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婚宠》 第1章 见面 对面的女子面貌姣好,妆容精致,一袭裸色的长裙将她的气质衬托地恰到好处。苏凯旋看的有些两眼发直,机械地重复着搅拌咖啡的动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中不住啧叹:明星就是明星,这么近距离的看还是那么漂亮,真心漂亮。 下一刻隐形耳机里便传来好友许清杭的怒吼声:“苏凯旋你给我拿出点正室的样子来!你是来斗小三的,不是来见明星的!” 苏凯旋被大分贝的音量震了一震,有些吃痛地拍了拍发胀的耳朵,尴尬地冲对面的江竹若笑了一下。 她是陌时铭的原配没错,江竹若和陌时铭如今正绯闻满天也没错,可算不得是小三吧。像这种江竹若这种程度的绯闻对象,陌时铭简直多的令人发指。要真一个一个认真计算起来,排到小三十三也未可知。 被叫出来喝茶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卡布奇诺到雨前龙井,苏凯旋几乎将她喊的上名字的饮品全喝了个遍,在享受口福的同时也不忘感概下陌时铭的口味真是百变多样。 嫁给陌时铭有茶喝,这是苏凯旋总结出来嫁给陌时铭的最大好处。 今天江竹若点的是黑咖啡,苏凯旋也习惯性地随着她点一样的。感觉到搅拌咖啡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太久,她轻咳了一声,端起咖啡凑近唇边,琢磨做样地抿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霎时间弥漫在整个口腔,苏凯旋的眉头都皱到了一块,连忙将咖啡放下,捧起一旁的白开水猛灌了几口。 “苏小姐好像不太会喝黑咖啡呢。” 从入座起苏凯旋就端坐着,不着急说话,江竹若想找个机会开口却总觉得不合时宜,竟生出对方深不可测的错觉。但事实证明,苏凯旋的镇定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一杯黑咖啡就轻易让她破了功。如此一来,便好办多了。 江竹若随意地将头发捋到耳后,冲苏凯旋优雅一笑:“苏小姐想必不知道吧,时铭最喜欢喝黑咖啡,他说他最喜欢黑咖啡的味道原始而又粗犷,深邃又耐人寻味。当然,这不是一般人能欣赏的。” “嗯,是是是……”苏凯旋一边干笑着附和,一边默默擦去额前涔涔的冷汗,几天前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也用一样的口气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不同的是,那位喝的是甜的发腻的鸳鸯奶茶。 苏凯旋在心里低叹了一声,陌时铭,你最喜欢的食物还真多。 江竹若本想着让苏凯旋自己知难而退,但苏凯旋唯唯称诺的反应倒让她觉得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堵心的很,任冷静如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索性抛开许虑把话挑明了。 “其实苏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和时铭之间根本没有爱情。” “嗯嗯嗯……” “我也是女人,其实我很能理解苏小姐日日独守空闺的痛苦。” “嗯嗯嗯……” “可能这样说不太礼貌,但苏小姐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完全可以找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爱护自己的人,为什么非得吊死在时铭身上呢?” “嗯嗯……诶?”苏凯旋习惯性地附和,却在听清江竹若的话后猛然抬起头,但惊诧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秒,随即化为了一个晦涩的苦笑。 她也知道她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啊,她也不想吊死在陌时铭身上啊……可、可是,陌时铭那变态他不让啊。 江竹若见苏凯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地补充道:“其实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时铭默许的,只要你愿意离婚,我保证,一定会为你介绍一个比时铭更适合你的丈夫人选。” 话音未落,苏凯旋已经扑出大半个身子,凑到江竹若跟前死死握住了她的双手:“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语气微微轻颤,带了点不可置信,像极了被小三狠狠刺激后原配心绪难平的模样。 江竹若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这话是她编的,但效果很明显,不是么。只要苏凯旋愿意离婚,陌时铭恢复单身,她就有办法对他手到擒来。 只是,被甩的女人不是应该很哀怨吗,为什么苏凯旋的眼睛里却似乎跳跃着兴奋和激动的火苗,甚至还在冒着幽幽的绿光? 狂喜过后,苏凯旋镇定了下心神,包了包即将喷涌而出的喜悦的泪水,含情脉脉地深深凝望着江竹若,几欲哽咽:“江小姐……你……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正在不远处默默监视动静的许清杭在听到耳机那头传来的对话后,刚入嘴的咖啡“噗”地一口全喷在用以掩护脸部的杂志封面上。封面上俊美非凡的男星容颜一时间被污色的水渍浸的异常可怖。她手忙脚乱地扯过纸巾擦了两下,再抬头时,正看见苏凯旋对着江竹若的背影满心欢喜地挥手,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待江竹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苏凯旋才献宝似的凑近许清杭身侧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 许清杭有些头疼地扶额:“苏凯旋,你还可以更没出息点么?” 苏凯旋讪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瞥见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顿时脸色一变,掉头想要开溜。谁知脚下刚迈开一步,手臂忽然一紧,耳边传来了许清杭的惊呼:“阿旋,那人是不是陌时铭!” 苏凯旋暗暗磨牙,艰难道:“不是吧,你认错了……” 许清杭定睛仔细看了一会:“真的是他,他身边竟然还有个女人!他特么属花的么!这么招蜂引蝶的……”不等苏凯旋应声就脚底生风连拖带拽的将她往前带了去。 苏凯旋无奈地被她拖着,内心泪奔,她是造了什么孽啊什么孽! “时铭哥!”快到陌时铭跟前时,许清杭脆生生喊了一声,眼角睨着陌时铭身侧的女人,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感觉。 陌时铭今天穿的是米色的手工衬衫和浅咖色的休闲裤,显得身材颀长挺拔,气质儒雅,而那女人穿的是一件撞色的高腰连衣裙,凸显出了曼妙的身材,气质是与方才江竹若截然不同的性感魅惑,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苏凯旋托着下巴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哪儿诡异,直到许清杭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咧开嘴愣愣地打了个招呼:“嗨,好巧!” 陌时铭嘴角含笑,好看的双眸微眯了一下,没有丝毫偷情被抓包的窘迫:“你不是说下午要赶设计稿么,怎么在这儿?” 苏凯旋这才想起来自己落在办公室那一半未完成的设计图。她是在奋笔疾书时被江竹若给堵在办公室里的。但这事显然不适合在现在说,于是,讪讪地笑了一声:“饿了,来买吃的。” “时铭,这位小姐是什么人呀?”陌时铭身边身侧的性感女人在一开始就接收到了许清杭满满的敌意,此番又见陌时铭和苏凯旋搭腔,便自动进入了防守模式,挽上了陌时铭的手臂,故作娇嗔的说。 “你好,我是他的……额,法定配偶,我叫苏凯旋,很高兴认识你。”苏凯旋斟酌了一下措辞,笑吟吟地伸出去一只手。 陌时铭闻言微挑了下眉毛,没有做声。 那女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僵住,旋即又恢复正常,伸出手轻轻反握了一下她的手。 “苏小姐可以叫我艾丽。” 苏凯旋点了点头,心中腹诽,艾丽?这么欧美范的名字,爱喝的该不会是白兰地吧,那她这个“一杯倒”可奉陪不了。 面上还是装作很亲切的样子:“那啥,你们还要吃饭吧?我就不耽误你们啦,改天再聊。”不等陌时铭发话便拽着许清杭从大门口匆匆离开。 “喂,我说苏凯旋……你跑个什么劲?陌时铭养人都养到你跟前来了,你就这么纵容他?”刚出大门几步,许清杭就甩开她的手,严肃地看她。 苏凯旋支支吾吾,刚想辩解,许清杭果断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冷哼道:“不用急着敷衍我,认识你这么些年,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道?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 苏凯旋立马瞪大了眼做无辜状。 许清杭轻轻“切”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好友,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之感,最终头疼地按了按脑仁。 苏凯旋见她不吭声,便糯着嗓子柔声安抚道:“其实我现在很好,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对那些女人和颜悦色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这桩婚姻,而是因为我相信他。他虽然常和女伴出入,但分寸还是有的。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不合时宜的人和事了。” “真的?”许清杭将信将疑看她。 苏凯旋很坚定地点了头,见许清杭的表情放松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蒙混过去了。 咖啡厅中,陌时铭伫立在玻璃门边,静静目送那道丽影越走越远。刚刚两人的对话不远不近地传入了他的耳中,想起女子那句笃定的“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这桩婚姻,而是因为我相信他”,眼底轻轻起了微澜,待那人影完全看不见了才恢复平静。 “陌先生……”艾丽忐忑的叫他,心中为自己之前的出格的举动有些不安,想寻个安心。 陌时铭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平日温和的眼角此刻竟带了一丝锐利,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她的手中抽离,只懒懒地留下一句话。 “艾丽,你逾越了。” 艾丽怔忪,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顿时面如死灰。 第2章 酝酿 对于苏凯旋来说,与陌时铭的婚姻应该算个无奈的意外。 一年前,她受到歹徒袭击,脑部被重创,在医院昏迷了三个月。醒来时一切都变了样。一向疼她爱她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身亡,永远地离开了她。原本已经谈婚论嫁的男友慕云朗彻底和她撇清了关系,转身成了华峰集团千金的男友。而原本与她不甚相熟的陌时铭,却成了她的丈夫,接管了父亲苏桓山手下的所有苏家产业。 对于陌时铭,她其实是感激的,自从父亲出了车祸,苏家的宏盛集团的股价一落千丈,许多客户都中断了与苏家的合作,整个公司几乎陷入瘫痪。是陌时铭在电视上发布了自己与她的婚讯,并以苏家女婿的身份坐镇宏盛集团,利用几个月时间,让宏盛起死回生。 但她始终良心不安。因为爷爷告诉过她,陌时铭与她结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陌老爷子的意思。当年苏老爷子对陌老爷子有救命之恩,如今故友家中有难,陌老爷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坐视不管,当即与苏老爷子表明了意思,出乎意料的,苏老爷子竟同意了。 苏凯旋能体会老一辈之间的真挚情感,但是,要陌时铭牺牲婚姻来报恩,她实在觉得有愧与人。 事后她向陌时铭表示了感谢,并提出要解除婚约,谁知竟被他一口回绝。理由是,会影响陌家海旭集团的股价。 苏凯旋原本就受恩于人,自然不可能做出有损恩人利益的事,但她对于占着陌时铭妻子的位置又实在过意不去。几番商讨后,她和陌时铭约定,在陌时铭发现下一个心仪的结婚对象之间,两人的夫妻关系就先这么暂时维持着。 当时陌时铭还提出了疑问:“要是你先发现了喜欢的人呢?”苏凯旋极轻快地告诉他:“我会坚守岗位,直到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下家。”其实她心里想的却是,她这辈子许是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因为忘一个人,太痛,太难。 现在她同陌时铭的状态基本就是,人前伉俪情深恩爱有加,人后相敬如宾互不干涉。对于陌时铭身边的那些野花野草,她自然不会有任何动作。也是在后来她才得知,原来陌老爷子要陌时铭娶她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陌时铭的花名远播,影响太不好了。 知道了这一点后,苏凯旋的愧疚心理少了一点,疑惑却越来越多。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只是隔了几年没见,印象里那个有着阳光笑容的温柔少年,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招蜂引蝶的妖孽了呢? 今天的事幸好只是被清杭撞见,要是被家里的人撞见,怕是又要麻烦了。 苏凯旋仰躺在床上苦恼地想,陌时铭你就不能稍微消停点么,花边新闻满天飞的,要我怎么装鹣鲽情深啊。 刚这么想着,楼下就传来了开门声。苏凯旋看了一眼闹钟,22点整,不上不下的时间点。她叹了口气,套了件家居外套,蹑手蹑脚跑下楼去。 陌时铭已经进了书房,她犹豫了一会儿,从门边探出半个头来:“我要吃夜宵,你一块儿么?” 半晌没声,她大着胆子走近一点,看见陌时铭仰躺在真皮座椅上,半阖着眼,很疲惫的样子。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那身,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没扣,领口松松垮垮开着,正好可以看见他好看的锁骨。 隐隐嗅到一股酒气,苏凯旋顿了一下,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陌时铭?……你喝酒了?” 没有回声。苏凯旋轻声叹息,准备去给他倒杯水,刚一转身,手臂上一个力道蓦地将她拉了回去。 “陪我一会儿……”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却带着异样惑人的磁性。 苏凯旋怔了一会,从旁边拉过一张凳子放在他的座椅旁边,端端正正坐好,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陌时铭看她乖顺的样子,兀自低低笑了一声。 苏凯旋被他笑的发毛,忍不住发声:“陌时铭你没事吧,有病要早点说,我送你去医院。” 陌时铭不笑了,坐直身子蹙眉看她:“你什么时候开始直呼我名字的?” “……” 苏凯旋没想到陌时铭会问这个。回想起来,小的时候她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糯糯地喊他“阿时哥”的,中间隔了几年没见,再碰到时,称呼也就自然而然疏淡了。 当然这些不可能告诉他,她只得腆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在我发现你的名字只有连着姓一块叫才特别好听的时候,要知道,每次我听你的女伴喊你‘时铭’‘时铭哥哥’……我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陌时铭听着她学那些个小明星的口吻喊他,有种莫名的喜感,唇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 苏凯旋闻言猛咳了两声,小脸因粗喘着气涨的通红,忙不迭地向他摇手:“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平了平呼吸,她正色道:“你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那些女明星怎么喊你也是她们的自由,只不过……”她犹犹豫豫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道,“你能不能稍微节制点,每次去你家我总被奶奶苦口婆心的传授驭夫*,真心hold不住啊……” 苏凯旋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溢满了无辜的神情,像极了某种柔弱的小动物。陌时铭心中一动,浅笑着点了点头。 苏凯旋顿时大呼万岁,讨好似的从餐厅倒了一杯白水来。 陌时铭欣然接过。 在他喝水的瞬间,苏凯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托着下巴看他:“陌时铭,你最喜欢喝什么啊?”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了!每每被陌时铭的女伴请出去喝东西,她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就会多一分。 陌时铭摇晃了一下玻璃水杯,没有回答。 苏凯旋兀自在一边掰着指头:“江竹若说你喜欢喝黑咖啡,前两天那个乔丝丝说你爱喝鸳鸯奶茶……” “你今天是去见江竹若了?” 苏凯旋猛的一激灵捂住嘴,她说漏了! 陌时铭的脸色不太好看:“我说过你不用理会她们。” “那也得她们肯放过我啊。”苏凯旋哭丧着脸,很幽怨地看着他,“作为你的盟友,我真为你以后的老婆担心。” “……” “说认真的,你真的不考虑和我解除婚姻关系么?我看海旭最近的股票涨势挺好的,一时半会应该跌不下……”“来”字还没说出口,陌时铭凉凉的目光瞥了过来,苏凯旋噤了声。 气氛有点凝重,苏凯旋试图找些话题来活跃下气氛,见陌时铭在喝水,便赔笑道:“嘿嘿,不聊这个,我们聊点别的,江竹若和乔丝丝床上功夫哪个更好啊?” 陌时铭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苏、凯、旋……” 陌时铭的脸色铁青,不能再难看。 苏凯旋吞了吞唾沫,她以为这是个增进他们革命友谊的好话题,但效果似乎不太好。莫非…… “你不会是不行吧?” 陌时铭的脸色从青色变成了黑色,眼睛微微弯起:“你说呢?” 于是,反应慢半拍的苏凯旋同学刚感受到森森的寒意,便被拉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感受着那火热的体温,她的心跳也无法控制的加快起来。 耳廓被温热的气息喷的痒痒的,是陌时铭蛊惑般的叹息:“要不要亲自试试?” 血气上涌的脑子顿时就清醒了过来,苏凯旋蹭地从陌时铭身上退开,面不改色道:“不好意思,我性冷淡。”话落,逃命似的跑回了二楼。 陌时铭陷在座椅里,看着苏凯旋离开的方向,良久,手撑着下颔无声地笑了起来。 “砰”一声将房门关上,苏凯旋深呼吸了几口就着床沿坐下,拍了拍自己绯红的脸颊,有点头疼的想,陌时铭今天是吃错药了么。 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走,她打开电脑,将之前那张设计图重新打开,进行扫尾工作。 大功告成时,闹钟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她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下楼原本是要做宵夜的。 偷偷的摸下楼去时,陌时铭书房的灯还在亮着,她屏着气息,轻手轻脚地拐进厨房下了碗面。 一顿狼吞虎咽连带着汤汁一起喝了下去,苏凯旋有种别样的满足感。目光投向陌时铭的书房,她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收起碗筷重新进了厨房。 此时陌时铭正在电脑前核对合作公司的最新资料。书房的门并没锁,隐约几声短促的叩门声后,却没人推门进来。 他有些疑惑,放下资料上前开了房门,整个厅室静悄悄的一片,似乎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视线透过黑漆漆的客厅,他看到餐厅里暖洋洋的灯光,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餐厅里空无一人,四方的桌面上只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他眼底闪过一丝怔忪,下意识抬头向二楼卧室看了一眼,房门是虚掩的,门缝中透出了柔和的光线。 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塞的满满当当的,又充实又温暖。 他当即就坐到了桌子前,没有丝毫犹豫的执起了筷子。 面条的味道很清淡却很爽口,吃到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心里有一些情绪在发酵,像是早已经思虑过千百遍,却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第3章 安慰 第二天一到公司,苏凯旋就被陆正泽叫进了办公室。陆正泽是朗雅设计的总监,也是苏凯旋的顶头上司,因着其英俊舒朗的外形和良好的家世背景,被公司乃至外界的未婚女青年奉为江城最值得嫁的钻石王老五之一。 这个上司平时话不多,对设计稿的要求极其严苛,这会子叫她进办公室,苏凯旋心中七上八下,很没有底。 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陆正泽的房门,他正盯着电脑显示屏聚精会神地看些什么。苏凯旋不敢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垂头坐到一边。 “你昨天上传的设计稿我看了,基本上没有问题。不过客户那边,似乎想听听你对这个设计的一些想法,便于他们对产品进行宣传。” 陆正泽的目光一直落在电脑上没有半点余光转过来,以至于苏凯旋有种他根本不是在跟她说话的错觉。 “陆总监,您是在跟我说话么?” 陆正泽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个键以后才回过头:“这个办公室里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苏凯旋窘迫了,果然不能跟上司顶嘴,因为上司都很小心眼。 “不……不好意思,陆总监,我的意思是,客户大概什么时候过来,我好准备下相关资料。”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一室的光线因门被打开突然的变亮。苏凯旋局促地陷在阴影的角落里,抬头看向来人,笑容凝在嘴角。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显得身材挺拔,刚毅的线条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仰望的角度使得那张脸越发的立体深邃,英气不凡。 苏凯旋突然感觉到有些接不上气。她颤着手捂住胸口,半晌才缓过些劲儿来。 陆正泽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冲进来的人抬了抬下巴:“这位就是刚刚跟你说的客户,慕云朗先生。” 那头,慕云朗已经礼貌地伸出手来:“幸会,苏小姐。” 这时苏凯旋已经恢复了正常,伸出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攒出一个礼节的笑,两眼都眯得弯弯的:“很高兴见到你,慕先生。” 她的手很柔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暖暖的温度,此刻摸起来却有些冰凉。慕云朗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抬眸看她:“阿旋……” “慕先生,请你在隔壁的接待室稍事休息,我去取一下相关资料,一会给你做有关这个设计的详细介绍。”苏凯旋不着痕迹地打断他,将一箩筐官话说完,冲陆正泽示意了一下,“陆总监,我先去准备了。” 陆正泽点了点头,见苏凯旋带上了门,便转头对慕云朗道:“慕先生要来杯咖啡么?” “不用了,谢谢。”慕云朗没有再做逗留,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陆正泽没有多言,看着慕云朗利落的背影,泛起反光的镜面适时地遮住了他眼底玩味的情绪。 偌大的接待室中,只有苏凯旋和慕云朗两人。 苏凯旋将电脑里的设计图打开,有条不紊地开始讲解:“根据你们提出的要求,我分别做了几款类型的书房收纳柜。第一款是阶梯式的‘品’字形创意柜,它可以改变书房的动线,兼具美观、实用和创意,从视觉上一定程度提升了空间的高度。材料上,我们推荐的是比较坚实耐用的白色进口夹板,可以承受比较大的重量。第二款是……” “阿旋!”见到苏凯旋目不斜视地做着介绍,慕云朗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放沉了语气道,“这些设计原理,加个文字标注就可以了,你知道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慕先生,请问贵公司还有什么新要求?” “阿旋,我们非得这么说话吗?就算分开了,我们也没必要弄的像仇人见面一样吧。” 苏凯旋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沉默半晌,艰难地扯开嘴角:“慕先生言重了,我们怎么会是仇人呢,不过是普通的业务关系罢了……” “阿旋,你何必这么拒人千里?我只是想关心你……” 慕云朗的脸紧绷着,紧紧捉着苏凯旋的手,苏凯旋用力挣了几下,却没有挣脱。看着这样的慕云朗,她一时心凉到底:“慕先生,从前不知你和华小姐两情相悦,可笑的阻挡在你们中间是我的过失。如今,我已经自尝苦果,还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身边的人是华小姐。你该关心的人是她。” 慕云朗的手猝不及防地松了力道,苏凯旋趁机抽了出来,倔强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看着女子强作镇定的神情,慕云朗平缓了语气,声音也变的柔和:“阿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总之,很多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给我一点时间……” 苏凯旋垂着头,半晌才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眸像是明亮的黑曜石,带着某种迫切的情愫,紧紧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吸食到骨子里。 心底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她曾以为这是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没有谎言,没有任何的杂质,而当真相被剥蚀开来,她才知道自己所坚信的是一个多大的笑话。 她听到自己用平静如死水的声音说:“我丝毫不怪你在我昏迷时离开,我无法接受的……不过是明目张胆的欺骗。” 苏凯旋的声音很低,微微有些颤,她自嘲的笑了一声,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些已经结了痂的伤疤再次被鲜血淋漓地揭开,她却不觉得痛了,只觉得麻木。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她本来不想说,却没能控制住。凭什么他能在做了那样的事后还这么一脸忠贞地说爱她? 她的眼眸依旧和以前一样明亮纯净,却多了一丝苍凉。她定定看着慕云朗:“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已经选择了华清乐,而我也结婚了,我很清楚背叛带来的伤害有多大,所以,我不会让我的丈夫也受到那种伤害。” 没有给慕云朗继续申辩的机会,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利索地将电脑和资料都收拾好,手扶上门把手的时候顿了一顿:“设计稿的设计创意和原理我会做成文本发过来,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你还是直接联系陆总监吧。” 门打开后又阖上,慕云朗一个人在幽暗的空间,被无边的孤独淹没。他一直以为她不知道那件事,原来,她竟是知情的,一直隐忍着他。到头来,是他挥霍着她的信任,最后伤透了她么? 他疲惫的闭上眼,这状态却只维持了一瞬。再睁开眼时,他的目光重新恢复冷静和锐利。 阿旋,我决不会放开你。 晚上回到家时,一室的黑暗,屋子里静悄悄的。陌时铭打开玄关的灯,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多了。思忖着平常这个时间苏凯旋应该已经回家了,他疑惑地上了楼,推开她房间虚掩的房门瞥了一眼,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角落里一个娇小的身躯抱膝蹲坐在地上,看不清脸上的光景。 他思考了一下,反手将门关上,原本缝隙里的那点光线也消失不见了,一室完全的黑暗。他徐步走到她身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挨着她坐下,背抵着冰凉的墙壁闭着眼,空气静谧的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 沉默中,陌时铭淡淡地发声:“小的时候我很怕黑,每当我不听话,我父亲就会把我关到一个小杂物室里让我反省。” 感觉身侧的人动了动,陌时铭唇角微扬,继续道:“那个房间和这里一样,黑漆漆的。一开始我害怕极了,但后来我发现,我很享受在那里面。在那个空间里,没有人会戳着我的脑门呵斥我,没有人会对我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我不用顾虑任何人,因为,那里只有我自己。” 他顿了顿,覆住身侧那只柔软冰凉的手,语调也变得温和:“再黑暗的地方,只要你的心将它视为希望和光明的源泉,它就会变得温暖。” 话音一落,又是一室的寂静。 良久,他听到苏凯旋低低地征询他:“陌时铭,我能不能借下你的肩膀。” 黑暗中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眼睛却没有转向陌时铭的方向。他叹了口气,长手一捞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密密实实地抱住:“连我温暖的怀抱一起借给你。” 苏凯旋无声一笑,声音很平静:“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了,你是个好人。” 陌时铭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男士可不喜欢被发好人卡。”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一些。被层层包裹的温暖一点点透进心里,苏凯旋却不敢贪恋,这是借来的。 “我今天见到他了。” “然后?” “我以为自己会很冷静,结果还是说了不该说的幼稚的话。想起来有点后悔。” “再然后?” 苏凯旋又好气又好笑地坐直起来:“你还有别的词吗?” 陌时铭想了想:“恩,你继续。” 苏凯旋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问道:“陌时铭,其实我很好奇,你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每一个你都爱么?为什么你们男人总能口口声声爱一个人的同时,却对另一个人做那种事?” 她的问题太直白太犀利,却用着一种懵懂又探究的语气问出,好像这只是个严肃的学术课题。任是好脾气的陌先森听了以后也黑了脸。 黑暗中,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试图将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一点,沉稳一点,却还是带了那么点阴沉的口气:“第一,慕云朗不代表所有男人。第二……在你的认知里我就真的那么不堪?” 苏凯旋在陌时铭的后半句反问里冷不丁听出了那么些伤感和自暴自弃的苗头,忙不迭地赔礼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虽然你花心了一点,女朋友多了一点……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你绝世好男人的名头。” 绝世好男人?陌时铭被这名头逗乐了:“绝世好男人觉得地板上太凉了,我们起来说怎么样?” 苏凯旋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坐在地上,忙不迭地拉着陌时铭要起身,却在慌乱中绊到了脚。 “砰”一声钝响后,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苏凯旋将紧闭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发现她整个人正不偏不倚地压在陌时铭的胸膛,陌时铭的手还紧紧地护着她的后脑勺。 “你没事吧?”陌时铭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苏凯旋手忙脚乱从他身上退开,打开了床头灯,整个房间顿时被暖色的光晕包围。将陌时铭扶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右手的手臂上一大块的青紫,应该是刚刚撞到的,不等陌时铭开口,她便慌张道:“你坐这儿别动,我去给你拿药箱。” 陌时铭含笑点头,待她拿来药酒替他上药时,还很合作的抽气了两声,听的苏凯旋直心惊。简单处理了一下以后,苏凯旋又跟他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他一一点头应下。 见苏凯旋情绪好了很多,陌时铭便放心地准备下楼工作,谁知她竟拦在了书房门口,说他右手受了伤,不能多动,连推带搡将他送回了卧室。 陌时铭头一次享受到了铺床、端水、关灯、道“晚安”的全套“妻子”服务,心中柔软的简直要化开了。见苏凯旋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拨下秘书柯远的号码:“明天12点之前,替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打发干净。” 柯远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恭谨道:“陌先生的意思是要将公关形象从花花公子转变为居家好丈夫了?” 陌时铭沉吟了一会,居家好丈夫,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总之,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该尽快让它变的名副其实了。 第4章 挑衅 这天临下班时,苏凯旋接到了陌家那边的电话,是赵玉琴打来的。赵玉琴是陌时铭父亲陌岱岩的第二任夫人,和陌时铭的感情似乎并不是很好。她在电话里委婉地表示了陌岱岩对陌时铭的想念云云,想让苏凯旋和陌时铭一块回家吃个晚饭。苏凯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陌时铭那天告诉她的那段有关幼时的经历。心想,多个机会让他们父子交流一下也是好事,便答应替她转告。 随后她给陌时铭打了个电话,转述了这事儿,电话里陌时铭的声音闷闷的,似乎不是很乐意,只简单地告诉她自己晚上已经有了应酬。让她将替他推了。 苏凯旋最终还是没能硬下心肠推辞,只婉转地告诉他们陌时铭已经有了应酬,或许会晚点过去。 出乎意料的,赵玉琴似乎一点儿也不失望。只柔声吩咐她来时注意安全,仿佛一开始要邀请的人就是她似的。 苏凯旋到陌家时,餐厅里已经摆好了圆桌和碗筷。赵玉琴一见她来,便放下手中的活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苏凯旋对于她的过分的热情有些不适应,只僵着表情应付。 “姨妈,是时铭回来了吗?”从二楼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苏凯旋下意识抬头看,一位的穿着米色连衣裙的秀气女子正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苏凯旋愣了一下,待到那个女子走到她跟前时,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苏凯旋。阿时他公司里有应酬,可能会晚点过来。” 那女子回以一个温柔的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是孟欣然。” “欣然是时铭的高中同学,正巧她回国了,我就让她一块儿来吃饭,热闹热闹。你们先聊着,一会儿岱岩就回来了。” 赵玉琴让孟欣然帮忙招呼苏凯旋,自己则又钻进了厨房。 “苏小姐和时铭在一块儿一定很累吧?”孟欣然一面为苏凯旋添茶,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苏凯旋定睛看了一下茶盏,是伯爵红茶。不由在心里唉叹,陌时铭,看来你最喜爱的饮品又多了一种。 “前些天,我还在杂志上看到时铭和江竹若的新闻,他真是一点儿也没变,从前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好歹还会稍微收敛点,现在都结了婚了,竟然愈发不顾身边人的感受了。不过,你可千万别介意,时铭他人还是很好的。” 苏凯旋埋头喝着红茶,刚开始觉得清口,带茶水全数咽下后,喉咙却觉得有些涩。不由“嗯”了一声。 见孟欣然直直得盯着她看,苏凯旋疑惑地举起茶杯:“你不喝么?” 孟欣然自认是举止娴静的大家闺秀,向来不屑于与人大声争吵。因为她觉得,那是争吵是最愚蠢的,聪明的女人都是四两拨千斤。够分量的三言两语,便能使对手陷入慌乱的境地。 然而,当她说完那些带着隐晦暗示的话,苏凯旋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令她有些惊诧。 “苏小姐,刚才我说的话,你有在听么?” 苏凯旋吧唧了一口红茶,还是觉得不好喝,不由皱了眉头:“有啊。” “那……时铭他这么对你,你真的不介意吗?” 苏凯旋将杯子搁好,很是不解:“不是你让我别介意吗?”见孟欣然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尴尬,苏凯旋豁达地拍了拍她的肩:“其实,不用你说我也不会介意的。他供我衣食住行还帮我管公司,我有什么好不满足的?没错,他身边女人是多了点,古代皇帝还三妻四妾呢,我现在不用穿越就能当皇后,多好啊。” 孟欣然原来只是觉得苏凯旋油盐不进,现在她觉得她根本就是脑回路有问题。脸色不太好地敷衍了两句后,她放弃了跟苏凯旋继续话题,决定去厨房陪自己的姨妈,刚一转身,就看见了门口的玄关处站着的人。 他的脸庞一如记忆里那般英气俊秀,线条优美的唇角紧紧抿着,一身的风尘仆仆,直奔她而来。 “时铭……” 孟欣然的眼睛隐隐红了一圈,甚至来不及张开手拥抱他一下,他已经直接越过她,走到她身手,拖起了苏凯旋的手。 “不是让你在家等我么,晚上我们约了清杭一块儿吃饭,你忘了?”陌时铭的眉眼弯起一个温和好看的弧度,语气也是温柔到无以复加,苏凯旋却隐隐读到了他语气几不可察的威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我……等等……”支支吾吾被拖着走了几步,苏凯旋突然停下来,睁大了眼看他。她什么时候约了清杭了?! 陌时铭只是很镇定的看她,脸上写着:有本事你拆穿我呀。 苏凯旋有些头疼地扶额,最终没揭穿他。回头对孟欣然歉意一笑,便被陌时铭连拖带拽地拉出陌家。 走到地下室时,苏凯旋终于忍受不了对方长腿走路的频率,使劲挣开了他的手。 “陌时铭,我们这究竟是去哪儿?” 陌时铭停下步子,抱手看她,嘴角噙着笑:“其实我比较喜欢听你喊我阿时。” 苏凯旋的脸颊顿时升腾起绯丽的红霞,支吾道:“我不喜欢那个孟小姐说话的腔调,所以……才会这么叫你……” 陌时铭满意的点了点下巴:“不妨事,正好我也不喜欢她。” 苏凯旋附和着干笑了两声,便被陌时铭推上了车,两人绕着环城公路转了好几圈,最终在一处别致的水上餐厅前停下。 走进餐厅,苏凯旋在过道里好奇地向两侧张望,她发现,这里每一个小包间的装潢都是不同的设计风格,每一种设计都精妙至极。 她和陌时铭所在的包间是以玻化砖做地板,彩绘玻璃做门,背景墙上装饰着菱形车边镜,头顶吊着纹样呼应的水晶吊灯,整个空间都显得亮堂堂的。 “我发现你看到好设计的时候,眼睛简直会放绿光。”被忽视了半天的陌时铭见到苏凯旋怔忪的表情,忍不住打趣。 苏凯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道:“好东西总是值得欣赏的。你今天带我来这儿,不会就为了请我参观这儿的室内设计吧?” “当然不是。”陌时铭讳莫如深地摇头,待侍者将所有的菜色上齐后,才缓缓举起高脚杯,向苏凯旋遥相一敬。 “结婚半周年快乐。” 苏凯旋刚想吐槽哪里有半周年这种说法,却在看见他表情时愣愣地咽下了原来的话。暖融融的灯光下,他俊美的脸庞被映衬的愈发柔和,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的温柔几乎要盛不下,坚毅的唇抿着,竟显得他特别的认真。 这桩婚姻原本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协议,而他竟真这样郑重地对待起纪念日来了。一时间,苏凯旋觉得心中被突如其来的莫名温情塞的满满当当,不由失笑,举起酒杯回敬他:“半周年快乐。” “话说,要是被你的那些小女朋友们看见了,她们又该伤心欲绝了。”苏凯旋吧唧了一口红酒后,搁下酒杯长叹了一声。 陌时铭的目光晦暗不明:“如果我说,我跟她们只是逢场作戏,没有一个是认真的,你信不信?” “信,当然信。”苏凯旋一面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西冷牛排,一面拖长了音调道,“就凭你陌大少的名声,手一招就有一堆女的拥上来,哪里需要付出什么真感情。” 牛排被成功地分成了好几小块,苏凯旋往嘴里塞了块,口感滑嫩,酱汁独特,不错。 美味下肚后,她满心欢喜地抬起头来,正对上陌大少异常沉默的目光,记忆开始倒带……额,她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了想,她又表情严肃地补充了一句:“额……我的意思是……我很理解你,逢场作戏是必然的,因为要是每一个女友都投入真感情的话,你估计会被累死。” 陌时铭头疼得揉了揉眉心:“她们不是我的女友。” 苏凯旋这才惊觉自己又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向他赔笑道:“口误,是女伴……恩,对,女伴。” 陌大少倒是很大方地没有计较,兀自苦笑着灌了一杯酒:“你会这么想也很正常。这些年,我身边的女人就没有断过,周围的人都觉得我花心不羁。你说,若是我等我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会不会也觉得我在逢场作戏?” 轻轻叹息的语气,夹杂着空气里淡淡的红酒醇香,让苏凯旋后知后觉地感到之前喝的红酒带来的些微醉意。 陌时铭的模样又是专注,又是无奈。像是等待着解答,又像是等待着救赎。他唇边始终漾着淡淡的笑意。苏凯旋第一次觉得,这笑有些苦。 “不会。”女子的声音很坚定,清泉般澄澈里散发出柔和的光,“如果连真心的付出和逢场作戏都区分不出来,那她配不起你的喜欢。” 看着女孩正经的神色,陌时铭觉得两人之间相隔两端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不由莞尔:“那你能区分出我对你是逢场作戏吗?” 话题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苏凯旋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前后联系了一下,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流连花丛的陌大少其实缺爱缺信任。 于是,她笃定地道:“如果是做戏,这成本也忒大了。” 陌时铭心下愉悦,心道对方终于察觉到他的心思了。又听到她接着说:“你在我心目中就是骨灰级的盟友,苏家和陌家世代交好,真的很开心我们之间也能生出这么棒的革命友情。” 苏凯旋说的激情振奋,陌时铭缺顿感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无奈地想,自己果真还是心急了一些。 第5章 交锋 “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陌时铭望着对面露出关切神情的女子,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持着周到的笑意:“没什么,可能是房间里冷气太足了。” 苏凯旋“哦”了一声,连忙让侍者将空调的温度上调了几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好一会儿,陌时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峰微挑,摁掉了。 苏凯旋不解:“你不接吗?” 陌时铭将甜品推到他跟前,笑了笑:“是短信,公司的事。” 苏凯旋不好多问,只好继续埋头吃东西。 “阿旋,我想,或许你有空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来宏盛做实习?” 两人默默无言时,陌时铭突然挑起了话头。 “暧?”苏凯旋不明所以。 见她不解,陌时铭耐心解释道:“宏盛毕竟是你们苏家的产业,我只是暂时出面帮忙打理,迟早要交还你手里的。” 苏凯旋一口蓝莓冰激凌哽在口中,不由放缓了咀嚼的动作。半晌才讪讪地道:“我不懂啊,我只会画设计图。” “不是让你马上会,只是让你有空跟着学习一下。”见她露出为难的神情,陌时铭婉转地道,“即使你以后请了职业经理人来打理,你好歹得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做实事,有没有偷偷把钱塞进自己的腰包里。” 苏凯旋怔怔地看着陌时铭,认真地皱起了秀眉:“陌时铭,你对身边每一个女人都这么好吗?” 汤匙随着手指的动作在果蔬汤里缓缓的搅拌,苏凯旋自言自语似得低声道:“原本我以为你娶我是被陌爷爷逼迫的,可你似乎没有不情愿的样子,也没有像很多联姻的夫妻那样在私底下对我实施冷暴力,相反的,还对我很好。后来我以为你是看上了作为我嫁妆的宏盛,可是你刚刚竟然说要把它交还给我……” 她蓦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陌时铭安然的神色,语气颇有些担忧:“你这样下去是要发展成比花花公子更恐怖的妇女之友的节奏啊少年!就不怕找不到老婆么!” 空气停滞了一秒,陌大少再次内伤了。 晚饭之后,走出餐厅,凉风习习轻拂到脸上,十分的惬意。陌时铭去取车,苏凯旋在原地等了很久,也不见他人影。 又好一会儿,见他一面打电话,一面疾步走来,面色有些不虞。 待他走近挂了电话,苏凯旋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的车呢?” “出了点小问题,我们现在暂时走不了了。我给柯远打了电话,他一会儿会过来处理。” 虽然陌时铭极力将表情表现的轻描淡写,但苏凯旋还是很敏感地感受到了那后面的隐隐怒意,察觉到那似乎并不是……小问题。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站在餐厅门口吹风似乎并不是很合适,苏凯旋故作轻快地提议:“正好,我好久没有散步了,不如你陪我散散步吧?” “散步?”陌时铭看着眼前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环城公路,又看了看苏凯旋期待的眼神,最终妥协地点了头。 笔直的马路在眼前延伸开,远处是灯火璀璨的江城城区。晚风将两人的头发都吹的凌乱。陌时铭跟在苏凯旋的身后,看见她在前面的花坛边沿歪歪斜斜的身影,内心异样的宁静。 “喂,陌时铭--”苏凯旋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陌时铭,倒着向后走,“你快点跟上,你看我倒着走都……啊!” 想说自己倒着走都能健步如飞的苏凯旋话还没说完,身形已经不稳,险些要从花坛边沿摔倒。 一只手有力地扶住了她,身形重新恢复了平稳。 牛皮吹破的某人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从花坛上轻轻跳下来,强作镇定地道:“不好玩,不走了。” 陌时铭也不戳穿她:“走的累了就歇会儿,我给柯远打电话,看看他到哪儿了。” 手还没触到手机,一辆白色的宾利缓缓靠近,在两人跟前停了下来。 早在远远看到这辆车减缓车速时苏凯旋心底就升腾起了不祥的预感,当这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的跟前,那不祥之感更扩大了些。 随着“砰”的车门开合声,她看到她的前男友肃着脸向她走来。 “阿旋,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 “阿旋,这位是?” 肩膀上传来陌时铭掌心温暖的温度和适中的力道,苏凯旋定了定神,看向陌时铭:“阿时,这位是我公司的客户,慕云朗先生。” 顿了顿,她又对慕云朗道:“这位是我的丈夫,陌时铭。” 陌时铭一手随意地揽住苏凯旋的肩,另一只手懒懒地伸了出来,眼底满是玩味的兴意:“慕先生,久仰。” “不敢。”慕云朗冷淡地应付了一下,将目光重新投到苏凯旋身上,“早听闻陌先生在业界是出了名的玩的开,慕某不管你从前和那些红颜知己是什么玩法,只是阿旋和她们不一样,还请陌先生将那些游戏的心思收一收。” “慕先生尽可放心。”陌时铭唇边噙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平常温和的眉眼此时已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凌厉,“早在阿旋昏迷时我就跟苏爷爷保证过,这辈子都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任何人有再次伤害她的机会。” 慕云朗冷哼道:“陌先生所谓的保护就是半夜三更的带阿旋在这荒郊野外的公路上游荡吗?” 苏凯旋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刚想解释,陌时铭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下一刻,便听到他落落地说:“像慕先生这般醉心事业的人,自然是不能体会我们夫妻之间的日常情趣。不过慕先生可以放一百个心,这荒郊野外的公路就是有再多的危险,我也会站在阿旋面前稳稳当当地替她挡着,绝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慕云朗心知陌时铭是在暗讽他当初弃阿旋于不顾之事,此时听他说起,心中更是一痛。面色不由一沉,不再与他多做辩解,转向苏凯旋道:“阿旋,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容拒绝。 想到那些相似的过往,苏凯旋心底一跳一跳的抽痛起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陌时铭也自然而然地撤开了手,只是静静看她,没有不悦,没有威胁,只有隐隐的担忧。 她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主动挽起了陌时铭的手臂,对慕云朗说:“今天是我让阿时陪我散散步。他工作总是很忙,难得今天有空。我们还要再走一会儿,云朗你先回去吧。” 慕云朗寒着一张脸,最后生硬地扔下一句:“你自己小心。”看也不看陌时铭一眼便上了车扬长而去。 车子启动扬起一地的烟尘,凉风瑟瑟,苏凯旋目送着慕云朗的车消失在车道尽头,最终没忍住蹙着眉头侧过身子轻咳了两声,双手抱紧了手臂。 陌时铭低叹了一声,上前将她整个身子纳进自己的怀抱:“电视里这个时候通常男士会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女士身上,可我没有外套,也不想被当做暴露狂,你会理解我的吧。” 埋首在他身前的苏凯旋听到“暴露狂”三个字的时候,苦涩的嘴角终于忍俊不禁地咧开了。 贴着温热的胸膛,她感到自己被层层的温暖所包围。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她想起很多年前,在某个山区的山顶,那个人也是这样温柔的拥着她,在清冷地夜里给她温暖的力量。 “啪嗒。”什么液体滴到了手背上,凉凉的。陌时铭下巴抵着女生的头心,默默将双手更收紧了些。 这一夜苏凯旋睡的很不踏实。 她梦到了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她看到慕云朗和华清乐在办公室里衣衫凌乱地热烈拥吻,她慌乱地跑下楼,却又猛然换了个场景,她看到父亲的车迎面撞上了盘山公路的护栏,坠入了河中,玻璃和火花四溅。她害怕的伸手挡住眼睛,不知什么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掉到了河里。她试图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手脚也越来越沉,身子被湍急的河流越冲越远…… 隐约有人在喊她:“阿旋,阿旋……” 她慌乱中伸出手来,似乎抓到了一块浮木,她便死死地抓紧,再不肯撒手。 那喊声却越来越清晰。 “阿旋,醒醒,阿旋……” 迷蒙的双眼微微眯开一条缝,瞳仁里是陌时铭焦灼的神情:“你刚刚一直在喊,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的意识并不清晰,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握着陌时铭的手掌,有些木然,半梦半醒地怔怔看他。 陌时铭用指腹小心拭去她眼角斑驳的泪痕,一下一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苏凯旋顺从地阖上眼,再次沉沉睡去。 陌时铭低头看她,眸子里的温柔和心疼多的快要溢出来,最终在她的额角轻轻落下了一个薄若蝉翼的吻。 第6章 失窃 醒来的时候苏凯旋觉得很恍惚,在夜里她似乎看到了陌时铭,又似乎只是个梦境,不甚真切。伸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她最后决定不再多想。 书桌上多了几本工商管理的读物,苏凯旋随意翻了翻,里面都夹了小纸片,上面做着各色的译注。感叹着陌时铭的好心,苏凯旋将书本收拾好,轻手轻脚下了楼。 陌时铭早已出了门,钟点工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放在餐桌上,见到她来了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太太早。” 她被喊的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默默坐下吃早餐。 正专注啃着面包时,放在一旁手机响了,宽大的屏幕正中闪烁着许清杭的大名,她下意识点击了 --紧急军情!!你们公司有男神临门啦!! 几乎可以感受到好友此时张牙舞爪的兴奋,苏凯旋莞尔。 --你家男神多的可以从地球排到火星,这次又是哪只? --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 看到回复苏凯旋的手指顿了一下,她家的?她从小就没有追星的习惯,看的入眼的明星也屈指可数,能算的上男神级别的,莫非是…… --你说陆澈?! --bingo!我听老大说他要做你们公司的代言啊啊啊啊!这是□□消息,我可是冒着被老大砍死的风险告诉你的。但凡你们公司最近有什么重要会议机密会议,一定记得踊跃参加,没准就和陆男神来个面对面啊啊啊!!! 许清杭一长串的咆哮体看的苏凯旋眼睛都花了,指尖却是忍不住的轻颤,那是即将见到偶像难以抑制的激动。 每个女生心底都有一个仰望的对象,苏凯旋也不例外。陆澈能成为苏凯旋心中的男神,是有原因的。 陆澈与苏凯旋是同一所高中的校友,大苏凯旋好几届。苏凯旋还在念书的时候,陆澈已经在娱乐圈混迹的风生水起了。走在校园里,她总能听到四周的人对陆澈的出众外貌和演技的赞叹,也曾有几次被强迫着参加了陆澈的校友见面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然而,一次在导师的画室中,她看到了一副创意极佳的绘画,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居然是陆澈学生时期的画作。惊异之下,她查阅了陆澈的资料,这才知道他大学所学的专业正是设计,于是,苏凯旋对这位样貌出众的男星再无轻视,心中只剩崇敬。 许清杭在短信里提到的老大是她所在的滴答工作室的老板颜斯乔。滴答工作室是专门负责代办服务的公司,其中也包括炒作绯闻,买卖□□等。颜斯乔在圈子里有很广的人脉,信息四通八达,所以这次的□□也一定不会错。 想到这儿,苏凯旋全身的细胞都要振奋起来。 赶到公司的时候,一切如常,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出现苏凯旋想象中的躁动不安。 心中默默证实了许清杭的话,看来陆澈的到来确实是□□消息。不然,以公司女同事的花痴劲儿,不可能现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借着送文件到陆正泽办公室的机会,苏凯旋忍不住探了探口风。 “陆总监,最近我们公司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陆正泽目光锁着要批示的文件,半天没下笔,头也不抬地说:“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每一个作品的完成都是重要的事。” “咳咳,我不是说业务上,或许,在我们公司的公关形象上……” “公关形象不是设计部该操心的事。”“啪”一声将文件夹合上,陆正泽面无表情将文件递到他跟前,“公司花钱雇佣你们是让你们为客户设计他们需要的产品形象,不是让你们来这儿画画玩的。” 这话说的有点不客气,苏凯旋不明所以,刚想追问时,突然想起刚刚陆正泽似乎并没有在文件上签字。