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 木子耳1 上帝做证我是一个好姑娘。 我成绩优秀助人为乐吃苦耐劳尊敬长辈。我心甘情愿地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按时起床。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天那个时候天总是蒙蒙亮的就算是夏天太阳光也只是稍稍有些露头。然后我会坐在窗前读英语声音大而甜美。我的妈妈走过来给我递上一杯浓浓的牛奶。我把牛奶呼啦啦喝掉继续读我的英语。 我的妈妈站在清晨的房间里充满爱怜地看着我。 遗憾的是我是一个有点小小缺点的好姑娘我的心脏还有我的左耳。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心脏的手术做过了很先进的技术没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疤痕所以于我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左耳的听力始终不好你如果站在我的左边跟我说话我就有可能一点儿也听不见。 所以我读书的时候总是比别人大声。 虽然是这样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在十七岁以前我是那样单纯地爱着我自己就像这个世界上很多好心的人那样单纯地爱着我。 可是比较老土的是我在十七岁的某一天忽然情窦初开了。我始终想不起那一天的天气我只是记住了他的脸在学校的对面黄昏的街道旁斜斜靠着栏杆的一个男生背了洗得白的大书包。他的脸是如此的英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吓得我掉过了头去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不停。 他叫许弋。 我一度非常痛恨这个名字因为后面那个字在电脑上用五笔很难打出来。我练了好多天才可以顺利地一遍一遍地重复。 白色的屏幕上全是这个名字我用红色将其打得又大又鲜活。好像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在知道许弋后我的博客才有了一点儿真正的含义。 我说的是知道许弋。 事实就是这样子我们并不认识也没有机会认识。我只知道他读高三快要毕业了他成绩很好我还知道的就是有个读技校的女生正在疯狂地追他。 我见过那个女生。她的穿着很奇怪。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像一颗植物特别是她穿着绿裙子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那一次我看到她涂了绿色的眼影脸上还有一些金色的粉她拿了一朵黄色的葵花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 还有一次她用油彩在自己白色的衣服上写上了四个大字:我爱许弋。 很多女生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尖声叫喊。 她成为我们学校门口的一道风景。 最关键的是最后的最后许弋居然爱上了她。 他爱上了她。 他在有一天放学后走到她面前他对她说:我们去看看你喂的猫吧。 女孩呼啦一下跳起来欢呼着手臂张开像个滑翔机一样地跑了一圈再到许弋的面前停下。她说:帅哥我终于相信爱情是可以争取的哦!呼呼呼我幸福得要死掉了呀。 那个喜欢把自己的眼睛弄得绿绿的女孩我后来知道她叫吧啦。 我终于认识了吧啦在学校后面的拉面馆。 我后来想这其实是我一直都在预谋的一件事。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外面在下雨店里特别吵。我下了晚自修后觉得很饿于是我去了拉面馆。她背对着我坐在靠墙的某张桌子上穿着粉红色薄对襟毛衣显得很醒目。等我走近后我现她叼着555。英国牌子的烟她吸得好像特别津津有味有点像有个小妹妹在吃巧克力。店里的小电视机里放着无声的电视剧在我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电视机。 我在她对面坐下来。 然后她瞟了我一眼。 然后她伸手在我冒着热气的碗里抓了一把香菜扔进自己碗里。然后她吐掉烟蒂一声不吭吃起她的面来。我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到她她在脑后挽着一个圆圆的髻瓜子脸没有一颗痘痘眼睛也特别大。我觉得她很漂亮。是那种越看越漂亮的漂亮深藏不露吓你一跳。她没有涂绿色的眼影。 我当时在心里想:难怪许弋…… “你也是天中的?”她看着我胸前的牌子问。 “嗯。”我说。 “哦。”她说“你认得我?” 我违心地摇了摇头。 “你们学校的坏孩子都认得我。”她得意地说然后又笑一张脸越精致。 那次我们吃完了饭走出面馆的时候雨越下越大了雨水一直顺沿着水泥砌的屋檐往下滴我们出不去只好靠着墙。 我实在忍不住地问她:“你也喜欢吃香菜?” “不特别喜欢但是我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我有点惊讶地望着她。她伸出手来摸摸我的脸然后笑得两眼弯成很好看的月牙她说:“呵呵别人的东西才是好的。小姑娘你会明白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她的话接下去只好说:“我不喜欢下雨。”她抬起头看看天好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不会来了。”接着她站起身飞快冲到雨里。 我喊住她:“喂!” 她回头。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淋了雨会感冒的。” “那你呢?”她问我。 “我家就在旁边不要紧的。” “谢谢你噢。”她接下伞跑开一段路又突然停下转过头对我说:“我叫吧啦下星期六我还会来这。到时候还你伞哦。” 传说吧啦和许弋分手了许弋为她打了架变坏了。 又一个周六到了学校不放假我跟老师请了假我说我肚子疼。老师很轻易地就相信了我因为她根本就想不到老实巴叽的我居然也会撒谎。但我确实是撒了谎我的肚子不疼我去了拉面馆。 我刚进拉面馆的时候我就惊呆了因为我看到吧啦靠一个男生很近地坐着她的脸几乎要完全地贴近他的她笑得妩媚而又动人。 那个男生当然不是许弋他叫张漾我认得他。他也是我们学校高三的。 张漾看到我背着书包进来好像有点不自在于是一把推开了吧啦。 吧啦跟我打招呼她说:“嗨。” 我坐下来轻轻地应:“嗨。” 张漾很快就付完账走掉了。吧啦的眼睛一直都跟着他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吧啦走到我面前来问我说:“你有没有烟我的烟抽完了。” 我摇摇头。 “哦对了。”吧啦说“你是好孩子你不会抽烟的!但可是你为什么要逃学呢?” 她一面说一面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的天她又涂了绿色的眼影。 “我今天肚子疼。” “肚子疼还吃拉面。”她笑起来“该不会是饿疼的吧?” “吧啦。”我看着她绿色的眼影说“你为什么要跟许弋分手?” 吧啦看着我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才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了你喜欢上许弋那小子了是不是?” 我倔强地不说话。 “你不要谈恋爱。”吧啦说“你一看就是个乖小孩。”她一面说一面从椅子后面的包里掏出我的伞对我说:“还给你好宝宝。” 我拿着我的伞走的时候跟吧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我和许弋并不认识。” “哦?”吧啦又夸张地笑起来。我这才看到她戴的耳环也是绿色的像一滴大大的绿色的眼泪在她的耳朵上晃来晃去。 那天我走了老远了忽然听见吧啦在喊我。她应该是喊了很多声了我好不容易才听见。我没有走回去但她接下来的话我听得非常清楚。 吧啦说:“想知道许弋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吗下次来我告诉你啊!” 我决定给许弋写一封信。 这个愿望好多天像石头一样地压在我的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没有办法对自己妥协于是我只好写。 我的信写得其实非常的简单。我说:要知道一次失败不算什么一次错误的选择也不算什么错误。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在关心着你。希望你快乐。 这当然是一封匿名信我在邮局寄掉了它然后我脚步轻快地回了家。我快要到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又想起了离家不远那个拉面馆。我的脚步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从我家到拉面馆有一条近路那边正在修房子路不好走所以经过的人不多。那天绕到那条四周都是铁丝栅栏的小路时我觉前面似乎有动静。 我的听力不是很好但我非常的敏感。 我知道出事了。 那时天已经快黑了我走到前面。眼前的事实很快就证实了我的预感是对的我看出了那个被按在墙上的女生是吧啦。背对我的那个男生很高大他正在用膝盖不停地踢她动作又快又狠。吧啦死死咬住他的胳膊眼神特别可怕。那种仇恨似乎快要像血一样从她的眼里滴出来。 我以最快的度冲了上去扯开那个男生。吧啦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滚开!” 男生是张漾。 张漾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身后的吧啦突然颓唐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腹部跪到地上。 我蹲在吧啦的身边试图想扶起她但是我做不到。 我从她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火光闪烁着照在吧啦肮脏的脸上她的大眼睛像两颗脏掉的玻璃球。风刮过来火光颤抖了一下灭了。我在黑暗里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告诉我你家在哪。” “你身上有钱吗?”她的声音和语调同平常一样似乎刚才生的一切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七十多块。 “够了。”吧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说“回家我需要洗一个澡。再买一点药。” 我陪吧啦买了药又陪她回了家。 她和她奶奶住在一起家里没有别的人。她奶奶正和几个老太婆在打麻将没有人关心她的回来。 我们溜进了她的房间。她让我先坐着然后她去洗澡了。她的书桌上书很少有很多高档的化妆品。她的床上全都是漂亮的衣服。我顺手捞起一本书是一本时尚的杂志那上面的模特儿跟吧啦化一样的妆。 吧啦很快出来了洗过澡的她和平常非常的不一样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脚步缓慢地走到我的面前。她走近了缓缓撩起她的衣服在清冷的月光下看到她肚子上的红肿和淤青丑陋着让人胆战心惊。 为什么爱情会是这个样子。 亲爱的许弋这就是爱情么为什么我们年轻的爱情都是这样无可拯救。 亲爱的许弋我只能在心里这样轻轻呼唤。 “对了你叫什么?”吧啦问我。 “李珥。”我说。 “耳朵的耳?” “差不多吧加个王字旁。” “有这个字?”她好奇地问我。 我点点头。拿出药来替她上药。 随着我棉签的移动吧啦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然后她低声说:“你知道吗?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我的手开始抖。 “有了一个小宝宝。”吧啦用手抚摸着肚子说“你说我该不该生下他来也许她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把棉签啪地一下扔到地上。颤声问道:“是谁许弋还是张漾?” 她咯咯地笑了:“你放心许弋和你一样是个乖宝宝。” “可是为什么?” 吧啦把身子倒到床上把睡衣整理好。用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沉重的语气对我说:“小耳朵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就可以为他做一切的。” 我走进“算了”酒吧的时候是大年初三。 “算了”就在技校附近每个周末那里总是挤满各种光怪6离的男孩子他们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在冬天裸露着上身打台球大声讲粗话。面馆的女老板告诉我在这里肯定能找到吧啦。 我去的时候吧啦正在大声地跟人讲笑话。她看到了我一把把我拉到外面外面的雪停了阳光很是晃眼吧啦用手把额头挡起来对我说:“说吧小耳朵有啥事?” “许弋。”我说“听说他考得很差。” “是吗?”吧啦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不帮帮他?” “那你为什么不呢?”吧啦说。 我紧紧地咬着我的嘴唇说:“我不能够。” “如果你爱他就要告诉他。”吧啦拿出一根烟来点燃了看着我。 “求你。”我说。 吧啦狠狠地灭掉了烟头放在地上踩了一踩:“张漾会灭了我。不过这两天他去上海他奶奶家过年去了这样吧你去替我把许弋约出来。就好像我跟他是不经意遇到那样子我麻烦会少一点。” 木子耳2 我居然打了一个男生的电话。 他问我:“谁?” 我靠在公用电话亭上声音抖抖地说:“你能来‘算了’酒吧吗?” “你到底是谁?” “我给你写过一封信。”我说“我在‘算了’等你等你一个小时。” 我说完啪地一下扔了电话。我相信他会来的有好奇心的人肯定都会来的。 我走出电话亭回到“算了”听到吧啦站在那个窄窄的木头台子上唱王菲的歌她唱的是《香奈儿》 我是你的香奈儿你是我的模特儿 这歌还没有唱完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许弋他好像是跑来的额头上有汗。他盯着台上的吧啦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他是如此的憔悴我是如此的心疼。 “嗨嗨嗨!”吧啦断了歌声从台上跳下来一直跳到我面前尖着嗓子喊道:“小耳朵你的帅哥到了哦。” 说完吧啦朝着许戈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的脸变得通红又通红。 许弋走到我们的面前来在我的对面坐下。他哑着嗓子当着我的面低声问吧啦:“我只想知道关于张漾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吧啦坚决而肯定地说。 “为什么!”许弋大声地喊起来全酒吧的人都听见了一些男孩围了过来。 “为什么!”许弋继续大声喊他一把抓住了吧啦的衣领大力地摇晃着她:“我跟你说我不会饶了你我不会饶了你!” 吧啦肯定被晃得头晕脑涨但她的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许弋很快被拉开了在我还没有明白状况的情况下他已经被他们打到了地上压住无数拳头落到他的身上。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尖叫着:“不要不要!不要!!”我扑过去吧啦没能拉住我我疯狂地扑到那群人的中间想用我的身体护住许弋一个啤酒瓶准确无误地砸到了我的头上。 血红色的血。 我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我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吧啦的家里。 吧啦的臂膀上居然抱着一只猫。好胖的一只猫拖着长长的一条白色尾巴安安静静躺在吧啦的怀里。绿色的瞳仁晶亮地闪着可脸上却是一副吃撑的表情。 吧啦抱着猫爱怜地看着我说:“小耳朵幸好你没事。” “许弋呢?”我忽然想起来。 “他没事。”吧啦说“你的头上有伤我替你包扎过了你回家后应该怎么说?” 我不吱声。 “你可以在我家住一阵子。”她说。 我从她的床上爬过去去照放在床那边的镜子看到一个可恶的白色纱布贴在我的头上。我用力地一把扯掉了它。这个动作让我疼得吡牙裂嘴。吧啦尖声叫:“你要做什么?” 我对吧啦说:“我要用一下洗手间。” 吧啦伸出手指了指方向。 我忍着疼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把有血迹的头清理了一下然后用梳子梳好我的头。我跑到外面问吧啦:有没有合适的帽子给我戴? 吧啦有好多好多的帽子可是我换了差不多有十顶帽子才找到一顶勉强可以戴的。那是顶红色的小帽子吧啦说那是她家小侄女丢在她家的。 吧啦一直送我出门送到拉面馆的前面。她跟我说:“小耳朵你比我还要勇敢我要向你学习。” “那个孩子……”我问她。 她神秘地拍拍肚子说:“放心我会生下他来。” 我捂住嘴。 “也许真的会有点疼但是值得。” “你妈妈不管你吗?”我问她。 吧啦歪了一下嘴说:“管也管不了。” “你不要任性。吧啦。”我说“你这样子有什么好处呢?” 吧啦看着我。 “吧啦请不要这个样子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这个样子。”我说完就转身大步大步地离开了吧啦。 当我再回头的时候我看到吧啦她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到我回头她把手放到唇边抛过来一个飞吻然后她转身走掉了。 我带着那顶红色的小帽子稀奇古怪地回到了家。妈妈奇怪地看着我我一面搓着手一面往我房间走去:“今天真是冷啊我买了顶帽子感觉好多啦。” 那些天我有个奇怪的念头。 我忽然很想变坏。 我闷得非常的慌我固执地认为只有变坏了我才可以得到自由。 我又在博客上写了一长段不知所云的话写完以后我希望有人读它于是我把我的博客地址到了吧啦的信箱里。吧啦很快就给我回了信。她说:小耳朵好像不太快乐咧要不你来“算了”听我唱歌吧。 “不行。”我说“不过我今天下午会去河边看书的。” 那天下午我抱了一本书坐在河边的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看。吧啦终于来了她穿了有长长流苏的裙子背了玫瑰红的小包拖着夸张的步子走近用明亮的眼睛瞪着我问:木子耳你真的真的想变成个坏姑娘? 我重重地傻不拉叽地点头。 吧啦的手啪啦打在我头上。 “要死啦”吧啦说“成天乱想!” 吧啦却又笑了她说:“小耳朵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 “等我儿子生出来你给她做小干妈。所以你千万不能变坏要让我儿子有一个好妈妈这样他才不会输给别人!” “吧啦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把她奋力一扯说“你跟我走!” “走哪里?” “去医院!” “放开我!” “不!”我说“你必须去医院必须去!” 吧啦一把推开我跌坐在木椅上带着微笑的神情对我说:“小耳朵你听好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谋杀这个孩子我依然要生下他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除非我死!” 我被吧啦的微笑吓住了过了好半天我才说:“吧啦你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吧啦把下巴搁在木椅上慢悠悠地说:“你不会明白的就像你永远都成不了一个坏孩子。小耳朵每个人的命运从生下来那天就注定了你是一个好姑娘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好姑娘你明白不明白?” 寒假里我没有再出过门。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我在校门口遇到了许戈。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拦住了我的去路。 有很多的女生在旁边看着我。 我的脸变得通红又通红。 许弋说:“谢谢。” “不用。”我的声音细得像蚊子。 “你为什么要帮我那天打电话的人是不是你?”许弋说。 我慌乱地抬起头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许戈又问。 我大力地喘着气绕过他飞快地跑进了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要死了我那一颗做过手术的小小的心脏已经不负重荷。我糊里糊涂了上了一周的课周六的时候许弋来了。开始我没有现他因为太困我在教室里喝一杯溶咖啡举起来的时候太急几滴咖啡滴到红色的毛线围巾上。我坐的座位是靠着窗在我把视线放平以后我看见许弋。他居然对我伸出一只手指勾动了一下。意思是叫我出去。我的心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抽*动下意识地丢下杯子就冲出了教室。 他不看我走在我前面我的脚步一会快一会慢有点像个傻子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学校老师都去开一个乱七八糟的会议。本来的自习改成了放假学校里人很少。该死的天又下雪了黄昏就像是黑夜。他带我穿过操场和实验楼雪片掉在他短短的头和宽阔的肩膀上我的心里起起落落地疼。我只好把头转向一边然后我喊起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呢?” 他突然停下来然后转过身。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踩进厚厚的雪里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们那时是在学校后院的那条走道上。水房巨大的卷帘门闭合着上面涂了蓝色的油漆。旁边的楼梯口空荡荡的许弋就在这时候把我拖进那里。我有些惊恐我们俩大概隔着两米的距离我靠墙站着咬着下嘴唇就这样盯着他。他穿着灰色的大衣肩膀上落着冰晶和雪珠。前额的头有些湿。哦许弋曾经是吧啦的许弋天使一样的脸蛋。他还是那样帅得没救。 我难过地蹲下身。看清围巾上的咖啡滴我伸出袖子把它擦去。 “我知道你喜欢我。” “没有。” “那个天天给我写信的人是你?” “不是!” “看着我。” 我不敢我蹲在那里一点一点地抖。 他拽起我的左胳膊一把拉起我我吓得轻声尖叫起来。 “你别指望我喜欢你。”许弋说。 “你少装出这副纯情的样子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吧啦是一伙的你们没玩够是不是没玩够我继续陪你们玩!” 从来都没有男生对我这么凶过我甩不开他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许弋看着我他的样子很愤怒我以为他要打我了。我把眼睛闭起来却感到他被人猛地一把推开了。我睁开眼睛看到尤他尤他血红着眼挡住许弋粗声粗气地对我说:“你给我回教室去。” 许弋吃惊地看着他。 我一转身走进雪里。地上好多的冰渣我真怕它们灌进我的旧跑鞋那样多冷。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的脸上冰冰凉我把手从衣服下面伸进去在里面的口袋里掏我的纸巾。因为我穿得很厚所以很难掏可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它掏出来。我就这样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大踏步穿过实验楼和操场往我的教室走去。谁也没有追过来。我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可是我没有回头。 黄昏的时候许弋的妈妈我的姨妈还有我的妈妈都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妈妈出来以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李珥你让我失望。 她揪住我的衣服说:“你说说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跟那些小太妹混在一起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你不要骂她。”尤他过来给我解围。 姨妈调转了枪口:“我还要骂你呢你也是好好的跟人家打什么架就要高考了要是挨了处分我看你怎么办!”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吧啦吧啦今天一点儿也没有化妆她穿了一件很简单的衣服。站在前面用一种说不清的眼光看着我。 我们一行人经过她的身旁我不敢跟她打招呼就在我恨死我自己的懦弱的时候吧啦却喊我了她没有喊我小耳朵而是说:“李珥你等一下。” 所有的人都站住了警觉地看着她。 “事情我都知道了。”吧啦说“我是来替你做证的证明那些事情都跟你无关!有什么事都算到我吧啦头上。” “你滚一边去!”尤他恶狠狠地说。 “我就走。”吧啦冷冷地说“只要李珥没事。” “她不会有事的你离她远点她什么事都没有!” “尤他!”我大声地喊“你不许这样跟吧啦说话!” “为什么!”尤他说“难道她害你害得还不够惨?” “因为吧啦是我的朋友!”我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准你这么说她!绝不允许!” 尤他气得后退了好几步妈妈和姨妈都张大了嘴巴。世界静止了我又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只看到吧啦看到吧啦裂开嘴笑了。她的脸上焕出一种炫目的光彩。她看着我眼睛里的光亮明明白白。 然后我听到她轻声说:“小耳朵我真的没有看错人呐。” 这一年的春天阳光好像特别的明媚。柔和的金色从绿色的树叶上流淌下来花开无声。周一是我最不喜欢的一天还没有休整好所有的忙碌又要起头特没劲。那天我做完课间操我独自穿过操场想到小卖部去买溶咖啡一个陌生的男生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有些慌张地问我:“你是不是李珥?” “是。”我说。 “请你接一个电话。”他把手从裤袋里掏出来手里捏着的是一个小灵通。 “谁的电话?”我说。 “你接吧。”男生把电话一下子塞到我手里“打通了你快接!” 我有些迟疑地把电话拿到耳边然后我就听到了吧啦的喘息声只是喘息声但我敢肯定就是她。 我失声叫出来:“吧啦!” “小耳朵是你吗?” “是我吧啦。”我的心感到一种强大的莫名的不安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真好。找到你了。”吧啦哑着嗓子说“我一定要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谢谢你把雨伞借给我谢谢你上一次救了我谢谢你替我擦药谢谢你当众承认你是我的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谢谢你……” 吧啦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又出了问题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电话断了那边传来的是无情的嘟嘟声。 男生把手伸过来抢走了小灵通转身就跑。 我终于反应过来跟着就追了上去。我跑不过那个男生只能眼见着他进了高三(1)的教室。但我毫不迟疑地跟着他跑了过去上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起了他们班所有的同学都开始蜂涌而进教室他们的数学老师已经拿着教案站在门口。 我也站在门口。 有个多事的女生隔着窗户问我:“你找谁?” 我不说话我的眼睛正在满教室地寻找那个男生的时候一张纸条从里面传了出来上面写着:吧啦在医院里她出事了。 吧啦吧啦1 上帝做证我是一个好姑娘。 我成绩优秀助人为乐吃苦耐劳尊敬长辈。我心甘情愿地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按时起床。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天那个时候天总是蒙蒙亮的就算是夏天太阳光也只是稍稍有些露头。然后我会坐在窗前读英语声音大而甜美。我的妈妈走过来给我递上一杯浓浓的牛奶。我把牛奶呼啦啦喝掉继续读我的英语。 我的妈妈站在清晨的房间里充满爱怜地看着我。 遗憾的是我是一个有点小小缺点的好姑娘我的心脏还有我的左耳。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心脏的手术做过了很先进的技术没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疤痕所以于我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左耳的听力始终不好你如果站在我的左边跟我说话我就有可能一点儿也听不见。 所以我读书的时候总是比别人大声。 虽然是这样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在十七岁以前我是那样单纯地爱着我自己就像这个世界上很多好心的人那样单纯地爱着我。 可是比较老土的是我在十七岁的某一天忽然情窦初开了。我始终想不起那一天的天气我只是记住了他的脸在学校的对面黄昏的街道旁斜斜靠着栏杆的一个男生背了洗得白的大书包。他的脸是如此的英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吓得我掉过了头去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不停。 他叫许弋。 我一度非常痛恨这个名字因为后面那个字在电脑上用五笔很难打出来。我练了好多天才可以顺利地一遍一遍地重复。 白色的屏幕上全是这个名字我用红色将其打得又大又鲜活。好像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在知道许弋后我的博客才有了一点儿真正的含义。 我说的是知道许弋。 事实就是这样子我们并不认识也没有机会认识。我只知道他读高三快要毕业了他成绩很好我还知道的就是有个读技校的女生正在疯狂地追他。 我见过那个女生。她的穿着很奇怪。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像一颗植物特别是她穿着绿裙子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那一次我看到她涂了绿色的眼影脸上还有一些金色的粉她拿了一朵黄色的葵花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 还有一次她用油彩在自己白色的衣服上写上了四个大字:我爱许弋。 很多女生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尖声叫喊。 她成为我们学校门口的一道风景。 最关键的是最后的最后许弋居然爱上了她。 他爱上了她。 他在有一天放学后走到她面前他对她说:我们去看看你喂的猫吧。 女孩呼啦一下跳起来欢呼着手臂张开像个滑翔机一样地跑了一圈再到许弋的面前停下。她说:帅哥我终于相信爱情是可以争取的哦!呼呼呼我幸福得要死掉了呀。 那个喜欢把自己的眼睛弄得绿绿的女孩我后来知道她叫吧啦。 我终于认识了吧啦在学校后面的拉面馆。 我后来想这其实是我一直都在预谋的一件事。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外面在下雨店里特别吵。我下了晚自修后觉得很饿于是我去了拉面馆。她背对着我坐在靠墙的某张桌子上穿着粉红色薄对襟毛衣显得很醒目。等我走近后我现她叼着555。英国牌子的烟她吸得好像特别津津有味有点像有个小妹妹在吃巧克力。店里的小电视机里放着无声的电视剧在我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电视机。 我在她对面坐下来。 然后她瞟了我一眼。 然后她伸手在我冒着热气的碗里抓了一把香菜扔进自己碗里。然后她吐掉烟蒂一声不吭吃起她的面来。我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到她她在脑后挽着一个圆圆的髻瓜子脸没有一颗痘痘眼睛也特别大。我觉得她很漂亮。是那种越看越漂亮的漂亮深藏不露吓你一跳。她没有涂绿色的眼影。 我当时在心里想:难怪许弋…… “你也是天中的?”她看着我胸前的牌子问。 “嗯。”我说。 “哦。”她说“你认得我?” 我违心地摇了摇头。 “你们学校的坏孩子都认得我。”她得意地说然后又笑一张脸越精致。 那次我们吃完了饭走出面馆的时候雨越下越大了雨水一直顺沿着水泥砌的屋檐往下滴我们出不去只好靠着墙。 我实在忍不住地问她:“你也喜欢吃香菜?” “不特别喜欢但是我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我有点惊讶地望着她。她伸出手来摸摸我的脸然后笑得两眼弯成很好看的月牙她说:“呵呵别人的东西才是好的。小姑娘你会明白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她的话接下去只好说:“我不喜欢下雨。”她抬起头看看天好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不会来了。”接着她站起身飞快冲到雨里。 我喊住她:“喂!” 她回头。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淋了雨会感冒的。” “那你呢?”她问我。 “我家就在旁边不要紧的。” “谢谢你噢。”她接下伞跑开一段路又突然停下转过头对我说:“我叫吧啦下星期六我还会来这。到时候还你伞哦。” 传说吧啦和许弋分手了许弋为她打了架变坏了。 又一个周六到了学校不放假我跟老师请了假我说我肚子疼。老师很轻易地就相信了我因为她根本就想不到老实巴叽的我居然也会撒谎。但我确实是撒了谎我的肚子不疼我去了拉面馆。 我刚进拉面馆的时候我就惊呆了因为我看到吧啦靠一个男生很近地坐着她的脸几乎要完全地贴近他的她笑得妩媚而又动人。 那个男生当然不是许弋他叫张漾我认得他。他也是我们学校高三的。 张漾看到我背着书包进来好像有点不自在于是一把推开了吧啦。 吧啦跟我打招呼她说:“嗨。” 我坐下来轻轻地应:“嗨。” 张漾很快就付完账走掉了。吧啦的眼睛一直都跟着他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吧啦走到我面前来问我说:“你有没有烟我的烟抽完了。” 我摇摇头。 “哦对了。”吧啦说“你是好孩子你不会抽烟的!但可是你为什么要逃学呢?” 她一面说一面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的天她又涂了绿色的眼影。 “我今天肚子疼。” “肚子疼还吃拉面。”她笑起来“该不会是饿疼的吧?” “吧啦。”我看着她绿色的眼影说“你为什么要跟许弋分手?” 吧啦看着我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才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了你喜欢上许弋那小子了是不是?” 我倔强地不说话。 “你不要谈恋爱。”吧啦说“你一看就是个乖小孩。”她一面说一面从椅子后面的包里掏出我的伞对我说:“还给你好宝宝。” 我拿着我的伞走的时候跟吧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我和许弋并不认识。” “哦?”吧啦又夸张地笑起来。我这才看到她戴的耳环也是绿色的像一滴大大的绿色的眼泪在她的耳朵上晃来晃去。 那天我走了老远了忽然听见吧啦在喊我。她应该是喊了很多声了我好不容易才听见。我没有走回去但她接下来的话我听得非常清楚。 吧啦说:“想知道许弋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吗下次来我告诉你啊!” 我决定给许弋写一封信。 这个愿望好多天像石头一样地压在我的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没有办法对自己妥协于是我只好写。 我的信写得其实非常的简单。我说:要知道一次失败不算什么一次错误的选择也不算什么错误。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在关心着你。希望你快乐。 这当然是一封匿名信我在邮局寄掉了它然后我脚步轻快地回了家。我快要到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又想起了离家不远那个拉面馆。我的脚步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从我家到拉面馆有一条近路那边正在修房子路不好走所以经过的人不多。那天绕到那条四周都是铁丝栅栏的小路时我觉前面似乎有动静。 我的听力不是很好但我非常的敏感。 我知道出事了。 那时天已经快黑了我走到前面。眼前的事实很快就证实了我的预感是对的我看出了那个被按在墙上的女生是吧啦。背对我的那个男生很高大他正在用膝盖不停地踢她动作又快又狠。吧啦死死咬住他的胳膊眼神特别可怕。那种仇恨似乎快要像血一样从她的眼里滴出来。 