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 第一章 梦境 迷茫地睁开眼睛,映入我眼帘的,竟然不是预期中的白墙,而是略显俗气的桃红色帷帐。 这里……不是医院吗? 心里满满是对环境的疑惑,我刚想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如同被汽车碾过一样的痛。 真奇怪,我明明是被那个歹徒一刀扎在了心脏的位置上,就算被救过来,也不应该是浑身都痛啊!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索性尝试着转头看一看四周的环境,却在偏过头的那一瞬间,发现在我的身边,居然还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是的,绝对是个男人,而且似乎正睡得香甜。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僵硬地把脖子转回去,木然地瞪着头顶上的桃红色帷帐,心里的惊骇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在做梦?可是这梦为什么如此的真实,就连身体的疼痛都是一寸一寸地反应出来? “唔……”身边的男人似乎是醒了,我却逃避似的闭上眼睛,只听见他迷糊地哼了一声,然后就是安静,安静得几乎让我忍不住睁开眼睛,瞧一瞧到底他在做什么。 “小,小,小莲?”男人的声音有点颤抖,又有点诧异。 他说的小莲,是谁? 我极力忍住在心中蔓延着的迷惑不安,坚持着没有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对我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是我对不住你,你别担心……” 对不住?别担心? 对不住谁?又是谁别担心? 我紧闭着眼眸,一直听着他悉悉索索地穿好了衣裳,然后脚步渐渐离开了这个房间,才重新睁开眼睛,转头往旁边看去。 古色古香的衣柜,古色古香的圆桌和圆椅,这里绝对不会是医院,而刚才那个男人似乎也离医生这个名字挺远的,起码医生不会睡到病人的**去,我胡思乱想着。 那么,我究竟是谁?而这里又是哪里? 又躺了好一会儿,我的身上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吧,我不矫情,我猜到了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了**,有什么情况能够让一男一女躺在同一张**,又有什么情况能让男人在一醒来就满怀愧疚地说对不起呢? 可是,不过是一场欢爱,有必要连身体里的灵魂都换一换吗?还是说,我应该感叹一下,在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已经不是完璧了? “原来你醒着。” 我正在发愣,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轻嗤一声,便回神看过去,那是个很妖娆的女人,却很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瓜子脸,眼角有些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翘鼻,粉唇,腰肢柔软,就连身上穿着的桃红色衣裳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挑逗,以及动人的**。 不过她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如意……”我的身体先一步反应了过来,然后叫出了那个女子的名字。 听见我唤她,如意的表情才略微舒缓了一些,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随意地坐在圆椅上,而不是床边,然后淡淡地开口,“你成功了,乔少爷正在和妈妈谈,给你赎身的事情。” 赎身? 我微微睁大眼睛,这才恍然,原来这个地方,竟然就是青楼,而我的身份,看来就是这青楼中的一员了。呵,真是无稽,一把刺到胸口的刀,不仅把我送到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地方,还给了这么一个足够低贱的身份。老天爷,你耍我耍得还不够,是么? “你高兴么?” “什么?”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她。 她的唇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眼眸中的光芒却让我有点心虚,准确的说,是让这副身体有些心虚,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高兴么?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可是身体再次替我决定了如何回答,“对不起,如意。” 咦,对不起? 如意的眼帘微垂,唇角的笑渐渐地勾出一抹嘲讽,她站起身,便作势往外面走,不过转身的时候,她微侧着头,低声地开口,“小莲,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可以逃离这里的办法?”说完,她走了出去,留下张口结舌、不明所以的我,僵硬地躺在**。 “哟,还没起呢?” 还没等我缓和了身上的疼痛而能够坐起身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不过这个人很容易辨别,因为一看那装束,那年纪,那刺鼻的香气,肯定是这座青楼的老鸨,这具身体的法定主子。 我静静地看着她,实在是叫不出类似妈妈的称呼,所以只好用沉默的注视代替。 不过她也没有非要等我回应什么,直接一屁股坐在床边,用那只肥乎乎的、带着好几颗宝石戒指的手直接一xian我的被子,然后做作地惊呼一声,“真是作死哦,这乔少爷也太不温柔了,这一身的伤啊,真是让妈妈我心疼哦!” 我的羞怯啊,不好意思之类的感觉,都被她这一句话而抹煞得干干净净,只能咬着嘴唇,默默地期待着她快点滚出去。 可惜我的心理活动没能传递到她的脑子里,所以这位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有多么的心疼我,有多么地舍不得我,又有多么的希望我能够遇到自己的良人,做作到这副身体的本能都快要忍不住冷笑连连。 她感慨了好一会儿,见我没什么反应,自己也讪讪的,“呃,你有这好运道,妈妈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要记得一样。” 听她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便抬眼看着她,而得到了我的回应,她轻哼了一声,“你能赎身,那是你的好运道,乔少爷从来不是这条道上的人,被你赶上了,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被他赎走,就是做个妾也算是你福大了。所以妈妈我要说的就是,莫要贪心,贪心没有好果子吃!” 她这话虽然听着刺耳,不过也算是她的忠告了,为了这个,我也得真诚地回应一声,“我知道了。” 可是,做妾? 我在心底冷冷一笑,以为我不晓得什么叫妾么?纵然顶着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又凭什么让我做妾,而且,凭什么让我相信那个连一面都不算见过的乔少爷? “知道就好,”她又哼了一声,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着浓妆的脸微微一扭曲,眼睛斜了过来,“算你聪明,没有把如意带坏,要是她出了什么岔子,就是一百两黄金,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被她目光中的寒冷微微刺到,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准确的说,是这副身体的下意识。而看见我的反应,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好了,你多休息会儿,然后就收拾收拾东西吧,乔少爷说下午会派人来接你,以后的路,就是你自己走了。” 话一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扭着腰,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头痛而突然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第二章 姐妹 等我再次转醒,也就是再一次看见头顶上桃红色的帷帐的时候,终于颓然确定,自己确确实实已经留在了这副陌生的身体里,成为了一个即将被赎身的青楼女子。 纷繁的记忆早就被我归拢好,我也大概地了解到这副身体的主人是怎样隐忍地慢慢布局,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暗暗心惊:这样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女,怎么就能够步步为营地将那个富家子乔少爷设计到这张**的呢? 而当她已经胜利地达到目的后,为什么换成是我来取代她,成为这副身体的主人? 那么,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又去了哪里? 一个个谜团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纠缠,却没有丝毫的结果。 我索性不想了,静观其变。不过,想要让我顺从,起码要让我看见,到底那位乔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身上还是有点酸酸的,不过起码没有那么疼了,我决定还是起来,哪怕是在屋子里活动活动,也比躺在这里要舒服得多。 可是当我一xian开被子,看到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青青紫紫的,怎么好像是被凌虐过一般的凄惨?这到底是欢爱,还是虐待? 从心底再给那位乔少爷扣几分,这么不温柔的主儿,不值得期待。 每动一下,就忍不住呻吟一声,浑身的酸痛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又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体上,挑战着我的神经。 可是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这样赤身**下去,便尝试着裹住被子,跳下床去找能穿的衣服。 翻捡了一圈,总算是找出一套颇素气的衣裙,虽然质量看上去不怎么样,不过面料挺新的。 拿着裙子我又为难了,该怎么穿呢? “小莲姐,你醒了?” 救星! 听出是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我赶紧回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白白净净的,长得也还清秀,只是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显得小脸蛋有些莫名的狰狞。她身上穿着有点洗旧了的粗布衣裳,手上还端着一个铜盆,嘴巴微微张着,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一脸惊喜地看着我,“刚才我来过几次,看你在睡着,就没吵醒你。” 我也展开一抹微笑,温和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小福,又麻烦你了。” 小福乖巧地摇了摇头,把铜盆放到一旁的铜架子上,才略显不安地走过来,“小莲姐,听说你要离开这里了?”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拽着裹在身上的被子,重新回到床边坐下,示意小福也坐到椅子上去,“我是要离开了,今天就走。” “真好……”小福叹息似的呢喃了这么一句,眼神里带着一丝落寞,以及一抹犹豫的恳求,小脸微微扬起,略带犹豫地说道,“小莲姐,你能带我走吗?” 我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自私一点的说,我尚且弄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又怎么敢担负起别人的希望呢? 可是,面对着这样一张带着期待的脸庞,拒绝的话,真是很难说出口,尤其是,记忆中的她,还是很喜欢小福的。 “我……”我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一句,“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小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小莲姐,小福知道,这是在为难小莲姐,所以就算不成,小福也要谢谢小莲姐……” 我看着这个小丫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叹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说点别的,“小福,你帮我个忙,现在我的手脚没力气,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穿上?” 小丫头立马跑过来,动作利落,很快就帮我弄好了里外三层的衣衫,顺便还帮我把头发也绾成了简单的环髻,她的动作很熟练,我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小福,就凭你的手巧,我也要把你带走呢!” 小福的脸蛋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兴奋,大概是听出我的口气很轻松,所以她赧然一笑,又去帮我绞一块湿帕子来擦擦脸。 穿好了衣服,又擦干净脸蛋,顿时感觉轻松清爽了许多,身上的酸痛似乎也减少了一些,也有心情起身走动走动。 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把所有看似熟悉其实陌生的东西翻了个遍,也顺手把想要带走、也能让我带走的东西稍稍整理了一下,将将包成了一个小包裹,我回头一看,小福还站在那里,绞着手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福,怎么了?”我温和地问她,突然想起这丫头可能是担心自己的问题,所以出言安抚,“你放心,我记得答应你的事。” 小福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才怯生生地说道,“小莲姐,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嗯,刚才我端水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如意姐姐,她在哭……” 如意,在哭? 我一愣,想起刚刚那个面容妖娆的女子,记忆中,她是小莲的同乡,应该说是一起被卖进这个地方的。 如意是个美人胚子,从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所以老鸨一眼就相中了她;至于我,顶多算得上清秀,若不是还算耐看,又挺乖巧的份上,老鸨也不会留下我,让我先做些不辛苦的杂役,那么此时的我,早就被卖到更低贱的柳巷里,做最低贱的妓女。 所以,小莲和如意,算得上是很好的姐妹了吧? 可是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之后,一个留在青楼里继续卖弄风情的来生活,另一个攀上了良人,得以获得新生。 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同路人。 尤其是,当小莲在为自己寻找出路的时候,已经选择“无意”地忘记告诉自己的好姐妹,也许她的目的,就是要独自离开这个脏透了的地方吧? “如意啊……那就开始恨着小莲吧!毕竟恨,也是一种思念,而且,从现在起,这副身体的主人也不再是小莲了。” 我叹息,然后冷笑,同时却也听到了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 “小莲姐,我想,如意姐姐是舍不得你吧?毕竟你们是那么好的姐妹,又……”小福眨巴眨巴眼睛,看出我的神色不对,所以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有些窘迫地踢着脚尖,手指揪着衣角。 好姐妹么?我没有开口,也没有试图替这副身体来回应这个问题。 所谓姐妹,就是在面对可能拥有的幸福时,可以选择抛弃的对象. 是不是,小莲? 第三章 过去(打劫收藏+票票) 没有向如意告别,她也没来送我,看着老鸨那张做作的白粉脸,我只想着快点离开。 其实我不应该怨恨她的,毕竟我不是小莲,只是意外出现在这副身体里的一缕孤魂,而且,她同意我带走小福,一个在她眼中也没有什么价值的小丫头。所以我只是安静,安静地站在乔少爷派来的人的身后,看着他和老鸨交涉了几句,然后跟在他的身后,离开这个小莲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 当我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身体忍不住微微地颤抖着,不知道是我自己对未来的不安,还是这副身体的本能的兴奋。 理论上讲,我只是从一个牢笼将要到达另一个牢笼,只不过前一个更脏,而后一个,目前还只是个未知数。 我听见了这副身体最后残留的心声,她那么欣喜,那么激动,直让我的心情也飘飘然了起来。可是这种强烈的满足感渐渐地消退着,就如同这副身体里的主人渐渐远离一样,她实现了她的梦,终于愿意安心的走了。 那么我呢?要代替她继续活下去吗? 坐在狭仄的马车里,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虽然我并不留恋那个世界,却也不认为这就是重生。所谓重生,不就是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么?那么带着前世的记忆,又夹杂着这副身体的记忆,怎么能算是重生? 即使这么想着,我也没有勇气再一次把自己送给死神,毕竟,同样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那么,就好好的活下去吧!这一次,我只为自己的心而活! 走下马车,面对着一扇朱漆大门,我暗暗地这么告诉着自己。 “走吧。”我转头冲小福一笑,伸手牵过她那只有些细瘦的小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座宅子。 宅院不大,两进两出,分东西厢房,回廊绕着一处假山,倒是有几分通幽之感。 我没有被带到正厅,而是拐进了旁边的偏房,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客厅似的小房间,只有椅子四把,清漆桌几两个,墙上挂着一幅字画,简单,素雅。 “姑娘稍等,我去叫少爷。”接我出来的那个男子终于打破了沉默,不过也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放下我和小福,先行离开了偏房。 我环视着房间的摆设,转头看向小福,她拎着我的包裹,有点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由得一笑,“小福,你拿着不累么?坐一会儿吧。” 小福冲我笑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小莲姐,小福不累。” 看她一脸的紧张,我也不多言语,踱步到字画前,抬头凝神看着,简单流畅的山水画,画中还有位钓翁正悠闲地坐在竹筏上垂钓,透出清淡随意的气氛。画上没有赋诗,只有一段落款,还没等我看清楚写的是什么,身后就传来男子的声音,“小莲懂画?” 我回头,眼睛不觉微微眯了起来,心中暗暗感叹着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是怎样的坏运气,这样一个霁月风华的男子,她错过,不知是她的不幸,亦或是我的幸运。 面前的男子身穿着墨绿色的斜襟长衫,腰上只系了一条奶白色的锦带,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英俊,个子不算很高,大约比现在的我略高一头,身形有些瘦削,脸色比早上匆匆瞥的那一眼要白上几分,单眼皮,高鼻梁,嘴唇并不薄,是丰润的淡粉色,虽然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血色,不过唇边淡淡的和煦笑容让我一下子就对这个男子产生了好感。 他就是乔少爷,虽然白天里匆忙扫过的一眼,只让我确定了身边是个男人,可是视觉上的熟悉感让我很确认:面前的这位,就是小莲精心算计、直想要把终身托付的男子。 看上去真是不错。 初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男人,应该会是个很合适的依kao吧? “乔……”我犹豫了一下,还要向以前那样叫他乔少爷吗?似乎不太妥当。 他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叫我云煦吧,以后都这么叫。” 我的脸微微一热,这么的亲热,好像是能够预见以后的日子,这样的一个男人,并非不值得期待,不是么? 我点头,“云煦,给你添麻烦了,原本你不必如此,我并非要缠上你,给我一个住处就好。” 我还是忍不住试探,试探他的心意。我很清楚,一个青楼出来的女子,是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尊重,可是面对这个拥有温暖和煦笑容的男子,我总得尝试,要不然,也只能另寻办法了。 首先的一件就是,如果他不愿意娶我,其实我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完璧,若是他给我一笔钱然后放我离开,其实我也更愿意得到这样的结果。 毕竟和一个才见了一次面的男人,做夫妻……说实话,我没那么盲目。 云煦慢慢地收敛了笑容,微皱眉头看着我,“那怎么可以?认识你并非只有一天,我很清楚,你是个好姑娘,我已然做出如此禽兽之事,又怎么能不顾你的清白名声?” 我定定地看着他,看见他的眼眸中我的倒影,然后微笑,“云煦,我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女子,从那种地方出来,我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奢望,所以云煦,如果你有一丝不愿,都不必勉强。” 云煦凝视着我,然后拾起我的手,神色变得坚定,“小莲,你会是我的妻,唯一的妻,所以,别再想些没用的东西,而且,”他突然苦笑一声,“我也不过是一个被家族抛弃的人罢了,以后你和我做伴,也当是陪着我,好不好?” “好。” 这个男人,很不错。 被他轻轻地拥入怀中,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真正的、崭新的开始,没有前世的空虚绝望,也没有曾经的忐忑不安,我会嫁给他,然后安稳静好地生活下去。 这样的开始,真的,也挺不错。 “哦,对了,”他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动作温馨而暧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不想委屈了你,不过,喜宴恐怕就没有了。” 我慢慢地点头,这么没所谓,“没关系,我都听你的。” 那么,从今以后,我要好好的活着,无论心中保存着怎样的回忆,无论是开始于怎样的过去;从今以后,虚妄与无奈,我再也不要品尝到一分一毫。 我要好好地活着,为了自己,好好的活。 第四章 妻子(打劫票票和收藏) 怎样做一个好妻子? 很可惜,前世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今生的我是在青楼中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如何勾引男人倒是会的。 好吧,什么都是要学习的,那就从做妻子开始。 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拒绝和他同房,不止因为身上的斑驳痕迹,也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和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关系。而云煦一脸的歉意,并想法弄到最好的伤药,以保证我的身上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对他的体贴我很高兴的接受,所以,每天比他起得早一些,然后招呼小福准备洗漱的用具,服侍他起身。 很奇怪,云煦竟然没有随侍的小厮,而这座宅子里也只有繁伯一家,繁伯是管家,繁婶是厨娘,而繁伯的儿子阿年就是那日把我接出来的男人,平日里负责收拾宅院的清洁和守卫。 想来也是,若是云煦有小厮的话,恐怕小莲有千般计也使不出一个了。 还有,他为我弄好了新的身份,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那对父母来过,是憨厚朴实的那种,他们的女儿刚过世没多久,还没有报到官府,正巧就被云煦拿来给我用了。而他们得到的,是足够的银钱,和一处不大、但是足够住的小院。 所以,我不再是青楼里的小莲,而是这户人家的女儿:苏宝心。 “唔,早。”接过我递上的湿帕,云煦还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他下意识地勾起一抹笑容,擦了擦脸,稍微清醒了一些。 昨晚睡得迟,因为他非要把那幅牡丹图画完,怎么劝都不成,索性随他去了。 所以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按他的话说,反正每日就是混着日子,怎么高兴便怎么生活就好。 我深以为然,被抛弃有被抛弃的好处,没有短了这座宅子的银钱,又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在眼前瞎晃,生活轻松安静。虽然我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没有想法去问个清楚明白。 这样生活就挺好,我愉悦地想着,除了没什么娱乐项目。 白天,云煦去镇上的店铺巡视一圈,而我留在家里有点无所事事。 做女红?作为现代女性,我只会十字绣。 做家务?小福正忙得开心,我总不能抢她的事情做。 做午饭?唔,虽然前世是自己动手养活自己,可是古代的炉灶还真的不会用。 这么想来,其实真没什么可以做的,我在房间里绕了两圈,决定套上外衫,到院子里去走走。 前院有阿年在打扫,我犹豫了一下,不要打扰那个沉默而腼腆的男子,后院没有人,很清静。我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情变得舒爽很多,踱着轻快的脚步往小花园走去。 已入初秋,花园里没什么花开,显lou出一丝萧条之意,不过草丛中似乎有一点红色,让我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花在开放。 “少夫人。” 脚步被身后的呼唤制止,我回头,是繁伯,他依旧是一身藏蓝,再配上阴沉严肃的脸色,让我微微有些发寒。 不过,我没做错事,不必对他心虚。 “少夫人,后院杂草太多,小心弄伤了你,还是回前院去吧。” 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这种口气我很不喜欢,不过没有必要跟一个老人家生什么气,所以只冲他点了点头,然后选择离开。 只是在走出后院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他站在花丛中,背影有些沉重的萧索。 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包括我自己,所以我只是瞥了一眼,并不去放在心上,而是把精力放在如何打发接下来的时间。 绕过回廊就看见了云煦,看来他巡视完铺子,一见我就扬起微笑,我也迎着笑容走上前,“今日回来的挺早。” 云煦牵起我的手,慢慢地边走边说,“铺子里没什么事情,我便先回来了。怎么,无聊吗?” 我摇了摇头,想想,又点了点头,“是有一点。” “怎么不出去走走?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想去街上逛一逛,当做是散心也好。” 出去?不是没想过,可是在繁伯隐晦的话语中,小福结结巴巴地阻止后,我明白,这个时候出现在镇子里,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非常非常想要离开,然后找个根本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因为那个,才是真正的我。 “我陪你逛一逛吧!”看出我的沉默,云煦体贴地开口,并拉着我的手,往后院走去。 再回到后院时,已经看不到繁伯的身影,我下意识地往花丛里看了看,不见了那一抹红色,心中慢慢地滑过一丝疑窦,不过在云煦的柔和话语中,又再次抛诸脑后。 “累吗?”他体贴地问。 和云煦一起,坐在院子的八角亭里,初秋虽然不再炎热,不过临近中午的阳光还是让我微添了一丝汗意,他的脸也多了一抹红色。 我摇头,深深地看着他,突然想要问起,“云煦,娶了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你真的没有后悔吗?” 听到我的话,云煦微拧着眉头,忍不住摇头叹息,“原来你是在胡思乱想这个。宝心,我从不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后悔。” “可是,”我也皱起眉头,无法忽略这几天横亘在我的心里的一颗微刺,尤其是今天看见繁伯的眼神,里面蕴藏的微光,都让我很不舒服。这一切,本就不是我应该承受的,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也许就算了。让一个接受了数十年现代教育的现代女子,去接受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不平等位置,呵,真是可笑。“虽然用了新的身份,可是在这个镇子里,根本……”没有用! “好了……”伸过来的手抚在我的手背上,他阻止了我的话。 我停止开口,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微微眯着,鼻梁上因为眯眼的动作而出现小小的褶皱,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温暖,“还记得第一次和梁兄去那里,第一次看见你,你站在楼梯上,手里抱着好几件衣裳,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好像我们会抢走你的衣裳似的……”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听他说着对小莲的曾经的记忆,虽然那个,根本就不是我。 “……梁兄很爱开玩笑,他总是故意去拽你的袖子,你不仅躲开,还重重地踩了他一脚,然后躲到一边去偷偷的笑……” 是吗……曾经的小莲是这么的可爱,这么的,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每次我的心情不好,都想去找你说说话,虽然你从来都只是听着,然后无声地安慰着我……” 云煦啊,你不会知道,这就是小莲精心算计的开始呢…… “所以说,虽然那是一个意外,那也是我伤了你,应该忐忑不安的人,是我才对。” 我看着他,略带着一丝歉意的眼神,心中有某种东西慢慢地沉淀,微微坠痛了我的心。 “所以说,宝心,你是我的妻,而且我很高兴,这个人是你。” 第五章 十五 日子如水般平静地滑过,我学会了缝补衣服,然后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寻找可以缝补的衣服,以及笨手笨脚地缝补上面的小问题。 云煦和我还是同房了,可是我们一直没有去做夫妻应该做的事情,这样没什么不妥,至少我的心理上暂时接受他是我的丈夫,可是身体根本没有,而且只是相拥,也很美好。 日头微微西斜,我完成了又一件衣服的缝补工作,而云煦也回来了。 可是今天的他看上去有点不同,原本已经添了少许红意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吓人,而且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血丝,嘴唇也失去了往日丰润的色泽,就连身上宝蓝色的长衫似乎都有点松垮,原本鲜亮的颜色,此时也失了光泽。他略带茫然地看了看我,然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宝心。今天我在书房睡。”说完,就被阿年扶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我下意识地抬脚想要跟过去,却被繁伯拦住了,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少夫人,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今日是十五。” “十五?”我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十五对云煦来说意味着什么,“十五怎么了?” 繁伯的眼神中滑过一抹讶然,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日的肃穆,对我摇了摇头,“这个还是等明天,少夫人自己问少爷吧,老奴不能说。” 十五对于云煦来说代表着什么,我不清楚,可是在这个夜里,我斜kao在床头,听见书房的方向传来的隐约嘶吼和呻吟,然后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的今天,就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古代的前一天。 也许……这就是这副身体的灵魂为何会消失的原因? 我胡思乱想着,所以睡不着,直到书房那边的声响渐渐平息,才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朦胧中,我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不禁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云煦坐在床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怜惜。 他似乎也是一夜没睡,脸色却比昨日见到的好了许多,身上的长衫换了一件,他满脸疲惫却只是坐在那里,手指在我的颊边慢慢摩挲着,“你醒了?” 我坐起身,随手拢了拢头发,拽了拽压得皱巴巴的裙子,微垂着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听见了?” 我抬眼,然后轻轻地点头,“我听见了。” 他呻吟似的叹息了一声,手指收了回去,慢慢地攥成了拳头,“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很吓人?一个每逢十五就会发狂的怪人,这样的夫君,你没有想到吧?”他的声音苦涩的像是泡过了一大盆黄连,语气里带着一丝别扭和惶恐。 我轻笑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地认识到,面前的这位,我的夫君,其实只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子,在现代,不过是个大学新鲜人而已。 当我把他当成是我的丈夫之后,就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的年龄,只把他当成和我一样同龄的人。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我的灵魂已经二十多岁,是个成熟的现代女人,而他,只是个性格温和的十八岁青年,还远没有到思想成熟的时候。 我的笑声似乎减少了他的不安,不过倒是增添了他的别扭,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出口。 “我很生气,”我努力板起脸,很严肃的看着他,“一个月了,你一点都没有想要告诉我,要不是到了十五,你是不是还准备瞒着我呢?” 他有点狼狈地侧头,清秀而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色,他低语着,“我怕跟你说了,你就会离开。”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顺便撇了撇嘴,“你不说,我就不会走了么?”话一说出口,我不禁愣了愣,小莲费尽心机的想要离开青楼,所以设计了云煦,却没想到,云煦一点都没有反抗或者反对,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对小莲的怜惜,很可能也因为他的那个什么怪病。 那么现在这种状况,究竟是小莲设计了云煦,还是云煦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呢?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是苏宝心嫁给了乔云煦,所以我拽着云煦的衣袖,“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听着云煦的讲述,听他略带苦涩地讲述着十八年前娘亲因他难产而亡,然后他从满月起便是每月十五发病,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是面容狰狞,失去了理智。 接着,还未满周岁就被送到了青阳镇,是繁伯一家抚养他长大,而在这十八年里,父亲从没有来看过他,他就如同被所有的亲人抛弃,孤独地生活在这座宅院里,还要忍受每月一次的煎熬。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也从不会提起自己的家人,只是知道乔云煦是个富家子弟,因为他有宅院,有铺子,生活安稳而惬意,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每一日都是寂寞的,孤独的,几近绝望的。 自从三年前认识了小莲,虽然明知道小莲是个青楼的女子,自己对青楼也颇为排斥,可是总忍不住找小莲聊天,这才给了小莲算计他的机会,同时也让云煦拥有了原本只是奢望的家庭。 而上个月的十五,是云煦的第一次任性,他故意逃到了小莲的房间,就为了躲避繁伯和阿年,却落入小莲的罗网中,稀里糊涂地夺去了少女的第一次,然后成了这个小姑娘的枕边人。 天算,人算,都在算。 可是谁又能料到,那一夜也许是云煦犯病而导致失去了理智,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一夜过后,姑娘的身体换了主人,换成了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 “我很欢喜你是我的妻子,我和你拥有一个家,这是我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珍宝,只是,委屈了你,嫁给了我这样一个身患怪病的……怪物。” 我回过身,看着他慢慢摇头,“你不是什么怪物,只是病了,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不妥,我们总能找到治好你的办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笑了,第一次让我看见他的那一丝孩子气,“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会努力、好好的活下去。” 第五章 十五 日子如水般平静地滑过,我学会了缝补衣服,然后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寻找可以缝补的衣服,以及笨手笨脚地缝补上面的小问题。 云煦和我还是同房了,可是我们一直没有去做夫妻应该做的事情,这样没什么不妥,至少我的心理上暂时接受他是我的丈夫,可是身体根本没有,而且只是相拥,也很美好。 日头微微西斜,我完成了又一件衣服的缝补工作,而云煦也回来了。 可是今天的他看上去有点不同,原本已经添了少许红意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吓人,而且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血丝,嘴唇也失去了往日丰润的色泽,就连身上宝蓝色的长衫似乎都有点松垮,原本鲜亮的颜色,此时也失了光泽。他略带茫然地看了看我,然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宝心。今天我在书房睡。”说完,就被阿年扶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我下意识地抬脚想要跟过去,却被繁伯拦住了,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少夫人,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今日是十五。” “十五?”我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十五对云煦来说意味着什么,“十五怎么了?” 繁伯的眼神中滑过一抹讶然,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日的肃穆,对我摇了摇头,“这个还是等明天,少夫人自己问少爷吧,老奴不能说。” 十五对于云煦来说代表着什么,我不清楚,可是在这个夜里,我斜kao在床头,听见书房的方向传来的隐约嘶吼和呻吟,然后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的今天,就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古代的前一天。 也许……这就是这副身体的灵魂为何会消失的原因? 我胡思乱想着,所以睡不着,直到书房那边的声响渐渐平息,才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朦胧中,我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不禁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云煦坐在床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怜惜。 他似乎也是一夜没睡,脸色却比昨日见到的好了许多,身上的长衫换了一件,他满脸疲惫却只是坐在那里,手指在我的颊边慢慢摩挲着,“你醒了?” 我坐起身,随手拢了拢头发,拽了拽压得皱巴巴的裙子,微垂着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听见了?” 我抬眼,然后轻轻地点头,“我听见了。” 他呻吟似的叹息了一声,手指收了回去,慢慢地攥成了拳头,“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很吓人?一个每逢十五就会发狂的怪人,这样的夫君,你没有想到吧?”他的声音苦涩的像是泡过了一大盆黄连,语气里带着一丝别扭和惶恐。 我轻笑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地认识到,面前的这位,我的夫君,其实只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子,在现代,不过是个大学新鲜人而已。 当我把他当成是我的丈夫之后,就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的年龄,只把他当成和我一样同龄的人。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我的灵魂已经二十多岁,是个成熟的现代女人,而他,只是个性格温和的十八岁青年,还远没有到思想成熟的时候。 我的笑声似乎减少了他的不安,不过倒是增添了他的别扭,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出口。 “我很生气,”我努力板起脸,很严肃的看着他,“一个月了,你一点都没有想要告诉我,要不是到了十五,你是不是还准备瞒着我呢?” 他有点狼狈地侧头,清秀而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色,他低语着,“我怕跟你说了,你就会离开。”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顺便撇了撇嘴,“你不说,我就不会走了么?”话一说出口,我不禁愣了愣,小莲费尽心机的想要离开青楼,所以设计了云煦,却没想到,云煦一点都没有反抗或者反对,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对小莲的怜惜,很可能也因为他的那个什么怪病。 那么现在这种状况,究竟是小莲设计了云煦,还是云煦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呢?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是苏宝心嫁给了乔云煦,所以我拽着云煦的衣袖,“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听着云煦的讲述,听他略带苦涩地讲述着十八年前娘亲因他难产而亡,然后他从满月起便是每月十五发病,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是面容狰狞,失去了理智。 接着,还未满周岁就被送到了青阳镇,是繁伯一家抚养他长大,而在这十八年里,父亲从没有来看过他,他就如同被所有的亲人抛弃,孤独地生活在这座宅院里,还要忍受每月一次的煎熬。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也从不会提起自己的家人,只是知道乔云煦是个富家子弟,因为他有宅院,有铺子,生活安稳而惬意,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每一日都是寂寞的,孤独的,几近绝望的。 自从三年前认识了小莲,虽然明知道小莲是个青楼的女子,自己对青楼也颇为排斥,可是总忍不住找小莲聊天,这才给了小莲算计他的机会,同时也让云煦拥有了原本只是奢望的家庭。 而上个月的十五,是云煦的第一次任性,他故意逃到了小莲的房间,就为了躲避繁伯和阿年,却落入小莲的罗网中,稀里糊涂地夺去了少女的第一次,然后成了这个小姑娘的枕边人。 天算,人算,都在算。 可是谁又能料到,那一夜也许是云煦犯病而导致失去了理智,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一夜过后,姑娘的身体换了主人,换成了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 “我很欢喜你是我的妻子,我和你拥有一个家,这是我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珍宝,只是,委屈了你,嫁给了我这样一个身患怪病的……怪物。” 我回过身,看着他慢慢摇头,“你不是什么怪物,只是病了,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不妥,我们总能找到治好你的办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笑了,第一次让我看见他的那一丝孩子气,“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会努力、好好的活下去。” 第六章 好友(求收藏+推荐) 又陪云煦小睡了一会儿,直到日头过午,我才起身,不过没有吵醒脸色还残留着一丝疲惫的他。 到底是什么病呢? 我端详着他的脸,除了比常人略苍白一些,略瘦削一些,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而且,是什么样的怪病每逢十五才犯?又不是狼人,每到月圆就化身为狼,失去了做人的本能。 “少爷,少爷……” 门外是小福的声音,我又瞥了一眼云煦,他没有醒来的意思,便穿上鞋子,站在门内,低声地问,“怎么了?” 小福回答,“少爷的朋友梁少爷来了,就在大厅里等着,看样子好像挺着急的。” 我转头看了一眼云煦,他还在沉睡,眉头舒展,似乎正睡得香甜,实在是不忍心打扰,便对小福说,“你就和梁少爷说少爷不舒服,正休息,让他明天再来。” “知道了。”小福应声离开。 等我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小福又返回来,“少夫人,梁少爷说见您也可以。” “见我?” 我微微一愣,自从住进了这座乔宅,除了繁伯一家,我并没有刻意去见其他的外人。虽然以前也认识梁少,可是那毕竟是在青楼的时候,他是小莲的旧识,不是我的。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小福在门外答道,“没有,不过他先让我找繁伯,繁伯不在,才让我找您的。” 我略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云煦,才回了小福,“让他稍等,我片刻就去。” 小福应了一声,走开了。我又想了想,找出一件素色的束袖宽带襦裙,配上一对精致小巧的珍珠耳坠子,简单地绾个垂髻,力求低调素雅。 走到客厅门口,看见梁少正懒懒地坐在宽背椅上,一只手举着茶杯,呆呆地发愣着,他还是喜欢穿白色的长衫,而且好像从来都不会脏似的。感觉到我的出现,他才把目光转到门口,也慢慢地收敛了坐姿,扬起一抹与记忆中不同的笑容。 “乔少夫人。”他这样的称呼着我,虽然不过是四个字,却让我听着十分的刺耳。 我慢慢走进客厅,冲他淡淡地点头,“梁少,好久不见。” “是啊,是好久--不见,”他的语调刻意地拉长,眼睛扫过我的上下之后,唇角的笑却在慢慢地加深,“从上个月的十四,就没见过了。” 我不喜欢他的语调,也不喜欢他的眼神,甚至不喜欢他刻意地强调十四那个日期,因为就是在那一日,小莲知道了每逢十五的那个所谓的“秘密”,然后故意用语言促使云煦去进行十八年来的第一次任性。这是小莲应得的,却不是目前占据了这副身体的我,应得的, “云煦在休息,你有事可以改天再来。” 他却没有理会我的这句话,而是倏然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用低沉的、带着些许**的声音,说道,“你那么想离开,为什么不找我呢?难道说,在你眼中,云煦就是良人,而我,就只是个花花大少?” 梁凡很美,用美这个字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是不妥的,可是用在他的身上,确实再恰当不过的。 听说梁凡的父亲就是镇上,甚至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再加上家底殷实,未到成年便有媒婆踏破了梁宅的门槛。最后,梁父娶的,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所以到了梁凡这里,父母的美貌都得到了全面的继承,可惜的是,梁凡从小就浪荡不堪,喜欢混迹青楼柳巷,不知被梁老爷骂过多少次,依然如故。 而他流连怡红楼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小莲,而是因为小莲的好姐妹--如意。 我抬起下巴,看得见面前这个男人精致的脸庞、惑人的眼神,然后隐隐觉得,当初的小莲,也许不是没心动过的,毕竟,表面美好的事物,我们总是不忍心去解开外皮,去看里面可能已经腐烂的内在。 “如意好吗?” 我的问题让他的面色一僵,眼眸中滑过一丝莫名复杂的光茫,他又坐了回去,声音依旧懒懒的,“最近没去,不晓得。” 我抬步走到他对面的宽背椅处,坐下,然后开口,“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帮如意离开,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是不是?”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看向我的目光竟然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我却只是轻嘲一句,“我和如意没有什么不同,若要说什么不一样的话,你是她的恩客,而不是我的。” 他紧紧地盯着我,突然轻吐了一口气,边笑边摇头,“还是那般的牙尖嘴利,也不知道云煦消受不消受得起。” 我勾起唇角,“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不劳,不劳,我才懒得劳呢!”他撇了撇嘴,然后正了正表情,终于开始说正事,“我来是告诉云煦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神医无名的弟子末流,现在他就在青阳镇,云煦的病,也许那个人有办法。” “真的?”这可是个好消息,我忍不住站起身,眼睛紧盯着他,“那现在就去?” 梁凡凝视着我一眼,然后又笑了,冲我摆了摆手,“莫急莫急,我跟他约好了明日,他不会跑了的。” “那就好。” 我轻吁了一口气,如果那个什么神医的徒弟有办法,云煦就不必遭受每月十五的痛苦了。 “行了,我就是来说这个,至于其他的,明天再说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便晃晃悠悠地往外面走去。 我的心一动,忍不住开口,“梁凡。” 他回头,看着我,晶亮的眼眸让我有点微微的恍惚,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其实我是在问他,“为什么不肯帮如意赎身,你明明那么的宠她,也不肯让她接别的客人,为什么就不能带她离开那个鬼地方?” 他的眸色暗淡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我爹……绝对不会允许一个青楼女子进家门,而且……”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还没等我确定“而且”后面究竟说的是什么,他已然大步离开,留下我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然后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那么,梁大少,你的所谓浪荡,终究还是无法抗拒某些东西。 ********* 那么,梁大少,你继续浪荡,顺便带点推荐票票回来...... 走过路过的,打劫推荐票,打劫收藏夹,雁过拔毛,什么过留什么! 第七章 神医(继续求收藏+推荐) “云煦,你说,既然是神医的弟子,为什么起名叫末流呢?” 车厢里,我斜kao在云煦的肩头,随口找话题聊着。 他轻轻一笑,放下手上的书卷,“神医的弟子,也许就是特别的人,这个我可不知道。” 我撇了撇嘴,却没有再问什么,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闭上了眼睛,随着马车的摇晃,有点昏昏欲睡。而云煦则是继续看他的,车厢里安静得让人很舒心。 “少爷,少夫人,到了。” 我睁开眼睛,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衫上的褶皱,也帮云煦弄了弄,才和他一起走出了马车。 梁凡已经到了,斜cha着胳膊,歪着脑袋,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头,一点都没有富家公子的做派,更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小混混,真是可惜了那一身的白色。 “哟,伉俪情深。”他看着我和云煦牵手走来,嘴角一勾,懒洋洋地调侃着。 云煦一向对付不了梁凡的调侃,脸色微微地发红,而我直接瞪了他一眼,真是无聊得紧。 “走吧,他已经在等着了。” 跟在梁凡的后面,我和云煦并肩走着。这是一处很平常的四方院落,只有正房一间,偏房两间,院子里摆满了竹编的架子,似乎是在晒草药,走过小院的时候,扑鼻的药香让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请进。” 依言走进正房,里面凌乱地摆放着很多药匣,而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我有点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这位神医看上去很年轻,那我是从脸上的平滑和细腻上猜的,因为他长得很特别,特别的,不像一个医者。 医生什么样子?我一向没有什么概念。现代的医生,只有穿上白大褂的时候,才能流lou出所谓医者的气质来,平时是不大能看的出来。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医生。 如同用雕刀一分一分雕刻出来的脸庞,精致而极具棱角,眉毛不粗不细,眼睛很漂亮,可惜的是,眼眸中似乎没什么光彩,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如果给他配上一把剑,我敢说,他更适合做一个侠客,而并非是一个医者。 可是这位侠客,此时却是在为一个小孩子看诊,修长的手指搭在小孩的手腕上,表情平静肃穆,偶尔说了几个字,也是清冽而不具威胁性的声音。 “久等了。”把那对母子送走之后,末流才将目光放在我和云煦的身上,准确的说,是我的身上。 我有点疑惑,他的眼神似乎藏着什么,仿佛在刚刚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可是,我翻遍小莲的记忆,也没有发现她曾经认识这样一个特别的医者。 他认错人了吧? 云煦和梁凡也发现了这一点,梁凡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在我和末流之间逡巡着,而云煦直接开口,“请问可是末流神医?” “我是。” 梁凡向前一步,先开口说道,“末神医,我是和你约好的梁凡,这是……” “我知道,”末流走回到摆放看诊用具的方桌旁,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看着云煦,“坐吧。” 云煦依言走上前,坐下后递上自己的左手,末流微垂着眼眸,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表情冷淡而严肃。我静静地看着,突然发现这位神医的睫毛很长,在他垂下眼帘的时候,眼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将眸中的光芒掩去。 “中毒。”没多一会儿,他便收回手去,抬头看向我,“中毒很深,几乎从出生就开始。” 虽然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可是从医生的嘴里说出来之后,那就是不可以改变的事实。 “能救吗?”云煦却很平静,也许是承受着太久,却一直得不到原因,如今,无论如何,他终于知道了,那痛苦的根源,是中毒。 末流还是看着我,然后点头,“能,能救,不过很麻烦。” 被这种没有含义、没有表情的目光注视太久,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可是为了云煦的事,我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怎么救,末神医,你尽管说。” 我一开口,他反而把目光收了回去,抬手拽过一张黄纸,用一只几乎要秃了毛的毛笔写着什么,他边写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十年以上的积毒,一直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压制着,身体比常人虚弱,现在治不了,先调理身体。” “拿去抓药。”他很快就写满了一张纸,眼也不眨地递给梁凡,然后面无表情地嘱咐着,“每日两次,五碗水煎成一碗水,趁热喝。喝足一个月,再来找我。” 梁凡的嘴角抽了抽,伸手接了过来,不过听见末流的话,惊讶地问了一句,“一个月?” 末流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我,视线又重新落在面前的桌子上,“我暂时不走。一个月后再来找我。” “谢谢神医。” 末流却没抬头,只说了一句,“不要吃荤腥,忌酒,忌劳累。走吧,我要休息了。” 我们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外面刚刚高起的日头,这才到中午。 不过,神医再古怪也是治病的救星,我们便又道了谢,然后道别。 看着末流沉默的模样,我的心微微一动,忍不住拖口而出,“末神医,我认得你吗?” 听到我的问题,末流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我,眼中似乎闪过什么,他回答,“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答案是否定的,没有超出我的意料,我却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不过还是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搁置,若是真有什么,自然有知道的一天。 **** 听到我的问题,末流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我,眼中似乎闪过什么,他回答,“当然,昨天你要过推荐票,今天的轮到我来要。” 第八章 罂粟(七夕节快乐,求票票) 走回到马车附近,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云煦,“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云煦点了点头,我的目光扫过梁凡,然后转身往神医的小院跑去。 梁凡看着我跑进去,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他语气轻佻地开口,“他们好像认识呢!” 云煦本来也是看向那个方向,可是听见好友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略有讶异地瞥过去一眼,梁凡还是一如以往的笑嘻嘻,他笑着摇了摇头,“宝心是我的妻子。” 梁凡挑了挑眉头,却没再说什么。 而我呢,一口气跑进去,有点气喘吁吁的,而末流看见我去而复返,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语气还是平静而不带情绪的,“有事?” 我深深地喘了两下,然后才开口,“我还没问,一直以来压制云煦身体的毒的是什么?” 末流凝视了我一眼,回答,“罂粟,又名阿芙蓉。” 罂粟? 一提起罂粟,我自然而然地想起前世里的那些毒品,只听说过杜冷丁可以用于缓解病痛,却不知道还能用于压制其他的毒。 “顺便说一句,如果你的夫君继续用这个压制身上的毒的话,那么总有一日,会两毒并发,毒发之日就是毙命之时。”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语气平静无波,“而且,那个下药压制的也许并非好意,因为如果不以毒攻毒,就不会那么麻烦,毕竟两种毒,要比一种毒难解的多。” 我的心微微一沉,这么说来,要快点找到那个给云煦下药的人。 “唔……”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将我从思考中惊醒,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似乎很认真地看着我,“你嫁给乔云煦,是父母之言,还是你倾心于他?” 这么奇怪的问题,我挑了挑眉头,“神医为什么这么问?” 末流收回视线,“随便问问。”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留下一句,“如果神医想知道,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了解。” 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我有点走神,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手上多了温度,我抬眼,是云煦略带担忧的眼神。 “怎么了?”我后知后觉地问。 梁凡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替云煦回答道,“从坐在马车上开始,你叹了不下数十次的气,我听得,”他抠了抠耳朵,“耳朵都痒了。” “宝心,你怎么了?”云煦也担心地皱着眉。 我还是有点不在状况,“什么怎么了?” 云煦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看着我,而梁凡笑眯眯地看着我,原本坐没坐相的姿势愈发的东倒西歪,可他偏偏还是能歪得很有美感。他瞥了一眼云煦,嘴角一勾,“你一回来,就是一副失了神的模样,要我说,莫不是被那位末流神医把魂给拘走了吧?” “梁兄……”这个玩笑看得不怎么样,所以云煦的脸色略变了变。 我轻轻一笑,“怎么是拘了魂,末神医是医者,又不是怪力乱神的妖人,我只是在想点事情。” “是什么事情,要是说出来,也让本少爷帮你端详端详。” 他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不过我不是小莲,小莲再聪明,只是个脑筋活络的孩子,而我多了几年的所谓社会经验,而且更理性一些,所以很容易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关心,其实一点都不比云煦目光中流lou出的感情来得少。 我眯着眼睛笑,也许嘴边的笑容泄lou了我的心思,而被我看破的梁凡咳嗽了一声,把头偏了过去,我只好再说点事情把他再引过来,“我只是在想着刚刚从末神医那里知道的事,就是什么毒压制了云煦身上的旧毒。” “是什么?”不仅云煦问了出口,梁凡也把注意力又拐了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是罂粟。” “罂粟,那是什么东西?” 果然还是不学无术的梁大少,我有点无语地看着他,手掌被云煦握住,他也略带疑惑地问,“我听说,罂粟是长于南方,青阳镇似乎有些偏北……” 我又叹了口气,“是啊,既然不是土生土长的,这种很难弄到的东西,是怎么到了青阳镇,又是怎么送进你的嘴里的呢?” 一说起这么些年从没有察觉到吃了什么有助于压制身体旧毒的东西,他的面色略有些阴沉,似乎也和我一样,想到了繁伯一家,可是我能够第一时间怀疑,云煦却面带犹豫地摇了摇头,“不,不会是繁伯,他怎么会瞒着我?” 我又忍不住叹气,余光瞥见梁凡玩味的笑容,心里突然闷了闷,“去问一问他们,不就能知道了。” 云煦吁了一声,“是啊,我去问他,不过……不会的,应该,不会是他。”他的表情略带一丝惶恐。 我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云煦和繁伯一家,并不是别人眼中简单的主仆,而是有着十八年的深厚感情,应该说,在云煦的心中,也许繁伯的份量比他那个从没谋面的父亲还要重。 这样的一个人,会是这么多年用罂粟毒压制云煦体内旧毒的人吗?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因为看着云煦略微失神的表情,我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不可能听得进去。 临到了家门口,云煦有些恍惚地先行下去,都没有注意到其他,而就在我也准备下车的那一瞬,前面横出一只手臂,是梁凡。 “有事?”我偏头看向他。 梁凡依旧是歪在那里,衣衫松垮垮的,魅惑勾人的眼睛微微一挑,“你有话没说?” 他看出来了?我挑眉,“有是有的。” “能说给我吗?”梁凡把手臂放下,然后向前一探身,表情很正经,“说给我听,我帮你。” 这个矛盾的男人啊,明明努力表现得玩世不恭,偏偏总是给我所谓的承诺,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伸手xian起车帘,撇下了一句,“我还没想好,但是谢谢你,梁凡。” ********* “能说给我吗?”梁凡把手臂放下,然后向前一探身,表情很正经,“说给我听,我帮你。” 我淡笑,伸手,“七夕节到了,给我一点推荐票吧!” 第九章 家人(求票票+收藏) 该怎么开口问,这是个难题。 繁伯一家都是那种闷不吭声,不喜欢言语的类型,平日里规规矩矩的照看着这座宅子,勤勤恳恳地照顾着云煦,如今加上一个我。 他们尽心地承担着这个宅子的一切,而我更像是一个外人,一个旁观的人。 所以我开不了口,而云煦也犹豫不决,所以就这么拖拖拉拉的,一直都没机会说起。 这一拖,就是大半个月。 每日的汤药都交给了小福来照管,我叮嘱她,煮药期间绝对不可以离开,而且要亲自交到我的手里。 不知是末神医的高超医术,还是我的错觉,云煦的身体似乎真的有所好转,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如纸,也不会动不动就浑身无力,偶尔还能看见他的颊边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最重要的是,他胖了。 虽然身上依然不见肉,不过相拥而眠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身体没那么硌人了。 “今天回来的真早。” 我正歪在软榻上昏昏欲睡,没想到刚过正午,云煦就回来了。 他接过我递上的湿帕,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今日没什么事情,我就回来看看。” “累了么?”我看着他依旧神采奕奕的,顺手帮他拍了拍衣衫上的浮灰。 他摇头,“累倒是不累,只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拿着湿帕的手慢慢放下。 我的心一动,“只是什么?” 他看着我,略带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温润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伤感,“中午繁伯送来了一瓮鸡汤,说是给我补身,可是那鸡汤,有点古怪。” “怎么古怪?” 他把湿帕随手扔到铜架子上,然后牵过我的手,往里面边走边说着,“自从那次去末神医那里后,我虽然一直没有去问繁伯,关于罂粟的事,可是心里也存着疙瘩,今天送来的鸡汤让我突然想起,每月的初十左右,繁伯都会炖鸡汤给我,十八年来,从没有例外。” 鸡汤,罂粟,十八年没有例外。 当这些东西串成一串后,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结论,繁伯和罂粟一定有某种关联,也许他都知道,每月给云煦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和云煦并肩坐在床榻边,我低声地问,“要去问他吗?十五快到了。” 他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他在伤心,不仅仅是因为那一碗掺着罂粟的鸡汤,还有十八年来这种不动声色的隐瞒。对于他来说,繁伯不仅是仆人,还是长辈,更是亲人,那么,对于繁伯来说呢,是主子,是监视对象,还是需要被完成的任务? “老奴知道,那就是罂粟。” 当云煦真正问出口的时候,繁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他沙哑的声音,苍老却不见浑浊的眼睛,在扫过我之后,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说着,“老奴本以为,少爷早就会来问老奴,可是过了这些日子,老奴也没有等到。” 云煦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偏头看了我一眼,才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也没有去想……” “少爷为什么不想,只要少爷想知道,老奴知无不言。” 繁伯确实做到了知无不言,接下来,云煦问了很多问题,他都一一解答,而我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慢慢地了解到乔家,以及繁伯的一些旧事。 “可是繁伯,你说了这么多,也没有讲清楚,究竟是谁让你下的这个罂粟花毒。” 一语中的,繁伯的脸色都变了。我在心里冷冷地笑。 “宝心……”看见繁伯的表情,云煦的脸色也变了变。 “还有,繁伯知不知道,两毒混合后,会对云煦造成怎样的伤害?” 繁伯的脸色愈发阴沉,嘴巴闭得紧紧的,突然不再说话了。 云煦抓住我的手,语气哀求,“宝心,别说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和我什么关系呢?若不是因为云煦是把我带离那个地方,并且给了我安稳平静生活的人,他的死活,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所以,我也收了声,让他继续自欺欺人,反正无论怎样,有末神医在,他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而接下来的,也和我这个“外人”,没关系了。 深深地看了云煦一眼,他看过来的眼神中流lou出一丝请求,我的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谈吧,我先出去。” 将云煦和繁伯的目光都抛在脑后,我还是出去躲清静的好。 不知不觉晃悠到后厨房,繁婶和小福正在准备着晚饭,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有一点点嘈杂,也有一点点的温馨。 前世的家里,厨房永远是空着的,因为没有人去动手。他们忙着每天用语言攻击对方,直至一方摔门离去,而另一方志得意满地同样换衣出去,而我,每次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都会看着那干净得近乎凄凉的灶台,忍不住发笑。 那不是家,我也没有家人。 可是这一刻,我看着繁婶和小福忙碌的身影,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云煦的心,他是那么的珍惜着手中的温暖,就算小莲这样身份的女子,他都坦然地接受了,更何况是相处了十几年的,不是亲人而胜似亲人的繁伯,他宁愿闭着眼睛,也不想放弃。 “少夫人,您怎么来这儿了?” 小福发现了我,放下手上的活计,跑到我的面前,眼睛亮闪闪的。 自从来到这里,我似乎好久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丫头了,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一来是她有自己的事情做,二来,我和她真的不能算熟,毕竟,和她熟悉的是小莲,而不是现在的苏宝心。 仔细端详她的脸,因为呆在厨房而稍有点油乎乎的小脸蛋,似乎比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丰腴了一些,看来繁婶对她还不错。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说,“没事,我路过,不耽误你做事。” 然后我把目光调到另一边,繁婶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一见我看过来,憨憨地点了点头,“少夫人。” “繁婶辛苦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又把目光放回到小福的身上,“我虽然把你带出来,可是还要kao你自己,不过也别苦了自己,有事情和我说。” 小福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边弯起快活地笑容,让我看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少夫人放心,小福乖巧懂事,老婆子都把她当成女儿照看。” 繁婶的话,让我更加放心,可是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在小福的惊呼声中,坠入了黑色的世界里。 **** 亲们手里的票票不要攥着了,分给阿笙吧,一票不嫌多,十票不嫌少~~ 第九章 家人(求票票+收藏) 该怎么开口问,这是个难题。 繁伯一家都是那种闷不吭声,不喜欢言语的类型,平日里规规矩矩的照看着这座宅子,勤勤恳恳地照顾着云煦,如今加上一个我。 他们尽心地承担着这个宅子的一切,而我更像是一个外人,一个旁观的人。 所以我开不了口,而云煦也犹豫不决,所以就这么拖拖拉拉的,一直都没机会说起。 这一拖,就是大半个月。 每日的汤药都交给了小福来照管,我叮嘱她,煮药期间绝对不可以离开,而且要亲自交到我的手里。 不知是末神医的高超医术,还是我的错觉,云煦的身体似乎真的有所好转,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如纸,也不会动不动就浑身无力,偶尔还能看见他的颊边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最重要的是,他胖了。 虽然身上依然不见肉,不过相拥而眠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身体没那么硌人了。 “今天回来的真早。” 我正歪在软榻上昏昏欲睡,没想到刚过正午,云煦就回来了。 他接过我递上的湿帕,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今日没什么事情,我就回来看看。” “累了么?”我看着他依旧神采奕奕的,顺手帮他拍了拍衣衫上的浮灰。 他摇头,“累倒是不累,只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拿着湿帕的手慢慢放下。 我的心一动,“只是什么?” 他看着我,略带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温润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伤感,“中午繁伯送来了一瓮鸡汤,说是给我补身,可是那鸡汤,有点古怪。” “怎么古怪?” 他把湿帕随手扔到铜架子上,然后牵过我的手,往里面边走边说着,“自从那次去末神医那里后,我虽然一直没有去问繁伯,关于罂粟的事,可是心里也存着疙瘩,今天送来的鸡汤让我突然想起,每月的初十左右,繁伯都会炖鸡汤给我,十八年来,从没有例外。” 鸡汤,罂粟,十八年没有例外。 当这些东西串成一串后,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结论,繁伯和罂粟一定有某种关联,也许他都知道,每月给云煦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和云煦并肩坐在床榻边,我低声地问,“要去问他吗?十五快到了。” 他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他在伤心,不仅仅是因为那一碗掺着罂粟的鸡汤,还有十八年来这种不动声色的隐瞒。对于他来说,繁伯不仅是仆人,还是长辈,更是亲人,那么,对于繁伯来说呢,是主子,是监视对象,还是需要被完成的任务? “老奴知道,那就是罂粟。” 当云煦真正问出口的时候,繁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他沙哑的声音,苍老却不见浑浊的眼睛,在扫过我之后,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说着,“老奴本以为,少爷早就会来问老奴,可是过了这些日子,老奴也没有等到。” 云煦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偏头看了我一眼,才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也没有去想……” “少爷为什么不想,只要少爷想知道,老奴知无不言。” 繁伯确实做到了知无不言,接下来,云煦问了很多问题,他都一一解答,而我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慢慢地了解到乔家,以及繁伯的一些旧事。 “可是繁伯,你说了这么多,也没有讲清楚,究竟是谁让你下的这个罂粟花毒。” 一语中的,繁伯的脸色都变了。我在心里冷冷地笑。 “宝心……”看见繁伯的表情,云煦的脸色也变了变。 “还有,繁伯知不知道,两毒混合后,会对云煦造成怎样的伤害?” 繁伯的脸色愈发阴沉,嘴巴闭得紧紧的,突然不再说话了。 云煦抓住我的手,语气哀求,“宝心,别说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和我什么关系呢?若不是因为云煦是把我带离那个地方,并且给了我安稳平静生活的人,他的死活,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所以,我也收了声,让他继续自欺欺人,反正无论怎样,有末神医在,他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而接下来的,也和我这个“外人”,没关系了。 深深地看了云煦一眼,他看过来的眼神中流lou出一丝请求,我的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谈吧,我先出去。” 将云煦和繁伯的目光都抛在脑后,我还是出去躲清静的好。 不知不觉晃悠到后厨房,繁婶和小福正在准备着晚饭,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有一点点嘈杂,也有一点点的温馨。 前世的家里,厨房永远是空着的,因为没有人去动手。他们忙着每天用语言攻击对方,直至一方摔门离去,而另一方志得意满地同样换衣出去,而我,每次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都会看着那干净得近乎凄凉的灶台,忍不住发笑。 那不是家,我也没有家人。 可是这一刻,我看着繁婶和小福忙碌的身影,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云煦的心,他是那么的珍惜着手中的温暖,就算小莲这样身份的女子,他都坦然地接受了,更何况是相处了十几年的,不是亲人而胜似亲人的繁伯,他宁愿闭着眼睛,也不想放弃。 “少夫人,您怎么来这儿了?” 小福发现了我,放下手上的活计,跑到我的面前,眼睛亮闪闪的。 自从来到这里,我似乎好久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丫头了,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一来是她有自己的事情做,二来,我和她真的不能算熟,毕竟,和她熟悉的是小莲,而不是现在的苏宝心。 仔细端详她的脸,因为呆在厨房而稍有点油乎乎的小脸蛋,似乎比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丰腴了一些,看来繁婶对她还不错。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说,“没事,我路过,不耽误你做事。” 然后我把目光调到另一边,繁婶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一见我看过来,憨憨地点了点头,“少夫人。” “繁婶辛苦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又把目光放回到小福的身上,“我虽然把你带出来,可是还要kao你自己,不过也别苦了自己,有事情和我说。” 小福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边弯起快活地笑容,让我看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少夫人放心,小福乖巧懂事,老婆子都把她当成女儿照看。” 繁婶的话,让我更加放心,可是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在小福的惊呼声中,坠入了黑色的世界里。 **** 亲们手里的票票不要攥着了,分给阿笙吧,一票不嫌多,十票不嫌少~~ 第十章 有孕(求票票+收藏) 迷迷糊糊地醒转,听见耳边有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听着让人心烦,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住嘴”,发现声音果然没有了,才满意地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转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人攥在手里,便顺着那人的胳膊看上去,不出所料,果然是云煦。他正巧也在看着我,见我醒来,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嘴边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怎么了?” 尝试着动了动身子,除了稍稍有点乏力之外,我没发现自己的健康出现了什么问题,不过既然有了昏倒的状况,那就说明,肯定是有事情。 他的眼神温柔,唇边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宝心,你有孕了。” 什么?有孕了? 这个惊天的大消息砸在我的头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可是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留下,那不是我的!可是我只张了张嘴,艰难地问道,“我,怀孕了?” “宝心,我真的欢喜,我竟然快要当爹了,真的是,真的是……”看得出,云煦很开心,他甚至紧抓着我的手,几乎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心中的喜悦。 我却下意识地排斥着这个孩子,声音也变得冷静,“云煦,你忘记了吗?你身上的毒,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如果有影响的话,还不如不要的好。” 他眸中的光芒因为我的一句话而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强笑着,“是啊,我怎么忘记了,我身上,还……” 看着他近乎绝望的表情,我的心中浮起不忍,可是更坚定的想法是,这个孩子,如果可能的话,一定不能留下! 我的沉默似乎被他误解,他强打精神,努力安慰着我,“宝心,别担心,咱们去找末神医,他一定有办法,能……留下这个孩子。” 我抿唇不语,微垂下眼帘,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根本没有一丝变化的肚子,懊恼地暗暗骂着自己:为什么会认为不来月事是因为灵魂和身体的不合?为什么就想不到其实是自己的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为什么……要让我面临这样的抉择? 云煦没有死心,第二日他就准备好马车,在车厢里垫足了软垫,保证我不会被颠到一点,我是该心软于他的体贴,还是愤怒于他的用心,不过无论怎样,我还是顺从地上了马车。 毕竟,就算是想要打掉这个孩子,神医也应该能够提供更安全的方法。 这次末流这里没有别的病人,他正在院子里晒草药,只是不知道他晒得这些草药都用在了哪里,毕竟我们来看诊的时候,可没有拿到一颗草药粒子。 他看见我和云煦携手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直起身,然后把目光落在我这里,“我记得,时间还没到。” 我张了张嘴,却还是偏头看向云煦,这种事情,真的是难以启齿。 “末神医,是内子,她怀孕了,不过我身上的毒,怕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什么影响,所以……” 末流似乎毫不惊讶,他的眼神掠过了我的腹部,然后才转身往里面走去,我和云煦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次是我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他的手指搭在我的腕上,稳定而带着一丝暖意,而我那有点焦躁的心,也在这满是药香的房间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不到两个月,很健康。”他搭完了脉,只说了这么一句。 云煦担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紧接着问道,“那么我身上的毒……” “现在还看不出来。”末流直接截下了云煦的话,平静地如是说着,“只有孩子出生,才能知道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 那不是还要生下来?我的心又开始烦躁,忍不住话语尖酸,“你不是神医吗?这个都没法确定?” 末流慢吞吞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擅长妇科。” 被这一句话堵了回去,我郁闷地瞪着他,可惜对方没有丝毫的感觉,只是平静地低下头,又拿起他那支几乎秃了毛的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边写边说,“三碗水煎一碗水,每日两次,有助于养胎安神。”写完,直接递给了云煦。 云煦赶紧接过了那张写满字的纸,看得出,他既欣喜又忐忑,欣喜,是末流没有说出什么不利的话;而忐忑,同样是因为未知的结果。他是那么地期待着这个与他有关的小生命,可是我却依旧坚定的否认着这个事实。 “如果孩子出生,有着云煦身上的毒,他能活下来的机会有多少?” 我闭了闭眼睛,强逼着自己,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残忍得,都无力去看云煦陡然变色的面容。 好吧,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女人,因为我还没有能力,去承受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出现在我接下来的生命里,而且,就是在我被前世的亲人伤害得遍体鳞伤之后。 这一次,末流似乎终于听出了我的用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凝神想了想,“几乎没有,孩子太柔弱,而且,我也不擅长儿科。” 离开了末流的住处,我没有拿到可以堕胎的药材,却已经让云煦了解到,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定。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向我的目光中,似乎也少了平日里的那种温暖。 他在生气,我清楚,他生气的不仅是我不肯留下这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亲人,也生气于我对这个孩子的毫无期待。 可是我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告诉他,我的期待,早就在前世的那二十几年里,消磨殆尽。 “你就这么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回到卧房,他把我扶到床边,却只是站在那里,沉闷的声音,吐lou出一丝苦涩。 我暗暗地攥紧了拳头,然后缓慢地点头,“是,我怕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却无法活下去,那让会让我更伤心。”说着这样的假话,我自己都觉得语言无力苍白。 “是吗……”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在多言语,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夜,他没有回来,而我看见,书房的光,亮了整整一晚。 ********* 哈尔滨降温了,好冷,怀念深圳的温暖阳光。 哆哆嗦嗦地求票,亲们,给两张,让阿笙温暖一下吧~~~ 第十一章 妥协(求票票+收藏) 一连两日,云煦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有孕的事情,所以小福被调回到我的身边,随身服侍我。而我的饮食也做了全面的调整,每天都有新花样。 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我阴郁的心情能稍微轻松一些,可是每当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肚子时,手指都像被火烫到一般,赶紧挪到一边,这让本就不怎么晴朗的心情,愈发的抑郁。 而抑郁的后果就是,我的害喜开始了。 只吐了一天,云煦就出现了。 我边干呕着,边冷冷地想着,他还是在害怕着我会对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吗? 只是,原本那么融洽的气氛,只因为一个不在预期的孩子,而变得如此的脆弱不堪,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就是所谓的古今差距?明明我们是那么的相似…… “吃点酸梅子,会舒服一点。” 云煦的脸色淡淡的,他拿出一个油纸包好的小零嘴,剪开包裹油纸的棉线,示意我去抓几颗紫莹莹的酸梅。我看着那酸梅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生理上有种非常想要吃的冲动,便暂时将其他的情绪统统抛到脑后,捻起一颗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嘴里。 好酸!我皱着脸,却感觉口腔里蔓延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原本因为呕吐而不舒服的胃,此时竟然奇迹般地也消停了下来。 又吃了两颗,闹抗议的胃总算彻底消停了,而我也不再吃这种酸不拉几,我以前从来都不吃的东西。 然后,我和他,陷入了沉默。 他还是那个初见面时一脸温暖笑容的男子,此刻,却让我感觉到一点点陌生,是的,陌生。 太过于融洽的开始,让我失态了,让我忘记了自己究竟身处于怎样的环境,又是怎样的位置,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因为他的温柔包容,将我迷惑在假想的美好生活里。 他是个男人。 他是个古人。 他是个古代的男人。 无论是那一样,都意味着,他不可能理解我的心情,也不可能懂得我的过去。 不过,我又何尝想去懂他呢? 一个只见了一次面、便成为我的夫君的男人,一个被家族抛弃了十八年、身染怪毒的男人,一个紧抓着手中温暖不肯放手的男人,我只当他是现下唯一可供选择的依kao,也许都没有试着去走近,而且也忘记了,是这个人把我从那个地方救出来的。 他是我的恩人呢! 那么,就当是欠他的,还给他好了。 “云煦,你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他的眼睛被一点点的点亮,笑容又绽放在唇边,“宝心,你……” 因为喜悦,就连十五这难以忍受的日子,他都面带着笑容,好像我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不过,当我kao在床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然后听着书房里努力压制的闷哼声,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在做一件极好的事情。 其实,生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接下来的孕吐,又让我有了想把肚子里的捣蛋鬼消灭掉的冲动。可惜云煦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们还要再去一次末神医那里,因为一月之期到了。 这一次,梁凡又跟来了。 刚结束了一波的孕吐,我昏昏沉沉地kao在车厢里的软垫上,没有心情理会梁凡一脸的似笑非笑。 “没想到一阵子没见,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 他却不会安安分分的,那股懒洋洋的语调,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是带着浓浓的调侃。 我却没有力气做什么反击,只是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云煦替我回了一句,“你别吵她,她现在难受的紧。” 梁凡依旧笑嘻嘻的,坐没坐相地歪在那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腰带上的一块绯色玉佩,语气依旧很欠揍,“不吵,那就不吵,唉,乔少爷也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伤透了青阳镇的琉璃女儿心……” 我又干呕了两下,忍不住讽刺他两句,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有你梁大少在,哪个少爷能够掠你风头呢?就算是有什么琉璃女儿心,也早已系在了你梁少的身上了,是不是,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梁大少爷?” 梁凡抬起手,刚想要说点什么,马车就在此时停了下来,看来是到地方了。 我们刚下了马车,就发现院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末流神医,而他一看见我们,略点了点头,便转身先行走进屋子里。 而当我们也跟随其后进到屋子里,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先说了话,而且微微皱着眉,“才几日,你的脸色很不好。”他说的是我,而且表情很严肃。 我怔怔地把手抚在脸上,然后转头看向云煦,他也担心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次怀孕,真是把我折腾惨了。 不知道,后悔来不来得及? 末流一挥手,“这屋子里药味太重,你先出去待一会儿。” 什么?把我撵出去? 我再愣一下,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果然,这药味让我的喉咙更加的不舒服,所以只好乖乖地到外面去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院子里有手工编成的藤桌藤椅,古朴雅致,而藤桌上没有摆放什么药材,而是放置着一本半开的书卷,我信步走到桌旁,伸手一翻,是一本关于药理的手抄本。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手抄书籍了,活版印刷早在百余年前就已经流传开来,而纸张的运用也早已普及,各种类型的书籍基本上都能在书局里看见。所以,就像前世中有了电脑的人就很少去书店一样,现在也很少有人愿意一笔一划地抄书了。 抄书人用的是小楷,整洁清晰,从头到尾都是如此,可见这个抄书人的性格很沉稳,一般来说,抄到后面,就算不是草书,也会往行书发展了。 摩挲着这稍稍有点泛黄的纸页,我突然想到屋子里的那位末流神医,想起他那张始终不动声色、也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虽然很符合我的审美观,可是那种从眼中偶尔流lou出的沉沉之色,又让我下意识地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只是,我总会隐隐觉得,这位神医,似乎真的与我有什么渊源。 到底,是什么渊源呢? 我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挑到了书卷的最后一页,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风入松,雨倾城,风雨喜相逢。 ********** 阿笙的身子骨啊,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去了趟医院,竟然又多了个腰肌劳损。 命苦啊命苦,亲们,给两张票票安慰一下我吧~~ 第十二章 来信 要问阿笙为啥总是要票票,那是因为在冲新书榜,所以有票的亲们,多给阿笙投两张,阿笙在这里拜谢,拜谢~~ 下面是正文。 ******* 末流要离开了。 他留在这里要办的事情,只剩下云煦这一件,下好了解毒的方子,他就要离开青阳镇了。 也许,几年都不会再来这里。 他出现得很突兀,离开得也很匆忙,不过,无论如何,他这一趟,做了一件很大的好事。 “这是他送你的。”梁凡把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我,一脸的坏笑,还故意瞟了云煦一眼,然后补充了一句,“说是让你里面的方子调理身体。” 还没等我接过来,云煦伸手把册子从梁凡的手上接了过去,淡淡地说道,“这个我来照管就好。” 咦? 我愣了一下,瞥一眼梁凡略显错愕的表情,然后看着云煦不动声色地将册子收到袖子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不过,我突然想到一点,又把笑容收了回去。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种行为应该叫做吃醋。 不过,如果云煦真的在吃醋的话,他是在为小莲吃醋,还是为苏宝心吃醋呢? 我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云煦喜欢的,究竟是曾经的小莲,还是现在的宝心。 我没办法确定,所以,也就笑不出来了。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就是这么和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较劲。 没办法,他现在是我的夫君。 虽然自己都还不确定是否爱上了他,可是,在我确定之前,他心里的那个人,绝对不能是除了我之外的女人。 一这么想,我又觉得,他这个举动挺让我高兴的,于是又弯了嘴角,“相公~~~那就麻烦你了。” 云煦的脸顿时红了几分,想来一定是不习惯我用这样的称呼,而梁凡赖赖皮皮地喊了一声肉麻,车厢里顿时响起难以抑制的笑声。 就这么笑呵呵地一路回乔宅,梁凡早就先行下车,说是去找乐子了,而我难得没有难受,倚在云煦的身侧,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末神医有没有说,你身上的毒,多久可以清除干净?” “因为积毒已深,起码需要半年的时间。” 我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他的表情很平静,看来末流给他的,应该是好消息,“那就好,只要他说能解,那就是件好事。” “嗯……”他沉吟了一下,才低头看向我,“宝心,关于繁伯……” 我马上打断了他,“不用说了,不用说给我听。” “宝心……”他蹙起眉头,“你在生气?” 我直起身来,然后看着他,慢慢地摇头,“不是生气。既然你有了自己的主意,我本来就是不应该阻止的,而且,”我伸手挡住他想要说出的话,“既然是你决定的,我当然也不会反对。” 我没有说出的是,他决定的,那是他的选择,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的话,果然让他放松了下来,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宝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总怕你生了我的气,我……真的是心里不安。” 这个心结一结,他的表情更轻松了几分。这也难怪,缠绵了十数载的奇怪病症,一朝得到了解决的办法;接着,又快要做爹了;而且,有我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所以,他高兴,我也跟着高兴一下好了。 孕妇要保持心情愉快的,不是么? 不过这种高兴,似乎也没有持续多久,至少对我来说,当接到乔家老宅的一封来信后,我的心情,走向了某种莫名的阴霾之中。 云煦却是和我不同的反应,他刚接过信件的时候,手指还在微微地颤抖着,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激动,因为这封信,是十八年来,他收到的第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云煦复述给我,大意就是:希望我们夫妻,在我的胎儿稳定了之后,就立刻赶回老宅。 理由?更简单,青阳镇太冷了,不利于孩子的生养。 我冷笑,在青阳镇出生的孩子多了,难不成各个都去南方过一阵子,再回来生活? 不过老宅那边想得倒是很周到,不仅送来了信,还送来了一个擅长妇科的大夫,是个清瘦含蓄的中年男子。 可是,这封信来的也着实太巧合,巧到我都快以为在这座宅院的周围,就有着监视我们的眼线。不过,再快的消息,也不可能早上发出去,下午有回音,更何况,来到这里的大夫,也不是一天就能抵达的。 所以说,老宅也许只知道我的有孕,却不一定知道云煦身上的怪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只是,这消息是谁传过去的呢?还是繁伯吗…… 在我看来,我是绝对绝对不想回去的。 乔家老宅,单看这四个字,就足以感受到里面的阴森和老宅院的暮气沉沉。自从重生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后,能够在青阳镇简单逍遥的生活,就是我目前最大的追求。 可是现在看来,这种理想的生活,马上就要发生改变了…… 我叹了口气,轻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留下云煦在那里继续瞪着那张薄纸发呆。 我还是回去好好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其实也没有我想什么的余地,因为当这封信到达青阳镇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的平静生活结束了。云煦,他一定会选择回去的。 因为我早已看出,他对于自己被舍弃了足足十八年这件事上,有多么的不解,又有多么的不甘心。如今有了可以回去质问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呢? “宝心,对不起。” 云煦歉意地说着对不起,然后积极地开始准备出行事宜,而且交代那个大夫,好好地调理我的身子,以便于回老宅的路上,我能舒服一点,能安全一点。 这个大夫是个经验很丰富的医者,对于我的状况,他能够很轻松的对症下药,基本上没有用上末流的小册子,我便逐渐减少了晨吐和时不时的干呕。 不过,我却下意识地不敢相信从老宅里出来的人,也许是对大家族的莫名排斥吧,以前没有机会认识到这个词,现在突然蹦到我的面前,直觉告诉我,这绝非是什么好事。 纵然我有千百个直觉,上万个不乐意,回老宅的脚步却一点都没有减慢,并且准时地在确定我可以安全出行后,浩浩荡荡地开始了。 第十三章 病倒(求推荐+收藏) 旅行原本应该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在古代的旅行却并不是如此。 在现代,火车,长途汽车,有条件的话,可以用飞机来回,都是方便快捷的通行方法,可是我现在哪个也用不上,而是难过地坐在几近封闭的马车车厢里,然后行驶在灰尘漫天的道路上。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 我毕竟是有了可恶的身孕的人,自然比一般人要**很多。虽然云煦已经特意嘱咐过我的衣食住行,可是这也阻止不了,我在路程的第三天,开始时不时的呕吐,而且很快发展成食不下咽,甚至发起了低烧,就算随行的大夫及时地为我诊治,并且开了合适的药方,可病情还是时好时坏。 从偏北的青阳镇到偏南的乔家老宅,大约有二十多天的路程,可是因为我的身体时好时坏,多走了十几日,才将将抵达洛州城外的乔家老宅。 “少夫人,咱们快到了。”小福一边小心翼翼地xian开车帘的一角往外面张望,一边脆生生地说着。 我有气无力地睁了睁眼睛,可是眼皮沉重得很,浑身上下也无处不难过、无处不酸痛,稍稍动一动身子,甚至是稍稍动一动脑袋,都会感觉到天旋地转的头晕感。 快要到了呢!总算是快要到了。 我已经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个别扭的存在。是在埋怨肚子里这个不肯乖乖的小混蛋,还是在埋怨老宅没事找事的那封信件,又或者是在埋怨云煦明知道我难受的紧,还坚持赶路? 可我也明明知道,为了方便我休息,早在出发后的第三天,云煦就把小福留下照顾我,而自己去别的马车挤一挤了。 无论是什么理由让我心情无比的差,这趟地狱一般的旅行总算快要抵达终点。 “进城了,进城了。” 小福兴奋地报告着最新情况,而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重,而身体反而愈发地飘忽起来。 “哇,好大的宅子啊!” 她惊叹着,而我则感觉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怎么回事?我动了动嘴唇,勉力让自己发出声音,“小福……”可是这声音如同蚊呐,连耳语都算不上。 幸好小福听见我的呼唤,连忙回头来应,我却没有力气再说下一句了,因为就在一瞬间,黑暗的漩涡,将我彻底吞没。 “虚火……水土……现身体虚……腹中的胎儿……” 朦朦胧胧中,我好像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可是模糊地听不清楚,不过那人絮叨了半天,最后的那句话我倒是听得清楚明白。他的话意是,若是我再这么昏迷下去,腹中的孩子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是这样的吗? 如果我再不醒过来,肚子里的小混蛋就要有危险了? 要是不醒的话,那么,就是解拖了吧,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想要这个孩子,云煦也不会怪我…… 可是一想到不醒过来的结果,我的心突然空荡荡的,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了心头,而肚子里那个小东西的存在感一下子变得莫名的清晰,好像连心跳都是和我同步的。但我很清楚,三个多月胎儿是不可能有什么心跳的,就算只是这么想着,心里都是如同刀绞一般的剧痛。 那是我的孩子啊,是和我血脉相连的骨肉血亲! 就在这忽而清醒忽而迷糊的时刻,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无论如何,他的全部生命都是我给予的,他完完全全都是我的。 那么,我又怎么能够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呢?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我,至少我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我就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也再也不用一个人面对屋子里冰冷的墙面了,是不是? 只是这么想着,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原本的虚浮感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酸麻与疼痛,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一身的酸痛,那次是我的重生,而这一次呢…… “少夫人的眼珠在转,她是不是要醒了?” 是小福的声音,怎么好像带着鼻音?我一边努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一边胡思乱想着。 眼皮一点点地睁开,我感觉到一丝光亮从缝隙处透了进来,然后又忍不住把眼睛闭上,等到缓解了一点,才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小福那张熟悉的小脸,不过她现在没有了平日里的娇憨伶俐,而是眼圈红着,小嘴撅着,眼巴巴地盯着我,一看到我醒了过来,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少、少、少爷,少夫人醒了!”她激动地蹦到床边,声音哽咽地小声说着,“都是小福的错,小福没照顾好您,呜呜呜,您千万别出事,小福,小福去求观音菩萨……” 瞧着小福语无伦次的模样,我忍不住扑哧一乐,勉力地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哭就不要哭了,帮我弄点水来,我好渴。” 小福连忙点头,立马往门口冲去,差点和刚要进来的云煦撞上个正着,云煦连忙伸手扶住她,“小福,你这是做什么?” 小福慌乱地赶紧站好,然后呐呐的开口,“少夫人想喝水,我去找水。” “你去吧!”云煦随意地挥了一下手,然后脚步加快,走到我的身边,声音中难掩激动,“宝心,你总算是醒了!” 我微笑,“唔……怎么,我睡了很久吗?” “是很久,久到我都快以为……” 他慢慢地皱起眉头,激动的表情也平缓了下来,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抬起手臂抚在自己的腹部,那里是平坦的,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我的呼吸一顿,失声道,“我的、我的肚子,孩子……” 云煦立刻明白了我的话意,连忙坐到床边,轻声安慰着,“孩子没有事,我是在责怪自己,大夫说,要不是你的身子还算将养的不错,这一番折腾,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都是我错的!” 他一脸的愧疚,眉头紧紧皱着,声音沉重,“都是我太过自私,要是等到你痊愈,也不会有这种危险,都是我……” 我缓了缓心神,刚想说点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的人似乎有很多。我不禁抬眼看向云煦,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想,应该就是这座乔家老宅里的人吧……只是不知道,都会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第十四章 养病(求票票+收藏) 阿笙昨天忘记更新了,原因么,是因为昨天给妈妈烧纸来的(不是宣扬迷信,别河蟹阿笙),然后和爸爸聊啊聊的,就给忘记了,囧。 继续要票票和收藏~~~ 下面是正文。 *********** 随着门声的响起,和脚步声的逐渐接近,一股难以抑制的困意突然涌了上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停留在半梦半醒之间,可是外界的声音还能听得很清楚。 “不是说醒了吗?”一个听起来干脆利落的女子声音。 “二堂婶,宝心刚刚是醒了一下,可能是太累了,刚刚又睡过去了。” 云煦回答得恭恭敬敬,看来这位二堂婶不是个一般人物。 “哦……”那位二堂婶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略略停顿,“既然是醒过,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该进的汤药莫要少,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是。” “我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先做做杂事,等侄媳妇儿好些了,让她好好地挑两个称心的,做贴身使唤,可好?” “全听二堂婶的。”云煦依旧回应得规矩,那女声又语调飞快地嘱咐了许多,才听见脚步声陆续离开,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宝心,宝心……” 云煦轻声地唤着,可是我困倦得厉害,实在是无力睁开眼睛,他见我不醒,便帮我掖了掖被角,也轻步走了出去。 正当我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是梦是醒的时候,隐约听见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应该是云煦的声音。可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我越是努力想要听清楚,困意越是汹涌,所以再次昏睡了过去。 连续几日的卧床修养,让我的精神恢复了大半,虽然每日都要喝一碗味道苦涩的汤药,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小混蛋,我也就忍了。 说来也奇怪,经过了这次的险些流产,我对肚子里的小混蛋反而更加执着了,也坚定了要把他生下来的想法。 无论如何,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起码让我生出来好好地欺负一番也好。 云煦虽然每日都来看看我将养的如何,可是他好像很忙,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一脸的歉意,然后就是神色中掩饰不了的兴奋和激动。 我叹息,渐渐懂得了,明白了,也就不说话了。 “大少奶奶,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说话的是那个叫彩蓝的小丫头,是二堂婶安排过来两个丫头中的一个,圆圆的满月脸,眼睛大大的,而且一笑就lou出一对小酒窝,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的,就是有点莽撞。 我冲她笑了下,然后摇头,“不睡了,再睡身上就要难过死了,帮我烧些热水,我想洗个澡。” 彩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大少奶奶,您现在能洗澡吗?” 我被她给问乐了,“怎么就不能洗呢?” 她小心地指了指我的肚子,然后眨巴着眼睛说道,“您不是怀着小主子呢,能洗澡吗?” 真是服了这个小丫头的联想力,我无奈地摇头,也不费口舌多解释,“快去烧水吧,不用担心。” 听了我的话,她吐了吐舌头,转身就往外面跑去,可是刚跑到门口,就差点和进来的人撞上,踉踉跄跄地站稳之后,她一抬头,不由得脸色一白,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大少爷,奴婢……” 云煦可不是刁难人的那种,只温和地一笑,随口嘱咐了一句,“下次小心。”便松开了扶住彩蓝的手,示意她出门去。彩蓝红着小脸,连忙低着头跑了出去。 我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顺口调侃了他一句,“大少爷,都把小丫头的脸蛋说红了,可真是魅力惊人呢!” 云煦无奈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桌子上放置的瓷瓮,眉头皱了起来,“这是……鸡汤?怎么没喝?” 这次换我吐了吐舌头,“我倒是想喝,刚刚老夫人差人送来一罐什么乌鸡汤,非要让我当着送汤人的面喝光掉,幸好罐子不大,要不然…..所以这瓮汤我是说什么也喝不下了。” “奶奶送来了鸡汤?” 他听见我说的话,似乎很开心。也不知道那位乔家老太君是位怎样的人物,无论是从彩蓝和彩红的口中,还是此刻云煦的表情都可以看出,他们都对这位乔太君的动作非常关注,甚至是一种超出了尊敬的关注。 “云煦,一会儿我洗了澡,你陪我去看看老夫人吧,到了老宅,我还没去见过她呢!” 我想了一想,如是提议着,趁今日的精神还算不错,而且就当是借着那罐鸡汤的由头,去见见那位老太君也好。 云煦沉吟片刻,然后点头,“也好,虽然奶奶说过先让你静养一阵,不过去看看她也是应当的。” 既然有了计划,那就加快速度执行。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将连日来的不适感都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了一套清新素雅的衣裙,肚子有一点点显了,不过看不太出来,最多是看上去丰腴了一些。 小福帮我绾了一个简单雅致的堕云髻,她的手还是那么灵巧,不过自从住进了老宅,她的话少了很多,性子很沉郁了下来,可是我的身边总是有人守着,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她聊一聊。 无论怎样,小福是我带过来的,我应该对她负责。 照例夸奖小福两句,她却只是给了我一个心事重重的笑容,来不及和她多说什么,云煦便过来招呼我出门。 南方确实是不同的,即使到了十一月份,也只是需要多加一件薄衫就足够了,而且走在庭院里,看到的不是萧索的初冬,而有种走入初春的错觉,廊间依旧有红花点缀,假山下还有锦鲤在一汪碧青中游来游去。 走在乔家老宅的蜿蜒回廊里,我想起在前世见过的苏州园林,同样的精致含蓄,同样的清幽婉约,透过某个廊格看过去,又是庭院深深的别样美景。 “是不是很美?” 云煦牵着我的手,一边慢慢前行,一边淡淡地开口,“这样的宅子,在前面的十八年里,我纵然想过,也从未曾想象出是这番模样。这么说来,宝心,要不是因为你,我怕是至此一生,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 听见云煦的感叹,我的心却是咯噔一下,他那种隐藏在心底的执念,在看到这座宅子后,终于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十八年的遗弃,真的是说接了回来,就真的结束了吗? 我定了定心神,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会儿的见面上,然后忽略到刚刚涌过心底的不安。 第十四章 养病 今天上传的有点晚了,因为阿笙在北京陪朋友,没有时间写,手上也没有多少存稿。所以可能会断更,希望亲们原谅! 下面是正文。 ******* 随着门声的响起,和脚步声的逐渐接近,一股难以抑制的困意突然涌了上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停留在半梦半醒之间,可是外界的声音还能听得很清楚。 “不是说醒了吗?”一个听起来干脆利落的女子声音。 “二堂婶,宝心刚刚是醒了一下,可能是太累了,刚刚又睡过去了。” 云煦回答得恭恭敬敬,看来这位二堂婶不是个一般人物。 “哦……”那位二堂婶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略略停顿,“既然是醒过,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该进的汤药莫要少,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是。” “我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先做做杂事,等侄媳妇儿好些了,让她好好地挑两个称心的,做贴身使唤,可好?” “全听二堂婶的。”云煦依旧回应得规矩,那女声又语调飞快地嘱咐了许多,才听见脚步声陆续离开,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宝心,宝心……” 云煦轻声地唤着,可是我困倦得厉害,实在是无力睁开眼睛,他见我不醒,便帮我掖了掖被角,也轻步走了出去。 正当我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是梦是醒的时候,隐约听见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应该是云煦的声音。可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我越是努力想要听清楚,困意越是汹涌,所以再次昏睡了过去。 连续几日的卧床修养,让我的精神恢复了大半,虽然每日都要喝一碗味道苦涩的汤药,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小混蛋,我也就忍了。 说来也奇怪,经过了这次的险些流产,我对肚子里的小混蛋反而更加执着了,也坚定了要把他生下来的想法。 无论如何,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起码让我生出来好好地欺负一番也好。 云煦虽然每日都来看看我将养的如何,可是他好像很忙,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一脸的歉意,然后就是神色中掩饰不了的兴奋和激动。 我叹息,渐渐懂得了,明白了,也就不说话了。 “大少奶奶,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说话的是那个叫彩蓝的小丫头,是二堂婶安排过来两个丫头中的一个,圆圆的满月脸,眼睛大大的,而且一笑就lou出一对小酒窝,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的,就是有点莽撞。 我冲她笑了下,然后摇头,“不睡了,再睡身上就要难过死了,帮我烧些热水,我想洗个澡。” 彩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大少奶奶,您现在能洗澡吗?” 我被她给问乐了,“怎么就不能洗呢?” 她小心地指了指我的肚子,然后眨巴着眼睛说道,“您不是怀着小主子呢,能洗澡吗?” 真是服了这个小丫头的联想力,我无奈地摇头,也不费口舌多解释,“快去烧水吧,不用担心。” 听了我的话,她吐了吐舌头,转身就往外面跑去,可是刚跑到门口,就差点和进来的人撞上,踉踉跄跄地站稳之后,她一抬头,不由得脸色一白,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大少爷,奴婢……” 云煦可不是刁难人的那种,只温和地一笑,随口嘱咐了一句,“下次小心。”便松开了扶住彩蓝的手,示意她出门去。彩蓝红着小脸,连忙低着头跑了出去。 我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顺口调侃了他一句,“大少爷,都把小丫头的脸蛋说红了,可真是魅力惊人呢!” 云煦无奈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桌子上放置的瓷瓮,眉头皱了起来,“这是……鸡汤?怎么没喝?” 这次换我吐了吐舌头,“我倒是想喝,刚刚老夫人差人送来一罐什么乌鸡汤,非要让我当着送汤人的面喝光掉,幸好罐子不大,要不然…..所以这瓮汤我是说什么也喝不下了。” “奶奶送来了鸡汤?” 他听见我说的话,似乎很开心。也不知道那位乔家老太君是位怎样的人物,无论是从彩蓝和彩红的口中,还是此刻云煦的表情都可以看出,他们都对这位乔太君的动作非常关注,甚至是一种超出了尊敬的关注。 “云煦,一会儿我洗了澡,你陪我去看看老夫人吧,到了老宅,我还没去见过她呢!” 我想了一想,如是提议着,趁今日的精神还算不错,而且就当是借着那罐鸡汤的由头,去见见那位老太君也好。 云煦沉吟片刻,然后点头,“也好,虽然奶奶说过先让你静养一阵,不过去看看她也是应当的。” 既然有了计划,那就加快速度执行。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将连日来的不适感都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了一套清新素雅的衣裙,肚子有一点点显了,不过看不太出来,最多是看上去丰腴了一些。 小福帮我绾了一个简单雅致的堕云髻,她的手还是那么灵巧,不过自从住进了老宅,她的话少了很多,性子很沉郁了下来,可是我的身边总是有人守着,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她聊一聊。 无论怎样,小福是我带过来的,我应该对她负责。 照例夸奖小福两句,她却只是给了我一个心事重重的笑容,来不及和她多说什么,云煦便过来招呼我出门。 南方确实是不同的,即使到了十一月份,也只是需要多加一件薄衫就足够了,而且走在庭院里,看到的不是萧索的初冬,而有种走入初春的错觉,廊间依旧有红花点缀,假山下还有锦鲤在一汪碧青中游来游去。 走在乔家老宅的蜿蜒回廊里,我想起在前世见过的苏州园林,同样的精致含蓄,同样的清幽婉约,透过某个廊格看过去,又是庭院深深的别样美景。 “是不是很美?” 云煦牵着我的手,一边慢慢前行,一边淡淡地开口,“这样的宅子,在前面的十八年里,我纵然想过,也从未曾想象出是这番模样。这么说来,宝心,要不是因为你,我怕是至此一生,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 听见云煦的感叹,我的心却是咯噔一下,他那种隐藏在心底的执念,在看到这座宅子后,终于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十八年的遗弃,真的是说接了回来,就真的结束了吗? 我定了定心神,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会儿的见面上,然后忽略到刚刚涌过心底的不安。 第十五章 初见(求票票+收藏) 虽然阿笙昨天没更新,不过我还是要无耻地求票,亲们,快用票票砸晕阿笙吧~~ 爬下,下面是正文。 ********** 乔太君住在赏春园,离我们暂住的月影轩虽然分属在东、西两院,不过只要穿过两院之间的夹道,再绕过几处月门,就能看见赏春园的红漆门了。 乔宅分成东、西两院,东西两院又各自分了好几个园子,这个设置又让我想起了红楼梦,而有趣的是,乔太君所住的赏春园是属于西院的,而那天来看过我的二堂婶,她本是已故老太爷的大哥家的儿媳妇,偏偏也住在西院里,这就有些意思了。 在古代,东为尊,西次之,而作为乔家最德高望重的乔老夫人,竟然是住在西院,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留意了,然后作为掌握两院花销和佣人调度的那位二堂婶,竟也是同住在西院,这其中就说明,西院比东院更重要一些。 虽然家主是自己的夫君,可是这也没能让乔太君多生下一儿半女,而是只有独苗一个,也就是云煦的父亲乔贺文;而住在东院的老家主的哥哥那边,人丁却很是兴旺,单是乔贺文那一辈就有兄弟四个,虽然老三早年死了,却也留下了现年十岁大的儿子。 再算一算云煦这一辈儿的,唔,还真的是着实不少呢! 那么,如果家主的位置不是以嫡庶长幼来论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云煦被遗弃这件事情,与家主的位置无关了呢? 不过,我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上了? 真的是胡思乱想! 我赶紧晃了晃脑袋,然后把视线投向不远处、即将要抵达的赏春园。 园子门口已经有人守着了,想必是我洗澡的那功夫,云煦已经把消息递了过来,毕竟不能随随便便的闯过来,万一惊扰了老人家的休息就不好了。 所以一见到门口是个婆子在守门,那就说明里面的人也在等着,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那么一点的紧张。 唔,这叫不叫丑媳妇见公婆呢? “大少爷,这位是大少奶奶吧?您两位快请进吧,老太君正等着呢!”那婆子谄媚地点头哈腰,碎碎叨叨地说了一串,最后加了一句,“正巧,二少也在里面。” 云煦本来平静的向前走,听到这一句,脚步为之一顿,他侧头看向那婆子,“云宸也在?” 婆子点了点头,笑眯了眼睛,“刚到,正巧是前后脚。” 二少?乔云宸? 从彩蓝和彩红的口中,我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位二少的事情,可以说,他是一个比梁凡还要浪荡,比败家子还要败家子的典型纨绔大少,可是同样的,他有一副媲美梁凡的好皮囊,就算是和其他的纨绔去抢青楼里最红的花魁,也每每因为好样貌而独得青睐。 而且,虽然这位二少爷这般的不长进,这般的不学无术,可是偏偏乔家的这位老夫人就是喜欢,就是疼爱,就是明明白白的偏着心眼儿。 更有趣的是,虽然老夫人偏着心眼儿,可是东西两院的人却对这位二少并不亲近,这就是奇怪了,毕竟是老夫人眼前正儿八经的红人儿,他们这么不冷不热地远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避嫌?还是妒忌? 这一说起来,我还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位传奇二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赏春园里处处可以看见石子路,大小适宜的鹅卵石铺成的路面,走在上面,感觉脚底心很舒服,这就是前世很流行的足底按摩。不过不知道,当初铺这些石子路的人,是不是也抱着健康的想法来弄的,如果是的话,还真的是煞费苦心了,毕竟,凑足这些个头都差不多一样大的鹅卵石,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要费一番功夫的。 听说二少是又找来了几样稀奇玩意儿,老太君现就在花厅里鉴赏这几个新东西,而我和云煦顺着石子路,很快就走到了花厅的入口,然后就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在一个苍老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个爽朗的男声,他时而说话,时而笑上两声,是那般的轻松写意。听着这有些带着肆意意味的笑声,我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云煦,却看见他近乎平静的侧脸,却将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很是阴郁。 我眨了眨眼,然后再把目光转回去,似乎想透过那花厅的门,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那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位传奇二少吗? 而且,又是什么样的状况,能让一向温和的云煦有如此沉重的表情呢? 那位二少,我对你,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花厅的门口,自然也是有丫头守着的,远远地看见了我们,她先是冲我们福了一礼,然后回身跑进了花厅里,只听见里面的笑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随着我们的走近,里面传来的说话声也渐渐清晰。 那是很慵懒的男子声音,语气中带着两分撒娇,两分随意,剩下的,好像就是些有气无力的味道了,“是那位一到这儿就病倒了的大嫂?那我真的是赶得巧了,想必二堂婶都没来得及和这位说上话吧,竟让我抢了个先,真是好运道!” 那个苍老的声音笑骂了一句,“小坏蛋,净说混话,等你那嫂子进来,可不准这么怠懒。” “是是是……”那男子随口应着,语气也飘忽得很。 再下去的话,就听不到了,因为在下一刻,我和云煦便走进了花厅,然后看清楚了花厅里的每一个人。 花厅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正中央放置了一张看上去极其舒适的软榻后,旁边还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张椅子,花厅的角落处还有几盆本应不是在这个季节绽放的花。 而坐在软榻上的一老一少,显然就是刚刚对话的那两位,我强压下对二少的好奇,先把目光放在那位老人,也就是乔老太君的身上,才发现,这位老太君长得,真的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尤其是那一脸的温和笑容,唔,看上去,真和云煦有点像呢! “是宝心吧,来来,到我身边来。”乔太君笑眯眯地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瞥了一眼云煦,然后乖顺地走上前去,依言坐在床边,任凭她拉过我的手,细细地摩挲着。“说是小户人家的闺女,瞧这小模样,清清秀秀的,真是讨人喜欢!云煦啊,看来奶奶可以免了你的罪,给咱们乔家讨了个好媳妇,就不计较你不周全了。”她眯着眼睛,边点头,边打趣着。 “奶奶,您这话就不对了,大哥他,怎么就有罪了呢?” 让我竭力忽视却依旧无法忽视的男子,终于在看够了风景之后,懒懒散散地开口说话,而我,也终于抬起眼睛,正正经经地看清楚面前这位传奇的纨绔子弟—乔二少乔云宸。 第十六章 二少(求票票+推荐) 阿笙终于回到哈尔滨了,呜呜呜,断更真是对不起各位等文的亲们,阿笙努力码字,不过......这两天还是有点事情,所以暂时一天一更,下周再努力多更。 还是那句,推荐票票,收藏夹夹,打滚追要ing~~~ 爬下,下面是正文。 ******* 乔云宸与云煦并不是一母所生,云煦的母亲张氏因难产亡故后一年,乔云宸的母亲何氏才以填房的身份嫁了进来,很快就生下了二少乔云宸,过了几年,又生了三小姐乔云裳。 所以说,按道理,乔云宸和云煦应该长得并不相像才对,虽然父亲是同一人,不过儿子一般是随母亲的多一些,可是这对异母兄弟,偏偏就是长的很像。 同样是单眼皮,高鼻梁,眼睛很亮,云煦给人的感觉是温和而亲切的,不过这位乔二少是一副明明白白的纨绔相,唇边一抹轻佻的笑,面容如同敷了白粉一般是瓷白色的,嘴唇略薄一些,尤其是上唇,一抿上就只是看见一抹淡红。虽然身着接近于黑色的藏蓝色长衫,不过一点都不显得肃穆,衣衫上滚着金色的云纹,繁复而华丽,修长的、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膝上,看向我的眼神都是漫不经心的,甚至是,带着一丝戏谑的。 我有点恼怒,莫名其妙的恼怒,这个人纵然是个纨绔子弟,也不应该用这么不尊重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嫂子,这么的,带着挑衅的目光。 “啊,大嫂好,我是云宸。”他如是地打着招呼,也只是抬了抬手,下巴略点了点。 我却一下子又不生气了,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容,也同样冲他点了点头,平心静气的,“不必客气,叫我宝心就好。” 他略略有些讶异于我的反应,轻笑了一声,偏头看向云煦,“那可不成,别说大哥怪我没有礼数,老祖宗也会捶我两下子的,为了一句宝心,我可是亏了。”他笑的灿烂,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很有趣的话一样,而云煦只是勾了勾唇角,表情沉静如水,带着一抹让我略略陌生的笑容。 老夫人抽过摩挲着我的一只手,一歪身子,真的就捶了乔云宸一下,笑骂道,“坏胚子,就知道打趣,没半点正经的。” 我静静地看着这祖孙俩的嬉笑,顿觉得那是一个自己还融入不进去的和谐,然后心里会产生一丝排斥,就如同,我微侧头,看着此刻的云煦,就如同此时的云煦所感受到的一样。 “老夫人,梅姨娘和云河少爷来了。” 花厅里的欢乐气氛因为这一句话而滞了滞,老夫人收起了笑容,然后踹了云宸一下,云宸立马乖觉地滚下软榻,懒懒散散地寻了张椅子坐下。我想了想,也准备站起来,却被老夫人拽住了手,只得乖乖地坐好,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大老远的就听见有笑声,老祖宗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啊!” 风风火火的话语,语中带笑的口气,我顺势抬眼看了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锦衣女人先一步走了进来,长得说不上有多美,不过也有一抹成熟的韵味,只是眉眼间的那一丝刻薄,即使再开朗的笑也无法掩藏。 跟在她身后而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表情严肃,动作老成,要不是那一张娃娃脸,一点都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倒是很像几十岁的老学究,他瞥了一眼自个娘亲,眉头微微蹙了蹙,嘴唇也不耐地抿了抿,不过还是安静顺从地跟在后面。 这么有趣的一对母子…… 老夫人却没理会这一出,也同样皱着眉,轻斥了一句,“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般的毛躁,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梅姨娘的笑容一僵,不过她可能是经常接受这样的批评,也就厚脸皮地习以为常了,但还是回头瞪了一眼自己那个如同木头桩子一般的儿子,才又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边打量,边啧啧有声,“这位,就是云煦家里的吧,瞧着小模样,真是个可人疼的,老祖宗,您可是盼着有个乖巧的孙媳妇了。” 这句话说出了口,老夫人爱听了,她笑开了一脸的**,连连轻拍着我的手,“可不是,这些孙儿媳里,要不然就是风风张张的,整天没个端庄样,要不然就怯怯弱弱的,好似一阵风就刮跑了似的,还是云煦家的好,看上去乖巧,又大大方方的,我看着可心。” 老夫人如此坦白的夸赞,倒是让梅姨娘惊讶了一下,她再次打量着我,不过似乎也没看出我的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便继续自己今日来这儿的目的,一把把自己的儿子拽到近前,“老夫人,云河也不小了,能不能让他去学学做生意呢?” 听到这句话,老太君的脸色顿时一沉,呵斥一声,“你这又是哪儿来的混账主意,云河的学业正好好的,哪里用得着你多事!” 梅姨娘一滞,顿时心头涌起一股子委屈,不知道怎么诉来,她一眼就看见坐在一旁闲闲的云宸,想起老夫人对这厮的纵容,心里更是无名火起,难不成他乔云宸就是老爷的骨肉,云河就不是了么? 她咬了咬牙,有点不管不顾的,“老夫人,咱们乔家是经商的,何曾出过秀才,让云河去科考,那不是把他一辈子都耽搁了么?云河也是老爷的儿子啊,凭什么……” “住口!越活越不长进,这也是从我园子里走出去的人吗?真是给我这个老婆子丢脸!”老夫人气的浑身直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可是越看老夫人这样,梅姨娘越是起劲,竟然开始抽泣起来。 “梅姨娘,要不然,让云河跟着我得了。” 在这混乱中,乔云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语气随意地,就像这一句话,并不是为了平息现在的混乱一般。 梅姨娘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刚想张口应承下来,却又被云煦打断,他淡淡地开口道,“梅姨娘,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云河跟着我做事吧。” 一个儿子两家求,这下子梅姨娘的心情好多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情绪也收拾好了,小心地瞥了一眼老夫人,见软榻上的那位没什么反应,便冲云煦点头笑着说,“那就麻烦云煦,云河你就多帮照顾些。” 乔云宸的面子这算是被驳了,他倒是没有丝毫的不悦,不过在注意到我看过来的视线后,勾出一抹轻佻的笑。 这位二少,真的,很特别。 第十七章 偷听 上 一章来到,还是要推荐票票,跟文的亲们是不是都收藏了阿笙的文呢?如果没有的话,就点一点收藏吧,阿笙虽然有点胖胖的,不过阿笙的文真的只占一个收藏夹。 还有还有,对手指,推荐票票,也一并砸过来吧~~ 爬下,下面是正文。 ********** 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可是老夫人被梅姨娘这一气,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说了一声乏便先去休息了,花厅里只剩下乔家的三兄弟,面上讪讪的梅姨娘,以及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我。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哎哟,我差点忘了,要去紫云那儿取个绣样,你们聊着。” 梅姨娘坐不住了,随意找个借口,便匆匆离开,留下我和这三兄弟大眼瞪小眼,真挺无趣的,尤其是,有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总是不经意地扫过来。 我作势打了个哈欠,云煦便顺势开口,“那么,我们也先回去,改日再聊。” 乔云宸似笑非笑地挥了挥手,自己也站了起来,“走了走了,这儿又不是我的地界儿,做什么那么客套?” 云煦没有多言,只是牵过我的手,并肩往外面走去,他侧身低语,语气关切,“累了?” 我摇了摇头,偏头冲他一笑,然后眨了眨眼睛,“无聊,坐不住。” 云煦莞尔一笑,紧了紧攥着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回头,身后却不见乔云宸和乔云河的身影,想必他们是从别的方向去了。 才出了赏春园,迎面就匆匆跑来一个仆人,一见云煦,更加快了两步,“大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云煦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不过又想起我在身边,然后歉然地看着我,“宝心,我……” 我倒不怎么在意,“去吧,我自己认得路,大不了找个人送我回去,难得精神好,我还想逛一逛呢!” 云煦轻吁了一口气,再给我一个抱歉的眼神,便随着那仆人走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双手扶上腹部,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惆怅,本来只是用来敷衍云煦的话,此时我倒是很想做。 唔,那就自己逛一逛这院子吧! 饶有兴致地绕了两圈,这曲曲折折的回廊,婉转幽雅的景致,倒也慢慢地平复了我的心情,只是等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不,应该说,压根就没认得过。 我凭着性子又转悠了一圈,然后发现自己绕进了一片不大的竹林,而且始终没有遇到一个仆役。 哪怕是个粗使丫头也好,能认得路的就成啊。我有点哀怨。 走了好一会儿,脚踝有些酸疼,腰上也隐隐地发酸,我只得寻了一处还算平坦的青石,用帕子垫好,坐下稍稍休息。 隐约听见附近似乎有脚步声,可是我又没有力气去追,索性高喊着,“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喊了两声,可是没有回应,我郁闷地吐了口气,只能等着自己歇差不多之后,再慢慢找路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不远处传过来,我心里一喜,抬眼看过去,在我面前十几步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巴掌大的小脸蛋,烟波一样的杏眸,好奇而怯弱地看着我,不过小嘴微抿着,眉眼间似乎藏着一抹清愁。她身上是鸭蛋青的秋装褶裙,清清爽爽地绾着一个单环髻,只戴着一对小珍珠坠子,没有其他配饰。 看上去,既不像丫头,也不像小姐。 我压下好奇,温和地说道,“我是月影轩的,不过自己胡乱逛,就迷路了。”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上前两步,冲我福了一礼,“是大少奶奶吧,奴婢是兰芷,听夏居的。” 听夏居,那不是乔云宸的院子吗? 我的心微微一动,一边打量着这位兰芷姑娘,一边说着请求,“那就麻烦兰芷姑娘送我一段路,成么?” 兰芷点了点头,依旧细声细气地说着,“大少奶奶不用客气,请随兰芷走这边。” 有希望走出这片让我头晕的地方,我欣喜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跟着兰芷往前走着。 她的脚步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怪不得我没发现她的出现,不过不知道是她的性子就是小心翼翼的,还是说因为自己已经瘦得轻飘飘的。 “你看笑话是不是?” 突然,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传过来尖利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兰芷吓了一跳,慌忙地看向我,而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安抚她,兰芷缓了一下,才感激地冲我笑笑。 我回了她一个笑容,突然心思一动,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声音的源头,然后轻步kao近,兰芷咬了咬嘴唇,还是顺从地跟在我的身边。 “你明知道他刚来,什么都不晓得,还……你是不是反悔了?啊?”那个声音继续质问着,似乎很生气。我偏头看了一眼兰芷,她依旧咬着嘴唇,眉头也微微皱着,看来是认得说话的人,不过既然是偷听,那就没必要理会这个了。 但是接下去的声音,却是我没想到的,是乔云宸的声音。 “他不晓得,你就让他知道呗,我是你的哥哥,他也是,没必要瞒着吧?” 这句话一出口,我立刻明白对话的两个人究竟是谁,前面声音带着一丝尖利的自然就是乔云河,他正处在青春发育期,声音怪异是理所当然的,而另一个自然就是乔云宸。他们谈论的话题,就是我的夫君,他们的大哥,乔云煦。 我觉得有一丝不妙,身边的这位就是乔云宸的人,那么我此刻偷听到的,无论重不重要,乔云宸都会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听。 可是就在我犹豫着想离开的这一会儿,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他是大哥,却没见你怎么尊敬他,还好意思说这个。废话免谈,反正我是不会去学什么做生意的。”乔云河的口气很强硬,带着一丝少年的倔强,与他的那个木头形象很是不符。 “好好好,那我再做一次坏人,把你抢过来,真是麻烦,你啊,赶紧去考什么科举,不要烦我才好!”乔云宸的语气意外地很温和,还带着一丝无奈,一点都不像我见到的那个他,而语气里的那一抹抱怨,明明白白地透lou出这两兄弟之间的亲近和默契。 第十八章 偷听 下(小修错别字) 哦呀,真是让阿笙想不到,昨天随口透lou了一点点有关体重的话题,今天一上来,就多了二十多个收藏。 鸡冻鸡冻,太鸡冻了! 来吧,让收藏来得更猛烈些吧!推荐票票也别攥着了,尽情地砸过来吧! 鸡冻完毕,下面是正文,某云神色恍惚地爬下。 **********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这个纨绔子弟搅和吗?”乔云河的语气也很无奈,让我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了一顿,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然后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庭广众的,偷听就偷听了呗! 只听一声轻笑,是乔云宸的声音,“是是是,你委屈得紧,未来的父母官大人,能放小的走了吗?” 然后就是少年恼羞成怒的低喝,我微微一笑,便准备轻步离开,可是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了我的动作。 我偏头一看,兰芷捂着嘴,无辜地看着我,眼睛快要溢出泪来。 这丫头……我叹了口气,只得从假山后走出去,冲乔家的这两位点了点头,“我迷路了,正巧路过这边。”然后转头看看身后,冲乔云宸笑了一下,“是你园子的兰芷帮我带的路。” “兰芷?”乔云宸微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到我的身后,语气明显又变柔了许多,而且显然不是对我说,“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了吗?” “好多了,二少爷。”兰芷的声音依旧是怯怯的。 接下去也听不到什么,而且我留在这里,似乎也不怎么合适,便准备开口,“我……” 乔云宸却打断了我的话,“云河,照我看,这件事若是大嫂来帮你,似乎更容易些呢!” 云河听到乔云宸的话,本来因为我的出现而皱起的眉头,此时皱的更紧了,他有点戒备,又有点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嘴唇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没有听明白乔云宸的话,不过直觉告诉我,不掺合为妙,便想着赶紧离开,可是再一次的,话被打断了。 “那个……能不能求大嫂……”云河吞吞吐吐的开口,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表情。 “行了,你先想着,”心里叹了口气,我冲他挥了挥手,自行走到假山旁的石凳旁,抚了抚上面的灰尘,然后舒舒服服地坐上去,“我先坐一会儿。” 我的这一番举动,似乎扫掉了他的拘束,云河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原本紧皱着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而乔云宸却依旧是似笑非笑,也顺势坐在另一边的石凳上。 这不能怪我,虽然大家还不熟,可我又不是那种非要做作的装大家闺秀的类型,本来站着就很累了,更何况,我是孕妇呢! 理直气壮地坐在那里,看着依旧呆呆的云河,我忍不住扑哧一乐,“你到底要说什么,怎么不说了?” 少年似乎被我的口气伤害到了,他硬硬地转过头去,语气也生硬的很,“不麻烦大嫂了。” 那更好,省得我还担心是什么麻烦事! 我耸了耸肩,便不再问他,继续坐着休息。半天没有动静,他转过头,却看见我闲闲地坐在那里,少年忍不住生气了,“大嫂怎么还在这里?” 我奇怪了,看看正坐在另一边等着瞧热闹的乔云宸,再瞥一眼站在乔云宸旁边安安静静的兰芷,然后才把目光调回到他脸上,“我累了啊,休息休息不成么?” 少年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原本的木头表情此时再次破功,他咬着牙,“那就……” “行了,”乔云宸突然开口,打断了少年的话,他用手扶着额头,语气无奈,“你想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个一点就着的倔小子么?那装了这么多年的木头脸是给谁看去了?还是说,你想让梅姨娘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少年的脸慢慢苍白了下来,他动了动嘴唇,想要再次把脑袋转到一边去,可是动作顿了顿,最后只是怔怔地看着地面。 “明年你就成年了,这么些年,不就是等这一天吗?怎么,想前功尽弃?” 乔云宸的话却还在继续说着,我却是越听越忐忑,这些话,是给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嫂子听的话么? 乔云宸,他到底想干嘛? 看着那张与云煦相似却更显出一抹邪气的侧脸,我的心微微一寒。 少年的脸色缓和了一会儿,又重新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的表情平静了许多,“云河想请大嫂帮个忙,不知可否?”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你说说看,如果我能办到,自然尽力。” “请大嫂帮我跟大哥说一下,我不想跟他学做生意,我想跟着二哥。”少年的话一出,我立即明白了他的目的,就是和刚刚偷听到的话一样,云河无心于商道,他更想通过科举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忙虽然可以帮,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 我看得出,云煦对乔云宸这个异母弟弟似乎没什么好感,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直觉告诉我,能不把他们扯到一起,就尽量不要扯。 我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我……” “要是大嫂为难,那就算了。”少年急急忙忙地下了定论,倒让我哭笑不得。 我叹气,然后看着少年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有说不帮你吗?也得让我想一想怎么说才好啊。” 事情是答应下来了,可是我没想好用怎样的方式去解决,不过看着这少年,我心里还是很想帮他的,毕竟,谁都曾有过一定要实现的梦想。 歇息的差不多了,我便让兰芷送我出去,这才知道,这里就是听夏居。到了听夏居的侧门,兰芷先行有事走了,她本来想帮我找个人继续带路,可是我拒绝了她的提议,决定自己走一会儿再找人。 才走了没几步,我突然发觉耳坠子掉了一个,想了想,肯定是掉在假山附近,然后再回想一下来时的路,嗯,还有印象。 那就,再回去一趟吧! 再次走回到假山的附近,又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我忍不住一乐,今天是怎么了,偷听的好日子吗? 不过走得近了,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而我听见的只有一句,听清楚的,也只有一句。 不过,一句就足够了。 “二哥,那个女人,还真是够笨的。” 是乔云河的声音,少年特有的公鸭嗓,语气中,带着刚刚没有的一丝不屑。 我不得不怀疑,他所说的那个笨女人就是我。 可是我所能做的,就是捡起不远处的耳坠子,然后转身离开,将接下来的对话抛到脑后。 第十九章 谈心 上 粉激动啊粉激动,收藏终于破百了,庆祝一下,明天争取双更,不过阿笙现在不在自己家,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更,如果明天不能,就下周补上。 亲们快快支持一下推荐票票,收藏夹里没有这本的,也快快收藏吧~~ 下面是正文,阿笙飘乎乎地爬下。 ************8 回到了月影轩,我忍不住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从最开始的迷路,到遇见兰芷,再到假山处的偷听,以及后来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捋之后,我不禁弯出一抹轻笑。 那么的戏剧性,那么的,无稽。 我怎么犯傻了呢? 在意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和我,从根本上也不过是有着表面的关系,细细想来,就连最亲的亲人也未必同心同意的,更何况是初初见面的亲戚。 他们算计我,并不是错,没有识破,那是我的错。 不过答应过的事,我还是要做。 至于怎么做,就要好好想想了。 毕竟,我是个记仇的、小心眼的,女人。 直到掌灯时分,云煦才一脸倦色地回来,他的辛苦我看在眼中,却无法说什么,因为这是他的选择,纵然我说了,也未必有用。 “听彩蓝说,你下午睡了很久?” 云煦照例关心着我的情况,即使自己已经累得拼命揉着眉心。我走到他的身后,把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慢慢地帮他做着按摩,以缓解他的疲惫,“嗯,下午迷路了,所以多走了一段,有点累。” “迷路了?没有仆人领着你吗?” 我的动作继续着,语气有点懊恼,“我也没想到园子那么大,又那么绕,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云煦轻笑一声,惹得我气愤地轻捶他的肩膀,他才拍了拍我的手,语气温柔,“然后呢,总不会是自己绕回来的吧?” “回来当然是我自己找回来的,”在这一点上,我很自豪,虽然过程出现了一点问题,但是结果是好的。不过,我又想起了假山的那一段,动作略微缓了一缓,斟酌着说道,“我迷路的时候,曾经误入听夏居,是听夏居的兰芷姑娘送我出了听夏居。” 听见我的话,云煦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兰芷?怎么会是她?” “有什么不对?兰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云煦耐心地解释,“这位兰芷虽然是云宸的房里人,不过是云宸从外面带回来的,而且生性腼腆,从不见生人。所以我才奇怪,你怎么会遇上她。” 一个从不见生人的小丫头,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陪在我的身边,呆了那么久。这么的奇怪,是在证明我的魅力非常的强大吗? 事有反常,必有因。 至于那个因,我在想,是不是与乔云河有关系。 我半天没有出声,云煦侧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摇头,将他的脑袋转回去,继续手上的动作,“那个兰芷,看上去确实是怯生生的,不大好接近的模样。” “嗯……”他轻嗯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犹豫,“宝心……” “嗯?” “父亲,想见你。”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惊讶,可是站在云煦的身后,我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如此犹疑的口气,而且,更不明白的是,云煦的父亲,乔家的家主,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要见我。 毕竟,按乔家的规矩来说,虽然我是他的儿媳妇,可我终归是内院的人,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去见老太君,要不然就是去找那位二堂婶,怎么也轮不上和家主见面。 那么,他,为什么要见我呢? 云煦没有说,也许他也不清楚,也许有着他无法开口的理由,无论如何,我将疑问保留到第二日,与乔家老爷见面的日子。 当我跟随云煦,走进了品冬苑的偏厅书房里,第一眼看见这位一直只得闻名的乔家家主、我的现任公公乔贺文,心中突然一紧,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和排斥感从心底涌出,直达舌尖,蔓延出淡淡的苦涩。 这是什么回事? 云煦和他的父亲很相像,无论是从相貌上,还是从气质上,虽然彩蓝说过乔云宸长得和乔家老爷很像,不过在我看来,似乎是云煦更像一些。 不过,终归是同一种人,我对云煦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为何对这位乔家老爷,有着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家主的威严?我有点走神似的想着。 “你的来历,和你的身份,我已经知晓了。” 语调是慢条斯理的,中年人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似乎看透了我的光芒,语气是温和而慈祥,却让我听起来并不舒服。 我咬了咬嘴唇,默然无声地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在腹部上打圈,眼帘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继续听他说话。 又停顿了片刻,他又开口,却是这么一句,“云煦,去扶宝心坐下。” 我顺从地随着云煦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依旧是双手搭在腹部的位置上,敛眉不语。 我且要听一听,他究竟想要和我说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滑的,柔和的,不带一丝火气的,“这几日休息得如何?” 我低着头,细声细气地回答,“还好。” “唔……”见我如此拘束的回答,他似乎没有料想到,微微怔了怔,语气也愈发柔和了起来,“我让云煦带你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是……”我依旧保持拘谨的姿态,不过在他没有看到的角度,我撇了撇嘴。 他又顿了顿,“云煦说,你是个好姑娘……” 我再撇嘴,姑娘我当然是好姑娘。 “身世堪怜,性情也不错,而且与云煦也算是有缘……” 身世…呵,他原来说的是这个?不过,总不是嫌弃我的身份,而让云煦休了我吧? 唔,我得开始考虑离婚条款了。 “乔家虽然算是大户,不过也没有那么古板,只要你好好地做乔家的媳妇,乔家自然护你周全……” 不是为了休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回过神,矜持地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言语。 “不过……” 我凛然,下面的才是重点。 “乔家不算小,事情呢,也不算少,不过你只需好好地将养身子,别的事情,就交给身边人好了。” 这话说的有点怪,我这几日一直乖乖地呆在屋子里,只是在昨日去看了一趟老太君,最多,也不过是看见了乔云宸、梅姨娘以及乔云河,哪里来的别的事情? 而他既然说出了口,我自然要审慎再三,可是脑子里绕了好几圈,我也没想到他在特指什么事情。 “云煦,他身上的病症,是中毒?” 第二十章 谈心 下 总算是能回家了,阿笙给朋友当了两天的搬运工,累得腰都要断了,呜呜呜,家有损友,太不幸了! 唔,阿笙发现收藏又有涨,可是评论区好安静啊,每周的50加精都用不上,亲们就不想跟阿笙讨论讨论剧情?来吧来吧,多多留言,阿笙多希望能够加精加到手软啊~~ 扶腰爬下,下面是正文。 ************ 我又是一凛,忍不住抬头看向云煦,他的神色平静,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冲我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安抚之色,看来这件事是他跟乔老爷说的。 “是,”我压下心头浮起的一丝疑惑,平静地转过目光,看向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位,“是云煦的好友梁少爷找到的,那位叫末流的神医确实是这么说。” 乔老爷的眸中闪过一抹微光,就在我提到末流的时候,不过这抹光芒很快被掩饰下去,他依旧是一脸的和颜悦色,“那位叫末流的神医,来历似乎有些神秘?” 我又点了点头,“末流的来历,想必梁少更清楚一些,我都是和云煦一起去的,知道的不多。” “哦……”乔老爷若有所思地凝视了我一眼,手指在桌面上连敲了两下,略略沉吟了片刻,才复又看向云煦,“云煦,如果方便的话,看看能不能让你的那位朋友来一趟。” 云煦犹豫了一下,青阳到这里不算近,无缘无故的,实在不好开口,乔老爷看出了云煦的为难,便又补充了一句,“就和他说是末流神医的事情罢,若是他不方便过来,能送封信也是好的。” “是。”云煦点了点头。 末流…… 这个神秘的医者,即使失去了他的行踪,却似乎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无论是从他留下的那本册子,还是此刻乔老爷的意有所图,都和这位神医有着难以言表的关联。 就连……我自己,似乎也牵扯在其中了。 “听说,你是十四岁才被送到那个地方的,”乔老爷的话将我从胡思乱想中唤醒,我赶紧收神,仔细听下去,“那么在此之前,你是哪里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吗?” 听到这句话,我皱了皱眉,不是因为无法回答,而是,在小莲的记忆里,对以前的生活好像很模糊,就连对如意这个同乡的认知,也似乎是暧昧不清的。这么想着,我摇了摇头,“只记得自己是桃花乡的,其他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我被卖到那里时,似乎是昏昏沉沉的,过了大概半年,才渐渐恢复清醒和记忆。” “桃花乡?”乔老爷的眸光又是一闪,清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讶异,目光再次审慎地打量了我的上下,“你的家乡是桃花乡,那么,你姓什么,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再次搜索记忆,发现一无所获,只得再次摇头,“都不记得了,也许……”也许如意知道? “也许什么?” 我抬眼,表面上不动如山的乔老爷,总让我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所以便咽下了后半句话,含含混混地说道,“也许我在那年受过什么伤,所以才不记得的。” 听到我这样的解释,乔老爷只是略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然后转头看向云煦,“宝心的身份,你要处理好,莫招来什么乱子,我虽是不甚在意,不过乔家毕竟是大户人家,流言什么的,少点为妙。” 短暂的谈话,结束了。 乔老爷还要去商号,云煦先把我送回去,然后再出门,我本来不想让他送我,不过鉴于昨天的迷路事件,云煦还是决定送我一段比较稳妥。 可是刚出了书房的门,没走多远,就有一个青衣侍女走上前,说是夫人请我过去坐一坐。 我疑惑地看向云煦,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然后说道,“既然夫人请你去,那就去吧,我便不跟过去了。” 我犹豫,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跟着过去,是不是不妥当? 云煦看出了我的忐忑,连忙补充了一句,“夫人信佛,性子很好,而且云裳也会在,你也能有个聊伴,总是在屋子里闷着,也没什么意思。” 既然云煦都这么说了,纵然我不怎么想去,也总得去看看这位名义上的婆婆,乔老爷的填房夫人。 跟随着青衣侍女,只绕过一处月门,就到地方了。 那位侍女还多嘴地说了两句,夫人是怕我走的远,特意在离书房比较近的地方,要是去夫人经常呆的佛堂,恐怕还要再绕好几个弯子。 我微笑着点头应和,心里也对这位慈祥体贴的夫人有了一点兴趣,作为家主的正妻,她不好好地利用她所拥有的东西,反而把佛堂当成经常停留的地方,然后把府内上下都交予那位二堂婶,她真的就是如此淡然的女人吗? 还没等走近,就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是女孩子的声音,尖利而愤怒,“娘,你干嘛让那个女人来这里,他们俩都是不怀好意,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 一个柔和的女声打断了她,“好了,云裳,女孩家的,说话不可以那么刻薄,那是你的大哥和大嫂,怎地如此没有礼貌?” 我偏头看了看身边的青衣丫头,她面色苍白地咬着嘴唇,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盛气,怯怯地瞟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观察我的脸色,不过看到我的面色平静,她又略显诧异地在我的脸上流连了一下,才侧下头,细声说道,“大少奶奶稍等,婢子进去通报一声。” 我轻轻嗯了一声,驻足等待,还能听见里面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争吵声,直到那青衣丫头走进了去,才算是安静下来。 而等到我走进去,打眼一看,心中略略有了合计,总算是看到一个发出反对声音的人了,虽然只是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不过,这毕竟代表着某些人的心声,毕竟是必然存在的东西。 “是叫宝心吧,快坐下,都是有身子的人,别累着了。” 正首坐着的,就是乔家家主的正妻,云煦的继母,乔云宸的生母,温柔和顺的乔夫人。鹅蛋脸,柔和的线条,不大却很有神的双眸,嘴唇有点厚,看上去更显淳朴,让人一见,便觉得是可以亲近之人,此刻,她微微笑着,神色安详。 这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看见了观音一样,慈和端祥。 第二十一章 敌视 又是很晚才回到家,我的天啊,怎么自从我辞职之后,比辞职之前还要忙呢?答应亲们的加更又得向后延了,摸摸鼻子,明天还有事情要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写一会儿啊...... 不管怎样,讨论区还是很安静,亲们怎么不发发言什么的涅? 依旧呼唤推荐票,呼唤收藏,以及呼唤评论ing~~ 郁闷兼累得直打哈欠的阿笙爬下,下面是正文。 ********* 我乖顺地坐好,一抬头,就看见乔云裳充满了敌视的眼神,那种**裸的敌视,让我有点莫名奇妙,不过又感觉非常新鲜有趣。 这种小孩子的敌视,并没有让我有什么排斥感或者危机感,因为她的表情太坦白了,就明明白白地写着:我讨厌你。 而这种讨厌的姿态,有一点陌生,又那么有一点的熟悉。 在前世,那个倔强得无可复加、暴躁到无与伦比的我,确实是时刻被人讨厌着的,对于这种被人排斥的感觉,几乎熟悉到家常便饭的地步。 可是在今生,我尽力地低调和平和,却遭遇如此明显的敌意,这是第一个,而且敌视我的,竟然是个可爱的小丫头,纵然是瞪着眼睛,噘着嘴巴,一脸的恶狠狠,却还是透着小女孩的俏皮,让我忍俊不禁。 所以,我真的笑了。 而我的扑哧一笑,则成功地点燃了小丫头的怒火,她瞪圆了眼睛,拳头一攥,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忿忿,“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过就是个……” “云裳!”乔夫人的一声轻喝,将乔云裳的话语打断,纵然有些不情愿,不过小丫头还是恨恨地将脸蛋转到一边,手指还重重地扯了扯衣襟,一副怒火发泄不出的郁闷。 她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呢?我有些不解。 论渊源,我和这位大小姐是第一次见面;论血缘,我是她异母大哥的妻子,她的嫂子,她的敌意和怒火如此的明显,都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她而不自知了。 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乔夫人慢悠悠地开口说着。“宝心,你别介意,云裳被我宠坏了,小孩子口无遮拦的,其实她没什么恶意。” 我又瞥了一眼那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的小丫头,才缓缓摇头,“夫人不必如此,宝心倒觉得云裳是个很直爽的姑娘,会和我很投缘呢!” 果然,我的话换来了小丫头的一声冷哼,这倒是让我更加好奇,她的敌意,究竟源自于何处呢? 我的疑问,想必是无法在这个时候得到解答的。所以,我安安心心地和乔夫人闲话家常,不再关注那位云裳大小姐是个什么反应,反正她自己会自动跑过来的,我相信她会。 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直到我的腰微微有些酸了,不自然地动了两下,乔夫人细心地发现后,便起意结束这次的谈心。 “宝心啊,过几日你休息好了,就正式见一见宅子里的人吧,不想让你受了委屈,女孩家的,也不容易。” 语气慈祥平和,仿佛我就是她真正的儿媳妇一般,让我的心莫名的妥帖,哪怕这温柔慈爱也许只是表面,可是这么的温暖,让我在恍惚中,心头微微一热。 不过一想起别的,心头又如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我垂眸低语,“谢夫人提醒,宝心晓得了。” 我出了偏厅,慢慢悠悠地往外面走,依旧是那个青衣丫头带路,不过这次她没再多话,只抿着嘴唇,一边扶着我的胳臂,一边用同样缓和的步伐往前走着。 “你站住!” 毫不意外地听见这声轻喝,我顿住脚步,回头一看,真的就是乔云裳乔三小姐。 能从她的口中知道些什么呢?我很好奇。 “是云裳啊,有什么事吗?” 温和的语气,却未必能够换来友好的回应,所以我看见的,是乔云裳冷哼了一声,然后拉下脸,恶声恶气地说道,“别以为你跟乔云煦回了乔宅,就能有什么作为,二哥哥允了,我还不允呢!告诉你,我乔云裳只认一个哥哥,那就是乔云宸,其他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都把下贱的眼睛擦得亮一点,可别真把自己当回事,穿上了羽衣就真当自己是凤凰,其实不过是山野里的野鸡罢了!” 这番lou骨的话一出口,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心里翻腾着极不舒服的感觉。难道说,云煦每日面临的,也是如此的状况吗? 想一想,我总共才出门了几次,纵然得到一些恶意,也不过是少少,过去便算了。可是这些日子里,云煦每日都匆匆而出,忙于乔家的生意,难道说,他这些日子的辛劳,换来的,就是如此恶毒的话语吗?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更沉重,乔云煦是我的夫君,我不许任何人诋毁他,包括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乔家的三小姐,难道只学会了用如此下作的话来辱骂别人了吗?更何况,你一个没婚配的女孩子家,张口闭口的下贱,也不怕夫人听见,把你关进佛堂训诫个三五七日?” 我字字诛心,其实只是苍白无力的应对,不过乔云裳显然不知如何反驳,只是涨红了脸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语。 看来她并不是擅于用语言攻击别人的女孩,只是不知道,云煦和我的出现,究竟在哪里触痛了她,又或者是触痛了她在乎的人,导致她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和敌意。 不过无论怎样,都不代表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我,以及云煦。 我有点走神地想着,突见乔云裳向前一步,嘴唇狠命地抿了一下,“我不管,你们本来就不该回来,乔家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你们也根本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飞快地瞥了一眼还站在我身边的青衣丫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副恨不得消失的表情,似乎惶恐不安,便打断了乔云裳的话,“你怎么知晓,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东西?你怎么知晓,我们一定得不到?你又是怎么知晓,我们不晓得乔家是个什么样子?” 她的眼神迷惘了一下,似乎被我的反问给问住了,不过她并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便甩了甩手,任性地说道,“我才不理会这些,只一条,你们快快离开乔家,别再做痴心妄想!”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中无名火起,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沉声回答,“乔三小姐,我们要得到什么,你无须知晓,我们是走是留,也无须你的指派,在这乔宅,你乔云裳是老爷的骨肉,我的云煦也是,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不会改变。而且,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把他从乔家赶出去!” 第二十二章 相伴(求推荐+收藏) 折腾到三点多,阿笙又是爬回来的...囧... 去了趟超市,又去了趟银行,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阿笙的心情也是阴沉沉的,为啥我要累成这个样子啊啊啊,明天后天大后天,谁都不许找我! 