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纵1931》 同人卷开张告示 经常看到有人说:我觉得汉辰应该怎样,子卿最好如何,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请大家拿起你的笔,写下你心中的人物吧^_^ 特开同人之卷 写出你心目中的人? 耽美言情不限,配对不限,题材不限,任何《代人受过》、《天下风雷》、《年少天纵》系列中的人物皆可入题 谢绝H ps:作为作者,紫陌也可以享受一下读者的待遇呀。(未完待续) 那年(七远同人)作者:耽美一只狼 “杨焕雄---------” 少年正在为马儿擦洗着身子,马刷刷过后腿结实的腱子肉,赤红色的良驹甩了一个响鼻,亲昵地靠近主人蹭蹭。 听到有人叫他,把刷子扔回在桶里,拍了拍马背,叹了口气道:“讨债的来了!” 脑后一阵风声,便被人从后面用马鞭勒住了脖子, “服不服?” 杨焕雄眸光一闪,嘴角轻挑,后肘顺势重重一击,后面的人吃痛,手臂略松开了些,冷不防被杨焕雄拉开摔倒在地,杨焕雄的膝盖顶着他的胸膛,甩着马鞭,得意洋洋的笑道:“要你七爷说服,你还嫩了点,小于子。” 于远骥身上吃痛,冷笑道:“这话你和你大哥说去?” 杨焕雄将膝盖移开,站起身来,伸手拉他起来,笑道:“怎么这就生气了?” 于远骥抿着嘴,脸色阴沉,不回答, “就你这脾气,唉,以后怎么嫁的出去?要不,等大些了七爷娶你进门?” 于远骥眸光一寒,便要一拳揍过去,杨焕雄连忙挡住,道:“我失言了,别打。” 说罢转过身去,继续刷马, ***我也知道你气的是自己一直没有打赢过我。其实你也不用遗憾,你大哥若有我大哥那脾气,保不准你比我强。*** 于远骥脸色稍霁,又听小七说道:“不过像你七爷这么天纵奇才的,百年也就出一个,所以-------”小七摸了摸下巴,“八成就算你生在我家,还是没有我强!” 说罢把马刷一扔,立刻从马厩跑了出去,于远骥一愣,随即也跟了出去,夕阳下,两个少年你追我赶,逐渐远去。 根根漂浮在水面之上的茶叶就着滚水腾着热气,于远骥放下了杯子,冷眼看着对面的杨小七:“你已经决定了么?” 杨焕雄苦笑道:“于先生何苦逼我,在小七心中,已然跟定了孙先生。” 于远骥抬起头:“你大哥呢,你知不知道这是背叛家门?” 杨焕雄叹道:“若以一子之身,换得军阀止歇,焕雄死而无怨。” 于远骥站起身来,冷笑道:“好,很好,我已然劝过你了,看来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焕雄点点头,目光里依然满是傲气:“士为知己者死,我佩服远骥的忠心不二,但让我用万民的性命成就西南独大,恕焕雄难为此事,先生走好。” 二人错身而过时,于远骥唇边忽然含了一丝诡异的笑:“就是不知秋后算账的时候,七爷还有没有这般硬气。” 两人再见时,是在杨家祠堂,地上是暗红的血液,有些是新的,有些已经干涸,地面上一具身体在无意识的抽搐。于远骥的指甲捏进手心,心中五味具陈。他走上前去,蹲下,抓住杨焕雄的头发,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杨焕雄大口的喘着气,直到目光的焦距分辨出眼前的人,忽然笑了笑,咧开嘴道:“远骥------”随即嘴角的抽动又引得身上一阵剧痛。 于远骥心中无名火起,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杨大帅下手轻了。” 听到杨焕雄已经嘶哑的惨叫,于远骥慢慢闭上眼,为自己的狠毒诧异。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恨的,好像并不仅仅是他的背叛。 是的,他恨小七那张脸,从一开始便是,恨他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傲,他只想把他的笑容狠狠刮掉,撕碎,踩在脚下。他还恨他的背叛,仿佛一开始,就没有人能走得进他的心。 于远骥揉揉额头,不对,似乎还拉下什么。 看到杨焕雄已经失去意识的躯体,于远骥点点头,转身出了祠堂,头也不回。 杨焕雄也没有想到,那一次,竟然是诀别,再见小于子时,他坟上的草已经青青。他坚守了自己的道,性命,反而是其次的罢。 北方于远骥,南方杨美玉。 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沿着各自的轨迹行进,永远无法有交点。 春寒陡峭,杨焕雄一身长衫在风中凝立,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酌,浇在于远骥坟前。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fin 送给紫陌的礼物,写的太匆匆,寒一个,比较烂,紫陌笑纳吧 ps:竟然写的这么清水,连jq都没有看出来,泪,有愧称号,回去面壁去。(未完待续) 花生芝麻(七辰同人) 少年跪坐太师椅,肘枕八仙桌,青涩的眸子贪婪地望着……望着……一盘泛着诱人清香的落花生。 剥开壳,露出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花生仁,在他鼻眼前晃动。 惬意笑,缓缓张开嘴迎接美味,花生仁沿了视线原路返回,竟跳入小七叔嘴里。 峰眉漫挑,一抹邪笑盈眸,小七叔戏逗般斜睨汉辰,指尖捏开另一颗落花生,将花生仁送到汉辰唇边。这回,汉辰没张嘴,乌亮的眸子在眼眶里逡巡,目光迷惑揣测般望向七叔的眼。 鼓励的目光,微颔的头。汉辰迟疑间缓缓张开嘴,那花生仁碰到他薄唇的霎那,又迅然折返回小七叔嘴里。 一把花生仁掷向空中,一条线般落下,小七叔只张了嘴就一一迎入口中,炫耀般侧目一笑。 汉辰眼眸潮热,翘起小嘴,委屈的垂下眼睫。 七叔咯咯的浅笑,拉过他的手,变戏法般手里变出一把剥好的白肌粉裳的花生仁,倒在他手里,像是倾泻一斛珍珠。 嘴角卷起的笑意才融化冰凉失望的面颊,就听屋内一阵闷雷传来:“来人!来人!人呢?” 两位少年同时仓促的惊跳到地上,那声音一声急似一声:“人都死哪里去了!来人!” 汉辰费力的咽着才吃入嘴中不及细嚼的花生仁,囫囵吞下,噎得探着颀长的脖颈。 手中的一把花生仁被七叔塞进他清浅的衣兜,七叔安然的跳回太师椅上,指指屋内,示意他进去。 汉辰委屈的扭扭身子,怯生生的亮目在抗议:“为什么总是我?” 七叔指指门帘,无声的命令。 “是!父亲,汉辰在。”稚嫩的声音应了,汉辰整整衣衫,轻掀门帘。 “父亲,汉辰进来了。”汉辰报门而入。 小七趁机贪婪的喝了口嫂娘备下的冰梅汤,清凉润肺的液体才游涌到喉头,就听屋里阴冷的声音:“你大少爷的大驾还真难请,千呼万换才出来。” 半入口的冰梅汤“噗”的喷出,小七强止住咳,就听寒气透骨的低沉声:“过来,到爹身边来!来呀,爹不碰你!” 小七跳下凳子,屋里当啷一阵乱响,小七才掀开门帘进屋,就被迎面扑飞来的汉辰砸趴在地上,花生仁如断线珠子般洒了一地。 “畜生!懒惰成性!喊你多少声都不肯进来,原来在外面偷嘴吃。看看你七叔,不用喊就知道过来伺候着。为人子弟要像你七叔多学些!” 汉辰满眼是泪,可怜兮兮的望着七叔。 “小七,去请家法来。” 小七狡黠的目光迅速从大哥和侄儿汉辰身上晃过,应了声:“是,大哥。” “龙官儿,你自己数数,地上有多少颗花生仁,就打多少下!” 汉辰瑟缩的瘫在地上。 晚上,小七端了烧酒为汉威揉擦身后的肿痕,汉辰执拗的一把推开他,倔强的目光抱屈的瞪了七叔一眼旋即游离开。 就听七叔“嘿嘿”两声怪笑说:“小龙官,你该谢谢七叔救你一命。好在七叔往里兜里放的是花生仁,不是一兜芝麻!”(未完待续) 汉辰的10年禁欲生活 汉辰的10年禁欲生活 作者:greenrather2008-7-2313:41 话说汉辰在娶玉凝之前除了春药事件有近10年的时间是没有性生活的,叹~~~杨家的家教和本身严苛的自律性格也让他根本不可能想着去找妓女或一夜情之类的。如果娴如不是早逝的话,这个禁欲生活会更长久,至少是15年。(杨家家法规定男子过了30岁才可以纳妾)而汉辰应该是有感情上的洁癖的,秉持有爱才有性。再如果娴如长命百岁,就算过了30岁汉辰也未必会纳妾。像玉凝这样汉辰心仪的新派女子不可能给人作小,汉辰也不会想再要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来解决生理需求。另外我觉得汉辰是一夫一妻制的拥戴者,不会纳妾,当然也有可能是感情上的洁癖所致。所以不厚道的庆幸,幸亏娴如去得早,要不然汉辰都有可能终生禁欲了,上帝啊,对于娴如而言也是如此,可怜的女人。 汉辰这样“慎独”的人,对待自己近于残酷的人,恐怕连DIY也没有过。相较之下,老七就活络多了,逃家在外洋妞也没少泡。逃家之前呢,也未必是处男(老七有提过他没有碰过七婶),当凭他那比胡子卿还要高段的吃喝玩乐手段就可见一斑,他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吧。 比起胡子卿呢,那真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窃窃私语:汉辰脾气那么爆,跟长年的禁欲生活有点关系吧,话说婚姻生活中适当的河蟹才能身心愉悦的说。 再一次哀嚎,可怜的汉辰,你太太太缺乏人文关怀了!!! 罗嗦了这么多,俺是有意图滴,话说那不是同人卷开张了吗?我最近才接触到陌大的作品,相见恨晚啊,每天追文是我最大的乐趣了。可是还有让我饮恨的是怎么没有同人作品出现呢?那么多红果果的JQ啊~~~好吧,俺自首,俺就是个耽美狼。子卿~~~汉辰~~~子卿不是老调戏汉辰吗,叫他小媳妇。那JQ就是一堆一堆的啊。油菜花的大人们口怜偶吧,也口怜口怜我们的汉辰吧,多给点人文关怀吧。 同人卷已经有两篇了,好有爱,可是也好粮食啊,JQ指数太低了,陌大说过谢绝H,但好歹来点暧mei吧,关键时刻关灯放床帐就可以啦。 跪求,油菜花的大大动手吧,想想我们可怜的汉辰,他太需要爱啦。(未完待续) 过往(小七同人) 作者: K [创意-同人]过往 因为很喜欢小七写出来的文…但是写的不好,请阳大见谅><时间是在小七回家,受完家法后… ────────── 杨小七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有爹有娘。他想,他的爹,该就像大哥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但是爹肯定不像大哥那么凶狠,他偷偷地想着。他的娘亲一定就像是嫂娘那么温柔。他想象不出,世上还能有比嫂娘更温柔的女子。 他还想要一个弟弟。就像是小龙官儿那样,粉粉嫩嫩的一团,好可爱的。姊姊妹妹……想起了凤妮子,杨小七咬了咬唇,他想不要吧,但是如果他真的说了不要,凤妮子会哭吧。所以,他要一个妹妹……一个乖乖的妹妹。 他记得那时有点冷。后来大哥问他,他总推说年纪太小,记不得了。但怎么可能忘?也只能背转身去,微微地苦笑。他记得,那时,他抱着爹的灵位,在供案前睡着了。凤荣说『没爹没娘的孩子就该扔去山里喂野狼』,他想告诉凤荣,他有爹娘。就是不得相见,他也始终惦念。 「小七?醒醒。」 勉强回过神来……眼前映入的,仍是大哥。手里端着水碗,一边拍着他的脸颊,要他把嘴张开。他顺从地动了动唇,一股清凉滑入他的喉际。他想要再喝一些,大哥却不再给了,只给他端过一碗药。 他想要撇过头。大哥却强硬地拑住了他的颈项,他光是闻到那股子药味就要吐出来了,大哥却是不管不顾地便把药往他的嘴里灌。 「小七!」 就这么一句话,他也就读懂了大哥的意思。苦着脸,他慢慢地咽下药汤。想吐,但大哥掩着他的嘴。 「忍着。」大哥放缓了声气,从怀里掏出了点什么,就往他嘴里塞。是杏脯。 心思飞转回十几年前……那时,他在祠堂里睡着了,误了晚餐,一家子人急着要找他。那之后他当然还逃不过大哥一顿好揍,但那之后,大哥亲手把他抱进正屋里。他躺在嫂娘怀里,嫂娘的泪水点点滴滴地落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滑下脸颊,就像是他真正地哭过一般。大哥则是取出了上好的伤药,亲自帮他敷上。 『记着疼没有,嗯?』 大哥板着脸,手上却尽量放轻。嫂娘握住了他的手,对着他轻轻地摇头。他憋屈地点了点头,却总忍不住想咧嘴。只是嫂娘捏了捏他的掌心,他又忍住了。 『记住了,大哥。』 『记住了就好。』 他记得。那一回,大哥只让他歇息一会儿,便又将他送回自己的小阁里。那一晚他照例烧得人事不知,但仍隐隐记得大哥来探视自己几回,喂水送药。他闹着不吃药的时候,大哥也是照样威吓他,然后在他嘴里塞一块杏脯。 他其实……不喜欢杏脯的甜味。太腻。但是大哥总是会在他的嘴里塞一块,他推不得。久了,这种甜味虽然还是不讨他喜欢,但却能让他感到安心。 「叫你跑吧,看你跑得多远。」 一样是那么无可奈何的语气。他感觉得到,大哥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回门板上,替他敷上布巾。他没再说话,只是想着兄长的叹息声,想着遥远遥远的过往。 大哥告诉他,嫂娘要教训凤妮子,是他这个做爹的拦下了。他还有些愣着,只管跟著称是。大哥细细地审视他的面容表情,接着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额头。 『凤妮子是女孩儿,女孩儿就是娇点儿,你甭与她计较。』 他还是困惑,只是点了点头,他原来就没有要与凤妮子计较的意思,去祠堂找爹,也只是要告诉凤妮子,他也有爹而已。 大哥其它没说什么,只是替他拉上被单,让他尽早休息。他睁大眼,看着兄长站起身,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 「大哥。」 「嗯?」 看着小七没再开口,只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杨大帅没有急着起身,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那小七弟的头。 ByK 发表人:书友080723164640556用户类型:初级VIP2008-8-132:50:19回复(未完待续) 美男的后现代生活 [阿朵] 美男的后现代生活 秋日的阳光懒懒地透过树梢,投射在LaVie的露天座椅上。这间门面不大的小咖啡馆开在一栋欧式小别墅里,一层和院子是咖啡店,二层是店主私人区。白色的小格子窗框,种满蔷薇的窗台和院子,水红色的墙面、深色的椅子,一切散发着淡淡的恬静舒适的气味。 正是午后客人较多的时段,有很多人带着笔记本买一杯香浓的咖啡消磨时光,也有人特地从附近的写字楼跑过来把LaVie特有的摩卡拿铁带回办公室慢慢品尝。店内的唱机若有似无地播着慢悠悠地BOSSANOVA。 一个匆匆闯入的身影吸引了人们的视线,那急促的脚步踩乱了咖啡店和谐缓慢的节奏,只是并不惹人厌烦。因为这名“入侵者”是个非常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女客们纷纷投来热切的目光,连专心工作的男人们也从电脑里抬起头注视他。他既不是幼稚的孩子,更不是世故老成故作姿态的男人,而是一个真正的男孩子。黑得泛着蓝光的刘海贴着白皙的额头。蝴蝶翅膀一般浓黑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黑瞳,秀丽的脸庞透着英气。浅灰色带着POP手绘风格的衬衣里,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美丽的锁骨,蓝色窄腿低腰的牛仔裤裹着线条紧致的长腿。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只有一条黑色皮绳的项链,挂在心口的坠子看起来像是某种兽类的牙齿。 “老胡,老胡!”男孩子往柜台里头喊了两声。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丝毫不比男孩逊色,只是更多一份倜傥风liu的男子从柜台后的小门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你个小混蛋,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准学叫我老胡!我又不是何文厚那老头子!你个小P孩!”高个帅哥的话语带着明显的嗔怒和不耐。正在制作咖啡的服务生们看了看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递了个含笑的眼神。他们的耳朵似乎早已习惯了老板和男孩以上的对白。 “哎呀,我这不是有事才来找你嘛,子卿哥哥~~~~人家不是一直叫你子卿哥哥嘛~~~”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准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可是眼前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美丽男孩却让胡子卿毫无招架之力。这么多年了,每次在午睡中被这小子叫醒都是一肚子起床气,可只要一看到那对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乖乖就范。偏偏这个小人精就是吃准了他这个软肋,把他制得服服帖帖。 “哼,乖儿,你小子是不是又搞什么新花样要拉我做赞助啊?”胡子卿不抱任何希望地问道。 这个小P孩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找他不是创了祸就是在哥哥那里没拉到“赞助”改道而来。话说他这个赞助商命真不好,投资毫无回报不要说还常因此惹来“媳妇”杨汉辰同志的鸡毛掸子,责怪他带坏自己的宝贝弟弟。前一次乖儿在学校里不知道组织了个什么“人体行为艺术”的展览,拉了一群所谓的艺术家光天化日裸着身子搞怪。第二天,杨大爷就杀气冲冲到LaVie兴师问罪来。 杨汉辰对弟弟管教严格几乎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曾是麻省理工高材生的哥哥希望弟弟至少也是个什么理工科的才俊,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偏偏这个宝贝小弟感兴趣的事情都跟这些不沾边,要么是实验话剧,要么是先锋艺术……忙得不亦乐乎。胡子卿帮忙并非因为喜欢这些,只是抵不过小P孩的杀手锏而已,不过他心里也的确很有些不满媳妇管小弟这一套。如果在过去的年代,长兄如父那是天经地义,可这个世纪连男人都可以生孩子了,还要这么一板一眼地管束弟弟的哥哥真可以被列入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子卿哥哥,我最近和朋友在搞一个废品装置艺术的展览,需要租下一个大仓库……”汉威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突如其来的一股杀气。 胡老板很有经验地、本能地想往柜台下面躲,不过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一个低沉带着浓浓怒气的声音给震住了。 “你们两个又在干什么?!”仿佛从天而降,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威猛的型男突然出现。 店里的伙计们忍俊不禁,这脸色堪比美髯公美貌可比他们老板的媳妇可不是第一次来“捉奸”了。他们可不担心生意受影响,相反因为咖啡店里一下子冒出来三个风神俊秀各具特色的美男,很多客人都不走了,在门外张望的干脆买杯咖啡坐下来慢慢看。完全忽略了三个美男之间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氛。 “哥……那个…那个…你怎么有空来……来……来喝咖啡啊?” “伙计,哈哈,稀客啊,哈哈,来来来,今天你好象心情不错啊,哈哈,不如我亲自做杯咖啡给你喝吧,摩卡拿铁~你最喜欢的!”看看还愣在那里结巴地说不出话的汉威,马上使了个眼色道:“小乖儿你不学校还有课嘛,还不快去?那个啥,学好外语很重要哈。”接了“讯息”的汉威识趣地转身就店外跑。 “哥,我先走了,你跟子卿哥哥慢慢聊吧,拜拜~~~”说完在咖啡店里人们惊艳的眼光中溜了个无影无踪。 柜台外边的杨大少爷一言不发,柜台里边的胡子卿一边摆弄着研磨机一边观察着媳妇的脸色,看样子他媳妇今天并不是要他跪措衣板来的。爱喝咖啡的何太太曾经开玩笑说胡子卿像摩卡咖啡比例完美口感诱人,杨汉辰好比那美式拿铁,尝起来有苦味可让人欲罢不能。因着这句话胡子卿歪倒真着地真的调配出了一款摩卡和拿铁混搭的咖啡来。那独特的味道一下子就卖得很火,很多顾客就是慕着这个“摩卡拿铁”的名而来。 “摩卡拿铁好了!请~~~”胡子卿端出咖啡,微笑着看着自己别扭又英俊的媳妇。盛在白色马克杯里的褐色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杨大少爷沉默的端起杯子,慢慢喝起来,好像要把摆酷进行到底……. 就在胡子卿的瞌睡虫再次来袭眼皮打开始打架的时候,惜言如金地某人开口了:“……嗯,味道不错…..” 得了夸奖的某人立刻换上心心眼,对那还拿着杯子作沉思状的人放电。 “但是,这咖啡名字不好,有问题……”星星眼变成了问号眼。 “啊…….名字啊……伙计你以前没提过……” “该叫拿铁摩卡……干吗要把摩卡放在拿铁前面?”这个问题问得好,胡子卿一边在心里感叹媳妇有眼光,一边忍不住喜孜孜地宣布: “这不嫁了的姑娘都要随夫姓嘛~~~~~~~~~!” 大约10分钟之后,电台里报道:刚才本市某咖啡店里发生局部地震,导致房屋倾斜变形,具体原因有关部门还在调查中。 某年某月的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某个已经严重变形的咖啡店里还隐隐传来悠扬地音乐,磁性暗哑的女声浅吟低唱着一首老歌。 we‘veonlyjustbeguntolive whitelaceandpromises akissforluckandwe‘reonourway we‘veonlybegun beforetherisingsunwefly somanyroadstochoose westartoutwalking andlearntorun andyes!we‘vejustbegun sharin‘horizonsthatarenewtous watchin‘thesignsalongtheway talkin‘itoverjustthetwoofus workin‘togetherdaytoday,together andwhentheeveningcomeswesmile somuchoflifeahead we‘llfindaplacewherethere‘sroomtogrow andyes!we‘vejustbegun sharin‘horizonsthatarenewtous watchin‘thesignsalongtheway talkin‘itoverjustthetwoofus workin‘togetherdaytoday,together,together andwhentheeveningcomeswesmile somuchoflifeahead we‘llfindaplacewherethere‘sroomtogrow andyes!we‘vejustbegun 一直想象,想象这些被扯上桅杆的帆儿,如果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会是怎样出色的一群孩子…… 本文纯属恶搞,欢迎板砖。(未完待续) 七远之决战江湖 by 流水 七远之决战江湖 作者:流水 杨小七坐在亭子里等了许久,终于远远的瞧见一个身影迤逦而来。 青山绿水之间,玄色衣袂翩翩,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待到三五丈外停了步,才发觉那眉目却依然冷厉狂放得很,全无一点仙气。 于远骥也看着他,最近一直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也许是太久不见了。 记忆里那张少年的脸庞不再,参天翠柏之下,一个年轻人白衣胜雪,迎风而立,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人中美玉。如果走在街上,只怕已经认不出了吧。可是在这里等他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下了战书。早已传遍江湖的决战。不死不休。 这世上何其多的剑客,却只能有一个天下第一。 人中美玉,世间良骥。 一双鹰隼般的锐眼,放肆的在杨小七浑身上下其手,只看得他脸上的微笑都僵了,才轻轻挑了下嘴角。 “很好。”于远骥点点头,“明日见吧。” 杨小七几乎咬了舌头。这人见了面你好还没说,便说再见了。 心里只觉得决战之前这一趟面见得诡异,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得拱拱手,“于哥既然没什么吩咐,小七告辞了。咱们明日再见罢。” “且慢,”于远骥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有人托我送样东西给贤弟。” 杨小七眼珠转了转:“我能不要么?” 于远骥长眉一挑:“贤弟这是不肯赏脸?” 杨小七赶快陪笑:“不敢不敢。小七是无功不敢受禄。” 于远骥冷了脸不答话。 杨小七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来,却迟迟不肯打开,两只手颠来倒去的弄了几下,仿佛拿着烫手一般。 于远骥也不催他,懒洋洋的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瞧着,像等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杨小七一点也不这么想。通常于远骥觉得有趣的事情,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也不例外。 纸包里是支七分新旧的金钗,样式并不出奇,也没有珠玉装饰。城里每家金铺都打得出这样的钗子。 可是杨小七却仿佛突然拿不动那小小的纸包了。 半响,他低低叹了口气,把那钗子翻转过来,钗尾上刻着一个“瑶”字。 他亲手刻的。 江南第一的美女,琴画双绝的余梦瑶,名动江湖的剑客,在她面前只是个多情的才子,曲罢妆成之际,亲手为她簪在发间。 包着钗子的纸上写着几个字:只得明月入帘栊。清幽雅静的一句话,写得却恣意张扬,笔画淋漓得仿佛要从破纸而出。 杨小七忍不住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只得明月。 不见明日。 于远骥肆无忌惮的盯着面前的人,生怕错过一个表情。两弯扇子般的羽睫垂下来,遮住了总是满含笑意的双眼。等再抬起头来,那张平时生动的脸,已经平静得好似远方的湖水。 于远骥略有点不满,他大可随便叫个人送来,偏要自己跑一趟,却不全是为着示威——他想亲眼看着杨小七拿到东西的样子,慌乱,焦急,挫败,低头认输,想到他在自己面前屈服,于远骥就莫名的兴奋起来。他想,不世出的天才又如何,你永远也斗不过我。 可是他的希望落了空,杨小七不肯轻易给他心情好的机会。失望之余,心里却又有点激赏之意,摧毁他的yu望越发强烈,强烈得让他手指都微微颤抖。那个时刻不会太远了,于远骥已经等不及要品尝那征服的快感。 杨小七把金钗小心的包好,放进怀里,不但没有如对方所愿,甚至还笑了笑,“好久没见,于哥想不想听我吹上一曲?”于远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耐着性子听完。那曲子婉转悠扬,却耳生得很。 于远骥不解其意,便又耐着性子客气了一句:“贤弟真是风雅,可惜愚兄孤陋,忝做知音。” 杨小七笑道:“那日途经渭水,想到当年太公望在此垂钓,一时有感,胡乱而发。” 于远骥的脸色一时如打翻了颜色桶,阴晴乱作。 杨小七笑得更是开心:“今日取个名字,叫做‘愿者上钩’,哥哥觉得可好?” 于远骥面笼寒霜,半响牙缝里迸出话来:“小七果然是伶牙俐齿。” 杨小七难得也收了笑,正色道:“好说。怎及得上于哥暗箭明枪?!” 两人对峙着,气氛转眼间肃杀起来,秋风卷起半山黄叶,飒飒作响。杨小七虽然嘴上寸步不让,却暗恨自己大意:“此人一向心狠手辣,对这个天下又第一势在必得,自然是不择手段,哪还会顾忌什么江湖道义。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张狂,连些个遮掩功夫都省了,却也太不把我杨小七放在眼里了!” 当下伸手道:“既然是于哥有命,小七怎能不从?” 于远骥“哼”了一声:“干什么?” “马啊!” 于远骥冷笑:“你去救心上人,还得我给你备马?!” 杨小七笑嘻嘻地道:“照这纸条上的意思,梦瑶怕是已落入仇家之手,活不过明朝。我这匹马,还是小时候你送的落雪,老的牙都快掉了,几百里地,一日夜间无论如何也赶不到。我若这么一想,去不去都是一样,只能死了救美的心思,打点精神,明日好好同于哥比试。” 杨小七瞄了一下,眼看着于远骥沉了脸,才又接着说道:“可是于哥何等周密的人物,若我没猜错,定是早就替小七备好了千里良驹。——这下没法子,只得走一趟了——小七这里先行谢过!”说罢真的弯腰行了个礼。 于远骥脸沉得都快滴下水来了。摇身又变回了初见的望夫石,直盯得杨小七脸上都出了两个窟窿,终于回转身拢手一声唿哨。 少时果然听得马蹄清脆之声,一匹通体纯黑的高头大马穿林而出,闪电般奔至二人面前,立时收蹄止步,低头瞧着主人,当真是神威凛凛,有如天马临凡。 杨小七不由喝一声彩,击掌赞道:“果然伯乐慧眼,天下无人能出于哥之右!”他自于远骥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朗声道:“轻裘宝马,名剑佳人,我杨小七也算不枉此生!”说罢长啸一声,绝尘而去。 于远骥望着他远去,逆光中看不清模样,只觉得他周身似镀了层金色光芒,直耀得人睁不开眼睛,胸中百样滋味涌起,几乎便要忘了万般恩怨, ――――――――――――――――――――――――――――――――――――――― 翌日傍晚,落霞如锦。 于远骥坐在原处,看那一人一骑驰上山来。原先的黑马白人统统变做灰色,倒是般配的很。他想着便不禁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活像一头看见了猎物的狼,殷勤探问:“贤弟的心上人可还安好?” 杨小七神色疲惫已极,摇头道:“我没进去见她,”瞧了一眼那英俊的狼,揭穿他道:“于哥何必明知故问。其实梦瑶现在,十有八九还好端端的坐在家中,连金钗子掉了都不知道。但是于哥既然叫我过去看看她,我若是不去,她怕真活不到今日了。” 你无非是要我走这一遭。 于远骥毫不掩饰得意之情,仰天大笑:“贤弟果然是聪明人。你既这么聪明,咱们今日的比试也该开始了吧?天下人都等着消息呢。” ――――――――――――――――――――――――――――――――――――――― 杨小七毫无意外地低头看着指在胸口的剑尖。这一战,他本没有获胜的把握,经过这么一夜折腾,倒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完败的把握。他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似是对自己的生死已经厌倦。于远骥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一时不知该就此一剑结果了对手性命,还是该说些什么。他对此没有经验。于远骥一向认为杀人就是杀人,杀人之前还要问问对方有什么要说的,简直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他犹豫再三,终于鬼使神差的立了一回牌坊。 杨小七也有点吃惊,睁开眼看着他,半响微微一笑:“于哥昨日说过,只得明月。那便让我看尽今夜的明月吧。” ――――――――――――――――――――――――――――――――――――――― 于远骥这块牌坊立得十分窝火。 先是杨小七奔波了一夜,此时放下心事,竟然倒头睡了。于远骥大怒:“你眼看着就能长眠了,这时候睡什么?”欲待伸手将他推醒,却瞥见他衣领中露出半截红绳,于远骥心念一动,轻唤了两声“小七”,见他睡得熟了,才轻轻将那红绳拉出,末端系着一块白玉,雕的却是一匹骏马。他将那玉放在手里摩挲片刻,又从自己怀中摸出一物,两只手掌同时摊开,赫然正是对一摸一样的玉佩。于远骥不由发起呆来,直到惊觉身旁的人动了一动,才忙把两样东西各归原处,再看那人,仍然睡的香甜,星光下容颜宁静柔和,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并不像那个惊才绝艳的名剑客。此时万籁俱寂,于远骥贪婪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慢慢伸出手指,沿着那修长的眉毛,轻轻画入鬓中。 杨小七是在烤肉的香味中醒来的。他伸了伸懒腰,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大声道:“于哥,我饿了。”于远骥背对着他,脸上的笑意终于绷不住的越来越深。他们互相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已经很多年了。但是这一次,他猜对了。这一刻的杨小七,还是当年那个跟着他逛了一下午集市的胖娃娃,脖子上挂着新买的玉佩大叫道:“哥哥,我饿了。” 于远骥的手艺很好,肉烤成诱人的金黄,焦香四溢,杨小七一边吹着气一边狼吞虎咽,两片薄唇烫的鲜红欲滴,油汪汪地闪着光。于远骥嗤笑一声,转过头去,只留给杨小七个侧影。他原本极英俊,此时被月光洗去了白日里的张扬狠戾,宛然便是神仙般的人物。杨小七百忙之中忍不住赞道:“于哥生得真好,”继而恍然大悟般:“怪不得昨日于哥一叫我去,我明知道要送了这条小命,还是丢了魂似的,乖乖听话跑了几百里地。这便是人常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liu吧?”说罢深情款款地瞧着于远骥。于远骥听他缠夹不清地胡说八道,气得的脸色已经黑了又红,红了再黑,只是阴影里看不大出来罢了,一时又没法反驳,想到此人言辞之利天下无双,只得忍气吞声,毫无新意地喝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杨小七乖乖堵了嘴,没一炷香功夫,又吵着要喝酒。可怜此地虽然风光如画,却是正宗的荒山野岭,渺无人烟,他若要鬼,于远骥倒说不定能想法子弄两只来,这一坛酒,却难倒了英雄汉。杨小七也不催促,站起来转了两圈,面色幽怨,负手吟道:“今朝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想了想又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文采甚好,连编带背的念了足有七八十首,尚未尽兴,于远骥头大如斗,欲哭无泪,便是他要喝自己的血也给了。杨小七见状,不禁嘴角一弯,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一拍巴掌道:“哎,我怎地如此糊涂?今日回来路上买的一皮囊青梅好酒,还挂在乌云身上呢!” 杨小七兴致勃勃的将他挤兑够了,方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道:“于哥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于哥放心,小七也是言出九鼎的汉子,决不会让于哥为难的。” 于远骥听他前面还在油嘴滑舌,转眼间便转到这些话上来,虽然半真半假,却顿时心乱如麻。 既得了酒,杨小七便要于远骥陪着到屋顶上看月亮。于远骥咬着牙:“立牌坊……送佛送到西。”等到连吃带喝安顿好,于远骥累得话也说不动了。两人半躺半坐地在屋顶上各自无言,清风拂面,一轮明月已上中宵。 杨小七指着远处道:“于哥去过西域么?” 见他摇头,便又道:“听说西域的昆仑栖有神鸟凤凰,太阳初升的时候展翅而翔,羽毛都是七彩镶金的。”他一脸神往,“于哥记得将来替我去看看。” “还有漠北的草原,绵延到天地尽头,带上乌云和落雪,那是它们祖先的家园。” “我还想看看南海的天涯地角,东海的明珠蛟龙……你说凤凰和蛟龙有没有为了争天下第一打过架?”他声音渐低,合了双眸,仿佛要就此枕着月光睡去。 于远骥一丝睡意也无,正闭了眼睛听着身边那人均匀的呼吸。忽听他轻声道:“明日此时,你在做什么?” 千百个答案一齐涌到于远骥嘴边。我要胜过你。我要毁了你的声名荣耀。我要你输在我的剑下。我要做真正的天下第一。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天这个时候,那个你,已经不在人世间。 明天这个时候,于远骥,再没有要做的事。 若真这样,是不是该盼着圆月永不落,长夜永未央? 杨小七面上永远温暖的笑容敛去,星光中静静看着远处,缓缓道:“远骥,我死了,你不寂寞么?” 那样轻柔的十个字。于远骥只觉得像晴空里一个霹雳砸在心头。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guang一片冰凉。夜色好像无边深沉的海水,他觉得自己用不出一分力气,眼睁睁的便要溺毙。 杨小七转头看他,目光中全是了然的悲悯。 “于哥,小七成全你的天下第一。明日此刻,天下再无杨小七。” 他突然抬起手向自己颈中挥去。 ———————————————————————————— 于远骥就这样伏在地上很久,火光电石的一瞬间,他扑过去,抱着他一起摔了下来。之前,那个人说,要成全自己,然后就动手了。 他已经很快,可是终究快不过他。那是杨小七,天下没有人快得过杨小七。于远骥也不能。 “所以他可以高高在上地说,我成全你。”于远骥恨得想把怀里人的骨头捏碎,“可是赢得人是我,我没有开口,你竟然敢去死。”他恨得全身都颤抖起来,拼了命的抱紧怀里的身体压向胸口——那里突然被挖掉了一块东西,痛的整个人要蜷缩起来,好像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东西装回去。 “我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么,”于远骥迷迷糊糊地想,“那么他死了?”紧跟着,胸口一阵透骨而穿的锐痛,他呻吟出声,“他死了。”这三个字仿佛是神佛的诅咒,想到一次,那疼痛就潮水一样袭来,攫紧他,让他痛得生不如死。 于远骥不肯再想下去,“他明明还在我怀里,我还跟他在一起。他怎么会死了?”一念及此,胸口那剧痛竟然稍减。于是,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像干渴的人得到了毒鸩,思路再无羁绊地狂奔下去,只求得一刻的解脱。 “难道说,我已经是跟他一起死了?” “那就是说,我还同他在一起,并不曾分开?” “永远……” 一边胡思乱想着,手上越发忍不住加力,像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去,骨血相融。只有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始终紧闭着不肯睁开,仿佛不睁开眼,便能永远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然而一滴泪水,便似要戳破这泡沫的世界,残酷地滑了出来,落在身下那人白玉般的颈中。 ―――――――――――――――――――――――――――――――――――――― 于远骥恍惚间看见那人站在他对面,还是一身白衣,对他微笑,好像春风拂过大地,让人浑身都觉得温暖,如往常般叫了声“于哥”,于远骥想答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急起来,想要伸手去抓他,眼前却模糊起来。一片朦胧中,又听那人闷声道:“于哥若是打算压死小七,传出去名声须不大好听。” 于远骥觉得胸口那消失许久的东西又出现了,这次它跳得异常猛烈,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明亮得让满天星光失色。于远骥迟疑一下,用力收紧双臂,满意地听到他低哼一声。 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把他也拉起来,两个人沉默半响,同时开口。 “你刚才……” “我刚才……” 又都闭口不言。 杨小七苦笑一下,慢吞吞的伸手往颈中摸去,却是掏出那枚白玉骏马,“我刚才本想跟于哥说,小七若是死了,这枚玉佩就放在于哥那里吧。” 于远骥也只好苦笑。 杨小七看着他满身的泥土,忽然心酸的不能自已,下了决心道:“小七说过的话,从不更改。明日此刻,世上再无杨小七。只是我答应成全于哥,却是有条件的。不知道于哥肯不肯答应。” 于远骥犹豫一下,小心翼翼道:“但教所能。” 你叫我死我能做到,你叫我杀了你我却不能做到。所以这个答案,怎么也不算错。 “其实简单得很,”杨小七抬眼望着远处,伸手四处一点,宛如河山便在他脚下:“小七自幼发愿,要看尽天下美景,踏遍这万里江川,于哥便陪着小七逛上一圈罢。” 于远骥愣了很久,他此后一生都不曾忘记这一刻的感受。甘泉之于大漠骄阳下的干渴,晨曦之于风雪夜路的行客,春风之于严冬凋零的花朵,家园之于羁旅天涯的浪子,都不及这一刻所赐予的狂喜和感激。 三月的西湖,桃花,春水,燕子呢喃。 绣船上俏皮的小丫头叫道:“喂,白衫子的公子爷,我家小姐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呢?” 各船游客皆看了过来,隔壁船头立着的两个男子也齐齐转身,白衣裳的那个展颜一笑,众人顿觉满湖春guang都失了颜色,只听他朗声答道:“在下杨六一。” 完(未完待续) 最后一曲 作者:烛影摇红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站在完美回忆与现实最初的交点上,远远的一声叹息。夜幕从天际最遥远处垂下,映澈窗内低头之人同样惆怅落寞的眼眸。那眼眸,清亮幽深如古井,却终不散浅浅的空寂与遗憾。 天的最远处是夜,夜的最远处……杨焕雄抬头,看见薄薄的玻璃上映出自己深沉如夜的漆黑眼眸。他想起,五年前,那一晚他倚柱凭栏痛怀吹xiao之时,也是这般深得夜。还有满地憔悴无人收的烂漫枫叶,那枯萎的娇艳与清冷,宛若当年翩如惊鸿的伊人。 那样的夜,那时的天,那落寞的叹惋,那非依然的少年。 玻璃很薄,屋内流光溢彩。急管繁弦,充斥着满目的繁华与愉悦,不为人知的浅浅哀伤也如这薄薄的玻璃般一触即灭。深吸一口气,杨焕雄转过身,满怀柔情与不舍的望着低头沉思的娜娜。 杨焕雄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不希望告诉娜娜,尤其是看到娜娜那空若云雾的湛蓝色眼睛。三年前也是这样相逢,三年后却也要这样离别。离别,也许真的会是诀别。娜娜的眼神淡若云烟,听见焕雄的脚步声回过脸来,浅浅一笑,继而又低下了头去。 当年也是这钱钱而略含羞涩的笑靥,让杨焕雄的记忆永远定格在大洋彼岸。杨焕雄上前,在娜娜身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娜娜抬头望着杨焕雄漆黑宛若星夜的眼眸,依偎在了杨焕雄的怀里。金发散落,幽兰般的馥郁。杨焕雄抱紧了娜娜,仿若怀抱一只孤独无依的小鸟。娜娜在他的胸前回味着,泪珠轻轻滑落。这个男人,这个她牵挂了多年的男人,又终于将她抱在了怀中。英武与温存一如往昔。 “Caesar,抱紧我,好怕这是梦。”娜娜喃喃,“两年没见了呢。”“是,两年了。”杨焕雄轻叹口气,搂紧了娜娜。倘若娜娜知道即将于他诀别,而这一切果真是一场梦的话,她会怎么做。倘若两年的等待换回的却是这样的离别,当初是否就不应该做这场了无痕的chun梦? “娜娜,我要走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杨焕雄感到怀中人一阵震颤。 “你说什么?”娜娜一惊,湛蓝色的双眸抓住了杨焕雄的墨色眼眸,渴望得到否定的答复。“娜娜,我……要走了。”杨焕雄轻抬起娜娜娇艳的面庞,“三年前就告诉过你,忘了么?我终有一天要回家的……” “不,不会这么快的。”娜娜转身,背对了杨焕雄。流光溢彩华美的高脚杯中折射出娜娜哀伤的眼眸,光华飞转。“不,Caesar,我们,一定还可以再见,对不对?” 杨焕雄抬眼望了望低垂的夜幕,如水的月色跌宕在眼眸中,缱绻万千。“也许再没机会了吧。” “回家,你要回家……”娜娜仿佛是在对杨焕雄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她呆看着血红色的葡萄酒映射出自己湛蓝的眼,仿若溢满了水的深湖。“回家?……”娜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杨焕雄的胳膊,“不,Caesar,你说回家?可你告诉过我,你回家,就是死。是死!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杨焕雄眼里掠过一丝隐痛,却坚毅地看着娜娜:“是真的,我会死……”“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去?中国人都只会往枪口上撞去送死吗?”“娜娜!‘杨焕雄的语气同娜娜一样激烈而坚决,顿了顿,“有些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可我只知道,我爱的男人不能就这样去送死,不能啊!”娜娜说不下去了,她娇柔的身躯不停的颤栗。她终于用手捧住了自己的脸,任泪水肆意。杨焕雄怜惜的搂过了娜娜,“对不起,可我必须放手。你忘了,三年前,我们当初说好的么?面对家族的责任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我只能选一个。只要我还是一个男人,一个中国人,我就必须回去。哪怕是死!‘ “那我呢?”娜那近乎绝望的说。 “娜娜,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华丽的梦。可梦就是梦,太美所以太短暂,终有一天要醒的。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么?”杨焕雄苦笑,“梦醒的时候是最痛苦的,可我们却必须去面对。因为,当初我们选择做了这样一场必不会长久的梦。” 娜娜的泪珠掉落,一滴一滴滴在了杨焕雄的手背上,却又一触即碎。原来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就这样离别,多年之后,云归何处。对方深切而执念的眼神,是否依旧能够记住。 从空气凝滞的那一刻起开始下雨。有夜风的缱绻,有残辉的迷醉。窗外残枫飘洒横箫,散落一地的寂寥与忧伤。杨焕雄记得,初次分离的时候,那时候,枫叶也是这般红。 红尘迷途中细语呢喃,尽管两人本是天涯两岸。雨,点点滴滴,洒在春花秋月的过往,曾经的销魂悱恻,醉酒狂歌。而今,又是在这徜徉情迷的舞场,却只剩下缱绻的帷幕空叹。 “我知道留不住你,我该知道。”娜娜抽噎,心像被扯碎地痛。而无情的揉碎自己这场梦的,是他,是她,还是宿命? 娜娜闭了眼,感受着杨焕雄抚mo着她的脸的手的温度,极力捕捉那若即若离再不可得的温存。 曲响,情韵流泻。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内心却又几乎相对而泣。最后一曲竟还是当年初逢的曲子。而那当年的共舞飞转,情意切切却不复再来。 “送我最后一曲吧。”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追觅着当年永远留在心底最深层的记忆。杨焕雄绅士般温朗地伸出了手,微微一躬。娜娜玉手轻搭,纤步款摆,宛若当年的一瞥惊鸿。 齐步共舞,一切一如当初。你我还是你我,一切却都变了。花嫁他年人是昨非,情倾已彻不堪从头。 心碎如织。 窗外正雨,窗内在舞。娜娜红裙曳地,与娇艳的红唇遥相呼应。耳坠与发冠点染着水晶般的光,柔和而炫目。娜娜轻闭上眼,任凭腰际男子那双有力的大手带她前进,后退,轻摆,飞旋。她不敢睁眼,倘若这是一场梦的话,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 邂逅的一场盛景,却终要以这样华丽而苍凉的方式结束。拂过她的金发他的手,吻过他的眉间她的唇,都已做韶华晚落,回不到最初。若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会不会一曲之后就选择放手?是不是一次拥有就别无所求,还是仍旧逃不掉心中那永远渴望永恒的执念? 没有人知道。 雨一直在下。杨焕雄凝视着怀中的女子,流露出一丝难以割舍的痛。他感觉到那女子的轻柔,仿佛他抱的是一朵一触即逝的浮云。于是他想起,曾有多少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午夜。还是她那醉人心魄的娇艳红唇,一次次的情迷意乱。而现在,温存一如往昔,却空留下万般留恋与无奈。 倘若时间可以凝滞成霜,就让两个人的舞步也一起冻结吧。好希望时间能够停止,这样就可以慢慢体会这稍纵即逝的亲昵与依恋,而不会被撕心裂肺的痛湮灭,在夜的漆黑中无处遁形了。然而,曲未停,舞未休,这份情,又终将了结于何处? 时间却依旧彳亍。雨在下,钟在摆,曲在淌,人在舞。 终于,仿佛漫长的几个世纪的音乐却又宛如一瞬星辉灿烂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两人都凝注了,流光溢彩的雕琢下,仿佛最唯美的石雕。就那样相互搂抱着,娜娜的泪又滴了下来。杨焕雄注视着她娇艳如玫瑰般的红唇,俯身轻吻,另一只手依旧搂住娜娜的腰,缓缓下倾。 那最后一吻,吻落了今生今世的眷念,吻落了是是非非的执念,吻落了谁是谁前世今生应该拥有的缘。这最后深情的一吻,错落于终结的际遇,飘散了今世的灰飞烟灭。 夜凄凉。枫叶一片片随雨坠落,化作最艳美的血凄。杨焕雄知道,那如朱砂映血的红唇已隽永在他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今夜第一片红枫坠落之时,杨焕雄翩然而去。只有背影留在记忆的彼岸,彼此永远珍藏。 曲终人散。往事一场宿醉,是谁的过错?放手终了了chun梦,又是谁的遗憾?娜娜感到心再一次被无情的扯碎,她呆立着,摁住了心口。一生回忆,那最后一曲,老去了所有年华。 于是时光暗淡成霜,断了流光,灭了洪荒…… 【陌言陌语】 忍不住要说,红红这篇文章意境很美,她很会造境。 淡淡的寂寞,浅浅的忧伤,别一样的小七~(未完待续) 被压五行山 by 小熊凝儿 “杨汉威,杨汉威。”稚嫩的童音格外清脆。 回应的除了沉默依旧还是沉默,趴在桌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与周公约会。 “杨汉威,快醒醒。”邻桌的小男孩无奈又惊慌的用手肘碰了碰那个睡的正香的孩子。 “别打扰小爷睡觉!”粉嫩的娃娃胡乱回应,显然对打扰自己美梦的行为异常不满。 “杨汉威!”震人心魄的一声大叫,随即一本书拍下。 “嗷~好痛!谁敢打扰小爷……”粉嫩的娃娃揉着被拍痛的头正欲发火,转头却看到满脸怒气的教书先生。 “好啊你,又是你在课堂上睡觉!”先生对这个孩子已经是相当气愤了。 “先生,好困……”汉威小嘴巴一撅,揉着被拍痛的脑袋,可爱又委屈的小模样果真是人见尤怜。 “混账!这里是学堂,圣贤之地,岂是让你睡觉荒废学业的嘛!?”留着花白胡须的教书先生对眼前娃娃的举动十分生气。 “我都会了啊。”可爱的孩子对于这个像是从墓地爬出来的先生很不喜欢。 “哼!学无止境!真是大言不惭,不虚心受教,小小年纪竟如此狂妄!”先生胡须一抖一抖。 汉威时下正在烦躁,作业的雷雨让他一夜惊恐,大哥出了远门去办公事,没了大哥抱着他睡觉,这样的雷雨夜晚他异常恐惧。好不容易后半夜才在胡伯又哄又骗的情况下睡着,却不曾想今日的课业竟是他最恨的《曾文正公家书》! “还不服气?伸出手来。“老气横秋的先生看着汉威不服气的样子,怒火中烧。 “才不!“汉威从不惧怕先生,除了打个,他任谁也不放在眼里。 “好呀,不服管教,看我如何替你爹娘教训你这个顽徒。“先生气的直接抓起汉威的小白手。 “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不劳先生费心啦。”调皮的眼神令先生气的浑身哆嗦。 “你……”正在先生与汉威僵持不下时,下课的铃声响起。 “噢,下课了!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在汉威的带动下一哄而散。汉威手里还拿这从先生脸上拔下来的那缕白飘飘的胡须。 “顽劣!太顽劣了!不像话啊!”年迈的先生追到门口,也没有抓住这个混世小魔王,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叫喊。 年幼的孩子都是顽皮的,亦或只有属于这美丽年龄的时光,才能显示那份难得又珍贵的天真烂漫与无拘无束。 宽阔的天地,充斥这都是孩子们的笑闹。 “杨汉威,你真厉害!”汉威稚嫩的小同桌,一双崇拜的目光盯着笑开花的小乖儿。 “这有什么?”哼,你是不知道小爷在家这几天多快活,难得大哥不在家盯着他。 “可是,先生一定气到了。”略带惊慌和担忧的眼神望着闯祸的小男孩。 “没什么厉害的啊,怕什么?”汉威不以为然,只是低头搅弄着手里的泥土。 呵,先生有什么可怕的?除了大哥的藤条这天下还没有是他这个杨家小爷害怕的呢。 “喂,小石头,少爷的功课你什么时候给我写好?”一个胖墩墩的孩子,一脚踢在汉威同桌的背上。 “我……我……”瘦弱的小石头恐惧的向汉威身后躲了躲。 “少爷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蛮横无礼的孩子。 “黄耀宗,你少来这欺负人。”汉威挡在小石头身前,理直气壮的同眼前胖的像皮球一样的孩子理论。 “杨汉威,你少掺和在这里。”黄耀宗身后的孩子叫道。 黄耀宗是龙城有名盐商老板的孙少爷,仗着家里的财势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恶霸。而身为龙城司令,龙城王幼弟的汉威,却被大哥喝令不准在学堂里提及自己是杨家小爷。 “切,王小狗子,你不过是小爷的一条小狗,少在这装大尾巴狼。”汉威毫不惧怕的顶了回去。 站在黄耀宗身后的孩子小名小狗子,他爹拉黄包车的就叫王大狗。。王小狗子家世贫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父亲一身的力气,为此心甘情愿的做起了黄耀宗的保镖加跟班。 “你敢骂我?” “怎么着?小爷高兴!” “汉威,别说了。。”小石头在一旁害怕的不停拉着汉威的袖子。 “杨汉威,你敢跟我作对?”黄耀宗显然也被激怒了。 “小爷不是跟你作对,你不入眼。”汉威微微一笑,一甩手,手里的泥巴就像雨点似的直接拍在了黄耀宗的脸上! “啊!!”黄耀宗慌忙用手捂着脸胡乱抹。 “哈哈哈哈,狗啃泥!”汉威笑到直不起腰。 “给我打他!”孩子间的打闹总是发生的异常迅速,异常突然。。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杨汉威,黄耀宗,你们两个这个月是第几次打架闹事了?” “先生,是杨汉威。。他,他打我!”黄耀宗一身的泥土,脸上和手上都有擦破的伤痕跟淤青,哭的一抽一抽的。 “要不是你欺负小石头还骂我,我才懒得理你呢!”汉威的小爪上也蹭破了,可依旧是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本来他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杨汉威,这么说,是你先动的手了?”先生背着手审视着这个顽皮的孩子。 “我只是扔了他啃了点泥巴。”汉威倒是有点得意。 “小石头,你说呢?”先生转头问。 “先,先生,不怪,不怪汉威。。。”小石头天生胆小,像个女孩子,早就被这阵势吓傻了。 “就是杨汉威打人!”一旁的王小狗开始叫嚣,脸上被汉威打的又青又紫。 汉威从小跟着大哥练功夫,爹爹离开之后,大哥督促的就更加严格了。虽说对方是两个人,但黄耀宗根本不会打架,王小狗子只是一身蛮力不得技巧,所以两个人在汉威身上也没讨得什么便宜。 “呸!小爷才懒得碰你呢!”汉威也不罢休。。 “好了!既然你们都不认错,那就把你们的家里人找来!”先生实在无计可施,对付小孩子的方法最有效的就是家长的打压。 “杨汉威啊,你的教馆先生今天才告过你的状!”这个看起来还不太老的管事先生,似乎就是看汉威不顺眼! “哼,你们不过就是惧怕姓黄的家世,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汉威心里老大的不服气。 “好吧,只能把你们的家人找来拉!” 黄耀宗倒是不怕这个,本来哭天抹泪的样子立刻变得异常灿烂,家里人各个宠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欺负自己的小子!于是大大方方的告诉先生地址,派人去请家人来。 巧了,汉威也不怕,反正大哥不在家,最多就是胡伯跑一趟。胡伯从小宠爱他,多少次在学校闯祸是胡伯帮他瞒着大哥。 “杨汉威,你家住哪里?我派人去找你家里人。”先生询问。 “干嘛那么麻烦?打个电话就行了呀。”汉威脱口而出。 在场的人包括先生皆是一愣,家里有电话?这孩子是什么人家的?(某熊:“那个年代的电话绝对不是一般人家有的起的……”) 一席披风随风飘起,衬托眼前的人那样的霸气十足,俊秀的容貌不知是令多少女孩子心神颠倒。 “大少爷回来拉!”胡伯开心的在门口迎接。 “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嘛?”胡伯接过副官手里的行李,边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没什么事情就提前回来了。”杨汉辰,这个年轻的龙城王,步履间显示的都是十足的威风,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那样的意气勃发。 “大少爷,您可是又瘦了,这可不行,好在回家了,一定要好好歇歇。”胡伯在书房收拾着汉辰的行李。 杨汉辰不说话,只是笑笑。休息?那是多么奢侈的想法。 “胡总管,楼下电话,好像是小爷学里打来的。”杨家的下人轻扣了门,在门外同胡伯说着。 “这……”胡伯心里打鼓,不知道小爷在学里又惹了什么麻烦?却偏偏赶在大少爷刚到家。 “把电话接进来。”杨汉辰吩咐。 “校长,校长,快去门口看看吧。好像是省厅的人来了。”一个新来老师慌张的闯进校长办公室。 学校门口,华丽的轿车使停在学校门口。杨汉辰在副官的陪同下走到学校门口,校长已经恭候在那里了。 “杨司令,您怎么突然到学校来了?”校长小心翼翼的陪着汉辰往里走,一边谄媚的献殷勤。 汉辰并未回答,学校里知道汉威身份的人屈指可数,看来今天不知道是弟弟惹了什么麻烦,先生问到家里,但校长显然不知情。 “什么???”汉威在教员室里无聊的站着,顺便看着眼前黄耀宗那个骄横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有钱老爹,心里一百个不爽,这下倒是晴天霹雳了。 屋里的先生突然告诉他,大哥来了??不是吧!!汉威身体某个部位开始抽搐。。腿都软了! “杨司令,快请进!”正说着,汉辰在校长的拥簇下进了房间。 汉威当场傻在那。。身体僵直。。 “杨司令?!”黄耀宗的父亲本是嚣张的样子,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 “舍弟给各位添麻烦了,汉辰管教不周,实在抱歉。”汉辰礼貌的又温和的语气令人却感到异常的压迫。 汉威低头,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乖儿,怎么了?”汉辰走到汉威面前,蹲下来拍拍汉威身上的土,温和的问候着这个乖巧的小娃娃。 “怎么脸上都伤了?” 汉威本是紧张到窒息,这下可是像是孙猴子被压五行山遇到了唐三藏,那泪水瞬间决堤,委屈委屈。。委屈死了。 “哥哥……哥哥……不是乖儿的错……”汉威紧紧抱着汉辰的脖子大声哭诉。 在场的人吓傻在那,黄耀宗一脸诧异?这……这还是杨汉威嘛? “是舍弟的过错,令公子的伤要紧嘛?”汉辰抱起乖儿,走到黄耀宗父亲面前客气的问着,吩咐了小邵副官,黄耀宗的医药费用要安排妥当。 “不,不,小孩子打架难免的,哪能让杨司令掏钱啊!” “臭小子,都是你惹的祸!无端端的欺负杨公子做什么?混账东西!”说着不忘给了黄耀宗脑袋一巴掌。 “哇。。爹,是他打我的!?”黄耀宗不明白,为何刚刚还要为自己出气的父亲在一瞬间把火气都发在了他身上,他是受害者啊。 小孩子间的斗争这如此简单的化解,汉威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在众人诧异又惊羡的目光中,被哥哥抱上了车。 “滚去书房跪着!”刚刚进了家门,汉辰一把把汉威扔在地上,厉声怒吼。 汉威瞬间从天堂掉进地狱,哥哥刚刚还心疼的抱着他,可一回家就。。 “哥哥……”汉威委屈的坐在地上,含泪看着汉辰。 “讨打的畜生!不想没脸,就马上去书房跪着!”汉辰一肚子的火气已经憋了一路了。 汉威在书房跪了也不知道多久,腿都跪的生疼生疼了。听到门想,还有那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立刻汗毛竖立。 “想好了嘛?”汉辰冷冷的声音,从书桌下拿出那根令汉威毛骨悚然的藤条,他的噩梦! “哥哥,乖儿错了,乖儿以后不会了,哥哥原谅乖儿这回吧?”汉威吓的惊慌失措,抱着哥哥的腿,可怜的小模样让人心痛。 “哼……还敢耍舌头。”汉辰懒的跟汉威废话,抓起汉威拖到沙发上,一把扯了乖儿的裤子。 “哥哥。。哥哥。。5555”汉威吓的小腿乱踢腾,小身子被哥哥大手死死的压住,根本是无谓的挣扎。只觉身后一凉,如水豆腐般细嫩的PP暴露在空气中,汉威知道,他是在劫难逃了! “嗖,啪!”藤条划破空气,砸在小人儿的身上。 “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随之爆发,一条红痕印落在皮肤上。 “哥哥,哥哥饶了乖儿吧。”汉威眼泪鼻涕如瀑布般爆发,死死抓着沙发,小腿踢到沙发上都觉不出疼痛。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求饶。”汉辰不手软,手里的藤条起起落落不曾停歇。 沙发上的小人儿,声嘶力竭的哭叫,惊天地泣鬼神。 “不要,不要,哥哥。。”乖儿只觉得自己的PP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厉害的疼痛?哥哥的每一藤条下来,似乎都要抽碎自己的一块肉。 “大少爷,大少爷,小心气坏了身子啊!”胡伯听着汉威的哭叫,心里心疼难过,在门外劝道。 “哼……不长进的东西。”汉辰足足打了二十几下才罢手。 沙发上的孩子几乎没了动静。 “小爷听话,上些药就不痛了啊。”晚上,汉威痛的趴在床上,死活不肯上药。 “还敢闹脾气?”汉辰端着饭菜进了门,意料中的事情汉威不肯上药。 汉辰让胡伯退了出去,自己接过药,掀了汉威的被子,青紫的伤痕肿的老高。 “这点出息,跟人打架,竟是自己都带了伤。”汉辰小心翼翼的为汉威上药。 “哎呦!”汉威突然叫出声,心中还纳闷:“难道哥哥打自己是因为自己打架没全身而退,负了伤!?” “你跟那个孩子打架,多半也不是因为你的错,但你在学里跟先生捣乱胡闹,大哥可是冤了你?”汉辰边上药边说。 汉威瘪瘪嘴不说话。。 “谁叫那先生很没意思的。”汉威小声抱怨。 “胡闹。”汉辰笑笑轻轻拍了下弟弟的PP,无可奈何,汉威疼的呲牙咧嘴。 汉辰知道汉威从小被父亲宠惯坏了,调皮胡闹的每个范围。 多雨的季节,龙城的雨一直不曾停过。夜里,雷雨依旧,乖儿半夜惊醒:“哥哥!” “睡吧。。”汉辰轻轻拍拍被窝里的乖儿哄着。 有哥哥在自己身边,乖儿贪婪又安心的向汉辰怀里又钻了钻,沉沉的睡下。 (哦呵呵呵呵呵,事实证明,汉辰是护崽的老母鸡,也是。。正压孙猴子的如来佛!捏哈哈哈哈~~~虐小乖粉爽~~~哇卡卡卡!某熊撒花ING~~~~~~~~~~大家请鼓掌!O(∩_∩)O哈哈~)(未完待续) 1 河道女尸 民国二十年初春。 古城龙城黄龙河青石滩渡口围拥了嘈杂看热闹的人群,一艘破旧无浆的渡船在岸滩搁浅,引人注目的是船上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尸。 人们指指点点,胆大的近前去看个究竟。 女尸侧着脸趴躺在船板上,背部到臀部苍白细腻的肌肤上纹着一树含苞怒放的梅花。尸体已经失去血色,益发衬得那独特的梅花纹身色泽明艳。 “闪开!闪开!” 青石滩附近的驻军闻讯赶来,一边驱散围观的人群吼喝着:“向后站!”,一边簇拥一位年少俊雅的军官走近载着女尸的破船。 “这破船是顺了黄龙河上游漂下来的。天才蒙蒙亮,我就看了这船在河中心打转儿,漂来漂去。我寻思着是谁家的船没系好,开春河道解冻化冰,水流急给冲了下来。可划过去一看,娘呀!船上有个死人。小长官,我们什么都没敢动,忙去军队和城里的警察署喊人来。” 被称作“小长官”的团长果然是年轻,清秀的面容似乎和团长的身份并不相匹。薄唇上茸毛微现,戴着雪白手套的食指随意向上托了宽阔的军帽沿,露出长睫覆着的明眸,寒光闪熠。一袭黑色丝绒长氅内是整肃笔挺的将校呢军装,但仍然掩饰不住年少狂纵的傲气。只见他嘴角掠过一丝骄矜的笑,几步直奔向那具女尸和破船。左手随意一揽大氅潇洒的绕在腕上,就势蹲在尸体旁仔细查看。 “不象是劫财。脖子上的金链子还挂着,一对儿金耳环也值几个钱。”小长官自信的分析。 “该又不是哪个妓院窑子里的姐儿,被嫖客勒死,顺了这黄龙河弃尸吧?看这破船,似乎是杏花巷那妓砦、相姑堂子的花船,不过是摘去了船篷。”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议论纷纷,神色慌张。 “听说河道上游一带的滦山山脉里闹赤匪,是不是赤匪干的?” “别乱讲,小心抓了你下大牢!”老艄公驳斥着身后惶然自危的水手们。 “小爷,不……团长,小心!”副官蹿挡在小团长面前,嬉皮笑脸的说:“还是小黑子去验尸,别让尸气污秽了爷的眼。” 老艄公忽然惊叫了一声:“快看!这尸体背上的梅花枝干,这……这不就是龙城水域图吗?近看没留意,远远一看,这里……” 推开挡在面前的小兵,老艄公凑到船前如发现天机般指点说:“这里,这根主干是黄龙河,这片枝杈是乱云渡那一带险滩的三条分支,这根大杈就是我们脚下的青石滩。哎,连苦浦的三道弯都画出来了。” 耸人听闻的发现立刻引起一阵哗然。 小长官喝令那个叫小黑子的副官说:“盖上!快盖上抬走!” 说罢,又转身挑了眼申斥老艄公:“危言耸听!小心抓你下大牢!” “小长官,老汉在黄龙河撑了一辈子的船,不会看走眼,这梅花……” “闪开,闪开!死尸在哪里呢?” 又是一阵喧嚷声由远而近,一队身穿“黑狗皮”的警察推搡开人群挤进来,骂骂咧咧的对军队喊着:“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查案子可是我们警察署的事。” 副官小黑子大摇大摆的迎上去,警察队长一见到小黑子有如触电般瞠目结舌,旋即堆出谄媚的笑脸,目光立刻四处搜寻。当他的目光锁定渡船边的小长官,匆忙几步上前一个立正,陪笑说:“怎敢劳作杨长官你亲自来处理这腌臜的案子。” “废话少讲,带上尸体,先到你们警察署再说。”小长官在军队的护拥下上了车,一路飞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剩下几名清理现场的警察驱散了人群在现场拍照。 “那团长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生得白净俊俏得像个小花旦,竟然这么多人都对他点头哈腰。”水手们望着远去的车队议论感叹。 “嘿!眼拙不是,那可是杨汉威团长。咱龙城省主席,威风八面的杨司令,少帅杨汉辰的幼弟。龙城‘小王爷’,谁去惹他。看不出来吧,他今年才十六岁。” 警察一把拽歪帽檐骂:“这年头富家子弟玩什么不好,非到军队,还来搅和我们查案子。” “这算什么,听说西北马家军,八岁的娃就当师长了;四川刘家军,五岁的娃子就有军衔。人家会投胎,哪里象我们这些汗珠子摔八瓣挣口饭吃的。” 一句话似乎引起了共鸣,查着破船和勘察河道的警民们攀谈起来。 不知道谁画龙点睛般精辟的说了句:“这些个公子哥儿,一出娘胎就衔金带玉,跟那戏里的‘宝二爷’一样。这一伸手,世间的荣华富贵呼之即来;这一抬脚,不顺心的东西就挥之即去。别人看他们是年少天纵、飞扬跋扈;他们自己看来,这乾坤世界本该如此。” “我们的‘龙城王’杨大帅一死,这杨少帅接手才没几年,龙城是又闹水灾又闹灾荒,隔壁山沟里还来了赤匪;东北的胡大帅被日本小鬼子炸死也没几年,少帅胡子卿上台后,刚闹了易帜,那俄国毛子就打他,日本鬼子又虎视眈眈,黄鼠狼专捡病鸭子咬。这如今的军国大事都交给了一群孩子,年少轻狂,血气未定,中国这条大船就靠他们去掌舵扬帆,坐船的百姓能不提心吊胆吗?” ------------------------------------- 《年少天纵1931》正在参加女频PK,望大家多多支持PK票。 封面图片下的紫色按钮,***PK作品投票”点三下就可以。多谢!(未完待续) 2 《红梅阁》 睡梦里,汉威徘徊在一处梅花盛开的楼阁前。 梅林间,阵风过处点点花瓣如雪飘落,心脾中清气自生。 楼阁中传来一阵清丽的京剧唱白声:“悠悠荡荡风一阵,来了屈死一亡魂。” 汉威好奇的一抬眼,望见悬挂“红梅阁”三字匾额的楼阁上,一位白衣女子一身缟素漫舞七尺水袖如朵云飘荡般在楼阁上边唱边念。 “可说是天呀,天呀!想我慧娘,死的好不苦也!~~有灵魂在花园泪流满面,思想起奴的命珠泪不干。” 那白衣女子水袖越舞越快,在楼阁上一个卧鱼被楼栏挡住身影,再起身时却是一身白纱衣在风中飘舞,背对汉威而立。汉威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女子,那女子却在京剧的鼓点中缓缓的抖下身上遮体的纱衣,露出一背的鲜艳刺眼的梅花图。 汉威惊叫一声:“你是谁?” 那身影缓缓的转过身,却是一张惨白的面孔。 拖着长长的舌头,惊得汉威“啊!”的一声大叫坐起,一身虚汗。 小黑子闻声闯进来慌忙问:“小爷,出什么事了?” 汉威坐在床头定定神:“没,没什么。” 真该死,一定是前天去金蟾大舞台看德新社演的那折《红梅阁》看出魔障了。 那戏里的女鬼李慧娘和他梦中女鬼一样的装束。 汉威转念一想:奇怪呀。我前天看《红梅阁》,还感叹戏中那南宋年间被奸贼宰相贾似道杀死的姿容曼妙的少女李慧娘,惊叹李慧娘的侠气。李慧娘化为厉鬼也回昔日的贾府红梅阁救自己的恋人,找贾似道复仇索命。怎么这戏看过才没两日,就在黄龙河里发现一位背刺梅花图的女尸,这梦要告诉我什么? 汉威喘息着定定神,喝了小黑子递上的一杯水,刚要倒头睡下,想起了大哥,就问小黑子:“大爷还没回家?” 黑子摇摇头,似乎也同他一样失望,一样的迫不及待要托出黄龙河边发现的这个惊人秘密。 汉威接着入睡,梦里,《红梅阁》中的李慧娘再次出现。这回她是站在黄龙河水中央凌波微步,对汉威款款的痴笑,洁白水袖在天空漫舞,漫天的梅花如雪飘下。 “姐姐你是谁?姐姐要告诉汉威什么?”汉威张口向河中央的女子喊,却发不出声音,正在焦急时,听到有人在喊:“小爷,小爷醒醒,小爷。” 管家胡伯打开汉威卧房的壁灯,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了昏黄的光亮。 汉威睡觉时周围不能有任何声响,也不能有一丝光亮,厚厚的绛红色丝绒窗幔一年四季遮掩得夜窗严丝合缝。 胡伯知道,小爷汉威自幼娇生惯养,是老太爷宠溺的掌上明珠。老太爷中年得来的幼子,生出来又是个粉雕玉琢的锦孩儿,人见人怜;长大后更是伶俐乖巧,颇得老太爷的欢心。老太爷这位叱咤风云一世的军阀,在世时,对家中子弟管教极其严厉,却把所有温情留给了小爷汉威这个幼子。 但毕竟是好景不长,自从几年前老太爷过世,大少爷杨汉辰接管了龙城军政大权,成为杨家一家之主,小爷汉威就开始尽尝苦头。面对严厉的长兄,小爷汉威那套撒娇耍赖的本领和一副伶牙俐齿似乎都无施展的余地。 “小爷,起来了起来了。看这没出息的样,将来娶了媳妇还光屁股睡觉,不被笑掉大牙。”胡伯如哄劝孩子般拍着汉威,从梦中唤醒他。 小爷汉威熟睡时乖巧的模样象个大男孩,搂抱着虎头枕,赤裸着身躯侧骑了被子睡得正酣。生得钟灵毓秀的小模样宛如他那如花似玉般娇美的生母,那位被老太爷重金从苏州买来的‘江南第一美女’。 汉威被胡伯扶着不情愿的坐起,呢喃问:“这么快天就亮了?” 胡伯心里一阵暗笑说:“才一点钟。” “啊?”汉威拖长声音一声哀叹,“咣当”一下倒回枕头上。 胡伯忙推搡他说:“是大爷喊你去书房。” 一句话果然管用,汉威噌的一下跃起身,头正撞到胡伯额头上:“哎呦”一声惨叫。 “哪里去?穿上衣服。”胡伯抓起床边衣架上嫩黄色丝绸睡衣,追上迷迷糊糊光着脚就要出门的汉威。 “小爷,怎么了?”睡在门口沙发上的小黑子揉了眼睛跳起来,胡伯狠狠瞪了儿子小黑子一眼痛骂:“你是怎么当差的,你主子被贼扛走了你怕都不知道。” 胡伯一句呵斥似乎把汉威从睡意中唤醒,揉揉着眼睛,汉威立在大哥的书房外。 杨家祖上也算是封疆大吏,世代镇守南方重镇龙城。几年前龙城大帅杨焕豪撒手西去,偌大一摊家业就交给了长子少帅杨汉辰打理。而汉辰则在两年前易帜从北洋旧政府归顺西京中央,成为如今的龙城省主席兼军区司令。 对于大哥这个年轻的族长兼长兄,汉威心里充满敬畏。 大哥从出生起,额头上就镌刻了“优秀”二字。才五岁就随了爹爹在军中走动,十岁枪法百发百中,十二岁智擒了乔装来杨家偷袭的白狼匪被军中传为美谈,十四岁被爹爹虚报了年龄入了讲武堂,十六岁毕业时竟然以全优的成绩胜出所有年长他几岁的同学,夺取了西南讲武堂所年难得授出给全优毕业生的至高荣誉-“军魄寒剑”。直到爹爹过世前,汉威听到所有人对大哥的评价都是“作风严谨”、“滴水不漏”。 而这一切,都是在爹爹严厉的管教下达成的。 所以汉威十分怕大哥,因为大哥正沿袭着这套理论在对付他这个小弟,想将他培养成杨家的“人中美玉”。 就这样,生命中的一切都在大哥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早早的虚报几岁年龄上军校、去军队操练学习、研习兵书战策、补习高中的课程、练书法、学琴、学英语…… 这回军校放假十几日,回到家中也要被大哥抓来充当机要秘书去誊写文件,就如此刻一样。 大哥经常说:“杨家的子弟都是如此调教成材的。” 整整衣衫,抚了把头发,汉威规矩的躬身轻叩了两下书房门,恭敬的说:“大哥,是威儿,可以进来吗?” “进来!”大哥深沉的声音。 汉威轻轻推门进来,反手带上房门。 “大哥,叫汉威来有何吩咐?” “过来坐。”大哥边说,边将一落小山般的文件堆放在汉威眼前。 汉威想打哈欠,又强憋了回去,心里暗叹,今天的美梦是别指望了。只有两个字:“苦~~~呀~~” “下午打电话找大哥有事?”汉辰漫不经心的问。 汉威眼睛一亮,按奈不住的兴奋,急于表功的心里让他只说了句:“大哥稍候。”,疾步跑出书房,不一会儿取回一封卷宗,神秘兮兮的将一叠黑白大幅照片摊在大哥桌案上。 “你就不能稳重些,毛手毛脚,哪里还有大家子弟的风范。”大哥少不了对他的活泼好动满是斥责。 照片中赤身裸体的女尸俨然惊呆了大哥汉辰,倏然抬头,汉辰如寒剑之芒的目光射向汉威。 “大哥,你乱想些什么呢。”汉威嘟哝说,“这是今天清晨在青石滩发现的间谍,尸体背上的纹身竟然暗藏了龙城军事布防图。大哥你看……” 汉威挑出一张清晰的照片,指了一片繁花吐臆,争奇斗艳的梅花图案,将放大镜递给大哥汉辰:“这里,枝干是黄龙河的河道,这里是青石滩,这里是山边的一六八旅,这里是汉威的团部,每朵花都是驻军的分布,小弟绞尽脑汁猜出来的玄机,并去核对过几处。大哥,龙城有间谍。” 杨汉辰仔细的翻看着照片,没有惊愕意外的表情。 汉威自然知道大哥的秉性,泰山崩于前都未必色变,这是少年戎马打练的个性,但大哥心里如何的吃惊,怕只有大哥自己知道。 “都多少人知道案情?”大哥的问话里含了责怪。 扮出一个灿烂的笑靥,汉威自鸣得意说:“小弟已经封锁了消息,只警察署的郑探长知道尸体纹身中军事布防的秘密,我们一直误导所有人,说是情杀案,对记者也是如此说的。” 详细汇报过事情经过,汉威补充说:“能查的线索都在勘察,第一是那艘载女尸漂流而下的渡船,已经派人沿河道上溯去两岸查来历;第二是女尸,探长在找人验尸,看看致死的原因,及年龄特征;第三是查尸体身上的物件,耳环、项链,当然,更重要的是背上的梅花图纹身的来历。” 汉威见大哥抬眼看了看他,那眼光中似乎带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惊讶,于是汉威更为得意的介绍说:“现在看来女尸的死因可能是情杀、仇杀或是灭口,不会是‘劫财’,女尸身上的金饰都在;至于梅花图上的军事秘密是谁做的,无非就这几家:赤匪、日本人,还有……还有……” 汉威相信他不用点明,大哥已经领会他要说的话,那就是“西京中央”。 汉威见大哥玩弄着手中的钢笔沉吟不语,凝肃的表情,已经表明大哥对此事的吃惊和关注,怕大哥做梦都没想到他能把此事办得如此的周密。 “大哥,会是谁派间谍绘制龙城兵力布防图呢?今天小弟还在猜,若说日本人间谍最多最厉害,不过他们的势力在东北,要龙城军事布防图有什么用?中央军在龙城外的滦州山沟里剿赤匪大败,难道是赤匪觊觎龙城地盘?也不该是西京方面的何总理吧,他的侄女都安插在大哥身边当机要秘书,想要份地图还用如此费周章?” 大哥平日总拿他当个毛头娃娃一般呼来喝去,从来没有承认过他的长大成人。十六岁,他已经是大人了,况且大哥十六岁时都从讲武堂毕业,领兵打仗了。这回定然要破案让大哥肯定他的能力。 “比起东三省和京津要地,龙城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若说起龙城毗邻的城镇……”杨汉辰说得慢条斯理,手里挑拣着一张张女尸照片仔细查看。 “西京!”汉威脱口而出。 大哥一语道破天机般,龙城离中央所在的西京城很近,攻打西京势必取道龙城,西京撤离,势必要首选龙城这易守难攻的险地。这些分析,汉威早就在大哥身边听过龙城军政要员们多次提及,这也是当年中央费气力软硬兼施拉拢加打伐逼龙城易帜归顺中央的目的所在。 想到这里,汉威抑制不住的兴奋。如果这具女尸真是如此事关重大,那他若是破了此案抓到幕后间谍,不就是奇功一件了。怕大哥也要对他这个小弟另眼看待。 本以为一桩案子办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大哥多少有几句夸赞。却听大哥话锋一转,面色一沉吩咐:“威儿,破案的事自有警察署去处理,这案子你迅速交出去不要再插手。你眼前的任务只有一件,就是以优异的成绩从军校毕业,那才是你的战场。” 汉威心头渐凉,脸色也沉下来。 忙了一天,竟然大哥反要他将侦破得初见成效的案子拱手送给他人,这也太不公平了。什么时候大哥才能给他机会证明他的能力,难道在大哥眼里,他这个弟弟就是如此不值得信任? 汉威嘟起嘴,一脸的不快,心中悻悻。忙碌了一天的成绩,竟然被大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抹杀,这也太不公平了。 但汉威心中暗自拿定主张,你不让我去查,我就不查了吗?案子找上了小爷我,就一定跟到底看个究竟了! 读书读书,当个读死书的书呆子又有什么用?(未完待续) 3 不速之客 下午,汉威睡醒觉就要急着要去警察署同郑探长查红梅女尸的案子,杨家却来了不速之客。尽管心里不快,脸上还是要如沐春风般去迎接客人。 汉威特意换上一身浅蓝色春绸长衫,雪白色袖口平整的挽在手腕半遮虎口,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 平日大哥总是教训他,衣着要简洁大方,举手投足间都必须透出杨家大家子弟的谨慎持重,谦逊有礼。 进到客厅,汉威一眼就见到大腹便便西服绷身的毛兴邦正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身后沙发上还端坐着一位陌生的中年妇人。 对毛兴邦三哥汉威很是熟悉,他是大哥昔日军校的同学,现在是西京中央侍从室主任,“天子”身边的红人,更是西京何总理的内侄,何总理前妻娘家的侄儿。 汉威急趋几步向前,微欠了身面带微笑对毛兴邦说:“毛三哥远道而来,不巧家兄此刻不在家中。请三哥稍候,顺便品品龙城新下的白尖茶。汉威已经派人去通知家兄速归,怠慢之处还望三哥包涵。” 毛兴邦在家排行老三,据说当年在西南陆军讲武堂里毛兴邦的年龄最大,同学们都亲热的称呼他为“三哥”。 毛兴邦上下打量了汉威,露出一脸赞赏的笑:“汉威小弟,同你三哥就不用来这套虚招式,都是自己人。”,说罢又介绍他带来的王太太给汉威认识。 汉威百爪挠心的急于去警察署查红梅女尸的案子,却被不速之客羁绊住脚步。无奈的张罗着给客人沏茶,就见毛三哥已经宾至如归般点了支雪茄夹在指间,悠然自得的四下环顾。 一阵橐橐的皮靴声,大哥汉辰一身戎装进到客厅,身后还跟着妖冶的机要秘书何莉莉小姐。 沉默不语的王太太忽然“噗通”跪在地上,跪爬到汉辰面前嚎啕大哭,“砰砰砰砰”的以头磕地。 “杨司令,救命呀!一定救救我家老王。老王他不能死,他冤枉呀。”王太太嚎哭不止,任是谁劝也不肯起身。 出人意外的举动反把汉威唬到,再看大哥汉辰面色阴沉,躬身同何莉莉一起搀扶王太太。 “太太,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讲。”何莉莉劝说。 “不能慢,慢一步我家老王就没命了。”王太太惊慌失措的抓住汉辰的手,游离的目光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 汉辰疑惑的目光投向毛兴邦,毛兴邦解释说:“这位就是王赞辉中将的太太。” “原来她是王赞辉的太太。”汉威惊愕得不由多看了几眼那跪在地上捶胸拍地痛哭的王太太。 王赞辉中将几个月前奉命去滦州山脉里去剿灭赤匪,因为轻敌,被赤匪诱敌深入,断水断粮,十万大军被三万赤匪全歼。消息传来,中央上下震惊。汉威对那位肥头大耳颇有福将之相的王赞辉将军记忆犹新。王将军兵过龙城时,立马黄龙河岸信誓旦旦,不灭赤匪誓不回师,颇有中流击楫的豪情,不想出师不久就传来兵败如山倒的消息。 毛兴邦对汉辰解释说:“中央得到消息,王将军还活着,只是被赤匪俘虏了。如今王将军托人给王太太捎信,求中央务必救他,他情愿倾尽家财送给赤匪求条活路。何总理十分关注此事,说王将军是党国名将,一定要力保其生命安全。何总理托兴邦带一封信给明瀚兄,烦明瀚兄劳心。” 汉威看着痛不欲生的王太太被女秘书何莉莉扶起,坐回到沙发上捶胸顿足的痛哭,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忍。 “你是说,同赤匪谈判,让他们放人?”汉辰问。 汉威心中反对王将军生出些鄙夷,败就败了,又写信求饶,又要倾尽家财送赤匪买条命,太没骨气了。 何莉莉扶了王太太暂时去客房休息,汉威随了大哥和毛兴邦来到书房。 “明瀚,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赤匪联络?宜早不宜迟,若是折了王赞辉这员将,怕日后谁还敢为老头子卖命。”毛兴邦开门见山。 汉威明白,毛兴邦嘴里的“老头子”指的是何总理。 “汉辰定当尽力而为。”大哥汉辰说。 “明瀚,给个期限吧。大概要多久才能和赤匪取得联络?”毛兴邦焦急的追问,“你是不知道,老头子下了死命令,不救回王赞辉,要我的脑袋去祭旗。” “汉辰只能尽力,需要去找渠道同赤匪取得联络才能开始谈判,否则我杨汉辰同谁去谈?”汉辰顿了顿又问:“王太太或中央方面可有联络的途径,告诉汉辰,也能省去些时间。” 毛兴邦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懒散的说:“明瀚,你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爱拿关子。你龙城离滦山赤匪那么近,还用问我如何联络?” 毛兴邦无意一句话,汉辰脸上笑意顿逝,低沉语气缓中带钢,反透了逼人的寒凉:“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杨汉辰私下通匪吗?” “明瀚,你这个人,这么多心。三哥哪里有这个意思。” “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汉辰当然是相信三哥没有别的意思。” 汉威一想,大哥言外之意,怕是指中央在怀疑他了。想到这里,心里也一震。难怪大哥多心,这种话若是毛三哥无心之过倒好,若真是受谁委托来点播,可就戏中有戏了。 毛兴邦又解释说:“‘老头子’也是迫于压力。王赞辉答应了赤匪,要私人解囊,掏二百万法币去日本购买药品、军火送给赤匪当条件,以求活命。赤匪是提出要释放被西京方面逮捕的政治犯做条件,明瀚,你我都是替人做事的,别多心。” 想起这几日报纸中报导的日本人屡屡在东北军事演习挑衅,炸毁民房制造事端,中央却置之不理,反而投入这么多兵力去山里剿赤匪,好歹人家赤匪是抗日的呢。这回倒好,打了败仗汉威越想越气,忍不住逗趣般说:“前些天市面上流传一本小册子叫《猫之王国》,是说猫不去捉老鼠,反在白猫黑猫的内斗,这回倒好,白猫挑战黑猫,被咬成了一身是血的‘红猫’,反去老鼠家买粮去讲和了。” 话音未落,大哥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汉威缩头止住了话。 何莉莉推门进来,毛兴邦换了话题说:“莉莉,看你在杨司令身边,气色显得好很多,反比西京见到时更动人了。” 何莉莉眨眨眼睛,巧笑盼盼的说:“当然好,有杨司令如山一般当依靠,心宽自然就气色好。” “哎,记起来了。明瀚,听说北平那个戏班‘德新社’来到你龙城了,明天三哥请你听戏。” 汉辰犹豫的提示:“现在去看戏不合时宜吧,你看王太太焦急的样子。” “谁带她去!你我还有莉莉、小弟汉威,就我们四个定个上好的包厢,我要去接着去捧小魏老板。那个王太太不理她,她在西京就哭得老头子烦心,这烫手栗子才扔给了我。” 汉威在一旁静静的听,从话音间揣测着搭救王赞辉一事中中央的态度。 毛兴邦忽然话锋一转问:“明瀚,听说你龙城前些时候闹了桩奇案,黄龙河漂来一具女尸,尸体上还有梅花纹身。” 汉辰笑吟吟的看着毛兴邦,毛兴邦被看得发毛,摸摸自己的脸问:“怎么,怎么了?” “你老兄怎么也打听这些脂粉堆里的艳闻。” 汉威听大哥的回答出乎意料,还不及细想,又听大哥说:“黄龙河上游一带妓砦多,你是知道龙城盛产白嫩俊美的靓女美男,招惹得天津的窑子,北平的八大胡同都来这里‘寻宝’。这回也不知道那位姐儿惹了什么风liu债,横尸黄龙河,惨呀。” 汉威更是觉得糊涂,大哥似乎是有意隐瞒什么,将一出间谍谜案轻描淡写成了风liu案子。 “真是情杀呀?”毛兴邦好奇的追问。 汉辰一脸的不屑:“你以为是什么?活着的女人多得是,你却关心个女尸,三哥你是不是无聊了。我小弟就看了女尸一眼,夜里做梦都是《红梅阁》戏里长舌头女鬼。” “就是听了新奇,问问。”毛兴邦自我解嘲说。 汉威听了这一问一答,仿佛大哥有意隐瞒淡化这桩案子,而且何莉莉都似乎不知情。而毛兴邦不停的探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传言或风声。那大哥此举到底是何意,难道是怀疑女尸是西京派出的间谍?那毛兴邦此刻的打探难道是受人指使来探听红梅女尸案虚实的? “小弟,给姐姐研杯咖啡来。”何莉莉涂满蔻丹的手指尖轻挡在茶杯上,吩咐着提着紫砂小壶为众人添茶的汉威。 何莉莉一双媚眼半梦半醒般睁不大开,娇滴滴的说,“茶这个东西,最不利于女人养颜。没见你嫂子平日都是喝咖啡?对呀,上个月胡副总司令的女秘书不是送了她一包纯正的巴西咖啡豆吗,研来让你毛三哥尝尝鲜。” 何莉莉的言辞仿佛如杨家女主人一般,汉威听得生厌。玉凝嫂嫂不在家,何莉莉妄想鸠占鹊巢了,有他杨家小爷把着家门,何莉莉这妖精休想得逞。 何莉莉据说通晓英、法、日、德四国外语,自恃是西京中央何总理的堂侄女,又留洋读书归来,如今拿了西京方面的“圣旨”来到龙城给大哥作机要秘书,作威作福。平日打扮得妖冶妩媚,招摇过市,在省厅军部同那些男人打情骂俏,荤素笑话无所不谈。似乎大哥也对这女人忌惮三分。如今玉凝嫂嫂怀孕后回去娘家养胎,何莉莉就频繁光顾杨家。 “既然是为了养颜,不如汉威给何小姐倒一杯温水喝。温水即养颜,也保健康,每天喝七杯水赛过仙药。听说西京何总理从来是只喝白水,不喝茶。”汉威一脸诚挚的表情,何莉莉哭笑不得。 汉辰看了眼小弟,知道这个小东西滑头,定然是又同何莉莉开始口舌大战了。 “威儿,去吩咐薛妈,去把你嫂子新得的咖啡磨两杯来。” 听到大哥发话,汉威心里虽然忿忿,脸上还是保持应有的谦恭,应声下去。 咖啡端到书房时,精致的桃心罐子就摆在两杯咖啡间。 毛兴邦接过汉威奉上的咖啡,轻啜一口,称赞说:“弟妹果然有品味,不愧是美国哈佛出来的。” 何莉莉一口咖啡喷吐到茶几上,吐着舌头不顾形象的嚷到:“什么鬼味道?” 汉威一脸无辜的表情,目光投向毛兴邦,毛兴邦奇怪的说:“味道很好呀。” 汉威接过毛兴邦手中的咖啡,尝了一口,明澈清润的眼眸无辜的望向大哥。 “不信,你们尝尝我这杯。”何莉莉气急败坏,大小姐脾气犯起来。 汉威嘟着嘴说:“你都吐在里面了,还让人尝。” 何莉莉狼狈不堪有苦难言,自知被汉威这小鬼算计了。 毛兴邦要送王太太去饭店下榻休息,在书房告辞时,王太太被墙上的书画吸引,望着一幅《梅花傲雪》图感叹:“我们老王也是极喜欢梅花,家中后园养的几株罕见的绿萼、琼枝都是从西京梅花山移来的名种。听说西京中央大员们都在迷恋梅花,何夫人春节前还特地请了我们这些大员的家眷去赏梅。” 送走客人,汉威随大哥折返回书房。大哥并没有理会他,兀自的铺开毛毡和宣纸。 汉威眼明手快的凑到桌前,抢了用小泥壶往七星梅花宋坑端砚的墨池里点了些水,一手捏起那块儿散着冰片冷香气息的李廷珪松烟名墨,另一手捏了长衫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研磨。 “大哥,刚才毛三哥问到梅花女尸的案子,大哥有意说是情杀案,是不是怀疑间谍是西京中央何总理派来的?不然怎么对毛三哥都隐瞒。” 汉威很聪明,多年在大哥身边,大哥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大哥的目光始终滞留在那块在墨池中盘旋的墨上,直到磨块提起时带起的墨汁浓度恰当,不滞不稀,才用手中那根七紫三羊长锋提笔吸饱墨,在纸上挥洒自如的勾勒出梅花枝干傲骨嶙峋。 汉威偷眼看看大哥,冷场沉默是最可怕的,就意味着大哥心里在生气,也不知道大哥此刻在盘算什么。 “大哥,威儿不该戏弄何小姐。”汉威试探着认错。 大哥没有看他,汉威心想不好,又嘟囔说:“不过就是往她咖啡里多放了两勺盐。” 看看大哥仍无表情专心致志的画梅花,汉威又调皮的补充说:“还加了一勺胡椒。” 汉威偷眼看着大哥,如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或许是爹娘去的太早,养育他的任务就落在大哥肩上,这个年长他十四岁的大哥在汉威心中真是“长兄如父”。 大哥汉辰终于搁笔看了他一眼,汉威忙低眉顺眼的认错说:“大哥,威儿下次不敢了。” 嘴里认着错,汉威心里却暗想。算小爷今天做得不高明,被人察觉了。下次定让何莉莉见识小爷的厉害。 “去抄《曾文正公家书》”,大哥头也不抬的吩咐。 “啊?”汉威长长的一声询问,然后唧唧哝哝的说:“大哥,抄一本么?今天晚上也抄不完,大哥不如打威儿一顿来得痛块些。” 汉辰将印章凑到嘴边哈了口气,端端正正的按在纸上说:“老老实实去抄书;或者挨顿家法再去抄,你自己看了办。” 汉威委屈的看了眼大哥,勉强的应了声:“是,大哥。” 心里这份恼怒,大哥总算这么莫名其妙的罚他。 “这个拿去摆在你案头。” 汉威随了大哥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大哥案上长年摆放的一个玉石猴子镇纸。三只连成一拍的可爱的小猴子,分别捂住耳朵、眼睛、嘴巴,代表着儒家思想的“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大哥定是生气他今天多嘴讽刺中央对抗日和打内战的态度,也气他仍在过问梅花女尸的案子,拿了这个东西给他点警示。(未完待续) 4 云里烟村雪里山 汉威的车开过闹市,报童们四处兜售《龙城日报》,叫嚷着:“号外,号外,黄龙河的梅花纹身女尸案新进展。死者是杏花巷‘牡丹堂’的妓女,中毒身亡,警署破案最新进展,《龙城日报》。” 汉威拉下车窗买了份报纸,吩咐副官小黑子快些回家。 这已经是发现黄龙河死尸的第四天,破案的进展说来也快。但扑朔迷离的案情后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对着汉威诡笑。 汉威立在大哥书案前,详述着几天来查到的案情线索,大哥听得不动声色。 “验尸的结果,女尸是服毒身亡,死前没有挣扎扭打的迹象,自杀得可能性极大,但他杀的可能都不能排除;顺着黄龙河上游查找造册的船支,承载女尸的船经证实是杏花巷‘如意楼’丢失的船,此前曾被一位出手阔绰的东北参客包用;女尸也是杏花巷‘牡丹堂’的一个妓女,十九岁,名叫‘二梅子’,东北籍。” 汉威滔滔不绝的讲述,期待着大哥一个赞许的眼色。毕竟他这几天同郑探长忙得四蹄翻飞,总算让案情大有进展。 “先去换身衣衫,随大哥陪你毛三哥去金蟾大舞台听戏。”,大哥汉辰打断他的话吩咐。又说了句:“警察署都汇报过了。” “可是,大哥~”汉威仍不甘心的抖出“包袱”,“大哥,有人见过德新社的戏子小艳生去牡丹堂找过这个纹身妓女二梅子,德新社或许同此案有关联。”汉威坚定的说,这个秘密是他打探到的,对郑探长他都没有讲。汉威知道大哥对德新社情有独钟,对德新社此次来龙城带班的班主“小子都”魏云寒更是有些私交。 而大哥的目光果然被他的话题吸引,静望了汉威片刻仍坚持说:“换衣服,准备去看戏。” 大哥干涩的语气,汉威热情全无。他和郑探长辛辛苦苦调查来的线索,竟然被晁署长捷足先登,摘桃子的人处处都在,汉威赌气出了书房门就狠狠踹了楼栏一脚。转念一想,也好,正好去会会这个小艳生,或许能套出什么话。 “汉威,此案事关重大,不许轻举妄动,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案情,更不要私自去询问小艳生。”大哥走过他身边时低声喝止。 “大哥是怕打草惊蛇?”汉威兴奋的问,原来大哥还是在乎这个案子的。 汉威随了大哥等人进到金蟾大舞台楼上的包厢,戏早已开场,楼下黑压压一片,座无虚席。 抬眼望去,观众席包厢外满挂了祝贺演出的幛子,黑绒红缎衬黑字的,紫色丝绒镶金边的,“响遏行云”、“一鸣惊人”等赞誉的字十分抢眼。 金蟾大舞台的周经理尾随在后面谦恭的说:“杨少帅,您下次提前吩咐一声,也好让这戏班子等您来了再开场。” 台上唱的是折子戏《豆汁记》,扮金玉奴的小旦看上去年纪不大,扮相娇雅妩媚,吐词清脆。 何莉莉看了一阵就开口抱怨:“骗我说有美男看,唱什么《林冲夜奔》。原来是你们要看小妞儿,诳了我来。” 汉威听得一阵面红耳赤,毛兴邦却挖苦何莉莉说:“看你急的,不就是要看小魏吗?那《夜奔》是压轴戏,必须是要留到后面唱。再说,你看见没有,你要看的美男不是站在台帘旁边呢吗。” 汉威也顺了毛兴邦的手指望去,台帘边站着身着长衫,英气逼人的青年果然是小魏老板,魏云寒,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的演出。 “他就是小魏老板,大武生魏云寒?怎么站在台上看戏。”何莉莉不解的问。 “那叫‘把场’,戏班里德高望重的师长为子弟侧幕照应把关,稳住台角。”汉威压低声解释,生怕这何莉莉再露怯丢人。 众所周知,德新社可是在天津卫唱红的。梨园界都清楚,全国各地的戏最数天津卫的戏难唱,为什么?天津卫的戏迷口味‘刁’,你若唱得好,他能天天砸钱为你捧场叫彩,嗓子都能喊哑;你若唱出点纰漏,倒彩满堂,茶壶毛巾都砸上台,这就没个翻身的余地了。在天津卫那边出来的班子,水平都是差不了。 一声苍凉激愤的“啊~~嘿”博得满堂彩,叫好声不断。 汉威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魏云寒扮演的豹子头林冲登场亮相,一身黑色箭衣,扮相俊朗峭美,念白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哽咽处念到“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声音清越悠扬,动作飘逸,凄楚悲凉之气瞬间充斥一座空荡荡的舞台。英雄命运骤起骤落,悲凉之气尽情展现。 这段戏汉威曾听过几次,当年爹爹在世时,总请了戏班到府里唱堂会,一唱就是三天三夜,好不热闹,而这出著名的《夜奔》似乎次次都少不了。 小时候汉威最爱看的戏就是《闹天宫》,喜欢那份热闹和戏里无敌威风的美猴王,最不喜欢的戏就是《夜奔》,总搞不懂就这一个人在台上唱那么久,走来跳去就他一个人,有什么看头? 直到长大些才明白,越是《夜奔》这种独角戏才越难唱。全剧唱下来半个多钟头,台上从始至终就只有林冲这一个角色,很难填满偌大一个空荡荡的舞台。如果演员的造诣不高,功力不足,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将观众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戏是唱不成功的,行话称为要“站的住”台子。 这也是唱戏的总讲“女怕《思凡》,男怕《夜奔》”的道理,《夜奔》这种孤独英雄的戏不是人人都能唱出彩,站住场。 台上演林冲的魏云寒“飞脚”、“转身”、“探海”、“卧鱼”等多个动作连贯干脆,台下喝彩不断,随即就唱到了那脍炙人口的唱段: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 恨天涯一身流落 …… 良夜迢迢 …… 远瞻残月, 暗度重关, 奔走荒郊。 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 …… 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 苍凉浑厚,深沉低回,含血带泪,愤懑悲凉。 “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 千般繁华,过眼云烟,辗转尘世,忙碌到头该不都是“恨天涯一身流落”,“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 这出《夜奔》看过多少遍,耳熟能详。不懂时只是看个热闹也就擦身而过,苦得是一朝终于明白了戏文中的深意,反令人愁绪顿生,心中块垒难销。 犹如《庄子》中所说的被凿开了七窍的浑沌,怕“浑沌”时反是最好,真的看懂听清倒是自己的痛伤。 汉威见大哥看得入神,也不知道大哥此时是不是也在感慨那句戏文,触景生情。 毛兴邦闭着眼手里和着拍在晃着头静听,一看就是个听戏的行家。而何莉莉却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那位演林冲的小魏老板。 听过戏,毛兴邦吩咐人卖来的一个硕大的花篮已经送去了后台。 汉威随了毛兴邦和大哥去后台会那位小魏老板。 才到后台,周经理提着袍襟擦着汗一脸狼狈的拦了众人,见了是汉辰和毛兴邦过来,慌得跺脚捶拳,连连解释说是小魏老板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你去跟他说,我毛老三追来龙城捧他,他都不赏脸见一面?”毛兴邦怒容满面。 周经理这才尴尬的说:“小魏老板在祖师爷牌位前教训师弟呢。不是刚才小徐老板那出《小商河》唱出点纰漏,踢枪踢飞了。” 汉威随毛兴邦进到后台,见一群穿着白色内襟,包着头,描着脸,还没及卸妆的戏子鸦雀无声一脸严肃的围成半圈。 圈子当中,毛兴邦已经拦抱住魏云寒高高抡起的竹板的胳膊,那竹板是戏班里教训徒弟时的“家法”。 汉威总听大哥说,戏班里学戏多是“打戏”,“不打不成材”,成名的角儿那基本功多是被师父师兄们的竹板、藤棍追着打出来的。 趴在条凳上的小艳生抽泣着不停在告饶:“艳生知错了,师兄教训的对。” 艳生一脸的泪,褪了裤子露出的白净大腿上横着一道道血檩子,已经肿拢成暗紫的颜色。 魏云寒松开手中的竹板骂艳生:“等年底‘封箱算账’时再和你清算这顿欠下的板子。这多是你平日不用功,才出这纰漏。‘台上一分钟,太下十年功’,想当大武生,不吃苦练得出来吗?晚上不许吃饭,去墙根搬两落砖头练劈腿去,下来再练八十个踢腿。二豆子去盯着他。” 毛兴邦一再拉劝,不停的说:“小魏,你看看你,怎么也学得跟明瀚一个脾气,动不动就抖威风。小艳生他不就踢飞了一杆枪吗,那枪也没掉去台下伤人,嘱咐他下次小心就是了。” 汉威痴痴的看着小艳生从凳子上抽噎着费力爬起来,想到前些日戏台上一身淡粉色大靠,生龙活虎演陆文龙博得满堂喝彩的美少年,在台下竟然也是如此憋屈受苦受辱。 一种物伤同类的感觉,让汉威心头发酸。不由得想起自己,虽然他同艳生不是一样的身世,却是一样的境遇,外表衣服光鲜靓丽出现在风光无限的舞台上,下面不知还要遭受多少常人忍不了的苦楚。 但转念想到了妓院的小丫鬟提到小艳生曾在牡丹堂后的渡船里私会二梅子,心里的好奇反又增了几分。 “还真打呀,羞不羞呀?”身边的何莉莉自言自语的惊叹,汉威一把揪了她往外拽。心想人家男娃子挨打,你去看什么热闹,不知羞耻。 何莉莉看汉威焦燥认真的样子,忽然凑到耳边问他:“威儿,你是不是在家也被你大哥这么打呀?下次有这好戏你也叫上姐姐去帮你叫好捧场。”(未完待续) 5 夜宵 达官贵人找几个戏子陪酒吃宵夜在如今也算是种时尚。虽然汉威知道大哥不是那种流于浅薄的人,但大哥似乎对魏云寒有种一种特殊的感情。 德新社来龙城的前三天打“打炮戏”,大哥汉辰百忙之中场场不落的去捧场,这在汉威记忆里似乎是史无前例的。龙城省主席亲自去捧场,真是给足了德新社的面子,引得龙城权贵达官也趋之若鹜的奔来看戏。但魏云寒似乎并没有因此对大哥卑躬屈膝的献媚邀好,只是偶然在台幕旁“把场”时,目光会投向台上包厢中的大哥,微微躬身答礼。 大哥今天也是头一次去后台看望小魏老板,多是因为毛兴邦叫嚣着去送花篮的缘故。 汉威还记得那天随大哥看过德新社那场《红梅阁》后,大哥请了魏云寒和小艳生去黄龙河边一个安静的茶楼吃茶。汉威和艳生都是充当小弟在一旁恭敬的聆听不敢多话,而大哥和魏云寒谈论的都是书画词曲。大哥为魏云寒指出《三岔口》中六合刀的一处路数的破绽,没有刀,权拿了折扇当刀为魏云寒比划解释;魏云寒则为大哥讲着近来新得的古琴曲,谈笑风生,十分惬意。席上是煮豆、芽菜、温酒。没有山珍海味,饭店、俱乐部的富丽堂皇,有的只是小竹楼外一江清风,半笼残月,却显得悠然自在。 如今,比起大哥,毛兴邦可是派头十足,强邀了小魏老板去吃夜宵还不算,硬拉来艳生一道去。 汉威看到艳生那不情愿的目光探寻的望着师兄魏云寒,就算那几板子打得不重,打在大腿上勉强能坐立,可是那份尴尬怎么面对?但艳生毕竟还是勉为其难的随大家来到了星美俱乐部六楼的餐厅。 落座后,汉威善解人意的偷偷向侍者讨来一个松软的椅子垫,让侍者有意放到艳生的椅子上,向艳生一笑。 去盥洗室洗手时,艳生看了汉威腼腆的笑笑。 汉威逗他说:“我是久病成医,你这两板子算什么,我大哥打我就跟打贼拍老鼠一样凶狠。” 一句话艳生也不再拘谨,同汉威一道说着话回去落座。汉威几句闲聊,就知道艳生他们的师父老魏老板寒腿症又发了,在天津养病,这回是艳生的二师兄云寒带了他们德新社的兄弟姐妹来跑龙城。 毛兴邦得意的摇开一柄泥金扇面的折扇,炫耀般给魏云寒看。 “怎么样,三爷想得的东西,一定会搞到手。” 魏云寒接过扇子轻轻展开,翻过面两面看看,嗔怪说:“三爷取笑了,云寒不过是一伶人,怎敢同龙城少主的字同提并论?若知你竟是想尽办法把杨少帅的字题上去,云寒如何也不会在这泥金扇面上画这幅梅花。” 汉辰就释怀的一笑说:“字画无分贵贱,当年徐文长落魄青藤书屋,那字画可是传世不朽的。毛三哥讨你小魏一幅画,竟是费了周折了。” “讨明瀚你的字和他小魏的画都不费周折,就是要小魏在你题了字的扇面上作画,他这迂腐的脑袋是断然不肯。”毛兴邦酸酸的说,“小魏,要说你不够意思。人到了西京都不来找我。” 魏云寒说:“得罪得罪,三爷是听胡子卿司令说的吧?云寒有幸在北平见到胡司令,正巧他要开飞机去西京开会,听说我带戏班要去龙城,就用飞机捎上了我们。胡司令说,带一个也是飞这一次,十个也一样。” 汉威品着杯中的摩卡咖啡,听魏云寒讲述戏班里兄弟们头一遭坐上‘铁鸟’上天的开心;外面兵荒马乱在西京买不到火车票的焦虑,和胡子卿司令如何批条子让德新社挤了兵车来龙城。 汉威见小艳生终于露出开心的笑意,一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还真俊秀。甚至汉威都在不怀好意的想,这么秀气个孩子,该去学旦角儿呀,怎么学武生呢? 就听毛兴邦大声说:“要是我就去啐小胡,太小气了,既然飞去西京也是飞,飞到龙城不过费点油钱,都不肯把你们直接送来龙城吗?” “可是冤枉胡司令了,他是提出送云寒来龙城,是云寒谢绝了。这本已经劳作了胡司令,怎好耽误他的正事。” 听了魏云寒的解释,毛兴邦笑骂:“正事,你是没见小胡,三教九流……” 汉威听得心头一震,心想毛兴邦说话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世俗的眼光看不起唱戏的,认为戏子是“下九流”,同娼妓、贼、衙差、巫婆一样的下贱。但就算毛兴邦心里真这么想,当了人也不能如此乱说,何况汉威相信毛三并无此恶意。 这“三教九流”四个字一出口,汉辰在桌下踢了毛兴邦一脚,毛兴邦忙改口说:“总之他小胡驾着飞机飞来飞去,什么人都捎带。唉,就连他的情敌他都捎带着。小胡前些时候和一位诗人同追一位留洋回国的女教员,竟然和那诗人情敌混个烂熟,次次往返于西京北平间都捎带了那诗人回家探亲。就是那个写什么‘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个。” “是说余至柔吗?”汉威听了大哥的回答,忍不住要惊叫出来,没想到不解风情的大哥也竟然知道了余至柔的诗,怕是玉凝嫂嫂平日教化的好。 “小胡还这么驾了飞机漫天乱飞呢?”汉辰又问。 毛兴邦挑了眉头反唇相讥:“你问我吗?你们两个从来都穿一条裤腿嫌肥,这个谁人不知,连‘老头子’都知道你们两个是旧相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小胡的行踪呀。” 汉威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震,西京何总理难道都知道大哥和全国海陆空军副总司令胡子卿大哥关系非比寻常的亲近。 汉辰自嘲的笑笑说:“那可太抬举汉辰了,胡副司令长官是来无影,去无踪,汉辰怕很久都没见到他了。” 说到这里,汉辰忽然问魏云寒:“上次在天津见到你,你似乎提到过,有人花钱要买你的画去纹身在背上。” 魏云寒忽然摇手丧气的说:“可别提纹身了,想到这几天《龙城日报》报导的那纹身的女尸我就恶心。想这些太太小姐也真无聊,好端端的养尊处优无所事事,寻这些消遣的方法。” “小魏,我羡慕你呀,‘一曲红绡不知数’,后台围挤那么多小姐太太和姑娘们给你送衣料,艳福不浅。” 汉辰接着问:“北平、天津那一带很流行纹身吗?那要多痛呀,毕竟是扎进皮肉。” 于是汉威又听魏云寒略含嘲讽的讲起北方近来盛行的纹身风气,摩登女子纹几朵秀雅的小花,在肘腕、胸部、额头,听说北平有家叫‘西北旺’的馆子,纹身技法之精,就是纹只蚊子,那脚上的茸毛都栩栩如生。 谈起纹身,自然谈起来黄龙河纹身女尸的奇案,汉威恶心得吃不下饭,起身去盥洗室,发现艳生也蹒跚着跟了来。 “你……你伤口疼得难受是吗?”汉威关心的问,见艳生脸色惨白,走路摇摆,神情恍惚。 艳生摇摇头,笑笑:“他们谈纹身,我听得恶心。” 汉威忽然逗趣说:“我想好了,下次我去寻那个‘西北旺’的馆子,就去纹只大绿头蝇在后背上,还要纹得茸毛都逼真的。包管我大哥下次再打我时,看了一背的苍蝇,恶心得鞭子抡起来都抽不下去。” 正在说笑,门一开,汉威吓得立刻不敢说话,是大哥汉辰进来了。 “怎么在这里说话?”汉辰问,汉威还没等回话,艳生却忽然腿一软,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未完待续) 6 惊梦 “艳生,醒醒,你怎么了?”汉威抱扶起艳生的头,拇指掐按着艳生唇上的人中。 抚mo着艳生惨白失色玉石般寒凉的面颊,汉威急得热泪盈眶的抱怨小魏老板下手太重,打得艳生晕厥了。 “当谁都同你一般娇贵没出息呢。”,大哥汉辰一把推开他,将小艳生打横的抱起,用脚勾开盥洗室的大门出去,边骂着身后慌得手足无措的汉威说:“你问他什么了?” 汉威猛然想起大哥临出门前的叮嘱,忙解释说:“汉威记得大哥的嘱咐,汉威什么都没问,就和他逗笑魏老板说的纹身的事,他就晕了。” 艳生醒来,长长的出了口气,那声叹息似是从肺腑中翻涌出来的一声长吟。他抬眼看看搂抱着他的师兄魏云寒,抱歉的说:“二师兄,艳生没用,心头憋闷有些头晕,现在好了。” 但那面色仍是煞白如纸。 发生了意外状况,魏云寒起身告辞,恰巧何莉莉散戏后去军部取文件赶回来,一见魏云寒要走,就不依不饶的嚷:“小魏老板,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可是我来得不巧了。” 毛兴邦忙圆场说:“不如我派车送小艳生老板回戏班,小魏你可是稀客,必须陪我们多坐坐。” 汉威心里埋怨,这毛三哥真是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呢,没见人家的师弟艳生都晕厥了,他还不肯放了魏云寒走。 送走艳生,毛兴邦一再抱怨魏云寒下手太重,把个师弟打得晕厥过去。 魏云寒边起身为众人添茶说:“戏班里挨板子是常事,德新社的孩子都经打。艳生晕倒,都怪我失口,不该谈什么纹身,怕牵起艳生心头的魔障了。他一听到‘纹身’就害病,前两天看到那纹身女尸的报纸,吓得魂不守舍,半夜梦游。” “是了是了,怪我怪我。”汉辰用折扇敲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记这故事了,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 毛兴邦问:“你们两个打得什么哑谜,我都听不懂。” 汉辰这才认真的问魏云寒:“艳生背上的那块儿纹身,还没能找到妥帖的方法洗下去?” 魏云寒摇摇头说:“在身上不疼不痒不碍着吃喝,穷人家的孩子谁去顾得上那个。有那个‘伤’也好,警示他奋进成材。胡司令介绍过一个洋医生,说在英国有大夫能洗去纹身,但价钱也好。胡司令想借给艳生钱,助他出国去把这心病了了,但家父没同意。家父的意思,若是日后出息了唱成‘红角儿’,包月银子攒够了自己出洋去治疗;若是不成器,就是洗去了那背上的耻辱也无意义。” “艳生身上有纹身,还跟小胡扯上关系了?”毛兴邦惊叫出汉威正在疑惑的问题。 汉威也是听得周身每根汗毛都站立,心想一具梅花纹身女尸,怎么牵扯出这些故事来。大哥有意问起小魏老板艳生身上不为人知的纹身,是不是也是同梅花纹身间谍案有关。 魏云寒娓娓道来:“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艳生是半路改投德新社的。他自小在东北一个罗家班学戏,师父对艳生管教严厉,所以艳生的功底还是打得不错。那年家父率了德新社去奉天唱戏,要在当地找几个跑龙套的孩子,无意中发现了艳生,伶俐聪明,功底也不错。家父就同罗师傅商量,想把艳生这孩子转承过来,罗师傅漫天要价。你们或许不知道,梨园行里的规矩,孩子学戏,家长要和师父签七年的关书,这七年里祸福病死都跟家里就没关系,就是被师父打死,父母只能认倒霉。他师父不同意,这这改拜师门的事只有作罢,偏这时候艳生惹出祸事来。罗师父带艳生去奉军一位姓佟的团长家里唱堂会,得罪了团长家的老太爷,被抓起来。艳生的师父吓得六神无主,慌得说艳生早就改投了德新社,同他无关,把这关书转给了德新社。” 毛兴邦问,“那艳生怎么得救的?” “还多亏了胡司令从中周旋,一个字条就让家父去领人。人是领回来了,怕是三魂丢了六魄,艳生的眼神呆滞,逢人就躲,后背上描画着一幅桃花图,肩胛处已经有几处桃花纹身,整幅图只纹了十分之一不到,但勾勒得极其清楚。后来听人说,那团长家的老太爷是团长的养父,是前清宫里一个太监,一手纹身的绝活,就喜欢把珍藏的字画纹到皮肤光洁的人身上。听艳生说,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后背纹山水图的孩子活活疼死在他面前,所以再听到纹身的事,他就特别紧张慌神。这事过去好久了,怪我不留心,吓到他。” 众人听得无语,何莉莉气氛说:“这种禽兽就该枪毙!” 毛兴邦反驳:“应该的事多了,你就别跟了添乱了。” “上次在北平,子卿提到过这宗传奇,还说艳生因祸得福得了魏老板这样的好师父,怕日后前途无量。”汉辰说罢,顿了顿又问:“只是这有纹身癖好的太监现在何处?” “这就不得而知了,听说那位团长还升了官。” “还在东北军?”汉辰问。 魏云寒说:“上次去奉天,头三天打炮戏,那个老太爷就坐在第一排当中的位置上。我一看情形不对,都没敢让艳生上场。” 见大哥沉吟不语,汉威脑子中灵光一现。莫不是大哥怀疑女尸的梅花纹身同艳生的遭遇有联系? 回家路上,天上滚过春雷,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竟然汇聚成大雨倾盆,这又是今年开春一个奇异的景象。 汉威见大哥一路上闭目养神,也不敢去打搅,回到家满脑袋想的都是艳生背上的纹身,洗澡的时候都有意对了那浴室的三面镜子墙照照自己的后背,生怕那纹身骤然间长在他的背上。 擦干头,汉威喊了几声小黑子,却没人答话。 心想一定是自己洗澡的时间太长,小黑子等不及睡下了,于是自己走去窗前关窗子。 突然,天空掠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划亮夜空,紧接着“喀嚓”一声霹雷,吓得汉威退后两步定在原地。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不等雷声滚响,汉威堵着耳朵疯一般的冲出卧室,光着脚蹿进大哥的寝室。 汉辰正打算入睡,坐在床边,手里倒着几片安神的药,准备服用。 就见门一开,小弟汉威如耗子一般迅速的蹿进来,不等他开口,几步蹿到床上钻进他的被子里,贴躺在他身边,揪起被子蒙了头,从被子中发出沉闷的声音:“哥,威儿跟哥睡。打雷!” 汉辰忍俊不禁,拍拍被子里的汉威说:“嘿,嘿,杨家小爷,杨团长,你这点出息。都快十六了,还怕打雷?” “隋唐第一英雄李元霸还怕打雷呢。”汉威蜷缩在被子里说。 汉辰拍拍小弟,没有过多的责备。 初次发现小弟新添这个毛病,还是他娶了续弦玉凝后不久的事。那时候小弟十三岁,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小弟怀抱那个大红色虎头枕,面色惨白的闯进他和玉凝的卧房,不容分说就蹿上chuang,掀开他的被子钻在了他和玉凝中间瑟缩,那种尴尬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记得当时他哭笑不得,板起脸叫着小弟的乳名训斥:“乖儿,别胡闹,回你屋里去。” 小弟却紧紧抱了他,蜷缩在他身边哭着说:“哥,打雷,乖儿怕。” 妻子玉凝望着他诡笑的神色难以描述,似乎是说:“这弟弟钻到兄嫂的床上横在中间,还真是少有。” 汉辰那次无奈的起身抱起小弟汉威就往外走,他总不能让媳妇看这样的笑话,毕竟小弟十三岁了,不再是昔日挤在前妻娴如身边入睡的两岁大的孩子。 那天夜里,汉辰起夜时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推门开灯出了卧房,发现小弟就裹了被子贴在门边坐着。 汉辰的火气犯上来,正要同汉威翻脸,汉威怯生生的目光忽然说:“大哥,乖儿怕,爹爹走的那天,天上就是这样打雷闪电,大哥~” 汉辰的眼眶立时湿润了,他无声的将小弟抱起来送回小弟的卧房,不同的是,他搂了小弟在身边入睡。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小弟这个毛病怎么还没曾改?或许这小子是借机撒娇邀宠,这是小弟惯用的伎俩,尤其是在他自知犯了大错伺机坦白从宽的时候。 汉辰把手伸进被子,摸摸汉威冰凉光滑的身子问:“威儿,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瞒了大哥?” “没……没……就是……就是怕打雷,想和哥一道睡。”汉威在被子里支支吾吾说,心里却吃惊,难道哥哥觉察到他隐瞒考试成绩的事了?又仔细一想,不应该,怕是哥哥在诈供,于是坚定了信心说:“哥,你今天问艳生的那些话,是怀疑害艳生的那个老太爷,和我们发现的纹身女尸有关系?” 汉辰为弟弟掖好被子,喝口水将药送下说:“我进盥洗室时,你同艳生在谈论什么,他如何就昏倒了?” “就是谈纹身呀,小弟哪里知道他那么不禁吓。小弟只说,把后背纹只大绿头苍蝇,恶心得大哥抡起鞭子都打不下去,艳生就昏了。” 汉辰听得笑骂说:“你若真纹只苍蝇,大哥也不屑得打了,直接把你的皮揭掉就是,不信试试。” 汉威果然不做声,匀促的呼吸传来,装睡! 汉辰掀开被子打了他一巴掌说:“还装!” 汉威“哎哟”的一声夸张的惨叫,随即说:“大哥,威儿不是苍蝇,哥不用这么用力吧。” 汉辰也被小弟搞得啼笑皆非,缓了缓对他说:“威儿,大哥明天随你毛三哥外出去同赤匪代表谈判,要出去几天,你在家里读书练琴,团队那边不必去了,女尸的案子你也不必插手。” 汉威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慧黠的眼睛一转,暗笑,反正大哥走了,就是他上天入地也没人管。 “哥,小艳生不像是坏人,看他文文弱弱的,身世那么惨,从小被爹娘卖给戏班。威儿都后悔那天吓晕他,大哥,威儿能带小艳生来家里玩玩吗?上次在竹楼喝茶,他听说我们家有很多碑拓,眼睛都放光呢。” “规矩又忘记了?”大哥反问,并没有看他。汉威知道,大哥从来不许他把朋友同学往家里带,显示他杨家小爷的尊贵身份。 停了停,汉威问:“哥,明天是和毛三哥去和赤匪谈判,赎那个王司令吗?《失街亭》诸葛亮还挥泪斩马谡呢,何总理怎么还花钱去赎他,还要大哥亲自去谈判,多丢脸呀。”(未完待续) 7 无猜 德新社在龙城租了金蟾大舞台后面的一处宅院落脚。 汉威进到院里,因为是下午,宽敞的宅院里,静谧的连鸟雀声都没有。 “你找谁?”一个梳着长辫子,齐齐刘海的红布衫女孩子上下打量汉威。 “小菊,来客人了吗?”堂屋的门一开,魏云寒一身长衫来到廊下。 “二师哥,有客人找你。”叫小菊的红衫女孩子嗓音清脆。 汉威忙拱手说:“魏老板,是汉威来拜望。” “呦,杨少爷,稀客,里面请。”魏云寒将汉威让进堂屋。 屋里大梁上垂下一个绳子套,小艳生正一脚高抬在那高悬的绳子套内,金鸡独立的抱住那条高悬过头的绷直的腿一头大汗练功。 魏云寒走到艳生身边,将艳生靠在他怀里,解下套着艳生脚脖子的绳套说:“下来吧,出去练踢腿,悠起来,快!” 魏云寒放开艳生,手中的小竹棍轻轻在艳生大腿上抽了一下。 艳生应了声向汉威抱抱拳算是见礼,踢着腿出屋。 “魏老板,汉威特地来给艳生小老板赔罪的。昨夜都是汉威口无遮拦,胡乱讲起纹身,吓得艳生晕倒。回家后,家兄狠狠训斥了汉威,让汉威来给艳生陪不是。” 魏云寒面带微笑,显然觉得汉威有些小题大做:“怎么能怨你,杨少爷并不知情。杨司令也太客套了。” 汉威眼中灵光一闪说:“家兄让汉威来向艳生兄弟赔礼,汉威本想给艳生买些礼物,可又怕反而显得生疏了。所以,汉威想请艳生到寒舍玩一天,自当向艳生道歉。” 魏云寒还不及开口拒绝,汉威忙说:“小魏老板总不想汉威为此事再受家兄责备,家兄一再埋怨汉威平日待人接物太过骄纵肆意。若是艳生到杨府去玩一天,一来让汉威有个补赎机会,心里好过些,二来也好对家兄交代。” “杨司令是这个意思?”魏云寒问。 汉威诚恳的点头称是,心想魏云寒不会误认为我是那种浪荡子对艳生别有企图吧。 魏云寒不置可否,叫来艳生,对他简单说了汉威的来意。 艳生挑眼看着汉威,平淡的说:“艳生并没有埋怨杨少爷,杨少爷也不必介意。艳生自己身子不争气,怪不得旁人。德新社后天就要启程回北平了。” 艳生后半句话咽了进去,那意思是说,就算你得罪我一个伶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岂不是让汉威抱憾终生了?”汉威无赖的扮个笑脸说。 魏云寒也被逗笑,吩咐艳生:“艳生,杨司令门风紧肃,约束子弟十分严格,汉威是真心同你赔礼,盛情难却,你随汉威出去耍耍吧,也不枉他一片心。” 这分明也有魏云寒睁一眼闭一眼故意放纵艳生的成分在,或许也是在给他这个杨家小爷留点面子。 但汉威也奇怪自己的胆大妄为,可对案件的好奇迫使他不惜一切代价的披荆斩棘向前猛冲。 到了杨家,艳生很拘谨,并没有东张西望,大惊小怪,反是目不斜视的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汉威逗他说:“怎么今天不说不笑了,那天吃夜宵,不还是说得好好的。” 晚饭时,薛妈特意做了一桌汉威平日喜欢吃的食物,还夸赞艳生的戏唱得好。 “我大哥不在家,所有才能打牙祭,平日我哥若在家,我越不爱吃什么,他就偏把什么往我碗里塞。”汉威忿忿的说。一边凑到桌前,如小狗一般,鼻子凑到每道菜前闻了闻说:“味道闻起来都诱人。” “小爷,不能这个样子,让人见了笑话。” 艳生很安静,吃得很少,汉威问来问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偏好什么食物,就故作糊涂的说:“啊,原来你也挑食,我还说就我挑食呢。看来这一桌的菜都不合你口味。” 艳生望着汉威,白净的脸上露着平和的笑说:“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食物都一样。” “你请我来杨家玩耍,真的是因为昨晚吓到我,觉得过意不去?”艳生终于问,显然不信。 汉威得意的一笑:“也不全是,不过昨天我讲……抱歉,我大哥昨天骂我了。我只是还想听你接着讲那个雪地里追獾子的故事,那天才讲到一半,我这些天一直在寻思,那只獾子可是自己就掉到雪洞里了?” 听汉威还念念不忘那夜在黄龙河边竹楼,他随口讲的长白山深山里随爹爹去打猎的故事,艳生想,大户人家少爷就是任性,费尽心思找他来,不过就是听那有点悬念的故事。 长白山,松花江,东北的山山水水。 汉威聚精会神的听着艳生绘声绘色的讲述,被那无拘无束的游猎生活吸引。听艳生讲如何打麋鹿,如何下陷阱抓野猪,汉威听得汗毛都立起来。二人从饭桌上讲到卧室,又从卧室的沙发上讲到床上。 汉威几乎都忘却了他骗小艳生来杨府的目的是为了打探他和二梅子之死的秘密。 洗漱过后的艳生头发微干抿在脑后,显得十分文静乖巧,他穿了一件白色麻布对褡,一条到覆到膝盖的宽大睡裤,同汉威并排坐在床头,滔滔不绝的讲着那野猪掉到白雪覆盖的陷阱,如何被猎人布好的倒立竹刺扎得动弹不得。壁灯光线昏黄,汉威听得瞪大眼睛,似乎身临其境般紧张。 忽然门外“咣当”一声响,汉威吓得“啊!”的一声从床上跳下来。 门慢慢开了条缝,小黑子探进个头悻悻说:“小爷,本来给你们端来盘点心,黑子一不留心没端稳,全掉在地上糟蹋了。黑子去厨房再拿些来。” “吓死人了!”汉威拍着胸口喘息,“刚讲到熊瞎子掉进竹刀阵,你就吓我。” “睡觉吧。”汉威边说边脱身上那件鹅黄色的丝绸睡衣。 “你做什么?”,艳生惊叫一声闪到床的一角,反把汉威惊得停住手,诧异的望着他问:“怎么了?” 艳生绯红着脸,窘迫的说:“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看着赤条条如一条鱼一样倏然钻进被子里的汉威,艳生满眼的惊异紧张。 “切,你又不是女人,大惊小怪,不脱衣服怎么睡觉?”汉威无辜的说:“怎么了?我身上又没长疮。” 看着艳生仍是那惊魂未定的目光紧张的看着他,汉威解释说:“小爷我从小睡觉不穿衣服,穿了睡,夜里要踢被子,会着凉。” 看着汉威认真的解释,艳生半信半疑的躺回枕头上,背对汉威,有意将身子向床的另一边靠靠,侧过脸去睡。 汉威摇醒他说:“你这衣服是麻布的,不嫌贴在身上扎身子吗?等我给你拿件新的丝绸睡衣,你换上睡,贴身舒服。” 汉威从被子里钻出身,低头拉开床边的五屉厨,捡出一件包装未拆的淡蓝色睡衣说:“就这件吧,我姐姐托人从英国带来的。” 艳生的目光却停留在趴在床头取睡衣的汉威那后背到大腿深浅交错的伤痕上,这伤痕太过明显,令艳生简直惊愕,情不自禁伸手去触摸。 “唉,别碰我。”汉威如触电一般慌得一把扯了被子裹了身子,紧张的说:“别吓我,男人碰我,我浑身毛都立起来了。” 两个小兄弟相视而笑,无拘无束的哈哈在床上逗笑起来。 “有钱人家少爷不好当,老天总是公平的。比如说我,我哥从来就有爱好用鞭子在我身上‘作画’。我两岁娘就去世了,娘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得;之后就是大嫂带我在身边养大,我十二岁那年爹也过世了,紧接着大嫂也撒手西去,就剩了大哥一个亲人,无论如何我也要受着。” 看着汉威一脸无奈,艳生的眼眸透出哀婉的神情,边背对汉威去换睡衣,边说:“我爹娘本对我很好的,后来家里欠下钱,就日子窘迫了,只能把我送去学戏。先前的师父很凶……”,艳生背上那鲜艳的纹身跃然到汉威眼前。 那是零散的几丛桃花,分洒在肩胛骨周围,断断续续没有连成一片,一看就是尚未完工之作。但就这眼前的纹身刺在艳生白净光滑的脊背上,已经令汉威触目惊心。 艳生忽然恍悟,披上睡衣猛的回头,见汉威的目光呆滞的望着他。 “疼吗?”不等艳生开口,汉威抢了问,澄澈的星眸含泪。 惊恼的艳生面容凝滞,缓缓的摇摇头。 艳生不再说话,藏在淡蓝色丝绸睡衣里的身躯显得若不胜衣般清瘦,兀自将自己换下的小衣叠得整齐放在脚下,拉了被子轻轻躺下。 “知道我为什么注意到你吗?”汉威用手指捅捅艳生的后背,艳生没有搭理他,似是在静听。 汉威诡笑了说:“德新社来龙城第一天的打炮戏,你反串《红梅阁》里的李慧娘,扮相俊,唱得也好。” 顿了顿,见艳生还是没有反应,汉威接着说:“扮相好、嗓子好的演员小爷我从小到大见得多了,只是艳生你这出戏唱得真出彩……” 汉威似是沉浸在往事的回味中,只是头枕双手,又对艳生感慨说:“汉威当时真是佩服,梨园行中还有如此有骨气的男儿。敢煽那‘佟大有,佟无赖’大嘴巴,生把出《红梅阁》唱成《装疯》了。” 艳生缓缓的转过身,那拒人千里的目光望了汉威一眼问:“小爷这是夸艳生,还是在挖苦艳生?” 汉威认真的说:“我当然是赞口不绝,不然那天你打了佟大有旅长哪里就这么容易脱身了?就是佟大有三分醉意酒后无德,可毕竟也是堂堂的旅长,被你当众抽个耳贴,他就这么忍气吞声了?” 艳生愣愣的望着汉威,似是在回忆那天发生事情的经过。 汉威则凝视艳生俊美的面颊得意的笑。 那是德新社在龙城第一天的打炮戏,通常会有票友热情的要求去客串个戏中角色,凑个热闹。 佟旅长执意要去客串《红梅阁》中的贾似道,色迷迷的眼睛始终围了艳生扮演的李慧娘转,还寻个机会串改了戏文,痴痴的喊着“美人~~”,伸手搂了艳生去摸艳生的脸。艳生不假思索,反手就抽了佟旅长演的这个大奸贼一记响亮的嘴巴,全场立刻哗然。 “这个小艳生好有个性。”汉威记得他当时就赞出口来。 也就是几秒中的呆滞,扮演贾似道的佟旅长都不知所措,艳生却机智的改了唱词,不慌不忙的漫舞水袖,指了佟旅长骂了几声:“奸贼……奸贼!冤死的慧娘找你索命来了。” 观众还当是演员入戏改了戏文,也就将错就错的看下去。 艳生猜测问:“是你求杨司令救了我?二师兄说,是杨司令发了话,佟旅长才强咽下这口气,谎称是喝醉了酒,记不得唱了些什么。” “只是佩服你的勇气。”汉威说。 艳生翻身仰躺,喃喃说:“在你们看来是血性,在我们梨园行里,这种‘翻场’是最要不得的。事后师兄狠狠的教训我,说是既然是上了一个台子演戏,就要对得起观众,就是搭档中有谁唱出错,也不能在台子上就‘翻场’闹起来。好在我还算机灵把戏给救了起来,不然怕师兄的板子我就熬不过了。” 汉威思忖着艳生这话中的道理,想想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又似乎有些狗屁不通,若是艳生不抽那混蛋一个耳光,岂不就在台上忍那混蛋欺辱了? 再去同艳生讲话时,艳生却睡熟了,发出匀促的呼吸声,面容恬静。汉威不由后悔,本想套的话却都没能套出来。 清晨,汉威翻身起来,发现身边空空的,艳生已经不在床上,睡衣齐齐整整的叠好放在床头。 “这小子,一早就不辞而别了?”汉威心里怅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光线黑暗的卧室角落里传来艳生的声音:“你醒啦?” 汉威定睛分辩,墙角里,艳生挺直腰杆贴了墙根坐着,双腿一字横劈叉,分贴在墙根。汉威看得瞠目结舌,这常人劈叉分到九十度就了不得,艳生却是一百八十度的横劈,好厉害。 “你这是做什么,不疼吗?”汉威关切的问。 “练功。”艳生自然的回答。 “你师哥又不在眼前,好不容易可以轻松一天,你还这么愚钝。” 艳生笑了说:“偷懒能骗过别人的眼,骗过自己,却骗不过观众的眼。我们这行,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台下稍一懈怠,台上就要出乱子。当了黑压压满场观众被倒彩喝下去,让观众向台上扔果皮、臭鞋子砸上来,不如平日留个小心,也不用丢那个脸。” 汉威听得无语。 昨晚,他如何也没狠下心打听小艳生纹身那段不忍回顾的往事,但他相信,小艳生如今对他已经没了芥蒂,如一对好朋友般平常的说笑。汉威暗想,这么个文质斌斌又有骨气的少年,如何就同二梅子那妓女有瓜葛,还牵扯进间谍的案子里来。小艳生会是间谍吗?那他会是为哪方面做事,西京、日本、赤匪,还是另有隐情?转念一想,就这两日,我一定寻个好的时机把你的话套出来。(未完待续) 8 停案 才不过两天的时间,整个案情发生离奇的进展和变化。 汉威来到警察署,晁署长告诉汉威一个震惊的消息,案子竟然势如破竹被侦破,并且郑探长因为利用职务之便*不给钱,被撤职候审。据说梅花女尸的姘头找到了,是位东北客商,姓白。白先生曾包养过这位叫二梅子的妓女,但这二梅子恶习不改,吸鸦片烟成瘾,白先生一怒就和她断了来往。这二梅子追他追到了龙城,软磨硬泡的要重续旧好,白先生不同意。二梅子就吞服了大烟膏子自杀,留了封遗书派人赶去送给正要回东北做买卖的白先生,想让白先生后悔一生一世。 汉威听来这案情怎么像近来风靡一时的明星电影《红尘恋》,又像时兴的那些上海女作家的言情小说剧情千篇一律。 但晁署长摇头说:“杨司令临走前已经得知此案详情,下令封案。”,又长叹一声说,“也难怪那姓白的,挣多少钱能禁得住吸大烟这种事去糟蹋,家里有座金山银山也能抽空了。” 汉威初听来觉得在情在理,转念一想,不对呀!那二梅子背上暗含龙城军事布防图的梅花纹身又怎么解释?郑探长神色沮丧,仿佛天降奇灾一样,捶了头对汉威说:“圈套,真是圈套。我怎么这么笨就中了圈套。汉威,这案子里面定有内情,怕比你我想得更复杂。我不过去‘牡丹堂’找二梅子相好的几位妓女聊聊二梅子平日同什么人来往,有什么喜好。就喝了她们递来的一碗冰梅汤,之后什么也记不得了。醒来时,老鸨和护院就拉扯我要钱,说我奸污了二梅子的使唤丫头小春,说是开苞见红要付一千大洋,不给她们就闹到了警署。” 汉威静静听着,不好插嘴。 郑探长说:“我的事才出来,竟然二梅子的姘头就带了二梅子生前的遗书找来警署认尸结案,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还有那个丫头小春,头一天说,她家姑娘二梅子死前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光头上有葫芦胎记的表哥,另一位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小哥儿是德新社的小艳生老板,她说二梅子喜欢京剧,很迷魏云寒,出事的前两天,艳生老板去过牡丹堂。” 汉威急得跺脚说:“我去找大哥说理,这个糊涂的晁署长,不同他说话。” “不过,汉威,或许是件好事。依照这情形看,对方并不知道我们察觉了死尸身后梅花图的秘密,急于收尸也是怕尸体在警署夜长梦多。”郑探长的分析,汉威习惯性的咬着指尖沉吟不语,想了想又说:“也可能这个白先生真是同二梅子相好,对此事的内情一无所知呢?郑哥,你耐心等等,我大哥外出要过几天才回来。等他回来,我让他为你做主。” 汉威沮丧的出了警察署,没想到才一天的时间,事情就奇峰突转,变得连他都难以应对。 汉威正要离开警察署,却发现人们进进出出慌乱成一团。晁署长一头大汗,见了汉威问:“杨团长,可知道杨司令现在何方?河道里又漂来一个人头。” 汉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些天从河里漂来一具梅花纹身女尸还没查出个究竟,难道又漂来一个人头? “人头放在一艘破船上顺流而下,装人头的木箱上写着是王赞辉司令的头颅。还有很多谩骂、反动的言语。” 汉威随了晁署长推开众人进到一间房屋,一个木箱里放着一具血淋淋令人惊悚的人头。汉威见过死人,却头一回见到被身首异处的人头,那空瞪着的无神大眼,厚厚的嘴唇,是王赞辉,汉威认得。惊惧恶心得想呕吐,心却紧紧的揪起来,慌忙的往外跑。 大哥去同赤匪谈判营救王赞辉司令,怕大哥都不知道王赞辉的头颅已经顺流而下漂来了龙城,大哥此行去同赤匪谈判,不会有危险吧? 跑了两步,汉威忽然停住步伐,心里暗自告诫自己,越是这关头越不能慌,一定要镇静。 于是汉威悠然的晃回晁署长的办公室,对正在进进出出的人们喊了句:“似乎又不像是王司令,汉威见过王司令,没这么胖,也比这个人头黑一些。” 无数双惊异的目光投向汉威。 汉威说:“不要乱讲话,如今中央正在关注此事,造谣者可是要杀头的。这个人头是真是假,要等王司令太太来认过再说。此事先封锁消息,不得再传。” 一番话训完,晁署长错愕的神情,似乎没有回过神,还不停的答着:“是,是。” 汉威心里暗笑,他有什么身份立场来讲这番话,不过话说出口还真把这些人唬住了。 但他必须要尽快让大哥知道王赞辉已经被赤党斩首的消息,以免节外生枝发生危险。 省厅,这是唯一能最快打探到大哥此时消息的地方。 汉威冲上省厅二楼,直奔秘书室去找秘书长雷先生,何莉莉正从旁边省主席办公室里出来。 “你怎么来了?”何莉莉挑衅的问,“杨主席在忙,没时间见客。” “我哥回来了?”汉威脱口而出,惊喜的就要往办公室里闯。 何莉莉却一把抓住汉威脖子后的衣领,呼喝一只不听话的小东西般说:“唉,怎么回事,说你不听。杨主席公务繁忙呢。” 门开了,出来的是一脸沮丧如丧考妣的毛兴邦和两位身着中山装面色蜡黄无光的中年人,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汉威提心吊胆担心了一路的大哥汉辰。 大哥汉辰一身淡青色长衫,温和有礼的如谦谦君子般,面色沉肃的送着客人。毛兴邦走出几步,回头看看大哥,又叹气摇头说:“明瀚,留步,保重。” 目送毛兴邦等人走远,大哥才缓缓转过身,瞟了眼汉威漠然吩咐:“回家!” “大哥,担心死小弟了,威儿刚在警署看到了王赞辉……”汉威见左右无人,贴到大哥身边亲昵的说,一路上的提心吊胆立时化做劫后余生重逢般的惊喜。 “住口!”大哥一声低喝,“军国大事,岂是你小儿信口议论的。” 汉威缄默无语,满怀激情却遭遇冷雨,大哥哪里来的莫名火气?汉威猜想,定然是大哥这回奉命去谈判,徒劳无功,没能救回人,反让赤匪急了眼用如此极端残忍的手段把王司令的头颅割了下来,可谓死无全尸。任是谁见了也要胆战心惊,难怪大哥态度反常。 回到杨公馆,大哥疾步上楼,汉威一路紧随。 “把门关上!”大哥沉声吩咐,面色平和,反让汉威心里费劲揣测,大白天反锁房门究竟为何? 汉威反扣上房门,缓缓的回转头,猜想大哥大哥定然是有机密的事要告诉他。回是那红梅纹身女尸,还是王赞辉的头颅?难道这两者有着神秘的联系? “考试成绩还没下来吗?”大哥的目光紧锁他的眼睛问。 汉威的心忽然落进无底深渊一般,平白的大哥如何转到这个令他讳莫如深的话题上。 “还~~没~”汉威紧张的回答,长睫低垂盖住俊目,手指甲抠着渗出冷汗的手心。 汉辰翘了二郎腿,一副悠闲的样子,拍拍身边的沙发吩咐说:“小弟,过来,坐。” 汉威凑到大哥身边,小心翼翼的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沙发,平日杨家小爷那威风不可一世的张狂早已无影无踪。心里却暗自盘算,大哥是真知道了他的成绩还是诈供? “自己觉得考得如何?”大哥的声音很平和中带了疲倦。 汉威留意着大哥脸色每一个细微变化,终于泛出迷人的笑意答了说:“很好呀,小弟都答出来了。” 汉辰看着他的目光清凉中带着疼惜问:“你就这么自信?” “那谁能保证万无一失。”汉威嘟囔说,偷看了大哥的脸色。 大哥忽然一拍沙发背,大喝一声:“杨汉威!你还要撒谎到几时。” 汉威腿一软,吓得瘫跪在地上。大哥毕竟是察觉了,难道是教育长直接找到了大哥?(未完待续) 9 家法 “啪!”的一声,藤鞭拍在桌案上,汉威一个激灵,惊悚的目光慌张的望向大哥。 大哥汉辰面容沉凝如阴云笼罩,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威儿不是有意欺瞒大哥,只是见这些日子大哥日夜操劳,不忍再给大哥添烦乱。”汉威战战兢兢的分辩。 额头挂着冷汗,低垂的睫毛下星眸忽烁,汉威心惊胆颤的窥视大哥的表情,补充说:“是题出得太偏、太难。” 忽然眼前灵光一现,汉威就了这个理由分辩:“大哥,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问我们同学,上届的《战略学》考题就四道大答题,绝对没有这回难。” 见大哥靠坐在沙发上,手中玩弄着那根柔韧的藤鞭,汉威只觉得浑身汗毛乍立,冷汗顺了汗毛尖向外渗。 “你们班有多少没有考到‘乙’的成绩?” 听大哥这么问,汉威心中暗喜。考试成绩打分是按“甲、乙、丙、丁”排序,考到“甲”的成绩就是优异,考到“乙”就是良好,到了“丙”的成绩就是勉强及格的分数了。而讲武堂里很多同学都是将官子弟,不过是来混个文凭,将来名正言顺的挂个军职,都是抱着“‘丙’字大吉”的观念来读书的。只有他才只一直兢兢业业的寒窗苦读,同学们都笑话他,怎么同那些靠了好成绩谋出路的“穷鬼”一样用功*本,卖气力摸爬滚打的操练。 提到班里同学普遍的考试成绩,汉威得意的答道:“全班四分之三都是‘丙’分,还有很多才得‘丁’,不及格。” “多少个考‘乙’分的?”大哥追问。 “算上我就五个人。” “考‘甲’的呢?” “只有四个。” “喔……”汉辰拖长声音,嘴角挂起嘲弄的笑,“就是说,还是有考满分的。大哥的问题是,你……杨汉威,为什么得不到满分?” 汉威嘴角一撇,无限委屈涌上心头:“那四个满分里,张忠意是事先知道考题了,他作弊,他是聂教官的外甥;还有一个王京,他大伯的二侄儿是我们班考试监场的教官,抄纸条也不抓他。” “那另外两个呢?” 汉威见大哥问话的神色微笑中带了嘲弄,不由一阵心慌,嘟囔说:“另外的两个,有一个人在班里人缘不好,除去低头死读书,什么也不会,他……” “还有一个呢?” 汉威哑口无言,另外一个,他哪里知道人家是如何考了满分?没道理的,他杨汉威拿第二,谁能拿第一?他次次考试都是优秀,从来没有过失误,是班里公认的佼佼者,教官们的“得意门徒”。他也想保持优异的成绩,当上“常胜将军”。但这回,汉威真是满腹委屈,谁让他大考前意外病倒了。 泪水在眼眶里翻滚,汉威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争强好胜的性子让他想到失败的耻辱就寒心:“大哥,威儿考试头一天晚上闹肚子,折腾一夜往茅厕跑,所以没考好。” “吃坏了肚子和你这猪脑子有关系吗?”大哥汉辰“啪”的一声将藤鞭敲打桌边,惊得汉威周身一阵战栗,撇撇嘴,汉威委屈的泪水夺眶而下:“威儿不想考满分吗?威儿愿意考不好回家面对大哥的打骂呀,能考好谁不去拿满分,威儿也盼望毕业时能和大哥一样拿‘军魄寒剑’威风一次。马也有个失前蹄的时候呢。” 提到“军魄寒剑”,汉威心头又是一阵触动。 当年他去军校前,曾信誓旦旦的答应过大哥,他要同大哥一样得到那柄“优秀毕业生”的象征—“军魄寒剑”。那柄剑寒光熠熠,如寒芒一般照眼,只有保持全优成绩,在历次操练演习红脱颖而出的优秀学员才能去争取这一殊荣。那是大哥步入军界第一步的荣誉,也是汉威此时奋斗的目标。 每次当他离家去军校前,大哥都会用期冀的目光看着他嘱咐:“小弟,好好去拼,一定要优秀,不要给杨家丢脸,一定得到‘军魄寒剑’。” 那柄“军魄寒剑”仿佛就是“优秀”二字的代名词。而他,屡战屡胜,却在《战略学》这门课考试时败走麦城,眼见离毕业指日可待,而他却因为这一次考试的失误同那柄耀眼的“军魄寒剑”失之交臂。 “跪过来,手伸出来!”大哥喝道。 汉威颤巍巍的伸出手,一把被大哥揪住手掌,狠狠的用藤条抽打了几下手心,疼得汉威哭叫着抽手,却被大哥的如铁钳般有力的手掌紧握。 “说,为什么打你?”大哥打了五下放下了藤条,汉威伸着肿痛的手掌不敢动,抽抽噎噎说:“没考满分。” 心里却千百个小心提防,生怕惹怒了大哥,又被一顿没脸的“家法伺候”。 汉威满腹的委屈。就这一次,他只不过就是失误这一次,大哥就不依不饶。大哥关心的就是分数,就是杨家的面子,根本不管他考试前那晚闹肚子发烧险些丢了小命。不争气的泪水溢出眼眶,汉威侧着头,强去收拦屈辱的泪水,却是无可奈何。 大哥手中的藤条“啪啪”的抽打几下桌子,发出一连串脆响。 汉威浑身血液凝固,面容僵持。他怕大哥,更是怕大哥手中的“家法”,就是那根柔韧的藤条,抽打在肉上如同钝刀锉肉一般疼。小时候只知道疼,还不觉得羞;如今虚岁都快十六了,大哥动不动还如此家法伺候,这份羞辱就令他无地自容。 “哥哥,威儿错了,饶了威儿吧,威儿下次好好考过。”汉威哀婉的乞怜,露出平日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贴近大哥身边抽噎。 大哥的脸色依然是面无表情,白纸一般没有血色的冰寒:“有些失误,一旦错了,一生一世无法补赎。只是一门课,你已经与‘军魄寒剑’无缘了。” 话音中充满痛心悲怆,似乎失去了“军魄寒剑”光荣的是大哥,而不是他。 “过去趴好。”大哥的口气有所缓和,似乎打他是完成任务一般。 见汉威磨蹭了不动,汉辰一声怒吼:“趴好!” 一甩藤条,那响声似是抽在了汉威心上。 汉威向后缩了几步哭告:“大哥,‘军魄寒剑’就一把,全年级两个学班,难道得不到‘军魄寒剑’的同学都要被家法打屁股吗?威儿以往门门成绩优异,就这次失手了,威儿心里也不好过,大哥为什么这么逼威儿,威儿尽力了,威儿就这点本事,大哥打死威儿好了,威儿就不用去比比拼拼,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汉威抽抽噎噎的哭诉,汉辰把弄着藤条咬着牙凑到汉威面前阴狠的一字一句说:“趴好,再磨蹭就加倍打!”大哥阴沉着脸,摇着藤鞭,赶着汉威趴在宽大的皮沙发扶手上。 “啪”的一鞭抽在汉威的手上。 “磨蹭什么呢!” 冰凉的皮沙发扶手,汉威周身皮肉紧绷,如待宰羔羊一样伏在沙发上,咬了拳头,空剩羞愤的眼泪凄迷。 大哥就是大哥,是杨家的一家之长,说话就是圣旨。他无从去辩驳,只有无奈的去承受。 随即冷笑一声:“知道难堪没脸了是吗?想要脸就别去做那没脸的事,自己争气!” 话音未落,藤条呼啸而下,一鞭落下,割肉般火辣辣的疼。 随着汉威“嗷……”的一声嘶叫,又一鞭子抽落。 汉威的手不由自主得去摸剧痛的伤口,大哥却大喝道:“手拿开!” 随即一鞭横下,汉威终于难忍剧痛的嗷嗷乱叫,哭着踢着腿。 “哥,哥哥……饶了威儿吧,不敢了……威儿下次考好。”汉威哭泣着哀告。 汉辰停了手,在他眼前站立,身形高大遮住了光线。 “言而无信,不能兑现你对大哥和杨家的承诺!” 一鞭子抽在肉上,汉威呜呜的哭着,周身神经紧绷,臆测着下一鞭什么时候落下来。 “眼高手低!还没学会基本功就妄自尊大去学人破案,你自己的学业一塌糊涂,还心猿意马!大哥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肯听?” 抡起鞭子又是几下,汉威惊慌中透出绝望,索性大哭起来:“哥,你要不解气,就打死威儿吧。威儿不想象大哥那么优秀,也没那个本领象大哥一样优秀。你为什么要逼威儿,就是爹爹活着的时候,也没逼了威儿去夺那个什么‘军魄寒剑’。威儿不想知道为什么要去夺那个剑,杨家不缺一把剑。” “混帐!畜生!什么时候学得顶嘴了!”汉辰火往上顶,藤鞭抡起,挂风而下,如暴雨般抽在汉威臀上,腿上,不顾汉威的哭闹叫嚷,按住汉威一顿狠狠的教训。 屋里静下来,汉威在沙发上喘息,汗水泪水和在一起,已经麻木着不知道疼痛。 大哥汉辰立在一旁,或是用力太狠,喘息声都能听到。 “为什么单单要苛责你去夺讲武堂的至高荣誉之剑,那是因为你姓‘杨’,你是龙城杨家的子孙。有委屈,不想出色,要怪就怪你自己投错了胎!你要是生在市井贩夫走卒之家,没人逼你去读书,去当人中佼佼者,去上讲武堂夺什么‘军魄寒剑’。但是生在了杨家,你就认命吧!你不想,你不想的事多了,还由得你放肆了!” 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大哥真是不可理喻,理屈词穷找出这些狗屁理由来压他。生在杨家就要受这种屈辱,生在杨家就要样样出色?生在杨家就要与众不同? 汉威此时极尽崩溃,唏嘘着只剩一腔恨意。这多是因为爹爹早死,剩了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任由大哥这唯一的亲人欺凌,想到这里,鼻头一酸,委屈的眼泪更是如山洪倾泻而出。 “教训过你多少次,大哥只看结果胜败。你既然答应了大哥一定拿到‘军魄寒剑’,大哥就相信你,做不到你为什么要接这‘令箭’?战败了还借口连连!有人胜了,不是吗?你同学里有得满分的,你为什么不去看他们,反要沾沾自喜去比那四分之三‘及格’成绩的庸才!” “是,汉威下次也去抄,也去偷题,只要得满分大哥就满意了是吗?”汉威也声嘶力竭的哭着争辩。 “作死的畜生!” 随着大哥一声嚷,汉威“嗷唔”的嘶号,鞭子又抽在身上。 “杨汉威,你给我记住。在杨家,大哥的话就是军令,你想得通也要服从,想不通也要服从。纹身女尸的案子到此为止,你不许再查,有时间好好的在你的课业上下功夫!”(未完待续) 10 姐弟 晚上,大姐凤荣和姐夫储忠良从上海做生意归来,胡伯哄了趴在床上养伤的汉威下楼去打个招呼。 汉威执拗的翻侧身子,示意胡伯“我不去!” 胡伯揪揪汉威的被子,小声说:“小爷最懂事,家里来人了,大爷肯定要你下去见礼的。与其等大爷发话再去,不如现在乖巧懂事些,应付一下场面皆大欢喜。胡伯知道咱们威儿小爷委屈,就忍忍吧,听话。” 从小带他长大的胡伯和蔼慈祥的声音一如往昔,汉威缓缓的爬起身,牵动伤口疼痛得直咧嘴。 汉威平日最讨厌骄横跋扈的大姐凤荣,嫁了龙城第一大财主就目空一切的傲慢。尤其大姐和大哥是杨家嫡生的孩子,仿佛就比他这个小妾生养的娃子高贵一头一般,平日大姐常不阴不阳的嘲讽他,‘不过就是老爷子当年花钱买的一个玩意儿下的个蛋。一个小老婆生的,比咱们家奴才强不了多少’。” 汉威才挪到楼道,大姐尖厉的声音整座小楼都能听到,汉威厌烦的情绪立时燃起,大姐每次回娘家都是横挑竖捡,没个满意的时候。 “弟弟,不是姐姐说你,怎么能由着你媳妇的性子胡来呢?她闹脾气说回娘家就回娘家,这是什么规矩?这夫妻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可要把持住了。” 大姐这是在寻大嫂玉凝的不是。 汉威到了厅门,大哥汉辰脸上带着少有的欢愉,话音略含调皮的对沙发上的姐夫说:“姐夫,这可是大姐说的,姐夫可要记得了。” 汉威很少听到大哥如此轻松调侃的语气说话。尤其是大哥打完他,竟然此刻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大姐,姐夫,你们来了。”汉威规矩的问好。 姐夫储忠良一笑,满脸的肉都纵到一处,如笑面佛一般的温和:“小弟呀,几个月不见,出落得越发玉树临风了,将来和你大哥一样是个美男儿。” 汉威就见姐姐歪歪嘴,不屑的表情发自内心,说了句:“弟弟,你还真抬举这小东西,把他拾掇得越发象个人儿了。不过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养的一个玩意儿。” 大姐同他如有深仇大恨一般,汉威一直就奇怪,他哪里得罪到姐姐了,或是母亲在世时得罪过姐姐?可每当他委屈的向大哥打探生母的事情,大哥就会立刻沉下脸来厉声呵斥;而当他向胡伯和下人们偷偷去探听母亲的死因,大家的表情都是尴尬,似乎讳莫如深。 “大姐,小弟听不出虚实玩笑的。”汉辰笑了打岔,示意汉威坐下。 “小弟,来,到姐夫身边来,别听你姐姐乱说。她在上海呆得闷,那些叽叽喳喳的上海女人讲话她听不懂,憋了几个月的话全拿回娘家讲了。” 大哥坐到了汉威身边,用手轻轻抚弄着汉威的头,看似疼惜,也是在暗示他不得造次。 姐夫拿出一件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汉威。 那是一件泛着淡淡蚕丝光泽的米白色真丝衬衫,触手的感觉细腻凉润,质地极佳,垂沉的质感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珍品。汉威只记得曾见东北军少帅胡子卿大哥有一次穿过类似质地的衬衫,微开颈口两颗纽扣,潇瑟中略含一丝颓废,令他总想起《哈姆雷特》中那忧郁的王子。 姐夫一脸谦和的笑,目光中满是慈爱:“小弟,你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没见,她一见洋行橱窗里这件真丝衬衫,脱口就说‘这么精致的衫子,也就我家小弟配穿’,不问价钱就买。等我去付账时一看,嘿,日本双抽混纱纺,五千大洋一件。” 汉威惊愕的看着这件名贵的衬衫,大哥也仿佛被姐姐姐夫的出手阔绰震动,略含嗔怪的说:“姐姐、姐夫,你们疼爱小弟,汉辰知道。只是威儿还是孩子,怎么给他买这么名贵的衣服。” “名贵吗?那要看是谁去买,这点钱对储家,九牛一毛的汗毛尖儿都算不上。”大姐一副财大气粗猖狂的样子,谁不知道她嫁进的储家是龙城数一数二的富户。 大姐炫耀的玩弄着手指上那一串五颜六色的戒指,祖母绿、猫眼儿、翡翠,凑到一起就是俗不可耐,如把珠宝铺子搬到了身上一般。 汉威脸上浮出鄙视的笑,又听大姐说:“老爷子在世时,对这小东西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就算我看在死去的爹的份上,帮他老人家‘喂鸟儿’吧。” 汉威听得气,恨不能将衬衫摔在大姐脸上转身上楼。 汉辰似乎看出了小弟的委屈,用眼神压制着小弟的怒火。 “你媳妇不是总用私房钱,大手笔的从英国给小弟定制西装装扮他吗,大姐也不能让杨家丢人不是。” “威儿,你下去吧。”大哥吩咐。 汉威出了厅门,羞辱的泪水夺眶而出,厅里的话题却忽然转了风向。 “弟弟,有个事情还要你出面说句话了。”大姐话一开头,汉威心里苦笑,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储姐夫愧疚的声音说:“说来惭愧。姐夫在杏花巷那里入股了两家馆子。” “杏花巷?”不等姐夫说完,就听大哥汉辰脱口而出,“姐夫,你去开妓院?” 汉威心里骂,看姐夫和姐姐这样子,去当龟公老鸨倒也还像。 “那个,那个就是朋友硬拉了入股分红,这死钱变活钱谁不想呀。可谁想到前些时候‘牡丹堂’死了个‘姐儿’,尸体顺了黄龙河漂了下去,警察署就把整个堂子给查封了。龙官儿,你这可得做主呀。” “就你这不要脸的,开了妓院还开相公堂子,你还都占着。看你惹一身骚,还要害得我娘家兄弟来帮你洗擦不是。”大姐的话哪里是骂姐夫,不就是变了方法压大哥帮忙吗? 果然不出汉威所料,大姐柔和的话音传来:“弟弟,好歹就你一句话不是,都是自家买卖。” 简直是恬不知耻,汉威气得胸都要炸开,就听大哥调侃的话语:“可别这么说,杨家可不做这种买卖,这若是爹九泉有知,从棺材里跳出来也要把汉辰抽筋剥皮了。” 汉威立在楼梯上,听着厅里大哥同姐姐、姐夫的说笑,心里却是彻底糊涂了。怎么这桩案子如滚雪球一般越聚越大,牵扯进这许多的人来。就连这死去的女子所在的“牡丹堂”竟然都是姐夫开的堂子,那这“二梅子”,姐夫该是熟悉不过了。 汉威心里惊诧如此的巧合,竟然二梅子栖身的“牡丹堂”是姐夫的产业,案子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家人头上。 “姐夫,汉辰明天一早就去西京开会,要过三天才回来,回来后就帮姐夫处理此事。姐姐、姐夫不是说储家庄园正在翻修吗,不妨搬到家中暂住几日。汉辰这些天外出,家里就小弟当家。” 汉威心里暗骂,大哥好歹毒,明知道大姐平日欺负我,还让大姐留在家中陪我。这不是把小绵羊寄托给灰狼照管吗,等到回来就剩一堆白骨了。 夜晚,大哥来到汉威的床边,轻轻拍醒他说:“小弟,往里面躺,大哥今晚陪你睡。” 汉威侧过头,没有理会大哥,像条虫子一样往床内侧蠕动。 看着汉威赌气的小模样,汉辰笑了,胡乱摸摸小弟的头,探身将胳膊伸去小弟身体下,想去搬动他。 汉威一个翻滚,疼得“哎哟”一声,随即啜泣起来。 “是跟大哥赌气,还是生气大姐那几句玩笑话?” 见汉威侧头不语,知道他还在赌气,汉辰说:“哎,杨家小爷,像个男子汉看着大哥!大哥明天出门,你就是杨家唯一的男人,这家,大哥就交给你了。” “嗯~”汉威默许,大哥敲了他的后脑嗔骂:“‘嗯’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小猪。” “是!大哥。” 大哥躺在他身边,倒出瓶子里的“安睡药”片,和了白水送下。(未完待续) 11 离家 “你滚吧,有本事就别回杨家!看你大哥回来怎么拾掇你。我要不让你哥把你剥光了吊在廊子上打,就算我白活这些年!”大姐刁钻蛮横的话音在脑后渐去,汉威蹒跚着冲出杨家大门。 “小……小爷,哪……里去?车……车……呢?”门房“猪头”慌张的拦住汉威的去路,汉威推开“猪头”顶着日头走出杨公馆大门。 这不过才两天,这个家他如何也呆不下去了。 汉威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摊上如此一个怪异的家庭,有这么不可理喻的姐姐。 汉威茫然的走出大门,疾步闪进小巷里,他想静静,不想被胡伯和姐夫追上,也不想去面对歹毒变态的大姐。 手指划着墙壁漫无目的的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擦身而过的人和风景他都没曾留意,头脑昏沉沉的觉得天昏地转。 “先生,要车吗?” 汉威寻声望去,墙角处顿着一胖一瘦两个黄包车夫,汉威没说话,随便挑了一辆坐上去,触痛了伤口险些跳起来,又忍痛坐下,挥挥手示意他开车。 车子在柏油路上行进,车夫步伐稳健,车子也平稳。 到了大路的尽头,戴着草帽的年轻车夫回头问:“先生,前面就一条路,我向右转了。” 汉威没作声,似是默认。 车子拐入了黄土路,开始颠簸起来。车夫步伐依旧,高兴的笑着说:“先生,你坐稳了。拉过这段路,可就是要收两块大洋了。” 汉威鼻子里“嗯”了一声,没有心情理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先生,前面是向左还是向右?啊,看我,就顾了拉到活儿高兴了,先生你要去哪里?” 汉威没答话,向右挥挥手。 “是向右是吗?”车夫试探问,见汉威没答话,痛快的“唉!”的应了声向右转去。 汉威眼前就是车夫壮实的脊背,看着看着,车夫身上那白色的对褡越来越大,渐渐的扩散开来,汉威没了知觉。 汉威再醒来时,没有睁眼。 嗅觉中周围弥漫着一股汗臭和霉臭呛人的气息,他想咳,干裂般的喉咙却咳不出声,耳边响起一个兴奋的声音:“醒了醒了,这孩子怕是醒了。” “娘,您看得眼花了吧?”年轻的声音略含沮丧。 “这是哪里?我来了哪里?”汉威头痛欲裂,迷蒙中在回忆发生的一切。黄包车,对!黄包车,他上了黄包车,就记不清后来的事了。 “大哥,你这活儿拉得还真划算。跑出去一天,钱是一个子儿没挣到,反拉回家一个活死人来。” 又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就听一声苍老的咳嗽,声音闭嘴止住。 汉威不敢睁眼,他不知道睁眼后该怎么面对,只能从对话中依稀分辨目前的状况。 这时又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温和慈祥:“福全,别听你弟弟胡说。这是积德行善,少挣了钱没关系,你爹不打你。快去把车放好,小心下雨淋到。” 汉威听懂,这个叫“福全”的就是拉他的那位健步如飞的黄包车夫,妇女怕是福全的娘。 那久违的慈祥声音,听来多么像他那死去的大娘,大哥的生母。 “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昏倒在车里了?” “娘,还是扔了他吧。大哥说是在省厅门口拉到的他,看他这样子,失魂落魄的象是个学生崽。该不又是那些去省厅闹事情愿的学生吧,再或者就是不学好被家里赶出门的。”福全的弟弟说。 “唉,怎么能做这缺德事,就是让他走,也要等他醒过来。”大娘的声音。 “那他要是醒不过来,或是醒来赖上咱们家了,岂不是要养他一辈子!” 话音未落,就听“哎哟”一声叫,似乎这个弟弟挨了一记暴栗。 “你这孩子,做点事怎么就这么眼睛浅图回报呢。离地三尺有神灵,做事凭良心不亏心就好。” 听了一家人的对话,汉威心想:看来这一家还是本份人家,只是我这一晕倒反给他们添麻烦了。 正想睁眼起来,谢过他们一家,离开这里。就听那大娘说:“福宝,今晚这孩子就跟了你和你哥一起睡,你们好好照应他。 “让我和活死人一起睡!”福宝顿时高声叫起来。 “别一口一句死人,多难听。你胡子伯给他号过脉,说是身体虚,吃两剂药就缓过来了。福宝,你等下出去抓药,把钱罐子里这月买米的钱都拿去吧。这精细的病,也不知道一副药有多贵。现如今什么都涨价。” “现如今什么都收捐,就剩了放屁不收捐了。”福宝嘟囔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忽然又嚷了句,“钱都给他吃药了,我们全家下半个月喝西北风去呀。” “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娘说。 “就赖我哥,当自己拉到一块儿黄金宝呢,却是拉出一堆烂狗屎。还想一趟活儿就拉出个一块大洋,这回可好,崩子儿没有,老本都陪上了。我爹这个月的烟叶钱都没了吧?” 汉威心中又气又笑,真当小爷是一摊狗屎,可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促狭的性子起来,反想逗他一逗。 汉威于是仍旧闭着眼睛,打定主意不醒了。反正也无家可归,回家就要去面对大姐那丑恶的嘴脸,不如想好下一步去哪里。 “娘,都是我不好,给娘添烦乱了。”福全憨厚的声音,略带了哭腔。 “老大,干我们这行的,天天在街上跑,什么事摊不上。刚才爹错怪你了,打你那两棍子,还疼吗?” 汉威心头一揪,老人慈父般的声音令他眼泪倒流,嗓子里一阵咸涩。 一是想念疼爱他却又过早辞世的爹爹;二是想到大哥,大哥就是错打了他,也从来没对他道歉认错,反不如这市井平民朴实。 “爹,没事。都怪儿子没用,一早跑了几条街道也没拉到活,今天的份子钱都没挣出来。正寻思着回家可如何向爹交待,李四哥就劝我在省厅门口多等等,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他就是在那里等了不乱跑,一次拉了一个去火车站的,客人那个爽利,开口就两块大洋不还价。” “哪里天天能遇到这种好事。”老汉的声音。 “儿子也寻思呢,龙城省政府门口,官府衙门来往的人还不坐汽车呀,能坐我这黄包车?正犯嘀咕,偏巧走来这个学生崽。李四哥就忙招呼他,说给他便宜点,说我们腿脚麻利,跑得比骡子还快,不比小汽车差。这学生崽坐上车也不说话,都怪儿子尽想好事,盼着拉个好价钱,没多问几句。只盼了这趟能睁个四毛、一块钱的。怎么知道他就晕在车里了。” 福全后面的话都带了哭声:“爹,这娃子不会讹上我吧?大道上没人,儿子就怕被他讹上,还想过扔了他在路边,反正没人见。可又一想,有点缺德了,就拉了他回来。身上没一个大子儿的娃子,还被我当拉了个善财童子。爹,我翻这孩子的身上了,一个子儿没有,他就是憋着‘强盗坐车’的。” “就是他不本分坐了回‘强盗车’,人家病倒,也不能就把人家扔路边。你要是真这么做了,爹倒是要敲断你的腿了。” 汉威想,这个老爷子听来还和善正直,只是福全说话总觉得傻傻的。 “爹,我回来了。”传来那个福宝的声音。 “药呢?”老汉问。 “爹,药房掌柜说,就咱们家这点钱,半副药也抓不起,这虚症是金贵病,里面还有一味药是人参呢。我长这么大,连人参须子都没见过呢。”福宝话音颓丧。 大娘温和的语气说:“我看这样吧。隔壁二大妈的闺女三丫儿在大户人家当使唤丫头,那家的太太也总吃补药,三丫儿常捡些人参渣子回来给二大妈熬汤,多少也能管点用。我去讨点来。” 汉威一听,没从床上跳起来。竟然让小爷吃倒掉的药渣子!就是家里炖给的人参鸡汤,小爷脾气来了都一口不屑得喝,居然落魄到讨药渣子吃! “福全,去把咱们家攒来过年吃的熏肉拿来,我去给你二大妈送去。” 原来是要用熏肉换药渣子,这家也太穷酸了。汉威暗笑,好在我没投胎到这穷鬼家,不然可怎么活。 “婉妹儿,你把咱们家那点细白面拿去巷子口的小货铺换点儿羊奶回来,好给这孩子灌点吃的。” 汉威一想,也不好,再这么下去,看来这家人就要倾家荡产了。 一个小女孩儿尖细的声音:“娘,这点细白面,是留给爹养胃的。” 忽然一声霹雷般的吼叫:“李老蔫,出来!你们的债什么时候还上呀?” 屋里顿时带进来一股阴风,汉威能感觉出有人进来,还不止是一个人。 “嘿嘿,没钱还债,还吃得起细白面!” “五爷,误会了,五爷,这不是家里有病人了。那钱,再宽限几天吧。” “宽限,说好了,到期不还钱就把车拉走。” “五爷,五爷您高抬贵手,我们一家老小就靠了拉车吃饭,您要是把车拉走,我们靠什么活呀。” 老汉哀求的话音都带了哭腔,汉威才听懂,原来是来了讨债鬼。 “活命,怎么不能活。卖儿卖女,都能换口饭吃。”那个五爷的声音在房子里游荡,终于停在了汉威的旁边。 “这个孩子是谁?生得小花旦一般的模样,还真俊。”五爷不怀好意的狞笑问。 “是位客人,晕倒在车上,被‘傻全子’给拉回来了,还没醒呢。”大娘说。 “那你们是发财了,救他不能白救,讹他一笔钱。不然,把他卖去相公堂子,肯定能值几个钱。” 五爷一阵放肆的淫笑,汉威恨不得跳起来踢烂他的狗嘴。 声音就走远,似乎全家人都跟了出屋,外面传来哭闹声,争抢声。 老汉呜咽的哭叹:“没了车子,可怎么活呀?”(未完待续) 12 重生贫民窟 汉威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回到屋里的人们长吁短叹,天塌下来的恐慌和无奈。 福全哭了不停的说:“车子没了可怎么办?” 屋里一片唏嘘声。 汉威反有了负罪感,似乎他的到来给这家人带来了灾难一般。 “哭有什么用!明天太阳还是会出来,饭还是要吃。”福全爹说,“他娘,去把那个破炉子拿来,我修补一下。你看看手里还有多少钱,去菜地买些菜薯回来。明天,不!今晚,我带了福宝去金蟾大舞台外面去卖烤菜薯,散戏时人多,该能卖几个子儿。” 又吩咐福全说:“福全,你去别的车场子去看看,看能不能多付些份子钱,不交押金去租辆车子来拉。也别管车子好坏,又总比没有好。还有婉妹儿的学费,拿来先糊口过日子吧,这书先别读了。” 就听那小姑娘“哇”的大哭起来,央告说:“爹,我要读书,别不让我读书。” 屋里压抑的气氛令汉威心里揪扯得难过,看这一家之主临危不乱,还有这些安排,也让汉威对他有些敬意。 “丫头,别哭了。爹就这点本事,供你读书就到这里了。怪就怪你命不好,没生在个大富大贵人家。” 汉威躺在床上嘀咕,大富大贵人家又怎么样?到时候考不到第一被藤条抽肉的感觉你是不知道。 现在该何去何从?怎么也不能让这家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然传出去让大家知道龙城省主席杨汉辰的弟弟睡进了平民窟,这岂不成了报纸的头条新闻了;可回家他也不甘心,去面对大姐如何他也不想;那就不回家,去哪里呢?这肮脏的平民窟也不是他这种少爷落脚的地方。这个时候,汉威才真正的想念大哥了,虽然大哥蛮横粗暴,可毕竟大哥还能给他一个落脚的家呀。 “孩子,来,擦把脸。”一方散着腾腾热气的毛巾擦在汉威脸上,粗糙的感觉蹭得皮肤生疼,但汉威又难以拒绝这份“宠爱”。 汉威头裂开般疼痛,浑身虚弱无力。他想,真不是有意离家出走,实在是身体力不从心才误入到平民窟。总不能让人送他回杨公馆,也不能回军队让军医看到他身上的伤,那该有多没脸。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到自己能站起来。 屋里又恢复了平静,不知道又躺了多久,汉威觉得他的头被轻轻的抱起,放在柔软的大腿上,贴靠着温暖的怀抱。 一个轻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孩子,张嘴,喝点奶。乖,听话。” 汉威觉得嘴被捏开,略带膻味的羊奶入到他的嘴中,从未曾有过的鲜美。他在家都很少喝奶,尽管玉凝姐姐每天早晨必喝一杯牛奶养颜,汉威都是不大喜欢喝的。 粗糙的布在他嘴巴轻蹭,和蔼的话音说:“这孩子,这模样多可人疼呀。” 呛鼻的烟味,汉威干咳了两声。 “呦,这孩子醒了。”大娘凑在汉威身边,粗糙的手掌抚弄着汉威的面颊,赞了句:“这孩子,生得多俊呀。” 汉威睁眼,一派陌生的环境,破旧的毡棚,四周阴暗。落着重重补丁的厚重棉被,身边探来一张满是皱纹一脸慈祥笑容的脸。 “孩子,你醒啦?”大娘温暖的眼神仿佛能让人融化,汉威诧异的看看四周,床边涌过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汉威揉着头,惶然的望着众人。 “你晕倒在我大哥的车里了,车钱都没给,还害得我们给你治病。”迫不及待说话的一定是那个弟弟福宝,汉威从声音中分辨出眼前的众人。 汉威摇摇头,似乎什么都记不清的样子,诧异的神色望着众人。 “你姓什么呀,家在哪里,看你穿得这身衣服还不错,家里也该是有钱人吧?”福宝话一出口,就听到父亲一声咳嗽,于是打住了话音。 汉威仍是一脸懵懂的摇摇头。 “该不是个小哑巴吧?”福宝问。 “你家在哪里?我哥送你回去,顺便把车钱和药钱还了。”福宝鍥而不舍的追问。 汉威赌气的摇头:“我没家了。” “怎么会没家呢?”福全憨态可掬的问,汉威嗫嚅说:“我爹爹去世了,大哥把我轰出家门了,大哥是大娘生的,我是小老婆养的。” 汉威一吐心中的怒气。 “呦,怎么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这么狠呀,谁生的也是血脉兄弟不是。”大娘宽慰汉威说,“回家吧,好好说说,或许你哥哥就回心转意了。” 汉威拼命摇头,惊惧的神色令人心疼。 “他们都搬走了,就扔下了我。”汉威继续编排,心想天地之大竟然没他落脚的地方了。 “那你这就是无家可归了?”福全妈试探的问,一脸的惋惜,然后询问的目光望向老头子。 福全爹问:“那你有什么打算,这是去哪里?” 汉威摇头。 “唉,我先做饭去,吃过饭再说。”福全妈擦了把泪,出去做饭。 汉威侧身又睡了一觉,头脑稍微清醒些才隐约觉得,一定是自己的伤口没能处理得当,又聚脓了。 可他又羞于去说出症结所在,只能咬牙凭借自己的毅力强挺。汉威想,只要恢复了气力,就想办法独自离开,神鬼不知的,再想办法给这家人一些钱做补偿,至少也能让他们脱贫。想想大姐随便给他买件衬衫就花五千大洋,而福全却为了挣一两块钱每天起早贪黑,世道还真不公平。 香气扑鼻的味道,饭桌上两道青菜,一盘豆渣,另外有一盘金灿灿的摊鸡蛋,上面点缀有翠绿色的葱花。汉威明白,那香气就是这盘诱人的葱花摊鸡蛋散发出的。 “娘,您怎么把咱们家母鸡下的蛋给摊来吃了,不是拿去换钱的吗?”婉妹问。 汉威看着小姑娘瘦小的模样,心想这该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呢? 吃饭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只字不提今天天塌地陷的不快,谈的都是晚上如何去卖烤菜薯。 福全娘将鸡蛋分成两半,将一半夹了放在汉威的碗里说:“吃点补身子。” 又用筷子将另一半分成两份,一块儿放在了福全爹的饭碗里,说了句:“当家的。” 接着将另一块儿分成两半,分别给了福全、福宝两个兄弟说:“好好干活。” 汉威就看着婉妹那可怜巴巴的眼睛随了母亲筷子里的鸡蛋游动,抿着嘴角咽着唾液。 听说很多人家的女人都是没地位的,吃饭时不能上桌子,只能吃剩菜。大哥和玉凝姐开玩笑时曾拿这个话笑闹过,玉凝姐这个从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当然嗤之以鼻。今天,汉威却见到了这祥和的一家人,虽然不尽公平,却人人没有怨言,包括那咽了口水下饭的小婉妹。 于是汉威乖巧的将碗中的蛋分成几块儿,先夹了一块儿给大娘说:“娘,您吃。” 又夹了块儿给婉妹。 汉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出“娘”,他明明是要叫“大娘”的。可是话到嘴巴,那个“大”字竟然省了。 福全娘如被雷电击了一般,碗端在空中,激动的泪水涌出来频频点头说:“你,你叫我娘?” 汉威放下碗垂泪说:“我两岁时,娘就死了。” “可怜的孩子。”福全娘用衣襟擦擦眼泪对福全爹说:“这孩子同咱们家有缘,他爹,你看……” “留下吧。”老爷子发话说。 汉威忽然对这一家人有了种难言的依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福全娘就总想到母亲,虽然听说他的生母年轻貌美如花,去世时还不到二十岁,而且是江南第一美女。但眼前的“娘”却让他有种难言的亲近。 汉威想,这若是让大哥知道,非打烂了他不行。可汉威眼前得家,是再温馨不过。 “你叫什么名字?” “乖儿。”汉威答了说,“余乖儿” 他记得生母姓余。 “以后就叫你‘三儿’吧。” “唉,不如叫‘三乖子’。”福宝插话说。 吃过饭,福全爹带了福宝去买烤菜薯,汉威身体虚弱的侧躺在床上。他当然知道自己位什么晕倒,每次被大哥责打后伤口瘀血不退就会令他高烧不退,甚至昏死过去。最严重的一次是爹爹刚去世不久,那次他和哥哥顶嘴哭闹,被一顿暴打后,他夜里就开始浑身抽搐。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大哥慌得不顾一切抱了他去教会的西医诊所,凉凉的雨水将他浇醒时,他有意把头往大哥怀里靠了靠,去寻找一丝温暖。大夫只责怪大哥下手太狠,而大哥抱他回家后也大病了一场。 汉威忽然想,如果大哥回来,发现他不在了,会是什么感觉?掘地三尺怕也想不到他在平民窟。怕这是对大哥的一种最好的报复了,宁可在平民窟吃糠咽菜也不回杨家去了,索性将错就错,反正是大姐打了他出杨家的。 不在杨家,就不用去样样出类拔萃;不用如大哥期望的那样做什么“人中美玉”,还要是无瑕的美玉;不用考高分,不用样样出色。平凡之家,只要尽心了,什么都是可以值得原谅的。他照样可以生活得安逸平静,无忧无虑。(未完待续) 13 烤菜薯 “三乖子,你往里面睡,睡我和你二哥中间。”福全一把撤开一张落着层层补丁的帘子,狭窄的棚子立刻被隔成两个独立的空间。 汉威这才留意,他睡的这张大床上,放着四个枕头。 十来岁大的婉妹儿洗过脸爬上chuang,铺着被子。汉威惊得险些叫起来,难道婉妹也和他们一起睡?汉威红了脸,婉妹却开心的将枕头放到他的旁边说:“我要和三哥睡。” 这真是贫穷人家没礼仪了,这“七岁男女不同席”“授受不亲”的道理大哥总在他耳边叨念,这若是让大哥知道…… 汉威开始暗骂自己:“杨汉威,你这小脑袋乱想些什么呢?” 婉妹穿着一件对襟的没袖短褂,一条兰花短裤钻进被子。福全喝了说:“婉妹,一边去,哪里都有你,添什么乱。你三哥身体不舒服,晚上起夜倒夜壶都要我和你二哥忙活,你一边去睡。” 汉威已经听得面红耳赤,难道这一家就是这么过活的?一张破布隔开父母和孩子的床,隔开两个虚拟的天地。 汉威闭上眼,婉妹托着腮问:“三哥,一看你就是有学问的人,一脸书卷气。那你教我认字吧,也给爹娘省下钱,我就不去学堂,跟三哥学了。” “三弟,来,脱了衣服睡,舒服些。”福全说,傻笑着望着他。 汉威缩在被子里,摇头说:“我不习惯脱了衣服睡。” 汉威心想,这家人倒也轻松随便,日子过得穷,却总是在极力想办法存活,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跟他们一起,觉得浑身轻松,没压力,没有心灵上的负担,更不用天天背着沉重的壳过活。 “福全大哥,我们就这么睡了吗?不用等到阿爹回来,向他问过安在休息?这样不好吧。”汉威小心的提醒。 福全一脸的莫名其妙,婉妹却咯咯的笑了:“三哥,我们家很随便的,不象大户人家要什么‘晨昏定省’。” 汉威羞怯的笑笑,安稳的躺下。 “睡吧,散戏要很晚,也不知道爹他们要卖到几点,要是生意好就回来的晚些。”福全躺下,伸手摸摸汉威的头:“呦,烫得和小火炉子似的。” “没事的,我总高热不退,过些天自然就好了,不用看大夫花冤枉钱。” 睡过一觉,迷迷糊糊就听见屋里的响动。 汉威睁眼,发现福全哥已经下了地,帘子外福宝的声音骂:“这都什么世道,卖个烤菜薯还收捐。好不容易买出点,结果被一抽捐,剩不了多少。” “睡吧,总算没蚀本。”福全爹的声音。 夜晚,一左一右鼾声大作,屋里弥漫着霉味和臭汗脚味,汉威难以入眠。睡着睡着觉得身上瘙痒,伸手去抓,却摸到一个活动的虫子。汉威“啊!”的惊叫了坐起来,全屋人都醒了,点起油灯紧张的问:“三儿,怎么了?做噩梦了?” “有虫子!”汉威紧张的借了光亮去看,竟然是个恶心的昆虫。 “不就是臭虫吗,大惊小怪。咱们家的‘房客’多了,老鼠、跳蚤、臭虫、蟑螂、壁虎、癞蛤蟆,有时候还有野猫和黄鼠狼子光顾。都象你这样,还不吓死了?”福宝嘲讽的话,汉威无奈的勉强躺下。 “真是大少爷。”福宝挖苦说。 屋里又恢复黑暗。 汉威的心开始动摇,难道要在这肮脏的地方住下去吗? 清晨醒来,男人们都去各自出工干活去了。小婉妹在盆里洗着烤菜薯,要给哥哥和爹爹送去。 大娘为汉威做了一碗香喷喷的疙瘩汤,里面浮着几点油星,破了边的大海碗都遮掩不住那汤红绿相间的美色和诱人的香气。 “趁热喝,这点麻油还是隔壁五婶给的。” “真香!”汉威赞了句,不是在奉承,真是很难吃到如此的美味。 “可是娘,这白面不是留给阿爹的吗” “你是病人,吃吧。”大娘的笑容永远是慈祥。 婉妹回来时垂头丧气,对汉威说:“爹爹他们的生意不好,一上午才卖掉五块儿菜薯。卖烤菜薯的人家太多了,还有人在卖烤肉串,烤花生。” 听了婉妹的抱怨,汉威灵机一动说:“婉妹,你去同阿爹说,戏院门口白天生意本来就不多,又多是饭馆,让他白天去那几所学校门口去卖,就在课间隔了栏杆卖。教会学校的孩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嘴馋买的多。还有,要准备多些干净的废报纸用来包菜薯,不然很烫手的;再有,烤些小块的,孩子吃不多,但价钱可以一样;等到快吃饭前,就去洋行门口卖,职员下班,饿了就会买了充饥;至于戏院门口吗,就开戏前和散戏后去卖。” 婉妹听得半信半疑,跑去学话。 这天夜里福宝收工回家时,对汉威极其客气,赞口不绝,因为他忙了一天,竟然卖掉了足足一大筐烤菜薯。 “如果能多攒点钱,还是送婉妹去读书吧。你看看,三儿读过书,这心思主意就是不一样。”福全爹夸赞,汉威也沾沾自喜,总算旗开得胜。 深夜,汉威的伤口如虫吃鼠咬一般的难受,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那疼痛似乎吞噬着他每一根细微的神经,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汉威开始心里恐惧,他似乎看到了一股灿亮的灵光,似乎感觉出病情的不妙,就在惊惧中他又昏死过去。 再睁开眼,他趴躺在床上,头却枕在大娘的腿上。大娘的手抚弄着他的头,心疼的说:“你这孩子,怎么不说实话呢,这一身的伤,若不是你爹想起给你刮痧降热,怕都发现不了。” 一位郎中模样的人说:“注意吃药,好在发现得早,以后不要这么打孩子了。” 汉威一阵脸红,到底是让大娘知道了他羞于见人的秘密。 “是你那个禽兽哥哥打的?”福全问,愤愤不平。 汉威想了想,总要给大家一个理由,这才缓缓的说:“我吃果子,不小心把皮掉在了楼梯上。我嫂子没看到,踩到滑下了楼梯。” “啊!”大娘惊叹一声,福全却问:“就为了这个把你打成这样?” 汉威又羞愧的说:“嫂子怀了快三个月的宝宝,就给摔没了。大哥恼羞成怒,就打我,赶我出门。” “作孽,作孽。”大娘连连叹息,善良的眼泪都留出来,“也难怪你哥哥打你,他也伤心。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赶了你走呀,毕竟是兄弟。” “三儿也是无心的吗,怎么就这么狠打他呢。”福全还是不平的抱怨。 汉威心里知道,他编的这个谎话也不全是谎话,是发生在前年底的一件惨事。因为这个果皮,大哥险些休掉玉凝姐这个嫂子;因为这个果皮,他和侄儿小亮险些被大哥的家法折磨死;也是因为这个果皮,大哥将小亮儿“驱逐出门”,送去了泉州的外公外婆家。(未完待续) 14 意外收获 退了烧,汉威头脑清醒许多,只是身上酸痛,双腿无力无法下地。 汉威后悔自己一时任性同哥哥赌气不上药,闹出这许多节外生枝的尴尬事。幸运的是遇到如此和善的一家人,若是遇到歹毒的车夫扔了他在荒野,怕真不知道要出什么意外。 身子清爽了,汉威的鬼主意就来了。他让婉妹将自己的外衣拿去当铺当了五块大洋回来,虽然明知道上好的毛料子当这两个钱很亏,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了钱,汉威让婉妹去杂货铺买来一罐甜甜的蜂蜜和一些菜油,又买了两副手套和口罩。在家里,汉威吩咐婉妹将菜薯洗干净,切成一段一段,用竹签穿好,放在竹篮里,随了婉妹去找阿爹和福宝二哥。 刷过菜油和蜂蜜的菜薯块儿果然招拦来不少生意,汉威蹲在地上帮大家点钱,忙得不亦乐乎。烟熏火燎的气息呛得汉威咳嗽个不停,手中那肮脏的钱渗着汗水,在过去这点小钱就是掉地上汉威都不屑一顾,如今每一张钱都如获至宝一般。 汉威看着眼前一双双腿拥来挤去,来来往往,丝袜皮鞋、草鞋步履,应有尽有。而他蹲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被人认出他的身份,但他又不忍离开,不舍得放弃他的智慧成果。 “三乖子,你可真行,这读书人肚子里就是花花肠子多。你怎么就知道一个菜薯切成四段卖,一段就卖出比一个整菜薯多一倍的价钱?还有这么多人来吃蜜糖菜薯。”福宝笑得嘴都合不拢。 而对面几个卖菜薯的摊位明显冷清。 回到家,满满一蓝子的钱倒满一桌,大娘眼睛里闪熠着惊喜的泪光,舔着手指头数钱。 汉威跪在桌边条凳上,托着腮看着大娘数钱问:“娘,刨去买蜂蜜、地瓜、竹签和口罩的钱,能挣出多少?” “五块钱,五块钱的利是有了。”随了娘的一句话,全家人投向汉威的目光都象是在仰望神灵。 汉威掩饰不住的得意,大哥也太小觑他杨汉威了,离开杨家,他照样能挣钱养活自己,照样可以过活。 大哥平日总骂他:“杨汉威,你若是不争气,将来怕只有去大街上讨饭当叫花子。在杨家,你还是个少爷,出了杨家你什么都不是,你看看门口讨饭的那五就知道!” 大哥打骂他的理由似乎都是基于这个论调上,似乎出了杨家,他就只有一条路-讨饭,抑或饿死。 此时,汉威目光中泛出同福宝哥一样的兴奋。 娘将收获的钱分成三份,一份交给婉妹嘱咐说:“你拿去和你三哥去买料。” 又将一小份递给福全爹说:“带上点应急。” 最后将剩下的一份小心翼翼的放进钱匣,总结一句说:“如果天天都能这个样子,我们就攒钱去把车赎回来,然后送婉妹去读书,再给福全攒钱娶媳妇。” 全家人的目光盯着那个钱匣子,像是看着全家的未来和希望。虽然里面只有不到四块钱,都不够汉威平日喝杯咖啡的钱,但在这一家人的眼里却是聚宝盆。 “明天准备多些菜薯去卖。”福宝提议说。 于是全家人动员起来,洗菜薯、削竹签、刷蜂蜜,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娘用袖子为汉威擦着额头的汗,心疼的说:“这孩子,从没吃过这苦吧,看累得。” 汉威露出一脸“谄媚”的笑,那是他惯来用于迷惑哥哥的,甜润的声音说:“娘,乖儿不累,还是娘去歇歇吧,忙了一个晚上。” 汉威的任务是和婉妹一起用旧报纸叠成三角形状的小纸袋,用于装整块的菜薯。 忽然报纸上一张照片引起汉威的注意,那是大哥汉辰在西京中山陵谒陵,一身戎装,硬挺的风衣,随在长衫礼帽的何文厚总理身后,旁边还站了面容俊秀的胡子卿大哥,全国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东北军少帅,大哥的好友。 汉威忙扫了眼新闻的内容,尽是官面文章,只是照片中大哥的眼睛似乎在望着他轻蔑的说:“孽障!莫不是皮子又痒了?” “三哥,你看什么呢?”婉儿凑过脸来看,“咦,是杨司令在西京的照片呀。” “这帮当官的,四处收捐刮地皮,逼得老百姓没个活路。他们自己反倒游山玩水,四处享乐。”福宝哥嘟囔了骂。 汉威不好搭腔,就听阿爹又是一声叹息说:“没听戏文里唱的,‘少年登科大不幸’。这杨大帅一死,杨少帅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龙城司令,那换上过去就叫做‘诸侯’,是王爷,封疆大吏。这若说埋怨他吧,哎,毕竟还是孩子,年轻,做成这个地步就不易;若说不埋怨他,可谁让他当了龙城父母官呢。” 这话倒是引起汉威的兴趣,看来百姓对大哥也是颇有微辞呀。 “杨少帅不好吗?”汉威故意问,心里偷笑,这老伯要是知道他就是杨少帅的弟弟,肯定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就听老爹说:“要说这早些年,杨少帅也是个好样的。就说有一年黄龙河发大水,那洪水是一个猛,眼见这河堤就要冲塌了。杨大帅下令要扒开平民窟边上那段堤,淹掉庄子泻洪,生怕洪水冲进城里。是杨少帅,当时他才不过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自作主张就带了兵把蓬台口那段堤给炸了。百姓的性命和宅子是保住了,可蓬台口杨大帅家的祖宅田地都给淹了。听说杨大帅那个恼呀,险些没把杨少帅的腿给打断。” 汉威听得新奇,头一次听到这段轶事。爹爹打大哥之狠他是见过,但这段炸堤坝的故事他头次听说。 “若说这杨少帅也是个狠主儿。听说杨大帅父子就是仇人一般,杨大帅过世的时候,不管是真情假意,龙城上下哭得感天动地,可那杨少帅竟然是一滴眼泪没都流。” 汉威心头一惊,仔细回想。爹爹过世时候他也是哭得天昏地暗,还是被大哥怒斥后才怀着无限恐惧止住悲声。那时候大哥似乎是没有眼泪,冷若冰霜的面容令人不寒而栗,敬畏三分。 汉威不由得记起爹爹去世的头一天发生的事。那天他去房里看望卧病在床的爹爹,掀开爹爹卧房的门帘,大哥在爹爹的床边跪着。 爹爹那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大哥的手,期冀的目光里满是不安,恳切的声声呼唤着大哥的乳名说:“龙官儿,答应爹,龙官儿……” 汉威只看到大哥默默无言的搬开爹爹的手,手指一寸寸在爹爹那失落茫然的目光中抽出,只说了句:“父亲好好安歇吧。”,转身离去。 汉威愕然的望着大哥,走过他身边时,大哥淡然的吩咐一句:“乖儿,多陪陪父亲。” 汉威挪到父亲床前,看着父亲用手擦着纵横的老泪。现在想来,那可是当年威名赫赫的龙城王杨焕豪的英雄泪,就算是英雄末路,却也是震撼。汉威贴到父亲的床前,父亲宽大的手掌抚mo着他的头,又是一声长叹。 直到现在,汉威都一直怀疑大哥之所以打他这么狠,多少有些报复的快意存在,都是因为爹爹生前把所有的温情和爱都给了他这个“宠儿”,而对大哥却极尽冷落。他不愿意再多想,既然改变不了现实,他何苦自寻烦恼。 福全爹叹气接着话题说:“可这人呀,一旦有权有势后,就瞻前顾后,冷酷无情了。若是换到如今,怕那杨少帅绝计不去炸堤淹自家的田地了。” 福宝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爹,那天我在酒楼帮忙时,听到从西京来的那几个官员聊天。他们说,何总理本意让王赞辉将军取道龙城去滦州剿匪,那是为了‘双剿’。灭了赤匪,王将军的兵就不撤出龙城了。说是中央对杨司令一直就想……”,福宝做了个砍头的姿势又说,“没想到王赞辉死外面了,也没能回龙城。” 汉威的脸色大变,手中的报纸“次啦”撕裂。(未完待续) 15 斗地痞 汉威开始担忧大哥在西京的安危,果真如福宝哥所听到的那样,大哥西京之行会有性命之忧? 据说当年大哥汉辰易帜归顺西京政府,也是何总理派了子卿哥“三顾茅庐”外加“御驾亲征”,这才打动了大哥那顽固的心决心投靠西京中央。可如今为何对大哥如此的猜疑? 汉威当然不敢公然露面去打探消息,但心里痒痒的总对大哥的安危牵肠挂肚。 灵机一动,汉威决定和福宝哥和婉妹将烤菜薯摊子摆在省厅对面,来来往往的人口中一定能听到些议论,只言片语中也能推测出大哥的消息。 汉威戴上口罩围上头巾,穿一身福宝哥那补丁叠落的旧衣服,自己都觉得这幅打扮一定滑稽之极,心里暗自祷告千万别被熟人认出他是杨家小爷,不然就丢人到家了。 “三儿,能行吗?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当官儿的吧?”福宝半信半疑的问。 汉威蹲在地上收拾着菜薯说:“切,呆瓜了不是。皇上身边还要有几名太监呢,当官的身边就没个跟班儿的了?肚子饿了不吃东西行吗?” 汉威将炉子煽得火热,煤烟呛眼,烤菜薯诱人的香气弥漫。 果真,对面的省厅过来两个人,都是一身绸短衫,扎着绑腿,一看就是打杂的。 两人为了谁付钱请对方还一再争抢。 汉威从穿紫色衫子满脸络腮胡的人手里去接钱,那人捏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在汉威眼前威风的抖抖,似乎让汉威开眼般的炫耀说:“小子,一百元,你找得出零钱吗?见过吗?” 汉威心里暗骂这看人眼低的“走狗”,但摸摸手中的钱匣子,还真找不出来那么多钱找零。汉威求助的目光望向福宝哥。 “怎么了?这是钱,一百元都没见过是吗?”络腮胡子戏弄说,看来心情很好才同汉威逗趣。 福宝忙上前点头哈腰连连抱歉说:“爷,大爷,您看,这怎么话说的。我们小本买卖,这孩子哪里见过大钱,平日三瓜两枣的能见到就不错。您这钱太大,吓到他了,您别跟他见怪。您看,我们这小买卖,干上几个月不见得能挣到一张这票子。” 汉威听得恼火,干握了拳头也无法发作。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也不看看眼前是谁?莫说这一百元的钞票,就是你们这点银子还不都是姓杨的发给你们的?汉威从小,爹爹抱了他在怀里走东闯西,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乖儿,这龙城一草一木都姓杨,龙城的一切都是杨家的。” 身边同他抢了付钱的老鼠脸儿模样的人忙说:“我来,我来,我有零钱,咱们兄弟,还用见外吗。” “呵,还真烫。”络腮胡子将菜薯在两手间颠倒着,边问福全:“听口音,你东北过来的吧?” 福宝应承说:“您好耳力,我们一家都是从东北那边逃难过来的。” “不是听说你们东北土地肥的流油,那苞米棒子都不是人吃的,都是喂牲口吃的。”络腮胡子开始和福宝攀谈。 福宝有意叹口气说:“不提那窝心事。本来老家好好的,有房子有地。谁想到前年白俄毛子打来了,说是要抢‘中东路’。中国人的地盘,他们想在路上做买卖,我们胡少帅不依,就和老毛子开火打起来了。这一打仗,可不就吓得我们这些百姓四处躲,本来以为胡少帅能把毛子打走呢,可那毛子太厉害了,带来的炮都带腿会跑。打了几天几夜,我们的军队败了,落脚的岛也被老毛子给抢走了,那个岛美呀,可是改姓‘俄’,不姓‘中’了。”福宝摇头叹气,言语间如同大人一样。 络腮胡子也停住了啃菜薯,认真的问:“什么岛呀?怎么就能让毛子占了呢?” “我们后来住的那个岛,叫‘黑瞎子岛’。谁让我们打败了呢,陪给人家了呗。”福宝在摇头。 汉威蹲在地上愣愣的伤感,他记得前年他还在中学读书,听说这段故事时肺都要气炸了。回到家,恰巧胡大哥飞来龙城和大哥在书房谈心,汉威忍不住闯进去拉了胡大哥的手问:“胡大哥,为什么打不过俄国毛子呀,为什么要割地给他们?” 当时大哥一声怒喝,制止他的无礼,胡大哥却拉了他在怀里,倦怠的面容堆出无奈的笑靥说:“威儿小弟,好好读书,好好长进,日后帮胡大哥把毛子打走!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打赢老毛子的。” 两年后听福宝哥谈到这段惨痛的历史,汉威心里很是酸涩难言。 老鼠脸瓮声瓮气的说:“你们胡少帅,跟我们杨少帅一样,年轻气盛。” 正说着,来来往往买菜薯的人多了起来。 老鼠脸笑了说:“看来我们兄弟在这里一照顾你的生意,买卖就红火了。” 话音才落,又过来几个人,嘴里不停的说:“嘿,闻了香味把我们馋来了。挑两块儿大个儿的。” 汉威听得声音好熟悉,偷偷抬眼一看,慌得低埋下头。来的竟然是大哥的副官小昭,小昭也跑来买烤菜薯,这让大哥知道要做何感想。 汉威拼命往福宝哥身后缩,婉妹都看得奇怪问:“三哥,你怎么了?” 汉威不敢说话,生怕被小昭哥认出他来。 就听小昭哥身边的人问:“司令今天回来么?”。 小昭哥说:“可不是,刚才通知副官室去机场接人,说是搭胡司令的飞机回来。” 汉威心里一惊,果然是大哥回来了,看来大哥平安无事,不象福宝哥传得那么吓人。 若是大哥一回家,姐姐肯定颠倒黑白,向大哥恶人先告状,大哥知道他离家出走,气急败坏该不会把他的腿打断吧? 汉威想到这里即害怕又委屈,忽又转念一想,不如就将计就计,把自己换下的衣服扔到黄龙河边,做出个溺水身亡的现场,让大哥着急伤心一回。 待风平浪静后,他再寻回去,大哥对失而复得的小弟定然惊喜过望不再处罚。 他可以佯装是被大姐欺负得走投无路、失足落水,被人搭救,一切顺理成章。 听起来像是聊斋奇谈,但这也是迫于无奈,谁让他有个不讲情面,吹毛求疵的哥哥,谁让哥哥打他都是痛下狠手呢。 汉威拿定主张,忙借口说剧院门口的生意快兴旺了,让福宝哥改道去了剧院卖烤菜薯,尽快避开省厅这个危险的地方。 金蟾大剧院门口热闹非凡,入场的戏迷们频频光顾福宝哥的烤菜薯摊位。 汉威心里反有些眷恋这烤菜薯,眷恋这段难忘的生活。他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为福宝哥将这菜薯摊办得兴旺,他同福宝哥一家同吃同住这些天,真是舍不得。但他知道,他永远属于杨家,跑去天涯海角也会被大哥掘地三尺抓出来。 正在汉威满腹心思的收钱的时候,忽然一阵吆喝,一队黑色油布短衫的膀大腰圆的人驱散周围的人群来到烤菜薯摊位前。 “这个摊位是你的?”为首一位摇着蒲扇满脸横肉的人凑过来问,边挑捡着炉子上的菜薯。 “爷,是我的摊子,您看,要块大的还是小的,白瓤的还是红瓤的?” 满脸横肉的人一翻豹眼,望着福宝哥嘿嘿一笑,一块儿滚烫的烤菜薯就贴在福宝脸上。 随着福宝“嗷唔”惨叫一声,满脸横肉的打手大骂:“谁借你狗胆在爷的地盘上卖菜薯了?谁让你抢爷的生意了,你个东北棒子!” 汉威气得跳起来,此时打手们踢炉子的、打人的、抢钱的,同汉威和福宝扭打在一处,婉妹躲在墙角哭,眼睁睁看着汉威和福宝被打。 一阵哨子声,汉威边挣扎着边大喊:“巡警,巡警!” 但打手恶霸们仍旧肆无忌惮的挥着拳头痛打他们。 汉威练过武,还能抵挡躲闪一阵,但苦于寡不敌众,眼见就体力不支,而福宝哥已经蜷缩在地上只有挨打的份。 警察驱散众人吹了哨子围过来,一见那带头的打手,反而点头哈腰说:“三爷,三爷是你教训小混混呀,你老接着忙。” 说罢从那个三爷手里拿了几块赏钱,大摇大摆的走了。 汉威气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世道,官兵收贼的贿赂,老猫为老鼠开道。 一拳头打过来,汉威只觉得满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上,身上踏来无数鞋底。 “小混蛋,还挺能打的吗,也不看看你爷爷是谁,打得你今天让你知道你姓什么!”(未完待续) 16 倦鸟归林 “呦,这不是小魏老板吗,你这是做什么?”黑衣三爷谄笑的问,地痞们也住了手。 汉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醇美中带了刚强:“我们唱戏的有个讲究,开场前最忌讳不吉利,这是给魏某和德新社好看吗?” 魏云寒凛然的声音。 “呦,魏老板发话,我们就不能不给面子,走!”一群地痞骂骂咧咧的撤开,汉威隐约听了一个人吐口涂沫低声骂着:“不就是贴了杨少帅,狗仗人势的一个‘兔儿爷’吗。” 原来大家都知道魏云寒是大哥捧的,都不敢得罪魏云寒。 汉威忙将蒙脸的口罩胡乱的扣在脸上,生怕被魏云寒认出来。 魏云寒已经凑到他身边,低声说:“别装了,你怎么在这里?杨家四处在找你。” 汉威周身的血液凝固,怎么会被魏云寒认出他来,怎么会? “小爷,你这点拳脚一出手,就能看到你大哥的影子,瞒不过人的眼。” 汉威彻底泄气了,还是顽固的低声说:“魏老板,多谢救命之恩,你认错人了。” 婉儿跪在昏死在地的福宝身边哭着,围观的人叹息摇头,有人帮了掐人中,又人帮了灌凉水。 眼见了魏云寒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汉威在地上泥土里捡拾起仅剩的几个钱,背起福宝跌跌撞撞的向一辆黄包车奔去。 全家上下又沉浸在无尽的悲哀中,才见了光明的日子转瞬阴云密布,而汉威的心情更是难言。 魏云寒竟然发现了他的行踪,怕他就要被迫离开这低矮阴暗的毡蓬。 “这世道,官匪一家,真是没法让人活了。”福全哥痛哭失声,汉威凑到福全哥身边拍拍他的背。 就在昨天,汉威还在套问这个质朴的汉子说:“福全大哥,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福全哥脱口而出:“有辆自己崭新的黄包车子。” 汉威心里暗笑,又问:“你再想想,如果有个神仙出来,答应给你实现一个愿望,你希望是什么?” “当然是有辆车子,那可是要二百块钱呢。”福全哥一脸的认真。 汉威又问:“那,如果是两个愿望呢?” “嘿嘿,娶媳妇吧,能够有二百块的彩礼钱,把金子娶过门儿。”福全哥摸了头傻笑。 汉威知道,金子姐姐是福全哥喜欢的女孩儿,就住在同一个贫民窟中。 “那要是有三个愿望呢?”汉威穷追不舍。 “给爹娘盖座砖瓦的房子,下雨天不用满屋漏水。” 汉威点点头,他还记得那次睡得正香,忽然被推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床的水里。天降大雨,无处不漏,满床尽湿。 福全哥昨天就敲了他的脑袋说:“三儿,你没烧糊涂吧?别做梦了,梦到的东西也不是你的。我们就是这穷命,真要有神仙把愿望实现了,以后去干什么我都要糊涂了。” 这回可真是被福全哥不幸言中,才得来的幸福,却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把着才燃烧起的火苗扑灭。 老爹坐在门槛抽着仅剩的一点烟叶,大娘在墙角抹泪,福全哥抱头痛哭,婉妹抽噎的守在福宝哥的床边。 汉威才觉得自己的力量是这么的渺小,就这两个钱,若是平时在家里他都不屑一顾。 “先生,您找谁?”随着守在门口的老爹一句疑惑的发问,汉威听到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请问老伯,这里是昔日给财运车场拉车的李家吗?李福全的家?” “您找福全吗?里面请。”老爹的声音充满惶惑,汉威则吓得左顾右盼想寻个地缝躲起来,他怎么能让大哥看到他眼前的落魄? 油灯点起来,屋里一片光明。低矮的茅棚门口,大哥那高大的身影低头弯腰进了茅棚,摘去礼帽,大哥冷峻的容颜带了谦和的笑,修理整齐的鬓角,衬出他的严谨,一袭淡青色夏布长衫,显出些文质斌斌。 “大……大哥……”汉威惊愕又欣喜的起身,怯怯的叫了声,忽然间,百感千愁顿时涌上心头,情绪一发难以控制的扑到大哥怀里,抱了大哥的脖子哭着:“大哥,大哥…..” 大哥搂紧他,抚弄他因为烤菜薯而干涩的头发,又拍拍他的背温和的哄慰:“疯野够了,还记得有大哥?” 李家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木讷的望着他们兄弟二人的重逢。 大娘和蔼的问:“你,你是乖儿的大哥?是余大先生吧?” 汉辰向屋里扫视一圈,迅速分辩出众人的身份,文静有礼的对大娘和老爹说:“听说舍弟在贵处讨扰多日,特地寻来。舍弟顽劣,定然给贵府添了不少麻烦。” 大哥落落大方的举止,谦和有礼的谈吐,温和的笑容,解释说:“家严家慈辞世早,教育弟弟的责任就在在下身上,舍弟调皮私自离家出来,家中找寻了数日。” 又吩咐汉威说:“乖儿,谢过老人家。” 在大哥面前,汉威无可抵挡的俯首贴耳,惟命是从,乖乖的谢过众人,目光中还是依依不舍。 汉辰将弟弟拉到眼前,摸摸他的头看了说:“看你这花脸。唱出《探阴山》都不用勾脸了”,汉威噗哧笑了,大哥是笑话他一张脏脸能去演包公了。汉威任由大哥用手帕在他脸上擦弄,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 “余先生,既然是你的弟弟,就把他领回去吧。看样子余先生家境比我们这破毡蓬好多了。”李老蔫发话说。 大娘反有些不舍,拉了汉威的手对汉辰说:“余先生,不是老婆子说你。异母兄弟也是血脉连枝不是?自己兄弟,打虎亲兄弟。兄弟调皮该管是管,可也别这么打。你看看,多玄呀,这孩子若不是晕在黄包车上,若真晕在荒郊野外出个故障怎么办?你看把孩子的屁股打的,都这么大了,什么事不能好好对他讲道理呀。可怜的孩子,被这点伤折磨得,烧的人都糊涂了。” 大娘喋喋不休,汉辰恭敬的陪笑称是。 “回去千万别再打乖儿了,你得答应我,不然大娘不放这孩子随你回去。” “这个是自然。” 大哥答应的倒是痛快,怕回家去就不是他了。汉威见大哥的目光若有深意的看着他,立时浑身汗毛乍立,若非有这么多人在,恨不得腿一软给大哥跪下。 大哥掏出一叠纸币,放在桌上说:“舍弟在这里讨饶的时日,让大娘大爹多破费了,聊做补偿。” “拿去拿去,这还不是应该的。”老爷子一口拒绝,趴在床上的福宝眼睛却如生了钩子般直盯着那些钱。(未完待续) 17 洗心革面 走出贫民窟,无数双好奇的眼睛在目送汉威弟兄二人离去。 汉威破衣褴褛的跟在身形伟岸一袭长衫的大哥身后,越发自惭形秽。 “先生,赏点钱吃饭吧。”三个小叫花子围上大哥,汉威见大哥停住步,在兜里掏钱。 汉威紧跟两步近前,大哥只身来到平民窟寻他,竟然连一个贴身副官都没带,万一生出什么变故,怕他就罪大恶极了。出了李家破毡蓬时,还有邻居在低声感慨:“这位先生长得同报纸上的杨少帅有几分像。” 立刻有人奚落说:“杨司令能来咱们这平民窟,别做梦了。” 汉威那时就听得心惊胆颤,巴望着快些平安的同大哥回到杨家。 小叫花一见汉威凑过来,一把推开汉威骂:“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去别的地方要饭去。” 汉威哭笑不得,竟然这些叫花拿他当“同行”了,难道他此时的形象真是如此落魄吗? 大哥迟疑一下,向汉威招手示意他近前,将一些零钱递在汉威手里,向那些叫花子呶呶嘴。 汉威在小叫花诧异的目光中将钱分给了这几个可怜兮兮的娃娃,心想大哥毕竟还是心善的。就在这时,一群小叫花闻风而至,争抢着纠缠住汉威讨钱。 大哥在一旁摇摇头、摊摊手,示意汉威没零钱了。 看着一双双可怜的眼睛上写满“饥饿”,汉威的眼眶湿润了,他乞怜的望着大哥,仿佛自己也是个小乞丐。他明明见到大哥在毡棚里收起了那一叠福全爹坚决拒收的纸币。 汉威拖着伤痛的身体随了大哥走出去很远,大哥才雇了两辆黄包车,压低了礼貌遮住半个脸坐上一辆黄包车,根本不去理会汉威吩咐车夫往前走。 汉威只听大哥说要去黄龙河边的黄村,那是个逃难来龙城的难民集中的地方,治安也是极乱。多年的战乱,龙城还是一方安静的土地,所有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逃来龙城谋生。而大哥如今默不作声的带了他去黄村,难道是不想惊动家里,要寻个僻静的地带处置他?汉威想到这里就心里忐忑不安。 黄包车才进黄村,早有军队、军车在路两旁守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气息。 “立~正,敬礼!”一声令下,齐刷刷的列队敬礼声,汉威就见大哥摆摆手,摘下礼帽问副官小昭:“准备好了?带路吧。” 汉威窘迫的无地自容,副官们看到他滑稽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又在大哥一个含怒的目光逼视下忍了笑。 “威儿,你是乔装去贫民窟了?太像了!”小昭低声取笑,汉威心里骂,你还吃过我卖的烤菜薯呢。 依山而建的一排排破烂的草棚一片杂乱,月色下,一群赤红着眼睛,手持木棒的汉子气势汹汹冲过来,嘴里大喊说:“我们不搬,谁也别想赶我们走!” “闪开!静一静,静静!杨司令来了!”副官们护着杨汉辰来到“乱民”面前。 汉威就见大哥登上一块大石头,山风卷起他长衫的衣摆在风中裂裂做响。 “在下杨汉辰,龙城省主席兼军区司令。大家有什么话尽可以对杨某讲。” 一句话出口,众人鸦雀无声,只有山风的呼号和夜莺偶尔的鸣叫。 汉威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他就是龙城的杨少帅,真年轻呀。” “身为一方父母官,汉辰欢迎诸位来龙城作客;但作为龙城一家之长,也请诸位遵从龙城的法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汉辰不希望见到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大哥的话音平淡,却不怒自威,带头闹事的汉子俨然被震慑住,随即缓过神又大喊道:“当兵的凭什么要赶我们走,我们辛辛苦苦搭起的房子,手都磨出泡了。” “不是军队赶你们走,是老天爷赶你们离开此地。你们身后的山叫乱石岗,每到雨季都会有泥石流下,曾经发生过埋毁房屋的惨案;你们前面的河是黄龙河,河道泄洪的渠就在你们身后,你们盖房堵了泄洪的渠,一旦山洪爆发,不是自己送死吗?”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孩子的哭闹,老人的痛哭。人们开始抱怨连年战乱,民不聊生,颠沛流离的境遇。 这让汉威想到了才离开的福全哥一家,鼻头又开始发酸。 “那让我们住哪里去?”百姓们喊。 “军队这些天来动员大家搬迁,就是为大家选好了地方。” “难道我们的房子就白建了?” “龙城的法规,这一带不许住人;龙城的法规,这山上的树是用来防洪固沙所种,不能乱砍乱罚。汉辰念大家初到龙城,不懂规矩,就不再计较,请配合军队迅速搬迁。” 汉威就见小昭哥走来扯扯他,示意他撤离。随着大哥跳下石头离去,守在外围的军队荷枪实弹涌上。 汉威边走边回头,追上大哥问:“哥,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够可怜的了。” 大哥并没有理会他,低头上车,吩咐关门。 小惊喜的揉了眼睛说:“小爷,你可回来了,急死人呀。” 汉威正在巡视哥哥的踪影,明明是同他前后脚进了大门却不见了。忽然见平日给他理发的黄胖子满脸陪笑的过来,指着院子正中央马灯旁的那把椅子说:“小爷,你请坐吧。” 汉威大惑不解,为什么才回家就要理发呀? 胡伯满脸窘态说:“大爷吩咐说,小爷跑出去这些日子,定然身上沾惹了虱子,要把头发剃光。” “啊!”汉威惊叫起来。剃光头发岂不成了秃子,可是没脸去见人了。 “胡伯,别吓威儿了。”汉威翘着嘴,在胡伯面前他可以肆意骄纵。 胡伯为难的劝说:“小爷,听话,别惹大爷不痛快。这虱子惹在头上,是轻易洗不去的。” 汉威挠着头,难怪他这些天浑身发痒。 门房“猪头”端来一个火盆到汉威面前,结巴着说:“大爷……爷吩咐,要把……衣服烧……烧掉。” 汉威看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又困惑的望望胡伯。 “威儿,听话,把衣衫脱了烧掉,去去晦气。大爷在楼上看着呢。” 书房那扇窗灯光闪亮,窗口立者大哥威严的身影。 在这人来人往的庭院里脱衣服,亏得大哥想得出。 汉威问胡伯:“更换的衣服呢?” 正盘算如何快些结束眼前的尴尬局面,胡伯却支吾的说:“大爷吩咐了,要小爷洗过澡,用柚子叶驱过邪才可以换上干净衣服。” 血涌上汉威的头,双颊火烫。“猪头”还憨态可掬的催促他说:“烧……烧……跳蚤,啪……啪……” 汉威曾听人说过,跳蚤在火里烧,会爆发出爆栗子般的清脆的“啪啪”声。 “小爷,别任性了,大爷脾气上来要打人了,总不想在这里被大爷剥光了打你一顿,可就真没脸了。”胡伯吓唬说。 这不是没可能,大哥暴躁起来什么都做得出。 胡伯拿来一条厨房里的蓝布围裙,裹在了汉威腰上为他遮掩,将汉威一身破旧的衣裤从外到里尽数脱下来,连鞋一起扔进了火里。一阵断断续续的“哔哔啵啵”响声传来,满园弥漫着焦糊气味。(未完待续) 18 冷血 汉威坐在椅子上,弯弯长睫下原本灵透的双眸已经暗淡无光,空洞的目视前方。 这是大哥对他残酷的惩罚,无所不用其极的侮辱他,让他对家法恐惧生畏,不敢越雷池半步。真若剃个光头,他该如何出门见人呀? 柔软的乌发一绺绺剪落,扔到火里,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猪头”如观奇景般蹲在火盆边听着跳蚤被烧裂的响声,嘴里还附和着“啪、啪”得声音,一声声似是皮鞭抽打在汉威心头。 黄胖子则在汉威头上刮着,安慰他说:“头发剃一遍长得更好,再说,天热了,剃光头凉快。” 低垂眼幕,泪水顺了汉威清俊的面颊静静滑落。如一只被按在砧板上待宰的羔羊,历来的命运只能靠拿刀的人肆意摆弄。 “小心些,抬好了,看你们笨手笨脚,抬一路洒一路。”,大姐那尖刻的声音由远及近。 汉威一惊,面红耳赤的他无处躲藏的暴露在恶毒的大姐眼前。 仆人抬着一只沉香木浴桶放在汉威眼前不远的地方,热气蒸腾弥漫。 大姐凤荣摇着柄镂空檀香扇幸灾乐祸的上下打量他,忽然噗哧的笑了:“到底是江南第一美人下的种,剃了光头都别有番美韵,看这小模样人见人怜的,跑出去这几天饿得肋条骨都能数出来了。” 汉威羞愤的侧过头,他不能让大姐看到他的泪水,不能让大姐的诡计得逞。可越想吞下委屈的泪,那泪水却如泻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最令他伤心的是大哥,大哥带他从低矮的贫民窟毡蓬出来时那份温情都是假的,都是演给旁人看的。那副温文尔雅仪态大方的大家子弟风范都不过是粉墨登场的演戏,辉煌的外表里隐藏的是一颗冷酷的心,枉费他还为大哥的安危担心数日。早知回家的结果仍是如此,宁愿去跳进黄龙河或躲在那贫民窟再也不出来。 “呦,还哭了,害臊了?你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屋跑,往大姐的帽子里撒尿可没害臊过。”,大姐故意凑近他,一脸秋后算账的得意。 “凤荣!”姐夫储忠良快走来拉扯着姐姐说,“你凑什么热闹,小弟被你欺负的够惨了,你还不去劝劝龙官儿。” “我不去,我还要在这儿等了看好戏呢。他大哥说了,要他好好洗干净,拿猪鬃刷子一点一点的刷,别把什么虱子跳蚤、臭虫、蟑螂的带到杨家来,脏了杨家的地。”凤荣得意的摇了扇子凑到汉威脸边扇着,在汉威耳边低声说,“我家里养的猫也是这么贱,家里大鱼大肉不吃,宽敞的屋里不住,偏去那地沟里钻一身泥,饿的皮包骨头灰溜溜回来摇尾乞怜。” 黄胖子似乎都听不过耳,陪笑了说:“大小姐,你还是回避一下,这跳蚤会乱跳,别跳到你这头发上。” 话音未落,汉威猛的抖甩着搭在肩头接碎发的毛巾,残存的发渣乱飞,惊得凤荣“啊呀!”一声惨叫向后跳去,却躲闪不及踩到了身后储忠良肥厚的脚上。二人站立不稳,一起跌撞到浴桶上,跌坐进去,水洒满一地。 汉威破涕为笑,指着在水里狼狈挣扎的姐姐姐夫笑得前仰后合。 “胡伯,汉威就吃点亏,让姐姐先洗,还不把什么猪鬃刷子给大小姐备着。”汉威促狭的性子上来,凑过去拍手大笑。姐姐被水呛得连吐带喘,姐夫也如落汤鸡一般从桶里往外爬。 汉威正在得意的笑,忽然听胡伯严厉的喊了声:“小爷!” 一回头,正看到大哥在身后怒目而视。 不等汉威说话,大哥一把扯过他,翻转过身,飞出一脚。汉威凌空腾起,飞扑进旁边的玫瑰花坛。 汉威下意识的在着地的刹那间双臂护了脸,身体却狠狠的摔在花池里。疼痛令他瞬间失去知觉,嗓子里如堵了异物般发不出声,久久的才泻洪般嚎啕大哭起来。 “龙官儿,你疯啦!他是人,不是狗。”大姐居然声嘶力竭的朝大哥叫嚷起来,汉威哭着爬起身,大姐正恼怒的揪扯捶打着大哥哭骂:“龙官儿,你要他的命呀,你怎么下手没个轻重呀。” 汉威心头忽然无比的委屈,竟然连平日最讨厌憎恨他的大姐都能说句有人情味的话,大哥莫不是真拿他这个小弟当成家里养的一条狗了? 汉威忍了伤痛在胡伯的搀扶下爬起身,胡伯老泪纵横的说:“这身上都被刺破了,老爷要是活着看到……” 一片唏嘘声,汉威却忽然忍住了泪,他都奇怪如何此刻能如此冷静,低声对胡伯说:“麻烦胡伯吩咐人为汉威准备洗澡水,汉威不会脏了杨公馆的地。养条狗进门前也知道抖抖泥呢。” 汉威看着大哥,心痛的自言自语:“你为什么要去接我回来?” 粘稠泛了腥味的液体从鼻间流下,胡伯惊愕的喊:“呀,流血了。” 汉威用手背胡乱揩了一把,满脸殷红,倔强的说:“没事!” 大哥并没有走,挑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背着手,如戏弄一只到手的玩物。 “别乱动!手拿开。”大哥用毛巾浸湿为他洗着头,擦洗后背。水里有着柚子叶,据说是驱逐邪气的。大哥的手抚弄着汉威背后的一处处青紫的伤痕问:“这点出息,被几个地痞给打成这样,离开杨家,你连条狗都不如!” 汉威不屈的目光瞪向大哥,冷傲中含着挑衅,立刻招惹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哥将毛巾扔在水桶里,溅起水花迷了汉威的眼。 迷蒙中,汉威见大哥站在眼前指着他喝骂:“不服?我杨汉辰养条狗也比你有出息!要不看在你身上还流着杨家的血,我才懒得管你。” 汉威惊愕了,怕到今天他才真正听到了大哥的心声。心里一阵苦笑想,既然在你杨少帅心里,我杨汉威连杨家的一条狗都不如,又何苦不让汉威就此在外面自生自灭? 平日如何被大哥打,汉威也只觉得那是应该的,大哥是一家之长,长兄当父,有管教他的责任和权力。可今天听到大哥的话,心痛如撕裂一般,原来大哥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连狗都不如的宠物。 “大少爷……”胡伯哭着哀求,“老爷的亡灵还在杨家停留,大少爷你忍心让老爷在九泉下都不安宁吗?” 大姐凤荣换过衣服抱了两条干净柔软的大浴巾过来,边呵斥着汉辰说:“行了行了,你气不顺,打他几下就算了,还真打死他。” 抽了汉威一个脑瓢,大姐凤荣嗔骂:“我这辈子欠你们叔侄兄弟的,从你七叔到你大哥,到你这个小混蛋,没一个不让我闹心。” 大姐凤荣年长汉威二十多岁,比大哥汉辰也是大七岁,自然在家霸道得很。 一阵汽笛响,一辆小轿车开进大门。 汉辰忙呵斥汉威说:“还不快滚,在这里守了给我丢人现眼!” 车门一开,阔步过来的是一身西装的胡子卿,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风雅。 “伙计,怎么来这里迎接我吗?喊你去听小魏的戏你不去,舍不得我也不用在大门候驾呀。” 胡子卿一如往昔的诙谐幽默。 “你没有去请小魏吃宵夜?”汉辰疑惑的问。 “他们规矩多,今天这个日子不许出去,要拜祭什么祖师爷。”子卿话音里带了扫兴,目光却一眼看到围着浴巾的小汉威。 汉威眼睛红肿,一脸怨怒委屈,抽抽嘴角哽咽的喊了声:“胡大哥。” “唷,怎么剃个光头呀?”胡子卿取笑说,忽然见汉威眼泪落下来,再看一脸沉肃面色冷峻的汉辰,不由用胳膊肘捅捅汉辰责怪说:“你心里有气,拿威儿出什么火?” 上前摸摸汉威的光头笑了说:“这一剃头,更显得我们威儿这双眼睛异乎寻常的魅人,就是做和尚也是个漂亮的小和尚。” 汉威委屈的抿咬薄唇,头脑一片恍惚迷茫。 胡子卿逗他说:“威儿,你这头剃得好。你也不看看,都什么人才剃光头,那是咱们何文厚总理才一年四季留光头呢。你胡大哥想剃都不敢,怕犯‘讳’。” 汉威被逗得破涕为笑。 子卿哥同大哥汉辰同样的年龄,却是不同的性情。子卿哥就温文尔雅如绅士,性格宽容,而大哥却永远颐指气使如保守的军阀。 汉威心里更是不平。 上了楼,汉威刚要溜回自己房间,大哥却趁了子卿哥去洗手间的间隙喝令他说:“去祠堂跪着思过去!写份悔过书。” 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汉威进了光线昏黑的祠堂。 祠堂同大哥的书房一壁之隔,略开门缝,书房里的声音就能尽收耳底。 大哥同胡子卿的闲聊汉威本无意去听,他满心沉浸在愤愤不平中。 忽然一句话引起汉威的留意。 “你还要我如何做,我已经下令手下不要再去查梅花纹身女尸的间谍案,我就猜出多半是西京情报局所为。” “你如何这么武断?”(未完待续) 19 刺客 一阵沉默后,汉威就听胡子卿大哥一声惊叹:“伙计,你这照片是从哪里得来的?” 汉威原本满腹沮丧的抱着爹爹的灵位牌正在暗自垂泪,忽然听到大哥谈到梅花女尸的案子,不禁静静细听,毕竟那梅花女尸的案子是他一手经办的,半途而废他也舍不得。如今听来,大哥似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没有告诉他。 忽然,汉威觉得嘴唇上一热,一股粘液顺了鼻子流下,那是他的鼻血。 汉威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仰起头,余光四下寻望,终于在供案上寻到一点草纸叠了叠堵进流血的鼻孔,接着听大哥和子卿哥谈论梅花女尸的案子。 “就凭老头子随便几句话,你就猜疑是他,也未免太不公了。”胡子卿似乎在为何文厚总理抱不平。 汉威听大哥说:“最初,威儿发现了这具尸体纹身的秘密时,汉辰一直怀疑是赤匪所为。王赞辉兴兵剿匪是路经龙城誓师,西京中央和赤匪势不两立,赤匪图谋龙城而意指西京也是顺理成章。” 汉威听大哥又顿了顿冷笑几声说:“直到毛兴邦奉了总座之命带了王夫人来龙城寻汉辰去同赤匪谈判,话里话外都在猜疑汉辰通匪,不停套问纹身女尸的案子,汉辰怎能不生疑?再者,西京方面早有传言,王赞辉‘奉旨’剿匪是真,‘双剿’更是中央的目的,灭了赤匪王赞辉的中央军就地驻军龙城,我杨汉辰这杂牌军也可以被彻底洗牌,不是吗?” “明瀚!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何先生对你从来没有疑虑。近来西京方面很多人都在猜疑说,王赞辉兵败滦山是你杨明瀚私下勾结赤匪公报私仇对西京中央泄愤呢!何总理不是一直在为你辟谣?特地派你同毛三去同赤匪谈判赎买王赞辉回来,偏是你们人才去,王赞辉的人头就顺流而下,你让大家如何去猜想?孝彦还不是再三为你开脱。有我胡孝彦在一天,就保你杨汉辰和龙城在西京中央那边平安无事!你还信不过孝彦吗?且不说孝彦是令叔杨七爷的弟子,怕你我兄弟这些年的情份也不至生疏至此吧?” 汉威想,平日温文尔雅的胡子卿很少疾言厉色的说话,这回怕真的恼了;而大哥也很少会对人吐露心声,怕这回也真是拿胡子卿当倾诉衷肠的知己了。 寂静片刻,汉威听胡子卿缓和语气说:“老头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走得拢,打得重’,自己人他斥责起来都是从来不避讳的。他若真对你客套起来,怕才是提防着你。再说,他大你十四、五岁,也算是长辈,王赞辉之死你也不是没有责任,训斥你几句又如何?圣人的‘宽、恕’之道,你比孝彦读书多更有领悟。老头子或许有些一意孤行,也或许让伙计你受了委屈,可明瀚你做人家下属的,不能‘恕’吗?你看你自己,老头子罚你坐了一天冷板凳,你就如此计较,毛三被抽得如‘烧烤猪头’,他还不得去哭着撞墙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看你把汉威小弟打得这么惨,连我一个外人看了都要心疼死了。” 汉威的鼻头一酸,眼泪倏然落下。为什么自己命这么苦,没摊上胡子卿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君子当哥哥,偏遇到如此蛮横无理的大哥。 “打他是为他好。年少轻狂,自以为是。若不早早教训,怕日后迟早落得同王赞辉一样的下场。好大喜功、纸上谈兵、被赤匪全歼落人笑柄,还令党国蒙羞。” 大哥振振有词,嘴里都是那些歪理。 明明欺辱人在先,还要在胡大哥面前遍寻借口指责他这个小弟的不是。 汉威心里生出丝凄凉,冷冷的泪划过脸颊滴落在爹爹的灵位牌上。 汉威满心委屈的抬头,供桌上照片中的父亲在看着他,没有丝毫笑意,似乎在为他的悲惨境遇难过。 爹爹在世时最厌恶大哥,爹爹次次见到大哥都会笑容尽失的斥责。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汉威的心头,爹爹当年如何不把这冷血无情的大哥打死罢了,也免得自己在大哥手里生不如死的受罪。 汉威抹了把脸上残存的泪,却碰到鼻孔里插着的那止血用的纸卷,心想这血也差不多该止住了,于是拔下纸卷,粘热的血液却依然淌下。汉威心里暗自奇怪,这是怎么了,近来流鼻血的次数似乎是多了些,而且一次比一次的难以止住。 “小爷,司令大爷喊你过去书房。”,祠堂门打开一条缝,小黑子探头探脑的进来。 汉威爬起身走出祠堂,灯光耀眼,汉威不禁用手挡住眼睛挪步进了书房。 腰上围了条浴巾,赤裸的前胸后背上满是青紫的伤痕,剧院门口斗地痞的瘀伤,还有拜大哥一脚送他入花池刮破的伤痕。 “威儿,你还没换上衣裳吗?”胡子卿忙脱下身上名贵的西服披在汉威身上,丝毫不介意汉威一身的伤,将汉威裹了起来,心疼的问:“冷吗?” 温暖的大手在汉威光秃的头顶爱抚。 “还不去换了衣服,越来越没规矩!”大哥呵斥道。 “是,大哥。”汉威嗫嚅的应着声。是大哥不许他穿衣服就跪到那阴冷的祠堂受罚,对他没有一丝亲情怜惜。 但心中的郁怒毕竟憋忍不住,汉威堆起笑脸对胡子卿自我解嘲的说:“汉威不过是大哥养的一条狗,狗自然不用穿衣服了。” “威儿小弟,你的鼻子在流血?”胡子卿打断汉威泄愤的言语,责怪的目光给汉威递着眼色,示意他别再逗火。 看着大哥鄙夷又带了怀疑的冷笑,汉威唇角勾起笑意,坚强的对胡子卿调侃:“是不是见到汉威的样子,就想到‘猪鼻子插大葱’?” 话音一落,随了胡子卿大哥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咣当”一声巨响,书房窗子撞开,两道黑影扑进窗内。 汉威只见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兜风舞向大哥汉辰的头,随着胡子卿大喊一声:“小心!” 汉威脱口惊叫一声“大哥!”,飞步窜去扑倒背对窗子而立的大哥汉辰。 “啊~!”一声惨叫,汉威眼前一片色彩斑斓,失去了知觉。(未完待续) 20 兄弟陌路 迷蒙中,汉威满眼都是挥舞着的大棒子和恶汉狰狞的脸。 “大哥,大哥~~”汉威想喊却张不开口,想挣扎却动弹不得,耳畔却是一声声的:“小弟”、“小爷”的焦虑呼唤。隐约还听到大姐一贯刻薄的声音:“算命的早就跟爹说过,这个小东西命薄,跟他那死鬼娘一样,注定这一辈子多灾多难。你看看,他长这么大怎么就从来没让人省过心。” 身体被紧紧的搂着,那凑近脸庞的鼻息都是如此熟悉。 是大哥,是大哥抱了他在怀里。换在平日,汉威定然蹭昵在大哥怀里耍赖。而此刻,他想起这个举动都觉得恶心,觉得就像一只猫摇了尾巴蹭去主人的怀里撒花乞怜一般的下贱。 汉威不肯睁眼,从声音中能分辨出有大哥、大姐、姐夫和胡伯。 从他们的对话中,汉威得知,两个刺客是黄村一带的难民。因为大哥强行命军队逼难民搬迁,由怨生恨,他们兄弟带了菜刀和铁棍混进杨家来杀大哥泄愤。 闻声赶来的卫队擒获的两名刺客保护了大哥汉辰和胡子卿,而他却被一闷棍拍晕。 “心疼啦?晚啦,不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吗,死就死了呗。”大姐奚落的声音,尾声却渐渐变成了呜咽哭泣,最终控制不住情绪“呜呜”哭了起来。 腿似乎麻木得都不是自己的,汉威头疼欲裂,呼吸不畅,嗓子里一阵粘腥。啊,鼻子里肯定还堵着那止血的纸卷。 几声止不住的干咳,众人惊喜的喊:“醒了醒了!” 汉威无奈的睁开眼,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哥那忧郁期盼的目光。 “小弟,还疼吗?” 靠在大哥的怀里,汉威费力的挣脱。 大哥嗔怒的一把掀翻他,照了屁股就是一巴掌,笑骂说:“小性子还上来了,知道记仇怄气了。” 汉威默默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汉威能感觉到大哥的尴尬,静静的将他放躺在床上,嘴里骂了句:“等病好了再说。我和七叔当年在爹面前,‘无理三扁担,有理扁担三’,不都要老老实实的受着。” 汉威嗓子里一阵咸涩,本来不是同日而语的两回事。爹爹教训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杨家子弟,而你打我却完全那我当成杨家养的牲口。 汉威喝了半碗奶,鼻子上插的纸卷很是碍事,可是一拔开不一阵又是鼻血直流。 自鸣钟敲响了十点,如果平日无事,该是去大哥房里晨昏定省的时候了。 汉威裹了件睡衣起身,昏头涨脑的向门外飘去。 移到大哥的书房前,他没有想乞怜,只是想既然在杨家呆一天,就别再落下什么口实招惹教训。 于是他在书房外听到了惊人的消息。 斯诺大夫的话语很快,抑扬顿挫的声音充满激动,胡子卿大哥在为大哥汉辰做着同步翻译。 斯诺大夫大声的嚷,他说,晚了,一切都晚了。上个月我死了位病人,很痛心。病人三个月前来教会医院,我以为他就是流鼻血,其实他是坏血病,血坏了,你懂吗?就这么死了,脸色惨白。我看过Micheal的病,他的身上也起了紫斑,他也是流血不止,杨司令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法从上帝那里挽救Micheal的生命。因为,是你亲手送Micheal去了上帝的身边。而这一切,我早告诫过司令和夫人,你们没有尊重Micheal的人权。 Micheal的英文名字还是大嫂玉凝姐带他学英文时为他起的,英国来的斯诺大夫也是玉凝姐的朋友,曾经的英国贵族,被玉凝姐介绍给了杨家当“御医”,也不时教汉威学英文,弹钢琴。 汉威下意识的摸摸自己鼻子上那拿不去的纸卷,终于心头一阵发凉。难怪,怕这就是命,怕就是场了局吧。 胡子卿大哥的声音:“明瀚,北平、上海、香港的名医我负责给你去找人联系,别绝望。斯诺大夫只是说他自己回天乏力,天下的名医多了,国内找不到还能出国呢。” 猛一回头,发现汉威漠然的站在门口,一脸从容的笑意,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汉威首先转向斯诺大夫,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感谢他的费心,表示一切上帝自有安排。 斯诺痛苦的点点头离去,而大哥汉辰的目光始终奇怪的注视他。汉威发现,胡子卿大哥已经话音哽咽,并没有翻译他的斯诺的对话给大哥汉辰听,而大哥汉辰似乎猜出了他在说些什么。 送走了斯诺,汉威转向胡子卿:“胡大哥,让胡大哥见笑了。汉威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胡大哥千金之躯,身负军国大事,不用为汉威的病去操劳费心,汉威人微命贱,也不配。” “威儿,你这是赌气的话吗?你同你大哥怄气,不要对胡大哥说这种话。”胡子卿拉过汉威,汉威却异常坚强的望着大哥笑了:“不过是命,汉威不怨怪谁,大哥也不必过于自责。真若去了,不过就是去地下陪爹爹,大哥少养了条狗罢了。” 汉威不等大哥说话,落寞的转身,说了句:“汉威去祠堂给爹爹上柱香。” “明瀚,明天孝彦回北平,带汉威去协和医院,胡孝彦才不信天下就没有名医了。” 夜晚,汉威心里一阵恶心,张口喊着小黑子,却忽然记起小黑今天不当班。 汉威强撑了身子起来,床下传来一阵“呜呜”的悲鸣,是狼狗希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卧在他的床下。 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身子才探出去,忽然撑在床边的手吃力不住,汉威翻滚到床下,水杯也摔碎在地上。 希利“呜呜”的叫了两声,飞一般的冲出屋。 汉威尝试着用手去捡拾那玻璃杯的碎片,一不小心手指就划破一条伤口。 “威儿,怎么了?”大哥汉辰同胡子卿都冲了进来。 大哥蹲身去抱汉威,却被汉威一把推开,倔强的费力爬起身。 胡子卿拍拍汉辰的肩头,示意他不必苛求,只是上前挽了汉威的臂膀扶了他一把起身说:“汉威,你收拾一下随身的衣物,明天胡大哥带你去北平。” 飞机穿越在云层,飘荡在白茫茫的云海间,刺眼的霞光映得远处云朵像绵延起伏的山峦。 下榻到胡子卿在北平的寓所-顺兴王府,晚饭摆在花园里一处葡萄架下,四周花香扑鼻,环境幽雅。 见汉威食不甘味,一脸的烦忧,胡子卿放下饭碗沉肃了面孔问:“汉威,白瑞尔大夫刚才给我来过电话,关于你的病情。你想知道结果吗?” 汉威的手一抖,极力镇定的望着胡大哥点点头。 胡子卿如念悼词般沉痛的说:“白瑞尔大夫说,你这个病很严重,怎么会血流不止呢?” 胡大哥故意拖长语调,随后卖弄般说:“但白瑞尔大夫也说了,这要单靠鼻血流光全身的血来死人~~也是不可能的!” 胡子卿终于憋忍不住,“噗哧”的笑了,拍了把满脸懵懂望着他的汉威说:“你小子还真信。斯诺大夫那点鬼话,是我串通了他演戏来吓你大哥的。” 汉威仍然呆愕的望着胡大哥,恍然大悟后忽然羞得面颊绯红,却原来是胡大哥捉弄了他们兄弟。 “斯诺见到你的伤,气得跺脚,要我翻译很多抗议和骂人的话给你大哥汉辰。莫说那些话我难以出口,就是翻出来你大哥也听不进,他那脾气。所以,胡大哥想,解决眼前困境的最好办法怕只有让你们哥俩避开一段,冷静下来。不到失去的时候,永远不会珍惜。” 胡子卿说道这里忽然神色黯然。眼泪落下,面颊却带笑,汉威喜极而泣哽咽难言。 “今天晚上德新社老魏老板率了徒弟们去封贝勒府唱堂会,我们就去赏封贝勒爷一个脸,听小魏的《艳阳楼》,老魏老板的《三岔口》去。”,子卿的三弟孝俊听说汉威病情无碍,高兴得提议说。(未完待续) 21 天降横财 胡府的汽车出门,果然前呼后拥,气派非常。 封贝勒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 一见胡家三爷赏脸光临,立刻围来一群趋炎附势的上前恭维迎让。 管家引了一位身着长衫,外罩对襟丝光马甲的老人走来,精神矍铄,举手投足都带了豪气。 来到众人眼前,老人拱拱手说:“魏某这厢有礼了。”,手中折扇潇洒的一字甩开,扇面上的戏单就递在胡孝俊的面前。 汉威忽然记起,老人就是德新社的班主,魏云寒的父亲‘五陵散人’魏振飞。当年德新社来龙城大帅府唱堂会,汉威还依稀记得父亲同魏老板在水榭把酒畅谈的情景。 “老眼昏花了,看不出,这才几年不见,小爷都这么大了。”魏振飞老板也终于认出了汉威。 “这也有五、六年光景了吧?上次见小爷,还是杨大帅仙逝前的一年,大年节的应杨大帅电邀去龙城大帅府唱堂会。小爷,你那时十岁出头的样子吧?顽皮得很,扔了块儿果皮在地上,滑倒杨大帅,还赖是少帅汉辰所为。在场的人被你那机灵顽皮逗得大笑。” 提起了父亲和杨府往日繁华,” 盛筵必散,汉威心里更是怅然,昔日的繁华不再,父亲的恩宠也入土。 孝俊得意的折扇一抖,扇了两下对汉威说:“汉威,你也来点一出戏。” 汉威随口说:“魏老板介绍几出戏吧。” “若说这些戏中,令尊杨大帅最喜欢《行乐园》那部。当年去杨府唱堂会,杨大帅一晚点了两遍,事后同我在杨家水榭把酒谈论,感慨许久。不想第二日,又接着点这出戏。” 淡淡的笑意浮上汉威俊朗的面颊,点点头示意魏老板就点这出戏了,也用来怀念昔日同父亲看戏时那段温馨时光。 戏目出自《三言两拍》里那章《藤太守鬼断家私》的故事,八十岁的老翁娶二八美娇娘当续弦,竟然还生下一子。老翁去世,家财被长子独霸,幼子被长兄欺凌。谁知道这老太爷居然是早有提防,早已将金银财宝藏在破屋的墙壁中,把秘密藏在一幅《行乐园》图轴中留给了幼子。” 看人家的爹爹,生前宠爱儿子,临死前就知道长子会虐待幼子,事先为小儿子留好了出路。而自己如何这么命苦,真不知道病好后还能去向何方?回杨家?去平民窟和福全福宝哥拉车、卖烤白薯? 本来是一部除恶扬善,扬眉吐气的戏,汉威越看越郁闷。 戏里那位老太爷很聪明,料到幼子年纪太小,若是遗嘱中分了田产家财给幼子也难免日后被长子抢夺,就只将一间破房屋几亩薄田留给母子二人落脚当遗产,却在房屋墙壁间藏满了十坛白银和一坛黄金,将藏宝的秘密画在图中留给了母子二人。直到小儿子十四岁那年,被大哥欺负得实在没了活路,母子才拿了这画轴去县衙鸣冤。一杯茶水误泼在画轴上,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滕太守发现,黄金白银被从墙壁挖出来时,那位大哥目瞪口呆。 “哎,汉威,说来也怪呀。你爹这么位精明的人,又这么疼爱你,既然你大哥一直对你不好,你爹生前就没像戏里的老太爷给你准备什么?他若真心疼爱你,总不忍你被你大哥整治死吧。”孝俊推理说,同汉威一样受到戏文里的启迪。 魏老板说,父亲曾经一夜连看了两遍这部《行乐园》,定然是有所感触。 汉威的心剧烈的跳动,他努力回忆着父亲去世前的情景。 那天,爹爹床边三把椅子上分别坐了姑爹、三叔公和一位陌生的穿西装的叔叔。 爹爹哄着他说:“好乖儿,去给姑爹、叔公和威廉叔叔磕头,爹爹不在身边的日子,就靠他们照顾你。” 汉威当时还奇怪的问:“爹爹去哪里?家里不是还有大哥在吗?” 话音一落,立在一旁的胡伯潸然泪下。 在爹爹的一再催促下,汉威乖乖的给众人磕头,一人三个头,磕得汉威晕头转向。 威廉叔叔心疼的说:“免了吧。” 爹爹却坚决的说:“威廉先生,你若是应了我杨焕豪的托付,就受了这可怜孩子的三个头。” 汉威爬起来,爹爹又指了一边的胡伯说:“威儿,去给你胡伯磕三个头,日后有什么委屈,就找胡伯。” 汉威不是不想给胡伯磕头,可他知道,自己是主人,胡伯毕竟是下人,为什么要给胡伯磕头呢? 但汉威当时没有多问,遵从爹爹的吩咐给胡伯磕头,毕竟胡伯平日极其偏护他。胡伯搂住他泣不成声。 而这一切,都没有大哥在场。 如今思想起来,最诡异的还是大嫂娴如被唤到爹爹床边的时候,还没等大嫂说话,爹爹就当了众人说:“娴如,你是杨家的好媳妇。爹什么都不说了,乖儿是你一手养大,龙官儿是你的男人,爹只求你~”,父亲的话嘎然而止,咽了口泪沉重的说:“问-心-无-愧!” 一句话,娴如大嫂噗通跪在爹爹病榻前哭了说:“爹,媳妇在一天,就用性命保护乖儿一天。” 那时候,屋里一片哭声,汉威眼见爹爹从枕头边拿过一个漆木小盒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娴如姐,那目光中满是嘱托。 盒子推开,红色的丝绒衬底,里面是一方羊脂玉的印章。 直到大嫂弥留之际,喊了汉威到床边,神秘的说:“乖儿,大嫂要去地下伺候你大娘和爹爹去了,你在哥哥身边要听哥哥的话,好好读书。乖儿,你要熬到十六岁,长成大人娶媳妇,然后拿了这印章去找三叔公。” 嫂子将那方爹爹嘱托的羊脂玉印章如宝贝般小心的递给他:“乖儿,你一定收好,娶媳妇那年交给你三叔公,若三叔公不在了,就交给你许姑爹。” 汉威当时猜是嫂子是病糊涂了,一方印石,能值什么钱。 嫂子过世后,大哥把玩着那方印石说:“乖儿,大哥暂时替你保管。” 汉威那时随便说:“大哥喜欢就拿去,一块儿石头而已。” 现在思前想后,冷汗直出,莫不是爹爹也同《行乐园》戏中那位倪老太爷一样,早早的料定大哥会虐他这个弟弟,所以也为他的将来做了打算? 汉威曾听大姐抱怨,说爹爹临终前给他聘定了孙家女儿做媳妇,而且说好要他结婚后从大哥身边搬出来单过。连宅院都给他置办好了,难道爹爹早为他安排好一切? 汉威无心应酬,寻了借口去茅厕。 返回的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过道同一个人拉拉扯扯,随即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 拐过巷子,竟然是座小院子,再没旁的路。汉威心里奇怪,立在院门口向里张望,夜幕下的院落静谧无声,偶尔爆起的几声蛐蛐鸣叫。 几声急促的哭声,忽停忽促,急时似是悲痛难忍,停时似乎是被人堵住嘴。 声音是从夹道方向传来,分明是艳生的哭声。难道他又练功失误,被师兄责罚吗? 靠近过道时,汉威听到一阵低低的狞笑:“记得就好,算你识趣,记得了?” “记得了。”小艳生抽噎的声音。 “啊~”的一声惨叫,又伴随了一阵哭泣,“五爷,五爷饶了艳生吧。艳生不敢了,艳生记住了。”啜泣的哀求,汉威心里更犯疑,这“五爷”又是谁,艳生为什么求他? 汉威灵机一动,看到院子正中的一口大荷花缸,忙躲去了暗处,拾起地上的一块砖头掷向荷花缸。 “噗通!”一声巨响后,院子里一阵寂静。 随即扬起那个“五爷”的大叫声:“是谁在外面?” 月色下,汉威见到一位赤着上身,光着头的大汉晃出来,立在院子当中四下张望。汉威不敢作声,仔细辨认来人,忽然记起,这个人是随在一位东北军的旅长身后的一起进封家宅门的,进门时是一身黑色绸衫短装,手里玩弄着两个玉石太极球,一手摇着蒲扇。 汉威大致明白,这个大汉定然是来欺辱小艳生的,心里鬼火顿起,就要出去教训这个猪头。 小艳生怯怯的从夹道闪出来,抽噎着在大汉身边,将衣服蒲扇递给了那个汉子说:“五爷,艳生要去上戏了,晚了师父要找了。” 那位叫五爷的才咧着一嘴参差不齐的牙淫笑着捏捏艳生的脸,接过衣服抖抖穿上。 瞬时间,汉威眼前触电般惊住,那五爷的光头后有一块十分抢眼的暗色的葫芦形胎记。 郑探长去杏花巷牡丹堂查案,就有人提到过二梅子的一位表哥来找过她,那表哥人高马大,后脑勺上有块明显的葫芦形胎记。二梅子为了还他钱,还同老鸨去借印子钱打发了这位黑熊般的表哥离开。 想到艳生也曾在二梅子死前出现在过牡丹堂,如今又和这位头顶葫芦胎记的壮汉在这里不明不白,更令汉威心里犯疑的是,他记得魏云寒同大哥那天说,艳生曾经误入到一位东北军团长手里被欺凌。 五爷大摇大摆的走了,剩了艳生落寞的立在月色中。 汉威尾随了艳生出门,看看左右无人,几步上前拦住他。 “怎么是你?”艳生惊愕的望着汉威,“刚才是你在院子吓走的周五爷?” “那个黑胖子是什么人?”汉威问,他险些脱口而出逼问艳生为什么去过牡丹堂,和二梅子什么关系,这周五爷又是怎么回事。 “小师哥,快去扮戏,师父寻你。”艳生的师妹菊儿跑来。 艳生“哎”的响亮应承,推了汉威在墙边压低声音说:“我跟师父说是你纠缠了我在这里耽搁了时候,晚上就说你请我吃宵夜去,你可是要帮我这个忙。” 说罢转身跑远。(未完待续) 22 冤枉 戏还在唱,只是没有人留意汉威的去而复返,所有人的屏息静气,目光集中在站在三张桌子上的大武生“小子都”魏云寒。 就见魏云寒倒站在桌边,稚尾翎交叉叼在口中,伸平双臂,纵身向后一翻,一身白色锦缎镶金走银的大靠翻舞而下,灿烂的舞台灯光下如天边锦云飘落而下,随了台下一连迭“好啊!”的呐喊喝彩,魏云寒平稳的落在台上。傅粉的俊脸,英武的扮相,配了一身银白色大靠,魏云寒真可谓色艺俱全。梨园口讲的就是一个“漂亮”,扮相漂亮,行头也要漂亮。 “好俊俏的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这身手。” “青出于蓝胜于蓝。” 喝彩声中,跑龙套的番兵串场,魏云寒在台边探头饮茶,汉威才发现台上为魏云寒把场的是老魏老板。 赞许的目光看了眼儿子,似乎是无限的鼓励。 “若说这武生戏,还是当年宫里给太后老佛爷唱戏的杨小楼杨老板唱的那叫一个绝。”,话没说完,汉威已经脱口叫出:“那五爷!” 高谈阔论的人一回头,果然是那五。那五是杨家门口长年晒太阳乞讨的一个老叫花子,从汉威小时候他就在杨家门口要饭。那五爷总吹嘘他的祖先是满清正白旗多尔衮王爷的后裔,这不过如今风光不再破了家。 前些时候,那五爷忽然失踪了,听门房说,那五是回东北老家“种金子”发财去了。杨家上下提起此事都是嘲弄的笑,如今却不想那五真是衣冠楚楚的出现在了这里。 那五一副躲闪不及的样子,一脸尴尬的笑,似乎是无处躲藏。 “呦,杨少爷和那五爷是旧相识?”封贝勒问。 那五爷忙抢话说:“见过,我去龙城贩古董时,去过杨大帅府。” 那五爷边说,边给汉威递眼色。汉威会心的一笑,那五爷一定是怕他揭穿他在龙城杨府外做乞丐的老底。 看着那五一身长袍马褂,怀揣金表,手摇泥金扇,一手把弄着鼻烟壶。这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了。 一个月前,这位那五爷还坐在杨家大门口挠虱子晒太阳要饭吃呢,如今也是衣服光鲜的同达官显贵一起平起平坐的看大戏了。 “杨少爷呀,过些天那五就要回龙城置宅子置地,到时候还要讨扰令兄杨司令呀。”那五爷客套的说,一抖泥金折扇,扇了几下。 汉威心里暗笑,这可真应了那五爷总挂在嘴边的话了:“别看不起没屁眼的臭虫,不定天上那片云会下雨。” 再想到大哥平日总骂他不求上进,日后败家就如那五一样去门口当乞丐,大哥那鄙薄的神情,如今要看到飞黄腾达大富大贵的那五爷,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汉威心里有着丝快感,大哥武断固执,他哪里知道世上的东西是有变通的,人不光靠打骂下的努力成功,运气命数也是很重要的。于是汉威又兴奋的想起当年父亲的托孤,他深信父亲一定如戏中的老太爷一样留给了他这个爱子一笔翻身的意外资财。 小艳生从后台跑出来,祈求的目眼光扫了汉威一眼,汉威心领神会的向台上的老魏老板拱拱手,带了艳生出了封贝勒府。 车开到前门外八大胡同不远的地方停下,艳生红了脸说:“汉威,多谢了,你千万别让我师兄和师父知道。” 汉威看着来来往往招揽生意同男人们打情骂俏的妓女,羞红了脸低声问艳生:“好端端的你怎么来这种地方,还拉我做挡箭牌。也就是在北平,若是在龙城被我哥知道,非生剥了我的皮。” “我……我一个朋友在这里。”小艳生神色慌张说,“汉威,好人做到底,千万保密。” 汉威一把抓了艳生的胳膊追问:“艳生,你说实话,今天欺负你的那个大汉周五爷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怕他,是他逼你来这里吗?” 汉威的目光注视着艳生,他不信事情如此简单。那个突然出现的佟旅长,光头上有块葫芦胎记威胁小艳生的周五爷,还有围绕了龙城河里那具梅花纹身女尸发生的一切,都看来这么诡异。 年轻人的好奇心令汉威对此案锲而不舍。 艳生目光闪烁,摇了头说:“他是我表哥。只不过我跟德新社签了关书,学戏几年不得和家里走动,所以不得不避了人同他来往。” “艳生,你没扯谎吧?有什么难处就明说。北平之大,怕还没有胡子卿大哥办不成的事呢,说出来,我找胡大哥帮你。” 艳生笑了摇头:“我表哥是东北人,性子直,说话嗓门大,真没什么瞒你。” 汉威不好多问,沉了脸,半信半疑的望着艳生。 艳生粉嫩的脸展露笑容,逗得咯咯的笑了说:“看你,气成这个样子。明天我请你吃老北京的爆肚,喝豆汁去。上次听《豆汁记》你不是还缠着杨司令问什么是豆汁吗?可口之极,明天你尝了就知道。这两天唱堂会,得了不少赏钱。” 汉威被艳生那幅可爱的模样哄得勉强相信了他,开着车折返回顺兴王府。 --------------------------------------------------------------------- 一回客房,胡子卿大哥竟然坐在他的屋里,似乎在候着他,孝俊三哥在一旁委屈的抹眼泪。 “胡大哥。”汉威怯怯的叫了一声,见到胡大哥一脸的愠怒,不知如何就想到了大哥汉辰的家法板子,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这时墙上的自鸣钟打到十二点。 “汉威,带你来北平,是放松,不是放纵。你胡大哥自己眠花宿柳,可对朋友是要负责的。你大哥把你交付给我,我不能让你在北平胡来。你去哪里了?” “我?”汉威舌头打结,他该如何说,没法解释呀。说他送小艳生去八大胡同?可是已经答应小艳生保密的。 胡大哥到底知道了些什么?难道有眼线跟踪? 见汉威低头不语,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 胡子卿嗔怒的转头呵斥孝俊:“没脸的东西,自己不正经,也带了汉威小弟去胡来。看大哥不学给四妈妈听,好好教训你。” “胡大哥,是汉威不好,不关三哥的事,是汉威骗三哥说去见个朋友,把车开走的。”汉威鼻头一酸,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竟然哭了起来。 胡大哥平素最和善,从不同人红脸,面容和性格一般温润如美玉。这怕是汉威头一遭见胡大哥疾言厉色的翻脸,竟然平日嬉皮笑脸的三哥都被骂哭了。 汉威揉着眼睛,屈膝跪在了地上,抽噎着说:“胡大哥,汉威错了,都是汉威的不是,你别骂三哥,三哥冤枉死了。” 胡子卿显然被汉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然后吩咐说:“起来吧。你大哥又不在,你跪给谁看。胡大哥是看出来了,你是数野马的,不套缰绳就要疯野得出圈,难怪你大哥气你。” 汉威更是委屈,疼爱他的胡大哥都恼了,可他真是要冤比窦娥了。 听了汉威为他洗冤,孝俊纵身大哭:“对你说了我不知道你不信,偏冤我说带了汉威去什么鬼地方。