我以最快的度冲了上去扯开那个男生。吧啦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滚开!” 男生是张漾。 张漾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身后的吧啦突然颓唐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腹部跪到地上。 我蹲在吧啦的身边试图想扶起她但是我做不到。 我从她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火光闪烁着照在吧啦肮脏的脸上她的大眼睛像两颗脏掉的玻璃球。风刮过来火光颤抖了一下灭了。我在黑暗里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告诉我你家在哪。” “你身上有钱吗?”她的声音和语调同平常一样似乎刚才生的一切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七十多块。 “够了。”吧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说“回家我需要洗一个澡。再买一点药。” 我陪吧啦买了药又陪她回了家。 她和她奶奶住在一起家里没有别的人。她奶奶正和几个老太婆在打麻将没有人关心她的回来。 我们溜进了她的房间。她让我先坐着然后她去洗澡了。她的书桌上书很少有很多高档的化妆品。她的床上全都是漂亮的衣服。我顺手捞起一本书是一本时尚的杂志那上面的模特儿跟吧啦化一样的妆。 吧啦很快出来了洗过澡的她和平常非常的不一样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脚步缓慢地走到我的面前。她走近了缓缓撩起她的衣服在清冷的月光下看到她肚子上的红肿和淤青丑陋着让人胆战心惊。 为什么爱情会是这个样子。 亲爱的许弋这就是爱情么为什么我们年轻的爱情都是这样无可拯救。 亲爱的许弋我只能在心里这样轻轻呼唤。 “对了你叫什么?”吧啦问我。 “李珥。”我说。 “耳朵的耳?” “差不多吧加个王字旁。” “有这个字?”她好奇地问我。 我点点头。拿出药来替她上药。 随着我棉签的移动吧啦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然后她低声说:“你知道吗?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我的手开始抖。 “有了一个小宝宝。”吧啦用手抚摸着肚子说“你说我该不该生下他来也许她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把棉签啪地一下扔到地上。颤声问道:“是谁许弋还是张漾?” 她咯咯地笑了:“你放心许弋和你一样是个乖宝宝。” “可是为什么?” 吧啦把身子倒到床上把睡衣整理好。用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沉重的语气对我说:“小耳朵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就可以为他做一切的。” 我走进“算了”酒吧的时候是大年初三。 “算了”就在技校附近每个周末那里总是挤满各种光怪6离的男孩子他们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在冬天裸露着上身打台球大声讲粗话。面馆的女老板告诉我在这里肯定能找到吧啦。 我去的时候吧啦正在大声地跟人讲笑话。她看到了我一把把我拉到外面外面的雪停了阳光很是晃眼吧啦用手把额头挡起来对我说:“说吧小耳朵有啥事?” “许弋。”我说“听说他考得很差。” “是吗?”吧啦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不帮帮他?” “那你为什么不呢?”吧啦说。 我紧紧地咬着我的嘴唇说:“我不能够。” “如果你爱他就要告诉他。”吧啦拿出一根烟来点燃了看着我。 “求你。”我说。 吧啦狠狠地灭掉了烟头放在地上踩了一踩:“张漾会灭了我。不过这两天他去上海他奶奶家过年去了这样吧你去替我把许弋约出来。就好像我跟他是不经意遇到那样子我麻烦会少一点。” 我是一个坏女生我想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是这样的。 他们说我一出生起可恶极了一直哭了三天三夜从早到晚从晚到早无休无止好像是以此来表达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大的抗议。 我当然不记得刚刚出生的时候的那些事事实上是我有很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我总是擅长忘记。我刚进职校的那一天学校要我们填一个表上面有一项就是:特长。我在上面填上两个大大龙飞凤舞的字:忘记。 那个老师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她咬着牙说:难道你不知道“特长”是什么意思吗?我咬着笔杆装出一副白痴的样子来看着她她摇摇头走开了。 我把笔从嘴里拿出来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男生猛地跳到我面前来他真的很高挡住了我面前所有的阳光这让我非常的不爽。他盯着我的脸问我: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黎吧啦? 我坐到桌上去摇着双腿捏着嗓子说:“俺并不知道俺这么有名哩。” “我叫黑人。”他昂着头宣布“从我知道你要到我们学校来读书起我就打算追你了。” 周末的晚上黑人要挑天中的篮球队队长这事他们闹腾了好多天了他们嫉妒天中那些天之骄子们不干赢人家绝不罢休的样子。才早晨1o点我还睡着黑人就打我的手机整个枕头震动个不停我按了扬声器像举着只喇叭听他在电话那头很兴奋地叫:“老婆你来看吧看我怎么把他们扳倒。” 技校的篮球场地破旧不堪但是那有一盏白炽灯有点类似那种手提的马灯吊在篮框的顶端风吹过来灯光就一摇一晃显得很有感觉。但是这里没有人会管你所以每个假期里都有好多的孩子来这里打夜球。 我走到篮球场边缘的地方停住。他们没人注意我。黑人是个光脑袋他喜欢穿黑颜色的无袖T恤戴洁白的象牙耳圈肌肉达我进校后不久就听说过我校有两个怀孕的女生为了要嫁他而在学校动手的传闻。不过我不介意因为我绝对不会为他怀上一个孩子我想想黑人的姨父那天那背时的样子就想笑上天都帮我不是吗? 见我到场黑人显得有些莫名的兴奋他很绅士地吻了我的手背抽风般地说:“谢谢夫人的光临。” 我真想在他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上一脚。他继续抽风般地对他身后的人说:“照顾好嫂子去端个凳子来!”我这才看清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黄头的小孩子单眼皮嘴巴耷拉着稚气未脱的傻样。领命而去跑的度之快仿佛被人追杀。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转开了我的脸就这样我看到对面有个男生靠着篮球架站着。他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我因此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知道他在嚼着口香糖腮部一动一动的。 我站的地方其实离他们并不远。黑人把手上的篮球利落地抛给他然后他说开始吧。 他接住开始运球。左手腾出来把帽子摘掉帽子飞出落在我的脚下。 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我看到微弱的白炽灯光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很久以后我不断回忆起那一个瞬间回忆起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怎样忽而像盛满了水的容器又忽而将它们全部倾倒出来所谓的天翻地覆大抵如此吧。 我平时对这种体育比赛最没有兴趣但是那一天我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把硬凳子上看完了整场比赛。 这场比赛的结果是1对3的对决黑人他们居然输了。最后黑人抹了一把汗高声说:“Tmd老子服了张漾你有种天中就数你是个男人。” 我看到那个被唤作张漾的男生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包背上之后他绕到我的面前。他没有打量我的花裙子和绿眼影——他好像一眼都没有看我只是弯下腰把他的帽子捡起来重新反戴在头上就这么一言不地走了。 如你所料我跟着张漾走了。出了学校的门我就索性脱了鞋子。这样他就不会听到我的脚步声了。他在离我15o米左右的前方有点远不过我还是可以跟得上。我也不知道我的动机只是特别想知道他去哪小白杨多可爱的男孩子。我的心里滋生着一股奇怪的柔软和着脚底的疼痛让我精神。 我左手提着鞋右手提着宽阔的裙摆在静谧的夜色里踮着脚尖跟踪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男生。幸亏他走的路线一直人烟稀少否则会有多少人盯着我好奇地看呢?我不知道事实上那一刻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觉得我就愿意这样追着方向走去。 事实上那一天我的跟踪行动并没有取得成功。不过才转绕了几个弯子我就再也找不到张漾的影子了。我有些泄气地在路边蹲下穿上鞋子揉揉我痛的双足。正思考着接下来该干点什么的时候有人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听到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声在问我:“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转头看到张漾。 “嘿!”我跳起来“原来你在这里!” “你是黎吧啦。”他说“我认得你。” “呼!”我得意地抓抓我的卷说“是不是因为我很漂亮所以你记忆深刻?” 他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在考查我是不是真的漂亮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表态而是说“这条路上有很多碎玻璃你把鞋子脱了走路会很危险!” 我真怀疑他脑袋后面是不是长了眼睛。他真的真的是太帅了太不一般了这简直让我身不由已。 我把一根食指含到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以确定这不是梦境。 “回家吧不早了。”他说完笑了一下转身大步地走掉了。 第二次见到张漾是在拉面馆。 我最喜欢去立天高中附近的拉面馆那里的面条很合我的胃口。我刚进去就看到了他他坐在靠近街边窗口的那个双人位置上。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白色的棉T恤上面印着一排小娃娃。他们的样子一看就是情侣但他们却费劲儿地装出一副彼此毫无关系的样子来我忽然有些想笑于是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烟盒用店里的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根红双喜。 我哗地笑了起来。 “嘿嘿!”我恶作剧地冲他喊并且伸出了手臂晃着手中的烟说:“嘿嘿嘿小白杨你好。” 张漾站起身来就走。女生也站起身来跟着他。我现张漾在柜台的时候付掉了两个人的面条钱女生乖乖地走在他前面走出面馆的那一刻张漾的手轻轻在女生的背上拍了一下女生回头他冲她微笑一脸的宠爱。 你要相信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是一点嫉妒都没有。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嫉妒。如你所料的那样我把他当作为我定做的礼物无论别人如何赞叹热爱他是我的。 我势在必得。 亲爱的小白杨你是我的。 我跟老板娘要了纸和笔趴在桌上飞快地写下我的电话号码然后我冲了出去。我看到张漾的背影他已经快要进入校门了我飞地拦住他把纸条塞到他的手里他伸手接住了不露痕迹地走开。 看来他是个比我还要狡猾的狐狸。 张漾的手机短信是在三天后来的那时候我正跟黑人在一家网吧玩“仙境”我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的内容是:我在拉面馆。 我差不多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我对黑人说:“我有事要走了。” 我出了网吧以百米冲刺的度赶到拉面馆。 我跑到面馆的门口就看到张漾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我立即心领神会地跟着他。他走到了面馆一侧的小路那条路非常难走两边都在建房子基本上是无人经过。就这样我跟着他走了差不多有两百多米远他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停住了那里有一堵墙他靠着那堵墙点燃了一根烟。 我走到他面前我想说点什么但我现我对黑人的那一套嘻笑怒骂对他根本用不上。 他让我变得笨拙。 于是我就只好站在那里看着他抽烟。 他把烟盒掏出来递给我说:你不来一根吗? 我接过一根来却现身上没带火于是我含着那根烟凑到他的面前他没有迟疑很配合地替我把烟点着了。我们离得很近我看到他的眼睛像天上闪烁不停的星星。我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潮水。 他用手掌贴近我冰冷的脸低声说:“黎吧啦你很有名。” “是吗?”我朝他眨眼睛“你现在在泡一个有名的妞。你很快也会有名的。” 他用力地把我搂到怀里我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我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狂跳起来。张漾把嘴唇贴在我耳朵边上说:“我可以泡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嗯?” 张漾接下来说出的话非常的有条理估计早在他心中算计了无数次他说:“第一你得把你和那个五大三粗的男朋友之前的事处理干净。第二你去替我泡一个叫许弋的男生无论用什么手段你一定要把他弄到手。第三在完成前两件事之前我们之间的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吧啦吧啦2 “没有问题。”我说。 “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问。”我说。 “乖。”他把手臂缩紧吩咐我说“你把眼睛闭起来。” 我听话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你的眼影”他说“是绿色的?” “嗯。” “我喜欢。”他说“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生。” “女人。”我睁开眼睛纠正他。 他很酷地笑了然后他吻了我。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我跟很多的男生接过吻但张漾他是不一样的。 张漾是绝对不一样的。用一句非常老土的话来说如果他是火那我就是那只不计后果的愚蠢的飞蛾。 跟张漾分开后的当天晚上我就去找我表哥。 黑人的事只有我表哥才能够摆得平。也许是在游戏室里闷久了黑人已经打了我无数个电话可是我根本就不想接我的脑子里只有张漾我的嘴里只有香烟的味道张漾的味道。我的心已经是吹皱的一池春水再也无法平复。 为了拥有这一切我要不惜一切代价。 我红着眼圈跟表哥说:黑人把我做了。 他看着我问我: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让他以后别再缠着我。 我第二天到学校黑人见了我果然绕着道走黑人的那帮小弟也是见了我犹如老鼠见了猫躲得飞快。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静。 当然也有一点点寂寞。 我坐在教室的窗台上给张漾短消息告诉他黑人已经轻松搞定问他何时可能开始第二项任务。他没有回我以至于我上课的时候一直无精打采。 我从于老太那里出来就看到黑人的一个小弟。他怕兮兮地跟我说:“黑哥想见见你。” “可是我不想见他。”我说。 “求你了吧啦姐你就去见见他吧不然他会揍我的。” “他揍你关我什么事!” “打在我身上还不是疼在你心里么。”小男孩油嘴滑舌地说。 我忍不住笑了。好吧也许我也应该去见一见黑人我欠他一个解释。不过我不能吃亏于是我约了黑人在“算了”见面。 晚上八点的时候黑人如约而来他穿得莫名的规矩身上手上都没有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我面前坐下我递给他一根烟。 他的手在抖好半天才把烟给点燃我们一直没说话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开始流泪然后他趴在桌上开始哭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桌子像劣质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为了不让他当众出丑我奋力地把他拖到酒吧后面的一间小屋子里他过来抱我我又奋力地把他推开。 “吧啦。”他流着泪求我“你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没有用的。”我冷着脸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一直不碰你就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的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黑人说“我不能没有你。” 天他竟然如此肉麻。 “黑人。”我走近他对他说“忘了吧忘了我。” 他血红着眼睛绝望地看着我。 有人过来敲门我告诉他没事并示意他走开。黑人把泪抹干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头来非常大声地对我说:“黎吧啦你记住我不是怕你表哥我记得你说的征服我还是会等你再给我机会我会征服你。”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走掉了。 这是我和黑人相识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可爱他的眼泪他的信心都说明他是一个汉子并让我第一次对他心生敬仰。但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我喜欢的是张漾那种的这是天生注定的谁也没有法子改变。 我很安静地等着张漾给我消息。 终于有一天他吩咐我上网。 我到了网上我们互相加了QQ。他把那个叫许弋的男生的照片给了我并告诉我他每天的行踪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那小子动心。 我问他:“你怎么谢我?” 他说:“你想要什么我还不清楚吗放心吧有机会会让你如愿的。” 我说:“机会是人创造的。” 他说:“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谈条件尤其是女生。” 你瞧我寻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一个比我更坏的人我不为他卖命还能为谁卖命呢? 我长这么大一般都是男生追我我从来都这有这么处心积虑地追过一个男生所以说许弋这小子也算是挺幸福的。我开始“追”他以后才开始了解他知道他和张漾一样都是天中的风云人物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死对头。但他们也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许弋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我像一朵灾难的云慢慢地游入了他的生活。一开始我并不是没有愧疚的但是为了我的小白杨我别无选择。 我想了很多的法子去接近许弋 我在他晚自修下课后跟着他一路走有一次我居然搞了一辆自行车紧追着他后面骑。很快全天中的人都知道有个坏女生吧啦在追他有一次他拉了一个女生一起走大约是要告诉我他是名草有主的但我并不理会他我依然给他灿烂的微笑同时轻轻吹一声口哨耸耸肩膀走到一边不去看他们。 我在周末去体育馆看他打一个上午的球一直坐在那无论天气有多热。他进球的时候我就很大声地喊:“许弋我爱你!”其实我是去看张漾的我心里真想喊:“小白杨我爱你。”偶尔小白杨也会在那里打球但他从不理我仿佛跟我并不认识其他一起打球的外校学生听到我的喊声就会一起出暧昧的笑声许弋肯定觉得窘迫他的脸微红可是他拿我没办法。 有的时候他在前面走我就跟着他突然就在他身后大声地唱起来:“嘿前面的男生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那一次他吓了好大的一跳快步跑开了以至于到后来我现每次单独走路他都会神经质地转头看看左右看了再看才放心。 有时候我就往他的信箱里写信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包括我家的猫啊阳台上的花啊什么的但是他从来不回。 但我心里清楚他的生活被我打扰得不轻。 后来他告诉我我对他而言就像一株带着辛辣芬芳的植物开着妖娆的花朵让他不知进退。他只好不理我。 但他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理我了在某一个周末放学后他来到我面前主动跟我说:“让我们去看看你的那只猫吧!” 呼呼我成功了! 我真想把这个消息快点告诉张漾但是我没有时间我带着许弋去了河边那是我们市里唯一的一条小河没有风景但是很安静我看到一个很乖的女生在河边看书或许是什么的她看到我们匆匆地收起书来走掉了。 我无数次地见过这个女生她很可爱粉嘟嘟的我这一辈子都别想这么可爱。 许弋问我:你在看什么呢? “没。”我收回视线说“你终于爱上我啦?原来追男生是这么累的。” 在空旷的小河边许弋走开一点点站在离我有5米的地方背对着我。我也不靠近。 还有最后一抹晚霞艳红的光彩涂了半边天。很大的风我那天出门的时候匆忙。髻梳得一点也不整齐前面的梢都贴住了脸。我很大声问他:“你说话呀怎么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呢。” “我很漂亮对吧。我知道我很漂亮。” “许弋同志我喜欢你。” 他握紧拳头看样子很想找个东西可以捶一下。 于是我在河边慢慢地蹲了下来也没有再说话。他也许感到诧异以为我已经走了呢所以转过身来看到我蹲在那里用手不停地揉眼睛。 我嘀咕着:“我的眼睛进了沙子。” 我抬起头对着他:“我的眼睛进了沙子你来帮我吹一下吧真的很疼。” 他没有动。 我重复着:“真的很疼好不好你过来帮我一下。” 许弋终于跟自己妥协他走过来蹲下身想知道我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等他看到我眼睛里狡诘的笑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伸出手去迅但是轻轻地托住他的脸吻住了他。这个吻让他惊讶极了但他没有躲开。 如此美好让我心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人。 我骗了他这个美好的孩子。 我不是没有内疚但爱情让我失去一些应有的理智。我在半夜三点的时候跑到郊外一座废弃的小楼上去抽烟看烟头从高空坠落一个微弱的火花绝望地掉向早已干涸的草地。 草地下面是一片黑色的肮脏的泥土。 我对自己说:吧啦你不坏你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有一天放学我从学校里晃出来忽然看到了许弋。 他背着个大书包靠在校园门口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他看着我走近眼神里有些藏也藏不住的忧伤。 我走过去捏着嗓子故作轻快地说:“帅哥干嘛哩?今天居然敢逃课??” “我想你了吧啦。”许弋有些委屈地说“我居然两天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迅地捏了一小下:“对不起啊宝贝我这两天忙晕过去啦。” “你忙什么?”他问。 “忙什么呢嗯让我想想。”我把眼睛抬起来看天结果我看到了黑人个子很高的黑人带着七八个男生正从学校里面走出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让许弋快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黑人一伙很快就围了上来黑人又戴那些让我眼花缭乱的金属饰物了他不说话的样子有些恐怖看上去像一条就要吃人的狗。 我推推许弋说:“你先走。” 许弋没动。 黑人粗声粗气地说:“这难道就是你喜欢的小白脸?吧啦你的品位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啊。” “你敢动他你试试?”我对黑人说“我会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黑人仰天大笑“黎吧啦我才现你他妈不是一般地会疼男人!” “那是。”我说“你他妈被我开除了只有嫉妒的份了怎么着?” “我能怎么着我不想怎么着我压根也不会怎么着我就算要怎么着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要怎么着!”黑人急了绕口令却说得倍儿溜。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黑人手下的兄弟一个个愤怒地看着我。 许弋在我的旁边喘着粗气。 我的脑子在飞地运转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应该是打11o还是去搬救兵还是到学校里去找老师在我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黑人却打了一个沉闷的响指用一种败下阵来的语气对大家说:“我们走。” 说完他第一个转身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稳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又生了许弋冲了上去挥起拳头从后面给了黑人的肩膀重重的一击嘴里还喊着:“光头我警告你你不许欺负吧啦我绝不允许你欺负她!”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我可怜的没有理智的孩子他以一抵八你可以想象得到结局。 他被打破了头在医院里躺了整整的一个星期还被学校处分。 我的奋不顾身到底换来了张漾的信任。他终于悄悄地摸进了我的家门朝我竖起大姆指说:“丫头干得好我就知道你能行。” 老太婆又在外面打麻将按我的经验她肯定不会回来。 我说:“小白杨你要奖励我我为你堕落。” “得了吧”他说“你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但那真是我的第一次。在我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我看到张漾慢慢地走近我我的宿舍里混杂着许多特殊的气味女孩子淡淡的经血味香熏内衣的气味沐浴乳洗露、还有各种香水的味道。当然还有张漾的味道阳台上有一串粉红色的风铃在下午三点空气里四处游走的暖风里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一切都让我微微晕。我轻轻推开他跳下床把门细心地带上扣好。然后羞涩地坐到自己的床上对他说:“过来吧。” 我就这样为一份突如其来且不能见光的爱情无私地献出了我自己。 这个世界欺骗了我我必须给与还击我不会放掉任何一丁点儿属于我的幸福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从此坠入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我在张漾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哎我自己如此美丽。 我醒来的时候现他依然在睡梦中。 他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扑闪。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男生可以有这么长这么好看的睫毛。我实在忍不住地伸出手拨弄了它一小下。他并没有醒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我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我的睡裙看到被单上一抹红长长的灰暗的像地图上一个突然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标记和我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疼的。 我歪着身子去卫生间清理自己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略带憔悴却也忍不住兴奋的小脸我捏捏自己左边的脸说:女生。又捏捏自己右边的脸说:女人。然后我不知羞耻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在镜子里还看到那个倒挂的钟那是我妈妈从美国寄回来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寄一个钟回来尽管这个钟非常非常的特别。我记得老太婆收到这个翻越了千山万水的国际邮件时那张气得紫的脸她把钟当机立断地扔到了后院尘土飞扬出震耳欲聋的回声。半夜的时候我溜出去悄悄地把它捡了回来但从此它只能委委屈屈地呆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 现在它告诉我时间是晚上七点整。 我突然觉得我非常饿我不知道那个睡着孩子是不是也会饿但我知道在他醒来之前我应该想办法去替他弄点吃的。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来到外面打开了厨房里的冰箱。冰箱依然可耻地空无一物它居然也敢叫冰箱我把冰箱门重重地关上打开电饭锅看到有半锅饭。我伸长鼻子闻了闻香的可以吃。 我决定炒一锅蛋炒饭喂饱我自己也喂饱我亲爱的。 当然还要喂饱我的猫小逗。 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活着的多么负有责任感的可爱的好女人。 我怀着我满腔的柔情开始炒我的蛋炒饭。上帝知道这是我的绝活我游刃有余地进行着这一切甚至在油烧到锅里的时候抽空到后院去摘了小葱和小青菜。就在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的声音。 我的那个天呐。 我迅地把火扭灭迅地回到我的小屋迅地反锁上了我的门。 大约一分钟后老太婆开始用力地擂我的门:“你关着门干什么你给我出来出来听到没有开门!” 张漾被这凶猛的敲门声吓醒了我捂住他的嘴无奈地朝他耸耸肩示意他别出声。 他有些慌乱地开始套他的衣服和裤子用更加慌乱的眼神看着被单上那个暧昧的标记。老太婆还在努力地进行着她敲门哦不应该是擂门的伟大事业:“黎吧啦你出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朝窗口努努嘴示意张漾从窗口翻出去。 张漾心领神会他捧住我的脸用力地在我的唇上吮吸了一下然后他靠近窗口轻巧地消失在夜色里。 我迅地把窗户关上。回转身抓起一把脏衣服和旧杂志把床单盖起来这才过去把门打开懒懒地问:“你累不累啊年纪大了小心身体。” 老太婆身形灵巧地闪进我的房间姿势和眼神有点像美国大片里的特工她目光炯炯地把我的房间扫瞄了一遍然后问我:“人呢?” “什么人?”我说。 “你刚才跑进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躺在床上。” “您老真有趣。”我坐到床上那堆衣服上随手翻开一本杂志说:“看吧看完了请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我警告你。”她走近了手指一直指到我的鼻尖上来“你要胡作非为可以但是不可以在这里不然你也给我滚!” “您想让我滚哪儿去?”我问她“这房子的产权是我爸的你别忘了。” 她气急败坏地转身走开。 我把我的门关起来坐在那里清理了一下我思绪决定先把床单上的问题解决掉。我并没有整个扯掉我的床单而是到卫生间里打了一盆水找了一把刷子拿了一小块香皂蹲在地板上慢慢地耐心地刷洗起它来。一边看着那个印记被稀释融化一边微笑着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终于达成所愿把我自己交给了他。 多么幸福且回味悠长。 那天晚上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穿着我肮脏的牛仔裤套着我的粉红色的薄对襟毛衣独自在小河边散步。我的心情出奇的好甚至哼起了小曲。我一次一次地回忆着张漾靠近我时的那张脸还有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的我自己那张美丽的脸如循环的夜场电影在脑海里交错放映一次一次不知疲倦。 等了这么久我黎吧啦终于让我爱的人爱上我了。 我靠在河边的一颗树干上摸出了我的手机橙色的屏幕照着修长的手指我一下一下地按下那个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是一个听上去懒洋洋的男声:“请问谁找张漾?” “我。”我点燃一根烟说。 “他去晚自修了。” “噢。”我说。 他挂了电话他并没有问我是谁他压根也不关心。 我猜那人应该是张漾的父亲也许是打电话给漾的女生太多了以致于他的好奇心荡然无存。我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于是心情从沸点降到冰点。可能是因为饥饿的原因香烟的味道在嘴里显得异常的苦我在树下来回走了两圈心情开始不可收拾地烦燥起来我决定先去拉面馆填饱肚子再说。 夜里九点多的拉面馆冷冷清清不过老板依然满面笑容地在等待晚自修后人群的到来。在这个相对清闲的时刻店里的四个小伙计躲在柜台后面玩扑克比点数大小输了五块钱的那个小新疆面红耳赤脸上带着倾家荡产的绝望。 我把五块钱拍到柜台上说:“多加点牛肉!面要大碗的!” 然后我找了个看着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继续抽我的香烟。555的我抽不惯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抽555。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她背着一个可爱的书包穿黑色T恤长着一张红扑扑圆脸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个女生是天中的我其实肯定是见过她只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话。说实话她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可爱以至于我心里忽然升腾出一种想要捉弄她的心态来。我把烟叼得高高的眼睛瞟着电视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原以为她一定会害怕皱皱眉躲我远远的那么我就可以哈哈大笑笑得她不知所措。 谁知道她竟然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让我吃了一大惊我瞟了她一眼。她看着我一双大眼睛眼光澄澈让我心生嫉妒。我决定继续捉弄她我伸长手在她的碗里抓了一大把的香菜放到我自己的碗里我以为这下她一定会站起身来愤然地走开谁知道我又错了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埋头一声不吭地吃着她的面好像什么都没有生一样。 我心里对她的兴趣一点一点地滋生出来这孩子真乖巧可爱得让人心疼我注意到她的耳朵透明的可爱的粉嘟嘟的红。我总是喜欢在心里悄悄地替别人起一个外号于是我叫她小耳朵。 她像我的小白杨一样的干净纯粹。 不久以后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李珥。小资的时候叫自己木子耳。这跟我给她起的外号有些惊人的巧合。 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的巧合构成的小耳朵跟我简直就不是一路的女生但是我们却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向天誓当我们一起走出拉面馆当她从书包里把雨伞拿出来递给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在心里这么想了。 “淋了雨会感冒的。”她对我说。我把伞接过来伞把那儿还带着她掌心的柔软的温度没有人这样对我好过更何况我们只是陌生人。我的心像棉花被重拳击了一下软下去一个深深的窝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我拿着伞一路小跑到天中的门口到达了才现根本就忘记了撑开它我的裤腿上溅了很多的泥这样我看上去更加的脏兮兮我躲在一个角落希望可以看到亲爱的他从里面出来我被我心中千回百转的柔情缠住不得逃脱。忽然有人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吓了我好大的一跳。 “嗨。”他说“我猜你在你果然在。” 是许弋。 噢奇了个怪了我的睛睛一直盯着校门口竟然没看到他走出来。 我有些僵硬地对着他笑了笑。 “你怎么了吧啦?”他把手里的伞移到我的头顶上关切地看着我说“你嘴唇紫是不是有点冷?” “噢是有点。”我说。 “你等我很久了吧。”许弋说“高三就是这样自习完了班主任还喋喋不休。不过明天可以放月假我想我可以溜出去和你一起玩。” 我抱着我的肩膀听他说话心不在焉地应着:“是吗?你不怕你妈妈吗?”眼角的余光依然挂着校门口。就在这时候我就看见了他他和一个女孩子肩并肩地从校园里走了出来他打着一把伞但伞一直很照顾地朝着女生那边倾斜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女生我在拉面馆里见过。 张漾也应该是看到了我但他并没有理我只是好像微微地点了点头就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夜晚微雨。丁香花的气息犹存。我站在许弋的伞下看张漾替别的女生撑着伞走过我的身旁。那个女孩脸上洋溢着趾高气扬的骄傲和幸福。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一败涂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无论我怎么样费劲我的眼光也无法从那两个背影上抽离。我很想冲上去把那把伞夺过来对着那两个人一阵乱抽但是我也做不到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么张漾就永远不会再属于我了。 我吞了吞口水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在看什么?”许弋问我“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说“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帅。” 许弋努力地笑笑说:“是他帅还是我更帅?” “当然是我男朋友更帅喽。”我挽住许弋的手臂说“你看他们那样我们过去跟他们比一比看哪对金童玉女排第一!” 伸出他的手拉住我往前走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潮湿而小心地握着我在微雨的夜里疾步而行我们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再拐了一个弯终于到了一个他认为是安全的地方一栋大楼的下面。 那是一栋办公大楼夜里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我靠在墙上许弋的手臂伸长了放在我的头顶上方。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年轻的跃跃欲试的和张漾完全不同的。这个被我带坏的孩子此时此刻我很怕他吻我于是我把脸轻轻地扭了过去下巴抵着我自己的肩有一点让我自己恶心的假纯情。 许弋哑着嗓子说:“吧啦我越看你越美丽真的。” “你明天去球场打球吗?”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明天不是说好陪你一天的吗?”他说“你好好想想我们去哪里玩?” “我今晚没地方去。”我说。 “怎么了?” “我跟我家老太婆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我说。 “啊?那怎么办?”他有些慌乱。 我不讲道理地说:“我要你陪我。今晚一整晚。” “可是吧啦……”他抱住我说“可是我妈妈……” “算了。”我轻轻地推开他往前走去故作轻松地说:“算了我去酒吧过一夜吧反正天很快就亮了你快回家吧拜拜哦拜拜!” “吧啦!”他冲上来抓住我“你别生气我想办法还不行吗?” “你想什么办法?”我说。 他出语惊人:“要不你去我家!”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家大我爸妈晚上都呆他们自己房间不会出来。你先在我家楼道等着等我先回家安全的时候我短信给你开门让你溜进来。然后明天一早你早点走他们保管不会知道的。” “那我睡哪里?”我单刀直入地问。 “睡……”他想了一下后说“你想睡哪里睡哪里。” “成。”我说。 我那天脑子八成是坏了我就是有一种要做坏事的冲动我压根就管不住自己我想起许弋那个风情万种的母亲在心里豪情万丈地对自己说黎吧啦你可真有种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吧啦吧啦3 许弋带着我回家快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回身跟我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上楼了。 他家在四楼我坐在三楼和四楼和楼道间把一条腿高高地支在楼道的栏杆上又开始抽我的555。烟只剩下最后的一根了我把烟盒捏碎了扔到楼梯下面忽然想起不知道许弋这个乖孩子会不会有香烟如果没有我该如果度过在他家的漫漫长夜呢。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把手机开到了静音上面所以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张漾”两个字在不断地闪烁。 我有些慌不迭地接了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咬着烟口齿不清地说:“我在许弋楼下等他爸妈睡着了再溜进他家门跟他共度良宵。” “你敢!”张漾说。 “也许吧。”我说。 “来老地方我在那里等你。”张漾说完把电话挂了。 我很庆幸我那天没有穿我的尖头皮鞋。我把电话收起从许弋家楼上跑下来差不多是以百米冲剌的度到达了那条小路。那条我熟悉的亲爱的泥泞的小路想到有我亲爱的正在那里等着我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轻盈的鸽耳边呼呼的风是我无端生出的翅膀。 他真的在那里。 我停下我的脚步平息我急促的呼吸慢慢地走近他。 我没出息地害怕怕是一场梦。 “嗨。”他又戴了他的鸭舌帽靠在墙边跟我打招呼。 “嗨。”我伸出我的手掌在空气中击了一下样子傻得要命。 他朝我勾了勾手指我像孩子手中弹出的玻璃球于瞬间冲入他的怀里抱住他我就再也不愿意放手管他天崩管他地裂管他天崩地裂。 “吧啦。”张漾在我耳边说“我现我真的有些爱上你了。” 我闭上眼睛不答他。 我在心里骄傲地想:当然当然。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张漾说“我只是苦于没有地方。” “你跟我来!”我从他怀里挣脱拉着他的手一路往前小跑跑了一小会儿后他停下来问我说:“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嘘!”我回身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向他做噤声的手势。他揽过我的腰开始用力地吻我。 “吧啦吧啦。”他说“我爱上你我现在不能允许你和别人在一起绝不允许!” “好的好的。”我像哄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我再也不跟别人在一起我保证。” “好。”他点着头问我“你想去哪里?” “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我牵住他的手一路往前跑跑到一半的时候他放开反过来握住我的调皮地笑着说:“这样我习惯些。” “都是你主动牵女孩的手吗?” “不我从不主动。”他酷酷地答。 冬天的月光下他的表情让我放不下内心温温热热地起伏不定。我们就这样牵着手来到了我经常去的郊外的那幢废弃的无人居住的房子。 我先熟门熟路地爬上了房顶张漾紧跟着我上来。他有些奇怪地问我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以前是个手工作坊后来不做了房子就空在这里里面啥也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跑这里来一个人在房顶坐着。” “那你现在呢心情好不好?”张漾问我一面问一面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我挡住眼睛的长。 我当着他的面把凌乱的头散开来用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再扎起来。 他两眼直地看着我咬着橡皮筋扎头的样子我腾出手来打他一下说:“看什么看!” 他歪嘴笑一下在房顶上坐下来看远方的天。 我把手机拿出来看关到静音的手机有十个未接电话都是许弋的还有一个短信:“你去哪里了我想马上见到你你快来好不好?” 我没理索性关了机在张漾的身边坐下:“说吧想跟我聊一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坏的?”他开门见山。 “有点。”我说“就快赶上我了。” “我不觉得你坏。”他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今天会是第一次。” “哎”我说“这种事还是不要提的好别扭。” “你后悔吗?”他问我。 “当然不。”我笑着说。 “为什么?”他转过头看我目光如炬。 我乖乖地答:“我爱你张漾你对我充满诱惑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了。” “你与众不同。”张漾说“要知道我一开始只是想利用你。” “我愿意被你利用。” “也许这事会害了你。” “被你害就算是害死我也是含笑九泉。” “吧啦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倾诉**的女生。” “那就说吧。”我靠近他感觉到他的体温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脸上来回地游动他把我的手拿下来放在他的胸口我仿佛触摸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不停止地在为我而跳动我幸福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听到张漾对我说:“其实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不幸福的孩子。” “为什么呢?”我轻声问。 “二岁的时候我妈妈抛弃了我还有我爸爸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那有什么呢?”我劝他“我爸妈一起抛弃了我去了国外。” “我宁愿她去国外在我看不到感觉不到的地方可是你知道吗她就呆在这里却把爱给了别的人。她可以恨我的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连她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她也会恨你说天下有这样的母亲吗?” 我忽然想起来:“对了我今晚打电话给你是你爸爸接的。” 张漾说“应该是吧他不管我的事的。” “你妈妈她究竟去了哪里?” 张漾坐下一点点把我搂紧一些些对我说:“你听好了我的母亲现在就是许弋的母亲许弋和我一样大的时候我妈妈嫌我爸爸穷爱上了许弋的爸爸就离开我和我们嫁给了他。” 怪不得! 我问:“那许弋的妈妈呢?” 张漾冷笑着说:“许弋的父亲是个痞子那个可怜的女人听说拿了一笔钱就回农村去了。” “所以……”我颤声说“你的妈妈就成了许弋的妈妈?” “不可思议是吧?”张漾说“我从没想过天下会有这样子的母亲我从小学的时候就和许弋是同学她来参加许弋的家长会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不抬一下。许弋也总是那么假假的乖巧什么都争当第一我实在忍无可忍我每一天都在想如何可以让他再也翻不了身我承认我自己很卑鄙……” 我感觉到张漾的泪水在冰冷的冬夜热热地流到我的手背上。 “不要再说了。”我奋力地扬起我的脸努力地贴近他的。他紧紧地抱住我头抵到我的胸前出压抑的呜咽声。 我的心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这个孤单的孩子我誓永远都不要让他再掉一滴眼泪。 永远都不要。 永远不要。 我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回到了家里。 我以为我和老太婆会有场恶战比如她把门反锁了比如我怎么敲也敲不开比如她把我房间的窗户也关上了我没办法从窗口跳进去。那么我就可以扯开嗓门大喊大叫或是用门边的垃圾桶来擂门。因为我的精神实在是太好了我毫无困意就想闹腾点事情出来。 可惜事实却不是这样我用钥匙很轻易地打开了门。 我溜进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我没有去洗澡我舍不得洗我愿意我的身上留着我爱的人的味道郊外夜晚的味道我们一起抽过的红双喜的味道以及……爱情的味道。 我睡了半天都没有睡着于是我坐起身来用圆珠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行字:我一定要让他幸福。 我把圆珠笔含在嘴里像含香烟一样满意地看着我并不漂亮的字。 这是我对自己许下的誓言我将为此奋不顾身。于是我在半夜三点的时候给许弋了一条三个字的短消息:忘记我。 完后我把手机扔到一旁倒头睡着了。 清晨六点的时候我奇怪地醒来习惯性地看手机上面有许弋的回言他说:我爱你一生吧啦。 一生? 那就让他当我死了吧。 我和许弋分手的事很快就闹得全城皆知。 有一天许弋来到“算了”酒吧一个人要了十瓶啤酒坐在那里慢慢地喝。他并没有说要找我但是谁都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出现。 因为好多天了完那条短消息后我一直没有理他。我愿意他早些明白这只是一个阴谋他早日脱离苦海我心中的罪恶感会少一些。 我其实一直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但他并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那晚据说他喝得烂醉如泥他的妈妈和他的爸爸一起来酒吧拖走了他。他不肯摔坏了所有的啤酒瓶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手抓着酒吧的门久久不愿意松开。 而那晚我整晚都和张漾在一起我对酒吧里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我把手机关了门反锁了灯熄了黑暗中我们彼此的探索让我像火山一样地爆又熄灭从希望到绝望从绝望到重生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他走了后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月光冷冷地照着我暗红色花纹的睡裙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我决定要为张漾生个孩子。 这个念头一开始从我心里冒出来后我就再也无法将它按捺下去。我用了很多的时间来考虑我将为此付出的代价比如退学比如被万众唾弃比如成为某小报或电视台的反面女主角……但其实这些考虑都是白费心机因为我心里清楚我是一个疯狂且执着的人为了这个念头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不顾一切。 妈妈就在这时候打来电话她说她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会接我出去。 我拿着电话愣了很久这是我曾经非常盼望的事情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时候我在夜里抱着枕头哭那时候的我脆弱敏感对一切的东西充满依赖。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吧啦了。 我是我自己谁也没法改变我。 “不去。”我说。 她在那边叹息:“爸爸妈妈会尽力补偿这些年欠你的。” “你们死了这条心永无可能。” 很快我开始现了我自己的不对劲。 我去药店买了一张蓝色的纸片据说可以测试结果。我躲在卫生间里看着那一片蓝色中的红色标记慢慢凸现微笑。 用手机给张漾了一个短消息告诉他我想他想到心都疼了。原谅我用这么文绉绉的语言因为我这的的确确是有感而。完这个短消息后我回到了家里老太婆又纠集了一大帮人在我家打麻将我从客厅里绕回我的房间没有人一个注意到我。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把自己放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朦胧中我仿佛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把眼睛睁开后我看到了他他还是戴着那顶帅气的鸭舌帽不过不是在敲门而是在敲我的窗户。 我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把窗户打开放他进来。 他哈了哈气:“真冷我站半天了才把你敲醒。” “对不起。”我说“我睡着了。” “大白天地睡觉我真服了你。”他说。 “我当然要睡。”我拍拍肚子说“我现在要好好保养。”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他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 我坐到床上拍拍身边的床单说:“来坐下。” 张漾指指外面。 我说:“放心吧现在只要是天不塌下来外面的人都不会理的。” 张漾坐到我身边搂着我说:“你知道吗我一接到你短消息我就跟老师撒了个谎请假出来了我可不能让你心疼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就疼了是幸福的那种疼。比真疼还让人架不住。 “等你高考完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说。 他想了一下:“我一定要考上清华吧啦你陪我去北京吗?我喜欢北京。” “好的。”我说“我陪你去你读书我跟儿子等你放学。” 他说:“别胡说八道。” 我拍拍肚子说:“我想生下他来。” 他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没事的。”我说“我一定会养活他让他过好日子。” 他把我的脸扳过去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这个喜欢撒谎的坏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上来挠我的痒痒我嘻嘻哈哈地躲怕外屋的人听见不敢出太大的声音。张漾把嘴咧着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样儿。就在这时我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我用力地推开他疾步跑到卫生间吐了。 等我吐完回过头我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张漾。 他又把他的帽子戴起来了用一种让我害怕的语气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用玻璃杯装了一大杯水漱口。 他说:“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 我把嘴里的水吐掉清晰地答:“是。”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说:“你去给我弄掉他。” “亲爱的”我抱住他说“让我替你生个孩子你放心我有本事养活他。” 他推开我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说:“我只跟你说一次弄掉他记住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好。”我低下头说。 “乖。”他伸出手快地抚摸了一下我的长短促地说:“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咱们随时短信联系。” “张漾!”我伸出手拉住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能见的时候自然会见。这些钱你拿着我就这么多不够你自己想办法要是借的话我下个月拿了零花钱替你还。”他说完这话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扔到床单上。酷酷地转身熟门熟路地翻出窗户不见了。 我有气无力地走到床边。坐下。 那些钱一共是三百零三十三块。 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我看到床单上那个淡淡的痕迹还在那是一个永远都抹不掉的记忆我不后悔无论如何疯狂我都不会后悔。 我在心里说:张漾亲爱的对不起吧啦这一次不会听你的。 许弋再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大街上吃一支冰淇淋。 最近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吃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碗豆浆有时候是一个蛋糕有时候忽然想嗑瓜子这一天我想吃冰淇淋。 我拿着那根五色的冰淇淋站在冬天的街头吃得有滋有味。 许弋走到我的身后说:“这么冷的天你应该注意身体。” 我吓了好大的一跳转身看到他他穿了一件有些夸张的棉衣牛仔裤没有背书包。眼睛里有很多的血丝瘦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孩子要期末考了你不能逃课。” “有什么区别呢。”许弋说“逃不逃都是一样。” 我把冰淇淋倒过来:“你别自暴自弃忘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冰淇淋的汁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像粘稠的眼泪。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固执地说“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忘就忘你当初的那些疯狂呢去哪里了?” “我是没心的。” “胡说!”他血红着眼睛呵斥我。 我笑笑抬起头把剩下的冰淇淋一口含进嘴里冲他做一个ByeBye的手势大步向前走去。 他垂头丧气:“忘记你我做不到!” 我狠下心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再跟上来。走过街角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孤零零地站在冬日的街头显得沉重落寞有种大气不敢出的绝望。宽大的棉衣垮下来是他飞不起来的翅膀。 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张漾的短消息。 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看了一下手表接近晚上六点黄昏已经来了冬天的天黑得飞快我到达“老地方”的时候幕色已经完全地降临。我看到他靠在那里他没有抽烟而是玩他的手机。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跟我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跟哪个妹妹短信呢?”我靠近他试图去看他的手机。 他并没有把手机拿开我现那是一台新的手机三星的新款很气派。 我把风衣拉起来背靠着他低声说:“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亲爱的你有空怎么不去我家哩?” “今晚夜自修要考物理我只有十五分钟。”他用一只手把我的身子扳过去开始吻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下我们亲吻的画面。我的眼睛瞟到他的所作所为嘻嘻笑起来他放开我一些些低声命令:“专心点!” 可是我没法专心我又开始感觉到不能控制的恶心。我推开他蹲在路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他也迅蹲下问我:“你怎么搞的?难道还没有去做掉?” 上帝保佑我感觉好受多了。 我站起身来故做轻松地说:“没事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大声喊:“我都说没事啦。” “黎吧啦。”他用手机指着我“你要敢骗我你知道后果吗?” 我软软地靠在墙上微笑着说:“你是要杀了我吗?我倒真希望你杀了我。” “你别骗我我现在不相信你。”他开始变得激动“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如果激怒了会怎么样呢?”我也开始为他的不信任变得愤怒起来冷笑着说:“我倒真是想试试看呢是骂呢还是打呢?还是跟我说分手呢?”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近我捏着我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怕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识相地没有吱声。 我在等他冷静下去。 “你回答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做掉?不许撒谎!” “没有。”我说。 “再说一次说大声一点我没有听见。” “没有!”我大声地说。 “你这个疯狂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我按到墙边开始用膝盖来撞击我的身子一下两下三下……他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我疼得不能呼吸忘记了尖叫只能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胳膊。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用力推开了张漾。 我定神一看是小耳朵! 她推开张漾后伸开双臂站到我面前护住我。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害怕她在抖但是她勇敢地站在我面前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坚决地不离开。 “滚开!”我朝着张漾大喊我真怕他会伤害小耳朵。 见到有陌生人出现张漾开始感到害怕他后退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颓唐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腹部跪到地上。 我的小耳朵噢谢谢你。 那晚是这个应该还算是陌生的叫做小耳朵的女生把我送回了家。她温暖的小手牵着我带我走过这个让我伤心伤肝的小城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定。 疼痛也奇怪地被她手心中传来的温暖所稀释。 那晚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李珥。 耳朵的耳加个王字旁。 吧啦吧啦4 在她替我擦药的时候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她我实在控制不住地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而且就算是她背叛我我也愿意不去怪罪她。我生性里所有善良的东西都被这个叫做小耳朵的小姑娘无限地激活让我变得比在爱情里还要柔情似水我没法形容这种感觉但它让我感到幸福所以我愿意先享受了再说。 上帝做证我多么寂寞。 那夜我目送她离开那么弱小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我担心她会害怕。但我实在没力气再去送她她回头朝我微笑了一下那微笑像星光一样的亮堂。我靠在门上朝着她做一个飞吻她的脸红了把两只手合起来放在太阳穴边做一个睡觉的手势示意我早点休息就转身走掉了。我有些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老太婆今天的牌局结束得早得离奇她端了一杯茶也在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好奇地问我:“她是天中的?” 我没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想到那晚张漾会来。 那是十二点。我没有睡着窗户那里有动静。我跳起来打开窗看到他。 我们隔着一扇窗站着冬天的风刺骨地穿进来。我看着他没有让他进来他也不动。终于我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地低头认错。 对象觉到他的颤抖还有他内心的恐惧“无论以后生什么吧啦你要记住我是真的爱你的我是最爱你的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有感觉的女生。” “那么好吧。”我败下阵来“我明天就去县里的医院解决。” “我也不想的。”张漾说“但我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我会和你牵着他们的手在巴黎的街头散步给我时间我会给你幸福。” “要多久?”我问他。 “你愿意等我多久?”他狡猾地反问我。 “一辈子。”我毫不犹豫地说。说完后我被自己的豪言壮语逗得咯咯笑起来。他有些紧张地问我:“你笑什么?” 我实话实说:“我笑自己变成了以前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没骨气的女人呀!” 他搂紧了我。冰冷的双足贴着我的。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现他好像睡着了甚至有了轻轻的鼾声我没有喊醒他让他离开而是把手机的闹钟调到了清晨六点。我要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枕边最爱的人。 我要是他最爱的人。 一辈子最爱的人。 这是必须。 1o2路公交车终点站一直通到县城里的医院。 这里离市里大约有一小时的车程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次是陪我表哥的一个女朋友来这里做人流。表哥给了我两千块钱把一个叽叽喳喳的倒霉女孩塞到我手里。那个女孩比我还要小一岁她一路上都满不在乎地嚼着口香糖跟我说她和表哥之间很多无聊的细节。包括我表哥如何跟她**以及她在露台上替我表哥洗衣服刷拖鞋差点掉下去之类的童话故事她的手指甲尖尖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做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我表哥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他看中的也许只是她的年轻和不懂事而已。 县医院肮脏极了护士的脸呆板极了。我记得她满不在乎在嚼着口香糖进了手术室好像还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可是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换了一个人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是如何紧紧地揪住我的衣服领子气若游丝地对我说:“我想杀了你表哥。” 如今旧地重游。 我独自而来我没有人的衣服领子可以揪我只有我自己。 我也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我清楚地记得妇产科是在三楼我挂完号走到二楼的时候短消息响了竟然是小耳朵在问候我被人惦记是幸福的我很高兴地跟她回了电话她说话还是那样细声细气的怯得让人忍不住想冲到电话那头去抱抱她。跟小耳朵刚说完电话手机就又响了这回是张漾。他肯定是在学校的大操场上跟我打电话我还可以听到风吹过他耳边的呼啸的声音。 “我们在上体育课”他说“我惦记你所以跑到一边儿来给你打个电话今天真冷啊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说。 “事情办完了吗?” “正在办。” “你一个人?” “是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不行吧啦要不等两天吧等我放了假我陪你去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没关系啦。” “我说不行就不行!”张漾说“说实话我今天心里很慌我老担心会出什么事你快点坐车回来我最多还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放好几天假呢让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啦。”我说“来都来了解决掉省得你老挂心。” “可是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岂不是更挂心?”张漾说“听话回来。” “好。”我说。 “我爱你。”他在电话那头吐出三个字。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有些呆。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我站在楼梯上不知道该往上还是往下。有两个护士经过我的身边她们看了我一眼盯着我漂亮的尖头高跟鞋看了好几眼又盯着我奇怪的卷看了好几眼终于走过去了。 我终于转身下了楼。 那一刻我明白其实就算是张漾的电话不来我也无法真正下这个决心我肚子里的是我自己的宝贝是我和和心爱的人共同的宝贝他有权来到这个世界谁也无法谋杀它我自己也不可能。 只是爱情让我一时心软而已。 我坐着1o2路原路返回。经过天中那一站的时候我忍不住跳下了车。我躲在离校园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观望我本来想看到张漾走上前去给他一个惊喜哪怕不打招呼也是好的。可是我一直没等到他不过我忽然看到了小耳朵她又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脸还是那样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孤独。 我知道她是把我当好朋友的可是在天中的门口我没有勇气叫住她我是一个浑身都是麻烦的人我怕我会给她带来麻烦。 于是我靠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走远。 再见到小耳朵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三张漾去了上海他奶奶家让我等他回来再陪我去医院。我的精神好了一些不再成天想睡觉也有了心情讲笑话我在“算了”跟一个小弟弟讲笑话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小耳朵这让我有一些吃惊我不太喜欢她来这样的地方于是我一把把她从里面拖了出去。 可是她跟我提起……许弋。 这应该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拉面馆里我的心里忽然有些豁然开朗。看来我的小耳朵是一个在暗恋中挣扎的孩子在天中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不敢爱不敢恨甚至不敢大声说话。那些人都与我无关可是小耳朵的事我却不能不管。 她告诉我许弋期末考没考好希望我可以帮帮许弋。我微笑着看着她我想我笑容里的味道一定会让她感觉到不安但她没有她轻声地求我。 我真受不了她求我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见许弋但我要求她去把许弋找来。