲还好,如今关了禁足,反而消瘦了很多,昨日若不是我拦着,只怕那盘狗粮就要端去给娘亲了。”呜秧哽咽小声抽啼,时不时用秀娟手帕擦拭着眼泪。 那梨花带雨的一幕任谁见了都觉得心疼,我本打算俯下身去尽心安慰,耳畔却传来熟悉的男声,那声音磁性而又绵长,“她这是在诓骗与你,莫要上当。” 我微微一颤,看着她哭的认真,但却眼睛有些干涩,许久没有落下泪珠,便心有了些许判断,淡淡一笑,转身吩咐甄儿,“你去小厨房做珍宝鸭、水秀鸳鸯鱼、还有四喜丸子以及些许清淡可口小菜送去给姨娘,若有人问你边说你是我的贴身管家。点心要城南哪家栗子酥,姨娘平日最爱,就手将树下那罐多年尘封的寒茶一并送了去,据爹爹说那是姨娘最珍爱的茶品。” 话一说完,我便感觉自己变得如此随机应变,陈雨麒提点的及时,我也已明白对方打算就这昨日答允探视姨娘今日打算再求一道恩典,求我禀告爹爹放了姨娘,不想我却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他,不着痕迹的引到另外一件事情上。 再看沈冰愣在当下,红肿的小眼显得有些木讷,愣愣的看着我,直到甄儿轻咳一声才缓过神,“多谢姐姐体谅娘亲。” 我羽睫一扬,心念索性慌撒了便就撒到底吧,转身握住她的手,“妹妹啊,我们是一家人,姨娘即使再不好也是我的姨娘啊,日后姨娘若是缺些什么,尽管告诉我。” “好、好呀。”沈冰木讷的点了点头,从那双泛着泪花的眼睛中,我明白,她在怨我,可惜,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随手挑了一只簪子赠与了沈冰,示意甄儿为她簪上,“妹妹,从今日起,你我便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也该为沈府,为这个家尽一份心力了。这个簪子,我送你,以表你我姐妹同心,女孩子家家的把自己打扮如此素净,不在最好的年华打扮,将来如何嫁的如意郎君?” “多谢姐姐。”沈冰语言有些生硬,不似先前那般甜腻醉人,反倒徒然冷了,眉宇之间多了一些戾气,“我必然不负姐姐所托,尽心学习宫中礼仪,他日入宫为妃,必将报姐姐今日之恩。” 我对着铜镜轻轻描画着眉眼,不知为何总是喜欢自己长眉入鬓,悉心装扮片刻之后,瞧见沈冰依旧心事重重的端坐在哪里,百无聊赖,身边的随性丫鬟也不在身边服侍着,相比是留在姨娘身边近身伺候了吧。 “妹妹可用了早膳?”带上玉镯,借着铜镜,凝望着沈冰。 沈冰稍稍欠身,“晨早才起,匆忙梳妆变过来陪着姐姐,不料却发现姐姐正在梳妆。反倒是打扰了。” “哈哈,怎会?妹妹这发髻梳的精巧,让人看了清新自然呢。与当下时节也十分衬托。”含笑敷衍着。 “姐姐真会说笑,平日里侍奉娘亲惯了,想让娘亲每日都有不同妆容,这样才可尽展沈府威严。” 闻言,我抬了眸子,暗道沈冰何其聪明,任何话语都可以往姨娘身上去拦,可惜我不想去欣赏她这成日上演母慈子孝一面,因为每每想起我都会想到,我那个含冤而死被姨娘残忍毒害的娘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只为了将我带来人世,而后变撒手人寰。每每想起我便会觉得心痛,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每一次回忆都足以让我窒息。 “甄儿,传膳!”咬着牙努力挤出这句话,身上依然冒出层层冷汗,“妹妹既然未用膳,不妨便在姐姐闺房一并用了吧?之后,一起修习宫中礼节可好?” 沈冰抬了眸子,微叹一口气,“好呀。” 我淡然一笑,心中已然明白这丫头果真精明,既然察觉我不给她丝毫颜面,自己却可以给自己找台阶下,而且竟如此自然,只怕这往后修习宫中礼仪时间不会如此难以打发了。 028 宫中来人 用过早膳,下人们端上痰盂和漱口清茶,礼节循序渐进,开始有些不习惯,抬了眸子凝望着甄儿,疑惑道,“这是?” 甄儿半蹲,扫过沈冰一眼见她坐看好戏,俯首在我耳边叮咛,“这是宫中规矩,小姐既然打定心思准备入宫,那边从今日起,便开始学习宫中礼节,一切事从都依从宫中规矩来办。” “知道了,多谢。”脸色一片红润。 本以为自己不会露怯,却察觉今日刚起步便就栽了。不过好在,甄儿态度淡定,平日里相接处竟发现对方极其心思,其心思缜密程度堪比绘景,只是在料理日常之际显得有些力不足心。当下微微欠身会意一笑,而后不着痕迹的站了起来,面目表情神色自然,不等我开口,便就招呼下人收拾了碗筷。 原以为用过早膳沈冰便先行离开,却不想此时竟在我闺房很是耐心的翻看着书桌上书籍,但是只是仓促的翻看几眼,便就放在一边,显出一种心事重重样子,我百无聊赖之际,抬了几次眸子,看她兴许只是无聊罢了,“妹妹若是无聊,不妨过来坐下与姐姐细细品茶如何?”端着越州寒茶,闻着清新淡雅茶香幽幽开口问着。 “不必了,相比寒茶我更加喜欢龙井。”细长的凤眸一转,瞧见准备从门口走来的人,乖巧的跑上前去,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民女沈冰,见过姑姑,姑姑安好。” 我放下茶杯,这才发现原来她故作淡定,死皮赖脸的赖在我这里不走就是为了如此,这般趋炎附势我到真是放了下心啊。眉宇含笑,步履平凡的走了前去,不输风度的行了大礼,“沈府大小姐沈暮雪携庶女沈冰拜见姑姑,愿姑姑身体康健,万福安好。”我态度从容的跪拜在地,通过目光余光可以感受到沈冰不屑不屈的瞪了我一眼。 这位年逾四十但风采仍依旧的妇人,举止淡雅从容,但是看气质便明白经历了许多事情,而那双眼睛更是灼灼逼人,只消看一眼对方仿佛依然明白自己心意一样。我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手中丝帕,这从宫中来的人果真不好糊弄,这以后的路一定要走稳了,不得让她抓到把柄。 “大小姐客气了,快快请起。”一一扶起我和沈冰之后,上下打量着我们,温和的笑了,“不错,虽然装扮的简单,但却掩盖不住美貌。老朽名唤紫娅,来自宫中教坊,日后便身为小姐教习姑姑了,必定全力辅佐小姐,教习宫中规矩,以便日后小姐飞黄腾达。” 我瞧她说的仔细,与沈冰对望一眼,行了个礼,“那边劳烦姑姑了。” “两位小姐严重了,这也是卑职分内之事。” 我淡淡看他一眼,身上佩戴的玉佩微微一亮,身后吹来阵阵阴风,伴随着那股熟悉的薄荷清香,令人心安,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良久,耳畔传来相公的呼吸声,十分急促,“这个人身上煞气极重,娘子日后多加小心,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冤魂更是比比皆是。” 闻言,我心中一惊,这宫中之人究竟有着何种故事?何以让相公如此紧张? 029 逐鹿天下(1) 听闻陈雨麒极为紧张地话语,我心却没了主意。 若真是如他所言,此人煞气极重,想必在宫中生活任何人都必定会满手血腥吧? 只是如此一来,倒真是应了老一辈人说的鬼怕恶人? 现下的我没有时间思虑过多,既然陈雨麒无法帮我,这一仗只得靠我了,轻面雕花水袖里玉拳紧攥,身后的阴风阵阵渐渐消减下去,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无力与无奈。 我淡然一笑,轻盈转身,水袖微摆,含笑盈盈道,“姑姑请上座。”微微欠身,余光无意间撇到沈冰身上,居然甚是乖巧的俯下身子,甚是谦卑。 见我俩如此客气,紫娅反而有些不适,但又不好发作,只得缓缓独自步入里屋,示意我与沈冰坐下,“两位小姐请入座,今日老朽只传授宫中规矩以及生存法则,余下的内容来日再教,日子还长,须得小姐融会贯通才好。” 沈冰点了点头,徐徐道,“姑姑说的是,教习时日还长,日后当真要劳烦姑姑了,姐姐与我必定努力学习,不教姑姑费心。”一脸乖巧懂事,全无平日里嚣张跋扈嘴脸。 “今日我教的第一课便是,尊卑有道,宫中讲以长为尊,大小姐还为开口,二小姐则不得开口,这不仅仅是府中规矩更是宫中规矩。” 