我就是去也自己偷偷去呀,去那个地方还成群结队吗。” 胡子卿“噗哧”的笑了,拉拉三弟孝俊的衣襟说:“好了,别这样小气,还哭了。对不起了,大哥向你道歉,冤枉三弟了。” 孝俊耍赖的哭得更凶,胡子卿起身逗他说:“不怕人见了笑话,大老爷们,你都多大了,动不动流马尿。别哭了,大哥明天给你买副新的网球拍赔罪。” “我要大哥那幅新的墨镜。” 胡子卿敲了三弟一个后脑瓢笑骂:“臭小子,拿去!” 汉威看得瞠目结舌,胡子卿大哥竟然向弟弟赔礼道歉,丝毫不避讳。胡大哥的坦然真诚都令汉威佩服。这若是大哥汉辰,就是错了也从来不会道歉,不会承认他的过失。看到这里,汉威更是伤心。 “胡大哥,军校快开学了,汉威想明天回龙城。”汉威是想着一定要回龙城搞清楚爹爹临终时的嘱托,他心里唯一一丝希望就是爹爹临终时没有抛弃他这个爱子,哪怕就是留了张纸请三叔公他们在关键时刻做主,并未像《行乐园》戏中的老太爷那样留给他十坛子金银,有那份温情他也知足。 但胡子卿显然错会了他的意思,拉了汉威哄劝说:“说你几句还生气了?你自己说你错没错。胡大哥知道杨家家规多,你对那种地方新奇,只是胡大哥带你来北平就要对你负责,你才多大,你大哥知道了你去那种地方,还不吃了我?” 汉威伸伸舌头,被胡大哥语重心长的几句话说得心服口服,就是自己有冤,也不想再分辩什么,只是说了句:“胡大哥,汉威错了。” 胡子卿摸摸汉威的头,笑了说:“知错能改就好,好好休息吧。” 胡子卿刚要出门,忽然停住步沉吟片刻说:“汉威,胡大哥要送几名学员去墨国学习空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胡大哥可以去试着说服你大哥。” 汉威眼前一亮,他一直羡慕自己的两位表哥在国外学习空军,回国后举止做派都如军中贵族一般。大嫂玉凝也是在美国哈佛读的书,出国一直是他的梦想。于是汉威频频点头,眼睛里都冒出点点兴奋的寒星。 胡大哥果然是善解人意,放他出国,远离大哥的魔爪,也给了他翱翔的天地,这个主意太好了! “胡大哥!”汉威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胡子卿一脸坦然的笑,点点头离去。 汉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兴奋胡大哥为他苦心铺的路,心里却还放不下两桩案子。一桩是爹爹临终托孤之谜,二是艳生、周五爷同梅花女尸到底是什么关系?思前想后,汉威想,明天一定见见艳生,然后火速回龙城去找胡伯打开缺口问个究竟。(未完待续) 23 真相 第三天,德新社的人寻来,说是小艳生两夜未归,连戏都耽误了。 胡子卿这才把汉威叫去盘问。 汉威想到了小艳生种种诡异的行为,想到了同小艳生出去喝豆汁时的欢乐,和小艳生离去时拐进的那个烟花柳巷,就无法再为艳生遮掩,说出了实情。 平地陡然起波澜,赶来北平的大哥汉辰和胡子卿大哥当了一脸怒容的魏云寒盘问被搭救回来的小艳生。 艳生这才痛哭流涕的说出实情。 “艳生是不敢说,怕给德新社和师父师兄带来麻烦。”艳生哽咽说,魏云寒刚要开口训斥,胡子卿低声喝了说:“云寒,你听他讲完再骂不迟。” 小艳生哭诉说:“事情还要说是在半年前,艳生随师父在奉天唱戏,遇到了二梅子姐。她知道艳生如今在了德新社,就要挟艳生给她钱供她吸鸦片大烟。” “哪个二梅子?”汉威问。 艳生没敢抬头,只是胡乱点点头说:“就是死在龙城黄龙河的那个。” 一句话汉威惊得头脑发空,艳生的眼睛也抱歉的投向汉威说:“汉威,对不住,艳生知道你在查那个女人的死因,可艳生是有苦衷,怕浑身是嘴也讲不清,才瞒了你事情的真相。” 艳生顿顿说:“二梅子姐拿了艳生的把柄,她……她知道艳生没进德新社前……” 艳生泣不成声,汉威曾听魏云寒和大哥讲过,艳生当年被那个死太监扣留包养,又被老魏老板救出的经历。 “二梅子姐是艳生过去的邻居,谁知道她自从吸了大烟变得这么坏。她跟过几个男人,最后跟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滦山山沟里的赤匪,是她临死前亲口对艳生说的。那个男人过去在西北旺做过伙计,喜欢纹身,给二梅子姐纹了一背的梅花。那男人留了艳生当年在西北旺纹身时的很多见不得人的照片,是和佟老太爷的。二梅子姐说,若是不给她钱,就要把照片卖给报社来恶心德新社和师父师兄。艳生就想凑钱堵她的嘴,这才和师兄们四处借钱。二梅子姐是答应还艳生照片的,没想到她男人找去了牡丹堂,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二梅子姐就哭得昏天黑地,骂那男人没良心,后来她就吞鸦片自杀了。” “那男人是周五爷还是那个姓白的嫖客?”汉威忍不住插话追问。 “都不是,艳生也没见过。周五爷是听了我和二梅子姐的谈话,得了二梅子姐的照片,接着来要挟艳生同他好。若不是艳生怕连累德新社和师父,才不怕他们。”艳生呜呜的哭着,一切说得在情在理。 “二梅子可曾对你讲过她身上的梅花图有什么意义?”汉辰试探问。 艳生说:“她只是说,她那个赤匪男人喜欢梅花。但她后来又跟了个姓白的参客,看了她一背梅花就厌恶,还想办法给她洗了去呢。艳生也是想知道她有什么办法,也想去洗了自己身上的纹身。” 艳生浑身在打颤,弱小无助的目光巡视众人,央告说:“胡司令,杨司令,你们都是好人,都没小看过艳生,艳生真得和赤匪没关系,艳生连那个赤匪长什么样子都没曾见过。” 魏云寒才开口说:“正是听这畜生招供中提到了黄龙河的纹身女尸案子,又提到了赤匪,所以才绑了他来见杨少帅,听任发落。” 汉威心想,如此看来,这间谍原来是赤匪派的,可赤匪好端端为什么要把幅藏有龙城地形军事图的梅花图纹身在一个女人身上呢?难道是怕近来进进出出哨岗繁多,随身携带纸图易被查出? 艳生和魏云寒走后,汉威听胡子卿和大哥在议论红梅女尸的案子。 大哥靠在沙发上,沉吟半晌说:“赤匪果然是狡猾。西京何总理近来酷爱梅花,所以西京大员们趋之若鹜的养梅、玩梅、画梅。纹了黄龙河水域防图的女尸顺流而下,再散布些‘双剿’的谣言,我杨汉辰见了梅花纹身必然会首先怀疑西京方面。用心何其歹毒!汉辰定要将此事禀明何总理,顺便请缨,率兵二次进山剿匪!” “明瀚,你可算明白了。”胡子卿露出欣慰的笑,对身边的汉辰说:“早要是听我一句劝,也不会对何总理起这么多疑心,疑心才生暗鬼。弄得彼此不痛快,还害得汉威小弟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苦楚。” 目光投向汉威时,汉威却凛然的说:“胡大哥,东北航校在招生吗?汉威想报考东北航校。当年我七叔就是学空军出身,两位表哥也是空中骄子,汉威也想当空军。” 自爹爹去世后,汉威头一次对大哥公然的挑衅,大哥沉肃着脸望着他,面色不改,淡然说:“好呀,你有这份心思长进当然好,但要等你半年后从西南讲武堂毕业。” “汉威想此刻就考东北航校。”汉威坚持说。 汉辰望着他,不置可否的应道:“后天是爹爹忌辰,你该不会忘记吧。姑母一家和三叔公都会来龙城,你总不会连爹爹都不要了。” 汉威才恍悟,爹爹去世四个年头了,这四年中他可是度日如年。三叔公和姑爹他们都要去龙城,这不是正中下怀! 汉威面露笑意答了说:“汉威当然记得,这就随大哥回龙城。”(未完待续) 24 好戏连台 I 龙城杨大帅府老宅门口车水马龙,杨大帅四周年“喜寿”场面之大,也令龙城百姓叹为观止。 汉辰平日是个低调的人,只是在杨家场面大事上从来不马虎。 忙碌一天,到了晚上堂会大戏开锣,客人们都兴致勃勃的在老宅戏台观赏杨大帅生前喜爱的剧目,而汉威心里正忐忑不安的盘算一出即将开演的大戏。 平日很少露面的三叔公老态龙钟的拄着拐杖,在大哥恭敬的搀扶下一路来到戏台前落座。 大哥仍是一袭青色长衫,只是浓浓的剑眉下一双亮如寒芒般的利目今天也显得温驯许多。 父亲临终前放心不下年纪轻轻就要执掌龙城大权的大哥汉辰,特地将闭关隐居多年的“大儒”三叔公请出山来监管大哥。但大哥汉辰一向少年老成、滴水不漏的性格自然能让所有长辈放心,所以三叔公近两年也安心去养老,很少来杨家走动了。 请来的客人中还有远在西北云城的大姑母和姑爹,自从云城被西京中央收编,曾经是云城司令的姑爹许北征如今是专心做“寓公”养老,外带经营铁路煤矿买卖,生意红火得很。 满园的白丁香紫丁香缀满枝头,淡雅的香气满庭弥漫。 汉威在《行乐园》这出戏唱过后,稳步来到三叔公面前说:“三叔公、姑爹,汉威想请两位长辈借一步去爹爹寿堂灵位前,有关于爹爹临终嘱托的要事要对诸位长辈禀明。” “小爷,你不能!”,胡伯急得热泪盈眶的阻拦。 姑爹许北征见汉威一本正经的神色,呵呵笑了问:“威儿,怎么了?这又是唱得哪出戏?” “福寿堂”设在老宅正厅里,红烛高香供奉着先大帅“龙城王”杨焕豪的灵位。供案上一幅醒目的杨大帅戎装照片,身穿元帅大礼服,斜披绶带,头带白缨帽威风凛凛,炯炯有神的利目威慑四周。 “爹爹~”汉威凄厉的一声哭唤,扑跪在父亲灵位前痛哭失声。 “乖儿,你别在这里出乖露丑好不好?”,大哥一腔怒火无以遏制。 汉威怯生生的望了大哥一眼,强忍了悲痛,跪直身子转向三叔公和姑爹哭求:“求三叔公和姑爹看在爹爹当年临终托孤的份上为汉威做主,为汉威寻条生路。” 姑爹许北征首先笑了问:“乖儿,你这个调皮鬼,又耍什么鬼把戏?” 汉威咽了口泪问:“汉威才从北平协和医院回来,险些就死在了那里。汉威若不把苦衷倾诉给二位长辈听,怕就只能到地下哭给爹爹听了。” 见汉威不像是玩笑,三叔公和许姑爹诧异的目光一起投向汉辰。 汉辰不动声色,怒视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弟弟,若不是当了外人,恨不得一脚将这小畜生踢飞。 “爹爹过世的四年,汉威一直恪守‘长兄当父’的古训,敬大哥如父。可大哥真拿汉威当弟弟了吗?” “龙官儿,你打乖儿了?他可是你爹生前的宝贝。”许姑爹的话半含嗔怪半含劝慰。 汉威不容他们多说,忙接着哭诉:“作为杨家子弟,犯了家规当然要被教训,汉威从无怨言。汉威也相信大哥每次毒打汉威,是为汉威好。冰天雪地,汉威被打得遍体鳞伤赤条条的跪在大门口雪地里,昏死后被白雪掩埋,若不是乞丐碰巧相救,汉威今天就见不到三叔公和姑爹了;汉威被吊在楼廊上毒打,高烧几日不退,险些死去,但汉威也知道自己命贱,就如哥哥姐姐们骂的,不过是爹爹养的一只鸟生的蛋,一个玩意,是杨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汉威说到这里呜呜的哭起来,三叔公和许姑爹已经一脸骇然。 “小爷,大爷说的是气话,不能当真。”胡伯忙在一旁规劝。 汉威抬起头,含泪笑望大哥说:“这回,大哥剃光了汉威的头发,一脚将汉威踢飞出十米远,口鼻流血不能止,医生已经束手无策。若不是胡大哥带汉威去北平寻名医,怕汉威今天就在地下陪爹爹去了。” 汉威一脸的凄然,泪水纵横。 “汉辰,你兄弟所言可是句句属实?”三叔公不敢相信。 汉辰沉肃了脸点头称是。 三叔公一拍桌案怒道:“汉辰,他是你兄弟,你管教他是对的,但凌虐他又是为何?兄友弟恭,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姑爹许北征尽量在舒缓气氛说:“龙官儿,你一直沉稳谨慎,怎么给乖儿剃光了头,这么俊的孩子。姑爹见乖儿头一眼就觉得怪异。” 话音中充满嗔怪之意。 汉威心里暗自得意,就在昨天,他还特地请人将他那长出短短毛茬的光头重新剃得光亮。大哥还嬉笑了摸摸他的光头问:“怎么,又不怕返校见同学被笑话了?” “汉辰,你实话实说,你可是如此毒打兄弟,不顾他死活,险些多次将他致死?”三叔公的逼问,姑爹许北征忙说:“汉辰,你这孩子,从来手下没个轻重,打乖儿也不是这么个打法,你真若打坏了他,如何去地下见你爹?” 顷刻间,大哥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汉威余光瞥见大哥面容骤然变色,愤然的瞪着他。 “小爷,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呀。”胡伯在一旁搓手跺脚,左右为难,不停说:“小爷,你歪解大少爷了。” 汉威心里明白,他回到龙城第一件事,就是趁乱把百忙之中的胡伯带去了爹爹的坟墓前询问托孤的真相。他是彻底知道爹爹确实曾另有遗嘱交给了三叔公、姑爹和威廉律师,只等他成亲娶了媳妇就能拿到一笔款子,另立门户。也就是因为听胡伯在他逼问下吐露了真情,汉威才更加气恼。难怪每次有人提到让他早些把孙家小姐迎娶进门,大哥都在推三阻四,说他年纪小,要读军校,却原来是怕他分了家财,或者大哥早想打死他了绝后患呢。 众人期待的目光望向汉辰,汉威心想,大哥当然会死命诋毁不承认了。幸好他昨晚已经把今天这出戏的各种情况都想到了,有备而来才不会乱。 大哥诧异的目光望着他,面容不怒不愠,淡然的回答说:“小弟所言句句属实。” 三叔公一脸的痛心,勃然大怒:“杨汉辰,你在你爹灵位前跪下!” 汉威就见大哥不加任何辩驳,一撩前襟,微退一步跪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25 好戏连台 II “三叔公,别罚大哥,乖儿害怕。乖儿的命贱,亲娘不过是地位卑微的小妾,都是爹爹这些年错爱,才能让乖儿这十六年来世间走一遭。先大嫂去世时,拉了乖儿的手嘱咐,千万不要忤逆大哥,要忍到十六岁再拿了那漆盒里的白玉印章找三叔公和姑爹,自然有个出头之日。但眼前乖儿无法将印章示给叔公和姑爹,那印章早被大哥收了去。” 又是一阵震惊,胡伯急得跺脚哭了起来。 “胡伯,爹爹病榻前乖儿曾给胡伯磕了三个头,胡伯凭良心说,乖儿的话可属实?”汉威愤懑的泪飞满面。 胡伯痛苦的点点头。又慌忙阻止:“小爷,你不能这么憋屈大少爷,他为龙城为杨家日夜操劳,他的苦向谁去诉。” 三叔公的拐杖频频戳着地,不停口的骂着:“孽障,孽障!” 汉辰跪在地上,腰杆挺直,神色不减的坚持说:“汉辰受先父临终重托,执掌杨家内外大事,对于小弟的安排,汉辰自有主张。” “三叔公,不要怪大哥,汉威只叹自己命苦,赖不得旁人。三叔公和姑爹看在过世的爹爹颜面上,给汉威指条活路,汉威和爹爹都感激不尽。” 三叔公看了眼许北征,又望向胡伯,在杨焕豪大帅的灵位前徘徊,望着杨大帅的照片说:“焕豪,你可是给三叔留了个难题,你让三叔如何办呀?” “爹爹,爹爹带了乖儿去地下吧。乖儿被大夫救活一命,但天天过着刀架脖子上的日子,乖儿好怕。” “龙官儿,你好糊涂,你怎么这么对乖儿?你爹生前是疼爱他多些,也是对你刻薄了些,只是乖儿毕竟是你兄弟。” “姑爹教训的极是。”汉辰蓦然的回答。 终于,三叔公慨叹一声,沉吟片刻说:“汉辰,时到今日,三叔公就实话对你说了。你爹临终前,寻了三叔公我,你姑爹,还有在海外的威廉大律师,当胡管家的面为你兄弟汉威在海外银行存了笔款子,是备了乖儿不时之需。并嘱咐说,乖儿成亲后,可以分门立户单过。” 汉辰愕然的望着叔公。父亲的安排好周密,早就担心他会在父亲死去后虐待兄弟,竟然为弟弟铺好了一条无忧之路。 “龙官儿,这笔钱令尊早就另外准备妥当,不用从杨家现有帐目中划分。”姑爹的一句话更是如针刺般扎痛汉辰的心。 “全凭三叔公和姑爹做主。”汉辰低头不语。 “作孽呀。三叔公当年还为汉辰你不平,还想令尊是多虑,却不想知子莫若父,焕豪他毕竟是最知道你的。” 汉威心里总算舒畅许多,总算有人为他申冤做主,总算爹爹真心的挂记他这个儿子。 于是三叔公接了说:“一千万的存款不是笔小数目,所以你爹当年喊了我和你姑爹去托付此事,就是为了日后有人能监管乖儿使用这笔数目可观的款项。” 汉威惊得舌头被风缠住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一千万,这是巨款呀!天上跳下块大金砖砸晕了他一般,汉威极力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当年东北胡云彪大帅生前为胡子卿大哥在海外存了一笔款子,不过三千万。但东三省地大物博,龙城资力有限,难不成爹爹把杨家祖上多少代人作龙城封疆大吏积累下的家私都留给了他这个宠儿?因为爹爹去世后,龙城财政紧张,杨家资产也有限,大哥殚精竭虑的苦心经营,这些状况大哥都是不瞒他的。 汉威余光扫向大哥,大哥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汉威做梦都没想到,不过是自己尝试着反戈一击,竟然一举赢得了“大好河山”,怕是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天天挥霍也花不尽,再也不用读书上学考试受苦了。这难道真是人说的否极泰来? 而此时大哥却是面色凝重追问:“叔公,汉辰没听清,家父为小弟留下多少钱?” “一千万。”三叔公说,话音里含了痛心。 汉辰苦笑了摇头,猛然侧头望了眼父亲的照片,十分安静说:“汉辰接管杨家时,家中财产不过三十万。家父说,当年汉辰吐血,为汉辰治病花去了两成家产;龙城的财政,积蓄不过一百万,连年水灾、洪涝、虫患、饥荒,流民四野。” 说到这里,汉辰咬住了拳头,闭了眼说:“汉辰明白,都能明白。但骤然见给小弟如此惊人的巨款,汉辰不能答应!龙城和杨家,汉辰都可以交给小弟,汉辰求之不得。但汉辰只要做一天杨家之主,对于小弟的安排,汉辰决计不会让步!” “混帐!杨汉辰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威胁叔公吗?你爹给了你兄弟点钱,你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三叔公愤然说,“若不是你作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行径,对你兄弟公报私仇的泄愤,三叔公又如何能将这秘密此时说出?” “不能这么冤枉大少爷。”胡伯哭了劝阻说:“大少爷这些年受的苦,老胡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些年大少爷太辛苦了,天灾人祸,多少事要大少爷顶着,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杨汉辰,你也听了!你爹临终前就不放心你,才从山里把我请出来督管你。你爹临终前的嘱咐你也听了,三叔公对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三太老爷,别冤枉大少爷了。大少爷的腿上有伤,这些年逢了天阴他的腿就犯病,疼得在床上打滚,冷汗直冒;他的肺病一直没大好,这些年都是硬顶着。” “胡伯,别说了!”汉辰制止说,又缓声轻语:“叔公的话,自有他的道理。” 副官小昭在外面探头探脑,胡伯忙擦了眼泪说:“大少爷,有军务吧?” 汉辰这才告罪起身,捂了嘴强忍了片刻,来到廊下。 没有多久,大哥脸色苍白的来告辞说有紧急军务,匆匆离去。 “小爷,你呀,你不能这么没良心,不能冤屈大少爷。”胡伯痛心疾首,后悔把遗嘱的故事一时不慎告诉了汉威。(未完待续) 26 泥石流 汉威心中窃喜,初战告捷,没想到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 尽管胡伯在他耳边不停叨唠责怪,不厌其烦的诉说大哥汉辰这些年如何含辛茹苦的带大他并操持家业,汉威却极力为自己的决定找着各种借口。他心想,大哥原本就是冷血无情,残酷暴戾,不然如何爹爹去世时大哥一滴眼泪都不流?怕真有一朝他被大哥打死,大哥也同样的谈笑而过。如今,离开大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等拿到那笔巨款,就投靠胡大哥寻个机会出国学开飞机,彻底远离大哥和龙城。 蹦蹦跳跳的从老宅跑回公馆,汉威心里幻想着那片白云飘飘的蓝天,那展翅翱翔的新天地。没有大哥的约束,他杨汉威一样能成功,一样能出人头地。 当年门口的乞丐那五爷也曾被大哥看不起,如今不也是飞黄腾达了? 有了这笔钱离开大哥,他或许可以和胡孝俊三哥一样,在北平花花世界、上海十里洋场酣畅淋漓的享受人生,也不枉此生。 正在憧憬将来的美好时光,眼前两位表哥拦住了他的去路。 “汉威,见到大表哥吗?” 问话的是许北征姑爹的儿子,九表哥许凌傲,清癯瘦高的模样一如往昔;身边同行的是五姑妈的儿子梁碧盟,有着汉人同新疆人的混血遗传,浓眉、深眼、高挺的鼻梁有着异域情调的隽美。这两位表哥都是天之骄子,在美国名牌军校学习空军回国,飞行技术高超,深受汉威钦佩。如今碧盟表哥是汉威讲武堂的教官;九表哥凌傲则在胡子卿大哥麾下,带领一支飞行中队戍守东北内蒙交界处的断魂岭。 这次来龙城一是为了贺爹爹的“福寿”,二是要代表西京中央空军大队去试飞墨国元首赠送的几架飞机。由此可见两位表兄飞行技艺高超在国内实属凤毛麟角。 汉威一直想飞上蓝天,也坚信自己不会逊色两位表兄,但所有年少的梦想都被大哥的蛮横扼杀了。 “我哥去了司令部。”汉威都奇怪自己此刻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出“我哥”两个字。 于是汉威压抑不住心中的得意对梁碧盟说:“汉威不回西南讲武堂了,要出国学飞行,胡子卿大哥答应了。” 两位表哥面面相觑,碧盟摸摸汉威的光头问:“大表哥知道吗?” 汉威得意的一扬头:“此事不必请示大哥,汉威日后自己做主就是。” 顿了顿,汉威诡异的说:“不信,你们去问三叔公和姑爹。” 夜间大雨倾盆,胡伯望着窗外暴雨劝汉威说:“小爷,小昭副官回来为大爷取药,你是不是跟了一起去看看大爷。兄弟如手足,哪里有的什么仇,各退一步就好了。” 汉威嘟哝说:“装给三叔公他们看的吧?那么多人拍哄着他,我去锦上添花凑什么热闹。” 哼着小曲,汉威晃回屋去睡觉。 夜里,喀嚓一个闷雷惊得汉威从床上跳起,抱了枕头冲出门,打开门却踯躅了脚步,他怎么还能再往大哥的被子里钻? “小爷,怎么了?”小黑子从门口沙发跃起,揉了眼睛问。 这时胡伯闻声跑了来,安抚汉威躺回床上,如哄一个受伤的孩子。 汉威闭了眼,又睡不着。虽然有着翻身做主的快意,却对大哥总有丝愧疚,尽管心里安慰自己说大哥是咎由自取,但却辗转难眠。 清晨,雨还在下,“雨脚如麻未断”绝怕就是形容此刻的雨景了,霪雨搅得人心烦意乱。 汉威陪了三叔公和姑爹吃早饭,三叔公忿忿的说:“龙官一夜不归,是给我们脸色看吗?” “大堤决口了,乱石岗的泥石流又倾泻下来,把大路都给塞了。大少爷和省厅的官员连夜在组织抢险。”,胡伯解释说。 “啊?”汉威惊叫,三叔公也一脸愕然。汉威知道,黄龙河环绕龙城,大堤决口,不仅是要淹毁田庄死人,怕汛情严重还会水淹龙城。 “大少爷上堤坝指挥去了,军队都过去了。”胡伯安慰大家说。 汉威猛记起他从贫民窟被大哥擒拿时,大哥曾带他去过乱石岗的贫民窟,还和流民发生的冲突。那天晚上还有人因为不想搬迁来杨公馆刺杀大哥。现在想来,也不知道那些人搬了没搬。 “那乱石岗那些贫民窟呢?”汉威紧张的问。 “早被军队强迫着搬走了,一群没良心的,起先四处骂大少爷;这些天报纸才报导说,那些搬去砖房的流民到了新居才感激涕零,年轻力壮的丁都被政府雇去修河堤了,也免去这些流民游手好闲的滋事。大少爷就是有这点横劲,才镇得住台面。这若心软些的由着流民胡来,怕泥石流一下来,可是要活埋死不少人了,造孽!” 三叔公和姑爹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吟不语。 那天大哥在乱石岗带兵逼流民搬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汉威当时恨死心狠手辣、恃强凌弱的大哥。可此刻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难言的感伤。 汉威起身说:“汉威的团队驻守在青石滩,汉威也去大堤看看。” “咳,小祖宗,你去添什么乱。有大爷在前面闯,小爷你在家好好歇着吧。” 汉威一听胡伯的话,显然对他不屑,更是倔强的喊了小黑子说:“备车,去堤坝看看。” 漫天的瓢泼大雨,尚未入夏气候竟然如此反常。 军队繁忙的扛了泥沙袋子去堵堤坝缺口,百姓也在雨幕中喊了号子扛麻袋,往竹筐里填石块。 混乱中,汉威寻找着大哥的身影,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汉威发现了副官小昭。 “汉威,你怎么来了?”小昭惊喜的拉了汉威说:“你快去,快去把司令劝回去,他撑了一夜快不行了。” 大哥的腿有痼疾,持续阴雨的天气后,有时会疼痛得不能站立;大哥还有咳血的旧病,不能太过操劳,但这些年似乎久病成医,也没有大犯过。 汉威延了小昭手指的方向望去,大坝上,人群中一个巍峨的身影,黑色的油布雨披,拄着根棍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却喝吼着指挥着大家拦洪。 一个浪头拍来,汉威惊叫一声“大哥!”冲上了堤坝。 大哥嘶哑的嗓子对了下面的军队喊:“守住,不能撤!” 一边指了汉威对小昭说:“把他带走!” 旁边的副官和官员都急得哭了跺脚说:“杨司令,你快离开,危险!” “报告司令,一六八旅二零三团团长杨汉威报到候命。”汉威眉头一挑,神色中充满顽皮。心想我的部队也在黄龙河,你总不能赶我走。守卫黄龙河保护龙城人人有责,你凭什么要我留在家里做少爷。 大哥忿然的望了他一眼,无可奈何,“还不去扛竹筐堵缺口!”大哥一句骂,汉威“唉”的应了声,加入抗洪的队伍。 学生志愿队赶来,被大哥蛮横的喝令离去,理由是学生的任务就是回去学习,抗洪的事有军队和百姓可以做。 “杨司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是年纪小,可我们人多力量大。同学们说,是不是?”打头的一位女学生慷慨激昂的说,雨水顺了辫梢流下。 “去救护伤员吧。”杨汉辰随口说。 汉威对大哥的英勇才有的一丝好感也被这几句冷漠的话冲释,喊了学生们说:“跟我来。” 带了一队学生兵去加入搬竹筐麻袋的行列。 泥土多是泥石流冲下的石块浮泥,年长的士兵们阻拦着学生近前,因为随时还会有崩山滚石的危险。 这样学生们排在后面,在拥挤的小路上抢着帮过往挑夫们搭把手,但有时却忙里添乱,相互间碰碰撞撞。 “这样不行呀!”汉威擦了把脸上的泥水,对身边带头的学生会主席方文娉说。 路就这么窄,学生的气力也不如挑夫,如果帮不上忙反成了添乱,真如大哥预料的一样了。 “我们排成一条队,一个筐子一个筐子的传。”汉威灵机一动提议说。 果然方法奏效,学生也听从指挥,就见筐子一个个在众人手中从山边一路传上了堤坝,妇女们也加入了传竹筐的行列,一时间浩浩荡荡的长蛇阵横亘了危谷和大堤间。尽管大雨肆虐,众人激情不减,学生们唱着歌鼓气,场景壮烈感人。 另一个难题就是扛麻袋,麻袋远无竹筐好抬,而且没有地方可以揪拽。 方文娉出主意说:“我爹爹当年是伐木工人,他们通常用大树干接连在一起当轨道,把沉重的物件顺了轨道滚到目的地。刚才见山里有很多伐好的树木。” 一拍即合,众人立刻去山里抬木头。 “不许动,这是我们王老爷的林产。”看山的人强横的说。 方文娉火冒三丈,申斥说:“现在是要抗洪救堤,大水冲来,你们的木头一条也剩不下。再说了,这些树木本该是防风固沙用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贪财伐木,才会有泥石流的灾难。” 学生们异口同声的指责。汉威也义愤填膺,上前一部说:“我是二零三团的团长杨汉威,这些木材军队征用了。若有什么意见,去大堤上找杨司令说话去。” 学生们惊愕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汉威,一起打拼了几个小时,竟然没发现他的身份。(未完待续) 27 杨少帅 I 汉威得意的用手指抬了抬高高的军帽沿,体会到一种被人仰视的骄傲。 一根根树干被搭成平坦的桥,麻袋就顺了树干从坡地装了泥土滚下,即节省了气力,也加快了速度。 老兵们在一旁交头接耳的感叹:“还是年轻人花花肠子多,怎么早没人想出这个法子运麻袋?” 方文娉揩了把脸上的雨水,展露出甜美的笑容说:“这就是团结的力量,我们没有力气,可我们众志成城!” 嘹亮的歌声响起,同学们干劲十足,毫无怨言。 军队守在山坡下,等了同学们将麻袋顺了“木桥”推下。 汉威正在低头和同学们抢运麻袋,忽然听见有人大喊着:“孙柔嘉同学摔倒了!” 父亲生前为汉威定下孙家的婚事,那孙家小姐也叫“孙柔嘉”,平凡的名字在大街上一喊怕能有十几个人回头。汉威只是八岁前同这个柔嘉妹妹一起玩耍过,小他一岁的柔嘉妹妹总扯着他的衣襟喊着“乖儿哥哥,等等嘉嘉。”,后来因为孙家门风谨肃,女儿长大就不许再出门,汉威也就没再见到过柔嘉。送柔嘉去龙城最好的教会女中英才中学读书还是爹爹生前的主张。 看到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的孙家管家,汉威才确认躺在地上的一定就是嘉嘉。真是意外中的意外,紧张的抗洪中出来一个插曲,在这里遇到了未婚妻。孙府管家嘴里喋喋不休的埋怨柔嘉:“小姐人还没嫁过去杨家,怎么就跑到这里给你大伯兄杨司令添乱来,帮忙也不是这么个帮法。” 嗔怪的语气中满是炫耀。汉威一阵脸红,挤在混乱的人群里偷眼看了看在地上娇滴滴哭泣的柔嘉。 圆圆的脸哭得像个红苹果,塌塌的鼻梁满脸雀斑,小时候的嘉嘉这副模样还是很可爱的,不知道为何现在看来如此怪异。仔细看看,汉威才发现,柔嘉脖子短,身子胖,肉敦敦的大脑袋如直接架在了肩膀上。不是汉威以貌取人,只是忽然觉得几年不见,柔嘉怎么长成这副模样。 汉威忙趁乱逃跑,心里噗噗乱跳。爹爹为什么给她定了这么门亲事,难道他要得到一千万巨款就必须娶这个姑娘当妻子? 去世的娴如嫂子说不上美,但是却清秀文静;如今的大嫂玉凝更是标致的洋派美人。汉威心里郁闷不乐,忽然听到堤坝上一阵嘈杂,眼见一个大洪峰拍来,汉威大喊声“大哥!”,撒腿冲向堤坝,把那个孙柔嘉也忘到九霄云外。 洪峰一路狂啸着扑来,刚垒起的堵住缺口的麻袋竹筐都被洪水猛兽吞噬。 百姓们失望的抱头顿足,痛哭失声,有人绝望的嚎啕:“这是天亡龙城呀!” 哭声响成一片,哀声遍野。 几次即将堵住的缺口,却都因为洪浪频频袭来而功亏一篑。一旦大堤崩溃,龙城便会成为千里泽国。 “鹏程,下令你的队伍,跳下去堵住缺口,堆人墙!”,汉威就听大哥一声号令,罗鹏程旅长一脸惊愕的原地不动嚷着:“杨司令,不行呀!这样下去不是拿兄弟们的命在当赌注吗?” 罗鹏程同大哥的关系很好,年纪也相仿,平日对大哥这个长官言听计从,此刻却公然违抗大哥的军令。 汉威知道,稍有不慎,一个洪峰袭来,怕再被吞噬的就会是这一个个血肉之躯。但如果一个缺口在大堤打开,这整个堤就危险了。若是这道堤不保,怕大水就要淹掉地势低洼的龙城。 黄龙河俨然是环绕龙城的定时炸弹,肆虐时就如妖怪一般恐怖;安静的时候波光万顷风光旖ni,养育了龙城儿女,令人爱恨不得。 众人骇然的立在堤坝前,望着暂时平静的黄龙河和那个越来越大的大堤豁口,漫天连绵的大雨伴随风声呼啸,犹如老天在嘲笑。 “下水!”大哥汉辰眉峰高挑,薄唇微抿,棱角分明的面颊带着冷峻,孤傲得如一只在暴风骤雨中展翅翱翔无所畏惧的雄鹰,灼然的目光夺魂慑魄的威严,言语间不容置喙的强硬。 雨披一揽,高喊一声:“闪开!”,大哥身先士卒的纵身跳下堤坝缺口中的洪水里。 “杨司令!司令~~”军队骇然,罗鹏程也率了队伍纵身跃下缺口,拉扯着大哥劝他上去。 而汉辰伸手挽了兄弟们的胳膊,吩咐罗鹏程说:“快去!再运麻袋和石头来,在我们身后多筑高堤坝。 洪水咆哮而来,一个个浪头拍下,水中的众人挽起手臂喊着号子巍然不动。 军队和百姓投向大哥的目光中都满怀崇敬,原本对堵堤坝没了信心的百姓也吼叫着:“杨司令都下水去堵堤坝,我们继续扛石块去!” 汉威听到周围的士兵百姓议论纷纷,大致都是说大哥汉辰这么个千金之躯,豪门之子,如何能够吃得起这份苦,话语里满是感动。 “大哥~”汉威的眼泪和了雨水流下,所有的不快都不复存在,跳下缺口挪到大哥身后,贴在大哥耳边央告说:“哥,求你,上去吧,乖儿帮哥站在这里堵洪水。” 沉默过后,大哥忽然对周围人大喊一声:“洪峰来了,憋气!” 又忙对汉威喊:“抱住大哥的腰。” 霎那间,一个浪头打来,汉威吓得缩在大哥宽阔的后背上,仍不免被呛了口水,贴在大哥背上咳喘,嘴里满是泥沙。故意在大哥背上蹭腻,似乎在无言的乞求大哥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大哥头也不回的低声呵斥:“给我滚回家去,别在这里添乱!” 汉威满腹委屈,若没有他的聪明才智,那些麻袋木框如何这么快运来? “大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是龙城主帅,更要自重。大哥若要有个闪失,龙城怎么办?不能因小失大呀。” 大哥沉默不语,不再理会他。 小昭在断堤上说:“司令,你先歇歇,小昭替你一会,喘口气。” 汉辰还是置之不理。 大哥的倔强汉威是领教过,当年爹爹严厉的家法下大哥都不曾低头。 汉威偷偷拉拉小昭哥的衣襟,给他使个眼色,小昭同汉威离去。 汉威再跑回来时,兴奋的对大哥嚷了说:“我姐夫在黄村的粮仓进水了,米面全淹了。反正雨停了粮食也要发霉,不如用来堵堤坝更好。大哥你拿个主意吧,不然给姐夫打个电话。” 过去治水,用成袋的大米堵堤坝是最有效的。粮食遇水发涨,垒成的临时大堤会更加牢固。 “司令,南京急电,何秘书请你速去指挥部接电话。”小昭跑来报告。 “大哥,小弟帮你堵这个空缺。”汉威蹲在断堤上,堆出一脸迷人的笑,主动向大哥伸出手,要拉大哥上来。 大哥却无视他的存在,漠然的将手伸向了汉威身边的副官小昭,被小昭拉了一把跃上堤坝。 “小昭,你去堵上空缺。”大哥吩咐小昭说。汉威却被冷落在一边。(未完待续) 28 杨少帅 II “小器!你欺负了我,我都不计较,你反是生气了。”汉威心里埋怨,就见大哥来到罗鹏程旅长身边,上下打量了浑身雨水浸透还保持一脸憨笑的罗鹏程,伸出手去,两只手紧紧相握,无声的承诺中换防。大哥拍拍罗鹏程的肩,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漫天雨幕中。一切都是静寂无声,一切又都是有着无声的默契。 惊心动魄的一幕经过几个小时的军民奋战终于在众人的欢呼雀跃声中收场,学生们更是兴奋不已。 汉威累得像条死狗,回到家喝下胡伯端来的姜汤,泡着舒适的热水澡已经是昏昏欲睡。 “司令大爷不回来吃饭了,说是西京中央有急电。”小黑子说,边为汉威擦着光头。 “切,西京急电,那是我让何莉莉编来骗大哥的,不然他还在大堤上拼命呢。”汉威得意的说。 忽然意识到家里还有场“洪灾”没个了断,那一千万巨额遗产,他总不能就因为被大哥今天在抗洪现场的指挥若定感动得轻易放弃吧。 小黑子手中毛巾停留在汉威背上低声问:“小爷没听小昭说吗?大雨冲塌了育民中学的校舍。” 汉威抬抬眉毛回头望了小黑子一眼。 小黑子神秘的说:“人是没砸到,可在顶棚里竟然发现了谍报电台,军队都把那边的路封锁戒严了。小昭说像是日本人的电台,已经上报西京方面在查了,西京那边冒着大雨就要派人来龙城。” 汉威想了想撇了嘴不屑说:“日本人离得十万八千里,放个谍报台在龙城能打听出什么?” 清晨,大哥终于在离家一天两夜后回来了,但却是被抬回来的。 汉威起床听说后赶到大哥的卧房,门口进进出出的很多人,一片混乱,各个面色凝重,大祸临头一般面带慌张。 听说是大哥的旧病复发,西医的斯诺大夫来了,连爹爹在世时的老中医申神医也来了。 真不知道大哥是真病,还是为了那一千万的遗产发难,故意虚张声势给三叔公看。 “若是来哭我杨汉辰的,就不必要进来!”屋里传来大哥低沉的呵斥声,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 大姐凤荣捂住嘴哭着从卧房里冲出,贴在墙上嚎啕大哭起来。 屋里传来斯诺大夫一口结结巴巴的中文叫嚣:“药,不再吃~~不可以~~有毒~~” 汉威觉得奇怪,什么药有毒?平日很注重绅士风度的英国贵族斯诺竟然如此歇斯底里的叫嚷。 此时,杨家上上下下怕就汉威一个能听得懂英文,汉威推门进去,屋里唏嘘声一片。 见到汉威,斯诺大夫如见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汉威的腕子,指着汉辰手中的药瓶用英语加快语速的说:“这个药是镇痛缓解病情的,但是是吃得频繁了就是毒药。杨少帅和夫人都是知道的,这个药每吃一次就在体内埋毒,是要减少寿命的。杨少帅不能再吃了,他不能图了一时病情舒缓,而毁了自己的将来!” 斯诺大夫边说边跺脚捶头,动作夸张的对汉威激动的解释。 汉威满眼的震惊,那瓶药一直摆在大哥的案头,大哥曾告诉过他,这不过是种“安睡药”,是治疗失眠的。难道这些年大哥都在服用慢性毒药? 不等汉威开口,大哥冷冷的打断:“不用说,都明白。杨汉辰还死不了,一定要挺下去,若是现在倒下,龙城和杨家怎么办?交给谁!” 一句话出口,又是一阵剧咳,手帕强堵了嘴,但一口殷红的鲜血还是涌出来。 “龙官儿,你这个傻东西,你顾了龙城和杨家,可也不能这么委屈了自己。”大姑母在床边安抚着汉辰,哭得老泪纵横,边对胡伯吩咐说:“派人去把小少爷从泉州接来见大爷一面吧,还有少奶奶,快去倪家接她回来。” 大姐哭了冲进来指了汉威骂:“你是要等这个小混蛋长大成人吗?你别做梦了,他就要拿了一千万远走高飞当花花公子享清福去了。你指望亮儿吗?你就忍心亮儿再受这些苦,受你当年的罪吗?” 随即纵声大哭,边哭边诉:“叔公,姑爹,求你们,饶了龙官儿好吗?你们只看了乖儿被龙官儿教训几下就抱屈,可杨家上下对得住龙官儿吗?乖儿从小吃得是山珍海味,鱼翅汤饭都嫌腻;龙官儿呢,他吃过杨家一顿好饭吗?乖儿这回离家出走,龙官儿只踹了他一脚就这么多人为他伸张正义做主;可龙官儿当年像乖儿这么大也是一时糊涂离家出走,那是被爹吊在祠堂生生打断了腿呀。” “大姐,别说了。”汉辰咳喘着制止,格外激动。 汉辰的话并没能阻止住凤荣的发泄,凤荣索性抹了把泪痛诉:“三叔公若不信可以问胡伯。我爹他公平吗?乖儿被龙官儿打,哪次不是他犯了错,龙官儿事后还哄着他;龙官儿当年被爹打断腿吐血不止,我娘看不过,偷偷用私房钱为龙官儿炖了碗鸡汤补身子,被爹发现了,爹就当了所有下人的面,将那汤碗摔的粉碎。龙官的病怎么来的?还不都是拜爹爹所赐。从那以后,龙官儿在杨家饭不多吃一口,东西不多拿一件。乖儿自小穿得是绫罗绸缎,龙官儿这些年根本就没置办几件像样的衣衫。为什么?龙官儿不稀罕。我的弟弟我当然知道他,杨家的钱财龙官儿过去不稀罕,现在也不会稀罕那一千万。” “大小姐,求你,别再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了,听得人窝心。”胡伯哭得扭过头去,但这些事汉威隐隐记得,他曾记得嫂嫂说,爹爹有次让厨房薛妈妈给大哥炖了盅人参鸡汤,大哥根本不肯接受这“恩赐”,转手就将鸡汤喂他喝了。那个时候他才四岁,喝得直流鼻血。总之大哥和爹爹的关系就是那么的令人费解。 三叔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明状况。 汉辰挣扎了对汉威招招手说:“小弟,过来。今天当了三叔公和姑爹,大哥也有肺腑之言对你说。” 汉威凑到大哥的床前,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愕得懵懂。 “七叔当年,就是你这个年龄,十六岁不到,顶了杨家大梁。那年爹在北平被袁大总统软禁,杨家和龙城都靠七叔支撑,他还去北平救了爹出来。七叔当年能办到的事,小弟你也一定可以。大哥的病情你刚才也听斯诺医生讲过了,大哥撑了这些年,就是盼了小弟你有一天能独挑起龙城和杨家的担子。大哥的病情,爹生前了如指掌,爹是知道大哥命不久长的,所以小弟,杨家的担子就在你身上。杨家眼前就剩下你和亮儿叔侄二人,你又比亮儿资质强过百倍,大哥对你严厉,是希望你能振作有出息,成为杨家美玉。大哥或许是手段强硬些,拔苗助长,但大哥从小就是被这么管教出来,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让你早日成材。因为大哥根本不知道能否活到你三十而立的那天,大哥要你尽快的成熟起来,在大哥有生之年,能从大哥手中平稳的接管龙城和杨家这千钧重担。” 汉威已经哭得头晕目眩,平日只知道大哥有痼疾,却不知道大哥身有绝症。大哥这些年拼命的逼他学习上进,扼杀了他所有少年时悠闲的时光,原来就是为了让他接班。 “叔公,汉辰不能答应小弟拿那一千万远走,就是这个道理。小弟一走,汉辰若是一朝撒手西去,杨家怎么办?” “威儿不要接管大哥手上的担子,威儿不想当龙城少帅,威儿也不想当杨家主人。威儿就要当回小乖儿,威儿不想。”汉威忽然无比恐惧的惊叫,难道要他也像大哥一样,天天起早贪黑,面对那一堆堆永远改不完的公文,还要应付一桩桩令人头痛的事情,尤其是面对那些皮笑肉不笑的政客嘴脸。 “小弟!”大哥呵斥着,“不是你想不想,你身体里流着杨家的血!谁想?大哥也不想,但没有办法!”(未完待续) 29 谈和 众人散尽,只剩了汉威跪在大哥病榻前抽泣,突如其来的噩耗反令他满心的恐惧遮掩了对大哥的恨意。 “杨汉威,你记住。杨家最不可饶恕的罪过就是‘背叛’!”大哥面容憔悴,话语却仍是斩钉截铁。 汉威长睫粘挂着泪珠,凄美的俊目满是委屈,争辩说:“是大姐欺辱威儿,她说……” “杨家的家法不会因人而异。” 汉威本想再做辩解,却被大哥凌厉的目光逼视下胆怯了。大哥从来只看结果,结果就是大哥不在家,杨家就剩自己一个男人看家,却扔下了家跑去街市上卖烤菜薯。若说离家出走,爹爹生前如此对大哥刻薄,身后留下这笔遗产也貌似对大哥不公,最该离开杨家远走高飞的应该是大哥,但大哥身患绝症却仍怀着一颗对杨家无比忠诚的心“死守”。汉威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言,他心疼大哥,敬佩大哥,却又恨大哥这些年对他的打骂。 一千万,汉威怎么舍得放弃那一千万,但如果得到那一千万,是否就意味着和大哥的恩断义绝? 汉威恨自己就被大哥几句话而感动得涕泗横流,心里就要全线溃败;但看着大哥憔悴的身形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心中却不免因怜悯而生了亲近。 见汉威仍跪在原地抽噎,汉辰缓和了语气向他招招手说:“小弟,过来,到大哥身边来。” 抬起眼帘怯生生的望着大哥,汉威没敢挪身。 “过来,大哥不打你。” 汉威这才勉强起身凑近大哥身边。 大哥拉住他的腕子,顺势一把将他拖趴在床沿上,端端的趴在了大哥腿上。 “哎呀,哥哥~”汉威慌得乱叫。说了不打人,竟然是恶行难改? “别动!”大哥的手掀开他的衣衫,又去松他的裤腰。 汉威一把捂住大哥的手央告:“哥哥养身子要紧,要打威儿也等了病好些再说,若劳动哥哥教训,累到大哥可就都是威儿的罪过。” “贫嘴!”大哥笑骂,冰凉的手指在汉威后背被刺客砸伤的瘀青和腰臀间被狠踢的那一脚留下的肿痕上划过,轻声问:“怎么没揉些药酒散瘀吗?都这些时候了。” 汉威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大哥此刻一定得意的欣赏在他身上留下的“杰作”,于是赌气说:“哥哥的那一脚可比刺客的铁棍都狠,索性再用些力把威儿踹还给爹爹算了,也省得惹哥哥生气。” “想得美,没了你,大哥要少多少‘乐趣’。”,大哥挑衅的说,手指揉擦着汉威后背那道瘀青说,“假‘刺客’当然没大哥手重,若换上真刺客你小子怕真要去见爹爹了。” 汉威听得糊涂,侧头纳罕的看着大哥。 “特高科的情报说,有人鼓动不明真相的流民闹事来暗杀我,意欲挑动龙城内乱。” 汉威立刻明白了其中玄机,原来是大哥抢先一步去实现“流民暗杀行动”。已经有人失手,杨公馆和龙城必然为此开始全城警备戒严,怕真正在暗中想动手的人自然知难而退。而且流民怕也因为“自己人”的谬行而气短三分,乖乖的服从省厅的安排,撤离乱石岗不敢生事。只是这暗中策划一切的又是什么人呢? 想想连自己都中了大哥的圈套了,汉威心中懊恼。本来也是,刺客怎么那么轻而易举的摸到了杨公馆,还当当正正的从书房窗口跳进来,还正巧赶上大哥和胡司令两位中央大员都在场。 “斯诺大夫可来过了?他怎么说……”汉威心头一惊,嫂子玉凝姐姐的声音就在卧房门口。 慌得来不及提好裤子,汉威急中生智甩飞鞋子“哧溜”的钻进大哥的被子里。大哥哭笑不得的拍拍他,门已经被推开。 “明瀚~”汉威在被子里听到玉凝姐略含哽咽的声音轻唤,不用看就能想到玉凝姐梨花带雨般秀美的容貌,还那望着大哥痴痴含情的眼神。 “回来了?”大哥平淡的问。 汉威都急得想掐大哥,就是玉凝姐姐有扑过来的冲动,怕也被大哥这句冷冰冰不解风情的话阻拦得兴致全无。把玉凝嫂子气得回娘家养胎这些月,大哥从没说半句软话哄玉凝姐回来。此刻,玉凝姐一定是闻听噩耗哭了赶回杨家,大哥的话却如此不冷不热。 一阵古雅清幽的香奈儿香水气息透过被子扑鼻而来,汉威能感觉到玉凝姐姐已经坐在了床边,能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没有说话。 “玉凝~”大哥的声音窘迫而含着嗔怪,床微颤,玉凝姐姐撒娇而固执的“嗯~”了一声,抽噎声加重。 汉威心里窃笑,玉凝姐果然是美国回来的洋派女子,就是奔放大胆。上次她强搂了大哥的脖子在书房里亲嘴儿,就被汉威误闯误撞到,臊得大哥脸都红到脖颈。 汉威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故意“啊哼!”的一声喷嚏,吓得玉凝姐“啊”的尖叫一声,惊羞的闪到一旁。汉威从被子里探出头,装作刚睡醒的揉揉眼说:“姐姐回来了?” 汉威从来不管玉凝叫嫂子,他心中的大嫂只有一个,就是从小养大他的娴如大嫂,亮儿的生母,大哥的原配夫人。至于玉凝姐姐这位大哥的续弦夫人,汉威一直拿她当姐姐看待。 “小弟,你在我床上做什么?作死呀,看你,怎么穿了衣裳钻进被子里。”,玉凝姐姐杏目圆睁,柳眉微挑,含嗔带怒。汉威知道玉凝姐姐素来爱洁净,定然忍无可忍的对他“鸠占鹊巢”的行为大叫起来。 汉威整理衣衫钻出被子说:“小点声,不怕吓到我大哥,也小心吓到我那没出世的侄儿。” 话音一落,大哥的巴掌就落在他腿上:“还不滚起来?” “你这个小东西,没个好心眼儿。”玉凝姐一见调皮的汉威似乎也缓解了愁烦,一手抚慰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手却拧小弟汉威俊俏的脸颊。 平日在家,有了汉威和玉凝叔嫂斗嘴,家里就会生趣盎然,自从玉凝姐姐回了娘家,整个杨公馆都显得寂寞许多。 汉威似乎忘记了几日前同大哥的水火不相容,跳闪着威胁玉凝说:“你再欺负汉威,将来汉威也学七叔一样教训小侄儿。” “你侄儿不是在泉州老家呢吗?”玉凝姐嘴不饶人。 一句话反牵起汉威无限的委屈,想到了被贬去泉州外公家的侄儿小亮儿和前年那场无妄之灾。 “哎哟,这是谁回来了?少奶奶是来给我们龙官儿奔丧的吗?”大姐凤荣刁钻的声音传来,人已经出现在了卧房门口。 “大姐~”玉凝姐轻声低唤,故作柔弱的姿态,但汉威心里明白玉凝姐姐绝非“善类”。玉凝姐绝对不会像娴如嫂子一样懂得温良恭让,就像她夺得大哥一样,是她看中的东西她就会极力争取,绝不轻言放弃。 “你回娘家不打紧,带着我们杨家的骨血跑来跑去成何体统?”大姐教训玉凝姐那刻薄的言语就像一个恶毒的婆婆。 玉凝姐嘴角勾出淡笑,这是反唇相讥的前兆。而大哥的一阵剧咳却慌得二人共同凑到病榻边,为大哥汉辰捶胸递水。 汉威笑了,看来周旋在女人间大哥自有妙方。 出了卧房门,胡伯将汉威拉扯到一边叮嘱说:“小爷,你看看你闹出这些事,将大爷气倒了杨家可怎么办?也不怪大爷那天气得踢你,你可知道大爷那天回来发现你出走了,急得脸色煞白,他怕你出事,说是流民在闹事,怕伤了你。后来听了小魏老板的报信,查出来你或许在贫民窟,大少爷怕那些人知道你的身份,又不放心别人去接你,生是自己铤而走险只身去寻你回来。你是看到了,不明真相的流民那时候恨不得大少爷死呀!你说说你惹的都是什么祸呀。” 晚饭时分,家里热闹起来,胡子卿和毛兴邦并肩而来。 一桌子的补品摊摆开,毛兴邦炫耀说:“明瀚,见到没有,老头子对你可是格外的恩典。听说你病了,何总理和夫人立刻准备下这些补品叮嘱我和子卿来看望你。这不,他的‘御医’米勒大夫都给派来了。你不知道西京中央上下多少人眼红呢,都要变成狼了,说什么闲话的都有。” 汉威见胡大哥溢彩流精的目光中充满自信的鼓励大哥汉辰:“你的病一定能好,西方的医学很发达,一定有办法。何总理说,如果这里没人可以治,他送你去香港或英国治病。” 毛兴邦说:“明瀚,这倒是提醒了我。我认识个王府的格格,她那天提起知道一个偏方,是当年宫里传出来的。我带了她来龙城,只是她今天身子不舒服,要改天再来。她形容的病症和你的差不多,她的阿玛就是那么治好的。” “千里而来,就是为了探望汉辰的病,实在是汗颜。”汉辰得话音未落,毛兴邦就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我是被老头子差来的,子卿他不是要代表老头子来龙城去接收那些墨国元首捐赠的飞机吗? 胡子卿被毛兴邦的没头脑气得无可奈何,什么话到他嘴里就不是味道。而毛兴邦却毫不察觉的说:“唉,明瀚,你那两个表弟的飞行技术到底如何呀?人家墨国的军事将领可是口出狂言嘲笑中国无人呢。你那两个表弟可别给中国空军丢脸呀。” “这个要问咱们的胡副司令长官,汉辰又不懂空军不会飞行,哪里有胡司令的壮志凌云。”汉辰逗趣的几句话,胡子卿忙打住话题说:“我信得过碧盟和凌傲,明天一起去看呀。”(未完待续) 1 鹰击长空 爱华军用飞机场,晴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广袤的天际,两片银色的羽翼翩然而至,拖了白色的尾气在碧空上潇洒盘旋。 那是从墨国新赠的两架新型鹰式战斗机,试飞的两位空中骄子自如的操纵飞机在天空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时而步调一致并排齐整的在天空接连翻着筋斗;时而如落叶般翩然飘下;时而骤然提升;时而你追我赶。犹如驰骋在天边的两匹骏马,亦或是两名调皮的顽童在碧蓝的天河间嬉戏。 主席台上护送飞机而来的墨国空军高级将领斯蒂尔将军看得目瞪口呆,惊叹折服的连声说:“fantastic!如此高超的飞行技术,在墨国也是数一数二。” 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胡子卿年轻的面容露出骄矜的笑,一边同斯蒂尔将军寒暄,一边低声对坐在身旁的龙城军区司令杨汉辰夸赞:“杨七爷调教出来的徒弟,各个是出类拔萃。” 汉辰抬眼望望天空中两架如骄傲苍鹰般翱翔的飞机,低声笑问子卿:“胡副司令长官是夸他们两个,还是夸你自己呢?” 胡子卿骄纵的笑容掠过脸际,温润如玉的面颊显得春风得意。两位师弟不仅在为他胡子卿露脸,也是在为中国人争气。墨国元首一直在嘲笑中国是东亚病夫,藐视中国空军无人,看来这回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子卿今天是代表何文厚总理和夫人来主持接收墨国捐赠飞机的仪式,也要借此机会在盛气凌人的墨国军界将领面前一展中国空军的风采。因此,胡子卿特地召来了两位小师弟,从美国军校学习飞行归来的梁碧盟和许凌傲,他们也是胡子卿昔日恩师杨七爷的徒弟兼外甥,好友杨汉辰的两位姑表弟。 两个小家伙果然不负众望,飞行技术娴熟优雅。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胡子卿自己驾驶飞机独来独往已经有十年的经验,当然对眼前这场表演的水平洞若观火。 两架调皮的飞机忽然翻然而下,轰鸣着向主席台冲来,众人惊叫着慌忙躲闪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飞机已经贴了头顶瞬间掠过,只剩一阵飓风卷飞台案上的资料纸张,两个调皮的家伙早已潇洒的荡回浩瀚的蓝天。 巍然不动的子卿和汉辰对视而笑,他们对这当年七叔扬焕雄驾驶飞机常玩的把戏司空见惯,似乎只有这些在国外学习飞行归来的洋派飞行员才这种不羁的嗜好。 飞机停稳,两位狐领飞行服的驾驶员跳下机舱,身姿矫健英挺,说笑着来到观礼台向胡子卿敬礼报告。 掌声响起,傲慢的斯蒂尔将军赞赏几句,对胡子卿提议说:“我身边这位汤姆上校是鄙国皇家空军学院的首席教官,很想和贵国的飞行员比试切磋一下飞行技巧。” 话说得婉转,其实就是挑战。胡子卿不假思索的眉头一挑,笑了答应:“好呀,乐意奉陪。” 梁碧盟对身边的表弟许凌傲挤挤眼,顽皮的说:“我比你大,当然是我上。” 两架银翼飞机盘旋而上,你追我赶在天空表演花样层出不穷。 胡子卿看得出其中的玄机,两架飞机各不相让,梁碧盟一直在压领着空中形势,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让汤姆上校疲于效仿,又寸步不让的保持上风,压了汤姆的飞机直逼得他层层下降。两架飞机落到停机坪,碧盟豪爽的走到汤姆面前同他握手,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互相拥抱。斯蒂尔坐在主席台上也只得望洋兴叹。 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早将台下角落里静静观望的小汉威惊得羡慕不已。 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缠着胡子卿大哥带他去学空军,他也要自由自在的翱翔蓝天,摆脱大哥的束缚。 待两位表哥进了更衣室,汉威尾随其后冲了进去。 “小盟哥,九表哥,你们真了不起!”汉威由衷的敬佩说。 “闲话少说,表哥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碧盟摸摸汉威才长出发茬毛刺刺的头说,泛了一丝幽蓝的深邃眼眸带着一抹邪佞,惹得许凌傲低声问:“大表哥还在,你真打算带威儿去空军俱乐部那种地方?” “十六岁,小男人了,我十六岁的时候,早就……”,碧盟的后半句话被许凌傲一个责怪的眼色外加横来的臂肘打断。碧盟却还是纵情的说:“别听你九哥的,我是你教官,跟我走。” 大哥和玉凝姐随了胡子卿等人去参加招待墨国将领的晚宴,汉威就在小盟哥和九表哥的带领下驱车来到一座貌似酒吧的所在。 木质的房屋、桌椅、吧台,四壁是异域情调的丝绸画,留声机里是缠mian小调唱着“桃花红呀桃花白~”,舞池里扭摆着一对对男女,四周弥漫着酒气和浓郁的香水气息。 碧盟表哥说,这里是飞行员的家,空军是所有军种中的贵族,万米高空中虽然潇洒却也是生死悬于一线,所以平时飞行员们也是极其放纵在声色犬马的场所,贪婪的挥洒每一天幸存的生命。 凑在吧台前同西崽要了一瓶上等白兰地,碧盟打了个响指对汉威和凌傲说:“我去去就回。” 却是纵身下了舞池,同一位白衣女子不慌不忙的翩翩起舞。汉威只注意到二人配合得很和谐,不慌不忙的轻舞。那女子扭摆着水蛇腰,微抬的下颌几乎贴到小盟哥的面上。汉威想,这也就是小盟哥,野马行空无个拘束,若是在杨家谁个敢。正在思想,忽然舞池的节奏变快,众人跳起了快狐步,小盟哥的舞姿依然是那么潇洒,从容而不失分寸。那女子步伐轻盈,随了小盟哥飘舞如瓣落花。 一曲终了,小盟哥挽了那舞伴过来,汉威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是一种诱人的清美,一身蝉翼纱素白旗袍,披了领银狐披肩,细挑的身材,过腰的长发如黑瀑一般直垂,鬓角插了朵洁白的栀子花。肌肤如冰似雪,素面不施脂粉,瓜子脸上一双俏目盈盈浅浅地笑着,那笑里都带了几分寒凉,看似是一个冷美人。 “Jacky,听说你和Eddie今天风头很劲,整个俱乐部今晚的话题都在议论你们技压墨国飞行员为中国露脸的趣闻。”,白衣女子操着燕语莺声说得不慌不忙。 九表哥承情的寒暄两句,小盟哥就介绍汉威给白衣女子说:“Micheal,我表弟,从龙城过来。” 白衣女子大方的向汉威伸出手,目光一直贪婪般注视着汉威长睫下湛澈的明眸说:“叫我露露吧。” “露露是你表嫂。”小盟哥搂过露露半真半假的说,泛蓝的眼眸灵光迷幻,有着混血儿特质的美。 露露也贴紧小盟哥亲昵如小两口一般。 表哥碧盟在西南讲武堂当教官可是一本正经,只是一出来就放浪形骸。听说小盟哥和九表哥许凌傲当年在美国都被七叔收养照顾过几年,竟然七叔带出的徒弟也有这么浪子成性的。 汉威能猜出这位露露小姐八成是交际花,还应该是名交际花,冷艳脱俗中总给人一丝诱惑。 “Micheal,你的眼睛很像我弟弟。”露露话音一落,碧盟笑得前仰后合说:“露露,拜托你来点新奇的,这电影里那老套子你也不嫌作呕。”,又拿腔作调捏细嗓子说:“这位先生,我们似曾相识唉,你这眼睛,我看得好熟悉。” “龙城杨司令的弟弟?”露露并未理会碧盟的取笑接着问,似乎早猜出答案般笑吟吟的说:“模样还满俊俏。” 酒不醉人人自醉,汉威被空气中混杂的种种香气熏得昏昏沉沉,去躺盥洗室回来,沙发角落里只剩了碧盟表哥和露露背对着他在争吵。汉威觉得奇怪,离座时他们二人还卿卿我我,怎么才几分钟就闹得不快。只见露露悠然起身,手中玛瑙杯中上等白兰地轻轻晃动,从容说:“我们这种人,命中注定是‘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和婊子讲贞操Eddie你不觉得可笑吗?” 碧盟一把抓住露露的手,那纤纤柔荑却在碧盟掌中渐渐抽出,走远。 舞池里风絮轻扬般搂了男人漫舞的露露目光却不时向这边游弋,凌傲凑过来问碧盟:“怎么,她还是不肯跟你走?” 汉威却见一向开朗的碧盟表哥脸上挂满失落,将杯中酒饮尽厌烦的说:“回去吧,不然大表哥又要训斥个没完没了。” 灯暗人散,歌零舞乱,乘兴而来,却拖着一身惆怅疲惫离去。 “呵,这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我说近来小汉威如何长了胆色敢揭竿而起了,原来幕后有人撑腰。”凌傲讥诮说,停了停又提醒:“你别忘记七舅临终前的可是‘托孤’了,小心惹急了他收拾你。” 回家的路上,汉威不停缠了小盟哥问:“学会开飞机要多久时间?” “飞行一百八十个小时,初级驾驶水平。”小盟哥手握方向盘在山道上颠簸奔驰。 “小盟哥,胡子卿大哥答应送汉威出国学飞行,汉威也要上蓝天。”汉威满眼对未来的憧憬。 “你上蓝天是为什么?”碧盟忽然收敛了调侃的腔调一本正经的问。 “保家卫国!”汉威自信的答。 碧盟发出一阵不屑的嘲笑:“你省省吧,平日在军校我对你们严厉些都叫苦不迭。考试卷子稍微变个花样就考得一塌糊涂。学飞行可是要严谨近乎苛刻的,训练严格,缠斗要狠,动作要快。你看空校里,平日不得闲散散步,只能一路小跑,就是要保持事事都快。空中作战分秒必争,谁抢先占领优势和高度,谁就在战争中稳操胜券。冒雨、穿云、电闪、雷鸣,你连打雷都吓得往你哥哥被窝里钻,还想上天?” 小盟哥的一阵排喧羞得汉威面红耳赤,九表哥早在一旁笑疼了肚子,摸摸汉威的头说:“小表弟,有志气是好,出来走走开开眼界也好。你都快被你大哥养成小绵羊了。” 汉威心里千百个不服气,两位表哥不过大他五、六岁,也要学得大哥的口吻板起面孔教训他了。 碧盟忙又换出了调侃的腔调说:“也好,威儿弟弟就去学飞行吧。反正杨大帅生前留给你的那笔一千万遗产,都够你自己组建个飞行大队了。五万元就能买一架飞机,你算算你能买多少飞机。逃到天上去就躲开你大哥了。” 汉威心里一阵惊喜。心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大哥一直为了爹爹的偏心留了笔巨额资产给他而耿耿于怀,他就不妨分一部分钱为大哥组建一支飞行大队,也让龙城有自己的空军。如今中国国内,就是胡子卿大哥的东北军有三百架飞机,其次是山西时风举有二十多架飞机,山东和云城有十多架,西京政府嫡系有一百架飞机,这就是如今的国内空军实力分布了。在军校没当教官们讲到这里都义愤填膺,扼腕难平。世界的战局,谁能占领制空权谁就取胜,而日本、德国、墨国的空军远比中国成熟。 ---------------------------------精品推荐------------------------------------------ 《断翎雪——易钗》 一个莫名其妙的毒誓。 一句无可奈何的谎言。 将他们这对师徒推入不可预料的绝境—— 书号:1007308 作者:曲罢(未完待续) 2 一夜暴富 进到屋里,汉威心里不免又提起紧张,他很少晚归,杨家的家法是过了夜里十点就宵禁,不许外出走动。 小盟哥却是一身飞行夹克,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吹着口哨浑身上下落拓不羁。 凌傲在身后拖了他一把,打个手势示意他收敛几分。 客厅里,灯火通明,壁炉前胡子卿和大哥汉辰正在长谈,大哥也没留意他们的晚归和一身酒气,只吩咐他们表兄弟三人去洗漱睡觉。 靠陷在松软的沙发里,靠着红丝面富贵牡丹湘绣靠枕,风度翩翩的胡子卿司令已经不似白天在观礼台接待外宾时的仪容谨肃,一身考究的西装恢复了名公子的洒落。 胡子卿说:“明瀚,你怕是多虑了。破获的敌台得来的消息或许是真,日本人四处派间谍不是一天两天。不过单以此来判断日本就要在东北有什么武装大行动怕是过于草断。明瀚,你不在东北是不知道,日本人就像是家边住了的地痞无赖,天天滋事寻衅。你反抗,他就往地上一躺耍无赖装死,诈骗你些医药费,还四处嚷是你欺负了他;你若不理他,他就在你家门口扔砖头挑衅。这两年日本人在奉天周围的军事演习数不胜数,孝彦都司空见惯了,家父在世时就一直同他们‘打太极’巧妙周旋,即没闹到两国兵戎相见,也没让日本人得到半点便宜。” 说到这里,胡子卿话音打住,神色惨然。汉威知道,一定是勾起了胡大哥的伤心往事,当年胡大帅就是被日本人炸死的,胡大哥同日本人有杀父之仇,深仇大恨。 “不管怎么说,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些。汉辰虽然看不清日本人这步棋是如何走的,但总感觉他们要有大行动。” “碧盟,我在和你表哥商议,调你去东北航校或东北飞行大队。今天威慑墨国空军将领的消息一经传出,怕是各方面都要抢你这个香饽饽。凌傲在我东北军还没人敢打他的主意,只是胡大哥担心中央军会调你过去,调令一下,胡大哥也是爱莫能助。”胡子卿商量的口吻,全国海陆空军副总司令,他明明可以一个命令迫使小盟哥跟他走,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所有汉威佩服胡大哥,他从来不以权压人,对人平等尊重。 但小盟哥平静的目视了胡大哥说:“谢谢子卿兄美意,碧盟想留在南方,再不然,回龙城表哥身边吧。” “你表哥我为人刻薄,可不如你胡大哥好说话。”汉辰自己先将丑话挑在了前面。 第二天,胡子卿和许凌傲押送飞机去西京,威廉律师已经在三叔公的陪同下来杨公馆等候。 汉威的思绪还没能从昨天精彩的一幕中收回,却又要面临眼前的骑虎难下。 威廉律师公布了遗嘱,大致的意思是说,一千万的遗产分成三部分交给汉威。 其中二百万在汉威结婚时由执掌了印信的托孤长辈三叔公、姑爹、大嫂等任何一位通知威廉律师即可启用,用来置办汉威成亲时的房产地产、车马花销。 另外的八百万会在汉威三十岁时开始每年交给他一百万。 但如果汉威遇到什么不测,例如杨家败落,无以谋生,或是兄弟不睦,漂泊无所,这笔钱的八百万可以尽数交给汉威,但那其余的二百万一定要在汉威成亲时才能启用。 由此可以推断出,杨大帅是盘算好,小儿子如果在杨家丰衣足食,就不必急用这笔款子,等他而立之年成人后再给他用;但如果小儿子被长子欺凌,或是杨家败家,那这笔款子随时可以给小儿子救急。 碧盟听得惊叹说:“这遗嘱好没道理,对大表哥太不公平了。” 威廉律师说:“我们做律师的职业操守,就是实事求是按照客人委托的事照办,不加妄议。” 三叔公咳嗽一声,似是制止碧盟的胆大胡言,许姑爹也叹息了对一脸沉肃的汉辰说:“令尊的心意高远莫测,姑爹也曾追问他此举何意,他摇头不语。” 汉辰的目光鄙视了小弟,冷冷的问:“威儿,大哥听你的意思。你若是拿了钱,就从杨家出去,从此你我各不相干,大哥也再不去管束你;你若是留下,就请威廉律师回去,这笔钱迟早还是你的。” “表哥,汉威才十六岁,他拿的主张能做数吗?你自己怕都未必能清楚知道自己将来想要些什么!怕是舅父立遗嘱时病糊涂了。”碧盟制止说。 玉凝拉过一头冷汗犹豫不定的汉威劝慰说:“小弟,你大哥或许对你是严厉了些,但他是爱你的。他是真拿你当成了手足,当成了自己身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没见他对自己都一直的苛刻吗?他什么时候容忍过自己的半分错误,就是他太看重你,他才拿你当成是了自己。” 但汉威却抬眼扫视了众人,悲凄的说:“藤条没落在你们肉上,当然说话轻松。汉威心里敬重大哥,但大哥的生性怕是永远改变不了。汉威要过会爹爹在世时的生活,爹爹也料到了汉威会受苦,已经为汉威安排下将来的生活。大哥不是总说‘父在观其行,父没观其志,三年无改父之道’吗?既然爹爹想让汉威如此过活,不听话就是不孝!” 碧盟呵呵的笑了,敲了汉威的头说:“你个鬼东西,那是你大哥说的吗?是孔老夫子说的。” “大哥跟你说过的话多了,你为何单单记住这个!”大哥面容中风云变色氤氲着怒气,汉威吓得闪到叔公身后怯怯的叫了声:“叔公~” -------------------------------------------------------------------------------------------------- “世事短如chun梦, 人情薄似秋云。 不需计较苦劳心, 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 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相亲, 明日阴晴未定。” 老式的靠背沙发,松软的金蜜色丝枕,满屋散着甜腻的晚香玉花香。 碧盟陷在沙发里低吟吧这阙词,嘴角勾着惑人的笑,贴坐在他身边的露露好奇的问:“你在海外长大,如何也知道旧诗词。” “七舅当年吟诵过,听来有趣就记下,触景生情时又想起。”碧盟边说边看了抱了靠枕乖乖缩在沙发一角的汉威,略含嗔怪问:“想家了?舍不得你大哥?没有回头药可以吃,既然出来了就听天由命吧。” 汉威懊恼的捶捶靠枕抱怨:“谁想伤他,小盟哥你不是不知道,汉威真怕大哥打,好没脸。” 露露浅笑迷人,耳边坠了一对儿颗粒饱满的大珍珠耳坠,轻拂冰雪般不着脂粉的面颊,丝绢般的乌发洒落在碧盟胸前,衬着香妃色织锦旗袍,襟前艳红色的大盘扣,娇艳可人。 “收留个千万身家的弟弟,露露求之不得。”露露姐姐为他解围,言语中满是疼爱。 汉威是匆匆“逃离”杨家后,被表哥碧盟临时安置在露露姐临时的宅院中落脚。 谈吐不俗真是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屋内考究的摆设和精心的装饰更能体现出主人的修养。 在得知露露姐是前清豫亲王爷家的四格格时,汉威也不得不对这位因家族败落而沦落风尘的女子产生出仰慕和赞叹。 露露姐煲了香梅露给汉威和碧盟祛暑,碧盟劝汉威说:“先会军校完成学业,再想你娶妻成家享乐富贵的事。” “小盟哥,汉威要成立一支飞行大队,做一番事业给大哥看看!”汉威坚决的说,丝毫没了退缩的意思。 ---------------------------------精品推荐------------------------------------------ 《断翎雪——易钗》 一个莫名其妙的毒誓。 一句无可奈何的谎言。 将他们这对师徒推入不可预料的绝境—— 书号:1007308 作者:曲罢(未完待续) 3 抵制日货 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间,反觉得空气是那么自由清新,天上的白云都停留住脚步对他打招呼。 汉威想,到手的钱款虽然要由三叔公监管,但毕竟钱是属于他的。 手中从来没曾有过钱,汉威是头一遭兜里揣上了厚厚的钞票,反不知道如何去花了。 满怀欣喜,汉威想去平民窟看望福全哥一家,想帮这些好心人过上舒适的日子。 但汉威扑了空,平民窟已经夷为平地。汉威才记起报纸上曾报道过,为了防止洪水和泥石流,所有的流民都搬迁去了新的流民大营。 满怀落寞的路过当年卖烤菜薯的金蟾大舞台门口,却意外的发现原来他找寻的福全哥正蹲在墙角啃大饼,守了一辆崭新的黄包车。 “三儿~”福全哥向汉威挥舞着手中的草帽,惊喜的拉了汉威上下打量了说:“想死哥哥了,娘也想你呢。多谢你送大哥的这辆车,大哥高兴得几天几夜从梦中笑醒。” “我?”汉威疑惑的问,福全哥莫不是搞错了。 “不是你差人送来的吗?你走的第二天下午,我就收到车,可送车来的人死活不说你住在哪里。还有呀,妹妹去了你引荐的那所玉凝贫民小学,不收学资就可以读书,也是开心呢。喏,现在大哥我给德新社的魏老板拉包月,你二哥也给戏班里当跟班,咱们那片贫民窟新搬去了大瓦房,爹乐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听了福全哥滔滔不绝的讲述,汉威心里明白,怕都是大哥一手操办的。一边不遗余力的狠狠教训他,一边在替他报答这些好心人。心里一阵左右为难的辛酸,汉威扑嗒嗒落下泪,反慌得憨厚的福全问:“三儿,你怎么了?” “高兴~”汉威应付说。 “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三儿你听说没有,上次在戏院门口打你的那些地痞,那个为首的地痞头儿硬是被雷电给劈死了。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天那个雨夜,被雷电活活劈死在戏院的门口,死的时候还抱着你们那个被砸烂的烤菜薯炉子呢。听警察署的人说,炉子是铁皮的,雷电专门击打这些物件。” 汉威听得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是雷电所为,分明是大哥“替天行道”了,大哥的手辣他是见识过。 忽然一阵嘈杂声,人们蜂拥的涌去金蟾大舞台门口围观。 “出事了?”福全自言自语,探头垫脚望望,就见横幅标语在竹竿高挑,金蟾大舞台楼上如雪片般洒下五颜六色的传单。阵阵口号此起彼伏响起:“抵制日货!”,“日本鬼子滚出中国去!” “打倒汉奸、卖国贼!” 口号声震耳欲聋,微观的群众也挤入了游行的行列。 “又是学生在闹事。”福全说,“闹来闹去有什么用?” 汉威却欣赏学生们的勇气,起码他们敢说敢做。 推开拥挤的人流,汉威钻到队伍前面,终于看到金蟾大舞台的门口牌坊上吊着一个赤裸上身的人,那条长长而花白的满清遗风“猪尾巴”辫子,一看就是在杨府门口经常夸夸其谈逢人吹嘘自己家族风光史的那五爷。汉威觉得奇怪呀,在北平见到那五爷时,他还是发了横财风光四射,还声称要衣锦还乡呢。 那五被愤怒的人们踢打得嗷唔乱叫。 就见一位女学生跳上了木桌,手里挥舞着小旗子喊了声:“同学们,同胞们~” 汉威眼前一亮,这女孩子不是那天同他一起抗洪抢险的英才女中学生会主席方文娉吗? 方文娉指着哎哟乱叫的那五义愤填膺的对大家说:“同胞们,近来,在朝鲜和中国的东北发生了一桩令人发指的惨剧。看过报纸的同胞都知道,朝鲜中了日本的奸计,在朝鲜爆发了反华运动。我们在朝鲜的侨民被不明真相的朝鲜民众殴打,*,他们的商店被烧毁,他们的资产被洗劫一空,他们从血腥中逃回祖国,同胞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阵阵口号过后,就听方文娉哽咽的说:“日本人,设了一个圈套。他们在中国和朝鲜边境的万宝山挑起中朝两国矛盾。日本人收买了中国一批像那五一样见利忘义,不知廉耻的汉奸,他们欺骗当局,无视土地不得租给外国人的禁令,拿了日本人的巨额贿赂,从政府手中骗租来土地,转租给不明真相的朝鲜侨民。又利用两国不同的种地习惯,在开沟饮水上制造械斗的血案。之后,日本人去朝鲜国大造舆论,说中国人在驱逐屠杀朝鲜侨民。” 众人震惊,唾骂不止,汉威也恨得牙根发痒。他原本就奇怪那五爷如何有这好机会“种金子”发了横财,原来是出卖了国家和民族,从日本人手里赚来黑心钱。 “而他们,这些汉奸,这些身体里流着中国血的所谓的‘男人’,却拿了日本人的钞票躲在角落里看戏点钱享乐,大家说他们这些汉奸该不该死?” “打死汉奸,赶走日本人!” 人群沸腾了,义愤的群众熙熙攘攘向前冲,反将汉威挤去了一个角落。 汉威见眼前混乱的场面已经难以收拾,开始有人向金蟾大舞台的楼上砸砖头,拆牌坊。汉威记得,金蟾大舞台也是姐夫同日本人合资盖的。 一阵阵警笛声响,一车车军警赶来。 福全寻到汉威拉了他一把说:“快走吧,三儿,哥带你离开,别砸到我们的车。” 人群四散而逃,汉威也被福全哥拉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是德新社曾经的住所。汉威惊讶的问:“德新社不是唱过堂会就要回北平吗?怎么还在这里租房子。” “你认识德新社的人?”福全问。 “这么有名的戏班子谁不知道。”汉威平静的答。 “听说在北平得罪权贵了,来龙城避风头,全家都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巷子里德新社宅子门口一前一后出来一男一女。 “黄包车!” “露薇,你等等。” 汉威一看,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挽了发髻斜插银钗正是露露姐,提了长衫追赶出来的却是魏云寒。 汉威正好奇他们二人如何相识,却见门里走出魏老板,威严的声音喊:“云寒,回来!” 魏云寒立刻愣住脚,露露已经上了门口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胡同口进退不得的福全在汉威的催促下忙掉头,汉威说:“哥,拜托你绕路追上刚才那女的,我认识她。” ---------------------------------精品推荐------------------------- 《断翎雪——易钗》 一个莫名其妙的毒誓。 一句无可奈何的谎言。 将他们这对师徒推入不可预料的绝境—— 书号:1007308 作者:曲罢(未完待续) 4 红心一缕更嫣然 淡蓝色窗幔上洒满扶梳花影,暖意的阳光穿帘投满粉墙。 露露扯来素幔,映帘满目骤雨后的绿肥红瘦,翠叶熏风,湿漉漉的青石板地上落叶满阶尚不及打扫。 没了瑟瑟西风、玄色雨云,蛰伏的烦恼却没因为一天晴云而飘散。 “你这是在自取其辱。”碧盟毫不避讳说。 汉威不好插嘴,眼见了露露曳了一股淡雅的香风离去,仍掩饰不住满心好奇悄声问表哥:“露露姐认识小魏老板?” “魏云寒是露露的表弟,魏振飞是露露的姨父。露露吗,同魏家一断不了孽缘,不说也吧。” 小盟哥轻描淡写,汉威不忍刨根问底。 “我梁碧盟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孩子,没爹没娘,自然不懂尘世间的愁烦。” 小盟哥打个响指,嚼着口胶糖躺在沙发里翻看报纸,忽然惊呼说:“好个厉害的女子,还是个学生。” 一条醒目的黑体字肃穆标题映入眼帘,“军警横尸街头,女学生闹事杀人”。两幅大照片引得汉威瞩目。 一幅照片是他昨天见过的金蟾大戏院门口的学运游行,和那被吊在牌楼上被众人殴打的那五爷;一幅照片是一个伶俐清秀挽着两根小辫的女学生,正是方文娉。 方文娉如何会杀人?但报纸上分明写着方文娉疑受赤匪唆使,聚众带头闹事,拒捕时同军警争斗,误拾起一把枪将军警打死。 这如何可能呢?汉威还是不敢相信,虽然他昨天亲眼见到方文娉在台上慷慨激昂的爱国演讲。 监牢里,汉威求小昭哥代为疏通,见到了方文娉。 自那日在黄龙河并肩作战抗洪救灾后,汉威对方文娉颇有好感。活泼爽利,与众不同,没有女孩子的娇嗔造作,汉威反觉得方文娉有些地方像玉凝姐姐。那天分手时,方文娉还喊他“杨汉威同学”,还大方的伸手同他握手言别。 警察署外,举着标语示威游行的学生不肯离去,大喊着“爱国无罪”的口号。 牢房里,拘押着十多位学生,他们贴靠了墙根而坐,手挽手,吟诵着朗朗上口的诗篇: “我们原来自由地活着、死去, 当然不能在奴隶的土地上安息。 在匈牙利人的上帝面前, 我们宣誓, 我们宣誓,我们 永不作奴隶!“ 停顿片刻,众人似乎对汉威的到来视而不见,方文娉接着领头诵读着: “在沉重的黑云之下, 狂风咆哮不息; 冬天的双生子, 云和雨不停的打击。 我们毫无防御, 在赤裸沙漠之中; 我们毫无隐蔽, 也没有树枝帐篷。 我们身内有饥饿, 我们身外有寒冷, 我们的这两位暴君, 凶狠地赶着我们; 那里—还有第三位: 就是枪的射击。 我们的血流下了, 鲜血染红了雪地。 我们又冷又饿, 呜呜地喊着不幸, 枪弹打中了……可是, 我们有自由的生命!” 尽管狱警们对学生这种徒劳的抗议嗤之以鼻,汉威却为这些同龄人对国家的一腔豪情热血而感动得心潮澎湃。万宝山事件的不幸,日本人的狡诈卑鄙导演了华人在朝鲜国的流血事件。同胞被屠戮,难道当局不为民众做主,还要堵学生们的嘴吗? 汉威想同方文娉说几句话,但方文娉根本不屑于理会他。汉威忽然觉得自己立在这里很无地自容,仿佛是他无耻的逮捕了学生,还给这些手无寸铁只剩一腔报国无门热情的学生冠以“持枪行凶”的罪名,这是多么的可笑。 汉威转身离去,牢房的阴风鼓起他淡灰色的风衣下摆空舞,带走的是一片落寞。 省厅,汉威带到秘书处。 雷夫子透过厚厚的圆眼镜片上下打量气势汹汹的他,呵呵的笑了问:“汉威,你不是开学去军校了吗?好久没见你了。” 何莉莉出来,同汉威互视片刻心照不宣。 “汉威你回去吧,杨司令今天日程排得很满,没时间见你。就是有时间,怕也不想见你。” 汉威扭头向大哥的办公室走去。 敲了三下房门,不等里面应答,汉威推门而入。 屋里的两位文职人员被汉威的意外闯入惊住,又忙知趣的退出。 “出去!”大哥忿然的眼色,根本不想知道他的来意。 汉威近前两步,气愤令他忘却了平日对大哥的敬畏,不顾大哥的喝止,义正词严的说:“杨司令,虽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拜托你扣罪名用用脑子,学生持枪,也要有人信呀?何以堵天下人的口,难道也要学秦桧搞出个‘莫须有’吗?” “出去!”大哥利目喷火,似乎要灼烧吞噬他。 汉辰强压了火,低声斥责:“肆意乱闯省厅、司令部,论国法军法该当何罪!杨汉威,你有什么身份和立场站在这里?”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汉威近前一步,毫不示弱。 门外一声:“报告!”,缓解僵局。副官引进来一脸憔悴的胡子卿。 汉威十分吃惊,他才几日没见胡子卿,但前些时那个坐在观礼台上招待外国高级军事将领的胡少帅已经不复那份潇洒从容,清癯的脸颊满是倦怠。 万宝山惨案,东北军的主帅胡大哥是最大的受害者和当事者,如何胡大哥还能出现在龙城? “汉威,胡大哥也曾有十六岁,也和你一样,加入学生游行的行列,挥着拳头高喊口号大骂‘华总统下台,还我山东青岛!’。” 胡大哥一句话,汉威立时有一种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委屈、激动、不平、怨愤齐集心头,哽咽的喊了声:“胡大哥~” “但是汉威,正因为要公平,所以有人指证,就该依法查案,真相没有大白前,关押嫌疑人也是种对他们的保护。胡大哥不知道那些学生是不是你的小朋友,但汉威小弟你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劝走汉威,胡子卿面对紧咬薄唇的汉辰说:“伙计,治理洪水不能一味的堵掩,必要时要疏导,这是古人说的。” 汉辰抬眼望向子卿,子卿自嘲的一笑:“不止你龙城有洪水,东北也有大江大河,也有洪水滔天。” --------------------------------------------------------------------------- 方文娉获释了,汉威知道一定是胡子卿从中周旋疏通的结果。 这天,方文娉和获救的同学们请汉威去青石滩边一座茶楼喝茶吃河鲜,同龄人在一起谈笑风生。 方文娉说,虽然她们是学生,力量薄弱,但为了国家也想尽一份力所能及的微薄之力。比如,她们要去为流民的子弟办夜校补习文化,让中国减少文盲,她们要用自己的手去盖起一座杜甫诗中的茅屋,当作临时的贫民子弟学校。 汉威十分感动,毫不犹豫说:“校舍我来出资建。总不能让学生们在雨脚如麻未断绝的茅屋中读书,我去想办法,你们当老师。我们说好,轮流来当教员。” 学生们自然欣喜不已,说干就干,大家开始筹划此事。 汉威的生活立时充实起来,每天进进出出忙的都是贫民补习学校。 小盟哥和露露姐尝试阻拦他的“头脑发热”,在汉威的坚持下也无可奈何的不再理他。 反是嫂子玉凝找到他聊过一次:“小弟,你还小,自己都是学生。你是有些钱,但你这些钱应该用到更有用的地方去。” 玉凝姐姐当然要替大哥说话,谁让他们是夫妻呢。 送他离开时,玉凝姐的弟弟倪尔杰对他说:“Micheal,你这又是何苦,花钱去帮那些泥腿子,不过就是让他们多认几个字。” 见汉威意志坚定,于是倪尔杰说:“这样吧,我认识些承建土木得商人,看他们能不能从大批的料里给你们学校匀出些上好的材料,以低廉价格给你们。” 汉威千恩万谢,毕竟倪三哥没因为他同杨家的决裂而疏远他这个小弟弟。 第二天,土木商人就找到了汉威,带了他去看那些木料砖瓦。汉威特地叫上了方文娉和几位学生干部,一起去享受这份快乐。 回到家,露露姐端来可口的红豆奶油羹,汉威品尝着这甜腻腻的食品,露露姐姐顺口问:“小弟,前天我一个朋友说,现在很多奸商,黑心黑肺,以次充好去盖些劣质的房屋。前个月暴雨,冲塌的建筑里,很多都是因为这些奸商做鬼。” 露露姐无意的话,汉威却有意的听,多了个心眼,放下碗冲出去叫上黄包车就去校址找值班的方文娉,重新折回了刚才参观过的木料砖瓦仓库。 险些上当,若不是汉威机敏的折回,发现门房在摘除那块临时挂起骗他的“新黄公司”的匾额,换上其他公司的标志。 如大获全胜一般,奇兵制胜。汉威同方文娉等人欢呼雀跃,粉碎了一场阴谋。 回到家里,汉威眉飞色舞的对小盟哥和露露姐讲述这惊险的一幕时,小盟哥都鼓励的说:“表弟是长大了,心思也周密多了。”(未完待续) 5 想飞的心 望着汉威童稚未销的面颊,碧潭摇星般的眸子寒芒四溢,带着那份志得意满滔滔不绝的陈述完他那“惊人”决定。 梁碧盟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调侃般语气说:“你以为买架飞机是在菜场买只会飞的鸡吗?挑挑拣拣还个价钱一拍大腿,‘好!成交!’。” 奚落的目光,言外之意就是“军火买卖也是你们随便想做就做的?” “所以才要小盟哥帮忙呀,学生们买飞机也是捐给国家。小盟哥若不肯出手,汉威去找胡子卿大哥去说。”汉威志在必得。 汉威今天参加了一次学生联会骨干集会,他亲眼目睹了爱国学生们“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热情。 募捐箱当众拆封打开,纸币堆积如小山一般,虽然纸币面值很小。这钱币里有些被揉得褶皱,有些或是饱含汗水,他们或许是一个小贩顶了严寒辛苦卖了一天烤菜薯得到的口粮钱,也或许是哪位小朋友攒来的压岁钱,但大家都为了同一目的毫不吝惜的捐赠出来。因为,他们想要用这笔钱去买一架飞机,捐给中央军加固国防。 方文娉甜甜的笑容如天边的云霞,小辫一甩,信心十足说:“积水成渊,全国各地的捐款正在汇集。虽然龙城学生联只募捐来四百多元,或许连一只飞机翅膀也买不到,但我们要相信民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受北平的学生联会委托,龙城的学生联会分会需要负责联系西京政府的专员接收捐款。但实际运作中有人提出异议,空军腐败现象严重,怕是全国的款子集中过来,就会被西京中央的蛀虫啃掉半架飞机。 会场讨论如火如荼。又有人建议自己联系中间商,以免被扒皮,等到飞机买来,再捐给政府。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一致赞成,而汉威则作为唯一一位大家能认识的龙城军界年轻翘楚,被推举为“蓝天救国会”的执行委员,负责了解购机相关操作手续。 融入这浩荡的洪潮中,汉威热血沸腾,当众宣布说:他,杨汉威,以各人名义捐款二十万元购买飞机! 会场上掌声雷动,学生们也激动的嚷着“覆巢之下无完卵”,“大河没水小河干”的道理。 此刻,汉威觉得自己很高大,不再是那个被大哥鄙视得一文不值,只会跪在大哥面前痛哭流涕撅起屁股领家法的小弟弟。他要成就一番事业,他也必将得酬一腔壮志。 小盟哥根本不屑理会他的“异想天开”,抹平一脸笑容说:“大表哥嘱咐了,后天军校开学,你随我去报到。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在军校成绩这么优异,如果放弃岂不可惜?” 汉威却翘起薄唇,执拗说:“汉威去学空军,去找胡子卿大哥,才不要再去大哥呆过的讲武堂。从教官到同学,人人见到我都说是‘杨汉辰司令的弟弟’,似乎汉威没有名字一般。” 露露姐姐长发飘飘的晃过来,盈盈浅笑的化解纷争,拉了汉威陪她去弹钢琴。 “表哥放心,威儿弟弟很好。碧盟会劝阻他,带他返校。” 汉威发现了表哥在接大哥汉辰打来的电话,发现原来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在大哥的掌控监视中。 心中对碧盟表哥的好感顿失,反而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 三叔公的书房布满书架,典籍藏书应有尽有。 汉威小心的从壁上字画笔意间揣测三叔公的秉性爱好。俗话说,观字如观人,怕从字里就多少能看出三叔公绵里藏针的个性。 汉威曾听大姐聊天时提及过三叔公和爷爷当年夺嫡的血雨腥风。 汉威的爷爷是三叔公的亲大哥,也是杨家嫡长子。太爷爷过世的早,爷爷和三叔公都是二太爷爷抚养长大。但爷爷自幼放纵无德,性情暴戾,家中的丫鬟几乎无不被他染指;而三叔公却清高孤傲,才德兼备。 二太爷爷忍无可忍时一怒下就有意改将杨家家业和龙城都督世袭职位转给三叔公。为此,爷爷和三叔公曾一度兄弟不睦,甚至爷爷曾设毒计要毒杀三叔公。这阴谋是被十岁大的父亲识破阻止了,从此三叔公识趣的退出。三叔公说,自己兄弟,只要家和上下一心,至于谁当家都是其次。于是三叔公隐居闭关当世外散人。三叔公没有子嗣,十分疼爱大侄儿,也就是汉威的父亲杨焕豪大帅。 知道父亲杨大帅接管龙城,几次程门立雪般请三叔公出山来指点,三叔公都不肯。 大姐曾神秘的说:“三叔公对我们爹那是宽严相济,爹也极敬重三叔公,逢年过节是必要请三叔公回杨家团圆。有一次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三叔公在书房讯问问爹,那是抽一个嘴巴问一句,那年我们爹都年过而立了,跪在地上缄默不语,就是受着。’ 初听大姐讲时,汉威毛骨悚然。心想这或许真是一物降一物了,爹爹平素天不怕地不怕,却原来怕三叔公。爹爹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临过世了还安排三叔公去监管大哥汉辰。 汉威偷眼窥视着正提笔构思的三叔公,乖巧的抢了为三叔公研磨。 看着三叔公蘸墨落笔,在纸上洋洋洒洒挥毫写下“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两幅字,汉威貌似谦逊的在一旁插话说:“诸葛丞相《戒子书》中的名言最为精辟。” 一句话引得三叔公住笔侧头望了眼立在一旁面容清美的侄孙,试探问:“这篇文章你学过?” 汉威心中得意,虽然他平日最厌烦这些老古董文章,学得时候心猿意马,可总逃不过这两年被大哥的戒尺逼得不得不去背诵。庆幸的是天生一副聪明脑子,可以过目成诵,所以七七八八的也应付过来。据说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就有这过目成诵的本领,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汉威自鸣得意的朗声诵读:“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 三叔公抚弄须髯,微微颔首赞许,又问:“平日在读些什么书?” 汉威一进屋就留意过三叔公书架上这些古书,于是端立一旁,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说:“回叔公的话,汉威在家时读些《五经七略》,也读《通鉴》、《汉书》之类。《曾文正公家书》更是不离枕案。” 三叔公将信将疑的“哦?”一了声,随即考了考汉威,对汉威的对答如流也频频点头,满是岁月沧桑的脸泛出欣慰的笑容。 汉威乘胜追击,机敏的借了夸赞三叔公的字,小露锋芒的显示了一下自己对书法方面的造诣。其实他只同大哥学了个皮毛,但嘴里还是看了三叔公这几字古拙的方隶,将隶书碑刻精品中的《礼器碑》、《乙瑛碑》、《石门颂》等一一评点一遍。平日听大哥和一些墨客聊谈,也是耳濡目染,况且大哥逼他练字时强灌他的知识,到此时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三叔公已经是目色中含了异彩,问了句:“依你看,你最欣赏哪部碑帖?” “《石门颂》”汉威不假思索的答,是大哥最喜欢《石门颂》,恢弘大气,笔法豪迈,大哥总说,隶书写到此境地实属不易。 “真乃杨家之千里驹也!”三叔公摇头晃脑的脱口赞出,汉威按奈不住沾沾自喜。看看三叔公有多识货,天下只有大哥汉辰看他这千里马如柴狗。 三叔公对汉威毫无防备,其实汉威此行是抱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汉威在倪尔杰的帮助下联系到了两家极有实力的买办,不仅在海外资产雄厚,而且在军界有很强的靠山。谈过几次后,汉威也了解了大致情况,因担心倪尔杰从中吃回佣,顺藤摸瓜,同方文娉一起又寻到了一家有实力的买办,这家买办曾在几年前帮南洋华侨募捐成功五架飞机献给广州的孙先生国民政府。 这家爱国的商行果然为人坦诚,向汉威讲述了购买飞机种种繁杂的手续,以及如何打通军界的层层阻碍。商家诚心诚意再三劝阻汉威不要直接购买飞机,不如将钱款直接捐给中央航空署,或者直接捐给龙城军区,这样也省去很多繁琐的手续和中间费用。但汉威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梦想,亲自去购买飞机。汉威想,此次先捐飞机给中央,下次一定让这家买办帮忙,购买一支航空中队送给大哥,加强龙城的军事力量。 这么大一笔款子的挪用,是要三叔公同意签章,然后提交给威廉律师在国内指定委托的那家律师行,才能经过层层复杂的手续提出款子。 可三叔公根本就不会同意他去买飞机,这点汉威很清楚。 学生联会几次开会,都对迫在眉睫的中日形势很是担忧。日本军国主义在东北频繁的军事演习,狼子野心这两年毕露无余。连胡大帅都被日本人炸死了,日本人还有什么不敢做。唯一的办法就是中国强大,有足够硬的拳头同家门口的强盗对抗。民众航空救国款换来的飞机早一天到位,祖国就多一分安全,这涉及民族危亡的大计。同学们慷慨激昂的分析讲述,反令平日窝在大哥羽翼下的汉威觉得耳目一新,下定决心一定倾尽自己所能,帮助学生们买回那些爱国飞机,哪怕铤而走险。 汉威满心都是购买飞机,眼前,一边为三叔公研磨,手却颤抖着探向桌案上的一枚印章。 “错了!”三叔公话音出口,汉威慌得手一哆嗦,险些将印章掉在桌案上。 汉威支吾的问:“威儿知道,可是这是名章呀。先名章,后引首章。” 三叔公笑了摸摸汉威的头顶说:“你手中这方印章是刚才管家拿来盖账簿的。书画用的印章在盒子里。” 汉威心里暗喜。(未完待续) 6 谍海迷踪 方文娉舅父家店铺的楼阁上,学生联会的几名骨干目不转睛的看着汉威娴熟的操着刻刀在印床上雕刻“三叔公”的印章。 汉威心下得意,当年大哥逼他学金石篆刻,辨认那些稀奇古怪的石头,他是最厌烦不过,却不想如今好刀用到到上。 在汉威成人之前,若想挪动父亲生前留下的这笔巨款,是要在监管人授权下才可以。这么大一笔巨款拿去买飞机,三叔公不会轻易签章。 但汉威想,反正这笔钱迟早是我的,与其日后等到中国被外强欺负得积弱难返无力抗争时再去捐这笔款子买飞机,不如眼下就实现航空救国的梦想。 印章刻成,盖上的章真是同真印一般无二。汉威擅长模仿笔迹,平日也曾模仿大哥的笔迹替大哥批改公文,如今一气呵成伪造三叔公的授权书更是手到擒来。 方文娉善意的提醒说:“汉威,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妙,毕竟这笔钱款额太大,我们不要上当。那位代理商和美国商会的代表对预付款一改再改,我觉得心里不安。” 同学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望着方文娉紧蹙的眉头,满脸写着担心,汉威心想,也难怪这个小姑娘害怕,她怕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许多钱。 汉威解释说:“我嫂子是在美国哈佛学经济的,她说前年年底开始美国经济崩溃,证券交易所道琼斯指数一跌再跌,到现在还是经济萧条阶段。所以美方代表沃特先生的要求也不无道理,他们需要收到全款去采购零件造飞机,需要押金保证其他损失,一旦飞机交货后,他们退回押金时还另送一部分高级零件。” 方文娉信任的目光望着汉威说:“我只信你的,我什么都不懂。” 这是汉威头一个征服了的女孩子。趾高气扬的学生会骨干方文娉起初对汉威这阔少爷也是说话毫不客气,自从随汉威参加过几次谈判,看了汉威流利的谈吐,遇事时的处变不惊,同外商的据理力争,寸土不让。方文娉终于钦佩的仰视着汉威说:“我只信你的。” 学生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件要做的“大事”就是给这几架飞机起个响亮的名字,并设计好要喷涂在机身上的图案。热火朝天的讨论后,汉威给其中一架飞机起名“天纵”,方文娉给其中一架起名“仰日”,要让日本鬼子人仰马翻。于是就又有人提议出另一个名字“破虏大将军”,众人听得开怀大笑。整理了起好的名字,大家兴高采烈去送去给美国商会办事处的沃特先生。 汉威满心是志得意满的骄傲,构想着有一天“航空救国”的飞机成队飞抵龙城,他就能送给大哥一支同东北胡子卿大哥一样威风的飞行大队。他和大哥都可以学会开飞机,有了制空的势力,龙城的地位就会非同一般,西京的何总理也不敢欺负大哥的年少,也会忌讳大哥在西京政府内的举足重轻。 大哥终究能领略到他的才干,也不会再拿他当成呼来喝去的小弟弟。十六岁,十六岁就该是在家里唯唯诺诺的孩子吗?汉威鼻子里呼出不屑的长气。 ----------------------------------- 不过才几小时的时间,龙城最豪华的饭店包间里的美国商会办事处已经人走屋空,散落了一地废纸,其中包括汉威他们选好的飞机设计方案,还有那汉威和同学们绞尽脑汁为飞机设计的喷涂图案和响亮的名字。 酒店经理见到汉威如遇到救星般说:“杨少爷,你可是来了。你的这些朋友只留了你的印章在这里,说你一定回来为他们结算这笔酒店费用的,我还担心如何去寻你。” 汉威吃惊的问:“他们人去哪里了?” 酒店经理诧异的望着汉威,“那个沃特先生说,是杨少爷你帮他们安排的邮政飞机去上海,转道回国呀。” 汉威一想,也不对呀,托方文娉都舅舅帮这些外国人联系的邮政飞机是下午才起飞。 难道是这些商人意外接收了一笔大买卖,高兴得片刻不留的赶回国去制造飞机了?那为什么不带走他们的方案? “我们不会遇到骗子了吧?”方文娉身边的一个学生会骨干小舟说,汉威坚决的摇头否认:“不会,不会,我看过他们的介绍信,信函,不会有假。” 方文娉却急得跺脚说:“哎呀,可你毕竟也是头一次,我们去追吧,看还有没有飞机能送我们去上海。我们有他们在上海办事处的地址。” “杨少爷,钱~”酒店经理阻拦了汉威,满脸陪笑,却是意思坚决,定要收回那笔钱,手里还晃着汉威的印章。 也顾不得许多,汉威匆匆说:“好,你跟我去律师那里提钱。” “那我们去老地方等你汇合,我再让舅舅看看有没有更早的邮政飞机去上海,争取免费带我们几个过去追这些人。”方文娉说罢,也犹豫的问汉威:“我们不会遇到骗子吧?这里还有北平学生联会募捐来的款子,我们如何去交代?”,边说边哭了起来。 汉威心乱如麻,拿了印信赶去律师事务所,屋里却满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气急败坏的三叔公,满脸阴沉的大哥,玉凝姐姐弟,还有露露姐。三叔公使尽全身气力挥舞了拐杖劈向汉威,却被大哥拦腰抱住。 汉威心下一凉,坏了,定然是事情败露了,三叔公知道他取了五十万去买飞机。 “一千万呀,一千万?你个畜生!败家的孽障。” 两枚裹着授权书的菜薯章被狠狠扔到汉威脸上,三叔公指了他的鼻子骂:“你说,你自己看,你把这些钱都提走是做什么了?” 一千万?我就动了五十万,汉威心中纳罕。 “汉威是要救国买飞机,汉威~~” 三叔公一阵剧咳,一口鲜血喷出。 看着那改过的授权书,汉威腿脚一软,险些瘫跪在地。一头冷汗,这怎么可能,这授权书上明明写了一千万。 “我们打电话去同杨老先生确认,可惜杨老先生熟睡没法接电话。授权人带了授权书而来,我们也没道理不交付这笔款项。就发电报通知国外银行将这款子按要求拨给了沃特先生代表的公司。” 汉威听到这里彻底失望了,骗子,他竟然遇到了骗子,还是蓄谋已久的外国骗子。 三叔公清晨当然无法接电话,为了让三叔公能熟睡避免节外生枝,是他往三叔公的水里下了安睡药。 汉威转身就向门外冲去。他已经无暇去担忧那场难逃的毒打,或许三叔公还会要了他这个孽障的命,但他一定要把那笔钱追回来。 副官层层戒备的堵了门口,汉威猛的转身,愤恨焦急的目光射向大哥,跺脚嚷道:“你看笑话了,你可以打死汉威,没关系,汉威认了。可你必须放我先去追回那些骗子!他们手中的款项还有民众募捐的‘航空救国款’!” 一路上大哥沉默不语,全城已经戒严,此刻汉威才看出军队的威力。 车停在了汉威经常同学生联会代表们开会的小阁楼,守在门口的郑警探一身便衣过来说:“杨司令,就是这里。电波信号很强,又突然消失了。” 军警们的突然闯入,学生联会的骨干们都诧异的望着满脸是泪的汉威。 “军队又来残害爱国学生了,同学们,拼了!”方文娉大叫一声向阁楼上冲去。 郑警探掏枪冲上几步拦住连踢带抓的方文娉,于是阁楼上的一层板子被打开。 汉威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阵愕然,就听一声枪响,阁楼上一滩血迹喷洒在发报机上,方文娉的舅舅自杀倒在血泊中。 “军警杀人了!”方文娉还在混淆视听,汉威眼中喷着怒火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特务间谍!” “岛崎文子小姐,你终于露面了,‘西京’这个日本特工我们追寻了很久。”,一身中山装的郑警探得意的说:“我是东北军特工科的,从东北追你到西京,又追到龙城。你的同伴,那具梅花纹身女尸-‘龙城’良知发现,自杀示警;我们终于抓到了你,二十岁的日本特工岛崎小姐乔装卧底装成十六、七岁的学生骨干还真像。” 惊愕吞噬了泪水,这一切的突变太紧张,如晴空万里忽然暴雨漫天。 “你这场戏设计的很巧妙,釜底抽薪竟然就蒙混过了我杨汉辰的眼睛。不过你也棋错一招,你们携款逃窜的那架邮政飞机已经在上海被扣留了。” 看了大哥汉辰语气从容,似乎对一切了如执掌。 汉威长舒一口气,大哥的意思,是不是暗示他,那些坏人被抓到,钱款已经被追回了呢? “西京”、“龙城”,汉威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大哥上次被何文厚总理怀疑时,西京方面曾说截获过一封电文,内容是:“龙城叛变,西京危险,东北平安”,难道这是特务的代号。 郑警探,这个同他说笑逗闹一同查案的郑警探,原来是东北军的特工。 方文娉发出一串冷笑,用袖子揉揉笑得流泪的眼睛,就听郑警探喊了声:“拦住她!” 方文娉已经将临别的微笑投给汉威,贪恋的目光在汉威隽秀的面颊上停留,喃喃说:“小可怜,真美~不忍心伤害你~” 瞬息间,方文娉嘴角边留出白沫,倒在地上,一声巨响,黑血从鼻孔流出。 郑探长拉过汉威说:“别过去,她服的是剧毒。日本特工人员在行迹败露都要服毒殉国。” “郑长官,好了,用电台和破译的密码发了假电文给对方。”阁楼上下来的特工人员报告。(未完待续) 7 输的勇气 讥讽、嘲笑、怜悯、痛惜的目光从各个角落穿梭射来,面对众人的指责谩骂汉威几近崩溃。眼前他就是一个孤臣孽子,一事无成的废物。 破获了如此重大的间谍案,大哥火速同郑警探撤回司令部,临走在汉威身边低声说:“回家去候着!” 家?那个气派的杨公馆还会再是他杨汉威的家吗? 这些日梦里,他曾梦到雷雨交加的夜晚抱了虎头枕赤条条的往哥哥被子里钻,一梦醒来却原来滚落在地上抱着自己的睡鞋。他曾怀念胡伯对他的骄纵,薛妈炖来鲜嫩的水蛋,还有大哥揪了他的小耳朵按在案子上抄写那枯燥烦人的《曾文正公家书》。 本以为做出几件令大哥刮目相看的漂亮事能以成人的身份衣锦还家,却原来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流民营福全哥家的砖瓦房里,汉威静静的坐在一条小木凳上,低头不语,伤感的泪扑嗒嗒落下。 “三儿,你大哥又欺负你了?”,大娘用皮肤褶皱干涩的手背为汉威揩去脸上泪水。 汉威摇摇头,抽噎说:“娘,乖儿闯下大祸,乖儿再也不敢回去了,也没脸再回去。娘收下乖儿,乖儿去卖烤菜薯。” 李老爹在门槛上磕磕烟锅说:“看你大哥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后生,不像不讲道理的人。这孩子犯再大的错,父母恨的牙根痒痒,这心里也是心疼偏护的。三儿,你要是想呆就在这里呆几天,不过还是要通知你家里,别让你大哥着急。” 汉威哭着摇头,他当然不肯,他但愿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别逼孩子了,不回去,我们乖儿就不回去了。” “哇~”的一声,汉威哭得像个孩子,汉威根本不再想能得到哥哥的原谅,他满心的骄傲、自尊都被可恶的日本军国主义骗子践踏得尘飞烟散。 “福全娘,有客人找。” 门外进来的竟然是露露姐,露露一身朴素的条格半袖旗袍,清雅得没有戴任何首饰,头发盘在脑后斜插了朵栀子花,笑盈盈的喊了汉威说:“小弟,你果真在这里。” 汉威猜测,一定是魏云寒告诉露露说他上了福全哥的车。 “太太是?”大娘试探问。 露露姐一句大言不惭的回答吓出汉威一头冷汗:“大娘,小弟在这里多亏了您照应。我是他大嫂。” 幸亏玉凝姐姐不在,不然醋海翻浪呀。 “他在门口等着你。”露露姐低声耳语,汉威诧异的望着她,大哥来了,只不过怕被流民认出,不知道躲在了哪里。 “你等等,我去解个手。”汉威揉揉眼缓缓向后门而去,穿过排排平房从后门逃逸。 他不能回家,手拥巨款时都不肯回家,一心想做出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给大哥看看;如今一文不名就更不会回杨家自取其辱。 黄龙河边,水流潺潺,汉威坐在青石上,满怀愁烦却如流水一般绵绵不绝。 “你还想逃去哪里?”汉威心里一惊,缓缓回过头,大哥高大的身影立在他身后,遮住了灼目烈日,垂眼蔑视着他。 汉威擦了把脸上的泪,立起身,仅存的骄傲促使他慨然说:“汉威不想躲,也不会再回杨家,就是讨饭饿死也不回去。欠杨家的钱,汉威会自己努力挣回来还上!” “靠讨饭讨回一千万?”大哥嘲讽的笑,“大哥等不到你靠讨饭、卖烤菜薯挣到这一千万那天了,现在就擒你回去,打烂骨头也能榨出二两油,一身血肉也值两个钱。走吧,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 “谁个怕了?”汉威自尊心被侮辱般昂起头,不就是一死吗?也值得去躲。 客厅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息,汉威目光呆滞,怅惘若失地跪在客厅中,欲哭无泪。 窃窃私语声伴着大姐肆无忌惮幸灾乐祸般的叫嚣:“听说当年袁大总统的二公子去上海滩十里洋场玩一次就花掉60万,气得监管他的华总统抡了拐杖要打断袁二公子的腿;胡子卿骄纵,也不过就扔出三十万包个女明星玩玩个把月,给电影公司点脸色看看。想来这些名公子都不如我们乖儿小弟出手阔绰,手笔之大,一下就送给日本人一千万。” 仆人们掩口偷笑,也有人唉声叹气的惋惜。 汉辰故意放重下楼的脚步声,目不斜视,安步当车,围观看热闹的几个下人被一声声震憾的脚步声吓得知趣的散开。 “这回可好了,航空救国,呵呵,救得真好!等到贴着杨家捐赠旗号的日本飞机飞到龙城来轰炸空杨家祖坟时,爹被从坟墓里炸出来该是夸你这个小儿子懂事孝顺,知道请他老人家从棺材里出来透口气呢?还是该后悔得骨灰都要冒烟,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不上进的东西!” 大姐忽然敛了笑意,一脸狰狞,骂骂停停的在汉威面颊、臂膀,后背上挥舞着“鸡爪功”掐拧。 “大姐!”汉辰拦在大姐和小弟汉威之间,杨家一家之长的威严集聚在不怒自威的眼神上,凝肃阴冷的脸色寒气夺人。 玉凝小心的陪了笑脸拉劝着大姐不要同小弟计较,毕竟威儿还是个孩子。 倪尔杰却在一旁怪腔怪调的奚落说:“姐夫调教有方,威儿小弟才如此‘小心谨慎’。怕尔杰我送上门介绍的商家吃回佣贪点蝇头小利,却心甘情愿把千万资产拱手送给日本人,哈哈,真有趣了。” 汉威一腔屈冤无处诉说,没想到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忙于躲避倪尔杰那些奸商的揩油,却不防抬脚才躲开泥坑,却一脚误入沼泽。 汉辰余怒未消,傲然的扫了眼肆意泄愤的倪尔杰,他几天前曾警告过内弟尔杰休想耍花样觊觎汉威手里的巨款。 “你有本事接着去外面疯野去,继续去卖菜薯吧!你还有脸回来,有点臭钱就六亲不认的往外跑,输得裤子都快没了再回家腆了脸装少爷来。你还有没个脸,你说!”大姐边骂边气,揪扯着躲在汉辰身后的小弟,在汉威腿上一阵猛掐。 “闹够了没有!”汉辰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喝,四下鸦雀无声。 沉寂的客厅里,这一声发自肺腑的怒喝声遏止了流动的空气,风掀窗幔的响声都那么清晰。 汉辰下颌微扬,唇角凝笑,牙关里迸出平静而冷傲的言语:“你凭什么对威儿指指点点,威儿起码比你那几个孩儿强上百倍!威儿没去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庸庸碌碌,也没出去仗势欺人惹事生非败坏杨家门风。平心而论,同龄中小弟当属人中翘楚。平日汉辰教训他,不过是希望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杨家的‘人中美玉’。那些被小弟踩在脚下遥不可及只能抬头仰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评点小弟的高度?街面墙角遍地瓦砾垃圾都要出来妄议玉石的瑕疵,不觉得荒唐可笑吗?” 汉辰讥讽的目光巡扫客厅周围所有驻足窥视,满嘴唏嘘议论的下人,嘲弄威慑的目光最终锁住倪尔杰的眼,暗示他不要再信口开河,自取其辱。 汉威缓缓抬起头,压抑在心头的泪水终于汹涌而下,哀哀的轻唤了声:“大哥,哥哥~威儿是想~~是想成就番事业,证明给大哥看看的。” 汉威紧紧抱住了大哥的腿,额头在大哥腿上紧紧蹭腻,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大哥对他的肯定,头一次知道他原来是哥哥心头一块儿精心雕琢的璞玉。大哥聊聊几句话就切中要害,没错,从储姐夫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到玉凝姐姐的弟弟尔杰,都是十足的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寄生虫一般的人物。 倪尔杰面红耳赤,知趣的缄口不言;倪玉凝也羞红了脸,扯扯疯狂捶打着汉辰的大姐凤荣,示意她息怒。 “威儿,站起来!”汉辰忽然一声断喝,“站起来!哭什么?” 汉威泪眼望向大哥汉辰,大哥嘴角抽搐,坚毅的目光鼓励着他缓缓起身。凝望这一脸清泪他,目光中满是疼惜。沉吟片刻,大哥说出令汉威铭刻一生的话:“杨汉威,就是输,你也要输得像个男人!” 声音不大,却如阴沉天空中滚过的一声闷雷振聋发聩,满厅肃静。 “大哥能容忍你这回犯下的错误,毕竟你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平常的骗子强盗,是直面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强盗国家;但大哥不能容忍你的颓废,你的眼泪,你的软弱,这不是杨家男人应该有的,站起来!” “是!大哥~”汉威喏喏的应声起来。 “大声!”大哥提高语调,汉威心中暖流激荡,忙朗声应答:“是!汉威明白!” “明白?他从来明白!他是太明白了。” 声嘶力竭的嘶喊,三叔公蹒跚着来到厅里,挥舞拐杖向汉威劈头砸来。 汉威没有躲,也不敢躲,虽然拿了杨家巨款离开大哥在外逍遥多日,在叔公等长辈前的规矩他是决计不敢冒犯的。 眼见了大哥汉辰一把将他揽过在怀里,侧身一转如高山般遮挡住他,紧接着一声剧烈颤抖,拐杖击落在大哥背上。若不是支撑着他,怕大哥就要沉重不及,跌飞出去。 “叔公息怒!”汉辰咳喘了缓缓说。 “大哥,大哥~”汉威抱住哥哥。 “龙官儿~”大姐撕心裂肺的惊叫,汉辰嘴角眉梢划过痛苦之色,叔公却立足不稳一个趔趄向前冲去,被汉辰眼明手快的一把搀扶。 恳求的目光望着悲愤欲绝的叔公,汉辰坦然的撩衣跪倒在叔公面前。 “叔公,叔公若治罪,汉辰一力承受家法重责。此次之过,错在汉辰,汉辰身受先父临终托付,没能治理好杨家,没能督导好小弟,错在汉辰。小弟之过,都是汉辰之责,汉辰听凭三叔公处罚。” 三叔公指了汉威抽搐了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还要偏坦他?” “先父在世时,屡次重申,家有百口,做主一人。打马先驯头马,治家只管长子。至于小弟,汉辰自当痛定思痛后去督责。” 说罢起身搀扶叔公说:“汉辰扶叔公去祠堂。” “大哥,大哥不要!大哥,让叔公打死威儿吧,威儿罪该万死~” 汉威痛哭失声,却被大哥一个怒意寒凉的目光逼视得敛住悲声。大哥说过,就是输,也要输得像个男人。(未完待续) 8 戏外之音 冷烛残焰微光跳动,掩映着香案上一排排整肃罗列的杨门列祖列宗牌位,忽明忽暗,如夜幕中摇摇欲坠的寒星,又仿如棺木中一双双幽光明烁的眸子,洞若观火般冷眼俯视跪在祠堂中的后世子孙。 阴森森的祠堂,空气中都透着令人窒息的潮闷。 汉辰长跪在祖宗牌位前,身边是泪光涟涟的小弟汉威。 “大哥不用替威儿受罚,就把威儿交给叔公发落吧。祸是威儿惹出来的,是杀是剐都是威儿自作自受。” 汉威沙哑着嗓音哀求:“大哥,大哥的病还没大愈,大哥起来吧。跪穿祠堂也该是威儿自己受着。” 汉辰巍然不动,汉威一股莫名的感伤齐涌心头。三叔公叫嚣着要严惩他以儆效尤,大哥却坚持承担所有的罪责,僵局的结果就是大哥在杨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思过。 大哥从来不原谅他丝毫的过错,这回捅下天大的漏子,大哥却毅然用自己的身躯为他遮挡。 汉威鼻头一酸,扯扯大哥的胳膊抽泣哀告:“求大哥狠狠打威儿一顿吧,也好给叔公个交代,威儿心里或许好受些。” 汉辰疼爱的摸摸小弟短短的头发,柔软一如往昔,还是早年那贴在他身旁调皮胡闹的小乖儿。没了旁人在场,小弟又恢复那人见人怜的小模样。 “怎么,想通了?肯让大哥打了?”汉辰沉下脸一本正经的说。 汉威哭得涕泗横流,胡乱的点着头:“只是求大哥暂且留乖儿一口气,分批分次的打,让乖儿长大些,好挣回这一千万还给杨家。” 汉辰反被小弟这孩子般赌气言语逗得忍俊不禁。 捏了弟弟宽平的肩头,汉辰面容依然沉寒,补充说:“你只需还八百万就够了,那二百万没有你成婚的证明,律师没有打款给那些骗子。” 汉威怔怔的呆望大哥,忽然脸边笑靥腾升,珠泪盈睫哽咽提议:“大哥,不然就让小弟把那个丑八怪孙小姐娶进门吧,好歹还有二百万,可以还给大哥。小弟知道龙城处处需要钱。” 话说完,小弟垂下长睫强忍了心中的委屈不甘,反逗得汉辰笑骂:“你不怕娶,大哥还嫌进进出出的看了碍眼呢。” “哥是有意拖延这桩婚事的?”汉威欣喜的问,难道大哥也不喜欢那个丑丑的孙柔嘉,才推三阻四故意拖延他的婚期。 汉辰拉下面孔,嗔骂说:“就你这副改不掉的奶娃子模样,还想娶媳妇?” “哥~”汉威声音里又含了执拗。 “娶妻娶德,相貌还在其次,只不过~~”汉辰回头望了眼紧闭的祠堂厚重大门低声对汉威说,“孙家小姐有痼疾,瞒了从来没对杨家讲。是申大夫的师弟发现偷偷告知的。” “什么病呀?”汉威惊闻这个秘密,不敢自信。 “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暂且过两年就能看出些状况。”汉辰佯怒骂道。 见汉威虽然强打精神,但神情中仍掩饰不住颓丧失落,汉辰逗他说:“那说好,可是你自己送进来讨打的,大哥也不多打,一万元打一藤条,不多吧?” 汉威知道大哥在逗弄他,“啊?”的惨叫一声,嘟哝说:“那岂不是要八百下?” 大哥点点头说:“不过威廉律师发来的电文说,因为时差和国际间运作的关系,款项只转过去了五百万,还有三百万~” “扣下来了?”汉威惊喜的望着大哥,祈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汉辰安慰的点点头。 汉威的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短短的一夕间,罄尽了所有泪水。 “你是真欠打,小处聪明,大事糊涂。若不是郑探长他们探查到不明电波,怕连你到要被那个女特务抓去当人质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惹这场祸事,反歪打正着当了诱饵,引得特务浮出水面,让我们一网打尽。” ------------------------------------------------------------------------------ 三叔公被气得大病不起,大哥尽量推却所有的公务在三叔公床前伺候汤药起居,如一个孝顺的孩子。 三叔公拉着大哥的手,老泪纵横的说:“汉辰呀,你的苦处三叔公看得到,你爹的用心,如今三叔公也明白了。你别怪他,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杨家,可惜委屈了你。” 汉辰淡漠的笑笑,端了白粥喂三叔公。 德新社的老魏老板过府探望三叔公的病情,这令汉威十分意外。 汉威知道大哥和魏云寒关系不错,那不过是因为欣赏小魏老板的才华。而爹爹在世时也对老魏老板的戏赞口不绝,经常请德新社来杨府唱堂会。但戏子在当时的地位十分低下,再当红的戏子也难真正被达官显贵以礼相待,平起平坐,而老魏老板摇着折扇潇洒而至,三叔公反是高兴得要大哥汉辰搀扶他去出迎。 老魏老板几句嘘寒问暖,三叔公请他在床边一个锦墩上落座,就连大哥都如子弟一般垂手侍立在床头。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人生若梦呀。” 三叔公叹息几句便切入正题说:“汉辰,你怕是知道魏老板同杨家的渊源的。” 汉辰点头称是,简单的说了句:“魏、杨两家在前清康熙年间是世交,先祖杨忠肃公同魏世祖爷同是康熙爷幼年时上书房伴读,同纳兰明珠、曹寅等大人是故友。魏杨两家一直多年交好,穷达升沉,从未一改故人之情。这个先父在世时多次提及。” 汉威听得惊讶,他是头次得知这段家史。 汉辰说得谦恭有礼,三叔公频频点头,魏老板却摇摆了折扇汗颜的拱手暗示“高抬了”。 三叔公接着说:“后来,雍正爷年间,魏大人为了江南织造府曹家冤案仗义执言,累及获罪,先祖忠肃公却明哲保身,到死都愧疚愧对朋友。” “唉,往事休提了。若没有杨家多年来的照顾提携,怕魏氏一族早不知道流落民间如何落魄了。魏家败落,败在子弟们不求上进,都如振飞一样吟风舞月不思正途,才混迹梨园谋生。”老魏老板打断这话题,汉威明白,原来魏家祖上也曾是官宦,而且是有头面的人物。 三叔公言归正传,吩咐汉辰说:“汉辰,今日请魏老板来,就让他讲一段你爹当年听戏的轶事,听了,你就明白了。” 老魏老板拱拱手,折扇拍合在手中说:“若说杨大帅,这听戏做人都是行家中的行家。比如他最爱听《夜奔》这折戏。杨大帅说了,这《夜奔》是英雄戏,整个舞台就那么一个英雄,没有任何龙套,就这么一个角儿。天下的英雄,都是寂寞的,都是一人唱满整个舞台,唱出一台喝彩。” 老魏老板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说:“杨大帅去世前不久,曾一晚上连点了两场《行乐园》。” 汉威心惊,莫不是爹爹对魏老板说了什么隐衷?当初提到《行乐园》这部戏给自己知道的就是魏老板。 “杨大帅那晚留了魏某在杨家水榭吃夜宵、赏月,那晚杨大帅感慨良多,从戏文里的故事,谈到了现实中的子孙家业。杨大帅就问魏某说,如果这戏里的倪太守的大儿子是个德才兼备的嫡长子,同那小儿子也是兄友弟恭的,这十坛金银的遗产该如何分配?” 魏老板说到这里,望了一眼听得聚精会神的杨汉辰少帅。 “魏某就答了说,‘那自然是全数留给长子,长幼有序’。杨大帅说,错了!说若是他,他就会把这不为人知的财产尽数的藏起来,留给小儿子。因为长子不只是个名份,应该是担当家族重任,既能‘创业’,又能‘守业’,不能只贪图安逸,躺在祖宗家业上坐吃山空。这人都是要破釜沉舟断了念想,才会一心去励精图治,发奋图强。钱财留给小儿子不过是为了防个天灾人祸的万一,这长子若是败家了,逼到要向弟弟去讨要这笔钱,怕也不配做嫡长子继承人。” “汉辰,你听明白了吗?三叔公一直奇怪你爹这遗嘱立意蹊跷,还是顺藤摸瓜查访许久,才从魏老板这里找到了答案。” 汉威望着大哥依旧淡然的面色,不喜不愠。 原来,在爹爹的心里,只有大哥才是继承杨家大业的英雄,爹爹相信这场独角戏大哥一定会唱出满堂彩。爹爹是深信自己的儿子不用祖宗留下的巨额资产也能守住江山,或者爹爹是有意给大哥摆了重重难题让大哥去知难而进。爹爹的性子是绝不容许大哥失败,因为只有大哥才是“龙城王”名正言顺的儿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爹爹留给了大哥足够的“忧患”,大哥才能如雍正即位时那样夙兴夜寐的成就霸业。 也正是因为爹爹不能饶恕大哥的任何过失,所以才把这大笔钱留给了他这个幼子。若是杨家平安,他在三十岁前都不会知道有这笔巨额资产的存在;若是杨家败落了,受到池鱼之殃的他就会提前拿到这笔巨款,而大哥汉辰却分不到一分,这将是九泉之下的爹爹对大哥严厉的惩罚。那仅能让大哥从他手里得到些钱财的唯一可能,就是兄弟间的手足情。但这之前若是大哥虐待他这个弟弟,到时候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还有一种例外,就是大哥视他这个曾被父亲娇宠的弟弟如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九泉下的爹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这个小儿子依照遗嘱中设好的迷局拿了钱远走高飞。 “大少爷,何秘书小姐求见,说是有要事要禀告。”胡伯进来说。 汉威心里郁闷,偏在这个关键时刻,何莉莉不知趣的跑来做什么? 汉威当然不想只身留在屋里面对很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三叔公,于是紧跟了大哥身后出去。 “司令,不好了,汉威出事了!”何莉莉疯疯癫癫的一句话,反吓到了随后跟来才要迈步进屋的汉威。 “全国各地很多小报都在刊登风闻,说是龙城杨司令的幼弟勾结外商,拐骗了全国民众募捐的‘航空救国’款。各地舆论沸沸扬扬,都在共讨‘蛀虫’、‘国贼’。西京急电,要派人来提审此案,要杨司令配合。这几日司令电话不接,外客不见,是不是都不知道此事呢?”(未完待续) 9 将计就计 “小叔~”,一声欣喜的惊呼。 汉威身心疲惫迈进家门,侄儿小亮就扑来他的怀里。 近来阴云不散、电闪雷鸣的日子中,见到小亮儿却是给了汉威凄楚中一丝慰籍。 小亮儿瘦小的模样,清秀的眉眼长得一如过世的大嫂娴如,文文弱弱。 亮儿亲切而略含羞涩的眼眨眨的痴望小叔汉威,久别重逢的思念中还潜藏着一丝不安,仿佛见到小叔才令他在杨家寻到一方安然立足的休憩之地。 “你什么时候到的?”汉威仔细端详着同自己一道长大的小自己四岁的侄儿小亮,所有的怅然烦恼都因为亮儿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是胡伯伯派飞机去接亮儿过来的。”小亮开心的形容着飞上蓝天的激动,反令汉威刚刚平静的心又为那场蓝天之梦而失落。 打理心情,汉威恢复了往日的调皮好动,拉了亮儿就要往楼上跑,却被胡伯止住:“小爷,轻些,大爷在书房会客。” 汉威探探舌头,心想大哥不是被何莉莉叫走了吗?听说西京还有位古板讨厌的监察会大员要提审他,被大哥一口拒绝。来龙城地面上撒野,且轮不到他们呢。 “胡少帅和毛三爷来了。”胡伯轻声的指指楼上。 “小爷~乖儿~”罗嫂在一边低声唤到。 汉威喜不自胜的迎上去,毛刺刺的头贴到罗嫂的肩头,委屈的喊了声:“四儿姐姐~”,眼泪却汹涌而出。 罗嫂名唤四儿,是大嫂娴如的陪嫁丫鬟,来到杨家对大嫂衷心不二,小亮儿一直是她精心呵护。亮儿被驱逐去了泉州外公家,罗嫂就随了去,汉威反时常挂念那个小时候舌尖嘴厉同他这个顽童斗嘴的大姐姐。 “小爷,你手腕上这是~”罗嫂忽然拉了汉威冰凉的手,仔细端详汉威腕子上一串光泽圆润的菩提珠,欲言又止。 “这是大哥送汉威的生辰礼物。”汉威得意的微抬下颌,嘴角一抿,勾出优雅弧度,得意洋洋的样子丝毫没了这两日的颓废。 就在今天清晨,大哥汉辰将他推到祠堂父亲牌位前磕了个头,摸着他的头,望了眼父亲的遗像,似乎是对父亲说,他抚养的小弟弟又长大一岁了。 为他准备的早餐是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长寿面,薛妈妈是北平人,所以总喜欢在泛着金黄色点点油星的鸡汤上洒些油绿的葱花。汉威知道大哥最喜欢吃鸡汤面,或许因为这个,大哥料定他这个弟弟也该同他有共同的口味吧。 可能是这两天急火攻心,也可能是被劫难后大哥和善的态度感动,汉威吃得连面汤都不剩,就差如只小狗一样舔面碗了。 讨巧的模样惹得大哥笑了捏捏他润泽的脸颊,将这串乌亮圆满的菩提子戴在他腕子上,嘱咐他说菩提子是保平安的。 这似乎是大哥头一次送他生辰礼物,往年都是他恪守为人子弟的规矩,生辰当日的清晨去大哥的房里请安聆听训示。而今天大哥对他这个闯祸的头子各外开恩。 胡伯叹息一声,拉过汉威的手仔细端详了那串菩提子,喃喃说:“大爷貌似强硬,冷若玄铁般,其实心里燃着一团火。” “小叔,让亮儿也看看。”,亮儿小心翼翼的捏着汉威腕上的菩提串。 “亮儿,还不上楼去读书。”玉凝姐出现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俯视令汉威忽然觉得一种发自心底的反感。 虽然玉凝姐姐对他还好,但对亮儿总如仇敌一般。 “是,母亲。”亮儿怯怯的应了句,敛住了一脸欢颜,愉快的空气变得凝滞。 “小弟,你大哥吩咐你去书房说话。”玉凝说了句撑着笨重的身子转身缓缓走去,汉威大跨步的冲上楼梯,胡伯在身后低声的劝阻:“小爷~” 汉威的步子已经在书房前的楼廊收住,掸掸长衫,整整袖子,调整出一脸从容淡雅的笑,规矩的报门而入。 “你胆子够大呀!”胡子卿沉下脸喝了一句,汉威心头一惊,慌得偷眼看看胡大哥,又用余光探查大哥汉辰的表情。 胡子卿忍不住笑了出来,依然是一副潇洒俊逸的名公子派头,拍拍身边的沙发笑笑的吩咐汉威:“过来坐,不必多礼。好小子,有胆色,都敢去买飞机了。你胡大哥像你这么大时,也是敢纠缠了先大帅讨一架飞机当生辰礼物,你猜先大帅怎么说?” 汉辰似乎对胡子卿这些少年时韵事了如指掌,摇了头笑而不言。 胡子卿学了父亲当年的样子惟妙惟肖的说:“我爹说了,你小子,要什么不好要那铁鸟做什么?赶明儿爹拿纸给你糊个风筝,咱们放上天去把那铁鸟给刮下来。” 浓浓的东北口音夹杂风趣的言辞,汉威笑得忘记了规矩,贴到胡大哥身边。 胡大哥这才安慰他说:“好小弟,你胡大哥小时候,就跟先大帅说,‘你留给我的那点钱我不稀罕,我以后自个儿挣得比你还要多!’,来,拿出点志气,不就是是那几百万吗,威儿将来一定挣出来。” 望着胡大哥肯定的神色,和向他伸出的手掌,汉威忍了感激的泪紧紧握住胡大哥的手。 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汉威,这是胡子卿送汉威的生辰礼物。 “人说胡少帅有女人缘,就这份事事周到的心,任是哪个美人也被迷得心动。”何莉莉酸酸的话语,胡子卿如嗔怪小妹妹般责备:“你和威儿小弟吃得什么醋?” “对呀,就是吃醋你也去和你的杨司令吃醋呀,西京中央上下谁个不知道胡、杨二帅从来穿一条裤腿都嫌肥。你看看,这龙城才一出事,小胡扔下东北的一大摊子家业是飞了西京又飞龙城。” 谣言漫天,仅仅半天时间,省厅和杨公馆门口已经围满了不明真相的请愿抗议的学生和市民,条幅标语如海洋一般浮现。汉威都不曾想到他善心之举惹出这滔天大祸。 “阴谋,赤裸裸的阴谋,这简直是太阴险了!”毛兴邦摩拳擦掌在房里不停的踱步谩骂。 停了停试探问:“明瀚,总座的意思也不过是为了查明真相,保护汉威小弟。你想想,东北万宝山事件一波不平,龙城贪污募捐款一案又起,这西京政府压力该有多大。任是这样,老头子并没有下令拘审汉威小弟,不过是让监察委员会来过问此事。冯暮老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坐镇的监察会,不过就是无事生非也要去找事查查,不查出点事,他那监察委员会还有什么用呀?这些开国元老,不要得罪,老头子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事如长辈。明瀚~” 原来毛兴邦是恳求大哥把他这个罪魁祸首交由西京派来的监察团去盘审,好向何总理交差。 一切都僵持在这里,毛兴邦小心掀起窗幔缝隙,指了示威的民众对汉辰说:“你看看,你看看,不要激起民变。虽然事情发生在龙城,可西京那边的压力也是同样的。” 汉辰轻屑的笑带了几分嘲讽,上下打量着一头大汗的毛兴邦说:“不过一天的时间,学生和民众的消息竟然比政府官员要灵通,就是这些横幅标语也要准备些时日吧。” “孝彦从西京过来,伙计你不用担心。老头子知道了你的一片苦心,为了擒那特工竟然忍痛放走了那打头的两个骗子,白白损失了杨家巨额资产。” 汉威诧异的望向大哥,难道大哥事先察觉了他在玩火*,大哥明知道这几个人是骗子而纵了他们逃走。难道就是为了个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个教训,宁可牺牲这一笔并不属于大哥的巨额资产。 大哥根本不去理会他,只是说:“应该的,那种时刻,取舍之间只能看大义。再说,本来设下的天罗地网,汉辰做梦没想到小弟胆大包天去偷刻菜薯印章,还给三叔公下药。若不是他自己胆大妄为,怕这巨款也难得如此被敌人得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毛兴邦开始为他先前绝情的话语打着圆场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汉威的心如被抛向九霄云外,又迅然滑落,刚准备了被摔得支离破碎,又忽然被腾空掷出。就这样在天上起落不定。 胡子卿委托私交颇深的‘国舅爷’苏外长去国外相关机构交涉彻查,才引出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本就是一场预计好的阴谋。威廉律师几日前出了车祸,他的事务都交由他的学生代办,偏是碰巧上了这桩事;美方代表不是个简单的军火中间商,是有很强黑社会背景,并非等闲之辈。他们利用了银行的漏洞,精心策划好了各个环节,就连接收方的账户都同杨大帅当年委托的银行开在一处,不过是笔简单的同行转账。更令汉威惊讶的是,竟然威廉先生委托的代理杨大帅遗产一事的国内律师行是玉凝姐姐的弟弟倪尔杰推荐的,还是三叔公力保的,资质证明十分可靠,威廉先生才选定了这家。 一切都是预谋良久的黑幕,而他却傻傻的落入了圈套。 胡子卿摸摸汉威毛刺刺的头,仿佛这个头吸引了所有人都爱摸上两把。 “威儿小弟不用自责,你当买飞机是买菜薯过家家呢?掏钱就买。那是要经过西京多少部门去审批,需要~” “可这些资料他们都有,他们说是能代办的~”汉威满腹委屈,五百万呀,儿戏一般就这么无声的打水漂了。 “异常必有妖,这么容易就把钱款转走定然是大有名堂。”汉辰说。 “可接下来怎么办?冯暮老气势汹汹的要擒拿小弟问话,我们总要有个交代。间谍的事,该说不该说,这么复杂如何对民众讲的清楚?”毛兴邦话音未落,胡子卿得意的眉头一挑说:“快刀斩乱麻!解释,不必解释,越复杂越出枝节,越简单越好!” 说罢一把扯开低垂的窗幔指了远处围墙外示威的学生民众说:“明天,孝彦让这些人自己撤走。”(未完待续) 10 四两拨千斤 清晨,晨曦穿帘刺亮汉威的睡眼。 “亮儿,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汉威懒散的翻个身,呢喃道:“拉好窗帘,自己出去玩,小叔要睡觉。” 屋内光线渐渐暗下来,仿佛夜幕重新降临。 汉威朦胧中隐隐觉得脖颈上有股隐隐的凉气,意识还没从睡意中清醒,一只冰凉的小手推揉着他的肩头。 汉威惊得倏然蹿坐起身,睡意全无,亮儿却立在床边傻傻的笑望着他提醒:“小叔,天亮了,该去给阿爸问安了。” 晨昏定省,是杨家子弟的规矩。父母早起晚睡前,做子女的都要去恭敬的请安,询问家长有没什么事情嘱咐交待。但大哥经常早出晚归,居无定时,加上大哥知道他贪睡,彼此心情好时也就多了些宽容。 反是小亮儿诚惶诚恐的一大早就提起此事,让汉威对这个十二岁的侄儿多了分疼惜。小亮儿的外公是极其疼爱这个外孙的,定然是在泉州老家也嘱咐过这个孩子回到龙城家中别荒疏了规矩。 “你阿爸一早要去黄龙河视察大堤修缮工程,十点还要赶回省厅去见那个讨厌的中央监察委的专员‘冯胡子’,天没亮就该出门了。”汉威抚弄把亮儿得头,提议说:“再上来睡一会儿。” “阿母还在家。”小亮儿终于说出了心头的顾虑,原来亮儿是怕不早起去给玉凝姐姐这个继母请安,回遭到埋怨。 近来玉凝姐姐即将临盆,所有平日总是昏昏欲睡,怕此时也是在梦乡同肚子里的小宝宝逗笑呢。 但不管汉威如何劝哄,亮儿还是固执的去给继母问安,那份小心翼翼的样子宛如一个在挑剔的婆婆面前忍气吞声的新媳妇。 这不是没事找麻烦吗?汉威倒头接着大睡。 朦胧睡意中却惊讶的又见到那《红梅阁》戏中的女鬼,这回女鬼是一身绚若流火般艳红的绸衫,水袖盈空漫舞后抖落衣衫,露出裸背上一背灼目的梅花纹身。那背对汉威的脸渐渐渐渐的转过来,汉威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要一堵那女鬼的面目,猛听“咣当”一声响,惊得汉威睡意全无,亮儿却一眼委屈的泪立在他床头。楼道里传来玉凝姐的奶妈华妈妈尖厉刻薄的数落声:“存得什么心呀,大早上扰得人不得休息,孕妇是最要保证足睡眠的。” 汉威火气顿然腾起,华妈妈总是这么仗势欺人。在玉凝姐姐面前,华妈妈这长舌妇没少费唇舌去搬弄是非。 披上睡袍汉威就大步出去,小亮儿吓得扯了他的袍带低声哭告:“小叔,别去。” 汉威来到楼道,笑容满脸的喊了声:“华妈妈早!” 华妈妈见是汉威出来,堵在楼道里对了罗嫂指桑骂槐的话也就收了起来,陪了笑问:“小爷这么早就醒了?” “啊,你这么大声在我门口嚷,死猪也被吓醒了。” 边说边扬长向兄嫂的卧房走去,华妈妈一路小跑的陪了笑脸在身后解释:“姑爷一早出门了,夫人她在睡呢。” 汉威没有停住步,郑重的说:“杨家是门风谨肃的簪缨世家,不比贫民小户的没规矩。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麻烦华妈妈去通知夫人,长嫂当母,汉威理应问安。” 华妈妈哭笑不得,罗嫂忙过来低声劝说:“小爷,华妈妈的话有道理,夫人即将临盆,要静养。” “谁呀!”屋内玉凝姐姐显然是被从睡梦中惊醒,话音中带了余怒。 汉威板了脸吩咐华妈妈:“还不进去伺候着?” 自己却蹦跳的折返回卧房,一头扎回床上吩咐立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亮儿说:“上chuang,睡觉!” 亮儿毛茸茸的头蹭在汉威的腋下,如寻到倚靠般关切的问:“小叔,听说你惹祸了,阿爸没责罚你吗?” 汉威敲了亮儿的头说:“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呀?在泉州还打听到这么多事。” 亮儿又开始问到那离奇的巨款诈骗案,偷声问到那传奇的女间谍,好奇的眼神巴巴的望着汉威寻求答案,汉威推了他一把,学者大哥教训他时的口吻骂了句:“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做什么,睡觉!” 胡伯来喊醒他们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若不是胡子卿大哥昨晚安慰他说自有妙计“退敌”,要他安心睡觉,怕汉威难得在这风雨飘摇的日子里睡个好觉。 小黑子跑了进来说:“小爷,太好了,学生和游行示威的市民都撤了。” “我大哥终于动军警了?”汉威脱口问,虽然他恨强权,但似乎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把这些愈聚愈多的不明真相的愤怒人群劝走。 小黑子摇摇头,一张报纸递给汉威说:“小爷你看,报纸上说,有某邻国间谍组织勾结不法汉奸,收买报社新闻界见利忘义之徒歪曲‘航空救国款’诈骗案真相,还收买了汉奸四处带头闹事造谣,意图制造国内混乱。如今最先造谣的汉奸报社已经被查封,报社老板供认不讳,已经被收审。其余那些被收买造谣闹事的汉奸正在追查严惩。” 难怪这些游行的人全都散去,本来一腔爱国热忱被误会为被人收买的汉奸就惨了。 可如何这么快就查出来这家汉奸报社,看来大哥做事神鬼莫测了。自从近来的风雨洗礼后,汉威不得不佩服大哥处变不惊的能力。 中午时分,大哥汉辰和胡子卿肩并肩的进门,一路谈笑风生的上楼。 汉威捏了报纸凑上去问:“又抓到间谍报社了?” 胡子卿故弄玄虚的对汉威说:“当然抓到了,而且抓到了个大‘间谍’报社,那报社的幕后股东就是~” 汉辰咳了一声,示意胡子卿此地不是讲话的所在,正欲去书房,玉凝却迎了出来。 “子卿兄来了。” 胡子卿望了眼仪态雍容的玉凝夸赞说:“弟妹易发容光焕发了。小侄儿出世,别忘记请孝彦吃红蛋。” 汉辰吩咐玉凝去准备下饭菜,中午子卿和毛兴邦要在家里吃饭,就引了子卿去书房,汉威尾随了溜进来等了胡子卿的后文。 汉辰笑骂:“怕是这不按常理出招的事,中央上下只你胡子卿一人干得出来,你如此欺负晓风,平白把他才开张的一家报社冠了汉奸的罪名,他就能答应?” 胡子卿一打响指,坐埋进沙发说:“若是平日,荀晓风这报界大亨自然是不肯答应,可产业和兄弟比起来,那当然是手足重于浮利了。牺牲个把产下分社当替死鬼帮兄弟个忙,他还是够大气的。” 汉威当然听说过荀晓风,在报界鼎鼎大名,许多报社、期刊社都是他的产业,他若甩出一句话,怕不消半天时分就能传遍全国。但荀晓风一直是人在香港,电文指挥着内陆的产业。 迟疑片刻,汉威讪讪的问胡子卿:“胡大哥,这不是欺骗吗?其实学生们都是出于爱国才义愤填膺来声讨我的。” 汉威垂下头,心想,谁让我倒霉一脚陷入惊天骗局。 胡大哥却解释说,此举的矛头指向的是暗中操纵不明真相民众的那些阴谋家,他们利用了朴实民众的一腔热忱,所以更不能让这些暗中偷笑看戏的家伙得逞! 俨然是一场斗智的大戏,就这么出乎意外的即将落幕了。 中午吃饭前,毛兴邦也赶来,众人谈笑风生。谈论起荀晓风,毛兴邦摇头感叹:“你们这‘八大公子’呀,真是权冠中国了。” 汉威曾大致听人议论过,当年还是北洋政府时,北平、上海、天津等大城市好事者曾凭借当时风靡全国的《申江国流》画报评选出当时家世显赫,人物风liu的“八大公子”。其中包括了七叔扬焕雄、大哥汉辰、胡子卿、荀晓风等八位当时名倾天下,引无数美女钦羡的风云才俊。 汉威没想到荀晓风竟然如此义气,促成了胡子卿这四两拨千斤的破敌妙计。 “只是不知道这代号‘东北’的间谍身在何方?若真是如得到的情报,此人打入了军政高层内部,反是危险。”汉辰默念。 “剩下的这个代号‘东北’的间谍,该不是小胡你枕边的一枝花呀?”毛兴邦取笑说,又有意渲染道:“死的一个,自杀的一个都是女的,这余下的同伙定然也是个美人。美人才能迷惑英雄,所以小胡快快把你身边的花都盘查一遍吧。” 笑声未散,就听胡伯在门外通禀:“大爷,三太老爷派人传话请你过去一趟,说是三老爷府里来了位贵客,是西京来的姓冯的老爷,大爷认识的。” “冯暮非?”众人异口同声的惊问。 汉威更是一抖,那冯暮老不就是从西京赶来屡次三番要提审他的老头吗?似乎曾多次听胡大哥和毛三哥他们私下唾骂这个老头。听说此人还是开国元老,何总理的礼让他三分不敢造次。(未完待续) 11 纵火案 “不如今天中午小胡请我出去吃西洋大餐,晚上明瀚请我们去听德新社的大戏。就这么说定了。”毛兴邦说罢起身同胡子卿离去。 汉威平日就喜欢热闹,乍见原本欢声笑语的一堂人离去,屋里顿时恢复的清静,心里反有了些怅然若失。 书房中,大哥更换衣衫准备出门,汉威乖巧的在一旁伺候兄长更衣,帮大哥系着胸前的盘扣。 “想追回那笔被骗走的款子吗?”大哥随口问。 汉威心想,这才是废话,但还是答了说:“当然想,可是~” “你胡大哥已经托人去交涉,只是有一件事怕要你去做最妥帖。” 听到这话,汉威为大哥系着腋下盘扣的手止住。 “郑探长点名要你去配合他,以追回你杨家小爷被骗走巨款的事去遮掩,实际是去追查那潜伏的特务‘东北’。别听毛兴邦胡扯,各方面分析的结果,这代号‘东北’的特务,应该就在你我身边,或许~” 大哥四周望了一眼,大声责怪:“笨手笨脚,动作快些,不过是系个扣子。” “是,大哥~”汉威忙去系那个盘扣,大哥借势凑到他耳边说:“或许就在家中。” 汉威慌得手一抖,才系好的扣子又被抻了出来,急恼了叫道:“这是什么扣子呀,这么紧,系不上。” 湛澈如幽泉的眼眸望着大哥百感交集,大哥的信任已经在目光中不言而喻。怕这真要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了。 “威儿,大哥急了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轻举妄动。你哪里也不要去,等大哥回来细细交代你。” 大哥转身下楼,汉威尾随了送大哥出门。一路上大哥仍然是那教训人的口吻:“闭门思过,去背默几遍《曾文正公家书》” 汉威一一应下,目送大哥远去,心里忐忑不安的上楼,不由思量大哥的话。那个代号“东北”的特务果然会在龙城,还会在自己身边吗?这可太诡异了。 折返回楼上,小亮儿猛然从一间屋子中窜出来,如一只横行过街的小老鼠,险些撞到汉威。 适才在书房同客人见礼时,亮儿就是一副手足无措,慌张不安的瑟缩样子,惹得大哥十分不快。 “小叔,我~~我给娘去上柱香。”亮儿窃声说。 汉威才发现亮儿钻出来的这间空房为先大嫂娴如保留的房间,房里的家俱陈设都是保持着娴如嫂嫂生前时的样子。这见空房就在大哥和玉凝姐的卧房边,这些年都不曾改变。汉威心情不好时也喜欢去娴如嫂嫂的房间里闲坐静心,看着照片中嫂嫂望着他时那和蔼可亲的笑脸。 自从被骗走巨款闯下大祸,汉威这些天收敛很多。也生怕亮儿会遭受他的池鱼之殃,被心情不佳的大哥迁怒,所以寸步不离的带着亮儿。 亮儿从床下掏出一个小画本,向汉威炫耀他画的铅笔画:双蹄腾空的骏马,呼啸的火车,盘旋的飞机。 汉威的目光终于落在一张威风凛凛跃马横戈的将军身上,一身甲胄,雄姿英发的背影。汉威问:“这画得是谁?” “是阿爸!”亮儿眉头一扬,得意的说:“娘说,阿爸是大英雄。” 笨嘴拙舌呆讷懦弱的亮儿自幼没少吃大哥的狠打,当年为了误扔瓜皮害得继母小产更是险些被大哥汉辰打死,竟然如今提到父亲,亮儿眼中还满是崇拜。毕竟是父子,看来亮儿对大哥还是依恋的。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楼道里传来阵阵慌张的惊呼,汉威不假思索冲出门。 下人们慌张的端了一盆盆水冲进娴如大嫂那间房屋。 木质地板满是积水,屋里呛眼的烟雾弥漫,焦糊的味道扑鼻而来。 “好在发现得早,不然这真是着了大火可怎么办?”胡伯急恼的埋怨,“平日如何嘱咐你们小心香火的,如何少奶奶的房里会起火?” 华妈妈推开众人,神色慌张的对胡伯吩咐:“胡管家,快,快去喊大夫,太太惊吓到了,动了胎气。” 亮儿冲进生母的房间,这唯一能令他感受到母亲气息的角落。如今母亲的遗像已经被烧焦半个角,倒落在地板上一汪泥水里。烧烂的帷幔滴淌着水,满地狼藉映着挥散不去的烟幕,亮儿跪在泥水里放声大哭。 “怎么回事?”汉威环顾着议论纷纷的围观下人问,罗嫂已经推开众人挤进来搂住地上的亮儿安抚。 “我上楼给太太送参汤,就闻到一股焦糊气味,只见太太房间旁那间空房的门下向外冒白烟。”厨房的薛妈妈解释说。 汉辰回到家就得知这场意外之灾,望着满脸惶惑的下人们,楼廊上积水泥泞,汉辰锐利的目光望向胡伯寻求答案。 “供案上的香火燎着了台布,帷幔。幸好发现得早。” 华妈妈哭泣着说:“当然是幸好发现得早,不然隔壁就是我家小姐在睡觉,这不是明摆了要一命双尸吗?” “谁干的?”汉辰的目光投向汉威和亮儿,娴如的房间空置许久,平日除去了汉威偶尔进去,香火几乎都是要到逢年过节才有的。 “刚才阿祥说,大少爷一早去过先太太的房间。”华妈妈咄咄逼人,仿佛亮儿在蓄意谋害继母。 亮儿紧张的缩到汉威身后,如蚊子般哼哼的小声:“亮儿没有放火。” 汉威猛然记起中午时分亮儿慌张的从这个房里冲出,但疑虑在眼眸间闪过的瞬间,忙应了声:“大哥,是汉威带亮儿去给嫂子上了一柱香,可香是插在香炉中的。” 汉威心里也在含糊,该不是亮儿这个小笨蛋个子矮,没能将香插实在香炉中?但那香炉下有隔火的锡纸,就算倒落也不会引起火灾。 “你们两个随我去书房。”汉辰转身离去。 “小叔~”亮儿揪紧汉威,还没等去面对父亲的讯问,就吓得双腿发软哭了起来。 汉威心里无限沮丧,原本盼望大哥回来交代那破间谍谜案的重任,却不想节外生枝出来这么桩没头官司。 书房里,汉威和亮儿并排跪在汉辰面前。 “敢做就要敢当,做错是就要受罚。”汉辰吹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头也不抬的说。 “是,大哥。小弟欠了大哥一千藤条的债,听凭大哥处置。”汉威心想,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咬了。 “好呀,去请家法来。”汉辰一声吩咐,汉威低声应了声:“是,大哥。” 刚欲起身,亮儿却一把抓住汉威的手哭了说:“小叔在扯谎,小叔根本没有进娘的房间,是亮儿去上了香,但亮儿诚心将香插进香炉,亮儿不会插偏。” 汉辰将茶碗蹲在茶几上喝问:“那是香自己跳出来了?还是你娘在天之魂显灵了?” “大哥,你一定要罚一个人来息事宁人就拿汉威开刀,反正现在汉威是孤臣孽子,死有余辜。求大哥饶了可怜的亮儿吧,他连给嫂嫂去上香都要躲躲藏藏,才回来就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汉威的声音才落,隔壁玉凝姐的卧房就传来悲声,混乱嘈杂的哭嚷声,竟然是汉辰的岳母倪老太太和大姨姐倪玉露闻讯赶来了。 家里家外已经诸事烦扰,内忧外患不断,竟然一柱香又惹出轩然大波,汉辰望向亮儿的目光都充满失望。 “早知道这样,真不该接你回来。” 大哥一句话,汉威心头一惊,大哥怎么能这么说,亮儿听了要多伤心。几个小时前,亮儿还炫耀他有个英雄人物的阿爸,而此刻,这个阿爸竟然后悔留这个长子在身边。 ----------------------------- PK作品推荐 ★三国枭雄们的青春期-作者:天策真鸾----书号:148077 ★英雄也有少年时,嬉笑打闹爱八卦,闲来无事泡美女,正太罗莉闯天下! 敬请关注《三国枭雄们的青春期》,天策真鸾出品,书号148077,七月PK中,请多支持吆o(∩_∩)o(未完待续) 12 女人心海底针 玉凝哭得双眼红肿,侧头赌气不肯搭理汉辰,执拗的说:“着火时我在睡觉,是华妈妈晃醒我,连滚带爬往外面逃。幸好火没烧起来。总是我这做后娘的不是,自己放火烧自己去冤枉继子,自己扔瓜皮滑倒自己流产就为了除去眼中钉。杨汉辰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要听~” 玉凝捂住耳朵,大小姐骄纵的脾气上来任是谁哄劝也不行。 “二小姐,小心肚子里的小少爷,别再动了胎气。”华妈妈哭劝。 “姐姐,都是汉威不好,汉威不小心。”汉威不等倪老太太兴师问罪,抢前承担了所有罪责。 汉辰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小弟的机灵乖巧是人所共知的。 汉威翘了小嘴,长睫下忽烁的明眸诚惶诚恐的望了玉凝央告:“姐姐若再不解气,大哥恼了定然要打威儿一顿给姐姐出气了,姐姐~” 倪老太太气得哭笑不得,杨家这对兄弟才是令他奇怪,女婿汉辰平日少言寡语,仿佛舌头少了半截。而这弟弟小威儿却是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倪家上下虽然都不喜欢汉辰前妻之子亮儿,但对汉辰这个聪明讨巧又生得俊俏可爱的弟弟还是一致的喜欢。 “真是你闯的祸?”倪老太太半信半疑问。 “是汉威不小心。”汉威说得惴惴小心。 华妈妈心有不甘,质疑说:“小爷,你偏袒亮儿少爷谁都知道,可你也不用代他受过。阿祥明明见了亮儿少爷他一个人溜进那间屋,并没旁人。” 汉威迟疑了片刻,谎言被揭穿般的尴尬,张口结舌的狡辩:“阿祥看走眼了吧?” “我还亲眼见到亮儿从屋里钻出来时险些撞到上楼的你。”华妈妈穷追猛打。 汉威频频摇头否定,汉辰知道小弟扯谎的功夫一流,谎话随口就来,就这些年来为此挨了多少板子也不曾改了这个恶习。如今汉辰也不知道谁真谁假,恼怒的喝了一句:“好好说话!” 华妈妈得意洋洋的讲述了亮儿惊慌闯出撞到汉威的情景,分毫不差,就连汉威和亮儿的对话都说的一字不漏。 “胡说,亮儿撞到我时,楼道里没有旁人。”汉威气急败坏说,偷眼看了大哥,脚下往玉凝的床边凑凑,生怕大哥怒火燎心一把抓了他去隔壁祠堂狠狠教训般的胆怯。 “我~我在太太房里刚要出门,恰巧从门缝看到楼道里的情形。”华妈妈舌头打结般,话语牵强支吾。 汉威一改诚惶诚恐的神态,笑嘻嘻的扮出笑脸问:“这就更奇了,亮儿在隔壁那间房门口撞到汉威,华妈妈在这间房门根本看不到。不信自己去门口试试看。” 薄唇一撇,汉威沾沾自喜的说:“小爷我多少次在门外小厅书房间罚跪,隔了门缝偷看大哥是不是上楼来,能看多远心中不比你们有数?只是这卧房和隔壁的墙板不隔音是正理,隔壁房里有响动这边听得个真切。不等隔壁香火失火烧到帐幔,怕这边屋早该有烟熏火燎的味道了。” 玉凝转过身,疑惑不解的望了汉威问:“小弟,你要说什么?” “华妈妈当然没有扯谎,她说曾见到亮儿从失火的房间出来撞到汉威,句句是真真的。不过当时华妈妈怕是就在亮儿生母的那间空屋子里躲了偷听偷窥,才能看到这些。” 汉辰冷愕的目光逼视玉凝:“你知道?” 玉凝一脸的惑然,对了华妈妈吼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看到的,你那时在哪里?” “用不用警察署的人来查证脚印,验看一翻?”罗嫂灵机一动提议说,一边护着躲在她身后的亮儿。 汉威忙扯了大哥的袍襟劝阻:“大哥,算了。玉凝姐是喝华妈妈的奶水长大的。” 倪老太太满脸窘迫追问:“华嫂,你做了些什么?你是想干什么!” 华妈妈瘫软在地上纵声大哭:“我也是为了小姐着想,我怕亮儿再伤到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一胎了,大夫说再有第二次小产,小姐一辈子也怀不上孩子了。我见亮儿少爷他鬼鬼祟祟的进去那闹鬼的房间烧香,就悄悄跟了进去。他果然在咒我家小姐,亮儿少爷说,求先夫人在天之灵保佑继母生个小妹妹,千万别是小弟弟,他安得什么心!杨府上下都知道我家小姐想要个儿子。我不过是想让姑爷把亮儿送回泉州去,好歹等我家小姐平安的生下孩子。” “亮儿!”汉辰的目光转向亮儿,儿子平日胆小怕事,懦弱呆讷,但心地还是善良的。 汉威心想,怕是华妈妈又在冤枉亮儿,便鼓励亮儿说:“别怕,小叔给你做主。” 不想亮儿怯生生的哭诉:“姑姑说,亮儿和小叔都是男娃娃,所以就要被家法打,女娃娃养大嫁人就是,不用吃这份苦。若是生来个小弟弟就要和亮儿和小叔一样了。” 一句话惹得汉威心头一阵凄酸,哄慰着亮儿。 “杨家有杨家的规矩,到这个房檐下的人无一例外。”汉辰背了手正声说,“汉威领亮儿回你的房间不许出来。” 大哥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要赶他和亮儿离去,汉威如何也咽不下这不平的恶气,开口刚喊了声:“大哥~” 就被大哥威严的目光逼得气焰消了一半,带了亮儿离去。 小黑子探头探脑的闪进汉威的卧房,悄声说:“司令大爷发怒了,对太太说。‘她走,或者你和她一起走!’” 汉威当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华妈妈,于是好奇的问:“后来呢?” 小黑子叹气说:“那母夜叉华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随了倪家老太太走了,太太哭得死去活来。” “走了?”亮儿眼眸一亮,兴奋的猜。 黑子摇摇头,失望的说:“留下了。” 亮儿也耷拉下脑袋,似乎担惊受怕的日子还在后面一般。 “我要是太太,就没这个脸留在杨家。”小黑子撇嘴说,黑子当年也是受了善良贤德的娴如少奶奶很多的照顾,对先夫人感情非同寻常。 三人偷偷的来到那间被火洗劫过的房间,汉威拉了亮儿的手说:“来,我们帮嫂嫂把房间整理好,明天找张底片镶个更好的镜框,再让罗姐剪几支漂亮的鲜花插上。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嫂嫂供案旁的帷幔也换成新的,过去的已经旧了。” 亮儿这才破涕为笑,叔侄逗笑着收拾房间,引来罗嫂和胡伯这些老仆人也争先恐后来帮忙。 汉辰进到房间时,众人都不免一阵惶然。汉威却迎上去说:“大哥,嫂嫂今天定然是被吓到了,大哥给嫂嫂上柱香吧。” “你们都出去吧。”汉辰吩咐,又对汉威说:“小弟你去换衣服,今晚陪大哥去听戏。” 汉威应了声“是”,又忽然提议:“那亮儿也跟了去吧?” 汉辰的目光这才投向委琐的亮儿,一时委决不下。 亮儿却知趣的说:“亮儿不去了,亮儿在家里读书,不去给阿爸丢脸。” 亮儿紧张的揉着衣袖,瘦小的身子在瑟缩。 “换衣服去吧。”汉辰一声吩咐,汉威得意的替亮儿应了一声,拉了亮儿要出门,忽然想到了规矩,忙立住足,恭敬的问:“大哥若没别的吩咐,威儿退下了。” 汉辰反被逗笑,不过那笑意瞬乎即逝,沉肃了脸摆了摆手,隔壁卧房里却传来玉凝“呜呜”的悲噎声。 去戏院的路上,汉辰在车里若有深意的对汉威和小亮儿叔侄说:“但凡这家败,必定是从内乱开始,内乱才给外人有机可乘。有时候为了大局,可能家中的每一个人都要忍让,都要受些委屈。” 汉威最厌烦大哥不分场合时宜的教训他,原本出来看戏满心的欢喜,却被大哥几句暗含隐射的教训言语搞得兴致全无。大哥无非是在暗示他先时闹别扭,兄弟失和,给了日本特务可乘之机骗走巨款。如疮疤又被揭开,汉威讷然无语。 沉默片刻,汉辰转去问亮儿:“亮儿,你说实话,你到底喜欢多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亮儿偷眼看了父亲不敢答话,迟疑片刻才说:“小妹妹,亮儿想有个小妹妹。娘当年答应过亮儿,给亮儿添个漂亮的小妹妹。” 亮儿说得委屈,仿佛母亲的话不及兑现就匆然离世,扔下了他孤苦伶仃。 汉辰却揉揉亮儿的头说:“其实,阿爸也想给亮儿添个小妹妹。” “大哥~”汉威欣喜的坐直身子说,“那大哥就多为威儿添几个侄儿侄女,家里热闹不算,大哥将来想出气,也多几个小宝宝来打了玩。” 一句话,开车的副官小昭笑得车子拧麻花般的在街道上乱晃。 汉辰扬起头,依然是那居高临下冷峻的目光,不过嘴角挂了嘲弄的笑意奚落:“多给你添几个小侄儿侄女,你好用筷子一个个去敲脑袋,再把宝宝从摇篮里晃摔出来。” “大哥~”汉威嗔怪的嘟囔,“都多久的陈年旧帐,还拿出来说。” 汉威是长大后听家人说笑时提起,说是大嫂娴如生下亮儿,惹来他的嫉妒。俨然亮儿分去了他在众人心中的宠爱,所以有一天,四岁的他提了筷子去敲打襁褓中的亮儿的头,所幸被罗嫂发现。还有一次,他竟然垫了个凳子,将将摸到高悬在梁上的亮儿的摇篮,拼命的晃动,终于如愿以偿的将亮儿从摇篮中晃飞出来,摔落在地上。而四岁的他则仗着爹爹在世的恩宠,先委屈的大哭起来,反是亮儿被摔得哑然失声。所以大姐凤荣见了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埋怨是他把亮儿摔傻了,不然凭借杨家的优良血统,凭借大哥汉辰的聪明睿智,如何亮儿也该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似现在这本懦弱呆讷。 ------------------ 英雄也有少年时,嬉笑打闹爱八卦,闲来无事泡美女,正太罗莉闯天下! 敬请关注《三国枭雄们的青春期》,天策真鸾出品,书号148077,七月PK中,请多支持吆o(∩_∩)o(未完待续) 13 一怒为红颜 亮儿难得出来看戏,一路上左顾右盼,大千世界异彩纷呈对他都充满新奇。 想是泉州那种小地方,又跟了个迂腐不化的外公,亮儿就如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总算飞出来透气了。 汉威不停口的给小亮讲解着梨园的规矩趣闻,趁了大哥同胡子卿、毛兴邦、何莉莉在包厢逗趣说笑,汉威拉了亮儿去后台玩耍开眼界。 德新社那些曾去过杨公馆唱堂会受过汉威照顾的小演员们见了汉威格外亲切。 正忙碌着贴片子,勾脸儿,系彩裤,扎靠的小戏子们热情的同小爷汉威攀谈。 “艳生呢?”汉威问。 小师妹菊儿咯咯偷笑着手一指,汉威才发现台口站了位《拾玉镯》中的美人孙玉姣,背着脸,一束长长的丝线穗子拖在背后。跟包儿的正是福宝哥,手中小紫砂壶递过去,艳生伸头去饮场润喉,只轻轻呷了一口,嗽嗽嗓子试音。俊眼顾盼神飞的回眸看看汉威,上下打量几眼又慌然转过头去。 小菊偷声对汉威解释:“二师哥在台上把场呢。” 提到二师哥魏云寒,小菊的声音里满是敬畏。 沿着异彩流光的琉璃楼墙一路向楼上包厢走去,亮儿撒欢般的跑跑停停,白净的小脸上一双乌亮的眸子四处巡望。台上是小艳生反串的旦戏《霸王别姬》,一段曼妙的剑舞在京胡拉奏的《夜深沉》曲牌下响着勾人心弦的颤音,琴声一声促似一声,曲调高亢如潮水扑面奔涌,一泻千里。鼓声时促时缓,而艳生手中那对长剑翻花般银光缠身,字正腔圆的唱段声音凄美浑厚,赢得阵阵喝彩声。 小艳生很入戏,大哥常说入戏的演员才能出好戏。 汉威回到包厢后不久,毛兴邦也大声叫嚷着悻悻归来。 “你还是过对面去吧,人在这里,心都飞了过去,扰得我和明瀚都无法安静听戏。”胡子卿笑骂。 “这个小浪妇可是有些手腕根底呢,西京上下这些大员高官哪个不是被她哄得团团转。有人说她生来就是狐媚子投胎,平日就那么冷冷的梅花一朵,生是招惹得男人抓心挠肺般牵念。” 汉威才发现本该在包厢中的毛兴邦不知何时离开的,而寻了他们说笑目光的方向望去,对面包厢中那位仪态优雅的冷美人恰是露露小姐。 雪白色旗袍裹着妃色的边,走了银线。一领珍珠线衫在灯光下熠熠闪亮,冷艳夺人。痴痴的目光洒向台上,根本没有察觉这边许多人在对她指指点点。尤其何莉莉,冷言冷语更是奚落个不停。 汉威寻了露露的目光看去,戏台边站立着为艳生把场的大武生魏云寒,依然是临风玉树,眉宇间流露着一股不染风尘的英气。一身长衫,头发抿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当家师兄的派头威风,犹如大哥坐镇龙城一般稳如泰山。 只是魏云寒的目光偶尔照顾楼上包厢的观众时,那目光却不时停留在露露身上。想到曾在德新社门口见到过魏云寒和露露的揪扯,心想小魏老板竟然也是个多情种子。台下接踵而至的太太小姐有多少是为了迷恋他当红大武生“小子都”魏云寒而来,而魏云寒的秋波却频送向楼上的交际花露露。 这时,包厢的丝绒幕帘一挑,进来一位长衫马甲的长者,花白胡须,摇了柄折扇。 露露起身迎让,为那长者端茶喂果子,就连随身伺候的妈子也知趣的闪开。 “怎么是冯暮老?”何莉莉眼尖,一眼认出对面包厢的客人,惊叫说。汉威不由多看了那冯暮老几眼,听说这位开国元老平日刁钻刻薄,就连何总理都要礼让他三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弟”胡子卿大哥更是生吃过他几次亏,每次听大哥和胡子卿、毛兴邦提起这冯暮老就没有好事。 这才是尴尬人遇尴尬事,怎么和冯暮非对面而坐。 胡子卿笑骂:“毛三,你魅力太逊。竟然连冯老都能令这露露小姐*,你可是被美人一脚踢出来了。” 汉辰反是低声问:“不如我们撤了吧。” “可惜了一场好戏,生生败了兴。伙计你谨慎怕事躲了就是,我才不在乎定要看下去。” 胡子卿话音没落,对面的包厢忽然一片混乱。 两名便衣马弁在同一戎装青年厮打,而那青年却边打边揪扯了露露向外撤。 本来气急败坏在叫嚷的冯暮老忽然气焰顿失的闪贴到包厢一角,原来一名马弁已经被青年踢飞向楼下。 “碧盟!”随了胡子卿脱口而出的惊喝,汉威也看出了在闹事打人的竟然是表哥梁碧盟。表哥不是在军校吗?什么时候回来龙城了,竟然还在这里打人。露露拼命的甩推着碧盟,转眼间,另一名马弁也被碧盟三拳两脚撂倒。台上台下都唱起了武戏,一时间剧场大乱,观众纷纷起身仰头看热闹。碧盟却扛起露露就往包厢外走。 见状不妙,汉辰脸色沉凝,嘴角抽搐,胡子卿也低声骂:“这混小子,他疯了。” “汉威,你带上我的卫队,押了梁碧盟去军法处。身为军人,聚众滋事,从重严惩!” 汉威心头一颤。这话可是出自平日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帅胡子卿之口,胡大哥为人豁达,从不与人计较,对部下和子弟都是极其随和。这种血淋淋的惩罚,满脑西化推崇人权尊严的胡大哥最是不屑,竟然胡大哥此刻下令送他最心爱的师弟碧盟去执法队。汉威当然知道执法队的厉害,也曾亲眼见过扰民闹事的士兵被扒了裤子打军棍,声嘶力竭的嚎哭,血淋淋的场面至今想来恐怖。 汉威是军人,自然明白军令如山不容徇情,况且下令的是当今军界第二把交椅,三军副总司令胡子卿。 汉威带了卫队赶到包厢,却意外的发现另一出好戏登场。 刚才还在楼下把场的头牌大武生魏云寒不知何时飞奔上楼,英雄救美般挡住露露在身后。 “跟我走!”碧盟旁若无人,扯过露露就要动强。露露的旗袍已经被扯破,头发凌乱却仍不失风度的说:“梁教官,您请自便,您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迎风一掌抽在露露娇美的脸上,围观众人惜香怜玉的惊叫。魏云寒却挺身向前,护住露露,一掖前襟,毫不示弱的同碧盟拳脚相向。 “住手!”,小昭副官喊了一声,暗示咄咄逼人的碧盟不要再生事。 而碧盟志在必得的同魏云寒拉开架势厮打,誓要带走露露。 魏云寒的武功有套路,稳而不乱;梁碧盟的打架却是手脚快猛,多靠寻了机会飞腿猛攻。 “云寒!”魏老板提了长衫快步赶来,炯炯有神的目光瞪视着魏云寒和惊如小鹿般的露露,只说了两声“好,好!”,一记耳光将魏云寒扇得几步趔趄,跌翻在地。 碧盟一脸傲然瞪了露露,目光中喷火,上前两步去扯露露的手腕,傲慢的说:“跟我回去!” 却被魏云寒起身拦住,剑眉高挑,镇定自若的应道:“表姐说了,她不跟你走。” 汉威当然知道碧盟表哥有多在乎露露姐,碧盟哥一定是为了露露姐的放荡生气,却迁怒了魏云寒。 “聚众闹事,军法严惩不殆!送去执法队从重发落!”,面对越聚越多的人,汉威忙正声宣布。 碧盟并未被“执法队”三字吓得魂飞魄散,立在那里侧头望了眼对面包厢中向这边观望的胡子卿和表哥汉辰,嘴角挂了抹轻屑的笑,甩开羁押他的士兵说:“我自己走!” 倏然转身看了眼魏云寒,嘴角敛了笑,说了句:“得罪了!” 魏老板却对云寒吼了声:“祖师爷牌位前跪着去!”(未完待续) 14 倔强的代价 “松开我!自己走。”碧盟倔强的推开汉威搀扶他的手,身体骤然间前后晃动如残枫般摇摇欲坠。 汉威伸去搀扶的手被漠视,碧盟有力的手掌紧紧抠住身旁的楼栏。 满头冷汗凝了蜷曲的发,湛深泛蓝的眸子目光淡定,身躯打着寒颤,满是血渍的腿正费力向楼梯抬去,一步,两步……在众人惊惧不安的目光中向楼上缓缓移去,留下一条稀稀拉拉的“血线”。 适才在执法队,那如雨点般拍下的军棍,绽飞的殷红血星,小盟哥自始至终紧咬牙关不吭一声。虚脱时那一脸无力的笑,血肉模糊的伤口,洒了药粉仍未止住的血。汉威一阵揪心的痛,虽然知道小盟哥闹事扰民犯了军法,心里却不免埋怨胡子卿量刑过重。 “小东西,吓到了?” 小盟哥吃力的问,牙关都在颤抖。 “我在美国红灯区同那些黑人孩子打架,一次头被酒瓶子砸裂。”碧盟哥背靠楼栏喘息着,话音却带了不羁的笑:“这么大一条口子,森森颅骨都露出来了。” 边说边用手比划,头渗虚汗,却调侃得若无其事,这就是小盟哥。 不过大自己几岁,总爱充做长辈一般。自小盟哥从海外归来,这副桀骜不驯的性子不知遭过大哥多少埋怨,索性一跑了之躲去了军校当教官,却不想仍是难逃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娘当时吓昏,以为这孩子活不了了。不想我蟑螂的命,竟然高烧了几天,活过来了。” 干咳几声,汉威想为他捶背,却被推开。 “你看。”小盟哥炫耀的侧头拨弄头发,露出一道明显的伤疤给汉威看。 一边继续说笑了向楼上挪,一边竭力的边咳边笑。 汉威委屈的泪流下,这一路在回来的车里,小盟哥就在同他笑谈“打军棍”的学问。什么“飞打”、“拖打”,还感激的说行刑的兄弟们还算厚道。不然不见血只见肿,就有后罪要吃,是要用碎砖渣洒在臀腿皮肉上,生生的用脚把脓血踩出来。听得汉威一路毛骨悚然,小盟哥却嬉笑怒骂镇定自若。 不久前那在蓝天驾驶银翼飞机纵横天际,潇洒自如做着高难度特技表演震惊外国军界高官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是如此落魄。 进到书房,胡子卿转过身,俊雅的面容唇角微微抽搐,上下扫了眼立在那里摇摆不定的碧盟,一点眼冷冷的吩咐:“跪下!” 一抹嘲意挂在嘴边,碧盟抿咬薄唇:“胡司令,男儿膝下有黄金,是跪天跪地跪父母的。我梁碧盟没爹没娘,早不记得如何跪人了。” 一脚飞踢在碧盟的膝窝,“噗通”一声碧盟跌跪在胡子卿脚下。身躯在地上蠕动片刻,碧盟却咬牙尝试着站起来,裤管被血渍殷湿,地板上竟是残留的血迹。 汉威吓得在一旁噤若寒蝉,胡大哥竟然也会打人。 恨铁不成钢的上下打量侧坐在地上的碧盟,胡子卿斥责:“你梁碧盟真有种呀,我胡孝彦平日荒唐,都没敢把戏唱得这么轰轰烈烈。你回龙城的使命是什么?你还知不知道你姓什么?五十军棍打轻了!” 胡子卿沉默片刻,又说:“军法论过,我们就谈家法。我有没警告过你,那个露露,你不许沾她!” “你凭什么管我?胡司令,你自己都放浪形骸,就算是七舅托付我给你,也没让你干涉我跟哪个女人上chuang吧?” 话音未落,腿上就被狠狠的踢了一记,是大哥汉辰在身后怒不可遏的发威了。 “跟你说,你还老实些。七叔要是活着,今天的事,打你几个死活,哭都没处哭去。” 汉威曾听说过,碧盟和凌傲两位表哥都是少年时孤苦无依,被漂泊海外的七叔收养。七叔过世后,就召回了两位小表哥,把管教他们成人的责任托给了胡子卿和汉辰大哥。 “你别跟我胡孝彦讲道理,跟我辩理你还没这个资格。梁碧盟,好小子,你想试试是吗?我打你,依军法,这天下除了老头子就数我胡孝彦最大,打你是因为我是你长官,有这个资格教训你,崩了你都没人敢说不。于私,我胡孝彦不能对不住七爷的托付。今天就跟你明说了,我绝不能看你毁在一个女人手里,那个露露你不许再理他,西京上下传你们的绯闻沸沸扬扬,他露露小姐玩得中央那堆政棍都团团转,貌似清纯,嘴里从没一句实话,你小子不是她的个儿!” 碧盟傲然的挺着头,痛楚的嘴角抽搐却毫无惧色。硬挺着脖子再次强从地上支撑起来,胡子卿已经无奈的痛骂:“我平日最见不得打人血淋淋的场面,但你今天是真该打,等下你表哥修理你,我胡孝彦一百个赞成。总是明白七爷当年留下遗嘱为什么要说你梁碧盟桀骜不驯,烈马难驯了。真是~~” 胡子卿额头青筋暴起,温润如玉的面颊因暴怒而绯红。 汉威不清楚胡大哥为什么如此厌烦露露。 而大哥明知道碧盟哥和露露好,却似乎不曾横加阻拦,不然如何能容许他在露露姐家避难那些天。 汉辰始终不语,等到胡子卿话说完,汉辰才站到碧盟跟前,说了声:“抬头,看我!” 汉威不由怜悯小盟哥。看着他那天生卷曲的头发服贴的被冷汗沾在头上,目光满是不屈。汉威还记得在露露家,小盟哥仰躺在沙发,露露姐就用食指肚轻轻拭弄小盟哥高隆的眉峰。 坚毅的头缓缓抬起。 大哥居高临下的看了小盟哥的眼睛,对视几秒,阴冷的说:“因私废公,没有下次!” 那一声声都如冰剑般寒痛,汉威最怕大哥这种漠然的动怒,胜似一切。 嘲弄的冷笑,碧盟哥根本不想屈从。 裹在红绸布里的一根藤鞭,柔韧狰狞。 汉威头一次知道这是七叔生前托孤时留下,是将两位抚养的爱徒碧盟和凌傲表哥转托给胡子卿和大哥看管。 但小盟哥太出色了,出色得真如天之骄子,小盟哥也太凄美了,那美男儿的标致是透了异域的情调。 胡子卿吩咐汉威说:“小弟跟我回避,这里交给你大哥处理。” 汉威才出门,屋里传来传来一阵叮光乱响声和小盟哥痛苦的呻吟。 汉威陪了胡子卿去客厅,不等下楼,就听一声:“胡司令救命呀!” 小艳生竟然扑过来跪在胡子卿脚下。 胡伯忙解释说:“艳生老板和金小姐来了一阵了,硬是要求见胡司令和我家大爷。” 艳生瘦弱的身子在风中颤抖,哭泣着哀求:“胡司令菩萨心肠,求您快去救救我二师兄,我二师兄快死了。” 胡子卿一副无奈的惨笑,自嘲说:“是了,孝彦倒是忘了那一只了。” 猛然抬头,却见露露小姐飘飘的来到眼前,清寒的脸庞上一双哀怨的眼祈求的望着胡子卿:“胡司令,露露知道不受欢迎,但露露走投无路来求胡司令,救救云寒表弟。露露那姨爹性子耿直,怕若真是罚过云寒这一晚,云寒会送掉命。姨爹他会给胡司令和杨司令情面的。” “喔,露露小姐想必听到楼上的响动了。”胡子卿朝楼上书房方向望了一眼,奚落般说:“胡某没听错吧,露露小姐竟然是替魏云寒来求情?” 露露惨然一笑:“Eddie是两位司令大人的珍爱,是中华空军天骄,是‘国宝’。此番吃苦受罪会有,但不会有性命之忧。二位司令不忍舍他,不然就不会拦阻露露同Eddie交往。” 胡子卿一抬手,孤傲的笑:“你明白Eddie在胡某心中的地位最好。” 露露苦笑摇头,冷冷的宛若月色湖面上飘零的一朵落花:“胡司令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不必,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胡子卿话语坚定。 无奈的微叹,露露说:“胡司令太高看露露了,露露无意同胡司令抢宝,也毫无非分之想。露露命是轻薄桃花逐水,不想去攀高枝。” 见胡子卿嘴角依然挂了丝轻蔑的笑意,露露惨然的笑迟疑片刻说:“露露生在大富大贵王侯之家,却命比纸薄。十三岁丧弟丧母,十四岁父亲破产自杀,将露露送给一位日本商人当养女。十四岁,露露就被养父强奸,天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十五岁,露露杀了她,跟随一名男人逃出国,又被拐卖。试问,像露露这样命硬的女子,能有什么奢求。胡司令误会了,Eddie和云寒都只是露露的弟弟,露露在世上珍视的亲人。” 露露的目光落在汉威身上,沉吟片刻,从怀里拿出一枚玉雕的精美十字架递给汉威说:“交给你表哥,他落在包厢外的。” ---------推荐--------------- 书名:《转角撞到神》,书号:1024237 我凌雨瑨又回来了! http://www.qidian.com/book/1024237.aspx(未完待续) 15 两处闲愁 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寄身茫茫天地,为了拯救生命中关爱的人,竟不惜揭开隐秘处难以启齿的伤疤证明自己的诚信。露露轻描淡写几句话,却是发自肺腑,听得汉威心潮跌宕不平。 冰凉的玉十字架放入汉威的手心,露露转身飘然而去。 眼睁睁的看了艳生和露露无奈离去,汉威心有不忍,随了胡子卿回到楼上,大哥汉辰独自在书房外的小客厅品茶,仿佛一切都没曾发生过一般。 胡子卿向书房方向瞟了一眼,煞有介事的问:“打服贴了?” “这阎罗殿的小鬼总是让汉辰来扮。”汉辰说笑着,顿了顿接了说:“我哪里真打他,无非吓他一吓。你胡司令五十军棍把这‘国宝’打成这副田地,我再去逼他岂不要了他的命。你舍得?” 胡子卿也会意的一笑,笑意中满是自负说:“就知道伙计你自有妙计收服他。” “小兔崽子,还真是七叔的徒弟,又犟又拧,迟早狠狠拾掇他一顿。” 汉威这才长舒口气,大哥竟是没舍得为难小盟哥,但大哥打他这亲弟弟可从来没有过心慈手软,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楚。 胡子卿揉着拳,怅然叹气说:“我也是一时气恼,他也是真欠揍。不过这倒耽误了正事,怕是碧盟的飞机就要暂停在龙城几天,那批货物怕只有改道走水路了。” 汉威听得没个头绪,但字里行间似乎听出碧盟表哥是来龙城执行军务的,今晚的意外,反令一项军事行动被迫停滞。因小失大,却是小盟哥的不是。 “大哥,我去看看小盟哥。”汉威试探问,也不知道小盟哥现在如何了。 不等大哥做答,汉威忙解释说:“他的东西掉了,汉威去还他。”说罢晃了晃那个翠玉的十字架。 听胡子卿大致讲述了露露和艳生来求情的经过,汉辰困惑的说“碧盟是听了何莉莉告诉他,露露在金蟾陪男人看戏才赶来的。似乎奇怪些,何莉莉就是兴风作浪也要有个目的吧?” “你是怀疑何莉莉?”胡子卿问。 “想不通,有些蹊跷。”汉辰寻思了摇头,“何莉莉是总座的侄女,在日本生活过。” “老头子也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这并不说明莉莉就是间谍。她若真是间谍打进你的机要秘书处,怕龙城就没有什么军事秘密了。汉辰,你草木皆兵了。” 二人对视片刻,都喃喃的问:“这‘东北’是谁?” 汉威这才记起,大哥带他去听戏前是提到有关这个代号“东北”的间谍的事,说是回来有话同他交代的。 “汉威,拿了胡大哥的名刺去德新社走一躺,就说胡司令明天在金蟾大舞台请龙城军政界要员和家眷听戏。德新社明晚的戏我胡孝彦包了,至于戏目吗,汉威你去和魏老板定下就妥了。” 汉威出门前来到小盟哥的房间,亮儿和胡伯正在一旁小心的伺候。 “小爷,你来得好,表少爷死活不要上药,这可怎么好?” 趴伏在床上劲咬唇齿的碧盟一扬手拦了汉威正要开口劝阻的话,吃力的笑说:“现在脸面比屁股要紧,都别碰我。不就是点红伤,结了痂就好了。当年在红灯区,打得头破血流,躲在下水道里和老鼠挤地方睡,哪里有什么药。不也是活过来了。” 一句话胡伯反侧了头掩泪说:“这都是做的什么孽。” 玉石十字架递还给碧盟,汉威低声说:“露露姐来过。” 碧盟一震,又自嘲的笑:“看我如何狼狈?” 汉威不忍伤碧盟哥的心,没有实话告诉他说露露是为小魏老板求情来的。 汉威出门,亮儿紧随了跟在后面,像条小尾巴一般。 看了亮儿小心谨慎的样子,汉威嘱咐他说:“你在自己房里里不要出去,有事就叫胡伯。” 正说着,玉凝姐却一身睡衣的从娴如姐生前那间房间出来,亮儿和汉威都是吃惊。 拢了一头凌乱的烫发,颓废中反带了几分讥诮,玉凝说:“去上柱香,求先太太保佑给小弟添个小侄女,亮儿添个小妹妹。” 汉威驱车直奔德新社的宅子的路上暗自思忖,胡大哥对魏云寒的艺德和才情也是颇为赏识的。但胡大哥刚才当面回绝艳生和露露,有意拖延些时间,怕也是给魏云寒些教训。 下楼时,还听大哥和胡子卿对话说,魏云寒不是个莽撞的人,如何今天如此糊涂,怕都是露露这女人闹的。 德新社小院内灯火通明,师兄弟们都在挑灯练功。 开门来的小菊引了汉威向里走,偷偷解释着晚上发生在德新社的一切。并神秘的说,戏班子一人犯错,全班连坐。二师兄犯了班规,小艳生又私跑出去才回来,师父发火罚大家练功呢。这是轻的,重的时候可是要打通堂了。 汉威深夜出现在德新社,来意不言自明。 魏老板何等聪明之人,故作糊涂同汉威商量明天的戏目,一面悄悄吩咐长子魏云舒把关在角屋里的魏云寒放下来。汉威心中暗自得意,心想这魏老板也算知趣。 坐在堂上,汉威眼里扫着戏单,余光却留意着魏云舒和艳生进了侧面厢房角屋,纸窗映着屋内烛光人影摇动。房梁上悬下的一根绳影左右晃动,高个身影是云寒的大哥魏云舒,将云寒靠贴在他身上,伸手去解那高吊了云寒脚腕的绳套。 汉威耳朵里听着魏老板耐心解释戏目,的眼睛溜溜的向角房方向看,嘴里应着“是是,好好”,余光却停留在角屋窗影上。 “忍忍,不能歇气,血会倒灌,慢些,慢些下。”一个人抬了云寒的腿边揉边缓缓往下放,不时有呻吟声发出。 一声尖声尖气的嗓音传来:“哎哟,这深更半夜唱得哪出呀?还在折腾云寒呢。” 汉威抬起头,只见是德新社搭班的二牌男旦小月仙摇了蒲扇晃了出来,径直的挤进了角屋,纸窗影又内多了一人。 “唉呦,唉呦,这怎么打成这样呀。来,给我药,我来揉揉,这瘀血不化是要做下病根的。” 小月仙同魏老板同辈,年过而立,德新社的孩子们都尊称他一句“师叔”。但汉威最受不得小月仙女里女气的声音举止,不时的一个兰花指令汉威看得作呕。 “艳生,你这孩子,笨手笨脚,停停吧,我来。哎哟~~看看,看看,这还是亲爹呀,怎么打成这样。” 汉威见不到魏云寒,也不敢去看。他记得曾在这间堂屋见过魏云寒督看小艳生练习吊腿,房梁上悬下根麻绳套,把一只脚伸进去再高高吊起,大腿吊得都能贴了耳根齐,一立就是一柱香的时间。汉威当时就看得目瞪口呆,何况魏云寒此刻腿上有伤,抻动伤口岂不是撕心裂肺的疼? 魏老板却是视而不见般调整完戏单递给汉威过目。 “小魏老板的戏就免了吧,这是胡司令的意思。”汉威说。 “云寒这点伤,无大碍,不会扫了胡司令的雅兴。” “这是胡司令的意思,汉威只是传话。”汉威心想,索性推给胡子卿,有本事你自己去问他。 魏老板只得陪笑了调整戏单,命艳生送了汉威出门。 才说了两句道谢的话,艳生的眼泪就扑嗒嗒掉下来。俊美娇嫩的小脸被泪水打膻,只喃喃的说:“多亏了你呢。” 汉威将一瓶药塞给艳生,低声嘱咐:“西洋药,止痛的,别吃多,一次吃上一片。一天三次。” 回到家中,胡子卿同大哥仍在书房聊天,见了汉威回来,胡子卿指了汉威问汉辰:“汉威的事,你可对他讲过?” 胡子卿轻描淡写带过的一句话,汉威吓得浑身一颤,不知道这把火如何忽然烧到他身上,一紧张,眉头就不由蹙成一个结,那无辜惶惑的小模样反惹得汉辰笑恼不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慌什么?” “威儿不做亏心事,大哥也时常叫门。”汉威嘀咕说,倏然一闪身,躲过大哥的巴掌闪在胡子卿的身后。 胡子卿摸了汉威的头发说:“唉,胡大哥是看出来,威儿小弟这头发又长长了。” 逗笑后,汉辰才正色说:“汉威,今天接到西南陆军讲武堂通知,何总理前些时候去视察,对学员的实地演习情况十分不满。纸上谈兵太多,实际操作经验太差。所以决定,所有毕业前的学员,都要加多半年下到部队去实践。所以,你也因祸得福不必回军校,就回龙城司令部机要秘书处实习,长官是雷先生。” “啊~”汉威初听了说军校被何总理指责,要下放他们回部队就觉得不服气。何总理凭什么对西南陆军讲武堂横加指责,难道天下只中央军校独大?更吃惊的是大哥竟然调他到身边供职,家里看大哥那张包公脸看不够,这回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休想躲开大哥的视线了。还让他去机要秘书处,那是文职呀,同何莉莉这些人打交道,不是绑了张飞当笔吏吗?开什么玩笑! 见汉威翘了嘴,一脸的不快,汉辰大声逼问一句:“听明白没有?” “是!大哥!”汉威立正敬礼,忽然又软了半截嗫嚅说:“是,司令。” 胡子卿安慰说:“威儿,一点点来。你胡大哥当初也做过跟屁虫,跟在先大帅身边什么都做。抄抄写写的活儿也没少干。” 汉威知道胡子卿是在宽慰他,想是胡大哥并不同意,但大哥倔驴般的性子谁也搬不动的。 大哥说:“军人,就要服从。哪里有什么挑挑拣拣的。任何人任何职务都是为了大局服务。穿上军装,就没自己,忘记‘我’字吧。明天去军校办手续,然后去秘书处报到,你在青石滩挂名的团队还归你指挥。”(未完待续) 16 暮色琴声 幽暗的壁灯泛着微蓝色的冷光,落地窗纱幔大开,展露出窗外湛湛夜幕,乱点几星熠熠寒光。 单人沙发面窗而置。 碧盟一袭松柔的丝绸睡衣,横身埋在沙发间。 一手提悬着那碧玉十字架坠儿,隔了指间琉璃杯内滟滟酒光,仔细赏玩。 嘴脚勾着轻漫的笑意,高隆的鼻梁幽深的眸子,像壁炉旁那尊汉白玉西洋俊男雕塑。 侧目望了汉威,探寻的目光似是在问:“有事?” “小盟哥,你怎么能喝酒,你~” “酒是好东西,麻痹神经,镇痛,酩酊大醉睡上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酒杯微晃,啜了口酒,吩咐汉威说:“睡去吧,帮我把壁灯关上。” 汉威迟疑的说:“大哥吩咐汉威今晚在这里照顾小盟哥。” 一把攥了玉坠在手心,两根手指伸出晃晃,拒人千里的笑意:“我只和女人睡。” 汉威想,小盟哥一定是在思念露露姐。他手中的翠玉十字架坠儿怕是露露姐送他的什么定情物,露露自知理亏,才寻个借口给小盟哥送了坠儿来。 深夜,汉威迷蒙中听到一阵响动,骤然间刺眼的光亮令他霎那间难以睁眼。 身上的被子被一把掀开,一只有力的大手掀侧他的身子。汉威慌然间“大哥”二字刚喊出口,一巴掌已经重重的打在屁股上。 “哥~~”汉威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威儿又做错什么了?” “你是怎么照顾你表哥呢?”大哥气恼的怒视他,汉威用手背揩了把泪怔怔问:“小盟哥他不许~” 裹了睡衣随大哥奔到小盟哥的房间,斯诺大夫已经赶来,玉凝姐披了件夹袄,也陪在一旁为大家做着翻译。 小盟哥一脸的痛楚,高烧昏迷中喃喃的说着胡话,什么“谁是你儿子!”,什么“别扔下我!”,忽然嘶声大喊着“Vivian~somedaygodwillpityus!” 汉辰不解的目光投向玉凝,玉凝面露难色:“他说,上帝会可怜我们。” 汉威知道,Vivian是露露姐的英文名字,碧盟哥这句呐喊是对她的。 一番忙乱到天亮时分,不等小盟哥苏醒,汉威就趁了微量的天光赶去军校办理手续。 还记得晚上有台大戏,汉威同小黑子轮换了开车,一路飞奔往返。 忙碌一天,回家的路上汉威盘算好,晚上有胡子卿大哥请客的大戏,他首先要回家更衣,还要替大哥哄哄玉凝姐姐。 赶走华妈妈这个无事生非的祸害虽然大快人心,但两天的时间玉凝姐显得苍白很多。 听胡伯说,玉凝姐早晨就吃了半碗白粥,昨晚没有吃饭。 不知道她是要惩罚自己,还是惩罚肚子里的宝宝。 昨天晚上说过几句话,玉凝姐姐似乎没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茫然的翻看英文小说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他。 家里这几天才是多事之秋,家中还有养伤在床的小盟哥。昨晚腥风血雨里傲然仰头的小苍鹰总给汉威深刻的印象,似乎昨天重新认识了小盟哥。还有亮儿,才回家就受了这场惊吓,晚上无论如何要带了亮儿一道去看戏。 才进家,一阵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传来。汉威起初以为是玉凝姐在放唱碟,仔细听又不像,难道酷爱音乐的玉凝姐又请来乐师来家里演奏。 曾经几次玉凝姐在家请客,就在花园的湖边就餐,请来琴童在桌旁拉着小提琴曲。 汉威在门口换鞋,罗嫂随过来伺候。见汉威寻声往楼道上看,罗嫂神秘的说:“是表少爷在拉琴,拉得真好。” 露台上,夕阳西陲,晚霞漫天。清风拂过,暗香阵阵。 汉威惊讶的发现小盟哥就倚着露台栏杆,微侧了头,娴熟的拉奏着小提琴。琴弦间流溢的每个音符都似条条优美弧线,如月华流光漂过清泠泠的湖面,幽静淡雅,余韵不绝。一身沉垂的丝绸衬衫,低腰的紧身裤上斜系一条本色粗糙的皮带,小盟哥微盍双目,沉醉在乐曲优美的旋律中。 小盟哥的装束举止总是这么与众不同,而玉凝姐却托了腮躺在藤椅上精心细听。那琴音仿佛飘于青山幽谷,或出没云端,汉威才记起这把意大利小提琴“阿马蒂”是玉凝姐的珍藏。 一曲终了,玉凝姐鼓掌,小盟哥微睁开眸,看到了汉威,悄然一笑:“小弟回来了,没去听戏吗?” “小盟哥会拉小提琴?”汉威惊问。 “会拉?这可是你小盟哥的饭碗。”适才那风度翩翩微摇身躯优雅的琴童忽然变了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撑了腰痛苦的一皱眉,“哎哟”的呻吟一声,长吸一口气,又笑笑说:“当年就靠在餐厅拉琴挣两个钱换面包吃。你小盟哥除去了打架就这个本事。” “能挣很多钱吗?”汉威认真的问。 “当然!“碧盟认真的说,随后噗哧一笑:“一天两个面包就靠这拉琴的小费了。” 汉威听得诧异,蹙了眉头问:“才两个面包呀。” “少爷,谁都有你好命,生来有吃有喝,你小盟哥从小就是地沟里的野猫,养活自己还要养活我娘呢。” “嫂子,还想听什么,碧盟拉给你听。宝宝多听些曲子,怡情悦性,长大性情好。可不要随我表哥动不动就会打人。” 说笑间不小心碰到伤口,晃了一下撑了把栏杆。 琴弓重新搭在弦上,侧头找找位置,嘴里随意说:“生活已经艰苦,所以更需要满眼阳光。” 又一曲响起。 “明瀚,你回来了。”玉凝姐一声迟疑的轻唤,琴声嘎然而止。汉辰不知何时立在身后,面容虽是平静,目光中却饱含惊异。 “大表哥”,碧盟招呼说,丝毫没有昨天被修理的窘迫,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 汉辰望了他一眼问:“好些了?” 碧盟一愣,随即自嘲一笑:“那也叫伤?” 汉威扶了玉凝姐随大哥回房,玉凝姐心绪也平静很多,只字不提华妈妈的事,若无其事说:“我要休息,就不去听戏,凑那些热闹的地方了。你带了小弟和亮儿陪你罢了。” 一声亮儿叫出来这么自然,汉威听得都觉得奇怪。 难道音乐真能怡情悦性,玉凝姐心情这般快的恢复。 “碧盟表弟真是个怪人。”玉凝感叹说,“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似乎不想欠任何人的情,也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今天胡伯好心好意给他做了碗蛋花羹,他却不肯吃。生是让端了回去,我怕胡伯难堪,就给吃了,现在胃里还堵。” “那他吃什么了?”汉辰问。 “寻常的饭菜呀,家里吃什么,他就随口吃什么。没个挑拣。”说到这里看了眼汉威说,“可是比小弟好养活多了。” 汉威心里暗怪,怎么又捎带上了他。 大哥临行前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就赶去俱乐部同胡大哥商议事情。 汉威带了亮儿在俱乐部里等候,为亮儿解释着一幅幅西洋壁画和一尊尊雕塑背后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都是玉凝姐讲给他听的。 等到汉辰和胡子卿忙过赶去戏院时,这剩了最后一出压台戏在等候着两位长官到来时再上演。 周经理殷勤的引了胡子卿和汉辰去包厢,汉威忽然惊愕的发现戏台边立的那个大牌子上醒目的写着,压台戏竟然是魏云寒的《伐子都》。 立时见热血冲头,汉威极力定定神,仔细观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时胡子卿也疑惑了问:“不是压台戏是小月仙的《玉堂春》吗,怎么改了?” 汉威心里奇怪,他昨天明明摘出了魏云寒呀。 周经理用手帕擦了一头汗犹豫说:“是冯暮老指名点姓要听小魏老板这出《伐子都》。冯老说,就是胡司令和杨司令在场,也不会驳他的薄面。冯老还说,昨天没看成小魏老板的戏,今天补上。” 汉威的怒火腾然而起,脱口而出:“这不是借机报复吗!” 冯暮老一定是生气昨晚魏云寒和碧盟哥为了他身边的美人露露大打出手,今天有意为难一身是伤得魏云寒。 周经理还补充说:“冯老说,人说‘小子都’魏云寒十四岁出道时由一出《伐子都》而驰名梨园界,传为佳话,他一定要一睹英姿。冯老还说,这寻常人‘云里翻’下三张桌子,听说魏云寒能下五张桌子。他今天要求不高,四张桌子的‘云里翻’,他一定要见到。” 一连串的“冯老说”“冯老还是”听得汉威鬼火顿起,又见大哥和胡子卿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汉威当然知道《伐子都》是一出全武行大戏,而且是出十分冷僻的戏,会唱的人不多,唱好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而且这出戏是极其考验武生的功力,演员要身负十余斤的大靠,表演一连串的惊疯动作。从庆功宴酒桌上“窜扑虎”出去,窜来扑去的跌滚,还要边唱边做。最后从三张桌子高搭起的龙书案上以一个高难度的“云里翻”跳下,再以一个硬僵尸倒地。 而此刻,魏云寒却是一身伤痛去完成这对寻常武生都困难的动作,稍有个差迟,摔下台就可能造成遗憾终生,非死即残。 胡子卿刚要张嘴喊停,但台上魏云寒扮演的子都已经粉墨登场,这戏就不能撤了。(未完待续) 火与剑——浅谈杨汉辰 【郁雪寒】 起初看紫陌的这部作品,是被汉辰和小威至真至纯的兄弟情所震撼的,可是一路追文走来,细细回味,发现书中的很多内容都是感人至深,刻骨铭心的,其中有亲情、友情、爱情;有理想、信念、斗争;更有精神、气节、忠魂…… 也许就是这些情与理、恩与怨……让我回味无穷,对其爱不释手的吧! 作品中的一幕幕,总是让人不由的想起那个战火纷飞,金戈铁马的年代,但真的很不忍心去看那段历史。怅然回望,满目疮痍,惨痛!沉重!心中纵使有千般热血,万丈豪情,也会霎时冻结。 凤凰涅磐是在烈火之中永生,永不改变的历史在给我们带来无尽伤痛之时,也同样让我们看到了无数的英雄豪杰。虽是国不国,家不家,狼烟四起,烽火遍地。他们依然拼尽全力,力挽狂澜。他们犹如五岳之尊屹立东方,千年不衰,万年不倒,他们永远是民族的脊梁! 当历史使我们惊诧时,细节又让我们落泪。 浩大和细微一旦结合,便生出完美! 19世纪波兰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显克微支曾说过:大难临头,急需的是拯救这片不幸的国土,别让他在新的重压下屈辱孱弱。 是的,“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非马牛?”曾经面对山河破碎,国即不国,灾民流离,哀鸿遍野的现实,英雄豪杰们抱着“一息尚存,尚思报国”的赤胆忠心为国家,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 杨汉辰,一个刚毅不屈的封疆大吏,一个卓然独立的乱世君子。一句“生为党国的人,死也要党旗裹身。”道尽了他刚正不阿的性格,雷厉风行的政治原则。他的人生是梦想与现实撞出的绚烂,缠杂着数不清的揪心与无奈,有多少人能明白一位英雄的孤寂,又有多少人能读懂一代枭雄的艰辛,只希望不要为自己套上情感的枷锁,仅以自身片面之感品位人物本身…… ——自古英雄出少年 在军阀混战的年代,天下事物瞬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可他在这种群雄争霸的形式下,没有沉溺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诱惑之中,依然凭着一腔热血,一身傲骨少承父业。在外,他面对众多蠢蠢欲动的军中元老,审时度势,运筹帷幄,力挽狂澜,最终领袖群雄;在内,他担负其了一家之主的职责,对其弟小威更是严加管束,形影相依,尽心想将其雕琢成“人中美玉”。一句“若是治罪,就治我杨汉辰的罪。若有人想隔过汉辰动舍弟,就请先从我杨汉辰的身体上踏过去!”此言掷地有声,字里行间饱含深情,令无数读者热泪盈眶,敬佩有加!他独自手握雄兵,支撑家业,肩挑重担,这其中的磨难可想而知,其中的辛酸不言而喻…… ——宝剑锋从磨砺出 西哲有言:伟大的人往往是孤独的。他们那超时代的目光总不能被庸人所接受,于是伴随着的就是诬蔑与诬陷。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面对着人身攻击,巨人们总是像对待“蛛丝”一般地将它抹去。 民族兴衰荣辱之时,他比谁都清楚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然而在战场上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他选择了假意投降,忍辱负重,反戈一击。如果不是宠辱不惊的个性他不会下这么重大的决心,这是怎样的豪气冲云霄!仁人志士重名节大于生命,“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但他却毅然决然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国家呀,都坏在这群败类手里。先时还以为杨汉辰是个如何骁勇的大将呢,原来也跟王衷那猪头将军一样,不发一枪的就跪地求饶了。”“但凡这大户人家少爷兵出身的,都是这么个德相,富贵而骄,纨绔膏粱。国家和百姓的命运都指望这些人渣就是必死无疑了。”面对世人的嘲讽,曲解,他不置一词,默默忍受; “你凭什么管我,拱手揖贼入城。跟卖国何异!”“杨司令,杨汉辰,你还知道不知道你姓什么?连街上的乞丐都知道扑上去去咬掉日本人一只耳朵慨然赴死。你呢?你就剩点威风跟我来抖,你还是男人吗!”面对弟弟汉威的控诉指责,他一如往昔,只求问心无愧,胸怀坦荡。是非功过留于后人评说。 ——一蓑烟雨任平生 乱世之中,他静观潮起潮落,坐看云卷云舒。无论是长官的猜忌,打压;还是同僚的冷眼相待,他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赤子之心,如此英雄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在别人趋炎附势,费力讨好之时,他不惧一切,勇往直前;在别人发国难财,苟且偷生之时,他放弃荣华富贵,视金钱如粪土。老子说:“我独泊兮其未兆。”汉辰亦是如此吧?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他大义凛然,任凭风起云涌,决然面不改色;“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他不畏艰险,逆流而上,决胜千里之外;“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他驰骋疆场,热血飞扬,却从不怨天尤人! 写到这里,不觉忆起《卧虎藏龙》这首歌: 大河如龙群山有虎 长啸仰天长歌当哭 龙盘虎踞有钟有鼓 龙腾虎跃有文有武 一把剑划开万丈天幕 一腔血注解千秋史书 降大任苦心志劳筋骨 但道义出文章展抱负 立身堂堂男子汉壮怀凛凛大丈夫 日月沉歌云吐好个中华名族藏龙卧虎 举目江山山无数放眼流光光飞渡 日月沉歌云吐好个中华名族藏龙卧虎 ===================================================== 杨汉辰,他代表着中华民族的精魂,好似乱世炉火中的吴钩利刃,所向披靡,力战群雄,笑看苍穹,谁与争锋!(未完待续) 翩翩君子 浓浓咖啡 【阿朵】 给陌陌写长评的一长串珠玉中,今天怕是要混进一颗咖啡豆了。南郭先生偶尔充数,趁这几日板砖返潮斗胆露下脑袋。看长评时间久了,发现陌粉中最多的是饱读诗书下笔有神的才子佳人。某朵这样死皮赖脸浪荡草根的腐败分子在这里真是无立足之处,实在自觉惭愧。只是咖啡喝多了,有越夜越兴奋的倾向,就借着这股子疯劲撒回野。作践一下陌陌笔下玉树临风豪情万丈的美男们。一直觉得咖啡香浓醇厚,如陌陌笔下男儿翩翩,红粉好逑。且咖啡口味纷纭,一如《代》中公子风姿绰绰,各有千秋。假使众红粉在拍朵板砖之前还余三分闲趣半点好奇,且随草根慢慢品来。 一杯咖啡思汉辰——拿铁 拿铁,咖啡中的经典,由意式浓缩咖啡与牛奶以1:1的比例混合。制作时在意式浓缩咖啡中倒入近沸腾的牛奶,之后再加上奶泡。拿铁口感浑厚,若配以榛果糖浆,可将浓缩咖啡的苦香和糖浆的轻微甘甜混合得天衣无缝。想起汉辰的出身,浑身浸透着中国封建传统文化的墨汁,坚毅与凝重在青年时代便已烙在了他的身上,个中滋味宛如ESPRESSO浓得化不开的苦醇。然而继承家业的重任,父亲的严格教育以及乱世的纷争,也同时造就了汉辰少年老成处乱不惊的沉着个性。他不苟言笑的忧郁厚重又仿佛拿铁清苦中飘溢的香味,让某朵在蹙眉感叹不能自拔地深陷其中。 都说深水无声,汉辰的魅力之源便是这沉默微苦的香味。可是让拿铁的香浓彻底侵占味蕾的另一帮凶还数入口绵绵的牛奶。无情岂是真英雄,汉辰真正倾倒众粉的怕还是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柔情万千男儿本色。一句“怕是大哥再老些就真就抱不动你了”蕴含多少酸楚温情。一句“若有人想隔过汉辰动舍弟,就请先从我杨汉辰的身体上踏过去!”,更是让某朵瞬时觉得纵然挨下万千板子若有这样的哥哥死几回都在所不惜。他绝不轻洒的英雄泪更如海中明珠,令每一位看者倍感珍贵却又百般揪心,有多少回某朵忍不住在电脑前呼喊:汉辰哭吧哭吧,这不是罪! 手捧白瓷杯,咖啡味渐浓,某朵的脑海里满是汉辰。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出彩;单枪匹马只身虎穴勇救威儿的神勇;与老何对峙斗法时的睿智沉着;被先生错责误打之后的隐忍忧郁;轻拂小弟伤口时温柔的眼眸;重病卧床时迷茫无助时的脆弱;还有接过虎牙与威儿道别时的不舍…… 二杯咖啡想威儿——焦糖玛琪朵 浓浓的牛奶泡沫和美丽又可口的焦糖花纹,让玛琪朵一看就是如此可爱顽皮。轻嘬一口,满口香甜气息,略带一丝浓缩咖啡的苦甘,那是因为杯底依然是浓缩ESPRESSO的缘故。 这俏皮又美丽的咖啡浓香一如狡黠的威儿在哥哥怀中撒耍赖的淘气可人,还有坏笑哥哥“无爪老虎”时的幼稚娇狂。玛琪朵是咖啡里的小美人。而小威儿的绝色容颜从李潇云没了双手还依然回味无限的感叹中便能感受得到,更不必说那遗传自江南第一美人母亲的优秀基因。某朵不由得埋怨小夫人怎么如此秉承优生优育之风尚,不跟老帅多多努力为后世国民之优化多做点贡献?好让众狼能饕餮一番。男子若貌比潘安总有招蜂引蝶的危险,当年张将军都有被鬼佬误识的尴尬,更何况俊秀脱俗如威儿?只是贪恋秀色的可千万别忘了蔷薇多刺的本性。将门虎子岂可亵玩?关于这个,险些作花下鬼的李公子应该是最有感触的。 玛琪朵甜甜的口感,喝到杯底却是越来越浓,香中带苦的浓缩咖啡,绝非一味地甜腻。威儿虽有女子都难及的美貌,却不是虚有其表空生一副好皮囊,他重情重义单纯善良,完全继承了杨家男儿的英雄气概。抗洪抢险,代人受笞,剜肉取弹,勇撒传单……威儿总是在某朵担心他不谙世事过于天真之时给我以惊喜。又总是可爱得让某朵忍不住想捏他的小猪脸。玛琪朵呀玛琪朵,再这么可爱地看着某朵,我就把你喝掉! 三杯咖啡叹子卿——摩卡 不知道为什么,某朵去咖啡店喝得最少的就是摩卡。也许是从小的坏习惯,对于太喜欢的东西总爱迂回婉转不忍zhan有。唉,子卿。未碰咖啡杯,某朵忍不住先叹气。三分之一的意式浓缩咖啡,三分之一的热巧克力和三分之一的热牛奶,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比例吗?咖啡的浓烈,巧克力的香甜,牛奶的润滑,子卿你就是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有太多红粉为你著文,某朵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欲将心事溶于咖啡,怎奈白瓷杯小,满腹心事早已满溢。不忍细品,因为眼前早已出现蒙太奇式的,你的电影。你在城墙上骑车的快乐,你挑灯抄书时抓耳挠腮的稚气,你勇擒刺客心系爱国学生的热情,你惨淡月光下含泪闪烁的美眸,还有你隐居山林思念挚友的孤独背影…… 你是如此完美,就连谢幕都选在最灿烂的瞬间。人间繁华世俗功名,你如此勇敢的舍弃。汉辰说所谓英雄只是个名称,形式有太多种,为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放弃所有的东西去追溯的时候,那才是英雄。 手中的咖啡渐凉,某朵轻轻地问一声:桅杆上的帆儿,何时归航来? 四杯咖啡忆七爷——爱尔兰咖啡 爱尔兰咖啡是咖啡中少有的需要用高脚厚壁玻璃酒杯来盛放的。为什么?因为那是真正的带着贵族气息的咖啡。它的制作工序复杂,有人说这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美丽的享受。杯中先倒入爱尔兰威士忌,加入方糖用酒精灯加热至糖溶化,再倒入黑咖啡,最后加入一层奶油。更精妙的方法是可以把威士忌放在咖啡后面倒入,再引火至杯中,燃烧的火焰不仅美丽还可将威士忌的醇香散发得淋漓尽致。浓烈逼人的酒香是这款咖啡最诱人之处。燃烧的威士忌让某朵想起了那句:“骏中赤兔马,玉中和氏壁,人中杨焕雄”。 七爷的初次登场是在某朵完全始料不及的时候,犹如云层中忽然落下的光华,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仿佛某朵第一次喝爱尔兰咖啡被威士忌呛到的感觉。辣人、香醇而又回味无穷,让人难以分辨出是威士忌的醉人,鲜奶的缠mian,还是咖啡的蛊惑。陌陌用了泼墨般的大写意风格,寥寥数笔,这人中美玉便跃然纸上。着笔不多,却留给某朵无限空间去想象这千年等一回,可遇不可求的“极品至宝”。 大宅门中妻妾争宠,飞来横祸。面对命运的捉弄七爷傲然笑对。一身傲骨铮铮作响。可一首《恨赋》又撕开他坚毅的外表,露出侠骨柔肠千千心结,让人深深动容。遥想当年桃树下,小夫人那横波流转的翦水黑眸里,映出的是何等美景? 七爷的逝去是杨家挥不去的阴霾与悲伤,也成了看者心中最深最痛的永恒。饮尽咖啡,酒杯见底,唯有威士忌散不去的醇香依然如故。 四杯咖啡勾出某朵一番花痴遐想。鲁迅先生把喝咖啡的时间用来学习写作,为后人树下榜样。某朵不学无术,把别人学习工作写评的光阴浪费在喝咖啡这等俗事上,还斗胆将众美人比作咖啡满足一己之欲,果然罪不可恕病入膏肓。陌陌五十大板的旧伤还未痊愈,某朵就忘了疼痛胡乱撒野。若是这满纸花痴疯语尚能博众粉玉颜一笑,就请拍砖之时手下留情,饶朵贱命。 另:陌陌,某朵出国之前本当完成“作业”,奈何身在“江湖”不由自己,愧对陌陌的千金之诺。出差归来路上车行公路,思绪袅袅难以平静,打开笔记本胡乱敲打一番,唯愿这屏幕上的文字可表某朵深深的歉意和对陌浓浓的仰慕。 双儿已寻得高人落落,为陌陌绘《代》插图,各位敬请期待。(未完待续) 此情可待成追忆 【烛影摇红】 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午夜留连着,为汉威汉辰伤神。每天都沉浸在自己静静的幻想中,竟像是着了魔。 我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一分难舍的情愫,任凭时间荏苒,风雨飘摇也无法舍弃的一份爱恋。 民国那些事,已成了追忆了吧。无论是九一八的扼腕抑或是八一五的喜极,都已成了往事,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我曾经如此的渴望着回到古代,接着过那种兄谨弟恭的生活,在我看来,那份感情,应该会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享受吧。 之所以喜欢代人受过和天下风雷,也是因为那份深深地落在骨子里的那一缕民国的情感。汉辰原本我是不大喜欢的,请原谅我的轻浮,总以为他太暴了些。但在看到最后南高峰对北高峰那一章时,心突然觉得很疼,那是一种被撕碎的感觉,眼泪倏然滑落,我才知道汉辰竟已成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他的那份暴,在我现在看来,竟也成了一种难以割舍的爱。汉辰是个好男人,却多少有些悲剧的意味。小时候所受的磨难让他明白了太多太多,也成熟的太早太早。他对汉威的爱超过了小亮,也超过了他自己。然而可叹生在杨家,那爱却又无法明显的表露出来,只能在藤条的血腥,汉威的讨饶声和一次又一次上药时抚mo肌肤的温暖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终是个好男人,但这份情,也只能用心的煎熬去慢慢地领悟了。 我从来都是把感情倾注给了汉威,丝毫也不留一点。或许一生,我都将要为他牵绊了。汉威秀美的外表和俊逸的身形往往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然而,我更喜欢的是他那份血性和仗义,那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具有的,但只有在汉威的身上才能凸显得如此淋漓尽致。 喜欢他的狂傲,面对李潇云的那次枪挑,干得真是漂亮。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一章,仔细的回味着汉威的俊逸风姿,在脑海中幻想着他那足以令无数女孩为之痴迷的英俊帅气。喜欢他的仗义,每一次挺身而出保护着小亮,任凭自己被打得皮开肉绽,受尽羞辱。只为了嫂子临终时他的一句承诺,他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这样的男人,又何尝不令人钦佩呢? 喜欢他的血性,那是从骨子里面带来的刚毅与叛逆。无论是代小亮受过后毅然去洗身,还是抗洪义举被屈打后的离家,那都是他的个性。敢爱敢恨,外表柔弱惹人怜爱的汉威竟也如此的刚毅。 喜欢他的严厉。还记得那次小亮说了些很过分的话,汉威一把抓过小亮,一顿皮带伺候。他与小亮虽是叔侄却情同兄弟,在家每次都是他替小亮扛打。然而当小亮做出了有违家规的事时,他却又替大哥行了家法。他说自己很矛盾,这便是他的责任,他下意识的举动。我想汉威如果在汉辰那个位置上,应该也会是一个决不纵容子弟的家长吧。 喜欢他的爱国,这点我自不必说,整个代人受过全文都洋溢着一种爱国情怀。一个人就算他再倾城倾国千娇百媚,倘若在民族大义上出了问题那也应是使人唾弃的。汉威参加空军,勇投炸弹,我除了在电脑桌前拍案叫好和为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之外,就只能敬仰他的风姿了。 我几乎把笔墨全都留给了汉威,每次在历史课讲爱国将领时也是疯狂的叫着他的名字。那份感情,一生一世,也无法挥去了。 我曾经和现在都一如既往的羡慕和追逐着那份平辈兄弟间难舍的感情,那份情,已成追忆。但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捕捉到它,正如代人受过给我的感觉一样——雅致,激情,震彻心扉。 附:陌~最近课业太忙了大概有几个月都没好好看文了。不过我也会把每周一节的微机课黄金时段贡献给你的风雷。这不,刚考完试,第一件事就是看天下风雷和给代写评。写得不好,拍转的话就轻点好了,我身子骨可没汉威那么好:)(未完待续) 小大之辩 【流泪的猴子】 题记: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之南冥也。斥鹌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庄子?逍遥游》 游走在紫陌的笔墨间,有一种极度真实和极度不真实的交错感;她的文字,总能最直接的触及我心中最无法阐明爱憎的那个领域。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人类对喜怒哀乐的划分太过于简陋,或许,在某种情况下,这样的划分已无法承担起文字的重量。 正当提笔之时,窗外弥散着漫天的飞雪。恍然记起,近来紫陌的笔下似也时时流露出冬日的严寒。外蒙古的惨淡收场,龙城被围的劫难,许北征的两面三刀,小7柴房中那碗结冰的水,还有,汉辰那尊四分五裂的玉佛,我想,如果像阅读《代人受过》时那样执着于兄弟亲人之间的相濡以沫的亲情挚爱,那又情何以堪?所以,这篇评的最开头,我送给汉辰,在我看来《天下风雷》很大一部份描绘了这位清减少年的成长,从小龙官儿到杨明翰的兑变,撕心裂肺的成长的痛苦。 执着于亲情与恋情,又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心灰意冷的汉辰实在是让人心疼的。杨焕豪这位父亲早已被几乎所有的读者以全面立体的方式进行了批判,我无意为他辩解,汉辰与他的父子之情被他以暴虐的方式肆无忌惮的挥攉掉了,《玉碎难还》的那一段我至今为止不忍再看第二遍。杨家的男人对于血源同心力有着盲目的信心,所以,他们发现事情不容乐观的时候,情况基本已经无法收拾。当杨爸爸惊讶的看着自己平乱回来的长子口吐鲜血从马背上摔下来,当他亲眼看见汉辰抠着喉咙把汤药呕出来的时候,也难怪他心寒难忍,那一时,他才意识到,他真正要失去他的儿子了,失去他最赏识的,从小就和小七一起培养的那个龙官儿了。那时的汉辰,原谅了把棍子往他断腿上捅的二弟,原谅了收买道士陷他于死地的四弟,原谅了一再与他过不去的三姨太,唯独不肯原谅他的父亲,他的态度越来越恭敬,行事越来越老练,却越来越冷漠、疏远,无懈可击。他总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挑起杨焕豪心中沉睡的父子之情,又能用最直接的态度表明这段父子之情的不可挽回,如果不是小七的介入,不知道杨爸爸还能不能再听见汉辰叫一声“爹”。他小心翼翼的收藏着那尊打碎了又重原贴好的玉佛,直到某一个时候那个玉佛成为了杨焕豪大帅的梦魇。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段冷到冰点的父子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它成为一个枷锁,不但拷着杨爸爸,也没有放过汉辰。看到最近,我才发现汉辰对于亲情的执着远甚于我的想像,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杨爸爸偏爱乖儿再次失落,那个大力关上书房的声音,与其说他是在生父亲及乖儿的气,不如说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在与父亲的别扭中,而这时候,子卿在小七的教导下迅速的成长着,所有的局势都与当初不同了。 小七是在读者们的不解与责备声中介入杨焕豪与汉辰的矛盾中的。从在青石滩逼回汉辰开始,小七就用一种骄横的姿态促成汉辰与杨爸爸的和解,直到在《心魔》一章中,他打碎了汉辰的那尊玉佛。 无论他的方法得当不得当,我想,汉辰那尊打破了又补好的佛像早不该留着了。它是汉辰的心结,有它在眼前,汉辰就会一直处于自怨自艾的伤怀中,执着于那冰冷的枷锁,汉辰在这负面的情绪中沉溺了太久太久。就好像,当初老杨拿把刀捅了汉辰一下,然后把刀扔了,汉辰却自己把刀捡起来,不停的刺自己。何必,何苦?其实之前就有人看出那尊玉佛的症结,曾经有一次娴如把它藏了起来,引起了汉辰的暴怒,那一时我为娴如悲伤,她不是一个不聪慧的女子,只是时也命也,汉辰不能发现她的美好,不能只说是娴如一个人的悲剧。 那个玉雕不该留着,不是为了老杨,是为了汉辰,他折磨自己,也太久太久了。 顾老夫子一再的用“凤凰腐鼠”的典故提醒汉辰,汉辰其实没有懂,如果懂了,他就不会有离家出走的举动。小七逼着汉辰回家,是要他不懂也先做着再说。凤凰当然不会在乎那只死老鼠,不过也不会看到老鼠就避开以示根本不在乎。人生当然有诸多的喜怒哀乐,但在杨家的男人们看来,个人的喜怨从来都不应该是囚困自己的理由,生在杨家,家族的责任才是一切行为的根本出发点。 当明白了这些,龙官儿身上才真正有了杨明翰的影子,也可以看出,他也是这样教养汉威与亮儿的,很遗憾,在亮儿身上,他失败了。 了解汉辰少年时代的种种经历之后,亮儿的委屈的确就不算什么了,也就是在这里,我才真正对玉凝有所释然。为什么汉辰会对玉凝的种种手段视而不见,为什么他会在明显的诬陷中责打亮儿,为什么默许凤荣能在杨家毫无顾忌的打骂小弟,为什么他会在阎崇民告状之后痛责抗洪保提的汉威,除了直接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他暗自希望他教导下的子弟有着超越个人情绪,对错之争的豁达胸怀。他对汉威说过,“其实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是哪种方法做了更妥贴,或者说,哪种方法做得让方方面面的人都舒服些。”龙官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不能,所以,这是杨明翰。 “自古英雄如美人”,下面这一段,我送给于远骥。远骥与焕雄真是出奇的相似,所不同仅仅在于在“家”与“国”的抉择上,于远骥往往选择对兄长的忠诚。正如他对汉辰说的:“真正的英雄就如忠贞的美人,是不事二主的”。所以,他拒绝胡云彪的拉拢,暗算荀世禹,企图谋杀子卿的爸爸;他收复外蒙古,教导汉辰立峰,无论这些事件最后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远骥行动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帮助他的大哥;他张狂骄横,行事肆无忌惮,有时甚至阴险狠毒,为自己树了无数的敌人;他信仰强权,认为掌握霸权是实现理想的基础与前提;他的忠贞,其实是传统对于忠贞要求的的延续和体现,当他把胡云彪对他的拉拢用“上马金,下马银”来形容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所比较的。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忠诚束缚了他的眼光与胸怀,他把秦总理的事业等同于国家的事业,把淮军一系的成败得失看做他理想实现与否的标志。“这人的眼睛能看多远,注定他能走多远;心有多宽,注定能撑开多大的船。”当他最终见到孙中山,说出上面一段话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无限感伤的望着银装素裹的天地,眼色中掠过一丝遗憾。”他仍然选择了他的忠贞,即使这种被颂扬了上千年的忠贞让他与接下来的时代风云擦身而过。他再也没有可能完成他的理想,留在后人心里的,他的事业停在他收复外蒙古的昙花一现的辉煌上。这样一个悲剧英雄,以及他以后可以预料的死亡,我只有深深的叹息。 本文的最后,我送给杨焕雄,这样一个美玉般的男子,即便是在笔墨中诞生也注定不能长久。在《代人受过》中初识此君,只能通过汉辰、通过子卿,每次有关他的回忆都弥漫着无法言尽的尊敬、喜爱、愧疚,在岁月的苍桑轮回中,只有他保持着最初时的容彩,永远有着少年意气的侠骨豪情,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如果说,少年时代的龙官儿在亲情爱情的恩怨纠缠中无法自拔,于远骥盲目执着于派系的争斗,摆不脱狭隘的忠贞要求的话,焕雄无疑是第一个将目光扩展到整个民族命运的世家子弟。 于远骥曾以关羽的典故为例向汉辰讲述过“英雄自古如美人”的人生哲学。无独有偶的,杨焕雄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举动,那一章的名字叫《风骨胆气谭嗣同》。在经历了母亲的早逝,教养的严厉,少年时代磨难之后,仍然能够执着于亲情,最终打破人生狭小格局的限制,走入一个广大的心灵空间,去看待人生的价值。焕雄的胸怀,仿佛正是《天下风雷》的格局,紫陌笔下的小大之辩,如此尽现矣。 那个谭嗣同的故事,最终通过焕雄影响了汉辰和子卿。当我重温子卿“兵谏”何文厚,又自投虎口送他回西京的行为,汉辰忍受着众叛亲离的痛苦与日本人斗智斗勇水淹龙城壮举,那封和着汉辰鲜血的《正气歌》送往西京的时候,我想,小七有灵,当含笑矣。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又恍然记起小7,记起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样的一个人,最终的尘埃落定之后与所有的人擦肩而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依人,在水一方”。 (完) 流泪的猴子(未完待续)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绿心】 曾经疯狂的喜欢这句诗,曾经的艳丽风liu,今天的苍凉萧瑟,念在嘴里,只觉得那铺天盖地的愁绪,令小小的心灵无法呼吸、无法承载、无能体会,如同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把我喜欢的这句诗,送给我喜欢的子卿…… 紫陌的生花妙笔,引得红粉如痴如狂,汉辰的强势深沉,汉威的活泼调脱,小亮的软弱冲动,兄弟情谊,父子恩仇,那严酷家法下面血淋淋的爱,都如同罂粟花一样,活泼泼的摇曳着,艳丽的诱惑着读者。这是一篇很精彩很精彩的文章,看的时候忍不住讨论,看完了忍不住回味,可是也就如晋江上的许多好文一样,只是好文而已。如同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风过了,日子还是照样。 涓涓与湍湍,只在俄顷之间。 好在有胡子卿! 故事的开篇是兄弟情,强势霸道的哥哥,活泼压抑的弟弟,有凌厉的家法,也有默默的温情。紫陌自己也说,这是家庭剧,很多人还把这篇当成了SP小说。当数十年前的恩怨情仇被血淋淋的揭开,兄弟间的冲撞已经到了天雷地火的境地,怎么办?许多人像我一样,焦急的猜测着,等待着…… 胡子卿出场了。 他一番关于命运的抒情打动了汉威,把汉威带出了家门,来到了西安。 不得不佩服紫陌的大手笔,就像长江万丈激流咆哮而来,却被滟遇堆巨石阻挡,正在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时候,突然视线一转,原来已入了大海。无论前面怎样的惊心动魄,在大海的面前,我们只能效那位河伯望洋兴叹了。毕竟,家与国,个人与时代,这不是一重量级的。到此时,紫陌你还敢说自己写的是家庭剧? 西安,缴总。这位少帅的率真和情谊深深打动了威儿。 威儿在文中的作用,除了前几章重点出场外,在以后,他就是一双眼睛,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叙事者,看着,讲述着。(关于威儿,也许我还会另开文评论)这也是小说常用的笔法。 不战而降的屈辱折磨着子卿,他迫切的要为自己洗雪耻辱,民众的抗日烽火燃烧着子卿,他不能忍受把枪口对着无辜的学生,子卿终于爆发了。 兵谏。送何。被押。 子卿就像是汉辰混着血和墨书写的《正气歌》,为整部小说泼洒出浓重的底色。家国恨,民族义,在他身上冲撞激发,是子卿,让整部小说有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现实压迫感。 历史上的张学良和西安事变,至今众说纷纭。既然是书评,我就就文论文,只谈子卿,不谈汉卿,希望历史爱好者不要拍我。 再见子卿,一身与冬日不相称的单薄长衫,独立寒山。只有和汉辰的紧紧拥抱,对威儿的嘱托关切,看得出还是那个赤诚不变的子卿。汉辰回头望“胡子卿萧瑟的背影正踏了清冷如水的月色,迤逦向山里走去”,这个背影会永远铭刻在汉辰的心里。也铭刻在读者的心里。 啰嗦到现在,才算切入正题。子卿此刻的所感所想,常常令我揣测不已。安静的时候,往往是适于思想的。 桃李春风都变了江湖夜雨,风华流丽只剩了一领青衫,热血沸腾冷成了松涛阵阵,此时的子卿,你在想什么?是愧悔?是无奈?是安然?还是愧悔而无奈,最后不得不安然。午夜梦回,纵有青春热血,冷雨敲窗,只能独对孤灯。 最后一次见子卿是在汉辰的灵前,一别经年,故友已是天人永隔。子卿的淡然都有点不像他了。多年的囚禁,毕竟改变了他太多。他已经无欲无求,只希望有个地方读书。相比照,我倒觉得汉辰的壮烈牺牲倒也算一件幸事,结束在最光辉灿烂的瞬间。而子卿,人虽活着,心已死去。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未完待续) 浅尝而已~ 【冰凌雾语】 纷纷扰扰的历史早已尘埃落定 纠纠缠缠的感情也终究画上了一个句点 但心里却突然说不出的空落落~ 不知道是庆幸这个曾经让我觉得残忍的文 章终于有了它的结局 还是在感叹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有过如此 挚热的情感 也或许是在纠结于某人个的对的或是错的 但终究我并不是一个有多么独到见解的读 者 更不是一个什么历史的精辟的研究者 至多是从我非常主观的感情出发的一些胡 言乱语而已 只是看了那么久的小说,终还是忍不住想写 一点东西,尽管是没什么中心的~ 其实我一直是一个很逃避面对中国近代史 的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中国人的劣根性吧...(不 能扯开去~我也没能力评论这么大的人的范 围) 所以,我总是有意无意的选择看古代史亦或 是世界史这一类的文章 直到那一天看到紫陌的<代人受过> 起初我确也是觉得杨汉辰的狠毒~甚至觉得 这个文章太有暴力倾向 可我发现我的好奇心~不允许我停下来~ 但现在我恐怕得是好好感谢我的好奇心 让我不至于去错过这么一部好的书 我无法从任何历史的角度去评述这文中的 任何一个~ 所以我只能说~就我在文里看来的他们的每 一个人都太过辛苦 而我也真心感叹`和平真好 从前真的一直觉得***和平***这个词太过敷衍~只 不过是现在人一点自私的心理而已 现在才真真正正的觉得***和平***太过重要 看到紫陌文里的这些风云人物~ 他们哪一个不是把自己脑袋别在了裤腰带 上呢? 他们存在着不仅为自己还为别人为天下~ 至少我想我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 至多老师经常说的也就是让我们为自己好 好活着... 所以所以他们注定辛苦,而这恐怕是那个时代所赋予他们特殊的***使命***吧 我们现在依然会感到困惑感到压力感到辛苦 这也一样是我们这个时代所要求我们去担负的~ 但至少我们现在少了成为***汉奸***成为***卖国贼***的可能 我是在<代>看到一小部分的时候,中途跳去看了<天下风雷> 似乎一瞬间就把我所以的情感倾注在了汉辰身上 心疼这个男人,从小所遭受的***教育*** 感慨这个男人,一直的***滴水不漏*** 佩服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正气 痛恨这个男人,一贯的霸道~(尽管是有些内情的~) 这是我看<天下>前一些部分所有的感受~ 可到了后来,我发现自己却其实更心疼另外一个男人 一个天生很直率 却也天生很善良的男人----------------胡子卿 这个天生就集万千宠爱与一生的男人 这个与汉辰差不多有着相同身世背景的男人 和汉辰一样有的大帅父亲 和汉辰一样是长房长子 和汉辰一样血气方刚 和汉辰一样是条汉子(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却和汉辰不一样的拥有父亲的疼爱 却和汉辰不一样的拥有父亲的庇护 却和汉辰不一样的拥有父亲无休止的原谅 却和汉辰不一样的---他---胡子卿--是个花花公子 我大概多半是感叹于胡子卿是那么一个简单却执着的男人 却偏偏要在乱世 活不出自己真正的样子 或许我只能说是他胡子卿学不好样子 至少汉辰是学好了(姑且这么说吧) 胡子卿本该是一个有多么大魅力的男人啊~ 却生生因为这个时代 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让他去主宰一个国家甚至于一个时代的走向 怕这真让他为难 天下怕终是无法在性情中人得到什么改观的吧? 如果能,那估计那个性情中人也不能太将自己的性情表露在面上 但其实在西安事变上可以看出 胡子卿他仍然是可能成就一翻事业的 这也许是他自己的性格使然 当然也有何文厚对他的不提防有关 所以后来胡子卿被软禁,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 可我还是十分惦记这个人 深深感叹生不逢时的子卿~ 可这历史这世界这命又是谁奈何得了的吗? (突然脑子里蹦出的都是关于胡子卿的想法~所以就先写下了~下面再回到汉辰身上) 因为<天下风雷>的关系~那个让我第一感觉残暴的汉辰早已不知道被我丢在了哪个洋上 取而代之的是对他无限的惋惜和心疼 在一个有理没理都挨打的父亲的责打下~ 汉辰所有的一切 自尊,爱,还有希望 都被一一踩在了脚下 想起汉辰最后对汉威说起他的羡慕 又不经想起了那个玉雕还有那个因为离家而被挨打的事情 我甚至是无法想象在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责打中 汉辰到底是如何挺过来的 而且依然能做一个完美的人中美玉 想来肯定是他那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的缘故吧~ 我并不想抨击那思想是如何如何腐朽 但至少我想现在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多半估计是要负什么刑事责任了 这大概就是那时和现在的区别吧(又扯远了) 汉辰的瘸腿汉辰的咳血 都让我十分十分的纠结 不知道是我没记住还是怎么的...总感觉我没看到紫陌对汉辰的腿的最后结局是个啥. 其实这些伤再重也重不过心里的伤 那一种只能建立在***家法***的***爱*** 我想很少人能理解吧(所以尽管汉辰对汉威的爱多少也是建立在藤条上的,但我始终觉得这跟杨焕豪对汉辰的不一样) 一个父亲可以不理会孩子那无可奈何的求饶 一个丈夫可以不在意妻子那痛彻心扉的哭谏 甚至在自己最好的兄弟都觉得应该心软的时候 他都不曾停手 却独独因为一声哭 一声来自他四岁儿子的哭声 他可以瞬间忘记他大儿子对他无上家法的抗拒 他可以瞬间不在乎他的大儿子是不是有辱他杨家的门风 只是因为他心疼的小儿子哭了 他就可以立马变回一个***合格***的父亲 是~他对汉辰苛责可以简单归结到***爱之深,责之切***上 可是~这么说来~他对汉威就不爱了? 还有***玉雕***事件 一尊玉雕,何以大动肝火 又何以让汉辰去承受来自两个弟弟的侮辱 尽管当时汉辰是故意做出这件事的 可也确实没有必要让汉辰 从心底里觉得冷吧~?! 尽管杨焕豪用***家法***让小七让汉辰成为人种龙 成为光耀杨家门楣的孝子贤孙 可真正实际上他们两个获得过什么快乐吗? 两个都想离家出走 一个成功,一个未遂 那么这个结果又是谁希望的呢? 用这种方式教诲出来的人真的是何等让人遥不可及吗? 汉辰是拥有了或许子卿不曾拥有的无敌于天下的用兵作战能力 可子卿不也一样能够觉出这世间的个中道理 不也一样为了历史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这些东西,那个粗犷的胡大帅可从来没有用鞭子告诉过胡子卿! (不知不觉怎么觉得在申讨杨家家法的感觉了~~~) 这个小说给了我太多太多的感触 有对人生的,有对国家的,有对朋友的,有对家人的 没看完小说时,对小说总是心心念念 真当看到那文末一个***完***字时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历史终究是要落幕 只是在那时代沉浮的爱恨情仇终究是飘散向何方? 人生也总是要走入黄土的 只是那曾经在生命里上演过的一幕一幕是否早已换得最后的嫣然一笑 [第一次写那么长的评论,其实想说的真的好多好多,估计写出来也能赶上紫陌一章两章的字数了,但是人就是这么的有惰性.有些东西,语还是觉得自己消化消化就好了,毕竟我只是浅尝而已~!](未完待续) 孤独英雄扬汉辰 【荣】 当我们看着汉辰时,总能看到一个成熟稳重、处世不惊的男子汉,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总是淡淡一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但在这一切一切的后面,我们又是否能体会汉辰怀材不遇,报国无门的无奈;也是否能感受到他付出了那么多,换来却是自己最痛爱的弟弟板下指向自己的枪的心碎;是否能体会到儿子亮儿要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时,他的心痛和无助;是否能体会他对那从不给自己任何温馨父爱的父亲的怨恨;又是否能体会他饱受自己最尊敬的师傅的不信任的痛苦和冤屈…… 他是英雄,这样的英雄地位在我心中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无所谓是幕前还是幕后……但是谁规定了英雄一定要饱受孤单和寂寞?谁规定了英雄一定得不到幸福?谁规定了英雄一定要忍受那一张张不信任的嘴脸、要忍受委屈和痛苦的煎熬? 威儿在我的心目中,是令人觉得可爱心痛的。对于弟弟杀一个叛国哥哥的事情,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汉辰怎么会去叛国呢?对于威儿这种的不信任和不成熟,我感到异常失望。为什么会去怀疑和自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哥哥?难道真的相信和一直这么痛爱自己的哥哥是汉奸?可怜汉辰忍辱负重但还要遭受弟弟的误会…… 看到陌陌最新更新的几章里,威儿真的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却让我觉得有点陌生。尤其是看到他说“哥哥,此行香港若真诊察出小弟患了绝症,那还是自此彼此抱怨的离开总比日后抱憾的牵挂要了结得干脆;若小弟此番死里逃生,就会誓与国*存亡,自此更名隐姓去投军做个抗日军中马前卒,总比去国外苟且偷生的痛快。但无论如何,你我兄弟都难在一条船上了,大哥对小弟的厚爱,来生再报了。”的时候,我的整个心就像被浇了柠檬汁一样心酸。其实,威儿长大了是值得高兴的,毕竟他总有一天要离开哥哥的身边,不能什么都是汉辰为他安排好。可是,长大不一定要保持距离呀,这样的话,两兄弟真的是互虐呀~所以,本人还是衷心希望威儿能和以前一样,这样汉辰和他自己都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当汉辰立在窗前看了大河发呆,心想是不是自己这个扮演大哥和父亲的角色的演员太失败时,我陷入了思考,仿佛突然看到了他那张忧郁,孤独的脸,我的心彻底被他折服了。 当他平静地说出那句:***若是治罪,就治我杨汉辰的罪。若有人想隔过汉辰动舍弟,就请先从我杨汉辰的身体上踏过去!***时,我相信,很少有人不为他说的所感动。我甚至觉得我可以为他去死。 当汉辰无奈痛苦地向汉威叹道:***你想让我怎么拼,让这几万民众跟日本鬼子的洋枪、大炮、飞机去肉搏?无异是白白送死……我杨汉辰对他何长官扪心无愧,可毕竟人心隔山,造化弄人……”时,我突然感受到,原来有许多事是不由我们选择的。 我们往往只看到英雄伟大的一面,受人尊敬的一面,流芳百世的一面,但却忽略了他们孤独的一面。多少的英雄不是埋于土下,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什么?是荣誉?是歌颂?还是那些所谓的冲动?我相信都不是。 无人陪伴的英雄是孤独的,汉辰深深地知道自己生不逢时的无奈,所以,很多时候他都选择了沉默。彩虹再绚烂也终归化作透明的空气,英雄再英勇也终归和逃兵一样化作一樽坟墓。“人生自古谁无死”,但与其生老病死,汉辰还是选择了做个不让人理解和得不到信任的抗日英雄。但是,英雄的伟大之处在于:如果要他重新选择,相信他还是会选择做一个英雄!哪怕永远只是个幕后英雄!哪怕永远得不到别人的认同和信任!哪怕永远是个得不到幸福的孤独英雄!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有一天,人们偶尔想起这个作过伟大贡献的英雄,或许他的意义也就不是那么大了。 哎,汉辰啊~ 何去何从 还要不要把理想看得无比神圣 还要不要把奉献视为无上光荣 还要不要在自私的俗世 作一次牺牲 孤独的英雄,英雄的孤独。 P.S:其实我追文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一直没有发过长评挺过意不去。这是我第一次发长评,不免有许多谬论,还请大家不要见笑;若有心赐教,小女子定当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卿如瀚辰 倾我挚诚 【麒麟】 生是党国人,死当党旗裹身。 英雄都是自己毁灭自己的。 鲜血一般鲜艳的火光中,只留下他淡然一笑,傲然的身影。 杨汉辰,一个沉静睿智的一方霸主,一个淡薄刚毅的乱世君子;他曾经是万人追捧的翩翩公子,他曾经是执着于理想的热血青年,他最终化为了永恒的星辰。 弱冠之年,在多少纨绔子弟陷身于纸醉金迷粉蝶环绕的时候,独独见他力挑大梁。于内,授弟算学,讲文习武,形影相依,完全担负起了长者的责任;于外,少承父业,苦心经营。可以想象,军中多少元老,政坛多少枭雄,老帅死后,谁不想蠢蠢欲动,然而,就是在那样错综复杂的环境中,他审时度势,运筹帷幄,最终坐稳一方,领袖群雄,自然中间的几多波折、几许失意是不言而喻的。一个少年英雄在磨难中长成。 在军阀混战的年代,天下事瞬间物转星移,沧桑变换。凭借了少时的千锤百炼,他可以论天下形势如同掌中观纹。即便如此,他深明“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的道理,一切皆要侍时而动。与其莽动中明珠暗投,不如藏胸中百万雄兵,静观潮起潮落,坐看云卷云舒。这原是他的本意,只可惜世上事皆不由人。城下之兵可以驱逐,然好友的挚诚,天下归一的大势决定了他的归宿。 何文厚有慧眼能识英雄却不能知英雄。不管是长官的猜忌,利诱,还是打压,任尔东西南北风,不变的依旧是他独特的个性,虽有赤子之心却决不催眉折腰事权贵,众人笑其不识变通,却不知他心中自由一片天地。 民族危亡之时,百姓饱受战争的蹂躏,颠沛流离,背乡离井。他比谁都清楚保家卫国是军人之责。然而在战场上他心有余力不及。同僚不知支援,只知掣肘;长官也是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所以他选择了假意投诚,忍辱负重,反戈一击。非英雄中的勇士不会有这样的决心。名士重名节大于生命,于谦无畏粉身碎骨只为留清白在人间。其实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生死于他,已无足轻重。所累的是世人的冷眼,家人的责难。然而他一如往昔,只求心中坦荡,俯仰无愧,至于众人的评说,且留于身后。 他不畏艰辛,敢逆潮流而行;他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胸襟开阔,宁可人负于他而不负人;他文韬武略,讲韬略算无遗策;他腹藏玄机,帷幄之中可决胜千里之外;他大义凛然,为正义敢闯龙潭虎穴。 当别人在强权前,趋炎附势,费力讨好,在国难时,中饱私囊,苟且偷生时,他藐视世间浮华名利,不惧一切庞大势力,只沿着自己的路勇往直前。 洪水火海中,山崩地裂,眼前的他镇定自若、岿然不动。 天边风起,他的眼神如浩瀚星辰刺穿数里迷雾,他的身影阻断万里尘埃。 请华夏的先辈们为证:几人修得如此赤胆忠骨?谁人修得如此真情真性? ==================================== 泪奔之下,敲击键盘而成的评论,一把心酸泪,满纸荒唐言 话说麒麟还是很纠结于生死的,不能免俗啊~~ 无论如何,感谢紫陌大人的辛勤耕作!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和眼泪,都是值得回味的~(未完待续) 家国天下最后一代的孝子忠臣 家国天下最后一代的孝子忠臣(作者:偶然) 第一次看《代人受过》的时候,没能看下去,看了几章,好象是两兄弟的故事,却又归在耽美类,自然有些狐疑。接着被汉威挨大哥汉辰的那一顿毒打吓上一跳,——其实后来在《天下风雷》中看到汉辰和杨小七遭受的夏楚捶笞,才知道汉威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无论如何,封建军阀家族这些不把子弟当人待的严酷家法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几乎便要以为紫陌弄的是SP文。再接着扯出幼弟的身世之谜,又以为是家族恩怨的戏码,于是便扔在了一边。怎么着第二次起头看了起来,已经记不大准,好象是看到小七叔的往事那段,有了些感觉,然后胡孝彦出场,故事逐渐从豪门恩怨走上了一个广阔的历史舞台,才发现远不是讲一个家族故事那么简单。再后来,格局见大,气势亦见沉重,杨汉辰的风采越来越夺目,及至“正气歌”,眼泪终于涌出,到最后“南高峰对北高峰”、“便凌云去也无心”,辛酸的滋味一直贯穿至小说完结。从那时起就想写一篇评,可是却总感觉无从下笔,好象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昨天在仪陇参观朱德故居纪念馆,却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个小说,也许是因为听到讲武堂,也许是想起了成王败寇,也许是记起有人说过,那段历史我们只记住了进步的共产党和反动的国民党,却忘记了还有一些夹在中间的历史风云和挣扎往事。于是回头来又翻看了一次《代》文,还是觉得小说写得好。都知道民国文其实不好写,沉重不说,囿于当代历史观教育的单线条,也很难写出“曲径通幽”的创意。但《代人受过》和《天下风雷》这对姊妹小说却可算是另辟蹊径的作品了。 《天下风雷》的开篇,军阀家的大少爷与奶妈的女儿私奔,打算投奔自由与革命的故乡法国,这就是一个出走的“娜拉”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在两人第一次的争吵中嘎然转向:秋月要求汉辰登报声明“与军阀大帅脱离父子关系”,而汉辰却守住了这条血脉的底线。历来革命精神、进步青年,都要求与封建家庭决裂,否则就是懦弱、不坚决甚至虚伪——秋月就是这样指责汉辰的。而在小说中,那些让人胆战心惊、不把人当人待的家法折磨也在在为主人公们的离家提供了充分依据。事实上,从杨小七、汉辰、汉威等杨家子弟到子卿大少爷,都曾经离家出走过,小七逃家数年,汉辰更是激烈地抗争过,甚至悲惨地以死寻求解脱。他们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最后都没有成功。可如果就停留于一场失败的反抗,那就不过是又一个被封建家庭吞噬的“觉新大哥”而已。 一切都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使这场反抗与屈服具有了不一样的含义。《代人受过》和《天下风雷》两文属于架空类型,但紫陌的金庸式笔法其实是对历史的一种私人解读。两文的时代背景从北洋军阀割据时代绵延至民国抗战年代,其中的人物除了“龙城杨家”其他基本都是典出有型,他们是一群十年内就可能执掌一方大权、手握重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北洋军阀世家子弟,他们被称为“少帅”,被称为“民国八公子”。这烙刻在他们骨血上的标记,使家与国、忠与孝、责任与桎梏微妙地联系在了一起。这就是小说的立意特殊之处。 中国向来是民族国家,立国的根本从来不是什么信仰与主义,而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联系。因此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中,家与国向来是一体的,在三纲五常的伦理下,父子之情与君臣之义一脉相承,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如小说中顾无疾常说的“自古求忠臣必出孝子之家”,古代帝王以“孝”治天下,其实就是以治家的方式治国,以君父对子民。《代人受过》中何文厚(蒋介石原型)治国即如《天下风雷》中杨大帅治家。“家国天下”,正是这两部小说的立足点。 这种家国天下的伦理下,君父对子民的要求最主要就是二点:一是忠贞,二是责任。关于忠孝,中国的文化有时候是矛盾的,既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又说“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但总体来说,儒家的伦理文化仍然是一种要求忠贞、憎恶背叛的思想。平常时候,也许可以考虑“良禽择木”,然而一旦面临家国危机之时,忠贞总是获得最高礼赞,所谓“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而在传统文化中受到高度推崇的“正气”亦与伦常紧密相关,文天祥《正气歌》里说道“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三纲常系命,道义为之根”。关于责任,中国的国家概念是父权文化的体现,家国的君父对子民具有无上地位,而子民对家国更多的是强调义务而非权利,强调承担责任而非个人情感(当然也会因为教育之故使责任上升为情感),这种责任同样特别表现在内忧外患之时,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小说中的几位年轻主人公就是生在这种“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的时代,多少年的教育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在这个家国面临存亡危机的时刻去逃避。即使家族和国家留给他们的都是苦难的回忆,家族里的夏楚加身、家法ling辱,国家里哀鸿遍野、焦土硝烟的现实,都是令人窒息的,人如同在苦海里挣扎不到岸。杨小七说“生在杨家是你我的悲哀,生为中国人也是你我的无奈,尤其是在这个内忧外患沧海横流的世道”。厌恶这个丑陋的家国,不只是要离家,还要去国,要逃开、逃得远些,眼不见,心不烦,去寻找自由的空气。但是,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黄皮肤黑眼睛的血脉桎梏,以及因之而来的沉重责任。于是在家族危亡、外侮压境的时刻,他们都不可能有别的选择:所以杨小七甘受家法折磨回来解龙城之危,杨汉辰一肩担起家族与龙城的责任,胡子卿(原型张学良)也回到东北军的帐下,他们放弃个人的自由来扮演他们在这个历史舞台上应该扮演的角色。 而在这个舞台上,他们作为家族长子、国家顶梁柱,注定都是要去唱压轴的“角儿”,要是唱砸了,那就倒台了。用胡子卿的话说,他们注定“被人生生扯了桅杆做成了大船上的帆,被无端的挂到高高的桅杆上,若生来是块儿寻常的布,给人做衣裳,绷不住劲儿,顶多漏个窟窿不好看,补补也无大碍;若是做了船上的风帆,绷不住劲儿扯了,就是船毁人亡的大事。再若赶上个大风大浪的光景,怕是全船人的性命和整条船都要毁在这帆上。”因为戏份重,责任大,所以一切对他们的苛责过甚、严酷到不近人情的家法锤炼就都有了几分附丽的依据。除非有一天,四海升平,海清河晏,人人过上平静的日子,再没有生死存亡的争斗,那时候怕就没了这么多血泪,也就没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责任。但是在此刻,身为长子的责任,家国的期望,从小接受的教育,终于限制了一代贵族子弟内心深处付出一切也想要去追寻的梦想。 他们并非没有接触过新鲜的理论,杨小七曾经留学美国,胡子卿从小混迹于基督教会,杨汉辰偷偷读过《新青年》等进步杂志,而杨汉威更是看过各种“赤色”资料,但正如杨小七所言:他们仿佛站在一扇门中,放眼外面的世界,明明知道美好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甚至也知道该如何去做,但脚步却始终无法迈出那道门槛。身份和多少年的教育决定了他们在两种思想的夹缝中无望挣扎,成为一代悲剧人物。所以身为军阀世家子弟的小七虽然暗中帮助孙文的南方政府,但终究不会背叛杨家,子卿虽然为抗日大业计发动“西安事变”,却又自甘以半生自由去赎背叛之罪,而汉辰虽然在龙城战役中与“赤党”密切合作、宁可自刺双目也不愿打内战,但却在何长官退守台湾之时毅然跟随,他们都放弃了“良禽择木”的机会。如同于远骥所言,自古英雄如美人,也是要讲忠贞的,这同“自由”、“民主”无关。 说是悲剧人物,但却也是一众形象鲜明的英雄人物。杨小七、杨汉辰、杨汉威、胡子卿,虽然不完美,却每一个都极具风采,分不出更喜欢哪一个。《代人受过》一开始,懂事可爱的小弟汉威就深得所有读者的喜爱,而古板残暴的大哥汉辰则几乎被唾沫星子淹没,随着历史的画卷渐渐展开,汉辰极具男子汉坚毅隐忍气概的古典风采竟越来越夺目,最后的结局更赚尽无数眼泪;对胡子卿的写法同样采用了“先抑后扬”的方式,以懦弱窝囊的败军之将形象出场,以大仁大勇的英雄形象灿烂毁灭,以历史人物为原型既尊重了历史事实又具有独特的个人化阐释,令人印象深刻;杨小七,在《代》文中以背景出现,寥寥数笔给人无限倾慕与遐想,及至《天下》一文,从虚走向实,打破完美,却更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更加鲜活的小七叔。个个都是英雄,却又个性迥异,不觉念及小说的文眼“天上每颗流星都是世上的一位英雄,这些流星会随了英雄的生命陨落,然后落到一个不易寻到的地方变成一座座山峰,所有现在很多的奇峰,都是历代的英雄陨落变成的。”还有文末引明代黄星周的一首竹枝词:“山川不改仗英雄,浩气能排岱麓松。岳少保同于少保,南高峰对北高峰。”更是点明了小说立足的英雄观。 至于要彻底冲出家族桎梏,则恐怕只有等到小亮儿一代了。此外便是秋月,黄秋月这个角色很有意思,作为汉辰的初恋爱人,在《代人受过》中只有寥寥几笔,到了前传的《天下风雷》,却是千人盼中出场,万人骂中退场,我认为紫陌应是刻意为之。