闭关!偶要码字!偶要爆发! 发泄完毕的阿笙爬下,下面是正文。 *********** 没等乔云裳再做什么反应,我便转身径直离开,也顾不得自己到底认不认得路,一味的横冲直撞,竟然也撞回到东院。 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我越想越气闷,明明是真牌的乔家大少爷,不过是被遗弃在外十八年,换来的,竟然是这番的看待。 云煦,你的执着,你的向往,到底值不值得?而我隐隐地觉得,自己渴望的那种平静安好的生活,似乎在来到乔宅的那日起,便不经意地远离了我。 这样的未来,也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斜倚在软榻上,我怔怔地想着,心中突然泛起一抹奇异的不安,丝丝缕缕地,若隐若现,想要去弄个清楚明白,却依然不甚明了。 “宝心……” 云煦一进门,便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伸臂将我揽入怀中,叹息着轻轻呼唤我的名字,让我焦躁的心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柔顺地偎着他,心中一阵阵的酸痛。 他低声开口,“宝心,委屈你了。” 而这句话一出,我的心又是一揪,云煦你怎么不明白,委屈的人是你才对啊! 这样被人防备,被人厌恶着,真的比在青阳镇更开心,更舒心吗? “可是宝心,现在只能这么委屈着你,我已经很努力,虽然父亲很看重我的能力,不过,我们毕竟回来的时日尚浅,一切还需要时间……”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听得见他语气中的淡淡期待,听得见他内心里对回到老宅的喜悦,也听得见他想要努力得到认同的心声。渐渐的,我才想到,我不是他乔云煦,我只是乔云煦的妻子,而他,是乔家的长子,乔家的血缘一份子,他割舍不掉的,是对亲人的渴求,对家庭的渴慕以及对能力被肯定的追求。 我懂得他想要什么,却无法接受,因为这次他想要的,并不是我也想要的。 “所以,宝心,能和我一起努力吗?能和我作伴,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吗?” 我在心中微微叹息,挣拖开他的怀抱,然后抬头看向他,“云煦,你想要的东西,就去努力争取吧,我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 他欣慰地点头,唇边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柔和,“宝心,有你相伴,我做什么,都有勇气。” 云煦的话虽然听上去很动人,可是我的心中,总会有一种虚浮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我的心没有全然放在他的身上吧,也许是因为我对这份婚姻的定义本就与爱情无关吧,虽然关心着他,在乎着他,在其他人的面前努力维护着他,可是当他说出如此动人的话的时候,如果我是爱着他的,此刻一定恨不得将心揉碎了附在他的身上,来给他力量和温暖。 而此时此刻,我却只是平静地微笑,然后用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语调,鼓励着他,“云煦,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好。” 他欢喜地加深了笑容,眸中的光芒愈加闪亮,似乎疲惫也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他紧了紧攥着我的手,又慢慢收敛了唇边的笑意,然后开口,“后天晚上,在赏春园有家宴,宝心,你能去吗?” 我失笑,轻轻掐了他一下,“你问的是什么话,我是你的妻子,是这乔家的一员,自然要参加,而且,这不就是让我lou脸的机会么?怎么,嫌我不够美,坠了你的面子么?”说完,我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云煦忙不迭地解释,“我怎么会这样想,是我担心你不愿,大夫说,有孕之后,脾气多少会坏一些……”他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我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好啊,你是在说,我的脾气变坏了吗?”我佯怒地重重掐了他两下,直到他连连道歉才放过。 两日转眼就过去,等到家宴那一日,彩蓝和彩红兴奋地帮我忙活着,而我坐在一边,让小福帮我绾发,可是小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出了好几次错,不是自己把自己绾好的头发碰乱,就是手重地拽疼了我。 我默默地忍着没有出声,只是心中琢磨着她到底为了什么眉头紧锁,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小福,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小福回过神,手一抖又拽疼了我的头皮,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她连忙慌乱地道歉着,“少、大少奶奶,对不起,小福不是故意的……” 我不耐看到她如此的拘谨,而我也从未真正把她当成一个只是为我绾头发的丫头,连彩蓝和彩红都很明白,小福是我带到这里的,是我真正贴心的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沉声说着,“小福,你慌什么?我何曾怪过你,是我做了什么,才把你吓成这样。” 小福的眼睛却不肯和我对视,只低低地垂下眼帘,咬了咬嘴唇,低声开口,“大少奶奶,小福明白您的心意,是小福自己太笨,上不得台面。” 听她说出这种话,我的火气腾地窜了起来,“什么叫上不得台面,你是我带到这里来的,说你是我的妹妹都不为过,是哪个说出这种话的?你告诉我!” 小福连忙抬头,慌张地连连摆手,“没、没有人,这是小福自己觉得,不、不关别人的事,真的!” 我抿唇不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只得先将她放到一边,先解决了一会儿的家宴再说。 我虽然不再多言,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瞥过彩蓝和彩红,见这两个小丫头面色上除了一丝惊讶,倒也没有别的,只好把目光收了回来。 端庄简约的单环髻上清清爽爽地cha着一只白玉钗,葱白色的素罗上衣加银灰绣金边的苏锦夹衫,青绿色的绣罗下裙清秀飘逸,再配上紫色的锦缎面圆头绣鞋,就连耳坠子都是选得圆润的珍珠,我力求在低调中不坠了云煦的脸面,也不亏了自己爱美的心思。 好在肚子还不怎么显,稍稍宽松一些便不太看得出来了,而从云煦惊艳的目光中,我满意地接过彩红递过来的白玉镯,轻巧地套在自己的腕上。 一切搞定。 第二十三章 家宴 上(收藏破百加更章) 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加更了,我的天,眼看着就快要收藏两百,要是破百加更和两百加更放到一起,阿笙就直接倒地不起了。 虽然有亲偷偷告诉阿笙,反正收藏是看不出的,可以慢慢写,不过阿笙要遵守诺言,拍拍胸脯(咳咳,拍重了...),小女子说到做到,破百加更虽然晚了,总算没成空话。 蚊香眼的阿笙晕乎乎地爬下,下面是正文。 *********** 我和云煦早早地便先过去,赏春园里的人来的还不算多。 我被留在了老太君身边,而云煦陪了我一会儿便被老爷叫走了。今晚的赏春园自然比那日我来的时候要热闹得多,日头还擦在房檐边上,橙黄色的光透过花厅的窗格照进来,将花厅里装点得热络温暖。我坐在老太君的身边,听她亲切地说话,心情舒畅。 “宝心啊,这几日休息得如何?”老太君一脸的慈祥,怜爱地拍了拍我的手,不错眼地打量着我的脸色。 我奉上一抹笑容,柔声回答,“奶奶,我休息得很好。” 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想吃什么,需要什么,都和你那个二堂婶说,她是在内院里管些闲事的,短少了东西,她就帮你办了。实在不成,你跟我说,绝不能委屈了你。”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暖,不过我也清楚,那是因为我肚子里怀的是她的嫡曾孙,纵然那个嫡长孙并不是在她膝下长大,可是并不妨碍她对这个小生命的期待。 这样的关照,对我和云煦来说,是很好的事,毕竟我们初回乔宅,内院里要是没个可以依kao的人,生活上面临的困难自然也会多上几分,趁着老太君关心我的肚子,那便牢牢地站在她的身边好了,毕竟在这乔家,最老最有资格的,就是面前的这位。 我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被打断,而打断我的,是老太君刚刚说起的二堂婶,“老太君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这个做婶子会亏了侄媳妇不成,真真是委屈死我了!” 她风风火火地走近,上次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次有了机会,我迫不及待地转头看过去,想要仔细看看这位能在东西院都回转自如的二堂婶刘氏。 凤眼,尖下巴,薄唇,略艳的装束,颇带些张扬的气质,再加上那日听见的干脆利落的言语,让我一下子把她和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对到了一起。 想来也是,能在一座大宅院里圆滑行事又攥得住权力的,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么干练泼辣的类型,才能游刃有余。 注意到我的视线,二堂婶走上前,伸手拉过我的另一只手,细细地摩挲两下,才笑眯眯地偏头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宝心我都中意,我家云奇也快十五了,要是能找个这样的媳妇,我也没得操心了。” 老太君的脸上笑容更浓,笑瞥了她一眼,“你倒是都想要好的,就你那泼辣性子,哪家的姑娘敢嫁过去,幸好云奇的脾气没随得你,不然可是愁坏了人!” 听见老太君的打趣,刘氏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只不过她纵然笑得灿烂也掩饰不了眼角流lou出的一抹凌厉,这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不过目前我和她也没什么厉害关系,所以她才能如此亲切,纵然如此,我也小心翼翼地,安静端庄地旁观。 乔家分东西院,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而东西两院各分了四个院子,东院有风波阁,留花榭,雪绛园,以及月影轩;西院有赏春园,听夏居,撷秋阁,以及品冬苑。 风波阁里住着的是大老爷一家,所谓大老爷其实就是乔家上一辈家主乔丰的大哥乔禾的长子乔贺明,论年龄比云煦的父亲乔贺文大上半岁,论辈分是云煦的大堂伯,不过听说不是个安分的人,院子里大半的事情,都是从风波阁里出来的。 乔贺明有一妻一妾,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乔云哲,比云煦大两岁,已经成亲了,还有个刚满周岁的小女儿,小名叫丫丫。只听说乔云哲的性子颇为敦厚,却是个妻管严,其他情况都还不清楚。 留花榭里住着的就是二老爷一家,二老爷乔贺秋比乔贺文小一岁,算是云煦的三堂叔,因为他是妾生的,所以在乔宅的地位不显,只有一个正妻,不过有一双儿女,儿子已经成亲,而且听说其妻柳氏刚诞下麟儿,大名还是乔老爷给起的,叫乔海成。 雪绛园里住着的本也是云煦的堂叔一家,不过这位叫乔庆凌的堂叔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妾室,和一个儿子,所以这个院子里不光住着这对孤儿寡母,连上任家主的妹妹,也就是云煦的姑婆也住在那里,只不过听说这位姑婆身子一直不好,经常卧床,所以甚少见人,自然今天也是见不到的。 至于月影轩,我和云煦就是暂住在月影轩,因为月影轩本就是平日里客人住的地方,多空房,只不知会否让我们一直住在那里。 再说说西院。 赏春园住着乔太君一人,因为这个园子本就盖得精巧细致,是四个园子里最小巧的一个,所以纵然是乔太君一个人住,也不会显得多空旷。 听夏居我去过了,就是乔云宸住的地方,只比赏春园大一些,园子里有一片很清幽的竹林,我也见过,不过一想起那片竹林,我就想到些不好的回忆,索性将其略过。 撷秋阁就有些意思了,本来住在这里的乔贺春是乔贺明的同胞弟弟,却偏偏住在西院,而他的媳妇刘氏又是西院的管事,也能管的上东院的半个家,算得上乔宅里颇有分量的人物,这就把他那对尚未成年的子女掩了光芒,显得平庸许多。 最后就是品冬苑,就是乔家现任的家主乔贺文的住处,是西院里最大的一处,不仅有独立的大客厅,还有单独的、媲美大厨房的小厨,不仅如此,就连加盖了一处佛堂,都没能显出拥挤,可见品冬苑的坐落是极宽敞的。 这些信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我重又把视线落到身旁,这才发现人到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大多是不认得的,他们显然都听说过我,不经意的视线里都带着探寻和好奇,也许还有一丝的试探。 谁是谁,我现在还对不上号,不过没关系,一会儿自然有个分晓,我只需乖乖地坐在这里装淑女,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各色目光接过来,再奉送一抹微笑过去。 只是在这些人中,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不过还没等我细想,乔老爷便进了门,当他扶着老太君坐上正位的时候,就说明,家宴就要开始了。 第二十四章 家宴 中 来晚了,来晚了,今天的更新来晚了~~阿笙陪个不是哈,绝对绝对8是故意滴~~ 搓手红脸的阿笙爬下,下面是正文。 *********** 乔家的家宴和我想象中的大家族的宴会很不一样。 本来我以为,在这封建制度的古代里,纵然是在这个前世历史书中不曾存在的朝代里,所谓规制,所谓度法,也是大同小异,应该没多大区别。 起码在对待女性上,我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能够期待平等。 可是在此刻,面对着座次排位,我却大大地惊讶了一下。竟然是混座,看样子,全凭老太君的喜好,离她近的,自然就是她喜爱的,离她远的,自然就是不甚喜的。 “宝心啊,愣什么神,过来坐。”老太君慈爱地招呼着我。 显然,她左边的空位是留给我的,其他人只给过来一抹略显诧异的眼神,包括乔家老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多言,显然他们都遵从老太君的意思。 我收到云煦鼓励的目光,便抬步走了过去,乖顺地坐到老太君的左手边,安心地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巾,拭了拭双手,才递还过去。 我早一发现,坐在老太君右手边的正是乔云宸。 这是我没想到的,纵然听很多人说,老太君很宠他,可是宠爱到如此地步……我忍不住瞥过去一眼,却只看见他的侧脸,而嘴角依旧是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轻笑。 身着一身黑色,衣衫上依旧是繁复华丽的花纹,让原本肃穆的颜色多了几分奢华,几分轻浮,尤其是穿在他的身上,配上他时刻不变的玩味笑容,流lou出浓浓的纨绔之气。 这样的一个男子,怎么就得了老太君的欢心呢?难道说,他就是有如此的魅力? 可是为何偏偏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对他冷淡得可以,除了他园里的兰芷和那个乔云河,似乎没见哪个对他亲近,顶着老太君面前红人的名头,而老太君又如此的一言九鼎,他不是应该很得意吗? 我淡淡地收回视线,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瓷碗,心思又有些飘忽。 “素宛,趁着还没开席,领着宝心去认认人。” 老太君一声令下,二堂婶走过来牵着我的手,我顺势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局促,于是她半开玩笑地说道,“宝心哪,看来老祖宗是真疼你,想当初我进门的时候,都没个长辈领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 老太君笑骂一句,“就你这张利嘴不饶人,还不快去!” 二堂婶连忙讨饶,而其他人都附和着笑了两声,我也抿唇笑了笑,将几道颇有意味的目光默默地接收了过去。 花厅里摆着两张大圆桌,而二堂婶先拉着我走近稍远的那一张,笑呵呵地伸手一指,依次向我介绍着,我顺次看过去,这张桌子上坐着的是大堂伯一家以及三堂叔一家。 三堂叔一家不说,都是沉默憨厚的类型,面对我递上的清茶,都是微笑点头着接过,并没多做为难。 大堂伯一家就有些意思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不同,很值得玩味。大堂伯乔贺明本身长得和堂弟乔贺文挺相像,不过气质上有很大差异,他的面色偏黑一些,看上去有点憨,偏偏眉眼间又多了几分阴沉,将本来的憨气冲淡许多,好似并不太容易亲近。 他笑呵呵地接过我递上的清茶,面色和蔼地说道,“云煦嘛,他小时候我可是抱过的,哈哈,没想到都娶了媳妇了!” 他极力想表达的热切,却并不是十分恰当,毕竟在座的人都心里如明镜,云煦被遗弃十八年,这位大堂伯不是没出过力的,而这件事,我也是听云煦说的,虽然云煦说的时候语气平静,可是心底里不可能不怨恨这个大堂伯。 不过这个人却也不能得罪,不仅是因为他是云煦的大堂伯,也因为他是乔老爷的左膀右臂,云煦现在做的好几件事情,都和这位挂的上关系,所以,我还是要摆足了晚辈的姿态,恭敬开口,“还请大堂伯多提点提点云煦,宝心也就以茶代酒,先谢过大堂伯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大堂伯连声答应。 我掠过二堂婶颇有意味的目光,将第二杯茶递给大堂伯身边落座的中年妇人,这位自然就是乔贺明的正室何氏,面容有些普通,而且身材瘦瘦小小的,可是气势却不小,虽然大堂伯的谈笑之间,这位大堂婶都是默不作声,不过仅是几个交替的眼神就可以看出,这对夫妻中哪个是真正来做决定的人。 大堂婶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声音有些沙哑粗嘎,不似女子的声音,“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落到别人家了,自己家的却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真是应了素宛的话,人比人气死人哦!” 这话说得尖利,却并不是针对我的,旁边的一声低哼,让我确定了矛盾的来源。不过我没做理会,自顾端过来一杯清茶,然后递向那个我注意了一会儿的青年,云煦的堂哥,乔贺明的独子乔云哲。 乔家的男人大多是温文儒雅的类型,这位乔云哲也不例外,只是他的温文显得有些怯懦,而儒雅又流于表面,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本来我以为在云煦这一辈里,除了那个纨绔的二少,能和云煦争个高低的,恐怕只有大堂伯家的这位堂哥了,偏偏这位好似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类型。 “弟妹客气了。”他温和地笑笑,声音倒是很好听,清醇如茶。不过他在接过茶杯之前,先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妇,才将杯中的清茶饮干,这个举动,不难让我看出他果然是个妻管严。 还没等我递上茶,那位锦衣少妇先行拉过我的手,笑吟吟地说道,“总该轮上我说话了,我正愁院子里没个说话的人呢!可算是来了个可心的妯娌,老祖宗,就让云煦两口子住在东院吧,我也有个说话玩闹的地儿了!” 她的话听上去轻巧,却正好一语中的。 自回到乔宅,我和云煦都住在本属于客居的月影轩,若是一直住在那里,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只是客人? 气氛凝滞了下来,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老太君的反应上,她会说什么呢? 这是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第二十五章 家宴 下 嘀咕再嘀咕,为啥评论区始终那么平静涅,挠头...... 阿笙很困惑啊,从前一本到这一本,阿笙的读者似乎都是安安静静看文的类型,话说,你们就真的没有啥话要发表发表?还是说,阿笙写的真是不咋地呢...... 哭~~ 边抹泪边上传新章节的阿笙忧郁地爬下,下面是正文。 ************* “奶奶,就让大哥住到我的听夏居吧!” 又是乔云宸。 我淡淡瞥过去一眼,只见他亲昵地缠着老太君,语气沉稳又带着一丝请求。他究竟又想做什么? 老太君呵呵地笑着,拍了拍乔云宸的手臂,语气很欣慰,“你这个坏胚子,还知道体贴大哥,也算是有长进了,不过呢……”老太君的言语未尽,让许多人吊起了一口气,静待下文。 “你毕竟是没娶正室的人,云煦和宝心住过去也是多有不便,总归是于礼不合……”老太君此话一出,有些人暗暗地舒了口气,不过听得出老太君的言外之意,这话,还是没有说完。 果然,乔太君那双还未昏花的老眼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众子孙,轻轻咳了一声,才慢悠悠地开口,“云煦两口子,就住到我的赏春园吧!反正我这个孤老婆子,岁数也大了,总有百年之日。百年后,这园子,就自然归了云煦和宝心。”话说的这里,她没去理会在座众人惊诧的反应,慈爱地看着云煦,“云煦,你不会嫌弃奶奶的园子小吧?” 云煦连忙起身,显然有些小小的激动,语气有些颤抖,“奶奶,云煦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乔太君显然很开心,笑呵呵地又拍了拍身边乔云宸的手臂,然后展颜说道,“今天啊,这一大家子总算是齐全了,子孙后辈的,一个都不少,老婆子高兴!我们乔家,人丁兴旺!” 众人皆应和地跟着笑谈两句,不欲扰了老太君的兴致,我站在一旁静观,总觉得每个人对乔太君都抱着极其恭维尊敬的态度,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一个已入花甲的老妇人会在这个家族中保持着如此超然的地位。 看样子,也许和乔家的营生挂得上一些关系,毕竟乔家是商。 “宝心哪,快来!” 二堂婶一声轻呼,把我从思虑中唤醒,还有几个没认过的,我赶紧快步走上前,重新回到老太君所在的这张桌子旁。 其实在这里坐着的几位,大多是我认得的,纵然不认得,猜也猜得到一些。 乔云宸坐在老太君的右边,而他的右手边就是乔云裳,正扒着乔云宸的耳朵不知在说些什么,偶尔瞟过来的眼神里都带着复杂的不屑,乔云裳的右边是梅姨娘,再往右,就是依旧板着脸的乔云河。而在乔云河右手边的,就是乔家的家主乔贺文,他正巧坐在乔太君的对面,此刻背对着我,只见他抬手轻啜着杯中清茶,不知是怎样的表情。 乔太君的左侧是为我留下的位置,那么我的左侧自然就是云煦,而云煦的另一边正是挨着的,顺次是二堂叔,二堂叔的儿子乔云奇,空出的位子,就是留给二堂婶来坐的,可巧,她不是坐在自己夫君的身边,而是左侧挨着乔家的家主。 “好了,好了,人都认全了,接下来就是你们自个走动,”见我把所有人都敬了一圈,老太君冲我招招手,将我重新召回到她的身侧坐下,才复又说道,“宝心年纪轻,又有了身子,你们啊,也多关照些。贺文啊,少给云煦安排事情做,也让他安安心心地陪宝心待一待,好好的一个孩子,瞧瞧这几日把他给累的。” 话又说到了点子上,老太君一转头,伸手便掐了乔云宸一下,“还有你,就知道玩,就知道乐呵,云河还晓得读书准备科考呢,也没见你干什么正经儿的事情,成天的招猫逗狗,没个正型!” 乔云宸连连讨饶,才得以将被掐的手臂解放了出来,他笑嘻嘻地扫了我和云煦一眼,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老祖宗,若是我也正经了,谁陪您逗闷子呢?正好大哥也回来了,乔家的家业也不愁没人继承,要是我也正经了,奶奶,您可不是要愁着把家业交给谁了么?” 此话一出,我凛然一惊,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分毫。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自然有不知进退的人,傻乎乎地喊将出来,“老太君,您这话太偏心了,怎地云河就不能继承家业了?” 这次老太君却没动怒,只淡淡地瞥过去一眼,然后看向乔老爷,“贺文,虽说这是我园子里出去的,不过既然给了你,你就得好好管教着,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乔贺文冲母亲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什么不满,语气也是淡淡,“梅铃,你若不想给你儿子丢脸,就安安分分地坐着,别说出些不该出口的话。” 梅姨娘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变换了几次,她狠咬着嘴唇,又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终究忍了下来,可是忍得下话,却忍不住眼泪,豆大的眼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哭起来,倒是有几分动人之色。 她在那边无声地哭泣,老太君似乎不为所动,又狠狠拍了乔云宸一下,“小混蛋,你大哥回来你就清闲了?想得倒是挺美。”她转头对上云煦,语气慈祥,“云煦,你回来可要好好管管这个不正经的,也算是尽尽大哥的责任,懂吗?” “是,奶奶。”云煦恭敬地答应,不过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冷淡,总觉得云煦很排斥乔云宸,而原因,也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又闲聊了两句,家宴正式开始了。 其实这和现代里一大家子人吃饭没什么不同,既没有先动筷后动筷的讲究,也没有女人家必须要站着吃的规矩,和乐融融的,让我几乎有了这个大家庭是很和谐美好的错觉。 是的,错觉。 因为我看得见乔云裳偶尔递过来的一两个鄙薄的目光,也接收到乔云河略带审慎戒备的视线,若不是云煦偶尔在桌下轻轻握一握我的手,我早已厌烦坐在这里,承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奶奶,宝心不能吃鱼。” 我转头,正好看见老太君正要往我的碗里夹一块雪白的鱼肉,听见乔云宸开口,她愣了愣,才笑着把筷子收了回去,“老了老了,都忘记有身子的人不爱食荤腥了。” 我连忙往老太君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浅笑说道,“这鱼被我吃了算什么福气,被奶奶吃了才是它的大幸呢!” 我的一句玩笑话,将这个尴尬打了过去,却还是若有所思地瞥向乔云宸一眼,可惜依旧是看见他淡笑的侧脸。 我的手一紧,是云煦用了力,他在我耳边轻声问着,“怎么?不舒服了?” 我轻轻摇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安静地继续吃着。 *********** 家宴总算结束了,别怪阿笙啰嗦啊,这是个介绍乔家上下的好机会,其实阿笙本来也只准备写上下,没想到变成了上中下...无论如何,家宴即将结束,人物该到场的也差不多了,其余的,也会在后面慢慢出现。 就这样吧,继续码字去了。 第二十六章 流产 家宴结束,各回住处。 因为乔太君为我们准备的地方还需要打扫,所以我和云煦还是要先在月影轩暂住几日,回东院的路上,云煦和我刻意脚步放慢了些,也就理所当然地落在最后,可以清清静静地边走边说说话。 “宝心,你怪我不陪你了吗?”云煦还记得乔太君说的话,一等到周围没了外人,就开口问道。 我微笑着摇头,“怎么会,你有你的事情要忙,我怎么会怪你?” 云煦轻吁了一口气,停了停才又说道,“听奶奶的话意,我还以为……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我们夫妻一体,不应有什么误会心结。” 我点头,语气温柔,“你放心,我有什么话,自然先和你说,我们是夫妻,不是么?” 听到了我的保证,云煦更放心地去忙他想要做的事情,而我则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小院子里,将养身子,顺便打探一下乔家的大事小事。 所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套彩蓝和彩红的话,也顺便培养一下主仆感情,毕竟在这个乔宅里,我和云煦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阿年被分到了外院,而小福最近的状态还是不太对劲。 我原本兴致勃勃听着彩蓝讲大老爷那边,也就是东院风波阁的小道消息,可是一想起小福,心里多了一丝担忧,兴致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连粗线条的彩蓝都看出了不对劲,“大少奶奶,您怎么了?” “啊,没事,”我回过神,扯起笑容掩饰,随口说着,“这么说起来,大老爷住在风波阁,还真的是风波不断呢!” 彩蓝忍不住掩嘴,嘻嘻一笑,“大少奶奶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呢!奴婢都没想到。” 我也随着笑了笑,然后问道,“你和彩红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彩蓝把手放下,眨眼想了想,“奴婢是四月份的时候被送过来的,至于彩红,能比奴婢早上两个月吧……” “那你们一直是在哪里做?是在哪个院子?”我继续问道。 一说到这个,彩蓝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奴婢、奴婢是从浣洗房调过来的,原本应该过来的青翠姐和青芳姐,都被调到风波阁去了。” 又是风波阁,我垂眸想了想,才抬眼笑道,“这么看来,我倒是很开心,你和彩红两个人,我都很喜欢。” 我的话一出,彩蓝开心地红了脸颊,呐呐地开口,“奴婢很笨的,比不得院子里的其他姐姐,大少奶奶别笑话奴婢了。” “怎么叫笑话?”我一挑眉,刚好瞥见彩红端着托盘进来,下意识地苦了脸,“这又是什么啊?” 见我有此反应,彩红忍不住抿嘴一乐,“还是老夫人安排的鸡汤,她老人家可说了,虽然这几日不在宅子里,不过鸡汤顿顿都不能落下,不然她回来可是要问罪的。” 又是鸡汤,我在心里哀嚎着,虽说每天听听八卦,聊聊家常,是一件挺开心惬意的事情,可是这几日天天不间断的送汤送水,也让我着实受不了。 我郁闷地嘟囔着,“每次都这么说,我都胖了……”忍不住摸了摸腰上的肉,真的是胖了好多啊! “大少奶奶,为了您肚子里的孙少爷,您也得喝了啊!”彩红端过来一碗,还热腾腾的,却不会烫嘴的。 我再次挫败,一提到肚子里这个小混蛋,我便不由自主地妥协,伸手端过碗,扑鼻的香气,可是闻得多了,香气也变臭气了。 一边小口地啜着鸡汤,我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两天没看见小福,她在忙什么呢?” 彩蓝无辜地摇了摇头,而彩红微皱眉,缓缓回答,“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刚刚在厨房的时候看见小福了,不过她好像失了魂似的,都没听见我唤她。” 失魂了似的? 我不禁有些担心,小福是我从青阳镇带出来的,那个朴实单纯的小丫头,在这乔宅里无依无kao,也只有我一个可以依kao的人,她有什么难处,是不能和我说的呢? 想到这里,我决定还是主动找她一次,便对彩蓝说道,“你去把小福叫来,我问问她。” “哎!”彩蓝爽快地应着,脚步轻快地往外面跑去。 比起彩红的敦厚,我更喜欢彩蓝的爽利,虽然这两个丫头都还稚嫩了些,不过既然她们以前没有跟过哪个主子,那么跟在我的身边,也更妥帖一些。 要是能帮我把这鸡汤喝了,就更好了。 我转了转眼珠,转头看向彩红,刚开口,“好彩红,你帮……”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腹中一阵绞痛,痛得我在彩红的惊呼声,直直坠入黑暗中。 仿佛又是睡了长长的一觉,我在睁开眼睛之前,居然有些荒谬地想到,也许一睁开眼,自己又回到了现代,也许就会身处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四面是冰冷苍白的墙面,寂静无人。 一时间虚汗涔涔,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 难道说,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我已经认同了这个陌生的古代,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也认同了接下来会面临的生活了吗? 所以,我才会害怕又莫名其妙地回去,回到那个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现代去吗? 我不知道。 只是下意识的,我逃避着,不想去琢磨这个问题。 而在此时,我真的希望自己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古代,是那个给了我一丝快乐、几分憧憬、以及淡淡温暖的世界。 深吸一口气,我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花吊顶。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有根弦慢慢地松了下来,我试图动一动身子,却发现身体酥软无力,而且又有极其空虚的感觉。 可能是饿了吧? 我转头想要叫个人过来,却发现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因为我的醒来,都将目光放在我的脸上,表情很古怪。 “怎、怎么了?”我惊讶地出声,嗓子有些沙哑,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少奶奶……哇!” 我只是问了一句,彩蓝才一开口,便失声痛哭,被彩红拽到一边去,又强行捂住了嘴,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我心中的不安更甚,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彩红,彩蓝,还有两个只是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妇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悲伤和一丝怜悯之色,这让我的心头更是涌起极其不舒服的感觉,禁不住厉声问道,“快说,到底是怎么了?” 见我动了怒,两位妇人中的一个,冲我福了福身子,然后哽声回答,“大少奶奶,您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第二十七章 痛极 今天的更新又迟了,因为白天去给妈妈烧百天,好朋友怕我一个人伤心,愣是让我陪她逛了一天的街,好吧,我不那么伤心了,可是...好累啊!!! 话虽如此,今天也差点开了天窗,因为打开word的时候,我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字也学不出,还好有存稿,要是断了更,就太对不起等文的亲们。 妈妈去世的那段日子里,我的心情就如同今天的题目一样,痛极了,可是日子还要继续,我还要好好地活着,纵然心里还是止不住那根悲伤的弦,生活总还会在我彷徨时给予我更多温暖。 就如同,今天的收藏又涨了又涨了,好happy啊~~~ 继续支持我吧,哦呵呵~~~ ************** 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什么没了? 什么孩子没了? 一时间,我听不懂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脑筋里不停地琢磨着她究竟是说了什么,可是就在下一刻,脑海中如同爆炸一般,轰地一声,将我的懵懂彻底炸醒。 心头上仿佛是被冰水狠狠地浇过,冷得让我不由自主地打颤,我咬着牙,强忍着不让手指抚上自己的肚子,只是力持冷静地问道,“云煦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听他说。” 妇人回答道,“大少奶奶,大少爷被老爷叫走了,想必晚些就会过来,您好好休养着,别太伤心了。” 我倏地坐了起来,作势便要下床,不想和她们多做纠缠。 我要去见云煦。 “大少奶奶!”这几个见我一动作,连忙都跑过来阻止,七手八脚地将我重新安置到**,彩红哽咽着开口,“大少奶奶,您就听奴婢一句,千万别伤到自己,万一再有个好歹…奴婢可怎么向大少爷交代啊!” 我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凭她们摆布,不过我沙哑着嗓子,紧紧拽着彩红的手,命令地说道,“去把云煦找回来,我要见他!” 彩红抹了一下脸上的湿痕,回头看向彩蓝,“快去,把大少爷找回来,快!” 彩蓝涨红着脸蛋,拼命地点着头,转身便往外面跑去。 看着彩蓝急忙忙跑出去的身影,我才停止了挣扎,颓然倒回到**,有气无力地开口,“水,我要喝水。” 彩红小心翼翼地端过来一杯清水,递到我的唇边,我本欲低头啜饮,可是当我想起昏迷前的那碗鸡汤,心头猛一颤,抬手便将水杯打到一边,彩红吓了一跳,喏喏地开口,“大少奶奶……” 我深吸一口气,对上彩红的双眸,她惊吓地想要躲避,不过也许被我的眼神吓到,怔怔地不敢躲开,我冷声开口,“是那碗鸡汤,对不对?里面有什么?” 彩红的脸色一白,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少奶奶,奴、奴婢、不、不知道……” “好了!”我打断她的话,疲累地抬手揉了揉眉心,顺势闭上眼。 只是随意动一动,我的头便有些微微的发晕,心里的绞痛感还没有停止,依旧一阵一阵地发作着,让我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大少奶奶,您没事吧?” 我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彩红依旧满脸紧张的小脸上,却还是忍不住冷下了声线,“我若是没事,怎么会躺在这里,怎么会……”话到这里,我的嗓子一哽,鼻尖的酸意弥漫开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一时间,满心的迷茫与无措,仿佛是找到了宣泄的通道,肆无忌惮地发作起来,让我再也无法控制。 所以当云煦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我躺在**,眼角不停地沁出泪水,可是偏偏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屋子里诡异的寂静,彩红站在床边,也无声地哭泣着,而那两个陌生的妇人则是手足无措,只在看到云煦的那一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云煦一见这样的情景,皱着眉头走上前,一改平日的温和,表情阴沉地看着那两个妇人,“这是怎么了?” 妇人中比较瘦高的那个上前一步,搓了搓手,小声地开口说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一醒来就是要找您,然后,就这样了……” “先下去。” 云煦干脆的一句,屋子里的人都乖乖地走了出去,只剩下还愣愣地瞪着帐顶、无声落泪的我,和站在床边、紧紧抿着嘴唇的云煦。 “宝心……”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悲伤,以至于声音沙哑到了极致,只呼唤了我的名字,便没有了下一句。 我转过头,迷蒙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缓缓坐到我的身边,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湿痕,让我的目光渐渐清晰,也看到了他的面容。 蔓延着悲痛的眼眸,紧紧抿着的嘴唇,又见清减的面容。 悲痛啊,怎么可能不悲痛? 这是他期盼着的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他怎会甘心?怎能接受? 那么我呢? 我茫然地收回视线,手指颤抖着,慢慢地抚上自己的腹部,是平坦的,里面已经没有了那个曾经让我彷徨,曾经将我折磨得气息奄奄的小混蛋的气息。 我还想着,等着有一日小混蛋出生了,我怎么着也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曾经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头。 可是我从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云煦,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孩子,究竟碍到谁了?还是说,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回来?”我幽幽地说着,眼睛却瞥向一边,下意识的,我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竟然不敢去看云煦的眼睛。 我怕,很怕看到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耳边听到的话语,让我的心微微一抽,他说:“宝心,别伤心,我们还年轻。” 我在心底慢慢地叹了口气,强压下嘴边几欲出口的话语,然后闭上眼睛,“我想再睡一会儿。”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便是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得让我的心微微颤抖,“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坐在这里陪你。” 想留下便留下吧! 我无力回应,只是安静地躺着,眼眸紧闭,呼吸平缓。时间久了,他也许是以为我真的睡着了,便轻步离开了床边,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 “好好照顾她,守着她,小心一些。”他轻声地交代着。 “是,大少爷。”彩红应声。 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应该是彩红走到近前,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走到床边,脚步一停,便听见她一声小小的叹息。 “大少奶奶,您千万别太伤心啊……”她的话语未尽,接下去就是细细的抽泣声。 我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忽略掉心头的阵阵刺痛,我试图冷静地想一下,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又是为何到了这样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那碗鸡汤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既然是彩红端进来的,为什么她没有事?而既然她没有事,是谁出了事? 纷繁杂乱的疑问涌上来,我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第二十八章 小福(求推荐票票~~~) 求推荐票票~~求推荐票票~~ 咬手绢,泪眼汪汪地求票票,话说,收藏都到200了,为啥推荐票票就不见涨幅涅~~ 可耐的童鞋们,你们的票票在点击阅读之前,就先点一点它邻居的邻居:“投推荐票”吧! 其实一点都不难的,真的~~ 下面是正文,过百加更明日奉上。 ************* 安静地休息了两日,我便可以稍微走动一下了。 有人说流产后要做小月子,如果不看顾好,对女人也是有伤害的。所以即使心中有着许多不解和疑惑,我只能先全部都压在心底,将身子养好了再说。 不过,只有一样例外。那就是,我发现小福不见了。 自我流产的那日起,便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问彩红彩蓝,她们都支支吾吾的,不肯吐lou分毫,而当我将疑问与云煦说过之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扶着我的肩膀,声音低沉,“宝心,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太伤心。” 我的心一动,难道小福也出了事?不过无论怎样,我总是要知道,便示意他说下去。 他皱了皱眉头,眸中滑过的,是一抹阴沉,“小福现在被关在西院,过一阵就会被送走。” 被关起来?而且还会被送走? “她怎么了?” 难道说,害我的人,连小福也不肯放过? 云煦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出我无法相信的话,“鸡汤里的药,是小福下的。” 咚! 我的心狠狠地一颤,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不可能,小福是我带出来的,她怎么可能害我?绝对不可能!” 云煦低垂眼帘,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冰冷,“她自己承认的事情,谁能去害她?而且,她还交出了剩下的藏红花,就藏在她的房间里。宝心,你信错人了。” 我紧紧咬着嘴唇,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是内心翻腾不止。 我实在无法相信,那个怯怯地求我将她带出那个鬼地方的小丫头,那个单纯地照顾我、担心我的小丫头,真的就能够狠下心,害我吗? 从前些日子她的不正常来看,也许确实是有隐情的。 可是事实,真的就是这样吗? 虽然云煦说的肯定,我却真的没办法全然相信。我有眼睛,也有自己对小福的判断,我想要去相信那个跟我一起走出来的小福,也想要去相信这里面也许别有隐情,事情也许并没有云煦说的那么简单。 从彩蓝的口中旁敲侧击出小福被关押的地方,是距离听夏居不远的一处围栅,原本应该是用来养马的,现在则是用来关着一个毒害乔府少夫人的获罪婢女。 打听好了地点,我却没有明目张胆地要求去看小福,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合适的机会:乔老太君回来了,她知道了我的事情,并且立即让管家收拾我和云煦的东西,即刻搬到赏春园去。 每到傍晚时分,东西两院是要落锁的,所以如果我留在东院,想要在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找小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搬到了赏春园,那就不同了。 我会选择在搬到赏春园的那天晚上,去找小福。 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做。虽然云煦一直没和我说过小福害我的动机。不过在我看来,那个理由一定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小福此刻就不应该还留在西院。 从老太君那里出来,天色渐暗,我拒绝了侍女的领路,独自一人,裹着披风,走在夜色沐染的庭院中,突然觉得一个人走在这回廊里,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尤其是,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怕黑。 不敢点灯笼,怕引来院子里的守卫,只能小心翼翼地趋步前行,好在西院的路面都还算平整,弯弯绕绕也没有那么多,大概是为了老太君着想吧,无论如何,方便我走夜路就好。 就在我专心致志地寻找那个听夏居旁边的围栅的时候,身后传来轻微却很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稳健地朝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的心一抽,下意识地不想往闹鬼那一方面去想象,可是又不敢回头,只得脚步加快,闷头地往前面走。 我一快,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这让我更紧张起来,直屏住呼吸,才能压制住即将溢出唇边的惊叫。 可是当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时,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僵立在那里。 “宝心这是要去哪里呢?”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有点熟悉,顿时让我松了口气。 是人就好。 我回身,在夜色渐深的园子里,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无法看清楚对面这个人的表情,不过只这样也足够了,起码我能确定,面前的这位,就是乔家的二少爷,乔云宸。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的语气不耐,还夹杂着被吓到的怒气。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正好走到我的身侧,同样是没有拎着灯笼,他偏偏脚步稳健,丝毫没有被黑暗影响的样子,又是轻轻的一笑,“我还没问大嫂,身子还没好,怎么会一个人走夜路,难不成,西院的奴才都死光了?” 他的话说的我眉头一抖,恐怕脸色也变了变,不过天黑,他肯定看不出什么,我便深吸一口气,语气放冷,“难不成我是个犯人,出入都得有人跟着才行?而且,我是你的大嫂,你这个做小叔的,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他微微向前探身,脸颊向我kao近着,更看得清他那对晶亮亮的眸子,“那么关心一下大嫂,也是小叔的责任吧?尤其是,大嫂要去见什么人的时候。” 我闻言后退一步,抓紧了身上的披风,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他,“你不必浪费你的关心,还是花心思在你的兰芷身上吧!还有,别再跟上来。” 我转身便走,不想和他继续拖延,一是生怕他说出更让我心惊的话,二是,时候不早,我得快一点去见小福。迟了,恐怕要生变。 “她不在那里了,你去也是看不着的。” 乔云宸的一句话,让我顿住了脚步。他知道我要去找谁,而且,听他的话意,他想帮我。 “你想要什么?”我只能这么想,他要帮我,必然是为了某个目的。 可是身后只是安静,我诧异地回头,才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和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当作,是送给宝心的见面礼吧!” 虽然心头还有迷惑,可是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另一桩,我只得先将疑惑收好,跟在他的身后,直至看到听夏居的月门。 “她今天想要撞墙自杀,被救了下来,现在我的听夏居里。” 乔云宸的语气淡淡的,而我的心,却猛地一抽。 第二十九章 **? 早上先来一更,加更就在晚上了,继续求推荐啊求收藏啊~~ 下面是正文。 *********** 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小福,会是这样的情景。 乔云宸并没有虐待她,而是把她安置在一间还算干净的卧房里,我忍不住瞥向那个男人一眼,总觉得他的有些做法,让我很不理解,纵然他做的,都是对我有利的事情。 可是我现在,没有心情想别的,只将关注的目光投向**的人。而在看到小福的苍白面容,被精心包扎的额头还微微地往外渗血,她紧紧地皱着眉,嘴唇是青白色,似乎没有了一丝的血色,也没有一丝声息,若不是眉头偶尔**一下,我还以为看到的,是一具叫小福的尸体。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然后看着乔云宸,语气恳切,“能让我单独呆在这里吗?” 乔云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瞥了一眼**,“她可是下毒害你的人呢,宝心你就,这么放心?” 我再吸气,然后努力让自己微笑,“这是我自己的事,而我想和她单独说话,可不可以?” 他的眉头一挑,表情深沉地让我看不出端倪,我也没有心情去分辨他的喜怒,还好他够识趣,抬步边往外面走,可就在交错的那一刻,他突然偏头一笑,“我说,大嫂,为什么大哥没有跟你一起呢?” 我恍若没听见他的话,径直走到床边,而他似乎也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已然走出了房间,并且体贴地帮我掩上了房门。 我却没空注意他的体贴,只把目光放在静静躺着的小福身上,微颤的睫毛告诉我,她醒了,只是不愿意睁眼,不愿意面对我。 我的心微微一抽,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腹部,才获得了能够开口的勇气,“小福,为什么要自杀?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吗?还是说,你的任务完成了,要一死干脆?”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眶是红红的,眼眸中盛满了浓浓的悲伤、浓浓的抱歉,却没有一丝的后悔之色。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然后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句,“小莲姐……” 我猛地一晃,差点跌倒在地。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利剑,cha入我的胸口,让我既痛又酸,几乎无法站住。 她看到我的脸色骤变,赶忙跌跌撞撞地起身,将我扶到床边坐下,我没有推开她,沉默地坐了下来。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没有继续说话,我似乎也失去了开口的力气,直到她扑通跪倒在我的跟前,哽咽着再度开口,“小莲姐,您不该有那个孩子,小福害了您,就把这条命赔给您,可是,那孩子,不该出生!” 我看着她,看着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让我听不懂的话,她既然愿意说出来,我便都要听下,记下,可是她只重复地说着我不该留下那个孩子,却始终没有说出原因。 我忍不住开口问,“小福,为什么我不该留下那个孩子?” 她张皇地抬头,猛地摇着小脑袋,包扎好的地方渗出了更多的血渍,我连忙按住她的头,她只好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语气那么的迫切,“小莲姐,求你别问,都是小福的错,可是小福绝对不是为了害您,绝对不是的!” 我咬唇,逼自己狠下心,无论如何要逼小福说出她的理由,“你说不是害我,你知道我多在乎肚子里的小混蛋,你杀了他,竟然说不是害我?那你倒说说,什么才是害我?” 小福被我的话说得连喘两口粗气,原本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连脸上的胎记也狰狞起来,她拼命地晃着头,“不是!不是!小莲姐,你生了小少爷会死的!会死的!小福,小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承受不了激荡的情绪而昏了过去,软软地倒在我的臂弯里,安详地仿若刚刚激动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小福!小福!”我试着唤她,结果她没有丝毫的反应。心一慌,我便想要起身叫人,这时突然门被打开,彩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见我抱着小福,登时惊呼一声,跑到床边便伸手探向小福的鼻下。 “她只是昏过去了。” 我的话刚说完,彩红就抓住我的手,作势往外面拽,“大少奶奶,快跟我走。” 我不解,挣了挣被拽得死紧的手,“怎么了?” 彩红回头,一脸的焦急,可是又一副不知该怎么说的模样,动了动嘴唇,只说出了一句,“您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小福,然后冲彩红点了点头,“我跟你走,只不过,小福……” “哎呀!”稳重的彩红很难得地跺了跺脚,“我的少奶奶,您就先跟我回去,小福自有人看顾呢!” 又犹豫了一下,虽然没能从小福的口中挖到真正的原因,不过看彩红如此急迫的模样,肯定是有事发生,我也只能先跟她回去,再找机会过来。 临离开听夏居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却没有见到刚刚领我过来的乔云宸。 是他通知彩红我在这里的吗?而我和小福的对话,他有没有听到呢?关于小福下毒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 总觉得在这个纨绔二少的身上,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原来那些秘密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自然不去理会和在意,可是如今,我却觉得,他知道某些的事情,似乎与我有关。 这就不能不让我在意了。 “彩红,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地找我?”我边跟着彩红往前走,边随口问道。 彩红顿了顿,才回答,“大少爷发现你迟迟没有回去,亲自跑到老夫人那里去,结果还是没发现你,这下就把赏春园的人都惊起来了,大少奶奶,您不该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出来的。”说完,她给了我一个担心又带着一抹谴责的眼神。 我皱了皱眉头,云煦不是那种喜欢兴师动众的人,只是没找到我,怎么就能闹得这么大呢? 彩红似乎能够猜到我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大少爷还特地交代去小静湖看看,他那副样子,真的是很着急……” 云煦啊…… 我的心微微一暖,因为流产而带来的负面情绪,只因为彩红的这句话,而奇迹般地消减了一点。虽然我还会对云煦的不追究而心中难过,可是他毕竟是在意我的,关心我的。 至于其他的,就不麻烦他了,我自己来。 第三十章 疑问(加更~) 加更到,要票票~~~ 下面是正文。 ********* 一连三日,我都没机会去找小福,不知是云煦下了什么命令,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别说是去听夏居,就连走出现在这个小院子都被阻三阻四的。 “宝心,这几日身子调养的怎么样?”老太君拍了拍我的手心,语气慈祥温和。 自从我和云煦搬进了赏春园,我每日都会到老太君那里坐上小半日,吃了午饭再回自己的住处。我自然知道这是老太君的体贴,怕我沉迷在流产的阴影中太过伤心,所以纵使心中更想一个人呆着,也要调适好自己的心情,陪这位慈祥的老太太聊聊天。 虽然心绪不宁,我还是撑起一抹微笑,“奶奶,没事,宝心身子健壮,很快就能调养好。” 老太君显然被我的一句身子健壮给逗乐了,她扫了扫我这副虽然丰腴了一些却依旧看上去有些瘦巴巴的小身板,打趣道,“要是你这副小身板也叫健壮,那老婆子我岂不是也壮如牛了?” “啊?”我回过神,方才发现自己的回答真是不太对劲,有点尴尬和脸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心思依旧有些飘忽,想着什么时候能找到机会去看小福,把没解开的疑问弄个清楚。 “好了好了,看你也没什么精神,去别的院子走走吧,怕是陪我这个老婆子,陪得心烦了吧?” 老太君半开玩笑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赶紧弥补一下,“宝心只是在想,这洛州的冬天不知道冷不冷,这一走神,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洛州的冬天倒是不冷,不过老婆子知道,宝心的心啊,可是有点冷,是不是?” 没想到老太君把话题一转,竟然转到了我的身上,这几日东拉西扯的,她从未曾提起关于我的流产的任何细节,只是旁敲侧击地关心着我的身体,让我既觉得温暖却又心情浮躁。 我低头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那不可能,我还没确定这位老太君的心思,怎么能将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 委婉地借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从老太君意有所指的微笑和话语中,我已经听出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又怎么可能蒙混过去。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也只能装傻了。 “你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啊……”我不出声,老太君倒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声音中多了一丝冷硬,“你也别再瞎琢磨,那个丫头已经被送走了,事情就到此为止。” 我惊讶地抬头,拖口而出,“怎么被送走了?我……” 老太君伸手挡下了我的下半句,神色似是怜悯,又似是严肃,“宝心,你还年轻,仔细照看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养孩子,就别再为没了的揪心了。要说到揪心,我这个老婆子岂不是更伤心,那可是我的曾孙子呢……” 一提起流产这件事,我的心情自然再度阴郁起来。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终归是失去了,也许对于老太君来说,对于乔太君这样的尊贵女人来说,她所关注的事情,除了乔家的兴衰荣辱,恐怕就是乔家的子嗣传承了。 一个曾孙子是她更加盼望的,如今我流产了,她也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嫡长曾孙。 我提起精神,强笑着开口,“奶奶,您多想了,不光是云煦,您不是还有云宸和云河吗?以后不愁没有曾孙子的。” 一说起这个,老太君的脸色竟然多了一抹苦笑,虽然这个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过对于正在注意她的神色的我来说,足以让我看得清楚。 怎么?难道乔云宸和乔云河有什么问题吗? 老太君却没有吐lou任何的话语出来,我也只能默默地猜测,不过只想了小半会儿,就把这则放下了,毕竟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而且,那两位乔家少爷,似乎还和我有些不愉快呢! 那句笨女人,我还记忆犹新,这么一想,我答应他的事情,好像都忘到脑后去了。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倒是有了个说辞,可以完成我的承诺。 掌灯时分,当云煦从外面回来,我便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想让云河陪你出去逛一逛?”云煦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不豫之色,只是有些意外,“怎么想到让他陪你?你和他,好像没怎么说过话吧?” 我一边帮云煦揉着他的太阳穴,帮他舒缓疲惫,一边慢慢地开口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有一次迷路到听夏居吗?其实我还碰到了二少和云河,然后……”我将那天的事情全盘向云煦说了清楚,而云煦听完后,沉默不语。 我有点紧张,难道他在生气,生气我的隐瞒?“云煦,你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涩涩地出声,“他那样对你,你还要帮他?” 原来是……我忍不住笑了,语气轻快,“我可没说这就是帮他啊,原本你不就是想帮云河的吗?而我现在倒不算是全然帮他,陪我逛逛街,看看风景,也许并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呢!” “哦?”云煦听我这么说,微笑着回头,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宝心想要怎么做?” 我冲他眨眨眼,“这个嘛,我就不好多说了。” 云煦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看到我的情绪轻松,想必他也松了口气吧?这几日,看着我阴郁伤心,他又何尝不是失落痛苦,只是为了某些人,某些事,纵然现在还无法接受,也不得不接受而已。 于是他也冲我眨了眨眼睛,“那就好好玩,你高兴就好。” 我高兴了,自然就有人不高兴了。 这厢我兴致勃勃地准备着上马车出门逛街,那厢某青涩少年板着脸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让我堂堂男儿陪你去逛街?!”标志性的青春期公鸭嗓,虽然尖利而沙哑,我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听,倒觉得很有趣。 我回头看他,笑了笑,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应该无条件帮你?去云熙那里做事,还是陪我逛街,你自个选,我绝不阻止。” 少年狠狠地瞪着我,咬了咬牙,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吐出几个字,“我、跟、你、去、逛、街。” 第三十一章 巴掌 阿笙又来晚了,嗯,白天去弄电脑系统,结果到很晚都没弄好,现在只能用朋友的本本上网了。唔,先这样吧,推荐票票还有没有哇,快来给阿笙吧,哦吼吼,票票愈多,阿笙越有活力~~~ ************ 拖着一个不甘不愿的少年郎去逛街,我还没那么无聊,用这个理由把他叫出来,只不过是因为我有话想要问他。 而这位青春期少年显然也不是个呆子,既然能看到我连个侍女都没带,想必也能猜到什么,所以他的语气虽然依旧不太好,不过缓和了许多,“你想问什么?” 我略诧异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扫视了一下四周,这座茶楼还真是很有味道,非常的雅致清幽,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了半年,我还是第一次坐在这种地方,真是很特别的感觉。 “你到底想问什么?这里没有别人。”他的语气不怎么耐烦,毕竟以陪女人逛街来逃避去铺子,其实也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理由。 我扑哧一笑,成功地把面前少年的脸皮给笑得发黑,才正经八百地冲他点了点头,“我确实有话要说,不过不知道怎么说。” “直接说。”他硬邦邦地开口,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眼神里带着掩藏不住的好奇,不过他努力抿唇,保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 明明是个少年郎,偏偏扳成个成人的冷酷模样,也不知他是故意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样子,还是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唉,那次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面对这个少年,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有些戒备,有些不爽。 就连这次,我都是别有目的。 我正斟酌着如何开口,隐约听见楼下有喧哗声,不禁好奇地往下面看去。 哟?强抢民女么? 街上的喧闹中心是一对男女,女子身着白衣,头上似乎是带着孝的,而正在拉扯着她的手臂的锦衣男子,一边拽她,一边嚷着什么,而那女子似乎不肯就范,拼命地往后退。 奇怪的是,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止,都抱着旁观的姿态,甚至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你到底说不说正事?!”少年不耐烦了,催促了一句。 我冲他摆了摆手,突然对下面的这对男女有了兴趣,便问他,“楼下的这两个人,你认识么?” 乔云河探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神色稍稍有些变化,“是郭守备的小儿子郭暧,那个女子……不太认识。” “你说不太认识,那就是也认识了?”我听出他话语中的漏洞,直截了当地问。 少年的脸色一僵,语气硬硬地说道,“一个青楼女子,我才没兴趣认识!” 他的话,让我的心一顿,显而易见的,这位乔三少不喜欢烟花地的女子,甚至是带着几分鄙夷的,不过他提到这个女子的时候,鄙夷是一方面,似乎还有着别的意思。 我这么想着,喧哗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原来是那位郭公子扯着那女子,已经走到了茶楼的下面,而他们的对话,也清清楚楚地传了上来。 “你爹都死了,你干嘛不同意跟我?”郭公子的语气怒气冲冲。 “小女子身份卑贱,配不得守备公子,您还是先离开吧!”那女子的声音倒是柔柔的,似是一股清泉,让人听到心情颇为舒坦。 郭公子却还是不肯放弃,美人不肯答应,他是又恼火又无奈,伸手便去抓女子的手,“你干嘛想那么多,我爹那里自有我去担待,你放心跟我走便是。” 柔美人又是一躲,语气平淡而坚决,“小女子生来就不是高攀富贵的命,请公子自重,也让守备大人莫为你忧心。” “你到底说不说什么事!” 我正看热闹看得聚精会神,那厢乔三少不耐烦了,我只得把视线收回来,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才开口,“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轻吁了一口气,才说道,“小福,我的丫环小福。” “小福?”乔三少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原本扳着的阴沉表情也因为诧异而缓和了许多,显出少年的青涩与单纯,“那是你的丫环,怎么,她失踪了?” “你不知道?”这次换我诧异,我流产的事情,虽然不至于人人皆知,起码乔宅的人都应该知道,导致我流产的罪魁就是小福,而这位乔三少明显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难道说,乔云宸没有和他说过吗? 古板少年把脸一板,“我知道什么?内院的事情,我向来不问,自然不知道。”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从楼下传来,我下意识地探头去看,正好看到那位守备公子捂着脸,魂不守舍地站在当场,而那位声音动听的女子则已然跑远。 “你还有心看别人的热闹,看来也用不着我帮忙。” 少年的语气带着刻薄的味道,让我有些不豫,忍不住转头看他,“这也比不得你乔少爷,求到别人的时候也是一副不情愿,想来我的安排不和你意,所以自然心情不顺。” “你!”少年忍不住站起身,面色骤变,可是他忍了忍,竟然又坐了下来,这倒让有些后悔自己言语刻薄的我有点吃惊。 “对不起。”我吃惊够了,自然要道歉,“我的话有些过火。” “你真是……”少年被我的道歉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狠狠地瞪着我,然后说道,“你为什么不找二哥,他可比我有本事多了。” “乔云宸?”我微微垂下眼帘,然后抬眼微笑,“怎么,我拜托你帮忙,让你很为难吗?若是你为难,那就算了。” “你帮了我的忙,就当作是我还你的,以后互不相欠。”少年硬邦邦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微微一笑,然后问他,“云河,你说一巴掌打在脸上,疼不疼?” 少年看怪物似的看过,“你问的是什么蠢话!” “当然是蠢话,”我依旧微笑着,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打在脸上的巴掌是疼的,那么打在心上的自然更疼了,你说,是不是?” 少年似乎看出我的话里有话,神色缓和下来,静静地听我说着。 “我要找小福,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在我心口上拍巴掌的人,我要问问她,为什么拍,又是凭什么这么做。所以云河,这么算起来,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我会还。” “不必。”他很聪明,听得出我的话意,虽然回绝得直接,却没有了刚刚的冷硬。 我端着茶杯,微微垂下眼眸,也垂下若有所思的视线。 云河,我欠你的,是因为我利用了你,如果你也是利用了我,那么我们两不相欠,如果不是,那么终有一日,我会还你。 其实我自己也明白,这么想,只是因为期待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少年,其实是个内心柔软的小男生。 而那一日,不过是因为秋风吹错了方向,我听错了而已。 第三十二章 若兮 新的一章上传,亲们快给点票票,最近灵感不太听话,据说吃点推荐票就能乖乖的了。 所以,多给点票票,阿笙会努力压榨灵感滴~~~ *************** 事情说了,接下来我自然要去逛一逛,难得出门。 乔云河自然不会陪着我瞎溜达,借口去帮我查小福的事情,便先离开一步。 随他,我一个人逛起来更自在,不过他走之前,我还是先确定了自己的荷包里有没有银子,没钱可是寸步难行。 又坐在二楼赏了一会儿风景,我才姗姗走下楼去。站在门口向左望望,又向右面望望,我有点苦恼,忘记问他哪个方向是可以逛一逛的了。 好在还有好事的小二,他巴巴地跑过来,谄笑着问道,“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我偏头温声回答,“我想随意逛逛,不过一时间还不知哪里去得。” 小二了解地笑了笑,给我出了主意,“街东头的集粹阁新来了许多好玩意儿,夫人可以去瞧瞧。”他边说着,手指右边的方向。 我冲他点了点头,示意多谢,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慢悠悠地走着,反正也是无事,而且想必云煦也是希望我能散散心,索性随着性子走走吧。 不过,我也不是真的独自一人,身后自然跟着一两个乔府的家仆,不过他们都不远不近地缀在我的身后,眼不见,我自然不在意。 我这张颇陌生的女子面容,而且梳着妇人髻,加上衣服的面料一看便不是凡品,所以走在这街道上,也招来许多人的目光,也许他们在猜测我是哪家的媳妇子,也许是猜测我是哪家嫁出去的闺女儿,不过他们的视线都不会干扰我的兴致,尤其是,当我看到一个身影后,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 偏道的内侧站着一个女子,只从背影看我便认出,是刚刚那个女子,那个声音很好听的青楼女子,只是不知她此刻站在那里,肩膀微微**,是怎么个情形。 是在哭吗? 我忍不住走近,那副微微颤抖着的纤瘦身形,布衣荆钗,仅仅是背影,却已经无法掩饰这个女子的清丽芳华。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是青楼里面走出来的呢? 女子显然发现了我,缓缓转过身,lou出一张精致清雅的小脸,眼眸虽然有些红肿,却遮盖不了眸中的清澈灵动。 这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在我看来。 “夫人有什么指教?”声音依旧清冽而动听,不卑不亢,真的不像是在风尘中打滚的。 我冲她微笑,试图减低一些她的防备,“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吗?” 女子的表情稍稍有些缓和,不过语气依旧冷淡,毕竟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个陌生人,“多谢夫人,小女子没什么困难。” “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下一句话,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好奇地走上前,然后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搭话。 我纠结了好一会儿,面前女子都开始用怀疑地眼神看着我了,才磕磕巴巴地说出一句,“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女子这才认真地打量着我,然后郑重地问道,“夫人是洛州人吗?” 我摇头,“不是,我才来到洛州不久。” 女子微微抬起下巴,冲我点了点头,“那便是不认得了,小女子从未离开洛州。” 那当然,我本来就不认得她,可是心底有根奇怪的弦,就是想让我跟她搭讪,怎么也抑制不住,“那许是我记错了,不过看姑娘有些面善,心里觉得颇为亲近,倒是冒犯姑娘了。” 这女子本就不是刻薄无礼之人,所以听见我的话,微微地笑出一抹弧度,看上去清雅如兰,“夫人客气了,小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看得出夫人的出身不薄,是若兮唐突。” 若兮……这个女子叫若兮,我心中自有计算,面上依旧是带着微笑,“若兮倒不必总是叫我夫人夫人的,其实我也没那么老,倒是这两声夫人,都把我叫老了。” 如此刻意地亲近,这女子并非感觉不到,不过她也确实没有从我的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恶意,便点头开口,“是若兮考虑不周,应该称姐姐才是,只是若兮的出身不佳,怕辱没了姐姐的身份。” 我忽略掉她口中的所谓出身不佳,诚恳地开口说道,“若是姑娘不嫌我麻烦,可愿陪我逛一逛集粹阁,我初次出门,身边也没有家人陪伴,想买点中意的东西都不知该问询谁。” 她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略略犹豫了一下后,她答应得倒是很干脆,可见确实是一个心思利落的女子,“若兮虽然不懂什么,陪姐姐走一遭也可。” “那就多谢了。”我展颜一笑,让她又是一愣。“怎么了?”我下意识地抚上脸颊。 她惘然地摇了摇头,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也觉得你有点面熟……唔,什么时候见过的呢?” 我不禁失笑,没想到一句搭讪的托词竟然让她当回事了,不过我总不能揭穿,只笑了笑,和她并肩,往集粹阁的方向走去。 集粹阁是街头的一座三层建筑,外形并没有多么的特别华丽,不过看到门口的人头攒动,可见这家店铺的生意还是相当不错的。 “两位……啊,是若兮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咱们集粹阁?”门口的小二眼尖地看到了刚走近的我们,而且认出了我身边这位,不仅如此,从这位小二的殷勤话语中,可以看出,集粹阁,是这位若兮姑娘常来的地方。 怪不得她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这里的老顾客了。 果然,若兮很轻车熟路地带着我往里面走,边走边问道,“二楼找个清静的房间,把新来的小玩意那几件过来,唔,”她转头看向我,“姐姐想买什么?” “我吗?”我愣了一下,还真没想到要买什么,不过既然来了……“就先拿几样看看吧,我也没想好。” 小二很机灵地点了点头,将我们请上了相对比较清静的二楼,楼上没什么人,我只看到有一间雅间里似乎有人影和说话声,便直接被带进了另一边的雅间里。 趁着小二去下楼的那一会儿,我四下打量着,心里愈发觉得这集粹阁的主人很有商业头脑,一家普通的首饰古玩店,能开成现在这个样子,比起前世那些商业巨子们也不容多让。 “你想知道我那位大嫂是不是美人?呵,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隐隐听到这么一句,熟悉的声音。 是乔云宸,我暗暗叹口气,这都能碰上,算是有缘分么? 第三十三章 针锋(求票票+收藏) 阿笙即将坐今天晚上的飞机去大连,唔,大概七天后才能回到哈尔滨,这次走得依旧有些匆忙,不过阿笙拼了老命,也将将凑足了这几日的更新,如果在大连有时间的话,也会努力码字的。 无论如何,即使阿笙在任何地方,都尽力不断更,保质保量地把精彩奉上。 所以,作为送行的礼物,搓手指,亲们就给点推荐票票吧~~ 下面是正文,准备收拾行李的阿笙爬下。 ******* 也许是看出了我表情上的不对劲,不过若兮并没有开口问询,而小二来得很快,我的注意力也从门外转回到面前的小圆桌上。 “这位夫人,小的不知道您中意什么样的东西,斗胆挑了几样,您先过过眼,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再和小的说。”小二倒是乖觉,放好了几样东西,便冲若兮点了点头,“烦劳若兮姑娘帮忙照看,今儿集粹阁人手不够,怠慢夫人了,掌柜的说,若兮姑娘的朋友,只管挑来。”说完,他嘻嘻一笑,便xian帘出去了。 这倒是有趣,把货品一放,就这么放心么?我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位若兮姑娘,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这位竟和这集粹阁有些渊源。 这也算是,缘分吧…… “姐姐看看可有中意的?”我正愣神的功夫,若兮低头审视着这几样物件,她一抬头,嘴唇微抿,弯出一抹清丽的微笑,“还没有问过姐姐的名字,若兮唐突了。” 我回过神,才发现确实如此,说了这么多话,还没有说过我自己的名字,“我姓苏……啊,我夫家姓乔,你叫我宝心就好。” “那若兮就叫宝心姐姐了,来瞧瞧这几样有中意的么?”她冲我微微点头,一声宝心姐姐叫得很顺口,我听着也没觉得不舒服,便依言上前,专心看着货品。 桌面上的东西不多,只有六七样,两只镯子,三支簪,还有两对耳坠子,都是清清爽爽的款式,看着就觉得颇和眼缘。 这小二,倒是真有几分本事,我什么都没说,他都能多少猜到我的心意。 “这些首饰……是小二随意挑的么?”我拾起一只翠绿剔透的玉簪,好奇地问道。 若兮一边熟门熟路地取出茶具,径自在一旁烹起茶,一边随意地回答着我,“小路子眼睛最尖,脑子也最灵,他只需将姐姐的装扮打量一圈,就能猜到姐姐的喜好,这点没什么奇怪的。” 怪不得,我想起那个小二的灵动双眼,确实曾经慎重地打量过我,却没想到只是打量了一圈,就能有这样的判断。 这几样东西里,我对这支翠绿的簪子最有兴趣,虽然看上去并非是最贵重的一样,而且简简单单的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可是这簪子的柔滑质感,以及雕工上的大气,让我很中意。 “我……”我举起簪子,刚想征询一下若兮的意见,便听到外面腾腾腾的脚步声,接下来就是帘子被猛地xian开。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敢抢我的东西?!”硬生生的就是这么一句,而说话的,是xian帘进来的一个红衣少女,明艳动人的小脸上满是阴云,她的目光扫过我,然后落在若兮的身上,重重地哼了一声,才有上面的那句话。 这是怎么回事?冷不丁地蹦出这么个小丫头,我上前温声问道,“这位姑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红衣少女又哼了一声,微抬着下巴,略带着一丝不屑地看着我,“本小姐走错没走错的,你管得着么?也不知都是从哪里跑来的下等人,也能上集粹阁的二楼,看来这集粹阁也没什么看头了。” 她这话说的好不客气,加上那副任性嚣张的姿态,肯定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我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跟这种没长大的小丫头,没必要多说什么。正好小二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过显然不是先前招呼我的那个,他连连冲红衣少女作揖,“郭大小姐,您先回……” 这位红衣少女一把将小二推了个踉跄,几步就走到我的旁边,也就是小圆桌的旁边,伸手就拿起那只我只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的玉镯,然后用不屑的眼神扫视了我和若兮,“就你们也买得起羊脂玉的镯子,可别笑死人了。” 余光看得到若兮的脸色稍稍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显然她和这位红衣少女是认识的,至于有什么渊源,我不得而知,不过这般无礼的做派,我倒也没必要忍着。 “这位姑娘,姑且不论你冒失地闯到这里,先说这集粹阁,又不是你家开的,卖什么东西,卖给什么人,你管得着么?不过这些我都没兴趣理会,只论一样,这间屋子此时此刻是我的,你就算想霸占,也得等到我们走了才成,现在,请出去。” 说完,我轻巧地将她手上的那只镯子抢过,手臂一伸,示意她门口在那边,便不再理会了。 “你!”红衣少女果然被我气到了,她恶狠狠地上前一步,便想要拍桌子,不过那小二也不是省油的人物,上前一拦,软磨硬泡地几句,便将那少女哄了出去。 不过那红衣的郭大小姐也并不是蠢人,临离开的时候,还记得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微笑回答,“我姓苏,苏宝心。” 红衣少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难以掩饰眸中的诧异,不过她也没再开口,xian了帘子便走了出去,就如同来时一般,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我轻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若兮,她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身体僵直而挺立,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几乎被她咬得青白,不过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勉强地勾了勾唇角。 郭大小姐……郭暧…… 我这才想起,茶楼下的那场好戏,主角除了面前这位若兮姑娘,另一个不就是姓郭的守备公子吗? 难不成,这郭大小姐,与那位守备公子,还是有关系的? 也许是看出我疑惑的眼神,若兮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道。“她是守备大人的千金,郭媛郭大小姐。” 原来真的是有关系的,我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多嘴相问,这想必并非是她愿意提及的事情,而且就算我不问,该知道的也自然就会知道。 就像现在,我明明只是来闲逛,都能碰到这么一场。 “夫人还不知道若兮是什么人吧?”若兮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不过她接下来的话,我倒是能猜到几分,她继续说,“若兮是个青楼女子,身份低贱,不值得夫人青眼。” 听她这么说,我倒是有些不舒服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看低自己的。” 若兮的脸色微微一白,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她坚定地说道,“不是我看低自己,是这世人看低了我,纵然我出身低贱,也未必非要以给人做妾来翻身,我林若兮,即使不kao男人,也能活得下去。” ******** 章推时间 标题:《招龙进宝》 书号:1358259 简介:精灵与龙的传奇历险,夺宝打怪谈恋爱,一个也不能少! 第三十四章 同类 依旧是求票时间,阿笙有努力抢时间码字的哦~~ 下面是正文。 ********** 听到若兮说出的这一番话,我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微笑着开口,“你既已有了自己的主意,又怎么能确定,我就一定会看低了你呢?而且,你怎就确定,我就不是从那时走过来的。我可与那郭大小姐不同,她是含着金汤匙长大,我可不是哦!” 若兮迟疑了一下,犹豫地问道,“什么叫含着金汤匙长大?”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而若兮也听出了这笑声中的调侃之意,脸色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真是明丽不可方物,这样的一个佳人,只因为曾入青楼便只能为妾,还要受别人的白眼,难道说,真的是一日沾污,终身难净吗? 这一番笑过以后,我和她之间的陌生感渐渐消失,虽然我们还没有对对方有太多的、根本性的了解,不过她明白我尊重她,她自然也将尊重和亲近还之于我。 这样的开始,其实就算是朋友的开始,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宝心,这对耳坠子不错,小巧雅致。”自从知道我比她还小半岁,若兮便说什么也不肯叫我姐姐,不过这么宝心宝心的叫,听起来也挺顺耳的。 我接过她说不错的珍珠耳坠仔细端详了端详,再瞧瞧已经挑好的几样首饰,已经有一款类似的,便摇了摇头,“你若是喜欢,我倒可以送你,至于我,连那对都是用来送人的,你看,我可不爱带耳坠子,啰啰嗦嗦的,麻烦。” 若兮认真地看了我的耳朵,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细滑的手指在耳朵上划过,痒痒的,我一缩,听见她带着一丝惊讶的说道,“宝心,你的耳垂真好看,圆圆的,真是有福气……” 又是这样的话,说起来,虽然这一世的我和前世丝毫没有相像之处,不过耳垂倒是差不多,都是圆圆胖胖的,可是福气这东西,真的跟耳垂有关系么? 我低声一笑,不相信,我不相信。 因为我从来没觉得前世的我,有任何所谓的福气。 拣了几样特别又精致的首饰,我还买下了那对珍珠耳坠送给了若兮,她只推却了一下,见我给的坚决,便郑重地收下。 耳坠并不贵,而且我想送给她,也喜欢她不做作的反应。凡事都是有去有回,我懂,她自然也懂。 走到集粹阁的一楼,临到分别时,若兮问起我的住处,我据实以告,她倒是微愣了一下,才迟疑地问,“是永嘉巷的乔府吗?” 我点头,“是,就是在永嘉巷,若兮认得?” 若兮似有所虑地笑了下,“改日拜访宝心,不知要用怎样的称呼?” “呃,”一说起这个,我略想了想,“你若是递帖子,就给赏春园的云煦少爷,那是我夫君。” “原来是乔家大少奶奶,是若兮唐突了。”她果然知道乔家的一些事情,既然知道云煦是大少爷,那么,云河所说的不太熟悉,似乎言语不实了。 她离开的时候,眸中似乎藏着某些东西,不过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什么,又想说什么,我无从知晓,不过总会知道的,我虽然好奇,却并不着急。 “宝心……” 一声懒懒散散的呼唤,我应声回头,集粹阁的门侧停着一辆马车,车帘xian起一半,lou出一张熟悉的脸,我走上前,奉上一抹微笑,“云宸怎么在这儿?” “唔……”他示意车夫把帘子xian起来,然后冲我招了招手,“宝心进来坐,一起回府可好?”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上了马车,不过车帘子没再放下。马车慢悠悠地前行,车里面的空间挺大,我和他一左一右地坐着,有点小小的尴尬。 我看看他,依旧是一身黑色,斜kao着车壁,唇边一抹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笑容,他也在看着我。 “宝心怎么会认得若兮的?我记得,你应该是第一次到洛州来吧?” 他这么问,我也坦白地回答,“只是觉得投缘,便多聊了几句,我在这里也不认得什么人。” “何必戒备如斯,难道大哥真的以为,我会对他有什么坏心眼儿?” 他怎么一下子说到这个?我微微一愣,抬眼看向他,他的表情没见什么变化,那张肖似云煦的面容只少了云煦温如暖阳的笑容,所以显得有些距离,而我对他,本就是有些戒备的。 “这话是从何说起,你和云煦是兄弟,怎么还会有戒备一说,是你多心了。”场面上的客气话,我总是要说一句,毕竟我是云煦的妻子,想来他也不想和这位乔二少闹出什么矛盾来。 他嘲讽地笑笑,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我,“你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气,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我咬了咬唇,真后悔不该上这辆马车。 “宝心是不是在想,真不该上我的马车?” 我抬眼看他,有些无法置信,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还没有单纯到什么想法都表lou在脸上吧? 他这次是自嘲地一笑,手指在袖子上轻轻地滑过,晶亮的眼眸看着我,纨绔之气因为这双干净的双眸而少了许多,“在你眼中,我是个纨绔的乔二少,不学无术,又很危险,是与不是?” 我默声无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应,自己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将视线调到外面,不再开口。 看着他的侧脸,我突然有了想开口的冲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歪头看我,勾唇一笑,“若说是感觉,宝心信不信?” 我的脸蛋有点热,又有点不知所措,他说此话的表情实在有点让人……不过,我是他的大嫂,这只是我胡思乱想罢了,便也附和着笑了下,“云宸还有这样的本事,这真让我开了眼界。” 他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勾起一抹深沉的微笑,“不,不是因为我有本事,而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同类。” 我一怔,什么叫同类? 我和他,难道是妖怪不成? 第三十五章 绯闻 求票,求票,扭手指,人家很乖,米有断更。 下面是正文。 ****** 我当然不是妖怪,乔云宸也不是。 不过他没再说起关于同类的话,我也没有开口问,总觉得若是我问了,会问出一些我不想听到的话来。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便再没有说什么有意义的对话,只是闲扯了几句,我才发现,怪不得那么讨老太君的喜欢,他其实是一个很风趣的男子,起码和他说了这一会儿的话,我的心情还算愉悦。 马车不能开进内院,我也不能再和乔云宸并肩进去,虽然已经有好几个下人看到,不过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谁让这位乔二少还没娶妻呢! 等我慢悠悠地走回到赏春园,彩蓝就在门口翘首等着,看到我的身影,小跑过来,大呼小叫道,“大少奶奶,您回来了?听说您是和二少一起回来的?您不是和三少一起出去的吗?”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让我听着直发晕,不过重点倒是听出来了,原来这厢我才下了马车没多久,那厢消息已经遍布整个乔府了。 这叫什么?绯闻? 我忍不住失笑摇头,而我这个反应让彩蓝一头雾水,不过她没敢再连珠炮地重问一遍,只乖乖地跟在我身边,回了自己的园子。 不过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并不算是简单的一件绯闻,因为在此后的两天里,不止一个人到我这里来旁敲侧击地问,那一日怎么会和乔云宸一起回来。 我一律说明只是顺路回来,可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我为什么和他一起回来,而是在意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云煦虽然没有问过,但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希望我跟他说点什么。 可是,说点什么呢?我和乔云宸根本什么都没说过,什么也没发生啊。 第一次,我同情起前世绯闻中的明星们,他们失去的是隐私,而我呢,好似被卷入到不想被卷入的境况中了。 最后,就连老太君也被惊动了。 “宝心啊,听说你和云宸出去了?” 我瞪大眼睛,这都传成什么了?我明明只是搭着乔云宸的马车回来,现在怎么都变成我和他一起出去了呢? 难不成云煦也是这么以为的?他以为,我借口找云河出去,其实就是为了找乔云宸? 我悚然一惊,这样的误解,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呢! 我赶紧否认,老太君这里开始,“奶奶,我没有和二弟他一起出去,只是在集粹阁的门口恰好遇到,他便说一起搭车回来。这怎么都……”我并没有把话说完,只lou出一抹苦笑,表示自己的无奈。 “哦……”老太君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手背,“宝心呢,不是奶奶多想什么,而是这园子里,总有些讨人嫌的,他们说了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你是个好孩子,奶奶知道。” 乔太君的话,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我和乔云宸的这次同车而返,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他们开始怀疑,乔家的这两位少爷,是不是联合起来,有了什么特别的举动。 他们当然不会怀疑到我的贞洁,因为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孩子没多久的少妇来说,哪里有心情和自己的小叔子弄绯闻呢?而且,他们也并不关心我的问题,他们在意的只是,我的这个行为,究竟和云煦有没有关系。 而云煦呢,他恐怕在等待的,就是我对这件事的解释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乔云宸把我比成他的同类?说,乔云宸很风趣很幽默,应该很讨女人喜欢?说,其实我觉得乔云宸不太像是一个彻底的纨绔,他的身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无论是哪一条,都只是不该说,或者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云煦对乔云宸的戒备,我早已很清楚很明白了,若是我再说出这样的话,他恐怕…… 不能再想了,就让这件事慢慢地平息吧,有些时候,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还好,因为我的沉默,以及云煦的态度,所谓绯闻也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只是云煦更忙了,忙到每日几乎都在快要熄灯的时候才会回来,而且洗漱之后,倒头便睡,疲惫得没有和我说话的机会。 甚至有的时候,他干脆不回来住,就像今日,他又叫人传了消息,今晚又不回来了。 日子过得很快,洛州已经入冬了,而新一季的衣服早就换进了衣橱里,房间的角落里也早已摆放好了炭盆,就像此刻,我懒懒地歪在软榻上,不仅身上盖着毯子,手上还抱着小巧的雕纹紫铜手炉,妥当地包裹好了的,然后昏昏欲睡。 “不回来了?”我微微皱了皱眉,这些日子以来,我和云煦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都快要陌生了,而今天他又不回来了,这让本就没什么胃口的我,心情也稍稍有些不快,“那晚饭也别摆那么多了,挑两样小菜,我想喝红米粥。” 彩红上前帮我掖了掖毯子,才轻声地问道,“您一天都没走动了,腿上不舒服么?” 我懒懒地抬眼,伸手用热乎乎的手指点了点彩红的小鼻头,“我是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你快去弄晚饭吧,别理会我了,我再小眯一会儿。” “这么爱睡呢……”彩红似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脸色,才嘀咕着走出门去。这丫头就会瞎担心,前两日我稍稍沾了些风寒,只是多打了几个喷嚏,她就一副犯了多大错的模样,还顺带着把彩蓝批评了一通,把那个迷糊的小丫头说得直向我讨饶。 没过多一会儿,彩红又转回来,也同时带来一个消息:云裳来了朋友,邀我同去玩耍玩耍,就在老太君那里,晚饭也直接在那里吃了。 乔云裳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么?怎么会无端端地邀我去玩耍,若不是老太君发的话,那就必然是她有什么目的。 只是,她来了朋友,又能把我怎么着呢? 难不成,还能让她的朋友教训我一顿?唔……应该不会吧,当着老太君的面,她可是一直装得很乖巧的,这么暴力的想法,即使有,也不会当着老太君的面去做。 那我要不要去呢? 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暖炉,我懒懒地开口,“彩红,外面冷么?” 我当然只是随便问问,不管冷不冷,都是要去的。 且去瞧一瞧,是什么好玩的热闹,毕竟当一个大门不出的已婚妇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乐子难找。 第三十六章 如意 上 当当当当,正文来了,推荐票票快点来,补充一下,让阿笙的大脑更活跃吧~~ 下面是正文。 ************ 抱着暖烘烘的怀炉,我从自己的小园子走到老太君的偏厅,天色凉了,花厅不再是老人家长待的地方,而被布置得舒适又温暖的偏厅,则更适合聊天说话。 “大少奶奶,老太太刚刚还叨念着,您怎么还不过来。”老太君身边的菊姑姑一见到我,脸上便堆起笑容,殷勤地上前。 我也附上笑容,“菊姑姑,怎么是您在门口,那几个小丫头呢?” 菊姑姑扶过我的胳臂,边往里走边说着,“这不是到了晚饭的功夫么,荷香领着去准备了,可不就剩下我一个。” “里面……”我伸手指了指里面,菊姑姑会意,伸出手指比出三个,让我冲我微微一笑。 三,那就是三个了。看来除了老太君和乔云裳,还有一个人在。 稍稍琢磨了一下,便进到了里面,老太君正和腻在她身边的云裳和一个红衣少女聊得正兴,而我却因为看到那有点熟悉的背影而挑了挑眉头。 “是宝心哪,快过来,外面挺冷的是不?”老太君一抬眼看到我,便抬臂唤我过去,而她们的谈性也因为我的到来而打断了一下。 我依言走上前,眼睛瞥过难掩惊讶的郭大小姐,再掠过明显嘟了嘟嘴唇的乔三小姐,才挂着笑容,走到了老太君的身边,唤了一声奶奶,便坐到了软榻旁的锦凳上。 “是你……”郭大小姐终究没忍住,带着一丝犹豫地开口。 我偏头冲她微微一笑,“又见面了,郭小姐。” 她下意识地想回个笑容,可能是一下子想到了那日的经历,笑容立马收了回去,不过看在老太君在这里的份上,她强忍着没有哼出声来,只含糊地说道,“原来你就是云裳的大嫂……” 看来乔云裳在这位郭小姐的面前一定提到过我,只是不知说了些什么,嗯,反正不会有什么好话就是了。 一听见我和郭小姐的对话,老太君来了兴趣,笑呵呵地开口,“怎么,月牙儿你这丫头还见过宝心?没吓到她吧?”熟稔的口气,亲密的称呼,看来郭小姐和乔家,似乎也有些渊源。 郭小姐闻言,张了张口,不过又瞟了我一眼,然后才笑弯了月牙儿一样的双眸,“老太君,您这话可不中听,怎么月牙儿就会吓坏了宝心姐姐呢,就不是宝心姐姐吓坏了月牙儿?” “哦?”老太君挑起眉,饶有兴致地看看我和郭小姐,然后转头看着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宝心,你且说说,月牙儿是不是欺负你了,放心,奶奶给你做主。” 我摇头轻笑,“郭小姐活泼开朗,哪里会欺负宝心,而且,我们只是有一面之缘,没想到竟是这样重逢而已。” 这一篇就此揭过,晚饭也正巧摆了上来,乔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而且那位郭小姐在饭桌上妙语连珠,颇能赢得老太君的欢心,加上乔云裳偶尔瞥过来的挑衅眼神,我微笑而沉默地边吃边听,心里渐渐浮出一种猜测。 这位郭小姐,恐怕就是乔云宸的媳妇候选人吧? 饭罢,老太君又和我们闲聊了几句,便说乏先去休息了。原本欢笑妍妍的气氛,因为老太君的离开而马上沉寂了下来。 我吃饱了,也看够了,就没有必要接受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挑衅。 可惜,乔三小姐既然同意我出现在这里,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月牙儿,你跟我‘大嫂’是怎么认识的?”乔云裳刻意地咬重了大嫂两个字,表情上还带着一抹假假的笑容。 郭小姐显然听出了好朋友的语气,也假假地一笑,“是在集粹阁,唔,我记得,宝心姐姐当时,是和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的呢!” “青楼女子?!”乔云裳难掩嫌恶地皱起了眉,冲我摇了摇头,“大嫂,你怎么能和一个青楼女子……咱们乔家虽然算不得顶顶富贵的人家,可是也容不得这么污秽的……哎,叫我怎么说好呢!” “青楼女子并不一定就是污秽的,云裳,你说话要慎重些。” 我很不喜她们用这样的口气去说青楼里的可怜女人们,语气也冷了下来,准备起身,不再在这里,和两个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丫头纠缠。 没想到郭大小姐的下一句话,让我既惊讶又无措,“青楼里面出来的,有哪个是好的?我爹就刚纳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妾,啧啧啧,那一身的骚味,让我看着就心烦,还叫什么如意。呸,我看到她就够不如意的了。” 如意……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很久很久了,就在我摒弃了小莲的一切后,也理所当然地摒弃了那个桃红色的身影。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她的消息,可是我还无法确定,这个如意,究竟是不是小莲始终心怀歉意的那个。 “郭大人竟然纳了一个青楼女子?那,那也太……你娘同意了?”乔云裳顾不得挑衅我,完全被这条八卦所吸引,急急地追问着郭大小姐。我也安分地坐着那里,仔细地听下去。 郭大小姐的脸色有点难看,她摇了摇头,“我娘你也知道,是顶顶温柔的那种,我爹说什么做什么,她没有一项是反对的,就连这次纳妾的事情,也是我在那里反对,她一句话都没说,真是气人!” 乔云裳也跟着叹了口气,显然是想到了郭夫人的温柔可亲,惋惜而安慰地拍了拍好朋友的手,“那就只能这样了,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脸蛋微微地红了起来,“你哥,就是郭暧,他也什么都没说?” 一提起郭暧,郭大小姐下意识地抬眼看我,见我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吭声,她才轻咳了一声,“我哥那个人你也知道,他什么时候管过家里的事情,前一阵子,不是还天天跑去听天香楼的那个什么姑娘弹筝么?唉,你别多想,他就是爱玩。” 虽然郭小姐尽力替自己哥哥解释开拖,不过显然动了心思的乔云裳还是有些黯然,一向给我蛮不讲理的印象的她,竟然忧郁地叹了口气,语气也是幽幽的,“月牙儿,你不用安慰我,郭暧是什么样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只是我自己放不下而已。” 乔云裳这么一句略带感伤的话,让郭大小姐心里酸溜溜的,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眼就狠狠瞪着我,让我一时间,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饭也吃过了,八卦也听完了,我拍了拍衣服,让这对小女孩继续感叹吧! 第三十七章 如意 下 因为惦记自己的文文,阿笙从大连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嗯,虽然有存稿,不过不上线看看,心里就是很忐忑,很牵挂。 很开心呢,看到评论区的留言,阿笙喜欢听到不同的声音,亲们对此文的想法,这样阿笙才知道哪里写得不好,哪里写得精彩,希望亲们可以多多留言。 ******** 走出了偏厅,一股凉风迎面吹来,让本有些困意的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脑子里纷繁的思绪,也跟着涌了上来。 那位叫如意的妾室,会是青阳镇的如意吗? 看来郭家这对父子俩,都对青楼女子着了迷,也怪不得郭暧公子会信誓旦旦地说出他来担待一切,原来不过是因为父亲也做了类似的事情,儿子也就大胆而为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若兮竟然不同意,不同意去做他的妾室。那一巴掌,也不知道是他说了什么可气的话,让外柔内刚的若兮决然如此。 不过再想想,若兮对这位郭公子,想必也并非没有情意的吧? 这么想来,我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是挺幸运的。 若不是碰到一个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并且想法设法帮我掩饰的云煦,想必我现在,不是委屈自己做妾,那就是在某个地方飘荡,也许连温饱都无法保证,哪里会有现在悠悠闲闲的大少奶奶生活。 人,大约都是惰性的吧! 就像现在,哪怕我已然看出这乔家的宅院深深,甚至也受到了不该受到的伤害,可是想要离开的心,依旧是那么的淡,也许不逼到我的底线,我大约也不会选择如何决绝的抗争。 那么,我的底线在哪里? 有点茫然,不过现在考虑为时过早,等到被触碰到底线的时候,再考虑是不是也不算晚呢? 不过,当我再一次兴起,约上若兮去逛街,却在集粹阁里面,看见了那张我怎么都不会忘记的脸蛋的时候,才隐隐觉得,其实命运已经在一步一步地推着我向前走,有些记忆,不是我想要摒弃,便能够摒弃的。 歉意地让若兮先回去,我并没有准备让这个新朋友现在就知道我以前的身份,毕竟对于洛州的每一个人来说,我都不应该是一个青楼出身,毕竟我的身份,是乔家大少爷的正妻。 好在若兮冰雪聪明,看出我似乎有事情,便痛痛快快地先离开了,而我也没多言,只转身走出了集粹阁,直奔上次的那家茶楼,我记得楼上是有雅间的,至于如意跟不跟上来。 若是她跟上来,说明确实想和我聊一聊;若是不跟上,那也就说明,她根本就不想认我,那么,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也说不定。 等我在雅间中坐定,如意xian帘进来,然后冲我微微一笑,“小莲,好久不见了。” 她不再是一身艳丽的桃红,而是素雅的淡青色,可惜身上的妩媚之气,并非是一件素雅衣衫可以压制得住的。 施施然坐到我的对面,妖娆的丹凤眼扫过我的脸蛋、我的身上,然后落在我搁放在桌沿的双手上,然后粉唇一勾,“小莲现在,可真的是富贵太太的做派,幸好小莲还能看我一眼,若是不看那一眼,我还真是不敢认呢!” 我沉静地看着她,面前的她腰肢轻扭,眉眼间都是春意,显然嫁给了郭守备,她心里还是很欢喜的,于是我也无法再保持着自己的沉默,“我现在叫苏宝心,你叫我宝心吧!” “宝心……”她低声念了一句,细碎的笑声从唇边溢出,她抬眼,眼眸微微眯着,“宝心,你过得好么?” 我点头,“还算过得去,听说你嫁给了守备大人,恭喜。” “恭喜……”她嘲弄地勾起嘴角,“这么说起来,当初我都没有和你说过恭喜,现在想来,还真是对不住你了。” 我无话可说,毕竟当初和她熟识的那个人是曾经的小莲,而不是现在的苏宝心,苏宝心见她,只是因为对故人的尊重,而并不代表着,就要承受小莲需要承受的东西。 “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嫁给守备大人的?”她媚眼一挑,吃吃地笑着。 我微笑,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想说,便说给我听吧,反正重逢不就是为了叙旧的吗?” 她抬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手指在颊边轻轻点着,动作诱人,她悠悠地说道,“自你走后,我便天天想,日日想,你都能嫁个良家,为什么我如意就不成呢?即使没有你的好运道,做个妾也算是逃离那个鬼地方了,所以,我挑啊选啊,终于挑中了守备大人,虽然岁数大了一点,不过好在他只有一个‘温柔如水’的正妻,哦,就像宝心你这样的妻子,自然就抵挡不了我如意的一个小指头……” 她吃吃地笑,表情似乎欢喜地很,“所以我成功了,即使是个姨娘,我也不用再每日自己厌恶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我怔怔地看着她,看得出她并不是欢喜,看得出她笑得虽然灿烂,却一丝愉悦都没有,“如意,你……” “我什么?”她似乎读懂了我的表情,却无法控制自己尖利的声线,“我现在是堂堂守备大人的如夫人,我如何?我好得很。” “宝心,苏宝心,你过得快活么?”她又瞬间平静了下来,微微向前探身,直直地看着我,“一个青楼里走出去的人,竟然做大户人家的正妻,想必乔少爷帮你重新弄了假身份吧?还改了名字,,不过,你难道不知道么?即使你改了名字,那根羞耻的种子也埋在你的心里,一辈子,一辈子也挖不出来,而且,你就不怕,有一日身份暴lou,你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如果身份暴lou,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一时间,我有点茫然,有点无措,可是看到如意略显得意的表情时,我才哑然失笑,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被她影响到。 “如意,每个人都要承担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过去,我也一样。你说,若是有一日我被揭穿了身份,到那时该如何,我其实没有办法回答你,不过,我只能说,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苏宝心还是苏宝心,即使没有了虚假的那层皮,也并不代表,我就不配叫这个名字。” 听见我说这些,她诧异地微微挑眉,然后抿唇一笑,“好,宝心,我就在这里看着,真到了那一日,你是不是还如此说,我会好好、好好地看着。” 第三十八章 危机 上 虽然面对如意时,我的语气坚定,可心底却难掩一阵寒冷,其实我是在逞强。 她的话,如同是一捧凉水,正正当当地浇在了我的头上,让我从心底往外地透着彻骨的凉。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竟是恨着我的,而且,她用心、用行动、用语言地表达着对我的恨意。 她这样直白而包含恨意的话,却又是那么精准地,直戳中我的心。 是啊,我是苏宝心,但是,我也是小莲,那个被卖进青楼,只差一点点就沦为青楼中一员的女子,就算我有意无意地想要忘记这个开始,却也无法否认,那是我不可回避的历史。 怔怔地端起茶杯,递到嘴边,才发觉水早已凉透,碰到唇边的时候是沁凉沁凉的。可我还是一口饮下,让凉意顺着喉咙抵达胃里,脑子里也清醒了许多。 门响,我转头,看到若兮站在门口,虽然有些惊讶,不过我还是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进来。 “我看到她走了,你却没下来。”若兮走近,却没有坐下,秀眉微微皱着,“是我多事吧。” 原来若兮一直没走,而且她看到了我和如意的互动,我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揪,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再没抓到什么痕迹,我也就没有当回事,“没事,你坐吧。” 若兮点头坐下,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怕是没有心情逛街了吧?” 我轻轻地放下茶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若兮,你是怎么拖离贱籍的?” 她的面色一僵,显然我提到的问题,是她不想面对的那种,不过她只是稍愣,才缓缓回答,“我从未卖身,谈什么拖离贱籍?” “什么?”她的回答让我很出乎意料,“你不是说……”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嘲讽,这个表情,和如意很相像,“就算我告诉所有人,我并没有卖身,我是一个良家,可是对于一个从十三岁就在天香楼里弹筝,一弹就是整整五年的女子,又有什么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我怔怔地看着她,这完全是我没有想到的,在我眼中,若兮虽然气质清雅,却让我无法忽视她的身份,所以我虽然对她很有好感,却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对待着我和她的关系。不想因为她而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却没有想到,她…… 若兮轻轻一笑,神色有些冷,“纵使所有人认为我是低贱的青楼女子,那都没有关系,这本是我自己选择的,纵然我这个人真的是低贱的,也不妨碍我活着,我也能活的很好。” 听她说的越来越决绝,我本应有些佩服啊,感叹之类的感触,可是她的话音刚落,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次换她愣住了,懊恼地皱起眉头,“你,你怎么……” “抱歉,”我收起笑容,却难以掩饰嘴角的弧度,“我只是觉得……没什么。那你现在做什么营生,见你穿着孝服,我也没多问。还是在天香楼弹筝吗?” 若兮摇了摇头,嘴唇轻咬,“我已经和冯妈妈谈好了,以后不会再去,原本我只是为了给父亲医病,他已然过世,我也没有必要再在那种地方呆着。” “那你现在可有事情做?” 若兮微抬下巴,自信地微笑,“我自然有活命的本事,虽然只够温饱,却也够了。” “那就好。” 我轻轻地说出这句以后,便陷入了沉默,若兮虽然微拧着眉头,却并没有再开口,直到我回过神,看着她,然后悠悠问道,“若兮,你说,青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不是但凡沾染了一丁点,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她很诧异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因为我的问题而微微僵直了后背,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我,“对我林若兮来说,青楼是我抛却所有用来换取父亲活命的地方,虽然这是我一生的耻辱,可是选择了,我便不会后悔。” 可是我不懂,选择有那么多,为什么她要选择最伤害自己的那个,“可是良家女子,怎么能够去那种地方,你那个时候难道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吗?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劳力来生存?” 若兮轻哧一笑,笑我的无知,“你觉得,做一个沾了污点的女子好,还是做一个大户人家的奴婢好呢?一个是一时卑微,而另一个,则是一生。” 别过了若兮,在回程的马车上,我开始考虑自己的问题,生存的问题。 一直以来,我都顺着一条我没有刻意控制的道路,这么顺其自然地向前走着,走得理所当然,我自杀,我重生,我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拥有了丈夫,生活得富裕随心,活得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可是,真的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吗? 当我和云煦来到老宅,当我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当我重新温习一遍作为小莲的过去,之后,才发现,其实如意所说的那一天,并不是真的不会出现,尤其在我对云煦有隐隐地失望之后。 那么,我能不能像若兮那样,自信地说:我也有活命的本事,即使是温饱,也足够了呢? 我会什么?作为一个接受了十几年现代教育的现代女子,我在古代,能做什么呢? 马车一颠簸,停了下来,我诧异地xian开一点车帘,正巧看到对面也有一辆马车,青辕黑马,也是乔府的马车。 对面的车帘也xian开,lou出乔云宸的脸,湛亮的眸子看过来,唇边依旧是慵懒的笑。 怎么总能碰到他? 我特想放下帘子,当做没看到他,虽然我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我只能微笑,“原来是云宸,这是要去哪里?” 乔云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加深了唇边的笑容,“我这就是到处逛一逛,大嫂这又是从哪儿来?” “我正要回去,就不多说了。”说完,我便作势放下帘子,让车夫继续前行。 “宝心,”他的一声呼唤,阻止了我的动作,抬眼看他,眸中藏着让我不想直视的光,“大嫂若是无事,可以东西院子都走一走,一个人逛,总也是没什么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我听明白,他的马车已然交错过去,没给我多问一句的机会。 马车停在东西两院中间的过道里,我下了马车,看了一眼东院的侧门,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掉转脚步,最终还是往西院走去。 第三十九章 危机 下 快要十一了,亲们都会去哪里玩啊,不过去哪里都不要忘记来阿笙这里看看哦,还有还有,中秋节阿笙不要月饼了,就给点推荐票票吧~~ 傻笑的阿笙爬下,下面是正文。 ********** 虽然不明白乔云宸的意思,不过一直以来,他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总会透lou出一些讯息,而这一次,他说出这种话,一定有什么缘由。 绕过回廊,没看到几个下人,我懒懒地边往前走边走神,不知不觉的,又走偏了方向。 等到自己发觉时,已经在一处假山的旁边,隐隐听见假山那边的喁喁私语声,我无奈,怎么总能赶上偷听这种事呢?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渐渐清晰,而谈论的话题,竟然提到了我的名字,让我忍不住kao近,听听到底说了什么。 “这么说,老太太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大少奶奶了?” “可不是嘛,没见老太太对哪个太太小姐这么好过,你都不知道,因为大少奶奶和大少爷住在赏春园,我家那位主子都拉过好几次脸,气得不得了。” “唔,不过我倒是听说,大少奶奶的那个丫头,叫小福的,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走了?” “可不是嘛,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个趣闻。” “说说,什么趣闻?” “青苗跟我说,她认得那个叫小福的丫头,还说那丫头原先是个青楼里的杂事丫头,不知怎的,竟然成了大少奶奶的头等丫头。我就笑她,瞧着大少奶奶成了红人,她就想巴结巴结套套近乎,真是没脸没皮。” “哦?没准人家说的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啊,她那张嘴,成天说认识这个太太的亲戚,那个小姐的丫头,忒没准儿了。” “不过啊,这位大少奶奶真是很 接下来就是两个丫头的嘻嘻笑声,而我却因为听到了这段对话,而僵立当场。 青苗是谁? 为什么会认得小福? 如果她真的认得小福,那么,她认不认得我呢? 这连番的猜测让我的心有点慌乱,若是身份暴lou,我所要面临的,恐怕对自己并非好事。纵使我已经是贱籍从良,可是心底里的不安,就像一颗时刻就要引爆的炸弹一般,悬之又悬地挂在我的心头。 “大少奶奶?”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面生的小丫头,怯怯地看着我,“有事?” 小丫头冲我福了一礼,然后说道,“大少奶奶,奴婢只是想提醒您,天气凉了,这里尤其阴冷,千万别染了风寒。” 我不觉放松了下来,“多谢你了,你是哪个园子的,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青草,是浣洗房的。” “哦。”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怀里捧着一个布包,便冲她颔首,“那你去忙吧,我不会久待。” 青草抱着布包,怯怯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小声地问道,“大少奶奶,彩蓝姐姐还好吗?” 我一怔,随即想起彩蓝也是从浣洗房出来的,“她很好。” “那就好了。”青草轻轻舒了口气,然后绽开一抹笑意,然后转身跑走了。 回去之后,我还特意问起彩蓝,关于这个叫青草的丫头,彩蓝一听,眼圈有点红,声音也有点哽咽,“大少奶奶,青草她好吗?” 我奇怪,“也没有离得很远,你怎么不去看看她?何必问我?” 彩蓝揉了揉眼睛,然后闷闷地摇头,“从浣洗房分到各个园子的姐妹都清楚,绝对不能再回去,而且浣洗房管得很严,我就算去了,也进不去的。” “哦?”这倒是挺古怪,我偏头看向彩红,“彩红,你是从哪个园子过来的,也不能再回去吗?” 没想到彩红也点了点头,“奴婢原本是月影轩的粗使丫头,没有主子的,虽然辛苦些,却没那么多规矩。” 看来乔宅里的规矩,我还有很多不知道和不明白的地方呢! 正和这两个丫头闲聊着,外面喧哗声渐起,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事情发生,我看了一眼彩红,她会意地跑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彩红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是梅姨娘在外面,和菊姑姑拉拉扯扯的,还哭哭啼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提起梅姨娘,我就想起她的儿子,那个倔强又古板的少年,自从那日求到他追查小福的下落,都有好几日了,也没见有什么消息,想必是没什么结果吧? 只是不知道,梅姨娘这一番又是为了什么,作为一个妾室,她怎么就有胆量三番五次地挑战权威,是有所依仗,还是天生少根筋呢? 不过都闹到门口了,我也不能装听不见,便拾掇拾掇自己,出门去看看情况。 “阿菊,你就让我见见老太太吧,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眼看着,通融一下都不肯吗?”梅姨娘没有了往日的精灵爽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拽着菊姑姑的手臂,声音都哭得有些沙哑。 菊姑姑却只是无奈地任她抓着,“这我也没办法,老太太说不见,那就是不见,你也是,怎么就不管不顾地瞎闹腾呢?” 梅姨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我怎么就瞎闹腾,眼看云河就没出路了,我这个做娘的能不急吗?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几句话就扯到了乔云河的身上,这个倔少年又怎么着了?不是已经偷摸安排他去准备科考了吗?这才几天,别不是跟我有关系吧? 一想到这个,我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也成功地被梅姨娘和菊姑姑注意到。这时候梅姨娘的抽泣声也小了,赶紧抹了抹脸,显然是不想在我这个小辈面前lou怯,也不知道还晚不晚;而菊姑姑则是冲我笑了笑,表情有点无奈,不过她和梅姨娘能拉扯到我的门口,也不能用无奈一个词来形容了。 “怎么了这是,姨娘是来宝心这儿串门子的么?我还真觉得这几日闷得很,想到别的院子里走动走动呢!怎么敢劳烦姨娘亲自过来看我呢!” 我这一番睁眼的瞎话虽然不沾边,不过多少缓和了一下眼前的气氛,有我的出现,梅姨娘也没那么激动了,擦干了脸上的湿痕以后,还勉勉强强地冲我笑了一下,“宝心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累了,借你的贵地歇歇脚,成不?” 我冲菊姑姑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上前扶过梅姨娘,便往自己的屋子领去,“姨娘可别嫌宝心这里寒酸,我这屋子可是清茶粗点的,姨娘可别嫌弃。” 梅姨娘此时彻底地平静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开口,“就是白水,我今日也要坐一会儿,宝心可别想撵我走。” 我和她相视一笑,便并肩进了屋子。 第四十章 消息 早上一起床,发现自己的半边脸肿了,啊啊啊,到底是什么过敏了啊? 昨天的地瓜,还是前天的玉米?再不就是这两天吃的鱼片鱼丝? 无论如何,明天还要去相亲呢...看来要爽约了。 郁闷的阿笙爬下,亲们给几张票票安慰一下某家吧! ************ 进到屋子里,彩蓝和彩红早已乖觉地收拾好了,一个上前替我扶过梅姨娘,一个奉上茶点,刚巧茶还是热的,梅姨娘一坐下就端起茶杯,怔怔地发呆,没有了刚刚的疯狂之态。 我也不做声,先让她缓一缓,若是她想说呢,我就听着,若是不想,也就当帮菊姑姑解围了。没想到梅姨娘愣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眼角滚落了两滴泪珠,一改往日的泼辣,看上去可怜得紧。 我忍了忍,没有开口问,若是问出了一些不该问的,那就不好了,要是她自己愿意说,听听也无妨。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我的心因为这句话微微一突,这后悔两个字肯定是跟往事挂钩的,也不知听不听得,想到这个,我有意无意地扫过彩蓝和彩红,两个丫头赶紧乖乖地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梅姨娘。 梅姨娘却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只是边抹着眼泪,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过这话都没什么逻辑性,我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一点:当年老太君的意思是把她配给一个铺子的掌柜做正房,梅姨娘却贪恋乔宅的优渥生活,怕出去了受苦,便央求老太太做了乔贺文的偏房,然后生了乔云河,本以为生个儿子能得些济,却没想到云河不仅轮不上cha手乔家的生意,还要去考那个什么科考。 “你说说,宝心,乔家三代里都没有个读书做官的,云河能行吗?这不就是把云河往火坑里推吗?”梅姨娘边抹泪边抱怨着,眼睛愈发红肿起来。 这么说来,我也不太理解老太太对乔云河的安排,按理说,一个庶出的商人之子,就算能在科考里拖颖而出,取了三甲,得了功名,可是仕途也不见得会多么的光明,毕竟这里的民风虽然没有特别的保守,可是面对嫡庶问题上,还是很坚决的,庶出之子,即使再优秀,也无法掩盖身份上的缺憾。 那么乔太君这么坚决地让乔云河去科考,是不是就说明她对这个庶出的孙子已经放弃了呢?毕竟乔家的生意不可能容不下一个本家的晚辈,哪怕是个庶出,那个三老爷家的乔云中都管着三四家铺子。 “宝心,”梅姨娘突然抓过我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你帮我跟老太太说说,老太太现在最疼的人就是你了,你说的话,她肯定会听。” 什么叫老太太最疼的人就是我? 梅姨娘的话让我有些啼笑皆非,偌大个乔宅谁不知道老太太的心头肉是那位乔二少,而且我才回来多少日子,纵然老太太多些怜惜,恐怕也不过是有自己的想法罢了,便抽出一只手轻轻地覆上梅姨娘的手背,“姨娘,我才来这园子几日呢,怎的cha得上话,而且院子里的小辈,老太太哪个不疼?” 听到我推拖,梅姨娘慌了,她咬了咬嘴唇,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宝心,你要是帮我递上话儿,我也帮你。” 帮我?这让我一头雾水,我有什么地方是要她帮忙的? 梅姨娘看我发愣,她把手抽回去,拢了拢鬓角的散发,然后颇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我知道这几日云河在忙些什么。” 她知道云河帮我找小福的事情?我的心一突,她知道了,那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梅姨娘似乎看出我面色的变化,赶紧接着说,“云河那个臭小子还想瞒着我呢,要不是那天午睡的时候说了一句梦话,我可一点也没头绪,不过话说回来,小福的事情,我知道。” 先将乔云河说梦话这件事放到一旁,既然她已经明摆出来,我也不掩饰了,“姨娘怎么帮我?” 梅姨娘一喜,显然是认为我答应了她的条件,可是张了张口,又叹了一口气,“宝心,我也知道指望你也不一定成,可是若能递得上话,解解我的疑惑也行,这么些年我都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从没把自己当主子,可是云河他是正正经经的老爷的儿子,怎么就……” 梅姨娘这个人虽然有些浅薄,嘴上也没那么圆滑,可以说,也算不得敦厚之人,可是她这几次三番的折腾,都是为了她的儿子,可见她也是一番舐犊之心,便真心诚意地说上一句,“姨娘,宝心实话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宝心只尽力了,希望姨娘体谅。” “成,成,有你这话就成,”这一下,梅姨娘也不哭了,我也没觉得自己许诺了什么,她怎么得了我好大的承诺似的,她兴奋过后,神秘兮兮地往我身前凑了凑,“我说宝心哪,你心里是不是还怨恨着你那个小丫头呢?她现在倒是挺滋润,小日子过得舒坦得很呢!” “哦?姨娘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这让自觉有些失言的梅姨娘尴尬地笑了下,才又开口,“原本呢是要把那丫头卖给人牙子,也算是省心了,却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不是卖给咱乔家的。” 说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我当然明白她的眼神,自从离了青阳镇,我便将小福的卖身契给她,虽然小福是我的丫头,我却不能算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 梅姨娘还在继续说,“即使还在贱籍,却不得买卖,也只是将她赶出了洛州了事,更没想到的是,她刚出了洛州,就被一个男人给接上,两个人到了离洛州二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子落脚,前两日就成了亲,做了新娘子了。” 梅姨娘说的简单,我却暗暗地攥紧了拳头,来压制自己心头的波动,看来小福害我的事情,必然和这个男人有关系,而她所说的为我好,究竟是不是哄骗我的,亦或是她被人哄骗的,亦未可知。 “说来也奇怪,这个死丫头做的事,即使下狱也不为过,怎么就能轻轻松松地被放走了呢?”说完,梅姨娘带着一丝疑问地看着我,我却明白,真正有疑问的那个人是我,而绝对不是她。 我只得收敛心中浮动,勉强地勾起一抹笑容,“姨娘也知道,这些日子我都在养病,什么都是不知道的,该怎么安排妥当,那是长辈们的安排,宝心都听从。” 一听我说出这样的话,梅姨娘扑哧一乐,笑声中流lou出一丝嘲讽,“宝心呢,不是我说你,要是这么大的事情你都忍了,若是哪一日要给云煦纳妾,你可怎么办好呢?” 第四十一章 解惑 顶着一张大肿脸去相亲,我真佩服自己的勇气,不过呢,我也想好了,如果这家伙连我这种样子都能接受了,说明还真不是以貌取人的主儿,可惜,我是一个以貌取人的。 嗯,正文来的晚了,亲们还在么,来评论区聊聊吧~~ 哦,对了,明儿中秋,你们的礼物准备好了没,就是推荐票啦,给阿笙多砸一些哦~~ ************ 纳妾? 这个重磅信息砸在我的头上,即使梅姨娘走了,我也许久没有缓过神来,手指微微僵硬着,胸口闷闷的,几乎无法呼吸。 过了许久,我才稍稍缓解了一些,手指慢慢地爬上自己的脸颊,让绷得紧紧的面皮舒缓一些,纷乱的心思也平息了许多。 既然梅姨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她必然是听到了什么,一想到自己天天不是窝在小园子里,就是出去瞎溜达,什么消息都没听到过,也怪不得乔云宸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我不是不想搞好亲戚之间的关系,可是前世的时候,这方面的经验真的是少之又少,连朋友都没有几个的我,哪里懂得沟通和联络呢? 不可否认,梅姨娘这么说可能是为了让我更积极地帮她探听,不过既然她说出了口,必然是有风声出现的,总不会是她信口雌黄,只是,现在想要去探听探听消息,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罢了罢了,先将梅姨娘这件事办了再说吧。 等到我一坐在老太君的软榻上,看着她微笑的慈祥面容,就明白她知道我的来意,心里不由得有点窘迫。 “说吧,是不是那个不争气的让你过来探话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看得我有点脸热。 我讪讪的,不过很快整理了一下,“奶奶,您是不喜欢云河吗?” 听我问出这样的问题,老太君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我问得如此直接,她抚摸着手里的铜怀炉,若有所思地呵呵一笑,“这话,也是那个不争气的让你问的?” 我摇头,“这是宝心自己想的。” 她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地摇了摇头,“就说当初不听我的话,真就是个没远见的。当个铺子掌柜有什么好,她就这么贪恋乔家的产业……” 听老太君的口气,可见对乔云河并不是放弃,而是有了更好的安排,看来是梅姨娘自己想歪了,既然老太君有了主意,必然是能为乔云河争一争,“奶奶,姨娘她也是担心,关系则乱,您也别怪她。” “我不怪她,也没心情怪她,反正等到明年云河行成年礼的时候,就归到清华的身边,也算是有个好出身,云河怎么样的,她也能少折腾一点。” 我没太听明白她的语意,只好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听着老太太继续说着,“这要说起来,宝心啊,没什么事的话也各院子走走,整日里陪我这个老婆子,也没什么意思。” 我乖乖地点头,“奶奶,我知道了。” 老太君满意地点头,很随意地问起,“这几日云煦很忙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想起了梅姨娘的话,“嗯,这几天是挺忙的。” “宝心啊,要多关心关心云煦,乔家的重任可是在你肩上,可别让奶奶等得太心焦,啊!” 老太君这么直白的话,让脸色稍缓的我又脸红起来,可是一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酸楚。 我的表情并没有掩饰,老太君自然看在眼里,她长叹一声,“宝心,你也别多想了,我知道你正想法儿找你的那个丫头,也别找了,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伤心,而且那个小丫头那么做,并未纯是害你的心思,你还年轻,总还有机会,要是出了别的差池……” 听老太君这么说,我连忙抓着她的手,急声问道,“奶奶,您就和宝心说清楚吧,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实在是……” 等出了老太君的暖阁,顶着微凉的夜风,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手指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腹部,怔怔地发愣。 “大少奶奶,要找个小丫头送你吗?”菊姑姑把我送出门的,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菊姑姑,我自己回去就好。” 走在入冬萧索的庭院里,我手执着气死风灯慢慢前行,回想着老太君吐lou的每一点讯息。 “宝心啊,你要多走走,多看看,你是乔家的嫡孙媳,是该用点心了。” 我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她是希望我多注意在各个园子走动,做好嫡长孙媳的本分,虽然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许就在某些有心人的眼中,可是不解开心底的疑惑,我不可能当做一切都过去。 可是按老太君的说法,中毒的人是我,受害的那个人也必然是我自己,纵然孩子生下来也恐怕活不下来,不过下毒之人的目的就应是我,所以小福才会坚决地下手,她这么做,果真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那么,就是因为我是嫡孙媳,所以才会有人不希望我生下一个嫡曾孙的孩子,还是干脆就是看我不顺眼,想要把我除掉呢? 而且,小福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而我身上这莫名其妙的毒,又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解开一个谜题,又覆上下一个,层层叠叠,让我感觉到自己才过了迷雾,又入了密林,茫然找不到方向。 不过老太君的话还是要听,我也自觉得自己有点不着调,作为云煦的妻子,嫡长房的子媳,是时候好好融入到乔家这座大宅子里了。 该去哪个园子转一转,这第一站,却要好好想想。 迎着凉风,我微微一笑,既然那么多人关注着我的第一步,那么我的第一步,就迈得特别一点好了。 即使将我迎进了雪绛园,这位叫紫云的姨娘还是有点停留在手足无措的状态。 也是,就连家宴她都没有资格去的,却没想到我这个长房孙媳亲自来了雪绛园,论辈分她算是我的婶娘,可是论尊卑,我是大少奶奶,而她不过是已故庆凌老爷的妾室,此时惶恐无措也正常。 我上前牵住紫云姨娘的手,这位一看就是个敦厚温和的女子,温婉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略有些惊讶的微笑,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反握着我的手,声音柔和,“你就是宝心吧,早听梅铃提到你,果然是冰雪精灵的姑娘,快进来吧,外面冷得紧。” “姨娘,宝心这番来,是来看看姑婆,一直没来探望,是宝心失了礼数,不知方便吗?” 紫云温柔地笑笑,“老夫人刚巧睡过了午觉,醒着和我聊天呢!快跟我走吧,老夫人见你,一定欢喜得很。 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紫云姨娘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将这位姑奶奶的信息过滤一遍。 听说姑奶奶和乔太君的姑嫂关系很不错,所以才会在五年前将病体沉重的姑奶奶迎回了乔宅,只因为姑奶奶说想要临死前多看看乔家的风景;听说姑奶奶年轻的时候,性格很是惊世骇俗,及笄之年推了所有媒婆的求亲,反而嫁了京城一个王爷,给人家做妾,直到十五年前夫君离世,婆家自然容不得一个无子的妾室,她便背着一个小包裹离开了王府,从此流浪江湖,直到五年前才返回洛州,却落得一身伤病,对十几年的经历只字不提。 对于这位姑奶奶的经历,我只能说一个字,那就是:酷。 虽然乔家是商,可凭借着老太君和那时已经是皇后的当今太后的关系,给当时的乔三妹找个正正经经豪门做正室也并非不可,可是乔三妹偏偏自愿给人做妾,这其中,肯定有着百转千回的故事。 而我现在,就要去看望故事中的女主角。 第四十二章 三妹 中秋节快乐啊,可耐的亲们~~ 推荐票票准备好了没啊,快点砸向阿笙吧,三克油~~ 下面是正文,星星眼的阿笙爬下。 ******* 乔家这位姑奶奶并没有传闻中那样的病入膏肓,只是面色苍白了一些,比老太君要显老很多,不过看她精神还算不错,从轮廓上还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姿色艳丽的美人,只是美人迟暮,红颜白发。 “这是哪家的小媳妇,白白净净的,怎的,咱们云舟昨晚上拜了堂,我却大睡不起没赶上?” 榻上的姑奶奶一开口,却让我满头黑线,真不愧是乔三妹,行为惊人,言语也惊人,一出口就把我弄得无语了,我记得紫云姨娘的儿子云舟才十岁而已。 “老夫人,这是长房云煦的媳妇宝心,您别吓着人家。”紫云上前给斜躺在软榻上的姑奶奶扶起来,动作轻柔熟练,显然非一日之功。 姑奶奶呵呵一笑,直接地打量了我的上下,满意地啧啧两声,“模样挺清秀,是小户家的丫头吧?” 我愣了愣,才点头,“是,爹妈是庄户。”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坐也坐不稳了。 加上姑奶奶又连说了几个好字,我就更是一头雾水,还是紫云姨娘解了惑,“宝心,别多想,姑奶奶就喜欢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儿。” 还没等我应声,姑奶奶接上了话,“我就是顶看不上那些个娇小姐,一个个娇怯怯,还束手束脚,看着就别扭。” 我有点发愣,这位姑奶奶也太…… 幸好紫云姨娘再次为我解惑,她递给我一杯清茶,才说道,“你才来这园子,姑奶奶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她对这院子里的姑娘媳妇都不怎么热心,想必是嫌弃她们娇气吧,”说着话,紫云掩嘴笑了下,“你别多心,我也就是在自己的地方才敢多说两句,出了门,我这个寡妇可是不敢吭声的。” 我沉默地听着,偶尔附和两个笑容,心里自然也有了计量,这位紫云姨娘的心里,想必是有不满的吧?只是不知,她怎么就当着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晚辈,说出这么带着点火气的话来。 也许,是寂寞的久了? 只说了两句闲话,便摆上来午饭,一般来说,各院子有各院子的吃法,有的喜欢两顿,有的喜欢三顿,有的没准还加个夜宵什么的,所以除了家宴之外,都各自备个小厨房,吃什么也方便,看着外面正午的日头,想必雪绛园是吃三顿的,而我正巧就赶上午饭的口了。 紫云姨娘自然邀我同座,看着姑奶奶笑吟吟的模样,我总觉得这个言语让人出乎意料的老太太其实比那位乔老太君更顺我的眼,也许我的心里,也是希望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吧,便爽利地应了下来。 饭罢奉茶,我们都坐在暖阁的宽大罗汉**舒舒服服地聊天,我自然不是豪门高户里走出来的娇小姐,此时也没有讲究那些礼数的心情,难得放松一次,便放任自己懒懒地kao在床边,听姑奶奶声气十足地说着话。 “听说前阵子,你掉了个孩子?”姑奶奶倒是直接,一开口就问到了我的痛处。 我顿了一顿,才抿出一抹苦涩的笑,“是宝心没福分。” 姑奶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紫云姨娘上前拉过我的手怜惜地轻轻叹息一声,“放宽了心,是那个孩子没福分,做不成你的儿。” 姑奶奶也跟着说了一句,“看你是个心思灵透的,怎么就想不明白……” 她的语带双关,让我忍不住抬眼看过去,姑奶奶呵呵一笑,“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掉了比留下好,难道你不懂么?” 掉了比留下好?我震惊地怔怔看她,自然震惊于姑奶奶的语出惊人,也惊于,细细思索下来,她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到紫云姨娘将我送出雪绛园的时候,她也是满脸的笑意,牵着我的手,一直到外门才停下脚步。 “这里好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了,多亏你来,还让老太太开心开心,平日里也只我一人陪她,云舟也不常在身边,她早就看得腻了。你要是有空,就多来走走,我这园子别的没有,粗茶淡饭还是有的。” 我笑着应了,才出了雪绛园的门,走了老远之后,我才回头去看雪绛园的门口,然后叹了口气。 可以感觉到,这位乔姑奶奶和紫云姨娘对我还是挺有善意,话语间虽然有保留,不过该点到的,也都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在这乔宅,看似这个雪绛园是最式微的一个,却也是看得最通透的一个。 相比看来,我才是看得最不清楚,想得最不明白的那个。 还是说,直至今日,我还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乔家的一员吗? 亦或是,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依旧是一场梦境,虽然已经真实到实实在在地威胁到我? “大少奶奶,刚刚您为什么不让彩蓝跟您进去?是怕彩蓝多嘴吗?” 这句问得诧异,我回过神,看向一直在身后的彩蓝,她微微嘟起嘴,眼神里有点受伤的意思,让我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个笨丫头在瞎想什么呢!” “奴婢才不笨呢,奴婢知道大少奶奶因为小福……所以都不相信奴婢了。”彩蓝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我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意思。不过,一提起小福,我的心便忍不住一痛。 不过看着彩蓝委委屈屈的表情,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头,“在我身边久了,都学会发牢骚了是吧?别多想,就你这个小丫头,笨头笨脑的,怎么那么多弯弯心眼。” 彩蓝捂着鼻子,含含糊糊地说道,“是彩红说的,她说大少奶奶伤了心,也不知道还信不信我们,怕是要把奴婢都换走了,省得伤心。” 听她的话,我又怔了怔,原来在她们的心里,我已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可能都快要丧失了对身边人的信任,事实上,我更关注的,是隐藏在黑暗里,那个真正对我下黑手的人。 我淡淡地开口,“以后别再这么想,也别再说这样的话,不然我可是真要伤心了。” 彩蓝小心翼翼地看看我的神色,乖乖地住了口,我瞥了她一眼,伸手拢了拢披风,继续往前走,不过突然想到,便开口问道,“彩蓝,你说的这些,都是彩红跟你说的?” 第四十三章 醒悟 嗯,阿笙卡文了,灵感枯竭,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更新,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下子丧失了写下去的勇气。 下面是正文,郁闷的阿笙爬下。 ******** 接过彩红递上来的茶,我慢悠悠地轻轻啜了一口,抬眼看向面前神色各异的众人。 “第一次把大家招过来,其实我是想说几句话……”我淡淡地开口,却瞥见彩蓝苍白着小脸紧咬着嘴唇,而彩红也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其他几个连头都不敢抬,我不禁叹了口气,“除了彩红和彩蓝,其他人都是这阵子才调到我身边的,对我的性子,可能不大了解。” 说完这句,我稳稳当当地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众人皆屏气凝神,我却知道,她们并不全然是怕我,而是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这阵子有关于我的传闻着实有点多,就连彩红和彩蓝都开始揣测我的心意,而我自己还懵懂不知,一想到这个,我微微有些失神。 “好了,你们都别紧张,我只是想确定几件事,”回过神来,我看向彩红。她隐隐是一众婢女的领头,加上她本身也稳妥沉静,“彩红,彩蓝,你们到我这里来也有些日子,在我身边也做了不少事,今儿我就定下来,你们俩个都调到头等。” 话音刚落,彩蓝猛地抬头,惊讶地嘴都合不上,而彩红也怔怔的,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看到这两个丫头因为我到了这个程度,我的心不由得柔软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至于下面的事,彩红,你就直接安排了吧!” 彩红的眼圈微微地红了,她冲我福了一礼,然后定了定心神,当场定了两个丫头做了二等,两个丫头做了三等,不过她每说一句话,都会先看我一眼之后才继续,简单的几句话,便布置的妥妥当当。 “行了,位子定稳当,你们就好好做事,在赏春园,在我这个雅筑里,只要本分做事,我不会亏待了你们。” 众婢齐齐应了一声,我挥手示意她们都出去,不过将彩红留下,我有话问她。 “彩红,这阵子辛苦你了。” 没想到我的话音刚落,彩红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倒把我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把她搀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平日里稳稳当当的一个,怎么也毛躁起来了?” 彩红哽咽了两声,头还低着,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奴婢,奴婢就是高兴。” 扶起了她,我又坐回去,看她小心地抹着脸上的泪痕,彩红的性格本就不是那么冒失的,所以一时的失态,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大少奶奶,奴婢失态了。” 我微笑,“能看到稳重的彩红失了态,我倒是挺佩服自己的,说吧,这又是为了哪一遭?” “大少奶奶,奴婢说的是实话,奴婢真的是高兴。”彩红轻轻舒了口气,然后轻声开口,“大少奶奶,奴婢不懂别的,只知道认了主子,就得尽心尽力,奴婢知道大少奶奶对奴婢和彩蓝有些心结,可是奴婢还是要说,大少奶奶,您总算是缓过来了。” 心底里的小小心结,因为彩红的这一番话,而彻底地烟消云散。 “是我亏待了你们,从今以后,你们也多提点提点我,在这大宅子里,我还有很多事都不明白。” 激动的彩红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便微笑着先让她下去忙活,也顺便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屋角的火盆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而我的心却还是微凉。 想起昨晚和云煦的对话,我越发觉得,身边与我共眠的这个人,越发的难以了解。亦或是说,越发地让我觉得陌生。 当我说起想要回青阳镇生活的时候,云煦很有技巧地用别的话语轻轻巧巧地转移了话题,而且劝我多到其他园子走动走动,不仅能散心,而且也当是帮他的忙,话语间,明显有了让我打探些消息的意思。 我有些愕然,是他自己说让我选择自己的生活,纵然我答应了老太君多和同辈们亲近,可那也是在让我随心所欲的前提下,适当地搞好和其他亲戚的关系而已。 但是云煦的话意却那么的明显,他需要我融入到这座大宅子的女人中,适当地,尽力地,为他探听一些事情,真正地担当起乔家大少奶奶的本分。 不应该吗? 我怔怔地看着云煦疲惫却神采奕奕的双眸,却还是觉得记忆中那抹熟悉的温暖笑容已然渐行渐远。 “宝心,你会帮我的,对不对?”语气依旧是温柔的,如春水般融化开来,让我无法拒绝。 我的心有些微微的痛,就像是被背叛似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因为清瘦而日渐凸显的轮廓,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睡梦中仍微微抿着的双唇,感受着手指尖传达过来的柔软和微凉。 不知不觉的,还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呢! 我有点失神,有点,不甘心。 怎么会在自己想要逃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呢? 有人说,因为熟悉,所以不爱,因为爱上,所以陌生。 而现在的我,大约就是这样。 “宝心,你知道吗?父亲又带我去见了几位前辈,幸而我没有给父亲丢脸,也算大涨了见识……” 我看着他沉静的睡脸,似乎还想得起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神采飞扬,是怎样的充满了**和动力。 这样的他,究竟是我想要见到的,还是不想见到的呢? 尤其是,在我领悟到自己的心意之后,却发现他已然改变。那么,是放弃,还是追上去? 云煦每日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在乔宅里的分量,同时,也一步步地将所谓失去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夺回来。 我呢,要违背自己的真实感受而去帮他吗? 或者说,我真的愿意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维护这段,其实我自己还不甚明了的感情上吗? 其实,我已经没有选择。 因为乔云煦,是我的夫君。 第四十四章 初涉 一章来到,给点推荐票票吧~~ 下面是正文,完成任务的阿笙爬下。 ********** 西院的撷秋阁是最最热闹的院子,不仅仅是因为里面住着管理内院大小琐事的二堂婶,而且也是因为二堂婶刘氏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 当我走到撷秋阁的院门口的时候,正巧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心里却在奇怪,有什么人敢在这个园子里大声吵闹。 只听一声女子的利喝,“行了,别吵了,趁着二奶奶不在,你们就这么张狂?!” 吵闹声一顿,又变成了窸窸窣窣的细语声,而这些窃窃私语中又有一个声音突出,“阿九姑娘,话儿不是这么说的,您不是主事,不知道这里头有多难,怎的说我们张狂,多伤人啊。” “好,你说,就由你说。”女子似乎强压着怒气,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来问问,书阁修缮需要用的那二百两银子,怎么拖了十几日还没见着个影,偏还催着咱赶紧把活计做完,这,不是为难咱们吗?” “还有我这儿也想问问,菜市的老刘头不给咱们送菜,是二奶奶亲自派人去选一家,还是我自个儿去,可有个定夺?” “我这也要问个……” 等我走进去的时候,看见好几个青衣娘子围着一个身着淡青衣衫的女子,那女子紧皱着眉头,嘴唇也抿着,虽有些慌乱,却一步都没有退,默声地听着这几个仆妇抱怨、争执,看样子,脸色都要青了。 不过我一进来,众人都注意到,所以声音一下子停滞,这可让那女子松了口气,不过一看到我的模样,又谨慎地快步走过来,小心地问,“大少奶奶?您怎么有空来这儿?” 我扫视了一圈,那几个刚刚还张牙舞爪、一副要把面前女子给生吞活剥的仆妇们,此时乖顺地站好,齐齐地冲我福了一礼,“大少奶奶。”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才温和地看向面前的女子,“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你家夫人不在?” 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边说道,“夫人确实不在,您要不在这儿吃口茶再走?” 主子不在,我在这里有什么茶好吃? 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女子,她脸色一红,又是一白,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大少奶奶,奴婢,奴婢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那就是有意思了? 就是为了那几个貌似要闹事的仆妇么?我再次抬眼看过去,那几位没有了刚刚的嚣张,一个个讪笑着不敢上前。 她们未必怕我,只不过是因为我现在顶着一个老祖宗的红人的头衔,她们惧怕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祖宗,自然也就对我惧怕三分。 可是我也明白,这种惧怕,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怎么了这是,我又不是阎罗殿的夜叉,怎么我一到这儿,你们的脸色都变了,那个,阿九是吧,你说说,刚刚是怎么了?” 我微笑着撂下这么一句,顿时让在场的那几位仆妇脸色变了又变,她们肯定是知道我听到了她们的抱怨,一时间踌躇不安,这下子,这位阿九姑娘倒是不lou声色地松了口气。 “也没什么,大少奶奶,她们都是负责院子里杂事的,赶巧我家夫人不在,想是有些急了,也没什么大事。”见仆妇们消停了,阿九也并不想真将这大小事放到我的眼前,索性轻轻巧巧地来了这么一句,将刚刚的争执化于无形。 几个仆妇连连应着,也一副不想让我知道的姿态,不过我也能看出这几人中有那么一两个是跃跃欲试,想要分说一二,不禁微垂眼帘,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利用我的到来,打压这几个仆妇的气焰,用完了,又忙不迭地想送我出去,这样的奴婢,就是二堂婶训练出来的么? “虽说过午,外面也挺凉的,阿九,你不是说我有茶可吃么?还有你们几个,这我怪无聊的,陪我聊聊天等着也好。” 说完,我先行一步往里面走去,没在意阿九对身边一个小丫头使了眼色,才快步追上我,而那几个咋咋呼呼的仆妇,也都乖乖地跟了上来。 坐在撷秋阁待客的暖阁里,我气定神闲地坐在客人的偏位上,懒懒地接过阿九递上来的热茶,却没有递到嘴边,而是轻轻一笑,“看来我真是来得不巧,还是先走了吧!”说完,我作势要把茶杯放到身旁的圆桌上,便要起身。 “大少奶奶稍等片刻,二奶奶马上就回来,若是让她知道您连口茶都没吃就走了,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这阿九一改刚刚的忐忑,想必消息也传出去,她也就落了心思,有我在,那几个仆妇也不敢再叫嚣,何妨让我在这儿多做片刻,便又一脸笑靥地挽留着我。 “那我就多坐会儿,等着你家二奶奶回来,”我勾起唇,目光扫过那几个战战兢兢的仆妇,心思又动了动,“那就说说,刚刚是吵什么,要是不嫌弃我年轻,倒也可以给个论断。” 众人一滞,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当第一个说话的人,估计在她们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我当一回事。 不过我也不恼,来到这乔宅也有数月,最开始是我自己选择悠闲地生活,不掺合进宅院里的是是非非,而如今又想融入进来,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行了,我又不真吃人,要是这样,下次我可不敢来了。”我不轻不重地开了句玩笑,而换来几声轻轻的赔笑,不过总算气氛缓和了下来,我才能接着说下面,“赶巧你们的主子不在,就当是陪我说说话吧!” 再多说几句话,她们终于可以稍稍放开些,而我也没有再想要探听刚才喧闹的缘由,想必阿九也松了口气,笑吟吟地和我闲话着。 从对话中,我能够听出这位阿九的伶俐和进退有礼,而那几个仆妇里总想跃跃欲试的那个,见我没有再多问,便讪讪地退到了众人的后面。 我只是暗暗记下那人的长相,便将精力放在面前这些不关痛痒的聊天上。 不多时,二堂婶刘氏,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矛盾 上 本来还以为今天会开天窗,因为一直都没灵感,憋闷得很,可是在评论区发现一条评论,哇塞,一下子有精神了,嗯嗯,我觉得亲们的留言,就是我的兴奋剂。 鸡冻的阿笙爬下,下面是正文。 *********** “二堂婶,宝心来的唐突,没阻到您办事吧?” 我早已站了起来,笑盈盈地看向走进来的刘氏,桃红色掐花短袄,大红色云纹百褶裙,身上还披着皮毛油亮的黑貂披风,手中还捧着一只精巧的铜怀炉,很有掌家夫人的尊贵派头。 一看到我,她眉眼含笑,先将怀炉递到身边人的手中,一上前便拉住我的手,“宝心哪,你怎么来这儿也不提前说一声,这冷屋子冷茶点的,别怠慢了你。” 我微笑着摇头,“二堂婶这么说就见外了,宝心这也是无聊,乱走着就走到您这儿来了。而且,这屋子也不冷,您屋子里的这位阿九姑娘也没让我渴着,倒是让宝心见识了,您这园子还真热闹。” “哦?”刘氏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头,眼神随意地扫了一圈,没甚在意地拉过我的手,同坐在主位的宽背椅上,孜孜笑道,“你今儿来得真是不巧,平日里爱来我这儿串门子的,都知道每月的这几日我是最忙的,所以她们都不来,偏巧我今儿回来的早,要不然你不知道得坐多久的冷板凳呢!” 我微微蹙起眉头,“是宝心少虑,是不是阻了二堂婶的事情,那我……”说着话,我作势便想站起来。 刘氏忙拽住我,咯咯地笑着,“哎呀,你还真客气起来了,别说你没阻我什么事,就是阻了又怎地,今儿就留这儿,”说着,她转头看向捧怀炉的那个,“四儿,去把平日里常来的那几位都叫来,今个我也不乱走了,就留在园子里,好好热闹热闹。” 四儿应了一声,将怀炉转手递给别人,自己快步走出去,而刘氏不在意地拍拍我的手,“好了,咱娘俩说会儿话,一会儿这里就热闹了。” 我抿唇一笑,反正此番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和宅子里的女人们亲近亲近,也就随她。 可是过了一会儿,只四儿一个人回来,脸色稍稍有些变化。 “怎么了,叫人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了么?”刘氏倒没觉得怎样,淡淡地瞥了四儿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责问。 四儿忙伏了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二奶奶,刚刚婢子去留花榭,说是人都去了风波阁,婢子一想,便先回来了。” 一听四儿提到了风波阁,我的心一动,抬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刘氏,她的唇边依旧挂着笑意,不过这笑容中似乎带着一点别的东西。 风波阁,又是风波阁,这风波阁在乔宅里,似乎总会引起一些事情出来,而今天的矛盾所在…… 刘氏似乎沉吟了一下,才咯咯地笑出声来,“这些个爱热闹的,不在我这儿混,便都跑去大嫂那里去瞎闹腾。走,宝心,咱娘俩也去凑凑热闹。” 我也没意见,随着她起身,穿戴暖和整齐,才携手往外面去。 不过这回却不是用脚走,才出了大门,就有车夫赶过来一辆两轮的马车,顶多能做两个人,好在轻便,适合在内院里行走。我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马车,不过即使可以坐,我也从没考虑,毕竟就是这么大的园子,我若是连这两步都懒得走,那可真是吃一天胖一天了。 刘氏先上了马车,然后伸手拉我一把,我回过神,便借着她的力气也上了马车。马车里面的空间虽小,不过倒是舒适温暖,车四壁覆着厚软的棉绒,而身下是手感极好的羊绒毯子,加上这马车走起来也几乎让人感觉不出有动荡,这么晃悠悠的,真是享受。 我手里捧着刚换了炭火的手炉叹息似的舒了口气,惹来刘氏的诧异一瞥,她可能是误以为我觉得不舒服,连忙开口安抚,“宝心是不是觉得有点憋闷?没法子,园子里的路窄,只能容下这种两轮车,好在没几步就到了。” 我连忙摇头,“婶子别这么说,宝心还是第一次坐园子里的马车呢?不怕婶子笑话,我心里还觉着挺新鲜的。” 听我说的这么直接,刘氏忍不住扑哧一乐,她拍拍我的手,难掩唇角的笑意,不过明显带着几分亲近,“没想到你还是个心实的孩子,要不这么着,这马车回头就给你了,渐渐天儿冷了,你想来婶子这里串门子,也不就怕冻到了,别跟我客气。” 我下意识地便想要拒绝,其实赏春园也不是没有两轮马车,不仅老太君自己有一辆,还给我和云煦配了一辆,只是一看就知道,这辆是订做的,虽然外形差不多,不过里面肯定是比我们那辆要好得多,要不然,刘氏也不会开口送。 稍稍考虑一下,我才谨慎地开口,“婶子,不是宝心客气,可是宝心现在还住在赏春园里,出出进进的,坐这么好的车子,恐怕也是不好,再说了,我这么年轻,也合该多走动走动。婶子的好意,宝心心领了。” 刘氏听到我拒绝的话,虽然没有生气,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两眼,“怪不得老太太当心头肉似的喜欢,这般的乖巧,还有张甜嘴,我看着也喜欢的紧。”她便不再提马车的事情,笑眯眯地和我说起了闲话。 东院和西院本就没有很远,再加上马车自然是比人走要快得多,只几句话的功夫,就到地方了。 我和刘氏相携下了马车,趁着整理披风的功夫,我瞧了一眼一直默声跟在马车后面的两个丫头。一个是刘氏的四儿,自是不关我的事,另一个是彩红安排跟着我的,名字好像叫青芽,小丫头岁数不大,模样清清秀秀的,却像个闷葫芦似的,而且跟着我走了这么久,她即使冻得脸色发白,还是乖乖地、一点声都没有地走到我的身边,继续当隐形人。 看看这丫头的单薄身板,我皱皱眉,转手把手炉塞到她的怀里,低声说了一句,“捧好了,要是感冒了就让彩红罚你。” 小丫头抖了一下,颤巍巍地抱好手炉,点头,又跟了一句,“大少奶奶,什么是感冒?” 我无语了一下,可是没机会跟她解释这个词的含义,便给刘氏牵着,一同走进了风波阁。 门口有婆子守门,一见到我身边的刘氏,赶紧动作利落地开门让路,看来这位二堂婶和这个风波阁,还是挺熟的。 第四十六章 矛盾 下 其实我特别不想上传这一章,因为总觉得里面有哪里不顺,可是看了好几遍也找不到原因,唔,要是哪位亲发现了问题,一定要提醒我啊!! 对了,推荐票票,记得支持给阿笙哦~~ 下面是正文,晕晕乎乎的阿笙爬下。 ********** 风波阁是什么地方?在我看来,对这个地方也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那就是,风波阁是乔宅里风波最多的地方。说起风波阁里住的大老爷一家,就是爱八卦的乔家人最喜欢讨论的话题。 相比之下,锋芒最盛、内院里权力最大的二堂婶刘氏,似乎就被这风波不断的风波阁给掩了几分光彩。 这么说的话…… 我瞟了一眼身边依旧笑吟吟的刘氏,从表情上一丝异样都没有,而她的心里,就真的一点疙瘩都没有么? 在这乔宅,第一争的是权力,第二,便就是争的地位了。 若是处处落在下风,这个看上去神似王熙凤七八分的二堂婶刘氏,真的就心甘情愿? 我悄悄收起单纯想看热闹的心情,因为我突然发现,其实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和二堂婶刘氏进了风波阁的待客暖阁,却并没有看到很多人,只有大堂婶和她的儿媳妇方氏。 “哟,你这个大忙人也会到我的小院子里来?” 大堂婶何氏的第一句话,在我听来,就带着一丝古怪,不过她说完这句,马上将目光转到我的身上,眼神中滑过一丝诧异,“你怎么还把老太君的心头肉给拐出来了,来来,瞧这小脸蛋,可比前些日子见得瘦多了。” 大堂婶何氏依旧是那副瘦瘦小小的模样,虽然看上去很精干,偏偏穿什么都很乡土,哪怕今天穿的是沉稳的紫,也只显得脸色发黄,衣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远没有二堂婶的精干气质惹眼。 同是正妻,她们之间,也许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或者说,她们本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刘氏轻轻一拉我的手臂,我顺势又上前两步,不过面对两位有意无意地对峙,我还是下意识地稍稍后退半步,默声地旁观。 “大嫂,您就知道关心宝心,也不说关心关心我,哎哟,难为我一闲下来就赶紧来你这儿,不是说老三家的也过来了么?” 刘氏一把扯住何氏的手,亲昵地抱怨了两句,笑灿如花,加上她明显比何氏高了半头,穿着得体大方,更显得何氏脸色黄蜡,气质大输。 何氏也并非是甘心示弱的,她一转身,就把刘氏拽着一同坐下来,然后才笑眯眯地开口,略显沙哑的声线,此时也不是那么难听,“你这个大忙人一忙起来,就把撷秋阁关了门,那我们总得找点趣儿,是不是?至于老三家的,坐了一会就走了。” 她们两个说着话,我则是被别人拽到一边坐下。 “过来坐。”是乔云哲的媳妇方氏,她挑了挑眉头,她的目光扫过我的上下,这次看向我的眼神,不过比在家宴的时候要专注很多,“大嫂,叫我婉容吧,这些日子也不敢打扰你,往后你若是没事,就找我玩,反正我也无事。” 方氏和现在的我年龄差不多,那日没仔细打量,这位方氏婉容也是个美人儿,虽然皮肤稍稍有些黑,不过皮肤看上去很细腻,略有些浓重的眉毛虽然显出两分英气,不过这股英气很好地被压制,因为她有一对很晶亮的眸子,她的手也同样柔滑细腻,虽然我自从嫁给了云煦一直注重保养,手上的痕迹少了很多,却也比不过面前这位,可见这位婉容,必是大家出身。 面对婉容的友善,我自然求之不得,“是我自己转不过弯儿,前几日还跟云煦埋怨想逛街都没个伴儿,这下可好了。” 我和婉容聊得不错,而二堂婶和大堂婶的气氛却不太对劲,虽然两人坐在一起,却不像是好姐妹闲聊,像是随时要掐架似的。 我有点好奇,也有点紧张:这两位不会真的吵起来吧? “别理会,长辈的事儿,还轮不着咱们cha手,再说了,你也管不了。” 我诧异地看向婉容,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见到我的目光,她轻嗤一笑,伸手把我拽起来,然后冲正在“叙话”的那两位说了一句,“娘,二婶,我带宝心出去逛逛。”说完,便拉着我往外面走。 这么……嚣张? 我有点无措地就这么被拽了出来,直到青芽把披风帮我重新系好,才回过神,我和她都已经站在院子里,身边是一树白梅,淡淡的幽香飘过来,让人心情一爽。 “婉容,我们……” 我的话还没说完,婉容就白了我一眼,“难不成你也是个无趣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只见她摆了摆手,把我和她的丫鬟都给撵到远处,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本以为你和这宅子里的人不一样,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挑眉,“怎么这么说?” 她瞥了我一眼,然后哼了一声,伸手折下一支梅花,在手中把玩着,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当初一年前我嫁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这宅子会把我埋了,但是过了一年,我发现自己还活的好好的,所以我告诉自己,不管别人如何,我自己要好好的。” 我没太听明白她的话,不过还是微笑,附和了一句,“那就好啊。” “你不懂,”她转头深深地看我一眼,“你现在,就像是一年前的我,以为自己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心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开口,“同类?” 她微微一愣,然后微微地勾起了唇角,“你说的对,同类,就是同类。看来,我还没有看错人。” 她的眼神就像是乔云宸的眼神,带着某种神秘的暗示,却又不肯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让我有种烦躁的不安,只好转移话题,“婉容,我们这么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她听见我的话,吃吃一笑,“你管她们做什么,屋子里是两虎之争,你就不怕溅一身血?” 我一愣,这是什么话,这么吓人,“什么虎?” “两只母老虎呗!” 说完,她忍不住微弯下腰,笑得眼睛弯弯,我终于明白了她的语意,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宝心,现在的我,可不是你的同类喔。” 我微怔,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几乎以为刚刚的那一句是自己的幻觉,可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 第四十七章 梁凡 本来以为自己今天是要断更了,可是晚上突然来了灵感,总算没有辜负每天追文的亲们。 很抱歉,本来说好推荐多200加更的,可是阿笙现在暂时只能保证尽量不断更,加更的话,阿笙会努力的! 下面是正文,阿笙爬下。 ************* 上午被婉容硬拉着去喝了点小酒,我的脑袋有点昏昏的,虽说是为了和宅子里的女人们搞好关系,却没想到还要酒桌上联络感情。 接过彩红递过来的醒酒汤,我捏着鼻子喝了两口,虽然难喝了一点,不过确实有点效果,感觉稍稍轻松了一些,“彩红……”我揉了揉眉心,刚想说话,就被外堂的脚步声打断。 云煦难掩笑容,快步走了进来,看他急匆匆地回来,难得没忙到上灯。 他上前便想要拉我起身,我赶忙一挡,才免得让自己被拽得再起来晕乎,云煦这才发现我的不对劲,关切地问,“宝心,你喝酒了?” “唔,喝了一点,跟婉容和芊芊。” 他看我微微皱着眉头,声音也下意识地放低。“不舒服?” 我冲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就是有点头晕,没什么大事。” “哦……” 我拽拽他的衣袖,“这么早回来,有什么事?” 他犹豫了一下,“本来是……你要是身子不适就算了。” 他这副样子倒让我来了兴致,不禁又拽拽他,“什么事?说说。” 难得我做出一副略有些撒娇的样子,他忍不住笑着在我的身边坐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要听哪件?” 大约是因为酒精的关系,我比平日里活泼许多,伸手便捏住云煦的耳朵,语带威胁地说道,“快说,别让我用刑。” 他轻轻一笑,将我的手拿下来,才说道,“梁凡来了。” 梁凡来了? 我猛地精神了,这个名字,如同青阳镇一样,就好像被藏在了我们的话题之外,我和云煦不再说起青阳镇,也不再提起青阳镇的任何人或者事。 “他怎么来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云煦捏了捏我的鼻子,好笑地说道,“什么记性?父亲不是说让梁凡来,好问一问末流神医的事情么?我只是去了封信,他便说要过来。怎么样,能去吗?” “……当然,故人来访,能不见一见吗?” 再见故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抱着怎样的心情,不过当云煦带着我一同来到月影轩,看见这个依旧是一身白衣却穿不出一分一毫白衣潇洒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欢喜。 不过这家伙正懒懒散散地歪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小酒,眼睛微微眯着,看样子倒是比在自己家还自在,竟没瞧见我和云煦走进来。 “梁大少,你倒是挺自在?”云煦先开了口,语气苦笑不得。 梁凡一抬眼,却没起身,只是抬手冲我俩晃了晃,语气痞痞的,“那也比不上乔大少,跟你认识了十八年,都不知道你有这么段历史,想一想就让我伤心,这不,借酒浇愁呢!”说完,他还举了举手上的酒杯,故作一副惆怅表情。 “梁大少还会借酒浇愁?”我拉着云煦坐到梁大少的对面,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好些日子没见,倒是风采依旧。” “夸奖夸奖。”梁凡笑嘻嘻地递了递酒杯。 我微微勾起嘴唇,然后看了一眼云煦,“听说……梁少要成亲了?” 我的话音刚落,梁凡就大声地咳嗽起来,显然是被酒呛到了,他伸手指着云煦,气愤不已,“乔云煦,我怎么没发现,你比娘们还多口舌,你……” 我一拦,抬手臂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哟,梁大少不好意思了,瞧瞧,这耳朵根都红了,没想到……你梁大少也有今日。” 我也消遣得差不多了,他咳嗽得差不多了,伸手指了指云煦,又指了指我,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只不过几个月没见,这张嘴愈发厉害了。” 我和云煦相视一笑,他捏了捏我的手,我便会意不再出言消遣这个难得造访的梁少爷。 云煦接过梁凡递上的酒杯,说道,“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 梁凡把目光扫过我和云煦,然后灿然一笑,“那是自然,既然来了,我自然是要多叨扰些时日。” 