便耐了性子,打开文件想提醒他一下,结果,文件刚翻开一页,苏凯旋被里面的内容吓坏了。 这哪里是要签字的文件,明明是她在灵感堵塞时随手画的涂鸦。 身体像被上了发条的机械,动作一卡一卡的。苏凯旋讨好地笑道:“不好意思陆总监,我拿错文件了,我这就去把它换回来。”不等陆正泽开口,苏凯旋就一溜烟从他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心想着自己也太莽撞了,一心都想着陆澈,却连文件也没多看一眼就送过去了。苏凯旋内心满是懊恼,回到座位时却猛然想起一件事。那日她与慕云朗在接待室里交谈后,因为心情不佳,她将所有的文件都重新整理了一遍。这张随手画的涂鸦早被自己塞到了抽屉里。怎么可能出现在文件夹中? 背上登时渗出涔涔的虚汗,想到那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她翻找文件的动作也变得急躁起来。该找的地方都找过后,她才惊异地发现,好端端的文件竟不翼而飞了。 若只是丢失了还好,只要另印一份就可以了。但若是被有心人盗去了,那文件中所列的设计创意便都有了暴露的风险,这其中的责任就完全不可轻视了。 想到之前自己曾将文件带回了家,苏凯旋没有半分犹豫便立马打车回家,那是最后一个可能的地方了。 然而将家中翻尽了也没找到文件后,她清晰地感到了恐慌。想到这份文件中自己用了足足两个星期才完成的设计稿,想到这份文件背后的朗雅和华峰集团的合作……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走出房间,她看见,竟是陌时铭回来了。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公司么?怎么回来了?” “东西落了,我回来拿。”说着,陌时铭转身就进了书房,拿了几份档案后又走出来。见苏凯旋还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由上前,“你怎么也没去公司?不舒服么?” “我……”苏凯旋的满脑子都是文件,手指绞着衣袖,几乎要哭出来。见陌时铭正往门边走,下意识就拽着了他的袖口,惨兮兮地:“陌时铭,我闯祸了……” 陌时铭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怎么回事?” “我的设计资料不见了。我明明放在文件夹里的,结果却变成了其他的东西。办公室的其他地方也找不到,还有两天就要签约了,怎么办……”因为焦虑,苏凯旋的下唇已经咬出了明显的牙印,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早上就要拿给陆总监签字了,可现在连去哪儿都不知道了,要是被人拿走了,那副设计就不能用了……” “阿旋,别着急,冷静点……”陌时铭轻轻按住她的肩,言语带着莫名令人心安的力量,“你先把整件事好好想一下,把可能的地方找一找。公司那边先瞒下来,尝试跟你的客户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稍微延迟一下签约的时间。” 苏凯旋早已心急如焚,别无他法,只得应声点头。 “现在我送你回公司,你就和平时一样,其他的我们一块儿想办法。” 或许是受到陌时铭淡定沉稳的气场感染,苏凯旋的心渐渐安定了一些,默默点了点头。 目送她进了公司后,陌时铭才沉下气来,拨了个号码。 “事情跟你想的一样。不过我告诉你,你要玩什么动作我管不着,要是把我老婆吓着了……哼,你试试看。” 那头的人倒是轻快的笑了起来。 “放心,你老婆不只你一个人宝贝着,我可不敢惹。倒是你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只怕野火烧不尽,到时候烧着了你老婆。” 陌时铭原本懒散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陆正泽点击了下鼠标,打开了监控视频,看着镜头上的人,唇角微勾了一下:“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将视频暂停最小化,放下了电话。 “进来。” 见是苏凯旋,他笑了笑:“拿个文件拿了这么久?” “对不起,陆总监,我失误了。”无论在外人面前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在陆正泽面前,苏凯旋却无法像陌时铭要求的那样瞒着。陆正泽于她,就像是严苛的良师。平常哪怕一个细小的瑕疵,陆正泽都会声色俱厉地提出批评,这次却是这么大的失误。丢失了文件本已是错,若是再擅自将这错误隐瞒…… “陆总监,对不起,那份文件我弄丢了。” 心一横,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出乎意料,陆正泽没有立马就暴走发怒,而是淡淡地看她:“这份文件后天就要签了,现在丢失了,意味着什么,你明白么?” 苏凯旋咬了咬牙,点头:“我会负全责的。” “全责?”陆正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我知道你自小养尊处优,天真的很。只不过,竟不知你已经天真到了这个地步。苏家或许有钱来填补这单子的损失,但你告诉我,朗雅的信誉你怎么负责,全公司上下几百人努力得来的公司形象,你拿什么负责!” 第7章 虚惊 “陆总监……”苏凯旋眼圈微红,极力隐忍着才没使眼泪掉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她蕴着哭腔,缓缓地道,“既然是我造成的,我愿意接受一切处分,哪怕引咎辞职,再不踏入设计行业,也定不会让朗雅脸上蒙灰。” “引咎辞职,再不踏入设计行业?”陆正泽的眼角微微挑起,语气仍是温和的,却难掩森森的冷意,“你以为引咎辞职就算是负责了?想的倒是好。你一身轻松走人了,剩下的烂摊子让谁替你收?” “陆总监……”苏凯旋不敢看他,红红的眼睛像极了某种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自己闯的祸自己补救!”这次是命令的口吻。 似乎没想到陆正泽会这样处理,苏凯旋一脸不可置信。但很快恢复了过来,陆正泽说的没错,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问责,而是补救。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揉了揉眼睛,便要退出门去,陆正泽又在背后喊住了她,这次的语气稍缓和了一些:“还有两天的时间,争取赶出替代的设计稿。公司里其他的人,暂时先瞒着。” 苏凯旋即刻应下。 办公室的门刚刚关上,陆正泽这才后知后觉地手机竟没挂断,轻巧地问了声:“陌大少,还在听?” 下一刻那头便传来了陌时铭的阴沉的声音:“你就是这么关照我老婆的?” 陆正泽料想到陌时铭刚刚定是听完了他整个训诫过程,又想象了一下自己好兄弟护犊的样儿。心情不由愉悦起来:“我突然发现,欺负不了你,能欺负你老婆也不错。” 陌时铭自然知道他是说笑的,但此刻也没有打趣的心情。平下心来后,冷静地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正泽将屏幕上的视频打了个包,单击发送:“你还是先关心下自己吧。” 还想问些什么,那头已经断了线,宽大的屏幕右上角的图标一下一下的闪烁着。他没有半分迟疑便点了接收。 是一个视频文件,缓冲了一会儿后,跃入眼帘的是一道空旷的走廊,视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 等待了一会儿后,从电梯间里走出了一个人,当画面照到那人正脸时,陌时铭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顿时头疼地扶额。 这一天苏凯旋过的异常躁郁,看着废纸篓里满满的废稿,心力交瘁的几乎要崩溃。 之前的设计方案是她花了足足两个星期才完成的,本已经是劳心劳力,如今怎么可能在两天内就做出相同质量的替代稿件。但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保安说前一天晚上的监控录像莫名其妙就坏了,因此,根本无法得知是谁动的手脚。她只能认栽。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同事们都陆续下了班,她还浑然不觉。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画着不同的图样。画纸一张一张地撕去,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却仍没有找到满意的状态。 许是坐了太久,腰背有些酸痛。她直起身想活动下,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头脑一阵晕眩。她扶着椅子站稳,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吃晚饭。 手机很合时宜的铃声大作,屏幕上闪烁跳动着陌时铭的大名,她随意划了一下绿色的接听键。那头陌时铭含着冷气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在哪里。” 鉴于陌时铭平时极少用这个语气和她说话,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闹钟,冷不丁吓了一跳,已经凌晨1点了。 想到对方这么晚了还为自己留门,苏凯旋觉得很过意不去,声音也变得没有底气:“我在公司,还有些设计图要……” “在那等着,我马上过来。” 之后是“嘟嘟”的忙音,没有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陌时铭携着一身夜风手捧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出现在办公室时,苏凯旋其实已经饿的快撑不住了。狼吞虎咽吃下一碗馄饨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暖融融的。她在极致的生理煎熬和体验后,突然来了灵感,想出了新的家居主题,抬手正要下笔,被陌时铭果决地拦了下来。 “你把设计图带回家画吧,家中的资料多,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很恳切很平实的建议,苏凯旋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心想自己真是有个贴心细致的好盟友。 而事实证明,这位盟友贴心细致地过了头。 “陌时铭,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你放开我,我还要画图啊!没时间了,只剩最后一天了!” 陌时铭侧躺在女子的身后,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一手掣制住她作怪的双手,一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长腿压制住她挣扎的双脚,将她牢牢地箍在自己身前的狭小范围内,低低呢喃道:“你就是画通宵也画不好的,乖,闭眼,睡觉。” 苏凯旋简直要被气死了:“你自己还常常加班到凌晨四五点呢!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再不放开我要生气了。” “你再不睡觉我连你嘴一块儿堵上。”陌时铭轻轻叹息,刚刚看到她眼睛下面青黑的一团,他已经心疼死了,还想通宵,他怎么可能允许。 苏凯旋愣是听不进去,用力地挣脱着手脚:“陌时铭,这个单子很重要,我……唔……” 空气静止了。 唇上传来压迫的温热触感,看着眼前人蓦然拉近的俊颜,苏凯旋只感觉头脑里“轰”的一下,什么设计图,什么客户,什么单子,全都不见了,空白的一片。 半晌才意识过来,她她她她她……被强吻了! 苏凯旋很想问问陌时铭,他这特么是疯了么?!却由于内心极度震惊,造成了语言中枢的暂时性罢工,最终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他,愣是没蹦出半句话。 陌时铭却像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顺毛似的揉了揉她头发:“这样才乖嘛。” 苏凯旋内心憋屈的不行,在陌时铭一下一下的安抚中,情绪再次暴走,却在发作的生生地自行阻断了。 因为她听到陌时铭在觉察到苗头后就笑吟吟地俯身到她耳边:“再不听话小心我立刻办了你哦。” 任是个傻子也知道陌时铭口中的“办了”是指什么,更遑论是与他做了半年假夫妻的苏凯旋。于是,某人立马识趣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装死。 待到怀中人均匀绵长的呼吸传来,陌时铭才松了口气,看着天花板无奈地吐出一声叹息。 这一夜苏凯旋如陌时铭所愿的得以好眠,代价是--第二天苏凯旋利索地收拾行装躲到了许清杭的家里。 当然苏凯旋知道陌时铭对自己并无恶意,搬走也只是在表达自己对他前一天行为的抗议,并非真的要躲他。然而另一个人,却是她之前一直刻意躲着,此时却不得不见的。 陌时铭说的没错,即使她有了新灵感,即使她画整个通宵,她也不可能在签约之前完成完整的设计方案。此时她能做的,只能是找到那个客户协商推迟签约时间。这个提议陌时铭早就告诉过她,而她迟迟不愿,只是因为,这个客户正是慕云朗。 可笑她一直警醒自己要远离他,此时却不得不主动找他。 早在和慕云朗分手时,苏凯旋就删掉了他的电话号码,最后还是通过客户资料重新找到了他的号码。 然而,当电话接通了的那一刻,听到他在那头小心地征询:“阿旋?”她的心间像是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怎么也发不出声,最后手忙脚乱的挂了电话并关了机。一个上午都处于掩耳盗铃的心虚状态。 午间走出公司时,她的脚步都是虚浮的。魂不守舍地想着解决的方式,却没想会被人堵了个正着。 慕云朗其实是在开会期间接到电话的,看到屏幕上苏凯旋的名字的瞬间,他没有任何犹豫就撇下一众股东走出了会议室。但他的阿旋没有说任何话就挂了,这让他猛然想起一年前她的生日宴那天,他也曾接到过一个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电话接起,那头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后来他才知道,就是在那一天她知道了所有事。接起电话却无言以对,只因为她早已哭的说不出任何话。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是一紧,没有半分迟疑直接驱车来到了朗雅公司楼下。等了好长时间,才看到走在人群后纤瘦的她。 “阿旋!” 见到慕云朗,苏凯旋下意识还是抵触,微微后退了一步:“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你的电话,可你又不说话,我怕你出事。”慕云朗的目光紧紧锁着苏凯旋,眸子里的焦灼却是依稀可辩的。 “我没事,打你电话是因为……原本想找你谈谈签约的细节,现在想想,还是不需要了。” 苏凯旋的客气和疏离深深刺痛了慕云朗,他顿了顿,还是温和地道:“没事,等你想谈的时候再谈便好。”见她局促模样,也不想她为难,便识趣的转身离开。 苏凯旋的下唇瓣已咬出了深深的牙痕,最终还是没耐住喊住了他:“云朗。” 慕云朗的步子顿下来,转过身,便听她柔柔的,很小声地询问:“如果签约的时间延迟,对你们公司的影响大么?” 慕云朗蹙眉,不明白她的意思,刚想追问,又见她慌张地摆了摆手:“呐,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路上小心。”最后竟一阵风似得跑掉了 。 她的耳根微微的薄红,每到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想起她那句“路上小心”,片刻,慕云朗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又有什么恢复了跳动。 第8章 好戏 这一天苏凯旋都过的浑浑噩噩,然而,就在她昏天黑地赶好了备用方案的草稿时,接到了陆正泽的内线,签约取消了。 当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到了陆正泽在23层的办公室,还未敲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对话声。 “华小姐,之前我们都是跟贵公司的慕先生接触,对于我们的设计,慕先生一直是认可的。您如今却突然提出异议,这会让我们很为难。” “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们一声,而不是商量。云朗是我妹夫,我很相信他的能力,但他进入华峰时间不长,还需要磨练。现在我回来了,这案子已经转交给我,我有做任何决定的权利。” “华小姐,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陆某还是想提醒你。在一开始贵公司向我公司下单时,慕先生就已经代表贵公司签订过意向协议。您对设计提出的质疑我们可以不断的进行改进,直到您满意为止,但是,你单方面提出解除合作关系,这是严重违反了协议的。” “我当然了解。比起我妹妹的幸福,这点违约金只是小意思。” 听到这里,苏凯旋已经了解了里面的女人是谁,也了解了签约取消的真正原因。早就听闻华瀚民的大女儿华清音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却没想到她说话竟也是这么不留情。苏凯旋有些不虞,毕竟是自己花了心血的作品,却被人以那样的理由拿下。但仔细想来,自己弄丢了文件,手头的备用设计又只是草稿,能不能顺利应付签约还说不定,这时取消了合作,或许,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在她怔忪的同时,办公室内也陷入了静默。良久,她听到陆正泽含笑的声音。 “华小姐,恕在下多嘴一句,慕先生知道您收回这个案子了么?” 华清音的声音淡定如常:“陆先生,我希望你明白,华峰集团不管是谁在打理,它最终都姓华。” 说完了想说的,华清音踩着10公分的高跟鞋潇洒的离去。陆正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感慨,华清乐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苏凯旋她怎么可能斗的过。 那厢,苏凯旋听到华清音“踏踏”的高跟鞋声走近时便快速地离开了,匆匆回到自己18层的设计部办公室。 之前一直忙于备用方案,几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如今签约突然取消,备用方案也用不上了,她一时陷入了极大的空虚中。 眼看快要下班了,她也没有心思在办公室多呆,正要离开。市场部的卢思思喊住了她。 卢思思长的漂亮,性格又开朗,在部门里很吃得开。只不过苏凯旋自从家中出事后,便不喜与人接触,和卢思思在不同部门,工作上也没有什么交集,此时见她喊自己,也有些意外。 “你等一下,你看看,这个文件是不是你的?” 说着卢思思递过来一个牛皮纸制的文件袋。只一眼苏凯旋就认出了这个文件正是自己丢失的那个。 不由惊异道:“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说起来真不好意思,其实昨天我就在文印室看见这个文件了,我以为是谁故意放在那儿准备影印的文件,就没有理会。结果,今天去的时候发现它还在那儿,就自作主张打开看了下,才发现正好是你负责的那个案子。”卢思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苏凯旋浅浅地笑起来,脑子里却在仔细地回想着,自己昨天光顾着在办公室里找文件,竟忘了文印室这么关键的地方。可文件是什么时候落在文印室的呢? 努力想了好多遍,始终没有头绪,她便放弃了,反正这个方案已经用不上了。但谢意终究是要表示一下的。 想了想,苏凯旋问卢思思:“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卢思思当即大大咧咧地应下了。苏凯旋自己也想放松一下,便给陌时铭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会晚点回家。陌时铭很快回复了一句“好”。 吃饭的地方是卢思思挑的,是一家欧式风格的西餐店。苏凯旋第一次和同事一块出来吃饭,有些拘谨,随便点了个套餐便托着下巴左顾右盼的观察这家店的室内设计。 很常见的餐厅室内设计,并没有上次和陌时铭一起那家餐厅别致,唯一出彩的要算大厅右侧墙上的那幅砂岩装饰画了,凹凸不平的灰白岩面勾勒出一棵郁郁生长的大树,给人灰暗中的生机。 苏凯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卢思思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会意一笑:“小旋你也认识清音学姐么?” 苏凯旋正在研究那副砂岩画,被她蓦地一问,闹的莫名其妙:“谁?” 卢思思不解地指着不远处:“华峰集团的大小姐华清音呀。你难道不是在看她吗?” 苏凯旋这才发现,华清音正坐在那副画下侧的座位上,白天的事给她的影响并不是很好,此刻看到华清音她心里隐隐只觉得膈应,只得勉强笑着应付卢思思:“我看的是她头顶上那幅画呢,之前只听过华清音的大名,没见过本人呢。” 说着便要收回视线,却在余光里瞥见了坐在华清音对面的人。 “孟欣然?她怎么会在这儿?” 没留意到自己喃喃出声时,卢思思探究的眼神已经追随了过来。 “小旋,你认识孟学姐?” 苏凯旋缓缓回忆起前一次尴尬的见面,不好意思地笑道:“算是认识吧,她请我喝过一次茶。这么巧,她们俩都是你学姐么?” “是啊,当年她们俩可以说是f中的绝色双娇啊。”卢思思眼底毫不掩饰地升腾起羡慕。 见苏凯旋面露不解,卢思思不遗余力地开始解释了起来。苏凯旋一边听着,一边附和着点头。在她看来,孟欣然和华清音的交际能力都是一流,加上出众的外貌和家世,成为校园里炙手可热的追捧对象一点儿也不稀奇。 对此,卢思思却神秘地摇摇头:“其实,身世出众、受欢迎的人只是清音学姐一个人而已。孟学姐和清音学姐关系好,所以才慢慢搭上学校里的各方面人脉。” 苏凯旋有些疑惑,她总觉得,卢思思谈到孟欣然时,语气里隐隐含着不屑。 不过,不待她发问,卢思思便很主动地袒露了这一点。 “小旋,这么说可能很唐突,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孟学姐走的太近比较好。她这个人心思太重,当初清音学姐就是一个不注意被她抢走了男朋友。” “咳咳……”苏凯旋正在喝的饮料猛地呛到了喉咙里,她吃惊了转头远远看了孟欣然一眼又转回来,压低了声音问,“你说孟欣然在高中时抢了华清音的男朋友?” 卢思思再次摇头:“不是高中,是大学。当时孟学姐极力鼓动清音学姐报了一个为期两个月的游学团,当清音学姐从欧洲回来时,孟学姐已经在她男朋友家登堂入室了。事后虽然男方极力挽回,但清音学姐还是坚持分手了。” 其实,最初卢思思讲到华清音男朋友事件的时候,苏凯旋就觉得不对劲了。听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不对劲之处。 据她所知,孟欣然从高中到大学都只单恋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现任丈夫陌时铭。他们在大学似乎有过一段,并且,以孟欣然和陌时铭继母赵玉琴的关系……登堂入室不要太容易啊。 想起上次在陌时铭家孟欣然对自己那段满含暗示的对话,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当初孟欣然是怎么骗过华清音的了。 苏凯旋很了解陌时铭,虽然他和很多女性都会有暧昧,但一旦建立了正当的男女关系,他就会对对方负责。 就比如她,陌时铭和她领了证之后,每天都回家过夜,和女伴亲近也会掌握好分寸,虽然之前他和江竹若的绯闻闹的很厉害,但他很迅速的就处理了。没有让她在名声上受到一点尴尬和委屈。所以,苏凯旋可以肯定,当初一定是孟欣然使了手段让华清音误会了。只不过……让她觉得惊奇的却是陌时铭与华清音有过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要知道,陌时铭游戏花丛,身边的女人不少,真正承认过的却极少。 他愿意对外承认华清音的身份,而后又因为孟欣然给华清音造成的误解极力解释和挽回……对陌时铭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华清音该是他的真爱了吧。 想到这里,苏凯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仰天长叹。她上辈子是欠了陌时铭多少债?这辈子怎么就摆不脱他的一个个红粉知己了? 卢思思显然不知道苏凯旋在想什么,轻轻地推她:“小旋,想什么呢?” 苏凯旋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华清音,不解地道:“我在想,既然孟欣然对华清音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们怎么还能这样坐在这里好好的吃饭呢?”难道事业型的女强人内心都特别强大? 卢思思也想不明白,两人齐齐看着华清音。 远处的华清音却好像收到了她俩的感应似得,突然站起来,将手中高脚酒杯里的红葡萄酒全数泼到了对面孟欣然的脸上。 第9章 温情 苏凯旋离的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血红的葡萄酒液体沾湿了孟欣然头发,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一滴滴在她雪白的衬衣上晕开了大朵大朵的花。 华清音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十足的女王范儿。 苏凯旋下意识去看孟欣然,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坐在原位上,身侧的侍者急忙递给她干净的湿巾,她只是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接过擦了擦脸,继续坐在那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下。 “都被这样泼了还能这么淡定坐在那儿,从这点来说,我真佩服她。”卢思思不无佩服的感叹,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有种嘲讽的意味。 苏凯旋倒是没有那么多幸灾乐祸的情绪,而是有些迟疑地想,好歹是认识的人,要不要上前帮个忙。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定了,因为,像孟欣然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希望自己落魄的一面被别人看到的。 好在这家餐厅的服务还是很周到的。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个陌生男人,手里拎着一个衣服袋子。孟欣然接过袋子落落地走向洗手间,背影和华清音离去时一样的倨傲。 苏凯旋叹了口气,想起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有了前面聊天的铺垫,之后和卢思思的交谈就自然多了。晚饭后,两人还很亲密的逛了街。 回家时,卢思思还很体贴的先问了苏凯旋住址,苏凯旋刚想报家里的地址时,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把行李都搬到了许清杭家,便随口报了许清杭公寓的地址。 卢思思将苏凯旋送到了许清杭家时,许清杭已经在楼下候着了。待卢思思驱车离开后,许清杭才疑惑地问苏凯旋:“刚刚那是谁啊?” 苏凯旋不在意地应:“一个同事。怎么了?” 许清杭又盯着卢思思远去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你很少和同事一块儿,很难得啊。对了,你来我这儿陌时铭知道么?” 苏凯旋这才惊觉,她只告诉陌时铭她会晚点回家,却没说自己要去许清杭家过夜。虽说是对陌时铭的抗议,但是事实上除了那个惩罚性的吻以外陌时铭也没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而且,他那么做的初衷亦是为自己着想。锱铢必较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了。 许清杭一见苏凯旋拧巴着眉头就知道她又纠结了,叹了口气直接伸手从她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陌时铭的号码:“时铭哥,阿旋在我这儿,跟你借她一晚上……恩,好。” 话毕,利落地挂了电话。苏凯旋讪讪地看她:“他怎么说?” 许清杭轻笑了一声,伸手勾过她的脖子:“我许大小姐开口,谁敢说个不字。”苏凯旋深信不疑地松了口气,上楼的步子瞬间轻快了很多。许清杭却是在好友转身的瞬间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她撒了谎。就在她说完要借苏凯旋一晚后,陌时铭很冷静地在那头提醒她:“清杭你应该明白夫妻之间有些问题不能只靠逃避来解决,我一会儿会过来接她。” 许清杭其实一直看不明白苏凯旋和陌时铭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隐约觉得,陌时铭似乎还是很关心自己家好友的。便旁敲侧击地问苏凯旋:“陌时铭又怎么欺负你了?” 在她看来,即使陌时铭和女伴成双入对出现在苏凯旋面前她都不会生气,这次却不愿回家过夜,一定是陌时铭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如果陌时铭真的对苏凯旋不好,她还是坚决会维护好友的利益的。 苏凯旋的表现却心不在焉,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觉得天天和他住一起也挺无聊的,有点怀念和你一块的时候了。” 许清杭自然不相信,但看苏凯旋那心虚的样儿,倒真不像是受委屈了,便不再追问。苏凯旋顿时松了口气,毕竟,因为陌时铭过于亲密的举动而不知所措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许清杭给她倒了杯水后,便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往门口方向张望。苏凯旋挨着她坐下:“你不是很讲究科学作息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洗漱睡觉了?” “等等!”许清杭条件反射地大喊了一声,见门外还没有任何动静,便硬着头皮道,“不如我们来聊聊陆澈?” 苏凯旋刚端起茶杯,听到她的话,动作顿了一下,又将茶杯放下,很幽怨的模样:“别提了。我前不久刚闯了祸,就算陆澈真的来我们公司做代言,我也不会有机会出席他在场的会议的。” 许清杭露出一个“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神秘兮兮地凑近她:“陆澈跟之前恒安娱乐的约已经到期了,你知道他这次被招揽到了哪家公司的旗下么?” 苏凯旋瞪大眼睛求知。 许清杭索性也不卖关子了:“是星辰传媒。” 苏凯旋咋舌:“你是说……海旭集团名下的那家娱乐公司?” 许清杭点了点头。苏凯旋彻底不淡定了。 星辰传媒是海旭集团名下的子公司,而陌时铭正是海旭集团的*oss,这也就是说,陌时铭是陆澈的顶头boss。 “这是不是代表……我又有机会可以接触男神了?” 看着好友重新焕发幽光的双眼,许清杭扶额:“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你不是在和时铭哥闹别扭么?” “额……”苏凯旋刚想解释她跟陌时铭并不是在闹别扭,那头,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啊……我突然想起来,阳台的水还没关,我去关水,阿旋你帮我开下门。”不等苏凯旋反应过来,许清杭已经溜了个没影。 苏凯旋疑惑地打开门,刚瞥见门外人的轮廓,反手便要将门重新关上。只可惜,差了一点,就在她怔愣的那一秒,对方已经将手迅速地抵到在了门沿上。稍稍用力,重新将门推了开。 “陌时铭,你来啦?”左右逃不了,苏凯旋索性讪笑着装傻起来,“刚刚光线太暗,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陌时铭一身的西装革履,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办公室出来,斜斜地靠在墙上,也不戳穿她,英挺的眉峰一挑:“哦?看来你眼里的小偷还挺有职业素养,偷东西前还知道敲门。” 苏凯旋被堵的没话:“好吧,我错了。但我只是条件反射……” 陌时铭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放的很柔和:“我没怪你。我是来接你回家的。昨天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时铭哥,你怎么来了?刚刚你不是答应把阿旋借我一晚上了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许清杭佯装惊讶地问陌时铭,仿佛陌时铭要来的事情自己完全不知情。 陌时铭当然了解她的小心思,便顺着她的话说:“本来是答应了,可我刚刚反悔了,自己的老婆,放在别人家里总觉得不安全。”说着,长手一捞将苏凯旋拢到了自己怀中。 苏凯旋还沉浸在听到陌时铭的道歉后的讶异中,被陌时铭这么一搂,被动地回过了神来时,怔怔地看着陌时铭。 陌时铭摸摸她的头,转头对许清杭道:“总之,多谢了。” 苏凯旋甚至还没弄清眼前是什么情况,已经被陌时铭从许清杭的公寓里拖到了车上。 这一路上苏凯旋都默不作声,陷入了思索。苏凯旋其实并不擅长什么离家出走的把戏,她和陌时铭也不是真正的夫妻。但当陌时铭真的跑到许清杭那儿接她回家时,她产生了莫名复杂的情绪。好像她真的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那个家里,好像真的有一个人会等着自己回去。那感觉温暖的有点不太真实。 她在陌时铭开车的时候偷偷的瞥他,他很专注,目光直视前方,没有旁暇。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华清音,那样高傲的女人,也为陌时铭所折服。足可见他对一般女人的魅力了。 刚这么想着,大脑就开始自动脑补陌时铭和华清音在一块儿的场景,一贯趾高气昂的华清音小鸟依人地倚着陌时铭,陌时铭深情而专一凝视着她,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咳咳,这画面也太违和了,完全不是两个人的性格嘛。苏凯旋猛甩了甩头,目光重新投到身侧的陌时铭身上,他侧脸的轮廓在忽亮忽暗的光照阴影里影影绰绰,线条柔和美好。 她想到他工作时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样子,想到他在女伴之间游走时风流薄情潇洒不羁的样子,而他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微微笑着,很温暖的样子。 只有家人之间才会这样吧,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无形中将他纳入了“家人”的范畴?是在医院第一眼看到他焦灼的神情时,是他在黑暗中给予自己鼓励的拥抱时,抑或是在清杭家见到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时? 不得而知。 苏凯旋轻叹了一声收回目光,直视前方,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总之,能有这样一个“家人”,她觉得很好。 “白天一直在忙也没时间问你,设计稿的事情怎么样了?”就在苏凯旋沉思时,陌时铭突然开了口。 苏凯旋顿了顿,说:“额,解决了,文件找回来了,签约的事……也解决了。” 陌时铭的眉峰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旋即舒展开来,微微侧头对苏凯旋柔声道:“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多想了,前些日子你都忙坏了,这几天就好好放松下吧。” 苏凯旋没有应声,只是不解地看他。陌时铭冲她笑了笑,又转回去认真开车。半晌,听到女生低低的声音。 “陌时铭,谢谢你。” 第10章 老宅 转眼到了周末,苏凯旋接到了老宅那边的电话。自从她出事后,苏老爷子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些日子经过调理后有了一些起色,便约了她和陌时铭一块儿吃个晚饭。 接到电话的时候,苏凯旋慌了。和苏老爷子吃饭本没什么,但一想到去老宅又要见到她那毒舌又八卦的堂弟,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苏凯旋的堂弟是苏凯旋二伯苏培云的儿子,名叫苏恪,今年才15岁。因为苏培云常年在国外,所以苏恪就一直跟苏老爷子一块儿住在老宅。 在外人看来,苏恪不仅长的帅气,而且乖巧懂事成绩好,简直就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年。而在苏凯旋看来,苏恪就是她的噩梦。 从小到大,这小子就没少往家里捅她的老底。前不久,就因为苏恪在苏老爷子面前“随意”地提了一句陌时铭和某小明星的绯闻,她被苏老爷子关在书房严肃地盘问了一个小时。 想到这儿苏凯旋赶紧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陌时铭,等候铃音响了很久,他却没接,她又重复拨了好几次,仍没有等到陌时铭的回电。 眼看时间不早了,她给陌时铭发了条短信,直接去了老宅。 老宅是一处独立的别墅,地处城郊,是早年苏家的产业。 苏凯旋到那里时,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圆桌和碗筷,苏老爷子正在和苏恪下棋。苏老爷子一见她来,便放下棋子亲近地喊她过去。 她上前甜甜地喊了声“爷爷”,又强笑着跟苏恪打了个招呼,苏恪只是瞥了她一眼,应付地喊了一声“姐”。 苏老爷子气色看起来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此番见只有她一人来有些意外:“时铭呢?” “估计又去陪哪个小明星了吧!” 苏凯旋刚想接腔,被一个懒懒的男声抢了先,正是她那恼人的堂弟苏恪是也。 虽说苏凯旋来之前也是这么腹诽的,但在苏老爷子面前却是绝不能承认的。她握了握拳,却不能对苏恪发作,只得硬着头皮道:“时铭工作比较忙,可能会晚点过来……” 苏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下来,看了苏恪一眼:“小恪啊,这话可不能胡说的。” 苏恪不耐地扁了扁嘴:“满世界的报纸都写着的东西,用的着我胡说么?况且,我上次还亲眼看到……” “亲眼看到了什么?”门口处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苏凯旋回过头,陌时铭正踩着夕阳的余晖缓步走来,西装笔挺,刚下班的样子。 心中的大石头蓦然着地,人来了就好办了,苏凯旋丝对陌时铭扭曲是非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爷爷,公司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陌时铭谦和有礼地和苏老爷子打了个招呼,随即笑吟吟地看向苏恪,“小恪,你刚刚说看见了什么?”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苏恪不喜欢他表里不一的德行,只得板着脸没好气地应付:“记性不好,忘了!” 大家都当他小孩子心性,也没有多追究。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饭吧。”苏沛丰拄着拐杖站起来,苏凯旋连忙去扶住他。 饭桌上,陌时铭和苏老爷子一直在讨论一些商业上的内容,苏凯旋完全听不懂,只含笑看着他们,默默地扒碗里的饭。 苏恪冷不丁在桌下踢了她一下,她没忍住失声惊呼了出来。一桌人齐齐转过来看着她,她只得强笑着说没事。 不一会儿,苏恪的短信发了过来。 --你故意的是吧! 苏凯旋扶额。 --如果是故意的,我刚才就该把你供出来,让爷爷训你一顿。 --老公都看不好的人没资格告状╮(╯▽╰)╭。 --…… --你不相信我?我上次亲眼看见他和一女的在酒吧里搂搂抱抱。 搂搂抱抱?这种程度算是最低级的了吧,苏凯旋扁了扁嘴,刚想回复,突然发现了苏恪短信里的端倪。 --你一个未成年居然去酒吧!!! --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苏凯旋?你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你老公在酒吧里泡别的女人么! --额…… --你们……不会是假结婚吧? 看到苏恪的短信时,苏凯旋顿时瞠大了双眼,一激动抬腿就撞上了桌脚,一声钝响后,痛意顿时霸占了她的整个大脑。 陌时铭坐在她旁边,察觉到她的一丝异样,刚要发问,她从桌子下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很用力的握住,仿佛这样就能将痛意转嫁。 “老公,不如我们今晚住爷爷这儿吧?”她笑眯了眼,很纯良地看他。 陌时铭目光在她和苏恪之间来回逡巡了一趟,淡定地答应:“好。” 苏凯旋这才松开手,挑衅似的给苏恪回了一句。 --是不是假的,有本事今晚亲自来检验。 然后苏凯旋听到苏恪很轻的嗤笑了一声。 “我吃饱了。”苏恪放下碗筷离了席。 苏凯旋莫名其妙地看他离开,手机又闪了一闪。 --以为我不会么?愚蠢的女人。 接下来的饭吃的索然无味,什么时候离的席也记不清了。待到回过神时,就只剩她和陌时铭孤男寡女在二楼的卧室。 陌时铭正坐在书桌前阅读一本外文书。他有轻微的近视,只有看书时会带着眼镜,从侧面看,更多了几分儒雅气质。 但此刻的苏凯旋无心欣赏,她正为了自己让陌时铭陪着在老宅过夜的这一决定而后悔不迭,原本只是想向苏恪证明自己和陌时铭不是假结婚。但仔细一想,自己的举动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凭什么要跟一个15岁的小屁孩解释她是不是假结婚啊! “苏凯旋,你是多动症么?” 苏凯旋在自己的思维中冷不丁被打断,疑惑不解地看着陌时铭。 陌时铭无奈地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你已经在我跟前晃了半个小时了。” “我……”苏凯旋刚想解释自己焦虑的原因,突然听见门板处有一声异常的响动,顿时提高了音量,“我想你看书可能累了,我帮你放水洗澡吧。” 说着转身要走,修长的手臂忽然穿过她的腰际,结实的胸膛贴了上来,她的呼吸顿时滞住,脊背绷的僵直。 耳畔是他含着笑意的低语:“我都不知道在老宅过夜原来还有这福利。”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惹的她一阵阵发痒,声音也变得细碎:“喂……外面有人……” 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和有力的心跳,那一片热源,一路蔓延进她心底。 “你不就是想让他听到么?” 苏凯旋的神智顿时恢复清明,她转过身正面对着陌时铭,澄澈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你怎么知道的?” 陌时铭嘴角微微上扬:“从你叫我留这里过夜就知道了。” 苏凯旋怔怔地点头,刚想说什么,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着转了个方向,陌时铭双手撑在墙上,将苏凯旋禁锢在他创造出的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苏凯旋有些错愕地盯着陌时铭蓦然放大的俊颜:“陌时铭,你这是……” 后面的话语被突如其来覆上的唇瓣生生碾压了回去。 陌时铭……在吻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同时,苏凯旋听到了房门把手被旋转开的声音。 “苏凯旋,爷爷让你……” 苏恪一手托着一盘水果,另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看到眼前活色生香的场景蓦地愣了一愣,很是淡定地道,“额……一会记得吃水果。” 陌时铭放开苏凯旋,回头对苏恪略一点头:“有劳。” 苏恪离开时很识相地将门轻轻带了回去,苏凯旋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在心里抓狂道,这小子居然真的搞突袭! 陌时铭只是愉悦地冲她一摊手:“好啦,任务完成。”随后,转身进了浴室。 苏凯旋怔怔地盯着陌时铭刚关上的那道浴室的门发呆,心忖,他们明明是在演戏,为什么她还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多次的自我暗示后,顺利地平心静气起来,连带着听到陌时铭的手机响起,帮忙接电话时语气也抑不住的轻快。 “你好,请问是哪位?” “让陌时铭听电话。”那头的女声干脆利落,苏凯旋听着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是谁。她向卫生间方向瞥了一眼,那房门紧紧闭着,似乎暂时没有打开的迹象。 “不好意思,陌时铭他在洗澡,现在不方便听电话。” 那头的女声似乎冷笑了一声:“你是哪家公司的,陌时铭的新情人?以为陌时铭和你玩玩就可以耀武扬威了?给你30秒时间,让他来听电话。” 苏凯旋瞥了眼浴室的门,有点为难:“大姐,我没骗你,要不……我把手机放在门边给你听听水声?又或者……我把手机递进去让他跟你视讯?” “……” “哎呀,不行不行,他洗澡洗一半我要是敲门的话,他一定会以为我是故意想偷看的,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样吧,我给你开外扩,一会儿我让他把水关了,你把想说的话喊出来,这样,即使隔着门板,他也应该能听到的。” 话一出口,苏凯旋就为自己的机智小小的自豪了一下,然后,那头利索地挂断了电话。她有些疑惑,怎么挂了? 第11章 男神 等到陌时铭出浴室时,苏凯旋将手机扔给了他:“刚刚有个暴脾气的女人找你,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吧。” 陌时铭接过手机,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瞥到记录最上面的那串号码时皱了下眉,二话没说长按了关机键。 “我早就说过你不用理会她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哪能跟老婆你比?” 苏凯旋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防备地后退了一大步:“咳咳,请注意措辞。” 陌时铭好整以暇地看她:“之前在楼下难道不是某人先喊的‘老公’吗?” “我……我那是……”苏凯旋一时语塞,叹了口气,“你不用给那个姑娘回个电话么?刚刚她那语气……好像你不回电话她就要把地球给炸了似的。” “你以为我是话讯服务台么,什么人的电话都得回?”陌时铭失笑,眼底闪过一丝苏凯旋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要炸就炸吧。” “可是……啊!”苏凯旋正说着话,陌时铭突然凑过来,惊地她喊了一声,身子不受平衡地后倾,紧接着腰间一暖,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卷进一个充斥着男性的怀抱中。 陌时铭身上穿着浴袍,领口大开着,露出白皙的皮肤。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他半个身子已经覆到了她的身上,二人一上一下的姿势极其暧昧。 苏凯旋的脸颊烧的绯红,用手掌抵着他的胸膛,又羞又恼道:“你这是做什么!” 陌时铭的脸庞贴的她极近:“我在想,你有时间担心她,不如担心下自己,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擦枪走火什么的……” 苏凯旋的心猛的一颤。 陌时铭见她脸都吓白了,恶作剧似得低笑了两声才悠悠放开她。 苏凯旋后知后觉地摸了下心脏的位置,里面“嘭嘭嘭”的跳个不停,频率比正常的快了好几倍。 陌时铭见效果达到便满意地收手,温声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去问张妈再拿一床褥子,你早点休息。” 在家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睡,现在只有一间房,只能打地铺将就了。 “等等!”苏凯旋下意识就拉住了他的衣角,“地上凉,不然我们每人睡一半吧……额,这床挺宽的……” 虽然陌时铭常常打趣她,但苏凯旋深知他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垂着眼眸,词不达意地说了一些,也不知道陌时铭明白了没有,疑惑间一抬头,发现他正目光灼灼的看她。 她觉得地上凉,但又觉得主动和他提同床是件很难为情甚至于难以启齿的事,那种又关切又矛盾的表情看的陌时铭心头一阵柔软,只浅笑着点头:“好,我们一人睡一半。” 达成共识后,苏凯旋闷不吭声地坐进了被窝里专注地玩手机,陌时铭怕她尴尬,则留在书桌前 没一会儿,苏凯旋迷迷糊糊歪着身子睡着了,手机落在一旁的枕头上。陌时铭放下手中厚厚的书本,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子放平,替她掖了掖背角。想到手机有辐射,他又将手机拿开一些,放到稍远的矮柜上。 谁知,刚一脱手,手机就剧烈地振动起来,是许清杭的电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凯旋,思索了两秒,按下了接听键,不等他开口,那头的许清杭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说话。 “阿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澈下周六在星辰广场有活动,是时铭哥他们公司主办的,只要发短信就可以抢票,你赶紧去抢一个,到时候就可以跟你家男神近距离接触啦!” 许清杭的声音因雀跃而格外的欢快,半晌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她试探地问:“阿旋,你在听么?” 回答她的是陌时铭喜怒难辨的低醇嗓音:“清杭,是我。” 许清杭顿时有种神经跳断的感觉:“时时……时铭哥?!” 陌时铭漫不经心道:“阿旋已经睡下了,你说的,我会帮你转告的。” “不不不……不用转告了!”许清杭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苏凯旋的电话会是陌时铭接的!而她刚刚居然在陌时铭面前怂恿苏凯旋和男神近距离接触…… “时铭哥,刚刚不知道是你,我跟阿旋开玩笑呢!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再见!”一口气说完了所有话,许清杭避瘟神似的迅速把电话挂了。 听到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陌时铭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轻轻走到苏凯旋的床榻前,陌时铭温柔地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静静端详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眼底的情绪深沉的波动。 “阿旋,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呢?” 苏凯旋没有回答,只是蹙着眉翻了个身子。 陌时铭叹息着关了灯,睡到她的另一侧。 第二天陌时铭醒来时苏凯旋还是安睡,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便下楼了。 苏恪正在餐厅里慢条斯理地吃早餐,见到陌时铭下来,没有搭理他,继续埋头吃饭。 陌时铭早听苏凯旋抱怨过这个小堂弟很多回,此番见他这般不待见的模样,偏生饶有兴趣地坐到他身侧:“一个人吃早餐?” 苏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陌时铭并不介意,噙着笑说:“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我?” 苏恪抬了抬眼皮:“能让我喜欢的人很少,你不用为此白费力气。” 陌时铭愈发觉得有趣,习惯性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他敏捷地一躲,避开了。陌时铭顿时失笑,轻快地道:“不喜欢我不要紧,我知道你喜欢你姐就行了。” “莫名其妙。”苏恪不耐地起身,端起盘子准备换一个地方吃饭。 陌时铭仍是笑意吟吟地看他:“我知道你很关心你姐姐,虽然表面上是在告她的状,实际上却是怕她受人欺负藏在心里。” 苏恪讨厌极了陌时铭那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将端起的盘子重新放下,面无表情的说:“以你和苏凯旋的相处状态,要么就是你那方面不行,要么就是你们假结婚。不过看你一副想吃吃不着的样子,八成是假结婚了。顶着这名头半年了还没点进展,身为男人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陌时铭没想到苏恪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听他用小大人的口吻说话,竟无端觉得挺有趣,不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苏恪很不屑地看他一眼,走到转角处又顿了顿:“以苏凯旋的智商,如果你再这么花边新闻满天飞,估计等我有老婆了她还不知道你喜欢她。” 陌时铭看着苏恪离开的背影,竟哭笑不得起来。 他和苏凯旋都以为自己瞒的很好,谁知,竟被这小鬼头看了个透彻,现在的孩子是有多早熟? 只是,连这么个小鬼头都看出他的心意了,阿旋却感受不到,他是该好好反省下自己了。 这么想着,陌时铭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秘书柯远的号码。 “柯秘书,把下周六陆澈在星辰广场的活动改到海旭的室内会场进行,观众人数限定为200人,具体售票方式我会发文件给你。届时观众凭票入场,以保持秩序。” “好的,陌先生。”虽然一头雾水,柯远还是秉持着职业水准,干脆的应下,迅速地执行。 于是,一觉睡到中午的苏凯旋刚醒来,就接到了许清杭的连环夺命call。 在苏凯旋“喂”了n声后,许清杭才确定是她本人接听了电话,忙不迭地忏悔:“阿旋,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凯旋听的云里雾里:“你怎么了?” 许清杭犹豫再三,支支吾吾地将头一天自己把陌时铭错当成她的事说了一遍,随后,又将陆澈活动变动的事说了一遍。 苏凯旋的反应很平静,只是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你是说,昨天你错把陌时铭当成我,然后怂恿他去抢票。他一气之下,就把陆澈的活动限定了人数,并且限制了购票?” “是啊,时铭哥他一定是生气了,我居然怂恿他老婆去见男神诶……我那时候脑子一定进水了。” 苏凯旋显然没有许清杭的觉悟,笑着说:“怎么可能,一定是你想多了。活动方式改变估计是有什么公司内部的原因吧。”毕竟她和陌时铭只是假夫妻啊,陌时铭怎么可能因为她吃醋?当然,这点许清杭不可能知道。 听许清杭还在那头碎碎念,生怕自加好友太过自责,苏凯旋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回头就去跟他要两张活动的票,你就放宽心吧。” 许清杭咽了咽唾沫:“想要票你自己去,别说是我怂恿的。”陌时铭的情绪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她才不要往枪口上撞! “好好好……”苏凯旋当许清杭又在杞人忧天,只得应付地说好。 挂了电话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陌时铭斜倚着门框看她,嘴角还噙着笑。 “和谁在打电话呢?” “还能有谁,清杭罗。她昨天打电话时把你当成了我,怕你生气,提心吊胆的很呢。” 陌时铭失笑:“生气?怎么会。” 苏凯旋在心底叹息,女生强大的想象力是无法清晰地向陌时铭阐述的,便敷衍地“嗯”了两声,另挑了话头:“下周六你们公司是不是有承办陆澈的交流活动,帮我弄两张贵宾票吧?” “……下周六?”陌时铭停顿了两秒,故作沉思状,“不过那天,似乎有一个挺重要的慈善酒会,你得陪我出席。” “诶?”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酒会,苏凯旋有些讶异,但看陌时铭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只得含混道,“我知道啦。” 陌时铭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听到苏凯旋说:“不过我还是想要两张贵宾票,有备无患,没准可以先走呢,你说是不?” 苏凯旋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陌时铭,陌时铭有些忧郁地揉了揉眉心。 第12章 八卦 经过之前文件丢失的事情后,苏凯旋的工作习惯有了巨大的变化。每天要做的事都会提前列在待办记事上,并标明具体完成时间,每份文件的去向和存放地点也会做详细记录。办公室一扫之前的凌乱风,变得井井有条。而最最霸气的是,她在自己的办公桌附近偷偷按了个自动微型摄像机,自己每天的行动都会记录在机器中,绝不会再出现前一次的纰漏。 做完这些之后,她顿时觉得工作变得无比踏实,临下班时,分内的工作已经全部超额完成了,看到积聚在茶水间门口聊八卦的同事们,她难得兴起加入了进去。 “今天又在聊什么有趣的新闻呀?” “小旋,你来的正好,我们刚讲到关键地方呢。”同部门的顾理砂左右顾盼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吗?陆总监被江家退婚了!” 苏凯旋刚入口的茶水闻言险些喷出来,轻咳了两声后学着她们的模样小声道:“你们是说陆正泽陆总监?” “是啊。” “怎……怎么回事?”虽然一直在陆正泽手下工作,但对于陆正泽的私事苏凯旋全然不知。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有了婚约,而且还被退婚了。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苏凯旋此时也对这事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顾理砂一见听者搭腔,便绘声绘色说道:“据说,陆总监和江家二小姐江宁的这桩婚约是很早就定下的,但陆总监一直不太乐意,也就没对外公开。但前不久江家收到消息,陆总监一直和其他的女子有往来,愤然之下就提出了解除婚约。” “那解除成功了吗?” “具体不清楚,不过也差不离了,锦绣周刊可是用了整整两大版来说这件事呢。” “这么严重?” 