其实黄秋月是当代意义上完全的正面形象,如果以新文学的角度不啻就是另一个“青春之歌”,她和小亮一起代表了与小说中诸位男主角都不一样的“新道路”,他们同样地爱国,却没有或不愿背负家族沉重的负担与责任,因此他们有机会追求个人的自由和理想,并决然与家族血脉等私密亲情决裂,这种决然和“无情”代表了另一种爱国的伦理,只是这种伦理与小说本身立足的儒家基础在情感上格格不入,尤其是两人对汉辰的感情“背叛”,使得偏爱汉辰的读者在面对亮儿的决裂信和黄英的一声“同志”时,如同汉威一样不自觉地感到了一阵寒心。 紫陌曾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写作此文曾经参考过《剑桥中华民国史》,而在《剑桥中华民国史》中有一段话如此说:“军阀是形形色色品流混杂的人物,其个人品格和所实行的政策,一般的概括也难以避免许多例外。在袁世凯死后的两三年间,一时的风云人物都是原来清军的高级将领,一般都能恪守儒家的社会准则。......大多数军阀是守旧的,和传统的社会准则是很协调的。自相矛盾的是,他们所促成的不统一和混乱却为思想的多样化和对传统观念的攻击提供了大量机会,使之盛极一时。”从这里可以感觉到,小说中作为军阀少帅的贵族子弟,他们是夹缝中的最后一代,是儒家文化中“家国天下”最后一代的“孝子忠臣”。而到了冲破家族桎梏的一代,便是有国而无家,或可说是,从此便只有国家而不知有家国了。(未完待续) 少年天纵才,壮志为黎民 /辰卿篇 少年天纵才,壮志为黎民/辰卿篇作者:百度蛇妖媚儿 少年天纵世间稀, 十年征尘血染衣。 大器晚成凌云业, 英雄磨难叹数奇。 乱起各自独征战, 老友凋零残旧部, 血染夕照旧战旗。 云卷云舒风liu散, 徒将清泪忆往昔。 白发未生雄心老, 故人何处凭栏忆! 风吹落花香无痕, 美人如玉何处觅? 曾记金台青青柳, 情深不知何人系。 多年手足各天涯, 空叫后人暗唏嘘。. 发表人:百度蛇妖媚儿用户类型:普通2008-8-37:00:10回复(未完待续) 兰陵王·忆七 作者:烛影摇红 红红填的这阙词是给杨小七的。 兰陵王·忆七作者:烛影摇红 雨阑珊, 滴落杨花香残。 西风尽, 倚柱凭栏, 望断孤鸿落雁。 踌躇杨门院, 心事几番纠缠。 踏玉阶, 愁感故人, 一忆此情一怆然。 风华疏狂乱。 伤红枫凋冷, 青箫霜寒。 犹记当年锁狼关。 兼铁翼千里, 骏马山川。 傲然。 苍茫手笔, 挥洒万里江山。 寂叹。 凭怅惘, 霸业等闲, 壮志终休, 作灰美玉魂风散。 飞化星辰郧, 别处青山。 相思还在, 清梦里, 残月弯。(未完待续) 桂枝香.辰赞 作者:雅文 桂枝香.辰赞by雅文 独立故国, 注目眺山河, 沧海桑田。 生身龙城少主, 十载磨砺, 雄鹰展翅震九天。 谁人知, 苦涩心酸。 少年俊才, 世事早谙, 热血家园。 世人眼, 风光满面, 谁知身心惫, 寒夜难眠。 烈骨忠魂, 壮志无奈酬难。 仰天长叹已惘然, 血色正气冲霄汉。 时运不齐, 战火硝烟, 可怜江山!(未完待续) 念奴娇&#8226;七哀 by 烛影摇红 念奴娇?七哀by烛影摇红 (岁属初秋,念七旧事,悲难已,遂遣此调) 阙月依旧。 从别后, 梦断故人红豆。 寒箫当年闻悲赋, 残辉满醉枫楼。 旧时婵娟, 几曾照我, 双影舞成俦。 清寒入骨, 寥落早早春休。 谁叹西风独瘦。 心碎每念, 泪倾相思酒。 泣落纷红胭脂醉, 断魂不是悲秋。 暮寒风雨, 想应知我, 正怎番怅愁。 恨应恰似, 不尽春江寂流。(未完待续) 天凉好个秋 作者: 流泪的猴子 天凉好个秋 题记:穷边自足秋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蛾眉道家;销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纳兰性德《沁园春》 从冬到夏,从北到南,岁月如此,世事如何?在阅读紫陌文字的时候,我时常在想,是我的爱憎不够分明,还是人生的年轮必当这样?如果,坚持所能够坚持的……那汉辰又为何遍体鳞伤,在很多的时候,将死亡当作最后的解脱?种种纠结若此,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笔下竟然也有些许萧瑟之意了。 南方的夏日,不知不觉就入了乍暖还寒的时节。然后想起,上一次提笔,天空正弥散着无尽的落雪。毫无疑问,与《天下风雷》的军政纵横,直面世事相比,《年少天纵》又回到了《代人受过》的那种细腻与含蓄。在大大小小的人事变迁,情感纠葛中,慢慢的展现“918”前后的事件留在所有中国人心中的苦楚。是的,《年少天纵》没有惨烈的生与死。他们都活着,但是活得疼痛。 所以,本文的开头,我仍然送给汉辰。从《天下风雷》的结束,到《年少天纵》的起始,只不过短短数年时光,却已有了可感可知的苍海桑田。如果说,汉辰少年时代的苦难几乎都来源于他父亲的专制与苛求的话,龙城的少主所面对的——时事政局的纷扰,异族的入侵,民族的贫弱,命运的诡诘变幻,骨肉至亲的逐一辞世,虽然我们仍然会为字里行间的亲情所感动,但这种人间至情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伤痕累累——远远超过了他对自己角色的预期。在过往的岁月中,有七叔,有父亲,有母亲,乖儿还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而汉辰,还可以很自然的被长辈们称为“龙官儿”。那时候,他还有自己的痛苦,自己的矛盾,自己的喜怒。曾几何时,被他所爱的,所怨的,所依恋的人一一辞世而去,乖儿调皮掏蛋依旧,却越来越乖觉,有了少年人所没有的精明,而汉辰,他再不属于他自己,他的一切都属于杨家,他沉稳、冷淡,在很多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老成持重的龙城少主,我似乎无法再去想像他有被人称为“小龙官儿”的时候,那个清减的少年,渐渐沉默,渐渐冷淡,渐渐的,内心就老去了。 正如很多大人所言,汉辰的确越来越像老杨了。或者这样说是不确的,我应该说,汉辰越来越像那个杨家的大家长了。他会强行阻止碧盟与露露见面;他会愈加频繁的对汉威儿亮儿动家法;他会将小盟强留在国内,他劝阻小盟的那段话,其强势的口气和用语,与当初小七强逼他回杨家时一模一样;他会以“制衡”为标准来处理那些在我们看来黑白分明的事件。那个会哭,会笑,会跟秋月私奔,会放水淹自家田产的人,被他关在了过往的日子里。以后,他或许很久很久都没有原谅他的父亲,但是在潜意识里,他不知不觉就接受和理解了老杨。他跟玉凝说:“小时候,爹告诉我,杨家的男人都是黄金棍下教出来的。”正如,在跟汉辰渐渐冷漠后,老杨说“头午去给你爷爷上了柱香”时的无奈与伤痛。 然而我却是茫然而难过,汉辰是怎么成为明翰的,我们一一看在眼里。“杨家”这个枷锁,好像一个世世代代的诅咒,沉重,还有冰冷。 因为必然,所以悲伤。 亮儿是个可怜孩子。他不在父亲的期待下诞生,母亲善良保守软弱,他的存在好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提醒汉辰他的那段不堪的被老杨算计的时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汉辰一定宁愿死亡,犹如他毒死自己的爱马。那与其说是汉辰对于命运的最后一次抗争,不如说是他最终放弃了他曾一次次坚持的东西,虽然放弃,但仍不甘。亮儿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出生的,他,还有他懦弱的母亲,是汉辰最终不能抗拒命运的象征。所以,他的一生,战战兢兢,动则得咎。 然而,幼年的亮儿却是这样的敬爱敬佩着自己的父亲,把汉辰当成是赵子龙一样的英雄,在外公家中住着的时候迫切的希望能够被父亲接回杨家。 然而等待他的是什么呢? 如果,亮儿有汉辰一样坚强的心智,从小被磨练训诫,他或许会从杨家式的教训中得到涅磐;如果亮儿有汉威一样的机灵与灵敏,他或许会从汉辰的苛责严厉中感受到温暖父爱。然而,亮儿继承了娴如的软弱,又没有乖儿的聪慧,在泉州外公家那个柔和、单纯的环境中娇生惯养,度过了人生中最能塑造个性的一段时期。汉辰继承了杨家对子弟的管教态度,而现在的杨家,有一个叫玉凝的新女主人。 如果说无论如何汉辰对乖儿的责打还能够让人感受到长兄对幼弟的期许、疼爱与保护的话,汉辰每一次对小亮的责罚却都或多或少的弥漫着玉凝对继子的心机、算计与阴谋。也许,对汉辰而言,玉凝这样的妻子真是个贤内助,最近的几章也愈加的体现出玉凝对龙城少主的助力。或许,日后还会有些事会让玉凝体现出对杨家这个大家庭的重要意义,让大姐凤荣小弟汉威也真心的接受她作为自己的亲人。但愈是这样,愈是显现出亮儿的孤独无助,这个十多岁的孩子,从一个充满疼爱的环境中毫无预示的欢天喜地的就回到了杨家,在这样的家庭里,他不会保护自己。 只有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亮儿身上才有了属于杨家男人的刚硬与坚强,但那样的刚强却是建立在他对父亲的憎恨上。在这时,我终于发现了亮儿与汉辰的相同之处,他们都曾执着于亲情,但又都在失望之后决绝放弃,再不回头。 亮儿,当然并不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在他一生的悲剧中,汉辰和玉凝要承担起不可推卸的责任。在看到樊老爹摔给他的那一幅幅各式各样的肖像时,汉辰是否会觉得,比起老杨,他其实是个更加失败的父亲,亮儿在抗日战场上决绝的牺牲,是不是也因为他在亲情这条路上伤痕累累而对人世的绝望?汉辰说,他已经让亮儿作了没娘的孩子,不能再让玉凝的孩子再成为没娘的孩子,他又想没想过,他这样的反省对于亮儿而言,又情何以堪?当汉辰最终发现他失去了什么的时候,亮儿已经不再是他的孩子了,小亮与他的子女都只是娴如的后代,他们都姓樊。 关于碧盟,是否要评他,我颇费了一番踌躇。这个孩子,嘻笑怒骂,放荡不羁,无论是坎坷悲凉的身世,还是豪放重情的个性都给人似曾相识的黯然,我想,杨七爷的弟子,是不是也承袭了他生命的传奇与苦痛?唯一的区别是,由于自幼的遭际,他并没有表现出对于这个民族的情感与忠诚。对面着危机重重的时局,风雨飘摇的国家,他只是想早日摆脱一切的乱局,躲到国外,眼不见为净。 碧盟在谜团丛丛中出场的时候,我就暗自猜测,他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或许,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的生命到底是背负着他父亲的原罪,还是他母亲的忧郁悲哀。更何况他还搅进了一场现在还晦暗不清的间谍案中,最近的几章又似乎是在倒卖鸦片……无论如何,他的行为都超出了他的亲人还有读者对于杨家子弟的预期。他跟露露的感情因为露露本人的态度及她的身份而格外让人觉得提心吊胆。 自幼的惨痛遭际,母亲的不幸命运使他倔强的拒绝来自外界的任何关怀与帮助。在小七去世后,他不接受所有的规劝管教;挨了军棍之后,他摆脱别人的搀扶。他是否觉得,只信任自己,只依靠自己,就不会再受伤害。他与露露亲昵的互相称为蟑螂……乍然听到,我不禁苦笑——是“打不死的小强”么? 无论如何,我想,他的愿望怕是很难达到了。无论他最后有没有逃出生天,离开国内一切使他厌恶使他憎恨的乱局,他都不可能摆脱黄皮肤黑眼睛带给他的印记,那些印记会时时刻刻提醒他父母之邦的贫弱困顿,就像小七曾经历过,汉辰也很期望去经历的一样。焕雄他们最后都选择了自己的国家,与她一同经历所有的苦痛与灾难,以此摆脱人生狭小恩怨纠缠的束缚,走入一个广大的心灵空间,去实现人生的价值。 最后一点,我送给汉威。曾几何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刁钻古怪,顽劣万端的小霸王变成了龙城的一个少年团长。乖儿的成长不像汉辰那么令人肝肠寸断,只是感叹惆怅,岁月无痕,雁过留影。杨家兄弟父子的关系在这一世进入了一个轮回,依然是惊人的相似。这样的相似对他们每个人而言,有悲有喜,有笑有怒。 汉威的身上,有众多故人的期许。七叔的欠疚,老杨的疼爱,汉辰的努力,子卿的热望。因为这所有,也许我能够理解汉辰对弟弟的严厉,但却不能不为威儿感到难过,这样层层的负累与杨家的责任,最后会不会让他不负重荷? 焕雄曾说,如果天下太平了,他就要住到海边,天天晒太阳。现在,就在紫陌驻笔的这个地方,离小七当年的愿望已过了那么多年。而这时,局势正在向着一个更加危险的方向滑去,民族的内讧有增无减,异族即将入侵,汉辰在诡诘复杂的时局中筋疲力尽,威儿也正在经历着成长的迷茫与阵痛……小七的梦想好像还是那样的遥远,好像一个绝美的海市蜃楼。 (完) 对于从《代人受过》开始关注的我们而言,这些文字被赋予的,早已不是新奇的刺激,而像一则预知结局的接力。最后的成与败,生存与死亡早已归于淡然,在长长漫漫的岁月中,只有那生死血泪的喜怒哀乐才真正让我们熟悉与亲切。 他们曾经存在过,所以他们永远绚烂。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回首来处,天凉好个秋。 生命对每个人而言,岂非都是如此? 流泪的猴子 两千零八年八月二十日于峨眉山(未完待续) (七绝) 悲汉辰 作者:耶律天心 (七绝)悲汉辰 千军万马自从容, 波云诡谲渡万重. 苍天总为奇英妒, 也教明瀚似文种. 一时感慨,信手涂鸦,让大家见笑了. 发表人:耶律天心用户类型:初级VIP2008-8-2617:31:03回复(未完待续) 小说,虽小道,大有可观焉 [毅贞] [精华][评论]小说,虽小道,大有可观焉 作者:毅贞 初识紫陌的文可说因缘际会,那时『代人受过』已经行文至一半,刚开始其实也只把『代』当文笔好的虐文看,但愈往后看愈惊为天人,在网络小说大多耽溺在美好的爱情里,一个小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胸襟,从中段以后剧中人物踏上了历史舞台,格局渐大又具有磅礡的气势,一部民初史似尽在其胸中,运筹维幄指点江山,读来自然有一种大气。 在『代人受过』一战成名之后,陌又开了前传『天下风雷』和『年少天纵』写的都是这个大时代的故事,设定的时代背景为民初乱世,乱世正是让英雄有发挥的舞台,因此这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在紫陌的文中多少雄姿英发、风华正茂的年少英雄在这时代大显身手叱咤风云,从『代』的汉辰汉威两兄弟、子卿,『天』的焕雄(小七)、八大公子、于远骥到现在『年少天纵』的碧盟、云寒、凌傲是一串长长的名单,正所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民初那一代人恐怕都有点将降大任于斯人的继承和遗传,而经由紫陌细腻的笔触塑造出人物丰富的血肉,除了兄弟情谊,也有家国大义。小说中的人物性格塑造往往也流露作者的道德态度和情感方式,而紫陌借着文中人物所展现的广阔胸襟与布局的磅礡的气势一度让很多人误为其是一位男作家,在认识了紫陌后对她对自己文章所展现出的热忱与认真只能说敬佩二字。 近代史入文是出了名的难写,那个时代的历史到现在仍有很多见解纷纭不一而隐没,而且让人有点不堪回首,容易让读者也陷入沉重的伤感情绪中,在现代压力甚大的生活环境下,这种文对现代人网络小说的要求是消遣和舒压功能是相反的,所以很难讨喜。『严肃文学作品没有人读,创作者的书写彷佛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的情况容易让作者沮丧失望。 但在我看到『小说,虽小道,大有可观焉』这句话时想到的就是紫陌的文,若说网络文学除了消遣还有什么教育意义,在紫陌的文里就可以显现,让读者对历史产生兴趣而贯穿本文「山川不改仗英雄,浩气能排岱麓松。岳少保同于少保,南高峰对北高峰。」的爱国意识,让小说以深入浅出的语言对读者产生影响。 『千年磨一剑,水到终渠成』把此话送给作者紫陌和一起追文的朋友们,有时候文章的评价和市场受欢迎的程度是有落差,但是历史的轨迹是很难说的,一个文字创作者若能以笔中的文字对读者产生影响、有值得借鉴的地方,想来也已经是不朽的成就了。文到最后有点离题,谈的已不是小说本身而是紫陌小说所表现出的精神,而这其实也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借着剧中人物的情感纠葛与成长,展现了那段历史曾给中国的痛楚,不论是「心怀黎民」或「天降大任」,那一个世代的人,面对厚重悲壮的时代,都能够坚强走过!也所幸有那一代的人给了我们许多足以传说的事,而借着紫陌的文忆及民初那个乱世当年的事迹,如果说那最艰苦的时代中国坚强都能的走过,未来一定更能够飞行致远。 发表人:毅貞用户类型:高级VIP2008-9-722:38:22回复 -------------------------------------------------------------------------------- 1回复:[评论]小说,虽小道,大有可观焉 本来的规划是上篇谈文的精神,下篇谈文中人物的性格与故事结构。 但*****不是当作家的料,无法一直文思泉涌,所以长评的下篇和同人文,只能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朋友们江湖再见…待续吧! 希望我在江湖中不要隐居太久^^*** 发表人:毅貞用户类型:高级VIP2008-9-722:39:05回复(未完待续) 致汉辰 作者:九尾九命 致汉辰作者:九尾九命 千里追风出名门, 乱世难得自由身。 中原板荡含孤愤, 家国忧患满酸辛。 收拾山河仗铁手, 相携稚弱赖慈心。 将军一去青山在, 自此天下少风云。 发表人:九尾九命用户类型:初级VIP2008-9-1123:23:43(未完待续) 最后的旋律 【作者:流水】 9/18 最后的旋律 ——献给陌和阿朵笔下的梁碧盟 我将把朱弦, 换作雕弓羽箭。 做一次不归的后弈, 射落天边的狂日。 为了萦绕的 白山黑水的惊艳。 我将扑向大地, 像孩子回到母亲的手臂。 谁家的月色如泣, 正照着雄鹰的 折翼。 这一次, 我将用尽一生的眷恋。 让传说中的悠扬 绕梁三日, 替我 轻轻亲吻这土地, 再一次。(未完待续) 西江月·奈何天 (耶律天心) 西江月·奈何天 禀赋超群卓越, 素怀韬略机谋。 金戈铁马计宏猷, 天下江山在手。 命里乾坤谁定? 雄心一片难酬。 黄龙河畔老鸦啾, 梦醒生前身后。 还是写汉辰,越写越无奈,越写越为汉辰抱屈!!! 发表人:耶律天心用户类型:初级VIP2008-9-1820:47:20回复(未完待续) 杂感一篇 (作者:韵柔) 杂感一篇 由于对文负责的态度,陌姐的文一向是改了又改,改过之后文更加精致,未改之前的文俺也很喜欢。从《风》到《代》文的开头都是以震憾的冲突出场,在《代》中第一章开头就是小亮儿撞祸,跑到小叔的卧室里寻求庇护,而汉辰出场则是严厉大哥的形象,狠狠给了乖儿一顿竹笋炒肉。由此小乖为了家庭和谐、为了侄儿不挨打,而抢着认错的乖巧,玉凝煽风点火对小亮儿的不喜欢、对小叔子的疼爱,以及汉辰治家的严谨已初见端倪!不讳言讲,当时吸引俺的是小乖的机灵乖巧,并且当时看到凤荣欺负小乖的情节,非常想帮小乖海扁大姐一顿!!会产生这种情绪是必然的,因为这是陌姐刻意的先抑后扬的写作手法,偶想许多的看官跟俺是一样的,对汉辰的喜欢是随着故事的发展而慢慢产生的!!再回顾《风》的开头,天啊,一片血腥,偶可怜的汉辰啊!看《代》时觉得乖儿受了委屈,再看《风》的开头时,顿时觉得小巫见大巫,相比于老杨对汉辰,明显汉辰对小乖要心疼了许多……犹记得,当时各位粉丝在评论中惊成一片,对老杨的讨伐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对小乖甚是得宠的不平淹没了留言区。俺总觉得陌姐写文是明暗两条线的写法,《代》初时多是从乖儿的角度出发,有许多以前的回忆,和对大哥的揣测,至后来渐渐引出了哥哥深沉的爱,汉辰铁骨铮铮的光辉形象得以彰显;而《风》开头却是从少年汉辰的角度,看到了当时社会的缩影,军阀相继上演的明争暗斗,民国的民风民俗以及在自己家里父亲对乖儿的溺爱无度等等。先前惨痛的遭遇为汉辰的深谋远虑,人淡如菊埋下了伏笔,而小乖的倍受宠爱也为他以后总是喜欢对家人撒娇,赌气,热血莽撞定下了基调。 汉辰偶以前说得太多,已不用再多说了(反正再说也是发花痴而已),单说说小乖,乖儿这是偶对汉威的称呼,在偶眼里乖儿永远都有小孩子的一面,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可爱孩子,然而平心而论乖儿真的只是孩子么?不是的,显然不是的。如果汉辰用一个铮字形容汉辰,乖儿就应该能得到一个敏字的评价,敏感,机敏,敏捷,这些也都是乖儿的特点。单说小乖的敏感,乖儿的身世却也可怜,母亲两岁就过逝世了,缺乏母爱,所幸他得到了父亲几乎所有的温情和恩宠,所幸他有一个贤慧温柔的嫂子像母亲一样的悉心养护他。然而,好景不常,父亲在他十一岁左右撒手西归,而嫂嫂也在不久之后病故了……宠爱他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全都不在了,他不得不依赖于原本很惧怕的严厉大哥,说到这里不由得佩服这孩子的适应能力,父亲、嫂嫂去世后他很快认清的现实,小心翼翼的讨好哥哥,在适度的情况下,顽皮撒娇,用孩子的可爱征服了哥哥的心,想起前面小乖的哪句:乖儿不敢了,就睡了一下下,这些稚语仍然让偶发自内的微笑!小乖是敏感的,怎么不敏感呢?嫂嫂死后不到一年,玉凝就出现在了家里,当然,汉辰急着娶玉凝的原因应该是需要贤内助帮着打理家务,可是对小乖来说,这个陌生的女人一出现就取代了嫂子的位置,还整日缠着大哥,这些怎能不让他气愤心焦。可以想象小乖在当时是如何的热衷于赶走女妖精的行动,再加上玉凝是十足的小女人,可不比娴如的温婉,最开始她对小乖也是不接受的,这样的两人凑到一起自然是轰轰烈烈的上演了一出叔嫂大斗70回的好戏!!!“战况”俞演俞烈,以至汉辰不得不上场跑龙套,担当“审判员”这样的职务,揍小乖是一定滴,相信对玉凝也没少解劝外加7出之条的威胁。终于玉凝发现小乖和汉辰根本分不开,一味针对乖儿只会让汉辰觉得自己不识大体;在小乖这一方面,发现赶不走这个女妖精之后认命妥协;就这样小乖开始了和新嫂嫂的相处!!乖儿是敏感、知进退的。想来跟哥哥生活虽说不上是寄人篱下,但是嫂子的脸色却是不能不看的!!然而偶们乖儿极有原则,可以把玉凝当成亲姐姐,但嫂子这个称呼却只能留给娴如,思及此,不得不让人感动,因为这种坚持往往要以皮肉受苦为代价,但是小乖儿却坚持了下来,这对孩子来说太难得了。俺对小亮也很同情,可是,始终觉得,汉辰在小亮的问题上固然处理得不好,但小亮儿也没有像小叔一样主动去适应生活,拿出十八般武艺讨父亲的欢心,父子失和汉辰和小亮都有责任不能只责怪任何一方。 由于俺上不了**,所以赶出一篇杂感作记念吧!!!写得很急,在听到大家要相会于**,自己去不了时焦急动手赶工的,好像在说废话,笑,勉强算是杂感,将就看吧!(小声说:陌姐啊,随着剧情的发展,韵柔的暴力因子异常活跃,异想天开,能不能给俺安排一个捧打狐狸精的情节啊!偶要跟狐狸精PK!!!泪流成河……偶的脆弱的心灵啊!在妒火中被烧成了滚烫的烙铁,迫不及待的想要烙上狐狸精的身!!!俺在说什么呀????总之……总之……啥也不说了,陌姐你能明白吧!!!流泪而下) 另:永远记住918,勿忘国耻!! 发表人:韵柔用户类型:初级VIP2008-9-1818:55:27回复(未完待续) [原创]祭碧盟 作者:耶律天心 [原创]祭碧盟 梁氏碧盟,天之骄子降于尘世二十有一年矣。其质高洁而性桀骜。一根傲骨,万分灵气;身世坎坷,千般怜惜。生于红尘是非之地,长于贫蛮瘴疠之境。以泥渠之污水为饮兮,以嗟来之残羹为食。独居于彼岸污秽之地兮,奔走于餐厅贫居之处。然梁氏集日月之精华兮,承山川之灵性。其才华也,则日月不足以争其辉;其性情也,则寒竹不足以喻其孤高;其容貌也,则可与潘安、宋玉媲美。 无奈造化弄人,生而失父之护持,幸得慈母怜子,又得杨门舅父相教。授之以处事之法,教之以为人之规,传之以飞行之术,赐之以衣食学费。初出茅庐而翱翔于蓝天兮,人皆羡“苍鹰”之传奇。 天性情种,愿效司马文君;至死不知,其非汝之良配。 可知汝为襄王,其非神女;汝是相如,错认文君?呜呼!情种即为情冢也,盖缘金氏之欺骗;及至事发,汝虽随死亦未有悔。岂不知痴盼生死相随之人,始终相欺矣。唯愿得一日家庭之和乐,终不可得而。 及至殁矣,盖师长亲朋之竭力,无力救矣!唯愿一死,红尘之繁杂,至亲之纠葛,爱人之背叛,今世前世,不过皇粮一枕,梦醒缘散,无牵无挂。 碧盟生而不见其父,其后于敬畏师长、生身之父、至爱伴侣、手足知交缝隙间费尽心力,千般心事,万般委屈无一人可与之言,碧盟之勋,必满怀绝望,唯有一死以求解脱而! 碧盟既殁,焉知非其福也?不必进退不得,受尽亲情煎熬;不必左右为难,受尽爱人欺骗。羽化登仙,魂魄超脱于红尘之外,无拘无束,终可洒脱,了无牵挂。 碧盟长逝,哀乎痛哉! 碧盟长逝,莫悲莫伤!红尘之繁杂,终可释然,岂非碧盟之幸矣! 三柱清香,一杯薄酒以送碧盟之魂,安息! 发表人:耶律天心用户类型:包月用户2008-10-2221:28:48回复(未完待续) 一个时代的悲哀 by 沉重如水 一个时代的悲哀 作者:沉重如水 一直在追陌大的文,从《代人受过》一直到现在的《年少天纵1931》。实在是佩服极了陌大的文风,恢宏大气而毫无矫揉造作。因而,《代》文在晋江连载的时候,也曾经写了几篇长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前传《天下风雷》,在追文至今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却每每觉得有心写评,无从下笔,如鲠在喉。 很久没翻过《代》文的长评了,记得谁说过,《代》文缘起于一个大家族的内部纠葛,僵滞关头戛然而止,由胡子卿的入局,掀开了更精彩的一个舞台,家事变国事,大开大阖,气势非凡。我每想起《代》文,就联系到奔腾而下的黄河,尤其壶口瀑布,当真是浩浩荡荡,气吞龙象。 但是等到了《天》文,就完全失去了这种昂然自若的快感。或者就像偶然形容的“家国天下最后一代的孝子忠臣”。因为是最后一代,就免不了末世的悲哀,黄昏时苍茫的草原,再美也要笼罩着血色残阳的光泽,即便知道明天依然有阳光普照大地,也不能不抗拒坠入黑暗的无可奈何。也许这意味着一代的新生,但却注定了一代的衰亡,如辉煌的楼兰,终将要经过荒漠戈壁再成为神话传说,底色已是铅灰的沉重。 其实,《天》文已经看了无数次,尽管陌大是铺开局面描写了八大公子,但汉辰第一主角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即便有小七这样面面俱到的美玉在旁也无法掩盖。但汉辰这个第一主角也是最令人伤痛的。《代》文里的汉辰是人淡如菊的美好,尽管正统古板了些,严苛肃杀了些,却依然把一众辰粉迷得神魂颠倒。《天》文里的汉辰却是在修炼人淡如菊的过程齿冷心寒,把一众辰粉伤得五内俱焚。 或许,始终让我觉得《天》文沉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直到最近,再看《天》文的时候,也还是会有一些章节不敢反复。甚至每每想起,就觉得不可抑制的莫名心酸。 还记得《人间美味》里面,汉辰面对老帅难得温馨的目光时的惊愕,捧起鸡汤时的小心翼翼,听老帅史无前例的用疼惜的语气讲话时的腼腆微笑……仿佛是上天的恩赐。挂着眼泪点头的汉辰,在那一刻,恐怕是近乎于虔诚的感恩——为这空前绝后的慈爱。这恐怕是老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爹爹”的面孔面对汉辰吧,所以汉辰不知所措的腼腆了,然后用膜拜的态度喝下了鸡汤。如果是小七会怎样?大概挨打时就已经开始撒娇,喝汤时恐怕也要再耍耍赖皮。后文中小七回龙城救难挨了家法,老帅喂他喝汤,还要呕一呕,何况占了理的时候——有功不奖还挨了打,怎么也要大哥哄两句吧。汉辰不会,不会也不敢——如此的人间美味已经是至高的幸福,怎么还敢再奢求什么?从没得到过可以撒娇耍赖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经验。耽误一刻,也许就要弄巧成拙,“爹爹”就会消失不见。后退一步,你怎知那是天堂还是峭壁?所以,乖乖的喝下去,然后,记一辈子。尽管身上还火辣辣的,尽管心里是真的委屈,都比不上“爹爹”问的那一句“好喝吗?”好喝,当然好喝!穷此一生也不会忘记这样好喝的、唯一的一碗鸡汤。 可惜,美好的自欺之后,是更残酷支离的现实。是不是,始终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可是,在外蒙,在任何地方,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最爱的仍然是一碗鸡汤。“爹爹”给的一碗鸡汤。虽然,再也不喝。 十六岁的那一年,在汉辰的记忆里,应该是生命里的一道清晰的分水岭。这里,他至高的荣誉和被放逐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四个月的分别不敌乖儿午睡的娇憨。奋力拼搏赢得的军魄寒剑也许还不够格换来一句夸奖,但没想到,这最磊落的欢喜,甚至不值得一个肯定的眼神。如果您不是那么吝啬,我总能找到一点点的希冀,我很努力的探寻着,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如既往。以前,我很平凡吧。以后,我依旧很平凡吧?应该再挣扎一下吗?也许您心里是有赞许的,但是,算了吧,谁知道呢?反正我不知道。男孩子的成长应该崇拜父亲,但再伟岸的崇拜也会在无休止的伤痛中崩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造成崩溃的只不过是积累的过程。像添在命运天平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有了太多太多,所以即使这根稻草很轻,我也终会受不了。人是一种有记忆的动物,逃避痛苦不过是本能。伤痕累累之后怎么能还没有一点戒心?何况是对父亲,这样一个在生命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一个瞬间,又仿佛是一辈子。感觉汉辰被突然撕裂成两半。一半就此停驻在原地不动,徒劳的挣扎着跳脚,却一天天被高墙包围,坚如磐石,密不透风。如同圈禁的恐惧,直到没有一个人听得到他的呐喊,甚至他自己。仿佛屠城后倒在血泊中窒息,只剩下沉闷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夜半醒转的时候,一跳一跳的疼。另一半则飞速长大,彻底失望的那一刻,属于杨明瀚的岁月悄然展开。人生开始像竹节拔高。竹如君子内中空,中空则无心,无心则无伤,无伤则不倒。还需要在乎什么?别放在心里,就再也不被伤害。 后来看到小七为救龙城兵变回家,挨了打又被扔在柴房里,老帅晚上趁无人时者返回去看他,心酸难过的场景,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不是为小七,而是为汉辰。白天疾言厉色的老帅是威严的一家之长,夜半没人时,他是小七的大哥。下手再怎样狠辣,语言再如何狰狞,他心里留出一方柔软的天地给弟弟疗伤,看着结冰的半盏残水,内心惊骇。这样的慈悲,太难得太稀有,小七和乖儿已经瓜分殆尽了,不会给汉辰,也没的给汉辰。从开始哭着嫉妒到最后笑着羡慕。君子坦荡荡,大丈夫顶天立地,所以汉辰的字典里没有嫉妒。被摔碎在母亲脚下的汤碗,多少次令人心悸的对比,所以汉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羡慕。被赏了一口饭吃的孩子,看着“光喝米汤怎么行”的孩子。小七在或不在,都证明了汉辰——不过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而已。所以,除了定定神,讷讷地说“不糟踏好东西”,还能做什么? 不是长子而胜似长子的尴尬。我已经明白我永不是你最看重的那一个,尽管我和他一样,背负着这华丽而沉重的枷锁。但是,可不可以只分给我一丝丝的仁慈,别告诉我,不过是一枚棋子的身份,随时会被踢出局的命运。 陌大补写的片断里,难得看见了几次乖儿挨打的镜头。彼时老帅尚健在,听闻爱子挨打,那一份惶然焦急跃然纸上,衣冠不整便赶来相救。乍着双手的心疼,遍抚儿身舐儿面,宛然慈父——乖儿的慈父。唯恐伤及丝毫的抱了乖儿离开的背影匆匆,是急着去给乖儿上药。未尝得父亲一次拥抱的汉辰每每低了头不愿、不敢去看。这情景如骄阳刺目,刺了他心酸,刺了我流泪。即便已经坦然明白重臣与宠臣之别,即便已经默然不再奢求,心底却依旧渴望着什么。理智说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上却连自欺也做不到。这样光明正大的在眼前,其实自己穷此一生也不曾得到的奢侈原来如此简单。可是,于己,却依旧是一种奢侈。我还是想要的,却不会再要了。 如果汉辰想得到,如果汉辰说得出,他会讲什么?放我走吧,或者你们离开。请不要在我面前一次次上演这样一场温馨戏码,一次次让我越来越清楚的知道,原来我的父亲不是不爱孩子的,只是不爱我罢了。可惜,他实在太磊落,只好在心里揾英雄泪,永远是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总觉得汉辰实在是倔强执拗的性格,就像小七和小于议论的“讨打的性子”。小七每提及总是摇头叹息,说这个侄儿不懂得要乖巧些,学不会服软儿。从文中老帅的一些心理活动描写来看,如果汉辰能像小七一样嘴乖些,应该不会弄得父子如此僵持。但最近深思之后,却不免为他落泪。小七和乖儿实在是占尽了伶俐讨巧,汉辰即便能学会三分,恐怕也是为人见弃。因为老帅已经有了乖巧的孩子,所谓过犹不及是也。小七似乎从没有深思过他们之间那些细微的差别。记得在汉辰的印象里,老帅是最看不得男孩子掉眼泪的。所以汉辰挨打,总要忍痛不过时才哭,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哭出来,掉几滴眼泪已是极限。文中总说乖儿是极有眼色知道眉眼高低的,又说他像小七多些。想来小七的性格即便刚硬些,一下嘴乖的他在大哥手下挨打的时候难保不哽咽求饶。可很少见老帅如汉辰一贯的待遇的“打得更狠”。反而是每气极了,要堵了小七的嘴才不会被动摇。小七撒娇并得了撒娇的好处,所以觉得汉辰这样犟实在是傻事。但他不知道,孩子会撒娇往往是因为知道有人肯纵容。大哥肯纵容他,不一定就同样纵容“别人”。如果乞怜示弱注定不被怜悯,那么至少该给自己留最后一丝尊严。 于是看见小七教训汉辰要低头驯顺的时候,会没来由的厌烦。在老帅来说,小七无疑是比汉辰好的,站在一个更具优势的位置上,教导劣势者所谓的经验。尽管小七一定是无心的,对汉辰却像是一场施舍,无心的施舍。甚至更糟糕,因为只有连潜意识里都具备优越感,才会这样无心的施舍。比如我们打包那些过时不穿的衣物,送给乡下贫穷的亲戚。我们的善意,令他们承受不起。 这个系列里面的女性角色似乎都注定了悲哀,即使刚烈如凤荣。细腻如法的感知了什么却无法诉之于口,更不要提站在汉辰身边,彼此支撑。至多大太太捶打了汉辰说冤孽,凤荣掐着汉辰威胁告状给小七,娴如人前端放人后哭泣。仿佛只要汉辰肯低头,一切就雨过天晴了。可是天晓得,中空无心的道理要多少伤口才堆叠得出来。退去了伪装坚强的甲胄,谁还有重头再来一次的勇气?学会遗忘往往是长大以后,心已经被包裹上层层防备,所以可以所在里面不需正视自己的伤痛。 现实总会带来伤害。可这并不成为把伤害提前的理由。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像打预防针,有一些伤害,是不可以来自于家人的。否则将如同绝症病毒,日夜吞噬着我的精魂。即使连肌体一起切除,仍留病灶。直至死亡。 所以,杳无声息中,汉辰日渐的胆怯了。在物转星移之后。宁可还像以前那样漠视我苛求我吧,当习惯伤害如同习惯穿衣吃饭,请别再给我一点点光明的希望。这是暗示么?也许是我会错了意,这是明示么?也许是我做了个梦。我知道您可能是想对我好了,但是我不想接受这好了。万一,不过是您一时高兴的赏赐,我当了真岂不亵du?我自生来便被踩在泥里,云彩当然是好看的,我却已经不向往了。因为唯恐一觉醒来,又跌落在泥里。那样,还不如一直在泥里, 昨天又看《天》文,随手往下翻,看到汉辰一路行来的变化,心痛尤甚。小七和乖儿受委屈,我会心疼,汉辰受委屈,会心痛。心疼可以拢他在怀,好言宽慰,软语相哄。心痛,却只能提着一口气旁观,怜惜对他等同于侮辱,除了抽丝剥茧般把伤口往复剖析,你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感同身受能够配得上他。 这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长存于汉辰的生命乃至这一整段历史中,无声的留下折痕。前后破碎分明,或者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悲哀。(未完待续) 苍鹰之死 by 我爱吃蛋黄 碧盟—悲剧的王子,他是骄傲放纵的,他是不羁潇洒的,他不幸的童年为他带来不羁的个性,小七叔的管教又为他赋予了对家国的使命感。他比汉辰真实激烈,比威儿叛逆大胆,当碧盟面对龙城无数灾民时勇敢且决然的用饮鸩止渴的方式为汉辰解了燃眉之急,而当面对接踵而至的父兄的责打时在面对对家国的大是大非上他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可怜他本是自由的苍鹰却被国家与命运推向可毁灭,当他一身伤痛的为怀孕的玉凝拉奏“魔鬼的颤音”时,他的悲情色彩便已发酵,他愿以所有来与魔鬼换取他心中的民族大义,我想当那自我毁灭的子弹穿颅而过时碧盟一定有解脱的快感~ 碧盟的爱情一开始便政治所污染,我想他到死的那一刻是值得庆幸的至少让他以为露露爱他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在结局之处露露受到所有罪有应得的报应后噩梦中被恶鬼所困扰那时她梦中拯救她的骑士是碧盟,而且她想到死时要去找的也是这一生最爱她的碧盟,但我想那时碧盟不会再要一个最高明的谎言家,一个日本女特工,一个一次再一次背叛他的女人~~~ 碧盟志死我在子卿的一句话中释怀,“如果碧盟活着看着他的苍鹰大队在不发一枪的情况下被日本人赶出东北他一定比死还难受”。我想作为苍鹰而死的碧盟这样才更让我们心碎~~~(未完待续) 罂粟花开——关于露露 By 玉冰霜 画堂春——红蔷 生平歌舞牡丹楼, 灯影日新人依旧, 轻姿曼步与明眸, 朱红罗袖。 近来花前常病酒, 蔷薇映得人面瘦, 当日江边一别后, 怕倚高楼。 读这首词,却莫名的想起她——金露薇,露露,总是清澈而纯净的出场.耳畔间想是响起浪漫中透着端庄的假面游行。这首百听不厌的旋律尽透了神秘的诱惑,高调而又内敛。稳健的舞步高贵中流露着骄傲。激昂,狂热的境界,铿锵有力的步伐,碧盟和露露以幽雅的舞姿征服整个舞池。华光下,露露犹如盛开的花朵,眼角余光流淌之处,也成了一片春景。 总是柔曼而忧伤的记忆。几朵雪白的茉莉插在鬓间,倚着窗栏,几阵风吹来,吹散了露露的云鬓。“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歌声似高山流水,却夹杂凄婉哀怨,无奈苍凉,纠结了女孩子无限的心事。如泣如诉,催人柔肠寸断一般. 露露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虽毒,但盛开的万种风华,让多少世人迷醉,只一眼,就够了。露露的结局很悲惨,最初的风华和际遇,最终不过象漫天舞蹈的花瓣,在时事的变迁中缓缓翻卷、款摆、零落,零落成再也无法把握的,不知结果的悲惨时光。或许她的各种美都有目的,阴谋。也或许是上天早已冥冥注定了她的报应。而我,却不舍。经常很自私的想,如果有下辈子,碧盟一定还会等着露露,因为,他不后悔。太阳已经落了,剩下的,是一抹血红的颜色。苍茫中,一个凄凉和残破的身影,静静的靠在铁路旁,万种风华,早已似水东流…… 朦胧之中,耳际旁又响起了浪漫而不失庄重的假面游行。只可惜,舞池上只有一束随音乐而舞动的白光,仿佛,那一双璧人还在尽情的舞蹈。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第一次为陌陌写书评,多多指教!)(未完待续) 子卿汉辰西京之行 【这章在第八章《停案》后】 西京总理府何文厚的办公室,窗台边一盆兰花油绿的叶子青翠欲滴,阳光下幽静清雅。 汉辰的目光一直凝视着这盆兰花,心神却飘然远去。 “杨司令,看花呢?这盆花还是胡副司令送总座的,总座很是喜欢。胡副司令真是个精细的人,性子就和这兰花一样淡雅无它。” 汉辰的目光从窗边收回,端坐在沙发上的身子依然直挺,如青松一般屹然。 “翁夫子,总座还没开完会吗?”汉辰问,端正的姿态仪容令翁夫子这总统府秘书长都侧目想看。 翁夫子赞了句:“人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看杨司令这一丝不苟的做派,当人背人都如此严谨,真是令人敬服。” 从翁夫子这话外之音,汉辰心里已经明白,怕他还要再这冰冷的沙发上长坐下去,再坐一个钟头、两个钟头都为未可知。他从清晨“奉召”来总理办公室等候“召见”已经坐等近三个钟头,三个钟头中得到的解释都是“总理有要事延误,请杨司令稍候。”,然后这一“稍候”就到了中午。 “杨司令,刚才翁某去会议室看了看,会是散了,可是总座留下胡司令在谈话。” 这类的托词汉辰这三个小时听了数次,于是汉辰仍旧一脸谦和的笑意说:“不妨,汉辰在这里等。” 翁夫子勉强的笑笑解释:“杨司令,真是不巧,赶巧总座今天这么忙,都是意外的事情插进来。让杨司令在此久等。这也就是杨司令涵养性情好,若是换了胡司令,早就和我们大吵大叫了。他那个少爷性子犯起来,谁的帐也不买。” 汉辰笑笑,提到好友子卿的任性,他情不自禁发笑。 子卿的骄纵任性是人所共之,私下里大家都戏称子卿是“混世魔王”。怕这天下能阻挡住他大少爷天马行空的脚步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子卿的父亲胡大帅,可惜日本人一堆zha药已经把胡大帅炸上了天堂;另一位就是子卿的结拜大哥何总理,虽然对子卿这位小兄弟格外偏宠估纵,却也能板起做大哥的威严对子卿假以辞色。 “杨司令稍候,翁某这就去看看总座忙完没有。”翁夫子刚要转身,门却开了。 走进来的一位灰色哔叽中山装的青年望见汉辰惊愕的问:“伙计,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呢?” “唉,继组,会议上那边完事了吗?胡副总司令和总座可出来了。”翁夫子问。 侍从室的副主任张继组一脸的惶然:“出来了,早出来了。你们是等总座呀?他带了小胡回家吃饭去了。” 翁夫子得舌头如被风膻一般瑟缩着,转头尴尬的望向巍然端坐在沙发上的杨汉辰。 停滞片刻,翁夫子才试探的说:“杨司令,翁某看,不然,杨司令先去用餐,待下午再来。” 不等杨汉辰答话,张继组恍然大悟的问:“啊,伙计你从早上就在这里奉旨候召,等到现在也没见到老头子?” 翁夫子给张继组递个眼色,然后陪了一脸温和的笑说:“总座今天的急务过多,没有腾出时间来接见杨司令。” 张继组从翁夫子的眼色中似乎测查出些隐意,忙支吾着笑了说:“看来你赶得不巧了。” “继组,你和杨司令是莫逆之交,请杨司令去食堂吃顿便餐吧。”翁夫子提议,极力在缓和气氛。 张继组却张张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中午,你看,不巧,我中午约人了。” “翁先生和继组兄都不必为汉辰费心了,汉辰在这里等候总座,你们都去吃饭吧。”汉辰坦然的说。 此时,证明了他心里的推测,何总理根本不是公务繁忙,而是有意罚他坐冷板凳,给他颜色看。张继组的神色已经掩饰不住仓惶,定然是对何总理这种把戏司空见惯了。连这位好友此刻对他都唯恐避之不及,怕何总理的怒气是隐而不发呢。 “老头子平日吃饭都很快,一碗稀粥一杯白水,猫食儿一样。不过今天小胡要是跟了他去,插科打诨的一闹,不定又要吃到什么时候。”张继组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露骨,有些实在对不住朋友,忙缓和氛围说。 翁先生听张继组提到胡子卿的活泼顽皮,也不由放下了话语中的小心拘束,如平日闲谈般笑了摇头说:“上回,子卿不知道怎么惹了总座恼怒了,巴巴的在这屋子里对了墙上先总理那‘天下为公’的字面壁思过。哎,总座就坐在桌案边批改公文,子卿就在那里站着。”,翁先生说到这里风趣的指了指对面墙上的那玻璃镜框里装裱的“天下为公”四个赫然大字。 “这子卿呀,是笔挺的面壁站一会儿。可这身子拘住了,心思还乱跑呢,他不时的偷偷回头望望总座,总座一抬头,他就慌忙转头面壁,总座看得是又气又笑直摇头。后来总座去开会了,呵,他就放了羊了,长舒一口气喊我说‘夫子,快帮我去侍从室讨杯小张他老婆做的冰梅汤来,我才在侍从室见到了。’,边说着,这整个人都栽躺进沙发里舒服去了,还喊我说‘老头子’什么时候回来报个信儿。嘿,话音没落呢,这门开了。吓得子卿‘噌’的跳起来。” 说到这里,张继组笑得前仰后合接着说:“是了,我记得那次。是我刚巧进来,小胡还以为是‘老头子’杀个回马枪呢,跳起来一看是我,气得直踢我。” 翁夫子更是笑得露出一口掉得参差不齐的牙说:“后来继组走了,不一会儿这门又开了。子卿还以为是继组又回来招逗他,躺在沙发上还笑骂呢,他说‘你小子再来幸灾乐祸,不怕老头子捉到你煽嘴巴呀?’”,说到这里,翁夫子笑得实在说不下去。 张继组才揭秘说:“结果开门的不是我,是‘老头子’回来了。” 汉辰忍俊不禁,但还是好奇的问:“那子卿怎么办?” “怎么办?反正那天我都收工走了,他还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罚抄《曾文正公家书》呢。”张继组奚落的说,忽然敛住笑,犹豫的看了眼翁夫子,但又终于忍不住说:“伙计你也是,你就知足吧。你这几天不是没见到毛老三吗,知道他哪里去了吗?他从你的龙城办差事回来,人没救回来反带来一颗人头,老头子火冒三丈,这一怒,拿鞋底子把毛三的脸抽成猪头了。这不,他连门都出不了,没脸见人了。” 见汉辰诧异的看着他,张继组还有意向翁夫子求证说:“不信,你问翁夫子。” 汉辰暗笑,他当然明白,张继组是暗示他知足吧,他和毛兴邦是“同案犯”,老头子罚他坐冷板凳没打得他满脸花就是给面子了。 “昔日名倾天下的‘八公子’,竟然性情如此不一样。”翁夫子再次感叹。 汉辰听翁夫子又提起“八公子”,只是淡淡一笑,如清风掠过脸际。 那还是数年前,新闻界冠以当时他和子卿、继组等八位出身豪门执掌天下的“名公子”的称谓,当年新闻界还拿此大为炒作。 ------------------------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汉辰正襟危坐,窗台边那盆兰花上日光潜影渐渐缩短。雪白的窗幔在春风中拂动,桌案上一台小座钟发出阵响,一点整。 一阵匆促的脚步声,翁夫子返回来,一头是汗,愧疚的说:“杨司令,总座吩咐说,他下午要接待一个外国使团,怕是要改天再约杨司令谈剿匪的事。” 这个结果也在汉辰意料中,无非是老头子已经对他俯首贴耳规规矩矩的在办公室罚坐这大半天时间的举动满意了,或者就是在有意煞煞他的锐气。 “杨司令,总座还吩咐说,请你今晚去他的公馆里赴家宴,不过是小聚。”翁夫子的话音一落,汉辰反是周身不自在,老头子这可是打一巴掌揉三揉。 翁夫子见汉辰沉默,忙补充说:“胡司令也同去。”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胡子卿那一贯欢快活泼的话音先声夺人:“伙计,你怎么藏在这里?” 门一开,胡子卿一身猎装夹克,鸭舌帽,英气勃勃的进来,温润如玉的面颊,一双明润的眼睛笑吟吟的如春风入座带给汉辰一丝欣喜。 “都怨我,都怨我,耍无赖去老头子家蹭饭吃,生生害得你冷落在这个地方了。是当差的人疏忽了,忘记支语老头子一声,告诉他兄弟你还没走,罪过罪过,都是孝彦的罪过了。”子卿一连迭的抱歉,清癯俊美的脸上带着挚诚的神色,反透着几分率真,至情至信。这副洒脱休闲的装束,谁能想到他胡子卿是全国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 “走,出去找个club顺便坐坐,你也吃点东西。我去喊上继组。”子卿不容分说,牵了汉辰的手就往外走。 汉辰随了子卿来到秦淮河边的一条画舫,桨声汩汩,波光粼粼。 一位拖着乌黑发辫,一身水红色斜襟小衫儿的女孩子,怀抱琵琶低头来到船上。 汉辰微蹙眉头望了眼子卿,暗自揣测:子卿这个花花公子,他才婉拒了子卿去那灯红酒绿的酒吧的提议,他竟然来这秦楼楚馆,莫不是要带他来喝花酒? “瞪我做什么,知道你正经,我不过是看中了这里的格调优雅,没人打扰。” 子卿边说边吩咐副官带了女孩子下去,顺便打赏她几个钱。 张继组的眼睛却是随了那姑娘腰胯上漂移的辫梢红绳穗子溜溜儿的远去,恋恋不舍说“啊,真不叫几个姑娘来陪酒呀,这可是太折磨了。” 三人落座船舱,店家递上一碟盐水蚕豆,凉拌青瓜,又陆续上了几道清淡的热菜。 张继组牢骚说:“就吃这些?早说呀,还不如我请客去北极寺吃素斋呢。” 胡子卿说:“谁个给你吃,这不是明瀚还没吃饭呢吗。” 船家热了些花雕酒端来,张继组吩咐岸上的小姑娘说:“去拿些梅子来润酒。” “你也别怪老头子生气,他对你已经极尽克制了。没见毛三,老头子差点免了他的职不算,还要严惩他。”胡子卿开诚布公的说,余光扫了一眼正在船舷同小姑娘隔岸打情骂俏的张继组。 侍从室主任毛兴邦是张继组的上司,毛兴邦是何总理的内侄,张继组也和何总理沾亲带故。总之老何身边用的都是“自己人”,这点汉辰早就看清楚。 “只是伙计,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连我都看不懂了?”胡子卿毫不避讳的问。 汉辰疑惑的目光投向胡子卿,反有了几分生疏的距离。 “什么药?汉辰愚钝,还望胡副司令长官明示。”汉辰冷冷的说。 “凭谁会轻敌中计,你杨汉辰不是那种人,你绝对不会。这能不让老头子生疑吗?王赞辉好大喜功,可伙计你平日谨慎,十万大军被赤匪三万不到的军队诱入深谷全歼,怎么不去拦阻他?”胡子卿直言快语,心中疑问尽倾而出。 汉辰嘴角掠过轻蔑的笑意:“中央嫡系,天子门生,怎么能听得进我一个杂牌军军阀在一旁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汉辰就差总结出四个字--“刚愎自用”。 二人对视惨笑,各怀隐意。 “伙计,你我一直穿一条裤腿,中央上下谁不知道。你是我胡孝彦‘策反投诚’来中央的,孝彦是为你担忧。可是,伙计,你不觉得这事诡异吗?你们前脚才去同赤党代表谈判,后脚王司令就人头顺流漂来。更可气的是,老头子下令扣押赤匪代表,结果你们却让那些代表闻风给跑了?老头子该不该生疑?该不该发火!” 汉辰把弄着手中酒盏,一副漠然的神情喃喃低语:“心中有佛,所见之处人人是佛;心中有鬼,所见之处人人是鬼。”,杯中酒一饮而尽。 “生什么疑?又怎么了?”张继组边说边挑了船舱帘进了画船,手里还耍弄着一个艳红色鸳鸯戏水的香包,特地将那香包凑在鼻子边陶醉的闻了闻。 胡子卿眼一抬,嗔怒的说:“小张,你这真是狗改不了……就不怕老头子知道了踹你。” 张继组轻屑撇嘴说:“我留了只耳朵听着呢,不就还是那桩事。老头子鞋底貌似抽在毛三脸上,实际不知道该打在谁的屁股上,不是吗?” 一句话逗得胡子卿哑然失笑,赞叹说:“到底是张继组,老头子的身边人,老头子一举一动一个眼色都心领神会。 胡子卿目光微敛,自生一段与众不同的丰美威仪,嗔怪说:“明瀚,你若再拿这些生分的话来呕我,我可真的恼了。” 汉辰微笑摇头,自斟自饮一杯酒,还未及开口,舱外忽然由远及近悠悠的荡来一阵铮淙的琵琶声,伴着莺喉婉转却略含幽怨的歌声:“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缀,翻惊摇落,两处鸳鸯各自凉!” 子卿“咦”的惊叹一声,推开小窗,却见一艘垂挂了两串红灯笼的蓬船从他们的画舫旁划过,船头一位妙龄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轻拢慢捻。 张继组嗔怪说:“早先上船时我说叫几个上来弹曲你们不肯,现在巴巴的追了人家姑娘看。” “‘曾因酒醉鞭名马,惟恐情多误美人’”汉辰朗然一笑说,“前些时候在报上看到这两句诗时,就想送给子卿最贴切不过。” 傍晚,子卿带了汉辰去何公馆赴宴。 汉辰迟疑的说:“子卿你先去吧,若是你我一道进去,反让他多心。” “你我不一道进去,他才觉得是怪事了。”子卿满不在乎的在路上选了一束鲜花,挑了淡雅的包装纸让花童包好。 汉辰说:“我只听伙计你的了,你是知道我最怕应酬。” 子卿自信的笑:“何夫人喜欢鲜花和朱古力。国内的朱古力她是看不上眼的,可是花她还是喜欢,女人吗,没有不爱花的。” 汉辰随子卿来到何公馆,管家引了他们来到后花园。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伴了天边灿烂的云霞,辉映得绿草如茵的花园幽静惬意中还散着清新的青草香气。紫藤萝架子上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簇垂沉着枝干,藤架下一张白色圆桌,几把椅子,旁边还有个秋千架。 秋千架上,一位拖着长长淡粉色纱裙的女子正在看画报。书页遮挡了脸看不出容貌,只看到烫卷的乌发上高系的一朵蝴蝶结,和秋千轻荡时那在晚风中的裙袂飘飘。 “Lilys,别再装斯文了,天都要黑了。”子卿对那女孩子嚷了一句。 画报放下,汉辰惊讶的发现坐在秋千架上读书的竟然是自己的女秘书何莉莉。也就是几秒的惊愕,汉辰自嘲的笑了。何莉莉是何总理的侄女,随他来西京,出现在何家也是自然。 “杨司令来了。”何莉莉一手牵了裙摆,淑女般腰肢纤软的走来。 “眼睛里就只有你杨司令,没有你小叔叔我。”胡子卿打趣说。 “啐!又来占我便宜。”何莉莉娇嗔的样子哪里象在龙城的跋扈霸道。胡子卿的话也不为过,子卿是何总理的义弟,莉莉是何总理的堂侄女,自然就低了子卿一辈。 胡子卿拆穿何莉莉对汉辰说:“伙计,你不觉得莉莉如今本份规矩多了,怕是被伙计你训练出来的吧?” 汉辰不由多看了莉莉两眼,似乎也注意到莉莉的娇艳腼腆异乎往日。 “我伯母说,既然回家了就要住在家里,所有我把俱乐部那边的房子给退掉了。” 正说着,远处笑盈盈的走来几个人,汉辰和子卿忙迎过去。 ------------------------------- 何文厚总理笑容可掬一副长者的风范,挽着夫人GloriaFu的臂从然向这边走来。 众人寒暄见礼后,何文厚招呼大家入座,整整长衫袍襟坐下,看了汉辰说:“明瀚,抱歉呀。今天让你空等了一场。” 汉辰忙起身说:“总座为国事繁忙,汉辰等候是应该的。” 何文厚挥手示意这个部下落座,转换了话题说:“家宴,小菜薄酒,自当是为明瀚兄接风洗尘,勿笑。” 高贵典雅的何夫人身着一件做工精致裁剪合体的黑色绸缎新式旗袍,滚了银丝边镶嵌水钻,几颗圆满莹亮的珍珠钮扣光泽夺目,颈上搭配的一串大珍珠项链更为惹眼。 何夫人介绍着桌上的菜肴对杨汉辰说:“这些都是秉章的家乡菜。起初嫁给他时我还颇不习惯,他们澹溪人喜好用茶水或白水泡饭吃,佐菜竟然是臭豆腐和虾卤瓜,或是吃些臭千张,霉干菜。” 讲到这里,何文厚自我解嘲般说:“不是有本书里说‘狗无胃而食粪,以其不知臭秽;蜣螂团粪而化蝉,以其欲修高举也。’,变狗化蜣螂文厚都无所谓。啊,明瀚博览群书,可记得这典故的出处?” “如果汉辰没记错,是出在沈复的《浮生六记》吧。”汉辰谨慎的答道,心里却奇怪何总理竟然也看闲书。当年他如获至宝般偷翻这段文章看,被师父抓到狠狠用戒尺打了几下手心。 “是了是了,明瀚果然是才子。”何文厚又打趣说:“一个地方一个风俗。我这夫人呀,则是天天吃菜叶子。我就笑她说,怕夫人是前世兔子投胎。” 何莉莉已经笑得闭不上嘴,展露一口漂亮的银牙说:“伯父初送我去美国读书时,我也是极为不适用,那里的美国佬都是吃菜叶子蘸蛋黄酱,凉面包里夹着酸酸臭臭的酸酪,真奇怪那也是人吃的东西。那时候天天做梦都是老家的醪糟汤圆。” 正在说笑间,菜已摆齐。 这时远处匆忙赶来一位穿着黄色中山装的人,直到走到近前,汉辰才惊愕的发现,竟然是毛兴邦。 毛兴邦一脸红紫青肿,原本不大的眼睛都被面部的变形挤成一条缝,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姨爹、姨母”,又和子卿汉辰见礼。 “啊!”何莉莉惊的惨叫一声,显然被表哥这副鬼模样吓到了,往伯母何夫人的怀里躲去。何夫人爱抚的安慰何莉莉,问了句:“兴邦不在家养伤,怎么来了?” 目光责怪的投向何文厚。 “啊,姨母,是兴邦听说家里有吃的,舔脸来蹭饭吃。”毛兴邦自嘲的笑笑。 “坐吧!”何文厚一声吩咐,毛兴邦坐到了汉辰对面空位上,汉辰才留意到,原来这空置的位置是留给毛兴邦坐的。 汉辰一抬眼,就能看到毛兴邦那躲闪不及,难堪又诚惶诚恐的目光,那副恐怖的面容还在这种场合展示,不知道毛兴邦心里做何挣扎。一看到毛兴邦青紫瘀血未散的脸,就让汉辰想起小弟汉威挨过家法后那惨不忍睹的屁股,青紫纵横。汉辰当然明白,何文厚是故意给他看的。王赞辉身首异处,赤匪谈判代表逃走,毛兴邦这顿打,虽然是何总理以家法代国法貌似惩治了毛兴邦,却是别有用心,正如张继组点破的,这是给他杨汉辰颜色看。 谈笑风生中,何文厚笑吟吟的为汉辰和子卿布菜,边谈着趣事:“有一次开会,误了子卿吃饭,子卿一出会议室就混去侍从室抢众人饭盆里的饭吃。听说是挨着饭盆翻了一遍,只把众人碗中的土豆全挑吃了。第二天就有人来求我,‘总座你下次可别饿着胡长官了,他不就想吃几块儿土豆你都请不起吗?’,似是我亏待了这个小兄弟。结果没两天,市井上谣言四起,竟然说是中央财政紧张,连胡副司令到中央都要落魄到同何总理的侍从碗里抢土豆吃了。据说那些天西京米贵,有人开始囤积大米,都是我饿着了子卿之过。所以我就长了记性,一散会就带了子卿去吃饭,生怕他再惹出什么故事,闹出什么民变。” 众人大笑,气氛轻松许多。明知道何文厚这话里或多或少有些杜撰的成分在,但也听得出何总理对胡子卿的厚爱偏宠。 “孝彦不过只爱吃土豆,就去抢了几块吃,看把毛三、继组他们几个小器的。”胡子卿骄矜的说。 毛兴邦费力的咧着嘴,表示他的笑意。 “没想到顾了子卿,就疏忽了明瀚冷落在办公室里等,罪过罪过。说什么也要补明瀚一顿饭。” 何文厚边说,边用小碟子为汉辰夹了一块儿桂花板鸭说:“明瀚,尝尝,这是西京的特产。虽然你龙城杨少帅吃遍天下山珍海味,这各地特色的小菜还是值得一品的。” 汉辰恭敬的端起碟子接过那块鸭子,就听何莉莉尖细的嗓音慢条斯理的说:“这可是麻烦了,我回去就要跟龙城财政厅的人打招呼做准备去。这杨司令回去龙城,市井还不传成了‘何总理如今国库空虚得更是不比从前了,胡副总司令好歹还能讨到几口土豆吃,如今杨司令可是饿着肚子回龙城了。’” 一阵爆笑后,众人边吃边聊,何文厚忽然提议说:“今天自家人聚会,只谈风月,不谈国事。老规矩,一人讲一个趣闻或是笑话。” 汉辰知道何总理兴致好的时候是有这个习惯,身边人习以为常,所以毛兴邦、张继组等人都不时备了很多笑话应付场面。 何文厚一改平日严肃威严的面容,一脸的笑意说:“文厚就来抛砖引玉,先讲一则笑话。就说一次天降瑞雪,雪下得铺天盖地。一位行人仰望天空吟诵了一句诗说‘大雪纷纷落地’,恰巧就过来一位当官的,看了漫天飞雪兴致勃然感慨说‘这是皇家的瑞气’,财主见到就凑趣接了一句说‘下个三年何妨?’,怎么这么巧一位农夫经过,气得跺脚骂‘放你娘的狗屁’。” 话音一落,子卿和何莉莉却是笑得不行。 “从来觉得伯父不擅说笑,猛然听伯父也讲这些世俗的笑话,就觉得逗笑。”何莉莉说。 何总理释然一笑,解释说:“不同人,不同立场,同是一场雪,见地竟然如此大相径庭。” 探寻的目光扫视众人,毛兴邦却欠欠身,口齿含糊的努力说:“兴邦来讲一则。” 汉辰的目光投向毛兴邦,如看一只在溺水挣扎的虫子。 毛兴邦说:“听姨爹谈到了下雪,兴邦反想起一个下雨的典故。说是一位秀才去一位财主家做客,恰逢天降大雨,秀才无法回家,只有赖在财主家不走。财主就派人递了个字条给秀才,那上面写着‘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啊,大家都知道,过去的文字是没有标点断句的。秀才看了会心的一笑,只提了笔加了几个标点断句,又命人送回给财主。财主看到就笑了,说,‘暂且留下他吧!’。你们猜财主为何笑?” 这个故事汉辰早就听过,怕是个很老的笑话。 就见毛兴邦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肿脸中露出一口黄牙,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自问自答说:“那秀才的断句把这财主那句话的意思改了,变成了‘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所以财主要说‘暂且留下他吧!’” 众人笑意中各有隐意,毛兴邦的目光却试探的望向姨爹何文厚。 “明瀚,从没听你说过笑话,你来讲一则。”何文厚并没理会毛兴邦的摇尾乞怜,反是将话转给了一旁静坐的汉辰。 汉辰推辞说:“汉辰实在不善于讲笑话。” “随便讲个趣闻也好。”何文厚说。 子卿忙说:“我来替明瀚讲吧,他平日就不苟言笑,怎么说得出笑话。” “哎…..子卿,你是跃跃欲试,也要等明瀚说完话。”何文厚阻止子卿为汉辰解围,“讲不出,老规矩,罚酒三杯。” 汉辰呵呵一笑,沉思片刻说:“笑话谈不上,不过前些时候有人在酒宴上出了个字谜颇为有趣,说来博诸君一笑吧。” “明瀚,吃菜。”何夫人用银勺子为汉辰布了一勺鱼米笋丁,汉辰微探身答谢,变继续说:“这是个字谜,打一个字。谜面是‘ 王司徒前去说亲 吕温侯高兴十分 美貂婵横目盼笑 董太师一剑横心’ 话音才落,子卿哈哈一笑说:“这个谜面有趣,谜底也太容易猜了,这不是个‘德’字吗?” “子卿兄果然聪明。”汉辰感叹说,余光留意了何总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何文厚笑答:“‘德不孤,必有邻’,明瀚题出得好,子卿答得也好。‘修德’为立人之本,所以先总理要说‘我一生的嗜好。除了革命外,只有好读书,我一天不读书,便不能生活。’” 何文厚看着汉辰会意的笑,有意转叉了话题。 而汉辰却留意到子卿已经抿嘴笑看着他,其中的意思兄弟二人心知肚明。 子卿眉峰一扬,兴致勃勃的说:“说到这破字的谜,孝彦反想起一个更有趣的。是说孔老夫子被困陈蔡,断粮七日,腹中饥饿难熬。” “子卿,玩笑要有个尺度,口中留德,莫要亵du先贤。”何先生谨慎的制止,汉辰心里暗笑,子卿这个顽劣的性子不定又嬉笑怒骂调侃出什么趣事。 子卿笑笑的说:“孝彦哪里敢亵du孔夫子,不过是个笑话而已。”,见何先生不再阻拦,接着眉飞色舞的讲:“孔夫子的弟子们见先生饿的不行了,就出主意说,不如去大户人家借点米来。于是孔子的徒弟子路自告奋勇的去敲门借米。出来一位老头子,听说子路是圣人的门生来借米,老人就说,门口有个字,若能认出来,就免费招待孔子师生;如果认不出,就一粒米也不借。子路一听就笑了,心想,自己是孔子的得意门生,什么字不认识。于是就跟了老人来到门口一面墙上,那墙上赫然写着一个斗大的‘真’字。子路得意的一笑,张开就不屑的说,这个不是‘真’字吗?。不想被老人赶了出去。子路不服气,回去对孔子一说,孔子就随了他来看,看到墙上那个字就敲开门对老人说,这个字念‘直八’。老人欣然的借了粮给他们。” 汉辰嘴角掠过丝笑意,子卿这个故事是点拨他的。 果然,毛兴邦懵懂的问:“为什么呀?” 子卿用筷子头敲了毛兴邦的头说:“孔子说了,傻小子,这年头,认‘真’没饭吃!” 满座大笑,何文厚笑得用手指了子卿笑得说不出话来,连连叹了说:“子卿,子卿……你这张嘴呀。” 谈笑间,汉辰几次寻机会想趁着何先生兴致好的时候解释一下王赞辉之死的误会,何先生却摇手说:“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吃过饭,众人谈笑风生,何先生带了汉辰、子卿、毛兴邦来到他的书房。 一进书房落座,何先生面容没了刚才的笑意,但神色还是平和。 汉辰说:“谈判一事,汉辰责无旁贷,此来西京,就是向总座请罪,听凭处罚。” 何文厚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密件,递给汉辰说:“你们看看吧。” 汉辰展开电文,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龙城反叛,西京危矣,东北平安。” 汉辰心头一震,蹙了眉头。抬眼疑惑的望何总理时,何总理在书房踱步说:“这是中央情报局截获的密电,电文破译后如下。” 何文厚的目光同汉辰四目相对,汉辰神色坦然。沉默几秒后,何文厚摸摸自己的光头笑了说:“文厚当即就喝令中情局封锁此情报,怕是敌人挑拨离间之诡计。谁反,何某也不信明瀚会反。” 汉辰嘴角挑起冷漠的笑,镇定的回答说:“总座明察,汉辰绝不会做乱臣贼子。” 何文厚哈哈大笑,脸色沉毅的加重语气说:“何某自然是相信明瀚兄,不然就不会在这里同明瀚兄笑谈此事,自有合适的人同明瀚你来核实问话。” 沉了沉,何文厚又说:“我已经吩咐中情局勿要庸人自扰。还有他们查来什么龙城水域布防图,何某也勒令他们不许再生事端。” 汉辰心头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骤变撩得方寸大乱,极力镇定了心思,面容上还是保持了处变不惊的说:“清者自清,汉辰俯仰无愧天地,自信褒贬自有千秋。” 子卿接过那纸电文费劲思忖的自言自语:“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真是有人调拨,那又是谁做的?赤匪还是日本人?但愿不是我们自己内部打来打去的哪位‘王爷’兴出的事端。” 何文厚收回电文,从茶几上拿起火柴,点着了纸,在汉辰眼前将这纸机密而事关重大的电文化为灰烬,扔在烟灰缸里。然后拍拍汉辰宽实的肩膀感慨说:“文厚是相信明瀚你对党国的衷心,绝对不会象马宝福、时风举那些见利忘义,三易其主的小人所为。” 汉辰此时的余光却落在书房墙上一幅《红梅傲雪图》上,延了汉辰的目光,何文厚望着墙上的画自嘲般笑了解释说:“这是夫人的涂鸦,她近来喜好国画,请了名师来指点作画。” 汉辰嘴里说着:“夫人笔法独特。” 心里却联想着何先生所提的“龙城反叛”的电文、中情局收获的龙城水域布防图,和眼前这幅梅花。这些同黄龙河顺流漂来的纹身女尸难道是种巧合?还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他杨汉辰不过是近些年才易帜归顺西京中央的军阀,怎么能令何先生彻底信任。易帜前后发生了那么多事,离离合合走到这一步,却也是不易。 出门时,子卿开车送汉辰回住处时抱歉的说:“本想今夜你我兄弟抵足而眠,同昔日一样促膝长谈。不过老头子留我在这里过夜,也推辞不过去。伙计你想开些,发生这些疑点,他不能不过滤,毕竟在他的地位上。” 汉辰抿嘴淡笑:“为了大局,难免受些委屈,这些汉辰都不会计较。”(未完待续) 都是瓜皮惹的祸 汉威的思绪不由回到两年前那个飞雪漫天的圣诞节。 汉威十四岁,穿上了新过门的大嫂玉凝姐姐在国外为他精心定制的漂亮西装,衣冠楚楚的挎了玉凝姐的臂去参加一个名流云集的圣诞晚会。 坐着八匹麋鹿拉着的洋车,冒着漫天纷扬的大雪,伴随一路圣诞歌声铃声来到一所郊外城堡。人们狂欢,跳舞,他尽兴的弹琴,赢得无数艳羡的目光和阵阵热烈掌声。 回杨公馆的路上,玉凝姐姐兴奋之余已经一脸倦意,贴靠在他这个小男人的肩头,淡雅的香奈儿香水气息频频飘入汉威的鼻头,令汉威忍不住和着冰天雪地的寒气贪婪的吸着寒香。 那时,玉凝姐姐玩笑的说:“你比你哥哥竟是好,多少让姐姐能倚靠。” 其实汉威原本也排斥这个中途闯入杨家,顶替去世的大嫂娴如当杨家太太的“后嫂子”,但玉凝姐姐身上总有与众不同的迷人气质吸引他,夹带着太平洋热带海风,潮润诱惑。 社交的场合,大哥深恶痛绝,玉凝姐却乐此不疲。就像这个白色圣诞,挽了他这个小叔子的臂也要去凑这份欢喜场面。 回到家中,大姐凤荣尖酸的嘲讽:“杨家是有头脸的人家。你男人不在家,可是野了你,吊了小叔子的膀子也要出去。” “大姑,什么是‘吊了膀子’?”贴在凤荣大姐身边的小亮儿好奇的问。 亮儿瘦弱矮小,丝毫没有继承杨家孩子身材的威武挺拔,平日间寡言少语,总像一只停留在角落里易受惊吓的小松鼠,忽朔的目光窥视着四周可能的危险。只有在宠爱他的大姑母凤荣面前,亮儿才偶尔显得活泼好言。 “小叔,大姑带来的新疆瓜果,给你吃。”亮儿大方的召唤小叔汉威过来吃瓜果,汉威就听大姐凤荣尖厉的嗓子制止说:“你个傻娃子,他们出去打野食吃够了,怎么没想着你?” 平素同大姐凤荣一项不和睦的玉凝在华嫂的伺候下脱去沾了积雪的披风,若无其事的笑了说:“明瀚这守旧的作风已经跟不上时代,今天去了那么多绅士名流都在诧异杨司令得缺席,为何要夫人代劳呢。” 话语里满是炫耀,边说边向楼上走去。 话音未落,猛然间听到玉凝姐姐一声凄厉的惊呼,整个人连滚带翻从楼梯上跌落下来。 巨响声惊得家中仆人纷纷跑来,玉凝姐的奶妈华嫂哭喊着冲过去,大喊了:“快叫大夫来!” 玉凝姐一脸的狼狈,华丽的礼服长裙被撕破,鼻青脸肿坐在地上哭泣:“瓜皮,楼梯上有瓜皮!”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亮儿,因为只有亮儿有这个口福尝空运来的罕见瓜果。 “你不要胡乱赖人!”大姐凤荣一把将亮儿拉到身后,忿忿说:“我才让下人打扫过楼梯,瓜皮早就收拾尽了。” 亮儿怯生生的缩在大姑母身后,惶然的目光望着四周。 “血!”不知谁惊叫一声,被扶起的玉凝脚下滴落着点点鲜血。 “快叫大夫!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华嫂大哭起来。 汉威惊愕得同众人面面相觑,家里无人知晓玉凝姐姐怀孕了。 “怀了孩子还出去疯野!大冷天穿裙子,踩高跟鞋,这不是自己作死吗?还诬赖亮儿,看你浪丢了孩子,龙官儿回来如何修理你!” 杨家上下乱作一团,大夫和护士匆匆赶来。 不多久门口响起喇叭声,大哥风尘仆仆的归来,在门口脱下黄呢军大衣甩给胡伯,大步冲上了楼。 华嫂在楼梯上紧张的四处搜寻。 汉威一眼发现在楼道下立在角落的一块瓜皮,那瓜皮滑稽的陷入玉凝姐姐跌飞的高根皮鞋尖细鞋根里,静静的躺在楼梯旁鞋凳下。 汉威机敏的用脚轻轻一拐,那高跟鞋连带了瓜皮钻进了鞋凳下。 华嫂焦急的揉着眼自言自语:“不会,小姐平白的不会摔倒。” 楼上传来玉凝姐歇斯底里的阵阵哭闹摔打,汉威惊恐的向楼上望望,华嫂却喊了声:“小姐!”,慌得跑上了楼。 汉威这才悄悄的将瓜皮藏起,拎着那一只高跟鞋进了兄嫂的卧房。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大姐凤荣一把抢过汉威手里拎的高跟鞋对大哥汉辰喧嚣的嚷:“她自己知道肚子里有孩子,还收不住心,踩了这么高的鞋子出去野,一脚雪泥回家上楼梯,不摔她摔谁。她怕你怪罪她摔掉了杨家的骨肉,就嫁祸小亮儿这老实孩子。” “明瀚,你要为我做主。我只顾了上楼时和大姐斗嘴,就没注意脚下,谁想到有瓜皮在楼梯上。” “亮儿!”大哥一把从凤荣大姐身后揪出来亮儿喝问:“你对阿爸说实话,你有没有在楼梯上扔瓜皮?” 亮儿惊惧的目光望向大姑,又慌忙哭了摇头。 “是,还是不是!说话!”大哥一巴掌抽在亮儿头上,凤荣气急败坏的推开弟弟骂:“龙官儿,你发的什么疯。亮儿说不是,就不是。你打他做什么?亮儿够可怜了,没了亲娘,偏赶上这么个歹毒的后娘。这不是存心要学武则天,拿亲生骨肉当赌注去除眼中钉害人吗?我可怜的亮儿~” “阿爸,亮儿没有,母亲她冤枉亮儿。”亮儿抽噎着说。 汉威立在一旁心里惊惑,亮儿从来不会扯谎,为什么此刻突然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谎言。难道那片瓜皮不是亮儿扔在楼梯上的?或是亮儿自己都没留意。 大哥寒芒般的目光射向悲痛欲绝的玉凝姐,没出世的小侄儿就这么没了,怕是谁都伤心难过。 “玉凝,是你怀疑有瓜皮,还是你看到了有瓜皮?” “我看到了,但已经踩上来不及了,就掉了下去。”玉凝哭了说:“明瀚,求你,给我们可怜的孩子做主。” 然后发疯般爬起来指着躲在凤荣大姐身后的亮儿骂着:“凶手,杀人的凶手。我的孩子,还我~” “大少爷,楼道和厅里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什么瓜皮。”下人来回话说。 满屋的寂静。玉凝姐还是疯狂的哭喊,摔着枕头,丝毫没了平日高傲如公主般的风度和教养,反如一个歇斯底里的泼妇。 大哥安静的近前,轻声问:“你想我如何处置亮儿?” “给我那可怜的孩儿偿命,一命偿一命!”玉凝姐红肿着眼,望向亮儿的目光满是仇恨。 大哥汉辰下颌微扬,紧抿薄唇,柔和的目光忽然变得如猎豹般凶狠,一把捏住了玉凝姐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 “姑爷!”华嫂惊叫了上前阻挡,却被汉辰用手一拦趔趄几步退后。 大哥手指着玉凝姐的鼻子尖,声色俱厉:“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女流之辈,我恨不得~” 大哥强压了怒火,攥紧拳头,咬碎钢牙般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这就是你的目的?” “哇~~”的一声,亮儿哭了起来,声声的喊着:“娘亲,娘亲你在哪里?阿爸要打死亮儿。” 屋里一阵唏嘘声,所有鄙视的目光都投向玉凝姐这个用心歹毒的继母。 8都是瓜皮惹的祸II “我有没有告诫过你,不要去抛头露面参加那些群魔乱舞的聚会。你自己失足铸成大错,还想借机除去亮儿。亮儿是不接纳你这个继母,可你又是如何待他的?你知不知道杨家家法有‘七出’之条。” 汉威一惊,他曾听说过这“七出”之条,就是不守规矩的女人会被杨家扫地出门。 玉凝姐姐若被赶走,就不会总欺负小亮儿这苦命的孩子,也不会在大哥面前搬弄是非告小状,撺掇大哥打他和小亮儿,自己却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热闹。想到这些,汉威也恨不得玉凝姐姐走掉,可想到玉凝姐姐偶尔对他的好,又心存不忍。毕竟玉凝姐姐是冤枉的,这真要成了《六月雪》了。 玉凝姐姐的娘家倪家是龙城有头有脸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做买办出身,生意遍及海外。 倪老太太闻讯赶来,见到女儿小产后的惨状痛哭失声。 玉凝姐姐的弟弟倪尔杰却不依不饶的对大哥汉辰喝道:“杨司令,你也不要仗势欺人太甚。我二姐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你知道她有多在意这个孩子,她一直瞒了你就是想在腊月初八你生日那天给你个惊喜。你若说她扯谎,好,那我们请侦探社来查证,我不信我二姐会拿这种事扯谎。若是证明了我二姐被冤枉,杨司令你怎么说?” 汉威知道大哥平日最鄙视玉凝姐姐家里的这个弟弟,作威作福的花花恶少,在国外镀金回来就目空一切。 形式一触即发,屋里只剩下扰人的哭嚎。 “我杨汉辰只看事实,看证据,你不要胡搅蛮缠。若是玉凝真是如此险恶的女人,我们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玉凝绝望的目光,喃喃说:“我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还在屋里看着妈咪,你在哭,你在对妈咪说,你还没能出来见见爹地,见见妈咪,你不想走,不想去那个漆黑冰冷的国度去。可妈咪太无力,无力去保护你,无力挽留你的离去,也无力为你申冤昭雪。孩子,别走,你留下~”,玉凝姐悲痛欲绝,一番言语感动了所有人。 “二姐,你哭什么?是你不听妈咪的话,鬼迷心窍要嫁给个军阀当填房,你自讨苦吃!”倪尔杰冷言冷语,指着汉辰大哥对玉凝姐义正词严般说:“他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还值得你为他一片痴情!” 倪老太太拍打着倪尔杰哭骂:“你二姐都这样了,你还不背他回家去。” “走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我去请侦探来查,这里的现场不能破坏,真要查出凶手还要下大牢呢!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我们杨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你们别胡搅蛮缠好不好。”大姐凤荣制止说,“快把你姐姐带走吧,杨家休了她了。” 大哥汉辰的目光再次投向亮儿,似乎在寻求确认,亮儿却慌忙躲在了大姑母身后。 汉威满心愧疚矛盾,他不能出卖了亮儿,否则大哥知道真相会打死亮儿;他也不能眼睁睁冤枉玉凝姐,这样不公平。娴如嫂子生前总搂了他告诫说:“乖儿,离地三尺有神灵,不能存心去害人,做人要正直。” 汉威哭泣着走到大哥面前说:“大哥,别赶凝姐姐走,瓜皮,是乖儿扔的。” “乖儿!”满屋寂静,大哥骇然的声音,目光中已经开始积蓄愤怒。 “你再说一遍,大哥没听清楚。” “不关亮儿的事,是乖儿扔的瓜皮。”小汉威哭了说。 “呵呵,真相大白了,果然如此。”倪尔杰嘲弄道。 “混帐!”一声呵斥,汉威被一个嘴巴煽得头晕目眩,跌跌撞撞的倒在胡伯怀里。 “明瀚!”玉凝嘶喊着,“不会,不会这样,乖儿在扯谎,不会是他。” 玉凝话音调得极其柔和向汉威招手说:“小弟,你过来,到姐姐身边来。姐姐谢谢你,可你不用代人受过,瓜皮不可能是你扔了,我们是一起进屋的,你在客厅,姐姐上楼。” 屋里窃窃私语声四起,凤荣骂道“:乖儿,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来添什么乱。” “小弟,疼吗?不哭了,姐姐这就走,不会再回来了。你也不必再担心姐姐拆你嫂嫂的那间房子,也不必再往姐姐的被子里放死老鼠吓唬姐姐。”玉凝姐揉着泪眼,推开乖儿。 是非似乎在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汉威眼见了被冤枉的玉凝姐姐在倪妈妈的催促下被子杰哥背起,一步步走向屋外。 走到楼梯时,汉威却挥舞着那块中间被高跟鞋踩出一个孔的瓜皮嚷道:“瓜皮在这里,是汉威扔的。” 奇峰突起,所有人的动作都瞬间停滞,木然的望着汉威手中的瓜皮。 亮儿吓得失声大哭,躲在大姑母的身后哭嚷着:“亮儿不要后娘,亮儿不要~~” 汉辰冲到大姐面前,一把推开大姐,将亮儿提起来质问:“是你干的?” 亮儿惊恐的止住哭声,大哥汉辰飞起一脚,亮儿飞出十米开外,没了生息。 “小少爷!”胡伯惊叫了和众人扑过去,大姐凤荣挥手就给大哥汉辰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龙官儿,你被这个妖精迷昏了头!爹在世能让你娶这么个疯女人进门吗?你还为了她打亮儿,你有脸去对九泉下的娴如和爹爹讲吗?” 边说边扶起亮儿搂在怀里说:“孩子从来没吃过新鲜瓜果,今天高兴得撒欢,随便扔了几个瓜皮,我是让人打扫过的。就是没打扫尽,你去责罚下人,打亮儿做什么?” 到此刻,玉凝姐才摸摸汉威的小脸苦笑说:“谢谢你,还姐姐和你未见面的侄儿一个清白。” 又将头贴在弟弟尔杰的面颊变低声说:“我们回家去。” “玉凝~” 大哥低沉的一声呼唤,在玉凝姐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玉凝姐将头往弟弟的肩窝里埋了埋,无声的离去。 那晚上对汉威就如噩梦一般。 亮儿吓得没了哭声,惊惧的面颊满脸是泪被大哥扯进了祠堂。 祠堂是不许女人进去的,大姐和家中的女眷都只有在门口哭叫。 汉威和亮儿被大哥关在祠堂里,面对大哥满是血丝的怒目,汉威能感觉到那场暴风雨的到来。 “亮儿,你太令阿爸失望了。阿爸这么信任你,从来没想到你会在这种事情上扯谎,你个孬种,你还是我杨汉辰的儿子吗!敢做不敢当,怎么还不如你这个不成器的小叔有胆色!” 一脚踢开汉威,亮儿被大哥扔到祠堂行刑的那条黑漆春凳上。亮儿两条瘦弱的腿在藤条下挣扎,汉威扑上去又被大哥喝骂道:“跪在一边,少不了你的!” “阿爸,阿爸~~娘亲~~爷爷~~救救亮儿~~”亮儿声嘶力竭的哀嚎,小汉威忍无可忍冲了上去,抱住大哥的腕子抢夺着藤条,被大哥一脚踢飞。又冲上来扑盖在亮儿身上,哭了嚷:“乖儿答应过嫂嫂,乖儿要保护亮儿。” “乖儿,你给大哥滚到一边去,再若造次,大哥把你拖到大门口打死,你信不信!” “小叔,让亮儿去找娘吧。”亮儿绝望的哭着。 而汉威静静的起身,忽然蹿起来抱住大哥挥舞藤条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杨府的大门口冰天雪地,皑皑白雪中跪着一个赤条条浑身是伤的孩子,那就是小汉威。 雪越来越大,他的身体僵硬,原本在浑身胡乱揉搓的手指也逐渐僵硬,眼皮疲惫的抬不起来,倒身躺在了雪地里。好松软的一床被子,除去了寒凉,还是很舒适,汉威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没了玉凝姐,没了亮儿,没了大姐,只有哥哥抱了他在怀里。 听说他是被门口的乞丐那五爷发现的。若不是那五爷饿的睡不着跑到门房讨食物吃发现了半被积雪掩埋的他,怕他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亮儿被闻讯赶来的外公和舅父接回去泉州,而玉凝姐也就此不再回来杨家。 有一次,大哥带他去倪家接玉凝姐,玉凝姐一身黑纱素服如修女一般头蒙黑纱,茫然的眼神望了大哥说:“我没有埋怨谁,只怪自己无能保护他。每天梦里,他都会用小脸贴到我枕边喊妈咪,他说他好想来世上看看太阳的光亮。”,接着哽咽难言。 噩梦般的日子持续了不久,汉威就被大哥毅然的送进了西南讲武堂,远离了杨家。直到今年春节回家,汉威才知道玉凝姐姐似乎和大哥和好了,而且玉凝姐姐又怀上了小侄儿。没了小亮儿在身边,大姐凤荣也随了姐夫去上海做生意,家中的一切恢复平静。如今亮儿又要回来,大哥身患绝症,怕不知道又会是一场什么样的好戏要开锣了。(未完待续) 第二卷17章 《伐子都》 汉威刚要再开口,身后的小亮儿紧张的扯扯他的衣襟,示意他别再多事。 汉辰威严的目光逼视汉威说:“演员上了台,就像军人上了战场,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撤,是撤不下来了。” 只见台上的魏云寒头顶银色紫金冠,雉尾翎,一身嫩淡粉色大靠,内衬白龙箭衣,红花彩裤,足蹬厚底靴粉墨登场。 粉面如玉,剑眉入额,明眸如星,皓齿似玉,一脸英气夺人,俊美的扮相一亮相就迎得满堂彩。 汉威随了胡子卿和大哥汉辰都是一路走一路看来到包厢,包厢内紧张得鸦雀无声,台下不明真相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而台上忍了伤痛的魏云寒却是唱做得一丝不苟。那因伤痛而微颤的身子,略显沙哑的嗓音反是愈发体现了戏中角色公孙子都的惊慌恐惧。 魏云寒唱得有条不紊,如成竹在胸,整场戏如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唱念作打无可挑剔,台下观众看得频频喝彩。 汉威的目光留意到戏台一角把场的老魏老板魏振飞,目光紧锁在云寒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作,人是正襟威立,但目光中却也满含忧虑。这毕竟是太铤而走险了。 检场的上来搭桌子,魏云寒在台边凑到跟包福宝跟前去饮场喝水。老魏老板破例用汗巾为云寒轻沾着额头的汗水,汉威听不到此刻这父子俩说些什么,心中只剩揪扯愤懑暗想:若是魏云寒在这高高的四张桌台上翻下出了事,或是从此重伤告别舞台,老魏老板会不会后悔?阵阵急促的锣鼓声中,魏云寒已经走向那高高搭起的四张桌子,全场的高潮到来。 观众屏息静观,长捏一把冷汗。无数的目光目送着魏云寒上了那难以逾越的高度。 隔了大靠,都能感觉到魏云寒那昨日曾被家法凌虐过的伤腿在高台上簌然打颤,满脸淋漓大汗在灯光下格外灼目,那四张高叠的桌子都在瑟瑟颤抖。 汉威的心提到嗓子,余光中发现把场在台上的魏老板也紧张拭汗,丝毫没了往日的临危不乱。 咬了发,魏云寒背转过身,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骤然间凌空腾起旋身,就见一团粉色迷花,从两丈多高的四张高桌上飞下,一个漂亮的“云里翻”身轻如燕般掠水而下,稳实的落在台上。上身不摇,下身不晃,紧跟一个硬僵尸倒地,潇洒漂亮。 全场喝彩声暴起,掌声雷动,兴奋的观众中仍不免一些人向台上频频扔着彩头。 包厢中两分钟的安静,胡子卿打破沉默脱口称赞说:“魏云寒不愧头牌大武生,艺高人胆大。” 汉威见大哥不出声,但目光却始终不离台上,而台边把场的老魏老板目光中也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魏云寒缓缓站起来谢场,脚步缓慢,极力掩饰着瘸拐。汉威这个角度好,看得真切,目送了魏云寒下场,也看见了魏云寒才到帘幕就忽然瘫倒的一幕,几名不及卸妆的师弟慌忙搀了魏云寒下去。 “走,去后台看看小魏。”胡子卿忽然起身。 汉威却见大哥汉辰目光瞟向楼下台前的贵宾席位。 方桌前坐着冯暮非和几位长者。听周经理提过,为了今天德新社的大戏,冯暮老特地从西京请了几位朋友搭飞机来看头牌大武生魏云寒的《伐子都》。而更惹汉威注意的是,冯暮老身边竟然端坐了露露小姐。 距离远也看不大真切,只见露露小姐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旗袍,罩了件珠衫,背对了汉威的位置。 汉威心里感叹,昨晚魏云寒为了露露遭了皮肉之苦,今天在台上又鬼门关里走一遭,不知道露露坐在台下看戏能否心安理得? 而家里的小盟哥,是否知道他为之疯狂打架而吃了顿军棍的美人,如今又伴随在别的男人身边呢? “嘴长在他身上,想去老头子那里告状随他。”胡子卿骄纵的少爷性子犯起,似乎根本不惧冯暮非这“太上皇”,一抖折扇喊了汉威说:“走,随胡大哥去后台看看。” “子卿兄!”汉辰嗔怪的低喝,话音里警示胡子卿不要太任性,不值得。 “报告!”胡子卿的副官小勇进来,在胡子卿耳畔低语几句,胡子卿眉头紧拧一跺脚骂了句:“一群废物!” 汉威总觉得大哥和胡子卿今天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定,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并没有让他知道。 “西京大雨,飞机都调动不过来。”胡子卿阴沉了脸,显然对这理由不满意。 汉辰也忧心忡忡的:“可是再拖,信号消失掉就会错过机会。” “小弟,你去后台替我和胡司令问候一下小魏老板。就说花篮,胡司令日后补上。” 汉威明白大哥是有意打发他和亮儿离开。 “威儿如今是你的机要秘书,你避他做什么?”胡子卿提示说,虽然汉威今天才报到。 包厢里恢复沉寂,汉威见大哥望着熙熙攘攘散场的人群,忽然提议说:“冯暮老请来的朋友不是飞来的龙城吗,那飞机还停在龙城机场。不如借来先救急吧。” “我才懒得去看那老头子的脸色。”胡子卿撇撇嘴,但也迫于无奈。 此刻的冯暮老在众人簇拥下已经向后台而去,汉威紧随在大哥和胡子卿身后尾随而去。 后台口一片混乱,拥塞了诸多的人拿了一匹匹的织锦绸缎料子、花篮等礼物送给魏云寒。周经理和魏老板一一答谢,解释说魏云寒拐伤了脚,不能见客。 后台,艳生等人正围了魏云寒捶胸灌水。 魏云寒靠在大哥云舒肩头,嘴中喃喃的说:“我没事。”,但气息微弱的样子已经没了台上的雄姿英发。 众人七手八脚正为魏云寒除去大靠,露出被汗水血水浸透的红色彩裤,白色的衬里上也沾了斑斑血迹。 小月仙在旁边捏了尖细的嗓子责怪说:“伤口迸裂了,这腿上有伤就去唱全武行,多悬呀。这若一个不留心,怕就和云舒一样了。” 一句话,魏云舒脸色阴沉,魏老板不知何时在身后,接了句:“这功夫都在平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只要平日功底好,什么情况都能应付。” 弟子们恭敬的称是,魏云寒挣扎着起身,却身体一抽,跌躺在大哥云舒怀里。 冯暮非踱步进来,胡子卿等人先后跟来,魏云寒强咬了牙要起身,被冯暮非一把拦住,嘴里啧啧感叹:“哎呀,罪过罪过。冯某不知道小魏老板有伤在身,不然无论如何也要惜香怜玉。” 随在冯暮非身边的人被这句调侃逗得哈哈大笑。 汉威心里愤怒,原来冯暮非这狗东西是来看笑话的,人心狭隘卑鄙到此地步也实属不易。 “魏老板,这就是您的不是。明知道令郎有伤,还应承了让他上这出大戏;明知道今天有大戏,还打他做什么?”周经理擦着一头冷汗,不停的说:“这多悬呀。” 小月仙也得理般埋怨:“就是这话说的呢。小毛子现在长大了,可是台柱子,这说打就打,万一今天出了事,德新社谁去挑大梁呀。” “这多亏了魏老板一顿板子,不然怎么能让大家看到今天这出千载难逢的精彩大戏。”冯暮非呵呵笑了两声,顿了顿,又连了四声“呵呵呵呵~”的阴笑。 魏云寒也“呵呵呵呵”的四声附和的笑,笑罢剑眉一抬,话语艰难却说得从容:“我爹为师为父,管教云寒是他职责所在;犯了班规家法受罚,也是云寒为人子弟应该担承的。” “一个个都很明白,就是明白着还去做糊涂事!”胡子卿嗔骂的接到,似是对昨晚的事仍余怒未消。 人群后面,汉威无意中发现了一言不发的露露小姐,微蹙眉头,静静望着躺在条凳上靠在哥哥身上的云寒。 露露一脸的怅惘内疚,云寒却抽搐着嘴角没有发现她。 身后一只小手拉了拉汉威的衣襟,回头一看竟然是小艳生。 艳生拉了汉威离开,边走边抱歉说:“让你受惊吓了。我们唱戏的是下九流,不比你们这些少爷命好,这种场面是常事,不足为奇了。” 说罢也落下两滴伤心的泪,娇美细润的面颊显得尤其可爱。 汉威好奇的问:“你大师兄的腿可也是翻桌子摔坏的?刚才小月仙老板不是说~” 艳生看了左右无人偷偷告诉汉威:“这还不都怪露露姐。她同大师兄好,师父不许。她们商量好要私奔,被师父抓了回来。大师兄就被打了一顿,恰是当晚有场《莲花湖》,下三张桌子的‘云里翻’非他出场。身上有伤,一走神,翻下来就断了腿,再也治不好。” 汉威“啊”了一声,没想到魏老板曾有过前车之鉴,竟然今天还如此狠心抓了云寒唱着九死一生的《伐子都》大戏。 艳生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汉威,似乎看出他的疑虑,解释说:“还不都是你们那位冯太爷,不管师父如何回绝,他都不依不饶。二师兄见师父和周经理为难,就出来说他能唱下这一场,不会给德新社丢人。” 汉威听得心里百感交集,刚要再问些话,却见露露飘然而至。 “露露姐,你行行好,饶了二师兄吧。”艳生见到露露在后台出现,慌得要跪下求露露。 一脸无奈的笑,露露秀目凝愁,双眉笼烟,惨然说:“艳生,你只替我带句话给你二师兄,告诉他,露露姐来看过他。” 看了露露走远,汉威忽然回味过小艳生刚才那段往事,不解的问:“艳生,不对呀。你是说你大师兄同露露有过情缘?如何如今露露小姐同魏云寒又~” 艳生解释说:“你怕是误会了。二师兄同露露姐不过是姐弟。” 一阵说笑声,汉威就见冯暮非摇了扇子走在前面,后面紧随了胡子卿和大哥,在频频解释着什么。 “子卿说笑了。谁不知道中国空军唯你东北军独大。全国上下的飞机加起来不到四百架,你胡子卿就独占了三百,你开口借飞机岂不是笑话呀?”说罢呵呵大笑。 东北离龙城南北之遥,冯暮非这话岂不是在刁难吗? “东北和西京几百架飞机,只冯某这一架飞机能飞了?子卿呀子卿,这明瀚不懂空军,你胡子卿是天上的少爷呀。这夜航驾驶全中国就没几个飞行员能飞,更何况外面雷电暴雨,万一出了闪失岂不误事?” 冯暮非话语嚣张令汉威听得忍无可忍。不就是开国元老吗,早生了几年多些岁数,站对了队伍当上个元老,有什么了不起! 大哥平日隐忍,汉威是知道的。但若非有大事要事,素来我行我素落拓不羁的胡子卿司令难得如此唯唯诺诺的小心应对,怕真是有紧要的事走投无路来相求。但冯暮非就是一脸奚落的笑,甩摇着折扇,拿捏着不肯吐口。 胡子卿终于压抑不住怒火,转身离去。 汉威忙追了大哥后面问:“大哥,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汉威能做的吗?” 小昭副官风风火火的进来,又是对汉辰低声耳语几句,汉威知道有要事。 果然大哥看看左右无人对胡子卿说:“要快了,再若过了今天,怕鱼就要跑了。” 胡子卿踢了脚墙,后悔的捶捶自己的头:“都怪我,留了这顿军棍日后再打也好。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乱子。” 休息室的屋窗外大雨瓢泼,一个亮闪划过天际,闷雷滚过震耳欲聋。 望着窗外大雨连绵,汉辰推窗迎了扑面而来的大雨指了天幕说:“子卿兄,万不得已时,这夜空就是今晚第二个舞台。” 胡子卿犹豫的跟过来,同汉辰并肩而立,望着窗外瓢泼大雨电闪雷鸣,迟疑的问:“你得意思,是让碧盟在天上试演另一出《伐子都》的‘云里翻’?”(未完待续) 第二卷18章 暴雨雄鹰 惊雷“喀嚓”一声在窗边响过,玻璃窗刷刷震颤。 接踵而至的奇事发生在这个不平静的雨夜,揪得汉威的心大起大落,仿佛自己也如魏云寒独立在那四张高高叠起的桌案上就要腾空跌落一般。 此刻,又将面临同样一场大戏的是小盟哥。但小盟哥即将爬上的绝不止是四张高高搭起的桌子,而是几千米的高空。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小盟哥要带着一身未愈的伤只身驾机去完成这非常使命。 看着大哥和胡子卿对视时那焦灼的眼神,虽然汉威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那哑谜般诡秘的谈话字里行间中,汉威能抵测到事态的严峻和无奈。小盟哥的飞行技术是国内外空军中都是首屈一指,怕眼前能点的将非他莫属了。 胡子卿愤然的骂道:“冯暮非简直是倚老卖老,他带来的那位外国飞行教练飞夜航该是可以的,但他就是~” “怕他也是不肯担风险,这一路上要飞跃高山峡谷,又是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二人对视片刻,又是沉默。 众人急匆匆的要离开时,忽然发现亮儿不见了。 汉威记得去后台时亮儿还跟在他身后,怯生生的望着魏云寒腿上被血汗打湿的裤子和一脸痛楚的表情,拉着他的小手不停颤抖。不过转眼的功夫,却不见了亮儿。 汉威忙说:“汉威去寻他。” 大哥的脸色阴沉,说了句:“不必,我们走。” 亮儿不知不觉中就惹祸了,小昭副官跟随汉辰多年,知道司令的脾气秉性,偷偷对汉威说:“汉威你陪司令先走,我吩咐人去寻。” 一路上汉威忐忑不安,不知亮儿到底去了何处。 回到家,随了大哥和胡子卿阔步上了楼梯,才听跟在身后的胡伯说,表少爷才退了些烧,刚睡下不久。 幽蓝的壁灯光亮映着碧盟惨白的面庞,眉头依然痛苦的紧拧,但鼻息却十分匀促。 微侧了身枕着手臂睡得像个孩子,嘴角偶尔抽动,脖颈上那根红线系的碧玉十字架搭在臂上。想到夜里高烧时胡话乱嚷的那些话,汉威也不知道小盟哥年纪轻轻曾经历过多少沧桑磨砺。 微翻个身,薄柔的睡衣下露出半截颀长结实的腿,狰狞的伤痕显露,血肉粘粘,尚未凝痂,触目惊心。 胡子卿凑到床边,用手背试试碧盟的额头,迟疑片刻,向汉辰摇摇头,暗示他,碧盟还在烧。 起身拉了汉辰就要离开,失望的说:“怕是行不通,Eddie的状况不好。” “可就这么坐失良机了?” 汉威看出大哥的不甘心。 就见大哥汉辰咬了薄唇,几步来到小盟哥床前,拍拍他低声呼唤:“小盟,醒醒。” 迷蒙中睁开眼,看清是汉辰和胡子卿,碧盟猛然一个翻身坐起,整整衣衫规整的样子起身。 听胡子卿说明来意,大致讲了事情的进过,并要将一个机密的密码箱送到越州司令部,碧盟起先没说话,一瘸一拐来到窗前拉开窗幔,看了看漫天大雨。 汉威想,小盟哥怕是在犹豫,或是无声的拒绝。夜幕中一道耀眼的电龙飞过,喀嚓一声惊雷,碧盟回过身,却出人意外的一口应承说:“可以,我去!” 汉威本就觉得这个决定很惨忍。板子打在小盟哥身上,皮开肉绽烧得彻夜难眠的是小盟哥,却让他忍了伤痛去执行常人都望尘莫及的夜航任务,如何两位大哥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 汉威照顾小盟哥梳洗更衣,大哥汉辰和胡子卿去书房等候。 汉威借机问:“小盟哥,你的伤,能行吗?” 碧盟只是不屑的笑笑,在镜子前忙而不乱的梳理头发。 “外面下大雨,西京过来的外国教练都不肯飞。”汉威提醒,见小盟哥毫无反应,终于按奈不住点破说:“小盟哥,如果不行,就回绝大哥和胡司令吧,你身上有伤。” “不就是刮风下雨吗?见多了。”小盟哥说的若无其事,换上一身飞行夹克,英姿飒爽,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香口胶,递给汉威一条,边轻松的说:“军校时一次飞行,我开飞机在两千米高空做打滚的动作,却发现自己身子忽然飘了起来,离开了飞机,吓得我一把抓住了机舱外的钢管。你猜怎么回事?” “做梦梦到的?”汉威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可思议。 碧盟笑了敲了他一个暴栗说:“是真事。我上飞机一马虎忘记打保险带了,飞到半空一演特技,大头向下掉出机舱了。幸好平日技术过硬,眼明手快抓了钢管爬进了飞机,不然没有降落伞就掉下来肯定摔得粉身碎骨了。” 碧盟边说边笑,挪着沉重的步子向书房去。他推开了汉威伸来搀扶的手,只是偶尔去扶一下栏杆。 汉威觉得眼眶发潮,嗓子里也是一阵涩涩的感觉,小盟哥总是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雨夜中那吉普车的尾灯照出如霰的雨雾,汉威随了大哥和胡子卿来到飞机场亲自送小盟哥“出征”。 胡子卿的大手按在碧盟肩头,紧紧的握握,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碧盟接过胡子卿递给他的一个铁皮箱,潇洒的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雨中的飞机。 漫长的等待,入夜的寒凉让汉威不时跺脚揉手。 机场内士兵们在忙碌着将一架飞机停入机库,机修师跑进调度室解释说,这是西京航空委员会借调给冯暮老使用的飞机。 汉威心中鬼火顿起,这些大员,尸位素餐,关键时刻都不顾大局,真是该死。 “冯暮非这个断子绝孙的,果然没有骂错他!”胡子卿愤然骂道。 汉辰一笑说:“这话未免刻薄了些。” “骂错他了吗?西京多少人这么骂他,难怪他儿子都死光,娶了多房小妾也生不出一男半女。他是坏事做绝,老天报应。”胡子卿奚落说。 汉威听得有趣,反有些报复的快感。 汉辰说:“冯家的几个儿子不都是为了革命献身了,付出的比常人多,所以期望回报的比常人多吧。胡副司令长官口下留德,小心再被传到老头子耳朵里,生出是非又要罚你了。” 骂过冯暮非,又谈论一阵魏云寒,寒凉的雨夜里分分秒秒都是难熬。 汉威看着胡子卿在屋里不停踱着步,终于哈欠连天,用手帕捂住鼻子说:“不行,我要回去了。” 神色反常的就要匆忙离去。 “胡大哥着凉了吗?”汉威关切的问,刚凑过去,却被胡子卿怒然一声呵斥:“别过来!” 吓得汉威愣在原地不动。 “你们快送胡司令回去。”汉辰吩咐众人送胡子卿离开,困惑的目光望着大哥想寻求答案。 汉威无比委屈,他做错什么了?胡大哥为什么一反常态向他发火。 大哥视若不见的立在窗前凝望夜幕,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最终剩下房檐下的点点滴水。 雨停时,天光微亮,远处的天际呈现鱼肚颜色。 而胡子卿也驱车赶回,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俨然同两个小时前仓皇逃离的胡司令判若两人。 汉辰和胡子卿不时看表,并肩走到湿漉漉的机场仰视天空无限期待。 太阳升起来了,金光万丈映衬朝霞漫天。天边渐渐出现了一个耀眼的亮点,如一颗灿熠的晨星,又如夺目的钻石。渐渐的,那亮点变成银色的小鸟,那银鸟由远而近,渐渐变大,是一驾银翼驱逐机,那是小盟哥的飞机。 汉威惊喜的跳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帽子向着天空叫嚷。 飞机冲向跑道,闪电般的疾驰又渐渐停稳,但机舱里却久久没有人下来。 汉威才兴奋起来的心忽然凉了下来,小盟哥,小盟哥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卷19章 狭路相逢 银翼飞机静静的停在跑道,背后是远处延绵青山,朝霞绯红的天幕。 晨曦下的飞机宛如一只骄傲仰头在原地伫立踯躅的雏鹰。 迫近机舱时,也没见到里面的动静,汉威的心随了每一步的迈出渐渐下沉。 爬上机舱的机场务勤的军官向远处候机室里的弟兄们挥挥手中的小旗大声喊着:“快来几个人!” 汉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却被众人拦下。 小盟哥在众人的搀扶下出了机舱,摘下飞行帽,厚重的连身飞行服,狐皮领立起遮了半个脸,领口掖着雪白的汗巾,衬出一张苍白失去血色的脸。 嘴角挂着胜利凯旋的骄傲,笑靥掩饰着满脸疲惫,眉宇间不减不羁之色。一步步挪到胡子卿面前,碧盟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胡子卿庄重的缓缓还了一礼,满含了欣慰和敬意。几步上前握住碧盟的双手,捶了一拳碧盟的肩,赞了句“好小子!”,又低声问:“你的伤如何了?” “多谢司令记挂,碧盟很好。” 将带回来的神秘皮箱交到小昭副官手中,小昭心领神会的带人驱车疾驰而去。 胡子卿和汉辰在候机室传阅着碧盟带回来的一封密函,汉威搀扶着小盟哥一瘸一拐去更衣室去换下身上厚重的飞行服。 此时,汉威才渐渐觉出搂住他脖子的臂越来越用力,身体越来越重。 碧盟的面颊擦过汉威的脸,能觉出一股异样的热度。 “小盟哥,你在发烧。”汉威惊呼。 借势栽坐到更衣柜前的条凳上,碧盟吃力的吩咐:“威儿,你去替表哥把住门。” 汉威望望空荡荡的更衣室,并无旁人,促狭的一笑说:“小盟哥是怕汉威看你?” 心想,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腼腆做什么? 但小盟哥一沉脸的那副不快实在不友善,汉威想,你不愿意,小爷还不屑得伺候呢。不过是佩服你昨夜穿雷过电的勇气。 守在门口,汉威四下环顾,一只灰色的蚂蚱跳过眼前,扑扑翅膀,那薄透的翼收拢身后,跳跳的向墙根去。汉威童心乍起,悄悄拢起手,蹑手蹑脚追了两步刚要去扣,就听更衣室内一声“啊!”的惨叫,随即噗通一声撞击声响动。 “小盟哥!”汉威蹿进屋里。 碧盟倒在地上,一手紧紧的抓住了更衣柜把手,费力的咬牙向起爬。 飞行服褪在脚踝处,令汉威惊得瞠目结舌的是那紧贴在腿上湿漉漉的单裤,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渍和了汗水浸透。 “嘘~”跌坐回地上的小盟哥哥竖了根食指示意汉威小声,伸手给汉威示意拉他起来。那傲慢的姿态,似乎恩准汉威扶他起身是多大的恩宠,恼得汉威反翘起嘴,又一想小盟哥也委实可怜,也就不再计较。 那汗透的裤子凝在伤口血肉上根本无法褪下,碧盟却不耐烦的一把推开汉威说:“痛快些,我自己来。” 汉威鼻头一酸,泪光莹莹的抱屈说:“小盟哥,太可怜了。” 汉威也不知道因何蹦出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但小盟哥的面色已经阴沉难看,推开汉威的手,目光含怒的申斥说:“‘可怜’这个词不是用在男人身上的。” “小盟哥!”汉威见碧盟已经重新去提脚踝上的飞行服,汉威立刻心领神会,小盟哥是要掩饰这一身的伤,不让任何人知道。 条凳上、地上已经蹭抹上血迹,汉威按了小盟哥的吩咐掩饰掉这些痕迹。 候机厅里,胡子卿乍见碧盟依旧一身飞行服出现,不禁笑了问:“你们两个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 碧盟腼腆的答道:“有些冷,还是不换了。” “小盟哥在发烧。”汉威解释,这个解释当然最妥帖,也足够引起胡子卿和大哥汉辰的自责内疚。 正欲离开,却见又一拨人说笑了走来,为首的竟然是冯暮非。 坐飞机来听魏云寒《伐子都》大戏,看那精彩的“云里翻”的西京大员们一路走一路同冯暮非这“东道主”拱手寒暄告别,这才真是狭路相逢。 见到胡子卿和汉辰,冯暮非没有丝毫的意外和尴尬,反是洋洋自得的问:“子卿,天晴了,这不是飞机也能飞了?” 一眼看到汉威搀扶着的梁碧盟,二人对视的目光中有一种难言的怪异。 “怎么,梁教官要带伤飞行?这可是危险。”冯暮非奚落说。 梁碧盟嘴角不屑的轻蔑:“谢谢冯老提醒,碧盟已经完成使命往返一遭了。” 冯暮非惊愕的向后看看窗外的蓝天,诧异的问:“昨晚?” “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碧盟的声音不大,却足够的坚定。 冯暮非显然有些遗憾,奸计没有得逞一般的失落,汉威看了心里暗自得意,这个老狐狸这回作鳖了。 冯暮非带来的洋飞行员见了碧盟亲热的握手拥抱,用英语互致问候。就在两批人要擦身而过时,更衣室里跑出一个勤务兵,对了汉威喊:“长官,这是你丢下的吗?” 带血的汗巾,红绳上系着的翠玉十字架。 勤务兵拎着那根红绳,翠玉的十字架坠儿就在线头摇摆。 冯暮非的视线却被那翠玉十字架吸引,几步上前一把抢了过去。 碧盟踉跄了上前,却被汉威拦腰抱住,对冯暮非说:“冯老,这是我表哥的物件,刚才换衣服不小心掉了。” “还我!”碧盟一脸怒意,对冯暮非无比的厌恶。 “碧盟!”汉辰制止着碧盟的无礼。 冯暮非的目光却上下打量着碧盟,虚了眼睛看了他,又呵呵笑笑自我解嘲说:“当年,我的一位朋友也有这么对儿翠玉十字架。” 冯暮非将翠玉十字架递还给碧盟,碧盟一把夺下。 就在碧盟愤恨的目光中,冯暮非呵呵笑了同众人走去机场,走出几步却又回头望了眼碧盟。 “小盟哥,你认识他?”汉威不由回头多望了几眼冯暮非。 “西京中央元老冯暮非,谁个不认识?”碧盟的话里满是鄙薄。 汉威知道从胡子卿到大哥和小盟哥都厌恶冯暮非,但碧盟表哥同冯暮非冷眼相望的目光中,汉威觉察出一丝异样。只不过是一种奇怪而无法名状的感觉,似乎碧盟哥和那冯暮老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汉威驱车载了因伤痛而缩靠在车窗边的碧盟往家赶,紧紧尾随了前面胡子卿大哥的车。 开过颠簸不平的山路时,碧盟忽然埋怨说:“慢些,我疼。” 汉威心里抱歉,是他只顾了追赶前面的车,忘记了小盟哥身上的伤。山路坎坷不平,不时颠簸,开快了小盟哥更是颠得伤口疼痛难忍。 汉威的车渐渐被甩落离车队有了距离。下了山路,平坦的古官道黄土铺路,绿柳夹道,直通龙城内城。 碧盟猛然喊了声“停车!” 汉威忙将车停靠路边,慌然问:“小盟哥,不舒服吗?” 碧盟揉了揉太阳穴,痛苦的倒吸口冷气,对汉威吩咐说:“掉头,回露露那里。我不想回杨公馆。” “小盟哥~”汉威几乎不相信在这种时候,小盟哥还敢再去找露露姐。 虽然那房子是小盟哥和露露姐共同的家,万一冯暮非出现要有多尴尬?为了小盟哥和露露姐交往,胡大哥那天已经发怒,大哥都请出了七叔当年留下的家法,小盟哥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听不懂吗?送我去露露那里,或者去找个旅店。” 汉威惊愕的问:“小盟哥,为什么呀?回家有人能照顾你,你身上的伤要看大夫。” “不需要,我不想看任何人怜悯的嘴脸。” 汉威心里反是委屈,一片好心好意,小盟哥怎么能这么说。仿佛所有人亲近他都是为了看他笑话一般。 车停靠在围墙上爬满金银花和爬山虎的小院前,叩开门,老妈子忙帮了汉威搀扶碧盟进屋。 露露裹了一身睡衣从楼上下来,看了碧盟憔悴的样子,询问的目光望向汉威。 “小盟哥的棒伤崩裂了。他昨夜去执行飞行任务,在大雨雷电中飞了一晚。”汉威解释说。 露露似乎无心去听,无声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只凑坐到碧盟跟前,用罗帕为碧盟轻拭额头冷汗。 “汉威,你回去吧。连累你被大表哥责备我也不想,但我真的不能回去。” 汉威如今是进退两难。回家大哥知道了他送了小盟哥来露露姐这里,这就是他的失职,定然被大哥责罚;但若逼了小盟哥随他回去,却并不现实。小盟哥根本不想让大哥和胡子卿看到他惨不忍睹的伤,也不想听任何同情怜悯的话语。 看了露露姐毫不避讳的抱了小盟哥的头靠在她的香肩上,青葱般的手指在小盟哥柔软的卷发间抚弄,卿卿我我的样子反显得汉威在此的多余。于是汉威只有选择离去,回家的路上还在想入非非。 小盟哥那凝了血的裤子,那染湿的飞行服,怕只有美人烈酒能抚慰他的一身伤痛了。 汉威赶回家,大哥并没有回来,反是大姐来到了家中。 亮儿见了汉威慌得扑到汉威怀里说:“小叔,亮儿就在后台和艳生小老板说了几句话,抬头就不见了你们。阿爸生气了吧?阿爸不会打亮儿吧?” 看了亮儿诚惶诚恐的样子,汉威心里也为他难过。惊弓之鸟一般,现在有些风吹草动亮儿都要慌神。 “亮儿,你怕什么?有姑母在这里给你做主,看哪个挑拨是非的敢欺负你。”大姐话里带刺,眼睛却是望向楼上。 汉威这才发现玉凝姐姐挺了怀孕的肚子,静静的下楼,边问:“亮儿,昨晚的戏好看吗?” 亮儿的怯懦拘谨,丝毫没有大家子弟的风范。让大哥带了亮儿出去,唯唯诺诺的亮儿只会给大哥丢脸。这对平日谨慎苛刻,精益求精的大哥来说,显然难以容忍。 “亮儿,有大姑母在,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这龙城地面姓杨,迟早这杨家的家业都是你这个长子的。”大姐凤荣口无遮拦的挑衅说。(未完待续) 第二卷20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胡伯提了长襟向外迎边推测说:“定是大爷回来了。” 汉威顿然觉得后背发紧,扯了小亮儿吩咐声:“快随小叔来。” 三步并做两步带了亮儿上了楼,直奔祠堂,推开那厚重的榧木大门,汉威一把将亮儿按跪到祖宗牌位前,吩咐声:“跪好别动。” 一边从容的从供案上拈起六根香,忙而不乱的在跳动的长明灯池中点燃,抖灭香头的火苗,插进香炉中。 阴凉幽暗的祠堂里,几星香火的亮光格外醒目,而汉威早已整整衣衫贴了小亮儿跪好,手中端端的高举祠堂中那家法棍子过头。 亮儿怔怔的望着小叔,慌得泪光涟涟,一连迭的哭告:“小叔,亮儿不是有意的,亮儿也不想惹阿爸着急的。阿爸真会打亮儿吗?” 汉威没有作答,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在供案前,静静的辨别祠堂外隐约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祠堂门口稍停,又大步的向书房方向而去。不多时,那脚步声又转回,就停滞在祠堂门外。 汉威心跳加速,盼望那脚步声能破门而入,而小亮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大。 汉威又气又恼,大声训斥:“哭!你还有脸哭,让你阿爸着多大的急。不知道你阿爸昨天忙了一夜都没睡,偏偏你还不省心。” 边说边给小亮儿挤挤眼,示意他知趣些。 “小叔,亮儿错了。以后亮儿再也不乱跑了,亮儿再也不出门给阿爸丢脸了。”亮儿边说边抹眼泪,这哭声果然将大哥汉辰引了进来。 静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汉威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迫近,亮儿已经回头抽噎了喊了声:“阿爸~” “跪多久了?”汉辰问。 汉威忙解释说:“亮儿他跪了一整~” “亮儿才跪下悔过,亮儿才回家,姑母就来了。” 汉威气得牙根痒痒,亮儿就是这么傻,破坏了他的诡计。 汉辰冷笑两声,吩咐亮儿说:“亮儿,回你房间去,去抄一卷《曾文正公家书》。” “是,阿爸。”亮儿恭敬的应了起身,目光却期待着跪在地上高举家法的小叔。 汉辰绕到香案前,拈了三根香拜了拜点上,头也不回的问汉威:“你表哥呢?” “汉威的过错,没能劝表哥回来。但凭大哥责罚。”汉威一副认打认罚怯懦的样子,清俊的小模样翘了小嘴,明眸投过垂下的长睫忽闪着偷窥大哥的表情。 汉辰呵呵两声笑,顿了顿,又呵呵笑了两声,摇摇头,无奈说:“也好,忙了一夜,都误了晨练打拳,难得你明白规矩,有这份服罪的心。” 汉威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如石头从高空坠落。 不及应变,就听大哥吩咐:“去吧,抬过春凳来,自己趴好。” 一手就接过汉威高举过头的家法棍子。 汉威心想不妙,以前这以退为进的法子屡试屡灵,只要主动举了家法往大哥跟前一跪负荆请罪,痛哭流涕一番认错,大哥多半会轻恕他几分。 “哥~”汉威抽抽噎噎的挤着眼泪,心里却在埋怨小盟哥,不知好歹的倔强,害他挨板子。心里也埋怨大哥,有本事你去打小盟哥,欺负我做什么? 看了汉威一步一回头磨磨蹭蹭去搬来那条宽宽的春凳,怯怯的望了眼大哥,试探的问:“大哥一夜未休息,休息过了再打汉威不迟。汉威就先跪在这里在祖宗面前请罪,都是汉威无能没能劝回表哥。” “少来聒躁,趴下!” 汉威的眼泪涌出来,抓紧裤带抽抽噎噎的趴去那凳子上,那根漆皮凋落的家法棍子忽然横在汉威面前,大哥没说话,一松手,那棍子滚落,转身出了祠堂门。 汉威破涕为笑,大哥这是饶过他了,兴奋的蹿跳了跟了大哥身后出去,追问道:“大哥,胡大哥去哪里了?今天那箱子里面装得是什么?” 尾随大哥进了书房,汉威接过大哥递来的一张报纸,醒目的一条新闻:广州成立以黄为仁为主席的国民政府,否认西京何文厚总理政府的存在,并且广州政府正在争取国际上的承认。广州政府已经得到广东、广西、福建一带军区的支持,意在推翻西京政府。更令汉威吃惊的消息是,广东政府已经召集了各界精英去支持拥护,并且拥有一支有力的空军,广州政府航空署副署长及飞行大队长,航校校长将破例聘请由国际享有盛誉的空军青年才俊梁碧盟出任。报上还说,广州政府此举的目的就是要任人唯贤,启用青年将领,网罗天下英雄。 “这不可能。”汉威说,碧盟哥怎么会去帮广州政府做事,就是碧盟哥有此意,也早该在事发前离去,何苦在龙城坐以待毙? “汉威,去,随大哥走一趟。” “去哪里?”汉威问,其实他明白大哥是要去露露姐和小盟哥的小屋,但他不敢相信。若是这消息是无中生有,大哥这个举动就是对碧盟哥的不信任;若事情属实,大哥岂不有危险。 如今仔细想小盟哥,汉威一直觉得他奇怪。待人不冷不热,恃才放旷如天马行空般无拘无束,平日对大哥和胡子卿虽然敬,但却不畏。汉威也不知道这僵局如何打破,但他心中更担忧的是如今的时局。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冬天就遇到中央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去剿灭滦山赤匪,大败得全军覆没,主将被擒。不久黄龙河就出现那具悬疑的梅花纹身女尸,又漂来中央剿匪大军主帅王赞辉的人头。诡异的事情一波未平,开春又遇到洪水滔天,难民闹事,才安稳不久大哥又被他气得大病一场,病才好不久,东北就出了万宝山事件,日本人挑动了韩国和中国边境居民的矛盾,韩国反华风潮下死难了几百中国无辜侨民。反日情绪高涨下,他也头脑一热被骗走巨款,至今还在周旋此事。如今,内忧外患的中国又将面临“兄弟分家”而同室操戈,怕是战乱又起。 “大少爷,有客人来拜访。”胡伯进来通禀。 大哥只看了拜帖,眉头就蹙在一处,沉默片刻,吩咐胡伯说:“带他来书房的小客厅,不许人进来。” 汉威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借机溜了出去找小亮。 亮儿的屋里,只开了昏黄的壁灯,屋内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几乎听不清,反是他反撞房门的声音惊得屋角沙发内的大姐高声叫骂:“乖儿,进屋不知道敲门吗?吓死人。” “大姐,你怎么在这里?”汉威觉得奇怪,大姐的表情和亮儿的神色都奇怪。 “过来!”大姐凤荣招招手吩咐说,阴阳怪气的话音让汉威毛骨悚然。 “过来呀!”大姐高声说,汉威凑到大姐身边,冷不防就被大姐一把进抓了手腕,一手拼命的在他大腿内侧拼命的拧掐。 “我让你胆子大,你有主意,你个鬼东西!” 汉威使劲的扭甩,才算挣脱了发疯的大姐,怒气满胸的跳开说:“你发疯了!” “谁个疯了,若不是怕牵连累亮儿挨打,我早就告诉你哥,狠狠得打烂你的屁股。你个小混蛋,才糟蹋了几百万的巨款,这会子带了亮儿出趟门就摔掉了二十万,还让大姐帮你们付账,你个败家子。” 汉威皱紧眉,他根本不知大姐在说什么。什么二十万,什么“出趟门”?(未完待续) 第二卷21章 乘虚而入 “回来!”大姐凤荣喝住了欲要转身逃遁的汉威。 几步向前拉了汉威低声的嗔怪说:“你疯啦,非要你哥知道了打死亮儿吗?” 看了一脸委屈羞愤的汉威,凤荣低声试探问:“你,你当真的不知道?” 敲门的声音,众人都缄默不语,屏息静观。汉威觉得就如做贼一般,更奇怪的是平日猖狂的大姐竟然也有如此小心翼翼的时候。 小黑子进来问:“小爷,有吩咐吗?” “没你事,出去!”凤荣拍拍胸,虚惊一场,又拉汉威了亮儿躲在一角低声神秘问:“你们今天去了哪里?” 亮儿忽朔了眼睛讪讪的答道:“亮儿在家守着,没敢去旁的地方。” “你当真没出去?”凤荣半信半疑的追问,亮儿已经欲哭无泪的央告:“姑姑,你也不信亮儿的话吗?” “亮儿,你要是做错了就对姑母讲实话,不然如那次扔瓜皮跌到你后娘一般,起先不说实话,偏等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才招认,险些没被你爹打死。真让你爹知道了,姑母都无法帮你遮掩。” “出了什么事了?”汉威最讨厌大姐故弄玄虚。 凤荣开始审问汉威,但语气却格外柔和:“小弟,大姐和你姐夫有的是钱,那二十万不过就是少买几身衣服,少打几圈牌九。小弟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去古董店误摔了那琉璃翡翠盅,撒谎说是亮儿所为?” 汉威都懒得理这个无事生非的姐姐,没有好脸色的冷然驳斥:“大姐说什么小弟不懂。小弟从昨夜就寸步不离大哥身边,忙到现在眼皮都没阖。大姐若是没正经时,汉威告辞去洗澡了。” 汉威就见大姐惊愕的瞠目结舌,呆傻了一般。 “姑母,你怎了?”亮儿试探问。 汉威就见大姐凤荣那张略微发福的脸肉都纵到一处,大眼睛快要瞪出来,一副凶狠的样子喃喃的问:“难道真是遇到骗子了?难道~~” 急得跺了几下脚,忽然门口两声叩门声,一推门大哥进了来。 “大姐,你瞒了汉辰什么事?”汉辰威严的目光瞪向亮儿,喝一了声:“跪下!” 亮儿不假思索的噗通跪地。 “亮儿做错什么?”汉威不愤的辩驳。 大姐忽然捶了腿大哭起来,边哭边捶了汉辰的肩头哭骂:“都是你,都是怕你为难亮儿,不然我怎么就轻易的上了当,快去追呀,快帮我把钱追回来。” 汉威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大姐经常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搀了双腿发软的大姐来到客厅,大姐才哭哭啼啼的说了事情经过。 早上十点多钟,凤荣刚要出去逛百货公司,家中忽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个名贵的金丝绒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漆光油亮的盒子,打开盒子,明黄色衬地里是一堆晶莹剔透的碎玉残片。 为首那位自称是城西稽古阁贾掌柜的人哭丧了脸解释说。他们是新开张不久的古董店,今天来了一高一低两个半大的少年在店里随意走动,看模样像富家子弟,并不像要买东西。店伙计见是半大孩子,就制止了不许他们碰那些古董,怕破损了。不想言语不注意,惹恼了高个的少爷,偏要和一位主顾争抢了看这只宋徽宗年间的琉璃翡翠盅。还只了那矮些的孩子说,是龙城杨司令的公子。掌柜的一个不留神,那矮个子的少爷就端了那琉璃翡翠盅在手上,手一滑,就摔碎了。慌得那少爷当时就慌了神,听说店掌柜哭天抢地的要去找杨司令讨钱,那少爷吓得跪在地上大哭,说是杨司令家法森严,会打死他,只求店掌柜的去找姑母储太太要钱。 凤荣揉了眼睛哭道:“我本来也奇怪,好端端的亮儿去古董店做什么?但一想那掌柜说,身边有个高个子的少爷,就想该不是威儿,威儿胆大妄为,好端端的亮儿都被他带坏了。” 凤荣哭了说。 “大姐你就这么把钱给了?”汉辰气恼的问。 凤荣跺脚说:“我是不想给,可那店掌柜说,他来之前就怕储家仗势欺人,已经让东家去龙城省政府门口候着了,若是一个时辰不见他平安拿了钱回来,他们东家就直接去省厅找你讨说法。我还不是怕你火气一来打死亮儿。事情紧急,老储在外地,我又不敢跟你商量,听他说的有板有眼,就只得信了。还有,他形容的亮儿的模样,举止,谈吐丝毫不差,就是说的旁边那个人,也是极像威儿的。” “大姐,空口无凭怎么能信?”汉威忍不住责备说,心想大姐也太傻了,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大姐难得理屈词穷,辩白说:“我也曾问过,可那人说,他本是逼了亮儿要个字据,但亮儿说什么也不肯,怕落了把柄日后祸患。” “二十万,他怎么拿得走?”汉威追问,这简直听来太离奇了,在龙城的地界骗到杨家头上,真是老虎嘴边拔胡子。 “金砖,足赤的金砖我让他抬去一箱。那是储家镇宅的金子。我一时哪里有那么多现钱。” “小弟,你去,带了小昭去追!”汉威应了一声拔腿就跑,飞快的带了卫队奔向大姐说的那家稽古阁。 果然是有一家稽古阁,可是店掌柜懵懂的看了汉威不知所云。听来听去,店掌柜说他不姓贾,今天也不曾离开柜面,并且东家根本不在龙城。再等看了汉威带来的那古董碎片,店掌柜笑了摇头说:“军爷,你是受骗了。这不是什么古董,就是地摊里经常骗人的‘八仙跳’玩的把戏。一个人撞你一下碎了这所谓的古董,一群人上来围观讨公道,诈个十块八块的罢了,二十万,傻子也不会上当吧。” 回到家,众人听了汉威的讲述,大姐更是哭闹个不停。 “若不是亮儿的后娘狠毒,我怎么就会上当?若不是龙官儿你手辣,我怎么就瞻前顾后被那贼骗了。这钱不算什么,可我咽不下这窝囊气。” 听了大姐在书房哭闹渲泄,汉威不由将目光投向立在一旁的玉凝姐,玉凝姐嘴角挂了奚落的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般的讥诮。 许久,汉威听了大哥说:“大姐,这事不要多提了,储家的钱,我补你。此事虽然于亮儿无关,却是因汉辰而起。这就是家乱引外辱,贼人乘虚而入。是汉辰治家无方。” 众人散尽,汉威带了惊魂未定的亮儿回到房中,亮儿簌簌的落着眼泪。 汉威奇怪的问:“你阿爸并没责怪你,是一场误会,你哭什么?” “阿爸根本不信亮儿,阿爸眼里亮儿就是废物。姑母背了家中人盘问亮儿,定然是不想被阿爸知晓,这一定是阿母的人听到了风声偷偷向阿爸告状。” 亮儿委屈得抽噎,汉威才醒悟,是呀,连大姐都小心谨慎的低声背了人来盘问他们,大哥如何得知的?而且大哥一进屋就喝了亮儿跪下,仿佛亮儿犯下天大的过失。换上谁也会难过。 汉威嘴里安抚着亮儿,心里却想,该如何让大哥来安慰一下可怜的亮儿。 汉威去大哥房间,却听到书房内大哥和玉凝姐在闲谈。 一个说:“你对亮儿也太不公了,平白的听了下人闲言碎语,就信了亮儿惹大祸。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舍不得他被你如此打骂。孩子也是个小生命,他也有自己的人格。” 大哥答了的声音:“不要同我提你那些西洋的怪异想法,杨家有杨家的规矩。” 玉凝姐停滞片刻又说:“怎么偏偏杨家怪异,你看看子卿,人家也是东北军少帅,也是大少爷,吃喝玩乐无所不通,风流倜傥,也没误了军国大事。但凡男人就该是这样能张能驰才好,明瀚你太苛求自己了。” “子卿就是太放纵,才闹得如今脱缰野马没个套了。昨晚险些误了正事。” 汉威心头一惊,他昨晚也奇怪胡大哥为和突然气急败坏的逃走。 “子卿的毒瘾又犯了?”玉凝姐一句问话,汉威才想起,似乎听人传说,胡大哥抽大烟,而且烟瘾很厉害,近来又改成了打针,把大烟毒品的精华吗啡打到身体里。 原来昨天胡大哥忽然离去,就是因为毒瘾犯了。汉威见过一些大烟鬼犯毒瘾时鼻涕眼泪横流的样子,怎么也不能把胡大哥同大烟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现在毒瘾越来越大,没见他腮都陷下去了,劝也不听。怕这一时半会也难除根了,只是犯起来就误事。先时他同黄为仁主席闹矛盾,还不就是因为这抽大烟误的事。这烟不抽可就是要他的命,这一抽烟就怠慢了客人,生让黄为仁等了一个多钟头不见他露面,以为故意刁难,转身就走了,自此结了仇。” 汉辰的话里满是责怪,又是有些无奈:“我劝过他几次,他只说这吗啡能解千愁,压力大愁泛无助时,打上一针就精力百倍。近来西京方面,日本方面内忧外患压力太大,也难为他。子卿就是孩子气,赌气说,有朝一日他扔了这一身的重担挑子,就戒了烟去国外当他的大少爷去。胡大帅当年在海外给他留了笔巨额资产,挥霍一世也用之不尽,他是不愁吃喝的。只是这东三省的担子扛在肩上,卸是卸不去,担下去是无奈,他也彷徨得很。” 大哥的话音里满是理解同情,汉威听得反觉得大哥是在感叹他自己。同胡子卿大哥一样,大哥汉辰也是年纪轻轻就执掌了龙城大权,比常人更早的当家作主,担当起这千钧重担。(未完待续) 第二卷22章 良禽择木而栖 客厅内弥漫着晚香玉浓郁的甜香,水红色的纱灯映着桃红色的窗幔,松软的妃色大靠背沙发上随意摆着一对儿做工精巧的艳红色蜀锦面鸳鸯戏水大靠枕。 胡子卿不请自坐,将自己埋进舒适的沙发寻了个满意的姿势,随手从桃花心红木茶桌上一个精致的烟匣内取出一支雪茄,点燃吸了两口,吞云吐雾。 汉辰干咳两声,背手站立,目光停留在四周桌案上摆置的古玩花瓶和壁上字画间。 一幅《贵妃出浴》图,画中美人粉腮盈润,细目如醉,薄纱半遮半掩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娇柔慵懒的被侍儿搀扶着迈出华清池。 屋里每个角落都流露着女主人的匠心独具。 平缓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汉威抬眼向楼道望去,小盟哥正扶着楼栏,匀步向楼下走来。一身宽松的白色纯棉休闲衫,领口随意的松开三颗钮扣,一副倦意犹存的慵懒,颀长的腿一步步略带颤抖的向这边迈来。 嘴角挂着吟吟浅笑,碧盟问:“两位司令深夜造访可有要事?” 脸上挂了笑,话语却似乎并不欢迎这些不速之客。 汉威不由替小盟哥捏把冷汗,出门时,大哥特地吩咐他带上了抽屉里七叔留下的“家法”,那裹了红色绸布的藤条。 擅作主张不辞而别躲来了温柔乡销魂,违背两位兄长兼长官的训示,执意同舞女苟且,这作实的罪名似乎小盟哥根本不曾留意。除去挪动身体缓缓坐下时嘴角牵出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小盟哥依然是那么从容。 从烟匣子里抽出一支雪茄,刚要点燃,汉辰忽然喝道:“小盟,放下!” 碧盟没抬头,只挑起眼,诧异的望着大表哥,却丝毫不逊的继续点烟,腾起一串烟雾。而胡子卿只是歪在沙发里,静听体会眼前细微的“对话”。 汉威看得心惊,小盟哥吸了两口烟,大哥怒视的目光中如积蓄的火焰渐渐燃烧起来。 碧盟自嘲的笑笑,自然的灭了雪茄,说了声:“表哥如今愈发的像七舅了。” 汉辰的目光向楼上望了一眼,低声问:“这里说话不方便。” 碧盟嘴角一抹笑,起身说:“去书房吧。” 一张报纸递到碧盟的手中,三双询问的目光同时注视着碧盟表情的变化。 “小盟,黄为仁为首的一群人分裂中央,在广州成立政府,公然与西京政府唱对台戏。此举势必会造成中国分裂。你平日更要谨言慎行,不要被别有用心的政客利用。”大哥的话永远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即使道理或许是对的,但话语很难让人接受,起码汉威这么认为。 抖抖那张报纸,发出哗哗的轻响,碧盟笑得云淡风轻。 “表哥深夜来寻碧盟就是为了此事?” 碧盟将报纸叠好放回在汉辰面前的桌上。 汉威微松一口气,小盟哥可能也是觉得这谣言荒唐可笑,若小盟哥真的去投靠了广州政府,岂不与大哥和胡司令成了对立的敌人?大哥如此唐突的盘问小盟哥,让小盟哥该有多难过。 碧盟双手插兜在原地逡巡,低了头思索片刻,抬头轻松的说:“报纸上的报道句句属实。若不是这两天频频生出事端,碧盟早该向两位长官禀明了。” 一句话就如昨天雨夜霹雷一般,众人脸色愕然。 “Eddie,开玩笑也要有个轻重分寸。”胡子卿居然都忍不住嗔怪。 碧盟敛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良禽择木而栖。碧盟同西京政府政见不同,决心接受黄主席广州政府的聘任,去意已决。” “小盟!”汉辰声色俱厉,屋内空气凝滞,呼吸都显得压抑。 沉默片刻,汉辰近前几步拉过碧盟的腕子端详他说:“小盟,上面的权力之争绝对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年轻人满腔报负踌躇满志是好,但若被人利用就不好了。你还年轻,政治十分复杂,否则七叔就不会把你和凌傲托付给我们。你也不想想,他黄为仁这么轻易的将广州政府的空军交给你,他就如此信任你?难道不是另有图谋?” 那言外之意,就是黄为仁在利用碧盟分裂胡子卿、汉辰同西京政府的信任关系。 在汉威看来,大哥此时的态度已经异乎寻常的客气忍耐,但小盟哥却嘴角勾着浅笑,倚坐在桌案旁静静听过大哥汉辰的一番训示,确认大哥话说完才有条不紊的说:“碧盟年轻,走路难免会磕磕碰碰,摔倒爬起,爬起依然能自己走路。过去不曾靠人扶,如今更不用。” “碧盟,你是在同胡大哥怄气吗?还生气大哥打你那五十军棍?胡大哥不是好动粗斗勇的人,打你,胡大哥更心疼更伤心。碧盟,但是广州政府的事上,你不能赌气,会铸成大错。胡大哥知道你回国以来一直郁郁不得志,颇受了西京航空署那些任人唯亲的人排挤,怕其中也不免受了胡大哥和你表哥的牵连。胡大哥曾想调你去东北重用,可你又不乐意。碧盟,东北航空大队和整个东北军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广州政府能给你的条件,胡大哥都能给你。” 碧盟仍是浅笑吟吟,不置一辞的直听了胡子卿将条件开完,如湖水般荡漾的眼波反游过促狭的神采,反问道:“胡大哥,表哥,两位哥哥话说到这里,碧盟也想问问。当年二位易帜投靠西京中央政府时,何总理又许了你们什么优厚的条件?听说何总理在用钱收买策反上很是手段独到。” 汉威都听明白,小盟哥是觉得胡大哥的话对他是一种侮辱,小盟哥怕不是为了什么官爵俸禄才投靠广州政府的。 谈话进入僵局,小盟哥反无所畏惧的反言劝告说:“碧盟也有几句肺腑之言。既然两位兄长都反对内乱,希望中国只有一家政府,以此来否定反对广州政府,这样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何文厚总理让贤呀。这样中国不就只剩下一个政府了?碧盟相信,两位兄长保的是代表国家的政府,并不是狭隘到只拥护某一个‘总理’吧?当然,胡大哥和何总理的结拜兄弟,但怕如今桃园三结义,一个头磕在地上生死不渝的兄弟情走就作古了吧?不然他何总理结拜的兄弟怕也有一个班了,马宝福呀,时风举呀,还不都是今天抵足而眠称兄道弟,明天就兵戎相见,战场上飞机大炮拼个你死我活了。胡大哥认真,怕他何某人未必认真吧?” “小盟!”汉辰怒斥道,牙缝里挤出冷冷的话语:“你不要太过放肆!表哥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表哥慌的什么?有理就不怕辩。至今为止,碧盟还没看到他何总理比黄主席有什么过人之处,反是黄主席一介名士,心怀国家,令碧盟平佩服。何总理在做什么?不碍乎就是去剿赤匪,打内战。” “啪”的一声,裹在绸布中的藤条扔掷到桌案上,汉辰灼然的利目锁住碧盟的眼睛,指了藤条家法对碧盟说:“你不要同表哥废话,表哥不同你辩道理,只一句话,你,梁碧盟,哪里也不许去!” “呵呵~”碧盟苦笑两声,顺手拉开抽屉。 汉威探了脖子偷看,心想这鞭子都要打到肉上了,小盟哥还去找什么。 忽然,汉威面部的表情惊愕了,一柄冷冰冰,黑色的伯朗宁手枪握在了小盟哥的手中。 “大哥小心!”汉威眼明手快蹿到了大哥和小盟哥中间。大哥汉辰的大手一把将他推开,无畏的向前又靠近两步。 手枪在碧盟的指间灵活的旋转两圈,碧盟握了枪筒将枪柄递到汉辰面前:“毙了碧盟,否则碧盟绝不回头!” “你以为我喜欢去管你们。若不是七叔托孤,若不是汉辰受人重托有就有了督管你不要误入歧途的责任,谁稀罕去揽着闲事!碧盟,你举了七叔的遗嘱在七叔墓前跪在大表哥面前的那一刻起,你我身上就都有了逃不脱推不掉的责任。” 汉威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大哥的话在骂小盟哥,余光却不时的扫向他,似乎连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也一同骂了进去。 这时胡子卿悠然的起身说:“明瀚,我们先走,给碧盟一个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又转向碧盟说:“Eddie,胡大哥相信你是明白人。就在临来找寻你之前,你大表哥还接待了广州政府来的说客,劝你大表哥投靠广州政府,许给高官厚禄。黄为仁是政客,他的人也都能言善辩。不过,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如今黄为仁纠集了广东、广西、福建的兵力要兴兵讨伐西京,难道这不叫‘内战’?我胡孝彦父子镇守东北这些年,家父宁死也未答应出卖南满铁路给日本人,如今广州政府的外交部长已经承诺了承认日本在南满铁路的权益,借此得到日本供给他们打量军火攻打西京作为交换条件。这不叫‘卖国’吗?” “子卿兄,不必多说了,走吧。”汉辰说,胡子卿不甘的又解释一句:“昨天雨夜让你冒险去取密电码,请专家破译回来的电文,就是广州政府同日本方面签订卖国条约的证据。” 碧盟立在原地,仍是一脸浅笑,目送了众人离去。 汉威几次回头望着小盟哥,又望望那根裹在绸布内的藤条。心想,难道小盟哥同大哥就这么决裂了吗? 回到家中,汉威见大哥一脸倦意的独自上楼进了书房。汉威试着搭讪几句,大哥也没理会他,汉威进退不得,立在一旁。 玉凝姐端了碗冰梅汤进来,给汉威丢个眼色示意他下去,边凑到汉辰身边说:“还在生小盟的气不成?怕盟表弟在海外长大,西洋人的想法同东方很不一样,他们讲求独立,自我。你不能拿教训小弟办法去管盟表弟,他怕不会理解,也不可能去接受。” 正在说话时,胡伯进来通禀,说是金小姐又来求见杨司令。 汉威愕然抬头,露露姐姐如何跟了来?显然是同小盟哥叛变的事有关系呀。 “跟她说,不见!”汉辰极力掩饰着心烦,但怒气仍是溢于言表。 “怕是来替小盟讲和吧。”玉凝笑了:“不如,我去会会她。”(未完待续) 第二卷23章 欲辩已忘言 冰肌如雪,未着脂粉,眉眼甜静,柳腰轻拂。露露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滚着亮银边,日光下泛着熠熠的光,清水芙蓉般的姿态娇美却别有一番清冷姿韵。 每次见到露露小姐,汉威总觉一种心跳,那感觉很是难言。 露露举止端庄娴雅,若不知底细的人,谁能想到她是一烟花女子。 “是碧盟表弟托金小姐来的吗?”玉凝落落大方的问,雍容高雅的仪态,没有因怀孕笨重的身子而逊色丝毫。 露露淡淡的笑,应了句:“是露薇要求见杨司令,碧盟他并不知道。” 汉威这才记起,大哥已经下令软禁碧盟表哥在那小院中,怕碧盟表哥是无法抽身,才派露露姐来讲和。但眼下大哥根本不想见露露姐,似乎在给小盟哥颜色看。龙城的地界上,那是孙猴子难逃如来佛的手掌心,任他小盟哥是天之骄子,怕也插翅难飞出龙城这片天。可转念一想,小盟哥的性子,如何肯如此轻易低头。 “明瀚他有要事,怕无暇见金小姐了,有什么话,玉凝代为转告。” “司令太太可否去舍下规劝一下碧盟”露露话一出口,似乎也觉出了自己的唐突,忙遮掩说:“露薇同碧盟认识了许多年,我们在美国时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碧盟的脾性,露薇还是略知一二,他吃软不吃硬,是个‘顺毛驴’的性子。杨司令的个性太强,碧盟也是宁折不弯,怕这兄弟如此僵持下去没有个了局的方法。 听碧盟讲过一些当年他七舅寻到他们母子,如何教训他的往事,他那时才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就倔强得不行,如今大了,更是不服管束了。怕这也是他回国后发展受阻的原因之一。适才杨司令、胡司令同碧盟的谈话,露露略听了几句,也颇为担心。” 露露说得言语真切,玉凝却笑盈盈的削着个果子递给她说:“这是明瀚的朋友从海南捎来的,金小姐尝尝。” 一句轻描淡写的待客言语,露露知趣的收住话起身告辞,却又心有不甘的望了眼汉威,终于还是放下自尊对玉凝央告说:“司令太太,如果可以,能不能请司令太太去开导一下碧盟。碧盟敬太太如长嫂,敬杨司令如自己的兄长。碧盟心里,怕杨司令是他在这世间仅存寥寥的亲人了,他也矛盾,他也不想同杨司令分道扬镳。若是杨司令要怪,就怪露薇吧,若不是为了露薇,怕碧盟不会下此决心。” 送走露露,汉威嗔怪的拉了玉凝姐问:“姐姐,汉威看露露小姐一片诚心,姐姐如何这般不冷不热的对她?” “小东西,日后记得,女人的话最不能信。”玉凝托着肚子上楼,嘲弄般捏捏小弟汉威柔润的面颊。 汉威不服气,目色一飞,调皮的问:“那姐姐的话小弟也不能信了?好么,这可是要让大哥知道。” 叔嫂还在楼道说笑,楼梯口却传来不阴不阳的奚落声:“呵,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姐姐’还叫得真亲,我还寻思这太阳从西边探头了,怎么有人这么亲热的喊我了。” “大姐~”汉威的兴致全无,如炉膛里才鼓起的火被迎头泼了盆水,只剩下郁闷的黑烟缕缕。 玉凝却仍是笑盈盈对汉威说:“小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看大姐都在提醒你呢,你该叫‘大嫂’,却总用‘姐姐’二字来糊弄,张冠李戴不说,还要惹人笑话不是?” 说笑着从凤荣身边过去,手中那鹅黄色丝绸的香罗帕划过凤荣贴了她的臂弯,汉威就见大姐凤荣气得两腮微鼓,加之大眼一瞪,趁了一身墨绿色黑墨团花的旗袍,总觉得那样子愈发像只蛤蟆。 汉辰在书房批阅文件,没有抬眼就随便问了句:“打发走了?” 玉凝得意的嗯了一声,又劝说:“明瀚,小盟弟他性子倔,还是顺了些来。用不用我这做嫂子的去看望他一下,或许能给你们兄弟做过说客。” “不必,大是大非他若都断定不了,该如何的下场我和他都很清楚。” 大哥随意一句话,汉威听得汗毛倒立,大哥同小盟哥这是顶上了。 深夜,汉威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大哥得病又犯了。 潜藏很久的隐患又爆发了,斯诺大夫检查过后,玉凝姐一脸忧郁的同斯诺大夫在书房谈话。 汉威只大致听了两句,斯诺大夫劝大哥去国外治病,但大哥的秉性,病情稍缓就坚持去司令部。 第二天清晨,汉威第一天去司令部报到,老人都知道他这个小顽皮,逗弄说笑毫无拘束,反令汉威觉得不好意思。这些人很多都曾抱过当年光屁股的汉威在腿上玩,如今却要一同共事。 何莉莉环了胳膊上下打量汉威,傲慢的说:“这才是风水轮流转。凡事有个规矩,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来就是前辈,以后这屋里端茶递水,打杂的活就你做了。” 汉威撇嘴斜睨她,不予理睬。 大哥汉辰叫了他去训示一番,什么在司令部只许叫司令不许叫大哥呀,什么不许搞特殊,就是普通一兵卒呀。什么要尊重长者不仗势欺人之类。每句话后面都小心的加上一句:“若有造次,就小心你的皮肉。” 汉威兴奋劲没有过,声声爽朗的应着“是,司令!” 心里却沾沾自喜,谁不知道他是杨司令的弟弟,这大楼里除去大哥就他是老二了。 笔挺的军装,沉稳的举止,汉威都暗笑自己演戏的功夫要比过小艳生了。 雷夫子细致的给汉威讲过秘书处的规矩,还带他到总理像前宣誓,要严守一切军事机密。雷夫子说:“别看司令部这个机要秘书处是没枪没弹,这可是无声的战场。龙城军区所有的军事秘密情报都能看到,非是万分放心的人不得进入。” 汉威心想,也未必,那何莉莉这妖精不就进来了。 “这份资料你誊写一下。”何莉莉将一叠文件扔在汉威眼前。 平日这种举动只有大哥在家这么吆喝使唤他,何莉莉凭什么。汉威一撇嘴,起身赌气的将文件扔回给对面何莉莉的桌上,满屋异样的余光如电波般投来。雷夫子扶扶眼镜低下头。 何莉莉气恼的起来,高跟鞋嘎吱的凑到汉威跟前,戳了汉威的额头说:“反了你了,我的话不听你就小心了。” 说罢咬了抹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说:“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 平日里何莉莉也总同他斗嘴,不过当了秘书处这些人的面,汉威多少脸面上挂不下,瞪了何莉莉一眼说:“爱嚼老婆舌头你就去耍弄去。前天巴巴的去搬弄了梁教官和露露在戏园子打架,今天又想生事了。” 汉威抄着手中的文件,何莉莉忽然沉默不语了,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汉威知道她定然是被揭穿后没脸,瞟了她一眼低声奚落问:“看上梁教官了?不过也是,你都这么大了,是该有个婆家了。不过去寻个同我大哥一样的人家怕是不易。你这么鸡婆嘴碎,还凶得像母夜叉,谁个敢娶你。” 汉威抄完手中的文件递个雷夫子,背了手如个小学生般讨巧的问:“夫子看看汉威抄得可妥当。” 心下暗自得意,这些活他在家可是常替大哥做,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雷夫子脸上露出笑意夸赞一句:“汉威这笔字却是漂亮,年纪轻轻也是颇见功力,难得。” 汉威心里更是得意,心想我可是一天要抄五到十篇字呢,大哥心血来潮还会罚我蝇头小楷抄《曾文正公家书》,容易吗? 雷夫子又和颜悦色的说:“只是下次,这行文的格式,这里……”,雷夫子开始为汉威耐心的讲述。 中午吃饭在饭厅,司令部不少人偷看了他议论纷纷。 头一天的就在忙而不乱中过去,汉威想,原来也没什么难的,雷夫子还把秘书处说得如此神秘。 收工前,大哥把他和雷夫子都叫到办公室,大哥揉着太阳穴,一脸的疲倦,却还是慢声说:“雷夫子可不要报喜不报忧。汉威就拜托给夫子,他若有什么不对,夫子尽管训斥打骂。若是敢对夫子不敬~” “不会,不会,汉威聪颖无比,真是千里驹。” 小昭副官忽然进来报告说:“杨司令,一位姓金的小姐打来电话,一定要杨司令亲自接。说是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禀告,是关于广州伪政府的。”(未完待续) 第二卷24章 临别殷勤重寄词 汉辰进到隔壁的秘书处接电话,何莉莉正斜靠在桌子边,一手握了话筒对里面:“喂~喂~”的喊着。 无辜的望了一眼汉辰,无奈的解释道:“电话被挂掉了。” “她说什么事了?”汉辰漫不经心的问。 何莉莉撇撇嘴道:“什么都没讲,我才接起话筒,对面就没声了。” 汉威奚落的目光望着何莉莉,她哪里是来龙城做秘书?天天打扮得妖冶的模样招摇过世,眼光丝毫不浪费的都洒在美男身上,还不够在司令部添乱呢。 小昭补充说:“我接起电话时,金小姐还说了句,她在机场。” “机场?”汉辰神色肃然,追问一句:“你肯定?” 大哥简单一句问,汉威顿时醒悟。 小盟哥被软禁在家里,露露何以去了飞机场,唯一的可能就是…… 汉威忙拨叫露露姐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而看守在院外的卫队冲进去查看时,小盟哥和露露姐姐都不见了踪影。 汉威茫然的目光望向大哥。 “备车,去机场!”汉辰毫不犹豫大踏步的下楼,小昭还在迟疑,汉威推了他一把责怪说:“快些呀,有人要驾机叛逃。” 碧盟哥会这么毅然决然的驾机起义吗?汉威满腹狐疑随了大哥直奔机场。 一路上,大哥汉辰裹了黑色丝绒长氅闭目养神,嘴角线条勾勒着分明的棱角。汉威不知道大哥此刻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小盟哥此举已经令大哥动怒。但愿一切都是露露姐庸人自扰,谎报了“敌情”。 蓝天万里无云,直接天际的跑道上只有几只麻雀在跳来跳去,寻觅食物。 汉威忙机灵的抢前几步跑到指挥部去打探,小盟哥不曾来过,也没有即来的迹象。汉威这才长舒一口气,揪悬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但小盟哥毕竟是拉了露露姐逃跑了,他们会在哪里呢? 汉威毫不犹豫的叫通了小盟哥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老妈子哈姐,听到汉威的声音,起先话语还在颤抖, 忽然纵声大哭起来:“表少爷,你快来看看吧。我家格格出事了,她被歹人捅了一刀,她……她就要死了。” 汉威吃惊,又镇静的问:“她们现在在哪里?” --------------------------------------------------------------------------- 汉威赶到圣心医院,小盟哥正在急救室外频频踱步。看到汉威,眉峰紧骤,眼波中寒芒彻骨,满是敌意。 “你还来做什么?一定要见到她咽气才肯罢手?” 汉威强忍了委屈关切问:“小盟哥,露露姐她怎么样了?” “那要去问杨司令了。”小盟哥凄冷的话从嘴角挤出,那凉意穿肌透骨,令汉威心如冰激一般。 不等解释,大夫已从急症室出来。碧盟紧步凑上去同外国大夫用英语急迫的交流,汉威已经听出了露露姐暂且脱离危险,那刀捅进的位置幸好没伤到要害,但仍是很危险。 病房里,碧盟紧握了露露的手贴坐在床边,静静的端详着露露,目光中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又满是心痛欲绝的惋惜。食指弯曲轻拢过露露惨白如冷玉的面颊,轻整着露露额前凌乱流海秀发。 “Vivian,大夫说,如果熬过今晚的危险期,就能化险为夷。我们两个什么苦难没有经历过,所以,今晚也一定能行是吗?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的…… 汉威听着小盟哥在露露姐耳边缠绵的言语,心里更是矛盾,大哥吩咐他的话该如何对小盟哥说出口,尤其是望着眼前生死未卜的露露姐。 汉威抿咬薄唇,心里盘算。若是不传大哥的话,他就是失职,难免又被大哥责罚;若是传了大哥的话押小盟哥去司令部见大哥,他岂不是太没人心? 露露终于在声声呼唤中苏醒,微睁沉重的眼干咳了几声,费力的笑笑,气喘连连的说:“Eddie,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出卖你。原谅我…..” 碧盟凑到她额前,亲吻着露露的额头,露露的手吃力的抬起,颤巍巍的抚弄碧盟蜷曲的柔发。宛如两只受惊的小兽互相依偎安慰,那份郎情妾意的缠绵反令汉威进退不是。 “Vivian,Vivian,你醒醒~”小盟哥的狂躁惊恐,搂着的露露的头已经歪垂昏死过去。 大夫进来抢救,责怪说:“病人不能受刺激,你们都出去吧。” “金小姐会有性命之忧吗?”汉威不甘心的追问。 大夫作出一个滑稽的笑,一摊手对汉威摇摇头说:“上帝会知道。” 楼道里,汉威同小盟哥对视。 “大哥请你去司令部。”汉威说,其实“请”字都是他加的客气说法。 小盟哥似是心领神会,苦笑一声说:“我要在这里陪Vivian,表哥有事,就来这里同碧盟说话吧。” 温煦的阳光透窗洒在露露姐病床,如天使将临时天际笼射的一束灵光。 露露的一头乌发散在枕间,疲倦而无力的笑意望着碧盟,竭尽全力般嘱托:“Eddie,我怕是要去了。我走后,求你两件事,你要答应我。” 碧盟的手就紧紧握住露露那白如青葱般的纤指,哽咽的说:“你不会有事,我们都是蟑螂命,死不掉,不是吗?” 吃力的笑牵扯了伤口,脸色划过痛苦的笑,纤细的手指缓缓从碧盟掌中抽出,轻抚碧盟的脸上朦胧的线条。 “Eddie,我走后,埋我去娘和小枫儿的坟边,不要忘记每年清明替我上柱香,烧些纸钱。” 碧盟点点头,嘴里却喃喃说:“不会,你不会有事。不是答应过你,我们回美国去吗。” “你回到他的身边去吧,不要自欺欺人,他毕竟是你生父。不喜欢他,可他也是你父亲,无论如何也要相认吧?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你根本没搞懂他为什么当初离开你娘。” 这句话汉威听得糊涂,而小盟哥专心致志的听露露姐诀别,似乎根本没有在乎他的存在。 生父?回到生父身边,小盟哥有生父还在世上?这怎么会。记得小盟哥是遗腹子,出生前爹早死了,是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他到八、九岁时也辞世而去。 露露姐嘴角挂着甜美的笑意,仿佛想把这最后的美好映在小盟哥心中。 “Eddie,听话。”露露甜润的声音略显哽咽,慈爱的如同在哄慰一个孩子。颤抖的手伸向碧盟的领口,而碧盟也心领神悟的从衣领里掏出颈上悬的那个翠玉十字架。 虚弱的话音断断续续,凄美的眸子望着碧盟低声细语:“我恨他,又想他,恨得咬牙切齿,可睡梦里又往往看着他抱着枫儿远去的背影哭醒。我想,若他还活着,我还是会叫他一声阿玛的。可他去了,恨了死人都没意义了。我在世上没亲人,失去的宝贵的东西就再也寻不回。Eddie你别任性糊涂,既然还在身边,就不要再怅憾,你的表兄弟们,他们是亲人,冯暮老,他更是你的亲人。我同他接触过几次,他不像你想得那么禽兽,不是……” 汉威惊愕了,他是发觉那天在机场,表哥同冯暮非对视的目光中都那么的怪异。原来还有如此渊源,原来小盟哥竟然是冯暮非那个大坏蛋的儿子。难怪小盟哥不肯认他。 “表姐!”病房门口立着一头是汗的魏云寒,楼道中过往的病友有人认出了魏云寒,在楼道里就兴奋的过来喊着:“小魏老板。” 魏云寒应付过众人,反带上房门时,同碧盟的目光敌视的对射一下,又在露露温和的目光中化解了。 云寒近前几步,忧虑的问:“表姐,你怎么样?如何遇到了歹人?” 露露摇摇头:“我外出打电话,回来的路上走过小巷就一前一后过来两个蒙面歹人。” 汉威在推测,露露姐姐这个电话是打给大哥的,但明明何莉莉说那电话是被对方挂断了。露露姐为什么忽然挂断电话?为什么不打完电话就回转,而在小巷遇刺? “警察已经去查了,好在有巡警经过,可惜那两个歹徒跑掉了。想我平日不曾同什么人结仇。”露露艰难的说,而碧盟却侧头狠狠看了眼汉威,仿佛汉威是刺杀露露的凶手一般。 露露的目光也被一旁静立的汉威吸引,善解人意的对碧盟说:“云寒表弟陪陪我,Eddie随汉威小弟去吧,是杨司令寻你去问话吧?都是我不好,出卖了你,向杨司令告了密。Eddie,答应我,你压压性子,做人家下属子弟的,头是要低的。总之你不去广州那边就好,当初都是我妇人之见,劝错了你,我在这里等你,去吧。” 汉威听得不甚明白,懵懂得云里雾里。露露是要告诉大哥,小盟哥要驾机叛逃,才谎言对小昭副官说她在飞机场。但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还要挂了何莉莉的电话,不等大哥来接电话?眼前如陷云雾中,茫茫不见前路。(未完待续) 第二卷25章 西风愁起绿波间 碧盟不肯离去,愁眉难展的坐在露露床边剥水果,露露的话只句不能入耳。 露露只长长一声叹,回荡在寂静的病房中,显得无奈而苍凉。 “我是知道了,你们俩个生是要逼得我入土前都不能闭眼,这可怎生是好?” 两行清凉的泪默默划过丝绢般柔细的面颊,露露微侧了头,翘起的樱唇都含了几分俏丽,似是在赌气。 眼前的三个大男孩都慌了手脚。 汉威平素爱哭,却最怕见女人哭。早逝的大嫂娴如每当制服不了他这个小顽皮时,就会坐在床沿静静的垂泪,一见了大嫂哭,汉威立刻收敛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千依百顺的哄了大嫂止悲忍泪。玉凝姐新过门时,同他也“交手”若干回合,到后来也渐渐摸到他这个软肋,也会拿了眼泪威胁他。 这回见了露露姐落泪,那泪水竟是格外令他心动,露露姐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如此情绪冲动怕对伤口也不好。 风轻轻拂动窗帘,送进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清幽的气息润人脾肺。 “表姐,老天爷是公平的,你会平安无恙的。睡醒一觉,一切都会好过来。”云寒宽慰的话说出来就像一位老气横秋的长者,怕也是少年执掌了德新社的缘故。 露露垂下长睫,阖上眼,沉寂片刻开口说:“云寒,你能赶来,姐姐感激涕零,可姨爹知道定然是不得了,怎么能再拖累你受苦?再者,下午不用上戏了吗?” “这里有我,你去吧。”碧盟接话说,似是在帮了露露下逐客令。 “Eddie,你不用岔开话,摘心挖肺的话说了一箩筐,你也不知个好歹。日后定然有你苦头吃的,你也快去见杨司令请罪吧。” 见碧盟和云寒面面相觑,汉威反是得意,嘴角挑出笑意,调整了甜甜的嗓音凑过去说:“露露姐,汉威留在这里照顾姐姐,也省得两位兄长不放心去做正事。” 汉威心里还是对露露今天的义举充满了钦佩,一个弱女子,无非是为了制止心爱的人误入歧途,竟然铤而走险。而面对露露姐的告密,小盟哥除去了怜惜没有丝毫的埋怨。 “大夫,大夫~”碧盟高声叫喊,露露已经又侧头歪靠在碧盟身边晕死过去。 急症室外,碧盟踢捶着墙壁,魏云寒在门口踱着步,关切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汉威更是心乱如麻,虽然他向大家打电话解释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是碧盟哥违抗军令拒绝去司令部见大哥和胡司令,这就又是大罪。况且小盟哥驾机叛逃的罪名还有待核实,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大哥决计不会手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汉威频频看着手表,焦虑期盼中等待了四十多分钟,中途汉威又给大哥打回电话,但电话却是何莉莉接的。 阴阳怪气的声音,何莉莉拿捏般问:“你又在哪里?你的活儿都赖给我来做。” 汉威忍了怒,对何莉莉说:“我要急事要接司令。” “司令和胡长官谈话,没时间接你电话,有事告诉我。”何莉莉尖细的嗓音矫揉造作得同她的人一样,惹人厌烦。 汉威怒得挂了电话,心想这何莉莉接电话阴阳怪气的腔调,对他都这副样子,不定如何在电话里排喧露露呢,难怪露露挂掉她的电话。 急症室的门终于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打开,众人涌向前围住了大夫。 洋大夫的话,魏云寒是只字听不懂,汉威耐心的帮他做着翻译。但渐渐的,汉威的话音变得迟缓,难以翻下去,目光惊愕的望着大夫。 久久的,汉威对魏云寒解说:“大夫说,露露姐的伤势太重,因为有炎症而持续发烧,病情很难说。为今的办法,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表姐~”魏云寒推开众人就要向急诊室内冲,慌得大夫如一尊铁塔般拦住他的去路。 “你闹得什么!”碧盟推搡了一把魏云寒,二人目光对视而怒,又是一触即发。 正在喧闹中,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闯进来。 齐刷刷提了刺刀立正敬礼整齐划一的声音,清脆响亮中透着军旅的威严。 “梁长官,杨司令请你走一趟。” 汉威脸部每一根神经都抽紧,大哥的速度太快了,这不过离打过电话才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而露露姐生死未卜,小盟哥怎么能离开? “梁长官,得罪了!”为首的侍从室副官汉威认识,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搜身缴械,只有对犯人才会如此的态度。 汉威就见小盟哥墨黑的眉峰透出肃杀之气,深眼眶内流转的眸子泛出阴森森匝人的寒意。 “贺副官,请稍后,汉威有几句话对表哥讲。”汉威有意加重了表哥两个字,提醒着贺副官和押解小盟哥的众人,小盟哥和杨家的特殊关系。 汉威凑到碧盟身边,轻声劝:“小盟哥,汉威在这里陪露露姐姐,你去见大哥吧。就是不看在大哥和胡司令的面子上,七叔在地下之灵也不想见小盟哥如此对大哥吧?” 好在他反映灵敏,不然谁敢过去碰小盟哥一下,肯定会遭到无情反击。 碧盟不作声,默默的解下腰中的手枪扔给汉威,但仍是不屈的说:“我要等她醒来再去。” “小盟哥~”汉威几近哀求,侍从室是在执行任务,定然不会无功而返,小盟哥若不肯退却,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一阵淡雅的香风刮过,那是淡淡的香奈儿香水的气息,今年最流行的香水。 玉凝姐拖着略显笨重的腰身款款而至,脸上挂了淡淡的笑。 “姐姐,你怎么来这里了?”汉威吃惊的问,玉凝姐是十足的大小姐,自从上次怀孕滑倒意外流产后,自从怀上这个宝宝就格外娇气小心,怎么肯来医院这种地方。 一声宽松的西式长裙,披了袭嫩红色的春绸披肩,就是身怀身孕也不会阻挡玉凝姐精致的装扮,比起不施脂粉风韵天成的露露,又是另一番风致。 “盟表弟,露露小姐她的伤如何了?” 碧盟的狂狷之气被表嫂的到来压去了几分。任是谁,见了挺了笨重身子来讲和的孕妇也不忍太无礼。 “你表哥让我来看看,女人照顾女人方便些,体己的话也方便讲。”玉凝凑到碧盟身边,用罗帕轻沾了碧盟薄唇上微露的茸毛间的细汗温和的说:“快去吧,你表哥等你好久了,快回家里去。” 目光中含着暖阳般的温意和期许,就是寒冰也为之融化。 “去吧,嫂子在这里替你守着,你不回来,嫂子不走。不过,你可别在外面贪玩,快去快回。嫂子不累,肚子里你的小侄儿可是不习惯这消毒液的味道。” 玉凝姐说得轻松自如,真如长嫂般的体贴。 “小盟,你表哥性子急,越是亲近的人就越严厉。” 汉威正在听着玉凝姐苦口婆心的规劝小盟哥,却听到身后一声颤巍巍的呼唤:“师哥,师哥。” 汉威才发现墙角拐弯处躲躲闪闪的小艳生。 “艳生,你怎来了?”汉威问,几步迈过去,如久别的朋友般亲切。 魏云寒这才过来问:“师父察觉了?” 艳生点点头,又摇摇头怯懦的说:“师娘骗师父说,说是遣了你去天启庙帮她还愿烧香去。”(未完待续) 第二卷26章 抗争 温煦的眼光穿帘入户,耀眼的光线被碧盟拉合紧窗帘拦在窗外。 碧盟凑坐在露露病床前,凝视着露露紧闭的眼,微蹙的眉间含着痛苦。碧盟用拇指轻拭露露眼角的泪,低声说:“Vivian ,醒醒,你一定等我回来,去去就回来,相信我。” 露露沉睡着,如芭蕾舞中那睡美人般娇美,弯弯的睫毛,痛楚的眉梢都透着几分妩媚。 碧盟握紧她冰凉的手贴到自己的下颌,眷恋般凄迷的目光,低低的声音缓缓说:“你醒醒,你不醒我怎么安心的去?我们两只蟑螂,死在臭水沟里也要在一起不是?我还要继续给你拉小提琴,拉那首《魔鬼的颤音》;你还要继续给我念诗,唱歌不是。” 几句话反勾出了玉凝的啜泣,那副生离死别的牵念任谁见了也动心伤感。 “你的爱是春天, 我的爱是秋季。 秋季正和我相似, 春天却象是你。 你的红红的脸, 是春天的玫瑰, 我的疲倦的眼光, 秋天太阳的光辉。 假如我向前一步, 再跨一步向前, 那时,我就站到了 冬日的寒冷的门边。 可是,我若退后一步, 你再跳一步向前, 那,我们就一同住在 美丽的、热烈的夏天。 裴多菲的诗此刻被小盟哥朗朗诵来是那么的动人心扉,而露露终于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露出窄窄的一道眸光,嘴角渐渐堆起淡然的笑。 所有的人都在落泪,汉威眼中也闪熠着泪花。 碧盟在众人目光的关注中起身,毅然转身出门离去。 ------------------------------------------------------------ 漫山山花乱点,枫林翠叶流碧。一路走向杨家坟茔,表兄弟二人漠然无语。 杨汉辰一身戎装,脚踩马靴,英姿飒爽背手转身,端详着眼前的表弟碧盟。 绸质衬衫,紧束的腰身,碧盟双手插兜一脸倦容。 汉辰指指七叔的墓碑,对碧盟吩咐:“若是决定要去广州,追逐荣华富贵。你自己去对你七舅和你娘去说,告诉他们你的决定。” 碧盟立在原处,诧异的目光望着表哥,受到羞辱般嘴角轻牵,又咽回了话,倔强的目光移开视线,立在原处不动。 无声的抗议。 “没听见?还是没听懂!”汉辰提高音度,话音中饱含威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都怪我平日过于估纵你,辜负了七叔的重托!” 碧盟回眸瞟了表哥汉辰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不屑。 “没有人教过你规矩吗?同长辈说话如何执弟子礼?”汉辰如训斥孩子一般,从未有过的严厉。 碧盟嘴角挂过冷笑,冷言冷语也从牙缝自然飘出:“表哥说笑了。碧盟生来是野孩子,野人是没有礼仪的,不如龙城王府世家身份高贵,门风谨肃。”,顿顿话,又轻漫的一笑:“表哥搞糊涂了,碧盟姓梁,不姓杨。” 话音刚落,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啪”的一声脆响,马鞭重重的抽在碧盟后背上。 碧盟“啊!”的一声惨叫失声,与其说惨叫,不如说是惊叫,愕然的目光不解的凝视的表哥汉辰,眉头虬结又渐渐舒展开,嘴角却勾出愤然含羞的怒意,那怒意在积蓄待发。 “去你七舅坟前跪下!”汉辰喝道:“在我杨汉辰龙城地盘上,拆了你的小骨头也没人敢问。” 碧盟傲然的扬扬下颌,转身就走,马鞭披抽而下,卷住了碧盟的胳膊。若不是眼前大表哥如此无礼,这凌虐的鞭子若不是抽在他身上,碧盟会惊叹表哥的武功真是深藏不露,竟然鞭子耍得如此独到。 “你别逼我!”碧盟去甩缠绕住胳膊的鞭子,挣脱几下不能如愿,索性提起挂在腰间的马鞭,同汉辰对打。 皮鞭舞过去,碧盟只剩了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是表哥逼得他走投无路。 绕在他臂膀上的皮鞭忽然松开,奇幻般的一抖,从空中绕拧住碧盟抽下的马鞭,只用力一带,巧妙的角度竟然将碧盟手中马鞭卷飞,抛掷向丛林中。碧盟慌得向那飞远的马鞭望去,冷不防背上又着实挨了两鞭,火辣辣撕裂般疼痛。但碧盟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人,疯狂般徒手要同汉辰表哥拼个你死我活,暴怒的样子反逗得汉辰嘴角生出捉弄的笑。 那鞭子长眼般绕了碧盟身上抽去,只是逼迫了碧盟在七舅扬焕雄坟前跪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别拿中国旧时代管教奴才牲口的方法来束缚我!”碧盟吼道,徒手去抢那如雨般抽在身上的鞭子,却冷不防手一挡,鞭梢刮在脸上。俊朗的面颊上立时飞起一道血印,“啊”的一声捂住了脸,愤然的目光瞪视了汉辰。 “小盟,让表哥看看。”汉辰也有了几分后悔。这一鞭本没想会落在碧盟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碧盟无语转身,直步走向七舅的墓碑,跪在坟前叩了三个头平静的说:“七舅,Eddie要回美国去了,这片土地,Eddie呆不下,也不想呆下去。七舅当年若不是回到这拿人不当人的地方,也不会英年早逝。” 说罢咬咬唇,闭了眼,几步走去生母的坟头,掸掸墓碑的浮土,受伤的面颊贴蹭到冰凉的石碑,喃喃说:“娘,小盟送你回到故乡了,可小盟想带你回美国。该见到的,不该见到的都见了。” 汉辰缓缓的来到碧盟的身后,满怀歉意,却不知如何说:“不想伤到你,疼吗?” 见碧盟不语,汉辰拍拍碧盟的肩,碧盟一阵瑟缩,又坚强的咬了唇站起来。 “你不能走,就象表哥不能离开这片土地一样。你不喜欢这里,觉得被同僚排挤,受屈辱,但这是你的故土,走到哪里这也是事实。你肩膀上有逃脱不掉的责任,属于你我的责任。这片故土越贫瘠,越让人看不起,你就越有责任去拯救它。当逃兵是可耻的,若是叛逃去当叛徒就更人人可诛之。” 碧盟冷眼相望,嘲讽的说:“表哥你的大道理碧盟不懂,你不希望碧盟去广州,碧盟不去就是,但你总拦阻不了碧盟和露露出国远离是非吧?” “当然,你们可以走,但不是现在。”汉辰毅然说,看着碧盟绸衫被皮鞭撕破,伤口渗出殷红的血迹,汉辰痛惜的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碧盟身上:“你可以走,等国家安定了,不需要战争时,你去哪里都可以。现在,你必须留下!中国空军需要你,我们太缺人才了。表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想打醒你。” 碧盟一阵嘲弄的冷笑:“杨司令,你也太自负了。你以为鞭子棍子就能解决一切?你以为谁都像威儿小弟那样懦弱,那样逆来顺受任你打骂?碧盟说过,除非你杀了我,否则,碧盟走定了。腿长在自己身上,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自由?当了亡国奴你走到哪里能有‘自由’?”汉辰愤然的揉弄着手中的鞭子,但是已经知道这皮鞭对碧盟这匹野马似乎失效。 “五姑母去世得早。当年,就是为了挽救龙城,挽救家族,她才毅然委屈的嫁去北平。”汉辰说,满是怅憾。 碧盟更是苦笑:“我娘就被白白的做了牺牲品,不是她毅然的去舍生取义,是她一个弱女子身不由己,被杨家送去了火坑。才有了悲惨的命运,才同人逃亡出国,躲避追杀。她在美国躲躲藏藏,生下我这个孽种又被人抛弃,就~”,碧盟愤怒的言语忍入了唇齿,归结为一句话:“所以,你如今又以‘大义’为名,要舍弃我再去‘航空救国’。我不想打仗,也厌恶了这些窝里斗,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远离是非。大表哥,杨司令,碧盟的要求不过分吧?”(未完待续) 第二卷27章 利剑名鞘 “怨就怨你我不会投胎,天上的苍鹰根本就别去羡慕笼子里的金丝雀,山野的骏马也不要奢望有朝一日同猫狗一样在阔太太脚下当宠物。” 汉辰的话说给碧盟,似又是发泄着内心的感慨,柔下声调安抚般说:“台上缺人时,戏班里每一个人都有救场的责任。如今你我都在脚下这大舞台上,不管愿意与否,上了台就下不去,直到这场大戏成功谢幕的时候。想躲去国外,混在观众中在台下看戏,怕你今生今世没这个命。” 碧盟一脸落寞,心有不甘,汉辰的话语他听不进,却还是有了触动。 “那天毛三听来了个笑话。说是有只老鸹,羡慕池子边优雅的天鹅,就把自己浑身涂白,想混去天鹅堆里。可惜如何涂也只是涂成个花白,被天鹅群轰了出来。等他再回老鸹群,老鸹一见他浑身花白,也不信他是老鸹,又被踢了出去。如今很多国人自轻自贱,以为学了几句洋文乔居海外就能改变自己的黄皮肤,到头来也挤入不了西方的上流社会。你种族被人轻贱,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道理说了一箩筐,你若再执迷不悟,反是不如乖儿明事理了。你也就别怨表哥手辣无情。” 几片绿叶从眼前飘坠而下,碧盟抬头望望头上那株老枫树,疏懒般抿起笑意摇头,似乎拒绝这强加到自己头上的观念。 “站住!”汉辰一声喝,暗示碧盟再迈出一步,就触及了他的底线。 “明瀚,你如何在这里?”几个人向这边走来,为首一人竟然是冯暮非。 冯暮非胸前花白的长髯在微风中微飘,长衫马褂飘逸有长者之风。身后跟随着几名侍从,还有三叔公家的管家杨旺。 这里是杨家的祖坟墓地,冯暮非如何会出现在这里?汉辰狐疑,但仍是彬彬有礼的同冯暮非见礼寒暄,只是碧盟的脸色却大变。汉辰想他多半是因为适才受了那几鞭,打得有些狠,年轻人面上有些难堪。幸好自己的军装搭披在碧盟身上,不然碧盟怕是要羞得寻个地洞钻跑了。 冯暮非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碧盟,话却是多了汉辰释疑的说:“才来拜会一位故去的同志友人,不小心将帽子落在这里。” 五姑母的墓道边斜伸的松树枝上挂了顶礼帽,墓碑前一束白色的马蹄莲竟然被刚才兄弟二人专心致志的争吵而忽视。 三叔公竟然在后面缓缓尾随而至,汉辰知道三叔公同冯暮非当年有些渊源交情,如何三叔公随了冯暮非来杨家墓地。 “汉辰和盟儿都在,这就好。汉辰,冯老说,你五姑母可是革命的先驱,当年在檀香山,她可是隐姓埋名掩护了不少同志。若不提起,怕三叔公也不知晓,赶到今天是你五姑母的生辰,随了暮公来祭拜一下。” 自豪的说过,又引荐碧盟给冯暮非说:“盟儿是从美国回来,他是文慧的儿子。” “我们认识。”碧盟冷冷的应付一句,心不在焉。 冯暮非的目光上下打量碧盟,那目光中含着眷恋、排斥、困惑。 “表哥,你不是还要回司令部去见胡司令吗?时间不早了。”碧盟一句没头绪的提醒,汉辰困惑的望了他一眼,也顺口借了这个籍口,摆脱了不必要的纠缠带了碧盟离去。 汽车上,碧盟挺直了身子不敢后靠。 “若是累,就靠表哥肩上吧。”汉辰的眼里,碧盟还是个小弟弟。长睫垂下,头侧视窗外,碧盟咬了唇说:“是杀是剐都对了碧盟来,去暗杀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我是男人,有自己的思想,任何举措都不会被女人左右,你们为什么那么忌惮露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汉辰望着碧盟侧面的脸颊,窗外射进的光线勾画出那高挺的鼻梁,眉骨,低深的眼窝。 “龙城的地盘上,我杨汉辰想处置谁,也是‘明杀’,不会‘暗杀’。” “胡司令手谕,暂时吊销你所有军中职务,尤其是航天驾机的资格,以观后效。同时,我已经传令下去,你梁碧盟不得离开龙城半步,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呆着,少跟我耍花样,听懂没有?” 碧盟转过头,脸色挂着那道明显的血痕,轻蔑的笑意含着孤傲,呵呵的笑了两声,摇摇头。 ----------------------------------------------------------------------- 圣心医院的病房内,汉威静听着苏醒过来的露露断断续续讲述她和碧盟在美国的悲惨遭遇,为了求生的挣扎血泪史。 “我和碧盟同命相怜,在遥远的国度邂逅。父母带我们来到人世,没能给我们儿时应有的呵护,却让我们饱尝了其他孩子不曾有过的艰辛苦难。碧盟很坚强,他努力摆脱自己的噩运站了起来,他学空军不过是为了那争强好胜心和飞向蓝天的梦想,为了对他七舅的钦佩。他没曾想过要回国赴国难,也没想过突然间要承担这么多责任。杨司令不能这么苛求他,毕竟碧盟还年轻,他理解不了为什么。” 露露紧紧握着玉凝的手,呜咽的恳求:“夫人,求你,去求求杨司令,不要为难碧盟。碧盟心里是爱杨司令和所有寻回的亲人,他绝对没有背叛的意思。碧盟他有苦衷,他是在躲开冯暮非,冯老是他的生父。” 汉威发现玉凝姐目光惊诧中又忽然柔和了目光,若无其事的掩饰住自己的惊骇,用手中的香罗帕为露露轻拭额头虚汗。 “冯暮非当年抛弃了碧盟的母亲,一去不返,带走了碧盟母亲所有的财产,才害得碧盟和母亲历尽苦难。碧盟回国寻到他,本想报复他,是我劝了他离开。 露露错了,露露一介女流,实在不懂这政治的玄奥,错劝了碧盟离开龙城,都是露露的错,求杨司令饶恕碧盟,不要惩罚他。太太,求您~” 提到冯暮非,汉威也是满心的厌恶,这个倚老卖老作威作福的“冯阁老”有什么了不得,还偏如此狗屎运有小盟哥如此出色的儿子。 “不会是小盟哥搞错了吧?或许他不是冯暮非的儿子呢。”汉威暗想,又自嘲的笑。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显然不现实,如今仔细想,小盟哥的嘴,额头,颀长的腿都是极像冯暮非的。 “司令太太,求您了,饶了碧盟吧,原谅他。”露露哭得抽抽噎噎,又象是临终托付一般。那惨白的面色,娇小的唇失去了应有的血色,如一朵雨后的梨花,摇摇欲坠。 玉凝落落大方的拉起露露的手,抚慰说:“好妹妹,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别一口一句‘太太’‘夫人’,你若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汉威看出玉凝姐也被这对天涯苦侣相濡以沫的真情打动,逐渐的接受了露露。 露露反是惶恐的说:“太太,不可以。露露残花败柳,如何能同太太这般金枝玉叶的人物姐妹相称?” “不妨不妨,再说我就更揪心了。我相信小盟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玉凝一脸祥和的笑容,拉了露露的手说:“人说这好男人就是利剑,越是名剑就越是寒气夺人,越能伤人。所以这好剑都要配上好的剑鞘去装盛,就如好男人身边一定有个好女人,适时的为他们敛敛煞气。露露,现在不是姐姐如何去劝汉辰饶过小盟,反是你这‘名剑之鞘’如何去敛住小盟的锋芒。你是聪明的女子,不用姐姐多说,当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汉威都惊叹玉凝姐外交手段的高明,露露已经感激涕零的频频点头说:“只要杨司令肯放了碧盟回来,露露拼死也劝他留下,求姐姐给露露几天时间,一定。” “咣当”一声巨响,门被撞开,碧盟跌跌撞撞的进来。 汉威一眼辨出,小盟哥身上竟然披着大哥汉辰的军装外衣。 几步扑到露露床前,碧盟拉起露露的手放在脸边兴奋的说:“我早说你没有事,上帝会眷顾我们这对蟑螂。” 一对玉人相视而笑,那甜美的笑容融化在斜阳余晖中。 “Eddie,你……”露露发现了碧盟脸上那道明显的血痕,紧接着发现他臂上被皮鞭掀开的伤,撕裂的衬衫中若隐若现狰狞的血痕。 “小盟,你表哥动手了?”玉凝起身,心痛的拉过碧盟的臂,如关怀一个孩子一般。 伸手去掀披在碧盟身上的军装,却被碧盟按住手。 “表嫂,不必。男人间的对话,你们女人不会懂。” 碧盟拉紧衣服,极力遮掩一身的伤痕。望着小盟哥坚毅不屈的眼神,汉威反生出些佩服。小盟哥显然是战败了,他不可能斗得过“龙城之王”的大哥汉辰,但在汉威看来,这份不折不挠的勇气虽败犹荣。哪里像他,下定过多少决心要同封建守旧的大哥抗争,但每每一见大哥亮出那恐怖的家法,就吓得气短了三分,立时服服帖帖。(未完待续) 第二卷28章 隐忍 汉威和玉凝姐凯旋回家,一路上汉威饱含感激的贴蹭在玉凝身边说:“姐姐,若不是姐姐今天智勇双全,哄走了小盟表哥,怕汉威没法向大哥交差,板子又要打屁股上了。” 汉威微翘的唇含着几分俏皮,玉凝揉揉自己圆圆的肚子对腹中的宝宝说:“宝宝,你长大可不要学你小叔这般顽皮,总要害了娘绞尽脑汁为你解围呦。” “姐姐~”汉威娇嗔般埋怨。 玉凝并不理会,接着絮念说:“就是顽劣也罢了,可不要没良心做白眼狼。” “姐姐~”汉威委屈的沉下脸,知道玉凝姐是埋怨他占在了亮儿一边同她生分了。 回到家,玉凝和汉威不及向汉辰禀明在医院发生的一切,大姐凤荣已经开始招呼大家入席吃晚饭。 汉辰给玉凝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扫了大姐的兴致,边往餐厅去,边笑呵呵的说:“很久没吃到大姐亲自下厨做的菜了。记得小时候爹在天津那段日子,大姐总爱随了薛妈妈下厨。” “谁让我命不好,兄弟娶了媳妇,这些张罗饭菜的事还得我这做姐姐的劳心劳力。”不阴不阳的话显然是甩给玉凝听的。 汉威想,玉凝姐去医院也是奉了大哥之命,大姐的话岂不是冤枉了玉凝姐姐。 刚要张口辩驳,玉凝姐却拉拉他的衣襟,一副息事宁人的笑堆上脸,抱歉般说:“辛苦大姐了。” 凤荣撇撇嘴,根本不理会玉凝的道歉,拉和亮儿贴了身坐下说:“亮儿,今天大姑在,一定让你吃上一顿饱饭。” 这话就更没来由,玉凝姐讨厌小亮儿这继子,但还没到虐待亮儿不给饭吃的份上。 桌上八菜一汤,颜色搭配得漂亮,味道入鼻喷香。尤其那一碟炒嫩蚕豆,看上去青绿色润目,是汉威的最爱。汉威高兴的盛了一勺蚕豆,再要盛第二勺时,余光留意到大哥锐利的目光狠狠看了他两眼,探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乖乖的低头吃饭。大哥最恨他挑食,总骂他少爷性子。平日若遇到他不爱吃的东西,总逼了他吃,为了吃饭挑食的毛病,还有几次半途被大哥从餐桌上揪去书房罚跪,想来就冤枉。 “吃些青菜。”大哥夹了茼蒿放在汉威的碗里,汉威险些没失望的叫出声来,他最讨厌蔬菜有怪怪的味道,但大哥是长辈,夹个他吃的东西必须要吃下去。 还好,大哥才为他夹来菜,玉凝姐已经起身为众人布菜,吸引走大哥的注意力。 “大姐,吃点蘑菇。”玉凝将一勺蘑菇垫了小白玉瓷碟恭敬的递给大姐凤荣时,凤荣却忽然转过脸,为小亮儿填着菜说:“看你瘦的,多吃点,好在也是杨家的少爷。” 玉凝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脸尴尬,进退不是,手中那勺蘑菇悬在空中。 汉威也奇怪,似乎自从华妈妈被赶走,玉凝姐的锐气被打下了不少,性格随和了不说,凡事也知道隐忍了。这性子反是像了大哥汉辰。 记得在从前,遇到这种状况,玉凝姐定然同大姐凤荣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玉凝姐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好歹是美国哈佛名牌大学毕业,伶牙俐齿足够大家凤荣招架一番。而今天,玉凝姐反是一副惶然不知所措的尴尬。 汉威眼明手快,立刻站起来解围说:“姐姐,给威儿吧,这蘑菇看来真新鲜,肯定是薛妈妈去青石滩后山新采来的。” 那一勺蘑菇放在汉威碗里的霎那,玉凝姐感激的一笑,似是感念汉威为她解围,而这一切都没逃过汉辰的眼睛。 “这怀着杨家的孩子,还忘不四处去疯野,万一有个闪失,不知道又要赖上谁了。”凤荣大姐不停的寻着玉凝姐的晦气,汉威都看得有些不平。 “小弟,让薛妈妈为你添些饭。”玉凝姐的以个眼色,汉威心领神会。 待汉威手中那碗饭添满再递回来时,汉威翻翻米饭,发现大哥强塞给他的那茼蒿已经被巧妙的消灭了。这是他和玉凝姐之间的秘密,玉凝姐这样帮他解过几次围。 吃过饭,回到书房。汉辰少有的调皮般说了句:“有劳夫人了。” 玉凝邀功般的笑,又敛笑翘了嘴赌气般说:“你好好的教训小盟就罢了,如何去打他的脸。看的我都心疼了。” ----------------------------------------------------------------- 端午节是西历的六月二十日,罗嫂薛妈带了汉威、小亮、黑子围在桌子前包粽子,仆人摇了艾蒿菖蒲草进来问,那扫五毒的扫帚挂在楼门外还是公馆大门外合适。 罗嫂将事先缝绣好的彩色蜈蚣等五毒虫挂串挂在汉威胸前嘱咐:“小爷挂好了,不要摘下来,保小爷今年无病无灾。” 汉威虽然觉得这些迷信可笑,但却生出无限乐趣。 罗嫂和薛妈边包粽子边牢骚说今年是个流年,辛未年是羊年,羊属苦,所以今年灾难不断,从开春破冰发大水,到国内战乱不停,又是近来龙城和长江沿线大水,流民遍地,怕不知道今年还会有什么天灾人祸呢。 今年的暑天来得异常的早,过了端午节三天才是夏至,而此时天气潮闷得如七月流火一般。 又是几天过去了,天气逐渐变热,潮闷的空气中摆脱不掉的暑气蒸腾。 露露的伤口好了起来,可以吃些流食,但人却是越来越忧郁。汉威这天去看露露,听说家里两天前闹鬼了,露露死去多年的弟弟小枫儿的魂魄突然出现在花园里,哭着对她喊:“姐姐,快来看我,我冷,很冷。” 露露怅然的说,这怕是亲人来召唤她离去了。老人们常说,梦见死去的亲人来纠缠,就是亲人来接垂死者上路了。 汉威这些天被大哥特地安排了监视小盟哥的举动,不许小盟哥随意外出,最多的活动范围就是家门外方圆一里内的街市茶楼,而小盟哥偶尔会独自在便衣侍从的看守下去酒吧喝闷酒。原来这就是软禁,除去了没自由,有吃有喝的倒也清闲,汉威倒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十分有趣。小盟哥在侍从的陪伴下去喝闷酒的时候,汉威就陪了露露姐在屋里闲聊,或是给露露姐弹钢琴。只有听到了悠扬的琴声,露露姐脸上的愁云才消散,难怪大夫说,露露的病多是心病,那腹上的伤口,外伤有个两周就该痊愈了,只是内伤难说。 每当夕阳西下时,小盟哥就会守时的回来陪露露姐吃晚饭,晚饭后,小盟哥就会顶着那弧形阳台窗外的夜色,侧头为露露拉起小提琴。汉威这段时间也迷恋上小提琴,也钟爱上小盟哥最欣赏的那曲《魔鬼的颤音》。 这天,忧郁的露露再次昏厥了,大夫看过后摇头叹息。 汉威没敢离去,直到送走了大夫,安置了苏醒垂泪的露露,又劝了小盟哥勉强吃下半碗饭,这时窗外已经是漫天星斗。 小盟哥守着窗,望着躺在贵妃榻上温笑了面对他的露露,侧头又拉起了小提琴。琴声在如水月华中流溢。 一曲终了,露露姐忽然忧伤的说:“小蟑螂,不知道姐姐还能听到你几次拉琴,就再拉一曲吧。” 一句话忽然凝固了室内自由的空气,碧盟不顾汉威在场,就扔下琴上前紧紧抱住了露露,露露的悲噎声终于响起,在清凉空阔的屋里那么凄惶,汉威才想到了“生离死别”这个词。 “小盟哥,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求胡司令和大哥放过你们吧。这样可以送露露姐去北平或上海看名医,胡大哥在那里有很多外国名医朋友。”汉威的提议很现实,但碧盟无动于衷。 这天晚上,汉威落寞的回到家向大哥交差,书房外却听胡子卿的声音,东北人爽朗洪亮的声音,毫无遮掩: “孝彦才从西京老头子那里赶来,有人向老头子密报你杨汉辰司令要投靠广州政府,说是广州方面许了你副主席的职位。我可是不假思索的向老头子拍胸脯保证,谁反,你杨汉辰也决计不会反。” 汉威在门口不敢打断两位兄长的对话,见大哥一脸凄然的笑,摇了摇头说:“劳子卿兄替汉辰答了,汉辰不需要再多繁啜。” “伙计你也别怪老头子多心,他现在草木皆兵了。广州方面已经在说服冯暮老去支持广州政府,你是知道的,冯暮非是开国元老,他在中央有着不倒的地位,这些年老头子对他都是礼让敬如师长。他若出来说话支持广州方面,广州那边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中央政府了。” “冯暮非要去广州?”汉辰吃惊的问。 “情报局得到的消息,虽然不能证实,但是老头子几次电请冯暮非出面表态支持西京政府,冯暮老的态度朦胧,闪烁其辞。这其中的隐意,还不明白吗?” 胡子卿的话,汉辰陷入沉思,怕是中央闹分家已经是愈演愈烈。 沉默片刻,汉辰郁烦的说了句:“这冯暮非如何也被卷入其中。” “广州方面如鱼得水,现在开始调兵遣将,空军大队已经成立,拉开架势要打一仗。怕是第二次‘中原大战’要爆发,我已经给老头子吃了定心丸,若是广州真要打,我胡孝彦立刻抽调五十架飞机支援西京中央。伙计你要把你龙城机场腾出来给我,西京机场起落有限。” 汉威听得瞠目结舌,胡大哥果然大手笔,挥挥手就五十架飞机,说的轻松玩笑一般。 “好在你扣住了小盟,不然真是敌我相见,那才是悲剧。” 汉威静听胡子卿和大哥在议论此次的广州“倒何”事件,广州政府逼何文厚总理辞职下野,否则兵戎相见。何文厚焦头烂额,此次反何事件同以往历次不同,动员面之广、参与派系之多,前所未有。以往历次内战反何,多是地方军阀挑起,冠以一个“谋逆做乱”的罪名,西京方面如何也能得到民众的支持。而此次反对何文厚总理则是爆发自党内,纯属内部派系之争,广州方面又争取到很多中央委员的支持,名正言顺。何文厚的处境岌岌可危。 胡子卿顿了顿遗憾的说:“老头子如今就盼了冯暮老大彻大悟,真能拿出元老的觉悟站出来发表声明,支持西京政府,彻底灭了广州政府的诡计,让他们名不正,言不顺!” 汉威没想到这讨厌的冯暮非还有如此大的威力,灵目一闪,展露出魅人的笑意,敲门而入调皮的说:“大哥,有件事忘记告诉大哥,小盟哥他~” “放肆,没见大哥同胡司令有正事在说。”大哥显然对他的插嘴无礼而恼怒。 汉威却伸神舌头说:“可是,可是小盟哥他是冯暮非的儿子,亲生儿子。今天露露小姐亲口透露的,当了小盟哥的面,小盟哥都默认了。”(未完待续) 第二卷29章 受挫 汉威自鸣得意的扬扬头提议:“眼下还有小盟哥可以拿来要挟冯暮老。” 话音一落,大哥怒目而视,呵斥道:“放肆!出去!此事你和你嫂子向任何人都不能透露。这是你表哥的私事,他自己会解决。” 看来玉凝姐早对大哥吐露了小盟哥这段离奇的身世。 汉威委屈又失落,若不是看了大哥和胡子卿愁眉不展,他才懒得理这闲事。 “无事可作是吗?去抄一卷《曾文正公家书》,去!” 汉威嘴一撇,委屈的眼泪险些落下。 胡子卿宽慰说:“汉威小弟,你先下去吧。你大哥的话也有道理,这种事要顺其自然。你年轻,不懂。这亲情和政治一旦牵扯瓜葛,那亲情就变了味道,一钱不值。” 汉威悻悻的退下,心有不甘。走到门口,听了胡子卿说:“伙计,有你这立场,孝彦就好给老头子吃个定心丸了。如今各路诸侯都在声讨他,他是一日三惊,更怕你龙城生变呀。伙计,你心思太过深沉,少年老成,不怪老头子费尽琢磨。” 汉威只听了大哥的几声嘿嘿冷笑,不做辩解。 又听胡子卿感叹说:“西京最近截获了几次日本谍报,确认是那个代号“东北”的特务所发。同他联络的特务潜藏在西京,已经露些马脚,但又狡猾的溜走。现在看来,这日本人的目的就是要扶植广州政府做傀儡,出卖国家利益,沦为殖民地。家父不肯答应日本人的条款,被炸得血肉横飞,死不瞑目;何先生不肯答应这些卖国条款,被逼得下野;若是依了广州政府胡作非为,我胡孝彦妄为三军主帅!” 汉威想,胡大哥几句话说的慷慨豪气,心里生出佩服。 胡大哥走后,汉威继续唉声叹气的抄书。 蝇头小楷写来破费腕力,而且这《曾文正公家书》抄来枯燥无味,汉威心里生草般烦躁,亮儿却探头探脑的进来。 含着开心的笑,亮儿小心的问:“小叔,你又犯错被阿爸罚了?” 亮儿手里抱着个大芒果,香气扑鼻,炫耀般的说:“胡伯伯给的,可惜还是青的,不能吃。小叔闻闻,可香了。” 汉威搁笔,接过亮儿手中那青色的芒果欣赏,亮儿一脸满足的表情,炫耀般说:“大姑母说,要带亮儿去西北云城姑奶奶家去玩耍。” 自从有了大姐在家为亮儿撑腰,唯唯诺诺的亮儿也活泼了很多。 “亮儿,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大姐推门而入,这种没礼貌的行为也就大姐做的出。 汉威瞟了一眼大姐,心里不快,嘴里还是恭敬的喊了声:“大姐。” 大姐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汉威手中的青芒果,几步向前一把夺了过来,忿忿的斥责:“都多大了,还和侄儿抢吃的,改不了的毛病。欠打!” 大姐如今处处呵护亮儿,生怕亮儿被家中任何人欺负一般。 不等亮儿解释,胡伯进来对汉威说:“小爷,大爷吩咐你拿了笔墨去他书房里抄书去。” 汉威进到书房,大哥正坐在书案旁提了狼毫笔在伏案书写,似乎没有在意他的到来。 汉威蹑手蹑脚的凑近前,伸神头去偷看大哥专心致志写些什么?一本线装册子,大哥笔意行气连贯,生动中又不失浑厚庄重,转折处提按顿挫从不苟且,行笔干净利落,严谨结实,结体峻峭端庄。大哥的书法功力有口皆碑,这是汉威知道的,但令汉威惊叹的是,大哥此刻默写的正是《曾文正公家书》。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不成大哥也做了错事,自己罚自己抄书不成。每次被大哥罚抄《曾文正公家书》,汉威从心里暗骂那个变态的“曾剃头”老人家,发的什么神经写下这家书,还发明了每天反省自己写自醒书这种怪趣,害得他受苦。如今看到大哥也在抄《曾文正公家书》,立刻心里有着莫名的快感。 “在一旁抄你的。”大哥头也不抬的吩咐。 汉威规矩的应了声:“是!大哥。” 铺好毡子摆好笔墨,大哥吩咐说:“明天你就回秘书处吧,碧盟的事我安排他人打理。” 难道是小盟哥向大哥低头了?所以大哥决定撤岗。汉威一想到秘书处,不由借机对大哥要求:“哥,什么时候让威儿入机秘处的第一组呀?那第四组不过就是杂物组,端茶递水,抄抄写写,迎来送往。什么时候让威儿跟雷先生做第一组呀?” 大哥斜睨了汉威一眼问:“没走稳就想学跑?” “抄抄写写的活儿,小弟几年前就帮大哥做了。”汉威不服气说,心想,我早就会跑了,什么叫“想学跑”? 见大哥不理他,汉威又试探的说:“其实第四组也没什么不好,不过那个何莉莉真讨厌。或许她就是特务呢,不然她为什么挂了露露小姐的电话,露露小姐被她挂了电话回家的路上就遇刺了。” 汉威推断说,代号“东北”的特务之谜一直吸引他。 “你那天去质问过何莉莉,她挑拨碧盟去金蟾大舞台打架的事?”汉辰搁笔抬眼平静的问。 汉威一撇嘴,赌气般说:“她找大哥告状了?” “混帐!”大哥啪的一声将那根光滑的戒尺拍在桌案上,惊得汉威心头一颤。何莉莉耍老婆舌头调拨小盟哥去金蟾大舞台寻露露,同小魏老板在剧院发生口角,大哥还袒护她。 “手!”汉辰怒视着汉威。汉威一脸懵懂,委屈,缓缓的伸出手,却不知道大哥为什么打他。 戒尺打在手心揪心的痛,那“啪啪”“啪啪啪”不间断的五声打在汉威的手心上,汉威惊惧过后,才“哇~”的大哭起来。 哭声惹得隔壁卧房中的玉凝姐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的状况,就知道几分缘由。拉过汉威在身边为他抹着泪,埋怨汉辰说:“明瀚,好端端的不能说话吗?打过小盟又打小弟,你不心疼他们,自己就不累吗?” 又哄着汉威说:“小弟,不哭不哭了,你大哥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夜里都做噩梦,你就别惹他了。” 汉威心里在哭泣,你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吗? 汉辰喊了小弟到桌案前,捏着手中的戒尺指了汉威的鼻子说:“大哥今天就是教你做秘书处的根本规矩,嘴巴放严些。你倒是说着玩玩,何莉莉透露给碧盟关于金露薇在金蟾大戏院同男人看戏的事,这是你从大哥身边听来的秘密。你是大哥身边亲近的人,大哥不瞒你,就是信任你。你若说了出去,就是辜负了大哥的信任。就你这般样,做机秘处四组都不合格,还想去一组?龙城司令部的秘密不被你这大嘴露个精光?” 汉威这才觉得理屈,低头不语。玉凝也责怪般摸摸他的头,推了汉威到大哥面前,汉威知趣的抽噎着说了句:“大哥,威儿错了。大哥教训的是。” 屋里恢复平静,汉威低头哆嗦着疼痛的手抄着那本他痛恨的《曾文正公家书》,可那书似乎越抄越多,越抄越烦。手掌上被戒尺打的那五下也钻心般疼痛,而大哥却气定神闲的默写着《曾文正公家书》,汉威委屈的嘴角微撇,边抄,屈辱的泪水就不自觉的滴下来。汉威不停用小臂去擦拭泪水,但那泪水却是不争气的划落,一不小心,那泪水竟然滴落在他好不容易抄写了一半的澄心堂宣纸上,污了这辛苦结成的半成品。这就意味着又要从头抄过,前面的心血都是白费了。汉威心灰意冷,又气又恼,索性一扔笔,纵声哭了出来,凑到大哥的案子前哭了说:“大哥,打死威儿也不受这活罪了。” 汉辰再次放笔,看着眼前毫不能受挫的弟弟,摇摇头,并没有再多责罚他,静静的说:“不过重新来过抄一遍书你就寻死觅活了?日后在军中,败倒从头再来的事多了,遇到的挫折也多了。你这样如何领兵打仗?” 停了停起身用衣袖揩了把汉威委屈的泪,拉过他红肿的手掌看看,汉威以为大哥会放过他这次,却不想大哥吩咐说:“去,换张纸,再写过。” 汉威赌气的挪回桌案边,越看那污损了的作品就越生气,索性一把掀翻了笔墨在地上,发泄般哭闹说:“不写了,不写了!” 汉威忽然屏住呼吸,大哥正背了手一步步向他走来,那傲睨一切的目光令汉威不寒而栗,大哥发怒了。 “大爷,表少爷来了。”门口胡伯的通禀如雪中送炭一般,汉威长舒一口气,心里却奇怪,碧盟表哥如何夜晚来找大哥?(未完待续) 第二卷30章 “恶婆婆” 汉威抹抹委屈的泪,星眸惨淡,眼帘微红,沉垂了头,珠泪盈睫。 好端端一个男儿,却生得一张比女孩子还俊俏的容貌,精致的小模样楚楚可怜,令汉辰气也不是怜也不是,无奈的骂了句:“快收了马尿,你是男娃子,能不能有点血性!哭得什么?” 一句骂,汉威更是委屈,强忍眼泪却难免更是抽抽噎噎。 “都是大哥平日太过估纵你,养得一副少爷性子,唯所欲为不知天日了!” 梁碧盟恰踏了汉辰这句斥骂进了书房门,汉威揉揉眼,望着小盟哥,确认自己没看错,噗哧一声破涕为笑。 这是汉威头一遭见小盟哥穿中国传统规整的长衫,浅黄色细麻长衫,质朴中衬托出清雅。修长的身材,从长颈下系得一丝不苟的盘扣到飘摆的襟袖都透着几分中国传统文弱的孤傲清高。若穿在旁人身上并无什么稀奇不妥,只是平日不是戎装整肃就是西方休闲装的小盟哥穿来是那么的诡异滑稽。 看了大哥狠狠望了他一眼,汉威敛住笑和泪,抢先恭敬的躬身喊了声:“表哥好。” “来了?”不等碧盟开口,汉辰上下打量了他不动声色的问。 “大表哥,碧盟深夜冒昧来求见表哥,是有一事相求。” 汉威见小盟哥态度谦恭,心里还暗想,该不是大哥那几鞭子真奏效,小盟哥这烈马终于被驯服了? “说来听听 ~”汉辰说,指了指沙发吩咐:“坐吧。” 碧盟并没有挪步,左颊上还挂着那道明显的鞭伤,颜色仿佛更深,略略肿起,看得汉威都不免怜惜。 “表哥,碧盟想向表哥告假几天,去趟北平。露露的伤不看好,她想回她家祖坟扫墓,顺便安置一下后事……” 汉威心疼一颤,难道是露露姐的伤势无药可救,已经病入膏肓了?眼前立时出现那冷若冰霜,美若天边仙葩般的娇容,想到春尽花空之叹,心里生出凄凉。 “你不能离开龙城。”汉辰不假思索的回答,汉威诧异的目光望向大哥。露露姐奄奄一息,临终前期望芳魂返故乡,竟然大哥冷血到连这情理中的请求都不答应。 汉威猛的扭头去看小盟哥,碧盟眉头皱紧,愤恨之色凝集眉梢,又极力的化解散去。 “表哥,碧盟从未求过表哥什么事,露露将死之人,也是碧盟此生至爱,不管表哥是否应允,碧盟爬也要背了露露去北平,了去她这最后的心愿。”碧盟的话说得决绝,汉辰微哂:“你既然去意已决,此行是来求表哥,还是来通知表哥你的决定?” 话音顿然间沉寒,汉辰阴鸷的目光直逼碧盟,逼近碧盟的面前,伸出两指直指了碧盟的鼻尖断然喝止:“小盟,你给我听好,你一而再,再而三得为此事纠缠不清。表哥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女人还是为了投靠广州政府,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龙城。若敢妄动一步,小心你的腿!不信你就试试看!” 碧盟没有答话,牙关紧咬同汉辰对视,目光中的无言交锋。 “明瀚~”书房内的响动惊来玉凝,凑前几步挡开二人的视线,嗔怪的望了汉辰一眼,转身拉过碧盟关切的审视他脸上的伤,温婉的语气劝说:“小盟,你先别急,嫂子给你想办法。” 碧盟冷笑两声,挑挑眉峰,硬挺了脖颈,傲岸的转身离去。 “威儿,去,通知警备队派人,守住他不许他外出半步!我看他还敢造反!” 这怕就是强权,汉威暗想。若是单挑,或许小盟哥还有侥幸取胜的希望;若是在龙城,小盟哥就不要做任何指望去对抗大哥这个“龙城少主”。就如他一样,只能屈服于大哥的权威下,谁让他打不过? 汉威应声下去,他没有立刻去给警备队打电话,而是冲出去追小盟哥。 天上滚过一个闷雷,又要下大雨了。汉威抄起门边一把伞追上小盟哥的脚步,怯怯的望了小盟哥小心的说:“谢谢你,小盟哥。” 碧盟困惑的望着汉威,不知道他谢从何来? “若不是小盟哥来得及时,怕汉威此刻正在吃大哥赏的‘竹板炒肉’呢。” 汉威的话说得恰到好处,碧盟不由被汉威的乖巧神态逗出丝笑意,他明白汉威是在为他和汉辰表哥讲和,也明白表哥就是这么副咄咄逼人的性子。 “露露姐的病,大夫果真回天无力了吗?”汉威问,忽闪着灵眸,碧盟捏捏汉威的肩,咬了咬唇,千言万语,无从道来。 “可能就这十来天,就是现在往北平赶路,也不知道她能否熬过漫长的旅程颠簸?” 汉威终于等到小盟哥一句肺腑之言,那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凄怨。 汉威悲天悯人的性子上来,提议说:“小盟哥,不如求求胡司令,派飞机送你们去北平。只是大哥那边……” 不等汉威的话说完,卫队齐刷刷的跑步过来敬礼,奉命送梁长官回家。 汉威心想不好,如今小盟哥是又被软禁了,而且可能会比上次看管得更严。这也太不公平了,露露可是为了替大哥着想,挽留小盟哥才去告发小盟哥要驾机离开的秘密,由此被敌人迁怒刺伤。如今露露姐气息奄奄,临死前就这一个愿望,大哥还如此没人心。 汉威气得跺脚,跟在小盟哥身后跑出两步说:“小盟哥,别急,明天汉威去看你,再想办法。” “汉威,你帮表哥一个忙。”碧盟忽然转过身停住步,目光灼然扫视卫队,卫队知趣的退后几步。 碧盟低声对汉威说:“明天一定想办法找来魏云寒来找我和露露。若表哥无力挣脱牢笼,陪露露去北平就要靠小魏了。露露在世上怕就他一个亲人了。” 汉威点点头,接受了这个重托。碧盟仍是不安的叮嘱:“威儿,千万别忘记,无论如何,露露是无辜的,我一定要圆了她最后的要求。” 说罢转身离去,慨叹一声:“茫茫人海,总要有个归处。” 汉威垂头丧气的回到楼里,在客厅给警备处打电话传达大哥的命令,忽然一阵尖细高声的嚷叫传来,是大姐凤荣。 “哪里来得这么娇气?檀香的味道都闻不得,谁家供祭祖宗不用檀香。这不是没事寻事吗?” 汉威询问的目光投向罗嫂,罗嫂悄悄拉了汉威到一边说:“太太又在找寻亮儿的不是。亮儿刚才去给他娘烧了柱香,那房间同新太太的房间就隔了道薄板墙,新太太说那味道薰得她想吐。” 这才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汉威几步上楼,亮儿讪讪的贴到他身边喊了声小叔,怯生生的样子令汉威心中那股勇气勃然腾起。大姐就在楼道,堵了小客厅的门口大骂,大哥和玉凝姐都闭门不出。 一股浓郁的香气,绝对不只是一柱檀香的气息。汉威诧异的问亮儿:“你焚得是什么香?” “什么香?那是我从宝光寺请来的高香,是长老开过光的。”凤荣不依不饶。 汉威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说:“亮儿,你也不怕薰到你娘?” “阿母说她想吐。”亮儿抽噎说,受了无限委屈。 “我是说,你别把我嫂子从地底下薰出来睡不到觉。”汉威奚落的看了眼大姐。本来还在为亮儿不平,现在都不忍要说是大姐在无事生非挑起事端了。 汉威来到大哥的书房复命,大哥仍是屏息静气的默写着那《曾文正公家书》。一手提着长衫衣袖,一手执笔气定神闲,犹如世外隐者在清心抚琴一般笃定从容。广州时局,眼前的战事,小盟哥的争端,大姐在门外的挑衅似乎都是在隔世。 汉威重新坐会书案前,铺好纸张,定定心神,开始重新抄写《曾文正公家书》。 心静,自然笔法流畅,不知不觉中投入其中,抄了小半册。 什么“盖世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这句话汉威都听得耳朵要结茧了。当抄到“言多招祸,行多有辱;傲者人之殃,慕者退邪兵;为君藏锋,可以及远;为臣藏锋,可以及大;讷于言,慎于行,乃吉凶安危之关,成败存亡之键也!” 汉威抄到这里不觉频频摇头,心想这曾老夫子也可谓为人臣子,“惴惴小心,如临危谷”了。难怪大哥年纪轻轻就修炼得如此谨慎持重,怕都是这曾老夫子荼毒的。 大哥飘然的踱过他眼前,汉威没敢抬头,怕大哥骂他分心。而大哥也没有停步,从他眼前走过回了卧房。 汉威看着桌案上那落得整齐的几本抄成册的《曾文正公家书》,心里不由感叹大哥的定力。 就听隔壁的卧房中传来玉凝姐嘤嘤的哭泣声。 “怎么,还在生大姐的气?我见你没有出去同她计较,自当你修为宽广了许多,不去计较了。” 汉威听了大哥笑问,那声音里反有几分哄劝。 玉凝姐揽住悲声,话音哽咽的说:“没有,我哪里有计较。总之我们母子就指望你了,我娘说,嫁了人的闺女只能靠自己的男人。” 汉威听得诧异,那声音时断时续,竟然玉凝姐也学得如此善解人意了,怕当初都是华妈妈那贼婆娘捣鬼挑拨。这些次大姐明目张胆的欺负玉凝姐,玉凝姐都是如此息事宁人的忍辱负重,大哥该有多愧疚呀? 屋里没了声音,过了一阵,听了玉凝姐娇嗔的声音埋怨:“别,不怕肚子里的孩子看到?” 汉威心里窃笑,当然能猜出大哥和玉凝姐在屋里温存。 汉威揉着生疼的手指,继续抄书,心想再有一个小时,无论如何也能将这一册抄完了。 外面客厅的门支扭扭的推开,汉威还以为是小黑子,顺口说:“懒去哪里了,还不给小爷端杯水来,渴死了。” “嘘~” 汉威觉得不妙,抬头一看吓得手中的笔险些脱手掉落。 大姐正蹑手蹑脚的过来,伸了只手指在肥厚的唇边,示意汉威别出声。 看看汉威抄的书卷,大姐悄声问:“那个妖精是不是跟你哥哭天抹泪说我坏话了?” 汉威多少对大姐这种鬼鬼祟祟的行径不耻,撅了嘴说:“我又没长顺风耳,哪里听得到?” 大姐鼻子里反出一声不屑的“哼哼”,竟然蹑手蹑脚的走去大哥的房门口偷听。 汉威惊得瞠目结舌,然后就见大姐一把推开门,屋里的玉凝姐“啊!”的一声惊叫。 “大姐,你怎么进来了?”大哥强压了怒火的声音。 “天要下雨,我看看你的窗子关好没有,被子有没有踢掉。”大姐说得理直气壮,还补充说:“当年娴如在时,不也是我总去给你盖被子,关窗。你小时候洗澡都是大姐给你洗,你被爹打得皮开肉绽,不都是姐姐给你上药。如今哪里来得这么多忌讳,亲姐姐心疼弟弟,有什么大惊小怪?” “娘呀,好在我没这福分被她心疼。”汉威心里庆幸,怕是恶毒的婆婆也没大姐凤荣如此过分。 大姐凤荣被大哥哄劝出房门,还不甘心的一步一回头叮嘱大哥说:“龙官儿,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行为检点些,别让人看了笑话,怎么给小弟做表率?” 汉威窃笑摇头,看来大哥和女人上床都难逃大姐的法眼,王母娘娘也管不到这么宽吧。(未完待续) 第二卷31章 父子 天光微亮,汉威匆忙洗漱,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借口夜间有雨,他要去视察黄龙河青石滩驻地的汛情急忙脱身。 胡伯追在汉威身后不停口的心疼说:“小爷,就是忙公事,也要顾惜身子,不吃早饭怎么行?” 汉威忽然停住步,眼珠一转跳回厅里,从点心匣子里包走几块儿新鲜的点心,又拿走几块包装精致的朱古力。 边走边跳,兴奋的想,婉妹看了一定开心,很久没去见贫民窟的“爹娘”了。 福全勒好绑腿,刚要拉了福宝去德新社开工,一见汉威穿了一身学生装,扣了一片瓦学生帽,调皮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惊又喜。 婉妹拿了新鲜的点心和朱古力,高兴的跳去了一边。汉威同大娘寒暄几句,就拉了福全和福宝说出他有要事要见小魏老板,而且还不能让老魏老板知道。 兄弟二人互视一眼,似有难意。 福宝神秘的说:“三儿,你是不知道。小魏老板近来可是处处违拗着他爹。那天下午的戏险些被他误场。戏班里都说,小魏老板的魂怕被那露露表小姐给勾搭走了。如今老魏老板不许小魏老板随便出门,说是再敢乱跑,打断他的腿。” 汉威听得一惊,心想定然是魏云寒去探望露露误了事,被老魏老板责罚了。 福全撇撇嘴说:“要我说,这小魏老板有情有义。你看那大魏老板~” 汉威知道他们说的大魏就是魏云寒的哥哥魏云舒。 “那大魏老板,据说当年同金家这位四格格同他有娃娃亲,后来是老魏老板毁亲了。这魏云舒可是带了人家露露格格逃走,没跑成被抓回来一顿板子,嘿,立马就乖乖的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可怜这四格格就被逐出家门,过继给了旁人,那是金家没脸要她了。听说这些年,都是小魏老板照应着金家这位表小姐。” 汉威也懒得去明白中间的八卦,央求半天,性子活络的福宝才答应他,趁了早晨老魏老板去老城根去吊嗓子练功的时候,带汉威去偷偷见一眼关在后院的魏云寒。 金色的阳光穿窗入户,汉威被福宝从后门带入,藏身在后院一见耳房里。 福宝去前院看动静,汉威就四下环顾这间小房间。看来是间杂物间,墙角一张大大的蜘蛛网,一只蜘蛛吊在一根被阳光照得晶亮的银丝下向上爬。 院里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还不练功等我请呢吗?” 那声音浑厚,绕梁般有着余音。汉威一惊,这不是老魏老板的声音吗? 慌得往箱子后躲躲,没听到动静,又捅开窗纸向外看。 小跨院里就这三间耳房。对面一间耳房里放出疲惫的魏云寒。 一夜间,魏云寒憔悴不少。一身白色绸布短衫,晨风一过衣衫随风飘,反勾出匀称颀高的身形轮廓。 立在院里恭敬的说了声:“爹,昨晚安歇得可好?” 老魏老板鼻子里挤出一声“哼”,骂了声:“你自己说呢?” 边接了身后尾随的长子魏云舒手中的刀坯,带了魏云寒练功。 劈腿,翻跟头,倒立,练过一阵,老魏老板就用刀坯送着魏云寒练着空翻。一个个跟头翻得连贯,那刀坯就紧追了魏云寒的身后催促了喊:“走,走,走,走,走……” 魏云寒身轻如燕一般,翻滚起来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一连串就是十几个跟头。 汉威心里暗自叫好,难怪他魏云寒是头牌大武生。 “快,快,再快,快些…….”老魏老板的催促,魏云寒翻滚得如一道道光影圆弧一般。 汉威正在享受着这出难得的台下大戏,却猛听老魏老板打吼一声:“腿!直着!” 一刀坯带过,魏云寒“啊”的一声就地一个翻滚倒在一旁。 “你满脑子在想什么呢?啊?”老魏老板呵斥。 魏云寒从地上翻起,俊美的面颊神色从容,只是剑眉微蹙。 汉威心想,也并未看到魏云寒这娴熟的空翻中有何不妥。 “有没有对你讲过,台上稍一分心,那就是终身大错。你看看你大哥,还不是你的前车之鉴吗?小毛子,小毛子,你是想把你这十多年的辛苦都为了一个女人付之东流呀。啊?” 汉威不屑的微哂,心想,怕这天下的父兄都是这般不讲理,教训人都是牵强附会。这老魏老板分明是带了气来寻魏云寒的晦气的。 “给我墙根练腿去!” 魏云寒并未辩驳,走向大树上垂下的那个绳套,在大哥的搀扶下将一只腿抬起 ,脚伸入绳套,身子贴直,将大腿缓缓的直起抱在耳后,那金鸡独立的姿势真是潇洒,看来这功力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 “站直!”一刀坯拍在魏云寒大腿上,魏云寒腿一抖,旋即咬了牙痛苦的站直。 “不分寒暑的连这功夫,你从小哭了多少鼻子,吃了多少打,你都忘记了是吗?”老魏老板说罢,一刀坯又抽在魏云寒的腚上。 魏云寒的身子微颤,腿在颤抖。 “我叫你有蔫主意,我叫你屡教不改。你个畜生!”老魏老板发泄般的雨点般抽下去,魏云舒慌得冲过去一把抱住云寒。 “爹,您要打就放下小毛子来打,这若抻坏了腿就是一辈子的后悔。” “云舒,你今天就给我盯了他练功,让他练,不许停,省得他那腿闲了就往外面跑。” 汉威看得揪心,心想自己总埋怨大哥手狠,魏老板打儿子也这么凶。 直到老魏老板走了一阵,魏云寒对大哥说:“哥,你就那么狠心不去看表姐一眼吗?她的一生都被你累得生不如死,如今命在旦夕了。” 魏云舒愣了愣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和她做了错事,彼此都付出了惨重代价。你别再傻了,爹不会看了你再走大哥的路,大哥也不会看了你错下去。快练功,不然大哥也让你尝尝刀坯子。” “大哥,表姐她伤得很重,那天在医院她流了很多血。云寒是看不下去,您于心何安?”魏云寒不甘的辩驳。 “练功!练功!”魏云舒发泄般抡了刀坯给了云寒两下,忽然撇下刀坯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然后转身走掉。 汉威想,魏云寒平日看来文文静静温润如玉,性格平和。却不想遇到事怎么也和小盟哥一样的坚持,若是让他知道了小盟哥转来的话,魏云寒或许真能义无反顾的抛下德新社去陪露露北上北平。这若是被老魏老板发现,那魏云寒将来的前途岂不是堪忧?戏班子里规矩更严,魏老板已经逼了云寒带了一身的伤痛去演了那出惊险的大戏去翻那“云里翻”。天知道这回魏云寒带了露露出走,会是什么后果? 福宝溜了进来,带了汉威带到院里时,魏云寒惊愕的问:“杨少爷,你怎么在?” “啊,我,我是来找艳生玩耍,想带他去喝早茶,可,可他要练功。” 汉威含混的应付说,转身告辞。 “汉威!”魏云寒喊住汉威问:“你是不是有事来找我?是不是露露有危险?”(未完待续) 第二卷32章 兄弟 魏云寒的眸子很亮,泛着聪慧而夺人的光芒。汉威最喜欢看这些伶人的眼睛,记得曾听爹爹说过,大多伶人为了舞台造型美,都特地练过眼神。盯住天上的鸽子绕来转去,练就一双双俊目流睛顾盼神飞,这个词用在魏云寒身上尤为贴切。 “汉威,你对我说实话,露露她是不是有危险?”魏云寒吊着一只腿不能动,否则都要扑过来抓住汉威。 汉威心想,骗他是骗不过去,魏云寒是个聪明人;但若如实的说,也怕魏云寒铤而走险,惹出大祸。 于是想了想支吾说:“是小盟表哥要陪露露小姐去北平找位名医看病,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们马上就飞走,怕来不及告别。” 魏云寒显露出一丝怅憾,抬头望天,恰一架飞机掠过,他凝神久久的望着天际。 “二弟,快下来歇歇吧。爹又不在。”大嫂初晴一身花布大襟衫子,夹了一笸箩瓜子进来小跨院,见了汉威奇怪的还未开口问,魏云寒就机敏的说:“大嫂,艳生在前面吗?他的朋友来找他。” “唉,我给你叫去!”初晴爽利的答了,放了笸箩在廊子上转身离去。 “谢谢你,汉威,我知道了。”魏云寒有些怅惘。汉威却庆幸自己没让小魏知道真相,不然救不了露露,反要毁了小魏这一代名伶。如今看来只有另做主张为露露和小盟哥解围。 艳生懵懂的跟了汉威出去,边走边回头对初晴说:“嫂子,你回头帮艳生跟师父告个假。” 送走汉威,初晴在云寒身边伸手去帮他解那绳索说:“二弟,你别瞒嫂子,嫂子都知道了。难得你这片真心,只是可惜了。” 云寒不多辩解,只是咬牙扶着廊柱开始活动踢悠着那条发麻的腿。 “小毛子,你爹又打你了?让娘看看。”母亲颠着小脚蹒跚了过来,心疼的拉过云寒。 魏云寒堆起笑摇摇头,频频说不碍事。 魏老太太又回头训跟在身后的云舒说:“老大,也不是我怪你。你爹打小毛子,你也跟了起什么哄。这台上还要指望小毛子撑着,真打坏了谁上呀?” 魏云舒垂了手耷拉脑袋在一旁不说话,一脸的不快,嘴里陪着不是。 小月仙捏尖着嗓子扭过来用兰花指指了云舒说:“就是这话说的呢。师叔都看不过眼了,可别再作践小毛子了。你们爷俩这是怎么了?小毛子如今是角儿了。这不是上海那《申江国流》画报又要评选‘八大名小生’吗?现在我们小毛子夺魁的呼声多高呀,师叔我还指望沾他的光呢。” 魏老太太说:“呦,这谣传还是真呀?《申江国流》不是全国第一大画刊吗?记得几年前,他们评什么‘八大少爷’。” “那是‘八大公子’。那评的都是官宦人家有权有势有模样的美少年,生是炒得那八个美男的照片满天飞呀。听说龙城杨少帅,当年是一下火车就被女人包围,直追到酒店。那女人们是冲上来抱着就啃呀,卫队都拦不住。”小月仙边说边笑吟吟的上下看着在柱子边抻腿的魏云寒说:“这若是我们小毛子夺了这盛誉,招惹来一堆美人抱了啃,就师兄那食古不化的脾气,还不把我们小毛子生吞了呀。” 说罢咯咯的一串笑。 魏老太太也点头说:“若说小毛子这些年吃的苦,练出的功力确实不寻常了。我看他比他爹的戏唱得好。” “娘~”魏云寒托长声音嗔怪:“您老这话,可应了那句‘癞头儿子都是自己的好’” 魏云舒悄然的离去,媳妇见他怏怏不乐的躲开,知道触动了他的不快,跟了几步随了去。 魏云舒一进屋,恰是两个孩子春儿和秋儿在床上抢点心吃,互不相让你争我夺,点心渣滓洒了一床。 看得魏云舒鬼火顿起,一瘸一拐的过去,抄起笤帚就往腿上招呼。 春儿大些,边哭边夺门就逃,剩下秋儿傻傻的揉了眼睛哭,只有挨打的份。 初晴进来一把抢下儿子,跺脚哭闹起来:“你发什么疯?自己有气拿孩子出火。我怎么跟了你这么个没血气的男人?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的旧相好伤得快咽气了,你又心疼,又不敢去看。就跟当初一样,被你爹抓回来一顿板子打怕了就娶了我。你心里还舍不下人家,又有那贼心没那贼胆。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打二弟,你是恨,恨你自己没有二弟那点骨气。你总怪这怨那,怪你是爹的小老婆生的,娘不是亲娘,爹对你不公平,才打了你逼你上台翻桌子,摔断了腿。你看看如今二弟,伤得那么重,人家也照样翻了,你还有什么说的?你这是学艺不精,你怪谁?今儿又听说二弟要去选那什么‘十大名小生’,你这心里不服妒忌。” 初晴也是梨园世家出身,只是不曾学戏,快言快语几句话就堵得丈夫气得哆嗦。 听了媳妇的数落,云舒摔门出去,门口的春儿见了他如耗子一般一溜烟跑了。 魏云舒径直的来到后院云寒的房间,屋外烈日当空,屋内却房高清凉。屋里传来母亲嗔怪的声音:“看你这孩子,才多大就怕羞了?娘给你用些药酒揉揉,那不丢人。” “哎呀,娘,您省省吧,我回头让师弟给揉。” “啐!再不老实,娘就去找你爹说,快给你寻房媳妇回来治理你。你看你大嫂,凭你哥多刚个性子都给磨柔了,你小子不信就看看。” 魏老太太用指头戳着云寒的头。 只有在这种时候,平日一身长衫带了戏班在外应酬如一家之长的二弟云寒才偶然露出些属于他那个年龄本应有的调皮。 “小毛子这不是为娘着想吗?人都说,这儿子都是给媳妇生得,娶了媳妇忘记娘。儿子这不是想多陪陪娘吗。” “哎哟,娘~”话音未落,魏老太太佯怒的去掐云寒,打闹时却见了云舒进来,毫不拘谨的将一小碗药酒塞给云舒说:“老大,你给弟弟揉揉肿,越大越添毛病了。” 边走边回头说:“你们哥儿俩快些,我前面炖了排骨,来晚了可要被那一帮小猴子吃光了。” 看了大哥云舒,云寒堆出笑说:“哥,晚上那出戏,等下哥帮我提个调门,想再试试。” 云舒没说话,拉下弟弟的裤子,将药酒倒在自己手上对了揉开揉热,他的眼睛紧紧盯了云寒身上那几道肿紫的伤痕,三指宽,厚厚的胀起。魏云舒的手渐渐探过去,触及那伤的时候,眼里怨愤的火气都要倾泻出来,揉弄那伤口的手越来越用力。 从小他就低人一头,弟弟是大娘生的,小他很多岁。好不容易长大些熬到挂了二牌去继承父亲衣钵唱武生,唱到了人人仰视的位置,谁知道好景不长没两年,就重重的从那三张桌案上摔下来,摔去了所有的梦。娘被吓死了,心爱的女人咫尺天涯。有段日子他心里对爹充满了恨,但又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怨愤,故意夸张的瘸拐着从老爷子眼前晃来走去,让他难堪,让他后悔,让他自己支了老寒腿去撑起那没了大梁的舞台。可就在他想看戏的时候,小弟云寒却被踢上台,小小的年纪就以一出《伐子都》唱响了天津卫。就在那一场戏后,他就饱尝了世态炎凉。没有人再对他点头哈腰,没有人在再对他一句一声“小魏老板”的迎奉。没有达官显贵请他去吃宵夜,没有太太小姐们的喝彩,往台上扔金戒指,堵在后台送他衣料。所有的荣耀都集中在二弟云寒身上,他在家里就如一条讨饭吃的瘸狗。虽然他还帮爹爹管理德新社,调教师弟们练功,小毛子对他这个哥哥也还是恭敬,但他每想到这些不平就恨。前些天,借了几分酒气,爹竟然当了云寒对他说:“老大,你看到了。不是每个人挨了几板子就一定会‘云里翻’跌断腿。” 那话里话外就是挤兑他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咎由自取。似乎没有对当年的残忍后悔。 “哥,啊,哥,轻点 ~”魏云寒觉得那下手的劲道越来越重,慌得抽身,却被大哥按住了腰动弹不得。 手歇住,魏云舒没说话,轻轻的又倒了药酒为云寒揉擦,云寒这才叹了句说:“哥,有时候真觉得我们像上了发条得钟,一刻也停不下来。有时做梦梦见爹说,以后不用我去唱压轴,师弟们出息了,能许我退去跑龙套,一天还管两个馒头吃。美得我从梦里笑醒了。” 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云舒骂:“挨两板子就记仇啦?哪个角儿不是熬打熬出来的?这没出息的话别让爹听到,饶不了你。” “这不就是和哥随便说说吗。”魏云寒翻转身,对了大哥说:“大哥,就放云寒出去一躺,云寒快去快回,总觉得露露姐那边有什么事。” “你就老实些吧!爹应了杜团长家的堂会,戏份加倍呢,等下找寻不到你,拆了你骨头。” 魏云舒心里很是矛盾,这个弟弟让他爱恨不得。娘生前受了大娘不少气,大娘几个孩子都没能成活。直到有了这个弟弟,更是爱如至宝。虽然爹从不袒护,但对他们兄弟的偏重他心知肚明。倒是弟弟小毛子生来的可爱,几乎是他调教出来,他从没手软过,不知道到是负责还是报复,但弟弟对他也是感情极深,敬如父兄。 “毛子,你在家别动,帮哥遮掩,哥自己去看看你表姐。”大哥贴在云寒耳边说,云寒兴奋的眼睛冒出异彩。 “还生气呢?”回到房里,媳妇哄了他说。云舒拉了媳妇在一边,轰了两个孩子出去,低声说:“春儿他娘,有个事,我拿不定主意。你一直嫌我在这家窝囊。” “我那是随口说,你真上心啦?”初晴自嘲的笑笑。 云舒说:“我前天遇到北平三友班的朋友,他们在给马老板找寻一个琴师,看上我了。给的包月银子是这个数。” 魏云舒拉拉初晴的衣袖,暗示给她几个手指。 初晴的笑意堆满脸,惊喜的说:“这么多呀。” “过去你见不到钱,那是因为钱都入到了爹的帐里,各房时花时报,你见不到影子,也就觉得你丈夫没本事。” “你的意思是,离开德新社和爹,去搭班单干?”初晴的话音微颤,这是她过去不敢想的。 停了停,初晴又问:“爹他能答应吗?” “爹他眼里只有二弟一个儿子,我算什么。兴许没了我,他老人家更眼前干净呢。”云舒说:“你帮我遮掩一下,我去和那马老板派来的人联系一下,先稳住那边。若是谈妥了,我就去上海,然后再接你们娘三儿过去享福。”(未完待续) 第二卷33章 调包计 艳生紧随在汉威身后,默默无声的走到巷口坐上车。 车转过巷子,开过繁华的市集,行驶在宽阔的黄土大路。 “不想知道我带你去哪里?”汉威问。 容貌姣好的艳生脸颊绽出迷人笑靥,低声说:“反正你不会卖了我。” 汉威拉了艳生来到一家洋行,挑选了一件略长的风衣,一顶礼帽和一副墨镜。吩咐小艳生穿上看看,艳生好奇的望着汉威,才发现这身行头似乎并不是给他买的。 开车飞驰在林荫道上,汉威神秘的说:“要求你帮个忙,去扮个角儿,演出戏,我会好好答谢你。” 艳生抿抿嘴,细长的美目侧瞥了汉威一眼,骄矜的说:“汉威,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算数。” “呵~看来你早想好了如何敲我一笔。” 小艳生的神色,俨然早想好了要什么酬劳,或许就是没有今天他来寻,怕艳生也会来找他有事相求。 “那你先说说看,你想要些什么?”汉威问。 艳生也不避讳,开门见山的讲:“《申江国流》要在梨园界选出‘八大名小生’。艳生本来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可如今年轻一代的生角儿成气候的除去我二师哥,怕找遍全国也难凑出八个。我看了看上了候选名单的一百来人,竟然很多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若是他们能上榜,怕德新社跑龙套的都比有些人强百倍。” 汉威放慢车速,侧头望了眼艳生,艳生一脸认真的样子,话语含糊。 汉威点明又问:“你的意思,你想去竞选‘八大名生’?” “不是艳生有此觊觎,是近来很多老戏迷捧艳生,为艳生提名。也总不想让这些票友扫兴不是。” 汉威咯咯的笑了:“你呀,说明了,还是你在想,莫怨了是票友抬你去火上烤。‘风动,旗动,还是你的心在动。’” “爱帮不帮,还拿捏上了。”艳生生气的样子娇嗔可爱,翘了小嘴,粉腮含愠。 汉威逗他说:“看你小气的,逗你呢。若是举手之劳,我何苦不帮。只是你要知道,大手笔的银子小爷我拍不出,家兄管束得紧。” “不过是多多拉些人给我捧场罢了。那《申江国流》画报上有选票,指定巡演的剧场里也售选票。”艳生嘟囔说。 汉威爽快的说:“这还不好办?龙城巡演的时候,我一定扯了大哥去,只要大哥投一张,还怕没人趋之若鹜的接着投。” 艳生不甘心的说:“可有我二师兄在前。” “啊,是了是了。”汉威一想也对,魏云寒毕竟要比艳生技艺高超许多,不可同日而语。 想了想,安慰艳生说:“你放心,喜欢你戏的朋友那么多。就连我家门口那乞丐那五爷都念念不忘你的《三岔口》,我卖张票给他,他定然投你。” 艳生摇摇头说:“我们在天津唱戏时,曾同一个三吉班结了梁子,他们那位台柱子小春竹也在跃跃欲试参加这回的提名,听说他攀上了东北军一位旅长捧他,怕我二师哥都不是对手。戏唱得好坏还在其次,没有人捧就不行。” 听艳生说得落寞,汉威忽然灵机一动提议:“哎哟,这就好办了。我大哥脑子木,他定然不懂这些。我回头给我那个团的弟兄一人发张戏票去轮流听戏,捧你。还有,求求胡司令呀,东北军三十万大军,去一半捧你就够了。嗯,还有露露姐,她西京认识那么多政要朋友。” 汉威越说越有趣,索性异想天开般说:“不如去求胡司令,让胡司令同何总理夫人说说,这天下的戏票怕都要捧你了。呵呵呵呵~” 说闹着一路来到了碧盟和露露的家。 警备队上来敬礼,汉威一本正经问:“人可盯好了?露露小姐的家人来接她去北平看病,等会你们一定看守好梁长官。” 看了汉威和艳生的到来,碧盟惊喜中反落了些失望。 “云寒被老魏老板关起来了。”汉威解释说。艳生凑到贵妃榻上斜倚的露露身边关切问:“露露姐,你的伤好些吗?二师兄是想你的,只是他被师父看守了出不来。” 露露淡然的笑笑,笑中含着宽慰。 汉威这才道出他的计划。 他已经让小黑子去买火车票,并打算让艳生先冒充碧盟留在这里蒙混看守,他带了假“艳生”和露露姐离开。 碧盟想了想摇头说:“不行,大表哥知道了会连累你。” “小盟哥,你只要离开这屋子,无论如何逃离的,都会连累汉威。除非小盟哥不走,可这又不可能。只要小盟哥不是去广州打内战,汉威帮表哥是应当的。” 碧盟无限的感激,点点头说:“汉威,表哥会回来,表哥不会跑。” ------------------------------------ 出门时也算顺利,风衣礼帽遮盖下的梁碧盟戴上墨镜竟然没人察觉,这还要归功于端了杯红酒怅然若失般背对阳台痴痴伫立的艳生演戏的本领高超。 汉威一路飞驰送了碧盟和露露到了同小黑子约定的地点,开车转回家去掩人耳目。 幸好大哥不在家,汉威上楼去换衣服,问了胡伯才知道,大哥并没去司令部,是被三叔公叫过去问话了。 这三叔公谱还摆得蛮大!汉威心里暗骂,跳回房间换了军装,胡伯还诧异的问他:“不是去部队查防务吗,如何没穿军装去?” 汉威心头一惊,这个胡伯,也快去特高科了。随意敷衍了几句,汉威刚要出门,胡子卿却来了。 英姿飒爽,手插了裤兜在书房闲逛,胡子卿见了汉威略显惊讶:“你不用去司令部吗?怎么在家里。” 汉威虽然做贼心虚,但见胡子卿态度随和,紧张的情绪也就舒缓几分,嬉皮笑脸的搭了几句话,抬头看,自鸣钟恰巧敲响十二点。小盟哥和露露此刻应该在北上的列车上了。 “大哥去了三叔公那里。”汉威解释说。 “知道,你大哥说会在一点前回来这里。” 胡子卿的目光落在书案上那一叠手抄本的线装书《曾文正公家书》上,翻了几页问:“这个,是你大哥抄的?” “啊,胡大哥看出来了?”汉威肯定的答。 胡子卿捧起一本书,凑到鼻前闻闻,还存有淡淡的新墨香气。 “子卿兄,久等了。”汉辰大步进了书房。 “大哥~”汉威躬身垂手施礼。 大哥嗯了一声,并未多理会他,只对胡子卿说:“冯暮老的动作很快,真怀疑他是动用了特高科帮他调查碧盟的身世。他已经找到了三叔公过问小盟和五姑母的事,十有八九就肯定了小盟是他的儿子。” “怎么,冯暮非要儿子来了?” 汉辰点点头,胡子卿又问:“碧盟自己如何说?” “他一无所知。” 汉威心里暗自得意,小盟哥怕是无缘知道了,反正小盟哥也不喜欢那个冯暮非。 “伙计,你对碧盟也别总如此的疾言令色。我有时看到家中我那几个混吃混玩的弟弟,同小盟相仿的年纪,心里就不由想,怕大多数人家的子弟这个年龄都是大学将要毕业,童心未泯呢。怕是小盟归国前,天马行空的他都没想过要套上这么多枷锁。” 汉威于是想,还是胡大哥体察兄弟,多少能设身处地的为弟弟们着想,哪里象大哥这般,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欠他的似的。 “伙计你是知道的,这些天日本人在暗下活动,我们掌握的情报似乎形式越来越紧张。我是怕他们对小盟下手。” “那截获的情报或许是敌人的烟幕弹,你也不能全信。不过碧盟拒绝了广州政府的差事,黄为仁那边恼羞成怒是有的。至于日本人,忌惮碧盟高超的飞行技术,想下手也不会明目张胆。”胡子卿推测。 汉威这才隐隐觉出,原来是小盟哥有危险,大哥才不许他出门。可小盟哥已经被他放走了,心里反多了些担心。 “伙计,时候不早了,你说过有什么东西托我转送老头子的,拿来吧。我要趁天黑前飞去西京。”胡子卿起身告辞。 汉辰顺手从桌上拿起那一叠几本的手抄本《曾文正公家书》递给胡子卿说:“烦子卿兄转呈何总理。” 胡子卿一脸愕然,随即困惑的问:“老头子向你讨的?” 汉辰淡笑摇头说:“汉辰曾听说何总理酷爱此书,闲来抄一套送给他赏玩。只是汉辰字迹稚拙,还请他不要见笑,好歹是汉辰诚心默写下来的。若有不妥的地方,还请总座指点。” 汉威的吃惊不亚于胡子卿。他是亲眼见了大哥那天凝神一丝不苟的默写曾子家书。本来还猜想是大哥气昏了头,自己罚自己,谁不知道写蝇头小楷耗腕力。原来是抄给何文厚那只老狐狸的。字迹“稚拙”无非是大哥自谦之词,谁不知道大哥那一笔书法出神入化颇有造诣。 胡子卿拍拍这套墨迹犹新的《曾文正公家书》,释怀一笑说:“伙计,老头子若见了你这‘定心丸’,怕就是三千烦恼丝都要随烟飘云散去,笑逐颜开了。” 兄弟二人会心一笑,汉威似乎悟到些此中玄机。大哥送给何总理的哪里是一套简单的书,而是借这为人臣之范的曾老夫子来表自己的不二衷心吧。不是有人说过,当官要学曾国藩,经商要学胡雪岩吗? 胡子卿拍拍汉辰的肩,迟疑了许久才挤出一句:“伙计,委屈了你。多谢,孝彦替中央和天下求和平的民众谢谢你。” “免了~这话听来牙酸。”汉辰一伸手,拦住胡子卿,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就如两个活泼的孩子一般。 大哥的笑中隐含了多少委屈,汉威是知道的。去年开始,何总理下令在滦山一带剿匪,就诡计多端的想一石二鸟,逼大哥大开龙城门户,放中央军借道龙城去剿匪,实际是想让龙城军队和赤匪两败俱伤,趁乱占领龙城。大哥巧计激将,王赞辉就傻乎乎的请缨挂帅,刚愎自用全军覆没于滦山,落个死无全尸,惹得何总理恼羞成怒。龙城大水,中央也不拨款,只是何总理象征性的从自己私囊中捐赠了五千元,还不如大姐给他买一件衬衫的钱。对此,胡大哥都抱怨何总理的心胸狭隘,更不要提中央屡次给龙城派来如何莉莉、冯暮非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线,大哥这些年都是在隐忍。汉威曾想,广州的黄为仁主席一直欣赏大哥的才华,而且外界对黄主席的评价颇高,大哥并不是无木可栖,却一直委屈自己在苦心的经营这盘艰难的棋局。如今,广州政府发难逼何总理下台之际,大哥不去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君子,何苦再憋屈自己去抄那套自虐的《曾文正公家书》,来向何文厚展示自己此刻对中央的不二衷心呢? 汉辰转身推开书房的窗,望望晴空万里对胡子卿说:“今天天公作美,风和日丽。” 胡子卿也走到窗前说:“总能如此没有风雨就好了。” 一阵阵哭天喊地的“唉呦~”声从楼下庭院传来,几个下人匆忙的从楼里跑出去看热闹,汉威才发现到楼下院子里玫瑰丛旁边,又有犯了家规的下人在挨打。 头脚都被侍从紧紧按着看不到,只露出一段儿赤裸的身子,和声嘶力竭的惨号,那哭嚎声走了调,如野兽般嘶喊。汉威暗骂是哪个没出息的奴才这么丢人,听了几声却发现那声音很熟悉。 汉威猛然惊醒,是小黑子的声音,小黑子不是去给小盟哥和露露送火车票吗,如何这么快就折返回来,如今又被惨打? “报告!”外面一声报告声汉威吓得浑身一颤,小昭副官押着小盟哥立在书房门口。(未完待续) 第二卷34章 骨肉 “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威儿的错,此事是威儿擅作主张,求大哥饶了小盟哥和小黑子,大哥要责罚就拿汉威试问吧。” 汉威慌得噗通跪地,他不知道自己的膝盖此刻为什么如此软,男儿膝下有黄金呀,小盟哥被踢踹都不曾屈膝过,而他在大哥面前竟然如此的懦弱。 碧盟嘴角牵动挑衅般的苦笑:“杨司令要治罪就对碧盟来,一切事端皆因碧盟而起。但请司令宽限碧盟这一个月不足为过吧?过了这个月,杨司令枪毙了碧盟,碧盟都不会眨眼。” 胡子卿摇头无奈的笑,长叹一声近前拉了碧盟的手,又伸手去抚弄碧盟脸侧那道未愈的疤痕:“七爷真是给孝彦和明瀚兄出了一道难题。三十万军马我胡孝彦指挥都不在话下,只是对你梁碧盟束手无策。谈谈吧,你想怎么办?” “不是碧盟想怎么办,是两位司令有何训示?如何才能放过碧盟。碧盟如今唯一的悔恨就是回国,早知如此……” 后面的半句话不说也其义自明,汉威反是怅然。 书房外传了几声轻轻的叩门声,玉凝推开条门缝说:“明瀚,三叔公来了,还带来一位姓冯的老先生在客厅。说是知道你们都在,要见小盟表弟。” “我的天,这是凑得什么热闹!”汉威心头暗骂,就见大哥和胡子卿面面相觑,而碧盟的眉头虬结在一处,愤恨的目光沉垂看地,清冷冷说:“我不见他。” “躲,总不是办法。你躲去哪里,人家总要追。凡事总有个道理,去说清楚吧。没有人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毕竟这是你的私事。” 汉威心里暗笑,大哥的话好违心。私事?小盟哥和露露姐的事还不是私事?大哥和胡司令都不依不饶。 冯暮非同三叔公正襟微坐在客厅中,一副长者的威严。 汉威心想,冯暮非这老狐狸,该不是做梦以为自己坐在堂上,小盟哥就该恭恭敬敬的给他磕头认父吧? 但冯暮非真是气定神闲,面色笃定。 “汉辰,你走后,三叔公想过了。此事要快刀斩乱麻,不宜再拖泥带水。迟早的事,不如早些了结。”三叔公说罢,又对碧盟招招手说:“盟儿,过来,三叔公要对你讲一件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叔公,且慢~”汉辰打住叔公的话:“容汉辰先同小盟说两句。” 碧盟一脸轻蔑的笑意,直视冯暮非,却是不侧头的回答汉辰:“表哥,免了,开门见山吧。三叔公的话也有道理,不如快刀斩乱麻。” “盟儿,我是你爹,亲爹。”冯暮非忽然起身,目光直勾勾的凝视碧盟,眼中闪熠着泪光,情绪激动。 汉威反觉得好笑,似乎在电影里没少见过如此肉麻没新意的镜头,又来了。 “爹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们母子,爹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你。”冯暮非几步上前抓住了碧盟的胳膊,那突如其来的举动毫不顾及身份。 汉威窃笑,心想,这又是套路话,怕再往后,小盟哥应该配合一些,有点演员的职业道德,接下去的镜头应该哭喊一声“爹爹”然后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周围人唏嘘一片。 可惜小盟哥真不会演戏,甩开冯暮非的纠缠向后退了几步说:“冯老,您一定是搞错了。先父是美国华侨,早就去世,碧盟是遗腹子。不知道碧盟还要解释多少遍,冯老才肯相信。” 汉威听到这里才恍悟,原来这个秘密在冯暮非和小盟哥之间早已不是秘密。听对话中的意思,冯暮非曾经在此前试图同小盟哥相认,而被小盟哥回绝了。今天冯暮非贸然来杨家,怕就是要借了三叔公和大哥的威严给小盟哥施加压力,逼他认父。 “孩子,你不要骗自己了。爹娘间的误会,同你无关,你的身体里流着冯家的血。那天在医院里,你去验血给露露献血时,我就求医生验证过了。” 愤怒的目光对着冯暮非眼中的期盼,梁碧盟面颊上的筋肉都在抽搐。 “你脖子上那翠玉十字架,那是你娘当年同我逃难时,路上不小心摔碎了我随身家传之宝--古玉璧。你娘迷信,她说玉是通灵的石头,玉碎就是为了救主。你娘她坚持用这碎玉片亲手雕琢一对儿十字架,我们就一人一个,不离不弃。她几次刻刀失手,手指割破,血就浸在这翠玉坠儿里。你看~” 冯暮非也从怀中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翠玉十字架。 碧盟将十字架狠狠的扔在了冯暮非面前的地上,抽搐着嘴角,抿咬薄唇,眼帘微抬,那一幅倨傲盛气凌人的目光傲睨冯暮非。 冯暮非颤抖了手,惊愕又痛心,商量般的口吻说:“盟儿,你恨爹,可这玉坠是你娘生前心爱之物。” 汉辰静望一切,汉威也慌得心如撞鹿般突突的跳,小盟哥呀小盟哥,这也就是在海外天马行空的无拘无束久了,若是生活在大哥跟前,怕早就连骨头都碾酥了。 “小盟,捡起来”,大哥吩咐,威严不容抵抗。 汉威想,大哥一定是生气小盟哥的不恭,对长者,不该如此无礼,可是汉威知道小盟哥有多恨冯暮非这畜生。 碧盟失望的目光望了眼大表哥,踏步要走,被汉辰伸臂拦住:“捡起来,还给冯老,表哥带你走。” 碧盟狐疑的目光看着表哥,同样的阴沉面容,但目光中冲满鼓励,似是向惊涛海浪中的小船伸过去一只平稳得大桨。 屋里静得只剩自鸣钟滴答的声音,每一声如敲在心头。碧盟缓缓的转身,走近冯暮非,他不去看,只注视了地上的十字架,小心的拾起,擦亮这陪伴自己二十年的物件。 “盟儿,爹真去美国找寻过你们。民国元年爹离开你娘回到广州时,你娘根本没透露她怀了你。爹悔过是要和孙先生举兵,爹从黄花岗义士的鲜血尸体中爬出来,九死一生。那时候,所有的革命志士没有人顾家,没有国哪有家呀?爹随了孙先生走南闯北,几经生死。直到袁世凯篡权当了皇帝,爹就下野回国外寻你娘,可几次都没找到。后来终于寻到,可爹看到的是,你娘文慧她在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场景我心疼欲绝,爹还能说什么,能问什么?我失魂落魄的出去,看到了屋外同一堆孩子打架的你。灰头土脸,满脸青肿,可你太像他了,那大眼睛就活脱脱的文慧。可你看上去很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实际年龄~我掐算时间,以为是文慧离开我和别的男人的孩子。你们住在红灯区,街坊都是些内陆过去的妓女,她们对我说,文慧~”(未完待续) 第二卷35章 直面 “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母亲?”碧盟的愤怒如山洪乍泻,全场肃静。 碧盟强压怒火,冷冷哂笑:“你当年走得潇洒,拿走了她所有养家糊口的积蓄,她一无所有,她要养活肚子里的我。为了生下我,她什么都做,忍受了所有的屈辱。她去垃圾筒里捡食物,跪在唐人街的餐馆外讨饭,吃客人离开时剩下的食物。她穷困潦倒,她生我在路边,可她还坚信你会回来接她。她给我起名叫碧盟,说是你常说,有情人洒血沉土,能化碧玉,坚硬无摧,这是你们一生的誓盟。结果呢?她为了养活我,为了能有点奶粉,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只能沦为娼妓,去倚门卖笑。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疼欲绝’‘失魂落魄’!就是这样,黄种人的妓女都没有生意。饿的时候,我们什么都吃,我吃过死老鼠,抓过野猫,为了讨饭被黑人孩子打得头破血流。我从小被骂是妓女生的杂种,我亲眼看了自己的娘被别得男人玩弄,天天以泪洗面,就为了换一片面包。” 碧盟的目光扫视四周哑然的众人,汉威都吃惊这些骇人听闻的话小盟哥如何能有勇气说出口。 “娘年轻时很美,曾有过华人劳工提出要娶她,也肯收养我,那样我们就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可娘说你一定会回来,一一婉拒了。她的高贵的心在守身如玉,可你呢?你那个时候在哪里?你在家里醉拥美人呢吧?你的儿子同我年龄相仿,当我发现时我恶心得想吐!” 谴责的目光霎时都投向冯暮非,冯暮非一头冷汗,痛苦的捶着头。原本责备碧盟无礼的三叔公也愕然缄口,骇然得面无表情。 “待我长大些,我比常人的孩子更懂男女之间的事,我也曾鄙视我娘,厌恶她,我去报复她,同她打架,离家出走,她发疯的抓回我就狠狠的打,她哭我也哭。我求她不要再卖淫,求她照顾一下我的尊严,她哭了说,这一切会结束,你会来接我回国。我混在红灯区,一次偷到一个钱包,那里面有足够的钱,可以让我们母子逃走脱贫。可娘知道了钱包的来历,气得几乎没打死我,她只说,你爹回来要是知道,不会轻饶。我们就这么挣扎着,直到七舅寻到我们时,娘已经得了坏血病,临终就把我托付给七舅,她说让我无论如何长大寻到你,她说让七舅抚养我成材,不要给梁家丢脸。她对七舅说,她残花败柳之身注定没脸回国,没脸去见你,也没脸回娘家。到头来,太可笑了,她都不知道她的丈夫并不姓梁,梁咏华不过是个化名。她的男人早在国内有家庭,在我之前之后都有孩子。可惜他们相继去世了,所以你才想到我。我为娘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又是一出《秦香莲》。我如果还是那个阴沟里讨饭的小混混,如果我不过是个无赖,如果你还是子女绕膝有人传宗接代,你会想到我?别让我恶心了。” “盟儿,就算你爹有千般不是,那是你爹娘之间的事。作为子女,你无权去评议。”三叔公板起脸,一副正人君子般的神态,反令汉威鄙薄。心想这老头子,一派迂腐的子曰诗云,拿些歪道理来搅局。事情没发生在他身上,他当然说出来轻松。 碧盟却毫不示弱,轻漫的语气眉梢微挑奚落说:“碧盟和娘在异乡飘零为一日三餐发愁时,真不知道在国内还有如此地位显赫家财万贯的亲戚。” 言外之意,我们母子在受苦受难时,你们都在哪里? “好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了吧?真相大白了,也没了悬念,谢幕了。” 碧盟挑眼嘲弄的望向汉辰,似乎揣测表哥是否会履行承诺带他走。 “冯老,汉辰劝冯老还是静一静,此事从长计议。五姑母同冯老无名无份,若不是七叔当年在美国遇到五姑母,杨家都不敢相信表弟的身世。若是表弟不曾回国,怕冯老永远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曾有这么个骨肉,如今表弟就要回美国,冯老自当这是南柯一梦吧。” 不要说汉威诧异,就连碧盟也目露惊惑。 大哥竟然答应了放碧盟表哥回美国,这里留给碧盟哥的苦痛太多了,他负担的也太多了。 冯暮非却背了手,昂起头,义正词严的对汉辰说:“明瀚,我一直认为晚辈中你是一枝独秀,沉稳善断。不似那些少承父志的纨绔子弟,只会吃喝嫖赌抽,醉生梦死。如何你也说出这般不负责的话。碧盟他可以不认父,但他不能不认国。中国空军正是用人之际,他是炎黄子孙,他当然要留在国内效力。” 说罢眼睛还特地狠狠的看了两眼一旁默立无语的胡子卿。 汉威哭笑不得,已经不知道冯老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云里雾里的闹糊涂了。可胡大哥一言不发的哪里招惹到了冯暮非,冯暮非还念念不忘捎带上挖苦胡大哥几句。汉威知道冯暮非同胡大哥不睦,平素也没少去西京何总理面前为胡大哥点眼药。每次提到冯暮非,胡大哥也是咬牙切齿。 碧盟拨开众人,走向前,直面冯暮非,点头称是:“碧盟不会走,也不会退却。也希望日后冯老也不必费心来骚扰碧盟。” 回望了胡子卿一眼,正声的说:“胡司令,碧盟恳请您,让碧盟参加东北航空大队,哪怕是普通一员,碧盟也心甘情愿。” “此事,容后再议。碧盟,先随胡大哥去趟西京,你来开飞机。” 胡子卿整整衣衫,直挺了背,微微点头告辞,拍拍汉辰的肩头转身就走。碧盟走出两步,却又回来拉了汉威说:“这边就拜托你了。” 汉威点点头,知道小盟哥指的是露露。小盟哥一定不舍得离开露露,但眼前他只有听任胡子卿的安排以求摆脱困境。 碧盟一走,屋里众人缄默无语。 冯暮非坐在椅子上托了头痛苦不语,三叔公反是怒不可遏的戳了拐杖骂汉辰说:“汉辰,你是越发的糊涂了。暮公亲自送儿子们上战场,又眼见他们一个个为国捐躯了。那个时代,谁不是抛家舍业。前些年济南惨案,冯老的小儿子也以身殉国,好好个孩子,若是活着,也该和碧盟差不多的年纪。” 汉威心里毫无感动,反是愤恨。如此算来,冯暮非才离开五姑母回国,就迅速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多么的无耻,还在这里宣传。 一场闹剧散场,汉威赶去露露的住处,他有责任替小盟哥照顾露露姐。 夕阳金光沐浴着小园,晚香玉吐着腻腻的香气,一簇簇低垂的紫藤花下,小石桌旁静静坐着托腮低头凝神的露露,和一位微显驼背的男人。那背影看来眼熟,可汉威一时又想不起。 露露侧对着汉威,垂着的长发,鬓角挽了朵紫色的郁金香,淡紫色的西洋纱衫。晚霞的余晖洒在脸上,一抹绚丽浓彩,丽质天成。 “小薇,别傻了,那梁少爷能娶你吗?你跟我走吧,这回,哥一定不会爽约。” 汉威看着一双手颤巍巍的伸向露露托腮的那玉腕,小心谨慎。 “哥这回总算能想通了,哥这回只为自己活一次。上海滩的那位马老板,是有蓝帮做后台的。我去给他操琴,包月银子能让我们两个活得有滋有味。小薇……” 汉威见露露撤出被握着得手,也辨别出坐着的客人是魏云寒的大哥魏云舒。他听说过魏云舒当年同露露的纠葛,可露露如何能在小盟哥刚走,就又同魏云舒旧情复燃呢? “你……小薇你是不是惦记着云寒,那不可能,云寒他根本就不可能跟你走,云寒他就要订婚了。”魏云舒慌忙的劝说,又开导露露说:“那梁碧盟,他的身份、地位,他都不可能娶你的。你别傻,我们就当做了一场梦,我们远走高飞吧。” “汉威~”露露发现了停在园子中的汉威,汉威也尴尬的说:“小盟哥随胡司令有公干,嘱咐汉威来照看一下。” 魏云舒神色慌张,忙起身告辞,走出两步,又恳求汉威说:“杨……杨少爷,我来这里的事……” “汉威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汉威微颌头,魏云舒这才舒了口气疾步离去。 晚风掀起露露一绺乌发在风中飘舞,露露双颊微红,带了浅笑吟吟:“他曾经是北平天津唱得大红大紫的角儿,《挑滑车》里的高宠,一身粉色大靠的陆文龙……” 露露叹息摇头,转身踱步,伸手去摘了一朵紫色的晚香玉凑都鼻边嗅嗅说:“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汉威正想寻些话开解露露,露露那冷艳的面容巧笑嫣然说:“汉威,你真的像我弟弟,走,带你去看照片。” 