冷眸上下打量了沈冰一番,冷声说道,丝毫不给她留下一份情面。 时间似乎快要凝结成冰,我陪着笑颜含笑说,“姑姑说的极是,不过平日我与沈冰素日交好,虽然尊卑有道,嫡庶有别,但我们向来不讲究这些。”不着边际的为沈冰的急功近利掩饰过去。 我本以为沈冰只是为了救赎姨娘而如此费心经营,见这情形想必她当真准备前去皇宫享受荣华,掌握沈府命运了,如此操之过急的急于表现自己当真是个下策,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老奸巨猾的人,脑海中显现出几个字‘宫中人不好对付’。 “哈哈。”紫娅不雅失笑,眼角眉梢间的皱纹尽显,含笑片刻,“老朽只是开个玩笑,二位小姐莫要介意,常听沈府大小姐二小姐相互扶持、卑恭谦让,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只是若是出了沈府入了宫,仍旧可以保持这份独有的姐妹情深可就另当别论了。” 我与沈冰相对一望,心下已然明了对方是有话要说,连忙同问,“为何?恳请姑姑多为指点。” “街头巷尾常听人说宫中人心险恶,更有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并不无道理,在宫中为了一己荣宠而双姐妹断绝关系,甚至为了一夜甘露痛下杀手,争个你死我活之事屡见不鲜。”抬眼扫过我与沈冰面色紧张,淡然一笑,“当然了两位小姐情谊深厚,必然不会生出如此诸多之事。” 沈冰哑然失笑,手中秀帕脱落在地,脸色煞白。 我见她神色紧张,特意端上她最爱的龙井,轻轻抚了抚背,“没事吧?妹妹莫怕,姑姑也说了你我二人姐妹情深,一入宫门不会滋生出这般烦心事。”淡然一笑,轻声安慰着,心中默念,莫有悔意、莫有悔意。 她接过端给的龙井,匆忙饮下几口,煞白的小脸才有所好转,“多谢姐姐。”抬眸浅笑,“姑姑请继续。” 紫娅神色依旧,但是眼角眉梢中多了一层我看不透的东西,两眼一眯,“宫中讲求明哲保身,所谓明哲保身是说明智的人善于保全自己,也可说因怕连累自己而回避原则斗争的处世态度。所以,在这深宫之中,若要保命便就要熟悉这一点;若要上位争宠,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便要熟络这一点;若要保证地位经久不衰,更要利用这一点。” 我与沈冰相对而视,双双起身轻微福了福身子,一通道,“多谢姑姑教诲。” 紫娅脸上乐成了花,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两位小姐无须客气,在此教习期间无需多礼。” “姑姑乃是宫中来客,更是姐姐与我的老师,更为我沈府恩人。姐姐与我怎会薄待姑姑?”沈冰轻巧的掏出块金元宝赛在她手中,“今后便是要劳烦姑姑,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许是察觉刚刚太过苛刻,现下也不好推脱,只淡然一笑默许而后手下,“宫中礼仪繁多复杂,情况更为错综复杂,若走错一步,便可能下一步落入他人陷阱之中,为此,大小姐二小姐务必谨言慎行。” 轻轻端起茶,浅饮而下,而后归回原位整个过程极为谨慎但是不发出一丝声响,还能将茶杯返回原处,这边是需要多年沉淀了,一个教习姑姑都如此谨慎,可见宫中规矩多大。 “为了让大小姐二小姐准确无误熟悉这两点,一则明哲保身,二则谨言慎行。今日,便只教这两点。”微微一笑,瞥向我,“大小姐可曾记住?” 我尚在愣神,见她点到我的名字,木讷的点了点头,虽然我无心入宫,但这表面功夫不能差,若是让爹爹知道只怕是伤心,若是让这宫中来的姑姑知晓,将来传到宫中,只怕这沈府便要遭了秧。 左右权衡之下,只得默默忍耐,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一年,我十六。 那一年,我便明白两个月竟是如此难熬。 沈冰极为聪明,而且很是好学,学起宫中礼仪更是细心踏实,有时候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久而久之,我便明白,沈冰这丫头当真是打算入宫为妃的,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姐姐还怕什么?担心什么? “又错了。”紫娅皱了眉头,略显疲倦的看着我,“大小姐,贵妃为尊,若贵妃有意诬赖你宫中姐妹,即使是诽谤也不可上前求情,更不可逞一时之能。” 一连打错的我更是显现出疲倦,许是我性情如此,看不惯那些虚情假意,硬生生顶了回去,“可即使如此,贵妃又如何?地位尊上便就更该讲究证据和礼仪,怎可以大欺小?” “这!”姑姑被我顶的有些哑口无言,气的满脸通红,“宫中规矩甚大,若是小姐如此只怕这宫中难以生存下去,更何况《女则》中明确指出,长幼尊卑有序,不可出语顶撞。小姐如此不明,不妨将《女则》誊抄一份,再细心想想我今日所授明哲保身一词。”轻哼一声,甩袖离去。 030 逐鹿中原(2) 现下早已是正午时分,从晨起便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说着宫中礼仪如何繁琐,苦口婆心的教导着我让我如何如何明哲保身,磨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不过好在沈冰时刻为我打着圆场,再者自己学的也很是努力,只是我在实际练习中总是笨手笨脚,如今更是直接把师傅气走了。 望着紫娅甩袖离去,我心下暗自舒了口气,额头冷汗密集,举起秀帕轻轻擦拭了片刻,幽幽开口道,“还好,半天已经过去了。” “呵呵,姐姐这半天当真是度日如年啊,若是将来又该如何?”明珠一转,若有所思般半梦半醒,“姐姐莫非无心窃于妃位?不打算入宫为妃?” 我见她粉嫩的小脸有些煞白,气息急促反而有些紧张,便明白这丫头的想法,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沈冰并没有说什么,会心一笑,福了福身子,寻了个回去用午膳的托词回到左厢房。 岂料,她前脚刚走,后脚甄儿来到我身边,快速扫过当下,确定无人,才开了口,“小姐现下可用午膳?” 被她这一举动我险些吓了一跳,说实在的我只是拿甄儿当作自己的良师益友,不想她竟真拿自己当我的下使丫鬟了,一时间哭笑不得的我,微微一怔,“现在还不饿,就是有些心累。” 抬了眸子见她有意的盯着我,“怎么了?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甄儿微微点头,“大小姐认为宫中来的那个姑姑如何?” “不如何,此人心机极重,沈冰明摆着是要入宫为妃,可她却对我比对沈冰上心,况且即使我是大小姐身份,但她未免也太上赶着了吧?”手一扬,拖着腮帮子望着窗外梅花枝,有些无力地说着,抬眼见她表情依旧,我便明白似乎有话要说,扬了眸子,“你认为呢?此事你如何看待?” 甄儿微微一笑,将门窗一一关上,单膝跪在地上,许久才开了口,“大小姐分析极是,不知有一点可曾观察到?” “是什么?” 见甄儿又故弄玄虚,我便连忙追问,说真的,她这样吊着胃口真的让我心如猫爪。 “大小姐不觉得奇怪?此人面生的很,为何一进小姐闺房便知如何走?即便是布局相仿也不会这般沉重吧?如此准确无误来到闺房,并且坐下,一举一动仿佛曾经来过一样。”顿了顿,“或者说,已经来过。” 闻言,心一惊手中秀帕脱落在地,“什么?怎么可能!我的闺房除了自小便将我带大的乳母来过一二他人尚未踏进半步!”音调越升越高,余音在房梁上盘旋着,察觉到问题,声色才轻柔下来,“而且,乳母早年病逝,常年在沈府中生活,不可能会有旁人,如今你这般说来,倒是有点问题了。” 甄儿面露难色,但却从容蹲下身子,“大小姐可曾听过后宫关系前朝这句话?” 