和故友见面,云煦显然很开心,他们两个聊得正欢,我便在一旁帮他们斟酒添菜,偶尔接两句话,挤兑挤兑梁大少,倒也挺有乐趣,就在这一刻,仿若是回到了青阳镇,让人怀念。 趁着云煦被小厮叫到外面的功夫,梁凡慢慢地收起了笑容,定定地看着我的脸,直到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之后,他才展颜一笑,“竟是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看来乔家还是很养人的嘛!” 他话中的意味不明,我却觉得不甚顺耳,“在你眼中,我便是不堪入目的?” 见我变了脸,他连忙赔礼,其实我也并非动了气,只是面对这个了解我过去的男子,心里总是觉得虚虚的,应该说,自从如意出现之后,我的心一直很虚,随便的一句话,就会让我不安起来。 又说了几句闲话,还不见云煦回来,他可能又是被老爷叫走了,只是这里不比青阳镇,孤男寡女,这里又是乔家的客居,我也不便久留了。 我又等了少刻,依旧没见云煦的身影,便站起身,“我就先回了。” 梁凡倒也不留我,他自然懂得此中的避忌,便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只是即使是站着,也是懒懒的,不像云煦的温和从容,也不像乔云宸的随意轻佻。 唔,怎么会想到乔云宸呢?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这一摇头,引来梁凡的询问。 “没事,”我随口应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便先看了一眼门外,然后问道,“嗯,镇上现在如何?” 他挑眉,懒散地扯开一抹笑,“什么如何?” “宅子,繁伯一家,都怎么样?”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眼神里滑过一丝诧异,“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不解。 梁凡一勾唇,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拉近了一点和我的距离,声音也低沉了下来,“青阳镇的宅子,被一把火烧个精光,繁伯一家,也不知所踪。这些,云煦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显然有点接受不了这条消息。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就是云煦要追查下去的理由吗? 繁伯……阿年……小福…… 我隐隐觉得,有一条线,将他们连在了一起,只是这几个人,现在都不知所踪,也让我的猜测,没了下文。 第四十八章 清斋 挣扎了一天,总算捋顺了一些,既然已经开始,就要坚持,啊,可耐的亲们,用推荐票票支持一下阿笙吧~~ 下面是正文,松口气的阿笙爬下。 ********** 离新年还有一个多月,按照乔家历来的规矩,是要去山上寺庙拜一拜,顺便吃几日清斋。 梁大少这一来,刚巧就赶上了,本来他顶不乐意去吃什么斋菜,不过听说寺庙所在的山上有一片梅花林,林子边儿有家小酒坊,酿出的梅子酒很不错,便兴冲冲地要跟着去。 听云煦描述着这位大少的兴致勃勃,我倒是有点担心,“云煦,估计到时候大部分都是女眷,方便吗?” 云煦失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你倒是会操心这个,别担心,男眷和女眷自然是分开院子,到时候,你想见到他,都未必容易。” 是啊,只不过是吃几日清斋,而那位梁大少摆明是要去喝酒的,碰都碰不到,谈什么方不方便? 说要动身时,彩蓝和彩红忙前忙后地帮我收拾衣物用品,整整装了一大箱子,让我怀疑自己不是去吃斋,而是去度假了,不过她们俩硬说全都是必要的物事,一件也省不得,我只好放弃了重新检查一遍的意思。 幸好行李自有家丁去搬,要不然,我还真怀念前世一个小包闯天下的日子。 “大少奶奶,这屋子是朝阴的,有些湿冷,要不然我跟这里的小师傅说一声,给您换个房间?” 彩红要留在宅子里,所以是彩蓝和青芽跟我来山上吃斋,青芽自然是跟在彩蓝的身边忙碌着,而彩蓝自从升了等,俨然有了大丫头的做派,做事条理分明,也没从前那么毛躁了,只是有点像彩红那么喜欢唠叨。 这刚到山上,就挑剔这儿挑剔那儿的,幸好没有被其他人听见,好似是说我娇气吃不了苦一般。 我打开窗子,引些凉风进来,才开口,“彩蓝,这儿不比家里,而且寺庙又不是客栈,你要是住不惯,我叫宅子里的马车把你送回去好了。” “大少奶奶!”彩蓝的动作一顿,冲我跺了跺脚,一副很气愤的模样,“婢子哪是这个意思?您就会数落人,这还不是担心您的身子骨吗?小月子坐得马马虎虎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症?要是再受了寒……” 得,她又开始絮叨上了。 “彩蓝姐姐,那就让青芽帮大少奶奶暖床好了,再在屋子里多置两个炭盆,想必就没什么大碍。” 很少说话的青芽突然开了口,不过话语倒是有些道理,彩蓝一听,也觉得办法可行,便点点头继续忙活了。 我有点诧异地瞥了她一眼,而青芽却如同受惊一般,马上跑到彩蓝的身边,继续跟她忙活,好像根本就不想跟我对视一眼。 这个小丫头挺聪明,就是胆子太小了点。 在山上一日两顿,其实也就是午饭那顿省了,还好来时在车上垫了些点心,眼看日头过午,也没觉得腹中饥饿,不过就这么空坐到晚上也挺无趣的。 “我出去走走,你们俩守屋子吧!” 拒绝了彩蓝和青芽的试图跟随,我冲她们摆了摆手,把自己弄得暖和些,便出门要闲逛一会儿。 这里是七霞山,所谓七霞自然也跟传说有关,而传说的内容,早在马车上彩蓝就已经讲给我听过了。有点类似于七仙女下凡的故事,不过是七道霞光在某一日环绕在山顶,仿若神仙下凡,看到的人,自然就给这座山起名叫七霞山。 其实我猜想,这七霞很有可能是放大版的彩虹,只不过被看到的人,听到的人夸张描述之后,就多了这么一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我是没兴趣了,不过对彩虹很有兴趣,但是洛州冬日少雨,自然也就没机会看到彩虹了。 “这位女施主,前面是小僧清修之所,不便女施主入内。” 我还在边胡思乱想边闲逛着,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小和尚,表情肃穆,好似我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不好意思,我这就离开。” 我有点脸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了一句歉,便准备转身离开。 “还真是没有脑子,到哪儿都只知道横冲直撞。” 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一直看我不顺眼的,乔四小姐乔云裳,我尽量平心静气地转过头,诧异地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同样好些日子没有看到的乔云宸。 见我看过来,乔云裳先是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后拽了拽乔云宸的胳膊,语带不屑的开口说道,“真是到哪儿都得不了清净,二哥,咱们走那边,省得让我看着就心情不爽。” 大小姐,你不爽,我还心情不爽呢! 我咬了咬牙,压制自己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可是乔云裳那高高抬起的下巴,和乔云宸貌似微笑却淡漠的表情,就觉得自己出来闲逛是个多么大的错误。 “哥,我们走。”乔云裳又哼了一声,拽着乔云宸便往另一边走去。 我有些发怔,乔云裳的态度,自见面的那一日就没有和颜悦色过,我自然不觉得如何,可是乔云宸,他怎么也会……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看见乔云宸侧头瞥过来一眼,那一眼很冷淡,就如同往日的调侃,若有所指的对话,都是我梦里的东西,而他,是和乔云裳一样的,厌恶着我的存在。 唔,什么时候开始,我如此在意这个人的反应了呢? 真是莫名其妙!管他的。 我晃了晃脑袋,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抛到后面,然后莫名地叹了口气,才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看见婉容急火火地冲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着胳膊,跟上了她的脚步。 “婉容,走得这么急,有什么事?”我挣拖不开她的手,只得先问问,虽说平日里就见她风风火火的说话做事,可是这佛门清净之地,她能有什么心急火燎的大事呢? 婉容偏头冲我一笑,“当然是有好事,晚了可就见不着了。” 我一头雾水,不过看她拽着我前进的方向,显然是安置老太君的地方。 才小半日没见着,老太太那里,能有什么好事可看? 第四十九章 求亲 寺庙里的客房,自然不像客栈里那么舒适,就算是最好的客居里,也不过是一进一出的厢房,外间当成是客厅,里间用来休息。 等婉容把我拉进去的时候,外间客厅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热热闹闹的。 一进门,婉容便收敛了刚刚那副急火火的模样,将我轻轻地往前一带,便抬步走到大堂婶的身后站好,然后冲摸不着头脑的我眨了眨眼睛。 “宝心过来了啊,快过来。”老太君一眼就看见了我,笑呵呵地伸手招我过去。 我乖顺地站到老太君的身边,自然感觉到对面的视线,原来是郭守备夫人和郭大小姐。 “见过郭夫人,郭小姐。” 没等旁人介绍,我先行冲对面两位福了一礼,郭夫人虽然稍有惊讶,不过她确实是个温柔的女人,只微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而郭大小姐此番没有表现出不好的姿态,反而脸蛋红红的,见我看过来,也只是嗔怒地抿了抿嘴唇。 面对这样的郭大小姐,我稍稍有些惊讶,也略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不禁安静地站好,先听听发生了什么再说。 “老夫人,这位是哪家的姑娘,看上去清清爽爽的,真讨人喜欢。”郭夫人柔柔地开口,然后她偏头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我家这位,就知道整日里瞎闹,让人操心的很。” “娘……”郭大小姐不乐意了,拽着自己娘亲抗议了一句,不过显然是发现当下的人实在多了一点,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蛋,原本就是姿色清丽的女孩,这一害羞,更多了几分让人怦然心动的资本。 在场的大家一见小姑娘的娇态,也都应和着笑了两声,直把郭大小姐臊得脸蛋更红,老太君才开口解围,不过这一开口,却是直接把郭大小姐臊出了门去,“筱兰啊,这哪是哪家的姑娘,这是云煦的媳妇宝心,怎么,你这闺女也给我当孙媳不成?” 郭大小姐一跺脚,也不管有礼没有礼的,捂着发烫的脸蛋就跑出去了,害得身边的丫鬟捧着披风追了出去。 这一番又引来一阵笑声,其中老太君笑得最厉害,眼睛微微眯着,看着郭媛的身影跑出外间,才笑吟吟地看向对面坐着的郭夫人,“月牙儿也有十六了吧?” 郭夫人点了点头,“再过两个月就十六了。” 老太君唔了一声,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这月牙儿也大了啊……” 老太君的这两句话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却让人觉得她话语未尽,我悄悄地观察了一下这位的表情,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郭夫人笑而不语,转头便把话题引导我的身上来,“是叫宝心吧,老夫人,您真是多了个好孙媳,端庄大方,要是我家的郭暧也能有这个好福气,那就好喽!” 我倒是没开口说什么,不过一直没有出声的大堂婶突然说话,“说起大公子,咱们云裳不是没定过亲吗?这对玉人,门当户对,真是天作之合,老祖宗,您怎么不开口撮合一下呢?” 郭夫人微微一愣,然后又是微笑不语,而老太君瞥过去一眼,手掌轻轻一摆,“就你爱撮合,人家娘亲还没张口,你一个做婶娘的倒是着急了。” 只见郭夫人掩嘴一笑,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老夫人,我倒是想和您结个亲家,只不过外子的想法,我这里尚不清楚,所以……” 郭夫人这样的回应,看老太君的意思,似乎是有一点失望,不过她也没将这神色明白表lou,几句闲话,便将话题拐到一边。 才说了几句,郭大小姐又羞羞答答地扭了进来,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冲老太君脆声说道,“老太君,各位婶婶,可否让两位嫂子出来,云裳在她那里弄了小席,姐妹们聊聊闲话。” “去吧,你们小辈去闹,只是别扰了佛门清净。” 得了老太君的旨意,我们几个都退了出来,婉容率先笑吟吟地问道,“月牙儿,云裳那儿有什么趣儿,你先透lou些,成不?” 郭媛咯咯一笑,一边带着我们往前走,一边回应着婉容的问题,“这个我可不能说,其实我也没看到什么有趣儿的,只不过听云裳说,是二少安排的,想必,会挺不错的吧!” 乔云宸安排的? 我虽然有些诧异,却没多言,知道这位郭大小姐对我不太感冒,若不是婉容紧紧地抓着我,我其实更想一个人溜达溜达。 “月牙儿,刚刚可是说起你了哦!”婉容冲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对郭小姐说道。 郭媛又是先看我一眼,眉头一挑,“怎地,我不在,倒把我当成了话题?那我可不干。” “倒说不上是话题,只是要给你说亲呢!” 她微微一抖,脚步不觉停了下来,又下意识地先看我一眼,“说亲?干嘛要给我说亲?” 原本这位郭小姐三番五次地看向我,已经让我颇不自在,可是这个情况下,她还是先瞟我一眼,倒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还以为这其中有我什么事儿? 婉容却没有感觉到我们之间的不对劲,依旧带着笑,“要说月牙儿,你也是常到宅子里串门的,就没在宅子里发现中意的人?” 这一句把郭大小姐问得脸蛋飞红,“婉容嫂子,你怎地这么多嘴!” 她在羞涩之中还不忘白我一眼,然后拽着婉容硬是扯开了话题,婉容也不多纠缠,两个人聊到了一起。 我跟在她们的后面,虽然稍稍有点被冷落的感觉,不过也乐得清静,顺便琢磨一下这位郭大小姐的奇怪态度,可惜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 也许,她就是因为和乔云裳是好友,所以对我有敌意吧? 目前也只能是这么想了。 第五十章 夜路 乔云裳那里确实弄了一桌清雅的席面,都是些清淡的斋菜,不过看上去清爽可口,虽然乔云裳和郭大小姐对我一直都不算客气,不过当着婉容的面,她们都收敛了许多,所以这顿饭吃得还算不错。 虽然没有喝酒,不过我也有些熏熏然,婉拒了婉容的同行,我裹好了披风,顶着晚风自己走回去。 可是走了一会儿之后,我发现,迷路真的是我的强项,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给绕丢了。 寺庙不比宅院,没有所谓的锁门之举,最多锁一锁外面的大门,这样一来,偌大的寺庙大院,都成了畅通之境,而我迷路的范围,也就愈发大了起来。 走在七霞寺的小道上,我仿佛听得见僧人的诵经声,若有似无地顺着夜风飘过来,即使周围黑暗难辨,心中也没有恐惧和不安,这么一想,我反而心情随意下来,慢慢悠悠地一边找回去的路,一边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夜晚。 就当我逛得兴起时,前面突然出现一点亮光,而这亮光一点一点地接近我,离得近了,我才发现那是一盏灯笼,而持灯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乔云宸。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怎样反应,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才回过神,心中有点不安。 这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乔云宸的名声可不比梁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他是我的小叔子。 “又迷路了?”只听他轻轻一笑,语气随意地说出这么一句,让我的脸一热,幸好天色昏暗,他看不见我的脸色。 “呃,我该往哪边走?”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应该问一问他,既然他能够出现,说明我已经走离女眷的居所挺远的了,恐怕都要走到男眷居住的地方,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又是一笑,转过身,然后抛下一句话,“跟着我走吧!”便稳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跟上,还是不跟上? 我其实也没了选择,想想他也没有对我不利过,姑且信他一次。 这一路无语,他没有和我说话,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和他搭讪,只是走过的路越发偏僻,甚至路过了一处我根本没有见过的灌丛。 我的心中警惕,连忙停下脚步,扫视一下周围,侧耳听下,连若有似无的念经声也没有了,不禁紧张起来,有点后悔,“这不是回居所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边说着,边悄悄地后退。 对于这个乔云宸,我越来越看不明白。 听到我的问话,他的脚步一顿,声音有些飘忽,“先带你去看场好戏,然后送你回去不迟。” 看好戏?虽然他说得轻松,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想看什么戏,你若是不愿指路,我找别人好了。” 没想到,他背对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声,“宝心,为什么你信得了乔云煦,却不肯信我呢?” 他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他语气中的哀怨,更是让我平添了两分恐惧,我认识的那个乔云宸,会随意轻佻的笑,会漫不经心的说,但绝对不会带着这一丝丝撒娇的语气。 可是,从他的身影,他的面容轮廓,甚至是声音,都无一不说明,他就是乔云宸。 再联想一下白日里给我一个冷漠眼神的他,我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灵异?还是惊悚?还是神鬼仙怪? 半天没有听见我的回应,他疑惑地回头,他这一动作,我吓得又后退一步,“你怎么了?” 我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身影,声音有点颤抖,“你不是乔云宸,你是谁?” 这次换他沉默,沉默到我几乎想要拔腿就跑,才听见他开口,“其实黑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起码它不仅能蒙蔽了人的双眼,还把人的心也一同蒙蔽。” 他的话没头没尾,让我听的糊涂,不明就里。不过,至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恢复了往日的乔云宸,也让我悄悄地松了口气,不是灵异,也不是神鬼仙怪。 可是,继续跟他走?我犹豫了。 “走吧,我不会害你,只是让你看点东西,很难得的好戏。”他似乎又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我的心里自然有念头是不要跟上去,可是听他说的好戏,又忍不住挪动了脚步。 算了,即使他真的想要对我不利,此时反应恐怕也晚了。 索性去看看,他说的好戏,是什么。 再走了一段有些难走的荒芜小路,我感觉已经走出了寺庙,心中正觉得奇怪时,却看见不远处有隐隐的亮光,似乎是一处不大的小院,还没走近,就闻到淡淡的花香,若有似无。 “这里是梅林,前面的那处小院,自然就是守林人的住处。”他的声音不大,仿佛就够我听得清楚,若我离得再远一点,便听不到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奇怪着他带我走出这么远做什么,然后突然想起,好像梁凡就是来找酒喝的,难道说,和梁凡有关? 我的鞋是软底,所以走起路来若是小心些,可以像猫一样安静,而乔云宸的脚步声也很轻微,只有他落脚时的沙沙声才能辨认前面领路的这位,不是用飘的男鬼。 “好了,噤声,我们去看戏。”他的语气依旧是轻松的,似乎想要缓解我的紧张。 灯笼早已熄了,我走得有点踉跄,而乔云宸不再走在我的前面,而是走慢两步,和我并肩而行,在我险些跌倒的时候,他总会先一步扶住我的肘部,手掌的温暖透过衣服传进来,我却打了个冷战,匆匆地甩开他。 这样的情景,就是我自己选择的吗? 看着越来越近的亮光,我突然有点后悔,好像每向前走一步,我的心就会多惶恐一分,也许我会看到,让我后悔的东西。 可是我也明白,即使后悔,我也要去看一看,一直以来压在我心底的古怪心结,是不是能在今天的好戏里,得到解答。 ***** 唔,这次把闲话放在最后,是一个姐姐告诉我的。 我只是针对一个想解决但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做一个解释,那就是关于本文的严谨问题。 就像某些亲说的,关于妻妾问题啊,礼教问题啊,如此之类的,都说阿笙不够严谨,没有参考史料。 是的,写本文之前,写本文之中,甚至以后,阿笙都不会去看什么史料,因为阿笙本就没想写出一本逻辑严谨的伦理大戏,阿笙没想写大宅门,也没想写乔家大院,我只是想写一个小女子在穿越重生后的一点故事,只是恰巧,她进了深宅而已,情节可能不精彩,文笔不够老练,但是阿笙很用心地去想去写,而伦理大防,阿笙苦笑,我真的记不住啊,哭,我记不住那么多伦理,怎么写出来啊。 亲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阿笙谢过了~~ 第五十一章 利用 “少爷,你不该来。” 苍老而严肃的声音,我在听见的那一刻身子一颤,差点崴了脚,幸而乔云宸又是一扶,才免得我摔到地上。 此时我和他,已经站在小院的后面,就在小院正房的窗下,而里面的说话声一字不lou地能够传出来,传进我的耳中。 我微微地颤抖着,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认识的人,因为声音的主人,就是不见踪迹的繁伯。能被他称为之少爷的,乔宅上下不过三个人,乔云煦,乔云宸,乔云河。 乔云宸此刻站在我的身边,而乔云河被老爷派出去收账,此刻不可能在这屋子里,那么屋子里的,定然是云煦。 可是云煦,不是应该在男眷处休息吗?怎么会…… “听下去。”乔云宸微微低头,在我耳边说出这三个字。 我略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其实已经是在听着,虽然我明知道接下去会听见的,是那个人的声音。 “我总要来,看看你。” 云煦的声音,我听得出,就是云煦的声音,但是此刻传进我耳朵里的,却那么的陌生,云煦从来没有用如此冷淡而疏离地说话,亦或是说,我从未曾了解过这样的云煦。 繁伯似乎轻轻咳嗽了两声,“看我?这十八年我不仅下毒害你,还瞒了你很多事,你何必来看我。” “所以我想问,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他是为了什么?” “少爷,老奴只想说一句,一切都过去了,纠缠往事,对少爷你,真的没有任何用处。” “没有用处?若是没有用处,宝心的孩子怎么会失去?若是没有用处,自我接手生意,为何频频遇阻?若是没有用处,为何当我想弄清楚娘亲死因时,却遭遇百般阻挠?繁伯,你瞒我的事情,何止一桩。” 云煦的声音愈发冷冽,这语调陌生得让我不安,却又隐隐明白。可是我依旧止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只能紧抱双臂才能让自己稍稍平静一点。 “唉……”繁伯长叹一声,竟不再开口了。 而云煦并没有继续追问,屋子里似乎一下子陷入了莫名的安静,我紧咬着嘴唇,坚定地站在窗下,哪怕是站上一晚,我也要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明白。 自从走进乔宅,不明之事太多,我本不想过多理会,只要清清闲闲地生活下去,与人为争,与人为难的事情,我一件也没有兴趣,可是哪里都少不了纷争,如今牵扯到我,还让我怎么无视下去。 尤其是,云煦他似乎知道很多,却一件都没有跟我说…… “还要听下去?”乔云宸在我耳边轻语一句,我偏头看他,距离太近了,我后知后觉地向旁边移动两步,和他站开一段距离,不顾他稍稍变色的脸庞。 这不仅仅是为了礼数,也是因为,我突然对身边的这个男人也产生了恐惧,他带我来,来听这些,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的?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又听得繁伯轻咳一声,他三番五次的咳嗽,看来身子出了状况吧? “少爷,你在老奴这里,是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是么?” 云煦轻轻一笑,那语气像极了乔云宸,我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那位,他微低着头,似乎在认真的倾听,便又匆忙把视线收回,也继续关注屋子里的情况。 “少爷知道了什么?” 繁伯的口气果然犹豫了,不知现在他们的表情都是怎样,单凭那两个字,繁伯也许不会这般犹豫,一定是云煦的表情上有笃定之色,我赶紧抛掉心中的那抹惆怅,专心地听下去。 “我已经知道,是谁跟小福说宝心会有危险,那个人并不是阿年。” 又说起了孩子的事情,我的心咯噔一下,却还是只能忍着,继续听下去。 “我也很奇怪,宝心与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关系,为何有人怕伤到她的性命呢?就像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宝心时,阿年的表情就很奇怪,现在想一想,繁伯,你是认识宝心的吧?” 似乎又沉寂了很久,繁伯才硬邦邦地开口,“所以你才会将计就计地将她娶回来,而不是真心对她好,是吗?” 乔云煦沉默了,而我,呆住了。 半响,屋子里都没有声音,而我突然觉得疲累如同潮水一般向我翻涌而来,似乎连说话的力气就没有了。我没有看向乔云宸,便想要转身离开,趁屋子里的人没有发觉之前,离开这里。 再也不偷听了,我再也不要偷听了,每一次偷听的结果,无一不是给自己添麻烦,要不然就是听到让自己心伤的话语。我宁愿蒙着眼睛,也不想去思考,去猜疑,那个日日睡在我身边,给我微笑,给予我温暖的男人,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 尤其在我发现自己已经对他心动之后,这样的认知,几乎摧毁了我所有的判断。 前路被拦,我看向拦住我的人,可惜眼前迷蒙一片,我只知道挡在前面的,是乔云宸。他似乎想伸手,我连忙后退两步,又回到了刚刚站立的位置,所以又继续听到屋子里的对话。 “少爷,老奴没什么要说的,也没什么能说的,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纠缠其中,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 “二十年前?” 云煦的口气有点惊讶,而我也好奇起来,不由得自暴自弃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反正听也听了,索性听全它,我倒想要知道知道,二十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我牵扯其中。 “唉,过多的事情,不是老奴可以说的,只是少爷,老奴看你长大,如今已有十八年,为什么老奴觉得,你越来越不像故去的夫人呢?夫人,那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她只有你一个儿子,如今老爷一心扶持你,必然是将你当成下任家主,这其中利害,少爷你难道就分不清吗?” “繁伯,这十八年的遗弃,这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岂是一句扶持便可以了断的?我是娘亲的儿子,也自然要搞清楚,当年身子健康的娘亲,为何会难产而亡,而我又为何带毒出生。繁伯,所有的事情,不会因为不去想,就不会再发生。” 屋里,屋外,有心,无意,我们各有心思,各有盘算,而我只是茫然地看向身后的黑暗,再一次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一切,离开这里。 第五十二章 愤怒 静谧中,突然听见有人长长地叹息,我回过神,那不是我发出的声音,再看向乔云宸,他依旧站在黑暗中,默然无声地侧耳听着。 里面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吗?我强打起精神,继续听下去。 “天色晚了,少爷,你还是先回去吧!” 繁伯又轻轻地咳嗽两声,而这一次,他的声音稍稍虚弱了几分。 “你的身体……”云煦的声音中带着关切,也许繁伯的身体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这让我突然想到,繁伯会出现在七霞寺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见云煦一面,然后发生刚刚的那段对话吗? “我没事,岁数大了,身子骨自然会有些小问题。” 接下来就只是繁伯轻轻而不断的咳嗽声,云煦似乎沉默了。 还要听下去吗?似乎也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我瞥了一眼乔云宸,然后轻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他没有拦我,而身后细微的脚步声表明,他跟着我,一起准备离开。 “你说什么?”繁伯沙哑的一声惊呼,让我顿时停下了脚步,而此时我已经绕到屋子的侧面,透过这边的窗格,隐隐能看见云煦和繁伯面对面的站着,从繁伯微微佝偻的身子,完全不像在青阳镇时,那么挺直而严肃,是什么病症,让他如此虚弱? 可是接下来的对话,我却听不清楚,也许是云煦的声音太小了,也许是他压根没有回答,不过无论如何,我的心都很累很累,不想再听下去了。 走离那处小院子相当远的距离之后,我才发现刚刚我和乔云宸是从七霞寺的一个角门中出来的,也许是我太紧张了,都没有发现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而原本应该是紧锁的门为何开着?我一看见门口眼熟的身影,就略略明白了,那是乔云宸的小厮,叫什么名字我倒是不知道,只是偶尔遇到乔云宸的时候,看见他跟着,想必这门,也是他想办法开的,怕我们回来时不便,还特意守在门口等候。 不过那小厮一看见我们走过来,便先行跑了进去,我回头看了一眼乔云宸,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走到角门,我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乔云宸,开口,“你带我看这个,是为了什么?” 乔云宸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却也不是回答,“你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又是这样?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浓郁的烦闷,忍不住吐了一口气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很烦很烦了,“你想回答便回答,若是没什么说的,我也不耽误你。” 我这样毫不客气的口气,没想到乔云宸轻轻笑了一声,他向我走近两步,在月光下,看得见他湛亮的眸子似乎也带着笑意,“宝心,你生气了?” 而他如此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我心中的烦闷瞬间爆发,让我没法去顾及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就大声地发泄着,“不要再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很讨厌!我讨厌这个阴沉沉的老宅,我也讨厌你们每个人故作神秘的样子,这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牵着的猴子,好笑之极!” 噼里啪啦地说完这几句,我的郁闷发泄了出去,自己却隐隐有点后悔,我本就不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的人,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一件接一件的事情,我都忍着,等着,看着,可是……我的心猛地钝痛,也沉默了下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我无法掩饰心中的失望,不觉往后退了两步,又看不清他的面容了,不过看得清看不清又如何,我何尝看清过这宅子里的每一个人呢? “不必,不劳二少费心,我自己走得回去。” “……宝心,别任性。” 听到这几个字,我深吸一口气,反而觉得自己更冷静了,而且还勾起一抹微笑,“二少,乔二少,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什么是男女有别吗?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你是我夫君的弟弟,你不叫我一声大嫂,我不计较,可是,请别口口声声宝心长短的,二少不在意名声,小女子我还要顾及,所以,还请自重。”说完,我转身欲走。 他又是伸手一挡,然后叹了口气,“天色太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抬眼看他,神色似乎有点无奈,有点纵容,以往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算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仿若没有痕迹一般,可是今晚,是气氛吗?还是环境?还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总觉得,这一刻的他,才更加真实,一时间有点怔怔的。 可是我很快回过神,冲他摇了摇头,“这院子再大,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哪怕我一晚上都在找回去的路,却再也不想被别人牵着走。” 天色愈发地黑了,不知道彩蓝和青芽等不到我回去,会不会着急地到处找我,我一边慢悠悠地寻路前行,一边胡思乱想着。不过一想到也许有人担心着我,原本钝痛的心也稍稍消减了两分。 越走越觉得眼熟,看来我渐渐找到正确的路了,心里不觉得放松了一点,也稍稍有点走神,回想起刚刚的那段对话。 云煦知道了很多事情,他也在试图调查着一些事,而繁伯出现在七霞寺外的小酒铺,是在专门等待云煦,还是这段日子一直停留在这里呢?乔云宸是什么知道的,他又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来偷听着一段对话,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说这是一场好戏? 因为我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戏,从这段对话中,我只是继续得到一个又一个谜团,然后听到让我心痛的话语而已。 绕过一处落了灯的偏殿,我正顺着台阶往下走,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大概是乔云宸放心不下又跟在我身后吧,我便想回头,只是还没等我有动作,就有一双手狠狠地推了一下我的腰部,让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在颠簸中,我只能隐约看到一双绣鞋,在我倒地之后匆忙跑走,而我,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 今天的更新有些晚了,因为白天去见一个在天津工作的好友,是十几年的同学,她的父亲百天,所以她回来了。 和她聊了很多,很难说这叫同病相怜,只能说,只有失去的人才真正了解失去是怎样的痛苦,我理解她,她理解我,可是我们也会很快相对无言,因为对我们来说,那都是伤痕。 其实阿笙只想说一句,请君怜惜眼前人,珍惜你们得到的每一样,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那都是弥足珍贵的。 第五十三章 猜测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趴着的,而且腰上还有隐隐的痛意,不过摸到身下柔软的触感,便知道自己应该是在**。 很明显,我被袭击了,而袭击我的人,是个女孩子。 那一下很用力,却在碰到我的那一刹犹豫了一下,是害怕?还是后悔?唉,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眼熟的雕花围栏和淡青色帷帐,吃力地转过头,我想试着动一动,可是这一动就发觉,腰上的痛意剧烈起来,似乎伤的不轻呢。 “少奶奶,您醒了!”跑到我眼前的,是一脸倦色的彩蓝,她惊喜地看着我,直到我示意想起身,才急忙忙地开口阻止,“少奶奶,您千万别动,大夫说了,你的腰受了损伤,怕是短时间之内得卧床休养。” 我苦笑,袭击我的不会是武林高手吧,要不然那一巴掌怎么会有如此显著的效果呢?不过不用等我发问,彩蓝便解了我的疑惑,“你从台阶上跌下来的时候,腰眼撞上了石阶的角石,婢子看了,青青黑黑的,好大一块,少奶奶,您可千万别动。” 原来如此,我轻吁了一口气,然后尽量缓和地说道,“彩蓝,我渴了。” 一听我发话,彩蓝赶紧乖乖地去倒水,然后用小汤匙一勺一勺地喂给我喝,虽然这么喝水让人着急,可是没有办法,我只要想动上一动,腰上的疼就会让我恨不得出一身的冷汗。 既然受了伤,那我就乖一点吧! 喝够了水,我才有力气问问题,“彩蓝,现在什么时辰了,早上吗?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听见我问,彩蓝的动作一顿,转过去的小脸上似乎有一点不自然,不过她回答得倒挺干脆,“少奶奶,现在是傍晚了,您昏迷了一天一夜,肚子肯定空了,我去找青芽,她肯定在厨房呢!” “彩蓝!”我利喝一声,她微微一抖,停下了脚步,然后怯怯地转身看着我,原本窜起来的火气,因为她这副无辜可怜的表情而降下去不少,我稍稍平和地开口,“是实话,别瞒我。” “少奶奶,奴婢……”彩蓝还想遮掩,眼神飘忽不定,她本就是个直心眼的丫头,让她说谎还真的是难为她了。 “你不会是不想留在我身边了吧……”我叹了口气,只能用这个威胁她。 果然,彩蓝脸色一白,紧跑几步,扑通跪在我的床前,眼泪就下来了,“少奶奶,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少奶奶别撵我走。” 什么叫什么都没看见,还说的那么委屈?! 我尽量缓和了口气,“彩蓝,乖乖说,你看见了什么?” 彩蓝怯生生地瞥了我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撇到一旁,然后语速很快的说着,“少奶奶,奴婢和青芽找到您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少把您抱起来,当时您昏迷不醒,不过我已经和青芽说了,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所以谁都不知道。” 一时间,我真是好气又好笑,要不是自己趴在**,姿势着实不入眼,我也行动不便,要不然真想敲一敲这丫头脑袋瓜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二少怎么在那里?”我故意明知故问,其实也是为了撇清和那人的关系。 而彩蓝这个单纯丫头,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不自禁地微微张着,“您不是,不是,二少,那个……” 我忍不住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虽然这一动,腰上的伤又稍稍扯到,“什么这个那个的,跑来跑去,哪有头等丫头的样子,还不如给青芽做,我还没问完话就乱跑,你是属兔子的?” 彩蓝捂着被我弹到的额头,不好意思地傻笑,不过她显然放下了心中的那个想法,而接下来我问什么,她便答什么。这也让我知道,昨晚的意外,已经让众人再度**起来了。 听彩蓝说,早上的时候,老太君便来过,而大堂婶和婉容也跟着过来了,至于郭夫人和郭大小姐则是过午来的,可惜那时我也没醒,哪个都没见到,至于乔云裳,没来也没所谓,谁知道那丫头来了,会不会偷偷弄我两下,反正我那时也是人事不知的。 至于男眷,肯定是不方便来看我的,而云煦,竟然也没有出现。 他为什么没来?难道说,我的价值已经没有了,所以,他也不再在意我了吗? 一有这样的想法,我的心忍不住酸痛起来,而昨晚的对话一遍一遍地在我耳边回荡,那么清晰,像木槌一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心,就连彩蓝的声音,似乎也渐行渐远。 “少奶奶,少奶奶……” 我回过神,看见彩蓝一脸的焦急,伸手探向我的额头,好像是要试温度,她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发烧,这山上天气凉,若是染了风寒可就糟糕了。少奶奶,您再睡会儿,我去拿点吃的,您现在还空着肚子呢!” 她调皮一笑,便跑出去帮我张罗吃的,我也突然感觉到一阵腹鸣,想必是真的饿了,不过这样的话也睡不着,我索性趴在那里想事情。 可是想什么都是乱糟糟的,我只得把注意力集中在昨晚上袭击我的那个人,我记得,在我昏迷前,曾经看见她穿着一双绣花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因为在这里,因为绣花鞋是纯手工制作,而且对布料的要求很严苛,所以只有有钱家的小姐才穿得起绣花鞋,而一般人家的女子只能穿素色绣边的鞋子,虽然也算绣了花,却不能算作是正经的绣花鞋。 既然袭击我的女子穿着这样的鞋子,那就说明,她不是丫鬟婢女,也不是附近穷人家的女孩子,而是……我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脑子里滑过几个人的面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哪个呢?不过无论是谁,这都不是意外吧? “少奶奶!”没出去多久的彩蓝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小脸蛋红红的,就这么咋咋呼呼地跑到我的床边,“宅子里死人了!” 我的心一跳,猛地一起身,结果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呻吟一声,还不忘问道,“谁,谁死了?” 她喘了两下,才回答,“是青苗,以前也是浣洗房的,后来去了风波阁。” 一个丫头,何至于这么激动,不过不等我问,彩蓝继续说道,“青苗死的时候,云河少爷就在旁边。” **** 不知道为什么,阿笙的思路一下子顺了很多,不知道亲们有没有同样的感觉呢?偷笑,阿笙要努力啊,把握现在的状态,努力,fighting~~ 第五十一章 缘由 第二日,乔家除了我之外,都下山了,宅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乔家的三少爷竟然和凶杀案有了关联,她们哪里还呆着住,索性赶快回去,而其中,也许有人是真心担忧,也许有人只是为了看热闹,不过无论如何,七霞寺原本也只容纳了乔家和郭夫人母女,这一下子便清净了许多。 不过我整日都趴在**,只是偶尔挣扎着下床方便,也从未曾出门一步,外面清净与否,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少奶奶,郭夫人来了。” 我正kao着厚厚的软垫,歪在床边闲翻书,其实是在发愣,彩蓝进来告知,这几日郭夫人倒是来过一次,闲聊几句便走了,和她不算熟悉,却不知她为何又来。 见郭夫人进来,我缓缓地起身,虽然腰上还有隐隐的痛,不过倒不影响我稍微活动,“郭夫人,请坐,”然后看向彩蓝,“上茶。” 彩蓝点点头,便出去了,而屋子里剩下我、郭夫人,以及看似不情不愿、脸色也不大好的郭大小姐。 “宝心,我这次来,是来道歉的。”郭夫人一开口,让我微微一愣,不过细想一下,我明白了。 我瞥了一眼脸色更差的郭大小姐,然后微微一笑,“郭夫人,何出此言?” 难得温婉的郭夫人脸色不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然后叹了口气,“家教不严,是我的错,宝心,你……” “夫人,”我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她略显诧异地看向我,“夫人,我能和令嫒聊一下吗?” 郭夫人犹豫了一下,不过显然性子里的平和让她压下了心头的疑惑,便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前脚郭夫人出去,后脚郭大小姐就叫嚷起来,“你想干嘛?”她倒是一副戒备神色,让我几乎失笑出声,不过剧烈的动作会扯到伤口,我只得平和一点。 “那晚上是你?”我直截了当地问她。 郭大小姐的脸色微变,表情难看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然后气馁地垂下肩,就像是做错了事却不想承认、却无奈要妥协的小孩子一样,“对,就是我做的。” 这倒是让我奇怪了,按理说除了那次的过节,我和这位大小姐并没有过多的牵扯,她怎么会想要对我动粗,“我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你为何要害我呢?” 郭大小姐的表情又是一僵,她看着我,突然又偏过头去,还能看见她微红的耳根,还没等我奇怪地问,她就仿若赌气地回答,“我就是推了你怎样?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她的回答毫不坦诚,我也没期待她告诉我实情,其实我都没有想到,郭夫人会带着她到我这里来赔礼道歉,按理说,郭媛的行为应该没有人瞧见才对,难道说有别人看见了,她不得已来道歉,以免扩大成更严重的事件? “喂!” 郭大小姐一声没好气的轻喝,将我从思绪中唤醒,她那副嗔怒的表情,倒是很有动人之色,加上她平时最爱穿红色,更衬托得如同一团火焰般炫目。 “郭小姐,你的话说完了?”我回过神,温和地开口。 郭大小姐一愣,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再说一句,“我想休息了,所以……” 她一脸的吃惊,腾地站起来,“你赶我走?” 面对这个任性女孩的举止,我实在是无语,而且坐得久了,我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郭小姐,你和我本就没有什么话说,又何必耽误彼此?” 也许我的态度真的伤到了她,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步便往外面走去,看她要走,我终于能松了口气,缓缓起身往床榻处走去,那里有软垫,会舒服一点。 “苏宝心。” 我却没想到,郭媛没出去,反而又走了回来,她神色奇怪地看着我,“你的伤还没好?”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移动,直到成功地歪在软垫上,才叹息一声,“是啊,还没好。” 我这句话说完,她反倒不走了,重新坐了下来,看向我的目光里,也不像刚刚那么敌意,虽然我从来都不知道,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 我看看她,心头又浮起一阵无力,忍不住叹气,“以前我总是想知道为什么,可是现在我不想了,其实没什么,这世上有很多为什么,可是我一个都没有兴趣去知道。” 她似懂非懂地听着,那副认真的模样倒是透出几分可爱,原本对她并没有多少好感,此刻看上去,倒是蛮顺眼的。 “我听不懂,这么古里古怪的,”她嘀咕了一句,似乎想到什么,小心地看了一眼我的腰部,然后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真是一个有趣的小丫头,原本以为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没想到……我忍不住微微一笑,“没关系。” 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我倒是不觉怎样,kao在那里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但是我发觉对面的郭小姐有点坐立不安,却又不肯走,倒是有点古怪。 所以我忍不住开口问,“你还有事?” 没想到郭小姐扭扭捏捏地磨蹭了一下,才开口,“你和二哥,为什么会……见面?” 她的话,让我微微一惊,她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我的沉默不语让她有点着急,小脸微微地涨红了起来,“你怎么不答我?为、为什么二哥会跟你偷偷摸摸的……” 她的话有点难听了,我便郑重地纠正她,“不是偷偷摸摸,我根本没想见他。” “那怎么……” 我抬手制止了她好似没有休止的问题,微微地叹了口气,“郭小姐,若是你还有一分对我的愧疚,那就把那晚看见的当做没有看见好了,因为我也希望,那天我没有看见他。” 不过我这种含含糊糊的回答,并没能解了她的疑惑,不过她也并不是那种看不出眼色的人,虽然看上去还想再问问我,不过总算是忍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虽然我迷迷糊糊地总在奇怪这位怎么不走,不过她不走,我也不能开口撵她,直到自己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听见抱怨声,不过睡过去的我,自然理会不了那么多了。 第五十二章 问心 身上的伤终于大好,而听说郭夫人和郭大小姐也离开了,偌大的七霞寺,如今只剩下我们主仆三人,老宅里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来。 这让我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说宅子里出了大事,没工夫理会我了么? 而对于云煦的不见踪影,虽然我心中有疑问,可是一想起那晚的对话,心里却又希望他不要来,免得我不知如何面对。纵使这么想着,其实心里的钝痛也没有减轻一分,反而因为满腔的疑惑,而愈发的郁闷。 所以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七七八八,可是心情却越来越抑郁,四肢乏力,而且懒懒的没精神。 “少奶奶,您出去走一走吧,憋在屋子里,心情怎么会好呢?” 彩蓝一句话,就把我撵出去了,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不过看在这丫头也是好意的份儿上,我认命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迎着清新微凉的微风走出了居所。 在前世的时候,我从来不去寺庙拜佛,不是因为不恭敬,而是心无记挂,别说对亲人,就连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奢望。而现在,听着环绕不绝的钟鸣,还有那若有还无的诵经声,烦乱的心境似乎也慢慢地得到缓解,心中郁结似乎也没那么让我烦扰了。 走到一处青阶,我只是随意远眺,却发现不远处的石桌旁,似乎有人在下棋,说是下棋,却也不完全,毕竟只有一个人,他面前虽有棋盘,手中似乎也执着棋子,不过这一个人下棋,我还从未见过。 我本来想躲开,不过瞧那人分明是个白眉银须的老和尚,便好奇地走上前,瞧个分明,就当是解闷了。 快走到近前的时候,我发现这老和尚甚是专注,一会儿执黑子,一会儿执白子,眉峰紧皱,表情肃穆,就觉得自己唐突,只因为自己好奇,就去打扰人家,实在是不太好,我便回身想要离开。 “这位施主。” 我诧异地转回身子,那老和尚已然抬起头,满月一般的大脸盘,白白净净的,像是弥勒佛那么笑眉笑眼的,一见可亲。 “大师,是我打扰了。”我连忙道歉。 老和尚呵呵一笑,反而伸手招我走近,“施主能不能帮老衲一个忙?” 帮忙?我好奇地走上前,“大师请说,若是我能帮得,自然是帮的。” 没想到老和尚冲我眨了眨眼,伸手一指面前的棋盘,“请施主跟老衲下这盘棋,可否?” 下棋?我愣了愣,连忙推拖,“大师,我不会下棋,这个……” 老和尚又是呵呵笑着,“会与不会有什么打紧,只要会执子、放子,万事都存乎于心,只要有心,又有何难?” 他说得玄妙,而我的心中也似有所动,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两步,对那黑白之物,倒是一下子有了兴趣,“好,既然大师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 安然坐在老和尚的对面,我瞧了一眼棋盘,黑黑白白的,只占了三分之一的盘面,也看不出什么来,而恰好装黑子的竹盒离我更近一些,便将盒子拽到面前,“大师,我执黑子。” “好。既然施主选子,那老衲就不客气,先下一子了。” 这位老和尚倒是不客气,大喇喇地拿起一枚白子,便准备落子,他倒是没有存半分让我之心,虽然我不会下围棋,不过他越是这样,我倒是越兴奋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棋盘,真想看出点名堂。 不过,不会就是不会,也不可能因为我认真了,便真能赢了这盘棋。所以没多一会儿,我就眼看着棋盘上的黑子越来越少,而白子越来越多,最后败势已定。 “大师,我输了。” 我轻轻松了口气,虽然输了,这么心无旁骛地下棋,倒让我忘记了那些让我烦闷的事情,心情也好了起来。 “施主好棋力。” 老和尚呵呵揽须而笑,更像是弥勒佛一般,可是他的话却让我哭笑不得,明明这是我人生中下的第一盘棋,估计臭的不能再臭了,这老和尚怎么都不说实话? “大师,我从未下过棋,谈什么棋力,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您怎的言语不实呢?” 我的疑问又换来老和尚的哈哈一笑,不过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回答,“施主用心下棋,虽然没有章法,不过这黑白之物原就不必限制许多,老衲所说之棋力,也非循规蹈矩的下法,这般天马行空,随心而为,反倒更见真章。” 他说的云山雾罩,我也听得晕晕乎乎,不过我也没有想要跟他纠结这个问题,见这位老和尚面容坦然,言语深奥,我真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高人,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 “戒痴师弟,你怎么还在这里,晚课时间快到了。” 我正在琢磨着这几句高深话语的时候,走来一个青年僧人,双手合十,语气颇带几分责怪,而他所指的师弟,难道就是我面前这位白眉银须的老和尚? 难道说,又是一位高人? 只见这位老和尚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冲青年僧人呵呵笑道,“戒嗔师兄,我这便准备过去呢!”他说完这句,便转头看向我,然后又是眨了眨眼睛,“施主,万事皆存乎于心,随心而为便好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老和尚缓步离开,脑子更加糊涂了,不过那青年僧人倒没跟着离开,反而上前一步,冲我合十一礼,“施主莫怪,我这位戒痴师弟是痴人一个,言语不当之处,请见谅。” 我不知该怎么接下一句,又见他看桌上棋盘,然后叹了口气,“他又缠人下棋?明明是臭棋篓子,偏总……”言语未尽,他略显尴尬地冲我点了点头,便也离开了。 这下子只剩我一个,而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不禁哑然失笑,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满腔的郁闷都因为这阵笑声而消失了大半。 我边往回走,一想到刚刚的事情,就又忍不住笑上两声,就这么信步走回到居所,刚进了小院,彩蓝便小步跑了过来,还一脸的喜色。 “怎么了彩蓝,有什么高兴事儿?” 彩蓝一脸的眉开眼笑,“少奶奶,少爷来了,在屋里呢!说是接咱们回去。” 云煦来了?我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里面,脚步不觉停了下来,心中踌躇。 第五十三章 君心 从院门到房门不过十几步,就算我多慢地走,即使走到天黑,也总有走到的时候。 走进屋子里,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我略微有些失神,不过很快调适心情,附上一抹微笑,“云煦,家里怎么样了?” 云煦听到我的声音,自然回身迎了上来,步伐依旧从容,而神色也如从前那么温和,看向我的眼眸中带着温暖的笑容,而我却下意识地错身,躲过了他的动作,然后遮掩一般地找椅子坐下,回避他略显诧异的眼神,又佯装无事地重复了一句,“家里没什么大事吧?” 他似乎审慎着我的神色,语气稍有迟疑,“宝心,你怎么了?” “我……”我想说,我想问他那晚上的情形,我想问他从始至终是不是只为了利用我,我也想问他,他的温柔体贴是不是只为蒙骗我。我想问,那话就卡在喉咙,可是偏偏一个字也问不出。 “你不舒服?伤还没有好么?” 我出了会儿神,见他一脸焦急,就快要把彩蓝叫进来质问的样子,才抬手拉住他,“云煦,我没事,别担心。” 云煦却没信我的话,把彩蓝叫了进来,难得板起面孔,“彩蓝,少奶奶的伤还没好吗?” 彩蓝被莫名其妙地叫进来,面对云煦的问话,她也没有思考,直接拖口而出,“少奶奶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身上的淤青也差不多消减没了,只是少奶奶说碰到的时候还有点痛,想必再养三五日就好了。” “那就是你们做了错事,惹她不开心了?”云煦却没放过,依旧严肃地揪着彩蓝不放。 彩蓝可不明白其中缘由,一听这个,恨不得跑到我面前叫冤,小脸涨得红红的,紧咬着嘴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却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冲彩蓝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才看向云煦,“云煦,你要问就问我吧,别为难她了。” 云煦深深地看着我,原地不动,和我相隔了那么一段距离,这让我也稍稍舒服一点,他似乎也无法从我的神色中看出什么,才又开口,“宝心,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什么了? 他的话问得蹊跷,好像有指那晚的意味,我微微一怔,心头跳了跳,听他主动提起,这倒是让我有点心慌,毕竟我那时身边还有个乔云宸。 没想到我无语的这会儿,云煦叹了口气,似乎很疲累地揉了揉眉心,然后走到我面前坐下,“宝心,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必伤心,也不必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的话,又是有头无尾,让我听得稀里糊涂,不过我突然心念一转,拖口而出,“听说家里出了命案,云河没事吧?” 他脸色稍变,又叹了口气,“你冰雪聪明,一下就想到了。不过你放心,宅子里再没有人能嚼舌根,而青阳镇那边我也已经派人,务必将你的身份安排妥当,宝心,你别担心,我带你回来,就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他的话语句句恳切,而我怔怔地看着他,依旧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虽然此时因为身上的积毒渐清而面带红润,却还是那个和从前一样,信誓旦旦地许诺,能够给我平安喜乐的那个男人吧。 我自然明白他究竟做了什么,却没办法相信面前的人会下如此狠手,去安排人杀了青苗。 而我也知道,他一直在努力给我免除后顾之忧,只因我的身份特殊,一步错,便可能万劫不复。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尽心地对我呢?这世上的女子多如柔毛,一个小莲,一个苏宝心,他怎地如此煞费心思,让我看不清,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以前,我从未去深想,可是如今,我却有不敢去想。 还是说,真的如繁伯所说,他是看出繁伯对我态度的不同,才会这么做的吗?可是繁伯哪里对我不同,我却一点都没看出来。 “你这几日,一直在忙这个?” 云煦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这几日我没上山来看你,一是云河的事情有些麻烦,二是安排人会镇子。眼下两件事都忙完了,我就赶紧来接你。” “真是……辛苦你了。”我动了动嘴唇,却只说出这么一句。 “宝心,你到底怎么了?” 我默默地抽回被他抓着的手,微垂眼眸,避开他质询的视线,只是淡淡的问,“云煦,你可曾后悔过,娶了一个这么麻烦的妻子?” “不曾。”云煦的语气虽然疑惑,却还是回答了我。 我却忍不住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呢?适龄女子那么多,当初我们也并非是情投意合,你怎么就那么笃定,要娶我为妻呢?” 他愣住,脸色似有变化,却又只有错愕,仿佛不太明白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面对他的无语,我的心头一痛,却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看着他,“梁凡说,青阳镇的宅子因为一场大火,没了,繁伯一家,也失踪了。云煦,你为什么一点都都没有告诉过我呢?” 他似乎想辩解,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还有,小福是不是和阿年在一起?这件事,你是否也早就知情呢?” 此话一出,他突然平静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眼眸中似乎又很多含义,他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看他的表情变化,我的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也控制不住地继续说了下去,而每说一句,我的心,就愈发凉了几分。 “云煦,你做的事情我不过问,是因我信你,可是你瞒我,骗我,又是为了什么?” “当初中毒的事情,你叫我不要多问,我流产的事情,你叫我不要多想,宅子里的流言蜚语,你叫我不要多心,云煦,你真的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的吗?” “将我从那个地方救出来,你对我有大恩,即使这一生卖给你,我也并非不愿,可是,我不愿当一枚懵懵懂懂的棋子,我受伤了会痛,被骗了会伤心,还是在你心中,我只要安安分分地站在那里,不妨碍你的用心就好了?” “云煦,我只想问,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妻子吗?是那个可以和你心心相印,荣辱与共的人吗?” “如果是,那么你瞒我了多少事情;如果不是,你这般辛苦用心又是为了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 **** 这一章写得好辛苦,修修改改的,写了三遍,可是阿笙还觉得哪里别扭,是阿笙太亲妈了吗?真不想看见某的儿子女儿闹别扭。 唉,心有戚戚地爬走...... 第五十四章 冷战(加更) 唔,这是阿笙答应的加更,可算是补上了。 ******** “少奶奶,您是不是和大少爷生气了?” 自从随着云煦回了老宅,他便说铺子忙碌,好几日没有回来,我没有多问,因为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在七霞寺里,已经统统都问出来了,而他一个也没答我。 失望之下,我只觉得心中隐隐的痛,所以也不没注意,云煦和我这番莫名的冷战,给周围的人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所以,当彩红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的时候,我也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少奶奶,少爷他……” 我抬眼看她,一脸的欲言又止,看到向来稳重的彩红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彩红,你要说什么?” 彩红犹豫了一下,才忐忑开口,“婢子多嘴,自从少奶奶从山上回来,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是不是彩蓝和青芽做了什么错事?婢子和她们说过,一定要安守本分,是不是少奶奶发现什么不妥……”她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也听得迷迷糊糊。 “彩红,你要说就说清楚些。” 我也不耐烦猜她的话意,一边无聊地用铜火箸儿拨弄着手炉里的灰,一边随口问她。 彩红顿了顿,才轻声说道,“少奶奶,是不是彩蓝和青芽对少爷有了……所以,您生气了?” 我的动作一僵,差点将炉里的灰弹到外面,看着彩红谨慎又带着紧张的表情,绷不住地笑出声来,“我说彩红,你在瞎想什么呢?” 彩红却摇了摇头,很严肃地看着我,“少奶奶,您怎地一点都不担心呢?少爷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是老爷眼前最得力的,外面大家闺秀倒不会多想,您在这儿,她们又不能做妾,自然就没机会。可是小家小户肯定惦记着攀上高枝,就连这宅子里的丫头们,她们想着什么,您都不能不上心。您小产休养,这也好一段日子了,怎么不琢磨着再怀一个呢?别说婢子多心,婢子只想尽心帮少奶奶维护,可是这园子里其他的……就很难说了。” 我沉默,将铜火箸儿和手炉放到一边,起身对彩红说道,“披风找出来,我出去走走。” “哎!”彩红高兴地应了一声,便快手快脚地帮我翻出披风,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我自然明白,她是以为我去找云煦,其实我不过是想出去静一静罢了。 出了园子,错过两拨来去匆匆的下人婢女,我有点茫然,也就想起了彩红的那段话。 她的话,自然有她的道理,也自然有她的算计。 而现在想来,是我想的太少,还是说她们想得太多呢? 给云煦做妾……从前是想也不用想的,在青阳镇,虽然也是有田有铺子,不过终归只算是个富户,而回了老宅就不同了,他乔云煦是正儿八经的嫡子长孙,没准过些日子就是家主继承人,虽然乔宅不是历时数代、家底丰厚的老氏族,可是单凭老太君和当今太后的关系,也可算是不容小觑的一家。 那乔大少被人惦记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乔云煦是怎么想的呢?一想起那日他的沉默不语,以及后来的冷淡,我的心又微微揪了起来。 “哟,宝心,正要去找你,可巧你就在这儿。” 婉容身着大红披风,洋洋洒洒地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只怕比这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几分,说也奇怪,我对她也没有多亲近,而她却有事没事便寻来,聊天喝酒找乐子,也给我添了不少的趣儿。 我不欲让她看出我的心事,便勾起一抹笑容,抬步迎了上去,“婉容,今天又找我做什么?二堂婶又要打骨牌么?” 打骨牌是宅子里女人的兴趣之一,类似于现代的麻将,那副牌很特别,是用象牙雕的,十分精致,而且价值不菲。 婉容嗔怪地瞥了我一眼,“哪里还敢跟你玩牌,二堂婶都说了,有她没你,有你没她,今儿她是有兴致玩牌的,所以特意嘱咐我带你去逛街,可别扰了她的牌气。” 我哑然失笑,婉容这话说得倒是直接,好似二堂婶不欢迎我似的,其实我倒是明白,二堂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怎的,我只要一摸牌,那牌风就顺得不得了,十把里有八把是我赢,让本来常玩常赢的二堂婶气得够呛,虽然话是笑话,不过看婉容的意思,她确实是想和我去街上逛一逛。 “等会儿去哪儿逛?” 婉容又瞥了我一眼,笑吟吟地说道,“听说集粹阁来了新玩意儿,咱们去瞧瞧。” 又是集粹阁?这集粹阁还真是够红的了。 我一边和她并肩和前行,一边随口问道,“那集粹阁是什么名堂?好像很出名呢!” 婉容掩嘴,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顺手把我往另一个方向带了带,“走这边,有马车等着。要说这集粹阁,确实挺有名的,只不过出来三年多,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好东西出来,卖的玩意儿又价格公道,最重要的是,那集粹阁的主人很会做生意……”她言语未尽,就看见不远处有马车候着,那马车倒是挺眼熟,好像是二堂婶的那辆。 “喏,为了把你撵出去,二堂婶可是把好东西都出借了。” 婉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而我的心中微微一动,冲她挑了挑眉头,“看来下次要多赢二堂婶一点,听说她还有一辆比这个更好的,我也惦记着呢!” 婉容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集粹阁的楼下,婉容和我携手下了马车,依旧是门庭若市,人头攒动的,抬眼看去,都是些着红穿绿的女子进进出出,看来这集粹阁真是专做女子生意,要是生意能火到这个份儿上,可见着实用了一番心思。 我正想和婉容说上一句,突然发现从集粹阁的楼梯口出走来一对男女,而那男子是眼熟不能再眼熟的人,不由得僵立当场,失了反应。 “宝心,我们……”婉容正端着笑容,转头想跟我说什么,可也看出我的不对劲,顺着目光看过去,她也失了声音。 就在那一刻,我仿佛觉得周围都没了声音,也没了人,只有面前那一对男女,火辣辣地,刺着我的双眼。 因为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男人,乔云煦。 第五十五章 我心 在前世的二十多年里,我从来没有试着喜欢一个人,也许是不敢,也许是无缘碰到,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我的心里都没有装下任何人的身影。而在此时此刻,我的眼睛里,却都是面前的这个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微笑,他的温柔,都那么清晰。 我也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还可以对别人笑,对别人温柔,在我看见或者看不见的时候。原来,一切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理所当然。 集粹阁的门前虽然人来人往,可是我和婉容怔怔地站在这里,自然也不是件摆设,能被人随意忽略了过去,所以我所注意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我们。 “哟,真是巧了,呃,云煦你也来集粹阁呢!” 我沉默地站在那里,听着婉容回过神后的言语,眼眸扫过那个站在云煦身侧的女子,是个含羞带怯的小家碧玉,莫非真应了彩红的话?我哑然,却笑不出来,一抬眼,便硬生生地对上了那双平静的双眸。 双眸错开我的注视,云煦淡淡地开口,“原来是大嫂,你们……这是来闲逛?” 婉容的目光也扫过那个女子,随意地抿唇笑笑,“可不就是随便逛逛,这位是……”她一挑眼皮,示意云煦介绍一下。 “这位是汪小姐。” 汪小姐好像受惊似的眨了眨眼睛,腮边染了两抹酡红,怯生生地说道,“夫人,小女汪红袖,家父汪纶。” “原来是汪小姐,你父亲可是乔家的木材商汪大户?” 汪小姐的脸蛋更红了两分,纤手连摇几下,“家父不过是小本生意,谈不上是大户,夫人客气了。” “汪小姐与我在此巧遇,正好我也正要去汪伯父有事商谈。” 我闻言怔怔地看向他,他虽未看着我,却让我觉得刚刚那句话,其实就是解释给我听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解释,是怕我误会吗? “那就先忙你们的,我和宝心逛完了就回去。” 就这样,两厢交错。 我以为我会痛骂他们jian夫**妇,我也以为我会心痛欲碎泪如雨下,我还以为起码我会出言讥讽以解心头之恨,可是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一丝异样的表情都没有,然后,就这么被婉容拉着,上了二楼,进了雅间,接着听见婉容轻轻地叹了口气。 “宝心,你也放宽心,云煦是你的夫君,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无论如何,也不惧那些魑魅魍魉的,而且这男人,哪有不吃腥的,好在老太太疼你……” “大嫂,”我回过神,看着一脸想要劝慰的婉容,微微勾起一抹微笑,“若是云哲堂哥想纳妾,你也这么宽容大度吗?” 婉容的脸色顿时起了变化,她慢慢地收起情绪,近乎平静地看着我,“我会杀了他。” “是啊,你会杀了他,”我点了点头,又怔怔出了会儿神,才又看向她,也看出她带着不确定的眼神,“那么你怎么就能肯定,当云煦想纳妾的时候,我就不会想杀他呢?还是说,你们笃定我软弱可欺,凡事都好商量,懵懵懂懂,毫不在意大家规矩,又仗着老太太宠爱,成天没心没肺的跟你们瞎闹。所以,就可以任意摆布了是么?” 楼下的喧哗还隐隐得闻,可是在这雅间里却没有丝毫响声。我早已坐下,将目光从人上转移到了物上,虽然那物也没甚有趣,不过总比没得瞧,要强上许多。 什么叫醒,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怎么就一下子醒了,也许是被那对身影给震醒的,也许是那双眸里的平静给惊醒的,也许是婉容这几句话,给笑醒的。 无论如何,我总归是醒了,醒着就好,就可以看见很多从前没看清楚的东西,比如,她的用心。 片刻后,她开口,“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聪明。” 我又点了点头,然后微笑,“是啊,而且我才发现,乔云宸其实很笨,连马夫都不是自己的人,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婉容的脸色又是变了变,不过这次,她轻舒了口气,大步迈到我的对面,毫不客气地坐下,然后坦然地看着我,“乔家人丁稀薄,不过才两房几十口人,比起其他州郡的氏族大户,是比不可比,可是为何洛州只有一个乔家,你知道吗?” 我摇头,静听下文。 她拿起茶杯,轻轻一笑,“因为当今只有一个太后,而太后只有一个姐妹,那就是咱们的老太君,可以说,乔家的富贵荣华,都在她一人身上。所以,当老太君那么疼爱你的时候,我,我们,可都要嫉妒死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依旧如以往那般大大咧咧的,却难以掩饰眼中的复杂,我却只能摇头,“那又如何?人总有生老病死,太后是,老太君也是,你们所要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其实跟你说也无妨,”自从被我发现了她的居心,婉容似乎也放开了,言语间不像从前那般总是故作神秘,亦或是曲曲折折,“其实我们,不,应该说整个乔家,最想要的,不是乔家的产业,也不是乔家继承人的身份,而是一样东西。” “东西?”我的心微微一动。 婉容和我摊了牌,也说清楚之后,也就没什么兴致再看什么新鲜玩意了,她一甩手先行回去,而我则是留了下来。 这里很清静,我想好好想想。 自从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一步步走下来,我好像没多想什么,又好像想了很多,而现在看来,我想了很多,偏偏想的里面有用的不多。 这是个怎样的时代,我嫁进了怎样的人家,我的夫君是怎么想的,他的亲人们又是怀着什么目的,我似乎都想过,而现在我觉得,我都没想清楚。 我只知道我生活在古代,一个跟前世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温和可亲的青年,虽然他的想法和做法我有些无法理解,总归随他去了,而至于其他的人,于我也没什么相干。 可是现在想来,我才发现,原来我想过了很多,却总会下意识地忘记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其实也就是我的弱点。 “宝心,真的是你?”门口一响,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回头,看着门口熟悉又带着一点陌生的脸庞,不禁展开一抹笑容,“若兮,好久不见。” 第五十六章 画像 若兮改变了许多,无论是从神态还是穿着,都似乎焕发着别样的活力。 “看来你过得很好。” 我把她让了进来,笑眯眯地打量上下,然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若兮微微一笑,神态静谧安详,也带着一股从前很少流lou的自信,“是啊,我过得很好。” 我轻轻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我总是特别关注这个女子,从最开始误以为她是风尘女子,到现在,我一直将她挂在心头,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我也觉得放下了心。 “本来,我便想着这两日去找你。” “哦?有事?” 若兮点了点头,表情稍稍严肃了一点,“宝心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觉得你很面熟?” 我点头,“记得。” “前几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和宝心你有七八分想象,我就想起来,小的时候我见过,不过后来被爹藏了起来,我也就忘记了。”宝心的眉头微微地皱着,“这次翻找出来,总觉得应该交给你,也许真的是和你有关的东西吧?” “画?很像我的女子?” 若兮的爹怎么会收藏这样的一幅画,而且还遮遮掩掩的,若兮这么一说,我还真来了兴趣,想马上看看那幅画的样子,“现在带我去看?” 若兮颔首,嫣然一笑,“那是自然,原本我也准备去找你的。” 撇开和婉容对话后的阴郁心情,我将心思都放在那副奇怪的画上,便急忙忙地携着若兮,往楼下走去。 真是对不住这集粹阁,统共来了几次,却一次也没做成生意。我不好意思地暗自吐了吐舌头,拽着若兮又加快了几分步伐。 刚走下楼梯,迎面便看到一个锦衣公子匆匆走来,俊眉朗目,眉宇间带着一抹急切,尤其是看到我身旁的人之后,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若兮,我总算找到你了。” 锦衣公子欢喜地想要去拉若兮的手,却被若兮轻巧地躲开,“郭公子,请自重。” “若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公子言语激动,而少女不为所动,“郭公子言重,大庭广众,请让若兮离开。” “不让!” 若兮和他纠缠不开,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撇向我,我无奈,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解决,若兮叹了口气,表情坚决了许多。 “郭暧,你松手,听我说。” 若兮的态度一软化,郭暧也下意识地松了手,不过目光不敢稍离,也能看出他一片痴情。 “郭暧,你随我到一旁说。”然后,两人便走出了集粹阁,想必是去找合适的地方说话。 这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窃窃私语都不甚雅观,尤其是一楼女客众多,言语纷纷,不一定会说出几个版本的八卦。他们避去一旁,也是好事,不过这样以来,信口胡诌的也就更多了。 没过一会儿,若兮回来了,虽然脸上有如释重负,也带着一丝怅然。 “他走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若兮点头,“走了。” 见她神情不对,我也不多问,只跟着她回她的住所,去看看那幅画的究竟再说。 一路无言,拐到一处少人的小巷时,若兮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侧头看过去,两串珠泪从她的颊边滑落,白玉一般的面容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放弃?”我轻声地问。 若兮微微地摇头,语气平和,“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我舍不得他,就得舍得其他,可是我宁愿相信其他,也没有办法相信他。” 她这一串如同绕口令一般的话,让我似懂非懂,看得出那郭公子的一片痴心,若兮如此坚决的拒绝,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她不说,我也不问。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郭夫人我见过,温柔娴雅,不会为难人;郭小姐也天真浪漫,时间久了,想必也很好相处。” 她又是摇头,却没有开口,见她不愿说,我也就不多言了。 再转两条巷口,便到了她的住处,是个一正两偏的小院,很简单,也很素净。 “进来吧。” 院子里散落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木桩,而且遍地是细碎的木屑,冷不丁看见,我还以为若兮是个木匠,可是看她瘦瘦弱弱的,怎么会做起木工活来呢? 带着点疑问,我随着她进了正房,里面的陈设也是简简单单的,仅有一床一桌一橱,不过倒是有个大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很多小物事,走近才发现,是木雕成的各种小玩意,小到簪子镯子,大到笔筒笔架,琳琅满目,都是精致非常。 “这些……” 我惊讶地看向若兮,而她点了点头,神色自若,“都是我做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若兮所说的手艺,就是这个,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做出这么精致的物品,真让我惊讶。 “好了,你先坐着,我去找画。”许是被我这热切的眼神很弄得不好意思了吧,若兮微微红了脸,扭头便出了门去。 我莞尔一笑,留在这里等她,没多一会儿,她便拿着卷轴进来,冲我招了招手,在桌前慢慢地展开手中的卷轴。 我凝神去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幅工笔图,上面的人物是一个白衣女子,明眸善睐,衣袂飘飘。像我,又不像我,若说像,我没有画中人的出尘气质;若说不像,那眉眼偏偏和我仿若一人。 奇怪的是,这幅画只单单画了一个人,没有背景,也没有题字,连个落款都无,就这样一幅古怪的画卷,竟然被若兮的父亲神神秘秘地珍藏许久。又是为了什么? “可看出什么了?” 我摇头,再仔细端详,也只是觉得这女子拖尘超俗,不是我能比拟,想也未必真和我有什么关系。 若兮叹了口气,将画卷收起,“这个你带走吧,既然跟你相像,肯定是与你有关的,我留下也没什么用,徒增烦恼而已。” 看她态度坚决,我就接了下来,心里也觉得这画也许真和我有什么关联,索性留好,也许以后能用上。 攥着画轴,我的心里有些微的不安,从我起意要出去逛,到婉容邀请我同往集粹阁,再到集粹阁门前的那一幕,我和婉容的对峙,最后到若兮的出现,以及现在我手中的画,这一连串下来,总觉得这一切像行云流水般如此自然,自然的,那么不自然。 是我多心了吗? 为什么我觉得,似乎有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推动着我,去找寻一个我不知开头、也不知结尾的秘密? ***** 唔,亲们想加更咩,想加更就留言吧,超过五个(非同一人,超十个字),今天阿笙就加一章。 亲耐滴亲们,加油哦~~ 第五十七章 约定 回到雅筑,彩红早就在院子里翘首等着我,似乎很着急似的,而且一看到我,就连忙迎了上来,我便问她,“大少爷呢?” 彩红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少爷在书房,刚回来。” “知道了。” 我转身就往书房走去,可是才走两步,彩红又追了上来,“少奶奶,您……” 我停下来,“怎么了?” 彩红吞吞吐吐,犹豫一下才开口,“少奶奶,您要是心里有气,那就冲我们发,可千万别和少爷吵。” 我大讶,“我为什么要生气?” “少奶奶不知道?” “什么?” 彩红这才收起刚刚的忐忑,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愤,“刚刚梅姨娘来过,说是要给少爷……给少爷介绍合适人家的姑娘,说要给少爷纳妾呢。” 要给云煦纳妾? 我心里冷笑一声,也就是梅铃那个没眼力的女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不招老太君喜欢,没眼力也就罢了,还总是想要惹事。这回还想惹到我的头上来,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不过……云煦是怎么想的呢? 一想起那日的对话,到如今的冷战,我不禁黯然,如今的云煦,我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也许,我从未曾知道过。 “少奶奶,少奶奶……”见我发愣,彩红轻声地唤我。 我回过神,同样轻声开口,“没事,你去忙吧,我去书房。” 彩红将信将疑应了一声,便去忙她的事情,我站在原地想了想,才复又举步上前。 走到书房门口,有小厮在门口候着,我上前温和一笑,“少爷在里面吗?” 那小厮恭敬地回答,“回少奶奶,少爷在里面。” “嗯,”我点了点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一直都不知道呢!” 小厮见我看他,微微红了脸,有些局促地开口,“小的叫阿吉。” 我微微点头,冲他笑了下,“阿吉是么?辛苦你了,麻烦你守在外面,我和少爷说几句话。唔,对了,”我将怀里热腾腾的手炉塞到阿吉的手里,“这个帮我捧一会儿,摔坏了可拿你是问。”我笑眯眯地开着玩笑,看着阿吉手忙脚乱地接过手炉,似乎有些惊讶地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推门进了去,不去理会阿吉对我会有怎样的猜想。 云煦自然早就发现我来了,房门没有多厚,他自然听得见我和阿吉的对话,所以当我走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书架边,手中拿着一卷书,眼睛却是看向我。 对阿吉笑得出,并不代表对云煦也笑得出,所以我收起脸上的笑容,抱着画轴,走到他的面前。 “有事?” 听到他开口,我的鼻子猛地一酸,眼圈也微微地热了起来,不过一看到他若无其事,又仿佛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又忍不住酸痛。不过我强压下心头的翻涌,目光掠过他的脸,随意地落在前面的桌子上,不由得目光一凝。 桌子上除了摆放着笔墨纸砚之外,还放着一个精巧的贝壳,这不是寻常的贝壳,是集粹阁用来放置珍珠类饰品的容器,这也是集粹阁奇思妙想中的一则,用贝壳来放置珍珠,既简单,又别致。 那么,他今天去集粹阁,就是为了买这样东西? 送给谁?是那位汪小姐吗? “这对珍珠耳坠,本来是要送给你的,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送。” 他好像听到我心中的疑问,淡淡地开口,却难以掩饰语调中的一丝微颤,他在紧张? 把视线从贝壳重新转到他的脸上,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见过他很多表情,悲伤、疑惑、犹豫……可是此刻我从他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一丝紧张,和在意。 我不由得紧了紧怀中的卷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送我?为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将微微侧身,将手中的书卷放回到书架上,语气依旧平和,“看到了,觉得很配你。” 他的答案几乎让我失笑,可是我没有笑,依旧是看着他,“既然是送我的,那我可以看看吧?” 他依旧侧着身,然后微微点头,我勾起嘴角,将卷轴放置到一边,然后拿起贝壳,小心地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对纤巧别致的珍珠耳坠,圆润细腻,很漂亮。 “云煦,”我唤他的名字,他转头看我,“我很喜欢。” 云煦似乎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是啊,喜欢就好……”我淡淡地重复着他的话,这次终于忍不住笑了笑,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珍珠的温润,“你送我珍珠,真是要谢谢你。可是我能送你什么呢?我身无长物,其实也只有真话可以送了。而且,云煦,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比从前好。是不是?” “宝心……”他想开口,被我抬手阻住,因为我想说,再说一点,然后再也不说。 “云煦,你终于可以不用再勉强自己了,真的。其实苏宝心很渺小,改变不了一个乔云煦,所以你就是你,你的努力,你想做的事情,苏宝心不阻拦,而且,我还会帮你。所以,云煦,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我看着他,展开一抹灿烂笑容,“我全心全力地帮你得到乔家,而且拿到乔太君手上的那样东西,然后,等你得偿所愿的那一天,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却摇头,“自然不是为难你的事情,可是现在也不好说,总归到了那一日,你就会知道了。好不好?” 他的眼眸里流lou出我看不懂的情绪,可是这情绪瞬息消失,留下的只是平静,我等待他的回答,可是心中偏偏不期待他的回答,多矛盾! “好,我答应。” 他还是应了我的话,让我微微松了口气,其实更多的,是心头涌起的那股怅然。 因为我知道,自他答应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夫妻,因为夫妻不会交换条件,夫妻只会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而他确实答应了我,这意味着,一场约定斩断了我和他的夫妻之缘。 其实,我也只是想赌上一把,倾我所有,为我的未来布一个局,是得到还是失去,会见分晓。 ******* 第一卷结束,从下一章开始,进入第二卷,继续支持阿笙哦~~ 对了,昨晚上没有加更,原因啊,就是只有四条留言,阿笙很无语,五条留言很多咩,佩服亲们,比阿笙都懒。 无语爬下。 第五十八章 厨艺 关于画中人的事情,我直接交给了云煦,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和身份,都没可能自己去调查画中人的线索。尤其从那晚的谈话里,我已经听到云煦透lou出的一些繁伯和我的可能性关系,所以,若是我交给他,他自然就会从繁伯处着手,也许能够收获一些有趣的东西。 至于能获得什么,其实我并不在意,因为无论画上的女子是谁,她也只是和从前的小莲有关系,对于现在的苏宝心来说,这只是探寻乔家秘辛的一个线索而已。 而我要做的,是从乔家内宅开始,既然云煦已经保证我的身份万无一失,那么,我也不必每日惶惶,该来的必然会来,我现在,是应该主动做点什么了。 “少奶奶,您…您可小心着点儿,要不然奴婢来弄,这厨房……” 彩蓝在我身后手足无措地走来走去,而我故意忽视她,慢悠悠地完成手上的动作,虽然许久没做,手上有点生疏,不过好在做出来的东西还算是赏心悦目。 “彩蓝,你可帮不上忙,安安生生地站好,晃得我眼都晕了。” 彩蓝这才消停下来,好奇地往前凑了凑,“少奶奶,这白白软软的,是什么啊?” 我瞥了她一眼,笑着逗她,“想知道?” 彩蓝点了点头,眼睛瞪得溜圆,这丫头就是和彩红不同,若是彩红,就算不是稳稳当当地站在我旁边帮忙安置,也不会多嘴相问,不过就是因为不同,才显得她和彩红同样重要。 如今的我,可以信任的人,实在太少了。 “等会儿让你第一个尝。” 彩蓝听了,先是一喜,不过紧接着拼命摇手,“不,不,彩蓝可不敢第一个尝,那可是逾矩了。” 我忍住笑,很严肃地对她说,“话不能这么说,我好久没有动手做过吃的,谁晓得能不能吃呢,所以就要麻烦彩蓝姑娘先尝尝,若是有个不测……也免得主子出事。对不对?” 彩蓝一听,小脸就垮了下来,可是还不敢说不对,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过眼睛还是盯着我的动作,直到我把东西都放进了蒸笼,她才讪讪地收回目光。 看她那副毫无心机的模样,我忍不住失笑摇头,不过就是因为她少心机,我才喜欢逗弄她。 掐算好时间,起锅开盖,一股浓郁的奶香飘出来,让人垂涎欲滴。看了看在场几个人的反应,我小心地试了一勺,这才轻轻吁了口气,味道还不错。 “两碗送风波阁,三碗送留花榭,两碗送雪绛园,一碗送撷秋阁,一碗装好我带走,那碗我动过的就放灶上温着。至于点心,照碗数分。” 彩蓝却一脸丧气,“少奶奶,不是说让奴婢尝吗?” 看她一副乖觉模样,我忍不住给她一指头,“都知道我怎么做的了,自己都懒得动手么?这回又好意思,想吃主子做的东西了?” 彩蓝吐了吐舌头,不过眼神还是往灶台上瞟,真是让我好气又好笑,看来她也没心思跟着我了,“行了,你留在厨房吧,让彩红跟我去老太太那儿。” 彩蓝欢快地应着,害我又忍不住瞪她一眼,看她讪讪地收敛了兴奋劲,才出了小厨房。 坐在赏春园的暖阁里的贵妃榻旁,我眼看着乔太君吃了小半碗,又伸手想去拿点心,便连忙抬手阻住她,“奶奶,那杏仁糕虽然软糯,可毕竟是糯米做的,不好消食,您要是爱吃,晚一点也无妨。” 乔太君一愣,呵呵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这老婆子也有贪嘴的时候,该打,该打,那就晚些再吃。” 菊姑姑连忙上前把东西撤下去,转回身便笑着说道,“从没见老太君爱吃什么,没想到大少奶奶一下厨,就能弄出这么精致的……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连个名儿都记不住。” “碗里的叫凤凰奶,至于点心叫杏仁糯米糕。” 乔太君轻拍了拍我的手,笑呵呵的,“这名儿起得也好,没想到宝心还有厨房里的本事。” 我谦虚地摇头,“哪是什么本事?就是宝心胡乱做的,尝着还觉不错,便想让奶奶也帮着品鉴品鉴。”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并着梅姨娘都过来了。”荷姑姑在窗外大声说着,却没进来。 乔太君不动声色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若不是我下意识地去看,未必看得到,不过这神色很快消失,只见她动了动坐姿,然后轻咳了一声,那边菊姑姑自然明白,便应了一句,“外面风凉,快请进来。” 隔风帘一动,走进来好几位,我打眼看过去,来的那叫一个全。 屋子里弥漫着奶香,除了梅姨娘之外,那几位都没什么诧异的反应,想必都是吃了东西,才匆忙忙地赶过来的,我敛目微微一笑,看来动一动,总是好事。 “哟,看来老太君也吃着了,还是宝心亲自送来的呢!”二堂婶刘氏的眼睛最尖,也最先看到放置在一旁的碗碟,笑吟吟又带着一点酸意地说着,“可怜我们还巴巴地跑来,可算是自讨没趣了。” 我笑道,“二婶,怎么就自讨没趣,要说巴巴的,我可是巴巴地做了一锅,哪个都没落下,要是宝心住在撷秋阁,您那份儿肯定也是宝心亲自送。” 众人都落了座,刘氏听我说完,笑眯了眼睛,“听听,这小嘴,真个甜死人,怪不得老太太喜欢,我们也都心里甜着呢!” “什么吃着的,怎的我那里没得?” 这边正笑语声声,自然就有搅局的人,梅姨娘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皆是看向我。 我也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梅姨娘没得,那是因为宝心没送。” 一听我说出这话,梅姨娘的脸色顿时变了,声音尖利起来,“怎的,她们是你长辈亲人,我就不是了?” 我仍不急不缓,掠过众人的神色表情,才开口,“姨娘这是哪里话,宝心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家云煦结姻缘,你就刻薄我,当我不懂吗?”她倒是先倒起了苦水,急急忙忙地将心中忐忑吐个干净。 我却满脸迷惑,缓缓地摇头,“姨娘,你这是哪里话,不是您跟下人说今日初一,您要和夫人一起斋戒静心,忌甜食果品,宝心才不敢妄送。再说这姻缘不姻缘的,自有奶奶做主,宝心是晚辈,怎敢妄议。而且,宝心粗心,丢了乔家的子孙,愧不自已,更是无话可说了。” 第五十九章 分权 我当然已经无话可说,那是因为作为一个晚辈,该说的话已然说完,接下来,只要听着就可以了。 “梅铃,你说什么?” 乔太君的语气果然阴沉了下来,瞧得出脸色的都紧闭着嘴巴,而梅铃也不知是真没心眼还是自以为太有心眼,还语气颇壮地开口,“老太太,我不过是跟云煦说了一下,我有个外甥女人长得秀丽,性子也柔顺,我就想着……” “住口!” 乔太君一声利喝,梅姨娘忙住了口,一脸的不知所措,却还不死心地嘀咕着,“这又怎么了?我这不是也为了乔家人丁兴旺么……” “你这也是长辈说的话?宝心和云煦成亲不足半载,两个小辈恩爱互敬,宝心也是个妥帖省心的,怎地你一个做长辈的就能说这么让人心寒的话来。人丁兴旺?宝心又不是不能生养,前儿刚因为乔家的子孙损了身子,你这个做姨娘的,不说嘘寒问暖地用用心意,也就罢了,也指望不了你什么,怎地反倒捅咕起人家的家事,你到底长心没长心?!” 这一连串的话语骂出来,梅姨娘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没吐出来。屋子里只有乔太君的声音,众人皆是噤若寒蝉,不声不吭。 “还是说,你当我死了?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这诛心的话一说完,乔太君是气得狠了,忍不住咳嗽起来,我连忙起身轻轻地抚了抚老太太的后背,再接过菊姑姑递上来的茶,服侍乔太君润润喉咙,这才慢慢地止了她的咳。 乔太君叹了口气,再也不看她一眼,“你不是初一吃斋静心吗?那就抄三遍金刚经,抄不完就别出门。” 梅姨娘就这么被赶出了赏春园,一时间,屋子里只有乔太君稍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茶杯碰到茶盏的清脆声。 没有人替梅姨娘求情,也不知是梅姨娘果真人缘这么差,还是她们都谨慎非常,不肯在乔太君面前犯下任何的错。 不过我也知道,她们都会很惊讶,梅姨娘是从乔太君身边出去的人,无论梅姨娘犯过怎样的过错,乔太君也不过是随口骂上两句便算了,可是如今为了我,不仅将梅姨娘狠狠骂了一通,还罚了她。 这虽然算不上空前绝后,也绝对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吧! 其实这也挺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想到过乔太君可能会生气,却没想到这气会生的这么大,有没有那碗凤凰奶的功劳呢?也许。 不过无论因为什么,这样的kao山,我当然要善加利用才好。 “奶奶,您别生气,动气伤身,姨娘她,也是为了乔家好。” 我打的不是马后炮,只是因为梅姨娘这一遭,屋子里的气氛着实尴尬,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那我也就不必客气揽上身好了。 乔太君一脸怜惜,安抚我似的拍了拍我的手,“宝心,你是个好孩子,安安稳稳的,别理会旁人嚼舌根,奶奶给你做主。” 她的和蔼慈祥,让我的心中微微一酸,原本只是算计,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弄得眼圈微热,心里也热乎乎的,“奶奶,宝心明白。” 我这边因为感动而一时间说不话来,自然有人接下话茬,调剂调剂尴尬气氛。 “老太君这是怎么话说的,宝心性子和顺又知礼,还懂得体恤人,哪个不疼她呢!老太君这么一说,可让我们伤心,白白地赔了情谊,却没得到好。” 说话的,自然是二堂婶刘氏,大堂婶何氏虽然也健谈,不过一到这时候便有意无意地退到二堂婶的后面,此刻也只是微微颔首,一脸的和蔼。 老太君笑眯眯地白了刘氏一眼,看模样是气劲已经过了,“就你嘴上不饶人,得了,都得了你的济,总行了吧?” 刘氏掩嘴笑着,腰肢微颤,头发上的金步摇也微微地晃了两下,我的心思一动,若说这宅子里哪个穿衣打扮毫无拘束的,那就是二堂婶了,别人当着老太君的面儿,还适当地收敛一点,金银首饰、翡翠玛瑙,能省的就不在老太君面前惹眼,可是从未见二堂婶省过。 她是有恃无恐,还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这么想来,我都不知道这几位堂婶的娘家都是哪里的,有机会要了解一二。 “是呢,奶奶,别说二婶喜欢了,就连我们也是一样,哪个敢欺负她,咱可绝不饶他。”婉容在一旁已经静听很久,而这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倒让我惊讶地瞥过去一眼,她冲我眨了眨眼睛,那副亲昵模样,好似集粹阁中的对话是梦中一般。 刘氏也跟着又凑了一句,“就说这今天的点心吧,哎呦呦,我还没福气喝上媳妇茶呢,却先享受一次侄媳妇的点心,所以说宝心贴心呢!” 她们一句两句地夸赞着我,而老太君也越听越乐呵,我虽然佯装羞涩地低着头,却还是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老太君叹了口气,“若说这吃食玩意,我也没计较许多,不过在于一个‘心’字,有心做,什么都是好的……” 停顿了小半刻,乔太君又突然开口,“宝心啊,最近云煦很忙?” 我咬了咬嘴唇,然后点头,看出老太君的眼神中带着怜惜,心头又是一颤,“是稍稍忙了一些。” “忙一忙也是好事,男人忙男人的事,咱们女人忙女人的事,”老太君沉吟片刻,似乎定了什么主意,“你要是闲了,就帮忙安排安排厨房的事情吧!就当为你二婶子分担分担,怎么样?” 负责厨房的事情?我的心头微震,话语说出的简单,内宅里的大小事务一直被刘氏把持着,分毫不让别人cha手,就凭老太君的一句话,我就分到了厨房的差事,这想必,也让刘氏大吃一惊了吧? “那敢情好,我还正愁少个得力的帮手,”我的余光瞥到刘氏的脸色稍稍起了一点变化,不过她转瞬恢复了笑脸,“有宝心在,厨房的事儿,我也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我却摇头,“奶奶,宝心年幼不懂事,偶尔给奶奶做两样新鲜玩意儿还成,哪里管得了那么一大摊子?” 可是老太君的下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惊了一惊,包括我在内。 “不能管也要管,这以后你要经管的事情多了,小小的厨房都弄不清,怎么让我放心?” 老太君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会有加更了,也许下周会加好几次。 你问为什么?捏下巴,邪恶的笑,就不告诉你! 第六十章 为难 自从入了冬,我就喜欢每日三餐,而午饭过后,正是脑子最混沌的时候,我歪在软榻上打着盹,彩红正坐在榻下的小凳子上绣花,气氛也是熏熏欲睡。 我微闭着眼,似睡非睡,就听见有轻巧的脚步声走近,然后就是彩蓝刻意压低的声音,“少奶奶睡着呢?” “怎么了?”彩红回了一句。 “是二奶奶来了。” 一听到这里,我便睁开眼,“你说谁来了?” 彩蓝接过我手上的怀炉,又回了一句,“是二奶奶,说是,厨房的事儿。” 我垂眸,微微一笑,昨天老太君刚放了话,今天她就来放权了,真显出她长辈的诚心。 “请二奶奶去暖阁坐着,把灶上温着的糖水送去一碗,说我马上就到。” “二奶奶已经在暖阁了,我这就去端糖水。” 正事来了,该振作了。 我伸了个懒腰,把满身的睡意都伸掉,才下了软榻,任由彩红帮我往身上再加一件绛红色坎肩,我则是漫不经心地扣着盘扣。 “少奶奶,二奶奶这是来做什么?是昨天老太太说的那件事吗?” 彩红是跟在我身边的,所以对于昨天的事情,她自然听得清楚,而对于宅子里的事情,她也不像最开始那般慎言,大约也是因为她清楚,我是她的主子,我犯错,就等于她犯错,她自然要为我多注意一二。 我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是啊,二婶这么积极,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少奶奶当心。” 彩红的话只不过五个字,却让我凛然冷静下来。玩笑是玩笑,我还真是要小心一点。刘氏掌管乔家内宅的事务少说也有五年,现在我要从刘氏的手上抢肥肉,她就一点怨言都无?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厨房的事是好事,却也并非全然是好事。不过无论怎样,既然我要做,那就不能因为猜测而退却,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xian帘进到暖阁里,正看到刘氏正端着小碗在走神,一见我便将小碗递给身后的婢子,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这是我来得不巧?”她笑睨着我,上前便亲亲热热地携着我的手,一同在榻上坐好。 我抿唇笑着,“哪个敢说二婶来得不巧,我可要给顿好打,二婶忙里抽闲,几时来可都是巧的。” “这嘴儿甜的,”刘氏凤眼微眯,唇角勾起一抹笑,“怪道老太君疼到骨子里,我也爱得紧。” 我佯装羞涩地将脸撇向一边,正看到装糖水的碗正放在高脚几上,碗里的糖水还有很多,不由得抬手将彩红招过来,“灶上不是炖着芙蓉羹吗?怎么不端来,偏生拿这个,真是没个眼见儿!” 彩红喏喏地端下去换,才出去,刘氏便笑着说道,“芙蓉羹就不喝了,我说句话就走,以后你管着厨房,肯定亏不了我的嘴。” 我静静笑着,没多言。 刘氏手臂一抬,一叠厚厚的蓝皮线装大本,就被搁到我身旁,她轻轻一笑,“这些是厨房里采买东西的账簿,你且先看看,熟悉熟悉,要是定了主意就打发个人去找我,我好让负责的婆子娘们得个醒儿。” 我抬眼看都不看那账簿,只拉过刘氏的手,微蹙起眉,“二婶,我是小辈,嫁过来也不过半年,哪里会管什么账簿,要不是奶奶开口,我推都来不及,要是宝心有个行差踏错,您可千万别不张口,尽管说就是了。” 我言语真诚,这也让刘氏把我的表情看了个够,片刻,她的薄唇一抿,带出几分轻松的亲切,“瞧你说的,好像多大的为难似的,放心,二婶自然帮着你上手,厨房才多大点儿的地方,你就放宽心好好管顾吧!” 她风风火火的来了,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将刘氏送出了雅筑,我返回暖阁里,拿起一本账簿来,随意地翻看了两页,不禁冷笑两声。 就连买了几根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样的记账法小户人家也许是,可在乔家,不一定是。一晚上,她能造出这么几本“细节详尽”的账簿来,就是想为难为难我吧? “啪!”地将账簿扔到一边,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正好彩红端着托盘进来,一见屋子里只有我一个,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二奶奶走了?” 我又把自己窝进了暖阁的软榻上,哼了一声,再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这暖阁的软榻就是没有卧房里那个舒服,不过也将就了。 “这芙蓉羹怎么办?” 托盘上放了两碗,原本自然是我一碗,刘氏一碗,不过既然刘氏走了,“递给我一碗,那碗你消灭掉。” 彩红和我一同欢喜地完成了任务,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看账簿的时间。 这账簿记得鸡零狗碎的,完全没什么条理。我为什么一定还要看?笑话,为什么不看?她既然做得出来,那必然是所谓的“真帐”,进出存余都应该是确实的,不看,我怎么知道宅子里一天消耗多少果蔬鱼肉,我怎么知道什么时节的什么菜都是个什么价钱? 管顾厨房嘛,那就是和鸡零狗碎打交道,如果这个都做不好,我恐怕再一次被人轻视了去,也许就再没有机会cha手。 做红人虽然很好,可是做有权力的红人就更好了,趁乔老太君对我的这股子好劲儿还没过去,能拿到的,我一点也不要放松。 就这么专心致志地,原本只是歪在软榻上一页一页的翻看,后来我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记录一下其中值得关注的地方,便将看账簿地点移动到了书房,反正云煦不回来的话用不上书房,不过越记录下去,我还真的能从中发现一些问题。 问题虽然也同样是鸡零狗碎的,不过以后总是用得着的。 就这么看一点,写一点,记录一点,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掌灯时分。 “少奶奶,您歇会儿眼睛吧,该吃晚饭了。” 我揉了揉眉心,看了一下午,眼睛却是有些干涩酸痛,不过总算有些收获,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大少爷呢,回来了没有?” 彩红帮我把账簿收好,然后回答,“回了,正换衣服呢!” 我点点头,站起身松了松有些发僵的身子,忍不住发起愣来,自从和云煦摊了牌,他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应该说只是在我面前变了样子,他不再刻意说出温柔的话,也不会刻意做出体贴的动作,淡淡的,却比以前要自然很多。 从前我一直觉得哪里似乎很别扭,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的言行都并非出自真心,而我虽然看不出,却能隐约感觉,自然就觉得别扭。 现在呢,虽然心头怅然,还有微微的疼,可总是好的。 虚假的感觉,不要也罢。 可是心中总还有些不甘心,云煦他,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第六十一章 心思(收藏400加更) 饭菜摆好,我和云煦落座,彩蓝摆碗,彩红落箸,青芽捧着帕子,这么正式的吃饭,其实挺少见的。 我接过润好的擦手帕子,盯着桌上的四大盘四小碟,稍稍愣了神,随口问了一句,“平时都是这些菜吗?” 彩红回答得干脆,“少奶奶,不是您说的,少爷回来就照常,少爷不在就减半么?” 我点了点头,刚想再开口,却被云煦抢过话头,“以后我尽量回来吃晚饭。” 他的话说得淡淡的,我也没怎么多想,可是一看到彩红略显惊讶的表情,我才回过味来,自从回了老宅,云煦经常忙得赶不及回来吃晚饭,他这么说,难不成是清闲下来了? “你最近没事情做?不忙了?” 我这句有点发傻的问题,让他微微勾起嘴角,“很忙,不过饭还是要吃的。” 回答得不明所以,我也不乱想,先将自己的问题解决,便又看向布菜的彩红,“宅子里的定例都是怎么算的?按人头的吗?那老太太那里是几盘几碟?” 彩红聪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便答道,“老太君那里是四盘四碟,其他园子确实是按人数论的,不过没那么精细,具体的,婢子也不清楚。” “哦……”我点了点头,平日里从没注意过这问题,不过既然吃饭归我管了,那便要好好琢磨,这里面肯定有学问,我只怕自己有疏漏。 “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转头看向云煦,他亦看着我,似乎有些疑惑,不禁笑道,“忘记和你说了,奶奶把厨房的事交给了我。今日二婶送了几本账簿,我可是看了一下午呢!” “账簿?”他的眉头微微地皱起出小褶,原本夹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看得懂?” 这么藐视我的话都问得出,我刚想狠狠反驳几句,却看出了他眼中的关心,心头一颤,话也走了音,“嗯,还成吧,用心总是能看出点什么的。” 他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让原本带着一点期待的我,顿时灰了心,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早知道…… 我夹过一块盐焗鸡块,刚想狠狠地咬下去,就听云煦说道,“吃过饭,一起去书房,我教你看账簿。” “啪嗒”一声,鸡块掉在了碗里,我掩饰地赶紧把鸡块夹起来递进嘴里,可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微澜。 “嗯?” 他发出疑问的哼声,我这才回过神,涩涩地回了一句,“不麻烦你吗?” “不麻烦。” 他的回答越来越简单,态度也越来越不温柔,这和曾经的那个他是那么的不同,所以,这才是真的乔云煦,是吗? 可是哪个才是真正的乔云煦,我真的知晓吗?还是说,我一直都不了解这个男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是。 “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我从失神中唤醒,脸上还有一丝无奈,“你已经对我戒备到这种地步了吗?只是小小的提议,就让你思虑半天?” 我因他的话而怔住,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了呢?从前不是这样的,对他说的话,我都是相信,都是当真,而现在,好似真的不一样了…… “罢了,吃饭吧!” 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他便不再看我,只默默地吃饭,我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食不下咽。 “云煦,我不是戒备,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带着怎样的目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因为我没有听见云煦的回答,他也没有反应地依旧缓慢地吃饭,怔怔想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又被影响了,原本坚定的心,又被动摇了。 “一会儿吃完饭,你可不要嫌我笨。” 云煦没有嫌我笨,反而连夸了我好几句,让我心中窃喜,他不仅翻了账簿,还翻了我做的笔记,两相对比来看,说我确实是用了心思。 “不过这字倒是不太雅观。”他如是评论。 我脸红,毛笔字啊,在前世练过两年,却也只算新手,自从来到这一世,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拿起过毛笔来写字,最多也不过是给云煦磨过几次墨,冷不丁写字,肯定是不堪入目的。 不过写字不是重点,他就匆匆略过了。 “厨房里的帐,就是这个模样的?”他微皱着眉,手指轻轻点在账簿上,眼睛却是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来是如此,不过应该是怎样我就不晓得了,我只知道,若是我接手,账可不能这么记。”乱都乱死了,怎么能看出子午卯酉来。 “你准备怎么记?” 我张口便想回答,可是一看到他湛亮的双眸,突然想到,面前这位可是管账高手,我又没有学过会计,说出的想法恐怕也是业余中的业余,便收了卖弄的心思,“我还没想好,不过总是要改改的。” 云煦见我没说出什么,眉头一挑,然后点了点头,“你听听我的主意,看如何?” 他一手执着毛笔,一手拨打着算盘,偶尔还翻上两页,然后用简单扼要的话解释给我听,我听得清楚明白,也发现他所说的正是除了表格法最方便有效的记账方式,心中对他的认知又多了崭新的一面。 原来他很聪明,很会做账,也许还很会做生意,才会这么忙,肯定是乔老爷看出他在商的才华,所以对他重用,也给了他机会。 现在的云煦,也许不单单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是有条不紊地争夺着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又在走神?” 他淡淡的责问,让我顿时回过神来,脸不由得热了起来,喏喏无语。 云煦把毛笔一放,手指捏着鼻梁骨,眉宇间的疲累尽显无疑,“今天就到这儿,你也累了。” 我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过来坐下,我帮你按一按。” 他略一犹豫,不过还是背对着我坐了下来,微凉的手指碰在他温热的额头上,我在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却又忍住,没有将心思流lou。 我和他,一站一坐,书房中的静谧无声让我有些无措和尴尬,便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随口问着,“我从山上回来就没有看到梁少,他已经走了?” 云煦轻轻嗯了一声,“过两日就走。” 那就还没走?我大奇,“他既然没走,怎地连影儿都不见?难不成猫在月影轩里没动地方?” 云煦转头看向我,他的目光在昏晕的烛灯下多了两分幽远,“你想见他?”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本来就没有,我和梁凡话不投机,他又是个浪荡大少,哪里值得我去见。 他听到我的回答,又把头转了回去,“这几日他在游览洛州美景,流连忘返,没住在月影轩。” “洛州有什么美……”话只说了一半,我就明白了云煦的意思,梁凡夜不归宿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美景,而是因为洛州的美人。 我气愤地嘟囔一句,“这么一个浪荡子,也不知被那家闺女给赶上了,真是糟蹋人。” 云煦却没有搭我的话,低低地笑了两声,好似很愉悦,我倒是奇怪了,梁凡不是他的好友吗?怎么我说完,他反而笑得怎么开心。 ******** 此乃加更章,请君随意。 第六十二章 管事 虽然在云煦的帮忙下,我将那几本账簿捋顺了一遍,不过却没急着传消息给刘氏,只每日上午去老太君那里坐一会儿,陪她闲聊两句,再吃过午饭,下午就以看账簿的借口回了雅筑,其实是在暖阁里翻书打盹。 直到过了五日,我才捧着账簿,亲自去一趟撷秋阁,刘氏正在偏房里训示下人,被我正巧赶上了。 房间里满满当当地站了十几个仆妇奴婢,屋子当中还跪着一个,而剩下的个个都是噤若寒蝉,而刘氏坐在正中央的贵妃榻上,眼眸含威,柳眉带怒,而一看到我进来,满面的寒霜如同冰雪消融般消失了大半,笑容也堆了上来,我也感觉到众人因为她的脸色稍缓而松了松紧张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了计较。 “二婶,我真是来得不巧。” 刘氏上前,笑着说道,“哪个敢说宝心来得不巧,我可要给顿好打,宝心难得来我这儿坐坐,几时来可都是巧的。” 她把我说过的话,翻了样子再次说出来,让我不得不叹服她的心机玲珑,也不得不警醒于她的心机玲珑。 这样的女子,真的会把把柄落在我的手上吗? 我下意识地攥了攥手上的账簿,感觉这几本沉沉地坠着我的胳膊,可是表面却保持着清浅的笑容。 “都下去吧!” 刘氏淡淡的一句,仆妇们都噤声轻步地除了偏房,我随意地一抬眼,便在这些人中看到了面善的几张脸,心中才一动,屋子里的人就差不多走光了。 “宝心,来,坐。”刘氏伸手招我过去,我抬步上前,顺势坐到榻上,然后将臂弯里的账簿搁到身侧。 刘氏自然注意到这几本,凤眼又眯了起来,手指在账簿上点了点,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是……” 我抿出一抹笑意,说道,“这账簿好生熬人,看得我头晕眼花,真难为二婶要每日劳心劳力的,看来宝心真是不懂事,就应该早日为二婶分担。” 刘氏隐而不发地放了权,我也不动声色地装了傻,账簿里的微末出入,我一字不提,现在不是和她对立的好时机,反而是我借她力的关键时刻。 我不能一直kao老太君的宠爱,而面前这位二堂婶却不是我能轻易一拍两散的主儿,她有顾忌,是因为对我的了解不多,而我的顾忌,则是她在内宅隐隐的只手遮天。 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我耐着性子,不过是想借她的宝地,来见一见负责厨房的仆妇婆子,顺便看看她的态度。可惜刘氏只是笑着说闲话,就是不提厨房的事情,我纵然心头慢慢地积压出一股火气,也只能生生的忍着。 好一个刘氏!我暗暗咬牙,表面上却只能浅笑嫣然,言语晏然。 聊到口舌干燥,我都懒得端茶解渴,心中浮躁之气渐甚,眼看就要忍不住了,就见刘氏咯咯一笑,双手轻拍合掌,“瞧我糊涂的,你来是为了见一见管事的那几个吧?只顾着和你聊天,差点连正经事儿都撇下了。嗯,青菱,去把……”刘氏说了好几个名字,想必就是那几位管事的,我抿了抿唇,只垂下眼眸,手指随意地翻开两页账簿,没多言语。 刘氏吩咐完了,也没再多言,端起茶杯轻啜两口,我也只能随她一样喝茶稍等,不多时青菱领着三个仆妇返回来,定睛一看,其中只有一个是属于面善的,也就是上次为难阿九的那几位中的一个,显然那位也是记得我,匆匆抬眼一看,便低头恭顺站好。 刘氏简简单单地介绍了两句,便道了句乏,把偏房留给了我,自己去小睡,她撒手撒得这么干脆,我虽然内心里不希望她说太多,可是这样一来,倒让我有些无措,等刘氏出去之后,我和这三位相对无言,也让我颇有些尴尬。 “大少奶奶,我是负责采买果蔬鱼肉的,夫家姓洪,这是采买细账。” 那位面善的果然识趣,在我轻咳一声之后,她果然乖觉地争当第一人,恭敬地把一本厚厚的账簿奉上,我示意彩红接过来,又扫过另外两位,那两位似乎都没有带着什么厚本子,显然,她俩没想着递上账簿。 是没有想到,还是另有别情? 我从彩红的手上接过账簿,却没有打开,只看向洪氏,身材细瘦,瓜子脸,细长眼,笑容里透出几分算计,几分讨好,我便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将目光滑向另外两位,“这两位是……” “大少奶奶,我是负责厨娘下人的,您就叫我靳婆子好了。” 那个高高胖胖,脸庞也是满月般的圆润,却因为眼睛太小而看上去不甚讨喜,她一开口,说出的话就是硬杠杠的,再看她的表情,我顿时明了,虽然不知道这位是哪个的人,不过她这番想要和我唱对台的姿态,倒是摆得很正。 我微微一笑,就当没看到她的神色,恍若无事地看向她身边那位,笑吟吟地开口,“那么这位一定是兰大姐了,我记没记错?” 兰大姐惊讶地抬眼看我,这三位管事的,只这位兰大姐看上去最稳重大方,也最顺眼,可是偏偏这么顺眼的一位,让我觉得最值得戒备。因为她做的事情是三人中油水最少,还是最辛苦操心的一个,偏生能如此安然,那姿态,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大少奶奶,我是负责器具修缮的。”她微一点头,声音温柔和顺,如清泉流淌。 我的思绪又有点飘了,好在彩红发现了我的走神,上前拿走我手上的账簿,也提醒了我,“大少奶奶,天色不早了。” 看来,我这总喜欢走神乱想的毛病,真是要改一改了。 我掩饰似的揉了揉太阳穴,眼神扫过去一圈,看着她们各异的神色,尽量口气温和地说道,“几位都是为乔家忙碌,我年纪轻,经验浅,好多地方还没什么主意,今日不过是聊聊天,但是这毕竟是二婶的地方,我也不便久留,要是你们有空,明天到我的雅筑,咱们再好好聊聊天,如何?” ****** 这几章有点闷哈,亲们忍一忍,呃,面包会有的,**,也会有的。 第六十三章 解围(推荐700加更) 和三位未来的同僚兼属下订好了明日之约,虽然离开时,看出那三位神色各异,不过我也只是一笑置之,想说什么,也等到明日到我的地盘再说。 “大少奶奶,那个靳婆子好像很不好对付呢!” 彩红竟然用了对付这个词,想必她是知道些什么,我斜睨她一眼,笑问,“你知道些什么,统统说出来好了,何必小心翼翼的,难不成你也开始对我揣心思了?” 彩红连忙红着脸连说没有,她抿了抿嘴唇,才开口,“不是婢子不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想好了再说。” 彩红真就拧着眉头想了想,她似乎真有话说,我便扫视四周,寻了一处僻静所在,带着她走过去,“说说吧,我且听着。” 彩红的言语不多,只寥寥几句,我听在耳中,也有了另一番想法。不过想归想,我还是要把精力放到明天的见面上,自是回雅筑不提。 第二天,我清清爽爽地坐等那三位,猜想着她们都是何时过来,接结果刚过了巳时,彩蓝便进来通报,人都在外面。 “请进来吧!” 没有了昨日的诡谲气氛,兰大姐和靳婆子都乖乖地递上了自己的账簿,对答之间也极为顺利,让我了解到厨房中的各种事宜,远比我看账簿要通晓更多,看得出,那位高胖的靳婆子虽然难掩一抹不情愿,不过话语还是简练明了,没有搪塞我的意思,至于始终让我看不透的兰大姐,则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虽然让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却还是要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眼看着就到午饭时间,我倒没觉得饿,不过心中起意,便想要去大厨房看一看。 扫过靳婆子略带犹豫的表情,兰大姐淡淡的神色,以及洪氏的跃跃欲试,我更是定下了去瞧瞧那油腻之地的念头。 乔家分大小两种厨房,大厨房有堂屋那么大,分区分活,不仅有厨师厨娘,也有负责各种差事的下人婢女,里里外外有二三十人之多,而小厨房则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厨房,仅有一灶一案,自然也没有厨娘候着,最多是做个零食点心,温一温吃食的地方所在。 就像我上次做的点心,就是在自家的小厨房里做的,要是去大厨房,肯定会鸡飞狗跳,引来好一阵慌乱不可。 走到大厨房的门口,院子里齐刷刷地站着一二十人,显然靳婆子不知什么时候派人通知了大厨房里的人,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情况。 扫过众人的脸,有迷茫,有忐忑,有紧张,有谄媚,不一而同。 我刚想开口,就听厨房里一声粗吼,“大晌午的不干活,傻站着干嘛,想把宅子里的太太小姐都饿着,让她们找我麻烦是吧!” 众人皆是一震,我偏头看过去,靳婆子虽然脸色不变,却难掩一抹幸灾乐祸,她是故意的,把场面弄得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跟一个厨子闹矛盾。 虽然不清楚发飙的那位来路如何,不过正事要紧,我端好心神,说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这么大阵仗,我可接不起,有事忙的就去忙,我就是闲看看。” 一听我的话,众人哄地走个精光,可不是,这眼看中午了,各个园子的饭食都到了点,也怪不得厨房里的大厨子生气吼起来。 洪氏和兰大姐都有事忙,皆告了罪先离开,没半刻,还站在原地的,只剩下我和靳婆子,丫头我是一个没带过来,而厨房里忙活的也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我和这个高胖女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我来可不是想和她大眼瞪小眼的,索性将目光放到院子周边,扫过一圈,就发现一处有趣地方,伸手一指,便问,“那边是做什么的?” “那边是一处空地。” 空地?宅子里还有空地? 这倒让我很好奇,不禁举步上前,确实是一片空地,起码有两个厨房那么大,地面杂草丛生,看上去很是衰败,跟前面的楼阁庭院也十分不搭。 不过,一看到厨房后墙堆放的散乱木桩,和一堆堆沙土,我大约猜到了一点。 “这里原本要盖屋子?做什么用的?” 靳婆子似乎没想到我能想到这个,惊讶地抬眼看我,然后才回答,不过口气还是硬邦邦的,“是,原本是为了存鲜货,不过后来又停了。” “为什么要停?” 一说到这个,靳婆子也不禁lou出无奈表情,“夫人说此举奢侈,鲜货不宜积存,便搁置了。” 看她语焉不详,想必还牵扯其他理由,不过看她神色,似乎挺赞同夫人的说法,我便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地方荒芜着总也不好,何不栽种些果蔬,南方天暖,想必能一年几收,既然夫人在意节俭,那就何妨弄个菜园子呢?” 我刚向靳婆子说完我的想法,就听见后厨有喧哗声,似乎还掺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去看看。” 我瞥了一眼靳婆子,她的脸上带着疑惑神色,看来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我欲看个究竟,便抬步往喧哗处走去,她自然跟上。 走近才发现,喧哗的地点就在厨房门口,而主角之一,竟使我认识却好段时日没见到的,兰芷。 这个一向深居简出的娇柔女子,怎么会跑到厨房这等油腻之地,看样子,好似还和厨娘吵了起来。不过看她就不是会说之人,我只瞧见站在她面前的厨娘喋喋不休,而她只顾得抹眼泪,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再看其他人,都是不以为然之色,好像很瞧不起兰芷一般。 虽然我也对这个看上去一碰就碎的兰芷没什么好感,可她毕竟是乔云宸的人,被一群厨娘下人笑话奚落,若是被乔云宸知道了,恐怕这些人也未必得了好去。 “这是怎么了?” 我一开口,喧哗声顿止,那个喋喋不休的厨娘也连忙闭了嘴,讪讪地后退两步,其他人也收了脸上的表情,安分了下来。 兰芷自然看到了我,而且她还记得我,眼圈里还挂着泪珠,她怯怯地上前,福了一礼,“大少奶奶。”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说实话,一看到她,我就想起那次算计我的事情,虽然过后又有很多纠葛,可是要说开端,就在于兰芷的一声咳嗽,和两串珠泪,她那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对付当时对乔家一知半解的我,真是再有效不过的了。 不过,厨房现在归我管,在我面前出状况,我还不能当看不见,只好耐着性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兰芷,你不是应该在听夏居里,怎么到这儿来了?” 兰芷抹了抹脸上的残泪,怯怯地答道,“二少病了,我这是想来煎药给他。” ***** 加更到底是对还是错?为什么阿笙一加更,收藏就开始往下掉呢? 无语,凝噎,泪奔,你们,太不厚道了! 阿笙,很受伤。 第六十四章 探病 乔云宸生病,煎药给他无可厚非,可是瞧着其他人依旧不以为然的神色,想必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不由得看了一下众人。 竟然连下厨的伙夫厨娘都来看热闹了呢。那位肥得脸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厨娘,就是和兰芷对峙,不,应该说对着兰芷喳喳了半天的人,油腻腻的大脸盘上,眼斜着,嘴撇着,好一副不爱搭理兰芷的样子。周围的人,也都差不多。 我不觉诧异,现在这种气氛,倒是奇了。 看兰芷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心下也有不忍。看在她是乔二少的房里人,我刚要问上一句,未等我开口,那位喋喋不休的厨娘反倒先声夺人地报起屈来。 “大少奶奶,这药早就煎好了,也送过去了,可是兰芷姑娘偏生说二少不爱吃苦,硬是把药又端了回来,要咱们加些甘草重煎,可是您也看到了,这正是午饭的点儿,各院子的饭菜尚且忙不过来……” 她越说越多,听得我心里直烦,干脆一摆手,止住她的抱怨,“多费什么口舌,二少生病,你们也敢借机拖延煎药?若是延迟了病情,你一句忙不过来,就能负责得了么?” 厨娘面色一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身边的靳婆子,犹不甘心地嘀咕着,“各园子都有小厨房,放心不了我们,自己……” “够了!” 我厉喝一声,转头便是看向靳婆子,“这就是你训出来的下人?都知道怎么顶撞主子了,改日是不是都敢在饭食里动动手脚,来解心头之恨呢?” 靳婆子的脸色立马难看了下来,上前几步甩手就是一巴掌,在那个多嘴厨娘的脸上留下一个红手印。 厨娘显然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嘴唇哆嗦了几下,脸上还残留着不甘心的神色,刚想说什么,被靳婆子又甩过来的一巴掌打没了。 “卸了案上的差事,去洗三个月的菜。”靳婆子冷硬的口气,却是不由分说的摔了厨娘的饭碗。 厨娘一下子就软在了地上,伸手似乎是要去拽靳婆子的衣襟,不知靳婆子是不是使了什么眼色,她脸色虽然依旧难看,却收回手,只张了张嘴,干嚎了两声便爬起来,踉跄地走到一边。 眼看着这出好戏,明知道是演给我看的,心里自然攒起来一股小火苗,我抿了抿嘴唇,此刻却只能忍着,因为有更重要的事。 我看向兰芷,尽量温和地对她说道,“行了,你去煎药吧!别耽误二少的病情。” 兰芷颤巍巍地又福了一礼,却站着不走,显然是有话要说,她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说话,声音却如同蚊呐,“大少奶奶,都是兰芷的错,您大人大量,别为难……” 兰芷的这句话,彻底把我的火气点了起来,我猛地一挥手,也顾不得礼仪,便冷冷地说道,“我管下人,何时轮上你多嘴,这厨房是我管着,里外有我的道理,你连个妾都不是,担个姑娘的名,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这里哪儿有你cha嘴的份儿,还不快煎药去!耽搁了二少的病,难不成还要我担责任!” 兰芷嘤咛一声,便哭了出来,不过她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手抱紧怀里的药包,转身便要走。 我紧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一点,忙喊住她,“等等。” 兰芷的脚步顿住,颤抖着回过身子,看她那副娇弱模样,我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反感,不过话还是要问,“二少的药是一日几顿,有定时吗?” 兰芷怯怯地摇头,“没有,一日一次,只要在白天吃了就好。” “行了,来个人,把二少的药煎了,别再出什么岔子,你们什么想头我不管,在乔家,主子就是天,耽搁了哪个,你们就直接滚蛋!” 冷飕飕地把话说完,我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非常有成就感地发现所有的厨娘下人,除了靳婆子之外,在发现我的目光之后,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很好,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新官上任三把火,其实我得感谢这位“不知进退”的兰芷姑娘,让我成功地烧成了这第一把火,立威的第一把火。 兰芷的问题解决了,厨房内外的事情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便道了一声乏,拒绝了靳婆子要送我的意思,自己回去。 离开了厨房那一片烟熏油腻之地,我的心也稍稍平静了下来,虽然腹中有些饥饿,却挡不了心情上的愉悦。 可以看出,洪氏是投机,兰大姐是淡然,而靳婆子是直率,这样的三个人不会是同心同德的,虽然洪氏貌似讨好,却没让我看出什么诚意,而靳婆子的隐隐敌意,又被我品出别样的滋味,只有那个看似无波无浪的兰大姐,倒让我感觉有些不一般。 不过这么想也是没有用的,现在这三位都是尽心做事,没有任何错处,我也无从挑剔,只能慢慢来了。 厨房的事情想完,我的脚步也停在了听夏居的院门口,犹豫少刻,还是决定先回住处,吃过了午饭,再来探望。 眼下只有我一人,贸贸然进去看他,有些瓜田李下的意味。 吃过了午饭,又小睡了一会儿,我才让彩红备好了东西,照例带上彩蓝和青芽,我们主仆三个,踏着午后的暖阳,去探望乔二少,往听夏居一行。 自从七霞寺的事情过后,我再没有见到乔云宸,也不想去见他,其实今天也不想,可是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得了这个消息,作为大嫂的我,不去看一看实在于理不合。 这次再到听夏居的门口,就有小厮候着,远远地看过去,正是乔云宸身边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我皱了皱眉头,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 “大少奶奶。”蓝衣小厮恭恭敬敬地一礼,抬臂就往里面一送,“二少正在花厅里等着您呢!” 我的脚步一顿,“花厅,这时节里,花厅可不暖和,二少生的是什么病?别吹了冷风,加重了病情。” 小厮笑着摇头,“这个小的不敢多言,不过二少说花厅空气新鲜,比暖阁舒服,我们做下人的阻也阻不住。”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仔细地打量着小厮几眼,他好婉转的心思,好会说的一张嘴,一句话就把意思说的清楚明白,我不禁冲他笑了笑,“行了,前面带路吧!” 第六十五章 心病 上 这章来晚了,因为阿笙白天出去了,回来之后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咳咳,那个,反正是传上来了啦~ 亲们慢慢看,记得留言、推荐、收藏哈~~ 对了,明天的更新,嗯,可能有点问题,不过阿笙尽量码好上传之后再去办事。 就这样。 ***** 乔云宸确实生病了,看他的脸色,似乎病得挺重,似乎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脸色苍白的时候,所以冷不丁看到这样的他,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 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儿上,过去的事情就暂时让它过去,我这么想着,心情稍稍放松,脚步也没那么僵硬了。 花厅里确实是有些凉的,因为有好几扇窗格并没有封好,虽然洛州的冬天并不寒冷,可是凉风也让屋子里的温度稍稍低了一些,乔云宸是站着的,而且他正在做一件我绝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在……作画? 在这样一个凉风习习的屋子里,顶着一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还只穿着单薄的黑色锦衫,他似乎是在心无旁骛的写着什么,或者是画着什么,无论他是在做什么,我都没办法忽视站在他旁边的,梨花带雨的兰芷姑娘。 不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动静没有引起乔二少的注意,他没有抬头,依旧沉浸在手上的动作中,而兰芷一看到我,仿佛看到救星一样,想向我走过来,不过她似乎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端着的药碗,又没有动。 我也静静地站在那里没动,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乔二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是谁是什么样子,我真的知晓吗?就如同我不了解云煦一样,我更不了解面前的乔云宸,即使他从没有显lou出一丝敌意,即使他偶尔会做出帮助我的举动,即使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讨厌,我还是很清楚,不知道的,依旧是不知道的。 “大少奶奶,您这边坐,喝茶,这屋子有点凉。 是乔云宸的小厮将我从出神中惊醒,我才发现刚刚自己一直盯着乔云宸,而他还是没有反应似的。 我皱了皱眉头,依言坐下,却没有接过他的茶,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问道,“二少怎么了?穿得这么单薄,若是身子出了问题,怎么跟夫人交代?” 小厮的表情似乎很无奈,他刚想张口,那个认真作画的人自己就说话了,却还是没有抬头,“有什么可交代的,她从来都没有管过我的死活。” 我怔住,乔云宸口中的“她”,是指的乔夫人吗?即使乔夫人茹佛净性,她也不会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啊! 疑惑中,我猛地想起那一次说起传宗接代时,乔太君的脸色,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个很大胆、甚至很无稽的想法,难道说,乔云宸不是乔老爷的亲生儿子? 而这,就是乔家人为何不喜欢搭理这位乔二少的根本原因吗? 一时间,很多谜团就因为这个猜想而得到了解答,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二少爷,药……”细碎的抽泣声,是兰芷发出来的,她怯怯地端着药碗,眼睛还往我这里看了看,眼神里带着求助之色。 我挑眉,在她眼里,我应该是个坏人吧?上午才在厨房狠狠地骂过她,怎么一到这里,又好像是想要求我似的。 乔云宸的动作顿了一顿,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下来,“兰芷,药先放在一边,你去休息吧!” 兰芷摇头,泪珠不负众望地滚落下来,她泪汪汪地看向我,倒把我看不自在了,和我有关系么?好吧,我是来探病的。 “云宸,把药喝了,咱们换个暖和一点的地方,说会儿话,怎么样?” 我尽量和颜悦色地开口,用我所能想到的最符合目前身份的词语,而乔二少还算给面子,不过他似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接过兰芷递上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然后,我们的谈话地点就转移到了更温暖舒适的暖阁里。 捧着热腾腾的茶杯,我坐在舒适的高背椅上,看戏一样地欣赏着对面的热闹。 “兰芷,别忙了。” 乔云宸的语气很无奈,带着一丝温柔的无奈,他无奈地看着兰芷忙前忙后,只为了让他更舒服更温暖地kao在软榻上,他伸手挡住了兰芷的动作,所以这个娇弱如铃兰一般的女子才犹豫着停了手,脸上还带着毫不掩藏的关切,和,同样掩藏不了的爱慕。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么暧昧的场面,我是不是应该回避啊? 乔二少显然听到了我的那一声咳,唇角微微地勾起来,原本因病态而苍白的面容,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随意和不羁,他低声对兰芷说了几句话,兰芷好似不情愿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瞥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哀怨。 又是变成哀怨了? 我不动声色地接过这束算不上很友好的目光,然后看着她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暖阁,接着乔云宸的小厮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乔云宸、我,以及一直跟着我的俩婢女。 我又咳了一声,才开口,“青芽,你先回去,告诉彩红,我晚上想吃炸果子。” 青芽应着,然后默声离开。 气氛安静。 “你的病,怎么样了?” 乔云宸抬眼看我,唇边含着笑,“没事。” 气氛尴尬。 我有点坐不住了,原本以为他把人都弄出去是有话要说,人走了,他却不开口,“呃,那我……” “大嫂,能不能麻烦你的婢女帮我倒杯茶,我很口渴。” 他一脸无辜,无辜到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而原本有点浮躁的心,也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我又能坐安稳了,我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彩蓝,帮二少去弄壶茶,要热的,还有,出去的时候把门开着,不必关了。 这下子,只剩下我和他。 面对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在七霞寺的时候,我的脸翻得太大了吧,让我再要硬生生地把和颜悦色摆上来,心里总觉得别扭。 所以,我突然后悔了,其实看不看他,也不是很紧要的事情吧…… “厨房的事情,我听说了。谢谢大嫂。” 我脸皮僵硬,抽了抽嘴角,想起自己冲兰芷发的那顿火,他说的一定是反话。 “不必谢我,难道兰芷姑娘没说过,我把她骂了一通吗?” 第六十六章 心病 下 我并不了解这宅子里的人,每一个人,包括面前这位。 而我现在想要去了解,只能主动,所以我收回曾经的漫不经心,采用更激进的方式,更直接的话语,哪怕让他以为我是个冒失女也没有关系。 “我欺负了你的人,你不生气?” 乔云宸静静地看着我,忽然一笑,也许是屋子里暖和的缘故,他的脸上总算添了两分红晕,看起来也更符合我印象中的乔云宸,他说的随意简单,“你有你的主张,兰芷不会有事。” 他回答得这么平淡,倒让我不太舒服,连忙转移话题,“你把我的婢女都遣走,是有话要说吗?” 他挑眉,笑意渐深,却又仿佛是没有笑,“你就不问一问,我得的是什么病?” “不是伤风吗?你的那个小厮,告诉我的。” “不,”他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得的,是心病。” 我奇怪地看他,他的笑容已经消失,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副神情,配上他略显苍白的脸庞,让我有些莫名心慌。 “你能得什么心病?”我强笑。 乔云宸看着我,表情渐渐变化,终于在脸上又多了两分讥诮,“我不仅得了心病,而且还快死了。” 他那种笃定而坚定的语气,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怎么……会扯上一个死字? 茫茫然地离开了听夏居,因为彩蓝和青芽都被我遣走,又剩我孤单一人回去,也好,我还没从乔云宸的话语里清醒过来,让她们看见,指不定又怎么大惊小怪。 现在的我,需要安静。 乔云宸说,乔家爱脸面,重伦理,其实都是给外人看的。 他说,他确实不是乔老爷的亲生儿子,所以乔云煦回来了,他就得离开。 他还说,在外人眼里,乔二少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因为乔云煦离开了十八年,想要继承明正言不顺,会有人挑事起争端,这是很多人不想看到,也是一部分人想看到的。 所以,不想看到的人,就要求乔云宸消失,放弃乔二少的身份,只为了成全乔家的脸面,和乔家的未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得到他脸上讥讽的笑容,那么不真实,他的声音,也那么恍惚,他说,“奶奶对我好,是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人对我好,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摆设,一个等待乔大少回归的摆设。” 我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乔二少,会是这样的。那个华丽而随意的乔二少渐渐地淡去,徒留一个孤单悲伤的背影,那么的,不可思议。 又有谜团解开了,我却很累,心很累。 这个家,真的还有留恋的必要吗? 或者说,这还是一个家吗? 我不知道。 “宝心,等我死了,你跟我走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跟我走,我告诉你。” 他的话犹在耳边,我却依旧茫然。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有**力,让我差一点就开口答应,可是一看到他的眼睛,我又清醒了过来。 心里慌慌的,好像有什么记忆急于喷薄而出,却找不到可以疏通的管道,我努力压制,却只是让自己一脑袋的浆糊。 因为脑子里夹杂了这么多纷乱的思绪,我回到雅筑的时候,有些怏怏的,很提不起精神。 彩红围着我又是摸额头,又是看脸色,一脸担心。我推开她的手,只说没事。 我想我只是好像被乔云宸传染了,好似也得了心病。 因为心里烦,我懒懒地几日没有管厨房的事情。可是我不管,并不代表这事儿就能拖离开,因为,快要过年了。 “大少奶奶,这是各地铺子献上来的鲜货。” 我懒洋洋地接过来,然后有些乍舌地翻看着。一直以为乔家只是中富之家,却没想到,只是过个年,都可以和红楼梦里面的贾府媲美一下,数量上虽然匹敌不了,不过质量还是很有保证的。 我的手指点了点单子上的那一行行字,看着一旁恭敬站好的洪氏,问道,“往年是怎么分配的?” 洪氏回答,“按老太太的意思,往年都是按人头分配,不过今年上来的鲜货最多最全,恐怕各园子装不下。” 我点了点头,没再把精力浪费在算计过年要吃獐子还是熊掌,我只是监管,不必cha手太多。想到这儿,我便顺手把单子递给洪氏,然后吩咐她,“跟靳婆子商量过年期间的菜单和分配单子,三天内拿给我看,告诉兰大姐,三天之内报给我需要修缮安置的清单,过了时候再出问题,让她自己担着。” 因为要过年了,刘氏忙得分身无术,自然更不关心厨房里的事宜,而且她还直接给了我去账房直接提钱的权力,万两以下不必跟她提前说,只需做好帐就得了。 她放权放得愈发干脆利落。 原本我还不懂她的心理,心中有疑虑,以为她可能留套让我下去,可是乔云宸已经告诉了我理由为何。 乔老爷已经正正式式地要把云煦提上继承人的位置,无论其他人心里乐不乐意,在这个关头,在这个一切未知的关头,她们都愿意后退一步,哪怕看着云煦登上家主的位置也没有关系。 后退,从来就不代表失败。 皇帝尚有被推翻的呢,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主。 而且,乔家最重要的,一直都不是那几十处的产业和田地,而是乔太君手上的那样东西。 若是得了它,纵使谁来拿整个乔家来换,她们也都是不肯换的吧…… 那么,她们为什么纵容我,只不过因为我已经隐隐成为最可能获得那样东西的人。我想,她们也许都认为,东西要是在我的手里,总比在乔太君的手里要强。所以才会容忍我,可她们中的某些人又想要掌控我,真矛盾,真不齐心。 胜利在于团结嘛! 好吧,我承认,我也有心病了。 我现在也很想得到那样东西,无论是从自身考虑,还是为了解开一些谜团,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理由,我总觉得,乔太君手上的那样东西,很像是一个隐藏最深的线索,只要我得到它,解开它,便能够真相大白。 我很需要真相大白,因为这是我留在乔家,目前的,唯一的,目的。 ****** 白天这章早点发,阿笙就要出门了,晚上几点回来不一定,嗯,亲们别等晚上那一章了,就算阿笙回来能传,恐怕也要晚一些,干脆和明天上午的攒在一起看好了哈~~ 第六十七章 逛街 离新年还有十几天,是乔宅里最喜庆忙乱的时候,扫屋,纳新,添置喜庆的装饰品,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嘴角含笑地忙活着。 主子们忙,忙着裁新衣,添置新首饰;下人们忙,忙好了手上的活计,过年就能多拿红包。所以,若说一年里什么时候最平和安静,那就是这个时候。 是啊,谁会在年当口找麻烦,找不自在呢? 我自然也不能免俗,请来的裁缝早为我量好了身子,也挑好了布匹,据说还有首饰正打着,过两天就能送来。所以这一忙,心里莫名的烦闷也渐渐地淡了。 “少奶奶,穿这件绛红色的怎么样?” 我瞟了一眼彩红手里的红色短襦,她似乎很兴奋,我却没在状态,懒散地问,“什么怎么样?我这身不是好好的,不用换。” 彩红一愣,好笑地摇了摇头,“少奶奶,您不是跟少爷约好了,下午一起去街上逛一逛的吗?” 和云煦去逛街?这次换我愣住,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件事了,我坐起身子,呐呐开口,“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彩红叹气,“不是您在昨天晚饭的时候,说起想出去逛一逛,然后少爷说今儿有空,可以陪您去。您忘了?” 我努力回想,唔,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可当时我有点走神,也没确定云煦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就没当成真的。 所以,我又倒回到榻上,懒洋洋的,“他那么忙,许是没有空呢!别忙了。” 和云煦去逛街,从前不是没有想过的。谁不想和自己的老公去逛街呢,哪怕只是牵着手随意地走一走,也会觉得很温馨很甜mi。可是当婚姻的假象破灭后,我对这种夫妻情侣间会做的事情有一点点的排斥,尤其是,不想和云煦一起去。 我很怕那种暧昧而温馨的气氛,会让我的心柔软,再柔软,然后再经历一次伤害,无法愈合。 彩红再次叹气,“少奶奶,刚刚婢子不是说过吗?少爷一会儿就回来,他说想带你出去吃饭。” “是么?” 我干笑,再次努力地回想,好像她说过,可是我迷迷糊糊地,没有正经听进去而已。 “那您是不是得起来打扮一下啊!”她又叹气。 “呃,好。” 我心虚地被彩红按在凳子上,任凭她帮我上妆梳头,直到铜镜里出现一个明眸善睐的美人,才回过神。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有点兴奋,还有点不太习惯,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可是总觉得有点别扭,“只是逛街,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彩红不理我,行动麻利,很快就完成了她的工作。 然后,我就被她推出了雅筑,临出门时,我还看见她略带欣慰和鼓励的眼神,不由得有点心慌,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啊? 不过,当我看到不远处的马车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满心的不以为然皆化成了不知所措的心慌,很矛盾的感觉,想要kao近,又害怕kao近。 “走吧!” 默默地跟着他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行进了好一段路之后,我才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云煦看了我一眼,没有刻意的温柔,自然而然地回答,“仙客来。” 我想了想,这也许就是酒楼的名字,便点了点头,将注意力转移到马车外面。 真是好一阵子没出来逛了呢……我竭力地胡思乱想着。 其实我这么做,只是想要忽视马车里的另一个人,若是我不这么做,就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内心,在面对他的问题上,非常矛盾。 理智告诉我,他的刻意是有目的的,他的温柔是带着假象的,我要远离,我要戒备,我要小心;可是内心还有一个声音,让我不要抗拒,不要戒备,坦然地面对他,去体谅他的无奈,接受他的存在。这样的矛盾,让我无所适从,我不知道那个声音,才是我真正的心意。 “唉……”我叹了口气。 “不舒服?” 我抬头看他,马车里的光线不太足,他的脸颊有些模糊,不过眼睛依旧明亮,有着我所欣赏的清淡从容,却也有着我始终看不清的深邃,我怔怔地看他,然后摇头,“没有,只是在胡思乱想。” 他沉默,似乎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沉默,平时倒不觉得怎样,可是此刻我和他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沉默,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tian了tian嘴唇,干涩地开口,“你怎么不说话?不想和我出来,是吗?” 他似乎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不如平日的清冽,“你怎么会这样想,宝心,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我的心中难掩失望,“原来……”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云煦就出声打断,伴随着马车的辘辘声,外面隐约的喧哗声,他的声音有些难以辨识,却依然清晰,“宝心,如果我现在说了什么,你会相信吗?” 我愕然,无语。 是的,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的,也恍然明了,云煦的心思。 于是我也沉默了。 我和他之间,是不是真的进入了死局?我不敢想,也想不出。 就在马车渐停的时候,云煦的声音再度清晰,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到熨贴着我的心,“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好。” 下了马车,云煦牵过我的手,我稍稍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成功,只好抬头看向他。他的侧脸如白玉般细腻,阳光下似乎多了一层金黄的光晕,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他是英俊的,可是此刻,我竟然看得有点着迷。 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角度,如此清晰地去看一个男人。 “进去吧!” 他偏头看我,眼眸含笑,竟让我的脸不自觉地热了起来,我连忙躲过他的视线,心中却轻轻地叹息。 仙客来确实是一家酒楼,很红火的酒楼,这里最有名的菜却不是什么名菜,而是两道凉菜,夫妻肺片,以及辣拌凉皮。 很奇怪的两道菜,一道是川菜,一道大约出自陕北,偌大的仙客来酒楼,竟然是kao这两道不起眼的凉菜而生意兴隆,在我看来,确实是不可思议的。 “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因为圣上吃过这两道菜,而且提了天下第一的字,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宾客如云。”云煦似乎看得出我的想法,淡淡地解释。 我惊讶,没理会他说的话,在意的是其他问题,“你看得出我在想什么?” 他看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山上回来后,你的心思就变得很好猜,都挂在脸上。” 我下意识地摸脸,然后反驳,“不可能,我一直都没有变。” 云煦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我,然后开口,“吃饭吧,这里的菜不错。” 听他说出这句话,我隐隐失望,原本以为他会说……他会说什么呢?我又希望他说什么呢? 纠结中,我把精力用在对付眼前的一桌子菜上。 不过很快的,别桌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 昨晚上那一章没有来得及上传,嗯,就当阿笙欠了一章吧,会还的。 第六十八章 意外 斜对角坐着三个男人,看装束有两个是庄稼汉的短打,而有一个穿着青色的长衫,三个人聊得热切,声音也大,所以很清楚地飘到我们这里来。 “说起这个仙客来,就不得不提咱们洛州城的乔家了。”长衫男呲了呲牙,故作高深地说着,“这乔家,倒是很有说头的。” 庄稼汉之一端起大碗,咕嘟嘟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兴致高昂地问,“六哥,跟俺们说说呗,俺们刚来,啥都不知道呢!” 面对庄稼汉的求知欲,长衫男似乎很满意,沉吟了一下,便开始讲开了,“几十年前,这乔家原本不过是有几家小铺子,别说洛州第一,就是第十也算不上。不过,妙就妙在乔家的老爷子娶了个好夫人……”说到这里,他还卖个关子,加了一筷子菜递到嘴里,惹来同桌人的连连催促,才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这位夫人就是现在乔家的乔老太君,这位乔太君可不一般,她是个六亲不顾的孤儿,虽然是个良家,也是配不上乔老太爷的,不过她曾经和一个人共过患难,而这个人,更不一般,正是当今的太后。所以她被乔老太爷巴巴地娶回了家,像供神仙似的供了起来,要不然,凭着乔老太爷那几间小铺子,怎么会一跃成为洛州的首富,连城南的何百万也只能屈居于下,还心甘情愿地把宝贝女儿嫁了过去,啧啧,当年乔何联姻的大排场,你们是没见着,那叫一个气派,那叫一个富贵……” “六哥,您见着了?” 长衫男一顿,手臂一挥,语气有点讪讪的,“那时候我才屁大点,也就看个热闹罢了。来来来,喝酒,吃菜。” 我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又瞥了一眼对面的云煦,他在专注地吃东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桌的对话。我想他是听到了的,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音量,连我都听得清楚,他没有可能不注意。 我抿抿唇,把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而那桌的对话又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说的依旧是乔家的事。 “要说乔家能在洛州这么有地位,那就是因为乔太君的名头,不过也麻烦啊……” “啥麻烦?六哥你快说。” “这还不明白,哪个没有百年之后,这乔老太君若是到了那日子,咳,这乔家就难说喽!” 长衫男的话,正好说中了我心中所想,我不由得再次抬头,云煦果然是听见了,他的眉头微微拧着,夹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接下来,那三人就没有再继续谈论乔家这个话题,而是含含糊糊地喝酒闲聊。 我也就把关注收了回来,夹起一块肺片,放到自己的碗里,突然失了胃口,我压低声音说道,“原来乔家的事,全洛州的人都清楚。” 云煦的眉头舒展,他抬眼看我,然后点头,“乔家的名声响亮,确实是如此。” “那他们……”我扫视了一圈这二楼上坐着的食客们,对他挑眉,带着玩笑的口气,“怎么不认识你?” 他的目光一闪,嘴唇微抿,“他们认识的,是乔二少。” 我一愣,转瞬明白他的语意,这就是云煦一直对乔云宸满怀敌意的原因吗?那他知不知道……我心思一动,便问道,“云宸生病了,似乎病得很重。” 云煦只是哼了一声,语气冷淡,“我不是大夫,管不着他,”不过他又看向我,神色复杂,“你去看过他?” “嗯,我去了,”我点头,坦率承认,顺便想把得到的讯息告诉他,“而且我还……” “隔墙有耳,你总要注意些。”他打断了我的话,说出这么不找边际的一句。 我怔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他不语,而这沉默就像是注解,让我立刻明白了他的话意。一想到他这么说的用意,我不禁心头无名火起,明明对于这种忌讳,我自己已经尽量注意了,他何必用这种抓jian夫的口气,“啪”地一声把竹箸放到桌子上,我强压怒气地开口,“乔云煦,我还知道瓜田李下这四个字怎么写,不必你来提醒。” “若是你知道,就不会把婢女都遣回,独自一人留在听夏居。” 我瞪大眼睛,几乎无法相信,“你监视我?” 他又不语。 我冷笑两声,心头传来阵痛一般的苦楚,那种纠结矛盾的情绪有开始混乱我的脑子,搅乱我的思考,一边我想要用语言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边我更想甩头离开,就在这样的挣扎中,我只听见从我的嘴里说出话来,似乎每一句话都没有经过大脑,直接简单地蹦了出来,“原来我以为我不信你,也许是我多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也同样不信我。你不信我,何必答应我,你不信我,何必娶我,你若是不信我,何必摆出你的好脾气。告诉你,乔云煦,那太假了。” “这里不适合争吵。”他依旧平静,可是紧攥着竹箸的右手泄lou了一丝情绪,原来他不是无动于衷的。是么? 我尽力压制心头的无名火气,扫视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我不和你吵。” “我也,并不想和你争吵。” 我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冷冷的,“我不想吵,是因为我想到我曾说过的话,没必要纠缠在这种无用地方。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无妨,等你得偿所愿之后,我的要求就是离开乔家,如今让你知道,想必更好,更和你的心意,是不是?” 我气呼呼地走出酒楼,马车就停在门口,马夫原本坐在车辕上,一见我出来,连忙跳下来,恭敬地上前想扶我上车。 “我自己来。” 躲过马夫伸过来的胳膊,我自己踩着小凳,刚想往车辕上抬步,突然发现天旋地转,然后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在地上,脑后似乎磕到什么尖锐的东西,疼得我眼前顿时一黑。 接下来,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飘飘忽忽的,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让我惊骇莫名的事情:此时的我,竟然飘在半空。 我,死了吗? 第六十九章 离魂 看着车夫手忙脚乱地安抚着躁乱不安的马儿,看着云煦一脸苍白,颤抖着抱起满头是血的我,再看着冷眼指点旁观的众人,我就像一个游荡的鬼魂,失重般飘在半空,只能用眼睛看到下面的混乱,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真像是一场闹剧似的默声电影,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死了吗? 怀着这个疑问,我浑浑噩噩地跟在马车的后面,一边纠结于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一边惊讶地发现目前自己的状态好像真是一个鬼魂,那么,若是我死了,为何看不到牛头马面?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的死亡而悲痛,只是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停变换的景物,然后好像被某种莫名的线所牵引着似的,紧紧跟着马车的速度,向前行进着。 一片寂静,我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冷眼旁观着接下去的情景。 云煦将我抱下车,我的头部似乎已经停止流血,只是身体似乎没有知觉,柔软地倒在他的怀里,云煦的衣襟上也沾满了红色的印记,那是我的血。 他匆匆跑进一家医馆,好像很失态地大声呼喝着什么。 我疑惑地偏了偏头,这样的云煦,真的……真的很奇怪,也很陌生呢! 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阳光明媚,而我就像是一团聚而不散的轻烟,没有人看得见,也没有人感觉得到。 心慌吗?难过吗?我竟然都没有感觉,只是从容地飘进医馆,再飘到安置我身体的那间屋子里,继续静静的旁观。 我眼中的自己正躺在**,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lou出苍白的脸颊,通过这种方式看到自己的容颜,真是很怪异,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紧紧盯着大夫的举动。 不知道那个大夫对云煦说了什么,只见云煦紧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不过他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还残留着点点血污,把他衬托得更加狼狈,完全失掉了往日的从容。 车夫匆匆地跑进来,似乎示意云煦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可是云煦摇了摇头,还是专注地看着躺在**的我。 这样的云煦,真是既熟悉又陌生啊! 我的心思一动,缓缓地飘到他的身旁,近距离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眼神那么专注,他的神情那么担心,这不像是那个用冷淡的口气惹我生气的家伙。 说起冷淡,我想用手指抚抚下巴,结果没抚着,只能继续享受着漂浮在半空中这种失重的感觉,努力地回想,他的冷淡,好像就是从七霞寺回来以后开始的吧!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导致他对我那么冷淡呢? 我继续绞尽脑汁地努力想着,可是除了想起来宅子里发生过那件不了了之的杀人案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会影响到他,让他骤然改变对我的态度。 天色渐暗,云煦一直握着我的手,平静地仿若是雕像一般的坐在床边,期间大夫又进来两次,帮我的身体换了药,又喂了一次汤药,看他的样子,好像我并没有死,只是昏迷过去而已。 我再次拧眉,既然我没死,那我的魂是怎么跑到外面来的? 还没等我想出个究竟,就看到自己的身体被云煦轻柔地抱了起来,然后抱上了马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跟下去,毕竟,我真的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所以还是跟着自己的身体比较好。 回到乔宅,又是一片混乱,而我发现,当我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时,看到的东西,反而更多,更真实。 我好像只是能看见眼前的一切,却听不到,闻不到,也感受不到,甚至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不欢喜也不悲伤,不愤怒也不惆怅,就像是一个摄录机,静静地、冷冷地将面前的情景一一录下,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人来了又走,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彩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帮我换衣服,而彩红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脑袋,就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样,眼泪含在眼圈里,却迟迟没有落下。 彩红板着脸,对着彩蓝似乎说了什么,使得彩蓝的动作一顿,然后重重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也止住了哭泣。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妥帖地安置在床榻上,盖好了被子,又掖好了被角,心里突然觉得很欣慰,如果说我曾经担心过这两个丫头的忠心的话,看到她们现在的反应,就足以让我打消这种担心。 只不过,这么离奇的机会,我自己又怎会想到呢? 云煦又回来了,似乎洗漱过,还换了干净的衣服,只是表情依旧是紧绷绷的,进门之后直奔我的床头,和彩红交谈了几句,可惜我听不见。 掌灯时分,屋子里昏昏暗暗的,他坐在床头,依旧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神色在阴影中无法看清,我把自己飘得离他更近一点,发觉他的嘴唇在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好想知道他在说什么啊!多难得,面对着昏迷之中的我,他无论是说什么,都会是实话吧,而我多久没有坦然从容地听到他说出的实话了呢? 就在我纠结于想听又听不到的心情时,突然发现我的身体似乎有了很轻微的动作,而云煦似乎只顾着自言自语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连忙飘到床头的对面,可以看见身体的位置,结果却对视上一双正处于迷茫中的眼睛。 “我”醒了? 我还来不及欢喜,就陷入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我”醒了,那么我是谁? “宝心,你醒了?” 还没等我惊喜自己居然能够听见了,接下来的声音则是让我一下子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那是“我”在说话,虽然虚弱,却透出浓浓的喜悦。 “云煦!” 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只是“我”叫出了云煦的名字,可是我却一下子就能够听出来,不是我醒了,而是小莲醒了,她回来了。 第七十章 小莲 仿佛就是一瞬间,我的所有感官都恢复了,能听、能看、能疼痛,是的,我很疼,我的心很疼。 看着“我”柔柔地偎在云煦的怀里,我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拽开他们,可是此刻的我只是个鬼魂,所以只能徒劳地从他们中间飘来飘去,却连衣角都碰不到。 “云煦,我很疼。” “没事,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云煦,你不生气了吧,我刚刚说的,其实都是气话。” “我没生气,你要好好休息。” 呢喃一般的对话,深情凝望的男女,在我眼中,却只有诡异的违和感。我茫然地停在床头,指尖伸向“我”的脸庞,却依然是碰了个空,而“我”没有丝毫的感应,只是温柔的笑着,小鸟依人般kao在云煦的怀里。 我愣愣地看着,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是嫉妒吗?怎么会嫉妒,云煦抱着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可是…… 不,那不是我! 云煦安置好“我”之后,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躺在**的“我”,和飘在床头的我。 “他还是我的,你抢不走……” 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我”平躺在**,嘴角勾起一抹陌生的笑,我看着她,那笑容让我阵阵发冷,不知所措。 “那是我的幸福,你不想争,那就魂飞魄散好了。” “我”笑得阴沉,不,那已经不是我了,那是小莲,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她在对谁说话,是对我说吗? 我恍然,原来这几个月以来,我偶尔的情绪错乱,就是因为身体里还存在着一个灵魂,她真的会干扰到我的判断,影响我的决定,而如今,她成功地将我撵了出来,重新成为这副身体的主人。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投胎?要往哪里投。 转世?要往哪里转。 原本在前世的时候,我是因厌世而将自己的胸口对上了歹徒的尖刀,但那是一瞬间的冲动,做了也就做了,反正没有留恋,所以我也没有丝毫的遗憾。 可是现在不同,虽然我也伤心郁闷,有迫切想要离开这里的冲动,却并不代表我不想活下去。而现在,我感觉自己就是在慢性自杀,现在的我不仅已经是个鬼魂,而且再这么一点点地虚弱下去的话,就意味着我越加接近死亡,这样的认知,让我的心充满了恐惧,只能拼命地kao近那副已经换了主人的身体。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离开了身体的我,居然发现自己在慢慢地虚弱,原本如同轻烟一样的魂体在慢慢地变淡,眼前也越发的模糊,我,会不会就此魂飞魄散了呢? 我下意识地往她的身边凑,奇怪的是,只要我飘到离身体近一些的位置,虚弱就会减轻,甚至渐渐消失。 这,又是为什么? 一夜平静,小莲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彩红和彩蓝训斥了一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两个丫头都那么尽心地照顾,没见有丝毫的错处,她这么没头没脸的责骂,这是要疯了吗? 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她的言语之意竟然是要准备把彩红和彩蓝都配出去,然后换新的丫头进来。我看着那俩个丫头苍白而失望的脸庞,心中焦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飘来飘去,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吃过早饭,小莲换上华丽的衣衫,戴好帷帽,就匆匆地准备出门,我只能继续跟着她,以免自己在远离她之后直接魂飞魄散掉。 她似乎很认路,身边不带一个侍女,径直便往东院的方向而去。 看得出,她的目标地是账房,那个地方我只去过一次,还是刘氏带我去的,却不知她这么急忙忙的,是要去做什么。 我眼睁睁地看着小莲接过账房递过来的银票,然后笑眯眯地揣好,我看得很清楚,一共两张,一百两一张,那么,两张就是二百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她拿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又直奔马房,一副很急切地一刻钟也不想耽搁的样子,直接要了一辆马车便径直出了宅门。在马车上,我飘到她的对面,看着她难掩兴奋地抿着嘴唇,一会儿拽拽衣襟,一会儿摸摸发髻,好似有着天大的喜事,都掩饰不了她的喜悦。 马车停在了布市口,我终于明白了,她这是要去逛街。 可是,昨天才受了伤,而且头上还缠着布条,即使带着帷帽,若是伤了风也不是闹着玩的,难道她就为了花光那刚刚拿到的二百两银票吗? 我不懂,虽然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挑布料挑首饰挑有趣的玩意儿,我却无法理解,她不好好养伤,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跑出来逛街。就只是为了买东西吗? 可是,她只消用一句话,就让我一下子明白她的心思。 她喃喃自语地说着,为什么我努力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这些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原来如此。 她曾经那么费尽心思地去争取自由、争取幸福,临到成功的时候,却没想到被我这么一个外来人给霸占。夫君变成了我的,身份地位也变成了我的,就连这最浅白的金银,也变成了我的,而她只能蜷缩在这身体的某一个角落里,看着我说话做事享受一切。 她是不甘心的吧?所以当一切都尽归于手之后,她就想用花钱来发泄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愤懑和不甘心。 那么我呢?我也应该愤懑吗? 还是说,我该想一想,这一切到底应不应该是属于我的呢? 我茫然,因为关于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是在掠夺别人的人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原本以为自己附身的是一个已经没有灵魂的身体,却没想到身体的主人其实还在,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漫不经心的生活着,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却茫然不知。 现在,她成功地夺回了对身体的使用权,而我变成了孤魂野鬼,等待魂飞魄散的时刻。可是,这真的就是结束了吗? 我继续茫然,但是,下意识地,我紧紧地跟在她的左右,不让自己有丝毫虚弱的可能。 这样的反应,我清楚,那是因为我还想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夺回身体。 ***** 又一个月过去了,正巧今天是第七十章,很整的数字。 总体来说,这个月阿笙还是挺勤奋的吧,呱唧呱唧,嗯,这个月的投票也结束了,第四选项以遥遥领先的票数高居榜首,第四项是什么涅,是懒得留。 嗯,总之,阿笙是有点无语,可是面对跟我一样懒的亲们,我也只能忍了,谁让我更懒呢~~ 就这样,月末总结大会,到此结束。 第七十一章 怀疑 逛街尽兴之后,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仙客来。 站在仙客来的门口,她抬头似乎看着什么,然后神经质一般地吃吃笑着,好在她带着帷帽,来往的客官看不清她的容貌,也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小二上前劝了几句,她便收敛了神色,跟着小二走上了二楼,而我则是在昨日害我跌倒的地方绕了两圈,才飘飘忽忽地跟上去。 只有一个人,她却要了一间临街的雅间,幸好此时不是饭口,小二也就随她了。我飘进雅间里,飘到她的身边,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寻找回到这副身体的可能。 