她转身就去找去了。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想到她会有本事真的把许弋给叫来当我在台上唱着那我熟悉的忧伤的歌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弋他是跑着进来的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小耳朵他径直冲上来问我:“你和张漾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终于东窗事了。 我没有抵赖简单地说:“是。” 许弋像个疯子一样地抓着我不放一副要了我的命的样子我看到柜台里的表哥打了一个响指好几个人围了上来迅拉开他对着他就开始拳打脚踢。我想阻止有两个人拉住了我把我一直往柜台那边拉。我对着表哥喊:“不要打让他滚就行啦!” 表哥划着一根火柴慢悠悠地说:“这小子成天找抽不打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小耳朵我勇敢的小耳朵她疯狂地扑入了那群人中间想用她单薄的身体护住许弋我冲过去想拉住她但我没有拉住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啤酒瓶准确无误地打到了她的头上。 血顺着她的脸沿下来她也许是疼也许是吓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我冲上前对着那个捏着破啤酒瓶的臭小子甩出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我觉得不够反手又甩了一个! 酒吧终于安静下来。 我俯下身抱起小耳朵她好像完全没有了知觉。我拼命地摇她她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 有人在我身边说:“吧啦姐别摇她。看样子没事的。我去找个医生来。” “不用了。”我冷冷地说“把她送到我家里去!” 许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躺在我怀里的女孩他好像并不认得她也不太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他奋不顾身。我对许弋说:“你快走吧你记住她叫李珥她喜欢你你以后永远都不许欺负她听到没有?”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他哑着嗓子问我。 这头不可理喻的笨猪!我不再想理他。 我招呼两个男孩把小耳朵从地上扶起来离开了“算了”。 小耳朵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在车上我把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可开交我更宁愿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上帝作证我说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后来我在小耳朵的博客上看到她写的一段话她说她想变成一个坏女生这话让我乐不可支她不知道坏不是变的是与生俱来的。 我早说过了我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坏女生。 哦不坏女人。 寒假里我生了一场病。 这病生得挺重又是烧又是呕吐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儿力气这让我去医院做手术的事一拖再拖。 张漾从上海回来后没两天就又回到学校上课去了高三紧张的学业让他无暇顾及到我有一天我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老太婆不在家。我以为是收水费的或是收电费的所以懒得理装做没听见。 大约十五分钟后我接到表哥的电话问我:“在哪里呢?” “病了在家孵小鸡呢。”我说。 “什么病?相思病?” “说对了。” “这样我马上来看你。” “老大不用这么夸张吧。” “就这么说呆会见。” 他挂了电话我以为他是说笑他这人一向没正经对我说的话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没过多一会儿真的有人敲门来了我在门缝里看到他那辆脏兮兮的越野车于是我开了门。 开门后我愣住了。 表哥坐在车里他并没有下车而是把车哗地一下开走了门口站着的是拎了一个大包的一个美丽女人。在她喊我以前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她真的一点儿也没能老甚至比我记忆中的那个她还要显得年轻优雅。 “我来过一次敲了半天门你没开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我在睡觉。”我说。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 “哪里的话”我让开身子“这是你的家不存在我欢迎不欢迎。” 她微笑拎着行李进来看看四周说:“这里一切都没变就是吧啦你长大啦越长越漂亮。” “您真客气。”我讥讽地说。 “我是专程来接你的。我和你爸爸在那边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的学校也找好了对了你现在英语怎么样?” “我就会一句”我倒在客厅那张破沙上拍拍沙的扶手用唱歌的调调扬着嗓子说“Fubsp;you!” 不知道是不是我音不准的原因还是她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她的样子她并不生气。 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老太婆手里拿着钥匙嘴里正在骂:“门开在这里干什么进来个小偷怎么得了?” 抬眼之间她看到了她。 老太婆先是一愣然后忽然操起门后的一把扫帚笔直地指着她说:“你给我滚滚出去你说过不回来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温和地说:“您别生气我接了吧啦就走。” “我哪儿也不去!”我从沙上迅地跳起来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吧啦”她走到门边来敲门“你开门妈妈有话跟你说!” 再接下来是老太婆尖厉的声音:“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喊警察来!” 我把门一把拉开:“够了你丢人不丢人找警察算什么有本事把飞虎队(、)联邦特工全叫来啊让凤凰卫视现场直播那才叫牛逼呢!” 老太婆被我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红脖子粗。我妈伸出手把我一拉说:“走我们到外面说去!” “我不去!”我甩开她。她上前一步再次捏住我手心又摸一下我的额头惊讶地说:“你在烧?” 我别过头去。 老太婆在一旁风言风语:“神经烧差不多!” “她真的在烧!怎么她在家烧你也不管!”我妈一把拖过我大声地说“快走我带你去医院。” “求你别烦我!”我挣脱她歪歪倒倒地往屋里的床上走去我想我的确是又在烧了而且烧得特别厉害我哪儿也不想去倒到床上的那一刻我就想睡一觉睡得越沉越好哪怕永远都不再醒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现我躺在医院里。四周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正在给我挂水的护士白色的衣服。 她坐在我身边神色凝重。 我把头转过去。 “吧啦”她伸出手来把我的脸转过来我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清澈一点儿都不像一个步入中年的人我走神地想不知道我到了她这个年纪是不是还可以这么美丽我忧伤地想当然我是活不到她这个年纪的。 活着太累了我是活不长的。 她看着我眼睛里流下泪来泪水打湿了我洁白的被单。我听到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妈妈不怪你做错事情。把孩子做掉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说完她俯下身拥抱我。我知道她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汹涌的泪。 我竭力控制着着内心的翻江倒海面无表情。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他们说等我身体好些了再替我做流产。第三天黄昏的时候趁她去市的时候我从医院里偷偷地溜了出来医院的饭菜让人难已下咽仿佛总带着一股药水味。我出了医院直奔天中旁边的拉面馆推开门像坐了十年牢从没吃过饱饭的人一样对着老板娘说:“来两碗拉面!” “两碗?”店里的伙计不相信地看着我。 “两碗!”我大声地重复。 我在我经常坐的位子上坐下左边的台子上是两个天中聒噪的女学生她们正在聊天声音高亢尖锐却又要故作神秘让我极度不舒服我正要呵斥她们闭嘴的时候却听到她们的嘴里吐出我熟悉的名字来让我忍不住认真聆听她们的对话: “听说许弋这次又被打得不轻他最近真倒霉老是被人打。” “人在情海飘哪能不挨刀。谁让他老是想去抢别人女朋友呢!” “不过说真的那个女生样子很乖的看不出那么那个呀。” “你说李珥啊她跟我是初中同学我知道她的平时不开腔不出气其实最那个。不过这次可惨了被叫到教务处去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对啊对啊不开腔不出气的女生最可怕哈哈哈……” …… 我把桌上的面条往前面一推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个女生的桌前冷冷地问:“你们在说谁呢?” 两个女生抬头看见我像是认出我来了吓了好大的一跳。 我指着她们:“我警告你们谁要再敢说李珥的一句坏话我让你们以后晚上从此都不敢出门你们信不信?” 两个女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慌慌张张大气也不敢出一句话也不敢说拿起书包跑了出去。 我也没心思吃面了我决定去天中看看小耳朵。 我跑到天中校园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耳朵出来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受了委屈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家长我喊住她旁边一个男生恶模恶样地窜出来让我一边去我看着小耳朵我只想确定她没事我立刻就走。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不配做她的朋友。我知道我走到很多的地方都不受欢迎我也不想给小耳朵带来任何麻烦但是上天作证我愿意为她承担我所能承担的一切因为我知道并能确认她的烦恼肯定与我有关。 “她不会有事的你离她远远的她什么事都没有!”男生还在冲着我大声地喊。 噢天地良心。我并不生他的气。 我当时想有个男生这么护着小耳朵真的挺好。可是我没想到小耳朵生气了她涨红着脸大声地喊:“尤它你不许这样跟吧啦说话吧啦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绝不允许!”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这些天来我身上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黄昏的天空飘起了金色的奇妙的雪花。我就像网络游戏中忽然被施以神奇法术得以重生的小人在瞬间充满了力量欢欣鼓舞。我看着小耳朵继续涨红的可爱而勇敢的小脸看着愤怒的尤它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惊讶的两个大人实在实在忍不住地咧开嘴笑了。 好朋友。 我文绉绉地想:这个世界上也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温暖更动人的词汇了。 在返回医院的路上我被两个小破孩拦住了。他们粗声粗气地对我说:“吧啦姐黑哥找你。” “让他自己来。”我说“我要回医院躺着去养病。” “黑哥说有些事他想跟你说你可能会感兴趣。” 我拍拍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头笑嘻嘻地说:“真对不起吧啦姐姐现在对啥事都不感兴趣。” 两个小破孩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来给我相片有些模糊一看就是偷*拍的但很轻易地认得出是谁。 “黑哥说他有很多这样的照片你要是愿意去他可以全送给你。” “他在哪里?” “在他姨父的房子里。” 哦呵那房子原来还没卖掉。 我转身大踏步地朝前走两个男生远远地跟着我我回头大声地朝他们喊:“回家喝奶吧你吧啦姐还找得到路!”两个男生并没有离开依然远远地跟着我跟就跟吧要不是大姐大谁愿意跟着她啊。 门没有锁灯也没有开我进去黑人坐在黑暗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脸。雪越下越大雪花从破旧的窗户里飘进屋子屋里屋外一个温度。但黑人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黑色的矮领毛衣胸口上有个张牙舞爪的字:闷。 我问:“你这件戏子一样的衣服哪儿弄来的?” “抢的。”他说“一个大学生的。” “人家没告你?” “告什么我请他喝酒了。” 我把怀里的相片扔到他面前:“你不觉得你特无聊?” “我是为你好。” 我捞起面前一根小板凳就往他面前砸过去:“我警告你他就要高考了你要是影响到他一丁点儿我饶不了你!” 黑人没躲板凳砸到他的额角一道深深的印痕血流了下来。 他满不在乎地用毛衣袖子把血擦掉。吸吸鼻子说:“操你为了这么一个下三滥值得吗?” “你再骂一次试试?” 黑人跳起来:“我就骂我就骂下三滥下三滥!怎么着!”他一面骂着一面伸手把身后旧桌子上的一堆照片全甩到地上又跑到墙边把灯给点亮:“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优等生我靠你他妈口口声声要征服征服你看看征服你的人对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雪越下越大了屋子里冷得让我感觉整个的自己要缩小到没有的状态。灯光让我的眼睛感到疼痛我蹲在地上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看:都是张漾张漾和那个我曾经见过两次的女生他们在一起温暖的餐厅他们两家人在一起吃饭冰天雪地里张漾搂着她在走校园里张漾替她拎着笨重的书包呵着气等在食堂的门口…… 应该都是近期的照片。 黑人说:“这个女的你可能不认识她姓蒋叫蒋皎。她爸爸叫蒋大宁。也许你没听说过但我想著名的‘嘉宁’集团你应该不会陌生。这个城市最漂亮的建筑最完美的小区都和他有关。” 我没有做声。 黑人继续说:“张漾是个垃圾他利用你对付了他的对手许弋蒋皎在初中时代曾经是许弋的女朋友他害怕失去她。张漾家很穷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城里最穷酸的地方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离这里只有五分钟的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生家里供给的包括他的新衣服新手机他离不开她就连他读大学的费用也得靠她家她们早就有计划一起去上海读大学然后出国……” “住嘴!”我说“我不会相信你的这些信口胡言!” “我爱你吧啦只有我是真爱你。”黑人上前来拥抱我说“只要你跟我好我保证一辈子死心塌地地对你!” 他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丑陋的伤口丑陋地对着我。我厌恶地推开他我不会相信他我永远都会记得张漾说过他会带我去北京他会牵着我和儿子的手在巴黎的街头散步。这些都不会是假的绝对不会! “我知道你不死心。”黑人打开他的手机也是新款的三星。他说“兄弟们偷来了他的东西我放点更有趣的东西给你瞧瞧。” 他说完把手机举到我面前。 我先看到的是我和张漾亲吻的画面在拉面馆后面的那条小路模糊不定的影象。我去抢手机……结束。 然后是张漾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忽然回头做鬼脸女孩嘻嘻的笑声。 张漾搂紧了她两个人一起对着手机做鬼脸。女孩笑得很甜。 …… 最后一条:张漾靠在一张软软的大沙上懒懒地说:“吧啦婊子。”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张漾也笑是微笑他笑完后站起身来伸出手掌挡住了镜头。 …… 他微笑着说:吧啦婊子。 我亲爱的微笑着骂我:婊子。 黑人丢开手机缠上来抱住我唇在我的耳边徘徊:“吧啦我爱你你要相信只有我是真正的爱你全身心地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奋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出门将自己淹没在漫天的雪花里。 我决定离开。 虽然我真的无处可去。 我只想跟一个人告别可惜我没有她的电话。 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走到“算了”酒吧前面我想去跟表哥借一点儿钱。他就站在酒吧的门口抽着一根大大的雪茄好像知道我就要去找他一样。 我没有说出我的要求。但是他说了他说:“吧啦你来得正好我要带你去医院。你妈妈等着你去做手术。” 我转身就跑。 有好几个人一起来追我。他们很容易地追上了我架住我不顾我的尖叫硬把我往越野车上塞。我被塞到后座两个人一边一个牢牢地看着我。很快表哥也上了车他亲自开的车。他在前座一面开车一面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教训我说:“有好日子不过折腾啥呢跟着你妈妈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什么爱情都是狗屁你转眼就会忘的。” “我要下车你停车。”我说。 “到了医院就会让你下。”他说。 “我再说一次我要下车你停车!” 他慢条斯理地答:“我再说一次到了医院我自然会让你下!” 雪越下越大了前方的路已经完全地看不清越野车仿佛是在冒险的丛林里穿梭。我观察了一下我所处的位置对我左边那个小个子男生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他听话地凑过来我果断地张开嘴朝着他裸露的耳朵重重地咬了下去。他捂住耳朵凄惨地狂叫起来然后我越过他的身子拉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准确地说我是从车上滚了下去。我掉到雪地上雪花飞溅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站起身来但我没有来得及后面有一辆农用的三车突突地开过来它没有看到我轻巧地压过了我的身体眼前完全黑了。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 表哥的车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我看到他们一起朝着我跑过来。雪地上开出一朵一朵红色的花那花真好看我试图想微笑像张漾骂我时一样的微笑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我好像看到我自己的灵魂从我的身体里飞升她飞过狭窄的公路宽阔的广场带着强烈的渴望和绝对的目的性直奔向天中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一个人她要找的人不是张漾也不是许弋不是蒋皎而是一个叫小耳朵的女孩一个吧啦其实从生下来就想做的那样的一个乖女孩她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地承认是她的好朋友吧啦欠她一声谢谢这一声谢谢是一定要说的。 一定要说的。 一定。 我亲爱的小耳朵你能听见吗? 张漾1 蒋皎十八岁的生日我们一群人在卡拉ok里唱歌。 被风吹过的夏天。 黑暗拥挤的小包间啤酒瓶歪七竖八摆满了长条桌香烟的味道让人想咳嗽和睡觉。我的老婆寿星蒋皎在和别的男生唱歌凭心而论她的歌艺不错眯起眼睛唱歌的样子有点像《流星花园》里演杉菜那个大s。 我没有来由地对这种软绵绵的煽情的歌声感到厌倦我忽然想起一个曾经的女孩子站在酒吧那个窄窄的木头舞台上唱歌的样子她空旷的毫无所谓的歌声遗世独立的眼神。这种突然而至的想念让我心神不宁。于是我起身走了出去。 八月末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高空的太阳不停地吐出血红的气息。整个世界成了密不透风的一个圈我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跳上去对他说:“去南山。” 出租车内的空调让我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司机透过后视镜在观察我。一个穿着随随便便的短裤和汗衫在大夏天的午后要去南山的人不是有问题就是神经病。 车子开出去五分钟后我的手机响了如你如料是蒋同学。在那边气呼呼地喊:“死蟑螂你去哪里了?” 蟑螂是蒋同学对我爱称来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估计也是说我这人是“四害之一”吧。原谅我最近记性一直都不太好我只记得为了表示反击我曾经给她起过一个外号叫“苍蝇”可她不同意在她的眼泪攻势下我改叫她“饺子”这个外号她倒是欣然接受了。并喜滋滋地说:“饺子是有内涵的东西。” 她一向具有这种自说自话沾沾自喜的本领从这点来说我不得不服。 “快说啊怎么不说话你到底在哪里?”她开始不耐烦。 “厕所。”我说。 “怎么时间这么长?” “大便。”我说。 “蟑螂!”她尖叫着“我不管我要你立刻出现!” 我挂了电话关了机。 南山离市区大约有二十多公里的路车子开了半天后在一条狭窄的路旁停了下来。司机说:“只能开到这里了前面车子会不好掉头了。” 我付账下车。这里还是我第一次来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一面顺着山路往上走一面思索着应该怎么找到我想去的地方。天遂人愿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现山上走下来一个人她打了一把红色的小花伞背着一个蓝色的小背包。我想我应该认得她而她也应该认得我。 她抬头看见我眼神里果然有了慌乱的成分她低着头疾步往下想装做没有看见我。我站在原地不动在她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她。 她抬起更加慌乱的眼睛看我并不说话。 “带我去。”我说。 她试图想挣脱我。 “你今天不带我去别想下山。”我威胁她。 “那你先放手。”她轻声说。 我放开她她再次看了我一眼我现她眼睛里的雾更浓了一些然后她转身朝着山上走去。我跟着她向上爬很快我就累得有些吃不消但前面娇小的她却显得轻松自如身形轻巧。大约十分钟后我的眼前忽然变得开阔。这里是一整片的墓地在烈日下静静地排开来显得更加的沉默和安宁。她带着我在一条小路上绕着前行没过多久她停了下来。 我知道目的地到了。 不知道为何我的心里有一些慌张。我看到眼前的墓地上有一束新鲜的野花应该是黄色的小野菊或者是别的什么花不张扬地开着。这么热的天花瓣上居然还有细小的水珠估计是她不久前才放上去的。 我走近看到墓碑上的那张照片。黑白照片年轻的美丽的久违的脸无所畏惧的眼神。我的心像忽然被谁一把揪了出来扔到半空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去向。 我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它们迅疾地地落到草地上很快被阳光蒸掉。 “她很安静你不应该来打扰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我身边的打着红伞的女孩说。 “你是谁?”我问她。 “我是谁不重要。”她冷冷地说。 “你是她的好朋友吗?”我疑惑地说“我看着你眼熟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 她用更加冷静的口吻答道:“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在学校经常看到你。其实我们见过很多次。” 我想起来了! 往事在瞬间闪现我的心里莫名的一激灵。 “你谋杀了她。”她说“她不会原谅你。你哭也没有用。” 说完她打着伞转身离开。我从地上站起来跑上前拉住她:“她死前你一定在的你告诉我她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听说你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她问我。 我点点头。 “恭喜你。”她说。 我不耐烦地吼她:“别给我整这些给我想要的答案!” 她好像并不怕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她什么也没说至少我不知道她说过些什么。” “请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把语调放软试图哄她。 “或许你应该去问问黑人。”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也许是黄昏快要来了炙烈的阳光终于变得晦暗山顶上猛地吹起一阵阵的凉风。我坐在吧啦的墓前看着远方的云从头顶上慢慢地飘移过去。我没有想到的是暴雨会来。好像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天已经完全地变掉风越吹越猛豆大的雨点砸到我的身上我无处可躲我也不想躲就让雨下得更猛烈些吧下吧冲垮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我并不企盼什么样的救赎此时此刻我只是想这么做想陪着她。我怀念我站在她家窗下的那个飘雪的冬夜怀念她温暖的双足靠近我时的温暖就让我地暴风雨中咨意地怀念一回谁也不要来打扰。 谁也不许来打扰。 我回到市区的时候是夜里十点钟。雨后的气温依然很高我被雨淋过的头和衣服已经全干了。 因为打不到车我走了很久的路。我想起那个和我一样去看吧啦的女生她也许是经常来不知道她是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看她那柔弱的样子要是也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一定会累得趴下吧。 我没想到蒋同学在我家不远处的路灯下等我。 她起初是蹲在那里见了我她站起身来靠在身后的路灯上憔悴地看着我。她已经回家换了一条新裙子而且我现她换了型暗红色的头凌乱的可笑地卷曲在她的头上。 我走近她。 “我十八岁了。”她说。 “生日快乐。”我说。 “我烫了头。”她说。 “不好看。”我说。 她的脸部忽然强烈地抽*动起来然后她哭了出来。她并没有扑入我的怀抱我有一刻试图想伸出手去拥抱她但是我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我很耐心地等着她哭完。 可是她没完没了。 我维持我的性子等。 还好周围一直没有人经过不过经过也没有什么我早是这个小城的新闻人物在我的身上生什么大家都不会再好奇。 终于我拍拍她说:“好啦哭多了会变老的你的新型已经让你显得够老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不是喜欢吗我知道你喜欢的!” “你胡说什么!” “你忘不了她我知道你忘不了她!”蒋皎抓着她的头哭着喊“如果是这样你就干脆把我忘了吧张漾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好的。”我说。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开始在后悔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过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以不变应万变。 她恨恨地看我一眼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我往前跑。前方一辆摩托车正疾驰而来。看她的样子根本也不知道要闪躲我的脑子里轰轰作响赶紧追上去一把把她拉到了路边。 摩托车急停下来。离我们只差一毫米。 “有病!”摩托车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骂完重新动车子走了。 蒋皎同学狂乱的卷轻拂着我的面颊痒得我有些吃不消。我想推开她一点点儿但是她抱我抱得特别紧。 她呜咽着:“蟑螂你别不要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一刀两断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错了我错了。”她认错比眨眼睛还要快。 “好吧。”我轻轻推开她“我今天很累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送我回家好吗?”她说“前面有段路很黑的你也知道我怕。” 我真的很累并且饿得眼冒金星。不过我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往家走。她的手牵着我的紧紧地不肯放松。我们走了几步她又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间。转到前面的一个巷子的时候我感到她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下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真讨厌这里我们离开后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蟑螂你说好不好?” 我忘了说蒋同学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学理工。她其实是想去上海读书的但因为我喜欢北京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所北京的学校。 “好的。”我说。 “我以后都不再闹了。”她说“我会乖。” 这样的保证我听过一千次了。 走过小巷的时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一些些。这条路白天和夜里完全不同我们好像已经有很多夜里不曾经过它了。路的那边有个破旧的小房子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冬夜我赶到那里蒋皎被黑人他们几个小混混用布条堵住了嘴抵在墙角无声的呜咽和绝望的眼神。 黑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对着我说:“臭小子你自己选是我们哥们儿几个当着你的面做了你的女人还是你自己拿着这把刀自行了断!” 那一天是吧啦下葬的日子。天空飘着春天的最后一场细雪。 我对黑人说:“你们放了蒋皎不关她的事!” “关不关她的事我说了算。”黑人说“你先抽自己十个耳光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了她你说呢?” 我说:“十个?那么多?” “你他妈别废话那么多!”他上前一脚踢到我的膝盖上我疼得单腿跪了下去。 黑人用刀尖在我的脸上比划着说:“这张脸长得是不错能骗小姑娘确实能骗。不过我倒想问问高材生你有没有想过骗过之后的后果呢?” 就在这时候警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黑人吓得收回刀:“你做了什么?” 我努力站起身来冷静地说:“我报了警。” “你别忘了你的手机在我手里!”黑人说“我要是不高兴就交到吧啦表哥的手里。” “那又怎么样呢”我说“它说明不了什么。” 黑人拿着刀朝我扑过来。我一反手就夺下了他的刀。这个大而无用的东西空长了一身横肉。我把刀架在黑人的脖子上逼他们放了蒋皎。 “不许放。”黑人红着眼睛喊。“大不了大家同归与尽!” “你们有大好的前程犯不着。”我对那帮技校的小孩说“在警察没来以前走先!” 四五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关键的时候选择了自己立马作鸟兽散。有一个在离开前还匆匆忙忙地替蒋皎松了绑。自由后的蒋皎蹲在墙角半天起不来。 我放开黑人:“你也快走吧。”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笔账没完我迟早跟你们算!”黑人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逃跑了。 我走过去扶起蒋皎她苍白着脸问我:“你真的报了警?” “用得着吗?”我说。 不过我还是很谢谢那辆经过的警车。 那一次蒋皎被吓得不轻我陪了她三天三夜她才有勇气重新走进学校的大门。 当然现在这里已经安全了。蒋同学的父亲的钱是最有用的东西黑人并没有被怎么样他离开了这里并且听说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不回来也好。 短短半年很多的东西都完全地改变了。消失了不见了。最痛苦的是消失了的东西它就永远地不见了永远地不会再回来却偏还要留下一根细而尖的针一直插在你心头一直拔不去它想让你疼你就得疼绝对牛逼。 “到我家吧。”蒋皎低声求我“我让王姨给你炒蛋炒饭。今天是我的生日家里还买了蛋糕的。你不去替我庆贺怎么行呢?” 她总是这样会耍小聪明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要求尽管我很不乐意但我对自己饥饿的肚子屈服了。 “好的。”我说。 蒋皎抬起脸来看我:“蟑螂你完蛋了。” “怎么了?” “你今晚跟我就三次‘好的’啦我现你除了‘好的’别的都不会说啦。” “哦。”我说。 “求你啦我过生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不在焉的?” “哦。好的。”我说。 张漾2 双休日。我在商场的手机柜台推销手机。 要开学了买手机的人贼多我站得脚都软说得嘴干到了晚上六点钟的时候业绩还算不错一共销出去八台。 经理冲着我眯眯笑说:“帅哥就是好办事你看你的顾客都是女孩子呢。” 就在这时候我又看到了她那天在南山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她穿了一条白色的小裙子正在文具柜台那边买东西。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孩是我的同学叫尤他。那小子是个怪才从高二跳级跳到高三他好像专门是为读书而生的这次他又考了全市第一比我这个第五名总分高出三十分左右。 三分钟后他们一起朝着我这边走过来。她的手里拎了一个袋子装着才买的笔记本啊笔啊什么的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尤他想替她拎被她坚决地拒绝了。 见到我两人都有些吃惊。 我冲他们笑笑。 尤他也笑问:“张漾你怎么在这里呢?” “要开学了凑学费啊。”我说。 她始终绷着一张小脸。好像没看见我一样。 “要买。 “是的”尤他说“我想买款实惠一点的适合学生用的要不你给推荐一下?” 一旁的她对尤他说:“你先看着我先回家去了。” 尤他拦住她:“等等嘛我看一下很快就好马上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我又不是不认得路!”她说完拎着她手里的破袋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我笑着说尤他:“你女朋友挺凶的嘛。” “不是啦”尤他连忙解释“她是我妹妹。” “哦?”我说“你看看这款诺基亚性价比不错。” “噢算了。明天再来看!”尤他推开我急急忙忙地追随那女孩而去了。 哦呵呵妹妹。 经理把当天的费用结给我告诉我可以下班了她问我:“明天还来吗?” “来”我说“站完最后一班岗!”说完我捏着八十块钱给她敬个礼出了商场的大门。 比起冷气十足的商场来说外面还是显得闷热。我站了一天的柜台小腿肚不仅酸还有些颤喉咙里干得直冒烟于是我跑到商场外面的一个小冷饮店要了一大杯冰可乐坐到公车站台旁边的台阶上喝起来。 转头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她她就站在我身边。吓了我好大的一跳。她还是拎着那个口袋穿着她纯白色的小裙子在吃一支彩色的冰淇淋只是尤他不见了。 我心情不错于是吹了一声口哨问她:“你哥哥呢?” 她的脸微红了看上去很可爱。不过她接下来并没有表现得像我想象中的那么胆小畏缩而是轻快地调皮地回答我说:“我把他甩掉啦。” “哎你要记住不要随时随地甩掉一个愿意对你好的男人你会后悔的。”我说完把手中的口乐杯子捏碎了往地上一扔。 