她的话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那样点醒了我,用力的点了几下头后,甄儿又开口,“相传江湖之中亦有这一组织,名为黄雀阁,阁中女子皆为后庭女子,有的人是久未承宠的妃子,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则是冷宫中服侍废妃的管家,这些人皆晓宫中事宜,并且在宫中生活十余载,可以洞察人心,心机手段层出不穷,而这些人存在的目的则是专门为官宦之家待选秀女在入宫一月之内进行训练,将她们磨练成成功妃子的典范,从而得以洞悉朝廷事宜。” 我闻言心生一股寒意,“这些女子果真胆量惊人,宫中废除之人按理说应当流放宁古塔,或者在皇陵守灵直至终老而死,如今却参加了个什么组织?这个组织从何开始成立的?有是谁组织的?”连忙追问道。 “甄儿不知,只是这些女子轮心机论城府论手段都比宫中女子略胜三筹,若是有些丝毫手脚,只怕是会对小姐不利了。”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爹爹究竟想做什么?如今我又该怎么办?对方来历不明,而我却还蒙在鼓中,不敢问爹爹,若是真被她察觉到一丝一毫,只怕我难以熬过这两个月了。” “只怕是老爷想为小姐谋得一个锦绣前程吧。” “锦绣前程?我从来不想这些,宁可在官场之上或者宫廷中拼个你死我活,倒还不如在沈府之中为爹爹细心照料。”托着腮帮,无力的看着窗外,“甄儿,若我真是应了爹爹所愿,在黄雀阁手下精心调教后入宫为妃,来日,岂非沦为他人手下一枚棋子?以洞悉朝廷事宜。” 甄儿谋虑再三,最后沉重的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哈哈哈~。”我有些无力地大笑,轻蔑的样子都不像我。 我沈暮雪今生到底做错了什么?先有指腹为婚的鬼夫,一尝被人算计的滋味,后有一入宫门深似海,朱门之内还会作他人的棋子。 堂堂一个大小姐,居然连去留都要听从他人安排;堂堂一个大小姐,居然会沦为一个棋子?想想都觉得可悲可笑可叹。 我沈暮雪这辈子就算是草草一生,就算是日后背负骂名,也要赌上一把,我要决定自己的去留,留在爹爹身边,为他照顾沈府。只是这样,便就苦了我那个庶出的妹妹。只是一样,若我真是决定了,以后的路我不能走错一步,对,一步错步步错,我赌的不仅是我沈暮雪这一辈子,更是沈府是否可以安然无恙。 “大小姐?”甄儿轻唤一声。 我微微抬了眸子,眼中含泪,“什么事?” “甄儿愿意全力辅佐小姐,维护沈府威严。”突如其来的蹲下身子跪拜在地。 俯下身子将其扶起,微微欠身,“甄儿,我替沈府,替爹爹感谢你。” 她有些为难,但也还是硬生生接受了,我会心一笑之际,便已明了,此人对我有利无弊。 门外,下人急急忙忙跑来传话,“大小姐,紫娅姑姑来了。” 闻言我心中徒然一惊,刚说着她,便就来了,果真是是祸躲不过啊,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我本打算以午休为借口让传信的下人打发了她,可甄儿紧紧握了下我的手,而后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我略皱下眉头,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冷言说道,“让她进来。”大摆裙摆,潇洒甩袖坐在贵妃椅上,惬意地闻着香炉中的梨花百合香。 紫娅么?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出多大的浪! 031 逐鹿中原(3) “参见大小姐。”迈着青莲步伐徐徐走了过来,身下那蓝色百褶裙随着步子微微起伏着。 我有些疲乏的扇着扇子,正眼都不看紫娅一眼,她还算乖觉,没我允许至今没有起身,直至甄儿的轻咳,我才晃过神,幽幽开口道,“起来吧,姑姑可有什么事情?” 见我态度不佳,紫娅说话也有些不客气,一改往日殷勤,一板一眼教育着我,冷言冷语说道,“老朽所来,并无重要事情,只是一点希望小姐可以记住。” 闻言我淡淡一笑,轻柔的抚了抚眼角眉梢,做劳累状,“什么?”面带倦容的倚靠在贵妃椅上。 我态度轻浮,发间流注簪子垂落在踏上显得有些慵懒,半眯着眸子看着眼前这个人,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我累了,不想她打扰我休息。 不料,对方并没有走到意思,面无表情的轻哼一声,“这是沈老爷的决定,我们只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若大小姐不依,我不建议用别的办法。”眼露冷光。 紫娅对我下了十足十的下马威,我明珠一转计上心来,有些疲倦的抬了眸子,甩了下袖子放在发间,轻柔的挽起一缕青丝,“你刚刚说什么?”努力眨巴着睡眼疑问道。 她微微一愣,淡然一笑,“没什么,大小姐早些休息,今日想必也累了,平日里没有与旁人说过如此多的话,只不过老朽还是要说,这是老朽分内之事,若是小姐不依,我不介意换另个方式。”阴森一笑,俯下身子,“告辞。” “你站住!”甄儿见我态度慵懒,便心里明白了一二,但是碍着我这个大小姐面子不好发作,所以只得她挺身而出将面子找回去,“怎么跟大小姐说话呢?一个奴婢而已,还需要我这一介匹夫教导你么?” 我虽态度慵懒,但心跟明镜似的,心思更为清楚,紫娅好歹也是从宫中出来的,如今刚崭露头角,若真这个时候引起争端,对我们很是不利,确切的说不是个明智之选。 刚打算开口,紫娅收回了对我那近乎谄媚的神色,阴冷如常的逼视着比她高半头的甄儿,“你说什么?知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当心我禀明老爷,将你逐出府去。” “我……当然知道再跟谁说话,宫中来的怎么了?不都是伺候主子的么?大小姐还未选妃,还算是你的主子,你便是这么伺候侍奉主子的?” “够了!”眼瞧着两人拌嘴愈演愈烈,我猛地起身,急忙制止,不着边际的瞪了一眼紫娅,“甄儿不得无礼!姑姑,暮雪今日有些疲倦,若不得好好调歇,只怕下午不好用心学习了,您说呢?”含笑盈盈地看着她。 “那大小姐好好歇息,有事情传唤紫娅,我虽从宫中来,您终究是我的主子。”微微欠身,眉宇之间没有先前跋扈阴森之感。 我缓缓一笑,“姑姑乃是从宫中来,调教暮雪礼仪之术,怎可使得做这些粗使活计?只是有一事,不知姑姑可曾准许?”见她抬了眸子,一脸疑惑,顿了顿又道,“烦请姑姑精心调教我那个庶出的妹妹,不论容貌气度以及聪慧上与我不相上下,若是精心调教,日后双双入宫,我岂非不会孤单?” “你……当真这么想?”紫娅微微一怔。 我哑言失笑片刻,“当然。姑姑不想我一入宫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只是这一点始终挂记在心,无法用心学习。还望姑姑可以圆了暮雪一愿。”十分诚恳的望着她。 紫娅默默点头以表心意,我见她上了当,捂住心口默默点头道,“多谢姑姑成全,暮雪现下有些累了,姑姑早些休息。” 一改往日高贵,有些矫揉造作的往贵妃床上一趟,眯着眼睛,示意甜甜睡去,隐约感受到紫娅离开了房门,这才起了身,含笑看着甄儿,俏皮地扎巴着眼睛。 福福身子,一脸奸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有什么可恭喜贺喜的?” 不以为然的端起茶杯,吹去伏在表面的茶叶。 “这一计围魏救赵绝了。” 甄儿微微笑了,那一弯柳叶眉极是好看。 “嘘!”右手手指抵在唇尖,瞥了眼门外,确保空无一人时,对着甄儿吐了吐舌头,“有么?既然她一心想辅佐我入宫为妃,今日上午有说了那么多互相扶持,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看她这般苦心费尽周折,我还不如顺水推舟来个借力打力,用她教给我的原原本本还给她,这样一来,一则她可以全心辅佐沈冰,二则爹爹那边也好说得过去。”一挑眉,笑脸盈盈的看着与我谈笑风声的甄儿。 