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菜肴摆了一大桌,她却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直到把一坛子酒都喝了精光,桌上的菜一道都没有动过。她的神情很古怪,一脸的似笑非笑,也许是喝醉了吧,她的双眼有些迷离,两颊也添了几分红晕,看上去很恍惚的模样。 我绕着她飘来飘去,伸手摸向这身体无数次,可是每次都是落空,就算是把自己跟身体重叠在一起,也只是重叠,没有融合的迹象,看来这种方式是不能让我回到这副身体里的。 我郁闷地使劲儿吹了口气,然后惊讶地发现她的头发似乎被我吹动了少许,不过小莲醉得发晕,似乎没有发觉到这点。我下意识地又吹了两下,居然真的是有效果。 我兴奋地绕着雅间转了一圈,逮着可以吹的地方就吹两下,可是兴奋过后,我又郁闷了,不过是能给她吹一吹冷风罢了,怎么也不可能把她的魂也吹出来,终归还是没什么用处的。 怎么办?真的要一辈子做个孤魂野鬼了吗?还是说,就等着魂飞魄散,失去做人的权力? 我狠命地摇头,想要双手攥拳却只攥出两团烟气,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一个没有形体的鬼魂!我恨不得大哭一场,可是我也明白,此刻的我,就算是哭,也是没有眼泪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飘到窗台口,呆呆地看着外面,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她倒酒和喝酒的声音,连雅间外面也是难得的安静。 突然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我回过神,飘飘忽忽地转过身,看着她戴好了帷帽,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想必是喝够了酒,准备回去了。 我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跟着,我不知道除了跟着她,是否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也许是酒喝得有点多,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不过还好,没有到不能走的地步,我跟在后面飘行,心中却恨不得她摔上一跤,那样也许我就可以回去了。 出了雅间,就拐进了酒楼的过道,我往前一看,便发现对面走来的几个人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心思不由的一动。 正当两厢交错的那一瞬间,我猛力地吹向小莲的帷帽,也不管灵异不灵异的,直到成功地让对面的人看清楚她的脸为止。 “宝心,你怎么在这里?” 帷帽已经被吹落到一边,lou出小莲那张缠着布条的脸蛋,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恍惚一笑,然后狠狠地甩开被男人桎梏的手臂,怪声怪气地说道,“我到哪里去,和你有什么关系?她不在意,我却知道你没安好心。乔云宸,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乔云宸皱着眉头,看着她不做声,不过周围的几位却不知分寸地起哄,非要乔云宸交代佳人是谁,可愿一同去饮上两杯。 乔云宸的脸还是有些苍白,透出某些不健康的意味,他阴沉着脸扫视一圈,直到众人都乖觉地闭上嘴巴,他才将小莲拽到一边,语气很凶,“你受了伤怎么还喝酒?不要命了吗?” 小莲咯咯地笑,眼神迷离,似乎愈发的醉了,她再次挣拖乔云宸的手,冷冷一哼,“真当我会给你好脸色么?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看在我是你大嫂的份上,离我远一点,快要死掉的乔二少。” 乔云宸的脸色一变,眼睛眯了起来,我在一旁看得清楚,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怀疑,几分不信,我的心中不由得开心起来,乔云宸啊乔云宸,你有没有看出这个人和从前的我有什么不同呢?要是你能想到的话,会不会做些什么? 不过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想到,这情形着实是诡异,也许,连你也是想象不出来的吧…… 一想到这个,我又开始没底了。 果然,乔云宸没再多说什么,便撇下她,和自己的朋友往里间走去了,我失望地叹息,原本就没可能发现的呀,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小莲踉跄着脚步,捡起掉在地上的帷帽,重新戴好,才晃悠悠地下了二楼,我犹豫了一下,只能继续跟紧,没办法,只要稍稍远离一点,我便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虚弱,再这样下去,我真是要魂飞魄散了吧? 马车又载着她和鬼魂状的我回到了乔宅,我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飘飘悠悠地往前走着,边走边笑,边走边喃喃自语着。 “都是我的,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 “跟我抢,孤魂野鬼也跟我抢,让你魂飞魄散,哈哈!” “云煦是我的夫君,谁都夺不去!” “他是我的……” 这几句话翻来覆去,被她不停地念叨着,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醉得厉害,就连路过奴婢惊讶的目光都不当回事,只顾着边笑边说,恍若疯了一般。 她就这么三摇两晃地回到了雅筑,彩红和彩蓝就在门口守着,一看到她,连忙都上前去搀,却被她一手推开,小莲冷笑连连,“你们是她的人,我不要,我要新的,滚开!” 彩红和彩蓝顿时脸色一白,犹豫着还是上前去扶,却依然被她连推带搡,折腾得狼狈不已,直到把她弄进了屋子,弄到了**,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彩红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皱着眉看向**醉卧的人,神色有些怪异,“彩蓝,你觉不觉得少奶奶自昨日回来就有些怪?她不会是磕坏了脑子吧,头上还有伤,竟然喝这么多酒,真是……不像平日的她。” 我暗赞一声好,彩红果然是机灵聪慧,一眼就看出不同,只是她看出了,又能怎么办呢? 彩蓝也点头,“是有些古古怪怪的,少奶奶可从没说要把咱们配出去,可是昨儿一回来,就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伤人心。她不会是,让人迷了心神了吧?”彩蓝一说完这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眨巴眨巴眼睛,满眼的惊骇不定。 彩红皱着眉,表情严肃,“不行,得跟少爷说,少奶奶这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少爷能信吗?” “不信也得信,万一少奶奶真有个好歹,咱们死不足惜。” 第七十二章 招魂 上 我叹息,也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对聪明又贴心的丫头。 从前世到现在,真心对我的人寥寥无几,而彩红和彩蓝就在其中,也许她们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可是无法否认,她们俩的真心实意,全心全意地为我着想。 不过六天过去,我还是失望了,只看到小莲的伤渐渐好转,却不见彩红和彩蓝有什么动静,不仅如此,听说年前事多,云煦一直在铺子里忙着,这几日也不见了踪影。 小莲没再说出要把彩红彩蓝配出去的话,就如同恢复到我受伤之前的状态,像平日里的我一样,每天都去老太君那里请安,聊几句体己话,然后随意地在院子里逛一逛,偶尔问问厨房里的事情,一副漫不经心的随意淡然。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双眸很亮,唇角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她一定是有了什么主意,也许她想要做什么,而现在只是在静心地等待。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一切我得到的太过容易,一路顺遂没有挫折,也没有人和我伤害到我的什么,所以我才能这么随心所欲,想起什么便做什么,而越是得到的轻松,是不是就越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的眼睛,就没有这么亮,我的神色,就这么的执着。 所以,小莲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吧?她有心机,有主意,一定能比我过得更活泛,也更精彩。 我飘在半空,看着她笑意盈盈,坐在软榻上和刘氏闲聊,字字珠玑,很有端庄的架势,她似乎已经渐渐融入到苏宝心这个角色中了。 这让我,不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能找到什么理由呢? 人家才是真正的小莲,真正的苏宝心,我有什么资格和她抢,有什么脸皮说自己要活下去,原本我就是已经死掉的人,那是我自己已经选择的路,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想活下去。 我怅怅地转了一圈,起意飘出了房间,还是再看一看这座大宅院,然后,就这么消失掉算了。 主意已定,我便飘到了赏春园里,先去看一看乔太君。 她在午睡,我看着她苍老平静的睡颜,想起这个老太太对我全心的呵护和关心,就像对待亲生孙女一般无条件的疼爱,我却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好事为了什么。要说她是单纯的喜爱,我还不能那么自以为是,所以自然也不会相信,只是她对我好了,我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丝毫不想关心这里面究竟有何内情,说是无欲无求,其实我是没长心吧…… 这宅子里我知道的很多,可是了解的,太少太少了。 我叹息着,晃悠悠地飘出了赏春园,然后发现自己确实是在慢慢的虚弱中,那仿若轻烟的身体也比刚刚淡了一些,大概会越来越淡,直到彻底消失吧…… 我真想去看看云煦,就当再看他最后一眼,这是不是叫人之将死、其心也诚呢?乔云煦,这个让我动了心、又让我伤了心的男人,我始终不懂他,却知道他可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执着,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那就只有他而已。 可是……他本来也不是属于我的。 我的心头泛起一阵酸楚,想哭却知道自己掉不下一滴眼泪,原来我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满不在意,原来我还是不甘心的呢! 宅子里的人很多,但是我想见到的没有几个,转了两圈都没有发现彩红和彩蓝,我心中疑惑,可是这宅子里来来往往的奴婢仆役实在不少,我飘来飘去,也没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 不过,不远处的两个人倒是引起我的注意,乔云宸,好像在和一个女子争吵,我心念一动便飘了过去,到近前一看,那个女子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乔云裳。 怪了,乔云裳不是最爱自己的二哥吗?怎地还会吵架? 我仔细看过去,那乔四小姐眼圈通红,似乎是哭过了的,谁能把乔家四小姐给惹哭呢? “哥,你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啊?” “云裳,你也知道,我早就想那么做,刚好也遂了我的心愿,不是挺好?” “好什么好?凭什么他一回来,就什么都要让给他,凭什么?” “云裳,他才是你的亲人……” “不是,才不是!” 乔云宸一脸的无奈,乔云裳一脸的不忿,两个人僵持着,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我飘在半空作壁上观,也听懂了争吵的原因。看来乔云裳已经知道了乔云宸要“死”的事情,接受不了吧,可是这种事也能随意说出去的吗? 对乔云宸这个人,我并没有什么恶感,而且他还帮过我,虽然他也可能有着什么秘密和目的,不过如今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在乎那许多;至于乔云裳,娇小姐一个,更不值得我关注。所以,我也懒得看他们争执,只随意地瞟了两眼,便想要飘到别处去,可是一扭头,就看到阴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在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飘到近前一看,竟然是兰芷,她紧咬着嘴唇,脸蛋绷得紧紧的,显然这对话都入了她的耳朵,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偷听。不过,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自己越来越淡的身体,我扭身飘向别处,且不理会这里的纠葛,已经和马上就要消失的我没什么关系了。不过离得好远,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彩红,我赶紧努力飘过去,却见彩红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然后抬步上了马车。 她要去做什么?这是要出去吗? 我心思一动,好奇地飘进了马车里,可是打眼一看,这马车内的情形顿时让我大吃了一惊。 车上不止有彩红一个,竟然还有一个我想不到的人,正是刚刚还在和刘氏闲聊的小莲,她紧闭双眼,好像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而彩红一脸郑重,只催促着马夫,然后神色复杂地看向昏迷着的小莲。 这是怎么回事?彩红她,是要对“我”不利吗? *******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征集推荐票,征集收藏夹,征集留言,若是打点好了阿笙,加更是大大的有。 第七十三章 招魂 下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马车停在了一处道观,大门破破烂烂的,周围似乎没有什么人烟,彩红皱了皱眉头,往xian开车帘里面张望了一下,便伸胳膊吃力地把小莲抱了下来。我在旁边飘着,看了看小莲的脸,她还是没醒,想必是吃了什么药,要不然这一路颠簸,睡得再沉也该被弄醒了。 大门里有脚步声传来,我扭头看过去,出来的人只有一个,却又让我吃了一惊,竟然是云煦,他怎么在这里? “少爷,人带来了。” 云煦点点头,将小莲抱起,大步进了道观,彩红嘱咐了马夫一句,便跟了上去,我觉得这情形着实诡异,也好奇地跟在彩红的身后,飘进了道观里面。 这处道观应该是香火不旺的那种,不仅大门破烂,连里面的道观大殿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只是空荡荡的院落中间,摆放着香炉香案,还站在三五个道士,他们身上有种很古怪的气息,让我不敢kao前,只能躲在一边,看个究竟。 “落云道长,这就是内人,她的头部受过伤,好像是迷了心神,请道长帮忙看看。” 云煦的话一出口,我差点失态地冲过去,原来他真的发现了不妥,原来这六天他都在忙这个,看那几个道士的样子,好似真有些本事,可是,小莲是那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啊,就算有法力高强的道士,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吧? “乔居士放心,本道自有办法。” 为首一个发须尽白的道士冲云煦施了一礼,宽袖一挥,便大步走到香案前面,看那副架势,好似真有办法。 我的心就好像狂跳了起来,激动地恨不得立刻冲到前面,可是那道士一点香,我便努力镇定下来,先看一看再说。 我一边惊讶着古代还有这么多古怪的法术,一边担心而激动地等待着那老道士的动作,只见他左手持铃,右手持剑,嘴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楚,他猛地大喊一声“呔”,那声音如同惊雷顿时炸在我的耳畔,让我头昏目眩,幸好我离得远,只昏了一下,便清醒过来。 小莲的身体依旧没有动静,我却隐隐看到她身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而这雾气伴随着老道士的念咒声,一点一点地离开了身体,慢慢地显出了人形,我只看了一眼,便惊讶地往前飘,那明明就是小莲的样子。那是她的魂? 看来小莲也不知发生什么事,迷迷糊糊地飘在半空中,而那厢的老道士开口说道,“乔居士,贵夫人确实着了不好的东西,身上戾气十足,本道已经将戾气驱出,然后再为贵夫人定精安神。” 老道士的话音一落,小莲也彻底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尖叫一声便往身体处冲去,我眼看她的动作,一着急也往那里冲了过去,可是我没有成功,她也没有成功。 难不成,这回是彻底地死了? 我懵住,不知所措地停在身体的上方,却突然被狠狠地推到了一边。咦?我不是非实体吗? 一抬眼,正是小莲,她和我一样是淡淡的轻烟状,却面容扭曲,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尖叫着,“你又在捣什么鬼?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我连忙躲开,辩解着,“我怎么知道,我是跟着过来的。” 她呼呼地喘着粗气,表情依旧狰狞,“你霸占我的身体,夺走我的云煦,怎么不死了干净?!” 我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没错,这本来就是我夺了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如今我也没有想要再去争,便叹了口气,想转身离开,怎料我才一想动,她就以为我想要抢夺身体,嗖地扑了上来,古怪的是,她和我都是非实体,居然可以互相接触。 不过此刻我却想不了那么多,那边老道士的念咒声连绵不绝,这边小莲一扑上来就是一副要把我撕碎的样子,我想躲开,却被她紧逼着,只能飞来飞去,香案上的符纸被我和小莲弄得四散,我的余光能看到云煦眉头紧皱,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我”,眸中的担心之色一览无余,我的心头一酸,也不知从哪里鼓起的那股子劲儿,猛地转身撞向小莲,她措手不及之下,竟然被我撞了很远。 时机不能错过,我狠命地往前一冲,也不知道那道士又念了什么,我竟然感觉到一股吸力把我慢慢地往身体里送,而自己也一点一点地融进身体里,小莲被我撞开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她的尖叫声几乎震聋我的耳朵,就在彻底冲入这身体的最后时刻,我听见小莲充满怨恨的一句话。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尖叫声犹在耳边,失重的感觉却突然消失了,我回来了,只有我,这副身体,这次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听得见周围的声音,不过眼皮很沉,而且身体也好像没有什么力气,而且老道士连绵不断的念咒声就像催眠一样,让本来清醒的我,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卧房里,屋子里没有人,墙角的宫灯亮着,窗外昏暗,此时应该是晚上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发觉四肢僵硬无力,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想必是离魂的坏处吧,这几天的遭遇就像是在做梦一般,虽然我接受得了穿越的事实,却还是无法相信这世上有鬼魂一说,看来老太爷就是为了让我深刻地理解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我经历这么一遭。 我苦笑,揉了揉酸软的胳膊,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却怕自己没力气,跌倒可是没有人管的。 “吱呀”一声门响,脚步声渐近,我抬眼看过去,走进来的是云煦。 他走近,灯光不亮,神色不清,声音倒是清楚,“你醒了?” 我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连忙偏头强忍,又不想不看他,只得紧咬着嘴唇,吐出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站在宫灯前面,只是轮廓可辨,“你在生气,怎么会对我好言好语?”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知分寸,没有进退,又爱使性子的人,是不是?”我又想哭,又想笑,可眼睛就是紧紧地盯着他,就如同他在道观里紧紧地盯着我一样。 他没回答,我却终于忍不住,眼泪滚落而下。 “傻蛋!” ** 传晚了,不好意思,阿笙吃饭吃忘了。 第七十四章 和好 “云煦,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 明天就是新年,要忙的事情很多,我刚把兰大姐她们打发走,彩红又来说新做好的衣服出了问题。 我接过茶杯喝口润了润喉咙,“什么事?” 彩红正捧着一件绛紫色的坎肩,脸色不大好,“少奶奶,您看,这衣服让人给裁了。” 我伸头一看,果然,衣襟上好几个被剪开的大口子,里面的棉花都漏了出来,显然是不能穿了,我挑眉,“就这一件?” “不止,”彩红摇头,眉头皱得死紧,“这次过年给少奶奶添置的衣衫全部都变成这样了。” “哦……” “少奶奶!” 我抬眼,笑道,“怎么了?” 彩红很难得地显出生气的表情,忿忿地说道,“您就不关心关心这是谁弄的?这可不是小事呢!” 我摆了摆手,“就这么着吧,反正我的衣服也够穿的。” “那四小姐……”她还欲多言,被我抬手挡了挡,才咬着嘴唇,不再言语。 我明白她的心意,明天就是新年,照习俗是要濯净换新,才有好兆头,而且这件事一直是彩红管顾着的,出了问题,她自然心里难过。 “难道还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么?好彩红,要是你只留在这里生闷气,我明天可就没有穿的了。” 我笑眯眯地开口,彩红张了张嘴,终究气馁地吐了口气,捧着衣服甩帘子出去了。我看着她难得的失态,kao在软榻上笑了几声,又慢慢地卸了笑容,然后叹气。 不必彩红说,我就知道是谁做的,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当初若不是她挑拨,想必那位郭大小姐也想不出对我下手,我当初不介意,是因为郭媛的家庭,如今不介意,是因为欠了乔云宸的。 我眯了眯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她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忙了一上午,难得清闲一会儿,我吃过午饭便起意去外面逛一逛,说实话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去看看云煦管顾的铺子,我要是此刻去,没准还能和他一起回来,就当是出门散散心了。 这么一想,我的兴致便高了起来,赶紧换上衣服,把自己裹得暖暖和和的,然后兴奋地出门去。 结果,这找人的过程竟然曲折得出乎我的意料。 “大少爷不在这里吗?” “大少奶奶,大少爷早就去昌里巷的铺子了。” “大少爷过来了么?” “大少奶奶,一个时辰前去了万家巷的铺子。” “大少爷在不在?” “大少奶奶,不巧,大少爷刚走,说是去城西的布市口看看。” 一下午的时间,直到天色渐暗,我的耐心也消耗尽殆的时候,终于找到这位忙碌的大少爷。不过听伙计说,他正在内堂查账簿,我略想了想,挥手阻止伙计进去通报,自己悄声走了进去。 站在账房门口,我能听见里面隐隐的说话声,是云煦的声音,又不太像。 平日里的他,说话都是随和清冷的,此刻听来,好像多了几分严肃,我悄悄地xian开帘子的一角,往里面看去,正能看到他的侧脸,嘴唇微抿,下巴绷得很紧,直觉猜到,他可能是在生气,所以我屏气站好,等他忙完正事再说。 没想到这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我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腰,再抬眼往里面张望,他还是在和掌柜对账说话,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我叹口气,放下帘子,自知不应该打扰他,可是绕了这么一大圈,就让我回去,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谁在外面?” 我刚想转身走,屋里却传出这么一声,倒让我错愕一下,我好像没发出什么声音吧? 门帘子一xian,显出掌柜的老脸,脸色似乎不大好,不过一看到我,连忙扯起笑容,“原来是大少奶奶,是来找大少爷的?” 我点头,嗯了一声,看样子是不得不进去,我只得一低头,走进了屋内。 “那个,我来得不巧。” 我讪讪地开口,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平静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好意思。 云煦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老掌柜说道,“文叔,今天就先这样,明天过年,麻烦你通知其他人,休息三天,初四再来就好。” 掌柜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云煦,更添了两分尴尬,他静静地看着我,突然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温和,让我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影响人家的工作,实在是不大好,便老实回答,“随便逛逛,然后想跟你一起回去。” “买东西了?”他眼中带笑,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到书案旁的椅子那儿坐好。 我走过去,坐下来歇歇发酸的腰腿,然后摇头,“我没买东西,只是一直在找你。”语气里忍不住透lou出一点小埋怨,这家伙也太能跑了,一下午走了五六个地方,害得我找来找去的。 他惊讶地一挑眉头,白玉般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微笑,“找我?” 我讪笑,感觉脸上有点发热,本来转悠着一圈就是兴之所至,也没多想什么,不过被他这么笑眯眯地这么一问,我倒觉得自己真是冒失,有点后悔。 “走吧!”他似乎看出我的窘态,走上前牵过我的手,动作自自然然的,便往外面走,“早知道你来找我,我就早些做完事,也好和你逛一会儿。”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让我心头微热,心中是妥帖的温暖. 坐在马车上,因为跑了一下午有点发困的我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突然听见他说道,“宝心,过了年我们去乡下住一阵吧!” 我睁开发涩的眼睛,有点迷糊,“乡下,什么乡下?青阳镇的房子不是已经没了吗?” 听我提起青阳镇,他的神色一黯,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探身在我的额头轻敲一下,“带你去玩儿,不乐意?” 去玩儿?我一喜,这哪有不乐意的,不过这话来得突然,“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不是很忙吗?” 云煦叹气,不过唇边还是带着笑意,“你心里恐怕一直埋怨我不理你吧?我要去乡下收几笔款项,带你去玩一玩也好。” 原来是这样,我连忙点头,唔,这个叫不叫迟来的mi月呢? 第七十五章 过年 上 新年到,穿新衣,带新帽,好吧,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稍稍兴奋一点也有情可原,尤其是,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家人一起过年,这么热闹的年。 想起前世的大屋,干巴巴的外卖,看似热闹实则吵人的电视节目,一个人抱着爆米花,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能留下这种温暖的幸福就好。 只要能拥有这种幸福,我愿意做任何事。 “不错!” 我换上玫红色襦裙,奶白色坎肩,顺便笑眯眯地夸奖一下彩红,“看来我家彩红的手还是很巧的嘛!” 彩红的脸一红,嘴撇了撇,“少奶奶还说,就这几件我还熬夜了呢!还不是怕您穿不上新衣裳么!” 我莞尔,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哪儿别扭,也听出彩红的抱怨,连忙安慰一下我的这位大丫头,“好彩红,辛苦了啊,回头我给你做好吃的。” 彩红扑哧一笑,“您别哄我,再不快点,这时辰可是要迟了。” 我只得乖乖坐下,让她帮我弄头发,大户人家规矩多啊,新年一清早要去长辈那里拜年,然后连早饭都不能吃,就得先去祭祖先,不过祭祖先用不着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只男人去就好了,所以,要先去老太君那里拜年,顺便领红包。 “少奶奶,一会儿穿这件吧!” 彩蓝兴冲冲地跑进来,顺便带进来一股凉风,她怀里抱着一个大红色的披风,兴奋地大呼小叫。 我正被弄头发,只能斜睨着她,顺便哼了一声,“这么风风火火地,是红包收得太多了吗?大红色的披风,你还嫌你家少奶奶不够招摇是吧!” 彩蓝被我这么一骂,顿时如同被浇上一头冷水一般,略带委屈地说道,“奴婢还没拿到红包呢……” 我失笑,偏头看向彩红,“瞧瞧,大清早的,就想讨彩头。” 彩蓝在旁边连叫“哪有”,一副我冤枉她的悲愤模样,而彩红一边伸手把我的脑袋扳回去,一边轻斥了彩蓝一句,“大早上别闹人,少奶奶一会儿还有好多事儿呢,快去换那件银鼠的回来。” “还是彩红了解我,就是要那件银鼠的。”我煞有介事地点头。 彩蓝又嘟囔几句“就和彩红一条心”之类的话,便捧着红披风又冲了出去,我在铜镜里和彩红相视一笑,新年新气象,有这样的开心果挺不错。 因为雅筑就在赏春园里,所以就算我出来的晚一点,走得慢一点,也不会比别人迟,毕竟还有青芽那个小探子帮我看着呢。 当我进了特意静心布置的客厅时,屋子里只有老太君和乔云宸。看到乔云宸,我惊讶地挑了挑眉头,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些,没有前些日那么病怏怏的,歪在老太君旁边不知嘀咕些什么,不过一见我进来,就先绽开大大的笑容,顺便懒洋洋地说一句,“新年好啊,大嫂。” 我没理他,先恭敬地给老太君拜了年,接过菊姑姑递上的红包,然后才规规矩矩地坐到软榻边,冲乔云宸一笑,“新年好,看你身子大好了,是么?” 他挑眉,“多谢大嫂关心,是好多了,不过去不去得了根儿,就很难说。” “谁说二哥病了,他好得很,你别咒他。” 冷不丁这么一句,我往门口一看,正是锦衣华服的乔四小姐,气哼哼地看着我,脸色不豫,见我看她,又是重重一哼,“没安好心。” 她嘟囔的话,我权当听不到,大过年的,当着老太君,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便款款站起身,对正走进来的素衣妇人一礼,“夫人,新年好。” 何氏冲我温和一笑,然后淡淡地斥了乔云裳一句,“口出恶言,回去临字十张。” 娘亲一开口,乔云裳的小爪子只能收了回去,可是受了罚,她没处撒气,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不顾我身边还坐着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不出所料,人物开口便是训斥,“云裳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知轻重的,这是自家亲人也就一笑算了,要让外人看到可怎么是好?还说及笄就给她说亲事,就这么一个性子,哪个人家敢要?” 老太君的训斥话越说越走板,最后竟扯到了乔云裳的婚事上,本来她还想张口辩解,一说到这个,小脸蛋顿时红了,一副想要跑出去躲一会儿的模样。 看来,再彪悍的女孩子,面对婚姻大事都是会变成小绵羊的啊! “还害羞了,过来给我拜年!” 老太君笑呵呵地一句话,乔云裳扭扭捏捏地走上前,拜了年领了红包,也安分地腻在乔云宸的身边。 不过,原本我以为他们俩是亲兄妹,亲密点也没关系,如今知道乔云宸不是正经的二少爷,这种姿态就很值得玩味了。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何氏,她的神色里确实带着一股不同意的意味,不过想必是茹佛久了,烟火气渐消,所以才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心里怎么想就难说了。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就热闹了起来,拜年的拜年,闲聊的闲聊,各个脸上都带着欢喜,无论背后有多少心思,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想必谁也提不起兴致搅局找不自在吧…… 女人们聊得正欢,男人们却要忙了,祭祖先还要趁早,他们都先想老太君告了罪,齐齐去祠堂准备。 一大早的就没看见云煦的影儿,我就知道他作为长子嫡孙肯定正忙着,老太君正开心,笑呵呵地说道,“他们男人家忙,咱们就先享受享受,吃个早饭去。” 我的手一直被老太君攥着,也只能一直跟着她,虽然看得到别人或艳羡、或复杂的目光,我也只能表面平静,暗地里琢磨品味。 “奶奶新年好。”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走上前,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是晶晶亮亮的,看上去有点像刘氏,却没有刘氏的精明锋利,只有小女孩的娇憨可爱。 老太君笑着招手,让她上前好一顿疼爱,然后才感叹一声,“小心肝儿,你娘非把你送回你姥姥家,这可算是回来让我瞧瞧,想坏奶奶了。” 小女孩儿倒是乖巧,一板一眼地回答,“娘说云晶身子弱,不能把病气过给奶奶,那就不孝顺了。云晶也很想奶奶的,看,这是云晶给奶奶绣的荷包。” 说着话,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我好奇地瞧了瞧,虽然上面只绣了一朵小花,也比什么都不会的我强多了,我不禁讪讪的往旁边躲了躲,不过老太君却没放过我,笑容满面地对我说,“瞧瞧,这是你二婶家的小可爱,没见过吧?” 小云晶眨巴眨巴漂亮的凤眼,软糯地说着,“你是谁呀?漂亮姐姐吗?” 我大喜,这小家伙,真是讨人喜欢。 ***** 因为白天要出去,晚上那章会晚一点上传,等不了的亲就明天看吧~~ 第七十六章 新年 下 下午园子里还安排了小道场,目的还是祭祖先,求平安康顺,这次女人家也能在旁祈福,保佑当年和顺平安,地点就在月影轩里,所以吃过了早饭,我们这帮女人家便浩浩荡荡地往月影轩而去。 一路上小云晶一直跟着我,用她软糯又甜美的声音笑眯眯地跟我说这个说那个,说实话,在这一刻我真有种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的想法,不过一想到这一点,我自然也就想起那个无辜流掉的孩子,心里不觉有些黯然。 既然,这个愿望暂时实现不了,那我就将爱心投入到这个小可爱身上吧。 “宝心嫂嫂,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小可爱眨巴着眼睛,样子可爱得不得了。 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蛋,心里感叹着,谁说这小丫头平庸无奇,明明就是个超级可人疼的。 不过,她娘亲这么压低自个女儿的存在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有趣的小人儿,想藏也藏不了,再说了,有什么可藏的? 想到这儿,我便笑眯眯地继续和小可爱说话,听她童言无忌地问这问那,真是越看越喜欢,不过我就是再喜欢,也不能忽视她的娘亲是怎样的一个厉害角色,在乔宅的阴影重重里,饰演着怎样的角色。 据说乔家的老太爷是从死人堆里扒出自己的弟弟妹妹,然后领着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开始艰难的求生,创下现在这样一番事业,着实难得,不过想认祖归宗的时候,也只剩下几十个排位。也许同姓里还有入了族谱的亲戚,不过平日也没见有联络,想必乔家的子嗣本就是单薄,也因为这个,门户间的勾心斗角更为隐蔽,谁让乔家顶顶尊贵的老太君最厌恶的就是家内不和呢! 按她的话说,这家底本就薄的透亮,再不好好维护,百年之后,岂不是没了洛州乔家! 云煦忙完了早上的祭祀,便第一时间回到我的身边,他今天也穿了更喜庆的衣衫,看上去英姿焕发,很是精神利落。 他走到我的近前,彼此相视一笑,小云晶被送回到她娘亲那里,我和云煦并肩,观看着道场祈福的过程。 抬眼看看热闹的源头,我不禁好奇地问,“那个道士,就是帮我静心安神的那位吗?” 话虽这么问,我却知道不是,给我施法的那位是个发须尽白的老道士,虽然法力高强,不过看上去略有些落魄,而小道场安排的道士,各个穿着簇新的道袍,张牙舞爪,煞有介事,却不见有什么真本事。 云煦沉默了一下,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偏头在我的耳边小声地回答,“不是,这是大堂伯安排的,帮你的老道士,是彩红找到的,听她说那位老道士曾经帮她小弟收惊压魂,法力高强。” 是彩红找到的?倒是没听那丫头说起。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既然人家是好心,我也没必要追根究底,非得调查清楚里面是否有什么内情,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初七就出发,去附近的兰阳县,半天就到。” 咦?他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让我没反应过来,不过悄悄咀嚼了一遍,欢喜的小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初七就可以去度mi月了,是吧? 右手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手掌里,我的心头微甜,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要是可以一直这么幸福,那该有多好呢! 可是一想到七霞寺的小酒铺,那副肖似我的画像,乔云宸的古怪话,再加上老太君手上的那样东西,心头又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 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呢,并不是我的好奇非要去破解什么谜题,而是这一串又一串的疑问,可能就是危险信号,可能会破坏到我平静生活的导火索。 而且,这乔家,也不是我所期盼的那般平静啊,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感觉手上多了点力道,我诧异地抬头,看见云煦略带疑问的眼神,便冲他笑了笑,然后深深呼吸,让心情放松下来。 没关系,既然我有了目标,那就朝着目标努力就好,什么秘密,什么隐情,都不能让我放弃追求我想要获得的生活。 再说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我还是安安分分地过个开心年再说吧! 无论是在什么时空,是在什么时代,新年总是最讨大家的节日,那意味着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虽然我很喜欢跟一大帮子人过年,收收红包,再发发红包,串门子,说些喜庆话,乐呵呵地很有趣,不过一天是这样,两天是这样,三天四天都是这样就很无聊了。 初五,难得上午清闲,没人来串门,也没人叫我去串门,年里不用去老太君那里请安,我开开心心地睡了个懒觉,起了床也歪在软榻上打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绣东西的彩红,我懒洋洋地问她,“彩红,东西收拾好了么?” 彩红歪头看我一眼,站起身端了茶水,我笑眯眯地接过来喝了一口,温热的,才听见她回答,“少奶奶,这话您从初二就开始问,婢子也说了,行李什么的,早就准备妥当,只等着初七出发就好。” “唔……”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啜了两口茶水,感觉精神头稍稍回来一点,才把茶杯递给她,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难得可以出去玩一玩,我兴奋一点也无可厚非吧!” 许是看我高兴吧,彩红也小小地开了句玩笑,“您是兴奋,却念叨得婢子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我冲她瞪了瞪眼睛,竟然敢数叨主子的不是,胆子不要太大哦! 这么一想,冲她招了招手,“来,让少奶奶我惩罚你一下,敢说少奶奶的不是。” 彩红扑哧一笑,不过还是乖乖地坐到我旁边来,任凭我处置。 我伸手就捏住彩红白皙的小脸,象征性地惩罚她一下,然后自己的思绪又有点飘忽起来,出游的日子,怎么还不到啊…… 第七十七章 出游 兴奋地望着马车外面不断倒退的青山古道,我忍不住偏头看向云煦,他正捧着一本书,姿态闲适,“云煦,这大年节的,咱们贸贸然跑出来,没关系吗?” 其实我也就是随口问问,反正也出来了,这等马后炮只为了找找话题,云煦抬眼,冲我微微一笑,“奶奶允了的,没事。” 嗯,乔家里老太君最大,她说的话,别人就算埋怨也得听得,更何况云煦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是为了正事,也不是全然要去玩。”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忙的可是你,我可不管,到了地方就要多逛逛。” “随你高兴。” 他的语气温柔,很有种二十四孝男朋友的感觉,呃不,眼下应该是二十四孝老公,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不过心里的高兴劲儿倒是遮不住的。 在前世经常出去旅游,我喜欢有青山绿水的地方,呼吸新鲜的空气,观赏自然纯粹的美丽,才能让我觉得生命其实也挺美好,可惜一个人走的久了,就会累,又找不到结伴的人,慢慢的,也就丧失了追寻美丽的力气。 虽说兰阳镇只是个小镇子,不过能和一个人结伴同游,而不再孤单上路,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所以我幸福地叹息一声,换来云煦略显疑惑的目光,不得不干笑着开口,“我胡思乱想来着。” 他定定地看着我,眸色清澄,突然绽开一抹微笑,带着一点别样的感觉,“从前总以为你是个有心机的姑娘,怎么觉得越来越呆了呢!” 我闻言一愣,大怒,两个形容词没有一个是好的,可是看他笑得从容,又不知道怎么辩解,索性转头不理他。 “吃瓣桔子,消消火气。” 不知什么时候剥好的桔子塞到我的手里,带着一点微凉,也掩饰住自己的些许无措,是的,无措。 我其实,是不大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 从前是因为接受了已婚的身份,强制自己去做一个好妻子,经历过一番波折,知道原来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伤心失望过后,更多的是一种失去自以为是的无所适从。 如今,虽然想要和他重新开始,我却真正的无措了。 天知道,上辈子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呢! 而这辈子,要和一个古代男人谈恋爱,想必是大不一样的吧? 我愣愣地把一瓣桔子塞进嘴里,然后被酸意攻占了味蕾,狠狠地掉了两滴眼泪。 “坏人,你明知道我不吃酸的。” “我故意的。” 好吧,这也是我第一次发觉,这个男人其实内心里也挺坏的。 想到坏男人,我不觉想起那个总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浑身透着纨绔两个字的乔云宸,心里的话不觉滑出嘴边,“老爷他,真的准备把乔家交给你了吗?”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略一挑眉,然后轻轻点头,“是,父亲透lou了一些,不过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懂。” 那就是说,乔云宸的“死期”还是比较远的,是吗? “我已经知道了。” 我回神,“知道什么?”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xian开车帘的一角往外面张望了一眼,神色平淡,“我回来,他离开。这世间原就是不公平,谁得到的权力大,谁就决定别人的命运,他不争,也只能如此。” 听到他的话,我怔怔地想了想,确实如此,云煦离开洛州十八年,若是乔云宸想要做些什么,早就可以将很多东西攥在手里,可是他选择了不争,那就没有权利再言不平,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我也不过是因那可怜又无用的同情心作祟而已。 想到这儿,只好撇过乔云宸的事情不谈,我知道这并不是个好话题,便转说其他,“那幅画,有什么消息没有?” 看他神色有异,似乎有些收获,不过半响,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咬了咬嘴唇,想再多问,可是看他又把注意力放到手里的书卷上,便颓然放弃。 若是他不想告诉我,问了也是无用,我只能往好处想,他不说,其实也是不想骗我的,对不对? 到达兰阳县的时候,日头刚刚过午,幸好出门的早,要不然午饭就要在车上解决了。 不过既然到了地方,就能找家酒楼,好好地吃上一顿。 这次出游,云煦没带着小厮,只让我带上两个丫头,照顾我自己就好,所以马车只得两辆,简简单单的,也不招眼,就这么静静地停在兰阳县最大的酒楼门口。 我下了马车,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马车虽然走得官道,却也颠簸得很,半日下来,半边身子都麻了。 “进去吧!” 饭罢,我捧着清茶小口地喝着,看看外面的景致,有点对旅程的失望,“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确实没什么可玩的。”他点头。 看他回答得认真,我有些气闷,原本以为这兰阳镇附近也许有些山水,可以和他并肩同游,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这么想,“那我来做什么?” “闷在家里也没什么趣味,你若不喜欢,那就回去也成。” 他倒是拿起乔来,我看着他,然后说道,“没门,你忙你的正事,我找我的乐子,总行了吧?” 他无奈地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宠溺,让我的脸蛋慢慢地有些发热,不过气氛很好,我很喜欢。 “老王,听说你的腿是神医治好的?” “可不是嘛,那神医医术了得,只扎了几针,开个方子,我就好了,当真是神了。” “那我倒要去看看,也不知道诊金贵不贵,这大过年的,人家看不看诊。” “你要去就快些去,听神医说,过了十五,他就走了,什么年节的,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那倒是真的……” 这对话本不怎么出奇,所以只是影影绰绰地入了我的耳朵,不过谈话到了最后,一提起那所谓神医的名姓,我不禁一怔,然后看向云煦,他的眼中也有和我相同的不解和疑惑。 有句话叫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和末流的缘分,真的就巧到如此? 看着云煦略带沉吟的神色,我突然觉得,那幅画的问题,也许可以问问有缘人,虽然这想法有些无稽,不过心里总觉得有根线,隐隐存在,只等我发觉。 第七十八章 探访 旅游改成探访,我是趁着云煦去忙正经事的时候偷偷来的。 看着小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拽了拽身上的披风,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犹豫,这么冒失地去问,真的好么? “少奶奶,咱们不进去?” 彩蓝搭了一句话,她肯定不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只踮着脚,好奇地左右张望着。 我嗯了一声,还是决定干脆一点,更何况,这些只是我胡猜的,也许事实根本和这位末流没有关系呢! 这么想着,我便抬步往里面走,小院里的人很多,应该都是来看病的,各个手上拿着一张小纸片,黄黄旧旧的,让我想起给云煦和我开方子用的纸张,好像就是这种,心情不觉又稳定了一些。 就当,是去见个故人吧! 不过看病的人多,我总不好cha队,彩蓝先跑过去打听了一通,然后回来禀报,“少奶奶,是要先领了号,然后按号来,每日都是限了时辰的。” “时辰快到了么?” 彩蓝抬头看看天,略想了想,然后点头,“快了。”说完她又四下瞧了瞧,然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椅子,虽说破旧了一点,总还能坐一坐。 我也没客气,便坐着等,顺便回想一下在青阳镇的过往,也好一会儿询问。 冬日的下午,日头已经偏移,虽然照在身上还有些温度,却难抵那股潮冷的气息,我不禁收了收披风,拢些热气在身上。 病人渐少,大多是期盼而来,开心而归,看来末流神医的医术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只是不知道,他的妇科和儿科有没有进步呢? 我忍不住一笑,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吧,这样等待的时间也不那么难熬。 彩蓝是闲不住的,仗着自己有一张讨喜的脸蛋,钻进人群里好一顿打听,时不时地跑回来,向我汇报。 汇报完,她还感叹一句,“神医这么古怪,所以才能成为神医的,是吧?” 我听着不禁摇头失笑,等待时的忐忑也因为她的搞怪而消减不少。 “各位乡亲,家师今天就诊到此时,明日清早。” 众人一听,竟然没有喧哗,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板凳,皆离了小院,只片刻的功夫,小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主仆,以及刚才开口言声的少年。 见我们没离开,少年上前两步,声音里还带着青春期的尖嘎,不过眉清目秀,看上去很机灵,“这位夫人请了,可是有事找家师?” 我站起身,冲他微微点头,“请告知神医,故人来访,我夫家姓乔,若是神医记得,还请一见。” 少年略带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有礼地回答,“请稍候。”说着便脚步飞快地走近正屋。 片刻,他又出现在正屋门口,冲我遥遥施了一礼,声音略大,“这位夫人,家师有请。” 我慢慢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上前,临到门口,我偏头看向一直跟着我的彩蓝,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彩蓝,你在外面等一等,我和神医有话说。” 彩蓝虽然面上疑惑,不过还是乖乖地留在了屋外,而那少年也甚乖觉,同样没有进屋。 一进屋子,我便有些稍稍的恍惚,这地方和青阳镇的那间,出奇的相似,也许是末流的某种爱好,但凡留在某地,必定要把看诊的地方弄成一样才好。 我扫视了一圈,然后看到桌案旁站立的故人,“末流神医,好久不见。” 他依旧是那副剑客的姿态,清清冷冷的,仿若一池静水,不见波澜,他点头,“确实许久不见,乔夫人。” 我看着他,却又突然不知如何问起,原本就是不相干的,只因我心中有疑虑,就要把人家牵扯进来,这实在是不大好,思来想去,突然有了后悔的念头。 我,不该来的吧…… 可是既然来了,我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便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咬了咬嘴唇,“末神医,你是不是认得与我有关的人?” 他的神色不变,看向我的眼神却稍稍有些变化,许久无语,就在我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得急于离开时,才听他开口,“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 “等我?”我的心一紧,不明所以。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怎么晓得我会来见他,又怎么能猜到我会问他这么不着边的问题? “我的父亲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的师父,他临终时,我以亲子之礼发丧,便应了父子关系,圆了他的心愿,而他的心愿不止这一件,还有一件……” 我怔怔地看着他,听他娓娓道来他的家事,下意识地没有开口问他的家事与我何干,只因他眉宇间的一抹温情。 “师父还有一个妹妹,可惜自小失落,几十年不见踪影,因缘巧合下竟找到了妹妹的后人,可是仍不见妹妹的踪影,他遇到蹊跷事,又一心找妹妹,竟忘记关照这位后人,使得小姑娘受苦多年,他也因多年的旧疾而缠绵床榻,所以,师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那位小姑娘,莫叫她受了委屈,可惜,我也迟了一步。” 我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知如何反应,虽然这旧事一个名字都没有提起,我偏偏觉得和我有着无法言说的关系,我抚着胸口,声音干干的,“那位小姑娘……在哪里?” 末流垂眸,掩去眸中的亮色,“看她如今,应该是过得很好。” “她过得好不好,你怎么知道?” “我虽看不到,却已经关照别人好好照拂她。” 照拂? 我一惊,眼前不禁浮现那张懒洋洋的笑脸,下意识地开口,“乔云宸……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他的眼中带着赞赏之色,微点头,“师父曾说姑姑从小便聪颖过人,她的后人自然也不差。” 我摇头苦笑,他却不知这身子早已换了主人,而原来的那位已经烟消云散,“你错了,我很笨,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多想,偏偏心里总是好奇,好奇,并不是好事。” 他不与我犟,沉默着,半响无语,还是我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一个大夫,他是一个大少,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怎的会扯到一起?我怎么觉得,你的话里尽是不严不实?” “你信便信,不信便罢,如今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他的语气倒是平缓,却让我一口气憋在心里,甚是难过。 “你还想听吗?” 我赌气,几步走到椅子边坐下,下巴一抬,恶狠狠地看着他,“说罢,我今儿偏要听听看,你还能怎么蒙我?” 第七十九章 麻烦 “就这样?” “就这样。” 我看着他,还是觉得自己如在梦中,一直以来揪在我心里的疑惑,就在一番谈话后,简单地解开了么? 末流的神色却还是不变,仿佛他说的,是在平常不过的话,而那些离奇得让我无所适从的故事,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一段往事而已。 “乔云宸他……因为云煦的关系,并不好。为什么还会帮我?而且,他为什么不坦白你的存在?” “这个,你要问他。” 我惘然,喃喃着,“是啊,我得问他,这么故弄玄虚,究竟是为了什么?” 晃了晃神,我又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一点,然后问道,“按你的说法,我的母亲是你的姑姑,那么,我如何信你的话真是实情,谁知道你是不是合着乔云宸来蒙我的呢?” 我知道我问得很苍白无力,.他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支卷轴,徐徐展开,然后示意我上前一看,只需一眼,我便认出,因为这幅画和我交给云煦的那幅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地方就是末流的这幅上面有画背景,有题字,还有小小的红色印章,看上去真实而陈旧。 这幅画虽然保护得很好,也许因.为年头久了,稍稍有些磨损,纸面也有微微的发黄,比那一幅看上去要有历史的多,那么,就是说,这幅才是真品,那幅也许只是仿制。 “这是谁?” 末流小心翼翼地把画卷重新.卷好,然后回答我,“是你母亲的母亲。” 虽然此刻气氛凝重,我还是差点忍不住翻个白眼,.就说是我的外婆不就好了。 我知道他说的很可能是事实,毕竟样貌在那里摆.着,若是毫无关系,怎么会如此相像?!但我还是有疑问,既然有画像,那位已故的舅舅应该很容易找到人才对,怎么会几十年毫无头绪呢? 我把疑问提出来,末流沉默了一下,“因为姑姑长.得更像她的父亲。” 很……直接明了的.答案,我忍住想要再看一看那幅画的冲动,又重新坐回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真相大白?也许。 在某种程度上说,对我来说,这就是真相了。 可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却远不止如此。 解惑解出来一个没有血缘的表哥,一个失踪不见的娘亲,一个已然病故的舅舅,其实是一件很奇迹的事情。而这些,其实原本都不是我的,因为我只是一个侵占了这身子的游魂。 不过,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我突然觉得,既然我来了,那必然代表着某种理由,为什么我不去上别人的身子,偏偏是她?那必然也是有缘由的。反正小莲已经消失,我权当无耻地占有她的东西好了,而且,这个表哥看上去对我这个表妹很用心,似乎本事也不小。 目前来说,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个亲人,多个朋友还多条路,多个亲戚,自然也是好事。 更何况,一个自以为六亲不kao的孤女,突然多出来一个神医表哥,我除非是疯了,才会割断这个也许是唯一有关系的亲人。 “我好像,没什么可问的了。” “天色不早,你也应该回去。” 我转头看看外面,果真是夕阳西斜,不由想到云煦还不晓得我来这里,指不定怎么焦急,连忙站起身,“是,我得走了。” “等一下。” 末流沉吟了一下,从书架上又抽出了一本书,走过来递到我的手中,我接过一看,好眼熟的书,翻开两页,突然有了印象,“这不是你父亲的遗物吗?” 他伸手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一行字,平静地说道,“这是你母亲的母亲写的,她姓于,至于那个风字,父亲也不晓得是指的什么人。” 风入松,雨倾城,风雨喜相逢。 再一次读这句话,却发觉虽然这字洒拖自然,却难掩其中的情意流转,我诧异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风字指的不是外公吗?” 末流似乎也很困惑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交给我,神色中难得的带着一点犹豫,他缓缓摇头,“也许有别的缘故,不过这个风字,和你的…外公没有关系。” 又是一宗悬案,不过看上去似乎跟我没什么关系。 末流似乎看出了我神色中的不以为然,淡淡开口,“听父亲说,你母亲就是看到了这一行字,才会突然消失,那年她不过十岁。” 十岁,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在现代只是个小学生,可是在这里,也许已经懂得很多。不过,现在想什么也于事无补,我现在重要的是赶紧回去,所以点了点头,然后将书本妥善地收好,“我得走了。” 他送我到门口,临离开的时候,我忍不住噙着一抹笑,问道,“那个,表哥,你真的不是剑客吗?”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被我的问题给问倒了,见我一脸笑容,神色中多了几分无奈,唔,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人气多了。 我满意地摸了摸袖子里的书本,带着一头雾水的彩蓝,离开了这个小院。 一路无言,彩蓝乖巧地一个字也没问,她平日虽然活泼了些,不过在我身边久了,也知道分寸。 回到客栈,没看到回来的云煦,却看见慌乱得直转圈的彩红,一见到我,她飞奔地跑过来,看样子着急得不得了。 “怎么了?” 难得看到稳重的彩红有如此失态的情景,看着她微红的眼圈,我连忙打消自己想要打趣的意思,立马想到也许是云煦出了什么问题,“云煦出事了?” 彩红连忙点头,急急地说道,“大少爷被人扣下了。” 听到这句,我一惊,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叫被扣下了,“你说清楚些,别着急。” 彩红平静了一下,然后才开口,“白日里大少爷回来,说是汪老板请客,可巧您不在,他只得一个人去了,不成想刚刚汪家派人来说,大少爷在汪家冒犯了汪家小姐,所以被人家给扣下了,还说要拿到官府去呢!”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身子也晃了晃,可是眼看着两个丫头同样慌乱的神色,我连忙努力镇定下来,“走,先去汪家看看,彩蓝,你马上赶回去,把情形跟老爷说了,还有老太君,一并告诉。” 站在汪家的客厅里,我一看见那位汪家小姐,便觉得这位小姐不仅怯弱动人,而且还有些面善。 我的眼睛瞥过汪红袖哭得红彤彤的杏眸,转而看向一旁端坐的汪老板,先深深福了一礼,“妾身见过汪老板。” 汪纶似乎火气未消,重重地哼了一声,也许看我是个妇道人家,他才勉强应了一声,“乔少奶奶不必客气,我们是小家小业,虽比不得乔家的大门高户,伦理纲常还是有的。给少奶奶看座。” 他的言语锋利,句句带刺,而旁边站着的汪小姐只顾得抹泪,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让我看着心里稍有些郁闷,虽坐了下来,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汪老板,妾身此来,就是想问询一下,妾身的当家人,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惹得汪老板动这么大的火气。” 我的话音刚落,那厢汪小姐又嘤嘤哭泣起来,原本那汪老板的脸色因我的态度已经稍稍缓和,她这一哭,又坏了气氛,汪纶起身,一甩衣袖,“我汪家虽说不大,却也是良家,不必多说,等着明日我把那登徒子送进官府,再做理论。” 我一急,刚想起身说话,那汪小姐再一次抢到我的前头,哀戚戚地扯着自个父亲的衣袖,“父亲,不要把乔大哥送进官府,红袖,红袖不在意的。” 汪纶气急,回手便给女儿一个巴掌,厉声说道,“好不知羞耻,我算是白养你了。” 这两父女拉拉扯扯地闹僵起来,我看在眼中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么明显的双簧,又怎么会看不出?而这么一来,他们必不是为了把云煦送进官府那么简单,要是这样的话,我的忧虑稍稍缓解了一些。 “汪老板,汪小姐,妾身只是一介女流,担不得大事,不过妾身已经通知家里,汪老板若是念在往日合作的情分,就稍候一晚,明日妾身再和家里人一同前来,商讨事宜。” 我努力保持平静,起身告辞,离开了汪宅。 往外走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便将这事件首尾想了个遍,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云煦中了套,做了什么被人拿把柄的事情,要不然一个木材商,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关着乔家的大少爷呢? 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让云煦丢了名声,也丢了脸面吗? 一想起上次见到汪红袖时,云煦似乎说过要跟她父亲见面……我微眯眼睛,这中间,总会有什么缘故是我不知道的。 大门口,彩红正等着我,我没让她跟着我进去,而她在外面站得久了,脸上也不那么无措,只是见我孤零零地走出来,似乎带着疑惑,“少奶奶,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汪宅,然后淡淡开口,“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回去,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晓得自己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我坐在客栈的一楼等待老宅来人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精神很亢奋,又很茫然,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如雨后春笋冒出了一点尖头,让我隐隐看到,又仿佛看不到。 老宅来的人,是二堂叔,他也许是后半夜到的,起床的时辰不算晚,是我早了。 “宝心,别着急。” 二堂叔也是个妙人,他也是那种温文有礼的类型,比不上二堂婶的利落干脆,却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此刻只消一句话,就让我心中隐隐的焦躁缓解下来。 “二堂叔辛苦了,还要为小辈折腾这一趟。” 二堂叔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端起粥碗,放到自个面前,“想着洛州城里,能讹诈咱们乔家的,还真不多见,我倒要瞧瞧那个汪家能怎样搞怪。” 这话听着虽然舒服,可是我心里始终无法托底,因为对乔家的每个人,我都没有办法全然地相信,虽然不清楚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可是若有人想借此发挥,云煦一定会吃个大亏的。 就这么想着,早餐吃得很不是滋味,胃里也觉着堵得慌。 “侄媳妇,一会儿你就别跟去了。” 二堂叔吃得很快,一放下碗筷便说出这么一句,我一惊,拖口而出,“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二堂叔表情严肃,似乎是思虑好了,“昨天事情紧急,你出入随便些也就算了,可是毕竟内外有别,这种情形,女人家实在不好出面,为了云煦,你也应在这里安心等候。” 我怔怔地听着,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不亲眼看见,我的心里始终悬着,“堂叔,我……” 他神色诚恳和蔼,“放心,堂叔不会让云煦吃亏的。” 我胡乱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客栈,自己捧着渐凉的粥碗,却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毫无办法,完全的陷入被动,尽管被关的那个人不是我,尽管我很清楚云煦不会有什么大事,尽管我明白这件事无论如何只在于交涉,可是这种全然毫无头绪的感觉,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放下粥碗,深吸一口气,起身,回房,“彩红,彩蓝,跟我进来。” 我想,我应该好好琢磨一下,自己还欠缺些什么了。 跟彩红、彩蓝说完话,又等了好长时间,眼看着日头近午,却始终听不见门响,我虽焦躁,却只能等待。 “彩红,去楼下守着,二老爷回来,就上来告诉我。” 彩红应了一声,便下了楼去。 也不知云煦有没有事......我恍恍惚惚地失神想着,渐渐有些困倦,便kao在床边假寐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彩红跑上来,“少奶奶,二老爷回来了,少爷也回来了。” 听说云煦也回来了,我先是欣喜,可心头还是莫名地咯噔一下,想不了那么多,我赶紧整了整头发,等待云煦上楼来,不多时,他便出现在门口,面容稍稍有些苍白,可能是昨晚也没有睡好的缘故,看向我的表情,带着纯然的喜悦,和复杂的深邃。 我不多想,冲上前先打量一圈,才长舒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他缓缓摇头,语气平静,“我没事。” “岂止是没事,简直是好事,”二堂叔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笑呵呵地似乎有什么大喜的事情,而他的下一句话,则是让我大吃一惊,如晴天霹雳,“没想到云煦这一趟,竟是给自己添了一房美娇娘,端的是好福气。” ********** 上架第一章,奉献4k。 第八十章 两难 房门关好,闲人走开,只剩下我和他。 “我中了圈套。” 沉默了片刻,云煦说出这么一句话,神色中带着阴郁。 撇过初始的慌乱,静下心之后只需多想一想,就大约能够明白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却来不及吃后悔药,只能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和下来,然后后退两步,手掌扶在一旁的桌沿上,再抬眼看着他,却还是控制不了嘴边的一声冷笑,“到底是什么圈套,能让乔大少有如此**的结局,还是说,你乔大少心甘情愿中这个圈套,是为了汪家小姐的美色?” 我没有办法控制语气中的尖酸,只要一想到这一天一夜的揪心换来这个结果,我恨不得上前抓住他的衣襟狠狠痛骂一番,可终归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地颤抖着。 因为我一直认为,这位乔大少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尤其是拙劣的美人计。 云煦的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依旧苍白,他缓缓地摇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宝心,你能不能平静下来,听我说。” “好,你说。”我继续吸气,然后点头,我听他说。 他的话语很简练,他的声音.很低沉,他的表情很严肃,我看着他的脸,听着他说的话,想着他吐lou的没每一点细节,原本愤怒不已的心情,在他徐徐道来的气氛中,很怪异地渐渐归于平静。 语毕,他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应,那种眼神就如同每一次闲谈、每一次争吵、每一次甜mi之后,那般从容不迫,若说有区别的话,就是此时的他,从容中带着一丝忐忑,不迫中潜藏一抹犹疑。 所以,为了这忐忑,为了这犹疑,.我竟然不知如何回应。 最后,我只能轻轻地叹息一声,走向门口,伸手推开.房门,不远处有人候着,见我开了门,便跑过来。“服侍少爷更衣休息,问他饿不饿,若是饿了,让客栈送些饭食,”我略顿了顿,然后复又开口,“把我的披风找出来,我要出门。” 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庆幸,云煦并不是被美色迷惑,他只是将计就计,先示弱于人。 他说这个圈套很拙劣,不过事情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为了防止背后有阴谋,他宁愿把危险放到台面上;他说即使汪红袖进门,也只能是妾,不会危及到我的地位;他说他和我好不容易能够清清静静的开始,绝不允许旁人在里面搅混水;他说……他还说了什么? 一时间,我竟然都忘了。 我只记得,他说,.宝心,你是我的妻,唯一的妻,这一世都不变。 我是他的妻,一生不变。 多美好的誓言,多动听的承诺,若我不是那个保留了前世记忆的苏宝心,若我不是接受了二十多年一夫一妻制的苏宝心,也许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便已经醉了。 可是,我是苏宝心,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苏宝心,一个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被别人分享,哪怕那只是阴谋下的一个摆设,也绝对接受不了的苏宝心,如果让我接受这个现实,只能给我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你想要什么理由?” 我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人,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又来了这个小院子,然后和我这个没有血缘也没确定真假的表哥,讨论着我夫君的纳妾问题。 我收回视线,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若是我够爱他,要不然就是忍着心中淌血的接受,要不然就是干脆利落的拒绝,可是我自己清楚,我喜欢他,却还不够爱他,所以当面临这种对自己来说是极大羞辱的事情时,我既不能忍受,也不甘心放弃。 这不仅关乎感情,更关乎尊严。 “若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不!” 拖口而出的拒绝,让我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神色平常的末流,我难掩唇边的一抹苦涩,依旧是摇头,“我不想离开,我还不死心。” “既然不死心,你又在想什么?” 他句句戳在我的痛处,让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找罪受,可是一见他神色如常的面容,心头的火气又无端端的降了下来,却忍不住埋怨,“我说表哥,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呢?” 他这次终于抬眼看我,嘴唇一动,说出的话依旧是干巴巴的,“好话能帮到你吗?” 我语塞,半响不知如何回答,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缕不出一个头绪来,好话自然是帮不到我,就算说了千句万句,该烦心的,一样也少不了。 “算了,我还是走了。” 莫名其妙地来这里,我也不知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干坐半响,我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帮助,心里有些失望,却也明白,这种事,没人帮得了自己。 “天色晚了,让承文送你回去。” 承文就是那个半大少年,也比我小不了几岁,可是知道我和他师父的关系后,便师姑师姑地叫着,是个很精灵的少年。 我看看天色,又是日落将西,便犹豫了一下,接受了末流的好意。 临走时,他还是这样说,若是不想继续,他有办法带我离开。 这时辰,想必是炊烟正起的时候,各个都返转家中,围坐桌前,大街上不见几个行人,我和这位小师侄便没又太多忌讳,并肩而行,顺便闲聊几句,其实基本上是他再说话。 而我,在走神。 “师姑,你和师父真的是表兄妹?” “这得问你师父,他说是,那便是了。” “师姑,你心情不好,是师公惹你生气了吗?” 我闻言,偏头看他,似笑非笑,“怎么这么说?” 他扮了个鬼脸,脚步轻快,语气也轻快,“那还不简单,师姑你刚刚来的时候,一脸的想哭为哭,能让女人哭的,当然就是男人了!” 我转回头,改去看地面的青石板,顺便平静地说了一句,“原本以为是个稳重的后生,没想到是八卦的伪娘。” 他自然听不懂什么叫八卦,什么叫伪娘,不过只需听我的口气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也不做声了,想必是被我伤害了少年的自尊心。 眼看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我抿了抿嘴唇,然后问他,“承文,如果男人伤害了女人,女人该怎么做?” 少年倒是没记恨我刚刚的言辞,回答得干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让你不自在,你也别让他自在。” 主意是个馊主意,不过眼看着远远走来的那个身影,我停下了脚步,突然勾起一抹笑容,“不,我应该让他很自在才对。” 第八十一章 抉择 当一个男人自以为亏欠你的时候,他会对你百依百顺,虽然在他心中,事情还是会做,决定还是会下,不过只要对你还有心,便懂得补偿。 云煦就是这样的男人。 一大清早,我便被云煦叫醒,然后被他带出了客栈,坐上马车,他没说去哪儿,我也没问。马车辘辘,从喧哗到寂静,显然是渐渐出了县城,我坐在车厢左,他坐在车厢右,两厢无言,气氛尴尬。 我不说话,是不知他要带我去哪里,至于他为什么也不说话,单看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分毫,我索性撇过头,静静地发呆。 “少爷,到了。” 马车一顿,然后停了下来,一直沉默着的云煦终于说话,“下去走走。” 我本是抱膝坐着,听他开口,也懒得xian帘看外面是何处,便双臂一撑,出了马车。 站在车辕上,看着漫山遍野.的金黄,我愣愣地说不出话,在这冬天时节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片的花海,郁郁葱葱地透着春天的气息,深吸一口气,都仿若能闻到随风而至的淡淡花香。 “下来。”云煦在车下伸出手,我抿了.抿唇,还是借着他的力,跳下了马车。 “这儿是哪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花?” “原本我就准备带你过来,这里是兰阳县的一景。” 我抽回自己的手,向前走几步,.离那片泛着勃勃生气的花海更近一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醉人花香,心中有块壁垒渐渐瓦解,“既然是一景,怎么不见有人来?” 云煦走到我的身边,又将我的手攥到他掌中,我用.力抽了抽,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抬头想要瞪他一眼,人家却只给我一个平静的侧脸,而且语气温和地跟我说话,“那是我们出来得早,早一点,也清静一点。” 我咬了咬牙,有些愤懑、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心里很.不舒服的是,这位大少爷好像已经把昨天说过的话,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忘记了,还是说,他从不曾当回事,才能这么从从容容地带我出来,清清淡淡地说话聊天。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清静,我偏喜欢热闹的,人越.多越好。”我冷冷地说,觉得这满眼的金黄快要晃花了我的眼睛,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沉默,然后说道,“那就多呆一会儿,人就会多起来。” “我等不及。”我语气强硬。 “我去想办法。”他温柔回应,并且真的转身往回走。 看他架势十足,.我心里一急,猛地拽住他的手,心头又堵得慌,鼻子也发起酸来,“你答应得这么痛快做什么?若真是为了我好,就不该塞个人进来给我添堵!现在摆出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给谁看,好显出你多么温柔体贴,我多么嚣张跋扈吗?” 他现在的百依百顺,小意奉承,不就是因为纳妾的事情吗?可是他越是如此,我的心就越痛,那股子烦闷就会越来越严重。 “我觉得亏欠你,可是我没有做错。” 我猛地抬头,睁着因泪水而模糊的双眼,心中又是一痛,他说他没有错,只是觉得亏欠我。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他的意思是我在纠缠不休,我在蛮横无理吗! 狠命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我抹了抹脸上的湿痕,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他,“你不必觉得亏欠我,若是你真的要娶她,那就去娶好了,天下的女人很多,你爱喜欢收那个便收那个,”我勉力地把嘴唇往上挑了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狼狈,“我本就是个假的,就算此刻离开,想必也没什么关系,你若是想休了我,大家一拍两散,若是嫌麻烦,我也能立马走人。大家索性做个了断,反正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主意……”他的神情随着我的话语渐渐变化,从容没有了,自如没有了,只剩下皱起的眉头,紧抿的嘴唇,和一脸的阴霾。 我的话又没有说完,因他突然抬手,一把便将我的嘴巴捂住,让我无法继续说下去。我唬了一跳,直接恶狠狠地瞪着他,想要用手去拨掉他的手,却强不过他的力气,还差一点被他弄得窒息过去。 “宝心,你听我说好不好?”他的表情由僵硬缓缓地软化,渐渐地融出一种悲哀,这种从不曾在他眼中出现的表情,让我下意识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而他,也终于松开了手,然后,再一次坚定地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掌中,拉着我慢慢走向花海。我下意识地挣了挣,最后还只能随他。 漫步在花海当中,扑鼻是花香,满眼是金黄,刚刚的针锋相对好像瞬间化作无形,而他一边走,一边俯身低头摘花,摘一朵,便递给我一朵,不多时就让我的手里攒了一把金黄,盎然的生机荡漾在花朵之中,看得我微微有些恍惚,我抿唇开口,“别摘了,花儿种在地上挺好,摘下来很快就会死。” 他听话地站直了身子,果然不再摘了,却还是一句未言。 我一手被他攥着,一手捧着一束花,虽然这场景美好浪漫,我的心中却是气苦,不由得又带着几分酸,“你不是要说吗?怎的又哑了,还是想着齐人之福,已经顾不上我这昨日黄花了,是不是?” “在七霞寺的时候,我见到了繁伯。” 我的心一动,不知他为何会提起七霞寺的时候,想起那晚的偷听,我的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也顾不上拈酸,住了嘴听他的下文。 “你问我青阳镇大火的事情时,我没有告诉你,因为,那场火就是繁伯放的。他知道一些事,瞒了我一些事,一直不想让我知道,便用这种方式躲着我。” 我咬唇,“你愿说便说,没人逼得了你。” “我不愿说,只因我始终不信,那个陪了我整整十八年的老人,真的会骗我,将我蒙在鼓里整整十八年。” 我冷笑,“此刻你跟我说,也没什么用,不是吗?我尚且被你耍得团团转,心思蠢笨如猪。” 他偏头,眼中浮起一抹笑,“你没有猪那么胖。” 想起偶尔的相拥而眠,我脸上一热,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去理会他的调笑,“说便说你的,扯别的做什么!” 云煦轻叹一声,然后松开了紧紧抓着我的手,这动作,反倒让我心中一阵失落,失落之后,又暗暗啐了自己一下,在我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时候,他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表情,沉默半响,才听他开口,“我在想,若是当初母亲没有难产而亡,我也不会沦落异地,你也不会因我伤心,这是非纷扰,也不会来得让人如此无力。”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无来由地眼圈一热,连忙转过身,又别过脸不去看他,入目的仍然是成片的金黄,看得人心情浮躁,我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哀叹往事,怎么是乔大少的作风,你回到宅子里,不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查吗?何必说得这么可怜。” 突然有手指勾住我的下巴,我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云煦的双眸,一如从前的泓水柔波,让我无法兴起一点排斥。 “宝心,留下来。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和别人分享夫君,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是在伤害你,可是事到如今,我只能如此,而在这宅子里,我只信你,只能信你,只愿信你,无论你多生气,多恨我,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 我颤抖着嘴唇,拨开他的手指,然后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帮你,我能得到什么?一份乱七八糟的爱?一个就要被人分享的夫君?还是只过半年夫君便纳妾的被人耻笑的正房?或者是那满宅子让人厌恶得不能再厌恶的勾心斗角?你倒是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他垂眸,复又抬起眼帘,目光深邃而复杂,语气平静,很平静,“你帮我,到有结果的那一日,如果你还是要离开,我放你自由,完完全全的自由。” 我的心,咚的一下,狠狠地坠下来,扯得心口生疼,疼得我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牙,勉强开口,“那一日?又是哪一日。一年,十年,还是五十年。乔大少,你蒙骗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那幅画,我给繁伯看了,可惜又被他撕了,我想,你的身世也许并不简单,就隐藏在这宅子里,若是你解开了自己的身世,我还没有结果,那便由你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 我怔住,想起末流跟我说过的话,乔家也许真的牵扯到我的身世,可是归根结底,这身世只和这身子有关,与我有什么关系,活着的人我在意,死了的又何必去追,就算娘亲失踪数十年,没有感情,我也提不起一点兴趣。 说我无情也好,说我冷血也罢,从始至终,我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恩惠,知道便知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不过,若是这么说,反而是我欠了他的,我始终还记得走出青楼后,他给我的那一抹温暖笑容,渐渐的,满腔的愤怒不甘,都化作一声叹息,“罢了,我原本也曾说过,帮了你,换我的自由,如今,就当是重谈旧事。” 我有些心灰,感觉心中刚刚萌起的那一抹温馨柔情,再一次被冷水浇得冰冷如铁。 喜欢一个人,真的,就这么难吗? 还是说,乔云煦,你本就不是那个我应该去爱的男人…… 恍惚间,我被拢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冷,一热,交替心中,蔓延出难解的滋味,此番挣扎,其实,也是我自作自受的吧。 ** 下面是免费的,阿笙唠叨几句,讲述一下今天的经历。 一大清早,阿笙的本本中毒了,没办法,去电脑城修吧,50大元没了,去同学那里送衣服,又帮她忙了一会儿生意,口干舌燥,晚上,参加婚礼,又饿又困,还要经受别人幸福自己单身的煎熬,吃完出了饭店,摔了一跤,脚踝也崴了,挣扎着回到家里,发现今天只能上传一章。 我只能说,今天是黑客的幸福日,顾客的幸福日,新郎新娘的幸福日,却不是阿笙的幸福日。 over,抱被子,哭去...... 第八十二章 哭诉 因为多了这个让人难过的意外,我和云煦的这番出游只能半道终止,选择提前返回乔宅,交代清楚。云煦要纳妾的事情估计已经被二堂叔传回去了,不过正月里不办红白喜事,就算汪家着急,那也是没有办法。 “是你说的,那位汪小姐进门之后,随我处置?” 我接过云煦剥好的桔子,一瓣一瓣地往嘴里送,男人献殷勤,女人只管受着就好,我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却带着冷风,“若是我处置得重了,你可别心疼。” 云煦面色不变,继续帮我剥桔子,偶尔抬头冲我笑笑,温柔得过分,“随你高兴,只要人活着,你怎么摆弄都行。” 我挑眉,微嘲说道,“万一人家给你添丁,你也忍心?” 云煦的动作一顿,抬眼看我,“我不会碰她。” 心里虽然泛过一阵暖意,我却只是嗤笑一声,“说得容易,就不怕你那位丈人汪老板打上门来,再定你一个登徒子的罪名?” 他把嘴唇一抿,手指在我的鼻尖上一弹,“他想怎地便怎地,大不了定我一个登徒子,又能怎样?” 我再冷笑,“你若是有这个勇.气,何必中了那套子,现在说这些好听的,也就蒙一蒙傻子,还蒙不了我。”我虽然说这样的话,却也明白,这拙劣的美人计,其实不是云煦妥协的原因,而其中的事情,也绝非纳妾那么简单。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忍不住.要刺一刺他,非要让他心里难过了,我才能舒坦一点。 他却一脸平静,好像我说的话.并没有带着刺一般,依旧温柔地递上剥好的桔子,“乔家的生意中,木材生意占五成左右,汪老板是木材商里供量最大的一个,一直以来跟咱们合作的都还不错,前阵子发现账目上出了问题,我没多想,来兰阳就是为了谈生意的事,却没料到他早就和宅子里的人准备给我下套,这是我少虑。如果我要是不接下来,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家主的继承资格,前面的努力都算白费了。”他轻轻叹息,“宝心,我回到这宅子里,就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们利用我把云宸赶走,再利用旁的事情想要把我撵走,我不想让他们如愿。” 我静静地听着,眼眸微垂,手指把玩着小桔子,对他.所说的话,既明白,也不解,“其实你也明白,就算不接着,回头被老爷打一通,我再去奶奶那里求求情,事情也就会过去,只不过这样的话,你的身上就沾了泥点子,想洗也洗不清了。而且在你眼里,努力不能白费,东西不能失去,疑问也不能放过,统统都要有个好结果,可是,你想要的这么多,就不怕一样都成不了么?”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给他们机会,而且,我.不怕,只要有你在。” “我?”我抬眼,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我算什么,有我没.我,其实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缓缓摇头,伸.手抚掉我唇角的笑,低低地说着,“有你在,我还知道有人全然真心的对我,至少我在你的面前,我想如何就如何。” “你想如何?”我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他很难得地邪邪一笑,探身便扑了过来,我惊呼一声,连忙想要躲开,可是这车厢狭小,躲也是躲不到哪里。 一时间,笑闹一团。 其实我知道,他也知道,就算给它安排多少理由,也无法否认,这是我们之间一道沉重的伤痕。他不懂的是,不知道的是,他是一个古代的男人,我却是一个现代的女子,在对待爱情的本质态度上,我们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和无法调和的隔膜。 而在这个问题上,必然有一个人妥协,不是我,就是他。 可是,我真的不想就此放弃,不想结束这个让我那么期待的感情,这是我第一次执着地想要,第一次从心底想要得到,所以哪怕最后的结果是遍体鳞伤,我也一定要试一试。 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婚姻,我的生活,以及我对未来的执着。 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回到了老宅,侧门口早就候了人,一见我和云煦下了车,便赶紧上前。 “大少爷,老爷正等着您呢!” 云煦闻言,苦笑着看向我,我冲他撇了撇嘴,带着点幸灾乐祸,“快去吧,大少爷,祠堂不要跪太久,板子也乖乖地受着,还有奶奶那儿等着你呢!” 他无奈地摇头,随着小厮先行一步,我站在原地想事情,直到彩红走过来提醒,才回过神,对上彩红略带担心的神色,我冲她安抚似的的笑笑,“我去老太君那里,你回雅筑吧,彩蓝随我去就行。” 去老太君那里做什么?自然是发挥我唯一的优势,给自己讨点“公道”。 一路上,我把要说的话,要表达的意思翻来覆去地在脑子里重复再重复,力求损人利己,叔叔伯伯不爱幼,那也就不怪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尊老了。 “奶奶!” 一进暖阁,看到软榻上歪着的老太太,我先开口唤了一声,眼泪直接顺着颊边滚落下来,倒也不全然是装的,本来老太君在我的心里就是和蔼亲切的长辈,我在这院子里唯一的指kao,看着她,心里的委屈自然而然地就涌了出来。 我扑上去就是一通哭,虽然隐约感觉旁边好像坐着谁,此时却不顾了,本来嘛,我就是受委屈的那个。 “宝心哪,真是让你受委屈了,云煦那么稳重的人,怎么也犯这样的错儿,”老太君一边抚着我的头发,一边温和中带着几分严厉的说着,“早知道这么不成器,真不该把他接回来。” 我一惊,连忙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老太君,声音带着哽咽,“奶奶,你这话是连我都不待见了,是不?” 老太君一愣,“傻丫头,奶奶中意你,比见别的儿孙都喜欢,你这么说,不是伤奶奶的心嘛!” 我抽泣两声,又往老太君的身上凑一凑,撅着嘴,“你说不想看见云煦,可我是云煦的妻子,他在哪儿,我自然在哪儿,奶奶不想见自个的孙子,想必是连我也不愿意见了。” 老太君一指头点在我的额头上,边笑边叹气,“你这丫头,就知道给你夫君买好,他伤了你的心,怎地你还替他说话?” 我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语气低沉,“什么好不好的,他对我一直都好,再说那汪家小姐也是好姑娘,想必是爱夫君得紧了,才会愿意做妾,要不然,按道理说,我这个无依无kao的孤女还不得人家的家世呢......” 老太君连忙挡了我的嘴,连连地说着“罢了罢了”,她叹息一声,抚摸着我的手,“你怎么还菲薄上自己了,有奶奶在,哪个敢说你无依无kao,乱棒子打出去。”说话间,她的语气渐寒,抚摸我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还说是好人家的姑娘,好人家的怎地lou膀子给男人看,也是个下贱胚,进了门,你好生**着,别让她丢了咱们乔家的脸面。” 我怯生生地抬眼,语气犹豫地说道,“能成吗?奶奶,人家是碧玉明珠,伤根头发丝都是宝心的罪过啊!” “是啊,老太君,那汪小姐可是咱们的木材商汪老板的千金,明火明杖的,总是不太好。” 余光瞥过去,竟是婉容开口说话。我的心头一动,却不知她顺着我说话,是有何目的。 老太君一拍榻栏,似是染了火气,“千金怎地,敢送进乔家做小,就有学规矩的自觉,宝心,听奶奶的,好生管教着,谁胡诌什么,只管和奶奶说。” 我又抽泣两声,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得了老太君的话,接下来就有理有据的做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老太君略有些粗沉的呼吸声,我连忙伸手帮她顺顺气。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大堂婶说了话,“老太君,别的先不提,听汪家的意思,虽说女儿是做妾,却还是希望礼面上正式些,八抬大轿轮不上,至少过个拜堂也好。这件事我们也略想了想,还问了老爷的意思,给汪家一个面子,倒也没什么。” 她的话说得缓慢,每一个字都烙在我的心上,也让我的心慢慢地提了起来,当初我和云煦的婚礼不仅简陋,而且没有双亲在上,其实按当朝律法来算的话,判定婚姻无效也未可知。 刚解决了身份的问题,又翻出成亲的旧事,若是让那个汪小姐照此做了,没准还比我更具法律效用呢! 一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地探手在大腿根部上一掐,刚断了的泪水,又滚落下来,我却不吭声,只抽抽搭搭地哭着,泪珠儿一串一双地滴落在裙子上,晕开一点点深色。 “这又怎么了?”老太君无奈地帮我擦着颊边的泪,“怎么跟个水人儿似的,又哭上了。” 我答道,低眉顺眼,“奶奶,是宝心的不是,宝心只是突然想起和云煦成亲的时候,连个长辈都没有,只有一对红蜡,几盘素菜,一时间心里难过。” 气氛顿时一凝,老太君喝了一声,“什么礼不礼的,拿顶小轿子抬进来,就说是我说的,不必送进雅筑,先在东院住一阵子,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再抬到东院来。要是乌七八糟地被我看到了,乱棍子打出去了事,大家省心。” 这一局,苏宝心胜。 第八十三章 祠堂 说完我的事情,老太君便乏了,我们只得出了暖阁,准备各回个的住处。 我的眼睛因哭得有些肿,干涩得有些难过,便揉了揉眼睛,冲面前几位福了一礼,“宝心刚刚只顾着哭,都忘了请各位的安,还望婶婶嫂子别怪罪。” 乔家里的人,掰开了,揉碎了,使绊子下套的,也不过那几个人,而我现在面前的这几位,自然也拖不了关系,可我只能忍着,她们是长辈亲戚,犯了错也归不着我管,更何况,我也犯不着先在招惹她们。 且让她们得意好了,该讨回的,我一个都不会少。 “快别这么说,”上前的,必是二堂婶,她由来是最会说的那一个,拉着我的手,笑吟吟地,“我们都明白你的心,快别说这些客套话,回头看见云煦,做婶婶的也一定说他一顿。这么好的媳妇不好好哄着,还到外面招五拈六的......”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地开口,“二婶言重了,男人花心不是什么稀奇事,好在他不瞒我,要是像别的男人藏三藏四的生恐我知道,那我反倒更伤心呢!” 二堂婶哽了嗓子,胡扯两句.便扭身走了,剩下大堂婶婆媳,我抬头好奇开口,“大堂婶,婉容嫂嫂,这还有事?” 大堂婶神色意味不明地看着我,.嘶哑地笑了两声,“没什么大事,既然你心里有主意,我这个做婶子的也不多说了,你们小辈的多聊聊,宝心,有空去我那里坐。” 说完,她也施施然地走了。 过道里,再只剩我和婉容。自集.粹阁的事情过后,我便极少见她,心里也许是压着火气的吧,真心换来假意,我再没脸上那个当,如今更是无话可说,索性冲婉容摆了摆手,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婉容一伸手,便将我的袖子拽住,语气里带着.嗔怪,“真是不愿意见我了怎地?那次不过是摆了你一道,也为了给你提个醒,回头当也上了,妾也要真纳了,难不成还怪起我来了?” 我回头,动了动胳膊,把袖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语.气平淡,“哪次?我可不记着什么,只不过我也明白,谁不为自己家人着想,大家想法不同罢了。你的好心,我见了,也领了。纳不纳妾的,那是长辈的主意,我反对不着,也无从反对。” “哎,还真生气了,我说宝心,你是怎么知道二叔养.了外室的,看二婶的脸色都变了。”她混不在意似的,还笑嘻嘻地跟我说话。 我却不耐烦跟.她在走廊过道里纠缠,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若知道,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婉容,你这又是何必,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就应该明白,接下来没什么好故事了。当初怎么做,如今就还是如何,你不必可怜我,也不用多操这份儿心了。” 婉容一步迈到我的近前,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苏宝心,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若是帮着她们蒙你、害你,当初就不会让你见到那个景儿,是你自己不当回事,回头还怪到起我来。难不成你还能让我明刀明抢地说,喂,傻妮子,人家算计你相公呢,可小心这点儿。真到那样你才信?” 我冲她微微一笑,“我信,一直都信,可是信也没有用,婉容,你能不在意自己是谁的人,我却不能,要不然,你干脆休了你家那位,也给云煦做妾得了,咱们姐妹同心,玩一玩也是有的。” 我说得随意,她听得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再蹦出来一个字,最后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怔怔,其实说实话,我又有些相信她了,也许是直觉,也许真的是投契,可是我也明白,这世上没有谁对谁是毫无目的的好,除了自己的父母兄弟,也许父母兄弟都算不上,那我有什么理由去相信她对我全无坏心? 此番我折辱于她,若她是好心,自然是生气了事,若非好意,想必就有好戏等着我了。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心想着这宅子还真乱,父不父,兄不兄,亲人不亲,人人眼里盯着的,都是那仿若触手可得的肥肉,任谁想伸一筷子,都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云煦如此,我如此,他们,也应该如此。 目的成功达到,我满意地散步回到自己的雅筑,没想到云煦还没有回来,便连忙把彩红叫过细问,“老爷那儿还没放人吗?都快到晚饭的功夫,就算是打板子也该打完了吧?” 我心里倒是希望云煦多挨几下,惹我生气伤心的家伙,我还得帮他说好话,最好把屁股揍出血花花才好呢! 彩红担忧地摇头,“少爷没挨板子,是被老爷罚跪呢!许是得跪一宿,这冬日寒天的,伤了膝盖可怎么好!” 听彩红这么说,我禁不住皱起眉,揍一顿不过是趴两天,可是在祠堂的地砖上跪久了,寒气入体,那是一辈子的毛病,看似罚得轻了,实际才是伤筋动骨的,“是谁出的主意?忒狠了些,老爷就这么一个嫡子,他舍得?” “是大老爷出的,说是打板子得躺上好几天,前面铺子还指望大少爷看顾,所以只跪一晚算了。” 我咬了咬牙,云煦再让我生气,那也是我夫君,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受罚的问题上,云煦自是不敢顶撞,这亏是吃定的,不过还有我在。 我思忖片刻,端了主意,便转脸看着彩红。“彩红,把最厚最暖的披风找出来,再给大少爷找一条厚实的棉裤,一双暖和的棉鞋,让青芽熬一锅姜汤,其他吃食让她自己琢磨。让彩蓝把我的炭炉也备出来,炭火尽可以旺一点。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去祠堂看大少爷。” 彩红连忙说道,“少奶奶,祠堂不让女人家进去。” 我瞪她一眼,“院子里只有女人吗?你能问着大少爷的情形,就能找来一个胆子大的小厮,出了事情,我来顶着。” 说完,我便转身,准备进去换衣服,却又被彩红拦住,“少奶奶,您还不知道吧?青芽被撵走了。” 青芽被撵走了?我的丫头,哪个敢撵? “怎么回事?” “四小姐说青芽手脚不干净,还对她出言不逊,就让二奶奶把青芽给送到厨房去了,二奶奶说,反正厨房也是少奶奶管着的,而且有靳婆子在......” “行了,这件事容后再说。你先安排着。” 虽然是容后再说,换衣服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地琢磨起青芽的问题。 此次我和云煦出游,宅子里的人,动静真是不小。 先是在兰阳把云煦设计了,让他的身上蒙上少年孟浪的污点,还顺带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然后又指使乔云裳那个娇小姐对我的丫头下手,估计要不是我把彩红彩蓝都带了出去,她们应该最想把我这两个头等丫头赶出去,断我一臂也是好的。 可是,我不懂,事情怎地突然会激化到这个份儿上呢? 换好了衣服,也就停下了思考,目前紧要的是去看看我那位犯了错受罚的夫君大人。 至于青芽,正好借机会探探她的底,也好。 系好披风,我一边拢着额头飞起的乱发,一边往外面走,正看见彩红捧着一大包,彩蓝一手捧着炭炉,一手拎着食盒,看来动作都不慢。 “都准备好了?”我顺手翻了翻彩红怀里的包裹,都挑最暖和厚实的,而彩蓝的食盒里,姜汤是用带盖儿的小瓮装好的,还有几样点心,炭炉也烫着手,彩蓝用大厚布包着。 彩蓝倒是老实,“姜汤是彩红提前让我熬了的,婢子想着祠堂里吃大鱼大肉总不好,便准备几样素点,忍过了今晚就好。” “嗯。” 这两个丫头一直跟着我,也越来越贴心了,顾不得夸奖她们两句,紧要的是先奔祠堂。 乔家的祠堂在哪里?就在宅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除了年节,大多时候是关着的,乔老爷不是动不动就用家法的人,所以云煦这一跪,也算是乔家的第一人了。 我边走边想着,无论是从被遗弃十八年的事情,被大部分的乔家人敌视,还是说今天的事情,乔大少都算得上是第一人,第一倒霉之人。 越往祠堂的方向走,人自然就越减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人走路时的沙沙声,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我在前面提着灯笼,俩丫头在后面紧跟着,偌大的宅子,一时间,竟寂静得呼吸声都听得见。 临近祠堂,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唬了我一大跳,那人影冲我恭了恭腰,声音可以压低,却还是听出几分稚嫩,“少奶奶,小的来掌灯吧!” “少奶奶,是我叫的人。”彩红连忙接了一句。 我点点头,把灯笼递给了他,三人行顿变成四人行,没过多一会儿,便到了祠堂外头。里面有亮光却没有声响,想必只有云煦一人在罚跪,旁人早走光了。 站在祠堂大门的门口,我便不能再进了,示意小厮去把彩蓝彩红手上的东西接过去,然后嘱咐他,“给大少爷换好了厚衣服,别忘了把换下来的装好,吃的喝的都让他赶紧些,炭炉就留在那儿,明早上你再来取,快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小厮应了一声,连忙捧着东西往里进,我心思一动,忙唤住他,“你叫什么?” 小厮冲我呲牙一笑,有些小腼腆,“小的叫阿贵。” 第八十四章 夜** 阿贵连捧带拎,略有些踉跄地进了祠堂,我站在门口,看得见他推门进去时里面微泄的光亮,和隐约的某个人影。 突然听见里面清脆的巴掌声,接着阿贵顶着红肿的清秀小脸又跑了出来,看样子是被里面的人打了,却不知是云煦动的手,还是哪个不长眼的。 按理说,云煦是不会驳了我面子的,就算不方便要,也不会动手。 “里面有别人?” 阿贵又呲了呲牙,估计那巴掌有点狠,“是大老爷留的人,说是不许给少爷送衣服和吃食。” 阿贵的话音刚落,门一响,走出来一个中年仆役,看装束不是普通的小厮,长得倒是方正,我却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一丝不以为然,两分目中无人。 他浅浅地拱手一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大少奶奶,老爷既然让少爷罚跪一晚,您此举,确实有些不妥......” 没等他说完,我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正好站到他的对面。抬手,挥臂,然后就是响亮的一巴掌,看着面前捂着脸、惊疑莫名的中年仆役,语气冰冷,“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教训起我来,就是你家主子也得笑呵呵的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中年仆役哆嗦了一下嘴唇,神.色变了又变,我再冷笑两声,抬起另一只手,挥臂再来一下,好了,这下对称了。 “这一下,你心里有点数,别说老爷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什么,也得搞搞清楚,里面跪着的,是老爷的嫡子,老太君的长孙,真要出点什么事,你以为你家主子是把你放在这里做摆设的么?” “阿贵,进去,动作麻利点。” “哎!”阿贵轻快地应了一声,远不像刚刚那么谨慎,三.步两步就跑进了祠堂里。 我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愈发慌乱的蠢人,转身.对两个丫头说道,“在这儿守一会儿,看大少爷有什么吩咐,或是有什么话,我累了,先回去。” “少奶奶,让彩蓝陪您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我摆了摆手,懒.得说话,便自己裹着披风,下了祠堂的台阶。 夜凉如水,我的心情却在慢慢地沉淀,原来撕开平静表面,也许只需要几句话和几巴掌而已,我如此表lou无疑的宣战,不知云煦是怎么想的,许是怪我急躁吧? 不过,他也没道理说我,身为小辈,退让至此也够了,本就是利益的争夺,还想什么面上的过去过不去,谁晓得当年老爷当家主之前,是怎么把旁支的哥哥弟弟打败的,就算有老太君的支持,估计也不会那么顺利吧? 只是,大家都姓同一个“乔”字,为了钱,为了利,为了掌家人的位置,为了老太君手上的那样东西,真的亲情都不要了吗? 还是说,人家从未把我们当成亲人...... 几声轻咳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打断了夜晚的宁静,我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黑暗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唇轻轻地咳嗽着。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扫视四周,无人,才缓步走前几步,保持了距离,“二少既然身子不爽,何必大晚上出来吹风?” 他又轻咳了两声,才放下手,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笑,“听说,你把好几位惹了,刚刚还去了祠堂?” 我点头,黑暗中不知他看不看得见,遂补充一句,“我刚从祠堂回来,里面跪着我的夫君,关心也是应当。不知二少在这里,是准备探望一下自己的哥哥,还是纯为看夜色?” 他微顿,轻笑一声,“等你。” 我一愣,正色说道,“二少,请慎言。” “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这副样子了......”他向我的方向走了两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月色洒在他的身上,带来隐隐约约的温润银色,映着他灿若繁星的双眸,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的脚步停了,话语却没停,“你真的想好了?要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我垂眸微笑,“不知二少说的是什么,夜色深了,我少陪。” 话虽这么说,我的脚步没有动,因为他就在我前进的路上,若我向前,必然迎上他,而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夜晚,我的直觉告诉自己,保持距离,为妙。 可惜,他不肯退,我走不了,于是奇怪的对话开始。 “你不信我?” “我为何要信你?”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很多,却还是不知道很多。” “我一直是为了你好。” “我也一直是为了自己好。” “他如此伤你......你不伤心?” 我沉默,却明白和他说得太多,“二少,你问得太多了。” 他却笑,笑声有些飘渺,“我却觉得自己问得太少。” 他的话语日益诡异,让我不禁有些寒冷,不由叹了口气,转身,回祠堂找个人送我好了。转身时,却听见他说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眷恋。 “宝心,我很早很早以前就见过你......” 我微微一凛,颈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想抬步,又听他开口,“别走回头路了,我走了。” 沙沙的脚步声,隐约的咳嗽声,渐渐离开。 我回头,看着越行越远的那个身影,有些茫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忘记了什么。 幸亏我准备了衣服吃食,云煦才没有在祠堂里受凉,而老爷果真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老太君,差菊姑姑送了汤过来。 云煦吃了亏,别人也没见得了很多好处,因为云煦只休息了小半日,便往铺子里赶,他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动了手,那也得付出点代价,不把乔家生意下面的暗流好好地挖一挖,都对不起那帮人的看重。 我呢,厨房的事情全数交给彩红打理,顺便让她观察外加关照一下青芽,别让她被欺负得很了。至于我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老太君的身上,每日把她哄得乐呵呵的,就是我目前最大的目标。 相处得久了,我竟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既然我的容貌和外婆那么像,而外婆的年纪又和老太君的年纪相仿,那么,有没有可能,老太君认识我的外婆,进而认出了我?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要真是如此,宅子里知道我身世的,除了乔云宸,便是老太君,而且,她可能知道得更多。 其实早就应该想到,既然乔老爷知道我的真假身份,老太君没理由不知道,她还能如此明显的偏心眼,似乎比对乔云宸还好上几倍,这中间要是没有内情,才怪了。 只不过她对我好得过分,却一字不透,却不知里面有什么内情。 吃过了午饭,端着清口茶小口地抿着,我乖乖地坐在老太君的下首,听她说话,虽然只是些家常的闲话,也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东西。 老太君能在乔家尊贵这几十年,也不全然是因为那样东西,那些驭下的手段,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 不过说多了,老太君的嘴巴也是会累的,“行了,宝心啊,你没事就去逛一逛,不用总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没的无聊。” 我摇头,浅笑,“奶奶,宝心愿意听您说话,能学到不少东西呢!奶奶不也希望宝心能多懂一些,多会一些的吗?” 老太君轻轻拍了拍我那伏在她膝上的手,欣慰地说道,“你这么懂事,我们自然都欢喜,都欢喜。” 我心思一动,第一次听老太君提“我们”这两个字,而这个“我们”,必然不包括乔家的其他人,也许......想到这里,我放下茶杯,蹭到老太君身边,喃喃地说道,“奶奶,有您疼着宝心,我就知足了,想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疼惜我呢!” “可怜的孩子......”老太君果然是清楚我的身份,所以才会不在意,前两日我冲她哭诉的时候,没留神说漏了嘴,本以为她是没听清,如今看来,是老太君心里有数而已。 “宝心啊,你要是有空,帮奶奶去看看云宸吧,这个傻小子身上生着病,还跟我拧着劲儿,让他快点养病,奶奶想他了。” 接了这么一份旨意,我心中疑惑,也稍稍有点不自在,去探望乔云宸?没得给自己找别扭,更何况他那天说的话,我现在回想起来,还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呢! “奶奶,不大方便吧......”我低声地推拖,让乔云裳去不就好了,她不是最爱她这位二哥的吗? 老太君伸手便在我的额头上来个爆栗,“年纪小小,人倒是迂腐,那是你小叔,你是他嫂子,去探望探望,谁敢说什么!”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揉了揉额头,没多言。 老太君叹了口气,“云宸这孩子,从小就不得他老子娘的喜爱,心里苦着呢!你这个做嫂子的,就多关照他一些,反正......” 老太君的话没有说完,我也隐约猜到下文,她肯定也知道云宸会“死”的事情,只是既然她那么疼爱这个孙子,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一定不是,而我能想到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在她眼中,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再喜欢,再疼爱,一扯到血缘就完全成了两码事。 这也是乔云宸为何得老太君的宠,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反弹,而我一得老太君的青眼,事情就一件一件不断,不过是亲疏有别。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看那位日渐古怪的乔二少啊! 第八十五章 赴宴 我终究还是将探望乔二少的事情,先放置到一边儿。 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一则,正月十四,郭守备大人请客,老爷的意思是让云煦和我同去,一来是为了让云煦以嫡长子的身份,正式地出现在洛州士绅商贾的面前,二来则是为了让云煦慢慢熟悉这种场合,以备将来接位后的需要。 我本是不想去的,也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郭大小姐的恶劣态度,第二自然是因为如意,这个已经嫁给郭守备好几个月的如夫人。 可是我有千般理由,都推拖不了,只因老太君也发话了,这顿饭对云煦来说,很重要,内宅夫人那里,只能kao我去维护。 平日里都是二堂婶在周旋,这次总不能老爷带着云煦和二堂婶一同去,那也着实不好看。 所以,打理好内宅关系的重.任,最后还是要落在我的肩上。 我挑了一套不惹眼的米白色,又.怕大年节里的太过素净,转而改换了一件绣着红梅的坎肩,稍稍添了点亮色。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又看,还是觉得那里别扭。 我tian了tian有些发干的嘴唇,再.拽拽衣襟,也许,是紧张吧! “彩红,我这样成吗?” 彩红一边帮我绾头发一边笑着回答,“少奶奶,您这.样要是都不成,可就没有成的了。” “唔......”我扭了扭手指,深吸了口气,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些。 坐在去守备府的马车上,我还在想着自己干嘛.这么紧张,最后给自己的结论竟然是从来没有去见那么多人,尤其大多数是富太太官太太,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皮发麻。 在前世的时候,.我可不是一个合群的人,而现在能在乔家耍一耍心眼,也不过是因为电视剧小说看得多了,自然懂得一些而已。 赴宴然后和一大帮女人谈交情这种事,有听过没去过,不紧张才怪。 “没事,少说多听就好。” 这是云煦的建议,很简练,我想了想,就这么办好了。 纵然有心理准备,我也没想到自己要面对十几个女人,当然,都是各家各府正室夫人,妾室是不能上桌的,所以我也没见到那个我不想见到的如意。 不过因为郭大人纳了一位青楼女子做妾的事情着实轰动,所以有好奇八卦的,自然就会问起这位如夫人。 “她怀了身孕,不便接待外客。” 郭夫人的语气淡淡的,既没有多大的惊喜,也没有多大的痛恨,只是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怅然。 原本热切的气氛,因为郭夫人的一句话而凝滞了一下。 这也难免,妻妾之间,本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夫君只有一个,夫君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谁得到更多的宠爱,谁能得到更多的关注,那么她就是赢了。 谁输,谁赢,不过是一个红绡帐暖,一个形影独立。 如意怀孕,就意味着她赢得了郭守备的疼爱,地位日渐稳固。可是我却不知道,是该替她高兴,还是替郭夫人感伤。 算了,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过了正月,就多一个跟自己抢夫君的女人了,也许到时候头疼得是我自己呢! “宝心姐姐,听说大少正准备下月纳妾,没想到你也要多个妹妹了呢!” 郭媛的一句话,将我立为瞩目,众家夫人齐刷刷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只得淡淡一笑,“郭小姐是听云裳说的吧,不过还是未定之数。” 郭媛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状似天真,“听说大少和那位汪小姐情投意合,还是姐姐你亲自允的此事,怎么说未定之数?” 我微微一笑,却不再开口,对于郭小姐的追问不舍,心中顿起厌恶。 我的不语,引得郭大小姐转了转眼珠,她张口还欲开口,郭夫人却出言打断,“月牙儿,别不懂礼貌,你不是还有一件绣品没完成吗?快去吧!” 母亲之命不敢违,郭大小姐虽然言语未尽,却只能闷闷地起身离开,直到她出了门,郭夫人才略带抱歉地看着我,“宝心,别放在心上。” 我微笑,善待郭夫人的好意,开口说道,“郭小姐天真浪漫,很讨人喜欢。” 诸多官太太中,以郭夫人为首,诸多商贾太太中,我虽年幼,却也没有几个比得过乔家。所以,对于这个话题,我表明不多言,郭夫人又出言维护,就没别的人再顺势打听了。 至于回家以后,谁晓得,我可管不着。 就算郭夫人秉着曾经不快尽力维护我,这种叽叽喳喳很空虚无物的聚会也让我的头慢慢地疼了起来,只好尿遁,好去外面的清净地松一口气。 “乔少夫人,廊下风凉。” 我自然不是一个人逃出来的,郭夫人还派了个小丫头,怕我走岔了路,迷失在守备府的内宅里。我坦然接受,毕竟在自己迷路的问题上我已经没有发言权,在自己家里也就罢了,要是到别人家也迷路,还不把我这本就不厚的脸皮给丢光了。 我长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便回头看向那丫头,“没事,我再多站一会儿,屋子里挺热,闷得慌。” 那丫头似乎没料到我会和颜悦色地答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然后安静地站在我的身后,任凭我继续站在回廊里发呆。 郭府不小,从进门走的那一段路就能看出来,不过这夜色之下,看什么都是影影绰绰的,我又抬步随意逛了逛,没敢往远处走,心里胡乱地想着,这么大的院子,也没有几个主子,还真是空旷。 只是不知,等如意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这守备府会不会热闹起来。再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庶子,恐怕也xian不起什么大风浪,官家不比民家,更讲究嫡庶之别,再加上如意曾经的身份...... 我愈加庆幸,自己的前任是多么的聪明知机,若是等开了苞之后再遇到的云煦,恐怕就不是今天这番境遇。但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毕竟就算没有云煦,还有一个末流表哥,这么想来,如果当初救我出来的是末流,不知现在的我,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我悚然一惊,连忙摇了摇头,又往前走了几步,迎着晚风让自己把刚刚的想法都抛到脑袋后面去。 “乔少夫人,再往前就是如夫人的院落了。” 估计是见我走得太远了,小丫头赶紧出言提醒,我一愣,下意识地往前面看去,前面果然是一处院落,隐隐有光亮,却挺清净的。 孕妇嘛,还是很注重休息的吧。 我没多想,立马转身,既然前面是如意的住处,我更没必要往前面走了,碰到她,对她,对我,都不是好事。 我们还是相逢陌路的好。 “前面是谁?” 声音中带着熟悉的柔媚,我叹息,暗暗怪自己走得太远,到底还是碰上了。 脚步声缓慢而坚定,而且越来越近,我看见小丫头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只怕此刻我逃了,她就要惨了,只得转过身,尝试勾起一抹微笑,“这位是,如夫人吧?” 如意变了很多,上一次见她,也只不过觉得妆容上素淡许多,可是骨子里没有什么变化,而今天看见她,却能从她的眉宇间看出淡淡的温柔,和一种舒适的母性光彩。这也许是怀孕的作用吧? 如意微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我,才勾起唇角,语气里带着一丝别的意味,“原来......是乔少夫人。” 我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尽量拉开和她的距离,以防止可能发生的不幸,“听郭夫人说,你怀了身孕,恭喜恭喜。”我的目光飘过她的腹部,许是日子不久,还没怎么显,不过她的架势倒是十足,嘴角始终挂着喜意。 如意挑了挑眉头,似乎发现我往后退的动作,她轻笑一声,“同喜同喜,听说乔家也是要有喜事的呢!奴家也先恭喜一句了。” 看来她也知道了云煦要纳妾的事情了,我不禁更加郁闷,这妾还没纳进来呢,就给我添了这么多的堵,而且被如意知道,谁晓得她又会用什么话语来讽刺挖苦。我可还记得,她那日在茶楼里说过的话,她对我,只怕恨更多一些。 我暗自咬了咬牙,也不想和她再多纠缠,毕竟她目前的情况特殊,稍有不慎,我可就罪过了。 “打扰如夫人休息,宝心这就告辞了。” 没有接下她的祝词,我也不想在停留在这里,吹着冷风,说着冷话,便略点了点头,便欲转身离开。 如意竟然没有开口留我,只是轻轻地笑着,而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到我走出很远,才算是听不见了。我似乎能明白她的笑,她原本也说过,会看我有怎样的下场,如今我与云煦的婚姻不足一年,便要填进来一个妾室,对于正室来说,这无疑是极大的耻辱。 我倒没觉得这方面有什么耻辱,只是对我来说,是结婚一年还是十年,只要是纳妾,那都是对我自尊心和容忍心的挑衅。而这宗纳妾之事,主谋、从犯,我都不会放过的。 唔,虽是这么想着,我的头还是很疼,心还是很烦。 “这位如夫人,平日也是这样吗?”我恶意地想,如意是不是在院子里憋坏了,所以才会行为古怪。 小丫头回答得很谨慎,“如夫人的性子,是和夫人不大相同,夫人和蔼可亲,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的。” “哦?”我挑眉,小丫头的意思,就是说这位如夫人脾气暴躁,对下人不好喽? 无论她如何暴躁,如今怀了孕,也能消停很长一段时间,而她必然和郭夫人以及郭家那对儿女关系恶劣,想必,也不会影响我什么。 算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吧! 第八十六章 ** 上 回去之后,我把跟女眷们聊天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老太君听,就连郭守备的姨太太怀身孕这件事也没落下,权当给老太君讲个乐呵。没想到老太君听到这件事,竟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的肚子,然后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也应该再怀一个。 我大窘,怎么好意思接下这个话茬。说起来,我和云煦虽然偶尔相拥而眠,他却一直守礼,明白我的心思,也就从未勉强过我,而我呢,事情一件一件的发生,我还真是没有心思考虑男女之间的这档事,索性忽略了事。 这冷不丁地被老太君再次提起来,心里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害得我差点落荒而逃。不过,幸好老太君没有多提,我便顺势蒙混了过去,可是这点儿事,倒是真的让我上了心,关注得却不是自己的肚子。 “云煦,我的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和那位汪小姐真行了夫妻之实,那便是违背了你的诺言,我便离开乔家。你可答应?” “好,听你的。” 过了正月十五,日子就像流水一样,无论怎么拢着,它也能从手指缝里一丝丝地流走,一点都不会回头。 而纳妾的事情,就在二月一.个并不算多寒冷的傍晚,由一顶双人青布小轿,将小家碧玉的汪小姐抬进了乔宅,然后连停都没停地直接送往东院的月影轩。就好像一滴水滴在后宅院的小圆湖里,不声不响的融了进来,只不过这次融的不是水,是一个红颜祸水的美娇娘。 我想,此时小脚刚沾上乔家土地.的汪小姐,可能还在纳罕着月影轩里面的冷清吧? 可惜呢,我对同情自己的情敌.这么愚蠢的事情是不屑去做的,让她先去迷惑慌乱一阵子吧!等着该看她的人,该提点她的人都去过了,我会好好见一见,这位情深不渝、温柔娴静的汪红袖汪小姐。 “少奶奶,听说月影轩那位昨儿又是哭了一下午,还.砸了两只不算名贵的花瓶呢!” 八卦消息问彩蓝最合适,这丫头成天东跑西窜的,.最能打听小道,这回她拢着袖子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彩红帮我绾发,一边笑嘻嘻地发布月影轩的最新动向。 “不知道又是哪一位出的主意,难道她们不知道,.老太君也是个正室吗?” 我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上粉,然后擦了一点唇脂,抿了一抿之后,顿时感觉到嘴唇很不清爽,不过今儿是我立威的日子,总不能穿得太素淡,妆容也不能太低调。想必宅子里的人都以为我会安安静静地偷使劲儿吧,我偏偏要明着来,还是古代好,妻妾有别,这让我仗势欺人,也欺得非常有理。 还是我无缘无故的,多了不少底气?也许是多了亲人的缘故,那对只见过一次面的假父母就不提了,自从多了一个表哥,我感觉自己的底气很足,莫名其妙的足,做事说话都仿佛有人撑腰似的,其实以前也是有人撑腰,只不过还是觉得自己单薄,如今末流出现,我发觉只要我不是一个人,就不会孤单不会害怕,不会在黑暗的路上左顾右盼。 妆画好了,衣服也换好了,我发现还有一个问题,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们说,我是让她过来见我呢?还是我去见她呢?” 说完,我看向俩丫头,她们面面相觑,也没主意。一时间,这个小问题倒是为难了我。 按礼说,做妾的应该是来拜见正室的,可是老太君的意思是暂时放在东院,什么时候我高兴了,乐意了,再抬回到雅筑来,这么一来,莫不是让我主动去见她吧?唔,好像更不对劲。 这一大清早的,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在最后的小细节上,成功地犯了难。 不过小细节终究是小细节,我只是再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拍拍手,把掌心的粉末尽数弄掉,再在彩蓝端过来的铜盆里洗了洗,我抿嘴一笑,“好些日子没去大堂婶那里逛一逛了,准备几碟点心,咱们去串门子。” 彩红本想跟着我去串门,被我阻了,因为我交代她的是另一件:青芽在厨房里也留了好长一阵子,是到召回到身边的时候了,至于那个被人当枪使来挑衅我的乔云裳乔四小姐,我还不着急应对她。 到了风波阁的院门口,发现今天的风波阁倒是有点冷清,我皱眉,是听到风声都遁了?要是少了这一处现成的好地方,总不会真让我亲自去月影轩见那个梨花带雨的小妾吧...... 好在进了院里面才知道,大堂婶这两日好像受了风,此刻正在自己卧房里小睡呢,至于婉容,也猫在自己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二月的天气离着春天还有段距离,要不是有事做,我也愿意在自己房里猫冬天。 既然大堂婶睡着,那我就直奔婉容那里好了。 一进屋,就看见婉容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一丝戏谑的说道,“前儿不是刚跟我明马长枪地划下道来,怎地今儿又过来了呢?” 我先不答她,挥挥手,小丫头把食盒递上,挨层打开,引人垂涎的香味一点点地飘出来,这也是我这几日猫在雅筑里的成绩,拿来引诱一下爱甜食的婉容还是可以的。 果然,婉容的注意力被那些点心分走了好些,不过看向我的目光里还带着疑问,“你来就是为了送点心?” 我往前走几步,捡了椅子坐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是,也不全是,我是来借一下贵宝地的。” 她一愣,随即松了口气,似乎转瞬便明白了我的用意,连连摇头,“你真会给我添乱,怎么不直接去我婆婆那儿,她那里可比这儿宽敞多了。” 我浅笑,认真地看着她,“不是你说的,你和她们不同么?我来,就是为了你那句话,偏生你又后悔了,这可让我怎么办好!” “罢了罢了,”婉容又是摇头,然后苦笑,“也不知道我选得对不对,要是错了,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连哭都没处哭去。” “你想用,那便用吧,我权当是看场戏,还有点心做嚼口,也算是值了。” 婉容松了口,这场地就可以用了,至少用得能痛快一些,我对着彩蓝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出门去找人,我则是安安稳稳地坐好,等着一会儿开戏。 我正和婉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彩蓝就把人带过来了,看着走进来的几个,我不觉眯了眯眼睛,那汪小姐,竟是带着侍女进院子的,这又是哪个大人允了的? “彩蓝,给红姨娘找凳子,别傻乎乎地站着。”我眯着眼睛笑了下,打量着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果然是怯生生、羞答答的,不过平心而论,她的这番姿态,还真比不上听夏居的兰芷,人家的羞怯浑然天成,而这位,一看便让我有打假的欲望。 只见她微红着脸蛋,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小凳自是比我坐的椅子矮一截,所以她一坐下,便只能仰着头看我,姿态卑微,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红姨娘在家没学过规矩?”我慢悠悠地开口,“就算不在意我吧,也该尊敬这里的主人,也不说先问个安,就这么直愣愣的坐下。” 汪红袖连忙站起身,扭捏地小声说道,“红袖......见过大少奶奶,”然后冲我福了一礼,接着就哽住了,状似无措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下一句。 我挑眉,“怎么了?” 汪红袖咬了咬粉唇,声音更小,“红袖,红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是大少奶奶,而......也是大少奶奶,这到底,是谁大......” 我和婉容不禁对视一眼,心底佩服这个女子的心机,一句话便轻轻松松地挑起我们的争端,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我不介意比婉容小,婉容也不在乎论资排辈,但还是要说,这位看似柔弱,却不容小觑。 “你们聊,我去母亲那里坐坐。” 一句话,婉容把房间彻底让给了我,然后给站在那里呈扭捏不安状的某人一个略带讥讽的注视,才带着点心施施然走出门去。 我的目光扫过她略显难堪的神色,不禁又是一笑,“坐吧,这里就剩我和你,再也没有外人。不必那么拘束。” 彩蓝早已经领了我的意思,把汪红袖的那两个侍女哄了出去,所以此刻屋子里只有我和她,原本听闻她这段日子的举动,我还以为这位本质上是个很容易被惹火的女人,却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竟然是在我的面前装娇柔。 这一下,竟让我不知如何下口了,咬重了,有人会说我以大欺小,妒忌心重,若是咬轻了,我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看着她羞怯地坐好,然后乖顺地等我开口,这不禁让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端足架势,温和地说道,“别害怕,进了这家门,就是一家人,虽然呢,你只是做妾,不过我不是欺生的人,把你留在东院,那是老太君的意思,我会尽力帮你劝劝她,想必看你这么乖巧,老太君也是欢喜的,那就先委屈你一阵,好吗?” 她也许没想到我会如此和颜悦色,竟是先怔了怔,然后才满脸羞怯的感激,冲我点了点头,蚊呐一般的声音,“谢少奶奶,红袖明白。”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很诚恳地对她说,“对了,你那两个侍女,回头我会派人遣回你家,你若是有话要带回去,尽可以说,没关系。” 听我说起这个,她又是一怔,拖口而出,声音不觉大了许多,“为什么?” 我挑眉,温和地笑,“红姨娘是小家碧玉,自然不晓得,这宅子里,只有正室是可以带丫头进来的,妾,是不行的。” 第八十七章 ** 下 汪红袖敢怒不敢言,只能忍着怨气走了,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发觉这美人计也并非我想象的那般粗糙,至少这姑娘的身段,比我还玲珑几分。 一时间,我的思绪有点乱飘,心里没想着这个小妾如何,倒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打扮打扮自个了。我可是才过十八的青春少妇,可不能学别人的暮霭沉沉,生生把自己衬老了,这年头,也没人规定小妾一定要比正室年轻动人,这个红姨娘,也不过比我小一岁罢了。 “她在月影轩里面的作为,是谁教的?” 大堂婶还是猫着不见人影,理由就是现病着,不好过病气给我,便不见了。于是我很无赖地继续留在婉容的房间里,歪在软榻上,和坐在另一面的婉容,一边吃点心一边闲聊。 “丫头见到,梅姨娘去过两次。” 婉容想了想,很随意地答了一句。 “没别人了?” 我明知故问,也为了解一解自己的疑惑,本以为小妾进门,别有用心的人多少浮上来几个,却没想到,月影轩里闹腾的,只是那狐媚子一人,反倒是西院过去了一个,还是最不知进退的那个。 “不过是个妾,只要没生儿子,谁搭理她!” 我扑哧一笑,这可是难为她了,刚进门哪来的儿子,而且乔大少刚保证过,若他守诺,想必这位红姨娘几年之内别说儿子,连处子之身也破不了,除非,她耐不住寂寞自己红杏出墙。这也难说,都带个红字,谁敢打包票呢! “照你这么说,那些人是下了一步烂棋喽?” 婉容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拈起一块点心递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然后含含糊糊地说道,“算不上烂,只是下得仓促些,没想到你反应得倒是很快,不过那位汪......进门,是她们早就定好了的事情,原本以为你是个好掌握的,没想到......”话不必说完,婉容微微一笑,便端过茶杯小抿了一口。 我挑眉,也笑了笑,“没想到我还是.个有主见、挺执拗的一位,于是就借着那个机会,既有可能挑拨我们这对古怪的小夫妻,又能百分之百地达到目的,便动手了?” 婉容点头,端着茶杯,有些沉默,.不像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倒是带着几分厌烦,几分难言的复杂。 我仔细地端详她,然后轻声地问,“你真敢站到我身.边来?” 婉容惊讶地抬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要问几.遍?又不是军国大事,值得这么谨慎么?” 我点头,也对,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只不过,这利益在哪里呢?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婉容瞟了我一.眼,没开口,只是拈着茶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茶杯,换来清脆的声响,而她的声音,也随着这脆响滑了出来,“我想得到什么?这个从前想过,现在不想了,反正不是这个破破烂烂、让人恶心的大宅院。” 她说出这句的时候,脸上果然显出几分厌恶,好似很不乐意留在乔家,又不得不留下的样子。 我微微笑了一下,探身把她手里的茶杯拿过来,放到就近的茶几上,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沫子,“她们是不是觉得,宅子里的小辈中,你和我是唯一能够谈得来的?所以才会放心让你接近我,帮我,甚至是支持我?” 婉容的眼中浮起笑意,然后点头,“是,她们是这么想的。老二家的儿子太闷,再说叔嫂有别,女儿呢,又太小,老三家的儿媳是个闷葫芦,只知道相夫教子,应该说,老三一家子都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不在乎乔家谁是主人,至于老爷下面的几个孩子,乔云宸就不必说,云河是个庶子,同样是叔嫂,听说你们接触过,还没等她们想出对策来,你们就不见面了,至于那位四小姐,偶尔倒是能用一用,却也是跟你合不来的。所以算来算去,只剩下我一个,即使她们担心我搅合,也只能用我。而我呢,毕竟只是个儿媳妇,不是女儿,夫君又是人家的儿子,我想不听都很难。” “可你偏偏就是不想听,是不是?” 婉容的笑意更浓,唇角勾起,“是,我偏就不想听,凭什么她们想夺这个抢那个的,把我推到前面,又不是我想要。我都知道,你心里指不定骂过我多少次呢!” 我摇头,很无辜地,“没,真的没有,我都不知道该骂谁,怎么会骂你。” 婉容一怔,原本要去摸鬓角的手都顿了下来,“你不知道?” 我继续摇头,继续无辜,“若是你不说,我哪里知道,要晓得,我可是小户人家出身,没根没基的,又不够聪明,哪里懂得探听这个?” 她顿时语塞,那副想说什么偏又说不出的表情,让我看着既觉得有趣,又觉得过瘾,她是不是好心我还不能确定,不过她此番姿态的却一定不是好心,这叫不叫按钉子,放眼线呢?只是这钉子有个性,作为眼线也着实有点远。 看着她略显恼怒的表情,我依然微笑,“婉容,其实大家想要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数,有的能给,有的就不能给,她们欺负我,我必然也不会坐视,毕竟现在的我,还有一个很美妙的kao山,你们惹不起也不敢惹的kao山。你想站在我身边,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要不然,那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吧,演戏这种事,不止戏子才会,我也还是可以尝试尝试的。” 我也不知道此番话是会让自己失去一个盟友,还是如何,只不过这是我的底线,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底线。 接下来的日子,就简单得多了。 在接掌厨房的事务后,我再一次成功地从二堂婶的手里拿来了赏春园和听夏居里面管理内外的权限,按老太君的话,给我练练手,为以后着想。 只是,为什么还带着听夏居,我有些不解,虽然老太君的意思是乔云宸还未正式安家,没有个得力的人帮手,可是这种理由,总让我觉得不太舒服,哪里不自在。 还有就是,“以后”这个词真的很玄妙,让我想了好久,却不知刘氏是怎么想的。虽然权力交给我的时候,满脸的欣喜和轻松,可是背地里有没有砸桌子摔杯子,我就不知道,也没空知道。 因为我很忙,除了老太君拨给我的事情,而且,我还忙着**新姨娘,以纾解心中还未消散的郁闷。 **,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其实我也没有作出什么欺侮新人的卑鄙事情,只是让这位新姨娘每天都戌时不到就起床,子时过后才休息而已。 至于做什么,那就太多了。 每日上午是跟着菊姑姑学规矩,这是我从老太君那里临时借来的人,用着不仅爽利而且方便,重要的是,菊姑姑也很喜欢我,这点上,我很满意。 中午之前还要去厨房,没别的,只是洗手作羹汤的事宜。不过汪小姐虽不是含着金汤匙,也是十指未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单是看见炉子里冒出的火星子,就能把她吓得眼泪汪汪,可惜了,她哭也是没有用,因为乔家的姨娘虽然不多,偏偏各个都善厨艺,包括那位总爱惹事的梅姨娘,作为小一辈里的第一位姨太太,她责无旁贷。 听着彩蓝诉说着这位小可怜儿在厨房里的窘态,我也很怜惜地叹了口气,只希望那位不要把自己的小脸儿熏黑了,若是伤了脸蛋,美人计可就真失效了呢! 至于下午,她会做什么呢?我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是锻炼其能力,磨练其意志的“好事”吧...... “少奶奶,您这么做,那位红姨娘不是要把您恨到骨子里了?这也不大好吧?” 彩红的担心倒是没错,不过我冷冷一笑,把玩着手里还残留着一点热气的炭炉,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不对付她,她便不会恨我了?这年头,没听过正室和妾室能和平共处的,毕竟,我们的夫君还那么年轻,可是连个儿子都还没有呢!” 彩红想了想没吭声,只是把切好的苹果块,夹起一块递到我嘴边,我顺势接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很爽口,却没想到,彩红的一句话,让我差点呛到,“少奶奶,那您为什么不先给少爷生一个呢?” 我的脸禁不住一红,忍不住瞪了彩红一眼,看她一脸的莫名其妙,心里叹了口气,不能怪小丫头想得多,只因我自己想得更多,若不是因为自己是经历了自由恋爱时代的熏陶,此时怕是早就和夫君被翻红浪,努力造出一个孩子来才好了。 我还是没办法把自己交给他啊,虽然早就被人家吃过了,可那毕竟是之前,我只接受了结果,没有经历过程,所以如果不够爱他,我便没有办法投入。 这是不是也叫代沟呢? 不过多想这个也没有用,起码我们还年轻,有时间暧昧纠结。只是有另一件事却没时间了,乔云宸的病加重了,不是假的,是实实在在的,有大夫的诊断作证。 我有点头疼,乔云宸,乔二少,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第八十八章 荒谬 “我说过,是心病。” 又是那间花厅,又是一站一坐,乔二少的脸色却愈发苍白,身子似乎也瘦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在瘦削的俊脸上显得更加明亮,就好像里面融着一团徐徐而燃的火焰,以他的生命力为燃料,不知能燃烧到什么时候。 他依旧是站在书桌旁画着什么,只是这次身旁没有一位美人递药端汤,为他眼泪滴落,有些冷清。 “心病?”我笑了笑,瞥了一眼没有关严的门,仔细地端详着这位二少的脸色,却猛然发现他和青阳镇的云煦似乎越来越像,除了眉宇间的那么讥嘲。我回过神,淡淡的开口,“二少的心病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是宅子里的大夫不尽职吗?” 乔云宸停下手上的笔,抬眼看了看我,复又把目光放回到桌面的画纸上,似乎挥洒自如,就如同真正的画家一样,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理会我,死不了,至少这阵子死不了。” 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他的病情在严重,显而易见,可是他不肯就医,也拒绝吃药,一派赌气抗议的死硬样。 可是,他在赌什么气,又在抗议什么呢? 要说抱怨,上一次我已经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他既然深知其中的不可转圜,便应该晓得自己的结果不会改变,那又何必如此苦苦折磨自己呢? 问题上,他只是假死,并非真的亡.故,少了一个乔二少的身份,换来的也许是他更想要的自由,既然是好事,他又为何摆出这样的姿态? 我摇头,不解,却也没兴趣多问。 身为大嫂,我来关心是必须,可.是我犹还记得那晚的咳嗽声,和自己脖颈上的一层鸡皮疙瘩,对于这等透着暧昧的诡异,我敬而远之。 我深吸口气,身为大嫂的本分还是要尽的,“生了病.不吃药,不知道奶奶很担心你吗?听说这阵子的请安也省了,你何苦伤了老人家的心。” 他又抬起头,微讽地翘了翘嘴角,“是么?云宸惶恐。” 我看着他,突然有些疑惑,“对你来说,乔家二少的身.份就这么重要?” 他笑了,又微微地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宝心,你懂画吗?” 我暗暗地皱了.皱眉,每次他唤我宝心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很古怪的意味,这次也不例外,其实是我的错,忘记了在这个时代,闺名是不能随便乱叫的,此时后悔,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不懂。” 他用手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才冲我招了招手,“那更好,来鉴赏鉴赏我画的如何?”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唇角勾着,笑吟吟地看着我,若不是他脸色还是苍白,真以为还是从前的那个风流不羁的乔二少。 我的心微微一动,真有些好奇,听说这阵子他不肯吃药也不肯好好休息,每日都是在花厅里画画,却没人知道他究竟画了什么。若说有人看到过,那就是兰芷,上次我来的时候,就是兰芷站在书桌旁劝他喝药,想必她是看到了的。 小小地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能压下心头的好奇,往书桌旁走去,眼睛也紧紧盯着桌上的画纸,好像......画的是人物。 越走越近,我的心中泛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目光更是不肯离开,直到我停在这幅画的旁边。这是一幅未完成的画,未完成的人物工笔画,上面是一个还没有点出五官妆容的女子,一个我只需要看一看那衣袂的一角,便能够瞬间想起的女子。 这幅画上面的女子,分明是我的外婆。 我心头大震,眼睛不觉睁大几分,死死地盯着这幅画,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该这么紧张,乔云宸既然认识末流表哥,自然就见到过这幅画,那么他若是记性好,临摹下来也属正常。 我不紧张,也不必慌乱。 “这是谁?”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乔云宸一愣,目光中瞬间流lou一抹笑意,笑意中带着一丝狡黠,狡黠中还有几分若有所思,“你看着,我画给你。” 说完,他提笔开画,动作如行云流水,好像连思考都不必,每一笔都落在它应该落在的地方,和我记忆中的似乎一点不差。眼睛,鼻子,嘴唇,一点一点,在他的笔下显出真型,而我的呼吸也因为看得越来越清楚而微微急促起来。 不是因为看到了这幅画,而是在我心中,对于乔云宸的这番举动,有了一个让我无法相信却惊骇无比的想法。 收笔,落款,他的动作依旧潇洒,而我仿佛能听见心底的一声呻吟。 不,一定是我猜错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闹出来,一定是我猜错了,我猜错了。 “我想......”我艰难地开口,目光却只放在那幅已经完成的画作上面,“我该走了。” 他没有出声,我只是深吸了口气,转身,坚定离开。 却在下一刻,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我抬头盯着那扇似关非关的门,然后低头死死地瞪着交缠在我腰间的一双手臂,乔云宸的手臂。背后是温暖的,因为他的身体贴了过来,虽然不紧,却足够亲密。 “松手!”我低吼着,却不敢大声,若是招来外面的人,我的名声便尽毁于这一拥中,非被定下一个jian夫**妇的罪名不可。 他怎么敢,如此大胆地做出这么无耻的动作! 呼吸扫在我的脖颈间,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更带给我一种几乎窒息的惶恐。 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你是末流托付给我的人,你是他的表妹,一个身世坎坷的可怜女子。” “可是我不觉得你可怜,因为只看一眼,我就发现,你和画里的女子不同,你好像很不在乎,不在乎在哪里,不在乎做什么,也不在乎周围的任何人。” “当时我就想,我是喜欢画中的那个人,还是喜欢面前这个漫不经心的人呢?然后,我很迷惑,就开始观察你,注意你。” “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很会观察,反应也很快,这大宅子里本就有很多秘密,你只是不经意的,就能察觉到很多,而我,则希望你看到更多。” “为什么?”他在我背后轻轻地笑,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因为我知道,乔云煦回来了,乔云宸就要走了,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那么,他抢了我的身份,我抢他的女人,似乎也说得过去,是不是?” “可是我越看越发现,你更是个死心眼的女人,认准的,就不会放手,哪怕我一次次地提醒你,你也一次次地看清很多,可是,到了现在,你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 “乔云宸,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着,问他。 他却轻笑一声,“宝心,如果我现在大喊一声,你说老太君、你的夫君,加上宅子里的其他人,会不会把你我立时赶出乔家?” 我的心猛地一揪,从未想到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可是语气上仍保持冷静,“会不会赶你走,我倒是不确定,不过若是对付我,只怕不是沉井就是自缢,你希望我选哪一样?” 手臂慢慢地松开,然后彻底离开我的腰间,而那股让我战栗的温暖也离开了我的后背,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向前猛走几步,然后蓦然转身,冷冷地看着他,“乔云宸,你真让我失望。” 他似乎怎么想也没有想到我是说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愣,唇角的那抹笑意也渐渐消失,而我看着他,依旧冷冷地,面无表情的,从前的所有好感,皆因这一抱,而消失无踪,“我今天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保重,自重。” 他的表情,竟因为我的话语而变了数次,最后化成灿烂的笑容,笑得苍白的脸颊再次透出淡淡的红色,他边笑边咳嗽,咳嗽得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你说,自重?真是有趣,让风流浪荡的乔家二少自重,宝心你果然不同凡响,不同凡响。” 我却没有笑,面对他咳嗽得脸色红涨,也视作无物,“二少,担不起你唤我的名字,以后还是希望你称我大嫂,再不济,叫一声大少奶奶也无不可。你答应表哥的,从今日起结束了,还请照看好自己的身体,莫要在不想死的时候,突然一命呜呼。” 我用这种语气诅咒着他,是因为心头的一股怨气,不是因为那一抱的惊吓,也不是因为他吐lou出来的爱慕之词,而是他话语中的意思,竟是将我比作物品,是可以抢来夺去的,这不叫爱慕,这叫变态! “宝心,如果当初救你出来的人是我,你还会说这番话吗?” 他笑够了,冷静了,不再咳嗽了,却还是在说一些疯话,问一些我根本不会答,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仓皇地逃出听夏居,我怔怔地站在一处偏僻角落,抬头看着远远近近的青瓦飞檐,心中又是茫然,是这宅子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他自己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 只是无论如何,那一声声深情到让我战栗的声音,在我耳畔回荡数次之后,被我默默地压在心底。 第八十九章 惊吓 我被吓着了,就是被乔云宸的这一番举动和话语吓到了,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着,他所说所做,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和意图。 他是想要毁了我的婚姻,还是为了搅乱我的心神? 于是,在这种混乱的心绪下,我生病了。 也许本就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层出不穷,每一件都撩拨我的心情,导致很多情绪郁结于心,不得发泄,而被乔二少这么一吓,便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 因为我这病来得突然,云煦一头雾水,只能多花时间陪着我,而老太君则是不停自责,以为是给我的事情太多,累着了,我只得硬撑着安慰老人家,才强强把管事儿的事情保留下来,要不然,这好不容易拿到的权柄,非因为我这一病,再回到刘氏手里不可。 已经抢到的好东西,就是烂,也要烂在我的手里。 我歪着**,还病得迷迷糊糊的,不过对于这个想法,坚定不移。 “少奶奶,喝药了。” 彩蓝递过来冒着热气的药碗,等我接下后,又赶紧把托盘上的mi脯准备着,一见我喝完药,便递上一颗到我的嘴里,解一解中药的苦味。 虽然不喜欢喝中药,不过比.起前世里晕针的经历,我还是可以接受用中医治病的。所以顺从而快速地搞定碗里的黑色药汁,没让它折磨我的鼻腔和味蕾太久。 “没什么事吧?” 我把空碗递还给她,顺便随口问了一句。 彩蓝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没什么事。”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我晃了.晃还有些发晕的头,又拿着软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感觉自己精神了一些,便要起床。 彩蓝连忙拦我,声音急切,“少奶.奶,您躺了一身的热汗,若是出门着了风寒,病情又得加重。” 我也不挣扎,笑着看她,“谁说我要出门,只是坐起来.歇歇,你去帮我张罗些热水,我想洗澡,身上都臭了。” 彩蓝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安置好我之后,便出了.屋子。我坐着等了等,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了,便高声唤着,“外面进来一个。” 不多时,进来一个小丫头,脆声说道,“少奶奶,小绿在。” 我随意打量一下,是雅筑的丫头,平日都是彩红.在管着,我不甚在意,看上去清清爽爽很利落的样子,可见彩红管人是用了心的,“彩红呢,怎么没看到影儿,青芽也不在么?” 小绿微低着头,.好像很紧张,声音也颤巍巍的,“小绿,小绿不知道。” 一听就知道她瞒着什么,我从彩蓝那里问不出,就不信连小丫头也搞不定,便冷哼一声,先吓一吓她,“两个大活人在哪儿都不知道,留你在这里吃闲饭吗?” 小绿吓得扑通跪倒地上,“是彩蓝姐不让说。” “说。” “彩红姐去厨房了,听说出了点什么事儿,青芽姐被打了,如今在屋子里歇着呢!” 彩红去忙厨房的事情我晓得,依她的手段只要不是人命大事都没关系,厨房里的人知道彩红是我的首席大丫头,也不敢轻易招惹,只是青芽才从厨房里回来,怎么又被打了,我还好好地留在屋子里,谁敢如此大胆地打我的丫头。 “青芽被谁打了?” 小绿怯怯地回答,“是四小姐。” 又是乔云裳! 乔云宸欺负我,乔云裳欺负我丫头,真当我这个小小雅筑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的吗?! “重不重?”我强压着火气,问了一句。 小绿扭了扭手指,有点犹豫,“重倒是不重,只是青芽姐昨晚哭了好久,我在隔壁听见了的。” 那个从不喜欢多言一句的丫头,哭了一整晚?仅仅是被打了一顿的委屈吗? 我皱了皱眉头,换成温和的语气,“行了,你起来吧,是我语气太重了。” 小绿连忙站起来,呐呐无言。 “刚刚我问的事情,别乱多嘴,去忙你的吧。” 支走了小绿,我kao在床边,细细想着刚刚小绿说过的话,青芽和乔云裳,似乎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恶主欺仆,再说了,我都已经回来了,乔云裳怎么还能明目张胆地欺负我院子里的人?是真的气急了,还是另有别情? 青芽来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是过了小半年之后,乔云裳才有了反应?想必,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是这阵子的事。 不过,不管是什么事,一会儿问一问正主就知道了。 热水准备好了,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感觉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缠绵的病症也不怎么显了,精神头好了很多。 彩蓝小心翼翼地端着炭炉帮我烘干头发,我偷眼看着她的神情,这丫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就算嘴巴咬得死紧,脸上也藏不下,果然,她的神情中带着忧虑和一点不平,要是平日她受了委屈,早就叽叽喳喳地讲给我听了,如今咬着牙忍下来,不是彩红提醒,就是青芽不让,她才能忍住不说。 “青芽和彩红呢?”我突然问。 彩蓝吓得一抖,差点把炭炉砸了,“都,都忙着呢!” 我点点头,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而余光看见彩蓝轻轻地松了口气,好像我没追问是极大的好事一般,这丫头,真是难为她了。 用炭炉烘干头发虽然不伤发质,却非常的耗时,好在彩蓝这丫头,平日里虽然风风火火的,不过做起正经事情来耐心的很,直到把我的头发烘得顺滑服帖,才算是完成。 “少奶奶想绾什么?” 我笑瞥她一眼,打趣地说着,“得了,就你那小笨手,绾出的发髻少奶奶都不敢出门,编两个辫子盘上就行,反正我也不出去。” 一听我这话,彩蓝也不在意话语中的调侃,眉开眼笑地打辫子,幸好辫子打得还行,盘成麻花髻虽然不怎么端重,好在轻便,而且在自己屋子就不没那么多说道了。 “去把青芽叫来。” 彩蓝一愣,小脸马上垮了下来,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挪动。 我瞪了她一眼,轻斥了一句,“愣什么神,青芽被人打了,你就不替她心疼,我还心疼呢!怎么着,她是被打得很了,起不来床了么?” 彩蓝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这就去叫她。” 看似为难,其实内里窃喜,这丫头也是断不肯吃亏的主儿,青芽受委屈她能够憋到现在,不用说,肯定不是自己的主意。 不多一会儿,彩蓝就带着青芽进来,我抬眼一看,明白青芽为何不过来,她半边脸微微红肿着,似乎是被打了巴掌,若是来服侍我,必然会被我一眼看出,所以才会躲着不见我吧。 “彩蓝,你先出去。” 彩蓝动了动嘴唇,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青芽,轻轻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青芽看上去有些憔悴,也许跟前阵子被撵到厨房里做事有关系,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找机会和她谈一谈,本以为彩红会解决好,如今看来,有些事情,还是亲自问询一下比较好。 “过来,我们聊聊。” 青芽微低着头,让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越来越尖俏的下巴,略显苍白的脸色映衬着那一块触目惊心的红肿,让我也有些微微失神。 是我没照顾好自己的人吗?她是在埋怨我吗? “青芽,你怨我吗?” 青芽闻言,猛地抬头,有些惊讶地回道,“没有,青芽不敢。”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是不敢,不是没有,是么?” 被我这么似真似假地一问,青芽显然是有点不知所措,连忙上前几步,连连摇头,“没有,青芽没有怨少奶奶,少奶奶对我那么好,青芽知恩图报,怎么敢怨恨。” “哦......”我状似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话题一转,“可是你却瞒着我很多事情,是不是?” 听我这么说,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嘴唇抿得更紧,竟是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青芽不爱说话,这我倒是知道,可是没理由受了委屈也不吭声啊,这中间若是没什么缘故,那才叫奇怪了。 我看着她,依旧和颜悦色,“你若不肯说,那也没关系,我自然能从别人那里问出来,若是被我知道你被打的缘由,我可是不会客气。” 这阵子我这个少奶奶的形象已经一改往日的慵懒随意,偶尔说的话也能把下面的人震慑住,所以青芽很明白,我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其实,我还是想听她亲自跟我说,所以耐心地等她。 “少奶奶,都是青芽的错。” 我皱眉,没想到她琢磨半天还是想藏着掖着,“你的意思是四小姐打你打对了,是么?若是这样,必然是你犯了错,犯错的丫头,我这儿是不留的,等会儿打发你出去好了,乔家也留不得这样的丫头,至于你想遮掩的事情,我也总能查出来,该打的,我一个都不会落下。” “不要!” 她的脸色青白青白的,显然是被我的话吓到了。我满意地点头,示意她继续说,结果听到的话,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原来青芽被打,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却偏偏还有点关系,而乔云裳这么做,不是为了挑衅我,而只是单纯地护着自己的丫头而已。 不过让我郁闷的是,又和乔云宸扯上关系了。 ********* 过渡章节有点平淡哈,阿笙强力推荐一部很搞笑的电影《笨贼妙探》,不是广告哦,我不认识该剧导演编剧演员甚至是勤杂工,仅仅,是推荐而已。 喜欢美剧的看看吧,是挺老的片子,还不错。 第九十章 喜事 一口气说完这大串话,青芽有点气短,那半边没有红肿的脸蛋也如同抹了胭脂一样,带着淡淡的红色。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躲避我目光的羞窘模样,心中很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叹。虽然青芽不是我女儿,却也算是我的人,主要是,我这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的丫头们的春天,其实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悄悄来临了。 “这么说,起因是你和四小姐身边那个叫彩霞的丫头,同时看上一个男人?” 青芽的脸蛋因为我这句话而红得发胀,那股羞气终于不再憋在眼神里,而是直接宣泄出来,“奴婢,奴婢没看上他!” “哦......”我点了点头,笑眯眯的,“你没看上他,是他看上了你,结果他又被别人看上,你就遭受这无妄之灾了,是不是?” 青芽平静了些,咬唇点了点头,神情中还是流lou出一抹难堪,两分不平。这也难怪,谁能在自己爱慕者的情敌手上栽跟头之后,还能保持平静心情的呢?若不是青芽不是挑事儿的丫头,她也足够聪明,说不准我早就知道了,早在上次她被欺负的时候,就应该有所作为。 “那个彩霞,是四小姐的头等丫头?” “不是,她原本是风波阁的,因.为手巧,被四小姐要走了,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这么巧? 我挑了挑眉,又端详了端详面前.的丫头,温和地问,“你真的不喜欢二少身边的那个小厮?你若是喜欢,我自然要帮你。”决不能便宜了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让她的人如了愿! 青芽的表情却出乎我的意料,.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少奶奶,奴婢就想留在少奶奶身边,没有别的念头。” 我愣了一下,虽然我也懂得忠诚这两个字,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能有一个美好的归宿,那不是更期待的吗?“为什么?那个人不好?” 青芽咬了咬嘴唇,却没继续解释,脸蛋上还残留着.一抹红晕,眼睛却异常坚定,看来她是有别的想法,我心思一动,微笑着说道,“难道你也想做哪个少爷的姨太太?” 其实我的话是玩笑话,意思却不是随口说说,自.从多了一个红姨娘,我的心中对纳妾这件事变得非常**,再想想好像有种夫人的丫头很有可能是通房的说法之后,我不否认,对身边的丫头,自然多了几分审慎。 没办法,不是我.多疑,我不能在迎进一个居心叵测的汪红袖之后,再面临被身边人背叛的后果。我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心胸。 青芽的脸色一变,晶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惊诧,可是她如我所想一样的聪明,所以能够瞬间明白我的话意,原本泛着红晕的脸蛋顿时苍白起来,她呐呐地开口,“少奶奶,我没有......” 我再次挑眉,很玩味地看着她,“你没有,那就是有人有喽?” 又是玩笑话,不过也同样是半真半假。消息在什么人中间传播得最快?女人,尤其是在感情和归宿这两个问题上,未婚的小姑娘是很有热情讨论这种话题的。 青芽这次没有死硬着不说,她略有些犹豫地往门口扫了一眼,然后咬了咬下唇,很认真地对我说,“少奶奶,彩蓝喜欢云哲少爷。” 咦?我吃了一惊,这可是大消息。 平日里风风火火,好像脑子里缺了半根风月弦儿的彩蓝,竟然喜欢婉容的老公? 可是,这样说的话,问题就大了。 我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无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青芽这么做,无非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不再关注她的真正想法。可是我不能不理会,刚得到婉容的支持,我不能用一个小妾去撩拨她的诚意,尤其是她也曾表示,决不许云哲纳妾。以乔云哲的性子,想必也不会违背自个妻子的意思,除非,这主意是他娘亲出的。 转念间想了很多,我回过神,冷冷地看着青芽,语气淡淡的,“行了,你的事儿我会管,好好休息几日,别多想旁的事,也别再多言什么。” 青芽似乎听出我口气中的疏离,脸色愈加苍白,她动了动嘴唇,最终未发一言,福了一礼便出了屋子。 我却再一次头疼起来,这院子里的丫头,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呢! 我没有再找彩蓝谈这个话题,毕竟只是从青芽的嘴里说出来,是真是假不能确定,可是一旦我问了,那便成了真事,然后只会坏事。 可是憋在心里总是不爽,彩红还迟迟不回来,想必厨房那里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我却也懒得动,要是去见了问了,恐怕心情会更加不好,反正彩红没向我汇报,旁人也没有多言的,估计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可是春天,你怎么来的这么闹心呢! 我气鼓鼓地随手把用来裹着炭炉的棉套子扔了出去,好在炭炉已经不烫手了,那棉套子软乎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也没多大响动,重要的是,我也没想惹什么混乱,就是心里不爽,想扔东西发泄一下而已。 可这么一次小任性,还是被进来的人逮个正着,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棉套子,随手搁在桌上,然后走到我身边,从容坐下,温和开口,“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忍不住白了这人一眼,心想着你就是头号惹我不高兴的人,还好意思问我,不过明知道他什么都不清楚,这脾气就发不出来,只能轻轻哼了一声,“大少爷今儿会这么早,笑容还这么灿烂,想必是有什么桃花吧?” 没想到云煦的脸色微僵,虽然只是一瞬的变化,却还是被我发现,我不禁斜睨着他,“遇到红姨娘了?” 他微讶,笑容未变,“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还监视自己的夫君?”说着话,他不老实地伸手抓过我的小腿,然后放置到自己的大腿上。 我被这暧昧的动作弄得脸色热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我说的呢,少爷这满脸都是欢喜,想必美人在怀的滋味肯定不错。” 云煦在我的小腿上轻轻掐了一下,换来我一声轻呼,然后才满意地看着我,“小心醋味儿太浓把自己都熏着,我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饭局,很重要的饭局。” 我轻啐了他一口,然后好奇地问,“什么饭局,让你兴奋成这样?” 按理说,云煦就算是在那次中了圈套后,愤怒得直发抖,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把高兴的情绪完全显lou出来,是多么重要的饭局,让他连遮掩情绪都懒得做了? 云煦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商业协会。 我一下子便明白了,其实也不算多明白,对于洛州的商圈,我只是从云煦那里得知一些,一来我不懂商,二来我也厌烦商贾之间的勾心斗角,在宅子里跟自己的亲戚玩心眼已经很累了,难不成我还得分担夫君的压力。 不过对于商业协会,我所知道的,却也不算少。 本朝对商业的管制并不算严苛,还是在尽量方便及规范的可能性下,任其发展,尤其是在洛州,官府方面对商人的管理并不会狮子大开口,恨不得榨干了商人的油水,所以本朝的商人日子都过得还不错,而洛州的商人尤其好,至于缘由,自然归功于乔家老太君与当今太后的私隐关系,使得洛州的商,更健康更茁壮的成长着。 所以,洛州的商人为了表达对乔家的推崇和感激,主动让出了商业协会会长的位置,齐声推举乔家的现任家主乔老爷担任会长一职,意思就是洛州商人的领头人,话事人。 会长这个位置,真是那么重要和尊贵吗?我是看不太出来的,不过云煦曾经很兴奋地对我说,商业协会的会长所拥有的权限和能量,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今天,云煦的意思是,乔老爷要正式把云煦带进商业协会里面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让云煦继任家主之位的信号。往日只是私底下传一传,通过一些事件表lou少少的端倪,而商业协会的饭局,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谁都明白,当今太后存在一天,乔家就会在洛州显赫一天,总是太后百年了,乔家也不会轰然倒塌,所以下一任的乔家家主,就会是下一任的洛州商业协会会长。 我一喜,然后偏头看他,“这是好事,那你怎么还跑回来了?怕了?” 他当然不是怕了,不过被我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叹一声,“你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一张嘴呢!我是回来换衣服,父亲说,晚上要郑重些。” 看他那么高兴,我忍下了再用话刺一刺他的想法,把小腿抽回来,坐起身,然后把外面的丫头叫进来,还是那个小绿,怯怯地站在门口,我皱皱眉,“彩蓝她们呢?” “少奶奶,快到晚饭时间了。” 我恍然,冲她挥了挥手,“那行了,你出去吧。” 看着小绿出去,我才把目光收回来,却发现某人正用有趣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有点心慌,不由得剜了他一眼,“看我干嘛?” 云煦抚了抚下巴,笑得有点坏,“我发现宝心你变得,越来越有主母的风范了。” 我一窘,还想啐他,不过想起另一档事,不由得换上一脸的似笑非笑,“大少爷,你拐了这么多话题,怎么还没说是如何遇上那位娇柔可人的红姨娘的呢?” 第九十一章 瓷器 云煦带着一点窘迫地逃走了,不过也挣扎着换好更显稳重的藏青色衣衫。他逃得有点仓皇,让我忍俊不禁,其实我明白,他是觉得亏欠我,所以在小事上绝对不会惹我生气,这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 可是我宁愿不要这种补偿,也不愿意时不时地就想起月影轩里有一个让我如鲠在喉的祸害。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祸害消灭掉!咬着竹箸,我恨恨地想着。 “少奶奶,饭菜不合口味?” 我抬眼,彩蓝小意地看着我,一想起青芽说过的话,我虽不能问,却还是下意识地打量着她,这丫头,真的看上了云哲?她想做人家的妾?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古怪,看得彩蓝一头的雾水,也打量着自己是不是哪儿有不对,打量了一圈,才略带委屈地说着,“少奶奶,奴婢又怎么了?” 我回过神,白了她一眼,“装什么委屈,彩红呢?” 彩蓝咧嘴一笑,答道,“还在厨房呢。” 彩蓝说的厨房肯定不是雅.筑的小厨房,不过这大半日不见人影,厨房里的事情,似乎很严重啊...... 我不禁放下竹箸,“厨房里的事很棘手?” 彩蓝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彩红只.是遣了人说她晚些回来,是我猜她还在厨房里面的。” “原本厨房里是什么事?” “听说是仓房里丢了一套上好.的瓷器,是老太君很中意的一套,而且说是每年的上巳节老太君都会用的瓷器。” 上巳节?那不就是三月三吗?算一算也就是再过半.个月便到了,这时候丢了重要东西,实在是麻烦。 打定主意,若是吃完饭彩红还没回来,我便亲自去.瞧瞧,瓷器丢失看似小事,可是丢得太巧太是时候,不由得不让我多上点心。 我刚漱了漱口,准备去瞧瞧的时候,彩红回来了,.连忙把她唤进来,问问情况。 彩红的脸色却.不大好,眉头皱得紧紧的,“少奶奶,是彩红失责。” “没找着?”丢东西这种事情在大宅子里很常见,哪儿没有两个贪心的下人,不过是严加控制,防患于未然,真到了事情上,大多都是不了了之的。 彩红摇头,神色不大好看,“找着了,用棉布包着,就藏在厨房后面的荒地里。” 我心头一松,不由笑了笑,“既然找着了,怎么还板着脸?” 彩红又是摇头,“少奶奶,那瓷器,碎了。” 碎了?我一惊,脑子里面瞬间划过很多猜想,很多对很多人的猜想,猜想这件看似很不起眼的事件,是人为故意,还是......不,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那么一套名贵的瓷器,既然偷得出,就应该有门路卖掉。弄碎?除了给我添堵,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去厨房。” 彩红没多言,直接在前面领路,这段时间我对很多事都保持着半管不管的状态,不为其他,就是为了培养彩红的能力,她有能力,可是作为一个丫头,只有站得越高才能管得越多,她想拥有这种权力,所以我给她,如今,我想成果是很好的。 不过这件事不是她能力的问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也许又是针对我的事。 我站在那里,看着彩红半蹲在青石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棉布的边角,然后让我看清了里面是怎样的碎片残骸。 摔得可真碎啊...... 本来我还以为是哪个粗手粗脚的下人不小心碰碎了,所以心慌失措地将残片收埋,如今一看,碎的这么彻底,可不是一下就能搞定的。可见动手的人,是故意这么做,至于是什么目的......就为了惹老太君不高兴? 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这套餐具的历史。抬眼随意地扫了一圈,目光正好瞄上一个人,我本就想着她一定会在,这是她管顾的地方出事,论理怎么也少不了她的责任,不过她这脸色发青,却力持镇定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是可怜。 我只对她使个眼色,那人便乖乖地走上前,听我问话,想必她也明白,这件事出来后,少不了她的责任,应该说,全都算她的责任。 