一本发黄的相册,丝缎的衬面,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些发黄的照片。 照片中一个可爱的娃娃,长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长长的睫毛,灵透的妙目似能解语说话般。 汉威仔细看,似乎真同自己有些像。尤其是那眉目,都是偏了女孩子的秀美。 “枫儿弟弟若是活到今日,该是和你一般身量了。” “他……他是病故的吗?”汉威试探问,照片中那笑得甜美的小家伙真是惹人怜爱。 一句话似乎勾出露露姐的心事,摇头不语,合上相册,又低声说:“汉威,我累了,要去睡,你也回去吧。” 汉威不甘心,可露露下了逐客令,他不得不离开。 一进家门,汉威不由紧张起来。 今天私放小盟哥的那招“调包计”,大哥还没同他清算呢。 果真,胡伯紧张的迎上来为他整整衣服轻声说:“小爷,大爷在书房里候你多时了。” 汉威心头咯噔一声,心想,坏了!大哥果然不肯轻饶。 亮儿还不知原委的攥了个大芭蕉迎上来在汉威眼前晃晃说:“小叔,大姑拿来的,亮儿没舍得吃,留给小叔。” 汉威简直哭笑不得,心想这个时候哪里来有心思吃芭蕉。 汉威一步三级台阶的跨上楼,静立在大哥书房门口,整整衣服屏住气,敲敲门:“大哥,是威儿回来,威儿可以进来吗?” “进来~”大哥拖长了声音。 汉威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挪进门,又反手轻轻带上门。 大哥正在案头批文件,看了他一眼问:“回来了?” “是!小弟回来了,露露小姐那边,很好。” “坐!”汉辰吩咐。 这声吩咐令汉威毛骨悚然。 “胡司令刚才打回电话。”汉辰顿了顿望着汉威,沉吟片刻说:“骗走的购买飞机的款项交涉有了结果。” 汉威的心噗噗乱跳,没想到这么意外。 “捐款追不回来,但有合同在,飞机已经能追回,只是型号偏旧。大哥想同你商量,你捐献购置的飞机,捐给东北军吧。” 汉威糊涂了,本来是要捐给中央西京航空署的飞机,大哥提出要捐给东北军。但追回被骗的款项,捐飞机给谁不一样? “威儿全凭大哥做主。”汉威恭顺的回答,汉辰望着他点点头。 大哥的面色平和,似乎是追回飞机的喜讯让大哥饶恕了他白天的胆大妄为。 玉凝姐扶着西瓜般圆圆的肚子进到书房,微胖的面颊丰润泛着健康的神采。(未完待续) 第二卷36章 刺客 笑容甜甜的挂在脸上,怀孕的满足让她宽恕了一切。汉威知道,玉凝姐肚子中的宝宝越是临近了瓜熟蒂落,她就越是心气平和。 “玉凝,这些资料你收好,都是洋文我也看不懂。”汉辰将资料放如档案封存袋,汉威忙来帮忙,余光扫一眼才发现,都是这回购置飞机的资料。看来这一切都是玉凝姐的功劳,玉凝姐真不愧是大哥的贤内助。 “我在国外的朋友已经在同律师开始善后,只是飞机机身上喷涂的‘仰日’号标记是不是要改?需要你拿个主意。” 汉威这才瞠目结舌,难怪那个女特务要给飞机起这个“仰日”的名称,仰望日本呀!小日本,太阴险了,汉威咬牙切齿。 大哥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声,瞟了汉威一眼,似是嘲弄汉威当初的无知。 “也多亏了子卿的朋友帮忙,还有西京的傅外长周旋。”玉凝没说两句话,娇喘连连,汉威忙去搀扶,玉凝姐用手背抚弄汉威俊俏的面容说:“威儿,姐姐帮你解了围,看看你还欠你大哥多少鞭子还需要偿还?你该如何谢姐姐为你解围免了这些皮肉之苦?” 汉威面红耳赤,大哥当初说,丢失了一千万就要打他一千藤鞭做惩罚,如今怕是追回五分之四的款子也就免去了他五分之四的好打。 “姐姐就罚你,天天来姐姐身边坐一坐。华妈妈说,肚子里的孩子看谁最多,长得越像谁。宝宝有这么漂亮潇洒的小叔叔,无论如何也要多看两眼。” 玉凝姐眼中满是爱怜,汉威却嘟了嘴骄纵的侧过身去说:“姐姐想看,看我大哥还看不够吗?我大哥长得更man 呀,都像威儿这么不成器气大哥岂不麻烦了。” “啐!拍马屁都不分个时候。”玉凝捏捏汉威的细润的面颊,又抚弄了汉威柔软的发。 “威儿,去祠堂思过去,想想你都做错了什么。”大哥沉下脸吩咐,汉威叫苦不迭,呲牙咧嘴的晃着玉凝姐的胳膊说:“姐姐,你还是别让小侄儿生出来了。日后宝宝天天被大哥罚跪,打屁股,威儿亲娘死得早,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姐姐眼看了宝宝受虐还不心疼死?” 汉威信口开河,却见大哥的面色渐渐笼上层紫色,心想不知道那句话触怒了大哥,吓得兹溜一下夺门冲出书房,溜进祠堂去。 祠堂里阴森森,只有那长明灯池里一点灯花在乱跳。 汉威点上一柱香,凝神望望爹爹生前威武英姿的照片,想想大哥如今可是千年媳妇熬成婆了,可以随意责罚他这个小弟弟。 反正大哥也不在,汉威垫了两个厚厚的蒲垫在地上,跪坐在自己腿上,心里还想着倔强的小盟哥和那无耻的冯幕老。若是小盟哥当真认父,冯暮老岂不就是他和大哥的五姑爹了?可大哥和胡子卿大哥这些后辈似乎都被冯暮非刁难过,原本就不睦。但为了西京大局,大家又都喜欢冯暮非能留在西京方面,出来发表声明;若是依了私人感情,怕大哥和胡司令都巴不得这个“太上皇”快点滚蛋! 跪坐了大概有四十多分钟,汉威的腿渐渐发麻,索性站起来跳跳蹦蹦,心想大哥真是太会折磨人了,这比打一顿还狠。 刚想到这里,咣当一声门被踢开。门口灼眼的光线中出现大哥傲岸的身影。 汉威吓得忙直身跪好说:“哥,威儿只是刚刚才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拇指掐了小指肚做出一个“一丁点儿”的动作,长睫忽闪两下透出无辜的神情。 大哥二话不说抄起胆瓶里的掸子,朝汉威背上抽去。 “哎呀,大哥!”汉威惊得跳起来躲闪,看大哥的神色也不象是气急败坏,或许不过是吓吓他。 汉威被大哥追了满屋的跑,但偶尔躲不过时,那掸子还是准准抽在屁股上,火辣辣的疼。 “哥,哥~怎么了?”汉威慌了,大哥就是打他都会保持着家长的尊严风度,绝对不会如此顺手抓个鸡毛掸子追了揍打他,但汉威能猜出大哥只是发泄,并没动三味真火,不然这小小的鸡毛掸子早该断了。 汉威灵机一动,使出杀手锏,猛然回头迎了大哥而去,趁大哥一愣神,借机抱住了大哥的腰哭了央告:“哥,哥别打了,就是打也歇歇再打,别累到哥哥。” 汉威眼泪鼻涕一把,不就是早上自作主张要放小盟哥走吗,大哥到现在还如此不依不饶。 “你什么时候能让大哥省心?”汉威见大哥忿忿的话音中恨铁不成钢,讪讪的低眉顺眼说:“哥,威儿知错了,威儿下次不敢了。” “你自作主张撤了看守小盟家的那警备队?”大哥喝问。 “小盟哥不是同胡大哥走了吗?”汉威理直气壮的反问,心想多废话,人都不在了,我把兵布在那里做什么? “刚才冯暮非来电话,金露薇家里出现刺客,杀了保姆,金小姐险些遇刺。” 汉威张张嘴没说出话,这怎么可能?他下午才去过,谁会刺杀露露。 “是谁派的刺客?”汉威脱口问。 “金露薇说,几个刺客嘴里说,是奉了司令的命令来灭口的。”汉辰一句话,汉威急得跺脚,这不是杀人嫁祸吗? “是不是冯暮非嫁祸呀?他故意离间小盟哥和杨家的关系。”汉威猜测说。 大哥哼了一声抖抖衣袖出了祠堂,汉威才觉得事态严重。 泪痕未干的跟了大哥身后去了书房,玉凝姐撑了笨重的身子过来说:“明瀚,客房打扫好了,我会去安慰露露的,你放心。到了杨家最安全。” 汉辰流露出感激的目光,汉威心中立时明白,这怕是玉凝姐的主张,接了露露来杨公馆小住。这个主意很聪明,既打消了敌人离间的诡计,证明杨家与此次刺杀无关,又保护了露露的安全。 “戳在这里做什么?滚下去!”大哥威严的喝骂,汉威喏喏的退下。 “小黑子,小黑子!”汉威回到房间就揉着肿痛的伤大声喊小黑子给他上药,跑来的却是罗嫂。 “小爷,有吩咐吗?黑子他不是……” 汉威这才想起来,小黑子早上代他受过,挨了那一顿板子,怕现在还躺在床上唱“唉呦歌”呢。 露露来到杨家时,脸色煞白,嘴唇都没有血色,一头长发垂及腿部,鬓角插了一枝三朵白色的茉莉花,泛着清香,腮边垂着一对儿银线珍珠耳坠,如两滴露水般莹亮清雅。汉威不由想到《聊斋》里那些清艳的女鬼,怕都是这般凄美。 满怀歉意,汉威来到露露的房间,露露只勉强笑笑安慰他,却又转头去拭泪。 汉威听了大致的情形,才知道事情经过。 冯暮非知道碧盟不在家,就依旧带了露露去看戏。露露也想借机会缓和冯暮非和碧盟父子间的矛盾,欣然同冯老去了金蟾大舞台听魏云寒唱《小商河》。散场后,冯暮非亲自送露露回家。可院门大敞,警卫也撤了,露露才觉得奇怪,冯暮非就吩咐侍从先进去看看,这就发现大厅内奶娘倒在血泊里,杂工老徐从沙发下钻出来说是来了四五个刺客,蒙面的,逼了奶娘问露露在哪里,说是奉了司令的命令来拿人。 “这一定是嫁祸,诡计!”汉威说,露露也点头哭了说:“暮老也说可能是嫁祸,或是有人找碧盟来寻仇。” 汉威越想越怪,如何就在这一夕间出了如此多的变故。 清晨,露露坚持要去收敛奶娘的尸体,汉威带了卫队护送她去料理奶娘的后事。 为奶娘置办了一身名贵的寿衣,从寿材铺高价接了一口上好的楠木寿材,汉威帮忙发送奶娘。 青山翠岭间,露露痛哭失声,揉了腹部的伤,痛苦的样子让汉威怜惜。 汉威不停的劝解,露露的头就靠在汉威的肩膀上,抽泣说:“小弟,对不住,姐姐就靠一靠。” 汉威记得玉凝姐有次同大哥吵架,哭得波涛汹涌,也是借了自己的肩头靠了哭。 并排坐在青石上,露露哭诉说:“都是我,我生来就是克星,都是我害死了奶娘。奶娘跟我没享福,反是吃苦。” 汉威就耐心的听露露的哭诉,山谷中万籁俱寂,除去了远远肃立的士兵,树树的翠叶在风中哗哗奏响,偶有孤叶飘零。 “我阿玛是前清的豫王爷,额娘是他的正福晋,奶娘是额娘的陪嫁丫鬟。我七岁那年,额娘生下小弟枫儿又了寒症,不能再为金家添子嗣,阿玛就纳了一个侧福晋桂姨娘,是个梨园唱大鼓书的,颇得阿玛的恩宠。从此家里就不太平,桂姨娘千方百计的妄想扶正,视我娘和枫儿为眼中钉。我娘去算命,老道士就说我是白虎星,说是阿玛的命硬不怕克,只是其他人的命就不保。就是如此,娘也没舍弃我。阿玛怕我克到桂姨娘,就送了我去小姨母家小住,我姨父就是魏老板魏振飞。小姨母是我外公小妾的女儿,家道中落后嫁给了魏老板,小姨母收留了我,奶娘也陪了我在魏家,那段日子真好。我和云舒哥和云寒弟弟一起长大。” 汉威就做个静静的听众,听露露讲述她在魏家同云舒云寒那段幸福时光。女人罗嗦起来真是没个完,汉威也不敢打断,就静静听她娓娓诉说。 “Vivian~ ”一声焦急而凄厉的呼唤传来,远远的,汉威见到一匹白马沿了山路飞驰到山脚的墓地。马上戎装马靴,披风挂风抖动的正是表哥碧盟。 小盟哥飞身下马,几步迎上来抓住露露的肩头:“Vivian,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一辆轿车奔鸣而至,车上跳下来的是胡大哥和大哥汉辰。看来他们是开车追了奔马而来。 “碧盟,你冷静!”胡子卿紧跟几步上前。 “胡司令,你还如何逼碧盟?你调虎离山,带碧盟去西京,然后对露露下手!胡司令,露露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要是下手,就对碧盟来,不要迁怒Vivian。”(未完待续) 第二卷37章 阴谋破灭 碧盟抓起露露的手腕,灼热的目光锁住露露的眼,众目睽睽下,毫不顾忌的一把揽过露露在怀里。头轻轻贴向露露那冰凉的额头,停滞片刻,手掌穿过露露的一头墨云般乌发,那丝缎般的发丝就在碧盟长长的指间流泄。露露的下颌贴到碧盟肩头,碧盟抚摸着她的背,感觉着露露快速的心跳轻声问:“吓到你了,小蟑螂。我们不会离开了,是我不好。” 汉威惊讶的发现平日倔强不屈的小盟哥那微蓝的眸上笼着闪熠的流光,他可是从没见过小盟哥流泪。但那莹润的光如一泓清波被风拂过的涟漪,觳皱波平后又没了痕迹。 “走!”汉威就听小盟哥唇间轻吐出这一个字,弯身打横的抱起露露,旁若无人的向自己那匹矫健的白马大踏步走去。 不等大哥发话,汉威觉得自己如一条小走狗般跳到了小盟哥面前,张开双臂拦了小盟哥的去路,愤愤不平的渲泄自己的不满:“小盟哥就是在气头上,也要把话说清楚再走!平白的冤枉胡大哥为何?胡大哥就是要杀露露姐也要有个分寸吧?这么拙劣的刺客,就不怕行迹败露后坏了胡大哥的名声。” 汉威抬抬下颌,心里也不免有些委屈。为了自己的疏忽撤兵,引来这场意外之灾,他被大哥责打。昨天一夜未睡在陪伴露露,料理奶娘的后事直到现在。 胡子卿拍拍汉威的肩,挡在了汉威身前,一脸傲慢之色哂笑了对碧盟说:“我胡孝彦执掌天下兵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想杀人,不用去暗杀,一声令下管教你的小美人人头落地。一个舞女根本不值得胡某处心积虑去设局。你想试试吗?” 汉威急得直扯胡大哥的衣襟,心想胡大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小盟,跟表哥回家再说,你那个地方阴气太重。”汉辰说,又看了看迟疑的碧盟补充说:“不是连表哥也怀疑吧?你还不如汉威有脑子!露露她有伤之人,能骑马颠簸吗?” 大哥骂小盟哥的话,反是对他的夸赞,汉威心里美美的,屁股上昨天挨的那几下似乎也不疼了。 碧盟没有说话,垂了长睫沉了脸色,走到白马边,将露露翻上马背,自己也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剩在原地的众人只剩了四周的山风萧瑟,树叶飞卷。 “走吧!”汉辰说:“真应了七叔的话,烈马难驯。” 汉威开车,带了两位司令大哥回到杨公馆,进了楼才发现小盟哥和露露早一步回来了。 “乖儿,你死哪里去了?” 汉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阵战栗,简直是地府女鬼的尖嚎呀,但这尖厉的声音不再是大姐凤荣,汉威很熟悉的声音,这是大姐的女儿娟儿,他从小长大的玩伴。 “‘真儿子’,怎么是你?不是去英国镀金去了吗?”汉威也调侃的语气回答说,故意叫娟儿过去的名字“珍儿”。 果然,不等娟儿发怒反唇相讥,大姐已经在楼梯上“啐啐啐~”个不停,气哼哼的满脸横肉都纵了起来。 “小弟,看你这一头汗,还不快去洗洗。”玉凝姐晃过来,似是解围,一边吩咐罗嫂去上面照顾一下给露露换药的护士小姐。 汉威心里暗笑,他和娟儿从小打到大。小时候大姐只有娟儿一个孩子,起名字就“珍儿”,但是几年后,大姐总不能为储家怀个儿子,所有算命的道长就说了,是“珍儿”这名字起砸了。“珍儿”=“真儿”,既然有了真儿子了,那还需要再怀个“假儿子”吗? 大姐和姐夫竟然信以为真,立刻给珍儿改成现在这个极其女性化的名字“娟儿”。 汉威那时候调皮,马上对娟儿解释说。“你看,你娘想要儿子,为了生小弟弟,你变成‘破布’了,不再是你爹娘的宝贝‘珍’儿了。” 当时娟儿听得大哭大闹,本来骄纵的性子更是不依不饶,说什么也不要“娟儿”这土土的村妞名字,一定要叫回“珍儿”。若不是当年爹爹还在世,一瞪环眼吓得大姐不敢造次,怕大姐掐死他的心都有。 娟儿还是没改那幅刁蛮的性子,只是两年不见,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一身鹅黄色丝绸衬衫,掖在宽松的马裤里,烫卷得如西方电影里女明星一般时髦的发上系了条橘红色亮亮的发带。眉眼挑起,傲睨一切,如个骄傲的公主。 “来,娟儿,让小舅舅看看,你有没长高些?”汉威故意气娟儿,娟儿和他年纪相仿,最忌讳别人知道汉威是她小舅舅,死也不肯低这个头。 汉威记起,前些天是听大姐曾说过,娟儿的学校要放假,她可以回国探亲,没想到还真回来了。家里这些时候本来就够热闹,怕加了娟儿这个快嘴八哥,就更是要把家里闹得沸反盈天了。 汉辰让着胡子卿上楼,玉凝正安排斯诺大夫为露露检查,一边责怪小盟不该不知深浅的带了露露去骑马颠簸。 汉威长舒一口气,小盟哥肯回来就好,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明瀚、子卿,你们看到报纸了吗?”玉凝递过一张油墨浓郁的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冯暮非通电斥责广州政府分裂中央,破坏孙总理遗愿,勾结日本人卖国。电文即出,立场表明。 汉辰抖抖报纸喊了胡子卿去书房说话,又回头喊了句:“小盟,威儿,你们也来。” 书房外被副官层层把守,如临大敌。汉威一见这阵势,知道下面的话题很严肃也很机密。 果然,大哥和同胡子卿相视一笑说:“老头子这回高枕无忧了。” “老头子见到你那套手抄书,爱不释手,不停口的说好,激动得老泪没下来。”胡子卿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说笑。 “怕是露露遇刺的玄机就在这里了,不想这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汉辰调转了话题说:“胡司令除去露露当然有目的,那就是要小盟收心别无牵挂的留在东北军。胡司令不喜欢露露,知道的人并不多吧?那设计刺杀露露的人,一定是不希望小盟去东北航空大队的,会有谁?” 汉威想,那眼前就是广州政府和冯暮非了。难道是冯暮非故意设局陷害胡司令?让小盟哥放弃去东北的想法?那冯暮非真是卑鄙了。 “可偏巧这时候冯暮非又忽然通报支持西京政府。这就玄妙了。回家的路上我都在怀疑冯暮非,见到这报纸……” 汉辰同胡子卿相视而笑。 “若真是露露被刺杀身亡,小盟定然会恨胡司令,更不会去东北军。那就是说,如果小盟去了东北军,冯暮非根本不会去支持广州政府,因为冯老还是要儿子的。这就是有人想堵了冯暮非的嘴,力挽狂澜,出此下策,但却不高明。冯暮非怕是看出了马脚,急匆匆的通电,表明他的态度。”汉辰解释完,汉威也恍然大悟。 胡子卿郑重其事的对碧盟说:“小盟,你的私事我本不该干涉,但是胡大哥还是劝你,那个风尘女子,你再考虑考虑。过些时候那购置的飞机需要从美国开回来,你去接货。东北航空大队那边,你准备准备去报到吧。你不走,这里的波澜就无法平息。” 子卿又断然的对汉辰说:“原本打算捐给西京中央航空署的飞机,我东北军全部收了。伙计,我胡孝彦不为难你,也不想给西京和老头子难堪,这几十万的款子,我东北出了。民众捐钱购置的那架飞机,你还是依旧捐给中央。” 汉辰正要开口,胡子卿伸手打住说:“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套?龙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你留着吧。”(未完待续) 第二卷38章 日本在中国的铁路 “冯暮非近来忙些什么?”胡子卿问。 “他这个监察委员,今世‘林则徐’,还不是忙他的禁烟运动。不是在查龙城贩卖鸦片情况,打击地下烟馆吗?前些天开会他还说,有日本人收买龙城的军政官员,私下倒运鸦片,电台都用上了。不过查来查去查无实据。”汉辰不屑的说:“家父在世时,就在禁烟一事上从不含糊。”说到这里,见胡子卿面色大变,忙投鼠忌器的收住话题。 汉威知道,若说抽大烟,胡子卿大哥是首当其冲。谁不知道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胡孝彦抽大烟成瘾,现在大烟都不过瘾,改成了直接注射吗啡了。难怪冯暮非总针对胡大哥,怕这鸦片也是个原因。 “对不起,子卿,我不是针对你。”汉辰抱歉说,胡子卿苦笑。 “不过,子卿,你也真去试试,看能不能……”话说到这里,胡子卿拍拍汉辰的背叹息说:“明瀚,明瀚,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是没有毒瘾,有了这个,好的时候精神百倍,坏的时候要你的命。犯起瘾,浑身如烫伤后没了皮肤一样的疼。你以为我想,可这戒毒要时间呀,我哪里有时间去戒毒。伙计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少时就好玩,我们兄弟几个就我最爱玩。你看看我现在,我还是我吗?有多少时间会是属于我的?有时候大夫给我打吗啡,我不怕伙计你笑话,我就在那里哭,哭得如孩子一样,我不知道我这样撑下去是为谁活着?这几天小魏他们拼比‘八大名小生’,我想去捧他,应了他,可我哪里有时间?现在想想,自己的朋友都要被我冷落光了。” 哽咽了一阵,胡子卿摆摆手说:“伙计你甭劝我了。在西京才被老头子训孙子一样骂得狗血喷头,就为了这戒毒,哪里这么容易。我这些日子总在跑西京,还是为了日本追逼满蒙铁路的事,这还要回东北去同小鬼子周旋。” “老头子怎么说?”汉威问。 胡子卿苦笑摇头,又摇头,那摇头中满是无奈。 汉辰会意的拍拍子卿的肩,兄弟二人互相捶捶拍拍,一路下楼。 汉威经常帮大哥批改文件,读电文和报纸上的实事。对于东北的时局,大哥曾经对他讲过那段故事。 日本人对东北虎视眈眈,因为东北是中国北方的门户,毗邻朝鲜,离日本也很近。 但是日本要来中国,除去了走空中跨海航行,就只能做船到中国海滨城市,那最近的地方就是旅顺大连。 但是日本如何运兵到大连,不管去中国哪些内陆城市,都是要有交通工具,最方便的就是铁路,承载多,也迅速。 日本运输线只有旅顺到大连一条铁路线,从旅顺大连到东北腹地只有南满铁路,但这条铁路只能到长春,北面的中东铁路还在苏联人手中。因此日本急于修从敦化到图伦江的敦图路,用来和朝鲜铁路接轨。 当年胡子卿的父亲胡云彪大帅,因为不肯同意日本提出的《满蒙条约》,其中就包括日本在满蒙铁路的特权,而被日本人炸死,如今日本人又苦苦逼迫中国政府同意日本修筑敦图铁路,并且要求铁路的经营权。 汉威记得,今年胡大哥频频去西京,每次都经停龙城同大哥小聚。汉威在一旁伺候两位大哥时,曾听他们多次谈论此事。因为东北政府易帜归了中央,就不能擅作主张,所以本想借中央外交部之口拒绝日本人,但是何文厚总理很精明,又把球踢回给胡子卿。东北一些老人还阴阳怪气说:“那么多铁路都给外国人修了,还在乎这一条?” 而日本关东军威胁胡子卿说,日本根本不承认南方的西京中央政府,如果胡子卿不同意,他们就要采取自由行动。 胡子卿就采取“拖延”战术,以技术问题为借口,每两周开会去拖,一拖就是半年,关东军十分不满,扬言要武力解决。 最令汉威气恼的是,关东军声称,胡子卿和东北方面不答应日本在中国修建铁路,不把铁路经营权给日本,就是对日本的侮辱。汉威当时就气得骂:“你们想在我家里刨条路,我不答应,就是对你们的侮辱,哪里有这么无耻的人!” 但这就是事实,就连愤怒的权力似乎都是奢侈,不然就不会那么多中国人还要抱怨说:“那么多铁路都给外国人修了,还在乎这一条?” 汉威当时还同大哥说,这个理论不就是说,屁股都被日本人踢了,还在乎打脸? 送走胡子卿,汉威刚要转身回楼里去,门房“猪头”结结巴巴的喊住他。 “小……小……小爷~” 汉威回头站住,“猪头”向门口的地上指指,才看见门口向这边爬的一个乞丐。仔细看,竟然是那五爷。 那五爷拖着一条断腿,满脸褶皱里带着笑容,看着汉威依旧拿腔拿调说了句:“小爷吉祥!” 汉威心头一阵发酸,这不是去东北“种金子”,帮了日本人租土地贪了小财卖国当汉奸,被爱国学生打断腿的那五爷吗?看来真是黄粱一梦,到头来那五爷在北平时那找回的本不属于他的繁华又成了过眼云烟了。 “就是给小爷请个安,小爷将来多照应。”那五哈着脸,汉威转身回楼,吩咐“猪头”说:“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多赏他点吧。” 回到大哥书房,大哥正在教训小盟哥。汉威进退不是,只有垂手立在一旁静听。 “做人必须面对现实,一码是一码。先说,他是不是你亲爹,再说他配不配。有时候父母你是无法挑选的,你可能要费心规劝他们向善,可能要遭受委屈,但你不能叛离。有时候做子女是无奈的,是弱者,但要去担负重担。” 汉威撇撇嘴角,又不好反驳。 大哥也叹息一声对小盟哥说:“胡司令容你五天假,开飞机送露露去北平看病扫墓。五天,不许耽误!” 汉威想,其实胡大哥还是满通情达理的,这若是大哥,拿定的主意定然是再无更改余地的。(未完待续) 第二卷39章 奇遇 吃过晚饭,碧盟安置了露露留在杨家,自己借口说要回去收拾些行李,离开了杨府。 娟儿死缠了汉威寸步不离,毫不忌讳的感叹说:“这一回国,就掉进美男堆里了。Eddie表舅生得比西方电影明星还有魅力。” 汉威都觉得腮边发热,娟儿不过去了英国几年,而且是读的那边知名的贵族学校,怎么学得说话不中不洋的没个廉耻心。晚上吃饭时,就娇声嗲气的在饭桌上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令人窘迫尴尬。 “乖儿,你陪我去逛街吧。”娟儿命令的口吻如女皇一般,偏要汉威陪她去洋行买衣服,去龙城街市上转转。 汉威并不是有多么讨厌娟儿,毕竟他和娟儿是两小无猜的小伙伴。 只不过应验了老祖宗那句名言:“爱其人者,兼屋上之乌; 憎其人者,恶其余胥”,因为讨厌刁蛮跋扈的大姐,自然排斥大姐的宠女娟儿。 娟儿不依不饶的跺脚叫嚷:“人家需要个男生跟了去当‘护花神’!” 逛街还要人陪,当这里是储家呢!汉威毫不示弱的说:“这屋里男生多的是,连看大门的狗都是公狗,你要愿意也可以带了去当你的那个什么‘神’。” 汉威撇撇嘴大踏步上楼,将楼板踩得山响,气得娇蛮的娟儿尖声乱叫。 “舅舅,你看乖儿呀!”娟儿气得跺了脚不依不饶几乎哭出来:“还说外公过世了,乖儿被大舅舅管教得规矩了呢,他反是变本加厉的没规矩了!” 凤荣忙哄慰着宝贝女儿说:“你也是,什么人不要带,偏要他陪你做什么?” 汉威当然知道娟儿无非是要满足那点虚荣心,带个俊美的小男生随在身后,哈巴狗一样巴结着她,而她则小公主般仰头挺胸在前面走。如今的太太小姐都有这怪异的癖好。 “舅舅,舅舅~”娟儿腻在汉辰身边撒娇哀求,盼着舅舅做主发令,让汉威乖乖的陪了她去。 果然,汉辰如同哄当年那个四岁的外甥女小珍儿一般,微俯了身,食指打弯刮了娟儿的鼻子说:“我们娟儿说了算,娟儿点谁陪了去逛街,就谁去。” “呵,大哥倒是会做顺水人情!”汉威心里气恼,又灵眸一闪,不等娟儿开口,就插话说:“珍儿,不如让你大舅舅陪你去逛街呀。龙城省主席跟在你身后提包,你储大小姐面子多大呀?全龙城都要对你仰视。你大舅舅又英俊又潇洒,‘八大公子’,龙城少帅~” 汉威的话还没说完,大哥已经佯怒的伸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骂了说:“耍舌头有你!” 这怕也是因祸得福,换了平日大哥绝对不会允许他夜晚出来玩,更不要说杨家的家规里还有十点宵禁的规矩。 既然是奉了大哥的圣旨带了储大小姐逛街,那他索性就玩个够。 亮儿是汉威坚持带出来的,一路上娟儿都在取笑亮儿这个傻乎乎的表弟。亮儿满心都是脱笼小鸟的惊喜,哪里还管娟儿的挖苦。 舅甥叔侄们就这么说笑打闹了在龙城最繁华的街道开始玩耍。 逛洋行是汉威最厌烦的,女孩子买东西真是啰嗦婆妈,汉威陪娟儿选了一块儿衣料就烦得要死。 娟儿将买来的东西塞给小亮提了跟在后面,自己却紧紧挽了汉威的臂嗲声嗲气的亲昵。汉威不停的推开娟儿贴过来的头逗趣奚落她说:“你搞清,我是你舅舅。这可有乱伦的嫌疑。” “啐!”娟儿立刻没了淑女形象,原形毕露。汉威暗笑,怕这就是大姐凤荣的家传。 为了停止这无趣的逛洋行,汉威灵机一动提议说:“娟儿,你在国外没机会听戏吧?” “谁听那古墓里爬出来的东西。”娟儿防备的说,似乎猜出了汉威的诡计。 “哎哟,你看你看,土了不是?你知道如今的《申江国流》画刊在评选‘八大名小生’吗?这头一名‘小子都’魏云寒,那生得真是粉扑扑嫩生生的一个俊小生,玉树临风,英姿飒飒。唉,那多少小姐太太看得如痴如醉,你没见你爹开的这金蟾大舞台外的鲜花店都天天售罄,那都是给小魏老板送花的。只要小魏老板一出场亮相,不等开口唱,那漫天的丝帕系了钻戒金耳环打着同心结往台上扔,这才是龙城一景。今天是小魏老板在龙城的最后一场戏,明天他们戏班就北上去北平了。” 汉威手舞足蹈的一吹嘘,娟儿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算了算了,就你这副丑模样,那黑压压一片的太太小姐中怎么也显不出你,你也别去自取其辱了。”汉威激将法果然奏效,娟儿一撇嘴说:“不就是个戏子吗?还比上海的电影明星派头足?” 戏票已经售空,票房十分傲慢的骂了说:“去去去,学生仔别来添乱,也不看看谁的戏,这个点儿还能有票了?” 汉威眉头一挑,摊摊手,示意娟儿无可奈何。 娟儿却骄横的说:“我家的戏园子我都进不去不成。” 一边大嚷让周经理滚出来,一边往戏院里闯。 娟儿果然是娟儿,骄横得可以,汉威都不得不佩服,于是就在一头大汗赶出来的周经理的引领下往戏院里去。这时舞台上上正在演《陆文龙》。 魏云寒一身嫩粉色大靠,狐领垂颊,紫金冠上飘着稚尾翎,俊美秀雅的扮相,真是个玉人。 汉威见娟儿已经扶了栏杆立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台上的“陆文龙”襟带飘舞的打斗,也似懂非懂的随了台下那些戏迷们不停叫好。 亮儿牵牵娟儿的衣袖提醒说:“表姐,我们去包厢坐下看吧。” 娟儿已经不管不顾的挤进身边的一个包厢,目光停留在台上目不转睛的拍手叫好。 包厢里的客人奇怪的问:“小姐,你走错包厢了吧?” 娟儿头也不侧的骄横说:“这戏园子都姓储,我舅舅是龙城司令~~~” “抱歉,抱歉,她脑子有些毛病。”汉威冲进去一把捂住娟儿的嘴,将她拖拽出包厢。 天爷爷呀,怎么储家的小姐这么敢说话呀?汉威捏把冷汗,还记得一次他向人炫耀他是杨司令的弟弟时,回家就被大哥狠狠揍了顿屁股。这娟儿嚣张得令人不可思议,大哥有他和亮儿这么乖巧的弟弟和儿子应该知足了。 “啊!”汉威惊叫一声,手被娟儿狠狠的咬了一口。 “乖儿,你疯啦!你才脑子有病呢。”娟儿愤怒的跳脚,周经理在一旁摩拳擦掌都不知道如何劝解。 “周经理,你还想不想干了?去把所有的观众都赶走,本小姐要自己欣赏魏云寒的戏,不想人打扰。” 周经理一脸陪笑比哭都难看,求救的目光投向汉威。 已经有过往的人驻足看笑话,汉威忙将娟儿拉到一边说:“你想不想见魏云寒,你让这戏唱完,等下我拉了小魏陪我们去吃夜宵。” 这个条件果然被娟儿接受了,乖乖的随了汉威进了一个临时的包厢,认真的将这出大轴戏听下去。 汉威一直想找机会见见魏云寒,那日在德新社的院子里见魏云寒被罚受苦,心里说不出的怜惜。 魏云寒一定在牵挂露露的安危,而露露怕也想知道魏云寒的现状吧? 不等散戏,汉威带了娟儿和亮儿去后台等魏云寒下来。 小艳生正在卸妆,见了汉威格外的亲热。 见是汉威请吃宵夜,老魏老板迟疑片刻也不好拒绝。汉威就顺便请了艳生和小菊师兄妹同去,以免老魏老板多心。 魏云寒回到后台,师弟们忙了帮他卸靠卸妆。 见了汉威也是礼貌的点点头,没有太多的表示。反是娟儿凑过去盯了魏云寒卸妆,眼睛直勾勾的盯了魏云寒敷粉下一张俊美的脸看。汉威都觉得面红耳赤,这丫头就是花痴也不能如此露骨,杨家和储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金蟾大戏台对面的街巷里有许多酒楼饭馆,价钱不贵,丰俭由人。 汉威后悔把挑地点的权力给了小艳生和小菊,这两个没开眼的小东西兴奋得异口同声说:“麻辣鲜锅!” 然后一同眯眼成一条缝,堆了一脸谄媚的笑,讨好祈求的望着二师哥魏云寒,等了魏云寒的首肯。 魏云寒这才笑了解释说:“让大家见笑了。我们唱戏的都靠嗓子,平日戏班里是禁吃辛辣的,为的是保护嗓子。只是今天是在龙城最后一场,这两个小鬼头开始拿捏我。” “二师哥,二师哥行行好,憋了多久了?天天从麻辣鲜锅门口过,我的口水都流一地了。”小菊甩了魏云寒的胳膊央告。 魏云寒背了手,敛了笑说:“不应你们,显得师哥不尽人情;应了你们,回去怎么交代?” “咳,我们不说,你们不说,谁知道?”娟儿反大方的替魏云寒做主,娟儿本也是不喜欢辛辣的,竟然能答应去吃火锅。 “麻辣鲜锅”是一家四川火锅店,店面不大,环境也不大好,几张桌子中心烧得飘了呛人辣味的熟铜锅,店伙计在油腻粘脚的湿漉漉地上忙碌着送菜碟。围涌了桌子的客人人人吃得热火朝天,满脸通红。 汉威已经看到娟儿呲牙咧嘴一脸的鄙夷,而艳生和小菊却是喜形于色。 汉威忙开口要了间楼上的雅座,总算躲开了店面的杂乱,落座后两个小家伙争了点菜,在魏云寒的责怪的目光下终于收敛,然后怯生生的问汉威点些什么。 “我记得在北平还欠艳生一顿饭,上次艳生请我喝豆汁,汉威还没还情呢。今天尽管点,点什么都可以。” 汉威又转身低声对娟儿说:“你付账,我没钱。” 火锅烧起,亮儿反是极喜欢涮火锅,同艳生和小菊吃得热火朝天,还谈得十分开心。娟儿反是装得极其淑女,举手投足都令汉威觉得做作,丝毫没了刁蛮的样子,目光不停的盯了魏云寒的脸上打转。 汉威心里懊恼,娟儿简直太丢脸了,汉威在桌下不停的踢娟儿,示意她收敛一些,别看了魏云寒就拔不出眼来。 魏云寒去盥洗室,汉威也跟了出去,娟儿总算不能尾随了。 汉威忙借机向魏云寒抱歉说,娟儿是在国外长大,蛮夷之地无礼法。 魏云寒也没见怪,笑了摇摇头。汉威反是觉得对不住魏云寒,本来是他想让娟儿停止无休止的逛洋行疯狂购物,却连累了魏云寒。 又一想,平日里魏云寒肯定没少被花花恶少和那些好色的太太小姐们骚扰,该不会拿娟儿划去同类了? 汉威同魏云寒洗过手出来,却迎面惊讶的遇到了正要下楼离去的魏云舒。 “大哥,您怎么在这里?”魏云寒问。 魏云舒一脸的尴尬,向身边的朋友拱拱手让了那人先走,边对魏云寒说:“来了个老朋友,聚聚,聚聚。” 话语有些含糊,忽然见了跑出来的艳生和小菊,立时板起脸训斥:“谁个许你带他们来吃辛辣?” “魏大哥,是汉威的主张,都是汉威硬拉了小魏老板来的。”汉威忙解围说,魏云舒这才说了句:“早些回家,明天要赶路。” 魏云寒应了声是,目送大哥离去,已经有认出魏云寒的人不停过来打招呼,拱手喊着:“小魏老板” 汉威舒了口气,问魏云寒:“云寒哥,不会连累你吧?都是汉威不好。” 话没说完,就见隔壁包间里又走出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那人正是表哥梁碧盟,手里还提了一个柳皮箱子,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汉威心想这地球真是小呀,吃顿饭的功夫就遇到两批熟人。可心里也奇怪小盟哥平日挑剔,喜欢洁净,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碧盟见了汉威自然的打了招呼,目光落在魏云寒身上,二人互视片刻又都哑然失笑。 “我明天带她去北平扫墓。”碧盟说。 魏云寒会意的点点头说:“辛苦你了,告诉表姐,代云寒给姨母上柱香。” 汉威记得那天露露贴在他肩头在山林里哭诉的往事,她和魏家的渊源,心情也忽然的沉重起来。 “她还好吗?”云寒问。 “你问汉威。”碧盟不想多说,告辞离开。 汉威回到雅间,已经是杯盘狼藉,点的菜都被涮得干净,娟儿也吃得津津有味,边招呼汉威说:“乖儿你尝尝,真很好吃。” “叫小舅!没规矩。”汉威骂了说。 “先生,刚才隔壁雅间那位瘦高个子长得像外国人的先生您可认识?”店伙计进来问汉威。 不等汉威回答,店伙计又补充一句:“就是刚才那个提柳条箱,同魏大爷和大烟馆的宗四爷吃饭的那位。” 一句话反让汉威和魏云寒同时的惊讶抬眼,互视了一眼,魏云舒如何同梁碧盟同在一起吃饭,而且还是来这不起眼的小火锅店里。更奇怪的是伙计说,那另外一个人是大烟馆的什么宗四爷。 “刚才那位先生落了墨镜在桌上。” 汉威认出是小盟哥的墨镜,谢过了店伙计,大赏了伙计两个钱,心里还是狐疑,难道又是机缘巧合? ----------------------------------- 【陌言陌语】 红红填的这阙词是给杨小七的,大家共赏。 兰陵王?忆七作者:烛影摇红 雨阑珊, 滴落杨花香残。 西风尽, 倚柱凭栏, 望断孤鸿落雁。 踌躇杨门院, 心事几番纠缠。 踏玉阶, 愁感故人, 一忆此情一怆然。 风华疏狂乱。 伤红枫凋冷, 青箫霜寒。 犹记当年锁狼关。 兼铁翼千里, 骏马山川。 傲然。 苍茫手笔, 挥洒万里江山。 寂叹。 凭怅惘, 霸业等闲, 壮志终休, 作灰美玉魂风散。 飞化星辰郧, 别处青山。 相思还在, 清梦里, 残月弯。(未完待续) 第二卷40章 兄弟缠绵 汉威带了娟儿和小亮回家时已经是半夜。杨公馆小楼笼在苍茫夜色中,月亮也蔽在黯然的云丝后,门房的“猪头”指了天空结结巴巴的说:“雨……雨……下雨。” 守候在门口的胡伯迎了过来低声责怪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怕下雨,还派人去寻小爷了,怕是走岔了路。” “我哥可睡了?”汉威最紧张大哥,只要大哥不发火,谁爱抱怨就凭他抱怨去;就是大哥责怪他今晚的晚归,汉威也能一推三六九的都赖在娟儿这个刁蛮丫头身上。 蹑手蹑脚的进了楼门,不想打扰任何人。客厅内留着灯光,寂静的楼道里只传来大姐凤荣喋喋不休的声音。 “表弟,不是大姐啰嗦,你如今是跑也跑不掉,留下来就要收敛些性子,学学乖儿识时务些,不然横竖自己吃亏。” 话刚讲到这里,汉威生怕大姐又捎带出他当年“不识时务”的糗事,忙放重脚步故意踩了娟儿的脚,娟儿果然嗷嗷大叫起来“乖儿,你没长眼睛吗!” 楼下灯光大亮,大姐和碧盟哥都迎过来,汉威借机将墨镜还给碧盟哥,灰溜溜的带了亮儿溜回寝室。 胡伯亲自为汉威放好浴缸里的洗澡水,还如同照顾当年那个小孩子一般为汉威宽衣解带,伺候着小爷沐浴。汉威红了脸推脱:“胡伯,汉威是大人了,自己会照顾自己,胡伯歇息去吧。” “嗯,小爷再大,在胡伯眼里也还是个孩子。”胡伯疼惜的摸摸汉威松软的头发,将汉威那身带了浓郁的辛辣火锅气味的衣衫裹起来放在一边,为汉威冲洗身上,又扶了汉威进了那淡蓝色漾着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的浴缸。 “胡伯,水热!”汉威才下去一只脚就撤出脚来,立在浴缸边的竹凳上骄纵的嚷了句,小嘴也翘了起来。 “热吗?不热呀。”胡伯自言自语,伸手揽起袖子,胳膊在浴缸内搅动。 “谁在大夏天泡澡用热水呀!”汉威抱怨说,他最喜欢冲冷水澡,喜欢那冰凉彻骨时瞬间爽快的感觉。 胡伯立时心领神会,也没驳斥汉威,只牵了牵汉威的手,示意他将就去洗吧。汉威却执拗的摔开胡伯的手,立在竹凳上翘了嘴耍起小性。回家的路上,汉威还想着晚上能够一头扎进大浴缸冰凉的水里去去暑气,好好痛快一下,不想全被胡伯给打乱了。小黑子就比胡伯活络,知道洗凉水澡不好,可也总帮他遮掩。这两天黑子被打得下不来床,汉威自己都是放了凉水泡澡享受。 “啊哼!”一声清嗽,大哥出现在浴室,汉威立时气焰销了一半,垂了手恭敬的叫了声:“大哥还没歇息呀?” 胡伯笑了,边笑边无奈的摇头。 汉辰一脸平和的笑,只顺口问了一句:“水热是吗?” “啊,我给小爷掺些冷水吧。”胡伯极力为汉威遮掩。 汉辰来到浴缸边,伸手去试试那一池淡蓝色泛着莹光的洗澡水,边吩咐胡伯说:“胡伯下去吧,我帮小弟弄水。” 汉威见了大哥不敢再任性,只是心里老大的不服气,只伸出一只腿,勾了脚在水面试试温度,又缩回脚抿抿薄唇说:“还是热。大哥先休息去吧,小弟自己洗。” 汉辰也不逼迫汉威,一手扶了小弟精瘦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另一只冰凉的手掌顺了汉威的腰线抚弄下去,啧啧叹息说:“小弟这屁股上的伤倒是好了,是不是又想念‘竹笋炒肉’了。” 汉威羞恼得直跺脚,无奈的一脚缓缓踩进浴缸里。 汉辰得意的笑了,一手搀了小弟的胳膊,另一手摸摸汉威的头顶夸赞:“哎,这才是大哥的乖儿呢。” 汉威嘴角偷偷勾起狡黠的笑,趁另一条腿迈入浴缸时猛的轻举重落,故意重重的在水面拍下,“咚”的一声溅起水浪,扑了大哥满脸满身。 汉威咯咯的笑了,大哥迷了眼在不停的笑了擦脸,通常汉威还是能察言观色的探知大哥何时真怒,何时心情好的。 汉威忙故作糊涂的抱歉说:“汉威不小心。” “小弟,来帮大哥擦把眼,不行,迷了眼了。”大哥摇着头,甩着一头的水。 汉威忙从水里探过身去帮哥哥抹脸上的水,却冷不防大哥一把搂了他的腰,顺手一巴掌打在屁股上嗔骂:“这点小伎俩,大哥早就猜到了。还闹不闹?” “哎呀,哥,饶了乖儿,哥~” 兄弟二人闹了一阵,汉威乖乖的藏到水里,探出个头在浴缸外一个小水槽边,大哥用温水为他冲洗头发,边按了他的头说:“别乱动。看你这一头,都是四川火锅味道。什么时候喜欢上那口呢?” “吃火锅不犯大哥的家法呀,大哥别再把乖儿的头发剃光,乖儿好不容易不当和尚了。”耍过舌头,汉威忙向浴缸里缩,身上滑溜溜的大哥也抓不住他,猛的晃摇几下头,那一头水又溅洒了大哥一脸。 大哥板起脸,目色中带了怒容,索性就了打湿的睡袍做在了浴缸边,喝了汉威说:“乖儿,过来!大哥数三下,若不听话,现在光溜溜的大哥打起来正是顺手。” 汉威奇怪大哥怎么这么不识逗,才是好好的,这一下就恼了。讪讪的凑过到大哥身边,大哥忽然噗哧的笑了,摸摸汉威的头顶说:“小弟什么时候能长些?怎么还是这副奶娃子的样子。” 汉威翻翻眼,将额头在大哥臂弯里蹭蹭,小猫一般的说:“小弟还想永远不要长大,永远是五岁,永远不用读书写字,不用学打枪骑马,不用上军校,还有爹爹母亲和嫂嫂宠爱着。” 说到这里,不由想到了接连去世的亲人们,如今只剩了大哥在他身边。汉威忽然觉得鼻头一酸,不争气的眼泪落了出来,是呀,不知不觉中都几年过去了。十六岁,该是个小大人了,可不管在外面如何威风,只要站在大哥身边,他就如个奶娃子一般矮了几分。 “好好说话!”大哥嫌恶的喝了声,巴掌又举了起来吓唬汉威。 “大爷,大爷,有电话,是冯老先生打来的,说是有要事急事,一定要杨司令接电话。” 胡伯在门外轻声的通禀,汉威见大哥也是一惊。兄弟二人难得有片刻的休闲在一起逗闹,大哥抖抖被汉威调皮湿得精透的睡衣起身,又回头吩咐汉威说:“快些洗,别着凉,早些睡。” “是!大哥,大哥晚安。” 目送大哥离去,汉威心里暗骂冯暮非,这个讨厌的老头,为了骗回小盟哥认祖归宗,无所不用其极了。 一边泡热水澡,汉威闭上眼,回想起进门时大姐口快心直的那几句话。 “识时务”,他能不“识时务”吗?当年爹爹去世,就是一夕之间,他才发现他什么都没了。没了爹爹的撑腰,大姐都敢对他呼来喝去。记得一次为了他同娟儿跑出去混闹,入夜才回家,大哥提了家法要打他。汉威当时又急又气,昂头顶撞说:“你不过是我哥哥,又不是我爹爹。不过就比我大十多岁罢了,凭什么打我!”。一句话出口,大哥愣了愣冷笑了说:“大哥是杨家一家之主,就让你知道凭什么打你。” 揪了汉威的脖子往桌案上按,汉威又踢又踹的抵挡,哪里肯服贴。大哥停住手,正正衣襟,任小汉威撒腿夺门跑出书房,只缓步跟到门口,喊了声:“来人!拿下!”,侍卫队立刻跑上来,任凭汉威无论如何拳打脚踢,也双拳难敌众手,轻易的被这十来个黑铁塔般的侍从制服。 汉威怎么也难忘那屈辱的时刻,虽然那时他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可是被一群侍从七手八脚的按了手脚,在众目睽睽下扒掉裤子按在一张红心木茶几上哭嚎着挨着家法,脸都丢尽了。 打过他,大哥就背了手悠然的站在汉威眼前,居高临下的藐视缩在茶几上泣不成声的汉威问:“怎么?还想试试吗?知道大哥凭什么打你了吗?再不服气,可以拖你到大街上打明白你。”,然后忽然厉声喝道:“明白了吗?” 汉威吓得三魂没了六魄,抽泣的应承说:“明白了。” 他能不明白吗?他根本无法同大哥抗衡,大哥只随意的一句话,就足以令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这不过还是在十二岁孩童时代,如今十六了,大哥心狠手辣,说到做到,若是现在还拖了他在众人面前扒了裤子痛打一顿,他可如何做人?去年为了同姐夫顶了几句嘴,大哥就如法炮制的在客厅里打他,好在他当时识时务没敢太违拗,不然怕是大哥又要喊来卫队,让那些外人也来观赏他杨家小爷受刑的壮观场面了。从那之后,汉威再也不敢了,每一次反抗遭到的“镇压”是惨不忍睹的,也是颜面尽失的。除非离开这个家,他都无法去同大哥对抗。 汉威用手擦去镜子上的雾水,这居室西洋浴室的布局是玉凝姐当年找了外国朋友精心设计的,说是国外流行淡蓝色的浴室色调,淡蓝的浴缸,四面都是落地镜子墙,能清楚的看清浴室内每一角落。 松软的浅黄色毛巾擦尽身上的水渍,汉威立在浴缸里冲了镜子里的自己做着鬼脸。这一年军校的生活,自己长高了一大截,肌肉也显现出来。宽肩窄腰尽显了小男子汉的轮廓,难怪娟儿那傻丫头要拉了他去充门面。大哥常说,大哥十五岁时就比他现在高出几寸了。胡伯还担心的提醒大哥汉辰说:“该不是大爷打得太狠了,伤了小爷的骨头,长不了个子了。” 侧身看看,背上还有隐隐的鞭伤痕迹,汉威围上腰间的毛巾,出了浴缸披了件浴袍出了浴室,楼道里却传来喧闹声。 深更半夜,谁在喧闹? 汉威喊了声“小黑子!”,忽然想起小黑子还在养伤,只有怀着颗好奇心,自己来到楼道。 楼下密麻麻的站了一队警备队的人,汉威认出臂上的白箍是缉毒标志。要说龙城的缉毒也奇怪,只剩有五、六家烟馆却能翻天,因为是爹爹生前同日本人和北洋政府做出的妥协的产物,日本人的烟馆还无法禁,只能去擒拿那些烟民。但龙城本地的商户是严禁贩毒开烟馆。 汉威揉揉眼,见缉毒警中为首的却是冯暮非,背了手悠然对大哥说:“明瀚,你别以为是冯某无事生非,你若是心里无愧,就让冯某去查。” “我看谁个敢动!”汉辰大喝一声,当然不许外人“搜身”,余光扫到楼道上一脸惶惑的汉威,吩咐说:“去喊你表哥出来问话。” 碧盟一身闲散的米色棉布睡衣,带着细碎褶皱。一头卷发,几绺不服贴的留海洒在额前,遮掩着深凹的淡蓝眸光,带着丝不羁和慵懒。 “小盟,冯老得到通报,说是你帮人贩毒,可有此事?” 【陌言陌语】 雅文今天给汉辰填了阙词,贴到了读者评论区,大家共同欣赏呀。 桂枝香.辰赞by雅文 独立故国, 注目眺山河, 沧海桑田。 生身龙城少主, 十载磨砺, 雄鹰展翅震九天。 谁人知, 苦涩心酸。 少年俊才, 世事早谙, 热血家园。 世人眼, 风光满面, 谁知身心惫, 寒夜难眠。 烈骨忠魂, 壮志无奈酬难。 仰天长叹已惘然, 血色正气冲霄汉。 时运不齐, 战火硝烟, 可怜江山!(未完待续) 第二卷41章 搜身 碧盟立在楼梯上,低垂了眼帘,挤成缝隙的目光凝聚在冯暮非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及上的扫视了冯暮非,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轻轻哼笑一声。沉默片刻,牙关里挤出几个字:“让他尽管搜!” 汉威这才长舒口气,小盟哥既然敢如此说,怕就是问心无愧。 抬眼笑吟吟的望着斜倚栏杆一脸散漫的碧盟,冯暮非踱了步说:“碧盟,你今天去了什么地方?你从宗老四手里接过的那柳条箱去哪里了?你交出来,我们相安无事,你若是错上加错下去,也别怪为父的大义灭亲!” 汉威心里一惊,他确实是知道小盟哥今天同那大烟馆的宗四爷吃过饭。 “我可以给你看,你想要是吗?你是很想要吗?别看在眼里散不去阴气!”碧盟说得一字一顿,怒容满面。 难道小盟哥是受冤枉的?汉威也搞不懂中间的玄妙,但平心而论,他不信小盟哥会去贩毒。 “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不会来。你以为我想我冯暮非的儿子同这不光彩的事掺和在一起?”冯暮非的话语不怒自威,言语中透出几分钢硬,已经没了昔日来杨府乞求碧盟认祖归宗时的愧疚语气。 碧盟也梗起修长的脖颈,稳健的一步步走下楼梯,迫近冯暮非,平静的眼神中含着屈辱的怒意,忿忿说:“深更半夜了,我也请冯老下次再来缉毒时挑个合适的时辰。碧盟孑然一身天涯飘零无所谓,惊扰了表哥一家就是碧盟的罪过了。” “胡伯,表少爷回来时,可带了什么箱子?”汉辰问胡伯。 胡伯迟疑了说:“表少爷回来,是带了只柳皮箱,说是餐馆里的油辣气重,怕薰了金小姐,让扔到门房了。” “拿来!”汉辰吩咐。 “慢!”碧盟一抬手,挑衅的眉峰扬起:“冯老,若是您查不出东西来,该如何对杨司令交代。中央大员的家,说闯就闯,说抄就抄,是何用意?” 冯暮非呵呵的冷笑,然后说:“那也要查了再说!若是查出东西来,你同你表哥都逃不出干系。” 目光又扫到楼道旁一脸茫然的汉威说:“还有杨家小爷,杨秘书,你今天也在那个火锅店不是?还有那两个戏子,我早就抓起来了。” 汉威心下一惊,如何这把火忽然烧到了他头上,措手不及。大哥惊愕的目光投向汉威,汉威摇了头说:“我,我不知道。我和小盟哥是在火锅店偶遇的。小魏老板也不知情。” “你知道贩毒是什么罪过?我知道你们空军很多人手脚不规矩,利用职务之便,帮了毒贩走私贩毒,你怎么也染了这样的恶习!”冯暮非指了碧盟骂得痛心疾首,真如老子训儿子一般光火。 汉威心里打鼓,看这架势,冯暮非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不会贸然来杨家兴师问罪。 冯暮非话锋一转,对了汉辰申斥:“明瀚,我还说小盟在你跟前,多少学些规矩,你就是这么管教他的?” 呵,连大哥都被殃及池鱼了,汉威心里暗骂这冯暮非也太过倚老卖老的猖狂了。他来这里是什么身份?党国元老?还是真拿自己当成大哥和他兄弟二人的五姑爹了? 碧盟眉峰紧皱,怒不可遏的直面冯暮非骂:“你有什么身份教训我?拿了妓女的钱起家去投身革命,然后衣冠楚楚的施舍你的怜悯,宣扬你所谓的正义,你比妓女还恶心!” 碧盟话音未落,冯暮非气急败坏的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诧得瞠目结舌,汉威都不曾想冯暮非猖狂到如此地步,他怎么敢打小盟哥?平日冯暮非高高在上,却是一派君子风度,竟然也会举手打人。汉威甚至在暗自庆幸,幸好小盟哥没认这个爹,不然岂不是进了虎狼窝了? 惊诧的目光集聚成愤恨,碧盟从措手不及的震怒中回味过来。抿咬了薄唇,眯了眼,那目光如剑般射向冯暮非,手中的拳头也攥紧,猛然抡起却被汉辰一把握住,表兄弟二人较量气力,汉辰死死的攥了碧盟的腕子,却是对冯暮非说:“冯老,事情没搞清前,你来杨府抄家打人,也太过分了!” 胡伯小跑了进来提来柳条箱,缉毒警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是一条条银砖般锡纸包紧密密排放的“小砖头”,冯暮非得意的笑了指了那些银色“小砖头”问:“是什么?” 汉辰一把扭了碧盟的腕子问:“小盟,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了?”碧盟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冷笑,那嘴角的嘲意令汉威也看的含糊。 缉毒队捡起一块小银砖在手中掂掂份量,不等打开锡纸看,脸上兴奋的胜利喜悦就削除一半,待打开锡纸,里面整整齐齐包得竟然是黄黄红红的一叠叠纸钱。 “你的好奇心满足了?想要都可以拿回去自己用。”碧盟得意的说,揉着面颊上那一掌的疼痛,脸上却绽出报复的笑意。 看着冯暮非那一脸张皇失落,嚣张气焰如被冷水浇灭。汉威对小盟哥的心疼也多了几分怜惜,也多了几分快意。 碧盟惊怒之余,脸色也浮现了报复的快感,指了冯暮非的鼻子骂:“我姑且容忍你这一次,自此我不再欠你什么,我们没有任何的关联。你敢再动我,我不客气!” “小盟,去楼上书房等我!”汉辰推了一把目光喷火的碧盟,拦了他不得无礼。 见碧盟不动,汉辰喝了一声:“听到没有!” “小盟哥,我们上楼去。”汉威忙乖巧的拉碧盟的手,碧盟却一把甩开汉威,愤然的揉了脸颊大步上楼。 “这冯暮非简直不是人,大半夜来无事生非。不过就知道表哥和那宗四爷吃个饭,就来捕风捉影。”汉威追在小盟哥身后来到书房,嘟囔着为小盟哥解气。心想明明是冯暮非来杨家无事生非,大哥为什么还要顾全冯暮非的面子,轰了小盟哥上楼。 过了一阵,大哥回到书房,进了房间扫了表兄弟二人一眼就喝道:“都给我跪下回话!” 汉威心想自己又没犯错,大哥这是怎么了? “说,今天去哪里了?”汉辰问,碧盟立在原地不出声。 “如果你错了,就给表哥跪下,表哥原谅你这第一次。若是你没做,受了冤枉,冯暮非那边,表哥给你做主。”汉辰期冀的目光凝视碧盟。 ------------------------- 继前天那阙豪迈苍凉的《兰陵王》之后,红红又填了这阙婉约回肠的《念奴娇》怀念杨小七。贴来诸君共赏: 念奴娇?七哀 by 烛影摇红 (岁属初秋,念七旧事,悲难已,遂遣此调) 阙月依旧。 从别后, 梦断故人红豆。 寒箫当年闻悲赋, 残辉满醉枫楼。 旧时婵娟, 几曾照我, 双影舞成俦。 清寒入骨, 寥落早早春休。 谁叹西风独瘦。 心碎每念, 泪倾相思酒。 泣落纷红胭脂醉, 断魂不是悲秋。 暮寒风雨, 想应知我, 正怎番怅愁。 恨应恰似, 不尽春江寂流。(未完待续) 第二卷42章 贩毒 “碧盟的事,不劳表哥费心。”碧盟冷漠的甩下一句话,转身欲走,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跟随大哥一声低吼:“你再敢动半步试试!” 那根裹了红绸布的藤条已经狠狠拍在书案上。 汉辰面色阴沉,昏暗的灯影下,面部轮廓线条被愤怒勾勒得愈发清晰,浓眉下寒芒逼人,那是一种不寒而栗的威严。 瞬间寂静下的书房内只余下夜风吹卷窗幔飘摆发出的哗啦啦乱响。这响声反骇得汉威顿时觉得浑身汗毛竖起。汉威是替小盟哥不寒而栗,小盟哥怕还没真吃到过大哥的苦头,领教过大哥发威,无知者无畏,才能如此不知死活的同大哥死抗。 “梁碧盟,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 表兄弟二人对视片刻,汉辰阴鸷的目光稳而不乱,那目光却是洞穿人心。碧盟的眸光四处游弋,渐渐的眼睑低垂,抿咬了唇迟疑片刻,缓缓的跪下。 四下死一般的寂静,汉威只听得小盟哥膝盖跪地时发出的震得他心颤的“咚”的一声响,立时吓得屏住呼吸,抬头惶然的望向大哥。小盟哥这一跪,难道是默认? 汉辰痛心的目光狠狠瞪了碧盟几眼,甩下两声冷笑,一抖衣袖飘然而去。 汉威尾随了大哥去小盟哥的房间,屋内玉凝姐正陪着一脸愁容面色惨白的露露。 见了汉辰进来,露露忽然起身,噗通的跪在汉辰面前哭告:“杨司令,Eddie他…….”露露微蹙的眉头锁着忧郁不安,话语中却含了内疚:“杨司令,求求您,千万别让Eddie知道。” 玉凝笑盈盈的搀扶露露说:“妹妹,看你。你信得过姐姐,拿姐姐当亲人,才把这么严重的事情告诉了我们。若不是你深明大义,当机立断吐露实情,怕今天小盟就要被冯暮非绑走,后果不堪设想。你也要相信我们会守口如瓶,不会连累你。” “金小姐,谢谢你。你这是在帮碧盟。”汉辰终于开口说:“念他初犯,明天还要开飞机,这次就姑且饶恕了他。” 露露笑着点点头,泪水却顺了腮边滚落。 “也难为你了,吓坏了吧?” 汉威听着玉凝姐对露露的安抚,反对今天这出离奇的缉毒案子充满好奇。 “还求司令好人做到底,将那些大烟膏还Eddie,露薇劝Eddie归还给宗四爷,我们不去帮宗四爷捎这箱子给马老板了。”露露央求说。 汉威震惊了,难道小盟哥真的在参与帮那些毒贩子运鸦片? 汉辰背了手,淡笑说:“金小姐,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告诉碧盟,那些烟膏,已经被杨某扔到炉膛里烧了!” “明瀚!”玉凝责备道,但知道丈夫一言九鼎,断无收回成命的可能。 汉威则知道,据说大烟膏十分值钱,这一柳皮箱的大烟不知道要烧掉多少钱呢。 目送了露露惴惴不安的离去,玉凝轻叹一声说:“当女人真不容易。要维护自己的男人,又要提醒他不要走歪路。明明是为他好,却又怕得罪了他就此恩断义绝。” “玉凝,辛苦你了。” 大哥这句话一出口,玉凝姐那一脸满足的笑真是从心底泛出。汉威知道,能得到大哥一句夸赞是多么的不易。 目送大哥离去,汉威忙猴到玉凝姐身边纠缠着要知道事情的究竟。 原来,几天前魏云舒求碧盟帮忙带点东西捎给在北平唱戏的马老板,说这是马老板托人在龙城置办的货物。到了后来才知道要送去的货物竟然是马老板平日吸用的大烟膏。露露不同意帮忙,但不知道碧盟为什么一口应允了。露露毕竟是女人,见劝解不能,在碧盟前脚去取货,心慌之余就将实情偷偷的透露给玉凝想办法。 大哥汉辰得知后,惊愕之余不动声色的吩咐玉凝,用薛妈帮露露买来的那些去北平扫墓用的冥钱调换了柳条箱内的鸦片烟膏,料定冯暮非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冯暮非带卫队来之前,露露已经和玉凝精心的用叠纸银锭的锡伯纸伪装了一叠叠冥币。冯暮非带兵闯进杨家要见碧盟的时候,露露一把拉住碧盟为他定心说,那真正的毒品已经被她调包成冥钱,让碧盟放心的去面对冯暮非。直到这时,碧盟仍不知道表哥汉辰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还以为是露露谨慎的帮到他。 汉威想,若是露露不提前告知,怕真让冯暮非抓了把柄,小盟哥的前途就毁了。 “大哥怎么猜到冯暮非会来杨家搜查?”汉威问。 玉凝诡笑了说:“你们那点小聪明,瞒了猪八戒还想瞒如来佛呀?” 汉威来到书房,大哥正在训斥小盟哥,小盟哥规矩的跪在地上咬了唇不语,这在汉威看来已经是颇为难得,难得小盟哥有低头的时候。 “碧盟,今晚的事,就怪大哥没有对你说清。杨家子弟,跟大烟无缘,谁要是敢沾半个字,就是要被家法严惩。你虽不姓杨,但七叔将你托孤于我,大哥对你有督导之责。当年,先祖就是吸鸦片几乎将龙城家业尽丧,引来败家灭门之灾。你舅父在世时,严惩督查大烟,家中子弟更无人敢沾染。二十年前,那时我才十岁,同七叔亲眼见祠堂里目睹家法惩处吸鸦片成瘾的族中子弟。那‘脱胎换骨’的家法极刑,是要把人打得浑身一寸皮肤不留,用‘裹尸布’卷走。你们若是谁想试试,就尽管来。” 汉威立在一旁都不敢大声喘气,待小盟哥离去,大哥汉辰才抿了口水对汉威说:“那些火锅你也少吃,前些时还有人说,火锅里多是放了罂粟壳,奇香无比,吃了上瘾,用来招揽回头客。” 汉威吓得吐吐舌头,心想这莫不是真的?难怪他一路都惦记那火锅,虽然他没吃几口。 第二天清晨,小盟哥带了露露离去,杨家又恢复了平静。 汉威吃过早饭换上军装,尾随了大哥身后,同副官们一路说笑着准备同大哥同车去司令部。 才来到车库,大哥看了尾随着他的喝了声:“你跟来做什么?” 汉威奇怪的答:“去司令部呀。” “你看看秘书处其他人如何去上工的!”大哥上了车甩下他扬长而去,小昭副官从汉威身边过的时候低声说:“司令不想你特殊。” 汉威早就猜出了八九分,又一想什么不叫特殊?难道让他走步去司令部不成?撇撇嘴,在庭院里徘徊片刻,看看自己一身军装,汉威嘴角一挑,泛出调皮的笑,拔腿就向大门跑去。这回索性就“普通”到底,跑了去上工。一路上,无数诧异的目光打量他,看着汉威一身戎装却夹了公文包如个学生般开心的在路上奔跑,尤其是跑进司令部大门,两旁的卫兵拖长声音喊着:“立~正~敬礼!”,刺刀枪端起时发出刷刷奇整的声音,“喀”的一个军礼,十分震撼。这些都没能令汉威停住奔跑的脚步,一路蹦蹦跳跳冲上了楼梯。 “敬礼!” “敬礼!” 汉威好歹是挂了中校团长的军衔,一路上遇到的职务低于他的军官士兵,不管多大年纪也要向十六岁的他立正敬礼。 跑过楼廊,已经快要迟到,汉威急匆匆冲进秘书室,撞开门,就听里面“哎哟!”一声惨叫,刚要拉门出来的何莉莉被汉威猛得一推门撞倒在地上。 “你没长眼睛呀!”何莉莉气急败坏的捂住鼻子坐在地上哭叫,一只高跟皮鞋已经飞到一边的地上,雷夫子忙从里屋出来看究竟,其他的秘书也停下手里的活过来搀扶何莉莉。 “我不是故意的。”汉威缩缩脖子,若是别人,他或许还歉意万分;换了是何莉莉,那是活该! “我杀了你,也说声不是故意的,行吗?”何莉莉终于发现是汉威这小魔头将她撞飞,气得连哭带嚎,也不顾了形象。 “杀呀,有本事你来杀我,谁拦了你不许你杀了?”汉威奚落道。 何莉莉气得坐在地上蹬踹着脚,拾起地上那只高跟皮鞋砸向汉威,汉威机敏的一侧头,那皮鞋飞出门外,就听“哗啦啦”一阵巨响,皮鞋破窗而出,玻璃碎了一地。 汉威惊愕之余,忽然笑得直不起腰,指了何莉莉讥讽道:“你打枪要有这水平就好了。” 一边喊了闻讯赶来的几位侍从官说:“快去楼下帮何小姐把臭鞋子捡回来,顺便看看何小姐的暗器有没有打晕几只树上的麻雀?” 何莉莉气恼得又踢又踹,捂住鼻子的手拿开,忽然“啊”的惊叫一声,原来被门拍到了鼻子,已经是一手鼻血。 雷先生扶扶厚厚的眼镜,无奈的叹息摇头。屋里其他喊大夫的,搀扶何莉莉起身的,乱成一团。 汉威吐吐舌头,越看平日刁钻跋扈的何莉莉如此狼狈不堪就收不住笑,却忽然发现屋里寂静下来,只剩了他肆意的笑声。汉威敛住笑,顺了众人目光回头一看,大哥沉肃了脸立在他身后。 “大……司令!”汉威险些叫出“大哥”,好在改口快。 汉辰没有理会弟弟,只是问地上的何莉莉:“何小姐这是怎么了?衣冠不整。起草的那份赈灾的通报呢?” 何莉莉一见汉辰,如遇到亲人一般委屈得纵声大哭:“杨司令,你可要给莉莉做主。我连威儿的面都没见到,没有招惹到他,他今天一来就欺辱我。” 汉威翘了嘴不服气说:“你躲在门后谁看得到?我又没长孙大圣的火眼金睛。” 雷夫子忙过来说:“司令稍候,长江沿岸大水成灾的赈灾募捐通告已经在准备,等下就呈给司令过目。刚才冯暮老还在倡议,说是要效法西京名流开个慈善募捐酒会,让龙城的富商显贵捐款,总比百姓捐的多些快些。” 汉辰“嗯”了一声,低声对满脸被泪水血水擦花的何莉莉说:“去医疗室看看。” 目光又转向汉威,狠狠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汉威立时老实了很多,看着何莉莉四仰八叉的躺坐在地上,短裙下两条白白的大腿,内裤都能显露,那副狼狈也着实惹笑。 何莉莉哭骂了说:“威儿你别得意,看回头你大哥不打烂你。”(未完待续) 第二卷43章 训弟 I 按照雷夫子的交代,汉威执笔草拟了那份《赈灾募捐倡议书》和《龙城夏季防洪修堤决案》。 叼着笔杆凝神构思,汉威想事情的时候,眉头总习惯性的拧结。穿帘过户的明媚日光投在汉威肌肤细洁的面颊上,弯长的睫毛落下一层淡淡阴影。深深的双眼皮的褶皱顺了垂下的眼帘展平,长睫下寒星般的眸子就在目眶中闪熠,清辉只是洒在桌案上的公文纸间。 何莉莉托腮凝视着汉威俊美的面容目不转睛。 起先汉威也不曾留意,余光测查到何莉莉直勾勾的盯了他的眼睛发呆时,猛的抬起头反吓了何莉莉一跳。 “我脸上又没开花,你看我做什么?”汉威嗔怪道。 何莉莉一阵窘然,周围的同僚多是放下手中的差事,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观战。 “嗯,我在想你大哥怎么想到把你这么个小东西放到我们机要秘书处来?怕是嫌雷夫子这秘书处太过沉闷,放你来插科打诨逗给我们解闷玩的。”何莉莉先是把自己说笑了,笑得咯咯咯咯的肆无忌惮。 汉威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写,漫不经心的奚落:“我真后悔刚才开门应该再使劲一些,索性拍落你几颗门牙就耳根清静了。” 何莉莉起身晃到汉威身边欠身坐到桌上,晃着短裙下两条光洁细长的腿,环了臂刁蛮的说:“小弟,你来秘书处是存心和我过不去的是吧?” “那何小姐来龙城又是谁存心同我大哥过不去的?”汉威当然知道何莉莉和冯暮非都是何总理因为怀疑龙城对中央的忠心,才故意派到大哥身边的,这是人所共知的秘密。 一句话反令回头看笑话的众人都低下头去做事,而汉威却丝毫没觉察出自己话语的唐突。 何莉莉一脸无趣的坐回到她的座位上。 汉威再次低头,全神贯注的构思那份倡议书,嘴角渐渐勾起笑意,笑靥绽放在面颊时,已经是妙笔生花般灵感俱来。汉威暗自庆幸多年被逼迫背的那些文章典籍总算派上用处,落笔千言不说洋洋洒洒也是一气呵成。 雷夫子背了手从汉威身边走过,看了两眼,赞许的点点头,手指落在一个错字上,示意汉威修改。 汉威抬头看看雷夫子宠爱的目光,脸上堆出孩子般讨好的笑容,点点头撤去纸重新抄誊。 何莉莉鼻孔里还插着止血棉,借口不用做事,仰头靠在皮椅上,顺手捏过一张汉威写废的稿子看了几眼酸溜溜的说:“小少爷,想不到你还真有两笔刷子。肚子里也还有半瓶墨水吗。这字写得和大姑娘一样娟秀。” 汉威一把抢过来说:“你鼻子好了就去干活,没看雷夫子忙着呢。” 何莉莉翻眼望着天,椅子晃悠悠的,嘴里喋喋不休的叨:“快点,又不是要你绣花。司令等了要呢,给晚了整个秘书处跟了你吃瓜落。” 稿子誊写好,汉威瞟了眼何莉莉,促狭向她挤挤眼,蹿到雷夫子身边将草拟过的稿子递给雷夫子审阅。 “汉威你直接交司令阅览吧,这里事情太多。你办事,我是放心的。”雷夫子温和的说。 “拿来让姐姐给你检查仔细了,不然挨骂是小,再被你大哥打屁股就没脸了。”何莉莉奚落说。 汉威对何莉莉的挑衅嗤之以鼻,捏了稿件欢快的跳到司令办公室门前,停住步,整整军装,沉下脸。不等他开口喊“报告!”,门口的副官小昭已经被汉威那副滑稽样逗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昭哥,你笑什么?汉威很好笑吗?”汉威不解的问。 小昭却是笑弯了腰:“你就装吧!” “进来!”屋里传来大哥的威严的声音,汉威吐吐舌头敛住笑,推门进去。 大哥的办公室是一套两室的套间,两间的格局布置都是相仿。外间是大哥平日批阅文件和会见各界要员的地方。书房的内间则是非大哥的邀请常人不得入内的。玲珑剔透的花纹玻璃窗,阳光下格外爽亮。 临窗一张宽大的柚木写字台,据说这台子还是爹爹在世时留下的。桌上陈设了笔山、钢笔、红蓝铅笔、台历、砚台、电话、小台铃等。桌旁角橱内陈放了各种资料书籍。桌前两旁放着黄色的宽皮沙发和红木茶几,两旁墙壁挂满军事地图。 墙角的电扇不停旋转发出嗡嗡声,大哥靠坐在高背皮沙发椅上,一幅不苟言笑的谨肃模样。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汉威每想到辛弃疾这阙词,就不知不觉要联想到大哥身上。大哥二十六岁从爹爹手里接过龙城这摊偌大家业,瞬息间就要子承父业指挥十余万雄兵,少主继位怕都是要摆出这副本不属于他那个年龄段的老成持重和威严。 大哥抬眼瞟了汉威一眼,放下手中的事务,温和的说:“进来吧。” 奇怪了,大哥居然也能如此“礼贤下士”,在家里对他从来是呼来唤去,再不就是拿戒尺或藤条同他说话。 大哥一身戎装,军容整肃,鬓角头发削得短平,眉宇浓重修长入鬓,天气炎热风纪扣却是扣得一丝不苟,军装领口和袖口都微微露出浅色衬衫的一条边线。 汉威恭敬的将拟定的稿件递给大哥,大哥接过来吩咐一声:“坐!” 呵呵,竟然在大哥面前还能有座位了,这比在家的待遇好多了。 汉威对自己的文笔还是颇有自信,帮大哥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哥将稿件递给汉威,指了一个“渡”字说:“错了,改去!” 汉威扫了一眼,竟然多写了三个点,“度”和“渡”的区别。汉威忙应了声“是!” 转身出门,守在门口的小昭哥见了汉威低声问:“过关了?” 汉威抽抽鼻子,得意的说:“错了一个字!” 飞转回秘书处,雷先生翻翻眼,目光从厚厚的镜片上望了汉威问:“司令如何说?” 汉威翘翘嘴,挑挑眉:“不过错了一个字,又要抄一遍。” 没有人在应声,汉威提笔飞速的写好,仔细的将那篇纸从头到尾看一遍,确认没了错才起身跳出去。走到大哥的门口,又情不自禁的将那页纸从头检查一遍。心里默念:“杨汉威,这回总没错字了吧?再错屁股就要遭殃了。” 稿件再次递回到大哥手中,大哥挑眼看了汉威问:“都改过了?” “改了!”汉威得意的说,不就一个字吗? 大哥将他新抄誊改过的那张纸放在一边,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却是翻看后面的几页,然后抬眼看了汉威说:“过来,自己看!” 大哥的脸色郁怒,微抿的嘴角如刀刻般坚毅。 汉威凑到大哥的案头前,偷眼扫了一眼后面一页,恍然大悟。他只按了大哥吩咐的改了头一页那个“渡”子,忘记了查查后面几页也有这个错误。 “也不一次说了,还要去抄。”汉威骄纵的嘟囔说。 “杨秘书!”大哥凛然一声喝,汉威一个寒颤,忙立正说:“是!司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卷44章 训弟 II 出了门来到楼道,汉威泄愤的狠狠踢了墙壁两脚。雷夫子从身后过来劝解:“汉威呀,这是怎么了?你的脚哪里有那墙硬呀?” 汉威委屈的跑回秘书处,将稿件狠狠的摔在桌案上,何莉莉猜出八九分,立刻幸灾乐祸的问:“怎么样?碰钉子了?” 汉威恼火的一把将手旁的笔筒打翻到地上气哼哼的说:“少来烦我!” 屋里一片寂静,本来还回头观望的人们都回身埋头写字。 雷夫子静静的走过来,俯身低头将那一地的笔慢慢拾起。 汉威心里无限委屈,忙蹲身帮雷夫子拾笔,边忍不住的抱怨:“明明知道后面也要改,他就不能多说一句话呀?作弄人不是!” “汉威,这秘书处的职责就是抄誊起草这些机要文件,代表着龙城司令部和省政府,当然不能出错。你递给杨司令的文件,那就应该是准确无误的。他都指出了你前面一个字错了,不去留意检查后面的稿件就是你的失误,何况还是错在同一个字。” 雷夫子摇摇头,何莉莉得意的笑了摇晃着椅子说:“人家小爷不过是来我们秘书处实习,玩玩罢了,还能当真?” 小昭副官敲门进来问:“汉威,改好了吗?司令等了你的稿件呢。” “马上就好!”汉威这回长了记性,把重新改过的稿件仔细从头到尾查了两遍,这时同僚们都松了口气,说笑起来,原来是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汉威揉揉眼,看着周围的同事虽然对他陪笑,但都是敬而远之,除去何莉莉还总同他斗嘴打闹,就是雷夫子一如既往的态度谦和。但汉威也隐隐觉出雷夫子不似从前那般喜欢他了,他明明是把稿件先给雷夫子过目,雷夫子都不肯看,似乎屋里所有人都有意看他出错闹笑话,看了大哥如何对待他。 “汉威,司令吩咐我去把饭帮你打上来,你不用去食堂了。”小昭低声对汉威说。 大哥毕竟还是惦念他这个弟弟的,汉威这才心里舒服了许多。看了身边走过三三两两去食堂用餐的人,汉威不由扬起头,心想自己毕竟身份异乎常人,他是龙城司令杨汉辰的弟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汉威再次报告进了大哥的办公室,大哥接过稿件没有看,只喊来了副官交给雷先生去下发。 “把门锁上!”大哥吩咐,汉威一愣,顿时觉得事情不妙,讪讪的望了眼大哥,带上了房门。 汉威随了大哥走进里屋,那间小书房阳光耀眼,同样是一张大柚木玻璃面的书案,一排宽阔的沙发。 大哥没有说话,捏了汉威的肩头推到木板墙壁边面壁而立,一只大手已经迅速而熟练的解下汉威腰间的武装带。 “大哥!”汉威惊慌的大叫一声,向墙角缩了两步嘟囔:“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不就是写错几个字吗?大哥欺负人,不一次说完,才改了两遍。” 大哥根本不理会汉威故意拖延求和的废话,麻利的一把揪过他的肩头推按到木制墙板旁,一只胳膊横拦了汉威的背按紧在壁上,一手抡起皮带狠狠的往汉威屁股上抽了几记。 汉威委屈的呜呜抽着鼻子,泪水因疼痛而涌出,却被大哥低喝:“闭嘴!” 汉威慌乱的用手去揉火辣辣的伤,忍不住的抽泣,又被大哥打落手,臀部和大腿上又狠狠的着了几记。 “呜呜~”汉威哭得如个孩子一般,大哥咬了牙瞪视他,目光中尽是愤怒。 “哥哥~呜呜~”汉威凑近到大哥身边,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头贴到大哥肩头蹭腻。 汉辰扔下皮带转身出门,汉威听到了外屋开门声和小昭哥送饭进来的声音。 “威儿,出来,吃饭!”大哥在外面吩咐。 汉威揉着眼睛来到外间,大哥在门后的面盆里浸湿一条毛巾拧干,打落汉威揉弄眼睛的手,为汉威擦了把脸,又为他整整额前的留海,随即若无其事的吩咐他说:“坐,吃吧。” 鬼才吃得下,汉威满怀的憋屈,恨不得从这里立刻消失,不就是错了几个字吗?就要挨打,若长此错下去还不被打死?谁能担保不写个错字。或许大哥还生气他无意伤到了何莉莉那野妖精的事,谁让何莉莉不长眼躲在门后面的。总之,大哥时时处处不忘记打他,连中午吃饭休息前都不忘记打他解闷。可是让何莉莉说对了,大哥弄他来秘书处,怕就是司令部太乏味了,拿他来做调剂了。 看着饭盆里那些油腻腻的食物汉威就难以下咽,偷眼看看大哥,大哥根本不理会他,端起饭盒。 “汉威,你进了机要秘书处,就不再是孩子。大哥尝试了一视同仁的对待你,看来是大哥错了,你在这里,根本不可能不特殊,根本不可能做个常人。所以,你注定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辛苦,不能有任何过错!” 汉威诧异的望着大哥,目光里在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你是杨汉辰的弟弟,你是龙城杨家的子弟。你在司令部里的一言一行不再代表你自己,你的每句话,就会被人误认为是杨司令的话,所以你更要谨言慎行;你的每个举动,都代表着杨家,你不能让杨家因你蒙羞。好好反省一下你今天上午短短的几个小时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该是你的言行吗?在家不觉得,来到这里反是没了规矩了!”大哥言辞激烈,汉威低头不语,不就是他奚落何莉莉是何总理派来大哥身边的卧底吗。 “大哥只有中午这半小时时间可以同你啰嗦废口舌,日后大哥也不再同你废话,你再敢胡来,大哥只管打!若是下次再犯,可就扒了裤子打了!你以为大哥愿意同你费这时间,在这司令部里每天有忙不完的事,你是看到的。” 汉威眼泪扑嗒嗒的落下,被打了这几下无限的委屈。 汉辰没有多说话,默默的用勺子将自己饭盒里的鸡丁和青豆盛出放到汉威的饭盒里,又将汉威盆里那些苦瓜芹菜夹到自己饭盆里,苦瓜和芹菜这些味道重的菜都是汉威平日挑食最不爱吃的。 “吃吧,吃饱了不怕挨打,就接着去淘闹!”大哥边说边摸摸汉威的头,汉威破涕为笑,扑的笑出声,用手背揩了把泪,吃了两口饭。 “快吃了,吃不完这盒饭,晚上回家不许吃饭饿着!”大哥沉声唬了汉威说。 汉威努力止着抽泣,翘了嘴,用饭勺狠舀了几勺饭倒入大哥的饭盆里。 汉辰又气又笑,小弟就是这么无赖。 “行了,把马尿收了,不想再挨打就自己争气些。” 吃过饭,汉威回到秘书处,眼睛却是红肿如桃子一般,眼里还布着血丝。 何莉莉嬉皮笑脸的凑到汉威面前低头看了问:“呦,该不是真被我料到了?挨打了?” 汉威刚想反唇相讥,才张嘴,立刻想到大哥的皮带和恐吓,屁股上又隐隐做痛,忿忿的闭了嘴狠狠瞪了何莉莉几眼,低下头做事。 周围的人偷眼看了汉威也面面相觑,都惊讶杨司令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对子弟管教严格。 隔壁桌的阚大姐同何莉莉是秘书处里仅有的两位女人,本来只对他一笑而过的阚大姐却端了杯冰梅汁给他说:“汉威,尝尝,这是大姐自己做的。” 汉威感激的抬头说声谢谢,明润的眸子在眼眶内一转,露出那一副惹人怜惜的样子,令阚大姐反心疼的说了句:“你还小,也难为你。谁不是从这犯错开始过来的。没事的,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尽管来问大姐,大姐帮你把关。” 汉威忙点点头,小鸡啄米一般的乖巧,双手捧了杯子将酸梅汁一饮而尽。 “秘书处的,快去大礼堂开会,司令临时召集开会,你们出些人去布置一下礼堂。还是洪涝大水募捐和防洪的事。”小昭副官推门进来,就在门口嚷了一声离去。 “汉威,何小姐,你们两个先去。”雷夫子吩咐说。 阚大姐忙接话说:“还是我同汉威先去吧,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 何莉莉不阴不阳的玩着涂满艳红色蔻丹的指甲说:“唉,生得一副千人醉万人迷的模样,就是处处讨便宜。” “汉威,我们走!”阚大姐满不在乎的拉了汉威同她一道离去。 一路上汉威走路有些一瘸一拐,是裤子同伤口摩擦带来阵阵痛楚。 阚大姐看出来,低声问:“用不用去医疗室看看。” 汉威脸色绯红,慌得频频摇头。 阚大姐爽朗的说:“大姐家了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那是一个淘气。我先生也是部队里的,那经常揪着两个孩子的耳朵拿皮带抽打他们,我心疼呀;可这两个小子调皮的时候,不是打破谁家的玻璃,就是用油漆把家里的大黑狗刷成红色的。哎!” 汉威被逗笑了,阚大姐在他眼里显得亲热了很多。 大礼堂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大哥坐到台上后,会场一片寂静。 汉威是头一次见大哥在众人面前训话,大哥那锐利如剑的目光威严的扫视全场,然后言简意赅的讲了长江沿线近来阴雨连绵,洪涝成灾的汛情。又说已经有大量灾民涌向龙城,但龙城地方财力无法容纳或周济这么多张等待吃饭的口,也无法解决这骤然增加的人口就业问题。另一方面,龙城黄龙河的大堤也正待重修,如果再遇大水,怕对龙城更是大灾。但尽管如此,省厅决定拨款周济灾民,建难民营,同时向长江沿岸省份拨款赈灾。但也要省厅和司令部的工作人员群策群力动员起来,参加募捐。一段话讲完毫无拖泥带水,十多分钟。但汉威已经听到下面有人在抱怨,这些拿死钱的人如何能捐出多少钱,不如杨司令拔一根汗毛粗。 之后是冯暮非讲述了他要在后天办的一场慈善募捐酒会,又有人在下面聊天说,这都是有钱人玩的把戏。 汉威这才发现原来他与周围的人虽然坐在一起,却是那么的特殊异样。(未完待续) 第二卷45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I 散会后回到秘书处,汉威却发现雷先生和几位秘书正在楼道里望门兴叹。 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进屋,莫不是门上有什么蹊跷?汉威好奇的凑近前,就看何莉莉一脸窘态揉拳擦掌加跺脚的懊恼说:“我这个猪脑子,怎么就只记得撞锁上门,忘记了拿钥匙出来。钥匙就在我桌子上呢。” 原来如此!汉威长长的吹了声口哨表示奚落和无奈,手插了兜靠贴在墙壁上看笑话。 “去门房去看看,那里该有备用的钥匙。”有人提议说。 “领取机要秘书处的备用钥匙是需要杨司令签字的。”雷夫子提醒说,摇头叹气。 何莉莉吐吐舌头嘟囔:“大不了我去找司令签字,挨骂。” 阚大姐也接了话责怪:“莉莉呀,你这个粗心大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锁个门不拿出钥匙,门锁了,这门顶上的窗户也不记得关上,这不是给贼留门吗?” “这里是司令部,哪里来的贼?”何莉莉不服气的说:“不就是忘记了钥匙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等下司令回来我去说。” “你去说?这笔失误岂不是又记到秘书处头上,人人连坐。看来这个月又要被扣银子了。”阚大姐不依不饶,立刻有人附和了抱怨。秘书处如果出现失误,月底是要集体扣薪水饷银的。 汉威仰头望着那扇门顶上大开的顶窗,调皮的一笑,计上心来。凑到门下,汉威如猫一样躬了身子蹲下,然后迅猛的一跃而起扒住了门上的框子,双臂一用力,凭借平日练双杠时积攒的臂力,上身从敞开的窗子探进了屋中,留在门外的两条长腿在门上蹬踹几下,身子一侧斜坐在了窗口。 “汉威,小心!”雷夫子紧张的劝阻,汉威却得意的一抬头,“啊呀”一声,头撞到了窗框上。倒吸口冷气,揉揉头,向雷夫子和众人丢下一个调皮的笑,正要开口逗笑几句,却发现大哥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远远的立在楼道向他望来。 汉威吐吐舌头,忙将双腿抽到门内,纵身跳了下去,从房内打开了门,众人才鱼贯而入。 汉威手里掂着那串拴了“秘书处”小木牌的钥匙,偷眼在门边向外望了一眼,大哥已经不见了踪影。心里虽然平静些,但还是不安,直到过了一阵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下工也不见大哥传唤,汉威才心安理得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虽然是夕阳西陲,地面还是潮热难耐。从司令部步行回杨公馆虽然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但毕竟还是要走一段。平日汉威出门都是衣冠楚楚的开了时髦的奥斯汀小轿车如踩上风火轮一般神来神往,如今没了脚力,才觉得如落翅的小鹰一般,只剩了两条腿无力的蹦腾了。 出了司令部,门口一字排开几辆黄包车,下工的时分是黄包车一天来招揽生意最好的契机。汉威摸摸兜,一个子儿也没有,大哥平日不给他钱,怕他乱花。这就意味着除去靠腿走回家,别无选择了。 “三儿,三儿,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带了旧草帽,一身白布短衫捆着结识绑腿的车夫拉了车边喊边叫跑过来,原来是福全哥。 看到亲人一般,汉威鼻子一吸,委屈的喊了声:“福全哥。” 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福全哥心甘情愿的送汉威回到杨公馆,并主动提出可以每天顺路接汉威去上下工。因为德新社去了北平,所以福全就没了包月的活计,只有再去路上拉散活。 回到家中,汉威饿得肚子乱叫,不等换衣服就几步跳进厨房去看晚上准备吃什么。顺手捏起一段切好的黄瓜扔进嘴里,罗嫂一把拉过他责怪说:“小爷,这生冷的东西是用切菜刀切过的,再说你也没洗手。” 边说边推搡了汉威出去。 楼梯旁,大姐凤荣又在尖了嗓子向楼上叫喊:“天下后妈都一般的歹毒,亮儿不读书关你什么冷热相干,端出副后娘的样子给谁看?” 看来玉凝姐不知又如何得罪了这个大姑子,汉威无奈的摇头,上了楼上,才见玉凝姐躺靠在贵妃榻上,靠了弧形阳台借着落日绚烂的余晖在翻阅画报,似乎根本没有在乎大姐的挑衅。 汉威知道近来玉凝姐依仗她的学识和交际圈,颇为大哥做了几件漂亮事,如今正是得宠,自然也不屑去理会大姐的胡闹。 “小弟你来看。这期《申江国流》开始介绍选‘八大名小生’的活动了,这里还有魏云寒的照片资料。小魏老板真了不得,十四岁就挑大梁唱大轴戏了。” 汉威凑到玉凝姐身边坐下,忽然又跳了起来,揉了大腿委屈的说:“我哥欺负我。” 玉凝笑了摇头,恬静的样子果然是大家闺秀一般。 “定是你又去惹他了。你这个小东西,改不掉的顽皮。” 听汉威滔滔不绝的讲述了一天得趣事,玉凝无奈的摇头,没有加任何点评,只是从自己的提包里取了些钱塞在汉威兜里说:“别让你哥知道,男人出门在外,兜里没钱要低人半头。” 汉威感激的说:“还是姐姐疼威儿,就是被大哥查到,威儿也不会供出姐姐来。” “啐,难不成还说是你偷来的?” 玉凝又交代汉威说:“回头就让胡伯安排李福全给你拉包月吧,接送你上下工。” 几天过后,汉威已经逐渐熟悉了秘书处的运作,因为他性格随和嘴甜乖巧,又没有丝毫大少爷的架子,秘书处上下对他还颇为喜欢。 这几天秘书处陷入永无休止的麻烦中。省厅和司令部上下都忧心忡忡。请愿的民众络绎不绝聚集在了省厅门外,除去喊了要省里解决灾民的吃穿住行,最重要的就是责问龙城方面为什么为了脸面不接受外商的捐款,并声称那不过是慈善募捐,同政治无关。如果答应了外商铺筑西龙铁路的条件,就能解决无数灾民的就业问题。 汉威送资料去大哥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大哥一身青色长衫,背了手对窗而立。汉威进来,大哥并未察觉。 直到汉威喊报告,大哥才转了身看了他,堆出勉强而倦怠的笑意。 签过汉威呈上来的文件,汉威试探问:“大哥,是为了门外请愿的群众发愁?” 大哥苦笑,无声。 “简直一帮愚民,所以才被日本人‘愚’弄。”汉威忿忿说。 汉辰反是笑了问:“你且说说你如何看?” 汉威说:“胡大哥不是说过吗?日本人想进中国,没有铁路无法运兵和物资的。如今西京龙城这段铁路没修好,日本人努力要争取这段铁路的修筑权,自己出面怕目标太大,拉上英美商人一起来谈。这意思还不明白吗?不过民众有他们的立场,眼见了有人送吃的送穿的又能有工作养家糊口,何乐不为,哪里想到这背后杀鸡取卵的险事。” “呵呵,小弟长大了。”大哥感触说。 “是雷先生他们议论,我听了听。”汉威坦白的讲。 摸摸小弟的头,汉辰吩咐说:“去吧。晚上准备一下,有慈善募捐会,你也去。” 汉威爽快的答了一声是,转身回秘书处。 回到秘书处,对桌的何莉莉双手托腮,肘撑桌案,如痴如呆望了汉威傻笑。 汉威心想,何莉莉莫不是魔障了?目光同何莉莉交接,何莉莉却依旧咧嘴傻笑,笑得汉威毛骨悚然,不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扫视屋里众人都各安其职,只何莉莉呆望他目不转睛的痴笑,就差垂涎三尺了。汉威被这恐怖的笑搞得毛骨悚然,嘴里骂了句:“神经病!”,手中一叠卷宗扔到桌案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哎哟!”汉威惨叫一声跳起,呲牙咧嘴的扶着书案躬了身疼得说不出话。倒吸一口凉气忍了措手不及的刺痛回头看,椅子垫上竟然有几个浑身披着尖刺如刺猬一般的小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卷46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II 汉威倏然回头,眸中寒芒射向何莉莉,何莉莉已经指着汉威笑得前仰后合,索性笑得毫不顾形象的蹲到桌下揉着肚子,嘴里还在嚷着:“一报还一报,我们扯平了。” “汉威,怎么了?”阚大姐和雷夫子异口同声的问。 汉威不顾了疼痛,抄起桌案上的笔筒就要向何莉莉掷去,却被雷夫子眼疾手快的攥住腕子:“汉威,汉威,别鲁莽。有话好好说。” 阚大姐一眼看到那些椅子垫上残留的几颗山棘藜,明白了八九分,嗔怪的说:“莉莉,你怎么没个轻重,这不是中午吃过饭散步时,你从灌木丛里拾到的山棘藜吗?” 雷夫子一再解劝,帮汉威掸掉椅子上的山棘藜,把自己的椅子垫换给了汉威,汉威这才负气的坐下,忽然又“啊呀!”的跳起来,这回可全是他自己疏忽大意,屁股上扎的几粒山棘藜一直沾在他裤子上,这一坐更是惨痛。 何莉莉笑得不行,揉了肠子蹲了身直在笑:“报应,报应。” 汉威气恼的转身出门,一定要让大哥把这讨厌的何莉莉赶走。 气哼哼撞开大哥办公室的门,汉威忽然楞住了。屋里除去大哥,还有冯暮非和另外两位客人。 大哥见了他不愠不怒的问:“杨秘书,有急事?” 汉威的大脑立时被抽空一般,暗自懊悔自己举动过于唐突,忙随机应变说:“雷先生说,晚上的募捐酒会,提醒司令不要晚了。” “知道了,去吧。”大哥说得平和,汉威只见冯暮非的目光一直饱含温和的笑随了他。汉威暗骂:“皮笑肉不笑的别让我恶心了!” 除去了那几个山棘藜,汉威这回是颜面扫地了,他不想去医疗室被更多人知道笑话,也不想再让何莉莉看瘪他,于是咬牙忍了刺痛坐下,心想不就是几根残存进肉里的小刺吗?我哥的大棍子打得皮开肉绽小爷都不怕。 何莉莉见汉威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坐下做事,也觉得独角戏唱起来索然无趣,低头干自己手中的活。 趁了众人不备,汉威去了洗手间,只用手轻轻一抚弄,就触摸到肌肤上几根尖刺的头端,费了气力只揪出两根,小小的刺带了殷红的血迹,汉威恨得咬牙切齿。 出来洗手时大哥进来,看了他停了步问了句:“刚才找我有事?” 汉威鼻头一酸,委屈的说:“哥,你办公室还有外人吗?” 大哥沉下脸,左右看看,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汉威越发的委屈,又想这里毕竟不是家里,大哥怕也有他的不方便,于是恭敬的说了句:“大哥,汉威回去做事了。” 转身刚一推门,许干事推门进来,见是汉威,谄媚的笑笑,又一眼看到汉辰,忙笔直了身子喊了声:“杨司令。” 汉威忍住笑出门,心想这里是茅厕,也至于这副恶心的样子。 调整心情,蹦跳几步回秘书处,迎面差点撞到从屋里端了一盆污水出来的小昭哥。 汉威抱歉的一笑,小昭责怪的低声说:“司令刚出去,小心他撞到又凶你。” 汉威灵眸一转,诡计上心,如今靠谁都没用,有个司令大哥不如没有,万般事情还是要靠自己。 “何莉莉,你的电话,传达室去接。”汉威若无其事的进屋嚷了一句,坐回椅子,眉头一蹙。 何莉莉将信将疑的望着汉威,在猜疑是不是被汉威耍。 汉威沉着脸,整理着手中的卷宗,根本不搭理她。 “小威儿,你别诳我。”何莉莉试探说。 汉威低头审阅着卷宗,不答话。 何莉莉悻悻的看了汉威几眼,疾步出门。 阚大姐起身伸展胳膊,活动筋骨,来到脸盆架子边,汉威却一下蹿了起来说:“大姐,我来!” 利落的抬过把椅子,将门掩成一条三十度的缝,踩了椅子将那盆污水架到门框和虚掩的门上,这是汉威在军校宿舍和同学们惯用的把戏。 汉威跳下椅子,掩盖了现场,对阚大姐伸出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阚大姐哭笑不得,摇了头回到座位上。 汉威环了臂靠在门边,他要看何莉莉被脏水淋头的惨状。 雷夫子边改文件边摇头,似是不理解这些年轻人的恶作剧。 脚步声渐渐靠近,汉威坏笑了堆起调皮的笑靥,那脚步声来到门口,停滞了片刻。 汉威忽然觉得那脚步声好熟悉,猛的侧身一看,大喊了声:“大哥,小心!” 汉威眼疾手快的踢开门,那一盆水翻下,随了咣当一声搪瓷脸盆落地,污水溅飞洒了汉威一身。 何莉莉在门外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忽然捂住嘴大笑,笑得侧转身扶了窗台蹲下。 大哥根本不理会他,踩了一地的污水进了秘书处,将手中一份密电交给雷夫子说了句:“辛苦!”,转身离去。 不多时,小昭副官一脸尴尬为难的进来说:“汉威,司令又令,司令部无视军容军纪肆意打闹,关紧闭三个小时。” 雷夫子忙摘了眼镜起身说了声:“且慢,容老朽同司令去讨个情。此事雷某督导属下无方,雷某之责。” 何莉莉也顿时打蔫一般坐下不敢抬头。 汉威拦住了雷夫子说:“雷先生,不要去,汉威认罚。” 禁闭室是个院内矮小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小隔断。狭窄的空间只能容身,怕是胖子就塞不进去了。而且顶部很低,根本抬不起头,要躬着身。烈日炎炎,房顶被晒透,里面如火炉般炙热。汉威哪里受过这种活罪,缩在这憋屈潮热的小空间呆了一个小时腰就要断了,嘴唇干涩,浑身虚脱一般。直到小昭哥放他出来,才知道已经是下工时分,连大哥都早已回家去了。 福全哥一直翘首在门口守望,见汉威被小昭搀扶了出来摇摇晃晃,忙拉了汉威回杨公馆。 进了小楼,汉威才知道小盟哥和露露姐刚从北平回来了,但他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相,谁也不敢去见,自己识趣的溜进房间浴室,开始放水泡澡。 冰凉的水令汉威从暑气和烦躁中清醒过来,他将头没进浴缸里,听着耳膜汩汩的水声轰鸣,排除脑海里所有的不快。猛的探出头猛甩一脸的水,一种酣畅淋漓。汉威靠在浴缸里闭目养神,渐渐的泛起睡意。 直到胡伯在门外催促他快些换了衣服同大爷去酒会,汉威才从浴缸内翻起。(未完待续) 第二卷47章 色鬼的奸计 募捐酒会的会场设在冯暮非在龙城的公馆,一所西洋式豪宅一楼舞厅中。 汉威来到会场,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几位白制服黄铜钮扣的侍者们托举着托盘,盛着杯杯美酒,在人群中穿梭。绅士将领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贵妇们珠光宝气的攀比炫耀显富。 今天,汉威穿上玉凝姐从英国为他量身定制的白色晚礼服,内衬丝质衬衫,打着规整的领结。优雅的举止,从容的谈吐一改往日童稚未脱的调皮淘气,如一位教养良好的小绅士一般微背了手频频向过往搭讪的人欠身点头答礼,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目光。汉威明眸似水,闪烁中总如泛了淡然波光,嘴唇勾出僵持的弧线,两颊挂着魅人的笑意,尽情的在人群中穿梭。 大厅内盏盏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散着夺目光芒,笼罩厅内每一空间角落,对对俊男靓女在悠扬的乐曲中翩翩起舞,华衣珠光炫目耀人,满目繁华中不时传来司仪用麦克风高高的喊话打断声:“冯老先生,慷慨解囊十万捐赠赈灾”,“骆太太捐赠钻石项链一条”…… “魏太太愿意捐两万元,点一曲她可爱的小公主贝蒂小姐弹奏的《月光曲》。” “彭先生捐四万元请张太太跳下一支舞。” 联想到这台募捐酒会的目的,反令汉威不由感到一丝神情黯然。富商阔太们的仁慈都不过是一种身份的炫耀,是一种不甘服输的攀比,有多少是真正发了慈悲之怀? 又想到自己被日本间谍骗去的那巨款,虽然追回了大多半,但那浪费掉的钱财如果能用在刀刃上捐助灾民该多好,也不用大哥烦恼犯难了。 人群中汉威搜寻着大哥的身影,依旧是那不合时宜的长衫,飘逸却保守。出门前玉凝姐不断劝阻大哥换身晚礼服,大哥就是不肯。大哥的固执不会因任何人的劝解而改变主张。 纷沓的舞步,稚嫩断续的钢琴声。汉威含了些许愁烦在厅内游荡,有意无意的看着钢琴前尽情炫耀弹奏的那个小姑娘,这时娟儿却提了长长的公主纱裙向他跑来。 “汉威,跳一支舞去。”娟儿兴奋的说,他知道汉威的舞步是舅母玉凝特地请了白俄贵族老师教习指点过的。 汉威落寞的摇摇头,倦怠的说:“大小姐还怕没人请跳舞?小舅舅累了。” 娟儿一翘嘴,气恼的抱怨:“怎么,还让本小姐花钱点你跳舞不成?” 汉威斜睨了娟儿一眼,余光又望望一旁同人攀谈畅聊着的衣冠楚楚的大姐夫和一脸堆笑的大姐。心想杨家孩子各个生得标致,怎么就大姐生得这一副刁蛮样,还养出娟儿这么个小泼妇。 正在盘算如何同娟儿周旋,小盟哥来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英挺的身姿,松软蜷曲的头发下那双溢着异域风情魅惑的深眸隐在高隆的眉峰鼻梁下,菱唇鲜明的线条带着不羁,但面色上还是保持的西方绅士般谦和温驯的浅笑,臂挽身边的露露小姐。 露露不愧是名交际花,倾国倾城的尤物。没有在场阔太太们般的珠光宝气镶金裹玉,只一身简洁的削肩鱼尾型黑色晚礼服裙,勾勒衬托出她玲珑纤细的身材,容长的脸蛋儿眉眼俏丽恬静,令人羡慕的乌发今天优雅的挽在脑后,颀长皓白的脖颈下一枚深蓝色漾着异光的宝石项链坠。若不知道露露是交际花的身份,真会误会她是哪家名门淑媛闺秀。露露挽了碧盟的手,莲步轻移走入会场,一对金童玉女立刻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汉威已经听到身后一些对碧盟哥的议论,有人说:“这不就是传说中空军那无人匹及的‘银鹰’吗?又是个海外镀金回来的。杨司令的表弟。” “啊,娟儿,你去拉你表舅跳舞呀。空军贵族跳舞都是奇绝,表舅可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汉威灵机一动提议说。 “表舅身边有美人。”娟儿翘了嘴不答应,怕也是有些自惭形秽。汉威便拉了脸说:“行呀,那你也去捐钱吧,小舅不冤你,一万元跳一支舞,愿意就来,不愿意就算。” 汉威轻屑的说,他知道娟儿不缺钱,逛次洋行怎么也扔出个万八千的,哪里像他悭囊羞涩。 娟儿果然慷慨的应允,汉威也乐得诳娟儿的钱做顺水人情捐款,不就是跳了几支曲子吗?眼见了娟儿去募捐台认捐,才发现人流涌动中,倪尔杰一身名贵的燕尾服潇洒的晃进大厅,频频伸手扶胸颔身施礼,露出中指上那颗耀眼的至少四克拉的大钻戒。 倪尔杰同众人寒暄片刻,径直的向露露和碧盟走去,汉威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倪尔杰一脸玩世不恭的猥亵笑容,笑得猖狂肆无忌惮。而小盟哥却一把将露露挡在了身后,狂傲的目光毫不逊色。汉威知道倪家和储家是龙城首富,不分伯仲,龙城上下无不对这两家避让三分。自从大哥和玉凝姐去年因堕胎惨案发生争执后,倪二老爷觉得被杨家羞辱,所以同杨家的关系十分微妙,就是今天的酒会递了请柬都不肯露面,只打发了侄儿倪尔杰前来。 全场灯光一暗,一束白光瞬间笼罩在楼梯上。聚光下,大哥汉辰和冯暮非并排而立,举了酒杯简单的说了救灾募捐的倡议,全场掌声雷动,大笔的募捐就算要开场。 “何莉莉小姐要花五万元,点她同杨汉威先生四手联奏一曲《拉德斯基进行曲》。 那束白光瞬忽转向何莉莉,何莉莉一身白色晚礼服裙,提了裙摆微微蹲身答礼。不等汉威从惊诧间醒悟,那束白光忽然将他笼罩,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汉威身上。 这个可恶的何莉莉,又搞什么把戏!也不分个场合。 汉威尴尬的起身,脸色却调整出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笑意,微抿的唇角柔美的曲线都流出魅力十足的笑,背手微欠身向何莉莉和众人答礼,持了绅士应有的风度汉威走向乐池中那架三角钢琴。 何莉莉曳了一身浓香同汉威并排坐在钢琴凳上,嘴角带了促狭的笑,向汉威挤挤眼说:“小爷,还能坐下凳子吗?” 娴熟的手指,节奏明快的音乐。高亢雄健的钢琴曲从汉威指尖流出,闪烁在长睫下明澈的眸子漫无目的的望着前方,这首琴谱汉威早就熟背,这也是何莉莉听过他演奏的曲子。那次他被大哥欺负,就曾含怨的在家里客厅弹奏这曲《拉得斯基进行曲》。这曲子源于欧洲革命时期,拉得斯基是位残酷的镇压民众起义强硬的军阀。维也纳保守势力组织一场聚会,为欢迎这位趾高气扬的将军,有人请作曲家老约翰斯特劳施谱写这部热烈庄重的进行曲。尽管老约翰斯特劳施不情愿但还是谱写了这曲传世名作。汉威当初喜欢弹这支曲子无非是讽刺大哥的霸道无礼,不想何莉莉却不知不觉迷上了这支曲子,几次来杨家都缠了他弹奏这曲《拉得斯基进行曲》。 汉威看了何莉莉停手时目光总投向楼梯边同大家谈笑的大哥,那目光中不怀好意,汉威这么以为。 嘴角微翘,汉威露出丝顽皮的神色边弹边戏说:“何小姐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呀。” 汉威也从何莉莉不时痴迷望向大哥的眼神中看出何莉莉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却在骂何莉莉这个花痴,竟然敢觊觎得到大哥。 一曲终了,何莉莉炫耀般的向众人致意,高扬起头在男人艳羡的目光中女王般走开。明知道何莉莉琴技拙劣无非是借了他来抬她自己在公众中吸引注意力,汉威也无可奈何。 舞会恢复繁华,夹杂被时断时续的捐款诵读声打断。汉威想,冯暮非这主意果然不错,这些富人的钱就是好榨。 为了摆脱何莉莉和迎过来的娟儿,汉威借口去同倪尔杰打个招呼,向倪尔杰和几位在沙发上翘了二郎腿闲聊说笑的阔少走过去。汉威只是巧妙的去到他们身后台子上托起盘子取了点点心吃,就听其中一个人嬉笑了说:“那个婊子,不是西京一枝花吗?攀上个小白脸还装起名门闺秀了。” 另一个人说:“倪老二,你要是能请动那婊子跳一支曲子,我那新得的高尔夫球杆就送你。” “看她穿的那身袒胸露乳的衣服就惹火,胸都快跳出来了!要是大爷我和她跳舞,就故意一不小心扯落了她那胸上的两根细带子,给大家都开开眼也看看这交际花花魁的那个长得如何样。” “你小子,色鬼呀~”一阵哈哈的乱笑,那笑声中满是猥亵。 “或许这朵交际花早就心里痒痒的巴不得找个机会当众跳脱衣舞呢。” 于是有人提议说:“谁要是敢做,我就出十万,五万送他,五万当点舞的钱。” “十万元当众‘不小心’剥光大美人饱饱眼福也是值得了!” 汉威听得恶心,这些人,怕是被露露姐拒绝了,心底痒痒来过嘴瘾。但汉威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望向露露,露露那漂亮的黑色晚礼服裙肩上果然就是两根细细的吊带,后面充分展现背部曲线优雅裸露的背。 忽然间,灯火骤然暗淡,司仪出现在旋转楼梯上宣布:“现在,倪尔杰先生愿意出二十万邀请露露小姐跳一支探戈舞。” -------------------------- 【陌言陌语】 汉威弹奏的《拉得斯基进行曲》就是前些天我发给群里朋友发群邮件里的那支曲子。这可是我们远在香港的小荣美人亲手为了配合小威的剧情练的。在此为小荣精彩的琴技鼓掌,不愧是钢琴九级的水平呀!(未完待续) 第二卷48章 《La Cumparsita--假面游行》 “喔~”全场发出唏嘘声,二十万跳一支舞,好大的手笔,那束夸张的白光投在了碧盟身边依偎的露露身上。露露嘴角挂着那道吟吟浅笑,冷艳迷人却是不动身,身边的小盟哥局促不安中含了恼怒。他的女人,被点了同别的男人去贴面贴胸跳舞,虽然这是舞女交际花的本职,本不该大惊小怪,但毕竟对坐在露露身边的小盟来说是种极大的侮辱,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若不去跳这支舞,就是不肯慷慨捐这二十万赈灾,一曲二十万也是身价不菲了。如今就是决斗,唯一的办法只有砸出一个比这二十万更高的价钱,但汉威深深知道,小盟哥掏不出,他不可能有这慷慨的资本,就是有资本的大哥也不会为了一支舞去滥用这笔钱,这种事只有倪尔杰这种花花恶少做得出。 倪尔杰得意的欠身向众人致敬,阔步潇洒的向露露走来。 立在紧挽了碧盟的臂小鸟依人般的露露对面,倪尔杰绅士般的鞠躬伸出那只中指上戴了大钻戒的手掌,一脸得意的奸笑。 而汉威头脑骤然间发冷,他记起倪尔杰和那几位恶少刚才真真假假的几句戏言,尤其看了倪尔杰低头时狠狠看了露露秀颈下那抹酥胸几眼,就更是心惊肉跳,他该如何去制止眼前发生的尴尬? 黑暗中只有这束白色聚光笼罩下的三人格外耀眼瞩目,倪尔杰,龙城首富的继承人,身家千万,一表人才;梁碧盟,空军骄子名将,英俊不凡;露露,名贯南北艳压群芳的交际花花魁。 露露还是浅笑着不动身,周围开始发出唏嘘声。汉威眸子一转,忙几步走过去解围说:“倪三哥,露露小姐伤口才痊愈,怕是没那个体力跳舞。” 倪尔杰瞟向汉威的目光俨然是嫌汉威多管闲事,讥诮的说:“哦?有病还来这酒会做什么?” 汉威被噎堵得无言以对,场上的目光都在关注这场好戏如何收场。 灯光骤然间大亮,豪华的西式大理石旋转楼梯上司仪又开口宣布:“诸位诸位,给大家宣布一个惊奇的消息。有一位不具名的先生,押了二十五万,点名要看露露小姐和他身边英俊潇洒的梁碧盟先生取替倪先生去跳这支昂贵的探戈舞!” “哇~”全场哗然轰动,感叹声和关注的目光都随了那束骤然凸现的白光再次笼罩住了露露和身边的两位俊男。 露露还是没有起身,笑笑的望了一眼倪尔杰,倪尔杰眉峰一挑,豪爽的大声宣布:“我出三十万!” 这次可是全场骇然,没想到露露的身价如此昂贵,看了倪尔杰嘴角带出的一丝泄愤奚落之意,汉威坚信如果让倪尔杰同露露跳成了这支舞,怕平日骄横无惧的倪尔杰真敢拿出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作风,扯落露露的晚礼服。 “灯光!”司仪喊了一声。 那束魔幻般的白光跳转到司仪身上时,司仪捻着张纸条故意拖长声音故弄玄虚的说:“这里,这位先生已经开出五十万,五十万点梁碧盟先生同露露小姐共舞一曲!” “喔,五十万,两座宅子就跳没了。” 汉威听到有人感叹,目光不禁去望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倪尔杰,倪尔杰气焰俨然消了一半,而小盟哥也是满目茫然,怕也在揣测是谁有如此大手笔。 倪尔杰摊摊手,耸耸肩,自嘲的一笑,仍是极其绅士风度的一手扶胸深深一礼离去,戏剧性的是那束白光有意捉弄倪尔杰一般,追了倪尔杰回到座位,白光一晃也照亮了那几个起哄要扒光露露礼服裙的那几个恶少。就在恶少抬手挡光线的一刻,那束光又在司仪夸张的声音中转向露露和碧盟。 “我们有请今天舞会上的一对璧人,露露小姐和梁碧盟先生!” 一曲音色华丽,浪漫中透着端庄的《La Cumparsita--假面游行》乐曲响起,这首百听不厌的旋律尽透了神秘的诱惑,高调又内敛,稳健的舞步高贵中流露骄傲。激昂、狂熱的境界铿锵有力的步伐,碧盟和露露以优雅的舞姿征服整个舞池,本是一个很唯美浪漫又饱含悲情的意境,二人跳得从容而旁若无人。 露露微昂着头,轻摆柳腰,舞得从容轻盈如风前飘絮,任是节奏高低变化,急缓相济,她却是跳着快劲的舞步,虽脚下无根一般,却守着自己心中的节拍。从着碧盟的步伐,下身,甩头,前进,周围任何鼓掌喝彩纷扰都没能改变这对舞伴。 一曲终了,露露踏着一缕淡雅香风轻盈盈搭了碧盟的手,嘴角挂着吟吟浅笑同碧盟走出舞池,全场男人几乎被她醉倒,那如冰魄寒蕊化做的精灵。一首曲尽,旋律和曼妙的舞姿却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犹如一场未尽兴的盛宴。 汉威惊羡小盟哥和露露姐这一对儿神仙眷侣之余,也不禁猜疑是谁人慷慨为露露姐解围,用五十万砸掉了倪尔杰的诡计,粉碎了他那腌臢不可告人的阴谋。 水晶吊灯渐渐燃亮耀眼的光芒,厅内彻如白昼。 “诸位,诸位,冯暮公有件喜事要向大家宣布!”司仪神秘的说罢,乐池中奏起一阵急促的音乐,如京剧中的《急急风》一般调侃搞笑。 旋转楼梯上冯暮非一身灰色长衫,黑色团花缎马褂,叼着雪茄,臂挽了显得比他还苍老却是衣着入时的妻子缓步从楼梯上走下,停在楼梯口一个有利的高度上,扫视大厅内人影如潮,笑意撒向全场每一个角落。 冯暮非这位两朝元老,当今的太上皇一般的人物,军政界谁人见了他不礼让三分。 近来他一纸通电粉碎了广州政府分裂中央的企图,令广州政府方面名存实亡,已经是在西京中央又高出一头。 冯暮非嗽嗽嗓子,怅然说:“诸君中很多人是冯某的旧交故识,都知道冯某满门忠烈,为了党国事业子弟们血洒疆场,如今剩下冯某夫妻膝下冷清,无人承欢。” 众人开始窃窃议论冯暮非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难道是黄河汛情勾起他一怀愁绪? 但汉威却隐隐感觉到话题的不妙,目光不由看了眼才返回座位上的小盟哥和露露姐。 冯暮非缓缓的抬高了音调说:“不过,感激老天眷顾,冯某夫妇终于找寻回失散在海外多年的儿子,他就是……” 汉威心提到嗓子,暗叹一声:“天哪,冯暮非今天是孤注一掷了。看来慷慨为小盟哥解围扔出这五十万的人,怕就是冯暮非了。” 众人好奇惊愕的目光都投向冯暮非,等着他揭开谜底,看看是哪个幸运儿能给这“太上皇”当儿子,一步登天成为声威显赫的冯府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冯暮非的眼中如蒙冰凌,动情的目光眺望向大厅一角出愣愣望向他的碧盟说:“他就是,刚才大家都见到的,梁碧盟先生!” 场内哗然震惊,灯池忽然熄灭,只那束白光有意投向了碧盟,碧盟震撼的坐在那里没起身。在外人看来可能是喜极而呆,或是范进中举般被这天上骤然掉下的措手不及的财富地位砸晕了。而只有汉威清楚的知道事情的经纬。 小盟哥肯定不想认冯暮非这“陈世美”爹爹,这半路才杀出来从未抚养过他的老子。 汉威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大哥的身影,大哥去哪里了?大哥快为小盟哥去解围呀! 冯暮非复杂而又难以捉摸的目光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怜爱欣赏,那慈祥而又期冀的目光痴痴的望着碧盟。就差张开双臂动情的喊一声:“儿子,回来吧!” 碧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起身,挽起坐在身边的露露,那傲气又含了丝邪佞的笑挂在唇角。但只有汉威能读懂,小盟哥怕是要翻场,他是要带了露露在众目睽睽下离去,要在龙城军政商界名流面前让冯暮非永远下不来这台阶。 汉威缓缓的挪向一个角落,躲在一个柱子后的死角,迅然的摸出腰间的枪,扬手不加瞄准的射向冯暮非身后空旷的楼廊顶上一盏精致的水晶吊灯。“哗啦啦”一声巨响,水晶灯砸在楼廊上破碎飞溅,灯体顺了楼道向下滚落。 “啊!”的一阵尖叫,人群骚乱拥挤,不知道谁喊了声:“有刺客!”,众人慌得如鸟兽散,夺路而逃。 汉威的勃朗宁小手枪含了消音器,根本不会发出射击时的枪响,只是这突然从天花板掉落的吊灯却是令舞会不欢而散。其实从倪尔杰刁难露露那一刻起,汉威就一直在思忖对策,他本想去摆弄那控制灯光的灯槽,但最终发现了冯府的水晶吊灯极多,而且都是靠粗铜丝勾挂在天花板的。 荷枪实弹的士兵涌入封锁大厅,大哥汉辰同几位西京赶来参加募捐酒会的头面人物从容从楼上下来。 汉威才知道大哥一直在楼上接待客人,没有赶上这场他导演的好戏,心里却暗自欢喜,因为他已经看不见了小盟哥和露露姐的身影。 冯太太惊吓过度的贴在冯暮非的腋窝边,浑身在颤抖,冯暮非抚慰她说:“不怕不怕,意外,纯粹是意外。” “好端端的粗铜丝勾在顶上的灯,如何自己平白掉下来?”冯太太声音发抖。 汉威心里暗自得意:那是,你家小爷百步穿杨的本事谁人能敌! 而汉威借了上楼协同卫队清查现场,目光却在搜寻那颗子弹头。虽然他坚信没人曾看到他打枪,但是若留下这枚子弹头被卫队查到,怕又要是一场大案件。 汉威见大哥汉辰同冯暮非询问着事情的经过,一边立在那盏吊灯掉落的地方仔细看着那铜丝断裂的断面,嘴里随意问:“有没伤到人?” 目光却扫了一眼楼下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散乱许多只女子逃难扔在的高跟鞋。 汉威还在搜寻那颗子弹头,却毫无所得,忐忑不安的等了大哥同冯暮非谈论一阵带了他离开。 回到家,大哥换了鞋吩咐汉威:“去,去祠堂里,把你落在大哥鞋跟里的东西取出来!” 汉威惶惑的望着大哥,他的什么东西落在了大哥的鞋跟里? 猛然间,汉威恍然大悟,他记得就在大哥立在楼梯同冯暮非指点楼下那堆七零八落的高跟鞋和衣物时,大哥的脚一直在楼梯上碾来踩去。原来,是大哥的火眼金睛发现了那铜丝的断层绝非断裂的痕迹,又迅速的发现了那粒子弹头,然后又安然的借了皮鞋跟里的狭窄的镂空夹带走了那粒子弹头。 汉威彻底佩服了,长出一口气,堆了一脸谄媚的笑凑近大哥说:“哥,你怎么知道是威儿干的?” “哼,你以为此举聪明?明眼人谁看不出那灯是被枪打下来的。这种射程的无声手枪,全龙城能有几个人有?自以为是!” 汉威吐吐舌头,讪讪的说:“都是冯暮非那老东西咄咄逼人,怎么大庭广众下~” “啪!”的一声,大哥拍了桌子,沉肃了面容目光炯炯的怒视汉威,沉吟片刻指指沙发说:“趴好!” “哥~”汉威委屈的望着大哥,眼前忽然弥漫了云雾,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手背揩了把委屈的泪,汉威嘟囔说:“威儿若不这么做,大哥打算如何帮小盟哥收场?小盟哥铁定要当场翻脸给冯暮非难堪。” 看来小弟进屋时还是一脸调皮的笑,听了他一句喝斥就立刻晴转阴,此刻又转眼间“倾盆大雨”了。汉辰也不禁被逗笑,却极力板了脸痛斥说:“别以为耍点鬼灵精就屡试屡爽,没听懂大哥的话吗?去趴好领家法!”(未完待续) 第二卷49章 扎进小屁屁里的山蒺藜刺 汉威怯怯的挪向那个令他恐惧的大皮沙发。 这哪里是沙发,分明是他的刑凳,上面沾过他多少血泪。 揉揉眼,汉威先去反锁了书房门,再回来时看了大哥提着那根狰狞的藤条走过来,忙乖乖的趴伏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 “裤子!”大哥喝道,汉威鼻头一酸,嗫嚅的央告:“哥,威儿不是小娃娃了,求哥给威儿留点体面吧。” “这么大了还干八、九岁顽童才做的恶作剧!”大哥凶道。 汉威这才想到大哥定然是新帐老帐同他一笔算过了,连同他白天在司令部同何莉莉闹得沸反盈天的“劣迹”。 “大哥,罚了不打,打了不罚,大哥不讲理。”汉威抽噎着说,但大哥的藤条已经像征性的抽了一下他紧紧攥住裤腰的手。 这身名贵的晚礼服当然不能被破损糟蹋,汉威懊恼的在大哥逼迫下脱去衣裤,只剩下条内裤,这下子可是被剥个精光了。腿部的肌肤已经感觉到大哥藤条尖端缓缓的由下划上带来的痒痒的感觉,那感觉立刻令汉威浑身肌肉紧绷起来。汉威紧紧闭了眼,心里祈求,快打吧!早打完早解脱。谁让他摊上这么个野蛮粗暴的大哥,谁让他投胎到了杨家,还没了爹娘。想到这里更是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嗒的往沙发上掉。 大哥的羞辱并没有尽头,反是一手抓到了他的内裤,汉威惊得“大哥~”一声刚喊出口,屁股上一凉,唯一一点遮羞的布头也荡然无存,他就一如既往的同几年前那个小乖儿一样,乖乖的趴在沙发上伏法,等了那藤条肆虐他身上的肌肤。 “大哥打死乖儿吧,一了百了了。”汉威呜呜哭出来,他虽然莽撞,但都是事出有因,大哥什么时候能不像管教一个幼童一样如此责打他。 藤条依旧在汉威的臀部滑动,汉威知道大哥在酝酿这令他皮开肉绽的第一鞭。汉威咬紧牙关,预备接受这迅然甩下力道凶猛的一鞭剧痛,怕是惨痛的一鞭下去,一道血痕就会渐渐浮出,半个月难愈。 但是大哥仍在迟疑,那鞭梢就搭在他的臀上不动。汉威心里紧张,曾有过几次,他也是如此咬牙绷劲儿静候了那一鞭抽下,大哥却狡猾的忽然一脚踢分他紧并的两腿,趁他一分神刚缓口劲儿,那藤条就令他毫无戒备的刮风而下,肌肤如撕裂般措手不及的疼痛,令他痛哭失声。 而此时此刻,不知道大哥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恶制他。 大哥的手忽然抚弄着汉威的臀肉惊诧的问:“威儿,你这是怎么了?有炎症汇脓红肿了。” 随着大哥的指甲拨弄汉威肌肤里残留的何莉莉的杰作--几根汉威无法拔出的蒺藜刺,汉威“哎哟”的痛呼出来。 “大哥,大哥要打就快打吧,别碰,疼!”汉威抽噎央告说,满怀的委屈。 “怎么搞的?”大哥追问。 汉威伏在沙发上环臂抱了头挡了脸呜呜的说:“还不是大哥那个宝贝何莉莉,欺负人,往人家椅子上放刺蒺藜,大哥还为她撑腰。” 抽噎一阵,汉威听到大哥开门出了书房,立时脸一红,心惊肉跳,生怕有人闯进来。 过不多时,门口传来大哥和罗嫂的对话声:“大爷要针线做什么?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儿给我好了。” 书房门一开,大哥反扣上房门,做到沙发中,拍拍腿吩咐汉威:“来,趴大哥腿上来。” 汉威侧了头呜呜哭了说:“大哥快打吧,折磨死威儿了。” “听话!”大哥威吓,汉威挪起身,凑到大哥身边,被大哥按在了腿上,一巴掌打在屁股上发出脆响,汉辰骂了声:“什么时候长大!” 随手按了汉威的腰说:“不要动!小心针扎到!” 汉辰指尖捏起一块红肿,针头就挑拨着那藏进臀肉里的细刺,边用力挤出脓水,边用盒里的酒精为汉威擦拭。 “疼都不知道吗?为什么不早说。”大哥责怪。 “早被大哥关禁闭室了。”汉威委屈说,心想这丢人到家的事谁个有脸去说呀,又补了句:“茅厕里见到大哥,大哥~” 汉辰猛然想到了下午在厕所见到小弟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哭笑不得按了汉威的腰说:“别动别动,小心扎到你。” 拨弄了一阵,汉辰将几根带血的山蒺藜刺放进塘瓷盘,扔下镊子和针,用酒精棉球为汉威擦拭着伤肿又揉了揉说:“大哥还不知道你的秉性,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招惹她,她就来惹你了?” 门外胡伯在敲门通禀:“大爷,表少爷和金小姐回来了,在小客厅等着大爷呢。” 汉威这才长出口气,有惊无险,总算逃过一顿家法。 为了怕冯暮非再次骚扰碧盟,汉辰让碧盟和露露搬回杨家住。 汉威都感叹大哥的保守无礼,竟然让表哥和露露分开两间客房睡。 “露露,今天你去酒会,姐姐听说都吓了一跳,怎么你的伤未愈还能跳舞吗?”玉凝责怪的话音充满关切。 露露浅笑吟吟的答复:“有劳姐姐挂记了,露露去酒会只想为灾民尽一份微薄之力,亲手捐赠一条钻石手链和项链,聊表寸心。露露无根漂泊之人,没有那么娇贵,这点伤无碍。况且都有二十多天,伤口都愈合拆线了。在北平去胡司令指派的医学博士那里复诊时,大夫说没有大碍,并未伤脏器,只是露露的心病太重,才勾起了先前的痼疾,起初看似严重。” “大夫嘱咐要多休息,静养,还要补补身子,说露露总吃素不吃肉是不可以的。”碧盟握着露露的手亲昵的拍弄着补充说,丝毫没有酒会那场波澜壮阔后的阴影。 汉威奇怪大哥竟然只字不提冯暮非和晚上那场酒会,只是吩咐大家时候不早去睡觉吧,众人才散去。 楼道里,碧盟喊住汉威问:“会场大乱,可查出原因了?” 汉威心想,还不是你害的?但又不能如此直白的告知,就笑了说:“天知道,怕是冯家的挂灯偷工减料了。” “那些捐款还在?不是有人借机去抢款子。”碧盟还在好奇的问。 汉威想,小盟哥你还真会联想,就没想到是小弟救了你? 于是空泛的应付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这时碧盟叹气说:“酒会里听众人议论,说龙城难民又多了,都张了嘴向大表哥要吃要喝。今天还有人去省厅请愿,竟然要求把铁路修筑权给日本人,用来换食物和赈灾物资。” 汉威想,这是几天前的官司了,怕小盟哥才回来知道,敷衍几句说:“看来无钱寸步难行。” 正说着,胡伯摇头过来搭话说:“大爷今天找人去估价老宅的房子,看能卖多少钱,说是放着也是放着。如今处处缺钱。” 汉威愕然的望着胡伯,虽然杨家搬进了小洋楼,杨家祠堂也迁进新宅子,但是那老宅可留着爹爹生前的气息和汉威童年时美好的梦。那废弃的宅院每次迈进去,汉威都觉得那么眷恋。 “决定了?”碧盟追问,惊讶不解,胡伯叹气。 听说娟儿捐的那三万元是为了买同汉威跳三支舞的权力,大姐凤荣堵了汉威在楼道破口大骂:“以为穿得跟个人似的置一身行头招摇过世,自己就真是什么少爷了!啐!不过是小老婆养的个蛋,贱种!吃杨家的,喝杨家的,养了你十六年,啊~倒头来还吃里爬外从主人家盘算起钱来了。” 大姐骂得不停口,大哥汉辰出来劝了说:“大姐,小弟不听话,你什么时候不能打骂,偏要这大夜里同他纠缠。快去歇了吧,没看汉辰刚才替大姐收拾小弟了?” 嘴角带了一些诡笑,大哥喊了他说:“乖儿,还不回房去?屁股又不疼了?” 边说边给汉威递个眼色示意他知趣。汉威面色羞红,大哥一点脸面都不留给他,余光中娟儿这个多事鬼惊奇的目光已经在上下打量他,恨不得扒了他的裤子亲眼验证一下舅舅的杰作一般。 汉威低眉顺眼的向大哥大姐道了晚安离去,转身走出几步,娟儿碎步跟粘了他低声问:“乖儿,又被舅舅打屁股了?” 汉威刚要开口回敬,却听大姐大声的骂:“龙官儿,你拦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当年他那死鬼娘把他按进荷花缸要淹死他,还不是你多事偏去救下他。当年若是让他那没心肝的死鬼娘带了他一道去死,也省了杨家多少心思。” “大姐!”汉辰的话音几乎是呵斥,汉威已经倏然回头,呆望着大哥大姐。若是大姐说的是假话,大哥就不会如此惊慌。 【陌言陌语】 这章文阿朵已经为大家配了幅插画,就是哥哥为弟弟拔那扎在屁股肉里的蒺藜刺。放在了《紫陌作品插画》一书里,起点上能搜到。大家去看!阿朵画得真棒!(未完待续) 第二卷50章 大闹火锅店 “小爷,走,我们去洗洗睡了。”胡伯牵了汉威的手,推了汉威回屋,汉威却屹然立在楼道不动。 “回房去!”大哥呵斥,少有的气急败坏。 泪水忽然间在汉威眼眶汹涌,大踏步的几步走回房间,跺得楼板山响,咣当一声反摔上房门,将惶然尾随的娟儿关在了门外。 汉威扑上床,抱了先大嫂娴如给他缝制的那个大红色虎头枕呜呜的哭了起来。 胡伯进来劝,汉威不理;娟儿拉来了小亮儿坐在床边推推他,汉威喝了声:“出去!” 汉威不相信大姐说的是假话,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世堪疑。每次当他问起自己那早逝的生母,大哥都会颜色大变。大哥严禁他问及生母的事,只是嘱咐他牢牢记住他是杨家的儿子就是了。难道生母真是禽兽,曾经想亲手淹死他?难道有什么隐情?难怪他从小在大嫂怀里长大,娴如嫂子对他这个小叔叔如儿子一般的精心养大。 汉威抽噎不停,渐渐的发现身边的那些规劝声渐渐散去。 一阵熟悉的风刮过身边,是大哥静静的坐在了他床边。大哥没有说话,轻轻的掀开他的衣衫,拉下他的一截裤子,摸了摸那几处刚处理过的刺伤轻声说:“好些了。” 又拍拍汉威说:“不就是大姐那刀子嘴数落你几句吗?大哥和七叔小时候谁没被她欺负过,大姐就那个脾气。” 汉威拉过鹅绒枕头埋了头赌气的呜咽,汉辰这才又推推他说:“当年你小时候就是混淘,还得了痨病。你娘病危时怕你迟早也是活不长,就想带了你同她一起到地下去,是大哥劝了她别绝望。你看,后来爹爹找来了名医,不是治好了你的痨病,养得你活蹦乱跳的天天变了花招气大哥。” 汉威忍住悲声,泪眼朦胧的侧头看大哥,似乎在确认大哥话语的真假。 大哥肯定的笑了点点头,又板了脸说:“今天这顿打暂且记下,等你伤好了再补上。” “大哥~”汉威委屈的叫了声,大哥转身离去。 偌大的杨府,只大哥一人是他世界上唯一的血亲,是他世上唯一的倚靠。 汉威睡醒一觉,一切都如一场噩梦般散去。吃早饭时,汉威又恢复了调皮,没大哥在场,他可以同娟儿肆意的嬉闹,逗得亮儿笑得喷饭。 储姐夫又去扬州忙一桩丝绸生意,大姐带了娟儿更是心安理得的住在了杨家,加上小盟哥和露露姐的归来,杨家如过节一样热闹。 周五晚上,胡子卿大哥行色匆匆赶来。同大哥进了书房不知道谈论些什么,神神秘秘的,又将小盟哥唤了进去。 汉威想,或许是子卿哥也听说了冯府酒会的事,来趁早接小盟哥去东北航空大队报到吧? 待众人出来时,汉威才听说子卿哥要同大哥和小盟哥共去赴西京何总理的家宴。汉威只无意的听子卿哥肆无忌惮的说了句:“Eddie你不用怕,若是他们逼迫你,胡大哥就藏你去东北,看谁敢奈何!” 子卿哥的话语不减年轻人的轻狂,似乎天下事没有能阻挡他的。 周六一早,大哥带了小盟哥去随子卿哥去西京。汉威就如出了笼的金丝雀,尽情的同娟儿嬉闹,商量着下工后,晚上吃些什么。难得大哥不在家,俗话说“老猫不在家,耗子上墙笆”,罗嫂说,这就说的是汉威。 晚上,娟儿提议不在家吃饭,趁了舅舅不在家,没了宵禁的限制,带了小亮儿一起出去吃香辣火锅。 娟儿如今还是馋嘴的习惯不改。 汉威奚落她说:“难怪你的名字叫‘储婵娟’,果然是‘馋娟’馋嘴娟儿!” 又是一阵打闹后,汉威同娟儿作出妥协,娟儿掏钱请客,娟儿负责时候同大哥解释,于是众人继续去吃火锅。汉威想,难不成是罂粟壳有这么大威力,反正他是忽然爱上了香辣火锅。 火锅店内很嘈杂,雅间竟然都被占满,只剩下楼下散席一张桌子,汉威也只好将就。 简单的店面房弥漫着腾腾热气,香烟缭绕,黄铜大锅里沸腾着滚滚红油。呛得人直打喷嚏,眼泪鼻涕横流,却又还贪婪地深吸几口那浓郁的麻辣香气。 汉威点了两盘鱼片、蘑菇,娟儿一口气点了腰片、鸭肠、牛肉丸、毛肚、鸡片、黄喉,还是亮儿点了一盘清口的豌豆尖,才算有了些蔬菜。店伙计一边伺候他们下菜,一边用带了四川味的国语解释“鸭肠打卷,毛肚起泡”的四川民间经验之谈。又赠了几碟洒了蒜蓉和芝麻的香油油碟,解释说香油可以减辣、润肠、败火…… 左边三位白色麻短衫扎了绑腿的人说笑声很大,一看就是拉黄包车的装束,他们在讲述的趣事很快吸引了汉威的注意力。说得是北平一户八旗子弟败家,抽大烟抽得倾家荡产,结果只有被迫把祖上的一座宅子卖给了东北军一位旅长。不想那旅长接了宅子后,竟然在地砖下掘出来三大箱子金银珠宝,原来是那家旗人祖上留下的。 汉威听得有趣,又听那几个人说,很多过去的老宅下面,都不免压了些镇宅的宝贝金银,代代相传或是长辈骤死,那秘密就没传下来。 汉威隐约的记得,一次他小时候拍洋画,那纸片掉进了老宅偏房观音娘娘供案下地砖间的一道大缝隙中,他曾好奇的趴在那缝隙往下看,但什么都没看见。当时小黑子骗哄他说,这是蜈蚣的家,蜈蚣专门躲在里面咬不听话的小孩子。现在想想,杨家也是世代官宦镇守龙城,怕不是这百年老宅里也会藏了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秘密吧? 不过所有这些想法都不过是灵机一现,霎时又被身后一桌的高谈阔论吸引了注意力。 身边吃得面红耳赤的人们随意议论着时局,一位肥脸的汉子大骂说:“杨司令年少没见识,年轻人好脸面。明明洋人送上门的钱,肚子都吃不饱要打肿脸充胖子不肯收,眼睁睁看了这么多人饿死。修条铁路就让人家修吗!花鬼子的钱,干成自己的路,还给那么多难民找了活儿养家糊口,多好呀。” “那不是给日本人修路吗。”另一个声音反驳。 “日本人怎么了!那么一个巴掌大的小国家,都没我们一个龙城省大,怕他个鸟!我看杨汉辰那娃娃是被洋人吓破胆了!” “几位,几位,勿谈国事,勿谈国事!”店伙计帮去劝阻。 汉威怒不可遏,娟儿却一拍桌子起身,吓得汉威一把拉下她坐下说:“你和二傻子生什么气?” 嘈杂的氛围中,身后那些人似乎根本没有发觉他们的信口闲谈惹恼了娟儿,仍是喋喋不休的滔滔长谈:“杨家那么有钱,还让我们小百姓捐钱救济灾民,那储家、倪家都是杨家的亲戚,那还不都是大富大贵,让他们去捐呀。别的不说,不就几万逃难到龙城的难民吗,一天三顿饭还管不起呀?请不起大鱼大肉,一天三个馒头还是拔根汗毛的事吧!” 一阵阵哈哈的大笑,嗓门大的大胖子说:“小二,再加一牒鹅肠,一份毛肚,三碟牛肉!” 另外一个说:“二哥,二哥,别要了,再点吃不下剩了。” 胖子豪爽的说:“剩下就剩下呗,二哥今天请客,二哥高兴。” 这时一老一小的破衣褴褛的乞丐爬到了他们脚下,同两只野狗一起捡拾地上的骨头和食物,胖子大叫一声:“滚开!坏了爷的胃口!” 汉威心里顿时火气腾升,顺手递了一个芝麻烧饼给那脏兮兮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啼哭的孩子。 大胖子说:“你们真是,巴巴的捡这点剩,还不和那些难民去省厅找杨司令请愿,求杨司令给你们寻条活路。切,不开眼的东西!” 娟儿和汉威都愤怒了,娟儿抄起一个碟子砸向大胖子的头,但没有准性,那盘子咚的一声砸进了滚烫的火锅,油汤溅了几个人一身一脸,一阵鬼哭狼嚎声。 周日清晨,胡伯带了丈量宅院的人去看老宅,汉威忽然有了怅然若失的感觉。爹爹生前总爱数落汉威说,手中的东西汉威从不知道珍惜,偏要被人拿走时,汉威就哭天抹泪的不答应。怕这闲置了多年,一年到头不来几次的老宅也将不属于他了。 穿过绿竹小筑,汉威寻找着生母当年的踪迹,又坐在爹爹的暖阁里发呆。 那张塌上,汉威曾经依偎在爹爹身边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那时的风是那么轻,爹爹的大手是那么温暖(未完待续) 第二卷51章 认祖归宗 想起吃火锅时那些车夫闲聊起老宅子里藏宝贝的话题,汉威忽然兴致勃然,拉了小黑子蹲在地上用小锤子一块块敲听着地砖。 实心的砖回响声沉闷,只有下面埋有东西,敲出的声响才迥异。于是汉威认真的敲听,小黑子一边敲一边嘟囔了抱怨:“小爷,别费事了。真若地下埋了宝物,老爷在世还不早说了?再说,其他人就没想到寻宝吗?” 见汉威不理会,小黑子又说:“听我爹说,四老爷当年就曾在老宅里找人敲过一遍地砖和墙壁,结果是徒劳,小爷不要想起一出是一出。” 汉威还是不理会,待汉威累得精疲力竭,找了堂屋和暖阁都没所获时,汉威瘫趟在那空空的木榻上说:“我们回去吧,老天没眼,不可怜我们辛苦一场。” “小爷,这是什么?”小黑子惊叫一声。 就在那间废置的书房靠墙的地砖下,被小黑子手重敲开了一个缺口,里面松动的土。 汉威心揪得很紧,噗通乱跳,如果老宅子有财宝,那真是太惊奇的事了! 于是他和黑子费力的撬开这块残转,拨弄开浮土看,里面是个黑漆木箱子,十分紧严。 汉威问:“怎么看来象棺材木,这么结实。” 小黑子看看说:“这么小的棺材吗?埋死狗差不多。” 二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好奇,都不由噗哧的相视而笑。小时候一起调皮的促狭劲上来,不由费力的掀开几块方砖,弄出来那只箱子。 “打开!”汉威吩咐。 “为什么是我?”小黑子不服气的嘟囔。 汉威的脏手敲了黑子的头说:“还跟小爷废话了!” 于是箱子打开,二人定睛一看,十分失望。 一层严密的锡纸,似乎是防潮用的,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根银勺子。 银勺子谁没见过,汉威撇撇嘴说:“赏你了!” 扫兴的同小黑子收工离去,边走还边抱怨,一身泥土还要去洗澡。 傍晚时分,大哥带了小盟哥归来。露露姐姐忧虑的目光问询的望着小盟哥,小盟哥却是安慰的捏起露露尖尖的下巴笑笑。 汉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晚饭时大哥和小盟哥都很沉闷。大哥平日就是贵人寡言,汉威不奇怪,只是平日落拓不羁的小盟哥却沉默无语,若有所思的样子,令汉威奇怪。 汉威见大哥不时为小盟哥碗里夹菜,那动作略显僵硬。细微的动作中,汉威已经隐约觉出事情的不妙,小盟哥难道在西京出了什么事? 在汉威印象里,只有在他大病初愈或是挨过了大哥责罚后,大哥才会如此爱怜的为他布菜,难道大哥欺负小盟哥了? 汉威胡思乱想,但又很好奇,吃过饭众人在客厅闲聊后散去,汉威才悄悄拉了玉凝姐问:“姐姐,小盟哥他怎么了?” “何总理的家宴,也请了冯暮非夫妇去。”玉凝姐轻描淡写,摸摸汉威的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这已经令汉威义愤不平了,这个冯暮非真不是东西,自己搞不定儿子,连何总理都动用了。难怪子卿哥被紧急的从东北抓到西京去吃那顿鸿门宴,大哥和小盟哥也被请去,看来这饭还真难吃呀! “表哥,碧盟不会拖累表哥和子卿哥,何总理都出面了,碧盟也不想给哥哥们找来如此多的麻烦。”汉威听到了书房里大哥和小盟哥的对话。 “小盟,没人逼迫你。这是你的私事,你只自己拿主张,你若心里不愿意,表哥也不逼你。” 第二天一早,三叔公又来了,拄着拐杖又信口雌黄的指责碧盟忤逆:“这若是在大清朝,都不用有如此多废话,绑了去官府一顿板子管保他就乖乖的认祖归宗了!” 汉辰却不卑不亢的答了说:“叔公三思,冯老一口一句认祖归宗,如今满城皆知盟表弟是冯暮非的‘私孩儿’。这对盟表弟名声不好,更何况这样一来,杨家岂不是默认了同冯暮非媾和生下盟表弟的野女人是五姑母,杨家的女人。这不光彩呀。” 三叔公果然讷然无语,愣愣的望着汉辰。 “叔公,若真如叔公所言,那冯暮非同杨家是世交,当年五姑母逃婚情非得已,流落海外同冯暮非是为了共同事业纯洁的结合,那冯暮非执意认碧盟,可曾顾及到杨家的颜面?他同五姑母无名无份,算什么?” 三叔公沉吟不语,摇头叹气,在屋内彷徨。 汉威留意到楼梯上静静俯视楼下客厅内谈话的小盟哥,小盟哥面色凝重,静静的转身离去。 第二天,杨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冯暮非的夫人蔡岫玉,汉威在酒会曾经见过。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娟儿抢话说:“他们家真有脸,表舅在国外这些年都没人管,怎么如今出息了,他们想到要孩子认祖归宗了。” 冯太太满面的褶皱,显得比冯暮非更苍老,但是精神很好,红光满面。 先是温和的同玉凝闲聊,然后对汉辰和玉凝说了来意。 “小盟的委屈,我们都理解。这些年是苦了她们母子。暮非这些年也不容易,身不由己,怕是为了国就不顾了家。上一辈的遗憾,怎么也不能再带给孩子,我不是想强拉了小盟回冯家,暮非也没有逼他为冯家传宗接代的意思,不过是血脉亲情,想补赎过去对这孩子他的亏欠。”冯太太的话音和眼神一样的诚挚,发自肺腑。 “我同老冯商量过了,杨家文慧妹妹也是深明大义的女人,为国为家都付出了太多。她含辛茹苦为冯家养大了孩子,我们该给她个名份。我们想迎了文慧的牌位回冯家祠堂,运文慧的尸骨去冯家祖坟,以冯家嫡媳之礼补葬了文慧,特来和大家商量。” 这却令大家始料未及,惊愕的互望。这对任何人家来说都不容易,而且出面的是冯太太,他竟然为了丈夫在外搞的女人来料理烂摊子,这对一个女人是多难得的容忍和才德。冯太太的态度是所有人都不怀疑的。 正在说着,碧盟从楼梯上下来,一身宽散的休闲服,散漫的目光,见了冯太太点点头似是答礼,静静的说:“你们不必费尽心机,也不要再来杨家搅扰我表哥一家。” “小盟!”汉辰沉了脸喝道。 碧盟嘴角揽起嘲弄的笑:“我可以跟你们去冯家,不过你们也要答应几个条件。” “我不要改名姓,你们不许干涉我的任何私事,我在冯家一切行动自由不受拘束。另外,我娘的骨骸不会再挪动,让她在地下安静吧,就睡回她出生的地方。” 冯太太并没为这苛刻的条件变色,只是一脸从容的笑说:“我同你父亲去商议。” 回来后的答复是:“可以不改名,但必须改姓,因为现在的姓也是当年冯暮非随口起的;可以不管碧盟的私事,前提是不要作奸犯科,在大事上出问题,触及底线;第三,冯家是他的家,他当然出入自由。” 争辩的结果如此,于是一场冒似繁琐复杂的认子案就这么有个草草的结局。 汉威有些失望,不知道小盟哥为何突然间就变了主张。(未完待续) 第二卷52章 老宅.毒品 小楼里又响起了小盟哥钟爱的那支小提琴曲《魔鬼的颤音》,琴声华丽雄壮,音色通透,旋律中充满哀伤幽怨。长音如泣如诉,几个颇有气势的强音后,旋律如浪中孤帆乘风破浪激流勇进,透着不可摧的毅力和锐气。时而如舞者飘逸潇洒的疾步跳跃,时而悠扬婉转如闲庭信步。 汉威寻了琴声来到露台。午后的阳光晒得花草藤萝都懒洋洋的蔫然欲睡,只有绿荫繁笼的露台独得天凉。 晚香玉、栀子花、金银藤、茑萝遍布露台,怡红快绿、姹紫嫣红,满眼繁华却都掩饰不住小盟哥激愤的神色。手中的琴弓在弦上飞跳,张显出千姿百态的一个个颤音。急促的旋律转而舒缓,如盛宴狂欢后的轻叹,略带了一丝颓然,一缕落寞。庄严雄浑的快板交错生动活跃的慢板,杂着夸张诡异的颤音,真如魔鬼在飘忽游荡,那旋律越来越悲壮,小提琴的顿弓造出哭喊的效果,震撼心肺,人鬼为之动容。 阳光洒在露台护栏边的碧盟身上,如浴金衣,尤其是一头卷曲的发被日光染成了淡金色,深凹的眼眸显得格外湛亮,在高高的眉谷下如两汪幽澈的深泉。 汉威被琴声感染得如痴如呆,立在门口的日头下都忘记了走去藤萝架绿荫下避却暑气。 他自己喜欢音乐,爱好弹钢琴,当然知道情发于中,流于指端所流出的旋律才是感人至深的丽音。 并排坐在秋千椅上的玉凝姐和露露神色黯然,露露悄悄用帕子掩了潮润的眼眶,令她伤感的怕不只是这琴曲,更有无限隐意。 汉威想起一句词:“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怕露露才是小盟哥难得的知音。 一曲终了,碧盟收了琴弓,保持了姿势沉默片刻,才从感伤的琴曲中走出,自嘲的笑笑说:“多日不拉,有些生疏,见笑了。” “真希望小盟表弟总留在这里,表嫂就总有高雅的音乐可听。”玉凝说。 汉威反而觉得玉凝姐这话说得虚假得过了些。也不知道大哥和子卿哥在西京如何没能顶住何总理的重压,眼睁睁见了小盟哥掉进冯暮非的魔爪。 碧盟收了琴,衬衫吊带裤衬托得身材修长。抬头看汉威一双水汪汪的眼呆望了他,嘴唇蠕动欲言又止,碧盟嘴角勾着那惑人的笑说:“威儿,表哥不在的日子,你露露姐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这还用你唠叨?威儿本来就是我弟弟。我早说过,汉威长得真象我亲弟弟。”露露温和的说,用手背轻拭了泪。 “是小枫儿吗?汉威见过的照片中的那个。”汉威记起露露姐给他看过的照片。 一句话戳到露露的隐伤,露露狠狠点了几下头,泪水又垂下。 碧盟更是笑了,立在露露跟前,柔和的声音问:“怎么?嘴里硬,轰我去冯家,原来是心口不一。你若真心是不想离开我,那碧盟不去好了。公蟑螂和母蟑螂怎么能分开呢?再不然我就跟那老头子摊牌,我们一起去。”见露露噗哧的笑了捶他说:“痴话!” 碧盟板起脸严肃的说:“All or Nothing!” 汉威为之一震,小盟哥要去同冯暮非摊牌吗?要么都去,不然就都不去。这是要逼老冯承认儿子就要同时承认这未来的儿媳妇呀!可是露露姐这名交际花貌似同冯暮非也是不清不白,这可怎么扯缠得清? “Eddie呀,这琴我给你装上,你还是带去冯家吧,寂寞时也可以做个伴。”露露调转话题。 汉威这才辨别出这把小提琴不是玉凝姐收藏的那把,是小盟哥的琴。 “留在这里陪你吧。”小盟哥说:“什么都没了,就是没舍得卖了它。” “它是你儿子呀!”露露戏逗的解释说。 “就不是你的儿子吗?”碧盟笑答。 玉凝姐伸手让汉威扶她缓缓起身,边佯怒了说:“你们两个,当了嫂子的面就这么卿卿我我。” “就是呀,我大哥和玉凝姐亲热的时候,那都是躲在卧室里,虽然有时候忘记关门吧。”汉威快嘴的接了一句,气得玉凝姐拧住了他的脸说:“乖儿,是不是想姐姐掐你呀?” 说笑嬉闹一阵,玉凝正经的说:“小盟表弟,你尽管放心,露露就是我的姐妹了,她在杨家就如同到了自己家一般。平日你表哥也忙,不常在家,回到家不是睡觉就是办公,我们说话的时间都不多,正好露露给我做个伴。” 汉威这才明白,原来不过是小盟哥要去冯家,不放心露露一个人住在那宅子,要玉凝姐收留露露。这又有何难?冯暮非接受了儿子,又同意不干涉小盟哥的自由,小盟哥带露露去冯家,或是远走东北还不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汉威忽然明白了些小盟哥的用心,忙问了句:“小盟哥,你不用去东北航空大队报到了吗?” 碧盟肯定的答复:“当然要去,胡司令宽限我两周时间,料理眼前的家事,调令手续都齐备了。” 原来如此,小盟哥不过是去冯府当这两周不到的儿子,忍忍也就罢了。 “小盟,那个宅子还是太可惜,毕竟露露花尽了心思打理那个园子,还是别卖了。嫂子给你筹点钱,先把那款子还上。” “这怎么可以!碧盟自己惹出的是非,自己会去解决,嫂子不用费心了。”碧盟坚决的婉拒。 卖宅子?难道小盟哥要把他和露露姐共同的那个小窝卖掉吗?可露露姐就要寄人篱下了,连个退路都没了。 玉凝嗔怪说:“小盟,你这心眼儿太实在了。那宗四托你带鸦片烟土去北平,被缉毒队查到,那是他运气不好,怎么能让你赔呢?” 碧盟笑而不答,是露露说了句:“江湖有江湖道义,答应了人家,失信就要赔人家。” “都是你表哥死牛筋,偏是把那些烟土给烧了。”玉凝叹息。 汉威怅然若失,只顾了那晚智退了来势汹汹兴师问罪的冯暮非,不想给小盟哥带来了如此麻烦,连个属于自己的挡风避雨的安乐小窝都没了。 胡伯提了长衫衣襟进来,小心的说:“大爷请表少爷去书房。” 汉威见小盟哥前脚一走,露露的泪水泄洪般汹涌而出。 “姐姐,莫再提那宅子了。Eddie他是在惩罚我,我向他坦白了那晚是我向杨司令揭发了他为宗四爷带毒品的事,他就怪我出卖他,他在生我的气才要卖这园子。”露露哭得楚楚可怜,玉凝安慰说:“妹妹,别哭,小盟迟早明白你的苦心。我去跟我家弟弟说说,看他能不能先盘下那宅子,日后小盟手头方便了,再赎买回来。” 想起那西洋式的小楼,别具匠心的室内装陈,巧夺天工的小花园,搭配精致的草木,那都是露露姐这女主人半年来的杰作,汉威也是十分的喜欢那个小园子。 看来杨家的老宅要变卖,小盟哥的宅子也要易主了。 汉威不由暗怪大哥手狠,若不是大哥焚化了那些毒品,又如何给小盟哥带了如此多的债务和麻烦。 汉威无奈的回到自己房间,冷不防小黑子从角落里蹿出来,吓了汉威一惊。 “作死呀!”汉威骂,心在噗噗乱跳。 小黑子神秘兮兮的将汉威拉到一边,凑到汉威耳边说:“小爷,挖出来了,挖出东西了!” 汉威后背肌肤乍紧,浑身汗毛倒竖,低声紧张的问:“胡说什么,我们不过就挖出个银勺子,你乐疯了?” 小黑子跺脚说:“小爷,你跟我来,快来!” 小黑子带了汉威饶过后花园,看左右无人,打开那通向老宅的栅栏门,进了青苔满地久无人迹的老宅,小黑子才偷偷说:“小爷,都是黑子贪财。心想这挖出一个银勺子,保不住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嘿嘿~” 汉威敲了黑子一个暴栗骂:“胡伯知道打断你的腿。” “小爷,若不是黑子贪心,怎么就看到宝贝了,你猜,挖到的是什么?”黑子说的神神秘秘。 汉威眼睛一亮:“金银珠宝?” 黑子摇头说:“不能说全错,这行话有说‘黑黄金’,指的就是这个。” 黑子和汉威进到了发现银勺子那个旧书房,黑子扒开地砖,拿开浮面的空木箱,竟然下面还有一只木箱。再揭开木箱盖子,里面是一层隔潮的锡纸,几层锡纸揭开,里面竟然是黑色的烟膏。 “这不是大……”汉威愕然的那个“烟”字都说不出口。 整整一箱子的毒品,是谁埋在老宅的地下?看了这泥土和封存,似是有些年代了,但是这烟土看似保存完好。 黑子低声说:“小爷,这怎么办?若是让大爷知道一把火烧了,就真太可惜了。这该是多少钱呢!起码我们也找那个宗四爷估个价钱,哪怕就卖一块儿呢,也是点钱呢。” “可若是贩烟是要掉脑袋的!”汉威毅然的说,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少废话,埋好了,跟我走。”汉威喝止说。 屋外闪过灯笼的亮光,汉威吓得一把按下黑子的头,二人屏住呼吸缩在榻边,直到灯光和脚步声走远,汉威才长舒口气。 箱子厚重的盖子即将盖上时,黑子眼明手快的抓起浮面的另一把银勺子说:“小爷,这把也赏了黑子吧?成双成队!” 汉威笑骂默许,也明白了银勺子或许是挖烟膏毒品用的。可又一想,银器见了毒物就变黑,不该呀。 也不想多想,顺手抄起一块儿烟膏锡纸砖塞进兜里,吩咐黑子掩盖了现场。 “小爷,你动心了?”黑子指了汉威藏进袖子里的烟砖嬉皮笑脸的说。 汉威喝道:“你这狗脑子别乱想。我是要还给一个人的。” 汉威心想,反正也是烧,不如把这烟膏分一些给碧盟哥,让他还了欠宗四爷的那些毒品,也不必卖宅子还债了。就当是当初没接触过宗四爷还不行,两不相欠! ----------------推荐------------------------- 奇珍?我喜欢;异宝?我最爱!古董?字画?哈哈,统统收到我的“百宝箱”里来! 还有美男也一起进来吧!女侠我啥米都偷,嘎嘎! 《财色兼偷》,8月上线,皮皮(金水晶)出品,敬请关注! 书号:1046110(未完待续) 第二卷53章 鸦片烟=黄金? 汉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神秘兮兮的拉了小盟哥来到他的卧房,还特地安排了小黑子在外间的门厅里放风。 打开银色的锡箔纸,里面是一层防潮的塑料布,塑料布里则是棕黄色的条形烟砖。 听了汉威讲述了烟砖的来历,碧盟紧促了眉头不语。 汉威知道表哥是在盘算,怕也是犹豫不决。 “小盟哥,反正汉威也要禀明大哥在老宅发现烟膏的事,依了大哥的性子,定然是付之一炬而后快。与其如此,不如物尽其用,先让小盟哥拿去一些把欠宗四爷的鸦片烟土还抵上,不要卖宅子了。”汉威提议说,心想反正大哥也不知道到底地里埋了多少烟砖,拿走几箱子都未必能觉察。 小盟哥还是不答话,手里掂量着这块烟砖,思量片刻,吩咐汉威说:“走!带表哥去看看。” “乖儿,你躲在这里呀!快陪我去打球!”汉威刚迈出房门,娟儿就迎了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副崭新的网球拍。见了碧盟,得意的炫耀说:“看!美国货,朋友才送我的。” 汉威不屑的说:“你上个月才买的那副球拍呢?” “有了新的谁还用旧的!”娟儿说得理所当然。 娟儿一眼见了跟在汉威身后的碧盟,更是跳脚的幸福说:“表舅,陪我打网球去呀,我今天新买了一身网球衫。” 汉威摇头无奈,小盟哥却无心纠缠,宽哄说:“娟儿,表舅和汉威要去青石滩的部队去视察一下防务,你等我们回来再玩。” “等你们回来天就黑了!”娟儿执拗的纠缠,看也是无可奈何,目送了汉威和碧盟离去。 每去老宅书房一次,汉威就多一份惊恐。人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万一被大哥误会了,那就是浑身是口也辩解不清了。 但小盟哥比他的胆量大,拿了花园角落的锄头,和小黑子一起在空荡无人的屋子里将一地的地砖都翻掀起, 眼前的景象令在场的人都惊愕了。 只表面一层就是四十只封紧的木箱,打开看来都是鸦片烟砖,俗称“阿芙蓉”。 汉威麻利的翻出最先发现的那只装鸦片的空箱子,搬开来就是下面的一个沉实的箱子,也就是汉威取出一块儿鸦片烟砖的箱子。 “表哥,你看!”汉威掀开盖子,罗列整齐的锡纸塑料布包裹的烟饼。 汉威看到小盟哥面色上难以掩饰的惊骇。 仔细查验了这些鸦片砖,碧盟对汉威解释说,这些是熟鸦片,就是生鸦片烧煮和发酵后,制成条块状易于保存;吸烟时把烟膏搓成小丸在火上烤炊软后,塞进烟枪的烟锅里对准火苗吸食燃烧产生的烟。 汉威只胡乱的点头,心里在紧张的留意院外的动静,生怕引来外人。 “黑子,来,搬起来!”碧盟喊了黑子清除了砖下的砂土,将第二层的箱子搬起,竟然发现下面还有一层箱子。 “我的娘呀!埋了多少家当呀。”黑子瘫坐在地上:“这么多鸦片烟,还不抽昏了头呀?” 竟然还有第三层。这么多鸦片,爹爹生前怎么没发现呢?难道是爷爷留下来的?汉威曾听说,爷爷生前鸦片烟瘾很大。在清朝末年,朝中权贵吸大烟成瘾,做龙城都督的爷爷经常给朝里的同僚和权贵送礼,就是送质地精纯的福寿膏,十分受欢迎。听说七叔的生母霍夫人,烧烟炮是把好手,而且能烧出各种花样,为此得到了爷爷的宠爱。 碧盟坐在了地上,看着一箱箱封存完好的鸦片烟砖说:“清朝末年到民国连年的外强入侵,军阀混战,存黄金都没有存烟砖值钱保值,所以很多人家就是自己不吸鸦片,也会把钱变成大烟砖来保存。土话叫这烟砖‘黑金子’。” “既然是留给后代的,为什么爹和大哥都不知道呢?”汉威诧异的问。 “再抬出几箱看看。”碧盟提议说,三人有了收获,干得热火朝天。 抬出几只箱子,发现一共是四层高,横八竖着九的摆放,一共二百八十八箱,几乎占满了整个书房。 “嘚!干什么坏事呢!”娟儿跳了进来。得意的摇头晃脑说:“好呀!骗我说去查防务,查到老宅来做什么?” 汉威吓得脸色土白,不顾了手上的泥土一把捂住娟儿的嘴。 “干什么呀!”娟儿终于挣扎开汉威的手,跺了脚吐着一嘴的砂土骂着,目光也停在了地下的一个个木箱上。 “这是什么?挖出宝贝了吗?”娟儿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碧盟掸掸身上的土,镇定的说:“娟儿,既然你发现了,就要保密。若是说出去,表舅和汉威都会没命。这些是大烟土。” “海洛因?”娟儿吓得后退几步,惊愕的张了嘴,两分钟后才胡乱的点点头说:“你们,你们藏了大烟在老宅里?这里倒是偏僻。我说你们鬼鬼祟祟的。” 汉威抓住娟儿的手说:“娟儿,你不许说出去!” “那要看你表现好不好了!你乖乖的哄本小姐开心,本小姐心情好就忘记了;若是惹了本小姐生气,这气头上吗,就脱口而出了,也正好看大舅舅打你屁股呀。” 娟儿骄纵的性子不分个轻重,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做得出来。 碧盟一抬手,制止住同娟儿争执的汉威,对娟儿说:“娟儿,这黑货是表叔囤在这里的,怕你大舅舅发现了,才让汉威帮忙存在了老宅。你若是告发,就是把表舅送上断头台。” 娟儿伸神舌头,低垂下头,翻了眼睫看了眼一脸严肃的表舅碧盟,嗫嚅的说:“我不过是说笑的话。” 虽然碧盟年长娟儿不过几岁,但那股逼人的锐气令娟儿不敢向对汉威一样不分尊长的胡闹。 碧盟这才笑笑说:“等这批货脱手了,表舅请你们吃火锅去。” 一句话,娟儿欢喜的跳了起来。 “记住,谁也不许说,尤其是不能告诉露露。” 娟儿拼命的点头,补了句:“还要带娟儿打网球,教娟儿拉提琴,游泳~” 汉威听得直撇嘴,这才是讹诈。 “小盟哥,你别听‘馋嘴娟’的。她打网球,一次就坏一只拍子。这球明明往天上打,她的拍子去总拍到地上断裂了;还有游泳,虽然汉威是旱鸭子,也没见过哪只旱鸭子笨得进到水里就掐紧别人的脖子不放手的;她拉琴,上帝呀,让汉威多活两年吧,弹棉花的声音都比她拉琴好听百倍。” 汉威奚落着,娟儿这回却没象平日一样找他来大闹拼命,而是斜了眼看了汉威阴笑。 汉威还在琢磨这疯丫头又想出什么歪招来整治自己,忽然见娟儿如只猫一样瞪了眼迅猛的扑过来。 汉威眼明手快,倏然一闪身,娟儿扑空,却扑到了立在坑边的小黑子身上。 小黑子一声惊叫,二人一起掉进了坑里。 娟儿纵声大哭,吓得汉威忙跳下去堵住她的嘴,生怕被人听到。而小黑子却一动不动。 “黑子,你怎么了?”汉威推推趴在坑里的小黑子,小黑子纹丝不动。 “黑子,你没事吧?”汉威急得试着去抱小黑子。 “别动他!”碧盟喝止:“该不是摔断了骨头吧?断了骨头不能动。”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眼泪从汉威的脸颊划过,呜呜的喊着“黑子,黑子~” 黑子缓缓的抬起头,噗噗的吐着嘴里的砂子,叹了句:“娟儿~小姐~你也太重了。” “去你的!”娟儿收了急出来的眼泪,踢了黑子一把,黑子纵身跳起,汉威逼得往后一退,撞在了墙上。忽然哗啦一声响,身后的一堵薄薄的土坯隔断墙撞出一个黑洞。 “小爷,你看!”小黑子惊叫一声。 搬起箱子空出的这个大坑靠墙的位置是堵虚墙,里面是个黑洞。 汉威吩咐黑子说:“进去看看!” “又是我?”黑子撇嘴抱怨,但还是从命的爬进那个黑洞。 “看到什么了?”汉威问。 “有堵门,是铜门。把手电给我。”黑子喊。 随着手电光亮,汉威瞠目结舌的发现了这别有洞天的“小地宫”里的金银珠宝。 打开箱子里的夜明珠发出神奇的光亮,大东珠、猫眼、翡翠等应有尽有。汉威才记得大哥提过,当年祖上也是康熙爷的宠臣,而且后来雍正年间还曾被抬过旗籍,可谓显赫数世。看了每箱宝贝上的一些礼单和发黄的账簿,汉威顺手卷了几本塞进兜里打算回去好好研读。 简单的恢复了屋里的原貌,碧盟先是叮嘱娟儿说:“这个喜事暂且先保密两天,等表舅取走了货,填满了这个大坑再说。” 娟儿乖巧的点点头,似乎也被得宝的喜悦乐晕了头,从那个小“地宫”出来时,娟儿还不听劝阻的抓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珠宝。她是发了笔横财了! 碧盟偷偷叮嘱汉威说:“此事,对任何人都不许提,也不急了告诉大表哥知道。我先去拿这块烟砖寻个价钱,若是这些烟土能卖个好价钱,或许就不用卖这老宅子了。” 汉威自信的说:“表哥,你只取了大哥欠你的那些烟土就是了。可不要去卖烟土,大哥会打死你的。大哥在这种事上六亲不认,那天晚上已经对小盟哥是法外开恩了。” 碧盟拍拍汉威的背说:“表哥自有分寸,你守口如瓶就是。” 汉威不放心的又叮嘱说:“今天这些宝贝想是大哥不知道的,不然那些鸦片也留不到今日。既然有了这本意外横财,大哥就不必卖宅子了。” 四人说笑着溜出了老宅。 就在将出宅子时,看园子的老杜头佝偻着腰迎面走过来问:“小爷和表少爷怎么来老宅了?” “啊,听说这园子快卖了,过来看看,还真舍不得。”汉威搪塞说。 老杜头摇摇头,神色惨淡的说:“老太爷若是还在,看了要多伤心呀。” ---------------------- 奇珍?我喜欢;异宝?我最爱!古董?字画?哈哈,统统收到我的“百宝箱”里来! 还有美男也一起进来吧!女侠我啥米都偷,嘎嘎! 《财色兼偷》,8月上线,皮皮(金水晶)出品,敬请关注! 书号:1046110(未完待续) 第二卷54章 谁最该死? 晚上吃饭时,舅甥三人都有些做贼心虚,尤其是平日叽叽喳喳的娟儿都沉默不语,只埋头吃饭。 只剩了心无挂碍的小亮儿天真的东张西望,看看汉威,又向娟儿挤挤眼,似乎也不喜欢这种沉寂的气氛。这稍微活泼的神色在目光同父亲接触时,又被逼压得不敢稍有放肆。 “表哥,碧盟想明天就去冯府看看。”碧盟说话的声音很低,目光飘忽的不敢直视汉辰。 汉辰的碗筷滞在空中,望了碧盟沉吟片刻,放缓语气问:“决定了?” “是!碧盟先不带行李,只身去看看,缺什么再回来取。只是露露就要留在杨府叨扰表哥了。”碧盟说得很客气,客气得都令汉辰感觉出生疏,又展露了笑意说:“这里也是你的家,随时是,跟表哥还如此客套?” 夹了一些青菜在碧盟的碗里,碧盟点头致谢,又说:“明天或后天晚上碧盟回来住,顺便拿些东西走。不过在冯府住不了多久,就要去东北就任了。” 汉辰笑笑,知道小盟定然是如此盘算的,怕是答应了去冯府也是种应付局面。 玉凝温婉的笑,接了话说:“有露露给我作伴,求之不得呢。” “大表哥,等下吃过饭,碧盟想带汉威和亮儿,啊,还有娟儿出去耍耍。怕日后难得有机会再同他们一起去逛夜市看电影看戏了。” 几个孩子都放下筷子,齐刷刷的目光含了兴奋和紧张望向汉辰,期待着特赦令。 汉辰淡淡一笑,点点头,说了句:“不要太晚回来。” 娟儿一如既往的直奔那家火锅店,连电影都不想看了。 汉威也觉得闻到那火锅的气息就有一种挡不住的诱惑,乐得随了娟儿等人寻个包间坐下。 黑子倡议说,楼下新开了一家北平的炸灌肠店,那家的灌肠炸得薄脆可口,而且蒜汁也十分爽口,不尝会后悔一辈子。 被小黑子夸张的撺掇,汉威也馋虫蠕动。 “我去下面端两盘。”碧盟起身说,汉威忙拦了他:“小黑子去!” “小黑子都不用去,赏店小二几个钱,让他跑腿去端。”娟儿更是脱口而出。 这时汉威看到了碧盟哥再给他递眼色,揣测到碧盟哥是要找机会下楼,就忙改口说:“算了,小爷辛苦一遭,同小盟哥去端几盘回来,小二端的哪有我们端来的有滋有味?再说,怕是那两碟灌肠钱还不如打赏小二的跑腿钱多呢。” 众人哈哈一笑,汉威若无其事的随了表哥下楼。 碧盟看看左右说:“汉威,你去排队买炸灌肠,表哥去对面的吞云阁找人验看一下这烟砖的成色,估个价钱。” 汉威一把紧紧拉住小盟哥的衣襟:“小盟哥,你别去。汉威真不该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只还了宗四爷欠他的那些烟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估价?莫不是小盟哥真想卖了这些大烟砖?小盟哥,不要!洋鬼子当年贩鸦片来中国,就害苦了多少华人,表哥怎么这么糊涂。” 汉威急得跺脚,碧盟却静静的听着小兄弟的排喧责备,然后问:“小威儿,表哥问你。如果眼前有两个灾民,都是长江大水流离失所落难至此。一位是贫民百姓,过去就是本份的出力干活养家糊口的普通人;一位是富家公子,过去在家无所事事,只是会躺在祖宗留下的金山银山上抽大烟吸食毒品。如果你手里只有一碗饭,只能给一个人,你会给谁?” 汉威忽闪着长睫,不解的望着小盟哥,心里却揣测着小盟哥的用意。 “小盟哥,你是想卖了这些大烟去救助逃难来龙城的灾民吗?”汉威机敏的反问,他领悟了小盟哥的用意。 碧盟笑了,勾了手指刮刮汉威的鼻梁说:“威儿果然聪明。你不是和表哥一样的想法吗?” “可是,可是贩毒是有罪的,中央到龙城都明令禁毒。”汉威提醒。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碧盟答得很果断:“再者,龙城禁毒吗?为什么租界区英日等国烟贩的毒品不禁?上海滩黑社会都贩毒成风,官匪勾结。姐夫储忠良不也是在租界区开了大烟馆?” 汉威讷然无语,但还是极力阻止小盟哥说:“小盟哥,我哥要是知道了,才不管你这么多理由,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汉威心想,小盟哥你别以为我大哥可以接二连三的纵容你,这种事还是不要试了。 碧盟心领神会,安抚汉威说:“灾民是无辜的。他们一生问心无愧的耕作劳动,挣钱养活自己,创造财富给社会。一场大水,让他们一无所有,还有忍饥挨饿,这不公平的;那些至今还躺在烟塌上搂了美人吞云吐雾抽大烟醉生梦死的废物,就该死!人不自救,谁去救他们,不如吐出这些钱来救济难民!中国想禁烟,靠查封几个烟馆根本没用,只要有人吸,就一定有人卖。这些吸毒的都死尽了,天下就干净了。” 汉威想想,小盟哥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可转念一想,不对!于是反驳说:“抽大烟的也不一定都是坏人,子卿哥就抽大烟,可他不是醉生梦死的废物,他干了多少好事,还担任要职。” 汉威自鸣得意,心想总算是找寻到驳斥小盟哥的例子了。本来吗?抽大烟的人也不该被一棒子都被打死,也不像小盟哥看得如此绝对。 拍拍汉威的肩头,碧盟笑笑说:“这些烟若能出手,换来的钱如数给你大哥,杨家的钱,我不要。我欠的债,自己会还上。” 碧盟转身跑去对面的街巷,汉威迟疑的去那热闹的李记灌肠店门口排队买炸灌肠,不时回头望望小盟哥是否归来。 小盟哥既然如此深明大义,为什么当初还帮宗四爷运烟土呢?难道小盟哥不是为了钱? 灌肠的味道很香,一片片脆脆的半透明色,洒上浓浓的蒜汁,汉威尝了一口,那味道说不出的鲜美。 这时小盟哥也回来了,低声对汉威说:“汉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些烟砖不是普通的烟砖,从上等的福寿膏提纯烧制时,掺杂了白粉等其它物质,价格真是堪比黄金了。” 汉威胡乱的点头,心里却还是不敢苟同小盟哥的做法。 晚上回家时,娟儿吃得酒足饭饱,似乎都忘记了白天发生的奇事,亮儿更是欢蹦乱跳。 回到家,大姐凤荣见了娟儿就问:“婵娟,你是不是又从你爹店里拿珠宝来玩了?你什么不好拿,拿猫眼石和夜明珠出来,你个小败家子!” 大姐的责骂都是充满爱意,汉威当然知道娟儿是顺手牵羊得来的,但又生怕娟儿说露嘴,忙抢话说:“娟儿,杨家不缺你这点珠宝,不用拿来显示。当年你外公在世时,杨家的排场那是一个气派。” “不也被你败光了!”娟儿的话接得极快,单单去点汉威被日本特务骗走巨款的糗事。 露露笑了说:“娟儿小姐的嘴真伶俐。” 汉威撇撇嘴,娟儿趾高气昂的上楼,总算没有大嘴巴说出那个惊天秘密。 汉威向大哥问了晚安,眼光都不敢正视大哥,灰溜溜的就想逃。 汉辰却喊住他:“威儿,你有什么事要跟大哥说吗?” “啊!没~没有~没有呀~”汉威觉得自己不仅是声音发颤,连肝胆都在颤抖。难道大哥发觉了那个秘密? “表哥,今天去的路上,似乎看省厅门口请愿的难民散去了很多,难道是周济妥当了?还是中央赈灾款到了?”碧盟机警的为汉威抵挡。 汉辰严肃的面容忽然露出笑意:“说来也怪呢。今天一早请愿的难民还很多,到了下午散去大半。听小昭说,不知道哪里的消息,说是东北的日本人修南满铁路时,也是招募了很多难民的壮丁去干活,给的工钱也可观。只是人是越修越少,很少有见到老人活了出来的。” “这个倒是头次听说。不过日本人对华工是很狠的,听说拳打脚踢。”碧盟推测说。 汉辰呵呵的笑了:“传言可畏呀,真是防民之口,慎于防川。传言说,日本人捉了那些华工去做活体解剖,给医院做活人试验。说有人亲眼见到被剜掉眼,砍断腿的华工流落街头。更有甚者,还把华工的孩子拿去吃,把女人抓去做军妓。结果那些请愿要求政府同意修建西龙铁路解决难民就业的那些人,闻讯散去了大半,到了傍晚就稀稀拉拉更不剩多少人请愿了。” 汉威噗哧的笑了,侧过头去。 大哥忽然板起脸,严肃的说:“省厅正在查抓那个带头造谣的人,抓到了定然把屁股打烂!” 忍俊不禁,严峻的面颊嘴角却掩饰不住笑意,说了句:“还有个东北断腿的难民现身说法,在省厅门口哭天抹泪,惨不忍睹。从他家三代的老人到三岁的幼童,七大姑八大姨在东北南满铁路的遭遇都哭诉出来,听说感天动地,就差六月飞雪了。而且,那个难民看来眼熟的很,似乎是在家门口见过~” 汉威终于笑得弯了腰,是他的歪主意,让门口那个贪财的乞丐那五爷去演这场戏,条件是让‘猪头’带那五吃一顿火锅,外加一顿龙城的‘全鸡宴’。可他只是编排了活体解剖的谎言,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罢了。不想那五爷如此敬业,编出如此感人肺腑的故事来。本来吗,对付那些别有用心的日本军国主义的坏蛋,就不能用常理出招。对付君子用君子的方法,对付小人就要用恶人磨。 汉威应了声:“大哥一定看花了眼了,那个人乖儿不认识,不认识!” 说罢拔腿就往楼上跑,一溜烟的逃回楼上。 ------------------------------------- 【陌言陌语】 今天看到了耶律天心为汉辰写的诗,很不错的,贴出来大家欣赏: (七绝)悲汉辰 千军万马自从容, 波云诡谲渡万重. 苍天总为奇英妒, 也教明瀚似文种. 一时感慨,信手涂鸦,让大家见笑了.发表人:耶律天心(未完待续) 第二卷55章 浮萍漂泊本无根 第二天清晨,冯家一辆崭新光亮的加长黑色轿车停到了杨公馆门口,这是冯府派来接碧盟回家的。 碧盟坚持穿了一身简单的套头衫,背了一个帆布的包,怀里抱着绸布蒙裹的灵位牌。 从下楼与众人告别,到停在那豪华的轿车前,碧盟只是勉强的带了笑同众人告别。 碧盟弯身刚要进车,刚才不见人影的露露却冲跑出来,喊了声:“Eddie!”,从身后紧紧搂贴了碧盟,已经没有了一如既往的从容。 碧盟缓缓的回身,笑了抹了露露脸上的泪,哄逗孩子一般说:“嘴硬,还说不在乎,到底舍不得了不是?” 嘴角抿起笑,揽了露露在怀里,沉吟片刻低声安慰:“不过这几天,你乖乖呆在这里,这么多人陪你。” “答应我……答应我……”露露喃喃的说。 碧盟胡乱的点点头,露露欠了脚勾搂住碧盟的脖颈,碧盟亲吻了她的额头,说了句:“回去吧,天热!” 车缓缓离去,露露失魂落魄的立在门口。 玉凝劝解说:“Vivian,回去吧。” 汉威上楼的脚步很沉重,在猜想小盟哥在冯家是一种什么样的境遇。虽然是冯暮非为了得到小盟哥这个儿子费劲了心机,但是小盟哥的个性毕竟很强。 车直驶进冯暮非的官邸,一座豪华的欧式三层建筑。 冯暮非夫妇早早就守在楼门口翘首以盼,见了碧盟从车上下来就迎了上去。 碧盟蠕动嘴,但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对儿老人。 “孩子,回来了就好,来,屋里去!”反是冯夫人落落大方的引了碧盟来到豪华的厅堂内。 这里,碧盟参加酒会时曾来过,不过那天灯光酒影,远不如此刻的安静。欧式蓝绿色的花玻璃,格调如教堂般的静雅,富丽堂皇的屋顶,旋转的楼廊,比起表哥家的楼宇显得格外张扬显富。屋内每个角落似乎都精心打扫装饰过,而碧盟扫过一眼房屋的整体格局,就目不斜视的不再去关注任何景物。 进了小客厅,镂花明漆的沙发椅前摆了一个玻璃茶几,一支歪脖瓷瓶里插了一束紫色的小花,典雅,清丽,但与这富丽堂皇的殿宇实在是不相配。 冯夫人见碧盟的目光留在那束紫色的花上,解释说:“很熟悉是吗?你父亲说,你生母生前最喜欢这浅紫色的勿忘我。” 碧盟怀里始终紧紧抱着母亲的灵位牌,但却为冯夫人这罕见的“大度”惊撼了。 “我住在哪里?”碧盟直切主题。 “看,我这记性,来来来,带你看看你的房间,若是不喜欢,再给你换。”冯夫人欣喜的引了碧盟上楼,根本没有理会一旁呆望着碧盟的丈夫冯暮非。边走边说:“路上热,一定出汗了。陆姐已经为你去放冲澡水。” 碧盟似乎没有被这热情的言语打动,随了冯夫人进了一套阳光充足的套间。 外间是弧形阳台,落地窗,壁炉沙发,欧式雕像。有一间小书房,两面墙都是书架,林立了很多书籍,一面是落地格子窗,阳光直洒在窗前的一张漆光可鉴的写字台上。除去了笔筒台历、台灯,这张漂亮的写字台显得很空,台后窗前有一把高背转椅。隔壁是卧室,栉沐室,卧室里是一张西式的大铜床,顶上垂下绛红色的半弧形帐幔。靠了落地窗的一把摇椅上,扔了两个苏绣的百合花靠垫。 冯夫人打开衣橱,里面挂了夏季的中式长衫、西式西装、休闲服、猎装。 碧盟正在奇怪他是占了谁的房间,这房间主人的衣物都没来得及拿走,就说:“不必为我特意腾房间,我很随意,有张床睡觉就是了。” 身后的冯暮非却说:“这是你母亲特地为你购置的。听说你答应了回家来,她忙了好几天。” 碧盟怀中还抱着生母的灵位,觉得这刺耳的“母亲”二字令他不寒而栗,冯暮非竟然有脸当了娘的灵位称呼现在的夫人蔡氏为“你母亲”。 碧盟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冯夫人的眼睛,边解释说:“只见过你两面,目测了你的身量却未必准,就估量了为你定衣服,你试试合体不?等裁缝来量过,再为你做些衣服。” “我有衣服,不过没带来,不必费心了。”碧盟淡然的婉拒。 “盟盟,来,给你看这里。”冯夫人细碎的步伐带了一脸笑盈盈,似乎要给碧盟看什么宝贝。 书房边一间紧闭的门推开,光线有些暗淡。迎面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了张精致的油画,画中一个秀美的女子,高鼻深眼长睫,如维吾尔族的美女,带了异域的情调。那笑笑的眼很幽深,甚至有些勾魂。 碧盟如被粘住了脚,再也动弹不得,凝神望着供案上的画像。那眼角的笑纹,眉梢的飞起都是那么的熟悉亲切。那个“娘”字就饶结了舌头难以吐出。 冯夫人牵了碧盟的手说:“来,孩子,让你娘安静的在这里陪你。她是冯家的人,哪里有女人嫁了人还总要呆在娘家的?” 拉了碧盟到供案前,碧盟鬼使神差的将怀里紧抱的灵牌放在那准备好的香案上,揭开蒙了的那绸布。 “盟儿,给你娘叩个头,告诉她你回家了。” 冯暮非吩咐说,自己却先点燃六支香,分给了碧盟三支,自己先拜了几拜,将香插入了香炉中说:“文慧,孩子找回来了,你也回来了。” 冯夫人将一个黄色绣了莲花的缎垫扔到碧盟脚前,示意碧盟给母亲上香磕头。 碧盟的目光始终看着那张油画,那油画中的面孔即熟悉,又陌生。那眉眼鼻口肯定是母亲,但他眼中的母亲一直是沦落风尘的羸弱,萎靡不振,那深陷的面颊,乌青的眼眶,干涸的嘴唇,和临死时那一身瘦骨嶙峋咳喘不停。碧盟将香插进香炉,跪在地上向母亲的灵位和画像磕了三个头。 “盟盟,这房里的家俱都是当年你父亲和你生母在北平家里的旧物。你看那个发黄的沙发,那靠垫还是你娘亲手绣的。还有这窗幔也是你娘亲手选的布料缝制的,你没见略显短一截吗?那是因为北平的窗比这里的窗略矮些。 碧盟诧异的目光投向冯暮非,毕竟自己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既然他对娘一往情深,如何抛弃了他们母子二人受尽苦难? “盟盟,你父亲手里还保留了几本你生母昔日的日记,还有小像。”冯夫人说。 碧盟更是心头凄凉,这又不是什么鸳鸯蝴蝶派小说,曲折迷离,催人泪下,却搞得如此缠绵不清。 冯暮非转身对碧盟说:“盟儿,既然回家了,就随爹去冯家祠堂去拜祭祖先。” 碧盟就料到他们会有此举,但答应了回冯家,他也只好暂且隐忍,冯暮非的要求并不为过。 很气派的祠堂,密密麻麻供了几排的灵位,旁边一个绿漆牌上,镌刻了历代太夫人等女眷的名字,除去了年节等盛大场面,女眷是不能入祠堂的。但是今天是碧盟认祖归宗,冯夫人也被例外的特许进来。 冯夫人为碧盟指了碧盟母亲在冯家祠堂中的名位,碧盟知道这已经是实属不易。 拜过了祖宗,冯暮非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这就是要受碧盟的跪拜认父归宗的大礼。 “老冯,孩子从美国回来,哪里懂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我看,免了吧。”冯夫人提议说。 碧盟是希望最好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跪冯暮非。这个从来没养过自己的人,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受他的跪拜叩头? 冯夫人拉了碧盟的手说:“盟盟,来,给你父亲鞠个躬,叫声爸爸总是应该的。” “该叫爹~”冯暮非似乎也没计较碧盟不肯跪叩那个头,逗趣的更正夫人的话:“只有你们老家才同沿海一带一样叫爸爸。” “谁说的,我家那边就随了洋人叫‘爹地’‘妈咪’了。当初曼儿他小时候~”说到这里,冯夫人意识到错了口,两个人凄然对视一眼,冯夫人哽咽的侧过头。碧盟曾听人提过,冯暮非的儿子们为了革命死的死,残的残,几乎是没有根苗了。想他们提到的这个什么“曼儿”也是逝去的孩子,或者就是冯夫人的亲生儿子。 碧盟故作糊涂,只是微欠了身子,小声而极不情愿的喊了声:“父亲~” 昨天一夜,他都辗转难眠的劝服自己,“父亲”不过就是一个名词,雄性精子和雌性卵子的结合,生出一个小生命。就象种子被风从树上刮下,落入泥土,胚胎生根发芽长成小树。泥土养育了他,大地就象母亲深沉宽阔的胸怀;而种子从树上来的,槐树的种子生出的小树还是叫槐树;杨树的种子生出来的新芽还是杨树。所以,‘父亲’不过就是个称谓,就如同称陌生男人为“先生”一般,毕竟眼前的男人生了他。 冯暮非似乎没有想到碧盟如此痛快,大声的应了声,显得很激动,又指了身边的夫人对碧盟吩咐:“盟儿,叫母亲,叫妈妈都随你。”,顿了顿,冯暮非又说:“只是同你娘的称谓分开就好。” ----------------------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 明朝中叶以前,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明朝的大臣们,人人以死谏为荣! 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江山如画,何人可挽危澜? 看区区女儿身,如何巧妙周旋,指点风云,让这大好河山,不至于陨入异族之手!(未完待续) 第二卷56章 半路杀出程咬金 碧盟抿了唇,他在迟疑,在盘算,而冯夫人面色中渐渐露出了些难以掩饰的尴尬和失落。 “妈妈~”碧盟轻唤说,记得小时候他管邻居家那个大胖婶婶也叫“妈妈”,贫民窟那段日子,他有很多慈祥的“妈妈”,但可惜都不长命。 冯夫人立刻笑逐颜开,欣喜若狂般拉过碧盟看了又看,频频的点了头激动得说不出话。 “看你,真是离不开孩子。盟儿过些时候就要去东北军了,还不是不能留在我们身边。”冯暮非的话音中充满遗憾。 转眼到了中午,饭厅吃饭时那白色的餐布,长条的餐台,银质的烛台,托盘,精致的碗筷,处处显示着奢华。 “盟盟,你在国外长大,怕你吃不惯中餐,特地让厨里的英国大师傅为你煎牛排和鹅肝吃。”冯夫人又转身吩咐了要加些奶茸蘑菇汤,一些果子,饭后要冰淇淋甜点。穿了白制服的仆人躬身一一记下退出,另一个戴了白色帽子围了围裙的西式使女在碧盟身边低声叫了声:“少爷,请允许我为您铺餐巾。” 碧盟知道这些西式宫廷般的社交礼节,直起腰背微欠身点头致谢。抬眼才发现那使女是个黑人,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微屈膝答礼,下去。 碧盟听了冯夫人介绍这些精致的西式菜肴,什么玉米粒不应季去哪里购买呀,什么沙拉酱调的浓淡啦。 碧盟只是彬彬有礼的用刀叉将分到他碟子里那本已经十分小的牛排肉块又切了一刀,用叉子将这七分熟的牛排送入嘴中,合了嘴咀嚼两口咽下去,又吃了几口土豆沙拉。煎鹅肝端来时,碧盟抬了手制止,然后收了餐巾说:“碧盟吃饱了,谢谢!” 随即转身礼貌的对大师傅用英语轻声说:“味道很地道,谢谢!” 冯夫人奇怪的问:“盟盟,你长了这么大的个子,才吃这么点食物,会饿的。这里是你的家,是不是食物不可口,妈妈吩咐他们为你重新做。想吃中餐吗?俄式的泰式的他们都会,就是日本、韩国的料理他们也做的来。你是冯家的少爷,是主人,你尽管吩咐他们。” 碧盟笑了答:“我吃饭很随便,不过就是为了填充胃,至于五味入嘴进胃,对碧盟来说都是一样。夫人~妈妈不用太为此操劳,两片面包一块奶酪是碧盟通常的食物,抑或废些事可以煎蛋。” 冯夫人听得瞠目结舌,冯暮非却切着鹅肝说:“夫人,盟儿不习惯,就不要勉强他了。” “这孩子,你这些年就是怎么过活的?”冯夫人仍是不甘心。 碧盟一抿嘴,微露些笑:“有面包吃已经很奢侈了。” 冯暮非愣愣的放下了刀叉,看着碧盟,似乎是明白了碧盟心里对他还充满了怨恨。 “也是呀,说来惭愧,涌进龙城的难民天天有饿死的。”冯暮非也放下了餐巾顺口问夫人:“让你去安排的赈灾款子如何了?” “西京的妇女慈善会捐赠的钱已经到了一部分,现在已经在河堤那边搭临时的棚子,舍粥呢。我们还是先照顾孩子和妇女,她们是弱者。中午每人多发一个馒头或面卷。” 碧盟起身告辞,回到他的房间。那个中文说得很好的黑人女孩子在屋里为他整理房间。 见了碧盟进来说:“少爷,您的贴身衣物夫人吩咐为您准备了两套,您看看合适吗?” 碧盟才发现柜子里放了两套毛巾浴衣,两套睡衣。分身的白色家居便服,甚至连内裤都没拆标签码放在一个精致的小蓝筐里。 “叫我Eddie。”碧盟厌烦这里里外外“少爷”的称呼。 “是的,Eddie少爷!” 黑人女孩咧嘴笑了应着,这回反是弄巧成拙。碧盟不好再解释,由她去了。 随口问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Eddie少爷,我叫薇拉。”黑女孩儿薇拉说,碧盟不由想到了露露的学名金露薇,也带了个“薇”字。也不知道露薇现在在表哥家是否也同样的想念他? “谢谢,你下去吧。” 打发走薇拉,碧盟剩下的任务就是冲澡,睡觉。 松软的毛巾,合体的浴衣,就连穿在脚上的拖鞋都是不大不小的合适。但碧盟还是换上了自己带来的睡衣,躺在了床上,仰望着天花板。这里,他只需要耗时间,耗到晚上。只有这样他能避免和任何人接触谈话。偶尔,他能感觉到门被推开,从鼻间的香气辩别是父亲冯暮非还是冯夫人抑或是使女薇拉过来到他床前。 直到了傍晚,碧盟借口说有事情要外出,没有在家吃晚饭就出去。待到他九点多到家,冯暮非和夫人都在等着他,见他回来一脸疲倦的归来,才安心的嘱咐他去洗漱休息,也就散了。 薇拉按了夫人的吩咐为碧盟放了一大缸泡澡水,里面洒了淡蓝色的浴盐,如大海的颜色。在表哥家时,表嫂也曾教过露露调洗澡水。露露还凑在他耳边神秘的说:“玉凝姐姐说,男人十个有九个喜欢泡浴。” 碧盟还敲了露露的头说:“你男人不喜欢。”,但他不过是口是心非。 水波漾漾的,给人一种飘忽感。摇得人忘记了眼前是梦是真。 第二天一早,碧盟又外出,但他有意在中午前赶回冯公馆吃午饭,不想令冯夫人太失望。 冯夫人喜出望外说:“你父亲去省厅了,他要晚上回来。想吃什么?吩咐厨房给你做。不要对妈妈讲,你只想要两片面包。”冯夫人语气里含了嗔怪。 碧盟笑了,应了说:“那就煎牛排吧。我要一个煎蛋。” 吃饭的时候,碧盟同冯夫人闲聊,他才知道冯夫人只是冯暮非的续弦,而且是长辈做主的旧式婚姻。所以新婚后不久,冯暮非就逃去了北平奔革命。她们曾经有过三个孩子,一个是新婚时怀的,后来在战场枪弹中丧命;另两个都比他要小,是冯暮非回国后,冯夫人找到丈夫后,二人为了志同道合的目标重新结合时有过一子一女,但都丧命了。此间冯暮非还有几房小妾留在了西京的别墅里;还有外室,冯夫人只是逢年过节例行的派人给她们送些钱去。冯家本来子嗣就少,几位公子去世后,就剩一个痴傻儿子养在老家。 碧盟听得认真,冯夫人讲得轻松,却不时笑了轻拭眼角的泪,似乎说的是他人的传奇。 ------------------------------------- 汉威接到表哥的电话是在司令部。 他正在和何莉莉为了一份草拟的文件稿中一处措词纠缠不清。汉威指出何莉莉的语法不对,中国人看不懂,外国人不明白。何莉莉却旋转着手中的铅笔对汉威挑眼说:“我愿意!” 这时候汉威接了表哥碧盟的电话,对他说,晚上会回杨家住并吃饭。今天晚上让汉威帮他清理那些东西,好拿走。 汉威立刻明白,小盟哥找到了途径搬走那些鸦片烟砖,那些价值连城的毒品。 放下电话,汉威显得有些发呆。 何莉莉还想和汉威理论那个措词的对错,汉威已经没心思搭理她。 今晚晚上,这太重要了。汉威借口头晕请了假,飞跑出门,跳上福全哥的黄包车,直奔青石滩他的团队驻地同小盟哥会面。 如果今天一切顺利,小盟哥找人挪走那些鸦片烟砖,再填埋恢复了书房的地砖,他就要令想个合适的借口向大哥揭开书房藏宝的秘密。但小盟哥已经承诺会缜密的安排老宅书房的一切,并且要把换来的黄金珠宝埋回地下,彻底掩埋鸦片烟的秘密。按照小盟哥的吩咐,汉威准备了一袋袋一筐筐的河沙,两辆军用大卡车装好。又准备了一个排的兵力。 如果说,这两天来都是忐忑不安,到此刻却是热血沸腾了。这秘密的行动,就如虎口拔牙般刺激。 回到家,汉威却发现姐夫储忠良来了,而且娟儿正坐在储姐夫腿上撒娇亲昵。 “姐夫好!”汉威躬身见礼。 “哎哟,看我们乖儿出息的,越来越象个大孩子了。来,姐夫给你带礼物了。”储姐夫从来笑呵呵的样子,象尊菩萨,哪里象大姐凶神恶煞。 这个紧张关键的时刻,怎么储姐夫来了?他不是去江南做生意了吗?这个时候来杨家,不是添乱吗! “小弟,小弟,姐夫从江南带来不少好东西。今天晚上,去姐夫家去住,姐夫许久没和你们姐弟聚聚了。姐夫做成一笔大买卖,高兴!”储忠良腆着大肚子,仰坐在沙发上得意的炫耀。 “看把你美得,不知道姓什么了!”大姐凤荣骂了说。 又瞟了眼汉威没好气的说:“还不去换衣服,晚上去姐姐家吃饭。哪里也少不了你这个小跟屁虫。” “乖儿,我爹地说给我买了一只比我还高的毛绒熊宝宝。”娟儿得意说。 汉威嘟囔:“你还小了些!”,心里却暗叫不好!储姐夫这一干预,带了他们去储家庄园吃饭品尝,听戏小住,他和小盟哥的计划岂不泡空?功亏一篑呀,白准备了。而且夜长梦多,越想越担心,不由在屋里来回踱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卷57章 瞒天过海 汉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卧房内徘徊。 一无所知的小亮儿跪坐在椅子上同娟儿玩着走兽棋,玩得兴高采烈,不时懊恼的尖叫。 “小叔,快来玩一盘。”亮儿几次喊汉威,汉威却环臂靠在墙边,思虑满腹,“这可怎么办?小盟哥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变故吧?” 大哥回来了,汉威飞快的冲下楼,大哥正在和储姐夫寒暄。 “明瀚,明瀚,姐夫可盼到你回家了。明瀚呀,听说你要卖了老宅子?你是缺钱花吗,缺钱就跟姐夫开口呀,姐夫是看了你们兄弟长大的,你跟姐夫还当外人吗?”储忠良嗔怪说。 汉威就见大哥恭敬的为姐夫储忠良倒满一杯茶解释说:“姐夫挣钱也不易,再说,这老宅子放着也是白放着,还是物尽其用吧。” “那小弟将来娶媳妇怎么办?”储忠良脱口而出,毫不避讳。 “你扯哪里去了!”大姐凤荣骂道,嫌丈夫多事。 储忠良一翻眼驳斥:“啊,我说的不对吗?小弟十六岁了,龙官这个年纪早就成亲了。” 见汉辰笑吟吟的不说话,储忠良神秘的问:“明瀚,你该不是想让小弟娶了媳妇还不同你分房吧?” 说到这里又自言自语说:“这也不是不行,过去大户人家兄弟妯娌同在一片屋檐下的也很多。” 汉威不知道姐夫怎么无缘无故的把话题扯到他头上,正嘟着嘴不说话,就听储姐夫又说:“龙官儿,正巧了,这样,我们各取所需。姐夫那些受潮了的丝绸布货今天不是放进你老宅堂屋里了吗?你看,外面租个仓库多少钱,姐夫把钱照付你就是。” “姐夫,自己家的地方,还谈钱呀?”汉辰愠怒的驳道。 大姐凤荣得意的笑了对储忠良说:“你看你,自己讨骂不是?我就跟你说,我娘家兄弟不稀罕你这点钱。你要放货,莫说老宅子,就是这新债宅子,龙官儿能帮也帮你了。” 汉威心头一紧,心想不好,怎么储姐夫也掺和进了老宅子的故事,还往里面放货物。如此一来,会不会发现了书房藏宝的秘密?汉威猛然将目光射向娟儿,怀疑是不是娟儿泄密了。娟儿却若无其事的说笑,汉威惴惴不安。 储忠良摇头说:“若说这人走背字呀,那是谁也救不得。我招谁惹谁了,还寻思宋庄那一带的仓库才加高过基底,怎么也能避开水患。谁成想,躲了下面躲不过上面,真是天意呀,这仓库漏了,漏得我这一仓库的丝绸呀,那是上好的杭绸和日本布。” “发现的还算早,洗洗还能贱卖吧?”汉辰提议。 储忠良摇头说:“我们不卖残次品。哎,湿得少的,我看看处理给下面的门店,湿得厉害的,就要打开了晾晒,不然就霉烂掉了。龙官儿呀,我就送给灾民吧。做帐篷,遮风避雨还能将就用。”储忠良说。 这句话汉威爱听,心想储姐夫还没为富不仁。 提到水患,汉辰转向汉威问:“听说你今天去青石滩驻地了?” 汉威虽然心怀鬼胎,但还是汉威垂手躬身规矩的回复说:“今年水患不断,汉威想未雨绸缪,先去视察一下堤坝,再准备挖些砂子填补一些缺口。” 大哥哼哼的两声嘲弄的冷笑:“你呀你呀,自作聪明!” 汉威如锋芒及背一般,顿时冷汗满身,难道是大哥发现了他的阴谋? 见汉威一脸惶然垂手低头揉了衣角不语,汉辰骂了说:“难道要等了大堤漏水了再去修补吗?你回家没发现杨公馆周围的路上不停的过军用卡车,拉砂子?” 汉威摇头。 储忠良频频点头,厌烦的说:“是了是了,明瀚呀,是谁在大白天运砂子,不能晚上运吗?看这门口淅淅沥沥一地的砂子,羊拉屎一样难看。还有,今天这运砂子的车生是把我的货车挤在墙角,不肯让路,还打了司机。你说说,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汉威谨慎的追问:“大哥,是有哪个部队已经行动了吗?” “是你表哥提醒了我。黄龙河下流经常淤积泥沙,如今形成了大片沙滩。上游有水患不断,正好用下游的砂清理到上游装砂袋堵堤坝,也可以清了下游的河道。有几支部队已经干了一天了。” 大哥的话语里对小盟哥充满赞诩,汉威还在奇怪,没听小盟哥提起此事呀,而且他下午去过青石滩,也没听副团长提起。倒是小盟哥很奇怪,一桩心事未了,还有心思管闲事! 大姐夫催促了众人起身去储家庄园,汉威磨磨蹭蹭的不想行动,小盟哥还没来,今天晚上的行动该如何办才好? 小亮儿和娟儿已经换好了衣服下楼来,汉威扫视了众人问了句:“我玉凝姐呢?” “她身子笨重,不宜行动,露露在家陪她。”凤荣大姐说得轻松,汉威明白,大姐是爱憎分明的,定然不欢迎玉凝姐去储家玩。 汉威晃上楼,在洗手间里对了镜子挠头,怎么办是好?今天不搬走那些鸦片,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呀? “小叔,快些,就等你了!”亮儿在门外喊。 “亮儿,小叔泻肚子,怕是中午吃的不干净。”汉威急中生智,忽然想,这是个好借口。 汉威捂着肚子缓缓的下楼,皱了眉头装出一脸痛苦对大哥说:“哥,威儿没口福,又闹肚子了。次次在省厅食堂吃饭,十次有八次闹肚子。都是那些苦瓜芹菜闹的,肯定没洗干净。” “胡说,整个省厅的人,为什么单单你的肚子娇贵?”大哥呵斥。 “那何莉莉呢?她也总是吃了食堂的饭闹肚子。”汉威痛苦的嘟囔说:“哥替威儿多吃两口储姐夫家的珍馐吧,乖儿没口福,陪了玉凝姐姐在家吃粥好了。” 汉辰没有强求,猜想是小弟有意留下来陪玉凝,加之小弟也不喜欢大姐凤荣。汉辰也就自然的圆场,带了众人离去。 汉辰才走不久,碧盟就到了。 汉威这才放下心,把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描述了一遍。 夜幕降临的时候,汉威、碧盟同玉凝、露露在家吃饭,有说有笑。玉凝询问着碧盟在冯家的情况,听碧盟讲了冯家如何的露富显贵,冯太太如何的贤惠,玉凝和露露开始议论起女人的三从四德和男人的寻花问柳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题。 吃过饭不久,听了露露弹了几曲钢琴曲,汉威奇怪小盟哥如何如此的悠然自在,若无其事的静听琴曲。 小黑子在厅门外探头探脑,碧盟说了句:“天色不早了,我去睡了。” 众人就起身散了各自休息。 汉威这才恍悟到,似乎今天回到家就没看到小黑子。 小黑子向碧盟点点头,碧盟会意的笑笑,同汉威擦肩而过时,碧盟低声说:“东西都调包了,现在的书房下的箱子里是卖烟得来的金银珠宝,而且都是没有任何印记的。” 小盟哥走了后,黑子溜进汉威的卧房,悄悄对汉威神秘的说:“小爷,表少爷真是个人物。今天这桩买卖,原来储姑爷也插手了。黑子还担心储家的货进了老宅子要露咱们的马脚,谁想到表少爷指挥了那些储家运绸布的人麻利的把地下的货物调包了。小爷别担心,看园子的老头我用半斤烧酒,一斤酱牛肉给放倒了,睡得和死狗一样。储家的人没能进书房小院,书房里运货的,都是表少爷找来的可靠的人。” 汉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小盟哥安排好的。 储姐夫调虎离山,请大哥去郊外的储家庄园;储家的货意外受潮,要借杨家的老宅存货;部队的卡车运沙子,开回在市里纵横,迷惑了众人的眼睛,掩饰了真正来拉鸦片的那两辆卡车。等等这一切,都是小盟哥的精心设计,而这设计出在短短的两天间。汉威原本只佩服大哥的心思缜密,现在看来大哥有徒弟了。 汉威不放心,随了黑子再次来到老宅,书房的地面已经完好如初,连地面的泥沙都打扫干净,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破绽的。 汉威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趁了乱,把杨家老宅藏宝贝的事暴露出来。 ----------------------------------------------------------- 第二天晌午,杨汉辰被家里一个紧急的电话叫回家。 打更的杜老头说,他早晨打扫院落时,在书房院外夹道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老鼠旁边有颗硕大的珍珠。觉得奇怪,就推开书房门一看,发现一块地砖翘起角,掀开一看下面有箱子。 汉辰吩咐人将地砖撬起,打开一箱箱满是尘土的箱子,里面放的都是金银珠宝或古董玉器。 “大爷,这墙壁有个洞!”黑子喊到。 于是地宫的秘密也被揭开。 下午,三叔公拄着拐杖赶来,蹲在掀开的地砖边看了地宫和一箱箱的珠宝跺了拐杖骂:“杨家呀,这是家传,造孽。” 汉威“闻讯”赶回来时,听了三叔公在讲述说:“龙官儿,你祖父在世时,离不开两样东西,烟枪和女人。但这些都要用钱呀,他总抱怨说家里子弟败家,家财亏空,不想钱都被他藏了起来。你看看这箱子,这本不是装珠宝的箱子,这是装大烟砖的箱子。你祖父生前的爱好,就是给京城的大官送大烟砖。京城里的官员想贿赂他的就礼尚往来,送他财宝。” 汉威暗自庆幸,总算蒙混过关,大哥没有生疑。 “三叔公,汉辰想同叔公商量,这笔意外之财,汉辰想拿去修堤坝,赈济灾民。”汉辰谦逊的同三叔公商议。 三叔公点头说:“龙官儿,你现在是杨家的当家,你自己做主。只要你不去贩大烟卖人口,做离谱的事,三叔公不干涉你的决定。” 汉威欣喜若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看到了这么一笔横财,只小黑子暗捏了冷汗对汉威抱怨说:“小爷呀,黑子吓掉多少汗呀,只得了两个银勺子。” “小爷我还什么都没落下呢?”汉威不屑的驳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卷58章 做贼心虚 人说做贼心虚,可是汉威没有做贼,却也觉得心虚。 自从杨家老宅发现宝库,全家上下貌似平静中却透着欢喜,但汉威总也高兴不起来,人也显得蔫蔫的。 有时候大哥无意间提到这诡异的老宅宝物,汉威就觉得周身的汗毛都在蒸汽。 大姐凤荣宽慰说,定是杨大帅这个当爹的在地下良心发现,觉得亏待了汉辰这个长子,才显灵指点了冥冥中的宝物,为汉辰解燃眉之急。 娟儿则说,一定是外公在地下不舍得卖掉这老宅,才弄出这么多金砖宝物来保留老宅。 只有汉辰摇头说:“怕这些东西不是爹埋下的,很可能是杨家祖上哪一代埋在了地下的。估计是撒手人寰时仓促,没来得及交待。只是汉辰不理解既然是藏宝,因何藏得这么浅,密室里面有一批,外面还有这些箱子金砖,看来成色还颇新。” 汉威听得肝胆发颤,大哥果然火眼精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这么推算,怕是爷爷藏的宝贝。听说爷爷那时候很挥霍,自己败家,对爹去很吝啬,爷爷是抽大烟玩女人,五毒俱全。”凤荣挖苦说。 “大家,离地三尺有神灵,不要乱讲。”汉辰嗔怪的提醒。 凤荣满不在乎的挥着扇子叨念:“实话,怕什么。再说了,也就是爷爷去世的早,不然也能对你这个长孙宠爱些,震慑着爹一些。” “大姐!”汉辰扫了一眼一旁的娟儿、亮儿和小弟汉威,示意大姐嘴上有个把门的。 凤荣却自嘲的说:“不过这话说得也是,你说爷爷对爹都那么凶巴巴的盯贼一样,也不知道他老若是见到了大孙孙会如何?” 一句话似乎勾起了汉辰对那段往事的遗憾,沉默不语。 “我娘家在城里有几处银楼,不如我喊了掌柜来变现这些金砖吧。”玉凝提议说。 凤荣一瞪眼,奚落说:“倪家的买卖我们可是不敢沾惹,小弟那次不就险些被你弟弟倪尔杰骗得血本无归。” 本来是喜事,闹得不欢而散,汉威看到玉凝姐赌气的拖着笨重的身子上楼,大哥却也装聋作哑的不插话。 洽谈变卖金银宝物赈灾的事就被大姐夫储忠良包揽下来,声称一定以最好的价格解决了龙城灾民和堤坝加固问题。 汉威虽然觉得这件事做的漂亮,也达到了目的解决了赈灾款的难题,可是每一想到那些鸦片烟砖,就心里忐忑不安。 晚上睡觉前,汉威依例去大哥房里请安。 汉威调皮的坏笑,没有敲门就溜进大哥的寝室,这通常是要在大哥心情好的情况下才不会同他计较。 汉辰一身睡衣从栉沐室出来,瞟了汉威一眼说:“闹够了?去睡吧。” 汉威心头一颤,莫不是大哥察觉什么了? “你编谎话退了灾民请愿的事,此事不宜再提。今天毛兴邦打来电话询问我请愿流民的状况,大哥都没好意思言明这难民是如何自行退散的。” 汉威这才长出口气,原来大哥是在担心他前几天让那五爷装难民的“诡计”。不管怎么说,略施小计竟然智退了那些被日本人愚弄而围攻省厅找大哥请愿的难民,这样不仅暂且为大哥解了修西龙铁路之围,大哥也不必为此天天头疼,夜不能寐了。 大哥虽然表面在呵斥他,但似也对汉威剑走偏锋的妙计颇为嘉许。 汉威略放下心,看来大哥还没察觉老宅藏大烟砖的事情,于是松口气逗趣说:“威儿哪里是闹,不过是效法古代圣君霸主的做法为大哥分忧解愁罢了。” “呵呵~你倒说说看,古代哪位圣人有你这种不上台面的做法。” 看了大哥嗔怪的样子,汉威一脸坏坏的笑说:“秦始皇当年焚书坑儒,汉高祖往儒生的帽子里撒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雍正年间的文字狱,不都是让百姓不要太过‘聪明’。太聪明了就不好管束,就会自以为聪明的闹事,傻傻的一骗就信,日本人踢到东,我们一句话支到西,掌权的人才容易控制。” 汉威信口开河,其实这也是他从智破流民围攻省厅的事上得到的启示,就见大哥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忙知趣的趁大哥发怒前溜走。 回到卧房,汉威心里还是为老宅子发现宝贝的事七上八下,如此大事,瞒了大哥多少不好。可又不能说,说了大哥非杀了他。 第二天白天,大哥去西京开会。没了大哥在家,汉威寻了个借口推说头疼没有去司令部,家里就剩下他和一屋子的女人。 大姐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汉威厌烦的四处游荡,他看到露露姐总是落落寡欢的立在露台远眺,如一块望夫石一样发呆。 汉威凑过去,露露姐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笑。 “汉威小弟,姐姐问你话,你可是要对姐姐将实话。你和你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露露认真的问,目光似乎要射穿汉威的眼睛。汉威逼开她的眼神,慌张的说:“没有,怎么会?不信你自己问小盟哥。” 回到自己的卧房,汉威忽然想起被自己藏在了浴室肥皂盒下面的那锡纸包裹的残存鸦片砖,除去了表哥碧盟掰去一块儿找人去验货,这残存的半块还被他藏着。 汉威小心翼翼的打开这块儿鸦片砖,对这看来像干狗屎一样黄棕色发亮的烟砖自信摆弄,又凑到鼻子前闻闻。他曾听小盟哥提到,通常鸦片烟膏是要用陶瓷烟锅里凑到灯前去烤,大烟鬼就去吸那些烤出的泛着奇特香气的烟,吸得如醉如痴。 汉威想,无论如何也要把手里这忘掉的罪证销毁,但还是忍不住的好奇,不知道这鸦片烟有什么神奇,勾引得那么多人为了吸烟而倾家荡产。 汉威喊来小黑子,弄来一个鸟食罐,将一些烟膏塞进瓷罐儿里,用油灯烧烤。 一股怪异的味道,并不象传说中那么香。 汉威对小黑子吩咐说:“你尝尝。” 小黑子摇头说:“黑子的祖宗小爷,你可玩这个要命的东西做什么?快扔了吧,再不然交给表少爷。” 汉威不甘心,用木签尝试着挑起一点粘稠的黑色汁糊,放在嘴里品了品,皱紧眉头噗噗的吐着:“恶心死了,什么东西呀!” 黑子被汉威的窘态逗笑,太有趣了。 “笑什么?”汉威骂道。 黑子说:“小爷就欠这样,自讨苦吃后才相信是苦的。当年小爷小时候在院子里玩火,房子都点着了。还不是大爷捏了你的手去烛台上烫了一下,自此就长了记性不玩火了。这回自己尝了一口,终于知道鸦片不好吃了。当是果子呢!” 小盟哥回到了杨家,同露露在屋里关了门似乎在争吵,汉威听不清她们吵闹些什么,猜测是露露姐一定是形影孤单,想小盟哥回来陪伴他。 争吵过后,汉威就听到一声摔门声,小盟哥从屋里一脸怒容的出来,停在门口头也不回的对露露说:“我说过,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多嘴。你自己掂量了办!” 听得汉威立在楼道里愣愣的不知进退。 汉威寻了个左右没人的机会偷偷对碧盟说:“小盟哥,吓死威儿了。下次可不敢玩险了。我大哥一件件翻看那些金银不说话,我直怕他察觉出马脚。” “你什么都不知道,要做也是表哥做的。”碧盟说,又补充一句:“我就料定表哥会疑心,特地让人把底库的宝物和新来的金砖宝器调换了箱子。那些烟砖,是上海蓝帮的洪爷收的,大手笔,没问题。他们见了这批好货高兴得不得了。” “可是小盟哥,这是贩毒呀!”汉威紧张说。 “谁看见了?你见到表哥搬毒品走吗?怎么不见得就是表哥给扔进黄龙河了?”碧盟沉下来责备说,又堆出笑,安稳汉威:“只要你守口如瓶,你看看,如今龙城的燃眉之急不就是解决了?” 汉威拉了小盟哥来到他自己的房间,将那剩下的半块儿烟砖偷偷递给小盟哥说:“小盟哥,这个还是给你吧,上次剩下的。” 又嬉皮笑脸抱怨说:“什么怪怪的味道,真难吃。” 汉威拿出那个鸟食罐,给碧盟看那黑黑的刚凝结的糊糊。 碧盟沉下脸,揪过汉威夹在腋下像教训一个小孩子一样,照着屁股狠狠打了两巴掌。 “谁让你碰这东西了?你不要命啦!” “我,我就尝尝,就尝了一口。”汉威委屈的分辩,心想你装什么正经,你把老宅那几百箱的鸦片都贩卖走了,还在乎我手里这半块砖? “汉威,我警告你,这个东西你不能沾,沾了就别想活命。你看看你子卿大哥,你知道他这些天怎么一直不来龙城吗?他的烟瘾越来越大,日本人自从给他打过剧毒的吗啡,他每二十分钟就要注射一次,不然整个人就跟被抽掉筋骨一样。” 汉威听说过子卿哥吸大烟,但不知道有小盟哥说得这么严重。心里却不屑的埋怨,小盟哥这才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呢。 小盟哥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定是英明绝伦,特地带了汉威驱车去设在西城门外的难民营。 妇女会和一些民间自发的慈善组织已经有序的组织为灾民发放食物,而几辆军车穿梭着往这里拉物资。 碧盟又带了汉威去黄龙河大堤去看,很多民工在搬运砂石,干得热火朝天。 碧盟指点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干得大汗淋漓的人群对汉威说:“汉威,这就是我给大表哥建议的以役代赈。不劳者不得食,只要参加了修河堤,就可以得到干粮食物。” 汉威又看到一些老人妇女三五一群的忙了缝制帐篷,人群中他竟然看到了福全哥的娘,忙跑过去喊了声“娘~”,大娘一见是汉威,高兴的说:“三儿,你也来这里帮忙了?杨少帅真是好人,自己掏家底出了这么多钱来周济这些难民。娘也是拿些家里用不上的衣服被子给他们送来,谁没个遭难的时候。” “李婶子,快来看看。”有人呼唤,汉威就见大娘痛块的向后面应了声:“哎,就来了!”,嘱咐了汉威有空来家里玩耍,就匆匆跑掉了。 看到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又对比前些时候难民黑压压如雨前的蚂蚁一样聚集在省厅门口聚众请愿的场景,汉威犹豫了。或许小盟哥的见地有道理,但汉威总觉得这种方法令他不安心。 这一路走来,很多难民都对龙城省政府和大哥杨汉辰感恩戴德,交口称赞,可大哥可知道这飞来横财背后有这不可告人的秘密? -------------------------- 碧盟回到家,冯暮非夫妇早已经在等他回来吃饭,依旧是那么慈爱热情,他们也知道同儿子小聚的日子不会太多。 自从来到冯家,碧盟最爱做的事就是躺在自己的卧房床上,仰看天花板,他在耗时间,直到耗到去东北军航空大队就任。 今天,碧盟吃过饭刚要告辞回房,冯暮非却喊住他,带碧盟去看他书房台子上的一排照片。 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可惜英年早逝已经作土。冯暮非怅憾的一一介绍说:“这是你大哥,民国元年随了我去起义,他去帮忙送一封重要的信,才十六岁,就没再回来。从他出生,我就没有管过他,对他很亏欠。不想我才回国,拉了他去执行任务,却让他送了命。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到。” 冯暮非说得神色黯然,哽咽着声音,又端起另一个镜框。照片里的年轻人笑笑的,一身学生装。 “你二哥呀,更是可惜。闹学运,被军阀乱枪打死了……这是你三姐,花一样的年龄……” 碧盟不动声色的听着冯暮非老泪纵横的哭诉,似乎在自责对子女的不尽责和苛刻,他的父爱还没等让子女们领略到,而孩子们就已经撒手而去。 两鬓苍苍的老人,白发人悲黑发人。任是过去千般怨恨,此刻也不由心软。 冯暮非试探问:“盟儿,你和你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一句话却打乱了碧盟本来平静的心,冷冷的从下到上扫视了冯暮非,冷哂一声:“您想知道些什么?猎奇吗?想知道我和她怎么去刨垃圾堆找食物,还是如何在唐人街去舔人家剩下的残羹冷炙。呵呵,那都是命好的那些日子,命不好的时候……您还想知道什么?想知道我娘怎么和黑人嫖客演春宫大戏?” 冯暮非骇然的目光瞪着碧盟,那目光满是被羞辱的愤怒。 碧盟嘴角抹过冷笑,摇头说:“碧盟来到了冯家,你的心愿达成了是吧?做人不能得寸进尺,你我各退一步,相安无事,过了这几天,演一出父慈子孝,好好收场就是了。总不想把一场好戏闹得不欢而散吧。” 冯暮非握紧拳头,那拳头缓缓抬起,又放下。 碧盟嘲弄的一笑,摇头说:“怎么,不敢打?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算你还明白,我肯回来,已经是想息事宁人了。你费尽心思把我找回冯家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把这仅存的一层面皮纸撕破吧?父亲!” 碧盟转过身,缓缓的向门外走去:“‘父亲’这个词,对碧盟来说,不过就是个称谓,像‘长官’‘先生’一样的官称。冷冰冰没温度,但这词总要在世上存在,总要被人叫来唤去。” 碧盟踱步到房门口,冯夫人一脸的嗔怪立在门口,眼泪在目眶中滚动,泪光莹莹。 “盟盟,你从小受了不少活罪,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但过去的事再纠缠也无益;你出言不逊伤你父亲,你心里就那么好受吗?你解气吗?” 见碧盟沉默不语,冯夫人宽慰他说:“盟盟,你爹脾气不好,但从来不打骂孩子。这个你放心,但你对父亲基本的礼貌总要有的是吧?盟盟~” 碧盟勉强的笑意浮在嘴角,躬身说了句:“妈妈,碧盟先去休息了。”(未完待续) 第二卷59章 败露 碧盟躺在床上,静静的望着墙上的钟摆晃动着打响了六点。 再过一个小时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这个时候冯暮非该回家了。 碧盟等待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推门声、敲门声。继之就该是他的起身,礼貌的问上一句:“您回来了?” 就象是例行的公事,然后换来冯暮非慈祥关爱的目光,上下打量他问:“盟儿,今天在家里可习惯?” 之后就是去餐厅吃饭,饭后他继续回房休息,有时候冯暮非会带他去书房,喋喋不休的说一些冯家子女的往事;有时候冯暮非会在碧盟生母的那间房内徘徊,或是同碧盟讲一些过去时光的无奈。每当提到生母,碧盟都会毫不犹豫的抵触,他不想再听这个男人提到自己的母亲,也盼望着这几天难熬的日子快些过去。 六点了,每天五点一刻一过,冯暮非就会出现在他的卧房前,今天是怎么了? 碧盟起身,打开衣橱,发现自己带来的家居休闲衫都不见了,有的只是那两身米白色质地松软的套头休闲衫,那是冯夫人为他准备的,他从未动过。 推开房门,门口两旁却把守着荷枪实弹的卫兵,碧盟心里一惊,不知道冯家出现了什么状况,如临大敌一般。 碧盟迈步要出门,两旁的士兵面无表情的拦住了他。碧盟一挑剑眉,厉声问:“怎么回事?” 门口的薇拉听到动静跑过来行了个屈膝礼问:“Eddie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碧盟看看左右的士兵问:“怎么回事?” “老爷吩咐,少爷在卧房里不许出来。”薇拉胆怯的回答。 碧盟问:“我的休闲装呢?”,目光还是困惑的望着两旁目不斜视的士兵。 薇拉解释说:“洗衣房拿去洗,怕是没干呢,少爷的衣橱里有两套新的。” “你进来帮我找。” 薇拉应了一声:“是!Eddie少爷。”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士兵为什么拦了我不许出门?”碧盟问,他想没了旁人,薇拉总该透露些什么。 薇拉胆怯的摇摇头。 碧盟面色中含了失望,礼貌的说:“谢谢你,薇拉,你可以下去了。” 薇拉要出门,转身见碧盟从衣柜中取下了他自己的那件半旧的绸衬衫和一条熨烫平整的西裤。 “是~~是杨司令来了,在书房同老爷说话。”薇拉小心的泄密说,小老鼠一样匆忙的溜走,都不等碧盟说一句谢谢。 碧盟边换衣服边心思满腹的思量,难道是表哥察觉到了老宅珠宝的秘密,还是汉威和娟儿少不更事给说露嘴了? 心里正在盘算对策,冯夫人慌张的敲门进来,关上门神色紧张的拉了碧盟在一旁说:“盟盟,你快些跑,卧房窗下是个台子,通到书房下的露台,妈妈在下面为你放了梯子。你快跑,你父亲和表哥来擒拿你,要抓你下大牢。” 碧盟猜出了八、九分,大表哥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盟盟,你快走,你父亲的性子,他会绑你去正法的。你这孩子,怎么去掺和贩毒呢!”冯夫人哭着捶打着碧盟的肩。 门打开了,士兵进来传话说:“少爷,老爷请你去书房说话。” 冯夫人一脸的紧张,扯了碧盟的衣袖说:“盟盟,妈妈去稳住他们,你快跑。” 碧盟镇静的笑笑,对冯夫人说:“妈妈,那两身休闲装很合身,颜色也很舒服。” 冯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 书房门被反撞上,碧盟看到早已在屋内等候他的满脸沉铅般怒容的父亲冯暮非和大表哥汉辰。 汉辰将一对儿打着“昌源号”标志的银勺子拍在那张明亮如鉴的漆面写字台上,正声喝问:“这个东西,你很熟悉吧?” 那细长的一头尖尖,一头是小勺的银器是烟签,挑大烟膏用的。碧盟没有说话,静听着汉辰的喝问。 “碧盟,你真聪明呀,这些鬼心思都耍到表哥头上了!我就觉得此事蹊跷,如何地下平白的冒出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有一些金砖成色都是崭新的。可表哥想到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是碧盟你去贩毒得来的!你也太胆大妄为了!” 碧盟双手插兜,一副闲散的姿态故作懵懂的问:“表哥的话碧盟不明白了,那些金银不是表哥家老宅里发现的吗?怎么又和贩毒扯到一起。指证碧盟贩毒,表哥可有物证?碧盟若是贩毒,得来的金银为何要送去表哥家?” 汉辰扬起下颌,微眯了眼,那目光若洞穿人心一般,脸上游弋一丝冷笑说:“碧盟,表哥料定你就会死不认帐。你识趣的就从实招来,表哥从轻发落,若是执迷不悔,只有死路一条!” “盟儿,你说实话,你到底是做了没做!你可曾如你表哥所说,把杨家祖宅下挖出的鸦片拿去变卖?” 冯暮非红着眼讯问,目色中满是震惊和痛心。 “哦?龙城杨府门风谨肃,如何也会囤了鸦片吗?”碧盟板直了腰杆,嘴角带着讥诮的淡笑说:“这不是正让父亲大人这中央委员有用武之地了。”,说罢“呵呵”的笑了两声。 汉辰怒不可遏一捶书案,屋里定时安静。 碧盟仰起头,一扬眉镇定的说:“脏证呢?就这么两个银签子也不能定碧盟的罪呀。说碧盟贩卖毒品,碧盟哪里来的货,买家又是谁?单凭捕风捉影,怕军法处和缉毒处都难立案查处吧?凡事总要出师有名。” 碧盟心里自然有定数,他联系的大买家是上海蓝帮的洪爷,是他同辈份的师兄,如今威慑上海滩的黑社会。蓝帮的兄弟义气,打死洪爷也不会咬出他这个师弟来的。况且连当今的何总理也是蓝帮的门下,论来还应该算他的师兄呢。 在美国的日子里,碧盟入了蓝帮在美国的清辉堂分舵,成了洪爷的师叔贺老大的干儿子,是蓝帮“天”字辈的弟子。回国后,碧盟就去拜会了上海蓝帮的同门,也受到掌门师兄洪爷的厚待。但碧盟在蓝帮的身份没有公开,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回的行动中,姐夫储忠良也是上海蓝帮洪爷委托来提货做中间生意的。至于箱子里装得是金银还是粪土,储忠良一律不知,碧盟坚信储忠良只知道是洪爷的私货,并不知道拿走的是什么?至于帮碧盟在老宅子里搬宝物的人,都是洪爷的亲信。 没有买家,光凭汉威和娟儿几张口就能指认他这个卖家了? 门开了,露露纤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素白洒花的旗袍,耳边晃着一对儿像泪珠一样的银线珍珠坠子。 露露凄迷的目光痛心而内疚的望着碧盟,哀声劝道:“Eddie,你别再瞒了,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么做有愧,我对杨司令都明说了。” 碧盟呆讷的望着露露,自嘲的笑笑,摇头,缓缓的走到露露眼前,用中指挑弄了露露额边一绺青丝掖在而后,拇指食指捏起露露的下巴。露露垂了长睫,闭上眼。 “看着我!不敢看吗?”碧盟咬牙切齿的喝道,指尖加了力度,露露秀丽娇小的脸痛苦的抽搐。 “Eddie,你不能再错下去!”两行清泪滚过露露苍白的面颊,喃喃的说:“我对杨司令明言了,你和上海滩蓝帮的关系,还有洪爷,还有你在美国堂子里的师父。” 碧盟满目的惊怒和怨愤,出卖他的人竟然是他最亲最信任的人,是露露,露露当然能察觉他的一切,但能伤害他的人也正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只出于帮忙答应过洪师兄两次,一次携带过一个箱子去上海,一次就是上次失手被大表哥抓获的宗四爷的货。只这次是他亲自联系洪师兄的,只有露露知道他给洪师兄发过电报。 “报告!”门外一声喊,一个勤务兵进来。 士兵递给冯暮非一个锡纸包。 冯暮非如接一个炙热的煤球一般,颤抖的手接过来,缓缓的打开。 那是汉威交给碧盟残存的半块烟砖,没来得及处理,碧盟藏在了自己随身的包裹中裹在衣服里,竟然冯暮非抄查他的私人物品。 冯暮非将那半块烟砖凑到鼻子边嗅嗅,抬眼望向碧盟的目光中满是陌生:“这是什么?” 冯暮非将锡纸里用去了一半的大烟膏扔在碧盟面前的桌案上。 瞬时的悚然,碧盟张张嘴却又说不出话,只见大表哥汉辰和父亲的面色如阴云飘过般渐渐黑沉。 碧盟喷火的目光大喝了一声:“你凭什么翻我的物品!” 冯暮非颤微微的声音掩饰不住痛心问碧盟:“你~你~你吸毒?”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就是抽大烟,打吗啡都同你无关!” “畜生!”冯暮非终于暴怒的扬起手,那手又缓缓的放下,捶了自己的头,眼泪涌了出来。 表哥汉辰迫近他,那鹰一样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吞噬了他。 “小盟!你还不说实话!” 就是霎那间的反应,碧盟猛然夺门欲逃,却发现了门口荷枪实弹的士兵,见大表哥已经飞步来捉拿他,慌得大步飞奔闪进旁边的盥洗室,咣当一声撞上门,动作迅捷的反锁上门,贴靠在门边喘着粗气。 咚咚的敲门声,门把手如要被掰断般不停颤抖,碧盟蹲下身,不知道能支持多久。 自己不由懊恼太过粗心,怎么那天回家就顺手将烟砖藏在了衣物里,没有处理掉,反落下确凿的证据给大表哥。 如今可如何解释得清楚?那烟砖锡纸上的商标和银勺都是一家的货,就是没有他贩烟的证据,怕这也是难逃吸毒的干系吧?他没有吸毒,可这半块烟砖如何解释得清楚? 每看到大表哥那威严的目光,从心底生起恐惧的寒意。他不曾怕过什么,但他着实的怕这个大表兄。大表兄心中自有一方乾坤沟壑,条条框框圈得清楚,谁若敢违逆他,怕是他下手绝不容情。表哥警告过他不许再碰毒品,如今是罪证确凿。他见过小汉威挨打,他总不想那不堪入目无地自容的惨剧发生在他身上。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二卷60章 痛责 碧盟一直自信自己很坚强,坚强得如那厨房油腻肮脏的角落里打不死的蟑螂,任世人再多白眼追杀,它们却有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却面对一切。 但今天他却发现自己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外面坚强,其实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懦弱。 四下寂静下来,门内门外都悄无声息。 一阵轻柔的暖风掀动留海,碧盟才发现明媚刺眼阳光从敞开的小窗射入,充盈了整个盥洗室,一截雪白色的纱帘在轻荡。碧盟起身探头向下望,看见了冯夫人说的那个宽阔的露台,只要翻出去,他就可以跳到露台下到院中。 片刻的冷静,碧盟脑海里飞速的设想各种可能,最坏的情况就是露露告诉了汉辰表哥她那夜的所见所闻,威儿和娟儿甚至黑子不堪表哥家法的淫威供出一切。可那又怎么样?证据,没有任何证据,除去了那两只银烟签和半块烟砖。就是送去军法处,不过就告他个吸毒的罪名,最多二十军棍或关三天禁闭了事。就算表哥再不甘心,只要他死咬住口不承认,表哥也只能望洋兴叹。至于冯暮非,他有什么资格来管?他又算什么? 他暗自问自己:“梁碧盟,你为什么要逃?你躲进这角落就会躲过那些鞋底木棍的追打吗?你怕什么?你怕挨打吗?你不是从小就在厮打和头破血流中长大的吗?” 碧盟自嘲的笑笑,他似乎找到了答案,他是怕表哥孤注一掷时根本不会同他讲道理,真若动了私刑,怕他心底里那点仅存的骄傲也会被无情的践踏摧毁,而且毁灭这一切的还会是他仅存的亲人。 碧盟的手终于缓缓的伸向那反锁的门。 无声的面对。 书房内父亲冯暮非背对他面窗而立,表哥却抱了臂靠倚着那张宽大的写字台。 “想通了?”表哥汉辰不动声色的问。 碧盟抿咬了唇毅然说:“送碧盟去军法处或缉毒处,不就是吸毒和这半块烟砖的毒品吗,公事公办!” 冯暮非慢慢的回过身,痛惜的目光上下打量碧盟。 碧盟嘴角带着嘲弄之意。不就是半块儿烟砖吗?好解释,大不了当作吸毒打上二十军棍,怕都没有上次在戏院闹事胡子卿司令责令军法处那五十军棍来得狠。除此之外,任何猜测不过都是捕风捉影,查无实据,查来查去也要放了他。上海滩贩毒都是满船舱满火车皮的运货,还在乎他这二百多箱鸦片。只要他抵死不认账,就是汉威和娟儿指证,他只要咬死不承认洪爷这下家,怕表哥和父亲都是无可奈何。 “你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呀!”汉辰骂道:“别以为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蒙混过关。军法处、缉毒处,你是认定了奈何不得你才如此冥顽不化的不肯认罪!” “那些烟土在哪里?”汉辰单刀直入的逼问。 “表哥就是将龙城掘地三尺也不会有什么烟砖。”碧盟自负的傲然仰头,目光中满是戏虐的笑意一字一顿:“因为,那些大烟已经不在龙城!” “你说什么!”汉辰几步过来一把揪住碧盟的衬衫领,没想到碧盟做事如此干净利落,在他杨汉辰管辖的龙城地盘上犯案,竟然还滴水不漏的不留丝毫破绽。这若是不相干的毒枭罪犯,也就罢了,而眼前狡猾的罪犯竟然是自己的亲人,他最器重的表弟,那个天之骄子年少有为的碧盟表弟。他竟然贩毒,竟然和黑社会扯在一起贩毒。 汉辰追悔莫及,要怪,就怪他自己的疏忽和失职,他眼睁睁的看着这美玉蒙尘却未及时擦拭。 碧盟傲慢的耸耸肩说:“杨司令,司令若有时间和精力同碧盟在此纠缠那些已经去梦难返的旧账,不如花些时间去妥善安置源源不断流入龙城的灾民,抢修黄龙河大堤,百姓和灾民都远比那些只会躺在烟榻上横尸的大烟鬼更值得司令费心去关注!” 碧盟的话不等说完,汉辰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一巴掌煽来。 碧盟伸手攥握住大表哥的手腕,二人僵持两下,碧盟咬了牙愤然说:“你凭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真若怀疑碧盟贩毒,尽管送碧盟去军法处,碧盟奉陪!” “盟儿!放肆!”冯暮非几步过来拦在了汉辰和碧盟中间,难以置信的目光期求的问碧盟:“盟儿,你是故意同爹斗气是不是?你没有去贩毒,你不过是要气爹是吗?”冯暮非不停的问。 碧盟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询问,只是冷冷微哂:“若是无凭无证,表哥就请回吧。除去了军法、国法就是家法,表哥不是把碧盟送回冯家了吗,这不是还有个正人君子的父亲来管教碧盟吗?” 冯暮非根本没资格管教他,碧盟自信在这一点上他和冯暮非都心知肚明。 “你罪该万死还执迷不悟!”汉辰猛的一反手扣住了碧盟的手腕,迅猛的用力反扭碧盟的胳膊,脚下同时一个绊脚,将碧盟的臂膀反剪,按趴在窗台旁那张亮可鉴人的写字台上,疼得碧盟虚汗直流。碧盟用力挣扎,表哥只要稍加力道,他整条胳膊就如卸下一般的痛楚。 “你是自己讨没趣!你到底看看表哥管得管不得你!在龙城的地头上,表哥收拾你不需要证据!你做过的事,你心知肚明,表哥也心如明镜,就是毙了你都不冤枉你!对付你不用军法处,也不用缉毒处,表哥今天就从头管教得你知道起码的是非黑白。” “杨司令,不要,求您!”露露冲进门扑过来哭劝。 “滚出去!”碧盟发狂的喝道,他不曾想露露竟然还留在这里。出卖了他,反而又来求情,这也太虚伪了。 身后的手添了几分力度,碧盟“啊”的一声惨叫,随即紧咬了牙关,胳膊如被拆卸了一般。 碧盟咬紧牙,无论如何不能让女人看他的笑话。 “明瀚!”冯暮非紧张的劝阻,他亏欠孩子太多,他更不忍心看汉辰伤到碧盟,虽然他知道这些年碧盟都是在汉辰的调教中成长,拿表哥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 碧盟就觉得一只手伸到了他腰间,裤腰上的皮带扣被松开。 “表哥!”碧盟惊呼一声,他不是小威儿,他不再是十六岁,他不能被大表哥如此不留颜面的惩罚。 “放开我!”碧盟的话音饱含愤怒,那是一种无奈仓惶,他不想,他害怕,但是除去惊惧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只手没有停,迅速的一把从腰间抽出了那条皮带。衬衫被从腰间抽出,碧盟能感觉到到恐怖的触觉,一只手已经按紧了他的腰部。 “混蛋,放开我,你凭什么!”碧盟叫骂声中充斥了惊恐和哽咽。 “明瀚!”冯暮非厉声制止。 汉辰根本没有理会冯暮非的阻拦,按紧了碧盟在那光亮冰凉的写字台上。 碧盟双臂被表哥用一只手反剪了捏住手腕按在背上,动弹不得,正要试图挣扎,就觉得皮带舞动瑟瑟生风,伴随着“啪啪”几声响,腰上一麻,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散落在腰上。 碧盟咬紧牙,不吭声。试图挣扎几下,但却是徒劳,反而换来大表哥一连串暴雨凌乱般的皮带抽落在他腰臀大腿上。 “男人做事,敢做就要敢当。你到底做了什么,犯了罪,你自己心里明白!还不老实招供!” 碧盟愤怒了,怒吼道:“我犯罪?就是犯罪也轮不到你来打!军法国法自然会处置,你无凭无证为什么打我。” 又是几皮带抡下,露露哭喊了求饶:“杨司令,求您,谁都能欺辱打骂Eddie,只是您不可以。Eddie心里是如何崇敬尊重您这位哥哥,杨司令,您不能~” “你给我滚!”碧盟怒喝。 汉辰恼恨得青筋暴露,根本不理会露露的求告,手中的皮带无情的挥舞抽下,抽裂空气的暴响阵阵后,汉辰停手喘了粗气时痛骂道:“你若是块顽石,表哥不屑去教训你。你若注定是补天的璞玉,表哥就有责任去雕琢你。只可惜,多少人的心血雕琢成的玉,现在你自己要毁灭自己!” 汉辰越骂越恼,火气上顶,手中的皮带也加了力度,血迹已经从碧盟的衣裤中渗出。 冯暮非咬了牙背了身面对窗外不忍看,他知道儿子犯下滔天大罪,只不过钻了法律的空子,同那些大毒枭一样让他无可奈何而已。但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这足以令他懊恼痛心。可碧盟也不全错,他的动机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私利,他毕竟是为了去救那些灾民,为他表哥解燃眉之急。如今汉辰非但不领情,反而如此不留情面的毒打碧盟,冯暮非心里反是为碧盟抱屈。但他又没有立场去阻止汉辰。直到汉辰骂出了‘琢玉’的话,冯暮非反觉得无地自容的内疚,真若是“琢玉”,也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但他一直失职,他没有去管过这孩子。过去不曾管,如今却没有颜面去管,以致蓦然回首间发现孩子已经立在了万丈悬崖深渊边。 一阵阵抽搐,碧盟紧咬了牙,淤积心底的怨气在露露的哭劝声中倾泻爆发:“你们凭什么立场对我指手画脚!碧盟从小就混江湖赌博打架贩毒,什么没干过,你们早些时候在哪里?现在都来管教我,不觉得可笑吗!” 汉辰的皮带停滞在空中,痛心的斥责:“若说错,错在表哥太宽纵你,总觉得杨家亏欠你们母子,让你小小年纪受了太多不该有的苦难。可你不能拿了同情当挡箭牌,去做些丧尽天良的事!你明知道贩毒会害掉多少人,那后果是祸国殃民。你还为虎作伥的乐此不疲!” 碧盟只觉得那皮带抽在身上已经麻木,疼痛和挣扎让他一头大汗淋漓。好在下午下午吃了冯夫人送来的一些点心,不然这还真是个体力活。 表哥汉辰的皮带抽到身上的力道很重,疼得碧盟倒吸凉气来舒缓痛楚。 冯暮非迟疑又担忧的声音:“明瀚,我也气,气得没了理智。可我从来没对孩子动过什么家法,也没曾如此辱打过孩子。这~” 汉辰松开束缚碧盟的手,手中皮带指了碧盟斥骂:“小盟,你这不是初犯,表哥追悔莫及,那夜估纵了你。早知你如此不知悔改,那夜冯老到杨家来查毒,表哥就该把你交出去,而不是只烧了你那一箱子烟土,让你赔掉一所宅子了事!管教不利,是表哥辜负了你七舅的重托。与其让你如此堕落下去,日后被执法队抓到证据枪毙,不如表哥今天就动私刑了断了你!你以为你每次都能侥幸逃脱军法处和缉毒处的查处吗?” “明瀚!住手!”冯暮非忽然一声大喊,屋里立时沉寂。 碧盟趴伏在桌案上,他还在想,怕是冯暮非又在博买他的人情了。表哥打他,冯暮非来为他撑腰做主,拿自己当做了父亲立在表哥面前。只是这一切都不是他再需要的,曾经他在红灯区面对那些肮脏的黑孩子,和母亲饱受欺凌时,那个本该站出来保护他的高大的身躯又在哪里? 碧盟听到了冯暮非颤抖了声音:“碧盟是冯家的孩子。冯某教子有责,这里交给我吧。” 顿了顿,冯暮非又添了一句:“与其纵容他胡作非为,日后犯法被送上断头台,不如冯暮非今天就自正家法打死他。” 随后打开房门对外面咆哮一声:“来人,去把我书房抽屉里藏的那根牛筋皮鞭取来!还有绳子!” 碧盟惊悚得浑身一抽,冯暮非莫不是疯了,他还跑来凑这个热闹,落井下石吗? 若是对表哥他需要退避三舍的敬畏,对冯暮非他才不会在乎。 “老冯!老冯你冷静!盟盟还是孩子,老冯~”屋外传来冯夫人焦虑规劝的声音。 “金小姐,你请回吧;杨司令也暂且回避,冯某教子,不想任何人在此!” “老冯,老冯!”冯太太凄声的求告:“你不是发过誓,不再打孩子了吗?你忘记了你为什么要收藏这根皮鞭吗?你忘记了忠儿的遗憾了吗,老冯~” 碧盟听着冯夫人在门外的哀求,仿佛冯暮非还真想端起架子当一回他的父亲了。 表哥汉辰钳住他手腕的手松开,碧盟只觉得手臂被表哥压得酸麻。 “明瀚,你出去吧!冯某愧为人父,蒙你们信任将碧盟劝回了冯家,这教子的责任冯某还会履行的。” 碧盟挣扎了撑了桌案起身,眼睁睁的看了父亲冯暮非手中那根折在手中的狰狞的牛筋皮鞭和一脸的灰青色的怒容。 “你更没资格碰我!”碧盟怒视了冯暮非,后面的话没说出,脸上就挨了表哥一记耳光,拉肩拢背就要绑他。 “表哥!”碧盟嘶厉的叫:“如果你想替他绑碧盟,想帮了他来打我,你但可不用费力了。松开我,打吧!碧盟不会动。” 汉辰的手停住,敲了碧盟的后脑勺骂了句:“算你小子知趣,你敢耍花样,就等了!” “明瀚,请回吧!冯某就这一个儿子,心里自有分寸,定然给你一个交代,给世人一个交代!” -------------------------- 【陌言陌语】 阿朵为这两章配了插图《皮鞭下的碧盟》,放在了《紫陌作品插图集》书号1016062 里,大家去看呀!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二卷61章 屋里恢复了沉寂。 碧盟伏趴在镜面般亮滑的书案上,伤口的痛楚令他周身瑟瑟发抖,如一只受伤蜷缩抽搐的小兽。 冯暮非手里挽着那根狰狞的牛筋皮鞭,几次扬起手,又无奈的放下手,这开场戏看来还有难度。 毕竟这是他同二十二年素未谋面的儿子头一次真正的交锋。 碧盟咬了牙,任是身上遍体鳞伤,头上冷汗淋淋,却还是咬紧牙竭力的笑,那笑意含了讥讽轻蔑。 冯暮非才发现手中的皮鞭竟然重似千钧,气恼的一跺脚,愤然的一鞭抽在那漆光乌亮的书案上,“啪”的一声闷响,桌沿立时刮出一道深痕。 “想我冯暮非在中央负责查毒禁烟,多少大毒枭听到我冯暮非的名字闻风丧胆。中央上下谁不知道我冯暮非对鸦片吗啡恨之入骨。如今可好,查来查去,这大毒贩竟然是我冯暮非的亲生儿子!” 冯暮非咬碎钢牙般怒视了碧盟狠狠抽在碧盟臀上一鞭,疼得碧盟一阵抽搐。 “畜生!你好的不学,反把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本领都拿到贩毒上去施展了!” 碧盟尝试着微微抬身,脸色挂着傲慢的笑,嘴唇挂着痛苦的抽搐,牙关里缓缓的挤出几个字:“贩毒就不配是你冯委员的儿子了?后悔是吗?” 碧盟朗声大笑,却牵动了身体上的鞭伤,痛楚令他倒吸口凉气,面部扭曲在一处,沉垂下头埋在臂间。 “盟儿~”冯暮非两步上前关切的喊了一声,扶住碧盟的臂膀,却被碧盟一把甩开孤傲直率的反问:“本来以为捡回来了一个空中骄子为冯委员光宗耀祖的长脸,却原来发现捡回来的不过是个毒枭。呵呵~呵呵~” 碧盟猛的挣扎了反转身,撑了书案傲然的望着冯暮非:“是你请我这个在下水道里的小老鼠来到冯家金壁辉煌的殿宇的,碧盟并没想高攀。” “畜生!”冯暮非暴怒抡鞭抽下,碧盟一侧头,那鞭子抽到臂膀上。 “你~~你无论是乞丐,是残障,你都是我冯家的孩子,是我冯暮非的儿子。”冯暮非牙关战栗,怒目圆睁:“你就是残废呆傻,爹都有责任养你一辈子,但你若是作奸犯科,爹也有责任管教你!” 父子二人对视,目光中的冷战,碧盟嘴角掠过一丝嘲弄,那细微的表情被冯暮非彻底的解读,皮鞭指了碧盟的鼻子骂:“是,爹对不住你母亲,可那是父母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爹是没有抚养过你,对你有愧,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胡作非为,可以无视国法家规!” 碧盟伏趴在那张宽大冰凉的写字台上咬紧牙关忍住剧痛,头脑都被疼痛抽空。耳边只有皮鞭“倏倏”的声音和父亲厉声叱责,那皮鞭竟然如尖锐的刀子一样舔噬着他的肉,每一下辣辣的阵痛后,就觉得一条肉被生生的撕扯开一般。但他不会屈服,自当还是在美国红灯区,挣扎在那些人高马大的黑人地痞手中。浑浑噩噩中,眼前又是那挥舞了木棍皮鞭的光头黑胖子,按了他在墙角抽打,抓了他的头往墙上撞,那狰狞的脸看到他一头一脸的血,忽然咧开嘴露出厚厚的嘴唇中的白牙笑了,笑得那么恐怖。 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个激灵,却发现父亲停了鞭子在身旁喝问:“盟儿,你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那些鸦片你卖给谁了!是不是贩去上海给了那个洪爷?” 这话问得可笑了,就是知道了卖给谁你又能做些什么?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你还指望人家吐出来?无非就是寻个借口来抖抖做老子的威风罢了。 碧盟想,我不过就是个蟑螂命,拍不死打不死,一觉醒来,跌跌撞撞的还能出去觅食。吸了口气,舒缓了紧张的神经,碧盟没有挪动,也没有答话,空洞的目光迷惘的望着窗口那飘动的窗帘。 此后冯暮非一再的拷打追问鸦片的下落,碧盟就是咬了牙不吭一声。 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对抗,激怒了冯暮非,任凭门外何夫人和露露如何哀告哭求,冯暮非手中的皮鞭还是狠狠的甩下。一声声撕裂空气的脆响,掀破了碧盟的衣衫,露出血迹斑斑的皮肉。 冯暮非边打边痛恨追悔的斥骂:“你这孩子看上去机灵聪明,怎么是非不分如此糊涂!你今天不说清楚,不发誓痛改前非,爹今天~爹今天就打醒了你为止!” 皮鞭劈头盖脸的兜下,凌虐着碧盟每一寸肌肤,劲利的皮鞭撕裂碧盟的衣裤,褴褛的衣衫中露出斑驳的血痕,渐渐的,血花飞溅。 碧盟浑身剧烈的痉挛,不由自主的扭动身体。痛楚蠕动的喉结,压抑着心底的呐喊。呼啸的皮鞭肆虐着碧盟的脊背、屁股、大腿,撕破的衣衫中若隐若现着暴起的一跳跳道道隆起的血檩。 任皮鞭声呼啸,时间一如凝固般难熬。 碧盟咬了拳头伏在写字台上不吭声,沉重的头在两腕间痛苦磨蹭挪动。 冯暮非边打边骂,越骂越气:“盟儿,盟儿,你这是自毁前程!你若是执意胡为,爹宁可亲手打死你,也不想如你表哥所说,见你有朝一日被抓去正法!” “老冯,老冯,就是不看在你我夫妻这年过半百之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的面子上,你也要想想文慧。你亏欠了文慧一生,文慧就留下这么个孩子。老冯,别打了,文慧在地下要多伤心。” 这声音真挚动情,凄婉悲怨中含了温情,这声音令碧盟想到了娘,娘搂着八岁的他,抱着血肉模糊的他无助的哭泣,不停的喊:“孩子,活下去,妈妈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了。” 鼻子一酸,碧盟紧忍了泪,娘,这是什么前世的孽缘,造化弄人还要让他回到这个生了他的陌生男人身边,叫一声爹,还要遭受这无端的毒打。打吧,反正骨肉是他的。打过了,这笔帐也就两清了。 冯暮非听妻子提起了小盟的生母,愣愣的停住手,咬咬牙,鼻头一抽,声音哽咽的骂道:“盟儿,盟儿,你娘若是活着,知道你去冒死贩毒,她该是~~” “盟儿,爹是为了你好,爹不想看你一错再错。” 话没说完,牙关一咬,皮鞭又如暴雨般落下,边打边哽咽的喝骂:“你醒醒!你怎么就不明白父母的苦心!你认错不认错!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的犟!” 发泄的打了几下,冯暮非已经难忍悲噎,将皮鞭扔在了碧盟旁边的桌上,侧头捂住脸。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冯暮非的悲声。 渐渐的,碧盟也觉得眼圈潮润,泪水在眶里打转。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哭,是想起亲娘了吗?也不知道亲娘若是知道他的儿子终于回到了她翘首等了一辈子的男人身边,该是欢喜还是遗憾,看到今天这幕,是该为他伤心难过,还是……. 一只大手颤抖的抚弄着他的背,痛心而又温声的问了句:“疼吧?” 碧盟倒吸着凉气,鞭子停下来时,伤口如万千小虫在撕咬的折磨反比受刑时那暴风骤雨的痛楚更难过百倍。 “盟儿,爹知道你是事出有因,你没有贪财,没有为自己,你是想帮你表哥救急,你是一片好心。可是救人不是这么个救法。你知道这么多鸦片,会害掉多少国人吗?你说的不错,那些吸毒的人咎由自取,他们该死,但那不也是你该去劫富济贫的。有人意志坚定,也有国人意志薄弱,你要做的不是把所有的弱者杀掉,而是该去想办法让他们强大的站起来,你明白吗!盟儿!” 冯暮非摇着碧盟的头,碧盟埋了脸不抬头。 “而且鸦片是毒品,中国走到如此积贫难返的一步,有多少是拜当年的鸦片战争所赐。不能因为你的杀人动机是善意的,你就可以随意去杀人!贩毒无论如何都错中之大错!就这件事上,爹没有屈打你。你很聪明,事情做得漂亮没留任何尾巴,国法军法奈何你不得。但爹已经失职了二十多年,不能再放任你错下去。若说今天打你,爹比你表哥更有这个责任。你疼,爹也心疼,想到你娘就更心疼,可一想到你娘,就更要好好教训你,不能让你错下去。” 碧盟伏在桌上,不知道为什么泪水汹涌的一发不可收拾。抽噎声已经无从掩饰。 冯暮非起先只是用手缓缓的揭开碧盟血痕斑驳的衬衫,碧盟费力的扭了下身子,鼻声中的发出一声抗议。 冯暮非停了手,又毫不理会的继续揭开碧盟那粘粘了血迹的衬衫。 伸手到碧盟的腰下去解开那颗铜扣,碧盟慌得挣扎,伸手来阻挡,但无力的手臂被父亲挪开。 “别动,等血凝了就不好脱了,爹给你上些药,等下大夫就来了。” 冯暮非坚持着解开碧盟那条被抽得褴褛的裤子,一点点的剥落下来,然后出门去吩咐冯夫人找大夫。 “老冯,老冯,你到底要做什么?”门外的冯夫人捶打着丈夫痛哭,露露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要冲进书房看碧盟,却被冯暮非拦住:“金小姐,多有不便。” “Eddie,小蟑螂,你还好吗?”露露蜷缩在门外的角落抱头哭了起来。 屈辱,疼痛,委屈,羞愤,碧盟挣扎已经是徒劳,泪水不争气的泻闸而出,哽咽抽噎声渐渐汇成哭声,委屈得像个大孩子。 冯暮非进屋反带上门,怔怔的立在那里望着伏爬在案上无力动弹的碧盟, “知道错了?记住疼,就不会再犯错。”冯暮非哄劝碧盟说,拦腰抱起了碧盟,不顾碧盟的挣扎将碧盟抱回卧室去。 卧室外一阵人声杂沓的慌张,冯暮非接过仆人拿来的医药箱和酒精药棉进到屋反带上门,发现本趴卧在床的碧盟已经不知何时反转过身仰躺在床上。 宽敞的卧房,两面的窗都长垂着紧合的紫红色绒布窗帘。挡不住的阳光从缝隙中钻入,洒在碧盟床头,屋里一片温暖。 碧盟阖着眼,面容带了四分疲惫,三分痛苦,还有两分的委屈,再剩下的一分,怕就是一贯的傲气。 “你怎么翻过来了?压了伤口不疼吗?”冯暮非嗔怪的过去,却发现碧盟盖了条被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他去寻药安排的这点时间里,已经自己套上了一件纯棉的睡衣。这孩子刚才打得不轻,都动弹不得,竟然还能自己挣扎了翻身穿衣服。 冯暮非说不出的心疼,坐在床边说:“来,爹给上点药,伤口要消毒。” 用水化开的药粉已经被全融,冯暮非轻轻地搁在床柜上。 碧盟静静的望着父亲的目光虽然疲倦中掩饰着痛楚,嘴角抿了笑说:“不必了,碧盟睡一觉就好了。” 碧盟说得自然从容,不像是在赌气。 冯暮非惊愕的望了他,又自我解嘲的笑了说:“害羞了?大夫来也不是要给你上药?” 碧盟操着沙哑的嗓音缓缓说:“碧盟不用上药,药是有钱人家的奢侈品,从来不属于我们这种地沟里的小蟑螂。小时候在外面被打得皮开肉绽头破血流,都是妈妈用嘴为我舔,用我的童子尿当药涂抹,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这身皮肉已经不适用药物,让我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碧盟一脸倦容,冯暮非还要坚持,碧盟却执意的说:“碧盟说得是实话,累了,想睡,这个要求不过分吧?父亲,您打人是种体力活,碧盟挨打也是种体力活,都很累,不是吗?”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二卷62章 蟑螂的对白 露露红肿着眼,在冯夫人的陪伴下凑到碧盟床前坐下。 “出去!”碧盟微睁了眼瞥了一眼露露,坚决的说,又闭上眼睛:“我不想再见到你。” 露露面颊上滚落的泪珠如她耳坠上那两颗莹亮的珠子般闪熠。含着泪的笑靥,喃喃的同碧盟诉说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的暗语:“一对儿小小的公蟑螂和母蟑螂躲在阴暗的地沟,母蟑螂哭着说‘我怕,这里好黑’,公蟑螂说‘你看,看我的眼睛,我就是你黑暗中的那只萤火虫’,母蟑螂好怕,她对公蟑螂说‘我好怕,爸爸在哪里呀?’,公蟑螂拉了她的手说‘不怕不怕!有一天我也会长大,长得和爸爸一样强大’;公蟑螂问母蟑螂‘怎么没有了妈妈?’,母蟑螂摸摸他的额头说‘不怕不怕!我也能和妈妈一样给你做饭洗衣,给你个温暖的家;公蟑螂说…… ” “好了!碧盟一声断吼打断露露的哭诉,沉默片刻,凝滞的空气中传来碧盟沙哑的声音:“出去!” 露露抹了把脸颊上的泪,仍是堆起笑,继续说:“他们手拉手走出阴暗的地沟,原来外面的天空是这么明亮……” “滚!”碧盟挣扎了起身,牵动伤口剧痛,一头冷汗如洗般刷下。 “Eddie,Eddie,sorry!我不想会是这样,杨司令保证说他会有分寸的,我不想他难为你,可也不想你……” 冯夫人拉了露露说:“金小姐,病人不宜太激动,你暂且回避吧,这里有我们照顾他。你的心情我理解,不急在这一会儿。小孩子斗气似的。” 露露蹲在门外的墙角痛哭失声,冯暮非立在她面前,俯视着她没有表情的说:“你回去吧,这孩子很拧,伤了他的自尊,他怕不想见你。” 露露呜咽说:“Eddie他对抗生素过敏,更不爱吃药片,他的胃不大好。” “我知道了,谢谢!”冯暮非应道。 “小时候,Eddie说,如果能回到爸爸身边有个家,就是被打屁股他也不怕。”露露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冯暮非点点头,推门进了碧盟的卧房。 一张房契拍到碧盟的枕头边,冯暮非嗔骂:“贩毒贩得老窝都卖了,收起来吧!” 碧盟微阖了眼摇摇头说:“谢谢您,您收去吧,我不再需要了。后天,我就要去东北军报到了。” “奉天也有咱们家的宅子,虽然老了点,但也是当时时兴的白俄式小楼,你如果愿意……” “多谢您的好意,不必了,空军的待遇是所有军种里最优厚的。”碧盟静静的说,不时倒抽着凉气体味着周身的伤痛。 “是了,胡子卿在东北,他的地盘里他不会亏待你。”冯暮非喃喃说,手背去擦拭碧盟额头的汗,掠过他蜷曲的留海,感叹说:“你长得像你娘多一些。眉骨、眼睛、鼻梁、头发,还有……个性……” 说道这里,只剩了唏嘘声。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打孩子还是你二哥,他很任性,不听话。有次为了他旷课去组织游行还撒谎,我气得打了他,就用刚才那根皮鞭。他也是很倔强,擦干了泪就去帮我执行一件任务。任务是完成了,可是他就再也没能回来。我那么多年在国外都没能照顾他,后来就发誓不再打孩子。盟儿,你今天实在是让爹太伤心了。” 冯暮非捶了头说了几句,回头时才发现碧盟睡熟了,能听到均匀的鼻息。 冯暮非轻轻的掀开碧盟身上的被单,撩开他的睡衣,小心翼翼拿了棉签沾了药水,为碧盟擦拭能看到的伤口。不时用手臂拭去眼上的泪。 -------------------------------------- 汉威在楼梯上走上走下,大姐凤荣厌烦的骂他说:“你就不能老实的坐一会儿,眼前花一样转得我头晕。” “小弟,有心事吗?”玉凝察觉汉威的异样,试探问:“你大哥临走时吩咐你留在家里,是不是你又闯了什么祸?” 玉凝的话音刚落,娟儿就按奈不住兴奋的跳起来问:“乖儿,你又闯祸了?是不是又要被大舅舅打屁股了?” 汉威慌乱的摇头,其实他自己心知肚明,怕是老宅的秘密被大哥察觉到了,不然为什么大哥喝令他留在房里,为什么大哥要急匆匆的带了露露姐奔去冯暮非家。他是去找小盟哥算账吗?那小盟哥会不会供出他来。说来他可是冤枉到家了。还有那两只小银勺,为什么露露姐坚持要把小黑子的那两只小银勺借走,她怎么知道这两只小银勺的? 汉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乱如麻的在屋里晃动。 或许是他多心了,大哥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做,但有急事去见冯暮非,所以让他在家里等。 大哥进到屋将外衣扔给门口的胡伯,扫了一眼厅里的众人,目光落在汉威身上,吩咐说:“书房候着去!” “呦!还真是小弟惹祸啦?什么事,严重吗?”大姐关切的问,汉威觉得这是幸灾乐祸。 书房的门重重的撞上,大哥不等坐回到写字台后那张皮椅上,就厉声问他:“说吧,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都瞒了大哥多少事!” 汉威心里一震,整个心七上八下的盘算,到底大哥知道了多少事?若是他竹筒倒豆的都说了,万一大哥并不知道那么多,自己多挨几下打是小,岂不把小盟哥给出卖了。他不过就是知情不报,小盟哥可是真正的贩毒了,还不被大哥把骨头打碎?若是不说,万一少说了一件,大哥又要治他一个撒谎的罪过,怕屁股又要遭殃。 正在犹豫,大哥已经“啪!”的一声,把桌子下那根专为他准备的家法藤鞭拍在了桌上。 汉威吓得哆嗦着垂手低头恭敬的说:“大哥,小弟今天在司令部,谨尊大哥教诲,没敢调皮捣蛋,也没理会何莉莉的无理取闹。不信,不信大哥去问雷夫子。” 汉威心里暗自寻思,先排除了公事的可能再说,如果不是司令部的事,那就定然是老宅地下金子的事败露了。 就见大哥汉辰手中的鞭子“啪”的抽在了他背上,那手劲之狠,疼得汉威一口气噎在嗓子里险些没喘过气。 “给我祠堂里去跪好!” 一听大哥说祠堂,汉威浑身的毛都要立起来了,紧张得如一只惊悚中的小猫。慌得偷眼看了大哥试探问:“大哥,大哥是说~是~小盟哥的事?”汉威试探问,手紧紧的揉搓着衣襟,偷眼看了大哥问。 汉辰垂眼看了汉威,鼻音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大哥从冯家回来时,冯老已经动了家法将你表哥打得死去活来了。你好好想想,该如何招供吧!祠堂候着去。” 汉威心惊肉跳,心想不过帮小盟哥遮掩,顶多是擅作主张送了小盟哥几箱鸦片,小盟哥也没要呀。更何况小盟哥办的是大好事,用了那些大烟鬼的钱,救了龙城来的灾民,还修了大堤,更是为了大哥解了燃眉之急,还拯救了老宅被卖的命运,他该有功受奖才是呀。 但是大哥一提到去祠堂候着,那就是严重了。非是犯了家法难容的大错,大哥不会去祠堂讯问他,到了祠堂,可就不是像在书房里被大哥扔到沙发上用藤条打一顿了事了,祠堂家法那根粗重的檀木棍子,汉威想来就害怕。 “大哥,小弟愚钝,还求大哥点拨一二,小弟到底犯了什么家法,要劳动大哥开祠堂动家法训诫?”汉威是横下心,听听大哥怎么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大哥一吓全吐了出来,出卖了小盟哥。但小盟哥显然东窗事发了,不然怎么会被冯暮非打得那么惨?再一想不对呀,依了小盟哥那冷傲的性子,冯暮非敢碰他一个手指头,他还不跟冯暮非拼命。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汉辰一捶桌子,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还盛了些鸦片烟膏的小鸟食罐扔到汉威眼前。 汉威一见,心凉沉底,这个罐子他早拿给小黑子去扔掉,怎么会落在大哥手里? “杨家的家规,吸毒者如何处置?”汉辰背了手,咬了牙,目光沉冷。 大哥竟然误会他吸鸦片,汉威慌忙解释说:“大哥,大哥怕是误会了,小弟哪里敢吸鸦片,这个不过是~不过是威儿好奇,想看看这烟膏到底是什么。” 汉威怯怯的偷眼看了大哥铅色的脸,盛怒下显得棱角更是分明。 “大哥只要你回答,你到底是吸了,还是没吸?” 大哥一声喝问,汉威双腿发颤,慌忙说:“没吸没吸!”,又怯怯的补了一句:“就尝了一小口,涩涩得好难吃,就吐了。” “这就叫你没吸!”大哥怒不可遏,揪了汉威就往祠堂去,汉威吓得向地上溜坐了躲避,生怕进了那阴冷的祠堂就不会站着出来。 “哥,哥,汉威都吐出来了,汉威已经也不碰那劳什子了,大哥不要!”汉威才开始感到恐惧。 大哥的判断,只有吸了还是没吸,碰了一口也是吸,他要冤枉死了。 玉凝正在屋里听留声机,弟弟刚给她从国外弄来的乡村音乐的唱盘。她不敢开得太大声,只想给肚子里的宝宝听,但又不想让声音太大,给了大姑姐凤荣可乘之机来寻衅。 正听着,忽然隔壁书房传来小弟的哭喊求饶声:“大哥,饶了威儿吧,大哥不要,大哥!” 玉凝无奈的摇头,汉辰兄弟的事,他多半是没法管。哥哥太蛮横,弟弟又太调皮,这才是一个愿打一个欠打。可汉威的呼喊声撩得她心惊,小弟哭嚷得一声比一声凶。 玉凝立起身,刚想去书房门口劝一声,忽然听了声音又没了。玉凝想,或许是汉辰今天跑了一天,也是累了。怕小弟今天又是打得不轻,这个小东西,三天不打就要生出事端来。 过了一阵,哭喊求饶声又响起来,汉辰的喝骂:“说!还有什么混帐事!” 接下就是小威儿的哭求声。 “大哥,大哥,威儿不去,大哥饶了威儿!威儿真不知道了。” 玉凝听到一阵抽打声,心想这是怎么了,于是缓缓的挪了笨重的身子出门,来到书房口。 门“咣当”一声被撞开,汉辰夹着赤裸着身体伤痕满身不停挣扎的小弟往门外拖。 “大哥,威儿不去,大哥!”小弟汉威的手死死抓住了门框,张皇惊恐的眼睛看到玉凝时,羞得无地自容。 “明瀚,你这是干什么。小弟不小了。”玉凝满脸羞红的埋怨。虽然从她嫁进杨家就总见丈夫如此不顾小弟尊严的责打他,但毕竟现在小弟已经一天天长大。 “姐姐!救命!”汉威哭求道:“威儿不去,不要到客厅吊打威儿,大哥你杀了威儿吧。” “哎呀,明瀚!”玉凝责怪的推了汉辰一把,忽然疼痛的捂了肚子。 “玉凝!”汉辰忙扔下汉威去扶玉凝,汉威借机冲回了书房躲起来。 “我没事,动了胎气。明瀚,你别这么打小弟,我们的孩子吓得不敢出来了。” 门“咣当”一声撞上,玉凝就又听到里面的一阵叫骂声:“说!到底是多少箱鸦片,你知道多少?我叫你胆大妄为,你擅作主张!” 一阵阵抽打声,玉凝忙又叩了门提醒:“明瀚,明瀚,你若是气威儿,你也分开次数打,这么打别打出毛病。” 刚说过这话,忽然胡伯跑上来说:“太太,大爷在书房吗?电话,冯公馆打来的,说是表少爷出事了,这会子送去医院了。”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二卷63章 骨子里的坚强 汉威跪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抱了头蜷跪在那里。只要大哥不拖他去厅里当众吊打,背了人如何折磨他他都会依从。谁让那凶神恶煞般如刑讯罪犯般的人是他唯一的亲哥哥呢。 “跪好了!”大哥叱骂,竟然胡伯喊说电话的声音都没能让大哥住手。 藤条敲敲汉威的屁股,汉威呜咽着环了臂蒙了脸,屈从的缓缓挪动疼痛的身体,按了大哥的吩咐将屁股翘起,两鞭子接连刮风抽下,疼得汉威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吸毒者,就该家法立毙杖下!”大哥边斥责边又迫不及待的嚷了声:“撅好了,手拿开!” 汉威尝试着去抚摸痛楚的伤口的手才一离开,屁股上又着实挨了几鞭。 “不许动!大哥接过电话回来再处置你这个畜生!”大哥匆匆的摔了书房门离去,紧接着是胡伯和玉凝姐一先一后的脚步来到他身边。 汉威羞得埋了头,并拢腿,但仍是不敢改变那羞辱的姿势。 “小爷,哎哟,这怎么又打成这样!”胡伯痛心的摸摸汉威的头,要扶他起来。汉威执拗的拧了拧身子,呜咽的说:“别管我,大哥不许动。” 玉凝摇了头,吩咐说:“胡伯,抱威儿到隔壁我的卧房吧,大爷那里我去说。” “姐姐~呜呜~~哥要打死威儿~”汉威猛的贴靠在坐在沙发边抚慰他的玉凝姐姐身边,可是一起身又羞得跪趴下身去。 玉凝无奈的摇头,心疼又哭笑不得,小弟乖儿的身份在她和丈夫汉辰眼里很奇怪,或是年龄悬殊太大,乖儿与其说是弟弟,不如更像儿子。玉凝掏出掖在身上的手帕搭盖在汉威纵横着鞭痕的臀部为他遮羞,胡伯也去取来一张大浴巾,帮汉威围在了腰上。 “谁许你起身的?跪好!”汉辰返回屋里,见胡伯在搀扶小弟起身,怒喝了一声。 “明瀚!你这是怎么了?还真要把小弟打死呀?”玉凝嗔怪的搂了汉威藏在身后,哄慰了说:“威儿不怕。” 看了玉凝说话气喘吁吁的样子,汉辰隔了玉凝用藤鞭敲了汉威的脑袋说:“你等了,等大哥回来好好同你清算,滚回你房间跪着去!” --------------------------------------------------- “扑啪”的阵阵窗帘响动声把冯暮非从梦中惊醒。他才昏昏入睡不久,躺在床上两个小时,满眼都是儿子碧盟倔强的目光,和被他扯下衣衫时那委屈的泪。 风雨交急中窗子大张大阖,震得玻璃都在乱颤呻吟,夜色中窗帘在飞卷。 冯暮非下地关上窗,脚下的地毯湿漉漉的,窗边的桐树在夜色中摇曳。 冯太太蔡岫玉说:“老冯,去看看盟盟吧。你也真是,舍得下手打他这么狠,生把孩子都逼哭了。” 冯暮非拦了披衣起身的夫人说:“你不方便,我去看看吧。” 走过楼廊,地灯发着微弱的光。冯暮非记得他是守着碧盟端详着他睡熟才离开的。 那时碧盟长睫上盈着泪光,嘴角还挂了丝痛楚。他用手背试试孩子的额头,有点烫。但是这孩子坚持不肯吃药,而且伤口愈合时,发烧也是正常的现象。 冯暮非的脚步惊醒了碧盟卧房门边贴墙打盹的仆人二喜,二喜慌忙起身说:“老爷,少爷轰我出来伺候着。” 冯暮非没说话,轻轻推开了门。 床榻上有吱呀呀的扭动声,冯暮非打开壁灯,看清房顶垂下的猩红色床幔半环半闭的床中,碧盟正在床上翻滚。 “这孩子怕是做噩梦了。”冯暮非那时想,走到床边贴坐,拍拍碧盟轻唤:“盟儿,做噩梦了吧?醒醒!” 碧盟紧咬着被单,一脸的汗珠,睡衣也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和着淡红的血渍,曲弯的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扭曲的脸一脸痛楚。翻过来,又换个姿势滚过去,蜷缩着身子在无力的挣扎。 冯暮非心里一沉,用手背去触摸碧盟的前额—烫手。紧忙喊着碧盟的名字晃弄着他,碧盟却没有理他。冯暮非心想,坏了!怕是孩子夜里伤口疼得难忍了,忙去抱过碧盟的头枕放在自己腿上,拍拍他的脸唤着:“盟儿,醒醒,告诉爹你怎么了?是很疼吗?” 碧盟的牙咬扯着被单,面部一阵阵抽搐,鼻子中发出几声难忍的呻吟,挣脱冯暮非的手又在床上翻滚。 “盟儿,盟儿,你说话!”冯暮非紧张的问,怜惜的再次按住碧盟,碧盟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头贴凑在他腿变,身子渐渐的蜷缩起来。 冯暮非慌得四下望望,嘶声向门外吼:“来人!快来人!” 汉辰赶去医院时,冯暮非正在楼廊里徘徊。 “冯老,碧盟怎么样了?”汉辰望望手术室紧闭的门。 冯暮非心疼得泪花闪烁的说:“急性盲肠炎。大夫说发现得早,不然就差些肠穿孔,有生命危险了。是我疏忽了,以为他只是伤口疼。” 冯暮非微顿又解释说:“大夫解释说,怕是他下午吃了些东西,又敢上这一顿好打,挣扎中食物挤压进了盲肠。” 汉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放心的问:“手术有危险吗?” “大夫说把盲肠切除了就好了。”冯暮非痛苦的说:“可这孩子身上有伤,这回是躺也不是,趴也不是了。” 晨曦透进纱窗时,碧盟醒来,恍如浮生一梦。起身时有些头晕,身后的伤口隐隐作痛。 挪动身子,却发现父亲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脑海里去搜寻昨夜的记忆,如何也想不起怎样来到了眼前的病房。 “醒了?”冯暮非睁眼看到碧盟正努力的试图起身,兴奋的问:“还疼吗?快躺下!” 碧盟执意的起身,冯暮非忙劝阻说:“盟儿,你不能动,你昨天晚上得了急性盲肠炎,疼得在床上昏迷打滚,被送来了这里做了手术。” “盲肠炎?”碧盟困惑的问,皱了眉头。 冯暮非点头说:“是呀!斯诺大夫说的。” “那是阑尾,兔子才长盲肠呢!人长的那叫阑尾,动物才长盲肠。”碧盟一句玩笑话的反驳,一笑却俯身按了肚子上笑疼的伤口,冯暮非自嘲的笑笑。 “小CASE,切除了是吗?”碧盟问,就像是听说剪掉了一截长长的指甲一般轻松。 碧盟要下床,一动身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冷汗,抽搐。 “叫你别动!躺下,伤口还没好。”冯暮非责备说。 “身上伤口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道。”碧盟冷冷说,撑了床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穿衣服。 “你身上有伤,为了方便上药,从手术台下来就没有给你穿病号服。”冯暮非解释说。 门推开,表哥汉辰出现在床前,同他目光对视,没有说话。那目光里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怜惜,还微含了怒意。碧盟自哂的笑了,抱歉的说:“碧盟这一闹病,反是害得父亲和表哥一夜未眠了。” 汉辰走到床前,用手背试试碧盟的额头说:“不想讨打就乖乖的躺下养伤。” 碧盟嘴角掠过丝嘲意说:“去喊斯诺大夫过来吧,他来了也会逼我下地走动的。割了阑尾的病人,第二天是必须要强迫下床走动的。” 直到看了碧盟套上衣衫,咬了牙拒绝任何人的搀扶,咬紧了牙关满头大汗的扶了墙一步步艰难的挪动,汉辰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问他说:“用不用替你向胡子卿告个长假?休养些时日。” 碧盟坚决的说:“不必!小伤。东北航空大队在等我。一时开不了飞机,可以任教指挥,总比天天躺了吃饱睡觉的好些。” 汉辰点点头,又问:“露露怎么办?你是赌气还是真打算同她生分了?” 碧盟侧身贴靠在墙壁上,苦笑一下说:“这个是碧盟的私事,不劳表哥操心了。” -------------------------------------------------------------------------- 汉辰回到家时,已经是将近早晨十点多。 露露见汉辰回来,忙迎过去关切的问:“Eddie他还好吗?”,那期盼不安的目光,莹泪模糊了双眼。 汉辰点点头,又扫了眼围过来的玉凝和大姐凤荣说:“阑尾炎,动了个小手术,无大碍了。需要静养两周。” “呦!这可就受罪了。开肠破肚的,可是不能动弹了,这孩子身上又有伤,这天也一天天的热起来,不会起褥疮吧?”大姐凤荣直言快语一句话,露露捂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凄然的问:“杨司令,露薇想去看看Eddie,就远远的去看他一眼就好。” 汉辰为难的说:“怕是今天碧盟就要会家去住了,家里设病房比医院方便得多。” 这话就是婉拒了露露的请求。 “威儿呢?”汉辰猛然想起了小弟汉威。 小亮儿躲在姑姑身后怯生生的说了句:“阿爸,小叔不会死吧?” 汉辰起先还以为小亮儿指得是表叔碧盟,但看了亮儿那恐惧的眼神,忙望了玉凝和大姐问:“汉威呢?” 凤荣奚落说:“你的圣旨,小弟哪里敢不从,还不是屋里跪着呢。一大早我去看了一眼,这孩子趴在地板上睡了一觉,听了我的脚步声八成以为是你回来了,吓得一个激灵往起爬,嘴里一连迭的喊‘大哥,乖儿不敢了,就睡了一下下。’” 汉辰忍俊不禁,小弟恼人的时候恨不得打死他;惹人疼的时候确实令人怜惜。 玉凝接了说:“烧咳得厉害,找不到斯诺大夫,请了个大夫来看,打了一针,让留神观察,怕是得肺炎了。” 凤荣表功般争了说:“所以我就说,这大肚子的,就别往小叔子屋里跑。就是乖儿小,那也该避嫌呀。十六岁,也是个半大的小子了。龙官儿你也是,以后打小弟别动不动就扒光裤子,怎么爹这点坏毛病都被你学来了!” 亮儿用手牵着凤荣的衣襟晃动,乞求姑母不要再多说了。 凤荣又转向亮儿和娟儿说:“还有你们两个,不想被染传上肺痨就躲那个惹祸精远一些。” 汉辰大步的走到小弟的卧房,小黑子守在门口,见了汉辰忙起身大声喊:“大爷回来啦?” 一听就是在给屋里的小弟汉威报信。 汉辰心里笑骂,小弟的鬼把戏就是这么多,有几次被他抓到,都是小黑子在屋外站岗放哨,小弟在屋里偷懒,直到他来了才慌忙跪好。 推开门,屋里光线很暗,窗上依旧深掩着重重的幔帘。 “大哥~回来了?”小弟汉威匆忙从床上翻滚到冰冷的地板上,边撑爬起身,嘴里喃喃的胡乱说:“小弟没睡,就躺了一会会儿。” 汉辰俯下身,将小弟打横的抱起来,轻轻放回床上,身体很烫,触及汉威身上的伤口时,汉威都不觉得疼痛,似乎都烧得迷糊了。 “哥,明天再打吧。威儿头昏,没力气了。” 汉威微开了眼,看了看大哥,又在枕头上蹭出一个合适的角度,闭上眼。 汉辰无声的看着疲倦的闭了眼的小弟,小弟不停的咳,嗓子里发出粗重的呼噜声。 “大爷,您还是回避吧,这病是传染的。”胡伯进来劝阻说。 汉辰为小弟掖紧被单,轻掀开一角看看侧身躺在床上的小弟身后的伤口,深深浅浅,斑驳陆离,处理过的伤口破处凝了血未结痂,有的地方红肿青紫。 汉辰摸摸小弟的额头,起身离开。却看到门口的亮儿如小耗子一样“倏”的溜走,如避瘟神一样。 汉辰知道亮儿躲避的不是小叔的病,而是他这个如瘟神般的父亲。 出了门,露露提了一个小柳条箱向他辞行。 汉辰十分意外,惊诧的问:“金小姐这是去哪里?” 露露呈现出甜甜的笑靥,冷艳的面颊一身月白色滚了淡蓝镶边碎钻的旗袍,娴静的样子如春花掠水一般,静静的说:“露露想去西京投靠朋友。时间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些日子叨扰杨司令和夫人了。代我向Eddie道别,让他好好养伤吧。” --------Pk作品推荐-------------- 奇珍?我喜欢;异宝?我最爱!古董?字画?哈哈,统统收到我的“百宝箱”里来! 还有美男也一起进来吧!女侠我啥米都偷,嘎嘎! 《财色兼偷》,8月上线,皮皮(金水晶)出品,敬请关注! 书号:1046110(未完待续) 第二卷64章 陌路 碧盟一觉醒来,刺眼的霞光透过拖地的窗帏缝隙射在脸上,温暖舒适。 抬起臂去遮挡,臂上的伤口又被牵动的疼痛。 “Eddie少爷,你醒啦?”薇拉问,甜甜的笑靥如晨露中的春花。 碧盟嘴角勾出浅笑,说了声:“早安。” “我睡了整晚?”碧盟问。 “是的,Eddie少爷。昨天护士小姐给您服了安睡药,您就睡到了现在。”薇拉声音和脸上的笑靥一样甜美。 碧盟试着挪挪身子,松软的薄被,脑后的鹅绒枕头宽大舒适。不知道身上什么时候被换上了一身分体的棉睡衣,质地松软。 碧盟看了睡衣,又好奇的望向薇拉。 “是昨天夜里,老爷趁少爷您熟睡时为少爷擦洗过身子,换了身睡衣。”薇拉解释说。 碧盟怔怔的望了望天花板,灯池上方的是一幅西式的壁画,上面是一几个长了翅膀的小天使。肉嫩嫩白胖胖的金发卷毛的小天使,碧盟长叹声气,闭上眼睛。 “盟儿,好些吗?”冯暮非来到碧盟的床前。 碧盟温煦的笑像窗外清晨的阳光,仰视着天花板,澈如幽潭的眼眸在天花板上捕捉什么,高抬的下颌上露出浅青色的胡子茬,明朗的轮廓一路延到突起的喉结,修长的脖颈,微敞的睡衣领口若隐若现着线条分明的锁骨。 “爸爸,您相信真的有天堂吗?”碧盟喃喃的说。 冯暮非如被针刺痛一般一个激灵,抽搐了嘴角结结巴巴的问:“盟儿,你~你叫我什么?” “爸爸~”碧盟呢喃细语,像是说给自己。 “哎!”冯暮非喜极而泣,捂了脸涩涩的说:“你终于肯叫爹了,爸爸,好,爸爸。” “娘走的时候,嘱咐我要听话,做个好孩子,好孩子才能进天堂,去和他团聚。可娘也说过,不能太出色,太出色的孩子,上帝就会很好奇,就想看看这个孩子长得什么样子呀。这样,就把这孩子带走了。” 碧盟自言自语,始终望着天花板上那小天使西洋画。 冯暮非心酸的坐在碧盟的床边,为他系上胸前的一颗扣子说:“盟儿,事情都过去了。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 晚上,碧盟吃了点流食,闭目养神时,细心的冯夫人为他放着张小提琴曲的唱片。 “盟盟,听说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妈妈年轻时也曾经学过,不过拉得不好,倒是收藏了一把不错的小提琴,等你伤好了试试。” 正在说着,汉辰来了,卧房里就剩下了表兄弟二人时,碧盟腼腆的笑了笑。 “想通了吗?”汉辰沉了脸问。 碧盟挣扎了起身,靠在松软的妃色湘缎靠垫上,同表哥汉辰对视。 “表哥想听实话?”碧盟问。 汉辰微哂,背了手在原地踱了两步。 碧盟说:“表哥,你打也打过了,碧盟此举有理无理教训是先吃了。也好,那我们把道理拿到现在来讲。后天碧盟就去东北军了,表哥就是不来看碧盟,碧盟也要去向表哥辞行,表明心迹。” “这么着急就走?”汉辰略显吃惊。 “是!”碧盟回答得坚决,没有任何盘旋的余地。 汉辰点点头,他平日是欣赏表弟的这股说一不二的硬气。 “碧盟始终不明白表哥在这件事上的想法。汪洋险滩中一条大船,表哥是又要摇橹掌舵,又要负责全船人的吃喝。你在划船,船上还有袖手旁观不去划桨混吃等死的人,光这样还不算,还有人在凿船板抠船钉去贩卖了牟私利。如果这船已经不堪重负要沉了,表哥却还执着的守了去等了殉葬吗?如果这船上扔下一些人就能活命,为什么不把那些混吃等死的蛀虫抛下水,去换取更多人的活命呢?” 看着大表哥眯眼凝视他的目光含了陌生迷惑,严峻中含了怒意,碧盟豁然朗笑:“表哥动过手了,今天就免了吧。” 汉辰坐到他床边,静下心说:“小盟,首先,这不是你想像的一条船,船要沉了,跳水弃船逃了就是。它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就像自己一条生疽的手臂,他烂的很恶心,你厌恶他,但他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你会忍心砍断它吗?它是你身体和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残缺。但凡有拯救它的办法,就是病去如抽丝,你也会耐下心去治疗它。这就回到你的问题。龙城也好,中国也好,是千疮百孔,但它们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你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这份责任会比常人更重,还会被常人无法体谅。有些人当汉奸,有些人卖国,有些人吸鸦片混吃等死,他们都是生在身体上的疽疮,需要你花时间去治理,不是轻易的砍掉。更不是为了救一只伤手,而去切断另一只伤手去补。你卖了鸦片烟去换赈灾修堤款,动机是纯良,可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兄弟二人对视片刻,汉辰捏着碧盟的肩说:“你在表哥眼里,在子卿眼里,在任何人眼里都是青年才俊,是我们的骄傲。瑕不掩瑜,也不会因为你一时的过失,大家就不再爱你关心你。可你如果一错再错,所有人都不会饶恕你。” 碧盟抿咬了唇,无奈的笑,说了句:“表哥,碧盟保留意见,但作为军人会服从。” 汉辰捶捶碧盟的肩,换了话题说:“快些好起来,也去看看你挖沙固堤的建议已经在落实。黄村到宋庄都建了难民营,现在秩序井然。” “表哥,求你不要为难汉威,是我连累了他。所有的罪责,碧盟一个人承担就是。” 汉辰没有理会碧盟的请求,只是问他:“那金露薇呢?她已经离开杨府去西京了,让我转告你。我看她很伤心,她满心都是你。” 碧盟只是说:“随她去吧,随缘。飘萍无根,有缘终会聚在一起。” “如果是因为金小姐告发了你贩毒的事给表哥,造成你对她反目,表哥就更是于心不忍了。” “此事与表哥无关。”碧盟垂下眼说:“有些事,表哥你没有身临其境的经历过,你不会懂。” -------------------------------------- 汉辰回到家,屋里反天一样的乱做一团。 胡伯慌张的迎上来,楼下立着向楼上斥骂的是大姐凤荣。 娟儿堵了耳朵不停的跳了说:“啊呀,烦死人,不就是一个木偶,有什么大惊小怪!” 而楼上的倪尔杰和玉凝的大姐倪玉露不依不饶的对了下面嚷道:“还以为杨家是什么体面的大户人家,原来也做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汉辰皱紧眉头,他平日最厌烦家里鸡犬不宁的样子,杨家在他的治理下一直是门风紧肃,没有出过什么鸡飞狗跳的乱事。 “怎么了?”汉辰问。 大姐凤荣气哼哼的对汉辰说:“你去看看,你媳妇又故伎重演了。说是我们亮儿用巫术诅咒她,还整出个小木偶人来。” 汉辰在人群中看到依偎在小弟汉威身边的亮儿,吓得浑身颤抖的哭了摇头说:“阿爸,亮儿没有,亮儿不敢。” 汉辰的目光落在小弟汉威脸色时,小弟惨白的面容,强忍了伤痛,却将亮儿紧紧搂在身边。 “怎么回事?”汉辰平静的问。 罗嫂说:“今天太太找东西,在我家小姐的那间房间的供案下发现了一个布娃娃,上面写着太太的生辰八字,扎着针。” “那如何认定就是亮儿做的?”汉辰质问,抬眼望了望站在楼廊上颐指气使的大姨姐倪玉露。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二卷65章 此地为一别 汉辰向亮儿招招手,面容平静的说:“亮儿,到阿爸身边来。” 亮儿吓得向汉威身后缩去,浑身瑟缩发抖。 汉威忍无可忍,嘶哑着嗓音咆哮般说:“大哥,你到底想要亮儿怎么样!这里还是家吗?亮儿活在这里天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一句话,亮儿低声的啜泣,头扎在汉威的肩头,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 汉辰没有说话,一把推开汉威,将亮儿拖到自己面前,坐在了沙发上仰视着立在眼前长得瘦小的亮儿,手里晃着罗嫂递给他看的那个扎满钢针的小木偶,鼓励的目光看了亮儿问:“亮儿,对阿爸说,你没有做,是吗?” 亮儿的目光接触到父亲的目光慌然的闪开,摇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亮儿!”汉辰恼怒的喝叱:“你是儿子,别学了你小叔动不动就流马尿!好好说话,做!还是没做!” 亮儿摇了头,接着哭。 凤荣几步跨过来一把揪过亮儿藏在自己身后,推了一把汉辰骂道:“弟弟,你疯了不是,亮儿是那种孩子吗?什么屎盆子都往亮儿头上扣,非要亮儿死了她才甘心!” 汉辰起身,走向楼梯,上楼的脚步一步步沉稳,橐橐的震撼人心。 不久,楼上发出玉凝的哭闹声:“杨汉辰,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亮儿是你的孩子,我肚子里就不是你的孩子吗?我还没有脑痴到自己去咒自己死!” 一阵匆乱的脚步声,玉凝穿着件宽松的睡衣从出现在楼道,快步的推开丈夫的拉扯下楼,大叫着:“姐姐,尔杰,我们走,我不要呆在这里!” 杨家上下乱做一团,汉辰一把揪住了险些跌落下楼梯的妻子,按在楼栏上,紧贴了她,用手托起玉凝的头抿着嘴,牙缝里挤出话说:“你是我杨汉辰的女人,这孩子你必须生在杨家,哪里也不许去!” 玉凝气急败坏的哭闹着捶打着汉辰,哭嚷着:“你去给我查,我没有说是亮儿做的,是你姐姐偏说我在怀疑亮儿,不管是谁,我必须要知道是谁要咒死我!” 汉辰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家里家外都令他劳心伤神。汉辰俯下身,抱起玉凝,一步步向卧房走去。 楼下的汉威扶着桌子撑着痛楚的身体,静望着楼上发生的这一幕。只有在大哥无言的俯身抱起玉凝姐走去卧房那一瞬间,汉威忽然觉得大哥很男人,真像个地道的男子汉。对大哥毒打的憎恨,似乎也少了许多。 电话铃响了,胡伯过来喊汉威接电话,说是碧盟表少爷打来的。 汉威在哭泣的亮儿搀扶下挪到厅里的电话旁,勉强的缓缓坐下,又疼得起身,随即又慢慢坐下。 电话那边传来碧盟表哥温和的声音:“汉威,谢谢你。表哥都跟我说了,你没有出卖我。对不起,连累你受苦了。” 汉威笑笑,发自心里的笑,调皮的问:“表哥,我大哥手狠吧?” 电话那边就是几声自嘲的呵呵冷笑,然后是碧盟那醇厚的声音:“汉威,帮表哥个忙,找个人把表哥放在你家里的箱子送过来,表哥明天就去东北了。” 汉威拿着话筒愣愣无语,许久喃喃的问:“这么快呀?” “等表哥在东北立稳脚,来东北找表哥玩。” 汉威放下电话,心里说不出的怅憾,他想去看一眼表哥,可是这样一瘸一拐的如何去冯府呀? 汉威费力的扶了楼栏杆一步一挪的来到楼上,每一步都牵动伤口的疼痛。 他来到大哥的房门外,推开虚掩的房门,大哥正坐在玉凝姐的床前,握着情绪激动的玉凝姐的手诚挚的说:“玉凝,你听我说。你我是夫妻,命里就注定同甘共苦。若是有人用巫术克我,我就不怕,因为我不信。同样的,你也不要去费心去查是谁在用木偶克你,或许是个误会。你不去想,这事就自然不存在。我在你身边,如果一个小木人真能如此灵验,那龙城的千军万马都没有用场了,我们只要改做木偶去攻城克敌就好了。” 玉凝呜咽着捶着汉辰的肩头,汉威看得也是无可奈何。他曾经在逝去的娴如大嫂病榻前发誓要保护亮儿,当然不能看任何人伤害亮儿;可那天就在书房里,是玉凝姐从大哥凶狠的藤条下救下他。杨家就是这么多无奈的事,为什么玉凝姐和亮儿互不相容呢? “这件事,至此为止,我不想再去查,你也不要再费心去追究。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的生下儿子。” 大哥的话说的好霸道,汉威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去,却被大哥叫住:“小弟,有事吗?” 汉威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没什么,就是见大哥回来,过来问安。” -------------------------------------------------------------------------- 冯府,碧盟在供了生母灵位照片的房间里靠了琉璃花玻璃窗拉琴,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衫松松的套在身上,反显出清瘦的身材格外修长。 侧着头静静的拉琴,夹着琴那坚毅的下巴,优雅的面颊,浓眉挺傲的鼻梁下一双幽深的双目深深的双眼皮低垂半遮。拿了琴弓的手随了旋律在跳动,身子也随了节奏在摇摆,一只脚不时在地板上点击着节拍,醉人的笑挂在脸边,格外的投入。 时而明快,时而犹豫,急促,松缓,之后渐进尾声。 收了琴弓,碧盟仍保持了姿势不动,停了片刻才放下琴,余韵却绕梁未绝一般。 冯太太拍手鼓掌,眼里泛着兴奋的神采称赞说:“这是妈妈头一次听盟盟你拉琴,拉得真好。西方上等社会有教养的家庭中的绅士自幼都黯熟一种乐器,是上流社会一种身份的象征。你生母真了不起,独自闯拼,还教育得你如此良好的修养。” 碧盟自嘲的一笑,放下琴说:“妈妈过誉了。当年我娘逼我学拉琴,无非是为了多个手段谋生。我们呆在的那个贫民窟有些孩子去给餐厅当琴童,阔人太太先生在吃饭时身边总想要个小琴童在烛光下拉琴平添情调。” 碧盟边说边动手收着小提琴接着说:“我六岁的时候,就穿了餐厅提供的儿童燕尾服,衣服光鲜的粉墨登场,在餐厅边一桌一桌的拉琴。先生太太们美酒佳肴,我饿得饥肠辘辘。一晚上拉下来,饿的眼冒金星,却能挣来一大块儿面包,够我和娘吃两天的口粮。但这种好事也不是天天都能有。出了餐厅,我就穿上我的破衣烂衫,接着去垃圾堆里捡食物。一点也没有妈妈想像的那么浪漫。” 碧盟呵呵笑着说,说得十分轻松:“我小时候最痛恨的就是拉琴。这把琴是娘从国内带到美国的,爱得像是宝贝。可我痛恨他,每次为了拉琴,我被琴弓打,被毛衣针扎。打过我,娘也哭。有一次我发狠断了两根琴弦,说什么也不肯再拉琴了,我娘气得打得我背过气。为了修那两根琴弦~~~~” 碧盟侧过头揉了揉眼睛,又笑了笑说:“穷人拿吃饭当成生存的需要,富人拿吃饭当初品味和享受。” 冯夫人看了碧盟,露出窘迫的笑,抱歉说:“对不起盟盟,妈妈不是有意的,却勾起你的伤心往事。这都怨我和你爸爸不好,对不住你们母子。” 碧盟摇摇头,将母亲的灵位牌捧起,用绸布蒙上。 “盟盟~”冯夫人制止着拉住碧盟的腕子:“让你母亲在这里安静的睡着不好吗?” 碧盟坚持说:“她说她一个人寂寞,不要碧盟离开她。” 第二天晨曦微露的时候,碧盟提了行李箱不用任何人帮忙,步履蹒跚的来到冯暮非夫妇房里告别。 谢绝了冯暮非的送行,碧盟就在登车前向冯暮非夫妇深深鞠了一躬,登车去机场。 空阔的跑道直连着万里晴空,汉辰几步上去迎上碧盟。 表兄弟二人相视笑笑。 汉辰拍拍表弟的肩头,只说了句:“好自保重,好好干!” 碧盟点点头,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登上东北航空大队派来接他的飞机。 蓝天里,飞机渐渐变成圆点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道长长的尾线横在天际。 汉辰手搭在额头看着那飞机渐渐的消失,看着那蔚蓝的天空散着几片闲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1章 捧角儿 北平榴花胡同32号的四合院,是德新社在北平租的宅子。相传这所宅子过去是一满清大官的官邸,后来没落了就典卖给了德新社的班主魏振飞老板。 天蒙蒙亮,几抹色彩绚烂的红云横在空阔的天际,一轮橙金色的太阳正爬上天宇。 一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悄悄的泊在榴花巷街口,车门一开,里面出来一位穿了月白色夏布长衫,油亮的头发抿得一丝不苟的少年。他俯身从车中抱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关上门匆匆的一手提了长襟一路小跑来到德新社那所四合院门口。 他就是近来在北平城红起来的小武生小艳生。 德新社的规矩,徒弟是不准在外过夜的,所以小艳生格外的小心。 小艳生猜是师父一早又去城墙下遛鸟吊嗓子去了,所以门是虚掩的。自从他孝敬了师父那对儿名贵的“红子”,师父早上就格外用心的去遛鸟。 尽管艳生有意放轻脚步,但足上那双崭新的光可鉴人的皮鞋却不免在石板地上发出“橐橐”的响声。 低头往自己住的厢房里去,迎面一人却在廊子下拦住了去路。 “二……二师哥。”艳生不用看人,只看了这下半身的衫子和那圆口布鞋就知道是二师兄魏云寒。 艳生的声音略显胆怯,但那胆怯在片刻间又消失了。他渐渐的扬起脸,目光同大哥的目光接触,又避开,低声说:“昨天吃过夜宵很晚了,潘军长强留了艳生在他行辕里住了一夜,一早派车送了艳生回来。” “班规上怎么说?”魏云寒冷着脸申斥,眼角微挑的俊目透着掌门师兄的威严。 艳生瞟了师兄一眼,不服气的嘟念说:“班规也有个例外不是。班规还说不许子弟去陪酒呢,师兄不也是没少去陪胡少帅?” 魏云寒微蹙眉头,火气上撞,骂了说:“那条规矩你是知道的,早就随了北洋政府散了的那阵子废除了。我只问你如何一夜未归,如何你师弟们做表率?” 小艳生委屈的说:“艳生知错了,下次注意就是。这不是求了潘军长帮忙捧艳生呢吗?人家为了艳生选‘八大名武生’废了不少时间和银子,艳生不好这么不给他面子转身就走吧。” 小艳生心里暗自委屈。自从他出人意外的入围到“八大名武生”,这一路初选复选在新结识的干爹潘军长的栽培和强捧下势如破竹的压倒了很多对手,就连师父和师兄弟都为他高兴,只是二师兄却不停寻他晦气。艳生想,人都是自私的,二师兄一直号称“小武生泰斗”,自然眼里根本没看上他这个小师弟,也没料想到他这个小师弟能忽然同他同提并座呢。这不是妒忌,借机报复吗? 近来二师哥不是挑剔他练功偷懒不到位,就是责备他那场戏故意在媚俗抛花腔了。这能怪他吗?在上海那几场戏,明摆着就是二师兄中规中矩的戏冷场不受欢迎,而他反串的那出披了薄纱演的《盘丝洞》却是格外的叫座,加演了五场,连夹道的票都卖光了。上海的票友凭他和二师兄魏云寒的点评是:“小子都”玉树临风,身手不凡;“玉牡丹”俏丽妖娆,千姿百媚。这都是文人捧票乱写的,就为这句点评,二师兄也把他骂了一顿。总之二师兄就是看他这个师弟不顺眼,似乎他就命该是那个没资格唱压轴、大轴戏的二流演员。 师兄弟们都围了过来,当然,有人近来对他急于奉承,那是因为拿了他带回来的好处;也有人对他妒忌,那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混出个人样来。 “影壁墙边跪着去!”二师兄骂道。 这若是在过去,他一定规规矩矩的遵命跪到那影壁墙下,没有师兄的发话绝对不敢起身。而现在,他的身价不一样了,他是角儿,他哪里能丢这个份儿去跪到影壁墙下去。这若是被哪个小报记者拿了他这个名人的照片去做了小报的花边新闻,他可怎么再在梨园界里混? 艳生执拗的说:“二师哥也太武断了。艳生还不是为了德新社好才去巴结那个潘军长?上次若不是潘军长出面,我们在中和戏园子的台子险些被人给砸了。” “抬凳子来!”二师兄背了手,声音不大,却足够威严。 艳生惊得心里一颤。德新社的师兄弟们,不论多大了都要被师父师兄管。 就大师兄孩子都几个的大人了,一次在台上拉琴走了音,下来还老老实实的脱了裤子被师父一顿刀坯子打得皮开肉绽,就更别提其他的师兄弟了。 艳生抽搐着嘴角,他不敢不从,又不甘当了这么多师兄弟让大家看他这个“角儿”的笑话。 二葵子师兄帮艳生抬来一条凳子,把平日悬在梁子上那段表面光亮的打人的竹板也请了来。 艳生紧揪着他新做的这件夏布长衫的衣襟,臂下夹的两个礼品盒都要被挤压变形。 “谁犯了规矩,无一例外!班里的规矩对事不对人,二葵子,你帮他!” 艳生头顿时血向上涌,头嗡的一声,又手足无措的忙喊求了说:“二师哥,饶了艳生吧,下次不会了!” 艳生只想逃过眼前的一劫。 被按趴在那条他熟悉的练功凳上,裤子被二葵子师兄扯落的瞬间,他听到旁边有人啧啧称赞说:“这条裤子怕也是潘司令新给置办的。” “何止,听说他那条露了半个屁股蛋的短内裤都是潘司令给买的,买了几条呢。” 小艳生脸红到耳朵根,都不觉得了板子打在大腿上的疼痛,只觉得屈辱和无地自容。 二师兄边打还边教训着些什么“梨园子弟要自重、自尊、自爱”之类的大道理,似乎就他一个人清高一般。梨园界里,有多少人想成名不是去拜靠了些有权有势的干爹干妈才能脱颖而出大红大紫起来,有几个是凭借了自己的唱功和俊美扮相的? 艳生趴在凳子上抱头呜呜的哭了起来,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二师兄的竹板子打了十来下,但都着实的疼在了他的心底。 “出去!出去!不接受采访!”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艳生慌得抬头,就觉得一阵晃眼眩晕的亮光,照相机喀嚓嚓的响声。这些天那些无孔不入追了他们这“八大名武生”竞选新闻的小报记者们果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二葵子等人上去追打一番,总算抢了曝光了几个胶卷。 小艳生被扶起来提了裤子,悲愤憎恨的怒视了二师兄魏云寒没有说话,这时候师父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师父问。 艳生鼻头一酸,又忽然止住了泪。师父毕竟是二师兄的亲爹,师父知道了会怎么说?不过还是骂他犯了班规罢了。 新来的两个小师弟小郭子和五淘扶了艳生回到房中,五淘偷眼望了屋外为艳生抱屈说:“小师哥,二师兄太过分了。他明知道这些天外面总有围着拍照采访的记者,故意让小师兄丢丑呀。” 小郭子附和说:“小师兄,是不是潘军长想捧小师兄当‘八大名武生’的第一名,二师兄不高兴了?” 艳生咬了拳头没有说话,又看了看自己压瘪的两个礼品盒子对两位小师弟说:“这两盒礼物一盒是条围巾,一盒是睡衣,送你们两个的,可惜盒子被压瘪了。” 两个小师弟立时笑得合不拢嘴,高兴的千恩万谢的收了。 艳生又写了个字条给小郭子说:“你替我到东交民巷的潘军长公馆跑一趟,帮我把这字条给他。千万小心别让旁人知道。” 小郭子点头收好。 堂屋里,魏振飞老板品着茶,听着立在一旁的儿子魏云寒讲述着今天艳生的事。 魏老板放下茶碗叹了口气说:“艳生这孩子呀,近来是被给‘捧杀’了,捧得太高,高过了他能站直的高度,摔得就会越狠。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味的捞偏门去出人头地。那个潘军长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梨园界的陋习呀,不捧不红。若是小艳生,我们是眼见了这孩子一点点吃苦练到这个地步的,比那些新近起来的狗屁不是的花腔子不入流的演员强百倍,若说艳生进这‘八大武生’,虽然有欠缺,但不是不可。小毛子呀,你认真是对,也不好太过认真了。尤其是在这当口上,团结第一。” 魏云寒垂手称是。 魏振飞炯炯有神的眸子望着云寒,眯起眼,捶了腿说:“小毛子呀,要说这些年,爹对你也是严厉的多了些,可都是为了你好。这‘打戏’,多少角儿是打出来的。让你现在恨爹,总比你日后受了苦还一事无成再恨爹的要好。” “爹,您看您老这话说哪里去了?”魏云寒不知道什么事令父亲忽然来了感慨。 魏老板摇头叹气说:“你大哥这一走还没个消息?” 魏云寒这才明白父亲何来感慨。 “前些时候上海来人,说是在天蟾大舞台见过大哥在那里搭班,听说还不错。”魏云寒小心的说。 老魏老板嘴角一抽,老泪纵横,捂了脸说:“不提那混帐也罢。” 正在说着,门外小菊跑来说:“师父师父,外面来了一位老头和一个婆婆,说是小艳生的族里叔叔。” 老魏老板和魏云寒面面相觑,魏云寒说:“当年小艳生被东北军那个团长老爷子糟蹋,不是当时他那个师父说他家里没亲人了吗?才把关书转给了德新社。” 老魏老板叹气摇头说:“翅膀硬了,要飞了。” 两位老人一路咳喘着互相搀扶进来,见了魏老板行了礼说明来意,递上了艳生的那份关书说:“我们当年去了山东逃荒,现在才打听到生儿这孩子的下落。关书说是7年,如今已经是7年多了,孩子要出师了。我们想,接了这孩子走,回东北去。”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章 出师 魏振飞惊愕的上下打量着这对儿老夫妻,一口的山东口音,老态龙钟的样子丝毫没有小艳生的灵秀气。 接过他们递来的那张关书,又取出自己收藏的关书,两张关书确实无误。但魏振飞心里明镜般记得,当年小艳生没有亲人,同罗师父转交小艳生的关书时,罗师父曾提过,小艳生的关书是孩子自己收藏着呢。 魏振飞抬眼看了儿子魏云寒,心想定然是艳生同魏云寒的矛盾渐深,或是魏云寒逼迫得师弟过急,惹得艳生出师就要急了逃走。 魏振飞摸摸光头笑了说:“好说,好说。你们要是乐得带了艳生这孩子走,也好。不过他同德新社是签了契约的,要唱满今年的戏。” 艳生的婶婶扯扯叔叔的衣袖,然后陪了笑屈膝说:“魏师父一直提携这孩子,我们知道。若是就此带了艳生这孩子走,我们也会把违约的银子退回来。” 看来这夫妇是铁定了心了。 魏老板抿了口茶,手指敲了桌面,沉吟片刻说:“他可以搬出去同你们住,这两个月的戏都排满了,不好变了。再者这孩子毕竟要搭班唱戏,他不是在争那‘八大武生’吗?才让他唱过几场压轴戏,刚学了挑大梁,换个小戏班没名气,误了孩子;换个大戏班哪里就容易唱大轴戏了?” 艳生的婶子又牵牵男人的衣袖,说了句:“容我们回去商量。” 听说艳生要走,德新社上下沸腾。 有人骂艳生没良心,多少师兄师叔都是出了师还留在戏班里,对德新社有感情;也有人为艳生高兴,说是总可以自己飞了。 艳生匆匆收拾了行李,潘军长派来的轿车已经在外面等着。 魏云寒在屋里堵了艳生问:“还在生师兄的气?” 艳生抬眼看了魏云寒,露出一口碎米白牙笑吟吟的说:“二师哥说哪里的话了,师哥和师父对艳生恩同再造,只是叔叔婶婶年岁大了膝下无儿,要人照应。再者,潘军长帮忙给叔叔和婶婶在潘家找了差事,我正好去陪了叔叔婶婶尽尽孝心。” “艳生,这些年你都是二师兄带大的,从你那么小,师兄就看了你长大。师兄会什么,就教你什么,师兄如何约束自己,就如何约束你。今天师兄打你,也不过是想戒你。艳生,出去住可以,不要耽误练功。我们这行,片刻耽误不得,你能骗戏,戏却不能骗人,若是偷点懒,台上都瞒不过观众的眼,明白吗?” 艳生看了师兄,点点头。给师兄深深鞠了一躬又去同屋拜了师父离开。 艳生来到潘军长府里,贺妈带了艳生来到一间朝阳的客房。 推开窗,一墙的爬山虎和绿藤,间或着紫色粉色的喇叭花。窗台上摆了几盆茉莉,香气扑鼻。 屋内是淡黄色的色调,沙发是橘红色。 贺妈吩咐说:“小凌老板,军长安排您在这间房,隔壁就是司令的卧室。” 又带艳生看过了盥洗室和衣柜等设施,说了句:“有吩咐您就叫我。” 带上门出去。 艳生当然知道那“叔叔”、“婶婶”都是潘军长临时为他安排的,潘军长早就劝他搬出来住,但他都没肯答应。艳生很清楚,他要唱红,要当台柱子,去唱大轴戏的功底是有了,只是德新社里有二师兄这当红的武生,不会容他这个机会。这就是命,当年要不是大师兄做错事被师父一顿板子打伤,上台失足摔断了腿,能有十四岁的二师兄唱大轴戏一炮打红的机会?如今他都快十六岁了,比二师兄唱大轴戏的年龄都大,可若不是这回他争比“八大武生”,怕师兄还不会安排他唱压轴戏。好不容易让他唱过几场《夜奔》、《三岔口》,师兄魏云寒还总骂他眼睛放的不是地儿,唱腔的水音太重。总之二师兄不会说他半个好字,就连师父也偏袒了二师兄说话。 “艳~~生~~,你可是挣脱牢笼了?”潘军长长开手臂大笑了进来。 艳生忙扮出笑脸迎了过去。 “干爹,您回来了?”艳生露出娇美的笑靥。 潘军长坐在沙发上,拉了艳生坐在他腿上,心疼的问:“听说那个魏云寒又打你了?来,干爹给看看~” 艳生忙扭捏的推脱说:“不妨事,都好了。” “哎,怎么能没事呢?要不是看了那魏云寒是他小胡养的‘宠儿’,我早就剁了他了!看他那双桃花眼,长得就滴溜溜的勾魂。一个戏子还真拿自己当什么‘爷’了!我啐!” 潘军长骂着,抱了半推半就的小艳生去了床上。 小轿车停在中和戏园子门口,小艳生穿了件府绸暗花白色长衫下了车。 立刻有记者围了过来,艳生笑了一一的应付。 又有阔太太围在后台送花,血一般的樱唇在艳生脸颊上亲吻。 艳生得意的进了后台上戏,他日后只有唱戏的时候能见到师父师兄,再也不会天天担惊受怕留神为了练功板子上身。只要他不误了戏,不在台上出纰漏,没人能再欺辱他。 他恨二师兄,他知道二师兄在有意排挤他。二师兄估计是怕自己顶掉他。这也难怪,德新社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戏班子,多少角儿巴结着想搭班儿唱戏都没机会,更别说唱压轴大轴重戏了。而他,如果不是德新社出来的弟子,如果不是魏振飞老爷子的徒弟,如果不是这德新社唱过大轴戏的“角儿”,这“八大武生”的遴选,怎么可能让他熬进了前十二呢?如今正是紧咬关头,他当然不能出纰漏。 但是潘军长也难缠,若不是为了躲避二师兄的“虎口”,他何以去自投罗网进潘军长的“狼窝”?潘军长当然不会白帮他,这就是他为什么推辞了很多次不肯去潘军长家。但是潘军长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要指望潘军长捧他,所以只有屈从的去交换些东西,尽管他不愿意。 今天是他唱《小商河》,一身银白色的大靠和天蓝色崭新的紫金冠,里外一身新都是潘军长前些时候特地为他置办的,听说花了两千块。这戏多少要靠扮相,二师兄魏云寒若不是生的俊美,怕也不易走红。艳生对自己的娇美是很自信,虽然他知道自己演小生乏了二师兄的一点阳刚气。 舞台上灯光灿亮,台下黑压压的戏迷观众,艳生看了就心里兴奋。锣鼓声起,艳生演的杨再兴登台亮相就是一个碰头彩,边唱边舞一阵,发现台边二师兄魏云寒正为他把场。 检场的上来换布景时,艳生去跟包的那里饮场,二师兄鼓励的说了句:“艳生,今天这出唱得不错,再加把劲儿!” 戏结束时,艳生回后台卸妆,潘军长已经在后台等他,看了镜子里的艳生说:“今天想吃涮羊肉,还是想去吃官府菜?” 身边的小师弟们羡慕的望着艳生,馋得口水直咽。 魏老板笑了问:“潘军长,听说您最近又高升了?” “呸!我那也叫高升,那还不是空给了个军长的虚名,这兵力丝毫不给补。说是一个军,也就和一个师的兵力差不多。” 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身边一位年轻些的将军说:“老潘,想好了没有吃什么?今晚我请了。” 魏老板搭讪了问一句:“这位是~~” “看你这二五眼,这位,这是胡子卿司令的本家哥哥,胡孝诚旅长,不认识?” 魏老板搪塞着寒暄几句,看了这些人离开,琴师老马嘀咕说:“这主儿,胡孝诚,听说可也是个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主儿。不是胡子卿大病不起吗?他这个堂兄近来上窜下跳得厉害,保不住东三省就是他日后的江山呢。” 正在说着,一位副官模样的人跑进来直对了魏云寒过去,立正敬个礼说:“小魏老板,我们司令请您明天中午去吃饭。” 魏云寒停下手中正在解的勒头问:“你们胡司令不是还住在协和医院呢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3章 毒瘾 副官解释说:“胡司令是还住在协和医院,只是这些天伤寒好了些,人也精神多了,就想喊些老朋友去小聚打牌。” 魏云寒接下了那张花哨的请柬,心想胡子卿定然是近来心情好了很多,不然也不会连一张请柬都弄得这么精致,连上面那行小字都是胡子卿的笔迹。 副官走后,魏振飞捻过请柬看看,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说:“做我们梨园行的,这种场面上的应酬也是少不了。但沟壑自在人心,好自为之吧。” 小艳生才同潘军长离去,他就收到了胡子卿的请柬,魏云寒边卸妆边对父亲说:“爹,您老但放宽心,你自己教出的儿子还信不过吗?” 魏振飞对了小泥壶吸了口茶,又想起什么问道:“云寒,按说你这年龄早该娶媳妇了。也不要忙了演戏,你娘近来给你物色了几家不错的女孩子,你回头去看看。” 提到这话题,魏云寒呆愣了片刻,又自嘲的笑笑:“爹,这种事都是水到渠成,月老的红线不知道系在谁家姑娘脚腕子上呢。到时候自然有个分晓。” “这可不能由了你!”魏振飞手中的蒲扇打了云寒的头一下:“爹还等了抱孙儿呢。” 说到这里,又黯然的叹息说:“你大哥一家这一走,家里没了孩子还真冷清。” “不是您老新给我收了几个小师弟吗?还不够热闹。”魏云寒说,但已经发现父亲侧头去擦着老泪。 大哥走的很突然,一早醒来就看了空荡荡的屋里留了一封信,都没有事先打任何招呼。信里只说不孝儿子去另谋生路,不在二老眼前惹二老烦心生气了,家里一应事务就拜托给小弟云寒。 看了信,父亲没说话,反是母亲这个大娘大哭了起来。父亲就在那空荡荡的屋里坐了一天不说话,不吃不喝,手里把弄着大哥瘸腿时有时拄着的那根拐杖。 晚上散戏到家,云寒喝了母亲端来的冰镇绿豆汤,心里舒服许多。 “小毛子,爽快吧?”母亲凑到他身边神秘的问。 魏云寒看了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娘又是为了他的亲事,半含娇嗔的拖上声埋怨:“娘……您能不能省省,不要总操心这个事了。” “不操心能行吗?老大不小了,这转眼就快二十的人了。这怎么也该娶媳妇成亲了。” 见云寒漠然不语喝着绿豆汤,母亲试探问:“你该不是心里还在惦记你那个不干不净的表姐?“ “娘,别提她行吗?”魏云寒起身嗔怒。 母亲拍了他一巴掌责怪说:“让娘说中了不是?那个狐狸精害得你大哥断了腿,还来纠缠你。你可别和她傍到一起。你仔细了你的皮,你爹知道了不饶你!” 第二天清晨练过功,魏云寒指点了几位小师弟吊嗓子练功后,急匆匆的梳洗换了身米黄色的长衫去医院见胡子卿。 医院后一座小楼,冒似寻常,可是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的布置不像是医院,反像是温暖舒适的家。 副官引了魏云寒来到客厅等候,小茶桌上一只歪脖花瓶里斜插了一束野花。紫色和黄色相间,简单却别样有格调。 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魏云寒起身,见进来的胡子卿面色蜡黄,两腮紧缩,只是那双俊眼还依然明亮有神。 胡子卿穿了浅色的吊带西裤,裤形挺括,衬衫也是质地考究,看得出他精致的修饰过。 身后跟进的人令魏云寒眼睛一亮,却是杨汉辰。 魏云寒笑容可掬的迎上去问好,问了胡子卿的病情,又问了杨汉辰别来无恙? 寒暄过后,胡子卿吩咐人上来果品,这才牢骚的说:“前些时候去西京,傅外长家里来了批新鲜的芒果,我一时嘴馋兴起,就吃了个没完。” 胡子卿自我解嘲说:“起先我还在想,哎,这老傅辛辛苦苦弄来的芒果,虽然都送了这筐给我,我怎么也给他们留一些。数一数一共十个,我就寻思我吃六个,剩下四个分给明瀚、老傅、傅太太还有小碧盟吧。可谁想吃了六个,觉得不过瘾,心想这明瀚吃芒果也是暴殄天物。” “怎么我吃芒果就算是暴殄天物?”汉辰负气的问。 两位好友在逗趣着。 “你吃东西没挑没捡,吃梨吃芒果在你嘴里一个味道。”胡子卿仰靠在沙发上,一副慵懒的样子。 汉辰一笑:“我说平白的如何病来如山倒,原来是自己去吃独食惹来的病。” 胡子卿一挑眼说:“凭你怎么说,反正我当时想,谁在乎这一个芒果,明瀚不会在乎,所以我心安理得的就把留给你的芒果吃了。” 汉辰苦笑不得,嘴角带了一抹难言的笑意直摇头。 “后来吃了那个芒果还不过瘾,那三只剩下的芒果总向我招手。我就想,要说这小盟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不给他吃这么多稀罕的果子,嘴养刁了,日后可怎么办?一咬牙,就把小盟那个果子也吃了。”胡子卿说话间眉飞色舞,表情生动,逗得魏云寒忍俊不禁。尤其见胡子卿同杨汉辰两位身居高位的司令一问一答那股俏皮样,实属罕见。 “那还剩了两个给了老傅夫妇了?我就不信你个馋猫能留下。”汉辰端起咖啡,皱下眉对门外吩咐说:“来人,给我倒杯茶,不吃这洋玩意儿。” “嘿嘿,伙计你有点情调行不行?”胡子卿笑骂说:“不过吗,知我者,明瀚也。我一想,就剩两个了,索性都吃了吧,就吃了个销尸毁迹,打发光了。然后晚上就闹胃病。回到北平又受了风寒,这一下就牵扯出很多旧病,一病不起了。” 说笑一阵,汉辰说:“子卿,不是我说你。你这病多是体质太弱。都是你吸毒注射吗啡的结果。报纸上一直说,吸毒者体质孱弱,你怕是毒瘾大了些。” 子卿撇撇嘴,有些不厌烦的说:“又来了!你能不能不要一开口就教训人。如今威儿小弟不在你身边,小盟也不在,你一定抓个人当靶子不是?” “你别好心当成驴肺,若是旁人我才懒得说你。”汉辰瞪了子卿一眼。 “好了好了,换个话题。我被这里关得快憋闷死了,今天见了明瀚来看我,敢上我精神好,就喊了小魏过来玩。走,我们楼下花园走走。”胡子卿兴致勃勃的带了二人下楼。 魏云寒很是奇怪,他之前听说胡子卿重病,几次来探望胡子卿都被副官拒之门外。今天胡子卿主动请他来玩,还拉了他和杨司令一起去楼下闲逛。 花园也是小桥流水,紫藤架上还盘了葡萄藤。沿着绿荫满径往前走,胡子卿才感慨的说:“人在大病后没有胃口,只想喝清淡的稀粥;人在大病后就更想朋友,那种水淡情浓的朋友。我这些时候人呆懒了,也倦了,很怕见客,很怕应酬。” 魏云寒才明白了胡子卿的苦衷,怕他身居高位,也是身不由己。过去胡子卿也好,杨汉辰也好,都喜欢喊了他去茶聊、酒吧闲坐,谈天论地都是风月,从不谈国事。魏云寒也喜欢同他们聊天,没有地位之分,就是纯粹的人和人之间的沟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子卿和杨汉辰都对他如此厚爱,但他能肯定胡子卿和杨汉辰都不是那种孟浪子,对他也没有歪心思。 “小魏,等下小妹回来,我们去玩上一桌。现在正是三缺一。” 魏云寒笑笑,他知道胡子卿嘴里的小妹是胡子卿的女秘书许小姐,说是女秘书,怕那层暧昧的关系谁都晓得。 走了没几步,胡子卿忽然立住脚,一脸的痛苦告罪说:“你们先走走,我去去就回,要打上一针。” 胡子卿走后,汉辰一直摇头:“子卿的毒瘾越来越大了,二十分钟就要去打一针,就靠吗啡维持。” 魏云寒惊愕的望着胡子卿,看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很多人都在猜说胡子卿已经是活死人,只能靠毒品维持生命,如今是病入膏肓了。魏云寒还听过几位达官显贵议论说,胡子卿的毒瘾是中了日本人的招儿了。日本人骗了胡子卿说是给他打一种针能戒鸦片烟瘾,但是这针却是吗啡的一种。鸦片烟毒瘾是戒了,但吗啡的毒瘾更厉害。 胡子卿再回来是半个多钟头后,几个人说笑游玩一阵,胡子卿又匆匆的上楼去打针,如此往往返返好几次。 待胡子卿又要去楼上扎针时,汉辰几步上去抓住了胡子卿的腕子,喝道:“子卿,不要去了!你就试试,不打那针,戒毒吧!” 胡子卿拼命的挣脱了汉辰束缚他的胳膊气急败坏的说:“明瀚,别闹!如果能这么戒,我早就戒了!会出人命的,放开我!” “子卿,那么多吸鸦片的人都能戒烟,你为什么不行?千军万马出生入死都不怕,你会在乎戒烟的痛苦吗?子卿!”汉辰紧紧的箍住了胡子卿。 胡子卿不再挣扎,痴愣愣的望着汉辰,苦笑了说:“明瀚,你省省吧。鸦片和吗啡不是一种东西。鸦片戒烟还好戒,这吗啡是毒中之毒,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请过德国大夫给我看过,这戒毒是要时间的。你看看我现在,我这体质现状,我手里这三十万军马和一摊子的天下事,我哪里来的时间?你以为我想?你说得轻松,你自己试试来!” 胡子卿甩开汉辰,长吸了两口气,鼻涕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出来。 “子卿!伙计!”汉辰眼泪闪着水雾:“你看看你这样子,你可是三军副总司令,当今天下的第二把交椅,大半个中国在你的手里,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4章 挑大梁 “我这副样子怎么了?不说全国上下,就是中央大员里有多少吸毒的,怎么单单说我!三军副司令,天下第二把交椅,你以为我想干?我巴不得把这压在身上的包袱甩出去,闲在的过几天凡人该过的日子,可是行吗?”胡子卿越说越动气,说得激动时咳喘起来。本来白净的皮肤上露出额头道道青筋,咳了几下拿了手绢擦鼻涕。 看了一脸憔悴的子卿,汉辰长咽了口气问:“你这一病倒,手里这一大摊子事谁在帮你打理?” “我老叔胡飞虎,他找人在打理面上的事。”胡子卿说,揉揉发紧的额头说:“你们聊,我还要上去一下。” “走吧,陪你上去。”汉辰和魏云寒随了子卿上楼。 客厅里等待胡子卿的时分,汉辰同魏云寒坐在露台外的小桌边下围棋。 “云寒,要恭喜你呀,听说‘八大武生’的结果出来了,你名列榜首呢。”汉辰看着魏云寒,魏云寒悠闲的拈了一子按在榧木的棋枰上说:“云寒还不曾听说。” “啊,是荀晓风对我讲的,还以为你知道得更早些呢。”汉辰解释说。 “那,艳生呢?他怎么样?”魏云寒关切的问。 汉辰点点头说:“有呀,他也入选了,真是不易,小小的年纪。” 魏云寒又打听了八个人都是谁,高兴的起身说:“我打个电话告诉艳生师弟,他一定高兴。” “还用你告诉他,怕是老潘早就知道消息告诉他了。”胡子卿从屋里出来,如变了一个人一般,神清气爽了许多。 “伙计,那个潘军长还在你这里混吗?他都跟了多少人了,怕都不止是‘三姓家奴’了。” 听汉辰提到潘军长,胡子卿逗趣说:“伙计,因事废人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老潘他是生性风流,而且男女通吃。可是他打仗还是有一手的。我胡孝彦用人,从来不记来路,我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我就对他们说,但凭良心,自己对得起良心就好。” “真是大少爷!”汉辰笑骂一句。 魏云寒说:“难得胡司令今天精神头儿不错,也难得杨司令来北平,晚上云寒请二位听戏吧。今天云寒和师弟艳生唱《狮子楼》。 汉辰询问的目光望向胡子卿,胡子卿摸摸头说:“好呀!舍命陪君子,孝彦也在这里憋了很久了。去!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去给小魏老板捧场。小魏唱的武松,那唱念坐打的做派,享受。” 魏云寒一笑说:“云寒今晚可是去西门庆。” “什么?”胡子卿和汉辰都诧异的问。 魏云寒释怀的一笑说:“从艳生师弟竞选‘八大武生’,云寒就有意挑了些他能唱的戏一出出的教他指点他,让他试试去唱压轴戏。云寒像他这个年龄,早就唱大轴了。” 汉辰同胡子卿面面相觑,汉辰问了句:“艳生的功力,唱大轴是不是还略显稚嫩?” “谁不是从不会被逼上台的,迟早有这么一天。”魏云寒慢条斯理的说。 胡子卿哈哈的笑了:“小魏,小魏,难得你有这份心。人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倒是真大方就把这头牌武生的位置往外送,但愿艳生他念你的好儿。” 夏季的夜晚天黑得晚,中和大戏园外吆喝叫卖的小贩鳞次栉比,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片喧闹的景象。 小轿车停在戏院门口,小艳生才下车,立刻围涌过来一群戏迷。 自从下午从潘军长嘴里听说了他已经成功的被《申江国流》选入了“八大武生”,艳生喜不自胜。想想自己这些年吃过的苦,一步步摸爬滚打过来的路,艳生激动得眼眶湿润。 艳生一一为那些阔太太小姐们签名,也谢过了众人送的衣料礼品。潘军长为他安排当跟班的副官接过艳生递来的礼物放进车里,又推开人群为艳生开路,送了艳生到后台。 艳生记得临行时,潘军长那满嘴胡子茬的嘴凑到他脸边狞笑了说:“宝贝儿,你终于如愿了,你可该怎么谢我?今晚就看你的了。” 每想到这里,艳生身上一阵寒栗。他又自然的想起那个佟旅长家的老太监,想到他年幼时的噩梦,想到他身上的那几处纹身。 “艳生~”一个甜美的声音,就在后台口,一位戴着蓝色大沿帽,垂着黑色网纱的旗袍女子向他招手。 “露露姐。”艳生叫了一声迎过去,露露只竖了根手指在唇边示意艳生小声,拉了艳生来到一个角落。 “艳生,恭喜你!姐姐真为你高兴,为你自豪。”露露揭开面纱,眼泪闪着欣喜的泪。 露露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递给艳生:“姐姐送你的贺礼,是手表。” 艳生感激的道谢问:“露露姐怎么来北平了?是同梁先生一道来的吗?” 露露尴尬的苦笑,摇摇头说:“艳生,你日后就是角儿了,出息了。不过艳生,日后要谨慎,那个潘军长你最好离他远些。” 艳生点点头说:“露露姐,艳生知道,只是干我们这行的,衣食父母谁也惹不起。” 露露摸摸艳生秀美的脸,笑笑问:“你二师兄呢?喊他出来一下好吗?” 艳生点点头,转身去了后台。 后台,又是一群记者和戏迷围拥着二师兄,师父和检场的老孙正费力的拱手陪笑将众人向外请。 到哪里,二师兄在场的时候,他就像天上一颗耀眼的星星,有月亮出现时就没人会关注他的光辉。 “呦,小凌老板来了!不到扮戏不露面呀。”小月仙师叔不阴不阳的挖苦。艳生当然知道德新社的规矩,是要早早的来扮戏,早些准备进状态。但是他也知道,但凡是大牌儿,那是要拿着点“份儿”的,不到上戏不来,不然会掉价。如今他可是大牌儿了,不是当年那个被师兄呼来喝去的小师弟。 艳生也没理会,只是拖长了声音对二师兄魏云寒说:“二师哥,外面有朋友要见你,拖我递话儿呢。” “谁呀?”魏云寒问。 艳生抬眼上下看看魏云寒,那意思就是:“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能说我还不说了。” 魏云寒走后,艳生开始扮戏,但目光不时的溜去后台门儿。 魏振飞看了艳生神色不对,奇怪的问:“艳生,谁喊了你二师哥出去了。” “不~~不认识。”艳生紧张的应付说。 魏振飞摇着扇子叨念:“看来今天是喜庆日子,看看这里三层外三层来的观众和捧角儿的爷们,怕是难得见‘八大武生’中的两位同台演出,这夹道里的站票都卖完了。” 艳生心里暗喜,今天是师兄让他去《狮子楼》的武松。只可惜潘军长不肯来捧场,只是嘱咐他散戏要尽快回家,想想如何报答他的大恩。 “这今天胡司令和杨司令亲自来给云寒老板捧场呀,这送来的花篮真漂亮。” 艳生听了话音眼睛瞄了一下祖师爷牌位供桌前那个硕大的花篮,心里翻出醋意。 “二师兄~”艳生若无其事的喊了一声:“那戏~~~” 艳生忽然捂住嘴,自嘲的一笑,后悔自己走嘴般,忙向后台门焦虑的望了几眼,神色慌张。 “艳生,看你这心神不定的样子,你二师哥去会谁了?什么朋友不能来这里。”师父纳罕的问。 “师父您甭去~”艳生慌得起身,魏振飞这才发觉异样。 艳生心里在狂跳,看了师父出门,他心里又担心,又得意。 “爹,您去哪里?”魏云寒进来,同父亲走个迎面。 艳生反有了些失望,不过也放了些心。 “去见什么朋友?”老魏老板问。 “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魏云寒若无其事的说。 “女的?”魏振飞又追问。 魏云寒窘迫的点点头。 包厢内,汉辰、胡子卿和胡子卿的女秘书许霽雯和私人大夫及梁碧盟、许凌傲都在包厢看戏,当然还有汉辰的秘书何莉莉在一旁摇着香扇对了台上指手画脚的品评。 艳生扮演的武松穿了一身黑色箭衣,腰束亮蓝色的带子上场亮相时,台下一片喝彩。 舞台灯光的金黄沐浴在艳生秀丽白净的面庞上,小小年纪,做派不逊色于梨园行手,举手投足间都充满自信。 胡子卿手中的扇子指了艳生对汉辰说:“当年,魏云寒头场挑大梁唱大轴戏《伐子都》时,那场戏我刚巧看了。那年小魏十四岁,比艳生小多了。那扮相,粉扑扑一个玉啄的孩儿。是老魏老板在台边把他踢上场的。谁知道这一上场,就一路唱了这些年没再下来。当时小魏跟我说,他上场前很怕,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唱大轴戏,太突然了。他大哥魏云舒这一断腿,整个戏班子的饭碗都靠他了,糊里糊涂的就挑起了大梁。小魏说他不想,但是他是魏振飞的儿子,他必须要为德新社出力。这么下去,唱好了是应该的,唱不好打和骂挨得比跑龙套的要狠得多。” 汉辰看了眼子卿,笑了问:“怎么,颇有同感?” 胡子卿笑笑,消瘦令他眼角一笑都带出几道鱼尾纹,怅然道:“知我者,明瀚也!有时候我也在想。十六岁那年,我想逃,想扔下这一身的束缚,出国远走。没想到没走了,还上了讲武堂,这一从军上了这舞台就下不来。同小魏一样,我爹突然的过世,我这一挑上大梁就再也下不来。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就是我不愿意大家也不答应。突然间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你还叫苦?那我岂不是不要活了?”汉辰笑骂。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5章 兵变 “不然如何要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伙计你注定和我胡孝彦‘同命相怜’了。”胡子卿不无感慨。 看了子卿大病初愈,一脸倦容,才不过三十岁就颓废了许多。真不知道是这些年的重压太大了,还是年轻人本不该去担不属于他们的那份过于沉重的担子,汉辰心里也是酸涩。 碧盟和凌傲表兄弟二人就规矩的并排坐着,目光转过来听子卿感叹。 台上的魏云寒已经粉墨登场,扮演的西门庆俊逸风流。 众人感叹一番,包厢里子卿继续怀旧。 “那年你们七舅还在东北带我,我是闹气的不肯上这个‘台’呀。为了一步步的登上这舞台,我所有的跳舞、打球、交友都被搁浅了。天天脑子里飞闪的都是‘军务’两个字。喏,二十八岁那年,我刚过生日,就在生日舞会上,在北平,忽然接到密电。”胡子卿低头哽咽,又忍了泪抬起头说:“说是我父亲在回奉天的路上被日本人炸伤了。我连夜乔装,剃光了头奔回奉天,可家父已经辞世了,临辞世前,他留下话,说是他这把老骨头交代了,要我好好干。如果他老人家还活着,他要是敢让我接班,我真敢当面顶撞拒绝。我不想打仗,更不想带兵,我只想当我自己,我爹他明白,他知道我。可是他这一去,日本人在外面虎视眈眈,这舞台上的戏总要唱下去,总有人要去挑大梁去唱着大轴戏。这时候我求我老叔胡飞虎,求他老人家上场吧。他老在东北人缘好,跟了我爹身边白手起家的老兄弟,他老要是上台,我就可以闲散的做我的大少爷。胡家在奉天的产业,还有国外银行的巨额资产,我胡孝彦挥霍一生都用之不尽,我干什么要当这个狗屁的司令。” “子卿,是不是憋了这一个月憋坏了。”汉辰压低声音责怪,又扫了一眼碧盟和凌傲,示意胡子卿言多了。 胡子卿满不在乎的说:“就是说给这两个小的听了,让他们也听听。别以为自己有多委屈,谁不是这么过来的。那年,我老叔就拉下脸对我说,‘小顺子,这个台子只能你上,因为你是胡云彪的儿子,你上是应该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老叔都要踢了你上台。你只管放开手大胆上去唱,有老叔在台边给你把着场子。不过你小子要是在台上不好好唱,老叔背了人可拧你耳朵,大耳掴子抡你。’”胡子卿苦笑了摇头说:“满台的灯光都照向我,我心里害怕,又没有退路,就是被这么踢上了场。这一唱就是几年。没了自己的生活,天天忙于应酬,有时候忙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为谁活着?还要听着四面八方的谩骂指责。” 话音刚落,就听何莉莉“哎呀!”的尖叫一声。原来扮演武松的小艳生的刀在打斗中被卷落在台上,全场一片哗然,这可是重大的失误。 猛然间,就听魏云寒扮演的西门庆一个翻身跳站到桌上,指了慌了手脚的小艳生念白道:“哈哈,哈哈~武松,你因何将刀扔在地上,是打拼不过你西门爷爷的六合刀法,要来试试拳脚吗?” 说罢一个跟头翻下桌子,做出磨拳挽袖的动作,给艳生递了个眼色,艳生也踩了重新响起的小锣声,同魏云寒拳脚过了几个回合,然后接过魏云寒用脚尖挑起扔给他的刀,又开始打斗。观众多是以为小艳生改了戏,看打拼得精彩,也没在乎。只是汉辰摇头赞叹说:“也难为小魏这当师兄的,这救场救得机灵,恰到好处。” 胡子卿微撇了嘴说:“但愿小艳生是个有良心的,能体味到小魏这份苦心。 ------------------------- 散场后,小艳生回到后台,离开台时有意瞟了一眼楼上那个包厢,他一直恐惧害怕见到的那个佟旅长家的太监老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艳生心里噗通乱跳,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倒霉,那个变态的死鬼太监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 后台已经是鲜花的海洋,热情的戏迷,恭维的话语围绕,艳生六神无主的扫视了一圈,发现不见那佟老爷子跟来,才心安理得的坐下。 魏云寒推开包围簇拥他的戏迷,只拉了艳生说:“跟我去隔壁房间。” 艳生一把挣脱云寒的手,他知道,隔壁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近来因为他成了名,后台围观的观众越来越多,师兄教训他时多是去那间杂物间。 “师兄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艳生还要急着回去,叔叔婶婶在等艳生回去吃饭。” 师父似乎也看出些异样,喊了他们两个到了那间杂物间。 “怎么回事?别以为耍点小伎俩混过观众的眼就了事了?什么时候唱戏出个这么大的纰漏,刀都掉了!”魏振飞恼怒的骂道。 “还不是师兄,他那刀打来,震得艳生虎口都要裂了,撑不住劲刀就落了。还好没飞出去伤了人。”艳生忙辩白说,他可不想在这里被师父没脸的揍一顿,隔壁那么多戏迷,传出去他的脸可往哪里放? 二师兄诧异而愕然的目光瞪着他,似乎在指责他的谎言,又不便揭穿,只是正声说:“艳生,你如今成了角儿,那也是观众抬举的。观众是衣食父母,这活儿马虎不得,你这功要加紧的练了。” 魏振飞也搞不懂是谁说的对,门口的副官已经开始敲门说,胡司令在等着小魏老板去宵夜。 魏云寒出去卸妆,魏振飞沉了脸对艳生说:“艳生,你出息了师父也从心里高兴。当年是师父把你收了来,看你是个好苗子,艳生,你要争气呀!” 艳生眼泪倏然落下,哽咽说:“师父,艳生不该瞒骗师父。刚才,刚才上场前,是露露姐来找二师兄了。” “露露?你说得是真的?”魏振飞震惊的捏住了艳生的肩头追问。 艳生点点头说:“露露姐特地来看我,说是贺艳生入选八大武生,还送了艳生一只手表。露露姐让艳生背了师父喊二师兄出去。” 魏振飞默然无语的出了门。 潘军长派来接艳生的车早在外面等候,艳生上了车,心里才开始跳了起来。 潘军长为什么帮他,他当然明白。 自从那次潘军长请他吃夜宵,那只不老实的手从上摸到下开始,艳生就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不让这老色鬼沾到便宜,但还要闻到腥肯帮他办成眼前选“八大武生”的事。说白了,这养小倌戏子古来有之,既然身在梨园也是身不由己,有几个伶人能逃这些军阀权贵的魔掌呢。 就说师兄魏云寒,生的一副俊美的容貌,多少人打他的主意。若不是胡司令给他戳着这片天,人人都敬畏胡司令不敢擅动,怕二师兄不见得现在在伺候谁呢?就是这样,谁知道二师兄和胡司令、杨司令等人是否干净,人家堂堂的大司令,若没个所图,怎么会和一个戏子称兄道弟的交朋友? 艳生回到潘公馆,自从那天搬来潘公馆被潘军长这老流氓折磨了一夜,他至今想来都恐怖。 如今潘军长帮他达成了夙愿,他当然要以身相许去谢这潘军长了。 潘家上上下下的仆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异样。 艳生换了件嫩黄色的短衫,对了镜子梳理好头发,缓步的去隔壁潘军长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黑着灯。 艳生心想,那一定是在书房了。 果然,书房的灯是亮的,艳生堆起笑敲门,虚掩着的门没人应。 艳生觉得奇怪,推开门,桌上竟然放着一个漂亮的大蛋糕和一瓶放在冰筒里的外国红酒,这个三层高的蛋糕和美酒一定是给他庆祝用的。 艳生的虚荣心无比的满足。 缓缓的走近,见这蛋糕上还写了一行日文字,他看不懂,只看懂了“大东亚”几个汉字。 原来这蛋糕是日本货。艳生等了等,还是没有动静,忽然见了书房边的书架侧开一个三十度的角,原来这书架是扇暗门。 好奇心令艳生往里面看看,没有人,只是一个写字台上放了些办公用品,还有一个双人沙发,简单的样子。 艳生挪步进到密室,左右看看,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说笑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大声说话的是潘军长。 艳生想,不如藏在这里吓吓这个老东西。 艳生拉上那道门,但是暗门很重,他一松手,门就要往外跑,所以他只有用手死死的拉住,想等了潘军长进屋吓他一跳,密室里一片漆黑。 “村田司令官请,时司令请。” 一阵寒暄声和脚步声中,艳生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看到的是两位日本军官和一位仁丹胡的西装日本人,还有一位将校呢军装的将领,微胖的脸,他认得,见过报纸,这不是山西的司令长官时风举吗?沙发对了他坐的还有一位青年军官,就是上次同潘军长拉他吃夜宵的胡子卿司令的堂兄,胡孝诚旅长。 “潘某特备薄酒和蛋糕,为了庆祝我们的精诚合作,为了我们的大东亚共荣的满洲帝国成立、昌盛,乾杯!” 艳生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他自作多情,这些蛋糕和美酒不是给他准备的,而是潘军长另有客人。 “我们大日本关东军,一定不会亏待了潘军长和时司令,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二位。我们大日本关东军一诺千金,答应诸位的条件绝对不会反悔。我们互利互惠,互相提携。” 艳生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听说过胡司令的爹是被日本人炸死的,也听说了日本人一直在东北虎视眈眈的要入侵。如今潘军长和时司令和日本人合作什么? “我们一言为定,后天凌晨,我率领部队从河南起兵反奉,进攻东北军。”潘军长承诺说。 “好!我们关东军支援的军火随后送到,决不食言。不求速胜,只要把胡子卿的东北军兵力拉到关内,就算潘军长大功告成!”日本军官村田举起了酒杯。 时风举摸摸光头笑了说:“我老时说话算数,只是我老时只能在幕后帮潘军长当个后勤补给,要兵要粮,我老时没话说。那胡小顺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一言未定!”一旁的胡孝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村田忙说:“胡先生,若是此举逼得令弟胡孝彦下台,我们关东军力保你当这东北保安司令。令弟太迂腐,太执迷不悟。” 艳生吓得两腿发软,他听到了什么?他不敢相信?难道潘军长要发动兵变反胡司令,要造反逼胡司令下台?(未完待续) 第三卷6章 做贼心虚 I 艳生就躲在暗室里,一手紧拉房门,一手咬在嘴里不敢出声。 他从门缝间看见觥筹交错,看见那些人谈笑风生的吃着白花花的蛋糕,看着那一张张在昏黄的灯光下狞笑的脸。 “这件事还要请诸位务必保密,若被胡孝彦发现,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潘军长不放心的嘱咐说。 众人异口同声的允诺。 艳生心惊肉跳,如果真是三天后潘军长在河南起兵对抗胡子卿司令的东北军,那岂不是又是一场战事,硝烟满地,民不聊生,怕这北平城也不是久留之地了。可惜了他在北平刚刚网住些观众走红,看来又要挪地方了。可如果没了潘军长,哪里能再找棵大树靠着?若没了“大树”,他唱得再好也难红起来。 这回竞争着“八大武生”,每出戏都是师父师兄为他精心设计盘算过的,扬长避短发挥到了极致,但在遴选时,险些被上海几位大老板力捧的角儿给顶下来。若不是潘军长近来一直场场不落的捧他,怕他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夺魁了。艳生正在为自己的下一步盘算,书房里的客人已经匆忙的告辞离去。 书房里恢复寂静,艳生犹豫片刻挪身出来,反手带上了那个书架暗门。可是那书架就跟有弹簧一样,怎么也按不回去。 “还在折腾这个门呢?”身后潘军长的声音,吓得艳生一个瑟缩,又忙陪了笑脸故作镇静说:“这书架好奇怪,我想给合上,偏偏就是合不上它。” 潘军长伸开两条大象一样粗壮的腿仰靠在沙发上,随手点了一支雪茄,上下打量着艳生,一脸含混的笑。 “都听到了?” “没,什么都没听到。”艳生紧张的说,目光忽东忽西,像头受惊的小鹿一样,水润的眸子在眼眶里来回闪动。。 潘军长摸了光脑袋哈哈大笑几声,若无其事的说:“听到也没关系,既然听到了,这嘴就要堵住。若是自己堵不住~~” 潘军长啪的拍出一只手枪在茶几上,吓得艳生腿一软,跪在地上浑身瑟缩,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诚惶诚恐。 艳生失魂落魄的样子反逗得潘军长开怀大笑,探了身指着艳生哈哈大笑说:“熊样,瞅你这副熊样儿。” “干爹,艳生什么都没听到,真的。”艳生战栗着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只枪,生怕潘军长这个武夫杀人灭口。这毕竟是个机密大事,或许这一举,半个中国就要变天了。 “没听到就好,听了不该听的东西,就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会闹肚子闹心。” 艳生慌乱的点头。 “你今天如愿以偿了?当了名角儿了?”潘军长堆出阴邪的笑,眯眯着眼向小艳生招手说:“来,过来坐。” 艳生凑到潘军长身边,潘军长一把按了他坐在自己腿上,捏了艳生尖尖的下巴抬起艳生的脸看了看,又捏开了艳生的嘴巴,露出一口齐整的碎米牙。 “来,吸一口。”潘军长将手里的雪茄塞进颜色的嘴里,艳生不停的躲避,终于无可奈何的被逼吸了一口,引来一阵呛咳。 潘军长笑骂几句,一手捏揉着艳生新换的嫩黄色衫子问:“这是前天新作的那件?” “干爹好记性,干爹不是说,艳生穿嫩黄色的衣服好看吗?”艳生渐渐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嗯,是不错。”潘军长掀起艳生的衣襟,露出艳生平实的小腹捏了捏说:“小身子骨这些天也有肉了。” 不等艳生答话,潘军长另一手中的雪茄就戳按在了艳生的腹上,恶狠狠的说:“我让你偷听!” 艳生尖声嘶叫,空荡荡的屋里没人搭理他,只是潘军长禽兽般的折磨他。 寂静的夜里,潘公馆里传来阵阵野兽般的嘶鸣声,足闹了一个多小时,才沉静下来。 小艳生蜷缩在桌子上,衣衫不整的身子上满是蛋糕和红酒。 哭着哀求潘军长说:“干爹,艳生什么都没听见,艳生什么都不知道,艳生错了,以后再不乱跑了。干爹饶了艳生吧。” 潘军长赤着肥胖的上身,只管叼着烟鼓弄着手中的相机命令:“别动,就这个姿势,笑一下,笑得下贱些。手,手叉腰,别动!好!” 喀嚓一声响,潘军长一阵狞笑:“小凌老板,你若是不听话,就不要奇怪你这些漂亮的照片如何上的《申江国流》画刊。我能捧你上天,也能踩你入地,让你生不如死!” 艳生彻夜未眠,他没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忍了疼痛佝偻着腰,他起身又冲了个澡,躲在盥洗室里哭泣。 潘军长在屋外催促:“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会,扭扭捏捏的装给谁看?我最讨厌那些明明就下贱还拈酸迂腐的,快痛快些出来。” 艳生也不敢得罪潘军长,更害怕他拍在桌案上的枪。他甚至在盘算,是不是该逃回德新社,告诉二师兄,然后找胡司令出来为他做主。可转念一想,这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丑事被人知道了拿去笑话不说,少了这赖以倚靠的大山,怕他这“角儿”都站不住。毕竟德新社的大牌武生是二师兄魏云寒,他只能生活在二师兄的阴影下。所以他必须忍受潘军长,潘军长答应为他掏钱组一支戏班,另立门户。忍一时的委屈,就可以依然在外面出人头地,何乐不为呢? 艳生陪了笑脸上了潘军长的床,满脸肥肉的潘军长一身横肉,油光的面颊上似乎一擦就能抹下二两猪油。 那口长年抽烟参差不齐的大黄斑牙一咧,一股臭气。艳生才侧过头,就被潘军长一把拧过头敲了一记暴栗。 ---------------------------------------- 第二天下午,潘军长为了给去世的老娘过阴寿,请了德新社来家里唱堂会,请来的客人都是京城里有头脸的人物。 流水席摆了四十九桌,在院子里临时搭起的戏台。 艳生当然知道,潘军长这是疑兵之计,貌似在忙自家的私事,其实是在为他第二天行动做遮掩。 魏云寒按了习惯,提前带了师弟们到潘公馆看地形做准备,艳生借口要提前扮戏,躲开潘军长的纠缠来到临时搭的戏台和化妆间。 没进棚子先听到二师兄一如既往的嘱咐师弟们那麻利的声音,艳生想到了自己昨天在师父面前给二师兄告的黑状,心里有些做贼心虚,在门口踟蹰了不敢进去。 “小师兄,怎么愣在这里?”小菊师妹见到艳生亲热的招呼。 艳生低声问她:“昨天晚上散戏,回家后二师兄和师父有没有发怒打你们?” “没有呀。”小菊诧异的摇头,笑了说:“师父这两天心情好,总在咧嘴笑。二师兄还是那样……喔,昨天你和二师兄那出《狮子楼》出了纰漏,师父倒是训诫了一番话,就是要戒骄戒躁之类的。晚上临睡觉,师父把二师兄叫去了房子里。后来师娘也去了,把二师兄拉劝了出来,好险。” 艳生这才舒口气,坦然的进了戏棚。 潘军长昨晚对他说,这出戏要好好唱,要唱得粉饰太平,然后明天,潘军长会派人送他去河南郑州。 头一出戏是艳生反串的《拾玉镯》,虽然他不喜欢旦戏,但是似乎观众都极喜欢他反串的花旦戏,说他演的孙玉姣娇媚中还带着俏。潘军长还试图劝他改行拜师去学旦角更好些。 艳生在台上边唱,却不免心神不定。 他的目光溜到了那些曾见过面的大官儿们,也在正中的主座上看到了一脸憔悴病容的胡子卿司令。 艳生的心噗噗乱跳,似乎他正拿了把刀再窥探时机偷捅向胡子卿生怕被胡子卿这头熟睡的猛虎猛一睁眼发现。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7章 做贼心虚 II 总算对付过这出戏,艳生来到后台时,发现胡司令已经在后台同二师兄在说笑。 见了艳生进来,胡子卿赞叹说:“艳生呀,唱得越来越好,这扮相越来越俊了。这出《拾玉镯》唱得好,等胡大哥身子好利落些,请你去我那司令部去唱大戏。到时候送你一身新行头!” 艳生腼腆的笑了道谢,心绪不宁。想到这些年胡司令的照顾,就连当年那个佟家的太监老爷子逼得他走投无路时,也是师父托了胡司令救他出虎口狼窝。胡司令就像个和蔼的大哥哥,从来没在他面前摆过架子,虽然他知道彼此的身份地位如此悬殊,但胡大哥对他却从来没有过歧视。 艳生张口喊了声:“胡大哥~” 忽然心里一阵紧跳,仿佛潘军长那铜铃般的眼睛在角落中瞪着他,那双如狼一样的爪子在来回摩擦,耳边又响起昨晚潘军长狞笑的威胁:“怎么样?舒服吗?你要是敢透露半个字,你会天天生不如死。” “有事吗?”胡子卿诧异的问,见艳生忧心忡忡的样子,欲言又止。 艳生摇摇头,去梳妆台前卸妆,胡子卿打着哈欠对魏云寒说:“小魏,抱歉了,等不到你唱《莲花湖》,我得回去了,你是知道我这身子和这点出息的。” 目送胡子卿出门,艳生忽然惊恐的如看到了胡子卿倒在血泊里,在万马践踏中不能起身。 “胡大哥~”艳生脱口而出,胡子卿留住步子,回头看看艳生。 “艳生,舍不得胡大哥走呀?你个小东西,好好唱戏,如今是个角儿了,别辜负你二师兄这份心思。” 艳生怯怯的点头,心绪不宁的看着胡子卿离去。 “艳生,不舒服吗?你脸色很难看。”二师兄过来摸摸艳生的额头。 艳生胡乱的点点头。 “你还行吗?如果不行师兄今天替你唱了。”魏云寒问。 艳生本想点头,却又想到了潘军长的威胁,忙摇头说:“艳生能唱。” ------------------------------------------ 汉威是早晨被表哥许凌傲接到北平的,他此刻的身份是大哥的机要秘书。 汉威心里明白,何莉莉已经随了大哥去北平,根本轮不到他再去北平陪大哥。但大哥忽然决定让他来北平是有几层原因。 一个是子卿哥近来身体恢复得好了些,邀请他来北平玩;二是云城的姑母过寿辰,大哥定然要去拜望,正好带上他也去看望姑母;第三是小盟哥毅然离开了龙城投了东北航空大队,初到东北落脚,如今已经开始在北平南苑机场和奉天间指挥训练他的飞行大队。这段时间,小盟哥基本驻扎在北平,所以冯暮非知道了消息也带了夫人赶去了北平的宅子小住。 今天汉威才到北平就听子卿哥说,今晚小艳生要在潘军长家唱大戏,自从德新社离开龙城北上,汉威就很久没见小艳生和魏云寒了,本想同子卿哥一道来看戏,但临出门前,大哥拦住了他们表兄弟三人。 等子卿哥才走,大哥就点明说,要小盟哥今晚必须回冯府居住,不许去看戏。往日推脱军务繁忙,冯暮非来了北平这些时日碧盟都不肯露面,如今既然有这个闲心去听戏,那当然就有时间回家去尽尽孝道了。 汉威都想骂大哥多管闲事,小盟哥不想回家,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大哥如何管得这么宽。 但小盟哥这回没有顶撞,只是苦笑一下答应了。 汉威这才和九表哥凌傲来到潘家听戏,其实不过是想看看艳生。 子卿哥一脸憔悴的病容露了一面,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东北军在北平的一些要员也被请来,听戏听得津津有味,有些人去了厅里搓麻,有些人同请来的八大胡同的妓女们打情骂俏。 汉威从乌烟瘴气的厅里那一桌桌麻将桌经过时,听到一些军官在骂骂咧咧的抱怨中央不管东北军的死活,也在抱怨胡少帅胆小如鼠,近来日本人挑衅,搬了大炮到东北军司令官总署的门口进行军事演习,胡少帅屁都不敢放一个。 汉威听得气得握了拳头要去理论,被表哥凌傲一把抓住腕子。 出了大厅往戏台去的时候,九表哥对汉威说:“汉威,你比九哥还冲动。初来东北时,表哥一听这些夹枪带棒的话,也气得要揍这些混帐。但是自己在奉天呆上几个月,呵呵,你就知道了。日本人都在门口拉屎、骂娘、往房子上砸砖头了,而我们呢?只能堵起耳朵,忍!” “为什么?”汉威惊愕的问,他不相信这是子卿哥领导的东北军。汉威记得大哥曾讲过,南方人善水,性子也文弱;北方人善骑射,性格直爽。所以打起仗,北方人最野,东北军则更是北方汉子的彪悍凶猛。若说这忍,谁都能忍,子卿哥不会的,子卿哥是大少爷脾气,受不得半分委屈。谁敢对他如此无礼,怕子卿哥早就翻脸了。这是中国的地盘上,子卿哥怕什么呢? “想知道为什么?呵呵,还不是中央的意思,现在何总理一心在剿匪,刚去九江示师,当然不希望同日本人冲突腹背受敌。就这样,已经几次给胡司令手谕明示不许反抗,让日本人去闹去。还有一次,日本人将小钢炮二十门推到了奉天飞机场去演习,炸坏了机场的护栏,说是不小心。我们停机坪停了五十多架轰炸机,都不许我们有任何的行动。” 许凌傲忿忿的扼腕。 汉威问:“那子卿哥怎么说?” “子卿哥,子卿哥。子卿哥病得跟个活死人一样,人事不知,那个代理的胡老将一问三摇头,就会说‘克制,克制!’” “汉威,你怎么来北平了?”艳生去茅厕,才绕过夹道就遇到了汉威和凌傲。 汉威一脸调皮的笑,得意说:“我想你了,听说你在这里唱得大红大紫了,怕你出了名都不记得我这个朋友,特来提醒你。” 艳生被汉威的调皮神态逗笑了说:“混说,肯定是来潘军长家有公事,遇到我了就拿好话填我开心。” “艳生,不管如何说,你要请客。今天《申江国流》扑天盖地的宣传,都是‘八大名武生’,你那张照片真是雄姿英发,人见人怜了。明天请我去吃小吃吧,就吃上次带我吃的那些焦圈、豆汁、炒肝也可以。满汉全席当然最好不过。听者有份,九哥也去。” 汉威毫不见外的安排,艳生却尴尬的笑笑说:“汉威,改日吧,改日一定补你。明天~~明天~” “明天有戏吗?若是为难就算了。”汉威扫兴的说。 艳生看看他,陪了笑说:“你先玩儿,我要去扮戏了。” 离开时,艳生忽然喊了汉威说:“汉威,你能帮我捎个话给胡司令吗?”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8章 沽名钓誉 汉威好奇的问:“这倒是怪了,胡司令刚才就在这里,你有话不对他讲,偏偏要我捎话给他费这周折。帮你传话也无妨,不过我可要跑腿费,请一顿饭都不过瘾了,要请两顿。你上次还对我讲过,后海边划船看夕阳景色很美,不如请我们去划船好了。” 艳生苦涩的笑笑,欲言又止,结结巴巴的说:“其实,其实也没什么,还是日后见到胡司令再说吧。” 汉威开怀的笑了,指着艳生说:“小器,不过逗你,还当真了,说吧,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这么神神秘秘的要我做传话筒子?” 艳生腼腆的笑了摇摇头,只说没什么,就匆匆的走开了。 汉威觉得艳生有些怪异,但是寻思着怕是有个把月不见,艳生跟他生疏了,也没大上心。 头顶上一轮圆月,金黄盈满,挂在无尘的夜空中。 汉威才走过通往花园的垂花门,就见湖边一处伸展出的露台边,大哥汉辰正同胡子卿坐在那里同另外两个背对着他们的人闲聊。大哥靠在一把藤椅里,还是那袭青色长衫翘着腿,很是悠闲,所以汉威断定这谈话也是很轻松。子卿哥刚才不是离开戏台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汉威觉得奇怪,想想艳生本来还有什么话想让他捎带给子卿哥呢。子卿哥一身休闲西装,仰靠在椅子里,右手夹了支雪茄,随意的抽了两口,又用手指磕磕烟灰,月光洒在他清癯的面庞上,整个轮廓都是那么的柔和。汉威一直从心里佩服子卿哥,年纪轻轻成了中国第二把交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难得的是子卿哥处事不惊那种举重若轻的风格,是汉威极为赞赏的。大哥汉辰是有本领,但总是这一副苦海里挣扎了冒头出来的样子,让汉威不想步他的后尘。 汉威和凌傲走过去时,见到露台另一边坐着的一位是军官,另一位是个带着厚厚眼镜穿了件哔叽长衫的中年人。 凌傲压低了声音对汉威介绍:“左边那位是胡司令的堂兄胡孝诚团长,右边这位是牛君道博士。 就听那位牛君道博士带着阿谀奉承的口吻说:“这东三省,啊,不!这天下人谁不知晓胡副司令长官最是开明,不像那些只会扒地皮鱼肉百姓的军阀痛恨读书人,贬低教育,恨不得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了!胡长官当年在东北建了东北大学,啊,少帅夫人还四处募捐兴办贫民学堂,这些都被东北民众称颂。这个胡长官是中央这些大员里最有修养学识的,允文允武谁不知晓。呵呵呵呵~” 几个人都附和了一笑,胡子卿笑得眉目疏朗,却带了隐隐的讥讽之意,说了句:“牛博士拦了胡某来这里不只是吟风舞月,外带评议胡某的学问斤两的吧?” 汉威最看不得这些溜须拍马的嘴脸,也喜欢子卿哥说话的直来直去毫不隐晦,这若是大哥,或许还给来人几分面子,子卿哥可就不管这些虚礼,很会给人下不来台,他是少爷,怕过谁? 只是汉威已经看出,这牛博士是有求于子卿哥。 “胡长官,您看上次牛某不才呈上的兴办东北兴华大学的提案,您是否再慎重考虑一番?”牛博士终于说出目的。 胡子卿大笑:“这话怎么说?若是胡某不肯投资建立这个东北兴华大学,就不开明了?就和那些扒地皮鱼肉乡里的军阀等同了? “啊,不不~~不~~牛某岂有此意,不过求胡司令长官三思。”牛博士尴尬的解释。 汉威拉了凌傲立在露台下没敢上去,怕那个牛博士见到他们更是难堪。子卿哥少爷性子,说话不留情面,这么单刀直入的点破对方的动机,怕这牛博士够窘的。 这时胡孝诚笑了说:“啊,我不过觉得办学是件好事,所以才引荐了牛博士给子卿弟,你们自己谈。” 胡子卿掸掸烟灰,夹着雪茄烟的食指随意撩了一下风吹散的额前散发,那姿势简直迷倒众生。汉威曾见过子卿哥在舞会上闲坐时这个潇洒经典的镜头,迷得一群太太小姐痴迷的电波横飞。如今子卿哥虽然瘦的憔悴羸弱,但是风度不减当年。 牛博士掏出帕子擦了把冷汗,解释说:“牛某也是觉得建一所大学,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虽然胡司令坚持说,东北已经有了所东北大学,但是东三省若大的江山,就这一所像样的大学远远不够。胡长官想呀,就一个北平,这巴掌大的帝都,就有燕京大学和水木清华两所名校,东三省白山黑水,地大物博,应该多盖几所大学培养人才。再者,这兴华大学建立,胡长官可以任名誉校长,这也是立身扬名的好事。牛某为了利国利民的善事,愿意为胡长官效力,万死不辞!” 汉威这才明白,这个牛博士是为了求胡子卿筹建一所大学来的。按说建大学是好事,胡大哥在东北的教育上没有少投资,上次在龙城还捐助了一所贫民小学,开学典礼时大哥还陪了胡司令一道去训话,汉威当时也在场。 “牛博士,感谢你为东北兴办教育奔跑的这份心。如果牛博士有心,东北大学现在亟需人才,求贤若渴,欢迎牛博士来东北大学任教。教员的薪水从优,另外,胡某可以另外拨款资助牛博士搞学术研讨,如何?” 汉威见胡子卿说得中肯,只是那牛博士一脸进退两难的笑,婉拒说:“这个,这个暂且不必了。” 胡子卿正了身子坐起来,一本正经的问:“牛博士,胡某诚心相邀。牛博士一心致力于教育,却无处施展手脚,至今也是在报社周刊打打边风,没能为国家教育事业出力,不如胡某引荐牛博士去东北大学任教。再不然,就是牛博士想去燕京大学或清华任教,胡某也能帮忙。” 又是一番表面的客套话,那位牛博士夹了尾巴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汉威和凌傲上到露台,才听胡子卿骂胡孝诚说:“二哥你也太糊涂了。明眼人谁看不出他牛君道哪里是诚心想办教育,不就是想找我给他掏钱办所大学,他好当上个大学校长吗?这文人要是沽名钓誉起来,就愈发的可杀!” 汉辰劝了句说:“伙计,你这性子还是没改,你好言打发了他就是,如何一定要给他难堪。越是这小人,就越是像那臭虫一样,你踩他,却沾上一脚臭味被他四处去恶心。” 胡孝诚敷衍了几句,又望望天上说:“今天月亮真大,跟个金盆一样。那个~~那个子卿呀,你那个许小姐怎么没跟了你来伺候着?” “她去上海看病了。”胡子卿爱答不理的答道:“她背上长了个疮,还瞒了不说,昨天被我一顿臭骂,派人押她去上海看病了。” 汉威很遗憾,早听人说过那位千娇百媚的许小姐,美人追英雄千里去投靠胡子卿的故事,就是无缘一见。 “二哥你下去吧,我同杨司令在这里说说话。”胡子卿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赶走了胡孝诚。 看了汉辰嗔怪的目光,胡子卿笑了说:“又瞪我,我就怕你这双眼睛,刀子似的,这些年都没变。你不必在乎我那不争气的二哥,除去了玩鸟玩女人,他什么都不会,还天天跟我叫闹着嫌弃自己的军衔太低,想要当个军长。我就问他,你凭什么来当这个军长,你猜他怎么回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9章 以牙还牙 汉威心里暗笑,这胡二爷不会说:“凭我是你哥哥吧?” 胡子卿摇着头自问自答说:“他一瞪眼,回我说,‘凭了我姓胡!’” 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过来,胡子卿也不避讳,捋开袖子,准备打吗啡。 皎洁的月光下,汉威才看到胡子卿那条衣袖挽到大臂处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遍布针孔,十分的骇然。 “子卿哥~”汉威讪讪的叫了一声,目光不离胡子卿那条胳膊,胡子卿这才有了丝窘态笑骂:“小孩子,不许看!” 见汉威扭过头,胡子卿又说:“见到也好,听说那天你去尝鸦片了?还被你哥打了顿屁股?要胡大哥说,该打!有了胡大哥的前车之鉴,你还执迷不悟的紧随。还有你那小盟表哥,唉~~” 汉威满脸绯红,这种糗事,一定是大哥像子卿哥炫耀他做兄长的威严才带出来说的。 “小盟今天本想来看戏,是我轰了他去冯府看看,冯暮非等了他五天了,他都不肯露面,躲躲闪闪。”汉辰解释说。 “我反是小看冯暮非了,想他费了那么多心思逼得小盟认祖归宗,怎么也当个活宝贝供起来,不想他还真舍得痛打小盟,也不怕小盟翻脸。”胡子卿皱皱眉,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等着药品注射到身体里。 “在医院里这些天不见天日,突然出来走动,还真觉得另外一番天地。”胡子卿倚着露台边临水望月,金黄色的月亮边斜挂一抹轻云,一池清水里摇着金黄色的倒影,波光荡漾,月影时整时碎。水边满是花香树影,衬托得月夜颇是另一翻情调…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荫满庭。’如此妙绝雅致的景色描述总在戏文里听,今天却是一见了!”胡子卿不无感慨。 汉威本想提醒大哥早些回去,虽然潘家要唱通宵的堂会,但毕竟子卿哥大病初愈不宜熬夜。 胡子卿却是打过吗啡后兴致盎然,似有说不尽的话对汉辰说:“我前些天痛骂过小盟一顿。” 又扫了眼许凌傲说:“当然还有小九。” 许凌傲垂下头,怏怏不乐。 “可能我那天身子不爽,火气是大了些,可是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太不知道进退了。”胡子卿对凌傲说,但目光却是看向汉辰。 汉辰笑了说:“不用看我,他们两个如今是你胡长官的手下,如何教训你说了算,汉辰是不插手了。” 胡子卿这才释怀一笑说:“其实也不怪他们,我何尝不想打一仗?可是这口气是咽不下也要咽。近来每周日本人都要在东北进行军事演习,先是在郊区,后来逐步到城市,然后有意挑衅炸死炸伤平民,前些时候还在我司令部门口进行军事演习,简直是流氓无赖!” 胡子卿捶了栏杆怒骂:“上周日本人在东北航校外挑衅,在那里军事演习,我不是病着呢吗?那边的事给老叔胡飞虎照应,我老叔下令按了中央指示,不许抵抗,让日本人去闹,不给他们扩大事态的借口。可这两个小的,真有他们的。” 汉威听得入神,起先是愤怒,不明白日本人既然都骑在脖子上拉屎,欺负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打呢?又听胡大哥话锋一转,说到了九表哥凌傲和小盟哥对抗日本人,兴致一下子来了。 胡子卿抿了口茶润润嗓子讲述:“关东军的军事演习是每天白天来,下午走,在航校门口向院内放枪,在院外扔手榴弹还炸毁了围墙。小盟和小九这两个小子,哪里来的这些鬼心思,私下里调动了十架飞机,去装上了一桶桶大粪,就在航校门口那片日本军队演习糟蹋的农民高梁地上空洒下,浇得那些日本兵狼狈不堪惨不忍睹。高粱地旁边有个灌溉用的蓄水池子,这池子里也被这些混帐扔进了一筐筐的水蛭蚂蟥,这些来挑衅演习的日本关东军被洒了一身臭粪跳进去洗,被咬得哭爹喊娘。关东军司令气急败坏来找胡飞虎抗议,这一查查到了他们两个,小盟回话说,他们正在用飞机帮驻地边的高粱地施肥,怎么想到庄稼地里有大日本皇军?气得关东军司令跳脚大骂,又哭笑不得。” 汉威忍不住嘎嘎的笑出声来,任大哥如何瞪他也止不住笑声,一想到浑身屎尿的日本强盗就想笑。 “还笑呢!你们可倒好,惹出了事都不记后果。飞虎老叔气得要严惩他们两个,幸好我那天头脑还清醒,知道了这个事,给求了情才饶过他们。若是我还是昏迷不醒,怕是这两个混帐东西指不定如何处置了。”胡子卿哭笑不得。 许凌傲终于开口说:“胡司令,若是胡司令能允许弟兄们还击,那些小日本,凌傲保证把他们炸出东北滚过海去!” 胡子卿无奈苦笑,摆摆手说:“你们两个小迷糊,你胡大哥是咽得下恶气的人吗?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局。上次万宝山日本人蒙骗了朝鲜人,挑起中韩事端,何总理就亲自发电报来训示我要克制。两国战事一起,那是劳民伤财的大事,如果能在小范围内商量解决,就不要扩大成战端。就在你们惹出这件事后,上周何总理亲自坐火车去石家庄喊我过去一见,就在火车里一再告诫我要忍耐,等待时机。他老现在忙了去九江誓师剿匪,要求东北同仁一定要克制。不能此刻内外夹击,中央就不堪重负了。待剿灭了赤匪,再集中力量去抗日。” “为什么不能先抗日,再剿匪?”凌傲不服的逼问。 “问得好,我也是这么问。老头子一句话就把我撅回来了。他说,赤匪是心腹大患,日本人是肌肤上的癣疥,不会致命,你说先治疗哪个?临了给了我一句,‘不要惩一时之义气,率性误国!’” 一阵沉默,汉威虽然对何总理的谬论深感不平,但也对子卿哥近来的“懦弱”有了新的了解。 胡子卿揉揉太阳穴说:“乏了,真乏了,这些天总想睡,索性睡下去不要醒了。这一大摊子家业,我从来不想接,现在是这包袱想卸也卸不掉,费力不讨好,还招惹四处的骂声。米勒大夫几次劝我出国去戒毒养病,你看我哪里走得开?” 正说着,副官引了魏云寒过来,满园香风送过,魏云寒一袭长衫衣襟飘摆,带着一副超尘之气。 “小魏,小魏,我本是要走了,却被一只臭虫缠住了脚,这也好,正巧借了老潘的风水宝地同你们赏月。” 汉辰打趣的说:“你如今夺魁成了武生泰斗,大喜事还没有请客呢。什么时候做东请我们吃饭听戏?” 魏云寒抿嘴一笑:“做东请吃饭怕是杨司令根本不再乎,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吃遍的人总不会喜欢我们这小人物吃的豆花点心;若说是唱戏,司令现在可以移驾去后园戏台,杨司令点什么,云寒以定奉陪去唱什么。” “呵呵,说得轻巧,你不怕小杨点你去唱《盘丝洞》,去演那蜘蛛精?”胡子卿说罢自己先坏笑起来。 魏云寒也不同他认真,只是说:“杨司令是正经人,这种戏他多半不会点,若说是胡司令,还真保不齐。” “好呀,小魏,你骂人不吐脏字,看我腾出手来收拾你。说罢,怎么向我赔罪?”胡子卿佯怒道。 魏云寒眼眸中灵光一闪,半含调皮说:“这请客本是应该的。这些年多蒙二位司令提携照顾,云寒无以为报,若不嫌弃,云寒改日备下薄酒,请二位小酌畅饮。” 正在说笑,汉威就见一个人提了长衫一路小跑的过来,喊了魏云寒说:“小魏老板,你果然在这里,那边等了你去上戏呢。” 魏云寒忙告辞起身,胡子卿还不依不饶的说:“小魏,明天,就明天你请我们好了。” 魏云寒走了几步扭脸一笑:“全凭胡司令定夺吧。” “明天我不行!”汉辰忙说:“明天冯老请吃饭,我要带了汉威和凌傲去冯家赴家宴。”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0章 借酒浇愁 天色不早,子卿早已离去,汉辰也要带了汉威离开。 汉威央告再三,想听小艳生的戏,许凌傲也帮了求情。汉辰也没过多约束他们,难得小弟能来趟北平,也就任由他无拘无束的放任一次。 魏云寒的戏果然演技精湛,而且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刚柔兼济的美不胜收。 站在四张高叠起的桌上,脸朝里背朝观众,一个“燕子投井”,离地三尺一个“云里翻”,脚踏实地,上身不摇,下身不晃,赢来一阵喝彩。 汉威正在后台四处找寻小艳生,才下了场的魏云寒却拉了汉威在一旁轻声说:“汉威,求你一个事儿,怕如今就你能帮忙了。” 魏云寒紧张的扫视四周,没人留意他们,才低声说:“我表姐露露来这里了,是潘军长请来的。她本以为梁碧盟会来,却没能见到。她喝得多了些,刚在外面吐了,我扶她在露台那边的亭子里歇着呢,你看能不能送她回家。我怕她醉得糊里糊涂的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吃了亏。” 汉威迟疑,他知道小盟哥和露露姐姐生分了,他大概知道一些,但也不十分清楚露露姐和小盟哥间发生了什么。但今天露露姐解酒浇愁,要他当护花使者,汉威一想,也只能答应。毕竟他去送露露怕是最保险的,而且大哥也不会多心。 汉威和凌傲按了魏云寒的指点赶去了后花园露台旁的那个亭子,见一个清秀的身影背对了他们,如风前柳一般摇摆不定,面对了一池湖水仰头望月。 月色清辉下,露露扶了栏杆缓缓转身,看了汉威一阵痴笑问:“怎么,他还是躲了我不见?” 脚底如踩层云般,露露摇摇摆摆的走向汉威,一个踉跄跌进汉威的怀里,又一把推开汉威说:“你不是,不是!Eddie,Eddie我做错什么了?你去哪里了,你别扔下我。” 说罢放声大哭。 汉威和凌傲都慌了,这深更半夜,若被人见了还不误会?以为他们两只小色狼打露露姐这名交际花的歪主意呢。 汉威哄慰着露露说:“露露姐,小盟哥不是避了你,他真是没来这里,他本是要来的,是大哥逼了他去冯家了。露露姐,你别哭,明天我去帮你喊小盟哥出来。” 凌傲揪揪汉威的衣衫,示意他千万不要乱许诺,可是汉威为了稳住露露,也顾不得许多。 露露醉眼凄迷,弯弯的蛾眉淡扫,白嫩的脸颊带了酒意,绯红粉润。 周身酒气杂着一股淡雅的幽香,一件黑色绣了银色牡丹走了水钻镶边的旗袍裹在身上,衬托出那凹凸有致的婀娜体态。汉威也不由怦然心动,心想难怪小盟哥和露露姐纠缠不清,露露姐果然冷艳迷人。 露露在汉威和凌傲的搀扶下边踉跄着前行,边用吴侬软语唱着小曲,断断续续的,声音娇柔,很动听。 汉威听了一阵,才听懂露露唱得是“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这两阙《章台柳》的词汉威曾听过,只是还从没听过这曲,凄婉哀怨,无奈苍凉,纠结了女孩子无限的心事,如泣如诉,催人柔肠寸断一般。 汉威大致知道这词是风尘女人的哀叹身世不幸,期望昔日郎君不弃能重修旧好的词。如今露露唱起来,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汉威和凌傲搀扶了露露上车,但没人知道露露住在哪里。 再问露露时,露露已经醉酒沉睡得不省人事。 汉威心想,这下子糟糕了,他可把露露姐往哪里送?小魏老板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他既不能带露露回大哥在北平下榻的行辕,凌傲哥也不能带露露姐回南苑空军驻地,那可怎么处置露露姐,这简直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凌傲开车,汉威同露露坐在车后座。 露露先是靠在汉威的肩头睡,汉威慌得一动不动,那股诱人的暗香就不停的往他鼻子里溜。 不久,迷醉不醒的露露挪动位置,那脸几乎贴到了汉威的面颊上,凉凉的还有一丝潮润。 汉威慌得躲避,露露姐却在凌傲哥一个急刹车下,倒睡在汉威的腿上,而且那一头秀发的头正枕在汉威的腿根。 汉威浑身一抖,尽量避免自己的想入非非,可这狭窄的空间,汉威又无法避开露露,毕竟露露是个沉醉的人。若是露露醒了,怕自己都要被这场景羞得无地自容。 “九哥,想个办法吧!我们总不能在街上遛一夜。不然九哥来陪露露姐,我开车好了。”汉威羞红了脸为难的央求。 凌傲冷着脸说:“想得美,你是小孩子,陪陪露露姐还说的过去,若是九哥搂了露露陪着一路,还怕你小盟表哥活剐了我呢。” 原来这后座上的“好戏”,九哥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中看得一点不漏。 汉威叫苦不迭,这可如何是好呀! 凌傲将车开回驻地,留了汉威和露露在郊外空阔的大路上。 再回来时,凌傲说:“威儿,走!我们去找个酒店放下露露,我打过电话了,碧盟他就来。” 汉威这才如释重负,到了酒店,凌傲吩咐汉威说:“你去开间房。” “我去?”汉威瞪大了眼睛,他杨家小爷同个交际花去饭店开房间? “你不去还要表哥去吗?你小,还是孩子,去开房比表哥方便。表哥驻地在这里,惹出是非来不好。”凌傲解释说。 汉威叫苦不迭,这才是引火烧身了,心里不由暗怪魏云寒多事害了他。 背了露露上楼去开房时,前台的西崽嘀咕说:“现在的阔少爷们,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孩子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怎么就找了这么成熟的女人开房了。” 另一个西崽只是窃笑。 汉威暗自生气,难道他如此面嫩吗?十四、五的孩子?这都是怎么弄成的局面。 露露昏昏的在床上翻滚,不时的呕吐,一脸的痛苦,嘴里喃喃的喊着:“Eddie,Eddie,小蟑螂,求你!不要走!” 汉威用凉手巾为露露姐冰头,凌傲去了楼下去等碧盟。 待碧盟推门进来时,汉威如释重负的作揖说:“小盟哥,你总算是来了,替你照顾露露姐没什么,可这来来往往的侍者的指指点点,汉威受不了呀。” 凌傲仍是面无表情的推了把碧盟到床前说:“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说清楚,我是要走了。没听刚才在楼道里那西崽说吗‘这小娘们儿够味儿呀,一个人伺候三个爷们儿。’” 看了碧盟狠狠瞪他一眼,凌傲喊了汉威离开。 开车一路狂奔,汉威问表哥凌傲:“小盟哥怎么想的,露露姐为了小盟哥可是什么都肯付出。” “天下有这么高尚的女人吗?这种女人是神,不是人。Eddie他要娶的女人是只平凡的小蟑螂,不是女神,更不是神女。你还小,说什么你也不懂。” 汉威听得似懂非懂,又问:“就因为露露姐姐是风尘女子吗?” “错就错在风尘女子却有女神的心胸,谁个敢要?Eddie要得是自己的女人,又不是冯家的好儿媳妇,杨司令的好弟媳。” 见汉威仍然是一脸糊涂,凌傲说:“你先大嫂很好呀,高尚的养大你这个小叔子,舍了自己的儿子去养你,听说小时候亮儿的奶水都被你抢吃了。” “那是汉威还小,不懂事。”汉威不知道九表哥如何又提到这些糗事。 “这么高尚圣洁的女人,本该被大表哥奉若珍宝呀,如何郁郁寡欢独守闺房了一生呢?” 九表哥的话,汉威似懂非懂,但是也开始考虑这个话题。娴如嫂嫂比玉凝姐贤惠端庄,为人处世都大度无可挑剔,可是大哥对娴如嫂嫂很冷漠,只到娴如嫂嫂去世。玉凝姐活脱脱的一个油猾伶俐的小女人,大哥却同她打打闹闹中还能床共枕相安无事,而且也没少过卿卿我我。 回到住处,大哥已经睡下。 汉威洗过澡,心想也不知道大哥是真睡还是假睡?若是大哥并没睡,等了他回来如实招供今天晚上做什么去了,他却倒头去睡不理不睬,这不是平白的惹火吗?但若是大哥本无意去理睬他,却被他这不打自招的闹醒扰了清梦,大哥是不是也不会饶他? 汉威左思右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眼珠一转,有了诡计。 冲洗过后,汉威抱了枕头溜到大哥的卧房,摸了黑掀开帐子,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枕头扔进了床里,自己蹿上床,故意压在了大哥身上,然后爆发出一声“啊呀!”的尖叫。 屁股上被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大哥睡意朦胧的声音责怪说:“闹什么?走错屋子了?” “没~~没错,威儿换了床睡不着觉,来和大哥一道睡。” “换到大哥床上就睡的着了?”大哥骂了一句侧过身,回手拍了拍贴在他腰上说话的汉威说:“往里面躺,不嫌热?” 汉威往大哥身上蹭蹭说:“热呀,当然热,所以才贴了大哥睡凉快,大哥身上冰凉。” 话音未落,汉威就“哎哟”的惨叫一声,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大哥无奈的起身重新掖蚊帐,边责怪说:“蚊子都放进来了。” “蚊子?哪里呀?不就是威儿进来了。”汉威故作糊涂的问,汉辰气得哭笑不得,倒身睡了说:“留神夜里咬你。” “当然咬汉威了,汉威从小就招惹蚊子,睡觉还不穿衣服,躺在边上就是大哥的驱蚊机器。”汉威嘟囔着脱了衣服,光溜溜的搭了条被单躺下。 汉辰笑骂一句:“又耍舌头,玩疯了你了,看看几点了,还不快睡?” 汉威趴到大哥侧卧的腰上摇了大哥说:“哥,你睏了吗?小弟跟哥说一件事,说了哥别生气。” “睡觉,明天再说。”大哥一句话堵得汉威没了言语。躺在床上总想着小盟哥和露露,又回味着九哥意味深长的话,刚想张嘴问大哥,又怕招来大哥的巴掌,只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如烙饼一样。 大哥终于忍无可忍的倏然坐起身,拍了汉威一巴掌恶狠狠的说:“乖儿,大哥喊三声,你老实的闭眼睡觉,再翻来覆去的折腾,大哥可要打了。” 汉威立刻闭上眼,和小时候一样,被大哥一句话唬得再也不敢动。 但他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想到的就是露露那松软的头发枕在他大腿间,痒痒的,软软的,热热的,贴得他那么的紧,让他想入非非。 汉威翻爬起身,大哥果然怒了喝道:“你又做什么?” “去,去厕所。”汉威羞红了面颊应道。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1章 醍醐灌顶 夜间,潘公馆的堂会并没有停,潘军长让人把艳生叫到卧房,艳生惶然不安。 “过来!”潘军长向他招招手,艳生战战兢兢的凑到潘军长跟前。 潘军长拉了艳生坐在他腿上,捏了艳生柔嫩的小脸问:“你跟那个小花旦聊了些什么?” 艳生胆战心惊,他不曾说过什么,忙辩驳说:“军长说得是哪个花旦?艳生和小菊师妹没说什么。” 潘军长在艳生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骂:“装傻!我说的是那个杨司令家的少爷,那个和你一样的俊后生。” 艳生才知道潘军长是怀疑他和汉威说了什么,忙摇手说:“干爹,冤枉,是汉威小爷逼了艳生请他吃饭,说是艳生这回选上了‘八大武生’。” “是吗?那你没有对他说说,你是怎么巴结上干爹,怎么入选这个‘八大名武生’的?”潘军长板了脸说:“你们这些贱种,一山望了一山高,跟了老子还惦记着杨司令的那个奶油小生的弟弟,你活腻了!” 艳生吓得不停的解释,但是潘军长就是不肯听。 午夜,戏台上唱得正欢,艳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后台。 他生怕看人,也怕任何人问他做什么去了? “艳生,潘军长喊你去,是不是有打赏呀?得了什么好东西,也给师兄看看?”二葵子笑了问。 艳生一脸的苦笑,不吭声的在扮戏,他想,或许今天是最后一次同师兄弟们唱戏了,明天同潘军长去了河南,谁知道日后是什么样子。 二师兄见他独自对了镜子发呆,过来关心的问:“艳生,不舒服吗?你叔叔婶婶对你可好,怎么不曾听你提到过他们?” 艳生慌忙的应付了几句,仰头望着二师兄,依稀又记起他初到德新社时那料到落魄的样子,总瑟缩的躲在角落里极其自卑,是二师兄拉他进到热烘烘的被窝里,用身体晤着他冰凉的僵冷的身子。他没有像样的衣衫,他的衣衫都是师娘把二师兄的衣服改小给他穿的。平素二师兄律人律己都很严格,对他的错误从不估纵,练功对他要求也极其的严格,但是私下里,师娘给二师兄做的什么好吃的,二师兄都舍不得吃偷偷留给他。都是这该死的选头牌武生,闹得二师兄对他生了妒忌,也害得他自己被潘军长算计,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二师哥,没了二师哥督促的日子,艳生记得练功的,不敢偷懒。”艳生抬眼望了师哥,忽然觉得有种今生永难再见的惆怅。 魏云寒却毫无觉察的说:“长大了,就不用师兄盯着了。二师兄小时候也偷懒,总被你大师兄和师父抓到了挨刀坯子,长大才明白,这功夫都是练给自己压身的。” 艳生点点头。 几出戏唱过,天已经拂晓了。 艳生回到房里,写了封信给师父,托词说叔叔婶婶要回乡扫墓,硬要他回去,所以他迫不得已要请长假,具体回来的日期再议。 艳生把信给潘军长看,潘军长扫了一眼不耐烦的打发了他,命艳生快些收拾停当,准备搭清晨的火车离开北平去河南。 -------------------------- 第二天清晨,汉威醒来时大哥已经不在了身边。起来梳洗后,一打听才知道大哥去胡司令那里开会了。 记得晚上还要去冯公馆赴宴,也不知道小盟哥和露露姐如何了。 反正今天没其它的事,汉威换了身衣服去昨夜那家饭店去看望露露和小盟哥,因为房间是他开的,他还在前台压了钱。 前台的西崽说,那位先生一早就走了,只那位小姐还在,刚才还出来要了杯牛奶。 汉威正要走,露露却在身后叫住了他:“Michael, 谢谢你!也替我谢谢Jacky,Eddie都对我讲了。” 汉威腼腆的笑笑,如今他一见到露露姐都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怦然心动。 露露一头长发盘在脑后,斜插了一朵蓝色郁金香,穿了一身横格的棉布旗袍,虽然不太合体,却显得格外的雅致。露露笑了说:“同老板娘借来的,是不是有些奇怪?” 又自嘲的拢拢颊边一绺散发,笑了笑,那嫣然一笑自生无限风韵。 露露招呼汉威去咖啡厅喝杯咖啡,汉威也不好拒绝,随了露露来到楼下那家雅致的咖啡馆。 玻璃窗外是后海的水面,几只白色的水鸟在晨曦中盘旋,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着淡淡金光。 露露怅然说:“让你昨天见笑了,是我失态了,不该喝那么多酒,我没胡说什么吓到你吧?” 汉威调皮的一挑唇角说:“当然说了,不停口的喊‘小蟑螂’,汉威奇怪呢,怎么有我这么大个儿的蟑螂呢,就是喝醉酒走眼,也不会二五眼到这个地步。好在后来明白了,是喊小盟哥呢。” 逗得露露也展露了笑容。 “昨天小盟哥和你和好了吗?”汉威小心试探。 露露望了一眼汉威,垂下头羞涩的点点头。 “他也难,怪就怪我,人在风尘,还这么多牵挂。知道同他越走越远,可是他是生命中的一部分时,舍不下的。”露露啜了口咖啡,那姿势极其考究雅致。 汉威心想,露露姐才是国色天香,同小盟哥真是一对儿璧人呢。 “可惜碧盟如今也身不由己,他住在了冯府,冯暮非我还是了解的。”露露苦笑摇头,又换了话题说:“如今日本人挑衅得厉害,不知道东北哪天拉开战势,Eddie他就要上战场了。我知道他是军人,而且空军比任何军种都危险,一个不留心摔下来会粉身碎骨,可我还是牵挂他。上天注定我们两个要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才能走到一起。” 汉威只是专心的聆听,不加任何评论,露露笑了说:“汉威,你会是个好男人,所有的女人,都喜欢找个能认真倾听自己啰嗦废话的男人,能真正读懂自己的男人。Eddie就不如你,他太急躁,也过于自负任性。” 汉威笑了,眯起眼笑对露露说:“但是露露姐还是爱那只‘小蟑螂’。” 露露也自嘲的笑了。 “露露姐,我只说我的感想。上次鸦片烟的事,小盟哥做得是有他的不是,可是露露姐你是他的女人,关键时刻去告发他,虽然是为了小盟哥好,他也觉得是背叛。更何况,更何况给了冯暮非和我大哥把柄去狠狠教训他,小盟哥这么高傲的性子,多没脸呀。他能不恨你吗?” 露露惊讶的目光望着汉威,询问道:“威儿小弟你是这么理解的吗?我没有害他的意思,而且,我以为这样,他的朋友和家人就能更接受我,也能更原谅他的过失。” 汉威笑得摇头,对露露说:“露露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小是先大嫂娴如嫂嫂养大的,玉凝姐是我大哥后来娶的妻子。我娴如大嫂很贤惠,我爹生前对娴如大嫂评价很高,说她是女子端庄娴淑的典范,妇德无人能及。可任是这样,我大哥对娴如大嫂几乎是不屑一顾。” 露露如寻到开锁的钥匙一般,缠了汉威给他讲这些引以为鉴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入神,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下午,汉威按了大哥的嘱咐,要在六点前赶到西山东北军陆军办事处同大哥会面,一同去冯家赴宴。 露露说:“正巧,你顺路捎我去西山扫墓吧,我要去给弟弟的坟前锄草。顺便接着听你这些故事,我觉得很受启迪。真为你娴如嫂嫂悲哀,多么善良的一个好女人,真可惜。” 汉威一口答应,中午露露请汉威去吃法式牛排,吃过午饭,汉威回家换了身衣服就载了露露去西山墓地。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2章 枫叶红泪 西山崇山峻岭间林木葱郁,伴着鸟鸣清幽,溪水在石间潺潺流过,天光从蔽日的浓荫树影林隙间洒落在遍是青苔的石阶上。露露带了汉威来到一块儿墓地,先向母亲的墓磕头拜过,就来到了个小坟堆前。 坟前的石碑上几个赫然的字“爱子枫儿之墓”。 汉威觉得好奇特,别人的墓碑会写上名讳,会有姓氏,但是这个墓碑没有,只有枫儿的名字,难道连姓都不写? 露露从路边拔起一把狗尾巴草,扫着弟弟坟前的落叶尘土对汉威说:“你真很像我的枫儿弟弟,真的。” 回头又望了汉威几眼说:“或许都是白净的面庞,迷人的眼,一笑两个深深的笑靥。” 汉威曾听露露大致说过,枫儿弟弟年幼时病死了,而且死得很可怜。 露露跪坐在坟前,边扫边对汉威讲述着家族往事。 露露说,金家在前清曾是显赫一时的王公,她是王府里长大的四格格。自从金家在清末逐渐失势没落,露露的父亲老王爷也抽上了鸦片烟,而且烟瘾很大。露露的娘是王爷的正福晋,按照清朝王族的规矩,王爷的正福晋都是要皇上和太后指婚的,露露的娘十五岁就被指给了王爷。按照满人的规矩,露露管爹叫阿玛,管娘叫额娘。露露出生前,金家有几个孩子都不幸早夭了。露露的娘生下露露后,喜事不断,第三年就有了露露的弟弟枫儿。本来家里其乐融融,老王爷却又娶了一位侧福晋—桂姨进门,桂姨很讨露露父亲的欢心,就在枫儿九岁那年,桂姨终于也怀上了孩子。老王爷一时高兴,请来一个算命先生为几个孩子算命,算命的认定露露是克星,算定了枫儿的命不久长,最多能活到十五岁,老王爷慌了神。而桂姨肚子里的孩子,却被说是个大富大贵的男孩儿,是金家日后的福祉倚靠。” 露露苦笑摇头说:“后来我才查出来,原来这些都是桂姨设计的诡计。” 汉威看了露露姐说到这里擦了把泪,神色黯然。但汉威又不知道如何去阻止,毕竟露露姐说到了伤心事,怕也是不吐不快。过去大户人家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层出不穷,就是杨家,汉威都听下人偶尔议论到过去的一些“闹剧”很是无奈。 “汉威,我在杨家呆的那些日子,每次看到你的侄儿亮儿,就心里堵塞得难过,我真想把我的遭遇讲给杨司令听,让他千万小心不要重蹈覆辙。因为,类似的事,我家也发生过,铭心刻骨的记忆。” 听露露姐提到了亮儿,汉威忽然觉得对露露姐的这个秘密好奇起来。 露露接着讲了说:“桂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一次出门踩到了个果皮,摔了一下,险些小产。桂姨就大哭大闹,认定那果皮是枫儿扔在她房子口有意害她,而且还有老妈子出来作证。我阿玛是个软耳朵,他既舍不得枫儿,又不想桂姨真的生气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就把枫儿交给了桂姨发落。他自己却找了借口出去避开了。我们都不知道桂姨是如何处置的枫儿,枫儿也没有说,我只记得枫儿送回到额娘那个小院时,就气息奄奄了。大夫来过,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叹气。额娘看出不对,急得跪在地上求大夫救救枫儿,大夫一脸的无奈,苦笑了安慰我们,如果七天之内,枫儿能挺过来,那么还有一线转机。奶娘几次要去请阿玛过来拿个主意,可额娘不肯,额娘说阿玛心中如果还有枫儿,不用请他也会来的。阿玛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额娘锁了院门,死也不肯让他进。阿玛无奈的走了,枫儿一直发烧,他很痛,顺着额头出冷汗,却还安慰我们说他不疼。夜间,枫儿忽然开始尿血,紧接着开始吐血,昏死过几次。我和额娘彻夜守在枫儿身边。一天天的,枫儿开始脱了形,瘦的双颊陷了进去,那双乌亮的眼睛也没了光彩,可他还是硬挺着。阿玛在院外叹气,向小楼张望,我天天打开窗为枫儿采金银藤,总看见阿玛在院外向上望。终于到了第七天……” 露露擦把泪,长吸口气:“第七天,枫儿忽然坐起来,他精神也好很多,他要到窗棂边去折金银花。额娘不肯,他便自己下了床,我们又惊又喜,额娘终于通容让枫儿同我去河边走走。一边兴奋的派人去通知大夫。枫儿固执的穿上了他那件新做的淡绿色绸衫,对了镜子照了又照,对我说‘姐姐,枫儿变丑了,为枫儿上层胭脂遮掩好吗?’,我纠缠不过他,为他把惨白的唇涂抹成红色。我带了枫儿来到小枫河,河边枫叶红了,一片片,一滴滴,那么凄凉。枫儿说他累了,我铺了块手帕在石凳,让他坐下,他靠了我,那么可怜。河边满是草,沾了雾水,清清凉凉。枫儿就安然倚在我肩头。我对他说,‘枫儿,额娘说了,等你病好,就送你去舅舅家读书。’,他说‘枫儿有家,枫儿不走,枫儿要陪了姐姐和额娘。’。我紧搂了他,他身体在发抖,忽然,阿玛来了,手里握着晨练的剑,见了枫儿又惊又喜。阿玛说‘早晨露水重,怎么能让弟弟坐这里?’ 他扔下剑去抱起枫儿,枫儿目光中没有一丝怨毒,自然的将头扎到阿玛怀里。阿玛抱了枫儿坐在石凳上,轻轻抚着枫儿的脸,眼泪湿润。他问‘枫儿,你怨阿玛吗?’,枫儿笑了,笑得那么甜,他说‘爹是可怜没出世的小弟弟,怕他平白无故的受苦。弟弟小,枫儿让着他。’,阿玛的泪水滚落在枫儿脸颊,枫儿伸出小手去为阿玛拭泪,那么乖巧。枫儿眨了几下眼,疲倦的将头往阿玛怀里埋,阿玛拍着他说‘这么大,总爱往人怀里睡’。说完就抱了枫儿向小楼走去,那血一样的枫叶在我们身后飘落,枫儿的手渐渐垂下来,到死脸上还挂了无奈的笑。他才十岁,不能进祖坟,额娘就坚持将他埋在了西山枫林里,额娘临终时,坚持要和枫儿埋在一起。阿玛说,‘那怎么行,你是正房原配,额娘嘲讽的一笑说‘把那片坑留给西屋的吧,她不是觊觎很久了吗?成全她。’” 露露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凄婉的说:“没了弟弟,没了额娘,我就被送到舅舅家住过些时日,但又被阿玛接回来匆匆的送给了一个日本禽兽做养女~” 剩下的故事,汉威多少听过一些,忽然觉得眼前的露露是多么身世堪怜,他一个王府的格格,竟然沦落风尘,饱受了这么多人世艰辛。而那个年幼早芟的小生命枫儿,这死得多么凄惨,多么冤枉。 露露起身,望着四周油绿的枫树。汉威这才发现周围的树都是枫树,只不过不到深秋时节,树叶仍然葱翠。 露露在林间徘徊说:“这么多年了,小枫林的枫叶红了绿,绿了又红。每一片绿叶都有过生命的跳跃,却不是每片绿叶都能迎来金秋的火红绚烂,像枫儿。我不恨阿玛,他只是在两件心爱的东西间做了抉择,而结果是选择了桂姨,或者说是那没出世的小弟弟,最终舍弃了枫儿。” 汉威本来就被露露的一段哭诉惹得涕泗横流的伤心,如今听了露露最后点评的那几句,什么枫叶绿了又红,不是每片枫叶都能迎来火红灿烂,只觉得一阵阵的揪心。 汉威想,定然是昨天小盟哥又惹了露露姐寒心了,才想起自己死去的亲人前来凭吊,有感而发把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秘密都透露出来。倒是这个可怜的枫儿的悲剧怎么那么像亮儿,真若如此,他一定要把这个惨剧讲给大哥听,也让大哥有个警醒。(未完待续) 第三卷13章 用心良苦 窗帘被“哗啦”一声拉开,屋内顷刻间日光灼目。 碧盟翻了个身,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父亲冯暮非已经坐在他的床边。 “盟儿,醒醒了。你表哥下午会来作客。” 碧盟侧个身,头昏沉沉的,是昨夜同露露纠缠了太久,现在还在补觉。 “又不是外人。”碧盟咕哝一句,似乎也没再拿冯暮非当外人拒之千里。 冯暮非推推碧盟问:“昨夜去哪里了?凌晨才回来,爸爸和你妈妈等了你一夜。” “这也需要向您禀告吗?碧盟不是六岁的小孩子。”碧盟随口嫌恶的说。 冯暮非试探问:“又去见那个女人了?盟儿,爸爸不是想干涉你交女朋友,人不风流枉少年,现在的富家子弟游戏花丛的数不胜数,你倒是以你们那位风流大少胡副司令马首是瞻了。只是什么女人你不好去碰,偏同这露露揪扯不清?盟儿,爸爸比你在大千世界里见得多,毕竟多活过这些年。露露绝对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这个女人很复杂,你最好和她断掉。” 碧盟翻坐起身,靠在床边,听了父亲说完,刚要开口,冯太太敲门进来。 “老冯,你怎么还是耐不住这性子来叫醒盟盟?他要睡,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妈妈,碧盟醒了。”碧盟腼腆的笑了说,身上穿了件蓝白相间的细碎格布睡衣,宽松的带着褶皱,往日那份狂狷不羁收敛了许多。。 冯暮非仍不死心的劝说:“盟儿,这女人在西京把一帮中央大员都玩于股掌之间,更何况你?” “我们这些小蟑螂的经历,您当然不会懂。”碧盟想解释,又放弃了尝试,望了一眼冯太太,又看了冯暮非开诚布公的说:“爸爸,妈妈,您二老如果想接受碧盟,就要接受碧盟的一切,碧盟的过去,碧盟所有不风光的经历和身世。同样,还有碧盟选择的女人。碧盟彻底想过,想结婚成家了,这么多年没曾给过她什么,一个妻子的名份总还是能给她的。” 一句话比扔颗炸弹还震惊,冯暮非夫妇面面相觑。 “盟儿,你这个决定太草率,婚姻大事,虽然民主时代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还是要从长计议,这有关你一生的幸福。”冯夫人语重心长的劝说。 碧盟眼帘一掀,不耐烦的回敬:“碧盟心意已决,想下个月就挑个日子和露露去教堂,所以才来听二老的意见。” “你这是听父母的意见吗?你这是通知我们你的决定!”冯暮非终于压抑不住怒火迸发出来。 “老冯!”冯夫人责怪的说。 碧盟嘴角挑起嘲讽的笑意道:“若是几个月前,怕是碧盟就是娶了她,都找不到该去通知的亲人呢。” 冯暮非面部一阵剧烈的抽搐,紧攥的拳头才抡起就被夫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老冯,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学会动粗了?这个头开得真不好,你和盟盟好好说,不是那天对我发誓说不再打盟盟了吗?” 一场毫无结果的谈话,冯暮非被夫人推出了碧盟的卧房。 汉威随了大哥来到冯暮非在北平西山的一座别墅。 两层高的乳白色小楼,宽阔的大厅琉璃砖铺地,镂花的七彩玻璃玲珑剔透,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洒进来,在布艺沙发上投上色彩斑斓的炫彩。每个角落的装修布置都透着主人的格调品味,一支插花,一个凳子的摆设都别具匠心。 厅顶悬了一盏硕大的水晶工艺灯,垂着菱形圆形的水晶珠串流苏,折射着琉璃窗进来的七彩日光,豪华又不失典雅。这令汉威记起在龙城的冯公馆,他一时义气用事打掉的那盏灯。嘴角拢过一丝笑,看来冯暮非对水晶灯颇有酷爱。 “七妈,去请少爷下楼,表少爷过来了。”冯暮非笑吟吟的吩咐身边的老妈子。 汉威如梗了异物般怪怪的感觉。“表少爷”,他在云城,姑母家的下人也是如此称呼他,但是冯暮非如此叫他和大哥,这仿佛有些怪异,毕竟冯暮非这个“姑爹”身份有些尴尬。 一阵从容的脚步声,表哥碧盟从旋转楼梯上下来,草绿色的军装衬衫,腰上扎了一条宽宽的皮带,袖子半挽到小臂,保留着在美国时的习惯。英气勃勃的面容中带了倦意,散漫的神情同一身军装不大相匹,看上去就像个公子哥。 冯太太热情的招呼大家吃水果,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热带水果,可是让汉威眼睛一亮。 “这是老冯在广西的朋友昨天用飞机捎来的,很新鲜。很多果子我都叫不出名字。听盟盟说,威威喜欢吃水果?一定多吃一些。盟盟在家总是很拘束,就像做客一样。你们可不要见外了,都是一家人,日后多走动。” 汉威心里颇为惊讶,这冯太太是如何同小盟哥嘴里打探到他爱吃水果的?小盟哥不是很多嘴多舌的人,能让小盟哥说出这些“小秘密”也真是不容易了。甚至汉威在想,这个冯太太不是做间谍出身吧? 但是那些五颜六色飘香的新鲜水果频频向汉威招手,汉威已经垂涎三尺,但余光看了眼面色温和的大哥,心里再想,面色上也要收敛几分,不敢露出在家里看到水果是那两眼炯炯放光的贪婪没出息样子。 “威威今年十六了吧?生得真俊。” 冯太太这句赞美才令汉威浑身不寒而栗,“威威”,这称呼比乖儿还令他冒汗。 “冯妈妈为你准备好了一篮子新鲜水果,走得时候带回去吃。”冯太太无微不至,边捏起一个亮紫色的果子,李子一般大小,长着硬壳。用手轻轻一捏,露出一瓣瓣如大蒜一般鲜嫩乳白的嫩肉,垫了张浅青色暗纹的餐巾纸递给汉威。 汉威忙躬身道谢,双手接过。长者赐,不敢拒,汉威只有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很特别,那果肉入嘴软软滑滑的,十分开胃。 “怎么样?还好吃吗?昨天冯妈妈给你盟盟哥剥了一个吃,他一看就皱眉问我说‘妈妈,这大蒜怎么长在了果壳里?’” 众人哈哈一笑。 冯太太又抓了一把新鲜的桂圆递给汉威说:“来,尝尝。这桂圆和荔枝都是鲜的。昨天给你盟盟哥吃桂圆,他还在问,说是为什么他过去吃的桂圆都是黑色的,怎么这个桂圆反是白色的?” 汉威噗哧一笑,嘴里的果肉险些喷出来。小盟哥怕是拿桂圆干当桂圆了。 碧盟胀红了脸说:“人家土鳖,哪里吃过新鲜的桂圆,见到的桂圆都是黑的。” 汉威看到大哥也被逗笑,大哥是难得笑的,汉威想大哥此刻是发自内心的笑意。看来小盟哥在冯家生活的也还适应了,起码冯妈妈对小盟哥比亲身儿子还亲近。 冯暮非也附和的笑笑,转向坐在碧盟身边的许凌傲说:“凌傲,令尊三天前还来这里同我喝茶聊天,说是来北平一趟没能见到你。” 凌傲略显吃惊,有坦然的解释说,空军近来在加紧训练,一直在沈阳和北平间往返,没能见到父亲。 碧盟也解释说:“东北空军现在是外松内紧。日本人最近挑衅越来越猖獗,不得不防,可是对外又要隐蔽,所以只能暗中加紧练了。我和凌傲必须一个在沈阳,一个在北平,这回凌傲也来了北平,我过两天就要去沈阳坐镇了。” 冯暮非一直在眯了眼,笑听了众人的说笑,听到了儿子提到了东北军在“外松内紧”的备战,开口问汉辰:“明瀚,你同胡子卿交好,中央上下无人不知。东北的局势,你怎么看?”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4章 汉辰没料到冯暮非会问到他这个敏感的问题,考虑片刻答道:“汉辰同胡副司令一南一北,千里之遥,东北的局势也不甚知之。只是偶然也听子卿聊过一些,日本人觊觎东北的狼子野心世人皆见,只是这狼群绿了眼睛在家门口,什么时候进攻尚不得知。依此推断,外松内紧的备战不失为权宜之计。” “那依明瀚你的看法,这若是日本人频频挑衅,这仗是该打还是不该打?”冯暮非把弄着手中的杯子望着汉辰。 “中国人最大的美德就是‘隐忍’,那是在和平共处的前提下,但若是人来犯我,怕是必定要以牙还牙了。长城万里,就是为御敌保卫家园所修。若是老祖宗‘隐忍’的美德只是一味退让,怕也就没了长城横亘雄峰间了。”汉辰陈述着自己的见解。 碧盟附和说:“表哥说得是这个道理,我们不会去挑衅,但也不会被欺负了还忍气吞声。蜜蜂都长着蛰人用的毒刺,蛰过人没了毒刺就会死去,它们平时都不曾伤人,若是谁去伤它们,定然拼了一死也会把敌人蜇得鼻青脸肿再同归于尽。” 冯暮非讪然的笑笑说:“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是外交和常理不同,那是要求个相安无事的办法,并不能去拼个你死我活。如今,日本人虽然有野心,但他们也在顾及国际压力,不敢妄动。他们只能小打小闹的寻衅,期望找个借口发兵打中国,我们就更不能给他们机会。还有人在说,日本人在故意支持赤匪同中央做对,就是为了让中国内乱内战,他们好有机会趁虚而入。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克制,不要给日本人任何借口发兵。你们要知道,如今中央的财政,是支持不了两国宣战的,忍字头上一把刀,是不容易,对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儿就更不容易忍下这口气。可是打仗不是光靠勇气,那是要拼财力物力,要拼后方补给的。中央现在,没这个能力。” “所以冯老代表行政院给子卿去电,要东北军方面克制忍让?”汉辰脱口问。 “怎么,子卿都对你讲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何总理也是这个意思。”冯暮非说:“如果能打这一仗,谁会愿意忍呢?但中国从林则徐虎门销烟开始,到后来的甲午黄海海战,八国联军进北京,比比皆是的例子,国富民强,才能共御外辱呀!国家积贫,拼个玉碎瓦全,是匹夫之勇。” “中央没资本对日宣战,何总理却有钱去几次三番的剿匪打内战?”碧盟脱口而出的驳斥。 “盟儿!”冯暮非疾言厉色的喝止。屋里空气顿时凝固。 “好了好了,这些沉重的话题在家里还要议论吗?盟盟,开饭前去带你表哥表弟们去楼上参观一下。”冯夫人巧妙的化解僵局。 汉威随了小盟哥上楼,楼道旁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幅精美的小油画画框,汉威就是欣赏着油画上到楼。 一进小盟哥的卧室,汉威更是感叹。宽敞明亮的房间,小客厅、书房、更衣室、卧房,各个角落都布置得一丝不苟。特别是那个弧形阳台,可以看到西山青山翠泠的景色,阳光洒入到光亮的地板上暖融融的感觉,一个摇椅上还扔着两个宝蓝色的靠垫。而房间里有着小盟哥的大幅西装油画像,还有着小盟哥的各种小相框点缀在各个恰当巧妙的角落。 “这幅油画是他们找人去翻画的,还是那次和露露在冯府的舞会上的照片。”碧盟解释。 汉威恍然大悟,他是觉得小盟哥这个神态和装束似曾相识。看来冯家还真是对这个捡回来的儿子很上心。 “我想和露露结婚了,下个月。”碧盟扫视一下表兄弟们说。 汉辰抬眼看着碧盟,沉吟片刻问:“你想好了?” “是!碧盟的婚姻很简单,就是要娶个妻子,不含任何成分和考虑在里面。露露一直担心我的职位越高,家境越变幻,她同我的距离就越来越大。这个傻女人,怕再这么拖延下去,她真会迷失了她的真色,不知道为了什么去活着。我想,我要为他负责,起码这点的责任我还能担负,一个简单的家还是能给她。成家后,我们会搬出去单独住。” “小盟,你如果只是为了单住分家,也不必用婚姻做代价。”汉辰提醒说。 碧盟很坚决的一手拉着少年时的玩伴小九凌傲,一面自信的说:“没有任何杂念,就是为了结婚,很简单。” “如果你是三思后的决定,表哥恭喜你!”汉威拍拍碧盟的肩,似乎并不反对露露。而汉威担心的问了句:“那冯老怎么说?” 碧盟笑了敲了汉威的头答道:“他不同意,但是也无法干涉,这毕竟是我露露之间的事。” 汉威越想越诡异,昨天露露姐还喝得酩酊大醉,被他和九表哥搀扶去饭店开房,深更半夜喊了小盟哥去照顾。怎么一夜的时间,变化这么大?刚才陪露露姐去扫墓,还没听她这么说。 汉威心里反有了些失落,那感觉很难言,十分怅惘,像自己一直在橱窗里看中却没来得及去买的心仪物件被人忽然买走,自己只剩了怅然若失。汉威极力去压抑自己的胡思乱想,露露姐和玉凝姐一样是姐姐,汉威你脑子里乱想些什么? 家宴摆在了花园草坪地上,夕阳西下,漫天炫彩,青山隐隐。 菜品很精致,都是家常小菜,冯太太热情的为大家布菜,介绍着菜肴。 月亮渐渐的爬上山巅,湛蓝的天宇洒着繁星万点。 华灯点亮,草坪旁的树丛里一串串五颜六色的小灯串燃起。 汉威见冯夫人为人和气,冯老也不似原来那样古板,显得和蔼可亲。 想想小盟哥这些年也是孤苦伶仃,如今找寻回一个本该属于他的家,或许也是件好事。 “盟儿,去帮爸爸把书房桌上的烟斗拿来。”冯暮非和颜悦色的对碧盟吩咐,自然平静。 汉威都不曾想小盟哥这不过才一个月不到的光景,如何就和冯暮非父子熟到这个份上了吗? 碧盟微愣,但还是站起身从命的回屋去。 冯暮非笑呵呵的说:“盟儿这性子,和我年轻时真像。那时候我一心要投身革命,那是大棒子打不回头。” 正在笑说过去的往事,一名穿中山装的青年一路小跑过来,紧张的对冯暮非耳语几句,冯暮非起身说:“中央那边有急电,我去去就回。” “这爷俩,一样的倔脾气。”冯夫人笑了解嘲,边招呼大家吃饭。 冯暮非刚走回来,下人带了汉辰的副官过来。 汉威一见小昭哥,觉得一定是有大事,不然小昭哥不会追到这里来。 还不等小昭开口,冯暮非说:“明瀚,怕是你我都是知道一个消息,东北军的潘有田在河南起兵反奉,北上同东北军开火了。” 许凌傲倏然起身,拿了烟斗回来的碧盟也震惊。 汉威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昨天他还在潘家听戏呢。 “这个潘军长,当年何秉章总理就一再禁止子卿收留他,潘有田就是个三姓家奴,投靠过多少人,反过多少人,唯利是图。子卿就是少不更事,什么人都收留。这回捡了一条流浪狗,反来咬他了。”冯暮非骂道。 汉辰扫了眼电文,寻思片刻说:“看来这潘有田早有预谋,昨天还大宴东北军要员,一早就坐火车离开了北平。而且行军速度之快,怕是有什么人做后台。” “你是怀疑广州方面?”冯暮非问。 汉辰狐疑的说:“尚不能判定,只是觉得玄妙。” “爸爸,我和小九要速回驻地待命了。”碧盟坚决的说,怕是战事一开,就要上战场了。 “盟盟~”冯夫人紧张的站起身,依依不舍的嘱咐:“你自己要保重,多加小心,凌傲也是。”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5章 执手相看泪眼 碧盟和凌傲趁着月色赶会到南苑机场--东北航空大队在北平的驻地。 队伍还未收到命令,整装待命,处于战备状态。碧盟吩咐驻扎在北平南苑机场的飞机立刻例行检查,时刻准备战斗,又给代理东北军司令的胡飞虎老帅打了个电话请示,胡飞虎只是说让空军待命,暂时没指示。 碧盟又请示问,用不用派两架侦查机去航拍些敌情资料,看看对方的军事部署虚实。胡飞虎这才一口同意。 布置过任务,凌傲同碧盟坐在营房瓦房的房顶,凌傲吹着口琴,很多空军的飞行员都喜爱揣一只口琴,闲时解闷也适合随身携带。 “Jacky,别吹了,烦死人!”碧盟没有耐心的说:“再吹我给你摔了!” “你少来,你平时拉那个吱吱呀呀的小提琴,我都没烦你。害相思愁烦拿我出气。”凌傲嘟囔一句,继续吹着口琴。 碧盟一把抢过凌傲的口琴,做出一个要掷出的姿势吓唬凌傲,凌傲一把抓住他的腕子怒道:“再闹我可跟你翻脸了!” “潘有田这一造反,反得诡异呀。他的军队孤立无援,凭什么去‘蛇吞象’打东北军?” 凌傲看了看碧盟,也是彷徨的说:“我一路上也在寻思这个,该不是真如表哥说的,有人在支持潘有田作怪?” 正在挠头,庭院里一位勤务兵在向他们喊:“梁队长,门口有人找,说是队长的亲人。” “谁呀?”凌傲打趣的问:“该不是美人心有灵犀,赶来月夜长亭送别了?” 碧盟起身捏了凌傲的脖子就做出个把他推下房顶的姿势,二人打闹着,碧盟翻到一堵矮墙上跳下去。 碧盟一路小跑来到大队接待室里,父亲冯暮非一身长衫马褂背了手在四下看。 “爸爸,您怎么来了?”碧盟十分惊愕,冯暮非笑了说:“盟儿,你这一走,你妈妈心里不踏实,让我一定给送些日用的东西来。我一再说她,这是打仗,又不是去旅行,可你知道,这妇人吗,就是啰嗦。” 边说边将一包裹的东西递给碧盟说:“这是些防寒的衣物,轻薄防寒,是从国外带回来的。还有这篮子果子,是你妈妈留给你路上吃。” 一个小竹篮里放着五颜六色新鲜的果子,碧盟捧过来说了声“替碧盟谢谢妈妈!” 冯暮非上下端详着碧盟,草绿色的军装衬衫掖在一条空军军常服的长裤里,腰上系了条皮带,显得整个人利落飒爽。冯暮非摸摸碧盟的头,拍拍他的肩说:“盟儿,自己留心,保重,爸爸妈妈时刻惦记着你,你娘在天之灵也守护着你。” 提到了亲娘,碧盟一阵黯然,又堆出笑说:“爸爸,夜深了,您请回吧,碧盟会留个小心。” “好,你先回去,爸爸看着你先回营房。”冯暮非说,不肯离开。 碧盟忽然觉得冯暮非很缠人,又不好拒绝,如果这么拉扯下去,怕谁也走不了。 碧盟跑步回营房,怕出几步,终于忍不住回头,却看见冯暮非立在大门口,一动不动的在望着他远去。 碧盟缓下步子,犹豫一下又跑了几步故意转进营房间的夹道,靠在墙边缓缓神,又偷偷的从墙边向营门口望,冯暮非的车还停在那里。 碧盟心里一阵酸楚,怀里抱着的包裹显得暖意融融。脚下如挂千钧重物,碧盟回到同凌傲分手时的房顶,目送着冯暮非孑然的身影一步一回头的走向了小轿车,那车的大灯照亮了路面,停在原地不动,久久的才离去。 凌傲凑过来坐在碧盟脚下的房梁上问:“怎么,没等来媳妇,把老爷子给招惹来了?” 接过碧盟手中的包裹和果篮打开一看,凌傲笑得腰疼道:“我说Eddie,你呀,这也值得了。要说冯~~你老子厉害些,但是对你还真上心。” 凌傲二话不说从果篮里拿出一个长得像梨子的东西用袖子擦擦就啃了一口,汁液横流,不禁赞了句:“冯家果然不一般,就是这梨子味道都与众不同,酸甜可口。” “碎嘴,喜欢他?我们两个换。” “你以为我家那一个爹一堆大娘小娘就好缠了?美得你!不然你去给表哥当弟弟,同小威儿去换,就你这倔脾气,还不被汉辰表哥一天三顿打!” 二人正在屋顶上顶了一天的星星说闹,庭院里又有人在对他们喊:“上面是梁长官吗?营门口有家人找。” 碧盟不禁往营门口望,没见到人,也没见到车,心里寻思,该不是父亲又婆婆妈妈的折返回来了? “怎么,这父子离别反比情人送别还缠绵了?Eddie,你这脱缰野马这回可是要被上了鞍辔了。” 碧盟只拿了一个香果塞进了凌傲的嘴巴骂了句:“吃还不能堵上嘴!” 手中的包裹塞进凌傲怀里,蹿身下了房顶,跑向接待室。 一袭银鼠薄披风,斜挽的发髻上插了几朵茉莉花,露露贴在碧盟的身前站着,痴痴的望了碧盟,眼泪落了下来。 “又要打仗了是吗?”露露凄然的问。 碧盟点点头:“你都知道了?” 露露说:“你不要忘记了我是做什么的?今天和几位小姐妹在大世界舞厅去玩,遇到了东北军几位长官匆匆的离去,说是河南打起来了,不久就要打到北平了。” 露露忧心忡忡的说:“他们说空军怕是最先要行动,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我们怎么这么命苦,才说想安静的成个家,就又遇到战乱。” 碧盟揽了露露在怀里安抚说:“不怕不怕,公蟑螂对母蟑螂说,不怕不怕,有我在,就能给你撑起一块儿天,顶起一个家。” 露露躲在碧盟的怀里抽噎说:“可是我还是怕,Eddie,楼紧我,告诉我你一定平安的回来。” 碧盟贴蹭着露露的脸说:“信不过你先生的技术吗?我的铁翅膀一挂上,横行天下,所向披靡。” 露露捶了碧盟说:“不脸红!” “你什么时候出发?”露露问。 “在等上面的通知。” “胡司令怎么说?他一向器重你。” “他又病了,刚才打电话时,代司令说胡司令急火攻心,又病倒了,不知道现在醒没醒,我要待命,不能去看。表哥去医院看望了。” “你安心去吧,我不托你后腿。这边还有小寒表弟在,我有事还可以偷偷去找他帮忙。还有威儿弟弟,他终于肯认我这个姐姐了,今天还陪我去给小枫儿扫墓呢。”露露欣慰的说,碧盟抚摸她的头,在露露额头亲吻一下,又捧住露露的脸,二人不顾一切的热吻。 “咳!咳!”一阵故意而夸张的咳嗽声,露露慌得挣脱开碧盟,回身捶打着挤进接待室的许凌傲嗔骂:“Jacky,就知道是你这个促狭鬼!” “别闹,别闹!”许凌傲笑着躲着露露,边对碧盟说:“你快去接电话,胡飞虎打来的,要我们派飞机去炸郑州新民饭店。我把指挥部的人给拒了,胡飞虎就亲自来电话催。偏说是我们航拍的郑州平面图里,新民饭店灯火通明,门口还停了很多轿车,认定那就是指挥部。”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6章 血气方刚 “Jacky!”碧盟喝止,又看了眼露露。 凌傲不屑的说:“不是没旁人吗,露露姐只懂风月,还有如何同你打Kiss,哪里懂我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Jacky,Eddie他也是公事公办,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了。还有Jacky,枪弹无眼,你也小心,我等你们平安归来。”露露从容的笑了说。 送走露露,碧盟紧张的问凌傲:“老胡凭什么认定新民饭店就是敌人的指挥部,如果错炸了贫民,不是自找麻烦吗?” 凌傲摊摊手无奈的说:“你去同他讲,那个老糊涂我对他讲道理是对牛弹琴。” 接过胡飞虎的电话,碧盟几乎在电话里同他吵起来。胡飞虎十分武断,做事根本没有个条理和依据,想起什么是什么,难怪东北军上下都知道他胡飞虎老将是无勇无谋的草包老好人一个,不过就是凭借同老帅胡云彪钻山沟当土匪打下东北江山,一直被胡家父子当成自己人才有如今的权势。 “走!我去协和医院,找胡司令去!Jacky你留在这里应付一下。”碧盟快跑了驾车赶去协和医院。 碧盟不顾劝阻走近胡子卿养病的那座小楼时,正遇到表哥汉辰从楼道出来。 “小盟,你怎么来了?” “胡司令病倒了,我来看看,顺便有要事要同胡司令商量。” 见碧盟神色严肃,汉辰拍拍他的肩说:“胡司令刚苏醒,虚弱得很。” 带了碧盟来到病房外,轻轻的推开一个门角。 病床边,老将代司令胡飞虎正端了一碗奶,用勺子小心的喂胡子卿喝奶,一边含了泪劝说:“小顺子,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吃点东西,这肚子里空着要伤身子。你爹生前对疼你,老叔答应过你爹,要好好的照顾你。看了你这小身子骨瘦弱成这个样子,老叔对不住你爹在天之灵呀!” 说罢呜呜的哭了。 胡子卿憔悴虚弱的面容,堆了笑,伸手去接过那碗奶说:“老叔,别难过,孝彦喝还不行吗?” 胡子卿仰头将那碗奶灌下去,碧盟侧头捶了门框不语。这个情景,他既不能告胡飞虎的状,也不忍心打搅胡子卿养病。 “伙计,是你在外面吗?”胡子卿看到了门缝的开开合合。 汉辰推开门,把碧盟推进了屋说:“小盟来看望你。” 胡飞虎却皱了眉说:“你还没去行动吗?梁碧盟,我的命令就是军令!” 碧盟咽了口气说:“已经接收指挥部的安排,开始加油检查机械,准备凌晨行动。天太黑,不是所有飞行员能飞夜航。我抽空来看望一眼胡司令。” 胡子卿笑了向碧盟招招手,拉他坐在床边说:“小盟,胡大哥这身子不争气,一气一恼就病倒了。你要知道,这回反我的人,是我当了回东郭先生,捂热了一条冻僵的毒蛇;另一位参与反我的人,竟然是我的哥哥胡孝诚,我胡孝彦问心无愧,对得起他们,谁想到!他们为了起兵,竟然丧心病狂的把我派去的秘书长归笑云活埋了,归秘书长下个月还要为老母过六十大寿,这回~~” 胡子卿一阵猛咳,胡飞虎忙帮他捶背劝他不要太激动。 胡飞虎接着说:“黄为仁的广州政府收买了潘有田,委任他为广州第五集团军总司令,讨伐东北军,来做这华北王!” 胡飞虎又大致讲述了潘有田发出讨伐胡子卿的通电,组织了七万大军沿平汉路北进,目标攻打石家庄,再占领保定和平津。 “更麻烦的是,我们刚截获一份密报,那个代号‘东北’的日本特务已经在出没在潘有田的部队里,还在帮助潘有田联络军火补给。看来广州政府在勾结日本人打自己人,妄图称王!” 胡子卿义愤填膺的说:“中国这条大船,本来就千疮百孔。我们这些被强扯上桅杆当风帆的同事,维系着全船人的沉浮命运。可是床上的人不顾同胞的安危,为了一己私利,还去勾结海盗。凭我是铁打的身子,这么撑也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一阵剧咳,用手绢一擦,咳出了鲜血。 屋里顿时慌做一团。 胡子卿笑了摇摇手,示意大家不用大惊小怪,喝了口水润嗓子,对碧盟哽咽的说:“小盟,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一个部队,他的战斗力在于每位同仁的精诚团结,指挥官的作用还在其次。不论是我指挥,还是你表哥指挥,或是胡老叔做你的指挥官,我们身经百战,大体的方案或许有差异,但是目标确定,方案的偏离不会差别太多。可能有些方案你觉得绕远,不是捷径,不理解,但终究还是会能达到目的的,只要下面人听从号令,步伐统一。老人们都会打有把握的保险战,不如年轻人冒险。所有小盟,胡大哥如今一病不起,已经十分愧疚占了这个位置还尸位素餐,你们一定要听老叔的吩咐,老叔的将令无论你们理解与不理解,都是我胡孝彦的声音和命令,我会承担所有后果。你答应胡大哥!” 碧盟咬着薄唇,看着胡大哥微红的双颧,深陷的双眼,一脸的疲惫。 碧盟费力的点点头。 “说话!”胡子卿逼问。 “是!碧盟明白!”碧盟坚定的答道。 胡子卿又转向胡飞虎说:“老叔,小盟是当年业师杨七爷托付给孝彦的小兄弟,孝彦待他如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小盟如果有什么做得不是的地方,老叔是打是骂都可以,自当他是自家的侄儿。” 汉辰同碧盟离开协和医院时,嘱咐碧盟说:“胡副司令长官的话你好好听进去,如今也是权宜之计,三军不可无帅,胡司令的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东北军的主帅如今是胡飞虎,你做为手下,就要服从。内战是胡子卿最不想打的,但是如果为了国家和东北的稳定,对蓄意叛乱的人,也是不能手下留情。” 国内局势一片混乱,民族危亡的时刻,竟然还有潘有田这样的蛀虫,更可恨的是广州政府的黄为仁主席,还在勾结日本人打东北军。 送走碧盟,汉辰驱车回到住处。 厅里灯还在亮,却没有人。 汉辰想,小弟汉威怕是睡了。 脱下军装推开小弟的卧室门,坐在窗前小桌前的小弟吓得一阵哆嗦,那手中的果子掉在了地上。 桌上放着一堆果壳果核,冯夫人送的那篮子水果被小弟打发掉一半多。 见到大哥进来,汉威讪讪的说:“哥哥回来啦?” “怎么还不睡觉?”汉辰沉下脸问。 “大哥没睡,威儿哪里敢睡?在等哥哥回来。” “是等哥哥回来,还是水果勾出馋虫让你睡不稳?” 汉威偷眼看看大哥,嘟哝说:“本是睡了,总不见大哥回来,就起来等大哥。闲得无事,就吃果子打发时间。” “闲来无事是吗?去抄《曾文正公家书》去!若是扯谎就更该打!还说你睡下了,看看你这身装束,怕是澡都没洗呢。” 汉威吐吐舌头,他确实是口不停的吃了一晚上果子,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去洗洗睡觉!明天我去帮你安排,你去你表哥空军去实习些时日吧。平日都是纸上谈兵,这回让你看看真正的战争如何打。” 汉威眼睛都飘出异彩,难以置信的问:“大哥,是真的吗?” “别把军队当儿戏,你若是在东北军实习犯了军法,不要以为你小盟哥会轻饶你!回头大哥把家法藤条交给你小盟哥,就是大哥见不到的时候也不能让你这野马脱缰!”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7章 春光乍泄 清晨大哥来催汉威起床,汉辰拿枕头盖住了头浑身拧麻花般的央告说:“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大哥只掀开他的被子,照了屁股打了一巴掌说:“贪吃还贪睡,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哪里还像个军人,都不像个男娃子。” 汉威只睁开一只看,瞟了眼大哥,嘟哝说:“谁都不像,只要像大哥的乖儿就行了。” 一个翻身将被子骑到身下。 汉辰心情好,望着小楼窗外耀眼的阳光洒在小弟身上,腿上白净细腻的肌肤真如半透明的美玉,只是上周因为偷食鸦片烟被他一顿毒打后,从腰到臀股间还留着暗紫色的未褪的肿痕和道道酱紫色的痂。 汉辰拍拍小弟,帮他盖上被子就推门出去。 汉威昏沉沉的睡去,再醒时懒得睁眼,只觉得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翻个身起床,何莉莉正坐在窗边诡笑着吃水果,一身军装翘着腿,望着汉威一脸得意的笑。 “谁让你进来的?”汉威慌得翻身,才发现自己的被子几乎被踹飞,半裸着睡觉。何莉莉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坐在这里偷看小爷春光乍泄,还舔脸偷吃果子。 “令兄杨司令吩咐我押送你去东北航空署南苑驻地报到,本小姐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何莉莉边说边挤开一个山竹,啜了一口果肉说:“别藏了,正面反面都被我看光了。你说你都多大了,睡觉还和个穿开裆裤的娃娃一样,光溜溜的睡觉。” 汉威又羞又愤,简直难以想像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外加疯狂的女人,忙用被子围了腰骂道:“你要不要脸,偷看男人睡觉!” “三从四德里有不许偷看男人睡觉这一条吗?”何莉莉又挤开一个山竹用血红的舌头一舔,色迷迷的目光扫视汉威。 “放下!谁许你吃我的果子了?”汉威心疼的叫嚷,这些山竹是他昨晚舍不得吃的。 这个何莉莉简直是女流氓,怎么这么肆无忌惮。 “子曰:‘非礼勿动,非礼勿视!’,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你怎么这么没有教养!”汉威口不择言,不知道如何发泄自己的愤怒。 “新文化运动早把这些迂腐的论调废除了,现在是新女性,知道吗?小古董,跟你那古董哥哥一样不开窍。还别说,你这身材,比我在欧洲艺术院校里见的那些全裸的人体模特精致优雅多了,就是日后你哥哥不养你,你也不愁饭碗,姐姐给你介绍这生意当模特去呀。”何莉莉晃着手中山竹,故意气汉威。 汉威要蹿下床,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抄起枕头就要砸何莉莉,何莉莉忙抬手说:“还你,小抠门!不就是几个山竹果子吗?再说,你这果子放了一夜都锈掉了,你看看,这莹白的果肉上,这一块块紫色的斑都无法吃了。” 何莉莉说到这里忽然坏笑说:“威儿,还别说,这白白的山竹肉瓣上的锈,跟你屁股上那一道道紫黑色的疤一样。” 边说边笑得前仰后合,指了汉威说:“还真像,你看看这白白的肉瓣,是不是~~是不是像~~这紫色的壳子,杨司令怎么这么有创意,打得你跟个山竹果子一样,还给你准备了山竹吃。呵呵呵呵~姐姐吃不下了,一吃就想起~咳咳~~咳咳~~” 何莉莉笑得捂住肚子出了门,汉威翻身起来冲澡穿衣服,一大早就碰了晦气,气哼哼的看着桌子那堆山竹果皮和仅剩下的三个果子,就不由想到何莉莉取笑的言语,气得将果子扔到地上,用脚碾碎。 开车去南苑机场的路上,何莉莉不时的侧头看了汉威坏笑,偷偷的问汉威:“小威儿,你哥哥真动手打你呀?羞不羞呀,你都这么大了。你不会和他对打吗?你也长这么高了,打不过他?” 汉威瞪了何莉莉一眼说:“你去试试!全龙城怕没人赤手空拳能打过他,他从小就习武,还有蒙古师父教过他摔跤。就是拿了枪,你也讨不到半点便宜,我大哥那枪法出了名的百发百中。” “那你为什么不学学?”何莉莉问。 “练出那身本领受的罪和辛苦,我宁可还是在家里挨他一个人的打算了。”汉威嘟囔说。 何莉莉吐吐舌头,骂了句:“瞧你这点出息。” “怎么?看上我大哥了?佩服他吧?”汉威讥讽说:“不要说我爹过世了,就是我爹还在世,没有玉凝姐出现,我大哥也从头到尾看不上你这种骚货。” 汉威同何莉莉斗嘴一路,终于来到了南苑机场报到。 何莉莉一路上就抱怨郊区的尘土飞扬,路上的马粪臊臭遍地,放了汉威到南苑机场,递上了东北军司令部开出的介绍函,将汉威交给了碧盟就匆忙离开。 在空军署的工作也是秘书,但是基本没什么事,看着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人搭理他。 汉威尝试着去同小盟哥说话,小盟哥却无暇搭理他,一边用无线电指挥着飞机,一边同副手在说话。 直到一架飞行雄赳赳的飞回跑道停稳,跳下来的飞行员一摘帽子,撤下脖子上的汗巾,汉威才认出来是九表哥许凌傲。 “九表哥!”汉威兴奋的蹿过去。 “回来!”碧盟喝了一声,汉威停住步子。 “这里没有什么表兄弟,你是实习来的文员秘书,在指挥部里哪里也不许去!”碧盟的教训,那口气和大哥一样。 汉威看着小盟哥坐在桌案上那懒散的样子,心想你这坐没坐样,站没站样的德行,还来教训我?但小盟哥指挥若定的样子,让汉威也一改先前对小盟哥的看法,似乎所有亲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凌傲进到指挥部报告,讲述了东北沈阳的飞机也接受调动开赴了石家庄同潘有田七万叛军开火,打得十分激烈。潘有田的部队全副新式的武器,很多是日本和德国的军械,这个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几十门小钢炮封锁了主要交通要塞,若不是东北军有强大的航空力量,几十架飞机控制了空中优势,怕这仗还真难打了。 “不出三天,这些狗日的就得滚回去投降!”副指挥是个矮胖子,握了拳说:“东北的空军最厉害,飞机站了全国的三分之二,剩下的多在西京。这地方军阀就是闹事,飞机在头上一轰,他们根本没办法。我跟兄弟们赌呢,一百块钱,赌三天拿下潘有田的叛军!” 指挥部里一阵哈哈大笑,似乎对局势都很看好。 “胡飞虎也不糊涂,起码他动用空军就是一步好棋,这样最省军力,也抢了速度。”许凌傲说。 “Jacky, 你来指挥,我去飞两趟。”碧盟拿起飞行帽小跑出去,汉威真想喊了说:“我也去看看!”,又怕被小盟哥骂,不敢多话,就眼睁睁的看了一架架飞机在跑道上起起落落,捷报频频的传来。 汉威得到任务,开始记录飞行员口述的战况,击落多少架飞机,飞行了多少架次,攻击了什么目标,还有汇总那些航拍下来的图片。看着一张张清晰的照片,汉威在想,这敌人如何能打败东北军呀?陆军的军队稍微有行动,天上的飞机就拍个一清二楚,所有的军事部署和行动都被对手掌握在手中,一目了然,根本无处遁逃。可怜的潘有田,空有了那些进口的军械也是徒然。 晚上,胡飞虎因为空军节制了潘有田叛军的进攻有攻,特地来劳军,带来了鲜肉果品。 投掷炸弹归来的小盟哥在指挥部铺开一桌子的航拍照片,在地图上为胡飞虎讲解着前方的战事。 胡飞虎频频点头,大肆褒奖了大家,又摸着光头说:“我们年轻打仗的时候,哪里见过你们这些洋玩意,当年你们胡司令也就是你们这个年纪,闹腾着要买飞机呀。现在看看,还是年轻人呀,我们这些老骨头,老喽!” 送走胡飞虎,碧盟见汉威在啃一块儿瓜,就背了手过来问:“吃过饭了?” 汉威眯起眼笑笑说:“吃了。” “是吃的饭还是吃的果子?” 小盟哥那副神色和大哥一样的古板,汉威堆了笑脸逗着说:“小盟哥想吃些瓜吗?这瓜真新鲜。” 碧盟敲了汉威的脑袋说:“你这个小东西,又不是猴子,怎么拿果子当饭吃?表哥宿舍里还有一篮子果子,拿去吃吧!” 汉威高兴得跳了脚说了声:“谢谢小盟哥!”,往宿舍跑去。 碧盟回到宿舍,发现桌上散了一堆的山竹果,只是篮子里的芒果、小芭蕉、红毛苷都被拿了去。 碧盟看了眼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凌傲问:“汉威把果子拿走了?” “不是你送他了吗?”凌傲答了说。 “怎么山竹果都剩下了,你留下的?”碧盟问。 “谁知道这小东西,我也问他,他说还是留给你吃,说他一看到山竹果,就浑身发麻。” “Jacky ,你守在这里,我想出去一趟,看看露露。”碧盟说。 凌傲不假思索的拒绝:“不行!大战期间,军队严禁出入。” “哎,我去去就回,明天如果截堵了潘有田的攻势,这逼退了潘有田的叛军,我们就要往山东河南交界开拔了,我总想去看看露露。” “你行了吧!前些时候你们两个打得陌路人一样,都生分了,这美人几句好话,就哄得你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不行,你敢去?我负责大队的军法呢,可不饶你,凭你是谁!”凌傲不依不饶的嚷到。 碧盟也仰头躺在床上,赌气的说:“不去就不去!” 西京政府也紧急调动军队,杨汉辰被任命为讨逆司令,率领西京调拨的人马和龙城两个师三个装甲旅联合讨伐潘有田。潘有田军队进占石家庄,再往北推进时,受到南北夹击,激战三个昼夜,水陆空层层受阻,潘有田的叛军伤亡惨重,终于向山东方向败退,一路退到了滹沱河边。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8章 雨夜名伶 天降大雨,时时传来阵阵的闷雷声。 汉威随了碧盟哥的飞行大队驻扎到石家庄时,得知大哥的指挥部也迁到石家庄。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部队的纪律严明,他也不能擅自去看望大哥。 窗外大雨绵绵,雨柱如线般在房檐流下。夜幕渐黑,胜局已定的情况下,空军停止了行动在原地待命。 汉威百无聊赖,大雨困住他在指挥部里无事可作,小盟哥和凌傲哥不知道在屋里嘀咕些什么,也不许他进去听。 汉威沿着四合院的回廊闲逛,雨中却隐约传来一阵阵京剧优雅的唱腔,唱得是《思凡》。那声音在雨中时断时续,同这漫漫的霪雨夹杂在一起。 这声音好熟悉,汉威一时想不起在哪里曾听过。忽然想到了小艳生,似乎听过小艳生反串的旦角戏,这声音有些像,可是小艳生人在北平,如何会在这兵荒马乱的石家庄雨夜唱戏呢。 勤务兵小崔子见汉威望了隔墙方向发呆,过来搭讪着问:“杨秘书怎么不去隔壁听戏去?兄弟们都去听戏了,说是北平的一个名角呢,就是前些时候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武生,叫什么‘生’的。戏唱得好,人也长得俊俏。” 汉威心里咯噔一下如坠重物,心想莫不真是小艳生来了?难道他跑来石家庄劳军来了? 忙问:“隔壁是什么所在,如何能请到名角来唱戏?” 小崔子啐了一口地说:“什么名角,不过就是潘有田那老色鬼养的一个男宠。是在潘有田的老巢里抓到他的,潘有田逃走时,把他和几个小老婆扔下了。” “胡说,在潘有田家里搜到的就一定是他的男宠,这可不能乱讲。” 汉威听不得任何人诋毁小艳生,虽然他知道很多人打小艳生的歪主意,但小艳生水灵干净的模样,汉威肯定他不是那种没有廉耻的人。 小崔子嬉笑了说:“杨秘书你还是个黄口鸭子,太嫩不懂。你自己去看看,那边在传看潘有田给那个小男宠拍的照片呢,他娘的快赶上《春宫》了。” 小崔子又解释说,由于陆军已经全线去追击向山东滹沱河方向逃窜的叛军,石家庄残存的俘虏和叛军家属就被关押在空军司令部旁边的一个空置的院落里,由留守的一些伤兵代为看管。 说罢笑嘻嘻的哼着曲儿走了。 汉威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寒凉,不晓得艳生是如何来到了石家庄,还住进了潘有田的司令部。 转念一想,该不是谁在假冒艳生,故意坏艳生的名声,艳生曾说过,为了争着“八大名武生”,梨园界这些年轻的艺员已经打得头破血流,无所不用了。 汉威还是止不住好奇的心,打了把油纸伞来到隔壁那荒置的院子。 这是个两层阁楼的院子,楼廊上亮起的临时电灯照得中间的天井明亮,青草遍地。 汉威迈进院子,脚下的青苔湿滑,险些将他摔倒。 扶了柱子才站定,就听见一阵淫笑吆喝夹杂着哭嚷声。 “《盘丝洞》,《盘丝洞》,听说你在上海天蟾大舞台唱得那么带劲,在潘有田那里肯定没少唱,这戏又不用行头,快唱!” 汉威顺了声音望去,见几个歪带帽子的大兵正在捏弄一个男孩子,那男孩子哭着躲闪,却被挤压在柱子边。 汉威愕然了,眼前被大兵们推搡着取笑的男孩子正是小艳生。艳生在哭泣,在推看那一只只在他身上脸上乱摸的脏手。 “枪毙了这个臭戏子,他娘的,伺候潘有田那个畜生的兔子,毙了他也给老子解气。”歪带帽子的一只眼缠着绷带的伤兵骂着。 汉威近前几步,顿在他脚下一个隔壁缠了绷带的老兵骂着:“她娘的,原来男人也能这么玩!” 一边将一张照片塞给走到他身边立住的汉威手里说:“看你猴急的,还等不及过来抢了。” 抬头看了汉威才发现认错人,陪笑了点头。 汉威的目光被那放大了的照片吸引,那是小艳生那个标致幽雅的卧鱼姿势,脸上带着那舞台上甜美酥醉的笑容,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穿行头,而且是什么都没穿,一丝不挂。 汉威忍不住夺过照片看,立刻面红耳赤,又不容分说的抢过众人穿阅在手中的照片,不堪入目的镜头令他越看越羞惭。 汉威心中的怒意转为羞愧凄然,他做梦都没想到,艳生竟然也干这种不要脸的事,也不知道艳生的师哥魏云寒和师父知道了会如何伤心。 汉威扔下照片,怕脏了自己的手,转身向外走,想趁人不备离开这个龌龊的地方。 这些因为同潘有田叛军作战而失去胳膊瞎了眼的伤兵,把所有的愤恨发泄在了潘有田的家眷身上,当然,还有艳生这个“男宠”。 “汉威!救救我,快救救我,汉威,杨少爷!” 汉威周身一颤,小艳生认出了他。如闻惊雷一般,他看到了艳生在声嘶力竭的向他招手求救,那垂死挣扎的样子真是可怜。 可看了这些照片,他心里不由生出鄙视和愤恨,艳生,他已经是走红的角儿,他怎么能干出这种无耻下流的勾当。 众人的目光投向汉威,汉威缓缓的走向艳生。 艳生腰里围了条短裤,雨夜里长廊电灯的照耀下浑身在瑟瑟发抖,颤抖了牙关哭求:“汉威,求你救我,救我,我不是潘有田的叛军,我不想被枪毙,我要活命。” “放了他!”汉威吩咐。 “小长官,您可看好了,他可是我们从潘有田房里抓到的叛军家属。潘有田的小老婆们都供认这雏儿是潘有田养了玩儿的,从北平带去了郑州,又带来了石家庄。您再看这照片,这上面潘有田和他那个那个的照片,我们看了都臊得慌。” 汉威接过几张照片,红了脸问艳生:“你怎么说?” “汉威,我真没当叛军,我怎么会对不起胡司令呢,他救过艳生的命。艳生是被潘有田那畜生逼的,若是不从他,他要杀我师父和师哥,要毁了德新社。汉威,我没有办法,潘有田绑了我来这里的。” 艳生哀求哭告,汉威也不想理论真伪,就听艳生哭了说:“求你,汉威,你杀了我也不要留我在这里受活罪了,他们不是人,和潘有田一样不是人!” 汉威冷笑一声,怅然若失的转身离去,喃喃说:“人要是自己不要面皮,谁也救不了他。” 艳生放声大哭,绝望的嚷道:“汉威,不是,我探听到了潘有田的军情,可他打我,不许我跟你们说。潘有田造反是日本人帮忙的,那个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的飞机亲自送了时风举司令回山西,山西是潘有田部队的粮草供给,他们也勾结日本,还有,还有很多,让我面见胡司令,我一定说!” 汉威停住步子,回头狠狠的望了艳生,又转身离去。 半夜里,汉威带了人来提走了艳生。 伤兵们本想制止,汉威正声说:“这个犯人,我带走,胡孝彦司令长官认识他,就是处置,也是胡司令亲自处置。你们这些人听好,谁要是有意见,就去找胡司令问!” “啊?凭什么,你是哪根葱?”一个老兵不服的推搡汉威:“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不也是谁养得个小玩意儿吧?” “你们不想活了?他是杨汉辰司令的亲弟弟杨汉威团长,是胡子卿司令的干弟弟,是隔壁空军司令部梁碧盟大队长的表弟。”小艳生迫不及待的叫嚷,虽然吓得众人惊愕,将信将疑的互望,但这一句话却也暴露了汉威的身份。汉威责怪的望了小艳生一眼,而艳生却如苍茫大海中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乞求的望着汉威发抖。 “这个犯人事关重大,空军指挥部奉命立刻送押北平提审,由胡司令定夺!” 大雨仍然是绵绵不绝,汉威从伙房拿来两个包子一碗小米粥给关押在角房的艳生送去,艳生见了汉威失声痛哭。 “汉威,我不是~~我不想~~千万别让我师父知道,我完了,这下子完了,这要是被报社知道,知道了我那些照片,我就完了!汉威,求你,为我保密!” 汉威打开夹在腋下的档案袋,掏出那一叠不堪入目的照片,当了艳生的面划亮一根火柴,在艳生面前点燃一张,又将其余的递给艳生说:“你自己烧,烧了它!” 艳生抹了泪,点燃一张张照片,泪眼望着汉威感激的哭个不停。 “你走吧,今天有辆军车开往东北,我让人送你上车。你不要回北平了,也不要去德新社,这些不光彩的事和这些照片,就当烧掉了!” 汉威递给艳生一叠纸币:“你日后好自为之!” 艳生换上了汉威的一身军装常服,举着油纸伞,几步一回头的告别汉威,登上了门口的吉普车。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19章 军人不能慈悲 “汉威!”艳生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车,却猛然回头顶着大雨径直跑向汉威。 雨幕中,汉威站在廊子上,看着艳生打着油纸伞,痴痴的立在雨中,隔着雨帘,汉威已经辨不出雨水还是泪水,彼此都朦胧着泪眼对视。 艳生内疚自责的说:“汉威,有些话,麻烦你转告胡司令。就说艳生对不住胡司令这些年的恩德,其实潘军长起兵的前两天,艳生就偷听到了这个秘密,艳生没敢说。潘军长说,艳生若敢透露半个字,就让艳生生不如死!” “前两天?那就是潘家唱堂会我遇到你的那晚,你已经~” 艳生垂下头。 汉威嘴角掠过轻蔑的冷笑,点点头:“我会转告胡司令。” “汉威,我是不是很没小子骨头?我也看不起自己,可我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天下没有白食吃,我吃了拿了潘军长的,咬了饵就脱不下钩。汉威,我那晚亲眼看到了两个日本军官,其中一位叫本田大佐,还有时风举司令,他们在潘军长的书房密商造反起兵的事。还有,在郑州,潘军长的司令部原来是在新民饭店,我们正在床~正在睡觉,忽然潘军长接了个急电,裤子都没穿拉着我就跑,所有人都挤在一个大卡车里逃,说是得到了密电,说胡司令要炸这个楼。结果我们走了不过两个小时,那个新民饭店大楼就被炸平了。汉威,你对胡司令说,他的身边怕是有间谍,日本人曾提到说,他们得到的情报都是东北军内部的,十分准确。” 汉威诧异的目光不解的望着艳生,似乎在说:“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但是还是点头说:“谢谢你,我一定转告胡司令。” 原本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因为信任对他毫无戒备,却不想这个人竟然为了私利背叛了自己,汉威觉得很难过。他自小没有什么朋友,被大哥拘束在家里长大,有的都是下人们的恭维顺从,家人的宠爱,当然还有大哥异乎寻常的严厉管教。结识小艳生的时候,汉威觉得很开心,虽然地位身世悬殊,但是艳生的真性情很是被汉威喜欢。汉威还记得带艳生回杨家住的那一晚,艳生那人见人怜的小模样,说话间紧张拘束中透着纯真自然。怎么也没想到才不到半年,好端端一个孩子沦落到这种人人鄙视的地步。 汉威立在屋檐下,仰头望着房檐上暴雨敲打瓦檐下挂着的几个生锈的铃铛,叮叮咚咚的声音依然清脆,像是戏楼里那一阵阵的小锣声。 漫无目的的回到寝室,小九哥尾随其后推门进来。 “汉威,见到Eddie了吗?” 汉威摇摇头。 “你怎么了?也和Eddie一样时不时的抽风害点相思病?看你这愁眉苦脸一蹶不振的样子。”九表哥用膝盖磕了汉威的腰笑骂。 “小九哥,你说,如果有一天,小盟哥忽然发现露露姐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好,或许,或许就是个庸脂俗粉的风尘中人,扮出来的纯情,她来求小盟哥原谅,小盟哥会谅解她吗?”汉威隐晦的问。 “那不可能!Vivian是我们从小混大的。当年她和Eddie 在国外钻地沟同黑鬼斗殴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凌傲不屑的驳斥。 汉威躺在床上,满眼都是金蟾大舞台,都是艳生反串旦角时那婀娜的身姿,扮演陆文龙时那粉雕玉琢的面颊,但此时再回忆起来,却是满心的厌烦,侧过身搂了枕头拥着被子,听着窗外缠绵的雨声睡下。 第二天清晨,天还是昏沉沉,大雨连绵不绝。 飞行员们都在猜测说,怕是大雨一时半刻也难停歇,这潘有田的叛军全线败退,不堪一击,怕也就没了空军的什么任务,怕是要撤回沈阳了。 汉威正在整理文件,却接到指挥部一个电话,紧急通知飞行大队去滹沱河一带阻击叛军。 汉威见碧盟哥来接电话时,反问道:“穷寇莫追,这是兵法,为什么还要追叛军?” 放下电话,碧盟哥就吩咐紧急集合,大雨中一架架飞机腾空而起,消失在雨幕中。 汉威真后悔自己不会飞行,眼睁睁看了弟兄们忙碌,自己想帮忙却无从入手。 小盟哥在指挥部里忙碌,汉威在一旁帮忙整理记录,觉得自己有些碍手碍脚。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飞行员根本漠视他的存在,就连小盟哥也是紧皱了眉头拿了无线对讲机看着桌上的地图不停在喊话。很多都是术语代号,汉威听得晕头转向,只有小盟哥在无线对讲设备里破口中英文夹杂的大骂时,汉威才能听懂这些骂人的话。 东北军的飞行员很多都是胡子卿司令资助送往德国、法国、日本、美国学成归来的,学习时就刻苦,如今飞行技术精湛。东北军的飞行大队果然是胡子卿理想中的一支无坚不摧的冒雨直飞的雄鹰大队,所向披靡。 小盟哥高兴时就坐在桌子上,晃着腿,得意的同飞行员说笑逗闹,汉威从对答中听出,战局控制的不错。 下午的时候,指挥部的空气紧张起来。 潘有田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变出几十门高射炮,向东北军的飞机发起撒网式的追袭。 有的飞机负伤,有些飞行员迫于地方火力强大而被迫返航。 汉威见小盟哥在指挥部里原地徘徊踱步,焦燥的样子持续了一阵,才决定说:“我和Jacky选四架飞机组队去看看,其余飞机一律返航待命!” 大雨里,小盟哥和凌傲不顾劝阻登上了飞机,汉威目送了几架飞机在雨空中远去,消失。 焦燥的等待,返航回来的飞行员们在议论着那些诡异的突然冒出来的高射炮,伤员在屋里包扎,远处的机场还有人在检修飞机。 天色渐渐昏沉,夜幕迫临。 汉威焦急不安的望着天空,期待着亲人平安回来。 指挥部里那个矮胖的副指挥出来时笑了说:“看来这美派的就是比德派的厉害,怎么就跟美国佬一样做事没章法,突发奇想的出奇制胜了!” 汉威一颗悬着得心终于放下,看来小盟哥他们是平安归来了。 临时拉起的电灯被风刮得晃动不停,屋里灯光忽明忽暗,还招惹了一群小飞虫围了电灯周围盘旋。 灯下的条桌上,杂乱的摆了各种罐听装食物,水壶里满是暖身子的烧刀子白酒,庆功宴简单却气氛热烈。 汉威能看出兄弟们对小盟哥和凌傲哥的佩服,也大致听懂一些兄弟们所讲述的超低空飞行,利用这批高射炮射击的死角劣势而炸了这些高射炮部队。更令汉威兴奋的是,听说在陆地呼应小盟哥他们去歼击敌军高射炮部队的就是大哥指挥的南方联军部队。 摧毁了敌人的高射炮部队,潘有田的部队彻底败北,已经开始去抢渡滹沱河逃窜。 “梁长官,电话!”通讯兵进来报告说。 碧盟叼着一口肉,从然的跑步出门。 过了一阵,通讯兵进来在凌傲耳边嘀咕了几句,许凌傲一脸的紧张,快步出了门。 汉威想,这一定同小盟哥有关,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总部胡飞虎代统帅的命令,要飞行大队立刻去轰炸滹沱河上逃窜强渡的敌兵。碧盟始终不同意轰炸逃兵,这没有意义,也十分残忍。但是军令如山,胡飞虎一再强调,军人就要服从命令,军人就不能慈悲! 经过商量,飞行大队接受了命令,但是小盟哥在这个命令上做了一个补充。就是去轰炸滹沱河的逃兵,但是只炸水面吓唬这些人缴械投降,而不去炸沉强渡逃跑的渡船,造成无谓的死伤。 汉威暗自佩服小盟哥处事的谨慎周全,又是在一阵急促的集合声中目送了众人驾机远去。 但是这次的胜利却没给部队带来丝毫的喜悦,执行任务归来的众人都怏怏不乐。 汉威听一名小飞行员说, 一路上大雨倾盆,路上由于山洪暴发,河水猛涨,很多路已经冲断。叛军溃不成军逃难到河上,人马淹死无数。虽然梁长官下令只炸水面,但是叛军惊慌逃命中见到船边炸起的几丈高的水柱,吓得纷纷从船上跳水逃命,结果船没被炸,反是跳水逃难的兵被淹死不计其数。 滹沱河岸死尸无数,叛军七万之众,在这场战役中大部分被围歼,余部被俘,副军长被就地枪决,潘有田却化妆逃走。 夜晚,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润湿凉,仿佛也在为这些热血青年庆功。 汉威在军校里就是活跃份子,开飞机不会,搞个庆功的Party还是在行的。 几张长条桌案堆摆在湿漉漉满是水洼的庭院里,几根电线在楼台间交错纵横的牵拉,挂上几盏白炽灯。 小伙子们就被一个个的临时抓上这个“舞台”去表演节目。 年轻人奔放豁达,说唱就唱,说闹就闹。还有人学起了小艳生昨天在隔壁院落里嗲声嗲气的唱《思凡》。那个小飞行员叫小费,绰号“小米虫”,剃得光亮的头,学起那个“小尼姑年方二八”,还有意去摸摸秃头,逗笑一片。 又有四位飞行员跳上舞台去说“三句半”,他们四个人一个是四川人,一个是山东人,一个是东北人,一个天津人。那本来逗笑的“三句半”被他们几个人敲着饭盆一说,就格外逗笑。 汉威跳上舞台主持说:“大家只知道我们的梁大队长开飞机技术一流,可知道他也有娴静时如春花照水的一面,兄弟们抬他上来高雅一回,拉小提琴呀!--《夜光曲》!” 一阵口哨声哄闹声,几个兄弟抱起碧盟往舞台上抬。碧盟挣扎几下也寡不敌众,被兄弟们拉手顶腰抬腿的高高举起,扔到了台上。 碧盟站到了台上整整衣衫,嘴角一挑调皮的说:“我想拉,那也要回北平了。这个鬼地方哪里有小提琴?不如抬头望着月亮,让Jacky给大家用口琴吹一曲《夜光曲》。” 碧盟说罢就要跳下台子逃窜,被汉威大喊一声:“不能放过他!” 几位兄弟冲到台子边,把碧盟堵在了台上,碧盟连连拱手告罪。 汉威吹了个口哨,勤务兵大摇大摆的捧来一把小提琴,是在清理战场时,从一所毁坏的学校里的废墟里拾到的。打开琴盒,那把琴还完好。 汉威笑闹的说:“这琴当然比不得梁长官家里的琴,但是越是这平常的琴,才越考验艺术家的水平;就是那些金石名家,也从不在寿山、田黄上篆刻。梁长官就不要再推脱了。” 碧盟接过汉威手里的琴,压低声音对汉威说:“乖儿,你等了,晚上,看我去揭你的被窝!” “恐吓也不行!拉两支曲子!”汉威叫闹着,台下的众人也随了起哄。 碧盟仗着熏然的酒气,立在台子上,用下颌固定了琴,紧紧琴弦,试试音,就在空渺的夜色中,半闭了眼,陶醉的拉起轻柔的《夜光曲》。 月光如水,流透人衣,碧盟翩然潇洒的姿势,那飘荡在夜空中的美妙旋律,让人沉醉。全场一片肃静,只有轻轻的风声刮过房檐上的铃铛为碧盟伴奏。 大战后的沉寂,这安谧的夜色多么美好,但愿一切永远这么安详沉寂,没有战争,没有纷扰,没有硝烟战火,永远是美酒音乐的幸福。 大家正沉醉在美妙的琴声中,忽然那琴弦一转,曲调从悠扬舒畅顿时变成欢快活泼,连汉威都没能听出是哪只圆舞曲,场下的人就已经随了那节奏跳跃鲜明的琴声敲碗拍手的和着节拍扭动,而站在摇摆不平的桌子临时搭起的舞台上的小盟哥却半闭了眼,如一个艺术家一样投入的甩着头发,脚下点着节拍忽走忽跳的表演起来,那琴声真是扰人,竟然吸引来院门口一些老农少妇也向里面探头探脑的张望。 吃得酒醉半酣时分,凌傲和几位战友吹起了口琴,节奏欢快的音乐中,很多飞行员都跳上临时的舞台跳起了踢踏舞,欢快奔放,还有人调皮,故意用汗巾包在头上装扮成小媳妇。汉威正在台下起哄指挥,就被那位矮胖的副指挥抱上桌子,硬是拉了他跳狐步舞,惹得一阵阵爆笑。 “别欺负我呀,梁队长跳探戈和狐步舞是倾倒西京北平舞场的,让他跳!”汉威起哄说,把矛头指向小盟哥。 小盟哥并不忸怩,跳上台拉住汉威的手说:“好的,我跳,不过我只会跳男步,这女步还要Micheal你来跳。” “我?”汉威心想小盟哥你开什么玩笑,于是说:“‘小米虫’会条,让他陪你跳!” ‘小米虫’小费是长得矮胖像个冬瓜,若是英俊潇洒的小盟哥抱着如此一个‘女友’舞一回,可以笑得全场打迭。 而小盟哥大方的推了他在自己身前对众人说:“兄弟们看看,Micheal生得这俊眉朗目细皮嫩肉的和戏文里的小媳妇像不像,是不是要他来跳?” “好啊!!”众人附和的起哄,汉威这回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小费竟然来拿来一个花点衬衫围在汉威头上当花头巾,边说:“嘿,还真俊,下辈子投胎给哥哥当媳妇吧?” 汉威也豁出去了,心想不就是闹吗? 就见小盟向凌傲打了个响指,喊了声:“Music!# La Cumparisita !” 凌傲哥手中的口琴一曲《假面游行》吹起,小盟哥搭着汉威的腰,目视前方的跳起了这曲探戈。 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段。 汉威跳得正欢,听到小盟哥低声对他说:“汉威,你哥哥来了!” 鬼才信小盟哥的促狭,汉威边跳边喊着:“你不是晚上来揭我被窝吗?我下一个打老鼠的夹子等着你来!” 音乐伴奏嘎然停住,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向台下望去时,汉威吓得腿发软。 大哥汉辰正同九哥并排而立,笑望着台上这些撒酒疯的兄弟们。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0章 飞来横祸 不知道谁喊了句:“杨司令!” 所有人立正敬礼,敛住了笑。 汉辰披了黑色的长氅,戎装抖擞戴着雪白的手套立在台下,浓眉舒展,眉眼隐隐含笑,摆摆手说:“你们继续庆祝,继续。何总理委派我来犒劳大家,带来了一些物资。” 汉威随在小盟哥和凌傲哥身后伴随大哥进了指挥中心那间屋子。 大哥汉辰说:“南方联军的部队开始撤退,你们也快撤了吧?” “正在向总部和胡司令请示。空军主力都调来了石家庄和郑州,怕家里要空城计了,为了防止变故,明早一定撤一个中队回奉天。”凌傲答了说。 “为了对付这七万叛军,东北军把家底主力都摊开在华北战场了,四个主力旅都杀到了关内。沈阳就剩下一个旅的兵力,是该回防了。”汉辰说。 汉威不解的问:“还有多半的部队守在东北呢,怕什么?” 碧盟脚下踹了汉威一脚说:“日本人的兵力集中在东北四、五万人,沈阳的日军最多。东北军剩下在关外的十来万人散开铺在内蒙到东三省的各个角落,太分散了。如今沈阳的兵力,只有万余人的十九旅,能打仗的就六千兵力,不是空城计是什么?” 凌傲为难的说:“表哥,如果您能联系到胡司令,也帮我们劝说一下。胡飞虎老帅总想让空军留守驻扎在华北,震慑潘匪余部,可是奉天那边不能空虚呀。” 汉辰咬咬牙说:“胡司令,又病倒了,他熬了两夜参与布置阻击潘有田叛乱的事,第三天就一病不起,至今高烧昏迷。” 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希望,本来还指望让胡子卿出面劝说那固执的胡飞虎老将,不能让奉天城空虚,看来也是不行了。 ---------------------------------- 司令部终于同意空军撤军。 凌傲带了两个中队飞回沈阳,碧盟就带了汉威回北平南苑机场驻地。 大战过后,这些空中贵族,天之骄子们开始肆意的花天酒地。 空军的军种最荣耀,也最危险,一个闪失,万丈高空摔下来机毁人亡,就是尸骨无存。所以空军的军饷补贴也是所有的军种望尘莫及的,有了钱,又不知道哪天还有命,所以就剩下及时行乐了。 空军俱乐部里,霓彩灯光射得四壁光彩斑斓,但还是掩饰不住色调的暗淡压抑。 闪烁的灯光中,穿着飞行常服衬衫英姿飒飒的小伙子们在同一些舞女交际花轻摇漫舞。香气混杂,呛的汉威打了两个喷嚏,寻了一圈也不见小盟哥的身影。 “听说梁队长很要和那个交际花结婚了,还去宣武门教堂去定婚礼的场所。” “梁队长这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听说那么多中央要员都惦记着那露露小姐,可是都是闻着味道近不了身。玫瑰好看刺扎人,怎么就被他梁队长搞到手了?” “哎,老鸨爱钱,姐儿爱俏,梁队长生得一表人材,谁不喜欢。” 汉威听这一阵谈笑,总觉得这些世俗的言语如风刀霜剑一样伤人,也不知道小盟哥听了会做什么感想。 坐在吧台喝了一杯鸡尾酒,调酒的西崽还向汉威问着如何不见了梁队长过来俱乐部喝酒跳舞,汉威只得含混的应付几句,起身出门。 酒吧到营地开车就是十分多钟的路,石子路颠簸不平。 远远的,汉威就见到驻地外围着黑压压一群人,挥舞着标语小旗子,又是请愿的队伍,可是请愿怎么请到了东北空军驻北平航空署门口呢? 浩浩荡荡的请愿学生嘴里喊着口号,声讨嗜血成性的刽子手,声讨空军乱扔炸弹,炸死了郑州新民饭店无辜的平民孩子,还有那些在河里被炸死的无辜逃兵。 学生们大喊“停止内战!”、“军队是保家卫国的!”“不许乱杀无辜!”“贫民无罪!” 汉威跳下车,挤到请愿的学生队伍前。 漫天飞舞着宣传单,不明白这些学生讨伐是为了什么?新民饭店的轰炸计划虽然是老将胡飞虎一意孤行,但是艳生的供词里,确认新民饭店曾是叛军指挥部,只不过叛军得到了消息逃跑了;而滹沱河的死尸,不是空军轰炸的结果,小盟哥一念之仁违抗了军令,只炸了水面,不想那些叛军自己乱了阵脚,跳水淹死不计其数。 为首的学生代表头戴一片瓦学生帽,微凸的大眼睛,高高的颧骨,很是有几分英气,见到了一身空军制服的汉威,立刻招呼大家围涌过去,同汉威理论。 汉威有口难辨,只能说:“同学们怕是误会了,这件事恕我无可奉告。” 营房内也有些飞行员闻讯赶来,为汉威解围。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打死这些丧心病狂的刽子手!” 激动的学生们冲过来围了汉威一阵拳打脚踢。 汉威当然会拳脚,可是只能招架不能还手。他是军人,如果对学生动手后果更不堪设想。 那几位从营房出来帮忙的飞行员还算好,有些功夫能应付,老机修师和后勤人员则被打得鼻青脸肿。 汉威恼怒的喊:“住手!你们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闹事,这是干扰军务。而且造谣惑众!” “报纸上白纸黑字,谁在造谣!”带头的学生头目青筋暴露,气愤的样子像是被羞辱。 “别听这些刽子手巧舌如簧的分辩,打死他们!”人群中有人在叫嚷,立刻引来很多人的附和,于是汉威就觉得脑后一热,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眼前是刺眼的日光,他躺开松软舒适的床上,就如在龙城家里那张西式的大铜床,总让他贪恋床上的温意。 紫红色的帐幔,雪白的床单枕头,身上是棉布睡衣还透着淡淡的花香。这是在哪里? 小盟哥坐在他床前,按住他躺回枕头,嘱咐说:“医生说,你的脑侧被砖头砸伤,怕是有些震荡,要观察。医院里没有家里方便,是~”,汉威顺了小盟哥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立在床前一团和气的冯暮非夫妇,心知肚明,一定是冯暮非做了这个“好人”,接了他来冯家西山别墅养伤。 汉威低声喊了句:“冯老~” 冯暮非一沉脸嗔怪说:“这是家里,喊姑爹。” 汉威心里这份别扭,但也没有办法,总之出门在外,嘴乖巧些不吃亏,于是就喊了声“姑爹”。 “学生们怕是被人指使蛊惑来闹事,已经把动手打伤飞行员和士兵的学生关押留审。”碧盟说。 汉威瞪大眼问:“这怎么行?再落个关押学生的罪名,不是更麻烦?”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碧盟厉声说:“国家培养一名飞行员要花多少钱,昨天学生们打伤了两名飞行员,一名现在都头晕呕吐不止。” 汉威觉得一种难言的无奈,他知道小盟哥已经在如山的军令和人心的仁慈间做了最大的妥协和让步,但还是不被理解。 “打伤人的学生怎么处置?”汉威问。 “先审问一下,看是不是有幕后指使,然后送去警察厅定罪。” 汉威尝试着下床行走,果真还是有些恶心,大夫嘱咐他不能走得太久,要静养。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1章 相亲 汉威坐回床上,脑侧那伤口隐隐作痛。 “小盟哥,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大哥。他军务忙,不要让他为汉威分心了。”汉威央求说。 冯夫人侧头擦泪说:“这孩子,真是可人疼,伤成这个样子,还担心家里为他操心。” “小乖儿么,这名如其人。”碧盟笑着捏捏汉威肉嫩嫩的脸颊,夸赞说:“好好养病,表哥给你拨山竹果吃。” “不要了!”汉威紧张的说,一听到小盟哥提到山竹果,他的背后如长了毛刺一般。 “太太,顾先生和太太、小姐到了,老爷请你和少爷下去招呼客人。”薇拉过来禀告说。 扶了汉威平躺下,并嘱咐薇拉在一旁照顾,碧盟随了冯太太下楼。 客厅里,冯暮非正同一位戴了金边眼睛一身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寒暄客套。 碧盟的目光留意到那中年人身旁沙发上坐着的娇小玲珑的中年夫人,由于过瘦,一笑眼尾明显的褶皱堆积,但是眉眼十分漂亮。一身黑丝绒旗袍,胸口绣着一大朵夸张的紫色牡丹,颈上一串颗粒圆润的珍珠项链,被那黑丝绒旗袍衬托得格外醒目。 身边坐着一位洋派的小姐,一身浅黄色纱裙,烫得如明星一般的波浪式头发上系了条亮黄色的发带。两颗钻石耳钉熠熠闪光,一条钻石项链在低胸礼服裙的胸口格外刺眼。 见到冯太太下来,众人起身见礼。 冯暮非对碧盟介绍说:“盟儿,见过你顾叔叔,是爸爸当年的同窗好友,时光荏苒,冯某青春不再,涛生兄还是风采依旧,可是吃了不老仙丹了?” “暮非兄取笑了!”顾涛生说笑了摸摸鬓角说:“看看,两鬓苍苍,闲白了少年头呀!多年不见,儿女忽成行!再不复指点江山的少年豪情,将来要靠这些年轻人喽!” 说罢拉了碧盟上下打量,赞口不绝的说:“令郎果然是一表人才,听说是如今国内空军第一大将,这文文静静的模样,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涛生推了娇小秀丽的女儿推在身前对冯太太介绍说:“小女,顾可旎,Connie,她现在还在英国读书。” 顾可旎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叫了声:“冯哥哥。” 那副认真的神情逗得碧盟堆了一脸温和的笑纠正说:“叫我Eddie。” “Eddie也是从美国学成归国,你们两个应该有共同语言,年轻人在一起更有话说。”冯暮非笑了说。 “盟盟,带可旎妹妹去四处转转,你要尽地主之谊。”冯太太牵了可旎的手递给碧盟。 碧盟带了可旎在花园里漫步,可旎迫不及待的问:“你会说英文吧?我们可以用英文讲话吗?我用国语说话很累,爸爸却逼我一定说国语。” 看了可旎小心谨慎试探的样子,碧盟呵呵笑笑说:“当然可以。” “你将来打算一直留在国内吗?我很想回国教书,改变中国贫穷的面貌,多教贫民子弟文化,可是妈妈不同意。”旎对碧盟讲述着自己的事,脸上绽露天真的笑,说得高兴时会拦在碧盟面前对视着他笑嘻嘻的说话,就像一个小妹妹。 “你想教书?你的国文都讲不好。”碧盟直言不讳。 “我可以学啦,再不然你教我呀?我六岁就出国了,在国内没有朋友。”可旎说:“妈妈说,除非我嫁个先生在中国,否则不许我回国。” “呵,这代价还真大!”碧盟取笑说。 二人一路说笑了转回客厅,吃饭时众人还在聊着海外生活的时光。 直到送顾家三口人离开,顾可旎还依依不舍的对碧盟说:“Eddie哥哥,改天我请你去后海喝咖啡,有家咖啡厅很好。” 送走客人,冯家小楼恢复平静。 冯暮非仰靠在沙发上翘了二郎腿叼了烟斗问碧盟:“盟儿,顾小姐如何呀?” “很可爱的小姑娘。”碧盟随口答。 冯太太认真的说:“顾小姐十七岁,和你年龄也般配,我看她很看好你,盟盟,你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碧盟糊涂的问。 “考虑是不是要娶顾小姐为你的妻子。盟儿,娶妻成家是大事,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但是中国有些传统和老话是有道理的。娶妻是不能马虎的。” 碧盟的脸渐渐沉下来,皱了眉头反问:“碧盟不是说过了,碧盟已经决定同Vivian结婚,就在下个月。顾小姐不错,可惜我们没有机会交往了,碧盟也不想。” “缓缓你的决定,拖延半年,你先尝试和顾小姐交往,如果半年后不行,再去找你那个Vivian!爸爸没有强迫你娶顾小姐,但是你总要给所有人一点接受的时间。就一定急在这一时吗?”冯暮非严厉的说,嘴角下拉,面色阴沉。 碧盟毫无惧色的回敬:“爸爸,您就不能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去尝试着接受一下Vivian呢? Vivian是风尘女子,可您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在美国风光镀金回来的学者,不过是个在洋下水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鼠,如今披了张金光灿烂的皮而已!蟑螂就是蟑螂,老鼠就是老鼠,如果爸爸从心底就不能接受这些小东西登堂入室,我们的话题就免谈了,因为或许碧盟走进冯家就是个错误!” “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冯暮非恼羞成怒。 碧盟却苦笑了说:“对不起,爸爸妈妈,碧盟先上楼了。” 碧盟上楼时,小汉威正扶在楼栏呆呆的望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小盟哥,汉威还是搬出去回宿舍住吧?”汉威懂事的问。 “没你的事,老实去躺着!”碧盟吩咐,又低声对汉威说:“你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养病,我出去一躺。” 汉威忽闪了大眼睛问:“小盟哥,你去哪里?找露露姐去吗?” “还要去大队部看看,学生还在那里关押着,我总要去问个究竟。” ----------------------------------------- 碧盟开车才出大门,门口一位中年妇女携着一位小姑娘正探头探脑的往大门里窥视。 好在他一脚刹车踩得稳,否则真会撞到这对儿母女模样的人。 “请~~请问~~这里是冯暮非先生的公馆?”妇女颤巍巍的问。 碧盟应了声是,上下打量这一老一小问:“你们要找冯老?” “是,是的,我们是,我们是,是他的亲戚。” 碧盟想,谁都会有几房穷亲戚,也不在意,门房过来轰赶说:“怎么还不走,不是说了吗?我们老爷说根本不认识你们。” 又对碧盟说:“隔三差五都有来假冒老家亲戚混吃混喝的,少爷你快去忙吧。” 碧盟开车直奔城里,其实,他早就托人在北平西城绒线胡同买了个宅子,二层的小楼,是一位富商脱手的。上下七间房,门口一个小花园,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雅致,露露很是看好这个宅子。 碧盟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新雇的使女槐花。 “夫人回来了吗?”碧盟问。 槐花只对了他傻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槐花每次见到他都是那么痴痴的傻笑。 碧盟迈进门,将包递给槐花,眼睛却被身后一双冰凉的小手捂住。 “太太,不用猜就是你啦!”碧盟就势抓住露露的腕子,一把揽了露露在怀里。 露露今天的装束很特别,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两条辫子弯了几截系在两耳后,齐薄的留海,显得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俏皮,还穿了一身学生裙。 “怎么样?好看吗?”露露转了一圈问碧盟。 “怎么,返老还童了?”碧盟问。 露露鼓起嘴赌气说:“嫌弃人家老了?” “怪怪的,是你越活越小,我有娶童养媳的嫌疑了。” 逗笑一阵,露露说:“我去新地影视公司试镜了。那个导演看中了我,要请我拍电影。以后我就可以拍电影赚钱,不用再去那些你不喜欢的灯红酒绿的场所。” “我能养活你!”碧盟不快的说:“我想要个安分在家的太太,Vivian,答应我!” “可是靠男人养,我总觉得不踏实。”露露抿抿嘴唇说。 “我是你的那只公蟑螂,为你撑起那片天的,不是吗?” 二人搂在一起,也不顾槐花羞红了脸小跑着躲回屋,就在庭院里一阵亲热。 阳光透过粉红色的窗纱照在小楼的床上,露露枕在碧盟的腿上,咯咯笑着拿腔做调的背着台词:“表哥,我好爱你好爱你,我的爱,就是那不竭的江水,除非那冬天响惊雷,六月飘白雪,我对你的爱不会断绝。” 碧盟也笑得不行说:“这是什么台词,我的牙都要酸倒了。” 无声的热吻,二人在床上翻覆,碧盟压了露露在身下贴了她的面颊问:“Vivian,嫁给我,后悔吗?” “我命里只一只小蟑螂,当然不后悔。” “敢同我去见他们吗?” “谁?冯老?”露露紧张的问。 “怎么,不行吗?迟早要见,你怕什么?”碧盟问。 “我怕,我怕~怕冯老不接受我这个儿媳妇,真的。我做过交际花,冯老丢不起这个面子。”露露羞愧的说。 “有我在,他们接受我,就必须接受你,我们是一对儿蟑螂,不离不弃的。”碧盟坚定的说:“Vivian,洗个澡换衣服,我们去见他。” -------------- 【陌言陌语】 明天就是“九.一八”事变77周年纪念日。 群里的朋友约好明天晚上9点18分共听各城市拉响的警报,以我们特殊的方式纪念这一天!同时,我在明天晚上一定写到918事变。 在此,特别鸣谢紫韵仙影为《年少天纵1931》制作的MV,十分精彩,下面是土豆网的网址,大家可以去看。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 小哇 - 汉威 柳云龙 -汉辰 聂远 - 碧盟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未完待续) 第三卷22章 苦命鸳鸯 碧盟驱车带了露露先到百货公司,露露坚持要为冯太太挑一件精致的见面礼。 “不过就是同他们见面,还选什么礼物?”碧盟嫌露露多事。 露露却认真的驳斥:“她毕竟是你的妈妈,也要算我未来的婆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她笑话我礼数不周。” “呵,你又开始旧疾复发了,你忘记了,我们说好,你只是我的媳妇,不用费力去讨好其他人,很累!”碧盟托起露露的脸叮嘱。 露露耐心的解释说:“其实,一个小小的动作,能让所有人心里舒服,何乐而不为呢?现在繁琐,也是为了将来的和睦,你总不想也闹得像杨司令家,杨夫人和储夫人那么鸡犬不宁的头疼吧?” “总是你有理。”碧盟无奈的同露露约好两个小时后在楼下的茶座见,匆匆的驾车赶去营地,处理昨天请愿学生打伤飞行员的事。 回到营地,一片骚乱,那位前些日还在庆功宴上唱“三句半”的天津籍飞行员昨天被学生用砖头打伤脑袋,恶心呕吐送去医院,今天已经死亡。 碧盟震惊了,他没想到是这种后果。 这位“小天津”是从德国学习飞行归国效力的,东北军送出去培养一位合格的飞行员耗资庞大,就被一些不明真相的毛孩子一个砖头给敲死了,该去哪里申冤? 碧盟赶到拘押室,副指挥正在刑讯那个带头闹事的大眼睛微凸的学生。 吊在门框上的学生嘶哑着嗓子打叫着:“你们凭什么打人?” 副指挥抡起皮带劈头盖脸抽了几下骂:“打你?老子还要宰了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死去的兄弟偿命呢!” 碧盟走到学生面前,一只指头戳起学生的下颌,问:“是他杀的‘小天津’?” “就是他,他的同学都指认了,有人看到他用砖头砸‘小天津’的头,他自己也承认。” 碧盟拾起桌子上的学生证,翻看了叹息:“燕京大学,好学校,怎么不好好的读书,反来屠杀自己的同胞?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要花多少钱?你知道空军的损失有多大,还不要说死者的家人多悲痛!不好好在课堂里读书,被外界的小道消息蒙骗就自以为是的来闹事!” “你们这些刽子手,你们该死!”学生骂着。 “你叫冯天赐?”碧盟玩弄着那张学生证说:“军队会通知你的学校,并且依军法处决你,你的家人在哪里?需要通知他们来收尸。” 学生忽然无语了,呆呆的望着碧盟,大叫说:“我没打死人,我就拍了他一下,我没打死人!” 碧盟转身出了拘押室,嘱咐了副指挥去安顿“小天津”的后事,想在战场上都没被敌人打死,反意外的送命在一个学生娃手里。 碧盟心情不好,但也要争分夺秒的带上自己的未婚妻露露给父母正式引荐。 车在山路上盘旋时,露露忽然紧张万分,不停的问:“Eddie,冯老怕不会接受我的?我的身世不清白,会玷污了冯家的高贵的门地。” 碧盟没有理会,依旧开车进了山区。 “Eddie,如果冯老不肯承认我,你还会要我吗?” 碧盟还是沉默不语,就这样,车开到了大门口。 大门口那对母女还在翘首向院里眺望,见了碧盟的车开过来,忙躲开。 “先生,您能见到冯老先生吗?求您,求您帮我们带个话,我们一定要见他,我哥哥的命要靠他了。”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拖着一条长辫子,扒住了车门不松手。 门房吼了推开那个小姑娘说:“都跟你们说了,老爷不认识你们,再捣乱就让警察抓你们去蹲班房!” 碧盟探寻的目光望着门房,有些为这蛮横的态度震怒,露露却扯扯碧盟的衣襟示意他忍耐。 进了大厅,碧盟就见冯太太迎面拦住了他们往客厅里让,神色有些慌张不安。 碧盟听到了匆忙上楼的脚步声,那一定是父亲冯暮非得知他带了露露回来,故意回避。 来到客厅里,露露规矩的只坐了半个沙发,将买来的礼品送给冯太太,冯太太只礼貌的谢过,并没有打开看。 “妈妈,爸爸在楼上呢是吗?我去请他下来。”碧盟说:“我带Vivian来,就是想当了二老说清我和Vivian的婚事。”碧盟果断的说。 冯太太迟疑片刻劝阻说:“盟盟,妈妈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妈妈,Vivian就要是碧盟的妻子了,碧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不能当了她讲。” 见碧盟深邃的凹眼里闪着坚毅的目光,冯太太迟疑的说:“你们的婚事,太过仓促,你父亲对事不对人,他觉得你们还要慎重考虑一段时间在决定。前些时候,你们两个分分合合,如小孩子过家家,翻脸比翻书还快,闹出多少事端来。盟盟这心血来潮要结婚,我们觉得不妥。” 冯太太抱歉的对露露说:“金小姐,我和盟盟的爸爸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主要是盟盟做事太过草率。” 碧盟在客厅同冯太太纠缠了一个小时,茶水都由浓变淡,也不见父亲下楼。 碧盟起身,不顾劝阻的亲自上楼,在楼道遇到了一脸惶然望着他的表弟汉威。 “小盟哥,出什么事了?”汉威问。 碧盟压了压怒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回房间去睡觉养伤。” 敲门进了书房,冯暮非放下手中的书,一脸怒容问:“她走了?” “请父亲下楼面谈。”碧盟坚持说。 “我不会下去,也不会承认这门婚事!盟儿,你太过草率,能不能听听老人言,露露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爸爸是为了你好。” 僵持了几分钟,碧盟咬牙说:“碧盟明白了。碧盟会带Vivian离开,我们结婚后就搬去沈阳,只是可惜婚礼上得不到长辈的祝福。” 碧盟转身就走,冯暮非大喝一声:“站住!” 碧盟立住,淡然的问:“还有什么要说的?” 冯暮非一把上前推上门呵斥:“盟儿,爸爸不会让你胡来,你要是不听话,爸爸~爸爸~~” 冯暮非咬了牙,气急败坏的说:“爸爸不会饶你!” 碧盟笑笑,推门出了书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楼,要带露露离开。 一进客厅,露露却没了踪影,只有冯太太在看报。 “妈妈,Vivian去哪里了?” “她走了,她坚持要离开,我安排司令送她回家了。”冯太太答得坦然。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碧盟声嘶力竭的叫嚷,不知所措的要冲出去。 “盟盟,不要追了,车开出去有一阵了。”冯太太安祥的劝说:“赌气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日后毕竟要带了你妻子社交,然后让大家都承认她呢?总不能让她与世隔绝。” 碧盟拔脚要走,忽然门外一阵吵闹声,推推搡搡的闯进来了那对门口守了一天的母女。 “冯太太,做主呀,我要见冯先生,他要救救我儿子,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我是飘香院的小露珠,当年伺候过冯先生的。”那个妇人跪地磕头,声嘶力竭的喊,如绝望中在拼命找寻救命稻草。 碧盟惊愕了,吃惊的望着那痛哭流涕的妇人,看着一脸震惊的冯太太,碧盟忽然一阵苦笑,如果这妇人所言是真,风流成性的父亲竟然遍洒相思豆,还来道貌岸然的教训他如何娶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 【陌言陌语】 今天是“九.一八”事变77周年纪念日。 群里的朋友约好晚上9点18分共听各城市拉响的警报,以我们特殊的方式纪念这一天!同时,我在今晚一定写到918事变。 在此,特别鸣谢紫韵仙影为《年少天纵1931》制作的MV,十分精彩,下面是土豆网的网址,大家可以去看。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 小哇 - 汉威 柳云龙 -汉辰 聂远 - 碧盟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未完待续) 第三卷23章 尴尬 楼梯上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上,一声声踩得人心头颤抖。 冯暮非叼着烟斗下楼,上下打量着这个自称“小露珠”的女人。 “你,到底找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冯暮非冷冷的问。 “小露珠”噗通的跪在地上,磕着响头哀求:“老爷,求您,天赐是您的亲生儿子,他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当年怕你把儿子抢走,才撒谎说生的是个女儿。这孩子读书很用功很出息,年年考第一,他昨天在南苑机场去游行,被人冤枉杀了人,要被枪毙。求您救救他,他是您的儿子。不信,不信可以滴血认亲的!” “你是说冯天赐?”碧盟好奇的追问,那妇人磕头求道:“冯天赐是我的儿子,也是老爷的骨血。” 眼前的局面已经够乱了,碧盟苦笑两声,转身离去。 出了门,碧盟开车一路狂奔,直奔去他和露露的那个小窝。 开门的是槐花,见到碧盟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先生可是回来了,太太回来就躲去屋里哭,谁劝也不出来。” 碧盟几步上楼,敲着房门,但屋里只能听到露露的哭泣声,却没有对他的回应。 “Vivian,你别难过,我们慢慢来,他们会知道你的可爱,他们一定会接受你的。再说,Vivian我们可以去沈阳补办婚事,我们都年轻,还有时间。”碧盟劝解着屋里的露露。 “对不起Eddie,让你跟我一起躲躲藏藏,受这份煎熬,是我害得你同家人翻脸,都是我的不是。”露露哽咽的说。 门缓缓的打开,露露一脸泪水,春雨梨花一般娇美。 碧盟碰碰露露的额头,嘴角一挑,坏笑了抱起她,用脚反带上房门,直奔了窗边那张大床。 缠绵、亲吻,二人拥抱在一处,碧盟松开皮带,去解露露的衣衫时,露露忽然娇容失色的推开碧盟,缩坐在床边,浑身颤抖的说:“Eddie,有件事,我想,是为了那件事,冯老不肯接纳我,因为~”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呀!”碧盟笑了刮着露露的鼻子说:“你我马上就是夫妻了,两团泥巴揉成的打不散的小人,你怕什么?这么紧张,我们在美国那么多年,又不是头一次上床,你是怎么了?” 露露将头埋在腿间羞怯的说:“在西京时,有一次我喝醉了,是和冯暮非等几个人喝酒醉了。后来~” 碧盟的面色渐渐的沉下,那目光中充满狂怒。 “Eddie,我不确定,那天我喝得人事不醒,醒来在饭店里。我被人带去了饭店,我醒来时,我不知道是谁?”露露嘤嘤的哭泣,碧盟捶了把床头。 “或许不是冯老,但他也肯定觉得我很下作,他的儿媳妇被别人~”露露呜呜的哭着:“可是,Eddie,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一个交际花,我不隐瞒我的阴暗面。你如果后悔,还来得及。” 碧盟紧拥露露的手缓缓放开,迟疑的望着露露,又转开目光。 小槐花敲门说:“先生,电话,军队打来急事找你。” 碧盟亲了亲露露的额头,整理衣衫跑去接电话,对方说,上面派人要提走那个闹事的学生冯天赐,特来请示碧盟。 碧盟心里明白八成是父亲开始出手救这个儿子了,但是他的骄傲要让他对死难的弟兄负责。 “把那个行凶的学生秘密转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接近!”碧盟命令。 “Eddie,”露露过来劝阻:“求你,不要这样和你父亲作对。他的官高位重,要是想寻你的不是,太容易了。我们不是还想解决问题吗?你不要因为冯老阻挠我们的婚事,就同他作对,不然我会觉得罪恶深重。” “部队的事,女人不要多问。”碧盟叱责说。 电话铃又响了,碧盟没好气的嚷:“跟你说了,秘密转押,听不懂吗?” 迟疑一下,碧盟抱歉的说:“是威儿呀?你的头还晕吗?” “表哥,回来吧,冯妈妈一直在哭,姑爹也出去了。”表弟汉威的声音,碧盟迟疑了说:“汉威,你先休息,表哥等下回去。” 露露为碧盟系好领口的扣子说:“去吧,不要吵架,吵架总是你做儿子的没理。我没事,不用理我。小蟑螂,不要为了我而牵绊你的腿,残花败柳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你知道的,迈出了阴暗肮脏的下水道,你的前面都是阳光大道。不值得,真的不值得。”露露哭泣的恳求。 冯公馆里,冯暮非早就带了那个冯天赐的妈妈离去,只剩了冯太太在守着孤灯掉泪。 见了碧盟回来,冯太太哭得更凶,摇头说:“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总要在他身后去收拾这烂摊子。这又是哪里冒出的一个青楼女人,我都不知道,儿子都这么大了。” 碧盟也不知道如何抚慰冯太太,这毕竟很让冯太太丢面子的事。 听冯太太说,那个小露珠是个暗娼,同冯暮非有过几夜的同床共枕,后来就有了孩子,但是她收了钱,就带了女儿离开了。那个冯天赐看来是老爷的儿子,那个叫晓芸的女孩儿,是小露珠后来的男人生的姑娘。 如今儿子出了事,有性命之忧,她迫不得已来求告,并不想图什么名份,就是要救儿子一命。 “这不是很好吗?他又多了个儿子,总可以不要干涉我了。”碧盟说。 “盟盟,答应妈妈,不要去惹你爸爸生气。那个婚事,你就拖拖,其实那个露露小姐,妈妈看了很好,除去了身世不清白,只要你不在乎就好。你爸爸很拧,等他想通了,面子上下来,就会答应,相信妈妈。” 碧盟回到房间,汉威头上包了纱布过来,怯生生的问:“小盟哥,你打算怎么办?” 碧盟安慰他说:“汉威,你还是去小盟哥的家里养伤吧,明天就推说有军务会部队,不要搅进小盟哥的婚事里。” 碧盟回到家,槐花紧张的对他说:“先生,夫人出去了。她在屋里哭了很久,饭也没吃,一直在写信。将这封信让我交给先生就出去了。打扮得很漂亮出的门,还给了我两个月的工钱,让槐花回家,不用再伺候她了。先生,夫人不会有事吧?她走的时候从饭店要了辆车,脸色不好,她说她要去西山,是要单程,不用车去接她。” 碧盟几把撕开信封,扫了一眼信纸,那上面是简单一句词:“去也终需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碧盟发疯般的驾车奔向西山,他猜得出露露去了哪里。 小枫儿的墓地,守墓的那个小木屋,他们曾经和无数的蚊虫共住过。 那里有遍山的枫叶,有漫野的山花,有鸟鸣清幽。露露曾贴在他怀里眷恋的说:“Eddie,我只求有一天,能安静的躺在这花铺的床上,一生一世,静静的什么都不用想。” 碧盟加快了速度,冲到山上,扔下车拔腿向山上跑。 小木屋四周堆满了鲜花,火焰正在吞噬着这个花房。 那屋里传来阵阵的古琴声,那是露露,一定是露露。露露不经常弹琴,非到祭奠母亲和枫儿的时候,她才会抚琴追忆幼年时在母亲手把手下学古琴的时光。 “Vivian!”碧盟大叫着冲进火海,好在那火势才起来,在风中烧得木屋裂裂做响,但是还好,那琴声没有间断。 碧盟抱起了露露冲出火房,在地上翻滚,然后,他呆呆的望着目光呆滞绝望的露露,忽然笑了:“小蟑螂,真成了蟑螂了,你看看,看看你一脸的黑灰,像当年同我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样子。” 露露却哭了出来,哭得伤心:“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留下我。我一走,什么都可以解决了,你可以回冯家做个孝子,他们会给你大好的前程。我就是株野花,被人采摘玩弄过的野花,你为什么救我。” 二人抱头痛哭,身后枫叶啼血般被风卷落,墓地旁空场上的木屋火苗黑烟冲天。 “Vivian,你听我说,我们两只小蟑螂过去没靠过谁,以后也不会。他们若不承认也就罢了,我们日后不用去搭理他们。就是在北平办婚礼,我们可以去请胡司令主婚,不然,我去求表哥,他是接受你的。露露,你看,还是有人接受你的,那些过去的苦难,不是你的罪恶,当然也不是我的罪恶。我们两个小蟑螂,手拉手还是能走向阳光大道的。” 碧盟抚慰着露露,难过的说:“我在考虑,是不是我们回国真是错误?” 露露捂住了碧盟的嘴责怪说:“现在国家需要优秀的飞行员,更需要你。你这话给杨司令和胡司令听到,又要挨板子了。” 碧盟拧拧露露的面颊,笑了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我只计较你的将来,将来,你的生命中只能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我,梁碧盟,Eddie。” 露露欣慰的笑笑,为碧盟擦着熏黑的脸:“小蟑螂,我只要你。我看,我还是回避一段。我的一位日本老师是位学者,在内蒙和东北那边考察研究植被。同学们在组队陪了老师去蒙古草原游玩骑马,我起先拒绝了,如今看来,我先去散散心好了。等你料理好这本的事情,等一切都过去。” “不必,我们就在北平结婚,没有什么要躲躲藏藏,我会通知表哥,也会请小九和一些朋友来祝福我们。”碧盟坚持说。 “可是,这样不好,你没有想过冯老的感受吗?他在哪里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他的儿子结婚,他都不能参加,这不是当众抽他的耳光吗?”露露制止说。 “先说说你的老师吧,男人吗?”碧盟转换话题问。 露露敲敲碧盟的头说:“小蟑螂也会掉进醋海了!不止是老师是男人,同学多是男人。日本女人是不出来做活的,都被大男子主义的先生们关了在家当太太,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 第二天,汉威就按小盟哥的吩咐,给大队打了个电话,然后谢过冯暮非夫妇,去部队驻地。 车在半途转弯,送了汉威到西城绒线胡同梁碧盟的住所,小槐花开了门,见到碧盟眉开眼笑。 露露安排了汉威住下,就出门去和同学聚会,汉威心想一个人呆了也烦,就缠了露露搭车去城里逛前门,顺便看电影。 汉威在小吃街闲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中和戏院的门口,海报上醒目的一个名字“小艳生”跃入汉威的眼帘。汉威心想,不对呀,艳生已经被我打发去了东北,如何出现在北平?他还有脸来北平吗? 汉威买了张票,进了戏院寻了个不起眼的楼下位置。 热手巾在楼上楼下穿梭,买瓜子的来回穿跑。 汉威在靠近后台的门边看到了小菊,忙凑过去。 小菊见到是汉威也很高兴,汉威问:“你艳生师兄回来了?” 小菊点头称是,解释说:“艳生师兄和叔父婶婶去了东北,结果二老被日本人的军车撞死了。艳生师兄同日本人发生了冲突,好不容易托熟人逃回来。今天头一天登台唱戏,许久没唱了,所以先唱几出折子戏。” “他住哪里?”汉威问。 “当然回德新社住了。”小菊高兴的说。 汉威点点头,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艳生是如何想的,就又说:“你二师兄在吗?我想见他。” 魏云寒被汉威叫到偏僻的角落,也觉得怪异。 汉威咬咬牙,还是正经的将他在石家庄那边的所见所闻,及艳生的遭遇对魏云寒一字不差的吐露。 魏云寒惊诧的目光望着汉威,似乎对这结果难以置信的怀疑。 “小魏老板,汉威是怕艳生太没有把持,日后落了偏门,所以说了这些,是想小魏老板帮他把持一下。” 魏云寒点头称谢说:“艳生是云寒的师弟,云寒当然责无旁贷。” 这时艳生没有卸妆包着头就跑了过来,见到汉威一脸的尴尬。 汉威当了魏云寒的面对艳生说:“即是你回来北平了,我也不多说了。都是为了你好,这事只我和你二师兄知晓,再不去告诉旁人,若是再有人知,怕就是当初眼见过你做那些事的人。” 艳生羞愧的低头不语,魏云寒低声说:“先去上戏。” 出了戏院,汉威都在自责,是不是他太婆妈,不该对魏云寒吐露小艳生这些不光彩的事? 叫了辆黄包车回到了露露姐的房子,回到家中,小盟哥已经回来。 “汉威,你不要乱跑了,近来外面乱,龙蛇混杂。” 汉威说:“我还是会驻地吧,也能做些事,闲在这里要长毛了不算,我大哥知道了定要骂我偷懒耍滑。” -------------- 【陌言陌语】 今天是“九.一八”事变77周年纪念日。 群里的朋友约好晚上9点18分共听各城市拉响的警报,以我们特殊的方式纪念这一天!同时,我晚上一定写到918事变。 在此,特别鸣谢紫韵仙影为《年少天纵1931》制作的MV,十分精彩,下面是土豆网的网址,大家可以去看。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 小哇 - 汉威 柳云龙 -汉辰 聂远 - 碧盟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4章 刑讯 汉威受命协助调查学生杀人的案子,回到驻地后,汉威开始传问那些当事的学生。 汉威盘问了不少学生,众人也是说法不一,但汉威很明显的觉出,这幕后一定有文章。 就说那个打死飞行员“小天津”的冯天赐,怎么看就是一个愣头青。 汉威提审他的时候,冯天赐还一脸不服气的高傲样子,鼻梁上的眼睛早被游行闹事时打飞,现在鼻梁上还有块青紫。 汉威问什么,冯天赐都不肯好好回答。汉威索性吩咐人把他关起来,自己去顺藤摸瓜找线索。 据反映,“小天津”被砸伤时,伤势和他头上挨的那下砖头差不多,只是头晕恶心。晚上换了家外国专家的诊所去医治时,忽然脑部出血猝死。 汉威按了地址去那家医院查看“小天津”的病例,小护士热情的接待了他。 医生开的病案字迹潦草,汉威如何也看不懂,拿了去找大夫,才发现那大夫他认识,是曾给露露姐姐看病的斯蒂尔大夫,如今已经改名叫彼得大夫。 见了汉威,斯蒂尔大夫自然的为汉威讲述了“小天津”的病症,说是颅脑损伤,又有大量瘀血压迫,导致死亡。 小护士帮汉威抄录病例,汉威奇怪的问起小护士,可知道彼得大夫过去是在哪里行医。 小护士说:“我们彼得大夫是刚从英国过来的。” 汉威觉得很奇怪,彼得大夫想隐瞒过去的身份是为什么且不谈,难道就不怕被熟人撞穿?或许他是外国人,社交圈本来就不大,龙城和北平天南地北。 想到这里,汉威都怪自己胡思乱想那么多做什么,跟破案毫无关联。 小护士帮汉威寻找档案,汉威扫了一眼,都是彼得大夫的病人的资料。 汉威收了病例资料离开,先去找小盟哥说他今天的发现。 露露姐听了汉威笑说那个改名换姓的斯蒂尔大夫说:“一定是欠了仇家的钱来这里躲避了。我住院时,曾听这位大夫打电话四处借钱还赌债。” 碧盟反奚落说:“若真是躲债东躲西藏,还能为病人好好看病吗?” “该不会是这个斯蒂尔大夫的医疗事故,冤枉了那个学生了?”汉威说。 “你问出什么了?”碧盟反问汉威。 汉威摇头说:“那个冯天赐是滚刀肉,死到临头什么都不说。” 碧盟捏了下巴想想说:“这个事,快刀斩乱麻,要快!我去提审,就不信问不出来。” “Eddie,你冷静些,不要再审冯天赐了,他是你弟弟,这样是给你父亲难堪。”露露百般规劝。 ------------------------------- 阴冷的刑讯室里,碧盟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脚翘上了八仙桌。 他得意的看着绑在柱子上的冯天赐,嘴角含着几分轻蔑:“说吧,谁挑唆你闹事伤人的?” “梁碧盟!”天赐目眦欲裂:“你同我的私人恩怨再谈,可你为什么抓了这么多同学?他们爱国有什么罪?” “总座说,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谣言惑众还打死飞行员,怕没这么简单。谁指使你做的?” “良心,中国人的良心!” 听了冯天赐的话,碧盟一阵嘲笑:“中国人的良心让你去杀自己国家的军人?是不是赤匪唆使的?” 天赐夺人的目光直视碧盟,冷冷道:“梁碧盟,你同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爹一样的卑鄙!” “放肆!”碧盟怒喝道,夺过一根皮鞭冲上去。 门外有人高叫一声:“长官,您不能~” 随着声音,门开了,冯暮非出现在门口,还有那个小女孩儿晓芸。 “盟儿!”冯暮非惊愕的望着碧盟和天赐。 “救兵来了?”碧盟翘着腿摇着凳子。 “哥~~”晓芸扑上去抱住了天赐,又怯怯的对碧盟说:“哥哥,我知道你不肯认我们,可求你放了我哥,我哥他不会杀人的。” “晓芸,住口!你有点骨气!”天赐喝道。 碧盟得意的揉弄着鞭子说:“真是走运,又找到了一个儿子,遍地播种还真是收获颇丰。怎么,心疼了?痛心了?一个儿子是无赖,一个儿子是杀人犯!” “放了我哥哥吧!求你。”晓芸上去揪扯碧盟,被碧盟一把推开,踉跄几步摔在地上。 冯暮非上前几步揪住碧盟的衣领,挥手就一记耳光。 屋里惊愕后是沉默,碧盟整整衣领吩咐:“放了他!” “盟儿,你真是~”冯暮非痛心的伸手去摸碧盟的脸,碧盟侧头躲开。 ------------------------------------------------ 回到家里,已经是夕阳西下。 霞光洒在小园里,草木沐浴金光显得一片温暖。 银杏树已经飘黄,一地的落叶很美。 露露在小花园喂鸟,逗着两只画眉婉转的叫。 见了碧盟回来,露露炫耀说:“快来看,这个小东西唱得越来越好听,早上老柱伯带它们去小树林遛了几次,让人一调教,唱得反是好听了。我离开的几天,你记得帮我喂鸟。” 见碧盟不说话,露露又说:“算了,托给你才是百搭,你自己喂饱自己就不错了。” 猛然见碧盟红肿的左颊,慌得扔下手中的水碗问:“Eddie,你怎么了?同人打架了?还是~~是他打你了?你又去找寻他了?不是说过不要去的吗?” 露露的眼泪溢上眼眶,心疼的用纤长冰凉的指抚弄碧盟伤痛的面颊。 碧盟笑笑:“我记得帮你喂鸟,不喂我也会喂它们。你去吧,内蒙风沙大,入秋了,注意防寒。” 露露点头说:“你放心,不是有小九Jacky在那边练兵呢吗?这回的通行证还是麻烦Jacky给搞的。我去了就去吃他。” “什么老师,值得你亲自去陪?”碧盟问。 “吃醋啦?看你,问了多少遍了。是我当年在日本读书时的老师,他当年在我要自杀时,从山崖边救过我。他去东北,人生地不熟,又搞什么植被研究,怕不安全。我送了他出了东北回国就好了。听说他收集的植物标本就很多。” “兵荒马乱,还搞什么植被研究?” “看你,兵荒马乱就不用读书上课搞学问啦?”逗笑一阵,碧盟说:“什么时候动身,我送你。” “不用了,等下Jacky安排了飞机来接我。倒是你,如果没别的事,不要去招惹冯老了,都是我不好,红颜祸水,惹得你们父子反目。” -------------- 【陌言陌语】 今天是“九.一八”事变77周年纪念日。 群里的朋友约好晚上9点18分共听各城市拉响的警报,以我们特殊的方式纪念这一天!同时,我晚上一定写到918事变。 在此,特别鸣谢紫韵仙影为《年少天纵1931》制作的MV,十分精彩,下面是土豆网的网址,大家可以去看。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 小哇 - 汉威 柳云龙 -汉辰 聂远 - 碧盟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X_Tx14wJKws/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5章 暴露 汉威按了小盟哥的指示去接着查那位化名“彼得”的“斯蒂尔”大夫,也请协和医院的专家对死去的“小天津”的尸体进行检查,来确认是否是冯天赐的砖头砸伤脑部致死。 正在汉威马不停蹄的查这个案子时,斯蒂尔大夫却意外坠楼身亡了。这令汉威很是震惊。 昨天还看了好好一个人同他说笑,竟然今天就变成死人了。 空军里议论纷纷,坚决要严惩那个学生凶手。而冯天赐却已经被冯暮非安排去了警察署安全的地方看管。 而斯蒂尔的死,却为侦破工作打开了缺口,经过专家对“小天津”的尸体检查证明,飞行员的死是由于斯蒂尔大夫的医疗事故造成,并非是死于冯天赐那一砖头。 可是冯天赐也因为这次的冲动,被大学开除。 证明了冯天赐的清白,冯暮非十分的高兴,特地请了汉威来家里吃饭,也喊了碧盟回家。 汉威试探的问小盟哥,到底该不该去? 碧盟却笑了说:“他是谢你,你应该去,表哥还有事情要做,不去了。” “你不回去,我去多无聊。”汉威嘟囔说,但冯暮非盛情难却,汉威也只有独自去赴宴。 冯府的小花园里,那家宴十分别致,请来的不止是冯天赐和他,还有那次曾经来过冯府的顾可旎小姐。 Connie小姐不见了碧盟似乎有遗憾,同汉威不停的问碧盟的消息。 而汉威仔细看了看那个冯天赐,带了副眼镜,怎么看都有些傻傻的感觉。 -------------------------------------- 碧盟并没有骗汉威,他驱车到了丰台附近一个偏僻的所在,那是南苑航空中心的机修场。 一个小屋子里,挂了一个电灯泡,没有灯罩,那白炽灯泡在风中不停晃动,屋里的光线也是明暗忽朔。 斯蒂尔大夫见了碧盟吓得浑身打颤,手不停的揉搓。 “你为什么要杀害飞行员?”碧盟问。 “我,我是拿了人的钱,若是我不做,他们要杀了我。”斯蒂尔说。 “什么人?” “不认识,是个大胡子的男人,他给我钱,又拍了颗子弹。”斯蒂尔大夫浑身冷颤。 碧盟问:“你之前没有见过他?” 斯蒂尔大夫摇头。 碧盟转念又问:“你为什么要改名字来到北平?” 斯蒂尔大夫挠了头说:“我拿了钱,拿了Vivian 小姐的钱,她要我给她割盲肠,要我扯谎说是中了子弹。” 碧盟皱紧眉头,震惊的问“你说什么?” 斯蒂尔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起初她只是说,她是为了留了梁先生你在他身边,给我一笔封口费。后来她病好了,有个人拿了枪要来杀我,说我帮了金小姐骗人。说是我若是不离开龙城,就杀了我。并且威胁我不许说出任何事。” 碧盟愁眉不展,听了斯蒂尔哭诉,他惨然的笑笑,转身出门,就在出门的一霎那,回手一枪,斯蒂尔倒在了血泊中。 碧盟必须这么做,他别无选择,他不知道露露为什么这么做,她为什么要编这个弥天大谎。他也不能让斯蒂尔这家伙在出去胡言乱语,索性就让这个斯蒂尔伏法。 碧盟回到家中,在空荡荡的屋里徘徊,他不由自主的翻开露露的抽屉,箱子,想寻找出些答案。 露露这是为什么?她要装成被人刺杀,然后宁可去做手术割阑尾,去扮演一个垂死的病人,来同他生离死别。那这一切的结果呢?起码表哥一家接受了她这个未来的表弟媳。 碧盟翻开露露的相册,发黄的小相册里有着枫儿小弟的照片,可爱的对他笑。 他还记得露露,在芝加哥那些肮脏的下水沟里,他拉了露露的手在奔跑,在躲避那些丑陋凶悍的黑人。 他记得他洗净脸,然后去餐馆里拉小提琴,挣来的一块儿面包,他用餐巾纸包了又包,飞跑回家给露露吃。 露露也舍不得吃,这时候露露会掰下一块面包,然后分成两半,一半塞进他的嘴里,一半自己吃。 就这样,一块儿面包会是他们两个的美味,有了上餐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下餐的美味。 而如今,露露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是婚姻令人疯狂吗? 一个黄色锦缎的小首饰盒子里,是一块儿灰色圆滑的石头。 那是露露十六岁生日时,碧盟没有钱给她买礼物,只有去河滩捡来这块儿可爱的圆石头。露露当时很知足的样子,兴奋得两眼闪了泪花抱了他亲吻。而在他过十六岁生日时,露露却剪去了一头的长发,像小说里那个痴情的女孩子一样,为他买了块儿手表。 碧盟打开露露的钢琴,还记得他在教堂去听露露练琴,然后他偶尔会拉起小提琴为露露伴奏。 命运是那么捉弄人,他们这些虫鼠般的小人物,还有一天会登堂入室。 脚步声走来,碧盟抬起头,是父亲冯暮非。 “真打算一辈子不回家了?”父亲板起脸说,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 碧盟站起身说:“有事。” “父亲是认了天赐,因为他毕竟是父亲骨血,冯家的儿子。可是盟儿,你永远是爸爸最引以为豪的儿子,不会因为天赐的归来,父亲对你的爱减少半分。” 碧盟望着冯暮非,他想说,您老不觉得您这奢侈的爱来得太迟了吗? 但一想,何苦?于是说:“碧盟不是孩子了,总要成家。小狮子长大了,也要离开父母,不是吗?” 冯暮非拉过碧盟,在灯下审视说:“不是小狮子,是一只雄鹰。冯家的大鹏鸟!” 送走冯暮非,碧盟给凌傲打了个电话,凌傲已经回到了云城去准备月底姑母的寿诞,请假不在军中。 本来想打探一下露露的消息,也无处打探。 碧盟想问露露,又不敢问露露,他越想越诡异,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是斯蒂尔在扯谎? 碧盟打电话到云城找小九凌傲,凌傲接起电话声音哽咽。 “Jacky,你怎么了?哭了?”碧盟奇怪的问。 凌傲努力止住哽咽说:“没什么,有事吗?” “和姐姐抢吃的打架了?”碧盟问,他知道凌傲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 凌傲这才破涕为笑说:“啐!没正形。我要晚些天回去,这些天长江发大水,来东北开荒屯垦的难民都集中了洮南那边,我们在那边训练,如果可以,你过去看看吧。”(未完待续) 第三卷26章 谍影 第二天一早,碧盟带了几名弟兄,驾飞机来到沈阳。 凌傲去了云城,这边的飞行训练就要他亲自来负责。 “梁队长,听说你要结婚了,怎么还跑来沈阳?不是听说你要请假了吗?”兄弟们关心的问,碧盟笑了说:“那我也要先回沈阳来请兄弟们吃饭呀。你们弟妹这几天也在沈阳,等我寻个机会带她来给大家见见。” 一阵哄笑声,有人调皮的问:“听说弟妹可是个大美人呀。” “美人谈不上,长得过得去吧。”碧盟一句自谦的话,又招来一阵逗笑。 碧盟找到了露露,露露见到碧盟激动得像个小女孩儿。 听说碧盟在沈阳,胡子卿还特地打过电话关照,问他想不想去大帅府住。 碧盟腼腆的回答说:“子卿哥,能求你一件事吗?私事。” 电话对面沉默片刻说:“说吧,只要大哥能做到。” “子卿哥能给碧盟当主婚人吗?碧盟月底要和露露去教堂结婚。”碧盟问。 胡子卿好奇的追问:“令尊什么意思?” “子卿哥,这还用问吗?所以碧盟请子卿哥帮忙。”碧盟坚持说。 胡子卿呵呵笑了两声:“你小子,行事不走章法,倒是像我。豁出去得罪你老子,虽然我不喜欢露露,不过吗~~” 胡子卿故意拿捏说:“答应了!” “子卿哥!谢谢!”碧盟觉得一阵欣慰。 碧盟穿了一身美式的深灰色风衣,陪了露露在百货公司挑选了几匹衣料,细心的陪伴在露露身边。 晚上,在一个僻静的咖啡厅,碧盟问露露:“过去的事,我不想问,不过Vivian,你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吗?” 望着碧盟的眼神,露露垂下头:“对不起,Eddie,如果有对不起你的事,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我别无亲人,只有你这个小蟑螂了。Eddie,我~” 露露羞惭的说:“其实,两次举报你,虽然我不想你贩鸦片,可是我是有私心,我想让你的家人接受我,想成为你的妻子。可是我错了,我就是小蟑螂,不是蝴蝶。” 碧盟望着露露,为她擦了泪。 “Eddie,还有,其实那次我负伤,是装的。是有人袭击我,可是没有伤我那么重,我被打倒了,摔破了腿,我大喊来人了,那些人就跑了。我是我想,想留你在身边,想让杨司令接受我,我知道胡司令讨厌我。我~~我就装了假,对不起!” 碧盟长舒一口气,女人就是女人,小女人,小心思,玩得把戏都幼稚。 “我以后再也不了,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可以。”露露哭了说。 开车听在浑河边,半圆的月亮挂在空中。 碧盟搂紧了露露亲吻了她说:“小蟑螂,知道那天看到你在小枫岭自焚,我的心有多痛吗?我想和你一起去,那样就都解脱了。当只蟑螂也这么累,从下水道爬出来见到阳光就更累。” ---------------- 碧盟回到驻地,勤务兵焦急的说:“梁队长,你哪里去了?洮南兴安垦区操练演习的中队一直在找你,说是发现了情况。 碧盟忙跑到话务室,对方的通报令碧盟吃惊。 就在兴安屯垦区,演练的空军部队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三个人,说是搞植被研究的学者,被发现后就急于逃跑,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后,那些人就用钱来疏通,并一再说是学者。 这些人没有进入兴安屯垦区的文件,只有一纸空军方面开出的在洮南的通行证,是许凌傲签署的,但是又联系不到许凌傲,而麻烦的是,抓到这位叫田村的学者,身上带有手绘的东北蒙古一带的军事布防图,而且十分详尽的记录了很多军事部署情报。很有可能在替日军调查在横切满蒙时,在宿营、给养、供水以及交通等方面可能遇到的情况。 碧盟浑身的神经紧张起来,这不明显的是特务吗?竟然日本的间谍派到了东北,而且明目张胆的搜罗起情报。 “把这三个人,立刻秘密的押送沈阳,不得有误!” 碧盟立刻给北平胡子卿通电话。 “立刻审问,刻不容缓,封锁消息!”胡子卿命令道。 “是!”碧盟热血沸腾,日本人欺人太甚,竟然敢乔装改扮来到东北,侦查绘制了东北军军事布防图和所有交通要道的地图。还侦查了这么多军事机密情报。 田村在审讯室里十分不配合,见到铁证如山,猖狂的说:“将我交回日本大使馆,我不同你们说。” 碧盟拍出手枪说:“你可以不说,我们也不用多问,只你们这些情报,作为间谍,我就能处死你。” 田村哈哈的笑了说:“小伙子,你太懂游戏是如何玩的了。依照国际法,间谍是不能被处死的,要遣送回国。” 碧盟威慑这个小鬼子间谍,勤务兵进来喊他去接电话,是胡司令从北平打来的长途。 “碧盟,那个间谍田村,我们现在不能动他,不能刑讯,也不能杀。日本大使馆已经向中国发出抗议,说是我们扣押了他们的学者,是有意挑起国际争端。” “胡司令,铁证如山,他们手里的这些秘密资料,还有电台~~” 胡子卿不等碧盟叫喊完,就打断他说:“Eddie,我的心情同你一样激动气愤,可是你要知道,我们如果证明田村是间谍,就要把田村和那些资料公示,交给日本人。那样这些军事秘密就要落在日本人手里,这样不行呀,我们所有的军事部署都让敌人了如指掌了。” 胡子卿沉默片刻解释:“碧盟,你等等,稍安毋躁,我们正和日本方面交涉,我相信那些关东军战争狂人在挑起事端,但是日本国会是不支持打仗的。” 放下电话,碧盟踟蹰的在门口盘桓,他叼了一支烟,划亮一根火柴,却被夜风吹灭,如此几次都没能点亮一支香烟。 第二天,碧盟得到了命令,上面要求放了田村,押去日本住沈阳的领事馆。 兄弟们震怒了,都在质问是什么人做的这个决定。田村绝对不能放走,放了田村,那些证据就要泄露出去。 同田村一起抓到的两个人,一个是翻译,一个是向导。那个翻译是个女人,接受审讯的时候浑身颤抖。 看了气势汹汹的东北军弟兄,她的神色慌张,虽然嘴里说什么都不知情,但那表情绝对不是一无所知。 田村似乎也觉察出事态的发展,得意的说:“我什么都不会讲,我要见我们国家的人,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 住沈阳的罗司令奉了胡子卿的命令过来查办此事,在要求碧盟交出间谍的同时,嘱咐他说:“碧盟,我理解你的心情,作为东北人,我更震怒。但是军令就是军令,胡司令有他的考虑。你不在胡司令的位置,根本不知道他今天接到了多少内外压力。日本方面强调田村就是普通学者,中国在滥杀日本侨民,让日本蒙羞;西京的何总理和中央大员们指责胡司令不要逞一时义气而莽撞误国。” “放了田村,让资料送回日本人手中,我们东北军就毫无军事秘密可言,这才是误国!”碧盟反驳。 罗司令摇头说:“我们可以设法只放田村走,扣下他的资料,就说抓错了。” “可他有脑子!”碧盟忽然后背发凉,他记起了,田村,似乎露露要来陪的那个日本老师也叫田村,也是搞什么生物研究。 难道露露是受了这个田村老师的蒙骗,救命恩人原来是个间谍。 发现了田村这个特务,本来大快人心,反是令胡子卿如捧了烫手的栗子。 日本人提出了严正的抗议,按了国际法,间谍必须送回引渡去日本。 如果送回,前功尽弃,特务的身上的册子,地图,军事地形图很全,这将把军事情报泄露给日本人。 在碧盟连夜的审讯下,田村仍是闭口不答。 但是那个女翻译却露了马脚,将做间谍去过的地方,如何绘制的地图都供认不讳,并且这个女间谍的身后竟然有一幅纹身的中国画,那幅画里也是隐藏了军事秘密。 “间谍‘东北’?”碧盟脑子里警惕的想到这个问题,那个活跃在暗处的代号“东北”的间谍,一直没能露面,难道是眼前这个女人? 翻译慌忙解释,说她是被迫纹身的,她不过是日本养大的一个中国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田村这才泄气的供认不讳,但要求遣送回日本。 “胡司令,不行呀,如果送这个间谍回日本,即使资料被扣,但是那个特务记忆力超群,记得许多的东西 这个人必须要杀!”碧盟一再的请求,胡子卿为难的说:“我是想杀,但是如果杀了他,日本就会扩大事端,就会以此为借口攻打中国,这样,中央是不答应的。这件事,中央让低调处理。” 碧盟捶了桌子丧气,忽然,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露露。 胡子卿又在压力下病倒,碧盟已经无处去争辩,代司令胡飞虎要求押送田村交给日本人,按国际法处理。 “小梁哥,我们就这么把特务给放了?真他娘的憋屈。放了他就跟缴械一样呀,这个不行!”兄弟们齐声反对。 碧盟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愣了片刻,忽然吩咐说:“枪毙!下我的命令,枪毙,我负责!” “队长,不行!胡司令派来提人的队伍就在外面等着呢。你这么做违反军法的。”勤务兵提示。 碧盟咬咬嘴唇,坚定的说:“枪毙间谍田村和他那两个同案犯,我负责!” 枪声响起时,大快人心。 碧盟亲自给胡子卿去电话请罪。 胡子卿沉吟片刻无语,久久的无奈的说了句:“知道了。Eddie,你有种!你给胡大哥出了个难题。” -------------------------------------- 碧盟再次见到露露时,露露抱歉的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老师,他求我帮忙,我就帮他向凌傲讨来一张通行证,我以为他就是学者。Sorry, Eddie,我给你添麻烦了。” 露露负罪的样子。 碧盟抚摸着他的头发,半信半疑,却还是笑笑。 外界的压力越来越大,父亲冯暮非都来电话斥责他自作主张杀了田村大尉的鲁莽。 军队里的兄弟们群情激愤,都说不能饶了日本人。 如果不慎放走了间谍,那么所有的东北军事部署,所有的军事秘密,一丝不挂的暴露给敌人。 第三天,碧盟接到电话,通知他去北平面见胡子卿。 在医院里,胡子卿语重心长的肯定了碧盟的此次杀掉田村举动的动机是好的,但是还是责怪碧盟过于鲁莽。 迟疑片刻,胡子卿说:“碧盟,如今日本人因为田村之死,已经国内舆论沸腾。我们即不能把证据交给日本人,又不能置之不理。现在日本是指责我们滥杀了他们的侨民,以此开始挑动日本国内反华的情绪,想借口出兵中国。何总理很是恼怒,但是还是念在你身份的复杂~~~” 胡子卿躲开碧盟的目光,侧头说:“你走吧,出国,自此隐姓埋名躲起来。不然,胡大哥也保护不了你。我帮你逃走,以后世上不会再有梁碧盟,不会再有那个小Eddie。你就找了欧洲平静没有战乱的地方,和露露走吧。我同令尊商量过,也同汉辰研究过,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们尽量把这件事化小到各人行为,对外说是私人纷争,宣称处置了肇事者,公开道歉,让日本人无话可说。” 碧盟皱紧眉头,不解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我不走,当初碧盟提出回美国,不是胡司令骂碧盟贪图享乐,不能殉国家之急吗?如今为什么要送走碧盟?” “你不走,在这里就是颗定时炸弹,炸起来,那火会漫及全国。而全国没有那么水和人力去扑火。起码西京没有这个准备,东北更不行,要骂就骂大哥无能,你看看你胡大哥这身子骨,现在能号令三军重上战场打仗吗?”胡子卿满脸怅憾,言语间充满凄凉。 碧盟垂下头,再抬起头时望着一脸蜡黄憔悴的胡子卿说:“当年,七舅对我说,他回国不想再去美国,是因为他身负使命。他说他有个优秀的学生,是人中才俊。说他二十岁开始带兵打仗,剿灭凶悍的长白山毛子土匪,然后在直奉战争中脱颖而出。说他的这位学生打过七场仗,都是屡战屡胜,可惜都是内战。” 胡子卿回过头,眼泪噙着泪花。 碧盟咬咬薄唇说:“胡司令,您可以的。可以振作起来打败日本人。表哥说您最恨日本人,因为日本人同您有杀父之仇,这仇比任何人都更深。因为那个时代里,像胡大帅那么慈祥达理的父亲太难得了,你们父子是有恩的。” 说到这里,碧盟也惨然忍泪,他不能走,也不想走,离开了飞机,他这只小蟑螂连唯一能骄傲的翅膀都被剪断了。 “这是军令,走不走,都得要走!你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就派人送你离开。今天,你去和冯老团聚告别吧。他还不知道事情来得这么快,还以为让你暂时躲起来就好了。昨天冯老还对我讲,若是你不听话再要去外面乱跑惹事,他宁愿打断你的腿,养你这个儿子一辈子。” 碧盟满心愁烦,回到绒线胡同家中收拾衣物。 空荡荡的屋子里,碧盟无比的愁泛。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迷局如何去破解,人已经杀了,日本人的阴谋破产一定恼羞成怒。但是他此举给胡子卿惹来大灾,若是他一走了之,反给胡司令带来更大的麻烦。 露露那架钢琴旁的衣架上挂着那袭从国外定制来的婚纱,雪白,如蝉翼般轻薄,层层的纱围起来,束胸的位置线条流畅。 想到露露,碧盟也心生疑虑,她怎么能同这诡异的事联系在一起呢? 碧盟坐在钢琴前,他从来不会动这钢琴,他不会弹钢琴,但他喜欢音乐,更爱听露露弹琴。露露弹得并不好,比汉威逊色很多,但是他还是爱听。露露有洁癖,不喜欢别人动她的钢琴。 “先生,冯老先生来过几次,请您回家了务必去个电话。”槐花传话说。 碧盟起身,却不小心带翻了琴凳。 琴谱散落出去,碧盟俯身去扶,却忽然发现琴凳的底部很怪异。 他用手撬起,发现是个拉抽的板子,打开一看,是一本厚厚的《圣经》,好奇的打开,却惊呆了,那是个电台,小巧的电台。巧妙的藏在这本厚厚的书中,如田村一样隐蔽得很深。 碧盟心头忽然恍然,难怪! 手在颤抖,如《聊斋志异》里的书生,转身间忽然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美女原来是画皮的鬼怪。 万念俱灰中,碧盟向房外走去。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一直在云雾中漫步。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7章 反目 碧盟不想再去父亲西山的别墅,他脑子里很乱,很想静静。但既然来了北平,他一定要向父亲打个招呼,所以他去了父亲的公署。 就在大门口,那个叫晓芸的小丫头一口一句哥哥的上来抱住他的腿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不是放了你哥哥了吗?你还来做什么?”碧盟不耐烦的说。 晓芸哭求:“我哥哥被人打伤了,他在医院,我们没有钱,医生不肯救,哥哥要死了。大哥,能借点钱吗?哥哥要死了。” “上车!”碧盟吩咐一声。 ------------------------------------- 冯暮非见到碧盟,气得怒气中烧。 冯暮非抄起案子上的紫砂壶向碧盟掷去,碧盟一侧头,茶壶在身后门上碎开,茶水溅在碧盟的面颊上、衬衫上。碧盟不动声色的用手擦把脸,又掸掸衬衫上的水渍,然后倨傲不减的望着父亲狂怒的目光。 冯暮非的嘴唇在发抖,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碧盟脸上浮出嘲讽的笑意,迅捷的掏出小手枪,在空中翻转一下手握枪筒,将枪拍到案上冯暮非的面前,轻屑道:“爸爸,您如果想碧盟死,可以开枪杀了我,这枪里还有一发子弹。您如果只是恼怒了要拿碧盟泄愤,碧盟就在您眼前,何苦白白糟蹋了一把好壶?” 话音未落,一记耳刮将碧盟煽在地上。 “畜生,你以为你就反天了!”冯暮非愤然的围了地上的碧盟绕来绕去。 “不同意你娶那个女人,你就自己去办婚礼发请柬,给我难堪;你明知道天赐是你的弟弟,你还敢对他下毒手。” 冯暮非气急败坏,抄起一把椅子,砸向正欲爬起身的碧盟。碧盟本能的一抱头,椅子砸在腰上,一口鲜血喷出,碧盟哎呀的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冯暮非手中的椅子再次抡下,砸在了地上,立刻散了架,只剩了几根连接的木棍。冯暮非没有歇手,边打边骂:“冯家就是绝后,也不饶你这个忤逆的畜生!” 碧盟呻吟几声,咬了牙强撑起身,一把抱住了那打在他身上的棍子告饶:“爸爸,别打了,怕是日后碧盟再也不会惹爸爸生气了,爸爸,碧盟今天还有军务要去办,求您别打了。” 看了儿子放下了以往的孤高骄傲,那份威风扫地荡然无存,满是汗泪的颊上嵌着那红肿的掌印,带了血迹的唇角蠕动又咽回话语,迟疑片刻说:“碧盟今天身子虚,禁不住了,您要是气,改天再打吧。” “怎么,你讨饶了?你也会讨饶?也会受不住?你不是狂傲得目空一切吗?你少年得志,眼里还有谁?”冯暮非发泄着积压许久的怒气:“这些月,你妈妈天天劝我要多宽容你,不要苛求你,可你知足吗?你变本加厉!” 冯暮非夺过木条又打了几下,才俯身将碧盟抱起来走上楼。 “这个房子,你立刻给我卖掉,搬回家去住。日后你再敢胡作非为,再敢对我避而不见,你就留心了。今天这顿打还是轻的!” 碧盟没有说话,闭了眼平静的任由冯暮非抱他到了卧室,放在床上,又解了他的衣衫看看伤口说:“天赐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下毒手去杀他!” “我没有!”碧盟坚持说。 冯暮非恼怒的又拍了碧盟几下说:“做错了就认账!” “是!凭您如何去想吧。爸爸,请您帮我叫个大夫来。”碧盟平静的说。 ------------------------------- 冯暮非回到家,大门口晓芸挎了一个篮子迎上来。 冯暮非皱了眉头问:“你来做什么?” “娘让我给哥哥送点补血的红枣来。”晓芸答了说。 “你哥哥,你哥哥不是在医院吗?”冯暮非费解的问。 “是给碧盟哥哥。”晓芸回答说:“娘说碧盟哥哥为我哥输了那么多血,出门都摇摇晃晃的。娘说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碧盟哥是少爷大官,也不缺吃的,可是红枣是补血的。” 看了晓芸一脸的认真,冯暮非诧异的问:“你说,你碧盟哥为你天赐哥输血,不是他把你天赐哥打伤的吗?” 晓芸摇摇头说:“我看到是白色制服的军人,以为是盟哥的人。我们去您的办公厅找您要钱,没有钱医院不给治病,在门口见到盟哥,是他赶来给哥哥输血,交了钱住医院,肯定不是他害的天赐哥。” 冯暮非张了几下嘴,没有说出话,喊了晓芸上车,就开车奔城里直奔。 --------------------------------- 来到碧盟在西城的小楼,冯暮非向楼上望望,平静的四周似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迈上楼梯,楼上忽然传来小提琴曲的凝重忧郁旋律,那是他曾听碧盟几次拉过的《《Devil’s Trill--魔鬼的颤音》,每一个音符听来都是那么熟识,是碧盟,冯暮非又惊又喜,看来碧盟平安无事。 寻声推开厅门,碧盟正立在楼窗前,操着琴弓,纯熟的拉着琴,那抑扬顿挫的旋律,跳跃的音阶,雄劲深沉的琴声,如在诉说他满腔的愤懑不平,又像是同命运抗争。碧盟不认命,他知道,几个月来,他曾听过几次碧盟闲暇时拉这只曲子,都不及此刻的情景交融,浑然天成。 琴声忧伤中充满哀怨,如泣如诉。几个颇有气势的强音后,旋律便川流直下,锐不可挡,如舞者急速跳跃的舞步,跳动的颤音后,时而悠扬婉转。旋律逐渐的变为华丽中的悲壮,顿弓造出哭喊的效果,催人心碎。 碧盟双目低垂,长长眼绒上挂着泪滴,在烛光下晶莹透彻,犹如碧盟那双明眸般灵光闪熠。泪水湿了碧盟的双颊,顺了两腮滚下。冯暮非一阵凄然,这是第二次见儿子落泪,头一遭还是那日为了碧盟贩鸦片一怒打了他,忽然一阵寒意掠过心头,冯暮非周身一阵发凉,这双含怨的眼,绝望的脸,就在当年离别文慧的时候~ 一阵晚风掀动窗纱,窗旁的烛台上的红烛火焰跳动几下,厅内一片漆黑。 冯暮非的思绪被抓回,碧盟的琴声非但不停,反是更加急促跌宕起伏,似乎对周围一切都浑然不觉。 冯暮非向前走了几步,碧盟的琴声嘎然而止:“谁?小槐花吗?”怎么还不走?” 冯暮非屏住呼吸,凑近前,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碧盟俊朗的面庞上,那双透澈如一汪碧水的俊目,仍然是直视前方,冯暮非心头一阵抖动。 “没走也好,看看烛台是不是灭了,我似乎嗅到味了。” 冯暮非掏出火柴,点亮烛光,举起烛台在碧盟眼前晃动,仔细审视那双眼,那原本传神寄语的明眸却没有应烛光明灭有丝毫改变。 “他瞎了!”冯暮非惊愕的注视碧盟。 “让你去喂鸟,你总不放心我。我真的没事,不是对你讲过,我当年开飞机,有一次也是飞机一个轮子无法升降,我没有跳伞,冒险一个轮子着陆,结果头被猛烈撞击,脑子里瘀血压迫神经,就失明了七天。这回不严重,就是碰了一下,瘀血吸收了就会好。” “盟儿,你的眼睛~”冯暮非拉过儿子,伸手在碧盟的眼前晃动。 冯暮非只觉得一阵震撼,记得有人说过,当雄鹰失去眼睛的时候 它会比别的动物更痛苦,因为那曾经是一双多么敏捷而又美丽的眼睛~ 碧盟忽然紧张的琴躬落地,忙俯身去摸探,嘴里来说:“没关系,是旧病,就会好的。” “盟儿,是爸爸冤枉你了,刚才晓芸都对爸爸讲了,盟儿,爸爸冤枉了你,爸爸不该对你发这么大的火。爸爸是怕你走,怕你和那个女人一去就不会再回来,爸爸舍不得你。” 碧盟的嘴角勾出天真烂漫的笑意,欣慰的说:“爸爸,你怕碧盟走是吗?你心里很在乎碧盟是吗?” 冯暮非搂过儿子,脑门顶了儿子的额头,哽咽说:“盟儿,你的眼睛~” 碧盟笑笑说:“爸爸,你知道这个曲子《Devil’s Trill》,中文翻做《魔鬼的颤音》的由来吗?听说是著名的小提琴家塔蒂尼为了交换琴技,一次在梦中向魔鬼出卖了灵魂,于是魔鬼演奏了这支优美的曲子。梦醒之后,塔蒂尼凭记忆记下它。看来,同魔鬼交换的东西能很多,比如说爱情、光明、幸福、平安~”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8章 临别 医院里,天赐来到病床边,见碧盟阖眼睡着,高高悬着的输液瓶滴滴向下淌着液体。 “天赐,你来了?”碧盟微微睁开眼,憔悴的面容掠过一丝笑意:“你的伤该静静养,怎么还跑出来?” 几句话说完,碧盟已经费力的喘息。 “大哥,别讲了,我没事,伤口已经合上,医生说,过几天拆线就大愈了,只是听小妹说,你吐血了?” “没那么严重,听她们一惊一诈呢!” “大哥!”天赐拉过一把椅子坐近碧盟床边:“才听人说,您就是当年中原大战时,驾飞机吓退了时风举、马宝福三万大军的‘苍鹰’,我们早就佩服得不得了,听说‘苍鹰’当年没扔一颗炸弹,就在三万大军头顶冒了弹雨飞了几个来回,还把时风举的帽子吹飞了,就把时风举、马宝福的联军下得倒退,被东北空军威慑得宣布停战投降了。同学们一直猜想传说中的‘苍鹰’一定是个身材魁梧的关东大汉,真没想到~~” “‘苍鹰’已经属于那个回不来的年代,眼下没有‘苍鹰’,只有梁碧盟,或许哪天梁碧盟也会被1931年淹没,很可能就没有梁碧盟,会有别的~~” “可是大哥,你那个时候和天赐如今一般大小的年纪吧?弹火硝烟里穿梭,你不怕吗?”天赐好奇的追问。 碧盟脸色掠过无奈的苦笑说:“怕,只是种牵挂,牵挂生死、名利、家人~~一个人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也就没了牵挂,哪里来的怕?” “什么都没有?没有牵挂?”天赐好奇的问。 “你太年轻,不会明白。”碧盟咳喘得厉害。 天赐倒杯水给他,碧盟推到一边勉强说:“没事,不用。” 兄弟二人对视良久,碧盟终于叹气说:“无缘,若有来世,定然和你好好做场兄弟。” “现在不好么?”天赐那双微凸的大眼睛闪闪的问。 “太晚了。”碧盟指指枕头,示意天赐将一块儿玉坠儿讨出来,是一个翠玉的十字架。天赐握在手里把玩,对了阳光照看,古色古香,莹透可爱。 “答应大哥,好好保存,这应该是冯家祖上传下的玉琢磨成的。” “大哥,我不要。”天赐将玉坠递还碧盟。 碧盟笑笑安慰他说:“大哥要离开这里了,怕不会再回来。你从小就姓冯,日后记得生个儿子给他戴上,就算了了大哥一桩夙愿,答应我!” “哥,你的话很怪,你去哪里?又要回美国吗?可是你的本领,要为国效力呀,日本人在东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哥你不能走!”天赐焦急的问。 碧盟气息虚弱的说:“大哥这一身的伤病,怕是一时半会难愈了。” “大哥,你怎么说这些?”天赐觉得一阵冷飕飕的凉气向上涌:“你不会有事的,不是人人都说你是‘天骄’吗?天之骄子,上天一定偏疼。” 碧盟笑了摇头说:“你读书比大哥多,有个外国作家说‘上帝偏爱的人死得早’。” 见天赐的脸渐渐的惨白,神色木讷,碧盟笑了说:“逗你呢,没事,你快回去吧。” 冯暮非和太太带了补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发现碧盟的床空荡荡的,一身病号服齐整的叠好放在床头。 “病人呢?”冯太太问。 护士小姐答道:“走了,说是急着要归队,他脑子里的血块吸收了一些,已经恢复了视力,不过还是要静养。可是他军队的人来接他走了。” 冯暮非忙来到隔壁天赐的病房,天赐正躺在床上,手里把弄着那块儿十字架的玉坠儿。 “天赐,这个玉坠怎么在你手中?”冯暮非惊讶的问。 天赐将玉坠递给冯暮非说 :“帮我还小盟哥,我不要。小盟哥给我的,说是冯家祖传之物,还莫名其妙的让我为冯家传宗接代。” “老冯,你快去追回盟盟,孩子不会做什么傻事吧?我怎么听得揪心呢?”冯太太哭出声来。 ------------------------------------------------------------- 沈阳空军基地营区外一排平房里。 小屋里吊着简单的灯泡,屋内晃着淡黄色的光线。 一瓶红滟滟的葡萄酒盛满在高脚玻璃杯中。 “胡司令说,我们必须要离开中国,从此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碧盟怅惘的说。 “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露露贴到碧盟身后,搂住他的腰,脸紧紧的贴在了碧盟的背上。 碧盟自言自语的感叹:“这些年,我都活得很茫然,自己到底是人,还是蟑螂,还是披着一张画皮?还是顶了一个硬壳。” “胡说!”露露嗔怪道。 “杀了田村,我必须要死。可是胡司令不忍我死,就安排了让我带你去欧洲,隐姓埋名。” “为什么?”露露问。 碧盟惨笑:“因为,私自处死了田村,日本人不肯罢休。如今只能去将此事化解成一个很小很小的矛盾,那就是死一个人,去平息这场战乱。就像一条风雨飘摇中的小船,漏了一个洞,必须有人用身体去堵,不管是谁,若是不堵,怕全船的人都要沉没。” 露露的手稍稍松开。 “Vivian,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立刻就走。那个田村已经供认不讳,他提供了很多线索,全城在大搜捕了。我们必须现在趁乱走。外面有人在接应。”碧盟说。 露露犹豫的问:“现在吗?” 碧盟点点头:“现在,刻不容缓。” 露露反扣了门,不顾外面的叩门声,不停的说:“我在换衣服,这就好了。” 手中却慌忙的操作着电台。 “不着急,还有时间。”一个声音,露露浑身战栗,碧盟不知如何立在了他的身后。 “不用看了,门外叩门的不是我,我从窗子进来的。”碧盟说。 露露抚了把凌乱的头发,苦笑。 “我在北平遇到给你看病的斯蒂尔大夫了。” 露露周身微颤,又故作平静的问:“哪位斯蒂尔大夫?” “割了阑尾无非是同我一样的小手术,却真能掩饰得如遇刺一样要死不活?” “Eddie,你~~你说什么,我糊涂了。我不是向你解释过这事吗,我错了,对不起。” “你不糊涂,你怎么会糊涂?是我糊涂,怎么就没想到会是你。新民大楼轰炸计划不会有旁人知道,你处心积虑的在表哥面前大义灭亲举报我,怕也是别有目的,想要住进杨公馆!还有小威儿,你给他讲了枫儿的故事,博得他多少同情的眼泪,这些人性真情的东西,原来都是利用的工具?日本人的特工,‘东北’小姐!竟然在我梁碧盟的身边!” “Eddie,你~~”露露惊诧的目光望着碧盟,渐渐的眼泪流出,讪讪的说了句:“抱歉!” 碧盟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圣经,打开书页,里面却是掏空着藏了一部电台。 一阵沉默,寂静中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呼吸。 露露垂着头,不停的说着:“Sorry, Eddie~” “人就是这么无奈,你恨他,你怨他,你今生今世不想去再见他,可是关键的时候,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你不顾一切去救他,去为了他飞蛾扑火殒身不恤。那是血脉相连,一种无从抗拒的力量。我也曾恨这个家,恨过去的苦难,恨他带给我的一切悲惨境遇,恨这个不争气的国家,恨这个代表东亚病夫的黄皮肤黑眼睛,你明明知道他羸弱,他带给你无尽的耻辱,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又无可奈何去补这千疮百孔的漏洞。但是关键时刻,你的脚却沉重得不忍迈出这艘要沉没的大船。不止是我如此,汉辰表哥,胡司令长官,许许多多还在国内拼搏抗争的人都不肯迈出这条船,更不要说帮了外人来凿沉它。” 碧盟转过脸看着露露,托起她的脸摇头说:“我真的不懂,忽然不懂你,我从琴凳下拿出那个电台,我的血液凝固了。想不到~” 露露朦胧了泪眼,贴蹭着碧盟的手说:“小蟑螂,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本来就是阴沟里一条人人厌恶恶心的蛆,却妄想穿上铠甲长上翅膀去遮羞装成一只落魄的小蟑螂。Sorry, Eddie,我欺骗了你,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起。我对你讲过,我十三岁被送给那个日本浪人当养女,他强暴了我,逼我去接受特工的训练当间谍。他手里有我所有不光彩的把柄,我若是不从了他,我就会比一只阴沟里的蛆还无地自容。Forgive me,Eddie,你不会知道那对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我曾经几次想过自杀,在美国时,是你救了我。人只要错过一步,就像吸上了大烟中毒,身不由己的越陷越深。我继父说,只要这回帮他把那个田村先生平安送回日本,他就放过我,让我出国远离中国和日本去做一个平凡的人。Eddie,我在努力,所有我欺骗你的鬼话都是为了逼你放弃这里,和我出国去过平凡的日子。看了你受伤,我也心疼,那天在冯府见你被冯暮非痛责,我哭了三天,我比你更疼。Eddie,答应我吧,我们走!离开这里,忘记一切,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碧盟推开窗,望着窗外连绵的秋雨,自言自语说:“胡司令在成全我们,为了平息这场战争,他要我隐姓埋名的逃走,他还设法承担罪名,和日本人周旋。但他真的不值得,尤其不值得如此对我。我不过是只小蟑螂,还傻到被个女人欺骗。” 碧盟倏然转过身,露露惊愕的目光望着他,张张嘴,又没说出话。 碧盟笑了,抿咬薄唇眉头一扬问:“很奇怪是吗?胡副司令长官这一周来接到无数日本方面借助国际舆论给的压力,按了两国俘虏间谍的处置条例,所有的证据和证人要被遣送回日本。你们真的以为,为了避免两国的战火交锋,东北当局就一定要被迫遣送俘虏,否则就只有兵戎相见吗?” “可是你杀了田村大尉,中日两国就会开战!”露露紧张的说。 “鱼死网破,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就是这么怪异。有一个办法当然可以平息此事,那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我梁碧盟的各人行为,同东北军无关!我当然没有傻到等了被交付给日本人,所以,我要和你一起来解决这件事。就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我们没曾来过中国,没曾来过东北。或者,就在小枫岭铺满鲜花的小木屋那场大火里,一只小蟑螂踩了琴声去扑进了火堆,扑入了母蟑螂的怀抱。他们一起生,一起灭亡,所有的事都没曾发生。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我要逃走,已经开始四处在缉拿我。如果发现真正的杀死田村的凶手已经逃之夭夭,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那我杀田村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各大报纸都会刊登一条新闻,一个三角恋,一位知名的交际花移情别恋,东北军某驻军长官青年才俊为情所困,杀了日本情敌和未婚妻,然后~~” 碧盟掏出枪,对准自己的头颅,笑笑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小蟑螂,愿意同我一道毁灭吗?我们本来就是下水道里不能见光的小蟑螂,走到了金碧辉煌的殿堂,就难免要被踩死!” “Eddie,我不求你理解原谅,但你不值得。我是间谍,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恨我出生的王府,恨我的家族,恨生我的人,恨这片土地的一切,我要报复!是他们给了我苦难和生不如死,如果这个国家的主人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日本人当妓女,我还有什么留恋的?强者为王,我从来崇拜强者,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小蟑螂,踩不死碾不烂的小蟑螂。你有勇气去抗争,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可是,你为什么不现实一些。Eddie,你生在美国,你不是中国人,这片土地没曾给过你什么!胡司令,杨司令,你父亲冯老,他们在你最危难的时候给过你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为他们付出,为什么要为他们去死!民族气节,都是哄孩子的,蒙古人元朝统治了多少年,汉人说什么了?我们满清入关嘉定三屠,汉人还不是老实的剃头留辫子屈从活命?如今,要怪就怪你的民族不争气,为日本人做事又怎么了?既然是一死,Eddie,你和我去日本吧,他们欢迎里,永远欢迎你。”露露乞求说:“你根本走不了了,你无路可逃,逃到哪里我们的机构也能找出你。西京和胡子卿都保护不了你,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因为保护一个你,去付出对日宣战的代价。是你,关键时刻一指禅撑了整个战局,把一场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包熄灭了,但你不会总这么幸运。熄灭了这次,还有下一次。跟我走吧,去了那个强大安全的国度,你才会知道什么是血性,什么是强者!” 碧盟只是笑,笑得惨噎。 “我跟你走,不过不是去日本,而是,而是去天国!” 露露凄然的笑笑,冷艳迷人的目光,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说:“好,我陪你去。让我整理一下衣衫。” 露露解下一条铂金项链,上面有个桃心的坠子:“这是我义父交给我的,里面是氰化钾,剧毒。可惜只够一人的量,我不用子弹,那样会毁了我的容貌。这个氰化钾服下去,我就会迅速的死去,就是那一霎那的痛苦,我就能去天国。Eddie,你会陪我吗?” “没用的,怎么样都是一死,这四周已经浇了汽油,等下我会在按下扳机前点燃他。那场火我不该去扑,或许那时候我们就共同在西山枫林化做灰尘了。 露露笑着摇头,泪眼凄迷:“不管你是否陪我,我暴露了身份,就必须去了。生是种痛苦,死也是种痛苦。” 露露搂住了碧盟的脖子,贴了他的脸嘤嘤的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人间受这么多苦?我们要葬在一起,不能分开,我只有你这个小蟑螂做伴了。” 露露的身子渐渐的沉重,搂住碧盟脖子的手臂渐渐滑落,斜插了凋谢的郁金香花的发髻忽然散落,如瀑布一般流泻。 精美的面颊上双眼紧闭,痛楚的嘴角淌落血迹。 “Vivian, Vivian1”碧盟疯狂的摇晃着露露的身躯,颤抖的手伸去探探露露的鼻息,眼泪淌落。 用手掌轻轻擦擦露露嘴角的血迹,整整露露的衣衫放了她在桌案上,碧盟将自己心爱的美式深灰色风衣搭在露露的身上,用脸去贴靠露露那温意犹存的脸。 转身望向窗外,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夜色苍茫,风夹了雨卷着窗纱,耳畔飘着露露咯咯的笑声,幸福无比的问:“Eddie,我真能穿上婚纱同你走进殿堂吗?可是我已经不似这婚纱一般雪白纯洁了。” “砰!”的一声枪响,寂静的夜里又恢复了原本的沉寂。 冲天大火映亮了夜空。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29章 英魂 碧盟的骨灰被空运到北平,临行前空军的兄弟们无不掩泣悼念。 这种难言的悲愤,痛苦,化成万丈怒火。 “开战吧!为什么不对日宣战?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人人皆见,我们要忍什么!我们要求见胡副司令长官,我们的军事力量足以抗衡日本人!” “打不过,我们一人一口也把小鬼子咬回去!不能让梁队长白死!”飞行员们义愤填膺。 人群中,露露一身白色婚纱手捧了碧盟的骨灰盒哭泣:“Eddie说,胡司令不想打这一仗,他只能拿性命来成全长官的决定。” 汉威双眼蓄泪,在钢琴前弹着贝多芬的《英雄》,苍凉雄壮的曲子回荡在楼宇中。 “威儿,去吃饭。”大哥走近他,汉威啜泣的用头在袖子上蹭了眼泪摇头说:“吃不下。” 三个字出口,汉威捶了把琴键发出一阵乱响,扑在琴键上哭了起来。 大哥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无声的沉默。 许久,汉辰说:“上下五千年,总有人会舍身去化做五色石,去补天裂!小盟他做了他该去做的事,用他的鲜血,粉碎了日本人的诡计,为你胡大哥解了围,为东北军的回师赢取了时间。” “可是大哥,小盟哥这么年轻,就去了吗?他还说这个月底八月中秋那天去教堂结婚,让威儿给他做伴郎。他的结婚礼服好漂亮,露露姐的婚纱是从法国定做的。” 汉威呜咽的哭着,大哥摸着他的头说:“收起你的泪,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汉威哭得更凶,气愤不平的问:“大哥,为什么不对日宣战,日本人派间谍把东北的军事地图都描绘得一清二楚,他们明摆就是要发兵中国,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为什么要忍呀。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子卿哥哥在想什么呢!” “这仗,不能打。”汉辰咬牙说:“东北军没有准备,兵力分散,主力的四个旅都在关内,平叛后都没回师沈阳;若是对日宣战,西京中央不会同意,西京方面正在讨伐赤匪,不能腹背受敌;国际的舆论,西京方面受不了。若是日本人先动手,我们是还击;若是我们先动手,就会有事端。” 汉威抬眼望着大哥,大哥说话的神情也是万般无奈的沮丧,显然大哥对这些鬼话也不信服,但也无奈。 ----------------------------------------------------------- 北平协和医院里,冲出一辆敞篷跑车,直奔向西山墓地。 风卷乱他的头发,他的目光沉滞,泪水模糊了视线。 秋风肃飒,墓地里碧盟的墓碑前一身短衫的魏云寒回头望了胡子卿,诧异的问:“胡司令,你,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来这里?” 胡子卿一脸病容,脸色蜡黄,胡茬未刮,穿了件白色条纹的睡衣,惶然的走向碧盟的墓前。 坐在墓碑下,胡子卿的头贴了墓碑抽噎:“小盟,你个傻东西,你不值得,大不了就宣战,你不该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魏云寒静静的走近胡子卿,伸手搀扶他说:“胡司令,起来吧。碧盟既然做出这个选择,他有他的打算。你这个样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碧盟九泉下也会辛酸落泪的,胡司令!东三省、平津千百万民众都要靠您保护,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碧盟他丢车保帅,也是出于对胡司令的爱护!” 胡子卿甩开魏云寒的手,抓了头发低头问:“我很无能是吗?我占了这个位置,我却连心爱的小兄弟都无力去保护。可我真觉得自己很无助,若大一条船,就靠我一个人在撑,没有人来帮我,仿佛这条船就是我胡孝彦一个人的!” “不会呀,还有碧盟,碧盟不是舍弃了生命也在维护胡司令你吗?” 胡子卿推开魏云寒,捶着自己的头,哭了说:“有时候我恨自己,为什么要挑起这么重的担子,为什么要生为胡云彪的儿子,为什么要大家都要逼我站上那光彩夺目的舞台?” “子卿!”魏云寒终于忍不住摇着胡子卿的臂膀嚷道:“你必须要站起来,因为换上别人去掌舵,怕是还不如你。上了台,就别无选择了。观众只看谁更适合去挑大梁,不会在乎你是否生病负伤。子卿!” 胡子卿憔悴的靠在云寒的臂膀上,追悔末及的指了碧盟的墓碑说:“他的七舅,是我的老师杨七爷。七先生留下遗书,托付了小盟给我。多么出色的一个青年,他应该死在保家卫国的硝烟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的子弹下。” “英雄多是别人杀不死,能杀死他们的只有自己。”云寒说:“记不得哪部戏里说的了。” “我睡了几天,才苏醒,就听到了小盟的噩耗。他们拦了我不许我外出,我给中央发电报请示,田村大尉间谍案,日本人野心昭然若揭,应当采取强硬态度,直接抵制日本侵略!可是西京中央的回复是,主张排日者,多是被赤匪利用,这样会加剧中日纷争!东北同仁应该以国家大局为重,不应该逞一时之快误国!” 子卿一阵剧烈的咳嗽,竟然又咳出了脓血,魏云寒慌得为他揉胸捶背,胡子卿已经抓了头痛苦的叫嚷:“放开我,你走!我的烟瘾犯了,不行,快去送我回医院,打针!我的针呢?” 魏云寒无论如何去安抚子卿,子卿都气急败坏的推搡他,眼泪鼻涕横流,张皇无助。 魏云寒一阵心寒,时间已经不早,他必须要敢回去上戏。但是他总不能扔了胡子卿在山野里,这样多危险。可他又不会开车,他该如何做? 魏云寒安抚着捶打自己头颅的子卿,尽量同他说话,分散子卿的注意力。 “疼,浑身有很多虫子在咬,全身的皮肤都没了,烫得疼,放开我!针!大夫呢?”胡子卿在竭力挣扎。 魏云寒一阵哽咽,这憔悴不振的青年就是他们的三军统帅,是这条风雨飘摇的大船上的舵手。 ------------------------------ 德新社在中和戏园子的压轴戏《伐子都》就要开演,后台却乱做了一片。 “艳生,你师兄是怎么同你讲的?他说他去哪里了吗?”魏振飞焦躁不安的在屋里踱着步,抱怨说:“小毛子从来是早早扮戏,从不迟到误场,今天是怎么了?” 艳生犹豫片刻问:“师父,那怎么办?” “垫一出折子戏吧,就《双下山》。”魏振飞吩咐说。 艳生迟疑片刻说:“师父,有个事,艳生不敢说。” “说吧,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知道你师兄去哪里了?”魏振飞喝问。 艳生讪讪的偷眼望了师父,又低头说:“露露姐今天来过找二师哥。” “他跟那贱货出去了?” 艳生摇摇头说:“不~~不知道。不过二师兄说是给谁去扫墓,艳生没听清楚。”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30章 惩处 “鬼话!”魏振飞大骂着,在屋里徘徊几步,吩咐艳生说:“艳生,这出《伐子都》你学过,但是火候不到,从来没让你唱过。这是武生戏中的大戏,能唱的人不错,能唱响的人就更不多!今天,师父就给你把场,你去唱!” “师父?”艳生又惊又喜,但还是摇头怯生生说:“艳生不敢!” “是不敢唱,还是怕你师兄回来!”魏振飞喝问。 艳生谨慎的说:“或许师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郝经理提了长衫进来,擦着一头大汗跺脚说:“魏老板,魏老板,快想个法子,观众已经乱上了。再这么下去要砸场子了。” “给艳生扮戏,换牌子,今天小艳生老板的《伐子都》!” ------------------------------------------- 魏云寒疾步赶回中和大戏院时,锣鼓声萦绕戏楼,他已经得知了《伐子都》大戏的开场。 推开拥挤的观众站在全场的最后,魏云寒看到耀眼的灯光下,那高高的舞台上,师弟小艳生穿着胡子卿送给他的那身淡粉色大靠,甩掉紫金冠,咬了头发,爬上了那三张高高的桌子。 粉嫩的小脸,自信的神情,举手投足间的威风凛然,艳生真是出息了,不枉他多年的调教。 观众们屏住呼吸,魏云寒也为师弟捏一把汗。平日为了逼师弟练功,师弟不知道挨过他多少打,在他怀里哭过多少回,盼的就是有一天能唱上这武生大戏。 小艳生立稳在高桌上,一个云里翻,如一团粉雪般翩然落下,就地一个翻滚,亮相,一片喝彩声掌声雷动。 就在这一瞬间,又一个真正的武生泰斗诞生了。 魏云寒看到了站在台上把场的父亲,父亲的目光似乎也看到了他,又转瞬避开。 魏云寒被那凌厉的目光逼得心惊肉跳,知道今天难逃父亲一顿痛责,疾步走向后台,台口已经涌了很多记者和戏迷。 就魏云寒的出现,很多人围了魏云寒问:“小魏老板,您今天的戏怎么忽然换成小凌老板了?” “云寒的腿伤犯了。”魏云寒敷衍到,急忙来到后台,被众人一片埋怨。 “小毛子,你是怎么了?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你爹不打死你?”师叔小月仙提醒着。 魏云寒向祖师爷供案上点上一柱香,撩衣跪倒。 后台外一阵喧哗声掌声,小艳生下了戏在卸妆。 父亲兴奋的声音:“走!今天晚上师父请宵夜,晴云楼去吃点心!” 师兄弟们欢呼雀跃,有人提醒了句:“师父,二师兄回来了。” 父亲根本没有理会他,带了师弟们离去。 过了些时候,后台渐渐的清静。 郝经理过来痛惜的问:“小魏老板,您这是怎么了?从来早来晚走,怎么就误戏了。亏得小凌老板顶上了,不然观众砸场子了。” 魏云寒苦笑,无奈的回家。 魏云寒在庭院中长跪了一夜,师兄弟们过往着指指点点,母亲过来拉他起身,他都没有动。 清晨,父亲起床,来到他跟前问了句:“做什么去了?” “去给梁碧盟长官扫墓,误了回来的时辰。” “是去扫墓了,还是和那个贱货鬼混了!”父亲大骂一声。 魏云寒抬眼望了父亲,又低落头,他不能提到胡子卿,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胡子卿昨天的落魄,可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来人!都起来!什么时候了,还都在挺尸!”父亲一声大喝,四下厢房里的师弟们都跑了出来。 见魏云寒长跪在地,也纷纷为二师兄求情。 “去把家法请来!”魏老板吩咐。 魏云寒试试起身,酥麻的腿根本无法站立,又跌跪回原地。 二葵子去堂屋抱来那条练功、睡觉、挨打三用的凳子和挂在堂屋那条发亮的竹板。 魏云寒解开裤子趴到凳子上,沉默不语。 “你们,排好队,挨个的去给师父打他,一人十板子,谁不用力打就打他!”魏振飞吩咐。 师弟们面面相觑,但又迟疑了不肯下手。平日都是二师兄在管教他们,带他们练功,怎么能打师兄呢? “听见没有!”师父大喝一声,师弟小郭子才接过板子,撩开二师兄的后襟,在那裸露的大腿上打了几下。 “没吃早饭就没力气是吧?没打过人还没挨过打?自己想尝尝是吗?”师父大骂,踢了小郭子一脚。 “师弟,用力打!二师兄误了戏犯了错,该打!”魏云寒咬牙说。 小郭子这才抡了板子狠打了几下,魏云寒咬紧了牙“嗯”了声又忍住。 “老头子,不行,你这么打,要把小毛子打死的。老大跑了,你就这么个儿子了,打残了他,谁来唱戏?” 师娘哭求着扑在魏云寒身上。 “你给我起来!这样的畜生打死不足惜!”魏振飞揪了媳妇推到一般,魏云寒慌得喊了声:“娘!” “你喊谁也没用!” 魏振飞将衣襟掖到腰带上,挽起袖子,抡起板子狠狠的抽下,魏云寒叫嚷了两声,就咬住了牙,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师兄弟们就见那板子抽在魏云寒的大腿上,臀上,左右各一下,将血赶到中央,再一板子下去,血花飞溅。 “师父,求您了,饶了二师兄吧。”艳生哭着求饶,死死抱着魏振飞的胳膊。 魏振飞这才扔了板子骂着:“给我趴在这里思过,不许起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什么角儿,从头开始做,和师弟们去跑龙套,场场不许少!回到家里干活练功,不许偷懒!” “师父~师父~”艳生惊愕的望着师父。 “以后德新社的武生台柱子,就是小艳生,从今天起,师父把一身的绝活儿都一点点的传给小艳生。你们听好了,好好唱戏,都有能出息的一天。” ----------------------------------------------- 汉辰守在医院看到子卿睁开眼的时候,拉了子卿的手说:“伙计,你可是醒了,要吓死我了。” 子卿侧过头,哽咽含泪的说:“明瀚,对不起,小盟他~” 汉辰握紧子卿的手说:“相信小盟的选择是正确的。” 胡子卿泪如泉涌,哽咽说:“他来求我,说是冯老不肯承认他们的婚事,说是要来求我当主婚人。我是答应他的~” 汉辰也咽了口泪,又仰起头让眼泪回流进眼眶,惨然的说:“往前看吧!” “看什么?怎么看!”胡子卿激动的说:“中央一道道密电,你自己看看!” 枕边的档案夹里,有何总理的电文明示“希望东北官兵协力抑制排日行动,宜隐忍自重,以待机会!” 竟然冯暮非还有电文说:“中央现以平定战乱为第一,东北同志宜加体会!”(未完待续) 第三卷31章 “九.一八”事变 胡子卿又拿出一张报纸说:“中央南昌会议,总座的指示。” 赫然的标题入目“先安内后攘外”是国策,“不先剿灭赤匪,恢复民族元气,则不能御辱;不先削平粤逆,完成国家统一,则不能攘外!” 汉辰心中落寞无奈不亚于子卿,他怎么不知道子卿的痛苦。都到了民族危亡的时机,中央还在打内战,还不许出兵抵御外辱。如果密电只是何总理私人对子卿这个下属加小兄弟的训话,而这通电却是中央国策了。 秘书敲门进来问:“副司令,西京方面在催文,那电文~” 胡子卿苦笑说:“你写吧。致电沈阳胡军长、张主席、贺参谋长、天津卫主席、保定许司令:‘总座号电,语重心长,恻然意外,和平荩抱,昭然若揭,捧诵回环,钦佩莫名。” 说到这里,一阵咳嗽,苦笑了又接着说:“际兹外侮凌炽,凡属军人,俱应觉悟,宜顺民意而息争,勿逞意气而祸国。如有甘冒不韪,破坏大局,置国家于不顾,乃民众之公敌。勋服膺钧旨,敬当钧命是听,候令行止。” 秘书读了一遍电文,胡子卿摆手示意他出去,痛苦的说:“按常理,国家受外辱,军人应该奋起反抗;可总座的逻辑是,外辱凌炽时,军人勿要逞一时意气而祸国!祸国!” “子卿,你先静静,怕是东北军在田村大尉的事件上,已经是摩拳擦掌,战局千钧一发上了。就是打,也要有规模阻止的打,而不是三五一群的各自为营去报私仇,泄私愤,破坏整体战局,我们可以不可以这么去理解中央的意思?” “报告!”秘书再次进来,低声说:“总座电话,说是得到日本方面消息,日本军国狂热份子,已经利用田村大尉遇害案,在国内煽动战争狂热,日本青年军官去靖国神社为田村祭灵,用鲜血在白布上涂成太阳旗,发誓为田村报仇!” “岂有此理!他们当强盗小偷来中国地盘上被抓了枪毙,还做贼有理了!”胡子卿怒火中烧。 秘书犹豫片刻说:“司令,总座还有电文,说是近来东北军反日情绪高涨,怕有赤匪鼓动。这密电说~” “念!杨司令不是外人。” “无论日本军队如何在东北寻衅,我方应不予抵抗,力避冲突,吾兄万勿逞一时之愤~” 秘书顿了顿看了眼胡子卿和杨汉辰,继续快速的读道:“置国家民族于不顾。” 屋里恢复沉默,汉辰问:“子卿,华北那四个旅的兵力,开始撤回东北了吗?” “胡老叔在办。”胡子卿无奈的说:“伙计,你先回吧,我倦了,很倦,我想睡一觉。” ------------------------------------------------------------- 得知魏云寒那日为了救他,误场受罚沦落到跑龙套的惨景后,胡子卿几次约魏云寒相见,都没能请来魏云寒。副官小勇说:“小魏老板在扫地,我就去多说了几句话,老魏老板就提了刀坯子揍了他一顿,真不敢再多说话了。” “废物,没说是我请?” “说了,不说连门都不让进,老魏老板说,要是看戏,请胡司令到戏园子看,不然就请戏班子唱堂会。德新社的规矩,不是角儿的学徒,不能去陪酒吃宵夜。否则倒霉的是学徒。您听听,小魏老板怎么混到这份上了?还是老魏的亲儿子吗?” 胡子卿叹气说:“我已经对不起了一个朋友,不能对不起第二个。长江沿线的大雨倾盆,水灾不断。听说德新社为了赈灾,决定义演捐款。打听一下今晚在哪里,我去捧场。他魏云寒的《伐子都》,他唱一场,我捧一场,他一出折子戏二十万,一出《大轴戏》我捐一百万!” 小勇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司令哪根神经错了。 “快去!”胡子卿吩咐。 魏云寒在上戏,小艳生从后台进来,慌张的在魏云寒身边说了句:“露露姐来了,在包厢。” 声音很低,但低得足以令老魏老板听到。 “小毛子!”魏老板喝了一声。 魏云寒浑身一个激灵,忙应了声:“是,爹!” “跟我去隔壁!” 隔壁是杂物间,也是师父经常教训人的地方。 艳生心里暗自得意,偷偷尾随了到杂物间门口,隔了那紧闭的门,从缝里窥视,只看见挥舞的刀劈子,听到师父的喝骂:“等晚上散了戏再好好的收拾你,你个不长进的东西!” 胡子卿约杨汉辰来听戏,但汉辰已经料理过表弟的后事回了龙城。 包厢里,身体虚弱的子卿在许小姐和几位秘书副官的陪伴下听戏。 许霽雯低声劝:“Charles 回去吧。你何苦在这里死扛,钱捐了就好了。” 胡子卿撑了头说:“你哪里知道,我要还债,我不想欠谁的。有时候你越不想欠谁的,反而越欠越多,欠到你债多得不愁。” “今天是多少号了?”胡子卿问,发烧疾病令他不知寒岁。 “九月十八日,农历八月初七,今天是周五,下周六就是中秋佳节了。”秘书抢答道。 胡子卿感叹说:“真快,去年中秋,我还在西京过的。对了,去安排一下,中秋节我要请些好友吃饭,叫上小魏老板,再看看小九在不在北平,还有汉辰,对,小乖儿~” 许霽雯笑了说:“中秋节是全家团圆的节日,谁来和你凑?” 一句话,子卿眼泪纵横:“小盟这一去,冯老连一个有儿子的中秋都没曾等到。” “副司令!沈阳司令部紧急电话!”秘书长匆忙进来对了胡子卿耳边说了几句。 胡子卿脸色大变,倏然起身。 “怎么了?”许霽雯关切的问:“出事了?” “日本人在柳条湖挖了一段铁路,扔了两具东北军兄弟的死尸,以破坏铁路为借口,炮轰北大营!” 胡子卿离去时,旁边看戏的一个秘书还说笑说:“看看,日本人三天两头的闹事,不惹事生非就不踏实,没事,我们不理他们就是。看戏看戏!” 胡子卿匆忙赶回司令部,但是东北方面的电话已经无法再接通。 胡子卿打电话向西京方面请示,回答是十分含糊,还是不要扩大事端,交由国联处理。 “副司令,下令打吧!不能不抵抗呀,我们东北空军停在沈阳一百多架飞机,炸也把小鬼子炸回去了!”聂军长捶了桌子叫嚷。 叶参谋摇头说:“中央那方面怎么办?如果我们打了,中央又不肯对日宣战,我们又违背了中央的指示,这后果~” -------------------------------------------- 散戏后,德新社在榴花巷的宅子里又是一片打骂声。 魏太太哭着拦劝:“老头子,你这么打,要把小毛子打死了。他做错了什么,腿长在小露微腿上,小毛子能拦住她吗?该不是艳生这孩子看走眼吧,我怎么没在台下看到露薇,她男人刚死,她怎么会来听戏呢?”(未完待续) 第三卷32章 谎言 魏云寒双脚被绑在春凳的两端,横劈着大叉。双腿大筋被抻开,虽然是平日也常靠了墙根劈横叉练腿功,但今天却是不同。他的双腿被固定在长凳上,必须要挺直腰身保持在条凳上的平衡,不会倒掉下去负伤。 而父亲却抡着那令他从小就胆寒的刀坯抽打着他,后背,大腿。魏云寒紧咬了牙,豆汗淋漓,承受着所有的冤屈和痛苦。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些年的戏和道理都白学了,我让你执迷不悟!我让你不听话!”魏振飞边骂边责打着云寒。 屋外魏师母哭求着:“老头子,饶了小毛子吧!小毛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嘴笨,快赎嘴求你爹饶了你呀。” 魏云寒鼻子一酸,一把抱住了打在腿上的刀劈,仰头哽咽的说:“爹爹,您真是屈打了云寒了,云寒没有见表姐,云寒也想见表姐一面,可是一直没见到。梁长官殉国了,表姐中秋节都定好教堂要结婚了,她比谁都可怜。” “老头子,来客人了,是胡司令派来送礼的。”魏师母在门口敲着门。 “嘿嘿,你这点花心思,你别和我玩了!”魏老板嗤笑说。 “你出来看,不要怠慢了客人,真是胡司令派来的副官。” 魏振飞将信将疑的扔下儿子,推门出来,来到厅堂,果然是一队当兵的捧了落在一起高高的大礼盒和一个鲜花蓝在候着。 敬了个礼,副官奉上礼物解释说这是胡副司令的夫人送来的。说是那日在西山梁长官墓地,胡司令的旧病复发,是魏老板一直再看护,听说还误了戏坏了戏班的规矩,胡夫人深感不安,送礼来答谢。 魏振飞将信将疑,魏师母已经哭了起来。 送走副官,魏师母不顾老头子的陪笑拉扯,一路向后院小屋里去看儿子。 魏云寒一头的冷汗,咬牙揉着腿,依旧在坚持劈叉坐在条凳上。 魏师母揉着眼泪,沉默着给云寒解捆缚的绳索。 云寒不安的问:“我爹呢?” “你没爹,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见母亲赌气的样子,云寒笑了:“真是胡司令来送礼吗?” “是胡夫人,小毛子,你是怎么救了胡司令了?那胡司令进进出出后面跟了那么多卫队,还要你帮忙呀?” 魏云寒几乎起不来身,试着搬动腿,艰难的说:“胡司令是从医院私跑去扫墓的,梁长官死了,他很伤心,犯了病。可我不能说,谁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说,不是什么光彩事。” 正说着,觉得眼前的光线一暗,背后的身影遮住了灯光。 “为什么不早说?”老魏老板立在云寒的身旁。 “你一边凉快去!儿子不是你的!”魏师母心疼的说。 魏振飞摇着蒲扇说:“你别管,男人间的对话,你们婆娘听不懂。小毛子快起来,悠腿!这腿上的血不能倒流,快些。” 魏师母推了老头子一把,心疼的哭了:“你把儿子欺负成这么惨,还不让他歇口气?” 胡司令夫人送来的是一些补品,一快儿香云纱料子,还有一块儿上好的缎子。 师弟们都窃窃私语的议论,魏云寒拖着伤痛的腿,扫了一眼这些礼物,没有说话,蹒跚着挪回西厢房自己的房间。 艳生捧了药酒进来,抱歉的说:“师哥,艳生给你揉揉瘀血。” 魏云寒撑着桌子立着,没有回头,低声问:“那天,我离开时让你转告师父,我去给小梁长官扫墓,你可转告了?” 艳生一慌,却又镇定的说:“说了呀,可后来你总不回来,师父就不信了。” “你把药酒放下,出去吧。”魏云寒打发走师弟,对了墙壁发呆。 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云寒问:“你还来做什么?” “怎么?还赌气了?” 云寒猛一回头,父亲立在眼前。 “小毛子,戏班里的规矩对事不对人。”魏振飞说。 “云寒明白。”魏云寒应了一声。 “早些睡吧。”魏振飞转身出门。 才走不久,小艳生又跑来说:“师哥,露露姐姐来了,就在后门,真的,她要见你。” 魏云寒将信将疑的目光打量艳生,艳生嘟哝说:“二师兄,还是不要见她了,若是师父知道了~” 魏云寒摇摆着大步向后院走去。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黑沉沉的,空气都显得稀薄压抑。 露露一身黑色镶银片的旗袍,披了袭黑纱,鬓角扎了朵白色的茉莉花。 没有施脂粉,惨白的面容却惨噎动人。 珠泪盈睫,露露抬起红肿的眼望着云寒说:“他去了,说好了陪伴我一生的,他就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怕。我们定好教堂,说是明年要一个宝宝,宝宝该叫你二舅的。他就去了!” 魏云寒轻轻的拉过露露无助的臂膀,露露就贴在了他的胸膛,凄然的抽噎啜泣,哭出声来。 “你住在哪里?还是绒线胡同那个宅子?” 露露点点头。 “我去找过你,你都不在,也没人开门。” “Eddie出了事,我把下人都打发走了。我想卖掉那宅子,看到它太痛苦,Eddie带血的眼睛在房间每一个角落。”露露哽咽说:“云寒,我想回趟龙城,去处理掉Eddie 在龙城的物品。你~~听说这些时候姨爹对你很差,是吗?” “爹就是那个脾气,说不出好坏。发过火就罢了。”魏云寒安慰说。 “你不用瞒我,其实我这些天有找过艳生帮我忙,去买纸钱,料理些Eddie的后事,他没对你讲吗?听说姨爹打你了,小寒,如果需要,你想同我去龙城吗?离开这里。在这里,一山怕难容二虎,艳生他也长大了。他也要有舞台,可现在的舞台就一个。” “表姐,你别着急,容云寒去想想办法。离开德新社,云寒还没曾考虑过。” 露露抽噎起来,头贴了云寒宽阔的胸膛喃喃自语:“好黑,好怕,没了Eddie,我该怎么办?我那婚纱还挂在屋里,可是新郎却入了土,还有一周就是婚礼,我该怎么办?” “小毛子!”一声怒吼,魏振飞提着刀劈站在后门口:“你给我滚回来!你还撒谎说没见过她,你是要气死爹吗?”(未完待续) 第三卷33章 艰难的舞台 “表姐,你先回去,这件事容日后再议。”魏云寒抖了下长襟,拖着伤痛的双腿走向父亲和德新社的后院门。 魏云寒从父亲的身边走过,老魏老板抽搐着嘴角怒视着转身离去的露露没有出声,猛的转过身,紧赶两步追上了漆黑夜色下立在庭院里的儿子,抡起刀劈狠狠的抽下。 “啊!”魏云寒一声惨叫,扑跪在地上,那刀劈已经裂断,魏振飞抄着那已经破裂却聊胜于无的破刀劈在儿子身上漫无目的的抽打。 “你怎么就离不开那个贱女人?小毛子,你忘记了你的责任,你是德新社的台柱子,你是角儿,你是师弟们的表率,你是要撑起整个舞台的,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贱女人纠缠不清!” 魏云寒浑身抽搐着撑了地坐在冰凉潮湿的地砖上,凄绝的目光望向父亲。 “为什么?云寒也想问父亲。云寒从小就羡慕邻居家孩子无忧无虑的在胡同里玩耍打闹,可云寒没有时间去玩,要练功,没有停息的练功,不是吊嗓子,就是练腿功,就连睡觉都要劈着横叉练功;每次偷偷出去同胡同里的孩子玩一会儿,被爹抓回家就要狠打。所以云寒从来不敢违逆父亲,因为怕爹那家法板子和刀劈。师兄弟们练功,出了错别人挨五下,云寒要被打十下;云寒不敢稍有闪失,刻苦练功不敢出错。可是没错也要被爹打,说是戒骄戒躁。师弟们错了也要打云寒,因为云寒是师兄。云寒发高烧,烧得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爹那次头一遭抱了云寒在怀里喂药。云寒记得问过爹,什么时候这苦海能熬到头?可爹说,会有那一天,什么时候你当了‘角儿’,那就是风光一世,熬到头儿了。” 魏云寒说到这里哽咽着咽了泪。 魏老板手中那破裂欲断的刀劈指了魏云寒说不出话,气得捶胸跺脚。 魏云寒缓缓的用手去摸伤痛的腿,笑了几声朗然说:“寒来暑往,顶了太阳,立在雪地里练功,直到大哥忽然从台上摔断了腿那天。云寒好怕,怕有朝一日也会如大哥一样断掉腿,不能下地。大哥一夜的哭嚎,云寒听得好怕。那年云寒十四不到,就在第二天晚上,天下了好大的雨,爹让云寒打着油纸伞,拉着云寒出了院子,上了黄包车。 到了戏院,爹给云寒扎上粉色大靠,那靠真漂亮,金光闪闪,不过很长,是我太矮小,那靠还用针缝改过,银灿灿的紫金冠,长长的稚尾翎,这是大哥曾经用过的大靠,过去云寒去摸摸那大靠都要被打手心。云寒糊里糊涂的就被爹拉到台边,指了台下满座的观众对云寒说‘小毛子,你大哥是不行了,这台柱子总要有人去撑,你上吧!’。刺眼的灯光,一双双期待的眼睛,高高的三张桌子。锣鼓声响起,云寒往后退,爹却将云寒一把推上了舞台。从此,云寒再也没能下来过那高高的舞台,那越搭越高的台子。唱戏、练功、应酬,云寒十四岁,就要在台上当台柱子,在台下撑起德新社。喝彩声背后就是痛苦和眼泪,有时候云寒羡慕断腿的大哥,也羡慕打打闹闹的师弟们。爹,为什么这么逼云寒?云寒八岁就跟了爹和大哥登台唱戏,十四岁就挑大梁,直到前些时候,爹终于肯让云寒从台上下来了。跑龙套,云寒很高兴,看似那副担子忽然被卸掉了,可是爹是真想让云寒从台上下来吗?这些年有谁问过云寒想不想站在那舞台上?云寒什么都不属于自己,舞台、家、德新社,就剩下表姐这一点牵挂,就是云寒喜欢她,喜欢上一个女人,云寒早过了娶妻的年龄了,这不为过吧?” “混帐!混帐!你要气死你老子吗?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个孽障!”魏振飞左右观望,发现了立在门后的门栓,抡起门栓就冲向云寒。 “老头子!”魏师母踉跄的冲过来,师兄弟们也赶来拉劝。 魏云寒再也没申辩,只推开众人摇摇摆摆的托了腰往前院走。 ------------------------------------ 深夜,汉威从睡梦中被惊醒。 紧急集合,飞行小分队砺兵秣马。飞机引擎发出阵阵轰鸣声,汉威惶然的目光四下环顾,过往的飞行员都无暇顾及他。 平日总同汉威逗笑的山东籍飞行员山子匆匆的对汉威交代一句:“出大事了,全乱套了。日本人炮轰沈阳北大营,打起来了。可是上面刚才下令关闭大门,飞行大队三分队北平南苑驻军不许擅自行动,违令者枪决!” 汉威周身一震,没想到日本人果真动手了。但是为什么要关了他们不许出去呢? “刚才许队长打回电话,吩咐南苑三分队待命,随时准备飞沈阳救应,结果沈阳方面的通讯被切断了,我们是用无线联系,无线也被切断了。刚才北平的聂参谋长打电话来说,胡副司令长官下令,空军不得擅自行动。” 汉威急得揉拳跺脚,就听一阵喧哗,有人在喊:“许队长回来了!” 人们立刻涌了过去。 “谁下令关了营门,封锁南苑机场的?”许凌傲狂野的目光扫视众人,一身草绿色美式军用风衣带着风尘仆仆。 小九哥回来了,汉威稍微放下心,小九哥不是吃素的,他当然不会这么窝囊的坐以待毙。 “胡司令的命令,许队长,这是为什么呀?沈阳那边的大队怎么样了?如今没了梁长官在那么镇守,沈阳那边可是100多架飞机呢。” “我才紧急归队,但是沈阳那边已经无法降落了,只能飞会北平。你们等着,我去见胡副司令!”许凌傲大步流星向营门走,汉威迫不及待的追上去,在许凌傲身边说:“九哥,带上汉威,汉威也要见胡司令请命,弄个明白。子卿哥是少爷脾气,心气高,好面子,一点闲气都受不得。谁要打他,他肯定还手,小日本都炮轰北大营了,他不会不抵抗的!” 但汉威失望了,他们在医院小楼下就被拦住,副官说,现在司令和各级军政高官和要员开紧急会议,任何人也不见。 凌傲试图往里闯,侍从主任呵斥说:“谁若违抗军令,就地正法!大敌当前,危难时刻,要的是精诚团结,服从命令,否则就会军心大乱。” 汉威忙扯扯凌傲低声提示:“九哥,想别的办法吧。小盟哥去的就够冤枉不值得,你还想做无谓的送死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多钟头后,副官出来对凌傲和汉威吩咐说:“胡长官听说你们在外面等,吩咐你们快回军营待命。若是再任性胡为,他只能打电话请龙城杨司令亲自来处理!” 汉威知道,胡司令这番话,已经是极为客气了,若是按了军法,非要处置他们不可。 “回去吧,局势不明朗,瞎着急也没用。”出来的是胡司令的副官小勇,小勇知道胡子卿同汉威和许凌傲的关系,安慰说:“现在知道的就是日本人在柳条湖挖开一段铁路,诬陷是中国军人所为。以此为借口直接开炮炮轰北大营。现在长官们都在揣测,是日本真要出兵打东北,还是同以往一样发羊癫疯闹闹。这一年日本军事演戏在家门口捣乱都几十次了,如果真是为了一小队日本人捣乱就演化成国家战争,怕对彼此都不负责。”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吗?万一呢?万一要是真打起来了~~”汉威问。 小勇安慰说:“现在胡司令正在找日本驻华的大使交涉,会有结果的。就是他们怎么吞进去的,再怎么吐出来。只要他们不占理,国际上会支持我们。” 小勇见汉威和凌傲都诧异的望着他,笑了说:“可是看你们两个是兄弟,才透露了这么多,出去别乱说。是胡司令对我讲的,刚才大家为此吵了一晚上了。你们想想,胡司令不急呀,沈阳是他的家,他的家当,祖坟都在那里,他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 汉威这才略放下心,虽然不放心,也别无它方,就见三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和护士匆匆的上楼。 小勇忙说:“坏了,忘记招呼大夫给司令打针了。” “胡司令还在打吗啡?”凌傲问。 “废话,那可比一日三餐还要命!”小勇答了说。 -------------------------------- 胡子卿立在窗前,望着茫茫夜色,秋风掠动窗帘扑在他清癯的面颊上。 “小爷,睡吧。都凌晨了,既然无法接通日本方面,中央那边也让东北同仁克制,就静观其变吧。”太太鸾芳过来劝说。 胡子卿咬着拳,静静的不作声,缓缓问:“大姐,你去睡吧,我要等,等到天亮。” 秘书长敲门进来说:“副司令,胡老帅那边,已经按司令的意思下令不许动武,为了防止军队少壮派血气方刚的惹祸,已经下令将弹药库上锁,枪支收缴,不做任何还击。” “什么?军队没了枪支还叫军队吗?”胡子卿倏然回头。 秘书长嗫嚅的说:“可是,也别无良策,东北人的性子直,小日本欺负到头上,手里有块儿砖头也要和他们拼个头破血流,若是军队管不住,这肯定是要打起来。您别望了中央三令五申的训示了,不要逞一时的意气而误国,这个罪过太大了。还有,副司令,您最好和何总理要份书面的电文训示,就是中央不让打,您起码也留下些白纸黑字的东西,万一被老百姓骂娘,也有的好说。” 胡子卿上下打量秘书长说:“当下属的就是要为长官分忧,为了大局去承担骂名,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想办法撇清自己?中央刚才有电文来,让东北方面自己看着办。就是今天的决定错误了,也是我胡孝彦一个人的判断失误,同何总理及中央无关!” 秘书长讪讪的笑笑,没有多言。胡子卿说:“日本人一直想占中国,从万宝山挑动韩国反华事件,到田村大尉间谍案碧盟之死,血泪斑斑,他们早有预谋。不过,中央也说了,只要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我们不要给日本任何的借口,国联是不会眼看日本做大,这么猖獗的,到时候国联自然会帮中国协调解决此事,勒令日本退兵!” 说到这里,胡子卿自嘲的笑了道:“前些时候,中央训话说,让东北兄弟隐忍,还是要借助国联的力量来调停中日纷争。龙城杨司令,杨汉辰对我说‘家里来了强盗,自己不动手反抗,却要等了乡里来当邻里矛盾调停,不是可笑吗?’,你怎么看?” 秘书长笑笑,摇头说:“杨司令这张嘴,平日贵人寡言,关键时刻冒出一句,还真同吞了一块儿冰,乍嘴!” 胡子卿笑笑,挥挥手示意秘书长下去,又嘱咐一句说:“你别拿这话出去学,传到老头子耳朵里又要整治他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34章 山河依旧主人非 汉威随了小九哥回到营地,两名勤务兵跟在副大队长的带领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副大队长一脸无奈的惨笑,抖开一纸命令在许凌傲面前晃晃说:“胡副司令的命令,擅自出营,私离驻地,着即查办。南苑空署暂由我接管,你们两个关禁闭室等候处理!” “为什么!我要去见胡司令!”许凌傲愤怒的叫嚷,汉威也拼命的挣扎,沈阳局势未明,那么多空军的弟兄生死未卜,为什么要关他们? 就这样在禁闭室里关了半天,所幸两间禁闭室挨在一起,汉威还能在看守士兵的通容下同许凌傲聊天。 许凌傲捶着铁门追悔莫及的自言自语:“都是我该死!怎么就只顾了回家去纠缠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没能留在沈阳。若不是我走了,Eddie也不会送命,我好歹能拦住他。不值得,真不值得!若不是我在云城被牵绊住脚,此刻就该在沈阳航空大队里,我一定带了那100朵架飞机拼个一死也把小鬼子打回去!” 汉威呆呆的望着铁窗外的柳树,听了小九哥的话无语,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现在着急的是该如何快些出去,如何和沈阳的大部队取得联络。 又过了一天,来来往往的兄弟们都在庭院开始叫嚷抱怨,副大队长在不停的呵斥这不安分的飞行员们:“都回去!这是军令!胡副司令长官下令,空军原地待命。” “沈阳那边如何了?我们的飞机和老巢都在那边。”有人问。 “现在没有任何消息,等通知吧!” 漫长的等待中,天黑了,半圆的月亮挂在天空,漫天星斗衬托得格外明亮。 “下周就是中秋节了。”汉威对隔壁的小九哥说:“我想家了,想哥哥,哥哥要是在就放心了,胡大哥不会不给他面子。” “我在想Eddie,我们在美国航校的中秋节,学员们都不过中秋节,就我们两个,找个俱乐部喝酒,他兴致起来还拉小提琴。那副小模样,现在想来好笑。你不知道他有多凶悍,和黑人打架时一拳头下去像铁锤子一样。” 一句话勾起了汉威的伤心事,眼泪不由落了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伤感小盟哥,还是有着一种不详不安的预感。 关禁闭的第三天早晨,九月二十一日,晚上就该到了解禁他们的时候。 清晨刺眼的日光透过铁窗照在汉威脸色,恍惚的睁开眼,他都不相信自己竟然还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睡着。 睁开眼,眼前一片白光,模糊着一个人的身影,汉威定定神,却发现是看守他的勤务兵,只是他没有戴军帽,额头扎了一条白色的麻带,像是给什么人戴孝。 汉威吃惊的问:“你在为谁戴孝?是家里什么人去世了?” 勤务兵揉着鼻子呜呜的哭了:“死了,都死了,没有放一枪,日本人进来机枪向营房里一片扫,都死了,一个也没留,就有三个人逃了。还有飞机,一百多架飞机,一架都没起飞,就眼睁睁的等了日本人给占领了机场。” “啥?”汉威一激动话音都成了东北味儿。 “沈阳沦陷了,日本鬼子把沈阳给占了,我们的军队没有放一枪,眼睁睁的就看着日本人把沈阳占了,把我们的飞行员杀死了。” 汉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勤务兵放他出去时说:“杨秘书,车在外面等着你,上面有命令,不许你在东北军实习了,命你立刻回龙城。” 汉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走出禁闭室时觉得双腿发软,他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他记得那个外号“小米虫”的山西娃子在石家庄分手时还和他打闹,逼了他答应认他当哥哥。汉威还记得“小米虫”是农历八月十五的生日,还闹了要他八一五那天请吃饭。 汉威不想离开这里,虽然知道这支仅存的空军队伍随时可能飞进枪林弹雨的沈阳上空,但是军令如山,上面已经命令驱逐他回龙城。 轰隆启动的飞机,汉威恋恋不舍的登上飞机,回头看那些向他挥手告别的兄弟,却不见凌傲哥的身影。 机舱门关起的瞬间,汉威在舱内的灯光下看到靠窗坐着的大哥,披着长氅,面无表情的目视窗外。 “大哥!”汉威吃惊的叫了一声,忽然觉得无比的安慰,大哥在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怕了,这几天都如一梦而过。 飞机起飞,汉威凑在大哥身边不安的问:“大哥,你是见过胡司令了吗?子卿哥他怎么说的?为什么要下令不抵抗,是不是有人假传圣旨,有人叛逃通匪。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我子卿哥他在哪里?” 汉辰没有作答,若是往常,大哥这种冷冷的表情明显不想搭理他,汉威就会知趣的闭嘴,因为再一味问下去,怕就要招致大哥的一顿打。但是近来发生了太多变故了,汉威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接受不了。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没有说话,直到回到龙城,回到熟悉的家乡,那空气都是那么的自然。 但是车子一进城区,就见到无数游行的人群,高举着横幅,嚷着“对日宣战!”“还我东北!还我沈阳!” 回到家,亮儿和娟儿在门口迎接他们。 娟儿跳着脚一惊一乍的问:“大舅舅,胡孝彦是脑子错乱了吗?日本人炮轰北大营,东北军竟然一枪不发,束手等死。沈阳就这么沦陷了?” 汉威皱紧眉,这是他不敢相信的。 “阿爸,您该有内部消息吧?刚才街上都在游行,大家都说,日本五千小鬼子把沈阳万人军队给打败了,不费吹灰之力进驻沈阳。” “龙官儿,你可回来了,这胡子卿看上去聪明灵巧,怎么做事如草包都不如呀。你看看这报纸上骂的,我都要被气炸了肺了,这怎么一枪不发,就把家都让给日本人了呢?祖坟都不要了。” “大姐,我头疼,先上楼歇歇。”汉辰脱下长氅递给胡伯,一言不发上楼。 “我说龙官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回家先想着你媳妇,惦记着上楼睡觉。你不是平时挺~~~” 汉辰立住脚转身,望像大姐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怨怒,无奈,仍是不发一言的蓦然上楼。 “小乖,你怎么脏成这个样子,看你泥猴一样蓬头垢面的。”娟儿大叫着。 汉威慌忙问:“沈阳怎么了?有什么消息?” “我说小弟,你这秘书当得真好,从东北军回来,反问我们。你不是去那里实习了吗?” 汉威也不和大姐口舌,慌忙抢过娟儿拿来的一叠报纸。 .1931年9月18日傍晚,日本关东军某连沿南满铁路向南行进,于当夜22时20分左右,在沈阳北面约7.5公里处的柳条湖南满铁路段上引爆炸药,炸毁铁路。现场发现三具东北军士兵尸体。日军以此为借口向东北军驻地北大营进攻。北大营守军第七旅曾得不得抵抗训令,未做出反击。北大营近万名守军被五百日军击溃。次日,关东军向沈阳攻击。晚七点十分,日军先后攻占沈阳、四平、营口、凤凰城、安东等南满铁路、安奉铁路沿线18座城镇。长春地区的东北军自发反击,次日长春陷落。9月21日,东北边防军驻吉林省副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熙洽率部投敌,日军第2师主力占领吉林。同时,中国向日本抗议,请求国联主持公道。 “大哥!”汉威揉烂了报纸快步追上楼去。 -----------------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35章 等闲离别易销魂 汉威冲上楼梯,直奔进大哥的卧房,大喊一声:“大哥,沈阳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吗?子卿哥不会下不抵抗命令的!” 大哥蓦然回首,憔悴的面容,身后是空旷的屋子。 梳妆台上空空如也,汉威临离开家时见到床边那个从英国托人捎回来的baby床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床,上面只剩一只枕头,一个被子。 “我玉凝姐姐呢?”汉威脱口问。 “不该你过问的事就不要问,闭住你的嘴。如果你开口也是于事无补,就去干一些你所能及的事去。大哥伐了,你下去吧。”大哥下了逐客令。 看来离开家的这段时光,家里也发生了大事。玉凝姐姐的被褥不该被撤走的。记得玉凝姐怀孕的那段时候,大姐过分的要求玉凝姐同大哥纷纷,说是为了胎儿好。好不容易争取到大姐让步,如今玉凝姐难道又同大哥分房了?可是为什么从回家开始就没见到玉凝姐的踪影?玉凝姐即将临盆了,她会去了哪里? 汉威刚要开口多问,但大哥怆然的表情令汉威恐惧。大哥很少如此失态,那神色真是令人震撼。 汉威退出房间,缓缓的走向自己的房间,鼻子一酸,眼泪忽然落下来。 再也不会出现小盟哥的身影,还记得小盟哥那次被胡大哥打了军棍,扶了楼梯上楼时那倔强执拗的神情,那一步步脚步声似乎还在耳畔萦绕。 “你表哥的后事处理的如何了?”大姐凤荣跟在他身后问。汉威就怕人提到小盟哥,居然大姐还如此不长眼的追问他。 汉威漠然的望了大姐一眼,揉揉眼睛说:“葬在西山墓地了。冯老和夫人去了沈阳,去收拾小盟哥生前的遗物。” 说到这里,汉威猛然一惊,沈阳,冯暮非和夫人在沈阳,可是沈阳现在已经在了日寇的铁蹄下,他们二老不会有事吧?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惨绝人寰,如果再在沈阳遇险,简直就是祸不单行了。但汉威如何能不担心呢? “我玉凝姐呢?”汉威反问。 “亏你还惦记她,她险些没把亮儿害死。那个恶毒的后娘回她娘家了,也是她家活该倒霉,倪家偌大的产业很多投资在沈阳开工厂,这回是倒霉了。你姐夫若不是听了我的劝,早早撤了部分的厂房,怕也是要损失惨重了。”大姐暗自得意的炫耀。 “要说小胡看上去聪明机敏,怎么也是个糊涂虫。祖宗的家业都在东北,这回就白白送了日本人了,天生的败家子。难怪咱们爹在世时,最讨厌你大哥和你七叔和他往来。”凤荣骂咧咧的下楼,汉威心里揪得难受,已经不知道该去担忧谁好了? 他不知道子卿哥作何打算,竟然不抵抗,但愿一切事出有因,一切是误会;他也不知道玉凝姐犯什么小姐脾气要回娘家,在这多事之秋给大哥添烦堵;他更不知道冯暮非夫妇未卜的生死。 “乖儿,你还不老实回房里去,没看大舅的脸沉得阴云蔽日了。大舅不痛快,在好的出气筒就是你。”娟儿同汉威逗闹着。汉威却毫无心情。 ---------------------------------- 车行驶在拥挤喧杂的逃难人群中,冯暮非紧搂着一身黑纱的夫人,他们是去沈阳为儿子收拾遗留的物品,顺便最后再看一眼盟儿辞世的那个场所,却不料赶上了“九一八”事变。 冯暮非是中央大员,只能谨慎的乔装逃出沈阳,为了避免意外,车都是换成了平常的轿车。 侍从官冯河不停按着喇叭,驱散着逃难的人群。 车猛地停住,或是由于惯性的缘故,冯暮非扑向前面的车座靠背。 “老冯!”冯太太扶了冯暮非一把。 “没关系!”冯暮非揉揉头,苍白的两鬓显得格外衰老。 “他娘的!又堵上了,滚开!滚开!”冯河咆哮着。 “怎么这么乱?”冯太太拉下车窗向街上望去,哭声加声一片,通道并不宽,加之是通向火车站的唯一要到,更是壅塞不堪。 冯太太的目光忽然停在道旁石阶上一个乞丐身上。 “大哥,你看那件风衣!”冯太太的惊叫,引得冯暮非侧目顺了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石阶上,倚着扇漆皮剥离的破门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乞丐,低着蓬垢如蒿的乱发,消瘦的双腿叉开着,裤脚已经撕磨成碎片,双腿间放着一顶破飞行帽,似是讨饭的碗,尤为瞩目的就是身上那件已经脏烂的美式深灰色风衣。 “盟盟~”冯太太心向下沉,喃喃的问冯暮非:“老冯,或许,或许是盟盟呢?” “不会!”冯暮非咬咬牙道。他不相信碧盟会沦为乞丐而不回家。 “见鬼吧?”冯河不容分说,开车挤出人群。 “鬼才信碧盟回在这里,便是死他也不会在这里当叫化子吧?你们真是想疯了,痛极虚幻了。” 冯暮非安慰着夫人,车开出去一段,冯暮非忽然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冯河,掉头!回去。” 冯河张张嘴,还是不敢说什么,掉头又会到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人群。 “回去!” 冯河无可奈何地捶了下喇叭,将车挤回去。 “快些,火车不等人,都是难民。” 车才停下,冯暮非和夫人跳下车,那乞丐仍然在破门边。 走近前,冯暮非放缓脚步,他看着眼前埋着头的乞丐,敞披着碧盟那件很喜欢的灰色美式风衣,风衣虽然已经破旧,但仍掩不住那欧美军队流行的样式,左领上别着个金鹰的领针。那是碧盟航校的徽章。 腿上那条黑色的吊带西裤,风衣里那依稀辨得出底色的浅蓝色衬衫,在那天晚上回家道别时,碧盟穿的就是这身,他曾亲手为受伤的碧盟脱下这身衣裳,碧盟那冷傲的双眼,无奈的目光,如何能忘怀呢? “盟儿!”冯暮非沙哑的嗓音颤抖道。 那人没有抬头,纹丝不动。 冯河不耐烦的从车里下来,伸手抬起了那乞丐的脸。 众人惊诧了,不是碧盟,那是一张丑怪的面容,冯暮非无比沮丧。那乞丐痴痴笑望着他们。 “小子,你这身衣裳哪里来的?”冯河问。 那人只是望着他们傻笑。 “他娘的,哑巴一个!”冯河骂道,催了二人上车。 冯夫人不甘心的试图再和乞丐沟通,但是徒劳。 冯暮非木然的坐着,车沿着拥挤的大道分开人流行进。冯暮非两行清泪四下望去,泪水隔断了来路去路。 -------------PK推荐---------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36章 抗日游行 汉威回到了机要秘书处,复杂的心情难以平静。 这个地方,他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机要电文,更能了解东北的中日战局。不!不是战局,中国军队根本就引颈受戮,谈什么“战”字。 何莉莉翘着腿坐在汉威的办公桌对面描着指甲,尖刻的话语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破烂蔻丹,中看不中用,涂了半天就着不上色,怎么和胡子卿一样的废物。” 说罢瞟了一眼汉威,叨念说:“空长副好皮囊的,多半是样子祸。看看,这出息得一枪不发就把东北送出去了。” 若还是从前,谁要是敢对胡大哥言语不敬,妄加议论,汉威肯定会拍案而起。而这回,汉威也沉默了。 胡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汉威现在也说不清。不论如何,他是东北的主帅,竟然在敌寇疯狂入侵时不放一枪。如果是当天联络不当,无法判断,那起码第二天奋起反抗呀。不是平灭潘有田叛乱时,东北军凶猛如下山老虎,打得潘有田叛军四处抱头鼠窜吗?为什么对日本人就不敢打了。一枪不放,太夸张了。一百架飞机都未起飞就白白送给了日军,这也太荒唐了。 小昭进来拿报纸看,指随意瞟了一眼就笑了读道:“这首诗写得好‘英雄梦断温柔乡,美人歌尽后庭花。’” “嘿,满大街都在念这些打油诗呢,越写越多。”雷夫子扶扶眼镜,继续低头干活。 “牛君道博士不愧是牛博士,这有学问人骂人的诗都脍炙人口,什么‘三军缴械成白骨,英雄末路为红粉’。” 汉威本来还为那些解气痛骂的诗叫好,忽然听说是牛君道博士写的,不由记起那个在胡子卿面前点头哈腰想当校长而费劲唇舌游说胡子卿掏钱的牛博士,心里生出些鄙夷不屑,本来有的一点快感也消散了。 转眼就是中秋节了,大哥去了西京还不曾回来。 汉威每天听到东北军在白山黑水的战场间节节败退的消息,就急得百爪挠心。 养了军队不保家卫国是做什么?这老鼠成群结队的过来了,看家的猫却吓跑了。 狼群绿着眼睛扑来了,看着羊圈的牧羊犬却溜得比谁都快。 更令汉威难以接受的是,小报上开始传着一桩“艳史”,说是日本人炮轰北大营的当晚,胡司令在戏院看戏,而且是搂了美人看戏。说是前方战报传来,胡司令根本就不去理会。汉威虽然觉得这消息不可信,但是大家都这么传,说的汉威也动摇了。 甚至有人偷偷问他:“汉威,听说那个胡司令有断袖之好,就那个唱戏当红的戏子魏云寒,听说和胡司令有那么点~所以胡司令恋恋不舍的。据说就在事发的前几天,胡司令还独自约了那个戏子去了外面去风流,结果这丑事被老魏老板发现了,气得把小魏的腿打断了,所以这小魏老板就不能登台了。” 汉威也不想去辩驳,总之,胡子卿在他的心里那个问号画得越来越大了。 何莉莉开车送汉威回家,路过一段拥塞的路段,很多市民和学生都在游行请愿。甚至有人喊出口号:“枪毙卖国贼胡孝彦!” 何莉莉嘲讽的笑了对汉威说:“怎么,难过了?你心中的一个神原来是个泥菩萨,沾水就倒了,是吧?” 汉威也不理会她,车开到了街口,汉威执意下了车。 杨公馆门口也涌来很多请愿的民众,大喊着:“还我东北!”“对日宣战!”“以血还血!” 口号声此起彼伏。 汉威远远的就听见一个苍老而尖厉的声音在喊:“想我中国泱泱大国,五千年历史,怎么能被日本一个弹丸小国打败?胡子卿真是败类,中国人的耻辱!” “绑条狗在他的位置上也会咬小鬼子一口~” 那个尖厉的声音又喊:“东北的不肖子孙,就把家给败了。想当年我太祖努尔哈赤入关~~” 汉威笑了,这带头叫嚷的竟然是那五爷,估计他也对东北局势的窝囊忍无可忍了,气得在这里又开始大骂了。 汉威绕去后门进了家,才联系好学校开学的小亮儿一身学生装要出门,被大姐凤荣喊住:“亮儿,你哪里去?” “同学们去游行,喊了我去。”亮儿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好亮儿!”汉威拍拍亮儿的肩,亮儿笑笑。 “你别和那些人去喊,要喊就等你老子回来对他嚷几句,他一句话比你在外面喊破嗓子都有用。这个龙官儿,不带眼识人,和胡子卿这种败家子窝囊废混到一处。”大姐也骂着。 汉威给亮儿使使眼色,鼓励的看了他一眼说:“年轻人,什么事情都该经历一些,去吧!你等等,小叔陪你一道去。” 汉威不放心亮儿,亮儿就是杨家笼子里养大的小鸟,放出笼子怕都难以生存。 汉威换了一身学生装下楼,带上一顶亮儿的学生帽,两个人互视一笑,仿佛不是叔侄,是同学一样。 来到金蟾大舞台外,亮儿的同学们已经到齐,有洒传单的,有喊口号的,群情激动。 “同学们,祖国的东北,是我们在北方的门户,哪里有无数矿产宝藏。美丽的松花江,长白山,白山黑水,都是祖国母亲身体里的一部分。如今,日寇的铁骑进犯,烽火连天,东三省的同胞水深火热的哭泣,我们该怎么办?” “请愿!让政府对日宣战!” 歌声响起,嘹亮雄壮。汉威被这歌声感染,情不自禁的和同学们一起振臂高呼口号,喊得嗓子发哑。 “同学们,政府不敢打日本鬼子,我们自己去打!我们组成学生志愿军,去募集捐款购买枪支,去东北战场和小鬼子拼了!” 真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无数同学申请从军,汉威正被感动得心潮澎湃,回头一看,小亮儿一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汉威想,这个小东西,该不会发疯到去请愿出征吧?就他那小模样小身子骨,还是个孩子,哪里有这么小的年龄从军的。再看看人群中那些比众人矮两头的小亮的同学们,汉威也无奈的笑。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这个金蟾大舞台,是日本人投资的,烧了它!” 就见一件件衣服脱下来拧成结,浇上汽油往天蟾大舞台里扔。 汉威想想日本人的可恶,也很不得壮志饥餐胡虏肉了,脱下衣衫,还不等动作,就被身边一个女生抢了过去,系成一团就浇淋上灯油,霎时间变成一个火球,扔向天蟾大舞台的二楼。 “对面那家百货公司,也是日本狗的!” “拐角那家洋货店是日本女人开的!” “洗浴中心的经理是日本人!” 一时见围观的群众也积极参与,乱成一片。警笛声想起,是军警来维持治安了。 有人大喊:“警察打学生!警察护着小鬼子!” “不去东北打日本人,跑来打学生 !”喊叫声一片。 “亮儿,亮儿!”汉威焦急的四处找寻亮儿的踪影,但是哪里还有亮儿的影子。 汉威推开众人在四处的寻找,茫然中心里忽然生出恐惧,亮儿,亮儿不会出事吧? 汉威手忙脚乱的四处寻找亮儿,冷不防身后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推了一把将他按到墙上。 就听棍子刮风的声音从身边舞过,一个巡警被棍子的惯例带翻在地。 汉威侧头一看,不由大惊,原来是魏云寒救了他。 “小魏老板你~” 不等汉威的话说完,魏云寒拉起他贴了墙根拐进旁边的一家院子里。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37章 玉体须为美人惜 “侯老板,快关门!可不兴再露头了,这兵荒马乱的。”随着一位长衫先生疾步迎过来边闩门边对魏云寒告诫,汉威惶惑的目光凝视魏云寒。 侯老板是谁? “小叔!”亮儿从一旁钻出来。 汉威如释重负,见到亮儿平安无事,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 魏云寒只推说来了位故友,引了汉威和亮儿来到后院。 几片太湖石假山,几株枫树交杂在一棵枝叶繁茂的银杏树旁,虽然不很匹配,但是银杏叶的金黄,枫叶的火红,点缀在绿色的树木中颜色斑斓。 “威弟~”一声娇柔怨念的称谓,汉威惊得寻声望去,就见假山后翩然走出了露露姐。 一身皂色旗袍,下摆绣着一树素雅的白梅花。一袭白羽披肩,和露露姐那未施脂粉的素面一样灰白。 长发直拖在腰间,鬓边扎了一朵白色的月季花,长睫微垂勾露出未亡人的断魂哀怨。 露露轻轻地走过来,向汉威伸出双手,嘴角牵动,眼泪扑簌簌的落下:“Michael, Eddie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起先还是抽泣,渐渐的抽噎声越来越高,痛哭流涕。 露露搂住汉威的脖子,不停的说:“威弟,他说要你做伴郎的,他说一定要携着我的手,看我穿婚纱走进教堂。可他跟我说,他要去执行一项不归的任务,我赶去的时候,只剩了火海,火海~~” 呜呜的痛哭声,汉威都能感觉到露露姐起伏的胸膛,加速的心跳,和自己肩头渐渐的潮湿,那泪水滴滴的落下,阴湿。 “姐~别哭了,没了小盟哥,汉威还是你的弟弟。别哭了,就当汉威是小枫儿,汉威会照顾姐姐的。”汉威说到这里,眼眶湿润。小盟哥的鲜血滋润了东北沃土,而那片沃土却已经被敌人铁骑蹂躏。 “露露姐,你不是在北平吗?什么时候来到龙城的?”汉威问。 露露摇摇头,春容哽咽:“我不想留在那里,我做噩梦,我怕,我恨!我恨胡子卿,也恨冯老,是他们害死了Eddie,是他们的软弱害死了他!” 露露呜咽道:“胡司令不敢得罪日本人,逼了Eddie放掉日本间谍,还要交出军事情报给日本人低头赔罪。Eddie回来就痛骂了很久,自己做主枪毙了日本混蛋。胡司令逼Eddie出国,说是让他离开蓝天,从此隐姓埋名。后来Eddie对我说,只要他去执行了这项不归的任务,就能换来中国的和平,说胡司令许诺他说,日本人就不会再有机会宣战。Eddie说,胡司令答应了他,如果小日本在田村大尉间谍案平息后,再说挑衅,他胡孝彦第一个带东北军对日宣战。所以Eddie他去了,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他才22岁,他还年轻,他死前笑了对我说,有时候飞蛾为了自己的道义也会去扑火,只是辜负了美人。” 一个人的哭泣换成了一片人的抽噎,露露目光呆滞的说:“‘九.一八’,日本人还是进军打东北了,Eddie死得真冤枉,长官用他的鲜血换来了几天的平静,强盗上门后,再用更多兄弟的鲜血去为他垫路。那些飞行大队的小伙子们,他们是那么优秀,他们都闹着叫我嫂子,闹着我为他们点烟。他们~~他们被自己的长官下令缴了枪,反锁在军营里,等了日本一颗炸弹炸得血肉横飞;那些北大营的弟兄们,他们的衣服裤子都被搜走锁在了营房里,是日本人的机关枪任意的来扫射这些赤裸的血肉之躯。这都是碧盟他为之千里迢迢回国赴死的长官!为什么~” 露露后面的话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大哭。 魏云寒和汉威架起露露,露露的哭声招惹来一些戏班的师兄弟们。 “汉威,帮个忙,扶她进屋。”魏云寒吩咐,汉威忙和魏云寒一起扶了露露进了一间厢房。 露露躺在榻上,空洞的目光望着帐子顶,眼泪顺了颊边落在枕头上。 汉威见魏云寒细致的为露露盖被子,打手巾擦脸。 就在汉威的目光随意巡视这间简陋的屋子时,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张音容犹在的小盟哥的遗像上。相框挽着黑纱,小盟哥那深凹的眼,炯炯的目光笑望着他。 而就在桌案上,摊了一幅字,那墨迹新干,还显得潮漉。这句诗汉威似曾相识:“朝衣东市甘如饴,玉体须为美人惜”。那似乎是一位壮士赴刑场前的慷慨,义无反顾的去为了自己坚守得道义去赴死,却唯一觉得对不起眷恋的美人。如今这条幅哪里是墨,分明是血水挥洒而就。 汉威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夺门冲到了院里。 小亮儿一脸茫然的问他:“小叔,你哭了?” 魏云寒出来时,对汉威解释说。他和父亲间发生了些事,他不得不离开德新社。他出发来龙城时,正是“九.一八”那夜,他带了露露姐姐离开了那片辛酸的土地。 如今,他不敢让露露独自居住,只能留她在这里帮忙。这个戏班是他一位朋友经营不下去来请他帮忙的,只是这“射日班”的名字是他新改的,他是到了龙城听说了“九.一八”事变的惨剧。 一张青石圆桌,魏云寒吩咐一个半大的孩子去倒来几杯香片,盖碗掀起,氤氲着香雾,可汉威哪里有心情在这里闲坐品茶。 “这是我新组的戏班,射日班,如今没有什么德新社的魏云寒,只有‘射日班’的生角儿侯羿,‘后羿’。” 汉威不解的问:“那德新社呢?” 魏云寒嘴角勾出浅笑,摇摇头。 “帮我带话给杨司令,就说魏云寒向他问好。” 汉威带了亮儿从射日班这小院后门出去,绕过几道街,拦下一辆黄包车,奔回了家。 门口请愿的人群散了不少,怕都和他们一样去金蟾大舞台繁华地带去闹了,只剩下那五爷这几个年老体弱的乞丐扔挥舞着请愿人群遗留的小旗子在原地沙哑的嗓音呐喊:“打倒小日本!”“还我东北!” “小叔,你看看,连乞丐都知道爱国,胡伯伯怎么这么窝囊!”亮儿说到这里呜呜的哭了。 红着眼睛进到家门,守在门口的胡伯示意汉威叔侄小声,将他们叫到门外轻声问:“小爷,你带亮儿少爷去请愿示威了?” “是呀!”亮儿替汉威抢答,但汉威已经从胡伯紧张的眼神中看出事态的不妙。 “胡伯,出什么事了吗?”汉威也紧张的问。 “小祖宗!大爷回来了,找你们呢。刚才日本商会的人和储姑老爷都来家里抗议了,不等大爷才从西京回来喘口气,说是学生和市民烧日本店铺,打伤烧死了日本侨民。还有,警察署抓起的学生供认,是杨司令的公子带了他们去烧金蟾舞台的。” 这不是胡扯吗!汉威简直愤怒。 亮儿却颤抖了牙关说:“我~我没带他们去。是他们问我,那家店铺是日本人的,我就知道姑爹的金蟾大舞台和那个汤浴池。” 汉威看着亮儿,简直哭笑不得,亮儿呀,干出的事果然有些让人意外得咂舌。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动机是爱国的。当局不出来主持正义做主,民众总不能忍气吞声,被人欺负到无家可归还要粉饰太平吧?呐喊是必要的! 胡伯安排汉威和亮儿在墙根站着,吩咐人悄悄拿来水盆和毛巾,为一脸黑烟的亮儿擦洗,又为汉威和亮儿换上身干净的衣服,汉威这才带了亮儿小心翼翼的上楼。 玉凝姐姐回来了,汉威才进了楼门就见到正扶着楼栏向下张望的玉凝姐。 “姐姐回来了?”汉威几步迎上去,玉凝姐无奈的望着他,给他使个眼色问:“又去调皮了?你大哥可是准备好了藤条,泡了水,憋足气力要打你呢。” 汉威伸伸舌头,忙拉了亮儿去见大哥。 ---------------------- ★《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861 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 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 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 http://mm.qidian.com/MMWeb/1044861.aspx(未完待续) 第三卷38章 儿女情长 临进书房前,汉威凑到亮儿耳边低语:“别说话,看我眼色!” 亮儿呆呆的“哦!”了一声,紧张的随在小叔身后立在书房门口。 汉威先为小亮儿整整衣衫,又为亮儿弄平整头发,亮儿一动不动翻着眼望着小叔那双十指修长灵活的手,那手就如小叔的舌头一样的强似他百倍。 汉威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玉凝姐在身后抱着臂似笑非笑道:“进去吧,又不是觐见皇帝。” 汉威调皮地说:“那也看要觐见哪个皇帝,撞到那些动不动知道扒了臣子裤子打廷杖的皇帝,能不加个小心吗?” “耍舌头!”玉凝嗔笑着用食指戳着汉威的额头,推开门,又推了汉威随着他进书房。汉威才留意玉凝姐穿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那脱险上有两个黄色毛茸茸的虎头,样子有些像娴如大嫂给他绣的虎头枕。那双脚也显得肿胀得如发糕一般。只是手在托着那就要瓜熟蒂落即将临盆的肚子,显得笨重。 平素玉凝姐衣着考究,纤尘不染还要高贵典雅,所用的化妆品,随身的衣物都是名牌,这点同大哥是截然不同的对比。大哥是最简单不过,甚至连西装都极少穿,平时就是那一袭长衫,半卷的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内衬,干净简洁。 汉威进了屋,看着大哥坐在写字台边低头读报,忙垂手沉声道:“大哥,汉威回来了。” “阿爸,亮儿回来了。” 汉辰放下手中的报,瞟了他们一眼,又低头整理手中的报纸问:“哪里去了?” 汉威刚要开口,大哥的报纸忽然刮到一个东西落在地板上,细长劲韧,那是藤条,汉威再熟悉不过。这藤条仿佛不是落在了地上,而是落在了他的皮肉上,汉威不禁周身一阵痉挛。 结巴的答道:“去,去金蟾大舞台看学生爱国游行去了。” 汉威本想说是“爱国学生游行”,但话到嘴巴又改成了“学生爱国游行”。这样能更让大哥分清状况。 虽然大哥对学生游行颇有微辞,但是爱国行动总不该反对吧? 大哥凌厉的目光威严无比,在汉威身上上下逡巡几遍,最后锁定了汉威的眼眸。 “只是‘看’游行?”大哥问。 这不是吹毛求疵吗?有什么区别吗? 汉威耐心地解释:“起先是民众看热血学生抗日游行,看传单,听口号,后来人群激愤了,都溶入爱国洪流中,振臂呐喊‘日本鬼子滚出中国去!’‘还我河山!还我东三省!’” 汉威的话很明白,民众里当然也包括他和小亮儿。 “之后呢?”汉辰追问。 “之后就有人提议烧日货~~提议~~那个日本~~”汉威支吾的寻思如何能把这件事上升到一个高度,令大哥没有理由打他。虽然他知道这也是徒劳,大哥打他何尝需要什么借口,只是今天烧金蟾舞台的事,他至今都觉得糊涂。 “后来就有人往舞台里扔火把,舞台就燃烧起来,军警就来了,一片大乱。” 汉威说到这里,玉凝姐打断他的话责怪:“小弟,你是越来越皮了。哪里不好玩,去那种地方。万一磕碰到,万一被烧到,你哥哥要多抓心挠肺的着急。全家人都要为你提心吊胆。” 汉威一面挪到桌旁俯身捡起那掉在地上的藤条,一边神秘的说:“大哥猜汉威遇到谁了?大火一起,汉威正紧张,一个人拉了汉威和亮儿进到一所宅子。” 汉辰知道弟弟在玩惯用的花招诡计—打岔。每到小弟做了错事,要受责罚,他一定会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 汉威自问自答说:“汉威见到露露姐姐了,露露姐似乎疯傻了,她总是哭,脸色惨白的像鬼。她总骂子卿哥害死了小盟哥。” “她来龙城了?”果然大哥中套。 汉威见大哥的眉头拧在一处。 “不止是露露姐,小魏老板也来龙城了,搭了个朋友的戏班叫‘射日班’,还把名字改成叫后羿了,听说他和老魏老板闹得不开心。” 见大哥显露出对此事的关注,汉威忙问:“大哥,露露姐哭晕了,还写了一句诗,好像见大哥背过的。就是那首‘朝衣东市甘如饴,玉体须为美人惜’。露露姐说小盟哥答应带她穿婚纱进教堂的,结果……” 汉辰站起身,又问了几句露露近况及在什么地方落脚栖身,就坚决的对玉凝说:“玉凝,露露同你姐妹情深一场,如今小盟的死,对她确实是肝肠寸断,不如什么时候请她来家里,你也开导她一番。她还年轻,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小盟若是见了也难过。” 玉凝点点头说:“好的,我派人请她到家里来玩,也请小魏老板同来。” 玉凝说到这里迟疑说:“明瀚,你看那露露不会和小魏老板有什么吧?” “胡说!女人就是喜欢这些花边新闻。多少是非就是你们如此猜测出来的,无中生有。且不说露露同小魏是姐弟,就是真有什么,小盟如今去了,总不能留露露守节立牌坊吧?” 汉辰的话说到这里,玉凝反是笑了,讥诮的说:“我们这立身立言的一家之长,竟然也有如此新潮流的思想,妇女解放了。” 二人相视一笑,玉凝转向亮儿说:“怎么还不回去读书,等你阿爸吼你呢!” 又给汉威递个眼色:“小弟,去厨房告诉薛妈,我想吃点清淡的,就用笋尖熬点金华火腿丁略提点味道就可以,不要放葱姜。去吧~” 汉威高兴的应了一声:“得令~”转身调皮的要溜走,却被大哥喊住。 “威儿,你跟大哥解释一下,什么是‘梃杖’,大哥怎么没你这么多见识?” 汉威后背一凉,心想他在书房外的贫嘴被大哥听了去,缩缩脖子不敢说话,又怯怯的说:“汉威~也不太知道。又没见过。” “啊,没见过,还这么饶有兴趣的挂在嘴巴边。是不是想自己试试呀?” 大哥简直是威胁恐吓,汉威慌忙的摇头。 大哥嘲讽的打量他说:“你知道‘梃杖’这词是怎么来的?据说过去宰猪的时候,就把猪用开水褪毛洗剥干净后,用一根棍子,就是‘梃杖’,从猪的后窍捅进去,然后从嘴里捅出来,再挂到火上去烧烤。” 汉威听得一头冷汗,慌忙的摇头,大哥脸上的笑都那么恐怖,汉威不禁摸摸自己的屁股,支吾的问了句:“大哥若没旁的吩咐,汉威去厨房交待薛妈妈了。” 汉威拉了小亮儿出门,玉凝揉着肚子问汉辰:“明瀚,你说,子卿他是为了什么?一枪不发,让鬼子占了沈阳,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如今炮火还在蔓延,子卿看似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事情不明不白。” 汉辰嘴角微撇:“政治上的事,你们女人不懂。” 玉凝仍不死心,试探问:“你去西京开会,何总理怎么看东北的局势?” 汉辰仍是摇头不语,劝了玉凝说:“你不要太累到,去房里歇歇,等下汤好了,让汉威给你端进去。” “明瀚,把你的手给我。”玉凝腮畔如绽桃云,因怀孕而略微发福的面颊上显出可爱的红晕。 她拿了汉辰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让汉辰抚摸肚子上一个鼓包轻声说:“看,你儿子多调皮,太淘气了,他不停的踢我,要出来。” 汉辰嘴角勾起笑意,拍了桌案的藤条说:“现在就调皮,快出来,家法伺候!” 话音一落,手上摸着的那个鼓包忽然安静不动了。 二人诧异的茫然对视片刻,忽然爆发出无奈的笑声,那笑声又是开心。 “杨汉辰的儿子,就是比别人聪明,在娘胎里就这么鬼。看来比他小叔还灵精。”玉凝赞叹。 汉辰不以为然:“杨汉辰的儿子才傻呢。娘说我三岁话都说不清,小时候总不会叫爹,巴掌到头顶也不知道躲,就会哭。总之没有这么傻的孩子了。” 玉凝推了汉辰一把说:“你哄鬼,你杨司令要是傻子,满街上还有聪明人吗?就是傻也是大智若愚。” 玉凝玩笑的一句话,汉辰沉默,他想起了西京之行,想起了何总理话里有话的说:“若说这大辩若讷,当数杨明瀚。” “怎么了?”玉凝察觉丈夫神色的不对。 忽然门外传来叫骂声:“少奶奶就了不得了?当年娴如生亮儿的时候,丈夫有想过问问娴如是不是害喜吃不下饭,有没有关心过娴如吃饭。如今越活越没出息了,老婆的汤都要兄弟亲自跑腿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39章 无言 汉辰抓紧了玉凝的手,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太计较。 玉凝露出甜甜的笑,反来安抚汉辰说:“这要有肚子里的宝宝,我什么都不在乎。” 脸色一沉,认真地说:“若是日后你跟哪个妖精跑掉,我也不在乎,只要有宝宝陪我。” 汉辰刮了玉凝的鼻子挖苦说:“怎么快当娘了反学得和小弟一样满嘴耍舌头,没有庄重样子了,还如何给儿子做表率?” “有你做表率就够了,还用我锦上添花?你杨少帅是做人家父兄、子弟、朋友、师长的楷模。” 玉凝同汉辰逗笑着下楼。 杨家近来开饭比较晚,多是为了能和早出晚归的汉辰有个团聚的机会。 汉辰才到楼下,就见小弟汉威和一个梳着马尾辫,一身蓝色学生装的女孩子说话。 汉威见到大哥大嫂下楼,微欠了身子喊了一声:“大哥,姐姐。” 这时薛妈几步上前推了那个羊角辫的女孩子到汉辰眼前介绍说:“大爷,太太,这就是我说的娘家的侄女儿,叫萧萧,从老家来龙城省中读书的那个。谢谢大爷太太的恩典,让这丫头能住在杨公馆,她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薛妈说得很客气,汉辰扫了一眼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十五、六岁,齐齐的留海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嘴也略显大,一笑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看来清纯可爱。 “这傻孩子,怎么不知道叫人呀,给老爷太太请安。”薛妈推搡着萧萧,萧萧却忽闪着明亮的眸子望着汉辰,久久的说出一句:“杨司令,你就是杨司令,龙城省主席,这么年轻?比报纸上的还年轻。” 话音未落,薛妈的手已经在她身后拧了一把,萧萧“啊呀”的叫了起来。 汉威在一旁笑了,替萧萧解嘲说:“年轻就不能当省主席了?我大哥十六岁就带兵打仗了。” 萧萧的眼里更是充满了崇拜,惊喜得难以置信的问:“真得吗?” 汉辰嘴角也浮出一缕笑意,平和的说:“开饭吧。” “大哥,萧萧和亮儿在一个班,就是亮儿新插的那个班。”汉威解释说。 “那就是亮儿的同学喽?”汉辰问。 萧萧骄傲的点头,薛妈又揪扯了萧萧到身后,谦恭的对汉辰解释说:“乡下丫头没见过市面,她怎么能和少爷是同学呢?” “一个学堂里读书,当然是同学。学校时的贫贱富贵都是生来父母给的,属于自己的贫贱富贵是要靠读书拼搏争取来的。”汉辰说。 萧萧更是佩服的点头,被薛妈推去了一边,低声训斥:“下人是不能和主人同桌吃饭的。” 萧萧不服地说:“我是来读书的,不是当下人的。” 薛妈无奈地推她到厨房嘱咐:“不要乱跑,等下姑母给你弄吃的。” 餐具刚摆好,胡伯进来通禀,说是金露薇小姐来了,就在外面不肯进来,说是有事要见小爷汉威。 玉凝撑了桌子起身说:“请她进来呀,怎么见外了,好歹还叫我一声姐姐呢。” 大姐凤荣咳了一声,轻蔑地说:“你是大肚婆,她身上沾了阴气,会飕到你,你还是回避吧。” 胡伯躬身答了说:“金小姐也是这个意思,她说北平那边有讲究,寡妇不能接近孕妇,怕冲了孩子。” “这都是迷信。”玉凝宽容的说。 “呦!迷信,这是迷信。那前个月是谁弄了小木偶不依不饶的要栽赃我们亮儿?” 汉威忙插话说:“小弟去看看有什么事,请露露姐进来坐坐。不过离姐姐远些就是了。” 汉威快步跑到院门口。镂花的古铜门灯刺眼的光映着露露凄绝的面容。 “露露姐,进屋里坐吧。”汉威的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划破夜空的叫吼:“打倒小日本!关东军滚出中国!还我东北!” 这才发现那五爷手里挥舞着一只啃得光净的大棒骨挥舞两下大吼,然后又用舌头舔着骨头。不远处的看门黑狗希利不时冲了那五爷狂吠几声。 露露的泪水夺眶而出:“连乞丐都知道亡国恨。” 又怅然的说:“我本是不想来讨扰,只是汉威,你表哥生前的那幢房子,我托人去卖回了。只是这房产手续我不懂,说是要个中保人。我和云寒都是外来人,在龙城再不认得别人,汉威你能帮我做个保人吗?” 汉威一连迭的点头称是。 无论如何劝,露露就是不肯进屋,只托汉威向大家带好,郁郁的离去。 ---------------------------- 东北的局势更是令人堪忧,而就在阴翳的天空下,迎来1931年的中秋节。 9月26日,本是碧盟决定和露露走向婚礼殿堂的时候,而露露却成了未亡人。 在汉辰和玉凝的一再坚持下,露露终于同意搬来杨家暂住,也陪玉凝说话作伴。 玉凝拉了露露陪她准备中秋家宴,大姐凤荣带了娟儿回储家同才从上海赶回来的储忠良过团圆节。 无人的时候,露露总是悄然的侧头掩泪,见到了凤荣又强装笑颜。 “妹妹,你若总是这样,反是姐姐害了你了。留你在这里,就是怕你睹物思人,独自伤心。” 露露听了玉凝的话,笑了擦泪。 汉辰回来,见到玉凝和露露用火红的石榴,紫色的鸡冠花,翠绿的茅豆草堆成的一个花篮,一碟碟月饼摆在桌上。忙夸赞说:“很丰盛呀,这是谁的手艺?” 玉凝说:“还不是露露,谁有这么灵巧的手?” 露露说:“当年Eddie最爱吃石榴,在国外没曾吃到,回国有一次买了些石榴吃得倒胃。” 提到了碧盟,又是所有人神色黯然。 “几个孩子呢?”汉辰忽然发现少了平日叽叽喳喳的小弟。 “下午和亮儿、萧萧一道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中秋节,难得孩子们高兴,就没去拦阻他们。怕是上街了。” “大爷,电话。”胡伯过来说。 汉辰回到书房接起电话,脸色却越来越差。 “明瀚,出了什么事了?”玉凝上来问。 汉辰咬了牙,脸色沉冷如冰,又压抑了怒火说:“没事,无非是东北战报,总是让人揪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40章 帘卷西风 罗嫂端了一只红漆的镂花托盘,上面摆满果品、月饼、茅豆、赤石榴等食品,分放在一碟碟古色古香的哥窑小盘里。 望了一眼汉辰,罗嫂暗示地提醒:“大爷,都备妥当了。” 自从娴如去世,罗四儿也从过去一口一声的“姑爷”,改称汉辰为“大爷”,有时也跟了下人叫“老爷”。 汉辰也不在像当年一样戏称她“四儿”,也随了大家一起喊罗嫂,只小乖儿还是喊“罗姐”或“四儿姐姐”。 露露堆出笑,乖巧的伸手去接那托盘上捧的果碟,罗嫂却惊惑的向后退了两步,露露也尴尬的沉下脸,自责地说:“怪我,又忘记了。” 露露垂下头,眼睫也低垂,似是做了错事。 汉辰忙解释道:“金小姐,不知者不怪,这盘东西是供品,不是用来摆席的。” 露露这才抬起头,又望了罗嫂笑笑,自我解嘲说:“露薇不开眼,被这装果品的盘子吸引了。若露薇没有看走眼,这是哥窑瓷,薄如纸壁,还有隐隐的褶纹。先时豫王府里也是有的,不过都没能舍得拿出来盛果品。” “金小姐好眼力。”汉辰赞道:“这是先逝的七叔生前心爱之物。因为七叔生前还酷爱养菊花,赏枫叶,所以每年中秋、重阳,汉辰都不忘带了这些物件奉些果品去祭奠他。” 露露这才自然些,如释重负般少了些戒备和歉疚附和说:“先父在世时,也是极爱把玩这些古董玉器,除去爱古董,他老还极爱养鸟,家里的笼子都是细线金丝笼。家父还在家里养了很多菊花,一到中秋节,花园里的枫叶火红,飘散如离人泪,落在菊花丛中,那景色即凄美又夺人。家父常讲,菊花是花中隐君子,藏而不露,香色自在怀中。这春花夏葩都不及它半分。” 露露忙打住话,侧头擦泪,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说远了。 “说起来金小姐来得巧,七叔醉枫阁下那些名贵的绿菊出了花蕾,那几棵‘醉紫’,‘噙红’也开得正艳,可有兴致共去赏花?”汉辰背着手,温和的话音似乎在宽慰露露解开心结。 露露询问的目光望向玉凝,玉凝揉着挺起的腹部笑道:“我们母子就不去附庸风雅了。妹妹是不知,明瀚他最爱菊花,总说是七叔爱菊花,怕他自己更甚十分。那老宅子都废弃多时了,只七叔的醉枫阁和生前那些菊花都五年了,始终如一日的让人精心料理。” 露露忙婉拒道:“露薇在这里陪姐姐,不去了。” “妹妹不必客气,若是喜欢就去看看。在你姐夫眼里,你姐姐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哪里懂得风月。这些吟风舞月,把酒赏花的事,姐姐是做不来。你们速去速回,等你们回来,小弟和亮儿也就快回来了。” 露露随在汉辰身后,在胡伯的引路下踩了一地苍苔走向醉枫阁。 常年未修葺的楼阁已经有漆皮剥落的痕迹,只是楼窗开处,淡黄色的窗幔在风中飞卷。 汉辰将果盘奉在供桌上,点了三只香拜了拜,闭眼祷告些什么露露也不得而知。 露露的目光四下巡视,看着这布置雅致的小楼,书架上纤尘不染,桌案上也是文房四宝错落有致。 露露轻轻翻了桌案一叠书,其中一本书被错误的插在另一本厚厚的书中,似乎是主人或是打扫书案的仆人疏忽了。 露露小心的抽出那本厚厚的《汉书》,将夹在其中的那本书缓缓抽出,那是一本手抄本线装书,露露惊喜地叫道:“《饮水词》,怎么逝去的七先生也爱纳兰词?” 汉辰提了长衫襟摆几步过来,又放缓脚步不忍责怪地说:“这是七叔辞世前桌案上曾读过的书。” 露露慌忙歉意地解释:“我是见这本《饮水词》夹在了《汉书》中,似乎是夹了很长时间,你看这书页的颜色……” 又将手中的书双手递给汉辰。 汉辰也为这个“小秘密”惊讶,翻了几页嘴角噙了浅笑道:“先父生前最恨子弟在这些不上进的杂书上花心思,偏是七叔看的文最杂。当年业师在时,也没少为看闲书责打七叔,不想七叔临终还是如此任性,看来是先父未曾察觉这卷藏在《汉书》中的纳兰词,不然怕要鞭尸了。” “怎么会?”露露难以置信,怅然道:“纳兰词是古今少有的才子词,当年露薇也是极为痴迷。当年在美国,露薇曾背这些词给Eddie听,他起初不喜欢,后来也迷上。” 露露望了眼汉辰在手里翻开的《饮水词》诵背道:“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待汉辰又翻了两页,露露又诵道:“……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汉辰漫卷诗书,踱步到床边,望着楼外垂柳墙高,枫叶微红,菊影暗暗,清声读道:“……回廊一寸相思地,落地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经十年踪迹十年心……” 露露笑了,满怀歉意:“杨司令,都是露薇不是,怎么惹得杨司令伤秋了。姐姐还等了呢,快回去吧。” 汉辰也笑笑,带了露露下楼,来到菊园,指点着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绿菊对露露解释着这些菊花品种的由来和品性,又端过远处一盆金黄色开得如银针乱放的菊花给露露讲解。 汉辰长衫的前襟搭落在沾了露水的菊花上,露露小心的为他提起,汉辰感激的一笑。 露露的笑意却顿然全消,黯然道:“Eddie曾说,中秋节请胡司令为我们主婚,生米成了熟饭,重阳节菊花黄的时候,他就买上几盆冯老喜欢的菊花名种,从上海空运些毛腿蟹,带我去冯府请罪。他说,冯老不会固执到不认我们,他说……” 汉辰见露露忽然神伤,身上要去安抚,又碍于男女有别撤回手,听她呜咽一阵规劝说:“小盟就是活着,他也不忍见你如此心伤。你知道,我七叔去世的时候,他也有位在美国相恋几年的法国女人叫娜娜。” “我见过的,在美国,我认识娜娜的,她也很可怜。”露露呜咽着。 汉辰说:“七叔本可以同娜娜远走高飞,可他在美国学来了一身本领,他不忍就这么抛弃了国家民族的危难不顾,所以他回来了,受了孙先生的邀请回来。他去了东北,想改变些现状,他去了军校隐姓埋名给胡子卿当老师,成了胡子卿的挚友良师。后来,娜娜追来了中国,七叔答应同娜娜出国,可那个时候杨家遭临灭顶之灾,七叔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回龙城。这一留下,再没能离开,等到娜娜再来龙城找他,七叔已经成了地下的白骨。他对不起那美人,却没有辜负家国。所以,男人一生要背负的负担是你们女人想像不到的,别怪小盟,他的选择是对的。” “杨大哥~”露露将头贴到汉辰的肩头抽泣,无助而凄美的眼神令人辛酸,不停的说:“露薇明白,露薇理解,可是露薇就是伤心~” 汉辰对露露这出人意料的“亲昵”动作惊得周身一颤,旋即又生出一阵心疼,但还是不露痕迹地扶住露露的肩头推开露露,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对视,沉着的对露露说:“露薇,汉辰日后就叫你露薇,拿你当自己的亲妹子,小盟去了,但是你身边还是有亲人。没有人因为小盟离开的缘故而疏远你。别伤心了,眼泪不能召回一切,无论小盟也好,七叔也好,都是为了他们执着坚守的信念而去。” 露露胡乱的频频点头,抬起脸,惨噎的春容雨打梨花一般娇柔。 “那晚,月半弯。Eddie拉了我的手在沈阳一条大河边望月亮。他对露薇说,那次龙城发大水,眼见就要溃堤了。所有人都吓得要躲避,要放弃,是杨司令首先跳到了缺口里,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那口子。士兵和民众才有了信心,随了杨司令跳到河水里。Eddie说,如果没有了杨司令铤而走险的义举,怕不知道多少无辜的贫民百姓要送命。所以,如果能用一人的生命去挽回无数人死于战乱,他也会去。露薇自私,起先还怨恨胡司令,现在露薇理解Eddie。但是露薇还是不能胡司令,为什么Eddie付出了生命去达成的局面,他却不能维护,他为什么不发一枪就丢了东北河山,Eddie若是地下有知……” 露露哭得瘫软在地上,汉辰扶了她说:“露薇,怎么又叫杨司令了?以后叫大哥吧,起来,坚强些。你的眼泪,根本换不回东北的江山,也不能让子卿知道,你起来,做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我今天听说你在帮小魏他们的‘射日班’改戏文,唱《千忠戮》,这就很好,也能唤醒民众,不是吗?” 露露擦了泪点点头,随了汉辰漫步回到小楼。 看到露露红肿的眼睛,玉凝慌了问:“这是怎么了?” 汉辰给玉凝使个眼色,又摇摇头,示意玉凝不必多问。玉凝自然猜出同碧盟之死有关。 “小弟和亮儿还没回来?”汉辰问。 “我也奇怪呢,每次出外也不见回来这么晚。”玉凝骂了说:“皮子痒了,你若今天打小弟,我定是不拦了。” 汉辰冷冷的笑了几声:“昨天去烧金蟾大舞台,我就没时间同他们计较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 “他们也是爱国。”露露帮腔说。 正说着,汉威、小亮、萧萧、小黑子一头大汗的跑回来。 “做什么去了?”汉辰问。 “去八国驻龙城领事馆请愿去了!”小亮理直气壮的回答,少有的底气。 “领事馆?什么请愿?” “递请愿书,请国外舆论支持中国!我们还找来了很多东北难民的惨状照片,还有日本人欺负中国人的证据!”萧萧帮小亮补充。 汉威说:“大哥,现在不对日宣战不行了,我们必须要借助国际上的力量共同讨伐日本。万宝山事件的真相,田村间谍案的真相,小盟哥的血不能白流,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日本人给我们带来的苦难。” 话音未落,汉辰的脸色已经大变。 “你们去领事馆了?那今天往领事馆里扔墨水瓶、砖头也是你们做的?”汉辰质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41章 奇耻大辱 “砸的是日本领事馆!”汉威理直气壮的说。”手里一叠叠示威游行带回来的资料,那上面满是报纸对万宝山事件受难的东北民众的惨状。 汉威迈前一步,皱紧眉头对大哥说:“大哥,你有这些时候替胡子卿掩饰他的无能,掩饰中国人被日本鬼子欺辱的事实,大哥不如去劝劝胡子卿司令出兵反击吧!大哥去看看大门口,连乞丐,连那五爷那样的乞丐都知道喊抗日!他胡子卿怎么还不如那五明白!” 汉威说得激动,萧萧和亮儿也低声附和说:“东北是中国的土地,军人就是保卫国家疆土的,为什么胡司令不发兵呢?一百多架飞机都白送给了日本人。” 汉辰长吐一口气,吩咐玉凝说:“先吃饭,今天是团圆的日子。” 胡伯也扯扯汉威的衣襟低声说:“小爷快去换衣裳,洗洗下来吃团圆饭。” 汉威咬咬牙,忍了泪,带了亮儿上楼。 换了一身绸衫,淡青色,质地薄软。平日在家,大哥喜欢看汉威穿中装,显得沉稳规矩。 桌上精致的菜肴,玉凝若无其事的笑了圆场说:“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兵荒马乱的年月,家人平安是福。来尝尝这道‘满堂春’,是露露做的。” “喔?那一定尝尝。”汉辰显示出无限兴趣,拾起筷子夹了那道红红绿绿色彩鲜艳的拌菜“满堂春”中的一片紫甘蓝叶。 “沙拉酱是我自配的,不知道合口不?”露露自谦的说:“当年在美国,我和eddie吃得最多的就是这道‘满堂春’。蔬菜拌来吃最简单,也最爽口。” “如今物是人非,月圆人不圆。”汉威冷冷的说,侧头掩泪。 玉凝伸手在汉威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笑了打岔说:“尝尝薛妈的拿手菜,火腿烩毛尖。” 露露已经垂下头,被汉威一句话惹得眼泪扑簌簌落下。 于是一席家宴笼上了惆怅的色彩,汉威吃了一半就起身回房了。 玉凝在一旁劝汉辰说:“年轻人多是激进,我年轻时也是热血沸腾,明瀚你好好同他讲,今天是中秋节。” 汉辰放下餐巾布,勉强的笑笑,招呼露露继续吃饭。 吃过饭,露露在钢琴前弹了两支曲子,但是弹了一阵也觉得心伤无奈,起身上楼了。 小楼里笼着苍凉的情绪,玉凝揉揉肚子对汉辰无奈的一笑说:“也不知道子卿和霽雯她们如何,顶在风头浪尖怕更是难熬。连小弟这种原来崇拜子卿为偶像的人,现在都对子卿口诛笔伐,更不要说旁人了。那天牛博士在报纸上挖苦子卿的打油诗已经连街巷里的孩儿童都会背。” 玉凝苦笑,牵牵汉辰的衣袖。 “让你陪了我担惊受怕了。”汉辰抱憾的说,又安抚玉凝说:“你去楼道尽头那间客房睡吧,今晚我想静静。” “明瀚,这个时候,不要对小弟动粗,有露露在。” 汉辰转身上了楼。 门被推开,汉威趴在床上抱了枕头赌气。 他听出了大哥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说:“大哥有气力不去打日本人,只会拿威儿抖威风,大哥要是想打,就打吧!” “你去烧舞台了?”大哥走近他。 “大家都在烧!那是日本人投资的,不就是储姐夫的产业吗?” 一旁的亮儿已经吓得双腿颤抖着不能说话。 “去?没去!”大哥手中把弄着一根湿漉漉的藤条。 汉威瞥了嘴,语讷,却大声叫了说:“我是去了,因为我是中国人,我爱国,不像你,和姐夫狼狈为奸勾结日本人。龙城大街小巷都怎么骂你,都说杨司令是卖国贼!” 汉辰抖着手中的藤条,吩咐亮儿说:“去!伺候你小叔把裤子脱了。” 亮儿吓得一惊,慌乱的摇着头,眼泪扑嗒嗒掉了下来。 “听到没有?你若是不去,就替你小叔去挨打,他那顿打你来挨!” 亮儿呜咽道:“阿爸,不打小叔了,也不要打亮儿。我们是去爱国,爱国无罪。” “亮儿,让他打!他这个司令也就会拿我们两个出气,龙城大军不也是按兵不动,拿日本鬼子无可奈何!” 汉辰凑到床边,没有说话,掀起汉威的衣襟,露出瘦健劲窄的腰。汉威慌乱挣扎几下,却因为趴躺在床上不得用力,被大哥几把扯落了裤子。大哥打他是家常便饭,若换上在早些年,汉威绝对恪守大家子弟的规矩,任凭大哥教训。可是如今他已经成人了,随着自己的长高,大哥在他眼里已经不似几年前的高大,这就给了他跃跃欲试去反抗的勇气。可这回他仍然是反抗无效,只能任那挂在腰上的绸裤被扯落到脚踝。 汉威周身发紧,臆测着那削肉如钝刀般的藤条会落在他哪一寸肌肤上,他屏住呼吸。 大哥并没有打他,只拦腰抱起他扛在了肩头,向屋外走去。 快出屋的一霎那,汉威忽然意识到大哥这疯狂的举动,大哥一定是要扛他去祠堂狠打。 汉威惊恐的挣扎,死死抓了门框不肯出去,大骂大喊着:“杨汉辰,你混蛋!你要做什么?现在是民国,不是封建社会,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对我?” 从卧室去祠堂要经过楼廊,那他岂不是被下人们看个光? 汉辰迟疑片刻,又不动声色的一把扯开汉威紧扒门框的手向外走,边走边骂:“你要是想招惹更多的下人来看你挨打,就喊个够。你不是也就这点本事,除了骂你能怎么样?” 楼道里,叫骂声吸引来下人们赶来看个究竟,好奇惊愕的目光都盯着这对兄弟。 汉威踢着脚挣扎,不时招惹来大哥在他赤裸的身上打上几巴掌,啪啪做响。 玉凝羞的满面通红,一边费力的规劝汉辰,一边吩咐下人回避,手忙脚乱。 “胡伯,拿条绳子来,把这畜生吊到廊子上。我让他今天知道什么是廉耻!”汉辰将小弟掼在沙发上,反剪了双手,汉威无限的恐惧,哭叫道:“你杀了我吧,若是敢羞辱我,我就去死!” “可以!你可以死,那也要等你挨过打之后。不是想死吗?大哥成全你,活活打死你这无用的畜生就是了!” 汉威停止了挣扎,趴在沙发上啜泣,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趁大哥疏于防备,汉威猛的跃起,不顾了衣不遮体的羞惭,拔腿往楼上逃,却被大哥几步追上擒住,抓按到一旁推到墙根,抡起藤条就是一顿打。 汉威哭闹着,招惹萧萧和露露看得胆战心惊。 薛妈忙过去捂住萧萧的眼轰她回去,边埋怨她说:“你是个大姑娘,凑什么热闹!” “为什么要打汉威,他没有犯错。这么打人还有没有人权啦!”萧萧不平道,却被薛妈推走。 汉辰打了一阵,拖了汉威骂道:“大哥打你了,你反抗呀!大哥也羞辱你欺凌你了,你有本事来拼命!” 汉威红了眼,哭嚷着一次次冲上来,但最多的时候过不了两三招,就被大哥轻易的一个绊脚或几招娴熟的功夫制住,随即又是一顿毒打。起初汉威还能有力气反抗,随着身体上伤痛钻心,气力也将耗尽,终于趴在地上抽搐不动。 “起来!”汉辰踢着他,又补上两鞭,汉威在地上抽搐,哭骂道:“简直是禽兽,哪里是兄弟!” 汉辰晃着鞭子在汉威身边绕走,低垂了眼帘藐视地说:“禽兽,我是禽兽,你又是什么东西?杨家养的一个养尊处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你打不过我,只有躺在地上装死,你来拼命呀?你去死呀!” 玉凝慌得过来拉劝,连露露都哭着过来劝阻。 “露薇,你上楼,杨家的事,你不懂也不要管。”汉辰冷冷地说。 蹲身在汉威身边说:“大哥就当一回禽兽到底。日本人是禽兽,打得东北胡司令不敢还手。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被扒掉裤子当了一家上下挨打也不敢还手了?你满嘴的骨气,反抗呢?” 汉威暴怒了,像一头小豹子蹿起来,又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起来!你要是有骨气就自己起来!”汉辰骂道:“从小大哥就带你去练跑步,练拳脚,你是得赖就赖,能懒就懒,嬉皮笑脸哭闹耍赖都用上了,如今只剩挨打的份。你眼前的国家,跟你杨家小爷一样的没出息,打不过!还有一堆同你一样的不肖子孙,自己平日不用功,就会空喊救国!日本鬼子的洋枪大炮打过来,你们除去了空喊口号,指责别人,没有别的本事!” 汉辰起身,喊了声:“胡伯!” 胡伯忙过来,急得跺脚劝着:“大少爷,乖儿如今大了,大少爷不要这么打他了。” “胡伯,找人把这畜生拖到大门口跪着去!他不是只剩下四处请愿示威的本事吗?除去了把自己屁股上的伤疤展示给路人看,博取同情,他还有什么本事?让他到大街上,让他去喊去骂,去撅起屁股让所有人看看他的兄长如何拿他不当人,如何践踏他的尊严了!还拿了照片去各国领事馆去叫屈,四处去将中国士兵如何被日本人欺负杀死!你有那些时间就好好练自己的本领,真正有本事上战场,不是纸上谈兵的寄生虫!” -----10月PK作品推荐---有PK票的支持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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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汉威目光发呆,眼泪也没了,不肯上床,就蹲坐在浴室的门口,埋了头不说话。 “小爷,算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司令大爷打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忍忍吧。日后小爷威风了当上大将军,娶了媳妇离开这里,不信大爷还敢没脸的打你。小爷这不是还小吗?”黑子从小伺候汉威长大,摸得透小爷汉威的性子,顺着话在劝解。 “小爷,黑子扶小爷上床上去,黑子给小爷擦洗上药,然后咱们把裤子穿上。”黑子劝了说,蹲跪在汉威面前。 汉威摇摇头,声音哽咽说:“让我静静,你把了门。” 黑子点点头,商量说:“那,就30分钟,好不好?” 汉威嗯了一声。 汉辰来到小弟的房间,浴室里响着水声。 汉辰转头望小黑子,黑子心惊肉跳地解释:“司令大爷,小爷执意要去冲洗,不许黑子去伺候。” 汉辰回到书房,站在书房的床前,玉凝拿来一件毛衣给汉辰披上:“夜凉,小心身子。” 汉辰回头,玉凝红着眼睛埋怨说:“小弟都快是娶媳妇的人了,你怎么动不动还这么打他,还当了这么多人,羞死了。” “他真知道羞耻倒是好了,只可惜尽是做些不知廉耻的龌龊事!” “请愿又怎么了?不过是给日本增加些舆论压力。”玉凝驳斥说。 “靠人不如靠己,你看看那些外国佬,只会一耸肩一摊手,呶呶嘴说声不痛不痒的‘我们深表遗憾’,还能如何?你把自己隐秘出的伤疤拿来四处哭喊求人同情,就是为了博得这么一句安慰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努力去打败对方,为什么这会空喊!” “孩子们也是急。” 汉辰指着大门口对玉凝说:“我回家的时候,车被堵在了门口,五分钟进不来门。人群中上窜下跳嚷着报国的有那五爷。当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是当那那五爷挥着小旗子大喊:“想我堂堂中国,泱泱大邦,他小日本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国,唐朝不过是中国的奴才,如何能奴才打主子!还喊什么,火药是中国发明的,他们凭什么造成了枪炮来打我们!还在那里空喊煽动,大骂胡子卿败家,无能。可他们呢,满清的江山就是败在这些不孝子孙纨绔子弟手里,他们抽大烟,玩女人,败家,不思上进,祸国,等到敌人杀来,他们却满口仁义道德去指责别人!无耻之尤!如今遇到国家危难,他们一边收受日本人的贿赂,拿了黑心钱去帮日本人租地,挑起中国和朝鲜侨民的矛盾,导致万宝山事件。就是这些蛀虫,摇身一变,竟然还大喊爱国去挑唆民众指责当局。可恨这些人里还有我杨汉辰的弟弟和儿子,还大言不惭的对我讲乞丐也知道爱国,这是爱国吗?” 玉凝拍拍汉辰的背哄了他说:“小弟还小,平日里你拘束得紧,他能见过什么市面?还不是人云亦云了,你不会好好对他讲?你看看,这么没头没脸的打,换上谁也无地自容了。” 汉辰宽慰了玉凝一番,吩咐胡伯备红伤药,他要去为汉威擦药。 胡伯却答道:“刚才金小姐已经拿了药盘去过,小爷不肯。” 汉辰皱起眉头,胡伯忙解释说:“大爷,我们谁去都被赶出来,黑子都不能进门。只金小姐进去,小爷还能和他谈几句话。” 汉辰推开汉威的房子,发现小弟并不在房中。 小黑子见了汉辰吓得周身颤抖说:“司令大爷,小爷去了祠堂。” “祠堂?” “司令大爷没见到吗?小爷自己去向祖宗请罪去了。” 汉辰见小黑子手中托着一叠精致的小盒子,大大小小的绒布盒,奇怪的问:“是什么?” “小爷珍藏的手表,说是怕大爷给毁了,就送给黑子了,黑子不肯要,小爷说不要他就扔了,黑子去为小爷保管起来。” 汉辰冷笑,小弟又在赌气。 转身去了祠堂,屋里油灯晃动,小弟衣装齐整,修饰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回身望着他。 很奇怪,小弟穿了件风衣,似是要外出,敞开的风衣里是一身西装。头发洗过,或是抿了很重的头油,规矩乖巧的样子撑着桌案的手回头望着他笑笑。 兄弟二人相视无语,汉威大方的说:“一切都会平静,不去想就不会烦恼,头扎进沙堆里就什么也见不到。” 汉威按在桌案上的手缓缓抬起,缓缓,那手上握紧一把勃朗宁手枪,握枪的手微颤,却是目光坚毅的望着大哥。 “你要做什么?”汉辰喝道。 这时祠堂的门开了,玉凝和露露刚要闯进来,又被汉辰怒视的目光逼得停住步子。 “让他去死!”汉辰话音威寒,汉威心疼的望着冷血的大哥,只最后说了句:“求你,最后一次,将我埋在爹爹身边。其实汉威早在4年前就该随爹爹去,这几年留在世上都是多余的,不过是大哥眼泪一具行尸走肉。汉威永远不可能有大哥高大,也不会打败大哥,但也不想因此倍受羞辱。所以,保持仅有的一丝尊严离去,是汉威唯一的选择。” 汉威浓眉下那双澄澈的大眼闪动泪光,弯长的眼睫忽闪片刻,嘴角勾出安详的笑意,似乎想让这缕笑永远永恒。 就在汉威手中的扳机扣动的瞬间,露露惊得晕倒在地。 -----10月PK作品推荐---有PK票的支持一下啦!--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如果公众版有地方,带简介的长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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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威忽然笑了,笑得痴痴傻傻,看着大哥边嘿嘿的笑,边松开手中的被子,露出鞭痕交错的身躯。如一尊线条流畅雕刻完美的玉雕,上面落上令人惋惜的伤痕。 汉辰知道他今天打得并不算狠,只不过气头上在厅里抽了小弟十几鞭,都没等拖了小弟真到大门口去责打。小弟只是因为近些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怕是又惊又吓,脸面上难堪。 “别闹了,知道要脸就好,过来。”汉辰拿起手中的白药,吩咐小弟趴好。 汉威顺从地爬过来,却依旧一脸的傻笑,嘿嘿的笑笑,冷不防翻身蹿到了地板上,四肢伏地,边爬边摇摇头“汪汪”的狂吠几声,如一条小狗。 “你疯闹什么?”汉辰一把揪起他,汉威呆滞的目光望着他,又是傻笑。 汉辰只当他在赌气,气得按了他在自己腿上,为他擦药时,汉威忽然唱了起来,边唱边笑。 起初汉辰听不出他唱的是什么,后来听清楚:“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上,没了娘~~” 汉辰松开他,却见小弟并没有起来,趴在他腿上,俯着前身伸手在玩弄地上的一颗钮扣,那样子就像个两岁大的孩子。 拍了汉威屁股两巴掌,汉辰板了脸吓唬他:“还在赌气胡闹?好了,日后少做些没脸的事,就不会挨这没脸的打。” 汉威并没理会他,仍是在玩弄那颗扣子,捏起了扣子仔细地看,呢喃自语着:“咦,爹爹的乌玉棋子怎么被乖儿吃了?” 后几个字的话音上扬,如一个娇稚的孩子。 汉辰抽了汉威一个后脑瓢,忿忿地骂:“大哥说话,你听到没有?还想讨打?” “爹爹去哪里了?爹爹没有走。”汉威自言自语,转身坐到地板上,惊惧地向后缩,伤口未愈的血迹在地板上拖出几道宽宽的血线。 汉威惊恐地摇头,惶然道:“乖儿不走,乖儿哪里也不去,不去!” “乖儿!再若胡闹,大哥真的恼了!”汉辰放下药瓶起身,绷着脸。 汉威并没有看他,猛然起身踩着凳子冲向窗台,一脚踩空从窗台上掉落下去,或许就是跳了下去。 “小弟!”汉辰惊呼一声冲过去,而小弟已经消失在了窗外。 杨府的中秋夜沉寂在一片惊恐悲哀中,汉威醒来,断腿上打了石膏,却是时哭时笑,整个人疯傻了。 斯诺大夫嘱咐汉辰千万不要再让汉威受到任何刺激,更不要去试图接近汉威。因为,很多类似的病人一时受了惊吓刺激或许是暂时的疯傻,但如果持续的惊吓,怕就再也难治愈了。 斯诺大夫一方面联系上海和香港著名的神经科大夫来会诊,一方面开了些镇定药给汉威,并嘱咐家人一定将病人身边任何有危险伤害性的物品拿走,病人情绪失控,任何情况都会发生。 所有人的靠近,汉威都会惊得大闹,钻进床下不敢出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怕触发汉威的病情加剧,没人敢再靠近那床。 胡伯哄劝说:“小爷,你爱吃的蒸蛋,还点了麻油,闻闻,喷香,给你放在床边了,胡伯出去,都出去。乖儿最乖,自己吃点东西好不?” 半个小时后,胡伯蹑手蹑脚再来到卧室,汉威却仍未从床下出来,而那碗水蛋纹丝未动,已经凉了。 “小爷,出来吧,床下凉,你没穿衣服,不然裹条被子?”胡伯试探的才探进头,汉威“嗷~”的一声大叫,吓得胡伯一缩头,头狠狠地撞在床梆上。 床下汉威不停的叨念:“乖儿不是狗,乖儿不是,不是~” “这要是老爷还活着,看了还不心疼死呀?”胡伯坐在地上捶了腿痛哭。 全家人无奈了,汉辰几次咬牙发狠要进去,玉凝却堵了他嘶声的劝阻:“你真想让小弟发疯吗?” 所有人中,最恐惧的是亮儿,见到父亲都贴了墙根向后缩退,就像见到恶魔。 汉辰抓过亮儿嗔怒地吩咐:“亮儿,阿爸还没同你清算,小叔是祸首,你也是从犯。” 亮儿吓得瘫跪到地上,慌得摇头哭道:“阿爸,求您,求您送亮儿回外公外婆家,亮儿不要像小叔一样扒光屁股挨打给大家看光,亮儿不要~亮儿不去游行了,亮儿要回泉州。” “亮儿!不许哭!不打你可以,你去把饭端给小叔吃,小叔吃了就饶了你,小叔不吃,就照样打你!”汉辰端过薛妈妈新做的一碗热乎乎的水蛋递给亮儿。 一句威胁的话,满以为亮儿会顺从的端了那碗水蛋去规劝最疼爱他的小叔,却不料亮儿呆望着他,不一会儿就见一滩水在地板间渐渐流到他脚下。 “大爷,大爷求您了,您还要逼小少爷也疯掉吗?亮儿都吓得尿裤子了。”胡伯的头磕得地板咚咚乱颤,玉凝纵声哭了起来,捶打了汉辰往屋外推。 一旁花容失色的露露凑过来接过那碗水蛋,认真地说:“杨大哥,姐姐,若是信得过露薇,威儿小弟就交给露薇来照顾吧,露薇知道怎么劝说他出来。” 玉凝半信半疑的拉过露薇,着急时喘息得厉害,揉了肚子眼泪涟涟地说:“妹妹,不是姐姐不相信你,这么多人都无可奈何,你就别费心了。” 露露执着的说:“姐姐,露薇身边最爱的人相继离去,露薇不想再有遗憾,露薇会尽力的。” ------------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如果公众版有地方,带简介的长篇版: 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地址:http://www.qidian.com/book/1053978.aspx ★皇家幼儿园招生启事★ 开放招生,各位朝中的大叔大哥们,把你家的儿子女儿都交给本公主教育吧!保证师资力量雄厚,宰相大人教历史,状元郎教诗书,还有将军大人负责兵法,连女孩子的女工都是太后亲自教导。哪里去找这么牛B的幼儿园?速速报名! 喂喂!你小子把你家哥哥夸得天花乱坠,想给本公主做媒?你才几岁?去去,把三字经抄个一百遍! 哦哦!那是本公主的胭脂!不是颜料!你小子怎么拿去画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吃胭脂,去去,把军旅拳练个一百套! 那个,宰相大人,党争不是要从娃娃抓起,把你的厚黑学收起来! 那个,太后老佛爷,宫斗不是要从小培养,把你的XXX拿回去吧! 谁敢污染幼儿园的孩子?想我21世纪穿越来的还保护不了他们吗? 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未完待续) 第三卷44章 相怜 卧房里恢复了沉寂,唯有夜风拂动窗纱的声音。 露露斜倚梨木墙板,贴坐在床边地板上,静坐了约半个小时才缓缓开口:“威儿,想和姐姐一起走吗?一起去找你小盟表哥,一起去见见你未谋面的枫儿哥哥?” 话音里充满落寞惆怅,随后又是一阵肃静,只有一只小飞蛾在露露头顶的壁灯边扑棱翅膀漫无目的的乱撞。 “姐姐一直想走,就是怕路上寂寞。有时候,活在这世界上很怕,没有亲人,没有依靠。有时候真正伤害你最深的人,却是你最亲的亲人。起初我还以为这世上再没人能懂我的苦闷,现在相信小弟你也能感同身受了。不!是Vivian姐姐对Michael你的处境感同身受。” 说罢,露露嘤嘤地哭起来:“当年枫儿死的时候,我就想死,可我没有你的勇气,我不会拿枪,也不敢提了凶器指向自己;我也柔弱到不敢去跳楼。我曾站在五层楼的楼顶,穿好了一身天使般纯白的纱裙,只要我向前一步,就能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一样飞下去,或像一瓣娇艳的落花落到草地里,化做芳泥。那是在额娘去世的第三天。可我站了一晚,都没人发觉我,我想我跳下去也不会有人伤心。我回到房里向奶娘哭诉,恨自己的懦弱,而我阿玛知道这个消息,就毅然的把我送给了他的日本朋友当养女。” 露露泣不成声,哽咽着讲述自己的苦难,仿佛临终倾诉一般,对床下的汉威说:“小弟,你真想好要走吗?若真想走,就带了姐姐,我们黄泉路上做伴。” 这时,床幔渐渐的浮动,一只颤抖的手从床下踟蹰地伸出来,握住了露露雪白的腕子。 那只冰凉的手,握住露露的腕子在颤抖,虚弱无力。 露露迟疑片刻,也轻轻地抚摸那只手,呢喃道:“枫儿临去的时候,那只小手也很凉,可是那只手越来越凉,就松开了我。乖儿,姐姐可以叫你乖儿吗?你不要松开姐姐,答应姐姐好吗?”露露的哭泣的哀求,床下也是抽泣声哽咽。 隔了一道窗帘,露露将那只冰凉的手贴到自己面颊上去温暖,静静地劝说:“乖儿弟弟,姐姐总算又找到了倚靠,别离开姐姐好吗?要走,就一起走。你知道,姐姐很软弱,也很胆小,你小盟哥自焚的那天,我眼睁睁的看了大火不敢闯进去,我恨自己。乖儿你不知道,姐姐曾经最有勇气的一次选择结束生命,已经在山岭里铺满鲜花的木屋前点燃了那屋子,可你小盟哥赶来制止了我。他说他不会令我孤单,会一生一世陪我,可他欺骗了我,不管因为什么,他都自己走了。” 又是一阵无言的啜泣,隔了那道帘,床下汉威的身体已经贴在露露身边。 露露的手迟疑的伸进床帘内,抚摸到汉威那冰凉的身体,搂着他惶然无助地说:“看到你拿枪指向自己的头,姐姐的心都要撕碎了。姐姐知道你的屈辱,你最信任的人践踏尽了你所有的尊严,让你无地自容。每个角落都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的取笑,所有人都偷偷的看你的笑话,你不知道活下去将如何去面对这些嘲弄的眼神和自己不堪入目的丑事。那年我十三岁,过继给了日本养父,养父对我很好,养我如一个小公主,使得我在最初的时间,甚至感激地敬重他如自己亲生的父亲。直到那天,他为我过十四岁生日,他为我准备了一个五层高的蛋糕,让我吹灭了十四支蜡烛,然后让我亲手切了蛋糕分给亲友同学们品尝。就在那天晚上,我还痴迷在自己的公主梦里,他来到了我的卧室,他~~他要侵犯我,他~~他是禽兽。我不屈从,挣扎反抗,抓伤了他的脸,我衣衫不整地冲去楼道,我看到周围很多目光都在躲避,都在见死不救,甚至有人躲在暗处在幸灾乐祸的欣赏一只孔雀忽然被褪毛不如乌鸦。我挣脱了逃跑,却被他们抓回来,而且那野兽贪欲淫荡的目光,他们当帮凶抓住我往屋里拖,我越挣扎,就越让他们有机会在我身上借机乱抓乱摸,最后把无力挣扎的我送到那禽兽的房里。干爹恐吓我说,‘你明知打不过也跑不掉,反抗都是徒劳,你却要不识时务以卵击石。如今眼前两条路,要不对他言听计从的去伺候他,要不就让我去伺候那些打手。我恨自己的下贱,我像一条狗爬到了他的脚下,我~~” 露露泣不成声,抱住汉威那条带着狰狞的鞭痕的胳膊贴在脸边哭泣。 “乖儿,你是不是也嫌弃姐姐很脏?其实姐姐自己也嫌弃自己。我那时想过死,也想过杀了他然后自杀,可我失败了,我一个弱女子的力量太薄弱,失败的代价是惨痛的,我~~我被~被一群走狗大庭广众下在庭院里,在那个禽兽品酒的观赏下糟蹋,我哭骂挣扎但是徒劳,我恨不得一头撞死,但是被死死的纠缠住。直到我奄奄一息的像狗一样蜷缩在草地上,他过来踢踢我说‘你去死吧!反正也是只烂货!’。我想我不能死,我死了他还是痛快的活着,没有人会为他们的罪恶付出代价,我的死就是徒劳,死得连一只扑火的蛾子都不如。不会有任何人记起我,记起我的人都是记得我被他们糟蹋时的落魄样子。我要报仇,我不能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小觑了我,我自己要站起来。” 说到这里,露露擦把泪,而汉威隔了那道床幔,毛茸茸的头已经在露露身上贴蹭。 露露轻轻的掀开床幔,这回汉威没有躲,反而很安详的目光望着她,那眼睛里满是血丝,目光依旧呆滞。 露露抚弄着汉威杂乱的头发,费力的将汉威往床外拖。 汉威起先还害羞的用手遮掩身下,但在露露慈爱的目光中融化。 露露从床上扯下一条被子,掩住汉威的身子,又一点点的将汉威移到那床被子上。汉威两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行动不便,露露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翻下床爬进了床下。 “乖儿,你的腿断了,你总不想这么乱动,自此一辈子不能下床,当一只可怜虫吧?”露露问。 汉威长睫低垂,眼泪扑簌簌落下。 “头一次见到乖儿你,是在空军俱乐部,你表哥领来你,我当时‘惊艳’呀。世上竟然有男孩子长得如此凄美,美得不女性,却是惹人羡慕关怜。相处些时日,姐姐真是很喜欢你。一是你太像枫儿,尤其是这弯弯的长睫大大的眼睛;二是你真是生的钟灵毓秀,一点不像那些纨绔子弟的无能。乖儿,你若这么去了,真是太可惜了。我不知道杨司令如何想,但这样很不值得。” 露露揉揉眼睛,跪在那床被子边哄慰着汉威说:“你无论如何也要振作一翻,伤好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给杨司令看。” 汉威捶着腿,极力忍回泪。 “大夫说你的腿不碍事,楼层不算高,幸好跳下去被树枝接了一下,左腿有些骨裂,右腿没大伤,是杨司令怕你乱跑,才让大夫把你双腿都打上了石膏板。”露露解释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45章 独白 I 露露将床上松软的羽绒枕扯下垫在汉威的身后,用帕子轻轻擦去汉威脸上的泪痕。低声问:“小弟,姐姐给你上些药好么?” 见汉威望着她的目光怯怯的,依赖中还设着提防,露露宽慰说:“你若是难为情,姐姐隔着被子为你上药。摸到哪里你疼,你就点点头,好么?” 汉威摇摇头,露出些腼腆的笑意。长长的睫绒低垂,乌亮的眸子如夜潭摇星般澄澈。 露露怜惜般摸摸汉威的头,那头发松软柔细,能看出这个男孩子性格的柔顺。 “你不肯让他人进来帮你上药,姐姐为你上药你又害羞,可是不上药更痛苦,不是吗?”露露耐心地规劝。 汉威羞涩的目光望着露露,摇摇头,丝毫没了先前的疯傻。 露露激动得泪光盈盈,仿佛亲眼见到一个独立万丈悬崖前弱不胜衣的大男孩即将轻身而去,却在她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终于转身走向了她。 露露搂了汉威在怀里,贴着他俊美的面庞安抚他说:“小弟,姐姐已经失去了枫儿,失去了你小盟表哥,再也不能再失去你。答应姐姐,你不会丢下姐姐走,真若是走,你也要带上姐姐一起,共赴奈何桥。好么?” 汉威胡乱的点点头,贴在露露身边。 “不要伤害自己,不要自暴自弃,你在姐姐眼中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块美玉,没人能及你半分的出色可爱,乖儿弟弟。”露露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掀开汉威身上的被子,看到他后背上几道深深的鞭伤,指尖触及,汉威就会周身战栗。 “若说是无颜于世,姐姐和你小盟哥更是受尽奇耻大辱。你或许都不会相信,姐姐和你小盟表哥最落魄的岁月里,一次因为姐姐不堪凌辱打伤了一个黑社会老大,为了救我,Eddie他被那个老大凌辱,被当了所有人的面糟蹋作践~。” 露露低头哽咽,贴紧了汉威说:“他牺牲了自己的尊严救出我,因为那是唯一能保全我的出路。Eddie他的身材真美,那是我头一次在那种场合见到他裸露的身躯,像西洋雕像中的美男线条流畅,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雕琢完美,却生生被恶魔践踏,就在我面前。我哭喊得声音嘶哑,直到被他背出魔窟。他关了自己在屋里三天不吃不喝,不肯见人。那年他十四岁。我们两个小蟑螂曾想过一起去死,但他没有,他一年后终于寻到机会,在一家夜总会里杀了那个糟蹋他的老大,我们就迁居去了美国北部。” 汉威听得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故事是真的。他想不到那威风凛凛纵横蓝天的小盟哥竟然有如此屈辱的过去,这种事不要说经历,就是听来都让人面红耳赤。 “如果那时候,我们死去,也就如两只小蟑螂一样死得无声无息,不为人顾,那些曾经鄙视欺凌我们的人,却会无忧无虑的活着,在他们骄傲的目光里,我们就是小蟑螂。所以那次墨国的军事元首夸赞Eddie的飞行技术高超出群时,Eddie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自豪,一切的荣辱被他看得很淡。” 露露含着泪,咬了牙,又说:“可那天杨司令、冯老为了贩鸦片的事责打Eddie的时候,Eddie却哭了。他被冯老打得衣不遮体,冯老剥了他的衣衫为他上药,他却哭了。Eddie的骄傲本会让他憎恨杨司令和冯老这位不是时机迟来的父亲,但是世上有一种东西是‘亲情’,是凌驾在这正规的常理之外的,难以纠缠清的。任是这样,Eddie他还是没有恨冯老,这真不符合Eddie的个性。” 汉威听着露露的哭诉,在露露地劝说下勉强吃了半碗水蛋,就昏昏地睡下。 蹑手蹑脚出了汉威的卧房门,一直在门外守候的汉辰上前感激地迎上露露。 露露点点头,示意汉辰去楼道里讲话。 “露薇,有劳了,让你费心。你开导汉威的话,大哥在外面都有听到,有劳了。”汉辰说。 露露嗔怪地望了汉辰一眼,嘴角勾出盈盈浅笑问:“杨大哥如何谢露薇?小汉威吃了带安睡药的水蛋怕就会睡下。” 汉辰的表情带了腼腆,露露不等他答话就抢言道:“杨大哥只要对汉威小弟好些就是了,露薇总觉得汉威像露薇早逝的弟弟枫儿,真是很惦念他。露薇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杨大哥不会体会露薇的心情,真不忍再见亲人离去。” “等他睡熟,大哥再进去为他上药。”汉辰说。 露露点点头,又满眼忧虑地提醒:“小威弟弟怕受不得星点刺激,杨大哥慎重。” 正说着,玉凝缓步走来。 露露忙迎过去,大致说了汉威的情况,又对玉凝夫妇说:“姐姐,杨大哥。管教子弟怕古代士大夫家族都常见的,只是对汉威小弟这次打,是否矫枉过正了?露露本不该非议杨大哥作为一家之主执行家法,也不想辩论汉威小弟是否该打?只是姐姐和杨大哥可曾见过哪家父兄将子弟剥得衣不遮体,在大庭广众下辱打?古人有云:‘知耻而后勇’,可露薇还是不赞同也不理解杨大哥此举,匪夷所思。” 露露的话音未落,玉凝则哭了起来,总算找到了知音一般哭诉:“妹妹说得极是呢。我如今天天提心吊胆,真不知道带了肚子里的宝宝来到人世,日后宝宝会不会也这般受苦,会埋怨我这当娘的不该生他。” 一句话说完,两个女人对泣。 汉辰漠然离去,推门进了小弟的房中。 汉威吃过水蛋,胃里难过,也只不过吃了两口,就觉得昏昏欲睡。 门声一响,虽然响动很轻,但从那高起轻落的脚步声中,汉威也能感觉到是大哥的到来。 汉威的心头扑通通乱跳,转瞬又平静下来。他闭了眼,假寐。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睡在地上那床锦被中的他小心抱起,他能感觉到大哥的体温,和那令他毛骨悚然的触摸。汉威被放到了床上,大哥的手在抚弄他的伤口,很凉。又小心的抬起他受伤的左腿,将他翻过身。低声道:“你若早安分些,也不会招来这顿痛打。” 汉威极力忍住难平的心绪,只当自己没听到大哥的话。 药膏抹在臀上凉凉的,露露姐姐难为情去为他处理隐秘部位的伤口,大哥如今熟练地为他上药疗伤。 大哥解开了那固定在石膏条间的夹板,汉威顿时觉得那麻木的腿也如释重负一般。 -------PK作品推荐---------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如果公众版有地方,带简介的长篇版: 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地址:http://www.qidian.com/book/1053978.aspx ★皇家幼儿园招生启事★ 开放招生,各位朝中的大叔大哥们,把你家的儿子女儿都交给本公主教育吧!保证师资力量雄厚,宰相大人教历史,状元郎教诗书,还有将军大人负责兵法,连女孩子的女工都是太后亲自教导。哪里去找这么牛B的幼儿园?速速报名! 喂喂!你小子把你家哥哥夸得天花乱坠,想给本公主做媒?你才几岁?去去,把三字经抄个一百遍! 哦哦!那是本公主的胭脂!不是颜料!你小子怎么拿去画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吃胭脂,去去,把军旅拳练个一百套! 那个,宰相大人,党争不是要从娃娃抓起,把你的厚黑学收起来! 那个,太后老佛爷,宫斗不是要从小培养,把你的XXX拿回去吧! 谁敢污染幼儿园的孩子?想我21世纪穿越来的还保护不了他们吗? 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未完待续) 第三卷46章 独白 II 揉擦一番,大哥在他身边说:“与其让你一错再错的自以为是下去,做些没出息的蠢事,不如当头棒喝让你猛醒。比起被大哥家法痛打的耻辱,沈阳毫无抵抗的沦陷岂不是更没脸?那是国耻!本来就是件极其没脸的丑事,你还四处去哭诉乞怜!你们示威请愿、烧金蟾舞台和日本人的店铺,大哥极力去想成你们是为了唤醒民众共同抗日。北平的学生们募捐去为军队购置武器同日本人血拼,这些都能为世人认可。可你们呢?你们的示威游行如果就是唤醒一些像那五爷那样的行尸走肉去空骂几句胡子卿,去空喊几句‘想我中国泱泱五千年大国,如何被日本弹丸小地侵略!’,这都是群跳梁小丑的举动,你却引以为荣!” 汉辰越说越激动,回头看小弟依然安详地熟睡,丝毫没听到他的话语一般。 汉辰用手背抚弄小弟清秀的面颊,看着他那翻卷的长长睫绒,微咬薄唇隐隐露出两颗兔子门牙可爱的样子,又怜又恨的捏捏小弟的脸,骂道:“你都会因为在家人面前挨打丢脸,难堪得痛不欲生;你如何知道将伤疤示人是种耻辱?你如何不去大门口让那五爷看看你伤痕累累的屁股,让他帮你去声讨大哥的暴力?那是因为你还知道廉耻!既然知道廉耻,你为什么要带头去领事馆闹事,要将中国的奇耻大辱拿去给那些看戏的人去品评,去取笑,去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你们前脚在领事馆门口演闹剧,后脚各国使馆开始拿此事大肆宣扬。你真觉得他们能帮你,能帮中国?不会!国联干涉的结果,其实我和子卿都很明白,那将是石沉大海,将是无济于事。人若不自强,若是自己无能去做强者,谁也帮不了他!小时候,爹爹就对大哥讲,森林里的小鹿很可爱,但是遇到可怕的狮子,跑得最慢的小鹿不会因为它的可爱而逃过狮子的利齿。真正能救它们的就是不停奔跑,跑得快的就能生存下来!小弟你可以恨大哥,恨大哥如仇敌。但是大哥如今绝对鄙薄你的眼泪和自残,这都是没出息的做法,是懦夫,是蠢材!绝对不是杨家子孙!这个世上根本不相信眼泪,有本事你就自己站起来,大哥倒是希望有一天你真能有那个本事提了枪指着大哥的头颅,只要里面不要再是被人除去子弹的空膛。” 沉默片刻,汉威听到大哥又说:“大哥恨的是你这些没出息的缪行,骂不醒,打不改!但乖儿永远是大哥的乖儿,可爱的小弟。大哥太在乎你的存在,不想你长大和你子卿哥一样有今日的痛苦,所以大哥宁可你现在恨大哥,或者永远恨大哥。你子卿哥哥潇洒的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少爷,被胡老帅和周围关爱他的人百般呵护,不知人世艰辛人心惟危,才走到今天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尽力了,却没做到一个做长官的职责,他失职,他痛不欲生。我当年也恨过爹爹,爹爹他生前残酷,不可理喻,大哥在他身边没有一刻不是惴惴小心,但他的棍棒让大哥从小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这世上只有靠自己的实力。就这样,爹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忏悔,央求我喊他一声‘爹爹’,我抽出了手,直到他咽气都没能喊出口,不是不肯,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叫出口。有时候想到他,大哥也很辛酸,他是何苦,养儿养大成了冤家,只是为杨家养大一个继承人,养出一个龙城少主,自己却丢了儿子。小弟你呢?可能有一天你会离大哥而去,可能有一天你也只会叫‘司令’,不再叫‘大哥’,但大哥也认了,只要你能堂堂正正的立起来。” 大哥这些话每一个字都钻进耳朵,但每一句话都能被汉威的心里无数遍鄙薄批判。大哥的话都是歪理,都是在文过饰非,他不想听,他恨不得大哥马上从这里消失。他原本在杨家就是一无所有,唯一属于他的就是那点尊严和家人的宠爱,现在所有的尊严都被大哥无情的践踏,那点宠爱也都转化成了怜悯,变做怪怪的味道。那他还要廉耻做什么?如果让他现在赤裸地走出楼道,在众人惊得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潇洒来去,他都不再在乎。这算什么?反正他已经在众人面前没了颜面。 “你不是胡子卿,哪里知道他的苦楚。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黑白分明。你不在那个位置上,很多角落是你见不到的。那个门口的乞丐那五爷,抽大烟赌博,从来的游手好闲,败光了万贯家财,变成奇怪。还天天恬不知耻的炫耀他家曾经如何的辉煌,还跳了脚大骂胡子卿和当局败家误国。他那里做跳梁小丑出乖露丑,小弟你还没头苍蝇一般跟了他去附和捧场。小弟你长长脑子,不觉得这些人很可笑很无耻吗?中国就是毁在了这些不肖子孙手里。胡子卿也好,大哥也好,无非都是在年轻时被砍伐下来做成了房梁顶柱,在这所大宫殿的结构中起了支持架构的关键作用,但不是全部。这所宫殿的屹立与倒塌,不只是靠这些柱子房梁,还要靠整个结构的合理,柱子间的严丝合缝紧密结合,互相支撑,更要看堆砌成宫殿的砖头材质。如今这座宫殿里太多的朽木,太多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砖瓦’,貌似坚硬,内实为土坯不如。这样的宫殿经历大风雨如何不倒?你该去埋怨咒骂令房屋倒塌的大风雨吗?那些该被指责的到底该是谁?” 汉辰摸摸汉威的脸,小弟仍在熟睡,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教训。 -------------------------------- 书房的窗户大敞,夜风掀动窗帘噗噗作响。 汉辰躺在那宽大的皮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满眼都是小弟小时候任性调皮的样子。那时候的乖儿在爹爹的呵护下真是千般恩宠,有恃无恐,家中上下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怕小弟自以为是好高骛远的性子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小弟今天哭闹着寻死,竟然说到这四年他都不该苟延残喘到这个世上,这令他这个做大哥的多伤心。不管爹爹当初如何凌虐他这个长子,如何对小弟偏宠,但他这个大哥始终对乖儿小弟极为疼惜。这是他身边唯一的弟弟,这个小生命当年是他亲手挽救的,却不想如今兄弟竟然走到这个地步上。 汉辰枕着双手,稍微挪动身子,却觉得手背被扎了一下,翻身起来,发现沙发扶手靠靠背的地方有处不显眼的破损,很小的六个小坑在一条线上,匀称的左边三个,右边三个。汉辰猛然记起小弟被他打时,那小爪子就紧扣在这里,小弟是疼痛难忍。 汉辰轻轻抚弄那六个大小不一的小坑,像抚弄小弟伤痕累累的肌肤。 玉凝捧了肚子进来,怨怪地问:“怎么还不休息?也觉得后悔啦?” 汉辰没有理他,仰躺在沙发上,躺在小弟屡次‘受刑’的‘刑凳’上,冰凉的沙发让他后心一阵发冷。 “我小时候,父亲房里的门后有一条春凳,多少次我挨打就在那条春凳上。我从小恨那条春凳,也恨他。但我能约束自己,心想只要不出错,他就没有理由打我。我不舍昼夜的读书、写字、习文、练武,处处要做到出类拔萃,可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笑脸,听过他的夸奖。那年我十六岁,同小弟一样的年龄,拿了讲武堂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我捧了讲武堂授予优秀毕业生的最高荣誉‘军魄寒剑’归来,满心欢喜的赶去他房里请安。我想,过去或是我太平凡,让他失望,今天,我只想得到他一句肯定。” 汉辰望了眼玉凝,玉凝催促问:“后来呢?他奖励你了?” 汉辰冷笑,然后依旧望了天花板说:“是的。” “奖励你什么了?他为你骄傲了?” 汉辰翻身起来,看着玉凝那好奇的目光说:“当时父帅在睡觉,我就捧了军魄寒剑在一旁静候。儿子回家,首先要向父母请安,跟你们这种没教化的假洋人家庭讲不懂。” 汉辰一句逗笑,玉凝噗哧笑出来,嗔骂:“什么时候学得和小弟一样口舌轻薄?快说,后来呢?” “过去的规矩,子弟要晨昏定省给长辈请安,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定然是要向长辈请安。若是忘记了,就要吃大嘴巴。所以我那天只有在屋里静候,老帅睡得很香,鼾声大作。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忽然醒了,醒了就是一个激灵,左右慌张的四下乱看,然后就看到我。我那时候在军校住校,不常回家,那次几乎有四个多月没有见过父帅。他抄起床上的枕头砸向我,大骂道:‘畜生!谁让你吵闹?’,莫名其妙,我不记得自己发出过声音,连呼吸都很小心。他却吼骂说‘乖儿好端端才睡熟,你吵醒他做什么?’,伸手就去身边摸,摸起一个靠枕当做了小弟乖儿,嘴里还在叨念‘看你把弟弟吓得都哭不出声了!’。逗得我噗哧笑出声来,又忙强忍了笑,扮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玉凝听到这里咯咯地笑了说:“老爷子梦游吧?” 汉辰笑了摆摆头道:“梦游与否不是汉辰做儿子的能妄议的,倒是父帅恍过神,脸色难堪,就急恼得将枕头砸向我骂‘你把乖儿藏哪里去了?’。” --------PK推荐----------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如果公众版有地方,带简介的长篇版: 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地址:http://www.qidian.com/book/1053978.aspx ★皇家幼儿园招生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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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露露提到胡子卿怒不可遏的样子,汉辰沉下脸说:“露薇,大哥不希望在家里再听到任何人诋毁子卿。我同子卿十余年的手足情深,只我明白他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其中的苦楚难以对旁人言清,才让他如今苦闷。记得一次我们宁古塔涉猎,衰草连天。落日时分,夕阳下远处草原上一群大鸟奋勇地振翅高飞又扑下,又惊起,再扑下。那壮观的景色如沙场秋点兵一般。我们在马上看得入神,不禁下马爬上高高的宁古塔顶层。极目远眺,才发现眼前的景色并非如我们臆测的一群大鸟在嬉戏练功。就见是草原上风吹动时若隐若现一片白色的羊群,那些如鹰隼般的鸟是来扑食的。但是两名牧羊人和四匹牧羊犬视单力孤,却不屑的挥舞长鞭抽打着那些大鸟,毫不服输的抵抗。抽飞羽毛的大鸟被打飞,羽毛乱散,然后又冲下发起进攻。我们起初在塔的最底层,只能见到半空中那些大鸟翱翔俯冲的身姿,等到了塔顶,看到全局,才知道这些畜生是侵略者。所以,如今的国民都是站在塔顶,看不到全局,就不要乱发感慨。” “那后来如何了?”玉凝好奇的追问时,露露也发出一声追问:“那站在塔顶看得远的国家大员们又在做什么?” 汉辰为了满足玉凝的好奇心,解释说:“后来我在塔上看风景,子卿‘路见不平’带了猎枪和卫队冲出去几里远,去替牧羊人解围。”,又转向露露说:“别人如何杨大哥不好说,起码杨大哥做事俯仰无愧天地,对得起头上这帽子。” 第二天,汉辰一早来到小弟汉威的卧房,汉威怀抱着虎头枕,嘴里咬着“虎耳朵”,睡得沉酣。 夹板已经被露露解去,腰上搭了条被单,露出腿上的伤痕果真有些溃脓的痕迹。汉辰小心的抚摸一下,汉威身体抽搐一下,微眯了眼看了他,又闭眼继续睡。 汉辰拍拍小弟说:“乖儿,在家听你嫂子的话,大哥要去西京,少则三两天,多则一周就回来。你嫂子即将临盆,家里就你一个男子汉,杨家就靠你当家了。若是大哥回来,你再逃去了哪个平民窟给谁家去做了儿子,大哥可真拖你去大门外打屁股,听到没?” 汉威没作声,仿佛一切悲剧暴行在大哥眼里都未曾发生。 一阵凉风送走了大哥这个“恶魔”,汉威听到庭院里的轿车离去时出大门的喇叭声,心中总算如释重负,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无根飘蓬般的孤寂。这一切对他太刻骨铭心,这一切让他对大哥满怀的恨意。他一直在找借口宽慰自己,解释大哥对他的无情。那只能是,大哥从来没有爱过他,大哥一直在恨他,妒忌他,想方设法地折磨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爹爹生前对大哥的虐待可谓到了极致,比起对他的恩宠是天壤之别,大哥才会在爹爹去世的岁月里去报复。他记得曾听家人讲,大哥年少时也曾被爹爹无情地拖到庭院里的打,也是被剥了裤子,代爹爹掌刑的是二哥和四哥。怕是大哥对爹爹满心的怀恨,才在爹爹辞世时都不肯叫声爹,让爹爹死不瞑目。如今爹爹不在了,没有人保护他这个孤儿,大哥竟然如此不分是非的毒打羞辱他。如今是跑也跑不得,住又如何住?他一直没脸见家里的下人,他记得那夜慌张的在厅里挣扎躲避大哥的藤条时,下人们躲在角落里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和惊羞的表情。 汉威闭上眼,他不想见任何人,但是侄儿小亮儿还是蹑手蹑脚来到他床边。 “小叔,小叔……不要吓亮儿,小叔真要跳楼,也带了亮儿一道。没了小叔,亮儿不知道怎么办?阿爸不许亮儿回泉州外公家,这两天晚上亮儿做噩梦吓得尿床,亮儿害怕阿爸,是不是阿爸被《西游记》中的妖怪掳走了,现在的阿爸是假的阿爸?”亮儿在床边啜泣,令汉威一阵难过,大嫂娴如过世后,笨嘴拙舌的亮儿的日子比他还难过。玉凝姐姐马上要为大哥生出一个孩子,不知道亮儿将来在大哥眼里还算什么? 汉威正在犹豫是否要搭理亮儿,就听门“砰”的一声怪响,小黑子的声音穿来。 “小爷,不好了不好了!那个丑八怪小少奶奶孙柔嘉,她昨天夜里病死了,孙家差人来报丧了。” 汉威在脑海里搜索“孙柔嘉”三个字,猛然记起那个胖胖娇气的嘉嘉,父亲生前为他定的未婚妻。早听大哥说过这个孙小姐有恶疾,只是瞒着杨家不报。如今孙柔嘉果然毙命? 汉威睁开眼,小黑子慌忙地说:“刚才,太太去应付的,说是大爷不在家,司令太太身子不便,小爷得了重病,只能派胡伯去孙府代为吊唁。孙家来的人哭了很久,说是孙小姐去得太突然了,只是对不起杨家,害了这桩婚事。” 黑子说完兴奋道:“小爷,这回可以另外寻个好姑娘了。小爷别伤心,那个孙小姐黑子不喜欢,小爷更不会看上眼。” 汉威闭着眼,心里一阵难过,虽然他对孙柔嘉没有太多的印象,还是对她的辞世惋惜。 “养到十多岁就这么去了,父母亲人要多心疼。她在父母心里是块宝,孙家老爷太太伤心死了。”汉威喃喃说。 “哎哟,黑子的小祖宗,小爷,可算是肯开金口了。小爷,起来吧,也不能总不出门。不就是被司令大爷打了几下吗?我爹打我不也是抡着门栓追得满院子跑?小爷,司令大爷就那个脾气,别去计较了。等这孙小姐发丧了,小爷再去求太太快些物色个姑娘,成了家搬出去住就是了。再者,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小爷这么出息,讲武堂毕业还不是各大军队抢了要。就是咱们看不上胡司令的东北军狗熊没出息,咱们不呆在龙城,这天下之大就没个容身的地方了?只是小爷去哪里都要带上黑子,黑子是小爷的狗腿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黑子伶牙俐齿的一阵开导,汉威仍是闭了眼不出声。 门口一声清咳,玉凝来到房中,吩咐黑子和小亮儿下去,就坐到汉威床边爱抚的摸着汉威的头顶说:“姐姐出趟门,思前想后,你大哥不在家,孙家同杨家是姻亲,若是不去失了礼仪。姐姐去凭吊一番,你乖乖在家里不要生事,好吗?” 汉威缓缓睁眼,看了玉凝说:“我去,姐姐不必去了。既然孙柔嘉是爹爹为汉威说下的媳妇,她死了,无论如何汉威要去祭奠一番。” “可是你的腿伤……”玉凝犹豫。 “小弟拄着拐杖去,更显得诚心。”汉威自我解嘲道。 “可是你拄着拐……小弟,不要勉强自己,姐姐应付得来。可惜你大哥不在家,若是他出面去走一遭就是了。”玉凝知道小弟平日注重仪表,无论什么时候都收拾得清爽利落才出来见人。天生一副迷死人的俊俏模样,小弟更是引以为豪,平日就是额头多长些包,汉威都会懊恼的避开去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似乎会损害他的“无敌美少年”形象。今天竟然答应拄了拐杖去孙家吊唁,不知道是不是烧昏了头? “孙柔嘉是爹爹生前为汉威指婚的媳妇,就是死了,也是汉威出面。哪里有劳动大哥的道理?”汉威平淡的话语里很是冷漠,玉凝知道他们兄弟还在斗气,也没多劝,只嘱咐小黑子路上小心伺候,礼节上到了,去去就回。 汉威一瘸一拐的去到供着娴如嫂嫂灵位的房间,从供案上取出一只落了浮土的楠木盒子,打开看,是一柄刻工精巧的黄杨木梳。这是娴如大嫂辞世前留给他的,龙城的风俗,新媳妇进门时,丈夫要为她梳拢头发,然后别上一柄木梳,象征结发白首。娴如嫂嫂嘱咐他说,日后一定将这柄木梳戴到嘉嘉头上。虽然汉威后来并不喜欢嘉嘉,但她毕竟是订婚的妻子。汉威捧上楠木雕花木盒,拄着拐杖,费力的在一双双惊讶好奇的目光中下楼,那好事的目光同那天在角落里偷窥他挨打时一样的无聊。 孙家朱门大户,今天却是门户蒙了白麻,灯笼遮了黑纱。 汉威一身白色长衫,臂挽黑纱,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孙府门前。 孙柔嘉的弟弟叫应笏,在门口送迎来吊唁的柔嘉的好友和亲朋,见到了汉威的到来,意外得张了嘴愣了片刻,才提了衣襟疾步过来,俯身就拜,哭着喊了声:“姐夫……” 汉威微欠身扶起他,阴沉了脸对应笏低声吩咐:“引我去见柔嘉一面。” 应笏在前面引路,一路上无数前来吊唁的宾客指指点点,汉威就听人说:“杨司令的弟弟来了,他是孙小姐的未婚夫,可惜了一表人材,这孙小姐真是红颜薄命,没福分。” 汉威来到灵柩前,拈香拜了三拜,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个过场,哭几声演过戏就罢了。 但汉威没有哭,只是扶着灵柩发呆,忽然间迅猛地一把推开棺木盖,孙小姐安详的躺在那灵柩中。虽然化过妆,但是面容已经浮肿难辨。 “汉威哥!”应笏急恼地叫嚷阻止,众人无不骇然。 就见汉威不慌不忙的从小黑子手中取过那只匣子,打开取出那柄木梳,艰难的倚着棺木,伸手去为孙小姐象征性的抿了几下发际。又将梳子在手中一用力折成两段,一截放在了孙柔嘉的鬓边,一截放回到木盒里。 直到此时,孙家老爷夫人和在场众人才明白,汉威这是按了龙城发丧媳妇的礼仪来给柔嘉送葬。柔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如果早亡没有夫家认,也是属于早夭不得入祖坟,属于乱坟岗的孤魂野鬼了。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如今汉威有情有义的举动,感激得孙家夫妇痛哭流涕,忙催了儿子应笏道:“还不快去给你姐夫磕头!” 应笏这才过来规矩的给汉威磕了几个头。 汉威拜见孙家老爷夫人,规矩的要倒身下拜,但身体不便,被孙太太搀扶起哭了说:“汉威,难得你有这份心,柔嘉就是去了,也是含笑九泉。怪就怪这丫头没福分,怎么生生的误了这么门好亲事。” 看了汉威虽然没有泪,但是清癯的面颊隽秀的模样却是愁容漫卷,一幅未亡人的惆怅样子,孙夫人又哭了起来。 “二老请恕汉威有伤不能全礼。嘉嘉是汉威的未过门的媳妇,汉威理应来发丧她,家兄军务缠身不在龙城,若是要七日后安置嘉嘉入杨家坟茔,汉威这就去同长嫂安排。” 孙老爷忙点头又摇头落泪道:“孙某膝下尽是儿子,只嘉嘉唯一爱女,不想还是未留住,命该如此。杨家已经为嘉嘉送葬,依了孙家的祖制,这回门的姑娘托葬在娘家坟地是可以的,就留嘉嘉在孙家吧。” ------------PK推荐----------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如果公众版有地方,带简介的长篇版: 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地址:http://www.qidian.com/book/1053978.aspx ★皇家幼儿园招生启事★ 开放招生,各位朝中的大叔大哥们,把你家的儿子女儿都交给本公主教育吧!保证师资力量雄厚,宰相大人教历史,状元郎教诗书,还有将军大人负责兵法,连女孩子的女工都是太后亲自教导。哪里去找这么牛B的幼儿园?速速报名! 喂喂!你小子把你家哥哥夸得天花乱坠,想给本公主做媒?你才几岁?去去,把三字经抄个一百遍! 哦哦!那是本公主的胭脂!不是颜料!你小子怎么拿去画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吃胭脂,去去,把军旅拳练个一百套! 那个,宰相大人,党争不是要从娃娃抓起,把你的厚黑学收起来! 那个,太后老佛爷,宫斗不是要从小培养,把你的XXX拿回去吧! 谁敢污染幼儿园的孩子?想我21世纪穿越来的还保护不了他们吗? 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未完待续) 第三卷48章 电话 汉威道了句“也好!”,陪孙太太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家。 走到二门时,柔嘉的哥哥应缙正从外地赶回来,迎面遇到了弟弟应笏送汉威出门,也抱了汉威哭了几声。 走到孙家大门的影壁时,汉威最后回身向白色幡幔迎风招展的宅院望去,只见得条条白绸素麻如阴曹地府的孤鬼般在风中乱舞,裂风发出噼啪的阵响,如鬼魂的哭吼。 如果中秋那天,他再坚决一些,怕此刻躺在棺木中静听这些哭嚎声接受凭悼的将会是他,那该是一种多么的巧合?难道爹爹生前就料定了嘉嘉会同他共同离去?但他并没死,还要苟延残喘面对这不堪面对的一切。汉威总觉得有很多人都在对他偷偷指指点点,都在暗笑他那天被大哥拖到庭院里责打时的那没脸的惨状。可当汉威猛地回头,四周却只剩冰冷伫立的高墙和房顶衰草舞动,夹杂在肃飒的西风长啸声中。 失魂落魄般回到家中,汉威不让小黑子搀扶,一瘸一拐地扶着楼栏上楼。 接过那盛放了半截木梳的檀木盒子放去了娴如嫂嫂的灵前,也不知道娴如嫂嫂地下有知会不会为他如今的境遇难过伤心? 小黑子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去洗手,叮嘱汉威一定要洗去尸气晦气。而汉威却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在盥洗室里吐得翻胃倒肠,泪水直流。 罗嫂和胡伯在一旁伺候他,心疼地说:“真是个实心眼的痴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平日也没见小爷和孙小姐有过什么交往,如何孙小姐这一死,小爷如此冲动?” 汉威苦笑着洗漱一番,躺回床上。仿佛自己去参加过自己的葬礼一般,魂魄也飞去了奈何桥,真想喝一碗孟婆汤,忘却眼前一切惨痛经历。如今,他送走了嘉嘉,怕也是送走了自己。 露露在一旁安抚汉威,看了斯诺大夫来为他复诊换药,边夸赞说:“汉威,想不到你大哥不在家,你还真像杨家顶家的小男人。” 汉威躲在房间里,还是不肯下楼,只静静地听着留声机中的曲子,不知不觉的听到了那首熟悉的《假面游行》,不由记起了小盟哥搂着露露姐在冯府舞会上那优雅的舞步,翩翩的身影。人世无常,死是种悲哀,生又未尝不是种痛苦。 ---------------------------- 第二天下午,何莉莉来到杨公馆,说是送几份汉辰司令的私人信件过来,却来到了汉威的卧房。 “不经许可擅闯别人的卧房很不礼貌!”汉威脚一点地,转椅扭转向叽叽喳喳的何莉莉,怒目而视。 “怎么啦?这会儿子威风了,前天被杨司令剥光裤子打得满楼裸奔又是谁个?”何莉莉又是那副不知廉耻的样子满嘴混说:“还学你大哥杨司令瞪眼的样子,形似神非,哪里有杨司令那威风八面的样子?” 见汉威羞恼的样子,抓起身后的靠垫飞向她,何莉莉笑了逗他:“看你这小模样,生气的样子都可爱。 “出去!”汉威毫不客气地骂道。 何莉莉板起脸,拿腔做调的学着汉辰的样子背了手说:“小弟!没有规矩!这该是大家子弟待客之道吗?还不滚回你屋里跪了面壁思过去!” “来人!”汉威气得对门外叫嚷,露露匆忙推门进来,见了何莉莉温和地劝说:“何小姐,汉威在养病,大夫嘱咐他要静养,不宜外人打扰,何小姐还是请回避吧。” “呵,我是外人,那你是‘内人’啦?”何莉莉尖酸刻薄地奚落,上下打量着露露,负气道:“现而今交际花都不在舞厅饭店招揽生意,都陪客到家了。呵呵…….呵呵呵……” “何莉莉,请你自重些!若没有事,请你出去!”汉威怒不可遏指着大门的方向。 何莉莉这才敛了笑,抚了把蓬松卷烫的头发正经了神色说:“同你说正事,快给杨司令打个电话,求他千万不要去广州铤而走险。” 何莉莉从来是如此疯疯傻傻做事说话让你摸不到头脑,汉威也懒得同她计较,不屑地回敬:“腿长在我大哥身上,他愿意去哪里谁也拦不了。” 何莉莉却认真地说:“如今日本人开始拉拢广州政府黄为仁主席,要和他南北呼应,有意请他去东北主持大局,成立满洲国,对抗西京政府。杨司令主张西京方面主动同广州政府讲和,争取此刻国内统一一致抗日,会议上吵得很激烈,杨司令自告奋勇要替何总理去广州说服黄为仁低头同西京合作。这个事太危险了,我们先后劝,杨司令都一意孤行。你若是不想你大哥一到广州就被黄为仁擒获当了送给日本人的礼物,就快些打电话劝阻你大哥!” 何莉莉的话要打了折扣听,有些时候言过其实,汉威是知道她的,也不过冷冷说:“他是他,我是我,他做的决定谁能更改过?我不过是他养的一只狗,咬人都不会,还能要求主人些什么?” 汉威赌气的话,露露推搡了他一下低声怪道:“小弟,怎么说话呢?” 何莉莉酸涩的一笑,嘲讽道:“看不出,还大小通吃了。” 说着转身离去,出门时说了句:“若不是见杨太太挺着大肚子怕惊了她,我就去对她讲了。汉威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我去对司令太太讲。” “站住!”汉威喊住了何莉莉,撑了椅子站起身,厉声恫吓何莉莉说:“你敢对我姐姐透露半个字,我拧断你的头!不信你试试!” 汉威拄着拐杖来到大哥的书房,玉凝挪到门口奇怪地问:“小弟,你来做什么?你有伤,你大哥不是同意你在家养伤不用去司令部了吗?” 汉威看了一眼露露,露露心领神会地笑迎了过去说:“姐姐,昨天在姐姐房里看到的那个靠枕的花样能给露薇再看看吗?” 汉威也忙借口说是给司令部交待点事,带了何莉莉进了书房。 立在大哥那书案前,汉威百感交集,心绪难平。他本不打算再搭理这个拿他不当人对待的大哥,他一直在汗颜如何面对大哥和这个生活了多年又似乎不该属于自己的家。如今,他为什么答应何莉莉来给大哥打这个电话?但是如果他不打,玉凝姐一个女人家,是不是又要草木皆兵的担惊受怕。 何莉莉拿起电话,叫通了汉辰在西京的住所,向汉威招招手又对话筒里说:“司令,汉威有话对您讲。” 汉威一时间血涌上头,接过电话,有些口吃,犹豫地低声叫了句:“大~哥~”,那低弱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得含糊不清。 电话那边,大哥似乎以为他是“翻然悔悟”来认错,声音威严中问:“有事情吗?大哥还有要事,有话快说。” 大哥仍然是那么霸道,像教训一个小孩子,竟然没有对自己暴行的后悔,也没有丝毫对他病情表示关心。汉威心里一阵寒凉,他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大哥依然是这样,怕那天打他一顿丝毫不觉得对他有什么愧疚,反感叹他自己为了教训弟弟累到筋骨了呢。 心里一阵冷笑,汉威还是在何莉莉不停的作揖跳脚央告下问了句:“大哥什么时候回家?听说大哥要去广州是吗?” 汉辰在话筒的那边沉默,顿然不语,又反问:“你从何而知?” “玉凝姐要临盆了,大哥早些回来。”汉威的声音也冰凉。 “军政大事,你小孩子不要过问。”汉威早就料到大哥会这么答,嘴角掠过嘲意答了句:“大哥心里有龙城,可大哥还是杨家的一家支柱,玉凝姐的倚靠。” 汉威放下了电话,若是平时他哪里敢如此放肆,一定要小心的问大哥,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训示,然后必定要等到大哥放下电话,才能小心的挂上电话。如今,他无语了。 再看何莉莉,呐喊的目光望着他,小心地询问:“威儿,挨了几下屁股没有学规矩,反是长底气了。” 电话铃声又响起,是大哥打回来的,汉威接起电话,这回大哥的话音温和地问:“威儿,你听到什么了?大哥不在家,家里还有你当支柱,你现在在家里是杨家唯一的男人,亮儿和你未出世的小侄儿都要靠你。知道吗?” 汉威这才迟疑地答了句:“是!大哥!” 这回,汉威等了大哥放下电话才将话筒挂回,何莉莉凑到他身后跺脚骂:“威儿,平日看你伶牙俐齿,今天是被杨司令打怕了吗?你这是劝他吗?你快想办法让他回来呀。你是不知道黄为仁那个人,两面三刀狡猾得很。听说前些时候潘有田反奉同胡子卿东北军开战就是广东政府勾结日本人支持的,黄为仁是亲日派谁不知道?如今日本人想扶持个傀儡,黄为仁想当儿皇帝,就凭杨司令一人一嘴就劝说了?回归西京谈何容易?一山难容二虎,当年广州政府同西京分庭抗礼,就是想一方独大,怎么会跑回西京俯首称臣?汉威,杨司令这个举动太危险!” 回屋的路很漫长,汉威都没有记得何莉莉何时离开的。他拄着拐杖回到房中,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大哥打电话,是不是大哥在怀疑他是在委婉的讨巧认错,在找机会下台。大哥会不会更得意,凌辱了他这个弟弟,践踏了他所有的尊严反是更有理了? ----------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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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卿停住脚步,步履踟蹰,仰头望天说:“孝彦身为东北主帅,沈阳失守之责,责无旁贷,绝无推诿。只是此刻恳请大哥表个态,宣战吧!只要中央宣战,这仗就打得名正言顺,我胡孝彦就同小日本拼了!这才真是家仇又加国恨了!” “看你急的,说了不要急不要动气,这青筋都暴出来了。难怪你大哥总埋怨你少爷性子,受不得半点委屈。” 子卿被何夫人拉着手来到餐厅,何文厚正在兴致勃勃的向厨师问询着今天的菜肴。 “对你们说过,子卿他喜欢吃红烧肉,如何没有做?” 厨子忙陪了笑答道:“夫人嘱咐说,晚上吃些清淡开胃的,胡先生也是没多大胃口。” 见子卿进来,何文厚忙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下,边亲手为他盛莼菜笋丝汤,边解释说:“过季了,这莼菜都没先时的嫩滑。” 子卿陪了笑,微起身双手接过汤碗,却又将汤碗放下,低声试探:“总座,大哥,国联迟迟没人出面。东北那边的局势堪忧,今天黑龙江洮南镇守使张海鹏竟然投敌,奉日军命令倒戈派出3个团进攻齐齐哈尔。大哥,再不宣战,不能眼见黑龙江洮南嫩江铁路一线沦陷呀!” 何文厚沉吟不语,脸上依然挂着和善的笑,将一个红色的螃蟹翻放在盘子里,用筷子压了去壳,掀开露出白嫩的蟹肉,用工具小心的去掉蟹肠,用一根半粗的银针将蟹肉和蟹黄挑到姜醋碟子中,递给子卿关切地说:“趁热吃,大哥就知道你好这个。子卿呀,于私你是我的结拜兄弟,大哥视你如亲手足;于公,你是大哥的部属,是大哥最信任的人。东北的事,大哥早说过交由你便益行事。过去只是怕你年轻鲁莽,处事匆促。如今…….”何文厚望了子卿一眼说:“你自己做主吧。” 子卿坐直身子,正色地应道:“大哥,政府不对日宣战,让孝彦如何去打?这不是成了私自用兵了?东北易帜以来,孝彦唯大哥之命马首是瞻,对中央的命令从来不折不扣服从。大哥几次的指示,不要逞一时之愤误国,孝彦一直以此训示手下,这才导致北大营事件兄弟们束手束脚克制着不敢动手。” “怎么?难道是大哥下令你‘九.一八’不抵抗,束手就擒的?”何文厚板起脸。 何夫人嗔怪地叫了声:“Darling, 好端端的又凶子卿,子卿如今的处境,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 胡子卿起身,躬身答道:“大哥,沈阳事变,罪责在孝彦无能,身为封疆大吏,守土失职。只是大哥,容孝彦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宣战吧!孝彦也是东北汉子,孝彦忍不住这口气!等收复了东北,打走日本鬼子,凭大哥如何对孝彦治罪,大哥!” 胡子卿眼泪倏然落下,何文厚用餐巾布擦擦手,无奈地问了一句:“下午见到杨汉辰了?” 转身飘然上楼。 ----------------------------------------- 新民大饭店的酒吧里,靠窗临河的卡座里,坐着胡子卿、张继组、荀晓风和杨汉辰。 子卿夹着支雪茄,靠在沙发背望着河道里一艘艘挂着串串红灯笼的妓船拉着客在河道里穿梭往来,船头坐着鸦鬓红袖弹琵琶的妙龄女子浅唱低吟,一点也不觉得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纷扰。 隔壁不远的一个座位,一位客人同一位陪酒女郎争执吵嚷起来,那女人尖着嗓子喊:“当你是谁?没钱也来寻老娘的开心!当你是那花花少帅胡孝彦呢,老爹留下万贯家财,小鬼子打到家门口还从女人被窝里逃出来提着裤子逃到北平!” 胡子卿刚要捶桌子站起,却被汉辰一把拦住,兄弟二人的手腕紧紧地较力片刻,汉辰低声说:“伙计,犯不着!” 直到那陪酒女郎和那男人打闹着走远,汉辰才松开子卿说:“我是心疼你,这种人你要想是打,就去我家门口打吧。我家门口那个自称是满清打江山的睿王爷多尔衮后人的那五爷,天天也在跳着脚骂你,骂得比这个难听。” “哪里来的个那五爷?住小杨你家邻居?”张继组纳罕地问。 汉辰瞥了眼子卿点头说:“邻居,十年要有了,从北平搬来的。天天坐在杨公馆门口,喊着他家祖宗如何风光,满汉全席如何奢侈铺张。” 又扫了一眼满眼疑惑的晓风和张继组补充说:“只是他每天守在杨家门口讨些残羹冷炙,或者在狗食盆里抢些食物。起初威儿还可怜他,同我吵闹了从厨房里拿了新鲜的食物周济他,我不许,还为这个打过小弟威儿。因为这那五爷是自己吃喝嫖赌败了家,这种人,不自救求谁能救他!还哗众取宠地大骂子卿丢了东三省是败家子,荒唐可笑。再看看刚才那妓女嫖客,他们的爱国之心你怎么去信?真若是中日宣战,他们中除去动动嘴皮子说几句风凉话,这种醉生梦死的人能出多少力?当然,或许有那份心,还有良知。只可惜他平日不自爱的醉生梦死间,就把这个国家不知不觉中推向了危亡。” 胡子卿站起身,转身离开。 张继组喊了声:“伙计,你怎么了!”,就要去拉劝子卿,被汉辰拦住:“由他去,他是该清醒清醒!东北失守,子卿他罪无可恕!” “伙计,这话谁都能说,你怎么能落井下石?”张继组急恼道。 “没人救得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汉辰望着子卿远去的背影,看着那背影从视线中消失。 汉辰回到招待所,给家中的妻子玉凝去了个电话,听说小弟已经睡了,就没有再让玉凝去叫醒小弟。 放下电话,冲了个澡,舒缓一下疲惫的神经,汉辰换了一身蓝色的毛巾睡衣出来擦着头,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门被撞开,胡子卿进来,手里提了半瓶洋酒,身子向后一靠,就把正欲跟进们的副官拍在了门外。 汉辰看着子卿,面无表情的走近他,从他错身而过,将门开了道缝对外面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又撞上门对子卿说:“不是住在老头子家吗?怎么没回去,反而出去买醉了?” 子卿揉揉发痛的头,趔趄着奔向沙发将自己扔在了上面,痛苦的揉了头说:“想静静,闭嘴!别聒噪了!” “起来!”汉辰一把揪了子卿起来,往浴室里推,子卿半醉半醒间同汉辰推搡着骂:“别闹!你烦人不烦人!” 汉辰揪了子卿到浴室,扯过喷头就淋下,子卿同他在浴室里踢打,疯狂的反抗骂道:“你疯了!你也来欺负我!” ------------PK推荐----------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如果公众版有地方,带简介的长篇版: 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地址:http://www.qidian.com/book/1053978.aspx ★皇家幼儿园招生启事★ 开放招生,各位朝中的大叔大哥们,把你家的儿子女儿都交给本公主教育吧!保证师资力量雄厚,宰相大人教历史,状元郎教诗书,还有将军大人负责兵法,连女孩子的女工都是太后亲自教导。哪里去找这么牛B的幼儿园?速速报名! 喂喂!你小子把你家哥哥夸得天花乱坠,想给本公主做媒?你才几岁?去去,把三字经抄个一百遍! 哦哦!那是本公主的胭脂!不是颜料!你小子怎么拿去画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吃胭脂,去去,把军旅拳练个一百套! 那个,宰相大人,党争不是要从娃娃抓起,把你的厚黑学收起来! 那个,太后老佛爷,宫斗不是要从小培养,把你的XXX拿回去吧! 谁敢污染幼儿园的孩子?想我21世纪穿越来的还保护不了他们吗? 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未完待续) 第三卷50章 唇枪舌剑 汉辰一言不发,只是同子卿撕扯推打,用喷头淋着子卿的头。 子卿借着几分醉意,挥拳反击,同汉辰在浴室中扭打在一处,直战到各自精疲力竭,浑身水淋淋滴淌。互望一眼,都不由被对方的狼狈样子逗得哑然失笑。 子卿缩靠在浴室的一角,打了两个喷嚏;汉辰的发髻滴落着水珠,坐在浴池边,擦了把脸上的水迹,问了句:“醒了?” 冷不防子卿蹿过去一拳头打在他胸上,汉辰一个翻滚跌落在浴缸里,着底的一霎那汉辰双臂撑垫了一下,险些磕到头。爬起身甩甩湿漉漉的头骂了句:“你小子还有些气力,还不算东亚病夫呢。” “再扯淡老子真揍你了!老虎不发威,拿爷当病猫了!”胡子卿扯过架子上叠得方整的毛巾擦头,伸手拉起了汉辰。 “我带了几身衣服来,换上!小心着凉。”汉辰吩咐说。 胡子卿傲然挑眉不忿道:“你能不能不用教训小汉威的口气对我说话?我怎么听着这么难受?” “我这已经是很客气了。真若是对汉威……”汉辰咬牙攥紧拳头说:“怕你早趴下了!” 胡子卿被汉辰那副认真样子逗笑道:“还不伺候你男人我更衣?” “胡副司令长官,你有些正经的形色不好吗?” “亏得老天长眼生得你是个男娃子。若真是个妹子,按了娃娃亲嫁给我胡孝彦当老婆,那可真是河东狮吼。” 一句话说罢,子卿料定汉辰不肯罢休,倏然闪出浴室跑到厅里,汉辰几步追出骂:“你不必躲我,有本领你就这副落水狗的样子提着你的酒瓶子出去,我只需给小荀打电话让他的报社抢这个头条新闻。” 汉辰拉开衣柜,扔出几身衣服在沙发吩咐说:“换上吧!去我卧室换去。” 子卿擦着头,看了眼那身浅青色的长衫和白色的绸衬短衣,又看了汉辰那认真的样子笑了摇头。 汉辰向浴室走去说:“我去浴室,你换吧。” 子卿嘲弄的啧啧道:“看你还真羞得个小媳妇似的,不就是换个衣服,一个被窝都睡过,你躲哪里去?” “胡副司令长官,你这口舌轻薄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这回多少谣言不是从你平日这放浪形骸口舌轻薄惹出来的?”汉辰一本正经的责怪说。 子卿不服的同汉辰辩驳,门却开了,推门进来的人让二人都大吃一惊。 走进来的是一身灰色长衫,外罩黑绒马褂提着文明棍进来的何文厚。摘下礼帽,露出光亮的脑袋,沉着脸,眉峰微骤。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室长官毛兴邦近前一步刚要张嘴,何文厚一抬手,示意他退下。 何文厚脸色带着笑,那笑意僵硬中又含了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的忿意。 汉辰躬身喊了句:“不知总座到来,汉辰未能远迎,失礼了。” 子卿却慌得垂手立在了一边,偷眼看了何文厚生气的面容,低声问:“大哥,您怎么亲自来了?孝彦不是打回去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住。”胡子卿讪讪的目光如个做错事的孩子。 何文厚踱了两步,看看胡子卿,又冷冷地望了一眼杨汉辰,吩咐说:“都去换了衣服,已经是十月仲秋,就不知道爱惜身体?” 汉辰给子卿递了眼色,望了一眼沙发上的衣衫,示意他去卧室换衣服,自己也从衣架上取下军装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子卿和汉辰都不由低头垂眼,只是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还带着刚才嬉闹的痕迹。 “都多大年纪了?都是年过而立,身负军国重任,还做出些小儿的把戏,成何体统!”何文厚忿然训道。 他平日对子卿这个小兄弟管束起来是毫不留情,但对汉辰从来未敢申斥。一来汉辰不比子卿单纯无它心直口快,骂几句也不大会往心里去,子卿从心里就拿他当大哥般敬重依赖,这也让何文厚有种督导他的责无旁贷;而汉辰,自从几年前归顺中央,当年这个龙城少主就显得异乎同龄人的精明冷静,那份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老谋深算,寡言慎行,令何文厚不得不处处严加提防。论亲属远近,子卿如他的臂膀,汉辰却如一匹座骑。驾驭得好是助手脚力,驾驭不得当,会摔踩到自己。 可叹的是,汉辰竟然同他的小兄弟子卿是挚友。汉辰归顺中央,多少是子卿左右周旋的功劳,而子卿对汉辰的处处维护,也是人所共知。更令何文厚不安的是,这些年子卿人大了,心也大了,说出的一些话一些观点,总带了些烈马难驯的阴影,这不由令何文厚怀疑子卿幕后有人。就如这次沈阳事变前子卿的一些话语举动,就如子卿忽然提出要中央电文表明不抵抗态度,而不要次次是口头训示,这些明明是有人在后面作怪。如今沈阳事变一发,各界舆论四起。他要求助于国联来周旋此事,而一贯不愿意动兵打仗,主张休兵养民的子卿竟然跳出来要请缨宣战。被他呵斥几句,就夜不归宿,还这么巧出现在杨汉辰的住处。 “哦,晚上螃蟹吃得有些油心,让毛三儿陪我出来走走。他说子卿在这里,就上来看看。怕子卿没个克制,又喝酒闹事。”何文厚笑呵呵地说,目光却一直在留意汉辰的表情。 副官进来拖地,打扫去地上的积水,又有副官端茶倒水送来些瓜果。 何文厚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明瀚,你是稀客。虽说龙城离西京很近,你是无事不登西京的。见到你,高兴呀!” “多是汉辰疏忽了。”汉辰自责说。 何文厚拿起一个果子,在手中玩弄着说:“我还记得,当年子卿同我在上海百乐门见到。他是蓝帮洪爷的朋友,我同洪帮也算是门中弟子,那是为了革命需要。子卿那时候是微服去上海见朋友,我见到他时,他握了一杯酒,醉意朦胧。” 何文厚望着子卿,目光中满是怜惜。 “子卿,还记得对大哥说了些什么吗?那是东北易帜之前,你还身服热孝。”不等子卿回答,何文厚怅然的自问自答道:“你说,你心里烧得像是在火燎,你说你心里难受。我说,‘谢谢你子卿,撤军时没有炸毁黄河铁桥,没有烧那粮仓’。” 子卿神色愕然,咬了拳头低头不说话。汉辰望着何文厚,听他的下文。 何文厚坐到了子卿的身边,拍拍他的肩,目视前方怅忆道:“你对大哥说,你不是不能取胜,你未必会输给谁,东北军正是鼎盛的时候。是你路过驻马店铁路站时,看到因战争蒙难无家可归的遍地饿殍,看到爬在铁路边讨饭的老人,你说觉得军人打仗是在作孽,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你不想踩着尸骨去成就什么大业。你说,打仗打仗,打来打去,奋勇向前冲锋的优秀人才战死了,贪生怕死退后的活下来领功。中国的将来能靠这些懦夫吗?你说你反对战争,想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所以你依然决定撤兵。胡老帅反对,你就跪下痛哭流涕的去求他,他不听,你甚至想过要~~想过要‘兵谏’” 何文厚说到这里,子卿已经哽咽难言。 何文厚仰视天花板,叹息说:“你对我说,老帅还是发现了,但是老帅没有责罚你,甚至没有舍得骂你,只是摸了你的头说‘这个傻小子,不想打,就不打,听你的,撤军吧’。老帅不赞成你的主张,他想称霸中原的决心为了你这个儿子任性的决定放弃了。他放弃了中原江山,率兵出关,就死在了回奉天的路上,被日本人炸死了。如果他老人家坚决不撤兵,或许就不会有皇姑屯被炸之劫。他老人家用自己的性命,成就了儿子盼望国内和平统一的梦想。所以东北军并不是打不过北伐军,而是你一心想止戈息武,才促成了东北易帜。” 汉辰望着何文厚的目光都充满了慧黠的苦笑,他听出了何文厚的话锋,当然也明白何文厚的喻意。子卿的性格如他那张姣好的容貌,温润如玉。他不喜欢斗狠,讲究公平和平。他厌恶战争,也厌恶战争带来的苦难。何文厚在暗示子卿,他无非是成全子卿和平为上的想法,才暂时觉得不该同日本宣战。 “子卿呀,你看看当前的局势,这战事一开,东北大地又将变成焦土。但是不打这一仗,民意难平,国体何在?”何文厚一句话,汉辰拊掌起身道:“总座所言甚是。中日沈阳事变冲突,原本和国内军阀混战不同。以往各派军阀征战,无非是‘兄弟阋于墙’,而对日本,那是外辱,是侵略,是‘外御其侮’。” 何文厚一愣,望向汉辰的目光游弋开,又呵呵笑了说:“好!好!明瀚说得好!”(未完待续) 第三卷51章 渺渺征途 龙城剧场,汉威和露露带着亮儿、萧萧在包厢观看魏云寒的射日社演的新戏《千忠戮.惨睹》。 露露揉着香帕慢条斯理地讲:“这出《千忠戮》又名《八阳》。讲的是明朝初年,燕王朱棣夺嫡篡位,带兵破南京,建文帝朱允文兵败,逃亡云南。一路见百姓因为战乱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臣子们变节叛逃,悲从中来时一段感人的唱段。” “小魏老板平日都是演英俊的武生,今天怎么反串小生了呢?”萧萧好奇地问。 露露打断她纠正:“如今没了什么小魏老板,只有侯羿老板,不要忘记了。” 萧萧缩缩头,抱歉的一笑。 就见魏云寒清癯的容貌玉骨临秋一般,出场时眉宇间带了股萧瑟之气,带着髯口,弱不胜衣的样子,扮相就压了场。 当唱到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 四大皆空相, 历尽了渺渺征途, 漠漠平林, 垒垒高山, 滚滚长江。 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 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 雄城壮, 看江山无恙, 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悲歌慷慨,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尤其在九一八事变的大背景下,更引人愁绪满怀,悲从中来。 当唱到“恨少个绿衣使,鼓骂渔阳”时,魏云寒声音哽咽发涩,听来声泪俱下,满场哑然。沉郁苍凉的唱词引得人潸然泪下。 汉威忍了泪,抬头就见那剧场上醒目的白底黑字的横幅“为九一八前线抗日军队捐款募捐义演” 剧场里学生们跑成一片,脖子上挂着募捐箱,遇到捐款的观众就恭敬的九十度鞠躬,感激地说一声:“谢谢同胞!” 那股爱国的热情令人肺腑温暖。汉威想到前些天因为和这些学生去街上游行,去闹领事馆被大哥一番非人的折磨辱打,伤心悲痛在魏云寒那感人至深的唱腔打动中眼泪直流,褪下腕子上那块儿胡大哥送他的生日礼物名表放进了捐款箱。学生吃惊地抬头望着他,汉威说了句:“为军队多卖些子弹打小鬼子吧!” 学生感激得热泪盈眶,三个学生退后一步,饱含敬意地深深鞠躬。 后台里,魏云寒正在卸妆,见了露露笑了迎上去说:“表姐,你来了。” “小寒弟,你明天当真要去东北义演?”露露问。 魏云寒点头说:“是,云寒无力去持枪去战场同日本鬼子拼命,却还有力气口诛笔伐,去唤醒民众的抗日热情。听说东北到热河一带吃紧,有些东北军弟兄自行抵抗,我要去看他们,去劳军,给他们唱。” “胡司令知道你要去东北吗?”露露问,而魏云寒这位昔日同胡子卿交好的朋友却沉默不语。 汉威明白,怕是小魏老板同他一样,对胡子卿满心的失望变成了怨恨,也恨自己这些年不带眼识人,佩服这样一个窝囊废。再想到因为胡子卿,大哥那顿不留脸面的狠打,汉威更是恨意满腹。 依依惜别后,汉威等人回到家,才进楼门就听到屋里尖厉的叫声:“有什么了不得的?当少奶奶就了不起了?还是给杨家生儿子就委屈你了?当年亮儿她娘当杨家的长媳,那如何的恪守本份,对家中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和善体贴。这也就是爹死的早,容了龙官儿自作主张娶了这么个泼落货。” 不用说,大姐来了,这兴风作浪的除去她没旁人。 汉威拄着拐进了楼。 大姐的眼睛溜溜的上下打量他们几个,阴阳怪气地问:“疯野回来了?看看你们男男女女的出去成何体统!不要带坏了亮儿。” 边招呼亮儿说:“亮儿,到姑姑身边来。别跟你小叔学不正经的。听说姑姑不在这些天,有些人被扒光了裤子被你阿爸满楼的追了打。啧啧,真有脸,可惜大姑没看到这出好戏。是不是家中上上下下都看了个够?” 大姐来到汉威跟前,捏着汉威的脸嘲弄说:“这个小东西,也不是两岁孩子在爹床上光屁股爬尿床的时候了,这都十六岁了,要不要脸呀?” 说着手较了力,汉威愤怒的一把打落她的手。 边拄着拐上楼,边问胡伯:“太太的安神汤可喝了?” 玉凝姐独自坐在卧室窗前,望着茫茫夜色一脸愁容不展。 汉威堆起笑,拄着拐挪过去问:“姐姐,在想大哥了?” 玉凝回过身,看看汉威关切说:“小弟,腿断了都不妨你出去玩?还是在家里陪陪姐姐吧。” 汉威懂事地说:“知道了,明天汉威就在家多陪陪姐姐。放心吧。” 清晨,汉威朦胧中就听到楼道里一阵高声的叫嚷喧哗,留声机发出震耳欲聋的京剧锣鼓响。 “小黑子!”汉威大叫,黑子进门,来到汉威身边,不等汉威发问就无奈地说:“是姑奶奶她又….” 汉威摆摆手示意黑子下去。 两天过去,没有大哥的任何消息,大哥也没往家里打电话。 玉凝开始对汉威抱怨说:“肯定是你大姐给你大哥去电话,胡说了些什么。” 汉威笑了,觉得玉凝姐变得多疑,反是安慰玉凝姐说:“听说大哥最近在西京要封闭式开会,不能打电话外出。” 玉凝将信将疑地望了汉威问:“是为东北的局势吗?” “或许吧。”汉威答了说。 正说着,小黑子匆忙跑进来嚷了说:“小爷,电话,快去接,电话。” “是司令打回来的?”玉凝忙追问。 小黑子摇摇头说:“是小爷军校打来的。” 汉威出去接电话,玉凝满心的失落,再回来时,汉威说:“姐姐,军校可以返校了。军校请示何总理,何总理说特殊时期,可以结束实习都返校。同学们都在请缨去开赴前线。” 玉凝反显得有些依依不舍,试探问:“小弟,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很盼望离开这个家,离开你大哥?” 见汉威沉吟不语,玉凝动情地落泪:“小弟,你跟姐姐说,你是不是这一走,再也不想回来?” 汉威垂下头,吸了口泪说:“姐姐,走到哪里,你都是汉威的好姐姐。其实姐姐有时候比嫂子更直接,姐姐是自己的,嫂子是哥哥的。我这些天都在想,我在大哥眼里算是什么?” 玉凝恋恋不舍的拉了汉威的手揉弄,抱歉说:“小弟,都是姐姐无能,不能拦住你大哥,让你那天受了那么大委屈。等你大哥回来,姐姐好好劝他。你在他眼里,还是十二岁时候那个顽皮的孩子。他要是意识到你长大了,他不会那么打你的,小弟。” “那可难说!”凤荣晃荡进房间,没有敲门:“爹当年在世的时候,打龙官儿可是打到他老人家闭眼那一刻。龙官儿的毛病怕跟爹学来的,爹当年就是那么管他,打得那个狠,所以他就这么管小弟。再说,这个小东西是欠打,生来一副挨打的脑袋,看看长得这副样子。” 凤荣掐着汉威的脸奚落,被汉威打落手,嘲讽地说:“谁家嫁出去的闺女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有你什么事?爹在世都不轰我,你算老几?小老婆生的个鸟蛋,一个玩意儿!” “小弟!”玉凝制止着要张嘴反驳的汉威,推搡他说:“去厨房帮姐姐要碗开胃汤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黑子又冲进来,慌张地说:“出事了!刚才何莉莉打来电话,说是杨司令去广州被扣留了。司令部上下都传遍了,现在一片大乱!” 汉威慌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何莉莉风风火火来了个电话说的。”(未完待续) 第三卷52章 小鬼当家 I 玉凝双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眼泪倏然落下,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凤荣急得跺了脚嚷:“这个龙官儿,不是去西京开会吗?好端端的怎么去了广州,我说他这两天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往家里打。” “何莉莉还说,怕是广州政府要扣了杨司令要挟西京讲条件呢。还有人说,何总理似乎对咱们司令一直就提防,不会答应广州的条件救司令大爷回龙城的。何莉莉怕司令那个脾气一犯,该不会和广州那个‘枉为人’的黄为仁主席顶起来,被杀了吧?”小黑子竹筒倒豆般的渲泄话语,玉凝更是脸色惨白,许久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怨怪道:“我劝他不要逞能,他到底还是去了。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为子卿解围,为中央解围。” 凤荣恼怒地斥道:“你傻呀,早知道龙官儿有这个心思,为什么不早说。自己没那个本事劝住你男人,也不说出来让家里人拿个主意。” 看着大姐气急败坏的样子,玉凝姐惊慌失措,就连闻讯进来的露露和亮儿都一脸惶然,汉威双臂一撑向后坐到了玉凝姐的梳妆台上,顺手捏起一个精巧的葫芦形歪脖香水瓶玩弄着凑到鼻边嗅了嗅,若无其事地说:“要我说,你们真是杞人忧天。我大哥精明得比猴子都灵,连何莉莉这种猪脑子都能看出危险的事,他能楞头楞脑的去铤而走险?” 一句话果然奏效,起码凤荣停住了大呼小叫,玉凝也止住哭声,半信半疑地望着汉威。 汉威笑了安慰:“姐姐别信何莉莉的,她从来就是一惊一诈,没头没脑。上次风风火火打电话告诉我说,大哥去视察防洪工程,掉到黄龙河里去了。后来再一打听,是大哥的衣服被风吹落到黄龙河里;还有那次,我奉命查个走私的案子去城东的‘醉龙棋院’,她大小姐生生的记成了‘醉红妓院’,害得大哥险些没打断我的腿。信她的话还有完了?” 众人这才坦然舒了口气,纷纷散去,玉凝揉着肚子对未出世的宝宝说:“看你爹,总这么神龙见头不见尾的吓咱们母子。” 汉威宽慰了两句,拄着拐杖出门,轻声吩咐小黑子说:“帮我找出衣服,下午我去省厅一趟,找雷夫子看实习鉴定。” 小黑子打哈哈说:“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黑子图其劳!小爷,黑子帮你跑个腿儿就是了,还用劳小爷大驾?” 汉威试着甩开拐杖挪着步说:“我自己去一趟,好歹跟雷夫子道个谢。” “小爷你又不嫌寒碜了?不是说不再去司令部和省厅了吗?”黑子不解地问。小爷平日最好仪表,都不说司令部和省厅的人见了他会好奇地追问是如何断的腿,就是拄着拐杖这狼狈的样子,小爷也不肯去示人的。 但汉威还是坚持说:“少废话,去收拾!” 汉威换了身中山装,他觉得穿军装拄着拐的形象就活脱脱一个伤兵,就差头上包裹层层白色的绷带歪扣帽子了。 由于龙城军政一体,所以省厅和司令部在同一座大院里。 汉威拄着拐踏进省厅的门,无数诧异的目光投向他,有惊恐的,有奇怪的,伴随着窃窃私语。 从人们惶惶不安的表情中,汉威能知道何莉莉的话怕是没错。 汉威来到机要秘书处,平日沉稳持重的雷夫子正气急败坏的骂手下,似乎是发错了一份文件。 那个手下不服地顶嘴,声音让汉威在门口都听得清楚:“杨司令的规矩,那是杨司令在的时候。不是听说杨司令被扣,西京中央马上就要派新省主席来龙城了吗?” “一切没结果前,还是要照章办事!”雷夫子咆哮,真是一反常态。 汉威的出现,令众人立刻鸦雀无声。 堆起笑,汉威同大家打趣:“怎么,这会儿子都跟我学了,老猫不在家,耗子上墙啦!” 挪到自己的桌子前,小黑子眼明手快的在汉威放下拐杖要坐到凳子上的瞬间,用衣袖为汉威象征性的擦了把椅子上的浮土,那伺候小爷的周到也让秘书处见识到杨家小爷的排场。 “你昨天给我家打电话啦?有谱没谱的就去吓唬我大姐那只母老虎。好在我哥临走撂下话,不然还真让你给妖言惑众了。” 汉威的话是对了何莉莉说,何莉莉却被汉威的意外到来唬得满脸懵懂,半天没恍悟过来。 “汉威,杨司令走之前可留下话了?”雷夫子紧张的过来追问,秘书处的人都围过来了。 汉威点点头指着何莉莉说:“还不是她,没事找事逼我给大哥去电话,不让大哥去广州。害得我被大哥事后打来电话痛骂一顿。大哥说他是和何总理商量……”汉威忽然扫视了一下众人,忙咽回话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你们都别瞎操心了,我大哥精得跟孙猴子一样,除去了何总理这如来佛,谁还能镇得住他?我过几天就要回军校了,他一回来我就闪,懒得在他眼皮下挨骂。” 汉威说话的神情没了往日在秘书处的小心谨慎,毕恭毕敬,反多了几分富家子弟的轻狂。 何莉莉抿嘴笑了,上下的翻看汉威,坏笑了问:“怎么?还怕挨打,打断了腿还敢胡说八道。若是杨司令回来再满楼道追打你,可被忘记叫上我去看这出大戏。” 汉威只顾了和何莉莉逗骂,最后说了句:“凭你胡言乱语罢了,反正也没几天同你斗嘴了。” “那杨司令可说到什么时候回来?”雷夫子不甘心的又问。 “十天半个月吧。毕竟是大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本来胡副司令长官也要去,却因为东北时局动弹不得。”汉威说的坦然,众人才舒了口气。 见汉威是回来工作,雷夫子关切地问:“汉威呀,你若是身子不大好,就不必来了。” “来,一定要来!我大哥是不让我再来,怕给他丢人现眼,我不怕,我不来谁陪何小姐斗嘴给大家解闷呀?” 说罢向何莉莉挤挤眼。 吃饭的时候,黑子混去了侍从室和大家打成一片,汉威也端了饭盆去侍从室同大家逗闹。 “真羡慕小昭哥,跟我大哥去广州,有多少‘亡国果子’可以吃呢!”汉威玩笑道。 众人不解问:“什么是‘亡国果子’?” “芒果呀,没听说吗?夏季里胡子卿司令就是在西京吃了广州送去的芒果,吃得拉肚子转成了伤寒,一病不起,才把东北大局放了出去。就被小日本钻空子了,这芒果不是‘亡国果子’是什么?” 一句话逗笑了进来的雷夫子,指了汉威笑骂:“汉威就是这张嘴了得,只听说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险些亡了唐朝,你又闹出个芒果亡东北。” “一筐芒果美男笑,这怎么了?”汉威不服气地顶着说,心想胡子卿在千里之外不定如何狂打喷嚏呢。 何莉莉更是笑得打迭说:“芒果不见得让美男笑,反是有些美男见了山竹果就联想到什么笑不出来。” 汉威做了个将饭盆扣到何莉莉头上的姿势吓唬得何莉莉向后跳了两步,逗闹中中午就过去。 下工时,汉威出门没找到他征用的大哥的专车,副官一头大汗的跑来解释说:“今天赵军长来司令部坐镇了,晚上要见外宾,所以用了杨司令的车。” 汉威心里一怔,面色却还从容笑了说:“我还想趁大哥不在好好坐坐那辆车呢,没关系了,我去搭何莉莉的车。” 上了何莉莉的车,汉威拐弯抹角地套问是谁让赵军长来司令部坐镇的。何莉莉瞥了眼汉威说:“我说汉威小弟,你有话就直说。你以为我真傻看不出,你这点小心眼,学得越来越像杨司令了。你心里着火了吧?我也是。过去司令出远门,都是赵军长暂时代理军部的事务,这回司令从去广州前打回电话让赵军长临时照管龙城军务,赵军长执意搬进司令部大楼来坐镇,也没有什么不妥;再说,我堂叔他老人家听说杨司令广州被扣,确实已经安排西京的朱委员来龙城代理省厅事宜。” 汉威心头一沉,心想这个何总理做事也太毒了,简直是不给大哥留退路。大哥被扣,他先派了自己人过来,谁不知道那个朱委员就是头猪,是何总理的亲戚,除去听话没旁的。 “你也别怪何总理,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与其等了龙城内乱,让广州政府趁乱策反,还不如自己派人抢先稳住大局。你看看那个赵军长,不就是例子。杨司令在的时候还能震得住他,杨司令这才一出事,他就找借口进了司令部,要坐进杨司令的办公室。”何莉莉的话,让汉威心里如大江波涛翻涌。难道大哥真的回不来了?大哥真是遇险了? “现在就烧高香保佑杨司令能平安回来吧。杨司令也是,何总理不让他去广州去单枪匹马劝说黄为仁放弃广州政府,他偏一意孤行去当这个说客,劝黄为仁回归。你想想,黄为仁凭什么回归,不给他一个合适的位子名份他能回来?西京老头子手里还有什么位置能给黄为仁?老头子不割肉扔出些实权,那黄为仁能回来吗?杨司令这是两头不讨好。” 汉威满脸忧愁的回到杨公馆,大门口乞丐那五爷又拖着那断腿爬到他面前陪笑道:“小爷吉祥,小爷这腿可还没大好呢?” 汉威俯视着地下这个可怜鬼,看了他一脸的褶皱,头发蓬乱满脸污垢,真想不到当初那王府是如何的辉煌,那时候那五是不是也和他今日一般的风光八面,前呼后拥。如今却成了低三下四乞讨的叫花子,为了讨些食物还要给他这个半大的孩子陪笑脸。汉威心里生出些难过,想到了大哥斥骂他的那些鄙夷的话语,心里更是反感。往常,他会慷慨的吩咐黑子去厨房取些新鲜食物赏给那五爷,而今天,他拄着拐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卷53章 小鬼当家 II 迈进小楼的那一刻,汉威在门口调整了心情,堆出一脸平日调皮的笑意,先对了楼门边的穿衣镜扮出个迷人的笑,却看到露露一脸愁容的面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小弟,有你大哥的消息了吗?杨司令安危如何?”露露问。 汉威转身笑道:“不清楚,总之,大哥定然有他的分寸,我们不要瞎操心。” 汉威在楼道见到大姐,大姐啃着一个苹果在楼道里闲晃,那副慵懒的样子哪里像是杨府的大家闺秀,简直就是村野悍妇。汉威心里厌恶,表面却极大容忍着恭敬地喊了声:“大姐,汉威回来了。” “呵,你大哥不在家,装来给谁看?”大姐没好气地说:“啊,这个苹果是你床头的,我看了红得可爱,就拿来吃了。” 汉威这才发现,难怪他看了这个苹果眼熟呢,这还是昨天罗嫂特地留给他的。因为看了红得可爱没舍得吃,只放在床头留给亮儿画铅笔画当模子用,不想被大姐不客气地“征用”了! 才上楼,玉凝姐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楼道口,拉了他到一旁追问:“小弟,可有你大哥的电话和消息?” 汉威安抚说:“大哥这回是机密行动,当然不便联系,消息是有些,但是不便给姐姐说。大家总不想让大哥回来知道我徇私透露了消息,再打断汉威一条腿吧?” 玉凝这才不甘心的作罢。 汉威长舒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里。 阳光洒入窗格是金黄的颜色,被树影摇散斑驳地散落在桌案上。 一只小蚂蚁在空阔光亮的桌案上飞跑,漫无目的地停停走走。汉威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怎么误闯入到这台面上,这么小小的个子,当然看不到桌子的尽头,怕是眼前也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茫然,此刻定然是提心吊胆的心情吧? 汉威伸出手指,那小蚂蚁爬到他的指尖,姜黄色的身子头尾发黑,缘着汉威的指尖爬到指肚,汉威将它弹落到窗台上,看着他爬走。 “小叔!” 汉威回头,亮儿背着书包一脸惶然地立在身后,一身学生装,满头大汗,要开口,话未出声,眼泪却先落下:“小叔,我阿爸是出大事了吗?” “胡说!哭什么?你阿爸知道又要打你。”汉威责怪着,帮亮儿揩着额头的汗。 “小叔,我们班的同学家长有几个都是省厅的,有人说阿爸叛逃了,投奔了广州黄为仁,龙城就要易帜。何总理要派大军来剿灭叛匪;还有人说,阿爸是被广州给扣了,要何总理拿重金去赎。”小亮儿哽咽难言,抽噎一阵又说:“还有人~~还有人说阿爸已经死了,是被广州那边杀了,说是祭旗了。所以何总理要派新的省主席过来龙城。” 汉威周身一颤,且不说这些事情真假,但这谣言既然被学生们都知道,怕是已经满城风雨了。这消息传得好快呀,异乎寻常的快。 汉威定了定神,板起脸训斥亮儿说:“亮儿,也不是小孩子,也听信那些鬼话。你阿爸同小叔通过电报的,只是事关机密,谁也不能透露。你只好好读书,小心你阿爸在广州办完差事回来考你的窗课答不上来,又要打你屁股。小叔如今腿残着,可是不能再替你扛打。” 小亮一听汉威说同阿爸有着联络,兴奋得眼睛冒了光,追问:“我阿爸果然没事?” “谁去骗你!”汉威一本正经说:“小孩子别乱打听,趁了他这些天不在家打人,你也好好玩玩。就是别出格。记住,小叔的话不许让你大姑和母亲知道,不然女人家又要唧唧哝哝的烦人。” 打发走小亮,汉威靠在椅子上犯了寻思。 如今真是大兵压境呀。 大哥果然只身到了广州就身陷囹圄,空留了龙城偌大一摊家业群龙无首。按说大哥不是这种做事不留后手的人,如何这回如此仓惶狼狈? 听说大哥临行前曾密电副省长邹先生代理龙城省厅事务,只是西京有意派朱专员来龙城就任代省长的消息传来,邹先生忽然拖病不出了。每次大哥外出,都是邹先生主持政务,赵军长代理军务,雷先生辅助邹先生,赵军长那边总有西京派来的两位参谋长共同主持大局。平日里大哥也往返于西京龙城北平之间,走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出事,如何这回才走了几天,忽然间翻天覆地了。 露露敲门进来,递给汉威一个信封。眼神里满是不安和诡秘。 汉威好奇地拆开信封,露露说:“这是去美国学空军的手续、船票、推荐信、资产保证和移民资料。还有助学金是你小盟哥生前留下的一些财产。你小盟哥在世时就在帮你操办,只是有些拖延,国外的朋友才给办好。小弟,我本想扣下不给你,尤其近来龙城是多事之秋。可是一想,杨家能保全一支根脉就是不易。小弟你走吧,总不能眼睁睁看了杨家全军覆没,你大哥和表哥对你都抱以期望。” 汉威揉弄着这些迟来的资料,摊开在桌子上贪婪的仔细把玩。就在他被大哥打得痛不欲生的那天夜里,他一直以为是露露姐为了骗他活下去,才又提起出国学空军来诱惑他鼓起生的勇气。 “我本不想让你离开,可是那天见你裸露着在厅里被你大哥打得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我就责怪自己的自私,没能早日让你离开这里。在杨司令身边,真不知道你何时又会被他毒打,姐姐看得伤心。就像看到姨父责打小寒弟,那种心痛你不懂。” 汉威仔细收好那些手续资料放进信封,道了声谢,看了看那张船票说:“我想走,但不是现在,我还要返校去结束我的这学期,不然太可惜。半个月后好吗?这个票时间太紧张,三天后怕来不及。” 露露点点头,宽慰汉威说:“姐姐为你去换车船票。” 汉威连着两天去了机要秘书处上班,何莉莉总在诧异地打量他,而汉威却是若无其事,扮出一脸镇定,耳朵和眼睛却不放走周围丝毫的动静。 雷夫子隔着那厚厚的镜片看汉威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 这天汉威正在整理机要电文,赵军长大着嗓门喊着来到秘书处:“怎么那个给西京的通电还没搞出来?” 雷夫子站起身,谨慎地说:“赵军长,眼下东北局势吃紧,赵军长请求西京调动飞机去轰炸广州救杨司令,杨司令可是在广州城里,就不怕伤到杨司令?” “你们读书人那咬文嚼字的话是什么来着?‘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啊~杨司令为了大局也会赞成兵发广州城的。再说,我们一发兵,广州那边看到了厉害,自然会放了杨司令。”赵军长大言不惭地说。 汉威知道这位满嘴大胡子的赵军长是昔日老帅生前的旧部,大哥上台时他多有不服。但是被大哥继位时刚柔并济的一阵修理,一直老实本份不敢毛头刺毛,谁想到这回大哥广州之行前脚刚去,后面这赵军长就跳了起来。这也是让汉威大惑不解的事情。 无数目光偷偷望向汉威,赵军长也发现了汉威,不由呵呵笑了自我解嘲说:“小乖儿呀,急眼了吧?就是你大哥永远回不来,你也不用担心,好歹有赵老叔在给你杨家撑腰。想我老赵,当年是追随了杨大帅鞍前马后打出来的龙城在北洋时代的局面。” 汉威陪了笑说:“这是当然,有赵叔父在自然不会亏待汉威。况且家父在地下看着呢,杨家在龙城几百年的祖先魂魄都是离地三尺的萦绕庇护,怎么会?” 赵军长尴尬地笑笑称是,要出门时又对汉威说:“乖儿,你还是个孩子,司令部省厅这些累人的杂事,你不做也罢,听老叔的话,回家玩去吧。” “可别~”汉威笑道:“老叔心疼侄儿这份心,汉威心领,只是我大哥回来若知道汉威又在偷懒,怕真是又要打断汉威一条腿。” 赵军长打着哈哈离去,汉威却喊住他说:“赵军长,炸广州的方法汉威赞成,确实是好办法,威吓广州放了大哥。” “不行呀!”雷夫子制止道,恨不得捶汉威这不懂轻重的小毛头。 汉威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不行了?不过西京方面何总理的飞机都派去了剿灭赤匪,那也是大事不好耽搁。倒是东北军有些飞机在北平南苑机场,我曾在那里实习。既然赵军长发话了,等下汉威凭了自己的薄面求胡司令派几架飞机来龙城帮忙。” 赵军长目光中闪过狡黠的光,张张嘴说:“东北局势吃紧,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吧?” 汉威说:“那汉威就求求何总理了,看在汉威和杨家的薄面上来帮这个忙。” 赵军长神色尴尬,笑了笑说:“再议,再议。” 待赵军长走了,有人将茶杯一蹲,发出无声抗议。 何莉莉玩弄着指甲笑道:“这才是人走茶凉,人还没走呢,茶都要倒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收工,汉威搭了何莉莉的车回家。 何莉莉斜睨了汉威说:“真想不到,没了你大哥在身边,你也不是永远那么奶娃子样。还真有点小男人当家的味道了。那点鬼心眼,还挺逗人。” 汉威也斜睨了何莉莉坏笑,摔了车门下了车。 不等进楼门,就听到了大姐凤荣在楼道里的叫骂:“什么玩意,还真到杨家要完蛋了呢?还敢闯到杨公馆来看房子,当他是谁?想当年老爷子在世对他老赵不薄,若不是老爷子提携,他一个杀猪的屠户能有今天的荣耀,如今杨家有难,他落井下石呀!” 汉威拄着拐大步走进厅里,看大姐的面色气得猪肝色的难看,再一打听,才知道赵军长派人带了将要新来龙城的朱专员的太太先行一步来看杨公馆的环境,说是朱家有意购买这个宅子当朱省长的官邸。似乎真觉得大哥汉辰死在了广州永无回头之日了一般。 汉威发出一串冷笑,扔了拐扶着楼栏,仍是一步几级台阶的单脚跳上楼梯跳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 大姐在身后骂着:“你什么时候长大些,啊!看你这毛糙样子,你大哥像你这么大,可是能顶家了。你大哥十二岁就能智擒来劫持杨家家眷的强盗,你看看你十六岁了,就知道玩!” 汉威停了步子回身,正声对大姐说:“你说这些废话可有用?人只能靠自救,谁也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杨家!你只会骂,骂到底那些人就良心发现去救大哥了?说点实际的,不然就闭嘴省些吐沫和气力。” 一句话噎得凤荣哑口无言。 等在楼道里的玉凝姐一脸的张皇失措,拉了汉威问:“小弟,你有消息吗?今天我二弟尔杰去打听,说是有人说明瀚他在广州凶多吉少。” “不会不会!”汉威安慰说,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看来局势越来越不妙。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亮闪,划破天际,紧跟了一声霹雷,震得窗户乱颤。 晚饭时,没有人有胃口,玉凝不停的抱怨,露露无声的啜泣,罗嫂下来说:“姑太太,太太怕是要早产,不舒服呢。” “听她诈呼,她都闹了几次了,哪次是真的?”凤荣把弄着筷子,不厌烦道。 胡伯接了说:“怕是太太受了惊吓了,这些天都没睡好。” “谁睡得踏实?还不都是一样?”凤荣吩咐罗嫂去喊大夫来家里准备接生,烦躁地在原地踱步。 厅里鸦雀无声,除去凤荣来回逡巡的脚步声。 -----------PK推荐-------------- VIP版本简约版: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如果公众版有地方,带简介的长篇版: 玄色新书《皇家幼儿园》,书号:1053978。地址:http://www.qidian.com/book/1053978.aspx ★皇家幼儿园招生启事★ 开放招生,各位朝中的大叔大哥们,把你家的儿子女儿都交给本公主教育吧!保证师资力量雄厚,宰相大人教历史,状元郎教诗书,还有将军大人负责兵法,连女孩子的女工都是太后亲自教导。哪里去找这么牛B的幼儿园?速速报名! 喂喂!你小子把你家哥哥夸得天花乱坠,想给本公主做媒?你才几岁?去去,把三字经抄个一百遍! 哦哦!那是本公主的胭脂!不是颜料!你小子怎么拿去画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吃胭脂,去去,把军旅拳练个一百套! 那个,宰相大人,党争不是要从娃娃抓起,把你的厚黑学收起来! 那个,太后老佛爷,宫斗不是要从小培养,把你的XXX拿回去吧! 谁敢污染幼儿园的孩子?想我21世纪穿越来的还保护不了他们吗? 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未完待续) 第三卷54章 小鬼当家 III “大姐,过些天是七叔去世五周年的忌辰。汉威曾听大哥说过,想给七叔办场法事,再请戏班来唱场堂会,大办一场。”汉威把弄着手中的玻璃杯说,凤荣纳罕地问:“我怎么没听你哥提起?” “不信,你问我哥去。”汉威漫不经心地说,凤荣气得掐了他一把骂:“问,我去哪里问?说这没有用的废话。” 隔了一会儿,又问:“你哥可说了怎么办?” “大办呗。请家里的亲朋好友,七叔当年的挚友部下,都凑来热闹一下。场面越大七叔就越有面子。听说七叔七七那天,爹给七叔风光的办过一场,当场很多七叔当年的部下哭得昏死过去,还有人磕头头都破了。” 汉威说笑着如质疑这些话一般,凤荣敲了他的脑袋骂:“你,你呀!你七叔这些光彩事都是真的。若是他和咱们爹一样活到终老而去,也怕没这么惨烈。就是七叔英年早逝,去得太早了才…..” 凤荣说到这里,忽然如猫恼了一样目露凶光,咬了唇拉住汉威的胳膊,一手在汉威的后背屁股大腿上狠掐猛拧。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汉威恼羞着挣扎,大骂着:“你变态呀!少动手动脚的!” “掐你,掐你是应该的,你欠杨家的!” 萧萧和亮儿本来还笑看着汉威和大姐逗闷子,忽见大姑太太翻脸同汉威扭打起来,都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姐,大姐不要再打小弟了。小弟,小弟,你不能和大姐动手,你哥哥要是在家,你敢吗?”玉凝出现在楼道上,对了楼下沙哑嘶厉的声音叫嚷道。 果然,二人都停了手。 凤荣冲楼上撇撇嘴奚落说:“呦,这司令太太不是要生了吗?一日三惊的光叫窝不见下蛋,怎么又出来了?” 汉威也不服气的边走上楼边对玉凝说:“姐姐你回屋去,谁知道她又发什么疯,好端端说着话她就掐我。我欠杨家的关她什么相干,她姓储又不姓杨。” 汉威一句话,话音未落,大姐发疯般嚷着:“反你了!你个小兔崽子!掐不死你!” 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追打汉威,不小心高跟鞋一脚踩空,磕坐在楼梯上,捶了腿大哭。 玉凝嗔怪地拖长声音喊:“小~弟~还不去扶大姐起来。” 汉威不情愿的一瘸一拐走过去伸手拉姐姐起来,大姐却气急败坏的借机抓了他狠狠地掐着他的大腿骂:“你个小混蛋,养出个冤家!” “你有没个完!”汉威急躁的要翻脸。 玉凝喊了声:“别闹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姐弟还要打?” 一句话汉威停了手坐在楼梯上,大姐却毫不松手地掐拧着汉威。那双手如钳子一样,按住汉威就朝大腿内侧狠掐,嘴里还不停喊:“我掐不死你!” 掐拧了一阵,看了小弟不还手,一手护着那条伤腿,任她在另一条腿上掐拧着,凤荣也觉得无趣,自我解嘲地说:“算你知趣,再敢顶嘴放肆,下次跟你大哥一样打断你的腿!” “掐够了?”汉威奚落道,又摊开手说:“拿钱来吧。不能白掐,掐一下一千,你算算你掐了多少下了。多了不跟你要,这回七叔忌辰办事的费用,储家出了。” “咳,你个小混蛋,你这是明目张胆抢钱呢!”大姐戳着汉威的头骂道。 “给七叔抢钱,当然抢大户。杨家没有储家和倪家有钱。大姐出大头,再不够的凝姐姐掏私房钱吧。不服气跟我大哥要去。我大哥只嘱咐我办事,没给留钱。” 大姐噗哧笑了,也不怒了,拍拍身上的土起身说:“你说你哥办事,什么时候也这么没头没脑了。巧妇难为无米炊,让你办事还不给留钱。” 玉凝为难地说:“你哥没提到,怕是担心我怀孕累到。只是小弟,怕是姐姐也是那几天临产,帮不上你。家里还乱。” 汉威坐在楼梯上说:“凝姐姐你别多虑,办那种事要在老宅子办,这楼里又不比冯姑爹家,哪里有地方唱大戏开舞会。有露露姐姐陪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那边跑腿受累的事有我。大姐出钱。” “你个小混蛋,倒会指使人。行,我就信你一回,要多少钱告诉我。不过,你大哥回来要是发现你扯谎,看不扒光你裤子吊在楼道里打。” 汉威瞟了凤荣一眼说:“大姐帮忙给云城姑母去个电话,家里没个长辈,三叔公近来身体不好,请大姑母一家过来吧。还有,借架飞机过来,飞机来运些新疆瓜果过来。” “馋死你!”凤荣骂着,戳着汉威的额头。 -------------------------------------------------- 汉威带了胡伯来到老宅。 花园里的花木依然繁茂,但是很久没有修枝减桠。 青石地板上长着青苔,湿漉漉的。 汉威来到父亲生前的那间暖阁里,这里的一切依然,仿佛父亲还躺靠在床边,他依旧是依偎在父亲怀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乖儿。 屋内有面高高的西洋穿衣镜,边框的白漆已经发黄,雕刻着光身子的西洋小天使,胖胖的栩栩如生很可爱。 那镜子里,汉威看到自己,仿佛也看到那一身灰色长衫头发抿得一丝不苟的大哥汉辰。 汉威记事起,见到大哥最多的时候就是在父亲的这间房子里。 父亲总爱靠在床上哄逗他玩耍,而大哥总是垂手立在屋里向父亲回话,汇报着年少就扛在肩头的一切担子。当然,汉威还记得父亲的咆哮,吓得他大哭;父亲发怒时责打大哥,吓得他骇然。 大哥挨打时那年龄可是比他现在还要大几岁,但是大哥那不屈又愤然的目光令他至今还隐约记起。 如今,大哥生死未卜,他却要粉墨登场来唱这出大戏《空城计》。 汉威的手指划过床塌边那张炕桌,手指上沾上灰尘。汉威回头对胡伯吩咐:“胡伯,派些人,把老宅清理干净。尤其是这间房子,我想请姑爹姑母住进来。喔,还有七叔的醉枫阁,小九哥来了或许会住那里,汉威想去陪九表哥。” 汉威抬头看看房梁, 一张蜘蛛网结在那里,汉威指了指又说:“把大娘住过的那东厢房清理出来。冯姑爹虽然在龙城有宅子,但是如果他老要想留宿,就住那里吧。” “小爷,要来多少人呀?七爷的忌辰,大爷怎么想到要做这么隆重?”胡伯疑惑地问。 汉威笑了说:“我大哥是高人,高人的主意就是高深莫测。我七叔呢,号称‘人中美玉’,当年他的去世是杨家的遗憾,祭奠他也是众望所归不是?” “小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胡伯呢?啊?小爷,你可不能胡来,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不要像大少爷那样憋闷自己。” “咳,我有什么事瞒你?我是那个肚子里盛得住事的人吗?”汉威扔了拐走了几步说:“胡伯,看汉威的腿是不是好多了?走路不疼了,就是不敢着力。” 胡伯劝了说:“小爷,听话,不能丢了拐。这伤筋动骨要一百天,要养彻底了。” “我当然不会丢了拐,我得让大姑来看看我被大哥打残的惨样,再去爹爹坟头大哭一场寻死觅活,让大姑给汉威做主。听说大哥小时候也是怕大姑和大姑爹的。听说大哥都有了亮儿了,大姑恼了还拿鸡毛掸子打他屁股呢。” 胡伯被逗笑了,摸着汉威的头说:“小爷,乖儿,你可怎么让胡伯夸你?” 胡伯笑得揉着肚子,汉威这点鬼心思呀。 “汉威,汉威~” “小叔~” 外面传来萧萧和亮儿的声音。 汉威几步出门,萧萧迎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快去,快去!司令部来电话,说得到消息,司令他出事了。广州那边开出了价钱要何总理拿十架飞机去赎杨司令。” “小叔,怎么办?”亮儿哭了起来。 “走!去看看!”汉威扔了拐杖,迈大了步子向新楼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卷55章 小鬼当家IV 汉威听到是何莉莉的电话,心里就有气,何莉莉肯定的说,这消息是她从西京哪里费了气力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听说何总理知道此事后左右为难,不答应条件怕落人口实不好交代,也怕逼急了杨家就狗急跳墙投靠了广州政府。 “你才是狗呢!”汉威听了何莉莉提到“狗急跳墙”一词气得骂道。 “好了好了,我是狗。你倒是听我说。”何莉莉认真地说:“答应广州的条件,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杨司令白跑一趟广州,还送去十架飞机。” 汉威更是气了骂:“何莉莉,你除去狗就是鸡,就是肚子里少些墨水也不好这么说话。” “好好,我就这么粗俗了。汉威,你想好了,局势就是这样。我可是和你一条船, 不想杨司令出事。而且现在很多人在猜,说黄为仁总理原本就欣赏拉拢你大哥,这回杨司令去广州怕是因势利导,看了九一八事变何总理和西京政府被胡子卿牵连得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就改弦易张的换新主子了。” “何莉莉,你们家是不是开万牲园的?”汉威问。 何莉莉笑了答:“万牲园?我好久没去过了。” 汉威无奈,何莉莉几句话,从狗到鸡到老鼠,都牵出来遛了一遍。 不过汉威还是被何莉莉的话吓到,何总理会不会也怀疑大哥此行的目的和对西京的衷心?而他更担心的是,或许何总理此举就是为了除去大哥。过去有子卿哥挡在前面,何总理不敢动大哥,如今子卿哥摇摇欲坠,大哥就暴露在何总理面前。 “汉威,你大哥出事了?” 身后猛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汉威战栗,回头时玉凝姐泪光盈盈立在身后。 “何莉莉的话,没个谱。”汉威解嘲说,但心里也知道事情不妙。 汉威回到房里,露露过来神色不安略带犹豫地说:“汉威,我要去趟西京,能送送我吗?魏云舒到了西京病倒,我~我想去看望他。” 汉威陪笑,心想露露同魏云舒到底有一段未了情愿,不说到底二人如今如何,就是有什么旧情复燃,小盟哥如今已经入土,也该还露露一个下半生的自由。 见汉威笑了点点头,露露解释说:“我在西京还有些朋友,你知道我过去是做那个行业的,也好托朋友打听些杨司令的消息。” “哎,家中有我,露露姐不必费心去奔波此事。”汉威听露露说要去为大哥奔波,忙阻止道。若是露露纯属为了大哥去西京,这才是徒劳。 露露扶着头上的一朵紫色郁金香犹豫说:“再过几天,是杨七爷的忌辰。杨家来的人多,我在这里身份尴尬。” 看了眼汉威,露露又避讳的说:“况且,冯暮老也要来,我还是回避一下妥当些。” 汉威这才恍悟到这一点,也只有应了送露露走。 车开在路上,露露问:“汉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司令真有危险,你怎么办?” 汉威望着她笑笑说:“好办,露露姐不是给汉威弄了出国手续了,汉威过了这阵子一定走,不管大哥是否回来,都远走高飞,大不了带了玉凝姐一起出国。而且大姐一家在海外有资产,娟儿还在那边。” 露露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说:“你能这么想,姐姐再高兴不过。” 火车晚点,风很劲,汉威拥了风衣陪露露在车站坐着。 露露为汉威翻立起高高的风衣领子遮挡风寒,劝他说:“小弟,你先回吧。也不知道这火车什么时候进站。最近兵荒马乱,四处是逃难的难民,听说有些铁路有日本人的股份在,被百姓给毁坏了。不知道龙西铁路是不是也遭殃了。可惜你小盟哥不在了,若是他在,活动一下弄架飞机就过去了。” 汉威听得黯然,安慰露露姐说:“别急,汉威陪你。” 身边一位妇女带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在哭,不停地喊着:“妈妈,饿~” 露露摸着随身的包裹,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点心盒,将一些形态各异的饼干递到两个孩子面前说:“孩子,吃吧。” 一个孩子刚伸手去拿,一脸憔悴的母亲打了她的手说:“没规矩!” 又陪笑着对露露说:“这位太太,谢谢了。不用理小孩子,饿一两顿没关系。出门在外,有点口粮都不容易。” 露露眼眶湿润,安慰着落泪的母亲说:“没关系,这不过是我随身带的零食,给孩子们充饥吧。” 两个孩子空洞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母亲,又贪婪地望着盒子里的饼干,终于在母亲对露露千恩万谢的首肯下,接过那个精致漂亮的点心盒,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汉威看得心疼,随口问:“大嫂,听口音不是龙城人?” “我们从东北过来逃难的。‘九一八’北大营那枪打响前,我们就到了河南了。日本小鬼子搅合得我们实在不太平,孩子他爹因为在小鬼子的火车上吐了口痰,被小鬼子用铁锨拍晕扔进锅炉给活活烧死了。我们没处讲理,当官的不敢得罪日本人,让我们克制。我们哪里讲理去,不就是吐口痰吗?这是我们中国的土地,那大街上吐痰的不满地是呀?” 见母亲哭起来,两个孩子也哇哇大哭,围观的人也感叹摇头,不少人开始大骂小日本在中国的猖狂。 随即骂当局的无能懦弱。 汉威义愤填膺,真是感慨如今在中国的地盘上,为什么还要一忍再忍贻误战机误国。 杂乱中,露露忽然拉了汉威嚷道:“我的钱袋,我的钱袋不见了?” 四周人面面相觑,都提示露露再仔细找找。 露露拉了汉威的手说:“我就拎在手里,是一些零钱,不多,可是里面有我一副钻石耳钉。你看,珠子链还握在我手上,被人挑断了把钱袋偷去了。我只顾了听大家骂小日本,没曾留意。” 汉威的目光四处搜寻,也没个结果。 周围一个人提醒说:“这位太太,刚才你身后站的那位带眼镜的先生,一直在附和你骂小日本的,不是你先生呀?他一直贴在你身后。” 哪里还有那个眼镜先生,汉威急得跺脚,露露安慰说:“也罢了,破财免灾吧。还好丢得不多。” “兵荒马乱,上路都要多个小心。”周围人提示说,露露尴尬地点点头。 “太太,太太要票吗?去西京的火车票。你们这次车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这里有两张从黄口开来的过路车,很多人都在买这票呢。您把票给我,补我五十二元的差价,不多吧?” 一个毛头小子机灵地兜售车票。露露显出些犹豫,看了看票说:“普通车位,很拥挤吧?” “有座位的啦。”毛头小子认真地说:“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哎,小孩子,卖给我吧,我要,只有两张吗?” 忽然间围过几个人,都争了要抢买这过站车的票。 “我要了,我要了!”露露喊道,紧紧抢握着两张车票说:“我只要一张。” 另一张则立刻被人抢走。 汉威担忧地问:“姐姐,安全吗?是过路车。” 露露笑笑说:“当年吃苦的时候,闷罐车我都搭过,没关系。” 汉威送露露去站台,已经开始检票,候车室里十分拥挤,秩序全无,不知道为了什么,人拥人,人踩人乱做一团。周围人的口音多是北方人,像是逃难来投亲靠友的。 汉威提着露露的柳条箱子,却被人群冲散,远远望着露露在人群中被挤得摇摆不定的身影,汉威推开一条路费尽气力冲到露露面前,那条刚愈的腿隐隐做痛。 出来送露露姐,他自己没敢开车,怕伤腿吃不上气力。他让小黑子开车送他们来到车站,在外面等,他则进来送露露。汉威平素在乎形象,出门当然不想拄着拐杖,早就扔了拐,虽然脚下有些微瘸,但是还是一潇洒迷人的模样。尤其是穿上玉凝姐从伦敦给他买的那件名牌风衣,挂上一条丝围巾,敞穿在身上,走起来襟带飘飘的样子很是潇洒。 “小弟,你回去吧。”露露的话音才停,就被一阵人流涌动推靠到站台柱子上。 “姐姐,别说了,我送你上车。”汉威挎着露露,在人流中推开一条路,总算拉了露露上了火车,寻到露露的座位。 露露紧紧抱着箱子,有了丢钱袋的经历,变得谨慎了。 身边十分拥挤,臭汗味四处都是,哭嚷声一片。 露露身边是个满脸肥肉的汉子,露露有意向汉威靠靠,汉威也感觉到隔了露露都能闻到那个汉子打哈欠时满嘴的臭气。 别看生在杨家总挨打,但这种平民生活汉威还没怎么尝试过,车厢内气味十分难闻,露露贴靠在汉威肩头。 “小弟,你走吧。”露露目光中流露着善解人意的关切,但拥挤的人群根本不给汉威起身的机会。 不等汉威想好,车已经开动,汽笛声,铁轨压轧发出的震荡声令露露惊慌地喊:“啊,还有人没下车呢。” “补票好咯,能上车就是福分。”旁边的汉子说。 “小弟,怎么办?连累你也下不去,这下站是哪里了?”露露探着脖子左右巡视问。 “姐姐不急,我下站下就好了。再坐回龙城。”汉威安慰道,心里也焦燥不安,如何遇到这种烦心事。去跑一趟西京无所谓,只是家里一定为他担心,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归家,尤其在如今多事之秋。 车开得很慢,噶噔噶噔地前行,也不见中间有停站。既然已经如此,汉威平静地想,听天由命吧。 拂晓时分,车终于停靠在北服站,汉威大致知道快到西京了。 北服站一到,车厢里下去了很多人,立刻空了许多。汉威同露露告别说要下去换搭车回龙城,露露也随了汉威下车,将行李托付给身边一位太太照看一下,说是要去站台买花娘们卖的那一串串白香玉花手链。 站台上,露露同汉威依依惜别,叮嘱汉威说:“小弟不急,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汉威点点头,请露露代他向魏云舒和毛三哥问好。 露露腼腆地笑笑,情不自禁地用手背摸摸汉威润洁的脸颊说:“小弟,亏得有你。” 忽然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猛跑过来,一把抢了露露挎在肩头的一个针织的包,拔腿就跑。 汉威眼疾手快,大喊一声:“抓贼!” 拔脚猛追。 那贼见汉威追来,吹了声口哨,将包扔给了不远处铁道对面的一个同伴。 汉威不顾一切跳过铁道,赶在呼啸的火车从身边飞过前,冲到了铁道对面。 那个贼没想到汉威能追过来,将包扔给汉威飞速逃跑。 汉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力,忘记了腿伤追到这里。拾起包也没再追那贼,害怕自己的腿再追也不占上风。 汉威回去找露露,露露在一群围观的人中傻呆呆站在站台上,见到汉威挥舞着包得胜归来,激动得扑过来。 “小弟,谢谢!”露露搂着汉威,贴贴他的脸。 汉威得意地笑,能感觉到露露身上那淡淡的香水气息,甜蜜醉人。 “车开了!”汉威大喊一声,他发现那火车已经启动,发出一声汽笛长鸣。 汉威扯了露露就向车厢冲去。 露露却抻着他的手说:“汉威,算了,追不上了,车启动了。” “快走!”汉威拉着露露追到那已经开动的火车旁,就近找了个门二话不说将露露托起扔上火车。太险了!露露吓得花容变色,汉威追着火车边跑了两步,将臂上背的那个抢回的包扔进了车门,扔到露露脚下说:“路上小心!” 火车加快了速度开出站台。 汉威躬身喘息粗气,太惊险了,这时才觉得腿还是有些疼,汉威坐在了站台上。(未完待续) 第三卷56章 小鬼当家V 汉威目送着火车呼啸远去,消失在朝阳升起的天边。 汉威辨着方向,急切地寻找一辆开往龙城的列车,想混上列车再说。 “小兄弟,买票吗?各种票都有。”一个带毡帽的小胡子过来同汉威攀谈。 汉威摸摸兜,他没带钱,仅有的钱都在小黑子身上。大家的少爷,出门都是前呼后拥,仆人是过路财神,比主子阔绰。 汉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垂了眼帘傲慢地瞥着票贩子问:“有去龙城的票吗?”“去龙城?你是要奔龙城去?”票贩子上下打量着汉威说:“票都没了,近来龙城杨司令收留难民,很多人都奔去龙城垦荒落脚。车票紧俏得很。今天的是没了。” 汉威心里一凉,这本来是个小站,经停的车次很少,今天没有票回龙城,难道他就要露宿街头了吗? “明天晚上的有,你要吗?”票贩子问,加重声音说:“可是很贵的。” 汉威左右看看,问:“什么车次?停靠哪个站台?” “那要明天才知道。”票贩子见汉威有意买票,同他攀谈。 “这位小兄弟,看你也挺着急,不然,哥哥帮你个忙,去搭运货的货车去龙城,可是这手续费吗~”票贩子拈拈手指,示意汉威要多掏些钱。 汉威左右看看说:“你唬谁?货车,你有那个本事?哪里呢?” 票贩子一指不远处铁道上停的闷罐车说:“喏,那个,运煤的,就是有些脏。不过可以安排你去驾驶室里凑合着去龙城,如何?” “好呀,先带爷去瞧瞧。”汉威做出不在乎钱的样子,票贩子一脸堆笑哈着他往那闷罐车去。 票贩子解释说,等下出站有检查的,所以汉威必须先在货车里委屈一会儿,等车开出了站就接他去前面驾驶室。 票贩子拉开了一节车厢的门,里面还坐着两个庄稼汉。四只筐子两根扁担放在一旁,筐里是地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委屈一下怎么回家呢? 票贩子伸了手说:“爷,拿钱吧,不多,怎么也要给个一百块。” 汉威兜里没钱,寻思着如何能骗了这个票贩子让他坐上火车回龙城,就说:“我的钱包在车站被贼摸去了,不过到了龙城我还你,我大哥在龙城铁路当大官,整个铁路都归他管。” 票贩子的笑比哭还难看,迟疑了一会儿对车上两个农夫说:“你们两个也去龙城,能借他点钱,到了龙城让他还你们。” 一个农夫眼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另一个说:“借是可以借,不过你给这个小兄弟算便宜些。” “那就八十,一口价,不能再低。”票贩子咬牙跺脚。 讨价还价的农夫踢踢身边的农夫说:“这钱我垫上了。” 汉威忽然觉得怪异,一个农夫,这么痛快的帮他垫钱,就不怕他到了龙城耍黄牛? 再看看空荡荡的车厢,那半掩的大铁门,汉威心里犯了嘀咕。如果他上了车,车一开动铁门一关,若是外面落了锁,他就成了困兽了。 “啊!不好,我忘记了,看我这脑子。我二表叔的外甥是这里铁路稽查队的,我去找他要钱。兄弟,明天的火车票我要了,你跟我去拿钱吧。” 票贩子慌张的笑笑,转身撒腿就跑。 汉威转身对这远处站台上的巡警装束的人喊:“唉,你过来,说你呢!” 车皮里的两个农夫也跳下车连地瓜也不要了,撒腿溜走。 汉威得意的一笑,这些人定然是看他像是有钱人,想抢劫他。看那两个农夫目露凶光,就不是好人。还想跟小爷耍鬼心思,做梦! 汉威为自己的机智满意,去寻到了铁路调度处,说明了他是龙城秘书长雷先生,钱被扒走不能回家。 电话接通龙城秘书处,雷先生听到汉威的声音,急得说:“哎呀,汉威,家里都要急死了。你去哪里了?” 听说汉威是龙城大官儿的儿子,而且谁送他去龙城有重赏,铁路上立刻安排了汉威搭乘最近的一列火车回了龙城。总算虎口脱险,没想到送行送出这么多麻烦。 ----------------------------------------------------- 汉威回到家中,车才开进大门,胡伯就迎候在门外。 见了汉威,又急又恼的拉过汉威照着身后打了两巴掌,老泪纵横地哭道:“小爷,小爷,这个时候家里已经群龙无首了,你可不能撒手跑了呀。” 汉威想胡伯是误会他了,忙安慰说:“胡伯,汉威能走去哪里?不过是昨天送露露去西京,车站上遇到意外。” 胡伯也是将信将疑,推着汉威进到楼门,就看下人们乱做一团,楼下穿了白大褂的大夫和护士在和大姐凤荣争执。 “我们是倪老夫人请来护理杨司令太太生产的。”大夫说。 凤荣叉腰叫嚣:“这里是杨家,不用倪家多事,我们家生孩子只用产婆。” “姑太太,不好了,太太的胎位不正,还是生不出来,都昏死过去了。”薛妈跑下楼哭道,神色慌张。 这么快?玉凝姐的预产期还有一周多,汉威忙上前问个究竟。 凤荣一见汉威,红红的双眼如喷火一样。 “大姐,汉威回来了。昨天~”汉威话音未落,脸上着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大姐骂着:“小混蛋,你野哪里去了?你不是要跑了?被抓回来了吧?我叫你跑,叫你跑!” 凤荣边骂边当了一屋里神色慌乱的人们狠狠掐拧着四处躲闪的汉威。 “大小姐,算了,这个时候还是太太和孩子要紧。”胡伯劝解。 汉威本来在伸手抵挡躲闪,见大姐疯狂发泄着掐拧捶打他,不停地喊着:“你跑,叫你跑,早知道就让你大哥打断你的腿!” 汉威忽然心里生出怜悯。怕是他一夜未归,把大姐吓坏了。 家里风雨飘摇,同辈的就他一个小男人,他若自己逃走,家中这些女眷该如何办? 亮儿怯生生在身后牵牵他的衣襟,汉威对大夫吩咐说:“你们上去吧,杨家我说了算。” 大姐恼火着刚要向前,被汉威伸开臂膀拦阻,对胡伯吩咐:“带他们上去。” “他是男的,怎么能给你嫂子接生?”大姐声嘶力竭的叫喊,那样子发疯一般。 