她看我一眼替我把杯子捡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我点燃一根烟眯起眼睛笑着看她她转开了目光。刚好公车来了她跳上了车是五路我要坐的不是这班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不由已地跟着她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她个子不高拉着吊环的手显得有些吃力。我站到她的身边对她说:“要是袋子里没什么宝贝让我替你拎着可好?” 她不回答我把袋子捏得紧紧的。 “给我!”我一面伸手一面命令地说。 她坚持着不回应但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紧张。 我觉得有趣于是逗她说:“你不给我也行那我就牵着你的手吧。” 我的手还没完全碰到她的手袋子应声而落带着她的体温落到了我的手中还真是沉。我俯身问她:“买这么多笔记本写日记吗?” 她不理我。 我说:“问你话呢?” 她仰起小脸问我:“难道你问我我就非要答吗?”我们的脸隔得很近公车一摇一晃间就隔得更近了黄昏的阳光照着她雪白的皮肤。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和蒋皎不同和很多的女孩都不同一尘不染的透明。还有那双眼睛清澈得简直不可思议。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她的脸又红了还是微红微红的脸泄露她内心的慌乱但她一直强撑着不肯投降倔强地不肯转开眼光。 真有趣不是吗? 她在下一站跳下了车我跟着她跳下了车。 “谢谢你。”她说“把袋子给我吧。” “万一我不跟着你下车呢?”我说。 “那你一开始就不会跟着我了”她胸有成竹地说“你回家应该坐十一路不是吗?” “哦呀”我说“联邦密探请问你家是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她手往前一指说“前面一站才是我家。”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下?” “我不告诉你。”她说。 我晕。 我把手臂抱起来在黄昏的夜色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奇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姑娘。她忽然又问我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你饿了吗?” 我想了想说:“有点。” “你跟我来。”她说。 一向不可一世的张漾就这样跟着一个小姑娘并替她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往前走了。我没有时间来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奇心真是人类最大的天敌我就这样一路随她而去直到她带我走进我以前常常去的那个拉面馆。 “你替我拎东西我请你吃拉面。”她回转身来对我说。 这是一个我熟悉的地方虽然我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过。 我在墙角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她要了两碗牛肉拉面坐到我的对面。把其中的一碗推到我面前。我往碗里加了一大把香菜她忽然伸出手来把我碗里的香菜抓了一大把放到她的碗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拌面并吃起来。 “这里这么多香菜你干吗偏偏抓我碗里的?”我问她。 她轻笑着说:“你不知道了吧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别人的东西总是好的。” 我沉默半响然后问:“是吧啦吗?” “吧啦很喜欢吃这里的拉面。”她说“我在这里遇到过你和她但是你肯定不记得了。” “是的”我说“我不记得了。” “你那天去看她在山上淋到雨了吧”她说“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感冒。” “你为什么关心我?” “我不告诉你。”她又是这一句。 她低头吃她的面吃着吃着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怎么你动也不动你不是说饿了吗?” 我说:“我常常这样很饿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她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伸长了手臂替我把面条拌好温柔地说:“你快吃吧面条软了就不会好吃了。” “你叫什么?”我问她。 “李珥。”她说“木子李王字旁加个耳朵的耳。” “尤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不是。”她说。 “那是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她坚决地说“我不谈恋爱。”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尤他他考上清华了那是我的理想。” 她像模像样地安慰我:“你的学校也不错啊不是人人都能进清华的。” 我又点燃了一根烟并把烟盒递到她面前去。她摇摇头认真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要少抽。” 我对着她欠了欠身。然后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来递给我。如果现在有认得的人进来多半会认为我跟她有暖昧的关系但她很坦然自若。 那夜我坚持要送她回家。 她则坚持要走拉面馆后面的那条小路那条路旁边的房子已经建成了有了路灯不说路的两边还种了一些小花小草但除了附近居民走的人并不多。我跟她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前面的一个地方她忽然停了下来问我:“你还记得这里么?” “记得。”我说。 “那一次你在这里揍她是我把你拉开的。” 我强忍内心的慌乱调侃道:“要是我今天在这里揍你你说会有谁来拉呢?” “你不会的。”她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不告诉你。”她说。 “那我们试一试!”我一把抓过她来她吓得轻声尖叫但只是轻声而已她甚至没有下力气要推开我。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儿那一刻我有股冲动其实很想吻她但我没有她说对了我做不到我确实对她下不了手。 我放开她说:“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不用送了我家不远就是那幢。”她指指前面然后接过我手里的袋子说:“张漾再见。” 她叫我张漾仿佛我跟她认识多年是多年的朋友。 “去吧!”我朝她挥挥手。 我看着她朝前走没走多远她又回过身朝我奔过来很直接地对我说:“我要知道你的电话号码还有信箱或者QQ都行。” 说完她递上来一支笔和一个新本子。 我在路灯下一笔一划地写给她她跟我说谢谢然后离开。 见鬼!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现蒋皎母女都在。我父亲正在替她们面前的茶杯加水看样子她们已经坐了老半天了。 “嗨。”我装做若无其事地跟她们打招呼。几天不见蒋皎的新型真是乱得不可开交像个鸡窝一样顶在头上她画了紫色的眼影我最不喜欢的俗不可耐的紫色。我怀念那个直的穿黑白校服的蒋皎至少那时的她不会让我感觉讨厌。 “张漾我们正在跟你爸爸商量你们去北京读书的事情呢。”蒋皎妈妈说“他说他就不去送你们了蒋皎他爸也忙就我一个人送你们去吧我们家在北京有房子你们周末可以去那边住……” “好。”我笑眯眯地说。 “蟑螂你吃过饭了吗?”蒋皎问我。 “吃过了。”我说。 “吃什么的呢?”她总是这样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拉面。” “拉面怎么会有营养!”蒋皎妈妈叫起来“走吧我们还没吃饭呢一起出去再吃点东西最近有家新开的川菜馆不错噢就在义正路上离这里不远。” “走吧。”蒋皎拖我。 “不去了。”我打着哈欠说“今天站一天柜台累死了想睡觉。” “你又去卖手机啦!”蒋皎叫起来“不是让你不要去的吗?” 我瞪她一眼她闭了嘴。 “阿姨你坐坐我去洗个澡。”我招呼打完就拿着汗衫进了浴室。蒋皎跟着我一直到了浴室的门口我问她:“要干嘛难道想看我洗澡啊?” 她嘴一咧说:“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 “去外面等着我!”我说。 她依然站在门边不走:“蟑螂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去找我?” “你说什么?”我装听不明白。 “我就喜欢你这种坏坏的脾气。”她忽然笑起来抱住我说“你真的好有个性呃。” 我的脑子里却忽然闪过那双清澈的眼睛。我有些艰难地推开蒋皎哄她说:“好啦洗完澡出来陪你!” 她终于放开了手。 那晚蒋皎陪我睡在我家那张狭窄的小木床上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地响。蒋皎抱着我不肯放手然后她开始莫名其妙地流泪眼泪流到我胸前的皮肤上痒痒的。我还是没有任何**。她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蟑螂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事的……” 在她的喃喃自语中我沉沉睡去。 半夜我醒来现蒋皎并没有睡她坐在我小屋的窗边穿着我的大汗衫在抽烟。她抽烟的样子看上去很老道但她并没有当着我的面抽过烟。 我撑起半个身子来看着她她的卷还有她黑暗里那张脸的轮廓。我知道这个任性的女孩给了我很多的东西她为了爱情受尽委屈我都知道。 听到响动她转过身来透过月光我看到她在流泪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从她的脸上流下来。 “你怎么了?”我问她。 “我看到一颗流星。”她说“嗖一下就过去了。” 我伸出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 她灭掉烟头重新回到床上。贴紧我她的身子是冰冷的我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 “蟑螂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我斗不过她但是没关系她已经不在了我愿意跟一个灵魂斗到底我心甘情愿再苦再痛我也坚持到底。” “别胡说!”我骂她。 “好我不胡说。” 我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她伸长了手臂抱住我。小木床又开始咯吱咯吱地响起来我拍拍她的背说:“睡吧以后别抽烟了烟抽多了牙会黄皮肤会老多难看啊。” “蟑螂我漂亮不漂亮?” “漂亮。” “我温柔不温柔?” “温柔。” “那你爱我不爱我?” “……爱。” “我会爱你一辈子。” “唔。” …… 她终于睡着了。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从小木床上爬起来坐到窗边蒋皎刚才坐过的位置我拿起烟盒现蒋皎将我所有的烟都抽光了。我把空烟盒一把扔到窗外天空很黑没有蒋皎说过的那颗流星。透过窗玻璃我忽然现我的手机蓝色屏幕在闪烁看样子有未读的短消息。我转身拿起手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只有两个字:晚安。 我想我知道是谁。 李珥。 不过我知道我肯定不会主动再去找她。 我就要走了。离开。 蒋皎说得没错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在车站再一次看到李珥。 她们一大家子人是来送尤他的。 尤他看到我们很高兴地说:“我们是一趟车吧这下好了我还怕路上没人说话会寂寞呢。” 蒋皎油嘴滑舌:“能和状元同行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旁边有人插话应该是她的母亲。她说:“李珥你要好好努力明年就看你的了。” 她还是绷着那张小脸不说话。也不看我好像我跟她从来就不认识一样。 上了车尤他刚好和我们一个车厢我们把位子换到了一块儿蒋皎八卦地问尤他:“刚才那个小妹妹是你女朋友哇?” “不是啦。”尤他说“她是我表妹。在我们学校读高二。” “高二?”蒋皎惊讶地说“她看上去好小就像个初中生一样呢。”说完又推推我说:“蟑螂你说是不是啊?是不是看上去很小啊?” “谁?”我装做一脸茫然。 尤他插话:“我们说李珥呢你上次不是见过她的吗?” “哦。”我说。 然后我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我现手机里有条末读的短消息:祝你一路顺风。我看了看手表是夜里十一点火车摇摇晃晃蒋皎和尤他都睡着了。我跑到列车的接口处去抽烟然后我拿起电话来拨了那个手机。 手机很快有人接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估计是怕被她家人听见。 “我是张漾。”我说。 “我知道。”她说。 “我到了北京应该会换号码是把新号码你这个手机上吗?” “是的。”她说“我把尤它的旧手机借过来用了不过我不常开机今天是例外。” “为什么是例外?” “因为我要等你电话啊。”她说。 “见鬼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打电话?” “我不告诉你。”她又来了! “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会的。”她说“明年我也要上北京去读大学。” “好。”我说。 “也许我会给你写信也许不。” “随你。” “那……再见。” “再见。” 我挂了电话看到蒋皎站到我身边她冷着脸问我:“你鬼鬼祟祟的在给谁打电话呢?” “我爸。”我说。 “他都不来送你。”蒋皎撇嘴。 我不说话她又说:“没见过这样子当父亲的。” “你他妈闭嘴!”我骂她。 她不说话了。火车摇晃得更厉害了蒋皎一下子没站稳好在我一把扶住了她她倒到怀里咯咯地笑起来大声地说:“真快活啊终于离开啦!呜啦啦……” 张漾3 有一阵子我真的以为我忘了过去了。 那时我刚到北京不久生活过得很有规律。白天上课晚上替两个初中生做家教周末的时候和蒋皎泡在她家北五环边上的房子里看dVd。没有人替我们做饭我们就到市买一大堆食的东西吃得肠胃没有丁点儿感觉为止。 蒋皎开始明目张胆地在我面前抽烟壳子精美的外烟我抽不惯我还是抽我的红双喜又便宜又实在。我们基本上一周见一次长时间地抽烟看片子在凌晨三四点进入梦乡次日中午醒来继续抽烟看片子。 蒋皎酷爱看韩剧但因为我不喜欢她也迁就我看警匪片我看警匪片并不挑美国的港台的大6的只要有枪战就行。蒋皎说:“我一到周末就到音像店买一大堆老板以为我是买来做生意租给学生们看的呢。” “那就租呗”我吃着一碗泡面说“可以赚钱干吗不赚?” 蒋皎瞪我一眼:“我丢不起那个人!” 得暴户的女儿随她去。 蒋皎趴到我肩上来:“蟑螂读书真没意思我想退学了。”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我想去唱歌。” 我吓一跳:“谁替你出的馊主意?” “有人跟我爸说说我形象歌艺都不错咧。” “是你爸的钱不错!” “你别扫兴!”她推我跳到我前面手把腰撑起来摆个pose说:“看看我有没有明星的样子咧?” “有!”我说。 “那等我做了明星你当我的经纪人!” “不当。” “好啊好不当就不当你当我的老板!”蒋皎又趴回我肩上“蟑螂我告诉你我们学校有男生追我一天十个短消息我好烦哦。” “让他我手机上我替你烦。” “哈哈哈。”蒋皎仰天长笑“你老实交待有多少女生追你啊?” “没数过。”我说。 “呜呜呜你不许变心。” “想变没空。” “那你都忙啥?” “忙着泡你啊。”我说。 “死坏死坏!”她倒到我怀里来。接下来的事情当然是顺理成章关键的时候蒋皎拿了一个避孕套隔在我和她的唇边娇嗔地说:“亲爱的你忘了这个。” 我把避孕套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扔到了一边。 “不行不行。”她有些怕坚决不同意。 我从她身上滚了下来躺在地板上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蒋皎靠了过来她趴到我身上轻声对我说:“好吧蝉螂只要你高兴我同意。” 我推开她起身说:“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再吃泡面我会吐的。” 她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了一会儿呆然后听话地穿上了衣服跟着我出去了。 那天晚上我和蒋皎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吃的饭我们吃得很多吃得很饱也吃得很舒服。我们俩还喝了一瓶啤酒杯子碰来碰去跟天下所有最亲密的情侣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但我知道我们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当然问题不在蒋皎那里问题出在我身上。 “蟑螂你是个坏人。”蒋皎把杯里的啤酒全干了微红着脸对我说:“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但实际上那天晚上我们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成。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我怎么也不行。蒋皎安慰我说:“没关系听说有不错的药。” “胡说八道什么!”我呵斥她。 “嘻嘻我知道你是太累了。”她好脾气地说“要不我们睡吧。” 我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是短消息。我把手机从蒋皎那边的床头柜上拿过来看到上面有则短消息:北京冷吗?照顾好自己。 没有落名。 蒋皎偏着头问我:“谁这么关心你?” 我想了一下说:“不知道。” “新女朋友吧?” “什么疯我女朋友不是你吗?” 蒋皎从床上跳下去手指着我:“张漾我要听到你说实话!你当初喜欢上吧啦的时候你不也是瞒着我的吗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很清楚你有了别的女人你不爱我了我只是不明白不爱就不爱呗你为什么还要欺骗我!” “别闹了!”我说“睡觉行不行?” “不我就闹我就要闹你不说清楚我闹三天三夜!你说这人到底是谁?” “你他妈有完没完?” “没完!”蒋皎把她的睡裙扔到我头上“我知道一定是个婊子我知道你他妈就喜欢婊子!” 我伸出手干净利落地甩了她一耳光。我不打女人但疯子是一定要打的。打完后我起身穿衣服。蒋皎见我真来火了又跳上床来抱住我说:“算了我不计较了我们睡觉吧。” 睡就睡。 我倒头就睡。 可短消息在这时候偏偏又响了还是那个不留名的人。这一回是一个问句:有些事有些人是不是如果你真的想忘记就一定会忘记? 蒋皎把眼睛闭起来倔强地不来看我的手机用半边微肿的脸对着我。 我把短信删掉了。 我知道是李珥。 她知道我的新手机号。 我没有回信息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上帝作证我是真的想忘记。但上帝也肯定知道我没法去忘记。 十二月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始适应北京的天气。 偶尔上网信箱总是空着。只有一次收到李珥的信她只是简单的问候我回了信还是那句老话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久不回信估计是高三上网的时候也不多。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再见到黑人。 那天我到一家写字楼去找工作那里有家网络公司招人我想去碰碰运气。那是一幢很气派的大楼我刚到楼下就看到黑人他穿了保安的制服戴着白手套看上去人模狗样正在指挥人停车。我把帽沿一拉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网络公司的人很客气接待我的是一个矮个子的小胡子他很客气地告诉我要招的人昨天全招齐了让我下次动作快一些。 “好的下次我一定坐火箭来。”我说。 小胡子乐呵呵地跟我说再见我坐电梯下楼来经过大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小子”他说“我一直在北京等你你果然送上门来了。” “你想干什么?”我说“打架我未必怕你。” “不打。”黑人说“打架是粗人干的事我想请你喝酒你敢去么?” 我问他:“谁买单?” 他牛气冲天地说:“当然是我。” “现在去吗?”我问他。 “当然不我晚上六点半才下班晚上十点整我们三里屯见。” “好。”我跟他摆摆手往前走他在我的身后喊道:“不见不散啊你要是不敢来我就当你怕了!” 呵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晚上十点我结束了当晚的家教。准时到达三里屯。黑人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他换下了制服还是光头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的皮裤子黑色的手套戴副黑眼镜把自己搞得像蝙蝠侠。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以前没说错天中就数你像个男人。” 我冷冷地说:“我不喜欢欠人如果你觉得我欠着你什么最好今晚把它全算清一了百了。” “你不欠我什么你欠的是她但你永远还不了她。所以我要替她还一个公道。” “行。”我说“你说怎么还?” “你喝二十瓶啤酒不许吐。这笔账就算还了。” “这么简单?”我说。 “简单不简单你喝完了再说。” “那好吧”我说“去哪家?” “你跟我来。”黑人说。 他走在我前面趾高气昂的样子。把我带到一个酒吧的门口弯腰说:“请。” 我进去酒吧不大人也不算很多。黑人在我身后问:“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挺眼熟的?” 我没觉得。 “你不觉得这里很像‘算了’吗?” 我看他是脑子短路了。 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黑人很快拎来了二十瓶啤酒往我面前一放。舞台上的歌手开始在唱歌是个女歌手头很长看不清楚她的脸她在唱:我是你的香奈儿你是我的模特儿…… “你注意到了吗?你看那个歌手她涂绿色的眼影。”黑人一面说一面把酒一一打开说:“喝我要看你醉!” 他戴着手套在开酒瓶看不去很不方便但他不愿意除掉它。 “我来吧。”我说。 结果那晚我没醉黑人把该给我喝的酒差不多都倒到了他自己的肚子里。他坐在那里翻着眼睛说:“我有钱的时候就来这里我在北京没朋友张漾跟你说句实话我今天看到你其实我很高兴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恨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我说。 黑人笑着当着我的面慢慢除下他的手套两只手左和右都少掉了一根小姆指。看上去触目惊心。 “谁干的?”我尽量用镇定的语气问他。 “还用问吗?”黑人说“他们让我永远都不要回去要是敢回去就杀了我。” “蒋皎的父亲?” “不知道。”黑人说“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不敢确定。”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无法呼吸一样。 “有烟吗?”黑人问我。 我掏出我的红双喜给他并替他点燃。他的嘴唇和手微微在颤抖。 “我想家。”黑人红着眼睛说“我在北京没朋友我住地下室有点钱都喝酒了有时候吃不饱我想我妈。” “那就回去。”我说“你放心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也许吧你不知道其实我怕什么呀我不敢回去还有别的原因。”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她死的时候你在吗?她说过些什么?” “不在。”黑人又抓起一瓶酒往嘴里灌“她把最后的话留给了一个小丫头你应该去问那个小丫头。” “是吗?”我说“是不是一个叫李珥的?” “李珥?”黑人想了一下说“也许是吧她叫她小耳朵小耳朵……” “哦。”我说。 “其实我死着与活着也无分别。”黑人真的醉了他开始语无伦次“张漾我知道吧啦为什么会喜欢你她是天生高贵的人跟我不是一个层次的我得不到她可是我愿意保护她一辈子我没有做好我让她死掉是我偷了你的手机是我跟她胡说八道我跟你犯同样的罪我们一样的不可饶恕我后悔我后悔!”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握成拳头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舞台上的女歌手还在没完没了地唱:我是谁的安琪儿你是谁的模特儿亲爱的亲爱的让你我好好配合让你我慢慢选择你快乐我也快乐你是模特儿我是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 黑人已经烂醉如泥。他在跟着哼很离谱的调子狂乱的眼神。 我拍拍他的脸:“哥们儿你没事吧?” 他咕哝着:“没事我想睡而已。” 我买了单在黑人的口袋里塞了二百块钱。 然后我走出了酒吧走出了灯红酒绿的三里屯。 张漾4 新年快到了到处都是喜洋洋的气氛。 有n个女生要邀请我一起过圣诞节都被我一口回绝了。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心如止水? 中国的文字真是博大精深让你不得不叹服。 那一天在我的手机长期不通的情况下蒋皎全副武装地来到我们学校从她们学校到我们学校需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她穿得像个布娃娃薄棉袄围巾手套一双夸张的皮靴背了个卡通的花布包引得路人侧目。她哈着气搓着手跺着脚对我撒娇:“死蟑螂你这些天跑哪里去啦?” 那时我们站在路边天上飘着点小雨校园里的嗽叭放得震天响:好一个中华大家园大家园…… “手机停机了我找了新工作。”我扯着嗓子对她说“从现在起周末没空啦!” “我来接你陪我去圣诞paRTy!”她也扯着嗓子对我说“你要是不去我就死给你看!” 我把她一把拉到操场边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喇叭声终于小了下去。蒋皎也终于把头拉直了看上去顺眼许多。我摸摸她的头说:“真的不行我马上得赶去西餐厅。” “你去西餐厅做什么?”她瞪大了眼睛。 “待应。”我说“他们需要英语好的长得帅的我正好行。” “可是我不行!”蒋皎说“我要你陪我!” “我也想陪啊就是没空。”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蒋皎说着把背上花里胡哨的包取下来打开一个口子让我看。我探头一看吓一大跳赶紧替她把包拉起来说:“干什么呢?” “我爸来北京了。他给的。”蒋皎说。 “暴户就是暴户。”我哼哼。 “别这样啦我们有这么多钱你不用这么辛苦干活的。”蒋皎说“多留点时间玩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你爹的钱。”我硬着心肠说。 “分什么你爹我爹啊”蒋皎不高兴了咕哝着说“再说了他的钱你又不是没用过。” “我会还的。”我黑着脸。 “我不是那意思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她惯用的一套又来了。 “行啦。”我拍拍她“你自己逍遥去吧带着这么多钱小心点。” “我跑了这么远”她的眼眶红了“我就为了能跟你见一面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这人一向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蒋皎把头抬起来眼睛直视着我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一句话:“张漾我们分手吧。” “好啊!”我说。 蒋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抓狂。她拎着她的花包站在绿色的草地上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没有看我她转身走了。 那一刻我有一点儿想上去拉住她的冲动但我控制住了我自己。 我知道我欠她我会还她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要去的西餐厅挺高级的打一个晚上的工相当于替别人做一个星期的家教。到那里去的人都是上层社会的人我喜欢和这样的人面对面虽然我只是一个侍应但我可以感觉和他们心灵相通。为了不致于工作的时候看别人吃饭自己太饿我打算先到食堂里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上班。 当我从食堂吃完一碗面条出来的时候现操场上聚集了一大群的人。大家都在奔走相告研究生楼那边有人要自杀! 研究生楼就在大操场向左拐的第一幢是一幢四层高的楼楼顶可以上去上次在那里就曾经爆过一次自杀事件主角是一个得了抑郁症的男生不过听说最终没能跳成被警察一把抱了下来。我还记得那一天蒋皎正好也在我们学校我们经过那里她非要看热闹被我一把拉走了。 后来她骂我没人性。她说:“人家都不要命了你还不肯关心一下?” “自己的日子总要自己过的。”我说。 “要是有一天站在上面的人是我呢?”她问我。 “那我就在下面接着。”我说。 “要是你接不住呢?” “那我就替你默哀三分钟。” 然后我就被她骂没人性了。 想不到短短两个月闹剧又再次上演。我穿过大操场往校门口走却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往研究生楼那边跑去有人喊着:“美女在洒钱快去捡啊不捡白不捡!”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咯噔完了我也转身往那边跑去。 站在楼顶上的人果然是蒋皎。我先看到的是她的围巾红色的像一面旗帜一样在屋顶高高飞起。她一只手拎着她的大花布包另一只手抓了包内的一把钱正在往楼下洒有人在抢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维持秩序场面煞是壮观。 我越过人群往楼上冲。 楼顶上已经有人但他们怕刺激蒋皎都不敢靠近。 “蒋皎!”我推开他们喊道“你过来!” 蒋皎回身看我一眼她没有理我而是朝着楼下兴高采烈地高声叫喊着:新年快乐哦!随手又是一把钱扔到了楼下! 尖叫声淹没了整座校园! 我朝着她走过去。 她警觉地转过身来厉声说:“你再过来我就跳了哦。” “我陪你一起跳。”我并没有停下我的脚步而是说“正好我也想跳。” “我叫你不要过来!”她大声叫着一只脚已经退到很外面身子站不稳险象环生。 楼下有人开始在齐声高喊:“不要跳不要跳不要跳!” “亲爱的。”我朝她伸出双手温柔地说:“你过来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去。” 她的眼睛里忽然涌出很多的泪水:“你骗我你早就不爱我了。” “我不骗你。”我说“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谁知道你当真了你看我不是没走吗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你骗我你骗我……”她不停地摇头情绪很激动还是不信。 “我不骗你。我爱你亲爱的你不要乱来好不好?”我知道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哄她让她平静。 “是不是真的?” “你信不信你要是前脚跳下去我后脚就跳下去。” “是不是真的?”她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 “别再扔钱了。”我再走近一步说“那么多钱我们可以看多少dVd呀。再说了从四楼跳下去死了就算了断胳膊断腿的以后你怎么当歌星啊。” “呜呜呜……”她用袖子去擦眼泪。 趁着她被衣袖挡住眼睛的同时我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拉回了安全地带。她用力地抱住我用牙咬我的耳朵我的左耳被她咬得疼得不可开交。然后我听见她说:“蝉螂你记住如果你敢骗我我不寻死了但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听不清她的声音我感觉我的耳朵快掉了不再属于我。我忽然想起黑人那双没有了小指头的丑陋的手我抱着蒋皎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浮上心头。 很多天后蒋皎吸着我的一根红双喜香烟对我说:“其实那天我根本就没想跳我只是在试我的演技而已你要是不来我撒完钱就过节去啦。” 这就是我的老婆蒋皎我一直以为我对付她绰绰有余但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错觉一种美丽的错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世界谁敢说谁是谁的救世主呢? 趁早洗洗睡吧。 寒假的时候我回了家。 蒋皎一家都在北京过的年所以回程只是我一个人。我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抵达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并且以为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城市。我在下火车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呼吸舒畅原来这个城市的空气才是我最为熟悉和习惯的原来这个城市已经在我的身上烙下烙印不是我想忘就可以忘掉的。 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很惊喜。 他正在沙上看电视一个人一碗面和热热闹闹的春节联欢晚会。 他已经老了花白的头笑起来眼角那里全都是皱纹。 “爸。”我喊。 “噢。”他答。 我在外面半年多他没有给我寄过一分钱我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只有寥寥的几个电话报个平安。 他并不知道我要回来。 “饿了吧?吃什么呢?”他有些不安。 “我们出去吃吧!”我拉他。 “你以为这里是北京啊大年三十的谁还开着店呢。”他替我把行李放放好“我煨了鸡汤还是下面给你吃吧你看行不行?” “挺好。”我说。 “行!你等我!”他很快进了厨房。 我在沙上坐下沙已经很旧了我一坐就塌下去一大块。他很快端着一碗面出来问我说:“不是说好不回来过年的吗?” “忽然想回来就回来了。” “回来也挺好。“他又进了厨房拎着一个保温盒出来对我说:“你在家坐坐我去一趟医院很快就回来。” “你去医院做什么?” “有人住院了我去送点鸡汤给她喝。”他说。 “谁住院了?”我问。 “一个朋友。”他说说完穿上他的胶鞋拎着保温盒出了家门。 我并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不过他的事我也懒得过问。透过窗户我看到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我想了想决定明天去商场替他买双像样的棉鞋。电视很吵我把它关掉与此同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我以为是蒋皎的短消息。但拿起来看竟是李珥:新年快乐! 我迅地回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她好像是在外面很吵可以听到放鞭炮的声音。 “小耳朵。”我说“我要见你。” 那边停了很久才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见你。” “你回来了吗?” “是的。”我说“我回来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她忽然问。 “小耳朵。”我说。 “噢。”她说“你在做什么?” “在家里。”我说。 “我们在胜利广场放烟花你要是高兴一起来玩啊!” 我放下电话就套上我的棉外套去了胜利广场。从我家走到胜利广场大约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远远地我就看到了她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小棉袄头扎起来了可爱的小马尾站在尤他身边尤他正在替她点一根长长的烟花。 烟花照亮她的微笑。那微笑让我想起吧啦照理说她和吧啦应该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但是这一刻我有些迷糊仿佛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我喊了她一声她可能玩高兴了没有听见。