我瞥了一眼这位脸色发青的兰大姐,似乎没了当初应对我的从容平静,只好温言说道,“兰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她没错,这厨房的器具修缮自然也包括厨房餐具的管理,是很难做,也很容易出问题的活计,同样,其实也是油水比较多的,毕竟每月多少的损耗是她在控制,是否真的需要添置,就算我管顾厨房也管顾不了那些细节,也没必要断了这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可是在这件事上,就不是普通的瓷器损耗,弄不好,别说丢工作,逐出去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对我来说,是坏事,其实也未必不是好事。 因为我一直看不清这为落落大方的兰大姐,这个变故,想必能让我弄清楚,这个表面不卑不亢也没有什么kao山的奴婢,是怎么在过了婚嫁年龄之后,还能够掌握着乔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活计,而且安静而稳定地生活在其中。 兰大姐抿了抿唇,脸色自然是不好,声音也有些沙哑,“禀少奶奶,是老太君中意的一套青花瓷器碎了。” 我点头,“跟我说说这瓷器。” 听我问起这个,兰大姐没有表lou什么,便向我汇报着这套瓷器的来历和珍贵程度。 说这套瓷器很珍贵,当然,青花瓷本身就是很贵重的,不过这套瓷器中最贵重的就是老太君每次最喜欢把玩一番的青花凤首壶,和每次用来盛放水果供品的青花麒麟图盘,这两样加在一块的价值,远比其他那些瓶瓶碗碗要贵重数倍不止。最重要的是,太后曾在很多年前来过洛州,就用过这套瓷器,所以这东西虽算不上皇家恩赐,起码也是沾了皇气的。 总而言之,事情很严重。 看着兰大姐边说边皱眉头,等说完后,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若是平日里丢了,大把时间去找元凶,抓小偷,可是离上巳节已经不足半月,老太君一定会想起这套瓷器,到时候若是连应对之词都没有,兰大姐的这个活计,恐怕就到头了。 “请少奶奶示下。”兰大姐似乎咬了咬牙,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我心中一晒,这是在向我投诚,以寻求帮助呢! 我看着她,温和地安抚着,“别担心,你做好你的事,把仓房好好收拾一下,其他的我来安排。告诉靳婆子,把厨房的人看紧了,我明天要问话。” 她将信将疑,虽然表面平静,想必内心还是忐忑不安,我自然不会认为她是独木一根,可是卖个好,没准也有好处。 就这么想着,我便打发彩红把碎瓷片包好,然后一起溜溜达达地离开了厨房。 “少奶奶,这事情怎么办?” 听彩红的口气,这件事也把她难为到了,偷东西很简单,虽然内院不严,可是出宅是很严的,仓房一日一检,东西是昨天丢的,今天未必出的去,原本是搜一圈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因为东西碎成了满天星而成了僵局。 谁偷的?谁摔的?谁这么大胆子动老太君的稀罕物?她是喝了虎酒壮了胆,还是被什么人怂恿着给我添麻烦? 都是疑问,一个个解决就好。 我回过神,然后摇头,“没办法,先回去再说。” 听我这么说,彩红失望之色尽显,不过她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只好乖乖地捧着那包碎瓷片,跟着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回到雅筑,我便把青芽叫到自己的房里,直截了当地问她,“见过老太君最喜欢的那套青花瓷吗?” 青芽一脸迷惑,不过很快回答,“见过,前阵子在厨房,奴婢就是负责在仓房里干活,那套瓷器,奴婢都擦过碰过。” 我想了想,然后又问,“你记性怎么样?” 可能是这话问得有些古怪,青芽又是一愣,不过还是乖乖地答我,“应该不差。” “那就好,”我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那包碎瓷片,很严肃地对她说,“今儿晚上大家都别睡,青芽你负责想,彩红彩蓝负责粘,明天天亮之前,把这套瓷器再粘回去。” 几个丫头听了我的话,皆是一脸古怪,彩红张了张嘴,却没出声,还是彩蓝那丫头嘴快,直愣愣地就说了出来,“少奶奶,瓷器粘上了,它也是坏了的呀?” 我笑而不语,紧催着这几个丫头干活,她们愣愣地上前,到底还是忙活开了。 这一夜,我房里的灯一直亮着,云煦被我撵到偏房去睡,幸好他喝多了,迷迷糊糊地搞不清状况,而我和这三个丫头,整整忙活了一整晚,总算在天色渐白的时候,把碎瓷片重新归了回去。 端详着桌子上摆放的这十数件的大小玩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涩到不行的眼睛,再看看旁边的那几个丫头,也各个拼命地打哈欠揉眼睛,一副疲累不堪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手一挥,“去休息,下午去厨房查案。” 三个丫头齐声声地应着,看她们都是一脸兴奋,想必都明白我的意图,不过就算再兴奋,也要先让我这个少奶奶睡饱了再说。 第九十二章 破局 日头还没有过午,我便醒了,还是年轻一点好,就算熬了一夜,也能很快恢复精神,虽比不上一夜安眠,却也没有什么不适。 那几个丫头比我醒得更早,也许是被我那句查案给激起了兴奋,看了一眼边打哈欠边不好意思地冲我吐了吐舌头的彩蓝,我无奈地摇头,先洗漱洗漱再说。 这三个人里面彩红最清醒,青芽可能是昨晚用脑过度,现在脸色还有些发白,只闷声帮我安置早饭,哦不,应该是午饭,我接过彩红递过来的面巾,一边擦脸,一边含糊地问,“上午有人过来吗?” “有,兰大姐过来一趟,听说您在休息,便回去了。” “哦?说什么没有?” “没说。”彩红接过我手上的面巾,放置到一边的铜架子上面,偏头想了想,“不过兰大姐的脸色不大好,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我拈起一点珍珠面膏,小心翼翼地敷在脸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夜没睡?正常,她管的事儿上出问题,睡得着才叫奇怪。不过,”我笑了笑,剩一点面膏抹在手上,“这次的事情解决了,她可算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她背后的那位,想必也会领情吧?” “背后那位?”彩蓝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引得我的白眼一枚,才知道自己的失态,溜到一边去瞎忙。 我没回答这丫头的疑惑,心里其.实也只是在猜,在这宅子里,但凡能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伸出来的手。而我想,兰大姐的背后如果没什么人,她必不会在面对我的时候不卑不亢,不是我不相信人性,而是世事就是这样。 就如同我,若是没有老太君的.爱护,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云煦会竭力挽留我么?刘氏会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么?下面的丫头婆子会毕恭毕敬地任由我发落么?那个新来的小妾能任我怎么弄就怎么样么? 勾起一抹微嘲的笑意,我抬起下巴,任凭彩红帮我.系好坎肩的盘扣,心里无比平静。 粘好的瓷器用大盒子装好,被彩蓝和青芽分别.抱好,彩红则是去做其他的事情去了,我的心中慢慢地浮起一抹兴奋,忙活了一整晚,如今再去厨房,真的有种当侦探的感觉。 可是我也明白,.重要的不是找出谁是小偷,而是小偷究竟想要做什么。 刚过午后,厨房里难得的清闲时间,所以我可以把除了大厨之外的所有的厨娘仆妇都聚集到一起,满满当当地站了一院子,好在二月中的天气已经春暖,大太阳底下不太冷,不过我想,总有人的心,是有点冷的吧? 坐在仆妇搬出来的椅子上,大盒子就放在我的脚下。我老神在在地先把所有人打量一遍,有人疑惑有人紧张也有人脸上带着一抹不屑,至于厨房的三位管事,早就站在我的身边,等我发话。 看够了,我微微一笑,然后偏头看向靳婆子,“靳婆,昨晚上,没什么事情吧?” 靳婆子虽然不明白我的用意,不过还是恭敬地点头,“每个人都很安分。” “你,确定?”我又问了一句,唇边的笑意加重了一点,“我可是得到消息,黑心贼就是这里的某一位呢!你要是都看住了,那是谁去我那里报的信呢?” 果然,她皱起眉头,脸色也变了变,稍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声音有些冷,“不知道少奶奶见到的是哪一位?” 我眨了一下眼睛,温和地回答她,“这个我又怎么会告诉你呢?不过,既然你这么问,昨晚上肯定有人出去了,是不是?” 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直起身来,眼睛锐利地扫视了一遍下面的丫头仆妇,然后轻咳了一声,“四喜,雯姐,小豆子,出来。” 一众下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走出来三个,各个脸色发白,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然后吩咐彩蓝,“把这三位先带下去,按我说的问,问好了再过来。” 彩蓝应了一声,便带着这三位下去了。靳婆子被我这么一炸,心情恐怕不大好,脸色阴沉地就快以为丢东西的人是她了,不过她是老人儿,自然明白轻重,便又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等候我的吩咐。 我却不再找她,转头看向兰大姐,她的脸上带着憔悴,虽然面容平静,不过看得出,丢东西的事情让她很伤神,“兰大姐,仓房盘点好了吗?” 兰大姐点头,稍稍有些诧异,“登记在册的,除了这套青花瓷,还有几件小青花不见了,不过那几件远没有这套名贵,尤其是......” 我抬手阻止她继续说,笑眯眯地安抚一句,“别着急,没事。” 我这句等同于废话的话虽然让兰大姐面lou一点诧异,不过她也明显轻松了一口气,这偷东西偷得这么诡异,就好像是特意搞破坏似的,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而罪过到最后必然是让她担着,她会甘心才怪。 我又琢磨了一遍自己的思路,然后看向明显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的洪氏,虽然不干她的事,她也不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明面上她已经是我的人,自然要认真些,表现得紧张一些。 “洪姐,帮你安排果蔬采买的,是哪几个丫头呢?” 洪姐回答后,又走出来几位,依旧都是脸色发白,不明所以的表情,我再一抬手,安排青芽去盘问这几位,而到这里,我能做的,基本先告一段落,只剩下一个吩咐。 “每人领一张纸,把前儿一天的行踪全写出来,能证明自己行踪的人也标好,如果不会写字,唔,那就让三位管事帮你们写,半个时辰,把写好的东西,拿给我看。” “轰”地一声,众人议论开了,因为我的话一出,就意味着偷东西的人必然是她们其中的一个,这对于无辜的人来说,自然是种侮辱,不过,我瞟了一眼靳婆子,她上前一步,厉喝一声,“不想被逐出去就闭嘴,赶紧写,不写的就当作贼偷处理。” 靳婆子是很凶的,所以她一吼,众人都消停了,乖乖地领纸写行踪,我当然不是一人发一支毛笔,想必很多人都不会用毛笔,只是发一些炭笔下去,写着方便快捷一些。 冷眼看了一阵热闹,看着众人的不同表情,我突然有点倦怠,有点无聊,心里有点烦,幸好彩红办完了我交代的事情回来了,她伏在我耳边说出她的发现,立时让我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然后,我又兴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众人的举动,心里不禁感慨,这东西偷的好啊,我都能顺便把厨房里的小jian细们一网成擒,彻底控制西院的厨**务,好事,果然是好事。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我的手边多了一叠纸,每一张上面都写着字,我用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然后勾起一抹恳切的微笑,“麻烦三位管事瞧一瞧,谁在说谎吧!” 甄别工作成功交接,因为我明白,这三个人必然不是同心的,所以三人同时查验,必然能够查出点有趣的东西来,而她们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一个去偷情的,两个去赌钱的,还有一个偷懒不干活的,不是什么大罪过,不过,我对偷着去赌钱的那两位很有兴趣,便笑着冲她们招招手,等这两个忐忑地走上前,我笑眯眯地问,“你俩喜欢赌钱?”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连忙点头,小脸好像是很害怕似的煞白煞白的。 “赌得大么?” 两个丫头又是波浪鼓似的摇头,那个瘦一点的轻声回答,“奴婢没多少月钱,不敢赌大的。” “哦......”我恍然,然后好奇地问,“可是你们为什么敢偷东西去卖呢?而且一偷就是偷了大件的,还真是让我惊讶呢!” “其实我更奇怪的是,明明这一套卖起来会更值钱,你们为什么要把其他的都砸碎,只留下那只青花凤首壶和青花麒麟图盘,这又是谁教你们两个的呢?” 两个丫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拼命地摇头否认,那涕泪俱下、一脸无辜的样子,就快让我自己以为自己猜错了,不过彩蓝和青芽很快带回来新的讯息。 “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很热心地帮仓房的姐妹干活,甚至帮采买果蔬的丫头搬运东西,我想,这大概就叫踩点儿吧?还有,我想昨晚上你们既然没机会出去,那么出去的那三个人里面,谁是你们的帮手呢?她们知道你们俩在做什么吗?” 眼看着这两个丫头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叹了口气,然后很温和地问道,“其实现在我最想知道,是谁让你们输这么多钱,然后铤而走险去偷东西,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单单偷那一套东西。” 其他的人早被遣散了,院子里只剩下两个犯事的丫头,三个管事,我和我的三个大丫头,有点冷清,甚至是有点冷。 我再叹口气,“说吧,四小姐的彩霞是怎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 其实我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很烦,一扯上那位刁蛮的四小姐,事情肯定会复杂化,可是她的丫头的这种举动,我又无法相信是这位四小姐安排的,想必她还没有疯狂到用老太君的钟爱之物来给我添堵,那么,借着四小姐的刀,来给我找麻烦的人,究竟是谁? ****** 以下免费,阿笙只是想说一句,这几章的平淡是为了铺垫,铺垫咩?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第九十三章 吵架 查完了瓷器的事情,我既兴奋又疲累,倒在自己房间的软榻上又开始琢磨里面的玄机,可是玄机还没想出来,就看见乔四小姐怒气冲冲地来找我的麻烦,一脸我惹到她的表情。 “你为什么抓我的丫头?” 我瞥了她一眼,翘了翘嘴角,“我什么时候抓了你的丫头?” 乔云裳抬手一指我,小脸气得涨红,眼睛里如同冒火一般,“怎么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派丫头胡乱问了一通,二堂婶能派人把彩霞带走?你怎么这么恶毒!” 大帽子一扣上,我登时傻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丫头也太不讲理了吧? “四小姐,你知道你的彩霞做了什么吗?”我尽量温和地对她说。 乔云裳一甩手,下巴一抬,满.脸的不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要不是你陷害彩霞,她会被二堂婶带走?你还敢问我!” 我真的怀疑这位四小姐的脑筋.回路有问题,心里的小火苗也悄悄地窜起来一点,可是想起答应云煦的事情,我又忍了,“四小姐,你的彩霞涉嫌盗窃老太君最喜欢的一套瓷器,至于是不是陷害她,请你向后转,去找公正公平的二堂婶,她会讲给你。” “你!” 也许是被我这种带着一点轻.视的口气给气到了,乔云裳的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上前跟我掐一掐,不过她似乎也有些顾忌,只是站在那里跺脚,却一步都不上前,好像把我房间的地面跺烂,就能一解她心头火气似的。 “要不然,你是想去找老太君说道说道?” 她顿时哽住,气得嘴唇直抖,小脸涨得更红,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着,“苏宝心,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气呼呼地跑走了。 真如同一句话:她匆匆的来,又匆匆地走了,不留下.一丝云彩,却给我添了满满的火气。 我眯着眼睛看她重重地摔帘子走掉,心里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堵得慌,好像有股火气在胸口蔓延,可是现在屋子里除了我就是我的丫头,没有一个人适合让我撒气。 “去月影轩。”我咬了咬牙,找出气筒去。 “少奶奶,就是这.个丫头带红姨娘去少爷常走的那条小路,不过她说她只把人带过去,什么都没干。” 坐在月影轩偏房里的矮榻上,我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就快瘫倒地上的小丫头,然后看向站在她旁边一脸苍白的汪红袖,她明明也怕得紧,偏又抬着下巴装出一副硬气模样,惹得我轻笑一声,笑过之后,我冷冷地开口。 “把这个丫头送到浣洗房去,谁来都不准放走,我想看看,她是被人指使呢,还是自己想的主意。” 汪红袖犹还倔强地回嘴,“这是我的主意,再说我要见我的相公有什么不对?!” 我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指一挑她的下巴,娇怯怯的清秀小脸上还挂着两串珠泪,“红姨娘,你好像忘了,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是不能去西院的,难道说,你想违背老太君的意思?还是说,你觉得你爹可以再弄一次什么计,把夫君大人再骗一次?” 听我一说这个,她的脸色更白了几分,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让本欲欺负欺负她来缓解心头郁闷的我不禁犹疑着,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 我的手指不由得一松,便放开了她的下巴,而她顺势一低头,眨眼间,我便看见地面上多了几滴水痕。 浅淡的水痕,却弄得我心头更加堵得慌,可是就这么放过她,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我不由得狠狠地咬了咬牙,然后冷声说道,“红姨娘,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我会认为你是太过清闲,而忍不住再添些事情给你做呢!” 我的话音刚落,汪红袖猛一抬头,怨毒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谢少夫人提醒,红袖知道。” 看到这个眼神,我的心中顿时划过一丝凉意,不禁紧紧盯着她,可惜那怨毒之色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是哀哀戚戚。 直到回了自己的雅筑,我还能回想起那一抹怨毒,冷冷地刺痛着我的眼睛。她很恨我?难道她不知道,其实我更加恨她吗? “拿坛酒来!” 我想喝酒,用酒来抹掉心头的那抹凉气,用酒来添满心头那股空虚不安。 一杯,又一杯。 是我的错吗?我争取本就是我的东西,不应该吗? 一杯,再一杯。 凭什么她能哭得那么自然,她能够毫不愧疚地用那种眼神看我? 一杯,接着一杯。 为什么我想要什么的时候,偏偏所有人都来抢?为什么我只是想随心所欲地生活,偏偏一大堆的事情强压到我的头上?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要接受别人敌意,恶意,甚至是伤害? 为什么...... 我有点迷茫地想着,好像这一切都有着共同的缘由,可是酒精让我的脑子有点迷糊,一时间竟然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脸上浮起热气,身上也热腾腾的,我扯了扯脖颈处的盘扣,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喉咙里热辣辣地很难过。喝酒的滋味很好,也很不好,喝了酒就会发晕,晕乎乎的,飘飘然的,好像所有烦心事都没有了,可是也不好,嗓子很干,胃里很热,身上也很热。 我又扯了扯脖颈下的盘扣,喘了口粗气。 彩红她们都被我撵了出去,因为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一会儿,可是偏偏隐约听见门口有响动,我很不耐烦地抬头,呵斥一声,“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来人却没停下,也没听我的话,就这么径直朝我走过来,我晃了晃有点发昏的脑子,然后眯了眯眼睛,发现走过来的人似乎很眼熟,不,不止眼熟,他明明就是那个让我心烦让我郁闷的根源!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火,腾地站起身,抬起拳头,就急火火地向他冲过去。我要先揍他一顿,再把他撵出去,然后继续喝酒! 可是刚走到他面前,我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掉进一个温暖带着淡淡酒气的,却又让我觉得安心又觉得很心痛的怀抱里。 他鼻子里喘出的热气丝丝地搔着我的脖颈,让我一阵阵地起着鸡皮疙瘩,而耳边是轻如飘絮的呢喃声,“宝心,你怎么也喝酒了?” 我努力挣了挣,可惜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kao着他,心里憋着气,“我为什么喝酒?我生气!我生气了,就喝酒!” “为什么生气?” 我带着不甘心和郁闷的情绪,歪在他的怀里嘟囔着,“为什么生气?!你问我为什么!那为什么你纳个妾,伤心的人是我?为什么她们都琢磨着当小三,偏偏忘记一夫一妻才是正理?为什么伤心的是我,哭的却是她?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做,就有一大堆的麻烦?为什么?为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掐他,重重地掐他,可是我的手指也没有力气,一掐就滑掉,竟然变成了给他按摩,而且还换来耳边低低的笑声,胸膛的微震让我的头更加发晕,忍不住再捶他两下。 “宝心,别伤心,很快就会结束,很快你就不用再忍受这些,别伤心。” 我呜咽一声,心中却更加的刺痛,我拼命地摇头,低低地呢喃着,“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我伤心的从来不是你被迫纳妾,而是你从没有想到过,这对我,有多么的伤害......你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脑子里变成一片浆糊,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想要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说着,骂着,咒骂着一切让我不开心的事情,让我不开心的人。就好像我憋了很久,终于遭到了爆发的通道,可以痛痛快快地,把我心中所有的不安、悲伤、痛苦,一切让我哭泣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 接下来呢...... 我感觉自己在飘,就像离魂的时候一样,飘飘荡荡地飞起来,经过了一片混沌的白雾,然后抵达一处让我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地方,慢慢地落了下来。 这里......好像是我在前世的那个家,那个冰冷、空旷、没有人气的家。 我茫然地环顾这四周,发现自从我离开之后,这个家越发空旷和没有人气了呢!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色的布,上面还有一层淡淡的灰尘,好像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一般。 爸爸呢?妈妈呢? 我慌乱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跑着,可是每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家具,只有薄薄的灰尘,我强压下哽咽的喉咙,脚步踉跄地走到属于我的那个房间。 推门,抬头,黑色,刺目的黑色。 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里面的女子好像在笑,可是笑容里偏偏带着一抹嘲讽,几分孤单,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看得我心头一阵一阵地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 门响,脚步声,我抹了抹泛滥的泪水,往门口处走去。 是爸爸和妈妈,他们的样子还如记忆中那般,妈妈还是喜欢打扮得端庄大方,爸爸还是喜欢穿一身休闲,瞧,这两个连穿衣爱好都不同的人,此刻竟然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在这个我成为家的地方。 同样的肃穆神色,同样的痛苦表情,我站在一旁,看得见他们隐忍的悲伤,在周身蔓延着,一直蔓延到我的心里。 我看着他们走进我的房间,不禁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妈妈在颤抖,她在哭?爸爸呢?他不是戒了很久的烟,就是为了讨好新任情人吗?怎么又吸上了? “刘瑜,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干嘛问我?” “我想和你一起来。” “为什么?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因为我知道,女儿最希望看见我和你一起,一起看她。”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可是他们终究只能给我一个背影,我也无法再给他们任何回应。 天人永隔,生离死别。 ***** 咳咳,我想说的是,这一章的煽情如果亲们没看够的话,那么是否欢迎下一章来一点**呢? 某好不容易把男女主都灌醉了,欢迎留言,阿笙我啊,是灰常喜欢听取群众意见的哟~~ 第九十四章 ** 我是哭醒的,哽咽得几乎无法呼吸,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已经明白,那只是一场梦,是我自己梦想着的一场梦,关于前世的美梦。即使这梦让我痛哭,让我悲伤,也同样是让我感觉温暖的梦。 “醒了?” 有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我登时从悲伤中清醒,诧异地抬眼去看,只见云煦一脸淡而慵懒的笑容,眼睛微眯着,见我抬头,还顺势在我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你,你怎么......”我开口问,却一下子咬到自己的舌头,直接把下面的话咬断,只能忍着舌头上的痛意,愣愣地看着他。 他伸手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脸颊,然后勾起唇角,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彩,“因为你醉了,我也醉了。” 什么叫我醉了,他也醉了? 我后知后觉地把视线移向他的头部以下,然后惊讶地发现,他的头部以下和我的头部以下正亲密地挨在一起,最最重要的是,我迟钝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他是**,而我,也是。 腾地一下,热气涌上我的脸,.然后顺延全身,我拼命往身后蹭,幸好我在里面,直退到kao墙的位置,才略带气喘地停下来,然后气急败坏地怒瞪他,“你怎么......怎么能不经我同意,就......” 他却一脸从容,还顺势伸出手,帮.我掖了掖被角,语气温柔,“我回来的时候,看你在喝酒,喝得身上都是,丫头都去睡了,我只好亲自动手,宝心,我是好心帮你......” 我的眼睛不禁瞪圆了,有这么.无耻的色狼吗?把我吃了竟然说是帮我?! 气愤之下,我抬腿便踢了过去,可是中间有锦被阻.挡,等我的腿踢到他身上的时候,不仅没剩下什么力道,反而让我感觉到脚趾头碰在某种热度上,然后从脚心处传来,既痒又麻。 云煦闷哼了一声,侧躺而面朝着我的脸上挂上一.抹苦笑,“宝心,昨晚真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谁信! 不过,我下意识地动了动大腿,听说那个之后身.体是会有感觉的,就像我刚进入这副身体的那天,就是浑身酸疼,双腿发软,可是刚刚我那一腿虽然没有踹在实处,也是力道不小,可见身体没有异样。 想到这儿,我讪.讪地把腿往回收,不过脚尖似乎划过什么,又引来对面这位的一声轻哼,我老老实实地躺好,把被子掖紧了,才好奇地看他,“你怎么了?” 他脸色微红,目光明亮,嘴角挂着一抹让我有些心慌的笑容,“宝心,我们是夫妻。” 我登时被吓了一跳,被他那种隐忍而热切的眼神吓到,心慌意乱,我不知道在这种尴尬的情绪下该如何反应,只得快速转身,低头,装鸵鸟,然后闷闷地开口,“天亮了,你先起床吧!” 可是身后没有人应我,也没有任何声响,我刚想转头看看究竟,却呼吸一窒,因为有一只带着炙热温度的手掌,正覆在我光裸的腰间,熨烫着那块肌肤,让我不觉有些僵硬。 云煦不是没有碰到过我的身体,可是每次都是有面料相隔,所以只感觉温馨妥帖,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心悸,偏又不知如何反应。 还没等回应什么,紧接着,真正庞大的热源一下子kao紧了我的后背,我的每寸肌肤都能感觉到身后这个人的温度,和他身体某个部位的炙人热度,让我禁不住绷紧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远离。 “宝心,你是我的妻,你不让我碰别的女人,我不反对,可我,也是男人哪......”更像是撒娇的一句话,从身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慢慢地,一丝丝地钻进我的耳朵里,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我吞了吞口水,佯装镇定地说道,“你昨晚上都没有动,怎么现在是反悔了吗?” 他轻轻一笑,“我没有约定过,何来反悔,昨晚不动,是因为你醉了,我也醉了,我怕伤了你。” 听他说起这个,我的心不由一软,看来他还记得那次对我的伤害,虽然是无心,因病痛所致,不过能让他记到今日,也不枉当初小莲惨死了。 回过神,我只会越来越感觉到他的存在,作为一个男人的存在,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正不动声色地挑动着我的神经,软化着我的坚持。 罢了!我在心底缓缓地叹息,不必再继续那些无谓的坚持了吧? 我轻巧地转过身子,伸出光裸的手臂将他的脖颈环住,然后轻轻扳下他的脸,将自己的身子毫无顾忌地贴附上去。 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就是纠缠、喘息,战栗到骨子里的交织相融。 我茫然地睁大被汗水模糊的眼眸,看向因震动而微微颤动的青色帐幔,脚尖始终因情动而绷得紧紧的,而在我的心里仿佛有那么一处空落落的地方,因为此刻的神魂颠倒,而似乎多了几分真实的存在。 在我和他同攀**的巅峰的那一瞬间,竟然有一个很荒诞的想法,在脑海中滑过,我这算不算是和自己的夫君玩一夜情呢? **平息,我的呼吸还有些急促,趴在他同样满是汗渍的身上,浑身发软,忍不住气愤无奈地咬了他一口。 “怎么了?”他哼了一声,然后笑着问道,手指在我的后背上滑动,又带来一串痒痒麻麻的触感。 我也哼了一声,试图动一动身子,可惜没成功,“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小心老爷骂你不务正业。” 他轻柔地把我从他的身上拯救下来,然后让我窝在他的臂弯里,语气轻松,“昨晚我已经和父亲请了假,下午再去铺子。” “你是预谋好的?” 他伸手在我的鼻尖上一点,然后揉了揉我本已经乱作一团的头发,“预谋什么?傻丫头,我本来是想着这几日太忙,怕冷落你,便准备上午带你出去走走。” 我撇了撇嘴,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说得好听。” “要不要洗个澡?”他顺利地转移了话题。 “嗯。” “是叫谁?你的丫头我可不清楚。” 我白了他一眼,难道还想对我的丫头下手么?在我这儿可没有通房这一说,不过他说让叫个人进来,我有点傻,就这么光溜溜的叫人进来?那不是丢脸死了! 我的脸一热,把脑袋往被子里一藏,“要叫你叫,我才不丢人呢!” 他又笑了,似乎很愉悦,不过也没再为难我,自己起身套上了衣服,然后叫人进来送水。 一番洗漱折腾,我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隐隐透着别样的光彩,唇角似乎都是挂着笑意,可是越看心里越觉得郁闷,难道说这就叫做男人的雨lou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吗?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心里有种暖暖的,很满足的感觉,我无法忽视。 云煦吃过权当午饭的早餐之后,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我知道,他正是在接手生意的关键时刻,每一步都要留心慎重,劳心劳力,半点差池都不能有。他要面对的,除了整个洛州商圈的前辈同仁,还有冷眼看着,只等恰当时机对他使冷刀子的家族亲人,内忧外患,他还能有闲心...... 我想到这儿,忍不住啐了一口,脸上又开始发热,为了让自己不再作此胡思乱想,我决定去做些新鲜点心,然后去讨好那位乔家最尊贵的老祖宗。 “听说大白天的,你和云煦还在屋子里耍闹?” 我甫一坐下,老太君就蹦出这么一句,让我登时傻住,窘迫得脸上发烫,结结巴巴地回应着,“奶奶,我,那个......” 老太君一摆手,笑呵呵地,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看看我的眉眼,看看我的肚子,弄得我不知所措,老大不自在,就算是夫妻有**,也不至于像老太君这样,高兴成这副模样吧? “奶奶知道,自从你那个孩子掉了之后,便一直冷落云煦,好在那孩子性子温和,也包容你,而且奶奶也明白,失去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反正你们也年轻,过阵子也就没事了。”老太君慈祥地看着我,语气和蔼,满是如释重负的安心,“前阵子闹出来的那个红姨娘,真让我为你们这小两口悬上了心,幸好啊,幸好,反倒让你俩傻孩子和好了,这样奶奶才算是放了心啊!” 听见老太君柔和又满是担心真心的话语,我的鼻子一酸,忍不住唤了一声,“奶奶,让您操心了。” 老太君摸了摸我的脸,又拍了拍我的手,那副感怀的神色,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只是片刻的神情,很快又转成慈爱,语气平缓而坚定,“宝心,这儿是咱们娘俩说话,奶奶就跟你说知心话,这个家,终归是你和云煦的,谁都夺不走,奶奶在的时候夺不走,即使不在了,也谁都别想动歪心眼。他们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这个只开了两件小铺子的乔家拉拔成今天这个样儿的,家业大了,人心就散了,都是一帮贪心贼,白眼狼!” 老太君边说边骂,我帮她顺着后背,顿时明白,这位老祖宗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只是我不懂,她一个妇道人家,纵使有太后的情谊,对于经商上也是没有什么用处,她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信心,可以掌控乔家人的未来呢? “奶奶,别生气,气大伤身。”我有些走神,嘴边却嘀咕着这些安慰的话。 老太君突然转头看向我,严肃而直接地问了我一个问题,“宝心,你说奶奶对你好吗?” **** 好久没要过推荐票了啊,伸手讨票票,阿笙想要突破千推~~ye~~ 第九十五章 旨意 她竟然问我,她对我好不好? 当然是好的,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她对我的呵护和疼爱,远超过对自己孙子孙女的用心。这也是我最感激,也最不安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喜欢我的温和大方?还是我长了一副她喜欢的模样? 原本我只是猜测,老太君也许是认得我外婆的,更可能关系不浅,而我和外婆有那么相像,所以她才不自觉地把情感投射到我的身上,尽心尽力地对我好,为我着想。可是,她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有透lou过,也从不曾提起过去如何如何呢? 不过,纵使心中有疑惑,我也无法否认老太君对我的心思,所以片刻的走神之后,我便撒娇似的把好话说尽,哄得老太君笑个不停。 看着她神色里掩饰不了的欣慰,我也就把心中的疑惑放下了,难不成人家对我好,我也要多思多想的吗?既得之,则安之好了。 又和老太君闲聊了一会儿,便看出老人家有点困乏,我和菊姑姑一起把她安置好,便离开了。 菊姑姑一直送我到院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头一动,连忙停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这位一直对我不错的老人儿,“菊姑姑,您可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少奶奶,这话本不该是我多嘴。” “姑姑自管说,我这个做晚辈的什么都能听得。” 菊姑姑沉吟一下,面上有些郑重,“.少奶奶,您托了事情让我做,我本不该多言,只是红姨娘那里,我能尽的,也差不多了......” 听得出她的话意,我翘了翘嘴.角,似笑非笑,“这是奶奶的意思?” 她略点了点头,“若不是您和少爷好得mi里调油,老.太太也不能让我张口,二奶奶都来过几次,说是汪家隐约知道了消息,怕少奶奶你担个妒妇的名声,以后不好说,反正红姨娘这阵子也挺安分......” “挺安分?”我冷笑一声,拉过菊姑姑的手,叹了口气,“姑.姑是不知道,我也不多说了,奶奶的心思我明白,回去我就把红姨娘接回来。” 这次反倒是菊姑姑笑了,略带揶揄地看着我,“瞧.瞧,您还真像老太君说的,看着柔顺,实际上刚强着呢!” 我脸红不语,心.里思忖着别的,菊姑姑又说,“别多心,也不急于这一时,而且过阵子什么样儿还不好说,也都怪我这张老嘴多事,想先提个醒来着。” 她这话里有话,倒是让我好奇上了,“最近有什么好事儿?” 菊姑姑伸手便轻轻打了打脸,笑着应道,“可不能再说了,再说老太君非骂我多嘴不可......” 她再不肯多说,我也只得迷惑着走了,不过听她的语气,不见得是什么坏事,索性不多想等着就好。 十几日过去了,一派平静无波,我再没去过月影轩,也没再听说那位有什么异常举动,似乎就在那一日过后就消停了,虽然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过我也没心情去琢磨她如何,便将这根讨厌的刺扔到一边,安心地过我的日子。而转眼,就到了上巳节的这一天,早已是春暖花开,一片草长莺飞的暮春景色。 在前世我从来没有过上巳节的习惯,身边也几乎没有举办过相关活动,只是偶尔在电视和网络上了解一些,这里的上巳节,应该是我的第一个上巳节,所以对我来说,很是新奇有趣,一大清早我便起床准备,准备好好体验一下。 “宝心,不用那么早起来......” 我瞪了一眼还赖在**,现在正支着下巴看热闹的某人,“快起床,别赖在这里。” 让我心情复杂的原因是,自从那次“酒后失身”后,这个家伙便夜夜蹭到我这里睡,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这阵子太忙而暂时住偏房,现在倒好,天天跟我抢被子,而且动手动脚,好几次险些闹出n夜情来。 我在想,现在我是应该高兴呢?还是该后悔呢? 明明我们之间的问题还很多,现在竟好似一切已经过去的样子,让我既茫然又觉得被他这么宠着,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我来帮你梳头。” 就在我愣神的这一会儿,他便跑到我身后来,拿过木梳,煞有介事地梳着我的头发,那副认真模样,从铜镜里看得分明,我忍不住笑,“你知道怎么绾发吗?” 云煦一挑眉,微微笑着,很自信的样子,“包君满意。” 他的动作很生,好几次弄疼了我,不过我也没有吭声,因为从铜镜里看见他那么专注,就觉得心底里又酸又甜,“云煦,你弄过这么吗?帮外面的野花弄惯熟了,所以到我这里显摆?” 我故意挑他的刺,他却只是笑,眼神放在我的头发上,过了好一会儿,还真的弄出了几分模样。我讶异地摸了摸发髻,斜睨着他,“乔公子,您的手艺还需要多操练操练才好。” 他无奈摇头,我却绷不住先笑了。 听说乔云裳昨晚上就没回来,是去郭守备家住的,也许是和郭大小姐约好了去参加洛水河边的鹊桥会,毕竟她那两个未婚的兄弟都是不去的,而宅子里的适龄女儿只有她一个,她也只能寻找外援了。 乔云宸还在生病,而乔云河正忙着复习,准备三月末的乡试,这是他能参加的第一场乡试,为了这个,天天闷在房里念书,似乎也不肯听梅姨娘的话,铁了心走仕途,上巳节自然就不掺和了。 洛水河,被洛州的人成为洛河,这也是洛州名字的由来,因为洛河沿边的州郡里,只有洛州这里的洛水最清澈,河滩最平缓,沿途的风景最动人。 未婚男女都去参加鹊桥会,我们这些已婚的自然也不会没有事情做,早已订好了一艘两层画舫,到洛河上听曲赏风景,还可以顺便看看岸边的盛会,不亦乐乎。 画舫分两层,下层有请艺伶弹曲,也准备了各类点心果品,上层则是赏景好去处,同样放置了各种吃食,谈笑看景,皆不耽误。 这些都是二堂婶准备的,处处周到,样样细致,很是妥帖周详。 我坐在下层画舫,一边笑吟吟地和大家说话聊天,一边扫视周围,心中不禁感叹,都说刘氏把持着内宅事务那么多年,她也确实很有能力,只不过是老太君的一句游船戏言,她便真的安排出来,而且看得出,老太君很满意。 我边想着边用小托盘托着一块梅花酥,小意地递到老太君的嘴边,见她吃了一口,才笑嘻嘻地说道,“奶奶,这画舫弄的真是别致,二婶可真厉害!” 我的一脸崇拜,让站在一旁服侍着老太君的刘氏笑得腰肢直颤,发间的丹凤衔珠镂金簪串着的圆润珍珠随着她的笑声也颤了两颤,“哟,瞧着小嘴儿,真是会羞惭人,不过是弄艘船,再弄些瓜儿果儿之类的,算不得什么。” 老太君呵呵一笑,冲她摆了摆手,“别站着了,游戏时候就别拘着,平日里不是挺能闹的吗?听说还把骨牌带上船了?怎么没拿出来玩去。” 刘氏嘻嘻一笑,那眼睛瞟我,嘴角还带着笑,我眨眨眼,也绷不住笑了,“二婶,平日里是你不愿意带我,怎地一到缺人就想起我了?那我可不干。” “怎么回事?”老太君笑着问。 我往老太君身边凑了凑,然后用略带抱怨地口气说着,“奶奶,瞧瞧咱们家最霸道的一位,平时摸牌都不愿意带着我,这会儿没人了,才想起我来,难不成我就是个凑数的?” 刘氏一指头就冲我点过来,害我连忙躲开,才逃过一劫,只听她笑骂一句,“老太君,瞧瞧您惯出来的孙媳妇,都开始欺负我了,真个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嗯?”她恶狠狠地说完,自己有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老太君也笑得前仰后合,而下层里同坐着的三堂叔三堂婶也跟着抿唇微笑,而他们的小女儿云兰眨巴着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外面,也不吭声。 三堂叔一家还真是安静,不爱说笑,也不爱起哄,就连跟着大伙一起来游船,也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偶尔应和,从不多言多语。 若不是我喜欢走神,还真是注意不到这家人。 “娘,外面有大马车。”云兰突然看着船外面,手指头一点对面的方向,软糯糯地轻喊一声。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果然有一辆马车在游船的左岸疾奔,只听耳边有人轻咦一声,我转头一看,是老太君,她也看到了那辆马车,神色间好像是知道什么。 “素宛,告诉船家,咱们kao岸。” 才游到一小半就kao岸?虽然每个人都有疑惑,不过都没有问出口,随着画舫离岸边越来越近,我也发现那辆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而码头上站着两个人。 “知州大人?”刘氏惊讶地低呼一声,我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那两位,既然其中一位是知州,那么另一位是谁? “黄公公,好久没见了。”老太君一下船后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大吃一惊。 而那位被老太君成为黄公公的中年男人也带着一脸笑意,“乔老夫人,咱家这次来,是为太后娘娘宣一道口谕,请乔老夫人三月二十四之前进京,太后老人家说,她想您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众人色变,当今的太后,请老太君进京面见,那可不是一般的荣宠。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老太君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黄公公,怎么不等我沐浴熏香之后再宣旨呢?我虽是老了,可也耽搁不了多久。” 黄公公接的更快,“太后老人家她说了,私信叫不来,那就用口谕,再是不成,下次就用宣旨。”说到这儿,黄公公脸色一苦,“老夫人,您不是要咱家再来一趟吧?” 这么随意的口气,这么随意的一道口谕,看来过了这个上巳节,全洛州的人都会知道一则消息:乔老夫人与太后娘娘的交情不仅没淡下来,而且老妇人马上就要奉旨进京了。 第九十六章 进京 乔家老太君要进京城了! 这条消息几乎是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洛州的大街小巷,成了洛州百姓议论的焦点,更何况跟黄公公一起去宣旨的是知州大人,更是让看热闹的人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身在话题中心的乔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因为老太君就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这让我们这些想要打听详情的小辈们,只能忍下来,等着老太君发话。 老太君也没有让我们等太久,第二天,便召集宅子里的所有人,在品冬苑的客厅里,就是要说一说太后口谕的事情。 “三日后,准备进京。” 老太君这句话出口,并没有出乎我们的意料,毕竟黄公公还在等着,她此行是必然的。 “不过我会带着云煦两口子,还有云宸一起去。” 和老太君一起进京?我惊讶地抬头,先是和云煦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坐在正中大位的乔老太君,她一脸郑重,且不容拒绝的神情。 “奶奶,咳咳,我就,不用去了吧?”.没想到第一个反应的,是依旧病体缠绵的乔云宸,他就站在我的斜对面,身体有点微微地晃动,脸色还是苍白,看上去很虚弱,不良于行的模样。不过一想起那次,我下意识地把目光转移,心中狂跳两下,才平静下来。 “京城的大夫,不会像洛州的这么.没用。”老太君的语气有点严厉,而乔云宸的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再说什么。 “母亲,云煦正跟着我学习,现在.离开也不太合适。”乔老爷轻咳一声,也开口说道。 老太君挥了挥手,“这些都是小事,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贺文,你过而立也没有多久,难道就想把乔家的产业交给下一辈了吗?你的心思别说给我,我也不听。” 这下子,乔老爷清隽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略.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无论乔家的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又是什么心思,.事情,就这么定了。 家庭会议一散,.我暂且忽略掉其他房的叔叔婶婶送过来的视线,只是拽着云煦的衣袖,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客厅,他也任由我拽住,闷不吭声地跟着我出去。 “云煦,奶奶的意思你明白吗?” 找个无人的地方,我便直截了当的问他,虽然进京不像是什么坏事,可是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云煦接手接得正顺利,我也慢慢地熟悉着内宅的事务,突然多了这么一遭,登时打断了我和云煦的打算,主要是云煦的打算,他想必也是不乐意的吧。 云煦的眉头自老太君开口之后便一直紧紧皱着,他听我问出口,才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奶奶又带着我们一起去的意思,那就先这样。” 我也皱眉,“先哪样?” 看我一脸迷惑,云煦微微笑着,然后伸手在我脸上掐了一下,在我发出抗议之前又说道,“别多想,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也是好的。” 我撇撇嘴,明明又是言语不实,不过无所谓,我一转眼珠,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倒是想起来,咱们去了京城,大少刚刚纳的姨娘可怎么办好呢?” 云煦又是摇头,唇边挂着无奈的笑容。 既然要去京城,那就得好好地安排一下,云煦显然有了主意,临走之前的这几日,天天往铺子里跑,而我则是把自己的三个大丫头叫进房里,挨个嘱咐。 “少奶奶,您真的只带彩虹一个人去么?”彩蓝一脸的委屈,撅着嘴嘟囔了一句。 我摇头,这丫头真是贪玩,什么事情都不肯落在后面,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要是都走了,宅子里怎么办,等我从京城里回来,宅子里又恢复成老样子,那我还不如不去呢!”我白了彩蓝一眼,语气严厉,“把你和青芽留下来,就是为了把东西帮我看顾好,这个家看顾好,而且......” 我扫了她们一眼,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就郁闷了一下,“估计我们一走,红姨娘就会搬过来住,虽然到时候有荷姑姑帮忙照看,可是你们也都明白,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留着你们俩,就是为了镇住这个不稳定因素,毕竟......”我叹息着,“我还不想......” “少奶奶,我们会好好地看着。”青芽突然开口,神情坚定。 我看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自从那次她说出了彩蓝的心事,我便对这个丫头有点戒心,说不上是怎样的戒心,可能我这个人还是不喜欢用别人做挡箭牌吧。 “青芽稳重,彩蓝敢说敢做,你们俩一定要互相协助,有什么事情就写信给我,千万不能瞒着。” 我绞尽脑汁地把能想到的都嘱咐了一通,看着两个丫头连连点头,我的心里总算稍稍有点底。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一大早,乔宅门口依次停kao五辆双辕大马车,拉车的骏马各个都是毛光油亮,一看就是可以长途跋涉的那种,至于随身要带的衣服杂物,就足足装了两辆马车,还是有些散放在其他三辆车里,幸好这次旅程上的人不多,而且往京城也不过十几日,最重要的还是老太君发了话,不讲究许多,能安安全全地抵达便好。 我们这几辆马车是会跟黄公公宣旨的车队一起回京,所以连护卫都不用带,自有皇家侍卫跟随,毕竟这就已经很招摇了,像我和云煦只带了一个丫头一个小厮,云宸只带上了兰芷,至于老太君也就带着菊姑姑,就是为了轻车简行,少些注目。 有皇卫的保护,和黄公公这位内廷大人,路上可以说是住好吃好,而且旅程顺遂。 京城是在洛州的东北方向,所以越往前走,便越能感觉到浓重的春色扑面而来,一路翠色满眼,让人看着只觉心旷神怡,只要别往车厢里面看就好,因为我不用瞧也能感觉到有个人用着哀怨外加怯生生的目光这么幽幽地看着我,只要我一回头,就能对上那双似泣未泣的翦水双眸,然后忍不住叹气,心情大坏。 是谁说一定要男女分开的,所以我就得在这十几天里和这位兰芷姑娘同车同行,还得忍受她欲言又止的情状,泫然欲泣的神色,直到抵达目的地才会结束。 所以我也只好把目光投到外面,虽然这景色看多了也很腻烦,虽然官道上偶尔会xian起烟尘,看上去很不爽利,可我还是宁愿看风景,也不想听兰芷说出什么让我更不爽的话来。 “少奶奶,喝点水。” 我放下车帘,把注意力从外面撤回来,然后接过彩红递上来的小碗,小口地啜饮着清水,低眉敛目,专心致志。 “兰芷姑娘,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多谢彩红姐姐,不必了。”兰芷回应的声音,小如蚊呐。 我抬头瞟了一眼斜对面的兰芷,只见她抱膝坐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嘴唇微干,明明就是渴着,还说不想喝水? “彩红,给她倒一点,不能委屈了兰芷,回头二少会找我麻烦的。” 兰芷乖乖地接过盛水的小碗,也小口地饮着,瘦弱的身子就快缩成一团,看得我心里更是不爽,我躲她是因为她做过的事情,和她主子做过的事情,她这么怕我,又是因为什么,我很凶吗? 我正恍神的功夫,就见她捧着水碗,眼泪一串一双地滚落下来,连个哭声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落泪,我拧起眉,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躲过去,“兰芷,你怎么了?” 兰芷眨了眨犹挂两滴泪珠的眼睛,眼圈还微红着,声音哽咽,“少爷,不要我了。” 我也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理解明白,不由得揉了揉眉心,“怎么叫不要你了,他不是只带着你吗?还是说你想和他同车?那就等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我问一问。”反正我也不想和你一辆车里,分开也好。 没想到兰芷摇了摇头,眉宇间的那抹清愁似乎更重了,“少爷带兰芷去京城,就是为了把兰芷撇下,他不要我了。” 原来是这么个不要,可是他乔云宸要还是不要自己的丫头,也不是我能管的事情,而且据说这位兰芷姑娘本就与别的丫头不同,更何况我和乔云宸目前的情形也不太适合交谈,所以,她所忧虑的,是我无能为力,也不想使力。 “既然是二少决定的,我这个做嫂子的也管不着,你就听他的吧,他肯定是为了你好。” 我想了一会儿,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兰芷好似很幽怨地瞥了我一眼,又好像受了惊吓似的把目光收回来,正把我弄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她才轻柔地说了一句,“二少说,他就想留在京城里,至于兰芷,从京城回来,就是您的奴婢,您能收留我吗?” 我惊讶莫名,对上兰芷的如水杏眸,里面除了幽怨就是幽怨,看来她是不乐意被我收留的,我也没有兴趣收一个成天西子捧心的婢女,再说了,凭什么他乔二少说让我收留,我便一定要照做的? 想到这儿,我微微一笑,“兰芷,你想太多了。” ******* 哈尔滨下雪了,气温骤降,阿笙的灵感也冻住了,亲们可以用粉红和推荐票票为阿笙解解冻哈~~多多益善~~ 第九十七章 入京 我很愤怒,虽然在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也一直温和地安慰着那位可怜兮兮的兰芷,甚至在驿站停留时,真的跟老太君说起重新分车的事宜,被老太君说骂了几句,也不过一笑了之。其实我心里很愤怒,愤怒得不明所以。 彩红虽然细心,却没有看出我的情绪,只是体贴地照顾着我。而云煦不是和我同车,而且在驿站我们也是分开住宿,但从他扫过来的目光里,我看得分明,他在担心我为何愤怒。 我为什么愤怒呢...... 其实乔云宸也没有做什么,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做出伤害我、损害我的事情,可是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我一看见他那张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的脸上犹挂着清淡的笑容,便从心底冒出一股火来。 他到底凭什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在我面前揭开所谓真相,凭什么把满腔的愤懑说给我,凭什么把自己的所谓相思一股脑地用在我身上,现在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塞给我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人? 这次进京的旅程,因为兰芷的一句话,而将我的好心情尽数打散。我还是把目光放在车窗外不断变换、其实总是一样的景色上,其实我的目光更想穿过这些景色,穿过身前那辆马车的厚重帘子,径直面对那个当病人当得很起劲的乔二少爷,然后问一问他:你到底凭什么以为,我就应该帮你,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帮过我吗? 我在愤怒着,却还是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老太君在沉默着。离京城越近,她的沉默便越重,而且我还发现,她偶尔会把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神情复杂。 因为这个发现,我的愤怒渐渐消.融,也开始保持沉默,这趟旅程的味道,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纵然再微妙,旅程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就在三月二十这一天,黄公公的车队并着乔家的五辆大马车,迎着春日清晨的微爽空气,进入了上京城的西大门。 黄公公告了罪便进宫复旨去了,车队也默然有序.地离开,只留下我们,有些发呆地停留在西门内的宽敞大道上,似乎不知何去何从。 “也没安排个住处?” 我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好奇地xian帘子往外面瞧,也.只能看见稀稀落落的人,和高高矮矮的民居,并没有想象中的皇城气度,只有往上看时瞄到的青色护城高墙,才给我一种威压感,才能稍稍体会,这里是京城。 虽然把我们这五辆大马车搁在这里有些不妥,.也有些古怪,不过好在也没有停留很久,很快的,马车又活动起来,辘辘有声,稳定地开始向前行进。 马车穿过外城,.通过一道高阔的城门,进到更为繁华的内城里,然后继续行进在内城的街道上,我一直在向外面看,古代的京城,尤其是史书上不曾存在的朝代和都城,若是不好好看看,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好运气,可以来古代一生游。 马车最终停在一间客栈的大门口,而这家客栈显然生意很兴隆,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去,然后听得见小二不停地喊着“客官里面请”,“客官里面坐”,之类的话语,显得生动有趣。在洛州倒不是没听过,不过现在听来,心里更有几分新鲜和兴奋。只因为,这里是京城。 我们真的到京城了! 马车径直拐进了客栈的后院,人声喧哗也渐渐小了,然后马车停在一处两进两出的小院落门口。 下车,伸懒腰,然后深吸一口气,周围没什么外人,我尽情地松弛着绷紧了一路的神经,有些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不过当我看到云煦的眼眸中带着一抹宠溺和无奈,还是不由得脸上一热。 老太君已经被菊姑姑搀扶着先进里面休息去了,十几日的颠簸,连我这样的年轻人都觉得浑身酸疼,何况是一个老人家。至于那位时刻都是一脸苍白病容的乔二少,竟然没有犯什么病,虽然一路上能听见他偶尔却不间断的咳嗽声,不过当他也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人的脸色还是苍白,除了苍白和咳嗽,没有多出来什么别的不适,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但是我身体上的疲乏已经不允许我再思考什么别的,先洗漱休息才是正理。 等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也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衫,云煦才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疲惫,身上还留着尘土,看样子他一直在安排琐事,并没有得到机会好好梳洗一番。 “彩红,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 彩红应了一声便出去找人,云煦冲我一笑,然后便想走上前,我连忙后退,伸手一阻,没好气地说道,“先去洗澡,这一路上的大管家当得不错,奶奶可是夸了你好几回呢!” 云煦又是无奈地摇头,扯了扯衣襟便转身出去了,想必是去给自己弄弄清爽。我则是一边擦头发,一边琢磨着这次的旅行。 按理说老太君出行,就算不带太多人,起码要带个出得入得的管家,吃住行也好有人安排,可是偏偏云煦主动揽了这个差事,而老太君也答应了,才会变成现在别人都休息得休息,洗漱得洗漱,独剩他一人忙前忙后,只有一个小厮帮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一路上,事无巨细的辛苦,也不晓得他的身体挺不挺得住。 不过,这是他自找的!我恶狠狠地想着,却还是忍不住把安排好热水的彩红又叫过来,让她再多准备些热水,好给那位“勤劳”的夫君多泡一会儿,解一解身上的乏。 太后口谕的时限是在三月二十四,虽然不明白这个日期是什么含义,不过看老太君的意思,三月二十四之前,我们是会停留在这家客栈里,不会有其他的活动,她也通过菊姑姑交代了一下,出入倒是可以随意,不过要注意安全。 得了这句话,我兴奋大起,直截了当地要求出去逛街,在得到老太君和夫君的双重认可后,顺利成行,不过郁闷的是,同行的还有二少和他的兰芷。 虽是同行,我也不在乎那许多,难得的游玩机会,没必要被别人影响了兴致,所以我带着彩红逛集市,串巷口,一直玩到天色渐暗,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回到小院,我正和彩红兴致不减地讨论着街上的见闻,却发现门口多了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车夫,见我们走近,还有那种戒备和审慎的目光扫过我和彩红,然后是我们身后的那两位。 什么人的马车?好嚣张的车夫! ******* 这一章的字数有点少,原因有二,一,阿笙迷上了庆余年;二,阿笙认为此章是过渡,字数多了浪费亲们的mm,so,就只有2k了。 第九十八章 皇亲 一进到院子里,便看到老太君的房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虽然只是穿着平常人的衣服,却显出拒人千里的气息,我不由的心头一紧,上前走了两步,正看见菊姑姑从外面走进来,手上端着托盘,神色上没什么异状。 “菊姑姑,有客人?”我连忙赶上前问道。 菊姑姑点了点头,“是故人,京城的故人。” 我又瞟了一眼,想起没和我们一起出去的云煦,又问,“云煦呢?也在里面?” “在呢!”菊姑姑笑了,眼睛眨了眨,有点促狭意味,“原来是担心自个夫君啊!”看样子她心情很好,竟然难得开起我的玩笑。 “姑姑说的是哪里话,我要关心也是关心奶奶和您啊!”我放下心来,然后笑了笑,“那我就不去请安了,姑姑帮我跟老太君说一声。” 菊姑姑笑着应了,便端着托盘往另一边走去,我又好奇地瞥了一眼,便将目光调回来,回我的房间去,只是眼神扫过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乔云宸时,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菊姑姑进去的地方,倒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过我没理会,转身便带着彩红回去了。 一边把玩着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一边和彩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我的思绪有点散,有点昏昏欲睡之感。彩红也看出我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便把东西拢了拢,安置我休息。 我这么心不在焉,其实就是等云.煦回来,他既然在老太君的屋子里陪客人,自然就会知道客人的身份,我还真是挺好奇的。按照前世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来推断,老太君的故人,应该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而且单单看着那个车夫和两个守大门的,就觉得来人一定很不一般。 正在似睡非睡的时刻,忽听门.响,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努力睁了睁眼睛,迷蒙地看见是云煦,还是硬撑着问了一句,“来的什么人?要你陪了这么久,吃过饭了么?” 云煦一边拖下外袍,一边答道,“吃过了,玩儿的开心.吗?” 我撇了撇嘴,感觉睡意更浓了几分,“京城太大,没逛.上多少地方,唔,也不知道会不会到皇宫里走一遭......” 云煦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床边,继续拖鞋子,“困了就睡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 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再也没心情问什么,便真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还有余温,不禁睁开眼睛,正巧看见云煦给自己梳头发,动作还挺熟练。 我不禁笑了,支起身子看着他,“这么早就起来?” 云煦听见我醒了,偏头看过来,“你再睡会儿,奶奶昨晚上睡得晚,想必也不会早起。” 一想起昨晚,我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昨晚上的客人是什么人?” 云煦却摇了摇头,似乎也不大清楚的神情,“是位老人家,不过奶奶没有提及,老人家也没有表lou身份,想必是京城的故人吧?” 和菊姑姑一样的答案,不过菊姑姑是明知而不说,看云煦的样子,他是确实不知,我也没法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便不问了。 他急匆匆地出门,也没说去忙什么,我看着云煦的背影,心里多了一丝疑问,这里又不是洛州,他怎么还是这么忙? 起床洗漱完毕,彩红端着早饭进来,神色有些古怪,我随口问了一句,她却伸手指了指外面,“少奶奶,昨晚上来的人,又来了。” 昨晚上的人? “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昨晚上看见的那两个人,现在又站在老太君的门口,应该是同一位客人吧?” 昨晚上聊到很晚的客人,今天早上又来,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却是想到别的,那早上到底是问安不问安呢?有外客,又不知是男是女,贸贸然闯去总觉得很失礼。 “彩红,去瞧瞧菊姑姑在不在外面,如果在的话,把她请过来。” 彩红去外面找人,我则是走到桌边心不在焉地吃早餐,没多一会儿,彩红回来了,显然是没有寻到人,不过又多说了一句,“守门口的还是那两个,但是车夫不是昨天那个。” 我一愣,又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便冲彩红招招手,一起过来吃早餐。 饭罢,我坐在屋子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好奇之心压倒一切,决定出去看看究竟。可是刚走出自己的房门,就看见老太君的房门里走出一个人。 那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俊眉朗目,气度不凡,只是似乎在强忍怒气,脚步有些急促,不过他一走出来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吓得我赶紧侧身低头。这动作还是婉容教我的,与陌生人冲撞,尤其是男子,一定要懂得回避,以前我不懂也就算了,可是不知为何,今天这个动作做得无比迅速。 余光可以发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而过,似乎略停了停,然后沿另一条出小院的路走了,我才转身看过去,不禁感叹,这是哪家的男子,走起来也这么有气势,下意识地和云煦对比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云煦的温和更顺眼,这个男人,好像骨子里应该是个很具有侵略性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皇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当今圣上都三十多了,哪能还长得跟二十岁似的,真是乱想! “少奶奶,还去吗?” 我回过神,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往老太君的房门口走去,站在门口,我轻声唤了一句,“奶奶,宝心能进来吗?” 门帘一动,lou出菊姑姑的笑脸,她一让,“少奶奶请进,老太君正念叨你呢!” 我也冲她笑了笑,然后抬步走进去,老太君正歪在矮榻上,身上盖着一张羊毛薄毯,见我进来,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顿时带起一抹笑意,她招了招手,示意我坐过来。 我随意扫视周围,还有菊姑姑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茶杯,桌子上还放着一个三层镂花锦盒,心头微动,我脚步加快,然后坐到老太君的身边,笑着说道,“奶奶昨晚睡得好吗?” 老太君笑着点了点头,连说几声好,然后拉过我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道,“宝心,京城好不好?” 我心头迷惑,却还是坦然回答,“很繁华,也很热闹,不愧是皇城。” 她笑了笑,苍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沉思,这种表情从起程来京城的那日开始,便时常在她的脸上浮现,而我现在终于确定,这是与我有关的,不禁往老太君的身上偎了偎,然后柔声问道,“奶奶,您有什么话只管说,宝心都听。”我咬了咬嘴唇,“这京城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和我有关系?” 老太君似乎微微一惊,那抹笑容也收了起来,“为何这么想?谁和你说什么了?” 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我老实地摇头,“我猜的,自从奶奶说要带我们来京城,我就觉得京城似乎是和我有点关系,可是我也想不到什么关系,毕竟我长这么大,还没来过这里呢!” 我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然后说出这番话,而老太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手,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有点失望,不过她不肯说,我终归是问不出什么,虽然一直以来挺想从老太君这里了解一下,我的外婆到底和她有没有交情,可是老太君总是丝毫不动声色,看她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撕开脸硬要逼问个结果,只能,等她想说的时候说出来。 原本我还以为,京城真的是个契机,可是...... 既然这个问不出,我转了转眼珠,笑着又问,“奶奶,刚刚来过的客人是什么人呢?” 老太君似乎回过神,微笑了笑,“你看见了?” 我点头,然后等着老太君继续,她这次没有保留,直接回答,“刚刚走的是成郡王,端宁长公主的小儿子,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外孙。” 果然是皇室的人,我好奇之心顿起,连忙抓着她的手,继续问道,“成郡王是来给奶奶请安的吗?” 老太君点了点头,然后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神色有异,“他来,是为求亲。” “求亲?” “他想纳云裳为侧妃,这小子十几岁的时候在洛州住过一阵子,那时就对云裳很用心,可是天家之人,是最冷情薄意,这小子也不例外,想把我的孙女纳回去做妾,肯定是他那个太后外婆出的馊主意。”老太君的脸色不大好,似乎觉得自己孙女给一位郡王做妾是非常烂的主意,尤其这个主意还是当今太后出的,她更加生气。 我却被这段话弄愣了,成郡王要娶乔云裳? 虽然经历前世之后,我对这个世界的皇室并没有原居民应该有的敬畏,却也明白那是和我很远的一个层次,保持着一定的尊敬以及敬而远之。就算老太君和当今太后有旧,我也不觉得这和我们这些小辈有什么大关系,却没想到,我眼中的刁蛮小姐乔云裳,竟然是京城贵人的心上人。 那么,乔云裳知道吗?她知道自己的终身会和一位郡王扯上关系吗? 一下子,我的脑子就乱了。 ***** 阿笙得承认,这几章有点乱,因为阿笙有点乱,不过阿笙正在努力调试,努力放松。 第九十九章 梨花 “云煦,你知道成郡王吗?” 觑了个空,我把这两天一直神出鬼没的云煦抓到房间里,就是特意为了问这个问题,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把那个器宇不凡的男子和刁蛮任性的乔云裳扯到一起去。 云煦皱着眉想了想,“成郡王?是端宁长公主的幼子。”他略带诧异地看我一眼,“宝心认识他?” 我连忙摇头,“我哪里认得,昨天早上成郡王来看奶奶,我正好撞见了。”不过一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你不是说来的是一位老人家的吗?成郡王也就双十,怎么在你眼里就变成老人家了?” 他被我问得一愣,“什么老人家?” 我把那天他跟我说的重复一遍,他了然地笑了笑,“确实是老人家,不过现在听你说来,应该就是成郡王的家中长辈。” “是男是女?” “是位老夫人。” “长得什么样子?” “天机不可泄lou。” 我怒视,他浅笑,也许见我怒火太盛,才补充说道,“老夫人一直带着帷帽,是奶奶让我称她老人家,其实在我听来,这位夫人的声音里没有却多少老态。” 这次回答得还算利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结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要往外面走,我连忙拽住,“又出去做什么?” 这两天他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京城有什么好忙的。 “等过几天再说给你。” 一个一个的,都这么神秘?! 三月二十四,太后口谕上所说.的日子,一大清早,我就起床收拾好,等着看热闹,呃,不,应该是等旨意。 可是在老太君的房间里等了小半日,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反而我自己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又不觉有点茫然,自己都在做什么呢? “宝心啊,无聊就出去逛一逛吧,难得来京城,没必要.陪我这个老婆子闷着。” 暂且将脑袋里突然浮出的问题抛开,我努力让.自己精神一点,然后找话题,“奶奶,二少的身体怎么样了?” 到京城的第二.天,就有医馆的人把乔云宸接走,说是给他治病,就连兰芷也哭哭啼啼地跟着走了,也不知道这几天过去,有什么消息没有。 老太君拍了拍我的手,“不用管那个小混蛋,你怎么不让云煦带你去逛一逛?” 我皱了皱鼻子,想起这几日一直保持神秘兮兮的云煦,颇有些不是滋味,“他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都见不到人。” 老太君呵呵一笑,没有多言,我瞥了她一眼,神色不变,想必云煦这几日的行踪是她老人家安排的,只是......我突然觉得不大舒服。 自从我来到这个陌生古代,就有种被某只大手任意摆弄的感觉,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总觉得别扭和不舒服,而且我也试着挣扎,可是后来觉得顺其自然也很好,尤其是我有了自己想要争取的人和事之后,对可能存在的阴谋已经不大在乎,对自己的所谓身世也保持着有兴趣就打听一下、没有线索就算了的心态,虽然这关系着我的外婆和我的父母,不过这种只有血缘没有情感的亲情,说真的,确实没有办法让我产生某种所谓依恋以及追求的兴趣。 我现在的兴趣,只是抓紧云煦,过好我的小日子而已。 可是这次京城之行,又让我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力量,它又在试图把我推向什么,至于是什么,我不清楚,可是无论是什么,给我的感觉都不大好。 我强强笑了一下,等着看热闹的心思也淡了下来,随口问了一句,“奶奶,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喜欢京城?” 我的心无来由地咯噔一下,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喜欢啊,不过还是洛州好。” “喜欢就多住一阵子。” 老太君淡淡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有点慌,不过她的神色慈爱,语气也一如往日那么柔和,倒是让我糊涂了。 一整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可是既没有太后的旨意,也没有什么人来看望老太君,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古怪。 眼看着日落西边,我有些意兴阑珊,陪着老太君吃过晚饭,便准备退了,没想到老太君捧着菊姑姑奉上来的漱口茶,笑吟吟地说道,“你在我这儿呆了一天,是为了问太后娘娘为什么不宣召我吧?” 我讪讪一笑,默认心事。 老太君却是眨了眨眼睛,让我看清楚里面藏着的一抹狡黠,“今天的客栈外面可是热闹得紧,娘娘不会今天来,而且,她也来过了。” 我惊讶,突然想起来,不由得拖口而出,“刚到京城的那天晚上?” 老太君赞许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刚刚恶作剧的小孩子,笑得开怀。 我恍然,可不是嘛,成郡王的长辈,又是老人家,不就指的是太后娘娘么!没准在我说出第二天来的是成郡王之后,云煦就已经猜出来了。至于今天,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三月二十四,虽然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什么想法,不过若她不喜欢热闹的话,今天就不是来这里的好日子,也不是让老太君进宫的好日子。 “好了,谜底揭开了,安心去玩儿吧!” 被当成小孩子一样打发走,我略带郁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发呆,努力地回想着这一段时间,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自从被老太君带到京城,这一路上我的思绪都有点混乱,原本在宅子里刚刚捋顺的想法,就这么被老太君的手搅合成一团乱麻,我想要的人生和我想要的东西,也因为太后的一道口谕,而像卡壳的录音机,一下子停在那里,找不到方向了。 我来京城做什么?玩儿?旅游?看热闹? 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是。 京城之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延长了,没有归期。 我终于知道云煦这阵子在忙些什么,他在忙着查看合适的位置,将乔家的生意,拓展到京城来。这么说起来,乔家在洛州做了这几十年的生意,从不曾在京城开一家分铺子,可是这次老太君带着我们过来之后,便交代云煦做这件事,也让他暂时瞒着我。他们在想什么我不清楚,而且我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我该做什么?没有了宅子里的勾心斗角,也看不见那些亲戚们的虚情假意,那么,我该做什么? 就像一下子回到了青阳镇,只有我和云煦,他每天在外面忙,晚上回来和我闲聊几句,说说笑话,而我呢,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逛街,散步,还是找老太君聊天,就像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幸福日子、安稳生活,在我没留意的时候,就突然来到了。 太顺利了,太平静了,而这种顺利和平静是建立在某种让我无法看清的古怪气氛之下,让我接受得很茫然,很无措。 “少奶奶,咱们出去逛一逛吧!” 彩红也发现了我情绪上的不对劲,极力地劝说我出去散心,可是我偏偏懒懒的,没什么心情。 “逛一逛吧......” 彩红竟然使着彩蓝的小招数,腻腻歪歪地撒起娇来,我也明白她是为了我好,便无奈地换了衣服,绾好头发,带上帷帽,决定出去溜达一圈。 没想到彩红已经提前找小二打听到,城外有片梨花林,此时正是盛开的好时节,很值得去观赏游玩,我听了也觉得很心动,本想叫上云煦一起去,可惜他忙着新铺子的事情,想必是没时间陪着我的。 城外的梨花林不远,算得上是京城一景,所以坐在马车上远远地看,就能发现三三两两的马车也向同一个方向驶去。 还没有到达地方,就有幽幽的香气随风而来,不过这香味不是桃花的甜香,也不是梅花的冷香,而是一种幽若深谷的微寒香气,丝丝缕缕地飘在鼻尖,让人不觉神清气爽。 “夫人,到地方了。”马车一听,马夫粗声说道。 我和彩红xian帘子下车,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好一片素白如雪的梨花林,抬眼看去好像是延绵十数里的白色,加上扑鼻的幽香,比七霞寺旁边的那片梅花林还要美。 在前世想看见这么一大片的花林是很难的,起码在我所在的城市附近是没有的,而上次在七霞寺,我因为别的事而忽视了那一片梅花,现在身处在这片梅花幽林,真有种如在仙境的感觉。 “好美啊!” 稳重如彩红也忍不住轻呼出声,我一笑,吩咐马夫在这里等候,便带着彩红往林子里面走去。 这么大的一片梨花林,若是在现代,也只有专门为了种梨子的人才会开辟吧,可是对于古代人来讲,这里首先是一片景色,然后才是满满的果实。 这就是农业社会和商业社会的根本不同?我随意地想着,若要这么区别的话,我还真是喜欢这个农业社会,这个带着朴素浪漫主义色彩的地方,这一树梨花,可比情人节的那一束玫瑰花要浪漫美好多了。 可惜......云煦不在。 “要是等到结梨子的时候,咱们还在京城就好了。” 彩红的这句感叹,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她笑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回事,而我越笑越想笑,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 其实,先想梨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梨子的味道就很不错。 第百章 贵人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少奶奶,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一笑,拈起一朵梨花在手,装一把诗情画意,很有情调地解释道,“就是说,看梨花的最好时辰还是在晚上,天上有一轮明月,地上有一弯清溪,身边有一树梨花,那才是真正的美景良辰。” “好诗句,好解法。”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不若年轻女子那般清脆,而是让人心生亲近的圆润和煦,我诧异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身后多了一辆马车,车夫看上去很眼熟,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多谢。”我想了想,还是先礼貌地回应一声。 车里又是一声轻笑,似乎很欢愉我的回答,“姑娘喜欢梨花?” 这是搭讪?我微愣,不过看着说话的是女性,回应也没什么关系,“我喜欢美的东西,梨花很美,我自然喜欢。” “京城美吗?”她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同样的问题,老太君也问过。 我也用同样的回答,“京城很.好,不过我还是喜欢洛州。” “洛州?”车里的女子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思索,在试探,“那是你的家乡?” 她的问题,已经不像是陌生人.的闲聊,而我也隐隐猜出了她是谁,只是想不到,她那么尊贵的身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来和我说搭讪,难道说,又是和我的身世有关系? 我回过神来,还是认真地回答她,“洛州是我夫君的.家乡,也就是我的家乡,至于我从哪里来,我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里面的人轻轻一叹,“可怜的孩子,那你现在过得可.好?” 我的眼睛仍是盯着那丝毫不动的车帘,企图看.出点什么,可惜徒劳,便微笑着继续回答,“有夫君疼爱,有长辈扶持,只是亲戚太多,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喜欢人多?” 又是古怪的问.题,我老实地摇头,很奇怪,虽然我看不见她,却觉得她能看见我,“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喜欢热闹的。只是在大宅院里,总会有些我不想看到和不想听到的东西,也会做一些不想做却要做的事情,不过人生大概就是如此,有舍就有得吧,所以,即使不想,也会去做......”最后一句,我没有说,那就是,其实做了也没觉得怎样,自己开心就好。 因为我的回答,马车里的人许久无语,直到我差点以为她不再开口了,才听见里面传出幽幽的一句,“很好,很好......” 注视着马车远离,我的心中浮起一丝了悟,却还是不大明白,不过,能和如此尊贵的人物聊上一会儿,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这么想来,我在前世还没有机会跟主席的妈妈聊聊天呢! “少奶奶,您认识车里面的人?” 我偏头,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辆几乎消失在视线里的马车,喃喃说道,“我倒是不认识她,不过不知道她认不认识我呢......” 太后娘娘的莫名出现,让我混乱的思绪好似有了一个毫无理由的线头,我想,一个那么尊贵的人儿,应该不会是无缘无故来看我,那么,她的出现一定代表着什么。 我的出行虽然是偶然的,她的出现却是必然的。 咬唇,皱眉,我有点苦恼,思绪又有点飘,难不成我的那个外婆还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么? 这样的话,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现在的身份,好像还是假的吧...... 一时间纷繁的思绪涌上来,蔓延的梨花也变成了焦躁的白色,我用力挥了挥手,兴致大减,“走吧,折一束好的带回去,咱们也回。” 出行的收获,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一束幽香满鼻的梨花,还加上一头的雾水。 不过见过面之后,我反而平静了,该来的终会来,知道的也终会知道,这一路下来,我好像也没什么机会选择,就一步步地走到现在,嫁人,搬家,怀孕,流产,争斗,到今天的风平浪静却暗藏波澜,当我逐渐接近那只手的时候,真的变得很平静。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平静多久,还能随波逐流多久,因为这种被人摆弄,被人控制的感觉,真的很难过。 而且,我总会试着想一想,这一切的缘故,究竟和我那位无缘得见却和我很相像的外婆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又会是怎样的关系呢? 想得厌烦了,我还会顺便胡思乱想一下,唔,我的外婆究竟是不是皇亲国戚之类的贵人呢?那我呢?会不会也是个深藏不lou的小贵人? 小说和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的么...... 新铺子的位置选好了,做的是木材方面的生意,这一块,乔家还算比较有实力。不过,想要进入京城的商圈,不是一句太后故人就可以搞定的,毕竟皇城里达官显贵太多了,而达官显贵的亲戚朋友更加多,乔家,在洛州排第一,在京城,却只能比蚂蚁好一点。 然后,我们就搬家了,搬到内城民居中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不过是有三四个园子,是闽南一个客商因为生意垮了才卖掉的,宅院不旧,好多物事还是很新。这给我一种似乎有种要长住的感觉,不过我没多问,只坦然地安排着搬家的事宜,虽然到京城的时候只有那几辆马车,不过如今既然有了自己的宅院,就不能像在客栈里那般简单随意,家私器具的购买、仆人和护卫的择选,甚至是院子里的盆景如何摆设,都是我一样一样安置的,说实话,我还真有种布置自己的家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是很好,却是建立在更虚幻的感觉之上。 再然后,一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春已过,夏早至。 我们到京城,已经将近两个月,乔云宸的病好似还没有治好,一直见不到人,云煦天天忙着铺子上的事情,经常见不到人,老太君则是悠闲地看着我瞎忙,天天见得到人,而我呢,也只有瞎忙了。 “洛州又来信了?” 难得休息一会儿,我kao在院落的树荫下乘凉,随意地瞥了一眼走过来的彩红,她手里拿着一封信,和前几封一样,是从洛州寄来的。她点了点头,“是彩蓝寄来的。” “念念。”我打了个哈欠,吩咐道。 “信上说,宅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红姨娘最近很乖,不像前一段时间总喜欢找别的房的奶奶小姐聊天,顺便挑拨什么,她可能是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也就不再闹了。不过厨房里出了点小事,两个厨娘辞工了,好在大厨没有出问题,青芽已经解决。还有就是,云河少爷中了举人,相信不日就会抵达京城,准备会试,老爷很高兴,也许会和云河少爷一起来京城,顺便看看大少爷在京城做得如何。”彩红念着新的内容,最后笑了笑,“彩蓝最后问,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她想念少奶奶做的点心了。” “馋嘴猫,”我笑骂了一句,又想了想,“记得上封信,彩蓝说红姨娘出门被马车碰了一下,昏了好几天,是不是?” “是,不过这次没提,想必是好了的。” “好了么......”我的心里总觉得那里古怪,也许是自己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人也就多疑了,便将这遭抛开,“有没有说老爷和三少爷什么时候进京?” 彩红又看了一遍,摇头应道,“没说,不过这信上也没写已经出来,许是下封信能有个准儿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微微一笑,“走吧,把这个消息跟奶奶说去,她一定高兴。” 彩红连忙过来扶我,小意地问道,“少奶奶,咱们什么时候回洛州呢?” 我愣了一下,示意她把石凳上的软垫收好,然后笑了笑,“该回的时候,必然会回,现在不是挺好,没有旁事烦心,彩蓝要是知道,会羡慕得跳脚。” 彩红应和地笑了一下,不过我看得出,她也看出一些问题,只是她不会说,也不敢说,我的手指在腹部打着转,心情也有些恍惚茫然。 我不知道别人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而我的开始就是一个谜,接着一个谜连着一个谜,身世是谜,亲人是谜,遭遇是谜,回忆是谜,就连听到的很多句话里面,也藏着很多的谜。 我在茫然中,就这么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报复心理,我也有了秘密,你们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们,看看谁瞒得久,谁忍得久。 从我的嘴里得了好消息,老太君很欣慰地点了点头,“云河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个不长进的妈,现在好了,他有条好路,趁我还活着,把老脸也能舍一舍,”说着话,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宝心啊,你可要帮着云河,也就算帮着乔家了。” 我点了点头,却觉得老太君说得古怪,男人仕途的事情,我能帮到什么?不过现在我已经学会把问题埋在心里,一个个的累积,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只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带给我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真相,我却不敢想了。 第百一章 巧遇 过了几日,又收到了彩蓝的信,内容简单,只是说老爷和云河已经出发,不日就会抵达京城。同时间,云煦也受到了老宅的信,内容是一样的。 乔家的正房男丁,一下子全都离开了洛州,不知道乔老爷来京城是因为什么缘故,而云煦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神色并不是很好。 一起在老太君那里吃过了晚饭,我和云煦牵着手往自己的园子走,权当饭后散步,看他微皱眉头的侧脸,我轻声地问着。 “觉得不对劲?” 云煦偏头看了看我,却没有说话。 而我抿了抿嘴唇,轻轻地说道,“你应该已经发觉到,奶奶这是想把我们留在京城里面的,要不然这几十年都没有涉足的地方,怎地突然就想要了呢?而且,你开铺子的银钱,买宅子的银钱,都是老太君提前准备好的,若说是临时想到,想必你也不会信。” 云煦也抿了抿嘴唇,神色清朗中带着一抹阴霾,他声音低沉,“乔家正房,只有我一个嫡子。” 我点头,只是默声牵着他的.手,走到院子里的六角亭里,然后扯着他一同坐下,“我也没说你不是,只不过,”我仰头看他,深深地凝视着他,“若是有一天要你在我和乔家里选择,你会怎么选?” 他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然后摇了摇头,“这根本不是问题,也不用选择。” 我又点头,对于现在来说,确实.不是问题,也不必选择,只不过,我比他知道的多了一些,猜到的东西也稍稍多了一些,所以,我只是在提前问他,一个可能发生,也可能发生不了的选择,“如果真的有,怎么办?” 他却挑眉看着我,笑容疏朗,“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是知道的。 一个是期待了将近二十年并且为之全力付出的.梦想,一个是从虚假的开始走到今日的妻子,我也是在猜,他会怎么选择。不管怎样,只要不是摆在眼前的,就不必那么早下决断,而且,我真的只是胡乱猜想,也宁愿这只是猜测。 云煦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安抚着我莫名的不安,而.我kao在他的肩头,感受初夏的凉风,让心情也慢慢舒缓。手指依旧在腹部打转,一圈又一圈,我的心里却在想着,想知道的,还不曾知道,可是想瞒着的,却很快就要瞒不住了。该怎么办? 京城的住所很清静,住的人少,而且来访的客人.也少,只有那辆马车,时不时地出现在小院的后门,而我每次都是下意识地躲到外面,不想和车上的人正面接触,说不上是怕了还是怎的,就是觉得不该见,见了没好处。 可是躲出来,也.没地方可去,京城虽大,规矩也是最多的,苦恼地想了想,干脆亲自去一趟百味楼给云煦买点他爱吃的酱鸭脖,犒劳一下这位为了家庭奋斗事业的男人。 不料在百味楼的门口,我却碰到了许久不见的熟人,乔云宸乔二少。 “你不是在养病吗?” 我诧异地透过帷帽,仔细打量着他,许久没见,他的脸色不是苍白的,而带着微微潮红,大约喝酒微醺所致,眼神有些迷离却不见散乱,看他见到我而流lou出来的愕然之色,也许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我。 不过,这是什么状况,应该在医馆里乖乖养病的乔二少,竟然在酒楼里喝酒取乐,自在逍遥? 亏得我还在想,这厮不要那么早挂了,祸害都是活得比较久的,却不晓得人家过得舒坦,早把亲人旧人的忘到脑后去了。 他只身一人在这里喝酒,不像从前的一呼百应,随从饮伴无数,而眉宇间的阴郁却也不像前一段时间那么沉重。看来病好了,心情也会好很多,只是,他为什么在外面游荡,却不肯去找我们? “这里,不大合适,”他清清爽爽地打了个酒嗝,挥袖往里面一指,“正觉得一个人无聊,一起喝两杯吧!” 我没多问,便直接跟上,我也有话要问他。 来到二楼的雅间,小二还在收拾桌上的碗碟,见有人进来有点慌乱,乔云宸微微一笑,率先坐了下来,吩咐道,“再去准备些酒菜,我还要多坐一会儿。” 小二应得爽快,脸上还有喜色,看来乔二少是这里的常客,而且,应该很大方。 我也坐下,把帷帽放置一边,扫了一眼门口,才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放心,我不会再放肆。” 他淡淡的一句,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唇角却还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我的心情不禁一松,刚想开口,却被送酒菜的小二打断。 “二位慢用。” 小二退出去了,而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所以开口的又是他。 “我说过,我得的是心病。” 这是第三次,他强调着“心病”这两个字,我稍稍觉得有点厌烦,总是悲叹自己的身世,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我还觉得前世的二十几年更是煎熬,不也在一梦之后化解了么,而今生的古怪经历,我也在努力地平常心,可是面前这位堂堂的大男人,总是三番两次地说自己有心病,就好比五大三粗装林黛玉一样不知所谓。 想到这儿,我冷哼一声,“你喜欢伤心难过扮脆弱,却不要指望别人一定要同情怜悯装理解。” 听我说完这句,他本在斟酒的手一抖,酒水顿时撒到桌面,还有几滴撒到他的衣衫上,幸好这位还是喜欢穿深色,弄上几点也看不出来,不过他抬头苦笑,然后摇了摇头,“几日不见,你的话越发不饶人了。” 我用手指拈起酒杯,里面自然是没有酒的,然后掉转扣在桌面,“我不是来陪你喝酒的,只是好奇问问,乔二少在酒楼厮混,老太君知不知道。” 他把眼皮一抬,装酒的细颈瓶轻轻放回到桌上,发出清脆声响,他淡淡开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如何?” “安安分分的治病。” 他潇洒地一摊双手,笑道,“我的病好了,你看不出来?” 我一挑眉,冷笑,“你不是说你得的是心病么?装病自然是好了,心病若是好了,何必借酒消愁?” 他的神色一僵,动作缓缓地收了回去,“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挑拨着盘子里的青菜叶,我冲他微微一笑,“我猜的,在京城里没事情做,就喜欢瞎猜,也有的是时间瞎猜,猜着了算,猜不着拉倒。” “你......”他看着我,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好像心中有大不解,又不知道如何说。 我勾起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我什么?我为什么变得有点尖刻,有点无理取闹,有点......和从前不一样了,是不是?” 看着他怔怔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乔二少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还是说酒喝多了,把脑袋糊住了?” 他被我捉弄得苦笑,而我也没有止住笑,片刻之后,才恢复了雅间里的安静。 我拢了拢鬓角的飞发,淡淡地开口,“说吧,为什么在百味楼等我?” 他也不再笑,诧异地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你?我来,”他指了指酒杯,勾唇一笑,“喝酒。” 我看着他,忽而一笑,然后站起身,俯视着他,“那好,二少慢慢喝,银子够不够,需要我把酒钱先给了吗?” 他被我的动作唬得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则是没耐烦理他,转身便欲离开,只听身后一声轻唤,“哎......” 我回头,“二少,我现在特别烦,特别烦别人总是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云煦我忍得,那是我夫君,老太君我忍得,那是我奶奶,末流我忍得,那是我表哥,太后我更忍得,因为我惹不起她,可是我偏就忍不得你,因为你没资格摆出这幅表情给我看,我也没兴趣看。” 他的表情顿时垮了,一脸的漫不经心瞬间变成一脸苦笑,“为什么就是我不可以,我好像没惹到你,反而帮过你很多吧?” “那是因为末流救过你,你欠他的人情,并不代表我也欠你的。” “他只是让我保证你不会被宅子里的其他人欺负伤害,可是我所做的,比他说的要多得多。” 他开始抱不平,我却是斜睨着他,“可是你自作主张做的事情,给我造成的困扰也是非常多,而且,”我突然冷下脸,“你那次的失态,足够抵消了从前所有。” 他微微一愣,然后低头斟酒,喝酒,再斟,再喝,竟是不理我了。 他不理我,我反而有了兴趣,又坐了回去,好奇地问,“你真的爱上了那幅画?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我的外婆?”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目光复杂,反讽一句,“乔云煦对你又是利用又是欺骗,你怎么还是不死心?” 我一窒,这能一样吗?至少我喜欢的是可以喜欢的那种,他的心态就不对劲啊! 可是我说不出,只因他的神情很悲伤,悲伤到几近绝望。 第百二章 兄弟 我叹气,他这副样子,真是让人无奈。 因为我一直就不懂他,不懂他的动机,也不懂他的心态,更不懂他究竟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乔家二少对我来说,既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敌人,勉强说是亲戚吧,他偏偏总给我一种偏离于乔家之外的感觉。我对他的兴趣,大概也就是好奇心吧? 若不是有老太君的疼爱和乔云裳的依恋,他在乔家的存在感,真是不怎么样,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怎么就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乔云宸,你说你不是老爷的亲生子,可是你长得跟云煦那么像,难不成他也不是亲生的?” 我想打断他的阴郁,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却等到他不屑的轻哼,“他是不是我可管不着,我只需要知道自己就够了。” 我不气馁,继续问道,“那么你自己的事,是谁告诉你的,还是说,你早就自己查到了?” 他抬眼,眼中带着一抹微嘲,“.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那说什么?”我看着他,也略带嘲讽,“.你这么折腾,到底想说什么,又是想做什么?” 他又笑,继续喝着酒,似乎是不想说话了。 见他那副模样,我也意兴阑珊,.觉得没什么意思,似乎也问不到什么。便戴好了帷帽,起身出了雅间,可是人刚走到外面,就吓了一大跳。 “云煦,你怎么来了?” 我无来由地心头一慌,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这位,.结结巴巴地开口,幸好有帷帽挡着,他看不见我的神色慌张。 云煦将我的上下看个仔细,然后伸手把我拽到一.边,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别进来,也别让别人进来。” 说完,他便进了雅间,没听见有人说话,只是在片.刻的安静后,却从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摔打声,我心里一紧,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因为心里有点虚而不敢,隐约猜到里面发生着什么,只是不懂怎么会这样,直到里面的声音渐渐停了,我才轻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不过这一进去,.看着雅间里面的情况,我顿时傻了眼,两个衣衫凌乱的大男人,一个站在房间左边,一个蹲在房间右边,至于桌椅杯盘,则是一片狼藉。 他们,真是在打架? “你们......”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看云煦被扯烂的衣襟,再看看乔云宸被揍青的嘴角,惊讶变成苦笑,“你们干嘛打架啊......” 乔云宸踉跄着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这不叫打架,是他揍了我一顿。” 我愕然,看向云煦,若是不去看他那沾了污迹、而且被撕了好几条口子的衣衫,我真不觉得他现在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可是我从没有想到过,温和如云煦,怎么也会有如此粗暴的一面。 “他欠揍。” 云煦清清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让我更是大跌了眼镜,半响不知道该说怎么反应。 “走吧。” 云煦上前牵过我的手,不管那厢被他揍得如何,直截了当地拉着我离开了雅间,然后走出百味楼。 我还在回味着刚刚的震撼,就这么傻愣愣地被云煦拉着,一直往前走,直到他的手攥疼了我,才回过神,努力挣了挣,可是云煦偏攥得紧紧的,就是不松手。 我傻傻地看着他的侧影,直视着前方的平静眼神,紧抿的嘴唇,紧绷着的下巴,就好像,他在压抑着怒火,很浓郁的怒气。 “云煦,怎么了?” 我问他,他却不吭声,只是拽着我,往前走,方向是回家的方向,可是这气氛太古怪了,怎么让我有种被捉jian的感觉,然后jian夫被揍了,我被怒气冲冲的夫君带回家收拾。 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努力地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是我去买东西,碰到了乔云宸,我好奇地想和他说几句话,什么都没聊成,就准备离开,离开的时候云煦出现了,他揍了乔云宸一顿,然后带着我离开。就是这样,简单明了,却又不明了。 云煦在生气什么?是因为我单独和乔云宸见面吗?这只是巧遇,我没有提前约好啊,我...... 不过,好像真是自己的不对呢!我又忘记了,这里是古代,纵使我问心无愧,可是这里毕竟是讲究伦理纲常的时代,就算乔云宸是我的小叔子,那也是不大好的。 想到这里,我便被愧疚压迫得不敢再挣扎,心里还在琢磨着,他要是真的骂我一顿,甚至打我一顿,好像我也只能忍了。 再想想乔云宸被打得惨样,我又哆嗦一下,云煦不会也这么打我一顿吧? “你冷了?”他没看我,只是淡淡地问。 我乖乖地摇头,闷闷地回答一句,“没有。” 然后又是沉默的往前走,一直走到院子门口,云煦的脚步一停,语气平静,“你先回房吧,我去奶奶那里一趟。” 还没等我反应,他便松开了我的手,大步走远。看着他的背影,我无所适从地站在那里,有点发呆。 “少奶奶,少爷没去找您吗?” 我回过神,是彩红,一脸的笑咪咪,“什么少爷找我,去哪儿找我?” “百味楼啊,少爷回来问您去哪儿了,是我告诉他,您去百味楼给他买鸭脖子,少爷没去找您?” 我恍然,原来是这个丫头,我说我还奇怪着云煦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原来有个小告密的。 我提了口气,又颓然摇头,“你啊,真是......” 说别人有什么用,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错,我瘪了瘪嘴,还是回房间等着人家发落吧! 坐在床边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才听见门口有响动,我下意识地站起来,看着云煦走进来,表情淡淡的,更是让我心头一慌。 “奶奶不舒服,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要不要让彩红开饭?” 他的语气很平静,而我看着他,只能点头。 饭摆上来,我和他分坐两头,可是我端着碗,却一点食欲都没有。这算什么事儿啊,云煦他从来没有冲我发这么大的火,也不能这么说,他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作出打人的举动,尤其打得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兄弟,而我又是刚和这位兄弟见了面。 羞耻,我觉得很羞耻,可是心里又好像在雀跃着什么,我自己也辨不清。 “怎么哭了?” 我回神,发现眼前模糊一片,而自己端着的碗则变成接泪水的工具,我咬了咬嘴唇,索性继续哭,不管别的了。 碗被人家拿走,手上却多了一块软帕,我还是闭着眼睛哭,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洛州的集粹阁,是云宸开的。” 我惊讶地抬头,颊边的泪水被他用手轻轻地抹掉,我眨了眨眼睛,“集粹阁是他的?那他还挺有本事。” “挺有本事?”云煦冷哼一声,面色不豫,“他若是真有本事,怎么不尽心在乔家的生意上,只顾着自己玩乐喜好,太不长进!” 我愣愣地看着他,怎么是一副严兄怒骂败家弟弟的表情,他从前,不是对乔云宸很排斥很厌恶吗? “乔云宸说,他不是老爷的亲生子......” “他确实不是父亲的亲生子,不过他是奶奶在寻宗的时候找到的同宗子弟,乔家不会收养他家的小孩,更何况还给他一个嫡孙的身份,那都是爱护有加。” “他是乔氏同宗子弟?那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若是乔云宸知道自己本就是乔家的一份子,还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吗? “他从哪里知晓自己并非亲生的,我不清楚,不过奶奶也是真心为他考虑,我却看得分明。要不然......也不会把我留在青阳镇十八年,可惜他不长进,又自甘堕落!”最后这四个字,云煦说得咬牙切齿,难道云煦反感乔二少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他有十八年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而云煦却好似是他的替补么?如果真是这样,自然是云煦无法接受的,因为云煦虽然看上去温和,其实骨子里的倔强和坚定远胜于他人,他想要做的事情,是必然要成功的。 “明明你才是正经的嫡长子,为什么偏是你留在青阳镇不得回家,直到娶了妻子,有了孩子,才能......” 我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登时惊讶地住了口,我吃力地说道,“难不成,他们认为你没有生育能力?” 云煦被抛弃的时候才多大啊,怎么就能断定他没有继承资格了呢? 我这个猜想,也太不可能了。 可是我没想到,云煦竟然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惜没有人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这就是云煦被抛弃了十八年的真相?太荒谬了,我下意识地摇头,连哭都忘记了,连自己原本要哭的理由也抛到脑后,只是看着他,“你以前是身体有恙,治好了自然就没事了,现在更是和正常人一样,”我的手指在腹部上面轻抚了两下,心中安稳了些,“你已经完完全全地好了,这并不难,不是么?为什么要等到十八年,他们怎么能够用这个理由......” 云煦微微眯起眼睛,竟是勾起一抹微笑,“所以我绝不听从,他们想要逼走云宸,我偏偏不让,他们想给我一个所谓的名正言顺,我偏要证明,我是乔家最合适的家主,不是因为有人被撵走,而且,无论如何,在奶奶的眼里,我们是兄弟。” 第百三章 阻碍 “所以你打他,是因为他不争气?” 云煦笑了笑,伸手拂去我的残泪,语气温和,“这是一种姿态,难道你想留在京城里?” 难道说......我不禁睁大眼睛,呐呐地开口,“云煦,你也是这么算计我的?”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鼻尖,语气轻柔,“宝心,我只是想要得到属于我的东西,乔家是,你也是,你懂吗?” 我想摇头,想说我其实不懂,是我越喜欢这个人就越不了解,还是因为我不曾了解所以才会喜欢,听他说出的每一句话,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想好了如何去做,那我需要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还有,我揍他是因为他对你不轨。” 不轨?我瞠目,虽然单独见面是有点不大好,可是不轨之词从何谈起? 云煦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的画,我看到了。” 原来是这个,还好他不知道乔云.宸的那一抱,和**我跟他一起走的话,要是知道的话,刚刚会不会揍得更厉害一些。 “他又不懂你的心思,怎么会任凭你打却不还手?” “我说,这是奶奶让的。” 我再次无语,然后看着他微笑.的俊脸,突然觉得了解这个男人似乎变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就算了,装了那么久的聪明人,做一次傻瓜又何妨? “接下来要怎么做?” 云煦指了指桌子,“先吃饭。” 好吧,那就先吃饭好了。 过了几天,乔云宸带着兰芷回来了,一句话没多说,.就被老太君先打了一顿,然后抱在怀里哭了半响,我站在旁边,看着乔云宸哭得跟孩子一样,这才明白,原来第一眼的印象真的不代表一切,原来风流倜傥、随性不羁,也许只是一个大男孩的假象。 当然,我看到的,也可能是假象,不过这个假象让我.很欣慰,也很欢喜,只要他别再把我当成那幅画的替代品就好。 再过几天,乔老爷一行也抵达了京城,原本还显.出几分空旷的院子,一下子有了人气。 乔老爷一到,就.把云煦叫走,说是去考察京城的铺子情况,而老太君把云河叫到房里,则是询问科考的事宜。 而我呢,就负责去弄桌好吃的,来为他们洗尘好了。 “少奶奶,您有心事?” 再次确认了一遍晚上的菜品,我有些心不在焉,被彩红这么一问,只是随意地扯了扯嘴角,有点茫然。 “可能是有点想家吧......彩蓝这两天来信了吗?” 彩红摇了摇头,“上一封没多久,估计还得过几天才能到,您有事情交代她?” “嗯?没有,”我缓缓地摇头,走出厨房,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日头底下虽然有些热得人冒汗,不过夏风习习倒是很舒服,我叹了口气,“好像整个家都搬来京城了似的,感觉不太舒服。” 不是不喜欢京城,只是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骨里的感觉,当初云煦蒙骗我,我发了疯一样的恨不得从此跟他一刀两断,那是因为他是我喜欢的男人,可是现在不知道谁在骗我,又为什么骗,只是这感觉,让人有点发疯。 原本我只是想忍受的,可是这院子喧闹得让我几乎快要忍受不了。 呼气,吸气,我试图冷静下来,云煦不是说了吗,他正在努力让云宸留在京城,那么他就能带着我回洛州了。 咬了咬嘴唇,希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洗尘宴只有一桌,毕竟乔家的大部分人还留在洛州,如今坐在这张桌旁的,几乎包括着正房的所有人,不过媳妇只有我一个,夫人没来,梅姨娘也没来,乔云裳一个没出阁的小姐就更不可能来了。 我坐在老太君的下首,云煦的旁边,算是桌上唯二的女性,偷偷瞥了一眼桌上的众男性们,一老三少,几乎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清秀的面容,温文的气质,乔老爷最成熟,乔云煦最平和,乔云宸最随性,而乔云河则是从书呆子慢慢地进化成儒雅书生。 这一家男性其实算不上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只是都有着让人如沐春风的观感,而这种观感,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假象,就不得而知了。 “母亲,这阵子辛苦您了。” 乔老爷一举杯,就是恭恭敬敬地敬着上首坐着的老太君,语气恳切,清隽的面容上不见奔波的风尘,而尽是温和的笑意。 老太君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不过她看到自己儿子端上酒杯,笑呵呵地回应道,“换个地方住就叫辛苦了?什么叫辛苦,你们啊,可不会明白。再说了,我是来享福的,日子过得不错。”说着这话,她赞许地看向云煦,“贺文,你有个好儿子,该知足。” 乔老爷点了点头,把杯中酒慢慢喝下,然后淡淡开口,“吃吧,自家人吃饭,没那么多礼数。”说完,看了一眼老太君,在瞧见老太君的微微颔首之后,举筷示意。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条,在乔家有时候适用,有时候不适用,比如此刻,我一边小口地喝着鲜菇汤,一边听着饭桌上的对话。 “父亲,我想把京城的这几家铺子,交给云宸打理,您觉得如何?” 云煦率先发言,将饭桌的气氛推向微妙的边缘,乔云宸诧异地抬眼,目光扫过我之后,落在云煦的脸上,而乔老爷只是挑了挑眉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想到让云宸接手。他的身体不是还没好吗?” 云煦温和地笑了笑,在我眼中,这笑容里似乎带着某种固执,某种试探,“云宸只比我小一岁,男人家哪里那么娇气,而且他能帮我,总是好事。” “云宸的意思呢?”乔老爷话音一转,随口问了一句。 乔云宸一眨不眨地看着云煦,听到这句问话,随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勾唇一笑,“我不想去。” “哦?我还以为在百味楼的时候,已经沟通得很好了。” 云煦清清淡淡的一句话,成功地让云宸面容一僵,我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真难想象,云煦竟然在威胁别人,而且还是用武力威胁,那一次只是云宸喝多了酒,手上无力,谁知道下次打起来谁输谁赢。 “什么百味楼?” 这句话出自老太君的口,似乎也代表着饭桌上不知情人士的心声,不过对于知情的我、云煦、以及乔二少来说,这个问题倒是挺难回答。 可是云煦还是以平和的口吻,说道,“是云宸知道我喜欢百味楼的酱鸭脖,所以请我去那里喝酒,奶奶,我们没有喝多少。” 好吧,他的语气很无辜,足以让乔云宸瞠目,让我惊讶,让其他的人相信了。 “嗯,有你在,这个小混蛋还能乖一点。” 乖一点?因为揍过一顿所以乖一点吗?本来我还以为老太君是不知情的,不过看到这位老太太微微眯出一抹笑意,我隐隐猜到,估计她早就知道了。 “不过,生意是生意,云宸还不成。” 老太君的一句话,直截了当。我看见云煦的手一紧,又缓缓松开,然后就听到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我知道了,奶奶。” 吃完饭,各回各的住处。 我一想起刚刚饭桌上的暗潮涌动,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想到今天说起,是不是太急了?” 云煦微微笑了下,“难得的机会,我试探一下。” “哦?”我挑了挑眉头,润湿了软帕,然后递给云煦,“有什么收获?” 云煦接过来,擦了擦脸,声音有些含糊地传出来,“还不错,确定了奶奶和父亲的心意,我也有心情继续了。” 听他说的笃定,好似胸有成竹,我抢过湿帕,“说得好听,你有什么主意?” 他却只笑了笑,却没有开口,转身去拖掉外衫,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涌起一股挫败感,若说在洛州,我能帮他的就是掌握内宅的话,在这里,我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有个办法倒是能回去,”他笑着回过头,开玩笑似的说道,“若是你能再怀孕,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我的心咯噔一跳,笑容有点僵硬,“怎么说?” “还记得上次把我们接回老宅的理由是什么吗?”云煦似是嘲讽地说道,“若是你有孕,那自然不会再滞留京城,尽快回洛州为妙。” “是啊,我要是有孕,自然就有理由回去了。” “不过,”他的笑容敛起,“现在不是时候,上次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我不能让你冒险。” 他还记得上次的事情,我的心头一热,真想马上把真相告诉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呐呐的声音,“上次的事,你还在查?” 他走上前轻柔地把我抱进怀中,叹了口气,“如果不查清楚,怎么敢让你再冒一次风险,大夫都说过,若是再多一次,你恐怕就不能......” 原来是这样,我轻轻松了口气,可是心中还如同坠着重物,“可是,你很想回去,是不是?” 云煦拍了拍我的头发,没有回答,而我却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心情沉静。 第百四章 王府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京城虽然偏北,不过四季分明,尤其是夏天,也颇为炎热,只有太阳落了山,才能换得几分凉爽。 因为云河再过半月就是会试,我特意辟出一处最清爽安静的园子,以方便他学习。 至于乔家的另外三位男士则是早出晚归,为了乔家的生意可以在京城开展,想必他们也是费心尽力地在周旋努力。 正当我们这个小家忙碌得热闹平静之时,成郡王府送来了一张帖子,竟是邀请老太君去王府吃顿便饭,没有任何别的理由,只是吃顿便饭。 郡王府的规格,据说是按照亲王府的规格来建造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成郡王是端宁长公主最钟爱的儿子,当今陛下最喜欢的外甥,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外孙,可以说是皇室里最得宠的人。 虽然成郡王只是在礼部挂.了个闲职,别人却不敢忽视他的能量,所以成郡王的帖子,可算是千金难求,而这帖子后面,也许就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吧! 至于去赴宴的人选,老太君毫不.犹豫地说,只带着我去,这个决定让云煦皱了皱眉头,和我对视之后,皆不明所以。 我倒是一直猜测太后娘娘和.外婆的关系,所以对于老太君要带着我的情况,虽然有惊讶,却也并不算很出乎意料。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王府侧门,我偷偷地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便扶着老太君下了马车。 门口早有人守着,一见我们下了马车,便恭敬地迎.了上来。迎上来的,是一位中年人,很像是管家,看他带着笑意上前,“乔老夫人,乔少夫人,鄙人是王府副管家李文,在此等候二位,主人已经在里面等候,请随鄙人进来。” 老太君点了点头,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会意地.递上一张银票,笑吟吟地说道,“文管家辛苦,别嫌礼薄,就是一杯茶钱。” 我轻巧地往文.管家的手里一塞,他没有推却地收了下来,不过神色也没有多余的变化,只是在领路的时候,很注意老太君的步伐,偶尔轻声提醒一二,态度上稍稍亲切了一些。 绕过幽林假山,回廊花园,脚步停在一处花厅,门口站着两个穿红着翠的丫鬟,见我们走过来,一个xian帘子进去,一个迎上前。文管家微躬一礼,便先离开了。 “乔老夫人,乔少夫人,请随奴婢这边走。” 不是说吃便饭么,怎么会跑到花厅里面来,我抬头看着面前的花厅大门,有青绿色的竹帘挡着,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人,我深吸口气,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索性作罢,只是稳稳当当地扶着老太君,走进了花厅。 屋子里的人不多,我偷偷地扫了一眼,不过是四个人,帘子里面两位,帘子外面两位,好好的花厅里,多了一道珠帘,只能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是一坐一站,而帘外的两位,也是一坐一站。 我只瞟了一眼,便赶紧把头微微低下,心里明白,面前那两位坐着的女子,想必都非平凡人物,成郡王还没有娶正妃,这王府里能坐着的主子,恐怕也只有长公主,再么,就是应该在深宫里的太后娘娘。 “民妇乔氏拜见两位贵人。” 老太君颤巍巍地准备下跪,我微愣,赶紧紧随其后,不过老太君被旁边的丫鬟扶住,所以跪地的只是我一人。 “起吧,也不算外人,何必这么拘束。”帘外的贵人温温柔柔地说道,然后我也被丫鬟扶了起来。 “谢娘娘。”脑子转了一圈,我只能硬着头皮用这个称呼谢恩。 贵人又是轻轻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娘娘。”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娘娘,可是你又不说你是谁,也没人告诉我这都是谁,我也只能这么称呼,如此这般地腹诽着,我却只能乖巧地站在老太君身边,而老太君已经被赐了座,气氛有些古怪。 “这位是老夫人的孙媳妇吧?”还是帘外的贵人开口说话,而里面那位似乎只是听着,“端庄大方,很讨人喜欢呢!” 我赶紧躬身道谢,觉得这气氛真是很古怪。帘子里的那位不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老太君也当起了闷葫芦,既然前一段时间在客栈里已经见过面,怎地今天又会变成这样的尴尬,还是说,里面的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努力用余光扫过去,却还是看不清,也只能闷声忍着。 还好等待的时间不久,很快帘外的这位袅袅婷婷地站起了身,走到我的跟前,细腻柔滑的手搭在我的腕上,“走吧,咱们去别的地儿聊会儿,难得多个年轻女孩,陪我解解闷。” 就这么,我被带走了,临走时,我回望了一下老太君,见她没有阻止,反而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将心中疑惑不安统统放下,安心接受好了。 晚间风凉,不过王府的凉亭不大一样,亭子四周罩上柔滑的纱幔,既挡了风,有多了几分奢华的诗意,我就被带进了这样的一座凉亭里,忐忑地站着。 “宝心哪,坐。” 贵人一开口,我便告了谢,没敢去想这位为什么张口就能把我的名字说出来,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感觉有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打量,不过这视线柔柔的,善意的。正是这位贵人看过来,我偷偷地用余光扫过去,只见到这位唇边含笑,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如坐针毡。 到底我的外婆和太后娘娘有什么关系,能让面前这位贵人用如此温和的态度对待我,甚至就像是长辈看晚辈的神色,着实让人心慌。 “宝心哪,你是什么时候嫁给乔家大孙的呢?” 我规规矩矩地回答,“去年五月。” “他对你如何?” “夫君待我很好。” “有孩子了么?” 我的心微微一痛,手指在腹部上一划,低声回答,“有过一个,可惜没缘分。” “哦......”她略带遗憾地轻轻嗯了一声,听上去就像是为我可惜,随即又安慰着我,“别担心,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有的。” 我点了点头,依然保持着目光停留在脚尖上的姿势,“您说的是。” “喜欢京城吗?” 我的心微微一动,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是第三个人问我这个问题,不过我还是恭敬地回答,“京城很好,不过宝心眼皮子浅,还是喜欢自己的家乡。” “若是让你选,你想留在京城,还是回去?” 这次我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是让我选择,也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选择,有点随意,甚至有点玩笑。 我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有点茫然。 ****** 这阵子没有留言,想必大家都无语了吧,我也无语了,没办法,女主的身世就是让人很无语。 第百五章 得失 我愣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失礼,赶忙欠了欠身,告罪说道,“殿下,民女没想过。” 长公主又是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这回怎么不假装认不出了呢,连母后都能夸上一句聪明的女子,本宫自不会看轻了你,好好答吧。” 后背浮了一层薄汗,我微低着头,心里有点紧张,不明白她为何急急让我表态,可是眼看着不答又是不行。 “民女愿意回去。” 我咬了咬牙,无论这些贵人都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我只需把自己的主意说出,也就罢了。 长公主轻哦了一声,“本宫听说,在洛州,你好似过得并不快活,总有些烦心事,在京城里,既清净,生活也无虞,又为何要惦记着回去受苦呢?” 她的话正说中我的心事,她.说的没错,在洛州老宅里,太多人事纷扰,确实让我很烦,而在京城的这两个月,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也没有不阴不阳的人需要我对付,日子确实更舒心,而且我所期待的,其实就是简简单单的,跟自己的爱人平安静好的生活。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编两句.想念洛州的假话么?明明感觉到长公主的善意,我又怎么能用假意去迎合人家的好心,我只能叹息,“日子都差不多,没有这样的烦恼,就会有那样的,总归不会全然顺心......” “若是本宫让你选,你是希望顺心还是不顺心呢?” 我微愣,下意识地抬头,对上长.公主的凤眸,带着温柔和煦的微笑,又难掩皇家的雍容华贵,她见我抬眼,唇边的笑容深了两分,又让我怔住。 我呐呐回答,“当然是希望顺心。” “那么,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京城呢?” 我斟酌了一下,才小心地回答,“京城虽好,也不是家.乡,洛州虽有不顺,毕竟是民女久居之地......” “你是洛州人?” 我摇头,“不是。” 她笑得如沐春风,绣着金边的流云袖轻轻一甩,“那.就是了,放心,在京城有本宫关照,再不行,让兰成去说两句话......” 我彻底怔住了,“殿下,您怎么对民女这么关照,如.果是因为奶奶的话,奶奶毕竟还是要会洛州的,为人子孙,自是要在前尽孝。” 见我说得坚决,.长公主的笑容也微微收了几分,“本宫希望你能留在京城里,本宫不介意在这里弄出一个乔家来,只为了留下你。” 语气中终于lou出一丝难掩的霸道,我却满腹疑惑,不懂她为何非要把我留下不可,可是,见她凤颜含威,心中的疑惑也是不敢问出口,只等回去问问老太君,看能不能解下心中不解。 聊了这一小会儿的天,阵地又转回,花厅摆好四个雕花鎏金四方几,几上摆放数样佳肴,帘内的还在帘内,老太君坐在帘外的下首,长公主走到上首坐下,我只得坐在老太君的斜对面,更kao近珠帘的位置。 佳肴虽美,却食不知味,我满脑子都是长公主对我说的那番话,原本以为留京的事情只是老太君的想法,总有机会可以说服她,可是长公主说出来之后,再加上上次在梨花林的巧遇,我已然明白,这个决定就是太后娘娘下的,是她要把我留在京城里。 可是,我既不是别国质子,也不是敌都jian细,更不觉得有个神医表哥和一大堆已作古或者已失踪的亲戚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本来我还以为这两位贵人是对我有些好感的,可是好感不代表要把我留在京城里啊! 便饭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过去了,饭罢,我和老太君便被恭敬地送了出来,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我恍惚地想着心事,回神发现老太君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奶奶,刚刚帘子里的是太后娘娘吗?” 老太君点了点头,慈祥温和,“怎么,长公主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希望我留在京城,”我边说边观察着老太君的神色,“可是我觉得,京城毕竟不是久居之地,更何况家还在洛州,岂能说留下就留下。” “宝心不想留下?” 我看着面前的老人,缓缓摇头,“不想,云煦会回去,我自然也回去。” “他身为长孙,必然有责任在心,可是你们毕竟还年轻,在京城独立一阵,不是更好,而且还有贵人帮衬。” 老太君的话很具**性,毕竟我和云煦还年轻,离继承还有段时日,留在京城里,既可以过上舒心日子,还不会耽误云煦,只不过洛州那边要暂放一放。 我犹豫地点了点头,表示再想想,老太君才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然后说道,“这件事,暂不要和云煦说,不必乱他的心,你若想好了,就找奶奶,奶奶与他说。” 我抿唇,轻声地问,“奶奶,为什么长公主要对我这么好,又一定要把我留在京城里,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小女子,好像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你以后会知道的。” 她还是不说,却终于透lou了一点风声,这一切奇怪的源头,其实就是因为我的身世过往,至于为何一定要留下我,却是我想不通的。 罢了,想不通也没法子,先解决眼前这件吧! 回到院子,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不过院门口有掌灯的丫头等着,见我们下车,赶紧拎着灯笼迎上来,我先把老太君送回去,然后才带着疲累地会自己的住处。 房里的灯亮着,我一进去,是云煦歪在床边看书,难得他如此清闲,我却累得要命,见他想要跟我说话,我连忙摆手,“我先洗个澡,等会再说。” 彩虹早就张罗去了,这个丫头在身边,我省心又省力,没多会儿就安置好了热水,服侍我洗浴。伴着夏夜的丝丝凉风,洗了个热水澡,我顿觉满身满心的疲惫卸了不少,可是心头还压着心事,疏解不开。 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我回到卧房,发现云煦还没有睡,见我走进来,便从**坐起来,湛亮的双眸看着我,“去王府吃饭,怎么一脸的倦意?” 我苦笑,瞥了他一眼,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继续擦头发,“人家是皇子皇女,我不过是个草民,别说是吃饭,就是说两句话,若是哪里不对了,碾死我不跟碾死蚂蚁似的,能不累吗?” “哪有那么骇人,”云煦失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我的身后,接过擦头发的帕子,动作轻柔地继续着,“我也见过,倒觉得很慈祥,没有摆什么威仪。” 我透过铜镜白了他一眼,笑话他,“lou馅了吧,明明是见过太后娘娘,偏不跟我说实话,奶奶都告诉我了。” 他笑而不语,让我有气没出发,又哼了一声,“既然有kao山,留在京城也未必不好,没准做出来的家业比在洛州更大呢!” 他的动作一顿,声音顿时低沉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佯装没注意他的反应,只是混不在意地摸了摸脸,“什么意思,我就说,若是京城好,留下也不错吧,这里自由自在,又没那么多管束,等老爷和老太君走了,只剩下......”话到这里,我自己把自己打断了,因为我开始觉得,这个主意真是不错,留在京城,既没有长辈管束,有没有小妾碍眼,更不用跟妯娌亲戚斗心眼,是再舒服不过的了。 只要云煦愿意留下来,那就等于重新在京城安个家,一个清静又舒心的家。 “洛州怎么办?” “要是京城的生意做好了,也不会比洛州差到哪里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我也发现不对劲,连忙抬头透过铜镜看他的表情,可惜辨识不清他的神色。 想要回头,却又被他轻轻按住,“再擦一擦,小心晚上着凉。” 我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缓慢地擦着头发,心里却惴惴的,他在想什么,在想我刚刚说过的话吗?他会怎么选,还是会坚持回去吗? 如果我不能回去,而他一定要回去,那么,在我们之间,会面临怎样的境地,那些要我一定留在京城的贵人们,想要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个吗? 一时间,我的心乱了,手臂也缓缓地垂了下来。 “云煦,”我微低着头,声音却没有刻意压低,“我曾经问过你,若是有一天,你要在我和家业中做个选择,哪怕只是暂时的选择,你会选哪个,现在真的可能面对这个问题了,怎么办,你该怎么选,你会怎么选?” “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声音涩涩的,似乎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只是为了问我而问。 我又胡乱地擦了两下头发,勾了勾嘴唇,“我也不明白,我只是知道,短时间之内,我恐怕不能离开京城,而我也不想离开,那么,你会一个人走吗?” “你为什么不想离开?” 我又笑了,嘴角有点苦涩,手指在腹部上轻轻地滑动两下,心中的想法竟慢慢清晰,“你得先回答我,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回答你。” 可惜,一夜过去,他没有回答我,只留下孤灯一盏,人影一个。 第百六章 妥协 天色发出淡淡的白,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然后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里空落落的。 就这么傻傻地等了一晚上,等得腰有些酸,等得心也有些冷。 我应该庆幸,他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吗? 我的心里微微地酸,淡淡地怨,他想过那么多事情,他想要的也是那么多,可是,有一件是单纯为了我而想的呢?没有,好像真的没有。 门口轻响,脚步渐近,我抬头看过去,然后看到一张略显憔悴的脸颊,是云煦,他似乎也是一夜没睡,眼睛微肿,眉头紧皱,脸色也不大好,看来这一晚,他也没有休息。 “怎么不休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嗓子也因为一晚没睡而带着一股涩意,“你不是也一样。” “睡吧,熬夜伤身。”他垂下眼眸,淡淡的开口。 “就为了说这个?”我的喉咙一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休息,我还要去铺子。” 说完,脚步坚定地离开,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头,这算什么,无言的结局吗? 我怔怔地看着,发觉眼睛真的很.涩,涩到根本闭不上,只这么愣愣地盯着前面,然后听见心脏的声音,咚--咚--,跳得缓慢而哀伤。 又过了三天,云煦好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无论早晚,都看不见他。 他在忙什么? 还是,他在躲着我? 这里不是洛州,院子只有这么大,除了只忙着会试.的云河也发现了我和云煦的不对劲,不过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关心这个,至于别人,大多沉默着。 开口询问的,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位,老太君。 “和云煦吵架了?” 午饭过后,在老太君的暖阁里,我坐在她的身边,双.手抚在肚子上,半响才开口,“没有,我们没吵架。” “哦?”老太君的声调微微往上一提,不过她没有追.问,我倒是有疑惑。 “奶奶,为什么我要留在京城?我不想留下。” 我没说出的是,.我不想让去留成为我和云煦的问题,让我们刚刚好转的感情,又要面对不安和疑问;让我们本就脆弱的感情,再一次面临破裂的边缘。 “宝心,你先不要问这个,要是云煦有......” 我忍不住打断她,手指微微地颤抖着,我看着这个一直疼爱我的老人,心里仿佛有什么想要吼出来一样,“奶奶,为什么要逼我们?你明知道云煦不想留下,为什么要逼我们?难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云煦。我就是想知道,”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这一下呼吸似乎刺痛了自己的喉咙,却没空在意,“奶奶,京城到底有什么,让您非要把我留下来,难道说,如果我非要走的话,您还能把我关起来吗?” 老太君的脸色登时变了,她猛地坐直身子,语气从未有过的郑重,“无论如何,你要留在京城里。宝心,奶奶从未想过要逼你,可是,这里真的有人需要你留下来。” 不知何时,眼泪早就爬满了脸颊,我胡乱抹了两下,声音哽咽,“什么人?奶奶,你说,到底是什么人?” 老太君抓过我的手,轻拍了两下,安抚着我的激动,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奶奶不想告诉你,是奶奶有难言之隐,能找到你,已经是我谢天谢地,而你能和云煦有这段姻缘,也是奶奶高兴看见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奶奶不能说,可是你若不留在这里,一定会后悔的。” 她说得恳切,老泪几乎坠下,我不由得静下来,思绪转了几圈,有点犹豫地问道,“是和我的身世有关?” 她稍稍犹豫,然后慎重地点了点头,“具体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只会让你心急,不过我总要说一句,奶奶不会害你。” 我下意识地点头,突然想起七霞寺的那段对话,试探性地问道,“奶奶,繁伯认识我吗?” 没想到老太君缓缓地闭上眼睛,竟是拒绝回答我的问题,而我也不像刚刚那么暴躁,也没办法恢复到刚刚的情绪,再迫使老太君说出些什么,只得询问似的看了一眼菊姑姑,见她无奈地摇头,我也只能放弃。 我没有再试图从菊姑姑那里打听什么,虽然看她的表情,似乎也是知道些什么的。想起菊姑姑说过,她说会有好事,我一点都不觉得现在这样的局面是什么好事。 到底是什么呢? 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身世可怜的青楼女,被云煦救下的时候,还感激惶恐,生怕身份暴lou,自己就会重新回到那个可怕肮脏的地方。 没过多久,我多了一个表哥,和一个看上去很有神秘感的身世,我的外婆不见了,我的娘亲也失踪了,我的父亲是匿名的,而也许我的外公也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而现在,我要留在京城,就是等待身世揭开,可是我的身世是怎样的,和我的生活有什么关系,现在对我来说,纠缠在身世上面,就是在破坏我的生活,破坏我的幸福,那么,身世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件值得探索的好事,而是灾难。 可是,这该死的可是,我现在不得不留下,而且不得不面临选择,不是我选择,而是云煦来选,在我和他秉持了十八年的执着中,选择一个,哪怕这并不是放弃,只是一个选择。 我的生活,为什么会一下子陷入这样的混乱? 离开老太君的暖阁,我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感觉身体在喧嚣,脑子里有根神经绷得紧紧的,几乎让我尖叫。我转身,冲向厨房,想像前世一样,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做一份鸡蛋羹,可是站在厨房的案板旁边,我的手,颤抖得连鸡蛋也解决不了。 不是好几下也敲不碎一颗,就是一敲就碎成几块几块,然后混进鸡蛋清里面,分不清,弄不出,就像我心头有着什么,也取不出,拿不掉。 “少奶奶,别伤了手。” 彩红把我往后拉,尽力地离菜板上的刀具远一点,我知道她担心我,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失态。 我轻轻地挣开她的手,深深地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不知道闻到什么古怪的味道,让我的喉咙一下子痒了起来,我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少奶奶,您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没说什么,便往外面走,不再继续在厨房里吓唬下人,就算心烦,我也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烦自己去。 “少奶奶,奴婢知道您怀孕了。” 我的脚步一顿,脖子一僵,随即又松弛了下来,若说云煦看不出,那是因为他是男人,可是彩红是我的贴身丫头,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更何况,她是那么细心稳重的姑娘。 “跟别人说过吗?” 走到一处清净的地方,我转身问她,而她摇了摇头,只是担心地看着我,“少奶奶,无论如何,您得保重自己,不能让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了。” “上次的事情?”我不由得深深看着她,“你怎么认为上次的事情会再发生?小福不是早就被赶走了吗?” 彩红抿了抿嘴唇,“奴婢不清楚什么,只是担心。” “你担心的没错,其实我也担心,正因为担心,所以不敢说出来,而且,留在京城里面,我就可以安安全全地把孩子生下来。” “您怎么不跟少爷说呢?” 我有些迷茫,手指又抚上腹部,“我只是想得到一个单纯的答案,跟别的都没有关系的答案。” “你真是个......傻丫头。” 听见身后有说话的声音,我惊讶地先看了一眼站在我对面的彩红,她扑哧一笑,伸手指了指我身后,然后冲我身后福了一礼,轻巧地跑走了。 而我僵硬地站在那里,有种被人拆穿的尴尬。 很快,我被拢进一个熟悉而又舒适的怀抱里,头顶被某人的下巴顶住,有点微微的疼,我吃痛地轻叫了一声,然后呐呐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偷听?” “我是路过,不是偷听,不过听见倒是好事,我的心情好多了,总算不是白忙活。” 他的话,说得太暧昧,让尴尬的我差点把脸蛋烧着了,这种消息,不是应该在一个很合适的场合,用一种很温馨的方式去告诉他吗?怎么会这样! “这三天,我每做一件事情就告诉自己,值得,一定是值得的,现在看来,真的是值得。” 我歪着头,kao着他的手臂,“你做了什么?不是在和我冷战吗?” 我的鼻尖被他轻轻地捏住,然后就听见他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什么冷战?我这几天一直在安排洛州的事情,以保证就算一年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我的动作可能要停上一阵子,不过,总得有一个人妥协,这一次,我来做妥协的那个。” 他的语气是淡淡的,很随意的,就如同从前他说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样,从容,坚定,没有犹豫,而这一次,他为了我留下来,好吧,我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所以,我真的感动了。 第百七章 去留 “说吧,为什么瞒着我这个?” 他的手掌整个覆在我的腹部,手上的热度熨帖在我的皮肤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淡淡的一句问,让我我有种逃拖不了的紧张,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极坏的事情一般,我不禁吞了吞口水,“我只是怕......” “害怕什么?”他叹息一声,将我的身子转过来,与他面对,他定定地看着我,“因为不相信我?” 我窘迫地别过视线,也不否认。因为他说得对,其实我们之间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这是不是叫十年怕井绳,我不确定,只不过我越是逼迫自己相信他,便越是在心里存下怀疑的种子。 我甚至怀疑...... “你甚至怀疑,我们的孩子,可能是我动的手,因为能影响小福的人不多,尤其是,阿年和她一起离开,你不疑我,那也不可能。” 我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你啊......”他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轻轻叹息,他能说出来,是不是说明他也是不知情的那个?这个想法,让我松了口气。 云煦建议我赶紧跟老太君.说这件事情,我想了想,觉得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便点头同意。于是,我们携手往老太君那里去,决定一起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可是还没到老太君的院门口,就.被跑来的彩红拦了下来。 “少爷,阿吉在角门那儿候着,说是有急事。” 云煦看了我一眼,然后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顺着彩红指的方向找过去。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觉得古怪,有什么急事要找在.宅子里的云煦,老爷和云宸不是都在铺子里么?难不成,是洛州出事了? “阿吉说没说什么事情?” 彩红擦了擦鬓角的热汗,然后点了点头,“我问了,是.洛州出了事,不过阿吉不肯多说,样子是很急。”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一提起洛州,我自.然就提起半颗心,云煦肯留下,就是因为他觉得洛州不会有什么动静,若是洛州有事,那么,他岂不是得焦头烂额的? “这三天,我每做.一件事情就告诉自己,值得,一定是值得的,现在看来,真的是值得。” 云煦的话还在耳边,让我的心中暖洋洋的,不过我随即冷静下来,吩咐彩红道,“想办法从阿吉那里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来告诉我。” 等到傍晚,云煦都有lou面,而彩红先回来汇报情况,真的是洛州出了事,阿吉虽不清楚具体,不过知道是云煦负责的铺子掌柜突然莫名失踪,而且同时丢了很重要的账本,这件事不是简单的丢东西,已经牵扯到人命,所以惊动了官府,如今乔老爷也知道了,正准备马上赶回洛州。 这么严重...... 事关云煦,他肯定很着急,可是他偏刚刚答应我不离开,这下对洛州的事情只能望远生叹,鞭长莫及,也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损害有多大。 我茫然地坐在房里想了想,终于定了主意,去找老太君说清楚我的想法。 “奶奶,让云煦回去吧,我留在京城。” 老太君惊讶地看着我,“宝心,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里。” 我攥住老太君的手,深吸口气,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奶奶,不论你要把我留下的原因是什么,请您让云煦回去,洛州出了事,跟云煦有关的事,如果他不回去,一定,一定会有他不想看见的情况出现,我不想让他为难。” “傻囡,”老太君抽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头发,叹息着,“这不是一天两天,宅子里还有......你就放心让他回去。” 我的心中苦涩一痛,可是脸上还是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拽着老太君的手轻摇两下,“所以奶奶,您也回去吧,帮我看着他,帮我把别的小狐狸精打跑,好不好?” 老太君失笑地点了点我的额头,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句,“你哟......” 然后,她答应了,我留下,他离开。 同一天里,两个不同的答案,他选择他留下,我选择他离开,不过很好,这样很好,他选他想选的,我选我想选的,我们都是为了对方,做了一件值得做的事情。 云煦很快得知这个消息,他没有试图反驳老太君的话,如果他足够了解我的话,他就应该明白我,明白我的心,所以,同样的,他也不能让我失望。 “不准和那个女人说话,不准和那个女人单独相处,不准吃那个女人做的东西,不准......” 我的话被他打断,嘴唇被他的手指轻轻捂住,柔软的触感,让我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云煦的声音柔软而温暖,手指尖的温度传到我的唇角,酥酥麻麻的,“好,都好,你要照顾好自己,只有彩红一个恐怕不够,我回去把你那几个丫头都送过来。” 听到他说这个,我心中一急,连忙扯下他的手,“不行,我的事情你可别管,也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至于我的丫头,你可要照拂一二,她们在宅子里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做的,至于宅子里的事情,你不懂就不要cha手。” 他轻轻地笑着,只是这笑容里有着别的味道,让我不禁有些脸热,“我不管,我在京城照管不着,她们要是受了委屈,就只剩你一个主子了,答应我,无论她们出了什么事,都要保护她们。” 见我说得慎重,云煦也很认真地点头,然后将我轻拥入怀,“你一个人真的没事?真的没关系么?” 我轻捶他的后背,笑着低语道,“别像老妈子一样唠叨。” 叙话的时间很短,他们要赶紧离京,涉及到官府,就不单单是生意上的问题,也不是大伯三叔可以说得上的问题,他们要尽快赶回去。 正房的这几个男人,除了马上要会试的云河,都准备着离开,云宸本想把兰芷留下照顾我,不过被我婉拒了,这么一个水做的丫头,我可怀疑到底是我照顾她,还是她照顾我。 老太君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她稍等两日,跟车队离开,更安全一些。 站在院中,然后看着马车远离,我的鼻子一酸,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好像把自己的男人奉献出去的感觉,非常不好。我怅怅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随着老太君回她的院子。 “后悔了吧?” 我趴在老太君的膝头,闷闷地开口,“不是后悔,是担心,所以奶奶,您也回去吧,反正云河去找同窗了,也没有别的事,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云煦。” “你眼睛里只有这一个相公了,是不是?” 我傻傻地笑了笑,没有反驳,老太君虽然笑骂我,不过她的神情告诉我,就算我一个人留在京城,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吃什么苦,我不担心,既然有力量把我强留下,那就有力量照顾我的安全。 第三天,老太君也离开了,只剩下我和彩红。 “你的行李收拾好了?” “少奶奶,我还是留下吧,您现在这个样子,奴婢怎么能放心离开?” 是的,我让彩红也回去,作为第三批回去的人,因为我还是不放心,“彩红,我最信的人就是你,也明白你一直对我很好,现在你得回去帮我看着,彩蓝太浮躁,青芽的心事太重,若是我短时间不能回去,得有人好好守着我的东西,而且,”我抿了抿嘴唇,“我总觉得红姨娘有些古怪,心里不舒服。” “可是......” “没有可是!”我果断地打断她,“这院子这么多人,不会少人照顾,而且,我早就让你通知末流,想必他也快到了,他这个神医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再说了,我是主子,我说的算。” 第五天,彩红也离开,偌大的院子,一下子空了,只剩下一大院的仆人,和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我相信努力留我的人,不是要伤害我的人,所以才敢把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撵回去,而且,坐在安静得不想话的房间里,我还满怀期望地等待着末流的到来。 关于我的身世,早在我察觉到京城的异常后,便通过末流告知的通讯办法联络到他,并且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可惜他还停留在洛州附近,直到这几日才往这边赶,抵达京城起码也要在三五日之后,不过他来了,我就可以放松一点,因为他是在我看来,真正不具威胁性的人。 无论他是不是我的表哥,我愿意都相信,他对我没有任何恶意。 为什么?一个为小孩子诊病而不暴lou一丝不耐的男子,本质上不应该是个坏人。 所以,当我看见风尘仆仆的神医,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终于可以笑出来,在这偌大的京城,纵然所有人都走了,纵然我要留下面临未知,起码身边还有一个亲人。 “表哥,你终于来了。” 末流微皱着眉头,看着我,“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而且脸色很差。” 我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道,“因为有个小秘密,这里没人知道,”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这里面有个小混蛋,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留下他。” 第百八章 别苑 对于我没有好好照看自己以及自己肚子里的小混蛋的错误行为,末流很果断地用苦涩的药汁来惩罚我,而我只能选择接受,不能反对。 不过有家庭医生果然是不一样的,我不用担心吃的饭菜有没有问题,生活的细节上有没有不妥,甚至是,身边的人安不安全。 “甜的。” 我捏着鼻子喝下一碗黑色的药汁,却发现药味不像前两天喝得那么苦,反而带着一丝丝甜意,惊讶地看向面无表情站在我面前的神医大人。 “嗯。” 可惜人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接过空碗,示意我伸出手腕,坐到我的身边,手指搭在腕上,一派严肃医生样。 不过这副样子看久了也不过如此,所以我也习惯再多问两句,“今天的药为什么是甜的?换药了么?” “没有。” 我挑眉,依旧乖乖地让他诊.脉,不过试探问道,“前阵子喝的那苦到让我想哭的药,是你故意的?” 他抬眼,黑色的瞳仁,面无表情的表情,“我是大夫。” 挫败,我撇嘴,他肯定是故意的。 “洛州来信了吗?” 回答我的是递过来的三封,一封.是云煦寄的,一封是彩蓝寄的,竟然还有一封是老太君寄来的。 云煦的信,不出所料,先将我骂.了一通,然后据说还把彩红骂了一通,不过听说末流在我这里,便只是叮嘱我好好注意身体,而且注明老太君知道我有孕的事情,差点气晕过去。 我边看边吐舌头,没办法,要是我说了,老太君就算.不留下,也一定会限制我很多,现在她远在洛州,也算鞭长莫及了吧...... 至于彩蓝的信,自然就是写彩红也回去了,宅子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动。我嗤笑,宅子外面正出着事情,宅子里要是有热闹,还不被老太君骂死,相信云煦的麻烦没解决前,宅子里会一直很安静。 不过,合上彩蓝的信,我心里还是有一丝古怪,这.位红姨娘太安静了,安静到让我无法理解,希望她一直安静,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而老太君的信,.经过云煦的提醒,我已经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大串的责骂之词,而信的结尾让我狠狠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我抬头,末流竟然没有出去,只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没事,不过可能过两天要搬家。” “搬家?” 我点头,然后叹气,“要是云煦不知道我有孕的事情该多好啊,他不知道,奶奶就不会知道,奶奶不知道,就不会再告诉京城里面的人,如果他们对我并非恶意的话,我想,很快我身边就要热闹了。” 末流听懂了,因为京城的前因后果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而他也赞成静观其变,毕竟这也与他有关。他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得多,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还想着他要是这么问我,我一定要很动情地回答他,我对他有种亲人的感觉,可以全然地相信他的所有。 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不过同样值得我开心。 “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耸肩,做出无谓状,“随他们吧,想必不会比现在差,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嗯。” 我没有猜错,又过了两天,我这里就来了客人,来人直接表示,请我去城外的别苑暂住,那里的仆役更多,照顾也更周到,而且为了防止我拒绝,直接拿出老太君的信,示意他们的全然无害。 我看着面前这位负责让我搬家的中年仆妇,很清秀温和,说话做事都很利落,果然不简单,便点了点头,“只要让我表哥随行,去哪里都没关系。” 仆妇连忙点头,乖巧地回答,“表公子随意,奴婢只负责将少夫人送到别苑,别苑里的房间很多。” 那就没问题了,我欣然同意,随时可以出行。 有马车负责接我去别苑,当然还包括我的行李,其实也没有很多东西,却还是装了满满一车,其中有不容忽视的一部分,是末流为我特意准备的药材。 不知道是那位叫连秀的仆妇没注意还是如何,她竟然让我和末流呆在一辆马车里面,自己反而去装行李的那辆上面。也许她只当我们是兄妹关系,也许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不过倒也没有所谓,这本不是我特别在意的,只是身处在这个时代,让我不得不去想而已。 “不方便?” 我回过神,先感慨一下末流的敏锐,然后摇头,“不会,反正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当作没事好了。” 他的神色有些微的古怪,让我忍不住看看自己,“怎么了?” “没事,”他收回视线,也只是摇头,“你有没有不舒服?” 我摸了摸喉咙,没觉得发痒,胃里也不觉得难过,“没有。” “嗯。” 接下来,车里一片安静。 没办法,实际上末流来了这么多天,也只是把关注放在我的健康上,别的问题都是我在说,他在听,完全没有像此刻,这种逼迫着我们闲聊的尴尬气氛。 “呃,表哥,你的名字真的叫末流吗?” 我轻轻咳嗽一声,然后试图找个话题,幸好这个问题是我以前好奇过的。 末流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不是,末流是师父起的,我是西域人,原本叫刘陌,相逢陌路的陌。” 怪不得长得向罗马男人一样棱角分明,我终于明白了,忍不住笑问一句,“我都叫你表哥,你为什么还叫师父?” 末流垂眸,似乎是把眼中的情绪用睫毛掩盖,让我看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的回答,“师父的医术,我只继承七分,这也是他的憾事,我虽然认父,却也发誓,若不能将师父所教融会贯通,便不敢认这个父亲。” 我愣住,片刻才回过神,随意地扯开话题,“你那个小徒弟呢?怎么又不在你身边?” “他需要历练,不过我已经让他到京城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次见末流,并不是每次都看见那个少年,只是这样年轻,又能怎么历练? “关于你那位夫君的毒......” 我正走神想着其他,突然听见云煦说出这么一句,不禁抬头看他,“云煦怎么了?” “我曾经说过,他不仅是中毒,而且在这十几年里,还不间断地服用阿芙蓉......” 我又点头,看着他,“是,你说过,我记得。”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查到一点东西,你的夫君,很可能是一个药人。” “什么叫药人?”我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连忙追问。 “就是被人当做药引来养大,直至使用他。” “当成药引......”我吃惊地复述着这几个字,心里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你说云煦被当成药引?” 末流的神色很平静,而他的平静也让我平静了下来,我等待他的回答,但是他的回答,让我更迷惑,“我不能确定,通常的药人,都是为了某种毒或者病症所准备,而我并不觉得他有被使用过的痕迹,自从我治好他之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就和普通人一样,而这样一来,他的药引身份便消失了。我想,没有人会愿意让培育了十八年的药引一下子失去效用吧......”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是真的吗?那么,云煦知道吗?想必他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这个,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能够隐忍到今日,又怎么能接受自己是被当成药人而活呢? “表哥,你确定吗?” 末流却摇头,“我不确定,太古怪。” 我轻吁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那就先放一下,反正他现在没事,这就够了。” “你很在意他?” 我定了定神,然后微笑着回答,“当然,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最在意的人。” 听到我的告白,末流没再说什么,只将视线转移到车外,我也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心情再聊下去。 “乔少夫人,表公子,我们到了。” 末流把我扶下马车,我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那个,连秀,这里就是别苑?” 我伸手指了指面前这座堪称是豪宅的华美园林,有点没法相信,可是偏又觉得挺符合皇家的风范,而这一问,只是想看看还能听到什么。 连秀点了点头,恭敬地回答,“时间仓促,也只来得及把离京城最近的这处收拾妥当,若是少夫人有其他要求,奴婢可以再准备别处。” “不必了。” 我连忙摇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打量着这处连名字都没有的别苑,对于皇家来说,它也只配被称作别苑。 这里和洛州老宅有大不同,它不是苏州园林那么轻灵,也不会像皇宫王府那么厚重,反而是精巧的,华丽的,匠心独具,别有洞天。 “我的住处是哪里?” “您是在最清净的西偏院,院后有一片竹林,很是清幽宜人。” “没有名字?” “别苑里的院子,都没有名字。” 我抿了抿嘴唇,手指抚上了身旁的廊柱,微微一笑,“那可不成,我住的地方,总得有个名字,就叫雅竹园吧!” **** 抽得很厉害,抽到我想摔电脑...那是不可能滴~~ 才发现自己有两票粉红,粉开心粉开心,是哪位亲给的票票啊,mua一个,那个,还有没有剩余,再来几张,多多益善哈~~ 第百九章 郡王 在别苑的生活很舒适,仆妇很多,照顾得也非常周到,可以说,事无巨细。我也就暂时将其他放置一边,专心致志地养身体,同时,当然也没有放弃对洛州的注意,而我也通知彩蓝她们,每隔三天便送信给我,虽然相隔太远而信息传递较慢,不过总比不知情要好很多。 “信上写了什么?” 我抬头,看向发问的人,“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末流递上药碗,“你在皱眉,心情不好?” 我把信纸扔到一边,然后接过已经温下来的药碗,很配合地喝个精光,才有机会开口说道,“倒不是心情不好,可能是觉得古怪吧......” “嗯?” 空碗被拿走,我揉了揉眉心,又把信纸拿起来,“距离他们回去不过半月,事情好像差不多解决了,账本找到了,官府也把三叔放了,只是那个掌柜的还是失踪着。” “这不是好事么?” 我抖了抖这薄薄的两页纸,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心情欢愉,可是我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许是旁观者清? “是好事,只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 无论如何,一场骤起的波澜已经渐渐平息,云煦想必没有遭受很大的损失,虽然从他来的信中没有提及,不过对于那场古怪的失踪事件上,他应该跟我差不多的感觉,感觉到哪里似乎有些古怪。 不过终归是告一段落,想必.云煦也是松了口气吧...... “对了,还有件事。” 我回过神,看向仍端着空碗站在.那里的末流,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苦恼,不由得问他,“怎么了?” “长公主又遣人送了东西过来,.刚刚你在小睡,所以是我接下了。” 又是送东西,我耸了耸肩,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有人送就有人收,我也不太在乎,只不过末流干嘛一副古怪表情? “东西有问题?” 末流摇了摇头,似乎是思忖片刻,才缓缓说道,“他们,.大约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 “唔......”末流皱眉想了想,“大约是把我错认成你的夫.君了。” 我一愣,然后就.是失笑地连连摇头,哪里会有这种误会,肯定是来人的态度太过恭敬,让末流自己误会了吧! “又送来什么了?” 我站起身,抚了抚已经略略显出来的腹部,原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哈欠。 “补品,不过都收到仓房,你暂时不需要。” 我没反驳,末流是医生,医生是老大,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逗他,“你不是说,你不擅长妇科吗?” “我在学。” 学海无涯,看来我是他的实习作品,这种理解,让我有点不爽。 我也不能整日歪在**,趁着外面暑热渐消,还是要出去散散步,锻炼一下身体为好,在古代想要生个孩子,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摸了摸肚皮,首先就是要有一副强健的体魄。 西偏院,不,我起了新名字,这里叫雅竹园,因为院子后面有一小片竹林,很是清幽宜人,不过我记得听夏居里面就有一小片类似的竹林,再加上竹林里的不愉快回忆,便对这里的竹林没什么兴趣。 不过如此精巧贵气的别苑,自然不会独有这一处景色,在雅竹园的西北角,kao近院子角门的地方,就有一处青石八角凉亭,雕纹亭柱,亭顶还有浮雕美景,我很喜欢在这里坐一坐,发一会儿呆。而现在,这亭子里的石凳早就被下人放好了软垫,石桌上也摆放数碟点心,和一壶清茶。 我对此毫不惊讶,也有些习惯了,这阵子无论我要去哪里,连秀总会安置得妥妥当当,她这么懂事的仆妇,肯定不会是简单的下人,他们能把这么能干的人送到我身边,看来还真是好心好意。 坐在石凳上,感觉不到一丝凉意,而桌上的点心清茶,都是我爱吃的。 “连秀,辛苦你了。” 我偏头看向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女子,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浮现,不过唇边一抹温和的笑容,又让别人忽视她的年龄。 连秀微微一福,“夫人客气了。” 她很知机退了下去,也把凉亭周围的人暂时遣开,因为她了解我的习惯,发呆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 其实她不知道,我只是怕自己发呆的时候说出什么或做出什么而已,不过也没有必要让她了解这许多。 夏风徐徐,倒也舒爽,我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吃喝是没有兴趣的,不过眯着眼睛感受一下此刻的静谧倒也不错。 “你就是苏氏?” 冷不丁多出来的声音,让我陡然一惊,睁开眼睛便看见一男子站在不远处,很眼熟的样子,不过他的表情却不太善意。 我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想着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边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去猜他是不是那个院子的下人,单是看他的衣衫和气质就能确定,他不是仆役,也不怕此时的行为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人冷哼一声,又上前一步,面容也更清晰了几分,我眯眼端详,终于认了出来。 “本王在自家别苑,难道还需向你报备!” 他语气不善,我却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可是转念想起那晚,又隐隐猜到他的来意。 “原来是成郡王,妾身有礼。” 既然笃定了身份,我便恭顺地福了一礼,毕竟他是皇亲,而我只是草民。 “听说你刁钻多狡,就不必在本王面前装样了。” 嗬,真是不客气! 我心里窝火,都能猜到是谁跟他说了这些,要不然,堂堂一个郡王,怎么会了解我这一个妇道人家是好是坏? 我忍下气,平静地开口,“不知道王爷所言为哪般,妾身不敢领下。不过妾身倒是要写信回洛州,让老太君查问一下,四小姐和男子私相授受的事情。” 说完,我扫了一眼他腰带上挂着的一块红玉,而络着红玉的**络,正是乔云裳的手艺,那丫头虽然刁蛮任性不讲理了些,不过手倒是巧得很,同样的络子,我在老太君那里见到过一个,当时老太君还把乔四小姐狠狠地夸了一通。 成郡王自然注意到我的视线,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又迫前两步,怒极反笑道,“果然和云裳说得一样,嘴上尖刻,想必也是内心恶毒。” 又是毫不掩饰的敌视,却同样让我莫名其妙,可是乔云裳我还能理解一点,她是痛恨云煦抢了属于云宸的东西,所以迁怒于我,那么这位尊贵的成郡王呢?因为乔四小姐的话,也同样迁怒于我么? “王爷,虽然这里是您家别苑,不过既然主人家让我暂住,这里便是妾身的住所,而妾身一介弱女,实在不方便招呼王爷,请王爷回避。” 对待乔云裳那样的不讲理,我可以用语言打击,可是对于成郡王这种有权有势的类型,我也只能避其锋芒,暂且示弱,希望他能明白利害,尽快离开吧。 连秀跑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他不仅没离开,反而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走到石亭外的青阶处,我跟他的距离已经非常之近,而我也退无可退,只能kao着冰冷的亭柱,抿唇看着这位来意不善的皇亲国戚。 “云裳来信抱怨过几次,本王从没当回事,不过既然有这种巧事,本王也不介意来看看,云裳所知的刁妇是何种模样,果然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 我气得嘴唇直抖,却还是紧紧咬住唇瓣,让自己不会失态,眼看着这个男子的一脸恶意,我竟觉得有点荒谬,当我遭受这样的侮辱时,那位时刻不离我左右的连秀竟然不在,难道说,把我接到这里,就是为了承受这些的吗? 被乔云裳的王爷情人侮辱,就是我住进这豪宅要付出的代价?! “云裳,我是一定要得到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我咬唇看着他,这话跟我说有什么意义,拒婚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云裳是我的人,所以,你最好懂事一点,不然......”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腹部,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潇洒地离开,却留下我一人在亭中瑟瑟发抖。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自己腹部的凸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一下子浮上心头。这就是阶级的差距?一个郡王,如果想要对付我这种惹他厌烦的民女,恐怕只是抬抬手便可以解决的。 这也是乔云裳的意思吗?她跟这个男人抱怨自己的愤怒,就是为了让他来对付我? 如果说,以前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女孩有点任性,那么现在,我似乎觉得,我错了。 “刚刚你为什么不在?” 早已看不见那位成郡王的身影,我也已经平静下来,而且用同样平和的目光看着那位刚刚“恰巧失踪片刻”的连秀,她微微低着头,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其实她的不语,就是一种回答,看来,还是我太过天真。 绝对不能让乔云裳嫁给这个男人,我想我可以试着去做这件事情,为了我自己,以及我最珍爱的一切。 第百十章 病人 成郡王的出现,以及和我的那段对话,在过后的几天里,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以前我的视线只是落在一宅之内,十数人之中,纵使往外想一想,也不过是一些相关人物,从不会像此刻这样,面临如此直接的威胁。 