她微微点头,俯下身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恭喜小姐,依然有了心机,懂得如何步步为营,这第一步棋走得很稳,只看这以后的道路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又觉得不妥,半响抬了眸子,一汪清水望着她,“甄儿,暮雪可是变了?变得心狠手辣?变得不择手段?那可是我的亲妹妹啊,虽非一母所生,我这般做岂非断送了她一生?” “并没有。你只不过是在保全自己而已。”起了身子,用秀帕轻轻为我拭去泪珠,“若真是入宫为妃,那也是她的路,你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我一把握住她为我拭泪的手,“甄儿,若我变得心狠手辣,懂得运筹帷幄,那还是我么?我很怕变成那个样子,再也不是那个没有任何烦恼,整日只知四书五经的暮雪了。” “你依然是沈府大小姐沈暮雪,只是你有了承担,知道如何承担!只要自己心不乱,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你自己。”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一板一眼说的极为诚恳。 我暗自点头赞许,心中巨石安然放在肚子里。 这条路,我已然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步子,由不得我。 想到这里,暗自叹了口气,这一个月的变化甚是巨大,从开始那个与世无争,平日里只知四书五经的小丫头沈暮雪,变成了鬼妻,而后又牵扯到家族利益,我虽然不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明白,这条路,我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袖口玉拳紧攥,暗自发誓。 正当我深思之际,身后阵阵阴风渐起,相比以往来得更为赢弱一些,而身边陪伴在侧的甄儿不知道哪里去了。 032 逐鹿天下(4) “暮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鼻尖飘过那淡淡的薄荷香不同于以往的浓烈,反而多了一丝清淡、一丝清凉。身形化作一股云烟从通灵宝玉中徐徐升起,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人性,依旧穿着那件青衣,神色有些消瘦,双脚虚无缥缈的飘荡在空中,就在那边荡着宛若一个秋千,只是身躯比平日还有虚无,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子。 “你……怎么了?”我从没见过他如此虚弱,如今他就像只飞荡在空中的蒲公英,随时会吹散在空中。 陈雨麒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苍白的脸颊起了些许皱纹,这才半天功夫便折损成这个样子,若这两个月的时间岂非要灰飞烟灭?他微微抿了抿嘴,“此人身上煞气超乎我的预料,若我预感不差,此人大限将至了,致使身上冤魂索命,她手中冤死之人煞气更重,我即使收敛气息附身在通灵宝玉之中,却还是折损了阴灵。” 我闻言心中一惊,不由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大胆,若真是被紫娅察觉,只怕她手中又会多一个亡魂了。相公虚弱极为厉害,才半天不见就险些灰飞烟灭,若这两个月时间呢?他又该如何度日,上前一步询问,“你如此虚弱?通灵古玉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有方法缓解?” 他在空中荡了荡,片刻之后,面露愁容道,“阴气。” “什么?就像那个折辱绘景丫鬟一样么?挖眼拔舌?!” 他面露难色,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手中玉镯无意间脱落在地,一如我的心惊碎了一片,商量着问,“除此以外,并无他法?” “是。或者将我骨灰带来,供于佛龛之上,吸收佛光,方的保全性命。” 微蹙了眉,又有开口,“这件事更难办到,别的不说,单是我现下出不了府。况且,你的尸骨不知现在何方?若我支甄儿前去,只怕会引人注意了。”顿了顿,不忍见相公那虚弱神色,又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力去办妥。如果我没有及时通知你,便在后院埋了人,你可会察觉?” 他淡淡的点了点头,无力的闭上眼睛,像片雾一样消失在空中,腰间佩戴的玉佩隐隐散着寒意,我有些心疼得轻柔触摸着它,两眼皆是泪痕,他虽为鬼魂但并未伤害过我,而我却无法为他做什么,如今若我不能巧妙了解这件事,只怕将来会满手都是鲜血。 窗外的知了悠长的叫唤着,提醒着人们盛夏的来临,我手摇羽金丝面扇,在闺房徐徐踱步,丝毫拿不定主意,一时心急,唤了甄儿与我共同商议。 “甄儿,先前你已知晓相公的事情,如今他今日提点我紫娅姑姑身上具有煞气,身上只怕身负血债,这些死在她手下的亡魂阴气极重,如今害得他魂魄不定。”说到哽咽处仍就显得揪心,顿了顿,“他如今的状态很是惨淡,不知可有方法救赎?”两眼泪痕凝望着他。 话到情长处,我单膝跪地,低首垂眉,“恳请甄儿救救相公。” 甄儿被我这一跪,猛然吓了一跳,惊了一惊,连忙将我扶了起来,嘴上并未闲着,“快起来,莫要折煞了甄儿。”轻轻为我拂去膝上尘土,柔声道,“此事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日服阴气,以保魂魄可不被冲散。或寻骨灰奉于佛龛之上,吸取灵力,以求自保。” 闻言,我心中一颤,甄儿的话无一不与相公话语相仿,茫然如我,恍惚之间连忙后退,一个不稳坐在地上,“甄儿,我该怎么做?该如何去帮相公?” “相公?小姐可是动了真心?他可是鬼魂啊。” 见我变称呼,连忙追问道。 我点了点头默许了,“相公虽未鬼魂,但却并没伤害我,他既然如此我有如何负了他?” “好吧,这件事大小姐不妨去询问老爷。”微微欠身,淡然一笑,起身离开,“我去为你准备枣泥酥以及酸梅汤。”悠扬离去。 我望着她背景,轻柔的笑了,说真的,相比绘景胆大心细、耿直衷心护主;甄儿的性情略显成熟,稳重,很多次在我愁眉不展之际,都会为我出谋划策,这一次亦不例外。 外头日头愈加毒辣,知了在树上憨然大唱,趁着沈冰和紫娅都已酣然入睡,我轻轻掩上门,向爹爹的书房走去。 033 绝境逢生 夏日炎炎,最为难熬的莫过于正午的太阳,日头更为毒辣,不留余力的照应在旁人身上,火辣辣的疼,仿佛燃烧一样的火热。爹爹的书房在前厅右厢房,穿过曲折红楼回廊再绕过亭亭玉立别出新意的小花园,一路上风光无限让人赏心悦目。 但我始终无心这些,打着油纸伞,游走在回廊花园中,用秀帕轻轻蘸去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说句实在话,炎炎夏日若没有冰块降温,即便是坐立在屋中一动不动也会让人燥热不安,更别说我打着油纸伞,神色匆忙地赶往爹爹书房了。 轻轻推开书房大门,一缕淡淡的檀香夹杂着少许薄荷扑鼻而来,味道虽然很淡,但却让人神清气爽,轻举秀帕擦拭额头汗珠,转身掩好门,走上前去,爹爹依旧在书桌上看着书籍,关注着门客们递来的线索,一一分析着,眉头皱得很紧,一筹莫展神情让人看了心疼。 石墨在边上细心研磨墨水,见我来了刚想禀报却被我拦了下来,端了一杯碧螺春端给爹爹,“爹爹,休息会吧,晚些看这些,日头这样毒,当心身体。” “暮雪来了?来来,快坐下。”抬眸见我一脸心疼,连忙起身,催促着我坐下歇息,又转向石墨冷声怒骂,“小姐来了都不知道通告,养你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给大小姐端上枣泥酥,还有薄荷茶!快啊!!”急躁的大手一挥。 “是我不让他说的。”