几个女同事围在一块就这个事又七嘴八舌说了几句,苏凯旋却没有心思继续聊下去,匆匆回到了设计部办公室。 虽然她不是爱好八卦的人,但陆正泽毕竟是她顶头上司,多了解一点总没有坏处。这样想着,他从网上下载了最近一期《锦绣周刊》的电子版,找到了顾理砂所说的那两个版面。 “陆家大少罔顾婚约,暗结新欢”几个醒目的大字首先跃入眼帘,苏凯旋皱了皱眉,这标题的指向性极明显,一看就是在故意误导舆论。 文章洋洋散散讲了江家和陆家的渊源,婚约的由来……而后话锋一转,转而讲述陆正泽如何暗地与另一女子交往。下面还附了几张跟拍的照片。 由于屏幕里是缩放的小图,只能隐约看到照片背景是一个车库,苏凯旋看不清图上人的样 子,忍不住点击显示大图。 过了一会儿,图片跳转,看清了图片上和陆正泽一起的女子时,她不由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嘴唇因惊讶而微张,半天没合上去。 虽然那女子被头上戴的棒球帽遮了大半张脸,但她的整身穿着和身形都是苏凯旋熟悉的,并且,她很清晰的认得那个棒球帽是她在美国看mlb时带回来送给某人的限量版。 没有半秒迟疑,苏凯旋立刻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许清杭,我们谈谈。” 昏黄的灯光,雅致的装潢,音响中还有个慵懒的女声在低吟浅唱。苏凯旋端坐在许清杭对面,神情肃然。 “阿旋,你这么严肃看我,我会有一种我们俩角色互换了的感觉。”许清杭被苏凯旋看的心虚,试图缓和下气氛,吧唧着吸管大咧咧的说。 苏凯旋却不为所动,神色冷然:“说吧,你和陆正泽究竟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对不对?”苏凯旋在许清杭脸上狠狠掐了她一把,“你忘了为了买那帽子我排了多久的队,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它!” “其实吧,只是个误会。”许清杭讪讪笑道,“那天在车库我不小心绊了一下,然后陆正泽正好经过,扶了我一下。谁知……就被人拍下来了。” “扶了一下?”苏凯旋只觉得自己气都不顺了,“那你倒是跟我演示下,他怎么扶的你,弄的你八爪鱼似的整个贴到他身上了。” “额,这个……” “不要试图跟我说谎,不然,我马上打越洋电话,把许伯伯和阿姨喊回来看着你!” 一看许清杭支支吾吾,苏凯旋索性搬出许清杭的爸爸妈妈来。果然,许清杭一听就变了脸色。 “别啊!他们正环球旅行呢!你要是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事儿喊他们回来,他们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现在就生吞活剥你。” 许清杭无奈地看着苏凯旋,她一向性子温吞,鲜少会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也只有自己这个好朋友能激的她暴走。 “好吧,我告诉你。”许清杭左右看了一下,凑近苏凯旋低低地道,“工作室新接了活儿,是个大单,陆正泽是目标对象。我的任务就是把他的婚约搅黄。” 虽然苏凯旋早就知道许清杭所在工作室的属性,但她觉得,最多也就是给明星制造些绯闻,倒卖些情报,再不然就是帮忙跑个腿顶个班什么的,却没想到,连拆人婚约这种活她们也接。 “斯乔姐不是一向很有原则的么,这种毁人婚事的事你们怎么能做?” “阿旋你别急,听我说呀。”许清杭身子微微侧过去,小声地说,“江家小姐和陆正泽之间原本就没有感情。” 苏凯旋登时瞠大了眼:“那也不行啊!你这么做分明就是把什么问题都推到陆总监头上,以后他的名声可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许清杭一见好友竟真生气,心里也有些没底,只得委婉地说:“我这其实也是为陆正泽好,有人出了大价钱要让陆江两家取消婚约,就算我们不应下,他们也会通过别的手段,到时候只怕会更麻烦。现在好歹经我的手,分寸什么的,我也会有所顾忌。目前只是几张无关紧要的照片和杂志捕风捉影的报道,以陆正泽在江城的声望,这点对他根本构不成影响。” “既然构不成影响,那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许清杭很淡定地道:“这个只是第一步啊,后面我还有长线的作战计划呢。”说着轻快地看了苏凯旋一眼。 “别看我,我不会帮你的。”苏凯旋很坚定地双手交错比了个叉叉。 许清杭失笑:“放心,不打你主意。” 见她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苏凯旋更担心了。于是,索性决定跟着她,即使生怕她在上班之外的时间,对陆正泽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对此,许清杭很无奈:“阿旋,你别这么紧张。即使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会伤害陆正泽的,只要陆家同意退婚了,我就收手。” 苏凯旋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陆正泽就算跟我关系再亲近,也只是我的上司,我是在担心你好不好!陆家和江家都不是善茬,你以为出了这次的新闻后陆家会轻易善罢甘休吗?上次的照片没拍到你正脸是侥幸,要是被陆家知道那照片上的人是你,会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她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道:“平常都是你在跟我说教,这回你也听我一次,陆正泽的事不要继续搀和了,大不了违约赔偿我替你出。” 许清杭心想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自己的幸运,但有的事情却无法对她明说。只叹息地道:“不是违约金的问题。” 苏凯旋也知道许清杭对于这份工作是抱着怎样的热情在打拼,觉得多说无益,便让她自己再好好想想。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分开后,苏凯旋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迟疑再三,拨通了颜斯乔的电话。 颜斯乔是许清杭所在工作室的老板,是个能力很强性子极好的女子,因为许清杭的关系,她 跟苏凯旋也算认识,但平常私下的接触并不多。此番接到苏凯旋的电话,也略微有些惊讶。 从个人角度,苏凯旋是很敬重颜斯乔的,所以,说起这次的事时,也是言辞委婉恳切,生怕惹了对方不快。 然而,听了她的陈述后,颜斯乔的反应却出乎苏凯旋的意料。 “你说的我其实都有考虑,这个案子原本我也是不同意接的,只是小杭她很坚持,我也只能随她。” 苏凯旋讶然:“斯乔姐,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案子……是清杭自己的意思?” “是啊,小杭似乎跟那个江家的雇主关系不错,甚至没问过我就接了。” 苏凯旋闻言脸色一滞:“雇主是江家那边的人?” 电话那头的颜斯乔顿了顿,似在寻思:“对,好像叫……江措。” 苏凯旋手中的电话险些握不稳:“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斯乔姐。” 江措这个名字,苏凯旋并不陌生,虽然不曾听许清杭提起过,但她确实见过。 那是f大毕业聚餐的时候,许清杭喝多了,苏凯旋送她回家,进房间时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日记本,她捡起时不经意看了一眼,满目都是“江措”这个名字。 第13章 打击 陌时铭最近心情不太好,因为苏凯旋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晚归了。这原本是没什么的,设计公司工作忙碌时,加班加点也是常有的事。然而,在接到陆正泽的一通电话后,陌时铭彻底不开心了。 陆正泽在电话里委婉地告诉陌时铭,这几天苏凯旋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上班的时候老分神,下班后却又借着各种各样的奇葩理由将他留在公司里求教。面对苏凯旋那一脸一心向学的渴望面容,陆正泽拒绝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天天这么加班又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私人生活。权衡之下,他拨了陌时铭的电话。 “你确定你们之间没出问题?依我看,她这分明是在故意躲着你吧?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跟哪个小明星在一块儿惹她不高兴了?” 陌大少一被人质疑婚姻就不高兴了,语气放的冷冷的:“她要是会因为那个不高兴,我做梦都能笑醒。再说了,如果是为了故意躲着我的话,她有的是地方可去,苏爷爷那儿,她朋友那儿,用的着拉上你?” “我也奇怪,她之前一直对我客客气气的,这两天不知怎的就突然热情起来了,你说会不会……” “不可能!”陌时铭知道陆正泽接下来要说什么,出于男人的尊严他想也不想就否定掉了。他们家阿旋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放着家里这么优秀的丈夫不要,去喜欢陆正泽那个面瘫。 陆正泽倒是早猜到了陌时铭的过激反应,毫无不在意地说:“你不用激动,我也只是合理猜测。虽然我对苏凯旋比较严苛,但我确实具备吸引女性的条件。我现在只是友情提醒你一下……喂?” 那头陌大少没听完就沉着脸掐断了电话。 虽然口头上极力否认着,陌时铭心底却存了一丝不确定,毕竟,被陆正泽道貌岸然的外在迷惑的人确实不在少数。思忖再三,他还是觉得不能冒这个险,该想个应对之策。 与此同时,苏凯旋想的却是,明天该用什么理由绊住陆正泽呢? 许清杭从不曾在苏凯旋面前提起过江措。因此,虽然苏凯旋知道了许清杭接下那桩事的真正缘由,却无法由此来说服许清杭。毕竟,暗恋这样私密的情愫,没有人会希望被人窥知,许清杭也不例外。 无法从许清杭身上下手,苏凯旋只好寄希望于陆正泽。此前,她已经托了颜斯乔帮忙查江家想要退婚的真正原因,在知道真正的原因之前,她只能尽量的多占用陆正泽的个人时间,以防许清杭接近陆正泽。虽然听起来很傻,却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比较合适的办法了。 然而,苏凯旋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她和许清杭在一块时,许清杭的段位永远比她高一级。 苏凯旋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劳心费力地霸占陆正泽下班时间的时候,许清杭已经通过正规途径顺利地成为了朗雅设计部的见习员工了。 那天是周五,设计部的例行会议。苏凯旋照往常一样去茶水间倒了杯水后,才慢吞吞地走向19层的会议室,刚到门口,她就看见许清杭手里抱着个文件夹杵在那儿,冲她灿烂地笑着,还露出几颗白森森的牙。 苏凯旋只觉得浑身打了个颤,整个人都不好了。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将许清杭急急拽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会儿我们就要开会了,你别是这会儿来闹吧?” 许清杭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凯旋两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凯旋更来劲儿了:“诶,我说,你怎么还笑啊?”说着,便不管不顾地将她往外推,“好了,别磨蹭了,趁陆正泽还没来,你赶紧撤。” 许清杭没防备被她推到了电梯跟前,连忙收了笑,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齐齐看向电梯里的人。 陆正泽皱着眉头看向在自己面前推搡的两人,面色冷然道:“你们在做什么?” 许清杭一见陆正泽来,顿时如适大赦,莞然笑道:“陆总监,我不认识路,让苏小姐带我熟悉下公司呢。” 苏凯旋瞪大了眼看向许清杭,却意外接受对方诡异的笑意,紧接着,她听到陆正泽对许清杭说:“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办公室在23层就可以了,在你的办公室里有全公司的结构图。” 说完,陆正泽瞥了苏凯旋一眼:“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么?会议还有3分钟正式开始,你还有空闲带她逛公司?” 不等苏凯旋回话,陆正泽已经领着许清杭脚底生风地往会议室去了,苏凯旋被石化在原地片刻,回过神来忙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匆忙跟了过去。 会议室里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苏凯旋很想跟许清杭弄清是怎么回事,但会议全程许清杭都坐在陆正泽身边,她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只得恹恹地听着枯燥的会议内容。 陆正泽将前一段时间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后,大致地介绍了下一阶段的工作方向。这整个过程,许清杭一直在俯身记录些什么。到会议最后,陆正泽才提到了许清杭,声称她是他新招的实习助理,今后跟他有关的很多工作会由许清杭来跟进。 许清杭站起来跟大家鞠了个躬,算是招呼。 苏凯旋一激动,差点没把手里的笔掰断。 不过,不满归不满,许清杭进入朗雅已成了既定事实,苏凯旋也只能接受。只再三地提醒许清杭千万别乱来,许清杭自然囫囵应下。 苏凯旋她千防万防,却没防到许清杭会用这么正大光明的方法接近陆正泽。这日快下班时,她已然没了留住陆正泽的心思了,见到陆正泽,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倒是陆正泽还忌讳着她前几日的殷勤,抢在她说下一句话之前告诉她下班后他要和许清杭一起加班,不能给她解答有关设计的问题了。 苏凯旋顿时慌张了,她实在不确定许清杭下一步会对陆正泽做出什么骇人举动,于是脱口而出:“我也来帮你们吧。” 陆正泽明显愕然了一瞬,随后,委婉且坚决地拒绝了。 苏凯旋还不死心,刚想继续争取一下,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她仔细一看,是卢思思的短信。 --小旋,陪我吃个晚饭有空吗? 陆正泽还在以一副防备的姿态看着苏凯旋,她叹了口气,跟陆正泽说了声“再见”,转身给卢思思回短信。 --没问题。 卢思思很快发来了回复。 --那半小时后,在荣鼎商厦门口见。 --好。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苏凯旋在路上堵了好一会儿才赶到荣鼎商厦,到了门口时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3分钟,卢思思还没到。 她给卢思思去了条短信。 --我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卢思思回过来一条。 --我在地下室停车,不过车好像出了点毛病,稍等。 苏凯旋看了下左右来来往往的人,吐了口气。 --别急,我过来找你好了。 顺手将手机塞进包里,苏凯旋小跑着来到电梯间,按了“-1”层。 电梯门刚开,包里的手机又铃声大作起来,是陌时铭的电话。苏凯旋一面不假思索地滑开接听键,一面四下寻找着卢思思的身影。 “阿旋,你现在在哪里?”不知是否地下室太过空旷,电话那头的环境显得特别嘈杂,陌时铭似乎是在开车,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焦灼。 苏凯旋正站在一辆宾利跑车旁,歪着头看了下头顶上方的指示牌,喃喃道:“之前不是发短信告诉你了吗,思思找我一块吃晚饭,我现在在荣鼎商厦的地下车库c区……,我正在找思……”话还没说完,苏凯旋的脊背突然僵直,她从宾利跑车的后视镜中,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两个身着西服神色古怪的男子,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握着手机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她杵在原地,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 “阿旋?阿旋?”蓦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电话那头的陌时铭更加担心,不住的喊着苏凯旋的名字。 苏凯旋这才回过神来,紧张的不敢有任何动作。对方是两个男人,且离她的距离很近,如果现在逃跑,八成会被追上,能逃出车库的可能性太小了。为今之计,只有出其不意。 她握紧了手机,却不敢向陌时铭应声,装作在打电话的模样,同时,眼睛死死盯着身旁跑车的后视镜。待看到身后的其中一人手中攥着帕子悄然上前时,她忽然转过身,将手机狠狠地甩到了那人的脸上,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己的包使劲往另一人脸上一抡,撒腿便往外跑。 那两人被抡了个踉跄,稳了身形忙追了上去。 苏凯旋想了想,生怕电梯没停在地下层,放弃了跑向离自己较近的电梯间,而是向车辆驶入的进出口跑去。她从小体育就不好,跑了没一会儿就脱了力,身后两个男人眼看就要追上她。 突然,视线里一抹刺眼的车灯照到她的眼睛里,是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她不管不顾地张开双手挡在了路中间。保时捷的司机见到视野里突然多出的人,惊得赶紧踩了刹车,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了极刺耳的声响,车子堪堪停在苏凯旋身前半米处。 第14章 得救 那司机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刚刹住车子降下玻璃窗便要骂人,苏凯旋慌忙扑上前想要求救。一句“救命”还来不及说出口,身后的两个男子已经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 “对不起,我妹妹她精神有点问题,刚从医院偷跑出来,给您添麻烦了。”其中一位男子已经用力地掣制住了她的胳膊,故作礼貌地跟对方道了歉。 那青年闻言火气霎时消了一半,嫌弃地看了苏凯旋一眼,说了句“算了”,便要驱车离开。 苏凯旋一见,立马着了急,若是对方就这么离开,自己铁定逃不了了。想到现在自己说什么对方一定都不会信,趁着身旁的人不备,突然将头探进对方车窗里,对着对方的肩膀上狠狠的就是一口。 拖着苏凯旋的人未料到她有此一招,连忙地将她往外拉,奈何她咬的太深,好一会儿才将两个人分开。此时再说道歉的话显然已经是没用了,那两人生怕节外生枝,往青年的车窗了扔了几张大钞声称是医药费,便转身要带苏凯旋走。 但这举动显然惹怒了那青年,他突然打开车门,将两人挡了下来。 那青年原本肩上就被咬的火辣辣的痛,此时更是恨地拳头“咯咯”的响。他从小桀骜不羁,向来只有他哪钱摔人的份,哪有人敢这么嚣张对他。于是,沉沉地吐出一句:“想走?先问问我拳头。” 另两人目的只是想带苏凯旋走,不料却生出这么一桩事,便想着速战速决地快些解决。一人挟着苏凯旋离开,另一人则对上了那青年。 苏凯旋一路疯狂地挣扎着,忽的颈上吃了重重的一记,意识半模糊着被拖着走了一段路,似乎到了一处幽暗的角落,那人将她往地上一摔,后脑勺的钝痛又令她清醒了过来。 那人不耐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她奋力反抗,却效果甚微。余光瞥到手边不远处的一根生锈了的铁棒,她快速地拾起,发了狠似的往那人身上乱挥乱刺。不知是误击中了对方哪里,有殷红的血滴到地上,那人踉跄了两步,苏凯旋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逃去。 刚跑出没几步,便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苏凯旋一刻也不敢多留,连看也不看那人一眼越过他便要接着跑,却被那人拽了回去。 “阿旋,你怎么了!” 是熟悉的声音,惶然间苏凯旋抬头,正看见对方俊朗的面庞上疑惑和担忧的神情。 是慕云朗。 心中某根绷紧的弦蓦地松开了。 “有……有人在追我……”虚弱地吐出这句话后,苏凯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阿旋?阿旋!”慕云朗一见苏凯旋晕厥,即刻脱下外套裹在她被扯的凌乱的衣服外,将她打横抱进了自己的车里,一脚油门驱向了附近最近的医院。 苏凯旋醒来时只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床前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进进出出,她顿时意识到,这应该是某家医院的急诊科病房。 身体还处于很疲惫的状态,她揉了揉额头,垂下眼眸正好看到床边搁着一件男士的西装外套,努力地整理了一下思绪,隐约回想起晕倒之前的事。 她和卢思思约了吃饭,然后在车库遇到了绑匪,似乎,最后是慕云朗救了她。 苏凯旋撑着床沿坐起来一些,等了一会也不见慕云朗,正巧有护士走过,她忙叫住了她,向对方借了个手机。 凭着记忆拨出了陌时铭的号码,耳旁传来熟悉的等候铃音,等了约莫两秒,电话便被接起了。 陌时铭轻轻“喂”了一声,苏凯旋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的疲惫。 “陌时铭,是我……” “阿旋!你现在在哪儿?”不等苏凯旋说完,陌时铭就迫不及待地问。 苏凯旋看了一眼在旁等着的护士胸前刻着“仁光医院”的名牌,转过头小声地说:“我现在在仁光医院的急诊科病房,刚刚出了点小意外,我的手机坏了,现在是借护士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一旁的护士手中拿着病历板和笔无聊地等待着她,苏凯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跟陌时铭说“具体情况我回头再告诉你”,却听得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果断地说:“我现在过来。” 苏凯旋心中突然的一暖,突然地想起,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陌时铭都是行动甚于言语。“嗯”了两声,她连声感谢地将手机递还给了护士,重新躺了下去。 刚一躺下,她就看到慕云朗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她已经醒了,慕云朗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就近坐到她床前的凳子上,柔声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醒后的苏凯旋神智清醒了很多,对于慕云朗的关心更多的还是不适应,略为拘谨地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事了……” 疏淡的态度令慕云朗有些不虞,但他还是按捺着性子缓声问她:“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 鉴于慕云朗是救自己的人,苏凯旋也不打算对他隐瞒,便将整个过程全盘相告。 听完后,慕云朗的眉峰紧紧地拧到了一起。 “刚才我跟荣鼎那边的人联系过了,车库的监控摄像头都被动过手脚,所以,这极有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你究竟是为什么会去那里?” 苏凯旋听着慕云朗的话陷入了沉思,那两个男子一看就是针对她有备而来的,这么巧监控又坏了,必然是有预谋的。只是,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她一定会去地下车库? 脑海中一闪而逝某种可能性,但苏凯旋很快地自行否定了。不可能是卢思思,毕竟,真正的主谋是不会这样暴露自己的。几个月前自己所受的那次袭击还令她心有余悸,这次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她不由疑惑,苏家何时惹了这么多的仇敌? 慕云朗见苏凯旋失神的模样,不由轻唤:“阿旋?” 苏凯旋这才回过神:“诶,其实,我会过去也只是个巧合……” “巧合?”慕云朗像是有些不置信,但思考了片刻,还是缓了语气道,“不管怎样,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恩,我知道。”苏凯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慕云朗一愣,想到了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每当苏凯旋犯了什么错事,他一说话,她就猛点头,生怕他生气的模样可爱到让人没办法发脾气。 只是时过境迁,现在想起来,只是愈发地让人怀念。 慕云朗习惯性地伸手,想揉一揉苏凯旋松软的秀发,苏凯旋还来不及避开,就听到门口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慕云朗,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云朗转过身,侧起的身子刚好让出空间令苏凯旋看到了那个女子的样子。 长发披肩,发梢微卷,卡其色的荷叶边绸面小上衣,下摆束在了黑色的韩版小蓬蓬裙内,十足的窈窕小公主。 苏凯旋有些恍惚,思绪飘到渺远的时间之前,还是她生日宴的时候。当时面貌姣好的女子身上裹着的并不是这身衣服,而是一条纯白的浴巾,镜头里她歪着头倚在半裸身体熟睡的男子的肩上,巧笑倩兮。忘了自己是怎么颤着手去翻看前一条跟自己道歉说工作繁忙不能回来作陪的告罪短信,忘了自己是怎么行尸走肉地过的那些日子,只记得看到照片的瞬间,心中像是被利器剜了一样冰冷刺骨的痛,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如今看到这张脸,那感觉猝不及防又侵袭了进来。苏凯旋狠狠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和华清乐正面遇到,她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显然慕云朗刚刚那个动作被华清乐看在了眼里,华清乐现在的眼中慢慢是盛气凌人的戒备和警惕,表情像足了炸毛前的野猫。 苏凯旋略微嘲讽的一笑,曾几何时,当她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也用过这样眼神去看华清乐。不同的是,她甚至不敢上前一步,看完了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那时的她一味的依赖着慕云朗,生怕自己的小心眼给他带去哪怕一丝的不快。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又可悲又可笑。 无意与华清乐纠缠,苏凯旋淡淡地道:“我身体不舒服,他只是送我来医院,华小姐别误会。” 华清乐冷哼一声道:“呵,不舒服?只怕云朗离开苏小姐后,苏小姐便没有一日是舒服的吧。” 凌厉的话语狠狠地扎在苏凯旋的心里,她无端想到了那个和华清乐同样傲气的女子,不由失笑。她很想问问,华家的女儿这都是哪来的自信,竟能盛气凌人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 不想再争辩些什么,苏凯旋只是微微侧过脸,不予理会。 “清乐,阿旋她在车库晕倒,我恰好路过,所以送她来医院。”实在听不下去,慕云朗出声阻止了华清乐,绷着脸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旋?叫的可真够亲热!姑妈生病了你都没时间看,现在倒有时间陪她?” 第15章 乌龙 “清乐,别闹。”慕云朗的脸色不太好,沉下语气来,“我先送你回去。” “谁跟你闹了!慕云朗,今天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华清乐表情恨恨的,眼中满满都是怨忿。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华清乐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那些公子哥儿的一个个都腆着脸来巴结她。可是慕云朗却不一样,他温和淡然,谨恭克礼,看她的眼神中永远不会有那种令人作呕的狂热。遇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慕云朗应该是她的,且一定会是她的。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终于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可他却还是对那个苏凯旋难忘旧情,这让她如何忍得。 气氛陷入僵化。忽的,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一个娃娃脸的实习护士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下,你就是刚刚被送来的那位苏小姐吗?” 苏凯旋愣了愣,心想自己似乎被送来的时间确实不长,便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小护士一听便咧开了嘴,紧接着道:“可算找到你了。刚刚你没拿单子就走了,江医生让我把检查的单子交给你,一会儿你记得去做血常规和hcg的测试。” 苏凯旋蓦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测试?” 小护士机械的重复了一遍,见苏凯旋仍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好心地提醒道:“你也太不上心了,自己都怀孕了也不知道注意点。你之前情绪起伏太大,动了胎气,虽然没有大碍,但江医生说还是再做个检查保险一点。单子我放这儿了。”说着,把检查的单子往门边的柜子上一搁,露出功成身退的满足神情,转身离开了。 苏凯旋石化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怔怔地将求解的目光投向慕云朗。 慕云朗也完全懵了,眼眸中纵横交错着难以置信和震惊的情绪。忽的用力抓住苏凯旋的手腕,声音有些发抖:“你……有孩子了?” 苏凯旋原本还在一头雾水,这一下被他抓的生疼,倒是反应过来了。她怎么可能有孩子呢?难道自交吗!想到这里,她突然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冲慕云朗低低地说:“不……太可能吧。” 苏凯旋和慕云朗两人一来一去的神情互动,在华清乐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意味。一些隐忍按捺着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苏凯旋目光不经意瞥到华清乐,看她死死盯着自己,眼中蕴着滔天的怒火和嫉恨,脸上浅淡的笑自然地收住了。她本可以将错就错让华清乐误会膈应着,但一看到对方那张因愤懑而扭曲的脸庞,她就觉得,没那个必要了。不用自己膈应她,这个女人也不见得过的多好。 于是苏凯旋淡淡地说了句:“华小姐,能不能麻烦你把柜子上的单子给我一下。” 她的本意是让华清乐好好看看那单子上的名字,因为她已经基本确定,是那个迷糊的小护士送错了单子。可这话在华清乐听来,却成了*裸的挑衅。 她眼眶发红地厉声诘问:“苏凯旋,你还要不要脸了!”说着,脚下的高跟鞋“噔噔”两步走近她,手掌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打下去。 忽然,手掌下行的力道被阻住了。她用力挣了挣,没挣脱开,不耐烦地回过头:“慕云朗我告诉你,你别……” 剩下的话顿住了,抓住她手腕的不是慕云朗。 英伦风的格子衬衣,卡其色休闲款西裤,弯着唇气定神闲地抓着她的手腕和一身西装笔挺的慕云朗站在一个画面里,非但不显得轻浮随便,反而多了一分闲适和潇洒。华清乐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冷笑道:“好巧,陌少,今儿个来医院猎艳来了?” 陌时铭是接到了苏凯旋的电话后匆匆赶过来的。不想刚到,就遇上这样一出。他眼角微微上扬,薄唇微抿:“华小姐说笑了,我老婆还在呢,让她误会了可不好。”说着,手腕随意地往慕云朗方向一送力,一松手,华清乐便失了平衡,往慕云朗身上倒去,慕云朗皱了皱眉,抬手接住了她。 扶着慕云朗的胳膊站稳,华清乐恨恨地道:“陌大少不说,我都忘了苏小姐是你太太呢。不过,你们一个风流滥情,一个水性扬花,还真是般配。” 陌时铭只是不介意地一笑,清清淡淡地道:“好说,总比一个负心薄幸,一个不知廉耻要好一些。” 华清乐闻言霎时黑了脸,慕云朗也面色铁青,陌时铭却恍若不知,若无其事地从一旁的柜面上取了个干净的一次性杯,将杯子内沿用热水冲洗了一遍,而后倒入热水,递到了苏凯旋手上。 苏凯旋正被前面陌时铭回击华清乐的那番话暗暗叫绝,此番见他这么明显的“秀恩爱”,自然配合地接了过来,缓缓地抿了一口,但一个人喝着就觉得别扭,便抬起头讷讷地问:“你们……要喝水吗?” 陌时铭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眼底是细细密密的柔缓的情愫,慕云朗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沉暗的脸色在苏凯旋无辜的直视下缓了一些,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华清乐气的不行,一跺脚从柜面上拿起那张单子,看也不看就拍到陌时铭的跟前,报复似的笑道:“陌少对苏小姐还真是维护呢,却不知为什么苏小姐连怀孕了身体不适都还得靠云朗送她上医院?” “怀孕?”陌时铭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愕然地看向苏凯旋,苏凯旋只是无奈地耸耸肩,下巴点了点检查单的位置。 陌时铭看苏凯旋表现如此淡定便猜到了一些,会意地拿起单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从陌时铭之前的反应,华清乐看的出来,他肯定不知道苏凯旋怀孕的事。便故作疑惑道:“啊,难道陌少竟不知道苏小姐怀孕了?” 陌时铭放下单子,最终没忍住笑了出来:“确实不知道呢,还得感谢华小姐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我。” 华清乐前面说了那么多隐晦的暗示,陌时铭却全然不在意,这令她有些不虞,便嘲讽的道:“陌少别高兴早了,都说孩子的长相会像孕妇接触的最多的人,陌少就不担心这孩子长的像云朗?或者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 这话污蔑性太强,连慕云朗也忍不住寒声制止:“清乐,够了!” 陌时铭倒是毫不在意,闲闲往苏凯旋身侧的床头一坐,双手交叉,抱胸浅笑:“不管长的像谁,反正肯定是我的儿子。” 正在喝水的苏凯旋猛地呛了一口,惊讶地看着陌时铭。陌时铭眯起眼,笑嘻嘻地替她顺了顺气。 华清乐嗤笑:“你就这么确定一定是你的?” 陌时铭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凯旋一眼,然后转过头浅笑说:“华小姐,你会这么想其实我很理解,但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像你这么奔放的。阿旋跟你不一样,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你所臆想的那些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默默喝水的某人一抬头便撞进他眼眸中名为笃定和信任的光芒里,心被灼的热热的,冷不丁又呛到了。 陌大少笑的都无奈了,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怎么这么容易呛到。” 苏凯旋不答,像是努力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认真看他:“你就这么确定一定是儿子?” 陌时铭:“……” 最终,慕云朗听不下去了,神色阴郁地交待苏凯旋好生休息,很受伤地离开了。 临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听到陌时铭说“其实女儿也挺好的”,心中像是梗了块大石,压的他喘不过气,不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见陌时铭油盐不进,华清乐也自觉没趣,甩了两句狠话便匆匆追上慕云朗去。 病房里少了两个人,顿时显得空旷了起来,见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口,苏凯旋才蓦然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看向陌时铭:“你也太乱来了,都看到单子上的名字了,还跟这儿瞎编。” 陌时铭不以为然:“我看你后来不是配合的挺好的么,还儿子女儿的。” “去去去,先把单子交还回去吧,别耽误人家真正的孕妇。”苏凯旋推着陌时铭便往外,陌时铭没辙地应下,将单子交给了路过的一位护士,又折了回来。 苏凯旋正背靠着墙闭目养神,陌时铭这时才发现,她衣服的领口已经有点变形,像是被撕扯所致。 “阿旋,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他默默走到她身边,低声喟叹。 苏凯旋慢慢睁开眼,故作轻松地扬起一个笑:“说什么呢,刚刚不还替我骂跑了华清乐嘛。” 陌时铭不语,只是默默抬手拢了拢她的领口,眼眸垂了下去。 苏凯旋听到他用低哑的声音说:“不会再有下次。” 苏凯旋顿时笑容一滞:“你……都知道了?” 第16章 撞破 陌时铭回想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出公司的时候碰到了卢思思,她说她的手机丢了,正要去补卡。我觉得不对劲,就给你打了电话。当我赶到地下车库那边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摔坏的手机,还有楼梯间的血渍……我……”他像是无法承受似的深吸了口气,没说下去。 那神情看的苏凯旋有点莫名的揪心,忙解释说:“陌时铭你别自责,那血不是我的,我没事,真的没事!” 陌时铭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苏凯旋却陷入了沉思。 卢思思的手机定是被人蓄意偷走的。想来还是她太大意了,看到卢思思的短信就以为是卢思思本人,若是先打个电话核实下,就没今天的事了。 慕云朗之前曾怀疑这是件有预谋的行动,如今看来,倒是坐实了。想到这儿,她心中就是一紧。 既是有预谋,一次不成功,便会有第二次。 眼见快要到周末了,因为绑架事件,苏凯旋对苏澈见面会的事情也少了几分兴致。她和陌时铭达成了共识,将这件事在苏老爷子和陌老爷子那里瞒了下来。事后卢思思找到她很自责的道了歉,她表示自己完全没事,让卢思思别在意。 虽然面上表现的风轻云淡,但心底不是没有疑窦的。私底下苏凯旋还是找了颜斯乔,拜托她帮忙打探一些消息,颜斯乔自然欣然应下。 与此同时,陌时铭也在调查这件事,刚发现了一些头绪时,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来。 这日他正在办公室里看公司新一季度的企划案,忽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争论声。不等他连接内线,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直接推开。 女子脚踩10厘米高跟鞋,一身干练优雅的缎面衬衫配高腰裙,盛气凌人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柯远紧随其后,恭谨地对陌时铭道:“陌先生,华小姐她……” “没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陌时铭抬头淡淡看了华清音一眼,吩咐了一声。柯远会意地退了出去,并将门带了上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苏凯旋怀孕了?”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华清音单刀直入来了这么一句。声音是清冷的,话尾语气的轻颤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她不太稳定的情绪。 陌时铭略微皱眉,想到了前几天那桩乌龙,放下文件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你消息还挺快。”想来华清乐是她妹妹,在他这儿吃了瘪,自然会回家告诉她这个强悍的姐姐。 “这么说就是真的了?”华清音的声音蓦然拔高,几步走到陌时铭的办公台前,双手撑着桌子,“陌时铭,你居然让她怀孕了……她凭什么。”她的神态并不是发狂的嫉恨,而是冷静的质疑,眼睛里映着怵人的狠厉和嘲讽。 陌时铭略微后仰了一点,唇边是一贯儒雅疏淡的笑:“华小姐,如果不是与你相知甚深,我还会以为你在吃醋。” 华清音仿佛被说中心事般微微变了脸色,陌时铭恍若未知,兀自继续道:“不过,我当然知道,像华小姐这样精明的人,想要的东西只会竭尽手段的去谋取,又怎么会有吃醋这么多余的情绪。” 陌时铭的话里满是讽刺,华清音闻言却是意外地突然缓了脸色:“陌时铭,如果是为了报复我当年对你的欺骗,你好歹找个孟欣然那种程度的吧。像苏凯旋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战斗值太低,实在膈应不到我。” 华清音说这话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外界都道陌时铭是江城出了名儿的花花公子,只有她知道,陌时铭曾经也不是那么花心的人。至少,和她在一起那会儿还不是。 当年她假借陌时铭的关系促成了华家一笔重要的单子,却让陌时铭在陌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事后两人分道扬镳,陌时铭也性情大变。对此,她其实是自得大于愧疚的。从心底的真实情感出发,她对陌时铭有着相当的好感。他在商场上杀伐果决,在生活中温文细致。如果他们所在的家族并不是竞争的关系,或许,当时他们是真的可以走下去的。再者,陌时铭当时知道受骗后选择了放纵自己而非报复她,这也令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存了那么一分希望。 然而,想起前些日子跟孟欣然的会面,还是令华清音很不悦。孟欣然一向只会装柔弱,那天竟也嘲讽起她来了。她一向知道孟欣然对陌时铭的感情,也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过,然而这次,却无法不思索孟欣然说的话。因为她查证过,陌时铭的确是结了婚,并对那个叫苏凯旋的女人用足了心思。即使知道陌时铭是另有图谋,但他对苏凯旋下的功夫,还是令她感到非常的……不爽。 出乎她的意料,在这件事上,陌时铭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坦然承认,反倒肃声说道:“我想,华小姐可能误会了。我这个人向来不会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精力,我想了很久,对华小姐实在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感情,当年华小姐摆了我一道时我都没想报复,现在就更没那心思了。我娶阿旋只是因为我喜欢她,想保护她,跟华小姐没有任何的关系。” 华清音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但到底是名门之后,并没有因此失了阵势,不由睨着他冷哼道:“你若真对她上心,就让她离慕云朗远一些,不然,难保她不出什么新状况。” “多谢华小姐提醒,不过,很不好意思,做为阿旋的准丈夫,我的职责是保护她做任何事的权利。” 陌时铭笑得坦荡安然:“阿旋想干什么,爱和谁在一起那是她的自由,我绝不会出面干涉。倒是华小姐,当初为了令妹的一己私欲大费周章做的那些手脚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么?这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左右她么?这是不是太不把我陌家放在眼里了?” “哦,是么?” 华清音原本愤懑的心思倒因着陌时铭这句正经的宣告起了变化,她若有所思地走近他身侧,高跟鞋发出“塔塔”的有节奏的韵律。 “这么义正言辞,是真的在意,还是想掩饰心虚?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几乎要以为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唇边勾起浅显的弧度,她的气息轻轻喷在他耳廓,语气轻轻的,还带着气声,十足的挑逗。 然后,陌时铭并没有出现华清音想象中的慌乱,他微微偏头,然后风轻云淡的一笑。片刻,她的下颔传来清晰的剧痛。 陌时铭只是沉默了一瞬,随即攫起她的下巴,像是要将她的颔骨捏碎。 看着她拧起的眉,他手中力度不减,微笑着靠近她,两人的额头都几乎要抵在一起:“别招惹她,之前她受伤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如果你再敢对她有什么动作,我让整个华家一块玩完。” 他说的轻飘飘,听在华清音耳中却如惊雷炸响。她是知道陌时铭的手段的,他一向是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然一击中的。 只是,华清音仔细思索后,却想不出华家有任何可能的把柄会落在陌时铭手中。一时孰真孰假也闹不明白了,于是更加审视地看向他。 正对峙中,门“哗啦”一声被打开。 “陌时铭,这个周六……”苏凯旋刚费劲的甩脱柯远破门而入便看到了这样一幕,陌时铭含笑用手抬起华清音的下巴,华清音倔强的怒视他,两人挨的极近,却身体僵硬的维持着微末的距离。 好一副相爱相杀的狂狷总裁办公室索爱图! 陌时铭一看苏凯旋眼神不对就知道她又要想跑偏了,轻咳一声放开了华清音。华清音反倒若无其事地睨了苏凯旋一眼,含着嘲讽的冷笑离开了。 苏凯旋被华清音那笑看的讪讪的,转过头委屈地看向柯远,那表情好像在说,你刚刚干嘛不拦住我! 柯远故作淡定的四下张望,他是不会承认,他是故意想看老板吃瘪的。 很可惜的,这意图似乎被某人看穿了,陌时铭将苏凯旋拉到了身旁,转头对站在门外的柯远吩咐说:“柯秘书你最近似乎精神状态不太好,星辰广场顶层新开了俱乐部,你就去那儿活动几天吧。” 柯远原本一本正经的模样在陌时铭轻描淡写一句吩咐中石化了…… 星辰顶层的俱乐部,那里可是贵太太们积聚地,让他去那儿,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幽怨的眼神还来不及传递出来,陌时铭冷冷一阵眼风已经扫过来:“嗯,还有什么问题么?” 第17章 赠票 “没有了。”柯秘书凭借着强大的职业素养,强作安然淡定的态势走出办公室,转身默默泪目。 感受到了下属身上如丧考妣的气息,知道效果达到,陌时铭满意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苏凯旋。 苏凯旋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眨巴着大眼做投降状,还不忘吞咽一下口水:“那啥,刚刚我什么也没看见。” 陌时铭莫名觉得好笑,抱手侧目:“所以?” “所以,你可以找她回来继续……”苏凯旋弱弱地指着门口华清音离开的方向,在陌时铭征询的目光中停顿了一下,试探地小声说,“啪、啪啪……” 陌时铭闻言毫无征兆的笑起来走近她,那笑容越扩越大,看的苏凯旋心惊,不由地瑟瑟后退了几步。 谁知,她后退一步,陌时铭就紧跟着上前几步。没几下子,她就被逼到了墙角里。 陌时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容里含着阴测测的寒意,温润的声音微扬:“啪……啪啪?”一个内涵无限的词在陌时铭百转千回的语调里更加引人遐想。 苏凯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背抵着墙退无可退,囧的快要哭出来了,只得冲着笑的异常阴森的陌时铭皱巴着一张脸,楚楚可怜地装柔弱博同情:“陌时铭我错了,我逗你玩呢……” 陌时铭仿若无闻,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味的靠近。 鼻尖满是男性独有的气息,看着眼前不断靠近放大的俊颜,苏凯旋拧巴着眉头,垂着眼眸一寸寸别开了脸,等待良久,却没有新的动静。 正怔忪间,头顶一记爆栗落下。 苏凯旋猛然缩了一下脖子,一双大眼忿忿地怒视陌时铭。 陌时铭耸了耸肩,笑的格外愉快,好看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别恼,我也逗你玩呢。” 苏凯旋被陌时铭的话一噎连生气都忘了,鼓着嘴没好气道:“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来拿票的。” “票?什么票?”陌时铭心念一动,脸上却是一副茫然的神情,似乎不明白苏凯旋在说什么。 心心念念男神的苏凯旋一时就急了:“就是陆澈见面会的门票啊!你们公司限制了购票,你答应过会给我留两张贵宾票的!” 陌时铭在苏凯旋说到“陆澈见面会”的时候适时地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紧接着是纠结的神情。 苏凯旋心中不好的预感顿时扩大了:“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陌大少很聪明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露出为难的神情:“你出事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追查你被绑架那件事的线索,一时没顾上别的…………不过不要紧,我这就找柯远来。” 陌时铭脸上的神情太逼真,苏凯旋还没来的及细究,就先条件反射地愣愣点了头。 于是,正在办理交接事宜的柯秘书又被叫到了办公室。 陌时铭轻咳了一声,端着严肃的架势地看他:“柯秘书,之前陆澈的限票活动是你在负责么?” 柯远不明就里,想起之前虽然是陌时铭下的命令,但具体执行的人确实是自己,便不假思索点了点头。 陌时铭会意,继续问:“那到现在为止,票的出售情况如何?应该还没有卖完吧?” 陌时铭的神情严肃,语速却十分的轻缓,语气也非常的柔和,最后一个“吧”字还愣是说出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英隽的眉目微挑着打量柯远。 柯秘书看了看陌时铭,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盯着自己的苏凯旋,顿时明白了,自家boss这是要在他走之前压榨完他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虽说是限票活动,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公司哪里会真的在意。在意的不过是陌时铭本人罢了。 柯秘书很清醒地知道,要是他敢说票还有剩余,他估计得在贵太太俱乐部度过下半生了。心底暗暗为苏凯旋感到默哀,纯情的小羊羔啊,怎么可能斗的过老谋深算的狐狸呢。 但是,为了自己的下半生,柯秘书还是一派正义凛然地扯起了谎。对着陌时铭微一点头,语气恭敬中又带点为难:“陌先生,陆澈的人气你是知道的,实施限票制后两天内,票就都被卖光了。其他的明星或许还可以通融,但陆澈经纪人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什么做的不顺心,分分钟走人。” 陌大少对柯远的回答再满意不过,但看着苏凯旋期盼的眼神,他还是坚持再“努力”了一把:“陆澈才刚签到我们公司,不会连我这个顶头上司的面子都不给吧。” 柯远犹豫地道:“陌先生,陆澈身后有陆家撑腰,所以不管去哪家公司都是恣意不羁,您要是非拿老板的身份压他,保不准他明天就开一家娱乐公司来和您打对台。” 在一旁的苏凯旋被两人一来一去的对话唬的一愣一愣的,听到后面,只听懂了什么打对台,慌忙对陌时铭说:“算了算了,既然票已经卖完了,我不去就是了,你别和陆澈过不去。” 陌时铭迟疑:“可是你很喜欢陆澈不是么?” 苏凯旋挠了挠头:“只是比较欣赏啦。但也不是非去看不可。说起来他以前还来过我学校做报告,当时我也没那么热衷。” 危机解除。 陌时铭之前虽然知道苏凯旋对陆澈不过是小女生对明星的崇拜,但一想到她对另一个男人有那么热烈的情绪,心里还是不舒服。 如今听苏凯旋将陆澈的等级从喜欢降到欣赏,陌大少心情大好。欣赏就欣赏吧,反正陆澈也没机会接触阿旋。 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做足了一副歉然的模样对着苏凯旋:“阿旋,真的很抱歉……不过陆澈如今就在我们公司旗下,下次还是有机会的。” 苏凯旋心里失望是难免的,但对于陌时铭却是没有丝毫的怪罪的意思。想到他为了自己被绑架的事情这样殚精竭虑,心中更多的是感激和亏欠。 陆澈只是一种少女情结,陌时铭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啊。孰轻孰重,苏凯旋自认还是拎的清的。 走出星辰公司大门,苏凯旋正撞见许清杭从陆正泽的车上下来。陆正泽见到她只是点了点头,便驱车离开了。 苏凯旋看着陆正泽扬长而去的方向,愣了足有半秒,机械地回过头问:“你们……什么情况?” 许清杭失笑,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苏凯旋的肩:“你认识陆正泽应该比我久吧,他那么难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你担心的那种情况。”随之没好气地从包中掏出一个咖色的牛皮信封,“喏,给你的。” 苏凯旋疑惑地接过,用手掂了一下,轻轻的:“什么东西?” 许清杭努了努嘴:“打开不就知道了。” 手中轻飘飘的信封因着许清杭神秘兮兮的态度,反而变得沉甸甸起来。苏凯旋吞咽了一下,迟疑地打开信封,竟从中抽出了一张金灿灿的券。 苏凯旋原先还在迟疑的情绪当看到券上的字时一时间全化为了激动。 “这这这……这是陆澈见面会的入场券!” 苏凯旋一面呼号,一面用力地摇晃着许清杭的身板,许清杭被她晃的脑仁都疼了,不由比了个手势:“打住!我知道这是啥。” 苏凯旋的情绪还在亢奋点上,手中抚着卷子忍不住好奇:“柯远说票都卖完了,连陌时铭都弄不到票,清杭你是怎么弄到的?” 许清杭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星辰的老板连旗下艺人见面会的票都弄不到,这种谎陌时铭居然也撒的出来,真的是为了管老婆连脸都不要了。 许清杭瘪了瘪嘴:“早知道你弄不到票了,这票是颜老大帮忙弄的。” 苏凯旋简直要开心的哭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去热门的景点玩却被告知景点已经满员,灰溜溜打算离开的时候却有人带她走了vip通道。 看到好友如今不加掩饰的开心神情,许清杭顿时理解了陌时铭。结婚半年的老婆对着自己毫不在意,对着别的男人却……难怪陌时铭会那么小心眼。 又是千恩万谢一番后苏凯旋才离开,看着苏凯旋满心欢喜的样子,许清杭突然感觉,这是她在这么长时间里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手机适时的响起,许清杭平静地接起:“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了,不过这次,还是谢谢你。”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许清杭清淡的表情有了些微波动,最终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喜欢吃甜食,我会吃只是因为你说好吃。同样的,我关注陆澈也不过是因为阿旋很喜欢他。你对我的了解永远都只有你以为,你真的有好好认识过我吗?”无力再去听那头的辩白,许清杭干脆的掐掉了电话。 想了想,还是给颜斯乔发了条短信:“乔乔姐,以后你再帮他我真的会走人的。” 颜斯乔秒回了短信:“遵命。orz” 许清杭无奈地收起了手机,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 第18章 冤家 转眼到了周六。 在荣鼎集团金碧辉煌的顶层宴会厅中,苏凯旋一身浅紫色的抹胸小礼服亦步亦趋地跟在陌时铭的身后。 期间不断有西装革履的商界人士上前与陌时铭寒暄招呼。他都笑意吟吟地应付过去,回头看苏凯旋,这丫头正在专心致志地数头发。 陌时铭忍下一头黑线的冲动,缓声问她:“很无聊?” 答案不用苏凯旋回答陌时铭也知道,今天是陆澈见面会,她不能去却被困在这儿,不无聊就怪了。 苏凯旋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笑的一脸纯良:“不会啊,平时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有气派。光跟着你就觉得好威风啊。” 如果是平时,陌时铭铁定被这好话蒙混过去了,但苏凯旋在这个时间出现这个反应,太不寻常。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苏凯旋一会儿:“阿旋你真这么觉得?” 苏凯旋猛点了点,眉眼弯弯,抿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内心却在滴血。 这几天,她一直把陆澈见面会的入场券当宝贝一样揣着,走到哪带到哪,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弄丢了。谁知上班时不知怎的让陆正泽给看见了。陆正泽说这入场券很难弄到,正好他有一个正在洽谈的客户的女儿很喜欢陆澈,却弄不到票,他便将那票收了去做人情了。 苏凯旋在和陆正泽交谈时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直到陆正泽从她手上抽走入场券时,她才如梦初醒。想要从陆正泽手中抢回票子,却在对方一个锐利严肃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讪讪地看着陆正泽拨打了客户电话,将票子送了出去,她的心简直就像在被凌迟。 她在内心哭嚎着,不懂拒绝害死人啊! 就在她打电话向许清杭深深的鄙视自己的同时,许清杭不耐地打断了她这一没营养的行为,撂下一句:“不就想看个见面会么,让陌时铭打个招呼,把你当做工作人员偷偷放进去不就好了。” 前途顿时明朗。 清杭说的不错,那么多工作人员,也不差她一个啊。想到这儿,苏凯旋愈发卖力地讨好起陌时铭来。 看到陌时铭手中的酒杯空了,她连忙从长桌摆台上取来了一杯柠檬水,献宝似的递给他。 “你今天酒喝的够多了,尝尝这个。” 陌时铭对于苏凯旋的示好一向没有抵抗力,这会子从苏凯旋忽闪的大眼中看出了讨好的意味,心像是被什么细细的茸毛挠着,更是柔软的一塌糊涂,无奈地说:“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 苏凯旋没想到陌时铭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企图,但对于他这么干脆爽快的态度,还是不小的感动了一下。 刚要开口,就瞥见陌时铭的脸色微变了一下,顺着陌时铭的目光,她看到不远处宴会厅入口处,一男一女相携走来。 那男子只看的见一个侧脸,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尤其挺拔颀长,别有一番气势。而那女子,一袭低胸高开叉黑色长裙衬得她的身材婀娜窈窕,格外性感动人。即使是同为女人的苏凯旋看了,也忍不住震撼了一把。 待看到那女子正面时,苏凯旋顿时明白了陌时铭阴沉着脸的原因。 那女人……是华清音。 深爱的前女友在自己面前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连苏凯旋都不禁要为陌时铭感到忧伤了。眼看他为了昔日恋人愁肠百结,苏凯旋挣扎良久,最终改变了初衷,善心大发地凑近他:“陌时铭,不然我们打个商量,我帮你追回心上人,你给我开个后门,放我进会场远远看看我的男神?”虽然追不追的回是个问题,但好歹没有白白占他便宜。 陌时铭原本还停留在看见华清音的防备状态中,听见苏凯旋的话,不由停顿了两秒,想明白对方口中的“心上人”和“男神”分别是谁后,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敢情这丫头一晚上的殷勤就是为了让他给她开后门见陆澈?陌时铭彻底不淡定了。 一向自信满满刀枪不入的陌大少这次默默内伤,轻咳了一声告诉她:“苏凯旋,我想你需要搞清楚,现在我是你丈夫。” 陌时铭一向自制力强,逢人都是三分笑脸,但此刻脸上的颜色已经不能用“好看”来形容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不悦情绪的苏凯旋更加为他心疼了。 他说他是她丈夫,是在向她强调他是有妇之夫,所以不能直接追求华清音这一残酷现实么? 陌时铭到底也是普通人吧,在这样的场合里不开心还不能爆发出来,简直太可怜了! 苏凯旋心下千转百回,最终都化为了一声叹息。她默默地轻抚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柔声地劝慰他:“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话里满是阅尽千帆的沧桑。 陌时铭的脊背顿时僵直,一头的黑线。 她明白个大头鬼啊! 陌时铭知道苏凯旋迟钝,但万想不到她竟迟钝到这种程度,略显头疼的抚了抚额角:“阿旋,你要不要去旁边歇会儿?” 苏凯旋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在陌时铭这样艰难的时刻,她怎么能就这样放任他! 陌时铭拿她没辙,只得随她跟着。 好在,之后的时间都没有碰见华清音,见陌时铭心情渐渐回暖,陆澈见面会的时间也渐渐临近,苏凯旋酝酿着怎么再次向陌时铭开口。 她在心里盘算过了,慈善酒会分为前后半场,前半场就是像现在这样,各人的自由交际,许多男士的女伴都不在身边,所以,即使她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而后半场的慈善拍卖才是重头。她大可以去陆澈见面会的现场溜一圈,要个签名什么的,然后再回来继续陪陌时铭应酬。 正在她仔细规划每一部分时间的时候,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索。 “你就是陌时铭?” 一听声音就知道应当是个初出社会年少轻狂的年轻人,言语间带着漫不经心的轻视和目空一切的桀骜。 苏凯旋莫名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猛一抬头,刚好与对方扫视而来的眼风撞个正着。 “是你!” “竟然是你!” 眼前的人一身银灰色的西服,清隽的五官勃发着英挺和张扬的气息,但不管外在装束怎么变,苏凯旋还是能认出,他就是她被绑架那天在车库里遇见的那个开保时捷的青年人。 严格说起来,虽然他当时并无心帮她,但好歹替她拖延了时间,也算帮了大忙。苏凯旋还是摆出了友好的姿态,笑着说:“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梁成西冷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一看到这个女人,他就会想到他那倒霉的一天,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凶狠的女人,想起被她咬的那口,肩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阿旋,你们认识?”本来并不打算置理梁成西的陌时铭在听到二人的对话后突然来了疑问。 苏凯旋知道陌时铭为了自己被绑架的事本就自责的很,当时就没有详细与他过程,现在见了梁成西,牵出了那段不是很好的回忆,更加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艰难道:“算……认识吧。” 梁成西一听,火气更大了,阴阳怪调地搭腔:“何止认识,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 陌时铭看梁成西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儿心道定又是苏凯旋惹了什么岔子,做好了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准备。从路过的侍从托盘上端过一杯酒递给梁成西,缓言赔笑道:“倒不知道,梁少和我太太有什么缘分?” 梁成西原本还忿忿的神情在听见陌时铭说话的一瞬转为了诧异,误以为是自己恍了神:“你刚刚说什么太太?” 陌时铭笑的更深些:“梁少刚从国外回来想必还不知道,陌某已经结婚了,阿旋就是我的太太。” 梁成西的表情顿时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诧的合不拢嘴。 他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以陌时铭为假想的目标,事事都以他为标杆。在他的认知里,陌时铭是个心思深沉,风流薄幸的人,他一直认为,陌时铭的对象也会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至少,应该是华清音那种类型,既能给陌时铭事业上有助力,又能轻松的摆平陌时铭在外那些断不尽的桃花债。 但他万万没想到,陌时铭居然会跟这么个……女人在一起。 梁成西觉得自己的格调被降低了,这感觉太不爽了!原本想找陌时铭一较高下的心思也没了,全纠结到了“陌时铭怎么能找个这样的老婆”的主题上。 “你们结婚了?” “是。” 陌时铭当然不知道梁成西怎么想的,从容应了一句后只觉得他神情异常难看,心忖,难道阿旋这次惹的篓子还不小?征询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苏凯旋瞥去。 苏凯旋立即瞪直了眼。 她是冤枉的阿喂! 第19章 挑衅 未免陌时铭再有不合时宜的猜测,苏凯旋不情不愿凑到他耳边,简短地将遇见梁成西的过程复述了一遍。 陌时铭的眉头不断地紧蹙,紧蹙……最后拧巴成了一团。 “梁少,爱妻顽劣,给你造成的麻烦,陌某会一力承担的。”陌时铭不紧不慢的开口,目光淡淡落在梁成西肩头的位置。 梁成西只觉得莫名一股冷意,便含糊应付:“不……不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时间你还是带她回医院多做做复诊,免得她又发病。” “喂,我没病!是上次的那两个人他们……” “梁少大可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旋。”不等苏凯旋解释,陌时铭就悠悠地打断了她,递给梁成西一张名片,“这是我认识的一位整形医生,祛疤的技术十分高明,梁少有需要可以联系他,也算是我对梁少伤势的一点补偿。” 梁成西听着便要暴跳,他这么阳光正直的大男人用的着找整形医生! 大手一挥,将名片推开了:“多谢,不用。” 陌时铭并不罢休,走近一步将名片轻轻塞进他的口袋,低声提醒道:“还请梁少不要客气,否则陌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说着,似若无意地掸了掸梁成西肩头的灰。梁成西鬼使神差地没有再推开,因为,他总有种如果不接下名片,陌时铭的眼睛能在他肩头凿穿一个洞来的错觉。 实际上,陌时铭确实这么想过。天知道他恨不得把梁成西肩头的那块肉给剜下来,他家阿旋的印迹怎么能随便留在别的男人身上!但这个男人,他又动不得。真是不爽,十分不爽。 苏凯旋感觉到陌时铭身边又开始有诡异的低气压笼罩了,还来不及驱散这阴郁的气氛,就看见不远处华清音跨着婀娜的步子款款走来。 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苏凯旋看了下表,已经8点一刻了。她知道今天注定是脱不开身了。 华清音却不是为了陌时铭而来的,走到距离陌时铭两步开外的地方,突然站住,对梁成西浅笑:“梁少,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华清音说话的声线偏冷,此时放柔了声调,硬是把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说出了暧昧的味道。 苏凯旋这才想起,一开始见到的华清音身边的男人,就是梁成西。 梁成西对于华清音的邀约倒是没了一开始的热情,他本是想以华清音来盖过陌时铭女伴的风头,可是如今……这做法完全没有意义了!便兴致欠欠地回答:“华小姐自便就好,不用太过在意我。”一句话将华清音之前刚拉近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陌时铭没有兴致看他们的互动,拖起苏凯旋的手转身就要走。 苏凯旋刚在心中和陆澈默默泪别,这会子已经完全放下了见面会的事。见陌时铭转身即走,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在逃避,心中的正义之火噌噌地燃烧了起来,自动进入角色扮演。 “阿时,这位小姐上次我好像在你办公室见过,你都不向我介绍一下么?” 天真烂漫的声音糯糯地响起,带点娇嗔,苏凯旋自己都被恶心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还是强忍着装作好奇的样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陌时铭。 不过华清音早见惯了陌时铭身边女人恃宠而骄的情形,此刻全然不受影响,只是事不关己地冷眼看她。 梁成西则被苏凯旋突如其来一句撒娇惊在原地,吞咽了一下,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这个女人又要发病了,还是离的远一点比较安全。 陌时铭转身的动作也霎时顿住,心中有些捉摸不透苏凯旋的想法,只疏淡地解释:“这位是华峰集团的大小姐华清音,与我曾是同校的校友。” “以前的校友?那你们以前关系一定不错吧?” 陌时铭本来打算草草回答完事,谁知苏凯旋却大有刨根问底的趋向,不等陌时铭反应过来又转向华清音问道:“华小姐,阿时以前在学校也像现在这么受欢迎么?” 这举动在华清音看来无疑就是示威了,不得男人心的女人才会用的愚蠢把戏。 但她也不介意让苏凯旋更膈应些,便笑言:“陌先生大学那会儿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心仪他的女生自然不计其数。不过。我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深情,那时他虽然不如现在事事周到,却是全心的对我好。有段时间我静不下心学习,他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附属高中借了琴房,每天下午放学后弹琴给我听,陪我看书。” 苏凯旋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半晌没说话,看向陌时铭的目光却变的复杂。 余光瞥到苏凯旋的神色,早在意料之中。华清音觉得这样还不够,漫不经心地添上一句:“想必,你还不知道陌时铭会弹琴吧?” 苏凯旋愣愣地点了点头,她的确不知道陌时铭会弹琴。于是,下一个问题自然而然就问出了口:“他当时弹了什么?” “都是一些古典音乐,曲目我倒是记不清了。”华清音唇角划出完美的弧度,全然胜利者的姿态。 苏凯旋讷讷地继续点头,表情陷入深思,早没了一开始的盎然兴致。 梁成西在国外是听过华清音和陌时铭的绯闻的。他丝毫不怀疑华清音说的话的真实性。这会子莫名觉得苏凯旋可怜起来,本来得了精神病已经够糟心的了,还要被丈夫的前任这样的羞辱,太不人道了。 陌时铭本来是丝毫不担心苏凯旋会吃醋的,但这会子看她的反应突然就变得这么低落,心底也不免紧张起来。难道阿旋真的在意他的过去? 这叫他是该高兴好呢,还是该忧愁? 就在陌时铭、华清音、梁成西三双眼睛齐齐盯梢下,苏凯旋突然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牵了牵陌时铭的衣角:“老公,我最近画设计稿没有灵感,我也想听你弹琴。” 陌时铭在那一声“老公”里早就缴械投降了,忙不迭地应声:“好好好,回头我就让人抬一架琴回家,你想听什么?” “最近有个客户点名要我设计他婚房的家居……”她皱巴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然,就猪八戒背媳妇吧?” 猪、八、戒、背、媳、妇…… 陌时铭手中的酒杯险些握不稳:“那个……应该不是钢琴曲吧?” “可是人家想听嘛……” 苏凯旋发誓,她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嗲声嗲气的声音说过话,手臂还配合着左右晃动起来。 “……好。”不管苏凯旋是出于什么目的,就冲着今天这特殊待遇,陌时铭表示,名节什么的,他通通不要了。 而目睹整个过程的梁成西表示三观再次被刷新了,此前觉得苏凯旋愚蠢可怜什么的简直无知透了! 若说苏凯旋之前示威的举动在华清音眼里不屑一顾,那现在的举动在华清音看来简直就是幼稚至极了。 华清音刚想接着奚落几句,正巧晚宴的负责人前来,与她低语了几句,两人便匆匆离开了。 苏凯旋本来卯足了劲要跟华清音对着干,这会见她居然直接走了,不免有些失望,不由转头问陌时铭:“她怎么走了?” 陌时铭扶额:“怎么,你还想跟她接着聊?” “对啊。”苏凯旋一脸理所应当,见陌时铭仍是一头雾水,便语重心长地解释,“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嘛。要知道,每一个女人的骨子里都是又高傲又自负的,她刚刚刻意告诉我她和你的那些往事,不就是希望我不痛快嘛。所以啊,我就索性在她面前跟你秀恩爱,不断地刺激她。她那么骄傲的人,肯定接受不了你和一个任何方面都不如她的人在一起,没多久就会回头找你了。” 陌时铭语塞,亏他刚刚还担心苏凯旋因为华清音的话多想,谁知她竟然是这么想的。他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好,还是迟钝好。 “谁告诉你我希望她回头来找我了?” “我……” “又是谁告诉你你任何方面都不如她了?” “……”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一直这样就很好,可有的时候,你真是让我感到生活无望。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 心里深藏良久的话险些脱口而出,陌时铭倒吸了口气,背过了身子,将那些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你?”正等待下文的苏凯旋见陌时铭突然收了话,有些不解,小心翼翼地问,“陌时铭,你想说什么?” 陌时铭这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的阿旋啊,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心呢。 对着苏凯旋却还是一副风清云淡的模样,浅浅笑着:“没事。” 苏凯旋面上应着,心里却打着小鼓。她刚刚隐隐感到陌时铭似乎生气了,但只是一转头的功夫却又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之前都是她的错觉。 倒是自始至终立在一旁的梁成西看明白了。 第20章 晚宴 恰好有几个陌时铭生意上的朋友前来寒暄,在陌时铭应付他们的空挡,苏凯旋跑到了会场外的楼梯间,给许清杭打了一个电话。 刚刚她强作镇定,甚至故意呛声华清音,没让别人看出她的异常来。但此刻“突突”加快的心跳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耳畔是“嘟……嘟……”的等候音,华清音清冷骄傲的声音却一遍遍鬼使神差地在脑海中盘桓着。 “那时他虽然不如现在事事周到,却是全心的对我好。有段时间我静不下心学习,他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附属高中借了琴房,每天下午放学后弹琴给我听,陪我看书。” 苏凯旋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话甩走。 过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许清杭似乎是在一个酒吧里,周边的声音很是嘈杂,但苏凯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压低了声音说:“清杭,今晚有空吗?一会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许清杭似乎没听清,在那头扯着嗓子大声说:“这里太吵啦,我听不见……” 苏凯旋突然想到了什么,挂断了电话,转而给许清杭发了条短信:“你在干活?” 许清杭秒回:“在蹲点呢,颜老大新派的活,估计回公寓会很晚。” 苏凯旋:“我估计这边结束也不会早,那到时候再联系你吧。” 等了很久,也不见许清杭回复。 苏凯旋疑惑地晃了晃手机:“这么忙?都没时间回个‘ok’么?” “什么ok?” 就在苏凯旋自言自语时,耳畔突然一热,陌时铭轻轻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冒了出来。苏凯旋心惊了一下,旋即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后退一步深蹙着眉头看向陌时铭,满满都是怨念。 “呼……你就不能正常点出现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陌时铭淡定地摊了摊手,表示很冤枉:“是你太专注了。我一直都站在你旁边,见你不搭理我才开口的。” 苏凯旋语塞:“好吧好吧,算我不对。” 陌时铭:“你刚刚在和谁发短信么?” “额……是清杭啦。”苏凯旋顿了顿,突然讨好似的凑近他,“陌大哥,今晚我能住清杭那儿么?” 她的眼睛晶莹剔透的,黑漉漉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的眼睛。 陌时铭已经有了经验。苏凯旋在平常接触时会喊他“陌时铭”,在人前做戏时会喊他“阿时”或者“老公”,而只有在特别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毕恭毕敬地喊一声“陌大哥”。 可见,苏凯旋现在是真的有求于他。 其实,她喊他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开口,他哪里还有不应允的道理?只是陌时铭隐隐有些挫败,都和她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居然还抵不过闺蜜的吸引力。 面上还是很大方地点了头:“当然可以。” 苏凯旋破天荒没有手舞足蹈地欢天喜地,而是很拘谨地道了声“谢谢”,心事重重的模样让陌时铭多了几分注意。 “阿旋,你……” “哎呀,我们出来太久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未问出口的话被苏凯旋一声惊呼打断了去,陌时铭只得先放下疑虑,随着她步入会场中。 正在这时,四周的灯光逐一暗了下来,偌大的会场一时陷进了黑暗中。人群中有细碎的讨论声,惊呼声,但很快趋于平静。常参加晚宴的人们都知道,这八成又有什么特殊环节要上演了。 果不其然,片刻的黑暗后,“啪啪”几声轻响,几道追光灯同时打在会场正中位置的台上,一位鬓角略有银丝的中年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容地走上了台,站到了追光灯下。 台下的人们都认出这人正是此次慈善晚宴主办方荣鼎集团的董事长梁明山,大家或低语或惊诧,纷纷好奇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陌时铭只是漫不经心抬了抬眸,事不关己地牵起苏凯旋的手,将她往人群不太拥挤的地方带了带。 “欢迎各位参加今日的慈善晚会,在下半场的慈善拍卖会开始之前,我想先耽搁各位几分钟,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梁明山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不远处,缓缓说道:“大家都知道,多年来,荣鼎除了一般的建筑工程外,也一直致力于节能住宅项目的开发和建设。令人欣喜的是,就在前不久,我们与华峰集团达成了合作意向,他们将加入到我们下一阶段的节能住宅的建设项目中来,下个月我们将签订正式的合作协议。而明年下半年,我们将会共同推出第一批节能住宅区。” 话音刚落,底下很合作地响起雷动的掌声。 梁明山向大家点头示意,接着向台下递了个眼神。一束追光灯跟着打在人群中。华清音迎着人们的注目,摇曳着高开叉的裙摆,款款地走上台。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高贵冷艳。虽然脚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却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当,仿佛她天生就是在云端行走的人。 “各位来宾大家好,因为家父今日身子不适,所以由我来代替他出席今天的晚宴。对于梁董刚刚所说到的合作,其实我们华峰也是深感荣幸。荣鼎是建筑行业的翘楚,我们华峰刚刚涉足这个行业就能与他们合作,实在是我们的幸运。相信与荣鼎的合作,会是我们华峰在多元化发展路上一个崭新的起点。” 一番官话说的既客气又漂亮,底下又是一片赞赏。 华清音没有露出她平日里习惯性的倨傲表情,而是在众人认可的目光中略为腼腆的低头一笑。 “其实下个月对于我们华家来说,也是双喜临门。除了华峰和荣鼎将达成正式的合作之外,我妹妹华清乐与我的准妹夫慕云朗的婚期也将近了。在这里,我也借着梁董的光,向在座的各位发出邀请,欢迎你们来参加下个月舍妹的订婚仪式。” 这个消息一出,就像一枚小石子被扔进了平静的池子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和破碎的浪花。 一年之前,在市政府的某项目招标会上,慕云朗代表华峰集团出席,高调宣布他已经退出宏盛集团,加盟华峰。当时正是宏盛危难关头,人们对于这种抛弃旧主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慕云朗却并不在意。以其狠戾的风格,力排众议,以一次次的成绩在华峰董事会中独占鳌头。 而一年之后,他的婚事由华峰集团的大小姐华清音一句话轻飘飘的宣布,他之前所做的那些成绩,此刻只像是这桩婚事的一个附属。 在人们细碎的讨论声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华大小姐,你妹妹都嫁了,你做姐姐的一点儿都不心急吗?” 继而响起一小阵附和的哄笑。 华清音只是礼貌的抿唇一笑,模棱两可地说:“婚姻这事儿,还是得看缘分不是么?” 听出华清音话里的应付,大家也都不再追着问了。只是,一些眼尖的人发现,在华清音话落,她看似无意地往陌时铭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带点淡淡的愁思,内涵十足。 一部分具有高度敏感的媒体人迅速地联想到了华清音和陌时铭几年前的那段过往,不由心中染起好奇,若是他们能在这慈善晚宴上发生了些什么,那这周的头条就不愁了。 可惜华清音很快就匆匆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走下了台。 宴会厅的灯光倏地亮起,时间正好指向八点半。人们惊异地发现,台上的布置和陈设已然进行了更换。 梁明山站在台正中笑意吟吟:“请各位稍事片刻,下面拍卖会马上开始。” 苏凯旋跟着陌时铭入座,百无聊赖,便研究起了手中的展品目录。 这次慈善拍卖的主要展品都是由各位参与的来宾捐赠的,拍卖所得的钱财会用于公益事业。因为梁明山和荣鼎在业界都有比较高的地位和评价,所请到的也大多是身价极高的人物。慈善晚宴一方面是为了公益,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各家公司标榜公益形象的一个途径,所以,大部分人都会拿出相当价值的东西作为展品。 苏凯旋从册子上看到,陌时铭捐了一个清朝乾隆时期的浅黄地洋彩长颈葫芦瓶。那个瓶子她认得,是陌时铭放在家中当摆设的。入手的时候还只是200万的价,现今,同等质量的瓷器市场价已经被炒到了500到800万不等。 陌时铭选择这个作为展品,应该算是比较保守的选择。 但她再继续往下看却发现,这个展品的起拍价竟然只有100万。 陌时铭是怎么想的啊,居然开这么低的价。她在心中腹诽着,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他只是神情闲适地等待拍卖会的开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陌时铭做事一向不走正常路,突然意会到这点的苏凯旋低叹一声地移开了视线,继续看起了册子。 却发现更惊诧的还在后头。 第21章 拍卖 “陌时铭,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苏凯旋的手颤颤地指着展品目录中的一张彩色内页,难以置信的问他,“这……这幅画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副具有强烈视觉冲击的油画,捐赠者是陌时铭。画布中不同对比度的色彩相互碰撞交叠,勾勒出了无形的气流,形成了巨大的彩色漩涡,给人以极强的冲击和压迫感。 苏凯旋对这幅油画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她在导师画室里的一堆绘画作业中发现了这幅画,当即惊为天人。对方只是寥寥地勾画,却将色彩对比与创意发挥到淋漓尽致。事后她得知这是陆澈的作业,连带着对陆澈也膜拜起来。 她学生时期曾无数次临摹,却始终画不出这画中的精髓。直到她受伤之后,大脑的某些区域发生了变化,某日突然涌来了灵感,便将这幅画凭着记忆摹画下来,像足了原画的九成。 苏凯旋在心底暗暗思索,原画是陆澈的作业,陌时铭自然不可能将它弄到手,那答案无疑只有一个,陌时铭拿了她的画! 只是,她的画明明放在老宅,陌时铭是怎么拿到的?这个0元的起拍价又是怎么回事?…… 但这些其实通通都不是关键……有谁能告诉她,这幅画为什么会有“卡桑德拉的思考”这么个逆天的名字!天知道她曾经有个怎么都记不住的英文名就叫“cassandra”! 坐在一旁的陌时铭完全没有感受到苏凯旋澎湃纠结又激荡的内心,只是觉得她看这幅画的眼神格外狂热,欲言又止的,不知又在嘀咕什么。便闲闲瞥了她一眼:“这画有什么问题么?”完全是不知情的坦然态度。 他敢不敢再装一点! 苏凯旋忿忿抹了一把辛酸泪,她当初临摹那幅画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用于商业目啊。现在想将它撤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要是让人知道陌时铭捐赠的画作不是原创而只是她临摹的作品,捕风捉影的媒体人一定会将这行为归于抄袭和诈骗的。那海旭集团的形象和她的职业生涯都要毁于一旦了! 苏凯旋深呼吸了几下,迫使自己的心情镇定下来。她自认是21世纪的五好青年,遇事得讲道理,心想陌时铭也许不知道这画是临摹的,对着陌时铭便是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一番劝解:“陌大哥,这画……虽然你没知会我就将它捐了这让我有些难以接受,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会再追究什么,毕竟拍卖出去,也是为公益事业做贡献。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回顾四周,发现周围还是有很多媒体的人,实在不方便实话实说,便咬了咬牙,避重就轻地郑重说道,“这画请你无论如何要将它投回来,千万不要落到别人的手里!” 只要画还在他们自己手里,就不会有人仔细去鉴别,欺骗别人的说法也就不成立了。这是苏凯旋想到的唯一方法。而且,这画不是名家之作,又是0元起拍,要投回去难度也不算大。 陌时铭仔细地侧耳聆听着,却不知道苏凯旋所想。他只抓到两个重点,阿旋又叫他“陌大哥”了,以及,阿旋对这画似乎有很特别的……占有欲。 不管怎么说,陌时铭还是很高兴的。这画他本是准备作为洋彩长颈葫芦瓶的附属品赠送的,但既然阿旋喜欢,他自然要将它留下来。于是,没有半分推脱就答应了。 苏凯旋也跟着也宽心了一些。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宽心的早了。 随着拍卖会的持续进行,参加者们的态度已经从保守渐渐转向了激进。许多展品都被拍出了高于其原价值数倍的价格,华清音带来的一对康熙时期的粉彩描金花开富贵纹折沿盘更是将拍卖会的气氛推到*,卖出了3000万的高价。 虽说艺术无价,但当艺术品这么实实在在的被打上价格标签展现在苏凯旋面前,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惊诧了。 就她外行的角度,这个盘子撑死了也就300万。如此可见,拍卖会对物值的影响程度有多恐怖。 她开始担心起自己那幅一文不值的画来了。 与此同时,陌时铭发现,自从华清音的展品卖出了高价之后,苏凯旋就一直保持着震惊状态,半天都没回过魂。 他一想便猜到,一定是阿旋觉得这价格太惊人了。便凑近她,小声告诉她:“别这么惊讶,刚刚那3000中,华峰一定出了大头。” “诶?”苏凯旋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疑惑了,“你的意思是说,华峰集团雇人高价拍走自己的展品?” 陌时铭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凯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自己出钱买自己的展品。那样不是相当于最后付出了两倍的钱?她实在不认为华峰集团会热衷公益到这个程度。 陌时铭似乎料到了她的想法,不答反问:“你看之前成交的那些展品大多是什么价位成交?” “300万、500万、1200万……”苏凯旋掰着指头回想了一下,认真应道,“似乎……大多都是几百万的价位成交,即使有超出1000万,也基本都在1500万以下。” 陌时铭认同地点了点头:“那么,你觉得,在这样一场拍卖会上突然出现一件3000万高价的展品,人们会有什么反应?” “……原来是这样!”苏凯旋顺着陌时铭提示的思路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如果华峰集团捐赠的展品成了当天的最高价,那么,人们的关注无疑都会集中到它身上,这可是比电视台直接的多的广告效应。既宣传了企业,同时还树立了华峰积极正面的品牌形象。这无形中带来的机会,可远远超过了他们所付出的3000万。 于是,即便是不那么喜欢华家人的苏凯旋也忍不住啧叹了:“华清音果然有两把刷子,这可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招啊。” 听到苏凯旋这么不加掩饰的赞美,陌时铭只是轻笑了一声:“一箭双雕么?不见得。” “为什么?” “华清音虽然聪明,但是也很自负。做什么事情都只认定自己的看法,这就是她的死穴。”接收到苏凯旋疑惑的眼神,陌时铭索性也不再卖关子,漫不经心地笑言,“她显然对展品和宾客的喜好性格做过事先的调查分析,得到了大致的估价范围,并在那个范围上加了一千多万作为双重保险,但她还有漏估了中途出现意外的可能性。” 苏凯旋:“意外?” 陌时铭颔首:“就比如,有人出了3001万拍下了后面的展品。” “那……她只要跟主办方商量一下,把顺序调到最后不就好了?” 陌时铭叹息了一声,轻轻点了一下苏凯旋的额头:“你都想到了,别人能想不到?她正是为了体现那3000万成交的真实性,所以才刻意将顺序放在中间。殊不知,这样一来,风险反而更大了。” “不过,仔细看华峰之后的展品,市价似乎真的没有超过1000万的。而且,除了海旭之外,其他的公司大多是新起之秀,财力比起之前的一些老牌公司也不是那么强,应该不会花这么大笔的资金在这里。除非……” 话至此处,苏凯旋意味深长地一顿,眼带揶揄地看着陌时铭。 陌时铭被她逗笑了:“你是不是想说,除非我刻意对付她,也出同样的招是么?” “咳咳……”被看穿心底话的苏凯旋有点不好意思,只是假意咳嗽掩饰,“我想你应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确实。”陌时铭报以赞同的目光,“我想她也认定我不会小心眼到故意对付她,所以才这么无惧无畏。事实上,我的确不打算在这里花上超过3000万,海旭的宗旨一向是实干胜于广告。”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说……” “我说的是她忽略了中途出现意外的可能性。这包括有人的展品获得比粉彩描金花开富贵纹折沿盘更高的成交价,但也包括一些其他的突发状况。比如,在拍卖会上出现一件极具八卦和娱乐性的新闻,你觉得,媒体还会关注展品的最高成交价么?” 苏凯旋惊叹地说不出话,商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一般的复杂:“……你刚刚说过,你不会故意对付她的吧。” 陌时铭笑的风轻云淡:“这是自然。但我一向只凭自己的意愿办事,会不会跟她期待的结果有冲突,这就不得而知了。再者,有些事,我不折腾,难保别人也不折腾,不是么?” 眼前的情况比苏凯旋想象中的还要复杂。陌时铭虽然做足了一副宽大豁达的样子,但字字句句都在预示华清音可能遭遇的不利状况,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态势。果然是情根深种,最终因爱生恨了么? 这当中信息量太大,苏凯旋的脑回路有点跟不上,讷讷地感慨道:“贵圈好乱……” 第22章 模型 陌时铭早已习惯了苏凯旋的吐槽式表达,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揉了揉苏凯旋的额发,不介怀的笑开了。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的视线重新回到拍卖会上。 这时,场上又一件展品一锤定音,以348万的价格成交,场下一片捧场的掌声。下一件展品被抬了上来。 新的展品是一套小巧的别墅模型。隔着它的外围罩着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它粉白的外墙和简洁的建筑造型。粗看似乎平淡无奇,仔细端详,却能给人一种独特的雕塑感。 主持人在一旁耐心地向在座的来宾介绍着:“下面的这款展品是著名模型大师诺亚·贝克尔制作的萨伏伊别墅模型,由天盛集团的江行之先生捐赠,起拍价10万。萨伏伊别墅是由现代著名建筑大师勒·柯布西耶于1928年设计的。大家可以看到,它不管是用色还是外形都十分的纯碎简洁,这正是柯布西耶所崇尚的简单式的设计风格,它整个结构上唯一可以称为装饰部件的就是横向长窗,这是为了能最大限度地让光线射入而做的设计。而贝克尔在做模型的时候,也充分地考虑到了原设计的每一个细节,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了还原。这件展品可以说是两位大师的灵感碰撞,对于建筑和设计爱好者来说,是件不可多得的收藏品。” 一番介绍下来,只有少部分的人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大多数的人则漠然以待。 诺亚·贝克尔虽然是现代有名的模型大师,但爱好建筑和模型的人始终都在少数,加上天盛又是新兴的企业,现场众人对这件展品的兴趣显然没有之前的那些更热烈。 主持人见状又随之补充道:“现场可能还有些来宾对于诺亚·贝克尔不太了解,他是我们当代十分伟大的模型大师,他的每一件作品在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由于他年事过高,作品数量也渐渐变少,他几年前的作品到现在价值已经翻了好几番,相信之后,他的作品只会更值钱。对于一些喜欢收藏品投资的朋友,这件展品也是很好的选择。” 一部分人听了之后略微动了心,而更多的人则知道这是拍卖会一贯的做法,主持人和拍卖方是可以从展品的成交价格中提成的。主持人自然要将展品的好处往多了说,以提高展品的成交价。 陌时铭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模型看了很久,他想,或许阿旋会感兴趣的。转过头刚想征询下她,却看见,身旁的某人已经激动地握紧双拳,眼中隐约迸发出幽幽的绿光。 苏凯旋的内心在波涛澎湃。 这、这、这……这是诺亚·贝克尔的萨伏伊别墅模型!天知道她找它找了有多久,居然在这儿出现了! 贝克尔创作过许多的名建筑模型,比如什么圣保罗大教堂、罗马斗兽场等。但苏凯旋却唯爱他的别墅系列,早年苏桓山还在世的时候,她就收藏了许多贝克尔的别墅模型,而近年,因为贝克尔的作品大幅涨价,家中又遭逢各种不幸,她已经很少再去收集了。 此刻又看见了这模型,简直是激动难以自抑。 苏凯旋的这表情陌时铭并不陌生,但他还是斟酌了一下,重新问她:“你……看起来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苏凯旋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难掩兴奋地告诉他:“诺亚·贝克尔制作过很多的建筑模型,每一个都是经典。几年前,他的作品还不像现在这么值钱,那时候我就辗转收藏了他的罗宾别墅、流水别墅、图根哈特别墅和玛利亚别墅的模型……但怎么都没找到萨伏伊别墅,原来竟是让这个江行之买下了。” 她就差萨伏伊别墅就能凑齐诺亚·贝克尔的别墅大家庭好么! “那……你想要它么?” 当然想! 苏凯旋在心中哀叹,只可惜,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苏家大小姐了,陌时铭已经帮了她那么多,但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夫妻。她怎么好意思让他再替她满足这样奢侈的愿望。 于是,艰难地抿出一个笑容:“时间过的久了,也就没那么想要了。毕竟,我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收藏这么奢侈的东西吧。” 陌时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拍卖开始。 只有寥寥数人举牌,几经喊价,模型的价格也只升到了28万。 苏凯旋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内心默默流泪,她的别墅大家庭聚不齐了…… 别了,贝克尔。别了,萨伏伊别墅…… “50万。”耳畔一道清清润润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那是--陌时铭的声音! 苏凯旋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他,恰逢陌时铭对她垂眸一笑。 “那个……你也喜欢这模型?”苏凯旋小心翼翼地开口,心中打着小算盘,如果是陌时铭得手的话,她至少能每天看见这模型啊,等到她有钱的时候,还可以跟他套个人情买过来,真是不能再赞了。 陌时铭不置可否,只是笑言:“你找了它那么久,若是它在你眼前生生与你错过,你回去该抱头痛哭了吧。” 抱头痛哭倒是不会。苏凯旋盘算了一下,最多低迷一两天吧。等等……陌时铭的意思是…… “这个就作为感谢你放弃见陆澈的机会,来陪我参加慈善晚宴的礼物吧。” 苏凯旋惊讶地说不出话,只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他刚刚说……要送给她?! 他的言语仍像平时那样温和轻快,眉眼也一如平常平静英隽,眼眸中盛着浅浅的笑意,是苏凯旋触手可及的宠溺。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陌时铭这么帅,阔气的样子更帅了。呜呜呜……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了…… 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60万。” 苏凯旋转身一看,竟是梁成西! 他利落地举起牌子,挑衅地看向陌时铭,眼中满是不遑相让的意气。 这倒霉催的,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苏凯旋忿忿地瞪他一眼,冲他挥舞了两下小拳头。 梁成西还在跟陌时铭眼神对决的气场中没有调整过来,冷不丁瞥见苏凯旋的小动作,顿时囧了一下。这丫头在干吗? 到底内心还不是很成熟,梁成西暗暗琢磨了一下,没琢磨出她在干嘛,倒是无端觉得,她这动作还挺逗…… 陌时铭原本很淡定,在看见梁成西若有所思投向苏凯旋的目光时,他不开心了。 “61万。”闲闲地举起牌子,陌时铭对梁成西报以礼貌的一笑。 这一笑在梁成西的眼里又成了另类的挑衅。他本来就对这个模型感兴趣,如今又见陌时铭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自然更不会相让:“70万!” 主持人此时已经很自然地就把视线转移到了陌时铭的方向。 陌时铭甚是有礼地主持人点了点头,举起了牌子,悠悠地开口:“71万。” 场上的情形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虽然两人出的价跟前面的展品相比相去甚远,但作为一件普通的工艺品来说,这个已然不算低价,陌时铭那种死磕式的喊价法则更是引起了在场人士对于这个模型的好奇。难道这个别墅模型真的那么有价值,竟引得海旭的*oss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争相抢夺。 “80万!” “81万。” “90万!” …… “131万。” 两人的对峙仍在持续着。梁成西刚开始还保持着理智,到了后面,连思考也省了。这就是他和陌时铭的博弈,他非赢不可! 只不过,在他刚想喊“140”万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摁下了他想要举起的号码牌。 梁成西疑惑地抬头,是一位侍应生。那位侍应生左右顾盼了下,微微靠近梁成西耳侧低声说:“梁少,梁董说,让您收敛着点儿。” “可是……”梁成西觉得莫名其妙,他在国外帮梁明山打理子公司,这些年也赚了不少,这会儿连支配自己的钱的权利都没有了? 侍应生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压低了声儿继续说:“梁少,您刚回国,闹出太大的动静不好。” “诶?” 梁成西在侍应生的话里纳闷了很久,前面3000万成交的展品都有,他这才100多万呢,算什么动静。 就在他还没想出所以然来的时候,主持人已经敲下了锤子:“131万,成交!” 陌时铭落落地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坐下的时候,梁成西看到陌时铭的嘴唇无声开合,对他说了一句“承让。”隐约感知到了什么,急忙回头看,身边那侍应生早不见了人影。 这王八羔子……他被骗了! 梁成西从来没觉得这样挫败,他向来不怕真刀真枪跟人硬干,但……陌时铭这孙子居然跟他玩阴的!太特么混了! 陌时铭将梁成西暴走的情绪尽收眼底,心情异常愉悦,低头给柯秘书回了一条短信:“表现尚可,在俱乐部呆够了半年批准你回来。” 收到短信的柯远长吁了一口气换下身上的侍应服,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默默喟叹,人生着实不易啊。 第23章 插曲 “你……真的拍下它了?” 主持人落锤之后,垂涎萨伏伊别墅模型很久的苏凯旋一直处于懵的状态,觉得这惊喜来的有些不太真实。 陌时铭唇角微扬:“怎么,不会是还要我掐你一下吧?” “不不不……”苏凯旋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你出了那么高的价拍下它……就……这么送给我了?” 陌时铭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点了头:“嗯,刚刚不是都说好了么?” 诶……苏凯旋有些头疼,她是想要萨伏伊别墅模型没错,她也有想过等陌时铭将它拍到手后,想办法将它弄到手,可如今他就这么拱手送她了……那可是131万啊! 陌时铭见苏凯旋纠结地绞着手指,小脸皱巴成一团,内心纳闷,这时候不是应该高兴么?这丫头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呢? 半晌后,身边递过来一张字条,陌时铭愣了一愣,在苏凯旋的示意下接了过去,展开一看,上方娟秀的字迹写着大大的“借条”两字。 苏凯旋一边把笔收进随身的小包里,一边大咧咧地说:“虽然我很喜欢这个模型,但是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一百三十多万的巨款,这要是放在官场上,恐怕得判无期呢。” 陌时铭适时地提醒:“这不是官场,我们是朋友,也是合法夫妻。”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马虎,受了你这么大人情,以后我还不得卖肾来还呀?” 陌时铭:“……” “欸,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啦……”见陌时铭一副心碎一地的神情,苏凯旋又觉得过意不去了,“只是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要是再承你这么大的情,我该不知如何自处了。” 虽然他们是合法夫妻,从法律上来说,财产共享。但苏凯旋深知他们只是挂个名,万不能真占陌时铭的便宜。 陌时铭这会儿也算听明白了。虽然内心隐有失落,但他深知感情这事儿急不来。他隐忍这么久就是怕贸然的表白会吓跑阿旋,但这次,他确实心急了一些,光顾讨好,却忘了他的阿旋一向都有自己的原则。若是无端收了他这份大礼,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怕是要失衡了。这也是他不希望看到的。于是便不再推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借条。 这下苏凯旋才自在起来,冲陌时铭感激地道了声谢。 陌时铭缓声应下,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拍卖会继续进行着。 过了一会儿,陌时铭提供的展品被抬了上来,首先是清朝乾隆时期的浅黄地洋彩长颈葫芦瓶,远远就可以看见,瓶上所绘的纹饰色泽艳丽缤纷,图文重叠交错,构图细致精巧,令人眼前一亮。 苏凯旋听到身后两位中年男人在窃窃私语。 一个说:“这个瓶子虽然不比之间华峰的那件,但形制与纹饰都是乾隆时期景德镇御作的经典样式,也值钱的很。真想不到,陌远征那个老头儿还挺识货,居然藏了这么一件宝贝。”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说:“我看不尽然,我听人说这个葫芦瓶是陌家小子低价从黑市淘到的。” 之前的那人似乎有点不信:“陌家这小子能有这眼力界儿?” 另一人的声音也有了些不确定:“不是说他以前念商科时还获过什么艺术鉴赏的大奖吗,应该不是唬人的吧。” …… 那两人的声音虽然压的低,但到底与苏凯旋和陌时铭的距离近,对话一句不落地都落在了两人的耳中。 苏凯旋听了后大以为然,用手肘了肘陌时铭,眼中满是新奇:“你以前获过艺术的大奖?” 陌时铭知道她是刚听了八卦,实时求证来了,轻轻笑了一声,反问她:“l大商学院的美术鉴赏大赛第一名算吗?” 商学院的美术鉴赏第一名……苏凯旋默了一默,这是不是相当于篮球队里唱歌第一名? 好吧,好歹也是第一名啊。 “嘿嘿,当然算啊,不是说商科的人艺术潜能都特别好么?” 陌时铭:“……”好假。 话题圆的不太自然,幸好台上主持人开始了新一轮的介绍,苏凯旋忙提醒陌时铭:“嗨,到你了到你了,你捐的葫芦!” 陌时铭语塞:“额……那是葫芦瓶。” 苏凯旋:“……” 主持人依旧尽职尽责地对展品进行了全方位的解释和介绍,从清朝乾隆时期的瓷器发展,一直到浅黄地洋彩的历史渊源和工艺特点。在此特别还以之前华清音的展品做例子,说明了洋彩和粉彩的不同之处,借以渲染这个长颈葫芦瓶中所用到的以细针状物在釉面上刻画纹饰表现锦地效果的工艺。从侧面大幅抬高了长颈葫芦瓶的价值。 苏凯旋听的入了神,用膜拜的语气对陌时铭啧叹:“陌时铭,这个主持人好厉害,他一定是什么艺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居然对每一个展品和它们的特点历史都这么了解。” 陌时铭一般对苏凯旋都很宽大,即使她说错什么,也不会直接指出,而是委婉提示。但此刻,他实在不喜欢苏凯旋对别的男人露出那种崇拜痴迷的眼神,于是,淡淡地开口打击了一下她的崇敬之心。 “我想,他应该是播音主持方面的高材生吧。因为,他不过只是将各捐赠人和捐赠企业提供的展品介绍背了下来而已。” 背……下来。 苏凯旋默默咽了一口老血,好吧,是她迟钝了。 再听后面的介绍就没之前那么兴奋了,但鉴于对主持人背了这么长稿子的尊重,苏凯旋还是耐着心安静倾听主持人讲完了介绍。正以为竞拍要开始时,另一件展品突然被抬了上来,是那副名叫“卡桑德拉的思考”的油画,只不过画面已经罩上了用于防尘的保护膜。 苏凯旋感觉自己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惶惶然转头看向陌时铭,却见陌时铭对她安然一笑。心像是被温柔的风拂过,狂跳的那些情绪似乎都被抚平了。 台上,主持人笑着介绍道:“参与这轮竞拍的朋友们注意了,陌先生在这里给大家送了个福利。最后竞拍浅黄地洋彩长颈葫芦瓶成功的来宾,将免费获得这幅……” “主持人,请等一下!” 主持人的话音未落,便被人匆匆打断。他看向突然站起身来的陌时铭,一时有些茫然,但到底是有过多年主持经验的老手,没一会儿就反应过来,陌时铭这是临时改变想法了。于是便收回了本来想说的话,欣然笑道:“陌先生既然送了这幅画来,一定有特别的含义想表达,下面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陌先生上台说两句。” 场下的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有谁先鼓了两声掌,全场都被带动着鼓起掌来。苏凯旋鼓的尤其带劲,她觉得这现场简直像极了“陌时铭报告会”。 陌时铭很酷很淡定的走上台,接过话筒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样或许不合规矩,但我还是想征询下在座的各位,这幅画我能不能收回。” 这话一出,场下一片哗然。连主持人和公证人也被震惊了。 在慈善拍卖会上要求收回展品,这也太……胡闹了。 “这幅画并不是名家所画,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我给它定的起拍价就是0元,原本只是想作为长颈葫芦瓶的附赠品一并送出的。可是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希望能收回这幅画。作为补偿,我会用其他的藏品替代它,还希望在场的各位能予以允许。” 陌时铭态度落落,谦然大方,一番说辞将许多人都说动了。毕竟,谁也不差那么一幅无名的画,主持人见众人态度软化,也侧首征询公证人的意见。 突然,人群中有人提出了反对。 “陌先生是将这次拍卖会当做儿戏了吗?拍卖会的每一件展品在拍卖前都在公证处做过公证登记,这样贸然就撤回展品,岂不是将公证机构和在场来宾都当做你玩弄的对象!” 梁成西挺直了腰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神气过。 敢阴他?他现在就让陌时铭知道,出来混是要还的! 此时已经换成一身正装的柯远坐在人群中,看着梁成西不住同情地摇头。这小子,想跟boss斗……还太嫩了呀。 那头陌时铭闻言已微蹙了眉,旋即坦然一笑:“这位先生言重了,陌某只是想在座的各位征询一下意见而已,既然有人不允,那我自然也不能为难大家。”说着转身对主持人道:“还烦请主持人将这幅画也加入正常拍卖程序吧。” 主持人连连应下。 陌时铭对着台下微一颔首,走下台来,重新坐到苏凯旋的身边。 苏凯旋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她万想不到,陌时铭竟然会要求收回那幅画。 此刻心里满满都是歉疚,不由忧心道:“你怎么能把那个展品收回来呢。要是主办方跟你追究违约金什么的,可比投回它的数额大多了!” 第24章 被整 对于苏凯旋的担忧,陌时铭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的。” “当然有!” 苏凯旋本想好好的教育陌时铭一下,但正好竞拍开始,只得作罢。 由于主持人之前已经介绍了浅黄地洋彩长颈葫芦瓶,所以从它先开始竞拍。现场来宾的表现十分热烈,坐在陌时铭和苏凯旋身后的两位中年男人也加入了竞拍的行列。 最后,浅黄地洋彩长颈葫芦瓶以900万的高价成交。在整场拍卖会中应该算个不惹眼也不掉份的价位。 接着便是那幅油画的拍卖。 因为陌时铭原本只是想将油画作为附属品相送,并没有提交有关油画的具体信息,主持人形式化的寥寥夸赞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出乎苏凯旋意料的,这幅画不仅仅是梁成西一人感兴趣,几乎全场都参与了竞拍。她惊讶地看向陌时铭,发现他完全一副悠然自得,成竹在胸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现在的状况。 时至与此,那幅画已经被拍到了300万的价格,超过了场上很多普通的藏品。苏凯旋的心情十分纠结,她是知道这幅画的底细的,她既不希望陌时铭为了幅画无端端损失几百万,但又担心,若是这画被别人得到,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带来更大的损失。 “400万。” 苏凯旋倒吸一口凉气,转向声音的源头处,不是梁成西还会有谁。 现场陆陆续续地静下来,一时鸦雀无声。 之前大家争相竞拍不过是冲着陌时铭临时收回那幅画的好奇,而价格不断上升,大家的热情也被理智所压下,用几百万去换一幅连作者都不知道是谁的油画,太不划算。 陌时铭见周围的人不再继续参与,待到主持人喊“400万,第二次”的时候,慵懒地举了举牌子:“500万。” 梁成西冷哼了一下,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苏凯旋听到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小声地唏嘘,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慌,五百万买她一幅临摹的画,这太疯狂了! 不等陌时铭反应过来,她就猛然按下他举着牌子那只手,压低了声儿急道:“你疯了吗!那画哪值500万。” 陌时铭没应声,那厢梁成西已经不服输地接了上去:“600万。” 陌时铭当即冲苏凯旋挑了挑眉:“你看,他还觉得值600万呢。”口中说着话,手里却没含糊,趁着苏凯旋不备又举起了牌子:“700万。”话落还不忘向梁成西友好地笑了一笑。 梁成西最看不得陌时铭这悠然自得的模样,不惜一切也要拿回那幅画是么?先炒他几倍的价再说!于是,猛扯了一下领带,不耐烦地举了举牌子:“1000万!” 这时,连陌时铭看过来的眼神都含着惊异了。 梁成西觉得很满意,漫不经心将牌子搁到一边,捧起一盏茶杯,品起了茶来等待陌时铭后续的出价。 出乎他的意料,在他喊完1000万后,整个现场都陷入了死寂,没有任何人接腔。 主持人兴奋地在台上喊着:“1000万,一次。1000万,第二次。” 梁成西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好像什么出了状况。 他惊讶地转头看陌时铭,正好看见陌时铭对着自己微笑,随后,他听到主持人落锤的清响,听到周围人雷动的掌声,然后,他看到陌时铭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多谢”。 当整幅油画被送到自己手中时,梁成西才算真真正正回过神。 1000万换了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凯旋也觉得不好了,拽着陌时铭的袖子,干巴巴地问:“就……就这么让他买走了?” 陌时铭虽好奇于苏凯旋对这画的异样执着,但还是歉意地安慰道:“我知道你喜欢这画,不过今天这个情况实在不太方便。这样吧,过些日子,我再想办法将它弄回来。” “可、可是……”要是那时候梁成西已经发现了呢! 还没来的及说后面的话,随身小包里的手机突然剧烈振动了起来,苏凯旋皱了一下眉头接起来,却只听见那头嘈杂的桌椅碰撞的声音和许清杭不受控制的惊呼。 “怎么了?”见苏凯旋面色凝重,陌时铭不由征询。 苏凯旋无措地看向陌时铭:“清杭好像出事了。” 几乎没有半分迟疑,陌时铭拽着苏凯旋立马出了会场。 台上的梁成西这时正被主持人极力邀请着说两句感言,刚整理好情绪准备说话,忽就看见陌时铭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是拉着苏凯旋一起走的。 梁成西顿时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坑了他的模型,又坑了他的钱,这会儿居然连半句话都不愿听他说就走人,太特么欺人太甚了好么! 被梁成西无比怨念着的陌时铭此刻则正在城中大道上飞速飙车,他一面嘱咐苏凯旋坐稳,一面不动声色地不断加大了油门。 苏凯旋紧握着手机,掌心已经沁出薄薄的汗,几个大弧度的转弯后,车辆在一家灯火通明的娱乐会所前猛然停下。 苏凯旋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显示的位置,冲陌时铭点了点头:“就是这儿。” 两人匆匆走了过去,却在推开大门的时候看见两人迎面走来。 “清杭!……陆总监?” 苏凯旋的思维在二人共同出现的画面里停滞了一瞬,但担心到底压过了好奇,急急忙忙上前对着许清杭就是上上下下一番检查,确保她身上没有什么伤处,这才放下心来。 “阿旋,时铭哥,你们怎么在这儿?”对于苏凯旋和陌时铭的出现,许清杭亦是一头雾水。 苏凯旋没好气地晃了晃手机:“还不是你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闹的,接通了也不说话,只听见你在惊叫,害的我担心的要死。” 