我很清晰的感觉到,若是乔云裳嫁给这个成郡王为侧妃,那么我和云煦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而且,我怎么也无法去想象,那个看上去简单到所有表情不会掩藏的乔四小姐,竟然有这样的过往。不过,我总觉得,乔云裳不像是会利用这种关系来暗中使坏的女子,若是她真想用的话,想必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起码,云煦应该会遭遇更多挫折才对。 是的,我可以这么想,可是若乔云裳真的成为了成郡王的侧妃,就很难保证她会不会使用夫君的权势做些什么。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好事。 “你坐得太久了。” 被突兀的一句话惊得回过神,我猛地抬头看过去,是末流,他微皱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虽然是盛夏的傍晚,却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我强笑着站起身,“发呆有点久了,我这就回去。” 走下石亭,我边捏自己的胳膊,边.往回走,却被末流横臂挡住,“这几天,你天天坐在这里发呆,怎么了?” 我瞥了他一眼,然后摇头,“没事。” 我想绕过他,却还是被坚定地.挡在原地,我只能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我真的没事。” “你的心情,对你的身体,有很直接的影响。” 笑容顿时僵在唇边,我扯了扯嘴角,颓然叹息,“我只.是担心......” 他把手臂收回去,“担心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成郡王出现在这里,然后说.过的话,都向末流重复了一遍,虽然明知道他只是个大夫,还是民间的大夫,可是至少说出来,让我心里的那股惊惧稍稍消减一点。 他听我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示意我往.回走,他则是与我并肩,迎面的微风渐渐吹干我脸上的薄汗,带来一丝凉爽。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 “宝心,我有没有.说过师父的事情,也就是你的舅舅的事?” 我摇头,“没有,上次说起,也只是说过我那位失了踪的娘。” “师父曾经做过一阵的御医,而且,似乎是其中翘楚。” “然后呢?” “我想,你说过长公主对你很好,而且,还有太后娘娘。” “那又如何?” “我想说,如果你担心成郡王会做出什么的话,可以试着去讨好一下给你现在这一切的那个人。” 不能否认,虽然末流说得很少,却说得很对。 我想,如果对我另有目的的那个人是长公主的话,我让她管一管自己的儿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不让乔云裳嫁进皇室,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老太君也是不同意的。 一下子,压在我心头的巨石就被挪开了,让我好几日郁郁寡欢的理由,就因为末流的几句话得到了出乎意料的解决。 “谢谢。”我真心诚意地看着自己这位英俊的表哥,语气诚恳。 “我想......” “嗯?”难得听他口气犹豫,我偏头看他。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在想什么,直到我出声提醒,他才开口说道,“这段时间,我去查了查有关药人的事......” 我的心思一动,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你查到了什么?” 他似乎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我想,还是因为我所知有限,所以......” “所以怎样?” “还是猜测,只是猜测。” 他的言语未尽,在我的心中留下一个结,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只能把它放在心里,找机会再寻找根源。 成郡王的事情撂到一边,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偶尔读一读洛州寄来的信,放松一下心情;求着末流弹两首曲子,权当胎教;天天散步晒太阳,锻炼身体。 孕妇的小日子,还真是挺惬意的。 不过,长公主来了。 一听说长公主来访,我赶紧从软榻上爬起来,换上能见人的外衫,忙活了一身的臭汗,才挺着越来越圆的肚子,到客厅去见这位贵人。 我抬步刚进客厅,长公主便迎了上来,满脸的笑意,扶住我的胳膊,打量着我的腰身,“这是几个月了?” 我扳指头算了算,“五个多月了。” “在这里住的如何?” 她搭着我的胳臂,一同走向早已准备好的椅子,现在我的椅子都是铺好软垫的,保证我做得舒服一点。 我点头,“谢公主,这里很好。” “那就好,老夫人把你交托给本宫,本宫就要照顾好你,要不然,本宫和没法和老夫人交代。” 我恭顺地笑了笑,先让着长公主坐下,才敢欠身坐在旁边,“公主费心,奶奶也说一切托公主的福。” 长公主咯咯地笑,似乎很欢愉,“我哪里有什么福,倒是你有福了。” “我?” “现在你身子不便,我也没法多说,”长公主的表情有些神秘,不过倒也看不出什么恶意来,“等你生产之后,本宫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心念一动,拖口而出,“外婆?” 她惊讶地挑眉,笑容收敛,“你知道......什么?” 我愣愣地摇头,“是奶奶......” 她恍然,然后又挂上笑容,“想见她么?”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激动,不明白长公主为何是这时候出现,而不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说起这个问题,难不成,外婆一直注视着我,而始终不肯lou面?这又是什么道理? “当然想。”念头转瞬即逝,我忙不迭地点头,牵扯到我身世中的谜团,一想到只要能见到那位据说年轻时和我很相像的外婆,大概就能一一揭开,我兴奋地有点恍惚。 “公主,外婆一直在京城里吗?” “等你见到,自己问吧!” 留下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长公主又施施然地走了,独留我在这初秋的天气里,激动得一脸薄汗,微微有些眩晕。 她怎么是在这个时候说起外婆的事情,我没空理会,不过想必把我滞留在京城,就是为了和外婆见这一面,至于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我无法预期,只是,不知所措。 末流从外面回来,我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那是必然的,因为原本关于我的身世,他就是第一个言明的人。 听完我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我心中的问题,“为什么是在三个月后,才告诉你这件事?” 我想了想,“也许外婆不在京城,在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赶过来,天的另一边吗?” 末流的语气,有些让我不理解的尖锐,不过相处久了,我明白他这是变相的担心,他担心我这个孕妇因为什么而受刺激,从而影响到自己。 “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长公主有什么地方需要骗我,毕竟对于她来说,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平民,她没有必要设一个局,来对付我这样的小卒子,而且,看在奶奶和太后的交情上,我想,我还是安全的。”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只好叹气,伸手指了指外面,“表哥,咱们已经在人家的地盘上住了两个多月了,这时候担心安全是不是有点晚?” 被我这么一说,他有点狼狈地轻咳一声,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无论你去哪里,我会跟着。” “好,随你。” 我答应得爽快,是因为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即使末流只是看上去像个剑客,起码很有安全感的样子,而且,他是我表哥,也算是外婆的孙子。 长公主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她就派了马车过来,说是接我去另一个地方,我知道她说的就是外婆所在的地方,所以也没犹豫,就顶着肚子上了马车。 末流刚好没出去,便随着我一同前往,马车并非是进城,而是继续往郊外行进,路过一处小村庄,然后马车停在一处很农家的小院落门口。 末流把我扶下马车,我抱着自己发圆的肚子,脚步略显沉重地走进院门,准确的说,就是两扇木栅栏,不具有什么安全性。院墙很矮,可以看见院子里面有公鸡母鸡跑来跑去,院子当中有个村妇正半蹲在地上洒鸡食,边洒边咯咯咯地叫着,用来吸引它们过去。 我远远地看着,总觉得这女人那里眼熟,可是眉宇都没有似曾相识的痕迹,只是单纯的觉得眼熟而已。而且,我还发现,这个女人的智力似乎有些问题,她的动作有些笨拙,神色也有些呆滞,看上去,有些智障。 “她不是天生的。” 我看了一眼在身旁说话的末流,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师父说过,天生智障的人在外型上与正常人有迥异之处,而这个女子,若不看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想必是后天生病或者其他原因引起。” “比如中毒?” “对,比如中毒。” 第百十一章 外婆 我又盯着那个农妇看了一会儿,直到院屋里走出一个年岁更大一些,看上去精神奕奕的老妇人,她本是向那农妇走去,不过发现了站在院外的我们,随即,冲我们招了招手。 “是宝心吧?” 老妇人的语气很慈祥,目光柔软,也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我也许见过她。 走进院子里面去,我也能看得更清楚,这老妇人和那位有些面善的憨妇,大概都是和我有关系的人。 我的脚步很慢,一点点地接近着她们,老妇人只是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而那个貌似憨傻的农妇则是蹲在地上,有纯然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我,这种情景,让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的目光扫过那憨妇,然后落在老妇人的脸上,试探地问,“你认得我?” 当我问出口的时候,自己便.能够确定眼前人的身份,因为她真的很面熟,就如同画中的女子一下子老了三十年之后,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应该说,这就是三十年之后的我吧? 老妇人的笑容加深了两分,脸上.的红晕也浓郁许多,看上去似乎容光焕发,她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她面前,而我没有犹豫,慢慢地kao近了她。 “小丫头,你可是我接生的呢。” 呃?这句话比承认是我的外婆.更让我震撼,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可惜在你一岁的时候把你弄丢了。”又是让我惊讶.无比的讯息。 我轻轻地咳嗽一声,试图让自己找回声音,“那个,您.的意思是......娘亲生我的时候,您就在她身边,然后,把我弄丢了,是吗?” 老妇人拉过我的手,从容地往屋子里走,“来吧,到.屋子里坐坐,想必你也累了。” 我顺从地跟随.着她的脚步,没有试图挣拖,直到她把我安置到舒适的座位上,然后用感怀的目光逡巡着我的上下。 “你......真的是我的外婆?” 老妇人笑了,慧黠地眨了眨眼睛,“我想没有人会比你更像我,我的外孙女。” 我松了口气,发觉自己的手还被她攥着,而她的手柔软而干燥,很温暖,温暖到,让我想起了很多事。 “既然你知道我在哪里?为什么当初没有救我?” 老妇人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她的笑容都收了起来,“不,孩子,要不是你出现在乔家,我想我也找不到你。” “乔家?那为什么......” 我想问的是既然在乔家认出了我,又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可是我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她轻轻打断。 “因为我不敢见你。” “不敢?”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有一点点很不好的感觉,“为什么不敢?” 她却回避了这个问题,偏头看向门外,悠悠地说道,“外面的,是你娘亲。” 我的呼吸一窒,外面那个看似憨傻的妇人,是我的娘亲? “她怎么会......”我张口结舌,这一条又一条的讯息涌过来,我有点接受不了。 老妇人的脸色又红了几分,就好像血液都用到了脸上,看上去有点不妥。 “你怎么了?” 老妇人愣了一下,苍老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微微一笑,“没事。” 没事?虽然对医学一窍不通,但我也知道,脸红的原因如果不是醉酒和心理上的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我转头看向门口,末流没有进来,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还在喂鸡的农妇,注意到我的视线后,才淡淡地瞥过来一眼,不过相处久了,我已经大约能明白他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将目光收回来,我也没再追问这件事,而是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站了起来,“我想我得走了。” 老妇人惊讶莫名,“丫头,你为什么要走?” “我想,强行把我留在京城里,为我安排很多,又准备了今天的见面,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认亲吧?更何况,我什么记忆都没有,对我来说,你和外面的人,还没有一幅画来得真实。”我是说真的,虽然对她们,我真的感觉熟悉,可是一想到这段时间的经历,又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世上我唯二的血缘亲人。 她的神色因为我的话而黯淡下来,更显得那红晕触目惊心,我咬了咬嘴唇,转身移动脚步。 “丫头,我可能快死了。” 我一惊,脚步顿住,然后看向她,不可否认,这句话听上去很真实,因为她的脸色真的不大正常,就好像生命在燃烧一样,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表哥,你进来一下。” 末流停止了对农妇的观察,走进堂屋里面,然后面对老妇人惊讶的眼神,“你是生儿的儿子?” “不,我是师父的徒弟。”末流摇头。 我没理会她为什么不晓得末流的存在,不过此刻的状况,让末流这个神医发言是最好不过的了。“表哥,她怎么了?” 而末流深深地凝视了老妇人一会儿之后,却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老妇人却笑了,“生儿的医术还是我教的,可惜时间很短......”她似乎是在追忆,然后恍惚地回过神,“这个小子也在京城吗?看来连端宁都没发现。” “师父过世了,一年前。” 因为末流的话,老妇人似乎大受震动,原本红到发胀的脸颊,顿时多了一抹灰败之色,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生儿应该才三十多岁,怎么会......” 末流面无表情地微垂眼眸,声调平板地回答,“师父毕生都是在寻找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执念太重,郁结于心。”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妇人叹息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神色中的悲伤几乎将自己淹没,我感觉心头一痛,整个人似乎沉重起来,不由自主地跌回到椅子上,幸好末流扶了我一下,才使我免于摔到地上。 “妈,你怎么了?” 正当我们僵持着的时候,那个农妇显然已经完成了喂鸡工作,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然后歪着头看向坐在我身边的老妇人,她的声音很甜美,远不像她的外形那么憨傻,我再仔细地端详她,才发现是因为她脸上那种呆滞没有光彩的表情让她失去了原有的灵动,这个妇人,原本应该是个美人,比外婆和我更美上很多的美人。 “妈,你不高兴么?如儿很乖。”农妇蹭到老妇人的身旁,蹲下身趴在老妇人的膝上,仰着头,很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妇人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温和,“没有,如儿很乖,妈没生气。” 农妇这才欢喜地笑着,低下头,安安分分地趴着,好像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很舒服自在。 我看着这对母女,只能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腹部,感觉里面的轻微悸动,也是我心中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怎么了?” “我见到如儿的时候,她那时正怀着你,可是瘦得像皮包骨头一样,一点都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我本以为她生活得很好,却没有想到,我会看见我的女儿脏兮兮地倒在大街上。”老妇人轻轻地咳嗽着,她用手帕挡着唇角,然后将手帕若无其事地收回去,可是唇边残留的一丝血迹,还是让我触目惊心。 我屏住呼吸,努力平静着自己,听她叙述着,“你生下来的时候,几乎是不活的,幸好你这个丫头命大,熬过来了,可是如儿却熬不住了,我只能去想办法,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你不见了,如儿则是失去了知觉。” “这十几年,我想尽办法救她,也想尽办法找你,现在好了,如儿没事了,你也很好。” 老妇人欣慰的话语,字字都敲在我的心头,我没办法不相信她,就像当初我毫不犹豫地相信末流一样,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亲人的这个事实,终于从单纯的猜测,而变成了现实。 “外婆,您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您不是懂医术的吗?” 外婆笑了,显然是因为我的称呼让她欢喜,她拍了拍我的手,“这是我应得的,没什么,生老病死,本就是常理。”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是我却无法理解,这叫做能医者不自医吗?她怎么就能如此轻忽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在找到我之后! “你当年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选择离开娘亲和舅舅的吗?” 外婆的笑容一僵,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出如此尖刻的问题,而她身体上的僵硬,也引起了趴在她膝头的那名女子的注意,她茫然地抬头,呐呐地开口,“妈,你怎么了?如儿不乖吗?” 我皱起眉头,看着面前半蹲在地上,应该是我的娘亲的女子,她一脸的怯怯,好似很在意外婆说她乖还是不乖,这样的反应,总觉得有些古怪。 看着外婆安抚着自己的女儿,我试探地问道,“她为什么不叫你娘亲,而是叫妈?” 如果我没有记错,妈这个称呼,在这里并不是个常用词。 外婆微微侧头,原本抚摸着她头发的手指顿了下来,“当年如儿瘦得像皮包骨头,而且只会说一句话,妈妈,饶了我,我很乖。” 我顿时觉得浑身冰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原本抚摸着自己腹部的手指僵硬不动。 我应该怎么反应?自己的娘亲,曾经是一个妓女。 第百十二章 天伦 平静,再平静,我没能把她们带回去,只能留下来。 看着这两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女性,我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那个我很希望是事实、却让我无比忧伤的梦,前世的亲人,今生的亲人,如果我有机会选择,真的不想再错过。 我甚至在想,前世的我如果可以积极一点、努力一点,父母的关系也许就不是那种让我倍受伤害的状态。毕竟那个梦,已经给了我一种更美好的可能性。 不过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无法再去回顾和挽回;今生,我不能任凭自己再错过,无论我面对的是怎样的亲人,也要努力让自己去接受,去用心呵护。 “外婆,我可以帮忙。” 半躺在后院的竹制摇椅上,我不大习惯地轻轻动了动身体,看向坐在一旁小凳上面的外婆,她正在择菜,我们晚饭中的一样。 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我,脸上的红晕始终没有褪下去,透着一种让人心惊的磅礴活力,这是一个老人家不应该有的神态。 “好好歇着,别伤了我的乖曾孙。” 我哦了一声,只能放松下来,.试图找点话题,来掩饰我貌似偷懒的尴尬。 “娘去哪儿了?”我的这一声越来越顺口了。 “末流带她去买东西了。” “咦?”我惊讶地半张开嘴,“娘不是很认生的吗?” 外婆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还是很熟练,“如儿很喜欢跟末流在一起,也许是因为末流的身上有和我差不多的药味吧!” 我撇了撇嘴,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的娘不跟我亲近,反而跟末流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伙子亲近,原来当人的智慧归零的时候,影响情绪的就是记忆本能中的一抹痕迹。 “外婆,再说一点关于你的事吧!” 初秋的午后,阳光还是暖洋洋的,天空少云,亦少风,.清清淡淡的,很适合谈旧事。 “我,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怎么想起问外婆的.事情了呢?” “外婆,说说吧,您怎么认识乔老太君和太后娘娘.的,宝心想知道。”我采用撒娇的方式,就差从躺椅上站起来,趴在外婆的膝头上耍赖了,她无奈地摇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 她用微微苍老.的嗓音徐徐讲述着几十年前发生过的事,我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她说得并不详细,而且很多细节上刻意地忽略过去,似乎是不想让我知道某些事,不过大致的过往,我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太君尽心照顾我,为什么太后娘娘特意来见我一次,就连长公主也费心关照我的生活,这都因为我有一个很传奇的外婆。 “这都是四十几年的事情了......” “我把那两个丫头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其中的一位,会成为现在的太后娘娘,这么想起来,和太后娘娘一起刨食吃,现在想来,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端宁啊,太后娘娘生她的时候,身子还没有恢复好,差点一尸两命,你外婆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救下这对母女,当时的皇宫里,乱作一团,我差点被拖出去斩了,终归是过去的事情了。” “要说小辫子啊......” 我忍不住cha句嘴,“外婆,谁是小辫子?” 外婆笑睨了我一眼,“就是你婆家的奶奶呀!” 我愣住,乔老太君的小名叫小辫子?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因为我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的头发差不多掉光了,只能编出来一个小辫子,她却总是说,头发多了,顶得脑袋疼,少点也好。” 外婆边笑边说,而我也忍不住笑出声,不过看在那是我婆家的奶奶,所以还是收敛一点,乖乖听故事就好。 “我对小辫子,有太多的歉疚,恐怕此生也弥补不了......”她笑过之后,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语气惆怅,说完之后,目光转到我的身上。 “宝心,她对你好吗?” 我点头,毫不犹豫,“很好,非常好。”老太君对我,已经是近乎纵容的疼爱,如果说原因是在外婆的身上,我更应该懂得感恩。 “那就好好地孝顺她,不要伤她的心,有时候,伤心才是最疼的。” 我沉默,看着外婆微皱着眉头,手上的青菜早就择得不成样子,她似乎已经习惯皱眉,眉心处的皱纹尤其深重,加上脸色的古怪红晕,让我不得不去想,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外婆,你为什么要撇下娘和舅舅?”我再次问起这个,这实在是让我困惑的一点,没有哪个母亲会放弃和孩子一起的权利和机会,为什么外婆就能够在娘和舅舅还年幼的时候,选择离开他们呢? 外婆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就会有些选择,是没有办法选择。” 这也许是另一段故事,可是我也明白,外婆不会讲给我听,这对她来说是一道伤,因为娘亲的饱受折磨,以及舅舅的英年早逝,都已经变成她心底的一道道伤口。 秋日渐凉,在这个农家小院的日子简单而温馨,体会我从未感受过的美好。 而我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圆了,身子也一天比一天沉重,预产期是在十一月中到十二月初,这是我自己估算的,不一定准,不过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生孩子,真的是一项挑战。 娘亲已经愿意接近我了,也许是因为我顶着的这个大球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说血缘起了奇妙的推进作用,她越来越经常地站在我的旁边,憨憨地笑着,试探地伸手想去摸我的肚子,不过又会惊吓似的收回手去,然后继续憨憨地笑。 我会拉过她的手,抚在我的肚子上,让她感觉一下里面的动静,看着她纯净的笑容,我也从心底里浮出淡淡的温暖。 “娘,小家伙踢你呢!” 她怯怯地笑着,因为笑容而稍稍显出几分活气的清美面容,淡淡的红晕,眼角那里掩饰不了的细小皱纹,她的声音都是试探着的,“我,我很乖。” 我的心微微一痛,不过努力勾起笑容,“娘,你很乖,真的。” 她憨憨地笑,那笑容里有最纯粹的欢喜,让我既心酸又开心。当年十岁离家的娘亲,究竟遭遇到什么,使得她沦落青楼,最后又逃离了那个可怕肮脏的地方,现在,除了已经将往事忘记的娘亲,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对于娘亲的智力问题,末流曾偷偷地帮我查验了一下缘由。 “应该是**和某些剧毒药物混合后,没有达到致人死地,但是足够摧毁掉人的神志,一般来说,是无药可救的,只能慢慢地在昏迷中虚弱致死。” “那么,娘亲是怎么活过来的呢?”我疑惑地问。 末流蹙起眉头,在眉心处纠结出一个深深的川字,他语气低沉,“以外婆的医术,想要让一个人保持着活死人的状态,并不算什么难事,只要定时针灸,再配合人参吊命,拖上十天半个月的,不无可能,可是,如果让一个活死人在昏迷了十几年之后醒过来,而且除了神志,其他都是正常,就并非我所能想到的了。” “很难吗?” 他点头,“很难。” “除非......” 他的欲言又止,让我忍不住催促道,“有什么便说,犹豫什么。” 对于我的强硬,末流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在师父的医书中,有一小部分是涉及蛊毒,这是苗疆比较盛行的下毒方式,同时也可以作为一种医病的方法,不过我对蛊毒一身了解,不过......”他又是犹豫,见我瞪眼睛,才说道,“关于猜测你的夫君是药人的事,我就是在这几本有关蛊毒的书籍中发现的。” “蛊毒......”这两个词我在前世倒是听说过,不过因为距离生活太遥远,便从没有放在心上,也不了解蛊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听见末流提起,而且和云煦有关,我便不得不放在心上,仔细地琢磨一下。 “苗疆的蛊毒之术是不会写在纸上,所以,看字迹,很像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把目光调到不远处的堂屋,而我只需要看他的动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写书的人,很可能就是外婆本人。 我突然觉得呼吸有点紧,肚子上的负重让我一时间有点烦躁不安,应该说,是末流的话让我惶恐不安。 我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又是喜欢把很多细节往一起联系,而现在,当我把蛊毒、药人、娘亲、外婆、奶奶、云煦、难产的云煦娘,以及十八年不间断的阿芙蓉,联系在一起之后,不敢想象我的外婆,可能就是给云煦下毒的那个人。甚至,我会有更可怕的猜想,却连想也不敢想。 “对了,如果按外婆所说,你应该是比你夫君大了一岁,是不是?” 我有点走神,看着末流无比严肃的表情,忍不住撇了撇嘴,“表哥,那是我外婆,却不是你外婆,而且,大了一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话题是岔开了,可是我们都清楚,这也许并不只是猜测。 可惜,我倒是没有机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也没有心情思考太多,我是一个即将生孩子的年轻妈妈,愉悦的心情,是第一要素。 让往事,都见鬼去吧! ****** 平淡的身世揭开之旅即将告一段落,宝心就要回去了,洛州会热闹起来的。 第百十三章 生子 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 我的眼前是无数白点组成的光圈,显得人影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耳边却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吵吵嚷嚷的,让我的心愈发地烦躁不安。身体是燥热的,也是痛入骨髓的,一波一波袭上来的让人窒息的痛楚,就算我把嘴唇咬出微腥的甜意,也没有消减一分。 “快快,往她嘴里塞块布,别把嘴唇咬坏了。” “你,把热水端来!” “少夫人,快吸气,努力使劲......” 嘈杂,混乱,我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生孩子就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我真的能顺利生产?我会不会就这么死掉了?! 巨大的恐惧感,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力,只是胡乱地甩着双臂,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的力量。“啪”地一声,清脆而微小的声响,我的手被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掌抓住然后紧紧地握着,我下意识地紧紧攥住它,然后努力地抬头,去看那手掌的主人,却因为汗水模糊了视线,只能认出来,那一定是我熟悉的人。 “宝儿,用力,那是你的孩子,你要努力,他才能活下来。”耳语一般的声音,却被我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有错过。 没错,那是我的孩子,只有我努力,他才能活下来!我闭上眼睛,努力平静,攥紧双手,深深地呼吸,用力,使劲,再用力,再使劲,漫长而艰辛,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漫长地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直至自己突然感觉到空虚一般的平静。 “生了!生了!” 接生婆的惊呼和小孩子猫.叫一样的哭声混在一起,我疲累地试图睁睁眼睛,可惜没有成功,只能吃力地问一句,“哭得跟小猫似的,是女孩?” “恭喜少夫人,是个小少爷。” 堂堂男子汉,哭得这么委屈,真给.我这个当娘的丢脸。 这是我昏过去之前,唯一想到的事情。 再度醒转过来,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旁似乎有人正在轻柔地帮我拭去额头的薄汗,周围很安静,似乎那阵让我崩溃的喧闹,只是一场梦境。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几分红晕却.隐隐透出灰败之色的苍老面容,是外婆。 “醒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试图让自己坐起来,一动胳膊,却.发现胳膊酸疼得几乎抬不起来,好像做了整晚体力活一样的精疲力尽。 “手臂使不上力?那是你昨天用力太久,休息几天.就好了。” “昨天?我睡了多久了?” “十几个时辰了。”.外婆起身帮我往身后掖一床被子,好让我可以半躺着,人也清爽不少。 我环顾周围,房间里除了我和外婆,没有第三个人了,不禁着急地问,“孩子呢?” 见我一脸的慌张,外婆忍不住笑了,“在后面暖阁里呢,奶妈在照看着,许是睡着了,这孩子还真是乖,不哭不闹的。” “外婆,我想看看孩子。” 外婆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去叫人,没多一会儿,就走过来一个陌生的妇人,怀里抱着小小的一团,小心翼翼地低身把怀中婴孩lou出小脸来给我看清楚。 “我抱抱。” 我紧张且小心地抱过来这个柔软的小东西,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眉眼,他在睡觉呢,小眼睛闭着,小鼻子皱着,小嘴轻轻地抿着,睡得正香甜。 “皱巴巴的,真丑。”我愣愣地看了许久,只结结巴巴地评论出这么一句来。 “胡说八道。”外婆笑骂了一句,很不赞同地看着我,“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我吐了吐舌头,伸出手指在小家伙的脸蛋上轻轻地戳了戳,柔软细嫩的触感,那种让我的心里微微悸动的柔软,不过显然的动作还是有点大,小家伙好像被我吵醒了。 “交给奶娘吧,你再休息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我马上表示反对,“外婆,我要自己喂。” “自己喂?”外婆愣住,旋即欣慰地笑了,“随你,不过外面有人等得急了,你要不要先见见?” “有人等?” 门响,脚步声临近,我的呼吸突然有点紧,目光从小东西的脸上转移到门口,连孩子被抱走都没有注意,因为我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走进来的这个男人身上,他风尘仆仆,他疲惫而欢喜。 “你怎么来了?”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心脏怦怦地跳得飞快,努力地揉了揉眼睛,试图辨识清楚,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幻觉。 他缓缓走近,低低地笑着,“我很想洗漱一下再过来,不过听说你醒了,只换了衣服,就忍不住过来了。” “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洛州的郊外......” 我的呢喃声还没有结束,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带着熟悉的味道,“宝心,我还是来晚了。” 我边哭边笑,将眼泪都涂抹到他的衣衫上面,声音也哽咽得几乎不成调,“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你不是来信说这一阵很忙,而且道路还难走......” 云煦的双臂微微收紧,将我完完全全地拢入他的怀中,他的嗓音也稍稍有些沙哑,可是一如往日的温柔,“我都在这里了,难不成你还想撵我走吗?” 我拼命摇头,“想得美,偷偷跑来,就不准走了。” 云煦来了,从洛州而来,只带了随身小厮,主仆两个人匆匆赶过来,只因为我上封信提及自己可能快要生了的事情,他将其他事情都搁置到一边去,然后就来了京城。 原本他是赶得及在我生产前抵达的,不过我前几日散步的时候不小心闪到了腰,而导致提前生产,所以云煦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胜利地完成任务,而且陷入昏睡中了。 他只来得及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连自己的儿子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我窝在他的怀里,有点卖乖地说道,“你还没看见你儿子呢!长得很像你。” 他微挑眉头,唇边一抹浅笑,“哦?是吗?”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不哭不闹的,和你一样,大约都是蔫坏蔫坏的类型。” 鼻子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然后是云煦轻柔的声音,“再睡一会儿吧!” 他这么一说,我的困意又来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迷迷糊糊地叮嘱一句,“记得洗澡之后再去看儿子。”便再一次地,被周公召唤走了。 我坚持母乳喂养,当然在古代是没有奶粉的,我的意思自然是由我自己来喂养孩子,虽然辛苦了些,不过根据前世看过的电视节目里面说,母乳喂养会降低孩子的生病率,而且提升孩子的免疫能力,因为只有血脉相连的母亲,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缺少什么。 最重要的是,在医疗设备不完善的古代,婴儿的死亡率还是很高的,我不希望自己怀胎十月,却因为孩子的免疫力低下而遭遇什么不测。 我承受不起。 虽然我这么做不合规矩,甚至不是大户人家应该做出的事情,可是我是孩子的母亲,这里不是洛州,而且外婆也同意我的做法,所以我只需要说服孩子的爹,便可以开始我的妈妈生涯。 “宝心,自己喂养会很辛苦。” “我知道,我只是喂他,尿布衣裳之类的都不用我动手,我已经很清闲了。” “奶娘都很有经验,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可是我本身就是孩子的奶娘,要别人做奶娘干嘛?” “这不合规矩......” “夫君大人,在这里你就是规矩,至于回洛州以后,我会和奶奶说的。” 云煦虽然无奈,不过他终归是个男性,对于母乳喂养的事情,也没有多少发言权,只说了几句,便选择放任自流了。我满意地点头,然后奉上香吻一个。 气喘吁吁地从他的怀里逃出来,我身子直发软地歪在软榻上,看到他唇角的一抹红痕,忍不住脸热得发烫,这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我轻轻咳嗽一声,还是决定转移话题,“家里怎么样?奶奶身体好吗?” 云煦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唇边的东西,然后冲我微微一笑,等我的脸再度热起来之后,才从容地答道,“家里没事,奶奶听说你要生了,还亲自去七霞寺给你祈福,保佑你们母子平安,不过我已经安排送信回去,等信到了洛州,奶奶就会回家了。” 祈福?真的是老人家会做的事情,不过老太君对我的用心,点滴难以回报,为乔家添子添孙,也就算是我做的小贡献了吧! “这种天气去寺里,会不会太辛苦了?”我皱着眉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云煦微微一笑,帮我盖好薄毯子,“别担心,奶奶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的言语未尽,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在瞒着我什么,不过若是有什么的话,想必彩蓝的信里一定会提到,至于信,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当我真看到彩蓝的来信时,心里那种古怪的不安,得到了证实。 老太君确实不是一个人去的,同行的,除了大堂婶婆媳,还有一个,那就是这几个月一直非常懂事和乖巧的,红姨娘汪红袖。 如果说,当一个人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面前,那就代表着,这个人绝不是安分的,尤其是云煦那有意无意地遮掩,我想,洛州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在这里,什么也看不到。 ****** 孩子生下来了,小名还没起好,亲们可以冒冒泡,集思广益哈,给个可爱一点的小名。 第百十四章 归途 生了孩子当然就要坐月子,一般来说是要在屋子里呆上一个月之久,我却没办法忍受一周不洗澡,所以月子这么古老而体贴女性的方式,我只能选择理性地中断它。 云煦陪了我十天,这十天里,他哪里都没去,只是陪着我和我们的孩子,可惜刚出生的小家伙只知道吃喝睡,一点也不好玩,反倒是因为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吃奶的行为,让我整天整晚地睡不好觉,不过他还真是很乖,即使是饿了尿湿了,也不知道哭,只会小声地哼哼,像小猫一样。 “我说,夫君大人,你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连哭两声都没有力气,就像小猫一样?” 我捏了捏小家伙的小手和小脚丫,很着迷这种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忍不住继续掐掐掐,掐个不停,不过云煦很快制止了我这个小动作,一脸的无奈。 “宝心,你今天已经掐了他很多次了,还有,我小的时候什么样子,你好像不能问我。” 我傻傻地笑着,看看给我当.kao背的夫君,再看看躺在我身边的,我的小家伙,忽然感觉我的全世界就是这样,丈夫,孩子,完美,幸福。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小家伙要是.吃奶,你可是又不能休息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小家伙的脸蛋,“不睡,我不困,而且我想和你说说话。” “好,那就说说话。” 云煦动了动我的肩膀,让我可以kao得更舒服一点,.声音轻柔,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儿子。 我轻轻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kao着他,.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存在,然后视线里还有我们的宝贝,这就是不用语言就可以表达的幸福了。 可惜,这种幸福只持续了十天,就不得不暂时结.束了。 “我明白,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路上要小心,到了洛州记得寄信给我。” 他一脸的无奈和愧疚,所以即使我心中不舍,恨不得他可以在这里停留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可我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殷殷嘱咐,做好贤妻应该做到的每一件事,甚至不lou声色地表达一丝哀怨,以保证他的心是落在我的身上,而不会散落别处。 他走了,十分不舍地离开,这让我既欢喜又心酸,可是没有办法,洛州有他想要的东西,而我若是不想失去他,就只能先忍受这个。 他走的时候,我没办法送他,虽然可以洗澡,可是擅自下床甚至是出门,对我的身体都是不大好的,所以我只能坐在房间里,看着小家伙的睡脸发呆。 “舍不得?” 我抬起头,是外婆,她走到床边坐下来,轻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脸蛋,神情慈爱温柔。 我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有些怅惘,“其实我不想让他走,可是不得不让他走,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你是在怪外婆强留下你吗?” 我一愣,然后就是摇头,“不......我不怪您,这不是......这是我和云煦之间的事。” “过了年,你就回去吧!”外婆专注地看着小家伙,语气随意地说道。 “嗯?回去?” 听到这句话,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欢喜,而是迷惑,前一阵子无论如何要把我留下来,如今又是如此简单地让我回去,难道说,这一趟,真的单纯是为了认亲么? “宝儿,我真的很开心在活着的时候,能见到你和陌儿,看到你们活得很好,我也就没有遗憾了。”外婆语气和缓地说着,我看着她,发现她的脸色比前一阵又灰败了些,就像是透支的活力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我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根本问不出来,只能听她继续说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娘,而如今看来,你是个好孩子,会好好地照顾她,那我就可以安心了。” “外婆,你在说什么呢?” 我试图笑笑,却发现嘴角僵硬,连扯动一下都难,而外婆的表情,让我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外婆笑了,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手,然后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好了,外婆放你回去,难道你还不高兴?” 她的玩笑,却让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而奇怪的是,从那日起,她再没有谈起让我回洛州的事情,我几乎都快以为外婆真的是开了个玩笑,亦或是自己的梦境。 小乖满月了,哦,小乖是我给小家伙起的小名,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很乖,他的小脸也一天天地圆起来,红润起来,也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让我无法割舍。 满月那天,皇宫里送来一对纯金的精致手镯和一对纯金的脚镯,长公主也送来了一块暖玉,上面刻着岁岁平安四个字,至于外婆送的礼物,是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驱蚊虫的草药,说是留着夏天的时候,给小乖用。 小乖满月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年底,然后转眼就是新年,这个新年,我是和外婆、娘亲,以及表哥末流一起过的,很安静也很温馨,当然,还收到了洛州的来信,三封,分别来自于云煦、彩蓝和老太君,我也同样回信。 而新年一过,日子就像流水一样,飞快而又不留一丝痕迹。我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小乖身上,却无法忽视外婆的消瘦和过分的苍老无力,红晕已经彻底离开她的脸颊,而当小乖三个月大的时候,她的状态也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外婆为什么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衰弱着,我不知道,末流也无从下手,只有娘亲每日憨憨地笑,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外婆病倒了,不能说是病倒,而是突然间的卧床不起,好像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虽然我们明明知道,她的衰弱不是一天促成的,却还是无能为力。 “她没有病,也没有中毒,只是老了。” 末流的诊断就是这样,让人无法理解的结果,外婆温和地笑着,躺在**,目光还是落在我们的身上,有种如释重负的安详。 “别费力了,这是命数,我应得的命。” 她的声音嘶嘶的,沙哑而无力,却依然微笑着。娘亲虽然智力不足,却还是注意到自己亲人的不对劲,温顺地趴在床边,低声地重复着自己很乖的话。 这场景,让我莫名的心酸,莫名的无奈。 什么叫命?我不懂,我只知道,她是在求死,如果说找到我之前,她是在拼命地求生的话,如今的外婆,就是在求死。 她累了,她但求一死。 可是,这是为什么?她不肯说,只是在苍老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安慰的笑,就好似一切终于落幕,她终于可以退场。 也许,她的故事真的结束了,我也没有机会再去了解几十年前,她为什么离开娘和舅舅,为什么消失,又为什么出现,如今,又为什么坦然地去面对死亡。 不过,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情,那么我想,我也应该做到我应该做的事情。 “外婆,”我也趴在床边,一手握着那只苍老而干燥的手,另一只手把娘亲的手攥紧,“我会好好地照顾娘,也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照顾小乖,还会照顾表哥,我们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宝儿,外婆谢谢你。”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一样,她微眯着眼睛,就像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样,笑容里带着回忆的怅然。 泪水滴到床边,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那种明明知道会发生,却无法阻止的悲伤,直到有只手把我的眼泪抹去。是娘亲,她愣愣地看着我,一边胡乱地抹掉我的泪痕,一边念叨着,“宝儿不哭,我很乖的。” “宝儿,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一些事,不要怪别人,都是我的错,不要用恨带走你所有的爱。” 这是外婆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听不懂,却努力牢记,应该说她的话,已经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外婆的遗愿,就是一定要火葬,再把她的骨灰交给太后娘娘,她知道这骨灰应该撒到哪里,然后在京城附近的山上立一座衣冠冢,面朝东方,迎着朝阳。 原本应该在京城里再待一阵子,可是彩蓝的一封来信,让我马上改变了主意,洛州真的出事了。 “末流,明天我和你回洛州,奶奶出事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大夫。” 从始至终都一直少言的末流没有丝毫反对,所以我要穿着素服,离开京城这个揭开我的身世又带走我的亲人的地方。 至于小乖和娘亲,因为长公主早已将连秀送给了我,而我也确认了这个中年女子的忠诚,所以,带着小乖和娘亲的事情,就全部交给她负责,而我和末流要尽快赶回洛州去。 其实我没有说出来的是,彩蓝的信中还说起一点虽然尚不确实、却让我心惊的消息:为了老太君的病情,宅子里的人似乎正在准备着冲喜,而冲喜的方法就是,让云煦和已经变得乖巧懂事的红姨娘圆房。 我不知道这个馊主意是谁起的,不过如果不阻止她,我就不是苏宝心! **** 回家咯回家咯,宝心总算要回去了,战斗即将打响,同志们要准备好了。 推荐票和粉红票投过了没?没投过的快去快去~~ 第百十五章 抵达 一年前,当我从洛州去京城的时候,因为车队有些庞大和拖沓,所以足足走了半个多月之久。而这次,只有我和末流两个人,我们轻车简行,也只用了八天便在第九日的清晨,看见了洛州城的城门。 一大清早,城门开启了不过个把时辰,末流驾着马车,而我则是坐在马车里,单手扶着车壁木然地发着呆。其实我只是在想着,如果连彩蓝都能察觉到宅子里的异动,那么云煦不应该不清楚,尤其是,冲喜的男主角就是他,而他也曾答应过我,没有我的允许,绝不会碰那个女人一根汗毛,那么,他为什么在寄给我的信中却只字不提此事? 是他觉得这不过小事一桩,还是说,他已经想要背弃他的诺言,去做一件这个时代的男性都会去做也愿意做的事情,那就是真正地纳一个可心的妾室。 我不想猜测,因为胡乱的猜测只会让我越发心痛,这会让我产生一些我根本不想去考虑的误会,可是马车离宅子越近,我的脑子就越忍不住胡思乱想着这些,片刻都不肯停息。 “快到了。” 末流在外面提醒我,我应了一声,连忙振作起精神。红事就是在这两天,如果我们的速度够快,如果我没有迟,也许就在今晚,所有无法让我接受的事情,都不许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绝不! 小乖,快给你的娘亲赌一把,.就赌你爹还没有跟别的女人上床,要不然,你可能就会变成单亲的娃儿了。 我神经兮兮地磨叨着,直到马车.骤停,还没等末流说话,我便深吸一口气,xian开车帘跳了下去。 乔宅大门口,张灯挂红,里面似.乎挺安静,只是不知道这喜事是已经完成还是尚未进行。 “这位夫人......大少奶奶!” 守门的小厮原本是摆出拦人的架势,一见到是我,.连忙束手躬身,我看了他两眼,不认识,不过反应很快,也很机灵。 “宅子里要办喜事?” 我脚步一停,偏头笑着问他。 守门小厮低着头,没多言语,我轻笑一声,抬步便往.里面走。那小厮脚步一错,轻声地说了一句,“大少奶奶,是今天。” 我的心微微一动,回了他一句,“得空去找彩红,就.说我说的。”小厮略带欣喜地应了一声,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去。 带着末流直冲.进内院,一路上到底惊了多少人,我已经没空去理会,想必其中也有人去禀报各自的主子,所以当我到赏春园的院门口时,终于被匆匆而来的二堂婶拦住。 想来也是,她就在西院,自然比别人要快一点。 “宝心呢,怎么急火火的做什么?”二堂婶笑意盈盈地拉过我的手,神色间稍稍有些游离,她可能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回来,来了个措手不及。 我脚步一顿,换上一副将哭未哭的着急神色,“二婶,这是哪里话,听说奶奶病重,宝心恨不得cha翅膀飞回来呢!可恨竟没人通知我,奶奶都病了一个多月,我却是几天前才知晓。” “几天前?”她的脸色稍变,强笑两声,“许是这阵子太过忙乱,竟忘了。” 我恳切地握着二堂婶的手,“二婶,其实我也不是埋怨,只是我身边正好有良医,若是尽早通知我,也好让我带他回来。” “这......” 我转身指了指一直跟着我的末流,用极其平和的口气说道,“忘记向二婶介绍了,这是我表哥,末流神医。” 她登时愣住,脸色也微微一僵,我不动声色地扯开她的手,“二婶,我想先去看看奶奶,先走一步。” 说完,我便快步进了赏春园的院门,将愣在那里的刘氏撇在原地,她愿跟便跟,我还真是希望她来当观众,好好看场戏,可惜转弯的时候,我微微侧头,却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她没跟上来。” 我看了一眼末流,轻轻嗯了一声,不过脚步没有停。我的目标并不是老太君的住处,而是我自己的雅筑,就算老太君要怪我不孝,可我也要必须先弄清楚,云煦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奶奶!” 率先迎接我的,是彩蓝的轻呼,她欣喜地冲上来,显然是被我的突然回来吓到了,“少奶奶,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煦呢?” 我没心情和她叙谈,直截了当地问道。 彩蓝一捂嘴,伸手指了指正房,然后脸色变得厌恶至极,“少奶奶,您不知道这阵子那个红姨娘......” “行了,让彩红一起把表哥带到老太君那里去,然后你和青芽候着,我有话要问。” 吩咐完,我气呼呼地冲向正房,这时间应是云煦刚起,看彩蓝的神色,这房里,恐怕应该不止一个人才对。 我的心一痛,云煦,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咣当”一声,我大力地把房门推开,早已听见里面有动静,想必屋子里的人已经醒了,而我这一推门,吓坏了里面的一对“鸳鸯”。 两个人的动作都顿住,齐齐地往我这里看过来,这情形,让我恍惚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捉jian心中的怒火一点点地烧了起来,烧得我心头直疼。 “夫君大人,好兴致啊!” 我的话音一落,那双尚搭在云煦胸前的白嫩小手惊吓似的倏地收了回去,然后就听见怯生生地一句,“红袖见过少奶奶。” 这两个人都没有对我的突然回来而表lou出惊讶的表情,云煦我是了解的,就算他讶异,也不会表现明显,但是红姨娘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弱质纤纤,我见犹怜,一年不见,那个喜怒形于色的汪红袖不见了,而变成现在这个如水般娇柔的清秀佳人,她变了很多,至少当初的那抹怨毒,已经被她掩藏得干干净净。 “你下去吧,我这儿不用你帮忙。” 云煦淡淡的一句话,把红姨娘撵了出去,而佳人带着一抹哀怨,怯怯地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回过神,脚步轻巧地走了进去,其实我的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还是强忍着,只因为我还有很多问题,一定要先问清楚。 可是我想要询问的对象,却只是动作从容地系好衣衫,手指灵活而熟练地把自己的头发挽好,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让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看来,最难消受美人恩,是我来得不巧。” 我酸溜溜地说出这么一句,引来夫君大人的淡淡一瞥,我隐隐觉得,他嘴角似乎带着一抹笑, “你一路辛苦,先去睡一会儿吧!” 我一窒,被他的反应给弄愣了,可是心里的小火苗烧得正旺,这一路上的疑惑,岂是他软软的一句话可以安抚的,我气哼哼地上前一步,仰起头来怒视着他,“你反悔了?你动心了?还是你觉得三妻四妾合了你的心意,再不就是你腻烦我了,是不是?!” 他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心慌,看得我心乱,看得我就快以为自己就要哭了。 突然,我被他抱进怀里,他轻轻地笑着,然后叹息一声,“我还在想,你若是赶不回来,我该怎么解决晚上的荒唐事,不过,我这才知晓,我的宝心真的是醋坛一个,而且,也真的回来了。” “你......”我用力挣了挣,“你什么意思?以为我好糊弄是么?” “好了,听我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如同一泓清泉,将我的火气浇了干干净净,我实在贪恋这怀中的温暖,所以安安静静地只能听他解释。不过听完之后我发现,原来事情并没有彩蓝在信里说的那么简单,而云煦确实是陷入了两难境地,直至我提前回来,给某些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给我去信,难道你以为心有灵犀能够让我知道洛州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斜睨着他,还是不怎么相信,他的心思总是隐藏得太深,我不问清楚,就不会心安。 云煦正在铜盆旁边润湿着软巾,听我这么一说,他失笑摇头,“你真以为彩蓝给你去信,我一点都不清楚?她每隔几天就偷偷摸摸地出宅子,要不是我吩咐人帮她善后,我想,你的行踪就会让很多人都知道了。” 我语塞,承认自己确实忘记了这一点,便乖乖地任凭他帮我擦着脸上的灰尘,“就是说,彩蓝的信里写了什么,你都是知晓的?” 这可不大好,我让彩蓝和彩红看着云煦的日常起居,若是他以为我监视他......“那倒是不知的,不过以你那个大丫头的聪明,必定会察觉到什么,所以,我猜你一定会接到信,而且知道这件事。” 我一手抓过软巾,抬眼瞪着他,“我要是赶不回来,你就真要......那什么吗?” 云煦的手收了回去,神色有些无奈,“宝心,我已经尽力拖延到今日,毕竟他们的理由太过堂皇,我无法拒绝。” 是啊,我也明白,男人不掌内院,就像皇帝不管后宫一样,而内院里远比后宫要复杂,妯娌亲属纠缠一团,尤其是掌权的那个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对于云煦的床边事,能起决定性作用的老太君病倒了,能提出强硬意见的我又远在京城,云煦早年丧母,所以算是在夫人膝下,二夫人不管事,最后就落在掌管内宅的大堂婶和二堂婶手上。 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我在京城生孩子,老太君卧床不起,乔老爷不管内宅事,端的是好算盘呢! 想趁我不在,就先把我的院子弄乱,而红姨娘在这一年里的安分守己可能只是个假象,目的自然就是为了乔家大少爷,这位未来的乔家掌舵人的欢心。 一想到这里,我偏头看着云煦,作势福了一礼,“夫君大人,既然我回来了,那么是否接下来的事情,都由着我呢?” 云煦微微一笑,伸手将我扶了起来,语气温柔舒缓,“娘子,请便。” 第百十六章 怒火 我们没有在房间里耽搁太久,末流已经去了老太君那里,我也必须赶紧过去看看,想必这时间,老太君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奶奶是怎么病倒的?”我边走边问道。 云煦和我并肩前行,眉峰微蹙,声音低沉,“自从我传信回来告知长辈们你生了儿子之后,奶奶很高兴,连说菩萨保佑,要去寺里吃两个月的清斋,可是在山上才过一个多月,菊姑姑突然传信下山,说奶奶跌了一跤之后昏迷不醒,如今只是能吃能睡,却不能说话和活动,请了洛州里的许多大夫,也不见有明显好转......” 他的解释很详细,比彩蓝在信中说的要更清楚,可是他们都不清楚的是,在山上的时候,老太君明知道自己年岁大了,怎么会在晚上独自出去,而且还伤到自己。 “我好像记得你说,红姨娘也去了,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年前祈福的时候,大堂婶和二堂婶还跟着,不过年后这次,却只有红袖跟着。” “红袖?”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脚步微停,“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密了?” 他的表情一晒,手臂一抬就.把我的手攥住,“好了好了,先别忙着吃醋,末流神医已经先去了是吗?” 明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可我也.只能轻哼一声,先放过这个问题,回头再和他理论。 再拐个弯就能看见月门,隐隐.听见有喧哗之声,我和云煦诧异地对视一眼,赶紧快走几步,去看看究竟。 老太君的卧房门口,围了好些人,似乎是在对峙,而.末流正站在中间,似乎还没能进去。我连忙挣开云煦的手,快走几步便冲了过去。 我刻意忽略站在一旁的众人,直接站到末流的面.前,冷着脸喝道,“怎么回事?表哥,你怎么还没进去?” 末流看着我,眉头微挑,俊脸上表情不变,“这几位.夫人不许我进去。” 我佯装诧异地.环视一圈,宅子里的女眷来了一大半,大堂婶和二堂婶就在其中,我心思一动,表面不动声色,目光看向刘氏,语气惊讶地说道,“二婶,我刚刚不是说过,这位是我的表哥,他的医术不错,我特意赶回来,就是为了让他看看奶奶的病情,怎地大家都堵在这门口了呢?” 刘氏勾起唇角,强笑了两声,“宝心哪,别怪二婶多心,你这表哥实在年轻了些,这些日子也来了不少老大夫,可都是......” 她的言外之意我当然明白,自然是怀疑末流的医术,我轻轻哦了一声,连忙换上歉意的表情,“瞧我马虎的,都忘记跟您说了,当初云煦的病症,就是我表哥治好的,他的医术应该比那些老大夫要强的吧?” 这十几年里,乔家有没有给云煦延请名医我不清楚,无论如何,末流的医术总不是那些乡野医生能够比的,更何况他还给外婆当了数月的徒弟,而外婆,是曾经给太后治过病的。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在刚刚遇见刘氏的时候就说出这件事来,无非就是为了看看众人的姿态。我想看清楚,老太君病倒这件事,对于她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的话音一落,气氛就为之一僵,不过我也没有给她们反应的时间,直接微抬手臂,示意末流跟我进去。而这次,自然没有人阻拦,倒是一大群呼啦啦地跟了进来。 我们一进到老太君的卧房,浓郁的药味便扑面而来,直冲到鼻尖,让人呼吸稍稍有些不畅。我下意识地看向末流,他也微微地皱眉,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不过他只轻轻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老太君安静地躺在**,双眼紧闭,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脸色有些苍白又隐隐透着一股青色,唇色泛白,不过感觉就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太多的我也瞧不出什么,不过看末流顺利地搭上了脉,我也偷偷地松了口气,扫视房间的时候,我看向一直守在旁边的菊姑姑,发现她似乎消瘦得很严重,两眼也没有什么神采,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最重要的是,她似乎故意错开了我的视线,而且不肯和我对视。 看来这中间确实是有隐情的,不过此刻我倒是不方便问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这位在老太君身边呆的最久的人,那日在七霞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我暗自蹙眉,七霞寺的事情,真的没有人清楚吗?而大堂婶二堂婶的姿态,究竟是知道什么,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正琢磨着,末流已经搭完了脉,他伸手往怀里一掏,就翻出一个精致的黑色荷包。这个荷包我见过,原本是外婆的,而在京城的时候,外婆把这个荷包送给了末流,我一直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不过末流现在拿出来,该不会是里面藏着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吧? 可惜我的想法只是空想,我看到的是,末流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捻,就从荷包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左手将老太君的衣袖撸了上去,作势施针。 “等等,看诊就看诊,怎么还动上针了!” 刘氏上前一拦,强势地制止了末流的动作,然后转头看向我,“宝心,不是二婶多事,是老太君不比旁人,轻易不能下针,起码也要先让老爷知道,不然出个好歹,我们可担待不起。”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看来是挡定了的,我看向末流,只见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是要施针,我便上前一步,平心静气地说道,“二婶别急,我自然明白您的苦心,只是表哥他并不是要施针,您看看就明白了。”说完,给了末流一个眼神,让他快点动作。 趁刘氏没反应过来,末流一抬手便将银针扎在老太君的胳膊上,又瞬间提起,他凝神看着银针,突然紧皱眉头,而不需他开口,在场的众人都熄了声音,眼巴巴地看着那根银针,而银针的尖头处,正是泛着荧荧的蓝色。 扎进老太君身体里的银针,拔出来之后竟然呈蓝色,这个发现足够让众人胆战心惊了。 而我看到菊姑姑略显颓败的脸色,对于银针的变化竟然没有反应,我的心中自有了计较,“两位婶娘,还有嫂嫂,病房不便久待,既然我表哥看完了,咱们就出去说话吧!” 出了老太君的房间,呼吸也为之一畅,云煦直接带着末流暂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而刘氏她们显然也是回过了神,七嘴八舌地开始问这问那。 “宝心哪,那银针上的蓝色是怎么回事,你让你表哥说说。” “是不是老太君的病情有什么不对?” “宝心......” 吵吵嚷嚷的,我根本听不清楚都在说些什么,只能抬抬手示意,“两位婶婶,还有嫂子,无论奶奶的病情如何,也得等着老爷回来才好分说,表哥想必也得好好琢磨一番。” 这下总算让她们的疑问告一段落,不过接下来说起的问题,却正戳中我的底线,将我心中好不容易压抑的怒火瞬间点燃。 “宝心,既然你回来,云煦和红袖圆房的事情,自然是你做主安排了。” 说话的是刘氏,她笑意盈盈,一派长辈的关切之色,大堂婶站在一旁也微笑着点头,附和说道,“无论是不是要问询商量,给老太君冲喜的事情总是要做的,没准对老太君的病情也有帮助。” 有个鬼帮助! 我暗自咬牙切齿,终还是忍不住冷笑一声,“二婶说的是,红袖是我的奴婢,我想怎么着她,她自然得听我的,不过,”我的话语一顿,然后略带不解地说道,“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回来就是一喜,再过几日老太君的长孙也会回来,也算是一喜,听说婉容嫂子又有喜了,这不也算是一喜么?这可算是三喜临门。为何非要把区区纳妾的事情算作喜事操办,不过是个妾,是个奴才罢了。我欢喜她,她便能在这院子里住着,我不欢喜她,她就给我到浣洗房洗衣服去!怎地还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平白污了咱们乔家的名声。” 刘氏连连摇头,一副略带不满的神色,语重心长地说道,“宝心,话不能这么说,红姨娘好歹是个闺阁小姐,怎么能说是奴才,虽然她是给你相公做妾,不过......” “不过什么?”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表面上还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她甘心做妾,就应该明白,妾,就是奴婢,而且是我这个正室夫人的奴婢。” “这可是云煦带进门的......”大堂婶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干净利落地点明这个姨娘的来历。 我却是怒极反笑,一脸不懂地看着各揣心思的众人,“难不成夫君喜欢哪个,我就得退避三舍,好心好意地供着哪个?若是别家也是这套说法、这么对待,我倒要问一句,是不是来个妾,我这个当正室就得当下堂妻的命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大堂婶身后的婉容,她面无表情地微侧目光,似乎根本不关注我们的对话,不过我偏要将她牵扯进来,“而且,若是我给乔家添丁之后,就得给自己添这么一份堵的话,那我这个做妻子的真是心寒。而婉容嫂子是不是也得现在就开始担心云哲堂哥,这十月怀胎的日子可是够长的呢!” 我的一句话,顺利地把婉容的目光引了过来,她微带不满和无奈的神情,我权当没看见,继续把我的话说完,“要是婶娘真觉得纳妾圆房是喜事的话,宝心也无话可说,那就从院子里挑几个眉眼清秀、性子和顺的,也为几位堂哥添一房美妾,岂不是喜上加喜。” 最后,我再看着脸色已经微变的二堂婶刘氏,‘好心’地提醒一句,“听说二堂叔也和佳人有了佳会,是不是也能接进来,再添个喜气呢!” 众人顿时脸色骤变,我心中却暗想着,真痛快,我总算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第百十七章 尊卑 “你这是在犯众怒。” 人群散了之后,婉容又返转回来,一脸的不赞同。 我轻笑一声,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你觉得现在宅子里的人,对我可有抱什么好心的么?” 她叹了口气,“起码......” “起码表面上要过得去,是不是?”我偏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微嘲,“其实我也没觉得一家人非要争得你死我活,那就是什么好事,可是我院子里的事情,偏就是不准别人指手画脚。老爷夫人不管事,老太君也放手让我自己看着办,你家奶奶和撷秋阁的那位就这么清闲,非要理论大少爷晚上到底和谁一起睡吗?” 婉容被我这几句话说得连连摇头,“可你也不能......” 我把眼睛一眯,嘴角一扯,很坦诚地言道,“我能。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就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们要是让我不自在,我就能让她们没脸,这样才公平。” 她被我说得无言以对,只得一甩袖子,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既然你有主意,我也不在这里找嫌,没准你还以为这里面有我一手呢!”说完,便作势要离开。 “哎!”我连忙把她拽住,冲她眨.眨眼睛,“这么着急做什么?去我那儿聊聊,好久没见了,我可是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婉容犹豫了一下,突然扯开一抹.笑容,似乎是想开了,“我这儿跟你瞎操什么心?这一年,你恐怕早就想得透透的。走吧,想聊多久我都奉陪。” 她并没有陪我很久,只是在雅.筑跟我一起吃过午饭,便道了乏,回风波阁去了。 她一走,我也感觉到浑身乏力,只不过一会儿,眼皮.也睁不开,就连彩红来说有个小厮来找,我也只能给一句睡醒了再说,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我突觉房间有人,睁.眼一看,竟是云煦坐在床边,不禁埋怨了一句,“吓死我了,怎么不声不响地坐着!” 云煦背对着光线,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语.气柔和,还带着笑,“我若是出了声音,你岂不是还得埋怨我吵醒你?左右都不是我的好处。” 我轻啐了一口,.借他的力坐起身来,然后白了他一眼,“你的好处还少吗?贤妻美妾,事业顺心,还有什么你求之不得的么?” “你啊......”他再次被我说得无语,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 我突然觉得很没有味道,撇了撇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蛮不讲理了?” 他的脚步一顿,“什么?” 我慢慢将身体蜷缩起来,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中间,不想去看他的表情,声音含糊地念叨着,“我不可理喻,我不讲道理,我不尊妇道,我甚至还不让你碰别的女人,你心里,恐怕早就嫌我,骂我妒妇了!” 片刻过去,都没有听到什么反应,我不觉心酸,开始自怨自艾起来,为什么总是把这个问题翻出来一遍一遍的重复呢?看吧,他总算是烦了,连应付都懒得说。 “宝心......”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他的一声叹息,这是第几次他因我而叹息了呢?我茫然地抬头,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而不是可以任性的孩子了。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像你说的那般地想过,你若不喜欢,我便不做,如此而已。而且,我也不觉得你做得有什么不对,在这宅子里,也只有奶奶还疼惜你,而你全心全意地为我,我一直都清楚。” 他说他都清楚,而我发觉自己真的是魔障了,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便能将所有都抛开,只专注在他一人身上。 “你说的,不能反悔。”我噙着泪,又笑又哭地瞪着他。 他的手指抹掉我的泪,语气轻柔,“绝不反悔。” 女人最有勇气的时候,就是她的男人支持她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也不懂我和他是不是相爱着,亦或只是互相依赖的一对,可是如今我不仅是他的妻,还是他儿子的母亲,无论别人如何看,我要维护我的家庭,保卫我的男人! 两天过去,冲喜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她们也许是怕了我的狠劲,也许是在琢磨着其他事情,总算是消停了。无论如何,除非汪红袖红杏出墙,或者那日我忍受不了把她踢出去,她在乔宅里待一日,就得继续做她有名无实的小妾。 不过,就算我很不想看见她,却还是得把她找过来问话,毕竟老太君的事让我心中迷惑,不管她会跟我说实话还是说谎话,总能得到一点线索。 “坐。” 我挑眉看着面前这位娇柔佳人,容颜依旧,却比一年前多了几分气质少了几分浅浮,就像是整个变了个样。要不是我自觉这世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我这样的借尸还魂者,都快要怀疑,她也同样换了另外的灵魂。 不过我想,她在这一年里绝没有表面那般的安分,就像此次的冲喜之事,若说她无辜,我是绝对不信的。 她自坐下来,便微微低着头,一副怯怯模样,双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腿上,衣衫半旧,头发上也只cha着一支翠绿的玉簪,配上一对翠玉耳坠,素素淡淡的,让人不忍苛责。 “红袖,这一年不见,你倒是清减了。”我强忍着对她的厌恶,尽力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 红姨娘颤巍巍地抬起头,双眸轻眨,一副恭顺怯弱,“谢少奶奶关心,自老太君病卧,红袖便开始茹素,而且每日陪夫人诵经,以盼老太君早日康复。” 她回答得条条有理,滴水不漏,却让我心中大为警惕。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那位日日诵经的乔夫人当回事,因为她的存在感太低,只因为有个乔云裳这样的刁蛮女儿,加上家主夫人的尊贵身份,我也不曾失礼于她,可是红姨娘竟然不声不响地走到了乔夫人的身边,这倒不得不让我思量,那位隐于幕后甘心交权的乔夫人是什么心思。 “哦?”我回过神,挑起眉微微笑着,“真是辛苦你了,彩红,吩咐厨房,给红姨娘的素菜要尽心些,至于红姨娘需要什么笔墨纸砚之类的,一律允了。” 我一点都不介意她诵经茹素,若是从此就能把她塞在某个佛堂里,我倒是省了心,不过我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谢少奶奶。”她连忙起了身,冲我轻福一礼,比从前要懂事,而且礼数周全。 我虚抬手臂,懒懒地笑着,眼睛却盯着她的神色不放,“我叫你来,其实就想问问,老太君的事情,听说她出事的时候,你就在她身边?” 我问得很含糊,意在看她的反应,是否如我所想,而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话音才落,她便双眼含泪,一副懵懵懂懂的羞愧模样,“少奶奶,红袖没能照顾好老太君,是红袖的错,请少奶奶责罚。” 她这种主动认错的行为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想到她可能左右言他,又或者装作不知,又或者胡说一通,却没想到她这么坦诚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若是我真惩罚她,倒显得我不厚道了。 我承认我并不是个厚道的人,可是这么明显的表现,倒让我确定,七霞寺里面发生的事,她一定是看到了的。只不过她说没说,或者是跟谁说了,我此刻也无从知晓。 我的心念一转,便温和地开口问道,“先别忙着认错,把事情跟我说说,我自有决断。” 只见她颤抖着擦掉颊边的泪水,轻咬下唇,然后开始讲述,她说话时断时续,不过看上去很坦白,言语间也没有遮遮藏藏的,而她看到的也只不过是老太君摔伤昏迷之后的情形,至于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听她的意思,只有菊姑姑一人。 听来听去,我也没有听出哪里不对劲来,这也算意料之中,她这番话想必也说过很多遍了,其中细节她早不知道斟酌了多少遍,我想听出点什么来,本就是侥幸之想。 她交代完,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等我的吩咐,我失神想了想,刚准备让她先下去,彩蓝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满脸带笑,喜气洋洋的样子。 “没瞧见少奶奶在问话,也没点规矩。”没等我开口,彩红便上前轻斥了她一句。 彩蓝嘻嘻一笑,冲她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脸看向我,“给少奶奶报喜,刚才有传信过来,孙少爷他们明日就能进城了。” 我心中一喜,说实话,离开儿子这十几日,我天天夜夜地想念着那团带着香甜奶香的小家伙,如今知道明天就能见到了,我也激动起来。 我连忙问彩红,“太好了!东厢房收拾好了吗?” 彩红答道,“昨天就安排人了,来得及。” 我满意地点头,这一年来彩红的妥帖稳重,处处周到,也让我很放心。而一想起儿子就要到了,我的心好像到飞到城外,赶着去迎接他们。 我的眼睛偶尔瞥过站在一旁的红姨娘,却发现她的神色似乎稍有些变化,原本恭敬至极的姿态,因为她这片刻的失神而lou了一丝破绽。 我突然想起来,据说刘氏安排的冲喜之事,就是放在东厢房。而红姨娘现在是住在环境相对比较差的西厢房。 看来,她还不能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滴水不漏。 第百十八章 惊闻 我翘首以盼,连秀她们总算顺利抵达。不过,同时也带来了一点点麻烦,就是有关于我的身世问题。 为此,我和云煦亲自去找乔老爷解释这件事情,好在我早已从长公主的手里求到了合法的身份,而乔老爷很慎重地看过我的户籍资料之后,仔细地询问了几句。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是不大明白,我的身份证明为何要由京城方面出来,好像也有些疑惑我的背后到底有什么kao山。 毕竟当初有关于我的身份,他是知晓的,而云煦帮我弄假身份的事情,他也很清楚。 不过,对于我身份的改变,他并没有试图再多问出什么来,只是不动声色地表示并不在意这些。而至于怎么向宅子里的其他人解释,我为何从姓苏而改为随母姓于,由原本小户人家的闺女变成了京城里一位于姓寡妇的女儿,他则是表态,任由我们自己处理。 而我和云煦商量之后,都选择低调地把娘亲接进来,如无必要,就不做过多的解释。 抱着小乖,在**折腾了一.上午,这个小家伙已经快四个月了,不仅能看能动,还能叫能笑,不过还是不爱哭,叫声笑声呢,也还是像小猫一样,幸好他是胖乎乎粉嘟嘟的,而且小鸟也在,不然我真快要怀疑自己生的是个丫头,而不是一个调皮捣蛋的混小子了。 “少奶奶,小少爷怎么不哭呢?” 自从小乖回到洛州,彩蓝这丫头.就不思干活,成日里围着小乖转,这一上午的,我在**和小乖玩了多久,她就在旁边凑热闹凑了多久。 我正伸手帮正在床榻上学习.打滚的小乖拽拽着衣襟,听她说这个,我不由得斜睨了她一眼,“你不出去帮彩红做事,赖在这里做什么!” 彩蓝吐了吐舌头,嘿嘿地傻笑着,不过眼睛还是盯.着小乖,那种目光是比喜欢还要深的感觉,对了,是渴望。 我心思一动,试探了一句,“怎地,你也想当娘了?” 彩蓝一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而且脸蛋腾.地红了,看样子就像是被我说中了一般。我突然想起青芽说过,彩蓝喜欢云哲,如今婉容有了身孕,在这个时候给云哲纳妾也不是不行的,可是,我更明白,谁想给云哲说妾都行,只有我不行。因为我很清楚,婉容也知道我清楚,婉容和我一样,坚定地希望一夫一妻,若是此时给她添这种堵,除非是我疯了。 可是彩蓝跟了我也有两年,她的品德性格我也.早已看得清楚,虽然平日里风风张张的,却是个死心眼的丫头。如果我不是太过**的话,婉容来我这里的时候,看彩蓝的眼神并不是非常的平静。 婉容也许是知.道的,可是她不提,只是看着,看我怎么做。那么,我该怎么做?是继续装聋作哑下去,还是琢磨着把彩蓝配给宅子里的小厮呢?无论是哪个办法都不大好,放任自流容易出事,而强行安排又恐彩蓝心里怨我。 唉,我自己的事情还没烦完呢,怎么又开始为别人的事情伤脑筋? “少奶奶,少奶奶......” 彩蓝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见我在发愣,连忙轻唤两声,我忍不住瞪她一眼,看她满脸的不解和故意装出来的委屈,又忍不住摇头叹气。 小乖玩儿累了,呼噜呼噜地睡着了,我拽过薄毯子给他盖好,随意地说道,“彩蓝,想嫁人了吗?” “没有!” 彩蓝回答得大声,吓了我一跳,我又瞪了她一眼,安抚着尚在睡梦中有些受惊的小乖,“干嘛那么大声,少奶奶我又没聋。” 彩蓝也发现自己太大声,缩了缩脖子,然后冲我又重复了一句,“少奶奶,奴婢没想嫁人。” 我一边轻轻抚着小乖,一边勾起嘴角看着站在一旁有点不安的彩蓝,随口扯了一句,“不嫁人怎么有小孩,你那点小心眼还想瞒着我吗?” 彩蓝的脸色一红,随即又是一白,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少奶奶,您知道了?” 我的心思微动,紧接着跟了一句,“你要是说出来,少奶奶就为你做主,要是不说,我可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心里想着,她要是说心仪云哲,我就找些理由好好地断了她的心思,省得我成天提心吊胆,怕出什么问题。若是我这么问,她都不肯说,也就是没那么坚定的心思,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彩蓝好像真是在认真思考,而我也暗自斟酌着怎么说不会太打击她,又能完美地了结这件事,而她考虑半天,就像壮士断腕似的闭上眼睛,张口便要开口,我还在暗笑这丫头太可爱,没想到她说出的话,把我惊呆得不知如何是好。 “少奶奶,我怀孕了,是云哲少爷的。”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惊天霹雳,将我狠狠地砸在当场,无法言语。 怀孕,这是我想过,但是从来不愿深想的最坏可能,因为我自觉这几个丫头都是颇自爱的,应该不会偷偷摸摸做什么,而且我自认没有亏待她们,她们在做这种决断之前,也应会考虑清楚这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可是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吃惊地瞪着她,勉力蹦出一句话来,“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彩蓝顶着一张苍白的小脸,依旧闭着眼睛,重重地点头,我心中恨极,都不知道该把这个丫头怎么办,低喝一声,“干嘛闭着眼睛,你也觉得没脸见我吗?!” 她迟疑着睁开眼睛,真的不敢看我,可又咬着嘴唇,一副倔强模样,“少奶奶,奴婢没错,而且云哲少爷说......” “说什么?”我猛地做起身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气急败坏,“他说个屁,你眼睛瞎了吗?看不见风波阁是个什么地方吗?你就这么想进那个火坑里面去,真的就没为我想想,这么丢人的事情,你怎么就能做得出来!” 我的声音有点大,把小乖吵醒了,他蔫蔫地哭了两声,在我的安抚下又睡过去了。我的怒气稍稍缓和了一点,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冷冷地吩咐她一句,“去把奶娘叫进来,你在暖阁等我。” 彩蓝诺诺下去,不一会儿奶娘进来,我吩咐好她照顾小乖睡觉,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往暖阁走去。 彩蓝已经在那里候着,似乎有点恍惚,见我走进去坐到榻上,才闷声站到我面前,一副很有理很有勇气的样子,这让我已经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 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平静地问道,“说吧,你怎么想的?又是怎么确定......确定自己怀上的?” 彩蓝咬了咬嘴唇,一股脑地把她怎么和云哲幽会,云哲怎么跟她说的,然后她一时脑袋发热和云哲就做了那种事,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她慌乱地告诉了云哲,云哲就说这段时间想办法把她收房,让她先等两天。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 “啊?”她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皱着眉,又重复一次,“我是说,他答应把你收房到今天,是第几天了。” 彩蓝抿嘴想了想,老实地回答我,“第五天。” “那你自己怀孕是多久了?” 这次她答得很快,很干脆,“快两个月了,我的信期一向很准,推迟一个月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后来我偷偷去外面看大夫,就知道了。” 算了算,云哲和彩蓝出了这种幺蛾子,应该正是我还没回来,而婉容正好得知自己有孕的时候。那么云哲是真的喜欢彩蓝,还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呢?现在风波阁正是难得的平静时刻,怎会料到会有这么一桩事件,不过云哲到底说了没有,又准备怎么办,我现在一点都不知晓。 若是他来个措手不及,我和婉容的关系就算是彻底决裂了,而为了彩蓝到底值不值得,我还没有办法确定,毕竟这丫头真是太过缺心眼,男人的哄骗她就真的信了,还傻傻地把清白给出去,给出去也就罢了,还弄了个更大的麻烦进来。 该怎么办?主动找婉容谈这件事情,还是说等着云哲自己说出来,到时候我装作不知道,再顺水推舟一下,也许事情能缓和一点...... “少奶奶,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彩蓝的一句话,把我从思虑中惊醒,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真是恨铁不成钢,“问我怎么办?你当初揣着小心思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怎么办?和人家偷偷幽会的时候怎么不先问我怎么办?惹上这种麻烦的时候,怎么不先问我怎么办?” 彩蓝双手一捂自己的肚子,好似被我这一连串的问题给伤害了似的,“少奶奶,这不是麻烦,这是我的孩子,而且少奶奶自己不也是孩子的娘吗?” 我被气得竟然笑了出来,看着她一脸的坚定,就好像从不认识这个人一般,“彩蓝,我生孩子,那是因为我嫁了人,有正经的夫君,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你算什么?小妾?通房?什么都不是。你还好意思拿我来作比较,是不是我以前太过纵容你,才让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明白了?” 彩蓝被我说得差点哭出来,却还是强辩,“我,我和云哲少爷是真心在一起的。” 她的话,让我彻底没了言语,我点了点头,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随意摆了摆手,“好,真心,那我就看看这真心,你这肚子到三个月才显出来,咱们就等上一个月,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来好好看一看,云哲的真心到底在哪里!” 第百十九章 混乱 上 说完这些,我失力地挥挥手让她出去,而彩蓝一脸若有所思,有些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暖阁。我坐在榻边,失神地想要把思绪捋清楚,却发现脑子里乱得不行,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少奶奶,您还去老太君那里吗?” 不知什么时候,彩红进了屋子,她的一句话也把我从恍惚中惊醒。我连忙站起身来,拢了拢头发,拽了拽衣襟,边收拾妥当边往外面走,“走吧,现在就去。” 我险些把这件事忘了,在房间里懒了一上午,又被彩蓝的事情搅得头晕脑胀的,差点忘记应该去老太君那里探望一下。 这几日我基本上天天过去,末流已经和前段时间为老太君诊治的薛大夫商妥如何医治老太君的方案,而且几天下来似乎略见一些成效,眼看着老太君的脸色和缓了许多,不再是我刚回来见到时那般苍白。 不过她还是时睡时醒,没有片刻是能够言语的,好在身子渐渐好转,也不急于现在和她说什么。 不过,我倒是想找机会和菊.姑姑说说话,和她聊一聊有关七霞寺的事,她却有意地躲着我,让我抓不着能和她说几句话的机会。再加上这几日小乖很会缠人,我的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儿子,就一直耽搁到今日,也没能成行。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一位几乎.见不着几次面的人,我掩饰住满脑子的疑惑,赶忙上前行礼。 “宝心见过夫人。” 是乔夫人,她正安稳地坐在床.边,冲我温和一笑,“别拘礼,我是来看看老太君有没有好些,这几日我在佛堂诵经,似有所悟,老太君这一劫想必可以逢凶化吉。” 虽然我自觉她这番话来的无稽,不过还是恭敬地.应道,“夫人说的是,老太君福缘深厚,必然能好起来的。” 乔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捻着手上的.佛珠,忽而又是微笑,“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儿子,老爷给取大名了吗?” “取了,”我凝神回答道,“大名叫乔海悦,随同辈的海.字,喜悦的悦。小名是我气的,就叫小乖。” 乔夫人重复了.两遍大名,又念叨了一遍小名,眉眼柔和地看向我,慢悠悠地说道,“佛堂里不好让小孩子来,哪天我去看看小乖,如何?” 我自然欣然应下,她又坐了片刻,和我扯了几句闲话,便起身离开了。我直把她送到院门口,才返回来,却发现刚刚还站在床边守着老太君的菊姑姑不见了人影,而替她的是荷姑姑。 “荷姑姑,菊姑姑去哪里了?” 而荷姑姑歉然地答道,“少奶奶,她这会儿许是在厨房,要不然我去找她?” 我当然不肯,老太君身边就是这几个老人,她也不肯让小丫头近身,统共就两个姑姑在这儿,又因我躲出去一个,要找,也是我自己去找。说什么今天也要问问了,时间拖得越久,她的话可能就越不真实。 “不用,你留在房里,我自己去。” 她到底有什么故事,竟躲过躲到这个份儿上,我不能任凭她继续跟我玩捉迷藏,今天非要问清楚不可。而我终于在往厨房的过道找到了人,便直接把她带回我的雅筑,不问清楚不罢休。 “菊姑姑,您照顾老太君有多少年了?” 我让彩红奉上了清茶,独留我们两个,而我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想先缓一缓她的情绪,便先扯几句闲话。 菊姑姑嘴角微微**,别过我的目光,轻声说道,“少奶奶,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她自己主动提起,我便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问道,“菊姑姑,七霞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菊姑姑把嘴唇抿了抿,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关于这个,我早已跟老爷奶奶们说过,是这样.....” 她又把我曾经听过的版本又重复了一遍,而她说得越多,神色便愈发的平静,就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的。不知为何,我就是不大相信,不大相信老太君好端端地会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可又不认为是菊姑姑有什么坏心,毕竟她在老太君身边的日子粗粗掐算也有三十年了,断不会把事情留到现在才爆发。 我不确定别人是怎么想的,只不过在我看来,老太君才五十多岁,平日的饮食照料也非常好,断不可能因为那一跤就严重到这个份上,而且加上那支泛着蓝光的银针,更让这中间多了几分怪异。 他们之所以没有追问下去,一是也许心里有别的心思,二许是认为菊姑姑这位照顾了老太君数十年的老人儿绝不会说假话。而我来乔宅不过两年,对这里的人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所谓旁观者清,反而能够发觉到一丝的不对劲。 而且菊姑姑偏是面对我的时候脸色显出一抹不安来,所以我自然会想,就算老太君的伤病没什么内情,那么她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有关于我的事情,偏又不能对我说,才会下意识地躲着我。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从菊姑姑的嘴里挖出点东西来,彩红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我的眼角一跳,并没有怪罪她的莽撞,而且示意她说话。 彩红脸色微白,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才开口,“少奶奶,彩蓝出事了。” 我才和彩蓝说过话,她怎么就出事了? 不过想起刚刚和她谈论的事情,我的心咯噔一下,忙问,“怎么回事?” “二奶奶好像撞见彩蓝和云哲少爷拉拉扯扯,还听见彩蓝说孩子什么的,直接把人带到风波阁去了,二奶奶遣了个丫头过来,让您也过去呢!” 怎么回事,彩蓝和云哲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爆出来了?! 我心惊之下,也只能把菊姑姑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去风波阁看看情形。就算彩蓝做错了事,她毕竟是我的丫头,若是婉容不肯容她,实在不行我就把她送出去,起码也安稳些。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紧跟着我的彩红,有点神经兮兮地开始怀疑我的丫头们是不是都有了春心,一个彩蓝就闹成这样,若是再来几个...... 我边往东院赶,边随口问着彩红,“彩蓝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彩红一脸茫然地摇头,“奴婢不知道啊,彩蓝怎么会和东院扯上关系呢?” 她否认,我也没有再多问,只是不知道青芽怎么就能知晓的,不过这都是后话,先解决眼前这桩再说。 **** 这章有点少,是因为阿笙的脑子有点乱,嗯,为了补偿亲们,推荐一本好书。 不是友情推哦,虽然写书的这位是阿笙的姐妹,不过真的很不错,阿笙虽然不大喜欢西方玄幻,还是被吸引了。字数很少呢,可以收藏之后养肥了杀。 书名:《不和平穿越》 作者:落琉璃 简介:平凡女孩穿越龙统治的异世大陆,面对世俗的妖精,傲慢的兽人,苦难的人类,她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只是心中坚定一个信念:龙族,血债要血偿! 第百二十章 混乱 中 此时此刻的风波阁里,闹哄哄的不成样子,远远地在院门处就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我的心一紧,脚步更快了几分,直奔声音的源头而去。 “大庭广众之下,你和一个丫头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听得出,那是大堂婶包含怒意的沙哑声音,她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声音稍显模糊,听不清楚,想必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我走进厅里,看见好些人在场,或坐或站,云哲低着头站在中央,彩蓝则是跪在地上,也同样是低着头,肩膀**着,好像是在哭泣。我扫了一眼她,便下意识地寻找婉容的身影,发现婉容正默声坐在一旁的座位上,嘴唇紧紧抿着,也是眼帘低垂,看不清楚表情。 而说话的人,只是大堂婶一个,她似乎气得不轻,脸色都变了,瘦小的身体就站在云哲的面前边捶他的肩膀边骂着,好似泼妇一般。 从未见过大堂婶如此暴怒,.一直以来她给我的感觉都是略带一丝阴沉,相比二堂婶的张扬,她似乎都是把心思藏在心中,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的......深恶痛绝? “宝心,这就是你的好丫鬟!” 我一出现,就引起众人的注意,可.是婉容只是抬眼瞟了我一下,复又垂眸,仿佛眼前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般。 大堂婶停止了对自己儿子的.斥责,冷冷地看着我,伸手一指还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彩蓝,“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丫头,没有廉耻心也就算了,难道连尊卑都不懂了吗?” 我的呼吸一滞,强压下心中的翻腾,走上前平和地.开口,“婶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您这一句话可是让宝心心里犯糊涂,若是彩蓝犯错,我必不会轻饶她,只不过,也得让我明白明白吧!” 我佯装糊涂地问着,大堂婶却是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我,随后转身拣个位子坐下,却是不说话了。 而一直收声看着热闹的二堂婶,走到我身旁,语.气中带着一丝古怪地接了我的话,“宝心哪,你大堂婶气成这样,也是因为这事儿实在是......正巧我路过碰上,看见云哲正和你这个丫头在过道里拉拉扯扯的,你那丫头呢,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见儿,说是怀了云哲的孩子?我的天老爷,这事可不是小的,我不就把人带到这儿来了么!” 她解释得生动.形象,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要把火气撩拨得更大一点,我却只能装成懵懂不知一般的听着,偌大的厅里只有二堂婶的说话声,其他人都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刘氏话音一落,我便看了一眼婉容,她还是一派让人忧心的死寂表情,而大堂婶余怒未消地瞪着自己的儿子,气氛诡异。 “大堂婶,您看这事怎么办?” 听完了这段话,我没有思忖,直接将问题抛出去,我的心里还存着侥幸,既然彩蓝怀着云哲的孩子,无论如何,她在这几个月也应是安全的,至于别的问题,过阵子慢慢来说吧!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大堂婶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顶着难看的表情说出让云哲将彩蓝暂时收房,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作计较。 我轻轻松了口气,总还不是最差的后果,不过我悄悄地瞥了一眼始终没有出声的婉容,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好结果。 不过二堂婶也不会放过这种可以打击我的机会,见大堂婶阴沉着脸端坐,她拧着眉,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宝心,不是二婶多嘴,你也确实得管教管教你那些丫头们,一个个的都不大成体统,回头说咱们乔家治家无方,平白污了乔家的脸面。” 我忍气应着,在这样的场合下,无论我为自己辩解什么都是错,而且彩红她们做过什么我大多都是了解的,其中多少次触痛了二堂婶的利益,她怎么可能不借这个机会打击我一次。 混乱结束,大堂婶黑着脸离开,而二堂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意得志满地走了,至于云哲从始至终都是闷不吭声,对于大堂婶的决定,他既没有表现高兴,也没有出声反对,见大堂婶走了,都没有上前安抚一下婉容,便慌慌张张地溜掉了。而彩蓝被彩红搀扶下去之后,空荡荡的前厅里就只剩下我和婉容。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双手紧紧抓着衣角,而且微微颤抖着。我踌躇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婉容,我很抱歉。” 婉容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扯动,扬起一抹微讽的弧度,她的语气很冷淡,眼神也是冷冷的,“你抱歉什么?抱歉你的丫头和我的夫君暗通款曲吗?那倒是不必,我没有看出来,你哪里需要说抱歉。” 她说不需要我说抱歉,可是语气里的疏离冰冷,让我的心也是一凉,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扶她的肩膀,可是又强行止住动作,然后坐到她身边的位子上,低声说道,“你不必再忍着,若是你想说什么便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婉容,我真的把你当成朋友一样,我也从来没有想要......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的话干巴巴的,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说自己什么都不清楚么,还是说对于彩蓝的事情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呢?现在不是推卸的时候,可是我很怕她因为这件事而恨我。 她定定地看着我,神色的木然让我心疼,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凭她看着,直至她的双颊爬满泪水,原本麻木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我沉默地递上怀中的锦帕,她也沉默接过,却没有用来擦眼泪,而是攥在手里,终于开始说话,可是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也带着一丝哽咽。 “我本以为我会发疯,我本以为我会冲上去,像泼妇一样打他,踢他,骂他,发泄我心中的痛,可是那一刻过后,我竟然浑身无力,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嘴角的那抹苦涩触痛了我的眼睛,眼珠微转却没有平日的光彩,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婉容,她目光一转,神经质地轻笑一声,“当初红姨娘进门的时候,我还在偷偷地笑话你,暗笑你也是个只说得出却做不出的人。当初你信誓旦旦地和我说,若是有一日你夫君纳妾,那么你就杀了他,可云煦真要纳妾的时候,你还是平心静气地接受了。虽然你得了老太君的意,可以任意处置红姨娘,甚至云煦也很在意的心思,连圆房的事情都由着你,可我很清楚,那是你的一根刺,想拔却拔不掉的刺。如今,笑人的我却变成了被笑的那个,因为这次换成了我的夫君,那个我以为会和我白首一双人的夫君。” “为什么呢?我就是很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不够好,这三年的感情其实只是虚幻,还是说,我一直错看了他。” 她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我的心也跟着一起痛了起来,因为当初我也很想问问云煦,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呢? 虽然我试图问过同样的问题,而云煦的答案是因无奈而做的妥协,我却还是觉得心有不甘。而婉容却连问都没能问出口,只能在这里不断地自问着,也许,一直温和近似懦弱的云哲会做出这样的背叛,对她来说,是更无法置信无法接受的吧......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她,任她哭过又笑,笑过又哭,反反复复,直至满脸倦色,才赶忙把婉容的贴身丫头叫进来,服侍她去休息。 因为彩红领了我的吩咐去看着彩蓝,我是独自一人身心俱疲地离开风波阁,只感觉这个春天很冷,冷到了骨子里。混乱过后还不到一天,我却觉得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也许是因为男女之间的问题,是多少时间都无法真正调和的吧? 回到雅筑,小乖已经睡醒了,正在**滚着玩,我挥手让奶娘去休息,自己抱着小乖,抱上这团柔软之后,浮躁复杂的心情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我想婉容还有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不爆发出来的原因,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孩子,当一个女人成为一个母亲,她所要面对的,要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 小乖看不出我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努力伸着小手到我的脸边,那只软乎乎的小手在我的颊边一下一下地蹭着,我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那团奶香里,深深地呼吸着,呼吸这种独特的婴儿味道。 “宝宝,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做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啊!娘不会逼你娶你不想娶的女孩,可是你只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能选择一个。” 我抬起头,盯着面前自己的儿子,很显然小乖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反而因为我的动作而咯咯地笑着,小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脸,天真无邪。 第百二十一章 混乱 下 我一边哄着小乖玩我的手指头,一边看向xian帘进来的彩红,她应该是从彩蓝那边回来的,便问道,“回来了?问清楚了没有?” 彩红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讲着从彩蓝那里问到的话。 原来彩蓝和我说完之后,心中顿时起了怀疑和不安,她便擅自离开雅筑,想去找云哲问个清楚。正巧云哲没去铺子,被她找个正着,两人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谈话,可是还没等彩蓝问出什么来,就被路过的二堂婶发现了。云哲性子本就懦弱,被二堂婶一唬二诈的,不小心lou了破绽,彩蓝也只能认下,二堂婶毫不含糊地直接把人带去风波阁,而接下来的,就是我看见的了。 彩红几句话就交代得清清楚楚,我总算搞清楚这件事是怎么暴lou的。很显然,这中间二堂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是晓得内情,还是无疑撞见的呢?不过现在想这个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尽力补救。 想到这里,我把脸凑在小乖的小手上,他咧着小嘴边笑着边轻轻拍了我几下,微微的痛意让我能稍稍清醒一点,也想清楚了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彩红说完了话,还站在那里.屏气等着,我看着她,想起自我进了乔家,身边只有彩蓝和彩红最亲近,自从经历过那次的诡异事件,我也完全地相信了彩红和彩蓝对我的真心,而我也全心全意地对她们,并没有丝毫的轻贱之心。 可是经过了彩蓝这件事,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不懂她们的心思了。 其实,就是我自己刻意地忽略.了,我身边的这些丫头正是青春年少、情感萌动的时候,我的忽视和不加理会让她们更迷茫,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解决这种问题。 是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我终归是无法像别的主.子一样,为了自己随意安排丫头们的未来,总是要问问她们的想法,希望还不晚。 “青芽呢?” “她还在厨房。” 我皱眉,刚想说话的时候,正巧小乖抓住我的耳朵,.我赶紧把他的手轻轻拽开,温声说道,“去看看青芽都在忙些什么,还有,过了晚饭之后,把院子里的丫头都叫到花厅来,我要问几句话。” 彩红有些迟疑,“都叫来?” 我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彩红抿了抿嘴唇,犹豫着开口说道,“少奶奶,奴婢.大约能猜到您想说什么,不过......” “哦?”我兴味地挑.了挑眉头,虽然我从没有小瞧过我这个头等大丫头的头脑,不过就这么平白猜到我想的是什么,倒是让我有些吃惊,“你说说,我想说什么?” “少奶奶想问的是奴婢几个有没有和彩蓝一样的想法,对吗?” 她还真是猜着了,我点了点头,既然她猜到我的想法,那便先听听她是什么主意也好,“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倒不妨说说你的心思。你也清楚,在这院子里,我能信得过的,统共不过是两三个,出了这么个没脑子的,你若是再做傻事,我可是真没处哭去了。” 我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很明白在这个宅子里,我不可能缺少这几个丫头的帮手,她们若有了别的心思,却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情,毕竟我还没有办法把自己全然当成封建地主婆来过日子的。 彩红抿嘴想了想,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语气很坚决地说道,“少奶奶,我既不想给人做妾,也不想配给那个小厮做娘子,奴婢就想跟在您身边。” 我挑眉,“为什么?女孩子没有不想嫁人的。” 这一年多的历练已经让她很沉稳,而我在京城的时候,宅子里的事情都是她在维持,现在的彩红,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稳重含蓄的女孩子,而是更加的懂得收敛自持。 “少奶奶,婢子看得出您对我们一直很好,处处照顾也不会可以为难,婢子真的不想嫁人,更不想像彩蓝那样。”彩红却摇了摇头,她的语速有点快,想必这话就是出自真心,而非临时编造的,她的小脸微微涨红着,显然不大习惯在我面前讨论这个话题。 “好,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不过这跟我想找其他人谈一谈有什么关系吗?”我温声说话,小乖又睡了过去,我只能一边安置他,一边跟彩红继续说话,“你不想,并不代表别人不想。” “婢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这样的时候,您就算问了,也不会有人肯说的。” 彩红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恍然大悟。 若是在平时闲谈问起,纵使她们害羞,我也总能打听出来一二,就像彩蓝的事,就是我随口诈出来的,可是彩蓝的事情刚出,我就正经八百地询问,懂事如彩红都心中恐慌,何况是那些从不在我身边的丫头,就算是我问了,恐怕也听不见什么实话。 “不若婢子私下去问,反而好些。” 我回过神,对于彩红的建议,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别人的心思,你去问就好,不过青芽,我亲自问她。” 彩红虽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乖乖点头应了。 并不是我不相信彩红的能力,而是在一年前青芽就已经知道了彩蓝的心思,而且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当时我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把事情想的很严重,总以为再等等看也好,加上自己的事情尚且关照不完......所以临到出事急急忙忙地应付,才会让自己精疲力竭。 白天闹的一场实在是让我有些头痛,趁着小乖睡觉的这一会儿,我也歪在他旁边休息着,睡得正舒服时,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摸我的脸,有些痒痒的。 我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一看是云煦坐在床边,他一手抱着小乖,一手在我脸上摸着,见我醒过来,还捣怪地把小乖的脸冲向我,爷俩一起傻傻的笑。 我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外面,天还没黑下来,便偏头看着云煦,“你今天回来的倒是挺早。” 云煦微微一笑,亲了亲小乖的粉嫩脸蛋,“想儿子了。” 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不过我转念就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心情又差了许多,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被我这表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他问得小心翼翼,好像我是个动不动就会发脾气闹情绪的女人一眼,不由得又白了他一眼,还是开口了,“你兄弟做的好事,打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其实我这话说得挺没道理的,彩蓝和云哲的事情,未必是云哲单方面的责任,彩蓝自己心仪人家也是有的,可是面对自己的男人,就算是不讲理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不过是发泄一下心情罢了。 云煦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谁?云宸吗?不能吧,他最近可是忙得很,应该没有机会琢磨其他的事,至于云河,他不是在京里候旨吗?怎么会扯上这个?” 他倒是想得挺全,我却忍不住笑了,“这要是让大伯三叔们听见可不得了,你竟不把他们的儿子当兄弟呢!” 云煦愣住,也笑了,正巧小乖把手指头塞到他的嘴里,他便含着儿子的手,含糊地问道,“怎么了?是云哲惹了你,还是云中,总不会是云奇吧?” “就是你那个堂哥云哲,把我的彩蓝哄骗得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了,今天更好,在风波阁大出了风头,如今被云哲收了房,等孩子生下来,估计就会被正是纳下吧!” “出风头?收房?生孩子?” 云煦被我这一串的话弄糊涂了,连忙把小乖的手吐出来,好奇地问,“怎么了?彩蓝我是知道的,怎么会和云哲搅到一起去?大堂婶是最忌讳妾室的,云哲的性格又......这是怎么回事?” 我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跟他讲了一遍,不过还是把和婉容的那段对话给掩了下来,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 云煦听完,只说了一句,“别多想了。” 他这么说,便意味着他不想让我再因为这件事伤神,我点了点头,“刚刚你说大堂婶最忌讳妾室,我怎么不知道?” 云煦一笑,“我也是听铺子里的老掌柜偶然提起,才知道一点,在云哲前面,大堂婶有过一个孩子,当时大伯有个小妾,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良家子,不过有点憨傻,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大堂婶的孩子掉了,那个妾也消失了,再后来大伯就再没有纳过妾。” 还有这么一件事?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他把小乖往我怀里一送,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彩蓝若有心,这件事她就可能知道,而到了现在的地步,也是她的选择。” 云煦的这句话,让我沉默了,他的话没错,彩蓝不是小孩子,她应该懂得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的烦恼,也只是让自己烦恼而已。 “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 我回过神,笑睨着他,“你知道?” 云煦温和地笑着,“你身边的得力人本就不多,走一个就少一个,偏偏你又怕院子里再进来的人是别有心思,不过别担心,过几日我得闲了,陪你见见牙婆。” “好,说话算话。” 我的话音一落,小乖便扑腾着手脚,咯咯地笑了起来。 ***** 阿笙得说,现在的状态不大好,脑子里乱糟糟的,唉,发个牢骚,亲们留留言安慰一下哈~~ 第百二十二章 心事 我确实感觉到身边的人手不够,不只是因为彩蓝的事,自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发觉能用的人实在有些少,彩红稳重可以独当一面,彩蓝却有些浮躁,而青芽虽然不错但心思有点重,至于其他的丫头我都不大了解,平日里我也没有刻意问过什么。 彩蓝一出事,我顿时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全,才让自己面临这样的困境。不过云煦的动作倒是很快,才过一天便抽出了时间,陪我去找牙婆。 其实我是可以把牙婆叫到宅子里的,不过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心思,等挑到合适的人选之后,再说出去也不迟。 今天的云煦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加上他一脸和煦微笑,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感,我把他的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发现,现在的乔大少爷似乎很放松很自在,很志得意满,就连牵着我手的动作都很自然。 “云煦,你的心情很好?”我偏头看着他,这家伙嘴角含笑,好似是有什么高兴事儿似的。 他也偏头看了我一眼,嘴角一勾,“还不错。” 我撇了撇嘴,“现在就去找牙婆吗?” 他微微一笑,然后摇头,“咱们.去铺子,我已经叫人把牙婆叫去了,咱们在后院选。” 看来他已经安排得如此妥当,我.顿时松了口气,原本心中的那股烦乱也消失了许多。 街口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算起来我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的人,她还是老样子,不过好像有什么心事,眉头紧锁着,都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我。 我示意云煦先走一步,然后自己走过去,给上一抹.微笑,“若兮,好久没见了。” 若兮被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我,连忙扯开笑容,“.好久不见,听说你去京城,而且生了个可爱的男孩,是不是?” 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倒是让我惊讶了一下,不.过在街上总是不方便叙旧,“有时间吗,找个地方说说话吧。”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随着我走进不远处的一家茶楼,很巧,这家茶楼正是当初第一次见到若兮的那家。 一年过去,茶楼里的摆设依旧,掌柜依旧,小二依旧,只是和我同来茶楼的人却不是云河,那个少年如今在京城奋斗着自己的未来,而若兮本是那次我看到的景色,如今倒是和我同坐一桌。 “宝心,宝心。” 我回过神,看到若兮一脸好笑地坐在我的对面,“是你要和我说说话,怎么自己偏发起呆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然后发现今天的这间雅间竟然也是当年做的那间,顿时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冲若兮坏坏一笑,伸手指了指窗外,“我只是想起来,当年就是在这里看到你的。” “看到我?”若兮惊讶地看着我。 “就在这里,我看见你和郭大公子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脸色就立马变了,我赶忙住了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清淡的面容上有挥之不去的愁容,“我没事。” 她说没事,我却看出她绝对有事,可是一时间我有点忐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虽然我和她的交往不多,而且介于她曾经的**身份,加上我自己的过去,使得我想接近她又怕有麻烦,如今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后,我反而看开了许多,有些事情,其实就是看缘分和第一直觉。 我对若兮有好感,应该不吝于奉献自己的关心,“若兮,你到底怎么了?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她沉默,只是盯着面前的茶杯,许久没有开口。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对不对我说是她的自由,不过我的关心到了就好,想了想,我只得试图找点别的话题,至少把她从那种颓丧的心情里拽出来,“若兮,能不能说说你给我的那幅画,说说你父亲也成,我想,那很可能是跟我有关的事。” 她微讶地抬头看我,“真的?那幅画是?” “我外婆,”我对她肯定地点头,“那幅画上的人是我的外婆,这次我去京城就见到了她,我和她提过那幅画,可惜她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想必是老朋友才会保存吧?所以我很好奇你父亲是怎么拿到这幅画的,也许我们的父辈是朋友也不一定呢!” 面对我的欢喜,若兮的反应明显很平淡,她的微愣和恍惚都表达着她的状态有多么的不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变得如此魂不守舍? 她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他病了,病得很重。” “谁?”我下意识地跟着问了一句。 “郭暧。”她的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失神,顿时换上一脸的窘迫,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没,没有,你刚刚说什么?” 原来如此,她无意识的回答终于让我明白了,原来让她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就是那位郭公子,可是我记得去年若兮已经和那位郭公子说清楚了,一年过去,好像两个人的纠缠依旧,而且若兮似乎是深陷其中的样子。 说起郭暧,我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乔云裳几乎不在家里住,天天跑到郭府,本来我是庆幸少个人给我添堵,现在从若兮的口中得知这条消息,那就是说,乔云裳天天往人家跑的原因,就是因为郭暧病了。 “若兮,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只是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一个女孩家,终究是单薄了些。”我想了想,也只能这么说,毕竟在我心里,是真的关心她,而郭家对她来说,实在是....... 她很聪明,自然听懂了我的话意,轻吁了口气,然后点点头,“谢谢你宝心,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刚刚是我失态了。” 她还是没有说什么,我也就随她了,便轻松地耸了耸肩,“那么就说刚刚的话题吧,我刚才问的是你父亲,到底认不认识我外婆,我外婆姓于。” 等我再次重复这句话,若兮慎重地蹙起眉头想着,“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认识姓于的人,若不是我当初偶然见到,恐怕会一直不晓得有这么一幅画的存在,所以就算爹和于老夫人有什么关系,现在恐怕也查不到了。” 若兮虽这么说,我却并不觉得失望,这本就是我随便提起的,对于外婆有没有什么故人,并不算多么紧要的事情,而且那幅画也没了,外婆也过世了,追寻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说完了这个话题,若兮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她饶有兴致地问着我有关京城里的话题,我便顺势把在京城的有趣见闻挑出一些来讲给她听,她也很配合地偶尔问上两句,或者笑上两声。 不过她纵使努力放松,也很努力地把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我还是能够看出,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忧虑,很难相信那个在我眼中清淡而坚强的若兮会为一个男人如此牵肠挂肚,尤其是这段缘分很可能只是一段孽缘。 聊了一个多时辰,因为我还惦记着在铺子里等着我的云煦,不能再和若兮叙谈下去,只得遗憾地跟她告别,相约她若是有空便可以递信给我,我自会找机会来见她。 她欣然同意,便道了别。 看着她下了二楼离开的背影,我有点怅然,前世的我并不缺乏与人沟通的机会,大不了是吵一架,也算是互相沟通了一下思想,可是如何跟朋友谈心,我还真是没什么经验,而且自己的感情事刚刚有了点好苗头,我真不知该如何劝她,毕竟郭家......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有着那样过去的女子进门的,而且有个如意在前,若兮恐怕连做妾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想来若兮也是不愿给人做妾的女子,要不然她应该早就接受郭公子的殷勤,早几年就到郭府里享受如夫人的闲适生活了,也许,这就是她神色恍惚的原因吧...... “聊完了?” 我一抬头,云煦竟然就站在不远处,我不禁大讶,“你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 云煦笑着,“就算我想等你,也不必非要站着等,”他指了指身后的桌子,小二正在收拾桌面,“我在这里喝茶等你,点心不错。”他又一偏头,看向门口,此时已经无人,“那位就是你口中的若兮姑娘?” 我却看着他,似笑非笑,“乔大少认识?” 见我这副表情,他无奈地摇头,牵着我的手往茶楼外面走去,“洛州城里不认得她的似乎很少,不过听说她已经从良,要不然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她远一点。” 云煦一这么说,我的心情稍有些不畅,不禁辩解道,“若兮她根本就没有入贱籍,想来比我原先那个身份还干净些呢!不过是人言可畏,好好的姑娘家只能一个人孤苦,我是怜惜她,才想和她说说话的,你可不能有那种眼光看她。” “眼光?”云煦低头看我一眼,也摆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是我愿意看她,恐怕你会更不高兴,还是算了吧。” 我瞠目结舌,什么时候云煦的话能把我说到无语了...... ******* 推荐一本种田文《画春》,广告设计师穿越女和帅气机械师本土男的爱情故事,还很瘦,养肥再杀也可以啦,书号是1415715,作者青红,喜欢种田文的可以去看看哦。 第百二十三章 争执 见过若兮之后,正经事还是好办的,等到了铺子后院,牙婆带着十几个小姑娘已经在等着了。 一见我和云煦,那牙婆乖觉地上前行礼,“请乔少爷,乔少奶奶安,婆子一听说是您这里需要人,立马把最懂事伶俐的带过来了,您且过过眼。” 她态度热情,倒不觉得让人厌憎,我便冲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客气了,是我要挑人,要是不嫌麻烦,能不能一个一个地带给我看看?” 牙婆一口应承,把那一串小姑娘都叫了过来,依次带到我面前介绍,云煦早就到前面忙去了,而我在早已准备好的座椅上安稳坐好,只需睁大眼睛挑便成。 “她叫小桃,十三,看着长得不错吧,她爹还想把她卖到窑子里去,我就说做下人也比做那个强,而且这丫头也乖巧,很懂事。” “这个叫芳红,十八了,年岁是.大了点,不过是从外地来的,以前也做过丫头,有眼力见儿着呢!” “过来过来,这个叫九斤,名字俗点,.是个乡下丫头,有把子力气,人也憨厚......” “还有这个叫......” “那个......” 牙婆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圈,把.我的脑子都说大了,在她的嘴里好似没有一个不是好的,真要是听信了她的话,我恐怕要把在场的这十几个都包下才行。 “行了行了,劳你费了那么多口水,去前面解解渴吧,.我自己问两句。”我揉了揉眉心,把牙婆撵到前面去,牙婆讪讪一笑,也没多言,只是狠狠地瞪了在场的那些小丫头一眼,貌似是在威胁她们老实些,便踮着脚过去了。 人牙子贩卖人口,尤其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仆.人的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这还不包括暗地里的禁脔奴隶,所以这些丫头并没有因为牙婆离开而有什么动静,就像是牙婆说的,给人家作仆人总比在窑子里做皮肉买卖要强得多,没准还能混上小妾通房,再不济还能嫁个小厮做正室,终归是正理,而入了风尘,一辈子就算是被烙上耻辱的印记,没法洗刷干净。 一想到这个,我的眼前似能显现那个妖娆的女.子身影,也不知道如意如今怎么样了,去年我去郭府的时候,她正怀着孕,一年不见,也不知道她生的是男是女,我也没有关注过郭家是添丁还是多女,不过依着郭夫人的宽厚温和,她想必吃不到什么苦的。 因为我片刻的.失神,小丫头们有点轻微**,只是那个叫芳红和九斤的两个,安安分分地站着,没有吭声。 芳红有服侍人的经验,虽然不晓得她是怎么离开上一个主家的,不过看这姑娘长得清秀自有一番风姿,我暗自揣测着,也许是那家的女主人容留不下吧? 至于那个叫九斤的小丫头,只顾瞪着眼睛紧盯着我,见我看过去又慌忙地低下头去,不过她那对麋鹿一般的水灵大眼睛,看上去倒是很讨喜,应是个很单纯的小丫头吧。 我微微一笑,略想了一想,拣了几个问题依次问了过去,这些小丫头或直接或怯懦或胸有成竹地回答了我。 听过一圈,我便把自己比较中意的三个挑了出来,分别是芳红,九斤和春雨。其实我只想挑一两个就好,不过这三个我都觉得不错,一时间难以决断,就算不留在身边做贴身丫头,在我的院子里也是不错的。 我把芳红叫到跟前,和颜问她,“你以前服侍过人,上个主家为什么肯让你走?说实话。” 芳红略一犹豫,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少奶奶,若是我说了,您会不会不要我了?” “你先说,只要是实话,我会好好端详。” 听我这么说,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瞒少奶奶,我这个年岁本不应该是在人牙子手里转来转去的,只是......主人家容不下我,夫人总觉得我想要攀龙附凤,处处避讳我,后来索性把我转卖了,可是因我的年岁,加上......就到了今天这个境地。”她咬着嘴唇,显出几分倔强和绝望。 我打量着她,不可否认确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事情要是她说得这么简单,那我也未必不能收她。只是,她的话有几分真假,我倒要好好判断一番。 再次审视了一遍我相中的这三个人,心里再揣度揣度,正巧那牙婆也返了回来,我便定了主意,将我的选择跟她说清楚,不过也有言在先,买是可以买下来,若是不合意,照规矩再退回来,中间的好处倒是不用减。 我这么说,牙婆自然是没口子的应了,反正我留不留人她都没什么损失,何妨卖我一个好。 牙婆领着剩下的那些小姑娘先离开,我则是带着这三个选好的丫头去前面找云煦,刚xian帘,便听见外面有喧哗声,似乎是在争执什么,我赶紧停止动作,先听听动静再说。 “小林,你到这里闹也没有用,大少爷虽然是心肠好,却也管不了这档子事。” “陈叔,您就让我见见大少爷,我不能没有工作,家里还有老娘要养......”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略带哀求地不断说着话,似乎是在恳求着什么。 “这个我也没办法啊,你本来是在二老爷那里做事,二老爷把你辞了,大少爷要是收留了你,回头可不好说啊!” 年轻人又苦苦哀求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自己没有什么错,就是偷了一次懒就被辞退,实在是没有道理,言语之间又是骂二老爷刻薄,又是哀求大少爷仁慈,那个苍老声音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话都不行,只听这个叫小林的声音越说越大,话语越说越难听。 “好了!你跟二老爷如何,跟大少爷也没关系,有委屈你就找二老爷诉去,不要再为难大少爷的好脾气。”林叔终是忍受不了他的絮叨,一句话打断他的没完没了,然后补了一句,“我这儿还得做生意,你要是再闹下去,我就找人把你轰出去,没脸的是你。” 年轻人又不甘心地嘟囔了几句,还是走了,不过临走时还是撂下一句不得好报的狠话,听着让人心惊。我在帘子后面停留一会儿,等外面的喧哗声渐渐消失后,才xian帘出去。 堂中只站着一个年老的掌柜模样的人,见我走出来,连忙施了一礼,道了一声好。 “林叔是吗?云煦去哪儿了?”我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这样年纪的都应是铺子里的老人儿,我应该尊重他们。 林叔答道,“大少爷因事走开一会儿,已经留下话,少奶奶要是愿意等就稍等,若是乏了,就安排您先回。” 我略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选好的丫头,还是决定在回宅子前先和云煦定好再说,便说道,“我等他罢,他有没有说多久功夫?” “最多一两个时辰。” 一两个时辰也就两三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的,便点了点头,任凭林叔把我带到旁边的一间小屋里暂歇,林叔安排完我之后,正要离开,我一时好奇,便将他叫住。 “林叔,刚刚来吵闹的是什么人?” 林叔略一犹豫,还是老实地答了我,“那个小林原本是咱们铺子里的伙计,因为脑子灵活,被二老爷要走了,也一直很得二老爷的意,还让他当监工,不过他前些日子监工的时候没留意,把一匹上品的丝绸弄脏了,二老爷一怒便将他辞退,并说不准有人容留他,这小子念着大少爷的和善,还想着回头,我这是想着不给大少爷添麻烦,所以......” 我把事情听得明明白白,自然清楚林叔这么做是为了云煦好,若是云煦把人留下了,必然会和二叔出隔膜,不过想必林叔不了解云煦的真实性子,他虽不是什么坏人,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捏两下的软柿子。 “林叔辛苦了,我明白,也不会跟云煦提这件事的。” 林叔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便下去了。 平日里很得意的下人,仅因为一匹丝绸就给辞退,还不准别人收留,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倒是好了,不过对于二堂叔二堂婶这家,我能不沾惹就不沾惹。 想到这儿,我便将事情放到脑后去,抬头一看,芳红和九斤都端端正正地站好,但是那个少言寡语有点内向的春雨却脸色不大对,似乎有点疑惑,又胆怯地不敢表现出来。 “春雨,你怎么了?”我心思一动,便问她。 春雨有点走神,被我这么一唤,忙低下头,诺诺地开口,“没,没事。” 她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让我不大喜欢,原本以为只是内向了一些,却没想到问句话还支支吾吾的,“你若是不说,那就让牙婆把你领走吧!” 春雨猛地抬头,显然被吓了一跳,连连地摆着手,“少,少奶奶,我,别撵我走,我只是,只是认得小林哥,一时走神了。” “小林哥?” 我挑眉,看着她,而春雨说了这句之后,明显平静下来,然后点了点头,“是,小林哥以前是我家的邻居,后来发达就搬走了,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我只是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遇见故人的反应是吓了一跳? 果然,春雨咽了咽口水,又补充了一句,“小林哥以前对我家很凶,总是欺负我弟......” 原来是噩梦重现,怪不得她脸色不好了。 第百二十四章 心态 将三个丫头带回雅筑,我便把彩红叫了过来,彩红大约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样的动作,不过她在默声观察过那几人之后,明显表现出一丝放松的神情,看来人手问题也在困扰着我这位头等大丫头。 “少奶奶,怎么安排她们?” 我扫过那三个静立一旁状似忐忑的小姑娘,然后看向彩红,“你先给她们安排个住处,不用安排活计,把连秀叫来。”说完,我给了彩红一个“好好注意这几个人”的眼神,示意她先去安排。 彩红会意地点了点头,就把人带了下去,没多会儿,连秀便过来了。 “坐吧。” 对于这位曾经为皇室工作的女子,我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尊重,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我隐隐觉得,长公主将她给我的原因,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外婆的缘故,毕竟交情再好,也没有必要把一个在皇室别苑工作了数十年的老人就这么拱手送人,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可以问个清楚。 连秀很坦然地坐下,然后温和而从容地开口问道,“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我思忖少顷,才斟酌着开口,“.我想问一下,你会在我这儿留多少时间?” 连秀明显微微一愣,“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其实我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不过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了,“其实既然离开了京城,您就不必再对我隐瞒,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这样也可以让我早所准备。” 听完我的话,连秀微微一笑,起.身冲我微施一礼,又坐下来,“少奶奶,我确实是准备过一段时间就离开,因为公主殿下曾答应过我,放我自由。” 她一说出来,我反而有点想要皱眉头,原来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把人送给我只是方便连秀顺利离开而已,毕竟皇家也不是那么容易拖离的,可是长公主并没有吐lou出一丝这样的讯息,难道她让我自己判断?还是说,她已经确定我不可能留得下连秀?无论怎样,这种被利用的感觉总是不大好,可是我无奈地发现,这就是阶级不同的无可奈何。 我没有办法去生长公主的气,更没有办法把怒气.撒在面前这位一直很尽心照顾娘亲的女子身上。 “好吧......”思想斗争结束之后,我勉强地笑了下,然后.说道,“如果你执意要离开的话,能不能在这之前帮我一个忙?” “少奶奶请说,连秀无不遵从。”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让我的心情稍微能缓和一下,然后把我的想法尽数告知于她,其实我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觉得她能为长公主工作那么多年,而且也能做到管事的位置,对于管理下属和辨识忠jian应有自己独到之处,我是希望她能帮我把雅苑好好地打理一遍,而且适当地**一下彩红和新来的那三个丫头,以保证在她离开之后,我的身边、娘亲的身边都有值得信任的人。 对于我的请求,连秀虽然稍有些惊讶,不过一口应下,并且表示,她一两年之内还不会离开,所以她会尽力协助我。 连秀完全坦诚的态度,让我欣喜也同样分析出长公主的目的,我留不下这样的一个人,可是能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却也是非常大的收获了。 人不能太贪心的,是不是? 站在高位的人总会未雨绸缪地敲打着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意志,尤其当外婆过世之后,我和那层阶级的关系会日渐浅淡,而她们会提供给我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少吧...... 有了这样的判断之后,我觉得应该趁现在没有完全冷却的时候,把好处捞够了才合算。不过一想到这个,我马上想起老太君那里的情况,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趁天色还没全黑下来,再去探视一番也好。 想到就去做,等连秀离开之后,我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装,便起身准备出去,可巧有小丫头来禀报,说是小少爷又哭又闹的,还不肯睡觉,请我去看看。 我一惊,小乖不是那种爱闹爱哭的小孩子,怎么一天不见就闹成这样? 我赶紧赶到后面的暖阁里,小乖确实在奶娘的怀里不停地又哭又闹,小脸涨得通红,手脚也不停地扑腾着,这让温良柔顺的奶娘不知如何是好,险些也跟着小乖一起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了?” 我赶忙上前,把小乖从奶娘的怀里抱过来,小家伙一到我怀里先是扑腾得更厉害,然后腻腻歪歪地只哭不闹了,我一边哄着他一边看向奶娘,奶娘显然也被折腾得不清,额头还挂着一层薄汗,一脸的不知所措。 奶娘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很窘迫地回答道,“白天还是好好的,会不会......” 小乖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安分地窝在我的怀里,让我稍稍放松一点,随意地接了一句,“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是小少爷想娘亲了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小乖呢喃似的“ma...ma...”地叫着,我惊喜地把小乖的脸蛋轻轻地转向面对我,然后诱导地说着,“好宝宝,你叫妈妈吗?好儿子,会叫妈了,再叫两声让妈妈听听?” 小乖果然很给面子地又哼了两声,虽然我想到小孩子应该不会这么早懂得说话,而且就算懂了,也不应该叫我妈妈,应该叫娘才对,不过对于小家伙的第一次发声,我的喜悦已经把理智成功地淹没了。 因为这个意外的惊喜,我和小乖玩闹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疲乏地连连打着哈欠,小模样可爱到了极点,最后歪在我的臂弯里甜甜地睡着了。 儿子睡了,我的心情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孩子还这么小,这么的可爱,我应该给他什么,能够给他什么呢?一群别有算计的长辈亲人,还是一座藏着无数未知阴暗的宅院,亦或是一个继续阴谋算计的人生,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给他的东西。 我想给他欢乐,阳光,美好的感情,和善的亲人,以及一个足够欢喜自由的未来。 虽然这样的想法,在这样的时代显得那么不可理喻、以及无法想象,可是,我不仅仅是一个妻子,如今还是孩子的母亲。如果我无法改变云煦对未来的理解和做法,那么我可以试图改变一下这个环境,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云煦,还是我们的儿子。毕竟,这里是一个大家庭,而并非是尔虞我诈的战场,必须惨烈收场才行。 我们还是亲人吧......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我便努力把自己的心态调转,以前我只想着如何在对立中取得优势的位置,不过如今,我似乎应该考虑一下,怎么才能把这种对立的关系转变成真正的亲情。 若是被婉容知道了我的想法,她肯定会笑话我异想天开,明明是我自己选择把矛盾挑开,如今又想着去努力缓和修补,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而那些人又怎么会随着我任意摆弄心情?不过,试一试,总还是可以吧。 趁着小乖睡觉的这会儿功夫,我得赶紧抽时间去看看老太君,既然决定要做点什么,那就再积极一点,多看一些,也多听一些,那样才能做得更多一些。 因为和小乖玩了会儿,等我到老太君的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时间应该没什么来,所以当我进屋看见坐在床边的某个人时,大大地惊讶了一下。 前两天是在这里看到她的娘亲,如今又看见近日里神出鬼没的她,一想起自己的计划,再联系到这丫头对我的敌视,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过幼稚了一点,我好像连个丫头都没有搞定呢! “大少奶奶。” 菊姑姑又不在,是荷姑姑在一旁服侍,她看见我自然要打声招呼,而我也点头示意。这一句话就把呆坐在床边的人惊醒,我凝神等待她发威,毕竟这丫头见我的次数虽有限,次次都很不友好倒是真的。 不过这次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抬起头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略微有些红肿的眼圈表示着她在这里似乎是哭了一会儿。见到我来,既没有马上拂袖而去,也没有试图跟我吵架,让我虽然有点庆幸,更多的还是疑惑。 “你表哥什么时候能让奶奶好起来?” 她难得平静地开口,倒是让我稍愣了一下,随即便回神答道,“表哥说,奶奶正在好转,只是老人家的身体相对比较虚弱,所以恢复比较慢。” 她点了点头,突然抬眼勾起一抹类似恶意的笑容,“听说成哥哥见过你了?” 虽然明知道乔云裳对我说的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不过她唤起了我在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坏回忆,加上突然想起那位成郡王的目的,我不由得下意识地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位乔四小姐。 “成郡王曾经向奶奶提起想要纳你为侧妃,不过奶奶拒绝了。”我审视结束,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抛开其他,我很想确定一下她的心态。 她的脸蛋顿时泛起一抹红晕,恼羞成怒地狠狠瞪了我一眼,腾地站起身来,“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对于乔四小姐的脾气我早就习惯,所以我只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再开口说着什么,跟她说话总是会闹成僵局,她看我不顺眼,我也没什么好心情。 不过看着她气呼呼跑走的背影,我还是很庆幸自己的话题转的很成功,至少她不会再揪着某个我不喜欢的话题不放,至于她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就看她这么频繁地往郭府跑,我想我应该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 从今天起,阿笙就是一天一更了哦,都是在晚上八点准时上传,继续支持阿笙吧~~ 第百二十五章 暗流 离开老太君的住处,我的心情不大好,倒不是因为老太君的病情有什么问题,她虽然状况仍不是很乐观,按说依着老太君的年纪,复原的日子可能还会拖得更久,不过终归是在好转的,而导致我烦心的,是另几件事。 第一件,自然是乔云裳的态度。 作为云煦同父异母的嫡亲妹妹,她对我们的不友好,始终是让我头痛的一桩事件,尤其当我决定调解众人关系的时候,自家这房就没有搞定,又怎么有理由去往外扩展。都说姑嫂之间很难融洽,更别说这隔了层肚皮的妹妹,如今如何收服她的心,到真成了我的头等要事。 第二件,就是菊姑姑的隐瞒和她最近的古怪。 说起她,竟然还能牵扯到红姨娘,这不禁让我警醒起来,本来老太君的意外就只有这两个人在场,如今这两人竟然鬼鬼祟祟地暗地里见面,不知道说过些什么,而红姨娘的转变也让我深觉她的心思深沉,更是让我警惕,她们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共同秘密,而菊姑姑是不是落了什么把柄在红姨娘的手里呢?她们到底是私交甚好,还是狼狈为jian,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可仅是这些猜测,就足以让我的心狂跳不已。 而第三件,则是我突然发觉的问题,原本老太君在的时候我没注意过,她这一病倒,我才发现她的身边,除了菊姑姑和荷姑姑,老太君竟然没有几个可信的人。一时之间,这可信之人不那么容易找,我能做地只有让彩红多盯紧一些。 当然我没有算上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梅姨娘,自从云河在会试上取了不错的成绩,得以留在京城待旨,她便坐不住了,天天央求老爷能让她去京城沾沾儿子风光的喜气,也全然忘记当初自己多少次哭哭啼啼地说老太君不疼惜这个孙子。 老爷终忍受不了她的呱噪,.顺了她的心意,而这个没心肝的明知道老太君出了这种事还是偷偷摸摸地走了。按梅姨娘的目光短浅来看,她肯定以为自己儿子有了光明的前程,她自然也不必再在宅子里忍受身为妾室的那股轻薄了。 终归是纷纷扰扰都乱在心头,这.宅子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在老太君病倒的那一刻起,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大家都已经开始渐渐使力,她们也许在想的是,谁晓得老太君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呢,早作准备总是不吃亏的。 现在我庆幸的是,老太君牢牢.攥着的那样东西并没有显lou的迹象,据说连菊姑姑和荷姑姑也不知道,就算她们知道,也没有吐lou一分,所以,众人的想法也许还带着侥幸。 毕竟皇家御赐之物,可算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别说.一个乔家,就是十个恐怕也抵不了的。 “听说儿子会叫人了?” 吃过了晚饭,我歪在软榻上发呆,云煦和小乖也一.起挤在我身边,冷不丁听见云煦说话,我有些恍惚地轻嗯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什么事情心烦?” 搭在软榻上的手被云煦的手轻轻覆盖住,我回.过神,才听清楚他这句话,以及语气中的关切,不禁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 我的手被他猛.地攥紧,唬了我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他,他微一挑眉,略带不满地说道,“难道你还对我隐瞒了什么,不是你说夫妻之间要信任的吗?” 我忍不住一笑,然后把正在努力在我和云煦的手背上吐泡泡的小乖抱进自己的怀里,嘴角还是微微勾着,“虽然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怪怪的,不过很动听,我喜欢。”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笑容还是我的这句话,云煦的脸上染了一抹红晕,他无奈地斜睨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你不想说,也不用这么挤兑我。” 我也挑眉,在儿子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换来小乖的咯咯笑声和热情的湿吻,然后歪着头看向云煦,“你遇到烦心事,也会跟我说吗?” 他语塞,半响才反应过来,“男人的事,怎么好跟你说。” 我点头微笑,“对啊,女人的事,怎好跟你说。” 被我这么一打岔,云煦只能无奈摇头,也就不问了。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做的事,以及现在的状况,乱七八糟的我自己都没有捋清楚。而我最想跟他说的事情,却是说了也没用的。 我一边和小乖玩得热闹,一边随口问着坐在旁边看热闹的云煦,“云煦,我要是让你把红姨娘休了,你肯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瞥了他一眼,心里突然有点闷,不过还是忍不住说道,“现在你也算站稳了,儿子也有了,而我这个做正室的,就看她不顺眼,就是想撵走她,也不行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宝心,你真的容不下她?” 我也沉默,半响才开口,“我为什么要去容下她?” 话一出口,我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专心致志地和小乖玩闹着,而儿子的欢笑声或多或少地减轻了我心中的沉闷感,虽然我的夫君大人确确实实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其实从红姨娘进门,她便一直处于劣势,得不到夫君的欢心,进门一年多都没有真真正正地成为乔家的人,还得处处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不敢显lou半分不满,可是她的存在,照婉容的说法,那就是我心中的一根刺,一根不拔掉就日夜难安的刺。 而云哲和彩蓝的事情一出,我不仅有对彩蓝的恨铁不成钢,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云煦现在愿意听我的话,我不让他碰红姨娘一根汗毛,他便真的不碰,可是一年如此,两年如此,十年以后也真的可以如此吗? 现在我和云煦相濡以沫,恩恩爱爱,他唯我是从,可是怎么能保证我们一直如此,若是他哪天突然心中起了疙瘩,那根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刺,也许就会在某一日把我的心扎得鲜血淋漓,让我痛不欲生。 我自然明白被休离的女人会很凄惨,不管是为谁考虑,我起码保留她的清白之身了,依着她的家境,应该不难再嫁的。而且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情敌,也是敌人的一种吧。 我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我的幸福,我家庭的平静,至于那些也许无辜可怜的人,我没有办法顾虑太多。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也这么坚定着自己的心。 如果想要关注谁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眼底,而如果不喜欢一个人的话,那么她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讨人喜欢。我对红姨娘的态度,大概就是如此。 因为厌恶她的存在,从而厌恶她这个人;而因为厌恶她这个人,所以警惕着她的所有行为。当她和老太君的事情挂上关系之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她必有阴谋。 这也许很武断也很片面,但是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宽厚到能够和善对待婚姻的第三者的那类女子,而且现在从种种迹象表明,我的怀疑并非是全然无稽。 红姨娘确实在偷偷地接触菊姑姑,而且她们总是挑选僻静的地方说话,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这话有些太牵强,可总是偷偷摸摸地,难免不让人起疑心,而最让我担心的是,到现在为止,我派去监视红姨娘的丫头还没能探听出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同时将菊姑姑也监视起来,好在赏春园的仆人管理早在一年前就归在我这里,而在彩红的安排下,老太君的身边有留着几个我可用的人,虽然只是大多kao不上近前,不过只是照看菊姑姑的日常行为,应该不会引起她的警惕。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几日,老太君一天一天的渐好,虽然还是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语出来,不过简单的字已经能够说了,而且已经能坐起来晒一会儿太阳,脸色也比我刚回来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 这样的进展,让宅子里众人的态度有开始慢慢地变化着,原本那股的暗涌,也似乎是在慢慢地消退着,毕竟老太君如果恢复了健康,那么她在这个家庭的绝对地位就不会改变,毕竟那样贵不可言的东西还没有人能得手,让老太君再多活上几年,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而这大部分人里是不是包括菊姑姑和红姨娘,我就不大确定了。 因为自从老太君的病情日渐好转之后,菊姑姑和红姨娘的接触便愈发的频繁,而菊姑姑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神情也有些恍惚,至于红姨娘,每次见过菊姑姑之后,都一脸平静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既没有激动,也没有喜悦,更没有心慌,她的那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更让我觉得不安。 希望不会出事吧......我这么想的同时,只是督促着彩红将他们两个看好看住,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第百二十六章 砒霜 这样的平静终究不会持续很久,当我听完负责监视红姨娘和菊姑姑见面的小丫头说出,最近一次的情况之后,心中那股一直挥之不去的紧张终于lou出一丝苗头。 “红姨娘交给菊姑姑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 小丫头老实地摇了摇头,“婢子只看出一个小纸包,黄色的小纸包,菊姑姑收进怀里的时候脸色很差,苍白得吓人。” “辛苦你了。” 我思忖片刻,便温和地让她先下去,小丫头微红着脸蛋退了出去,我偏头看向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彩红,自从连秀答应帮我训练雅筑里的小丫头,我便将彩红调回到我的身边来,无论外面有多少事情要做,我的身边总是不能少人的。 “彩红,监视红姨娘的丫头有什么消息?” “红姨娘这段时间频繁出府,不过因为负责监视她的丫头没办法出去,所以前几次没办法跟上,后来发现红姨娘去的是一家药铺,她似乎跟药铺的掌柜很熟......” “你查过了?” 虽然是问句,不过我的心里却是肯定句,既然彩红这么说,她必然是有所发现。果然,彩红点了点头,非常难得地显出一抹自信来,“那家的东主就是汪家。” 做木材生意的汪家竟然有.一家药铺,而且红姨娘每次去的时候都鬼鬼祟祟,似有所图,难不成,她想从药铺里弄出一些...... 我的心微微一凛,“还有什么?” “婢子查到的是,这家药铺前阵子在秘密收购砒霜。” “砒霜?!”我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砒霜已经被朝廷严令限卖,就算民间有所流通,也全都必须登记在册,如果虚假可是几年牢狱,那么,他们秘密收购砒霜要做什么?” 这种问题,我一问出口,便自然.联想到小丫头说的小纸包,无可遏止地猜想着那纸包里的东西究竟会不会是砒霜,而红姨娘把这个交给菊姑姑,是让她自杀还是用来毒别人的。 总不会...... 我猛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一个丫头,.怎么能查到这么多东西?” 彩红抿嘴一笑,又带着一丝怯意地瞟了我一眼,“是.大少爷......” “云煦?”这更是让我惊讶,我不禁打量着她,“你偷偷.跟云煦说过什么?” 听我这么问,彩.红连连摇头,“是大少爷找到婢子,说是借给婢子两个人,想帮少奶奶您打听外面的事情时,就不用费心麻烦了。不过大少爷也说了,那两个人做过什么,他是不会过问的。” 这个解释还算是说得通,我也因为云煦的体贴而心里暖洋洋的,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我要是不问,看来你也不想说。” 彩红的脸上染了一抹红色,“是大少爷说的,免得少奶奶多想。” 这话我可不爱听,难不成我就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么?呃,就算有那么一点,他干嘛要跟彩红说,更加显得我小肚鸡肠似的。 我斜睨着她,“你也认为我会多想?” 彩红扑哧一乐,随即轻轻地摇头,“婢子可没这么想过,所以才会在少奶奶问的时候,说出来了呀!” 这个鬼丫头,原来稳重都是假象! 闲扯结束,我轻咳了一声,然后问道,“监视菊姑姑的丫头有什么消息没有?” 彩红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不过还是补了一句,“要不要先查查砒霜的事情?” 我自然是同意的,既然从菊姑姑那里暂时探听不到什么,那就先从这边入手好了,不过,我还是多提醒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不要让菊姑姑单独留在老太君的卧房,而且要控制她远离老太君的饭食和药汁,决不能,决不能......” 接下来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这么平白地怀疑一个陪了老太君数十年的人,实在是很没有道理的。而且,若是她有心害人,在这数十年里有太多的机会,又怎么会到了今时今日才爆发出来,除非......让她失控爆发的事情,与我有关,起码与我的身世有关。因为只有她看见我的时候会不自在,而我的身世也是在这个时候暴lou出来的。 真的会和我的身世有关系吗?会吗? 我的心里反而有种隐隐的期待,虽然对于身世的问题,我自认为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不过有关娘亲经历过什么的那部分,因为娘亲现在的状态而保持着空白,甚至外婆的话语中也有很多语焉不详的遮掩,这让本对身世没有特别大兴致的我,反而在心里埋下一颗好奇的种子,一旦碰上似是而非的线索,这种好奇便不可遏止地蔓延出来,像止不住的痒意轻轻地**着我的心。 “彩红,宅子里的其他人,最近有什么反应没有?” 彩红愣了一下,这是必然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让她去注意赏春园以外的地方,不过彩红还是拧着眉头,努力地想了想,“各位奶奶来探望老太君的次数在增多,而且前两天大老爷他们也去过一趟,至于老爷,大约是三天去一次,还有......” “好了好了,”我连连摆手,自然是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我随便问问的,想不出什么就不用想了。” “那个......”我这一打断,反而引得彩红凝眉苦想,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有点犹豫,“呃,婢子曾经听丫头说起,她见到过老爷曾经和菊姑姑聊过几句话,当时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她没听清楚说了什么。” 彩红说的这个,我倒是没怎么在意。家主跟伺候老太君的身边人说上两句话,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草木皆兵,看什么都是带着有色眼镜和怀疑态度。不过看彩红说这话的语气,她原本也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我问到了,她便努力说点什么而已。 谈话到此结束,而这样的对话基本上两天便要进行一次,尤其是红姨娘和菊姑姑那次古怪的递接行为之后,我对赏春园里面的关注便上升到极其关心的高度。 当然,我不能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关注这些让我紧张迷惑的事件上。实际上,自从回到乔宅里,我最爱的一件事还是和小乖在一起,每天看着他,看他一天一天的长大,学会翻身,学会爬行,学会依依呀呀,还学会用笑声表达开心,用呼噜噜的吐泡声表达自己的愤怒,他的每一点变化,都带给我惊喜,以及无法抑制的感动。 我想,我真的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云煦最近也没有很忙,还抽出了很多时间陪小乖,也陪着我。每天晚上看着他们爷俩玩闹到一起,都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很不成体统,我虽然嘴上轻斥着,不过看他俩玩得那么开心,在一边也是心情愉快之极。 不过,这阵子娘亲似乎不大开心,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她都不大愿意搭理我,也不肯跟我讨论乖不乖的问题。 这状况有点不对劲,我赶紧把伺候她的丫头叫到身边询问,一问才知道,是娘亲觉得无聊寂寞,而且少了外婆的存在,她更加茫然无措,整个人也充满了忧郁的情绪。 可是她到底想做什么,却没人能问出来,我无奈之下,只能努力尝试着问问看。虽然对娘亲的熟悉感还不大够,可她毕竟是我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而且把她照顾好是我答应过外婆的事情,照顾当然不单单是说环境,还要照顾她的心情。 “娘,你不开心吗?” 听我这么一问,娘亲猛地一撇头,秀美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不耐,嘴唇微微噘着,一副很不想搭理我的表情。我心中一晒,也有些愧疚,想必娘亲已经被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我却知道的有点晚。对娘亲的关注,确实被我放在很多事情的后面,直到她的这种情绪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我才发觉到,实在是太不孝了。 “娘,你想出去逛逛吗?” 我思前想后,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吸引她的话题,果然,她转头看向我,眉头微微皱着,神色里似乎有点怀疑,看得我心中一痛,不过表面上仍是保持着笑容,她似乎是想了想,然后努力点头,“在这里,闷。” 她近似谴责的话语和充满抱怨的眼神,让我一下子愧疚到了极点,怎么能因为她的智力问题而忽视掉她的生活呢? 都是我的错,我一边做自我检讨,一边安抚着她,赶紧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了出行。 一直以来,我是想低调处理娘亲在乔宅的生活,而至今为止,宅子里也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娘亲的存在,纵使有了解一点的,也因为我的刻意隔离而没有刻意接近。可是,我不能以此作为理由来困住娘亲,将她囚禁似的关在小院子里,终归是我思虑的不周。 也许还有一点我对娘亲不大亲近熟悉的原因,可是无论如何,带着娘亲去逛个街,来作为弥补吧! ***** 月末了,大家还会继续支持阿笙么? 提前预订下个月的推荐票和粉红票哈,喜欢阿笙作品的亲,就多给两张吧~~ 第百二十七章 驱逐 看着状似沉默、实际难掩兴奋而左顾右盼的娘亲,我一边又无奈又心酸地拉紧她的手,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跟她描述着,每一样她好奇张望的东西。 “宝儿,那个是什么?” “那个是......” “宝儿宝儿,这个呢?” “哦,这个是......” 抛开了最初的不满情绪,她就像一个孩子似好奇地的问东问西,我也抛却所有复杂的心思,饶有兴致地一一回答她。见我回答得很顺利,而且还体贴地为她买了好几样欢喜的玩意儿,等到酒楼休息顺便吃午饭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已经眉开眼笑地,似乎亲近了很多。 在二楼找了一间清净的雅间,虽然房间不小,不过原本跟着的丫头婆子就好几位,我只好示意彩红安排一下,她会意地点头出去。 没多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渐离,想来肯定是彩红让她们另找雅间去了,虽然少了人伺候,不过我并不讲究这个,而娘亲自有我安置,环境清净点,也就更舒服自在一些。 “宝儿,你吃这个,好吃。” 单纯的人,单纯的心思,你对她好,她便记得你的好,自然也会对你好。娘亲现在就是如此,她的智力受了伤害,反而导致她单纯直接地考虑问题,这样的欢喜悲伤都来得更直接,也更坦然。 我欣然地吃掉娘亲夹过来.的吃食,细细体味着这份迟来的温暖,虽然我清楚娘亲并不会懂得我此时的复杂心情,只是纯然微笑,然后埋头关注饭桌上的各色佳肴。 准确的说,这是我和娘亲单独相.处后的第一顿饭,从前在外婆那里时,娘总是围着外婆转,无论是吃饭还是做其他的事情,眼睛里也是没有我这个女儿的,所以我最开始的时候对她也没有多大的亲近感觉。 可是自从外婆过世,我便意识.到我和娘亲其实是相依为命的母女俩,她是我唯一的血缘,我也同样是她的,如今我自己做了娘,血脉亲人中又多了小乖一个,我更加珍惜这血缘至亲,无论在她的心里,是否意识到我是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 “娘,尝尝这个......” 简单的话语,淡淡的温馨,我觉得今天出来逛街,真.的是正确无比的决定。 单纯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天色渐暗之前,我们.一行便只能回家了,看娘亲一脸的恋恋不舍,我自然允诺下次还会带她出来,她欣然点头,神情欢喜雀跃。 马车停在宅子的侧门,我小心地把娘亲扶下来,.正准备挽着她一同进去,却撞上了熟人,是大堂婶和婉容。 虽然有点措手.不及,她们还没有见过这位被我低调安置的娘亲,不过此刻面对面,却也不允许我多想,只得挽着娘亲上前,微点了点头,“大堂婶,婉容,这是要去老太君那儿吗?” 大堂婶很勉强地冲我点了点头,不过下一刻,她就被我身边的娘亲吸引过去,眉头微微一皱,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犹豫地问道,“宝心,这位是......” 我微微一笑,又欠了欠身,“是宝心考虑不周,这是我的娘亲,不过她身体不大好,我就没有带她到各院子走一走。”说完,我偏头看了一眼娘亲,她并没有意识到我们讨论的焦点是她,目光飘忽地随意扫视周围,大有只要我松手她就能自顾自离开的意思。我赶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换来她的一笑,才放心一些。 “你的娘亲?” 大堂婶的口气有些犹疑,目光逡巡着娘亲的上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不那么相信似的。我的心思一动,随意地笑着问道,“大堂婶认识我娘吗?她从前得过重病,往事都忘记了,若是大堂婶认得,倒是大大的好事呢!” 大堂婶又仔细打量一遍,然后摇了摇头,“只是一时间觉得有些面善,我们还要去老太君那里,不久留了。” 说完,她领着婉容匆匆地离开,而婉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就连转身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看着那个渐离的背影,心里有些怅惘,涌上一抹酸意。 “宝儿,我困。” 娘亲一说话,我便从思绪中醒过来,也不再停留在原地。 有关药铺的调查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那家属于汪家的药铺果真是在这段时间里偷偷地高价收购砒霜,不过所收不多,仅有二两而已,可是只有这二两,也足够要一大家子人的命。 可是小丫头所见的那个纸包并不大,按说是装不下二两砒霜,所以若是红姨娘真有把二两砒霜都带进了乔宅,那么她的手里应该还有大部分。 一想到她的手中有这么多剧毒致命的砒霜,我的心里就不寒而栗,难道说我想错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要跟我抢夺云煦,她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要宅子里某些人的命? 我的眼前又浮现起红姨娘那张神色平静的清秀容颜,她能够在掌握这样可怕的利器之后,仍旧保持着不动声色,她的心性变化已经不能用剧变来形容,若说从前我看见的汪红袖是个有点做作有点小聪明的小家碧玉,那么如今的汪红袖就是一个带着纯良面具的可怖女子。 “能找到砒霜的下落吗?” 彩红点了点头,“原本没有确定,如今百有八十就在红姨娘的房里,一搜就成。” 搜?我的心中打了个突,不是没有想到搜她的房间,就在隐隐有这种猜测的时候,我便想到要不要先搜一搜她,可是这么无缘无故地搜房,若是有收获还好,若是没有,恐怕麻烦就会随之而来。 不过,如今看来,搜是很必要的,我思忖片刻,然后对彩红吩咐道,“今天看住她,明天上午把她请过来,就说我找她聊天,你带人去搜房,尽量少些动静,若是有了结果就来覆我,若是没有就不要吭声。” 事情安排完,到了第二日,红姨娘果然被我叫了过来,她神色中虽然带着些许疑惑,不过依旧是恭顺安静,妥帖地请安之后,坐在一旁,等待我的发话。