于是我站在广场边上抽烟等待她现我的存在。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她跑到我面前来微笑着说:“张漾你来了怎么不吱声呢?” “你期末考考得怎么样?”我问她。 她笑:“还行。” 尤他跟过来:“李珥你还要不要放?呀是张漾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摸摸下巴我已经三天没刮胡子。 “我不放了。”李珥对尤他说“我想跟张漾说说话。” 尤他的面色紧张起来。 “很快就好啦。”李珥对尤他说。 “你们聊吧我先去那边了!”尤他说完走开了。 广场边上的灯光很暗李珥看了我一眼忽然笑起来。 我问她:“你笑什么?” 她说:“过年了你也不刮胡子不理就像个山顶洞人。” 我摸摸我的下巴问她:“这么多人放烟花你知道哪一个是你放上天去的吗?” 她想了一下回答我:“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 “你去拿一把烟花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放。”我说。 看得出她在犹豫。但不过短短几秒时间她答我:“好的。” “那你去把烟花拿过来。” 她听话地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抱着着一大把烟花跑了过来对我说:“尤他看着我呢他刚才问我要去哪里怎么办?” 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说了一个字:“跑!” 然后我就拉着她迅地往前跑了身后传来尤他的叫喊声但是她丝毫也没有迟疑或放慢脚步。她就这样抱着一大束烟花跟着我一直跑到了郊外一直跑到了那幢无人居住的废弃的房子。 “这是哪里?”她喘着气问我。 “鬼屋。”我逗她。 她并不怕左顾右盼反倒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以前和吧啦常来是不是?”她扬着嗓子问我。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 “来我们上屋顶。”我把她怀里的烟花接过来一面先往上爬一面伸出手来牵她。 她摆摆手说:“你先上吧我自己可以。” 我迅上去等着她上来。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停在那里不动了我知道她害怕但我没有动抱臂看着她。她抬起头来看我黑暗里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带了一些轻微的害羞和恐惧。我伸出我的手说:“来吧小耳朵。” 她终于把小手放到我的掌心里一只小小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我只轻轻一拉她已经顺利地上来。 也许是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屋顶有一些潮湿我把她拉到稍许干点的地方对她说:“你看看这里应该是最好的放烟花的地方。” “等我回去也许尤他会灭了我。” “你怕吗?”我问她。 她嘻嘻笑起来:“怕我就不跟你来了。我们放烟花吧。” “好。”我摸出打火机替她点燃最长的那根烟花棒焰火直冲上天这一方天空立刻变得和她的笑一样灿烂她兴奋地跳起来:“多美啊张漾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放的烟花哦!” 我有些看呆了过去。 她转头看着我微笑着问:“你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在想吧啦呢?” 我吓唬她:“你再提这两个字小心我抽你!” 她哈哈地笑。笑完后她忽然问我:“你还记得许弋么?” 废话。 李珥又说:“你一定不知道他家出事了。” “怎么?”我装做满不在乎心里却莫名地跳了起来。 “他爸爸出事了被公安局抓起来了他妈妈生病了住进了医院听说是癌症活不长啦。” 我尽量保持我的冷静。 “怎么你没反应吗?”李珥问我。 “我应该怎么反应?”我问她。 “你应该满意了。”李珥拿着那根长长的烟花棒说“你那么恨许弋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局吗?” 我抓住她的胳膊质问她:“吧啦都跟你说过些什么你老实告诉我!” “我也想知道。”她微笑并不挣脱我。 “你今天非说不可。” “我要是不说呢?” “那我就逼你逼到你说为止!”我扯掉她手里的烟花棒一把把她搂到了怀里这个可恶的小女巫如果她真的以为我不敢对她怎么样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的脸隔得很近她的身子软得不可思议我明显地感觉到她在抖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吻她我们僵持了一分钟左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的嘴唇变得紫最终还是她屈服了她说:“好吧张漾我说。” 我放开她自己先松了一口气。 她把身子转过去一点点告诉我:那天我去了医院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找到吧啦的病房当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病床前全都是人吧啦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抬起左手对我说:‘小耳朵你过来一下好吗。’于是我走了过去。吧啦的脸苍白极了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一点颜色。她对我说:‘小耳朵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俯下我的身子然后吧啦伸出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近她的嘴唇靠近我的耳朵那唇没有温度是冰冷的。等她跟我说完话她的手忽然就从我的肩上垂了下去…… “她跟你说了什么?”我忍不住打断她问道。 “你不知道。”她说“我也很想知道。” “别跟我胡扯!” “张漾我没有骗你。”李珥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病历。我的左耳生下来听力就不好。很多时候特别是着急的时候它什么也听不见。可吧啦那句话偏偏就是对着我的左耳说的!” “她对着我的左耳说的!”她再喊了一遍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滑落了下来。 我情不禁地抱紧了她。她的眼泪如一股暖流把我早已经是坚冰的心冲散开来让我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Tnnd! 张漾5 夜里十一点我送李珥回家。还是拉面馆后面的那条小路我们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这一天我一直把她送到她家楼下不远处临别的时候我问她:“回家会不会挨骂?” “也许会吧。”她说“不过我不怕。” “那好”我说“要是尤他敢对你怎么样哥哥替你做主!” 她微笑跟我说再见。我看着她离开大约走了五步远李珥忽然转过身来把两只手合起来放到嘴边用力地对我喊道:“张漾祝你新年快乐啊!” 我也跟她说新年快乐。不过我只是张嘴很夸张的嘴型(形)没有出声。 她歪着头笑了一下上楼去了。 我回到家里没过多久他拎着空的保温杯回家了。 我问他:“你去哪里了?” 他说:“医院。” “你替谁送鸡汤去了?” 他说:“朋友。” 我再问:“什么朋友?” 他不理我径自拿着保温盒到水龙头下去冲洗我跟过去一把抓过他的保温盒扔到地上保温盒一滚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地板上溅的全都是水花。 我朝着他大声地喊:“你到底有没有自尊!你这么做是不是想被所有人嘲笑至死你才开心?” 他用苍老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做我应该做的。” “她根本就不爱你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这样恶毒的女人这是她的报应报应不值得同情!我告诉你如果你再去医院我不会放过你!” “漾儿”他拉我“你不要激动坐下听我慢慢说好不好?”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甩开他“总之就是不许再去医院不然我永远都不回这个家!永远也不回来!” “她没人照顾。她家里出了事儿子在外面觉得丢脸也没有回来过年。”他跟我解释“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不管怎么说我和她之间有过情份……” “行了。”我打断她“这也叫情份?” “漾儿。”他说“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她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是许弋的亲生母亲所以她当年选择回去是应该的。” 我吃惊地盯着他。但我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在撒谎。 “你听我说”他坐到那个塌下去一大块的旧沙上慢慢跟我讲起来:“很多年前你母亲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大美人有很多的男人追求她或者仰慕她我也是其中之一但她只喜欢许瑞扬一个人。许瑞扬家非常有钱不过他有一个很厉害的母亲。所以一开始他们的交往是秘密的一直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也就是许弋这件事才再也瞒不住了。许瑞扬的母亲知道后勃然大怒一是勒令他们分手二是一定要她把孩子做掉。许瑞扬最终屈服并提出要跟她分手结束这份感情你母亲伤心欲绝可是她依然深爱着许瑞扬死活也不肯去医院做流产为了留下肚里的孩子她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来到我家里她给我跪下要求我娶她。” 我说:“你就答应了?” “是的。”他说“我喜欢她很多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弃。可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孩子生下来许家就来要人。说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面。他们留下一万块钱把孩子抱走了。我妈妈也就是你奶奶觉得这件事情很丢脸于是到福利院抱回了你把你当成我们的孩子抚养这件事是你奶奶一手操办的连我们家人都不清楚。” “可是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许家的人那么伤害她她为什么还是要选择那个姓许的?” “兴许这就是命吧。”他叹息“在你两岁的时候许瑞扬的母亲去世了许瑞扬希望她能回去她也挂念许弋所以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恨她可是她现在已经这样子了活也活不长了漾儿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她一直很挂念你其实这些年我的身体不好不能干活她没少悄悄给我们父子接济。知道你有出息她心里一样的高兴……” 我颤声问:“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说:“不知道其实你奶奶去世后我也曾经试过去替你找你的爸爸妈妈但当年那个福利院都不在了无处可查。漾儿你可以怪我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没用工作没个好工作挣钱挣不到大钱我一直让你受苦让你们受苦但我心里对你们的爱是真的我敢保证全都是真的……” “你别说了!”我吼断他。 他悲伤地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红的血丝。 我想起身穿上我的外套背着我的包离开。可是我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沾到了椅子上站不起身来。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烟火照亮了整座城市照亮我自以为不可一世却一直懵懂无知的十九岁。 无论如何新的一年来了。 李珥1 高考终于结束了。 整个冗长的暑假我都把自己埋在里。每隔一天去图书馆抱回一大堆的书。那阵子我喜欢上看国外的一本一本地接着看记不住名字有时候随着中的主人公流泪有时候看完丝毫没有感觉但还是接着看下一本。 我就在这样没头没尾的中耐心地等着我的录取通知书耐心地等着暑假的过去。 有时候我也会跑上网到博客乱写几句或者到QQ上跟尤他胡说几句或者收一收张漾的信我听说张漾去了云南但不知道他玩得开心不开心他与我的联系其实真的很少很少偶尔有信来只是短短数句无甚新意。我时候我坐在窗边看书会忽然想起他那夜拥抱过我的刹那那晚的我好像不是我胆大妄为不知死活。我思索吧啦对他的依恋大抵也是如此所不幸的是吧啦付出她的生命在所不惜永不回来。 我拿到上海某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妈妈请亲戚朋友们到饭店里去吃饭表示庆贺。我念的是中文系爸爸好像很满意他喋喋不休地说:“女孩子读中文好女孩子读中文好女孩子读中文真是好。” 我姨妈骂他:“哎你有完没完?” 他傻乐。用筷子敲着桌边似在唱京戏。 大家都喜气洋洋除了尤他。 我妈妈打他一下说:“你怎么了妹妹考上大学你不高兴是不是失恋了啊?” “哪有谈恋爱啊!莫乱讲!”他着急起来大家又一起笑。 我知道尤他是没有谈恋爱。他在清华继续着他在学业方面的传奇考研考博出国对他来说是一条顺理成章不用怀疑的道路。 我看着他笑他不明白问我:“你笑什么?” 我说:“你又胖了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你倒是又瘦了是不是学别人减肥啊。” “哪有。”我说“我先天条件好怎么吃都不胖。” “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他批评我。 他总是这样动不动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来逮到机会就把我往狠里批。我懒得理他开始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烤鱼。他还是停不住嘴:“你小心刺这个鱼的刺挺厉害的。” 我说:“怕刺最好就不要吃鱼。” 他无可奈何地说:“就会对我凶巴巴。” 酒店包间不错还有个挺大的露台饭吃得差不多大人们开始聊天。我看到尤他站起身来走到露台上去看天。我觉得自己刚才是有点凶小脾气得没道理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也走过去在他的身后问他:“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真的失恋了呀?” “没有。”他说“还是家乡的星空好看在北京看到的都是清一色的楼房顶。”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问他。我知道他是专程回来为我庆贺的他的暑假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 “过两天吧。”他说。 我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你打个电话来祝贺我就好啦不用亲自跑这趟的我知道你在北京很忙的对不对?” “是啊”他说“比较忙打了好几份工。” “不要太想钱啦”我说“身体重要。” “李珥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他忽然说。 “是吗?”我差一点跳起来“是什么样子的说说看!” “不好说。”他说“其实我努力挣钱就是想给她买一个新手机。” “嘻。”我嘲笑他“爱情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的哦。快说说嘛她是什么样子的?” 他还是那句:“不好说。” “噢。”我说“等我有空了去北京找你们玩好么?” 他转过身来问我:“怎么你喜欢北京吗?” “我没有去过嘛想去看看。顺便看看你女朋友啦。” “那你为什么不报考北京的学校呢?” “你以为我是你可以随便挑学校的啊。”我说“能考上我已经很幸运。再说上海离家近我妈也放心些。” “你的高考成绩上北京很多学校都可以的啊。更何况有我在北京姨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不说这个了。”我说“就说说你打算带我怎么玩吧。” “你想怎么玩都行。”他说。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宠爱让我不忍对视于是我调过了头装模作样地去看天。那一刻我心里明白就算是我真去北京我也不可能去找尤他。 我明白尤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起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或许他和我一样在心里清楚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他这么说只是想让我心安。他于我永远只是兄长情同手足却永不能涉足爱情。更何况我很快就是大学生了过去的事情恍如前生我希望自己能有个新的开始脱胎换骨从此念念不忘于江湖。 “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尤他说。 “噢。”我难得不耐烦地答道。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颗流星忽然从眼前划了过去我抓住尤他的衣袖跳起来喊:“呀流星流星快许愿啊!” 流星一闪而过。 尤他骂我说:“笨你抓我衣服没有用的你应该在自己的衣服上打个结然后再许愿愿望就可以得到实现啦。” 我耸耸肩做个鬼脸。 尤他问我:“李珥如果流星真能实现你一个愿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想许的愿是什么呢?” “你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嘛!” “好吧我先说。”尤他想了一下说“我希望我喜欢的女孩子一直快乐幸福。” 这个花痴噢! 轮到我了我咳嗽一下认真地说:“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快乐幸福。” 尤他看着我我朝他眨眨眼。 他忽然伸出手来爱怜地摸了一下我的头。我嘻笑着躲闪开了。 李珥2 天色已晚。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尤他他说:“李珥你跑到哪里去了?” “在外面。”我说。 “这样啊我晚上八点钟的火车要回北京了。跟你打个招呼。” “噢一路顺风。另外代问你女朋友好啊!” “谢谢。”他挂了电话我如释重负。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一刻。妈妈问我去了哪里我告诉她我去逛街了。妈妈指着餐桌上的一个盒子说:“那是尤他买给你的礼物。” 我一看竟是一部手机诺基亚的新款。 妈妈告诉我:“你姨妈说他这个暑假打工的钱都用在这个上面了。本来你考上大学我们要替你买的但是尤他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好拒绝呢。” 我站在那里大脑在五分钟内完全处于空白。 清醒过来后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我抱着手机盒就往门外跑。妈妈在身后叫:“李珥你干什么去呢?” “我去火车站!”我说“送完尤他我就回来!” 我打车赶到火车站站在人来人去的车站广场打通尤他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进站上车了。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说不出话来。倒是他先开的口问我:“喜欢不喜欢?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诺基亚。” “尤他。”我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尤他说“我清楚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强求的。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尤他。”我说“你不要这样。” “好。”他温和地答“以后都不这样了。” 我无力站立只好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抱着手机盒蹲到地上。 耳边传来尤他的声音:“李珥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就是你笑起来的时候。所以记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快乐永远要快乐。我走了再见。”尤他说完电话断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郊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念张漾曾经带我去过的那个屋顶想念那些稍纵即逝的美丽烟花。我在小区外的市买了一个打火机买了一包香烟揣着它们上了路。我靠着脑海中的记忆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我想去的地方。我站在郊外的田野边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是我第一次抽烟那是一包555我见吧啦抽过。香烟的气味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呛人只是舌头感觉有些微的苦我想起吧啦吐烟圈的样子于是我试图也吐出一两个烟圈来当然这是徒劳我总是无法成功然后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我就这样一边咳嗽一边抽烟一边在郊外毫无目的地徘徊寻找记忆中那个可以收容寂寞绽放烟花的屋顶我是如此任性的一个孩子从这一点来说其实我和吧啦毫无分别。 再见到张漾是我开学的前两天。 我抱着一大堆书下楼准备骑车到图书馆去还掉它们。他靠在我家楼下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抽烟。他黑了瘦了穿一件很大的T恤又是好多天不刮胡子要不是那顶招牌似的鸭舌帽我差点认不出他来。 “小耳朵。”他唤我。 我有点站不稳我的步子。 “你来得正好。”他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你回来啦?”我镇定下来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好久不见哦。” “是。”他灭掉烟头说“打算去哪里呢?” “去图书馆还书。” “我陪你去吧。”他说。 “我想骑车去。” “那我带你。”他说“车在哪儿?” 我把手里的书递给他让他替我拿着然后我去车库把爸爸的自行车推了出来。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已经不是那么毒张漾替我把书一股脑儿全放到前面的车篓子里然后他长脚一跨先上了车回身吩咐我说:“来吧。” 我有些迟疑他歪着嘴笑了一下说:“怕?” 我跳上车。 张漾踩动了车子车子轻快地在路上行驶起来。路两边的梧桐树叶绿得耀眼轻风吹拂我听到我的小白裙子与车轮相磨擦出音乐一样的声响似谁内心抒情的叹息。 我又不可救药地想起吧啦想起她踩着单车跟在许弋后面忽停忽走调皮的样子。十八岁的单车那一年的记忆涂绿色影笑容张扬的女孩子在这一刻竟是如此鲜活仿佛她从来未曾远离一直在我们身边。 “你在想什么?”张漾转头大声问我。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我问他。 “我爸爸风湿病严重了我回来带他到北京去看病的。” “噢。”我说“能呆几天啊?” “就这半天。”他说“今晚八点返程票已经定好了。” 啊!原来就这半天他却来看我。 “云南好玩吗?”我问他。 “没去成明年再去。”他说“对了你考得如何?” “本一。”我说“去上海读中文系。” “挺好。”他说“女孩子读中文系好上海离家又近。”口气跟我爸一模一样。 我在图书馆外面跳下车来跟他说谢谢。 他忽然说:“你去还书吧我还有时间等下我再载你回去。” “谢谢你真的不用了。” “不许废话。”他说“快去!” 我捧着书往图书馆里面跑嫌工作人员的动作太慢。等我空手跑出来的时候现张漾真的等在那里没走。他手里拿着一支彩色的冰淇淋对我说:“你好像喜欢这个?” 我强按住我的心不许它起起落落地疼。我想我真的已经不恨他了不恨了。 吧啦让我们都不恨了好不好? 我接过那支冰淇淋把它含到嘴里让它甜蜜地化开来。然后我对着张漾笑了。 “回家吗?”他问我。 “不。”我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我说:“张漾你再带我去一次那个屋顶吧我后来想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张漾想了一下说:“好吧我们走!” 骑车比走路是要快出许多只不过短短一会儿我们就已经到达目的地。白天这里看上去和夜晚有许多的不同。那幢房子破败地立着四周荒草丛生一颗歪脖子树寂寞地站立毫无任何意境可言。 张漾靠在单车上对我说:“这里要晚上来白天没意思。” “你以前都是晚上来吗?” 他看着我说:“就来过两次一次和吧啦一次和你。”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掏出烟盒来抽烟。 “给我一根烟吧。”我说。 “小孩子一边去!”他说。 “我都抽过好几回了。”我说。 “你找扁呢?”他瞪着我。 “你管不着我。”我说。 “你别激我。”张漾用拿烟的手指着说“我要是想管没有管不了的道理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我说。 “冰雪聪明。”他夸我“你要不这么乖巧会遭殃的。” 我低头看自己的白裙子上面蹭了一块难看的泥。张漾低下身来用手指轻轻地弹掉了它。然后他说:“我们回去吧。” 那天晚上我独自缩在我小屋的阳台上抽烟我没有烟瘾但香烟让我变得安定。夜里十点开往北京的火车已经离开两小时两小时差不多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然后会变成四百公里五百公里一直到一千多公里。 这条漫长的路我知道他很难再回头。 再见也许永远不见。 我内心固执的追求只有我自己看得见。但我希望我没有错。我绝不能像吧啦一样错了又错。 开学了爸爸妈妈一起送我到上海去报道。 办完手续后我们一家三口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简易的餐馆吃饭吃着吃着妈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爸爸连忙给她递上纸巾:“放心吧我们李珥肯定能把自己照顾得倍儿好。”一面说他一面朝着我眨眼睛。 “是呵。妈妈。”我握住她的手说“放心吧我每天给你打一个电话。” 她抽泣着:“你这孩子从小就多病多灾又没离开过我你叫我怎么放心!” “好啦妈。”我低声说“这里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给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 “别哭了。”我爸也哄她“今晚我陪你去逛新天地!” “我要带女儿到上海的大医院把耳朵复查一下。”妈妈忽然说“上海车子多交通又乱她的耳朵万一……” “妈!”我打断她“我没事的你不要瞎操心。我过马路的时候保证看清楚红绿灯还不行吗?” “你千万不能一边走路一边听mp3!” “嗯。” “学校里吃饭尽量早点去食堂冷的饭菜对胃不好。” “知道了。” “外面不比家里与人相处要有技巧。能让就让不要跟人较真。”她真是唠叨得不行了。那一刻我真佩服我老爸可以忍受她忍受这么多年。 “是。”我依然乖巧地答。 “我家女儿我最清楚。”我爸说“没有比她更乖的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她乖有什么用外面的坏人可多了。”我妈的心思真是越想越歪我和老爸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地吃起东西来。 有时候想想像我父母爱我一样我也真的很爱我的父母但是我的内心是他们看不到的。我很难想象他们看着我在阳台上抽烟会怎么样看着我被别的男生拥抱会怎么样也许我妈会就此晕过去也不一定。就凭这一点让我深深地相信一句话:人的心深似海。 谁知道谁在想什么谁又会是谁的救世主。 我早明白这一点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坚持着我自己的坚持。 新生集训结束后正好是一个周末。我买了一张上海地图研究了大半天换了一条新裙子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又走了好长时间的路终于找到了那所学校。学校的招牌显得有些陈旧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气派我在门卫室问了一通又抓住两三个学生问了一通总算找到了我想找的地方。我在男生宿舍的楼下看到一个名单上面写着各个宿舍的人名。名单已经有些破了我用手指在名单上划来划去终于停在那两个熟悉的字上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一种翻江倒海的忧伤。 3o2.他住3o2。 那是一幢很旧的楼房木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让你有随时会踩空的错觉。我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我在心里说:“许弋我来了。” 我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平头的看上去愣头愣脑的男生。 “找谁?”他很防备地看着我问。 “许弋。”我说“请问他在吗?” “不在。”他要关门。 我用手拦住:“请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你打他手机吧。” “请告诉我号码。” “我没有。”他说。 “拜托你。”我说“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他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阵子这才告诉我说:“你从校门出去左拐顺着走十分钟有个酒吧他周末应该都在那里打工。” 我跟他道谢出来。九月的上海天高云淡。三百六十五天从知道他到上海来读书的那一天起这条路我走了三百六十五天。我想起他拎着一个大书包走出校园的那一瞬间我想那些在教室里苦苦读书的日夜晨昏凭着心里的一个意念不敢轻言放弃的理想。现在我终于要见到他了我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样慌乱仿佛只是去见一个老友仿佛他已经在这里等我多年。 酒吧的名字只一个字叫:等。 它座落在整条街的最角落小小的门面要是不注意会把它给忽略掉。我推门进去中午时分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里面的设施也很简单几个红色的沙暗色的长条木头桌子桌上长长的玻璃瓶里摆几枝盛放的黄色野菊。我刚坐下就看到了他他穿制服拿着单子走到我面前问我:“请问喝点什么?”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他认出了我。把单子放我桌上转身走开了。 “许弋”。我喊他我糟糕地现我的嗓子忽然哑了。 他背对着我站住。 “你今天有空吗?”我说“我想跟你聊一聊。” 李珥3 他转身对我说:“对不起小姐我要工作晚上十一点才下班。” 我微笑着对他说:“好的请来一杯冰水。” “对不起这里不卖冰水。” “那么西瓜汁。”我说。 几分钟后他给我端来一杯红色的西瓜汁。外加一杯冰水水上飘着一片金黄色的柠檬。他把它们放到我的桌上低声说:“我请客你喝完后走吧。”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冷漠。我控制着我的眼泪不让它轻易地掉下来。 他走开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来看老掉牙的杜拉斯的《情人》我看过这部影片梁家辉和他的法国小情人在异乡旅馆里她不顾一切索取爱的眼神令我激动。准确地说我只是看了一半因为看到一半的时候妈妈买菜回来在她有些不安的眼神里我关掉了电视。 结局和我想象中一样。分离。 我把书合起来的时候黄昏来了酒吧里终于开始热闹起来一群穿着很时尚的女生嘻笑着推门进来。她们好像是艺术学院的对这里很熟我看到一个穿着大花裙子红凉鞋的女生伸出手来在许弋的脸上捏了一把。 许弋笑着。我天使一样脸蛋的许弋。他还是那样帅得没救。 “许弋明天我会去野营。算上你一个啦。”另一个女生尖声说。 “好啊!”许弋伸出手在女生头上快拍了一下。女生们笑得暧昧而又灿烂。 他们果然已经非常熟。 我在桌上放上五十元背上我的背包起身离开。 走出酒吧看着上海的黄昏高楼错立的陌生的天空我已经失去哭的**我必须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我清楚。 忽然有人在后面伸手拉住了我。 我回头看到许弋。 “你的钱。”他把钱递给我说“说好了我请客的。” 我推开他。 “拿着吧。”他说“我还在上班不能跟你多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把钱接了下来。 他转身进了酒吧。 我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决定回头。我对自己说绝不轻言放弃绝不!于是我又回到了酒吧的门口我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开始看书。黄昏的灯光让我的眼睛涨疼我还是坚持着看书书上的字渐渐进不了我的眼睛我还是坚持着看。我说过了很多时候我都对自己的任性无能为力。 夜里十一点零五分。我看到许弋从酒吧里走出来。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没有背包手插在裤兜里吹着口哨过马路。我揉揉蹲得麻的双足站起来我想跟踪他我知道追他的女生有很多我宁愿相信他已经习惯这样的方式并且我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此时此刻我真希望我有一件白色的T恤绿色的油彩上面写着“我爱许弋”四个字。然后我可以站到他面前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可我还没来得走到他身边就看到一辆绿色的越野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三个男的他们和许弋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人伸出拳头就对着许弋的脸打了过去。 许弋捂住脸蹲到了地上。他很快站起身来想跑但被他们死死的拉住并把他往越野车上塞。 我疾步跑过去大声地喊:“你们要干什么?” 我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都吓了很大的一跳包括许弋。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问我。 “等你下班。”我说。 “她是谁?”一个嘴里嚼着口香糖顶着一头金黄色头的男生指着我问许弋。 “不认识。”许弋干脆地说。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鼻子上还留着新鲜的血迹。我的心尖锐地疼起来。 “是吗?”黄头说“是真的不认识?” “你们想干什么?”我继续问。 “呵呵呵。”黄头笑起来“我们是朋友请他去喝酒小妹妹你要是没事就回家洗洗睡吧。” “等下!”我说“如果你们一定要带他走我就打电话报警!” “你别胡闹!”许弋大声吼我。 “哦?有趣!”黄头看着我的表情让我害怕但我强撑着与他对视不愿意认输。 “你到底是谁?”他问我。 “我是许弋的朋友。”我说。 “女朋友?” 我看着许弋许弋面无表情然后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你男朋友欠了我们五千多块钱你是不是替他还了?”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好的。” 许弋吃惊地看着我。 “好的。”我说“不过我的钱都在卡上现在太晚了不知道能不能取出来。