拦住石墨的去路,为他辩白着,莞尔一笑揽过爹爹的手,亲昵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女儿只想陪爹爹聊聊心事。” 爹爹微微一颤,抚了抚胡子,嗤嗤一笑,点了点我的鼻尖,“女孩子大了,有心事藏不住了?”轻轻瞥过石墨一眼,对方知趣的退了下去。 “哪有。”见屋中只有爹爹与我两人,便骄纵的坐在椅子边,斜靠着爹爹的肩膀,娇嗔地说,“爹爹,先前你说过早年便把我指腹为婚给陈府少爷,如今又怎会让我入宫为妃呢?” 才说到‘陈府少爷’四个字的时候,爹爹神色极是难看,匆忙捂住我的嘴巴,扫过四下,长嘘了一口气,有些懊恼的弹了下脑门,一板一眼地说,“丫头,以后不许说陈府少爷这四个字,听到没有?据说陈府老爷得罪了当今八王爷,一夜之间全家四十七口无一人寰全被灭了口,大火将半个江城的天烧的通亮,但是没有人敢去说上半字。” 闻言,心里一惊,原来爹爹以早知道,可他为何不告诉我? 之前还告诉我,我与陈府少爷陈雨麒指腹为婚一事,如今又后知后觉般如梦惊醒?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爹爹冒着欺君之罪危险,将我保送入宫,他可是清醒? 那一刹那,我真的很想搂住爹爹的脖子,像小时候一样够着爹爹的耳朵,在上面大声的诉说着我的心肠,告诉他,拜姨娘们所赐我已然嫁与了陈家少爷陈雨麒,做了他的夫人,真的很想告诉他,当年一个错误的决定,让我这个女儿,很是无奈。 “你怎么了?莫不是府中有人为难你?”长着老茧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我淡淡一笑以示回应,“爹爹,为何你现在才说?”面露难色,后退三步,沉重的蹲下身子,“既然暮雪早有婚约,不如将入宫选妃一事的重担交由妹妹沈冰,妹妹天资聪颖,面容姣好,乃是性情中人。不妨让她替爹爹实现大业?”抬了眸子,诚恳地建议道。 本以为爹爹听了我的进言,会有所考虑,不料却还是拒绝了,“不可!她毕竟是妻妾所生,庶出之身,怎登大雅之堂?” 我微微一愣,面带难色,“爹爹,当今太后乃是庶出,当朝四大妃子亦是庶出,唯有当今皇后一位乃是嫡出,可却无宠,若真是以嫡庶轮尊卑,岂非荒谬?” “哎,你当初不也是拿着嫡女的身份去调教沈冰,囚禁了于嘉任么?” 我“……。” 爹爹见我低头不语,一时间没了注意,心疼的将我扶起,“丫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一点,当下世道不太平,若想保全自己,只有地位远远超过别人,否则,有朝一日,你会死于非命啊。” 那时的我,头一次见爹爹如此深沉,那种深邃的眼神让我记忆犹新,像是一种临终托福,那会的我很是懵懂的记下,但却没有往心里去,只不想这确实我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情,爹爹说了千万句话我都铭记于心,唯有这一句。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爹爹,女儿不懂,这世道与女儿何干?女儿不想那么多,只想好好陪着爹爹,这便已足矣。”含泪靠在爹爹肩头,沉默不语。 爹爹轻柔的抚了抚我的秀发,良久才说,“暮雪,听爹爹的,拼一把,好么?那些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为何拱手让与他人?” 闻言蜷缩在爹爹怀中的我不由得颤栗一下,抬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 那一刻,我第一次发觉爹爹的话如此深沉。 那一刻,我依然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命运赌一把。爹爹说的不错,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爹爹书房之中与爹爹谈诗论画了许久,等到回到闺房时,日头不似刚刚那般毒辣。甄儿见我满面容光回来,便明白事情已经结束,心细如她早已为我晾好酸梅汤,清清凉凉的饮下驱散了夏日炎热。 意犹未尽的品味着嘴边的余味,斜靠在床上,翻阅着《诗经》,凝了眸子,轻声吩咐,“最近留心那些不知礼数的丫鬟下人们,看那些素日慵懒的人,没必要废话直接挖眼拔舌埋到后庭,相公身子虚弱理应补补了。” 爹爹说的不错,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既然如此,我就要保护我身边的人,包括自己的相公,即使自己双手满是鲜血也在所不惜。 甄儿瞬间会意,福了福身,“小姐歇息片刻,紫娅姑姑此时应该还在路上。” 我闻言大喜,那朱红色的小唇,显得异常妖冶。 034 我誓死不入宫门王府半步 才用了酸梅汤,下人姗姗来报说紫娅姑姑早已在门外候着,询问我是否唤她前来。 我闻言会心一笑,轻轻摇扇,正眼不落在他身上,“你说呢?传。哦,还有,以后她可随时进出我卧室,你去将二小姐请来。”端起茶杯吹去漂浮在杯中的茶叶。 茶还未凉半点,紫娅便踩着青莲淑女步伐走了过来,袅娜多姿丝毫看不出年龄,淡雅一笑微微欠了欠身子,“紫娅见过大小姐。”快速扫过四下,甄儿识趣退下,这才开口说道,“现下日头没有那么毒辣,不知大小姐可准备好学习宫中礼仪了么?” “免礼,姑姑如此急色,莫非有何事吩咐么?”虽看不惯她屏退了甄儿,但脸面上却丝毫不敢有半点彰显,徐徐放下茶杯,抬了眸子看着她,“不如……等沈冰过来,我与她一同学习可好?”淡雅一笑,生怕她不同意。 紫娅何等精明,扫过我的眼神,嘴角轻挑,“不必这么麻烦了,奴婢没有什么吩咐,只希望大小姐可以安心学习宫中礼仪,遵循老爷之意,至于二小姐,想必此时她正在床榻酣眠,我们又何必扰人清梦呢?”邪魅一笑,眉宇之间透露着算计。 我心里一惊,先前还说得好好的,如今怎的变了卦?莫非是察觉了什么?还是爹爹与她说了些什么?一筹莫展之际,她却徐徐开口道,“大小姐,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世上万千少女有多少想入宫为妃的?如今这份殊荣就在您面前,唾手可得,当真不要?二小姐是您的对手,您为何将机会拱手让与他人?” 闻言,低眉旋转了下眸子,嘴角一弯,果真精明,三言两语便就想挑战我的立场,淡淡一笑,含了块点心在口中,“我不信这些,所有的的命运上天依然安排妥当,我只信命运。姑姑喝杯茶且先歇一歇吧,我已命下人传了沈冰前来,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赶到。”浅笑示意她坐下。 她冷眸一瞟,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站在一旁,望着窗外梅枝看得出神。 “姐姐不等我便就要学习宫中礼仪了么?独吟一杯羹有何意义?”轻妙的挑眉,轻盈的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起了身,将她拉到窗前,“怎会?我若是独享这一杯羹,又怎会叫人前去知会妹妹?只怕是有人多心了。”眼神有意无意的往站在一旁的紫娅撇去。 “两位小姐歇息也歇息好了,如今也该是准备修习宫中礼仪了,今日下午天气尚好,日头也有些过去,虽然有些暑意,但并无方。” 我与沈冰相对一望,齐齐欠身,“全凭姑姑吩咐,我等必将细心学习。” “嗯。”眯着小眼,一脸惬意,似乎很是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上午讲了宫中规矩,但求小姐可以记住那两个词语,有他们在担保宫中平安度日。下午便该认真学习宫中礼仪了,我们从坐、立、行开始教习,若想做好这三样可是门技术,学号只需半个月时间,少一天也不可。” 沈冰微微一愣,凝了眸子,“半个月?这般夸张?” “当然,只为了让小姐可以熟记这种感觉,否则只怕是会遗忘。”淡雅一笑,顿了顿,“今日我们便从坐开始。