许清杭这才后知后觉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看,果然,有一个拨出电话。于是,不意思地挠了挠头:“应该是刚刚忘了锁屏,所以就自动拨出来了。” “不过,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说着,苏凯旋将视线转到了陆正泽身上,“只是……陆总监你怎么也在这儿?” 陆正泽没有回答,只是挑高了眉眼看许清杭,许清杭立马心虚地别开了脸。 苏凯旋不解,眼神在两人之间不断逡巡,陌时铭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按上她的后脑勺:“别看了,走吧。” “可、可是…” 陌时铭只顾带着她往外走:“别可是啦,清杭现在不是好好的?” “可是我有事情要找她啊!”被强迫着拖出几步,苏凯旋总算费力地挣开了陌时铭的“魔掌”,眼睛水汪汪的,“陌大哥,我们之前说好的,你忘了?” 陌时铭倒是真的想说忘了,但在苏凯旋的眼神攻势下,还是破了功。 “怎么会忘,只不过看陆先生似乎有话对清杭说,我们得给他们留个空间吧。”话落,很自然地给了陆正泽一个眼神。 有话说?他们难道真的勾搭上了?! 苏凯旋更加不愿意走了,极其警惕地看着陆正泽。 陆正泽高深莫测地看了陌时铭一眼,摊了摊手,无辜地很:“我没话说。” 在局面陷入更僵之前,许清杭当机立断做了决定:“时铭哥,其实是我有事找阿旋,把她借我一晚!” 话落,立马拽着苏凯旋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陌时铭一贯的高姿态,还有那么点不置信。 陆正泽往许清杭绝尘而去的方向瞥了一眼:“嗯,忘了说,清杭是开机车来的。” 陌时铭差点要暴跳,但在知道于事无补的条件下,勉强隐忍住了。睨了陆正泽一眼:“我算是越来越不明白你的品味了。” 陆正泽摊手:“你的品味我就从来没有明白过。” 深知对方习性的双方一局战平后,双双自动停止攻击。 陆正泽突然想起什么:“听说梁家那小子回来了?” 想起宴会上的种种,陌时铭不由失笑:“今天就碰上了,毛还没长齐,牙口倒挺锋利。” “看样子是给了个下马威?” 陌时铭只笑不语。 与此同时,许清杭带着苏凯旋在江城大道上飞驰。所过之处,皆是一阵轰隆隆的吓人马达声。 陆正泽所谓的“机车”,其实只是拆了消声器的轻型小摩托罢了。 苏凯旋很怨念,狂风已经把她的发型吹地无法直视,她紧闭了眼死掐着许清杭的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下车去。 风砸在脸上许清杭也觉得疼,不自在地扭了扭腰:“喂,苏凯旋你快勒死我了,松点儿劲儿啊。” 苏凯旋没听,反箍的更紧,头埋在她的背上,一个劲地叨叨:“你这是发的什么疯!放着家里的小敞篷不开,非开这玩意!” “我这叫随机应变你懂不!”许清杭说着放慢了一点儿车速,“我是去偷拍的,当然不能把真家伙带去泄露身份啊!” 苏凯旋不搭话,在心底暗暗地“切”了一声。 第25章 真相 到许清杭公寓楼下时,苏凯旋已经腿都软了。 见苏凯旋一跳一跳艰难地走着,许清杭忍着笑意去扶她,正想打趣她几句,笑容却在抬头的瞬间僵在嘴边,脚步也不知不觉顿住。 几步开外的楼梯底下,一个人立在暗色的阴影里,身姿挺拔颀长,看不清面目。 苏凯旋好奇地探头:“清杭,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 话音未落,许清杭已经先一步面无表情地从那人身侧擦过,走上楼去。 苏凯旋紧跟着走了过去,经过那人身边时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去:“你是……江先生?” 对方的表情有了一丝动容,苏凯旋很自然地将那当做默认。想起许清杭的态度,她直觉这两人之间一定有问题,指了指许清杭上楼的方向:“要不要上去坐坐?” 江措往暗黑的楼道深深看了一眼,沉默两秒后,礼节地微笑:“谢谢,不用了。”没有再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夜风将他的衣摆微微掀起,携了些凛冽的气息。他的身影很快融入深沉的夜色中,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苏凯旋莫名觉得,那背影竟有些萧瑟。 到了楼上,许清杭已经在沙发上装躺尸了。 苏凯旋上前,没有一丝含糊将她拉起来:“许清杭,你最好跟我交待清楚,今天是怎么回事?” 许清杭拿着抱枕挡着脸,声音软绵绵的:“不是说了嘛,今天有任务,我也没办……” 苏凯旋一把扯走了她的抱枕:“有任务?然后陆正泽就刚好那么巧出现在了那边?” “本来就……”原想说“本来就是”的许清杭,在目光接触到了苏凯旋一本正经的严肃脸时,一时没了扯玩笑的心情,将原本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略为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故意的。” 苏凯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挨着她坐下,面无表情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清杭托着下巴想了半天:“阿旋,其实我这也不算骗你,陆正泽就是我的任务啊。我知道他今晚会去那里,本来是想策划一场英雄救美的,乔乔姐那人你也知道,她要的效果,是不能出一点岔子的。我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不了解情况坏事。” 苏凯旋听了闷不吭声,良久才问她:“这么说,你现在追着陆正泽做的这些,都是斯乔姐的意思?” 许清杭立即点头如捣蒜。 苏凯旋将内心真实的情绪压了一压,甩手就走:“既然如此,为免我坏你事,以后我们都不用联系了。” 陷在沙发里的许清杭直到苏凯旋走到门边才反应过来,噌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急急地追过去拦住她:“等等……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我说着逗你玩的呀。” 苏凯旋却是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她:“清杭,在你心里,有把我当成你真正可以信任的朋友吗?” “当……然啊,怎么突然这么问?”对于神经大条鲜见生气的好友此刻突然莫名其妙问的问题,许清杭有点懵。而苏凯旋之后说的话,则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在我心里,一直将你当成我最重要最信任的人。在父亲出事的这段时间里,也是你和陌大哥一起支撑着我走出阴霾。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苏凯旋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你从来不信任我,哪怕自己一个人死扛到底,也不会愿意告诉我。” 苏凯旋的眼眶微微的泛红,说完了话,便背过身去,肩膀一颤一颤的。 “阿旋,不是这样的--”许清杭一下子着了急,她从来都是在别人欺负阿旋的时候帮着出头,这会子阿旋居然被她给弄哭了! 许清杭想将苏凯旋的身子扳回来,可苏凯旋非不理会她,只一个劲的挣开。许清杭叹息了一声,认命地道:“好啦好啦,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还不行吗?” 苏凯旋还背对着她,只是肩膀颤动的幅度变小了一些。 应该是情绪缓和了一些了吧,许清杭试探着探过头去:“别生气啦,阿旋……我跟你保证,只要是你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仍没有反应。 “阿旋?凯旋?小旋旋……” “说话算话,骗人是小狗!”正在许清杭锲而不舍摇晃着苏凯旋肩膀的时候,苏凯旋冷不了地转过身来,炮弹似的说了一串,脸上满是洋洋得意,哪有什么委屈。 许清杭惊诧:“你……你刚刚不是……” “咳咳,刚刚没忍住,所以转过去偷笑了一下……”说着,苏凯旋还狡黠地眨了眨眼,一巴掌拍在许清杭肩膀上,“说吧,你和楼下那男人究竟怎么回事?” “我……” “别拿那种不认识的说辞来糊弄我,人家看你的眼神里爱意都要满出来了。” “……” 许清杭嫌弃地睨她一眼,坐回到沙发上不说话。 苏凯旋不死心地追过去:“刚刚怎么保证的,这么一会儿就想反悔了不成?信不信我真的会翻脸哦。” 沉默了良久,许清杭寂寥的声音淡淡在空气中响起。 “他叫江措,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在知道这个事实之前,我曾经以为我会嫁给他。” 空气一时陷入死寂,苏凯旋震惊的不得了,她此前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听到许清杭承认暗恋江措的事情后该如何揶揄她,却不料,听到这么个惊人的答案。 许清杭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叙述一件完全与自己不相关的事,只是微微收紧的手掌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苏凯旋立在原地,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一般,无措的很。 她曾想过无数个狗血的故事版本,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知道许清杭的妈妈和继父是再婚,许叔叔一直对清杭视若己出,所以,清杭从小就随许姓。但谁能想到,许清杭好不容易遇上的喜欢的人,会是她的亲哥哥? 仿佛意料到了苏凯旋的反应,许清杭哑然一笑:“很惊讶吧,以前情人节的时候老咒别人有情人终成亲兄妹,没想到应验在我自己身上了。” 苏凯旋犹豫着伸出手去,想安抚她,却又生生顿住,她实在不知道这样的事该怎么去开口去安慰,任何的言语在这时候都显得这样苍白无力。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完全没办法忍受,一个人逃去了国外,我以为自己倾尽一颗心终于爱上了一个对的人。而事实上,我爱上的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明明是痛彻心扉的事,许清杭却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完全不值一提,她看着苏凯旋,轻轻地笑起来,“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恶心,竟会陷入这样的感情。而更恶心的是,即使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我还是想嫁给他……”说到这里,她的眼眸微微垂下来,轻颤的长睫适时地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停顿良久,终是自嘲地说出了那个令她心痛的事实。 “只可惜,他不要我。” 明明是轻笑的声音,却含了无尽心如止水的哀伤。 “小杭……”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许清杭大姐大似的揽过苏凯旋的肩,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这次陆正泽的事我的确存了私心,雇主是他,我不过是想借这次任务还清他所有的情。” 苏凯旋一时间懊悔的不得了,她以为许清杭只是一般的感情不顺,却没想到是这样沉重的问题,而她,竟还逼着清杭自揭伤疤。心脏似乎都纠结地皱成了一团,苏凯旋第一次发现,作为朋友,自己居然是这么的失职。 “唉,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没事。”见好友一副自责欲死的模样,许清杭失笑,做出豁达的模样,“三条腿的怪物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你一身的汗,快去洗澡……”不等苏凯旋说完话,许清杭先一步将她推进了浴室,一股脑儿的将睡衣毛巾都塞了过去。待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才蓦地垮下强撑的笑脸。 一切真的都过去了么?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可为什么,在阳台上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痛? 江措,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江宁,为什么还要来我面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呢? 没有人给她答案。 许清杭走到阳台上,眼前江城的夜景如梦如幻,她眼底的雾色却浓重的怎么也化不开。 当苏凯旋从浴室里出来时,许清杭正在鼓捣她最新到手的跟拍照片,之前阴郁的气氛已经一扫而光了。 苏凯旋略松了口气,用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便听到许清杭问:“对了,之前我在酒吧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说你要告诉我什么?” 第26章 琴声 苏凯旋“哎呀”了一声。 之前光顾着八卦江措,差点忘了自己本来想说的事了。 “清杭,你还记不记得,我曾提到过的,高中时候在画室隔壁常常听到的那个琴声……” 许清杭回忆了一下:“当然记得啊,你不是说那琴声给了你很多灵感么?后来你对慕云朗有好感,不也是因为他弹的一手好琴么。” 许清杭提到慕云朗令苏凯旋蓦然有些尴尬,但显然,她要说的事情,更加的尴尬。 苏凯旋窝在小沙发一侧,支支吾吾地:“我想,我知道那个弹琴的人是谁了……” “是谁!”许清杭一个激灵从位置上蹦起来,凑到苏凯旋身边,“长相如何身家如何结婚了没……等等,你已经结婚了,就算他再优秀也跟你无关了,不如让给我吧。” 苏凯旋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说什么呢。” 许清杭忙举双手做投降状:“我开玩笑的,就算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嘿嘿,说吧,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是陌时铭啦……”苏凯旋完全没有玩笑的兴致,恹恹地说出陌时铭的名字,整个人都散发着闷闷不乐的气息。 “你说什么!!!”许清杭没有控制住情绪,失声问了出来。 苏凯旋不悦地拍了拍被震的发疼的耳朵,不情愿地应:“我说,那个人是陌、时、铭--现在听清了么?” 许清杭这次是真听清了,但却更不明白了:“等等,我没弄明白……你高中时候的好感对象是时铭哥你不是应该高兴么?你们完全是印证了那句老话,有缘千里来相会呀!你还在这儿忧郁个什么劲儿呢?” 苏凯旋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知道陌时铭是那个弹琴的人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似乎是惊诧大于欣喜。 高中那段时间,她正处于即将升学的焦虑期,画画也总是不得要领。每天响起的琴声,或激昂或舒缓,却在无意间抚平了她浮躁的心情。当时她没有刻意想了解那人是谁,只是把他当做神秘的力量放在心中默默感激。 现今突然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而且知道了对方弹琴是因着那样的缘由,她却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细说,苏凯旋只得含糊地说:“清杭,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陌时铭了,总觉得怪怪的。” 许清杭不以为然:“怪什么,你们不是夫妻么?不过是在你们的亲密关系上再加上罗曼蒂克的一笔啊。” 苏凯旋心虚地扶了扶额头,想到清杭将和江措之间那么难堪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自己却一直将假结婚的事情瞒着她,着实不太厚道。于是,吞咽了一下:“清杭,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许清杭蹙眉:“又有件事?” 苏凯旋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最后都化为弱弱的一句。 “那个……我和陌时铭……是假结婚。” *** 第二天苏凯旋是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的。许清杭对她假结婚这件事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简直比打了鸡血还要亢奋。她一晚上都被拎着严刑拷问,好几次快要入睡的时候,又被许清杭推起来回答八卦问题,早上到公司时,似乎连脚下的步子都是虚浮的。 没精打彩地游离到公司门口,她没多加注意,迎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 “对不…”苏凯旋捂着吃痛的额角,讷讷的想要道歉,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蓦然顿住,“怎么是你?” 英隽的面容,张扬的气场,除了梁成西,还会有谁? 梁成西头一天晚上其实也没睡好,只不过,他是被气的,第二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和合作公司谈计划,没想到,居然又碰到了这个连连让他倒霉的女人! 刚想借题发作却在看见苏凯旋的正脸时猛地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外围是深深的黑眼圈和眼袋,面色憔悴,精神萎靡,像是被吸走了人气的行尸走肉,和前一天见到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你…没事吧?”原本想爆的粗口也不知不觉变成了莫名的关心。 “没事…”苏凯旋摆了摆手,继续踩着漂浮的脚步往前走。 梁成西跟在她后头,略带同情地想,居然累成这样了,这陌时铭…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不知不觉地走到电梯前,梁成西斟酌着怎么和苏凯旋表达一下自己对于陌时铭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的不认可和对她的同情。 电梯“叮”一声响了,苏凯旋低着头进去了,按了个楼层后退到了一边,梁成西还在酝酿,立在电梯门口,迟迟没有踏进去,苏凯旋不解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按了关门键。 于是,就在梁成西准备充分正要上前的时候,电梯门在他跟前缓缓的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梁大少彻底不淡定了,居然……就这么关上了! 他之前竟然还觉得陌时铭不够怜香惜玉,他要收回之前那些愚蠢的想法! 与此同时,苏凯旋已经到了设计部,一进办公室就听到周围的女同事在叽叽喳喳的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公司和荣鼎签定了下一季度的合约,今天对方就要派代表来谈具体合作事宜了。” “对啊,听说来的还是荣鼎的太子爷呢。一定长的很帅气。” “还没见着就说人家帅气,我看你是花痴又犯了吧。” “哈哈哈……”一伙人说着便笑开了。 苏凯旋听的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准备开始工作,却听到有同事喊她。 “苏凯旋,陆总监让你现在马上去会议室一趟。” “我吗?”苏凯旋匆匆收拾好手中的活计,简单整理了一下纸笔,便跟着那人往楼上走去。心中止不住的纳闷,今天难道有会议?可是为什么她都没有事前收到通知呢? 犹豫着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疏疏散散地坐着十来个人,苏凯旋认出,其中很多都是公司的中高层和资深设计师。 她稍微搜索了一下,就看到了坐在窗边专心致志对着笔记本敲打的陆正泽。 “陆总监,您找我?”苏凯旋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余光瞥了一下陆正泽的电脑屏幕。 “啪”地一声,陆正泽看似无意地将笔记本合上,悠悠地抬起头来:“许清杭今天身体不舒服跟我请假了,你来替她帮我做会议记录。” 苏凯旋蹙眉,那丫头明明半夜还精神的很,哪里看起来不舒服了? 捕捉到了苏凯旋的细微神情,陆正泽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陆总监真是体恤下属的好上司。”苏凯旋吐了吐舌头,挨着陆正泽坐下。心里不住“啧啧”地感叹,许清杭那家伙简直太狡诈了!今天出门的时候还说就多睡一会儿,一定会准时赶来上班,没想到回头就跟陆正泽扯起谎来了。 这陆正泽也真是,平常敏锐性那么好,这次居然这么蠢,这么假的理由都看不穿。 刚这么想着,又见陆正泽突然转过头来:“之前忘了告诉她朗雅的员工是有生病补贴的,你和许清杭是好朋友吧?方便的话,一会儿散会后你替她去财务室领一下吧。” 苏凯旋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要惊讶地合不上了,她在朗雅这么些日子,她怎么不知道有生病补贴这么一回事!陆正泽他确定这个不是为许清杭单独设置的么! 可惜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就在苏凯旋无聊地掰手指玩的时候,四下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却是她之前碰到的梁成西。 早上在电梯口的时候她并不曾仔细看,如今定睛一看,发现他一身深黑的西装笔挺,倒是比晚宴的那身银色礼服更多了一丝沉稳和凛冽的气势。 会议正式开始。 梁成西向在座的朗雅代表展示了整个合作的具体规划和流程。原本一些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他的前辈,在听完他的整个计划后,也纷纷对他刮目相看。 苏凯旋却完全没了听他说计划的心思。她这时才知道,原来梁成西就是女同事们口中的荣鼎太子爷! 苏凯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想,那也就是说,晚宴那天,陌时铭居然在梁桓山眼皮底下抢了他儿子东西,还摆了他儿子一道!这也太胆大了!以前就听父亲说过,江城虽然几家鼎立,但论黑道关系,最厉害还是荣鼎梁家。 不等苏凯旋继续脑补她被古惑仔绑架撕票的场景,梁成西已经提前喊醒了她。 “苏小姐,您看起来似乎对我刚刚说的计划有所异议,不如……你来谈谈你的看法?” 梁成西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都看向了苏凯旋的方向。苏凯旋极无辜地瞪着梁成西,她根本连他之前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好么! “我……我没有意见……” ? 第27章 家长 “苏小姐不用介怀,梁某既然担任了这次合作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会为计划的质量负责。还请苏小姐有什么意见就大胆的提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解决。” 梁成西的表情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严肃中带点谦虚的亲和,不了解的人不仅看不出一丝作假的痕迹,而且还会真的以为他是真心的求问。 在场的众人都当梁成西是自我要求高,只有苏凯旋知道,他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她刚刚在走神,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陆正泽求助,谁知,陆正泽竟当做没看到一样,从她跟前抽走了会议记录,直接把头侧向了另一边假意翻阅。 那个会议记录是空白的好吗! 自家的上司既无情又无耻,苏凯旋欲哭无泪,万分无奈之下,只得认命地将目光转向梁成西用于展示ppt的白板上,由于之前压根没听,如今看图完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过了约莫半晌,她指着白板右侧的海报,讷讷地说:“其他都很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张海报的右下端要加这么个奇怪的图案,形状又像香炉又像水缸,一点儿也不规则,颜色也跟整张海报不搭。” 梁成西握着鼠标的手有点不受控制,微微发力,就有将鼠标捏碎的趋势。看向苏凯旋的表情似乎一如之前的坦然淡定,唇角的微笑完美的恰到好处,眼睛里光芒明灭不定,最终没能掩下濒临暴走的凶光。 “苏小姐……” “嗯嗯。”苏凯旋猛啄了两下头,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梁成西的语气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第一,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是刚刚列出的几套方案,不是那张海报。第二……”梁成西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你口中那个奇怪的图形,既不是香炉也不是水缸,是鼎。那是我为荣鼎最新设计的logo。” 台下一时响起了细细碎碎的轻笑声,苏凯旋觉得像是被钝物重击了一下脑子,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梁成西咬牙切齿的因由。 “梁先生,我……” “好了,苏小姐,你不用说了。”梁成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草草打断了苏凯旋后面的话,“你先请坐吧。” 苏凯旋被他那么一堵,心中瘆的慌,但又无计可施,只好默默坐下。她没料到,梁成西后面的话更瘆人。 只听梁成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不要笑苏小姐。其实,她只是犯了许多设计者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对自己所要负责的对象不了解。我想,苏小姐既然来参加的这次的会议,就说明她也是这次合作案的参与者之一,既然身为参与者,就理应做好前期的了解工作,连目标公司的logo都不清楚,试问,又如何能做出符合目标公司形象,让对方满意的设计?” “……”苏凯旋在底下听的窝火,想为自己申辩,却又怕贸然开口唐突了在场的其他人,就在她纠结地踢着前排的椅子腿时,她身边的陆正泽突然悠悠地举了下手。 梁成西之前并没有见过陆正泽,见他突然举手示意,以为他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便很客气地请他指出。 陆正泽只是淡然地一笑:“梁公子刚刚说的,陆某很是赞同。只不过……苏凯旋她是临时被我喊来做会议记录的,在此之前,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朗雅和荣鼎有合作,更遑论了解荣鼎的信息。所以,还请梁公子不要因为她的失误对我们朗雅的员工素质有所误会。” 一番解释说的既体面又漂亮。看似在为苏凯旋的失误道歉,实则暗讽梁成西不明事实。 苏凯旋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一时间对陆正泽刮目相看。 原来陆总监看起来虽然面冷无情,但心里到底还是护短的!有人罩着的感觉真好,呜呜…… 被苏凯旋供上了神龛的陆正泽在对梁成西礼貌地一笑示意后,从容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进退得当。 梁成西显然有些懵,虽然很快又流利地应付了几句,将场圆了回来,但到底被驳了面子,发挥不如之前那般淡然。 陆正泽摇了摇头,勾起一个讳莫如深的笑,低头给陌时铭发了条短信:“牙口怎样还没领教,不过毛的确还没长齐。” 与此同时,陌时铭正在接听电话。听到有短信进入的提示音,他和电话那头的人交待了声,滑开屏保看了一眼,随即会心一笑。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继续道:“上次诓他几百万做慈善不过小意思,接下来的学费,可没这么便宜了,您真的想好了?” 那头的人欣然应下,陌时铭也觉得心情甚好,挂了电话后,唇边还笑意不减。没过一会儿,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屏幕正中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陌时铭迟疑了一下后,戒备地接起,一道清越的女声传过耳中。 “您好,请问是苏恪的家长吗?我是他的班主任齐湘。” 初初听到苏恪名字的时候,陌时铭有些许意外。毕竟,论苏恪家长的话,最有资格的应该是苏老爷子和苏培云,再不济也应该是苏凯旋。让他这冒牌姐夫充家长,着实牵强的很。但他还是很果断的应下了,从前一次的接触中,他就知道,苏恪其实是个很顾家且独立的孩子,这次,班主任找到他这里,想必也是苏恪故意为之。 “是的,我是苏恪的姐夫。他的父亲平时生意很忙,有什么事您告诉我就好。” 齐湘试图表达的委婉些,但语气还是掩不住的着急:“是这样的,苏恪和同学在学校里打架了,您方便过来一趟解决一下吗?” “打架?”陌时铭微诧,回想起前一次见到苏恪时对方那小傲娇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理由会使得苏恪这般寡淡性子的人动手? “好的,齐老师,麻烦你先照看下苏恪,我这就过来。” 当陌时铭赶到齐湘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苏恪脸色漠然地站在门边,见到他来,苏恪只是抬了抬眼皮,又侧过了头去。他身侧站着另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只不过,比起苏恪,那位少年的站姿显然更漫不经心,同样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周身上下都是掩不住的桀骜之气。 陌时铭不由微蹙了眉,现在这都……什么孩子啊。 齐湘一见陌时铭来,便快步迎了上去,温声问:“您是苏恪的家长吧,华思哲的家长刚刚有事出去了,所以,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我们稍后再一块儿沟通一下。” 陌时铭看了一眼苏恪,礼貌且客气地:“齐老师,请问苏恪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齐湘有点为难:“真的很不好意思,原本只是这俩孩子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可是,华思哲的家长坚持要与苏恪的家长谈谈,所以,我只好麻烦您来这儿与他们当面协调一下了。” 这时,走廊传来“塔塔”的高跟鞋声,齐湘往门口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有人走过来。 “是华思哲的家长回来了。” 陌时铭顺着齐湘指的方向转过头去,原本礼节性的微笑也瞬时凝滞在唇边。 他想,他明白苏恪和华思哲打架的理由了。 在齐湘的办公室看到陌时铭,华清音也感到意外,她只是接到堂弟的电话说他在学校跟人打架了,挨了两拳,便直接打电话给了华思哲的班主任,让她找对方家长出来谈一谈。 本意是想替堂弟出口气,没想到却会在这里碰到陌时铭。 “华小姐,这位就是苏恪的家长。关于两个孩子矛盾的问题,你们两位可以现在当面好好沟通一下。”见俩家长碰了面,齐湘忙不迭就把解决的责任推给了对方。 华清音看向陌时铭,有些讽刺:“你什么时候成家长了?” 陌时铭淡然回应:“既然你都能是家长,我为什么不能?我是苏恪的姐夫,关于这次的事情想怎么解决,你直接说吧。” 华清音原本对陌时铭还怀有一丝情愫,想着卖他一个人情,便随意了了这事,但一听苏恪是苏凯旋的弟弟,顿时收了原来的心思。 “思哲是我们华家的独苗,现在的状况是他在学校白白挨了打,你觉得,怎么解决合适?” 陌时铭嗤笑了一声,转过去问苏恪:“小子,你们俩谁先动的手?” 苏恪面无表情:“我。” 陌时铭轻咳了一声:“那你为什么打他,总该有个原因吧。” 苏恪抬起眼皮凉凉地扫了华思哲一眼:“看他不爽很久了,早就想揍他了。” 陌时铭觉得有些头疼,扶了扶额,回过头对华清音说:“直接开条件吧。” 第28章 举报 华清音讥诮地睨了苏恪一眼,转向陌时铭时又是巧笑嫣然:“条件?很简单。让苏凯旋带着他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全程要有媒体见证。” 陌时铭怒极反笑:“华清音,这么点芝麻蒜皮的事也要闹上媒体,你确定到时候被看笑话的,不会是你们华家?” 这话听似轻巧的反问,华清音却听出了话里隐含的威胁。 二人沉默地对峙着,惹起办公室里一阵无声的硝烟,齐湘在一旁听着,暗暗着急。而后,一道稚气未脱的少年声音,打破了异常的肃静。 “呵,你就这点本事,胆小鬼。” 苏恪抛下这么一句,便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办公室。徒留齐湘睁大着讶异的双眼看着他。 华思哲本想说什么,但苏恪走的很快,不等他开口已经出了办公室。华思哲恼地转身对着墙壁狠狠地砸了一拳,眉头烦躁地皱成了一团:“姐,谁让他道歉了!我就想跟他再干一架啊。” 齐湘在旁一听顿时不淡定了:“华思哲,打架是不对的,你怎么能……” 华思哲愤懑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一扭头也走了出去。 齐湘身为老师,却全然没有老师应有的威信,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奈,低落地转过身,陌时铭和华清音也正用一种莫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齐湘叹了口气:“两位,真的很抱歉,因为我刚接管这个班,对学生很多方面都还不太了解,所以许多地方都做的不那么周到。但这次华思哲和苏恪的事,其实真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我不知道两位私下有什么过节,但希望两位不要将个人的恩怨带到孩子的成长中来。有些问题,或许交给他们自己解决会更好。” 话落后一室的安静,齐湘刚暗暗舒了一口气,便听到华清音冷笑着说:“我是真的好奇了,明诚的教师门槛已经放低到这种程度了?身为班主任,不仅对于学生发生恶*件无力阻止,而且还把责任怪到家长头上?” 齐湘的脸色灰白,有些难看:“华小姐,这次的事情真的只是……” “只是小事?你知道吗?思哲长这么大,家里人从来没让他受过一点儿委屈,现在在学校里平白挨了打,这还不算大事?既然你没办法解决,那我只好找你们校长解决了。” 饶是齐湘再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听到这话也按捺不住了:“华小姐,本来我不想多说,但像您这样遇到事情不事先了解因由,只一味的护短,这样根本不是为孩子好,这种行为连溺爱都算不上,叫溺杀。这次的事情的确是苏恪先动手的,但却是华思哲先在言语上进行挑衅的。双方都有过错,您就是去找校长,我也同样是这个态度。” 本来是齐湘劝解华清音和陌时铭,这会儿的情形却成了齐湘和华清音之间的矛盾。陌时铭也略有些头大,直接出门找苏恪去了。 苏恪不在教室,陌时铭在校园里兜了两圈,最后在音乐教室前的一棵大树底下找到了他。 “在这儿思考人生?” 苏恪不答话,往旁边挪了挪,空出身侧半个位置给他。 陌时铭会意一笑,走了过去:“我听说是因为华思哲先挑衅你,你才动手打他的,刚刚为什么不说?” 苏恪沉默了一下,就在陌时铭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开了口:“你知道华思哲说了什么吗?” 陌时铭愣了一下,学着苏恪的样子双手枕在后脑勺上,背斜斜倚着树干:“能惹得你动手,那小子说的话,估计不会太好听。” “他说他看到了大伯的鬼魂。” 苏恪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幽幽地看着陌时铭,像是要将他看穿,“姐夫,你说,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鬼魂吗?” 陌时铭徒然惊了一下,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苏恪喊他姐夫,还是以这样诡异的语气。 但那感觉只是一瞬,随后,他叹息着一巴掌拍在苏恪的肩上,避重就轻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和你姐姐感情好,他拿已故的苏伯父开玩笑,难怪你会忍不住动手。” “可是我从没觉得他在开玩笑,相反,我觉得这是他对我说的所有话里最中听的一句。” 陌时铭隐约觉得苏恪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惊觉这也许只是一次试探,于是应付地扯开话题:“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跟他动手?” 苏恪长长地叹了口气,嫌弃地看了陌时铭一眼:“我在办公室的时候就说了,我看他不爽已经很久了,早就想揍他了。” 陌时铭:“……” 苏恪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对了,看在你帮我假装家长的份上……” “咳咳,苏恪,我这不是假装,我本来就是……” “你本来是什么这不是重点。”苏恪淡淡地打断他,“重点是--看在你今天帮了我忙的份上,我决定给你一个友情的忠告。” 他刻意顿了顿,待陌时铭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时,才懒洋洋地继续说:“你要是再不把你和那些个其他女人的关系处理好,我觉得你和苏凯旋假结婚的状态也要很快结束了。” 陌时铭隐忍了一下,正色道:“苏恪,我想你也许有些误解……” “有误解的人不是我……”苏恪叹了两声,双手插在兜里跨步离开。越过陌时铭身前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今天早上爷爷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里面是一张光盘和一份报纸,报纸的内容似乎是对前不久星光电视节上你和江竹若互动的记录和推断,光盘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你本人应该没这个雅兴给爷爷寄这个吧。” 陌时铭当然没这个兴致,当初他向苏老爷子求娶阿旋的时候,可是立了重誓才得了老人的首肯,这边阿旋还没追到,他怎么可能自寻死路。 虽然苏恪认定这是他之前那些女人争风吃醋搞出的把戏,但陌时铭自己却不这么认为。那些与他传过绯闻的女人,多半是他为了逃避结婚逢场作戏的对象,双方都没有实质的情感和现实联系。这样处心积虑破坏他和阿旋的婚姻,只可能是对他或阿旋别有用心的人。 比起那个隐在暗处的人,他更担心光盘的内容,毕竟,苏老爷子可不会管他是不是逢场作戏。 想到这儿,他内心就是一紧。刚想找人调查一下,苏凯旋的电话就来了。 “陌时铭,你现在在哪儿?”苏凯旋的声音不似平常那般轻快,反而带着一种刻意地疏离。 陌时铭不由皱了下眉,尽量轻柔地回她:“阿旋,我在苏恪的学校,你怎么了?” “咳咳,你有空的话,就来老宅一趟吧,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谈谈了。” “阿旋?” “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不等陌时铭发问,那头已经利索地挂了电话,徒留“滴滴滴”的忙音。 苏凯旋的态度让陌时铭百思不解,以前即使是有女伴找上门,苏凯旋也是好声好气地招呼着,从不曾发过脾气。为何今天在电话里,无端的这么严肃呢?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地振动了两下。 陌时铭疑惑着滑开锁屏键,看到一条信息进入。 --陌时铭,我们的事快穿帮了!你快回来啊,爷爷这儿我快挡不住了! 是阿旋! 陌时铭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跟苏恪草草交待了两句,便火急火燎地赶去了老宅。 在老宅门口时,他看到了自家父亲和爷爷的车,心中顿时一沉,看来这次的麻烦不轻。 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走进老宅的正厅,苏老爷子和陌老爷子正坐在正中,神色肃然,陌岱岩则表情歉然地坐在一旁。 苏凯旋原本在替陌老爷子斟茶,一见陌时铭来,顿时喜上眉梢:“你回来啦。”习惯性地想迎上前,却突然听陌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阿旋,陌爷爷有几句话想先对阿时说,你先到你先到你爷爷那儿去。”话罢,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陌时铭顿时明白了,两位老爷子这是要来一趟三堂会审。 心中有谱的他隐晦地冲苏凯旋使了个眼神,让她先到一旁呆着。 苏凯旋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身份是得知丈夫在外花天酒地的可怜人妻,不该表现的那么愉快。于是很合作地转换了表情,一脸愁容地缓步挪到苏老爷子身旁。 陌时铭看到苏凯旋一瞬间的表情变化,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但在三位长辈的注目下,又实在笑不出来,只得生生忍进了肚子里。清了清嗓子,分别和两位老爷子还有陌岱岩招呼了一声。 陌老爷子略惭愧地看了苏凯旋一眼,见着自家孙子,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怒。 “阿时,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找你来是为的什么事?” 第29章 保证 陌时铭当然知道眼前的这副阵仗是为的什么,但他也深知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能先承认的,不然可不就坐实罪名了么? 于是,便做足了无辜的模样:“时铭不知,还请爷爷告诉时铭。” 陌老爷子的本意其实是想给陌时铭一个主动认错的机会。 自家孙子在婚前有多放肆他是知道的,当初苏家落难,这小子主动提起要娶苏家丫头,还受了他义正言辞的一番训斥。当时这小子不仅没像平时那样甩脸子走人,反而一本正经地表起了决心,还死皮赖脸地求着他不肯走。孙子难得认真一回,他心一软,也就顺水推舟地帮着在老友那儿说道了一通。对于陌时铭婚前的那些荒唐事,自然也含糊地遮掩了过去。 谁知,这次竟有人匿名将陌时铭在各处厮混的那些视频和照片寄到了苏家,他那位苏家的老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险些直接跟他翻脸了。陌老爷子赶紧表了态,叫上儿子便赶到了苏家,心想着毕竟他那孙子和阿旋是已经结了婚的,多少有点夫妻情义在,只要跟阿旋讲清了事由,苏家最多只能怪他个隐瞒罪责,到时候一切就都雨过天晴了。 可这小子一点儿眼力界儿也没有,铁板钉钉的事儿也敢在他面前否认,陌老爷子气的不行,吹着胡子便要伸长拐杖来打陌时铭。 陌时铭直挺挺站在那儿,也不闪一下,陌老爷子一拐杖下去,只听“啪”一声响,陌时铭竟生生的受下了,而且愣是没皱一下眉。 那一下的劲道可不轻,陌老爷子自己也是心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家孙子真的连躲也不躲一下,拐杖悬在半空,第二下打还是不打,一时犹豫了起来。 苏凯旋就是趁着陌老爷子迟疑的这个空档突然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无畏地挡在了陌时铭跟前,神色凄楚。 “爷爷,您别打他了,您刚才那一下打的可不轻。要是将他打坏了,可叫我以后怎么办!” 在场的四人听到苏凯旋此言,俱是一怔。陌老爷子原本瞪直了眼要教训陌时铭,这会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傻丫头,什么叫打坏了。他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打的坏。” 苏凯旋本是一时口快,话说出来便没细想,但听陌老爷子这么说起来,也自觉失言,索性就将姿态做到底。 “这次的事,我知道后心里也是难过,但、但我想听阿时自己跟我说,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爷爷你没听他解释就这样打他,打在他身上,我……我看着心疼……”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苏凯旋几乎是烧红了脸,声音也像蚊蝇般轻的听不见,绞着手指便把头别向了别处。 在场的长辈都惊讶地看着苏凯旋,苏老爷子更是故意咳嗽了两声以示威严。但最震惊的人,莫过于陌时铭了。他故意挨打其实是想让苏老爷子消消气,陌老爷子那一下虽然重却也在可承受范围内,但苏凯旋的这番维护,却让他感到受宠若惊了。言语或许可以伪装,但那小脸蛋红的,可是实打实。 而真正的实情是……苏凯旋从小就不擅长说谎,一说违心的话就紧张,这话实在太肉麻,她说着说着便心虚地红了脸。 陌老爷子一听,面上虽然还是肃穆,心下却宽心了许多,对陌时铭正色道:“你苏爷爷今天收到了一份包裹,里面尽是你干的混账事,你自己跟阿旋解释清楚吧。” “哧”的一声,电视机突然被打开了。宽大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光线昏暗的酒吧,一群青年的在热舞。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的镜头拉近,对准了在吧台前并排坐着的一对年轻男女,他们的跟前分别摆着两个高脚酒杯,看的出来,两人正喝的醉意微醺,肢体接触也毫不设防。 苏凯旋在心里暗暗喊糟,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她已认出画面中的年轻男子便是陌时铭。 “你们自己看吧。”苏老爷子放下这么句话后,按下了暂停键,把遥控器随意搁在了茶几上。 画面正定格在陌时铭和身旁的性感女子额头靠近的几乎要碰到时。苏凯旋对着电视屏幕瞪大了眼,这女的……不就是那天她在餐厅里看到和陌时铭在一块的那个女人吗?好像叫艾什么来着…… 想不起具体的名字,苏凯旋又转过头去将征询的目光投向陌时铭。 陌时铭这时正觉得头疼。 他之前以为,光盘中的内容真如爷爷所说,只是他以前在欢场的玩乐视频,心中还觉得暗自庆幸。因为那些只是他为了逃避家中安排的相亲,让柯远安排旗下的女艺人配合他演的几场戏罢了。虽然外面传的很夸张,但尺度都在他的控制之间,最重要的,那些都发生在婚前。 而这张光盘上的内容,却是拍摄于他和苏凯旋结婚之后。 当时他刚刚接手管理宏盛集团,正要参加一次十分重要的招标会。艾丽是对手公司一个大股东的情人,在三流的演艺公司里做着小模特。 他找到了艾丽并与她达成协议,他答应让艾丽的星途顺畅,而艾丽则负责替他偷到他所需要的资料。 谁知,在艾丽下手之前,那个股东竟突发奇想地想到让艾丽去接近他以套取信息。于是,他便将计就计,和艾丽在酒吧演了一场戏,让那个股东以为他对艾丽上了心。直接借艾丽的手,放了个烟雾弹,将假的价格透漏给了对方,最后抢到了那个重要的单子。 这个视频所拍的,正是那天晚上他和艾丽假意演戏的过程。 陌时铭不解的是,当初为了防止对方偷拍视频造成不良影响,他还故意将对方和艾丽的私密照片发到对方邮箱以示威胁。那个股东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今日所得大多仰仗妻子的娘家,他见了照片立马就答应了不会乱传那天晚上的事。 事后,那个股东也确实表现的中规中矩,怎么想,他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陌时铭觉得很头疼,既然不是那个人,这个视频究竟是谁送来的? “怎么了,看到视频便说不出话了?” 苏凯旋和陌时铭一来一去的目光交流,看在苏老爷子眼中,便成了别的意味。苏凯旋的征询和思索变成委屈和低落,陌时铭的不解和烦扰,变成了心虚和烦躁。看到自家的亲孙女儿受了这份委屈,苏老爷子心疼的不行,若不是碍于陌老爷子在场,苏老爷子早就气愤地要上前踹上两脚了。 “你是老陌的孙子,我也不为难你。我知道你当初娶我们阿旋也是在老陌的逼迫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客观的说,你和阿旋一起这么些时间,为我们苏家所做的事我也都看在眼里。今天你自己做个选择吧,要么给阿旋一个交代,要么……你们今天就把离婚证办了,以后你想怎么玩儿,我们阿旋都不会再耽误你。” “爷爷……”苏凯旋心中半是感动半是纠结。陌时铭对于苏家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助力,但爷爷竟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委屈她的可能性。有那么一秒,她甚至想跟爷爷直接坦白自己和陌时铭是假结婚的。 然而,在她要开口之前,却有人先她一步有了行动。 “爷爷,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过眨眼的瞬间,陌时铭已经来到了苏老爷子跟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苏凯旋惊了一下,急匆匆地去拉他,陌时铭却冲她默默地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安然的眼神。 苏凯旋虽然早知道在爷爷们面前免不了要演戏,但陌时铭的举动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在她的眼里,陌时铭总是优雅而从容的。哪里见过他向什么人低过头服过软?这次,他竟…… 来不及思考更多,她紧接着听到了陌时铭对爷爷说的话。 “爷爷,您误会了。当初求娶阿旋,是我自己愿意的。时铭知道自己名声狼藉不堪,所以才求爷爷帮忙向您说亲。您或许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阿旋,能娶到她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关于这个光盘中的内容,我可以跟您还有阿旋解释。关于以后,我也可以向您做出保证。只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能没有阿旋。” 那些话静静响在耳畔,掷地有声。而陌时铭的目光,那么专注,那么深情。仿佛那些话是从他的心坎发出的一样。 苏凯旋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不由暗暗呜咽,该死的陌时铭,演个戏居然弄的跟真的似的,她都差点要感动了! 苏老爷子听了陌时铭的话,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更加审视地看着他。 苏老爷子活到了这把年岁,见过不少人。很多人放浪形骸却有一颗纯真的赤子之心,很多人衣冠楚楚,却是道貌岸然,败絮其内。 他第一次见陌时铭,就知道这孩子并不是像外界疯传的那样。所以,当老友说起后辈们的婚事,他也是乐见其成。 这次的事,他虽气得不轻,但也不是完全老糊涂。他毕竟也是在风月场中摸爬滚过的人,知道这里头并不一定眼见就为实。但很多时候,演的戏多了,就容易假戏真做。那是他亲孙女的幸福,他不得不慎重。 他的原意是给陌时铭一个当头警醒,却不想激出了这小子腹底的一番真心话。 良久,苏老爷子紧绷的表情才微微松弛,说话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口气柔和了不少:“起来说话。” 第30章 化解 陌时铭默应了一声,站起了身子,苏凯旋局促地站在他身边,半是歉疚半是担忧地看他。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用口型告诉她没事。 见苏老爷子的情绪缓和了一些,陌时铭便一五一十地将那天晚上与艾丽一块儿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苏老爷子听了之后沉默不语,神色又恢复了严肃。 倒是陌老爷子首先沉不住气地抄起拐杖,又追着要打过来。 “你这臭小子,好好的正经路你不走,偏学些旁门左道,累得阿旋这样伤心!” 这会儿陌时铭倒是机敏地躲闪了开,待陌老爷子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歇息时,才慢慢地说:“爷爷,您小心敲坏东西。” 这一句揶揄,陌时铭偏偏说的正儿八经,好似真心的提醒一般,惹得陌老爷子又好笑又好气,更追着不饶了他。 “陌老头……” 这次是苏老爷子唤住了他:“阿时说的那次招标会我有印象,不用些旁门,确实有些困难。念在他也是为我们苏家操心,你就别恼他了。”说着,苏老爷子又朝陌时铭招了招手:“坐吧。” 陌时铭虽然得了苏老爷子的准话儿,心里也不得放松,依言坐到苏老爷子身侧的单人沙发上,恭顺地回应道:“谢谢爷爷。那次的事其实是迫不得已,当时宏盛的情况,那个单子非拿下不可。但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苏老爷子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了看不远处的苏凯旋:“丫头,你有什么要说没有。” “欸?”苏凯旋这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又回到她的戏份了。 陌时铭之前演的那么逼真,她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呢。 一边想着,她一边挪到了陌时铭的身旁,犹豫了半晌,终是扭扭捏捏地咧着嘴嚅嗫: “我……我之前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的眼睛是那种水汽朦胧湿漉漉的感觉,虽然没哭,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明明是很憋屈的内容,还偏偏要努力地咧出一个勉强的笑。整个表情综合在一起,简直不能更可怜了。 陌时铭按了按头疼的脑仁,这丫头的即兴发挥都跟谁学的! 但三个长辈都在看着,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叹了口气,当着大家的面上前将“楚楚可怜”的小家伙揽进了怀里,还有模有样地安慰起来:“傻丫头,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让你再难过了。” 陌时铭怎么会这么能演!苏凯旋差点憋不住笑,赶紧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好遮住自己即将崩跨的表情。 看到怀中人双肩不断加快的颤抖频率,陌时铭很是淡定轻抚了两下她的背。 好一个温馨圆满的结局!两位长辈对于最终达成的结果很是满意,识趣地将空间留给年轻人。全程一直没有发言的陌岱岩,也只是在离开前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儿子的肩膀,将所有的嘱托都化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陌时铭似乎没有反应,只在陌岱岩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时,眼底微微泛起了波澜。 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下苏凯旋和陌时铭两人。 确保三位长辈都已经离开了后,苏凯旋才心有余悸地拍起了胸脯:“天呐,吓死我了。” “抱歉,这次的事……” “说什么抱歉呢,我们俩的婚姻本来就是假的,应该是我对不住你才是。刚刚竟还要你那样……那样争取爷爷的原谅。” 苏凯旋始终忘不了陌时铭向爷爷跪下的那一幕。甚至,每每想到那一幕,她都会忍不住多想。其实,只是跟爷爷做个解释而已,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以她与他的关系,他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做…… 又或者,陌时铭的想法,跟她不一样? 事实上,陌时铭的确想的跟她不一样。 他根本不能确定,这次的事是谁的主意,更无法确定,对于他和阿旋的事,苏老爷子究竟知道多少。 那时候,苏老爷子万般严肃地让他做选择,他是打心底慌了神。他害怕苏老爷子是真的要他们分开。 于是,之后的那番话再无保留,他唯有将自己对阿旋的心意坦坦荡荡地铺陈在苏老爷子面上让他看,好在,苏老爷子最终还是相信了他。 陌时铭自然也知道阿旋是为的什么惴惴不安,于是便缓声安慰她:“你别在意,我是打心底将苏老看成是自己的爷爷,对他行儿孙之礼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凯旋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还是不懂。 她觉得,她和陌时铭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未免陌时铭担心,苏凯旋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像平常一样故作熟络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背:“总之,多谢了。” “不……客气。” 陌时铭轻轻地抽气了一声,苏凯旋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打在了刚刚陌老爷子用拐杖打到的那个位置。 “你……你没事吧!”她手忙脚乱地将陌时铭拽到一边坐着,想替他看看伤口,帮忙上个药什么的。 陌时铭坚持自己没事,硬是没让苏凯旋动手。苏凯旋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这天晚上,苏凯旋睡的极沉,却不是噩梦。 第31章 初遇 朦胧的梦境里,苏凯旋似乎又回到了高中的时侯。 她独自呆在静寂的画室里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这时,熟悉的钢琴声又从楼下的音乐教室里传了出来。 是久石让的《g》。 低沉舒缓的音符,一点一点的流泻而出,像一个满怀深情的年轻人在娓娓低诉。明快的旋律带着淡淡的伤感,直直的打到她的心底。 苏凯旋在这段旋律里沉浸了好一会儿,反复思索,终于从位置上起身,循着琴声发出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琴声越来越近,曲调也越来越雄浑激昂,隔着一道墙,苏凯旋的手微微轻颤着握在音乐教室的门把手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转动着向里推开,里面的人背朝着她坐在钢琴前,清瘦的背影优雅挺拔,修长漂亮的手指正在琴键上灵动的跳跃。