最晚明天银行一开门肯定把钱还给你们。” “听到了明天一定还。”许弋说“你们明天来取吧。” “再信你一次!”黄头用手指了许弋一下“明天是最后期限早上十点就在这里还钱。我警告你不要耍任何花招不然你就得亲自去跟我们老大解释了。” “知道了。”许弋说。 黄头他们跳上了车车子就要开走的时候车窗摇开了黄头嚼着口香糖大声对我喊道:“小妹妹交友要慎重啊!”说完他摇上车窗车子很快开走了。 许弋看了我一眼推开我往前走。 “喂!”我喊住他“喂!” “你走吧。”他说“没听人家说吗交友要慎重啊。” “你还记得我吗?”我有些绝望地问。 “不记得。”他给了我想象中的答案。 “你撒谎。”我说。 他想了一想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借钱给我?” 我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你饿吗?”他问我。 “饿。”我说。 “那我们先去吃饭。”他说。 许弋说完走在前面我跟在他的后面我们一直没说话他也没有回头看过我。走到离他们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餐馆他径自推门进去我也跟着进去了。夜里的餐馆没有人地上是水刚刚拖过的痕迹。桌子上有红色暗格的餐布上面铺了一层带有油渍的薄薄的塑料布。许弋皱皱眉很干脆地把那张塑料布一把掀了下来。这下是干净的桌面了细格子布上画了一个小熊没心没肺地盯着我看。 一个胖胖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把菜单递过来许弋点了两三个菜说:“来瓶啤酒。” 我抱着我的包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许弋终于看了我一眼然后他问我说:“你呢也来一瓶酒?” “我不喝酒。”我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云烟晃出一根来递到我面前。我摇摇头他把烟抽出来自己点着了默默地抽。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欠别人的钱?” 他说:“不关你的事。” 我说:“要我替你还就关我的事。” 他抬起眼睛来看了我一眼说:“赌输的。” 我说:“那你以后不要再跟别人赌了。” 他说:“好的。” 菜端上来他要了一大碗米饭狼吞虎咽但吃相尚好。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一点胃口也没有。其实我真的也很饿了可是我吃不下我想起很久以前有个男生坐在我对面吃面条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常常这样很饿但却一点儿也吃不下。“ 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许弋忽然问我说:“你住哪里?”我说出地址。他说:“那么远?你还要先去银行早上十点能赶得及过来吗?” “行的。”我说“我可以起早。” “要不你别走了。”他说“我安排你住我们学校的女生宿舍。” 我有些迟疑他看出我的疑虑说:“你不要怕女生宿舍里都是女生。” 我白他一眼他却忽然笑了。 “你的名字?”他问我。 “李珥。”我说。 “对我想起来了是这个名字。”他说。 他笑起来是那么那么的耐看时光在那一刻忽然跌回我的高二时代我寂寞空洞的十七岁看到他的第一眼在黄昏的街道旁斜斜靠着栏杆的一个男生背了洗得白的大书包。他的脸是如此的英俊。那时的我还是个青青涩涩的女孩子爱情在心里初初萌牙翻天覆地慌里慌张从此认不清自己。 时光只会老去但时光从不会欺骗我们。对爱情的忠实让我的心如热血沸腾。于是我也对着他笑了。 他在我的笑里愣了一下然后扒完最后的一口饭对我说:“结账走吧。” 那天晚上许弋把我送到女生宿舍的楼下打了一个电话。 没过一会儿一个短头的女生下来接我。她跟许弋打了一个招呼就微笑着揽过我的肩膀说:“ok。跟我走吧。” 我有些不习惯和陌生人这么亲热于是我推开了她。 许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对女生说:“这是我妹妹你照顾好她。” 女生笑着问他:“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啊?” “就你们两个。”许弋一脸正经地答。 女生嘻笑着跟他说再见然后拉着我上了楼。 为了避免和那个女生说太多的话我那晚很快就上床睡觉了并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不过我听到她向别的女生轻声地介绍我她说:“这是许帅的新女朋友。” 她们叫他许帅。我想起早上他们宿舍里那个呆头呆脑的男生猜想许弋在女生中应该有更好的的人缘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想胖女生替我拉了拉被子还吩咐别的女生动作轻一些。我被心里涌上来的感动弄得更加疲倦于是真正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弋已经在楼下等我他换了一身新的运动服有女孩走过他身边轻声尖叫。 他说:“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点早饭吧。” “不用了。”我说“我不饿。” “可我饿了。”他说“走吧。” 我坚持着不肯去。他只好无奈地说:“好吧我们去外面吃。” 我跟在他的后面默默地走出他的校园。在去银行的路上他去一家酒店的外卖部买了几个香煎包我们分着吃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递给我不带香味的纸巾但纸质很好书上说身上带纸巾的男人是有品质的男人。 我们一面走他一面问我:“李珥你的名字怎么写?” “王字旁加个耳朵的耳。” “你和吧啦是好朋友吗?”他说。 “是的可是吧啦死了。”我说。 “对。”他看我一眼“可我们还活着这真没办法。” “你不能再让她伤心。”我说。 他哈哈笑起来:“你真傻得可爱她都死了还伤什么心。再说了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到了银行的门口我问他:“要取多少五千还是六千?” 他想了一下说:“六千吧。” 又说:“放心我会很快还你的。” “噢。”我说。 “谢谢你。”他说。 我抬起眼睛来看他天知道这对我而言需要多少的勇气他也看着我可是我在这样的对视里却感到一种让我害怕的失望我觉得我看着的是一个陌生人或许他对我从来也没有熟悉过。我费尽周折所坚持的也许只是我内心的一种可怕的幻觉。 天呐我哪里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 我替许弋还清债务后的第九天接到他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地说:“李珥我还需要二千元。” 我说:“我没有。” “好吧。”他说“再见。” 我盯着电话看了很久然后我把电话回拨过去。他很快接了电话我轻喘着气对他说:“周末我过去送给你。” “来不及了。”他说“我去你学校拿吧。” 中午我在校门口的银行里取出我最后的两千元钱装进我的背包靠在地铁口等待许弋的出现。一对一对的恋人走过我的身边有个男生俯下身子轻轻吻女朋友的脸我把眼睛低下去看着地面地面上有一块砖很脏上面粘了一块绿色的口香糖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人好像要晕过去。许弋就在这时候出现在我眼前他说:“李珥你的头长了应该剪了。” 我晕乎乎地问他:“你为什么又去跟人家赌?” “这次不是赌。”他说“我在替一家公司做点事情我的电脑需要升级。” 我低下头拉开包把钱掏出来给他。他接过钱低声跟我说谢谢。我说:“不用。”他说:“那我走了我还要急着去办事。” 我说:“噢。” 他转身往地铁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对我说:“李珥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点点头。 他说:“那就到我酒吧来玩星期天我不用上班不过晚上我会在那里玩。” 我微笑。 他朝我挥挥手走了。 许弋走后我决定逃课我独自去了一家理店。店员很热情地招呼我建议我把头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我打断她说:“我没钱就剪一下吧剪得短短的就好。” 也许是见在我身上赚不到钱于是他们给我派了一个看上去傻傻的理师肯定是一个实习生我在镜子里看到他有些抖的双手安慰他说:“没关系剪短就好型无所谓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很轻松地带有感激地对我笑了然后他说:“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我在剪的同时给尤他短消息:“请你借我一千元我会尽快还给你。”我妈妈走的时候给我留在卡上的钱我全部给了许弋如果我再不想办法就要面临着饿肚子的危险。 尤他没有给我回短消息而是干脆打来了电话他问我:“李珥你要钱做什么难道姨妈没有留够钱给你用吗?” 我在电吹风呜呜的声音里大声地撒谎:“不是的我想买台电脑还差点钱。” “姨妈知道吗?她同意吗?” “你不借就算啦。” 他还在问:“刚开学你买电脑做什么?” 我说:“我想写点东西。” “哎那挺好。对了你在上海好不好呢?” “还行。”我说。 “好吧”尤他说:“把你的卡号给我。” “你不要告诉我妈妈。”我说。 “好吧。”尤他有些无奈地说“不过我很高兴你能想到我。要知道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帮你的。” “嗯。”我揪着一颗心答他“谢谢你。我会尽快还你钱的。” “不要太辛苦上海大往往做家教什么的要跑好远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小心点不要瞎来知道吗?有什么事跟我讲就好啦。” 我忽然很想哭。同时我也很想知道如果尤他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他借钱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我。 我把手机收起来放进口袋。理师把我的头扶正一点点对着镜子我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短头大眼睛的我额前整齐的流海我对自己的新型很满意于是我冲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 那个星期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图书馆替人整理书籍。介绍我做这份工的是我的一个学姐琳琳已经大三了也是学中文的经常在图书馆里帮忙由于我隔三差五地去借书她开始主动和我讲话她为人很好说话温柔做事利落不让人紧张于是我也慢慢喜欢上她。有时候偌大的图书馆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琳会坐到我对面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来轻轻地摸一下然后说:“李珥像你这样爱读书的小姑娘真的不多了呢。” 夜里九点多钟我和琳洗干净手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琳建议我们去下馆子好好慰劳一下我们的肚子。我说不用了我回宿舍还有事。琳有些爱怜地看着我远走我回头跟她挥手的时候她还站在远处爱怜地看着我。琳没有男朋友周末的琳是寂寞的我其实很愿意陪她吃一顿饭但我不想让她请客而我自己又请不起客所以只能这样了。 我回到宿舍吃了一些饼干喝了一点儿水觉得好过多了。同宿舍的女生没有一个人呆在宿舍她们已经很快找到各自的精彩。我靠在床上跟自己做很激烈的挣扎这一天我把自己搞得如此之累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挣扎他早就有了新的生活他早就已以忘了吧啦我早就应该洗洗睡了闭上眼睛甚至连梦都不要再做可是我做不到差不多只是三分钟的时间我已经从这种无谓的挣扎里败下阵来。我换了一条干净的牛仔裤套上我粉红色的kITTy猫的运动衫背上我的包打开宿舍的门出。 十月的夜的校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人沉醉想哭。我怀着一种沮丧的心情走在路上人变成一张轻飘飘的纸无法自控。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琳琳和一个胖胖的高个子的男生我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我看到那个男生试图去牵琳的手但被琳轻轻地推开了。我看到琳有些抗拒的倔强的背影我想我清楚琳是不会喜欢那个男生的琳只是寂寞她只是想有个人陪她吃顿饭可我呢我自己又是为什么呢我被自己不可理喻的行为伤得伤痕累累并无从救赎。 城市最后一班地下铁在我的身后呼啸而去。我顺着长长的台阶走上地面看十月上海陌生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房顶上放烟花的那个夜晚我愿意相信点亮夜空的每一抹小小的烟火都未曾熄灭它们最终升上天空化做今夜的星辰。只是那些放烟火的人早已散落于茫茫人海不知去向何方。 我推开酒吧的门的时候是夜里十一点。和我上一次去那里相比酒吧里显得热闹和杂乱了许多有乐队在演出一个女生在台上热热闹闹地唱:ohoh我看来看去看那张照片最好你和我拍来拍去拍到容颜都苍老如果不自寻烦恼没有什么值得哀悼我和你爱来爱去是否为了凑凑热闹看日出日落没有什么大不了…… 摇晃的灯光摇晃的人影我看来看去没有看到许弋。一个服务生经过我的身边我拉住他大声地问:“请问你看到许弋么?” 李珥4 “许弋啊?”他看着我暧昧地笑着手指往角落里:“喏!” 我调过头去终于看到他我没看到他的脸但我知道那是许弋我心心念念渴望与他相亲相爱的许弋他正紧紧地拥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绿色的长裤红色的上衣她闭着眼睛幸福在她的笑容里无限制地滴落。他在吻她。 不应该说他们在拥吻深深地沉醉地旁若无人地。 我聋了。听不见任何的音乐了我僵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地碎裂无从收拾的惊慌和悲凉。我对自己说李珥这是你自找的这是你必须承受的一切。 你活该。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 我在图书馆里看琼瑶的书这个把爱情写得天花乱坠的女人她的故事不太容易感动我但我却被她故事中的这句话击中了。 我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在琳关切的眼神下走出了图书馆。 11月的天气已略有寒意。 我缩着脖子走在校园最幽静的那条小路我把手机拿出来打出来一个万分“琼瑶”的短信息:亲爱的请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做? 我把信息给了吧啦。 吧啦吧啦。 我闭上了眼睛。 吧啦吧啦我亲爱的如果此时此刻你在天上看着我那么请给我指引吧。让我明白我必须坚持。让我还可以充满勇气地相信坚持到底一定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幸福。 那夜梦里我神奇地回到我的十七岁我梦到那个飘雪的冬天单薄高瘦的男孩子穿着灰色大衣恶狠狠地凑近我伸出一只手指对我说:“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看着他傲慢的脸犹豫地把手伸出去想要摸一摸它。 这张比女孩子更干净而白皙的脸大而明亮的眼睛在梦里模糊又强烈地冲击着我。可是当我伸出手他却转身跑掉。 他冲出半掩的蓝色卷帘门冲进皑皑的大雪里再也没有回头。我想喊出他的名字可我突然忘记他是谁。 我该如何把你召唤回来呢? 我梦见我蹲在地上努力想回忆起你的名字头疼欲裂。 哎吧啦我亲爱的。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答我。你已离去留我在这里时时犹豫左手右手不知道到底该伸手还是放手。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猜测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很多很多天过去了我执意相信你是在告诉我通往幸福的密决可是直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幸福是如此遥远如此来之不易。 我被这样绝望的梦境折磨了一个夜晚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天光大亮。宿舍的女孩子们都已不在我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手机上有琳的未接来电。我匆匆洗漱往图书馆赶去。琳已经在那里等我她买了煎饼热热地递到我手里。 “你没接我电话我有些担心你。”琳看着我责备地说“李珥你是一个让人担心的小孩子。” 我咬下一大口煎饼嘻嘻笑。 琳说:“有时候我想把你的脑袋接到电脑上看看到底都存了些什么。” 我继续嘻嘻笑笑完后我说:“我想挣钱越多越好。” 琳吃惊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才开学就经济危机啦。” 我有些艰难地说:“可不可以不问?” 她对我很宽容又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美津浓双用记事本拉开拉链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过三十张名片。 “从周一到周六除去上课时间应该都可以帮你联系到兼职如果你晚上愿意出门的话到12点熄灯之前我都可以帮你联系到事情做。” 我把我拿着煎饼的油乎乎的双手出奇不意地伸出去轻轻地抱了抱琳她尖叫着跳起身子。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真的被琳安排的满满当当。我每天都穿着跑鞋是为了可以从最近的那座小区跑回学校而不用打的。我把头挽起来像吧啦从前那样挽成一个髻把整张瘦脸暴露出来全无美感但我无须在乎。 有天晚上睡在上铺的苏州女生在宿舍里挑起一个话题问大家全世界最土的型是什么在她问完之后其他两个女生都咕咕地笑起来我也躺在我的床上很礼貌地对她们笑笑然后我拍拍我的头说了一句话:“美女们看这里!” 说完在她们心满意足的笑声里我安然而疲倦地把眼皮合上结实地进入了睡眠。 要知道一次好的睡眠对我而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第二天早上我神清气爽我认认真真地听了一天的课放学的时候我买了新鲜的蛋糕到图书馆去送给琳吃。琳把手里的一堆书递给一个男生然后站在借书台里冲我微笑图书馆里温和的气氛提醒我冬天已经快要来临我的头长得飞快它们已经长了许多乱乱地软软地贴着我的脖子让我觉得温暖。我无心再去理店修理他们只是在刘海长了的时候在宿舍里自己用一把剪刀对着一面圆镜子剪短它。有时候剪刀没用好刘海会显得别扭不过我无所谓反正我的型也出了名的差和宿舍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生们相比我终日显得暗淡无光。 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想起他出奇不意地出现在我面前用好听的声音对我说:“李珥你的头该剪了。” 他不会再出现了我一次一次如此忧伤地想。 琳是我唯一的朋友。休息的时候我们长时间地坐在图书馆里打时间琳在这样的季节里可以穿上高领的毛衣挡住她脖子上的那块印记。那个喜欢她的胖男生会在她看书的时候给她送来汉堡和热牛奶也不说什么放在桌上就离开。琳往往都不去动它直到它慢慢冷却。有时候她会逼着我把热牛奶喝掉她说:“李珥你太瘦了我真担心风会把你吹跑你应该多吃点脸色才会红润一点。” 我听她说完这话用两只手在脸上用力地搓直到搓出两片红晕来这才对着她傻笑。 和琳相处是非常舒服的她并不过问我的一切当然我也不过问她的事情。和我比起来琳的社交能力要强出许多有时候她会拉着我去嘉年华做服务或者替移动公司推销手机卡要么就到商场门口替某家公司传单她总是能变换出许多的招数来挣钱我跟在她的后面轻松自在无需动太多的脑子也不至于在生活上太过窘迫。 琳吃着我替她买的松软的蛋糕舔着手指高兴地对我说:“今晚去看电影吧我知道有好片子汤姆·克鲁斯的。我请客。” 我说:“我喜欢刘德华。” “恶俗。”她骂我。 我哈哈笑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我喜欢梁家辉除了《情人》外我还看过他的另一部电影他在里面演一个对爱情无限忠贞的男人落魄的样子让我几度落泪心痛得无以复加我还记得那部影片的名字叫《长恨歌》。是王安忆的改编的多么天才的一个名字啊长恨短痛。或许这就是爱情真正的模样。 “想什么呢?”琳把五根手指放到我面前晃动。 “我得去学生家里了”我说“今天第一次去要认真。”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图书馆我看到手机上许弋两个字不停地在闪烁我慌乱地按掉了它。 手机又响我又按掉。 然后我逃出了图书馆。 手机依然不折不挠地响着。琳跟在我的身后出来把我的外套往我身上一套说:“你忘了你的衣服。” “谢谢。”我说。 她看着我的手机。它还在响。 “我走了。”我仓促地说完转身跑出了琳的视线。 那天晚上下很大的雨。我从学生家里出来坐地铁回到学校滂沱大雨我没有带伞。回去晚了宿舍会关门我站在地铁口思索了一下把外套顶在头上咬咬牙直冲进雨里。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急急地冲上来把伞罩到我的头上是琳。 琳在雨里大声地冲我喊:“为什么要关手机?” 我说:“手机没电。” 她一面拉着我往学校里走一面骂我“为什么不打车这么大的雨!” “我没钱!”我冲着她喊。 “你够了!”琳把伞丢在我的脚下“李珥我恨你这样折磨你自己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她自己不爱自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的!” 琳说完这话就跑掉了。 我呆在雨里过了很久才捡起那把伞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宿舍走去。 那晚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琳的话:“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她自己都不爱自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的!”我试图挣扎从那咒语一样的话里挣扎出来可是我做不到我全身像被什么捆住了似的难受又像沉入深深的海底无法呼吸的疼痛。 醒来的时候我现我躺在医院里。 琳守在我的身边她温和地问我:“亲爱的我买了新鲜的栗子蛋糕还有稀粥你要不要来一点?” “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琳说“你高烧四十度说胡话。把你们宿舍的人都吓坏了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姐姐所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你。”我说。 “别这么讲。”琳抚摸我的额头“李珥对不起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丢下你。” 我别过头去眼泪掉了下来。 “谁是吧啦?”她替我擦干泪水问我。 我吃惊地看着她。 她说:“你昨晚一直在喊吧啦。”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活在吧啦的世界里也许已经很久那个女孩与我的青春期紧密相缠虽然她再也不会回来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走出属于她的疆域我看着琳有看着吧啦的错觉我相信吧啦和琳一样她们站在和爱情无关的角度一样地疼爱着我让我的疼痛可以得到释放。 从这一点来说我是何其幸运。 “谁是许弋?”琳忽然又问。 我吓了一跳难道我还喊了许弋的名字那我会不会……天呐我的那个天呐。 见我紧张的样子琳微笑了她说:“那个叫许弋的一直在打你的手机。于是我就接了我告诉他你生病了他说他马上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从病床上跳下去但是我没有力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琳多此一举地按住我说:“李珥你冷静。” “琳。”我说“我不想见到他。” “你确定?” 我点点头。 “那么好你睡吧你需要休息。我来对付他。”琳拍拍我。 我看着输液管里晶亮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入我的体内觉得困倦之极然后我就真的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琳趴在我床边休息。然后我闻到百合花轻幽的香气琳被我惊醒她抬起头问我:“需要什么吃饭还是上洗手间?” 我转头看着花。百合在黑夜里有惊人的妩媚的美。 “他来过了。”琳说“花是他送的还有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琳递过来一个信封厚厚的。 我打开来里面装的全都是钱。 “我点过了三千块他说他还你的我就替你收下了。”琳说。 “他人呢?” “他有急事走了。让你打电话给他。” “噢。”我说。 琳嘻笑着着:“不过说真的那破小孩真帅难怪你整日这么魂不守舍。” 我把信封里那张白色的纸抽出来上面写着两个字:谢谢。 我为这个两个陌生的客气的字又不可收拾没有出息地心痛了。我真怕就算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依然会是我今生无法靠近的温暖。 李珥5 二天以后我出了院。我没有给许弋打电话他的电话也没有来。这周晚上的工作是在一个咖啡店里卖蛋糕。每天晚上9点到11点是蛋糕特卖的时间。我站在广告伞下面向来往的客人兜售。 等蛋糕快卖完时雷声响起。我看看天空急匆匆地开始收摊。 一个声音说:“把剩下的都卖给我。” 我低下头转身打算离开可是他从身后一把钳住我的手臂把我扳过来。 我的天这可是在大街上。尽管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也知道他就是许弋。我始终不忍注视的这个人他就是许弋。他来了我在劫难逃。 他轻轻地拥住了我叹息说:“李珥怪了我想念你。” 他的拥抱是那样那样的轻若有若无我手里最后一块蛋糕应声而落。也许是残留在指尖上的奶油让空气中忽然有了爱情的味道于是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放开我说:“跟我走吧。” 我傻不啦叽地跟着他我们并肩走在将近午夜的上海大街上。这一带不算繁华再加上快下雨路上已经没有太多行人。雷声和风声一起起来十一月的梧桐树叶子还算密在扬起的风里出急切的絮语。 17岁的自己曾经多么渴望与他这样并肩前行。我微微侧目看着他挺拔的鼻子一刹那感到恍若隔世。 又走了一会他还没有停且没有方向的样子我停下来问:“我们去哪呢再晚我就回不了学校了。” 许弋停下来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天空。接着他迅把我拖到树下用和梦里判若两人的柔软的目光盯着我一个字咬着一个字地说:“李珥做我的女朋友!” 雨水就在这时候滂沱地降临。 我用力把他推开。 我的手一下子被他紧紧攥起来放在胸口动弹不得。雨水打在我的髻上我拼命闭上眼把自己的头摇得仿佛中咒。 他紧紧地也如中咒一般把我弄得不能动弹一个劲儿地说:“答应我吧答应我吧答应我。”我受不了。不顾一切地俯向他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起来。 他始终都没有动一下连颤抖都没有。我的髻终于散落下来一定是很丑陋地耷拉在我的脑袋上吧就像一只刚刚降生的章鱼那样的丑陋。 我哭了。 我终于还是哭了。我哭着用我的旧跑鞋狠狠踩他它还是两年前那双在大雪里踉踉跄跄蠕动的那双。他的手稍微松开一点我便把它抽出来。 “做我的女朋友吧。”他还在说不过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温柔紧抓住我的手也终于放开了。我捂着脑袋蹲下身来我怀疑我自己是在做梦。 朦胧中他把我背起来往学校的方向奔去。朦胧中我又听见他说:“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朦胧中吧啦抱着我瘦瘦的身子站在一边许弋被无数只脚踢倒在地上他的脑袋正冒着汩汩的鲜血……我的脑袋又重又疼一切的一切都像被扔进一锅开水里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脑子里滚动起来。 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来雨太大了我们到那边去!”他一面喊着把我拖起来拖到了一家商场的屋檐下面。替我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其实这样的拍打是徒劳无功的因为我们两个人的身上都已经完全湿透了。 我冷得抖突然想抽烟了于是我请求他:“给我一根烟吧。” 在心里寥落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吧啦抽烟的样子。她站在舞台上低吟浅唱然后她走下台来寂寞地低下头点燃一根烟火光照亮她脸的一刹仿佛点燃所有的温暖渴望。 许弋问我:“你说什么?” “我想抽烟。”我说。 他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云烟自己点了一根又替我点着了。我颤抖着烟很快就熄灭了许弋再过来替我点我推开了他。他的手突然扣住了我的五指。我下意识地把手移开他又伸过来一把把我捞住。我转过头去他嘴里含着烟固执地把我的脑袋扳正。 我觉得自己矫情。于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派出一个小人。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愿意不愿意听我说?” “我不愿意。” “我爸爸因为贪污坐了牢。” “我知道。” “妈妈得了癌症去世了。” “我也知道。” 他朝着我咆哮:“你这个小妖精你到底还知道我一些什么你说你说!” 我绝望地说:“许弋请不要这样。”我感到言语的无力在他的面前我瑟缩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许弋平静了一会抬头对我说:“你是一直爱我的对不对?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我还是没有说话把头别向了一边。 他继续握住我的手说:“我那天去了医院我看你躺在那里你睡着了我看了你很久你的样子很熟悉有好长时间我都没有看过一张这样熟悉的脸了。” 我还是把头别向一边虽然这个姿势很难看并且很难保持。可我被他的话感动了我终于保持不住情不自禁地转头的一瞬间许弋的脸突兀地逼近然后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想推开他他却顺势把手覆在我手上面紧紧地按在他胸口不松开。 在那一个瞬间里嘴唇难以言喻地疼痛不堪冰凉的手指贴在他脖子下面温暖的皮肤上。我想挣脱开他反而更是按住。 那个留在记忆里优雅而沉静的少年许弋呵此刻蜕变成这样一个执拗自私的男子。这是我的第一个吻在陌生城市夜晚无人的滴雨的屋檐下终于献给我亲爱的许弋。我流着眼泪完成它心里那么疼那么疼。 很久以后我看到一本杂志上面说接吻时会把女人的手放在胸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爱她。 那时我已经同许弋在一起我们一起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独自笑起来他从椅子的另一头坐过来环住我说:“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没有。” “有。”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就是有!”他用手捏着我的两颊左右晃动接着严肃地说:“你越来越胖了。耳朵猪。” “你才是猪。” “耳朵猪猪耳朵。”他为他的顺口溜洋洋得意笑得肩膀一直抖个不停。 说时迟那时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肩膀上狠狠扒拉了一口。 “啊——”许弋同志仰天长啸起来。 “此猪待宰。”我抽风般地回敬。既而笑嘻嘻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看我的书去了。 就这样我终于成了许弋的女朋友。 这好像是一件预谋已久的事情等到成功的那一天我却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而且随着时日的增长这种不安开始越来越强大有时候稍不小心就会将整个自己完全淹没。有一天许弋在电话里对我说:“李珥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你不算最美的女孩子但你一定是最美好的女孩子。” 我把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耳。低声请求他:“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他也许说了可是我没有听见。 我的左耳还是这样在最最关键的时候失聪。不过我没有告诉许弋这一点就像我其实也不很了解他一样我知道我们都是受过伤的孩子敏感脆弱而且多疑。我唯一的希望是我和他的爱情能够朝着我想象的方向展它完全不必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平安就好。 许弋在我的建议下辞去了酒吧的工作断了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交往在课余时间专心替一家电脑公司做事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成就感。 不是很忙的时候我们约会。我们的约会和其他大学生是完全不同的有时候是在电脑公司配给他的一间小小的机房他埋头弄他的电脑我埋头看我的书。有时候是在麦当劳我们面对面各自吃完自己的汉堡和薯条有时候是在大街上在上海一些古旧的弄堂里他牵着我的手散步。我喜欢被他牵着因为他每每握我的手都是紧紧的不肯放松的样子。这让我心安。我跟琳说起这个她笑我:“亲爱的孩子这说明你缺乏安全感。” 也许真的是吧。我的安全感其实来自于我自己我内心深处有根危险的弦我深知它不能碰碰了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僵持着自己学会现世安稳。 不过许弋也不是没有给我带来过麻烦他的生活来源全靠自己所以他总是缺钱花也许是从小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他有了钱的时候从不去考虑没钱的时候该怎么办比如冬天来临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件一千多块的红色大衣漂亮是很漂亮可是我心疼了很久他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我正在开一个新的软件很快就很有钱了。”结果他的开没有成功钱并没有挣来相反因为添置电脑设备他又陷入了经济的恐慌。我不断地借钱给他于是我的钱也不够用只好不断地求琳给我找新的活干。琳有时候生气了说以后再也不管我但她说这么说却总还是想方设法地帮我。 还有一次我在上课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一个女孩她说许弋给我带了东西让我去校门口拿一下好在那天是上大课我正好也坐在教室的门边于是我偷偷地溜了出去。我在走到校门口之前一直在揣测许弋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对这类惊喜的恐惧远远过了盼望。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那天盼来的“惊喜”是这样的一个打扮时尚的女生冒到我面前来问我是不是李珥我说我是她扑上来笑嘻嘻地用力地扇了我一耳光然后跳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捂住脸在地上慢慢地蹲下来。大约两分钟后我站起身来回到了宿舍。 吃午饭的时候我在食堂里遇到琳她吃惊地问我:“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肿了? “没事。”我尽量平静地答。 “不对。”琳坚持说“你肯定有事你的眼睛也是肿的。” “真的没事。”我说。 我不想把被人扇耳光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琳包括许弋。