汉威才想到中国人很保守,尤其是大家族近乎迂腐,十分在乎这些男女授受不亲。 听说早年一位男郎中善于接生,为一位军阀的小妾接生后竟然被军阀枪毙了,理由就是:“老子的女人,你也想摸?” 可是如今玉凝姐姐难产,家中人已经乱了方寸。就连平日同玉凝姐斗得鸡犬不宁的大姐刚才都喊出“怎么能给你嫂子接生?”的话,凤荣大姐终于肯承认玉凝是他的嫂子。 汉威一瘸一拐的往楼上冲,凤荣尾随其后。楼上已经传来下人的哭声,罗嫂哭着出来说:“太太留下话,不要西洋大夫进产房,太太说是一定要保孩子,不要管她。” 罗嫂泣不成声,这罗嫂可也是先大嫂娴如的贴身陪嫁丫头,为了玉凝欺负亮儿对玉凝这位继任的少奶奶一直暗中白眼相向,如今罗嫂也哭了。 “是个小少爷,腿都出来了,头出不来,怕是八卦披红了。太太说无论如何要小少爷亲眼见到司令回来,不要管她了。说是如果她去了,求司令日后管教小少爷时,落手轻些,不要像打小爷这么动狠手。” 屋里唏嘘声一片,汉威和凤荣都震撼了。汉威推开众人就往产房里闯,被房里的下人妈子推了出去,责怪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司令大爷在家都不能进来看。” 汉威急得跺脚,在外面喊着:“凝姐姐,汉威在外面,你不要怕,我大哥就快回来了。” 凤荣哭了,哭得坐在了地上捶了腿嚎道:“你骗谁?还不是你昨天也听说了你大哥在广州遇害,才连夜伙同那个臊货逃走。” “我大哥?胡说,我大哥不会有事!”汉威坚定地说。 大姐抹了把泪抽噎着质问汉威:“你,不是你拖人把个纸条带给车站外的黑子,说你要出国不回来了?给黑子字条的人还捎口信说,汉辰他在广州遇害了。” 汉威皱着眉头,好奇地问:“什么字条,我被挤上火车,哪里来的字条?” 大姐从袖子里掏出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汉威哭笑不得地反问:“大姐,你看看,这笔鬼画符的癞字会是我写的?要被我大哥看到还不抽了我的筋,亏你不长个脑子!” 大姐这才恍悟,但又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扔在汉威脸上骂:“这个呢?这个也是假的?” 车船票和出国证明散落一地,满屋的下人都怔怔地望向汉威。 汉威俯身拾起这些宝贵的资料,对凤荣说:“我若真在昨晚跑了,能把这些东西放在家里?” 大姐也觉得自己无理,却仍不依不饶地吩咐胡伯:“胡伯,去请家法来。他大哥不在,我来教训他,他想跑?断了一条腿还不够!” 胡伯左右为难,央告说:“大小姐,消消气,等太太的孩子生下来再说。” 凤荣发疯般冲进汉辰的书房,提了藤条出来,狠狠朝汉威身上打去。 汉威没有反抗,跪了下来,求凤荣说:“大姐,打汉威可以,不在此时!求你别闹了。大哥不在家,凝姐姐若是有个闪失是一尸两命,如何对大哥交待。” 凤荣气恼的边哭边打边骂:“你以为大姐有什么主意?大姐也是怕!你们一个个的都跑了,杨家可怎么办?” “杨家有我呢,哭什么!”汉威骂道,刚站起身,大姐手中的藤条就抽在他的伤腿上。 “别打那条伤腿,你打哪里都行,但要等我凝姐姐平安之后。” 屋里传来“呱呱”的婴儿哭泣声,一片沉寂,随即是欢呼雀跃声,凤荣快步进产房,一把推开身后的汉威。 汉威追到门边被轰了出来。 所有人在门外翘首以待,过了一阵,大姐乐得合不拢嘴,出来对大家宣告好消息说:“是位小少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跟在身后的产婆不停地向众人贺喜,说着吉祥话。 凤荣慷慨地说:“胡伯,去帐房支伍佰块赏钱给产婆,回头我还回帐上。” 产婆眉开眼笑,不停地说好话。 汉威眼明手快,一把抢过了产婆手里的婴儿,新奇的看了又看。小宝宝包裹在一块儿驱邪的百衲布里,满脸是血污,皮屑满脸,极为难看。闭着的眼忽然半睁开看了看汉威,露出甜甜的笑,又闭上眼,小脸红扑扑的,头顶发尖。 “他睁眼冲我笑呢。”汉威惊喜地说,旁边见到的下人也在喊:“小少爷睁眼了!” “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凤荣过来抢过孩子。 “哎哟,小少爷总算睁眼了,他这是头一次睁眼。”产婆激动地说:“母子平安,恭喜姑太太!按老规矩,生出来就让孩子出来认家人。” 凤荣逗弄着孩子,可小宝宝闭着眼再也不睁开。 汉威笑了,得意地说:“人家说,这孩子生出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是谁,就长得像谁。这孩子长得一定像我!” “那是肯定,一定和小爷一样的隽秀。”接生婆乐得合不拢嘴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产的难症,吓死了。” 凤荣说:“这都赖龙官儿,亮儿当年也是难产。” 就听屋里玉凝时断时续的哭声:“让我看看,孩子,孩子呢~” 汉威再进产房时,玉凝姐虚弱地看着他,眼泪落了下来。 “姐姐,别信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诡计,怕是有人想借大哥不在的时机兴风作浪才闹出这些事。” 汉威安慰说。 小宝宝清洗过再送回来时,小模样比开始那剥皮兔子血淋淋的样子好了许多,但汉威仍看不出小毛头有什么地方比亮儿漂亮。想大哥仪表堂堂,玉凝姐也是美人,如何生出这么个小耗子。 大姐听了汉威低声的嘀咕,拧了他的脸颊骂:“你才生出来,也是这么血耗子的样子,不过你走运,第一眼见到的是你七叔,也没见你长出你七叔的英武威风。”(未完待续) 第三卷56章 小鬼当家VI 一阵忙乱伴随欣喜,薛妈揉着眼睛说:“大少爷若是在家看到应该高兴了。” 汉威想到了已经是上午,他必须要去趟司令部,于是回房洗澡,吩咐小黑子为他准备军装。 冲洗一番,围上条松软的大浴巾,虽然一夜未眠十分疲倦,冲洗过后也去了几分倦意,添了些清醒。 浴室三面都是落地的镜子墙,汉威涂抹掉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上,显得眼睛格外大,灯光下眸子发出熠熠光彩。平直的肩头有道浅浅的伤疤,还是大哥打他时逢上他挣扎,藤条走偏打在了肩上扒出一条深深的伤。那年他十四岁。 汉威垂下眼睫,忍了泪又坚强地抬起头,扯过条毛巾胡乱擦了几把头发,出去换衣裳。 黑子捧了汉威的换洗衣裳在外面候着,伺候着汉威更衣,边触摸着汉威腰间几道新愈的伤痕落泪说:“小爷,黑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小爷还是走了吧。司令大爷怎么对你的?凭什么小爷还要留在这里。若是司令真投靠了广州政府平安无事,小爷留下日后还难免被打,若是司令大爷出了事,小爷一个人的力量也救不下杨家,小爷!” 汉威回头望着黑子,敲了他一个暴栗骂:“欠打了?” 系好皮带整理衣衫出了门,当然那条不敢过分吃力的断腿还是有些颠簸。 汉威对胡伯解释说他必须去军部一趟,玉凝姐姐疲倦后已经睡下,小宝宝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汉威凑过去情不自禁的亲亲宝宝的笑脸,又伸出一只手指头塞入小宝宝的掌心,果然宝宝那袖珍般的小手紧紧握住汉威的手指,那是个蠢蠢欲动的小生命,那微弱的气力都令人兴奋不已。 汉威露出笑,这个宝宝出生竟然没见到爹爹的面,他生在了杨家危难的时刻。 汉威轻轻抽出手指,退出房外,却不见大姐凤荣。 “胡伯,见到我大姐了吗?”汉威问。 胡伯吞吞吐吐地说:“是~是去亮儿少爷房里了。” 汉威应了一声拔脚去亮儿房里,胡伯却拦住他:“小爷,不用去了,你去忙自己的。” 汉威隐约觉得事情不对,胡伯有什么瞒着他。 汉威看了看胡伯,沉着脸去了亮儿房里。 在门外,汉威就听了屋里大姐撒泼般的嚷叫:“她是后娘,后娘没一个好东西!” 听了这话,汉威心头的火顿时如浇油一般腾起,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凤荣大姐还在对亮儿讲这些,更不要说凝姐姐才死里逃生。 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亮儿的哭声,凤荣大姐的骂声:“是后娘你就可以这么对付她啦?你不怕你爹知道了打死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气死姑姑了!” 几声抽打声伴随亮儿的哭声,汉威呆愣了。 平日家里大姐凤荣是亮儿的保护神,谁敢说亮儿半个不字,谁敢欺负亮儿,大姐都会像疯狗一样蹿上来。 汉威推开门,声音很轻,屋里的场景更是令他愕然。 亮儿趴在床边,裤子退到了膝盖,大姐凤荣提着刚才打他的那根家法藤条指着亮儿训斥,边骂边打上两下。 亮儿很瘦,裸露的臀上几乎没肉,趴在那里委屈的哭着,不时转身耍赖般抱住大姐的腿想起身,又被大姐按爬在床上骂:“不许起来!等你阿爸回来要是知道了,看不打烂你屁股。” 这是怎么了?亮儿可是大姐的宝贝,难道因为有了新侄儿,大姐也喜新厌旧了? 见汉威过来,大姐更是有气,不等汉威开口,一把扯了汉威举鞭子就要打。汉威一把抓住她的腕子说:“我穿着军装呢, 你别乱来。” 军人是十分神圣的,大哥打他的时候都极力注意这点。 凤荣这才哭了说:“滚,你进来做什么?” “小叔~”亮儿如遇到了救星,抽噎的期盼汉威救他。 地上放着一个浑身扎满下针的小布人,上面还有些墨笔的字,这是蛊惑之物,曾经家里发现过,掀起轩然大波,但是不了了之了。 汉威惶然大悟,坐到床边拉过亮儿问:“亮儿,你干的?” 亮儿只是哭,点点头说:“后娘是坏人!” 汉威气得火向上撞,平日规矩老实的亮儿,这怎么可能! 汉威按住亮儿在他腿上,打了两巴掌,自己手心也生疼,亮儿哇哇的哭起来,念道:“有了小弟弟,你们打死我好了,亮儿是多余的。” 大姐凤荣反是噗哧笑了,瞪了眼汉威说:“都是你带坏的!若是追根溯源,就该打你。” “于我什么相关?”汉威气恼道,这亮儿太不像话了。 “谁让你做的?”汉威捏着那个布偶质问。 亮儿抽噎说:“在泉州家里,神妈妈就用这些办法去赶走讨厌的小人。” 凤荣抢过布偶骂:“要不是看你爹不在眼前,姑母非打烂你,这事不许再提!” 汉威拉起亮儿在眼前厉声说:“亮儿,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若再让小叔见到,小叔先不饶你。男儿大丈夫,你就不能光明正大些。背地里搞这些,有用吗!” 凤荣气恼的喝道:“害得我还冤枉了玉凝,以为是她设计害亮儿,谁想我今天进屋就撞见了亮儿在扎布偶。” 汉威叮嘱亮儿不许乱跑,等回来同他算账,出门时大姐追上他嘱咐:“你一个男娃娃别长舌妇一般,不许说给你嫂子听到。” 汉威瞥了大姐一眼,嗯了一声离开,心想大姐虽然讨厌,但是还有个是非。她疼爱亮儿,却不包容,今天的事,大姐还是有个是非心的。 汉威刚迈出亮儿的门,罗嫂就匆匆冲进来对凤荣哭道:“大小姐,不好了,太太生奶疮了,她不下奶,憋得不行在那里哭呢。” 汉威没等明白,大姐如一阵风一般从身边跑过,一把推了他到一边。 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汉威追了大姐来到玉凝姐姐的房子,玉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位大夫在旁边说:“若是还出不了奶,就要开口动手术。” 玉凝实在忍不住接二连三的折磨,终于崩溃的边缘“哇”的一声痛哭出来,喊着:“让我去死吧!” 身边的宝宝也被吓得大哭起来。 汉威咬咬唇,女人生孩子喂奶还真麻烦,他帮不上忙呀。 见到汉威来到司令部,赵军长的副官卓子陪了笑问:“汉威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了,我哥的保险柜钥匙放在办公室抽屉里呢。” 汉威若无其事的进了司令办公室,赵军长正在看报,看了汉威板了脸问:“怎么不喊报告就进来?” 汉威却奚落地说:“报告?喊给谁?司令不在办公室,你我都是客。汉威见了长官敬礼是应该的,报告就免了吧。” 边说边大摇大摆走向贴墙的书柜,打开下面的抽屉,拉开一个小抽屉,打开盒子拿出一串钥匙。余光扫在窗台上一盆菊花上,大惊小怪的嚷道:“赵军长,你坐在我哥办公室里也动把手呀,这绿菊花是我哥最喜欢的,是何总理送他的,怎么都干得叶子黄了。过两天我哥回来,还不急眼!” 说到这里,汉威忽然说错话般咽了话,忙端来脸盆,向窗台上的花盆浇水,根本无视赵军长的存在。 赵军长傲慢的神情由生气变得犹豫,又变得纳罕,审视汉威的表情都很奇怪。 陪了笑脸问汉威:“汉威,是不是有你大哥的消息了?” “没,没~我有什么消息。”汉威欲盖弥彰般慌张解释,又嘟囔说:“我什么都没说。” 放下脸盆撒腿跑了。 汉威回到秘书处,不久赵军长就追进来。 雷夫子起身递去一份文件说:“西京急电,冯暮老会立刻返回龙城,掌管杨司令不在期间龙城政务,那位朱专员暂时不再来龙城。” 赵军长张大嘴巴,汉威得意地看了眼何莉莉,其实这都是他的安排,他给冯暮非打过电话,一口一句五姑爹,求五姑爹回来看看碧盟哥生前的遗物如何处理,顺便还有七叔的五周年祭奠。毕竟七叔养过碧盟表哥,五姑爹总要记情的。冯暮非如果回龙城,那是名正言顺。当年何总理派了冯暮非这眼线来龙城,汉威曾恨不得赶走他,后来小盟哥出事后,冯暮非万念俱灰,打算出国隐居,就一直滞留在北平。如今他若是肯回龙城,西京派人来的计谋就必须破产。 “呦,汉威,冯暮老回西京,你可放心了,你五姑爹回来了。”何莉莉阴阳怪气的话,也是提醒了赵军长,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唧唧几句出去。 “赵军长!”雷夫子喊住赵军长说:“还有个电话,是机场打来的。云城许北征司令那边来了三架轰炸机,两架追逐机,暂停在龙城机场,说是运水果去西京,经停在龙城。” 汉威忙解释说:“赵军长收到请柬了吧?我大哥在操持给早逝的七叔办祭辰,云城的姑爹姑母回老家来看看。带来些特产散给亲朋,也是大哥安排的。赵军长如果有什么疑议,等我大哥回来再说吧。” “杨司令快回来了吗?”立刻有人问,雷夫子也扶扶眼镜探寻的目光望着汉威。 汉威安然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赵军长皮笑肉不笑地出门,汉威嘴角掠过得意的冷笑。 还想请西京派飞机去轰炸广州,你赵军长敢轻举妄动投靠广州倒戈当龙城王,守在龙城外云城的飞机就够震慑你的,不知道到时候是谁来炸谁!而且赵军长没有理由拒绝,云南龙主席能用飞机横穿中国运大烟土,云城的徐老司令当然能回老丈人的龙城送水果。 如今龙城的军政都能暂时稳定,就看西京方面如何表态和广州方面的进展了。大哥呀,你在做什么呢?平日里老成持重,怎么会自己送如虎狼窝呢? 回家时,汉威要去搭何莉莉的车,小卓子副官跑来找汉威说:“汉威,今天司令的车没用,你如果想看就让他们送你回去。” 汉威摇头说:“不用不用,让赵军长再坐几天过瘾,我搭何莉莉的车。” 上了车,何莉莉没有开车,托着腮望着汉威笑盈盈说:“汉威,如果我说,我爱上了你,怎么办?” 汉威左右看看,又看看天,狠狠掐了何莉莉胳膊一下:“没做梦?” 何莉莉尖叫一声哭嚷:“你疯啦!” “我对比我大的女人没兴趣。你知道我大哥吗?当年我大嫂就比他大五岁,姐弟情,最不靠谱。你免了吧,啊,不代表你可以去追我大哥。”汉威嘴无遮拦的胡说,何莉莉气得捶了他骂:“你就欺负我,等你大哥回来,看我不给你告状。” “告什么状?说我拒绝了你何小姐的求爱?我大哥要夸奖我呢。”汉威玩世不恭的表情。 到了家,汉威满心欢喜,一切都入了他的囊中,大哥号称小诸葛,也不见比他高明到哪里去! 汉威跨进小楼,屋里人人愁眉不展。 萧萧一身学生服偷偷告诉汉威,太太没有奶喂小少爷,请来的奶妈们的奶小少爷都不肯吃。 现在大人孩子一道哭。 汉威上了楼,轰走了门口叽叽喳喳的下人们。 玉凝姐的屋里传来嘤嘤哭声和大姐的骂声:“哭什么?忍着!” 汉威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惊羞不已。 玉凝姐姐靠坐在大姐凤荣身上,大姐凤荣的双臂从玉凝姐姐的双腋下环过,不停得为她揉搓着肿胀的乳房。 汉威看得面红耳赤,心惊肉跳,玉凝姐姐雪白的肌肤,那一对饱满的乳房在大姐的爪子下抓揉得变形。 大姐也看到了他,气恼得吼骂:“滚出去!看你们一个个小叔子不像小叔子,嫂子不像嫂子,是你进来的?” 刚骂过,就听玉凝哇的哭起来,哽咽道:“出奶了,出来了!” 汉威顿在门外,如过惶然无助的孩子,大姐出来擦着一头的汗喊着:“罗嫂,快来给我揉揉胳膊,我这胳膊都要断了,真是体力活儿。” “辛苦大小姐了,为太太揉了一个白天,总算没白费力气。” “大小姐,小爷,快去,云城的姑太太和姑老爷来了。”胡伯过来回禀。(未完待续) 第三卷57章 小鬼当家VII “姑太太人到哪里了?”凤荣惊喜地问。 胡伯说:“说是飞机在滚州加油,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去机场接!”汉威兴奋道。 薛妈妈端了一碗汤走过来,满脸愁容不展。 “这是怎么了?哪里去?”凤荣拦住薛妈妈问。 薛妈妈皱了眉头为难地说:“大小姐,太太她死活不肯喝这下奶的猪蹄汤,说是没有盐,腻心。” 汉威留意这碗汤,乳白色,白花花的漂了一层油花,别说是玉凝姐,就是他看了都觉得恶心。这不如直接喝猪油! 凤荣嘴一瞥,怪声怪气道:“她们倪家的孩子都是吹仙气出来的,这当娘的不喝下奶的汤,孩子吃什么去?” 边说边喊上薛妈妈气势汹汹往玉凝房里去兴师问罪,扭扭摆摆的背影活像一只摇着肥肥的尾部紧踱着细细的腿向前急趋的水鸭子。汉威一想不好,大姐又要抖威风生事了。 追到玉凝姐姐的房里,奶娘正拍哄着孩子。 宝宝在拼命地哭,奶娘试着去哄哄也是束手无策。 “没关系,他饿极了就会喝。”玉凝自我安慰般说。 凤荣几步上前骂道:“你还是当娘的?哪个娘不是为孩子着想,娃饿得哭得嗓子都哑了,你就狠心不肯喝汤下奶!” 玉凝可怜巴巴地望了眼大姑姐凤荣,商量的口吻说:“汤太油腻,看了就反胃。” “那鲫鱼汤你为什么也不喝?” “太腥了。” “呵呵,大小姐,哪个生孩子的女人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当药你也得喝下去!宝宝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对得起龙官儿?”凤荣端过薛妈手里的汤碗,递到玉凝跟前。 玉凝呲牙咧嘴的样子,商量说:“大姐,谢谢你救我。这两天亏是大姐在身边做主,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汤我实在喝不下,能放一放吗?” 凤荣将汤碗放去一边,接过孩子抱哄着说:“不用谢我,我哪里是帮你,是帮我杨家的苗儿。” 边说边向怀里的婴儿努努嘴,小家伙不哭了,冲了凤荣笑。 “啊,小少爷不哭了,他笑了,他笑了。”奶娘激动地说。 “就你娇贵。当年亮儿的娘还不是大家闺秀。那是吃斋念佛的人,生下亮儿为了让孩子能吃上母乳,捏了鼻子开荤喝下奶汤,喝得直反胃。亮儿她娘哪里有半句怨言?” 汉威听大姐这么说,觉得有些为难玉凝姐姐,插话说:“大姐,凝姐姐不想喝,就别逼她了。” 不想大姐听了汉威这话白了他一眼骂:“结果娴如费心费力下了的奶,还都被乖儿这馋嘴的混帐给喝了去。都四岁了,还天天凑到他嫂子身上吃奶,饿得亮儿只有吃奶娘的奶,所以亮儿从小身子不好。” 大姐是老账重提,汉威曾听家里下人说笑时提到过这个趣闻,羞得双颊绯红,嘟囔说:“我哪里记得?” 玉凝皱了眉头接过汤碗,几乎是捏了鼻子灌下去。 擦着嘴诉出心里的忧虑:“天天这么喝,没多少日子那些衣裳还穿得下?” 凤荣一翻眼皮道:“你看看你姐姐我的这水桶腰,就是生娟儿落下的毛病。当年我做姑娘时,那腰才一尺七,咱爹什么时候不逢人就夸我那纤腰如柳。可生了孩子这腰就二尺七了,成了柳树腰了!” 汉威被逗笑,噗哧的笑出声,玉凝姐姐也一脸骇然的表情,僵持着笑在体味凤荣大姐的话。 汉威知道玉凝姐最注意身材,家里的几衣柜的旗袍真是巧夺天工的做工。玉凝姐姐去西京见过何夫人,何夫人也喜欢旗袍,对玉凝姐的衣服做工式样赞赏不已。听说为此,玉凝姐还把自己的裁缝介绍去了西京,留在了何夫人身边当上了御用裁缝。如果玉凝姐也长个二尺七的腰,怕什么旗袍也不好看了。 “所以我那些小姐妹都不肯生养孩子,生了孩子的女人身材就没个要了。人老珠黄,男人就会变心。”玉凝终于吐露了心声。 凤荣一瞪眼骂:“你是说龙官儿?他敢去外面拈花惹草,我拧掉他耳朵!” 大姐颇有河东狮吼的架势,汉威笑着偷偷离开,看来一场大难却是因祸得福,玉凝姐姐和凤荣大姐姑嫂矛盾似乎解了。 汉威趁机凑到玉凝姐床边,屋里很温暖,烧着炭火盆,玉凝姐穿了件粉色的睡衣,衣领处开了两颗钮扣,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凝脂般的肌肤,倚靠在松软的靠枕边,模样如工笔侍女画里般娇媚,显得性情也格外好。 “姐姐,求姐姐帮忙一个事。想办法把倪家存在龙城各家外资银行的资本撤出,不是真撤,就是出点动静,触动外商。”汉威没头没脑的话,玉凝奇怪地问:“小弟,你什么意思,姐姐不大懂,你想做什么?” “就是让龙城的金融界震一震,知道杨家有动静,倪家就会动,整个龙城的金融商界就有影响。姐姐~” 玉凝是哈佛的高材生,女硕士,平日汉辰在家,金融方面的事情都要向玉凝请教。 玉凝笑了说:“小弟,你没听说生孩子的女人多爱忘事,头脑像傻子,姐姐脑子里现在都是空的,只有你小侄儿。 见汉威沮丧的样子,玉凝拉了他的手说:“小弟,姐姐知道你心里急,姐姐比你还急,可你还小,不能乱来。” 汉威急迫地说:“汉威不小了,大姐说,大哥十二岁就曾为杨家解围救难。汉威跟在大哥身边多少听大哥讲过,龙城的经济命脉,很多资金都在几家大户。倪家为首,如果倪家撤出资产投资,怕是影响会很大。” 大姐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是呀,你大哥就这点眼光独到,娶了个好老婆。” 这个时候,大姐还说话如此刻薄,汉威想出口反驳,又强咽了气。 “你大哥就没说过,如果储家撤出商号银行里的钱,龙城会不会地动山摇?还不用说停了储氏和外商合作铁路煤矿项目的投资。” 汉威听了玉凝的话豁然开朗,转眼看大姐凤荣,凤荣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储家哪里有倪家势力大,倪二爷在龙城的财大气粗,谁人不知晓。” 玉凝笑了,对汉威说:“去求你大姐,等下你子杰哥过来,我对他说。” 大姐还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地说:“为什么要撤资,那按了合同要赔钱的。你姐夫在上海,若龙官儿真有事,我让他回来。” “哎,大姐,不要,千万不让姐夫回来,让他在上海,一定在上海。” 汉威的话,凤荣更是糊涂。汉威说:“大姐你什么都不用知道,只要知道这都是为了大哥,不是真撤,就是放出风声去。” 玉凝笑了,对凤荣解释说:“小弟的意思是,如果西京或龙城有人想内外勾结制明瀚于死地,龙城接管过来就是座空城。萧条得经济崩溃,灾民遍地。” “断了对灾民的周济,断了铁路养的那些工人,怕是就有民变。”汉威说。 玉凝和凤荣都奇怪的目光打量汉威,玉凝忽然说:“你大哥说,成大事者要心狠手准,小弟这些年可是没白学。” 汉威都不想平日悲天悯人的他会有这种狠毒的想法,但是西京和赵军长这些人渐渐进了他的瓮中。 汉威下楼时,听了薛妈和罗嫂和一个下人在一旁议论。 一个说:“这些催奶伺候月子的活儿可以从外面请人来,怎么大小姐要自己做?她不是很有钱?” 薛妈说:“如今这么乱,大爷不在家,外面的人不如自家人可靠。大小姐是有心思的人。” 汉威要出门时,亮儿像只小老鼠一样缩在门边,偷窥着他,眼睛红红的,样子真可怜。 汉威无奈地招手让他过来,为他揉揉屁股说:“事情过去了,改了就是。你当年出生时,小叔也吃味,用勺子去敲你的头,把你从摇篮里摔出来。” 说着刮了亮儿的鼻子笑笑飘摇而去。 -------------------------------------------------------------- 飞机着陆时飞速在机场跑道上疾驰而过的速度令汉威兴奋,每次在飞机着陆起飞时的助跑速度感都令汉威热血沸腾。 汉威几步跑上前,奇怪的是这架飞机不是云城的飞机,是架波音客机,汉威认识,是胡子卿大哥的专机。 随后在龙城机场降落的三架飞机也停了下来,那气势真是令人惊叹。 机舱门打开,汉威看到了被九表哥许凌傲搀扶着蹒跚下来的大姑母文贤,也看到了一身长袍对襟马褂的姑爹许北征。许姑爹向天上望了望,张嘴向身后感叹了些几句话,又伸手摸摸花白头发,信步稳稳地下了扶梯。 汉威忙跑上前,姑母已经张开了双臂,喊着:“乖儿,宝宝,都长这么大了。” 搂了汉威捏捏拍拍一番,像哄一个孩子。 汉威鼻头发酸,杨家风雨飘摇时看到了亲人,但汉威也知道此刻必须坚强,若无其事的把这出戏演下去。 美式凡立丁的空军制服,翻领镶毛的皮夹克质感细腻,小九哥许凌傲过来同汉威拥抱,贴在汉威耳边低声问:“龙城这边如何了?家父家母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汉威低声说:“放心,回头细说!” 凌傲拍拍汉威的肩头,汉威却奇怪地问:“九哥,你不是在东北~” “我出来了,在联系西京航空大队,或者就回小盟那个军校,就是你们讲武堂。”凌傲的回答平缓自然,但汉威已经觉得这后面定然有什么隐情。九表哥离开了胡司令? 凌傲头上一顶崭新高耸的军帽,帽檐低压眉毛,露出刮得发青的两鬓,腰身勒得紧峭,裤带上系着太阳镜盒子。高挑身材,显得英气勃勃。(未完待续) 第三卷58章 小鬼当家VIII 汉威安排车接了姑母一家来到杨公馆,全家人处在团聚的兴奋中。 汉威没有去参与大姑母在玉凝姐姐房中抱了小宝宝同大姐凤荣叙旧,只陪了凌傲表哥去老宅子走动。 九一八事变后,汉威是头一次见到九表哥,迫不及待地问凌傲东北的情形。 许凌傲形容清癯消瘦,瘦得很是骨感,显得高高的眉骨深深的目光有着凌厉的神色。 汉威一直觉得最桀骜不驯的是小盟哥,小九哥一直被姑爹和大哥骂是同小盟哥“狼狈为奸”,但小九哥是那种平日贵人寡言的,不见他多说话,总是沉着脸。大哥平日做深沉状那是心里自有乾坤,令人骇然敬畏,而小九哥的沉默是种冷漠,淡然出世的冷漠。 入世容易,那是父母选择的;出世太难,除非死去,若是身处闹事的出世就是种超然,但小九哥绝对不是超然。 就见小九哥捶了墙忿忿骂:“去问胡司令吧,我同他无话可说!” 汉威沉默了,记得九一八那夜他们去找过胡司令,胡司令的怪异行为至今令他不解。 “东北空军彻底被日本人摧毁了,毁于一旦,毫无抵抗。子卿哥他不肯对我讲是为什么,只一味斥责我要服从命令。南苑的飞机也被强迫调去西京。还有,日本关东军派来12架飞机轰锦州,我去了前线指挥兄弟们用高架炮做防空火力网,顶了两天,却被上面强行命令撤离。理由能令人笑掉大牙,日本人关东军陆军大臣声称‘由于受到中国军队的防空炮火攻击,才不得已采取自卫行动’。他们的飞机不飞来锦州上空,我们为什么要攻击?关东军发表公开声明,宣称胡司令在锦州集结大量兵力,如果置之不理,恐将对日本权益造成损害。上面一再施加压力,要靠国联来协调,不许抵抗。混帐逻辑!我只有申请离开东北军,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会再回去。” 汉威没有再多问,缓缓试探问:“那下一步,九哥不打算回云城?” 云城是九表哥的家,许姑爹退隐当宅公养老后,云城的军务由大表哥凌翃打理。而小九哥当年这个外室生的儿子就是被大表哥凌翃一念之仁收养回到许府,同大表哥感情最深。所以九哥后面的话,汉威也不理解了:“我大哥比子卿哥也好不去哪里,也是棵墙头草。他还不是听子卿哥的,谁不知道他们过去这些北洋公子哥都是一体的。那天大表哥还打电话训斥我一顿,怪我不该同子卿哥顶撞。才挂了大表哥电话,我大哥就强命我回云城!” 凌傲急恼得摩拳擦掌,捶了墙骂:“我替Eddie不值得,他回国就不值得,该得的没得到,不该来的反是缠上身。” “九哥说的是冯姑爹?”汉威问。 凌傲瞪他一眼,似是责怪汉威改嘴之快。 书归正传,汉威立刻对凌傲透了底,讲了大哥如何去了广州,龙城如今危险的处境,和各路人马蠢蠢欲动的情况,听得凌傲都一脸紧张,赞叹道:“小表弟,想不到你还真是令九哥刮目相看。” 汉威却忧郁地说:“不知道大哥如今如何了?” 凌傲坚定地说:“我觉得此事蹊跷,大表哥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和胡司令不一样。胡司令是性子上来想一出是一出,立刻就要去做,不计后果;大表哥处事很谨慎,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会去冒险。” 冯暮非夫妇到了龙城就和杨家联系,在公馆请了许北征一家和汉威等人去冯家小聚。 都是亲戚,理应多走动,但汉威和凌傲再次迈进冯家,走到小盟生前的卧室时,都是满面惨然。 碧盟的照片赫然入目,音容笑貌仍在眼前。 凌傲向汉威打听了露露的消息,也只能感叹说碧盟和露露是对苦命鸳鸯。 第二天,冯暮非出现在龙城省厅时,所有的人都不无震撼。 汉威私下就叫姑爹,亲热的称呼似乎生怕没人知道冯暮非和杨家的关系。而云城飞来到战斗机也令龙城司令部紧张。若真有人赶妄动,怕制空权就在杨家的手里。 冯暮非似乎也明白汉威的鬼把戏,配合了汉威从容谨慎,若无其事,似乎汉辰还在龙城,一切都未发生。 -------------------------------------------- 为杨七爷办的祭礼就在杨家老宅。 那天三叔公来了。 入秋以来,三叔公就一直咳个不停,大夫说是秋燥,所以三叔公闭门谢客很少出来。 冯暮非同三叔公交往非同一般,这回三叔公肯出来是给了天大面子。 流水席摆满庭院,客人络绎不绝,很多七叔昔日的部下和先大帅的旧部都来拜祭,场面十分壮观。 冯暮非坐在三叔公身边听戏,戏台上唱的是《调精忠》,冯暮非不由感叹了说:“曾听人说,北方于良骥,南方杨美玉,果然名不虚传。人走茶凉,而杨七爷这走了几年,还真是亲朋犹在。” 许北征却呵呵冷笑了几声说:“要说小七吗,都是他大哥当年训导有方。规矩时真是讨巧惹人怜惜,气人时恨不得他死。当年他也是淘气的出名,小时候他哥有段时间无暇照顾他,送了他们叔侄在我云城去小住。这小七,诡诈得很,恨急了我就打他,他呀,哎,孙猴子转世,唐僧只一个—他大哥。” 众人哄然一笑,一旁的大姑母文贤责怪说:“还说小七呢,那年小七跑出家几年,龙城有难,他多是有情有义,关键时刻回来解龙城之急。我是怕他大哥那脾气不饶他,让你来龙城是求情的,谁想你反伙了他大哥和老顾一道打他。看把小七打得,后来龙官儿她娘跟我提起直哭,说你那哪里是鞭子,简直是刀子,扒开小七身上那伤深得~” 汉威似乎找到了平衡。要怪就怪他投错了胎,杨家的子弟怕都少不了这些折磨。 请来得戏班唱得一般,但还是很买气力。 汉威看了来的龙城军政界要员,包括那满脸陪笑的赵军长,忽然间来了兴致,扮了戏跑去台上客串了出《空城计》。扮上戏戴了髯口摇了羽扇出来,有板有眼摇了羽扇的样子很是有趣。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 为什么在城外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只有我的琴童人两个, 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你就来,来,来, 请上城来听我抚琴......(未完待续) 第三卷59章 智斗 I 汉阳院是广州黄为仁手下一位参谋在禄丰山上的别院。 古典园林式建筑,园里鸟语花香空气清新。 自从汉辰来到广州,就被黄为仁安排在了这里。 黄为仁起初和汉辰谈得十分尽兴。这位有胆有识的龙城少主同他曾有过一段交往,只可惜杨汉辰心中自有经纬,不偏不易的坚守着自己的中庸之道。或许带着些迂腐,汉辰对何文厚的西京政府还是看似忠诚,没有像时风举那些老家伙表面一套,背地里耍些见不得人的花招。这一点上,黄为仁对杨汉辰这位后起之秀是既欣赏,又无奈。 黄为仁的才情是天下人所共知,十几岁上下中了秀才,满腹经纶,出口就是文章锦绣,遇到少年时就饱读诗书的杨汉辰也谈得投机。 如今寄情山水,却彼此心思都是心照不宣。 汉辰初到广州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希望黄主席能为了国事隐忍,回归西京政府,造成全国统一。何总理是支持也翘首以盼能再同黄主席共事的。 黄为仁笑笑问:“明瀚,人说你小诸葛,老谋深算,只是此次来我广州,是谁在算?” 汉辰明白黄为仁的意思,挺直的腰身透着坚定的神色说:“是汉辰主动请缨。当然也是总座默许。” “老弟是太小觑我黄为仁,还是高估足下自己?”黄为仁在房里踱步,仰头望着墙上一幅“天下为公”的横幅不做声,似有无限感慨。 汉辰知道是孙总理的字,也不由笑笑说:“早年曾听人提及。当年黄先生是孙总理的左膀右臂,那时候胡先生、廖先生和孙先生都是威名卓著。” 汉辰虽然是北洋军阀世家出身,半途易帜回归中央,但对当年西京的旧事还是十分清楚。 记得曾听人讲过,这位黄先生十分了得,挥毫洋洋洒洒惊四座,落笔泣鬼神,而且年轻时满身肝胆,去刺杀过满清摄政王。只可惜过于聪明外露,或者人到了聪明绝顶就过犹不及,反是孙总理的衣钵被何文厚这个当时并不入流,只是一个军校校长的人物夺去。黄为仁当然心有不服,而何文厚也绝非海纳百川心胸开阔之辈,于是二人的过结越来越深,终于分道扬镳。 黄为仁呵呵笑道:“明瀚老弟。过去是黄某拉你来广州上山,如今却是老弟你千里迢迢单骑踹营来拖黄某入水。” “这也是有缘,起码汉辰和黄主席总是在一起共事。”汉辰笑答。 “当年黄某追随孙先生北伐,就曾听说杨家二位少帅风姿盖世,智勇双全,堪称人中极品。《申江国流》评选‘八大公子’的画刊黄某有幸一睹,那时候就感叹世间真有如此才俊。文韬武略才倾天下,就这人物也生得风流。黄某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几次请老弟同来谋事,但一直未能如愿。” 汉辰反是被这段酸腐的话逗笑,再看黄为仁,心里觉得更是可笑。汉辰记得一次黄为仁病卧北平医院,他陪了子卿去看望,当时有几位无聊的同僚在外面逗趣说,“黄主席年轻时,那是人物风流,号称‘黄美人’,就是那一双俊目中也含了侠气。如今一病,看去仍是‘我见犹怜’。” 汉辰当时听了就觉得齿根隐隐作痛。 此刻再看黄为仁,举止潇洒谈吐不俗,真是个人物。 晚饭都是些清淡精致的小菜,只是多了一瓶泸州老窖。黄为仁兴奋地说:“今天同明瀚兄不醉不归,只谈风月,不谈政事。这酒还是当年孙先生送我的,一直存了没舍得喝。宝剑酬知己,这对酌也要逢知己。” 汉辰并没有急于求成,于是前两天就如此推杯换盏中过去。汉辰知道黄为仁也在犹豫。如今国难当头,他黄为仁的举动全国都在仰目静看。 第三天,漫山的野菊花开遍,黄为仁携了一身青布长衫的汉辰在山野间漫步。 汉辰这才得暇同黄为仁讲了些西京的近况和东北战局,劝黄为仁以国事为重,促成全国统一对外的局面。 “明瀚,他胡子卿年少糊涂,你也步他后尘不成?我同何文厚共事时,你们兄弟还不知道在哪里玩耍呢?” 黄为仁的话很是不客气,也觉得自己没有按捺住性子,补了一句:“与虎谋皮的日子,不得不慎重。” 汉辰只笑了答:“外辱来时,兄弟自当要齐心合力。” 黄为仁笑笑不语。 松树下一张石桌,上面放了一张古榧木棋秤,黑白两色的云子清透润泽。 风吹过,几片黄叶落在棋秤上,汉辰轻轻拈起,黄为仁感触说:“一叶落而知秋。” 下人送来两杯茶,黄为仁忙让了汉辰说:“明瀚,听子卿说你擅长品茶,这可是今年新出的安溪铁观音,是朋友才送给我的。尝尝。” 汉辰轻捧起盖碗,用碗盖匀匀悬叶,凑到蒸腾的热气边闻了闻,有股滋味淳浓的兰花香气。 “茶条郑曲,肥壮圆结,沉重匀整,色泽砂绿,汤色浓艳似琥珀,茶香馥郁,好茶!”汉辰感叹道。 又品了一口,只觉味道甘醇,回味悠长,余香盈颊。不由频频点头称赞。 “明瀚果然是行家。” 听了黄为仁的恭维,汉辰自嘲说:“行家谈不上,喝过些是真的。先大人在世时,好品茶品酒,汉辰多少喝过些,也知道些这茶道。只是~” 汉辰接着说:“记得少时每到清明过后,家中就有新茶送来。一次汉辰正在业师房里,看了那铁观音落碗发出清脆的声音,热水覆上才泡好,不等汉辰去品,家严就已经怒不可遏的前来呵斥,不去供事,反有暇学闲士去品茗喝茶吟风舞月。所以,总是有很多无奈。有好茶,却眼见着无暇去喝。怕是一朝有闲喝茶,却蹉跎岁月,皓首空叹了。今日若不是黄主席体谅,给了汉辰这浮生半日闲,怕又错过这人间美味好景。” 黄为仁干涩地陪笑,汉辰抿了口茶问:“听说黄主席十四岁举秀才,追随先总理缔造共和,这一路江湖也误去了许多风景吧?” 一句话,黄为仁也捶桌慨叹,开始同汉辰讲了自己少年成名的诸多无奈。 汉辰频频点头道:“汉辰懂,当然懂。只有经过的人才能懂这其中的痛。世人只会空羡少年得志成名之士,无人体味个中痛苦。这担子落在肩上,非是一己之力能卸下,或许这担子能跟随一生。所有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稍微停滞会招来无数失望的目光和指责声,马不停蹄的跑,也未必落得几句赞许。或许就是宿命。就说子卿,生来好玩,身边无数灯红酒绿的诱惑,有着比常人更易的资本去玩乐。可是哪里得暇,稍微去放纵一下,立刻招来舆论如冰雹般砸来。曾经我和子卿想不懂,为什么要负担这些沉重的担子,我们一起结伴逃跑过,去到了香港,又被抓了回来。然后就只得认命,走到现在,倒真希望谁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台阶走下这被高高捧着的台子。” 汉辰的目光望着黄为仁,那淡然的目光充满落寞。黄为仁这才感叹说:“难怪何总理感叹,‘观杨明瀚,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汉阳院在山庄中,没有电话,黄为仁只说是为了汉辰的安全才安排他在这里。广州政府内抵触西京的情绪很浓,尤其是西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失去了东北,就更给广州增加了火药味道。 黄为仁说,如果需要给家里去电话,他会转告。 汉辰只是笑而不语,也不提起家里的事。(未完待续) 第三卷60章 智斗 II 黄为仁离开后就是两日不曾露面,原本汉辰已经看出黄为仁的犹豫,所以也相信这个决定对黄为仁很难。 好在他来广州前已经开诚布公地同何总理有过一席长谈,痛陈利弊,让何总理许诺了如果黄为仁很同意回西京,那中央这边一定要将议政院院长的职务给黄为仁。不管如何说,黄为仁搞外交还是好手,伶牙俐齿善辩好谈,人也机智风趣。 等到过了几日后,黄为仁派了副手贺先生来到汉阳院看望汉辰,态度与黄为仁先前表态大相径庭。 贺先生劝汉辰说:“老弟,既然来了广州,就客随主便吧。平日请你老弟来广州都请不动,既然来了,不如就在广州政府做个副司令。黄主席不会亏待你。” 汉辰笑问:“那岂不成了了光杆司令,谁不知道我杨汉辰的老窝在龙城?” “哎,杨司令指到哪里,他们还不打到哪里?龙城宣布加入广州政府,正有利于进攻西京。”贺先生狡黠地笑道。 汉辰朗声大笑说:“贺先生说笑了。汉辰离开龙城的时候,当然也要安置这些身后事。龙城非汉辰和杨家一人之龙城,所以自然有大将去接管。至于地方政务,何总理怕也是早有安排。若是黄主席和贺兄不嫌弃,留汉辰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寓公,汉辰也是乐得清福独享。再给汉辰安排个美人红袖添香夜读书就更是惬意。” 汉辰促狭地说,神情却含了几分认真:“先生胡副司令总对我抱怨,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都是难得。这副担子压在肩上就卸不下。别人生在官宦家,还能当个纨绔子弟享福,我们两个挂了‘少帅’的名,就背上了这乌龟壳,龙九子背上的碑是扛定了,这当龙子的滋味也不好受。平白的丢下差事去玩耍要被千夫所指,万民所骂,酒色误国。看子卿,好端端地就背上骂名了。若是黄主席和贺兄肯成全汉辰,一来当个忠烈之人不辱使命成了美誉,二来又名正言顺地享上清福,汉辰何乐不为?” 贺先生听了尴尬地笑笑,毫不隐讳地问:“杨司令,西京的何文厚政府,自‘九. 一八’之后已经是大失民心。进不能保家卫国,退不能止戈息武休养民生,破之如摧枯拉朽耳!杨司令何苦抱了西京政府不放?如今广州政府同日本方面素来交好,若是黄主席一统中央,可以同日本说和,暂且了却暂时的刀兵。” 汉辰愕然的目光望向这位贺先生。早听人说,黄为仁是亲日派,广州政府很多人都是当年漂泊过日本留学的志士。但没想到在如今九一八事变刚过民怨沸腾的阶段,贺先生敢如此大胆地同他讨论这个敏感话题-亲日! 汉辰心中一惊。难道黄为仁在迈向日本,想借息战为名捞政治资本? 两天后,黄为仁来见汉辰,抱歉地解释这几天太忙,冷落了贵客。 汉辰却毫不介意地带黄为仁看花园菊圃中盛开的紫菊花,向黄为仁讲述着菊花的习性和品种的差异。 汉辰平淡的言语反令黄为仁心里不安,但表面依是春风满面地同汉辰搭讪。 “明瀚可曾想家了?听说弟妹快临盆了。” 汉辰摆弄着菊花枝条道:“想,当然想。若是汉辰今天就告辞回龙城,黄主席可舍得?” 黄为仁呵呵地笑答:“当然可以,那要看明瀚你是否思乡心切?” 汉辰起身说:“几天未看报,也没给家里打电话,真有些惦记。不过西京那边的朱专员已经去了龙城了吧?何总理几次提过让朱专员去龙城当副省长,都被汉辰婉拒了。庙小,装不下大菩萨。” 黄为仁微蹙眉头,他知道朱专员是何总理的亲戚,也知道如果朱专员去了龙城,怕龙城政权就归在了何文厚的手中。 “老赵是先父生前最得利的帮手,人虽然粗鲁,但是在龙城也能服众,他在龙城主持军务,汉辰就是可以安享清福了。” 黄为仁犯了寻思。 汉辰同何文厚绝对是貌合神离,看得出何文厚忌惮杨汉辰,但又不敢动这头小老虎。而如今他拘禁了杨汉辰,该不是替何文厚除去心腹之患,又把何文厚一直不放心的龙城重地亲手送到了何文厚手中? “黄主席,你是喜欢这枝叶茂盛些的,还是喜欢枝叶稀疏,独瞻花朵的?”汉辰随意问,黄为仁“啊?”了一,口吃地说:“都~~都还好。” “明瀚,给你尝些小点心,松软可口,是内人的朋友从日本东京捎来的。日本的点心十分精致。” 汉辰看着那精致的小木盒打开,是四只分装的小盒,盒子打开是系着粉色绸带的彩色棉纸,棉纸打开一小块儿栗子大小的球状点心。 汉辰看得摇头说:“汉辰不爱甜食,谢过了!” “哎,尝尝,这点心是点心,无关国事。”黄为仁说。 汉辰笑了承情道:“那汉辰留下两块儿,带回龙城给舍弟去吃。我家那小弟,最是喜欢吃甜食。” 何文厚诧异地望了汉辰问:“明瀚,这点心放久会坏掉。” 汉辰则笑了说:“汉辰明日定然要离开。怎么,黄主席还要留汉辰在此做寓公吗?只怕汉辰再若不回西京复命,反是黄主席有麻烦了。且不说这点心无关国事,就怕有人说这点心是日本关东军的飞机不远千里送来你黄主席寓中,在这全国风声鹤唳之际,黄主席就不怕真当了替罪羊?” 黄为仁疑惑地望着汉辰,目光中已经有了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若说日本人呢,不是汉辰不想同他们为友,实在是怕得很。就如上次潘有田在河南举事造反之事,何总理那边就有了关东军司令派专机送黄主席手下的代表和时风举司令回山西及广州的照片和资料。汉辰没那个面子得见,反是子卿见了偷偷告诉我。说是黄主席和时司令为了一己之私念卖国,故意引了东北军大军入关,令沈阳成为空城,才使得日军如入无人之境占领东北~” “胡言乱语!居心叵测!”黄为仁吼道。 汉辰淡笑了拍拍黄为仁的肩头安慰:“黄主席,姑妄听之,姑妄言之,汉辰不过是听子卿透露,也没能亲眼得见证据。不过,真若子卿所言属实,这事情倒是蹊跷了。潘军长兵败如山倒,背主求荣自然不会去留这些证据,又是谁将时司令和广州代表的照片和行迹透露?这倒是有趣。这令汉辰不由想起一位故人,胡云彪老帅。当年胡老帅同日本人也是多年交好,在东北相安无事。日本人在东北也得到了最大利益。只是这是狼,胃口就没个止境,除非甘居傀儡。就是胡大帅那么圆滑之人,都在皇姑屯一声炸药巨响中乘风而去,这日本人翻脸动手之快,汉辰实在是不敢妄评。反是先父当时感慨说,好在了他老人家没同日本人交往合作,不然~” 汉辰呵呵的笑,黄为仁一脸难言的笑。(未完待续) 第三卷61章 智斗 III 汉辰脸上露出沉着的笑,伸手去抚弄一朵抱香枝头,碎瓣繁茂紫色“捧心西子”,指尖移到花茎处,却掐断一支捧在了掌中赞叹:“有时候想,这家花竟是不如芗谷之中野花独茂。寄人篱下,妖娆夺目时是有,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主人心血来潮掐掉。离了枝条的花,那就不再是花。就如这离去棋盘的棋子,也就不再是‘子’。” 汉辰笑了将这朵菊递在黄为仁手中请他观赏,笑了笑迎了西风衣襟瑟然而去。 汉辰心里明白,并没有过什么何总理和子卿谈过的照片证据。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听小弟对他无意说起的小艳生在潘有田密室中的所见所闻,包括黄为仁派专员还有时风举司令去同日本人一起鼓动潘有田造反。当时小弟汉威还在大骂黄为仁用心险恶,鼓动东北军内乱。但汉辰当时和碧盟推论此事,就觉得怪异。等到大家悟到是日本人调虎离山之计,要腾空东北兵力时,胡子卿的病入膏肓已经无暇去顾及这许多。 所以小盟会舍生取义,去一死赢得同日本人周旋的时间。关内的兵力要调回东北非一朝一夕能为。依了沈阳个旅的兵力和东北星罗散布的那些兵力,如何同日本人对抗? 可惜小盟鲜血换来的暂时的缓兵时机并未能被那些自负的东北军老将好好利用。而病入膏肓的子卿羸弱不堪的身体也无力去支撑这一切。到头来还是自己人毁灭了东北,这能怨谁? 往事再去追究责任已经无意义,而今只能看如何挽回战局。 汉辰并不肯定他的一番话能否诈到黄为仁,但黄为仁想以广州政府取代西京的目的怕就要因为此事而破产。 如果天下人尽知黄为仁为了当这天下的主席,压倒何文厚西京政府,而不惜同日本人勾结出卖东北领土,那他断然是与宝座无缘的。此刻,谁都避日本不及。除非~~ 汉辰怕这个除非,除非是黄为仁已经同日本达成某种妥协协议,甘愿顶千古骂名去当个儿皇帝。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将是有人要将整个国家送入日本军国主义的魔爪下。 黄为仁毕竟是老谋深算,晚饭时分同汉辰在菊花丛小酌。 “明瀚,弟妹即将临盆,弟是喜欢男儿还是女娃?” 汉辰敛袖为黄为仁斟酒,毫不犹豫地答:“女儿,希望是个女儿。” “啊?这倒是奇了。但凡大户人家都喜欢家中男丁兴旺,枝叶繁多,怎么明瀚却想要个女儿?” “黄兄是不知,在杨家,这子弟多与父兄是前世冤家一般,只这女娃儿是自己的。养个女儿聪明伶俐,不求倾国倾城之貌,只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就多让父母贴心安慰。” 见黄为仁摇头一笑,似乎不以为然,汉辰又说:“汉辰家中小弟,养的时候耗尽心力,却屡屡不成器。责重了自己心痛,责轻了他又不知悔过。汉辰家门口有个老乞丐,叫那五爷。先时是满清正白旗多尔衮的后代,竟然吃喝嫖赌败家,沦落成乞丐,从北方逃难来到杨家门口乞食。每见了他,汉辰就觉得有责任教导家中子弟不要蹈他的覆辙。就在前些时候,这位乞丐那五爷摇身一变忽然家财万贯,舍弟就对汉辰发难,说是莫欺少年穷,不定那块云会下雨。呵呵~后来一夕之间,这位新富的乞丐那五爷又是一贫如洗,黄兄猜是为何?” “哦?是被抢了,还是又去吃喝嫖赌?”黄为仁好奇问。 汉辰晃着杯中酒,清风掠过,带着树梢几点干落的桂花星星点点洒在菜肴上,自然也洒落在汉辰酒杯上漂开。 “那五爷么,这财来得真好。他去了东北,在万宝山,受了日本人的贿赂,无视政府不许租地给外国人的禁令。租来地又转租给朝鲜人。然后日本人借此在朝鲜挑起反华事变,这就成了‘万宝山事件’。国人损失惨重,流血事件平息后,当局抓了这位乞丐那五和伙同他去昧良心冒天下大不韪倒卖土地的八旗子弟。大家的说法更是可笑。说是民国夺了满清的江山,所以他们这也是在报复。按说民众该是同情弱者,但是愤怒的龙城民众把这仓皇逃回的那五爷生生打断了腿。我也没有去为难这那五,让他继续在杨家宅子外讨饭,也给子弟们个警示。谁想就在汉辰来广州之前,舍弟又伙同了这那五去高喊打倒胡子卿,去讨伐当局丧权辱国,去大骂何总理。竟然舍弟还拿那五的‘义举’当成了民众楷模。被我当头棒喝,现在还断了腿在家里养伤。” 汉辰说到这里摇头叹息,苦闷地独饮一杯酒。 黄为仁笑道:“年轻人,血气未定,总是有荒唐举动。明瀚不必太认真。” 话虽是如此说,但心里也在嘀咕寻味杨汉辰这番若有所指的话。如果他要是因为同何文厚的私人恩怨而投靠日本人,岂不也同这那五爷一样为人所不耻? 汉辰感叹说:“汉辰年少时,就曾读过黄主席那脍炙人口的名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何等豪迈!” 黄为仁只剩了涩然的笑。 “这么说明瀚是跟定了何文厚那狐狸了?”黄为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意。 汉辰笑意挂在嘴角更正说:“不是跟定何总理,而是跟定西京政府。” “这有何不同?”黄为仁不解。 “当年汉辰初见何总理在龙城黄龙河渡船上,也是如此问他,‘什么大局为重,天下一统,汉辰归顺总理,就是利国利民了?只有他何总理才是忧国忧民、救民众及中国于水火的圣人?’” 黄为仁停住手中杯盏,只觉得凉风夹背清寒。 “何总理道,‘明瀚兄你错会了何某的意思了,你须把何某同中央政府分开来谈。文厚作为国民政府总理,不过是受诸多革命同仁重托,代为监督执行党国纲领。若杨少帅因为对何某个人的品行有所微词及至怀疑了先总理所推崇的主义信仰,那实属文厚玷污了先总理的遗志。至于文厚本人,果真能得杨少帅易帜西京,促进全国统一局面,文厚可以向西京政府辞职令换贤者来带领政府继续总理遗愿,建设富强中国。’当时何总理说得很是激动慷慨,他说‘国民政府是民意选举产生总理,完全是民主。何某腆颜此位,并不是我何文厚有多伟大,而是此时此刻,民众或许认为何某是最适当在此刻接管此任的人选,来稳定乱世战局。若是杨少帅回归西京政府,也可以入局参选,任何人只要有此能力率领同仁继续走民主道路,完成国家统一大业,文厚也愿躬身辅佐。’汉辰当时觉得骇然,不想他说出此话。但是话已至此,汉辰若执意同西京政府分庭抗礼,怕就有失公允了。民众眼睛雪亮,追随先总理之人不只在广州政府~” 汉辰后面的话没有多讲,他是暗示黄为仁,如何对自己没有信心?完全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同何文厚去一绝高低,而不是拉出一个新的政府,还要靠日本人支持。当年胡云彪为了斗过起兵的霍文靖,生生的引狼入室,求助于日本人就闹个骨肉横飞。 ------------------------------------------------- 汉辰不辱使命回到西京见到何文厚时,何总理对他是大加赞誉。 黄为仁同意回到西京政府,广州政府也就此解散。 “这都是总座恩威并施的成果,汉辰何以贪天之功?”汉辰并不是客套,而确实是何文厚在后面也作出了最大让步和努力。他不过是何文厚派出的一个信使说客,不过异乎常人的审时度势谨慎而已。 “明瀚,明瀚,你这一走,龙城的一场大戏看得何某都要眼花缭乱了。老朱并没去龙城,反是冯暮老不知为何忽然去了龙城,说是参加杨七爷的祭礼。还有,许北征司令一家也去了龙城,还带去了飞机,哈哈,很是壮观呀!” “什么?”汉辰皱眉,谁给七叔办祭礼?但转念一想,这必定是家里人操办。他走得匆忙,没能照顾家里人或多说几句话,他也没料到会意外的被黄为仁扣押这么多时日。但会是谁在此刻在家中给七叔办忌辰。按理讲,今年是七叔五周年,应该大办,可是如今国事烦忧,也想不出这许多。 但汉辰心里狐疑是谁在操纵龙城家中的一切,表面还是机敏地应道:“是了是了,今年是先七叔的五周年忌辰,七叔生前交友广泛,定然是亲友如云了。” 何文厚说:“我让毛三替我跑了一遭,送去了奠礼。” “多谢总座体恤。”汉辰谦恭的说,心里还是在奇怪此事,蹊跷得很! “明瀚,快给家中去个电话吧,怎么也没料到你一去被扣,我在西京也是一日三惊。各方的情报都有,有说你被黄为仁暗杀的,有说你投靠了黄为仁广州政府的。啊,那天,那天还截获了一份日本电台的谍报,是说日本人在和黄为仁频繁联系,并且派了代表去广州,就在你到了广州的第二天,当时何某的心里大惊呀。心想若是此行害了明瀚兄你,何某百罪莫赎。子卿在北平也是不安心,一天几个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汉辰笑笑,思前想后总算明白为什么黄为仁忽然消失了几天,那个贺先生突然出现来和他谈论日本的事。 汉辰笑笑,也没再多讲他同黄为仁的一番舌战斗智。(未完待续) 第三卷62章 狂风吹散满天星 “明瀚弟,你嫂子为你新添的宝宝备了份薄礼,一定替我们转交弟妹,令她受惊了。”何文厚道。 汉辰敷衍了几句,总算脱身回到房里给家中去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是新来的奶娘接的电话。 汉辰对他说:“我是杨汉辰,去喊你们夫人或小爷接电话。” “太太在月子里,不能下床走动;小爷在老园子里招呼客人呢。” 汉辰微微愣了一下,又问:“胡管家在吗?” 奶妈知道是这家的老爷,虽然她没见过,早听说这位年轻司令的赫赫威名。刚要回头去找胡伯,玉凝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玉凝呆滞的表情,眼里溢着泪光,痴然问了句:“是司令的电话?” 奶妈点点头,玉凝扑向前拿起电话,蠕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汉辰听到了电话筒那边妻子的声音,心里骤然跳动,没有话音,却能感觉到妻子急促的呼吸声,汉辰柔声问:“玉凝,你还好吗?” 电话那边是一阵啜泣,或是难以置信地欣喜,渐渐变成委屈地抽噎,转而是啼哭声,没了话语。 “玉凝,别哭,我明天一早就回去。还给你带了广州的特产,啊,还有你爱吃的朱古力,是香港泊来的英国货。” 那边的哭声更急促,哽咽难言。汉辰静听了几分钟说:“玉凝,电话里多有不便,让接线员听了笑话。明天回去再说。这样,小弟在吗?让他接电话。” 过了一阵,胡伯兴奋的声音传来,欣喜不已的哽咽说:“大爷平安就好,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汉威呢?”汉辰问。 胡伯迟疑片刻说:“小爷说,啊,小爷他今天忙里忙外了一天,腿病犯了,天潮,疼,去睡了。要不,我去老宅子那边叫醒他?” 汉辰忙说:“不必了,让他睡吧,告诉他我明天一早到。啊,给他带他爱吃的热带水果回来了。” “小爷见了水果就没命,明天要数着个让他吃,不然他一高兴,一筐也是他的,都不正经吃饭了。”胡伯笑语里都喊了喜悦,这真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玉凝吩咐奶娘抱来了宝宝,逗弄醒宝宝说:“宝宝,叫爹爹,宝宝~” 宝宝睡梦中被弄醒,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很大,电话另一端的汉辰笑骂道:“这小子,哭声真大。只是长大了别像他小叔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就好。” 小亮儿立在书房门口,众人围在电话旁欣喜落泪,却没人留意他。 亮儿在门口踯躅片刻,懊恼地垂头,咬了咬唇,摸了把泪悄然离开。 --------------------------------- 戏台上还在唱戏,已经是十一点,许北征和冯暮非却戏瘾不减。 台上上演着冯暮非点的一出《马鞍山》。 演得是俞伯牙和钟子期一曲高山流水结为知音后,俞伯牙去钟子期家造访,钟子期已病死。俞伯牙遇到了正给儿子钟子期上坟的钟元甫,钟元甫就告诉了俞伯牙,他的儿子钟子期至死都不忘记那段友情。俞伯牙悲痛欲绝,毁琴以谢知音。 汉威不知道冯暮非如何点了这么出悲悲切切的戏,但想到他或许也是小盟哥的阴影不去。 尤其是旁边同小盟哥年龄相仿的小九哥一直在许姑爹身边,许姑爹不时吩咐小九哥去端茶递水,反是不让汉威操劳。总是说汉威是大姑母的宝贝心肝,舍不得累他。而小九哥就无奈地听了吩咐在一旁伺候,也没有过多怨言。汉威知道小九哥和小盟哥两人是哼哈二将,一样的秉性。有时候两人言语不对付,还能动手扭打几下,事后又互相拍拍抱抱的和好。 如今小九哥还在,小盟哥却是化尘为土,冯暮非当然难过。 台上的《马鞍山》中,钟父唱出一段原板: “人老无儿甚惨凄, 似狂风吹散了满天星。 黄梅未落青梅落, 白发人反送了黑发人。 我的儿啊!” 唱到“满天星”一句最后拖腔时,那演员一甩胡子,叹气摇头,苍老凄然的表情满座叫好,冯暮非却用掌捂住了脸,竭力忍了悲声。 汉威忙近前跪到冯暮非膝前乖巧地哄慰:“姑爹不用伤心,小盟表哥不在,汉威会孝敬姑爹的。” 许北征也瞪了眼小九凌傲,看了眼冯暮非对凌傲低声喝着:“还不跪下!你表哥不在了,日后你要如孝敬亲生父母一般孝敬姨爹夫妇。” 凌傲很是清瘦,若不胜衣的少年,跪在温润如玉般的汉威身边,让冯暮非见了这对儿娃娃,心里更是感伤。搀起他们说:“你们这份心,姑爹心领了,只是想到盟儿,就心里难过。” 这时,胡伯来喊汉威去接电话,说是大爷从西京打来电话,明天就回家了。 汉威兴奋得要跳起来,忽然又冷静下,若无其事说:“回来就回来吧,还打什么电话,我腿疼,走不动。烦胡伯替汉威向大哥告罪吧。” 胡伯看了汉威执拗的小模样,无奈地哄他说:“小爷,这些天家里是亏了你顶大梁。如今大爷回来了,小爷就不要赌气了。大爷前番打你,是大爷过分了些,可事情都过了,就不要再提了。一家的兄弟,还是和气为好。” 汉威还是苦笑了看了胡伯说:“烦胡伯向大哥回禀,就说天寒地潮,汉威腿疼,睡下了。” 送走胡伯,汉威回身看看戏台上锣鼓喧闹,戏台下笑语喧盈的景象,满目繁华和几日的险情在他都不算什么了。 回到小楼,汉威吩咐小黑子为他收拾行囊,黑子这才目瞪口呆地试探问:“小爷,这是要去哪里?” “军校开学了,狗脑子忘记了?”汉威不屑道。 将衣橱里几件衬衫扔出,又从抽屉里整理随身带的物品。 黑子见他不像是玩笑,更是慌得问“:小爷,司令大爷明天一早就回家了,小爷不急在这一天吧。” “糊涂东西,没见司令大爷平日怎么教训的?不能因私废公!军校早就开学了,我为了家中事都请假一周了,让我等司令回来挨打吗?” 汉威嘲弄的口吻,将一条裤子从衣橱中扯下,扔到了衣箱上,对小黑子不屑一顾地吩咐:“帮我都收好,我去跟太太和亮儿道别。” 见汉威不是开玩笑,黑子匆忙追了两步央告:“好小爷了,我们不跟司令大爷一般见识。留下来不去那个军校受苦了。若去也等司令大爷回来,不是表少爷也要去呢。你们可以一道走。也让司令大爷回来好好看看小爷当家的龙城,多么风光。”(未完待续) 第三卷63章 错身而过 汉威嘴角勾起傲然的笑,大摇大摆去了玉凝姐的房里。 玉凝姐已经睡下,奶娘向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汉威调皮地笑着,凑过去抱起了宝宝低声问奶娘:“他还不肯喝你的奶?” 奶娘苦笑说:“小少爷尊贵,不肯喝我们这下人的奶。” 汉威小心翼翼抱起孩子,贴了贴宝宝嫩嫩的小脸,凝视着熟睡中的宝宝,从脖子上解下了那个从小佩戴的豹牙,挂在了小侄儿脖子上,低声说:“大哥说是辟邪的,当年是七叔的物件,戴上吧,图个吉利。” “哎哟,小爷,不能给孩子乱玩这些,小心他放嘴里去。” “他还没长牙呢。”汉威不服气说。 “小弟,还没去睡吗?”玉凝姐被吵醒。 汉威凑到了玉凝身边,陪了笑说:“凝姐姐,今天总是睡个安稳觉了,大哥明天回来了。” 玉凝摸着汉威俊美的面颊,浓眉朗目,星眸忽朔,一笑起来甜甜两个酒坑。 玉凝说:“等你大哥回来,该是笑得合不拢嘴,小弟出息了,是个小男人了。大哥不在,家中可是靠你支撑了。” 汉威遗憾地说:“姐姐,汉威明天去军校了,误了一周的课业,不能再耽误了。” 玉凝紧张地问:“你哥明天才回来,还是等他回来再决定。” 汉威笑了摇头,安慰说:“有大哥回家陪凝姐姐和宝宝,小弟就放心了。军校放假汉威还会回来的。” “小弟,还在和你大哥赌气吗?上次是你大哥不好,他不该那么打你,姐姐回头去批评他,可你也不能走呀。” 汉威向床边贴坐,靠近玉凝说:“这个不关赌气的事,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呆在家里?军校就快毕业了。” “无论如何,要等你大哥回来再走。”玉凝嘟着嘴嗔怪,汉威逗弄了小侄儿哼着歌儿离去。 来到亮儿的房里,晃醒小亮。 亮儿揉了眼睛问:“小叔,又睡不着觉来陪亮儿睡吗?小叔不要搔亮儿的痒痒肉,不要半夜压到亮儿身上就好。” 汉威拉起他,亮儿贴在汉威臂上睏盹着说:“睡吧,睏!” “亮儿,明天小叔去军校了。你在家里可是要听话,不要再生出事。平日嘴乖些,去爹娘房里的晨昏定省不能忘,出门要记得跟家里打招呼,回家不要晚了,功课要按时做。当了你爹的面要做出用功听话的样子,你可记下?” 亮儿迷蒙的嗯嗯应着,忽然猛睁了眼坐起,揉了眼睛问:“小叔,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汉威狠狠揉了亮儿的头发说:“不是讲过了,去军校,明早就走。才来啰嗦你几句。” 亮儿慌张的抓住了汉威的胳膊,哇的大哭出来:“小叔,不要你走,不能去。” 汉威摸着亮儿的头取笑:“睡糊涂了?小叔在军校的学业不能荒弃的。” 胡伯推门进来,听了小黑子透露的消息,跺着脚劝阻:“小爷,这是为何?大爷明天回来自会定夺,好歹见大爷一面。” 汉威回到自己的房间,小黑子已经将行李为他收拾好。嘴里在叨唠:“斗得什么气?你还能斗过司令大爷,跑哪里也要被他抓回来。” 天蒙蒙亮,汉威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在楼梯上环顾屋里的一切,不无感慨,有些凄然,咬咬牙下楼。 薛妈已经在准备早饭,见到汉威迎上问:“小爷,再等等吃过饭走。薛妈妈给你煎荷包蛋吃。” 汉威婉拒道:“不必了,路上远,汉威想上午就赶到学校。” 胡伯为汉威备上了家中的雪佛莱汽车送他去火车站。 汉威轻快地回身说:“胡伯,看汉威的腿全好了,年轻人骨头长得快。我去外面叫黄包车去火车站。家里的车留着去接大哥。” 胡伯刚要坚持,汉威竖着手指在唇边,示意胡伯小声,别吵醒家人睡觉。然后蹦跳的自己提了箱子,也不许黑子去送他,就往门外跑。 胡伯也喊不住他,追了几步,屋里的薛妈忽然喊:“胡伯,快来看,这厨房有个老鼠洞!” 汉威特地走后门,不想出任何动静。 立在小园里,回头看着黎明中的小楼,楼窗灯光耀眼,垂头咬牙向后门走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传来,汉威慌得向旁边一闪,踩在了匆匆跑来过来的扫院子的胖大海脚上。 “哎哟!不长眼~” 胖大海揉了脚跳着,手中提得灯笼都掉在地上烧着。 微露的晨曦中见是小爷汉威,才兴奋地说:“司令,司令的车到大门口了,司令回来了!” 汉威一怔,随机应变道:“快去告诉太太呀!” 胖大海痛快地应了声拔腿喊着“司令回来了!”向灯火阑珊的小楼奔跑去。 汉威踩灭灯笼余烬,迅速闪去了假山石后。 一阵沉实的皮靴声,踩在青石板地上橐橐做响,由远及近。 那声音很是熟悉,曾令他欢喜,也曾令他恐惧,而今,听来如此亲切又陌生。 几位副官簇拥着一身戎装的大哥向这边走来。 是大哥汉辰,高挺的军帽,帽沿半遮了眼。高挺的鼻,坚毅薄劲的唇,容颜未变。 大哥身披黑色丝绒的大氅,夜风中抖动,发出裂风的啪啪声,同那踏在青石板上的皮靴声和谐地交奏。 汉威的心提到喉咙,眼见了大哥步步走近他,目不斜视,汉威忙将身子向山石后躲去,听了那皮靴声走远。 汉威见大哥走远,刚要从石头后出来,忽然见胡伯一遛小跑的喊着:“小爷,小爷~”追了过来,一脚没跑稳,向前趔趄几步,险些没摔到。 汉威想出去,又咬牙躲回石头后。 胡伯在门口望了一阵,直看到四下没人影,才失望地摇头回转,缓步向楼的方向而去。 汉威直等到胡伯走远,才溜到门边,拉开门栓出去。 晨曦在天边抹出几道霞光,汉威拔腿跑着,直跑向街口转弯处那些黄包车夫平日趴活儿的聚集地。也不等砍价,随意叫了一辆车向火车站奔去。 “三儿~是你?” 汉威才发现,拉他的竟然是福全大哥。 福全嘿嘿笑了同他搭讪:“大哥还在打盹,没听出是你,哎哟,好久不见你了。” 汉威胡乱应付几句,到了车站有意多塞给福全哥一些钱,不顾福全哥的推却,直接奔去火车。 ---------------------------------------------------------- 汉辰快步进了门,众人围上来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玉凝不顾劝阻的从楼上冲下来,扑进汉辰的怀里又捶又打的哭着。 汉辰低声哄她说:“哎,当孩子娘了,怎么还这个样子给人笑话。” “龙官儿,你可是回来了!”大姐凤荣哭着奔过来,又是捶着汉辰大哭。 全家人唏嘘声一片。 嘘寒问暖一阵,汉辰抬头,才发现小亮儿怯怯地立在楼梯角落里,嗫嚅地喊了声:“阿爸!” “亮儿,过来,到阿爸这里来。”汉辰和蔼地招招手,亮儿凑过去,被汉辰搂在怀里低声问:“在家听话了?” 亮儿点点头。 “哎,小弟呢?”汉辰抬头望望楼上,从身后的副官手中接过那篮子包装精美的水果对楼上喊:“再不下来,水果分给亮儿吃了。” 玉凝这才擦了眼睛说:“还同你斗气呢吧?这些日子小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我们全家的主心骨。” 凤荣也附和说:“还别说,你不在家,小弟就当家了,还是模是样,你那点坏毛病让他学得一点不落。” 胡伯却气喘吁吁地回来,一脸失望说:“小爷他,他一早就去军校报到了。怕不知道大爷这么早回来吧。”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凤荣问,胡伯说:“走了不久,我这就派人去追。”(未完待续) 第三卷64章 纨绔子弟 汉威回到军校,一切都没有太多改变。 黄土铺的操场跑道,他经常和同学玩耍的双杠,那棵枝叶婆娑的老榕树,都令他怀念。 宿舍的同学们见到他都热情地过来招呼,很多人知道他和梁碧盟教官的关系,对梁教官的死既感慨又痛心。 汉威勾起伤心事,声音哽咽,却又压住了悲痛,哭有什么用?既哭不回小盟哥,还给人看笑话。 “呵,这是谁回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汉威当然知道是谁。黄国维,除了他还会有谁! 黄国维在几名同学地簇拥下一步三摇地走过来,嘴角噙着傲慢的嘲笑,目空一切的桃花眼翻看天上,国字脸棱角很硬,但还清瘦,显得人身材也还算挺拔。 又见到这个死对头,汉威心里愤懑,脸上还是挂着谦和的笑意随口说:“本来想出国去学空军,舍不得大家,特地回来再混几个月。” “汉威你要出国,去哪里?”同学们羡慕地问。 黄国维嘲弄道:“出国?我怎么听说是某人在家被兄长剥光了在大庭广众下打屁股,招惹来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开眼了。”说罢笑得前仰后合。 汉威头脑立刻被抽空一般,面容僵持,黄国维如何会知道他那难以告人的糗事? 汉威眉毛一扬计上心来,笑了从怀里掏出船票证件证明信等入学材料在手中晃动炫耀说:“有些人就是坐井观天,以为在西南陆大争个上锋就有多了不得,小爷懒得陪你玩。若不是上次考试闹肚子,不定鹿死谁手!” 见黄国维羞恼得不知如何应对,汉威又沾沾自喜地在宿舍中溜达着说:“你看到小爷在家被打了?小爷倒是从报纸上看到你哥哥在西京调戏妇女,光着屁股被梁教官打得满妓院跑,头肿得像猪头,听说裤裆下的那活儿也失灵了。” “呦,调戏妇女,这不成了氓流了?”同学马二骡接着取笑道。 又一个瘦脸的同学用膝盖磕了马二骡的屁股骂:“那叫‘流氓’,流氓是调戏妇女的高衙内,盲流是从关东逃难来的叫花子。黄国维家那么有钱,要当也得当高衙内那样的流氓,不用当穷得叮当烂响的盲流。” “哎~那你就孤陋寡闻了。我大哥说呀,这败家子当流氓败光了家业,就变盲流了,早晚的问题。” “杨汉威!”黄国维恼羞成怒挥拳就打,汉威向后一跳,黄国维一个趔趄跌趴到床上。 汉威拍手笑道:“你省省吧,我在东北军航空大队实习这些月,可是天天和梁教官学拳脚功夫。” “干什么呢?”甘教官进来捶门喝道,所有学生都立正站好。 甘教官上下扫视了刚归队的汉威,沉下声音问了句:“梁教官的后事,料理好了?” 汉威鼻头一酸,眼睛一红,点点头说:“入土为安了,前天梁教官的父亲去了龙城。” 甘教官晃着教鞭点点头,稳步出了宿舍。 西南陆军讲武堂有个光辉的传统,军校的全优毕业生才有资格在毕业时竞争军校的至高荣誉“军魄寒剑”。汉威小时候就见过大哥常佩戴的那把名剑,剑鞘普通,也没有见镶金嵌玉,但剑身出鞘寒气逼人就直觉得是把难得的好剑。记得一次他摆弄着大哥的“军魄寒剑”对七叔发牢骚说:“什么劳什子宝剑,好端端的剑怎么配了这么个破剑鞘?” 七叔俯身一本正经地对他解释说:“乖儿,真正的名剑绝对不在外表的奢华漂亮上,而是看似和光同尘,平凡无奇,出鞘时寒芒惊耀四座,削铁如泥。” 这时大嫂娴如笑盈盈在身后接道:“就像你大哥。” 汉威来军校前,大哥就郑重其事地拉了他在身边,凝视着他的双眼逼他发誓要拿回第二柄军魄寒剑。 汉威答应了,但那是年少的轻狂,也是迫于大哥的威逼利诱。他已经竭尽了努力,却不想在这学期走了麦城。考试头一晚又吐又泻,第二天考砸在一门最不该失手的战略课程上。 一九三一,真不是什么好年头,一门课的失利,大哥不依不饶,按了他痛揍。让他哪里去讲理?“军魄寒剑”,如何如此作弄他? 而黄国维则是他在军校的最大竞争对手,随着学业和训练的进行,很多同学都因为失误而同这军魄寒剑失之交臂。他和黄国维是坚持到了最后的,是全级一百名学员中唯一能问鼎这军魄寒剑至高荣誉的种子选手。直到了这次他生病误了考试,如今能问鼎军魄寒剑的只剩了黄国维。 黄国维的父亲是西京航空署的副署长,也是何总理夫人的亲戚。 黄国维在家里是幼子,颇得宠爱,这是汉威一直看了眼红不平的事。 每次军校放假,黄家豪华的专车很早就候在军校门外,惹来无数同学的羡慕唏嘘。而汉威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火车回家,大哥吩咐过不许家人和副官去军校接他,也不许他有什么特殊。黄国维在家骄纵,一呼百应,曾自夸地说,一次家里过节的宴席上,少了他点的一道百合芹菜,气恼得黄国维一把将桌子掀翻了。少爷发飙的样子,整一个胡子卿第二。这若是在杨家,非被大哥把屁股打烂还得罚跪。而黄国维得意地炫耀说,他们全家从祖母到弟弟妹妹都去哄他,他赌气不吃饭,谁也不敢吃饭,闹得全家上下作揖求他。 这才是同人不同命呀,都是大家子弟,怎么人家的儿子是宝,他则粪土不如。 每次同学们谈到家人,汉威竭力将自己说成是同黄国维一样倍受娇宠的少爷,但他心里总有大哥这个阴影,若没了大哥,或许他是家中的宠儿。而就因为有了大哥活阎王般的震慑,他觉得自己是个寄身杨家的小鬼,还是个孤魂野鬼。 黄家的儿子猖狂是众所周知的,黄国维在同学中也是自觉高人一头,平日身边还有些巴结他的同学对他前呼后拥,都指望能沾到黄家在西京的光。而汉威,起初一些同学知道他是龙城司令的弟弟,又是三军副总司令胡子卿青睐提携的小兄弟,有不少人在他身边阿谀。可惜过了些时候,发现汉威不过空挂了这少爷的名衔,兜里既不像黄国维那样挥金如土,也不像黄家那样势力横行军校,也就渐渐疏远了汉威改投黄国维。因祸得福,那些贫寒人家子弟或是没有对汉威有邪念的同学反是喜欢性格温和的汉威,同他这小兄弟成了朋友。黄国维恨汉威不仅因为汉威争了他的风头,也是因为梁碧盟教官的缘故。起初几次考试,黄国维都输给汉威,他曾向校方告状,说是梁碧盟是汉威的亲戚,有向汉威透题。这举报引起了教育长的重视,特地另行重考了汉威,结果发现汉威确实是好学生,令黄国维无言以对。还有一次在军事演习中,黄国维不服从命令同梁碧盟教官顶撞,被梁碧盟毫不客气地用皮带抽了一顿。这在当时惊动了校方和黄家。 军校里体罚学生是理所应当的事,无可厚非,但是体罚了黄国维则是捅到马蜂窝。 黄家人气势汹汹地杀来西南陆大兴师问罪,黄国维的祖母、哥哥、二叔、母亲全部赶来在学校大吵大闹,小盟哥却毫无惧色。 汉威慌得给大哥打电话求大哥出面来给小盟哥撑腰,大哥却一句“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置之不理。 军校的校长为了息事宁人,也是恳请小盟哥辞职离开,这关键的时刻是子卿哥飞来西南陆大,亲自摆平了此事。黄家没理,还闹得黄国维险些因为殴打教官被除名,自此也收敛了不少。 听说在小盟哥牺牲前,曾在西京同黄国维的大哥黄国锦发生了冲突,怒打了黄国锦,还是冯姑爹和何总理亲自出面平息了此事。 同学们端了饭盆去食堂打饭,黄国维则依旧靠了塞给伙房的好处费弄出几个可口的小炒,同他那帮死党们分食。 食堂的青砖地湿漉漉的才冲洗过,凳子有些潮,汉威觉得伤腿隐隐作痛,才想到了逢雨天大哥的伤腿总是疼,该不会他也落下这病根吧? “军魄寒剑,看来是黄五爷你囊中之物了!”这句话传来时,汉威听得刺耳。 忽然“叮咣”一声响,一个饭盆扣在地上,小眼镜绊在了黄国维伸出的腿上,飞摔出去。 “狗眼长脑袋后面啦?”黄国维破口大骂,立刻有同学蹲身给他擦干净皮鞋随声附和着骂。 路见不平的同学争辩:“黄国维,这过道是公用的,你的腿伸到哪里了,应该给小眼镜道歉!” 黄国维嗤之以鼻,接着和众人谈笑。 太气人了,汉威起身拉起小眼镜帮他掸掸身上的泥水说:“就当被路当中睡的黄狗绊倒了,你是人,狗不懂你的话。” 食堂里爆笑一片。 汉威将自己的饭盆推到小眼镜的面前说:“我才打来的饭,你先吃。我还有个饭盆。吃吧,今天有排骨。” 小眼镜擦着镜片,抽着鼻子。 “杨汉威,电话!训导处里,你大哥打来的。”跑进来报信的马二骡声音极大,生怕谁听不到。 汉威却是愕然了。自从他进了军校,大哥从来没有往军校打来一次电话,也禁止他无事往家里去电话。生怕他特殊,如何今天大哥破天荒给他打电话? 汉威应了一声出了食堂,却拉住身后的马二骡求他说:“二骡子,你去回了我大哥的电话,就说~就说~就说我去冲澡了,等训练完晚些回他电话。” 马二骡傻酣的样子,费解地问:“你没有去洗澡呀?” 汉威无奈道:“你按了我说的话去说,回头我请你吃夜市的炸肉肠。” “杨汉威~”汉威回头,小眼镜站在他身后,怯懦的样子揉着鼻梁上的镜子说:“有个事,我不该瞒你的。” 看了小眼镜认真紧张的样子,汉威笑了说:“一顿饭,不用客气。” “不是的,汉威,你考试那晚拉肚子,是因为~是因为~~是~” 汉威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皱了眉头问:“因为什么?” “是因为黄国维往你的茶缸里放了药!”小眼镜终于说出这个秘密。(未完待续) 第三卷65章 反间 汉威恨得咬牙切齿,黄国维这个无赖,比不过他,竟然采取这么卑鄙的行为去放倒他! 本来嘛,好端端的如何就闹肚子,折腾得整个人发烧如虚脱一般。看来黄国维的大哥卑鄙下流,黄国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眼镜紧张地说:“那天我裤子掉了个扣子,跑回宿舍换裤子,就看见黄国维他们几个在往你的杯子里放东西,还说那个药末不够细,一定要溶得不露痕迹。他们见到我吓得手忙脚乱,还打翻了缸子。黄国维威胁我说,若是我胡说八道,就揍我。我怕他,就~就没敢说,结果晚上就看你总去跑茅房。” 汉威终于明白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喝一大缸子白开水才睡觉,这些人在水里下了手脚。 他记得小眼镜曾经跟黄国维混,也给黄国维端茶递水叠被子,如今怕是被黄国维修理得实在没了尊严,才离开了黄国维。 “汉威,你知道就好了,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小眼镜紧张道。 汉威拍拍他的肩,抿咬了唇大度地说:“放心,我不供出你!不过,你告诉我当时都谁在场。” 小眼镜想了想,把在场的六个人都说了一遍,汉威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汉威才没傻到去找黄国维去当面理论。如果能在训导处证明他那天考试是被人下了手脚,教导处或许能给他一个机会去重考。汉威揉着拳,思忖这个问题。这样也能惩治这个黄国维,让他被学校记过甚至开除,学校一再讲学生德行为重,黄国维心术不正! “杨汉威,你大哥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甘教官过来问。 汉威自然地答道:“错过了,晚上我给家里去电话。” 上过理论课,汉威在下课时有意几步追上了平日同黄国维关系最好的奚忠图,搂着他的肩亲热地问:“老奚,听说你有把新式勃朗宁手枪,德国货,给我看看开个眼怎么样?” 奚忠图被汉威突如其来的亲热搞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平日同他两军对垒的汉威如何突然向他伸出橄榄枝。 这时黄国维和身边围涌的几个同学走过来,汉威忽然紧张的不说话,只拍拍奚忠图的肩膀说:“回头详谈,谢谢了。” 说罢向奚忠图拱拱手跑开。 “神经病!”奚忠图指着汉威的背影笑骂。 “他找你做什么?”有人问。 “说是看我有一把新的勃朗宁手枪,我哪里有?”奚忠图解释说。 黄国维上下扫着奚忠图冷笑:“军校不能带私械。” “所以我说杨汉威神经病!”奚忠图骂。 晚上睡觉前,汉威哼着歌回到宿舍,走过奚忠图的床边,有意搭讪了低声道:“老奚,外面月亮很圆。” 不等奚忠图答话,汉威欢跳的端着脸盆回到自己的床位。 余光扫到黄国维一伙已经围在了奚忠图身边询问,汉威脸上掠过诡笑。 “汉威,喝水吗?哎,你的缸子呢?”马二骡奇怪地问。 “拿去训导处了。”汉威答道,忽然又觉得说错话,结结巴巴道:“我,我想换个缸子了。” “好端端换什么缸子?”躺在床上的同学问,汉威紧张地说:“没什么。” 第二天早晨,汉威在训导处门口徘徊,许多同学都觉得奇怪,上课时问汉威出了什么事,汉威诡秘地笑了说:“为了军魄寒剑。” “军魄寒剑?不是上次考砸一门就与军魄寒剑无缘了?”马二骡问。 汉威得意地望了一眼黄国维说:“如果有人设计陷害,就另当别论,怕是做鬼的人还要被军校除名记大过!” “啊?谁这么无耻?”马二骡问。 下午训练时,汉威又有意靠近平日同黄国维交好的另一位同学,同那同学攀谈套近乎。那个同学的父亲是冯暮非的学生,冯暮非又是汉威的姑爹,这么一搭讪,那位同学也是极其不自然,看看汉威,又不时看看远处向这边不时瞟眼的黄国维。 晚上,黄国维那一伙人都没回来,空着六张床铺。 同学们都围了汉威不停询问谁算计害到了他。汉威只是笑而不答。 躺在床上微阖了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他记起了大哥得知他于军魄寒剑失之交臂时的痛心失望,记起了大哥按了他那令他颜面尽失的毒打。人家黄国维出了闪失,家里群涌而上,考虑如何保护他;而大哥只会一味的责备他,他如今是多委屈,因为出色,所以被小人算计踩呀,另一面还要腹背受敌,被大哥责打。想到这里,汉威更是委屈,心里对黄国维充满了憎恶。 也是近来龙城的局面令小爷偏好上了明争暗斗,看看小爷如何拿手腕去收拾你这个黄国维于无形中。 黄国维怒气冲冲的回到宿舍,后面跟了两名同学。不时又进来一名同学,垂头丧气,然后就是奚忠图和冯暮非学生的儿子。 汉威知道,现在定然是这群家伙已经中了反间计,窝里反了!奚忠图一头扎在床上,被枕头下的一个东西硌到。“哎哟”的叫了一声,翻身起来,一掀枕头,竟然是一只精致的蓝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旁边的同学好奇地围过来。 “不~不知道~谁的?”奚忠图也懵懂地问,看无人认领,旁边的同学笑骂:“小气鬼,什么好东西还藏了掖了?你枕头下的东西,莫不是是炸弹不敢承认?” 一位同学打开这个锦盒,竟然是一块儿精致的西洋手表,还是名牌。唏嘘声四起,奚忠图皱眉道:“谁在恶作剧?谁放我枕头下的?” 黄国维狠狠踢了一脚脚下的盆,咣当一声巨响,黄国维和衣倒在床上。 不明真相的同学都好奇地望着黄国维和奚忠图,平日黄国维这些人横行霸道,如何今天内讧了? 汉威翻个身,对马二骡说:“二骡,明天提醒我给我哥去电话呀。还有,你说的想去西京什么警备司令部。我回头去问我冯姑爹和毛三哥,指望我哥没戏。” “真的?汉威,我要兴奋得睡不着觉了!”马二骡蹦脚道。 “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睡不着觉?倒是有些人,心里打鼓了。这坦白自首检举,还能争取从宽发落,若是同流合污,怕一定有人要顶罪当替罪羊的,开除出学校就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了。” 汉威翻身坐起认真地对马二骡说:“二骡,其实军魄寒剑要不要都无所谓,主要是讲武堂的毕业文凭。不然再有路子,谁也没法帮你谋差事不是?盖房子要砖头,走个后门什么砖头都能入选,可是谁也不会帮忙块豆腐去当砖头盖房子不是?” 所有人都哄然大笑,黄国维气急败坏地冲出了宿舍。 汉威倒下睡觉,当做一切都未发生,直到第二天醒来,也没见黄国维的踪影,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少爷,不怕舍监查房抓到他熄灯后还乱跑。 汉威收拾停当出去集合时,也不见黄国维。心想这家伙也太不禁吓了,怕是不知道吓去了哪里。 直到中午时分,黄国维回来了,走到汉威面前说:“杨汉威,我们出去谈谈可以吗?” 汉威放下饭盆,抬头看了他说:“没看到小爷吃饭呢吗?”(未完待续) 第三卷66章 荒野 黄国维一脸颓废,气急败坏问:“杨汉威,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谈谈吧,你开个条件,怎么能罢手?” 汉威用手帕擦着嘴,靠在墙上侧头奚落般一笑:“也没怎么样,公道自在人心。” “你策反我的兄弟告发我,你也太卑鄙了!”黄国维一把将汉威推到墙上。 “干什么?干什么?就是小爷长得俊美些,也还没勾了你的魂儿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动脚吧?”汉威玩世不恭的神态,打落黄国维的手叨念:“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江湖下三滥的手法暗地给人下药。” 黄国维急得青筋暴露,无可奈何:“是是,我是下三滥,可你就是闹得满城风雨,也于事无补了!这样吧,你不就是生气军魄寒剑要被我抢走吗?那好,我也退出竞争,你总满意了吧?” 汉威一把推了黄国维一个趔趄,迈前一步狠狠地叱道:“满意?我怎么满意?你不是都知道我大哥没脸的打我吗,你知道可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我考试令他失望了!你以为我想要那个劳什子宝剑,你以为我想和你争什么第一,我那是被逼的!你大少爷在家里一呼百应是块儿宝,我在杨家不过是个小老婆下的蛋,是个玩意儿!你得不得第一全凭一口气性,我稍有差错就要被打得生不如死!放过你?说得轻巧。不放过你我还有一线生机,就是让训导处和学监知道我是被人坑害,得一次重考的机会。而你会被记过会被开除,还是会被西京各大报纸传得满城风雨,都不是爷要管的事!爷只需要知道,等到毕业那天,不会因为得不上那把破宝剑,又被家兄吊在楼上毒打!” 汉威掸掸衣襟,委屈得热泪盈眶,又强咽了泪水坚强地说:“你大少爷怕什么?捅破了天也有人跟在屁股后面给你补漏子。” 汉威才走出两步,黄国维从后面猛追两步向前抓住汉威的隔壁大声嚷:“我丢不起那份人!” 汉威回身望着他,又笑了笑说:“我丢得起这份人!” 下午训练时,热身运动要做俯身仰起,汉威和黄国维一组,拼命的比试不肯认输。 黄国维一头大汗,终于瘫软在垫子上望着蓝天说:“我不行了!” 汉威则也瘫躺在垫子上闭了眼喃喃道:“比你多一个!” 晚饭时,黄国维没有利用自己在军校的特权关系带了弟兄们溜出军校打牙祭,而是在操场的一堆废瓦砾堆起的小土坡上找到了望着天空发呆的汉威。 “杨汉威,我从来不会向人道歉的。”黄国维低垂着眼,立在汉威面前。 汉威瞥了他一眼道:“你来做什么?” “但我还是要对你道歉。汉威,sorry,我不知道你家里的状况,还以为不过是让你同考试失之交臂,没想到 ……不知道你家人对你这么残忍。” 黄国维用了“残忍”一词,似乎触动了汉威潜藏在心底又一触即破的隐情。汉威抬起眼,为了这个词对黄为仁抱以一笑。 “我在后悔自己没出息,大哥总骂我,不该把伤疤示给旁人争取同情,你走吧。你说得对,事情过了于事无补,我拉你下水也没意义了。你我本来就不同命,我只能怨自己不会投胎。全年级两个班一百学员,为什么只我拿不到军魄寒剑就要被当成畜生打?” 黄国维立在汉威面前没有走,黑色的身影笼住了汉威。 “需要我如何补偿你?”黄国维问,“不然等你毕业后,我让我爸爸设法搞个名额送你出国学空军,然后分到西京航空署去吃皇粮,躲开你大哥和家庭。” 汉威感激道:“这也不必,我的车船票和手续是真的,我下个月就离开军校,所以军魄寒剑对我没了意义。” 想了想又说:“你想补偿我也好呀,资助我点钱吧,我出国的川资不够,你大少爷有钱。” “这个不在话下!”黄国维应道。 兄弟二人在夜色中握手言和,汉威笑了笑,笑得优雅中带了月色的清冷。 周六和周日学校有个庆典活动,班里很多同学周五晚上就打包回家探亲,利用这个假期去同家人团聚。 黄国维家的汽车一早就等在了学校门口,汉威听了不少人同黄国维打招呼说:“小黄,你家的车又换新的了,真气派!” “走呀,谁去车站我捎他。”黄国维得意地炫耀。 汉威在整理床铺,同马二骡等人说好了要去城里去打牙祭,顺便请大家吃点心。 马二骡跌跌撞撞地跑进宿舍,眼冒金星般兴奋地喊:“杨汉威,你大哥来了!我们西南陆大的高才生,当年三把军魄寒剑的得主之一,龙城少帅杨司令真年轻呀,长得真是人物风流!” 汉威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又堆出不屑地笑:“看走眼了你,我大哥才不会来……” “汉威,真的,是我在堂长办公室看到的,围了很多教官同他叙旧,说是昔日的同学。听说是学长,同学们都围去了,你快去!” 小眼镜是第二个跑进来报告这个消息的:“杨汉威,你大哥来了,我们陆大的学长,楷模,堂长室围了许多人。听说杨司令是路过军校,顺便接汉威回龙城过周末的。” 汉威沉默不语,忽然对正要出门的黄国维说:“小黄,你等等我。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 黄国维懵懂地望着汉威,被汉威一把拉出宿舍。 “怎么,你要我当了你大哥承认~”黄国维问。 汉威低声说:“快捎我走!” 黄国维似懂非懂,不知道汉威捣什么鬼,但见汉威一脸紧张。猜测莫不是杨汉威又犯了什么事,他大哥追来军校打他? 黄国维也不多问,和汉威走向校门。 几位同学正在爬了梯子挂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杨汉辰司令回母校莅临指导” 几位同学还在争执着说这么写是否妥当。 汉威抬头望了眼横幅,又看着同学们听说大哥返校那兴奋地表情,拉下帽沿低头随在黄国维身后出了校门。“你去哪里?”黄国维问。 汉威也答不上,他是漫无目的,他不想见大哥,他明确地知道大哥来军校是来找他的。平日大哥一个电话都不往军校打,如今自己跑来了军校。 汉威让黄国维放了他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前面是条铁路。 同学们休假时总爱骑了单车来这里玩耍。 黄国维走出几步又回身小心地问:“杨汉威,你没事吧?你不会想不开吧?” 汉威笑骂:“我有什么想不开?无非不想见他。等一会儿马二骡他们会骑单车来和我汇合去吃点心,你回去吧,多谢!” 汉威坐在山坡上,后面是小溪潺潺,不远处是火车呼啸而过,拖着浓烟。 青山入目,美景怡怀,可惜没有丝毫心情。 大哥来寻他,是因为对临行前痛责他有愧,还是怕他这个小弟弟一去不返?大哥一定是看到了业儿脖子上挂的那颗豹牙,寄托着杨家希望的豹牙,也代表了他去意已决。 天渐渐黑下来,夜风也显得凄冷。汉威不仅周身瑟缩,坐在山坡上心里不由害怕起来,远处山间偶有野兽的悲鸣,分不清是野兽的声音还是山风,总之很瘆人。 该不会有狼来吧?汉威越想越怕。 可荒山野岭,也没个人烟,他如何回军校呢? 这时两道强光由远而近,是汽车的头灯打出的光线。 车停在了山坡下,里面的人打着手电筒四下乱照,低声喊:“杨汉威,杨汉威你在吗?” 汉威没敢应声,仔细辨别才发现是黄国维和马二骡。 汉威刚想应声跑下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弟,威儿,你在这里吗?汉威!” 汉威的心立刻冰凉,是大哥,大哥追来了山野来寻他。 汉威咬牙,平躺在山坡上,让乱草掩藏遮盖他,他不想和大哥走,这个决定在他跳楼时就下了。 若不是露露姐姐劝解他,跳楼轻生不值得,他都不想在留在人间。若不是家里接踵而至的意外和险情,他才不会在杨家支撑这些时日。 眼泪顺了颊边落下,汉威就觉得脚步声向山上走来。 手电在他身边晃过,是那么心惊肉跳的紧张。汉威甚至能辨出大哥的步伐声,稳健沉实。 夜色中那身影就在不远处驻足,紧张的四处张望。 黄国维说了句:“听汉威说,晚些有同学来骑单车接他去城里吃小吃,是不是他们已经去了?同学们很多出去了还没返校。汉威怕是走了。” 这些人在山坡逡巡了大概半个小时,汉威也一动不动的在冰凉的露水衰草中躺了半小时,就连蟾蜍从他脸颊爬过,都紧张得他不敢动。 寒凉中,那身影同脚步声渐渐远去,随着汽车开远,四野又是沉寂无声。 汉威鱼跃起身,掸掸露水沾湿的衣衫,鼻头一酸,眼泪下来。 大哥难道就不怕他被狼叼去?都没多寻找他些时候竟然就跑了。 荒坡上坐了一阵,漫天是寂静的星星,似是看着他笑。汉威抓起一块土块掷向天空,猛然听到一声长长的咆哮声。(未完待续) 第三卷67章 暗渡陈仓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是一辆火车飞驰而过。 车窗中的亮光如黑夜繁星,汉威不假思索地冲下山坡,迎了列车而去。 汉威跟了火车跑了几步,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倏然蹿身抓住了货车厢外的铁栏扶手,脚在车厢上空蹬几下,一脚踩住了一块儿窄窄的横条板,另一只脚也挪了上去。 总算长出口气,鬼知道这车开去哪里,不过方向是去往龙城的,只有去往西京龙城方向的列车才往返这段铁路。 风声在耳边呼啸,伴随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咆哮而过。山风刮在脸上如无数小刀削肉一般疼痛,头发都要立起来了。风衣在风中列列做响,汉威紧握住铁栏扶手,静候着列车入站。不管进入哪个小站,也能让他找到交通工具回返军校。刚才装死放走了大哥和黄国维他们,定然这些人不会再回山谷寻他,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月色下的列车就如一头周身漆黑的乌龙,肆意呼啸着勇往直前地在山谷中冲杀,而紧拉了栏杆的汉威觉得自己就是这只大龙身上的一只小虫子,随着这条他无法摆脱也不敢摆脱的龙在茫茫夜色中蹿跑。多明白呀,哪里敢松开这头“乌龙”?否则他稍有不慎一失手,被扔出去就会粉身碎骨!奶奶的!又是“龙”,怎么和“龙”纠缠不清了!汉威心里暗骂,想到大哥的乳名就叫“龙官儿”,这几天姑母就不停口的“小龙官儿,龙儿”的说个不停。一头冷汗! 汉威头脑分神,神经也不由放松,手也自然的松驰些。他四处看看,刚一扭头,慌得“啊呀!”一声惊叫,就见贴附的列车已经呼啸着钻向一个黑魆魆的山洞,那山洞很窄,整个列车似乎贴身而过没有缝隙。 汉威慌得用双臂紧抱栏杆,贴死在车皮上,就觉得脑后阴风阵阵,耳朵一阵轰鸣,四下漆黑如坠地狱一般。吓得汉威屏息静气,生怕一不留心触到山洞,头皮被削去一块儿。汉威不禁紧闭了双眼,待到再睁眼时,火车已经放慢了速度,眼前是一片田地。 汉威松了口气,这个地方看来熟悉,果然他扒了一辆回龙城的列车吗?不过过往军校方向的只有西京和龙城间的列车。 车进站的时候,汉威开始犹豫是提前跳下来还是等列车自然停稳后再下车,又一想,这里是龙城,孙猴子回了花果山还要想牛魔王的规矩吗? 果然,火车一声长啸驶进车站,轰隆隆中停稳时,站台上的巡警拎着警棍过来,照了汉威屁股上一棍打来,将汉威打落到地上。 “混帐东西!你打人!”汉威气恼地骂,那警察横眉立目地望了汉威笑了,又指着汉威对身后跑来吹着哨子的几个警察笑骂说:“看这个‘兔儿爷’,模样挺俊的,怎么扒车皮还这么横!”随即脸色一沉骂:“打的就是你!” 警棍劈头盖脸再打来,汉威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狠狠地骂:“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小爷是谁!我是杨~” 汉威咽了话,他怎么说他是杨司令的弟弟呢? 巡警骂道:“你就是杨司令的儿子也没用!” 汉威就听到警笛声哨子声此起彼伏,一群凶神恶煞般的黑衣巡警抡着棍子打着一些扒车皮过来的流民。 一片鬼哭狼嚎声伴着这些扒车皮的在地上翻滚,原来一路上有这么多同党,只是天黑汉威没发现。 汉威被带去了铁路稽查大队,被推推搡搡进小黑屋前,一个巡警飞脚照了汉威屁股踹了一脚骂:“滚进去!” 汉威趔趄向前,忍无可忍的抓住门框大骂:“你活腻啦?去喊你们铁路局的索局长来见我!你们龙城省厅机要秘书处的雷秘书长是我舅舅,还有~” 汉威忽然目光一转说:“秘书处的何莉莉小姐是我大姐,打电话给省厅!” 汉威说得理直气壮,就是不敢说出大哥和杨家。 警察们被这个面容清秀俊美的年轻人少爷般的狂妄唬住了,一个人拉了前面一人的衣襟低声问:“妈呀,不是谁家的少爷被误抓了?” “听他瞎擂擂,我拿棒子一棒子敲了屁股从车厢上打下来的,谁家大少爷穷得扒车皮?”东北口音的人骂。 汉威忍了痛含了哭腔骂:“好玩还不行吗?” 这句话令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后分析汉威的话有道理。 一个老西说:“上次那个少爷不就是拆铁轨道钉玩,就说好玩,抓了半天是赵军长的侄儿。” “现在这些恶少,什么花花点子没有!” 就这样汉威接通了何莉莉的电话,那边传来何莉莉笑得打迭的声音:“什么?扒列车,汉威,你真可以。” 何莉莉接了汉威送回杨家,汉威一路恫吓她说:“要是敢透露出去,跟你没完。” 何莉莉瞟了眼汉威满是不屑道:“行了,看你一脸油泥,演包公不用化妆,快回家洗澡去!” 见到汉威回来,全家人如释重负一般。 大姑母拉了汉威,上下端详着汉威狼狈的样子,鼻子一酸哭了出来:“乖儿,你这是闹得什么?你大哥他打你不对,你这么跑走多让人寒心呀。你哥呢?他不是去军校接你了。” “没~~啊!他去办点事,吩咐汉威先回来。”汉威撒谎道,他当然明白大哥的性子,八成大哥会在学校等他一夜,不是可能,这是必然。明天不见他,大哥也会找,或许大哥认定他这个小弟在耍性子赌气,真能等他两天,在学校守株待兔。 可汉威转念一想,未尝不是好事,学校对大哥这个优秀学员念念不忘,谈到学校历史总在夸大哥当年在西南陆大如何刻苦用功,如何出类拔萃。如今让西南陆大好好招待这个得意门生吧。 汉威洗了澡出来,姑母带了他去老宅子去见许姑爹。 许姑爹正在屋里做画,身边站着小九哥。 见了汉威回来,嗔怪道:“回来了?你们兄弟叔侄一样倔的性子。都是当年你们父亲性子太好,若是在姑爹手里,早就板得服服帖帖的。” 大姑母文贤哼了一声道:“吹吧!你管得了谁?你看看你那老大老二,从头数来,几个是省油灯。我娘家这些兄弟侄儿好在个个出色的。” 话音没落,就见许北征敲了儿子小九凌傲一个后脑瓢骂道:“蠢材!一个引首章都印不好吗?歪了!” “哪里?”凌傲仔细低头去看,一巴掌接着又打在后脑上骂:“歪在哪里都看不出!” “别看了,歪在你爹心里了。”大姑母文贤笑骂。 坐在暖塌上,汉威贴在姑母身边,一副可怜懦弱的模样,仿佛受了大哥多少委屈。 随行而来的大姐凤荣疑惑地问:“你大哥不随你一道回来,跑去哪里了?才到家这两天就一直呆在省厅司令部,忙不停也不着家,这么一来又跑出去了。” 汉威有意捶揉着那条伤腿说:“军校就这两天放假,那边地气比龙城还潮,腿疼。” “呦,这孩子不是和龙官儿当年一样落下病根了吧?”大姑母关切地问。 大姐四下望着屋子说:“这间房子和爹生前一般没变,有日子没过来看了。当年乖儿就是光着屁股在这靠床的床榻上爬来爬去的。” 大姐一句取笑的话,汉威瞪眼,又被大姐瞪回来说:“你两三岁时可不是光了屁股上窜下跳的?” “这炕还是我建议龙官儿他爹打的,宽阔得像北方的炕,让人看得心里豁亮,又不像那些砖石的土炕硬冷。多少檀木板打造出来的,到现在都是上好。守了窗,光线明亮,太阳出来时暖洋洋的一照,这才舒服。” 凤荣迎合说:“爹在世时,对大姑母的话是言听计从。当年爹总同龙官儿过不去,我们实在拉劝不开,就给大姑母去电话,百试百灵。” 文贤大姑母得意地摸着汉威的头说:“乖儿,别和你大哥赌气,你大哥小时候那苦吃得比你多。你爹脾气不好,那年你大哥从家里跑去了天津,被抓回来是两条腿被生生打断了。你这还是自己赌气跳楼摔的,你大哥那是活活被打断了腿。说没错也是大错,说错,又情有可原。总之呀,那句老话‘父子之间不责善’。这理是讲不通的。” 凤荣嘴一翘骂道:“我爹那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倒像龙官儿不是他亲生的。记得龙官儿卧床,死去活来的,我都为他难过。我爹倒好,都不来看一眼,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老人家请来了,他老人家倒是好,不是打翻了娘给龙官儿偷偷热的一碗补身子的鸡汤,不许龙官儿将补,就是让弟弟们看龙官儿那伤腿。有一阵我都想,不如给龙官儿吃包耗子药,让他早去托生的好些,省得在杨家受苦了。” 看了大姐说得动情,用帕子擦了眼泪,看来也不是假的。 汉威动动嘴唇,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姑母说:“凤丫头,你可别把这些话学给他媳妇听,多丢人呀。” 文贤姑母又拍拍身边的汉威说:“乖儿,下次赌气不兴去跳楼舍命的,再不就离家出走了。有什么委屈姑母给你做主。你大哥若是不讲理欺负你,姑母替你去打他。你哥小时候呀,哎,也要比你大了,不也被你爹扒了裤子没脸地打,不比你委屈?” 见汉威撇撇嘴不信的样子,姑母指着大姐凤荣对汉威说:“你问你姐姐,那年你哥同你爹扯谎,被拆穿了,就在这屋里,你爹急了眼当场就掀了他抄了鸡毛掸子就要揍,还好我拦住了。” “鸡毛掸子还是娟儿那个小油头拿了递她外公的呢。”凤荣在一旁笑了接道。(未完待续) 第三卷68章 妙计安天下 许北征搁笔,踱步过来,整理一下白色府绸短衫,捶捶腰,赞赏地上下扫了汉威几眼道:“乖儿,你这点小心眼呀,和你七叔小时候还真像。你大哥回来这一多方对质,才搞明白你这小鬼头设的局。什么给七叔办祭辰,什么请姑爹来龙城散心,你当姑爹真看不出你那小心思?不过就骗骗赵二狗军长那些老粗吧!” 姑母抚摸着汉威一头松软的头发,端了汉威那俊朗可人的脸心疼地说:“你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是难为你了。你哥回来听说你做的这些事,都惊呆了。什么时候听你大哥轻易夸过人?那天吃饭时真是夸赞我们乖儿长大了呢。且不说你们这些打打斗斗的事,就是在孙家小姐那丧事上折梳子,你就做得好,体面,是杨家孩子该做的。” 凤荣捏捏汉威柔嫩的面庞道:“你哥平日没有白调教你,还知道了金融危机,还知道让你姐夫把钱挪出外国洋行。姐姐后来才明白,储家倪家若真从龙城撤资,这龙城不就掏空了?呵呵,谁来当省长也是空壳了。” “所以朱委员当然不敢来龙城了。”许姑爹接道。 大姑母疑惑问:“不是因为他五姑爹来了龙城,稳住的大局吗?” “你看你,还没个孩子明白。这是威儿的障眼法!他五姑爹伸手龙城,何总理如何也要给这位元老薄面,哪里再敢伸手?乖儿这孩子又从我那里调来这些飞机,我当时就明白了,运什么东西要轰炸机,不就是威慑这龙城老赵他们蠢蠢欲动的军队嘛!” 大姐凤荣啧啧赞着,捏着汉威的小脸道:“想不到这小脑瓜还挺灵光的。” “你大哥直担心你,动作大了,也太冒险,不过真是帮他稳住了龙城这边的大局。哎,话说你大哥也不容易。”许北征端过茶啜了一口,又感叹说:“当年小七也是个好样的,那年你爹在北平被扣,那就是小七上下去周旋。当时那情形比这次严重恐怖多了,黑云压城城欲摧呀!还是让小七给做活了一盘棋。” 文贤大姑母叹气说:“那又怎么样,委屈小七娶了那么个破落户为妻当条件,让他憋屈了一生。小七好,那当年小七回龙城救难,你不帮他,还火上浇油去打他?我后来一看小七身上的伤呀,都几个月那,那伤口让人一看就落泪。” 许北征道:“这点焕豪就比你明白,一码是一码,小七坏了规矩就该打。目无尊长,我就讨厌他那目空一切的样子,和于远冀一样的猖狂。若不是看了他大哥那天也杀红了眼,我还想好好教训他呢。” 汉威听得忽闪了睫毛望大姑母怀里贴,大姑母揽过他拍哄说:“看乖儿这样子,和他大哥当年一样的惹人疼。” “乖儿,你把豹牙给了业儿了?”大姐问。 汉威看看大姐,不知道业儿是谁? “你大哥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允业,业儿,说是让他继承杨家大业。偏你还起哄给他挂个豹牙。” 汉威一翻眼说:“谁继承大业都行,谁继承杨家的大业谁就注定挨打,还是饶过亮儿吧。” “你个小混蛋,说来说去,那你呢?你大哥白养你这么大了?”凤荣骂。 汉威迅速接道:“轮得到我吗?我不过是杨家一个小老婆生的一个玩意,一只鸟蛋,玩意儿罢了!” 凤荣没想到汉威在这里等他呢,气恼得上前拧汉威的嘴,姐弟两扭做一团,大姑母拉劝,拍打了汉威一巴掌,又打掉凤荣不依不饶的手骂:“你们这是闹得什么?” 许北征呵呵笑着,似乎在看儿女绕膝的热闹,捶着背在屋里走,神色欢喜间又忽然透过黯然,喃喃自语道:“可惜呀,都去的太早了。小七也好,灿儿也好,活蹦乱跳的还在眼前调皮,转眼就入土了。我听说小七去了,都不敢相信,从云城连夜赶过来。他哥在给他装殓,我不过就帮忙给他换件衣裳,那伤痕还在呢。” 说着茫然望了剔透的大玻璃窗外树枝上纷纷飘落的黄叶,摇头说:“狂风吹落漫天星,怕说的是我。” 凌傲愣愣的手头一抖,盛了朱砂印泥的瓷盒落在许北征刚做好的画幅上,落下一抹红渍,血一般的正抹在画中的江面上。 许北征心疼地几步过来,提了那幅画心疼跺脚埋怨:“画了一天的画,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 不容分说就给了凌傲后背一巴掌。 汉威心底泛出坏笑,凑过去说:“姑爹,依汉威看,歪打正着的真好,您看这江面一抹红,不正像夕阳洒在江面的半江瑟瑟半江红了?” 许北征赞许地点点头,口里也说汉威言之有理。 -------------------------------- 清晨起来,汉威立在露台往下看,绿色的草坪如平绒一般齐整,花匠正在修剪花坛,枫叶银杏都在飘着颜色夺目的落叶。 亮儿和萧萧在楼下打羽毛球,蹦蹦跳跳地笑逐颜开。 汉威很少见亮儿如此开心,怕只有没有大哥在家的日子里,亮儿才能放开手脚,无忧无虑。 隔壁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很大,吸引了汉威的注意。 汉威三步一跳地蹿去了玉凝姐姐的房间,孩子刚喝过奶,华妈妈正在精心给业儿擦脸,一脸慈祥地笑哄慰业儿说:“宝宝真乖,这小模样长得像妈妈。” 见了汉威也点头陪笑喊了声“小爷”。 看了汉威一脸诧异的样子,玉凝解释说:“孩子总哭闹,我没经验,你哥同意让华妈妈暂时过来帮忙。业儿同华妈妈有缘,毕竟是我的奶娘。这两天业儿的奶都吃得多,脸色也红润了。” 自从那次华妈妈在杨家调拨是非害亮儿,大哥一怒之下驱逐了华妈妈,华妈妈就一直没能再进杨家。都是平日玉凝姐回娘家,才能去见见华妈妈。 汉威并不喜欢华妈妈,嘴巴刁钻,眼睛也总是看贼一样看所有人,狐假虎威。 不过华妈妈对玉凝姐是足够用心的。 “乖儿,你大哥怎么还不回来?”玉凝担忧地问。 “怎么,凝姐姐对大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汉威醋味地说。 “小坏蛋,你就敢欺负姐姐,对你大哥大姐你几曾敢这么促狭?”玉凝嗔怪道。 凤荣正端了一盅汤进来,敏感地问:“又说我什么呢?” 汉威见凤荣大姐一脸笑吟吟,没了平日的蛮横,也不知道为何一场大难后,这姑嫂忽然和好了。 “我大哥今天也不会回来,大概要明日了。”汉威仰靠到窗户旁一张躺椅上悠闲地晃着。 “明天?你可知道你大哥做什么去了?”凤荣逼问。 汉威一斜眼,轻屑道:“看你问的,我大哥去哪里能向我汇报?” 但汉威心里明白,大哥一定会留在军校死等他回返。依了大哥的性子,一定会守到底! 不过大哥根本不会想到他会一个回马枪杀回龙城家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汉威心里窃笑,三十六计,兵书战策,如今全用来同大哥斗智了。(未完待续) 第三卷69章 一拍两散 汉威在家里哄着小侄儿玩了两日,又带了亮儿和萧萧去打球玩耍,两天假期殆尽,汉威向玉凝姐讨了些钱去赶火车回军校。 一路上心里暗自得意,大哥怕做梦都没想到他躲回了家里。 回到军校,同学们纷纷围过来责怪地问他:“杨汉威,你去哪里了?可是急到我们了,你大哥四处找你,等了你两天,才走!” 汉威装痴作傻地应道:“我有事去亲戚家了,不晓得他一直在这里。” 心里窃笑,生出报复的快感,来到自己的床位旁,发现桌上压了一张字条:“小弟如面:寻弟未遇,不尽挂念。吾弟勿以家为念,当思勤勉奋进,省身慎独之家训,勿负家门期盼。兄即日赴北平,未知相见何日?惟愿吾弟学业为重,兄当大慰耳!兄字。” 汉威嘴角一勾,苦笑,心想:“真当你自己是曾国藩了!” 将字条塞进抽屉,才发现桌上放着他离家前留给业儿的那枚豹牙。 捏起来看看,仿佛还能感觉到大哥指间余温,和那如剑般劲厉的目光。 “杨汉威,这是你的牙?”小眼镜凑过来问。 “啊,是我七叔的牙。”一句话出口,汉威才觉得说错话,屋里爆出笑声。 汉威将豹牙挂回脖颈上,洗漱后上床睡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嘴里叼着豹牙,汉威心里想,大哥说他要去北平,去北平做什么?难不成去帮胡司令北上打日本人?想到这里不由兴奋起来。 --------------------------------------------------------------- 北平的深秋黄叶纷飞,胡子卿官邸内夹道的古树落叶凋零。 汉辰同黄为仁的专车驶进大门,在林荫道里行进,黄为仁望着周围的风景叹口气道:“子卿呀,少不更事,,不怪何总理数落他。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做样子也要搬出这豪华的官邸,给民众做个样子。” 黄为仁新接任行政院主任,负责管理中央对外事务,此次是奉了何总理的委托,特地来北平处理“九一八”之事。国内民怨沸腾,东三省土地接连沦陷日寇铁蹄下;国外舆论四起,何文厚和中央压力都很大。 处理政务是黄为仁的强项,他当然知道如何做最为妥当。 胡子卿的住处是清朝一座王府,雕梁画栋。 汉辰随黄为仁下车行了没有几步,胡子卿就迎了出来。 一身随意的网球衫,干净利落,面容带了忧郁憔悴,但气色比先时红润。 “伙计,你来啦?黄主席,久违!”胡子卿热情地上前同他们拥抱握手。 胡子卿的随意,汉辰倒不觉得什么,只是黄为仁的嘴角露出些不满,但脸色的痕迹也是稍纵即逝。 花厅里暖意融融,黄为仁欣赏着四周的雕梁画栋,观赏着中堂上一幅猛虎出山图。 “子卿,何总理委托黄某捎这封信给你,要同你商量沈阳事件的处理办法。”黄为仁递了信给子卿,子卿这才敛住随意地逗笑,扫了眼那封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字条。何文厚写得很简单,就是黄主席过来北平帮忙处理沈阳事变的事,你们商榷办理。 胡子卿“喔”了一声,脸上无奈地一笑。 近些时,是个人都能对他指手画脚地议论评价沈阳事变之事,信口开河不负责任,他也见多了。事变之初,都知道日本人狼子野心要动手,他曾请示过何文厚总理,何总理让他隐忍以国事为重,不要逞一时义气同日本人动手而误国。如今战事扩大,战机已失去,大家都一个个跳出来指责又出些无用的主意,有什么用? 胡子卿强耐了性子,坐在沙发上吩咐人端来水果茶水,又将一个桔子抛向汉辰道:“接着,你爱吃这个,新下来的有些酸。” 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对黄为仁此行的目的抵触,连汉辰都看出来了。 “黄主席有何高见?”子卿剥着桔子问。 黄为仁手里把弄着桔子,看了眼子卿认真地说:“子卿兄,黄某行军打仗自然不懂,也不能对中日战势品评。只是,当务之急,是要你胡司令和西京中央上至何总理下至与沈阳事变相关人员都对民众有个交代。全国上下务必团结,不能发贰声。不知道子卿兄可否听黄某愚见?” 黄为仁说得很客气,但言语中却含了些咄咄逼人,似乎如今只有依他的计策行事,才能保证胡子卿平安无事。 “子卿,大事上稍有不慎,即可落为‘民贼’,慎之又慎,这也是何总理所思所虑。”黄为仁一直隐晦不谈正题,只是向胡子卿晓以利害。汉辰不过是随行,也不知道黄为仁是什么主张。就见子卿诧异的目光探寻地望向他,似乎在问:“伙计,知道这家伙憋的什么屁吗?” 西京政府里,大家对黄为仁的评价和何文厚截然不同。何文厚多是听人说,自己不轻易发表言论,狡诈深沉;黄为仁是说得多,听人说得少,喜欢卖弄。 胡子卿陪笑道:“愿闻其详。” “子卿,如今民众请愿,同政府对立,骂你胡子卿都是因为一个‘不抵抗’。若是‘抵抗’了,民怨顿时能消除!”黄为仁的话音一落,探寻地望着子卿。 子卿则一瘪嘴鼓腮,毫不掩饰地微哂,似乎在说:“废话!这还用你说?” 黄为仁又自鸣得意道:“依黄某拙见,这仗要打,而且立刻要打,打得要激烈,要感天地,泣鬼神,要拿出血战濉阳的铁血来!” 胡子卿一怔,立刻收拾了懒散神情,坐直身子聆听中央有什么大的决定,难道中央想通了要对日宣战? 但胡子卿骤然的兴奋也是瞬间被黄为仁的话浇灭。 “子卿呀,你不妨派上一个师的兵力,同日本关东军去打上一仗,就打这一仗,要打得全军覆灭,血染河山,气壮山河!全国民众对你的指责谩骂会立刻停歇,你胡子卿也会一夕间从‘不抵抗’将军,变成抗日英雄。”黄为仁侃侃而谈,语重心长。 胡子卿蹙了眉头,诧异地望着黄为仁,疑惑地问:“黄主席,中央的意思是什么?是真想打这一仗?” “打!当然真打!”黄为仁认真地说。 胡子卿倏然起身问:“黄主席,孝彦愚钝。黄主席的意思是要开战喽?那中央真的准备好了打仗?粮草呢?钱饷呢?黄主席是中央大员,不会同市井草民一样信口开河的以为军队拉过去不吃不喝没枪没炮就凭一腔热血可以把关东军飞机大炮的的军队打跑?” 黄为仁面色尴尬,还是保持着涵养大度地说:“子卿,这里没旁人,我是为你在着想,为中央在着想。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被千夫所指为民贼,侮辱为不抵抗将军的名声好听吗?胡老帅在天之灵能安歇吗?你可是将门之子,又是全国三军副统帅。黄某临行前,何总理一再重托。怕你年少血气方刚,误走一步,一错全盘输。” 胡子卿明白了黄为仁的意思,只是觉得从所未有的心寒,但仍做大惑不解状望着黄为仁,期望他挑明用意。 汉辰咳嗽了一声,给子卿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太过给黄为仁难堪。 黄为仁也顾不得去多,索性点明道:“子卿子卿,你我都清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是目前的国库,目前中国的军事财政状况,都不容我们去打这一仗。昔日越王勾践尚能忍辱十年,励精图治,灭吴复仇。我们现在要争取时间,争取全国上下一心。当年勾践在吴国姑苏台亲自尝吴王夫差的粪便,不也是忍了。子卿,你不打是对的,我理解你,何总理理解你,可不代表中央上下和全国民众理解你。这仗一定要打,要打得封住全国百姓的口,要让百姓看到东北军不是不战,是无数将官殉国,还一定要死一位师长。这样舆论倒向就让全国上下同仇敌忾,能够为你和何总理解围。” 胡子卿在屋里踱着步,脸色由红变白,立在了原处。 “子卿,不能有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黄为仁还在为子卿坚定决心。 胡子卿却冷冷地说:“黄主席,中央让你来同我商量,这就不是军令。如果上面要我胡孝彦打这一仗,让上面下军令,我胡孝彦绝不违抗,就是去送死也要从命!但是,如果不是中央的军令,而是让我胡孝彦那东北军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白白去送死,为我胡某人铺平政治前途……”胡子卿艰难地顿顿,拱拱手说:“孝彦谢过了!胡孝彦绝对不会用自己兄弟们的鲜血性命去博这些政治游戏!” 胡子卿冷笑两声转身快步出屋,晒了黄为仁和汉辰在屋里。 汉辰起身平静道:“黄主席稍候,汉辰去看看。子卿就是这个少爷性子,怕是他这些天心虑憔悴~” 黄为仁摆摆手,自取其辱的羞愤,也起身离去。 子卿和汉辰立在窗边,久久不说话。 胡子卿猛地回身对汉辰咆哮:“我想不到你杨汉辰也这么混蛋!这是你想出的主意?亏你还带这个政棍来跟我讲这些,这是人做的事吗?” 胡子卿激动得热泪滚滚,汉辰等他说完才安慰说:“骂够了?知道你近来心情不好,想骂你就骂吧。” 胡子卿捶着窗框,窗子哗哗做响。不明原委的副官冲进来,被胡子卿一句话骂了出去:“滚蛋!” “呵,火气也变大了,可不像是绅士所为。” “走吧,陪我出去走走!”子卿不容分说前脚走,汉辰紧随出了门。 上了雪佛莱轿车,一路开去,汉辰也分辩不清是哪里,直到北海的白塔和紫禁城宫殿金黄的瓦映入视线。 “怎么?来这里~”汉辰问。 “夕阳西下,北海泛舟,多么惬意。”子卿笑道,似乎忘记了心头不快,或许是不愿意想。 修剪齐整的冬青树夹在鹅卵石道两旁,蓼荻野菊衰草堤岸,零星泛着几艘船。二人租了条船,泛舟北海,只有秋风过耳声夹杂桨声分水时的汩汩声,许久二人无话。 子卿怅惘地凝视湖面沉思,汉辰垂头若有所思。 “子卿,你这个脾气太执拗了。黄为仁的主张,事前当然不会对我讲。不过刚才一听,虽然是阴狠些,但他也是为你着想。你的立场是东北军,是东三省民众,他的立场是西京,是政局。他本来就是不折不扣的政客,出了这种主意你不接受也不该给他下不来台。毕竟是‘同朝称臣’。” 汉辰一句话,子卿似听非听,四下环顾青山碧水,又望了夕阳染红的天际北雁南飞的景象,随意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就怕有一天你我共渡,要感叹‘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了!”汉辰一句话,子卿将一只桨朝船舷一拍,掉进湖面,忿然骂:“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我想?” 船身摇晃一阵停稳。 子卿含了泪望了天边彩霞不语,似乎生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汉辰掏出手帕递给他道:“擦擦吧。天色不早,别晾了黄主席在那里。有话好好商量,人家远来是客。” “少爷不伺候!”子卿骄纵道,又奚落地上下看了汉辰一眼:“伙计,你怕得罪他,想回去也行,自己跳水里游回去。我还要在这里散心呢!”(未完待续) 第三卷70章 千夫所指 “想散心还是想静心?这还不容易,我一脚把你踹下船,我划回去,你游回去,皆大欢喜。”汉辰逗笑说。 胡子卿道:“当然你游回去,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胡孝彦要跳海自杀以谢国人呢。” 二人说笑一阵,子卿的心情放松许多,才诉说自己的苦闷。如今是个人都会跳出来指责他,他怕是千夫所指了。 那些从东北家里逃难来的亲戚,平日在家养尊处优游手好闲,如今也来寻了他抱怨他的失职,毛头孩子都在骂他是“不抵抗将军”,是熊包窝囊废。 汉辰静静听了子卿的诉说,才开口说:“这些指责你的是骂错了吗?丢了江山当然是熊包窝囊废,不发一枪撤出东北,在百姓眼里就是不抵抗!” 子卿抬头脸色一变,不想汉辰也这么说。 汉辰望着远处朦胧的湖光山色道:“记得当年七叔给我讲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我起初还很不理解。一国的国君,竟然战败向敌人投降,还将自己国家的女人送去伺候敌国国君,自己去为夫差大王牵马,卑躬屈膝,亲尝夫差的粪便。哪里还有男儿的血性!国君尚且如此,国民又有何指望?当时七叔给我吟诵一副楹联,汉辰至今不忘。‘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见子卿用桨打弄水面不语,汉辰接着道:“当时读来,尚不知深意。只是听七叔说,自古帝王战败受降者多,但留下千古骂名的有,如宋徽宗、陈后主;留下千古美名者少,如越王勾践。国力不支,当时拼个鱼死网破,越国亡国将永无翻身之日。忍一时之辱,图十年后的复仇才是男儿所为。若是越王勾践当年也是逢敌暴怒,奋身而起,剑锋所指,血溅七步。怕才真是轻于鸿毛之死。” 胡子卿如释重负般长吸口气,坚定的目光望着汉辰道:“伙计,你相信我,胡孝彦会带领二十万东北子弟杀回白山黑水!” 汉辰拍拍自己的腿,鼓励地笑笑,二人迎着落日将船划去岸边。 靠岸后,子卿闹着带汉辰去前门夜市吃小吃,汉辰皱了眉头道:“胡副司令长官,你这家中有客,待客之道不该如此。黄为仁的计策或许过于狡诈,欺骗民众,不惜用牺牲东北军将官的性命去平息民众的怨怒呼声,但他也还算是想为你解围。” 子卿少爷性子上来,满不在乎地挑眼上下扫了汉辰反问:“去不去?不去你自己回去陪黄为仁去,我懒得看他那政客虚伪的脸。笑里面都带了阴风。” “伙计,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是容你使性子喜欢如何就如何的吗?” “怎么,爷喜欢!”子卿根本听不下汉辰的劝,带了汉辰去吃烤鸭,又去吃都一处的烧卖,汉辰哭笑不得,偷偷问他:“你的吗啡,不用打了?” 子卿从怀里掏出个貌似口香糖的小盒子说:“你想试试吗?洋货,劲很足。” 看着子卿瘦得颧骨凸出的面颊,原来那玉娃娃般的面容早已不在,汉辰无奈的侧头。 但是这餐又是不欢而散,走到哪里都有对东北时局的评判谩骂,骂胡子卿该死,软骨头丧权辱国,很多话不堪入耳。 汉辰忙拉子卿离开,去了一个饭店的西餐厅吃牛扒。其实汉辰不爱吃西餐,但也只得将就,这里清静。 子卿望着窗外依旧的灯红酒绿慨叹说:“前天,日本人和田是我爹生前的顾问,他从中周旋,将胡家在东北所有的家当细软装了一列火车从东北运到了北平。” 见子卿举止从容地用刀叉切着牛排,叉起一小块儿放如嘴中,又用餐巾沾沾唇,举起流光溢彩的装了葡萄酒的玻璃杯抿了口酒,接续说:“我让他拿走,要还,就把东三省还我!” 汉辰停了手中的酒杯,深深理解子卿的苦楚。 胡家在东北家财万贯,这回被日本人端了老巢,怕是所有私人资产都在这车皮中。胡子卿可以选择下野,拿了日本人归还的金银细软财务遁迹躲去国外,就此安享余生,什么国事家事,责任谩骂也就与他无关,怕这是胡子卿一直梦寐以求的散人生活。从他十多岁认识子卿开始,子卿就一直如此的想逃脱命运的安排,做个林间鸟,却如何也挣脱不了金丝笼。如今子卿还是有民族大义的,回应日本人的话也极其有骨气,只是胡家的财产就白白被日本强盗掠夺了。 子卿又说:“和田当年同家父的关系甚好,对我也如子侄般照顾。如今想想,孝彦对他多有不恭之处。那年东北易帜,他语重心长地来劝我,让我三思后行,说是中国古语道‘三年无改父之志’,说先父生前同日本合作愉快,抵触西京政府,如何我能易帜投靠西京。被孝彦一句话噎回,答曰‘你的话是不错,只是你还忘记了另一点,那就是,我是中国人!’” 胡子卿一脸苦笑:“他一再说我年轻气盛,过于纵意妄为,我答了了他说,‘年轻?你们天皇与我同龄,他慌了反驳说‘你如何能同我们天皇陛下同提并论?’” 胡子卿说到这里自己先挂出一脸促狭的笑,放下酒杯道:“你猜我如何对他?我对他讲,不是我胡孝彦愿意同你们天皇同提并论,是你们国家那些大臣眼拙,将我认成了你们日本天皇,还在我访问阅兵时,错误地奏出了只有迎接皇室才用的《君之代》曲子。” 汉辰听了也呵呵地笑了,他记起子卿二十多岁出访日本时的这段趣事。 二人胡乱点了些吃的,自当充饥,一结帐汉辰吓了一跳,都够吃三顿中餐的价格。 胡子卿毫不犹豫地付账,带了汉辰离开。车开到大门口,发现请愿的学生同卫兵发生了口角,一群学生将砖头墨水瓶往胡子卿官邸里扔。 “掉头!”汉辰忙提醒子卿,二人的车绕去了后门回官邸。 黄为仁走了,听秘书长说,黄主席走的时候很气愤,认为胡子卿丝毫没有诚意,盛气凌人,不拿他放在眼里。 汉辰指了指子卿,没说出话。 子卿咬了咬唇,嘀咕道:“心眼小得像娘们,不去理他。不定回西京如何向老头子告状!” 汉辰哭笑不得,子卿不担心黄为仁生气,反担心老头子何总理若是知道此事要教训他。 “你还知道怕?”汉辰问。 “不怕,就是怕他叨唠,你是不知道!”子卿俏皮答道。 第二天一早,汉辰准备了要回西京复命,子卿却喊了他去车站同去接一位故人。 汉辰打听是谁,子卿故弄玄虚就是不明说,汉辰只有随了他去。 车站上军乐队奏着迎上将的曲子,车停稳后,几位马弁下了车,不一会儿颤颤巍巍地下来一位团花棕色马褂,灰青色长衫带了高帽的老人。一摘帽子,露出光光的脑壳。 汉辰嘴唇一动,同胡子卿并排迎上去,喊了声:“荀老帅!” 下来的是老帅荀世禹,自从当年二次直奉战争被胡子卿提锐旅在山海关秦皇岛一线打得落荒而逃,一路如丧家犬一般无家可归,后来投靠了一位老友做了寓公养老。前辈们在北洋政府同朝为官,却为了逐鹿天下打来打去,也是常事。只不过北洋这些老帅间很有感情,子弟间也还是交往频繁。子卿对荀世禹还是颇有感情的,当年陈震天荀世禹尽管同奉系三天打两天和,但对他这个东北军少帅是赞不绝口。如今荀世禹忽然拍了电报要来北平,胡子卿当然是兴奋的去迎接他。 荀世禹踱着方步,气定神闲地过来,见了躬身陪了笑脸迎接的两位子侄辈的年轻将领子卿和汉辰只是嗯了一声,真拿捏得如长辈一般,没有理会一旁的汉辰,只是板了面孔,也不在乎周围迎接的名流权贵,直对了子卿厉声训斥道:“小顺子!你这个兵是怎么带的?一枪不放你就逃出奉天,你爹的棺材在地下还不竖起来!” 如一位长辈申斥晚辈一般,荀世禹义正词严,慷慨地教训子卿道:“你若是不会打仗,啊~~或是怕那小日本不敢打,你就把兵权交出来,老叔替你去打,跟他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等把东三省拿回来,再还给你小子,也算对得住你爹在天之灵。” 围观的众人一片唏嘘喝彩声和掌声,都为荀世禹老帅的激扬热血的言论感动,记者不停地采访照相,荀世禹频频向众人挥手。 汉辰轻轻用脚踢了踢胡子卿的鞋跟,生怕他少爷脾气犯起来又给荀世禹下不来台。好在子卿心情不错,嬉皮笑脸的如个孩子般的糊弄着荀世禹。总算将荀世禹劝上车离去。 回到住处,荀世禹又旧话重提,对子卿说:“小顺子,你如今是怎么了?看你羸弱成这个田地,早说过你不能吸大烟,你不听。哎!东北这仗,老叔替你来打。” 子卿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汉辰一再替子卿遮掩,但子卿仍是耐不住厌烦,终于借口离去,只派人给荀世禹送来些生活费。 汉辰嗔怪道:“就是荀世禹嘴里跑火车,这些年恶心不改,就爱吹嘘,你也不用这么给他下不来台,毕竟是父执。” 子卿冷嘲道:“他帮我带军队打日本,他要是有那本事,当年还会被我打得抱头鼠窜?尽扯淡!” 汉辰惨然一笑,当年胡子卿率兵打败荀世禹时,子卿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把荀世禹这驰名的大将打得落荒而逃。如今欺世盗名之人太多,像当年“抱着一腔爱国热情”写打油诗的牛博士,像这义正词严要请缨替子卿去打日本的荀世禹,怕这些人还能迷惑民众的眼睛,博得个“爱国”的美誉。 如此说来,黄为仁是颇知道中国人的愚昧的,所以出了这牺牲一个师的兵力打个样子死给国人看的“妙计”,来将“爱国将领”的桂冠挂在胡子卿头上。想到这里,哭笑不得。 汉辰没有再留宿在子卿家,怕是多有不便,去四国饭店住下。 回到房间刚要更衣洗漱,西崽进来递了张字条,说是有一位小姐来寻过他,留下了张字条。 汉辰心里暗自寻思,是谁会寻他到了这里?(未完待续) 第三卷71章 红杏出墙 汉辰展开字条,是露露留下的。 里面只是说,她来到北平,听说汉辰也住在四国饭店,特地来拜望,却没能见到很遗憾。 汉辰笑笑,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便在那个字条上写了几个字,让西崽送给露露,约露露明天晚上吃饭。 西崽离去,汉辰去浴室泡澡,一身的疲倦。 这间浴室的格局十分眼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面落地的镜子墙,显得浴室空间很大,灯光反射,整间浴室光线明亮,每个角落都被照得十分通透一般。 伺候在外面的副官小昭听了屋里很久没有水声,谨慎地问了句:“司令,你在里面还好吗?有什么吩咐吗?” 汉辰这才被唤回记忆,拘谨地应了声:“不~不用。” 拧开水笼头,汉辰记得小弟的房间也有落地的镜子墙,照得人无处遁迹,尤其是中国人保守的思维,更不易接受将浴室里的一切曝光。杨公馆小楼的营造,他基本没有花心思,都是玉凝在张罗做主。那时候龙城外有中央军压境讨伐,内有灾患不断,当新楼竣工,他在玉凝的陪同下走进这新宅时,对玉凝大发雷霆。这楼房的设计大胆之极,色调夸张不循中国人审美观的常理。西式的公馆楼房汉辰见过很多,就是平日头脑西化开放的胡子卿在奉天的家也不会放肆到这个样子。汉辰当时就决定将这楼重新建,尤其是小弟的这间浴室。 玉凝也被他气得同他大吵,责怪汉辰思想保守,西方这种淡蓝色的磁砖浴缸和镜子墙都是很时髦的建筑装潢。想到同玉凝新婚后确实冷落了她,自己一直忙于公务,家里都交给了玉凝。汉辰也不好再多责怪,于是做了决定,将这套房间给了小弟汉威住,将书房隔成了娴如的祭堂,他和玉凝选择了祠堂旁边的一套房子住。 小弟汉威对新家十分满意,高兴得泡在浴缸里就不肯出来。小弟哪里知道那蓝色的大浴缸是玉凝特地设计在浴室准备泡鸳鸯浴的,如今只能被小弟独占。 搬进新家时,小弟进到他卧房的浴室惊声尖叫,张开的嘴都闭不上,激动得抱了玉凝又蹦又跳,还慷慨地说:“这个浴缸是最大最漂亮的,哥哥姐姐想泡澡,就来乖儿的浴缸吧。” 听了小弟大方的话,玉凝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 汉辰望着屋里弥漫起的水雾,换下衣服进了浴缸,望着那面玻璃墙,脑子里总浮现一个身影,那是已故的父亲。 汉辰晃晃头,极力不让自己去想,但稍一怔神,父亲的身影就又会站在那面镜子墙中。 汉辰闭上眼,虽然水很热,但是后背还是觉得寒凉。 那年,也是在饭店,也是有面镜子墙。那是他头一次面红耳赤的发现天下竟然有这样夸张的浴室,他立在镜子中呆望着自己。那是民国八年,五四运动后,他应了华总统之邀来北平帮忙秦立峰二哥平定大局。那年他十八岁,比小弟如今的年龄大两岁。但父亲当年对他冷酷令他心寒,对了那面镜子墙,他轻轻地抹去水汽,望着遍体伤痕的自己,心里难言的苦痛。 如今,一切都成了往事,那令他曾痛不欲生的两年,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而随了父亲辞世,他逐渐的发现,不用自己出面去顶起龙城家里家外重担的日子,怕还是最快乐的日子。 小弟,这个词浮现在脑海时,汉辰忽然想到了小弟乖儿,小弟任性调皮,这回赌气避开了自己。在军校扑了空回到家中,听说小弟躲在了家里两天,汉辰真不知道该是恼是喜。这个小弟呀,竟然开始和他这个哥哥斗智斗勇了。 汉辰笑笑,起身用松软的大浴巾擦头,迈出浴缸的瞬间,水波荡漾,恍然又看见小弟咯咯的笑着,嬉闹的从他腋下溜滑进浴缸,扑起水花溅了他一身,然后俏皮地笑。那笑容甜美,乌亮的眸子满是亲昵讨好,汉辰忍不住伸开臂膀从水里拦抱起湿漉漉的乖儿,而这回伸手一拦,却是空挹了一把温热的水。 “司令,有访客。”小昭在浴室外敲门,汉辰忙将浴巾裹在腰上问:“是谁?” “是金露薇小姐来拜会司令。” 汉辰慌忙应了声:“请她厅里稍候,我这就出来。” 似乎人已经走到眼前一般的羞怯。 汉辰匆匆套上小昭递进来的换洗衣服换上,擦干头发,整理周身装束一丝不苟,然后稳步来到客厅。 露露站起身,依旧是容貌清丽,淡妆素雅,发髻上插了朵兰花,一身横条暗纹的紫色旗袍,披了件白色的线衫,衬托出腰身玲珑。 露露朱唇微动,却未言先笑,腼腆道:“杨大哥,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没有没有,是我怕打扰你,所以才约你明晚共进晚餐。”汉辰请露露坐下,自然地问:“怎么来北平了?听说你去西京了。” 露露窥了眼汉辰,又躲开目光说:“西京,露薇去过了,得知杨大哥第二天要到西京同何总理会晤的消息,露薇就安心离开了。想到该是Eddie他三个月的忌辰,所以来了北平扫墓。” 汉辰凝视露露,目光中在揣测露露话里隐晦的含义。 汉辰顿声问:“你去西京,是去打探我的消息?” 露露嫣然浅笑,微颔了头道:“是,岂止担心,牵肠挂肚。凝姐姐夜不能寐,露薇也无计可施,所以去西京寻些朋友打探周旋。还有,露薇去过广州,好在同广州政府的贺先生有些交往,带了些龙城七爷办祭奠的消息给他。” 露露望着汉辰,诡笑,垂头,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俏丽。 汉辰明白了定然是露露去到贺先生那里使用疑兵之计,虽然贺先生那种狐狸未必能中计,或许还会给露露带来风险,但是露露这份心是难能可贵的。 “还有,司令见的一盆紫菊花,是露薇送的。” 汉辰惑然望了露露,心头微动,嗔怪说:“太危险了,你怎么自己冒险呢?” 露露叹息说:“露薇只能添乱,哪里像汉威小弟大智大勇,小小年纪在龙城摆开了八卦阵。露露不过是跑龙套的。只是杨大哥,上次还真是屈打了汉威小弟,露薇现在都为小汉威抱屈。” 露露翘着嘴,那样子很俏丽,像个小妹妹一般,汉辰也逗笑了说:“难不成还要我这做大哥的给他道歉不成?” “做错了当然要道歉,凭谁也一样,这点胡司令做得最大气。我有位朋友,不过是风尘女子,胡司令一次玩笑伤到她,她起身就走了,事后胡司令真当了舞厅里各人闲杂人等对她大声郑重道歉。这才是为人尊长该有的气度。” 露露认真的样子,逗得汉辰也笑了点头说:“好,说得好,杨大哥自愧不如,改日寻了小威儿回来,让他谢你。” 二人在房里闲聊,谈笑风生,小昭副官几次探头进来看,也不便打扰。 小昭蹲在了墙根,副官小孙过来接班,探头探脑向里面看了低声问:“谁在里面?” 小昭撇撇嘴道:“自己没长眼?” “司令也红杏出墙啦?”小孙蹲身神秘兮兮地问,小昭抽了他脑勺骂:“听说过男人红杏出墙吗?” “谁红杏出墙了?” 一句话吓得二人抬头,胡子卿一身黑色风衣带了墨镜站在面前。 “胡~~胡司令~”小孙结结巴巴道:“我和小昭闹着玩呢,司令屋里有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晚了。” 胡子卿二话不说推门就闯入,吓得小昭在身后慌了喊:“胡司令留步!” 汉辰和露露都站起身,见是胡子卿来,汉辰问:“伙计,你怎么追来了?” “怕你红杏出墙!没了你我睡不着觉。”胡子卿一脸戏谑的神情,落拓不羁地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四仰八叉的望着汉辰。 汉辰脸色难堪,想责怪子卿不该如此随意,毕竟当了外人。 胡子卿却说:“谁让你从小就许配我了?”说罢自己都逗笑了,汉辰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胡子卿“红杏出墙”一词的意思。 “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子卿道。 露露忙知趣地起身,笑吟吟说:“露薇告辞,明日请司令吃饭,胡司令有空一起来。西便门那边有家西餐厅是法国人开的,那里的红酒焗蜗牛很好吃。” 胡子卿微哂道:“焗蜗牛,你是请我还是请杨司令,杨司令从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露露陪笑道:“那就胡司令推荐个地方,胡司令最熟北平。” 露露离去,子卿一跃起身,到门前看看,关了门回来,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放浪神情,正经的对汉辰低声说:“伙计,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三卷72章 傀儡人选 子卿将一纸电文递到汉辰手中,低声说:“这是昨天截获的日军谍报机关的密电,直到刚才才被我们的破译专家破译出来。上面是说,日本人正急于在中国国内物色一位在中国有声望的人去东三省沦陷区称王做他们的傀儡,想借此来平息东三省的民怨,真正操纵东北政权。他们电文上说,在上海养老当寓公的段大帅因为不从,被他们拔牙时暗杀了。” 汉辰手一颤,他还记得段连捷大哥,当年北洋政府土崩瓦解时,段大哥一家迁居去瑞士,段老伯死活不肯出国,就留在了上海养老。前些天听说了段老伯因为拔牙时疼痛死亡,他还没能去吊唁。原来幕后有如此不为人知的阴谋。 “卑鄙!真是卑鄙!”汉辰也一反常态,倏然起身在屋里踱步。心情难平,他记得当年他也不喜欢老谋深算的段老伯,而且段老伯总在背后捅刀子,去告小于叔的恶状。如今段老伯因为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日本人的拉拢诱惑,为了残年仅存的节气而惨遭毒手,更是令汉辰扼腕。 子卿一脸忧郁道:“其实,我对不住荀世伯,荀世伯好脸面,没有对我明讲,和电文上说,日本人已经在派秘密行动小组暗杀荀世禹,震慑那些于日本为敌的人。” 汉辰揉着拳,踱了两步道:“ 不好!不好!我们要快去将秦总理,陈震天大帅,还有我姑爹这些人保护起来,他们都危险!日本人要立一个能在东北和中国有声威,服众的人当行政长官或土皇帝,那一定会想到他们。” “是!孝彦就是想到了这点,才来对你讲。荀世伯那里,孝彦已经去亲自登门道歉,老人家上了年纪,骂几句就由了他骂吧。若是我爹还在世,遇到这事~”子卿苦笑摇头。 汉辰道:“我去趟天津,我干爹秦瑞林总理在那里养老。” “陈大帅也在天津,不如我们一道去,请他们搬来北平,或者去南方,让军队把他们养起来。”子卿提议。 汉辰思忖片刻道:“子卿,东北和北平有很多事需要你料理,还是我去吧。” “一起去,也显得诚心,不是侄儿们求这些老人家,而是代表国家民族求他们不要一步走错,误上贼船。尤其北洋的政权是被民国给夺去,怕这些人心里都憋了口恶气。但愿他们不要同我爹当年一样,想了借日本人的兵力饮鸩止渴。”子卿怅然叹气。 汉辰笑道:“秦干爹我比你熟悉,小时候我在他家住过些时日。秦干爹头脑守旧,也固执,当年小于叔和我七叔都没有少被秦干爹责罚。如今东三省失手,荀世禹都能当面训斥你,我怕秦干爹见了你会按捺不住性子。” 汉辰实言相告。 子卿自信地一笑:“若是秦干爹真能拿了拐杖敲我,说明两件事。第一,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宝刀未老,该是幸事;第二,他还是有民族大义,否则他为何要动气打我?” 汉辰拍拍子卿的背,赞许地答应。 子卿反是迟疑地提醒:“不然还是我自己去,你去找许司令吧。若是下手晚了,不会耽误了许司令那边?” 汉辰道:“我给家里去个电话,他们自有主张。” 二人说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天津,子卿离去,汉辰就回房睡觉。 汉辰先出去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听说许姑爹和姑母一家要离开龙城回了云城老家,就忙让玉凝想办法劝阻。汉辰又打了个电话去云城。大表哥许凌翃接的电话,汉辰说想留姑爹在龙城多住些时日,叮嘱大表哥近来要注意安全,听说近来日本人活动猖狂,在暗杀一些反日派,希望表哥多加留意。 许凌翃在电话里同汉辰嘻嘻哈哈说笑一阵,似乎并不在意。 “龙官儿,表哥是想他老人家在龙城多玩些时日,表哥在这边也自在一些。只是他老人家忽然想回家,怕是思乡了。” 汉辰想,毕竟表哥手里有兵,不至于像卸了兵权的秦总理和陈大帅处境危险。 第二天,汉辰同子卿驱车去天津。车开出北平, 一路上道路颠簸,汉辰也昏昏欲睡,子卿也疲倦不堪。 子卿迷蒙间,头就枕在了汉辰肩上,汉辰猛地惊醒,见是子卿靠了他睡着,也乐得借了子卿一只肩膀。心想当年二十岁上下,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他们兄弟就一直这么亲近。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二人都满是岁月沧桑。 子卿醒来,尴尬地看了汉辰自嘲道:“我说怎么梦见躺在羽绒枕头上睡得那么舒服,原来是伙计你的肩膀。” 汉辰被子卿那俏皮的神情逗笑,问:“光梦到枕头啦?没在梦里吃红烧肉?” 子卿呵呵笑了起来,又敛住笑正经道:“我若梦到吃红烧肉,你这大腿就遭殃了。” 边说,子卿边自我解嘲道:“倒是梦到了睡衣怎么也脱不下去,手就是吃不上劲,原来在梦里。” “嗯,好在你没脱,脱了我就有好戏看了。”汉辰板了脸打趣的样子更是逗笑,子卿一撞他笑骂:“我就是脱也脱你,想得美!少爷宽衣解带,也要等你我夫妻共鸳被的时候,能当了这些闲杂人等吗?” 笑闹几句,子卿精神不错,车停在路上,子卿下车在路边休息。 副官为他点上支烟,又将白粉弄在锡箔纸上,让子卿吸毒过瘾。 汉辰背过身,心里不住伤痛。 远处是清晨晨岚未散的山峦,汉辰舒展了胳膊,活动身体。 再跳上车时,子卿将身上披的黑色长氅扔给副官吩咐:“你,披上,后面睡觉去!” “副~副司令~这!” “这是军令!”胡子卿板起脸,吹个口哨打个响指,胡子卿喊汉辰上车。 子卿开车,汉辰坐到副驾驶座上,司机和副官坐到后排。 汉辰心里暗笑,子卿总是这么忽发奇想,不时同孩子一样天真调皮好动。 汽车随着前面的开道车在路上飞奔,子卿嬉笑怒骂地评论着西京那些形形色色的大员们。 大道上来往着驴车,卡住了大道,两位老农在打架,不管开道的车如何按喇叭,驴车也不让道。 子卿见前面的开路车也没能遣散几辆驴车,气恼道:“这群废物,我去看看。” 还不等他开门下车,忽然两个戴毡帽的人裹着不合时宜的皮袄凑近胡子卿的车旁,大喊一声:“打倒卖国贼胡孝彦!” 就听一声枪响,汉辰忙按了子卿低头,二人全缩在了座椅下,又是两声枪响。 “有刺客!”周围一阵大乱,子卿汉辰都掏枪在手,同时推门翻滚下车,一瞬间看着正往山坡上逃窜的刺客放了几枪。 就在这个时候,山上传来几声枪响,那两名正向山上逃跑的毡帽刺客应声倒地,翻滚下来,当场毙命。 卫队留下几人保护胡子卿和汉辰,剩下的人追上山,却发现山的下面是道河,刺客一定是跳进河里潜水逃了。 空放了一阵乱枪,卫队折回,子卿忙吩咐大家上车,不要追了。 副官劝子卿迅速转回北平,不要去天津冒险,看来刺客是有备而来,不知道是不是东北义勇军的人,或是热血的军人。 子卿和汉辰互望一眼,都摇头说不像是自己人,更坚定了决心换辆车继续朝天津进发。 陈震天的宅子在租界区,三层小洋楼,清静怡人鸟语花香。 按了门铃,就听门里一阵尖叫:“走开走开!狗日的又来了,看我不当狗打走他们。” 大门一开,提着扫帚冲出来的是位中年打扮妖娆的妇人,看了汉辰和子卿愣了愣,问:“你们是谁?做什么来的?” 审贼一样的态度。 “您是陈伯母吧?”子卿眼尖,他见过陈维夏的这位继母,几年前这位小夫人还是舌尖嘴利人精明干练得很,如今看来却十分苍老。 “你,你是胡子卿?”陈夫人不敢相信。 楼上提着鸟笼子的陈震天喊着:“子卿,明瀚,你们来了,来来,上楼来坐。” 陈夫人阴阳怪气道:“呦,真是贵客了,丢了东三省,来我们天津这小地方来坐客啦?” 迎出来的陈震天嗔怪着喝退小老婆,陪了笑对子卿说:“别理她。这几天来过不少小鬼子派来的汉奸,都被她抡着门栓给赶出去了。这不,看门的只有她和我家大黄狗了。” 正说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跑过来,喊着:“爷爷,爷爷,爷爷给宝宝折风车。” 汉辰心头一惊,那面容很是熟悉,是陈维夏,当年那好友留下的遗腹子。 “宝贝!”陈震天附身抱起了宝宝,亲了又亲。 眼睛却不停打量胡子卿。胡子卿同陈维夏长得模样极像,见到子卿,他仿佛又见到自己的儿子陈维夏。 “孙少爷,不闹了,李妈妈带你去卖糖豆吃。”奶娘带走了宝宝,子卿一直回头在看宝宝,满是对陈维夏的怀念。 子卿汉辰互视一眼,都明白了陈震天的立场,想不到北洋这些老帅虽然是旧式军阀,却都是很有民族气节。尽管他们如今晚景凄凉,没了昔日一呼百应,跃马横戈的权威,但他们也不肯吃嗟来之食。 午饭时,陈震天请汉辰和子卿吃饺子,鼓励子卿说,不急,慢慢来,但一定要重整河山。 正在说笑着,忽然宝宝一脸灰尘鼻血直流的跑回来,惊慌道:“爷爷,有拍花子的坏人抓宝宝,李妈妈被他们打死了,爷爷快去看!” 警察厅的人随后来了,见到胡子卿吓得立正敬礼,大致讲了是李妈带孙少爷在街上遇到拍花子的坏人,李妈妈为了保护孙少爷同坏人纠缠,被打破了头身亡。 子卿当机立断道:“陈大爷,孝彦恳求您,去北平或上海暂避吧。这不是拍花子,这是日本人所为,是要恐吓陈大爷您,逼您出山去为他们效命。” “他小日本敢来!”陈夫人紧搂了宝宝,充满气愤哭骂:“狗日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子卿吩咐警察厅离开加强警备,同汉辰直奔秦公馆。 汉辰却喊了子卿说:“你等等,我要给小弟军校去个电话!”(未完待续) 第三卷73章 违纪 汉威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训导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其实他平时蛮规矩也蛮乖的,只不过喜欢上课时给教官接下茬,在同学们听来一唱一和,如北平天桥的说相声。 上午头一节课是器械课,讲勃朗宁子弹,因为子弹头小不经过来福线,所以没有铅弹厉害。 坐在汉威身边的马二骡嘟囔道:“弹头小才钻得狠呢!” “那是钉子!”汉威搭讪。 隔座的奚忠图坏笑了向马二骡裆里讨了一把嬉闹道:“大了厉害还是小了厉害,你自己去试试。” 这帮流氓,都是跟了黄国维没混出好,汉威拿起桌上的书本隔了马二骡敲了那同学脑袋一下,就听教官怒喝一声:“杨汉威!起立!” 汉威起身立正。 教官问:“刚才说什么呢?” “报告教官,刚才说得是勃朗宁子弹弹头小,不走来福线~~” 汉威一本正经的话所答非所问,引得教室里同学们哄堂大笑。 “怎么不对吗?教官刚才讲的就是这些。”汉威故作懵懂,扮出天真的神情,更是引得众人大笑。 教官也被汉威逗得忍俊不禁,但还是板了脸喝问:“你们刚才私下在议论什么?” 汉威眼珠一转答道:“报告教官,我们刚才在讨论教官讲的铅弹和勃朗宁弹的威力。” “马二骡,你说!”甘教官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打闹。 马二骡老老实实地一字不差说出了原话,全部同学都在窃笑。 “杨汉威,奚忠图,你们俩个到操场站着去!”甘教官火了,汉威二话不说出了课堂,奚忠图动动嘴,也不得已同汉威出去。 二人站了一会,乌蒙蒙的天空落起濛濛细雨。 汉威左顾右盼,过往的教官看了他们都摇头说:“杨汉威,你又违纪了?” 汉威在军校成绩极好,教官对他也极为宠爱,只是他年龄比同学们小至少两岁,显得稚气未退的调皮。 “你们老大呢?”汉威问奚忠图,他这两天没见到横行过市的黄国维,少了个街霸,似乎天下都冷清了许多。 奚忠图瞥了汉威一眼,低声说:“他回西京家里去了。” “请假了?”汉威问,觉得奇怪。 “不请假那是旷课!”奚忠图顶道,但神色不安,充满焦燥,似乎很不想同他谈这个话题。 这时有人喊:“杨汉威,去趟训导处。” 汉威心里叫苦,惨了!该不是甘教官火了,真要体罚他吧?他见过甘教官用鞭子抽不上进的学员,那情景简直比他被大哥剥了裤子满楼的追打还难堪,毕竟丢脸在外人面前。 胆战心惊地喊报告进了训导处,汉威心里在盘算,该如何找借口逃过此劫。 “杨汉威,你的电话,你大哥打来的。”训导主任指着桌上的电话说。 汉威长松一口气,总算躲过一劫,绷紧的皮肉顿时松弛下来,但一走近电话,后背的皮肉又紧张得发麻。大哥太邪恶了,竟然知道他不会接电话,故意让教官喊他来训导处才告诉他有电话,他是逃不掉了。 汉威拿起话筒,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微躬,恭敬道:“大哥,是威儿。” 神情谦恭,但是声音还是含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话筒那端大哥沉稳的声音:“小弟,近来可好?” 汉威想,我该如何答?是好还是不好,而且这明明就是开头的套路话。 “有劳大哥记挂,汉威在军校一切尚好。” “小弟,我替你向讲武堂请了假,你立刻回龙城家里,用心照顾许姑爹和姑母一家,代大哥去尽孝。” 汉威心想,许姑爹和大姑母不是在家很好吗?该不是大哥找借口骗我回家去。 “姑母近来身子不好,你去探望一下。” 就是姑母身子不好,也不用兴师动众让他跑一趟,平日里找个借口想请假在家多呆几天都不行。莫不是姑母身患重疾?可上周看时还好端端的。 “小弟,你记住。若是姑母姑爹执意要回云城。”汉辰顿顿道:“你就随了他们回去,一路护送,寸步不离。” “那我的课程如何办?”汉威冷冰冰地反问,心想若是影响了成绩,你又要找借口打我了。 “两者相量舍其轻,记住大哥的叮嘱。”大哥的口气不容置喙。 “小弟,豹牙收好了?不要再丢了。” “是大哥!” 大哥是提醒他做为杨家子弟的责任,哪里是心疼一颗豹牙,汉威撇撇嘴,大老远来电话就是为这个。 “大哥现在在天津,去探望你秦伯父,啊,小弟,你大概看报了,段伯父在上海寓所里去世了。” 汉威嗯嗯啊啊应付着,不知道大哥如何变得喋喋不休了。 又听大哥说:“小弟,你若是护送姑爹姑母回云城,路上一定多加小心。大哥同胡司令去天津探望秦伯父和陈伯父的路上,就遇到了刺客,险些出事。司机被打死了!” 汉威这才心里一惊,颤声问:“大哥,平安无事吧?” “嗯!”大哥拖长了鼻音道:“大哥若有事不正快了你的意,没人日后督管你,也没人日后责罚你了。你正好做脱缰野马。” 大哥又来了,汉威一脸的无奈,叨念说:“大哥若是无旁的吩咐,汉威去上课了。” 训导主任抬头看了汉威一眼,似乎在拆穿他,上课?罚站还差不多! “小弟,请转告姑爹。自家人毕竟是自己人,当年七叔离家出逃被抓回来,咱们爹气恼下开祠堂动了狠手,是姑爹抢先去痛责七叔,就是这样,也是打断骨头连了筋的亲人。七叔到死也没嫉恨许姑爹,还念了他的好,记得小时候在云城大枣树下玩耍,许姑爹用竿子给他打枣吃的故事。” 汉威寻思着大哥的话,渐渐觉得大哥奇怪。大哥平日不是啰里啰唆的人,怎么说个没完。 “让姑爹有空来龙城,毕竟也是他的家,家里人会挂念他。” 直到这里,汉威隐隐觉出大哥是有事情要交代他。 去云城,见许姑爹,说这番话,莫不是许姑爹同大哥闹意见结仇了? 大哥为什么自己不去?是怕了见许姑爹?听说许姑爹厉害,连七叔都敢打,更不要说他们兄弟。 电话那端大哥又解释:“大哥要在天津秦干爹这里住几天,怕赶回龙城来不及了。大哥已经给你大表哥去了电话,你等一下给你九表哥也去个电话,问问家里的状况。” 电话挂下,汉威缓缓的出门,心里奇怪,大哥说他忙,又没个时间去云城,要他亲自去一趟,还要同许姑爹说这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奇怪,真奇怪了! 门一开,进来几名副官,簇拥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军官,官架子十足。训导主任一见,立刻起身相迎:“黄署长,大架光临,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黄署长一抬手说:“我那小子在军校躲哪里去了?他明明返校了,怎么说没见到他?” 训导主任忙说:“黄国维同学上周末去西京探亲,就没回来。” 又喊住汉威问:“杨汉威,你见到黄国维了吗?” 汉威答道:“主任说的没错,黄国维上周回西京了。我们班周末去翻野山,他都没跟了去,说是西京家里有要事。” “怎么,黄国维没有回家?” 黄署长焦虑道:“这孩子,去哪里了?” 黄国维可是一块儿宝,丢了他学校哪里担当得起? 汉威出了训导处,回到操场时,问奚忠图:“你们老大去哪里了?他爹来寻他了,在训导处,还埋怨学校藏了他。” 奚忠图一脸神色慌张,忙问:“是黄国维他爸爸?你确认?” “切!我还骗你。”汉威道。 奚忠图磨着牙,左右看看,为难的神情已经写着他知道黄国维的去处了。 “从实招来,你骗谁!”汉威逗他说,“没看人家宝贝的爸爸都急得要上房了。” 奚忠图这才啐了口说:“宝贝!宝贝没有个野女人值钱。你知道黄国维在哪里吗?他回来了,躲去了客栈,不敢露面。他被他老子打得跟个狗熊一样,满脸都花了。” 汉威心想,被打得像狗熊的怕是小爷我,你们少爷能像狗熊,那是国宝熊猫吧? 奚忠图见汉威不信解释说:“这个黄署长,就一个色鬼。为了一个交际花,把黄国维他妈妈打了,还要赶黄国维的妈妈回娘家,说要娶那个交际花当小妾。黄国维看他奶奶也不给他妈妈做主,就和他爸爸吵起来了。” “切,黄国维在家一贯横行霸道。”汉威道。 “黄国维冲去找了骚货算账,把那骚货打了,那骚货被吓得从西京跑了。黄国维他爸爸恼羞成怒,父子两就动了手,在外面。他老爸有卫队,黄国维注定要吃亏。只是哪里是老子打儿子,简直是监狱审犯人。黄国维现在可惨了。” 汉威这才记起,这两天奚忠图他们几个神神秘秘,轮番失踪,原来是为了黄国维。 “带我去看看他好吗?”汉威问。 “当然不好,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躲了就是不想见人。”奚忠图反驳道。(未完待续) 第三卷74章 难兄难弟 汉威终于见到了躲在一家俱乐部里养伤的黄国维。 黄国维见到汉威羞得用被子蒙住头,就是不肯冒头让汉威看他被打得青紫色的脸。 奚忠图出去买药,汉威凑坐到黄国维的床边捅捅他说:“有什么怕看的,我在家里,被我大哥扒光屁股打得满屋跑。” 平日里汉威最忌讳谈这个话题,但是来的路上,奚忠图忧心忡忡对汉威说,黄国维很好脸面,躲在屋里不肯见人。他的脸肿得厉害,浑身的伤青得发紫又透亮,昨天还尿血,奚忠图等人都怕黄国维会死掉。但黄国维死活不肯看大夫,就这么躲在房里撑着。 听了汉威的话,黄国维微掀开被子的一角,沙哑的声音说:“你得意了,解气了?” 汉威嘿嘿一笑道:“当然解气了,心里特别慰籍,原来集万千恩宠于一身的黄少爷也会挨打。本来我还恨我大哥躲了不见他,现在一想,嗯,心里有点平衡了。” 黄国维盖紧了被子骂:“滚!” “哎,今天我在军校看到令尊了,来训导处找你。你说,咱们两个真是有默契,我大哥才臭揍了我一顿,你就接着挨了你老子的打;我大哥刚给我打过电话找借口下台,你爹也来学校寻你了。咱们两个难兄难弟呀!” 黄国维在被子里不语,久久说:“你走吧,让我清静些。” 声音很哑,又显得有气无力。 “被子里窝了多难受,出来吧。我来照顾你!我是久病成医,比奚忠图那些少爷们有经验。” 见黄国维还不肯露头,汉威吓唬道:“蛮英俊的一张脸,若是血淤了烂了肉,就成疤瘌脸了,以后娶不上媳妇的。” 一句话果然管用,汉威见黄国维颤巍巍地探出头。 汉威心里暗喜。当初在家,他挨了大哥的打,不是钻进床底下躲起来,就是和黄国维一样埋在被子里哭泣不肯上药。大哥就吓他说:“不上药也可以,皮肉烂了会生蛆,咬烂了脸就难看了!” 汉威那时十二岁,才离开爹爹的娇宠,被大哥的话吓得半信半疑地冒出头,生怕伤口蔓延真被蛆咬得满脸花。 黄国维满头满脸绷着绷带,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那不是血丝,是被抽打出的瘀血。 缓缓露出头,黄国维露出肿得厚厚撅翘的嘴唇,暗紫的颜色,嘴角也满是瘀青。 汉威看得触目惊心,皱了眉头问:“谁给你包扎的?包得不对。” 一边扶起黄国维靠了被子坐起,一边看了看桌头各式各样的药瓶,为黄国维重新处理伤口。 纱布解开,汉威震惊了,黄国维的额头有一块很大的破皮,已经汇脓,鼻青脸肿。身上一道道粗粗的肿痕,怕就是皮带抽的。 黄国维起先还不许汉威看,经过汉威威逼利诱也就老实从命了。 汉威问他:“你还没见过部队里打军棍吧?那打军棍很有学问的。一种是拖打,就是一棍子下去见血,打完了血肉模糊,别看吓人,皮肉伤上药就好;一种是弹打,棍子打在身子上就弹起来,看上去没什么,打过了就青肿没见血,只是皮肤肿得厉害,俗称‘糖心蛋’,肉都烂在皮里了,看不出来,要是不处理,浑身溃烂而死。你看看你的伤,青亮的颜色。” 黄国维半信半疑望了汉威,也显出胆怯。 汉威又神秘道:“你知道打军棍打成‘糖心蛋’多是和行刑者有深仇大恨。打过了后,那受刑的最惨,要用磨碎的砖头渣铺了皮肤上,让人去踩,把烂肉和积血踩出来才能活命。” 汉威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咣当一声巨响,吓得汉威一个激灵。奚忠图从外面进来,颤巍巍地劝:“国维,还是去医院吧。” 但黄国维就是坚持,不肯去医院丢人现眼。 汉威试着为黄国维处理伤处,看得他心惊胆寒。 黄国维不停口地骂着勾引他父亲的那个贱货,显然对栽在那个女人手里不服气。 猛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泛上汉威的心头。大哥打他也是下手狠毒,有时候打得他痛不欲生。抛开了那些折辱他的成分在,大哥很少丧失理智地错手乱打伤他。大哥动手纯是为了抖抖家长威风,教训他一顿,多少疼在屁股上或大腿后背,而黄国维不一样,怕是下手的人自己都没了轻重。这哪里是管教子弟,真是打贼了。背脊上,小腹上,肋骨上都是青紫瘀痕。 黄国维也没气力同汉威斗嘴,骂了一阵乏了,靠在被子上养神。汉威试试黄国维的额头,火盆一样的烫手,觉得事情不妙,寻思片刻道:“黄国维,这样吧,你随我回家,在我家养伤。我大哥去了天津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家里就我和嫂子,还有个小侄儿。我家专聘的英国大夫治青红伤很有一套,我每次挨打都是他帮了料理。再说,躲在我家里也安全,他们找不到你。” 黄国维虽然好脸面,但是很惜命,也只得接受了汉威的安排。 一路上汉威同黄国维聊天才知道黄署长喜欢的是位名交际花,那交际花竟然撺掇了黄署长休妻,逼了黄署长必须赶走了大夫人,她才会登黄家门。 汉威听来暗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黄署长在西京有头有脸,竟然也会拜倒在石榴裙下。 黄国维骂道:“我家那老东西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狐狸精想坐飞机看西京上空,老东西就亲自陪她上天玩,还要我大哥开飞机。我大哥稍微有点脸色,就被老东西当众抽了一个嘴巴。这且不算,那狐狸精想在北平的中和戏园子听戏,老东西就派飞机送她去送她回。我大哥不过提醒这么做不好,老东西就抽得他满脸肿,还骂了说,何总理夫人喜欢热带水果,每次都是空军这么飞来飞去的送的。这是上行下效!” 汉威听得撇嘴,忽然想到了东三省,就不由想到胡子卿,冷笑道:“当年我佩服胡副司令,一手扶了操纵杆,一手搂着外国美人在北平城上空开飞机兜风,潇洒刺激。直到丢了东三省,汉威才知道,这潇洒的代价太大了。” 黄国维讥讽道:“我家老东西找的那个狐狸精,也想效法胡子卿的那个西洋美人,让我家老东西安排人开了飞机带她在北平城上空转了几个来回,拍风景。” “呵,好在是狐狸精,要是间谍可就热闹了。” 汉威同黄国维说笑着。 到了汉威的家里,黄国维立刻扮做一副斯文的样子,彬彬有礼,举止谈吐十分绅士,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大家子弟。 玉凝和凤荣都夸赞了说:“小弟你看看,你同学多大方规矩,稳重,一看就是大家子弟风范,哪里像你毛手毛脚。” 汉威笑望了一眼黄国维,心里暗骂:“你就装吧!” 姑母在哄了宝宝玩,许姑爹出外同朋友喝茶。 姑母见了汉威说:“你一回来,姑母就放心了,姑母要回云城了。出来这些时日,想家里了。” 汉威想到了大哥的嘱托的话,忙撒娇耍赖地挽留姑母说:“姑母不要走,我大哥回来定要打死乖儿的。乖儿在学校里打架,虽然没伤了自己,但是伤了为乖儿救难的黄国维同学呀。还有,那次逃回家,让大哥在军校扑了个空,白白守了两天,乖儿害怕大哥秋后算账。没了姑母,乖儿还不死定了。” 姑母心疼地搂了汉威安抚道:“你大哥他不敢,他若再敢欺负乖儿,看姑母打他。” 斯诺大夫来为黄国维看过病,说他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身上的瘀伤也很厉害。 打了一天的吊瓶,黄国维才逐渐退烧。 睡前,汉威习惯性地翻看报纸,看到一则新闻。 “西京议政院的黄为仁院长通电辞职!”身旁的黄国维惊得叫了起来。 小兄弟二人迅速地扫看这条新闻。 黄为仁声称,他无能去劝说胡子卿司令提兵开赴东北前线抗日,胡子卿寸兵未动,就骄横地向中央要钱要粮。国内积贫,哪里有那么多钱饷,但黄为仁又深感在这个职位上,无能指挥得动胡子卿去抗日,十分汗颜,只有辞职。 “胡子卿真是混蛋!”黄国维骂:“上次在西京,他还亲自开飞机带了我们很多子弟去天上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大个官,竟然会开飞机。现在看来,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没骨气,丧权辱国,还舔脸和西京要钱饷!” 汉威气愤得撕扯了报纸骂:“无耻!混帐!东北怎么落在这么个公子哥手里。就是一条狗也会咬鬼子几口,他都没汪汪一声就躲了。” 二人越骂越火,黄国维激动得一抬手,扯动了伤口,疼得“哎哟”惨叫。 汉威忙扶了他问:“哪里疼,我看看。” 黄国维推开汉威道:“别碰我,知道龙城好男风,我可没有断袖之好。” 汉威撇嘴骂:“美得你!” 黄国维睡在汉威的床外,身上的伤上过药,只覆了层松软的毛巾被,上面盖了薄被。 汉威睡觉习惯了脱光衣服,在黄国维身边一脱衣服,黄国维惊得叫了声:“你又来了,在宿舍我就最看不惯你这样。” “小爷这毛病生出来就如此,不想看你闭眼。再说,小爷的春光是你随便看了的?” 二人说笑打闹一阵,汉威躺下,问:“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出国,我也想出国了。那天你不是说,你要去美国学空军吗?”(未完待续) 第三卷74章 神秘茶客 清晨醒来时,汉威趴躺在床上,跨骑了床被子。 黄国维看了汉威那副娇惯的小模样也觉得好笑,撑了床小心去抽汉威骑在腿下的被子,汉威侧翻身子,醒来惊叫道:“别碰我!” “谁稀罕得动你,怕你着凉!”黄国维翻转身卧下骂:“难怪宿舍里马二骡他们总要夜里起来伺候你少爷。” 汉威羞红脸,娇怯道:“就这点毛病,还都被你看到了。” 见黄国维不理他,怕是真的恼了,汉威推推他道:“抱歉,我没旁的意思。再说,也让你见到了,我身上的伤不比你少吧?你我扯平了。” 黄国维这才翻过身枕了胳膊说:“你挨打,那是咎由自取,自找的!我是被害的。这辈子再也不回那个虎狼窝了,想到老东西就恶心!” 汉威低声问:“真这么恨他?你跑了,你娘怎么办?你不比我,我没爹没娘。” 洗漱后,汉威扶了黄国维去楼后花园散步。 晨露未散的花草,虽然是入秋,菊黄枫红,凋谢的桂花还抱在枝头,散着浓郁的芬香。 汉威扶着黄国维缓步在青石板路上走过,枝头的小鸟惊得不时别枝而起。 小亮儿和萧萧在园子里打羽毛球,洁白的羽毛在天上飞来跃去。 汉威看着小亮开心的样子,想这也是大哥不在家的结果。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汉威寻声看去,是许姑爹的身影从垂花门外经过,向后门走去。 汉威觉得奇怪,许姑爹住在父亲生前的暖阁里,老宅子有大门。 许姑爹平日爱睡懒觉,听说在云城,谁要是扰了他老人家清修是要招惹痛捶的。 汉威不由想到了大哥嘱咐他,要照顾许姑爹的安全,近来时局太乱。 汉威忙追上去喊:“姑爹,去哪里?汉威随了去照顾姑爹吧。” 许姑爹吓得一颤,忙堆了笑说:“乖儿呀,你在家里陪你同学,好好地玩耍,姑爹出去茶楼转转,见几位老朋友。老头子在一起抽烟闲扯,你去了会嫌烦闷。” 许姑爹的话也有道理,汉威嘱咐说:“姑爹,大哥说最近时局乱,要汉威照顾~照顾家人。” 姑爹抚抚汉威的头,赞许道:“是个孝顺的孩子,比你小九哥强,这个懒小子,从来没这份心。” 许姑爹走后,扫地的旺爷爷喃喃自语说:“老了,孤单,想有些伴说笑。许大帅老多了,不像先时的威风凛凛了。想当年呀~” 汉威笑笑,对黄国维说:“哎,我看你走路没问题,想不想出去散心?龙城有三绝,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等黄国维猜,汉威就说:“第一绝,就是龙城的茶楼,很是热闹,点心好吃,茶水也好喝,丰俭由人 。老老少少聚在一起,吃喝聊天,要到中午才散。就是扬州的富春社,北平的茶园子都不如龙城的观前街。” “观前街是苏州的,怎么跑到你龙城来了?”黄国维不屑道。他从小随了父亲和大哥大江南北的飞,什么风土民情不晓得。 汉威反驳:“名字吗,你去大街上喊一声黄国维,怕连狗都有几条回头的。” 见黄国维拉下脸,汉威嘟哝说:“喊杨汉威也同样的结果。你要在大街上喊‘乖儿’,回头率更高。” 汉威忽然促狭问:“黄国维,你乳名叫什么?” “花丫儿”黄国维脱口而出,又认真恫吓说:“敢说出去我揍你!” 说罢自己都笑了,又补充道:“我生出来早产,像只小猫子,祖母怕我养不活了,就去佛前祷告,起了这女娃子名字,说是好养活。” “不丢人呀,我小时候还和女娃子一样扎辫子拴红头绳呢。”汉威爽快地答。 “那龙城第二怪是什么?”黄国维问。 “第二怪吗,就是龙城盛产俊男美女。”汉威诡秘地一笑说:“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用看吗?看你和杨司令就知道了。” 黄国维接道。 “嘿!说话小心,你扯了我就罢了,平白扯我家那个阎罗王,小心他把你舌头连根拔了!”汉威吓唬着黄国维,喊了黑子备车,带了黄国维去逛茶社,顺便送亮儿和萧萧上学。 腐皮卷、炸豆糕、酸黄豆、粉米粥…… 汉威点了各色小吃让黄国维品尝,从雅间看了楼下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流,汉威忽然记起小艳生,那次在北平,小艳生带他去吃早点,也是豆汁、焦圈、炒肝摆了一桌,虽然中间有过很多不快,但还是很眷恋那段时光。 “想什么呢?”黄国维喝着粥问,摘了帽子墨镜围巾,终于肯露出那张被打肿的脸,很丑也很可怜。 “你真的恨他?”汉威问。 “你是说我家老东西?不恨!不值得我恨,给他当儿子,真窝囊!”黄国维砸着桌子。 又反问:“你呢?躲了你大哥不见,恨他?” 汉威点头:“我想不明白,仿佛我是他练拳脚的砂袋木头,仿佛他的心里我不会有疼痛,也不知道羞耻。每次打了我,他来我床边哄我,我心里都流泪,都想,爹娘为什么不带了我去,留了我在这里受罪。没个止境,不知道什么是岸。去军校是他的意思,夺什么军魄寒剑也是他的意思。他觉得好的,我必须做到优秀,他觉得不好的,我就不许越雷池半步。我不是自己,同你不一样。” 黄国维吃着豆糕说:“走吧,随我一起走,我们出国。” 正说着,汉威留意到对面的茶楼,那是龙城最好的茶楼“第一家”,都是富商名绅聚集的地方。 就在正对了他们的窗口,原本紧闭的窗子打开,探出一个头在四下张望,窗子又关上,神神秘秘的样子。 汉威认出来,是许姑爹,他原来在“第一家”吃饭,一街之隔。 茶楼上都图个热闹,都是门窗大开,但是他的那雅间关紧窗,看样子还神神秘秘,有些紧张。 过了一阵,汉威看到许姑爹出来,左顾右盼一阵,又抬眼看楼上。那紧闭的楼窗开了道小缝,许姑爹做了个手势,然后喊了辆黄包车离去。 汉威心里纳闷,什么事能让许姑爹不用家里的汽车出门,还用叫黄包车?是怕麻烦到家里? 正这时,刚才缝隙里那穿紫色长衫的胖子也出了门,向左右看看,又向身后恭敬的鞠躬,出来两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留着小胡子,其中一位汉威认识,是储姐夫合资的那间日本浴堂的掌柜小川先生,而旁边那位汉威不认识。那人手持礼帽,四下环顾,扫视楼上时那目光鹰扬夺魄,一看就是军人。汉威心里打鼓,莫不是个日本人?可许姑爹神神秘秘的在这里见日本人是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卷75章 狐媚 汉威回到家中,许姑爹正在老宅的廊子下逗弄那只新得的鸟儿“红子”。 姑爹老来让出了兵权,对养鸟养鱼颇为上瘾。这回在龙城,闲暇时总是去花鸟鱼虫集市闲逛,和那些遛早的老人混成一片。有时竟然还有老头儿们给他带早点来吃。 “乖儿,你这孩子,快走开!走开!小心惊了我的鸟儿,哎哟!”姑爹见了乖儿,急得跺脚推了乖儿向外走,一边照了乖儿屁股上盖了一巴掌骂:“你穿件红毛衣就来,惊了鸟儿!” 汉威这才明白姑爹为什么气恼,哭笑不得嘟囔:“不就是只鸟儿吗?比我还娇贵,红的怎么了?它又不是黄牛,见了红色的就急眼。当斗狼呢,见了火就吓跑。” “贫嘴!”许姑爹毫不客气地又拉了汉威打了一巴掌,疼得汉威叫嚷着道:“我出去,躲您的宝贝儿远远的不行吗?” 汉威立在垂花门口,鼓着嘴,揉着屁股如个委屈的孩子一般娇嗔道:“姑爹疼鸟胜过乖儿了。” “你这孩子,去换件衣服来,就让你看鸟儿。看看你,穿件红色毛衣,你大哥回来不吼你呀?又不是女娃子,喜欢大红大绿。” “这还是去年凝姐姐给乖儿织的,这细毛线还是从上海买的。”汉威解释说,蹦跳了回去换衣服,心里却暗自狐疑,不对呀,看许姑爹这神色,丝毫没有做贼心虚,莫非他自己多心了? 汉威换过衣服再来到姑母和姑爹的院里,姑爹已经开始蹲在花圃里修剪菊花。这几盆菊花是从七叔的院子里搬来的,汉威认识,尤其是那几株绿菊。 “姑爹也喜欢菊花?七叔当年就喜欢菊花。”汉威蹲在姑爹身边托了腮,凝视着精美的菊花。 “你七叔呀,当年和你一样顽皮。当年姑爹在云城家里养了各种品种的菊花,那在云城都是一绝。你七叔小时候可好,那和你大表哥打架,生把姑爹那一盆盆菊花给压得枝倒花败。姑爹气得呀~” “揍我七叔啦?”汉威促狭地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些恶趣味。 许姑爹坐在了石墩上,呵呵笑了回忆往事说:“那是当然。你七叔那时候比你小一些,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了。我按了他们两个淘小子在炕沿上,照着屁股就一顿鸡毛掸子。” “我七叔当年很是威风的呀。”汉威不信地问。 “嗯,出门是英雄,在家里就得当狗熊。你七叔后来到临死时,见了我都是服服帖帖不敢造次。”许北征忽然脸色沉了下来,面容阴冷陷入沉思。 汉威想到了大哥的话,忙接道:“姑爹,大哥说,七叔当年临去世前,都从来没嫉恨过姑爹打他。听说七叔犯错,在族堂里姑爹狠狠教训了他。” 许北征点点头,长长叹口气道:“小七呀,小七,真不知道是不是生不逢时呢。” 汉威眼珠一转,借机问:“姑爹今天早晨去茶楼了?汉威和同学去茶楼,可巧看了姑爹正坐在黄包车里离开。” 汉威故意说他见到许北征时,许姑爹已经在黄包车上。 许北征一个激灵,又舒缓了神情说:“啊,同几位朋友去喝茶聊天。” 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汉威的眼神,仿佛要洞穿汉威的心思一般。 汉威做贼心虚,不敢看姑爹,只是随便说:“近来日本人闹得凶。大哥嘱咐汉威千万要照顾好姑爹,听说段伯父在上海死因不明,很可能是日本人动手。” 许北征神色尴尬的笑笑说:“不会不会。你姑爹如今无权无势,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能咬人了。如今是老鼠都同猫为伍了,这不,这鸟儿就是那个日本浴堂的老板送的。你说这些日本侨民也惨,军人打仗,他们是两头遭殃,天天提心吊胆。” 汉威这才放了心,许姑爹的话有道理。那些关了窗子不敢见人的日本商人,鬼鬼祟祟怕是担心被人暗算,未必真是同许姑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几日,许姑爹都是早出晚归,说是遛鸟,然后去吃早点,之后去泡澡,下午去听戏,晚上回家睡觉,神情气色都是极好。 汉威心里也放心,只要许姑爹不闹着回云城,在这里过得开心自在,大哥过两天一回家,他就大功告成交差了。 黄国维经过几天的调养,伤已经好了许多,伤痕都成了黑紫色,有些破皮的地方结痂。 人也显得神清气爽许多,就开始和汉威商议着如何出逃去国外。 这已经是汉威第二次想到要出逃离家,而每一次的勇气都强过先时。 “汉威,依我看,你和我不一样。你的家人很爱你,你大哥也不是混不讲理,不象我家那个老东西。你还是考虑留下来吧。” 汉威瞥了他一眼,根本不予考虑他的建议。 黄国维伤一大好,就恢复了公子哥的性子,开始拉着汉威去逛龙城大小的酒店舞厅和洋人会所。 这天汉威被黄国维拉着,同刚结识的几位伙伴去山姆大饭店顶楼的舞厅玩耍,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玉凝姐姐的弟弟倪尔杰,和孙柔嘉的哥哥孙应缙。见到倪尔杰汉威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花花大少;而见到孙应缙汉威却吃惊。当年杨孙两家联姻,看中的就是孙家门风紧肃,女儿恪守门规,儿子也是作风正派,从不出入风月场所。 孙应缙见到汉威也很紧张,这回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都怕对方泄露秘密一般。 “汉威也来了?”孙应缙应付道。 汉威笑笑,心想别说孙应缙紧张,若是大哥知道了他回龙城后的胡作非为,怕也要打断他的腿。可如今,他什么都不怕,已经下定决心要逃走,还怕什么? 昏暗的灯光,斑斓的彩灯,杯中酒摇着霓光。 几位舞女摇摆而来,人未至,香气已经风飘而来,呛鼻。 黄国维翘着二郎腿,慵懒的姿态,抽着雪茄烟奚落道:“喷香水就喷些上档次的,喷些劣质香水折磨人的鼻子。”厌恶的眼神瞟了眼贴到他身边坐下的一位黑纱裙舞女。 倪尔杰打个响指,喊了妈妈莉琪过来说:“露露小姐呢?请她出台呀,我今天有朋友,开三倍的价钱给她!” 不久,一阵淡淡香风送来一位白色旗袍的婀娜女子,颀长的身材,旗袍里若隐若现的修长白玉般的大腿。玲珑的身材突兀有秩,脖颈上一串颗粒圆润的珍珠项链,凝脂般的肌肤,淡施脂粉,朱唇点红。一双含忧带愁的眼睛,娇柔如捧心西子一般,正是露露。 汉威惊了,初听倪尔杰说到露露的名字,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去了西京的露露回到了龙城,还偷偷藏在这舞厅重操旧业。 露露的目光同黄国维接触。 一瞬间,二人都是脸色大变。 黄国维拍案而起,手中酒杯中的红滟滟的酒泼向露露的脸。 骂了声:“臭婊子!” 在场众人都呆滞了,呆望了露露,又望着嘴角抽搐,目眦欲裂咬了唇的黄国维。 露露苦笑道:“冤家路窄。黄少爷请你自重。露露躲令尊都躲到了这里,你们父子缘何苦苦相逼?” “不要脸!”黄国维踢飞茶几,那茶几漂移出两米多的距离。 众人连拉带劝,汉威心里终于明白,那个祸害了黄国维家庭,插足勾引黄国维的父亲,弄得人家夫妻父子失和的,竟然会是露露!这怎么可能?(未完待续) 第三卷77章 拦驾 倪尔杰拉走了黄国维,汉威望着舞女妈妈莉琪推走了露露,心里却是左右为难。 毕竟露露姐是小盟哥的遗孀,也曾如自己的姐姐一样在杨家同一片屋檐下生活过。 汉威让倪尔杰带了黄国维先离去,自己几步追上了露露在夹道里。 露露花容惨淡,愁眉不展,颓废的样子,一抬眼,带着楚楚动人的凄美。 妈妈莉琪紧张地说:“杨少爷,这种事我们做舞女的常见,不用大惊小怪,你也不必费唇舌解释。” 露露一脸凄然苦笑说:“黄家在西京有权有势,我是费尽了气力逃脱,又在龙城遇到,真是冤家路窄。黄家那对父子都是色狼,他的家人们自己管不住男人,气就出在我身上。若不是毛三仗义相救,怕我早就被他们爷俩~”露露说到这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莉琪哄着露露,给汉威递个眼色示意他回避,毕竟露露的情绪太不稳定。 汉威也不知道孰是孰非,小盟哥去了,似乎他有义务保护露露姐的安全一般。若是露露姐姐因为没了小盟哥的庇护而被人欺辱,那他如何对得起地下的小盟哥呢? 露露哽咽道:“可惜没了Eddie,上次就是黄家少爷对我意图不轨,动手动脚,被Eddie见了上去饱揍了那个色鬼一顿。” 汉威点点头道:“露露姐,有汉威会保护姐姐,只要姐姐在理。” 回去的路上,黄国维一路上破口大骂露露的无耻,说很少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并例数了露露种种恶行,还指责汉威如何同这种女人在一起。 汉威等黄国维发泄够,提示他说:“露露是梁碧盟教官的未婚妻。” 黄国维望着汉威,忽然气恼道:“这女人怎么专同空军交往,还和中央大员厮混去一处,该不是间谍吧?” “混说!”汉威骂道。 第二天,汉威再去舞厅找露露,莉琪却说露露昨晚辞工不干了,听说要回北平去。 汉威遗憾地驱车回家,想告诉玉凝姐这个事,他已经彻底糊涂了。 回到家,汉威就觉得气氛有些异样,胡伯小跑了迎上来悄声告诉汉威说:“西京的黄署长亲自来接黄国维少爷回家。” 竟然这么的快!汉威快步进了厅,就见大姑母和玉凝姐正陪了一位中年的妇人说话,那夫人一身黑色真丝的旗袍,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罩了件细线的珠衫,同玉凝姐聊得正开心。 一旁坐着的穿中山装紫膛脸,带了金怀表的人显然是黄国维的父亲,黄国维的眉眼同他有几分像。 汉威进去大方地见礼,黄太太拉了汉威的手不停地赞叹。 黄署长打量着汉威道:“你就是那个同国维竞争军魄寒剑的高才生吧?听他回家提到过。年轻人吗,就该合群,不能为争夺名次伤了和气,这点上国维就看不开。” 汉威陪笑,但心里却揣测,莫不是露露透露了黄国维的消息? 黄国维从楼梯上下来时,手里就提着个书包,沉着脸面色十分难看。 黄太太不停口地道谢,说是儿子不懂事,在杨家讨扰了这些时日,很是过意不去。 “爸爸妈妈,我还是要回学校。离毕业没有多少时日了,我想夺下军魄寒剑。” “好小子!有志气!像爸爸年轻时候。”黄署长称赞道,“不过还是听爸爸妈妈的话,先回西京养伤。” 黄国维笑笑说:“我周末回家去看奶奶,还是先返校吧。” 又转向了汉威说:“汉威,能带我见识一下我们的学长杨司令得的那口军魄寒剑吗?” 见黄国维说得认真,目光中都是憧憬,汉威点点头。 黄署长叹息道:“汉威,对不住你,国维从小在家就骄横跋扈,是我把他宠惯坏了。那个,他在你水里下泻药,害你考试失利的事,他都对叔叔坦白了。是他不对,也多谢你不同他计较,否则他会被军校开除。叔叔替你出气,打了他了。” 汉威笑了摇头说:“这些都过去了。” 汉威带了黄国维上楼,书房里,黄国维推了汉威在墙角低声道:“汉威,我是同你道个别,怕你回军校时,我已经出国了。我的票都搞好了,手续也弄得齐全了。我会先去香港避避风头,汉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不等汉威表示,黄国维抱紧了汉威拥拥他在汉威耳边低声说:“汉威,你赌气时的样子真讨人喜欢,你才真正是少爷。我羡慕你,羡慕你的家庭。” 汉威忽然有了种难舍难分之情,兄弟二人握别。 “你等等!”汉威喊住黄国维,回到自己房间拿来一块儿手表递给他说:“留个纪念吧。” 黄国维看看赞许道:“不错,名品。” 说罢捋下腕子上的表递给汉威说:“我们换,后会有期!” 敌人有一朝也能成为朋友,反是有些依依不舍了。 黄国维走后,汉威反觉得寂寞。 亮儿和萧萧去上学,玉凝姐姐陶醉在当妈妈的快乐中。姑母和大姐都围着她忙和,姑爹一早就拎着鸟笼出去遛弯没有回来。 姑母说:“离开云城有日子了,总是该回去了。等龙官儿这两天回来,我和你姑爹就要走了。” 汉威搭讪说:“姑母,怕是大哥不会同意姑母姑爹回云城的。近来日本人很猖獗,怕北方危险。” “再危险也是自己的家不是?”大姑母文贤捶着腿说,南方地潮,姑母的腿病有些犯。 正在说话间,九表哥凌傲快步跑进来说:“大娘,爹回云城去了,您知道吗?” 大姑母嗔怪地瞪了凌傲一眼道:“这么大了还风风火火的。一早跑去哪里了?过来,看一头大汗。你爹去遛鸟了,什么回云城了。就是回去,也要等你表哥回来不是?” “可是,大娘,您看到爹留下的字条吗?刚才门房说,一个小孩子送来的。” 大姑母接过字条展开,果然是丈夫许北征的字迹。 汉威忙凑过头去看,寥寥几个字,姑爹急事回云城,让姑母自行安排归程。 什么事情能让姑爹急匆匆不打招呼就离去,这倒是奇事。 “我刚给大哥去电话,他也没听说爹要回来。而且,爹如何回去?云城的飞机都不在龙城,他坐火车走吗?”许凌傲问。 “你爹长着脚,你能管得到他去哪里?”姑母骂道,“他早就在这里憋闷的慌,想他家里那些小妖精了。来龙城没多少时日,就在外面养了个妖精。总是我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他不带回家烦我。” 汉威撇撇嘴,姑爹的色心又犯了。 “还说让他等了龙官儿回来再走呢。”姑母抱怨着。 汉威忽然跺脚揉拳,喊着:“坏了!坏了!” 不等众人明白出了什么事,汉威已经飞奔去了大哥的书房,抄起了电话,拨通了机场指挥部的电话。 打过电话,汉威冲回房里吩咐小黑备下军装,匆匆套上,边系皮带边向楼下跑。 凌傲追了两步问:“汉威,可有什么不妥,是不是和家父有关?” 汉威头也不回应道:“表哥同汉威去吧,我知道姑爹如何离开龙城,我已经打电话让机场戒严,不许任何飞机起落,说是大哥的命令。” “大表哥来电话了?”凌傲问。 “是小爷杨汉威的命令!”汉威促狭道,“假传圣旨。” 汉威赶到机场,截堵住正要从机场放弃飞机改道火车离开的姑爹许北征。机场上还有黄国维的父亲及一位戴着墨镜扭头不敢看汉威的高礼帽黑风衣的人。 黄署长气恼道:“我中午要参加总座的军事会议,让杨司令接我电话,为什么不许起飞?” 汉威走向姑爹道:“姑爹,大哥命令汉威挽留姑爹,实是为了姑爹的安全。姑爹,能否小住两日,待大哥回来再走?” 汉威商量的口吻,语气却坚决。 “小兔崽子,轮到你管姑爹了?”许北征喝骂道,指了飞机命令汉威:“你大哥的命令,电文呢?” “事出匆忙,汉威是电话向大哥请示得到了命令。”汉威从容道。 “爹,您就多留两天,等我表哥~”凌傲上前一步,话音未落,脸上已经着了许北征一记耳光,趔趄几步险些跌倒。 “混帐东西!反了你了。轮到你来指手画脚?”许北征气急败坏道:“乖儿,莫说是你,你七叔当年,还有你大哥,见了我都不敢说半个不字,轮到你来撒野。快解除戒严,放姑爹走。” “姑爹这是去哪里?”汉威忽然警觉地问。 许北征咬牙一巴掌抽在汉威的脸上,打得汉威扑倒在九表哥凌傲的怀里。 汉威站起身,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朗声道:“姑爹要走,就等大哥回来亲自下令放行!” 许北征愤怒焦急的目光逼视汉威,咬牙无可奈何叹气,又缓和话音道:“乖儿,姑爹回云城有要事,你让姑爹走吧,要来不及了。”(未完待续) 第三卷78章 情乱 正在相持不下时,指挥调度跑过来报告说,杨司令的飞机在机场上空要降落,正在问为什么不能下降。 汉威眼珠一转,忙喊了声:“随我去调度室!” 就这样,飞机落下来。 汉威从调度指挥中心向停机坪跑去,心里满是焦急。交了差,剩下的戏就该大哥接着来唱了,唱红脸还是唱白脸都是大哥随心所欲。可就在他迎着大哥跑出去几步后,又不由放缓步子停下来,心想,不对呀!我当初躲了大哥不见,扒火车,躲山谷,放大哥的鸽子,就是要抗议大哥非人的暴行。如今冷战尚未结束,因何我反要跑过去“投怀送抱”?这也太无趣了! 可就在汉威迟疑的瞬间,汉威看到机舱门打开,一身黑色长氅军容整肃的大哥正从飞机上下来。 汉威的心砰砰乱跳,多日没见到大哥,心里再恨他,乍一看到,还仿如再次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心潮澎湃。 记得初去军校要离开龙城离开大哥前那一晚,大哥带他去祠堂给父亲上香,对他一番谆谆教诲后,他竟然抱住了大哥的腰央求:“大哥,不要赶威儿走,威儿留在大哥身边好吗?” 那是他头一遭出远门,大哥捏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到一个固定距离,沉了脸唬他道:“留在家里?你又不怕大哥总打你了?” 汉威那时觉得大哥的话很直白,他每次被大哥欺负都哭天抹泪,恨得咬牙切齿,事后就仿佛忘却了一切一般,又扎回了大哥的怀里。 玉凝姐姐曾经嘲笑他说,按了西方人的解释,这就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恋兄癖,是自幼失怙的孩子多半会有的毛病,怕还是一种精神病。汉威当时就嗤之以鼻,玉凝姐这是妒忌,妒忌大哥对他的疼惜。 但那都是他小时候的事情,如今他成了大人,再也找不回那份痴傻的感情,剩下的只是自尊受损后的愤恨。 汉威在迟疑,可许姑爹和黄署长却毫不犹豫地向大哥迎了上去。 黄署长迎上去是因为他职位不比大哥高,是同谊,来龙城是客,这是礼数上的周全。而许姑爹亲自迎上去却是失了礼法。按理,大哥应该快步过来见许姑爹,按了老辈子的规矩,是该给姑爹叩头的。如今姑爹风风火火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怕真是狗急跳墙! 汉威转念一想,不妙! 若是姑爹和大哥一对上话,他假传圣旨扣飞机的事当了黄国维他爹就要穿帮,大哥责罚他是小,这军法不是儿戏,他假传军令的事一作实,怕就不是一顿板子能了事。 汉威也顾不得和大哥斗气,快步地迎了大哥跑去,就在这时候,一队运垃圾的骡子车横过来挡了去路。 这帮土鳖,早就说过机场这种高军事设备的地方,用卡车不要用骡子车这种土工具,这些吝啬的家伙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骡子们才不顾汉威的焦虑,堵了汉威的去路一辆辆头尾紧接的从汉威眼前悠然招摇而过。骡车上裹着棉袄缩着脖的驾车人昏昏欲睡的样子。汉威心里这份恼火,情急之下,掏出手枪照着一辆车两头骡子的腚上各放了几枪。就听一阵“咴咴”的嘶吼,骡子一尥蹶子,前蹄立起,身体竖立,一甩鬃毛,飞一般地冲出预定轨道,发疯一般向停机坪奔去。 车上打盹的汉子被甩下车,揉着头没等醒悟过来,汉威已经在大叫着:“马惊了!马惊了!” 果然枪声和惊叫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慌得立在停机坪上的众人措手不及地躲避这场意外,士兵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去擒拿那头疯骡子。 汉威这才得暇跳过马车来到大哥身边。 当了外人的面,汉威还是要垂手躬立,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大哥一路辛苦,一向身子可好?” 大哥鼻子里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不过两秒钟,毫不在意地吩咐句:“汉威呀,你去给你嫂子去个电话,中午大哥请姑爹和黄署长去悦阳楼吃饭,中午不必等我们了。” 黄署长忙拱手告辞道:“明瀚兄,黄某不同明翰兄客套,实在是总座今天有重要的军事会议,黄某立刻要赶去。” 边说边一脸苦笑道:“你是知道老头子的脾气,去晚了他是非打即骂。常人羡慕我们这些皇亲国戚同老头子走得近,可谁知道这都是驴粪的表面光鲜,老头子发起火,越是走得拢的,打得越重。你看我,看毛三儿,咳!” “那小弟就不多留了,黄兄保重,改日来龙城,汉辰一定做东请黄兄。” “姑爹,姑母刚才急坏了,说是不知道姑爹缘何忽然离去,就是天大的事,也要和姑母支语一声。”汉威一副乖巧的样子,忽闪着长睫劝道,脸上还有姑爹扇的一巴掌留下的肿痕。 许北征目光中游离着阴笑,应了句:“还不是云城家里有事,对你姑母不好讲,姑爹必须要回去一趟。” “父亲,儿子问过大哥,大哥说云城家中一切安好,并不知晓父亲回云城。”凌傲同汉威一唱一和,堵了许北征无言以对。 汉威又说:“飞机送黄叔父回西京开会,姑爹去西京做什么?” 许北征语讷,汉辰忙接过话责怪道:“小弟,放肆!大人的事,你少去插嘴。” 又对许北征道:“姑爹,汉辰从天津来,秦干爹给姑爹捎来的陈年佳酿,还有陈大帅给姑爹的家乡淆肉,说是自家制的。若是姑爹执意要离开龙城,也等回去同姑母说一声,莫不是同姑母斗气了?” “杨大哥!”一声娇柔的呼唤,汉威几乎惊愕了。 黄署长身后那一身黑色风衣戴了礼帽的人摘下西式凡立丁墨镜,英气俊逸的模样,竟然是露露女扮男装。 汉辰动动唇,愕然无语。 露露才怯生生地乞求般给汉辰递个眼色,又笑盈盈对黄署长说:“黄先生,露露遇到故人了,就~~就不同黄署长去西京了。” 黄署长笑得一脸褶皱,并不情愿地样子,如到嘴的肥肉飞了一般道:“金小姐不去西京吗?” 露露摇摇头,垂下眼睫,似乎不想同黄署长过多纠缠。 黄署长只得尴尬地笑笑,自我解嘲道:“那黄某只好落单独来独往喽。” 说罢哈哈大笑了转身离去。 回到杨公馆,大姑母见丈夫许北征去而复返,总算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哭道:“你扔下我们娘儿俩是要去哪里?” 许姑爹一脸的尴尬,见众人都是惑然地看着他,跺脚摇头道:“哎!偏你那么多事,我在云城家外面养的那只‘金丝鸟’出事了。” 大姑母止了悲声,大惑不解地望了许北征,恍然大悟地破涕为笑骂了:“老不正经,就是什么东西勾走了你的魂儿。” “奶奶的,抓到就一枪崩了她!”许北征咬牙切齿。 汉辰仍是一脸从容自然,谈笑风生地讲了在天津遇到那些养老在家做寓公的世伯们的趣事。汉辰讲话就事论事,不如汉威手舞足蹈的生动活泼。但平素爱说笑的汉威此刻却是沉默,溜眼偷望着众人的神色,待到大哥谈性正浓,忘记他的存在时,汉威偷偷溜上了楼。 小黑子随了汉威进屋,低声问:“小爷,莫不是要收拾行囊回军校?” 汉威点头称是,想到黄国维所言要出国,或许就一别无期了,汉威也想对黑子说些什么,可又寻不出应景的话来。 只笑笑说:“也省得你这些年随了我受苦,替我没有少挨打受骂。” “小爷,军校这一毕业,小爷就能安安稳稳的留在龙城了吧?”黑子追问。 汉威笑而不答。 吃过午饭,汉威向大哥告辞要回军校。 大哥的眼睛由下至上又从上到下打量他几遍,不动声色地吩咐:“在家里先候着,有话问你。” 说罢就换衣服出门要去军部。 汉威独自在小客厅踯躅,心里颇为矛盾,真想不顾一切的就此扬长而去,凭什么大哥说让他留下,他就留下,真是没个天理。 卧房里忽然传来玉凝姐抱怨的哭诉:“才回家,你又要走?仿佛我们母子都是空气一般。我生孩子,身边没个男人,要死了也没人照看。孩子病得抽筋,你又在哪里?还有,还有我的生日,你都忘得一干二净。莫不是在北平遇到什么相好的了?怎么就对我们母子不屑一顾。” 汉威听大哥道:“玉凝,你不要无理取闹,对你讲过多次,国事是多事之秋,哪里有时间卿卿我我?你是我杨汉辰的妻子,如今你最能帮我的就是看管好这个家。小弟、亮儿、业儿还有客居在此的大姐、姑母一家,都是要你这女主人照管。” “我又不是你们杨家雇的管家!”玉凝姐执拗道,使着小性子,哭声中都含了娇嗔。 “你慢慢哭,汉辰先去军部。” 汉威闪进书房,撞门声后,大哥匆匆出来,接过小昭副官递来的军帽戴上,正冠。 小昭副官试探问:“司令,不然今天就先别去了。” 显然小昭哥也听到了大哥夫妻的争吵。 “乖儿给我滚出来!”大哥一声喝骂,原来大哥知道他躲在了书房没走。 汉威挪出屋,垂头问了句:“大哥有何吩咐?” 大哥捏起他的下颌,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揉了揉他半边微肿的脸,指了指卧室吩咐:“交给你了,若是大哥回来,没能好好办差,小心你的~” 大哥紧握他的小臂,一手照了汉威的身后打了一巴掌,笑呵呵地走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哥竟然若无其事一般同他谈笑。 汉威忽然觉得自己才真是空气,才真没有面子。一个人在台上连蹦带跳,又玩失踪,又声东击西,忙得一头大汗,到头来看戏的人一笑而过。 玉凝姐抱了宝宝从卧室出来,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凝姐姐要去哪里?”汉威问。 “回娘家。”玉凝姐答得干脆。 “姐姐~”汉威拖长声音挡住玉凝的去路,玉凝看着可怜兮兮的汉威,叹息道:“不然,你随姐姐一道回去?免得他回来拿你出气。” 汉威噗哧地笑道:“哪里听说过和丈夫吵架回娘家,带了小叔子回去的?” 正这时,胡伯慌张地跑来问:“大爷是走了吗?哎哟,太太去劝劝吧,许姑老爷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气头上在打表少爷。凭谁也拉劝不开,大姑奶奶要急死了。”(未完待续) 第三卷79章 误撞奸情 汉威一惊,揣测着莫不是许姑爹心里有气,拿了小九哥撒火了。 老宅子里,许北征住的那间暖阁的院外,一些仆人正垫脚透过玻璃窗向内看。 许姑爹的咆哮声已经传出来。 “混帐东西!老子的事容你指手划脚,还敢顶嘴了!看你拧!” 汉威推开众人几步来到正房,大姑母在叩着暖阁的门劝着:“鈜儿他爹,你生气小九子,打几下出出气就罢了,还真寻思着要打死他呀?这已经误伤了个小六子灿儿,怎么就还不长教训。” 屋里的打骂声这才停歇。 过不多时,门打开,姑爹一边放着高挽起的袖口,一边回头骂:“看你还敢放肆!” 小九哥小碧盟表哥一岁,也是年方弱冠。平日里小九哥少言寡语的冷漠,同心高气傲的碧盟哥又不是一种风格。 汉威贴了门边溜进屋,暖阁当中的条凳上绑着小九哥许凌傲。 他趴在凳子上,沉垂着头没有作声,手脚都被麻绳捆在凳子上动弹不得,地上还扔着根断了的鸡毛掸子。 汉威这才放心,鸡毛掸子打人疼得也有限,只是小九哥或是负气,丢不起这份脸,咬着牙不语。 汉威轰走了仆人,和姑母一起七手八脚帮小九哥松了绑绳。 姑母心疼地掀开凌傲裤带松弛的裤子,只向下拉了一些,就露出一道道斑驳的檩子,心疼道:“这老东西,还真手狠!” 为凌傲揉着问:“九儿呀,疼吗?” 凌傲忽然冒出一句话,把汉威也逗乐了。 “都怪平日不听大娘的话,没有多吃两口饭。只剩一身的骨头,这时候知道苦了。” 到此情景上,小九哥还一反常态地逗趣,汉威真是佩服了。平日里小九哥多是梗了脖子,打死也不赎嘴,为此姑母抱怨过多次,说小九哥没有汉威分毫的乖巧知道个眉高眼低。 凌傲也没负气,只是后悔自己说话失言,触怒了父亲,好言哄了大娘离开,又拉了汉威道:“威儿,你陪表哥去房里,上些药。” 文贤姑太太寻思是凌傲长大了,面皮薄,也没同他多话,任由小兄弟去了凌傲的房间。 一阵风拂过,窗外老银杏树金黄色的落叶纷纷飘下,如雨一般。 凌傲看了看窗外,扯上帘子大声说:“乖儿,你会揉吗?若是不会,我去找别人。” 这么丢脸的事,表哥还大声宣扬?汉威不解地应了句:“乖儿久病成医,九哥不就是被鸡毛掸子揍了几下,不在话下。” 凌傲给汉威递了个眼色,拉了汉威到屋子中央,低声道:“汉威,情形不对。我爹怕不是要去西京和云城,他是要去北平。” “去北平就去吧,有什么新鲜?”汉威心想,没有问出口,凌傲继续说:“汉威,你那个同学黄国维没走,他偷偷留下了。他刚才托人来给我传话,说是我爹要搭飞机和黄署长去北平,他说要我无论如何制止住我爹,还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让你去找他。我不过问了老爷子是不是他要去北平,老爷子就气急败坏地打我。这事蹊跷,汉威你是不知道,老爷子对我一直亏心,也怕我走,在家里最不敢动的就是我和六哥。其他兄弟被他拳打脚踢是常事。他去北平做什么?绝对不是为女人!” 汉威陷入沉思,凌傲又提醒道:“汉威,你那天说,在喝早茶时见到我爹和日本人在一起,我这些时也觉得他动作诡异。大表哥去天津,无非是阻止北洋那些老帅们为日本人利用当傀儡,怕也是这个不遗余力要你挽留我爹在龙城。汉威,怕是大表哥算对了,日本人来找我爹了。” 九表哥的话很直率,毫无保留,这下可是为难了汉威,若是姑爹真是有此意为日本人服务,去东北当个傀儡皇帝,怕真成了民族罪人了。但姑爹一直头脑活络,有些唯利是图,这是汉威早听说的,也是为此,七叔后来才同姑爹屡屡冲突。 “黄国维人在哪里?”汉威问。 “他不敢走,说是自己中途跳了火车回来报信,住在了倪尔杰在和平路的那座外宅里,和孙应缙在一起。 汉威赶去倪尔杰在和平路的外宅。 这个宅子他曾陪玉凝姐来住过。 园子是中式风格,雕梁画栋,小桥流水,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开门的是老旺伯,认得汉威,只是道了句:“小爷来了?” 汉威问:“倪二哥带来的客人可在里面?” “在后花园呢。”老伯答道。 这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里面喊:“旺伯,竹竿在哪里?要挂不住了。” 旺伯敷衍了汉威几句忙往假山后面跑,汉威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后园去。 心想一定是孙应缙引了黄国维在四下观赏,孙应缙一直喜欢这古典式的园林。 汉威走过垂柳轻拂的湖堤,走过小桥,才到假山边,就见夕阳下的亭子里站了两个人。男的是个陌生的背影,但那女的却是玉凝姐姐。 距离不是很远,或许是二人太投入,没能察觉汉威的出现。 铜亭飞檐斗角,沐浴在落日熔金中,将二人身上沐出一层淡淡的金色。 玉凝姐一身香妃色的旗袍,披着银鼠披肩,半垂着头,生育后脸色显得愈发粉嫩,肌肤也是丰满,颊上散着红晕,略含了几分娇羞。 那男人一身西装,露出洁白的细细一层衣领,颀长的脖子很是惹眼。侧过头时,汉威看到一张白净文静的脸,笑的时候略带了酒窝,说话的声音极尽温柔:“Dorothy,当年不是我不负责任,实在是家里逼迫得紧,要回国。待我回国将父母包办的婚姻退了去美国找寻你,听说你已经回了上海。我就追去了上海,可听说你又去了欧洲。是真的,不信你去问Lucy和Robbie,他们都说不知道你的去向。我当时很焦虑,是听他们说,你决定放弃在美国读博士,我并不知道,不知道你~” 晴天霹雳一般,汉威周身如触电般战栗。 这个男的原来是玉凝姐的情夫! 就见玉凝姐抬起头,嘴角带着冷漠地笑:“一切都过去了,年少时的天真,我们不懂爱。我现在很好,先生对我也很好,或许这就是缘分,代我向你太太问好。” 玉凝姐转身就走,那男的却从后面一把搂抱住她,歇斯底里地叫道:“Dorothy,神呀,为什么这么折磨我。我跨越了千山万水,寻觅了五年,总算是找到了你,我的甜心,你就不能同我一道远走高飞嘛?我们当然知道爱情,我们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我们~” “够了!”玉凝姐的喝止声不大,却足够的严厉,随即望了天空,眼泪噙泪道:“我等你的时候,天天望着天空发呆,我想你会回来,可你没有。错过的风景,不能回头,过去就是过去了。我很爱我的先生。” 玉凝顿顿说:“你走吧。” 玉凝姐挣扎片刻,但那男人的手臂紧紧环了她,脸贴在玉凝姐的脸上闭着眼呢喃道:“Dorothy,我的angel,你是我的生命。Oh~没了你,我阴暗的岁月里就没了阳光。” 汉威恶心得想吐,几步向前,大喊:“住手!” 若不是眼前是自己的嫂子,汉威还以为这里在拍国语片呢,酸得令人掉牙。 那男人一怔神,汉威一把扯过玉凝姐在自己的身后,挥拳就揍在那男人优雅白净的面颊上,顿时鼻血横流。 “混蛋!流氓!”汉威咬牙切齿骂。 玉凝姐拦抱住他哭求:“汉威,算了,汉威,我们走,好吗?” “你~你是强盗,粗鲁,没教养的野蛮人种,你怎么能~”那男人指了汉威颤颤巍巍地骂,一把抹出了鼻血,吓得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 汉威咬着牙,指着那男人恶狠狠地不作声,足以威慑得那男人多里哆嗦地跑开。 那男人边跑,嘴里还不停道:“野蛮,野蛮!dorothy,我为你悲哀!” 汉威不等玉凝姐解释,指了那男人的背影骂:“还是个男人吗?就是西方绅士,拔剑同情敌决斗的勇气总该有吧?” 玉凝姐扶了头上凌乱的头发,看了汉威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汉威,若是当年没见到你大哥,姐姐或许真会爱上你。” 玉凝捏了两把汉威的脸,刮了他的鼻梁道:“你呀!打架的样子还真凶呢。怕你哥哥都未准有你这份心。” 见汉威一脸的不快,默念道:“好在我大哥不在,不然拔枪毙了他!” 玉凝抿嘴笑道:“他是我堂兄的同学,是我初恋的情人,在美国的时候。后来分手了,回国就遇到你大哥。” 玉凝姐说得很轻松,似乎不想隐瞒什么,又笑了逗汉威说:“应该说,回国就遇到了在我马尾巴上点鞭炮的小精灵!” 汉威翻眼看了玉凝,赌气的面孔也禁不住被逗笑,借机下台道:“让倪二哥赶他走,倪二哥不逐客,汉威拿枪替他赶。别让我大哥知道今天的事。” 玉凝为汉威整整衣领,脸色带出柔和的笑。 “凝姐姐,这种男人,你喜欢他什么呀?”汉威好奇地问。 玉凝笑了摇头:“你还小,不懂。女人仰慕英雄,但是平日里总是需要人来陪伴。花也要有人观赏才是好花,空置在一旁无人问津,怕同狗尾巴草无异。丁约翰这人,年轻时很绅士,高谈阔论也很有见识,关键是,他很体贴,很会照顾女人。去餐厅,他抢先为女士开门,搬椅子,怕所有女人都有一种潜在的虚荣心。小弟,日后你娶了媳妇,可是不要冷落人家,不然真是可怜。” 汉威呵呵地笑了,坏坏地说:“凝姐姐,这花和狗尾巴草不一样,鹰和麻雀也不一样。你指望让我大哥给你开门搬椅子~” 汉威噘嘴摇头道:“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别指望喽。” 话音一落,玉凝追了汉威打,一路跑出花园,正撞到倪尔杰。 倪尔杰见到汉威,眉头紧皱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约了黄国维去青石滩看什么夕阳吗?” 汉威惊愕道:“我?不是黄国维给我留了字条,让汉威来这里寻他吗?” 倪尔杰糊涂地看了汉威说:“黄国维接了一个条子,说是你写的,约他去看夕阳落日划船,还不许旁人去。” 汉威揉拳跺脚,心想大事不好,只对玉凝姐说了声:“姐姐快回家,我去去就回。”(未完待续) 第三卷80章 扶醉 汉威并没能在黄龙河一带找到黄国维,因为担心黄国维的安危,汉威甚至出动了他在青石滩的部队沿了河去搜索,结果是一无所获。 当汉威再次折返回去找倪尔杰质问他到底黄国维去了哪里,倪尔杰一副花花公子疏懒的样子,高翘了二郎腿道:“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看管得住?他是你什么人,是你相好?你这么摘心挖肺的紧张他。这么大的人,丢不了。” 汉威也懒得同倪尔杰废话,打了个电话回军校,奚忠图也没见到黄国维回来。 汉威宽慰自己,或许黄国维坐火车去军校,已经在路上,晚上就会到。奚忠图已经答应,如果黄国维返校,他就会通知汉威,而汉威也会在第二天返校。 但汉威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黄国维向小九哥透露的消息和他的意外失踪都令汉威心里生疑。 晚上开饭时,迟迟不见大哥和姑爹出现。 大姐凤荣吩咐汉威去老宅请姑爹和大哥过来吃饭,汉威这才知道大哥已经从军部回家,去老宅看望姑爹。 “还是我去吧。”九表哥凌傲撑了桌子要起身,眉头掠过丝痛楚的表情。汉威当然不忍让小九哥拖着伤去行走,于是独自去了老宅。 暖阁外戒备森严,大哥的卫队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临大敌一般。 汉威往里走,卫队平时同他混得烂熟,都拦阻他说:“汉威,司令有要事同徐司令商量,吩咐过不许擅自进入。” 汉威本来都欲转身回去,但心里却不由好奇起来。难怪大姐要他来喊大哥去吃饭,估计派人来碰了钉子。 小昭副官迎过来对汉威说:“司令怕真有什么要事,院内不许留人,院外就我把手,各个路口都堵住不许人进入。 汉威调皮地一笑戏谑道:“该不是我大哥犯了什么事在姑爹手里,免不了要挨训,好脸面怕大家见到了。” 小昭哥一脸的坏笑,似乎在说:“当你大哥和小威你一样呢!” 说到这里,汉威反是好奇了。想想今天姑爹被堵拦在飞机场的事,真是大快人心。姑爹一定心气不平,才打了小九哥出气,怕是此刻见不到他,又在寻大哥的不是吧? 汉威执意要往里走,小昭也无可奈何。 进了院,汉威立在门旁,四周很静,听不到任何声响。 汉威奇怪这爷两在忙和些什么?于是又向前走两步,姑爹的咆哮声划破寂静传来:“龙官儿!别以为你如今年过而立长硬了翅膀,姑爹就奈何你不得。你不要忘记你爹临终时如何托付你给姑爹的。当年你七叔见了我都要规矩恭敬,什么时候容了你来放肆!” 汉威心头一颤,姑爹怒了,那火气还真大,训斥大哥的口吻如在训斥孩子,令汉威不自觉地想起了爹爹在世时对大哥的厉声训斥。 汉威想退出门外,又忍不住好奇,于是向前走了两步,才听到大哥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 “姑爹是长辈,汉辰岂敢不敬?先父过世后,汉辰一直敬姑爹如父,若是汉辰言语间有冒犯,姑爹尽可教训。”大哥的话很平和,但汉威实在想不到大哥如此谨言慎行的人如何会冒犯了姑爹。 多半是姑爹心情不好,找人出气撒火呢。 汉威这么认定,就苦笑一分,向后退。 但大哥的一句话令他停住了步:“姑爹,三岁小童都懂得‘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的道理,无论如何,汉辰都要阻拦姑爹北上。若是姑爹毫无同日寇与虎谋皮之心,是汉辰多虑,那是最好。求姑爹但在龙城养老,汉辰晨昏定省,事姑爹如父;若姑爹真若与日寇~” 大哥后面难听的话顿了回去,又接着道:“汉辰更是有责阻拦姑爹。为人子者,自然不能忍见姑爹一世英名晚节不保。段大帅不肯当日寇傀儡,被害身亡;当年胡大帅不肯履行卖国条约,皇姑屯被炸身亡;如今天津颐养天年的陈大帅,秦总理都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日寇利诱。姑爹,姑爹三思,姑爹一直为龙首,如何甘居牛后?众人不耻之事,姑爹如何去涉足?” “混帐东西!你破获的那狗屁密电,真假未辨,你就信以为真来申斥姑爹。因何你就不信自己人,去误听谣言?”许姑爹的叫嚣声再次传来。 大哥的声音也高扬了一度道:“汉辰惟愿此事是以讹传讹,误听误信。正是如此,汉辰才执意挽留姑爹在龙城,以免瓜田李下之嫌!” “龙官儿!这是你爹去的早,纵得你越发的没个礼数了!” 看来姑爹也急眼了。 汉威不假思索地蹿出院外,装作才进院子一般,一脚踹开门,弄出很大的声响,大声喊:“姑爹姑爹~” 声音急促,脚步却是有意放缓,进了暖阁掀帘进内屋,大哥正欲出来。 汉威见了大哥,才怔了怔退了两步,垂手道:“大哥也在这里呢?” 装作不曾知道大哥在姑爹房里的样子,又带了几分战战兢兢。 汉威偷眼看看姑爹,一脸调皮道:“姑爹,姑母吩咐汉威请姑爹去用午饭,厨子里为姑爹准备了一条清蒸鲈鱼,姑母说姑爹最喜欢吃了。是今天门房罗大的爹在黄龙河晨钓来孝敬姑爹的。” 汉威调皮地说,眉目间神采飞扬,似乎忘记了早晨的不快和姑爹抽他的那记耳光。 许姑爹也乐得借台阶下台,随了汉威向楼里去,汉辰在后面跟随。 吃饭时,一桌菜极为丰盛。 平日里大哥吃饭不大讲究,都是些家常小菜,素菜居多。知道汉威在长身子,薛妈妈会单为汉威做上一个肉菜。有时候是红烧肉,有时候是酱排骨,或是汽锅鸡。汉威很是爱吃鸡肉,只是大哥平日拘管得紧,不许他挑食,薛妈妈也不大敢由了汉威的口味为他做,惹得大爷怪罪。 今天这桌席多半是给姑爹压惊赔罪,也是为大哥洗尘了。 十几道菜里,青豆鸡丁,嫩笋老鸭煲,淆肉竹荪都是汉威喜欢的菜,清香入鼻。 一坛陈年的老酒是秦总理送给姑爹的,一开坛,酒香溢满小厅,众人异口同声赞了声:“好酒!” 菜是佳肴,酒是佳酿,众人聊在兴头上也没注意到汉威闷头大吃,手中的酒杯更是借着为大家斟酒之际,自己左一杯右一盏的饮上。起先还咂咂味道,后来吃出了兴头,索性痛饮起来。不多时,白净的脸蛋红扑扑地如挂云霞,目光也缱婘缠绵带了几分醺醺欲醉之意。 大姐凤荣一句不经意的话将话题引去了东北战场抗日的事,汉威心里暗笑,怕这个话题在姑爹和大哥眼里是讳莫如深了。 大哥不紊不乱,提到了黄为仁主席辞职之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胡子卿因为不忍心让一个师的兵将去当炮灰送死,惹恼了黄为仁,老黄一回西京就通电辞职。声称他无能劝阻胡子卿浪子回头以国事为重,重返抗日战场,又觉得愧对国民抗日雪耻之决心,毅然引咎辞职。这一辞职可不打紧,全国上下的矛头直指胡子卿。 黄为仁此举是有些哗众取宠,混淆是非,欺骗无知民众。也和牛博士一样公报私仇,愚弄了那些愚蠢的百姓。 不论如何说,胡子卿被黄为仁这么一闹,已经成了卖国贼,人神共愤。 胡子卿恨黄为仁的无耻无赖,颠倒黑白,也随后赌气般通电辞职。这下子两位中央大员如孩童斗气一般相继辞职,可是闹得全国上下震惊。 何总理气恼不已,生气子卿丝毫没有城府,拿国事当儿戏,少爷脾气犯起来不管不顾。但知道子卿近来身体不好,心情欠佳,心虑憔悴,也不忍痛加申斥,反是让冯暮非代为出面协调。 冯暮非倒是毫不留情面地痛斥了子卿,毕竟他年轻,是晚辈,通电辞职一事也处理得过于轻率。 才说到这里,大姑母瘪嘴骂:“这胡家的小顺子我是见过的,小时候机灵聪明粉雕玉琢般一个孩子,和那《红楼梦》中的宝玉一样的标致人物。怎么这长大了,却也是一般的败家子儿,东北家底都败在他手里,竟然一点血气也没有。好歹他老子死在日本人手里,他还畏敌如鼠,不敢宣战。可怜了东北那些眼巴巴指望他这个少主的老百姓们。” 刚说到这里,看到汉威满脸绯红,额头泛着热汗,一双眼儿朦胧的样子,不停用手在抓挠脖子。 “乖儿,一眼没见到,你个小酒鬼,这是喝了多少?” 姑母嗔骂着,心疼的搂了乖儿到怀里,为他摩挲着后背,汉威也索性往姑母身边贴靠。又见大哥锐利的目光狠狠看了他一眼,汉威的醉意顿时醒了三分,努力睁眼打起精神。 姑爹陪了笑脸不评价,凤荣也接道:“当年爹和顾师父在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胡子卿,总是不要龙官儿同他往来,偏是龙官儿阳奉阴违地不听话。” 说了一阵,见汉辰也不大言语,都觉得无趣,也就避开了这个话题。 这时汉威的目光无意中同大哥交接,又慌忙避开,余光中看到大哥的目光却直视着他,随意地问姑爹道:“姑爹,那年七叔嘉宁关救龙城之围后,汉辰去北平探望子卿,不在龙城。听说为了惩戒七叔离家出走的大过,先父开了祠堂,请了姑爹和几位长辈来做鉴证,狠狠教训了七叔一场。” 许姑爹咂了口酒呵呵笑道:“小七么,欠打!离家私逃数年,音信杳无,打死他都是该的。” 汉威就觉得大哥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那目光令他心惊肉跳,怕还是自己做贼心虚。 “姑爹,什么是‘脱胎换骨’,怎么就把七叔打成那番田地?浑身没一寸好地方。”汉辰问。 “小弟,给姑爹斟酒。”大哥一声吩咐,汉威手中酒坛一颤,忙起身神色恍惚给姑爹斟酒。 姑爹笑道:“你们兄弟循规蹈矩,也不用知道那东西。所谓‘脱胎换骨’就是杨家家法的极刑,这犯了规矩的子弟定是要被活生生打掉一身皮肉才肯作罢。一张雪白的衫布铺在祠堂内,藤鞭是浸泡过药水的,抽在肉上鞭鞭见血去肉,染红那白布就是‘裹尸布’,被包裹了抬出祠堂,九死一生。你那个七叔呀,嘿!那天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了。还不是高举了家法藤条乖乖跪在姑爹面前,撅高了屁股任姑爹打罚!” 许北征的言语中充满了炫耀,但目光一直在奚落地望着汉辰,暗示他不要太过放肆,还是小心了。 汉辰却望了眼一旁发呆的小弟,汉威已经被这骇人听闻的极刑吓到,心里暗自噗通,生怕打算私逃出国的事被大哥发现。 吃过饭众人去小厅里吃茶点聊天,凌傲却推说有些头晕,想回老宅先歇了。 姑太太文贤才记起早晨这对父子间的冲突,也就依了他,反是许姑爹哼了一声骂:“这一盏茶的功夫你就等不及,单要生出这些事故给长辈添堵?” 一句话,说的凌傲讷然无语,跼蹐的目光求助般望着大娘。 姑太太文贤解围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等下子一道回前面去。你若是身上不舒服,先去威儿房里歪一歪,走的时候大娘叫你。” 许姑爹叹口气起身告辞回老宅去安歇,汉辰送到了院里。 酒力上来,浑身燥热,汉威才觉得这烈酒是烧心的。 黑子为汉威放好洗澡水,汉威泡在了浴池里还觉得周身燥热,不停喊了黑子加凉水。 黑子哪里敢由了汉威的性子乱来,哄吓他说:“好歹就这在家的最后一夜,总不想惹来大爷再捶你一顿。” 汉威这才老实些,在水里泡了一阵,去了些酒气。 黑子劝着:“小爷,醉酒泡澡不好,还是起来吧。” 汉威从水里跳起来甩甩头,溅了小黑子一身的水,促狭地笑了裹了浴巾擦擦头就往卧房跑,猛然停住了步伐,大哥背了手立在他面前。 --------------------------- 【陌言陌语】 看文的朋友们帮个忙。 我的好朋友宁馨儿在参加起点女频“闪亮女主笔”比赛。美女宁馨儿的文章真是很好看,拜托群里的朋友去支持宁馨儿投上宝贵的一票吧! 《年少天纵》带作品封面画的主页面上方有个长条形状广告条,广告条右边有个亮粉色的小方块广告--“闪亮女主笔复赛”,点一下进去页面就能在下面看到宁馨儿的名字和照片。她现在排名第二,朋友们帮忙把她顶起来呀! 这个活动从今天到28日结束,一天可以投一票,多谢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卷81章 逃不过一顿打 “大哥!”汉威一见大哥心惊肉跳,立刻低眉敛目垂手躬立。那是一种不用经过大脑的天然反应,是他见到大哥的固定动作。 大哥没有说话,立在汉威眼前不远的地方,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汉威端端地扫了个够。 汉威起初有些浑身汗毛直立,心跳渐渐平复后,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要怕他,不是想好了明天就离开么?他吩咐的事我都为他做了,也不欠他什么东西,明日一走就分道扬镳了。这么一想,心里反添了几分底气,腰也直了些问:“大哥可有什么吩咐?” “天凉,还不把衣裳穿上?”大哥责备道。 汉威心想,旁人若是关心我不穿衣衫会冻到或许还是情发于衷的关切之情,唯独大哥说这话令他觉得可笑,平日不管寒冬腊月,剥光了他毒打的时候,如驱赶牲畜一般,几曾心疼过他这个兄弟的生死冷暖? 想到这里,脸上也带出一丝嫌恶,鼻子里胡乱的嗯了一声就权当是回应。 “小黑子,你且出去!”大哥打发走正在浴室里清理的小黑子。 黑子偷看大爷不喜不怒的面容,支吾道:“大爷,小爷怕是喝过了头。” 汉辰又打量了一眼醉眼迷蒙的小弟汉威,赤露着背,腰下围了条嫩黄色的毛线浴巾,两条修长的腿,踩着一双毛茸茸的虎头拖鞋,身子前后摇晃,飘摇欲坠的。长睫下翻着那双星眸瞥上他一两眼,又垂头兀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不作声。粉腮上还带了醉意,显得整个人都如出水嫩藕节一般的白嫩。小弟永远是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汉辰瞪了一眼小黑子,黑子忙缩脖逃离,屋里就剩了兄弟二人。 “到大哥身边来!”汉辰吩咐,自己先坐在香幔卷挂的西式铜床旁,拍了拍身边松软的床垫。 汉威挪揄地在原地不动,面上冷冷的,嘴里含糊地问了句:“大哥还有何吩咐?” “过来,大哥有话问你。”大哥望着他的样子不像生气,或许是觉得他拦阻许姑爹投敌叛变一事做得麻利漂亮,也或许前番为龙城应急解了燃眉之忧令大哥之心颇为快慰。 “大哥吩咐的事,汉威都照办了。明日汉威就要返校。”汉威答道,目光却不敢看大哥,只是一味的擦头。 汉辰薄劲的唇微抿,敛了笑,佯怒问道:“早晨机场戒严的命令,是你假传军令?” 声音里透了威严。 汉威心里一凉,毕竟在大哥眼里,他从来不会有正确的时候,想到这些时担惊受怕家里家外的操持忙碌,汉威心底那股执拗任性的性子上来,顶撞了一句:“若是大哥在汉威的处境,又当如何处置此事?” 汉威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你杨司令在,怕也只有这一条道可走。 大哥冷笑一声,没有同汉威再去纠缠这个问题,转去问:“这些天你都去了些什么声色场所?家规都忘记了?” 不过就是去舞厅喝酒跳舞,也不过是陪黄国维逢场作戏,大哥借题发挥,太可恶了!不就是寻了借口来折磨他吗。 汉威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咬了米牙暗自愤恨。 “扒火车回龙城很刺激也很兴奋吧?大哥活了这把年纪也没尝试过这种淘气的方法。”大哥故意加重了“淘气”二字,见汉威还是负气的样子,从兜里扔了一叠票据文件在桌上问:“想离家出走?” 这下子汉威慌了,那是他随身带着的出国手续和船票,如何被大哥搜捡出来?其它的罪名还都好说,可小可大,单这离家叛逃的罪过却是家法不容的,刚才在饭桌上姑爹还在大侃那血淋淋的“裹尸布”和“脱胎换骨”的残忍家法如何折磨当年离家出走的七叔的。汉威毛骨悚然,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饭桌上大哥要扯到这个话题。 “为什么翻我私人的物件?”汉威急恼中口不择言地质问。 大哥却冷笑一声应了说:“你的物件?你又是谁的物件?你是杨家的子弟,是大哥的兄弟,是大哥的手足,连小弟你都是大哥的,何况是你身上这些劳什子?” 这一句话说出,汉威哑口无言。过去大哥也曾这么讲过,大宅门里,大哥是一家之主,兄弟子侄哪里敢忤逆半个字?过去素来敬畏大哥,不敢造次,只是去了军校才发现自己的境遇之怪异,同学们都仿佛与他在两个不同世界,过着新民主后的平等自由的新生活,只是他还笼罩在满清旧制度的阴云下不敢走向光明。每次同学们见到他露出新旧伤痕交替的臀腿,都心疼又愤恨地开导他说,什么是人格,什么是自由,有些尊严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去维护的。汉威才发现,只有大哥还守了这些封建礼法和尊着孔夫子和曾国藩大人的那些歪理来整治他,所以汉威曾经壮起胆子几次试图反抗斗争,但最终都被无情的镇压而告吹。任凭心里再有千万个强硬的理由,见到大哥也不免要在大哥犀利夺人的目光中矮上半头。 “今天姑爹的话你是听过了。大哥做了杨家一家之主,还没曾对谁用过‘脱胎换骨’之刑罚,怕还真是想操演一番。小弟莫不是想亲自去试试?” 此刻,汉威的腿也不由发软了。姑爹刚才的话还犹在耳边。 “知道要脸,就要平日自己上进些。”大哥板起脸来教训,汉威的心却沉如冰窖一般,眼巴巴望着被大哥没收了的那船票和证件,那是他逃脱的唯一可能。心里更怕的就是姑爹讲的那‘脱胎换骨’,听说那泡过药水的藤条抽在肉上一鞭子就去掉一条肉。 大哥走近汉威,那脚步声没一声都如踩在汉威心头,咚咚做响的沉实,也令汉威心头乱颤。 “大哥!”汉威慌张地喊了一声,大哥已经立在他面前,毫不迟疑地搂了汉威的腰一把打横抱起,夹起汉威冰凉的身子向门外去,汉威这才恐慌得挣扎了哭喊:“大哥,大哥不要!” “做都做了,现在求饶不是晚了?趁了姑爹还在,就去祠堂让大家都见识一下‘脱胎换骨’是什么样子的刑罚,终归你也是决心要离开杨家,自当你跑掉了,大哥没能见到你。” “不要不要!”汉威更是慌了神,自己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为了抗议被大哥不留颜面的毒打而断腿出逃,竟然还是避之不及的又入了牢笼。 汉威使足了气力挣扎,腰间的浴巾松落。 汉辰停住步子,稍一松手,汉威翻摔在地上,扯了那条浴巾遁逃跑开,离了大哥有些距离的地方战栗着牙关拉紧腰间的浴巾惊慌道:“大哥,大哥不要逼乖儿。” 大哥忽然笑了,咬牙道:“窗子打开再往下跳,看看你和大哥谁斗得过谁?” 汉威忽闪了睫毛,眼光游离的四下巡视,孤寂得没人能够救他,慌得他鼻子一酸,索性蹲坐在地上抱了头呜呜哭了起来,不停喊着:“爹爹,爹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带了乖儿走,留了乖儿在这里被大哥折磨。” 汉威不顾一切地哭着,越想越是伤心,不久就觉得自己被抽身抱起,慌得他挣扎了看,大哥没有走向房门,而是抱了他回到床上。 汉威扎在松软的鹅绒被上呜呜地哭,他不敢动,挣扎也是徒劳,如今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倒是学会了告鬼状!”大哥哭笑不得地拍打了一巴掌在他屁股上骂,又故意沉了脸唬他:“适才姑爹还在讲,这管教子弟就该和训牲口一个道理。说七叔当年就是不知眉眼高低地放肆,‘脱胎换骨’那次,姑爹拿了家法藤条专捡那不吃痛的地方教训,既省力,也不屑得几鞭就让七叔痛哭告饶了。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汉威慌得呜呜哭了起来。 “说话!大哥该不该管你?” 汉威胡乱地点头。 “说话!” “大哥管得乖儿。”汉威抽噎道。 “那大哥打你,你可以不可以嫉恨?”大哥又逼问。 汉威机械的点头,又慌忙地摇头道:“乖儿不敢。” “不敢嫉恨你还要跑,还和大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变了花样地闹性子,还扒火车!是雷夫子这么慈霭的人都看不过,嘱咐我回来要打你手板心。” 汉威这才恍悟到是雷夫子向大哥告状了他扒火车回龙城的事。 大哥骂着,掏出那方中间光亮,足有三指宽的竹戒尺,吩咐汉威道:“过来,若不想再去厅堂里受打,自己趴好。” 汉威自知理亏,同大哥斗气了很久,到头来还是他吃亏,横竖都是大哥有理。 好汉不吃眼前亏,汉威抽噎着抓过鹅绒枕头垫在腰下,趴在床边。 两戒尺打下,如打私塾里调皮捣蛋的顽童一般,汉威呲牙咧嘴,不是很痛,但是火辣辣的如被蛰咬,手就下意识地去捏揉伤处。 大哥打落他的手,一把扯掉那条浴巾,又抡了板子打了几下骂:“还敢不敢离家出走?” 汉威呜呜地哭起来,索性撒娇般一头滚在大哥怀里,搬了大哥脖子呜咽着。 汉辰这才摸揉着汉威肿隆起来的伤,边揉边摩索着他的后背拍哄了问:“大哥可打得你?” “大哥教训的是!”汉威呜咽着答道。 “教训得是?那你还别扭!” 大哥骂着,又掀翻汉威在腿上打了几巴掌。 姑爹姑母闻讯赶来,汉辰才扯过被子盖了汉威,起身拦了姑母姑爹出外,转身骂了汉威说:“再敢造次,看如何收拾你!” --------------------------- 【陌言陌语】 看文的朋友们帮个忙。 我的好朋友宁馨儿在参加起点女频“闪亮女主笔”比赛。美女宁馨儿的文章真是很好看,拜托群里的朋友去支持宁馨儿投上宝贵的一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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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药水滴在身上,顺了臀峰滑落,大哥的手为他用药酒揉擦着瘀青的檩子说道:“孙家小姐的丧事你处理得很好,只是按了规矩,发妻过世,你该是为他守制三年。虽然现今是民国,也不依了那些俗礼,你若是不愿意,大哥也不拦阻你。只是你才十六岁,二十岁娶妻都不为晚。过去的世家子弟,多是十四岁就成亲,自己还是孩子,于男女之事不开窍,就要为人父为人夫,岂能担起这责任和担子?” 汉威心里也没太为娶妻之事留意,甚至也没对什么女人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意,但嘴里还是固执道:“娶妻生子,连公骡子雄猩猩都知道,还用教?” 于是又招来大哥一巴掌,随即就要掀翻他过来,汉威嬉闹着蹬了腿同大哥闹,头埋在被子里如鸵鸟一般的可笑,忽发奇想地问大哥:“大哥,若是乖儿给大哥生个小侄儿,大哥是不是就可以打他出气,饶了乖儿。” 大哥被逗得哭笑不得,答了句:“那顶多是看你挨揍时多了一双眼。” 汉威心里的怨气就这么散得无影无踪,正在说闹着,胡伯进来禀告,说是金露薇小姐有急事来造访。 汉威才记起了在机场见的露露姐,那身男装英气的样子,大哥为汉威盖好被子道:“你不用出来,大哥去看看。” 小客厅里,玉凝一身睡衣披了件厚披风正坐在沙发里哄慰着哭哭啼啼的露露。 露露见了汉辰忽然噗通跪了磕头道:“杨大哥,救救露薇,他们要杀了露薇。” 汉辰本想用手去搀扶露露,又顾虑男女授受不亲,给妻子递了个眼色,于是蹲身搀扶起露露劝说:“有话起来说,我们能帮到的,自然会尽力。” 露露哭诉了她的遭遇,当初为了救汉辰,她去拉拢求黄署长帮忙调用飞机去广州。黄署长人面兽心,事后竟然对她图谋不轨,她一直在斡旋,想逃去北平摆脱这色狼,却不想黄署长的儿子黄国锦一直对她含了色心,父子二人为了她反目,都来利用权势逼她。 这回黄署长又抓到了露露的表哥魏云舒贩鸦片的把柄来要挟露露随他去西京当他的小妾,露露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换了几处住处都被骚扰,今晚还遭到了绑架,被她逃脱。露露哭诉道:“姐姐和杨大哥是不知道黄署长那个人的龌龊,我在西京的姐妹说,那黄署长就不是人,是禽兽一般。” 说到这里,除去了对露露的安慰,玉凝也别无它策,只是乞求地望着汉辰提议:“明瀚,如果一时间没有好的办法,不然让露薇妹妹暂且住回这里。对黄署长,也可以说露薇是碧盟表弟的遗孀,名正言顺。” 露露揉了泪眼,雨后梨花一般娇声道:“露薇是想,过些天去求求冯老,求他准了露薇住去冯家,露薇请愿为Eddie一世守节不嫁。” 说罢抽噎不成语。 “天色不早了,玉凝,你安置露薇去客房休息吧。” 风刮窗子啪啪做响,似是要下大雨,露露周身颤抖慌张的样子,如惊魂未定的小鹿一般张皇。 玉凝望了眼丈夫,商量道:“明瀚,不如今天露薇妹妹和我睡,你去客房睡。” “姐姐,不用,露露能有个遮风避雨的角落就感恩不尽,哪里还能叨扰姐姐和杨大哥休息。”露露满怀的歉意,食指掠过额旁垂下的一缕刘海,憔悴苍白的脸色带着无奈的愁容。 汉辰起身道:“你陪你姐姐住吧,也少些担惊受怕。” 汉威趴卧在床上,黑子接着用药酒为他擦揉,汉威抱怨道:“轻些,轻些!没被大爷打破,倒是要你揉破了。” 就听到说笑的声音停在门外,大哥声音抬高两度说:“亏你还记挂他,越大越是顽皮。” 叩了两声门说:“汉威,你露薇姐姐来看望你。” 黑子呆愣地捧着药酒碗发呆,汉威却手忙脚乱地骂:“愣了什么!” 抻过被子要盖上身子,黑子慌忙喊:“等等,小心脏了被子。” 一阵慌乱,露露已经笑盈盈在汉辰大哥的陪同下立在床边。 “汉威小弟,怎么了?”露露坐在汉威床边,带了一股淡淡醉人的香风,那香气直入汉威的肺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露露涂满艳红色蔻丹的手指划过汉威露在被子外的肩头,那指尖划过的痕迹痒痒的。汉威周身一颤,侧身看了露露那弯弯的长睫和垂下的卷发,尤其是那唇红的色彩娇艳又不失庄重,衬托得两瓣唇诱人的妩媚,总令人有种不怀好意的蠢蠢欲动。汉威忙避开了露露的面容,低低喊了声:“Vivian姐姐。” 露露摸了摸汉威的头顶哄慰说:“汉威如今大了,可是要听你大哥的教诲,日后做个合格的军人,报效国家。” 说到这里黯然神伤,侧头掩泪。 汉威不由抬头望露露,她正用绸帕掩了脸拭泪,汉威的目光慌忙躲避,却看到了露露那裹在身上的秋香色旗袍,高隆的胸一起一伏,仿佛要破衣而出一般给人无限的遐思。 汉威慌忙垂下头,躲开露露,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胡思乱想,都是大哥刚才同他说起娶媳妇的事惹出来的麻烦。 大哥送了露露出去后不久又返回来,抱来枕头被子扔在汉威床上道:“往里面睡。” 汉威一个骨碌滚到床内,诧异地望了大哥问:“凝姐姐还在同大哥赌气呢?” 汉辰用枕头抽了汉威身上骂:“睡觉!” 汉威侧过身,也不理会大哥,心想我哪里这般的贱,被你打了,还巴巴的去巴结讨好你找话说,于是闭了眼。大哥问些话,他也阖了眼装做昏昏沉沉地支吾了敷衍不正面作答,不久,就觉得眼前一黑,大哥拉灭了灯。 晚上,汉威做了个怪梦,梦到来到一座宫殿般的建筑,天上飘着花雨。他茫然地向宫殿里走去,殿门口一位天仙般的美女在向他招手,可偏偏是他如何擦眼也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汉威尾随了那仙女进了一座阴森森的宫殿,呆呆地随了那仙女往里面走。纱幔在风中漫卷,他来到一座蒸着白色仙气雾霭的池子,山石滴水,池子里是荷花。那池子里立出一具雪白如玉的胴体,只是用一朵荷花半遮了脸,露出那诱人的樱唇和尖尖的下巴。 一转瞬,汉威就被一股无形的气力推到池子里,那仙女就伸出皓腕,搂了汉威的脖颈,慌得汉威摇头喊着:“不要,不要!” 拼命挣扎,一下跌落水里扑腾。 “乖儿,乖儿醒醒!” 身上被打了几巴掌,汉威睁眼倏然坐起,发现壁灯亮了,大哥拍哄着他。 汉威大口喘着粗气,觉得口干舌燥,目光惊慌游离,才觉得是南柯一梦。 揉揉眼,汉威翻身欲下床去喝水,忽然脸色发烫,觉得身下湿漉漉一片。 大哥似乎是看出了些端倪,目光直视了他,手下却拉开汉威的被子,被汉威一把牢牢扯住。 头上挨了大哥一记暴栗,听了大哥一声骂:“你这小脑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再不安分~” 照了翻身下床要冲去盥洗室的汉威屁股上盖了一巴掌。 --------------------- 【陌言陌语】 看文的朋友们帮个忙。 我的好朋友宁馨儿在参加起点女频“闪亮女主笔”比赛。美女宁馨儿的文章真是很好看,拜托群里的朋友去支持宁馨儿投上宝贵的一票吧! 《年少天纵》带作品封面画的主页面上方有个长条形状广告条,广告条右边有个亮粉色的小方块广告--“闪亮女主笔复赛”,点一下进去页面就能在下面看到宁馨儿的名字和照片。她现在排名第二,朋友们帮忙把她顶起来呀! 这个活动从今天到28日结束,一天可以投一票,多谢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卷83章 杀人现场 “哎呀!别打!”汉威的手挡前不能顾后,赤红了脸正在翻过大哥的身上下床,却调皮的停在大哥眼前嬉皮笑脸地问:“哥,听说这个时候被吓到,可是会落下病根儿不举的。” 说罢如猫一般醋溜蹿下床,但大哥的追风掌还是盖在他屁股上,骂了句:“仔细弄脏了被子。” 窗外下起了连绵秋雨,玻璃窗被打得哗哗乱响。 汉辰裹着睡衣趿上鞋去到窗前,一阵狂风卷着几朵零落的桐花扑面入窗,落在了屋里,汉辰一把拉上了窗,屋里恢复宁静。 汉威从盥洗室出来,羞红着脸,偷眼看了大哥,眼光又慌忙逃离,一副可爱的小模样。 汉辰摇着头,帮他处理狼藉,卷了那床被子扔在了地上,将自己的被子匀了一半搭在汉威身上吩咐道:“睡过来些。” 小弟暖暖的身子就贴靠在他身后,毛茸茸的头在他脖颈处蹭蹭闭眼睡下。 “就怪大哥,平白的说什么给威儿娶媳妇,惹出的祸事!”汉威倒打一耙。 汉辰翻了身子对他说:“就是娶了媳妇也要懂得自制,脑子里胡思乱想,是要伤身的。” 汉威哼哼唧唧道:“大哥十五岁就娶了媳妇,十八岁就有亮儿,威儿想想都不行?” 被子被大哥一把掀开,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大哥骂道:“睡觉!睡觉!” 壁灯熄灭,不多时汉威匀促的鼻息声传出,睡着了。 汉辰闭眼,昏昏欲睡,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凉,伸手一摸,被子已经没了影踪,翻身起来拉灯,就见小弟汉威抱拥着被子露着身子在外面睡得正香。 “乖儿,听话,盖好!” 壁灯灭了,又是暗夜寂静。 不多时,汉辰朦胧中有意向空空的身后探手去摸小弟,却是空空。打开壁灯再看,小弟赤着身子睡在床的一边,怀里抱着那个红色的虎头枕头。 汉辰拍了弟弟一把骂:“怎么就没个老实的时候?” 自己凑去了汉威身边,为他盖好被子。 迷迷糊糊地总算入睡,忽然一声“咚”的巨响,汉辰倏然猛坐起身,不及开灯,就听小弟呜咽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为什么踢我下床?” 汉辰心里这个气,定然是小弟自己睡觉不老实,滚落下床了,反来抵赖。 屋里的动静惊来门外守夜的小黑子,汉辰一边拉弟弟上床,一边吩咐黑子说:“没事,再去取床被子来。” 小黑子一脸的懵懂神色,猎奇般望望沉着脸的大爷,又看看在床上揉了眼睛似哭非哭的小爷问:“小爷尿床了?” 汉威一个枕头飞过去骂:“你才尿床呢!” 黑子一缩头,抱起地上的被子蹿出去,被汉辰喊了一声:“站住!” 黑子停了步,紧张地问:“大爷还有何吩咐?” “怎么说?”汉辰指指黑子手中的被子,黑子一脸诡笑,机灵地答:“水洒了!” 黑子再回到汉威卧房时,汉威已经睡下,汉辰正在喝水。 黑子禀告道:“大爷,小昭副官来了,在外面说有急事。说是黄家少爷的尸体大雨天在倪家二爷的外宅湖里发现了。” 汉威倏然蹿起,撞在了大哥身上,被大哥打了个后脑瓢。 “是谁?”汉威紧张起来。 “听说就是前些天来咱们家的那个小爷你的同学。” 汉威愕然地望着黑子,张了嘴面色发白。 大哥镇定地下床,又披了件皮衣吩咐汉威:“躺下睡觉。” 才走几步,汉威就冲到他的前面要开门,大声喊:“不可能,怎么会!” 被汉辰一把抓住拉回,上下扫了汉威一眼骂:“裸奔?” 汉辰接过小昭手中的资料和照片,皱了眉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小时前,倪二爷外宅扫园子的下人打了伞去花园开下水闸口,就在湖面看到一具东西,仔细看,发现是死人,就喊人报案。警察厅的人去看过,是他杀,死者脑后有钝器所伤。并证实死者死前在倪家花园出现,曾是倪尔杰的朋友。如今此事要提审倪尔杰,警察署请您的示项,另外,已经通知了死者的家人,说是家属就要冒雨从西京赶到龙城收尸。” 汉辰皱眉,立在原地,说了声:“去!提审倪尔杰,任何嫌疑人都可提审。” 汉威的睡意顿消,心跳不平,根本不听劝阻,哭闹着要去看黄国维的尸体。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昨天还和他一起说笑,落拓不羁目空一切的黄国维,竟然忽然死去。 汉威的叫闹声惊动了家人,露露揉了眼睛出来一看究竟,见到是汉威汉辰兄弟,解释说:“姐姐让我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汉辰见也拦不住汉威,就嘱咐他穿多衣服,路上小心,由了他随小昭去。 汉辰转身,望到一脸担忧的露露,笑了对露露说:“去睡吧,男人的事,你们女人管不了。” 露露笑笑回房。 第二天,哭天喊地的黄署长一家赶来,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得背过气,黄国维的生母也是哭得昏死过几次。 黄国维的大哥黄国锦叫嚣着要严惩凶手倪尔杰,因为有一种可能就是倪尔杰这个花花大少素来男女通吃,喜欢妓女更喜欢娈童,黄国维生得也算俊秀,怕是倪尔杰动了歹念。除此一种可能,再没理由倪尔杰要杀弟弟黄国维。 汉威伤心欲绝,他本是想帮黄国维逃脱眼前困境,却不想反是害了黄国维在龙城丧命。 心里愈发的内疚,哭了对黄国维的母亲和奶奶讲述了黄国维受伤病重,他如何带了黄国维来龙城,黄太太和黄署长来寻,黄国维却决心出国一事。 奶奶气得抡了棍子敲打黄署长怪他为色逼走亲子,害了宝贝孙孙丧命,黄署长平日趾高气扬,如今却乖乖地当了众多陌生人和下属跪在地上,任老母责打。 众人忙拉劝开时,一家人失去亲人的痛哭都难以平复。 汉威失落得痛不欲生,如何也想不通这场突如其来的聚变。 倪尔杰猖狂的根本不配合警察调查案情,只是说黄国维离开龙城前来他这里小住玩耍,和他投缘,只是得了汉威一个字条去了黄龙河就未归。因为他们在龙城夜生活都很丰富,倪尔杰也没在意黄国维的去向。 警察再次询问汉威,却也是得到的消息不符合,真如汉威所说,是谁给了黄国维字条,凶杀现场在哪里? 汉威忽然记起小九哥提到的黄国维泄露他父亲同日本人勾结的事,心里不由咚咚乱跳,总不会是黄署长杀人嫁祸?或是日本人做的? 警察动用了猎犬,在倪家花园搜了一个遍。 雨打黄叶满园堆积,猎犬在假山后发现了一滩被雨水冲释过的血迹,和一块儿破碎了表面的手表。 汉威认得,那正是他和黄国维互换的手表。表已经坏掉,也不知道是如何的挣扎,令这块儿表也蒙难。 汉威看着手腕上戴的那块同黄国维交换的手表,似乎那个同他在宿舍里总是针锋相对的黄国维还在眼前傲慢地望着他。 手表滴滴嗒嗒地响,每一下都是那么震撼心底,汉威忽然发现,黄国维丢在草地里那块破碎的手表指针停在一个时刻,那定然是事发的时刻。 听了汉威的发现,探长也赞誉了汉威的聪明睿智,为破案找到了重要线索。 --------------------- 【陌言陌语】 看文的朋友们帮个忙。 我的好朋友宁馨儿在参加起点女频“闪亮女主笔”比赛。美女宁馨儿的文章真是很好看,拜托群里的朋友去支持宁馨儿投上宝贵的一票吧! 《年少天纵》带作品封面画的主页面上方有个长条形状广告条,广告条右边有个亮粉色的小方块广告--“闪亮女主笔复赛”,点一下进去页面就能在下面看到宁馨儿的名字和照片。她现在排名第二,朋友们帮忙把她顶起来呀! 这个活动从今天到28日结束,一天可以投一票,多谢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卷84章 丑闻 杨公馆里,玉凝正同丈夫汉辰发生争吵。 玉凝抱怨为什么警察署敢去抓了她的兄弟倪尔杰,也太不把她这司令太太放在眼里,她相信二弟绝对不会做杀人的傻事,放着倪家家财万贯的继承人不做,去杀什么人?任何女人也不值得尔杰为她去杀人,玉凝坚信这一点。况且,即便人是二弟尔杰杀的,也不能让警察来提审倪尔杰,自古刑不上大夫,这也太不给倪家脸面了。 玉凝哭闹捶打着丈夫,汉辰却义正词严地说:“二弟真若没做,怕什么查?若是做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玉凝推搡了汉辰道:“龙城发大水闹瘟疫要捐钱了,你就会和我娘家去掏钱,如何遇到这种事,凡是把二弟往火坑你推?不是你的亲弟弟你自然不心疼,若是乖儿遇到事,你也这么狠心送他去监牢?” 汉辰皱了眉望着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的妻子,咬咬牙,又强压了怒火,直到大姐凤荣闻讯上来拉劝道:“玉凝你也是,他是你男人,你该和龙官儿穿一条裤子的,娘家兄弟也是外人。” 忽然又觉得自己走嘴,自嘲地笑笑又骂汉辰说:“生来就不会哄女人,还不如小弟嘴巧,回头多跟小弟去学学,惹了媳妇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爹若是还在世,看不捶死你!” 汉辰苦笑了转身就走,玉凝一把抓住他的衣衫,不留神用力过猛,反拉下一颗钮扣。 汉辰望着玉凝的手,冷冷地扬高了头,低声道:“你是杨家的太太,注意一下举止言行!” 玉凝哭嚷道:“杨汉辰,你好没良心!我生孩子都要死掉时,你在哪里?你扔下一家老小去了广州,出了这么多事让我担惊受怕,你又在哪里?回到家,你可对我说过句抱歉的话,如今我弟弟出了事,你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露露闻讯跑来拉劝,亮儿躲在门旁怯怯地偷窥,不敢出声。 汉辰头也不回的大步下楼,留下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 ---------------------------------- 汉威拖着疲惫的心情回家,将自己扔在松软的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黑子推搡他劝道:“小爷,你平素爱洁净,怎么今天脏兮兮的回家就往床上倒?” 汉威闭上眼无语,眼前却是黄国维那面目皆非的尸体和瞪着的不瞑目的大眼。 辗转反侧也是伤心黄国维的离去,想想黄国维骄纵霸道,但也是个有为青年,平日里好争尖,好胜的性格和他很像,忽然间没了对手,这也是种寂寞。 汉威用枕头盖住脸,又一纵起身,冲去浴室冲洗一番,回来倒头埋了投在被子里,他太疲倦了,满头的思绪混乱,如何也想不清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 不知不觉中,汉威竟然不堪一夜的疲惫奔波睡着,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多钟。 想想本来打算去军校的计划也告吹,换了件套头的毛衣,穿了休闲裤正要下楼,走到玉凝姐的房前,却听见小客厅里传来倪尔杰的高声喧嚣:“他娘的,敢查少爷我,尽管查呀!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要我说,这些警察就是吃白食的,能干个屁!” 汉威忙进了小客厅,倪尔杰翘了二郎腿叼了雪茄,炫耀般地望了他说:“小弟,你也真不走运。好好的带了黄国维大少爷来龙城做什么?反把命都搭上。” “案子有进展了吗?”汉威关切地问。 倪尔杰耸耸肩道:“问你料事如神的司令大哥去吧。” 汉威听倪尔杰抱怨几句,大致知道了倪尔杰有案发时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据,黄国维并不是倪尔杰杀死。 平日倪尔杰同大哥汉辰格格不入,也不常来杨家走动,今天怕也是故意来示威,抱怨汉辰没有为他做主。 正在这个时候,警察署的郑探长来了,对汉威笑笑,又恭敬地玉凝说,奉了杨司令的嘱托,关于案情的一些疑点要问杨太太。 由于确定了倪家花园是凶案现场,警方将嫌疑人锁定在曾经在事发当天出入过倪家花园的客人身上,倪玉凝和那位丁约翰先生无疑也成了盘问对象。 玉凝一阵脸红,心里狂跳,不想到这么一件杀人案竟然将她同过去的老情人一道扯了出来。 见玉凝心神不宁,倪尔杰握紧姐姐的手说:“别担心,有什么说什么,我在你身边。” 玉凝感激地看了眼弟弟,点点头。 汉威也十分不理解大哥的做法,凭什么让郑警探来盘问玉凝姐,玉凝姐如何去解释她和丁约翰的关系,况且还是解释给局外人听,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下面的问话令众人都颇为尴尬,郑探长在询问为什么案发时杨太太会在倪家花园,还和丁约翰在一起。 当问道:“那杨太太能不能具体的说一下,您和丁约翰先生是什么关系?” 玉凝羞恼地起身,汉威也急道:“郑警探,这和案情哟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在判定凶手上,我们必须要排除一切嫌疑人。” 玉凝垂着头,低声说:“我同丁约翰是好朋友。” 汉威想到那天误撞到玉凝姐和丁约翰的事,也是面红耳赤。可事发突然,如何能敷衍? 玉凝姐坦然说:“丁约翰是我堂兄的好友,来龙城看我,在公众场合多有不便,就去了我弟弟的花园,后来我小叔子汉威来了,还和丁约翰发生了口舌龌龊,就这些。” 汉威不由想起那个神经兮兮的洋博士丁约翰,求爱时那如痴如醉的夸张神情,对玉凝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丁约翰先生指证说,他和杨太太和杨汉威先生在倪家花园发生了争执和不快,他坚持说,他是杨太太在美国的初恋情人。”郑警探不加遮掩道。 玉凝抬起头肯定地说:“他说的是对的,我们过去是恋人,但是早就分手了。” 郑警探记录一些东西,就告辞离开。 一场变故后,倪尔杰平安无事,也是万幸,汉威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晚上吃饭前,在客厅看报的大姐凤荣忽然惊叫起来道:“这是什么?” 汉威对大姐的一惊一乍司空见惯,反是亮儿在一旁惊讶地读道:“司令太太红杏出墙,奸情被撞杀人灭口”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玉凝,汉威抢了刚出来的《龙城日报》一目十行地观看,才发现竟然记者放肆到捕风捉影,说是司令夫人同情人约会,被弟弟的好友误撞,怕丑事传出,所以将黄国维杀死藏尸。不想大雨湖水暴涨,才把尸体冲出了麻袋浮出水面。 最恐怖的是,下面一行小字写道:“据悉,此男丁某已对他与某司令太太的奸情供认不讳!” 汉威倏然起身,骂了句:“狗娘养的,封了这狗屁报馆,养的狗反回来咬主人!” 几步就要去打电话,却和立在厅门口的大哥撞个满怀。 “大哥~”汉威的气焰立时短了几分,抖了报纸愤然道:“大哥,这报社也忒大胆了!” “谣言止于智者!”大哥冷冷道。 汉威仍是不服,心想怎么能憋了这口气? 晚饭时,大哥不停地感慨黄国维死得可惜,也不多提旁的。 汉威就觉得玉凝姐的目光慌张,望向大哥,又收回来,筷子在饭碗中搅动,也不见吃饭。 汉威提醒道:“姐姐,饭菜不可口吗?” 玉凝才尴尬地笑笑,然后干刨几口白米饭,更是令汉威诧异。 吃过饭,大哥从容道:“玉凝,许久没带你出去散布了,我们出去走走。” 汉威望着玉凝姐,玉凝姐的目光游离,又点点头上楼去换衣服。 汉威猜想是和报纸上的事有关,大哥处变不惊,隐而不发,怕就是有了主张和玉凝姐去搞清此事。 想到那个丁约翰对玉凝姐动手动脚,想到丁约翰嘴里提到的“往事”,汉威真不知道平素保守的大哥能否接受? ---------------- 【陌言陌语】 看文的朋友们帮个忙。 我的好朋友宁馨儿在参加起点女频“闪亮女主笔”比赛。美女宁馨儿的文章真是很好看,拜托群里的朋友去支持宁馨儿投上宝贵的一票吧! 《年少天纵》带作品封面画的主页面上方有个长条形状广告条,广告条右边有个亮粉色的小方块广告--“闪亮女主笔复赛”,点一下进去页面就能在下面看到宁馨儿的名字和照片。