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和她闲聊什么,虽然这只是个借口,不过总要坚持一会儿,于是我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也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和颜悦色地面对她。 这样的态度自然是古怪的,我自己都觉得古怪,她当然也看出来了,可是我的话绕来绕去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她虽然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却还是恭恭敬敬地顺着我的话题一一回答。 我和她的聊天次数很有限,应该说见面的次数也很有限,原本按理说,她做为妾室应该天天向我请安,可我不想看见她,便免了这一条,加上她住在离主屋比较远的西厢,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是说话,我也从没有用如此平和的态度,往日不是猜疑就是试探,今天说了一会儿的话,我发现她比我想象中要聪明懂事,曾经的轻浮做作似乎都随着时间消散,还是说为人妾室的生活将她改变至此。 可是,就算今天看似平和的交谈,也因为我带着其他的目的,所以所谓平和,也只能是假象,当彩红悄声xian帘进来,并且冲我点了点头,我的心微微一沉,知道这场谈话结束了。 她的妾室生涯也结束了。 “红袖,我想问你一件事,”我的主意定下之后,原本的和颜悦色收了起来,而换上严肃的表情,“清原巷口的那家药铺,是你娘家开的,对吗?” 她的脸色微变,脸色顿时多了几分苍白,不过依旧镇定地点了点头,“是,原来我也是不知,去年受伤时就是在那家药铺对面的医馆诊治的,所以才晓得。” 我冷眼看着她,又说道,“不知道那家药铺为什么要暗中收购砒霜,要知道,砒霜虽不是禁药,却也不许私下买卖。” 我的这句话一出口,她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眼神也下意识地错了过去,“这个,红袖不知。” “不知?”我反问了一句,冲彩红点头示意,她走上前,站到我的身侧,伸手拿出一只精致的荷包,我接过来,轻轻地捏了捏,是纸包的感觉,复又看向红姨娘,“这是你的荷包对吧?” 她抬眼一看,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似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怨毒地盯着我,“你竟然偷翻我的东西!” 我也看着她,再次看见这样的表情,我的心里反而更平静了,从未期待她会不恨我,就如同从一开始我就恨她一样,如今我有了机会,自然不会留情,“红袖,若是我不翻,你这包东西,准备用在谁的身上呢?” 她死死地瞪着我,忽而冷笑一声,然后咬着牙说道,“我最想用在你的身上,你难道不知道?!” 虽然料到这个回答,我还是暗自打了个冷颤,神色自然冷了下来,“我想有了这个,你就应该选择一下,是任由我报上官府,还是让我撵你出去。” “我还能选吗?”她似嘲非嘲地勾起嘴角,双手交握着,“你不就在等着今天吗?” “如果你不拿这样东西,我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我摇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低下头似乎是在凝思,随即抬起头,冲我微微勾起嘴角,“苏宝心,这次是我棋差一招,输了着一场,你若是把我撵出去,从今往后就要小心些,我汪红袖今时今日,全都拜你所赐!” 她的声音凄厉,字字落在我的耳中,句句压在我的心底。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是错,可是心底更大的危机就在于她,只要把她撵走,我的心头大石就可以落地。此刻她说的什么,都无法动摇我的心。 ******* 12月的第一章,开篇大吉,第三者终于走了,不过放虎归山终是后患,亲们猜得到下面会如何么? 猜不到吧,那就用粉红贿赂一下阿笙吧~~~ 第百二十八章 冷淡 “送一封信到汪家,就说汪红袖不守妇道,不尊主母,从今以后,驱离乔家,也不再是乔家人。” 事情结束。 她临走时,突然回头冲我诡异一笑,慢悠悠、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努力地凝眉思索,却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我并没有忽略掉这话语中的冰冷寒意,哪怕要面临这样的恨意,而且明知道,她一定会对我恨之入骨,我也不能再容忍她了。 如果说从前的我对婚姻还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现在的我已经把我的家庭当成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没办法容忍,这部分里面有她这样的一根刺,驱逐她,是我唯一的选择。 好像,一切的事情就在这一刻结束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从最开始我被迫地接受这么一位婚姻的第三者开始,到今天已经是过了一年,如今,当这个人真的被我成功驱逐的时候,这一切,反而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你还是做了?” 云煦一句淡淡的疑问,让我.原本稍稍轻松的心情又染上一抹阴郁。 他这样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埋怨我吗? 我抬眼看向他,原本搁置在身侧.的手微微地攥起拳头,呼吸也为之一紧,“怎么?你心疼了?” 一想到他的反应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我的心里便狠狠地一揪,脊背不由得僵硬起来,微微向前探身,看着他那张平静中似乎带着些许无奈的脸庞,又问了一遍,“你心疼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眸中的微光让我看不懂,一丝叹.息从他的唇边滑出来,“宝心,你真的没有必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中断在我的抬臂阻挡之下,我.只是冲他微微摇头,“云煦,你不必在说什么了。我把她撵走了,因为我就想这么做,日思夜想就是等着这么一天,若是你不喜欢,那就按你的心思去做好了,我不会阻止你。至于我,我去看看小乖。” 我站起身,从他的身边走过,而云煦真的没有再.出声,虽然明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我撵走汪红袖而心生不满,可是只要他有一丝想为那个女人说话的意思,便足够让我心里不舒服了。 小乖丝毫感觉.不到他娘的复杂心情,只顾着咯咯傻笑,顺便在我的脸上留下几块口水印,我抱着他,起伏不定的心绪在这团小小的柔软中慢慢地平静下来。 可是,云煦没有跟过来,平日里他只要在家里,必然会和儿子玩闹一阵,但今晚,他没来。 这一切,就因为汪红袖这个女人吗? 她是云煦的妾,虽然一直都挂着一个名头,没有得到过一天的宠爱;虽然她最初的到来,只是云煦为了稳定自己的位置而做出的一次妥协;虽然我很清楚在这一年里,云煦对她确实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多情。我却还是没有办法容忍,这样的一个女人横立在我和他之间,然后面对一个更危险的未来。 于是,她终究还是走了,终究是被我撵走了,雅筑里又恢复成我期盼已久的安宁,尤其在发现红姨娘有那般可怕想法之后,我更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时刻威胁性命的存在。 在前世的时候,我也会看一些小说,上面写着大太太如何虐待着老爷喜欢的小妾,如何如何......当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还有一些理智,没有做出什么真正恶毒刻薄的事情来。 可纵使是这样,云煦好似还是有些生气,生活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我却能看出他的眼神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即使同床共枕的时候,也让我察觉到他的那丝微冷。 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没有想过,所以不知所措,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用在不知所措上面,因为老太君的身体愈发好了,以至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当她恢复了正常的思考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叫了过去。 “这阵子辛苦你了,宝心。” 老太君的模样还带着虚弱,更显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比我想象的要大力许多,我能感觉到她的欢喜,所以收敛自己的情绪,也扬起真心的喜悦,“奶奶,看您一天一天地渐好,宝心做什么都没关系,更何况,宝心能做的事情也没有多少。” 老太君笑了笑,松开手轻轻地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阿菊被你关起来了?”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嗯了一声。她稍显茫然的眼神定格在我的脸上,似乎凝视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她的事,我大体是明白的,你不必为难。” 听到老太君这么说,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原本因为砒霜的事情处置汪红袖,我是丝毫不用犹豫的,旁人纵使有些闲言碎语,看在我是正室的份上,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对于老太君的这位身边人,我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安置。 我一派人去找菊姑姑,她便自动自觉地把那包东西交了上来,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可我心里总觉得古怪,她若是没有伤害老太君的心思,又为什么把东西接下来?她若是心里没有鬼,为什么和汪红袖鬼鬼祟祟地见面呢? 虽是将菊姑姑软禁,其实也就是让她少出院子,而且专门让两个小丫头跟着她,把从前的暗自监视放到明面上而已。就是这样,她也没有说过一句反驳或者不接受的话语,坦然而平静地接受了。 这让原本猜想着某些情形的我,一下子又迷惑了,不过终会有一个结果,我等着这个结果,也就是等待老太君真正好起来。 可是当老太君真的谈起菊姑姑的时候,她的神情和她的反应,都是那么平和,这也同样让我不解。难道老太君在七霞寺里面的意外,其实和菊姑姑并没有关系?而菊姑姑这段时间的古怪,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汪红袖? 我不由得有些郁卒,只顾着快点把汪红袖撵走,我都忘记问她,到底这段时间和菊姑姑都在沟通些什么,这下,人也走了,菊姑姑又是一副怎么都不会说的表情。就算跟我有关系,此刻我貌似也没机会知道了。 转念之间就想到这么多,我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引来老太君的关注,“丫头,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想问,却还是忍下来,毕竟老太君病情才见好转,我若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惹来她的忧心就不好了,所以话到嘴边,只化作咕哝两声,和讪讪地一笑。 一时间,我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解释我此刻的表情。 “又和云煦吵架了?” 咦?我猛地抬头,呐呐地开口,“奶奶,我没......吵架,您从哪儿听说的啊?” 老太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微微笑着,“别以为我这个老婆子躺在这里,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话虽然淡淡的,不过落在我的耳边却能听出另一番意思来,她是在说,虽然她躺在**,可是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无不知晓,只是不说不提而已。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荷姑姑,见她回我一个微笑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傻,不禁摇了摇头,脸蛋也热了起来,“奶奶,我,前阵子......” “不必说了,我都晓得,你是为了我好。好孩子,让你担心了,奶奶还想着多护你几年,直到你有能力撑起这个家,却没想到,你这个丫头,比我想的要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她说出的每句话都还带着一丝虚弱,可是每字每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同样能够听清里面包含着多少关切和疼爱,心中升腾着无法压制的暖意。 老太君对我的好,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纯然关心和呵护,无论她做这一切是不是因为外婆对她的救命之恩,如今她的所做所为,已经足以还清几十年前的旧恩。而如今我看得出,她对我,真的是当成孙媳疼爱,哪怕对云煦,也没有面对我时那般亲近。 我是该感激外婆的积福余荫,还是该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机缘运气?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好好珍惜面前这位老人给我的每一分真心。 “奶奶,我把那个小妾撵走了......” 我深吸口气,用最平常的面对长辈的语气,把我和云煦这次面临的问题,一点不落的全部告诉了老太君,她静静地听我讲述,神情里的欣慰让我更想要倾诉,便连同这段日子里的所思所想,加上经历的诸件事,全部洋洋洒洒地讲了出来。 直到看见老太君的眉间多了些许疲惫,才想起她还是个病人,而和我聊了这么久,恐怕早就疲惫不堪了,心中不禁愧疚,“奶奶,是我累你不得休息,宝心不懂事。” 老太君笑了,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又攥了一下我的手心,“宝心哪,所有事情都是关己则乱,你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遇到自己的事情就慌了手脚。好好地想一想,你和云煦,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她的话模棱两可,我也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茫然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老太君的院落。 关己则乱......我乱了么...... 第百二十九章 噩梦 虽然没有弄清楚老太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和她倾诉之后,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脚步也轻快了几分。其实过度沉迷于这种纠结的思绪中,并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我更应该好好地想一想,到底我和云煦之间,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 可惜想了好久,也想不出问题的所在,再加上小乖这阵子非常有活力,就喜欢赖在我身上打滚,搅得我没办法思考别的东西。 虽然才五个多月,可是这小子能吃能睡,而且长得飞快,就像个小肉墩一样,又总是咯咯地傻笑不停。我自认为自己小时候绝不是这类型的小孩子,观察云煦似乎也不像是小时候活泼好动,而且,明明刚生下来的那几个月还是蔫蔫的跟小猫似的,现在却如同天天都充足电一样活力十足。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活泼好动,爱笑爱逗,确实给我增添了不少乐趣,也相应地减少了许多我心中的抑郁。 “轰隆——咔嚓——” 春雷阵阵,把墨蓝色的夜晚撕裂出几分凄厉,雷声仿若就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赶紧把彩红叫到近前,“把小乖抱过来,他肯定吓坏了。” 彩红连忙应了,便往后院去,.不多时回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少奶奶,小少爷睡得正香,看样子他一点都不害怕呢!” 我一愣,也忍不住笑了,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不过这样也好,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小孩子不怕雷声的,没想到自己却摊上一个,居然还睡得很香,真是比我这个做娘的都有胆子。 “少奶奶,婢子用不用住外间?” 我摆了摆手,总不能连个孩子.也比不过,再说了,云煦总还会回来的。“不用,你去睡你的,有事情再说。” 彩红笑着应了,动作利落地把床铺弄好,然后服侍.我洗漱完毕,便离开了卧房。我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愣,听外面还是轰隆隆的没完,好似风也紧了几分,呼啸着窗户边儿,带来一丝诡异可怖,我打了个寒战,赶紧钻到被窝里,好在被子里面暖烘烘的,让我的紧张心情稍缓许多。 云煦怎么还不回来呢...... 带着这种略有些埋怨的心情,我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是伴着这样轰隆的雷声,我睡得毫不踏实,昏昏沉沉地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却又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梦。在一阵心悸过后,我惶然醒来,好似是被噩梦魇住了一样,感觉眼皮沉重,身上也一丝力气都没有。 我想发出一点声音来,可是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觉得心越来越慌,身子也越来越沉重。 “嗯?” 我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又带着些许潮气的怀抱中,耳边是熟悉的轻唤声,而这声音就像是一道魔咒,把我从梦魇中唤醒。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淡青色内衫,我的心顿时舒缓了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声地呢喃着,简单的话语,却足够让我平静。 他的手在我的后背轻轻拍着,试图让我放松,我眨了眨眼睛,发现那股心悸已经过去,心跳也恢复了平缓。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雷声好像已经停了,只有萧萧的雨声连绵,大概已经过了许久,我又抬眼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恐怕此时已经过了三更。 “才回来?”我看向他,灯下朦胧,却也掩饰不住他脸上的疲惫,看来白日里的事情很多,他才会一直忙碌到现在才回来。 云煦点了点头,扶着我的肩膀把我送回到暖和的被窝里面,然后坐起身来,“嗯,你睡吧。” 说完话,他还有想要出去的意思,我心里一紧,连忙喊住他,“大半夜的,你还有事情要忙吗?我一个人......”想起刚刚的梦魇,我忍不住鼻子一酸,险些坠下泪来。 这几天他都是这么冷冷淡淡的,要说是冷淡了我,就像刚才的细心安慰又不是我自己的幻觉;要说关心我,这段时日他都没有怎么和我说过话。不就是赶走了一个小妾吗,他不是也说过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棋子,怎么一到我真的做了什么,他就这般生气! 是啊,生气,他肯定是生气了,所以才会好几日不肯理我。 我越想越委屈,再加上刚刚做梦那股难过未过的劲儿,眼泪难以控制地一串一对地滴落下来。我越哭越恨,紧咬着嘴唇,将脸撇向里面,不去看他如何。他爱去哪儿去哪儿,我才不管呢,我才......不在乎呢...... 真的不在乎吗?当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离开,直至消失在门外,心里的那股酸涩几乎把我的呼吸都窒住,眼中的泪水就好像是在配合外面的雨声,也稀里哗啦地流个不停。 还没哭多久,我就感觉到脸上有东西擦过,吓了我一跳,连忙睁开眼睛,伸手在眼睛上揉了揉,一看见是谁在吓唬我,我不禁瘪了瘪嘴,“你又回来干嘛?!” “这又是哭什么?” “我......”面对他平淡的问题,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可是心里愈发觉得委屈,想哭吧,又觉得这行为太幼稚了一点,好像在这段时间里,我总是因为他的什么事情而哭天抹泪的,脆弱得一塌糊涂。 就好像现在的我,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我,变得很情绪化,很难控制似的。 雨声渐渐小了,渐不能闻,更显得屋子里的寂静。他收回为我抹掉眼泪的手指,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把外衫拖掉。也不知道他刚刚去了什么地方,貌似新换的衣服又湿了半截,手指好像也有些冰冷。 “我去叫人给你烧些热水,你洗个澡再睡吧!” 在晚上淋了雨,很容易感冒伤风,屋子外面想必有值夜的丫头,洗个热水澡总是好些,不过他只摇了摇头,“别麻烦了,我换上干净衣服就好。” 他这么一说,我便拢着衣衫从被窝里爬出来,到衣橱里给他翻衣服,这大晚上的没有丫头,他一个大少爷能知道哪里有干净衣服穿么! 雨夜微凉,等我找出一套干净清爽的衣衫递给他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开始打哆嗦了,不过还是暗自咬牙强忍着,毕竟浑身湿哒哒的人又不是我,稍微冷着一下也无碍的。 他却并没有接过我手上的衣衫,而是伸臂把我抱到怀里,强行移回到**去,边往我身上堆被子边无奈地叹息,“宝心,你是我的妻,我答应把你护得周全,就不会食言。” 我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这是哪儿跟哪儿,不过是帮他找衣衫,怎么又扯到周全啊,食言啊什么的。可是,他的话,听起来似乎别有深意,难不成就和最近我们之间的问题有关?我不由得压住想要问出口的话,抿着嘴唇静静地看着他。而他把我裹成一个大粽子之后,一脸挫败地抓了抓头发,从来没有过的古怪表情,一向从容的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坐在我的对面,却不知道怎么说下一句话。 我看看他,又下意识地往外面瞄了一眼,难不成,都是雷雨惹的祸,还是说,都是软弱犯的错?我没边没际地胡思乱想了一通,他也总算是平静下来,“很晚了,你休息吧!” 他一脸的古怪表情,然后欲言又止,折腾了这一会儿,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自然不想放过这次难得的谈话机会,哪怕他似乎并不想说什么,扯了扯身上的被子,便准备开口问,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伴着彩红略显急迫的声音。 “少奶奶,风波阁出事了。” 出事!又是出事! 这宅子里的人就不能消停一点吗?!我自己的事情还照看不过来,哪里有闲情去管别的院子里出没出事。我看着云煦,他看着我,我俩谁都没出声,只听见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响,可见敲门的人有多着急,彩红是怎么了,别人家的事情,她着急个什么劲儿! “少奶奶,彩蓝的孩子掉了!” 听到彩红的这句话,我的心猛地一紧,大晚上好端端的,怎么孩子还能掉了呢?没想到更让我吃惊得还在后面。 “大少奶奶的孩子也掉了!” 彩红说的大少奶奶,自然指的不是我,而是东院的婉容,可是......这样的一个雷雨夜,风波阁的两位孕妇竟然同时把孩子给掉了,其中的古怪让我不由得不赶紧起床,顾不上再和云煦继续讨论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也去。” 我正招呼着彩红帮我穿衣,听到云煦的这句话,不禁动作顿了顿,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他跟去也是常理,便点头默许。 很快就穿戴完毕,彩红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我和云煦紧跟其后,外面的雨势已经小到毛毛细雨的程度,只需要打着油伞,再多加一件薄披风,就足够抵御春夜雨后的微凉。 等我们穿过夹道,走到风波阁的院门口时,可以看见里面灯烛闪烁,人鼎宣沸,我不由得跟云煦对视一眼,看来风波阁里的事情,已经把该引来的人都引来了。 只是这大半夜的,怎么就会闹出人命来,而且,还是两条小生命呢! 第百三十章 婉容 雷雨夜,风波阁,正室和小妾,双双流产。 这几个词连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一股阴森可怖,我一直把乔家大宅想象得带着许多秘密和故事,却从未曾想过它会剥夺谁的生命,哪怕只是两个弱小的还只能停留在妈妈肚子里的小生命。 不,不能说只有这两个,若是加上我曾经失去的那一个,就是三个,三个乔家的下一代,在原本就不繁茂的子孙现状下,这样的事情发生,究竟是意外?还是故意? 我在接近那栋大屋之前,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发虚。我经历过同样的悲痛,不知道此时此刻,屋子里面的那两个女子,面临着怎样的境况。 众人都聚集在主卧,也就是婉容和云哲的卧房外间,在我和云煦进去的时候,她们还在议论纷纷,不过从脸上的那丝迷茫看得出,大家都是被吵醒的,可是面对这么大的乱子,即使是凑热闹也不想错过。所以,我瞟过二堂婶故作关切的表情,再扫过云哲略显木讷的神色,最后定格在大堂伯一脸的阴沉隐怒。我大约能猜到他为何如此反应,好端端的两个孙子就这么没了,任谁都是接受不了的。 “大伯,二婶......” 我一路打着招呼,愈发觉得这小小外间拥挤得可以,不过自从我和云煦进来,众人便分流开来,男人全都一股脑地出去,云煦自然也跟了出去。剩下的自然都是女眷,大堂婶却不在其中,我便凑到二堂婶的身边,“二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好了?” 刘氏似乎是忘了我和她的.那段小小过节,也许是她懒得在这样的场合跟我斤斤计较,懒洋洋地伸手一指内间,“喏,在里面呢!” 我顺着她的手指,往里面瞧了瞧,.门帘稳稳当当地挡着,自然看不见里面如何,而外间的喧闹才止住一些,此刻也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二婶,宝心,先坐一会儿吧,里面说不准还得多久。” 说话的是三堂叔家的柳氏,闺.名叫芊芊,三堂叔一家都是规规矩矩,始终站在后面旁观,从来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从来不会显lou出他们的意图,大约是因为三堂叔本身就是庶出,而三堂叔的儿子云中也是老实巴交的男子,他娶的这位柳氏也是内向得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的小家碧玉。 就像现在,柳氏只不过出言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引.起我和二堂婶的同时关注后,这位腼腆的少妇立马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没有谁会讨厌与世无争又性子和顺的女孩.子,所以我和二堂婶都回过神,同时上前挽着柳氏的胳膊,拣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既然里面的情况未明,那就先稍稍等待好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又短暂的,当门帘xian动,从.内间走出两个人的时候,看来里面的情形大致有了结论。 “两位都需要静.养一阵,尤其是少奶奶,她刚刚动了胎气,按时服用安胎凝气的药,而且这段时间必须卧床休养,至于那位姑娘,需着重注意补气养血,毕竟小产是最伤身的。” 大夫絮絮地把嘱咐一一讲明,大堂婶脸色阴郁地站在一旁细听着,而我们早就在门帘微动的时候就站起来,也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 我扫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彩红,她不是说两个人都把孩子掉了吗?我都没有来得及问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不过看样子婉容的孩子还在,但是彩蓝的孩子才是没了的。 掐算一下时间,彩蓝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三个月,按经验来谈,三月以前的胎儿是最脆弱的,稍不留意就可能出问题,可是彩蓝的小产,怎么会发生在婉容和云哲的主卧里?在这样的雷雨夜里,这一男两女三个人,能在屋子里做什么事情,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多谢你这么晚还能过来,先去偏房休息一下吧。” “嗯,我顺便把药开好。” 大夫跟着丫头下去了,大堂婶一脸的疲色,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此时更显得疲惫不堪,这也难怪,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而这两个小生命都是她的宝贝孙儿,相信哪一个失去了,对她都是一种打击,纵使她对彩蓝的出现很排斥,可是并不影响她对彩蓝肚子里的孩子的期待。 自从彩蓝被送到风波阁,我也略略关注过这个丫头的后续生活,大堂婶虽然看似阴沉,却并没有亏待彩蓝,甚至在某些方面,几乎是和婉容同一个待遇。这不由得不让我想起最初来到乔宅时,大堂婶对她这位儿媳的态度就不甚好,后来林林总总的事情让我将其淡忘,不过彩蓝的横空出世,顿时把大堂婶和婉容的紧张婆媳关系推动到一个微妙的境地。 一个不听话不讨她喜欢的儿媳,一个毛毛躁躁没什么心眼的通房妾室,同样孕育着儿子的下一代,我想,恐怕大堂婶她自己心中都很矛盾,不过如今,她不用矛盾了,彩蓝小产,而婉容的孩子幸运地留了下来。 “都回去吧,让她们好好休息。” 大堂婶的一句话,便成功地将二堂婶几乎问出口的疑惑,也是在场每个人的疑惑,这两个丫头,是怎么在这样的夜晚里,闹出了一个流产一个动了胎气的结果。可惜,大堂婶的脸色也同时告诉了我们每一个人,她不想回答,也不想让风波阁的这件风波,从她的口中宣之出去,想知道详情,自己打听去吧! “宝心,你留一下。” 众人或担心或讪讪地准备离去时,大堂婶突然开口将我留住,我闻言一愣,不过想起里面的两位中尚有一个曾是我的身边人,便略略猜到大堂婶的意思。 “你若是方便,就把你那个丫头暂时接回去。” 她让我带走彩蓝?看来果真是两个人产生了什么矛盾,才会有如今这个混乱,可是就算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那个死心眼的丫头也咬紧牙关,死都不肯同意的样子。 “我是少爷的人,哪儿都不去,”彩蓝一脸苍白,她被安置在软榻上,头发散落在锦枕上,显出几分狼狈,可是这丫头哪怕是一副眼看就要昏过去的状态,却还是死死地抓住软榻的围栏,一步也不肯挪动。“想把我撵回去,绝不可能。” 她这边虚弱地叫嚣着,而远在**静卧的婉容却是一声不吭,安静地仿若是睡着了一般,可是我能看见她的睫毛在颤动,说明躺在**的那位,能够清清楚楚地明白,此时此刻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想把我撵走,那不能够,却不能!” 彩蓝就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依旧是一副绝不离开的表情,眉头紧紧皱着,一手把着围栏,一手紧攥成拳,满身满脸的戒备神色。而她偶尔睁开眼睛,眸中闪过的那抹怨毒,就好像让我看见了曾经的汪红袖。 我不禁愕然,难道说天底下的小妾都是一样的么?那么,天底下的正室,是不是也都是一样的呢...... 我的目光再一次飘向床榻那边的人,最后还是转回到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大堂婶,“看样子她不肯跟我走,要不然我让彩红......”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丫头,不成体统,不分轻重......” 大堂婶似乎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怒火,而且周围除了她的人就是我的人,她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愤怒宣泄出来,对着我便破口大骂,直到自己声音沙哑,直喘粗气。 我静静地任凭她发泄,并非心虚,只是因为理解她此时的纠结心情,暂时忍让而已。等她发泄足够,我自然要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婶子,彩蓝是我的人没错,她做的事情该如何罚,或是怎样,我本就没有多一句闲话。她肚子里怀着乔家的骨肉,婶子体恤她,留她在院子里,宝心感激,她出了我的门,进了这个院子,是她的福气还是怎样,暂不定论,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婶子心中有气是应当的,您为了顾全大局,说什么宝心也都不多话,只是如今这情形,是不是先让她们好好地休养,再论其他。” 虽然我说的话,她的神情在表示着并不是很愿意听,不过看样子她也明白,再纠缠于彩蓝是我没教好,还是什么原因,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平静以后便安排人把彩蓝连软榻一起抬了下去。不是送往我的院子,而是彩蓝自己的偏房,面对这样的结果,我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并非我冷血忘情,但我确实并不希望彩蓝再回我的雅筑。因为即使彩蓝的孩子掉了,她也再不可能回到我的身边,大堂婶提出这样的要求,看似并非安着什么好心。老太君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晓以后发现人在我那里,再联想一些不必要的,只会给我自己找麻烦。 不论彩蓝是单纯的不想离开,还是心里明白不能牵扯我也好,在这样的**时期,我不能傻呵呵地把自己也陷进去,至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报应......这就是报应......” 当一切都差不多搞定的时候,原本应该在**安静休息的婉容,突然呢喃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听得一头雾水,而身旁同样听得清清楚楚的大堂婶,却顿时变了脸色。 第百三十一章 分歧 婉容说完了这句话,便再一次寂静无声,微闭的眼眸告知我们,她已经进入了休息状态,可是刚刚那句状似不经意的话语,却好似为今晚的意外,蒙上一层古怪的面纱。 心中翻腾着迷惑不解的我,被大堂婶半撵半请地送出了风波阁,等我回到自己的雅筑时,天色已然见到几分鱼肚白。天快亮了,原来已经折腾了一夜。 进到自己的卧房里,云煦已经回来,他正在洗漱,在旁边捧着擦脸巾的是见过几次的丫头小绿。她一看见我,连忙捧着手上的东西冲我福了一礼,战战兢兢地将擦脸巾递到云煦的手里,然后垂手低头站在一旁。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自从彩蓝去后,我发现自己怎么看这些丫头怎么不顺眼,要不就是不堪重用,要不就是束手束脚,要不是有连秀在帮我训练一批可用的人,我真是恨不得把她们都撤换了,找一些顺眼堪用的丫头才好。 这样的想法一出,我自己竟莫名其妙地悚然一惊,什么时候,这种刻薄寡恩的想法会如此顺利地从我的脑子里滑出来了,我从前也是这么尖利的吗?越是这么努力想,我的眉头就拧得越紧,偏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通宵没怎么休息的后果反而显现出来,我的头开始一阵阵的刺痛,心情也不由自主地糟糕起来。 “少奶奶,要不要先洗漱?” 我抬眼,彩红已经把我洗漱.的用具准备好了,而云煦正在擦脸,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状。异状?我又忍不住皱眉,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我从来到这里就没有断过,怎么今天反而认为是异状了。不过,这过度劳累的大脑很明显地不大听使唤,反而愈发的沉重,我便冲彩红点了点头,先洗漱了再说。 早饭完毕后,丫头们往下撤东西,.我则是还留在桌边,向正在漱口的云煦问道,“昨晚上你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他将漱口茶杯推到一边,.然后疑问似的看向我。 头疼让我的耐性明显进入短缺状态,我轻轻哼了.一声,“你别告诉我,跟他们出去之后,一个字都没听到。”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没什么。”他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便作势起身。 我也顺势站了起来,看他眉宇间的疲惫犹在,别.的问题只能暂搁一旁,“昨晚上没休息好,怎么白天还要出去吗?” “嗯,”他点了点头,.轻轻地揉了揉眉心,“还有好几桩事情要办,拖延不得。而且父亲那边也有事情让我处理......” 看得出,乔老爷是真真正正地重用着这个被他抛弃了十八年的儿子,而云煦真的就快要得到他努力争取的东西,可是这一切就算得到了,难道也比健康更重要?我的脑子开始混乱,语气也有些差,“耽误一天半天的又不会出人命,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身子垮了怎么办?” 云煦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伸手把外衫套上,“没事,我没事,”他的话语一转,反而落在我的头上,“宝心,别想太多,这宅子里面的事儿不是你一天两天能够想明白,你是小乖的娘,更应该关心的是小乖,再就是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我的头愈发地疼了起来,可是对于他这话语的不解,我拽住他的衣袖,执意追问,“你是觉得我管了不该管的闲事,还是我没有尽到做娘亲的责任?” 云煦似乎轻轻叹息一声,然后缓慢地扯开我拽着的衣袖,言语温和,“没有,都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对!你不是这个意思!”虽然能够听出他言语中的关心,可我心里就是觉得他话里有话,而且头疼到有些昏沉的我,执拗地非要他说个清楚明白不可,“你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出门!” “宝心!”他似乎是被我拉扯得有些微怒,低喝了一声,“你能不能别想那么多,而且,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不可以多听我一些。我从未要求你做过什么,而你总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 因为头疼,我只得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而眼前仍是逐渐模糊,就连他略带怒气的话语,也听得断断续续,虽然听得乱七八糟,我却还是下意识摇头,再摇头,“可我都是为了你啊,都是为了可以过得更舒心一点,更幸福一点......” “宝心,你怎么了?” 他的问题在我的耳边似乎是恍恍惚惚的,我也恍恍惚惚地摇头,感觉头疼更加剧烈,头皮上的刺痛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我头疼......” 说完这句话,我便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耳边嘈杂而让我烦乱的声音,总算消失了。 被额头的沁凉弄醒,我伸手拽下一块冰凉的布条,轻巧的脚步声临近,是彩红的声音,“少奶奶,您醒了?” 头疼稍减,却还是一下一下地挑战着我的神经,我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感觉嘴唇有些干涩,“我怎么了?” “您有点烧,想必是昨晚熬夜又着凉,身子受不住了。” 原来是感冒了,怪不得头疼的厉害,我支起身子,彩红连忙帮我掖被子,嘴里嘟囔着,“您这烧还没退呢!还是别妄动的好。” 我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屋子,心中有些失望,“少爷呢?”我生病,他就这么走了? “刚走一会儿,说是有急事,原本他准备等您醒来的,不过表少爷说,您就是受了凉,吃两服药,好好休息,就没有大碍了。” 彩红的话,让我的心里稍稍安慰一些,不过听她提起,末流亲自过来跟我诊的脉,说起来这阵子还真是很少见到他,除了偶尔在老太君那里碰到,却也总是匆匆点头,不便多谈。我伸手敲了敲额头,心里有些不舒服,对娘亲照顾不周,对末流似乎也关心少少,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啊! “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有些茫然地瞪着头顶上的帷帐,突然想起来,我晕过去之前,似乎是在和云煦吵架。不过,为什么吵架呢?模模糊糊的,似乎记不清楚了。 我拧着眉头,努力地回想着,除了让自己的头痛剧烈之外,没有其他的收获,就连云煦说过的话,也几乎忘干净了。 “少奶奶,您再睡一会儿吧!表少爷跟少爷说的时候,就提到少奶奶您平日里思虑过甚,所以身子一不爽利,必然是最先头疼,日子久了,很容易得头风,那就是年长日久的痼疾了。所以,少奶奶,您别想那么多,好好将养身子最要紧。” 彩红这一大串话下来,我就听进去一个词,思虑过甚。总觉得这词耳熟得很,好似什么时候什么人说过,可是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脑子里依旧是昏昏沉沉的,一团浆糊。 罢了,健康最重要,说我思虑过甚,那我就少思虑一些,再睡一会儿好了,不过临睡前还是要嘱咐一句,“小乖那里要看顾好,别过了病气给他,小孩子受不住的,还有彩蓝那边,你也试着打听打听,毕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 林林总总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过在彩红的应声中,我呢喃着,终究是又睡过去了。 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像是什么重症一样的绵延不退,硬生生地把我困在房里四五日,才算是痊愈大好。这四五日里,我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而云煦也早被我撵到偏房去睡,免得过了病气,怕也招他生病,结果我的本意是好的,却导致好几日看不见他的影子。虽然彩红总说大少爷在我睡着的时候来过,坐了会儿才走,可是好几日见不到人,加上我生病那日,我和他好似闹了什么不愉快,这种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我安全康复,都没有机会解开。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别说这个时代的夫妻,就在前世,我也始终处于单身状态,连恋爱也都没有谈过,所有的经验都是从电视剧和小说里学来的,如何沟通,如何理解,如何信任,如何化解夫妻之间可能出现的问题和矛盾。我努力地去学去做,而现在才发现,我面临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的所在。 是因为我和他缺少沟通吗?像是又不像是。 我想云煦应该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中比较不大男子主义的那类型,凡事都不会用强硬的态度要求我如何如何,而是会宽容温和地和我商量,除了对乔家的家业上,他毫不犹豫、没有余地地选择争取,我其实除了担心他太过为难自己之外,也没有过多的反对。 那么,我们之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单单因为一个小妾的去留么?我突然之间觉得,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好像,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复杂。 我想我应该主动找他聊一聊,我们是夫妻,应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这也是书上教的,不过我想,应该没有错。 **** 今天阿笙要出门,明天大约很晚回来,所以明天那章也许会晚一些,又或者会断,不过就算明天没更,后天也会补上,后天补不上,那就大后天,总之是会补上的......就这样,周末愉快。 第百三十二章 尽释 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好了。 虽然不明白云煦为什么不主动和我说清楚他的心事,不过一直以来,他就是凡事闷在心里的那种性格,所以这次就算他有什么想法,恐怕还会像从前一样,让我硬逼出来才成。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我倒是不晓得,不过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我还是少思虑一些,直截了当地问他好了,但是如果直接问他,他还是不肯说清楚......那该怎么办呢?唔,到时候再说吧! 抱着坚定一问到底的想法,我便让彩红去打听清楚云煦可能在的地方,然后用小半天的时间准备了一小盒点心,单枪匹马地探望夫君去。 可是一到地方,我大失所望,云煦不在这里,听掌柜的说,他一个时辰前就去其他地方了,而接下来的行程,似乎没有人知晓。我坐在偏间里,接过伙计殷勤递上的茶水,心里的沮丧自是不必提,精心准备了一上午,我显然没有估量到云煦的行动力。 我还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先给自己一个不喜。闷闷地啜了一口茶水,我突然觉得,今天的茶也是分外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里,让人沮丧沉闷。原本积攒了一箩筐的话,此时就如同泄了气一般,失了大半的味道。 “大嫂也在,真是巧了。” 那股熟悉的慵懒声线,突然.在门外传过来,接着门帘一动,lou出一张挂着随意笑容的俊脸。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而这位乔家最纨绔大少,似乎自从京城回来之后,就变了一副模样。 “我能进来吗?”他站在门口,笑眯眯地问道。 乔云宸的改变,确实让我稍稍惊.讶了一下,若是在从前,他才不会问这句话,早就大喇喇地闯了进来,管他什么礼教大防,不过想必骨子里也没有变化多少,因为他问完了这句话,便是一副“你答应我进来,你不答应,我也想进来”的神情。 不过,既然在此巧遇,我也不必.遮遮掩掩的,而且对于他的变化,心里不好奇也不可能,这么想着,我点了点头,“请进吧,给二少爷倒杯茶。”前一句自然是冲着乔云宸说的,而后一句,则是对跟在后面的小厮所说。 他洒然一笑,拣了一处离我稍远的椅子坐下,双臂.交握,偏头看着我,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来找大哥?他好像不在。” “嗯,”我轻手把茶杯放下,也顺势打量着他,那股病态.的苍白早就消失殆尽,连带着神色中的悲伤绝望也消散得七七八八,他的心病真的是来得快,去的也干干净净,“听说你最近做事很用心?” 听到我的问话,他随意的耸了耸肩,依旧是繁复.华丽的衣衫,比一年前的他似乎更多了几分张扬,“我自然比不过大哥,这一点没人不清楚。”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承认自己不如云煦,即使从前面临着被赶出乔家的危险时,他更多的还是不忿和失望,而那种不欲挣扎却又不想任由摆布的矛盾,此时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家生意红火的集粹阁,不就是乔二少的手笔吗?能不声不响地弄出这么一处好地方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摆弄的,二少太过谦了。”我这一番连消带打,硬生生地让乔云宸lou出一抹苦笑。 “宝心,你的牙尖嘴利,就不能不针对我吗?好歹我也是末流的好朋友,对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面对乔云宸似真似假的讨饶,我忍不住微微一笑,“怪了,我总觉得要是不刺一刺你,心里就好似不爽利一般。不过要是提起从前来,你做过的事情,似乎还真是挺多的,要我一件件的说么?” 他连连摆手,眸中的笑意更多了几分,“别说了,别说了,我认罪还不成。不提旧事,再不提旧事。奶奶数落我,父亲也数落我,我那位好大哥也有事没事地数落我,好不容易都逃开了,偏又遇见了你,还是歇一歇吧,我也松口气。” 他说得愈发可怜,不过话语中的亲近感也愈发浓郁。这和往日的他真的是大不相同,从前那个飘忽不定、随意任为的乔二少好似真的消失了,而现在的他,虽然随意依旧,懒散依旧,不过更多了几分真实写意,我虽然一直对这个人抱有一种极古怪的好奇却疏离的态度,不过能够看到他现在的改变,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又是视觉论,当我觉得他顺眼的时候,他的言语动作都会愈加顺眼起来,而且要这么想来,曾经被这样的一个男子暗恋过,哪怕他喜欢的只是和我肖似的画卷,也并非不是一段很浪漫的回忆。 这是第一次,我和乔云宸欢笑晏晏地在偏间里闲聊着,没有猜忌,也没有戒备,我想,纵使我不能把他当成弟弟来看,当成朋友也是可以的。 “最近有没有见过表哥?他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孤单的。” 谈起末流,我的心里难免愧疚,这段时间以来,我对他好似是利用至上,这里需要他,便把他叫到这里,那里需要他,便急火火地把他带到那里。而自从知道他是我的表哥,舅舅的徒弟,我就好像把他当成私有财产一样,任意指挥,偏偏缺乏关心。而想要弥补的时候才发现,连人都找不到了。 乔二少倒是答得顺利,“他带着他那个小徒弟出城一趟,昨日走的,十天八天的就能回来了吧?” 原来是出城了...... 我点了点头,强行压下自己想要问出的“他走了老太君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好像真的把他当成医疗工具在用似的,末流不是那么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人,他离开自然已经安排妥当,我就不多嘴了。 “天色不早,我得先回了。” 乔二少没有反对,先行站起身,“我帮你安排马车,稍等一会儿。”说完,他利落地xian帘出去,倒是让我惊讶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过没等多一会儿,外面就传来高高低低的喧哗声,似乎有人在吵闹。我连忙站了起来,xian开门帘的一角往外看,几个人影晃动,喧哗声就是从这几个人那里传过来。我把帘子xian大一点,寻找乔云宸的身影,不过没找到,想必是给我安排马车去了,可是这处的喧扰怎么没人来管一管呢! “都跟你说大少爷不在,你别在这里胡闹了!” “就是就是,大少爷人好,你也不能净找软柿子捏,想讨公道,去找二老爷啊!” “小林,你别在这儿瞎胡闹......” 这些七嘴八舌的话语,都掩盖不了一个高亢的声音,嘶哑而带着怨毒,“你们乔家太欺负人了,我就让你做不成生意,卑鄙小人,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什么玩意儿......” “不得好死......” “断子绝孙......” 这样恶毒的诅咒层出不穷地从男子的嘴里蹦出来,可是周围的人却好像阻止不了一般,任由他毫无止境地狂言狂语。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这种人扔出去了事,再废话就把王捕头叫过来,任由他满嘴喷粪,小心我让你们去吃屎!” 乔云宸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脸色阴沉地骂了一通,众伙计就像如梦初醒一般,把那个叫小林的连骂带嚷地推搡了出去,总算是清净了。 “吓着你了没有?”乔云宸注意到我xian帘偷看,上前关切地问。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不过还是把目光转向门口,“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以前也来闹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亏欠了他什么,补偿一下不就好了,何必闹得鸡犬不宁?!” 乔云宸微拧着眉头,也冲我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大概跟二叔有关,我也懒得问,好赖都是他惹的祸事,你也别多问了,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和当初云煦的态度差不多,都是抱着不闻不问、不想多管闲事的态度,虽然话是没错,不过他们就没意识到,这对乔家的名声也有损害吗? 也许我的疑惑已经从眼神里表现出来,乔云宸坏坏一笑,“事情闹大了,也是二叔的不是,我想我那位大哥恐怕就等着出乱子,水乱了,才好摸鱼,你说是不是?” 我恍然大悟,若是为了这个,那就说得通了,怪不得能任凭一个小子在铺子里连番闹事,还能够容忍到现在,原来就等着什么时候,那把火点着了,能把二老爷烧痛了才好。 我暗自点头,欣然期待着。毕竟一想起云煦被逼纳妾的事情,就是二堂叔一手促成的,我的心里就说不上有多恨,当时他还跟我言语恳切,态度和蔼,背后却是给我重重的一刀,这次若是能让这位二老爷也痛上一痛,我心里也能爽利几分。 事情慢慢地演变下去,二老爷肯定会吃亏的,不过,我突然想到,难道这就是云煦期待并且暗中慢慢促成的结果吗?难不成他也一直痛恨着那几位陷害他的事情,并且时刻准备讨还回来? 我的夫君大人,还真是深谋远虑,“睚眦必报”呢! 第百三十三章 前** 虽然我没能把自己准备的点心送到云煦的手上,而是转而送给了铺子里的伙计们,不过能从乔云宸的嘴里得知云煦的某些目的,进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准备做什么,也不失为小小的收获。 更没想到的是,云煦因事出城了,我也没有机会和他谈什么,只得先把心结放下,有什么话也要等他回来再说。 一大清早,彩红就递上一张帖子,是若兮送进来的。捻着这张朴素干净的门帖,我有些意外地翻看了一会儿,虽然我曾说过有事她可以来找我,可是如此正式的递门帖,倒让我不大明白她的意图。 “她留了什么话没有?”帖子送上来之后,人就走了,可见她并不是想进来,我只能看向接下帖子的彩红,希望若兮有留下讯息。 彩红答道,“林姑娘请您去她家里,没说别的。” 我挑眉,收好了帖子,然后让她备车,那就去一趟好了。 上次来若兮这里时,满院子.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料,她说那是她的工作。今天来,依旧是满院子的木材碎屑,显得不像是个姑娘家居住的地方。 我并不想让旁人过多地知道我.和若兮的关系,便连个婢女都没有带,只有一个马夫,也被我安置着等在门口。 “你来得好快。” 若兮正背对着门口,正端详着.手中的东西,听见我的脚步声而回头,诧异地轻呼一声,不过说完,又浮起一抹笑容。 我走过去,随意说道,“你那么正经地请我过来,我怎.么能耽搁。什么事?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走近才发现,若兮似乎又瘦了,眼圈下浮着淡淡的疲惫和憔悴,虽然她努力微笑,却也没有消减她的不妥。 她的嘴角一僵,似乎不想多谈有关于她身体健康.的问题,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新发现的,一封信,也许跟你要查的事情有关。” “跟我要查的事情有关?”我的目光扫过她手上的.所谓“信”,然后落在她的脸上,“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我很忙,.你也很忙......” 我看着她,看她想要给我一个松弛的笑容其实根本就做不出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根本连藏都藏不住。不可否认,我对她的发现很有兴趣,可是我对若兮这么显著的变化更有不解。照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弄垮的。 “就算你不想说,也不能阻止我说,你若是再这样下去,身子一定会垮掉。” 我深深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神色中发现点什么,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看上去只是很累,很疲惫。不是伤心,不是绝望,也不是任何的负面情绪。再扫视了一圈屋子的周围,卧具整洁,角落干净,没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 不对劲的只是她,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 “算了,先看看你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见她并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我只能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若兮发现的信件上,小心地展开信纸,我凝神看着上面的字迹,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女子给一个男子的信。信上说,不日就会到达洛州,然后追问他是不是确定画像是从乔家流出来的。语气很急切,态度很诚恳,而落款则是写了妹意如敬上。 意如......画像......乔家? 虽然我曾经隐隐感觉,乔家和我的身世大约会有一定的关系,而自从外婆坦言了老太君和她的旧事,我便已将察觉到的某些痕迹当成是这段情谊曾在这里留下的东西,可是如今,这封信又将我的判断颠覆,起码将简单这两个字颠覆。 所谓画像,很可能指的就是画着外婆的画像,而意如......会不会就是娘亲的名字呢?我一直没有问过外婆,娘亲如今的状态恐怕也没法自己告诉我,而唯一可能知道的人,如今还出城了,只能等他回来才能确认,不过这封信帮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娘亲寻找外婆的时候,果真是来过洛州,而且一定去过乔家,至于怎样去,去过之后又如何。恐怕除了娘亲,就只有宅子里的她们知道了。 现在想来,若是娘亲是宅子里的某些人认识的,那么便有可能顺势查清楚,当年娘亲被外婆找到的时候,为何是那样一副情状。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谢谢你,若兮,没想到你还记得帮我找这个。”凝眉思考了一会儿,我又回过神,感激地看着若兮。 若兮笑了笑,“偶然发现的,而且我不记得我有个姑姑叫意如,所以一想到画像,就想到你说过的话了。” 虽是这么说,不过她能有这个心,我总是感激的,所以也就更担心她的状态。 “你......” “哦,对了,”还没等我再次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恍然大悟一般地轻拍了一下手掌,然后示意我在原地等一等,自己反而走了出去。她的刻意,让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既然这么三番两次地不想说,我也没有必要再追问了。 没多一会儿,若兮又回来,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簪子,然后不由分说地塞到我的手里,我一边抚摸着簪子的手感,一边好奇地看向若兮,“这是......” “这是送你的,乌木,我亲手做的木簪,虽然比不上你那些玉簪金簪,不过留着把玩也是好的。” 原来是送给我的礼物?!无论礼物轻重,这份心情总是很美好的,我欣然收下,见她好似松了口气,又有点疑惑,“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送我东西?” 她又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冲我微微一笑,“我要走了。” “走?”我的心微微一紧,惊讶地反问,“你要离开洛州?去哪里?” 她唇边的那抹笑容瞬间转变成苦涩,声音有些沙哑,“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女子的厉喝声,“林若兮,你给我出来!” 我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而若兮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并且下意识地扫了我一眼,这个反应让我心中不禁疑惑,“外面是谁?” 若兮正准备往门口走去,听到我的疑问,她抿了抿嘴唇,“是乔家的四小姐乔云裳,你不方便就留在这里不要出去。”说完,她快步走出了房间。 外面呼喝的人是乔云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这条消息让我半天没回过神,下意识地走到门口,往外面张望。 站在院子当中的果然是那位乔四小姐,若兮走近后,两个人似乎说着什么,声音有点小,我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见什么“不知道”,“你说的”,之类断断续续的话语。两人对话的期间,乔云裳手臂挥摆了好几次,差点打在若兮的脸上,而若兮平静地错身躲过,最后乔云裳似乎狠狠地跺了跺脚,然后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气呼呼地走了。 若兮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并不在意乔云裳这么无礼的举动,她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的背影看上去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就如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那种明明伤心却故作坚强的模样。 可惜若兮并没有再给我询问的机会,便借口收拾东西而敦促我离开,不过她也表示如果离开的话,一定会告诉我,所以我也只能先拿着那封信和若兮送我的木簪,离开了她的住处。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我突然想起来,便问着赶车的马夫道,“刚刚你看到四小姐的马车了吗?” 马夫答道,“小的刚才把马车赶到不远处的草地上,没注意有别的马车经过。” 我松了口气,虽然被她看到也没什么,不过就刚刚的情形来看,乔云裳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叙旧,说是找麻烦还差不多。我和她一直都是气场不和,我可不想横生什么枝节,在本就不怎么好的关系上,再掺上点别的什么。 不过,回到雅筑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以为的侥幸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客厅里坐着的,就是刚刚大闹了若兮住处的乔四小姐,听彩红说,这位大小姐也就是比我早上一刻,原本还是急火火地乱闯,不过一听说我不在,立马就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非要等我回来不可。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的随口一句话,竟然换来乔云裳的一句质问,她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说实话,她确实算得上是个小美人,可是每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总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完全丧失美感,而今天,她的语气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样。 我弯了弯嘴角,拣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我去哪儿,也要向你乔四小姐报备一下吗?” 她一脸的不耐,甩袖走到我面前,“你是不是也在那里?我看见宅子里的马车,除了你,没人出去过。” 果然是说刚刚在若兮那里的事情,可是她去找若兮的麻烦,怎么又会绕到我的身上来,真个是无理取闹,我也不耐地抿了抿嘴唇,“那又如何,我在那里又碍着哪条国法了?” “既然你认得她,好,”乔云裳似乎是松了口气,上前就抓住我的手,“让她去见郭暧吧,其他的事情我来担着。” ******* 昨天断更了,因为阿笙病了。感冒导致的头痛欲裂,勉力码了一千多,却无法继续,只能断了一天。这是阿笙绝不想看见的结果。所以大早上好了一点便努力把昨天的补上,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码晚上的那一章。 第百三十四章 冤家 她伸手抓了过来,倒把我吓了一跳,忙忙躲开,满肚子疑惑地看着她,语气不解地问道,“你让谁去见郭暧,什么其他之类的......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没有抓到我的手臂,乔云裳也没再伸手过来,而是把双手的手指一蜷,又收回到身侧,然后直截了当地坐到我的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等着我,清美的脸颊上还挂着一抹倔强。 “你认识林若兮是不是?”她盯着我,就好似我若摇头,她就要怎么着我一样。 我点了点头,“认识,那又如何?” “你......”也许是被我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给惹到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欲发作,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了变,多了一丝不符合她性格的无奈,“过一阵,郭家会来下定。” 下定?一时间,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顿时领会,“是郭大公子?” 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老太君亲口允了,我听见的。” 奇怪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而且,她和郭暧的亲事,跑来告诉我做什么,我和她的关系从始至终就没有好过,她总不会是期待我的祝福吧?而且刚刚说的什么见不见的,还让我满脑子不解呢! “你到底懂不懂啊!” 她见我半天没有什么反应,气.急败坏地站起身连跺两脚,“你到底懂不懂啊你!” 她这么莫名其妙地猛然发难,让我完全如坠梦中,.又见她小脸气得涨红,一双杏眸瞪着我,就仿佛能瞪出火来,我要是能明白她什么意思,那才叫奇怪了呢! “你不说清楚些,我怎么可能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她又是欲言又止,眼睛眨巴眨巴着,然后在我诧.异的目光下滚出一串串豆大的泪珠儿,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又坠落到裙摆上,她也不伸手去抹,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那样子,说多委屈就有多委屈,真好似我欺负她了一样。 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扶着椅子坐下来,脸色由.涨红渐渐变成苍白,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苦涩地笑了笑,“我真没用,竟然当着你的面儿哭,可是我不知道该对谁说,也不知道......真是奇怪,明明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偏到这时候,竟然是在你面前......”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最后呜呜地哭得愈发大声起来。 我看得瞠目结.舌,乔云裳发脾气我见过,指着我鼻子开骂我也遇过,恶狠狠地威胁恐吓我也听到过,可是这么哀哀戚戚地在我面前哭泣,我真的没见到过,也没有想到过。 “你怎么了?” 我皱了皱眉头,看她哭得凄惨,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一个一直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人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不过她哭得惨兮兮的,又让我心里犯嘀咕。 乔云裳又抽泣了两声,总算是收了眼泪,不过还有两滴泪珠挂在颊边,她就像是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小野猫,在我安静的目光下,又重新乍起毛来,“你看也看了,听也听了,就得照我说的做!” 我哑然,挑了挑眉头,“问题是,我看也没看懂,听也没听懂,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啊!” “很简单,你只要让林若兮和郭暧见一面,只要他们见面就好。这是我答应郭暧的事情。”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倒是让我又忍不住摇头,“你答应,又不是我答应。若兮想做或是不想做,我也不会多言。” 笑话,明知道若兮不想和那位郭大公子多加牵扯,我又怎么会跟她提出这样的话来,最重要的是,这是人家的情事,与我何干?不过我倒是不明白了,若兮怎么也算是乔云裳的情敌,哪有情敌要求情敌去见自己的爱人的,这又是什么古怪的理论?! “你......你和乔云煦一回来就把家里搅得一团糟,如今我也要嫁出去不碍你的眼了,你怎么就不能帮我一次,就当是我嫁人的贺礼,总成了吧!” 她的话说得乱七八糟,完全不成体统,可是语气中的急切却掩饰不了,看来她为郭暧做这件事是真心真意,不过这就更让我无法理解,“你知不知道郭大公子的心思?你这么做,真的是他让你帮他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真要狠狠地鄙视一下那位郭大公子,长得人模狗样,竟然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来,居然让自己的未婚妻去求心上人见一面,真真是一个恶心难诉! 没想到乔云裳却是摇头,“不是,他没说过,是月牙儿告诉我的。” 月牙儿就是郭媛,郭暧的妹妹,我想起记忆里的那位红衣少女,和乔云裳一样都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她确实是知道自己哥哥对若兮的心思,也曾经因为这个对若兮表达过敌意,如果是她说的,那就不足为奇。 只是在这个时候提起,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乔云裳真的会和郭暧定亲,提起从前的风花雪月,并非是什么好事情,也搞不懂郭媛是什么用意。虽然我对乔云裳的好感不多,却也明白她只是一个性格单纯有些小姐脾气的小丫头,在这个时候提起若兮的存在,对乔云裳来说,更应该是一种伤害吧? “云裳,我不是不想帮你这个忙,可我确实不能帮,就连你自己也要想清楚,郭暧的心,你的心,若兮的心,究竟该不该继续缠在一起,还是说,你已经在意他在意得容忍他的心里有别的人,甚至愿意为他去做只会让你自己更心痛的事情?” 可惜,我的真心话并没有引起乔云裳的共鸣,她反而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不帮就是不帮,何必说那些古里古怪的话来,我还寻思你怎么会和一个贱籍胡混,原本真就是一丘之貉,是我瞎了眼睛!竟然还想求你......” 她每每得不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就是满嘴胡说伤人于无形,全然泯灭我的好意,倒把我心头的火气撩得正盛,“若兮一介良家,岂容你胡言乱语,未出阁的姑娘家却满口胡言,难道这就是家教,还是说我应该请示老太君,在你出嫁之前,先请两位老嬷嬷教教你什么叫为妇之道,才算是正理不成?平日里你就是一副恨不得把我吞了的模样,回头给了我一个笑脸,我便一定得给你好脸面么?你自己跑到我这里,点炮仗似的胡说一通,还想让我给你什么好脸色,平日里你便对我不善,难道还指望我能对你以德报怨,笑话,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这番话语,把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重重地跺了跺脚,便跑走了。 “少奶奶,您这么把四小姐骂了一通,是不是不大好啊?” 彩红小心翼翼地递上来一句话,我却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摊手,“没有办法,谁让我和她天生就是冤家呢?而且,若是不把她这么气走,我都快要答应她的请求了。天晓得,我可是最怕别人哭给我看,不论男人女人,一哭我就心软。可是这件事,我是绝对不能帮她的,毕竟......” 毕竟这档子事,不是外人可以掺和的呢! 乔云裳虽然是被我气跑了,不过消息还是传了出来,郭家和乔家的婚事就差一锤定音,几乎是没有什么变数了。所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大约就是指的如此,虽然我不看好这样的一对,却无法否认,这对男女从外形上是很般配的,加上青梅竹马的情谊,就算郭暧还对若兮有着什么难解的情思,在若兮离开洛州之后,他也会收收心了吧...... 算了,那终归是别人家的事情,我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还是好好想一下,云煦什么时候回来,我想问他的话,还一直没有问出口呢! 可惜乡下传来消息,有些小问题还需要云煦解决,他恐怕还要多停留几日,我只能失望地接受。幸好末流和他的小徒弟回来了,我倒是有另一件事可以先解决。 而末流的回答,又让我失望了,他竟是不知道的。 “师父和姑姑的名讳我都不知道,也不曾问过。”他如是回答,干脆利落,却给我的思路打了个死结。 外婆和舅舅不在,娘亲肯定没有记忆,末流不知道,那么能证明娘亲是不是曾经出现在乔家,我就要把娘亲拉出去跟众人见见面,可是这里虽然礼教不会严苛到不许女子见人,却也不好这么明显直接地推人出去。 就算我想让娘亲在他们面前loulou脸,恐怕也要找个恰当的时机,一个不动声色的时机,很显然,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正当我被这些事情烦恼的时候,洛州城又出了一件大事,跟我们乔家有关的大事。 成郡王突然出现在洛州城,而且大喇喇地直接要求住在乔宅,虽然他没有言明自己为何而来,可是就在这个郭暧和乔云裳订婚的当口,他的出现,不能不引起众人的猜测。尤其是曾经去过京城的我,很明白成郡王对乔云裳的势在必得,本以为这位皇亲的执着会因为双方的地位不符,以及老太君的坚定反对而画上句号,可是他陡然的出现,顿时让一切产生莫名的变数。 而曾经被这位郡王言语威胁的我,更觉得他的出现,透着让人窒息的诡异。 **** 总算是弄清楚,阿笙是感冒了,唔,还好不是最近最流行的那种,吃吃药也就好了。头痛已经减轻,头晕还在继续,昨天码一行就晕一会儿,现在总算可以打字了,只是脑袋还是昏昏的。 码字,码字,这是我生活的唯一亮色了,可阿笙还是很伤感啊,没有人关心一下阿笙,真是好伤感...... 第百三十五章 妻妾 (上) 成郡王的身份尊贵无比,自然不会住在平日留散客的月影轩里,而是特特把宅子里最大最宽敞的品冬苑腾了出来,请他住进了主屋,就这还要频频告罪处置寒酸。若不是这位贵人来得实在太仓促了些,恐怕乔老爷都有心再加盖一个豪华的大院子,以供贵人入住。 不过成郡王并不是很在意这些门面,此次出门就是轻车简行,就连随从也没有带出来几个。虽然随着成郡王的到来跟上了一队三十人左右的皇家卫队,明面上打着给老太君送御赐物事的旗帜,那姿态倒像是为了成郡王而来,而我偷偷地猜,该不会是来抓成郡王回去的吧。不过就算我想的是,那也终究是皇室宗亲,若成郡王诚心不想离开,除非太后娘娘和长公主亲来抓人,不然谁都是管不了的。 成郡王的到来,同时带来了许多的不便,首先一条就是出入变得不大方便,因为无论是正门侧门院门角门,总能看到皇家卫队的身影,虽然他们懂得避让,可每每丫头们难掩讶异的轻呼,和遮挡不住的好奇目光,都让我觉得,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我正想去探望婉容,听说她已经没有大碍,情绪也平静许多,我应该去看看她。婉容的状态还不错,比那天要好很多,也稍稍能lou出一点笑脸,只是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若有所思的意味,目光流转之间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身子怎么样?” 听到我的关切之语,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略显慵懒地看了我一眼,手指在腹间轻轻滑动,“他没事,我自然没事。”说这话的时候,温柔的笑容挂在脸上,母性的光辉尽显。 “饮食休息还正常吗?爱吃酸.的,还是爱吃辣的?”我饶有兴致地追问,当初怀小乖的时候,我就极爱吃酸的,有言道‘酸儿辣女’,虽然不晓得准不准确,不过在我身上是应了的,不晓得婉容如何。 她又是一笑,语气平和,“这个我也.听说过,酸儿辣女嘛,不过我既不爱吃酸,也不想吃辣,偏喜欢吃甜的,忒的古怪。” “真的?”我也忍不住笑,不过当孕.妇总是和平日不同,只要自己舒心,孩子也就更好了,“保不齐生一对双胞,那可是双喜临门了。” 我和她相视一笑,好像能把这段时日的隔阂笑没.似的,但我俩都清楚,自彩蓝进了风波阁的那日起,从前说过的某些话,可能不再作数,而更有些话,实打实地落在我们的心头。 “还没恭喜你。” “嗯?”她突兀地一句话,让我顿时愣住,“什么事情值得.恭喜的?” 她抿唇一笑,“恭喜你拔掉了眼中钉啊!” 我一愣,她这话来得突兀,一时间我竟听不懂她.的意思,“你......” 我想问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却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让我满腹疑惑,却不知该怎么问。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也就没心情再和她闲聊,而婉容也看出了这一点,偏偏跟我扯东扯西,就是不提刚刚的那个话题。 “哦,对了,你也该去看看彩蓝,好歹她曾经是你的丫头呢。”闲聊着,她又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看上去很是恳切,我诧异地看着她,她却只是笑着,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上去很无辜似的,愈发让我觉得古怪。 “看我做什么,受伤的是她,我可是好好的呢!” 婉容笑睨了我一眼,眉宇间的神色却大不寻常,让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她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小产的人是彩蓝而不是她,可是随便想一想就明白那晚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记得彩蓝那抹让人无法忘记的怨毒,能让大大咧咧的彩蓝产生如此厌憎的情绪,绝非轻巧的一句话可以抹掉。虽然我倒是没有兴趣去弄清楚其中的内情,可是婉容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透着一股子别样的味道,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眸中不经意流lou出的讯息,让我不禁想到,难不成这又和自己有关? 跟婉容说了告辞,我走出她休息的暖阁,然后站在风波阁的走廊里发起愣来,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看看彩蓝,心中犹豫。听婉容的意思,自彩蓝小产,大堂婶便以彩蓝需要静养的理由,将她送到风波阁里另一处稍稍冷清的居处,状似软禁,不过并没有什么刻薄。 婉容还透lou给我的是,大堂婶把彩蓝关到别处的理由,不光是让她静养,更重要的是,这段日子彩蓝不好好养病,偏偏成天介的胡闹叫嚣,很不成样子,大堂婶不胜其扰,一怒之下便把她软禁起来。 这消息听上去不是那么让人舒服,毕竟大堂婶这么做,或多或少有打我脸的意味,可是没办法,我也只能生受着,谁让犯错的是我的丫头,如今形容泼妇的也是那丫头呢! 我只是不懂,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能在短短的十数日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尤其联想到婉容脸上那抹古怪的笑意,心里更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又找不到出处。 “少奶奶,咱们去吗?” 彩红小意地问着我,搅得我心里烦闷,不禁冲她哼了哼,“看什么看,自己作的,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我又没管着你,难不成我不看,你也就不看了?!” 彩红赧然,不过又皱了皱眉,“婢子是去瞧过她,不过换住处的事情,恐怕就是这两日的事,自经过了那一遭,彩蓝确实有点怪怪的,不过也没有像大少奶奶说的那样,又是哭闹又是折腾......许是在我面前不一样吧?” 我听了她的话,笑吟吟地瞥了她一眼,“行了,把话说的里外矛盾,不就是指望着我去看看么?前面带路,我也去瞧瞧那丫头,到底还想折腾写什么!” 对于彩蓝的遭遇,说我不心疼那也不可能。毕竟是跟了我快两年的丫头,又是个活泼可人的小蹦跶,虽然没有彩红稳重,却也带给我不少乐子,很得我的意。她自从犯了这个傻,我心里除了生气,自然就是担心,担心她这个未来禁不住现实的折腾,担心这丫头到头来伤心又伤人。如今看来,我的担心竟是都成了真,可是这种真,还不如不来的好,没得让人心烦。 随着彩红的脚步东拐西拐,总算走到了地方,冷冷清清的小院子,寥寥几个丫头老妈子,略显荒凉的院落长廊,让人看了心里发酸。 彩蓝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好,被安置在最舒适的东厢房里,我和彩蓝进去的时候,这丫头还在昏睡,只是几日不见,她的脸蛋好似瘦了一大圈,我诧异地看向彩红,而彩红眼圈一红,冲我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怪她莽撞,怪她不长心,怪她这么容易被男人骗,还怪她不知轻重地伤了自己,可是总是我心里有千般的怒气,单是看见她消瘦的小脸,便一点火气都没有了。说到底我还是个护短的,即使明知婉容所处位置和我一样,可是眼看着彩蓝从原先的神采飞扬变成现在这么可怜兮兮的,心里不由得对婉容产生几分怨怼。 “唔......嗯?少奶奶?”彩蓝睡得不实,迷迷糊糊地似是感觉有人,睁开眼睛一看,不由的诧异地瞪大了双眸,单臂一撑便侧过身子,“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难道你还怕见我不成?” 她眨眨眼睛,稍显苍白的嘴唇微抿着,“婢子,是不敢见您啊......落到这副田地,都是我自找的,只是......”她重重地咬了咬嘴唇,那抹怨毒又闪现出来,不过这次我看得分明,她的怨气绝不是对我,“我不甘心,就凭她有好的老子娘,有个好出身,她就得做正房,明明少爷是喜欢我的,他喜欢的人是我!” 她越说越急,气息也愈发沉重,脸色因为情绪的关系而微微地红了起来,我听得心惊,扫了一眼彩红,见她也吓得够呛,却没有丝毫的诧异,显然这话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而这话语里透出的讯息,却不由得不让我慎重。 若我是这家的小姐,面对丫头的这番话,也许会气愤不平地应上两句,替自己的丫头抱抱委屈,诉诉苦楚,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可我不是小姐姑娘,我是这家的儿媳妇,乔大少爷正儿八经的正房发妻,面对一个还没有名分的小妾如此直lou坦白的愤恨,而这个小妾又曾是自己的身边人,这种矛盾,才是真正的揪心。 我突然想起了婉容的神色,她的笑,她的话,她的一举一动,在此可想来,无不是饱含着深意,她就是端端正正地等着看,当我的丫头满嘴满口地妄想着推翻正室的时候,我会做什么,我会怎么做。 我深吸了口气,身子往前一探,伸手便给了她清脆的一巴掌,这是我第一次打自己的丫头,还是个已经不再算我的人,却与我有着扯不断的关联的丫头。 “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第百三十六章 妻妾(中) 这一巴掌,打醒了她,也打醒了我自己。我深吸一口气,“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彩蓝挨了这一下,怔怔地不知如何反应,只捂着半边脸呆呆看向我,呐呐不成言,“少奶奶......” 看着她,我亦不知如何开口,痛斥她不该痴心妄想?还是苦口婆心让她安安分分?一时间,我竟是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或是骂她些什么。 最后,面对彩蓝无比委屈的苍白脸颊,我只剩下几句干巴巴的叮嘱,和让她稍稍安分些的警示,然后离开了这处略显冷清的小院子。 一路回雅筑的时候,总能瞥到皇卫的衣角,我只好小心翼翼地一一躲开,唯恐冲撞了这帮从京城来的大兵们。好在越往内院他们也越避忌些,等我绕到听夏居的门墙下,已经清净得一个人也看不到了。 乔云宸这阵子热心扮“孝子.贤弟”,日日跟在云煦后面学做生意,而这听夏居里本就他这么一个主子,他一不在,下人们估计都寻地方乘凉纳暑去了,此时看不到人,也算是正常。 熟悉的假山,曾经是我偷听的地.方,这里也是我第一次和乔家两个公子交锋惨败之处,碰上周围没有人,我一时兴起,过来纳纳凉,歇歇脚。却没想到,屁股下的石头还没有被我坐热,就听见不远处有女孩子慌张地呼喝,声音气喘吁吁的,想必是跑得急了。 “小姐,跑慢点,婢子跟不上了。” “跟不上就别跟,也帮我把人挡.一挡。”听在耳中,分外熟悉,我一挑眉头,目光往远处一放,就看见两个女子一前一后,慌慌张张地往这边来。前面那位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我那位小冤家大小姐乔云裳。今天的她可不像平日里面对我时那副张牙舞爪的刁蛮模样,一脸的无奈和羞恼,脚步倒是迈得飞快。 “跟不上就别跟,反正多你一个还累我被他抓到呢!”.乔云裳一边埋怨着身后紧跟的小丫头,一边埋头努力向前冲,目标地点好像就是我这里,她猛地抬头,冷不丁发现对面有人,吓得脚步一顿,“呀?!吓死我了!” 我没有来得及躲开,只得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见.她被我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得偷乐一下,不过看她仓皇至此,不禁有些好奇,“四小姐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儿?” 乔云裳杏眼一瞪,自然没有给我什么好脸,不过.她许是真有什么急事,原地转了两圈,又往我这边瞅了瞅,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银牙一咬,恶狠狠的开口道,“别以为我是求你,我,我就是到你后面躲一躲,不准说出去!” 毫无威胁感的.话语一出口,她提起裙子就往我身后的假山后面跑去,那个一直紧跟不放的小丫头本来随着主子站住,一见主子迈动脚步,她连忙跟上,主仆两个齐齐躲了起来。好在这两位都是小姑娘家,这假山虽狭仄,却还能把她俩的身形尽然挡住,不lou一丝出来。 她这么慌乱,是在躲谁呢? 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位已经藏好了身形,彩红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示意我往远处看看,我顺势看过去,不禁恍然。那抹紫色,除了成郡王还能是谁。 不过这位怎么会冒冒失失地在内院里乱撞,就为了......我往身后看了一眼,肯定是为了躲到假山后面的那位。 看那位仁兄的来势汹汹,我赶忙冲彩红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吸了口气便迎了过去,好丫头,懂得帮我挡驾。 可惜彩红还是太渺小的一枚,只略略阻住他的步伐,却没有阻止他走到我的面前。 “妾身见过郡王爷。” 我无奈起身,迎着这位贵人福了一礼,顺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这位郡王爷的脸色,可是不大好呢! “原来是乔少夫人,好久不见。”他的眉头一挑,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郡王爷客气,妾身一介女流,自然是留在内院,不如郡王终日繁忙。” “哦?”他心神不定地往我的周围扫了几眼,许是没有发现什么,眼中流lou一抹失望,也没什么心情与我纠缠,转身便欲离开,不过临走时,又偏头想开口,“你有没有......” “什么?”我的心一动,微微偏头看着他。 成郡王轻笑一声,又摇了摇头,“想来你也不知道,算了。” 他状似潇洒实则着急的快步走了,我猜他就是来找乔云裳的,而他要找的人其实就在假山后面,可惜他以为我和乔云裳不和,是绝不会为她瞒着什么,所以连问都懒得问我。其实呢,他是不懂,女人之间的矛盾,那是“不和”两个字那么简单的。 “你为什么要躲他?他能为了你亲自来洛州,可见也是一片真心。” 我感觉到乔云裳从假山后面出来,便随口问了一句,其实并没指望她真能回答什么,却没想到,乔云裳叹了口气,又重重哼了一声,“他有妻儿,孩子和丫丫一般年纪。” 我愣了愣,“就因为他娶妻的缘故?” 她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下巴微微一抬,“你以为我是傻子么?我乔云裳再不济,也不会给人家做妾,而且我本来就把他当成兄长,我喜欢的,是郭暧。”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倒是说的不错,不过我从没想到一向刁蛮不讲理的乔四小姐,竟然思路清晰,很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你明白,他好像不懂。” “他......”乔云裳嘴唇微微一噘,刚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了口,气鼓鼓地看着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要你管!才不要你看笑话呢!” 这丫头好似真是和我气场不和一样,明明我态度温和,她却总能从我的话语中挑出刺来,曲解我的意思。就像现在,我只不过是多嘴提醒一句,她便硬生生地拐到我图谋不善,好像我和她说话,就是为了看她的热闹似的。 我气馁地摇了摇头,如果大家有偏见,那么这对话是怎么也说不到一起去的,且随她去吧,我可没有心情关这桩闲事。想到这里,我笑叹了口气,便想要离开当场。 “喂!” 没想到我刚要走,她却开口把我拦住。我回头看她,语气平淡,“还有事?” 乔云裳咬了咬嘴唇,脸上显出一抹别扭,语气吞吞吐吐的,“你......” 我挑眉,“我什么?” “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死心以后也别再缠着我?”她一口气问出了这句话,然后瞪圆了眼睛死盯着我,似乎是在屏气等待我的回答。 我傻眼,没想到她会抛出这么一个难题,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求助于我,这叫做病急乱投医,还是死马当活马医? 我这愣神的功夫,乔云裳就不耐烦了,急火火地冲到我面前,“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说话啊!” 我回过神,勾了勾唇角,“就算你想问问我的主意,也要平心静气一些,就算你不能平心静气,起码也容我想一想。” 她发觉到自己的失态,略显窘迫地抿了抿嘴唇,可是又不想在我面前示弱,定神之后又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满地嘀咕着,“别以为我是在求你......” 我一挑眉,“你不是在求我?” 听到我这句话,她就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噌地炸了毛,“你什么意思!你是在笑话我吗?早知道我就......”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我连忙挥了挥手,好不容易能有个缓和关系的机会,总不能因为我随口的一句话给砸掉,纵使她不那么诚心,看在这丫头是我小姑子的份上,我也就不跟她计较了,“你若是真想让我帮你想主意,那就容我想一想。” 乔云裳听我这么一说,又用鼻子哼了一声,不过倒也没再炸毛,甩了甩手走到假山旁的石头上坐好,百无聊赖地等着。 说是给我时间想一想,其实我一点主意都没有,也从没想过这一遭。别说是摆拖男人的追求,前世的我都没有被男人追过,何谈摆拖一说!更何况这男人可不一般,身份尊贵是一条,他本身的那股子势在必得,就隐隐显示着成郡王有多么想把乔云裳收到身边。 “云裳,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给他写信?” 既然乔云裳对成郡王没意思,那干嘛保持着这种暧昧十足的通信往来?要知道这里不是现代,写封信只需要贴张邮票,发邮件只需要点个确定键,在邮路还没有很发达的现在,通一封信起码要半个月以上,不仅麻烦,而且昂贵。如果乔云裳对成郡王的心意不想做回应,又何必维持着这份明显不对头的关系呢? 乔云裳坐在那里,听到我的问题,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哪儿是我想写的,是奶奶每次给京城寄信的时候都让我写的,我一个姑娘家,能和大男人说什么呢!” 老太君让写的?倒是挺古怪。 不过她的话也提醒了我,让我想起在京城的时候,老太君说过的话,顿时想到了一点,“你可以去找奶奶,成郡王来了这几天,奶奶一直没说什么吧,把你的心思说给她,她就会帮你的。” 没错,就是这样,我虽然想不出什么主意,估计老太君应该是有办法的,毕竟当初她可是曾经亲口拒绝过成郡王的提亲,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哪怕是尽快促成郭乔两家的喜事,也比继续这种诡异气氛的好。 ******* 书页有个投票,大家方便就去做一下哦,阿笙要准备新书,还没想好写哪类,去投投票,赚个0.1吧~~ 第百三十七章 妻妾 (下) 乔云裳半信半疑地走了,虽然不大相信我这个主意,不过反应和神色比每次都好些,至少没甩脸子给我看。我虽不必非要看她的脸色,而且可能再过个一年半载她就是别家的新妇,离开乔宅了。不过既然我想要把乔家的人都拢一拢,想办法让大家和睦些,好歹她还是乔家唯一的嫡亲小姐,那么卖她一个好也是没所谓的。 “少奶奶,咱回吗?” “回。” 热闹看过了,招也支完了,我自己还有一脑门子的烦心事没解决,还是回去抱一抱小乖来缓解心情吧! 才拐进赏春园的院门,我还没走上回雅筑的小道,就被不远处的吵吵嚷嚷引去了注意力。因为赏春园里住着老太君,老太君又是最忌讳吵闹喧哗,所以这院子里的人别的暂且不提,保持安静是首要之重,怎地今天能喧哗到在门口就能听得清楚了? 眼看着好些丫头仆役就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我不禁皱了皱眉头,示意彩红去看个究竟,她也没走远,叫来一个刚好路过这里的小丫头询问了几句,事情就出来了,原来还有我的责任。 就在老太君住处的门口,乔云裳正和成郡王吵架呢,估计乔云裳是听了我的话,赶过来找老太君想办法,而老太君去乔夫人佛堂,偏巧不在院子里。那位成郡王倒是不晓得怎么找到这里来,两厢碰了个正着。估计乔云裳被这么围追堵截的好多次,早就烦不胜烦,这下也顾不上给这位皇亲才俊什么脸面,当场就翻了脸。 那成郡王估计经过这几日,.心情也不大好,竟和乔四小姐一样,当着赏春园下人仆役的面,就开始吵嚷开来。幸好院子里有知机的婆子急急把人都疏散了,给两位主子贵人腾出地方可劲儿闹,再派了人去请老太君回来解围。 纵使如此,因为事情来得突然,也.免不了场面失控,有的避之不及,有的好奇凑趣,又有的冷眼旁观,估计往其他各院子报信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乔云裳和成郡王的纠葛,我所.知不多,仅仅知道成郡王一心想把乔云裳纳为侧妃,而乔云裳心中喜欢的是郭家的大公子,而且她也不想去给皇家人做妾,哪怕是个尊贵无比的妾室。如今郭乔两家要结亲,乔云裳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而成郡王不甘心地直追到洛州,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懂得看风向的人们都隐隐有了眼力。 郭家虽有一个守备大人,却也不敢跟皇亲国戚扭.着劲,虽没有明面上取消婚约,不过这原本只是口头的约定也有种遥遥无期的感觉。怪不得乔云裳一脸的不高兴,还处处躲着藏着,要是让郭家看着她和成郡王有说有笑,即使回头成郡王放了手,四小姐可以嫁进郭家去,这名声恐怕也不那么好听。 要说乔云裳对成郡王一点意思也没有,恐怕也是.未定之数,就算老太君让她没事写信给成郡王,她若是言语冷淡并不上心,也不会在信中连我和她的小过节也提及,若是不报了委屈,而当初在京城,成郡王也不会不顾礼数去威吓我这个可怜的小孕妇。 这么想来,我似乎更没有必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往前凑,可是闹是在赏春园里面闹的,我就在这里住着,说没听见没看见,那也不可能。怕就怕乔四小姐误以为成郡王是我给引过去的,可不是么,我刚向她建议找找老太君讨主意,她就在赏春园的院子里撞上了一直避之不及的人,这一个巧字,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离近了老太君.的住处,我看见不远处停留的一个身影,明白小丫头所说的知机的婆子是谁了,就是经历了七霞寺事件之后,做出一系列古怪举动的菊姑姑。她形容消瘦,就好似老了许多,眉宇间依旧是满怀心事。自从砒霜的事情被我扯出来,汪红袖是被我借机会撵走了,这是拔了我心头的一根刺,而菊姑姑则是被我交给了老太君处置,奇怪的是,老太君根本没有处置她,连训斥都没有说一句,就把她松了绑,还像以前一样带在身边,但是实际上老太君已经有意无意地疏远了这个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而从前不甚得她意的荷姑姑,此番则留在老太君的身边。 就说世事奇怪就在于此,而有些事情当事人不说,别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虽然菊姑姑再见我时还会偶尔lou出古怪的神色,不过她经历的自然比我多得多,再往后就平静如常,好似从前的不对劲如风过无痕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未等我和菊姑姑有什么交谈,老太君已经闻讯回来,自意外后更显老态龙钟的她,此时阴沉着脸色,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荷姑姑搀扶着,脚步不慢地往这边来。我站得远,她一门心思往前走,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而是快速地绕过月门,然后我就听见一声呵斥。 “吵什么吵,在我的院子也能让你们放肆到这个地步!” “堂堂一个郡王,你替你娘给我送东西不假,老婆子也生受了,也感激不尽。我嘱咐这宅子里把你好生安置,处处留心,郡王殿下若是好心情,来老婆子这里吃口茶,我也道一声幸。殿下在这内院里胡闯乱逛,没个避讳,惹得姑娘媳妇的躲之不及,到我这里诉苦都不是一回两回,看在你娘亲和外婆的份上,看在你是皇亲贵属的脸面,我让她们自己想办法避着你。也算是全了她们的名声,维护了你的郡王颜面。如今可好,这都闹到我的门口了,当我老婆子半截埋黄土里,什么都管不着了吗?!端宁要是管不了你,老婆子倒能够逞一回前辈的老脸,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礼义廉耻!” 老太君又零零碎碎地说了什么,估计那两个小辈都理亏着,只能闭嘴听教训,不过我站在月门旁边听了这一会儿,就有脚步声过来,月门里窜出一个人,正是被骂得狗血喷头的成郡王。他没想到门旁边还有一个我,出来之后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定睛看清楚之后,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他,就算跟乔云裳有什么磕绊,他也属于多管闲事的,可是这一冲我瞪眼睛,就好像我惹到他了似的。从鼻子里重重地冲我哼了一声,他便是甩袖离开。 我方才躲让不及,跟他碰了个正脸,而接下这莫名其妙的愤怒,更让我摸不清是什么原委,堂堂的郡王爷,从老太君那里招了骂,惹了一脑门子官司,怎么能够把怒气撒到我头上来。归根结底,都是乔云裳惹的乱子,她若是不跟成郡王说了我们之间那称不上矛盾的矛盾,这位贵人会知道我是哪根葱哪根蒜。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瘪了瘪嘴,犹豫再犹豫,还是把脚尖转向了月门,事情虽是完了,不过老太君恐怕气得不轻,我也该尽尽孝道,去安抚一下也好。 转进了月门,我一抬眼,看见老太君正扶着拐杖,站在院子当中,气哼哼地数落着自己唯一的嫡亲孙女,而乔云裳半低着头,一边扭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默默地听,乖巧得就不像她似的。 不过只过了几句话,乔四小姐便一脸不忿地抬头,直愣愣地cha了一句嘴,“奶奶,当初是您让我跟他互通信件,怎么又变成我不听话了。” 老太君被横cha了这一句,愣了一下,无奈地摇头,“我当初,也是希望他娶你做正妃,这样我百年之后,你也能当一当咱们乔家的顶梁柱,可是天家之事变幻莫测,他娶的是当今皇后的外甥女,自然比你尊贵,咱们家及不上。本来我想着这好事未成也没有大关系,反正你还小。可是你......” 乔云裳也怔了怔,轻轻咬了咬嘴唇,“奶奶,是您一直教导我,正经家的姑娘小姐,是宁可嫁给下等人做正室,也不能给上等人做小妾,别说地位不等,就是等死了连祖坟都进不去,只能孤零零地睡在外头。这不都是您说的吗?云裳也一直记在心里,兰成哥对我的心思,要是我不听奶奶的,早就动了心了。如今你又说我的不是......”话还没说完,她就委屈地嘤嘤哭了起来。 祖孙俩在那边说话,我却一点都听不进去了,因为我满脑子都被乔云裳的一句话占满。她说,正经家的姑娘小姐是不会愿意给人家做妾的。 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我也深以为然,觉得老太君教导的没有错,好男人有的是,没必要去抢人家的。可是一联系到自己身上,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汪红袖,那位正经家的却甘愿做了云煦妾室的姑娘小姐。 再回想起她临离开时那句阴森森又别具深意的话语,我总觉得这初夏的下午,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冷意。 是我,多想了吧...... 第百三十八章 谈心 我怔怔地站在这处发愣,并没有要隐藏自己身形的意思,所以那对祖孙很快发现了我的存在,老太君微微一愣,冲我招了招手,而乔云裳也止了哭,撅着嘴没有言声。 “宝心来得正好,做嫂子的也多关心关心小姑子,你比四丫头也大不了几岁,和她说说话,我老婆子精神头不够用喽!” 老太君这短短的一段话,把话题引到我的头上来,言语间竟有着让我跟乔云裳谈谈心的意味。她心里清不清楚我和乔云裳的别扭,我尚且不知道,不过她的话音落下来,那位四小姐竟然没有出言反对,倒让我意外了一下。 既然我没出声,乔云裳也没反对,老太君站得久了,脸上确实多了几分倦怠,拄着拐杖由荷姑姑搀着,往主屋住处而去。那些明处暗处的丫头婆子们也都呼啦啦地走了个精光,只剩下我和乔云裳,再加上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彩红,真清净。 我看看她,又抿了抿嘴唇,想必老太君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我和乔四小姐能有什么心事可以谈的,虽说云煦的事情看似尘埃落定,云宸跟着他忙前忙后也挺有劲头,乔云裳所在意的事情,不想发生也渐成定局。她一介女流,想干涉外事也是干涉不了,最多也就是跟我一些不自在罢了,此刻让我跟她心平气和地谈心,纵使我觉得打发打发时间无所谓,人家也未必乐意呢!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任凭她.大小姐想去哪里去哪里的时候,没想到听见一个清脆又带着两分憋屈的声音,“喂,去哪儿?” “啊?”我愣住,脚步也停了下来,抬眼.看向她,只见她依旧是撅着嘴,脸颊上还湿乎乎的,想必泪痕未干,脸上挂着不耐烦,看样子是对我说话来的,“你说什么?” 她瘪了瘪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说,你要去哪儿?” 我眨眨眼睛,“我当然是回自己住处去。” “我也去。” 她脆生生地一句话,让我又愣.住,我的雅筑虽然是在赏春园里,不过这位乔四小姐来过的次数真的不算多,而且每次都是来找麻烦的,她今天要跟我回去,又是要找麻烦吗? “你看我做什么?我不能去打扰娘的清净,要是回自.己的地方没准又碰上......反正奶奶让我跟你谈......什么心的,那就谈吧,对了,”她把嘴唇一嘟,“我要吃那个什么奶,你做过的那个。” 她就好似是在冲我撒娇似的说了这么一通话,然.后理直气壮地看着我,水灵的大眼因为哭过还泛着淡淡的红意,又连迈两步走到我跟前,小下巴一抬,就等我的回应了。 我偏头想了想,目光定格在面前这张带着娇憨.之气的少女脸上,不由得一笑,然后点头,“那就走吧。” 雅筑不大,东西.厢再加上花厅客厅的,统共不过十来间,而且格局都不大,每次乔云裳来找麻烦的时候,都是直愣愣地闯进我的住处,今天既然要谈心,我便示意彩红去把暖阁收拾出来,想说天说地,都由着这位大小姐来,只要她不拧着脾气跟我对着干,其实我也并不反对跟这样的小姑娘聊聊天。 “小乖呢!”她甫一坐好,便来了这么句话,“我都没见过,听说挺好玩的。” 我挑了挑眉,我的儿子还能是用来玩的?不过权当童言无忌,我瞟了站在身侧候着的彩红,她接收到我的目光,轻福一礼说道,“小少爷午睡未醒,奶娘在旁边守着呢!” 乔云裳失望地皱了皱鼻子,她估计也不大习惯跟我平心静气地相处,别扭地四下扫视,看到东西就抓过来,揉了几下才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我一笑,“这是kao枕,我吩咐人做的,里面只塞棉花,没有塞那些谷子皮什么的,所以才松软。”我还没说的是,上面的绣花都是我屋子里能拿得动阵线的丫头,一针一针绣上去的,所以品质不已,有山水花草,也有金鱼小鸟的,零零碎碎的有七八个,大小不一,虽然算不上精致,也挺逗趣的。 看得出乔云裳很喜欢手中抱着的那个,上面绣着七八条小金鱼,红红绿绿的,煞是可爱,不过她只是低头揉捏着,却没有半分开口讨要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她的心理,就算心里喜欢得很极了,她也是不好意思张口朝我要的,毕竟从很久以前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纵使此刻安安生生地坐在一处,这中间的尴尬生疏,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化解。 我也没想送她,这些东西我自己还喜欢得很呢!虽然想和这位乔四小姐搞好关系,不过现在送东西给她,还是操之过急了些,没准我开了口,人家倒未必领情,一句话把我掘回来,那我多没面子。 不过,总这么僵着也不好,不是要谈心吗?那就努力找找话题好了,虽然不明白老太君这句话的用意,不过看乔云裳乖乖听话的反应来看,肯定有什么我漏听的话,才让这位一直跟我不大对头的小姑娘有这样的反应。 “我......” “你......” 我和她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然后愣愣地看着对方。我还没反应,乔云裳倒是先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你先说。” 我回过神,“你先说吧,云裳妹妹。”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恶趣味,明明气氛古怪,偏又想逗一逗她,果然,乔云裳的小脸变了变,却没有当场发怒,只是一边捏着手上的抱枕一边偏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我怎么就是看你不顺眼呢!” 她的一句话,顿时让我的脸僵住,还真是坦白啊! 我伸手拍了拍裙边,冲她一勾嘴角,“若是这么说,我倒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接了这句话,换来她的怒目而视,圆溜溜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咬着牙说道,“这么说来,你烦我还不得不招待我,不想看见我,偏偏还得坐在这里,岂不是难过得紧?”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她腾地站了起来,手上犹还抓着那个软乎乎的金鱼抱枕,脸色都有点铁青铁青的,明明是她自己凑上来的,听我这么说,她反倒更生气,“那成,我也不在这里闹你的眼,我走就是了。” 她捏着抱枕,说着狠话,脚步却没有动上分毫。见我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她又重重地咬了咬嘴唇,伸手便把抱枕扔到一边去,可是我并没有错过她神色里的那抹心疼,看来她是真喜欢那个抱枕啊,想发脾气都不舍得扔出去。 “彩红,给四小姐弄凤凰奶去,动作利落些。” 我看她耍了这莫名其妙的脾气,反而是偏头跟彩红说起话来,她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我这一出,让乔云裳弄不明白了,她愣愣地看着我,就像一只想炸毛又不知道该怎么炸的小野猫一样,烦人的时候真是烦人,可是赶上我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倒也愿意逗弄一番。 “走下吧,彩红手上麻利,不会让你久等的。”我淡淡地开口,就权当她刚刚的折腾不存在一样,而她迟疑地挪了挪脚尖,然后一嘟嘴,自己把抱枕捡了起来,爱惜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重新抱在怀里捏揉着,也不做声了。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话说来,云煦才是你正经的大哥,即使你心里有云宸那个好兄长,也没有必要距我们于千里之外,终归是一家人,难道还能说两家话么?” 乔云裳撇了撇嘴,小脸微微地红着,偏过头不看我,嘴里嘟囔着,“我就是不喜欢你,又能怎地,云宸哥做了十几年的大少爷,你们一回来,他就变成老二了,而且还说要把他撵出去,就算他不是娘亲生的,娘也总说云宸哥乖张不懂事,可是这宅子里,只有他是真心把我当成妹妹疼着。堂伯堂婶都说你们回来是好事,我偏不觉得是,你们就是来抢东西的!” “那你就没想过,云煦在外面十八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乔云裳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嘴唇抿了抿,声音也小了许多,“奶奶说过了,可是他们越是说好说好,我就越觉得不好,他们一个个的都没安好心,我才不信呢!” 我眨了眨眼睛,没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奶奶没安好心?” “才不是。”乔云裳切了一声,似乎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平日的嚣张刁蛮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说的是堂叔堂婶,他们仗着人丁旺,平日里就看不上二哥得了奶奶的宠,就怕奶奶一时高兴了,就把金牌给了二哥。他们贼着呢!” 说到这里,乔云裳又冲我冷笑几声,“别以为得了乔家的铺子地产就算是把家业攥在手心里了,娘说过,千重万重,没有奶奶手里的那块金牌重,虽然奶奶喜欢你,可是如果金牌到不了你的手里,一切都是白搭!” 第百三十九章 受伤 又是不欢而散的结果,虽然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和乔云裳吵些什么,她和我却也没有欢笑晏晏,言语间的锋利倒是没办法隐藏的,而她所说的话语,倒也给了我很多讯息。有意思的是,这次她临走时,落在金鱼抱枕上的那抹眼神,让我微微一晒。 这世上有和我一见如故的那种人,比如若兮,这世上就会有和我八字不合的那种人,比如乔云裳。我一次次想尝试,现在终于发现,还是期待她快些嫁出去为好,甚至有了一种大不了帮她一把,赶紧和郭府联姻,好少一个在乔家里跟我眉眼不顺的人的想法。 “少奶奶,你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我回过神,抬眼看向刚把乔云裳送出去的彩红,一向稳重端庄的她难得lou出几分不快,竟然能当着我的面,数落起主子来了。我忍不住抿嘴一笑,随手把那个被乔云裳扔到一边的抱枕拽过来搂在怀里,微眯着眼睛说道,“知道为我打抱不平了?还没看过你变脸色的时候呢!” 彩红似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红地吐了吐舌头,这丫头再稳重,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年岁,加上我平日里从不苛责她,偶尔也能看见她lou出这副略带顽皮的模样。不过这种变化,似乎是从彩蓝的事情之后就越发频繁了,看来她是想一人身带两职,倒是有心。 “婢子就是觉得,您对四小姐总是和颜悦色的,从来没有轻慢半点,她怎么还总是甩脸子给您看呢!” 彩红的话语,自然是替我抱.不平,其中也包含着一丝不解的意味。 在她看来,既然我和这位乔四小.姐从进了乔家门的那日起就互相看不顺眼,她小姑娘习气死活不看不上我,而我其实也没有必要再热脸贴冷屁股地往前凑。毕竟她不比宅子里的其他主子奶奶,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人,就算看不顺眼的,转年她嫁了人,就算嫁在本城,回来的次数也许都有限,何必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总王对王地磕碰。尤其是,我还说过重话数落过这位大小姐,回头又当没事人似的跟她闲话家常,搁谁都未必肯接受,何必碰这个壁呢? 我笑笑,依旧是歪在榻上发呆,.彩红所想的东西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前世的我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孤单人,连朋友也没有几个,自己过的孤单,却也没想过去融入到那个社会里去,总觉得人情可怕,找不到位置。 来到这里之后,虽然这里封建保守,男男女女的都.得遵从礼法大防,女孩子也没什么抛头lou面的机会,我反而喜欢去联络人,无论是从开始的想和她们斗,到如今的想和她们和,其实都显出一条,我真心想融入到这个环境里面来,即使这里没有电视,没有时装,也没有电脑网络,一切都原始而贫瘠,可是这样的地方,反倒更和我的心意。 虽然宅子里的的人我一个也没拉拢来,唯一一个.投契的,还因为彩蓝的妄举给生生敲出了裂痕,能不能恢复还是两说,至于别人,要么横眉等着看我的热闹,要么畏缩在自个的小院子里不lou面,更加显示出,我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原来,与人为敌容易,与人为善太难啊! 还好,我也并非一无所成,起码完成了上辈子没.沾过边儿的两件事:嫁人,生子。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刚刚被乔云裳一通挤兑的郁闷也渐渐消了,虽然有点阿q心理,不过目前这情况也只能先如此,若是没有什么好的契机,这宅子里的人,该是什么样子,恐怕还会是什么样子的。 还是说,我应该对老太君上上心,把那个劳什子金牌弄到手,想必到那时候,宅子里的人就会呼啦啦地围上来,我也不用费心去买好她们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抬臂支起身子,笑问道,“小乖呢?还睡着吗?” 我出了这么一会儿神,猛地开口,竟是这么一句话,彩红倒被我问得一愣,不过她很快回神,答道,“婢子去看看,估计是还没醒呢!” 我一摆手,忙叫住她,“那就别去了,省得搅了他的觉。你去查查看,少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又过去了好几天,多大的事情能耽搁这么久?他别是又去给我弄回一个眼中钉来。”玩笑虽然是玩笑,不过云煦只不过下个乡,就能拖上这么些时日,虽然来信没有说什么,我总觉得心里头不妥,早就应该让彩红去问问,我又是忘性大的,碰上件事情都把这件撇脑后去了,趁着现在想起来,赶紧嘱咐下去。 虽然明知道不大可能,可是上次下去的经历,我还记忆犹新,真要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带回来我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的坏消息,我和云煦本就有些陷入僵局的夫妻关系,又将面临重大考验。虽然这时代没有离婚一说,可是若有一日什么事情让我心若死灰,那我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而且自从成郡王住进来之后,总觉得宅子里的气氛更古怪了些。虽然男人们依旧在外面忙着生意,女人们各司各事地管着内宅,该去哄老太君开心的时候都去着,偶尔碰巧凑个局,也没有落下我。不过还是觉得不对劲,所以心里更是迫切地期待着云煦赶紧回来,说他是我的主心骨,那倒让我丧失几分两世为人的自尊,不过作为我苏宝心的男人,他只要站在我身边,就能给我勇气和力量了。 彩红领了我的话,自是想办法查去了,自从云煦给了她两个人来协助我,这丫头好似有点迷上了这种搞情报工作的感觉,别说这乔宅里面,就是外面的铺子里,恐怕她都使着劲儿钻营,有种小情报头子的感觉了。我自然明白,她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能掌握内外动静,虽然现在看起来不觉如何,不过我很清楚掌握所有人的动向才能进可攻退可守,即使不想做什么事情,也比两眼一抹黑要好。但我总觉得让她一个女孩子家总弄着这些事情不大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要么给她弄个舒舒服服的位置,要么给她觅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才算是正理吧。 唔,不过她要是真的嫁了出去,我身边可算是没有人了呢......要不然就当她说终身不嫁的这句话是真的,闭着眼睛让她守我一辈子?看着老太君身边那几位姑姑的例子,我还真是不想让彩红成为未来的她们。 不过这些都是我没事胡思乱想的东西,而我想得更多的,是我的未来是个什么样子,我是不是能安安稳稳地做我的乔少奶奶,我和云煦会走到怎样的地步,我能不能给小乖创造一个好的环境.....真正没解决的事还很多,彩红的未来,她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第二天,彩红就带回了消息,不过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不是我想的眼中钉问题,却也让我立时蹦了起来。 “你说什么,少爷被几个地混混打伤了?在兰阳县城里养伤?”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打了呢?宅子里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没人知道这件事,他是伤的太重回不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治伤哪能在那个小县城里治,他怎么连个讯息都不给我,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还是不把我当回事啊...... 虽然越想心里越是酸溜溜的,可是关切的心意却半分抹杀不了,我没别的想法,赶紧收拾东西去兰阳,不去亲眼看看他伤成什么样子,我无论任何也放心不下来。 我要离府去找云煦,又不能把实情暴lou出来,云煦既然想瞒着大家,一定是有什么缘由,我不能因为一时之乱而坏了他的算计,可是不说也不行,要是我偷偷摸摸地出去了,老太君那里也说不过去的。 可是要用什么理由来瞒混过去,倒让我头疼起来。说假了不行,老太君那是老人精一个,其他人也精明得跟什么似的,稍漏风声,我就算是帮了倒忙;要是说真,这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出主意来。 “少奶奶,您就说是自己想少爷了,反正就是左近,想去找他不就完了!” 我瞪了一眼出主意的彩红,她情急之下也没出什么好主意,不过她一说,倒让我想到老太君的作用来,趁着她还疼惜我,这个主意还是让她帮我出吧! 我坦坦白白地把实话跟老太君说了,同时也表示不想让别人再知道,云煦那边我肯定不放心,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老太君要是疼我,就帮我瞒一瞒。我耍够了赖皮,在老太君的笑骂声和嘱咐声中匆忙出门。 不管了,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先去看看云煦的状况,顺便问问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能把我瞒的这么苦,是还在生我的气啊,还是真不把我当回事! 第百四十章 兰阳 轻车简行,我清早出发,傍晚之前就赶到了兰阳县。听彩红说,云煦现在就停留在县里的客栈中,而对于云煦受伤严重与否,除了查出有郎中出入,却始终不见云煦的影子。 离兰阳越近,我的心情就越加的心急如焚,这心里没有底的感觉实在是难过极了,我甚至想着见到他以后,哪怕自己服软认错,也不想再和云煦僵持下去,他受了伤都瞒着我,夫妻之间怎么能到如此的地步。 马车一停,我急不可耐地下车,也不理会上前招呼的小二,一应事情尽数交给彩红去料理,我的首要就是去看看云煦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煦的居处是在客栈的后院里,我脚不沾地地横冲进去,看到乔家的下人之后,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心里稍稍舒了口气,却依旧悬着心。 我随手拽过一个下人,急切地问道。“少爷人呢?” “少......少奶奶?少爷,在里面呢!”他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慌慌张张地答了我的话,还是一脸的诧异。 我也顾不得问询云煦如何,.便撇下他,深吸了口气便往里面冲,咣铛一声,房门被我撞开,我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房里的人似是被这声音一惊,原本安然坐在椅上,惊得立刻站了起来。我定睛看得分明,正是被我挂念一路的冤家,看他的面色是红润如常,手执书卷,姿态是安然自在,似乎没有半分受伤的意思。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由得大生疑惑,一想到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我的心头就无名火起,张口便想骂他两句,却没想到,被他抢了先,他放下书卷,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说道。“你怎么来了?” 听他的问话,言语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欢愉的意味,反倒透着一股责备。我听在耳中,不禁怔住,原本由担心而激起的怒火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从里到外都是透心的凉意,凉到彻骨。 原来,他根本就不想看到我。那.么,我这又是......何苦来的呢! 一时间,我的脑子里心念电转,所有的事情都翻腾.了起来,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地成了婊子,又莫名其妙地被赎身从良,这个男人的关爱、体贴,甚至他的利用、心事,我从接受,到看清,到伤心,到忐忑,再到如今的全心投入,在他的眼里,就换成了一句如此无关痛痒却伤人伤到骨子里的话么? 罢了,罢了,是我太过高估自己,也太过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我虽未到双十,在他眼里可能已经成为昨日黄花,再加上我那一派妒妇行径,恐怕早就被他记在心里。而这里根本就不是他养病之所,也许是他的私会佳人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当初的誓言,还是说,.曾经的甜言mi语,也随着风过无痕了。 想到这里,我心.死如灰,定定地看着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努力地眨了眨干涩的双眸,试图勾起一抹笑容,好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狼狈。 我开口,声音却是难以想象的沙哑,“是我错,从一开始都是我错了。你放心,我不会牵绊你,也不会再碍着你,我马上就离开回洛州去,不,应该说我去收拾行李,你只需薄纸一张,把我休离便好。小乖还小,求你让他跟着我,反正你还能娶妻,以后自然是儿孙满堂。至于奶奶,你毕竟是她的亲孙,她就算再疼我,也会顺了你的心意,更何况,我也答应......” 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心中却痛如刀割,从前得知他的目的而伤心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从此各奔东西,可是一来我心中胆怯,总觉得面对这个陌生的时代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活下去,而经历了京城的一年,离开乔家离开云煦,我感受到不同的风貌,也渐有独立的勇气;二来,我确实对他动了真心,反正有个顺眼的男人就在自己身边,又何必出去苦苦寻找,而且若说放弃他,我也确实心有不甘。 而原本我和他的感情渐渐融洽,虽然稍有摩擦,也都是理念上的问题,我不去理会也就算了,就连那小妾之事,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强忍着心头的厌恶而接受,一切只因为他说过,让我相信他,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是啊,确实是暂时的,暂时的不是让我心痛的事情,而是我和他的夫妻缘分,短短两载,我心中以为的良人,其实就是所托非人了吧...... 我一边说着,心里的痛就愈加多上两分,到最后只觉得两耳轰隆,眼前一片模糊,我抬手拂过脸颊,指尖一抹湿润。是我哭了?真是没骨气,堂堂一个现代女子怎么就能为了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子呢! 舌尖越来越苦涩,我几乎觉得自己就快失声,却还是努力地把心中想说的话统统宣泄,乔云煦,无论是你变了心,还是说你的心坚硬如铁从未变过,老娘我,不伺候你了! 我的心已经痛到麻木,是因为他的那句话吗,不,已经不全然是因为那句轻飘飘的话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忐忑,对我们之间感情的质疑,已经足够折磨我的心了,若说是心灰,现在,我终于是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 就当我流着泪,僵立在门口,沙哑地说完我想说的话之后,便挪动着已经微麻的双腿,转身往外走,脚步还没有迈出去,我的身子便被人从背后抱住,不用想也知道是屋子里的那个人,我气愤地挣扎两下,可是他的胳臂用力我动不了分毫,竟然还被他硬生生地搂进了屋子里。 我再挣扎,他箍得更紧,虽然没有遏着我的呼吸,却让我确然动弹不得,恨恨地冲他吼着,“乔云煦,你别以为我好欺负,咱们一拍两散,我不跟你过了,你爱找谁找谁去!抓着我干嘛,堂堂乔家大少爷,你也不嫌丢人显眼!” 他也不吭声,只是从背后牢牢地抱住我,直到我挣扎得没了气力,颓然地放弃反抗。没办法,这一路折腾着坐马车过来,我尚且不在意身子被马车颠散了架,下了马车又是一路狂奔进来,再加上刚刚的一怒一气,如今哪里有力气应付他。 我被他半拖半拽地搂着后退好几步,脚步踉跄,然后身子就是往后一倒,我马上感觉到自己坐在什么软乎乎的上面,这屋子里哪有什么是软乎乎的,明明就是他的大腿,我就是坐在他的腿上,而他正是坐在椅子上,顺势把我抱在怀中。 就算我和他做了两年的夫妻,什么亲密的动作也做过,可是如此暧昧的姿势还是让我身子软了一下,心里狂跳了两声,趁着脸蛋还没热起来,我气呼呼地轻斥一句,“你这是干嘛,赶快松手!” 我恶狠狠地让他松手,他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减,而然后,我就听到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丝丝呼吸扫在我的脖颈上,带来一缕麻麻的感觉,我心头一动,又想挣扎,就听见他开口说话,语气包含着无奈,“宝心,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我苦涩地哼了一声,“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又何必跟我装傻,非要让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你才能听懂不成?” 我的语气不善,甚至咄咄逼人,他默默地听完,手臂一松,就把我放开来,我下意识地站起来,不顾心头那抹怅然,两步走开后转身看着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他见我站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那种眼神看得我心里好大不自在,好像刚刚是我在耍脾气,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尚未平复的心情又翻腾了起来,我苦涩一笑,“看吧,你终于不能忍受我了,那刚刚又何必拽着我,让我走了,咱们都干净,现在这样,又是何必?” 他眸光未定,凝视我许久,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宝心,你怎么就不能少一些胡思乱想,多信我几分?” “我何时不信你,明明是你不信我,处处瞒着我。到如今,你又说我不信你!” 他无奈似的摇了摇头,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我不解地看着,却没有出声,且看他要怎么辩解,没想到他转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坐下。 我挑了挑眉,却没有动,一想起刚刚的暧昧姿势,我的心又是狂跳两下,一见他让我做的地方就是刚刚他抱着我坐下的椅子,我就不想坐过去。 他也不强求,自行坐到另一边,沉声问道,“宝心,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我撇了撇嘴,嘲讽地回答,“莫不是乔大少幽会佳人的地方?” 他也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既然在这里,这么说也不算错,只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 在这样的气氛下,他还用言语轻薄,我的脸上一热,咬了咬嘴唇,语气冷冷的,“别说这些闲话,你倒是说,这里是哪里?” 听我这么问,他收起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是兰阳。” 我心中一嗤,我能找到这里,自然知道这里是兰阳,“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怎么找到这里来,你别说这些废话,若是没什么好说的,那就不必......”我一口气说着,就像是在发泄怒气一样的干脆利落,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轻轻打断。 “这里你来过,汪家就在兰阳,你忘了吗?” 我刚想拖口而出什么汪家之类的话,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脑海里记忆翻出,我才算是想起来,这里就是汪红袖的娘家,去年我和云煦来过这里,就是那一次,我不得不接受一个碍眼的小妾,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 可是云煦说这个,和我们之间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第百四十一章 决断 “那又如何?” 我撇了撇嘴,虽然心里涌起一抹不安,却硬撑着,坚决不给他好脸色。 他在外面计算周密,苦心经营,是辛苦,可是他做什么事,却一点都不曾告诉过我。就算兰阳是汪家所在的地方,那又当如何,难不成那汪红袖还能借机报复? 云煦微微摇头,一向温淡从容的神情此时显出几分忧虑,“汪家并不好相与,当年咱们退让一步,就是因为那时我还没有看透他,再加上叔伯算计,也只能勉强应对,而你心里的委屈,我也都知道......” 他说得含蓄,我却明白他言语中直点纳妾一事,心里自然又多了些不快,不过他既然想说些什么,那必然是一直以来不曾让我了解的那部分。所以我先忍忍,先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再计较。这么一想,我轻步走到旁边的椅子,安然坐下,心情也稍平复,让他继续解释给我听。 “汪家是木材大户,在兰阳落户几十年,与家也有十年交易往来。我曾经对你说过,汪家几乎能供木材七成之多,而木材的生意也是家近四成的份属,比重很大。若是汪家有所动摇,若是他要抽回供应,一时之间必然会影响家里,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父亲绝不会偏向于我。到那时候......” 他将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显然是在埋怨我趁砒霜之事将汪红袖撵走的事情了,可是他在外面,又怎会明白宅子里的凶险和我的忧虑和不安。说到底,就是我和他的沟通太少,他不愿跟我说外面的纷纷扰扰,我也不想说内宅的是是非非,徒惹他烦心,导致如今,他不明白我,我也不明白他。 想到这儿,我微低着头,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呢,你是不是就要说我擅作主张,把那位汪小姐撵走的事了?” “宝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没成.想我的一句话,竟让他声音调高,“我让你忍她,并非纵容她,而是怕你有个闪失,那汪家几十年前,是马贼出身的,就算如今走了正道,也未必没有从前的野蛮凶性。你擅自行为,把汪红袖撵了回去,她的目的无论是什么,显然是被你打断。难道就不能为自己的安危着想着想吗?” 他的语气很重,言外之意好似是我恣意为之,可是.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所作所为又怎么会照应到他的想法?! 我噌地站起身,心里好像是欢喜又好像是怒气,扭.来钻去不是个滋味,所以开口说话时语调都变了,“你倒说我不顾自己安危,你不说出来,鬼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还以为我撵走一个小妾,你就跟我翻脸生气呢!听说你在兰阳受了伤,我巴巴地跑过来,得不着好脸色也就算了,还听你数落我,你嫌我不懂事,好啊,把我休了,你再换个懂事的不就好了......”这一大串话说下来,我气息不稳,开始细细地咳嗽起来,不过眼睛还是瞪着面前的他,一眨不眨。 我说话的时候,云煦也站了起来,见我说得气咳.不止,他面lou无奈,伸手倒好一杯凉茶,上前递到我手里,我虽然想赌气不接,可是咳嗽不止也太难受,只能气鼓鼓地喝了两口,才顺好了气息。 “什么休离!你想.都别想!”他说着话,一手抓住我捧着茶杯的手腕,把我吓了一跳,看他似乎带着怒气,我险些把杯子摔了,从未听他说过如此强硬的话,心脏咕咚一下,说不上是喜是慌,没等我反应过来,耳边就听见他低沉坚定的声音,“我说过,你是我的妻,我绝不会负你,你若再提休离两个字,那就是伤我的心。宝心,你真的忍心吗?”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婉转柔软,让我的心也软得微微一痛,鼻子酸了起来,我没有抬头,心里依旧翻腾着各种情绪,若我是一个普通的古代女子,听到这一席话,恐怕整个心都会被揉进去,别管从前有多少不快,此刻只因为这几句话,便都会烟消云散,从此对他言听计从;可我不是,我的灵魂里拥有两世不同的记忆,前世那个独立自主的身影,让我没有办法去做那种对夫君言听计从事事顺着他的意思的女人,也更不可能在听到这一席话之后,就把整颗心都揉碎了给他。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太多问题,也不是一两句动听的话语,就可以化解得干净。 我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一抹痛意,才缓缓开口,“我忍心?我何曾忍心过?可是有什么办法,我每天每日努力猜着你的心事,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都怕误了你、影响了你的谋算,可是你从来不肯跟我说一个字,总是宝心别担心,宝心相信我,云煦,这些话听久了,压在心头,很累。我说过的话,全都不是玩笑话,是真真正正地出自我的心,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便说什么,云煦,你可以吗?你若是想要一个柔顺听话对你言听计从的妻子,抱歉,我真的不是,从前浑浑噩噩的也许任凭你做什么都不理会,可是如今,我会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你如果依旧什么不肯说,又忍不了我如此妄为的话,还是尽早把我休离了罢!” 他的手一紧,握在我手腕上的力气也大了两分,带来隐隐的痛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生涩而沙哑,“宝心,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 他的语气犹豫,却还是跟从前一样,把心思牢牢藏起来,虽然表面温柔和煦,实则内心半分都没有显lou,这也是我始终难以解开的心结。 其实我心里隐隐明白他的心事,他在青阳孤独生活十八年,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也抱着别样目的,而且至今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被遗弃,又为何沾染毒症,虽然如今地位渐稳,老爷也非常看重他,乔家内外都似乎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可是他就如同十年怕井绳一样,再也不敢暴lou自己的想法。纵使从前对我说过他想要做的事情,可是如何做,需要多久,他都再没有提起,我那时虽然不在意,可是如今想来,他恐怕连我也是避忌着的。 这与信任无关,只是他的性情如此,虽然外表温和,实际内心防备之意很重,可是我即使这么想,心里怎么也无法接受。他不信别人,怎能连我也不信呢,在这洛州城里,我除了他这个夫君,只有一个智弱幼童的娘亲,和一个喜欢到处游历的表哥,我如此全心全意地对他,他怎么还能犹豫,难道在他的心里,还防备着我,还会怕我终有一日会害他吗? 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公平,手腕一动,便挣拖了他的桎梏,随即后退两步,抬头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有你的计划,你要将乔家的家业尽数掌握手中,要弄清当年的疑窦,你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想来,是我挡了你的路,问得太多,想得太多,可你并不曾把我真正放进心里。有人说,夫妻同心,其力断金,你我从不同心,又怎么算是夫妻?你还是做个决断吧,是做同心夫妻,还是从此分道扬镳,全看你的心意。” 我不是逼迫他,只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如果不能逼出他的心意,要么继续做我这个两眼不见的妻,要么干干脆脆的离开......和离呢......有的时候只是一瞬间的决定而已。 他的脸色骤变,目光凝在我的脸上,半响才无奈叹息,“宝心,你是在逼我啊......” 我摇头,泪水又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是啊,我是在逼你,也许我今天逼你就是为了断送我们的夫妻缘分吧,你......你说吧,说出来就结束了。” 到此时此刻的绝境地步,我后悔吗? 不,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只知道一样,如果从此失去了他,我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倾心以对的人,只是......就当我在逼他吧,如今不逼,以后的种种也会逼他选择。而若是我们之间没有夫妻的默契,以后也一样会面临同样的境地,今天是我逼他,也许到了那日,就换成他来逼我了。 而且,我等不了,传统女人的隐忍大度我虽有一分,却更在乎自己是否幸福,活就活得舒心,前世我将自己圈在小小的天地自怨自艾,直至绝望求死,今生我无论如何不想再委屈自己了。说到底,我就是在赌,就赌在云煦的心里,是留下我重要,还是继续隐下自己的想法重要。 “你想听,我就全部告诉你。”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依旧模糊着,可是耳边的声音听得分明,他的语气虽轻,我却一字都没有漏下来。他说什么?他选了什么? 脸颊的泪痕被他的手轻轻地擦拭掉,指腹的柔软和温暖让我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可是他越擦,我的眼泪滚落得越凶,眼前又是模糊得什么都看不见,我紧咬着嘴唇,只感觉喉咙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欢喜吗?激动吗?还是说,因为赌赢了他的心而终于能松一口气? “你说话算话?” “是。” 第百四十二章 夜半 哭过,闹过,逼迫过,真的就能够将一切解决了吗?我捏了捏因为哭泣而有些哽塞的鼻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能不能用更好的方法解决我和云煦之间的问题?也许是有的吧,可我不会,也没有人教过我如何降服男人,如何打开男人的心扉,如何维护夫妻之间的感情。我所能做的,其实就是用最原始本能的方法,破釜沉舟地赌上自己的心,只可惜这赌局来得太仓促,我都没有丝毫的准备,幸好是赌赢了,若是输了,也许我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吧...... “好了,别哭了,哭得跟花猫似的。”泪痕已经半干,我也早就能够看清他的表情,依旧是那种无可奈何的微笑,没有我所担心的不耐烦,心里稍稍舒了口气。 被嘲弄地称为花猫,我抗议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遮遮掩掩,又故意放出假消息出来,我怎么会在这里当花猫,应该是在院子里陪着小乖才对。” “好了,好了,”他轻轻地安抚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温和浅淡,“难道我现在完好无损,宝心还不开心么?还是说,非要让受伤的那个人变成我才好?” 听到他话语中的意思,我赶.紧抓住他的手,“怎么回事,真的有人受伤?” 他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了许多,“被.人袭击是确有其事,受伤的却另有其人,而这个人......说来还和你有些关联。” “嗯?”我疑惑地挑眉,受伤的人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还记不记得祠堂的事情?” 我点头,那虽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不过我还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记得,怎么了?” “那个叫阿贵的......现在就在我身边做事,替我受伤的.也是他。” 阿贵?阿贵是谁?一时间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感.觉,好像是听过,又好像不认识,不过既然跟我有关,现在又是这样的状况......我应该去看看他,“云煦,他伤得如何,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他略带惊讶地看着我,片刻才回过神,然后冲我.摇了摇头,“先不要见了。” 虽然不明白云.煦为什么不让我去探望一下那位受伤人士,也许是有男女有别的因素?不过他既然说了,我也不再勉强,转而偏头斜睨着他,“那也成,刚刚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好像是要向我坦白,不知道少爷现在有没有空,把看书的时间用来讲故事给我听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我拽到旁边一同坐下来之后,终于用他疏淡的嗓音开始讲述起来,我耐心仔细地听着,而且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假话,只能一字不漏地听下来之后再自行辨别吧!这么想他,会不会又是不信任?我已经顾不得想这些,我所能做的,已经全都做完,如果这样依然得不到他的真心,只能是我们真的没有夫妻缘分。 他的语速很慢,很多事情娓娓道来,让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两年里,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还面对过那么多次的危机,外面的明争暗斗,家里的冷箭暗招,他都悉数领教,一一化解。而且要不是当初带着我来兰阳,心中的防备略有疏忽的话,他也不会着了道,平白给我们之间增添了烦恼和障碍,这么说来,还是我连累了他? 看他说得直口渴,我连忙递上凉茶,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你休息一会儿,让我说说?” 云煦接过杯子,轻啜了一口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冽如泉,“刚刚还没有说完?你可是把我这房里的水都喝光了,要是还想说话,我得先让他们多烧些送来。” 我被他消遣得脸上一热,气愤地把声调放高,“你,你,你什么意思!” 吵闹了一会儿,才算是消停了下来,我满意地倒在他的身侧,叹息一声。我的心愿满足了,心情也平复了,想知道的,他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而我所想的,也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 我明白了他所想的,他所做的,他也懂得了我的不安,我的忧虑,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真实的,我真希望一直可以这样。 按照云煦的意思,他不希望我久留在这里,一来这是汪家的地盘,实在不安全,二来我不在乔家,怕有什么事情来不及知道,所以听了他的话,我便没有再多停留,多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照顾自己的话语,便离开了客栈。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我的心情早已不是来时的焦急紧张,而是慢慢的欢喜。真是奇妙,一条假消息,一句不受听的话,一场积蓄已久的争吵,就这么将我们之间的问题如冰雪消融般解决得一干二净。在我看来,无论我听到了什么话,云煦为我做的妥协,是我最大的收获。 不过,休离这个看似极好用的利器,恐怕不能再用了,一次可以,两次有效,三次就会真的变成现实了吧......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不好不好,可不能真的成现实! “少奶奶,少爷......没事吧?” 我回过神,看见彩红略带担忧的眼神,才想起刚才她一直被挡在外面,直到我出来,她也不晓得里面的情形如何,而我一直在发愣,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我赶忙安抚道,“放心,他没什么大事,没见都把我撵回去了么!不过回去先别乱说,他过几日就会回来,到时候再说。” 云煦说了,受伤的事情虽假,也还是要先刻意地隐瞒,有心人自然知道,而知道的人,就等他们lou出马脚来。至于袭击云煦他们的人究竟是谁,虽然猜想是汪家所为,不过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也只是猜想。 彩红点了点头,乖巧地没再多问,马车辘辘,没想到我来得快,回去得也很快,估计也比较晚了,幸好洛州门禁不算严,不然就算我想快点回去,也是不成的。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二更,里面安静得很,马车留在外院,我和彩红携手往自己的雅筑而去。这时间,想必宅子里的大多数已经休息,尤其是赏春园,老太君岁数大睡得早,伺候她的人也都不晚睡,所以等我到院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婆子正把脑袋一点一点地偎在门角打瞌睡,连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我没说会回来,怎么有守门的?” 我瞥了一眼门口那个身影,然后偏头轻声地问着彩红。 彩红摇了摇头,“婢子没说。” 我挑了挑眉,示意她上前去,彩红略点了点头,轻步走上去,伸手摇了摇那婆子的肩膀,婆子猛然惊醒,一见到我们,连忙起身,迷迷瞪瞪地说了几句,然后把门打开,冲我小意地笑着。 “辛苦了,去休息吧!” 宅子虽大,却没有守门守一晚上的规矩,如果等的人真的是我,那么也不必再让人家辛辛苦苦地蹲在这里蹲一晚上。 婆子忙不迭地应了,等我们进去之后,轻巧地掩好门,脚步声渐离。我和彩红相视一笑,便往雅筑走去。 一路上都安静得很,道路有些黑,彩红手里拿着的灯笼也不太亮,我们只能相携着,一脚深一脚浅往里面走。夜色深沉,我竟然越走越困,乌沉沉的走廊过道此时显得阴森可怖,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少奶奶,您再忍一忍,马上到了。” 彩红发现我的不对劲,连忙小声地说着,我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脚步没有停。快到了,快到了,回家都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还有小乖,因为他爹,我已经一天没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了,也不知道他想不想我...... 我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感觉睡意稍稍减少了些,也省得脚步一软,摔倒在地上。 正当雅筑的角门遥遥可见的时候,突然从老太君主屋的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哗,我不禁顿下脚步,侧耳倾听着,不过离得有些远,只能听出是乱糟糟的,这大晚上的,老太君那边出了什么事? “彩红,灯笼给我,我去老太君那里。” “少奶奶,我跟您一起去吧!” 我想了想,也好,原本我只是想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有彩红在身边也能方便一点,便点了点头,让她在前面提灯笼探路,我紧跟其后。 喧嚷声越来越近,离主屋也越来越近,这都要半夜了,怎么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声响,糟糕,不会是老太君出了什么事情吧? 一想到这点,我的心猛地揪紧了,脚步也加快两分,彩红不防,被我这猛地一走快,差点摔倒地上,我赶忙扶住她,急急地说道,“彩红,咱们快点,奶奶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哎!”彩红握紧我的胳膊,脚步也跟着我加快,等我们小跑到角门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的。这一天真的是从早晨折腾到晚上,到晚上也不能消停。 我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拽了拽衣角,然后侧耳听了听,这次清晰了许多,而且能听见是老太君的声音,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听上去中气十足,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不过听老人家底气十足,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没有大问题。 不过能让老太君怒成这个样子,没准是哪位叔伯婶婶惹到她了,如果扯到这个,那就不方便再带着彩红进去,我便偏头轻声说道,“在这儿候着,别进去。” 彩红心思剔透,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放心地冲她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角门,果然,一转进去就看见不远处灯火通亮,老太君的声音就是从花厅传出来的。 “少奶奶,您还是别进去了。” 我刚走近花厅门口,从阴影处就闪出一个身影,阻住了我的脚步,声音也刻意压低,不过是我熟悉的菊姑姑,我顺势顿住脚步,也低声回应,“远远就听见声响,我不来看看心里不安。” 菊姑姑脸色平静,“里面是成郡王......还有四小姐。”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大半夜的,跑到老太君的地方来了。 第百四十三章 了断 既然菊姑姑好心把我拦了下来,那就说明里面的情况确实不适合我出现,我侧耳倾听,依旧是老太君一边咚咚地拄着拐杖,一边高声地骂着什么,断断续续,似乎还被时不时的打断,这导致老太君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气得急了,最后竟是传出咳嗽声,而争吵声也被打断,只剩下什么人低低的抽泣声。 按照菊姑姑的说法,里面有老太君,四小姐,以及成郡王,虽然不清楚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不过哭泣的人不会是老太君和成郡王,只可能是乔云裳。想到这里,我不禁把疑惑的眼神投向菊姑姑,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提示,菊姑姑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跟她往远处走。 我跟了过去,离花厅稍远了一些,几乎听不清里面的响动,连忙问菊姑姑,“里面是怎么回事?” 菊姑姑一反前段时间避我不及的情状,老实坦诚地回答着我,“刚才四小姐突然跑过来,样子有些狼狈,成郡王随后而至,看样子也不大雅观......” 她的言语未尽,我的心却是一紧,该不会是成郡王追求屡屡受挫,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吧?这样要是传了出去,就算云裳不嫁成郡王,跟郭家的婚事也得黄了。 “你说他们......”我想再多问,却又.不敢问,话到嘴边又顿住,眼睛不觉往花厅门口瞟了过去。 要真是如此,那位成郡王的行为.也是太过大胆了,怪不得老太君气成那样,生生就是在败坏乔家的家门,若是云裳的名声有污,以后就算她嫁了人,恐怕也难逃这层阴影,而且对乔家的名声也是不善。 幸好啊.....这是在大半夜的,而且.云裳就住在kao近赏春园的一个水榭里,只要看到的人闭上嘴,那就没事了吧。 “菊姑姑,有什么人看见了?您有没有......” 菊姑姑老人精一个,自然听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回少奶奶,已经吩咐下去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她们什么都没看见。” 我松了口气,也顺势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边没什么大问题,那边的声音也渐渐有了变化,.似乎是在平和地说话,看来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君的气性已经消减了,不过我想,要是趁这个机会绝了成郡王的不良念头,那才是正理。虽然他贵为皇亲,可是在这么肆无忌惮地闹腾下去,下次还不一定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闭嘴!” 里面一声厉喝,把正在走神的我吓了一跳,听着.就是老太君的声音,她这一嗓子可算是够响亮,不过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又发起怒来了。我赶紧冲菊姑姑挥了挥手,然后悄声走到花厅门口,侧耳听个分明。 “你不要当着自.己自己是皇亲,就真以为我乔家奈何你不得,我老婆子虽然老朽了,当年也是跟你皇祖母从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尚且礼让我几分,你一个不成器的小子,也敢用皇室之威来胁迫我?!去,把我的金牌拿来!” 后面的那句话肯定不是对成郡王说的,难道乔云裳不仅知道金牌的事情,还知道老太君放在哪里么?不过,就算是御赐的金牌,老太君现在拿出来,又能做什么用? 我胡思乱想着,里面安静了片刻,又有了声响,依旧是老太君的声音,她未语先咳,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复又开口,语气比刚刚又冷冽了几分,“看清楚,这是皇家御赐金牌,不仅可免我乔家大罪,而且若有皇室欺压我乔家,我拿这金牌打人,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成郡王,今儿老婆子跟你撂下这句话。云裳是我的孙女,她福薄命贱,没有福气做你的妃子,你是皇亲贵胄,不要跟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一般计较,再过两个月,云裳就嫁人,恐怕你没办法参加了......” “行了,”老太君的话,被硬生生地打断,而打断的那个声音就是成郡王的,他的语气很低沉,“老太君,您的话我都明白了,您跟皇祖母的情谊我也清楚,皇祖母曾说过,让我待您就像对待皇祖母一样恭敬。可是......我对云裳确实真心,若不是我那正室确实不可休离,我也不想让云裳委屈。如今我就想问个明白,云裳,你是否对我一点都不动心?” 好似过了很久,才听见乔云裳略显沙哑的回答,“我从未对你动心,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听到这儿,我的心咕咚一下,稍稍有些紧张,乔云裳说得如此无情,那成郡王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可别吵起来才好。 又是沉寂,过了片刻,只听成郡王也沙哑地低笑两声,“好,好,是我做了有心无意的蠢事,明日,我便回京。” 听到这句话,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无论刚刚屋子里争论着什么,此刻的一句话,将这些日子的混乱画上了一个句号。想必知道了这个消息,乔夫人不会再整日整夜的念佛,而堂婶们的热闹也没得再看,而接下来的,恐怕就要到郭乔两家的婚事了。 忽听里面有脚步声,我连忙并着菊姑姑一同走进阴影处,门帘一动,果真是成郡王走了出来,只能看见他的一半侧脸,嘴唇紧紧地抿着,眸中是无法掩饰的伤痛,我的心里也稍有些怅然所失。 虽然明知道内情,可是见到他如此伤情的神色,加上我自己刚刚经历感情的波折,更能体会他此刻的痛楚。我却只能站在这里,看他略微踉跄的背影,轻轻送上一声叹息。 我有些失神地抬手扶着身侧的墙壁,没想到腕上的玉镯碰在窗愣上,换来清脆的一声响,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抚摸两下。 “谁在外面?”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既然尘埃落定,我的雅筑离这里这么近,若说什么都没听见,又没过来瞧瞧,那也说不过去,索性进去看看情况,刚才老太君的那一阵咳嗽,着实吓人,别是气坏了身子。 我xian帘进去,冲端坐在软榻上的老太君点了点头,“奶奶,是我。” 老太君原本那极其严肃的表情,在看到我之后缓和了下来,慈祥地冲我招了招手,“难为你大晚上的还过来,唔,不对啊,你不是说出门吗?怎么......” 我走到榻边,答道,“事情解决,我便回来了。” “哦......”老太君瞥了我一眼,见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轻哼了一声,再瞟一眼在另一边木然站着的乔云裳,她的脸色又变了变,手上的拐杖往榻栏上重重一磕,厉喝一声,“还不去找你娘,还留在我这里作甚?” 乔云裳泪痕未干,表情僵硬,面对老太君突如其来的火气,她既没有像平日那般撒娇,也没有秉着本性强犟几句,只是低着头福了一礼,然后离开了花厅。 “真是,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老太君一声长叹,老态尽显,其实自从她上次七霞寺意外之后,那股硬朗的精气神便有些颓废,虽然我刚刚在外面偷听的时候,老太君的声音洪亮,可是进来一看才发现,她满脸颓色,更显出萧瑟之感。 老太君,她还是老了啊! “过来坐。” 我听话地走到她身边,乖顺地坐下来,任凭她将我的手拽过去,轻轻摩挲着,老太君一脸的若有所思,我也不便打断她的思路,只得安安分分地坐好,等她回过神再说。 “老了啊,精神不济,只是教训两个后辈,竟然让我觉得身心俱疲。长公主那边......”她喃喃自语,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乱瞟着,刚刚听见老太君说什么金牌金牌的,此刻不知道收起来没有,从婉容说起这样宝贝之后,我便一直好奇却未曾见过,今天有了机会,可要一睹为快。 我的目光一扫,果然在老太君的身下,我瞥到一抹金黄,好像就是那金牌,心里不禁兴奋。 “宝心哪,云煦怎么样了?” 她念念叨叨的,突然问起我来,我赶紧提神回答,“没事了,云煦说,再过两日就回来。” 我没有说得详细,老太君也没有细问,只安心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你和云煦没事了吧?” 咦?我诧异地抬头,正好对上老太君苍老却好似洞察一切的目光,先是动疑,可见她面lou关切,又慢慢放下心思,赧然地点了点头,“没事了,奶奶别担心。” 老太君一笑,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不担心,你们都是好孩子,明白轻重,再说了,乔家以后,还是要依kao你们两人呢!” 我的心微微一动,老太君的话听起来,似乎别有一番味道,难道说,她已经认定云煦继任家主的事情了? “对了,你那位末流表哥,今日回来了,他有心,还费力给我这个老婆子弄药,我都这把年纪,呵呵,难道还能延寿百年不成?”老太君呵呵笑着,刚才的雷霆之怒似乎全然消融,此刻又是慈爱端祥的老太君。 末流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哦,对了,我出门了,不过这家伙跑出去这么多天,究竟做什么事去了,竟然还带回了延寿的灵药?回头问问他。 “奶奶别这么说,你肯定能延寿百年,”我回过神,笑吟吟地应道,“别说是草药,就是灵芝雪莲人参鹿茸,对奶奶身子骨有益处的,宝心都弄来!” 我甜甜地说着好话,老太君自然越听越开心,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好,有你这话,奶奶就高兴了,嗯,”她笑过之后,沉吟片刻,又郑重其事地看着我,“宝心,奶奶要嘱咐你一件事......” 我也收起笑容,恭敬地端坐倾听,而她所说之言,却让我大为吃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百四十四章 整治 上 听完老太君的话,我心神不宁地离开了花厅,返回自己的雅筑。一路上彩红默声扶着我,要是没有她,走神到根本注意不到路况的我,早就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 “少奶奶,小心!” 就在我又要摔倒的时候,彩红实在扶不住我,只得将灯笼扔到一旁,全力搀住我,而她的出言提醒,也把我从失神中唤了回来。 没了灯笼引路,好在雅筑离得不远,我深吸口气,拍了拍彩红的手,示意我没事,才挽着她继续往前走。走神倒是不会,可是刚刚老太君对我说的话,却还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她所说的,很显然是对我很有利,也是我曾经梦想能够实现的,可是冷不丁好事上头,我又害怕起来,这样一块大馅饼,对我,对云煦,对现在的乔家,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一夜无眠,我辗转反侧,又是兴奋又是忧虑,在**翻来滚去的,没有片刻安宁。直到天色将白,才耐不住一整日的折腾而昏昏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睡醒过来。 起床洗漱过后,我把早饭当午饭吃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末流,既然他回来了,我总得去看看他。 末流还是住在月影轩里,等.我到那里的时候,远远就闻到若有似无的草药香味,看来他这趟出去,带回来不少药材,不知道是不是给老太君用的。我一脚跨进月影轩,就看见院子里的树荫下,有个人悠闲地坐着看书,而另一边是晒草药的架子,少年正在忙活着,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昨天回来的?”我几步走上前,笑吟.吟地开口,成功地把这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坐着的冲我微微点头,而那少年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师姑”,换来我微笑以对。 我走到树荫旁,然后在另一边.坐下来,末流已经坐起身,顺势打量着我的上下,这个行为要是别人做,免不了顶上一个轻薄浮浪的罪名,不过从末流清澈的眼眸中能看出,他只是关心我的健康,见我没有什么大碍,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他不再看我,又将手上的书卷收起,换上一副冷淡.漠然的表情,然后硬邦邦地说道,“我要走了。” “走?”我手指一颤,不禁深深地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他转头看着我,薄唇轻吐,“这里终非长居之所。宝心,.你的生活已经安稳,我没有必要再留下。” “你一个人能去哪里?你这些年不就是为了找到.我和我娘吗?怎么现在就想一走了之了呢?你要是走了,以后我受了委屈,可要找谁才好呢......” 我微颤着嘴唇,.切切地问着,问到最后,就像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虽然和末流相认的时间不长,作为亲人都没有跟老太君亲近,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娘家人,对于在这个时代孤立无援的我来说,他和娘亲是我最后的依kao,娘亲那样的状况,我能倚仗的,就是这位有神医之名的表哥。 尤其昨晚刚从老太君那里听到她的决定,对于这个决定的后果,我都不敢去想象,肯定把宅子里引出轩然大波,云煦必然是支持我的,可是在这个时候,末流要是离开,我可算是少了一大助力,无论如何得留下他! 他听到我的话,偏过头,微微勾起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云煦那么护着你,老太君也很疼你,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啊,虽然明面上对我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时机不对,引来的铁定是轩然大波。想到这儿,我重重地点头,“有,马上就会有。” 他失笑,“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 这话说的,好像在这里我已经在这里称王称霸了似的,我鼓了鼓腮帮,有点不乐意地想要强辩两句,顺便把昨晚上的事情跟他说,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过还没等我开口,院外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人,虽然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不过能认出是婉容身边的丫头,虽然脚步很急,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尤其是在看到我之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一变。 她的脚步稍顿了一下,然后走到我面前,“奴婢见过大少奶奶。” 我打量着她的神色,觉得她似乎有瞒着我什么的意思,“怎么慌张成这个样子,婉容那里出什么事了?她不舒服了吗?” 她能这么急切地跑到月影轩里来,而这里只有末流师徒住着,要是找末流,除了婉容的身子可能有什么不爽,大概也没有别的原因。 她动了动嘴唇,犹豫过后才好似坚定了似的说道,“回大少奶奶,是彩蓝受了伤,少奶奶让奴婢过来......” 彩蓝受伤?她好端端的受了什么伤?我心里一紧,又皱着眉重新扫了几眼面前的丫头,她畏缩地别过我的目光,一副心里很虚的模样,难不成婉容开始整治彩蓝了,而面前这丫头的表情来看,正是婉容故意欺压彩蓝,又不想传到我的耳朵里,结果却被我无意中撞见,所以她的丫头才会一脸心虚的表情。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明明心里不认为婉容是那样的女人,可是经历了夫君纳妾的事情后,我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心理状态,又如何去估量别人的感情。不过无论如何,彩蓝还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丫头,冷淡她可以,远远地发送她也行,只是不能欺负她欺负到受伤的地步,就算从始至终彩蓝是步步错,可既然我看见了,听见了,就没办法放手不理。 我心中主意定下,冲她微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我也去看一看,表哥,你可要带什么东西?” “承文已经去准备了。” 我们一行人没有耽搁地直奔风波阁,等进了院里,丫头没有把我们领去彩蓝住的地方,而是婉容的东厢,我心里一紧,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心里对婉容的不满也增加了几分。 我紧抿着嘴唇,轻轻哼了一声,而这个声音被前面领路的丫头听见,她的身形犹豫了一下,刻意放慢脚步,走到跟我并肩偏后的位置,小声恭敬地说道,“大少奶奶,奴婢多嘴,里面的事情真的不是少奶奶的错,是彩蓝.....您进去就明白了。奴婢是少奶奶的丫头,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您千万别怪少奶奶,奴婢求您了!” 她说完,又紧跑两步到了前面,她的举动倒是让我冷静了下来,琢磨着婉容一向的行为,想兴师问罪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还是先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说吧! 当我看到的时候,确实心头先涌起一股怒气,没有办法,面对着虚弱苍白的彩蓝,和脸色红润似乎没有任何问题的婉容,我的天平毫无置疑地往弱者那一边偏了偏,尤其是,当彩蓝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闪现的喜悦和无法遏制的委屈,更是让我差一点就冲上前,质问婉容,到底把我的丫头怎么样了! 不过我的脚步还是顿了下来,偏头淡淡地开口,“表哥,麻烦看一下她的伤势。” “嗯。”末流自然不会去管我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只会遵循医生的职责,带着他的徒弟走向彩蓝的床边。 我错过彩蓝稍显失望的目光,而是转头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婉容,她目光沉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心虚,坦荡荡地看着我,甚至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抬手示意丫头为我在椅子上放好软垫,请我就座。 我嘴唇一抿,便往她的方向走过去,脚步没有迈出两步,就听见彩蓝哀戚地呼唤,“少奶奶,少奶奶,您要为彩蓝做主啊!” 我的心里一紧,权当没有听见这声音,走到婉容的身边坐下,用极其平淡的口气问道,“她又怎么了?”我用了一个‘又’字,适时地表达一下对这种情况的迷惑和不满,怎么风波阁里的风波,总会是彩蓝受伤,就算是她自作孽,这也太过于巧合了一点。 婉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上的包金翠玉镯,然后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大事,伤了胳膊,小产的身子没有养好,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暗自咬了咬牙,她这么回答我,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彩蓝的伤势自有末流说给我,而我要知道的,只明明都已经分开这么远了,怎么还会闹出事端? 不过她的态度,又让我没有办法再追问,而那边末流的诊断也出来了,除了胳膊上被刺伤的地方,严重的是下身渗血的小产后遗症,末流又说,接下来只要安静的休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对以后的受孕有多少影响,就没办法确定了。 他自去写药方,承文则是指挥旁边的丫头帮助彩蓝把胳膊的伤处理好,然后也离开了。 我瞥了一眼半躺着**委屈可怜的彩蓝,又看向坐在另一边不动如山的婉容,开始头疼起来。 婉容抛给我的难题,此时此刻再一次挑战我的判断,正室和小妾,自己和他人,究竟是不是该一碗水端平?彩蓝的怨毒,婉容的绝望,已经逼得我逃过一次;而这一次,我又脑子发蒙地自己送上门来,看到的是彩蓝的委屈,婉容的坦然。 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如何斗法,目前看来,谁胜谁负已经很明显了,而越到这个时候,我便愈加的如坐针毡。 我知道,婉容在等我,等我给她一个答案。 第百四十五章 整治 下 胜负......我抿唇暗自苦笑,难道判断对错的方法已经变成由胜负决定了吗? “算了,我出去走走。” 婉容突然叹了口气,扶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吃力地坐了起来,我怔怔地看着她起身,临走时连眼神都没有瞥过来。 我心念如电转,tian了tian有些发干的嘴角,也腾地站起身,偏头往床铺那边抛下一句好好休息,便随着婉容的脚步,一同走了出去。 “少奶奶!少奶奶!” 身后是彩蓝哀怨的呼唤,她当然不是在挽留婉容,而是在叫我回去,在这场所谓的妻妾之争中,她以为会得到我的支持,而我却只能让她失望了。 婉容没有乱走,而是在丫头的扶持下,慢慢地走向花园,已经有伶俐的下人去收拾小花园的凉亭,动作之熟练,想必那里是婉容最近经常去的地方。 软垫铺好,茶点摆好,婉容一.挥手,众人便都下去了。她手指扣着茶杯盖,杯盖和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跟着她来到凉亭里,又厚着脸皮同坐下来,可是这一言不发的尴尬场面,让我有些坐不住,而她双眸微垂,神情沉静。 我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干涩,“婉容,是我对不住你。” 婉容抬眸,浅浅一笑,“又说这样的.傻话,你哪里对不住我了?