但琳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被目击者传得面目全非对我非常的不利。琳瞒着我给许弋打了电话狠狠地骂了许弋一顿只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周末的时候许弋让我去他们学校找他。他在校门口接我一见我就揽我入怀。我的脸微红了他爱怜地摸摸我的脸说:“怎么样这些天好不好?” 我说:“挺好啊。” 他笑带着我一起走过他们校园那条宽阔的大路。经过的女生们都用不同的眼光在看着我们这也是我不喜欢来他们学校的最主要的原因在这个不大的大学校园里英俊的许弋和在天中时一模一样无论何时都是一个让人关注的焦点和不会疲倦的话题。 就像琳说的:“你那个破小孩身上有种要命的贵族气息。” 她总唤他破小孩并且不太看好我们的爱情。 不过这没有什么。我理解琳。琳自己的爱情也毫无进展我知道她一定深深地喜欢着一个男生可是那个男生并不喜欢她。那个胖男生还在坚持不懈地追求着琳不过琳也一直毫不所动真是世事两难全呵。 许弋带我来到他们学校最大的操场操场上有些男生正在打蓝球一些女生在旁边呐喊他拉着我一直往前走走到那堆叫喊着的女生的面前指着其中的一个问我:“那天是不是她打了你?” 我看着那个女生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但她的样子我不会忘记。 我摇了摇头拉着许弋说:“我们走吧。” 许弋平静地说:“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她打了你?” 我还是没做声那个女生却跳了起来:“就是我就是我打了你的心肝宝贝那又怎么样你打回我啊打啊!” 许弋一巴掌就挥到了那个女生的脸上。打完了他还不够还要扑上去打。 “不要不要打!”我尖叫着拼命地拉住了他。 许弋动手打女生的事让他在校园里的人气指数急下降不过他并不在乎他把我搂在怀里说:“李珥这一辈子我不会欺负你谁要敢欺负你我也绝对不让!” 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对我好。”他轻轻咬着我的指尖说“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我好而且不求回报的女孩子。” 我把头抬起来看他我以为他会吻我但他没有他看了我好长时间最终艰难地转过了头去。我知道我们之间都有一些些莫名的障碍不过这没有什么只要他有耐心我更有的是耐心。 春节到来的时候我计划着和许弋一起回家我想了很久用了尽量不刺激他的言辞提出我的要求但是如果我所料他很坚决地拒绝了我。并且希望我能留在上海陪他过年。可是这对我而言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爸爸妈妈早就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还有尤他如果我不回家就算找到再合理的理由我相信他们也会一起冲到上海来。我跟许弋说对不起。他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说:“没关系你应该回去的你有你的家。” “许弋。”我抱歉地说“我很快回来。” “没事。”他说“你回家玩开心点。” 我走的那一天上海非常非常的冷许弋送我到车站他用他的大衣裹住我这在我和他之间算是非常亲呢的举动那天他一直送我到月台我从他的大衣里钻出来跳上车转过身看他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春节就要来了万家团圆的日子他是那样孤零零那样落寞。于是我又拖着我沉重的行李跳下车来。 “你干什么?”他问我。 “我不想走了。”我说。 “傻丫头!”他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拉起他的大衣盖住我们的头忘情地吻了我。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他反应过来忽然放开我然后替我拎起行李粗暴地把我往车上推。 “回去!”他说。 “我不!”我说“我要留下来陪你。” “回去!回去!”他不顾我的请求硬是把我推上了车然后他转身大踏步地跑离了月台。 火车开动了我当着列车员的面眼泪流了下来。见惯了离别的列车员毫无同情心地推我一把说:“快到里面去不要挡着这里!” 就这样因着对许弋的惦念我过了平生中最心不在焉的一个春节。就连尤他让我去广场放烟花我也毫无兴致。仿佛我自己的欢乐是对许弋的嘲讽对爱情的背叛。尤他终于问我:“你到底怎么了李珥?” “我恋爱了。”我对他说。 “是吗?” “和许弋。”我说。 我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但我以为错了尤他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我无从去关心他的喜怒更重要的是许弋在来一个新年祝福后就彻底地关掉了手机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要我毫无挂念。天知道面对这一切我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初二的那天早上我去了吧啦的墓地。 她的墓前青草依依一束新鲜的黄玫瑰放在那里上面还有美丽的露珠。我俯下身抚摸那花瓣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吓得我落荒而逃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小耳朵。”他说“你要去哪里呢?” “哎!”我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新年好啊张漾。” 他笑笑地看着我:“你好像长高了。” “怎么会。”我说“十六岁后我就再也没有长过个儿啦。” 他伸出手在我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新年快乐!” “你回家过年啊?”我真是废话连篇。 “是啊。”他说“回家过年。”他也废话连篇。 “我们很快就要开学了。”我继续废话连篇。 “我们也是。”他摸摸后脑勺配合着我。 “你还在这里干嘛呢?”我问他。 他指指前面:“我等我爸爸他去前面了。” “噢。”我说“再见。” “再见。” 我往前走了几步想再回头可是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却听到他在后面喊:“小耳朵。” 我停下我的步子。 他说:“你要是哪天换了信箱或是电话号码记得一定要通知我。” 我回身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他说:“好的呀我一定会的。” 他举起手再次跟我说再见。我也朝着他微笑地挥手。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没有道理地想起了梁家辉我一面快步下山一面做着一个极富哲理的思索一个人在戏里戏外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李珥6 我在开学的前五天回到了上海。 我没有告诉许弋一是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二是我也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回到上海是下午三点多钟没顾得上去学校放行李就拎着我的大包去了许弋他们学校因为还没有开学他们学校也显得冷清。许弋并不在宿舍。我的心里开始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慌仿佛茫茫人海我就这样失去了他。于是我又去了他打工的那家电脑公司。这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公司的门紧闭着不过门并没有上锁我轻轻一推门开了。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我已经很累快要拎不动我手里的大包于是我把大包放到地上独自穿过窄窄的走道往前走我知道许弋经常呆的那个小机房就在这条走道的最顶端。 我走近那里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种声音。 我犹豫着停了一下脚步然后身不由已地往前走。 我在门边站了一下把手抬起来扣门。里面传出许弋的声音:“哪位?” 我没有做声。 他很快拉开了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他很是慌乱。连忙问我:“你怎么会回来了你怎么会回来了?”并试图用身子挡住我的视线。我的眼光望向里面看到有个身影坐在暗处红色的长裤长长的海藻似的长我看不清楚她的脸。 我止也止不住的恶心。 “李珥!”许弋抓住我的手说“你不要乱想。” 我愤然地推开他。 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那个女生得意的哈哈大笑的声音。那声音刺穿我的耳膜又像一把刀一样直接插入我的心脏。 gameoVeR。 门在我的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许弋并没有追上来。 五一长假我独自去了云南的丽江我站在四方街听着驼铃声看着丽江高而远的天空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轻松像褪掉了一层皮成长如昨此李珥和彼李珥已经和往日完全不同。 我愿意相信成长是一件好事。 爱情沉入深深的海底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坚守一生的爱情最终成为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可笑的伤口许弋消失不再进入我的生活。虽然我们还在一个城市但再没有丁点儿的音讯。 或许他早已经忘了我我也正在努力地忘掉他这样也好。 我换了我的手机号码除了家人和尤他没有人知道我的新手机号。尤他并不知道我失恋的事因为他偶有短消息来还会问候到许弋。我也几乎不再上网报上的新闻说博客开始流行好多的明星都有了自己的博客我的博客却荒芜了。 我坐在丽江古城水边的一个小店吃着一个玉米棒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戴着鸭舌帽背着一个大包也是独自一个人。我把头迅地埋在桌子上心跳个不停。 他并没有看见我。 而且我也不能确定就一定是他。 一切都只是梦而已。而我早已习惯接受梦境的虚无和残忍。 我回到那间小小的客栈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来惊讶地现是他。真的是他原来我真的没有看错。 “小耳朵。”他说“果然是你。” 我颤声问:“你怎么找到我?” “我看到你所以一路跟踪你。”他说。 我微笑让他进来。小小的房间他高高的个子好像还要微驼着背才行。我请他坐下给他喝我买的可乐。他摇摇手问我说:“一个人?” 我点点头。 “不让男朋友陪你吗?”他说。 我摇摇头。 他笑:“这里挺好明天我们一起去爬雪山好不好?” “好啊好啊。”这回我终于点头。 夜的丽江下起了微雨人影灯影流动美得不可言语。张漾就坐在我的身边替我打着伞我们的样子就像一对情侣。也许是被那晚的雨水灯光湖畔传来的高一声低一声的歌声扰乱了心我和张漾都多喝了一点点雨终于停了月亮游了出来张漾忽然把手放到我的肩上他温柔地说:“小耳朵你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转过头让他看我微红的脸。 “我问你一个问题。”张漾说“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喜欢我呢?” 我咧开嘴笑了。 “不许笑。”张漾说“你老实回答我。” 我指指我的左耳张张嘴示意他我听不见。 他忽然凑近了我的右耳对着我大声说:“小耳朵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呢?” 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我到底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也没有逼我回答。我们一起走回客栈的时候他替我买了一个漂亮的披肩我把它披在肩上跟在他身后默默的走。就在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停下来接我继续往前走我听见他对着电话在吼:“我叫你不要打来你再打来也没有用的!” …… 我越走越远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 等我回到客栈收拾我的东西铺好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张漾来敲门了他背上了他的背包语气沉重地对我说:“对不起小耳朵你恐怕得自己玩了我接到电话爸爸病了 我要赶回去。” 我担心地问:“这么晚怎么走呢?” “我有办法的。”他摸摸我的头说“乖照顾好自己不要不开心。” 说完他走了。 我把门关上又不争气地哭了。 那天晚上因为担心张漾我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想问问他在哪里有没有想办法回到家爸爸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电话后来就干脆关机了。晚上的时候我不放心再打是一个女生接的她问我我是谁我说我是张漾的朋友。 她说:“你是李珥吧?” 我说:“是。” “我是蒋皎张漾的女朋友。”她说“我知道你是尤他的小表妹我们见过的。” “噢。”我说。 “前些天他跟我吵架所以跑去了丽江不过现在没事了。”蒋皎说“他很累在睡觉我就不方便喊醒他了你有空来北京玩啊。” “好的呀。”我声音轻快地说。 回到上海我要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店又换了我的电话卡。 其实我也不用怕什么但其实我也怕着什么。所以换了也好。 这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呢还是那句话现世安稳才是最好。 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现宿舍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我摸摸我自己的脸说:“我怎么了?” “你……不是在丽江出事了吗?” “我……出事?”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我去问琳。 我飞奔到图书馆琳站在借书台里面正在借书给别人看到我的出现她从借书台里冲出来抱住我上上下下地看:“你没事吧没事吧李珥?你把我吓死了。” “怎么了?”我说。 “许弋说你在丽江出了车祸病危。难道不是真的?” 我的脑子轰轰做响。好半天我才问出来:“你借了他多少钱?” “七千块。”琳说“我全部的积蓄。” 我抱住琳全身抖。 我决定去找许弋。我要跟他说个清楚。我又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去了他们学校。我一路上都在想等我见到他我应该如何跟他说面对自己深深爱过的人责备的话要如何才能说出口但我实在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我在他们校门口看到许弋他站在那里等我初夏的风轻轻地吹着吹动他额前的头他的样子让我心碎。 他看到我并没有主动走近。我如做梦一般地走近他他伸出手来抱我。我把他推开他继续来抱我高声让他滚他抱住我眼泪流下来他说:“李珥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痛苦。”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爸爸出狱了。他说他是被别人冤枉的。他整天缠着我我真的很烦啊你知道不知道李珥我想你你不要离开我。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的心在瞬间又软了像长时间出炉的棉花糖在空气里萎缩消失。 “他出来后没工作我很累真的很累。”许弋抱住我不放“李珥我知道就你对我最好我现在终于明白。” 我轻轻推开他:“别这样这是在学校门口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好吗?” “好的。”他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我和他去了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园我们曾在那里一起看过书嘻笑过的石头长椅只是过去我坚守的感觉早已不复存在并且我知道它们永远不会再重来。 “为什么要骗琳?”我单刀直入地问他。 “还不是因为我爸爸。”他说“他到上海来找我他想留在上海工作他的那些老朋友都不理他他一无所获后来被车撞了小腿骨折住在医院里需要一大笔钱我筹不到我没办法……” “够了!”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说的我打断他“你编的故事可以演电视剧了。许弋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就是谎言!谎言!” 他的脸色苍白着:“难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我咬咬牙说:“是的。” 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那样也好你也不会痛苦了。” 我继续咬咬牙说:“是的我不会。“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圣诞节的晚上体育中心有演出琳不知道从哪里低价批来一大堆荧光棒之类的东西硬要拉着我一起去卖。迟疑了一天的雪终于下了下来而且一下就是漫天漫地。我捏着一大堆彩色的棒子站在体育场的门口看到巨大的海报上有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穿一身红色的衣服笑得很灿烂旁边写着她的名字:蒋雅希。 蒋雅希? 琳在我身边大声地叫卖:“荧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远镜看清你的偶像!荧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远镜看清你的偶像!荧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远镜看清你的偶像!”见我看着海报呆她拉我一下说:“怎么了李珥?” 我指指海报说:“我想我认得她。” “你说蒋雅希?”琳说“不会吧昨晚她去了酒吧你不是还说不知道她的吗?” 我说:“我想她是我的校友。” “不会吧。”琳说“她最近很红的刚出的专辑卖得很好听说她是在香港长大的怎么会是你的校友?” 我转过头再去看海报研究海报上那张化了妆的精致的脸。只是雪越下越大挡住了我的视线。琳把两只手里的东西兴奋地拎起来那些彩色的玩艺儿在雪地里闪着诱人的光茫琳的心情不错晃着它们说:“瞧我业绩不错哦。你要赶快加油!这个圣诞节真是有气氛李珥等下我们溜进去看演出哦。” “我们没票啊。”我说。 琳眨眨眼:“相信我我有办法的。” 琳果然有通天的本领她打了一个电话跟人乱扯了一通在演唱会开始一刻钟以后一个矮个子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把我们顺利地接进了体育场还是内场。 我一进去就看到了她她正在台上热歌劲舞台下的歌迷挥动着手里的荧光棒尖叫声此起彼伏。 凭心而论她唱的真的不错。 一曲歌罢现场安静下来。她微笑着说:“下面为大家唱一你们喜欢的歌也是我的成名曲和刚才那不同这是一很安静很伤感的歌……” 她没说完台下的人已经在齐声大喊:“《十八岁的那颗流星》!” “对。”她说“《十八岁的那颗流星》送给大家希望大家喜欢在这个飘雪的圣诞节雅希祝愿每个人都能拥有甜蜜的爱情。” 她叫自己雅希。 台下她的歌迷团举着印有她照片的牌子又开始在大声呼喊:“雅希雅希我们爱你雅希雅希永远第一!” 她灿烂地笑了。灯光照着她年轻的脸她真美得让人眩目。琳握了一下我的手把我往舞台前方拉:“我们上去看清楚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你的校友!要真是的话弄个签名来哦!”我身不由已地跟着她往前走台上的灯忽然暗了无数的流星在舞台的背景板上闪烁她坐到台阶上开始轻唱: 十八岁的那一年 我见过一颗流星 它悄悄对我说 在感情的世界没有永远 我心爱的男孩 他就陪在我身边 轻轻吻着我的脸 说爱我永远不会变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 永远啊它到底有多远 不知道从哪天起 我们不再相信 天长地久的诺言 岁月将遗忘 刻进我们的手掌 眼睛望不到 流水滴不穿 过去过不去 明天不会远 如今静悄悄 已经过了很多年 我想起 对着流星许过的心愿 我心爱的男孩 他早已不在我身边 流下眼泪前 美丽往事犹如昨天 ?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 永远啊它到底有多远 不记得从哪天起 我们不再相信 地久天长的诺言 岁月将遗忘 刻进我们的手掌 眼睛望不到 流水滴不穿 过去过不去 明天不会远 我该如何告诉你啊 我的爱人 我没有忘记 我一直记得 十八岁的那颗流星 它吻过我的脸 在琳的带领下我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我想我看得真切我想我绝不会看错那个在舞台上唱歌的女生她的确是我的校友张漾的女朋友她叫蒋皎。她因为家里巨有钱而在学校著名我想每一个天中的学生都会知道她。 体育场里温度很高。琳早就脱掉了她的大衣我却把大衣裹得更紧了我埋下头对琳说我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琳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她说:“天啦李珥你不会又是在烧吧?” 李珥7 容飞雪轻轻摇摇头暂时将关于姐姐那些回忆抛诸脑后继续考虑寻找祝和的事。此次武林盟声讨九圣教是江湖中一件大事她本该亲自追查只是最近三个月来都在跟踪秦洛便无暇顾及只是派了几个得力手下代劳。墨染峰上的变故她自是也知道得清楚由手下的回报中却很难得知当时的真正场景各人脸上的表情口中的语气这些都是她推断事情真相的绝好依据。谢千峰死了他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外孙女被人劫走九圣教上上下下成了空城而如今又被一把火烧得干净祝和一干人与谢千峰之间出了什么裂痕他们又去了哪里现在却是一团迷雾了。 容飞雪叹了口气心道:若不是秦洛又去哪里惹出这么多事端来?可转念又想及若非秦洛她自然也难以如此轻易就得到这枚血玉髓。血玉髓……她不由得攥紧了右手姐姐的愿望终是达成了只是她…… 清儿心意也略有些烦乱秦洛走了容飞雪走了他们似乎总是能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唯有她总是举棋不定总是踌躇徘徊。还有三个月要等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忽然间目光触及手中那一管铜箫令她心中铮然一声不知怎的就想下山去仿佛有什么打开她封闭已久的一扇门让她早就渴望宁静淡然的心又重有了向往繁华的念头。或许山下的人与事会让她再受许多伤害但就这样隐藏起来岂非成了垂暮老者?一个人的愿望没有达成的时候便是躲也躲不过自己的心吧商乔如此谢蕴也是如此。那么她也不该任由自己的怯懦恐怖打倒自己那么下山。 清儿站在谷口回望九圣殿时却见那新漆未久的梁柱上已有鸟雀集翔暮春了这些惊魂未定的鸟儿才第一次得以安心地置下窝来但愿不再有人打扰它们了。她挥挥手便带着微笑离去凤羽剑带着母亲的温暖铜箫却有股激人的魄力竟令她不那么?厢辶恕?/p> 秦洛在荒草没胫的小道上缓缓走着以他的轻功要日行千里并不成问题他却不愿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自己的体力。反正肚子还没有饿到去要饭的地步何必总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再说了只要他摆出“鬼见愁”的名号哪里还需去寻银子银子自会来寻他只是这银子必然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少不得要再刀尖上再滚几滚。 他知道前面便是一个小镇到了彼处即便给人扛几天短工也能混个三饱一倒。有时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喜欢哪一种生活一种叱咤风云挥金如土另一种低贫下贱默默无名偏偏在他心中总是难以取舍。唉生来命贱。他微笑着给自己下了个定论继续缓缓前行。 前面的小镇已遥遥在望隐约听到车马之声货郎今天大约是不来了街上并没有小孩聚集着吵嚷妇女们也没有拥出来讨价还价地闹成一片。近夏了田里的活如同树阴中的蝉声一样日渐增多街上的小酒馆里空荡荡的小二懒洋洋地靠着墙打盹。秦洛信步踱了进去在小二耳边大声叫道:“客人来了!” 小二惊得从墙上弹了起来连喘了几口大气才开始注意这个衣衫破旧背负着双手的笑嘻嘻的男子道:“客、客倌要点什么?” 秦洛既有心情与小二玩笑自然也有心情坐下来小酌一番。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不过谁知道片刻之后会不会有人送钱到他腰包里来呢? 送钱的人居然真的来了。 小酒店外仿佛掠过一阵疾风一个人影倏忽出现在门口却是个劲装蒙面的女子朝他问道:“尊驾可是鬼见愁?” 秦洛微微一笑道:“咦怎么最近找我的都是蒙面佳人莫非在下走了桃花运不成?在下姓冉名青鬼见愁什么的倒仿佛是有人这么叫。” 他心情看来真的很好又给自己换了一个名字还开起对方的玩笑来。这女子却如同没听到一样漠然道:“我有一桩买卖你做不做?” 秦洛道:“送上门的买卖又是佳人的吩咐哪有不接之理?只不知是要做些什么报酬如何呢?”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看罢。”说罢掷出一个纸团恰落在秦洛桌前显是唯恐隔墙有耳因此把任务写了下来。 秦洛展开纸团上面只有八个清秀小字:杀谢弈清取血玉髓。 秦洛浑身电击般一震。 那女子道:“鬼见愁应该识得纸上这人吧?酬金一万两白银你看如何?” 秦洛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这人我确是认得不过恕在下不才这事在下却是办不来。” 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冷晒道:“天下居然还有鬼见愁办不到的事!若是尊驾嫌酬金过少大可自己报一个数上来只要完成此事我决不吝啬!” 秦洛摇头道:“此言差矣!虽说在下现在穷得要去当裤子事却仍分可为与不可为伤害朋友之事在下不做。”言罢叹道:“唉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在下却也心疼得很。不如这样姑娘再出个其他题目在下只收你半价算是补过如何?” 那女子却全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直直地盯着他道:“你、你说什么?她……她是你的朋友?哼哼真是可笑一贯独来独往的鬼见愁竟然也有朋友!她竟然是鬼见愁的朋友!”语气不胜尖刻。 秦洛也不生气道:“不错。姑娘若没有其他事便可走了。在下酒兴未尽却还要再小坐片刻不送。” 那女子又一声冷哼纵身离去。 秦洛仰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喃喃道:“朋友?哼……不过是谁要杀她呢?”他自己也觉得诧异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一生中受尽磨难早已下定决心浪荡红尘再不牵扯上半点儿女情长。但这几日他却仿佛活在梦中做出许多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来。为什么要匆匆逃离?为什么要将随身的铜箫留下?为什么不愿杀她?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向着店门外清澈的天空轻声道:“冰……”忽然间他又浑身一震握杯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不不是她……只五年我怎会连她的声音都忘了……” 那个春节我回到了家里。 尤他来车站接的我他穿着一件黄色的大衣看上去像只可爱的狗熊替我把笨重的行李接过去然后他说:“你怎么又瘦了?” “不想胖呗。”我没好气地说。 “许弋呢?”他往我身后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听说他爸爸出狱了恢复官职了呢。” “我们分手了。”我说。 “是吗?”他不相信的样子。 “一年前就分手了。”我说。 他的表情怪怪的。 我们回到家里现姨妈他们都在。门一开妈妈爸爸都冲上来抱我弄得我不知道该抱哪一个好。我把外面的大衣脱掉妈妈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哽咽着说:“你怎么这么瘦在学校是不是吃得不好?” “我就是吃什么也不胖嘛。”我连忙解释。 “暑假也不回家整天打工打工!”爸爸也责备我说“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没有尤他恋家!” “就是。”姨妈也跟着起哄“最起码以后电话多往家里打打你爸你妈又不是付不起电话费!” 尤他在一旁兴灾乐祸地笑。眼看长枪短炮都冲着我来我赶紧转移话题:“我饿了有吃的吗?在火车上啥也没吃。” 那晚我吃得非常多一向很能吃的尤他却吃得相当少我恨他用那种忧心忡忡的眼光来看我简直恨到了极点所以吃完饭跟姨妈她们寒喧了一小会儿我就借口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一会儿妈妈过来敲门对我说:“我们和你爸爸出去散散步顺便送送你姨妈姨父。” “好的。”我说“早点回来啊。” “你要是累就洗了澡早点休息吧。” “好的。”我说。 我在门缝里看到尤他他已经穿上了他那件难看的黄色大衣背对着我在换鞋。我大声喊过去:“尤他买好烟花啊过年的时候咱们去广场放。” 他好像只是在鼻子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算做应答然后就和他们一起走掉了。 他们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我坐到客厅的沙上看着四周这套三居室的房子代表着我的整个少年时代我记得我们搬进来的时候是我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全家都高兴坏了我穿着我的白色小裙子趴在我小屋的窗台上感觉自己开始拥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得意洋洋心满意足。 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时单纯的自己也只是记忆里一个青青的印痕。就在我努力想把自己从这种可耻的沉思中拔出来的时候门铃响了。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是尤他。 这是我料想到的。 “刚才换鞋的时候我的手机忘了鞋柜上了。”他说。 我沉默地让他进来。 他把手机拿到手里盯着我说:“李珥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知道吗?” “是吗?”我说“也许吧。” “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他强调。 “没有谁逼着你看的。”我也盯着他心平气和地说“你这么愤怒完全没有必要。” 他把手里的手机“啪”地一下重新拍回到鞋柜上冲着我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失恋吗就算许弋欠了你的还有谁欠了你的呢?你爸爸吗你妈妈吗还是我们这些让你总是讨厌总是觉得多余的人?!李珥我告诉你如果你觉得痛苦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觉得折磨你自己只与你自己有关那你就错了你就大错特错了!” 尤他朝我喊完把门拉开毅然离去。 他的手机在鞋柜上闪烁。他又忘了把它带走。我走过去把手机拿过来打开来我在他手机的屏保上看到一张如花的笑脸。那是从一张照片上翻拍下来的。那是十四岁的我。那是尤他记忆里的我。那是不懂事世事不解风情没有秘密可爱透明的我。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尤他傻孩子我们都回不去了。 除夕夜我在广场上找到尤他他带着一帮不认识的小孩正在认真地放烟花。我走到他的身边像一个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嗨。” “嗨。”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的笑起来然后把一个烟花棒递到我手里。 “听姨妈说你毕业后就要出国了?” “是有这个打算。”他说。 “谢谢你。”我说。 “谢我做什么?”他不明白。 “谢谢你关心我。”我说。 “快别这么讲你是我妹妹。我能不关心你吗?” “尤他。”我说“答应我不管如何你都要好好的。” 他看着我说:“我会的。你呢?” 我努力笑着说:“我也会的。” “状元哥哥状元哥哥”一个小男孩过来拉他“快过来最大的烟花等你来点快哦快哦我们都快等不及啦。” 我微笑示意他快去。 尤他问:“李珥你来吗?” 我摇摇头:“我还是站远远地看好啦。” 尤他被小孩子们拉走了。我看着地上是他买的一大堆的烟花棒我意念一动抱起其中的一小捆朝着郊外走去。 那条路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潮湿。我走得飞快目的明确像是去赴一场非赴不可的约会。我感谢我脚下轻便的跑鞋它让我有像飞一样的错觉。我怀抱着我的烟花做旧的一年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时里最最任性的孩子。 我很快到了那里。那个废弃的房子那个记忆中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屋顶像童话里的堡垒充满了诱惑甚至闪着金光。我把烟花塞进大衣里熟门熟路地爬了上去。等我在屋顶上站定我惊讶地现前方有一颗红色的忽明忽暗的像星星一样的东西在闪烁。我打了一个冷战不过我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烟头!有人在上面抽烟!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小耳朵你终于来了。” 然后那个人站起身来他迅疾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动也不能动的我。 是张漾!是他! 有一瞬间我想推开他但他有力的手臂让我不得动弹我感觉到他怀里的温度他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我的唇滑到我的左边脸颊然后辗转到我的左耳。我听见他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他说:“那就好你知道吗医学专家证明甜言蜜语一定要讲给左耳听。如果你听不见我就带你去治病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我也非要治好你不可。” “张漾……”我喊他。 “不许动。”他说“乖乖地听我说话。” 我浑身抖我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我感觉我就要昏过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然后我的左耳清楚地听见他说:“我爱你小耳朵。” “我爱你小耳朵!”他再次大声地喊喊完后他把我高高地举了起来我怀里的烟花散落一地在我尖叫声里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我看到不远处烟火已经照亮了整座城市每颗星星都出太阳一样神奇的光茫而我期待已久的幸福我知道它终于轰然来临。 吧啦亲爱的你看见了吗? 尾声:一首歌 他们都说 我们的爱情 不会有好的结局 而我一直 没放弃努力 当今年春天 飘起最后一场冰冷的雨 有一些故事 不得不写下最后的痕迹 那些关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就让它藏进心底 再也不用跟别人提起 他们都说 左耳听见的都是甜言蜜语 左耳的爱情遗失在风里 谁会怜惜 你要相信 我不会离去我一直在这里 用左耳听见左耳听见 这消失的爱情 左耳听见左耳听见 这不朽的传奇 左耳听见左耳听见 你没有离去 你还在这里 你从不曾离去 你一直在这里 守着我们的过去 (end) 后续故事敬请关注饶雪漫2oo6年度青春大戏《左耳》终结版。*无广告的~顶点*~网收藏~顶*点*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