请大小姐入座。”稍一欠身,甩了袖子,示意我坐下。 淡然一笑,稀松平常的坐了下去,抬头凝望着她,自觉没什么不妥之处,岂料,紫娅似乎很是挑剔,只身走上前去,铅着我的双肩用力地往后扳着,“身子要挺直,腰板不可弯。”抬膝顶了顶。 稍蹙秀眉,不敢言语一字,毕竟沈冰还在身边一脸认真地看着,若此时发作,岂非让人看了笑话? “头要摆正,目视前方!” 捏着我的下颚,略微晃动了下,我甚至听到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 见她如此无礼,我却没好太过表现,只是微瞪,不料却还是挨了说,一时气恼,索性隐忍不说。 “往前坐点!”极为粗鲁的抬起大腿用小腿发了力往前顶着后背,让我坐立难安,“坐下时要坐椅子的一半。方不嫌失礼。” 羽睫上扬,直愣愣的看着她,本打算出言加以反驳,不料她却在边上与我头头是道的说着,“《女训》上确实说了女子应有的姿势仪态,说了坐姿该如何如何,只是宫规森严,若是恪守女则而忽略了宫规岂非将自己推向绝路?”细长的眸子微微一眯,算是堵了我的嘴。 此时,我是说不得,哭不得,笑不得,只得让自己蹦着一张脸,而且还是含笑盈盈那种,但我明白这种笑比死都难看。身旁,紫娅仍旧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在我身上摆弄着。 粗鲁的踢了下我的玉脚,“双脚并拢,叉这么开干什么呢?失了分寸了!”有些嘲笑地摇了摇头,见我稍有懈怠,立刻冲我吼叫,“挺胸收腹,别弯腰!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如何做的人上之人?” “够了!”一把打掉放在我背上如同铁钳的手,恼羞成怒的我愤然起身,“我受够了!我沈暮雪今日起誓,断然不如宫门王府半步!”狠狠地挖了她一眼,径直绕过她准备唤甄儿伺候沐浴更衣。 不料她却猛地追上,在我面前栏下,“大小姐果真决定了么?若是我将这个决定告诉老爷又该当如何?只怕老爷盛怒之下,会责备小姐不思虑王府吧?既然如此,还不如塌下心来,好生学学规矩,紫娅保证小姐必然前途似锦!”谄媚一笑,粗鲁的将我扯了回来。 “你……我会告诉爹爹你欺负我的!”剁了一脚,闷闷不乐的坐下。 紫娅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下手更为凶残,不会从哪里找了把锋刃无比的大刀,冲着我后背猛然一劈,只听‘咔嚓’一声,凳子裂开,“别动,坚持住,如今只有两个凳子腿了,一定要坚持住。”顿了顿,走到我的面前,挑起我的下巴,冷眸微凝,“莫要恨我,只因你出语顶撞在先,不好好学习宫中礼仪,恪守妇道在后,这是你的惩罚。若是稍稍晃动,没人扶你,只怕是要摔落在地了。” 见我脸色苍白,目露凶光仍旧浅笑,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低声,“我虽来自宫中,但却不属于宫中若你激怒于我,只怕你会吃不了兜着走,大小姐是聪明人,理应该知道如何做吧?”含笑盈盈地过去,轻声细语极为柔和的教习着沈冰如何入座。 袖口玉拳暗自紧攥,此仇不报非君子!额头上汗珠密密麻麻的冒着,我无心去擦拭,生怕做错惹怒了她。 身后吹来淡淡凉风,夹杂着陈雨麒那独有的薄荷香,他这是要干什么?气息如此虚弱?莫非是要孤身犯险?! 035 贱人如此矫情? “娘子?”虚弱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似有似无却又虚无缥缈,“贱人如此矫情,可许我为你摆平她?” 我含泪,倔强的抬起眼皮,陈雨麒身子仍旧虚弱,若此时出现差池,必定会魂飞魄散,但他依旧硬撑着伴随着虚弱的气息,凝神静气,心念,“我没事,相公,我已命甄儿打发了那些不精明的下人,也好为相公补补阴气。且先歇息吧。” 身后的阴气渐渐隐去,我那悬着的心踏踏实实放进肚子里,望着厅内紫娅悉心调教着沈冰,事事巨细,耐心直至,而沈冰却学习的很是认真,每个字都印刻在心上,时不时还会询问几句,从远处观望,紫娅当真是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相比沈冰,对我的态度算是很是刻薄了,那尖利的语句和那毫不客气的动作,想想我都觉得来气。 脚尖并蒂小腿微微用力支撑着单薄的身躯,身下坐着的椅子被硬生生砍下一个腿,紫娅眼睛都不眨一下,挥刀劈凳瞬间让我恍从梦中惊醒,劈凳子都如此不留余地,可见居心之毒下手之阴狠。膝盖紧紧地并在一起,双手很不自然的放在腹上,凝了神色看着紫娅细心教习着沈冰,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紧紧的冒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而我却像是度过一个甲子那般痛苦,小腿酸疼不已,甚至有些微微抖动,膝盖亦是如此,努力弓着的后背显得僵硬无比,身下坐着的椅子也有了些许抖动。我轻微咬了咬牙,看着沈冰极为轻巧的坐着四个腿的板凳清闲的对紫娅扯东扯西,全然忘了我这个扔在训练的人,素了素嗓子,轻声唤了句,“姑姑?”抿了下干瘪的嘴唇。 紫娅闻言大梦初醒般回了眸子,见我颤颤悠悠地端坐在那里,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密集的汗珠,极为阴柔的笑了笑。 我本打算还她个祈求的目光,不料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小腿的力气消失殆尽,身子一斜,重重的摔在地上,“啊!”随着一声尖叫应声倒地,手指撑地却也擦破了皮,鲜红的液体伴随着腥味,穿着的丝绸纱裙也撕了个口子,显得甚为潦倒。 “大小姐!”紫娅稍稍一紧,三步并两步的跑了上来,做个样子扶住了我,“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姐姐可是累了?从木凳摔下可觉得吃痛?”沈冰一脸紧张的看着我,细细询问。 我虚弱到了极点,单手撑着地面,一只手微微轻摇不做解释。 沈冰见状一时没了主意,“姑姑,不如让姐姐休息片刻?你看她脸色煞白,唇色毫无血色了,想必是极为虚脱了?!” 紫娅闻言,眯着眼睛看着我,轻哼一声,谄媚一笑,“不中用,才半个时辰而已!身子如此弱,将来谈何为当今圣上开枝散叶孕育后代?!”大手挥袖,将我瞥到地上。 “你……不要太……太过分!”轻咬唇边努力从嘴边挤出一句较为完整的话语,虚弱如我,早已没有多余力气去与她辩驳一二。 而紫娅却是不依不饶的在边上喋喋不休,“我过分?昔日当朝宠妃晨妃娘娘可是得以坚持个把个时辰的,怎的你就不行?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难怪一直绞尽脑汁劝解我,让我尽力扶持二小姐,原来是有这么一层有头在呢。”谄媚一笑,显得阴冷透骨,一把将我拽了起来随手丢到床上,“我就这么告诉你,宫,你入得入,不入也得入!若有半点差池,我保你吃不了兜着走,像你这种不听话的待选,我有的是办法。这就是你的命运!” 沈冰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又望望紫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微蹙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扶着床榻轻轻呼着气息,抬眼怒瞪着紫娅,狂笑不止,“命运?你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命运二字?”浅笑轻咳,“我也只告诉你一句话,我沈暮雪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好!