再说,我也没有生你的气,要说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别这么说,彩蓝她......是我没有管教好。” 如果当初青芽说出那件事时,.我能够审慎为之,甚至想办法化解彩蓝的执念,恐怕此刻我和婉容就不会有如此尴尬的场面。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如此的微妙和脆弱,云哲有没有妾室,原本与我无关,最多站在婉容的立场上,我小帮一把,或者多说两句,可是当那个第三者变成了彩蓝,我的身边人之后,我便再难把握其中的分寸。 帮着婉容,彩蓝必会失望,而我身边的那些丫头们.即使不说,心里没准会有埋怨和心冷,尤其是彩红,她即使懂事明理,可也未必能理解我的苦衷;如今婉容怀着乔家的子嗣,又是正房,她还曾经违逆她婆婆的意愿,刻意示好于我,曾经助我良多,若是帮着彩蓝,她必然心灰意冷和我疏远,等于我不仅失去一个朋友,更失去一个助力。 “宝心,你且听我说完,再说这道歉的话,可好?”婉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唇边是浅淡温和的笑,与从前的光芒毕lou大相径庭,她冲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轻吁了一口气,才收起笑容,缓缓地说道,“我明白你的烦恼,不就是我和彩蓝,你不晓得该向着谁么?刚开始我确实恨过你,恨你怎么不能好好管教自己的丫头,竟然来抢我的夫君,把我陷到这样难堪的境地。后来,我想通了,埋怨别人有什么用,我得自己帮自己,所以......” 她诡谲地一笑,手指一松,杯盖落在杯子上,换来.有些刺耳的响声,“你那丫头真是不怎么聪明,我原本只是教训她,她竟然发疯到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弄掉,既然她起了恶意,那也不能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宝心,你说是不是?” 虽然她说得含.糊,我却听出了一身冷汗,原本我就觉得那个雷雨夜有什么不对劲,彩蓝又什么都不肯说,原来她小产完全是自作孽的结果,“你,是你......” 婉容冷冷地勾起唇角,“要不然你的丫头怎么会发疯到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呢?宝心,以你的聪明,真的一点都没猜出来?” 我动了动嘴唇,有些惶然地站起了身,突然觉得对婉容,我已经无话可说,“你好好将养身子,我还是先回去了。” 我转身欲离,又被她唤住,我没有回头,只是略偏着身子,听她说话。 她的声音微颤,似乎有未尽的话语,“宝心,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摇头,“没有。” “还是你认为我心狠手辣?” 我犹豫,终是叹息,“你还是安心养胎,彩蓝她,我会带回去,等你顺利生产之后,你想怎么处置,到时候再说。” 说完,我抬步离开,忽听身后啪的一声,显然是她摔了杯子,凉亭里只有她一个,我心中一紧,连忙回头看她如何,却见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色略有些苍白地瞪着我,“你以为我会图这个,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彩蓝的下场,恐怕比你那位红姨娘强不了几分。你能把那个姓汪的狐狸精撵出乔家,难道就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心里......有多难过!” 她边说着,身形晃了两晃,下人都被她撵到远处,我也顾不得别的,上前把她扶住。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尤其她心绪波动如此厉害,恐怕对身体没什么好处,我赶紧说好话哄她,“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没为你着想,还伤了你的心,等你身子骨方便了,怎么教训我都成,那还不行吗?” 都说孕妇**,我这个经历过的,怎么就没想到呢!而且我看婉容的样子,显然是激动得紧,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好像她一眨眼,泪珠就会滚落下来,好在被我扶着缓缓坐下来,略显激动的情绪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平静之后,气哼哼地推了推我的胳膊,“你不是要走么?且回你的西院去吧,再别过来才好呢!” 她这么一出,倒是让我忍不住笑了,原本乱糟糟的心情竟平复下来,“你说你,翻来覆去都是你在说,我可是半点都不敢忤逆你的意思,现在更好,要是让大堂婶知道我把她的儿媳妇气成这样子,恐怕不得生撕了我,你就盼着那样,是吧?” 婉容白了我一眼,把我推到另一边,我又坐回原位,反而比刚刚放松多了,她轻轻哼了一声,眉眼一挑,“你难道不记得那次我说的话?可把她气得半死,我心里痛快。要不是她在其中搅合,我和彩蓝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起码那孩子......我还没有狠心到把云哲的骨肉也害了,现在云哲都不怎么愿意回家,我是何苦的呢!” “你什么意思?大堂婶从中作梗?你和彩蓝都怀着云哲的孩子,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当初她能为了自己的地位把小妾害了,云哲的兄弟也没活下来,如今她怎么就不能为了对付我这个眼中钉,把云哲的孩子也害了呢?她的用心,你不在这里,是不会明白。” 我哑然,这都算是怎么回事啊!突然觉得比起她们来,我已经非常仁慈了吧,虽然不让云煦碰汪红袖是出自我的私心,却也有着另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我们争斗如何,都不想伤害无辜的生命,可是没有想到,她们已经明晃晃的把矛盾对上了柔弱的小生命上面,而且不仅现在有一条,从前也有。 大堂婶那副阴沉沉的模样,我原本只觉得是性格问题,原来不相处就不会了解,她会是这么狠心的女人。虽然这只是婉容一家之言,不过我的天平已经倒向这个和我性情相投的女子,也就不去辨别她话语中的真伪了。 婉容似乎没有说完,眼睛微微一眯,冷笑着说道,“还有呢,不仅那小妾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就连小妾的丫头也给转卖到肮脏的去处,生生败坏了一个好姑娘。哼,她的心,早就不是红的了。” 她的语气里,既有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丫头的可怜,也有对大堂婶此番行为的痛恨,我听得十分心惊,“你怎么知道?” 婉容瞥了我一眼,“你忘记了,我就是洛州人,十几年前的事情,我虽然不晓得,不过洛州城里的老一辈,总有知道的,我嫁进来之前,娘亲就劝过我,看在云哲老实本分的面上,我就没当回事,怎么知道,还是我太傻了啊......什么老实本分,天底下的男人,都他娘的一个样,没有一个好东西!”她爆完了粗口,偏头对上我的张口结舌,冷笑着补充一句,“你家的云煦也没例外。” 我沉默,没有为云煦辩解,其中内情婉容知晓不多,我也没必要把云煦的打算说出来,不过我还是开口说了一句,“你怀着孩子,说粗话小心对孩子不好,要注意胎教。” “胎教?”她愣了一愣,显然没明白这个词什么意思,不过前面的话铁定是听懂的了,便挥了挥手,“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看在你家小乖聪明又听话的份上,我听你的也无妨。” 我和婉容的心结就这么解开了,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矛盾,她明白我,我也明白她,可是面子上总过不去,直到现在摔杯子吵架,闹了一通,才算是真正缓和了下来。 “放心,我不会再为难彩蓝,不过你还是先把她带走,被那个人挑唆着,她不一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偏偏要争那根本争不到的东西,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傻妞。”她横了我一眼,手指在腹部上打着圈,自己又叹了口气,“其实经过这件事,我也想开了,对云哲,也有些死心了,原本期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只是我的奢望吧!所以,我还真是羡慕你,上面有老太君疼着,云煦从没对你说半个不字,老爷夫人也都不管,真好啊......” 她的感叹,我句句听在耳中,很明白她心里的苦处,一个懒相公,都比不上有一个刁婆婆,长辈命,不敢辞,她的性子再硬,也抵不上伦理道德的束缚,就在彩蓝这件事上,如果大堂婶刻意挑唆彩蓝的话,婉容既要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对她如何,又要顾忌大堂婶的坏心,她这么重的身子,真的是为难了。 我眼珠儿一转,登时想起那件让我为难的事情,此刻倒是有了可说的必要。我连忙伸臂抓过婉容的手,笑眯眯地问道,“要是我能帮你镇住她,你愿不愿意帮我,好好地把这个宅子,里里外外地**好了?” 第百四十六章 帮手 “你说的是真的?老太君真的要把金牌给你?” 我还没说完,婉容便惊讶地轻呼一声,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我,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呢!老太君就算再喜欢你,也明白金牌对于乔家的价值意味着什么,虽然云煦继承家业的机会很大,可是其中变数也不见得一点都没有。老太君就算交出去,也应该是交给老爷或者夫人,提前交到你的手里,那不是把你放在火上烤么?” 我愁眉苦脸地点头,婉容说得句句是理,跟我所想的就是一回事。我刚听到老太君这么说的时候,自然下意识地兴奋起来,不过也只高兴了那么一瞬间,便马上陷入浓重的危机感之中,理智统统都回到了脑子里。能够掌握御赐金牌并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那象征着我在乔家的绝对地位,任谁都不敢小看我的存在。可是云煦目前只是家主继承人,而非家主本身,我们的根基还不够稳,目前作为小辈,我们说话的时候,腰板都还不够挺直,筹码不够呢! 说心里话,金牌就算是块令人垂涎三尺的好肉,我和云煦也得有能力吃得下才行。尤其是因此而引来的轩然大波,没准会将云煦的步骤打乱,带来无法收拾的后果。 “她什么时候交给你?等云煦接下家业之后?” 我抿着嘴唇摇头,然后看着她,苦涩一笑,“也就这两天,成郡王走了之后,云煦回来,她就宣布这件事。” 婉容皱着眉头,好像是在替我发愁想办法,她能表现出这样的姿态,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便攥了攥她的手,说道,“别担心,老太君还在的日子里,别人就算有什么不满,恐怕也不敢怎样。而且大不了到那个时候,我和云煦一起拒绝不就好了。” 大不了心痛一次,先拒绝老.太君的好意,以老太君的身子骨,她肯定不是一年两年的寿命,乔家的生意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澜,等过几年云煦能够稳稳抓牢乔家的产业之后,我再求老太君把东西交给我,那时云煦的地位更稳定,我拿着也能不那么心虚。 “不行!”她断然否定了我的主意,皱.眉白了我一眼,“白长个聪明脑瓜,你要是收下,她们做长辈的闹归闹,忤逆不了老太君也就算了,你要是不收,看着吧,她们肯定想出办法把你撵出去,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呸呸呸,真不吉利!” 我被她骂得一愣,却也心知她.说得是实情。不过,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两厢都是为难,可怎么办才好呢? 反正老太君不会在云煦没回来的情况下宣布这.件事的,要不然,我再去一趟兰阳,把事情说给云煦,让他想办法解决?还是说,等他过两日回来之后再一并说个清楚? “算了!”婉容一声喝,把我从思绪中唤醒,她双手握拳,.一脸的坚定,“想那么多作甚,老太君把金牌交给你,总比交给不顺眼的人强,再说了,你告诉我的目的,不就是想确定等金牌拿到你手里之后,我会不会支持你么?” 我笑着点头,“就是为了这个,不管别的什么问题,.我拿到金牌,东西两院的力量就需要掌控了,这段时间,西院我倒是下了一番功夫,只是东院一直cha不上手,大堂婶把持得紧,就怕......” 婉容冷森森地.勾了勾嘴角,“不怕,我嫁进来也好几年,手段也动过不少,既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我给她添添堵还是可以,不过二婶那边......” “这个嘛......” 我和她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拿到金牌以后的一系列问题,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直到她扶着腰喊累,我才忙不迭地招呼下人,把这位扶回房里去,不过临走时沟通明白,无论东西院叔伯婶娘有怎样的动荡,我和她一东一西,一定要把内宅稳住。 她帮我拿稳了金牌,我就帮她把东院的全部权力都从大堂婶的手里夺过来,让那个阴沉妇人也尝一尝毫无反击之力的滋味,当然,这句话并不出自我的口,而是婉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照此看来,婉容心里着实恨着大堂婶,而大堂婶对待婉容,也非一般婆婆所为,她们之间的矛盾也许没有我所知道的那般简单。不过,知不知道里面的内情隐私对我来说没有大的影响,她家的事情婉容她自去处理,我是不能cha手的。我们明着是好姐妹,实际也算是利益结合,到了这个节骨眼,才算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回到雅筑,我立马把彩蓝的事情交代给彩红,让她准备安排彩蓝的事情,在一切事情没有解决之前,还是不要让彩蓝和婉容的矛盾影响我们的计划。 我突然觉得有种时间不够用和人手不够用的感觉,心里惶惶的,要知道,老太君一旦宣布她的决定,宅子里肯定如同八级地震一般,把每个人的心都压过一遍,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那块金牌的价值几何,所代表的意义又是怎样的,以前由德高望重的老太君把持着,没有人敢觊觎,也没有人敢非议,可是老太君一旦将金牌交了出去,又是交到我这样入门才两年的新妇手中,所引起的反弹可想而知。 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暂不说,与世无争的三堂叔和紫云姨娘那两处也不提,即将出嫁的乔云裳,冰释前嫌的乔云宸,远在京城的梅姨娘母子,都已经不算阻碍,而大堂伯和二堂叔那两房才是最麻烦的,他们也必然会提出强烈反对的意见。 就算迫于老太君的意思让我收下这东西,内宅的动荡恐怕难免,乔家宅子不大,人口也不多,可是当关系到自己休戚相关的利益问题时,所谓亲人血缘,会不会因此而土崩瓦解呢?我不敢想,也不期待,只是小心翼翼地先做好准备,既然和平共处是暂时达不到的了,那就只能用平衡的方式先压下这波动荡。 大堂伯在东院,我的手伸不过去,他们的手也不容易伸过来,而且婉容也能使些手段,不至于一开始就对我施加什么;但是二堂叔那边就不同,同在西院,二堂婶又掌控着西院的大部分权力,就算老太君让她全然放权给我,这十几年的积威也足够我喝几壶。 还有不显山lou水的老爷夫人,他们会不会反对呢?这都是未知之数。 虽然不知道自己先出手能做些什么,不过在云煦没有回来的两天里,我把连秀找来,向她请教请教,顺便了解一下她把我底下那些丫头**的如何。一段日子没见,连秀所做的很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我没有注意的地方,她已经把那些丫头调理得既水灵又伶俐,尤其是我新买回来的那几个,更是一个个嫩得跟水葱似的。 我看愣了神,目光掠过站在最前面的芳红、春雨、以及改名叫流晶的九斤,或秀媚,或温柔,都透着动人心魄的青春味道,让我这个做主子的都不得不喜欢她们。 我看得出,如果我用的得当,这些丫头各个都会是我得力助手,心里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连秀的能力显而易见绝不仅仅是这些,趁着金牌的压力,我可以再榨出些好东西来。 这算不算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我高兴地再打量了一遍,然后才看向连秀,“连秀,辛苦你了,能帮我调理出这么多得用的人。” 连秀很沉着地笑了笑,“少奶奶客气,还是她们懂事又聪明,连秀只需稍加指点便可以了。” 对于她的不居功自傲,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论财,她一个从皇家别苑走出来的肯定不缺金银;论势,乔家只是洛州大户,平凡的商人家庭,就算有个在京城备职等用的少爷,也比不上她那位前任主子的一个小指头;我也只能论一论人心了,真心对她,也就盼她能对这里多用些心。 我摆了摆手,示意排排站的丫头们先出去,等她们轻福一礼出了门,我才笑吟吟地站起身,冲连秀福了一礼,她自然不想生受,上前扶我,而我轻巧地躲开,硬是把这个礼做足了。 “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连秀一副愧不敢受的模样,不过我看得出,她并没有丝毫惶恐之意,对我的举动,想必她是明白的。 我扶着她一同坐下,温言开口说道,“你帮我这么多,我也不知如何谢你,只好先用这轻飘飘的一礼,来表一表我的心意。” 连秀连连摇头,态度一如既往的恭顺,“少奶奶言重了,连秀所知有限,除了这点子能力,少奶奶不嫌弃就好。” 我自然再说些好听的话,这么一来二往,感觉和她更亲近了一些,其实我也明白,这位给皇家做过事的人自然能一眼看出我的用意,所以我只是真心诚意地表达心中所想,她自然就会多进些心来帮我。 “按少奶奶所说,老太君既然决定就不会改变,那么少奶奶应该早做准备了。” 听我说完,连秀沉吟片刻,才徐徐说出自己的见解,“少奶奶最好先和少爷说此事,所谓内宅事务,终归是落在外面的事务上,少奶奶您能不能拿稳这块御赐金牌,就在于少爷能不能在外面站稳。” “这么说,我还是要先和云煦说?” 她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当然内宅也不容忽视,我想少奶奶也非一点心思都没动过,彩红的手段我倒也见过一点,还算不错,少奶奶有个好帮手。” 她对彩红毫不掩饰的赞誉,让我心里一阵欢喜,不过高兴过后还是说正题,她的言语未尽我能听得出,便说道,“她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这批丫头得用,我就挑两个放身边,至于彩红,你多教教她,怎么样?” 连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那是自然,少奶奶吩咐,连秀无不遵从。” 彩红被连秀带去训练,而芳红和流晶则是留在我身边,春雨则是去帮青芽的忙,雅筑里的人都被我暗中调动起来,隐秘有序地准备着,直到云煦回来。 第百四十七章 召集 上 时间没有过多久,在送走了成郡王之后,而云煦也安然无恙回来的第三天,老太君差人到各个院子说了话,将乔家所有人都召集到她的赏春园,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个都不能落下。 我和云煦早早地准备好,便一同去老太君的堂屋,堂屋很宽敞,但是想要容纳四五房的人口,也稍有些拥挤,当我扶着老太君进去的时候,可以看见屋子里满满的人,或坐或站,而就在我们出现的那一瞬,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而目光都集中到我身边的这位老人身上。 大家自然好奇今天的召集,听荷姑姑说,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前,要把云煦从青阳镇接回来的决定,虽然稍有喧哗,不过终因云煦不可动摇的嫡孙身份而顺利成行。 至于今天,老太君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召集众人,事先想必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从那些人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浓浓的疑惑,单看这戒备,我心里就开始打鼓,这金牌是不是真正会落在我的手里,还是未知之数。 “好了,都静静。” 老太君坐在正位上,下首坐着老爷和因为茹佛不常lou面的夫人,再下面就是叔伯婶娘自行找位置坐下,而像我和云煦这样的小辈都是站着,我站在老太君的身侧,而云煦则是站在老爷的身后面,至于其他房的小辈也都站在各自父母长辈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老太君,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她开口。 “今天我叫大家来,是说几件事。” “第一件,京城的乔记铺子来.信说,京城的生意少个主子统管大事。贺文跟我说了,我琢磨了一下,干脆把哪一房全都送进京里,银票东西都准备足了,你们谁想去?”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是好事吗?当然不是,这叫放逐,.明明白白的放逐。京城那是什么地方,是好地方,可也是龙蛇混杂,皇亲贵戚遍地走,好生意早就被人家瓜分光了,怎么会给外乡人留下什么汤汤水水的。就算老太君还有着宫里人的交情,论到生意上,那可就不好算了。更何况,在洛州这十几二十年,谁愿意到京城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打鼓另开张呢! 所以,老太君的话才说完,下面.也只稍稍激动片刻,便都恢复了平静,尤其是大堂伯,面色不变,稳坐如山,而脸色变化的最厉害的,反而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堂叔一家,各个面色苍白,坐立不安的模样。 他们不会是以为老太君真的要趁这个机会把什.么人撵走吧?我挑了挑眉,好像去京城的事情是给乔二少准备的,怎么不见乔云宸走上来,我抬头扫了一圈,心里更疑惑,那二少怎么在最下首站着,而不是站在云煦旁边,有些古怪。 “奶奶,我去!” 这一句淡淡的话语,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说话的,正是闷声站在最下首的乔云宸,他一脸随意的浅笑,两三步便走到老太君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表情真挚地说道,“奶奶,京城的生意交给我操持吧,这些日子跟大哥学习,我一定能行。” 且不管众人反应如何,我倒是好奇地扫了他两.眼,突然想起来,京城的生意原本就是给乔云宸准备的这件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解,不过此时郑重其事地亮出来讨论,倒有种给乔云宸的京城之行正名的意味。好像是是在说,这乔家二少爷可不是被驱逐被撵走的,而是奔向京城那个更繁华的地界儿享福去了。 不过老太君的.这番动作,若就为了给乔云宸的离开添些脸面,在这么正式的场合,还真的是用心良苦。我心里想着,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 “好孩子,起来吧!奶奶还真是不舍得你走呢!” 老太君一句感慨的话,让在场的人松了口气,也提起了心,就看那一双双紧盯着乔云宸的眼睛就能看出来,原本算不上是香饽饽的京城分铺,因为乔云宸的蹦出来,而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在我目光所及,就连老实巴交的三堂叔一家也眼巴巴地看着,更别提其他人。 真是古怪,当一样自以为没有价值的东西有人想要的时候,大家就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东西也许真的是好东西,就算自己依旧没有想争一争,不过看向那个要东西的人的目光也会有变化,有怀疑,有犹豫,有审视,还有淡淡的戒备。 不过乔云宸没有去顾上这些,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洒然一笑,“奶奶别这么说,孙儿也正想着出去闯一闯,京城的生意虽然小了点,不过小有小的好处,太大的摊子,我恐怕也经管不来。奶奶放心,孙儿一定会努力,定不会给奶奶和乔家丢脸。”他的言外之意,一副已经将此事定下来的态度,满不在乎的神色中还带着些许狡黠之意。 这回,终于有人开口了,大堂伯轻咳了一声,他目光阴沉地打量着云宸,转而看向正位上的老太君,慢条斯理地微笑着说道,“老太君,您这说的我们心里直糊涂,我们只听说云煦去年在京城开了一间铺子,也值得把云宸派过去长住?可别因为那点子生意,把云宸给耽误了。” 老太君笑呵呵地答道,“哪里只有一间铺子,咱们乔家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她挥了挥手,指向云煦,慈祥地问他,“现在怕是有七八间铺子了吧,是不是啊,云煦?” 云煦从老爷的身后走出来,冲老太君点了点头,“是的,奶奶,再加上两处宅院和城外不到一百亩的田地,不过,也就这么多。” 大堂伯边听着便审慎地盯着云煦的表情,阴沉沉地勾起笑容,粗声粗气地开口,“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让堂堂的乔家二少爷去接手?咱们在洛州的铺子就不下四十家,还没加上附近县镇的,怕有百家不止吧!以后,呵呵,以后不就是你们兄弟俩对半分吗?何必急急地让云宸去京城。” 他看似无心的几句话,却将云煦引到一处危险尴尬的境地,我抿了抿嘴唇,知道此刻不是我能开口的时候,只得强忍着看云煦如何应对。 云煦微微一笑,平日的温和从容此时一点都没有减少,“大伯这么说,可是折杀云煦,乔家无论有多少家业,那也是乔家人,云煦所学是如何让乔家更加兴盛,可不是为了将家业占有,亦或是对半之类。”他说完,走到云宸的身边利落地跪下,然后冲老太君和老爷各供了一礼。 “好了,这是做什么,又不是祠堂,一个接一个跪着作甚,还不起来!” 老太君发话,云宸伸手把大哥扶了起来,我诧异地眨眨眼,什么时候这哥俩这么亲密了,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把大堂伯气得脸色都黑了几分。不过就算下面那几位的脸色都有变化,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眉宇间的那抹深深算计,显然是等着老太君接下来的话。 “既然只有云宸想去,那就让云宸去吧,不过你这个皮猴听着......” 乔云宸微微弓着身子,恭敬地说道,“奶奶请说,云宸无不听从。” “第一,你也不小了,既然在洛州没有合适的人家,那也没有办法,我已经给京里去信,你的亲事就用我这张老脸卖出去,帮你讨的,你可别耍脾气,知不知道!” 乔云宸明显一愣,没有想到这么一说,刚想说话却被老太君抬手阻住,“别说话,这件事后提,有关京里的事情,你去问你大嫂,别问我了。” 问我?我差点就抬手指一指自己,京里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上乔云宸同样迷惑不解的眼神,和云煦略带惊讶的目光,我抿了抿嘴唇没说话,这时候开口不合适,等散了再问问老太君是什么意思。这么想着,我便垂下眼眸,任由老太君继续说话。 “第二,京城不必洛州,你去了那里,处处都要小心,要是招惹了什么贵人,奶奶也帮不上你,看着你大嫂的面子上,想必京里的贵人还是能给你几分薄面。” 怎么又是我?我咬着牙,又抿了抿嘴唇,还是继续忍着,不过越来越不明白老太君的意思。 “第三,就算去了京城,你也记得闲时回来看看,别跟风筝似的,撒出去就没影儿了,知不知道?” “云宸知道了。” 就这样,第一件事尘埃落定。 老太君接过我递上的茶杯,轻啜了两口,才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我再说第二件事,云裳的婚事该定下了。” 这可是件好事! 我抬头看向站在夫人身后的乔云裳,脸蛋红彤彤的,一脸羞涩欢喜,这件事情显然是乔家的喜事,所以众人也都含笑点头,频频称是。 老太君也欢喜地频频点头,不过还是抬手压了压众人的议论,并且清了清嗓子,“云裳啊,你的婚事要办,而且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奶奶一定要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到郭家去。” “奶奶!”乔云裳红着脸,轻跺了一下脚,大有不好意思而冲到外面的意思,不过她脚步动了动,终究还是忍着羞涩留了下来。 “至于第三件事,”老太君抬起头,我站在她身侧,看不清她摆出怎样的表情,不过下面都收了笑脸,端坐的端坐,站着的也都集中了注意,“这第三件事就是,我准备将赏春园交给云煦和宝心,这院子里的东西都交给他们俩,我老了,想去七霞寺里好好地清净一段日子,这赏春园,就留给小辈吧!” 第百四十八章 召集 下 这话乍一听并没有什么,原先老太君就说过,赏春园必然是留给我和云煦的,这院子在东西两院中,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景致最好的,只是胜在为了老太君过的舒适,里面的陈设家具都是精心安置,再加上这些年京城里偶尔送来些古玩珍品,御赐小物,所以这院子还是相当有价值的。 我正琢磨着老太君突发此言的用意,坐在下面首位的老爷终于开口说话,从刚开始的京城分铺到乔云裳的婚事问题,他都只是泰然稳坐,偶尔点头微笑而已,不过老太君说要去七霞寺暂住,而且把赏春园交出来,想必他这个做儿子的就不得不说些什么了。 “母亲,山上苦寒,您年岁已长,若是有心向佛,在院子里加盖间佛堂也是无碍的,何必要去寺里呢?将母亲留在那清寒之地,岂不是儿子的不孝。”乔老爷言语恳切,清隽的面容上尽是为人子的谨慎关切。 老太君欣慰地点头,微微眯起眼睛,“我知道你的孝心,不过到了我这个年岁,享不享福已经不在意,日子过得顺心就好。” 乔老爷听完这句,点了点头,不过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母亲心意已决,还容儿子多尽些心,在山上多料理些时日。” 老太君点头同意,“也好,不过别太过铺张。” “母亲,”一直手攥佛珠静坐于.旁的乔夫人,突然开口,“您也知道媳妇一心向佛,此次上山,能不能把媳妇也带上?” 没等老太君发话,乔老爷脸色一.变,甩手轻斥了一句,“胡闹!” 端庄的乔夫人微微一笑,手指.在佛珠上捻动着,“怎地是胡闹,我诵佛求经也不是一日两日,趁母亲上山的机会,我就当与母亲做伴,也好全了你的孝道,一举两得,怎么老爷还不愿意吗?”她的话语平淡,句句说在理上,偏偏听在耳中又透着一股古怪。 乔夫人一脸的云淡风轻,说完话,便微微垂下眼眸,.手指不停的拨弄着手上的佛珠,就好像她刚刚说过的话并没什么大问题,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我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竟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再看看乔老爷面lou不豫的表情,这对夫妻还真是特别,不过老太君一句容后再议,便将这股古怪的气氛压了下去。 老太君轻咳两声,“就是这几件事,你们可有要说的?” 别说底下的人心里觉得古怪,我也疑惑着,不是.说要提起御赐金牌的事情吗?怎么一句话都没有lou出来,难不成老太君反悔了,觉得时机不对,所以暂且压下? 那倒也算是好.事,不过明明为了此时忙活了好几日,冷不丁一拳打在棉花上,力气统统没有用,心里那股滋味也着实难过。我抬眼瞥向云煦,他早已退回去,依然安静地站在老爷身后,注意到我的目光而送上一抹让我安心的回应,我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便也把胡思乱想的心绪收了收,是给还是不给,全凭老太君的心意,我们只需应对就好。 “老太君,侄儿有话想问。” 坐在大堂伯下首的二堂叔,很郑重地站起身来,才开口问道,“这赏春园之事,我们晚辈不多赘言,只是想问,若院中大小都尽归云煦两口子,那是否也包括了太后娘娘赐下的金牌呢?” 二堂叔的话一出口,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座的人无一不将此事挂在心中,而老太君也早就把玄机暗藏其中。若他们不问,金牌便闷不吭声地到了我的手里,等合适的机会再lou出来;若是他们问了,那就说明有关金牌的归宿问题,这些人没有丝毫放松,老太君也自有应对。 这一招诱敌深入,老太君真的是好手段!我感叹了一下之后,赶紧屏气凝神,乖乖站好,心里也明白,还不到我们上前的时候,老太君必然是准备妥当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不妨说一说。” 二堂叔嘿嘿一笑,忙不迭地摆了摆手,“老太君可别这么说,贺春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金牌涉及重大,总要有个交代不是!”说完话,他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似乎所做事情已完,下面就没他什么事了一样。 老太君也笑了笑,苍老的笑声里透着一股凌厉的威严,“金牌放在赏春园里,我把院子交给了云煦和宝心,既然金牌也是给了他们俩。” “老太君,这可万万不可,”大堂伯阴沉着脸色,张口便是阻止之言,“云煦和宝心都太过年轻,金牌如此重要之物,两个小辈怎么能拿得稳呢!就算要给,也应给贺文保管,我们也不会贪心这个。” “再说了,既然云煦以后会继承家业,那么金牌也不能放在他手里,这不合规矩呢!”二堂婶也附和了一句。 老太君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声音有些冷厉,“怎么不合规矩,这金牌在宝心手里,云煦继承家业又何妨?” “哟,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宝心不仅是小辈,而且嫁进来也不过两载,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这金牌归谁呢?” 我暗自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也克制自己不要往大堂婶那里看过去,就算她说的话,不是在怀疑我,就是在诅咒我,而此时此刻的风口浪尖上,我也只能先忍着。 老太君倒是替我骂了一句,“你也是要有孙子的人了,嘴上也不多留点德行。这金牌原就是与宝心有关之物,如今归到她手里是理所应当,就算她带着金牌一走了之,我也一句多话不会有。” 这话说得蹊跷,我难掩心头震撼,心念电转之间,想起了外婆和老太君,以及太后娘娘之间的纠葛,难不成和这个有关系?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老太君给句明示。” 老太君哼了一声,“没什么明示,宝心的外婆是当年救我一命的大恩人,我这个孤老婆子跟太后娘娘的那点渊源,尽是因宝心的外婆而起,今时今日乔家的荣华富贵,说句不好听的,那都是宝心的外婆给的,别说一块金牌,就是整个乔家,我也双手奉上。你们谁还有疑问,谁还有意见?” 这大帽子一扣,我的脑子一阵阵发晕,老太君说的并非谎言,而且其中内情我也稍稍知道一些,可是被她当众这么一说,好像就在说我是这个家里最尊贵的一个,没有我,乔家也就垮了。这么厚重的话一落下,我心里不禁慌乱起来,眼睛看向云煦,企图得到一些示意。 云煦的脸色也稍稍有些变化,他神情复杂地冲我微微摇头,还是让我不要吭声的意思,我抿了抿嘴唇,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下面的众人,也各个神色愕然地看向我,好像能从我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宝心,你说说,这次去京城见到谁了?” 我乖乖地回答,“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成郡王,还有外婆和娘亲。”我很坦白也很明智地选择简单回答,而老太君微微的颔首表示,我没答错。 “在京城住在哪里?” “城外的长公主别苑。”我没有提及住在外婆那里的日子,而且一边回答老太君的问题,一边看众人愈发惊愕的表情,实在是很有趣。 “听说你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人,叫连秀的那个?” 我点了点头,乖顺地答道,“是,那是长公主的人,派来照顾我的。”好吧,我把连秀可能会离开的消息也隐藏了。 现在的情形来看,顺着老太君的话下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反驳金牌归于我手的事实。 “金牌是皇家御赐之物,我也明白你们的心思,就怕交错了人,给乔家带来祸患,不过宝心不是外人,她是咱们乔家的媳妇,是除了我之外,能和京里挂上些关系的人,我老了,以后的路还是要你们自己走,断了我的这条路,也影响不了乔家在京里贵人心中的位置,也动摇不了乔家在洛州的位置,我这样安排,你们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吗?” 老太君苦口婆心,众人皆默然不语,我轻轻地松了口气,心里明白,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不仅今天没有事,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母亲说的是。” 第一个赞同的,竟是一直凝神念佛的乔夫人,她冲我微微一笑,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没有言语,而随她之后,叔伯婶娘们也都强扯着笑颜纷纷点头,只有乔老爷一直面色不变地端坐着,目光扫过我的时候,让我不经意地打了个寒噤。 事情终归是尘埃落定,我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就等着老太君说散会。 不过叔伯婶娘他们又好像不信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听起京城的事情,老太君也不出言阻止,我只得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回答着,他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我却累得口干舌燥,就快要站不住了。 幸好老太君道了一声乏,这会也就算开完了,不过二堂婶还是一脸兴致地拽着我,大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自那次我言语讽刺她之后,二堂婶再就没有如此亲近地和我说话,也许是看到大势已去,她的主动示好,我也就没有推却,笑着携她同行,而大堂婶也不知为何地没有走开,似乎也有好奇之心。 我正准备把她们邀到我的雅筑,小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还有两道红痕,像是被谁抓挠过的。 她如此狼狈,跑到我面前的时候,喘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神表达心里的焦急,我只得让她稍歇歇再开口。等到她能说话的时候,一开口就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是娘亲不知怎地偷偷跑到街上,等小绿她们找出去的时候,正看见娘亲拽着一块红布发疯,不禁把小绿抓伤,同去找人的那几个都被抓挠,如今娘亲被送了回来,情绪还在激动中。 听闻这些话,我顾不得再和她们闲聊,连忙随着小绿回雅筑去,心里不由得泛起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起疯来呢? 第百四十九章 古怪 我跟在小绿后面,快步回到娘亲住的地方,远远就能听见娘亲的尖叫声,心里更慌乱,脚步一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一进院子,我就发现声音从偏房传出来,xian帘进去,屋子里好几个丫头婆子,都七手八脚地把住娘亲的胳膊和腿,可是娘亲被压在那里还是挣扎的厉害,她好像是害怕一样边哭边尖叫着,我一眼就看见她手上紧紧攥着一块红布条,旁边有个丫头想把这布条扯下来,可是她攥得紧紧的。 我赶忙上前喊了一声,“这是干嘛,都给我松手!” 那些人身子一震,这才发现我的存在,有个婆子松了手快步走到我的身边,束手站好,才说道,“少奶奶,亲家夫人刚刚把正房里面都砸了,奴婢们实在没办法,才把亲家夫人困在这里,奴婢没有伤到夫人的分毫。” 我听完她的话,又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冷声问道,“你们一个个没有脑子吗,不知道去表少爷那儿,把他叫过来瞧一瞧,这么粗手粗脚的,你说不伤分毫,就真的伤不着分毫?” 那婆子赶忙俯身认错,“奴婢这就叫人去,那现在......” 我哼了一声,走到娘亲面前,.看着娘亲略显茫然和恐惧的双眼,心里一阵酸楚和迷惑,不过现在不是猜谜的时候,我柔声说道,“娘,宝儿来了,娘,快看看我,我是宝儿。” 以娘亲现在的心智,她听不得懂.太复杂的话,我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我的名字,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她茫然地看向我,不再尖叫,不过还是没有认出我是谁,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让人看着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我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娘亲.的脸,一遍遍地重复着,她却始终不肯正眼看着我,而是时不时地试图挣扎两下,又或者低哼两声,她好像是累着了,没什么大力气,我挥挥手,示意她们把手放开,可是丫头婆子的手刚离开,她就猛地瞪大眼睛,试图蹦起来。 看着被丫头婆子重新慌乱按住的娘亲,我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第一次对那个造成娘亲今日悲惨的罪魁祸首产生了无比的恨意,从前虽然从外婆那里听闻了娘亲的过去,可是她除了脑子有些问题,其他都好好的,而且死者已矣,往事也都过去,就算我有心纠缠娘亲的过去,也从没想过找人报仇,可是此刻,我真是恨不得把那个害了娘亲的人千刀万剐,让她也承受娘亲的痛苦。 我咬着牙,感觉自己的声音就如同冰碴一样,“娘,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是娘亲听不懂我的话,依旧茫然地挣扎着,直.到有一双手将我拽起来,我回头看到一双平静的眼眸,心中的翻腾瞬间平复了下来。 “让我看看再说。” 我不会拒绝末.流的话,乖乖地站到一边,眼看着末流上前,娘亲在他的妙手下,渐渐安静下来,直至闭上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我轻轻松了口气,随意往旁边一看,竟然发现大堂婶的身影,她静静地站在角落,若不是我回过神还没有发现,她竟然尾随着我,而此时她眼睛紧紧盯着躺在**的娘亲,神情......有些古怪。 “婶子,你怎么来了?” 我走上前,试探地开口问道,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转头看向我的神色有一丝恍惚,不过随即清醒过来,表情阴沉地低哼一声,似乎是想笑一笑,可是心绪波荡而显得这个笑容有些僵硬,“听闻你娘亲有恙,我便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我暗自撇了撇嘴,没有把她的话当真,不过还是开口道谢,“谢婶子惦记,有表哥在,我娘就没事了。” “那好,”大堂婶似乎不着边际地又瞥了一眼娘亲那边,然后冲我点了点头,“那我就走了,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我说。” 她的态度异常和蔼,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匆匆离开了,我凝眉想了想,也想不出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认识娘亲?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那次无意撞见的时候,大堂婶的神色我是看清了的,她的反应不像是与娘亲有旧识,而且既然娘亲对往事还有反应,那就不会对大堂婶一点记忆都没有,是我想多了,一定是想多了。 娘亲被安置好了,她手上攥着的红布条也被拽了下来,递到我的手里,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瞧出什么玄机,就是极普通的红色布条,问过找到娘亲的那几个丫头,她们也只说看见娘亲的时候,她就已经攥着这块红布条,身边没有什么人,不晓得是谁给她的。 我紧紧攥了攥这块红布,看向末流,他冲我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没有看出今天娘亲突然发疯的诱因。 虽然我可以想办法试探娘亲,来寻找导致她如此的原因,可是一想起刚刚娘亲的茫然和痛苦,我还是放弃了,并且警告院里的所有人,绝对不许带红色的东西,也不许让娘亲看见任何带红色的物事,安排完这一切,才算是松了口气。 等我跟末流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云煦刚好赶过来,他略带气喘地问道,“怎么回事,娘怎么了?” 我瘪瘪嘴,看着末流,末流收到我的目光,从善如流地答道,“姑姑只是受到了惊吓,有些拖力,心神有亏,休息休息就好,我会开宁神的药给她服用。” 云煦松了口气,“我进去看看?” 我摇头,“不用了,她已经睡下,你去忙你的吧。” 云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直到我再次确认地点头,他才说了一句晚上再说,便匆匆地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轻轻舒了口气,心里暖暖的。 末流也没有停留,说是去自己那里直接抓药,我任凭他去,治病上面我cha不上手,不过我可以出去,丫头们发现娘亲的地方已经告诉了我,我就去那里找一找线索。 回雅筑换身衣服,我只带上流晶,把稳重一些的芳红留在雅筑照应,便叫了马车直奔那处。 这是一处小巷子,来往的人不多,我下了马车来回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流晶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时不时地探头瞧瞧。 “少奶奶,您在这儿丢东西了?” 我瞥向一脸好奇的流晶,她被连秀**之后,那股乡土气早就没了,虽然眉宇间还有一抹憨气,不过眼眸中透出的灵气让人心中喜欢,我便耐心回答她,“我不是找东西,我是找人。” “找人?”她瞪圆了眼睛,往左右看了看,这小巷子有些偏僻,还真是没什么人走动,“这里除了少奶奶,奴婢,还有车夫,就没有别人了啊!” 她自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没心情再为她解惑,走开两步,往小巷对着的另一个巷口走去,那边是普通的住宅,也没什么特别的。娘亲偷跑出来,从这里到乔宅的举例可不算近,她是怎么到这里,又是遇到了什么,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还有,既然这里这么偏僻,那几个丫头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满脑子疑惑,不过在这里显然是找不到答案,我不甘心地再冲别处张望着看看,正巧有辆马车经过,我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那是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车夫也没什么特别,我只看了一眼,便准备把目光收回来,就在这时,马车上的车帘一动,探出一个小孩子的脸蛋,粉雕玉琢,而且非常的眼熟,我的呼吸一滞,眼看着那孩子的嘴巴被人用手捂住,又拽回到车里,紧接着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我一看见就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 “少奶奶,您怎么了?”流晶好奇地问。 我抬手指了指身后,“那辆马车走了吗?” 流晶点了点头,“已经走了。” 我赶紧转身往那个方向又看过去,心里的迷惑翻腾不止,不过嘴里还是下意识地说出一大段话来,“流晶,马上去找少爷,告诉他我看到了小林,而且车上的小丫头好像是二婶家的云晶。快去,别耽搁。” 流晶清脆地应了一声,拽起裙子就跑走了,我赶紧走到马车边,“老铁,快跟上刚刚那辆马车。”说完,就利落地上了马车。 老铁的动作很快,他显然也看见了刚刚那辆马车,粗哑地催马前行,幸运的是,我们的马车没有追丢,远远地坠在后面,一直跟着马车出了城,直奔东北方而去。我坐在马车上,时不时地xian帘往前看,那马车速度挺快,幸好老铁的驾车技术很好,依旧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看样子没有被前面的发现。 我早就已经知道小林被二堂叔撵走的事情,那么他和二堂叔的女儿云晶在一起是再古怪没有的了,再加上我看见云晶的小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珠,肯定是被小林挟持,只不过他怎么会找得到云晶,这个小丫头不是在二堂婶的娘家住着吗? 马车再往前,人烟就越稀少,来往的马车人群也渐渐没有了,而我们跟在后面的行为无疑更容易被发现,我扶着车帘,瞥了一眼老铁的壮硕身板,稍稍能放心一点,如果我没看错,前面那辆车的马夫和小林都挺瘦,如果真被发现,以一敌二的机会还是蛮大,我这个弱女子只需要救下那个小丫头就好。 其他的事情也顾不上想了,我一门心思地催促着老铁跟紧那辆马车,不过看样子那也不是适合长途跋涉的马车,所以他们必然会停留在某处。如果等他们到达地方面对更多的人,还不如现在拦下来,我心思一动,赶忙开口说道,“老铁,能不能追到他前头?” 老铁点了点头,高甩马鞭,骏马长嘶一声,速度果然加快了几分,没过多一会儿,就反超到那辆马车的前面,而此时,正好到了洛河边。 那马车被我们堵住,也不得不停了下来,我xian帘往外看,正好看见马夫略带仓皇的表情,赶紧高喝一声,“里面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拐走我家的云晶,官府的人马上就到,谁要是敢伤她,就等着坐大牢吧!” 第百五十章 救人 我的话音一落,那马车里一阵**,车帘xian起,lou出面容的正是那个叫小林的,他两手空空,也看不出身边有束缚着什么人,要不是看到的确实是他,我真以为老铁跟错了人。 “这位夫人,青天白日的,为何要拦住在下的去路,难道你就不怕官府抓你一个拦路抢劫的罪状?”小林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他没有见过我,不过看神情显然是在猜我的身份,我今天出门时特意换下了锦缎衣衫,加上这马车除了有乔家的标记外,并没有出奇的地方,不像二堂婶她们的马车,还雕花镂空的显气派。 我眯了眯眼睛,又试图往里面看,却被他刻意地阻挡下什么也看不到,我也不气馁,转头看向探出身子的小林,冷冷说道,“我认得你,你姓林,叫林峰,是不是?” 小林脸色一变,再努力打量着我,看他紧张不安的模样,肯定还是没有认出我是谁来,我赶紧乘胜追击,威胁道,“我知道车里面是谁,是乔二夫人的宝贝女儿乔云晶,你的本事很大嘛?竟然能从二夫人的娘家把孩子弄出来,不过你跑不了,我已经通知官府的人,再过个一时三刻,他们就到这里,你且不必动,咱们就在这里耗着,看谁被官府拿走!” 我的一大段话出口,他果然是害怕了,身子往回一缩,便钻回到车厢里,我这边只有我和老铁两人,那边情况不明,我不敢妄动,只盼着他害怕官府,把孩子放出来,再不然就只能等着流晶带人来救了。 那马车上的马夫哆哆嗦嗦.地紧把着手上的缰绳,看上去不像是凶恶之徒,我稍稍放心之余,更紧张里面的情形,耐不住又喊了一通,“林峰,你识相就把云晶放出来,在官老爷面前我还能给你说两句情,你要是伤了她......”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咣当一.声,我被吓了一跳,剩下的威胁话自己咽了下去,老铁在旁边喊了一声,“不好,少奶奶,他把车厢后面砸开,跑走了,他,他抱着小小姐一起跑的。” 我的视力范围有限,看不见马.车后头,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跳下马车,果然看见小林抱着挣扎不停的云晶往洛河边跑去,云晶挣扎得很厉害,那贼子跑两步便趔趄一下,我心里着急,赶紧指挥老铁,“快,快去把云晶救回来!” 老铁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赶忙抬腿去追,就在这.时,那一直在哆嗦个不停的马夫突然蹦起来,把老铁缠住,两个人扭打到一起,虽然老铁身子板壮硕得多,肯定不会输给那瘦了吧唧的马夫,可是这一被缠住,肯定片刻拖不了身。 我气极地跺了跺脚,赶紧自己提着裙子就追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小林抱着云晶往河边跑的动作,我的心里无端的泛起一阵寒意,脚步下意识地越跑越快,心里还有个念头,快跑,再跑快一点! 可是被刚刚那一耽搁,加上我多长时间不跑步,.直跑得气喘吁吁,呼吸不畅,可是让我更加惊骇的是,那个该死的小林,根本就不是抱着云晶逃跑,而是在跑到河边之后,一甩臂就将云晶扔进河里。 等我跑到河边.的时候,只能看见云晶在河水上载浮载沉,小林状似疯狂地边喊边往回跑,“你不是要人吗?我把人还给你,哈哈!” 我顾不得他再说什么废话,也管不了他往哪里跑,伸手用力把碍事的裙裾撕掉,眼睛盯着那小丫头浮上浮下的地方,用力纵身一跳,心里叨咕着,希望我的游泳技术没有荒废,小云晶,你可千万别出事! 我努力地发挥着前世那点稀松的游泳技术,竟然也稀里糊涂地把云晶捞了上来,幸好她只是个小孩子,再大一些我肯定救不上来,可是她被我救上岸的时候,双眼紧闭,小嘴紧紧抿着,已经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我从前见过溺水的人是什么样子,赶紧用手指撬开她的嘴唇,先渡气,再用手压她的胸膛,不敢太过用力,又怕不用力没有效果,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遍,我心情忐忑紧张地施救,直到小丫头吐出一口污水,再轻轻咳嗽了好几声,闭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总算没事了啊......我的心一松,身子也软了下来,顺势歪在她的身边,累昏了过去。 等我转醒的时候,发现身下柔软丝滑,很像是我自己卧房里那张**的软垫触感,我睁开眼睛,果然是自己的房间,屋子里很安静,离床榻稍远的地方,流晶正轻手轻脚地点灯,外面暮色已沉,想必是傍晚过后。 “少奶奶,您醒了?”流晶点好墙边的宫灯,回身见我醒来,高兴地跑到床边,“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扶我起来。” 流晶依言把我扶起,乖巧地在我身后垫好,让我可以舒服地半倚着,我醒来之后就觉得浑身乏力,不知道是不是折腾了一天,才累成这个样子的,所以见她服侍得周到,我也就没有多言。 “少奶奶,喝口水。” 她帮我掖好了杯子,便跑到桌边倒了杯清茶,想要服侍我喝一口,可是我刚刚在洛河里泡过,看见杯子里的波光就一阵反胃,赶紧别过脸去,“我,我不渴,拿走。” “啊?哎。” 流晶自然不明白我的感受,怯生生地把杯子放回去,“少奶奶,您是不是生气了?流晶不是故意的,只是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跤,跑得慢了......” 她这么不着边际的说话,真让我一头雾水,我不过是厌了那杯水,怎么还扯到......我转过头看向她,将她的上下打量个遍,确实发觉她跑跳时稍有些凝滞,“你都受伤了还跑什么跑,乖乖坐下,我有话问你。” 流晶唉了一声,赶紧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她的额角也有一点红肿,连忙支着身子问道,“脸上怎么了?被谁打的?” 流晶连忙摇头,“不,不是打的,是摔的时候不小心磕到,没事的。” 她一脸的不在意,我的心里倒有些愧疚,只想着让流晶回来通知,却忘记她一个小姑娘家,心急之下肯定顾不上首尾,我柔声说道,“怎么没擦药?腿上有伤就去休息,院子这么大,还没人替换你了?” 流晶又是摇头,娇憨地笑了笑,“没事的,少奶奶,我以前在家里经常磕着碰着,过几天就能好,而且芳红姐姐去煎汤药,她本来也说让我休息,不过连秀姑姑说过,主子身边不能一个贴心人都没有,芳红姐姐既然不在这儿,流晶也找不出第二个体己人,就留下来了。” 听她毫无机心地说着,我不禁微微一笑,“连秀姑姑,她都说过什么?” “可多啦,我以前啥都不懂,多亏连秀姑姑愿意教我......” 流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从进到这个大宅子的忐忑不安,遇见连秀之后的害怕,再到接受连秀的教导,学会了很多东西,她边说边手舞足蹈的,那副天真可爱让我忍俊不禁,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乏累,兴致勃勃地听她说话。 她说到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起身去找水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窘迫地站在那里,扭捏地小声说道,“少奶奶,流晶是不是说太多了,表少爷说,您得多休息才行。”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问问别的事情,“对了,云晶怎么样?她没事了吧?” “少奶奶说的是二奶奶家的小小姐吗?听说受了惊吓,还着了凉,不过多休息就好了,跟少奶奶是一样的。” 听到流晶轻松的回答,我也松了口气,拼老命把小丫头救上来,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英勇行为后悔呢,可不能让我的努力白费掉。 不过回头想起来,我还真是有些后怕,如果我没能救起云晶,反倒把自己搭进去,那可是不划算了,尤其是她爹娘似乎也没对我们有过什么好心眼,要不是看在小云晶精灵可爱的份上,我想我也不会有勇气去救人的把...... “少奶奶,您饿不饿?奴婢去把晚饭端过来?” 我伸手按了按肚子,虽然没有喝过几口河水,却总觉得肚子里涨涨的,不过折腾了一天,我的肚子好像真有些饿,便吩咐一句,“不要汤汤水水的,也不要油腻荤腥。” 流晶应了一声,推门便出去了,我能听见她在门口细细的说话声,想必是在嘱咐守门的小丫头注意我这里,不过很快她便走开,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我轻轻松了口气,胳膊和小腿的酸麻之感又涌了上来,有心叫个人进来帮我捶捶捏捏,可是闹腾了一天,难得清净一会儿,我也只能自己动手,稍微舒缓一下过度运动之后的肌肉酸疼。 “少奶奶,二奶奶来了。” 门口丫头抵着门轻喊了一句,然后等我的回应,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即回了一句,“请进来。”便想xian开被子,坐起来再说。 房门轻响,脚步声渐近,我刚好坐在床边,正努力寻找我的鞋子未果,就听见二堂婶的声音,一如平日的清亮,不过今天多了一丝沙哑,“宝心,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我抬起头,傻傻一笑,“我在找鞋子,二婶来了,我总不好还躺在**。” 二堂婶微愣了一下,粲然一笑,“这说的是哪里话,快快躺回去,不然我可走了。” 我听得出里面的亲切和刻意的讨好,便笑着顺势半躺回去,心里却明白,二堂婶此来,必然是因为云晶的事情,这样的救命之恩,想必她的心里,也是复杂万分的吧...... 第百五十一章 刘氏 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半躺在**,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相视笑过之后,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想来也是,从最开始我进到乔家,二堂婶每次接近我的目的都不算单纯,有过试探,有过利用,有过陷害,也有过挑衅,唯独没有的,就是真心真意。而我今天阻止了那个居心叵测的小林,还舍命救下了她的宝贝女儿,可以说,对她有了大恩。可是看她的表情,既尴尬又紧张,眉眼中好像还带着一丝戒备,我虽不明白这些神情都是为了什么,不过在看清了这点之后,心里忽然一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二婶,云晶怎么样了?”既然她迟迟不开口,那我便先问好了,反正我也很关心那个小丫头的情况。 提到她的女儿,二堂婶勾了勾嘴角,眉间化开一抹温柔,“她没事,吃过药睡下了。” 听见人家娘亲说没事,那边真的是没事了。我也算可以放心,这一趟折腾没有白费功夫,毕竟我对那孩子没有恶感,更何况在那样的情况下,既然奋不顾身的救了,总不会希望自己的壮举有什么瑕疵,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我费尽力气救下云晶,二堂婶的眸光里为什么还会有那抹戒备。 她在戒备什么?是惊慌失措.之后的余韵吗?还是说她知道了什么我还不清楚的内情? 她还是不说话,我却坐不住,这么.不咸不淡的气氛,跟我所想象的相差太多,而二堂婶刚刚笑过之后便一副深沉表情,更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既然人家也没准备感恩戴德地对待我,那股救人之后的喜悦劲儿也因此而冲淡了许多,我淡淡地开口说道,“二婶还有什么事吗?” 我这句话说得她脸色微微起.了变化,我知道这话有些生硬,可是顶着一头的雾水,现在自己的心情可是不怎么好,本来看她刚刚进来时的表现,我以为这是一个修好的契机,可以借机会消弭掉我和二堂叔家的一些小问题。无论如何,我救了她女儿,她给我一些善意也是应当的,可是坐了这一会儿,她只顾着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我,却没有主动示好的意思,这让我既迷惑又不爽,说出的话,自然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二堂婶很快恢复,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问道,“宝心,.我听马夫说,你认识那个歹徒?” 我的心咯噔一下,她的这句话,让我隐隐明白她这.些表情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对于她这种想法,我的心里最先就是愤怒,很快又变成了无奈,最后我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是认得,却不是认识,那个叫林峰的,听说原本是二叔的手下,到云煦的铺子闹过几次,我看见过,便记住了他的长相。二婶可以回去问一问二叔,他应该知道得更多。” “呃......”不知我的话里说过什么,二堂婶的表情中显.出一抹尴尬和羞恼,随即她又接着问道,“那......你今天去......” 她的追问让我的心情更差,还真是怀疑到家了呢! 我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回答,“今天不知是什么把我娘亲吓到了,而那条巷子就是丫头们找到我娘的地方,我去看看有没有......”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她那么聪明,自然就会明白,而且也会看出我的表情有多难看。 我救了她的女儿,她反而怀疑我勾结匪徒,这想法在我眼里虽然很无稽,可我无法否认,站在她的立场上,有这样的疑惑又不是那么突然的。毕竟上午我刚刚得到了这宅子里最有价值的东西,她们尚有心从中弄鬼一番,而下午我便卖了这么大的人情出去,但凡是谁,都不得不领这个情,除非我救的,不是她刘氏的宝贝女儿。 可是当我救人的时候,所想的并非是以此来讨好二堂叔一家,只是单纯对那个孩子的喜爱和呵护,被刘氏用这样的口气和这样的神情一搅合,我的心情急转直下,已经没有什么余心再借这个机会和她亲近了,我觉得,不值得。 “二堂婶若是无事,宝心很累,想休息了。” 我想到这里,冷冷淡淡地说出了谢客的话语,她既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往好的方面去想我,那么我就算怎么摆出友善的姿态,恐怕在她眼里都是居心叵测。我只是不懂,大家是一家人,拥有着同一个姓氏,乔家的产业再大,价值再丰厚,真的比亲情更重要吗?还是说,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亲情,所有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权势,就是为了钱财,再有的,也是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目的,像我这个傻呵呵的想要大家和睦相处,真心相对,真的是傻到不能再傻的行为了。 “我能不能再坐一会儿?” 刘氏的一句话,让我诧异地看向她,刚刚气氛好的时候,她不是戒备就是一言不发地端坐,如今我心情糟糕到想把她撵走的时候,她反倒气定神闲地坐好,还说想要多坐一会儿。 “随你。” 我轻飘飘的两个字出口,没有多少恭敬之意,虽然明知这样不礼貌,不过心情很差的我也就不在乎这一点了,可是她坐在那里,我总不能自顾自地休息去,终归还是别扭。 就在我准备再开口赶人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宝心,你会泅水是吗?” 我一愣,她问得古怪,不过我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便点了点头,“会,不过很多年没有下水,生疏了。” 二堂婶的神色有些古怪,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继续说道,“听人家说,会泅水的人不一定会救人,而且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也拖进去。” 我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是有这种说法,不过云晶是小孩子,身量小,又没什么力气,在水里也不重......”我没说的是,那个紧急的时刻,谁还能去想这个问题,单是想到自己会泅水就不错了,没准就算我不会泅水,一激动跟着跳下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当然,这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原本若是因为云晶的事情,我们的关系改善,那么当做玩笑倒可以说一说。可是如今在这不尴不尬的情形下,说出来好像是刻意的讨好,我自己都觉得别扭,而且也没必要这么放低自己。 “哦,是这样吗......”刘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轻轻咳嗽一声,还是觉得身子很不爽,所以决定还是送客为先,便开口说道,“二婶......” “宝心,”她同时唤起我的名字,把我的话语打断,我只得闭上嘴,且听她想说什么,她冲我淡淡一笑,然后温和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我暗自挑了挑眉头,她这是想做什么呢? 不过既然人家有话要说,我自然不会阻拦,反正现在我也没有可以示好的心情了,她若愿意做,那我就勉强陪着,不愿意就走人,我正好可以休息。想到这儿,我点了点头,“请说,我洗耳恭听。” 我的话音刚落,门口有轻响,接着是芳红的声音,“少奶奶,你的药好了,奴婢给您端进去?” 我瞥了一眼刘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赶忙开口把芳红叫了进来,等芳红进来的时候,她端着的托盘上,果然不仅仅是一碗药汁,还有现沏的茶水,我都忘记招呼客人是要奉茶的,一想到这个地方的失礼,我刚刚所受的委屈也就顺势抵消了一部分。 我端着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然后接过芳红递上来的mi饯,塞进满充着苦涩药味的嘴里,才松了口气,不过又发现刘氏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让二婶见笑了,我这个人毛病多,尤其怕吃苦。” 刘氏定定地看着我,忽而一笑,“这点倒是和云晶一样,她也怕吃苦,每次喝药都得准备一碟子mi饯,喝一口药,吃一颗mi饯,有时候mi饯吃光了,药还没喝完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芳红在场的缘故,我看得出,屋子里但凡多一个人,她的神色表情就不一样了,笑容轻松,透着平日的那股辛辣和热烈,而刚刚那么审慎和阴沉的试探,就好像是幻觉一样,可是我很清楚,那并不是幻觉,所以更是没有心情跟她配合,只是敷衍地冲她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刘氏也不觉得尴尬,姿态自然地端起茶杯,轻啜着杯中的清茶,而且稳稳地端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而她时不时地瞟一眼芳红,就好像是在等着芳红出去,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想了想,听她讲故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刚才也同意了的,没有必要反反复复。于是我把空碗一递到芳红的手里,便让她先出去了。芳红依言,脚步轻盈地离开,又留下两个人的寂静。 “叮”的一声,是刘氏把茶杯放回去的声音,她似乎在思忖着什么,我也不着急,静静地倚在那里,只等她开口。 第百五十二章 歹毒 刘氏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得不像平日的她,收敛了所有锋芒,而且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之后,冲我嫣然一笑。这时我才发现,二堂婶并不算老,三十多岁的年纪,她的脸上不仅有着成熟女人的风情,而且还残留着某种很青涩的东西,不过平日的泼辣刁钻,让这种青涩的味道都被隐藏的很好,而显得她更锋利,给人的第一直觉是那么的不好接近,甚至是有些防备的,至少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认为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心里便有了淡淡的戒心。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真实的自己袒lou在我的眼前,真的只是因为我救了云晶?除非在她的眼里,云晶胜过所有的一切,所以当我成了她女儿的救命恩人之后,她便将真实的自己暴lou给我?我暗自撇了撇嘴,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生云晶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很紧张她,反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其实云晶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很乖,不像云奇那么调皮,可是不知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还是我的身体确实不大好,生下云晶的时候,她瘦的只有这么点大,”刘氏一边悠悠地说着,还伸出手比划着大小,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可是眸中的微光却很明显的告诉我,她很想倾诉,那么我就要安安静静地听下去,“她生下来就身子不好,而那时候正巧......我只得把才满一岁的云晶抱回到娘家去养,娘家有一位供奉,医术很高超,为了云晶,我都忍下了。今天得知云晶被人劫走,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宝心,其实我真的很想谢谢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似乎又不想说下去了,所以我冲她微微摇头,“不必再谢我了,只要云晶没事就好。” 她微微一笑,突然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恐怕在怨我,可是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问那些问题?” 我的心一动,她若是愿意说.原因,我自然是想听的,“我不知道,也不明白。” “那还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少。”她抿.唇勾起一抹弧度,同时也勾出了一抹凌厉,不比老太君逊色几分的威严,“看样子你是不知晓,那辆马车上,还有一个人,而且老铁不仅没有抓到对方的马夫,连自己都被打晕。你能猜出那个人是谁吗?” 我疑惑地摇头,确实半点头绪.都没有,只好看着她,等她继续解惑。 她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开口,“小福,老铁昏迷之前,有.人叫她小福。” 小福?!我登地坐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这名字那么熟悉,又好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远,.她是在我初来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女子,曾经给过我温暖和信任,却也曾给过我致命的打击,然后,她从我的身边消失,也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即使她的身上有着我至今仍不知晓的谜团,我也没有再试图探寻,可是现在从刘氏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我不仅惊,而且疑,心绪混乱到无法问些什么。 刘氏似乎能从.我的目光中看出什么来,所以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福是你的丫头,即使离开了,你也拖不开身,而且你那么巧的把云晶救了下来。我也知道,怀疑你确实是我小人之心,可是在这个宅子里,看着风光明媚,其实内里......我不得不防,”她勾唇笑了笑,眼梢瞟了我一眼,然后叹息了一声,“好了,不说这个,接着说小福吧。老铁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何况他也没见过小福,不过那个声音是实打实的,也许是故意陷害你,也许是真的,这个都在查证。你家云煦已经知道,我告诉他了,他已经派人去找,而我来,除了要谢你,再有就是想探听探听,你事先是不是真的不知情。现在看,是我多心,你确实......” “我确实不知道,”我截断了她的话,边摇头边说道,“婶子,我不怪你多心,因为我自己现在想来,也觉得一切巧合得有些过分。为什么那马车经过的时候,偏偏我就在那条巷子里;为什么云晶被人抓得牢牢的,偏偏在那条巷口就挣拖开了呢?我心里也泛着疑惑,难道说......”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转头看向刘氏,一字一句地问道,“婶子,如果我不会泅水怎么办?” 她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儿,我只这么问,她的眼神便是一亮,脸色也为之一变,脸色微青地答道,“当然,就是云晶的死期......” 是啊,如果我不会泅水,也没有下水去救云晶,那么小家伙就是必死的,加上小福这个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就算我这一番举动是真心去救人,也会因此落下实打实地嫌疑。看来,这不是巧合,这一切都是一场布局,一场非常歹毒的、专门针对我的布局,而布局的人不仅很有可能知道娘亲的过去,还很清楚小林和乔二爷的矛盾纠葛,就连二堂婶的娘家都有办法进去,这么精细的谋划真的就只为了诬陷我吗?可惜我空余心惊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人家布置的太周密,竟是一点多余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如今小林早不见了踪影,小福也未必能找到,而此计若是成功,二堂叔必然跟我们决裂,而我也会被泼上谋害无辜幼童的脏水,即使没有证据将我问罪,也足够让我闹心好一阵子,而乔家也必然因此动荡。 真真是一场诛心的布局! “原来......”刘氏的眼睛微眯,似乎想要咬碎了银牙,“好恶毒的一招,敢打量我的闺女,真真是找死!” 这场布局的背后,究竟隐藏着谁,一时间,我想不到,二堂婶也没有丝毫的眉目,单从她许久没有变化的阴沉脸色便能看出来,她所知非常有限。 不过这样一来,我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遂问道,“二婶,我想问问,小林的事情也是巧合吗?他和二叔交恶是因为什么?” 我自觉没有问什么过分的问题,没想到话音才落,刘氏便面lou尴尬,一副难言的表情,让我开始自忖是不是哪里问了不该问的话。 “那个混账撺掇你二叔在外面买宅子......”她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不过即使没有说完,我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不禁啊了一声,顺便忍了忍想笑的冲动。 原来那时所说的外室问题,就出在这里,我记得自己还曾经胡乱扯过这个话,婉容也略说过一嘴,却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二堂叔那副风流倜傥、温柔无匹的模样,想来真不是安分的人,想必是二堂婶够辣,他才只敢偷偷在外面偷吃,不敢带回来给二堂婶添堵。 我装作没有听清楚,撇过这个话题,又问道,“二婶,可还有别的线索?” 刘氏摇了摇头,我的心微微一沉,不过也清楚,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想找线索也不容易,人家既然有准备下套子,那就不会给我们抓马脚的机会。 “行了,你也别多想,先休息吧!” 话到这里,刘氏竟然说走便要走,我回过神,连忙挽留,“二婶,你的故事还没讲呢!” 刘氏一笑,眉眼间流转着往日的那抹流光,“行了,讲故事着什么急,以后总有机会,你先好好休息吧,你且放宽了心,我刘素宛不是没有见识的,没有找出那个暗中使绊子的人,我不会做别的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风风火火的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半响,连芳红进来都没有注意。 “少奶奶,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回过神,按了按肚子,确实有些空空的,不过没什么胃口,便对她说道,“给我那碟点心,随便垫一点就行。” 芳红点了点头,便想要转身,我连忙唤住她,“芳红等一下,少爷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也不怪我到这时才想起云煦来,这一连串的事情,直到二堂婶离开,我才算是清醒一点。 “流晶没跟您说?”芳红一脸惊讶,随即答道,“少爷一直在这儿,等郎中说少奶奶无事,他才走的,而且嘱咐让少奶奶好好休息,别多想,少爷自会解决。”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从出事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虽然我不是那种遇到问题就想要依kao男人的小女子,不过我今天下午折腾得这么厉害,他要是不闻不问,那我可是要生气的。既然芳红这么说,那就是云煦察觉到其中的古怪,调查去了。 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他就算要查什么,也总该回来了吧! 不过他没回来,我也没处问,索性趁芳红去帮我拿吃的,屋子里没有人的功夫,好好地缕一缕思绪。 这一天的刺激太多,让我现在还觉得晕晕乎乎的,上午把金牌的事情有惊无险的暂时解决,下午娘亲就出了事;好不容易把娘亲安置好,又出了云晶被绑的险情,接二连三的惊心,我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胸口,日子还是平淡些好,太刺激实在是受不了啊! 不过......我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人布局做这些事情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对付我,还是对付二堂叔,亦或是一网打尽,一箭双雕? 小福又是怎么掺和到里面的呢?难道她从最开始就已经抱有别的目的?我微微眯起眼睛,想起小福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起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为我好,想起最初看到她时那张略带腼腆的笑颜,不觉有些怅然。 直到门响,脚步渐近,我回神抬起头,是云煦回来了。 第百五十三章 送行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还怀里抱着小乖,不过小家伙在他的话里可不怎么老实,一个劲儿地伸手去抓云煦的耳朵,要不然就是把手塞到云煦的嘴边,云煦差点就抱不住他。不过等到我的身边,他又是咯咯地笑着往我的身上扑过来,我赶忙接过,抱在怀里逗着玩。 “怎么把孩子抱过来了?”我瞥了他一眼,小乖一到我怀里,便伸手把我的脖子抱住,啊啊地叫个不停,欢实的不得了。 云煦坐在我身边,探手拭了拭我额头的温度,关切地问,“身子好些了吗?” 我冲他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云煦松了口气,“那就好。” “听说你去查了,查到什么没有?” “别......”他对上我略带恼怒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我说给你。”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这家伙又想要故态重萌,把事情都瞒着我,那我就要时刻提醒,他才会记得不能隐瞒我想知道的事情。能不能解决是一码事,知不知道则是另一码,我可不想总是蒙在鼓里。 不过云煦并没有说出很多,.而大多也都和我预想的一样。找不到小福,也找不到和小福生活在一起的阿年,就连原本应该在山上的繁伯也失踪了,那个小林更是不见了踪影,总之一切线索都断了,唯一能问一问的,就是被吓坏的云晶,可是小家伙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却依旧伤了心神,此刻别说是问她什么话,就连别人kao近一些,都会招来一阵哭泣,也只有云晶的奶娘和二堂婶能够接近她。 可以说,背后那个人的算计虽然.没有成功,可是掐断线索的本事却是一流的,对于这一点,云煦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短时间内绝对是查不到什么的。 “算了,查不到就算了,无论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乔家,总会再下手的,咱们多用心些就好了。” 我安慰着他,看得出,这件事对云煦的打击也挺大,.暂不提我是他的妻子,在这件事上,我的性命差点就没了,而一向自以为掌控方方面面的他,竟然发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试图搞鬼,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一连好几日,云煦都是晚出早归,好像有大把的时.间来陪我和小乖,虽然对此有些不解,不过看他轻松的表情,我也就当这阵子他放假好了,也就坦然接受这种状态,每天猫在房间里,三口人过得也挺乐呵。 老太君那边自然听说这档事,很是发了一通火,.把老爷以及大老爷二老爷他们,都狠狠地臭骂了一通,大堂婶和二堂婶也没能够幸免,就连已经变乖好一阵的云宸也被无辜地狠说了两句,唯一没受到波及的就是我和云煦,而且老太君还差人送来珍贵的补品,虽然我知道自己只是拖了力,沾了水稍有些寒气入体,也用不着吃那些看上去就值很多银子的东西,不过我也坦然收下来,这都是老太君的一片心,和她想要表现的姿态,既然赶上了这个机会,那我就善加利用好了。 在我自以为没.有事情的时候,事情又来了,若兮准备离开,而且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来向我告个别,便要启程。 她亲自来乔家,这次不是递帖子,而是光明正大地要求进来见一见我。我自然是允的,而且携着她去我的暖阁,同坐在榻上,一时间相对无言。她好像又瘦了,下巴尖了好多,前阵子那股憔悴倒是消减了不少,而且双眸晶亮有神,不过仍旧能够看出来,她有心事,很重的心事。 “你这是要去哪儿呢?”过了一会儿,我才轻声地问她。 她试图轻松地弯了弯嘴角,“走到哪儿算哪儿。” “你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的也就算了,怎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呢?”我叹气,她这番决定实在是太草率,可那也毕竟是她的选择,我只能用这样的口气说上两句,而且也明白,她恐怕是听不进去的。 若兮的眼神微微一黯,又试图掩饰地笑了一下,“别说得那么凄惨,我正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幸好我还有个手艺,到哪里都是饿不着的,所以不用担心,而且世事难料,保不准我出去几年,还有回来看看你的机会。” 我看着她,那个清冷的女子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好像就是一个为情所困而想要逃避的人,时间的断层让我没能参与到里面,也无从知晓在她的身上,在她和他之间,究竟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不过我总是知道结局的,那就是,若兮要走了,远远的离开。 “你要说话算话,一定记得回来看我。” 我笑着接下她的话,明知道这基本是不可能的,古代就是古代,除非她根本不准备走远,不然只要是走了,有生之年,也许再就没有见面的机会,她不是去走南闯北,她是要去寻找一个真正让她停留的地方,过重新开始的生活。重新开始,大约就是再见无期。 若兮笑着点头,微微偏头看着我,“能让我见见你的宝贝儿子吗?” “当然。” 我连忙应着,然后让芳红把孩子抱过来,小乖似乎是刚睡醒,眼睛迷蒙着,比平日要乖很多,若兮兴致勃勃地想抱一抱,不过看她生疏的动作,我倒是坐在一边偷偷地笑。若兮似乎很喜欢小乖的样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那副珍爱的姿态连我自己都有些汗颜,这阵子我都觉得自己把小乖当宠物,有时间就摸摸,没时间就去忙,见小乖跟她玩得开心,我也暗暗想着,以后要多些时间陪儿子,多在孩子身上用些心思,不能再打混下去。 若兮抱了一会儿,手臂便累得抬不起来,她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奶娘把小乖抱走,那种恋恋不舍的表情,让我的心微微一动,而她回过头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掩饰似的笑了笑。 “我就不多坐了,还有些小零碎没有收拾好,既然告了别,我就走了。” 她起身便准备离开,我连忙问道,“哪天走,我送你。” “明天。” 洛州城外不远处的官道旁,伫立着一个很小的八角凉亭,据说是用来送别的,这个凉亭的历史有多久已不可考,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把凉亭修复修复,而来往的人也有在此驻足送别,所以这小小的凉亭,也算是洛州的一景。而今日,我也成为了一景中的一部分。 “你要照顾好自己,一个孤身女孩子,安全最重要。要是走累了,无论是停留在哪里,都捎个消息给我,让我知道你好好的。还有,你这一去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这个给你......” 我像个阿婆一样唠叨了一大堆,然后把一袋子银钱塞到若兮的手里,这不是我的私房,就是从账上支的,以后用我的月例还就好,而我能尽的心意,也只有这点银钱。 若兮连忙推却,“宝心,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才不让她拒绝,直接把银钱扔到她身后的马车上,然后把她的双手抓紧,继续说话,“穷家富路,你就收下我的心意,以后能回来了,再把钱还我不迟。” 她怔了怔,眼中微微有些波光,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然后偏头看向我的身后,“四小姐,能不能和你说两句话?” 乔云裳也跟过来了,昨天她就知道若兮找过我的事情,在我那里闹了一通,死活要跟着我过来,我也不知道那根弦不对,还是被她闹得无奈,真的答应了她,不过也嘱咐再嘱咐她绝对不准说出伤人的话来,把好好的送别给搞砸了。而我和若兮说着离别话语的这功夫,她确实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安静得有些古怪。 我走神的这功夫,若兮和乔云裳已经走到一边去说话了,我看着她们俩并肩而立,心中总有些唏嘘,那位郭公子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值得她俩如此用心,我倒是一点没看出来,不过此刻她俩的和平共处,也让我很好奇,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我侧耳试着去听一听,可惜一个字也听不到,正想走近两步试试,她们的对话显然结束了,若兮的神色如常,而乔云裳倒有些神色恍惚,一言不发地往马车走去。 若兮带着微笑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攥住我的手,语气柔和,“宝心,我最开心的,就是在洛州认识了你,虽然交往不多,可我看得出,你对我是真心诚意,所以我也不瞒你。”她微微勾起唇角,“我刚刚告诉她,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郭公子,不论从前发生过什么事,都一笔勾销,我想她一定会把话带给他,我也就放心了。至于你,我原本是想瞒着你,不过现在想来,也没有谁能够跟我分享,也只有宝心你一个人而已了......” 她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说完,伸臂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接着便转身走向她的马车。她不曾回头,在她上车之后,马车边开始辘辘前行,我下意识地追赶了两步,又怔怔地停了下来,心中的波涛却一时间难以抚平。 若兮她,说的是什么?她说的,是真的吗?难道她的离开,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吗? 我抬眼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车帘没有xian起,她也没有回顾,这样的决心,竟让我觉得还是不懂她,我想,如果若兮可以活在我前世的那个世界,想必会幸福很多。 可是若兮生活在这里,她别无选择,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另外一种活下去的方式,她决然的离开,也许就能为这数年的纠缠划上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 第百五十四章 大礼 “她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 “嗯。” “她在说谎,是不是?” 我看向坐在马车另一侧的乔云裳,她的神色迷茫,有如释重负,还有残留的不知所措,她看着我,似乎很想从我的回答中获知什么,我的心微微一颤,却只摇头,“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至于她是不是说谎,你也要问她才行。” 乔云裳动了动嘴唇,没有像从前那么胡搅蛮缠地硬要我说,怔怔地凝视了我一眼,然后幽幽地别过脸颊,神情似是喜悦,又似是怅然。她的目光看向了别处,我可以悄悄地松了口气,也轻轻地叹息一声。 若兮确实是在骗她,可是那又如何?当我听到若兮的话,便已经明白若兮真正的心意,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又是怎么发生的,如今我已经无从得知,而唯一确定的是,若兮此番,原来并不是一个人孤独前行,而她选择的,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最艰难的一条路。 “与其被他的爱圈禁起来,不如带着他的爱离开。” 我的耳边回响着她这句淡淡的话,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苦笑,单亲妈妈啊,就算是在前世,也很少有女子敢独自担负起另一个小生命的未来,我是该说她太勇敢,还是说她太莽撞呢,还是要说,她实在是太痴了...... 若兮的离开,就如同我生活中的一朵小浪花,虽然略有波澜,实质上也不过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她的离开,就意味着郭乔两家的联姻真的是要提上日程。 因为乔云裳和郭暧的婚事.一直都是郭乔两家口头相说,真正操办起来的时候,一个步骤都不能省略。交换庚帖那日,虽然只是婚事的第一步,宅子里上上下下也都是喜气洋洋,尤其是老太君,早已言明要给乔四小姐好生准备嫁妆。 接下来的纳采,纳征,以及问期,就.不是一天促成的了,都要挑出黄道吉日,两方正正式式的过往,我在旁边偶尔帮把手,不过最多的时间是在看热闹。我和云煦成亲时,不仅简陋而且仓促,而且就连我的身份都是盗用别人的,如今虽然身份问题解决了,身世问题也告一段落,可是对于古代婚礼,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惆怅的。 以云煦的细心,自然注意到我.的这一点不对劲,他温言软语自不必说,说得多了我都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忙不迭地让他去做事,不要再翻腾那些旧事。 我和乔云裳的关系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僵硬和敌.对,也许是因为她的心事已解,而对于其他的事情也已知无能为力,性情和缓了许多,所以我并不吝于表现自己的善意,决定去集粹阁挑一件好玩意送给她,权当作是结婚礼物。为什么选择集粹阁?自然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原就是洛州城中最特别有趣,又价格公道的集宝之地,而且有乔云宸这个老板,没准还能有折扣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集粹阁的一楼是一如既往的人流攒动,姑娘妇人.三两成群地挑挑拣拣,端的是人气不减,而我则是熟稔地直接上了二楼,有机灵的伙计招呼,我挑起东西来也颇有章法。 正当我拿起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包金玉骨簪,.在手中摩挲把玩的时候,门帘一动,乔云宸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我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地盘,可是这些日子他应该在乔家的铺子里忙活,怎么有空来这里呢? “听伙计说,我愿.还不信,你想要什么直接让我派人送去就好,何必亲自过来?” 他的语气随意,我听得出这话语里透着一丝过分的亲密,不过看他眸色纯澈,并没有别的含意,也就没有多在意这些,随口答道,“我知道你忙,而且许久不出来逛逛,也闷得慌。” 他含笑走上前,随手翻捡着小托盘里的东西,问着我,“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来,这几样虽然看着不错,不过都不算上品。这铺子里有些好东西,哪个伙计没有眼力价的,也没说给你拿过来几样,倒把这几个便宜货端上来了。” 他这副老板姿态倒是让我忍俊不禁,自顾放下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倒是说的大方,其实巴不得诳我的钱吧,先说好,我是给你的云裳妹妹买礼物,贵的我可是买不起。” 听我这么说,他略带惊讶地轻咦了一声,不知为何高兴了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对我抛下一句“你等会儿”,便大步走了出去。看他这般兴奋,我倒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特有趣的话,耸耸肩就随他去,而我坐在圆桌旁,摆弄着托盘上的小玩意,顺便等着他。 没多会儿,他便返回来,手上拿着一摞东西,好像还有笔墨纸砚之类的,我心里疑惑,不过没有多言,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乔云宸招呼了伙计进来,把原本圆桌上的那个托盘拿走,然后把自己捧着的东西放到上面,我扫了一眼,是一叠厚厚的纸质东西。 “上面的这些,是这家集粹阁的地契文书,还有这里账房伙计的长短契约,”他把那些纸质东西都一一展示给我看,其实他说的不全,那叠东西里似乎还有一本类似账簿的牛皮本子,我虽然不明白他给我看这些是做什么,不过我也清楚,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谁拿到这些东西,谁就是集粹阁的主人,“这是给你的。” “什么?”我正走神地想着,他突然把这叠东西递到我面前,让我顿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集粹阁的价值不容置疑,单看每日的人流客源就可以知道,这个铺子的生意很红火,虽然比不上那些珍宝古玩店单笔生意赚得多,不过赢在东西精巧、构思别致,才会饱受洛州人们的青睐。这件铺子的价值也就可想而知了,可乔云宸竟说把这间铺子送给我,心思纷乱的情况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那怎么行,我不能要。” “为什么?” 看他一脸不解,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往后退一步,脑子里努力寻找合适的话,“这是你辛苦打理的铺子,又是地契又是文书的,怎么能说给我就给我,再说了,我又不会管铺子,回头把铺子弄垮......”我情急之下语无伦次,说到最后,竟然引得他发笑,还笑得前仰后合。 我诧异过后,有点怒了,“你耍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想要给我,其实是拿着一大叠白纸来逗......” 我气急之下便去抽拿那叠纸,本以为真如我后来所想的白纸,却没想到拿在手里一看,真的是实打实的地契文书,不由得愣住。 “这都是真的。”乔云宸收了笑,无奈地摇头,那副样子像极了云煦,还顺手把我弄散的捋一捋,才郑重其事地交到我的手上,“而且,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我愣愣地把地契文书放回到桌面上,然后平静了下来,“你说吧。” 他的手指点在那些文书上,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才开口说道,“你也知道,我会离开洛州,以后回来的机会恐怕是不多了......”他的语气很惆怅,我听在耳中也不觉有些怅然,便抿了抿嘴唇,听他继续说话。 “这十几年,直到现在,我才隐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这间铺子不过是当初的意气......”他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一笑,“你要是觉得拿着别扭,那就当成是帮我照看这里,从中抽取一部分的利头做佣金,如何?” 做这间铺子的职业管理人?挺有趣的提议,虽然我自知能力有限,不过在这个没什么娱乐项目的古代,能够管理一家铺子,倒是挺有挑战性的工作。不过现在内宅的事情没搞定,还有乔云裳的婚事可能要我帮手,拉拉杂杂的好多事情,我还有精力管这个么? 也许是看出了我神色中的犹豫,他又开口,“这里有账房掌柜,小事用不到你费心,不过定期查查帐,关注一下铺子的内外,也就够了。” 这么简单啊...... 接受这么一样大礼我是肯定不肯的,不过接受这么一间挑战性的工作,在单调的古代生活中算是很有趣的调剂方法,听他的说法,需要我操心的地方不多,不需要我太过费心费力。 “而且我也是希望自己不在洛州的时候,能有人照顾云裳,所以这铺子的一部分收益是给云裳做私房,既然你和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那就更合适了。” 一听乔云宸这么说,我终于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不禁冷笑一声,“原来我是卖命被别人作嫁衣裳,赚了钱给乔四小姐当私房零花,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乔云宸对乔云裳的呵护之心我早就见识过,乔云裳对乔云宸也是极尽维护,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乔云宸和我敌视了这么久,他们两人的兄慈妹恭,放在我的面前偏生那么的碍眼,也让我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酸意。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还是爽爽快快地答应了他的提议,就像乔云宸说的,费不了多少力气,我不仅有了可以打发时间的方法,还能赚到私房钱,就算其中一部分收益要归乔云裳,而乔四小姐也未必买我的好,不过我也是占了便宜的,那就卖个乖,反正也没有吃亏。 而我一答应下来,乔云宸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他随意地指点着我有关管理铺子的细节,说说笑笑中,时间就过去了大半日,虽然在这里随便垫了几块点心,不过我还是有些坐不住,便嘱咐他帮我准备一样合适顺眼的礼物,让我借花献佛送给乔云裳做新婚贺礼。 乔云宸笑嘻嘻地应下来,而我也不再赘言,便离开了集粹阁。可是刚走出集粹阁的门口,我的目光就被对面巷口的身影吸引,下意识地吩咐马夫暂等我,而我快步地走到对面,拐进了那条没什么人烟的偏巷。 第百五十五章 ** 上 小福已经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她绾着妇人髻,穿着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面料很好,款式也不错,看来生活不虞,只是眉宇间的神情再没有从前的单纯懵懂,似乎透着浓浓的挣扎和恐慌。我刚拐到巷子里,就被她一把抓住,她似乎很紧张,抓住我的同时还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才松了口气。 我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挣拖她的手,感觉到她手指的些微粗糙,又扫视着她的上下,才冷冷地开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小福,你别说是在等我,我可受不起。” 我的语气并不好,曾经的纠葛伤害加上现在的谜团未解,我对小福的感情因为这些而冷淡到近似敌对的程度,尤其是在怀疑她伙同别人陷害我之后,虽然谈不上有多恨她,可我确实没有办法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少奶奶,我是来告诉您,小莲姐......不,不是,少奶奶,您要小心,有人要害您!” 小福的语无伦次,又是叫我少奶奶,又是叫我小莲,把我说的直糊涂,而她这么没头没脑的说有人要害我,更是让我一头雾水,我瞥了她一眼,心里自然是不信的,而且轻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什么人要害我?那个害我的人,会不会就是你呢?” 小福拼命地摇头,边摇头边.流泪,还仿佛惊弓之鸟地往周围扫了好几眼,才又想抓住我的手,被我躲开之后,凄然地含泪哽咽着,“少奶奶,我知道您不信我,可是我还得说,少奶奶,您就算不信,也听我说完,好不好?” 她的神情不像是在作伪,而我又.想起从前那个憨实可爱的小福,心中微微一软,虽然不清楚她为何改变,可是她说得这么诚恳,我也有些半信半疑。反正既然我走过来,听她说一说也无妨,无论真假,我一辨便知。 “你说吧。” 小福听到我这么说,欣喜地展.开一抹笑,她深吸了口气,然后似乎是在捋顺思绪地想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开来。 我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说着,有半信半疑,到将信.将疑,再到不信,最后只剩下震惊和 止不住的颤抖,小福的语速很快,而她要说的话顺利的说完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是在等待我的反应。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感觉脸颊有些发紧,喉.咙也发干,耳边似乎有嗡嗡的声响,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我木然地瞪着她,“你......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疑问一出口,小福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口,憋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少奶奶,您,您就别,别问了,我说的都是真话,真的!” 我下意识地摇.头,还是不能相信,而小福似乎是等不及了,她又神经质地往左右看了看,然后仿佛下定决心地对我说道,“少奶奶,无论您信还是不信,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以前的事实小福对不住您,以后您自己一定要小心,您,要保重!”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深深地冲我鞠了一躬,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跑走,而我刚想抬步追上去,她已经跑到巷口,转弯便不见踪影。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手掌已经在不经意时攥紧,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好像是过了很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走出巷口。 马车还停在集粹阁的门口,不仅马夫在那里等着,乔云宸也在,他原本是笑嘻嘻地想说什么,不过等我走近之后,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你怎么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翻腾,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没事,我要回去了。” 他还想问,而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上了马车,然后便吩咐马夫前行,我没有心情满足他的好奇心或是关心,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回去,回去问问清楚,小福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到宅里,我急于得知真相的心情又变得有些茫然,小福说的事情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如果只是谎话,她欺骗我的动机是什么;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可是就算她说的确实是实情,我又能去问谁来确认呢? “少奶奶,您怎么在这儿?” 我回过神,正是彩红,好几天没见她,经过连秀的**,她的脸上也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干练,不过那股关心还是发自真心,她的细心也很快发觉我的不对劲,我看见她,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我轻舒了口气,“你这是要去哪儿?” 彩红一笑,“少奶奶都不知道,今儿是去二奶奶那里拿月例银子的日子,我忙活别的差点忘了,这不赶紧过去,免得连少奶奶的脂粉也没钱买了。” 彩红的语气很轻松,试图勾我也笑一笑,可惜我没有心情笑,不过听她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便冲她点头,“你别去了,我自个去找她要,免得她少给一钱两分的。” 我当然不是真为了月例去找刘氏,而是突然想到,在这个宅子里,我能问的几个人里,刘氏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主意一定,我便把彩红撵回去,自己往撷秋阁而去。 到了撷秋阁,刘氏正抱着她的宝贝云晶在院子里乘凉,这时间正是午后暑气渐消,而夜晚的凉气还没起来,正是舒爽的好时候,这母女俩懒洋洋地倒在一张竹榻上窃窃私语,直到我走近了才发现院子里多个人。 “宝心嫂嫂!” 小云晶叫得亲热,她已经知道是谁把她从河里救起,虽然小脸已经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虚弱苍白,不过原本就孱弱的小丫头,此番风波过后,恐怕要休养好一阵。不过我想,对她来说没准更好的是,刘氏由于担心女儿的安全,再不肯把女儿放在娘家,而是把云晶接了回来,至于云晶的身体,则是交给末流来诊疗。这样一来,末流是越来越像乔家的家庭医生,怪不得他不想留下。 我强打笑容地和小云晶玩闹了一小会儿,刘氏便招呼婆子把云晶抱了下去,我也顺势沉默下来。 “你来有事?”刘氏懒洋洋的,自从说出暂时不对付我的话之后,她在我的面前便收起了锋芒,很有几分长辈的宽厚。 我扯了扯嘴角,“我来要月例。” 刘氏一愣,然后扑哧乐了,“你来要月例?我还以为你想把库房的银子都打劫了呢,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犹豫着,下意识地不想把想问的话直接问出,便想找更委婉的方式,可是一时间脑子打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才算委婉,便生硬地开口道,“二婶,你知道大堂伯曾经纳过的那个小妾吗?” 她略带疑惑地看着我,然后点头,“知道,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那个小妾不是被撵走了吗?我记得就在我嫁进来的第二年,哦,对了,大嫂还掉了个孩子。” 果然和云煦说的一样,只是不晓得和小福的是不是一样,我深吸口气,又问,“那,你对那个小妾有什么了解?” “了解......”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忽而一笑,“你想问什么就直截了当,那个小妾我虽然知道的不多,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说给你也无妨。” 刘氏的口气很明显,她所知并不多,但并不介意告诉我,我便顺势问道,“您说说,有关那个小妾,和......和她有关的人和事,都说给我。” 刘氏扫了我一眼,然后沉吟片刻,“这么说吧,那个小妾有些憨憨傻傻的,看样子很老实,当初大嫂说这丫头做错事我还不信来着,不过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大嫂的孩子掉了,我也没必要触霉头,便也没多问,只听说是把那丫头撵出去自生自灭,并没有太为难。” 她的话语简练,我却没有听到我想知道的部分,便追问了一句,“那,那她的丫头呢?她不是有个贴身的小丫头吗?” “小丫头?”刘氏略带惊讶地看着我,眼睛一眯,“你要问的是那个小丫头?” 我也顾不得本身的目的暴lou的问题,赶紧忙不迭地点头,“我就是想知道那个丫头,她叫什么名字,她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丫头啊,我见过两次,年纪比我小不了几岁,倒是厉害得紧,我记得.....叫什么意如的,很好听的名字,至于后来怎么样,我倒是不清楚,大约是一起被撵出去了。” “轰隆”一声,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一声炸雷,全副身心都放在‘意如’这两个字上面,这个名字在若兮父亲的信件上出现过,如今又从刘氏口中说出,如果意如指的就是我娘,那么当初我娘设法进到乔家的方法,就是以那个小妾的贴身丫头的身份进来的,而她进来后到底做过些什么,是否真如小福所说,是被大堂婶所害,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可是,真的还需要证据吗? 我tian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然后问道,“二婶,大堂婶以前,是不是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以前是,云哲大了,她就不再穿了。咦,你怎么知道?” “二婶,我想请你去我的雅筑一趟......” “怎么了?” 我吃力地扯起一抹笑容,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才缓缓地说道,“我想请您去见见我娘亲,这么久也没让您见上一面,没准儿,你们还是故人重逢呢!” 第百五十六章 ** 下 我和刘氏没有耽搁,直接去了娘亲的住处,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如果大堂婶真的是伤害娘亲的元凶,而她显然已经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在见到娘亲后有那么失态的表现,如果小福所说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那么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计较,一切也不会真的一了百了,尤其是当年的谜团究竟还残留着怎样的阴影,我不知道,却也不能眼看着什么人再去伤害娘亲。 “您认出来了?”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坐在娘亲身边看着她自顾自的玩儿,一边问着刘氏,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她的目光就落在娘亲的脸上,虽然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从眼神中早已暴lou她的惊讶。 “意如......是你娘?”刘氏收回目光,惊讶地打量着我,“那你的身份,岂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我也明白她的意思,娘亲如果是当年的那个小婢女,那么我就是婢女的孩子,对她来讲,这是对付我的利器,只需要爆出这件事来,我在乔家的地位就会马上落下来,可能连正室的位置都保不住,这比从前的那个青楼女子的身份更具威胁性,毕竟青楼女子的身份起码是拖了籍,而娘亲的卖身契如今在哪里,大约只有大堂婶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如此暧昧低贱,便是远远不能够承担家主夫人的位置。要么云煦放弃家主的位置,要么休了我,这对我来说,可都不是好消息。 我抿了抿唇,并不准备在娘亲的面前讨论这个话题,便站起身往外面走去。刘氏自然是跟着我的,而等到了外面,我回头瞥了一眼门帘,才低声对她说道,“二婶,你也不必吓唬我,我知道你是不会说的,而且说了也没用。” 说完,我扫了她一眼,走下台.阶,在丫头搬过来的竹椅上坐好,刘氏也顺势坐在我的对面,笑吟吟地看着我,“何以见得?” 我轻甩袖子,语气淡淡的,“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你何必弄这些虚的?到现在为止,想必你也知道了许多,也能看出来,我娘被害得很惨,至今神智都不清醒......” “就算这样,你又能如何?”刘氏干.净利落的一句话,使我蓦地呆住。 确实就像她说的,就算这一切我都知道了,又能如.何?直接闯到风波阁,质问大堂婶到底对我娘做过些什么?还是把她强拉到娘亲的面前,让她认错悔过?暂且不提她肯不肯承认,就算是她诚心的道歉,对娘亲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对于当年的大堂婶来说,就算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让所有人看过,她也不过是惩治了一个下人,即使手段过激,却也无法去定她的什么罪状,而只不过因为她对付的是我娘,而我在费心努力地调查背后的真相,才让这一切变成了问题。 即便我有心为自己娘亲讨回公道,伦理纲常在.那里放着,我一个晚辈,又如何向长辈质问斥责,而娘亲现在,并没有为自己讨公道的能力。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难不成拿把菜刀杀进风波阁去?恐怕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个在背后指使小福告知我真相的黑手就能够目的达成了,我也算是彻底中了他的圈套。 借用云晶挑拨.我和二堂婶的关系,再用故旧的仇恨挑拨我和大堂婶的关系,那个藏在背后虎视眈眈的人,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在乔家孤立无援,才算是达到他的目的吗?他的目标是只我一个人,还是准备将乔家搅合得鸡犬不宁才甘心呢?最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些旧事的? 一想到有人冷冷地站在旁边等着我发疯发狂,我便忍不住不寒而栗,满盈于胸的怒火,也因为这种猜想而稍稍冷静了下来。 “起码要让她付出代价......”我咬着牙,恨恨地说着,可是心中的恨意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因为伴随着真相而来的,很显然就是阴谋,而我越愤怒,就越容易被别人操控。 我心里清楚,想要找回公道并不太难,即使现在没有证据,娘亲也没办法指证是谁害了她,却也并非什么都做不了,虽然过去将近二十年,有些东西还是不会消失的,不过就算证据齐备,一旦我跟风波阁撕破了脸,和大堂婶闹开来,为了宅子里的安宁,老太君绝不会坐视不理,就算道理在我这边,就算她疼爱我胜过别的子孙,一旦我任性妄为,不顾乔家的利益,她恐怕也不会容忍。 而我不得不承认,即使这个宅子里的人,亲近我的不多,可是在我的心里,已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家里纠纷再多,那也是家里的事情,若是因此我和云煦再被撵出乔家,别说云煦会说我鲁莽,就连我自己都会埋怨自己的冲动。 我回过神,刘氏坐在对面,神情中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她见我看向她,笑眯眯地摆手,“别看我,我是不会帮你的,跟大嫂斗了这么些年,我比你更知道她手中有什么,更何况你家的云煦恐怕还需要他大堂伯的协助,你啊,还是别多想了。” 刘氏的话语中虽然没有半分要帮我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或多或少地有所提示,就像连秀所说,这座宅子如何,最终还是由外面决定,云煦越早一天摆拖叔伯的桎梏,我在内宅便能越早一天做我想做的事情。 不过她说不帮,却也不是全然的置身事外,而我也不会真的任由她一点力都不出,既然她自己说出跟大堂婶斗了好几年的这种话,那我也不用藏着,想办法从她的口中多知道一些有关大堂婶的事情,也有利于我审视自己应该保持的态度和立场。 对于这个问题,她倒没有藏着掖着,而且看神态,似乎也很乐意我去给大堂婶添些不自在,所以不用我过多的提示,她便洋洋洒洒地说了很多。 “二婶,要不要留下吃晚饭?” 听完她的话,我的思绪翻腾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随后心平气和地挽留她,刘氏却是笑着拒绝了,看样子她还是不想跟我过多的接近,想要真成为一家人,我需要做的还很多。一家人......我猛地想起大堂婶那个瘦瘦小小却总不动声色的模样,又下意识地咬了咬牙,就算这宅子里的所有人都跟我是一家人,她也绝对会是例外的一个! 虽然通过小福的报信,当然,这更可能是她背后某些人的阴谋,我得知了娘亲当年所受的伤害是拜谁所赐,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的懊恼自不必提,等云煦回来,我一定得把这件事跟他说一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主意。 云煦听到我所说的话之后,若有所思地坐下来,我有些失望他的反应太平静,也太冷静,我虽然没有期待他会有太多感同身受的愤怒,可是也希望在听完我的话之后,他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就算他不是那么轻易表lou心情的类型,起码......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对于我略带不满的语气,他回过神,然后站起来将我拥入他的怀里,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便没了脾气,他还是懂我的心情,却总爱慢半拍。 “宝心,我都懂,也知道你的为难。我知道,要是说什么让一切过去的话,会让你更伤心,可是现在的情形,我们确实什么都不能做。” 云煦的语气很平和,他是在努力让我平静下来,其实我早平静了,也明白事不可为,可是心里的那个结,也没有办法说打开就打开,我早已把娘亲当成我真正的母亲,哪怕她是智力不全,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我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为母亲讨个公道,我却没有办法用任何理由去逃避。 “那该怎么办?云煦,”我窝在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鼻子哽住,“我一想到娘是因为她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而且我自己也......我怎么能忍得下来?!” 云煦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发,却没有再说话。 所谓真相,就像是午后的一层薄雾,就这么淡淡地消散了,可是它并没有真正的消失,对我来说,对云煦来说,对大堂婶她们来说,这都是翻开了陈年旧事的一角,而这一角带出来的,是我对风波阁的绝对反感,以及对婉容不遗余力的支持。 没有暗战,没有争斗,我努力地让自己不沦陷到愤怒中,所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操办婚事以兼顾我自己那个小家上面,其他的账,日后自有机会去算。 乔云裳的出嫁之期定在七月初八,婚嫁的大吉之日。 热热闹闹的一场婚礼,乔四小姐实现了她的梦想,终于嫁给她想要嫁的那个男人,在满宅子里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下,我也感同身受地欢喜祝福,只是在喜悦之余,还会想起那个还在路上孤独一人的若兮,她放弃了郭暧身边的另一个位置,选择一个人的自由旅程,做出这样选择的她,也许终生都不会再回头。 可是,若兮的离去,是否真的成就乔云裳和郭暧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说郭暧的心里会抱着失去的缺憾而阴郁一生,而乔云裳是否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算了,我不应该在这个的喜庆日子去琢磨这么煞风景的可能,只要衷心地祝福他们,那也就足够。 当这桩让洛州人都津津乐道的大喜事过去后,针对乔家的一场风暴,也紧随而来,而身在风暴中心的我,还懵懂不知。 第百五十七章 风暴 (一) 乔云裳的婚事过后,乔家二少的京城之行也提上日程了,这是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乔云宸就算不是去京城,也会去什么别的地方,这总比他突然“病亡”要来的好得多,而他去了京城,凭借京城现在的几间铺子加上长公主可能提供的一丝照拂,没准会有一番新天地。 他是在大清早走的,清清静静,就连老太君也没来得及起床去送,而我更是不知,只是在起床之后得知这个消息,同时收到他留下的一封信。 他的信很简单,只是道别,连集粹阁的事情也没有提及,不过他反而提到想去外婆的坟茔上拜祭一番。他的语气虽然好似漫不经心,不过倒让我想起曾经的那段,心里突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他说自己爱上了画中人,对肖似画中人的我也说过动心的话语,虽然那只是他意外的失态,以后便再没有显lou出来什么,可是在这个时候再次想起,我的心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那终归都是过去的事,要是外婆还在,我倒还能多一点胡思乱想,如今是完全没有必要了,他乔二少身边还有个娇滴滴水一样的兰芷,活人总是比离开的人重要,他会明白的,我不必顾虑太多。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好快一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袋后面去。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过去,一个接一个的人离开,让原本人丁就不算兴旺的乔家大宅,如今更有些人丁萧条的冷清感觉。老太君在惆怅之余,还笑言让我再努力给乔家添添丁,多加一些人气,虽然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也弄得很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也明白老人家的心理,她一连送走两个孙子辈,还是她从前颇宠爱的两个,心里必然是很不舍。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多抽些时间出来,亦或是鼓动别的房多来陪一陪老太君,至于她说什么想要上山清修的话,能拖便拖,以老太君的岁数,还是颐养天年更好些。 转眼已经是初秋,乔云裳嫁.人也有一个月,日子平静得很,就好像过了一年那么长,我并没有如想象中把内宅上下都大权在握,东院依旧是大堂婶的地盘,西院的大多数事务还是二堂婶把持着,而最大的变化就是无论在西院还是东院,我的行动都很自由,哪里都可以cha上一手,问上两句,就连偶尔调动两三个丫头,四五个婆子的工作,那两位也都没有多言。 我在一点点地揽权,一点点地试.探,二堂婶不动,是因为她欠我人情,而大堂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暂且当成是她在心虚,反正只要她们不阻止,我便继续下去,一点点地蚕食内宅,光明正大地掌握这些东西。 宅子里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快要以为曾经的警惕和戒备只是幻觉,我披着短褂在院子里发愣,秋风渐凉,不过阳光晒在身上还有着无法忽视的温暖,可是我的心情却有着难以排解的淡淡烦躁。 “少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我回过神,眯着眼睛看向跑过来的丫头,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反而平复下来,平心静气地等着丫头把消息报给我,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事情竟然出在风波阁,娘亲不知怎么跑到那里,而且在那里似乎闹了起来,而且还在推搡间伤到已经怀孕七个月的婉容,如今婉容不但受了惊讶而且还导致提前生产,如今产婆已经严阵以待,情况不大好。我的心中咯噔一下,顾不得她再说详细,便直接去风波阁。 院子里闹哄哄的,丫头婆子忙碌地进出,看来婉容.还没有生产完,不知道她的情况严不严重,还有就是,娘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袭击婉容,她又不认识婉容这个人,而且婉容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红色,我正脑子纷乱地琢磨着,一拐弯,就有一抹红色亮眼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原来是她......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郭小姐,婉容怎么样?”我顾不得跟她寒暄,直接问.起婉容的情况,“怎么都乱糟糟的?” “怎么样?”依然是.一身红装的郭媛轻哼一声,脸色不甚好看地撇着嘴角,“听说那个疯子是你娘,怎么不看好她,都把婉容姐......” “我是问,”我也板起脸,直接打断她的话,“婉容怎么样了,至于我娘如何,你一个做晚辈的,还是少说些不该说的话。” 郭媛被我抢白,脸色难看地重重哼了一声,不过还是乖乖地回答,“产婆在里面呢,大婶婶和二婶婶也在里面。” 听她的意思,就是具体情况她也不了解,我轻舒了口气,摇摇头,又问,“云哲呢?有人通知他吗?”作为孩子的爹,他应该在场才对。 郭媛撇撇嘴,下巴一扬,“那不就是嘛!” 我偏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云哲正站在回廊里,背影僵硬,可能是在紧张吧,都没有注意到我和郭媛的对话,我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他。又静下心想了想,赶紧抓过一个丫头,吩咐她去月影轩,如果末流在的话,就把他叫过来。小丫头忙不迭地应声跑走。 “你说的末流,就是你那个表哥,那个神医?” “嗯。”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往婉容生产的那屋子瞟了一眼,便往另一边走去,里面的人够多,我也不必凑热闹,如今我迫切要弄清楚的是,娘亲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一直安安分分地在西院,东院的风波阁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她怎么可能在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而且正巧是郭媛在的时候,如果爱穿红装的郭媛不在,娘亲大概也不会出状况...... “你去哪里?” 没想到我前脚走,郭媛后脚追了上来,一脸好奇地追问,“你是要去看你娘吗?她怎么胡乱伤人,你既然有个表哥是懂医的,为什么不治好她,还让她到处乱跑?” 我瞥了她一眼,拽过一个丫头带路,本没想跟她解释,可是看她不依不饶,神色中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成分,便耐着性子,冷冷地开口,“第一,我娘没疯,她只是灵智受损,第二,她不是胡乱伤人,而是因为你这身红衣裳,第三,谁说我没有给娘治病,第四,她是不是乱跑,我要问问才知道。” 顾不上理会她恍然大悟又似有不解的表情,我已经到达关着娘亲的地方,这次她不再是被好几个丫头婆子小心翼翼地压着,而是被宽布条绑得严严实实,手脚都动不了,可是神情却懵懂恍惚,丝毫没有上次的癫狂。她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反倒有意识地往我身后看,我的心一动,赶紧回身把郭媛连推带搡地弄到房间外面去。 “你,你干嘛,干嘛推我?!” 郭媛猝不及防地被我推到外面,显然是被我的动作给吓到,也反手来推搡我,见目的达成,我没有多纠缠地松开手,面对她讶异又愤怒的神情,我轻吐了口气,“郭大小姐,如果我没猜错,我娘就是因为看到你的红衣裳而出的状况,所以,请你去前院吧!” 对于我的说辞,她显然是半信半疑,不过我坚定地站在那里阻止她进去,她也只能跺了跺脚,气愤地转身离开。我凝视着她的背影,略想了想,才回身重新进到房间里。 房间里除了娘亲,有两个都是风波阁的丫头,见到我都一脸忐忑,她们显然都已经知道了娘亲的身份,怕我拿她们的不是,都畏畏缩缩地往后站,而这次娘亲注意到我的出现,咧开嘴冲我笑着,还努力动着身子,我抿了抿嘴唇,喉咙微微一哽,轻喝了一句,“还不快把布条拆了!” 没有别的人在这里,这两个小丫头自然不敢忤逆我的话,哆哆嗦嗦地把缠着娘亲的布条都一个个解开,然后飞快地跑到一边。我没理会那两个丫头,上前便握住娘亲的手,把她的上下扫视了一遍,除了手上有些小擦伤,手腕因为布条勒出几条红印,便没有别的问题。 我松了口气,然后柔声问着娘亲,“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在玩捉迷藏吗?” 娘亲在院子里无聊的时候,丫头会陪她玩玩游戏什么的,不过像捉迷藏这种还是避免,而我这么问,就是想从娘亲这里尝试着探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把她引到这里来的。 娘亲迷茫地看着我,嘟着嘴摇了摇头,“宝儿,她们都不陪如儿玩捉迷藏,我是捡豆子,捡了好多豆子。”说着话,她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把彩豆,然后献宝地塞到我的手里。这些彩豆很眼熟,这不是什么豆子,是小粒的石头,因为我发现娘亲对豆子很有兴趣,便弄到这些彩豆让她玩,她倒是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把彩豆往嘴里放,所以在娘亲的住处有好几瓮的彩豆,可是这东西,只有雅苑的人才会知道,才能碰到,这说明,把娘亲引到这里来的人,就是雅苑的人。 第百五十八章 风暴 (二) 一想到这里,我便忍不住火气上扬,针对我没有关系,算计我也没有关系,可是若把主意打到什么事都不懂的娘亲身上,实在是下作之极!而这人竟然就是自己身边的某一个,这种判断更让我心头火起。 我正恼怒着,前院一阵喧哗,像是有什么事,我瞥了一眼站在墙边的那两个,“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个小丫头同时应了,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一副生怕跑慢了我会发作的惊吓模样。我倒不在意这两个丫头是什么反应,只先将娘亲安抚好,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套话,可是娘亲的脑子确实是不大清醒,别说是发疯那会儿,就连现在安安静静的,她也一副无辜莫名的神色,让我只能暗自叹气。 “禀大少奶奶,是少奶奶生了。” 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带回来这么个好消息,说完,怯怯地看着我。 我一喜,连忙问道,“生了?男孩女孩,婉容怎么样?” 小丫头估计是见我脸色还好,才带着笑意地回道,“是小少爷,据说身量不大足,不过母子均安。” 听到这些,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听到母子均安这句话,我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无论事情如何,总不能波及到无辜的婉容,若是伤到她或是她的孩子,我真的是万死难辞。这么想着,心中稍定,我站起身,思忖片刻才又吩咐,“你们两个辛苦些,在这里照看好我娘,我去前院看看。记住,一个人不许放进来,若是谁问起,只管让她上前面问我,有什么事情,我来担着。” 我的话硬邦邦地说出来,两个小.丫头捣蒜似的点头,看她们应得惶恐,我也自觉得有些过分,可是眼下这情形,也容不得我不多担心,又柔声叮嘱了娘亲几句,便出了房间。 前院已经不那么忙乱,想必婉.容生产结束,剩下的就是休息调养,我在门口踌躇片刻,守门的小丫头早就看到了我,见我抬步往门口走,她才迎上来,轻声地开口,“大少奶奶,少奶奶嘱咐过,让你先别过来,太太此时虽然高兴,保不齐......” 我的心里又是一松,婉容还有精神想起我的事,想.必问题不大,而她正是为我着想,才会留个丫头在门口候着我,这个时候她还能想着我,更让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末流来过吗?”我轻声地问。 小丫头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表少爷?他没来,.只是差人送些凝气安神的药。” 我恍然,这不是平日生病,末流确实不方便,便点.了点头,“是我没想周全。” 就算如此,我也.想亲自进去瞧个分明,心里也能撂个底,不然只是听别人说,心里总是惴惴的。我自己生小乖那会儿,是外婆守着,加上我自己身子骨健康,又是足月生产,没有什么惊险,最多是疲累。可是婉容不同,她这番生产不知道有多惊险,我总得进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小丫头见阻不住,便xian了帘子,我一进去,就是热腾腾的潮气扑面而来,还没拐到里间,便觉得燥热难耐,想必是送热水进来把屋子熏成这么闷热。 进了里间,大堂婶果真是在的,虽然她们婆媳有纠葛,可是涉及到子孙传承上,自然也顾不得,见到我后,她脸色便是一沉,便有想要发作的意思,这也难怪她,即使她不疼惜婉容,也顾及婉容肚子里的孩子,今天的风波若是闹不好,一尸两命那可是最坏的打算。不过好在是新添了孙儿,她的脚步顿了顿,便轻哼了一声,往旁边的暖阁走去。 我理亏,自然等着她走离了,才往婉容的床边kao过去,她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虽然旁边的婆子不停地给她擦汗,不过婉容的额头还是不住地冒着汗珠,看上去很是凄惨。我心里更是愧疚,无论是不是有阴谋,总是害得她险些出事,如今虽然平安了,可是婉容这副憔悴,让我心里别提多难过,对那个暗中下黑手的人,更是痛恨之至。 我深吸了一口屋子里的闷气潮气,然后缓声对一旁伺候的丫头说道,“你们少奶奶醒了,就说我来过,过两天她休养好了,我再给她赔不是来。” 听那丫头应了,我便叹息一声,也离了这让我憋闷的地方。往会走的路上,我越走越气闷,越走越心火大盛,算计我算计得不成,反倒算计起我身边的人,看来闷声被动地见招拆招已经不好用,我若是不把背后算计的人找出来,这以后的日子,恐怕再也没的舒坦。 “彩红呢?青芽呢?芳红呢?流晶呢?一个个都跑哪儿去了,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都跑哪里疯野去了?!” 我一回到雅筑,就是一通乱喊,再想到把娘亲引到东院的就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心中更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连屋子也不进,我就站在门口台阶上,气势汹汹地喊开。那些做杂事的小丫头自然不明白我为何火大,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抱着物件站好,有机灵的转身去叫人,我轻吐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没多会儿,三五个人从角门走过来,领头的就是彩红,没等到她在我面前站稳,我便冷冰冰地直接发命令。 “查,谁今天上午擅离职守,谁私藏院子的东西,谁通外人做了腌臜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要跟我过不去,一个个的,哪个都不许放过,被我听到哪个徇私编了谎话,直接打足了家法,然后送窑子里去,一辈子不许赎出来!” 我的话说得狠了,在场的丫头们脸色都是大变,她们想不到平日里不怎么管事的我,还会有这么狠辣的时候,一个个都哆嗦着,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吓得,我确实没空理会,我只看着彩红,这个我一直信任的大丫头,“彩红,我知道你在连秀那里,有些事不大清楚了,不过现在顾不得那些,你赶紧查清楚这些事,查不明白,或是藏掖了什么,我也不卖你,以后你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彩红说这么重的话,她的脸色也为之苍白了几分,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干脆地应了,我深深地看着她,却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我隐约有个想法,若真是那个没良心没心眼的人干的,彩红没准真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事情吩咐完,我疲累地挥了挥手,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我站在门口怔怔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晚间云煦回来,他自然听说了白日里的事情,而我歪在榻上,心里烦乱得很。 “娘亲没事吧?” 他第一句先问这个,让我心里温暖,可是一想到那团解不开的迷局,心里还是又慌又烦,“没事,已经回来安置好了,娘的心思不重,早就歇下了。” 就是因为娘亲的脑子没那么灵活,才会一次次的被人利用,我紧攥拳头,恨得牙根都疼,我气急败坏地冷哼一声,“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用我娘来当刀子,我,我,非得......” “好了,别多想,小心气坏了自己,”云煦伸手把我从榻上拉下来,“相公回来,你也不说先关心关心我,管那个杀千刀的作甚!” 我被他那副装可怜的模样逗得一乐,也明白他是在宽我的心,却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还用得着我关心,老爷不都说你聪明世故,知人善任,又通晓世情吗?小小几间铺子,哪里难得倒乔大少,尽和我卖乖。” 我毫不客气地调侃他,他只得无奈地摇头,“我好心逗你,你都不领情,这年头好人真难做。” “那就别......”我正笑着再逗他两句,门口两声轻响,然后是芳红略带颤音的说话声,这丫头平日就像第二个彩红,怎么还有失态的时候。 “少奶奶,不大好。” 她说得谨慎,听得却有些古怪,我瞥了云煦一眼,他冲我点了点头,还伸手帮我取过外衫,我套好外衫,蹬上便鞋,便推门走了出去,芳红脸色微白,这才把话说全。 “少奶奶,刚刚彩红姐去查事情,查到厨房的时候,碰到一个丫头,自缢了。” 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厨房里死没死人原和我没多大关系,即使那里是我管着的,却也怪不到我头上,可是既然芳红这么说,我盯着她,问道,“彩红查到的,就是这个人?” 芳红白着脸,点了点头,“正是。” 我的心头一凉,查实情查到了死人头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咬了咬牙,“彩红呢?还在那里吗?” 听芳红应是,我紧了紧衣襟,快步往外走去,这夜凉如水的秋夜,我竟觉得有彻骨的寒意正在慢慢侵蚀着我的身体,前方或明或暗的路面,让我的心中更加的忐忑不安。别说是死了人,就连我说什么卖窑子的话也不过是气急了恐吓而已。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可是一到厨房,看见跪在地上的人,心里不禁凉了半截,又难以抑制心头的愤怒。 第百五十九章 风暴 (三) 我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刻意忽视那个跪在青石地上的人,直接走到厨房后面,彩红就在那里,她的面前平躺着一具尸体,脸已经被粗布盖上,可是我一眼看去,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里凉飕飕的。 我定了定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彩红回过身,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惊吓到了,她勉力镇定地回答,“婢子得了信,便到这里来找......没想到她竟然悬梁了。” “多久之前的事儿,告诉二奶奶没有?” 彩红抿了抿嘴唇,“二奶奶回娘家去了,婢子没敢声张。” 不晓得刘氏这遭是走得巧还是不巧,亦或是她故意离开,好方便我查事情,可是如今看来,事情没弄个清楚,我先被污水湿了鞋,多大的罪过,怎么就能把自己给了断呢?我心里总觉得不妥,死了人,就不再是内宅的家事,纵然死的是府里的丫头,可是在这个敌友难辨的当口,说不定会扯出什么纠葛。 我定下心,才吩咐彩红,“厨房的人都别惊动,看好了,派个人把少爷请来,还有,该问谁你都心里有数......” 彩红点头应了,便勉强沉着.地指挥人手,我吩咐完,下意识地又往地上看去,可是越看心里越寒,就好像这个人是我逼死的一样。可是彩红说过,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这厢就已经出了事故,是应该说她做贼心虚,还是...... 我心里有个骇人的想法,忍不住.后退两步,离那具尸体远一些才缓和过来,又下意识地扫视着周围,心里砰砰地跳个不停。等到云煦匆忙忙地赶过来,我才把心中的猜想说出来。 “要是这么说,得找官府的人来.验尸才行,弄不好就会担上罪过。” 云煦听过我的话,眉头皱得死紧,他没有上前去翻.看尸首,只是站在我旁边扫了两眼,便刻意地用身体把我的视线挡住,让我心里微暖。 “长辈那边......” 我也皱起眉,心里惊疑不定,原本只是自己调查糊.弄娘亲的人,没想到扯出一条人命,原本的怒,此刻全数化成了恐,这个在背后使坏的黑手,原来连人命都是不在意的,这怎能不让我不安心慌! 云煦摇了摇头,“都通知吧,这不是小事。” 我动了动嘴唇,没有反驳他的话,即使现在想要.瞒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出在厨房这边,人多口杂,瞒下反倒显得我心虚,可是一想到这中间的黑影,我便忍不住伸手抓着云煦的衣袖,“这事情太古怪了,我不过是想要找挑拨使坏的人,即使有错也不致死......云煦,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我问的自然是.这段时间云煦在外面探查的情形,可是见他摇头,更觉得这后面似乎隐藏着更深的东西。夜风一吹,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云煦连忙扳过我的胳臂,温声说道,“前面不是还有一个吗?你去问问她吧!” 云煦要把我支到前面,无非是前面更暖一点,而且想起前院跪着的那个,我的心中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悲伤,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面对云煦略带担心的眼神,我佯装无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前院走去,而前院青石地上跪着的,就是彩蓝。 “起来吧,你既然做得出,就不必在我面前摆出这样的姿态。” 我淡淡的一句话让彩蓝的脸色顿时变了颜色,她颤抖着嘴唇,泪水迷蒙地看着我,跪在地上的身体也微微颤动着,“少奶奶......” 我扯了扯嘴角,确定了心中所想,我对她再没有丝毫的怜悯,语气冷淡地说道,“我当不起,你要是能说清楚为什么做这些事,我感激不尽。” 她的身子猛地一抖,泪水滚落得更急更猛,紧咬着嘴唇,却是偏过头不发一言,厨房里的其他人早被安置在别处,前院只有我和彩蓝,一站一跪,僵持在那里,她那副既惭愧又倔强的神情,看在我的眼中那么的刺目。 “好,好,好,”我怒极反笑,不敢相信这就是在自己身边呆过两年的丫头,却不得不相信她的险恶用心。“原来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这些年是我看走了眼,是我看错了你。” “少奶奶,我......” 就算我说了狠话,她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也让我彻底失望,不是不想从她的口中知道内情,可是若她不肯说,我不是官府,总不能刑讯逼供,却也无法再容忍。我垂眸叹息,“算了,你不必再对我说什么了,有什么话,去跟官府的人说吧,那个丫头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也不是我想关心的事情,至于是谁指使你拿我娘亲做靶子,我自己会去查。” 彩蓝呜咽一声哭出声来,跪在地上的双腿跌跌撞撞地爬到我的身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拽着我的裙角,嘶声说道,“少奶奶,彩蓝没想到会这样,是她说帮我对付那个女人,还让我偷一点彩豆给她,我以为她只是喜欢彩豆,没有想到是那个缘故,少奶奶,彩蓝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终于说了实话,我松口气之余,赶忙问道,“她是谁?” 彩蓝抽泣一声,“就是四萍。” “既然都是她做的,你为什么还要死硬着不肯说话,难道你是在说谎?”我眼睛一眯,脚步一动,挣拖开她的手。 彩蓝没抓稳,被我闪个踉跄,她的脸色顿时又苍白两分,却不像是因为我躲开的缘故,彩蓝战战兢兢地往四周扫了两眼,才略带恐惧地说道,“少奶奶,彩蓝好怕,四萍她不是自杀,她是被人勒死的,我怕自己也被人勒死。” 她说得笃定,让我联想到后院那具冰冷的尸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她是被人勒死的?你怎么知道?” 彩蓝哆嗦着身子,犹豫着说道,“风波阁一出事,我就跑来找她,那时她一脸的不在意,直说没有关系,就算查到她也无所谓,姑娘会救她,我问她姑娘是谁,她却不肯说,结果晚上她就出事了......所以,她不可能自杀。”说完,她笃定地点了点头,泪水也渐渐止住。 彩蓝的话就像是迷雾中的一道细小光亮,让一直处于被动位置的我终于有了线索,看来死去的四萍口中的那个姑娘,就是在黑暗中对我连番出手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女人? 我皱了皱眉,脑海里滑过几个女人的面孔,现在想来,似乎和我没有矛盾的女人还真是挺少的,就算当初我什么都不做,那个郭大小姐还趁机会对我下黑手,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我有意无意地做过挺多事情,得罪的人也不算少...... 汪红袖?! 这个名字突然窜进我的脑海中,我也猛地想起那个女子临走时的诡异眼神,再想想她进宅的方式,做过的事情,还有那砒霜,还有......菊姑姑...... 一时间,我的思绪有些混乱,虽然眼前的这件事和汪红袖八竿子也打不着,好似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我偏偏觉得这一系列的混乱就和汪红袖这个女人很有关系。我定了定神,决定把自己的直觉跟云煦说一说,虽然我的感觉无稽了些,却不是一点都可能,还是要听听他的想法。 “少,少奶奶,出事了,老太君......还有,还有这个......” 彩红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手里拿着信笺似的东西,因为呼吸不畅,话都没有说清楚,便先将手里的信笺递到我的手里,我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只感觉眼前发黑,险些倒在地上,而手指一抖,信笺从手中滑下,掉在地上。 “少奶奶,这样的信笺还有好些个,每个院子都有,老太君看过之后就昏过去了,少奶奶,这......” 彩红连忙扶住我,终于把话说全了,可是她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我更觉得手脚酥麻,几乎没有了力气。信笺上所写的东西太过骇然,我不想去相信,偏偏在看过之后,一个字都无法怀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低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是云煦努力压抑的语气,近似平静,却不是平静,我的心猛地一颤,连忙回头看向云煦,声音干涩得几乎沙哑,“云煦,那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云煦,这些都是......” 云煦平静地看着我,平日里温和从容的目光,此刻难以抑制其中的激动和讶异,甚至是让我无法看清的复杂,他抬手轻轻抖了抖手中的信笺,轻声地开口说道,“是真是假,我们去问问老太君,真相自然大白,可是宝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切近乎事实......” 我下意识地不想承认,只能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去找奶奶,我要问问她,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成了药引,她怎么忍心......那是她的亲孙啊......” 可是我喃喃自语到最后,却无法再欺骗自己,原来这一张薄薄的信笺,便将从前的许多事情穿成了一串,穿成一个让我,让云煦,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一个埋藏了二十年的事实...... 第百六十章 风暴 (四) 写着如此秘辛的信笺是从哪里来的?而信笺上所写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这会不会又是那个幕后黑手的招数?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我却已经无暇去想,也没有精力去顾及,只能将所有的想法抛到脑后,然后跌跌撞撞地跟在云煦的身后,满怀着一肚子的恨不得飞过去问清楚的冲动和着急的心情,直挺挺地冲进老太君的小院。 菊姑姑挡在门口,脸色透着诡异的青白,看到我和云煦的时候,表情中那股欲言又止的意味,我看在眼里,却也是没有心情去猜,只紧着往前跑两步,然后深吸两口气,才尽力平和地开口,“菊姑姑,老太君怎么样了,我和云煦来看看她老人家......” 可是还没等我说完话,云煦已经闷不吭声地xian帘进去,平日的他对老太君很尊敬,也绝不会做出如此不知礼节的行为,可是现在的不妥,我也只能看在眼中,没有办法阻止他分毫。我的心猛地一揪,也顺势跟上,无论如何,他想知道的,也是我心中迷惑不解的。而且看着云煦的反应,虽然他一向冷静自持,可是这一次,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你们都出去吧。” 还未等我看见老太君在哪里,就听见她有气无力地一句吩咐,留在屋里的荷姑姑和紧跟我进来的菊姑姑闻言都是一愣,虽然面色带着犹豫,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云煦虽然这一路脚步飞快,神色难看,甚至刚刚连礼数也不顾,可是当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之后,他反而一言不发,微微弓起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微微颤抖着,我的心里又是一酸,不觉走到他的旁边,然后才看见半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君。 她的脸色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看,甚至是平静,是的,异常的平静,就连看过来的目光中,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心虚和惶恐。这让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如果老太君有这样的反应,正说明信笺上的内容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假的好,虽然一直以来我也曾想过把旧事翻出来,却从未想过是用这样的方式将所有的伤痕xian开,这么一下,不仅我茫然不知所措,想必云煦的心里比我更难受,更惶恐,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到这里来,想要问个明白。 “都是真的,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原本忐忑地稍稍放下担心的我,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身子都不由得晃了一晃,好半天才缓过来。 “奶奶......那是你的亲孙子......” 我不必偏过头,就能听出云煦在说话时是狠狠地咬着牙才出口的,而他的脸色必然很难看。但是,在此时此刻,我却是不敢看他,只能抚着胸口,然后将目光落在脚尖前面,停留不动。 “我知道,煦儿,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那是我的亲孙子,”老太君的声音里满是疲惫,疲惫得有气无力,仿佛下一刻就没有了声息,“可这是乔家欠宝心她娘的,欠宝心她外婆的,当初她外婆对咱家有恩,我却把她赶走了,接着我的孩子赶走了她的娘亲,而如今我又夺走了她的第一个孩子,这么算起来,好像是我欠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还不清......” “娘亲,我,还有我的孩子......这些都是您用来还债的筹码?” 云煦的声音突然变得淡淡的,听在我的耳中却透着刺骨的凉意,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感觉身上刺骨的冷,却坚持着一动不动,而且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地板,就仿佛我再看下去,那里就会开出一朵花来。 老太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云煦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是细细密密的,就好似一张大网,将我的心完完全全地罩住,再狠狠地打了一个死结,闷,而且痛。 我还是没有抬头,不敢抬头。 “十八年,一个娘亲,加上一个孩子,换来乔家的一切都归我所有,不亏,一点都不亏......” 他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我没有抬头看他,直觉告诉我,他也没有看我一眼,而现在的我,只感觉到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缺少了一块,然后有冷风如细针一般,刺痛着,隐痛着,心慌得厉害。 好像过了很久,才听见老太君悠悠地开口,“宝心,你是不是也在怨我?怨我夺走了你的孩子?” 在这时,我才慢慢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一张老泪纵横的脸,心里却还是茫然,“奶奶,让我怎么怨您呢......是怨您为了救我娘而狠心抛弃云煦十八年?还是怨您以我的孩子为药引来救娘亲?还是,怨您为了补偿我,把全部的疼爱的怜惜都一股脑的给我,为了补偿我,什么都可以给我?不......我没办法怨您,就算云煦怨您,我也没有办法怨您......” 我想上前安抚这位老人,告诉她我不恨她,可是脚下就如同扎了钉子,分毫都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老人颤巍巍地抬手,把颊边的泪水擦干,她闭目,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睁开。 我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她则是仿若睡着地闭着眼睛,屋子里只有我们俩不深不浅的呼吸声,最后,我选择离开。 四萍的死,有官府介入,虽然暂时的论断是自缢,不过我已经让彩蓝把她的想法说给官府的人听,虽然这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的行为,可是我觉得如果以自缢结案,心里便会有种慌慌的感觉。 死者为大,虽然她对我不怀好意,我却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而对官府坦陈的后果就是,乔家的上下都被盘问了个遍,宅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我不在乎这些,反正只要保证我的人是清白的就够了,我在乎的是,云煦变了。 他变了,不,应该说,在别人眼中的那个云煦并没有变,依旧是温和的,从容的,有当家风范的下一任家主,乔老爷的佳儿,洛州城的青年才俊,可是在我眼中,他已经变了模样,变得有些陌生和疏离。 那封知名不具的信笺带来的震荡是巨大的,满宅里无人不知二十年前的旧事,无人不晓我和乔家的旧故,无人不用古怪疑问地目光扫视纠缠在其中的我们。 云煦开始平静地忙碌着,而且接连三天看不见他的人影,即使我有心去找,也总是碰了个空,只能从回信的小厮那里得知一点,他今天去了哪里,昨天又做过了什么。 我很茫然,很不安,面对现在的局面,我不知道该如何改善,如何解决,这不是我一两句话就可以平复的事情,我甚至无法去追问云煦,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因为我不敢去面对他那张可能很冷淡,甚至是仇恨的目光。小乖已经被我托付给奶娘来照顾,并不是我不负责任,而是现在的我,一看见小乖就会想起那个与我无缘的孩子,我怕自己会失控,幸好小乖真的很乖巧,只是每天上午到我这里玩一会儿,便乖乖地跟奶娘去别处。 他一走,屋子里便更加的空荡,而我的心,也愈发的空洞,在房里发了半天的愣之后,我发觉自己得做点什么,才能停止这种无限空虚下去的不安。 白天躲在集粹阁的楼上翻账簿,晚上独坐在房间里看月亮,我在浑噩中度过了漫长的几日,我没有精力去想黑手是谁,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接下来自己又会遭遇怎样的打击,在我的心中,无论怎样的打击,也比不上云煦的漠视,就如同在我的前世,那对漠视我的父母一样,将我隔绝在他们生活的圈外,没有一点温度。 我痴痴地想,也许这叫做宿命吧,前世的我被漠视,今生的我也逃不过这个劫数,就算里面有阴谋有算计,可是事实是那样的,结果就不会改变。 “少夫人......” 一阵门响将我从失神中惊醒,我扶了扶额头,才回应道,“什么事?” 门外的伙计恭顺地回答,“少夫人,楼下来了一位差大爷,说是在城外发现大少的物事,带着血迹的,四下找不到大少,便找到这里来了。” 城外有云煦掉落的东西,还带着血迹?我不由得一惊,腾地站起身,连桌上的东西也带倒了好几个,稀里哗啦地掉到地上。我赶紧下楼,只见那个差役束手站在门边,看到我之后忙侧身低头,他的衣服有些皱,好像是不合身似的,而且衣角还沾着好些尘土,看上去像是从城外回来的。 “这位差爷,我就是乔苏氏,我家外子怎么了?” 差役微低着头,哑声说道,“乔少夫人,在下奉命在城外巡视时,发现带有血迹的物品,经过辨认,确定是乔少爷的东西,在下已经去过贵府,现是来请乔少夫人去城外确认一下。” 我心头一紧,“怎么回事?要是东西的话,怎么不带回城里来?” 差役回答,“在东西的旁边,还有一具无头男尸。” 无头男尸?难道说这个人的意思是那无头男尸可能就是云煦?这突如其来的横祸,让我顿时方寸大乱。 “快,出城!” 第百六十一章 大结局 当外面的环境从吵杂到安静之后,我慌乱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然后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再回想一遍刚刚的经过,不禁脊背僵直,害怕起来。 我被骗了! 来人是用云煦的性命来骗我,而这几天一直揪心于他的冷淡,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城,恨不得马上确认那具尸首是不是云煦。现在想来,绝对不是! 我下意识地往车厢边挪了挪,开始后悔刚刚不应该拒绝集粹阁的伙计,如果让他跟着,也许就不会面临现在的窘境,车外是意图不明的陌生人,车内只有我一个,该怎么办? 逃?现在似乎已经出城,我既不可能从那人手里抢下马车,也不可能跟马车比速度,徒步逃走。不逃?明明知道外面那个图谋不轨,我手无寸铁,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心慌意乱中,我瞥向随着马车而微微动荡的车帘,似乎没有什么异动,他一定是以为我没有发觉,只顾着闷不吭声的赶路,而车外偶尔传进来的隐约声响表明,虽然已经出城,不过这一路上似乎有行人来往,所以外面的人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一想到这点,我深深吸口气,.努力平复慌乱的情绪,然后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只翻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了一些碎银子,再就是一块锦帕,我咬唇想了想,从头发上拔下一根簪子,用簪子的尖头在手指尖上一扎。 十指连心,好痛!我只能忍着痛,努.力挤出血,好在锦帕上写字,可是指尖实在是太痛,我只能强忍着写下:洛州乔家,送信重谢,这八个字好似费劲了我所有的力气一般,写完之后,这手指好像就不是我自己的了,麻木得几乎断掉一样。 我松了口气,赶紧把锦帕塞进.荷包里,然后扎紧荷包,紧紧攥在手心里。主意一定,我便xian帘往外面探去,那个假官差吃了一惊,脸上lou出一丝慌乱,我假装没有看见他的表情,随意地往旁边扫了几眼,心里不由得一沉,这条道上的行人几乎没有,我恐怕没有办法拖身,便把目光收回来,用焦急的口气问道:“官爷,还有多久才能到?” 假官差见我只是问这个,神色放松了一些,然后回.答,“就快到了。” 我一边点头,一边趁他不注意时,将手里攥着的荷.包往另一边扔过去,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回到车厢里去。 目前我能做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只求这路上的.来往行人能够看见那荷包,而且能把荷包送回去,希望云煦能够发现不对劲......云煦......想到云煦,我的心一痛,可心里还是暗暗期盼着,云煦能够发现不对劲,能够找到我。 荷包扔出去,我.还觉得心里不妥,为了以防万一,我把鞋子拖了下来,又努力挤了挤指尖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又在鞋里写了好几个血字,而且把两只鞋都写上。等血迹差不多干了,马车外面也越来越安静,好像有流水的声音。难道马车是在洛河边吗? 我赶紧xian帘探身出去,那人有了上次的经验,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而且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模样,我佯装看不出他的神色,依旧是焦急相问多久才到。他这次没有含糊回答,而是遥指远处停在岸边的船只,沉声回答,“乔夫人,就在那艘船的附近。” 我点了点头,然后还是趁他没有注意的功夫,将一只鞋丢了出去,才安安分分的坐了回去。也许是我的反应超乎了他的意料,我明显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更快了,而我的心也越来越紧张,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费尽心思把我骗出来。 马车一停,外面声音响起,却不是那假官差的声音,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语气也熟稔得很,“少奶奶,还不下来吗?” 我走出去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汪红袖,她穿着一身红装,而且绾着已婚妇人的发髻,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浑没有当初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之态。 我平静地下了马车,然后打量着她的上下,气质神态都和从前大相径庭,判若两人。虽然站在我面前的只有她,就连那假官差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可是从她的神情中能看出,她好像很自信,料定我不会逃跑似的。 “汪小姐,好久不见。”我打量完毕,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你若是想见我,不必用这种手段。” 汪红袖咯咯一笑,娇声说道,“少奶奶,我不这么做,怎么能显出少奶奶的爱夫之心呢?看来少奶奶对少爷真的是一片真心,日月可表。” 我瞥了她一眼,顺势扫视着周围,只有我和她,以及她身后那艘孤零零的双层船,气氛有些古怪,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我再慌也是没有用的,便平静地开口,“我对外子如何,不劳汪小姐费心,还不知哪位有幸,能够娶汪小姐为妻,相信汪小姐也会是一片真心,日月可表。” 我的话让汪红袖的脸色为之一变,她冷哼一声,唇角勾起冷冷的弧度,“我的心,早就没有了。”她说完,手臂一抬,神色恶意地看着我,“请吧,咱们去船上叙叙旧。” 她在前面悠闲地带路,似乎毫不在意她身后的我究竟跟不跟随,我本想往回跑,跳上马车,策马离开,可是从未驾驭过马车的我,催马逃离的可能性太小,只得依言跟上去,顺势将脚上剩下的那只鞋踢掉,再留一个标记。还好裙子够长,只要我的步伐小一点,就不用担心脚上的问题,只是走起路来稍稍有些不舒服。 船舱里很宽敞,有桌有椅,角落处还放置了一张古琴,显出几分风雅,却和这里的气氛有点格格不入,看上去并不怎么顺眼。 汪红袖施施然地坐下,伸手一指,语气平淡地开口,“请坐,乔少夫人,这里简陋了些,可不要嫌我招待不周。” 我默声坐下,便感觉到船体微微一晃,顺着船窗往外看去,外面的景色正在缓缓的移动,准确的说,船在移动。 “别害怕啊,这可不是乔家的少奶奶了,您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怎么一看见开船,就变了脸色呢?” 汪红袖的目光中的洋洋得意显示出她的目的依然达到,开始语气带着讽意,“您当初把我赶出乔家,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么干脆利落呢!” 原来是翻旧账,而她表现的越恨,我的心反而平稳了下来。原本我还怀疑这段时间下黑手的人就是她,可是如今见到了她,看见她对我的敌意和恨意,倒不觉得设下连环阴谋的人就是她了。 “汪小姐,你自己很清楚,当初是如何进的乔家。如果你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对你如何,可是你怂恿别人投毒,而且还将毒药藏在自己身边,为了家宅安宁,我没有送你去见官已经是网开一面,难道说,你在提醒我当初不应该一时心软,不送你去见官受刑吗?” 她微微一愣,接连冷笑,笑声越发的凄厉,再也没有我记忆中的那个怯生含蓄的女子形象,而状若疯狂。 “一时心软?安分守己?”她连连点头,目光却越来越冰冷,“苏宝心,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口才,竟然被你说得无言以对了。不过,你的心里倒是没有一点愧疚啊,你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却抢占别人的身子,夺取属于别人的东西,你倒是说一说,你是不是无耻之极呢!” “你......”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强压下狂跳的心脏,略带紧张地开口,“你在胡说些什么?” 汪红袖诡异一笑,“我胡说?当初我就对你说过一句话,你恐怕是忘记了吧......” “你说过什么?” “我说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小莲绝对不会放过你,汪红袖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今天,我是来讨债的。” 我腾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她,“不可能。” 这不可能!我能够上了小莲的身,那是因为小莲那时在生死边缘,我从未听说汪红袖有受过致命的伤害,怎么可能被小莲附体。一定是汪红袖危言耸听,故意说出这种毫无可能的话来。 相对我的惊骇,汪红袖只是轻哼一声,手指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鬓角,笑吟吟的,“怎么不可能,允你做初一,就不允我做十五么?放心,我对你的身子,哦不,我原来的身子没兴趣,你不过是有个痴痴呆呆的娘,我却有个好爹爹,就当是补偿我的好了。”她咯咯地笑着,神色诡异莫名,“而且我那么费尽心机地把乔家搅得一团乱,又怎么可能稀罕?你想多了!” 她的语气好像是在安慰我,可我注意的是她言语中的含意,原来这段时间乔家发生的事情,都是她弄出来的,这算什么,报复? 我吃惊地看着她,“原来那些事,都是你在报复我?” 汪红袖扫了我一眼,微微一笑,笑容却依旧是阴冷的,“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做人呢,要说话算话,你说是不是?” 她这么说话,我的心思从惊讶到纷乱,又慢慢地平息,无论她做了什么,既然今天把我诳到这里,那必然就是最后一步,我且静观其变。 “那么,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收起笑容,有点失神地想着什么,很快又看向我,“我只是不耐烦了,没意思了,我才发现,除却身份的关系,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对手,本来还以为能再多和你玩一玩,没想到你连自己的男人都安抚不了,苏宝心,你还真是让我失望呢!” 她的话直截了当地刺痛了我的心,直击我的心头痛楚,而她所说的,却都是事实。我确实束手无策了,我确实无法解决我和云煦之间的问题。我失力地坐了回去,抚着额头,苦笑着,“是啊,我没有办法......” 她啧啧有声,嗤笑着,“瞧瞧,这就是苏宝心,这就是乔家少奶奶,这就是抢了我的身子,抢了我的人生,还一脚把我从乔家踢出去的乔少夫人,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她的讽刺,她的挖苦,听在我的耳中渐渐失去了味道,而我所有的痛楚和难过,都放在云煦那里,已经不可能被她的两三句话打击得如何。 “就算我可笑,又能如何?汪小姐把我诳到这船上,就是为了细数我的可笑吗?” 汪红袖摇了摇头,笑得诡秘,“当然不仅仅如此。我累了,不想再玩那些小花招,我今天把你请到这里,是请你做个见证。” 我悚然一惊,她的语气太过古怪,“见证什么?” 汪红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偏头看了看我的脚下,“少奶奶的脚底下凉不凉?怎么把鞋子都扔掉了呢?其实你不晓得,我早就派了人,去通知乔少爷你在我的手里,相信他很快就会赶过来。若是他没来,就算我输吧,我自然就会把你送回去,你就继续做你的少奶奶,我也会离开;若是他来了,那咱们就看场好戏,好不好?” 我的心头一冷,没有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恶毒,若是云煦没来,我必然伤心欲绝,即使能回去,恐怕婚姻也面临破裂,若是云煦来了,她也绝不会轻轻松松的放了我,必定还有更阴毒的下一步。我咬了咬牙,“我若说不好呢?” 汪红袖笑得含蓄,轻轻地摇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还没有说,现在洛州城里可是有些乱,乔家好几件铺子被封,大约乔少爷的叔叔伯伯们都会遇到些麻烦,若是他真的不能来,你可千万不要太伤心哦!”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试炼吗?试炼我和云煦之间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吗?我定定地看着她,却不再开口,无论今日云煦来或是不来,现在的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再开口,而汪红袖也失去了谈性,我和她一左一右,都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有河水轻打船舷的声音。 “小姐,有船来了。” 外面突然有人开口,我下意识地看向汪红袖,她兴奋地站起身往外张望,然后转头看着我,笑容更加阴冷,“看来有人来救你了,只是不知道,是你的相公还是你的表哥,还是你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她没有等待我的回答,而是唤人进来,将我五花大绑,然后将我踉踉跄跄地推到外面,站在船头,看向那艘迎面而来的船只。远远看去,只能隐约看见几个人站在船头,有男有女,可是没有等我分辨出那些男女都是谁,就被人一把推进河中,在坠入冰冷的河水中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汪红袖的目的。 如果云煦来了,我身死;如果云煦不来,我身不如死。这就是她报复我的手段。 可是我不想死,只能努力地蹬着双腿,在河面上载浮载沉,很快就失去了气力,瞬间便被河水没顶,直到我快要失去意识,都没有感觉到有人来救。 云煦,你真的放弃我了吗...... 我轻叹一声,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的动作,任凭自己往河底沉去,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似乎多了些什么,一只手臂将我的腰部环住,我不顾一切地睁开眼睛,拼命扭头看去,然后看到了他。 我的他。 (完结) Vip卷 后记 又结文了,内心惆怅。 是实话,这本写的一般,相当的一般,责任在我,当然,责任只能在我,不可能在别人那里。 这本结文之后,我的成绩单上就交上两份答卷了,应该说,都是不及格,虽然第二本比第一本的分数能稍稍高那么一丁点,但也无法掩饰其全部不及格的窘境。 文学道路漫长,阿笙仍需努力。 掩面下去,筒子们表砸西红柿啊,白菜之类的,阿笙米有锅盖了...... ps:下本必写大纲,不写不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