像是一幅不忍卒读的画。 旋律在耳边激响,苏凯旋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在跟着旋律不受控制地加快,加快,几乎就要无法负荷。 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弹钢琴的少年停下手中动作,缓缓地直起了身,转了过来。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带着温暖的气息,明灭的光影里,他看着她,俊朗的眉梢微微弯起,唇角漾起温和的弧度:“阿旋,我一直在等你。” 声线清晰,带着他特有的温柔和慵懒。 美好的不像真实的。 苏凯旋看的几乎移不开眼,讷讷地上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就在这时,天边“轰隆隆”一阵巨响,如梦似幻的场景瞬间消失了。 漆黑的房间里,苏凯旋木然睁着眼,怔怔地看着电闪雷鸣的窗外,脑海里还是梦境中少年温柔浅笑的样子。真是温暖的让人……心疼。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她长叹了一声气,将被子拉过头顶,闭上眼睛强制自己不再多想。 与此同时,书房的灯光还在长亮着。陌时铭伫立在窗前,看着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思绪纷飞的老远,眉眼也带了些烟雨缠绕的柔缓。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苏凯旋的时候。 当时他才7岁,在父亲领了那个女人进门后独自跑出了家门。他不敢跑的太远,却在误打误撞下,错闯进了隔壁人家的院子。 他就是在那时候遇见苏凯旋的。那时她还很小,软糯的像一个团子,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一个人在草地上打着滚。看见错闯进来的他,瞪直了水灵灵的大眼,满是好奇地看着他,没一会儿,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纯真无邪,像个落入凡间的小天使。 在一旁忙碌的宋静笙匆匆跑了过来,问他是哪家的孩子,很温柔地替他擦去了手脚上的泥渍,还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 他一时间有了一种突然被上帝眷顾了的感觉。 最终他被父亲接了回去,父亲在与宋静笙的长谈后意外地没有苛责与他,反而应允他闲暇时可以去隔壁玩。 就这样,他看着苏凯旋从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变成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苏凯旋在玩,他在一旁护着,而宋静笙在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打闹或准备好了吃食给他们。 苏凯旋的父亲苏桓山是在后来才出现的。 那段时间,宋静笙总会让他带苏凯旋出门去玩,有好几次回去的时候,他都看见苏桓山和宋静笙在激烈的争吵。然后,他总会带着苏凯旋绕开他们,到安静的地方呆着。 他当时并不知道宋静笙和苏桓山是为了什么争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他们,他只知道,宋静笙将苏凯旋交给了他,他就要好好的保护她,不能让她有一点儿不开心。 突然有一天,宋静笙问他:“阿时,喜不喜欢我们家阿旋?” 他几乎没有思考就点了头。 宋静笙很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地说:“那么以后,你要帮阿姨好好照顾阿旋啊。”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阿旋的,我会好好照顾她,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年少不知道承诺的重量,这样轻易的就许下了。 当时宋静笙看着他,欣慰的笑了起来,眼角还泛起了泪花。她像妈妈一样拥抱他,用只有他听的见的语气,轻轻地说:“阿时,谢谢你。” 陌时铭至今还能回忆起那个拥抱的温度,那样温暖,融融的像是要灼进心里。他没想到,那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宋静笙。 在那之后,苏桓山代替宋静笙住进了隔壁的院子。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眉宇间的戾气一扫而空,看着苏凯旋的眼神,总是很温柔,却含着淡淡的忧伤。 时隔很多年后,陌时铭才从别人口中知晓了苏桓山和宋静笙的那段往事,心中的愧疚便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了。 他总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痛快的答应宋静笙,她是不是就不会走的那么义无反顾。那他的阿旋是不是就可以再多几年和母亲相伴的时光? 只是世事从来都没有如果。 又过了一段时间,苏桓山带着苏凯旋一起从隔壁搬走了。临走的那天,他的阿旋爬在车窗上,哭的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活脱脱像个小丑八怪,口中还抽抽噎噎地呜咽着:“呜呜,阿时哥,我不要走,我要和你一起……” 他心中难过的不得了,好像最珍贵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一下一下的抽疼。但最终没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追着疾驰的车子狂奔,只是吸了吸酸楚的鼻子,冲他的阿旋潇洒的挥了挥手。 再次见到阿旋却是在很多年以后了。 当时陆澈刚从国外巡回演出回来,在母校有一场见面会,陆正泽无暇分身,便拜托了他帮忙前去照应一下。 他早早赶去了学校,却得知陆澈还没有到那边,百无聊赖,在校园里闲逛了起来。逛的有些乏力,便靠着学校里的石凳上休息。 刚一坐下,便听到急促的一个女声响起:“嗨,同学,能帮个忙吗!” 他蓦然一惊,左顾右盼却没有看见人影。 “同学,这里!”他循着声音抬头,看见自己左侧上方的树上,一个女生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坐在树干上。从陌时铭的角度向上仰望,阳光从青翠的树叶之间穿透而过,明亮的光影被割裂的支离破碎,纷纷扬扬地泼洒在眼眸,女生的轮廓在逆光的阴影中一点点的清晰。 “同学,你能到器材室帮我借把梯子么?”她将身子微微倾出一点,有点为难地解释,“我本来是想上来找灵感的,可是……这会儿下不来了。” 见他只是沉默地看她,并不做声,女生将胸前的校牌摘下来,抛了过去,“这个是我的校牌,管器材的那个老师认识我的,你把我的校牌抵押在那边就行,拜托你了。” 他伸出手适时地接住了那个校牌。 证件照中的女子五官清秀,嘴角微微咧着,头发比现在看起来要更短一些,应该是前些年拍的。照片旁的信息栏里写着,立远中学高二(8)班,苏凯旋。 陌时铭低头凝视着这校牌,目光聚焦在“苏凯旋”三个字上许久,唇角无声息地微微扬起,半晌后抬起头,冲树干上的女生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苏凯旋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磕磕巴巴地说:“同学,你开玩笑的吧?” 陌时铭敛起了笑,定定地看着她:“放心吧,不会摔的。” 苏凯旋吞咽了一下,犹豫着将身子往前挪了挪,大树的枝干立马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她心下一慌,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往下栽了下去。 “啊--” 没有想到她这么迅速的就从上面下来了,臂膀蓦地一沉,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苏凯旋到了地面还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一个劲儿的拍胸口:“天呐,吓死我了……” 似乎过了很久才缓过气来,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大喘着气跟他道谢:“真的……太谢谢你了,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冒险的好。还好这树不高,不然,你手臂还不得折了呀。” 陌时铭忍着笑,定定地看着她,像是穿越了许多的光阴,多年前心中空掉的那块,似乎又被补全了。 半晌,他才低低地问她:“阿旋,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苏凯旋自然是没认出来,在他的提示下,却是记起来了。欣喜地问着他的近况。虽然得以重逢,但是到底隔了多年的时光,她已不再像幼时那样亲昵于他。 那时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失落。他想的是,这些年的光阴,他终于可以,一点一点,慢慢将它们补回来。 第32章 记者 第二天一大早,苏凯旋是被楼下的喧哗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拖着懒洋洋的步子,摇摇晃晃挪到窗台前,轻轻将窗帘扯开一条缝,便看见楼下满是黑压压的人头,身扛“长枪短炮”的记者们将底下挤的水泄不通。 这是什么状况?该不会是起火了吧!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脑子在闪过这个念头后,顿时变得睡意全无。苏凯旋几乎是第一时间跑向了陌时铭的卧室。 “陌时铭,快别睡了!”一边叫嚣着,苏凯旋一边推开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床单和被褥也早已经叠的工工整整。 她愣了一下,旋即转了个身往外跑,由于跑的太急,并没有仔细看前方,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陌时铭刚从外面回来,奇怪地问。 “我看到楼下围了好多人,你说是不是哪里着火了?”苏凯旋还在焦灼地往外探望着。 陌时铭循着苏凯旋指的方向,往下看了一眼,不由失笑:“要是真的着火了,怎么可能一点烟雾都没有。再说了,如果真的失火,下面那些人跑都还来不及,谁还会那么傻围在下面。” “也对哦。”苏凯旋愣愣的点了点头,心想自己果真迟钝了。 陌时铭见状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估计是哪位明星又住到这附近了吧,别想那么多了。” 苏凯旋点了点头,跟着陌时铭下了楼。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苏凯旋坐在餐桌上,咕咚咕咚喝完一杯牛奶,外面的喧哗声仍不绝于耳。嗡嗡的像是烦人的苍蝇。 她不由皱起了眉头:“究竟是哪家的明星这么有号召力,那些媒体还没个消停了。”不满地嘟哝了两句后,她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急匆匆地拿起了包,“算了,还是早点去公司清静清静好了。” 陌时铭就在这时喊住了她:“等等,刚刚你们公司已经来过电话了,今天你们公司停电,你不用去上班了。” “诶?停电?”苏凯旋瞪直了双眼,“为什么我之前都不知道?” 陌时铭略微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半夜的时候不知怎的电路老化,你们公司那边说正在抢修。” 苏凯旋蹙了蹙眉,有点不太相信,公司的大楼是新建的,电路也是新装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老化?但陌时铭又没有理由骗她。 于是,她应付的答应了一声,趁陌时铭不在的时候,偷偷给许清杭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便迫不及待:“清杭,听说我们公司的电路昨天夜里不知怎么地就老化了,惹得今天全公司上下都休息,你知道这事儿吗?” 许清杭:“我……” “我们公司大楼的电路明明是新修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老化,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许清杭:“我……”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蓄意把电路弄坏的?” 许清杭默了一默,最终心一横:“……阿旋我错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 苏凯旋正托着下巴想电路毁坏的原因,不经意间自言自语地说道,却听到那头许清杭猛地加大了音量,连环炮似的快速念叨了一串。 努力在脑海里复述了一遍后,苏凯旋才发现许清杭这是……在跟她认错!这个认错来的太突然,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刚刚说什么?” 许清杭为难地扶了扶手机,吞吞吐吐地:“阿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陆正泽让我陪他一块儿加班,我想制造点机会,所以就找人想把电闸动下手脚,谁知陆正泽聪明的很,一下就把电闸修好了。被我叫来的那人觉得他的专业性受到了挑战,所以就……” 苏凯旋感觉到自己的牙根已经磨得霍霍响了:“所以就把大楼的电路给折腾坏了,还故意弄的跟电路老化造成的一样?” 许清杭噎了一噎,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接受到“事不关己”的眼神,默默掬了一把伤心泪,继续在电话里向苏凯旋扮可怜:“阿旋,我……” “许清杭,就算朗雅不是你真正的公司,但你好歹该有点公德心吧!电路那东西是随便能玩的吗?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好不好!而且,朗雅最近才刚签了和荣鼎的合作意向书,朗雅就这么无端休业,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苏凯旋一个没忍住,破口指责起来。 许清杭在颜斯乔的工作室里工作,常常会接一些要求古怪的单子,也常常会做一些常人难以接受的事,作为朋友,苏凯旋从来都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可是,她一直将朗雅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许清杭这次的举动,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她不明白,在她印象里,许清杭虽然与她性格迥异,但一直做事都很有分寸,为什么单单在这次的事情上就这么的……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和许清杭劝解道:“清杭,你有没有发现,你在陆正泽这个任务上的反应已经失去了你平常的理智判断。再这么下去,你都要走火入魔了!我绝不能再这么放任你……” “阿旋,你想多了,你听我说……阿旋?阿旋!”手机那头已经传来了“滴滴”的忙音,许清杭无力地垂下手机,第一次觉得自己冤枉透了,看向身边的人的时候,眼神哀怨的堪比窦娥,口气也是惨兮兮的,“估计一会儿她就会来找你了,我和阿旋那么铁,这可是我第一次骗她啊……” 果不其然,两秒后,身侧的人手机剧烈的震动了起来。那人看了许清杭一眼,微挑了眉接起了电话:“你好,我是陆正泽。” *** 苏凯旋打完电话的时候陌时铭已经出门了,她本想让陌时铭捎她一程,但此时也只能作罢。下楼时原本围堵在楼下的记者们貌似已经被驱散了,原本水泄不通的楼道一时间变得万分的空旷。 她叹了声气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照着陆正泽说的地址就匆匆的赶过去了。 其实她很早就想跟陆正泽坦白了,但又碍于清杭的请求一次又一次的心软。经过电路的事,她终于明白,没有原则的包庇和护短其实是害了清杭。电路的事可大可小,但若是清杭继续这么胡闹,铁定要吃上官司的。 于是,她鼓起了勇气给陆正泽打了电话,谁知,不等她说完两句话,陆正泽就利索地挂断了,他说他正在城郊的朗雅子公司大楼考察,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苏凯旋很纠结,思来想去,觉得不应该再拖了,再拖或许她又要摇摆不定了,趁着今天不用上班,她正好有充足的时间和陆正泽讲清事情的起因经过。 不管是关于许清杭那件事的道歉,还有对与自己的反省,当面地告诉陆正泽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她当即就决定前去陆正泽所在的子公司大楼找他。 在手机导航上搜到了子公司大楼的位置,苏凯旋在心中估测了一下往返的时间,给陌时铭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她出门去了,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陌时铭很久都没有回复她,苏凯旋只当他工作忙碌没看见信息,并不在意,轻喘了两口气,开始酝酿如何将整件事情向陆正泽坦白。 出租车驶过海旭大厦,苏凯旋专注地低着头,所以并没有看到,于此同时,陌时铭正在保安的陪护下匆匆步入大厦,而在他身后蜂拥而至的,正是之前围堵在他们楼下的记者。 第33章 暗涌 “陌先生,有猜测说慕云朗先生私会的对象是陌太太,请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陌先生,听说陌太太和慕云朗先生曾有过一段情,他们现在私底下还有往来吗?” “陌先生,有传言说你跟慕云朗先生不和,请问是因为陌太太的缘故吗?” …… “咔擦咔擦”的闪光灯声此起彼伏,陌时铭眸光幽冷如烟,若有所思地往门外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聒噪的记者们,迈着长腿快步地走进了海旭的大门。 这时柯远已经等在楼下了,他是临时接到了消息赶回来的。待陌时铭一进电梯,柯远立刻地挡在了电梯门前,和保安们一起将记者们都拦了下来。 见电梯安然抵达指定的楼层后,柯远才对记者们连声“对不起,无可奉告”,转身匆匆上了楼。 海旭集团23层。 “陌先生,江城的几家主流纸媒那边我们已经施加过压力了,关于这次的事的报道都会暂时先压下。不过还有些零散的小杂志社可能已经发刊了,我们只能尽量缩小影响范围。” 陌时铭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来回滑动了几下,英挺的眉峰微微蹙起,手指顿在平板电脑屏幕正中的一张照片上。地点似乎是在一个昏暗的地下室,画面中有一男一女,女子衣衫凌乱斜斜倚在男子的胸前,因角度而看不清面部长相,而那男子则正是慕云朗。 陌时铭一眼就看出,这照片是苏凯旋差点被绑架那天偷拍的。当时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荣鼎的安保部,却获知当天的地下室监控摄像是坏的。他本以为那是一次蓄意的绑架事件,如今看来,这件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而他唯一庆幸的便是这次曝出的照片中,并没有出现阿旋的正脸,这样,至少能减少一些对阿旋的伤害。 “照片是在网络上曝光的,光约束纸媒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事态的,告诉技术部,黑了这个网站,务必让网站的系统完全瘫痪。”陌时铭面无表情地将平板电脑翻转了一个方向递给柯远。 柯远接过后看了一眼,略感惊讶地愣了一下:“陌先生,这个……” 陌时铭的口气毫无转寰的余地:“照我说的做,立刻。” “是。” 没有半分迟疑,柯远立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联系了技术部,执行了陌时铭的命令。 其实柯远的心中是有疑虑的,他本以为陌时铭让他处理的会是那些散步消息的八卦社区和论坛,可谁知,陌时铭让他黑的竟是他们之前潜心建设的新网站。 之前,陌时铭虽然将他发配到了贵太太俱乐部,却在不久之后给了他新的任务,就是让他负责跟进这个网站。这段时间,这个网站已经有了一定的流量和客户群,正处在绝佳的上升时期,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首先处理苏凯旋的绯闻问题,反而要黑了自家的网站。 但纵使心中有疑问,柯远还是照着陌时铭说的做了,跟了陌时铭这么些年,他知道,自家的boss一向高瞻远瞩,他让他这么做,一定就有他自己的道理。 而在柯远离开之后,陌时铭不假思索地拨通了华清音的号码。 “华清音,这次你又玩什么花样?” 华清音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火气十足:“我妹妹就要跟慕云朗结婚了,结果却惹出这么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问起我了,如果你把苏凯旋当成宝贝就麻烦你把她看牢一点。别人可能认不出,我可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是她了!我还真以为她有多纯情,原来也就是个到处招惹男人的不要脸的!” 陌时铭怒极反笑:“华清音,那张照片是什么情况下拍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派人绑架她,试图败坏她名声,她又怎么会和慕云朗被偷拍那样的照片!” “陌时铭,你有没有脑子!我妹妹已经快跟慕云朗结婚了,在这时候如果苏凯旋出事,你觉得慕云朗还会安心和清乐结婚吗!我做的事我根本不怕否认,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别有的没的都往我身上赖。” 陌时铭沉默了,照片的事他自然知道不是华清音做的,毕竟这时候曝出慕云朗的绯闻对华家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他打这个电话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令他没想到的是,之前的绑架事件竟和华清音没有关系。他虽和华清音不和,但对于华清音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的确如她所说,如果是她做的她根本不怕承认。 但如果不是华清音做的,为什么他之前所查到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了华清音呢。 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而在陌时铭想的头疼欲裂的时候,苏凯旋正坐在前往城郊的出租车上。 出租车的司机是个四十出头的大叔,去城郊的路途遥远,他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在路上主动跟苏凯旋唠起了磕。 一开始,苏凯旋还会兴致勃勃地和司机大叔谈一些自己了解的关于出租车司机的一些趣闻,但到了后来,当司机大叔从苏凯旋的年龄谈到毕业院校再谈到工作时,苏凯旋有了略微的不淡定,她很担心,接下来司机大叔就要和她聊人生聊理想聊恋爱对象和结婚对象了。 以陌时铭在江城的名气,免不了又要被八卦一番的。 于是,在司机大叔聊到结婚对象这个深刻的话题之前,苏凯旋很果断机智地岔开了话题。 “诶,大叔,你们平时都不听收音机吗?你为什么不开收音机呢?” 司机大叔愣了一会,嘿嘿地笑了一声:“有的顾客会觉得收音机很聒噪,所以我一般都不开,免得找顾客的不痛快。不过既然小姑娘你要听,我就开起来给你听听。” 苏凯旋连声道谢。 司机大叔摆了摆手,说:“其实我平时就不爱听收音机,里面很多小年轻唱歌还不如我好听呢。” 苏凯旋附和着笑了两声,听到收音机里有年轻的男声飘出,便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 “各位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时尚家居栏目,我是你们的好朋友andy。今天我为大家邀请到的是我们江城顶尖的设计创意公司朗雅的金牌设计师贺源清先生,由他来为我们大家做一些关于家居选择和创意方面的指导。不过,因为贺先生公司的事务繁忙,还希望大家在提问的时候尽量讲要求归纳的简洁明确一些,这样能使贺先生比较快速地给出准确的判断和建议。” 收音机里的dj先生结束了说话后,响起了一阵悦耳的等候铃音。 司机先生“啧啧”了两声,“啪”了一下切换了频道:“唉,都是连房子都买不起的人,谁还听什么家居设计和装修啊。” 等着苏凯旋应和的司机大叔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好奇地转头看了苏凯旋一眼,只见她正低着个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也不继续纠缠,将收音机又换了几个台,最后停在一个正在播放音乐的频道。 苏凯旋此时则完全没有心思听音乐,她的注意点全放在了之前听的那个电台节目上了。 那个时尚家居栏目请的设计师嘉宾正是她在朗雅的前辈,一个效率极高,永远不会把工作带回家完成的高冷设计师。 她不明白,明明朗雅今天全公司整休,为什么贺源清还会有那么多繁忙的事务? 就在她深思的时候,收音机中的音乐渐止,主持人的一番话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好了,以上就是江竹若的最新单曲《花颜》。说到江竹若,我们就不得不说一说和她关系甚密的海旭总裁陌时铭了。陌时铭最近的日子过的可是有点纠结,一向花名在外的陌大少,居然也疑似被扣上了绿帽子。”说到这里,男dj的声音夸张地上扬了一个调,还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昨日有某个社交网站曝出,华峰集团二小姐华清乐的未婚夫被拍到和某女子在地下车库私会,照片上女子的衣衫不整,可见俩人打的是极其火热。而有细心的网友对慕云朗的情史进行起底后发现,慕云朗在大学时期交往的前任女友正是海旭集团总裁陌时铭的太太苏凯旋。网友们把慕云朗、苏凯旋和陌时铭三人交往的时间进行了排列,制作出了一份时间表后发现,陌时铭宣布和苏凯旋的婚讯的时间几乎与慕云朗跳槽到华峰的时间无缝衔接,这不由让大家产生了怀疑,在她们三人之中,是否存在着第三者插足。而某位慕云朗身边的知情人更爆料,慕云朗虽然与华清乐婚期在即,但心中仍对苏凯旋旧情难忘。于是网友们便大胆猜测,照片中的神秘女人很可能正是苏凯旋。而更为巧合的是,苏凯旋所在的朗雅公司也对外宣称苏凯旋近日身体不适、没有前去上班,以此挡掉了许多前来闻讯的记者朋友…” 收音机里的娱乐主播欢愉调侃的话语静静响在车内。 司机大叔听了一会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现在这些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混乱,不过那些记者也真是无聊,人家过日子关他们什么事……” “师傅,回去。” 苏凯旋的头低垂着,手中紧攥着手机,浓密的黑睫微颤,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司机大叔说的正起劲、蓦地听见这么一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断片:“你、你刚说啥?这都快到了。” 苏凯旋缓缓抬起头,口气有些轻颤地重复:“师傅,带我回去,就是我上车的地方。哦不,带我去海旭集团的办公大楼,我有很急的事!” 司机大叔见苏凯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急匆匆的应下,很霸气地打了一圈方向盘,调了个头便往回疾驰而去。 第34章 车祸 当出租车到了海旭大厦门外时,苏凯旋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大批高举照相机和摄影机的记者将海旭的出入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甚者,抱着个相机,身下垫了张报纸,就坐在门边的地上巴巴的守着,大有等不到人就不走的架势。 司机大叔看到了门内的盛况后,不由惊讶道:“哇,姑娘,你是过来追星的吗?这么多记者…” “不、不是…”苏凯旋急急忙忙塞了一张纸币给司机,赶紧跑下了车。 步子在进入大门之前忽的顿住,苏凯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光想着向陌时铭问个明白,却忘了现在她正处于风口浪尖。 虽说陌时铭平日里对她保护有加,几乎没有将她的照片爆发,但总归会有些记者认识她,要是这时候被人认出来,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这样想着,脚步便跟着悄悄挪转了方向。 可是不等她背过身去,记者中就有眼尖的人已经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一个失声喊了出来:“天呐,快,那是苏凯旋!” 原本懒懒散散的记者听到后齐齐转了过来,苏凯旋想跑,却意外的走不动道了。 陌时铭正站在窗前深思,想到楼下的那波记者,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又拧到了一起。 略烦躁的将窗帘拉开一点,在瞥见被记者们蜂拥而向的那个熟悉人影时,他的瞳孔蓦地一缩,下一刻便脚底生风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门在身后被甩出“砰”一声巨响,他急切地按了几下电梯,却发现电梯的楼层已经被锁定了。他这才想起,为了阻挡记者,柯远已经将电梯和楼梯就开启了安保设置。 陌时铭轻咒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快速打开了电脑,直接解除了锁定指令。 电梯降到一楼只是几秒的时间,陌时铭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随着“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他便心急如焚地往外跑去。正看见被一堆的“长枪短跑”包围着的苏凯旋,记者们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用语也一个比一个直接,一个比一个犀利。甚至已经有人直言她是慕云朗和华清乐的小三,要问候一下她的三观。 苏凯旋对于这些设了陷阱的刁钻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愣愣的站在正中,被人不断的推来搡去,心底这时才升腾起后知后觉的惊慌,似乎手足都无措了。 “阿旋!”隐约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苏凯旋猛然抬起头,看到了几步开外正粗暴的拨开记者气势汹汹向她走来的陌时铭。 周围的喧嚣还在继续,她的世界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仿佛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看见他披荆斩棘向她而来的身影。心中酸酸的,又暖暖的。一切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好像下一秒就要倾泄而出。 “陌时铭…”她张了张口,想喊他,却被他强硬地一把抱住。 陌时铭的身上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给人莫名的安全感,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原本惊惶不安的心,也会慢慢的安定下来。 “你是傻子么,看到这么多奇怪的记者不会跑么!” 他的语气早已失了一贯的优雅风度,凶巴巴的,却透着最急切的关心。她的头顶猛地撞上他的胸膛,有点疼,她伸手揉了揉,心里却莫名的有点想哭。 她突然在想的是,这么些年来,除了父亲,还有什么人是这样对她的? 不管是在拥挤的人群中,还是汹涌的危险中,他总是能这样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出现在她需要的地方,给她难以言喻的温暖。 半年前她受到袭击,在医院里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陌时铭,之后的桩桩件件,每一件,似乎都有他低调而沉默的存在。 有时候她觉得,陌时铭作为盟友,对她的照顾实在是太过周到。但更多的时候,她开始疑虑,这真的是盟友之间会做的事吗? 苏凯旋曾经在一本小说上看到的一句话:“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你此刻正被光环环绕,被掌声淹没,还是那时你正孤独的走在寒冷的街道上被大雨淋湿,无论是飘着小雪的微亮清晨,还是被热浪炙烤的薄暮黄昏,他也一定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着的人群,一一走过他们,怀着一颗用力跳动着的心脏走向你。” 这段话是描述爱人之间的,但她当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陌时铭。 她不知道她和陌时铭之间究竟算是怎么样的情感,但是,她能清晰的确定,陌时铭能做到以上的任何一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笃定,但她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却有信心满满地相信着他,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他。 思绪回到现在,那时她还觉得很模糊的事情,现在似乎渐渐清晰了。 在喧嚷的环境中,在拥挤的人群中,他披荆斩棘而来,像是黑暗中的光明骑士,一时间,苏凯旋的心中似乎有了莫名的悸动。 现场的记者们看到两个当事人同时在场,愈发的激动了,手捧着器材工具便争相地向前拥去。 现场顿时变的更加混乱。 陌时铭的眸底像是凝了厚重的寒霜,一只手将苏凯旋护在身前,一只手替她挡着那些不时突然凑上前的摄像工具。 正在这时,门口有一辆跑车飞速地驶了进来,稳稳地停在了苏凯旋和陌时铭的几步之外的地方。 “凯旋,陌先生,快上来!”苏凯旋还来不及思索就看见卢思思从窗口探出头来。 被陌时铭带着小跑了两步,惊险的打开车门,坐进车内后,卢思思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子便朝外飞驰而去。 苏凯旋转过头透过车后窗看见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记者,不由捂着胸口长舒了口气。 “幸好没有跟上来。”苏凯旋大喘了两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便问卢思思,“思思,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看了新闻,又见你今天没来上班,所以猜想你会不会在这儿,谁知一过来就看到你和陌先生被记者围堵了。”为了甩掉记者,卢思思把车开的飞快,回答苏凯旋的时候也只是头部微微的后转,双眼仍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气势汹汹向陌时铭发难:“为什么骗我!” 陌时铭一怔:“我……” “别狡辩了,我都知道了!朗雅今天根本就没有休息,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电路坏了休业一天,就是为了让我躲避那些记者吗?” “不是的……” “我说了不要撒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照片的事了,所以和清杭还有陆正泽串通好了欺骗我!” 似乎是忧心后座的动静,卢思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车厢里顿时陷入了沉静。 苏凯旋默了一下,见陌时铭都没有要搭腔的意思,用手肘撞了撞他:“诶,我在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陌时铭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苦笑着说:“你这么一刻不停的,我哪有说话的机会。” 苏凯旋噎了噎:“那,现在……现在你说。” “你刚刚总让我不要狡辩不要撒谎,你确定我现在说的话你会信么?”陌时铭嘴角噙着笑,眉峰微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 苏凯旋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遍,郑重的点头。 “好吧。”陌时铭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子侧向苏凯旋,认真地道,“我自认不算骗你。朗雅的电路昨天的确坏了,只不过朗雅本来就有两条电路,一条坏了,另一条仍能用便是了。此外,知道照片的事后,我就打电话找陆正泽帮个了忙,让他给你放一天假,所以,你今天也的确是不用去上班的。” “等等……”苏凯旋听的有些迷糊,“你是说,朗雅的电路真的坏了,那个不是你和清杭串通好骗我的说辞么?” 陌时铭不由失笑:“刚刚不是说了么,我只是找陆正泽帮了个忙,压根没有跟清杭联系呀。” “那也就是说,清杭说的是真话……她真的把朗雅的电路弄坏了?!” 苏凯旋的眼睛瞪的像铜铃那么大,陌时铭被逗乐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要这么理解的话,其实也没错。” 苏凯旋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并看不出撒谎的痕迹,这才应付似的“嗯”了一声。心中再一次暗骂清杭太不理智了。 无意间地一抬头,却突然发现陌时铭额角有一小块轻微擦破皮的痕迹。 苏凯旋失声惊呼了一下:“你受伤了?” 陌时铭伸出手在伤处轻轻地探了探,随即笑着说:“没事,应该是刚刚不小心被撞到的。” “对不起……” 苏凯旋心中百转千回,纠结和内疚的情绪像是只小兽,在心底没有方向的乱冲乱撞。她咬了咬唇:“要不是我那样贸然的出现在你公司楼下,就不会给你惹这么多麻烦了。照片的事也一样,明明是我惹出的事,却要你替我出面解决。” 陌时铭却是低低地笑起来:“傻丫头,你是我太太呀。至少在媒体面前,我总得做足一个丈夫该有的样子吧……”说着,他就要温柔的抚上苏凯旋的额发。 就在这时,卢思思似乎遇到了什么障碍,猛地打了个方向盘,将车子歪斜了一个方向,轮胎和地面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车子却没刹住,快速地向一旁驶去。 眼看前方的护栏越来越近,陌时铭原本放在苏凯旋额发边的手顺势护住了她的头,大半个身体倾挡在了她的身前,只一声闷响后,三人都不省人事了。 苏凯旋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满目的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她意识到,她又一次进了医院。 她强撑着自己坐起来一些,慢慢地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脑中快速地闪过什么,她猛地拉住正要出门的护士:“陌时铭呢?陌时铭在哪?” 护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略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说:“就是跟你一块进来那个男的么?他在重症监护室,因为伤的比较严重,到现在还没醒。” 苏凯旋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一下子凉了半截,怔愣片刻后,冷不丁再次抓住护士的手:“等等,那和我在一块的女孩呢?她的情况严重吗?” 护士想了想:“她在隔壁,也还没醒,你不用着急,你自己都还没康复,不要到处乱跑。” 苏凯旋口头上连连答应了下来,却在护士转身离开后,蹑手蹑脚地偷溜到了隔壁的病房。 第35章 沉重 她熟稔地左弯右拐,来到了重症病房外,脚底下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再往前一步都觉得艰难。 几步开外的重症病房的房门紧紧的关闭着,透过玻璃窗,她远远看到病房内复杂的各种高端医疗仪器,床上躺着的人被绷带包缠着脑袋,看不清五官,口鼻处扣着呼吸机,安静地沉睡着,只有心电仪上曲线的微弱波动诏示着他生命的存在。 苏凯旋最终没有勇气近前,背抵着走廊墙壁,似乎连呼吸也不能顺畅,无意识地捂住心口,沿着墙壁缓缓蹲坐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回去的时候,路过隔壁病房的门口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医生从她身边越过,径直走到病房里卢思思的病床前。 卢思思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看情况伤的也不清,医生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卢思思的情况,然后在记录版上写了一些什么,要转身离开时,正好看见愣愣地站在门口的苏凯旋。 因为苏凯旋没穿病号服,医生以为她是病人家属,没有多加在意。正要出门时,却被她给叫住了。 “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苏凯旋问的有些犹豫,卢思思是为了帮她才会受伤,如果落下病根,她就罪孽深重了。 医生的脚步顿住,审视般看了她一眼:“你是卢思思的家属?” 苏凯旋本想否认,但仔细想了想,卢思思是因为她才出事的,她理所应当要负起家属的责任来,在她真正的家属来之前照顾好她。于是点了点头:“对,我是。” 医生的目光有些讶异,又打量了她片刻,似乎是相信了,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卢思思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你随我过来。” 苏凯旋怔了一会儿,见医生已经迈步离开、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苏凯旋的脚步似乎是飘浮的,医生的话像是山谷的回音,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令她甚至有些冷颤,但她始终有点难以置信。 路过卢思思病房的时候,苏凯旋习惯性的停下脚步,卢思思竟然醒了,正坐着喝水,她看到门边的苏凯旋,很欣喜地冲她挥手:“凯旋!” 苏凯旋顿了顿,最终走了过去。她就近坐在卢思思床头边的椅子上,轻声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卢思思不在意的努了努嘴,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凭这个能骗到三个月假期呢。” 苏凯旋觉得自己笑不太出来、勉强抿了抿了抿唇角。 “对了,陌先生呢?他怎么样了?”卢思思突然想起来,关心地问。 “他…” “苏凯旋,你怎么在这儿。”苏凯旋迟疑了一下,正要说话,便被突然走进的护士打断了,“有人来找你了,看样子应该是你朋友,你快点回去吧。” “好…”苏凯旋木讷地应了下来,对卢思思歉然地一笑,“我先走了,一会儿来找你。” 卢思思很理解地点头:“去吧去吧。” 苏凯旋应和着起身,转身的瞬间,竟觉得心中一下轻松了不少。 回到病房时,苏凯旋不无意外地看到了许清杭。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她疲惫地往病床上一靠,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许清杭漫不经心地说:“医院给陆正泽打了电话,我正好在他旁边。” 苏凯旋原本埋头在枕头里,听到这话后,猛然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会给陆正泽打电话?” 许清杭装模做样左顾右盼了一下,凑近苏凯旋耳边:“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到的,你知道吗,陌时铭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写的居然是陆正泽。” “他们、他们不是普通朋友吗?”苏凯旋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在她的认知里,陆正泽和陌时铭不过是业务上有往来的泛泛之交而已,他们在生活中几乎没有交集,没想到,陌时铭的紧急联系人写的居然是会是陆正泽。 许清杭对此不以为然:“是吗?我看有奸情也说不定。”说着又轻哼了一声,“人家那种关系才是真正的朋友,有危难的时候能够把救自己的机会全全交托给对方。哪像你,口上说是好姐妹,结果,紧急联系人存的是谁来着?” “嘿嘿,那个就随便写写的嘛。”苏凯旋讨好地轻扯了一下许清杭的衣袖,被许清杭佯装生气的甩开了。 苏凯旋略有些无奈,但又疑惑,清杭是怎么知道她紧急联系人写的是陌时铭的? “又在腹诽我怎么会知道你紧急联系人填的是谁了吧?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咳咳,别说的你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存陌时铭的号码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经常要串供。你以为假结婚那么好演吗?” “不说这个了,陌时铭呢?” “他…好像情况不太好,还在重症室。”苏凯旋说起陌时铭,心情便低落起来。 “这么严重?”显然陌时铭的情况糟糕程度超出了许清杭的想像。 苏凯旋点头,牙齿将下唇瓣咬出了浅白的牙印,却很努力地抿出一个笑:“你也觉得很惊讶是吗?其实,我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似的,陌时铭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呢?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她的反应很平静,只是低声的呢喃,看不出一点的伤心和担忧,但明明是在问清杭,听着却像是她在强行的自我安慰。 苏凯旋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反射弧极长的迟钝的树懒,不管对什么事,反应总是那么姗姗来迟,永远无法在合适的时间产生正常的情绪,以至于,当真实的情绪后知后觉地铺天盖地来袭时,她总是张皇失措的无法招架。 小时候,妈妈离开的时候,她还以为妈妈只是出去旅行了,没心没肺地觉得很开心,认为只要妈妈回来就可以给她带很多很多礼物了。等到很久后,看到别的孩子在跟妈妈撒娇时,才感觉到汹涌的思念几乎快要决堤,努力回想那个曾跟自己亲密无间的身影时,才发现脑海里那个人的形象已经模糊的记不清面目。 后来,慕云朗离开时,她也只当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失恋,哭一场就过去了。可是,当她夜深人静想放纵自己,却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她想给那些伤痛的回忆一个倾泻的出口,却发现,即使是那样的时候,她脑海里能想到的,仍然还是慕云朗的好。那些美好的记忆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剜地她生疼,寂静的夜里,绵延的疼痛和心如止水的哀伤就这么将她亏蚀地片甲不留。 现在也是一样,在听到陌时铭还在重症病房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竟不是伤心难过,而是认定陌时铭一定会没事的。 他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那么的无所不能,怎么会出事呢? 一遍一遍的自我催眠着,那些与他一块的过往却像电影似的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回放。 车祸前一秒他拥紧自己时身上温热的体温似乎现在还能感受的到,而现在她却只能隔着一层玻璃看他,连碰触也做不到。 她现在才发现,她是这么习惯他在身边,这么依赖他。他不在的时候,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恐惧和不安像一个无底洞,不断地吸食,扩大。 “阿旋,你没事吧?”见苏凯旋的神色不对劲,清杭担心地推了推她,“你别太担心,时铭哥一定会没事的。” “嗯。”苏凯旋默默点了点头。 静默了一瞬后,苏凯旋似乎想到了什么:“清杭,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替我回公司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苏凯旋定了定自己的心神,看向许清杭的眼神忽而变的坚定无比:“微型摄像机,放在我桌上的小盆栽里。” 许清杭很快便去了。 下午,苏凯旋一人在病房里,被护士再次警告了不能到处乱走,百无聊赖之下,她打开了电视机。 走马观花地不断调台,忽然,她的注意里被一则新闻吸引了去。 新闻界面下侧的标题是“海旭再逢打击,新建网站全线瘫痪。” 这是江城的财经频道,不比一些娱乐频道,财经频道播放的都是有凭有据的真实新闻。 电视里衣装严谨的主持人手持话筒站在海旭大厦前,面无表情地报道着实时情况。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江城的崇明街,海旭大厦的门口,近日来,海旭集团总裁陌时铭的遭遇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陌太太苏凯旋和慕云朗的绯闻还未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紧接着,海旭在秘密筹备的新网站又遭到了不明势力的攻击,操作系统陷入了完全的瘫痪。据说海旭对新网站的投入极其大,试营期间已经有了一定的客户群和可观的回报,这次的受袭,对海旭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还不得而知。截止到目前为止,本台记者还能联系上陌时铭本人,本台会继续跟进,及时跟大家分享本报道的相关后续。 第36章 番外 夕阳西下,深沉的暮色漫过江城。名为“夜色”的私人会所前灯光璀璨犹如白昼,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停车场中,两个鬼祟的身影在一众豪车间缓慢穿行,最终在一辆银色宾利跑车前站定。 余光瞥向自己头顶上方的监控摄像头,秦善源觉得讪讪的,僵直了身子扯了下许清杭的衣摆,声音颤颤的:“清杭,你确定监控都搞定了吗,要是被发现了……” “又不是杀人放火,怕什么。”许清杭满不在乎,将相机塞到秦善源手里,“记住了,一会儿从三号通道出来的那个就是陆澈,我从前面抱住他,你就开始拍,画面怎么暧昧怎么来。” 秦善源仓促地点了点头,躲到梁柱后开始准备。 不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许清杭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朝秦善源比了个“ok”的手势,缓缓向声音的源头方向走去。 隔着帽沿造成的视线盲区,两条挺拔的长腿映入眼帘,皮鞋是berluti的深棕色休闲款,裤子是i的休闲西裤……许清杭会心一笑,是资料中提到过的穿衣风格。她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距离,四步、三步、两步…… “啊!” 不等对方走到跟前,她已经佯装重心不稳倾出了大半个身子。 跟意料中一样,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她顺势侧倚到了那人的胸膛。 “你没事吧。” 声音自头顶响起。很温和,节制有礼,冷静而又深沉。 “没事……”估摸着关键画面已经到手,许清杭故作慌乱地从对方怀中逃开,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银色的宾利从出口缓缓驶出。许清杭探着脑袋确认车子离开后才从秦善源手中接过相机,查看起照片来。 一下一下按着切换键,她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来。 秦善源在一旁探着头“啧啧”的感叹:“现在的明星真是太假了,你看这陆澈的真人明显和照片上的不一样,除了眉眼还有点像,其他根本就是判若两人。真不知道是ps过度还是整容过度。” “都不是。” 许清杭将视线从相机移到搭档身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拍错人了。” 许清杭并不是专业的记者,她的真实身份是代办服务公司的成员。 公司成员共四名,她、老板颜斯乔、助理秦善源,还有她的青梅竹马郑明远。业务不分行业,大至商业谈判炒作卖情报,小至帮人分手说媒踹小三,除了杀人放火,其他给钱她都干。 这次的单子有点大,是替陆澈造绯闻。 “我找了张动作相近的p上去,基本上应该看不出合成痕迹。” 办公室里,郑明远将自己捣腾了半天的画面截给许清杭,“你看看。” “不行。神态还是有点违和。”许清杭揉了揉额角,正好听到电话响起。 “梁先生,嗯,是我。我这儿出了点状况……” 挂了电话,她拔了u盘揣起笔记本便往外走:“雇主来电话了,照片你先放着,回来再说。” “砰”的一声,郑明远想接的话被无情地挡了回来。 *** across咖啡厅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梁先生,真的十分抱歉,我现在暂时交不出您需要的照片。” 思虑再三,面对梁少谦,许清杭最终还是将情况进行了如实说明。 “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我们在指定地点开始了拍摄行动,临时才发现,出现的人并不是陆澈。由于这次失误并不是我们单方面造成,所以如果您要退单的话,我只能退还您百分之八十的费用。但如果您愿意给我们宽限一些时间的话,我们一定会交出让您满意的东西。” 这是许清杭反复斟酌后的措辞。 做她们这行的,信誉是永远的第一原则,她不能用假照片来蒙混过关,但梁少谦的背后是整个恒安娱乐,这个关系带来的一系列利益链条,她不可能不主动争取。关键只在于梁少谦的态度。 但出乎她的意料,听完她的陈述,梁少谦没有很大的反应,不说退单,也不说延期,只是饶有兴致地看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后文。 对于侃侃而谈的男人,许清杭或许应付起来还容易些,而对于像梁少谦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许清杭倒凭空生了几分忌惮。 敌不动只好我动。 “梁先生,您可以看下这张照片,这是之前我和我的同事在夜色停车场拍的。” 许清杭深吸了一口气,将u盘插入笔记本,调出了之前偷拍的画面:“画面中的人和陆澈眉眼间有点像,所以我的同事并没有当场认出来。除却这点,这张照片无论是角度还是内容都有很大的可发挥余地,您也应该能从中看出我们工作的水准。只要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可以拍到……” “不用了。”原本还不置可否的梁少谦在看清笔记本上的照片时,突然一反常态拒绝了许清杭的提议。 “可是梁先生……” “不用再拍一张,许小姐。”见许清杭还在试图说服自己,梁少谦伸出手指点了点笔记本的屏幕,“我就要这张照片。” “……诶?” 故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反转,许清杭有些难以置信:“您要这张?您可看清了,这上面的人不是陆澈。如果用合成技术的话,还是会有痕迹的。” “不,我就是要用照片中这个人来做新闻。”梁少谦眯了眯眼,目光中透出一丝犀利,“许小姐只要将u盘交给我就好,5分钟后款项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事出异常必有妖,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许清杭瘪了瘪嘴,迅速地拔出u盘将电脑合上。 “不好意思,这张照片我不卖。” 对于许清杭突然的反悔,梁少谦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 许清杭想了想,义正言辞地说:“陆澈是明星,给他制造绯闻没什么。但照片中这人只是无端被牵扯进来的,我不希望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其实良心不安是假的,对于许清杭来说,只要有钱赚,哪里还管那么多。只不过,看梁少谦的态度,这照片上的人显然比陆澈更有来头,那照片当然也得更值钱才行。 梁少谦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宽慰:“许小姐不用担心,照片中的人是江城设计第一品牌朗雅公司的艺术总监陆正泽,陆澈的亲生哥哥,他可是江城的大名人,他和江家大小姐江宁的婚事一直是大众关注的焦点,若是有了这张照片,一定可以引发新一轮的话题爆点。这样吧,我出两倍的价格。” “陆正泽?江宁的未婚夫?”许清杭的表情有了一丝异样。在她的印象里,似乎……这名字在好友苏凯旋口中的频率有点高。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是江宁的未婚夫。既然如此…… “他是朗雅公司的总监,一定有很多黑道白道的关系吧,要是被他发现……” “三倍。” “其实这买卖风险真的很大,就算这笔赚的再多,要是没命花……” “五倍。” “成交!” 梁少谦将咖啡杯凑近唇边啜了一口,意味不明地看向许清杭:“许小姐,你可真是我见过最能抬价的人了。” 许清杭眼底满满都是笑意:“梁先生,您也是我见过出手最大方的客人。” 梁少谦一口咖啡哽在喉咙里,险些呛了去。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条标题为“陆正泽地陆家大少罔顾婚约,暗结新欢”的新闻迅速占据了各大媒体的主要版面,比起之前媒体的无端猜测,这次图文并茂的内容却是坐实了报道的真实型。 有关陆正泽“神秘情人”的猜测一时成为江城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讨论话题。关于两人的恋情更是催生了“苦情”“温馨”“悬疑”等无数个版本的故事。 