我不信半月之后你还能跟我说这句话!” “你是何意思?” “哼,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的命运掌握在我们手中,可以将你捧到天边,也可以让你摔到地狱。” 我心微微一惊,从与她初次见面时,相公说她身有煞气;我百般思量后做出的局,被她一眼看透;如今,半个时辰的坐姿训练实为她对我的惩罚,这一件件事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便明白,此时若与她对着干,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只得以退为进。 大咽口水,“你说的‘我们’?是指宫廷还是黄雀阁?” “你都知道了。”她面露了难色,顿了顿,“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实现老爷的夙愿,也算是了了沈府一件事,仅此而已。” 我淡雅一笑,“好一句仅此而已,你始终不肯放过我?” 紫娅微微一愣,勾了勾嘴角浅笑道,“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对我们有利用价值,一是你是嫡女,二则如此美貌,怎可辜负?”伸出白嫩的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 我如同闪电般一样,被她触碰得很不自然,别过头怒瞪着她,“卑鄙!无耻!” “作为绝佳的入宫待选人选,爆粗口并非淑女所为,若你并非嫡女,我或许不会如此费尽心力了。”淡淡一笑,冷声喝道,“今日训练就此结束,你早些休息,若是百无聊赖之际,不妨细心抄录《女则》《女训》,好生学习古人之言,我后日来取。”甩袖径直走了出去。 沈冰在一旁,蹙眉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见我今日举止反常,仍旧开了口,“究竟怎么回事?上午还好好的,怎的下午如此反常?” 我清冷一笑,既然她也察觉,我并不好推脱,只得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她一字不落的全部听了进去,而后,只是淡淡的抿嘴一笑,“原来如此,还真是姐姐的好谋算啊,这一招顺水推舟用得漂亮。” 我见她没有怒意,一时没了主意,询问着,“你当真想入宫为妃?” “不错,在家中我被一个嫡女长姐压抑了十六年,一朝入宫,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岂不痛快!” 微微一愣,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妹妹,我竟不知她有如此魄力,摇了摇头,“这边是你要的生活?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不也是么?为了自由,为了不入宫,连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敢利用!”怒瞪着我,声嘶力竭的喊着,脸上青筋暴涨。 我面露难色,竟想不到这十六年来,她竟然压抑了这么多,“对不起,这些话你一直没有跟我说过。” “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这十六年来,你沈暮雪沈家大小姐,只顾着自己那死去的娘亲了吧?将自己终日锁在闺房中,这个沈府你关注了多少?关心了多少?旁人只知有你这个大小姐,却不知你这个大小姐是什么样子?如今,你冒出来说什么要保护沈府,你做得到么?你了解沈府么?你有了解爹爹么?”沈冰愈说愈激动,索性直接声泪俱下,一副莲花带雨的容貌,让我看了心疼,无语哽咽道,“沈暮雪,我恨你!”冷声落下一句话,转身离开,独留我一人坐在那里。 落日缓缓西斜,整个屋子独留我一人,我痴痴的坐在床榻上,听了这辈子沈冰对我说的最真的话,如梦初醒般惊慌失措的盯着大门看着,可惜早已是人走茶凉,我本原以为那是一场梦,可是闺阁中,那碎裂的残凳却提醒着我,那不是梦。 举手轻轻擦拭泪眼,不由得嗤笑自己的愚昧无知,本以为自己很是了解沈府,很是了解爹爹,可实际上,自从娘亲生完我变撒手人寰时,我便将自己整日囚禁在自己闺阁中,儿时有乳母过来照看片刻而其余时间,则是追忆着我那逝去的娘亲。 沈暮雪啊,沈暮雪,你果真是这世上,最为愚蠢之人!最为自负之人!枉费自己聪明一世,如今竟然叫那庶出的妹妹一言惊醒梦中人,这样的你配做沈府大小姐么? 036 家宴惊魂 “大小姐?”甄儿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见我一脸茫然地坐在床榻上,地上那残余的木渣滓也猜到了什么,“您没事吧?” 我见她如此关心我,含泪摇了摇头,将下午所出之事一字不拉的告诉了她,她闻言甚微大惊,俯下身子,“大小姐莫听贱人谗言,若说大小姐不了解沈府,不了解老爷,可真是侮辱了您。” 抬了眸子,见我愣愣的不说话,仍旧说了下去,“大小姐虽然久居深闺,但却对下人是极好的,奖惩功过分明,下面的人哪敢不听不依?至于老爷……,大小姐乃是嫡女更是老爷心爱之人所生,又怎会谈说不在乎不了解呢?” “甄儿!够了!我是否真的了解,只有我自己一人知晓。”面露深思,不敢直视她,测了身子默默拭泪。 “怎么会?大小姐乃是大夫人身下一女,而大夫人与老爷当时甚是恩爱,乃是江城一度佳话。此事人尽皆知,况且大小姐实在无须妄自菲薄,听信贱人谗言啊!”顿了顿,“大小姐,您是夫人留给老爷唯一的纪念,怎会这么想呢?您生性自负,若是真怕旁人说什么,倒不如以后慢慢弥补!” 见我始终没有动静,往前挫了挫,俯下身子,“大小姐机敏过人,容貌七分像夫人,更是老爷心尖上的开心果,怎会妄自菲薄?又何必妄自菲薄?” 听了甄儿的话,瞬间茅塞顿开我捂住朱唇低声轻笑,转过身,点着她的鼻尖,“你呀,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倒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句句属实,如有违背必当天打雷劈。”甄儿右手树三指,一板一眼极为认真的发誓。 我被她逗得噗嗤一笑过后,俯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有你这句话我真是放了一万个心,甄儿,你当初认识我时,说的那个‘条件’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只是一点,希望大小姐可以记住。” “什么?” “您接下来所走的道路身为惊险,或许会受到天崩地裂的打击,不过甄儿希望大小姐会坚持下去,一直走下去。”顿了顿,微微欠身,“若大小姐相信甄儿,甄儿愿一心辅佐大小姐完成心愿。” 我微微一愣,含笑点了点头。 事后甄儿告知我府中有人出语顶撞三夫人,被其拔了舌头,扔进后庭的水潭中,她早已派人打捞了尸体,挖掉眼睛,秘不发丧的埋了,当然其中也包括那些打捞尸体的下人们。我听后,瞬间感觉胃中翻江倒海甚是作呕,我并不知甄儿何时变得如此残忍,我本认为一条人命便就可以,不想她却害死了这么多人,如此毒辣还真不想她平日作为。 身后阵阵阴风吹气,伴随着淡淡的薄荷香气逼人而来,让我觉得安心。陈雨麒从玉佩中冒出了头,幻化一缕云烟在我面前现了身,比中午还要薄熙透明,“娘子,这七个人的阴魂够我疗伤得了,而且七人死相惨烈,含冤而死阴气极重,我若服下必然会恢复如常。”我闻言淡淡一笑,点头示意,却不想相公又说了句,“到时候便可与你洞房了。”含笑幻化云烟消失在空中,身后的阴风也消失殆尽。 吃惊的表情僵持在我的脸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大小姐,外头有人来了。”甄儿不知何时站在窗边,往外探头观望着,“是石墨!” 我凝眸,百思不得其解,“他来干什么?