然而,当事人似乎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愉快。 “少爷,已经查到了是恒安娱乐最先放出的消息,照片也是由他们提供的。江家那边意见很大已经去调节了。”陆家大宅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恭敬地报告着调查情况。 陆正泽头仰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杜管家,人找到了吗。” 杜启尧微怔,忽然意识到陆正泽应该是在问照片上的女子,旋即道:“找到了,是在恒安的执行总监梁少谦的通讯记录里发现的。她叫许清杭,是一家代办服务公司的成员,这次的事,应该就是她计划的。” “代办服务?” 双眸突然睁开,陆正泽直起身子拿过桌上的平板电脑,翻出之前看过的那张新闻图片,食指和拇指锁定在女子两侧,放大,深邃的眼眸眯了起来。 “替我向这位许小姐约个时间谈谈。” “少爷,您要亲自和她谈?”杜启尧有些吃惊。 “是的。” 陆正泽清清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却没有从屏幕上移开,手指灵活地在电脑屏幕上点击,最后调出了一个画面,是一家名为红豆南国的古典茶餐厅。 他将屏幕调转了个方向递给杜启尧:“就约在这儿吧。” 杜启尧愣愣地点头。 与此同时,始作俑者许清杭正一边捧着桶方便面一边在电脑前满意地浏览自己的杰作。 照片转载率很高,新闻的宣传程度也相当惊人。梁少谦如他所愿一举挽回了恒安娱乐在此之前的颓势,她也悄然打开了自己的代办公司在娱乐界的市场,一想到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大单子和票子源源不断的来,她在心中偷偷地乐出了声来。 一个电话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她的幻想。 有句古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许清杭觉得这句话一点也不科学,她明明只在河边走了一趟,怎么就会这么倒霉被逮了个正着? 昏黄的灯光,雅致的装潢,音响中还有个慵懒的女声在低吟浅唱,一切细节都将浪漫古典的气息渲染到极致。如果不是对方秘书之前在电话里一遍遍正义凛然地强调不赴约就等着法院传票,许清杭还真会产生自己是来相亲的错觉。 对面的男子穿着一件宽松的米色v领毛衣,袖口随意地挽起了一小截,与前一次见到的装束完全不同。这次许清杭仔仔细细地看清了他的外貌,不得不承认,陆正泽真的有一副足以倾倒众生的好皮相。 比起陆澈的阳光帅气,陆正泽身上的成熟和温润的气质其实更容易令人动心。 此刻他正闲适地为她添茶,侧脸的弧线柔和美好。许清杭有一瞬晃神,但在突然想到对方来意时,又回到了戒备状态。 虽然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应敌方式,但是,一想到自己停工半天造成的损失,许清杭还是无法继续装作淡定,主动提了话头。 “陆先生,关于那张照片……” “许小姐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是受人指示拍的。”陆正泽将茶壶定定搁到一旁,侧目看她。 “对……对不起,陆先生。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代办原则第二条,绝不能泄露客人信息。反正无论主使者是不是自己,她都逃不过要被追究了,索性一力将黑锅扛了下来。 “我关注陆先生已经很久了,陆先生的新闻在业内非常有价值,所以我才会……总之,给陆先生造成的损失,我很抱歉,我会尽量补偿。” “哦?”陆正泽不置可否,挑眉看她,“你了解过我么?” 许清杭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死就死吧。咬牙点了头:“是。” 陆正泽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严肃:“既然你了解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已经定婚了,新闻爆出后,我的未婚妻立即就向我提出了解除婚约,虽然家里没有同意,但我和她的和平相处方式算是正式掰了,估计离散伙也不远了。敢问许小姐,你是打算赔我一个未婚妻么?” 还好许清杭自控力够强,才没有惊讶地发出声来。她本以为,以江宁的个性,定要忍耐上一段日子,再可怜兮兮地让江措替她出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迅速地就提出了退婚,看来,倒是她小瞧了她。 她一个无意之举,倒真给他们提供了好机会。 但对面坐着陆正泽,她觉得,怎么着也应该适当表示下歉意,于是抓了抓头发,明知故问地道:“您未婚妻很生气么?” 陆正泽点头:“我想,任何女人都没办法接受背叛,我理解她。” 许清杭面上很信服的点头,心里却在腹诽,人家才不在意你背叛不背叛呢,不过是心里有了情郎,退婚需要个由头罢了。 “可是您是清白的不是吗?” 演戏就要演到底,许清杭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一个劲地道歉:“陆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之前真不知道你有未婚妻。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要是我知道您订婚了,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 “所以,许小姐打算怎么赔偿呢?”陆正泽身侧微微后侧,将身子以一个随意的姿势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她。 “我……”许清杭有点愣,这人还真能顺杆爬呀,她不过随口一说,他居然还真计较上了。 大脑中掠过无数个撂挑子的办法,许清杭最终吐了口气,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抬起头看着陆正泽,眼睛亮亮的,“让我将功补过吧。” “将功……补过?” “恩。”许清杭心一横,“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发媒体声明或是亲自向您未婚妻道歉,又或者经济赔偿……” 陆正泽发现说到经济赔偿的时候,许清杭脸上快速地闪过了一个犹豫的神情,一时忍俊不禁,问话也显得更漫不经心。 “哦,许小姐能赔我多少?” 陆正泽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在许清杭眼里,怎么都像是隐含着什么阴谋。 她按捺下心里的疑惑,装作胆小怕事,小心翼翼地说:“陆先生,我知道这次的事对您造成很大的损失。你说个数吧,我尽量还,实在还不起的……分期成吗?” 她的眼神居然还很真诚,陆正泽简直要失笑,她还真打算赔钱。分期?她以为是按揭贷款么? “许小姐你是在开玩笑么?” 面对陆正泽的诘问,许清杭叹了声气:“陆先生,我知道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您这桩婚约。你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办的。” “……” 陆正泽疑虑的目光在她看起来颇为诚挚的眼神中逗留了一会,最终缓缓地道:“我可以不追究,不过……”。 不过什么?许清杭紧紧盯着陆正泽,本来放松了一点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你得帮我再演一场。” 陆正泽高深莫测的神情让许清杭有了一丝不自在,不由警惕道:“演什么?” “本色出演。” 许清杭一向领悟力甚高,这次却难得犯了迷糊:“什么是……本色出演?” “很简单,你就当做是免费替我做一次任务,扮演的对象就是你自己,一个为了酬金费尽心思破坏我婚约的人。” “咳咳,别讲那么难听嘛……” “嗯?” “好吧,当我没说。”许清杭讪讪地闭嘴,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陆正泽的话,觉得还是不明白,“等等,如果我扮演的人是我自己,那真的存在那个雇主吗?” 陆正泽只笑不语,让她回去好好考虑。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只有郑明远一个人在,他看到许清杭回来,顺手将电脑边的资料递了过去:“刚刚又有雇主来下单了,这是他助手填的资料。” “这次是什么活?”许清杭漫不经心地翻开雇主资料。 “哦,好像就是让我们给上次那个陆正泽再多造点绯闻,让他和江家的婚约彻底解除。这事风险其实有点大,上次你那张照片已经弄的沸沸扬扬了,要是陆家追究起来,我们的日子恐怕不安宁。所以我没有马上答应。” 郑明远的声音不远不近响在耳侧,许清杭却仿若无闻,半晌才凉凉地应了一句:“我接。” 郑明泽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许清杭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客户的资料单,忽而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既然是你希望的,我当然要做。” 在许清杭转身离开之后,郑明远狐疑地拿起那张客户单,只见姓名那一栏里,遒劲有力地写着两个字。 江措。 第37章 心惊 一天下来,原本以为会大篇幅报导的自己和慕云朗的绯闻瞬时被有关陌时铭公司的新闻铺天盖地地掩埋了。有关陌时铭公司震荡的各种流言四起。 苏凯旋用手机刷了小半天微博后,有些坐立难安。 她一向不太关心陌时铭工作上的事,因为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陌时铭似乎都能找到圆满的解决办法。可是这次,海旭集团受到的负面影响显然远大于从前,而且,平日里总能力挽狂澜的那个人,现在正在重症室,压根无法做出任何补救的决策。 就在苏凯旋一个人干着急的时候,来了一位她意想不到的人。 “陆……总监,你怎么来了……” 陆正泽进门的时候苏凯旋给柯远打完电话,正守着手机巴巴地等着柯远的后续回复,抬头时冷不丁看到陆正泽,不大不小地吓了一跳。 若是平日在公司里,陆正泽看到苏凯旋这毛躁的样儿,八成要说教一通,今天他却没这个精力,只肃然问:“陌时铭出车祸的事除了你之外,都还有什么人知道?” “我知道的,只有你和清杭……嗯,还有卢思思。” “你听好了,这事绝不能再让别人知道,特别是那些个媒体。那家伙的公司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要是再爆出他出事的新闻的话,海旭就麻烦大了。” 陆正泽很少有这样忧心于形的时候,苏凯旋一听便惶恐地连连点头。 见陆正泽回头便要走,苏凯旋最终没忍住,开口喊住了他:“陆总监!” 陆正泽疑惑的眼神投来:“什么事。” 苏凯旋对他其实有很多的疑问。想问他和陌时铭到底是什么关系,想问为什么陌时铭的紧急联系人写的会是他的名字,想问为什么他们明明相熟却在她面前表现的毫无私交…… 但在这个时候,她又觉得,这些问题显得很多余。 “谢谢你。”见陆正泽明显的怔愣了一下,苏凯旋补充着解释说,“谢谢你这样帮他。” 陆正泽一向话不多,只是略一点头,便离开了。 行到门口处,他迟疑了一下:“你不用太担心他,保护好自己。” 陆正泽走后不久,苏凯旋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了一会,终究没办法平静地休息,辗转又走到了重症室外,正欲上前,却猛然看见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卢思思! 卢思思正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苏凯旋。 “学长……”她的脸上挂着恬静安然的笑意,仿佛看着恋人般,不知餍足的看着眼前的人,哪怕他浑身都缠着绷带完全看不出他本来的样子。 她伸出手,轻轻地拂在他脸庞的绷带上:“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离你这么近。” “你现在躺在这里一定觉得不舒服吧?别担心,很快……很快我就会让你解脱。我们一起去见姐姐,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着,她微微侧了身,从脚边取出一把针筒和一小瓶溶剂,将针头扎进溶剂瓶中全数抽取。 针头渗出细密的水汗,眼看着就要朝陌时铭的手臂扎下去,苏凯旋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不等大脑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几乎着扑身上前推开了门。 “住手!” 卢思思似乎并不惊讶,缓缓地回过头,对苏凯旋婉然一笑:“凯旋,你来了。” “你想对他做什么?”苏凯旋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现在卢思思是她完全陌生的模样,令她止不住的心惊。 之前那位医生错将她当成是卢思思的家属,告诉她卢思思的心理问题有变严重的趋势,她那时才知道,卢思思之前是有心理疾病史的。当时她只是觉得震惊,毕竟回顾与卢思思的相处,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让柯远帮忙去做了调查。谁知,柯远那边的结果还没出,这边卢思思竟先有了动作。 心理问题是一回事,但伤害陌时铭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这儿,苏凯旋周身都树立起了警惕的信号,口气不善:“卢思思,你疯了吗!” “凯旋,嘘……”卢思思朝苏凯旋将食指放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吵醒他。” 苏凯旋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以180迈的速度不计后果地往脑门冲,一把夺过卢思思手中的针筒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霎时间,碎片四溅。 “陌时铭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他?”看着地面上慢慢渗开的液体,苏凯旋只觉得心脏在猛烈的收缩,问卢思思的口气还带着点难以置信。 卢思思只是看着地上的碎片微微蹙起了眉头:“凯旋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他。” 卢思思的表情平静,嘴角还挂着一丝无辜的笑,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她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的小箱子里又拿出另外一支针剂,笑地天然无害:“凯旋,这样的针剂我这儿有好多呢,你觉得你能抢下几次?能砸几次?”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几下,苏凯旋指尖微颤,伸手进去不动声色地滑了一下,随即指着地上半透明状的液体,声线冷凝:“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 卢思思的目光渐渐失焦,唇边溢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像是陷入了什么虚幻的世界:“当然是能让他解脱的好东西,昨天姐姐告诉我,她好想念学长,我答应了她,今天一定会和学长一起去陪她的。凯旋你人这么好,一定不会阻止我的对不对。”说着她毫不避讳地直接对上了苏凯旋的眼神,眼中是完全不加掩饰的迫切。 苏凯旋从未听任何说起过卢思思有个姐姐,她极度怀疑,卢思思是陷入了某种个人的臆想。她能看的出来,卢思思的情绪已经表现出轻微的不正常的兴奋感。 “思思,你听我说……你姐姐想见的,一定是那个健康的、幽默儒雅的他,而不是这样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他。若是他就这样随你走了,他就永远只能以这幅面貌见你姐姐了。” 苏凯旋竭力保持自身说话的平稳,一字一句试探地劝说,果不其然,卢思思的动作缓了缓,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像是在疑惑。 她喃喃地自语道:“可是姐姐已经等了好久了……” “你可以等他康复了以后再带他去,医生已经说了,他的恢复情况很好,你的姐姐一定不会等太久的。” 苏凯旋睁眼说瞎话一点也不含糊,毕竟,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唬住卢思思才是关键。不管她有没有姐姐,顺着她的逻辑去劝她,一定错不了。 卢思思像是信服了,动作缓缓顿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凯旋一面在心底暗自掐算着时间,一面不动声色地靠近过去,“所以,思思,你把剩下的那些针剂给我吧,我替你收着……” “给你?”卢思思迟疑地看她。 “是啊,你看,你腿脚不方便还得带着这些东西多累?我替你收好了,下次你要用的时候,我再交还给你就可以啦。” 卢思思手中还握着针筒,手掌迟疑地松开,握紧,松开,又握紧。 苏凯旋见状,缓缓伸过手去接,继续循循善诱道:“别担心,给我吧……” 就在快要触到针筒的时候,突然一只纤细的手迅速扣住了苏凯旋的手腕,用力地钳制住了她,紧接着手臂上传来了针扎的刺痛感。 苏凯旋始料未及,拼命想要挣脱时,却突然使不上任何的力气,只是顷刻,卢思思已经将整支针剂注射进了她的体内。 身子突然软瘫在病床边,苏凯旋用力抓紧了扶栏,甚至想咬破舌头来保持大脑清醒,视线还是一点一点地暗下去,最终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黑色。 这次昏昏沉沉中醒来,苏凯旋是在明朗的天光下,光线太刺眼,她想伸手挡一挡,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双手被绑住了。 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个天台,卢思思正在她跟前不远的地方,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她。 苏凯旋浑身仍是无力,对于自己之前的大意把肠子都悔青了。因为现在站在她跟前的卢思思,已经不像个心理有问题的人,而完全就一心理扭曲的变、态。 “你终于醒了,这麻醉药的时效还真是长。”卢思思言笑晏晏地看向苏凯旋,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苏凯旋被绑在身后的手正在费力地解着绳索,不想浪费半点力气说话,只冷淡地侧过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点儿笨,现在看来,你真是笨的无可救药了。之前天真的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也就算了,现在竟还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吗?” 卢思思兀自清清冷冷地笑了几声后,缓缓地叹气:“看来,以你的智商,你更不可能知道重症病房里那个根本不是陌时铭吧?” 苏凯旋瞬时瞠大了美目:“你……你说什么?” 似乎很满意苏凯旋的反应,卢思思很大方地告知了事实:“其实,之前病房里我不过是做戏给你看,床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陌时铭。” 苏凯旋觉得大脑似被什么钝物重击了一下,病房里的人不是陌时铭,那陌时铭……去哪了? 第38章 仇怨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想,如果重症室里那个不是陌时铭,那真正的陌时铭去哪儿了。”卢思思徐徐走到苏凯旋的面前,缓缓蹲下,保持与她持平的高度,“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出现的。” 说着,卢思思径直伸手从苏凯旋的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不怀好意地冲她晃了晃:“你说是吗,凯旋?” 苏凯旋原本故作淡定的姿态有些撑不住。现在的卢思思在她看来已经疯魔了,天知道卢思思会利用她的手机做些什么。 顾不上那么许多,苏凯旋扯开嗓子便喊:“卢思思,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和陌时铭只是假结婚,你不可能利用我在他那儿讨到一点儿好处的!” “好处?”卢思思只是讳莫如深的笑了一声,“我没想得到好处,只要他会来这儿就可以了。” 话落,她用苏凯旋的手机对着苏凯旋拍了一张全身照,将她被绳索捆绑的现状全数收进了镜头,直接发送到了陌时铭的手机。 没过一会儿,手机便铃声大作。 “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不至于见死不救,更何况他那么在乎你。”卢思思“啧啧”叹了两声,微扬着唇角,滑开了接听键。 “我和凯旋正在天台呢,不过这儿风大,你若是五分钟内到不了,凯旋会发生什么事,我也说不好呢。”撂下这么句话,卢思思轻巧地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拖延时间的机会。视线瞥向苏凯旋,见她用凉凉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卢思思讥笑着又说道:“怎么,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苏凯旋轻轻叹息:“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悲,明明是倾慕陌时铭,却只能用这样扭曲的方式,陌时铭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有分毫的情感。” 卢思思听了竟也不生气,只是很讽刺地一笑:“你以为我和他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们一样吗?我告诉你,你错了。” 她施施然直起身,瞬时挡住了苏凯旋跟前的大半光线,她看着被笼在阴影里的苏凯旋,笑的恣意张扬:“我不需要他的感情,他爱谁或是娶谁,我完全不在乎。因为……不管是死是活,最终,他只能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又是姐姐!难道卢思思真有个姐姐?苏凯旋百思不解,索性顺着她的话头继续。 “你对你姐姐喜欢的人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不怕她会怨怪你吗?”苏凯旋不死心地问,虽然早前卢思思自认在病房里是做戏,但苏凯旋始终觉得,如果这个姐姐不是无缘无故杜撰出来的,那就一定对卢思思有莫大的影响里。 卢思思默了半晌,轻轻地说:“她不会怨怪我,我让陌时铭去陪她,她会开心的。”像是强制性的自我说服,她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会的。” 正在这时,天台的门被人猛然撞开,陌时铭赫然出现在面前,目光凛冽。 他的衣服没了往日的平整,衬衫被汗水浸湿,领口松垮垮地被扯开,一看便是经过了剧烈的跑动。英气勃发的脸庞上满满都是焦灼和担忧。 见到他的阿旋还安然在那儿,陌时铭悬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些。 将视线转开,目光在眼前的卢思思身上来回逡巡了一会儿,陌时铭半晌才凉凉地开口:“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卢思思,你是她的妹妹卢思乐。你姐姐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卢思乐惊诧地睁大了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轻笑了一声:“呵,这都能被你查出来,陌家果然有点本事。” 陌时铭并不回应,反另起了话头:“之前阿旋的文件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卢思乐漫不经心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既然都说穿了,自然也没什么好瞒着了。不仅她的文件,之前你的刹车失灵,她在地下车库被袭,也全是我动的手脚。姐姐因为你惨死,凭什么你们能过的这么舒坦。” 苏凯旋闻言面色一滞,却不是因为得知自己被袭的罪魁祸首是卢思乐,而是听见了那句“姐姐因你而惨死,凭什么你们能过的这么舒坦。” 这事实着实有些突然,她怔怔地看着陌时铭,心绪纷乱。 陌时铭却面不改色,半晌,只沉沉地说了一句:“不管你信与不信,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姐姐出了那样的事。” 卢思思是小陌时铭两届的学妹,因为性格内向,曾受过学校里人的欺负。有次陌时铭正好碰见便帮了她一把,这之后便再未放在心上。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无意中从别人那里得知,卢思思已经一连几天没来上课,据说已经办了休学。而造成她休学的原因却是,华清音抢了她的日记本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朗读并加以羞辱。 朋友用揶揄的口气告诉他,卢思思那本日记本中,写的全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爱吃的东西,无意的习惯动作,爱去的地方……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陌时铭当时听着便皱了眉,他从来都不知道卢思思对她存了那样的心思,他们之间的交集少的几乎难有记忆可循,但他知道,这些微不足向外人道的微妙情绪却是少女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卢思思每次碰见他都是极局促的,胆小,脸皮薄,却被华清音这样的羞辱,想来任何一个女生都会觉得无法接受吧,卢思思当然不可能再在学校里安然的呆下去。 但他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只是小小地惋惜了一下。 第一次在陆正泽发送的视频里看到卢思乐的时候,陌时铭已经认了出来,她们姐妹长的一模一样,他便将她当成了卢思思。 她在那段视频里出现,莫名引起了陌时铭的注意。他便瞒了阿旋,自己暗自调查,却找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直到不久前,他才无意得知,卢思思其实有个孪生妹妹,由于家里条件不好,从小就送给另一个富裕的人家抚养的。 联系起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便猜测到了这个结果。 陌时铭闭了闭眼:“当年的事,或许有我的责任在里面,你想怎么样便冲着我来吧,放了阿旋。” “别着急,你和华清音,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但在此之前,我也要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说着,卢思乐突然狠狠地拽过苏凯旋的头发,将她拉起来,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美工刀,在她脖颈跟部来回的摩挲,刀锋划过皮肤,割开了浅浅的血痕。 苏凯旋被迫着站起身来,双腿酸酸地痛,头发也被拉的生疼,脖颈处更是森森的凉和辣辣的疼交织。但手腕处的绳索已经不知不觉被她扯松了一些。 陌时铭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猛然上前,怒喊了一声:“卢思乐,你到底想怎么样!” 卢思乐眼中染起的嗜血凶光越来越浓重,无声地勾起一个诡异的笑:“我要你们,都去死!” 说时迟,那时快,卢思乐话音一落,便将苏凯旋往护栏外侧推,苏凯旋的手正好挣开了绳索顺势要将卢思乐推开,两股力道一相冲撞,两人都失去了平衡。苏凯旋手抓着护栏勉强地站稳了,卢思乐却只踉跄了两步,便高举着小刀向陌时铭方向捅去。 苏凯旋见状,几乎是没有思考,便从后面死死地抱着卢思乐将她往后拖,陌时铭正想上前帮忙,却听见清脆的“咔”一声,苏凯旋背抵的护栏部分突然断开了,苏凯旋和卢思乐两人顿时失去了重心,随着护栏倾翻的方向倾出了大半个身子,苏凯旋下意识探出了一只手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陌时铭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扑出了大半个身子才在混乱中抓住了不知是谁的手。 身子下落了一节的距离后突然地停住,苏凯旋感受到自己的手被陌时铭紧紧地抓住,微微仰头,只看见陌时铭攀着天台边沿那青筋暴起的手。 天台外悬着两个人,底下的群众又惊恐又好奇,远远在外围聚拢。 苏凯旋的手心都是汗,手掌已经疼的使不上力了,脑海里突然像播放电影一般快速地掠过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她悲哀的想,这是人之将死时大脑的自动反应吗? “阿旋,抓紧了!”陌时铭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苏凯旋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的上升但很快又掉回原来的高度,她知道,陌时铭在用尽全力想将她拉上去,但是,却始终力不从心。 她的眼眶微微的红了,心想,这样反复几次,怕是陌时铭也会完全脱力掉下去的。 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好吧。 一旦染起了求死的意愿,心中的灰暗便无边无际了。一滴晶莹从眼角砸落,苏凯旋最后抬头深深地望了陌时铭一眼。 正要用力挣开陌时铭的手时,忽然就听见天台上方传来了清杭的声音:“在这儿,他们在这儿!” 第39章 求婚 陌时铭也听到了,他低头对苏凯旋喊:“你听到了吗,清杭来了,再坚持会儿,我们马上就能上去了。” 苏凯旋忍着泪意默默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被许清杭带来的救援人员们一前一后地拖了上去。 苏凯旋刚回到天台,身子还没站稳,许清杭就上前用力地拥抱住她,不住念着“谢天谢地”。刚刚那情况的惊险她是亲眼所见的,若是陌时铭没抓住阿旋,或者她晚到了那么几分钟,或许,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了。许清杭心中满是目睹好友劫后余生的感慨,眼眶湿润地发红,紧紧抱着好友不松手。 苏凯旋的心脏还在剧烈的狂跳,身子也在不住地微微轻颤,她从未觉得脚踏在实处竟能给她带来这样莫大的安全感。当整个身子被悬在空中的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死定了。顺从地被许清杭拥抱着,瑟瑟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回温。她的余光投向陌时铭的方向。 陌时铭之前既要攀住天台又要抓住她,耗费的体力比她大的多,此刻正背抵墙壁慢慢地喘息,样子十分疲惫。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稍稍抬起头,冲她微微的勾了一下嘴角,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苏凯旋原本还在狂跳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觉得安心,只要能看见他,就不觉得害怕。苏凯旋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在树上与陌时铭相遇的那次,他冲她张开双臂,笑的不能更温暖,对她说:“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那时她觉得他一定是在说笑,现在回想起来,她却觉得,陌时铭无时无刻不在履行着这句话。不管她爬的多高,站在多危险的境地,他总在底下静静地看着她,冲她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将她接住。 歇息了好一会儿后,苏凯旋的心神慢慢恢复平静,突然想起了卢思乐。许清杭告诉苏凯旋,陌时铭赶来的时候事先通知了陆正泽,大楼底下早已经准备好了气垫海绵垫和救援人员。卢思乐并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原本另一条腿也折了。 苏凯旋叹息了一声,心里却感到庆幸。纵使卢思乐对她再多恶事,但她也不会想向她下杀手,若她因自己失手致死,自己怕是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当天晚上,苏凯旋和陌时铭都被叫到了警察局做笔录。末了苏凯旋问陌时铭,卢思乐会被判刑吗。 陌时铭想了想告诉她,卢思乐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警方不会轻易让她脱离控制的。 苏凯旋幽幽地又想起了自己和卢思乐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地说陌时铭和华清音当年是多么般配,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挑唆的手段罢了。 但一想到不久前的车祸,苏凯旋又紧张兮兮地抬起陌时铭的左右手差看他的健康状况,见他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盯着陌时铭看了半晌,苏凯旋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两天,你去哪了?” 见苏凯旋的口气一瞬间从担忧转为幽怨,陌时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迟疑地解释:“当时卢思乐的事有了一些眉目,我只是想引她露出本来面目,却没想到……差点让她伤害到了你。” “其实,她怎么对我不要紧。那些毕竟是不可控的。可是……你知道当我看到重症室里那个人的时候……我……我……呜呜……”苏凯旋说着说着便呜咽起来,扯着陌时铭的前襟不住地捶打,一边拖着哭腔道,“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呜呜……” 陌时铭被她又扯又捶的,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耐了性子轻拍她的后背,:“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害阿旋伤心了……” 苏凯旋轻轻哼叽了两声,赌气似的将脑袋往他胸膛上使劲撞了撞。 陌时铭愣了一下,迟疑地伸出手,穿过她的腰窝,将她拢在了身前,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变得更近。 苏凯旋能感到陌时铭身上的气息默默将她萦绕。然后,她听到头顶传来陌时铭征询的问话。 “阿旋,我可以将你刚刚的表现理解成你很在意我吗?” “当然!怎么可能不……”苏凯旋自陌时铭身前猛然抬起头,刚想信誓旦旦地说“怎么可能不在意”,却意外地撞进陌时铭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那样的眼神她见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她却似乎读出了一些往常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在意……”最后的话弱弱地低了下来,细如蚊蝇。她心虚地侧开了身子。 陌时铭却没有像之前任何一次那样放任她,而是将她的身子扳正,正对上她澄澈如湖水般的眼眸,沉声道:“阿旋,有件事在我心里埋了很久,我本想在自己最有把握的时候告诉你,可是,经过这次意外,我不想再拖了。” 苏凯旋看到陌时铭眼中像是有团火苗在跳跃,灼灼地,好像要将她也一起点燃,心脏“突突”地越跳越快。她吞咽了一下,犹豫地,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想说……什么事……” 没有任何征兆地,陌时铭突然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深红色的小盒子。 “当初你嫁给我是因为情势所迫,因为种种原因,当初除了一则苏陌两家联姻的新闻外,我什么都没有给你。” 说着,陌时铭缓缓打开盒子,盒子正中的钻戒闪耀着璀璨的光芒。苏凯旋在那光芒中失了神。 “现在或许不是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但经历生死之后,我一秒也不想浪费。”陌时铭顿了顿,定定地看向苏凯旋,眸子灿若星辰。 “阿旋,能否给我个机会,做你真正的丈夫。” 微风轻轻带起了苏凯旋的发丝,她感觉到自己的思考似乎都停滞了,怔怔地盯着陌时铭,说不出任何的话。 陌时铭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苏凯旋抿着唇走近了两步,有些犹豫地看陌时铭:“阿时哥,我一直都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父亲和爷爷,再没有像你这样对我好。”陌时铭的眸子微黯,苏凯旋看在眼底,却是咬着唇,兀自继续说了下去。 “你对我的心意,若我说自己完全不知道,那我一定是傻子了。一直以来,是我太自私,对不应该的人迟迟放不下,对受过的伤一直无法释怀,却要装作无辜的模样贪恋你给的温暖……” 说着,她的眼底染上了深深的落寞。 陌时铭看的心疼:“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几乎是喊着打断了陌时铭的话,苏凯旋的眼中雾气氤氲,在她看来,陌时铭是这样好的人,他理应得到完完全全的真心相待。 陌时铭却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错将这当做了拒绝,苦笑了一下,自行站了起来,递给苏凯旋一个宽慰的目光,告诉她他不在意的。 他从来都不舍得逼迫她。 就在陌时铭想将钻戒收回的时候,出乎他的意料,苏凯旋抢先一步拿走了。陌时铭微微怔愣,只看见苏凯旋惨白着一张小脸,局促地说:“现……现在我的心还太杂……太乱,不能轻易答应你的请求。给……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这里清空,我希望你……完完整整地住进来,以后,都只有你。”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指尖还在微微轻颤着,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像是花光了一辈子的勇气。 陌时铭的眉峰原来稍稍蹙着,听苏凯旋一字一句的说完,却是深深地舒展开了。连带着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她以为这是在租房子么,还要将房间打扫一下才能见人吗? 当然,这样揶揄的想法只闪过一瞬,很快被铺天盖地的感动和喜悦淹没。 这才是他的阿旋。对所有事都认真执着到令人咋舌,但又让人动容。 她知道他对她好,她也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心还藏着别人的影子,还藏着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情绪,她得把那些都腾干净了,让他完完整整地住进她的心里,从此以后,那里就只有他。 陌时铭的嘴角无声地上扬了一个弧度,这真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这天苏凯旋没有住在医院,她和陌时铭一道回了家,电视机里的财经新闻在报道,有内部人士透露,海旭的新网站崩塌,疑似是资金不足,高层震荡。也因为这个猜测,海旭的股票这两天一直在疯狂下跌。 陌时铭一副高深模样看着电视,只告诉苏凯旋,让她不用担心,这些消息只不过是海旭内部放出的烟雾弹罢了。 苏凯旋不解,这样做的原因何在? 陌时铭只道“这是商业机密”,苏凯旋便不再问了。 二人之间的默契更甚从前,空气中微妙的情愫在慢慢弥散。 第二天,陌时铭难得多睡了一会儿,看到阳光从窗棂透过,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一想到苏凯旋前一天说的,唇角便止不住上扬的弧度。 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到隔壁,见到眼前的景象时,陌时铭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唇边。 第40章 如愿 眼前一片狼藉,衣服和书籍凌乱地撒在地面上,床单也歪歪斜斜地拖在地上,仿佛发生入室抢劫后的现场。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阿旋不见了。 陌时铭抿着唇走上前,在抽屉和衣橱等几处仔细探看了一下,贵重的衣物首饰都还在,目光在房间里一寸寸地逡巡,忽然,在一处定住。 桃木书桌的一角有一块并不引人注目的暗红痕迹,近前一看,竟像是凝固后的血迹。 饶是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陌时铭,此刻也止不住地有些呼吸发紧了。 手机在此刻突然铃声大作,陌时铭愣了一下滑开了接听键,那头传来了陆正泽少有的严肃声音。 “警局那边来了消息,卢思乐失踪了。” 几乎没有半秒的停顿,陌时铭便冲出了家门。电梯行到一层时,他突然地顿住了步子,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无从入手去寻找。 找回了理智了陌时铭重新回到了家中,和柯远交代好一些事项后,便坐在客厅里对着手机凝神等待着。 果不其然,“叮”一声响,手机上来了新短信,来自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下午六点,立远中学小礼堂,你一个人过来。” 陌时铭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心里却平静了许多。他没想到对方会选在学校这样的地点,而且还是阿旋的母校,这令他平白生出了很多勇气。纵使面前是刀山火海又如何,只要他在,便会竭尽全力护住阿旋。 这次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家整理妥帖了后,他便独自来到了立远中学。 下午六点学校里的学生们大多放学回家了,整个校园显得冷冷清清。走在校园的林荫道里,回忆一点一点扑面而来。 在树上向他求助的阿旋,在课间与同学打闹的阿旋,在画室里认真作画的阿旋,在晚会上接受慕云朗表白时一脸羞涩的阿旋…… 脚步在礼堂门口不由自主地顿住,他平静地回头望了一眼,便再没半分犹豫地踏进了门去。 礼堂里一片漆黑,陌时铭警惕地一步步缓步前行。 就在他走到礼堂正中的时候,礼堂的大门“砰”地关上,整个空间陷入了完全的死寂和黑暗。 陌时铭缓缓地握紧了拳,忽的,一道追光灯打在了他正前方的舞台中央,与此同时,身后的音响中缓缓传来了一个女生的低吟浅唱的歌声。 “itb,andthesmallbirdstheywershadyharbour,icarelesslydidstray……” 女生的声音干净纯澈,像是夏日里从山间汨汨淌过的山泉。陌时铭有一瞬恍神,条件反射地回头,却只看到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 “thethrushestheywesdloverstalking,awhileididdy……” 歌声还在继续,却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陌时铭后知后觉地重新转过身,正看见舞台正中的追光灯下,他的女孩手捧着话筒安静的站在舞台正中,一边低唱,一边对着弯起了她好看的眉眼。 “\''sbepleasing。i‘gwithyou……” 她一句一句很认真地唱着,陌时铭便踏着她的歌声,一步一步走近她。像是跨越了万水千山。 “……vddaysi’wwe\''yboatsaresrinshore。” 一曲终了,苏凯旋停了下来,握着话筒的手掌掌心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然她仿佛并没有感觉,只是惴惴地看着陌时铭。 陌时铭温和地注视她:“是《克雷吉山》?”(注:《craigiehill》) 苏凯旋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craigie在苏格兰语中是多石、崎岖的意思,歌曲的男女主角爱情面临重重艰难,却最终一起离开故土,寻找到了远离战争的幸福国度,这是个温暖的故事。” “你听的懂?”苏凯旋有些意外。 “单词又不难,当然听的懂。”陌时铭浅笑。 “不……我是说……”一时之间,苏凯旋突然觉得自己产生了表达障碍。 见苏凯旋急的绯红了小脸,陌时铭便收起了打趣的心思,目光沉沉地凝视她,良久,轻轻地叹声:“我懂。” 我们之间绕了那么多的弯弯道道,路过那么多的崎岖不平,现在,是远离纷扰寻找幸福的时候了。你在用这首歌向我剖白,你的愧疚,你的不安,你的感动,以及……你的期待。 苏凯旋一瞬间红了眼眶,泪光点点含在眼底。 喜欢是一场长期的潜伏,积蓄、感知、纠结……她用了太长的时间自我逃避,最后才发现,爆发不过是一秒的时间。 陆正泽说,在慕云朗向她表白的那个晚上,其实陌时铭早已策划了一场盛大的告白,但在看见她幸福笑靥的瞬间,便选择了无声的离开。 她或许永远都没办法想象陌时铭当时独自转身的落寞,思来想去,她只有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他这么久以来的付出。 最终,她只是唱了一首歌,他却读懂了她心中的全部。 “嗯哼……” 静默中,苏凯旋轻哼了一声,微微扯起了唇角,眉毛拧到了一块。 “怎么了?” “腿疼,你扶我一把……”苏凯旋小跳了两下,攀上了陌时铭的胳膊。 陌时铭低头,这才看见她膝盖上被绷带包着的一小块伤处。蓦然联想到了早上在桌子一角看到的那一小块血迹,心下顿时释然。了解是一回事,但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 “阿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什……什么啊?” “早上的房间的狼藉惨状,陆正泽的电话,还有那个你给我发短信用的陌生号码……” 苏凯旋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非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衣角,像个孩子似得小声道:“你太聪明了,他们说只有这样才能给你惊喜……” “他们?”陌时铭是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说吧,谁的主意。” 苏凯旋立即警惕地捂住自己的嘴。 陌时铭微微挑了眉,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苏凯旋便很没出息地凑近他身边:“那个……清杭和陆总监也是好意……” “好吧。”陌时铭的眉眼又柔和了下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让他们现在识相点滚了,我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咳咳咳咳咳咳!”台下突然地冒出两个人影,陆正泽正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清杭却是连连作咳嗽声。 “时铭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好歹救过你和阿旋的性命呢,你怎么能说话这么不客气。” 陌时铭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那要不,我把场子留给你们?” “不,不用了。我们可用不着,你们继续,继续。”许清杭拖着陆正泽便快速的离开了。 苏凯旋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息:“要是清杭也能和陆总监在一块就好了。至少,心中不会再那么苦。” 陌时铭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曾经难熬的那一段,沉默着将她拥入怀中:“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们没有办法左右,但我们要相信,坚持善意和真挚情感的人终究会获得幸福的。” 苏凯旋认同地点头。良久,突然从陌时铭怀中抬起头来:“阿时哥,你是不是等了我特别久。” 陌时铭扬起一个风轻云淡的笑,没有回答,低头在她的额角印下了浅浅一个吻。 有多久呢,他也记不清了。 不过当年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现在终于完完全全地成了自家的,就什么都值了。 第41章 番外一 要说江城的媒体在本年度最忙碌的一天,莫过于这个月的14号了。 先是华氏放出的消息,华清乐和慕云朗将在那日正式进行完婚,紧接着坊间又有小道消息称海旭集团将在那天向公众揭晓其一直在暗中筹备的新项目和负责人。 一边是自年初起就在预热婚礼消息,期间还爆出各种绯闻的娱乐绯闻经常性男主慕云朗,一边是近期状况不断,在公众视野消失了许久后又突然出现的海旭董事长陌时铭。两位的身份关系可谓是千丝万缕,此刻又将各自的大事件放在了同一天,并且还同时大方地向媒体们发放了邀请函。不由令人联想,这种安排是不是刻意为之,更甚者,有暗中角力之嫌? 当然,陌时铭绝不会承认他是故意挑的这天的,那慕云朗和华清乐之前搅的阿旋那般不得安生也就算了,居然还大张旗鼓的送了请柬来,分明是不肯消停了。既然他们不肯消停,他自然也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结这个婚。有阿旋看着,做太过分自然不行,但小小膈应一下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喂,陌时铭,我问你话呢。” 看着自己老婆那张担忧的脸,陌时铭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复又做成严肃的无以复加的表情:“我以我的人格保证,这两件事完全是个巧合。” 苏凯旋还是觉得不太相信:“真的?” 陌时铭摊了摊手,一副不被信任很受伤的模样。苏凯旋果然受用,原本她在慕云朗的事情上对陌时铭就觉得有亏欠,这时很容易就被陌时铭蒙混了过去。 “你要去哪边,想好了吗?” “这还需要想吗?你是我丈夫啊。云朗那儿……我原本也不方便去。”自从和陌时铭确定关系后,苏凯旋与慕云朗的关系竟也缓和了许多,心底里真正的将他放下了,很多之前不能谅解的事情,也变得释然。收到慕云朗送来的结婚请柬时,她本还在犹豫,谁知慕云朗的婚礼竟和海旭的新项目宣讲会撞上了,倒给了她不去的理由。但对于陌时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项目,苏凯旋还是心存疑虑,“只是,这次是什么新项目,我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陌时铭笑的一脸神秘:“到时你就知道了。” 苏凯旋点点头,心底嘀咕着走开了。 陌时铭这家伙越来越神秘了,之前问他新网站的事情,他说是商业机密,这会儿问他新项目,又遮遮掩掩的不肯说,难道她看起来真的很像那种不能保守丈夫工作秘密的女人吗? 苏凯旋将心中的疑虑告诉许清杭,许清杭只嬉笑着说她想太多。 事实证明,苏凯旋真没想多,因为这几天陌时铭已经从神神秘秘上升到夜不归宿了。这情况严重了。 这天晚上,苏凯旋给陌时铭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又要加班到很晚,当即从楼下打包了一份芝士烤肉披萨直奔陌时铭的办公室,谁知,凌晨一点的海旭大楼,居然真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陌时铭在办公室里忙的喝口水的间隙都没有,进进出出的员工,大摞大摞的文件档案将苏凯旋看的目瞪口呆。她一个人特别无聊的坐在沙发上,等陌时铭将工作忙完,她已经将一整个披萨吃完,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苏凯旋睁眼看见的是家中白花花的天花板。 回想起前一天的事,苏凯旋脑中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楼下,发现陌时铭正倚着书房的座椅小憩。 虽然苏凯旋已经放轻了动作,但是开门的声音还是令陌时铭醒了过来。苏凯旋有些不好意思:“你没去上班呀?” 陌时铭一愣,想到自己这些天早出晚归,几乎连阿旋的面也没见上几次,心中不免歉然,但想起前一天阿旋的举动,心中又是一暖,不由笑了:“大家都忙了好几天,今天给他们放个假。” 苏凯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啊!”随后又发现自己似乎态度过于兴奋了,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陌时铭“嗯”了一声轻轻拥住她:“这个项目我准备了很久,对我而言,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苏凯旋埋在他胸前,忽闪着大眼,半晌,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她听出来了,陌时铭这是为这几天对她的冷落解释呢。只是,这项目究竟是什么?愈发好奇了呢。 14号悄无声息地来了,没有苏凯旋想象中的那般隆重,早上,她下楼时陌时铭正在厨房里给她煎鸡蛋。 她疑惑地看了看日历:“今天是14号吧?” 厨房里“哧啦”的油声渐息,陌时铭端着一盘现做的三明治走出来:“没错啊,是14号,怎么了?” “今天不是海旭的新项目宣讲会么?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做准备么?怎么还没去公司?” 陌时铭看了下表:“这不时间还没到么。来,先把早饭吃了。” 苏凯旋将信将疑地坐下来,心中愈发在嘀咕,陌时铭真是太奇怪了。 陌时铭则是一脸风轻云淡,对苏凯旋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苏凯旋没辙,只得低头吃东西,看着苏凯旋专注吃东西的样子,陌时铭心中像是被填的满满的。阿旋不知道,这一天对他来说很重要,并非仅仅因为新项目上线,更多的是因为,这是他希望送给阿旋的,最好的一天。 气氛安静的诡异,苏凯旋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这时,陌时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苏凯旋还在啃三明治,甚至还没来的及说话,陌时铭已经走了,好在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陌时铭神出鬼没的行踪,很淡定地在手机里翻找起了清杭的号码。 新项目的宣讲会原定是在下午1点,但当苏凯旋约上清杭一块兴冲冲赶到会场时,却被告知宣讲会延迟到了下午3点,据说是有个神秘贵宾来了。 苏凯旋只好和许清杭一块儿坐在会场一角等待。 会场上为媒体专设的区域此时已是满满当当,约莫一刻钟后,主台上的光线亮起,宣讲会要开始了。 苏凯旋随着众人一道好奇地往台后看,正看见陌时铭从通道入口进入,而此时,众人的焦点都落在了他身侧的中年女人的身上。 那个中年女人戴着个黑色墨镜,衣着低调素雅,似乎对周围的“长枪短炮”的阵仗并不太适应。陌时铭站在她身侧,很周到地替她挡去了这些麻烦,一路将她护送到了台上。 “阿旋!这女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神秘贵宾吧!陌时铭就为了她晾了你大半天?”许清杭在周围的躁动中也变得激动起来,拍了拍好友,忿忿不平地说道。 可是半晌,身边的好友都没有反应。 “阿旋?”许清杭好奇地转过头去,却看见苏凯旋死死盯着台上的中年女人,双唇微颤,似乎在克制什么。 许清杭顿时感到不对劲:“阿旋,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清杭,我……我出去一下……”不等许清杭反应过来,苏凯旋已经先一步夺门而出。 一出会场,苏凯旋便清晰地感到室内外的温差,在暖融融的会场里呆久了,突然跑到外面,竟还觉得有些冷。 海旭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直播会场里的现状,苏凯旋怔怔地看着屏幕正中的中年女人,狠狠吸了吸鼻子,一滴泪猝不及防砸落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 消失了十几年的人,她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不知何时,陆正泽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大屏幕,陆正泽低叹:“那小子这些年一直没放弃找你妈妈。今天,是他准备已久的。” 苏凯旋慌乱地抹去眼角的泪,声音低落而无助:“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顺其自然就好了。”陆正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大屏幕。 陌时铭正在发言,他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温和醇厚,一句一句,却像是印在她的心上。荧幕上的他定定注视着某一个方向,他说:“这个项目是我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的一个项目。大家都知道,前一段时间,海旭新试行的网站出了点意外,其实,那个网站也是为了这个项目而设立的。好在,现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运营。现在可以很荣幸的向大家揭晓这个新项目的内容。它就是海旭对朗雅设计投资的子品牌--cassandra。” 听到cassandra这个词的时候,苏凯旋有一秒征愣,这不就是…… 陌时铭后面的话解答了她的所有疑问。 “在座各位想必会对品牌的名字产生疑问,当然你们也会有自己的猜测。我想,很多人都应该已经猜到了……其实,这是我从学生时代就爱慕的一位女孩的英文名字,她贯穿于我的整个人生轨迹。虽然中途,我们有过短暂的分别,但她一直都在我心里。