莫非爹爹有事找我?让他进来。” 石墨含笑盈盈,三步并两步极为轻快地跑了进来,“参见大小姐,今日老爷心情甚好,大摆家宴,准备邀请大小姐二小姐一同前去。” “家宴?恩,好知道了。”转头向甄儿道,“既然是家宴,把大姨娘也放出来吧,想必她吸取了教训了。”递了个眼色过去,示意即可照搬,石墨请了旨,俯下身子随后退了出去。 我一筹莫展的扇着扇子,细细想来府中并无他事,又怎会突然大摆家宴了呢? 月上梅梢之际,宁静的沈府大院显得异常清净,月色如醉,一泻千里将池塘换上白霜。池塘边上丝竹声声声入耳极为动听,看着远处池中小阁舞女们穿着花红柳绿衣服跳着曼妙舞姿,好不惬意。 虽然今夜月光如醉,美酒佳肴数不甚数,可我并不喜欢这些,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边繁星,而身边的沈冰极为乖巧的围绕在爹爹身边,敬酒,吟诗作对好不欢乐,远处大姨娘双眼含泪的看着我,举了酒杯,甚是深沉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谅解。 我只是默默的含笑不语,端了酒杯,示意一同喝下。 现场仍就是歌舞升平,只是不见小姨娘,方才下人来传话,据说是她仍旧在梳洗打扮,我不免觉得嗤笑,只是一个家宴何必如此做作?正打算就这事情说上几句,却不想远处张灯结彩的队伍打着大红灯笼身为扎眼的走了过来。 隔着岸边老远处,我便闻到那股甜的腻人的脂粉香,月光下三姨娘身着一身富丽堂皇的红衣,甚是贵气的装扮着满头珠钗头饰,显摆这她在府中地位如何之高!我定眼一看,头上那只喜在枝头流珠玉钗正是珍宝阁精品,只怕这一只不下百万银子。如此奢靡生活,府中如何吃得消? 而在看爹爹,一脸欣喜地将她搂入在怀,亲自端起酒杯喂酒,说着,“来,爱妾陪我来一杯,今日正是我沈府三喜临门之日。” “哎呀,馨儿不能饮酒,老爷又忘了?”娇羞异常的在怀中蹭着,时不时看着爹爹的侧脸。 “三喜?怎会是三喜?莫非妹妹有孕了?”大姨娘看到情况有些不对,微微一愣,紧张询问着。 爹爹让三姨娘先入座,自己自顾自的倒着酒,脸上仍旧透着喜意,“是呀,馨儿嫁我已有十年之久,生下一个痴儿,哦哈哈,你这个小妖精不想让我说?”见三姨娘娇羞的捶打着爹爹肚子,遍闭口不言,顿了顿,兴高采烈的举起杯子,“今天,她已有了身孕,大夫诊脉,据说是个男胎!我沈府后继有人了!”眉眼含笑,痛快着饮了杯中残酒。 大姨娘瞬间没了笑容,若不是身边的沈冰有意扶着,只怕会惊吓时瘫坐在地上,脸上尴尬的笑了笑,“那真是恭喜妹妹了。”牙缝中挤出的声音仍旧是夹杂着几分醋意。 甄儿俯下身子,在耳边低吟,“即将有场好戏上演,大小姐只顾看戏便是。” “何止一场?只怕这沈府以后更无宁日了。我还寻思着如何讲三姨娘怀孕一事,不料却被爹爹说出,此后,这沈府只怕是要日日好戏上演了。我们坐等看戏。” “爹爹,已经说了三喜,这只是一喜其他二喜呢?”沈冰还算沉稳,轻轻拍打着大姨娘的后背幽幽开口说着。 我抬了眸子,始终看不透沈冰这是为何? 父亲为三姨娘加了块红虾,叮嘱了句多吃点,引得身旁大姨娘醋味飞涨,“这其中一喜是我府中大小姐二小姐不日将会入宫选妃,而另一喜则是二夫人今日解了囚禁。” 话音刚落,桌面上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停止在那一瞬间,久久,三姨娘娇媚一笑,依靠在爹爹肩头,含羞道,“老爷啊,不如今日我再添一喜如何?烦请沈冰侄女为我剥开这个虾如何?”朱唇一启,娇羞道,伴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让人不得拒绝。 再看坐在我身边的沈冰,面露极为难看,本就清秀的眼睛写满了木讷。 嗷嗷,前方高能快闪开!朕要上架挡朕者死! 感谢一直追看到这里的朋友,萱萱很是感激不尽,烧脑的情节一环扣一环,表示脑细胞已经死了一半,缓缓脑子一会满血复活继续码字,上来冒个泡顺便勾搭下爱我的读者们,额,懂我的人也可以理解为卖个萌。。。。 昨日《花千骨》上映,我满是激动,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晚上盯着表盘等着十点,结果看了一集,给我的感觉正如一道晴天霹雳将我的节操、世界观、三观一炮轰成了渣渣,改编真的能坑死人,不过说真的杀阡陌不错,嘻嘻表示喜欢那种霸气溺爱的男子。不过果果写的很赞,我也是她的忠粉之一,不过改编真的是差的太远了,人物还可以演技也不错,但是剧情真的是,完全可以说是另一个版本花千骨。于是乎,我瞬间不开森了,结果就是我打算重温一遍原著。 嗯哼,擦擦口水继续说,不过如果哪天一个特别对得起我的人看到我的文,感觉到,‘哎呦,这个文不错啊,灵异古言,不止是聊斋啊’。想改编电视剧或者网络剧了,我不管你们怎么改,只有一个要求,别特么的瞎改,好歹尊重下我的原著,大改绝逼坑爹、掉粉、毁人品啊!!! 有很多人问我为啥写这个文呢?那肯定是一句话,因为写给爱我的人看,嗯哼,卖萌完毕。下面进入正题 在网站看文的朋友都知道,文章到了七万字左右就会上架了,毕竟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麽,嘻嘻。 跟以前一样,收费章节是按一千字5分钱收费的,正常充十块钱的话就能看二十万字,不过,那你们现在表问我整本书看完多少钱,因为佛说天机不可泄露。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本书是我在若夏第一部小说,说句真心话,对于古言来说这个真心算是处女座了,而且还是宅斗文,不过灵异文向来是我所熟悉的,介于有的书迷朋友们看不了太恐怖的,所以这次稍稍有点微恐怖,至于宅斗文,沈家大小姐沈暮雪性情沉稳,对于亲近的人有自己最为亲切的一面,但对于别的人只是一种止乎于礼,在那沈府大宅中,谁有是她的知心人? 今日上架,对于墨萱而言是最幸福的事情,因为我想成功迈进了一步,不管成功的路程多么遥远,我都会咬着牙坚持着,至于接下来的剧情和故事,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介于第一次写古言宅斗文,有许多技艺生疏的地方还望大家可以多多理解,萱萱会好好吸取教训努力创作的,之后日更一万多,嗯哼,我听到有人在打算盘计算了。 沈老爷如此大煞苦心的举办一场家宴,可是鸿门宴? 原本平静如水的沈府,背地里有多少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尽管沈暮雪机关算尽,又有衷仆甄儿辅佐相公陈雨麒暗中保护,是否可以免于入宫之劫? 神秘莫测的紫娅究竟是何来历,背后的势力又将多大? 诡秘莫测的后宫争斗,谁有能生存下去? 八王爷又为何残杀城南陈府一家,一把火烧红了半片天,有由谁在暗中操作? 居心叵测的黄雀阁又有何等阴谋? 在跌宕起伏的江城中,沈府能否平安度日? •••••• 不管上架之后,你有没有继续光顾,我都十分感激你来过,给我过支持,因为你们的点击、你们的留言、你们的催更是我写文最大的动力! 以下是关于充值的方法,但愿可以帮助到你: 第一种,网上银行,充值比例是一元兑换100岩币。 第二种,支付宝,充值比例是一元兑换100岩币。 第三种,财付通,充值比例是一元兑换100岩币。 第四种,移动短信,比例是一元兑换40岩币 第五种,手机充值卡,充值比例是85岩币 第六种,paypal,充值比例是一美元换500岩币 第七种,游戏点卡,充值比例是一元换70-75岩币。 第八种,电脑版登录可点击免费得岩币,不花钱挣岩币。 还有疑问的朋友可以加群咨询奴家哦,qq群:415043945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么么哒! 我会为了大家的支持而奋斗的,保证你们物超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