我很庆幸,我们中间虽然隔了那么多的阻碍,但最终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场下传来热烈的喧哗,大家都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苏凯旋只感觉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突然疯了一般地跑回会场,当她推开会场的大门,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 陌时铭从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 他说:“阿旋,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 苏凯旋捂着嘴,眼泪便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了下来。 在一众欢呼中,陌时铭轻轻拥抱了他的女孩,继续说道:“对我而言,cassandra不仅是一个名字,它更代表了世间所有我所期待的美好。我也希望,cassandra今后也能将这种美好传达给大家。” 又是一阵雷动的掌声,不少女孩悄悄润湿了眼眶。 接下来便是负责人的揭晓,陌时铭将苏凯旋带到台上:“现在我宣布,cassandra的首席执行官由朗雅设计高级设计师--苏凯旋女士担任。” “而cassandra的首席设计顾问,由享誉国内外的著名设计师letitia--宋静笙女士担任。” 话音一落,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宋静笙不就是苏桓山失踪了多年的发妻么?怎么会是设计师letitia? 面对重重的质疑,宋静笙安然地进行了解释:“大家好,我是宋静笙,我知道对于我的事,大家有很多的疑惑,事后我会专门召开记者会进行说明。十几年前,因为私人的原因,我离开了中国,离开了我的家人。这次回来,我会长期定居国内,和我的女儿一起好好经营cassandra,希望各位媒体朋友多多支持。” 之后是一些其他的事项,苏凯旋本想离开,却被陌时铭拉着和宋静笙一块到了贵宾休息室。 虽然宋静笙回来了苏凯旋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但她实在很难接受母亲这么多年的不告而别。而宋静笙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无措的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是陌时铭打破了沉默:“阿旋,原本逝者已矣,有些事不该再被翻开,但我希望你能够正确地对待你的母亲。当年长辈们的恩怨,其实你心底也早已清楚。宋阿姨当时离开你后,发现自己生病了,最初的几年,她一直都在国外养病。而后来,病情不稳,她也一直不敢过来看你。” 苏凯旋怔怔看着宋静笙,似不能置信,而后又喃喃自语道:“生病了……又有什么关系,病没好,又有什么关系。就因为这样……就一点儿……也不想我么?” 宋静笙最终没忍住,上前将苏凯旋紧紧抱在怀里,哽咽着,一遍遍地说:“阿旋,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苏凯旋只是任她抱着,眼角的泪水决了堤似的肆意淌着,心底埋藏了多年的伤口,像是一下子被揭开,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而剧痛之后,却是新生。 她踌躇着,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反抱住了宋静笙。 她想,既然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光阴,就用剩下的补偿吧。 第42章 番外二 被喊到名字的时候,苏凯旋正趴在桌上做着香甜的美梦,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像按了弹簧似的“噌”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苏凯旋,你来说下第四题的答案。”发话的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人,苏凯旋迷迷糊糊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时,顿时困意全无。她直直地看着对方,说不出一句话来。四周同学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她,苏凯旋在那些目光中无所遁形,简直要晕过去了,她明明在听陌时铭给她讲投资学啊,不过是困了打了个盹而已,怎么会变成在高中上英语课的呢! “阿旋,阿旋!”身后有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不住唤她,苏凯旋还没从震撼中平复过来,为难地侧了侧身子,一个小纸团轻轻地弹到了她的桌面。 她倒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正看见许清杭冲她眨了眨眼,俏皮地做了个“ok”的手势。 苏凯旋的小心脏颤了颤,手忙脚乱地按着许清杭的提示偷偷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第四题选c,用过去完成进行时,表示某个过去正在进行的动作或状态,持续到过去某个时刻,还未完成,一直持续到之后才结束。” 她看看纸团上的答案,又看了看讲台上严阵以待的英语老师,在课桌低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呜呜呜,好痛!居然不是在做梦…… 上天啊,不带这么玩的! “苏凯旋同学,请问你思考好了吗?”英语老师早看出了苏凯旋在神游太虚,皮笑肉不笑地又问了一遍。 苏凯旋吞咽了一下,迅速将纸团上的答案念了出来,老师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又详细地将题目解释了一遍,这才允许苏凯旋坐下。 苏凯旋坐下后长长地吐了口气,将课本翻到了第一页,上面青涩的字迹潦潦地写着“高一(8)班”。她征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水雾。 高一…… 那时,父亲还健在,会在她回家的时候温和地看着她笑。清杭还留着长长的秀发,眉眼间还不曾有那些深沉的郁色,一抬头便是毫无芥蒂地开怀的笑,明朗地灼人。 那一年,她还未曾和陌时铭重遇…… 这是不是代表,那些不幸都有机会重写? …… 苏凯旋思考的太过入神,连什么时候许清杭近前了都没有察觉,随意一转身,便看见那妮子托着个下巴,好奇地挨着看她。 “阿旋,你在想什么呢?” 习惯了许清杭干净利落的短发装束,这会子她突然变回了以前长发飘然的模样,苏凯旋一时有些不大适应,抿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来:“没什么呢。” 许清杭也不在意,兀自提起原先想要说的事:“欸,你有没有听说,今天有几位h大的学生要来我们学校和我们交流学习呢。” “h大?”苏凯旋暗暗一惊,那不正是陌时铭在国内的时候念的大学么?可是在脑子里仔细回顾了一遍,她却始终想不起这件事。想来,当时她还不认识陌时铭,h大于她也就是一所普通的名牌大学,没有注意也是正常的。 但许清杭异常兴奋的状态却让她感到疑惑:“即使是h大的学生过来,你也不必这么兴奋吧?” 许清杭一听,反问道:“我……看起来很兴奋?” 苏凯旋点头:“就像是明天要出嫁一样。” 许清杭一副“你胡扯”的表情,凑近苏凯旋耳边喟叹:“重点不在于对方是h大的学生,而在于对方是h大传说中的高智商美男团啊……天知道我已经被郑明远那家伙的自恋给逼疯了,我必须得拿出点证据让他自惭形秽一下!” 苏凯旋自然是知道郑明远的,许清杭的青梅竹马,虽然与清杭时常拌嘴,但两人的关系却非常的好。郑明远大学时是学的计算机,毕业后却为了许清杭而放弃了去专业的计算机公司,而陪她在颜斯乔手下做一些信息收集工作。 郑明远的外形是许多女生都很喜欢的阳光开朗型,平常和许清杭抬杠时难免自诩不凡,想到这里,苏凯旋忍不住掩嘴笑:“就我们学校的男生而言,郑明远的确已经算的上是姿色上乘了,你确定h大的美男团能帅过他?” “咳咳,什么叫帅过他?”许清杭一副很嫌弃地模样看着苏凯旋,“现在的男人是要讲气质,讲风度,讲内涵的好么?光一张脸顶什么用?现在遍地都是美男,就缺高智商啊。” “所以?” “所以到时候你必须陪我一块去偷拍几张美男艳照 ̄ ̄ ̄” 苏凯旋:“艳照能体现高智商?” 许清杭正色:“苏凯旋,我们还要不要做朋友了?” …… 不管怎么说,苏凯旋还是陪许清杭去了。她心中其实是藏着一丝侥幸的,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希翼着能见到陌时铭。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她不仅没有在h大的美男团中看到陌时铭的身影,她甚至没有看到美男的身影。许清杭好不容易从学生会长那弄到了两个可以与h大交流团近距离交流的前排位置,结果……他们两人就那么坐在那儿听一个接一个的眼镜男讲了一下午的*丝逆袭史,差生奋进史和学霸起居日常。 两人深深感觉到自己被骗了。临到交流会结束的时候,许清杭才突然收到了消息,原来,竟是学校把h大的交流团成员分成了两部分,在两个场所同时进行了交流演说。在给苏凯旋她们做演说的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高智商美男团,而是h大另一个声名远播的学霸团。 许清杭当即便拉着苏凯旋往另一个多功能会议厅跑。谁知,到了那儿,会议厅的门竟是紧闭的。 苏凯旋从后门的小窗口往里看,看见里面坐着的几个熟面孔全是年级里名列前茅的学生,此刻正与h大的学生们面对面坐着进行热烈的讨论。 虽然这边的几位长的确实要养眼许多,但苏凯旋同样提不起任何兴趣。 和清杭打了声招呼,她便兴致怏怏地离开了。 苏凯旋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个世界看似和她原来的世界一样,但她后来发现,其实很多细微的东西都发生了改变。她凭着记忆给家中打了一个电话,却获知父亲出国公干去了。而在她之前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由此可见,也许,h大交流团的事情,也并非她的记忆出了错,而是,这个世界新发生的事物。 未知的变化令苏凯旋感到心慌,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见陌时铭。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才能感到安心。可是,距离他们遇见还有一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苏凯旋的情绪便低落了下来。 她好想立刻就赶到h大,陌时铭当时在h大也算风云人物,要找他,应该也不难。可是,她心中又隐隐担忧,若是这段历史也发生了改变呢?又或是,自己的主动行为使事件的轨迹发生了偏离,那她会不会永远都见不到陌时铭了? 苏凯旋不敢冒险,只好压抑下心中的冲动。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里,阳光透过细碎的枝叶,零零落落地洒在她的身上。苏凯旋突然想起在学校里和陌时铭的第一次重遇,就是在树下。 在树下来回晃荡了几圈,苏凯旋脑筋一热便去器材室借了把梯子爬了上去。 斜斜地倚靠在树枝上,苏凯旋长叹了一口气,她真希望眼睛闭一闭就又回到陌时铭身边了,就算让她背多少本书她也愿意啊。 刚这么想着,低头便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的方向走来。 米白色衬衫搭配深咖色的格子休闲裤,略商务气息,但又不显沉闷,这样的装束,在满是嘻哈运动风的校园里,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苏凯旋用力揉了揉眼,难以置信。 明明,明明还有一年……怎么会…… 苏凯旋又惊又喜,捂着胸口开心地说不出话来。 陌时铭的模样和记忆里第一次重遇的时候相差无几,一样的优雅从容。 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但苏凯旋还是故作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候,他该在树下休息的,她只要按照记忆里的台词跟他搭讪就好。 苏凯旋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表情,是那种在绝望里看到希望曙光的扭曲欣喜感。她有自信能发挥的很好。 眼见陌时铭一点点走近,三步,两步……再有一步就该坐下了,等他坐稳就可以搭讪了。苏凯旋长吐了一口气调解呼吸,可不等她调节好,陌时铭居然径直……离开了! 苏凯旋顿时急了:“陌……同学!你站住!” 陌时铭果然顿住了脚步,他循着声音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嗨,这里这里!”苏凯旋着急冲他挥手。 陌时铭走回两步,抬头看去,阳光从青翠的树叶之间纷纷洒洒落在肩头,微亮天光里,女生的轮廓在逆光的阴影下一点点的清晰。 陌时铭有些迟疑:“同学,你叫我?” “对!对!就是你!”见陌时铭和自己搭腔,苏凯旋激动地连连点头。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当时她跟陌时铭说了什么来着,苏凯旋努力回想了一下,愣是没想起来。 “同学?”陌时铭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见陌时铭有想走的趋势,苏凯旋当即便即兴发挥,上赶着冲他喊,“我要下来,你接着我!” “……” 陌时铭一脸茫然。 苏凯旋仔细想了想,当时的确是他接着她的,流程没错,于是,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下、来!” 陌时铭笑了,英隽的眉眼一时变得温柔无比,他指了指倚靠在树干上还不曾被搬离的梯子:“可是,为什么不用梯子呢?” 梯子?苏凯旋蹙眉。 梯子! 她想起来了。 她当时问的是--你能帮我去器材室借把梯子吗。 “我……我恐高……” 这是苏凯旋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陌时铭的神情有些疑惑,似乎在说,恐高还乱爬树。 苏凯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心一横,脚下一滑,人便整个的从树上坠了下来。 陌时铭顿时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上前想要接住她,可苏凯旋下落的距离与他实在远,晚了一步。 只听一声钝响,苏凯旋已经整个的砸在地上了。 苏凯旋不记得自己是脑袋先着的地,还是腿先着的地,只觉得浑身都痛的厉害,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究竟是什么破时空,剧情崩坏也太严重了!陌时铭怎么可能接不住她!怎么可以接不住她! 呜呜……好痛。 鉴于苏凯旋是高处落下摔伤,陌时铭不敢移动她,只得打电话找人帮忙叫来了医生。 在校医务室里,校医替苏凯旋做了个全身检查,因为树并不高,除了腿部有扭到外,并没有伤到别的地方。但校医还是建议苏凯旋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腿部的伤究竟严不严重。 陌时铭向校医道谢后,问苏凯旋:“你家人联系方式有吗,最好现在让他们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虽然伤的不重,好歹要告诉他们一下。” 苏凯旋连连摇头:“不用了,我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年纪又大了,还是不要让他担心的好。” “那……你要怎么去医院呢?” “唉,我自己去就好了,虽然走路不太容易,跳总能跳到医院吧。”苏凯旋故作落寞的低下头,余光偷偷地瞄陌时铭的反应。 陌时铭脸上却出现了忍俊不禁的神情:“你说,你打算跳到医院么?” 苏凯旋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陌时铭无奈地叹了一声,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了两句,而后对苏凯旋道:“我送你去吧,说起来,你从树上摔下来,我也有责任。” 苏凯旋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 “对了,你是哪个班的,出校门之前,总得跟班主任请个假吧。” 苏凯旋很殷勤地就递上了自己的校牌:“高一(8)班。” “苏、凯、旋?”陌时铭看了校牌后,轻轻念出她的名字,嘴角噙着笑,“很有趣的名字。” 苏凯旋却是极其意外的。以前陌时铭就是看了她的校牌后认出了她,而他现在的反应,却一点儿也不像是认识她的样子。 “你怎么了?”见苏凯旋心事重重的模样,陌时铭忍不住问。 苏凯旋忙摇头:“没……没什么。” 太奇怪了。这里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到医院片子拍出来显示苏凯旋的腿部骨折,需住院治疗。这时,陌时铭的手机又响了。苏凯旋竖起耳朵,只听见了一句:“我来不了,我在医院。” 待陌时铭挂了电话,她才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事?这里我自己就可以的。” 陌时铭笑着说:“不碍事的,只是一个朋友。” 没过一会儿,苏凯旋便看到了那个朋友的真面目,她没想到的是,那人竟是陆澈。 这时候的陆澈还没有出道,还是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模样,与苏凯旋后来在荧幕上看到的那个言辞得体,进退得当的陆澈截然不同。 他一上来就自来熟地摸了摸苏凯旋的头,问陌时铭:“时铭哥,这是新拐的童养媳么?” 童养媳…… 苏凯旋被这个词雷到了,她绝没想到,陆澈私底下是这个样子的。 陌时铭凉凉地瞥了陆澈一眼,陆澈便识相地闭了嘴,对苏凯旋友好的伸出一只手来:“你好,我叫陆澈,我哥是时铭哥的死党兼室友,所以啊……我也可以算是时铭哥的死党。” 苏凯旋愣了愣,陌时铭的死党……应该是在说陆正泽吧,这两兄弟真是没一处像的。出于礼貌,她也回握了陆澈的手:“你好,我叫苏凯旋。” 陌时铭没什么兴致听陆澈瞎唠叨:“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陆澈一听马上来了劲:“哥,上次你帮我画的那幅画,我们教授简直满意死了,就差没放到校门口展览了。可是……他最近又布置了一幅……” 陌时铭看了他一眼:“所以?” 陆澈笑的格外殷勤:“所以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画一幅呗?” 陌时铭叹了口气:“陆澈……” “时铭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两天我都在工作室里录歌呢,实在抽不出时间画画呀,你就行行好吧……” “陆澈,我实在是不明白,既然你那么喜欢音乐,为什么不索性走音乐这条路?” 陆澈一听,原来兴致高扬的模样,一下子蔫了下来,像是霜打的茄子:“别提了,哥,你还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么?他们不可能同意我玩音乐的。我就只能在设计院里,能熬一天算一天了。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太奇怪了,时铭哥你画画那么好,却得被逼着读商学院,我和我哥那么讨厌设计,却不得不继承爸妈的衣钵。要是我们能换换该多好,不然你和我哥换换也成啊。” 陌时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敲了陆澈一下脑袋:“得,别贫了。你跟我这儿耗时间,还不如回去求你哥。” “别啊时铭哥,我哥要是知道我找人代我完成作业,非揍死我不可。” 最后陌时铭还是没经住陆澈的软磨硬泡,不情愿地应下了他的要求。 等陆澈走了,苏凯旋问陌时铭:“你会画画?” 陌时铭点了点头。 “我不相信,你能现在就画一幅给我看看吗?” “傻丫头,这里没有工具呀。”陌时铭笑,“这样吧,明天我带了工具来画给你看,反正你在这里也挺闷不是么?” “真的吗!”苏凯旋简直欣喜若狂,过了一会儿,她却疑惑了,“你就不用干正事吗?” 陌时铭的神色出现了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如常:“你和我说话分神从树上摔下来,我总不能把你丢这儿不管吧。” 呜呜,陌时铭总是这么暖心,苏凯旋一个激动简直想拥上去抱住他,幸好理智阻止了她。 晚上的时候,许清杭来看望了苏凯旋,听说了她这一天机遇,最后冷静地给出了个总结:“所以,你是以一条腿为代价,钓到了一个高智商花美男?” 苏凯旋抗议:“拜托,什么叫做钓!” “好好好,就算是遇到好了,阿旋你觉不觉得,这个陌时铭对你好的有点过分了?” “过分吗?不觉得。”苏凯旋回想起自己和陌时铭结婚后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陌时铭对她更好呢。只不过,如果作为陌生人,那陌时铭的表现倒是真的有点好的异常了。 许清杭将苏凯旋说的事情经过又梳理了一遍:“你说,他会不会是……看上你了?” “!!!” 幸福来的太突然! 苏凯旋很利索地在心里盘算,如果现在陌时铭就看上她的话,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把中途的什么慕云朗啊,华清音啊……通通pass掉,然后他们就可以相亲相爱在一起了。 满心欢喜中,她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陌时铭第二天很早就到了医院,那时苏凯旋还在睡梦中,陌时铭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脑中一时闪过些什么,便用带来的工具,在病房里直接作起了画。 苏凯旋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不见了陌时铭的人影,床前却摆着一幅色彩明艳的油画。她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幅画在她的设计生涯中,有着里程碑一样的意义,用色大胆,创意新颖,她还记得自己曾临摹过一幅,也只画出了九成的内涵。那幅画被陌时铭以1000万的高价在慈善晚会上卖出,她原本还疑惑过陌时铭是怎么拿到的那画……等等,难道……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陌时铭手中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早餐,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心情格外好:“醒了?” 苏凯旋点了点头,手指颤颤巍巍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画:“这是……你画的?” “被陆澈那小子缠的没办法,正好那时候你还没醒,就画了。”陌时铭眼底浅浅的笑意,温柔的要溺死人。 所以,其实自己一直以为是陆澈画的那幅画……其实是陌时铭画的? 这个事实太过震惊,苏凯旋半晌说不出话。 陌时铭疑惑地走近,却猛然被女孩抱住了腰,顿时动弹不得,女孩的声音因哽咽而含混不清,断断续续地只听到她说:“原来是你……怎么都是你啊……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陌时铭的怀抱温暖又坚实,他被动地顺着她的背,轻轻地喊:“阿旋?你怎么了……阿旋……” …… “阿旋,你怎么了……” 那喊声越来越大,苏凯旋蓦地睁开眼睛,看见了陌时铭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小心地问:“阿旋,是不是做噩梦了?” 窗外还是一片黑沉,苏凯旋后知后觉地抹了下眼角,竟有些湿润,她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真的穿越了一场,讷讷地开口:“我刚刚做了个梦。” “嗯?”陌时铭很熟络将她搂进怀里,“是噩梦吗?” “不算。”苏凯旋摇了摇头,“我梦见了你,梦见了我高中时与你的初遇,你和现在……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陌时铭笑,低头轻轻地吻她。 “你不认得我了。”苏凯旋的声音有点闷,却含着笑,“但你还是对我很好。” 陌时铭心中一暖,怀中抱着他的女孩,脑中回忆起了梦里的那个拥抱。 他没告诉她,他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候,他心想着,这次他不要再做她的邻家哥哥,决不再让人抢了先。没想到的是,那个他的女孩早已经认定他了。 “这确实不算个噩梦,应该是个特别美好的梦。”陌时铭抵着她的额头,噙着笑说,“那我们现在把美梦继续吧?” 苏凯旋羞红了脸,却顺从地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腰,像梦中一样。 窗外阵阵的寒风萧瑟,室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宛如春朝。 第43章 番外三 接到许清杭的电话时,江措正在看当天的报纸。报纸的标题写着,陆家大少婚期将近,而电话那头清杭的声音轻轻地在说:“订婚那天,你会来吧。” 江措的心好像瞬间掉进了冰水寒潭,半晌,才艰难地应道:“嗯,会来。” 挂下电话后,他用了很久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城,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底像一片废地,满眼的荒芜。 突然地想到了很多事,江家的,清杭的,自己的…… 江措并不是江明成的儿子,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江夫人无法生育,江明成便从孤儿院领养了他。江宁是在江措8岁时进的江家,那时她才3岁。她的亲生父亲是江明成最好的朋友,死在一场意外中,那之后,她便成了江家的女儿。 江措从小寄人篱下,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他对于从小失去亲生父母的江宁格外照顾。江宁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于江措这个哥哥,也十分的依赖。 江家的条件很好,他们在锦衣玉食的环境里一天天长大,生活过的很平静。 直到有一天,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某天他听到江明成和江夫人在激烈地争吵,江明成甩门而出,江夫人一个人在房中痛哭不止。 他犹豫地走进房去,江夫人一看见他就哭着地抱着他,对他说:“阿措,只有你能帮妈了。” 那时江措才知道,外人眼里的鹣鲽情深都只是表面,这么多年来,江明成不介意江夫人不会生育的原因,只不过因为他心中一直住着另一个女人,一个他辜负了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现在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孩,江明成认定那是他的女儿,跟江夫人挑明了做完亲子鉴定后要让那个女孩进江家。 论恩情,江明成和江夫人待江措是一样的,江明成能认回亲生女儿,江措理当支持。可他想到了江宁,如果江明成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江宁当如何自处,她还能继续这样无忧无虑地做她的大小姐吗? 江措不知道。 他答应江夫人会想办法,一转身就派人去查了那个女孩的资料。 她叫许清杭,还是一名在校的学生。 江措第一次看见清杭,是在f大的校园。那时她戴着个棒球帽,手中扛着一个庞大的摄像机,顶着炎炎的烈日在对校园里过往的学生做拍摄。 在人群中看见他,她匆匆就跑了过去,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沾湿了,笑的却很灿烂:“先生,我同学生日,能帮忙说句祝福吗?很快的。” 江措愣了愣。 许清杭却当他应下了,从身旁伙伴手中拿过话筒递给他:“她叫苏凯旋,你就说,祝苏凯旋同学生日快乐,要是嫌长,直接说生日快乐就好了。” 他最终没能推却,对着镜头无奈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许清杭走到他跟前,很标准地鞠了个90度的躬,一脸真诚地跟他说谢谢。 江措立在原地,看着她跟同伴击了个掌,长吁了口气,说:“终于凑齐365条了。” 然后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离开。 江措在资料上了解过,许清杭的母亲在离开江明成后就和另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在一起了。也就是说,许清杭是在一个重组家庭中长大的。 他想象过她或许会像江宁一样敏感而任性,想象过她可能会是孤僻又柔弱的模样,唯独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样子。 会为了朋友在大热天里奔波而不觉得辛苦,笑起来明朗干净的让人不忍去打扰。 回到江家后,江措撕掉了原本已经伪造好的亲子鉴定结果,他决定让一切顺其自然。 然而一切没有按照他希望的方向走。 许清杭的事情最终被江宁知道了,江宁一心要为江夫人出头,找来了混混把许清杭绑了起来,声称要教训教训她。 江措赶到的时候,许清杭的衣服已经被撕裂了一大块,他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她披上,然后对付掉了那些混混。 许清杭的心理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一个人上街。江措便陪着她,送她去医院,接她放学,陪她散步解闷,关怀细致到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程度。 江措将这情感归结为怜惜,还有愧疚。 然而,许清杭却无法这么清晰的界定这份感情,日日的朝夕相处中,她已经陷了进去。 于是,在她生日那天,她做出了表白。 江措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一方面,他的心底也喜欢着她,但另一方面,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整个事情的原委,更不知道,如果他们在一起了,要如何面对江家的那一堆事情。 私心里,他希望她能远离那些纷扰,继续过她平静的生活。 江措的沉默最终伤到了清杭,她流着泪笑着对他说,谢谢你半年来的照顾,打扰了。然后转身离开。 当江措意识过来时,许清杭已经没了影。 深夜里,许清杭的死党郑明远来了电话,说她没回宿舍。江措这才慌了神,他满世界的找她,打她电话,却联系不到她。 在黎明初晓时,他在f大的操场上看见了她,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看见他来,只是淡淡地笑,指着不远处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儿,其实我是故意叫的你,觉得你好看。你那段影像我还留着呢,那时候就在想,要是你以后也能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那该多好啊。” 江措默了默,最终理智还是没能战胜情感。他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对她说:“小杭,生日快乐。”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那该是个再美满不过的喜剧,然而生活却更热衷于反转。 江宁撞见了江措和许清杭在一起,回去歇斯底里的大闹了一场。江措严肃地警告了她,本以为事情会到此结束,却没想到,她跑去找了许清杭。 江宁告诉清杭,江措是清杭的亲哥哥。他一开始接近许清杭就是有目的的,清杭被混混们欺负的那次也是事先预谋好的,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做不了江家的女儿。 江宁告诉她,在江措心目中最重要的,始终是她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出乎意料的,清杭却很冷静,她看出了江宁对他不同于兄妹的情感。她告诉江宁,江宁说的话,她一句也不相信。 哪怕江措真是她亲哥哥,她宁愿不要名分不要婚礼不要孩子,也会继续同他在一起。 江宁约莫是被逼急了,她找人绑住了清杭,却造出自己和清杭同时被绑架的假象。当江措赶到时,假装绑匪的人告诉江措,两个人只有一个人可以先离开。 江措只犹豫了一瞬,便选了江宁。而一回头,他便看到了毫发无损的清杭和江宁。 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选江宁是因为,江宁的父亲会死于意外完全是为了救差点被车子撞到的他。 他欠江宁一条命。 但面对清杭时,他却突然失去了解释的勇气,不管什么理由,他始终选择了放弃的那个,是她。 清杭自然没事,但她看江措的眼神却是伤心透底的,她问江措,她被欺负的那次是不是他设计的。 江措却选择了缄默。 他不能说是江宁,绑架是刑事罪,清杭不会同他追究,但一定不会轻易饶过江宁。 清杭没有再问别的,以她的聪明已经能联想到所有的事情,尽管,她想的可能跟事实有出入,但结果却是相同的。 她看着江措,只是眼泪不停地往外涌。最终,她抱了抱他,她对他说:“江措,再见。” …… 江措仰头靠在皮椅上,苦笑着想,她当初对他说再见,结果再见时,他的女孩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江措觉得,世事轮回就是这么公平,他因为江宁放弃了清杭,而曾是江宁未婚夫的陆正泽却带走了他的清杭。 清杭订婚前一天,江措最终没忍住去找她。 随着时间推移,清杭对江措的态度已经平和了很多,提起当年的事,她笑的有点苦涩:“我知道做那些事的人不是你,我伤心的只是最终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实话。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你,却不相信我会为了你宽容江宁。” 江措哑然,却在无意间看到陆正泽的车在茶餐厅外等着。 末了,清杭站起来,背对着江措,她告诉他:“一直以来,我心底里的人,他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变过。只不过,有时候,光有喜欢是不够的。” 江措目送她的身影出去,他后来常在想,如果那天他亲自送她出去了该多好,也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清杭在走近陆正泽车的时候,有歹人拿着刀子便捅了过去,等在车旁的陆正泽见了,扑上前生生替她挨了一刀。 将陆正泽送到医院后,清杭没日没夜地照顾他,直到他醒来,她才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埋在陆正泽的身前,哭的几乎岔气。 江措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那个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的女孩已经回不来了。在某个他缺席的时间里,那个人已经悄然地住进她的心里了。 这场意外的调查结果在意料之中,又是江宁。 清杭冷言告诉江措:“她怎么欺负我,我都可以忍。但这次,她伤害的人是我的丈夫,我决不会再罢休。” 江宁的丧心病狂早已超出了江措的想象,事已至此,江措也无力再说什么。 犹豫了很久,他去看了陆正泽,拜托他好好对清杭。 陆正泽笑了笑,却是说了另一番话。 他说:“我知道江先生对清杭的感情绝不亚于我,今日若换成江先生,也定会拼了性命护住清杭。只不过,江先生可知道,清杭从来都不需要别人为她豁出性命,因为她的母亲被亲生父亲辜负,她只是需要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舍弃她的人。” 江措原本准备离开的步子顿了顿,然后他听到了陆正泽温和却坚定无比的声音:“清杭是我的唯一,所以请你放心,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离弃她。” 步出医院时,天还很早,太阳璀璨的华光映照在瞳仁里,像针尖,刺痛了江措的眼。 他微微别过头,想起某个类似明媚的下午,一颗滚烫的泪落了下来。 第44章 番外四 在宋嘉宁历经艰辛终于将她的一条腿成功架上窗台时,她听到了死党秦沫沫掐着嗓子的惊呼。 ”有……有人来了!” 对面的休息室里的年轻男星已经将外套脱去了一半,只穿着汗衫背心的身材看起来格外的帅气,宋嘉宁看得血脉喷张,艰难地将另一条腿也一并迈上窗台,头也不回地应付她:”慌什么啊,快来推我一把。” 然后宋嘉宁就听到一道漫不经心的魔音响在身后:”推哪?” 不是秦沫沫的声音。 猛一回头,她便看见一人抄手闲闲立在墙根底下,嘴边带着轻讽的笑意,好整以暇地将她瞧着。正是她的死对头苏恪。 心下一个激灵,只听”咚”一声闷响,宋嘉宁从窗台上栽了下来,手中的微型摄像机也不偏不倚地往脑门上砸了一下,头顶上方立时冒出了无数的星星。和着脑门上清晰的钝痛感,宋嘉宁悲哀地认识到,她的好事又一次毁在了苏恪手里。 ”没事吧。”眼前伸过来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很好看。宋嘉宁顿在那儿,险些被迷惑了去,讷讷地伸出手去想借力,忽的回过神来,调转方向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挑衅地冲他一扬下巴:”我好着呢。” 苏恪含笑点头,漫不经心往窗台方向探了探脑袋:”大白天的,你鬼鬼祟祟爬窗台上干嘛呢?” 宋嘉宁自然不能说是在偷窥男神,便摇头晃脑地扯谎:”我在欣赏风景,窗外的风景特别好看。我看的忘乎所以,连栽下来也不觉得疼。” 苏恪冷哼了一声:”工作时间看风景,扣工资。” ”苏恪!”宋嘉宁只觉得原本已经被摔的支离破碎的身体又被狠狠补了两刀。 宋嘉宁很不明白,她这样一个尊老爱幼、爱护动物、同情心爆棚的善良女子,为什么就栽在苏恪这家伙手里了! 小时候他们是邻居,苏恪凶悍又霸道,抢了宋嘉宁的玩具还在大人面前装的一脸无辜,那时候,他们的梁子便结下了。 上学之后,这家伙又阴魂不散的成了她的同桌,对她毒舌又粗鲁,让她日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再后来到了大学,苏恪去了国外著名的商学院,宋嘉宁则在北方一所普通的大学就读。那时候的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有了女孩们那个年龄该有的清丽娇俏。宋嘉宁开始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收到匿名情书和藏在她位置旁的小礼物。虽然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一颗纯情的少女心还是被搅得微波荡漾。谁知,苏恪又出现了。带着助教的名头,对宋嘉宁方圆五百里内的桃花一一进行了拦腰折断,并不要脸地宣称宋嘉宁是他的人,谁敢接近她,他就让谁毕不了业。于是乎,宋嘉宁的大学生涯一下子从”北城的春天”退化成了”尼姑庵的严冬”。 终于,宋嘉宁熬到了毕业。她毕业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向苏恪的姐姐苏凯旋询问了苏恪的就业动向。在得知他会继续留在北方进行”助教-副教授-教授”的升级后,宋嘉宁放心地进了江城的一家娱乐公司,应聘当红男星庄浩的生活助理。 本以为可以和男神近距离接触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到苏恪坐在化妆镜前,对她笑的一脸无害:”宋嘉宁,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苏恪美其名曰弃学从艺,但宋嘉宁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以苏恪的脑袋苏恪的智商,做教授做科学家或者做霸道总裁都没问题啊,好端端的,当什么艺人啊! 对此,苏恪的解释是……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好吧,他长的好看。 于是乎,苏恪成了她的老板。 临下班前,宋嘉宁磨磨蹭蹭挪到苏恪的休息室外,哭丧着脸:”苏恪……不扣工资成么?” 苏恪摸了摸下巴,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不成。” ”你要是扣我的工资,我就把你学生时期的糗事都散布出去!”求情不行只能来威胁的了。 苏恪显得很淡定:”你确定出糗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你你你……你小时候抢过我洋娃娃。” 苏恪点了点:”嗯,四分之一。” ”你……你是个虐待狂。” ”二分之一。” ”你还是个姐控!凯旋姐说什么,你都不敢不听!” ”四分之三,继续。” 宋嘉宁指控的累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你性取向不正常!你一边孺慕自家姐夫陌时铭,一边还跟华思哲相爱相杀!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哪个雌性生物近过你的身!” 苏恪长叹了一声,直起身来:”恭喜你,宋嘉宁,你这个月的工资刚刚已经被扣完了。” 宋嘉宁顿时愣了,差点要跪下去,一把抱住苏恪的长腿:”老大!手下留情啊,我刚刚逗你玩呢!” 苏恪掐着下巴做思索状。 宋嘉宁立即狗腿地凑上前去:”只要不扣工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恪轻咳了两声,低低地笑了起来:”赴汤蹈火倒不用,我就一个问题。” ”嗯?” ”宋嘉宁,在你的认知里,难道你是公的吗?” 宋嘉宁莫名其妙愣在原地,苏恪却像是吃了蜜糖一样,春风满面,临走还揉了揉她的头发。 总的来说,宋嘉宁自认是个认真尽责的好助理。 苏恪最终没有扣掉她的工资,她也很有觉悟,认清了只有讨好了苏恪她才能过好日子的事实,尽心打点着苏恪的一切事物。比如晚上苏恪肚子饿了,她便跑到几十里外的饭店给苏恪打包他最爱吃的芝士披萨,再比如苏恪没空打理粉丝的礼物,她就一件一件地整理好,一封一封地替他给对方写感谢回信…… 苏恪被宋嘉宁伺候的极其舒坦,破天荒地给她放了两天假。 得了这两天假,宋嘉宁想的却是,糟糕,苏恪的生日好像快到了。当初出道时为了避免麻烦,苏恪对外公布的生日日期是假的,真的生日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 宋嘉宁不由担忧,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故意试探她吧。 在忐忑中度过第一天后,宋嘉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苏恪压根没有打电话骚扰她,这太异常了! 第二天,宋嘉宁起了个大早,对着电脑上搜到的蛋糕制作流程试验了好多遍,终于做出了一个勉强能看的蛋糕了。 到剧组时,苏恪还在拍戏。宋嘉宁便捧着个蛋糕,窝在保姆车里等他。 苏恪拍好戏准备上车时,便看到一个小脑袋歪在后排的座位上。他让司机开车到休息的地方,然后叫醒了宋嘉宁,口气有点无奈:”不是给你放了假吗?在这种地方都能睡着,你就不怕被闷死在车里?” 宋嘉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以为你很快就好了。” ”没办法,演对手戏的那个女的比你还蠢,ng了好多遍,就拍到现在了。” 宋嘉宁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说人蠢时别总带上我行么?” 苏恪却毫不在意:”怎么了,放你假还跑过来,想赚加班费?” 宋嘉宁扭扭捏捏地回答:”不是啦……” 苏恪眼尖看到宋嘉宁脚边放着的包装袋子,眼疾手快拎了过去。 ”喂,你小心点,会变形的!” ”变形?”苏恪不解,”里面什么东西?”说着就要打开。 宋嘉宁尴尬地几乎想要捂上脸,磨磨蹭蹭地回答:”是蛋糕啊,你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吗……” 这下轮到苏恪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看到蛋糕上用糖油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转头问宋嘉宁:”这蛋糕,你做的,为我?” ”唉,你收到就好了,我走了。”宋嘉宁根本不想多看那个奇形怪状的蛋糕一眼,手忙脚乱地想要离开。 手臂却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拖了回去,宋嘉宁一个重心不稳,跌到了苏恪的腿上。 苏恪的俊脸近在咫尺,宋嘉宁吞咽了一下,好看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犹豫地开口:”苏……” ”恪”色还没出口,后面的话便被温热的触感吞没了。 苏恪的唇瓣印了上来,宋嘉宁惊慌地睁大眼,脑中”嗡”地一下便地一片空白,只看见苏恪纤细浓密的睫毛。 那个吻还在不断加深,宋嘉宁紧张地几乎不能呼吸,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被抱的更紧。 过了一会,苏恪轻轻放开了她,他很温柔地唤她:”嘉宁,我……” ”苏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宋嘉宁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 在她身后,隐约听到了苏恪急切的喊声:”宋嘉宁,我是认真的!” 宋嘉宁旷工了。 她将自己关在家里呆了两天,整个脑子乱糟糟的,全是苏恪。 他抢她东西时霸道的样子,他欺负她时不可一世的样子,以及……那天晚上,他亲她时温柔的样子。 宋嘉宁摇了摇头,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死党秦沫沫听说了以后,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这是两情相悦啊,躲什么呢。你还说苏恪身边没雌性生物,你可不就是母的吗,人家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还不许人家吃下豆腐?” 宋嘉宁虽然觉得秦沫沫说的什么两情相悦很扯淡,但也觉得老这么躲着不是办法。 也许苏恪就是一时兴起恶作剧呢,他怎么着也跟自己认识这么久了,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闹的老死不相往来吧。 这么想着,宋嘉宁又特地花了一上午鼓捣了一个爱心便当,算是作为和苏恪和解的礼物。 兴冲冲地到了公司,走到休息室外,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苏恪的经纪人严悦。 严悦是个三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的严肃女人,她问苏恪:”我听剧组的人说,你最近和宋嘉宁走的很近?” 宋嘉宁顿时一个激灵,放下了原本准备敲门的手。 然后是苏恪冷淡不已的声音:”怎么可能,那丫头从小到大就是我的小跟班,我只不过看她好使唤罢了。要看上早就看上了,还等现在。不过是最近和语欣的绯闻闹的太凶,粉丝掐的太厉害了,转移下他们的注意力而已。” 说到这里,严悦的语气就急了:”苏恪你没事吧,用宋嘉宁转移注意力?助理和明星有关系的多了去了,媒体根本不会关注这个,顶多说你私生活不检点而已。而且我看人家宋嘉宁也单纯的很,你别拉人家趟浑水。以后人前注意点。” 再后来他们说了宋嘉宁听不清了,她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明明已经裹了厚厚的羽绒服,却还是冷。那冷意一直窜进了心里,连手中的便当盒掉了也不自知。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看到宋嘉宁的一瞬,苏恪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惊慌。 严悦有些尴尬,拍了拍宋嘉宁的肩便走了。 宋嘉宁定定看着苏恪,语气止不住地有些颤抖:”苏恪,在你心里,只不过是把我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跟班是吗?” 她很希望苏恪对她解释,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苏恪的目光在越过她之后突然变了。他淡淡地说:”你爱怎么想随便你吧。” 宋嘉宁难以置信,悲伤地回过头,却看到了瞠目结舌的舒语欣。 她突然地觉得自己很可笑,苏恪对她说他是认真的,结果她就真的信了。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纠结罢了。 回公司后,宋嘉宁便向人事科递交了一份调职申请。 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公司将她换去做了舒语欣的助理。 比起苏恪,舒语欣实在是个再和气不过的雇主。 她从不对宋嘉宁的工作挑三拣四,也从不会向宋嘉宁提过分的要求。工作容易了很多,但宋嘉宁却没觉得轻松多少,心中像是装了什么,总是无精打采的。 最近,苏恪找舒语欣找的愈发的勤,已经到了完全无视剧组工作人员的程度。他们之间的绯闻也传的愈发厉害。 宋嘉宁只当没看到,专心地做自己的事。 直到有一天,舒语欣问宋嘉宁:”小嘉,你喜欢苏恪吗?” 宋嘉宁很惊诧,戒备地摇了摇头。 舒语欣听闻便一脸的庆幸:”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喜欢苏恪呢。”她很幸福地告诉宋嘉宁,就在剧组杀青的那天,她就会和苏恪公开她们的恋情。 宋嘉宁只觉得心里一阵冷风袭过,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身体里某一个部分隐隐地发疼,疼的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杀青的那天,宋嘉宁缺席了。 她在一个酒吧里喝的大醉,哭哭啼啼地给苏恪打电话,她对他说:”为什么我想摆脱你的时候你总是阴魂不散,我舍不得你了,你又要变成别人的了!” 苏恪的声音急切又慌乱:”宋嘉宁,你现在在哪?” 宋嘉宁晕晕乎乎地报出了酒吧的名字。 半个小时后,苏恪赶到了。 苏恪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刺痛,替她结好了账,将她拖出了酒吧。 宋嘉宁不肯上车,闹闹嚷嚷地说要在河边看风景。苏恪被闹的没办法,便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在河边。 河风将宋嘉宁的酒吹醒了有些,意识到自己在苏恪背上,她有些尴尬也有些羞赭。 她轻轻对苏恪说:”放我下来吧。” 苏恪只是顿了一下,仍旧背着她。 宋嘉宁问他:”今天不是杀青庆功宴吗,你怎么没在那儿陪舒语欣?” 苏恪停下来不走了,他将宋嘉宁放的端正,眉头拧巴到了一块:”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陪她?” ”可、可是你们不是要公开恋情了吗?” ”那是她们公司策划的炒作,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宋嘉宁还是不相信:”那你这两天为什么找她找那么勤?” 苏恪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小姑奶奶,是谁一声不吭地递了调职报告的?我不找她怎么见的着你啊?” 苏恪的表情太真实,宋嘉宁几乎都要以为是真的了,但一想起前些日子的经历,还是不由自主地退缩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湿漉漉的,委屈的很:”苏恪,你这样有意思吗!又是要转移谁的注意力?还是逗我玩?” ”嘉宁!”苏恪叹了声气,看着宋嘉宁无奈又专注:”那天是个误会,我以为你讨厌我,当着悦姐我只能那么说的。后来我又看到了舒语欣,我怕她在剧组里乱说,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宋嘉宁还是不置信的模样:”我不是可有可无的小跟班吗……” 苏恪有些丧气,苦涩地笑起来:”你上h中,我放弃了g中去读h中,你在北城念大学,我从美国追到北城。你在这里上班,我又从北城追到这里。宋嘉宁,你觉得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跟班?” ”你是说……你是为了……”事实太过震惊,宋嘉宁连话也说的不连贯了。 苏恪叹息:”还不明白吗,都是为了你啊。” 宋嘉宁眼里都是水光:”真……真……的?” 苏恪一手揽过宋嘉宁,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怀中,低头慨叹:”你究竟是有多迟钝才……”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唇舌便被湮没在女子清甜的馨香中。 宋嘉宁踮起脚尖在苏恪嘴唇上轻轻的印了一下,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一行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啪嗒,滴在苏恪的肩头。 其实不是太迟钝,只是不敢相信…… 宋嘉宁从没想过,她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上娱乐版头条。这实在归功于前一天的奇遇。原来,在剧组那边舒语欣对着记者媒体单方面的公开了与苏恪的恋情,而另一边,宋嘉宁和苏恪却被偷拍到了在拥吻的照片。虽然面部已经打了马赛克,但明眼人仍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不是舒语欣。 一时激起各方争论。 宋嘉宁回到公司后,原想去找苏恪,在外间突然听到了严悦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吓得顿时不敢进门。 ”上次不是说你们俩没什么吗?这下给我捅这么大一篓子,苏恪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苏恪的反应却很淡定:”原本答应和舒语欣传绯闻只是为了宣传效果,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她可以伪造我们的恋情。要说负责任,我只会对宋嘉宁一个人负责。” ”苏恪,我真要被你气死了!你这是要公开和宋嘉宁的关系吗?你可想好了,如果你和她的关系公开了,对你的人气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就算你不顾虑自己好了,你觉得对宋嘉宁会毫无影响吗?娱乐圈那么多的狗仔和媒体,你保护的了她吗!” 严悦的连番追问下,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宋嘉宁有些着急,趴着门缝想往里看,然后,她听到了苏恪的声音,平静却很坚定。 ”当初就是顾虑太多,所以才惹的她难过。如今我已经想的很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宋嘉宁泪光灿灿,感动在心里泛滥。直到严悦拉开门,都没来得及去遮自己微红的眼眶。严悦无可奈何的看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严悦离开后,宋嘉宁惴惴地走近苏恪身边:”苏恪……” 苏恪挑眉看她:”怎么,是不是感动的想以身相许啊?” 宋嘉宁很忧愁地摇了摇头:”我在想,你的粉丝们不接受我可怎么办?要是他们因为我对你粉转黑了怎么办?你说我会不会上街就被人扔臭鸡蛋啊?” 苏恪被逗的笑了,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尽想些什么呀。” 宋嘉宁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甚至还一一向他列举了因为交女友不慎,被粉丝们粉转黑的一众艺人。 苏恪知道她是在担心他,定定地看她,神情变得很认真:”嘉宁,一切有我。” 宋嘉宁的心里顿时变得很踏实,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外间有人喊苏恪去出席记者会,苏恪匆匆在宋嘉宁额头上啄了一下便离开了。 一刻钟过去了,宋嘉宁却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不知道苏恪会在记者会上怎么和媒体交代,她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在这个节骨眼,她只能将一切都交给苏恪,全心的相信他。 过了一会儿,秦沫沫来了短信:”宁宁,快看电视,香蕉台!” 宋嘉宁颤抖着打开了休息室的电视机,屏幕中央的苏恪温文儒雅,帅的不可复加。台下的媒体争先恐后地将话筒递给他,提问声此起彼伏。粗略一听,都是为了前一天的照片事件。 他对着镜头,笑得礼貌得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苏恪的支持和厚爱,今天召开这个记者会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从今天起,我将退出演艺圈。” 一语出口,引得台下一片哗然,宋嘉宁也惊诧的不得了,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苏恪对台下混乱的状况彷如无睹,继续淡淡地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追寻一个人的脚步。我会踏入演艺圈,也是希望能离她更近一些。我们中途经过了很多的波折,但很幸运,我们最终拥有了彼此。以后,我会慢慢淡出大家的视线,去过平静的生活,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也能跟我一样,收获一份平静的幸福。” 看着荧幕正中男子安静的笑颜,那些美好的往事就像蝴蝶一样纷至沓来,宋嘉宁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露出一个由衷欣慰的笑。 记者会结束后第二天,宋嘉宁的心情特别舒畅,感觉苏恪远离了娱乐圈,她的整个生活都变得美好了。 然而就在她要去上班的时候,她接到了公司的电话,那头说批准了她的辞呈,让她不用去公司报到了。 宋嘉宁气冲冲地去找了苏恪:”是你把我工作辞了?” 苏恪笑的一脸无害:”是啊。” ”凭什么你退圈我也得跟着退啊,我只是个生活助理!” 苏恪一把将别扭的宋嘉宁按到怀里。 ”以后,只准做我一个人的生活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