她现在排名第二,朋友们帮忙把她顶起来呀! 这个活动从今天到28日结束,一天可以投一票,多谢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卷85章 情到绝路 黄龙河青石滩的红杏招是一座二层的小竹楼,依水面山,四周修竹掩映。 黄龙河水声潺潺,夜风掠过水面夹杂着潮冷扑打在玉凝面颊上。 玉凝偷眼看丈夫汉辰,丈夫的面容沉肃得如这黄龙河水一般沉凉,一路上就是如此面无表情。 卫队将四周戒严,撤离到离竹楼五百米外的地方,汉辰在前,玉凝随后紧跟,丈夫的军靴踏在竹楼梯子上嘎嘎的响声,玉凝的心随之乱颤。 “还记得这里吗?”汉辰问,推开竹屝嘎吱作响,汉辰来到面河的竹窗边,望着窗外月色。 “记得这里吗?”汉辰问。 玉凝凑到他身边,并立在窗前月色下,笑了答:“你我初会就在这里。” “我还想,哪里来的野丫头,欺负我小弟。” “我在想,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土军阀,弟弟是小霸王,哥哥是大魔王。” 玉凝噗哧笑道:“结果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这个大魔王,感情如泥沼,陷足就难拔出。” “只要想做,什么都不难。”汉辰淡然道,转身凝视着妻子的眼睛问:“玉凝,我只想知道,你有多少事情骗了我?”汉辰扶了竹窗,面对黄龙河,几竿疏竹窗前摇动。 玉凝垂了头道:“明瀚,我没想骗你什么。丁约翰这个人,婚前我曾向你提到,但你自己不想听。你曾说,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在乎我过去的感情经历。我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是他来这里自寻烦恼。” “我杨汉辰可以原谅我的女人的过去,但绝不原谅她的背叛欺骗?”汉辰的话斩钉截铁,却是以平和的语气说出,并没有看玉凝。 玉凝慌张解释:“明瀚,我没有背叛你,我嫁到杨家,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你不喜欢的,我就不去做,你看不过眼的,我就去改。我为了你脱胎换骨,甚至可以和娘家决裂,你为什么苦苦追问我的过去?我在美国读书,西方国家很开化,男女平等,可以自由交朋友,派脱,这是文化差异。” “开化到未婚先孕,开化到少女堕胎,开化到欺骗~”汉辰捶了窗咬牙。 屋里沉默,玉凝呜呜地哭出来,从后面搂住了丈夫的腰,贴在他的背上抽噎道:“明瀚,原谅我,我太在乎你,杨家又太守旧,我怕你不接受我,是我姐姐教了我这个法子在新婚夜蒙混过关。” 玉凝伏在汉辰身上抽泣,眼泪染湿丈夫的后背,汉辰回手拍哄了她片刻,玉凝觉得一种获释的松心,又大惊过后的呜呜噎噎哭起来。 汉辰冷笑几声,骤然转身,捏着玉凝的肩头,玉凝垂头啜泣,不敢抬头看他。 一声长叹,汉辰扬长而去。 玉凝就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大灯耀亮了山路,汉辰竟然扔下他独自走了。 这家青石滩的红杏招是她同丈夫汉辰初次邂逅的地方,留着许多刻骨铭心而又美好的回忆。 如今,一切回忆都在这突变下变得晦涩,她孤立无援,只有咬了拳头在对了黄龙河哭泣。 副官小昭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军人的素养让他只能执行命令,对玉凝说:“太太,司令吩咐,送太太先回娘家小住,东西已经收拾好放在车上。” “孩子,我的孩子,业儿,小业儿~”玉凝发疯般地奔跑出竹楼,连滚带爬跌下了楼梯。 玉凝苏醒时,躺在医院的病房。 四周是洁白的墙,斯诺大夫凑在她眼前说:“上帝保佑,夫人你醒了!” 玉凝头晕,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喃喃地问:“我怎么来了这里,业儿,业儿呢?” 汉威痛心地凑过来,坐在玉凝姐的床前,关切地问:“姐姐,你和大哥闹气了?为什么大哥生气,什么也不说。” 玉凝抽泣着,泪如泉涌,贴在汉威肩头道:“小弟,你小,你还不懂。” “我怎么不懂?”汉威不服气道,又忽然一阵脸红。 “小弟,小弟你帮姐姐个忙,你帮姐姐把业儿抱出来好吗?” 汉威奇怪地问:“姐姐病好了,回家去就见到业儿了,不在这一时。” 玉凝一声长叹,哭道:“你大哥,他,他不想再见我。” “姐姐,杨大哥怕是气话,什么事说不清。夫妻斗嘴打架是经常,不吵不打如何是夫妻,当年我和小盟也吵闹,没几天就好了。各退一步罢了。”露露凑过来说。 玉凝失魂落魄地哭起来,头上缠着纱布的伤口沙痛,腿也无法挪动,哭道:“孩子,我不能没有孩子,业儿,求你们把业儿还给我!” 汉威觉得很怪,大哥对他和亮儿厉害,是因为他们是男孩子,但是大哥对女人还是从不发火的,基本还是有风度。不知道大哥这回是为了什么,大动肝火同玉凝姐姐闹到这个田地。 大哥昨晚回家时,独自抱了业儿在露台发呆,业儿在哭,露台有风。 汉威过去说:“大哥,外面冷,进屋吧。” 大哥没有理他,久久说:“大哥想静静。” “业儿会冷。”汉威提醒。 大哥却一嘴的歪理说:“小孩子都自带三分火里,不怕冷。” 汉威皱了眉头,又不敢正面冲顶大哥,就嬉皮笑脸道:“大哥,业儿不是乖儿,乖儿有三分火力,被大哥剥光了跪一夜都和蟑螂一样不死,业儿还小呢。” 大哥也笑了,将业儿交给汉威道:“交给奶娘去带。” “哥,我凝姐姐呢?”汉威问。 大哥舒展的眉头又皱紧,骂了句:“从今往后,不许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 “听到没有!”大哥呵斥。 汉威搂紧了怀里的业儿嘟囔道:“又不耳聋,再吓到业儿!” 不想业儿听了汉辰呵斥没有哭,反是听懂了汉威的话一般,哇哇哭了起来。 如今看到憔悴狼狈 露露同汉威回家的路上,都为汉辰和玉凝惋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晚上,业儿随了奶娘去睡,汉威洗漱过后,抱了自己的枕头来到大哥的卧室。 屋里没有人,雪白的床单被子都没有展开。 怕是军校的习惯,大哥一直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西洋床单,但是喜欢白布单子。 汉威将枕头扔在大哥的床上,自己爬上床将床被铺好,又看了看大哥和玉凝姐的被子,将玉凝姐的被子放到了一旁,为大哥铺展被子。 等了等,仍是不见大哥回房,汉威打了几个哈欠,脱了睡裤要钻进被子先睡,又翻身起来,提上裤子穿上拖鞋走向书房,怕是大哥还在忙碌。 以往,汉威睡觉前是要依了晨昏定省的规矩来大哥房里问安才敢去睡,如今大哥不回房,他好歹要去看看究竟。 书房开了条缝隙,门是虚掩的。 汉威刚要叩门,就听到里面大哥的声音说:“露薇,不可以,这么做太委屈你了!” 露露姐啜泣的声音道:“杨大哥,露薇残花败柳之身,就是再泼一盆污水也无所谓,露薇是蟑螂腐鼠,杨大哥和姐姐是人中龙凤,是有头面的人物。玉凝姐不是存心骗杨大哥,杨大哥,怕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有人在故意调拨。玉凝姐毕竟是业儿的母亲,杨大哥三思呀。一切的罪名露薇承担下来,怕是没人再会留意到姐姐和杨大哥。” 汉威心里纳闷,不知道露露要认什么罪,难道要承认是杀人凶手? “不可以,不可以!”汉辰立在窗前,摇着头。 露露走到汉辰身后说:“杨大哥,晚了,露露都做了。今天下午,露露去了报社,托了几位朋友开了个小型的招待会。明天,大小报纸上就会有沸沸扬扬的绯闻,著名交际花金露薇勾引黄署长,旧情人千里迢迢过海挑战情敌,情敌之子误伤致死。” “露薇!你的名声~” 露薇惨然地笑了摇头:“名声,对我这种女人已经没用了。只是,可惜!冯太太才答应和我谈谈~” 露露脸色露出无奈地惨笑:“这样,那个丁约翰再对报界胡说些什么她和玉凝姐的旧事都不重要,而且,他已经拿了倪尔杰的钱,答应出国了。” 露露走近汉辰,呆望着汉辰说:“杨大哥,你不必内疚,若是想安慰露薇,就对玉凝姐姐好一些。我是为了凝姐姐才这么做。露薇曾对凝姐姐说,露薇最羡慕的就是凝姐姐,一个女人,能嫁给杨大哥这么伟岸的男人该是如何的幸福,她该惜福,露薇也不忍这一段好姻缘就散了。杨大哥,答应露薇,同玉凝姐姐和好吧!” 汉威的身上一阵阵发冷,大哥真是和玉凝姐走到了绝路吗? “小爷,小爷,大爷在里面吗?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发烧,烧得抽筋了!”失魂落魄地跑过来。 ---------------------------- 【陌言陌语】 追文的朋友们,紫陌的新文《春怀》已经在今天开始上传更新。 请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此文 +投推荐票。 《春怀》11月参加起点女频PK,希望大家将PK票留给紫陌,多谢!(未完待续) 第三卷86章 业儿暴病 汉威快步冲去婴儿室,一屋的仆人哭天抹泪束手无策。 小业儿小小的身子只穿了件和尚小衫,光着两只小脚丫无力的蹬踹,身子一抽一抽,脸颊通红一脸细小的红疹,已经哭不出声,空剩下喘息声。 汉威想起了多年前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大黄猫下的一群小猫,其中一只是白底黄花的小花猫,圆圆的脑袋毛茸茸的,一天忽然小猫得病了,奶娘对他说:“乖儿,小猫猫要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了。” 汉威记得他托了那只小猫在自己的手掌上,小猫很小,就是这样向外呼着长气,痛苦的样子,浑身抽搐。当时,汉威还想给小猫嘴里吹气,被大哥一巴掌打在屁股上,小猫也被放回了盒子里。 猫妈妈一口叼了自己的孩子飞也似的溜走,消失在房檐间,奶娘叹气说:“这猫宝宝肯定是没救了,都抽筋倒气了。” 汉威惊恐地抱起业儿,小家伙可怜的样子,汉威大喊着:“大夫呢?斯诺大夫呢?” 随后赶进来的大哥汉辰一把抢过业儿,眼睛瞪大,问奶娘:“什么时候的事?” 露露忽然说:“别急,大家都别急,斯诺大夫是外科大夫,他也不会儿科呀!龙城约翰教堂育婴堂有个慈善儿童医院,去那里,我们现在就去!” 露露不容分说抽出摇篮里的小被子盖在业儿身上,喊了汉威说:“小弟,你还不去发动车,快去!” 汉威转身就跑。 外面暴雨倾盆,淅淅沥沥的秋雨不停歇的下,汉威的裤脚被打湿,但也顾不得许多,将车发动开到楼前,大哥、露露、奶娘一起上了车,汉威开车飞奔去教堂。 路上安静无人,偶尔有野猫从角落中蹿出,在汉威车前一闪而去,汉威咬紧牙关,如今就是有魔鬼窜出来他也不怕。 “小弟小心!”露露一声惊呼,一辆轿车冲过来,大灯晃得汉威一眨眼,那车发疯般过来,汉威一打方向盘,熟练地晃过,接着在黑暗中疾驰。 露露长舒口气,汉辰骂道:“开车还是拼命呢!” “杨大哥,不要凶汉威小弟,他也是着急。” 汉威头也不回应道:“玩飚车,龙城还没人能飙过我。” 露露噗哧笑了,凑前身子对汉威说:“回家板子就要上身了。” 来到圣约翰儿童医院,大夫和护士接过孩子就抱去急症室,只让奶娘进去询问了些详细情况。 汉辰在外面焦急地等待,露露提示问:“杨大哥,用不用打个电话请姐姐过来。毕竟业儿是她的骨肉,她是妈妈,她更关心孩子。” 忙乱中,汉威都要忘记了玉凝姐,多亏了露露心细。 但大哥坚毅的目光看了看楼道尽头说:“太晚了,改日吧,她来了也只有哭。” 大夫出来,放下听诊器对门口的汉辰和露露说:“你们如何当父母的?孩子这么小就不吃母乳,但牛乳也要试试是否过敏。这种鲜牛乳孩子不适应,过敏很厉害,幸好发现早,怕耽搁了到明天早晨就没命了。” 汉威这才惊喜地问:“孩子平安了?” 汉辰则抱歉地望了眼露露,露露空受了这份责备笑笑说:“不妨,我是孩子的干娘吗。” 业儿躺在婴儿床上打吊瓶,细小的胳膊上,额头上扎着皮管子,可怜的样子。 汉威鼻子一酸,眼泪落下,业儿太可怜了。好歹他两岁没娘,业儿才三个月不到。 总算是有惊无险,汉辰松口气,对露露道了声谢谢。 露露腼腆道:“谢我做什么?要说谢,该是露薇谢谢杨大哥和姐姐呢。” 二人正温颜悦色地说笑,副官小昭急匆匆从楼道跑来。 汉辰沉下脸,知道一定有急事,扔下露露迎了上去。 汉威也跟了过去。 小昭敬礼低声说:“司令,密电!还有,今天特高科~~” 汉威留意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迎到前面拦阻了要过来的护士。 汉辰看了密电,竟然那个代号东北的特务又活动了,并且西京和东北方面破获的可靠消息都说,“东北”最近有大行动,要将一个代号是“美人鱼”的东西或是活人从龙城运送去东北。 汉辰皱紧眉头,不想到这么久都没能抓到这狡猾的“东北”。 汉威过来接过电文看看,低声对大哥说:“封锁车站、机场、渡口,层层设岗吧。” 汉辰犹豫地说:“走!回军部!” “可是大哥,业儿怎么办?叫姐姐来吗?”汉威问,心想这倒是个让玉凝姐和大哥和好的机会。 但大哥汉辰一言不发,走向了病房。 就见大哥推门进去,忽然如踩到电门一般跳出来带上门,赤红了脸对里面说:“抱歉,我~~我不知道~~露薇~” 汉威忽闪着眼睫问:“大哥,怎么了?” 被大哥瞪了一眼骂:“滚回去!” 待汉辰再次进屋时,露露羞愧地坐在床边抱着小业儿哄逗,业儿开始哇哇地哭,小脸在露露胸前探索,嘴巴蠕动着,分明在找奶头。 露露低头不敢看汉辰解释说:“奶娘今天急得没奶,去寻人帮忙喂宝宝,我一抱起宝宝,他就要找~~我想,就是我难受些,好歹让孩子有个安慰。可也不过是哄孩子,他毕竟是吃不到,小家伙饿坏了,真可怜。” 露露边说,泪如雨下。将业儿的小脸贴到自己的脸边说:“杨大哥,你若是有事,就去忙吧,露露今天替姐姐看护业儿,没关系的。” 汉辰说了声:“有劳,拜托!”转身出门离去。 汉威开车随大哥到了军部,特高科汇报了他们知道的情况。 电台是在一家客栈的顶楼被查到,被捣毁窝点后,擒获的那个特工是个女人,她供认说,她们是单线联络,而且每次都是有人将字条放在一家糕点铺窗台下的一块儿方砖下。 除去了知道要有一个重要的代号“美人鱼”的木箱要从龙城运去东北,其它的事情一无所知。 汉威被这侦破敌特的案子吸引了,瞪了眼睛仔细听每一个字,每一个消息,这些简单的信息后有着不平凡的案情,或许是关系到国家民族的安危。 雷夫子抬抬眼镜说:“杨司令,同东北军胡副司令长官取得联系的结果,他们破获敌台,得知会有日本关东军机密的货物从天津运往东北。但也是线索中断,没了消息。” 汉辰陷入沉思,手中把弄着钢笔,抿咬了唇,看着电文发愣。 汉威提醒说:“司令,这上面的时间,可是十月三十一号,就是后天。” 汉辰抬起头问特高科的人:“你们查抄那个据点时,可曾打草惊蛇?” 特高科的人坚决地说,他们秘密行动,保护了现场,现在也在守株待兔,但是并没有见到如那个女特工说的,有人往青砖下放字条,或者托小孩子来递信。 电波中断了,不知道是不是代表这个谍报站也被暴露了。那箱子“美人鱼”又是什么呢?哪怕知道他们走水路、陆路、铁路,也能缩小些范围。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有人提醒一句:“水路不可能了,就是船运到最大的城市改汽车再去搭飞机,怕也来不及三天到东北。” 汉威骂道:“电文里提的是从发货是在三天后,又没说三天到东北。那只有火车和飞机才可以。” “那也要看是什么货,若是怕潮怕湿怕闷的,交通上就有限制。” “哈哈,那如果运个大美人,怕是吃喝拉撒都是问题呢!”汉威逗了句,被大哥一个白眼吓得止住了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87章 母爱 汉威随大哥汉辰回到家时,大姐凤荣和姑母文贤已经赶去了圣约翰儿童医院。 屋里显得冷清,汉威随了大哥上楼,黑暗中一双亮亮的眼睛在望着他,喊了声“阿爸,小叔!” “亮儿,吓死人!怎么不开灯?”汉威骂道,一把将亮儿从角落中拖出来。 亮儿怯生生的目光望着汉威说:“小叔,亮儿害怕。” “你是个男人,阿爸和小叔不在家,你就该当家!你都怕,日后如何继承杨家大业?”汉辰骂了句,失望的表情都不屑得去看亮儿。 亮儿讪讪地答了句:“不是有业儿呢吗?” 一句话,汉辰一记耳光抽得亮儿倒退两步,险些从楼栏翻出去,吓得汉威一把拉住亮儿,埋怨地望着大哥,又对亮儿道:“你笨嘴拙舌呀,你不会说,有小叔继承杨家大业,顺便替你挨打吗?” 大哥也不理会他们叔侄,只吩咐汉威说:“小弟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许去,如果大哥不回来,姑母先回来了,就替大哥挡驾拖延时间,大哥有话同姑爹去讲。” 汉威见到大哥进了祠堂,神色肃穆的出来,手里提着那根亮漆的家法棍子。 慌得汉威一把拦了亮儿在身后道:“大哥,大哥要打就打汉威,亮儿才十二岁,他还小。当然,亮儿当然不能和大哥当年比,汉威知道大哥十二岁就智斗匪贼,解了杨家之围,可是不是所有十二岁的孩子都是英雄。” 大哥都没有听完他的话,提了棍子下楼了。 汉威心想,大哥回来就去见姑爹,还提了家法棍子,难道是打姑爹?还是大哥做错了事? 汉威不敢想,但也不敢跟去。 同亮儿坐在楼梯托了腮傻等,边抱怨说:“惨呀,家里没人还真是害怕。” 又问亮儿:“今天功课可做了?” 亮儿点点头说:“和萧萧一道做的。” 话音才落,萧萧从楼下房间揉了眼睛出来,光线微弱,却也晃得萧萧睁不开眼,倦怠地问了句:“都几点了,怎么都在夜游吗?” 汉威笑了说:“那你在做什么呢?还不快去睡?” 就听萧萧说:“听到外面说话,就出来了。你们真烦人,一个走了一个来,走了一拨来一拨,扰得人都没法睡觉,我的房隔音不好,什么都听见。” “还谁来了?不就是姑母和我大姐出去医院看业儿吗?”汉威问。 “还有金小姐呀,她下楼一点声响也没有,也不按壁灯,我出来解手,险些和她撞到,以为是鬼呢。吓得我立在楼梯下没敢动,都等她走了,我才回过神。”萧萧说。 汉威觉得奇怪,不是露露姐答应在医院留着守业儿吗?如何回来了?又一想,怕是姑母和大姐去了,尤其是大姐尖酸刻薄的嘴,容不下露露,也可怜了露露姐了。可一想,这外面下了大雨,露露姐能去哪里呢? 电话铃响起,萧萧跳过去接起电话,就听萧萧说了句:“是太太呀,司令不在,小爷汉威在。” 汉威忙过去,就听电话里玉凝姐的哭声:“乖儿,小弟,姐姐刚才做噩梦,梦到了业儿,业儿张了小手喊妈咪,小弟,求你,你大哥不在家是吗?你把业儿给姐姐抱来,姐姐想听他的声音。” 汉威心里矛盾,该不该告诉玉凝姐业儿病危,如今在医院刚刚脱险,可是大哥知道了一定责怪,玉凝姐也一定按捺不住焦急心情奔去医院探望业儿。 “姐姐,业儿不会叫人,他睡了,也不能哭。”汉威支吾搪塞,自己反有一种负罪感。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说:“小弟,你抱他来,我给他唱歌,我想他,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下子可麻烦了。 汉威眉头紧皱,离开话筒对了远处喊:“萧萧,去把业儿抱下来。” 萧萧会意的给汉威一个眼色,眨眨眼轻步蹿上楼,又故意跺了脚发出声响,震得楼板乱颤。 “来了来了,小宝宝来了,嗯~乖~”萧萧忍住笑,凑到话筒边。 汉威说:“姐姐,业儿在呢,我让他听。” 话筒里传来几声深情地呼唤:“业儿,宝宝,业儿~妈妈在。” 汉威鼻头一酸,心里觉得无限凄凉。 过了一阵,就听到玉凝姐的唱歌声: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 宝宝乖乖闭眼睛。 妈妈的歌声陪着你, 宝宝梦里笑眯眯。 汉威想,曾几何时,是不是自己的生母也曾如此哄他睡觉,不觉得更是泪水倒流,嗓子里酸涩。 “小弟,小弟!”话题那边姐姐的声音。 汉威敛住泪应了:“凝姐姐,汉威在呢。” “小弟,你骗姐姐,业儿不在,他不在。” “没有,在我怀里抱着呢。”汉威慌忙答道。 玉凝姐那边冷冷地笑了说:“小弟你唬谁,奶娘呢,让她接电话。” “奶娘,奶娘今天没奶,她去寻旁人来喂业儿。” 汉威的谎言还是没能骗过玉凝姐姐,玉凝冷笑了说:“小弟,孩子不喝奶,会不停的哭,你唬谁?忘记你大哥的规矩了?扯谎的孩子如何教训?你是不是又等了被你大哥打屁股了,别怪姐姐不帮~” 玉凝忽然止住了话,汉威知道,玉凝姐当然知道了处境,怕日后再被大哥责打,连玉凝姐这个帮他求情的人都没了。 沉寂片刻,话筒内玉凝姐发疯般的喊:“小弟,姐姐平日待你不薄,你哥哥打你,多少次是姐姐从藤条棍棒下救下你。你摸摸自己的屁股,多少次是姐姐给你上药。你不愿意叫声嫂子,姐姐不逼你,你要去供着你过去的嫂嫂,姐姐也依了你。小弟,你不曾有过自己的孩子,你不会知道姐姐现在的心碎欲绝,求你!小弟,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业儿他在哪里?” 汉威实在忍不住,他不是铁石心肠,他怎么能阻拦姐姐去看宝宝? 于是汉威抽噎着说:“凝姐姐,业儿病了,发烧,送去了圣约翰医院,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姑母和大姐姐她们过去了。” “你,你大哥呢?”玉凝问。 汉威没作声,对面的电话挂断。 大哥还没回来,汉威倒是奇怪了,去了这么久,莫不是真找姑爹讨打去了?还有这种痴傻的人去送上门讨打不成? 汉威也不顾了大哥的吩咐和禁令,对亮儿说:“你去小叔房里睡,喊了黑子陪你。小叔去老宅看看你阿爸和姑爹在谈些什么?” 汉威打着油纸伞出了小楼,灯光映在满是积水的路面上泛着霓光,一脚踩去,积水茶茶声交杂了落叶的积水的声响。 打着手电筒来到老宅通往小楼的门前,副官小昭拦住汉威说:“汉威,司令吩咐闲人不得入内。” “那是闲人,我又不闲!”汉威贫嘴地往里闯,小昭知道也拦不住他,骂了句:“你若再连累我挨罚,可要请我三顿!” 汉威应了一句往院里跑,一路踩着积水听着雨打竹叶的声响来到姑爹的院门。过了影壁进了院,只东厢房暖阁亮着灯光,里面发出斥骂声:“混帐东西,还轮到你教训老子了!” 汉威心里一惊,想是姑爹同大哥发火了。 汉威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前,他想,如果他此刻闯进去,能不能劝下姑爹是小,怕大哥的脸面挂不住才是真。 大哥平素一直在他面前摆着家长的尊严,不苟言笑,如今让他这个小弟看到大哥挨打,怕也是再戏剧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三卷88章 苦谏 I 窗子挂着淡紫色窗帘,汉威只透了窗缝向里看。 长跪在地上的是大哥和九哥凌傲,而姑爹那棍子却是打在小九哥身上。小九哥凌傲周身随着棍子打在背上颤抖,咬了牙,坚毅的目光毫不屈服。 “姑爹,若是责罚,汉辰谨领,求姑爹不要为难九弟。”汉辰跪行两步向前抓住了棍子。 凌傲却梗了脖子坚定地说:“让他打,打残了凌傲,就可以不用开飞机,也不用做那对不起祖宗叛国的事!” “你混帐!”姑爹一脚踢在凌傲腿上,凌傲扑倒在地,屁股上又被踢了两脚。 “姑爹,姑爹三思,姑爹下了决心,自是有姑爹的道理。只是姑爹,不可犯天下之大不韪,这事不能做!” 汉威心想,姑爹能做什么事?莫不是真要去东北为日本人卖命? 汉辰坚决地说:“姑爹,汉辰小时候,姑爹就抱了汉辰,给汉辰和七叔讲岳飞、杨家将保家卫国的故事,汉辰至今不忘。从小,姑爹在汉辰眼里就是英雄,是比先父更铁骨铮铮的英雄。姑爹当年在草原白手起家,在西北开创了云城基业,为多少人仰慕。姑爹今天的决定,或许有姑爹的道理。只是民心天理,是不能见容这种行为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叛国投敌!” 见姑爹不做声,小九凌傲也直了身子挺直地说:“父亲,您还想如何?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因为凌傲始终觉得您虽然对凌傲没有养育之恩,却还有生育之德。六哥当年为了易帜反对内战,被您活活打死,不管是误伤还是他罪该万死,但其结果是,云城在几年后终于彻底易帜了,六哥死得太冤枉!凌傲自此什么都不说,就是记得六哥临终前的话。六哥说,爹爹身边总需要有个儿子是头脑明白,能直言敢谏的,这样才是云城之幸,许家之幸。傲儿答应了六哥,所以六哥过世后傲儿对此事的是是非非从不加褒贬,也不再提这往事。父亲,当年六哥何罪之有?他不过是为了反对国人内战,自相残杀,才决定带兵倒戈北伐军。如今父亲此举,是投靠了日本人,日本是敌人,他们侵犯我们的土地,占领了东三省,是豺狼进了羊圈,父亲怎么还帮了狼来粉饰太平,执迷不悔!纵是打死了凌傲,凌傲也不会答应父亲去东北!” 汉辰拍拍凌傲的背,跪直身子对姑爹说:“姑爹,先父如果在世,汉辰敢断言也会反对,日本人狼子野心,想立傀儡来堵国人之口,来掩盖其侵华的真相。没有华人去做日本人走狗,他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有德高望重的元老出去帮日本人建立伪大辽国,那就会将日军侵华一事混淆是非!姑爹,都是自家侄儿,汉辰就直言不讳,对姑爹有不敬的地方,姑爹尽管教训,只是姑爹若是要去东北沦陷区,汉辰定然不依!” 许北征孤寂地用棍子戳地叹息说:“龙官儿呀龙官儿,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姑爹思前想后已经回绝他们了。姑爹的初衷,并不是贪图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是想要什么高官厚禄。官做到多大是大?钱拥有多少是够?到头来一蹬腿,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姑爹只是想,日本人肯定是要扶个汉人当执政,与其让他们找个任意摆布的人,之后在那个位置上唯所欲为鱼肉乡里,不如姑爹就顶了一世骂名,去当着傀儡,姑爹还可以同他们周旋,未必能让国土光复,至少能免去百姓少受些蹂躏。怕就怕若是旁人去,连这份心都没有。” 汉辰道:“姑爹,姑爹在日本人刺刀架在脖子上去签字做事,还能如何周旋?” “竭尽所能吧。”姑爹叹气说。 踱了几步,许北征道:“儿孙不孝,奈何江山?想当年,姑爹随了原大帅小站练兵,又在北洋纵横数载,那时国家虽然积贫,却也没丢土地。反是小于子一个旅的兵力出征外蒙古,收复失地为国争光。如今可好,子孙坐丢江山,不发一枪一炮,百架飞机拱手让给日寇,奇耻大辱。明瀚,你也不要一时义气,姑爹的话放在这里,没个十五年,这沦丧的东三省很难收回。日本弹丸小国,但是和朝鲜国一样的齐心。中国人,一人是虎,三人成虫。去吧!姑爹累了。” 汉辰起身,腿一酸又跪回地上。 许北征搀扶他一把,汉辰喊了声“姑爹”,许北征捶捶他的肩说:“也难为你了。不管如何,你比你表兄强上百倍。” 又想起一事提醒汉辰说:“龙官儿啊,据姑爹得知,那日本人要在东北建立满洲国,曾想过君主立宪,效法日本皇室和首相分开。姑爹不去,自然还有其他人去坐这个首辅的位置。而且,这样势必要找一位前清的王室宗亲去当王,才能收拢满清遗老遗少的心。当年沈阳盛京,也是大清入关前的皇都。” 汉辰一惊,忙问:“消息可属实?” 心里盘思,若那个日本“东北”电文里所要劫持的不是姑爹,那又是何人?龙城不会再有其他德高望重能够做一国元首资质的人,头脑一闪念间,忽然皱紧眉头。如果姑爹拒绝了日本人的请求,怕是就会遭到报复,就危险了。 许北征点头说:“可靠的消息。” 汉辰告辞离去,凌傲送到院外,汉辰仔细叮嘱他要格外小心姑爹安全。 凌傲转回堂屋,屋里就剩凌傲和许北征。 面对了父亲,凌傲只是说:“爹爹安歇吧。傲儿去吩咐人进来伺候爹爹洗漱。”说罢要走,被许北征拉住,摸了把凌傲微红的面颊,擦了把凌傲脸上的泪问:“还恨爹?一直恨?” 凌傲笑笑摇头。 “来,爹给你上点药酒揉揉,怕是肿了。”许北征拉过凌傲,想揭开凌傲的衣衫,被凌傲一把按住说:“父亲不必,不妨事,化了瘀就好。” “你~你六哥的事,你还在耿耿于怀?”许北征问。 凌傲笑笑说:“人都去了,和碧盟一样,过去的回不来。” 许北征仍是不甘心问:“傲儿呀,你六哥真是那么和你说的?” 凌傲点点头,许北征一片神色黯然。 夜间,许北征总被噩梦惊醒,满眼不是凌傲那不屑的目光,就是凌灿又走向他,一如当年一样。 灿儿,五年了,你在阴间还好吗? ------------------------------------------ 【五年前,云城兵变,四十五旅起义成功后】 凌灿怅然地目送着拔锚启航的“英兰”号,两张船票抛向了江中。 “我是注定走不了的。”凌灿憾然道。 “许将军,您这是何苦,我拼出一条命,去拦住那两个人,您放心,我不会伤到他们。您如果不走,就怕再也走不了了!”小庄叫道:挺身欲出却被凌灿拦住。 凌灿偷眼望望窗外在四处猎巡着他的郑三山和面色冷酷的阿爸许北靖,眼眸掠过一丝无奈的绝望,他缓缓地从衣袋中掏出一方绢帕,那是一方淡黄色的蜀绢,是年前入川时杨伯母送的,因是一粉一黄二方,便将粉的送给了女友暮谣。 血,一滴滴从手指尖渗滴下来。 “许将军!您这是——”小庄惊惑了。 凌灿在帕上写下了四个苍劲的字--“来生续缘”,轻拾起迎风吹干,沉静道: “小庄,我想你现在最好先走,回到你们队伍去,拜托你将这方帕子交给暮瑶。 凌灿露出粲然的笑改口道:“帮我交给肖同志。” “不!组织上派我送您安全上船到香港,这是我的任务!”小庄十分坚决。 “可我们别无选择,你看那个落腮胡子的是郑三山,没十万分把握他不会亲自出马。这周围不定有多少便衣,说不定马上就发现我们。 你也放心,那个穿灰色长衫的是我阿爸,他不会伤我。可你不同,被抓住就死路一条了,我不能搭上你!” “不行,黄委员一再嘱咐我,说您是有功于国的大将军,保护您的安危高于一切。” “在我看来,把帕子送到暮谣手中重于一切。”凌灿毅然道,一抖风衣飘然迎了许北靖而去。 汽笛响过,轮渡远去,许北靖同凌灿对视无语,忽然,许北靖飞起一脚,将凌灿踢跪在地,吩咐手下道:“绑!” 一路上无话,二人仿佛在冷战,终于凌灿开口道:“阿爸,凌灿去方便一下,”几人面面相觑,两个便衣押着他进了卫生间,在门口侍着,凌灿打开风窗,火车飞奔。 凌灿飞身跳了下车,顾不得疼痛向前跑去。 “站住”枪响了,一人飞下车,滚落在石子路上,再没站起来。 “阿爸!”凌灿转身一瘸一拐,飞奔过去。 一记耳光伴之一声怒吼:“我要是你,绝不会跑,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顶天立,如果你问心无愧,跑什么!” 凌灿觉得霎时间镇静了,几天来的忧虑,恐慌、内疚、踌躇、立时烟硝云散。是呀,跑什么?我没做错什么,不管未来命运中属于我的将是什么,哪怕是生命的终止符,我也不跑了,他们要抓我回去,真正的懦夫是他们。 “阿爸,灿儿只有一事求您 ,”凌灿从无名指上取下一枚耀眼的白金钻戒,“请您收着。” “收回去”北靖眼中冒出一股受辱的怒火。 “您别误会,日后如果有一人拿着另一枚同样的钻戒,里面刻着我的名字,请您务必善待她们,因为那会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北靖分明辨出戒指里那“萧暮谣”三个深深的字。 “暮谣太执著了,也太年轻,如果她决心要另外寻找生活的开始,请您象当初收养我一样收养我的孩子,您的孙子,我们叫他承盼,盼儿”。北靖眼中划过苍凉的泪光。(未完待续) 第三卷89章 苦谏 II 许北征在枕席间辗转难眠,不时抖动着衣襟,已是入秋了,本该清泠的夜却还是那么闷热,令人喘息不畅,原是皓皎的月光穿过了纱帐洒入床间,今晚竟是格外耀眼,而身旁的姨太润心早已恬然入梦。 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入睡,门吱呀开启,夜光下,进来的竟是凌灿,只是立在门口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时分了?父母寝室,不吱语一声就这么闯进来,”北征嗔怪道:“越大越没规矩,光是早间还没把你打疼,不长记性。” 凌灿却在轻声道:“儿是料到爹爹今夜也未能入睡,所以才冒然来向爹道个别。明早灿儿要下南洋去了,一去何时回来就不知晓了,凌灿昔日年幼无知恼了您的地方,爹爹尽宽恕了吧。” 北征这才起身坐在床沿边:“怎的到底还是要走?这家中便住不得你了,莫不是为早晨打你那几下,记恨为父,在赌气?” “爹爹……”凌灿咕咚跪在了地上,月光洒在那件牙黄色的长衫上十分皎洁,那“咕咚”一声不知为何震得许北征心头也随之一颤,随之心也不停的跳动起来,自己都能听到那起搏的声音。 “凌灿不肖, 不该惹您动怒,挨打也是应该,可凌灿的这条路走的也不后悔。 就是来世,凌灿还会是爹的儿子, 爹会依旧疼灿儿吧?” 凌灿说的那么安然,脸上带着从然的笑意,几个儿子中北征喜欢的就是凌灿那自然无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见他不由心疼道:“傻小子,无端端的大半夜来讲这些,你执意要去,我也不勉强,只待伤好些吧,稍时叫强妈来拿些红伤药去给你服,西洋鬼子的什么丹,倒听说十分灵验的。” 随即边唤着张妈来拿药,边起身去扶凌灿起来,谁知凌灿竟是那么沉,怎么也扶不起来……情急之下,忽听有人在叫“老爷”猛一睁眼,见润心正在唤醒他,已点亮了油灯,才知是场梦。” “老爷这是怎么了,大叫着张妈拿药来,边使劲晃我,”润心为北征轻擦着头上的汗。忽听隐隐地有脚步声走到门边,一个人影在纱窗外晃动“谁在外边”。” “老爷,您醒着吗,是我,张妈。” “深更半夜来做什么?” “老爷,四太太谴我来报一声,六少爷芟了。” “你大些声,我没听清,灿儿怎么了?” “六少爷先时----去了,四夫人请您个示项,如何安置。” 屋内悄然无声,倒是润心哇地哭开了,半是被吓着了,许北征翻然下床,推开门,张妈啜泣着提盏油灯立在门口,北征看看天,又仔细审视张妈,月光下分明有她们的身影——活见鬼,他又伸手捏捏自己——疼,不,宁愿是梦,可到底是真是梦?他不由伸手去掐张妈,想听她的叫声,“当”一声,油灯落地,火光烧起,北征拨脚向后院冲去,惊魂未定的张妈踉跄地紧追。 北征一进院门便止住了,该如何去面对兰卿,面对她那一眼清泪,灿儿是他唯一的骄傲和依靠. 小院安静极了,没有他预期面对的哭喊声,甚至没一声哭泣传来.北征更疑心是梦,隐隐的凉气直攻心脾,这才发觉自己促然间竟然忘了穿鞋袜. 院内只有凌灿的房是亮着灯,北征兀自寻思着:“定是日间下手太重,她们娘俩生气,故竟编排来吓我一吓,即是这样,也装个样子让他们出口气吧。” 想到这儿便自欺欺人的走到门口,迎面与出来倒水的丫头品兰撞上,一盆水便扔在地上,溅起老高,也溅在北征的白府绸睡裤上,湿湿的。 “老爷,奴才该死。”品兰慌然地哭,不住地用手在地上捧水往盆里放。 “蠢丫头,白活了,这水倒了怎能收?还不去拿扫帚、脱布!” “是老爷来了吗?” 屋内传来兰卿略带哀声的询问:“老爷请先留步在外屋稍坐,屋内阴气大,怕冲了老爷的真气。” 北征已如置云雾,厅内灯光暗暗地,通向内屋的小门挂着块纱帘,走近前,他不禁打个冷颤,凌灿躺在藤床上,而更令他吃惊的是兰卿,她竟用针线在一处处,一针针缝合凌灿的伤口,边缝边洗擦他的身子,那纱布竟是血红色的。 北征放下帘子,觉得腿上凉凉的, 低头看时,裤上竟也是斑斑血渍。不由“啊”一声,冷汗已出了一身,定定神,细想似是品兰洒的水,是曾为凌灿洗过伤……那裤管上的血渍岂不是凌灿的血? “四娘”您要找的是这套衣衫吗?用他来装殓六哥?” 凌傲居然在这里,怕是晚上便未回去,想起他奋然扑在凌灿身上的情景,便一发的无脸进去了,该如何开口,如何面对?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伤心人,何尝想如此呢? 兰卿开始为凌灿穿衣,沉静从容的如同在打发一个正要早起上学的孩子。凌灿小时便这样, 赖在床上贪睡,兰卿便是这般不厌其烦的为他穿衣服。抱下了床,凌灿的小眼还未睁开,每每是被抱着出门还伏在老张肩上睡的香呢。可这竟不同昔日,因为老六这一去,已是人间地下了,当娘的竞没一滴泪,令北征又忧又怕。倒是凌傲在边做边落泪,凌傲这孩子也是很少哭的,早间替凌灿挨的那儿下鞭子,倒也是颇狠,并未见他滴半滴泪,此时泪珠竟不断地挂在脸颊边。 “茵妹”北征不知该讲什么,伸手去抚摸凌灿的脸,心和手一起在颤,凉的,但又似仍有余温,他试着测测凌灿的鼻息全无,这才心如绞痛的彻底相信不是梦了。凌灿去了,应在意料中,不是抓他回来便是要他死,以儆效尤吗?所以那便不必心痛,可为什么最后又手软留他一口余息残喘呢? “灿儿,爹不想你死呀,只是你太气人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北征又将凌灿抱起,这一举动惊住了在场众人,“老爷别脏了您~”兰卿话音未落,一缕脓血己从凌灿口角溢出,慌得北征腾出手去拭擦,竞发现手上也是满是血污。 “造化弄人呀,我本是想放你一条生路了,可怎么也不肯……。” 兰卿拿出香粉、胭脂、黛墨、细心地为儿子补起妆来,那每一举动都让北征觉得万剑钻心般痛, “茵妹,我知你委屈,我欠你太多,你哭吧,别吓唬我。” “老爷,您这从何讲起,灿儿蒙老爷呵护至今,已经是他的福份了。”兰卿坦然应对。 “茵茵,你在呕我,别伤心了,不然再…” 凌灿安然的躺在那里,脸上依然留着一丝笑意, 没有丝毫暴死的狰狞。北征后来听人讲,凌灿是抬回房后伤口便止不住血,直至晚间便更无生机,只是四姨太如早意料这个结果般,自凌灿被抓家门那一刻起,便闭门不出,既不象常人般冲到前去见儿了一面,抱头痛哭再去死去活来地求情,也超乎常理的平静地去整理敛装,找出一张凌灿的大照片,派人去买了几丈白布,纱布、药水,似乎一切竟是在意料中。 “老爷,抬棺木的来了,这便将灿儿敛了吧,暴死不隔夜,我留了清谷上那块坡地。” “为何这么仓促,为何不葬入祖坟。” “老爷忘了,他只是庶出, 家丑不可外场,不宜大办,再者人已死,什么都镜花水月罢了。” 兰卿进入许家只做了两件主,一件是凌灿的丧事,一件便是次日清晨品兰在梳妆台上发现一张纸条,一地乌发,条上只写:“我别无牵挂于世,实无生之趣味,却要死的勇气,去了!” 许北征放下手中的杯子,望着月色长叹,灿儿呀,五年了,可知道爹是多么牵挂你?(未完待续) 第三卷90章 随风而逝 I 许北征出了门,在庭院里徘徊,风很大,雨才歇,一地落叶。 抬头,凌傲的房里灯光仍亮。 几步走过去,说了声:“傲儿,没睡吗?爹进来了。” 一推门,凌傲正张皇地藏着什么在柜子里,一手提着裤子。 许北征走过去,拉开壁橱,是瓶药酒,难怪屋里都是药酒的味道。 许北征晃晃瓶子,放在桌上,又推了凌傲在床边,轻轻拿开他抓着裤腰的手,逗他说:“还记得爹头一次给你上药吗?” 凌傲一阵面红耳赤,点点头。 许北征记起傲儿,当年那个别别扭扭的小九傲儿。 那年,还是在云城家里,傲儿从国外读书回来不久。 一天管家来说,天福祥掌柜送来一个许家的物件,让老爷辨认一下。 北征接过那枚系着红色络子的压岁金稞子,分明见下面铸着,“天官赐福”四个字,旁边印着“许号”二字,十分熟识,记得是几年前除夕,为了试试几个儿子,特去铸了十个金银元宝,挂在远近树叉上让他们射,这最大的金锭子便是挂得最高最远的那个。 当时兄弟几个争先恐后去试,竟无一枚能打下,心中懊恼之时,凌灿出来解围,连发九枪,枪枪中的,一串锭子,极速落下,接着一阵喝彩,而树枝上剩了最后一枚,灿儿收了枪不肯去射,无人有胆量去射,记得自己还对儿子们悬赏道:“谁若射下这金锭,我另赏一百块大洋的红包!”可兄弟几个面面相觑。乱放一阵枪,那红绳竟纹丝不动。 “我没兴趣,前面只作抛砖引玉,我知有高手在席。”老六这么讲,目光却扫向一旁冷眼旁观的小九。 “小九,你去试试呀,射中爹有赏!” “我射中就要您手中那把勃朗宁手枪!”凌傲大言不惭。 北征先是一怔,心想你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敢出此狂言,便将勃朗宁拍在桌上,谁知凌傲过来拾起枪,一扬手扣动扳机,那元宝闻声落地,动作之潇洒漂亮,令在场之人瞠目结舌。” 北征自那天起,才真正对傲儿另眼相待,那元宝傲儿竞是没要,只是第二天,北征还是派人将元宝送到六太太房中,说是讨个吉利,那锭子便一直挂在傲儿房中,如何会跑去了“天福祥”。 “天福祥五掌柜讲,上午时有年青人去买玉镯子,起先掌柜见是半大孩子,还不理,谁知这人竟拍出这枚金锭,这五掌柜出来一见,认出是府里少爷。说是少爷拿起镯子,放下锭子就走了,这五掌柜寻思这东西是府里之物,便还了回来,钱呢,没说是不要了,我想不好,便命帐房还了他钱,您看是不是记在六太太帐上。” “不,算我的,别张扬。”许北征玩弄着金锭子寻思。 窗上结满了剔透的冰花,映着剪贴的精巧别致的各式艳红的窗花剪纸,别致之极。 窗外仍是雪花纷纷扬扬飘洒,又是一年了。 北征忽觉心情好得很,披上袄立在庭院结满冰溜的藤架下,尽情地呼吸一口“雪气”——冰凉、清澈、润腹。 “老爷,厨上问,你今天去哪位太太房里用餐。”小蛾问道。 北征想了想,昨天才去了润心那儿,前儿在兰卿房歇的,倒是许久没去过韵秋院里,可巧有事要同傲儿谈,不如就去了,张嘴刚欲说“去西小院”,可眼前不禁浮现出韵秋那张比冰花还要冷冽的脸,“哎!”何苦又去惹她。 “厨上讲,昨儿陈长官送来的那两小罐,“罐子肉”最好趁鲜吃了,前儿个六少爷他们去山里打的那只鹿等会子杀了烤给您吃。” “鹿肉,烤鹿肉最好不过了,房里是不是还有一瓶陈年蒙疆老酒,是二爷上次带来的,你去找找!” 北征兴致萌生,冰雪覆地,围炉烧肉小酌, 是何等乐事。 “那您的意思是送到哪个院儿呢?”小峨试探着,不然叫齐几位太太一起来吃。 “这倒罢了,一想起每周末,一家人聚在“爱晚堂”那鸡飞狗跳尖笑争闹的景象,北征心便凉了,还是让我清静两天吧。 “我看,还是等等看,兴许凌灿能赶回来,他讲这两天回来的。” 小蛾儿正欲下去,凌傲却已进院门。 “军座,这有些快电要您尽快批阅回复,二十四师请我代转上来的。” “念来听……” 凌傲随着北征进了堂屋。 凌傲大声读着电文,目不斜视,北征却坐在炉边搓着手,点起支烟斗,悠然地边听边回复,仔细审视着立在眼前的凌傲,仿佛仍在军队,除了上下级他们之间并未存在什么关系。 “凌傲念完了,却见北征目含笑意地凝视着他,屋里空气开始稀薄。“军座没有其他训示, 凌傲回去复电了”。” “不急,吃了饭再去,厨上有鲜鹿肉,还有好酒,等下杀了你喝热鹿血酒,冬天补的很,你娘讲你入冬来一直闹胃寒症。” “不了,我还是回去复电,”凌傲淡然推诿。 “我说过不急在这一会儿,吃了再去。” “凌傲要回去的。”凌傲有点吱唔,寻着解释,“我娘在等我。” “让小蛾去支语一声”北征仍是笑看着他,如一盘棋上对手左拼右杀,却终究逃不出他的围追堵截。 “我从不在前院……我吃不惯……”凌傲结结巴巴地应着。 “不必紧张,今儿就咱爷俩儿,好好喝两盅,”北征起身拍拍他的肩,凌傲低头不语,沉默一会抬头道:“如果今儿六哥回不来,凌傲去替爹喊七哥和凌湄她们来陪您好了。” “怎么留你九少爷在屋里吃饭都这么困难?”北征话音中含着嘲讽和不快,凌傲已听出,心中推测他是否会为此动怒,可如果依了他,真不知面对这个应算是“父亲”的人,这口气该如何下咽? 北征并未生气,依然笑容可掬道:“也好,反正俩个也冷清,也不知你娘今儿做的什么好吃的,招得你一门心思往回跑,正好,咱爷儿俩一起去,我反正也有小半月没过去了。” 虽然不情愿父亲跟了去,但总比被扣在这儿两个人面面相观,话无半句多的好。凌傲立在屋门边儿,看小蛾给父亲更衣。 “不用了,去把中间抽屉那锭元宝拿来,你便下去吧。”许北征大声吩咐,看了眼凌傲。 北征接过那块系着红绦的金锭,拎在手中晃弄着道:“正好,爹顺便去问问你娘,是不是这些时月例不够花,怎么这压岁的锭子全押上了。” 凌傲看着那金锭呆滞了,明明已押给了福祥号金店,怎么又回来了? 凌傲背靠门框,一手擦汗心虚地问:“这锭子,从哪儿弄来的……” “哦,你说它呢,我正要拿了问问你娘呢,福祥店的掌柜来讲,许家一位少爷,拿了他去柜上换了只玉镯子。掌柜见是许府之物不敢要,我去问问她将这锭子交与谁了,换了如何名贵的一只镯子,值枚金锭。” 凌傲只觉脸上一阵冷一阵热,心中忖度老头子到底查出多少底细,更可怕的是,如果娘知道,一点风吹草动,天啊……这简直…… “去阿!你脸红什么?快回去让你娘看看。” 许北征觉得像玩弄一只到手的鸟雀般开心,看着凌傲一脸表情变化,更觉得开心。 “好呀,是不欢迎爹去,怕抢了你的好吃的。爹也不管这许多了,爹先去,让你娘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许北征背着手出了门诡笑着睚了眼手足无措的凌傲,那只金锭子便在他身后摇摆着。 “不要去!”凌傲冲上着一把按住北征的肩,眼中流出丝乞求和恐惧。 北征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板起脸骂:“你这算什么?命令我还是求我,如果命令我……”北征斜瞟了一眼扣住他肩头的手,凌傲倏然抽回手去。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天下有儿子问老子呼三喝四的吗?” “凌傲不敢!”凌傲低眉敛目,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哦?那是求爹别去了?” 北征玩弄着那个金锭,仿佛已将凌傲玩于股掌之中,“求人有这样的求法吗?应该怎么做?小九,你娘会怎么看,通常这富家少爷挥金如土的买了这女人的手饰,又偷偷摸摸不敢让家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手饰是送给哪家的女子……爹也很想去弄个究竟呀? 凌傲哑然,他懂了父亲的话。 “只怕你娘不会往好处想,爹也正好去看看你的热闹。” 冰窗寒气从脚下直窜上来,凌傲心头都是凉的。(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 随风而逝 II 凌傲十分怕母亲,自从他记事的那天起,似乎母亲从来未对他有过好脸色。 听舅母曾经无意间提过几句,母亲当年是一所高中的校花,最大的梦想是考大学去北平。 那时外公外婆过世得早,母亲是舅舅带大,一笔清丽的好字,对诗词的精通都是舅舅教诲的功劳。舅舅家是卖古董为生,开了家古董店,就是因为母亲一次在店里帮工,被爹爹惊艳般看中,就强行娶了她。 可惜好景不长,在他四岁时,父亲喜新厌旧扔了母亲这外室和幼小的他在舅舅家。从小凌傲就不敢大声说话,像小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舅母会指了他破口大骂他这个吃白饭的,也会指桑骂槐的欺负母亲。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是母亲的出气筒,会被绣花针、簪子之类的利物扎得浑身是孔。 有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儿子,别人家的母亲都是对儿子捧若至宝,而他在母亲眼里似乎就是个小累赘。等长大些,他渐渐明白些道理,所有的恨就集中在父亲身上。所有的苦难都是那个深宅大院里的许军长带给他的,小小年纪时,他就立志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长大后离开这些令他不愿意见到的一切,真正成为自由自在的人。或许那些嫌弃他这个小老鼠的人会后悔,如今果然应验了。 看母亲始终没有因为他这个儿子的出色而有丝毫欣慰,反是一天到晚阴沉着脸在佛灯前诵经,或是道听途说一些有辱她那点可怜尊严的传闻而不懈地去折磨他。 有时候,他曾很罪恶的想到过要反抗,但一看到母亲那色厉内荏的目光,那可怜的一点点自尊,他反是可怜她,一任她去打骂。 不过,那只是在他和母亲之间,至多到他那可怜的姐姐凌依—母亲收养的养女之间的秘密。 如今,父亲提出要去看母亲房里说这件事,凌傲是避之不及的。 他拦住了父亲,他只能屈从,他总不想让这位陌生的人去笑看那场热闹,去看母亲如何去折磨他。 他同父亲对面而坐,父亲面色温和,他却一脸凝肃。 他为父亲倒着酒,一脸的恭敬,也算他当人下属和儿子的职责所在。 起初,父亲还很高兴,同他喝了几盅后,硬是给他夹那鹿肉吃,凌傲没有动,直到那肉冷却,他也没有肯吃。 父亲沉了脸,以为他有意别扭,赶了他回去,还是将这金锭子的事情托管家告诉了母亲。 于是那个晚上,凌傲如坠入了魔窟一般,母亲听说他偷了家中之物去换镯子送个女人,气得拷问他。打断了鸡毛掸子,就用香头烫,用指尖掐,用锥子扎。凌傲哭出了声,他从不哭,但他那天已经忍无可忍。 不管如何打骂,他也没有说出那个女人是谁。 是姐姐闯进来哭了说,是弟弟要送她的生辰礼物,母亲这才住手。 那天,父亲听说了这个惊人的消息赶来,简直对他身上的伤痕不忍目睹。 但母亲冷冷地坐在炕边,没掉一滴眼泪,目光呆滞道:“他怎么还活着,他活一天我就要熬一天,他若生下来就死了,我就解脱了。” 那惨白的脸,如从古墓中走出的鬼,凌傲就见父亲愕然的表情,忽然陪了笑说:“秋,你和孩子斗什么气,说这气话,孩子都养这么大了,下次要打,你叫我。看你什么家伙事儿都用上了。来!九儿,这院里就你和爹是公的,她们都是母的,爹给你去上药。” 凌傲想挣扎,想推开他,想说其实他早就不想活,但是心里忽然一阵凄凉,还有什么可说? 这就是父亲引以为豪的第一次为他上药,边为他抹药,治红伤的、青伤的、烫伤的,父亲的泪滴在他身上。 思绪收回,凌傲望着眼前的父亲,苍老而鬓发皆白。 “傲儿,去你大表哥那边看看,你大娘怎么还不回来?”父亲咳嗽道。 凌傲看看他,揉揉身上酸痛的伤,转身出门。 “九弟,疼吗?”大表哥汉辰见他转来,关切地问。 凌傲点点头。 汉辰拍拍他的肩安慰:“父子之间不责善,很多事情不能去讲道理。姑爹这一辈子,也是风云一生。当年家父在时,也是斥责多于疼爱,无理时,表哥也是恨得切齿,可人去了,有时候想起来还不如他在。” 凌傲点点头。 屋外一阵喇叭声,大姐凤荣搀了姑母回来。 汉辰问:“业儿呢?” “露露小姐在陪他,让我们回来了。医院里没地方歇脚,露露说,今晚她看着,明天一早我们去替她。”姑母道,“这露露小姐还真是规矩懂事,难怪盟儿喜欢她。” 汉辰看了眼大姐责怪道:“露薇是外人,大姐怎么~” “那还不是你安排的?她要献殷勤,巴不得呢。不过龙官儿,你可别动那歪心思。玉凝不是好东西,我看那露露更是臊狐狸。” “大姐!”汉辰怒道。 “女人看女人都很准。”凤荣坚持道。 汉威在一旁心里忐忑不安,心中有鬼,未免处处心惊。他不知道此刻玉凝姐是不是已经到了医院,不知道玉凝姐会如何伤心,也不知道大哥知道了会如何反应。 凌傲扶了大妈妈告辞回老宅院,文贤姑母问:“你爹睡下了?” 凌傲点点头应了声。 大姑母拍拍凌傲的手道:“九儿,自你六哥去了,你爹就神情恍惚得一天不如一天,你可是要陪在他身边,他现今最宠你。没了你六哥,他总是说,看了你,就像看了灿儿在。” 凌傲点点头。 “你爹昨天还跟我说,他真后悔,当年怎么就忙得没顾上你们母子,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你爹还寻了那西洋大夫问,说这不能吃肉的毛病,如何能治好?问得大夫都呆了,说这是什么病?” 凌傲听得噗哧地笑了。 不吃肉,这也算病,不过这还真是他的病根了。 文贤叹声气,拉了凌傲的手拍拍,凌傲腼腆的笑,最疼爱他的就是大娘了。 文贤还记得那次,她在院里和兰卿、吴妈看梁子上的鸟儿打架,一阵车轮声在院门停驶了,惊了她和吴妈一怔,寻思着老爷明明规定的任何车轿不得进院子的,是谁这么大胆忽听车门声响,这时凌灿从车中下来。 “少爷你怎么……”不等吴妈问,凌灿已轻声上前道“快去把我床被铺好。” 吴妈含糊糊的地应承着,她向车内望去,却见老爷抱了一人从车中下来,司机在旁边小心谨慎地护送着,是凌傲,吴妈不及细问,忙向里屋跑去。文贤却心中思忖,不知出了什么事,老爷抱着凌傲从车中下来。 “傲儿睡熟了,我不想吵醒他了,”北征对闻迅赶来的众人说:“稍时他若醒了,便下些面或作点青菜给他吃吧。” 北征走了,兰卿将帐子放下,看看睡沉的傲儿,将凌灿带到了里屋。 “这是怎的了?您怎么能让老爷抱他下来,若是闪了腰……”文贤不禁问道。 “是爹坚持的,车开到一半,傲弟便撑不住了,怕是日间闯了祸已经精疲力尽了,伏在爹肩上睡着了,车到门口我要唤醒他,爹执意不肯,非让老张把车开了进来。” “从未有过的事,干吗不索性送他回后院呢?”文贤又问。 “爹讲的很清楚了,让做些吃的给傲弟,怕是爹怕秋姨再给傲弟炖什么猪尾巴,节节香之类吃吧。” 凌灿笑补道。 “什么,猪尾巴?”众人皆惊。 “哦,大娘,娘,您们听没听过给小孩子炖一锅猪尾巴吃,管教他以后再也不馋肉,见肉就腻得要吐。” “过去穷人家的小子馋肉,全用这法子。”吴妈插道。 “真这么管用?”凌灿好奇地追问。 吴妈笑道:“这过去穷人家是没法子的办法,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吃肉。这小孩子不懂,见肉就馋,不给吃又不行。只有这么恶治,十有九灵,让他吃这猪尾巴,那尾巴全是油,然后再灌他喝一大缸子凉水,这油一遇到冷水腻了心,恶心得几天吃不下饭去!” “果然有此事,看来傲弟是真可怜了。” “傲儿怎么了?” “险些受了天大的冤枉。” “谁冤他……” “爹呗,今天爹不太痛快,开会时,便训人,散了会又把我们聚在一处,从大哥开骂,无一幸免,直数落到凌傲。” “傲儿又顶撞老爷了?这孩子就是嘴不饶人。“兰卿担心道。 “还别说,今儿凌傲倒是老实得乘巧了,一句话不支语,从头到尾,我偷眼看他时他还向我吐舌头做鬼脸。” “便被老爷瞅见了?”吴妈猜道。 “没有,后来老爷子骂累了,过了阵便让上饭,也真难为他老人家,这大肉大肘上了不少,一人面前一盆,人家都吃的挺香,只是傲弟一动不动低着头不肯下筷子。” “怎么是跟老爷呕气吗?” 凌灿拍手叫道:“看看看看,连您都这么猜,也难怪爹会冤枉了傲弟,爹见傲弟不吃饭,便脸上有些不快之色,问道,‘老九,你怎么了?’傲弟说不想吃,爹便猜他在呕气,便将手中碗筷放下道,‘吃不下,是真吃不下,还是心里堵得吃不下?’我一见语气不对,便想开口,可比大哥离他远,大哥抢先圆道,‘吃不下,便少吃些小心菜凉了’可傲儿便不肯顺台阶下,说我不饿吃什么,爹便火了,一拍桌子骂道,你倒是长行事了!我才说了你几句,你小兔崽子便跟老子闹上绝食,不服是不是?你问问你这些哥哥们谁个像你这么放肆,便是你两个叔叔当初挨了扳子坐不了凳子,也不敢说吃饭时犯别扭,别管委屈不委屈。想不想吃也得给我咽下去。” 文贤叹气摇头道“傲儿也真是, 这种时候强出头,你明知他死牛筋,怎么也不拦了……” “冤枉呀,我见势不妙,忙抢言道,老九,便是不饿你就少吃点饭,多吃点菜,这菜做得很好吃。大伙一见火药味太浓了,全放下碗筷不敢吃了,我用目光逼视看傲弟,喊了他一下,示意他好歹吃点儿,谁知他牛脾气也上来了,端起一碗白饭二话不话,刨了几口将碗筷扔在了桌上,这下子老爷子可气了,一把掀翻了桌子,冲到傲身后,一把把他揪了起来,骂道,‘摔摔打打给谁耍威风呢?你脾气不小哈,到底是你是我老子还是我是老子?’这傲儿便是这种时候傻气,他看爹一眼,跟着就是没话,换上谁也气个半死。不过老爷子还是没气昏头,眼见着抡起的巴掌又放下了,压着火拿了一碗红烧肉,非逼着傲儿吃了。” “这傲儿答应吗?” 不吃肯定收不了场,我忙怒道‘老九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依着爹?’ 他是吃了,吃了就出去吐,吐得胆汁都出来了。我见势不妙,忙跟出去,帮他擦,再看傲弟眼泪汪汪的,那可怜呢。我又心痛,又埋怨你这不是自找苦吃,说你几句,不受听,你当作耳边风,左边进,右边出,当着这么多的人,抬什么扛呀?谁知道他道,不是存心罢吃,是因为上的全是肉,没一样他能吃的。” “又不是和尚,不能吃荤。” 我也这么说呀,可傲弟说:“你几时见我吃过一筷子肉,我见了肉便恶心,我仔细回忆一下,确实从未见过他吃荤,只当他平日不合群,认生不多吃,何况我知他有胃疾,吃也吃不多,但我的诧异,便要他讲出究竟,为什么不吃,也得对老爷有个回复呀。谁知这一问,他便委屈了,却原来是先时他们母子三人在朝花巷那时,爹从来未管过他们母子,先时几年有些养家费,之后便分文皆无了,秋姨一文钱掰成几瓣花,连傲弟出生时补品也没有,生下来才几个月便靠面糊过日等。断了奶,更哪有吃肉,傲弟三岁上下时极馋吃肉,哭闹许久。秋姨便用了这方治他的馋病,烧了一锅节节香、白花花的油让傲弟吃,吃足了又喝了两碗凉水,这下全解决了,傲弟病了几天,病好了一闻肉味便恶心欲呕,您说我秋姨聪明不?” “我看秋姨八成想不出这辙,怕是有高人指定喔。” “您是说王大妈?” “别管是谁的主意,傲弟此后便见饭不香,纯为饱肚子,后来舅舅家中一天只能喝上一碗粥,他同许妹的胃病便那时落下了根。” “可怜,想不到还这么一段。” “爹可全听到耳朵里了,他本是追出来向傲儿算帐的。不想听到傲儿的哭诉,私下里过意不去,便什么话也没讲,领了我们回来了。” 文贤太太一路走,一路愣神寻思这些往事,不时停下来看看傲儿,看傲儿的时候,就不由去抚弄他清癯的面颊道:“大宅里的哥儿,瘦骨嶙峋的,看人笑话,也是该给你调养调养了。先时你表哥像你这年纪时,也和你大舅闹气,不好生吃饭,生把身子骨作践了。你看看他,现在空长得这么高大,这一病起来,就是具虚壳子了,里面都是空的。你可不要学他。” 凌傲笑笑,扶了大娘进了门,却见爹一个人坐在火盆前烧纸,那纸灰在空中轻飘,飞絮般带了火花游荡。 慌得姑太太文贤拦了他说:“老爷,这屋里怎么烧起纸来?和老宅子都是陈年的木头小心起火!” 许北征这才起身捶着背,唉声叹气,也不说是为何。 ------------------------------------ 汉威心里忐忑不安,真不知道玉凝姐和小业儿如何了?大哥若是知道他透露了业儿的事给玉凝姐姐,怕他屁股又要遭殃了。 汉威起身对大哥说:“哥,汉威还是去看看业儿吧。露露姐一个女人,毕竟是外人。大哥明日还要忙公事,还是汉威去吧。” 汉辰迟疑片刻,但是家中确实没有可调派的人手,就点头说:“你去吧,换了露薇去歇歇。” 汉威应了声,披了件黑色呢子大衣出门,回头看时,小楼灯火阑珊中。 来到医院,奶娘已经伏趴在床边睡熟,玉凝姐正抱着业儿,业儿睡得正酣。 见到汉威到来,玉凝示意他轻声,奶娘被惊醒,揉揉眼睛道:“太太,您也歇歇,我来带。” 玉凝拉了汉威出到走廊,坚决地对汉威说:“小弟,姐姐要带业儿走。没娘的孩子太苦了,姐姐看你和业儿就知道了,姐姐要带业儿走,这就走。若是你还念在姐姐待你的一份真心,还念在业儿是你侄儿,你就放过他吧,小弟!” 汉威头摇得像拨浪鼓,反对说:“姐姐,不行,大哥不同意的。若是大哥知道是汉威放走业儿,汉威的屁股还不是八瓣了,姐姐,饶了威儿吧。等大哥气消了,姐姐就回来了。” 玉凝苦笑摇头道:“我同你大哥几年夫妻,最知道他。他的眼里,女人不过是个陪衬,他的事业比生命都重要。他是属于龙城和杨家的,不属于我。业儿也好,你也好,都是他的手,他的腿,他身上的一个器官,都应该和他一样受活罪。我不想我的儿子日后和你一样。小弟,姐姐不是说你不好,是觉得你的日子太苦了。你看看我二弟尔杰,从小没挨打,不也是读硕士,长这么大?你看看那个黄国维少爷,人家也是少爷,为什么就是块儿宝?” 汉威听得心里苦闷。 玉凝忽然想起什么说:“汉威,你过生日姐姐送你的那块儿手表,你送给黄少爷了是吧?他临行前托尔杰还你,尔杰忘记了。在姐姐那里。” 汉威一皱眉,奇怪道:“我送他的那表,不是在他腕子上摔坏了?” 汉威记起那块儿摔停表针的手表。 玉凝摇头道:“姐姐在表壳后刻了你的名字Michael ,你忘记了?姐姐特地打开,是那块儿,黄少爷真是个有心人。” 汉威心头一震,这表又有什么故事吗?黄国维的手表送给了他做交换,为什么黄国维要还他手表呢? 汉威心跳加速,立刻决定对玉凝说:“姐姐,走!我们现在带了业儿去找倪二哥,离开这里。” 将走的时候,汉威忽然问:“露露姐姐呢?” 玉凝诧异道:“我来时,没见到呀。” 奶娘忙说:“露露小姐是个细心的人儿,说是临时找的奶娘不干净,她回去接她家保姆的妹妹来,是个现成的奶娘,奶水足呢。” “她家保姆?”汉威问,露露姐姐在杨家住,哪里来的保姆? “是她过去那个家里的保姆,现在还在看那个老宅子呢。”奶娘解释说。 汉威就更觉得怪异了。 露露姐姐家的园子就是当年碧盟哥买的那个,已经在变卖了,长久没人去住,基本荒置。房契当年冯暮非还给了碧盟,但是碧盟没有要,碧盟死后,露露却是有部分房屋的产权,因为置办房产时,她的钱也有部分在里面。但这个事谁也不愿意提,所以房子就在这里闲置。外人知道是冯长官的宅子,但杨家人知道露露有时会去照料花草,拿些衣物。 倪尔杰的花园就在这座宅子不远的地方,但是还是有着距离,中间隔了山丘。 当年碧盟买这宅子,就是从倪尔杰手里买来。这一代的宅院多是倪家的财产。(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II 凶宅鬼影 自从倪尔杰那所风景优雅的宅院出了人命案,倪尔杰就颇为迷信的要变卖掉那所宅院。 可惜龙城的富户也颇为在乎风水,断然不肯去买倪尔杰这座凶宅。 倪尔杰搬回了倪家居住,尽管要忍受母亲和姐姐的叨唠。 汉威陪了玉凝姐去到富丽堂皇的倪家,倪老太太和大姐倪玉露见了玉凝抱了业儿回来,都惊喜地围了上来。 汉威尴尬地立在一旁,似乎没人理会他这个杨家的小爷。 许久,倪老太太才抱怨对汉威说:“小乖乖呀,侬哥哥是怎的搞的,弄些子啥么名堂?他一个男人家,怎么同女人计较?” 汉威眼珠一转,乖巧地吐吐舌头道:“兄嫂的事,汉威哪里明白,还不是三天打两天好,生气的时候汉威是他们两人的出气砂袋,这个打那个掐,汉威身上的伤还没好,他们两个就和好了。” 汉威自嘲地抿嘴一笑,揉揉屁股,那小模样还真讨巧。 原本沉了脸的倪玉露不由笑了,捏捏汉威白净的小脸推了他进厅里,边说:“你那个不解风情的大哥若有你一半的知趣,怕我也要谢上帝保佑玉凝妹妹了。 进了屋,所有人都在围了业儿,只倪尔杰从楼上下来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嘴里抱怨道:“吵什么?皇上回来了是吗?闹什么呢!吵得人睡不了觉!” 一见是汉威,倪尔杰阴阳怪气道:“呦,杨家小爷怎么大驾光临,又为了什么人命案来擒拿我?” 汉威也不和他计较,只是说:“二哥,我的表呢?” “给你嫂子了!”倪尔杰不厌烦道:“找她要去。” 汉威又问:“二哥,黄国维给你表的时候,说什么了?” “说什么,就让给你,说他记得这份情,说是让你好好的看这表,就明白他的苦衷和一片心。狗屁,穷酸!充哪门子大少爷,一块破劳力士,当成什么好东西。”倪尔杰狂妄地上楼。 汉威缠着玉凝姐要看那块儿表,玉凝吩咐了华妈妈去拿给他。 果然是汉威送黄国维那块儿表,滴滴答答的响声,听来那么熟悉。 汉威仔细的把表翻来覆去地看,也不去理会旁人,倪尔杰立在楼上向下望着汉威骂了句:“我没动你的宝贝,你不会也那么穷酸吧,一块儿破表让来送去的,就是坏了二哥赔你十块儿都有。” 汉威将表揣好,心里忐忑不安,他觉得事情有蹊跷,他想再去倪二哥的宅子去看看,就说:“二哥,你那宅子有人看守吗?我的一个朋友的哥哥想买。” 倪尔杰靠了楼栏说:“鬼还敢去看那个死了人的宅子,算我倒霉。那门锁了,你要去明天给你钥匙。” 汉威说:“我哥不知道我过来,二哥把钥匙给汉威吧,汉威用过就还二哥。不会弄丢了二哥的东西。” 倪尔杰嘲弄道:“算了,你要是喜欢,拿去住都可以。” 汉威拿了钥匙,托词说要回家,匆忙离去。 玉凝几步追了他,将一条羊绒围巾为他围上说:“小弟,姐姐抱走了业儿,你大哥知道不会火吧?但业儿小,姐姐就是偏心了。乖儿~” 玉凝抱歉道,似乎知道汉威难逃顿痛打。 汉威笑了说:“汉威今天若被大哥打屁股,就是姐姐欠汉威的,日后要答应汉威一个条件。” 玉凝笑了点头。 汉威伸出食指打弯说:“拉勾,不许玩赖。” 玉凝捏捏他白净俊美的脸颊,勾勾汉威的手说:“姐姐说话算数,只要不摘天上的星星月亮。” 汉威频频点头,露出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挥挥手告别玉凝姐。 汉威开车奔去了倪尔杰的凶宅,他对那所宅子充满好奇,怎么会黄国维死在这里,那个假山,那些血迹,黄国维为什么给他手表,他想说些什么?难道黄国维死前知道了些什么? 漆黑的院落,汉威开了大铁门,将车开进宅子,又反锁了门。 打着手电筒,光圈投在满地黄叶上,踩上去嘎吱做响,才几日不打扫,本来一座江南风情的园林宅院就荒弃了。 汉威将手电筒投向天空,骤雨新停的夜空也没了星星,暗淡四周,只有风摇竹影的沙沙声。 汉威壮着胆子,打着电筒走向黄国维出事的那片假山,那片本来风景旖旎的苏州园林式的太湖石假山群,四面寒风飕过。 汉威向前走忽然头上哗啦啦一阵声响,一群宿鸟惊飞,汉威的心跳得噗通通,贴了山石定定神,心想,也太恐怖了。 再向前走,眼前嗖的一道黑影飘过,手电一照,竟然是野猫。 汉威拍拍胸,好惊险,又打了手电继续四下照。 他照到了黄国维尸体发现的那片地方,血色早已不见,只长出一片劲草。据说血沃的润土,才会青草茂盛,那手电光下入秋却还青绿的草,怕是黄国维生命润青的,汉威泪光涟涟。 汉威想,这个地方好生奇怪,如果黄国维不是死在这里,事实上说,黄国维真正的死因还在调查,那黄国维是谁杀的?又死在了哪里?要把尸体在倪尔杰的眼皮下运到这里,必定要掩人耳目,除非有内鬼,不然就是有什么秘道。 对,秘道! 汉威四下环顾,仍在寻找。 静夜中,汉威忽然听到一些轻轻的声音,很有节奏,在静夜中更是清晰,“滴~~滴滴~~滴滴~~滴滴滴~~”那久违的节奏声,又那么熟悉,这是什么声音。 忽然,一个念头冲向头顶,电台!!!是电台发报的声音,这个地方如何会有电台?汉威周身血液凝固,浑身僵持,头脑顿时抽空般,关了手电筒,立在那山石间,立在黄国维鲜血肥沃的草地上,静心细听。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汉威在机要秘书处供职时间不算短,这些电台是他再熟悉不过,他不会听错,但他在听,那声音在哪里,走去哪里,都似乎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只有站在黄国维死去的那片草地上,才是那么清楚。 汉威仰望夜空,灰暗的天上有抹淡云,只有风声入耳。汉威看四周,树影山石头,奇怪,难道是从地底下冒出来~~ 想到这里,汉威倏然跪地贴了草地细听,果然,那声音大了起来,“滴滴~~滴~~滴滴滴滴~~” 汉威惊愕中透了欣喜,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东北!” 汉威起身,左右看看,决定快回去找大哥,一定让这个事水落石出,不能让特务落网。 汉威匆忙走去他的车,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忽然身后被拍了一下,汉威周身一颤,倏然转身摸枪,眼前却是一位驼背老人,弯了腰,露了一口黄色板牙,像古墓中走出的鬼一般笑问汉威:“先生,你找谁?” ------------------ 【陌言陌语】 新书《春怀》正在更新,精彩章节指日可待。杨大帅年轻事也和汉辰一样的有风骨倔强,老老杨这个爹还是那么老谋深算。汉辰娘原来是那么活泼调皮的女诸葛。大家快去关注。日后《风雷》的后传章节回在《春怀》的新坑里贴出! 阿朵今天画了H图,小乖和辰辰,快去插图集看吧!(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III 无耻之尤 汉威惊吓后心跳过速,上下看了这个驼背老人解释道:“这个宅子是我的,倪尔杰先生卖给我了,今天签订的合同。” 汉威一边编派,一边在寻思,这个老头他似乎没见过,倪尔杰既然给了他大门钥匙,说是园子里无人看管,这个老人是哪里的? 想到这里,汉威故作镇静道:“风水师说今夜要来看风水,凌晨五点是吉时良辰,我在等,外面太冷。倪尔杰和风水师就带了人来。” 老驼背弯了腰笑笑说:“爷先在这里等,我去继续扫园子。” “老人家,你是这里的老仆人了吧?”汉威问。 驼背回身笑看他说:“算是吧。” 汉威看着驼背远去的身影,那驼背走出几步,又偷偷回头看他一眼。 汉威紧张地想,他必须要快些通知大哥派人来抄查这园子,一定有暗鬼,若是慢了,怕是就要让这特务逃遁。 但是驱车去军部或是找大哥都要在路上费时间,汉威情急下想到了不远处的小盟哥生前置办的宅院,他可以去那里打个电话,至少也能调兵来包围宅院。 车开出去,汉威加大油门,即将到了那座熟悉的小盟哥家大门口时,脚下的刹车竟然失灵,汉威双手双脚并用,那刹车板也踩不到底。汉威慌得猛打把轮,险些没撞去墙上。 惊魂稍定,汉威看看四周空阔的荒野,放慢车速冲了进去,借机打开车门,一个错身翻滚进荒地,就见那车继续向茫茫的荒地尽头驶去。 已经顾不得许多,汉威揉揉发痛的腿,飞跑向小盟哥的宅院,也不想再惊扰任何人,从矮墙翻进去,摸向那座小楼。 令汉威惊愕的是,这座许久无人的小楼竟然亮着微弱的灯光,汉威心里奇怪,是谁在里面?难道是露露姐姐回来了,还是冯姑爹的人在里面。 但眼下最急的是打电话回家,汉威毫不顾虑地跑向楼里,进屋就喊:“有人吗?露露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应声,汉威抄起了电话,拨通了军部应急的电话急匆匆道:“我是316团团长杨汉威,杨司令的弟弟,司令有急令,警备队速速来杏花里沾儿巷345号,把那个宅子包围了搜查,注意不要打草惊……” 电话线忽然切断,汉威再次拿起电话,却是没有连线的声音。 心里一颤,汉威预感到一阵不祥,忙向屋外跑去,就在出门的一霎那,忽然脑后被棍棒一记重击,跌到在地。昏沉沉中,他刚要挣扎起身,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勒住他的脖子,汉威拼命挣扎蹬踹,却晕倒毫无知觉。 再醒来时,汉威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隐约间听到大哥的话语。 头很疼,迷糊地睁眼,发现他躺在床上,四周很陌生,屋里亮着灯光,大哥汉辰和露露姐在说话。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汉威慌忙翻起身,大喊着:“大哥,大哥快!那个特务在倪家花园里。” 大哥走近他,怒目而视,汉辰心里一阵恐慌,就见大哥抡圆巴掌抽在他脸上,露露姐忙上来解劝:“杨大哥,威儿还小,不能打脸。” 汉威无限地委屈,但还是记得他打电话通知军部的事,揉着红肿的脸泪汪汪地颤声问大哥:“哥,军队去包围那个宅子了吗?那个间谍~” 大哥挥手又要打,露露死死抱住了汉辰的胳膊哭求:“杨大哥,饶恕威儿小弟吧。他不过小孩子一时兴起,也不是什么大错。” 汉威听得莫名其妙,仔细寻味露露姐姐这话的意思,回忆起昨天的遭遇,急得起身要和大哥分辩个究竟,却发现自己被子里露出的身子竟然是赤身露体。 “小弟,听话,快去隔壁浴室冲洗一下身上的污垢。”露露红了脸提示道,汉威听得糊涂,大哥却已经怒不可遏地冲过来,掀翻他在床上,也不顾了露露姐在旁,照着屁股就是一串巴掌。 汉威惊羞得无处可逃,也不知道哥哥放了特务不去抓,反来欺负他又是为什么。 这时大哥抄起了皮带,喝了他道:“没脸的畜生!看你还敢动!” 那皮带抽在身体上汉威痛得浑身抽搐,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大喊着:“哥哥,汉威做错了什么?又要挨打?” 挣扎间,汉威心一凉,觉出自己身上粘凉,一片狼藉,羞红了双颊任大哥皮带狠辣地抽打,咬了枕头寻思昨天发生的事。 汉威仍是不甘心地哭喊:“大哥,你先听汉威说完再打,大哥!” 汉威翻身挣扎,那皮带抽到大腿上,慌得露露上前盖住了汉威求道:“杨大哥,你这么打,会伤到小弟,他是无心之过,酒醉乱性。” 汉威张张嘴,不知原委。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也有口难辩。 露露用被子为汉威遮掩了身体,又摸摸他的头关切道:“还好,头不烫了,可是要吓死姐姐了。” 汉威一脸懵懂地抬眼望着露露,露露说:“小弟,你不记得了?昨夜姐姐回医院时,发现业儿不见了都要吓死。是护士小姐说,你和太太带了业儿离开了。我正在收拾东西离开医院,就发现醉醺醺握着酒瓶开车的你,那车都撞得不成了样子。姐姐怕你回家被你大哥打,就带你来了这个宅子。你呀!喝得烂醉如泥,哭了说怕哥哥打屁股,要我带你出国,不然就逃去地下,还趴在地上要寻条缝隙钻进去。” 露露嗔怪地提醒道:“你都忘记了吗?姐姐上去给你放洗澡水,下来一看,你就脱得浑身赤光,衣服扔得哪里都是,还顶了内裤在头上跳舞。姐姐实在没办法,才打了电话喊你大哥过来,现在醒了吧?可是把露露姐姐吓到了,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弄了你上楼睡下。你记不得了?看看你头后,你抱了姐姐乱来,下面那个东西都不安分了,姐姐迫不得已用台灯座敲了你脑后一下,都肿出包了。” 露露温和地描述着一切,汉威光听就觉得双颊绯红,但他努力去回忆,记忆中的事情同露露姐姐所说大相径庭。 汉威拼命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个样子。我在倪尔杰的园子里遇到了可疑的人,听到了电台的声音,我的车被人做了手脚,才跑到这里来打电话。真的!电话才没说几句线就断了。我往外跑,就被人打晕。” 汉威分辩道,但招惹至大哥一声怒喝,继续扯了他出来痛打。 汉威从床上逃到地上,也不顾露露在场的难堪,双手捂了下身边躲边哭嚷:“大哥,你好歹讲讲道理,先去抓了那间谍再说!” “不要再拉扯旁的,你无事生非,假传军令,调集巡警连夜去查倪家花园,里面什么也没有。” “有的,大哥,有的,那个假山下,下面有声音,是电台的声音!”汉威争辩。 大哥不说话,抡了皮带追赶了汉威打,汉威躲在了露露身后,颤微微地求大哥:“大哥,那个打扫园子的驼背老头很可疑。” 汉辰鼻子里发出轻蔑地冷笑,嘲弄道:“那座宅子是凶宅,早已无人烟,你怕真是醉酒没醒!” 露露来夺汉辰手中的皮带,目光嗔怨,汉辰则不依不饶,按了汉威扯了腿从床内拖出些就打,白净如玉带了旧伤浅纹的肌肤上道道红紫色的肿痕纵横。 汉威又急又恼,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不肯信他,可此时置身于这陌生的房间,似乎连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昨夜的记忆是真是梦。 “乖儿,你认错呀。乖儿弟弟,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还没醒,你告诉你大哥,你不是有意在扯谎,你是脑子还没醒。”露露急得摇着汉威劝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呀,他若再坚持下,大哥肯定打得还狠,就是此时也够没脸了。 汉威被大哥打横抱起,吓得他拼命挣扎,不知道大哥要如何去折磨他。 屁股上被挨了两下,大哥喝道:“还乱踹!” 汉威不敢乱踢,被大哥抱去了浴室。 水很凉,十一月的天气,汉威吓得死死拉住了浴室的栏杆,哭嚷着:“大哥,冷,你索性要了乖儿的命吧。” 大哥这才放下他,放了些热水,愤然地扫了他几眼骂:“丢人现眼没脸的东西!” 汉威抽噎道:“哥,汉威说得是真的,那个花园里,真有发报的声音,汉威听得真真的。” 见大哥的巴掌又挥起来,汉威委屈地揉着屁股去清洗,心里却不甘心地想,等下我一定去查个究竟。(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IV 内乱 汉辰拖了小弟在浴池边,用一块儿干丝瓜瓤为汉威搓洗着身上,疼得汉威在水里扑腾乱躲,缩去一边头发湿漉漉地哭求:“哥哥,饶了威儿吧,不敢了。” 汉辰将丝瓜瓤扔进池子里,骂道:“自己洗,洗干净,没脸的畜生,在家里显眼也罢了,竟然还在…….” 汉辰羞于骂出口,失望地望着小弟。 “你可以回军校了,不是快结业考试了吗?”汉辰沉声喝道:“留在家里就知道疑神疑鬼,年纪轻轻不求正途,尽想些邪门歪道去立功出风头,混帐!” 汉威满心屈辱,无处诉说,擦洗了身体嘟囔道:“大哥不是急于抓那个‘东北’吗?倪尔杰那宅子荒置了多时,本是无人去的,如何地下有声响,大哥快去查!” 大哥却揪过他又打了几巴掌,身上有水,巴掌打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汉威皮肉一阵阵火辣辣地感觉,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哥根本觉得他在痴人说梦,可他没有胡说。 汉威急恼地嚷道:“乖儿和大哥打赌,大哥敢吗?我们共去那花园看,看看是不是如汉威所说,还有汉威的车被动了手脚,冲去了荒野里,大哥也可以去看,都证明特务在做鬼。若是汉威扯谎,情愿被大哥拖到大门去打,若是大哥冤枉了汉威,大哥要给汉威道歉!” 汉威说得理直气壮,大哥一口应道:“好!大哥就让你死心!” 汉威换上衣衫随了大哥出楼门,身后露露紧随了喊:“杨大哥,你要带小弟去哪里?小弟还是孩子,不要一味责打坏了兄弟情份。” 汉威心有不服,领路带了大哥出了楼,这才注意到昨夜被打倒的那个门边,却是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来到院子,却见到了大门口停着他那辆破损的车,汉威惊诧地问大哥:“哪里找到了?从荒野地里推回来了吗?” 大哥看他的神情既可气又可笑,身后的副官接道:“这车一直停在院子里。” 汉威张了嘴无话可说,莫不是他幻听幻觉了? 驱车奔到倪家花园,门口有士兵把守,汉威径直奔去那假山后的空地,却惊愕地发现,那片空地仿佛变了样子。他明明记得,黄国维离去的那块儿草地昨夜似乎很空,今天却是多了座山一样显得窄了许多。 汉威趴在地上去听,已经没了声响。当然他也心知肚明,不可能特务能耐心地等他来抓,束手就擒。 “昨天,就是在这里,汉威明明是听到那电报的滴滴答答声,很清楚!” 汉威坚持说,又去找那个驼背老人,可寻找隔壁院落的住户问,纷纷说从没见过什么驼背老人为倪家看宅院。 汉辰望着汉威轻哼一声问:“还没酒醒?” 汉威气得跺脚,趴在地上四处听,却没了昨夜的声响。 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大姐凤荣和姑母都围过来问:“是出了什么事了?业儿呢?” “被玉凝抱去了,我这就去寻回来!”汉辰厉声道。 “大哥不要!”汉威慌忙制止揉了红红的眼睛说:“凝姐姐就是不想业儿离开妈妈受苦,才执意要留业儿在身边。” 大姐这才明白了大概,上前撕着汉威柔嫩的面颊骂:“小混蛋,你是去看守业儿去了,还是去放走业儿去了?这当猫的把粮食往老鼠嘴里送,你干的好事!” 露露忙接道:“汉威也是迫不得已,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能离开娘?” 凤荣瞟了露露一眼尖酸道:“便宜话谁不会讲?” 汉辰的目光望向汉威,沉了脸吩咐:“你同大哥打下的赌,愿赌服输,现在总是该偿债了。你要去倪家花园,大哥依从了你。如今你总是如愿以偿了,去吧,请家法板子先去大门口跪好。” 大哥故意加重了“跪好”二字,羞得汉威立时面颊通红,他是如此自信地约了大哥去看那出事的花园,却不想到头来一场扑空,反是令自己掉进这个圈套。 “哥,求哥哥在屋里打,如何打小弟都谨领,只是不要去大门口,给小弟留些脸面。”汉威哀哀地求道。 大哥板起脸教训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有信,自己去!少来啰嗦。” “哥,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何苦要逼乖儿。乖儿真没骗大哥,放走业儿是乖儿擅作主张,大哥要教训乖儿领责,只是倪家花园的事,大哥,乖儿句句是实情。乖儿被人打晕,不知道如何躺去露露姐姐的床上。” 说到这里,汉威迟疑地低声问:“大哥,不是露露姐她有问题吧?” 大哥扯过汉威又打了两巴掌,似是责怪他乱咬塞责。 汉威满心委屈,就是耍赖不肯去大门脱了衣服等了挨打,大哥也不同他多计较,只说了声:“若不去大门受打,板子加倍!” 大哥心情不好,怕是因为玉凝姐的缘故。 中午,汉威接到玉凝姐打来的电话,关切地问他,有没有被大哥欺负。 汉威偷眼看看楼上楼下无人,呜呜地哭了两声撒娇道:“凝姐姐有了业儿还记得小弟吗?汉威的屁股都要被大哥打烂了,大哥要抓了汉威去大门外打。” 玉凝安慰了几声,对汉威说:“汉威,姐姐要带业儿出国了,你大哥要通报休妻,我必须要走。汉威,别怪姐姐,我也不想你大哥这么绝情,他一点不念过去夫妻情份,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汉威放下电话怔怔地恍不过神,走去小厅时,见大哥在看报准备吃饭,大姐凤荣在喋喋不休地絮叨着:“龙官儿,你这也不是个办法。你和玉凝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就是她过去的情人来找她,见了一面吗?好在现在是民国,换早了几十年搁在爷爷的年代,你还不把媳妇沉塘呀?玉凝疯疯野野的,当初不让你娶,你偏娶,现在都劝你留,你又牛筋一根不肯回头。让她认个错,保证别去见那个什么丁约翰就是了。再者,那个丁约翰不是为了露露来寻事,偶然撞到玉凝的吗?” “大姐,我的事你以后少管。”汉辰冷冷道,看报没有抬头。 汉威都吃惊,大哥不到厌烦至极点,不会同大姐姐说话如此无礼。 大姐对这个弟弟却是极度容忍,陪了笑说:“这么大了还耍性子,可看是爹不在了,不然少不了又打你了。弟弟,好好说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玉凝,你若是碍着脸面,大姐跑一次倪家。总不能你赶走人家,再让人家灰头土脸回来不是?玉凝打回电话同我哭了几次了。” 汉辰一合报纸起身不厌烦道:“说过了,这个事谁也别多嘴,我和谁上床也要你来管?” 汉威惊得看看大姐,又看看大哥,大姐已经一巴掌打在汉辰大哥背上骂:“我给你脸了!你现在大了,跟姐姐都这么放肆,小时候光屁股时候是谁天天给你换尿衸子,是谁天天抱了你玩?都十八岁了还被爹打,谁总去救你,你个没良心的,姐姐关心你和玉凝的事,还不是心里有你,想你好。” 大姐说着动手去掐汉辰的大腿,汉辰一把打开她的手反感道:“尊重些,若让我姐夫见了,简直~~” 汉辰皱紧眉头,一脸的不屑和厌烦,凤荣也极为尴尬。 汉威凑近几步问:“大哥,你是要登报休妻?玉凝姐姐都说了,玉凝姐要带业儿出国了,大哥,你这是何苦?” 汉威话音刚落,脸上重重着了大哥一记耳光,扇得他趔趄几步,被大姐抱住。 “龙官儿,你要造反是吧?你还想干什么?”大姐也急了眼。 烦躁中,汉辰转身上楼,被大姐一把扯住腰带,连捶带打的一番厮闹。 汉威眼泪盈盈地立在一旁,大哥平日打他绝少抽嘴巴,那是因为大哥一直还拿他当个小弟弟。 这时,露露姐也闻讯过来劝解,极力拉开被大姐扭打的汉辰。 大姐也急了,破口大骂:“你一个婊子,也管起杨家的事了?” “大姐!”汉辰瞪大眼,怒吼一声,如猛虎啸林,那目光威严将露露护在身后。 大姐连饭也不吃,上楼收拾了东西就走。 汉威也未能劝阻住,大哥却根本不去追拦。(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V 山盟虽在 大姐走了,姑母也知趣地不再解劝。 汉威躲在屋里让亮儿帮他擦药,这时屋外又是阵阵秋雨连绵。 汉威趴在床上,忍了伤痛,细想昨天发生的一幕幕,总是觉得奇怪。 午饭时,大哥没心思下楼吃饭,吩咐人将饭菜端去了楼上那个落地玻璃窗的弧形阳台,和露露姐一起吃饭。 汉威偷偷对亮儿说:“亮儿,你不是一直想当英雄吗?你和萧萧上学时,帮小叔去执行一件机密任务。” 汉威吩咐亮儿和萧萧去找郑警探,但不能引起怀疑,一定要将字条递给郑警探。 亮儿呆愣愣地点点头,萧萧听了机敏地接过纸条塞进了头上一个竹发卡里,笑了挤挤眼,意思是:“看好吧!” 晚上,汉威收拾了东西去大哥屋里请安,打算明天就回军校。 其实他不过是要掩人耳目继续调查倪家宅子和那个秘密电台,但是他不能让大哥知道,因为大哥根本不相信他这个弟弟能去破案,甚至不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汉威迟疑的步伐来到书房前,每一步都犹豫如何说能让大哥彻底相信他已经痛改前非,决定要回军校了。 才走到书房,门是虚掩,汉威向里看看,没人。 难道大哥真是心绪不佳,提早入睡了? 汉威来到卧房前,想敲门,又怕打扰大哥睡眠,只轻轻趴在门缝向里看看,因为地下的门缝里有光亮,大哥并没熄灯。 汉威惊讶的发现,大哥和露露站在窗台前,谈笑正欢。大哥平素为人很注意分寸,瓜田李下分得更清,如何在卧房孤男寡女去独处一室,这不是大哥所为。 汉威看得心噗通跳,但好奇心让他忍不住蹑手蹑脚摸去了一墙之隔的先大嫂的灵屋,贴了那道木板墙偷听大哥和露露在说什么,心里还暗自愧疚,也做了这不光彩的事,在这里偷偷摸摸。 就听露露说:“杨大哥别恼怒了,露露知道杨大哥为军务繁忙操持,希望家中不要后院起火。凝姐姐的事也是偶然,若是露露当年遇到一个像杨大哥这么人中翘楚的男人,为了能得到他的心,露薇也会去欺瞒自己身上所有的缺点,将自己所有的优点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现出来,那是因为,这种男人太难得,太值得爱了。” 汉威听得也不由感动,露露姐说得真对。 又听露露说:“玉凝姐姐也不是故意欺瞒,或许是家中有人挑唆,毕竟倪家是有声威的大家族,若是杨大哥同玉凝姐离婚,怕倪家会报复吧?那样对龙城的经济也不好。其实有时候做男人比女人难,为了些目的,他们必须出卖自己的身体,或灵魂。” 这话很有哲理,汉威没大听懂。 “杨大哥更不值得为了露薇和大小姐吵架,她也是为了杨大哥好。她骂得没错,露薇本是个婊子,就是个残花败柳,这是个事实,杨大哥尽管让她去骂,露薇不生气。” “露薇,这样太委屈你了。”大哥的话音充满温情。 “有什么委屈,只要杨大哥不嫌弃就好。露薇这种女人,注定就是落花飘零,随波逐流,不知道要漂去何方。但能在哪个岸边驻留片刻,留下一抹香,为人记忆就已知足。” 即而是阵阵嘤嘤啜泣声,露露凄惨悲切地哭诉:“杨大哥,让你见笑了。自Eddie他去了,每天夜里露薇都见到他,见到他拉了露薇的手走进教堂,可露薇刚要去摸他,他就没了。” 汉威鼻头一酸,他也为小盟的牺牲就义而心痛。 “只要杨大哥不嫌弃,肯借露薇一片瓦遮风避雨,露薇就知足了。龙城有Eddie的足迹和气息,露薇不想离开他。” 汉威心里虽然对露露充满同情,但是一想到昨晚那匪夷所思的一切,对露露又颇有疑虑。如何他就躺在了露露姐的床上,如何他被脱得一丝不挂,明明他是被打晕,难道打晕他的人和露露姐没关系? 紧接着,就是露露的低吟:“杨大哥,有件事,露露憋在心里很久没敢对杨大哥吐露。” 汉威听了那娇娇柔柔的声音,听得让人骨酥肉麻,心想露露姐的秘密该不是她爱上了大哥汉辰吧?那可真是够狗血的! 果然,后面的话令汉威震惊,露露娇滴滴道:“杨大哥,你嫌弃露露吗?露露就像地上的一只小兔,心里噗噗乱跳地仰视着丛林里的百兽之王,起初是敬畏,后来是爱慕,明知道那份爱很荒唐,可是就是压抑不住自己去喜欢他。杨大哥,从见到你第一面起,露露就惊叹天下有这么完美的男人,露露怎么无此命能同杨大哥有缘。” “露薇,天色不早了,你喝醉了,回去歇息吧。”大哥的声音略含惶恐地阻止。 汉威只觉得可笑,竟然露露醉酒向大哥示爱,怕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如此直白,直奔主题。 怕是借着几分酒力,汉威听了露露啜泣的声音:“杨大哥,露薇别无所求,起初恨自己,怎么单恋上杨大哥,每天只要看到杨大哥,露薇心里就满足。那时候,露薇知道杨大哥是凝姐姐的,可是现在不同,杨大哥和凝姐姐分手了,也还没娶嫂子。Eddie过世后,露薇也有求爱和被爱的权利不是吗?” 汉威抬手想擂窗台,但是一想到若让大哥发现他偷听该是如何的尴尬,于是接着听下去。 “杨大哥,露薇别无所求,就是想和杨大哥亲热一回,杨大哥或许觉得露薇是个没脸的女人,可是露薇真是心底里仰慕杨大哥。” 屋里一阵推搡声,大哥低声劝阻:“露薇,你醉了,不可以。” 但一阵磕碰声过后,没了声响,偶尔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汉威心里一凉,这个大哥,平日看去道貌岸然是个君子,莫不是真和露露坠入爱河了?男人都喜欢被女人仰视,才足以显示自己的雄风,难不成大哥真要和露露~~ 想到这里,汉威出了门,转身来到大哥的卧房前,举手要敲门,又咬牙一想,索性推门而入,若无其事地喊着:“大哥,大哥!”(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 VI 共坠情网 屋内的情景令汉威吃惊。 并没有汉威预期的缠绵景象甚至难堪的床上镜头。 大哥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着杯红酒,露露则满脸绯红地把弄手中高脚玻璃杯,目光迷离。 “有事?”大哥嗔怒。 汉威张了张嘴,支吾道:“露露姐姐也在?” “什么事?”大哥问。 “大哥,汉威明天就去军校了,凝姐姐不在家,汉威想要点钱。”汉威胆怯道。 “小孩子带什么钱!”大哥一定是这句话。 大哥嘴里这么训,手却往兜里掏,但手指头僵硬,似乎也不听使唤。 汉威凑过来,伸手去大哥的裤兜里去掏钱夹,闻到大哥身上浓郁的酒气,那酒气很香,是股醉人的香气。 汉威拿了些钱,将钱夹塞进大哥的兜里,隐隐觉得自己神经有些亢奋,再看一旁的露露姐姐,那目光中都含情脉脉。 “露露姐,你喝醉了,汉威扶你回房。”汉威道。 露露也不反对,呆滞的目光缓缓伸手给汉威道:“小弟,你扶姐姐一把,姐姐没醉,就是胸口发烧。你家的酒,后味好重。” 说罢踉踉跄跄在汉威的搀扶下回了房。 汉威心里庆幸,好在他眼明手快,不然大哥岂不是被露露吃了豆腐。这酒是玉凝姐留下的,该不是玉凝姐留的什么春酒,被大哥和露露误喝了,好在没出事。 郑警探得了汉威的通知,开始派人暗地里四处寻找那个可疑的驼背,但也没能寻到。 汉威收拾好行李即将奔赴车站,这时小黑子跑来对他说:“小爷,小艳生老板来了,在大门口求见你。” 汉威吃惊,小艳生已经很久没了消息,听说他在北平当了德新社的班主,带了戏班子演戏颇为辛苦。 请了小艳生进来,汉威都不由刮目相看。 不过几个月不曾见,小艳生身材长得高了些,一身粉色的长衫带了礼帽,笑吟吟的样子像粉堆的娃娃般可爱。虽然发生了很多不快,但汉威心里还是惦念这个当初在戏台上反串旦角的小艳生。如今艳生生得名如其人的香艳,粉扑扑的脸泛着微红,唇若涂丹,双目如漆。 艳生说,德新社是路经云城,应邀给龙城一家富户的老太爷过寿唱堂会。但是北平那边的戏已经将票售謦,他们急于赶回北平,又怕坐火车中途耽误,所以求汉威和杨司令想想办法,能否搭邮政的飞机捎带他们回北平。 待汉辰下楼来到客厅时,小艳生忙起身问候。 汉辰问:“魏老班主身体可好?” 艳生忙应了说,师父身体还好,就是近来在南方总是地气潮寒,腿疼。 问到魏云寒的消息时,艳生解释说,听说二师兄魏云寒带了射日社去了东北前线,给那些义勇军和自发抗日的军队民众演些爱国戏。不过东北节节沦陷,二师兄也迫不得已要从东北撤回北平。这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还有人说,日本人要捉拿二师兄,暗杀他。师父嘴里还强硬,不肯认二师兄这个儿子,但是每次夜里都会叨念起二师兄云寒,叫着“小毛子”。 汉辰喊了小昭副官过来帮忙此事,然后又叮嘱汉威好好去军校完成学业,不要对家有丝毫挂念。 汉威开车去火车站,顺便捎着艳生回戏院。 小黑子在后座上不停叨念:“小艳生老板,你那出《红梅阁》唱得真好,还会再唱吗?满天的红梅瓣飘下,李慧娘白绸舞得如云一样耐看。” 艳生笑笑说:“下次再来我试试,只是近来身体不好,疏于练功,怕是未必有先时的功夫了。” 打发走汉威和艳生,汉辰准备去军部。 露露将呢子军大衣递给他关切问:“不是说今天上午不去了吗?” “是毛三来了,说是中央有重要的指示。”汉辰说,穿上呢子大衣,又拜托露露说:“你去给玉凝打个电话,她若是出国可以,孩子必须要留下,否则我派兵去抢。” “杨大哥!”露露嗔怪道。 正说着,大姑母匆匆跑来,那真是倒着小脚步伐蹒跚紧倒了步子的小跑而至。 “龙官儿,快,你姑爹怕是出事了!” 姑太太文贤大哭起来说,早晨许北征照旧去遛鸟逛茶楼,说是今天会早回来,督促凌傲读《后汉书》。 待姑太太文贤洗漱吃过早点,却仍未见许北征回来。这本是常事,谁也不曾留意。只是又过了一阵,一个平日同许北征遛鸟的老头拎着关着许北征那只心爱的红子鸟笼来到杨家,说是许老先生和他们吃茶时被一个鸟贩子叫河边看新来的鸟,谁也没留意。可是一去许久未归,就有同伴去寻他,因为他的鸟食罐还落在茶馆里。可是到河边也没发现许北征的踪迹,反是这鸟笼挂在树边,光线很亮也没蒙上,人似乎不像是走远。 但左右见找寻不到人,却发现地上掉了许北征的一只鞋和怀表,这才怕是许北征出了什么事,或是遇到急事回府了。 “傲儿出去寻他爹了。”姑母哭道,“这老头子不是遇到事了吧?” 汉辰忙吩咐人去寻找,心里却犯了寻思,又忙勒令封锁水陆要道,逐一检查过往来人。 难道许姑爹那晚的承诺都是瞒天过海之举,他还是决定要投靠日本人! 汉辰反生了些愤恨,原本以为姑爹能够深明大义,不想姑爹也是这么荒唐,没有骨气! 但汉辰必须赶去军部见毛兴邦这个中央派来的特使,只得安排人去寻找姑爹,自己先赶去军部。 毛兴邦带了一人,是电报密码破译专家。 说是他们在西京破获一个日本敌台频道,知道日本特务这两天在西京有特别行动。 说是敌台的信息显示,日本人会在今明两天,将一个代号“美人鱼”的东西运往北平,然后再由北平方面将“美人鱼”运往东北。 所以能确定,这个日本人急需的物品,怕是药品、弹药或其它重要物件,一定要好好彻查,万无一失,把东西拦截到龙城境内。 事关机密,不宜泄露,所以西京方面也就何先生知道这个消息,其次就是专家和毛兴邦,连张继组都不得而知。 汉辰陷入重重疑虑,吩咐严加关卡盘查一切可疑人等和可疑物品。 -------------------------------------------------- 姑爹还是没找到,汉辰陷入无尽的痛苦折磨中,姑爹就是要去东北,也是要有交通工具才能飞出龙城,难道遁地不成? 文贤姑母哭天抹泪,被气走的大姐凤荣也赶回来,看了露露就没好气地冷嘲热讽。 露露也很知趣,离开了杨府回自己的小楼去暂住。 就在汉辰一筹莫展的时候,汉威兴奋地归来,见到大哥眼睛里闪着湛亮的光芒,骄傲地说:“大哥,汉威把那个驼背抓获了,还得到了军事秘密!”(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 VII 大搜查 “小弟不是去军校了,怎么回来了?”凤荣问。 汉威得意道:“过五关,斩六将,在军校里学不到的,那是要真刀真枪的练出来!” 汉辰瞪了汉威一眼,见他喜不自胜的样子,只漠然吩咐他去书房回话,自己先径直上楼。 汉威进了书房,反掩房门,还未及同大哥说话,桌上电话就响了。 汉辰听过电话,连赞了几句:“好~很好!” 放下电话对汉威道:“大哥去军部,你若是不急了回军校,暂且在家里陪了姑母多留一天,姑爹不见了。” 汉威即吃惊姑爹失踪的消息,又失望大哥对他的功劳如此漠视,竟然不加表彰。 汉辰匆匆离去,汉威在书房独自闷气。 是他在火车站意外见到那鬼鬼祟祟的驼背,也是他打了电话通知郑警探,然后自己一路小心地尾随驼背,见他进了一家茶楼。 汉威不敢露面,毕竟驼背认得他。所以汉威打发黑子出面跟随进茶楼。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那驼背没有任何动静,即没人来接头,也没见他有何异常举动。同汉威一起在暗处留意的郑警探也不停地吩咐便衣们谨慎小心,秘密观察所有的动静。 茶楼里人并不多,井然有序。驼背要了一碗面,慢慢地加了辣子和蒜汁,吃得精心。 就在汉威几乎放弃了希望,动员郑警探抓人的时候,郑警探忽然低声道:“看,鱼咬钩了!” 汉威觉得怪异,没见什么人来,只见一名戴毡帽的短衫客离去。 郑警探吩咐汉威说:“你和几个人去追那个家伙,帽子里有名堂,我盯了驼背。小心,不要打草惊蛇,抓出下家!” 郑警探的助手应了声随了汉威走,汉威仔细扫了一眼那短衫客的帽子,又扫了眼店内,顿时恍然大悟。那两顶帽子先时是同时挂在墙上的衣钩上,只是那短衫客取帽离开时,故意拿走了驼背的帽子。 终于,汉威等人追到了一个巷子里的楼上,擒获了这短衫客,短衫客情急下就要将窗台的一盆花推去楼下,被汉威眼明手快拦阻。这定然是什么示警的暗号,汉威心里窃喜,总是令这些恶人失算。 郑警探也抓走了驼背,送去审问,在汉威离开之前,知道他们如今的秘密行动,是要将一位代号“美人鱼”的重要人物运往北平,而且用的是飞机。 机场已经戒严,所有过往的飞机货物必须经过仔细盘查。 汉威失望的是,大哥根本没有夸赞他这个弟弟的大智大勇,竟然就这么直奔去了军部。 大姑母仍在哭,凌傲表哥四处寻找也没有姑爹的踪影。 汉威也忙得在屋里走来走去,想出去找,却又茫然无目的。 大姑母揉着眼睛哭道:“平日里看他在家里,不是训这个,就是打那个,巴不得他少回来。如今人不见了,反是心里没着落,这么大个人,会去了哪里?” 汉威看着表哥凌傲,似是在询问,会不会姑爹跟了日本人跑了,真是去做傀儡,而那运走的“美人鱼”就是许姑爹? 但表哥拍拍汉威的肩膀坚定的回答说:“别看老头子平日里老辣油滑,他应下的事,不会反口。既然他答应过大表哥的事,他断然不会食言,他顾颜面的。” 这回是知父莫若子了,汉威点点头。 飞机?对呀,飞机! 汉威忽然记起,邮政的飞机,小艳生! 汉威飞奔去打电话,吩咐机场扣留住艳生和邮政飞机。艳生的飞机是大哥特别安排,是为了照顾魏振飞老班主。有大哥的特令在,没人赶拦住那架飞机,会特许放行。 汉威假传过军令争取了时间,就听对面的指挥官犹豫道:“杨秘书,那架飞机已经入了跑道了!” “拦回!立刻拦回,司令的命令,就是起飞也要打下来!” 汉威挂了电话,心在噗噗乱跳,他擅作主张也是迫于无奈,飞机被拦下了,汉威忙给大哥去电话。 秘书处何莉莉接的电话,依然是那么阴阳怪气,笑得咯咯地问:“汉威小弟,好久不见,听说你那天又被你哥哥打了?还上了美人床了。” 汉威气得刚要骂,又强压了火道:“十万火急的机密,找司令!” 何莉莉听他话音认真,也严肃地说:“对我讲吧,司令去开机密会议,同西京的特派员,任何人不能靠近。” “我传了司令的命令封锁机场了。”汉威说,“你快去让上面给指挥部补命令。” “呵,小东西,你胆子越来越大,没在机要秘书处白干。你知道不知道假传军令要掉脑袋!” “等不及了,我吩咐那里,就是有司令特许的飞机,也不得起飞。”汉威道。 何莉莉迟疑片刻说:“好,我去联系,你下令时,报的机要秘书处替司令下令的哪套暗号?” “第六套,八行。”汉威不假思索地答道。 “放心,交给我了!”何莉莉答道。 汉威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和表哥凌傲驱车赶往机场。 小艳生,那个曾经令汉威无比喜爱的优伶,那唇红齿白,皓质呈露的可人儿,那举手投足间乖巧可爱,虽然汉威对艳生只是那种朦胧的欣赏,但后来也是为艳生屈从委身于潘有田的事对艳生有种厌倦,怒其不争。 车飞驰进机场,立刻被荷枪实弹的卫兵们拦阻。 汉威说了通行口令,进到机场,直接去找艳生那架飞机。 艳生一身貂皮大衣,戴着暖帽,见到汉威兴奋道:“汉威,你可是来了。快帮我个忙,师父的抽筋毛病又犯了,我们要快去北平。” 老班主魏振飞坐在飞机里没有出来,仰着头,闭着目,痛苦的样子。 汉威四下环顾,戏班里十多名小兄弟都挤在箱子间,十分拥挤。 除去了大大小小打捆的信件,纸箱子,就是戏班那几口明显的装道具的大戏箱。 汉威说:“这样,我们例行检查,查过就放你们走。” 艳生笑了说:“汉威,你要查什么?要查你自己查,别让他们弄脏了。如今置办一套行头价钱长了三成,我们实在没有汉威小爷你家里有钱,置办一件行头要唱上多少场戏才行。” 汉威点头说:“可以,你若不放心,我自己来查。” “可是,刚才那些军爷是查过的。”艳生说,“这些行头,都是师父亲自打点规整的,若是乱了,需要师父亲自来收。汉威你看看师父病得这么难受,你不信我,还信不过师父吗?”(未完待续) 第三卷91章 VIII 解药 魏振飞老班主靠在座子上,张张嘴却说不出话,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箱子,舌头麻木般张不开口。 艳生忧心忡忡道:“师父这病真是病来如山倒,艳生只盼快送师父回北平。这些行头都是师父的毕生积攒的宝贝,有些是先师祖传下来的,若是不会收拾,怕就毁了。再者,开戏前乱翻戏箱,是梨园界的忌讳。” 艳生嘴巴微翘,有些不快。 “汉威不懂这些戏班的规矩,不过汉威会留个小心。”汉威掏出帕子擦擦手,吩咐人打开箱子。 一箱箱的行头,锦缎柔滑,金线走边,团蟒龙袍,巧夺天工。 那凤翅盔更是精致。 汉威一一抱起这些行头,艳生在旁边急得跺脚喊:“仔细,小心!哎哟!” 翻拣一遍,也没查出些异样,汉威四下望望,艳生赌气道:“如今杨小爷身份不同了,真是成了包公,铁面无私。行了,你搞乱的东西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吧,等你得空来北平,听我去唱戏。我请你去吃早点,喝豆汁去。” 俏皮的一笑,艳生扯扯汉威的衣襟,那甜美的笑真是调皮,让汉威记起头一夜带他在杨家与自己同床共枕时,小艳生那羞怯的样子,换睡衣侧身时的妩媚。 汉威放下心,暗笑自己多疑了。艳生不过是个软骨虫,同女孩子一样的孤苦无依,一样的柔弱。若是所有的人都足够刚强,世上就没那么多妓院卖笑为生的风尘中人了。 几名小师弟紧张地望着汉威,汉威冲他们笑笑问艳生:“新收的?” 艳生点头说:“养大的都攀高枝飞了,和我二师兄云寒一样,没能留下,我新收了些师弟。” 汉威点点头,转身说了句:“准备起飞,放行!” 刚要带人离去,走过魏老板的身边时,魏老板颤抖着手,指着他,那眼珠如要瞪出来一般,乌亮的眸子神采不减,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讲。 “汉威,谢谢你!”艳生送汉威离去道:“师父难受,等到了北平,找胡司令的那个杨大夫看看就好。” “呜呜~~呜呜呜呜~”魏老板连比带划,张着嘴口水直流,目光却是望着汉威,急切的样子,定然有什么话要说。 老人没有转头,目光却费力地向旁边去瞄那行头戏箱。 汉威顿时觉得异样,渐渐走去戏箱,又回头看魏老板的表情,果然那目光中充满兴奋和默许。 “汉威,快走吧,我师父就是心疼那些行头,怕你给他弄脏弄乱了。没关系,我来收拾。”艳生说。 汉威咬咬唇,目光同艳生对接,艳生的目光惶然避开。 汉威一笑,走去戏箱,弯身去看魏老板的表情,艳生已经面色惨白。 “艳生,你呀!你以为我是谁,我在军校是学什么的,做什么的?等下军犬就上,什么查不出。” 汉威沉着吩咐:“把箱子抬下飞机,仔细搜查!” 又瞟了艳生说:“不过,做汉奸是要枪毙的!” 艳生腿一软,瘫软在座位上。 终于,一只装道具的箱子底层,发现了许姑爹。他老人家在昏睡,被堵了嘴。 艳生等人被带走,许姑爹被抬回了家。 艳生哭诉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威胁,是潘有田的一位副官有他当年不要脸的罪证,说是只要答应帮他把个人运去北平,就还他胶片,顺便还给他一万美元的酬劳。 艳生只是哭说,他什么都不知情,他怕,怕得罪那些地头蛇,只有答应,并不知道是汉威的姑爹,箱子给到他时,是不许他打开看的。 汉威没和艳生多计较,赶回家时,许姑爹已经苏醒,痛苦地呻吟。 头上破了道口子,已经凝了疤。凌傲表哥在床边照料他。 许北征道:“小鬼子不死心呀,怕我活一天,就没一天消停,他们不死心。龙官儿呀,你要想办法保护好陈大帅和秦总理他们,怕是日本人狗急跳墙了。” 汉辰握着姑爹的手,眼里泪光闪闪,汉威很少看到大哥哭,怕是大哥这回真是伤心到极点。 “你们都下去,小九,你留下,你和你表哥留下,爹有话交代。”许北征打发走众人,一手拉了汉辰,一手拉了凌傲说:““龙官儿,你好好的干,别管姑爹了。那些畜生,给姑爹打了一种毒药,那药瘾起来,生不如死。” “爹!”凌傲惊叫起来。 许北征道:“爹这把老骨头,一辈子风流快活,南征北战。风光过,也享福过,够了!他娘的狗日的小鬼子,他们想摆弄我,没那个戏。” 许北征哈哈笑了说:“龙官儿,他们还要把前清的小皇上弄去东北当皇帝,你去跟小顺子说,让他想办法去制止,小顺子和他们说得上话。中国人,不能内斗!” “姑爹,您别急,是药就会有解药,我们去想办法!”汉辰安慰说。 许北征笑笑摇头说:“熬一天,赚一天。” 又对汉辰说:“龙官儿,你是个好孩子,你和你七叔都是难得的好孩子。姑爹放心,放心!” 又对凌傲说:“九儿,男人这一辈子,女人永远是陪衬,是衣裳。你别怪爹,爹这辈子换多了几件衣裳,也没能珍惜你娘,没能珍惜你四娘,让你和你六哥都恨爹的薄幸无情。可是爹喜欢你们这几个小子,很给爹争脸。九儿,爹若是去了,你在家孝顺你娘和大娘,听你大哥的话,你大哥有时候犯混,但他真心的疼你。唉!” 说到这里,许北征一阵心悸,紧咬了牙关,周身颤抖。 眼睛都要瞪出来一般。 汉辰忙冲出去找大夫,凌傲吓得拉了父亲的胳膊在边上哭泣。 许北征挣扎了说:“九儿,那个,那个杏儿,你要是喜欢,就娶了吧。你娘那性子太傲,她看不上庄稼人。你呀,让你大娘去做主,纳杏儿给你做小,你爹这一去,你三年不能娶亲。待杏儿有了儿子,就扶正她。爹都给你算好了。” 凌傲哭得更伤心,大姑母等人都进来,哭的死去活来。 斯诺大夫来看过,艰难地对汉威解释说,这是种麻醉神经的毒药,或许是毒品中提炼出的毒素。人的意志是难以同这毒素抗争,怕目前不知道哪里有这种解药。 就在这时,胡伯跌跌撞撞跑进来说:“小爷,大爷呢?有人给门口的那五爷一个条子,让他交给大爷。” 汉威接过信,小黑子谨慎的抢过来,拿去一旁,小心翼翼拆开,里面抖出一粒药。(未完待续) 第三卷92章 心锁 果然不出汉威所料,那封信里是剪下报纸贴的字,上面歪歪斜斜的意思是,解药他们有,如果想让许北征活命,就送他去北平。并且,必须放了抓到的驼背和那个接头的间谍。 汉威一惊,这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是日本人的手笔,那这个来谈条件的人也太过猖狂了。 捏着那枚药,汉威看着大哥的表情,他们兄弟哪里敢给姑爹吃这粒药,鬼知道这是什么药? 许姑爹痛苦地挣扎,用尽气力交代着后事。 满屋都是哭泣声。 凌傲拿过那粒药,给父亲看。 许北征一把抢过放在嘴里,那动作如饿虎扑食一般,眼睛都是贪婪的目光。 果然,五分钟后,许北征恢复了平静,如常人一样。 张嘴第一句话,反是逗得满屋哗然。 “鈜儿他娘,我那只红子,你帮我喂食了吗?” 文贤姑母哭笑不得,擦了泪道:“看你,自己都顾不得,还顾鸟儿。” 许北征哈哈大笑,大病初愈般如释重负,只对汉辰问:“龙官儿,他们是不是拿药来和你谈条件了?” 汉辰点头,许北征又笑道:“毒药毒药,是药也是毒。不必理会了,姑爹也不用你们费心。什么条件都不用谈,不用!我这把老骨头,化成灰,葬去河南老家吧。嘱咐鈜儿,别当败家子,日后为他爹报仇!不要学那胡小顺子丢了家业,争口气!” 许北征咳了几声,向汉辰招招手。 汉辰凑过来,许北征摸摸他的脸说:“真快,都这么大了。三岁的时候,你还尿过姑爹一裤子呢。” 汉辰的笑意里带着苦涩,他不知道姑爹靠这一粒药能熬多久,满心的愧疚道:“姑爹,龙官儿不孝,没能照顾好姑爹,让姑爹受苦了!” 其实,早知道日本人不会放过姑爹,就早该设防,是近泪家里事出不穷,他自己大意了。 “老伴,你去给我包一锅饺子吧,就爱吃你做的大馅饺子。那年你过门来许家的时候,嘿嘿,你怎么就跟了我这么个穷小子?你爹那时候可是大清朝堂堂从一品大员,你是个千金小姐,却跟定了我这个马弁。那时候,哎!我们在茅棚里包饺子,二弟和三弟他们馋得,望了饺子锅发呆,口水直流,嘿嘿~” 暖阁里没了笑声,反是唏嘘声一片。 “老头子,我们想办法,一定有办法,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文贤姑母道。 “乖儿,乖儿你要听话,好孩子,你和你七叔小时候一样伶俐可爱。”姑爹说,笑了笑。 打发众人离去,只说和姑母有话说。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意融融地秋日洒在床头。 许北征就同文贤姑母手握了手,笑谈着过往。 汉威抹着泪出屋,拉了哥哥的衣袖问:“大哥,怎么办呀,姑爹怎么办呀?” 大哥沉了脸没有说话,一路回到楼里书房,大哥低声问他:“汉威,擒获驼背套出机密的事,只你我和毛三、郑警探知道,如何日本人知道我们抓到了这两个人?那天行动组都人都被关押了起来,不可能见到外人。” 汉威气恼地反问:“大哥是怀疑汉威了?汉威知道轻重,既然是军事机密,汉威不会造次乱讲。” 汉辰冷笑问:“知道轻重,竟然敢假传大哥的军令,若是真治罪你,早死了几次了!” “若是大哥当时在汉威的立场,大哥能有什么好办法?”汉威义正词严,毫无惧色。 大哥板了脸骂:“纵得你越发没规矩了!” 汉威更是委屈,眼泪都要涌出来,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大哥一句嘉许,似乎他总没有做对的时候。 大姐凤荣红着眼睛进来,没有理会汉威,只对汉辰说:“龙官儿,姑爹的病,我看,我让老储去上海和日本找人去打听解药。怎么看上去像是大烟毒瘾,可是大烟毒也没这么厉害。姑爹现在好好的人儿一个,不知道药劲过了是怎么样。龙官儿,你能暂时答应那些人些条件,让姑爹维持几天吗?” 汉威皱了眉,大姐真是妇人之仁。有些条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姑母来到楼里,亲自为姑爹包了饺子,和着眼泪煮熟,小心地装在一个盘子里颤颤巍巍向老宅端去。 饿到现在,汉威也被这饺子的香气诱惑得腹中乱叫,口水在嘴里打转。姑母包得饺子真香呀! 凤荣跟在身后,直嘱咐姑母慢些。 凌傲和汉威跟在身后,姑母根本不让他们帮忙捧着饺子。 就在快到院门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老宅的寂静,随即是风摇竹叶的沙沙声。 众人惊立在原地不动,陡然间,姑母扔掉了饺子盘,蹒跚了小脚向院里奔去。 凌傲已经抢前几步大喊着:“爹~”冲进了暖阁。 许北征死了,安详地到在床上,手里握着枪,子弹穿脑而过。 白色的被单上,咬破手指写了两个大字“雪耻” 如今是一了百了,匆匆的来去。 许北征不愿意给汉辰等亲人再添麻烦,也是这样了却了日本人的诡计。如今,那些周旋安排策划绑架他的特务们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少了个能去满洲国当傀儡的人选。 屋里传来嚎哭声,门外树上挂的那只鸟笼里的红子在乱跳乱叫,似乎也在呼叫着主人醒来。 杨家一朝内挂满重孝,孝棚内白幡飘展,往来祭奠的人不断。 冯暮非来了,三叔公也来了,就连何文厚总理也发电派人来吊唁。 汉辰汉威一身麻衣忠孝,和凌傲一起跪在地上,向来往吊唁的人答礼叩头,杨家上下阴云笼罩。 玉凝来了,黑色的旗袍,鬓插白花,她给许北征叩了三个头,又安慰了姑母,看了眼汉辰没说话。 许久,对汉辰说:“我明日的车离开这里,不再烦扰你。若是通报离婚,你自便吧。” 汉威追了几步去送玉凝姐姐,玉凝摸了汉威的脸蛋安慰说:“小弟,回去吧,小心他心情不好又打你出气,姐姐不在,你多保重。” 才送走玉凝姐,魏老板在徒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来到灵堂,跪地叩头,放生大哭,说是特地来请罪,要碰死在这里为许北征偿命,都是他的孽徒干的好事。 汉辰忙来劝阻,毕竟魏老板是无辜的。 艳生被抓了起来,他的行为已经够成了汉奸叛国罪。 汉威没有再去看他,心里满是不屑。 魏老板说,本来戏班的一应事务,在云寒走后,他都给了艳生打理。艳生没有云寒心细,但是还是可靠。 那天晚上,他照常去检查戏箱,发现了异样,刚要去动手看那秘密,就被打晕,之后就觉得手脚麻痹,不能言语。所以那天飞机上,他明知道戏箱里有名堂,却只有用眼色暗示汉威。 汉辰关切地问魏老板有何打算,魏老板说,他听说云寒在东北唱爱国戏,反响很大。他觉得这孩子有骨气,他要去找寻他,一起重新打理德新社,唱些爱国戏。 汉辰点点头,并说,如果这样,欢迎德新社来龙城演出,到时候前三天大炮戏,他场场不落。 许凌翃的飞机下午就赶到了杨家,许家兄弟们跪哭嚎啕,执意将父亲的尸体运回云城。 汉辰也就安排魏老板随了许家的飞机离开龙城,去北平,并请魏老板如果能见到云寒,替他带好。 东北的土地上,天气已经转寒。 东三省土地节节沦陷,落入日寇手中,民众抗日的热情再高,没有军队的抵抗也是力量薄弱。 魏云寒带了射日社在各地演出《后羿射日》、《精忠旗》、《战金山》、《桃花扇》等宣扬民族气节抵御外来侵略的大戏,还演出了新编的《血战濉阳》、《扬州十日》等热血沸腾的新戏,一时见民怨沸腾,人心所向,都高喊抗日口号。 魏云寒的戏场场饱满,所得的钱都捐给义勇军满药品枪弹抗日。 哈尔滨锦州沦陷后,魏云寒已经不停接到恐吓信,遇到汉奸来砸场子捣乱。 匆忙中,大家帮忙魏云寒和德新社从洮南铁路撤离,南下去北平避难。 但道路已经被封锁,师兄弟们为了保存实力,不被日寇擒获,改去躲到乡间唱戏。 小戏台,没有舞台灯光,条件简陋,当师兄弟们还是很开心。 自从德新社落入艳生的手中,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很多师弟入二葵子都投靠魏云寒来,后来连小月仙师叔都来投靠云寒,射日社的名声越来越大。 小月仙偷偷对云寒说:“小毛子,别看你爹嘴硬,他心里是疼你的。他几次都在打听你的消息,谁若是谈到你,他装作斗鸟,那耳朵立了偷偷听。平日报纸上有你的消息,他都小心翼翼藏起来,那天的报纸肯定会找不见。他就是拉不下这个脸向你赔不是,他心里惦记你,想你回去。” 没听到这些,魏云寒只是一笑,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他现在投入的事业重要。 就在魏云寒在乡下演出,打算着如何搭车去沈阳再到北平时,一天,日军的摩托车开来,带走了他。 兄弟们吓得容颜变色,而魏云寒却神色自若道:“我不会有事。” 宪兵司令部的森田少佐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没有像其他小日本那样留讨厌的仁丹胡。鬓角刮得微秃,露出皮的青色,棱角分明的脸,刀削斧凿一样的痕迹,令人不信他是日本人。甚至魏云寒想到了汉辰,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敌人,应该是个美男子。只是个子太矮,最多一米七,怕在日本已经是属于高个了。 森田以身齐整的军装,腰胯指挥刀,见了魏云寒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魏老板,我们打日本皇军要打造大东亚共荣圈,很需要你这样的亲善人才。皇军希望你在这里演戏,演新戏,要唱遍满洲国。” 魏云寒背着手,温和地笑了说:“森田少佐,您怕搞错了。云寒不再唱戏,嗓子坏了!” 森田少佐态度和蔼,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说:“有人极力向我推荐你,说你的戏唱得绝,能从四张高台上云里翻落下,稳如青松。我们皇军只需要你唱一出戏,这出戏很好,很好,我们再请一位饱学之士编剧本。这出戏叫《盛世大唐》。啊,就是演,当年中土唐朝的玄宗皇帝东渡去日本得道升天。他留下了很多子嗣,就是日本孤岛上的皇子皇孙们。所以,如今的亲善,就是支那原本是日本的国土,你只要照了演,演得深入人心,皇军不会亏待你。” 魏云寒微哂,叹道:“云寒才疏学浅,似未曾听过这段典故。不过云寒倒曾听说,当年唐玄宗派了些童男童女去海岛炼丹,这些小童在海岛互相行苟且之事,得已生儿育女。但是目不识丁,只得以零星记得的汉字部首偏旁凑成文字。又没有姓氏,生在田间的孩子姓田中,生在村里的孩子姓村下。啊,哈哈,似乎还有人说,不是玄宗派的信男信女去贵国延续后代,是《水浒传》里的武大郎在日本延续后代。若是森田先生有意演这段戏,云寒可以试试。” 魏云寒调笑的话音未落,脸上着了一记耳光。森田扒出指挥刀,架在魏云寒的脖子上,冷冷道:“巴嘎!你不想活命?” 魏云寒轻笑道:“人固有一死。”(未完待续) 第三卷92章 心锁 II 魏云寒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四壁透风。 他并没有丝毫惧意。 记得还是童年时,他和表姐露薇在园子玩捉迷藏,忘记了练功,被父亲抓到后一顿饱揍,关进了角屋。 那角屋很冷,也是四处透风,没有遮盖的被子,窗外的风声如野兽的嚎叫。 他吓得大哭,但没有人来管他。 他知道,父亲一定是把后园的门锁了,就连母亲都无法进入。 迷蒙中,他忍了饥饿和伤痛睡去,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醒来时,他躺在父亲的怀里,难怪觉得枕头那么的温暖软和,原来是父亲的大腿。 云寒只记得他贪婪地睡,根本没有一丝气力去在乎父亲如何摆弄他的伤口,只是觉得一阵阵寒凉后是钻心的疼痛,但那疼痛都唤不醒他的困倦之意。 那次后,他不再怕冷,也不再怕黑夜,更不怕黑夜中的怪物。 一次被父亲打得狠了,他还曾同小薇姐姐携手逃跑,都跑去西山,那山里寒凉,四处有野兽的嚎叫,但他很勇敢,他抱紧小薇姐姐,安慰她不要怕,因为有他在,他是男子汉。 如今,他更无所畏惧,既然落入野兽的嘴里,他只能抗争到底。演戏,他是不会的。 森田少佐再次将魏云寒请到指挥部时,魏云寒没有坐,一袭长衫立在原地。 森田笑了问:“听说,小魏老板梨园世家,戏唱得极好。颇得胡子卿少帅的赏识,既然在沈阳事变前你能为胡子卿唱戏,也能为皇军唱戏。要知道,艺人是不该参与进政治的,艺术只是个十分纯洁的东西,沾了政治,就臭了。” 森田一双洁白的手套,捏着下颌,一双明亮的眸子带了骄傲,上下打量了魏云寒道:“人说支那的优伶,日本的艺伎,都是色艺双绝。只你们支那,有个新鲜的词,叫做~~叫做‘龙阳之好’。可惜来满州这么久,我都无缘一见。” 魏云寒顿时面颊绯红,愤恨地目光受了羞辱般瞪向森田。 森田带着战胜者的狂傲,走近魏云寒。但他身材比魏云寒矮小,站在一起,只能仰视魏云寒。 魏云寒俯视他,反是笑了,对他说:“森田先生,不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你都要记住,楚虽三户可亡秦。不要自掘坟墓。中国有句古话,士可杀,不可辱!” 森田优雅地望着魏云寒,魏云寒不为所动。 刷的一声,森田拔出指挥刀,架在魏云寒的脖子上,那刀光映了寒阳的白光,明晃晃,冷飕飕。 魏云寒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是目色中毫无惧意地看着森田。 目光对视良久,森田问:“你,不怕?” 魏云寒笑道:“死,很容易,活着,反是更难。杀死一个人,你征服不了他的灵魂。真正的征服,是心灵上的畏惧屈服。” 森田将指挥刀放入鞘中,屏息静气,之后叹息。 师兄弟们被绑在了一处,那冷森森的刑讯室里鬼哭狼嚎。 师弟们太小,看到这些酷刑就吓得不知所措。 森田说:“上面交代,你必须要留下唱戏。” 魏云寒看看师弟们,笑了说:“你的戏我不会唱,若是唱,我只会唱抗金兵!” 僵持不下,森田还算是君子,将魏云寒等人关押起来。 这是一种软禁,周围都是日本兵,没人敢造次,怕连累了全班的兄弟,但大家都在想了如何去逃走。 这天,魏云寒坐在月下吹笛,四面秋风伴奏,心里想着远方的亲人,想着故土。 不知不觉中潸然泪下。 一方手帕递给他,魏云寒抬头,见是森田。 森田没有笑意,整齐的军装,袖口露出白衬衫的边缘,令魏云寒想到了胡子卿。 记得胡少帅也总是如此注意仪容,修饰得一丝不苟,也是如此的体察入微。 魏云寒接过帕子,垂下头。 “你的家在北平?”森田问。 魏云寒点头道:“我生在北平。” “为什么?你为什么来到东北唱同皇军做对的戏?” 魏云寒仰望他轻笑:“如果有一天,日本被别的国家侵略,你是我,也会如此。” 森田坐在了他的旁边,细聊起来,谈笑风生。 森田很懂戏剧,他的父亲是中国通,他的家族是贵族。 “难道,你真不肯唱吗?放弃一切,为了你我今夜的相识。” “会的,有朝一日,日本撤出中国,我会的,会唱给你听。如果我现在唱了,就是汉奸。如果你是个男人,你会甘心去听一个汉奸的戏吗?” 四目相对,又是良久,月色下,二人无语。 森田起身,仰视皓月道:“一路打进满洲,所向披靡,今天吃了败仗。但我不想恃强凌弱。” 月色下,魏云寒的相貌皎洁俊朗,翩翩美少年一般。 森田试着握了魏云寒的手,仔细端详他,嘴角挂了浅笑说:“回家去吧,回你的老家,北平!” ========================== 众人兴高采烈的挤在车窗边张望,二葵子对小月仙说:“师叔,我们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这么容易就逃出来,若是赶不上这班火车,怕真要被日本人抓去煤窑当苦工了。听说煤窑的苦工都不穿裤子的,还有活人拿来活剐,看能活多久。变态的小鬼子!” 魏云寒无语眺望窗外飞驰而去的树木,苍茫的初秋中一切那么萧瑟,他想到了一身风衣的胡子卿拉了他的手在白山颠指点江山,想到胡子卿那饱含风情的俊目在包厢痴迷的看了他走向那高高的桌子,他看到胡子卿拿了他的照片在他眼前调皮的晃了说:“给钱,卖你。” 那位他崇敬的从未拿他当伶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军主帅,就这么在他生命中隐晦下去,他不想去想他,想忘却北大营的枪声和一腔怨愤,但他不能,泪水已经全无,也没有逃生的兴奋。 车忽然停靠在一个小站,二葵子下去买了几个窝头上来说:“先吃点东西,就快出东北地界了。” 忽然一阵嘈乱,一队日本人在伪翻译官的带领下冲进车厢,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他们。 魏云寒起身说:“有什么事,我是射日社的班主?” 汉奸上来上下打量了魏云寒说:“呦,小魏老板,幸会幸会。”,又转身对日本少尉说了些什么,然后点头哈腰立正躬身不时并脚立正发出啪啪的声响说:“咳,咳依。” 转身谄笑了问魏云寒道:“皇军说,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的。是不是携带了毒品走?” “长官,太君,我们是良民,唱戏的,唱戏的。”检场的老周挡了魏云寒陪了笑脸上前解释。 被日本人一枪托打去一边跌在地上。 “多嘴,打他!”汉奸吩咐。 一堆伪军上来对老周拳打脚踢。 魏云寒忙拦了说:“住手,你们不信,自己搜!” 日本人打开行头箱子,看着一箱子五颜六色漂亮精致的行头,用刺刀随意挑起撕破,哈哈大笑。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小月仙剧咳着阻拦,却被日本人抡起枪托子砸下。 “师叔!”云寒忙用身体挡去,重重挨了一下。 “你的,班主的干活?”日本少佐诡笑了问。 魏云寒擦把嘴角的血,傲然抬头,应了声:“是!” “里面的,搜身的干活!”少佐吩咐说。 魏云寒张开手,任那日本兵在他身上搜摸,翻译官凑到少佐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少佐一脸阴笑,然后吩咐说:“那边,好好搜的干活。” 魏云寒被推搡到包厢里,戏班的人收拾着物品。 不久就听了魏云寒喊了声:“你们干什么?”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脱了,皇家赏你脸!弯身,搜鸦片。” 翻译官喊着。 小月仙等人感觉不妙,拼命的冲过去又被一群日本兵用枪拦住。 “云寒,云寒”小月仙喊着。 “小魏老板,你识趣些,要不就搜你一个辛苦些,要不就整个戏班搜身别走了。留在这里为大日本皇军唱戏快活。” 小月仙紧张地说:“我去伺候,我帮了皇军去伺候。” 戏班里鸦雀无声,都吓得不敢说话,就听了包厢里不时传来淫笑声,清脆的拍打声,和阵阵“友希友希”的赞叹。 老周气晕过去,戏班众人又揉又捏,已经管不及在包厢里的魏云寒。 只是小菊女扮男装的在一旁瑟缩,听到屋里那些笑闹声不寒而栗。 几名提了裤子出来的日本兵边系腰带边同外面的日本兵唧唧咕咕笑说着什么换岗,那几名日本兵边解裤子边猴急的进了包厢。 小菊的帽子掉了,露出一头乌发散落,二葵子忙想遮挡,却被一把抓了出来,提小鸡一般扔进了包厢。 “不许动我师妹。”魏云寒的喊叫声。 “不让这丫头伺候皇军,就小魏老板自己来吧?”伪军的声音,然后一阵日语的嘀咕,一阵嘲笑声。 二葵子等人等日本兵走了,火车启动才冲进包厢。魏云寒跪趴在卧铺上一动不动,床上地上一片狼藉。小菊则衣衫不整的仰躺在床上没了气息。 老周端来一盆温水为小寒清洗污浊,边安慰他说:“云寒,想开些,日子还要过下去,忍口气,总有报仇雪恨的那天。” 小月仙却哭了说:“我想卖,也没人要我了。不搭上云寒一个,整个戏班子都走不了,都无法活命。”(未完待续) 第三卷93章 涅磐 戏班来到北平,众人将神色木讷的魏云寒安置在新租来的南城北半截胡同的一座小院里。 隔壁曾经是清末维新志士谭嗣同的故居。 魏云寒自遭逢大难后就目光呆滞,整个人如脱形一般躲在房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这天,北平降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雪花不大,点点星星将街面覆白。 玻璃窗上结满冰花,魏云寒凑到窗边,轻吹一口哈气,那冰花就随了水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嘎吱吱的脚步声踏响积雪,院门外一先一后进来两个人。 前面紧走的人戴着皮毡帽,盖紧耳朵,一身厚重的棉袍,双手插藏在衣袖中,围脖中藏着的鼻子呼出阵阵白气。今年的冬天竟然也是说来就来,一夜间冰雪寒流侵袭北平。 身后跟的是师叔小月仙,紧步跟在后面解释:“师哥,小毛子怕是疯了,他谁都不见,整个人见到谁都害怕,不吃不喝几天了。” 魏振飞老班主从龙城回到北平就四处托人去东北打探云寒和射日社的消息,终于早晨见到了来德新社寻他的师弟小月仙。 魏振飞为寻到儿子的消息感到兴奋,瞒了妻子怕她着急,自己匆忙随了小月仙赶去射日社临时落脚的宅院。 推开门,靠窗的炕上魏云寒正缩在窗边,指尖在结满冰凌窗花的窗上漫无目的地画,没有理会进来人。 蓬乱的头发不修边幅,下巴上露着长长的胡茬,哪里还是几个月前那俊逸潇洒的名小生“小子都”,那英气勃勃立在四张台子上翻下的少年。 魏振飞一阵辛酸,几个月不见,儿子已经形销骨瘦。 靠近炕边,魏振飞喊了声:“小毛子,爹来了。” 魏云寒没有理他,贴着玻璃窗边,目光呆滞,食指轻轻划着玻璃,留出一道道痕迹。 “师哥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小月仙已经将云寒的遭遇如实向师哥痛诉,魏振飞也是震惊痛心。 魏振飞坐到炕边,又和蔼地说:“小毛子,过来,让爹看看,都瘦了。跟爹回去吧,让你娘给你炖五花肉吃。” 魏云寒缓缓侧过头,木然的目光望着魏振飞,忽然向被子垛靠靠,一脸紧张地摇头,将头扎进被子里。 魏振飞上了炕,拉了他的胳膊道:“小毛子,看看,是爹来了。走,跟爹家去,过去的事过去了,爹也不怪你。回家,爹不打你了。” 魏云寒拼命地挣脱他的手,向炕角缩去,满眼恐惧。 几番较量后,魏振飞终于将体弱无力的儿子按在了怀里,摸着他的头道:“这么烫,在发烧呀。” “烧了两天了,他不吃不喝不许人靠近。”小月仙哭道。 魏云寒挣扎着挣脱开父亲的手,缩向窗根。 魏振飞吩咐师弟去准备了木桶和洗澡水,屋里的炉火生得暖暖的,搂了云寒在怀里说:“小毛子,不怕,爹在这里呢。你看,就爹和你在一起。记得你小时候,这洗澡还不都是爹和你哥哥帮你。来,过来,我们洗洗就舒服了。” 魏云寒哪里肯,恐惧的瞪大眼,贴在墙壁,恨不得遁地而逃。 魏振飞走近他说:“好孩子,脏了,咱们洗洗就干净了,洗干净了,水一泼,就都好了。” 魏云寒如同望见一个陌生人,向角落里躲去,蜷缩成一团,抱住头。 “小毛子,听话,来,过来。”父亲拉起他,魏云寒甩开父亲的手哭道:“别碰,脏!别碰,烂掉吧,烂掉就干净了。” 一阵心酸怜惜,魏振飞还是缓和了语气如哄逗当年那个孩子一般,慢慢靠近他,揽他到怀里。 “毛子,记得爹最后一次给你洗澡是什么时候吗?小八样点心,还想吃吗?”魏振飞抱着儿子的头,安抚他。 那是云寒十四岁那年,他头次唱响了那出《伐子都》,一时间天天请他陪酒吃夜宵的人不断。 通常,父亲都会为他谢绝,但是有些人是必须要应酬的。 长大后,他才知道父亲对他的保护是多深。 一天白天,他和白师哥在练功,白师哥是二师伯的徒弟,自从出道后很少来德新社玩。 白师哥说带他上街去买西洋点心吃,平素没有零食吃的云寒立刻点头,偷偷跟了白师哥去玩。 他们进了一家洋人的俱乐部,里面的糕点湿滑可口,他才知道这个美味叫蛋糕,黑色的那层沫沫叫朱古力。 魏云寒足吃了两块儿,白师哥诱惑他说:“你想尝尝草莓味和香蕉味的吗?我们找人去请我们。” 一间房间里,坐着一位长衫马褂的胖头中年人,看了魏云寒上下打量,叼了烟斗笑。 白师哥偷偷对云寒说,只要听话,陪这位老爷坐坐,就能送他一个三层高的大蛋糕。 魏云寒只想了这差事好办,坐到沙发上,那位胖头汉子满嘴臭味地凑到他身边,竟然抱了他坐在腿上开始上下乱摸。 魏云寒只觉得心里害怕,躲了躲还是没能摆脱那个死胖子,急恼中,踢了一脚胖子跑掉,一路逃回家。 爹爹知道了这个事,气得将他扔进了大木桶里洗澡,恨不得将他的皮搓掉,疼得云寒哭闹求饶。他十岁以后,洗澡多是自己的事,顶多是大哥会来帮他擦背,也不晓得爹爹为什么这么生气,将他搓得浑身通红如虾米,到头来被拖出浴桶还是没能免去一顿板子。自从那次后,云寒再也不敢随便同人出去,随便吃他人给的食物。那次他大病了一场,浑身开始溃烂脱皮,爹就彻夜地守着他,天天给他买小八样的点心来吃。云寒最爱吃“开口笑”,松脆可口,芝麻也很香,甜而不腻。但这之后,他每次去洗澡时只要听到爹爹在院里说话,就会吓得浑身惊抖。 回想到这些儿时往事,魏云寒的嘴角挂起清寒地笑意, 云寒没有挣扎,也没反抗,推开爹爹,自己进了大木桶里。 水很热,水汽蒸腾,伤口和溃烂的皮肤沾到水,一阵刺痛。 水里满是中药,发出呛人的药香,父亲生了老茧的手,用一条毛巾为他擦洗。 一处处一点点,耐心细致,边洗边说:“洗干净,就什么污秽都没了,这水里有干柚子叶,去邪气。就当被黄鼠狼子给舔了一口,被臭屁薰了。” 云寒的眼泪和了脸上蒸腾的汗水滴落,咸涩中带了苦味。 那双明澈的大眼略聚了些神,望了父亲,痴痴不语。 父亲挽高了袖子,手伸进热烫的水里,沿着他的背擦下,触碰到他伤痛的肌肤,魏云寒一阵瑟缩颤抖。 “小毛子,疼吧?忍忍,咱们不哭!那些畜生,会遭报应的。” 魏云寒落下泪,不知道是疼还是委屈。 洗净擦干后,魏云寒换上一身白色的短衫,躺在温暖干燥的炕上。他的头昏沉沉,二葵子端来一碗白花花的粥,魏云寒一看就恶心地想作呕。 老中医提了药箱随在魏振飞的身后进来,带上门,魏云寒才发现来了生人,将头向被子里缩缩。 “云寒,大夫来了,让大夫给你看看。咱们上些药就好。” 二葵子和小月仙在门外生炉子,就听到屋里一阵阵惨嚎,魏云寒嘶哑地声音终于喊哭出来:“不要管我,不要碰我!” 魏老板的声音安慰:“小毛子,这就好了,忍忍,好孩子,忍忍!” 二葵子倏然起身,小月仙瞪了一眼拉住他骂:“做什么去?” “去看看二师兄。”二葵子愣愣道。 “老实地生火,你去了能做什么?能替他受罪吗?你师兄还不是替你受罪了。” 正说着,一阵靴子橐橐的声响,一位军官身后带了两名副官进了院子。 “长官您找谁?”二葵子惊慌地问,那人戴着雪白手套的食指将帽檐轻抬,问了句:“你二师哥在吗?” “胡……胡副司令!”二葵子惊愕了。 胡子卿立在院子中,老枣树枯黄的叶子零星几片挂在枝头,随风飘落。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传来,胡子卿寻声几步走到门前,伸手欲拉门却又止住。 屋里传来魏老板的苍老的哭声:“这些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胡子卿立在魏云寒的炕边,魏云寒侧着身子面向里,没有看他。 “小魏,好些吗?”胡子卿问:“听说你回到北平了,过来看看你。” 魏云寒闭上眼睛。 胡子卿坐在魏云寒的身边,那床艳绿色底大红牡丹花的棉布背面显得格外乡土气息,包裹着魏云寒起伏的身躯。 胡子卿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能够说什么呢?想问魏云寒一路从东北回来可好?但他明知道云寒遭遇的一切;他想问云寒在东北所见所闻,可又如何问得出来。 “小魏,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无能,让你在东北,在我的地盘上,竟然也……”胡子卿一阵泫然。 魏云寒回头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温意,嘴边挂了笑,又侧过身去,拉紧了被子。 “我没能保护你,让你吃苦了!”子卿低头,眼眶朦胧。 “胡司令,有你这句话,云寒就安心了。胡司令没能保护的何止一个云寒,受苦的又何止一个云寒?” 二人沉默良久,魏云寒问:“胡司令,可想看看关东军留给胡司令的礼物?” 胡子卿掩面,点头,他不知道如何安抚云寒。 魏云寒缓缓地拉开被子。(未完待续) 第三卷93章 涅磐 II 绿底牡丹花棉被缓缓揭开,胡子卿惊骇的目光瞪视着魏云寒侧躺着的身后伤疤,双目如被灼伤般侧头闭目,又缓缓地睁开眼睛。 伤疤累累的肌肤惨不忍睹,尤其是那刺刀划下的两个狰狞的大字“支那”。 “小魏~”胡子卿泪水夺眶而出,慌然为魏云寒盖上被子遮羞。 魏云寒呵呵冷笑道:“胡司令是不忍看?这是在东北的土地上,胡司令的地盘上,关东军留下的记号。东北大地上生灵涂炭,云寒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魏云寒自嘲地一笑道:“明白了,胡司令定然是嫌弃云寒伤疤的丑陋,污秽了司令的眼。司令,还是请回吧。寒门小户,云寒一介伶人,如今遭此荼毒,怕是再难为司令唱戏取乐了。” “云寒,你这是怄我吗?我对你的心你最该知道,是我无能,判断失误,瞻前顾后害得你受辱。可是我劝过你,不要去东北,为什么不肯听?你这种牺牲是无谓的,等于拿肉身去对刺刀。如果你对我胡孝彦还有信心,相信我胡孝彦能忍辱负重,如勾践一般十年养兵养民收复失地,你就不该去飞蛾扑火做无畏牺牲。” 魏云寒闭上眼,惨然不语。 “这里很臭,不要熏到你胡司令。云寒如今屎尿失禁,胡司令请回吧。” 胡子卿这才注意到屋里的炉台上一个大的铁丝烤笼,上面搭满了烘烤的花花绿绿的尿布。 胡子卿没有说话,默然地掀开魏云寒的被子,魏云寒沙哑地声音向外喊:“爹~” 胡子卿伸手堵了他的嘴,温和地说:“我是大少爷,可是还能照顾你,小魏,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从烘笼上取过两块儿尿布,胡子卿拿草纸为魏云寒擦去身下的污秽,小心地抬起魏云寒的身子,将垫在下面的垫子为他撤去,换上新的。 “胡司令,不可以。”魏云寒制止,被胡子卿按住。 “再乱动,我打你!”胡子卿逗他说。 用炉台上的水壶兑了盆里的冰水调温,用布为魏云寒擦洗,笑了说:“平生第一次伺候人,都没如此伺候过我爹。” 说笑一阵,魏云寒哽咽不语。 “我寻个大夫给你医治,身上的伤会好的,只是这疤~~”胡子卿侧头惨噎。 “那天,我求我爹说,再狠狠打云寒一顿板子吧,打烂了,这字就没了。” 屋里空气沉闷。 “心上的伤一定心药治,小魏你相信我,孝彦也是条汉子,不能忍受这种侮辱。总是有一天,我会让这些鬼子得到报应,何总理答应我,现在不是时机,迟早要国联出面赶走小鬼子。” 院内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没进门就叫嚷着:“小毛子,小毛子,看爹给你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推门声,魏老板进了屋子,手里小心谨慎地捧着一块儿松茸茸的黄色蛋糕。 进了门发现胡子卿还没走,忙陪笑了将蛋糕递到魏云寒面前。 这才发现床角扔的污秽物,慌得说:“胡司令,这怎么~~哎哟~~” ------------------------------------------- 魏云寒仍是不吃不喝,凭谁劝也最多喝些稀粥。 在胡子卿安排的医院里疗养,总算是退了烧,伤口也好了许多。 但魏云寒仍是心情低落,不肯见人。 这天,日光透过窗帘洒在他脸上,暖融融的。 一股淡香袭来,脸上冰凉细润的东西触动,睁开眼,竟然是露露。 “表姐,你怎么来了?”魏云寒惊喜道,又左右看看,不见父亲。 “姨爹出去了,我故意躲开了他。”露露得意说。 魏云寒笑笑。 “你好些吗?”露露问。 魏云寒闭上眼不语。 “都过去了,不要乱想。”露露道。 魏云寒苦笑,不去看她,似乎所有的尊严都被剥光一般。 “小寒,你还是这么倔强,别为难委屈自己。”露露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表姐眼里,你是最好的,从来都是。” 说罢,凑到魏云寒的脸颊前,甜甜地笑望他,凑到他唇前轻轻地吻。 魏云寒如触电一般一把推开露露,浑身颤抖,目光惊恐。 露露笑笑再次走近他说:“小寒,你迟早还是要做回原来的你,你什么都不缺,我问过医生,你是心病,心里的病。你太在乎自己,太和自己为难了。过来,听话,姐姐知道怎么为你疗伤。” 露露坐到魏云寒的床边,搂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一手摸着他的头,一手探去被子中,魏云寒周身一颤喊了声:“表姐!” 露露安慰地拍拍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傻子,没事!都是被姨父荼毒的。若真是出了事,你亏不亏,白来世上走一遭。” 魏云寒闭上眼,忽然门“砰”地一声响,魏振飞提着根棍子出现在门口,指了露露大骂着:“贱货,贱货!” 抡了棍子就打,魏云寒大喊一声爹,挡在露露身前,一场混战,露露丢了一只高跟鞋落荒而逃。 魏云寒看了眼父亲,无语地趴在床上,等着那棍子的打下。 “咣当”一声响,棍子落地的声音,传来魏老板呜咽的哭声。 -------------------------------------------- 汉威听说魏云寒的消息还是随大哥去云城祭奠姑爹路经北平的时候。 听说魏云寒被鬼子糟蹋了,汉威见大哥捶墙义愤填膺。 汉威悄声问:“大哥,关东军是男人吧?男人糟蹋男人,怎么糟蹋呀?” 一句认真的询问,招致大哥一巴掌打在他身后骂:“小孩子,乱打听什么!” 在医院见到魏云寒时,汉威惊愕了。 魏云寒极为消瘦,皮肤下骨骸轮廓清晰。 听说小魏老板只能吃流食,在养病,汉威只觉得他可怜,脸色惨白没有光泽。 汉辰对魏云寒说:“去龙城吧,养伤,唱戏。” “我要留在北平,留在最前线,登台,唱戏!”魏云寒坚毅的目光,汉威颇是感动,看看大哥,又看看魏云寒,心里一阵瑟然。 随大哥回到六国饭店的房间里,汉威洗了个澡,出来裹了浴袍赤足踩在绒绒的地毯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去穿了衣服出来,小心着凉!” 大哥吼他道。 汉威吐吐舌头道:“晓得了,就去。”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 “宵夜送来了!”汉威惊喜地冲去开门,一定是西崽送他定的点心来了。 门一开,汉威惊愕住,进来的却是笑容可掬的胡子卿。 “小威儿,许久不见,军校快毕业了吧?” 汉威惊愕的目光转为疑惑,随即又是嘲弄和恨意,咬牙把了门问:“胡司令不去东北打小日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又没有美人让胡司令搂了去跳舞醉生梦死,胡司令不是连家门都找不到了吧?” “汉威,和谁说话呢 ?” 屋里传来大哥的询问声。 汉威大声嚷:“一个讨厌鬼!” 然后又奚落道:“九一八那晚,胡司令去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说罢就要关门,被胡子卿一把顶了门,同样是高傲而不愠不火的目光笑吟吟地望了他说:“小弟,这些都不是小孩子该关心的,让让,我找你哥,不是你!乖乖地去把衣裳穿好,小心冷。北方不比南方。” 汉威的拳头如打在棉花上,恼怒地喝道:“你这个人真不知耻,刀枪不入,这么厚的脸皮,你为什么不去东北把小日本赶走!” 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被后面一只大手重重打了一记,然后夹了他在身下轻松地对胡子卿说:“子卿来了,坐!别同他计较,他又欠揍了!” 胡子卿笑笑道:“不妨不妨,伙计你要打兄弟也等我走了,我见不得这个。” 汉威气得挣扎道:“大哥,你做什么?为什么还和这个没脸的丢了江山的不抵抗将军来往,为什么还要搭理他?” 浴袍被掀开,大哥顺势将他按在沙发背上,几巴掌打在屁股上清脆做响,骂道:“还多嘴!有没有规矩!说!” 汉威臊红了脸,他的余光看到胡子卿一身绿呢子军大衣高立着衣领,低遮的帽檐下一双灵澈的眼睛温和地笑望他,简直令汉威气愤到极点。他踢着脚叫嚷着:“大哥,大哥松手!” 胡子卿呵呵笑了说:“明瀚,算了,别和孩子计较。” 又逗弄汉威道:“你这腿不老实,可什么都露出来了。” 汉威吓得立刻不敢再动,羞愤地呜呜哭出声来。 就听胡子卿对身后喝骂着:“看什么看!还不出去,小时候没被打过屁股?” 门被撞上的声音,汉威简直无地自容。 “屋里跪着去!”大哥吩咐。 汉威应了声“是”,爬起身刚要走,大哥喊住他:“给胡大哥道歉!” 汉威斜睨着胡子卿,咬着唇,揉着屁股不说话。 “是不是想挨顿打去楼道里跪着?”大哥喝问。 汉威忙抽噎着委屈地看了眼胡子卿,小声说:“对不起!” “大点声!”汉辰喝道。 汉威更是委屈,提高声音道:“胡大哥,汉威错了,对不起,不敢了。” 胡子卿笑笑揉揉汉威的头,拉过他,掀开他的浴袍看看啧啧叹道:“唉呀,妈呀!你大哥这手是手吗?整一个毛竹片子呀,看看!啧啧!这都打肿了,‘五指山’的印都摞起来了,可怜可怜!” 汉威气得哭笑不得,就听大哥骂了句:“等了领打呢?还不快下去,把衣服穿上。” 汉威回到自己的卧房,还没等关上门,大哥就喊道:“威儿,给大哥倒两杯茶水来。” “哎,我不要茶,要咖啡!”胡子卿调笑道。(未完待续) 第三卷93章 涅磐 III 汉威撇撇嘴,揉着被大哥打得麻痛的屁股挪去吧台。 洗手时,汉威的眼睛无意间瞟到了台子边放的碱面,虽然洋人的香胰子流入中国已经几十年,但还是很多保守的老人喜欢用碱面洗头去油。 汉威偷眼看胡子卿和大哥,正在沙发上畅聊。 谈论的话题是魏云寒,谈到气愤处胡子卿又嚷又骂,骂小日本是畜生不是人,畜生才有那种作践人的方法。 停了片刻,胡子卿又说:“听说日本那边对小魏恨之入骨,小魏在东北义演确实煽动了很多抗日情绪。这些上来搜查的鬼子,是事先算计好的,卑鄙!” 汉威撇嘴,心想你胡司令但凡还知道羞耻,就不会在这里说这些便宜话。 “小魏的病如何了?”汉辰问。 胡子卿沮丧道:“肛肠科的大夫在医治。” 汉辰皱紧眉头问:“其它的……” “你还想知道什么?其它的都还好,大夫说伤愈没大事,还是个男人。” 汉威听得难受,狠狠地加了几勺火碱,心想烧烂你胡子卿的肠子! 端了咖啡和茶到大哥和胡子卿面前,汉威恭敬地将咖啡递给胡子卿说:“胡司令,请喝咖啡。” 胡子卿端过咖啡,绅士般微笑了说了声:“谢谢你,威儿小弟。” 汉威恭敬地垂手在一旁请示大哥道:“大哥,若是没旁的吩咐,汉威回房去了。” “去吧!”大哥面色温和了许多。 胡子卿忽然喊住汉威道:“小弟,先不急了走。辛苦你为胡大哥倒咖啡,还害得你为了胡大哥被你大哥打屁股,胡大哥要慰劳你呀。” 汉威心里暗骂胡子卿猫哭耗子假慈悲。 胡子卿却捧了那杯“特制”的咖啡端在他面前道:“来,小弟,你受苦了,这杯咖啡,胡大哥请你先喝。” 说罢笑吟吟地望着汉威,那长睫一垂,再抬起时目光中掠起狡猾。 汉威才明白胡子卿是看出了他的鬼把戏,故意来个请君入瓮。 于是装做恭敬道:“胡大哥自己用吧。汉威平日不大喝咖啡,大哥教训过,白水养人,茶水宜兴。穷奢极欲的东西年轻人不要去沾染。” 胡子卿呵呵笑了说:“有礼有礼,还是明瀚调教有方。” 又低声对汉威说:“怎么,替胡大哥尝一口如何?” “那多不卫生?胡司令这么考究的人。”汉威奚落道。 “哎~胡大哥嫌弃谁也不会嫌弃小弟你。” 汉威看了狡诈的胡子卿,恨不得踢他一脚,这话说得暧昧,让他肉麻,又想起了躺在床上的魏云寒,心想近来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几声敲门声,不等副官回禀,毛兴邦推门进来,大声寒暄道:“你们两个太不够意思,在这里躲了卿卿我我,忘记毛三了。” “啊,寻你不见,不知道去哪里销魂了,反怨怪我们。” 胡子卿反驳道。 毛兴邦一把抢过胡子卿手中的咖啡,一边喊着:“好渴,你竟然有咖啡喝。” 仰头就要喝。 汉威慌得上前一把打掉了毛兴邦手中的咖啡,溅洒了一地,也泼在了汉辰的手上。 “大哥!”汉威慌得喊:“大哥快冲下手。” 看了汉威紧张的样子,胡子卿奚落道:“不用,咖啡洒了有什么,余味沾手,又不是硝水。” “大哥~”汉威跑去拧了块手巾来给大哥擦手,大哥捏了他的肩膀问:“你在咖啡里加了什么?” “没,没什么~”汉威怯怯道,低眼又偷偷看看郁怒的大哥嘟囔道:“就加了点碱面。” 汉辰气得一把夹了汉威,照着屁股就打了几巴掌,吓得汉威躲去了毛兴邦身后。 “哎呀汉威,你胡大哥又不是日本鬼子,就这么招你恨?怎么都把这些招术用到你胡大哥身上了?” 毛兴邦哄了汉威回房,几个人在厅里谈论着时局。 汉威只听大哥问胡子卿:“那个美人鱼你可看守起来了?” “算是软禁了,小日本想打他的主意弄他去东北,逃不过重重把守。” “你还是小心。”汉辰嘱咐。 “许司令的事,我很遗憾。”胡子卿说。 一阵沉默后,毛兴邦骂道:“这些小日本,莫非是有通天眼了,怎么我们这么机密的安排,他们最后都能知道线索。” 胡子卿也问了大家说:“你们都能肯定吗?这个机密没曾告诉给任何人?” 汉辰冷笑,毛兴邦不服气道:“我还想问你们呢!我当然透露了,不过是透露给老头子。” 透露给何总理总是应该的。汉威也对这悬疑的谍案感到奇怪。 晚上,胡子卿和毛兴邦都留下来,起哄般要抵足同眠,不肯去另开房间。 兄弟几个彻夜畅谈后,毛兴邦就去和汉威挤在一张床上睡。 汉威被大哥打了几巴掌,虽没有破皮,但是已经红紫,一阵阵的酸痛,半梦半醒。 迷蒙中觉出毛兴邦睡到了自己旁边,也故做睡熟,没有搭理他。 汉威将要睡去时,恍惚中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搂了他呢喃道:“宝贝儿,来吗。” 汉威急恼地推开毛兴邦的胳膊,毛兴邦翻过身,贴在了汉威身上道:“宝贝儿,别走,要什么都给你。” “要星星,你有吗?”汉威骂道,坐起身。 月光透帘洒在床上,汉威见毛兴邦睡得正酣,原来是梦话。 “星星哥哥摘不到,说说其他的。” 汉威听得可笑,原来睡梦里的人也能听到他的话。 “金条,汽车”汉威戏弄道。 “给,都给你!” “你今天去哪里了?”汉威捏了声音问,心里想,不定毛兴邦去会了哪个相好的了。 “没去哪里!” “会哪个相好的去了?”汉威酸酸地问,自己觉得可笑。 “见明瀚和子卿去了,男人,你别乱猜。” “哼,未准呢。不是龙城好男风出美男吗?”汉威问出这话,心里暗笑,不知道大哥和胡大哥此刻听了作何感想。 “胡说,他们两个正经人,当我是张继组那没脸的呢。” 毛兴邦翻个身,又睡去。 汉威推推他,毛兴邦没动,但是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床位。 汉威又问:“平白的,你见他们两个做什么?” “机密事,不能让你知道。” 汉威忽然心里一惊问:“有什么机密大不了,骗我吧?” 见毛兴邦不接话,汉威试探问:“还是那个美人鱼?” “是啦,别问了。” “她现在在哪里?” “花栀子巷胡子卿的外宅里。” 汉威顿时惊了,原来是毛兴邦睡梦中露出的言语,原来他有说梦话的习惯,那套毛兴邦话的人,一定是同毛兴邦上床的人,应该是个女人。(未完待续) 第三卷93章 涅磐 IV 汉威坐起靠在床边审视着睡得沉酣的毛兴邦,毛兴邦吧唧着嘴,喃喃道:“不能告诉你,这是军事机密,是要掉脑袋的。你一个女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话说得断断续续,说罢一翻身再没了声响,不多时发出阵阵鼾声,睡熟了。 汉威觉得有趣,又觉得惊奇,想起身去告诉大哥这个秘密,转念一想,又卧回到被子里。 汉威趴到毛兴邦的身上,凑到毛兴邦的耳朵边捏了细嗓柔声问:“怎么睡了?不要人家了?” 话说出嘴,自己都忍俊不禁。 毛兴邦仍是呼噜睡着没做声,任汉威如何挑逗也没再回到刚才梦游的状态。 汉威有些失望,错过了刚才的机会,怕毛兴邦再也不会重现那个场景,如果冒失地去告诉大哥,若是毛三哥醒了矢口否认,他岂不是又会被大哥责备? 汉威躺回原处,心里疑惑,毛兴邦到底和谁在说话,拿他当成了谁? 汉威赌气地翻身,正和翻身的毛兴邦碰到一起,毛兴邦忽然一把抱紧了他,贴了汉威粉嫩的脸颊喘息道:“宝贝儿,别走,留下,你要什么,都给你,除去了问这个!” 汉威毛骨悚然,毛兴邦带了胡茬的脸在他面颊乱蹭,人也连踢带踹挤进了他的被子。汉威想推开他,但毛兴邦迷糊中不停地嘟哝:“宝贝儿,别走。” 汉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也不再挣扎,问他:“现在嘴甜,你可记得我是谁?” “是心肝宝贝!” “你的心肝宝贝多了,我姓什么,叫什么?”汉威逗引道。 “你在怄我,我哪里忘记过你,是你总是冷美人,拒人千里,我哪里比你那个飞行员的男人差。他不过有个有权有势的好老子,有什么本事?” 说罢那只手搂到汉威的后腰,汉威周身一阵惊悚,汗毛倒立,也不知道是被毛兴邦的无礼吓到,还是被这震惊的消息吓到。 汉威心里狐疑,还是没能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汉威哄了毛兴邦躺去一边,塞了个枕头在毛兴邦怀里,自己蹑手蹑脚地去到大哥和胡子卿的房中,凑到床边低声叫:“大哥,大哥,醒醒!” 汉辰倏然起身,紧张的问了声:“谁?” 汉威拉亮台灯,冷得牙关颤抖说:“大哥,你快去看看毛三哥,有秘密,天大的秘密。” 汉辰看了汉威一脸严肃的样子,将身子往里挪挪,吩咐汉威道:“进被子里来,和大哥睡吧。” 胡子卿迷蒙了睡眼,眯了条缝撑了身子问:“怎么了?毛三喝醉酒毛手毛脚了?” 汉辰向里挤了挤胡子卿说:“关灯,睡吧。” “大哥,不是的,毛三哥说梦话,还一问一答,问什么他都说,他说到了军事机密,你们去听!” 几个人轻手轻脚来到漆黑的房间,汉威爬回床上,接着捏了细嗓酝酿一番,逗问几句,果然不消多少功夫,毛兴邦露出了所有机密。 胡子卿气得一把掀开毛兴邦的被子,就要开灯,被汉辰一把抓住腕子,摇摇头。 胡子卿在厅里跺脚揉拳,汉辰低声劝道:“雷公不打梦里人,算了。他管得住白天的神智,如何管晚上?” 清晨,胡子卿和汉辰严肃地同毛兴邦谈晚上诡异的事,毛兴邦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自己会在梦里透露消息给女人,更不要说是敌人。 胡子卿坐在毛兴邦身边义正词严地问他:“毛三,我们哥几个是朋友,今天的事没人去透露,你只告诉我们,你夜里入梦的女人是谁?或者你近来同什么女人同过床。” “胡子卿,你太过分了!你丢了东北要赖人也不用拉我垫背。我和哪个女人睡觉同你有什么相关?就凭汉威一个调皮的半大孩子,能往咖啡里加火碱的没轻重的毛头小子的话,你们也信?” 一句话堵得胡子卿咬牙跺脚扭头就走,毛兴邦也愤愤不平。 汉辰拦住了子卿,示意他没必要自己人伤了和气。 汉威这才问了句:“花栀子巷住了什么人?” 意在提醒子卿和大哥,既然有些事难以避免,还是现在亡羊补牢,把花栀子巷的秘密保护好。 ------------------------------------------------ 魏云寒做过手术,周身如散架一般,瘦骨嶙峋,多是他只吃流食的缘故。 父亲一早去为他煲白果粥,医院里没有旁人陪他。 他的遭遇,他央求父亲不要告诉母亲,怕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他的伤口不会愈合,将永远留在心上。 那是种屈辱,一种亡国奴的屈辱,既然是“奴”,还能谈得上什么尊严? 门推开一条缝,露露表姐闪进了病房。浅浅的笑容,轻手轻脚来到他床前,就像十年前那个梳着两条长辫的小女孩。 露露凑在云寒的床边问:“好些了吗?我是看了姨父离开才进来的。” 魏云寒笑笑,尽管全世界的人都鄙视表姐这交际花,但他心里最知道表姐的苦难屈辱。 “表姐,谢谢你,你离开这里吧,爹回来又要发火。” 露露说:“小寒,我是来帮你的。这些天我四处寻访打听,打听到一个前清宫廷里的御医,他后来去了八大胡同给那些人看病,祖传的绝技,能治各种病。他有种药膏,七天一贴,贴过两剂你的内伤就好。还有你身上的刺伤痕,虽然划得深,但是有个办法,就是西洋的移皮术。有位从西洋来的名医,是来中国游玩的,是当年我和你小盟表哥在美国的好友,他有个绝技,就是把那块儿表皮切去,会受些苦,然后把猪皮贴上,过些时候长好,那上面的字肯定是看不出,不过皮肤深浅颜色不同而已。这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不过风险很大,不是九死一生,也只有六、七成把握。姨父肯定不会同意你去冒险,但我想来想去,若你不去移皮,怕你一生一世都要煎熬。现在是最好的时间去移皮,若错过了,西洋大夫回了国,怕就难说了。” 魏云寒愣愣地望着表姐,目光中满是惊喜,却又是半信半疑道:“要等爹爹回来再商议。” 露露看了他认真的样子安慰说:“小寒,你是大人了,伤在你自己身上,你当然最知道有多苦痛。姨父想把你藏起来,养起来,不见人,但你不能总去躲避,不能一生一世小心谨慎的背着这耻辱。走吧,跟表姐去疗伤,过了十四天,你的手术做好,再回来向姨父谢罪。” 魏云寒仍是犹豫,但他太期望能治疗好一切,恨那些护士和医生为他疗伤时望着他那刺刀伤痕时惊愕而怜惜的神情,他觉得那是一根根无情的鞭子,在践踏着他的自尊。 每当医生为他换药摆弄伤口,他就痛不欲生。 魏云寒没有禁得住诱惑,随了露露离开了医院。(未完待续) 第三卷93章 涅磐 V 魏云寒一瘸一拐地在露露的搀扶下来到前门大栅栏附近的一座宅院,这座宅院看起来像是个王府,朱门前两只大石狮子,让他记起小时候去露露姐家的豫王府做客的情景。 “这里好眼熟”魏云寒抬眼望入墙内,依稀能看近出墙的大榕树。 露露扶着他向里走,逗他说:“该打,这里都忘记了?这不是我当年的家吗,豫王府。” 魏云寒想,果然我记性还不错,是看得眼熟,不过一时不敢去认。 王府门口有一排荷枪实弹站岗的士兵。 露露过去说:“这位客人是庄先生的客人,你们看看,是红角儿小谢老板,庄先生要听他的戏,生是把人家小谢老板从病床上扯来。” 为首的排长看了看羸弱的魏云寒,一脸消瘦的病容,站立不稳的样子,双腿分开行走,无法并拢,每一步都显得份外艰难。 “小谢老板是谁,我们怎么没听说,不过这个痨病鬼倒有几分像那个武生泰斗魏云寒。”排长奚落道。 露露叹气说:“这位小谢老板是因为唱爱国戏,得罪了日本鬼子,被枪托子打得生不如死,幸好没伤了嗓子。啊,对了,庄先生也是因为端木御医能医治小谢老板的怪病,才约他来多住几日。” 众人没有阻拦,两名士兵帮忙搀扶了魏云寒向里面走。 魏云寒几天觉得双腿格外发软无力,想制止露露表姐透露给外人知道他的事,但见那排长和士兵大骂日本人义愤填膺的样子,看了他们一身东北军的军装,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有阻拦。 魏云寒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庄先生是谁,只是进了二门,就来了几名光着头的太监模样的人搀扶了他去了后院。 太医留着花白的辫子,一口地道的京腔,为魏云寒查伤时,魏云寒起初看了表姐露露在场,死活不肯脱衣服。 露露笑道:“小寒还是这么腼腆,还想你在梨园什么都遇见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太医吩咐露露拿来绳子,绑住魏云寒的手脚分别在床梆上,解释说,是怕魏云寒忍不住瘙痒会乱动,弄裂伤口。 药如有奇效一般,抹在身上凉凉的,疼痛也减轻不少,魏云寒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熟,似乎没觉得疼痛和瘙痒。 饭都是流食,屎尿都有下人端了盆伺候,就这样魏云寒被绑在床上三天,不得动弹。 这天他正在睡觉,耳边听得一阵阵哭声,那哭声此起彼伏,像是家里死了人在哭丧的声音。 魏云寒问下人:“是谁家有丧事?” 下人看着他,那目光鬼一般的阴凉,不说话走开。 魏云寒觉得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伺候他的那两个光头仆人很怪,说话不多,声音尖细,眼睛滴溜乱转,听来像太监。 到了黄昏时分,还是哭声不断,像是这里死了重要的人物。 吹打发丧的声音传来,魏云寒闭着眼睛听得昏昏欲睡。 绑在这里真难受,不得动弹,而且盖在棉被下的身体毫无尊严,让他想到自己此时被绑的姿势就面红耳赤。 他吃过牛奶和药片依旧准备入睡,每天吃奶吃药后,他就会沉沉入睡。 太医进来,掀开他的被子看看伤,嘱咐他休息,就出了门。 魏云寒并没有吃药,而是将那粒药含在嘴里,又吐在一旁。 他没有睡,但他闭上眼睛,果然,在他“睡熟”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一股淡香扑鼻而来,那是露露姐。 凑做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面颊,露露姐吩咐人的话立刻变成了日文,那话在争吵,魏云寒听不懂,忽然露露冒出句中文道:“还想同姑奶奶玩这套!你们不能杀他,谁杀了他我和谁拼命,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金露薇少佐,希望你放聪明些!你要知道,假的戏子,那个代号‘美人鱼’的家伙已经被我们放入棺材此刻怕要发丧出城了,而这个真正的戏子,活着就是多余!” 魏云寒心中一惊,难道是他们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杀人灭口?可是表姐和这些人在谈什么生意,为什么要杀他? 就听又一阵日语的对话,接着那男人用中国话骂道:“支那猪!” 露露气愤地骂:“我们去找田中先生理论去!你不是我的上级,你没有立场管我,这次‘美人鱼’行动的总指挥是我,代号‘东北’的帝国特级特工。我是大和民族的人,我对大和民族的贡献比你多!” 魏云寒若不是躺在床上,险些倒地,他努力去想,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争吵声远去,魏云寒听到院里也恢复了平静。 他的心在剧烈跳动,他不相信刚才说话的竟然是露露表姐,那个从小孤苦伶仃,懦弱得靠他保护的表姐。 自幼被父亲抛弃,又被未婚夫背弃,沦落成舞女,露露姐姐一生何其不幸! 魏云寒正在发呆,耳边传来露露的轻声呼唤:“小寒,醒醒,快醒醒!” 魏云寒想起身,但是一想,他必须装睡。 身子被托起,露露姐搂了他贴在身边,呢喃地说:“小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姐姐不想这样对你,可是也是没办法。谁让你太任性,要去唱那些没用的爱国戏,洋枪洋炮能是你几句就吓跑的?你看看胡子卿三十万大军都无可奈何,你手无寸铁去闹得什么?” 说着,那手揉着云寒的脸颊低声说:“小寒,你和你哥哥年轻时长得真像,你比他更魅人,更有味道。姐姐养着你,养你一辈子,不嫌弃你。那点伤就当是你不听话的教训。” 露露说着,手掀开云寒的被子,抚弄着他的伤,魏云寒惊得周身一阵战栗,刚要挣扎,却强忍了装作翻身继续睡的样子。 露露怜惜地揉弄他低声说:“看你臀上的这道疤,是小时候不听话总去爬那枣树摇枣吃,被姨父拿枣树枝抽的,现在还有疤痕。你呀,那次打过后就老实了,再也不敢去调皮爬树。” 魏云寒渐渐睁眼,装作被弄醒的样子。 露露为他掩上被子解开束缚说:“小寒,我们走吧。太医说,你这病已经有了成效,日后吃药就好。” 魏云寒没有多问,只低声问露露:“表姐,能送我回家吗?爹怕等急了。” 露露咯咯笑了说:“现在不行,既然出来了,就听表姐安排。饭店都定好了,你随表姐去,我们还要去找西洋大夫做移皮手术的。” 魏云寒不解地望着露露,目光忽然避开,露露面露诧异问:“小寒,你有哪里不对吗?” 魏云寒羞红脸说:“表姐,男女授受不亲,麻烦表姐照顾云寒,云寒有愧。” 露露这才呵呵笑了,放心地说:“表姐喜欢你呀。我们的小寒从小就俊气,走去哪里不是迷倒众生?能照顾小寒,是表姐的福分呢。” 露露为魏云寒穿上了一身女人的旗袍,魏云寒绯红了脸难堪地问:“表姐,这是为什么?” “小寒,都是你平日不听话,如今日本人要暗杀你,你换上这衣服安全。过了今天,姐姐送你去上海,你就安全了。” 魏云寒点点头,心里在盘算寻思。 车开出大门,魏云寒带着面纱低垂的帽子,身上披着皮裘戴了墨镜。 “表姐,能给我买包糖炒栗子吗?我很想吃。”魏云寒问。 露露痛快的答应。 “我要吃中和戏园子对面的那家张记炒货”魏云寒的声音很低,含了骄纵。 露露更是笑了说:“你小时候,总爱吃糖炒栗子,一次有个大胡子拿糖炒栗子哄了你去,你就馋嘴跟了去,亏得我看见,拉你回来。” 车听在张记炒货,魏云寒要下车,露露喊他说:“不行!” 魏云寒却笑吟吟地下去,缓缓走到栗子摊位前,捏捏这个,弄弄那个,然后拨开一个尝尝,指指一筐里的栗子看看露露,露露低头去尝栗子,魏云寒将手中的栗子壳和一个纸团扔进了蹲在地上清理栗子的伙计的筐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卷94章 因果报应 入住福德饭店,露露一脸的得意。 她终于在胡子卿、杨汉辰的重重包围中全身而返,还顺利完成了上面给与的重任,将“美人鱼”送上了东北的火车。 如今,她是人所共知的帝国勋章获得者,她的身份地位功劳,能让她呼风唤雨,唯所欲为。 北平,即将是她们扩展的势力范围,胡子卿也终将兵败热河,乖乖地让出平津。多年来忍受的苦难,她等的就是扬眉吐气的这一天,为了这一天,她熬了十年。 露露换一身猎装,带了鸭舌帽,她喜欢男装,在日本时她就迷恋男装,喜欢骑马打猎,喜欢男人们和女人们同时艳羡的目光。尽管一回到养父家,她就是个慰安妇,是个妓女,是个工具,但她在人前足以显贵。 这些都该恨那个带给她无限苦难的家族,她那不负责任的父亲,那懦弱的母亲,那扶不起的大清朝,甚至是自己那黄皮肤黑眼睛,简直是打上了烙印的耻辱,她要改变自己,让自己是个洋人,属于一个强大的民族,那会是她的靠山。她不想再颠簸动荡,哪怕就像她在实习做特工潜伏在美国那些时,钻下水道,当美国地下脏水沟里一只蟑螂老鼠,她也不想做什么大清的格格。想到这里,她嘴角勾出浅笑,那笑意含着成功的惬意和嘲讽。 她约来了初恋的情人魏云舒,云舒大哥见到她起初不敢相认,久久才惊叫道:“微微,你怎么这副打扮?” “不好吗?”露露敲起二郎腿,点上雪茄烟,吐了烟圈说:“怎么,想好没有?” “愿意,愿意。”魏云舒说:“只是我愿意,我家老爷子不愿意。为日本皇军义演的事,不然再议?” 露露笑笑,捏着很重的鼻音骄纵地说:“大表哥,当年你也是这么说,再议,结果呢,就一拖没了踪迹,害得妹妹我空等了一场。结果呢?我被我阿玛捉了回去,匆匆地把我送给了那个禽兽当义女。不过,大表哥,这回么,妹妹也是为你着想,遣你去个地方,既可以给皇军唱戏解闷,还可以让你孝敬皇军。对了哈,忘记告诉你了,小寒表弟他~” 魏云舒陪笑道:“云寒他就那榆木脑袋不开窍,你还不知道他,死倔的性子,不去同他计较。” 露露笑笑说:“是的,对的,死犟的性子也有办法整治他,他回来了。不是去东北唱什么爱国戏吗?我大仁大义放了他一马,送他上火车回北平了。不过他在车上出了点小意外,有点想不开。” 魏云舒觉出些不详,虽然脸上陪笑,却被表妹几句话说得心里惶惶,拿了手帕揩汗。 露露笑道:“好,很好,也是求瓜得瓜,求豆得豆了。” 一招手,上来四个打手模样的彪形汉子,拉肩拢背的押了魏云舒就走。 魏云舒慌得问:“微微,你带我去哪里?不是我们说好,我只要告诉你云寒他在东北的下脚处,你就放过我吗?微微,表妹~” 露露将烟头在一个天鹅形的烟灰缸内掐灭,将烟头捅进天鹅嘴,笑了起身。 一个鸭舌帽男人匆匆进来,凑在露露耳边说了几句,露露脸色大变,看看左右无人震惊地低声问:“情报属实?怎么会?谁透露了消息!” 鸭舌帽垂头丧气说:“就是奇了,火车到了廊坊,竟然东北军的一队人上来给拦了。楞是从棺材里把‘美人鱼’给劫持走了!我们的人全被抓了,电台和据点都被捣毁了,胡子卿动作真快!” ------------------------------------------------ 天上飘飞着碎琼乱玉般的莹雪,群山丛林银装素裹,一抹残阳铺在雪地间,橙红色泛着耀眼的寒光。 魏云寒裹着水貂皮袍子索着绒绒松软的雪地上那一串孤寂的脚印来到山崖边,单调茫茫的天地间“一枝红梅”迎风立在山崖,转过身,露露披了一袭猩红色的宁绸披风,帽缘一串杂色的狐狸毛,未施脂粉的面颊在夕阳中依然冷艳。 露露姐很少穿艳色的衣裳,平素总是清雅可人,如今却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你都知道了?”露露问,笑盈盈地望着云寒,不怒不嗔,从容如山间晚风在沟壑中飘荡。 魏云寒反是神情凝肃,沉了脸痛心地问:“为什么?” 露露手扶缀满银雪的枯枝,积雪簌簌落下。 “你既是知道了,为何不跑?不怕我杀了你?” 魏云寒笑了摇头道:“云寒死过一遭的人,自然不在乎生死。一具皮肉空囊苟能为国出力,死得其所。” 二人对视,露露巧笑盼然,在雪间踱步问:“你是如何向胡子卿通风报信的?” 魏云寒从袖子里取出一粒糖炒栗子在她眼前轻晃。 露露慨叹道:“还是我道行不够,动了凡心,不然不会功亏一篑。” 二人相视无语。 “是汉威发现了你的破绽,你不该去试图勾引杨司令,不然,怕小汉威不会疑心到你。有些事过犹不及,聪明过了,就是种傻。”魏云寒的笑容中露出胜利的骄傲。 “你相信,女人的心能同时分给几个人吗?”露露仰起头,虽败犹荣般眉间露出不甘心的傲气,又随风掠过丝凄然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爱杨汉辰,他是个男人中的男人,他身上有着男人特有的气息,你信吗?可我也真心爱过小盟,爱他的骄傲任性,如野草一般倔强的生命。” 魏云寒疑惑不解的目光审视露露,露露却咯咯地笑了说:“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因为我曾经那么投入的爱过你大哥,爱过云舒大表哥。我那么傻,那么投入地爱上他,拿他当自己唯一的亲人时,他背叛了我。他抛弃我,将我送回了金家那个魔窟,让我接受了任性而带来的惩罚,被送给了一个衣冠禽兽。” 露露的眼里蒙着凄迷的泪光,在雪地中如冷傲的红梅一般令人心动。 “你能想像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吗?十四岁的少女,自尊被活活践踏,当了一堆禽兽的面,活得不如一条母狗。他们说,因为我身子里有着卑贱的血液,他们要为我脱胎换骨。我不想当特工,但是代价惨重,我只有一条路可走,我被逼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时,你们这些义正词严指责我的人又在哪里?” 露露惨笑着说:“中国的古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被生父送给了日本人当女儿,我就是日本人。我宣誓效忠我的民族,我是日本籍,所以……所以我要报复,报复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那个邪恶的家,那些寡情薄意的男人,那片冰凉的土地,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睛!为什么我是满人?为什么我生在这片遭人欺凌的土地上?” “杀了我吧!如果你还是露露姐,就不要再把我交给日本人。否则,我可以从山崖跳下去。”魏云寒坚毅地说。 “对不起,小寒,是姐姐对不住你。都是你太任性,太一意孤行,偏去东北唱爱国戏。我没办法救你,其实,森田少佐那里,我替你求过情。可我的组织能给我最大的情面就是饶你一命,但我无法阻拦他们给你的小小惩罚。小寒,你现在知道了吧?放了好好的戏不唱,去跟了起哄和日本人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魏云寒皱紧眉头怒视着露露,露露却伸手用手背轻拂着云寒的面颊说:“小寒生得真俊,和你大哥年少时一样的俊美,比他美。小寒,等我,等我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将功折罪,我就申请辞职,带了你去归隐。别人嫌弃你,可姐姐不嫌弃你。小寒,你从来没说过,但你的眼睛告诉姐姐,你是爱我的。你为了我和小盟拼命,为了我违逆你的父亲,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苦,都该有个了结的。小寒,姐姐带你走,带你出国,你再等等,姐姐就剩了你一个了。” --------------------------------------------------------- 组织上并没有责怪露露的失误,甚至制止了露露的切腹谢罪。 长官田村给了露露足够的宽容,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帝国的军人,好刀要用到刃上。下一个行动计划,就是刺杀胡子卿!” 露露接受了这个任务,做为军人,她义不容辞。 但她知道这一切已经很危险,因为她的行迹已经暴露,胡子卿和杨汉辰知道了她的特务身份,或许正在四处擒拿她。 但好胜的个性令露露不忍服输,她要孤注一掷地去一拼。 魏云寒回到了德新社,但是他染上了毒瘾,露露给他打了吗啡。 这样,失去了吗啡,他就会痛不欲生。 露露每天会偷偷地乔装成长髯飘飘的老者在包厢里看云寒表弟唱戏,然后给他些毒品救急。 云寒重返舞台,只能唱些老生戏,身体没复原,人还是不够硬朗。但舞台是云寒的生命,他不肯离开。 就这样,露露如愿以偿的等来了少帅胡子卿。 胡子卿一身皮衣,戴着墨镜,潇洒悠闲地坐在包厢里,也是怕人认出他的身份。 露露知道,魏云寒重返舞台,胡子卿一定会出现,他肯定要来。 露露的心情紧张而又兴奋,台上魏云寒正是扮演祢衡唱着《击鼓骂曹》,高亢的唱腔字正腔圆赢得满堂喝彩。 露露在包厢的角落仔细观察胡子卿,他的身后有重重的卫队,身边坐着一位娇美的小美人。 她一直好奇,她的魅力能令无数英雄尽折腰,不知如何不能倾倒胡子卿这花花公子,这是她的耻辱。但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这位英俊的权倾一世的男人就要做鬼了。 一步步地躲进角落,掏枪瞄准包厢中的胡子卿,露露的心异常镇定。杀掉胡子卿,她就立了大功,然后她就可以隐姓埋名地隐退江湖,告别这一切。 就在她的枪瞄准将扣动扳机的片刻,忽然舞台上一声大吼,飞起的鼓槌砸碎了观众席走廊处的一盏吊灯,全场哗然而动,一时乱做一团。 慌乱中,露露就见荷枪实弹的士兵向她跑来,她急中生智打灭几盏灯,按了设计好的线路仓皇逃窜。 逃跑的路上,露露暗自侥幸,什么胡子卿,什么东北军,竟然让她这个刺客来去自如,竟然让她轻易逃走。 露露去盥洗室洗手,然后望着自己迷倒一切男人的容颜:脸蛋红扑扑如抹了胭脂,但露露白净的面庞不涂胭脂也略带魅人的潮红。她的嘴也是红若朱丹,但她从不涂口红,这就是天生丽质,这就是资本。玩弄那些贪得无厌的男人也是她的爱好。 露露换了一身淡粉色旗袍,尽管她不喜欢女装,这身行头却是极其吸引男人的视线。她套上丝袜,踩上高跟鞋,整理一头卷发,侧侧身有意看看自己高开衩的旗袍里若隐若现的白嫩大腿,紧实而有质感。 出了盥洗室,露露得意地摇摆前行,不时招惹来关注的眼光。 几日来的翻云覆雨,都令她觉得得意。 今天,她要去赴约,是她的上级黑村长官接见她,露露得意地想,她该如何去迷惑那个男人呢?她必须让长官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卷土重来。 来到饭店门口,侍者已经远远向她弯腰致敬,露露仰起头,骄傲的像个公主,她本身就是公主。 刚迈到第二级台阶,就听一声大喊:“露露,你这个臭婊子!” 一个女人发疯般扑来,不等露露摸皮包里的手枪,一瓶液体泼在她脸上。(未完待续) 第三卷94章 因果报应 II 露露本能地一闭眼,其实她多次被那些太太小姐们出于妒忌愤恨泼酒泼茶泼水,她的脸经历过各种液体的洗礼,只是今天的这种液体她没尝试过。 朦胧中她只听到远远的声音如在水里一般哈哈笑着拍巴掌叫:“还我儿子,黄国维,国维,在哪里?妈妈给你报仇,狐狸精,快显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訇!啊哈哈,哈哈哈哈~” 露露只觉得脸上如火灼刀切一般,疼得她就地打滚,拼命擦揉,这疯婆娘,原来泼的是硝水! 露露忽然意识到她不能擦,她要去冲洗,哪里有水?她大喊:“救命,救命!” 但忽然喊不出声,只是“啊啊”的声音,沙哑如鸭子一般,手想动,却觉得不听使唤。她疼得昏死过去。 ------------------------------------------------------------- 西山覆盖着皑皑白雪,胡子卿、汉辰、汉威、许凌傲、魏云寒立在梁碧盟的坟墓前。 冰凉的墓碑,积雪被扫去。 坟头旁的青松翠柏披麻戴孝般低沉了头在默哀。 “小盟,对不起!胡大哥辜负了七先生的嘱托,没能照顾好你。”胡子卿黯然神伤,一阵风从山谷中陡然而至,从脚下飞过,卷起地上的积雪,倏然给坟墓蒙上一曾薄薄的白雪。 仿佛如一张薄被,缓缓掩上了那沉睡地下的冰冷容颜。 汉威双腿一软,坐在了雪地中,呜呜哭了起来。 他记得在冯公馆的舞会上,小盟哥轻挽露露的手,在那灯光下潇洒地轻摇曼舞一曲《假面游行》;他记得在夕阳下的露台旁,守着鲜花如锦,小盟哥悠然拉着那曲震人心魄的《魔鬼的颤音》,如今,一切都随风而逝,为白雪掩埋,天地霎那间如此的洁净,洁净得纤尘不染。 “碧盟他本可以不去赴死,他是在逼我,逼我振作起来,逼我下最后的决心,逼我把深入中原腹地和潘有田打内战的兵调回东北。我不信他是为了那个卑鄙的女间谍殉情,小盟他是无奈,用生命在死谏我出兵打日本!可惜,他去了;也幸运,他去了,若他不去,眼睁睁看了他的飞鹰大队一弹未发的土崩瓦解,他会疯狂。小盟的性子,我最是知道的。” 一片肃静,只有风声呼啸,积雪漫山。 “记得当年,七先生带了我们东北讲武堂的学员在雪地里展望祖国大好河山,七先生让我们展开了一幅中国地图,给我们讲蒙古即将回到祖国怀抱。那次,不久后,传来了小于叔收复外蒙古的捷报。如今,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 胡子卿孑然向山下走去,凌傲要去追,被汉辰一把抓住:“由他去吧,他心里不好受!” 汉辰望着冰凉的墓碑,轻声说:“小盟,安歇吧!会让你看到河山归复版图那一天。” 汉威在大哥身后问了一句:“大哥,如果有一天,汉威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躺在地下的是汉威,大哥也会如此伤心吗?” 汉辰沉下脸,原本忧伤的脸色被汉威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气恼,挥手要打,汉威缩脖躲开。 胡子卿把弄着一把短剑,剑身在日色雪光中淬寒。 “小盟殉难前,将此剑托人转呈给我,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你们知道,这剑是当年他回国时,我送给他的,让他将来上阵杀敌,保卫国土。如今,他把剑还给了我,把这回话也回赠了我。他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和鲜血,尸谏我出兵。这些天,我在想伍子胥挂在国门上的人头,闭上眼,那人头就是小盟的。” “子卿,你想多了!”汉辰劝道。 回到酒店,汉威得意地对大哥说:“大哥,你怎么不让抓了露露,威儿说她是坏蛋,大哥偏不信,难道现在大哥还惜香怜玉?她哪里好?人尽可夫的贱货,被黄国维的妈妈泼了一脸硝酸水!” 汉威说到这里,发现大哥侧头看着他笑,抿了嘴,笑容清浅又是胜券在握。 汉威忽然恍然大悟,惊叫道:“大哥,是你的主意?你早看出来了?” “我的主意?我有什么主意?都是你杨家小爷聪明,深入虎穴,智擒间谍。好了回去收收心,准备返校。看你这半年,课上得稀稀拉拉。” “反正是实习,我在实战演习,比军校里学得都多。”汉威涎着脸,凑到大哥跟前说:“哥~怎么赏乖儿呀?乖儿如今破了这个案子,也算大功一件!” 汉辰哈哈大笑,揉着小弟毛茸茸的头说:“赏你,当然赏你。去把你嫂子寻回来,日后大哥再打你,也有人帮你说话拉劝不是?” 汉威会心的笑了,嘀咕道:“这哪里是赏乖儿,分明是赏大哥呢。” 想了想又问:“大哥,露露跑去哪里了?她的脸烧坏了,以后就不会害人去了吧?” 汉辰脸色露出惬意的笑说:“你听说过吗?一些凶猛的野兽,会把伤残的同胞拿来撕裂分食,因为它们是野兽。” --------------------------------------------------------- 再醒来时,露露看到一间漆黑的牢房般的地方,四周阴冷潮湿,木板上有些稻草和席子,几只小老鼠钻过,吓得她尖叫,却叫不出声。 她伸手想撑着地起身,发现胳膊很短,天哪!她竟然没了小臂。手呢?手去哪里了?那细长的兰花指,玉凝曾多次拉了她的手羡慕说:“妹妹的手真是生得精致。” 黄署长也垂涎三尺揉着她的手说:“销魂,销魂。” 如今,手去哪里了? 露露觉得脸上灼痛,四周看没有镜子,却看到床边有个痰盂,她凑过去,里面是焦黄的尿液,但她也只得凑去看,发现自己一头蒙了纱布,只露出两个眼睛,那眼睛很恐怖,没了眼眶遮挡,凸出来似乎要随时掉出。 露露忙去搜索记忆,自己不是做梦吧?怎么会,她怎么会成了这个模样?她是艳压群芳的交际花,她是著名的舞女露露,她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她怎么能像现在一样。 再去试,舌头似乎也不见了,只短短一截在嗓子间蠕动,这回怕是想咬舌寻死都不能。 铁栅栏门的声响,露露见到穿白大褂的人进来,指了她用日语说:“这个木头醒了,她的活体试验做的如何了?” 另一位白衣人“嗨嗨”地说:“梅毒原体打算下周植入,但是上面吩咐说,这个木头可以物尽其用,听说她曾经是名舞女,皮肤好得很。” 露露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赤身裸体,但低头能看到的身子都是光洁如玉,没有丝毫被硝水损坏的迹象。 她想大喊,“我为帝国立了功劳,我是代号‘东北’的特工,我为满洲国的建立有着卓越功勋!” 但她喊不出来,手也无法拿笔去写,只是跳了脚想说话,却无可奈何,只剩下那对儿她曾经拿去诱惑无数包括龙城司令杨汉辰在内的权贵男人的乳房在乱颤。 一名白衣男人淫笑了对另外一个人说:“不看别的部位,身上还真很诱人。” 另一个答道:“关了灯就可以。” 露露被一个麻袋套起,扛去了一个地方,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到了以后发现里面一片鬼哭狼嚎,淫声浪语。 她被扔在一个床榻上,眼见了一个男人脱好了裤子进来,一见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不多时,过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骂骂咧咧指挥着人将露露的头蒙起来,胳膊捆在身后,一个单子盖了脸,然后骂了句:“这种女人也叫女人,还当慰安妇?给公狗怕都不要她。” 一个男人在旁边说:“遮盖一下,下面还是将就用的。” 露露痛不欲生,嘴也被堵住,那呜呜声都出不来,她只有哭,又没有眼泪。 想当初,那么多权贵想染指她,都只能垂涎三尺望洋兴叹,能碰她一下都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又有谁能和她上床? 如今,她竟然落魄到这般境地。 露露哭天喊地也没声,只有任由来来往往浑身奇臭的士兵一刻不停的摆弄蹂躏,直到她精疲力竭昏死过去。 就这样,她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觉得自己就是头牲口,或是被挂起来待屠宰的猪肉。 几天后,她被带回了那阴冷的牢房,她总算解脱了,起码不用去伺候那些恶臭的男人。 但她到了晚上发现,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的下身奇痒无比,她又无法去抓挠,只有蜷了身子打滚。 白衣大夫进来鄙夷不屑道:“你是木头,就是给帝国做人体试验的标本。你注射的是梅毒病毒,细菌会在你身体里繁衍,直到溃烂,致死!” 露露想喊:“我是有功于帝国的,你们杀了我吧!” 但是却喊不出。(未完待续) 第三卷94章 因果报应 III “正是因为露露小姐有功于关东军,所以才给你这个继续效忠皇军的机会。” 露露惊愕地望着进屋来的田村长官,想喊,又不能出声。 田村戴着洁白的口罩手套,露出一双温和而又锐利的眼,那眸光如鹰隼一般平静地说:“金露薇小姐,你虽然是关东军的特工人员,但是你身上流着支那人的血。你要知道,这就是本质的不同,尽管你入了日本国籍,但是你是支那人。所以能为关东军做事,是你的无比荣耀,你宣誓要效忠天皇,就用你的实际行动去证明吧!日本武士道精神勇往直前不言败,虽然你的容貌毁了,但是你的身体还能效忠天皇陛下。细菌部队是支神圣而光荣的部队,选你做木头,你该感到荣幸!作为帝国军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露露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活着的鬼,她每天闭上眼睛就是噩梦缠绕,四周都是狰狞的面容,青面獠牙。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每次在群鬼围绕时,一位白马骑士就会一身羽氅挥剑而至,揭开面具,就是碧盟那英俊的面庞,对了她灿笑。 睡觉是一种幸福,醒来时就是周身奇痒,双手被捆无法去抓挠,她只能用身体去蹭墙壁,痒得在地上翻滚。 战地医院撤离的时候,装着露露的麻袋被遗忘在列车上。 露露醒来时,解开麻袋的是两个烧煤炉的工人,一个五十上下,生得精瘦,一脸褶皱,一个小矮胖子,五短身材吸着鼻涕。 二人将露露从麻袋中救出时,露露脸上包裹着纱布。 一个人惊喜道:“她娘的,日本娘们!” 一人已将露露掀翻压在身下,一看露露溃烂的下身,恶心得恨不得就手将露露扔进煤炉里烧死。 列车到站时,露露被扔下车。 她如鬼一般裹了麻布片夜间出来在轨道上舔些旅客扔下的食物,同野狗抢食。 寒风凛冽,她蜷缩在铁道边一个矮小的垃圾蓬里避寒,卷了一床清道工人可怜她这个乞丐而扔给她的破棉套御寒。看着来来往往衣服光鲜的阔太太和淑媛们香风满溢,露露不由想到自己昔日的风采,倾倒众生的容貌,如今竟然落到这般田地。 这天,天黑下来,露露依旧去车站台寻找食物,却见荷枪实弹的卫兵分站两列,站台上吹奏着节奏欢快的迎宾曲,难道有什么大人物到来? 露露躲在垃圾堆的一角,披着破麻袋,没人留意她这个垃圾。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迈了轻快的步伐走过,那风度翩翩,长氅飘抖,是胡子卿少帅,当年,她们曾一起打球跳舞。露露身体向垃圾蓬里缩缩,生怕被胡子卿看到她落魄的惨状。 火车入站,胡子卿快步迎上去。 车门中下来的人更是令露露惊撼,是杨汉辰,臂挽着妻子玉凝。 玉凝裹了一件灰色的狐皮大衣,烫得入时的头发卷曲地垂在一边,雍容典雅又有几分小鸟依人般贴在汉辰身边。 汉辰关切地望了眼妻子,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同迎上来的胡子卿拥抱。 露露一阵心酸妒忌,想到自己还同杨汉辰有过暧昧,竟然时过境迁。 这时,车厢里跳出来一个少年军官,手里一袋子瓜果皮朝她跑来。 汉威,是小汉威发现我了吗? 露露心惊肉跳。 一堆香蕉柿子皮打在露露脸上身上,她呜呜了几声,一摇头,睁眼时汉威正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她。 露露惊喜过望,想喊“汉威救我!” 汉威却惊叫一声“鬼呀!” 撒腿往回跑,跑出几步,又定了定神,缓步走回来,理了露露一段距离小心谨慎地嚷道:“对不起,婆婆,我不是故意的。” 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扔向她,转身跑掉。 露露挥舞着手,对了汉威和汉辰的方向呜呜地吼。 但汉辰和胡子卿手挽手笑着走远,根本没在乎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仿佛漂向自己的救命稻草忽然被一阵风吹走,露露惆怅失落地望着汉威在哥哥身后远去的背影。 她挪出垃圾蓬,追爬了几步,猛然间,露露看见一个人,一身灰色美式风衣,带了军帽墨镜从她身边走过,那身材,那背影,Eddie! 露露大声喊,却喊不出声,眼见那身影飘摇而去。 Eddie,是Eddie!她忘不了!也不会记错,Eddie! 露露哭着爬,她爬到铁轨边,那人已经无影无踪。 她想去死,她要卧轨。 她听到了铁轨上传来的轰隆隆声响,有火车过来了,只要她等一等,再等一等,她就要解脱了。 “哎,谁家的死猪扔在铁轨上!”一声焦急的吼声,露露就觉得左腿被提起,拉拽出铁轨,扔到站台上。 “妈呀!这~这也是人呀!”巡道工骂道,照了露露臀上踢了两脚,又向远处喊:“叫花子们,你们看看,谁捡了她去,配个对儿?” 露露摇头踢踹,但被扛走,她绝望了,生不如死,眼前还是那一身美式风衣从眼前飘摇而过的身影,但身上一个肮脏恶臭的身子压了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尾声 掷剑 黄龙河奔流不息,远处迢迢青山,一带碧水横流,白云飘于山间,霞光洒满江面。 一路沿青石滩走过,岸堤旁新加固的河堤如盾牌般坚守河岸,扶堤碧柳抽芽,柳条飘金一般。 汉威下周就要从讲武堂毕业了,就可以真正回到龙城开始军旅生涯。 汉辰手里握着那柄心爱的军魄寒剑,带了汉威一路缘河而上,立在一块山崖边,俯瞰脚下奔流不息的黄龙河,牵着弟弟的手说:“汉威,你下周就要毕业了,就要成为一名军人。这会是你的又一个开始,但你记住,荣誉只属于过去,并不代表将来,你要自强不息,不能躺在以往的功劳簿上,也不能逃避责任。你要忠诚, 要正直,要时刻记得你是杨家的子孙!” 说着一按崩簧,手中军魄寒剑利剑出鞘,朝霞下映出灼目微红的寒光。汉威眼里充满羡慕,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荣誉之剑,是大哥的挚爱。 却见大哥将利剑入鞘,高扬起手对汉威说:“小弟,看到,记得大哥嘱咐的话!” 只一松手,那剑的直落进波流浩瀚的黄龙河,顿时被卷得无影无踪。 汉威慌得“啊!”的一声叫,探身去抓,被大哥一把抱住,险些跌落进河里。 “属于过去的荣誉,就让他顺流而去吧。” 汉威笑了,调皮地对大哥调侃道:“过了千百年后,后世子孙在黄龙河岸泥沙中拾到一柄古剑,剑身上镌刻了‘军魄寒剑’四字,会不会也有风雅之士做诗,折‘剑’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说罢自己反先发笑。 大哥呵呵道:“大哥不是周郎,也不会有什么铜雀春深锁二乔。” “但也是一代天纵年少!”汉威朗声接道,满目的光彩。 【一周后】 汉威毕业了,毕业前大哥叫了他到跟前问:“军校打电话问大哥,说是黄国维曾经向训导处写了封自白书,说是他当初在你的茶缸里下了泻药,害你考场失礼,军校说,允许你《战略》课重新考,你因何放弃了?没有自信吗?” 汉威望着大哥坚定地笑了说:“大哥说过,军校是去学本领,学策谋,学排兵布阵,不是争名逐利。既然汉威的本领学到了,真相大白了,至于一个名誉和军魄寒剑就失去意义了。” 大哥欣慰的点点头,拍拍汉威的肩膀。 毕业时,汉威走向典礼台,庄严地接过堂长签署的毕业证书和优秀学员证书时,无比激动。 堂长赞许道:“杨汉威,你很优秀,不亏是龙城王的后人!” 汉威笑笑,笑得阳光灿烂。 【陌言陌语】 感谢一路追文的朋友们!感谢大家对紫陌的不离不弃,给了紫陌信心将此文写下去。 《年少天纵1931》比起前两步书少了大悲大虐,大起大落,多了些温馨的小儿女情。很多读者听说要结文,都遗憾的要求接着写些汉辰和小乖的故事,还有小七小时候及梦瑶的故事。我会安排时间写番外,在这个文章后继续更新。 主文结束了,但是番外篇会更新一段时间,大家可以提建议,想看谁的番外?(未完待续) 【番外】一代天骄--少年子卿 《天纵》告一段落,但是杨家的故事还未结束。 番外篇将带给大家各个熟悉的面孔:活泼乖巧的小乖,温润如玉的子卿少爷,豪情天纵的七爷焕雄,人淡如菊的人中君子汉辰,还有那恣意狂纵的于远冀……历史的长河里一捧浪花,传奇中的吉光片羽…… 《番外》先借这个坑发布,过些时候可能要合并去新书《春怀》的坑里,希望大家关注。 ------------------------- 天边一抹吉光,金灿灿的晨阳挂在东方天边。 远处冬日嶙峋的群山,积雪未退白茫茫一片;近处是半冻的河,河边干枯的蒿草在劲风中摇摆。 小秃子在河沟里打了一桶水,蹲在河边去洗手,河水冰凉刺骨,小秃子冻得一个寒颤。 冻得僵硬难弯的手指勉强提了水桶向停机坪走去,一身裹得严紧的笨重棉衣棉裤里竟还躲不去风寒透脖入骨。 一辆四缸福特车开到机场,气派神气地稳稳停在小秃子面前,炫耀般的纹丝不动,门却没有开。 小秃子一伸脖,往里看看,看不清。 副驾驶的门打开,下来一位浓眉深眼的军官,东北冰寒的天气,他只穿一件灰色军呢大衣,清寒入骨。帽檐低,五官刀刻般线条刚毅,从军服一看就不像东北军的人。 飞机场军事重地,旁人也不敢擅入,小秃子上前几步,刚要问这人是哪个部队的,就听车里一声嚷:“开门!伺候爷开门呀!” 小秃子噗哧笑了,拍拍脑袋自嘲道:“我怎么没猜出来是少帅来了!” 门拉开,车里坐着东北航空大队的总办--少帅胡子卿,靠在车座上枕了臂悠闲地坐着,瞟了一眼小秃子说:“用你多手,让他开!” “用不用汉辰请你出来呀?” 杨汉辰凑到门前,低头,挥挥拳头。 那拳头被胡子卿一把打落,笑骂道:“知道人家不会倒车开车门,还不来伺候着?” 说罢打闹着跳下车,向调度室走去。 小秃子身后紧追着问:“少帅,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霍长官来没来呢。” 胡子卿斜睨了小秃子一眼,径直向前走,汉辰在身边发出冷笑。 “少帅,您有什么吩咐?”小秃子追赶着胡子卿的脚步,一手提了水桶,那桶水乱晃,水洒出半桶。 胡子卿立住步子厌恶地回头瞪了小秃子一眼,那双长睫下俊目含怒,玉雕般线条朦胧优雅的面颊蒙上一层灰色。 小秃子一脸疑惑地神色看了胡子卿傻笑,也不知道胡少帅一早哪根筋不对,如此心绪欠佳。 胡子卿转身继续走,汉辰在旁边提点一句:“在东北军几年了?” “两年了!”小秃子小跑着追赶。 “你喊他什么呢?不知道他讨厌人喊他少帅!” 小秃子一拍头,恍然大悟,忙追去改口道:“总办,总办您有什么吩咐吗?” 胡子卿进了房,只拿出他的飞行服换上,带上飞行帽、眼镜,诡秘地向汉辰一笑,勾勾手,示意他跟来。 二人迎风而上,风掀起大衣下摆,列风飘扬。 小秃子立刻明白,跑前几步制止道:“少帅!不可以,霍长官吩咐过,这批从北平缴获的飞机谁也不许擅动。尤其是这批新学员,都只是跟了教练机上天看过开飞机,不曾独自开过飞机,不能独自飞行!” 胡子卿回头向小秃子挤眼笑笑,调皮地跑去找地勤,让人帮忙把飞机推上跑道。 胡子卿笑看了汉辰,汉威也沉了脸看子卿问:“伙计,有胆量上天吗?” 汉辰摇摇头道:“七叔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七叔还说,违抗军令,军法处置!” “切!”胡子卿不屑道:“你七叔还说过,真兄弟要同生死共患难;你七叔还说过,要夫唱妇随,嫁狗随狗!” 胡子卿顿顿,看着一脸凝肃的汉辰又说:“当然,我不是狗!但你是我媳妇!” 说罢拍拍汉辰的肩膀说:“你就在这里呆着吧,看我上天!” “少帅,不不!总办!不行!”小秃子急得跳脚,也拦不住胡子卿的任性。 就见那架双翼爱佛罗教练机飞出跑道,摇摇晃晃歪着身子腾空而起,盘旋着直上蓝天,追逐着那轮红日朝阳飞去,渐渐缩成一个圆点。 汉辰仰着脖子,看着那飞机在天边消失,紧张的心情不及平复,那圆点又由远而大,渐渐清晰,终于冲回跑道,几乎砸在跑道上,重重一颤又加速助跑放缓停下。 “成功了!成功了!”子卿欢蹦乱跳下了飞机,汉辰迎上去,二人搂抱在一起。 胡子卿眉头一扬骄傲地说:“孝彦就说吧,有什么可难,绑只狗在驾驶舱上也能把飞机开上天。” 话音刚落,头后被重重抽了一掌,一回头,七爷杨焕雄一眼怒色立在身后。 胡子卿原本要动怒,一见是七爷,缩头吐舌,忽然扮个笑脸报喜说:“先生,孝彦无师自通,把飞机开上天了。” 看着子卿一脸的笑意,杨焕豪哭笑不得,问一旁的汉辰:“龙官儿,你来做什么?” “陪子卿来开飞机。” 杨焕雄指着飞机问汉辰:“私开飞机上天,对吗?” 汉辰摇头答道:“不对!” 七爷飞起一脚踢在汉辰屁股上骂:“知道不对你还不拦他?” 汉辰从地上爬起,一眼的委屈,偷看眼子卿,子卿翘着嘴不服道:“先生,是孝彦把飞机开上天,你有气打明瀚做什么?” “可知道错在哪里?”七爷揪住汉辰喝问。 汉辰垂了头答道:“七叔说过,交友要‘友直、友谅、友多闻’,汉辰没能劝阻子卿,汉辰不是诤友!” 杨小七翻过汉辰,膝盖抬起撞了汉辰屁股一下骂:“知道为什么打你?” 子卿举手道:“报告教官!明瀚说错了,‘益者三友’是孔夫子说的,不是七先生说的,所以七先生打他。” 杨焕雄无可奈何,被子卿逗笑,又板起脸说:“子卿,你回家吧,胡大帅在等你呢!” “等你呢”三个字强加了语气,子卿心头一震,难道父亲知道了他来偷学开飞机? 平日他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父亲从来是对他放纵不去干预,嘴里总说“小子嘛,哪里有不淘气的!” 但如果他做些冒险有害性命安全的事,爹爹毫不留情,就如他十一岁那年母亲去世,他爬上了高高的灵棚一样。(未完待续) 【番外】一代天骄--少年子卿2 子卿回到大帅府那座庄严肃穆的白俄建筑大灰楼,老普头一路小跑迎了出来。 车稳稳停在大门口,老普头为子卿拉开车门,子卿对了后排座位的副官大勇喊:“大勇子,去把车停库里,小心老帅骂!” 老普头哭笑不得,鼻子眉毛眼挤在一处,一脸难看的笑拦住子卿拉到一旁。 “老普伯,怎么了?”子卿灵眸转动,猜测出几分事情不妙。 “小祖宗,你又变了什么花样去逃了?老帅在发火呢!” 子卿心里暗骂,七先生太歹毒了,这么自己不打他,知道他好脸面不服他打骂,竟然到他老子这里告恶状,算什么本事!也就七先生同他亲近,最知道他的弱处,定然是知道老爹平日里诸事纵容他,只是涉及危险的事定然会不饶他。 子卿沉着脸,弯弯的长睫微翘,偷眼看看老普伯,又扮出一脸的坏笑无辜地应了说:“不曾有呀,孝彦今天一天忙了在空军基地训练。” 一只手指顶了军帽在空中耍弄翻转,蹦蹦跳跳地进了楼。 快到父亲的书房,子卿缓住步子。 楼道里静悄悄,没了姨娘们的出出入入说说笑笑,也没了仆人们忙里忙外见到他躬身问好。 来到书房外,子卿犹豫地抬手,又放下手没敢叩门,屋里传来一个沙哑但底气十足的声音:“臭小子,滚进来吧!” 子卿一惊,他的脚步声已经尽量放缓放轻,却仍未逃过父亲的耳朵。 硬了头皮进屋,屋里烟雾缭绕,父亲斜倚在榻上抽烟,瞟了他一眼问:“知道回来了?” 子卿横下心,堆出一脸骄纵的笑容凑过去给父亲端茶说:“不回家还能去哪里?” “爹到要问你小子今天去了哪里?”胡云彪瞟了一眼儿子,脸色愠怒。 子卿见爹的表情虽然恼怒但还不是怒不可遏,就凑坐到跟前说:“去了航空大队视察,没有去赌场妓院,爹总是放心了。” “妈啦个巴子的!”胡云彪烟杆一扔,一把抓住了儿子按在榻上,举手要打,子卿却“哎哟”地叫了起来。 胡云彪看看自己的手,还没有落下去,知道儿子在撒娇耍赖,没有松手去靠枕后掏东西,子卿慌得喊:“爹,爹您怎么了?” 胡云彪摸了摸,藏在靠枕后的鞭子不见了,就拍了他脑袋一把问:“妈啦个巴子,你小子一早疯去哪里了?当爹不知道,从地上野去了天上,不怕被老鹰叼你一口,摔下来粉身碎骨!你还想去哪里?就差去钻水晶宫了!” 胡子卿心里有底,怕是父亲果然是听了七先生告状了,心里忿忿,嘴里讨巧地说:“爹,孝彦那是学开飞机。教官们胆子像老鼠,生怕我这个太子爷有个闪失没法向爹交代,一个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不许我开上天,只让孝彦在地上拉拉花架子,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胡云彪想想,儿子的话也有理,松开手,子卿翻身一轱辘起来,整整衣服说:“他们也是好心,可这样培养出的哪里还是人才,都是混吃等死的八旗子弟了。” 胡云彪闷了不吭声,子卿忙拾掇了烟杆,给爹装上烟点起。看了父亲吧哒吧哒吸了几口,才略放下心,余光往靠枕后巡视,看见榻褥角露出一截立起的鞭梢,昂头怒立还真有些骇人。 “妈啦个巴子的!老子最恨人打小报告!”胡云彪骂道,子卿心里暗笑,忙补充道:“爹,七先生也是为了儿子好。” “杨小七?你怎么又和他扯到一处了?”胡云彪放下手中的烟杆问,“他回龙城不是被他大哥打断了腿,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吗?” 子卿心里一惊,暗觉奇怪,难道不是七先生告状给父亲知道他私自飞行? 胡云彪摇头叹气,嘴里嘟哝地骂道:“看看你,一副公子哥儿的性子,是好话听不进去。听说你自个儿把个铁鸟开上了天,吓得钱参议脸儿都灰了,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哆嗦!妈啦个巴子的,也是个熊包!” 子卿笑了,原来是钱参议在告密,于是堆出谄媚的笑贴到父亲身边坐了说:“当谁都跟你儿子这般威武气魄呢!” --------------------------------------------------------------------- 子卿可以独自飞行了,为了庆祝自己航空生涯的一次壮举,也是为了给无端受他牵连而被七叔踢了几脚的汉辰压惊,子卿决定在好友薛明远的花园办一次野餐会。 说是野餐,无非是在玻璃暖蓬里罕见的冬季绿草野花藤萝的背景下,架个炉子烤野味。 子卿自称会做菜,偏要露一手。杨七爷笑谈他在国外做西餐的手艺,也答应为大家拌沙拉,做烤牛排。 汉辰托腮坐在一边,子卿问起他会做什么,汉辰摇头说:“七叔说,君子远庖厨。” 顿了顿又补充道:“可是不明白七叔自己如何也近庖厨了?” 话音刚落,就见七叔慢悠悠走过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擦,满脸亲善的笑意,一把将汉辰提了脖领从地上揪起来,一拧身子膝盖又在汉辰屁股上猛磕一下笑骂:“七叔还说过,要是饿得昏了头,孔夫子也要下厨房。” 说罢敛住一脸的嬉笑正经地喝道:“不会做饭也不能吃白食,去给子卿打下手帮厨。” 话音刚落,大勇兴奋地对汉辰打躬作揖,如被大赦一般欢腾地跑开。 “龙官儿,酱油瓶拿来!” “七叔,给!” “你上辈子猪八戒他儿子投胎的是吗?你闻闻, “伙计,给我剥头蒜。” “要几瓣?” “三瓣……不不!四瓣,或者五瓣也可以!” “你就说要半头蒜,哪里这么多废话?” 汉辰话音刚落,头上被重重拍了一巴掌,子卿一本正经道:“替七先生打你的!干点儿活,哪里这么多废话!” 小七和子卿在灶台烧菜,一个做东北大乱炖,大勇和薛明远都在琢磨如何往里面放红薯粉的宽粉条。 大勇自信地说:“要用水泡软才能放入。” 薛明远却摇头说:“用热水泡软在进去,还不都烂掉了?” 子卿也糊涂摇头说:“小时候我做过这道菜,不过都是娘帮我弄好了,我自己倒进去攉弄一下就好。” “那也叫你做菜!”汉辰挖苦道。 子卿忽然一真神色惨然,愣在灶台边怅然道:“可惜娘不在了。” 众人忙和一阵,满屋是香喷喷的菜香。 子卿和小七欣赏着自己做出的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霍文靖点头说:“想不到,竟然有这手艺。” 灶台边,大勇等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胡子卿做过那道菜后的战场,锅盆朝天,铲子乱扔,调料瓶子乱敞。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胡子卿喊着,薛明远拿过一台相机赶开众人说:“先别吃,先别吃,拍张照片留念!” ------------------------------------- 天津合家花园,众位来参加军事演习的老帅纷纷到来,在附近的饭店下榻入住。 汉辰同七叔一下火车就遇到无妄之灾,被一群美女围袭,气得杨大帅狠狠教训了这两个“有辱门风”的叔侄二人一顿。 若非胡云彪出来拉劝,小七和汉辰险些难以脱身。 汉辰身上有伤,贴在子卿身边一夜哽咽难眠。 子卿不时安慰他。 军事演习过后,子卿从张继组手里找来一辆摩托车过瘾,张继组炫耀道:“这是美国货,才搞到了。” 胡子卿撇撇嘴,望了眼合家花园,前面有汪湖,湖中有个西式的喷泉,是一位裸体美人头顶一个水罐。 喷泉从美人头顶的水罐涌出,天寒地冻,虽然是活水,但水边靠岸处已经结冰。 美人的身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如披上件半透明的衣衫。 子卿飞身上了摩托,一踩油门,摩托飞出,在坡地上下飞驰,时而侧身,时而纵跃,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地叫好。 “子卿,你小心!”张继组喊。 “放心吧,弄坏了小爷赔你两个!” 话音未落,就见那摩托腾空而起,原来前面一座栈桥年久失修,已成断桥,胡子卿一眼未看准,摩托直奔湖心的西洋裸体美人飞去。 ------------------- 【陌言陌语】 晚上8点有一章,继续88子卿和汉辰~ 大家关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一代天骄--少年子卿3 “子卿!” 众人惊叫。 胡子卿急中生智,弃开摩托就地翻滚,在岸边枯草堆滚出很远,就听“噗通!”一声,摩托车掉进水里。 见此情景,薛明远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子卿的衣服跌脏,翻身起来,掸掸衣服上的泥土说:“老薛你不够朋友,怎么在家里还修战壕,挖陷阱,拆浮桥。当年我打土匪撤退时都没去拆桥,你小子太不地道!” 薛明远浑身颤抖,指了子卿对小七说:“穆教官,您快把这大少爷领走。他若有个闪失,我的头就落地了。” 子卿满不在乎的对薛明远说:“伙计,忒小器了!赶明儿我赔你两辆摩托。” 说罢喊着汉辰赔他回去酒店换衣服,说好晚上趁了老帅们喝酒饮宴,兄弟几人溜去楼上的白俄舞厅跳舞喝酒,子卿请客,为薛明远和众人压惊。 子卿开着福特车,一路上哼着歌,汉辰沉着脸,不停说:“伙计你开慢些,都怕了你。” 车一路飞奔,路过一条河,恰是西洋西下,一轮艳红色残阳挂在干枯的树梢,河边芦苇塘在北方中摇曳着身姿。河面没有结冰,波光粼粼。 子卿猛然停车,喊了汉辰下去观夕阳落日彩霞漫天的景色,江面瑟瑟泛红,远处烟树苍茫。 一对儿红嘴黄身子黑尾巴,两腮艳红的鸟儿扑棱翅膀在芦苇上盘旋。 “这是什么鸟?”子卿兴奋地指了那对儿鸟问汉辰。 “你过去问问他们两叫什么名字不就知道了。”汉辰嫌他多事。 子卿凑进前,脱下棉袄,蹑手蹑脚去捉那两只鸟。 汉辰就见子卿慢慢抡起棉衣,举手欲抡,没留心脚下,忽然一脚踩空。 “伙计,小心!” “噗通”两声响,二人都掉进泥塘。 冰凉刺骨的水从腿间涌过,子卿汉辰都是一个寒颤,紧接着牙关仿佛被冻住。 “快爬上去!”汉辰托着子卿的腿将他向上送,但二人手指僵硬。 一阵脚步声,跑来的人竟然是七爷扬焕雄,跑到河边骂着:“你们两个,就怕你们生出枝节,开车追你们许久没追上。怎么淘气到河里来了?亏得河水浅,还不上来?” 伸手递给子卿。 子卿牙关发颤,颤微微僵硬的手伸向杨七爷,委屈得鼻头一酸,眼泪在眶里打转,哽咽地喊了声:“七先生!” 扬焕雄望着徒弟无可奈何,刚说了句:“上来吧!” 伸手拉子卿,却沉得拉不动,运了力气再去拉,忽然就听一声笑叫:“下来吧!” 措手不及被子卿拉下了水。 “噗通”一声响,三人都掉入水里。 杨小七擦了把脸色的水,冰寒刺骨,望着子卿板着脸,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徒弟太调皮了,喊了他说:“小心冻到!不是玩笑的,冻坏了成太监了,快上去!” 先将子卿推上岸,再推了汉辰上去,等自己爬上岸时,浑身立刻结了层冰。 孟冬的天气冰寒,出水后一阵冷风袭来,三人都挂上冰霜。 杨焕雄当机立断,放弃了一辆车,三人挤去一辆车。将水箱的皮护套抽出来扔给子卿和汉辰说:“快围上!”杨焕雄开车疾驰。 他脱下湿漉漉结冰的棉裤,只裹了皮护套,牙关发抖。 吩咐后面将皮套裹在腿上瑟瑟发抖的汉辰和子卿吩咐:“把棉裤脱了!结了冰的裤子再不脱就扒在肉上了。” 子卿这才紧张地脱棉裤,汉辰羞怯地望着七叔说:“七叔,多丢人呀。” “东北有句话叫‘毛咬肉’,皮毛沾肉最暖和。不想腿被废掉,就快些!” 二人试着脱裤子,那厚重的棉裤结冰,果然凝在了身上,二人的手指僵硬,哆嗦着半天总算脱下带水结冰的棉裤,套上那皮套,但仍是寒凉得牙关打颤。 二人凑近坐一起,搂在一处取暖。 子卿搓着手,搓得发热去捂捂汉辰的耳朵,为他取暖。 汉辰抽出椅子靠垫让子卿抱着御寒。 杨小七颤抖着牙关,僵硬着手指将车一路开去饭店,盘旋一圈却无法停车。 “七叔,到了呀!”汉辰牙关里抖出几个字提醒。 “你就这样光着屁股裹条皮套进酒店?”子卿气恼地问。 “子卿,后门是你东北军把守吧?”小七问。 子卿恍然大悟道:“开去后面,我们让门房去取几件军大衣来!” 车开进小后门,十分清静,把手的卫队上来敬礼时,子卿摇下车窗吩咐:“去取几件军大衣来!” 卫队长来到车门前敬礼,子卿忙吩咐说:“去把前后门把住,谁都不许进来!门房里有火盆吧?” “有!两个呢,刚添的炭火。” “你们,还有他们这些人,都背朝墙不许回头,还有,扒三件军大衣给我们先,再去取三身棉衣棉裤来!” 卫队长哪里敢怠慢,在车门旁应道:“军团长和二位长官,请到屋里稍候,这就去备下棉衣棉裤。” 吩咐众人关闭后门,整队立正向后转面壁而立。 胡子卿这才跳下车,冲进门房招招手,三人躲进门房披上军大衣。 汉辰刚要去烤火,子卿忙拉住他说:“看你就外行,冻僵时不能去烤火敷热水,要把身上搓热了才可以。” 汉辰半信半疑地看着子卿,七叔已经拉过他,扯下围裹腰间的那块儿皮套,为他搓揉。 门咣当一声响,凉风卷入,有人进来。 胡子卿转身大骂:“不会喊报告!谁许你进来的!” 没人应声,回头一见,吓得脸色灰白,竟然是父亲胡云彪大帅和杨焕豪大帅一脸怒容地立在门口。 【陌言陌语】 后面的内容就留给大家去小说接龙了。 到底胡大帅和杨大帅满面怒容的闯入,子卿、汉辰小兄弟二人和“小七熊”该如何面对? 大家发挥自己的想像空间去写吧。 嘻嘻~ 另外,继续推出《春怀》,请关注老杨和珞琪欢喜冤家的故事,和小五冰儿与哥哥间的兄弟恩怨。 -----------********-------- P.S. 为汉辰小乖的那个H图配的番外文,偶放去了《紫陌作品插画》里,那张阿朵画的图下面。可以过去看啦。 18禁,这里放一点,怕带坏了小朋友。 ---- 浴室内雾气蒸腾,浴帘内哗啦啦的水声不断,隐约能看到玉色浴帘内若隐若现的身影随水气忽明忽浅。 “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巴掌打在肉上,沉寂片刻只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抽噎的哭诉由弱渐强,“呜呜”地在水汽中荡漾。 “呜呜~哥哥~~呜呜~疼~”乖儿柔弱无助地哭声。 “手拿开!还想讨打!”哥哥呵斥着。 乖儿迟疑般缓缓挪开手,又一阵脸红掩住胯下的羞涩,白嫩的面颊上是艳色的红晕,周身也被热水泡得如过水大虾一般的润红的颜色,挪揄地哭求:“哥哥,乖儿冤枉,乖儿昨夜真没有和露露姐姐,没有和露露姐那个……乖儿昨晚是被人打晕,什么都不知晓!” 下文请去插图集里看!(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1 天上飘着蒙蒙的雨雪,与其说是雨,不如说是雪。 星星点点沾在皮衣油亮的毛尖亮晶晶不化,街面上蒙上一层亮色。 朵朵五颜六色如花一般的洋伞绽开间或颜色单调乐的油纸伞。 一对儿少男少女手挽手跑进乐都百货公司的大门里,在门厅跺脚掸着身上的水滴。 “汉威,我的鞋带开了。”女孩子长发垂肩,一身淡蓝色精致的棉袍,外裹了一件白色的毛线衫,脖子上围着一条略长的男式围脖,一看就是男友的。 小嘴一翘,娇俏的样子,垂在腮边的两绺发上扎着五颜六色的小蝴蝶结。 字幕:(嗒嗒嗒嗒…….)杨双儿,驻龙城某师师长之女。 “我说,美丽绝伦的杨双儿大小姐,你不会自己系鞋带吗?”汉威一脸坏笑逗弄她,润泽的肌肤已经因近年来空中的风吹雨打而蒙上淡淡的麦色,显得健康而生气勃勃。 长长微卷的睫绒下一双明澈的眸子波光一闪,眯了眼看了双儿说:“option #1,杨汉威扔掉手中的百宝囊…… s…… 括号……复数,替双儿大小姐提鞋子;option #2,杨双儿小姐自己练习系鞋带。” 双儿侧头看一眼汉威,接着说:“option #3,杨小乖同学把百宝囊放在长凳上,帮双儿系鞋带。” “小乖也是你叫的?”汉威嗔怪道,左右看看,幸好没人注意。 双儿沉下脸正经地背了手望着汉威笑问:“乖儿,你是不是不会系鞋带?” “切!不会系携带的是大少爷子卿哥,我杨汉威就是根小白菜。” 低头帮双儿系着携带嘴里念叨:“当初我大哥欺负我,现在有你这个小魔头欺负我!” 咯咯一串笑声,银铃般散开,二人欢快地向百货公司里跑,身后一个红彤彤小脸的大眼睛男孩儿凑过来问:“先生,小姐,需要脚力吗?我们是小背篓。” 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围过来,一转身,背后背的竹篓却是干净。 汉威迟疑地问:“小朋友,你是东北人?” “咱们是奉天人,和胡少帅是老乡。”汉威见这孩子看来就八九岁的年纪,提到胡子卿又让他感伤,塞给孩子几个钱让他们分了买饽饽吃,带上双儿继续走。 “少爷,让我们背吧。师父说,做人要本份,要敬业,收了客人的钱就要为人做事,东北人都实诚。” 双儿蹲身看着这些满脸脏兮兮的孩子,安抚他们说:“你们回家去和爸爸妈妈讲,明天去青石滩边的抗战贫民小学去读书,免费的,姐姐是你们的老师。” 孩子们惊诧地互相望,难以置信。 双儿从兜里讨出几个钱递给孩子们说:“好吧,姐姐再给你们些钱,一人帮姐姐提一个包儿。” 汉威哈哈地笑,双儿挽着他的胳膊在前面招摇地走,后面齐刷刷跟了一队步伐整齐的“小背篓”。 几个蓝布棉袍的短发学生过来,深深鞠躬抱着个大红纸捐款箱说:“同胞,请你们为抗战买飞机捐款吧!钱多钱少都是一份心意,全国上下一心,我们就能把日本鬼子赶走!” 汉威望了眼双儿,双儿打开钱包,将里面的钱全数扔如了捐款箱,同学们对她深深鞠躬。 汉威看看双儿,双儿叹气道:“我的皮大衣变成了你飞机上的一个零件,但愿我捐的飞机零件真正在你的飞机上。” 二人手牵手出了百货公司。 叫了一辆黄包车,汉威绅士的为双儿掸尽座位上的浮雪,用手绢擦干湿漉,送了双儿到她家门口。 “进去坐坐?” 汉威摇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大门一开,出来的仆人问:“小姐,回来了?” “双儿!”汉威望着双儿的背影喊了一声,双儿在铁门内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头上那顶白色的绒线帽歪戴,显得格外俏皮,带着手套的手向汉威挥挥告别说:“小乖,一路走好!” 回到家,小楼内灯光灿亮,汉威觉得奇怪,平日他在部队很少回家,家里都交给胡伯料理,看着一楼的灯光,一定是家里来人了。 “小爷,你回来了?”胡伯迎出来高兴地问。 “谁来了?”汉威问。 “没外人。” “这灯?” “啊,是表小姐这阵子住在这里,在龙城中学读书来了。” 汉威进屋,就听到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断断续续,很是不连贯,一听就是初学。 走进厅里,钢琴边坐着专心致志练琴的女孩子抬头。 “丫头,是你呀!我做是谁来了。” “乖儿哥哥,你可回来了,快来教我弹钢琴,爹地妈咪总拿我和你比,夸你琴弹得好,书也读得好。” 汉威坐到钢琴凳旁,翻了翻丫头练的乐谱敲了她的头问:“上个月我见到你,你就练这支曲子,怎么一个月了还是这支?” “这是慢工出细活!”丫头合上曲谱。 “乖儿哥哥,你答应请我吃北平的涮羊肉,如今龙城城南新开了家北平的老马涮火锅,你带人家吃,说话不作数变小狗儿!” “条件呢?”汉威问。 “考试都及格了,国文是甲,数学是乙,格物是丙,体育,体育…..” “行了,今天就开恩带你去吃涮肉的说,走吧!记住,下次不许提乖儿哥哥的名字,叫表哥也比叫乖儿哥哥好听。” “不是没嫂子呢吗?叫叫怎么了?”丫头不屑地冲上楼去换衣服,打扮得如小公主一般下楼,二人开车奔去南门。 涮肉店里烟雾蒸腾,水汽香气满屋,火炭味道带着特有的气味,一个个黄铜火锅冒着热浪。 汉威带了丫头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热气腾腾的火锅端上来,切得薄薄的肉在开水里一走,立刻由红变白。汉威为丫头调着蘸酱,芝麻酱调料洒上韭菜花、酱豆腐汁拌匀,捻起写香菜洒上递给丫头说:“尝尝,汉威哥拌的调料是上品,当年是胡子卿少帅亲手教的。” (汗!似乎小威的吃喝玩乐都是跟子卿学的。) 汉威要了两盘羊肉片,一盘毛肚,一盘豆泡,一碟冻豆腐,一碟午餐肉,外加一小筐白菜心,丫头吃惊地望着他问:“乖儿哥哥,是不是军校天天都饿肚子?” 乖儿被逗笑。 “军校不用饿肚子,但是没涮羊肉吃,吃了这顿不知道哪天吃下顿?”望着丫头笑笑说:“快吃,煮老了不好吃了。” “忽尔见羊汤,千里闻鲜香;我心争欲醉,劝君共品尝。”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托着个托盘跑过来,两碟子羊肉放在桌上,恰被抬手涮肉的丫头碰翻在地。 “你怎么回事?”丫头骂。 “没长眼?”姑娘答。 “丁丁,丁丁,快来端菜!”厨间里传来喊叫声。 小姑娘喊了声:“知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2 (丫头和一丁都不肯说如何不打不相识的,这段留给她们两个去填空吧。) 接上文: 桌上的黄铜火锅冒着腾腾热气,丁丁、丫头和小威不打不相识,此刻已经挤在一处守着黄铜火锅涮着肉。 开车先送了丁丁回家,汉威跳下车对她亲热地说:“路上小心,说话算数,你下次请我吃涮羊肉,我带你去参观飞机场!” 回到车上,丫头已经困得打哈欠,汉威送她到家,丫头却忽然没了睡意,拉着小威教她弹琴。 电话铃声响起,汉威接起电话道:“你好,我是杨汉威!” 电话的那边一个沉默片刻,没有声音,那安静反令汉威由好奇转为淡淡的恐惧,通常,只有大哥给他打电话才如此沉默。通常这种时候,都是大哥怒不可遏在强压怒气,或是故意拖延着等待的时间,让他心净肉怕,就如小时候被按在那冰凉的沙发上,裤子被扒掉,肉都透出冰寒而板子却迟迟不见落下一样,那份等待反是更难挨。 于是汉威又颤抖着声音迟疑地问:“请问……你找哪位?这里是杨公馆。” 汉威的心跳过速,大哥?难道是大哥吗?大哥究竟去了哪里?难道是失踪的大哥打回的电话? “哥哥,是你吗?”汉威激动得声音发颤。 话筒的那边一个悠长带了浓重江浙口音的国语:“汉威小弟,是师兄。” “总……总座!”汉威结结巴巴地应道,失望后又有着吃惊。 “不知总座深夜电话,可有什么指示?”汉威打了个立正,板直腰杆,身边的丫头伸伸舌头问:“谁呀?” 汉威头也不会,手在腰后向她摆摆,示意他不要作声。 话筒那边何文厚总理的声音和蔼慈祥,慢悠悠地说:“汉威呀,天凉了,你嫂子嘱咐说,要关照一下你过冬的衣衫,给你置了几件皮衣,你来西京一趟吧,我们兄弟很久没见面了。” “是!多谢总座挂心!”汉威答道,又缓缓婉拒说:“总座,汉威的飞行大队在昆明集训待命,有美国的空军援助专员需要陪同,怕不能去西京。” 电话那边呵呵的笑声,那笑声令汉威听来暗生恐惧。他记得当年何总理待子卿哥也是笑容可掬,只是子卿哥对这位兄长怕得要命,就连罚子卿哥抄书或对了总理那“天下为公”的条幅面壁时,何总理都是一脸笑容可掬。 清晨,汉威飞去了西京,一身轻便的美式飞行服,皮衣上是翻毛狐狸领,腰上挂着凡立丁眼睛盒,高檐军帽微挡了半个眼睛,记得子卿哥当年的标准像总是这个样子。军帽低拉,眼睛蒙在一层淡淡的阴影中显得忧郁迷人,再配上冠玉般的面容,精致的五官,老天爷赐给的一副迷倒众生的容貌如何能不发挥起作用,挥洒得淋漓尽致呢? 轻快地脚步进了总理府,张继组已经迎上来,热情地拉了汉威上下看,拍拍肩膀道:“好小子,半年多不见,长得越发精神了,你大哥若是见了……” 说到这里,一脸尴尬地咽了话,神色黯然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这张嘴,又提这伤心事。” 汉威苦笑,大哥的失踪对他来说讳莫如深,谁对他说大哥死于了那场大火同鬼子同归于尽,他都不相信。大哥不会死,大哥不会扔掉他自己跑,大哥一定是恨他这个兄弟不成器,故意躲起来吓他。就像小时候带他去游泳,他就是调皮不肯学。抱紧大哥的脖子,死死用腿箍住大哥的腰,像条鲶鱼一般扭着身子大叫着:“乖儿不下去,乖儿不下去,大哥抱!” 大哥就会哄逗他说:“乖儿,乖儿不怕,乖儿不游泳,大哥抱你,直着抱你行吗?你的腿夹得大哥腰要断了,大哥站不住,我们一起掉下河喂鱼了!” 汉威试试抱着大哥的脖子,将腿松开,却被大哥顺势一把扔进了水里。 那简直是进了地狱般的痛苦,水从鼻子呛入,痛不欲生,他挣扎了很久不见大哥救他,连踢带踹不知道是不是狗爬的姿势扑腾到岸边,趴在河滩上呛水,吓得大哭。 大哥从石头后晃出来时,对他说:“这回会游泳了?” 汉威哭得更凶。 大哥抱这他板起脸说:“回家不许告诉爹爹,说是赶对爹爹说,大哥就把你扔去喂龙王。” 其实大哥一直藏在后面看他,其实那次后他会了游泳,但他怕游泳,一到水里就记起那次遭遇。 ----------------------------- 进到总理府,汉威被引到办公室。 办公室外间是会客室,内间非常隐秘,不是关系亲密的客人不得入内,而汉威就是被张继组引进了办公室的里间。 汉威在这屋内四处望,坐在沙发上等候。 皮沙发入冬罩上了雪白的沙发套,上面铺着钩花的沙发巾,显得精致典雅又十分洁净。 靠墙壁的半面墙是书架,书架旁有个小门半敞,那是何总理休息的地方,里面有张床,汉威见过。 坐等了好一阵,何总理才咳嗽一声从外间进来,见了汉威和气地吩咐他坐下。 张继组躬身在何总理身边倒水,何总理低头喝着白开水说:“有些烫,再温温。” 抬头看了眼汉威问:“汉威呀,近来都忙些什么?” 汉威忙起身立正道:“回总座的话,汉威近来率领飞鹰飞行大队在美国友军的协助下操练,全军飞行员同仇敌忾,誓要收回失地!” 汉威激动道,捏紧拳头。 何文厚吹着杯中的水,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问:“平日很忙?” “是!军人的职责!” “周末都去了哪里?”何总理含着浓厚的口音问。 汉威一怔,迟疑片刻道:“回龙城家里去看了看。” “然后呢?” “取几件过冬的衣服。”汉威答。 眼睛目光回避何总理那双厉眼,心却砰砰地跳。 “杨师长的女儿很是可爱呀!” 汉威一愣,应了声:“是!她同汉威自幼相识。” “那个叫丫头的表妹近来住在龙城?” “汉威周末歇假回家能见到。” “听说,近来你还结识一位叫‘一丁’的小侠女,舌尖嘴利,很有个性……” 汉威已经汗流浃背,何总理如何知道这许多?管得倒是宽,按说,他也到了交女朋友的年龄了,有什么稀奇。 “似乎你上周还飞去了香港,去参加一个教会中学的钢琴演奏比赛,那位获头奖艳惊四座的那个……那个‘豆腐小美人’—小荣儿小姐,啊,你当众上去献花吻手的……似乎你最近飞香港很频繁?” 汉威眼珠骨碌乱转,心想可是不好了。何文厚是他的长官,按说管不得他的私事。但何文厚还是他的同门师兄,顾师父殉国时,更是把他兄弟托付给了何文厚总理,何总理手里还有……. “啪”的一声,那根熟悉的油量的竹戒尺拍在桌子上。 何文厚望着汉威面无表情也不发话,那是顾师父留下的戒尺,汉威心头一颤,缓缓地跪在地上。 何文厚指指墙上那幅汉辰大哥临走前血写的《正气歌》,长叹口气,不说话。 张继组给汉威递个眼色,有看看何文厚,试探地对汉威说:“汉威小弟,你交女友不打紧,不能因私废公。” 天大的冤枉,汉威抬起头,懵懂地望着张继组。 “你是不是近来返回大队经常迟到?” 汉威一经提醒,气不打一处来,狗日的!一定是毛三那东西在扎针告黑状! 刚要辩驳,张继组又问:“你认识了一个叫小雨的女孩子,还去舞厅和她跳舞,你吃什么东西了?” 这句话反是令汉威以头冷汗,他是曾吃过小雨递给他的一粒糖豆,吃过后浑身轻飘飘如在云雾中,忘却烦恼。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或许是大烟的一种,是毒品,也就再也不肯吃,禁止小雨再吃。 怎么这个事何总理也知道了? “继组,去抬条凳子来!” 何文厚将戒尺再次握到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3 汉威慌了神,他不想何文厚竟然敢来打他,并不是他杨家小爷有多高傲不许何总理动他,只是他杨汉威除去了哥哥打,谁个敢动一手指头? 更过分地是,何总理吩咐搭凳子,这是要打…….汉威心跳过速,不过就是长官兼师兄吗!有什么了不得? 说长官,自然有军法处置;若抡是师兄,戒尺打手板好了,他奉陪,为什么搭凳子呀! 汉威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再看一旁的张继组,张继组一脸窘态地出门。 汉威本想辩驳,但一想起当年胡大哥被何总理管得俯首贴耳,听张继组大哥说,大哥都挨过何总理两记狠狠的耳光,他杨汉威算什么?不要以卵击石了,还是想想脱身的妙计吧。 不然这总理办公室进进出出人多,若是有人看了他杨汉威被按在凳子上挨打,那简直就别在军界混了。 脚步声,门在开的时候,汉威慌得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师哥,饶了汉威吧,都是汉威辜负了师哥重托,愧对大哥的教诲,汉威知错了。” 一张雕漆方凳放在汉威面前,凳子着地时,木板上发出一声响,声音不大,汉威却是周身一颤。 “汉威,你…….”一个柔弱低沉的声音,听来是这么熟悉。 汉威缓缓地抬头,狼狈的他看到的是一身青色长衫的二月娇。半年多不见,二月娇显得多了几分成熟的模样,梳着齐整油亮的分头,眉眼含忧,朱唇带怨,似乎也在责怪他近来的胡作非为。 二月娇挪着方凳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看了眼张继组怯怯的叫了声:“张爷。” “总座…….师兄!”汉威慌得央求,声音里都略带了昔日对大哥的耍赖,挪揄着就是不肯趴在凳子上受罚。 何先生转身背着,仰头望着那幅血写的《正气歌》挥挥手,一身长衫马褂飘然的样子,鼻息中一声长叹。 他没有回头看汉威那泪眼濛濛的明眸,似乎怕被那双解语能言湛澈的眸子溶得动摇决定,挥挥手示意张继组行刑。 二月娇沉着脸,眉峰微拧,过来牵牵汉威的衣袖低声道:“汉威!” 汉威的脸绯红,羞得无地自容,满脸羞窘望了桌上那根戒尺和墙上大哥血书的正气歌,磨蹭地立到方凳前,偷眼看了背对他沉吟不语的何总理,咬咬薄唇拧皱了眉头躬身伏在方凳上。 跪伏在方凳下,身子趴伏在方凳上,汉威想,要打,就打吧,只盼快些结束这场噩梦折磨。 “你大哥在世……在的时候,你是这般领家法的?”何先生头也不会,似乎脑后长眼睛一般,看出了他的滑头。 何文厚回头望了眼汉威,汉威一眼的泪在眶里打转,如寒星在深潭中摇碎,那波光粼粼的眸光扰得人心碎,忍不住地怜惜。 “汉威,不是师兄要打你,是你大哥……你大哥在天之灵不饶你!” 何文厚扭过头,吩咐二月娇说:“小林,蒙上他的眼。” 那声音痛心,似乎怕众人也会被汉威那楚楚可怜的眸光动摇了决心。 那眼神可是汉威的杀手锏,昔日在大哥面前要挨打,汉威就会这么可怜兮兮地望着大哥,大哥的眼神就会柔软很多,即便还要打,下手多半也轻上几分。汉威最怕就是大哥直接按了他在沙发上,不容分说就揍,他的利剑无法出鞘,彻底无有招架之功。 何先生沉着脸拂袖进了内室,张继组手中的戒尺垫垫,看着二月娇拿来条黑布蒙了汉威的眼,又拿来绳子绑了汉威的手在身后让他无法挣扎。 皮带被二月娇冰凉的手解开时,汉威身上一阵瑟缩,他知道求饶已经徒劳无益,怕是这顿打是逃不掉。 何总理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汉威,不是师兄要打你,是你大哥……你大哥在天之灵不饶你!” 裤子被二月娇柔弱的手扒下到臀部,就没再往下拉,汉威已经无地自容。 裸露的肌肤沾在那冰凉的檀木方凳上,张继组大哥的手就将他褪到大腿根部的裤子向下拉拉,又拍拍他冰凉绷紧的肌肉无奈道:“威儿小弟,你这真是自找!哎!” 手中的戒尺抽下。 汉威咬了牙,那戒尺打在肉上“啪啪”做响,火辣但不如大哥昔日的手劲力道重,屋里传来何先生的呵斥:“继祖!” 张继组慌乱地应了声加重力度,汉威咬了薄唇,疼痛远大过屈辱。 何先生是在羞辱他,天下当哥哥的怎么都是一个样子,拿这个土办法勒令他悬崖勒马,望而却步。 大哥打过他,都会拉了他在跟前教训一番,然后令他跪在墙角思过。他留过多少泪,在心里曾多次诅咒没有人性的大哥。 大哥在哪里?若是大哥还活在世上,若是大哥知晓此事,定然也要打得他皮开肉绽。或许恼怒了要剥光他拖在楼廊上痛打,如打一条死狗般不留情面。 不是他想去吃那毒品,他是不知情的,不过是误吃了小雨递他的药。 交女友怎么了?又不是苦行僧,都24岁了,他为什么不能交女友呢? 汉威无限的委屈,眼前是一片黑暗,蒙在眼睛上的绸布令何总理看不到他那双能言的美目,也让他看不到了那挥舞的竹戒尺和二月娇与继组哥的表情。 一墙之隔,门并没有关,屋内,汉辰对墙而立,沉吟不语,嘴角微微抽搐。 黑色的风衣高立着领子遮住半张脸,军帽低压,墨镜内的目光含泪。 没人能看清他的面目和表情,一切都被深深地隐藏,就如一层无形的屏障掩住了他和外界的光明。 何文厚的手抚上他的肩,目光在询问:“心疼了?” 汉辰无神迷茫的目光散在空中,他看不到何总理的表情,但却咬咬牙,似是肯定的答复:“打!狠狠打!” 二月娇在外面的哭声:“别打了,都破了。” 汉威哽咽的哭声传来,委屈,认错,汉辰听得懂。平日在家,凭是他认错也要重罚。小弟的性子,打了都未必长记性,嘴里认罪的话来得如起风般容易。他何尝不心疼小弟,更何况小弟大了,如今也是24岁的小男人了。小弟该娶亲了,但他要求小弟抗战不结束不许娶亲。不是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毕竟他有玉凝。只是因为小弟的性子同子卿一样,太过细腻,太过儿女多情,就像那配了种的猎犬,稍了分心就会踟蹰不前铸成大错。国破家亡,哪里还能卿卿我我。汉辰咬了呀,何文厚拉着他的手也在不停安慰。 汉辰一步步走向门外,迎着刺眼的光线走向光明,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辨别到小弟的抽噎声。 张继组停住手。 汉辰缓缓伸出手,抿咬着唇。 戒尺接到手中,微屈了身子,伸手去抹小弟的位置。 二月娇眼明手快地过来,将汉辰的手按在了小弟的肌肤上。 汉辰触电一般抬起手,小弟也是周身一颤。 随即,汉辰几巴掌打下,就打在那已经发红微肿的肉上,汉威惊愕地停住了悲声。 戒尺再次抡起,准确而力道极劲,一声声清脆在屋里回荡,张继组慌得去抱汉辰的胳膊,却不敢出声。 “哥……大哥……是大哥吗?” 汉威呢喃的询问声渐渐放大,惊叫起来:“大哥,哥哥,是哥哥,哥……” 沉默,屋里恢复寂静,没有戒尺打在肉上的声音,也没了汉威的哭泣。 沉默片刻,何文厚在一旁问:“可长记性了?我不过是替你大哥在教训你。我在你大哥灵前发过誓,代替他行使教育你成才的职责。杨家之所以出人中美玉,就是因为对子弟的严格苛刻。” 又是一阵沉默,汉威挣扎着从凳子滚落跪在地上。二月娇忙替他提上裤子松绑,汉辰一把扯下了蒙眼黑绸,眼前只有一脸沉肃的何文厚总理和继组哥,还有就是面含悲痛的二月娇。 汉威跌跌撞撞冲进了房里看,空荡荡,没有人,再跑去楼道,也是静悄悄没人。 “汉威!你在找什么?你大哥一直在你身边,他的英灵一直在注视着你!”何文厚手指墙上那幅血写的《正气歌》义正词严的斥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4 “骗我!都在骗我!大哥在,大哥一定在!刚才动手的是大哥,只有大哥才会那样打我!”汉威咬着拳,张皇地四下巡视,哭嚷道:“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张继组侧过头,二月娇垂了眼,只何先生背了手道:“汉威,你大哥已经殉国,你要面对事实。你要学会坚强,刚才替你大哥教训你,师兄也是不忍。” 声音哽咽,何总理转身望着墙上那幅《正气歌》道:“你大哥,他的英魂永存。” 汉威惆怅地出了总理府,虽然身上火辣辣地疼,头脑还是清醒。 二月娇追出来捧了一袭黑绒长氅递给他道:“何先生让你披上,虽然是半旧的,却是他贴身的,英国定制的。” 汉威笑笑,太熟悉了,他今天曾经感觉到大哥触及他肌肤的手,那久违的疼痛。他想骂自己:“杨汉威!你贱骨头!”,但他还是那么依恋那只手。 而此刻,又面对这黑色长氅,他眼前出现了胡子卿大哥那闪熠如晨星般明亮的眼眸和臂绕黑色长氅屈身蹲在他眼前优雅从容的样子,那长氅,也是何先生赐给胡大哥的,胡大哥为此付出了自由的代价。 汉辰接过长氅,对二月娇笑笑离去。 汉威独坐在白鹭洲的岸边,不远的地方有位老人在垂钓,带了一个斗笠,不时望着汉威,似乎怕他跳河寻短见一般。 湖水泛着涟漪,汉威下颌枕了膝头坐在冰凉的石阶上,身上的伤隐隐的痛,在潮凉的地上反是没了先时的疼痛。只是脸上的羞愧还如烈火在燃烧,想到让张继组和二月娇看到他那糗样,想到何总理竟然动手打他,怎么不令他面上发烧。但他相信是哥哥回来了,哥哥就在身边。 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汉威又看到了十二岁那年,那个桃花初放的日子,他坐在湖边,石头扔进湖内,湖水荡漾开去。 一只大手捏着他的肩头,不用回头,汉威就知道是大哥。 平素里他怕大哥,但此时却执拗地埋了头在膝间道:“乖儿死了!” 手捏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似乎是哄劝他。 “大哥冤枉乖儿了,那袋点心不是乖儿偷吃的。”大哥拍拍他的背。 能让大哥认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乖儿都不由冷笑起来,他不过十二岁,他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的愤慨。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在袖子上蹭了把泪,呜咽道:“就是吃,小爷也不用偷吃!” 见大哥呵呵地笑了,汉威接着抽噎道:“大哥说过,不许叫乖儿了,乖儿如今是大人了,乖儿有学名,叫杨汉威!” “是!杨家小爷,去吃饭吧!”大哥少有的好心情。 俯身抱起汉威,汉威赌气地挣扎,却被大哥抱紧向前院走去。 事情还是早晨,嫂嫂要出门替大娘和爹爹去三叔家看望生病的三婶婶,头天,嫂嫂就备下了各色的点心,瓜果。别小看这些点心瓜果,多是许姑爹来的时候用飞机运来的。 因为三婶婶病了,大嫂娴如特别和他商量说:“乖儿懂事,这点心就不吃了,给三婶婶吃好不?三婶婶病了。” 乖儿乖巧的点点头,尽管他垂涎三尺,但也要听嫂嫂的话。心里却埋怨大嫂,既然要拿去送人,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勾出他的馋虫。 夜间,他和小亮儿分睡在嫂嫂身边,尽管大哥一直反对他和小亮儿都这么大的孩子还腻在嫂嫂身边,但乖儿只要一离开嫂嫂睡,夜里总是要踢被子着凉发烧。 嫂嫂今天是累了,睡得很香,粗重的呼吸中隐隐带了鼾声。 乖儿吵得有些睡不着,嫂嫂如何添了这个毛病。 再听旁边,小亮儿已经肚子咕噜噜的响。 “小叔,亮儿饿了。”亮儿低声在小叔耳边说。 “大夜里,忍一忍。”乖儿在他身边说:“小叔给你揉揉胃。” 汉威冰凉的小手伸进乖儿的被子,这一揉,亮儿咯咯笑出声来。 笑声竟然没吵醒嫂嫂的熟睡,嫂嫂定然是累了。 “小叔,饿!”亮儿乞怜道,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不饿。 “我去看看点心匣子里,还有没有存的点心。” 汉威小心说,轻轻起身迈过嫂嫂下床。 屋里夜气清寒,汉威赤裸着身子冻得瑟缩,寻了一圈空手而归。 亮儿委屈的嘴一撇,眼泪落下。 大哥平日总是晚睡,晚睡时,厨房进来奉了爹爹的吩咐,总要送一碗夜宵过去给大哥做加餐。 大哥的胃不好,不时会胃疼,但大哥从来不吃爹爹送来的加餐。 直到那精巧玲珑的小碗里的鸡汤云吞、燕窝银耳、鱼翅嫩笋丁羹放得冰凉,还是端端地放在桌案上,直到大哥离开书房去隔壁房间睡觉。 但一到清晨,大嫂就会将那碗羹打发掉,然后遣人将空碗奉回,以示大少爷用过。 这成了下人们间公开的秘密,只是瞒了老爷。 汉威想,反正大哥不喝,把那碗羹和佐羹的点心弄来也是好的。 披裹了件衣服,精赤着双腿,连鞋都不敢穿,乖儿踮着脚尖弯身摸索到大哥书房前。 书房已经熄灯,大哥定然回房去睡了。 汉威嘴角掠过得意的笑,沉了朦胧月色摸进房间。 汉威的手摸到桌案上,窗外的月色洒在桌上,一包包大大小小的包裹,是今天嫂嫂对他叮嘱过的点心果子。 乖儿犹豫了,与其让亮儿吃冰凉的残羹冷炙,不如吃块儿点心管用。 伸手想去掏出一块儿,反正没人会再拆开数数,就是三叔家收了点心,发现数不对,难道还会找寻回来问? 汉威得意地拉开线绳,摸着打开那包裹,可一想自己答应嫂嫂的话,又觉得对不住嫂嫂。 算了,让亮儿委屈吧,吃点残羹冷炙也比没有的好。 ----------------------------- 推荐12月好书: 艾糖12月PK新作《胡作妃为》书号:1076760 我的目标——蹂躏四方美男,推倒全国帅哥,皇帝又如何!统统拉下水! http://mm.qidian.com/MMWeb/1076760.aspx(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5 乖儿想到自己对娴如大嫂的承诺,想到嫂嫂那慈祥而信任的目光,乖儿的心就软了。 哎!就委屈一下亮儿吧。 乖儿将包裹包好,摸黑去寻那桌案上的冷羹碗。 猛然间,一只大手将他拦腰抱起,乖儿双脚离地,慌得又踢又踹。 大哥!这是大哥!不用看人,只这双拦腰抱起他的大手就知道一定是大哥。 “大哥!大哥!”汉威叫嚷两声。 身子被一扭,夹在了大哥的腋下,屁股上立刻挨了几巴掌,黑暗中一阵“啪!”“啪!”的清脆响声,乖儿慌得哭嚷道:“大哥梦游打人!” 大哥本是住在旁边的屋子,如何今晚留在书房睡?怕是听见他翻动点心包裹的声音才被吵醒。 “大哥别要打人呀!乖儿没做错事!大哥梦游!”乖儿哇哇地哭着,巴掌停了。 灯被拉开,刺眼的光线弥漫满屋,乖儿揉揉眼,披在身上的衣服已经掉落,露出春寒料峭中哆嗦颤抖的身躯,乖儿睡觉从来不穿衣衫,所以出门来也不过就披了件夹衣。 “大家子弟,做什么不能光明磊落?偏学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半夜溜来偷点心吃!”汉辰怒道,披了件军装外套,立在乖儿面前恨铁不成钢地骂。 乖儿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抹着眼泪,哇哇地哭了起来道:“大哥冤枉人,乖儿没偷吃!大哥冤枉人!” “没偷吃,没偷吃你半夜深更摸到大哥书房是梦游不成!偷吃还扯谎!” 汉辰眉头紧蹙,抱起浑身冰凉的乖儿,十二岁的乖儿虽然个头比同龄孩子显得矮小,但看似瘦弱的身子可还是很沉。 抱了乖儿按在了床塌上,乖儿哇哇地哭闹道:“乖儿没偷吃,乖儿没扯谎!” 两条嫩藕一般的白净玉润的小腿在踢踹,大哥的几巴掌已经在屁股上留下红红的掌印。 “你说实话!大哥最恨人扯谎,你是知道的。错就是错了,承认才是男人!想吃就说话,为什么偷偷摸摸如老鼠一般偷吃!” 汉威挣脱了大哥翻滚到床榻内,呜咽道:“人家没做,为什么承认!人家想吃就吃,凭什么要偷?大哥不讲理!” “是哪只耗子在弄包裹纸,响动都把大哥吵醒了,你再扯谎!孬种!”汉辰拖过小乖又要打,小乖的身躯冰凉如玉,光洁的皮肤反令汉辰多了丝怜惜。 高举了手轻落,不等打在肌肤上,小乖的哭声惊天动地,哭嚷声引来了娴如和四儿,家里妈子下人纷纷过来,一时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乖儿,都是嫂嫂不好,睡得太沉。你饿了是吗?是怕扰了嫂子睡觉,不敢叫嫂子吗?”娴如心疼道,解下自己批在身上的玉色百合花夹袄包裹了乖儿,又掀开衣服后摆,看看乖儿身上的伤痕,那红肿的巴掌印。 “娴姐,你们去睡吧。乖儿不认错,就要受罚!扯谎就该撕嘴!偷摸就该挨打!” 汉辰不依不饶。 娴如推着乖儿到汉辰面前,陪笑道:“好乖儿,对大哥讲,乖儿错了,乖儿是太饿了,才来找点心吃,下次不了!” 乖儿却执拗道:“乖儿不是来做贼!乖儿是来找大哥每日不喝的那碗凉羹,乖儿没偷点心。” 乖儿揉着眼睛啜泣,理直气壮。 又呜呜道:“大哥今天不讲理,亮儿没背下先生教的书,就不许亮儿吃晚饭,也不许亮儿告诉嫂嫂。亮儿夜里饿得肚子疼,睡不下觉。乖儿是想,大哥每天都剩那玩羹不肯喝,第二天就倒掉。大哥不是说粒粒皆辛苦吗?要倒掉浪费的食物都不给亮儿拿去充饥吗?” 一时见全屋肃然。 汉辰咬咬牙,揪过乖儿气恼的要打,被娴如拼命抱紧呜呜哭道:“龙弟,你做什么?你气不过打乖儿,可知道明日爹爹知道又要恼你。你受苦不说,爹爹气到身子也是不好的。” 汉辰这才松手挺直身子,一身白色棉布简单的短衫,清风穿户,衣摆微荡,显出清癯的身子。 浓眉下凌厉的目光微柔,摆摆手道:“下去吧,看看点心匣子,可是全的,不要明日……” 乖儿羞恼地大嚷道:“士可杀!不可辱!乖儿没偷就是没偷,大哥要查就查!” 说着呜呜揉着眼睛哭了一阵,转身就跑,边哭边喊着:“爹爹,爹爹~大哥欺辱人!大哥冤枉乖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6 夜色的静谧被打破,灯光依次亮开,杨府上下立时澈如白昼。 扬大帅将浑身懂得发紫的乖儿抱进被子里,用棉被细心地裹好,褶皱的老脸贴到乖儿稚嫩冰冷的小脸上,颤声问:“乖呀,冷吗?” 乖儿牙关发颤,被子中的乖儿周身战栗,那瘦小的身体起伏每个颤动都触痛扬大帅的心。 老泪在眼眶中涌动却又忍回眶中倒流。 “爹爹,爹爹,大哥冤枉乖儿,乖儿没偷点心吃,乖儿是给亮儿拿那碗冷羹吃。” 乖儿呜呜哭着,头扎进父亲怀抱中,如一只小猫一般在父亲怀里蹭腻,呜呜地诉苦喊着:“爹爹替乖儿报仇!打大哥的屁股,他欺负乖儿,乖儿没偷点心。” 杨大帅抚弄着乖儿的头,拍拍他哄劝道:“想吃什么就开口要,家里上上下下养了一院子的仆人,都是伺候你的。” 杨大帅轻掀起被角,露出乖儿身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已经红肿。 心里说不出的心疼,怜惜地搂紧乖儿,就像自己的手受了伤,在抚弄那伤痕一般,轻声道:“乖儿,饿吗?爹吩咐封妈妈给你做些夜宵来。” “乖儿不饿,不是乖儿饿,是亮儿晚上没吃东西。” “亮儿?” “大哥罚他不许吃饭,亮儿背不会文章。” 亮儿不过八岁,杨大帅心里揪扯般疼痛,定了定神,屋外传来赵妈的声音:“老爷,大少爷和少奶奶跪在院子里请罪呢。” 杨大帅没有回音,只是默默地捶着酸痛的腿。或许是上了年纪,潮寒的天气,腿总是如虫咬一般隐隐作痛。 人说英雄迟暮,怕他也是个夕阳下的末路英雄了。 “外面夜风大,石板地凉,请大少爷和少奶奶回去安歇吧。小少爷~~今夜就在我这里将就了。”杨大帅话音刚落,失望的乖儿哇地又大哭起来。 抽噎道:“大哥从来不吃那冷羹,乖儿就是想去端那碗羹,大哥就拿乖儿当狗打!” 杨大帅揉着乖儿的屁股,细嫩的皮肤冰冷,那肿拢起的伤痕更是可怜。 杨大帅揉着哄逗着:“乖儿不哭,男孩子长大都要挨打的,不哭不哭。” 乖儿抽噎道:“那为什么爹爹不打乖儿,大哥总要打乖儿,大哥不喜欢乖儿吗?不是家中是爹爹做主吗?” 杨大帅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童言无忌,乖儿的话不无道理。 “大少爷,请回吧,地上冷。”院里赵妈劝汉辰夫妇回房的声音不时传进来。 杨大帅一声喟叹,心想真是儿女冤家呀! “哪里来的冷羹?”杨大帅问。 “呜呜,天天封妈妈都送一盅羹来,大哥不吃,有时候给乖儿吃。那次乖儿吃了一盅甲鱼汤流鼻血,嫂嫂就不许乖儿吃了。那羹就从晚上放到早上,然后就变冷,天天早晨都要被四儿姐姐倒给廊子下的阿黄吃四儿姐姐说,马无夜草不肥,狗吃夜宵毛亮,阿黄的皮子做大衣领子比水貂皮都要好!” 一句话杨大帅眉头横拧,抽搐着唇角问了句:“乖儿,你是说封妈妈天天给你大哥端去的那夜宵汤?” 乖儿抽噎着点头道:“下次爹爹把羹汤点心给亮儿吃吧,亮儿被罚就不能吃饭,夜里肚子都疼得哭个不停。” 杨大帅默然无语,搂着乖儿揉弄着他,用下颌揉蹭着他头发松柔的头顶道:“乖儿,爹爹小时候,你祖父也不曾挨过你祖父的打。后来爹爹那时候调皮呀,比你调皮,捉弄学堂里的先生,连家里的狗看到爹爹都打颤往后退,后来……” 声音哽咽,却底气十足足以令窗外院中的人听得清楚:“后来你祖父过世了,爹爹被送回生父身边,就是你四爷爷身边,那年爹爹同你大哥年龄相仿,已经是功名在身,可是……可是有些东西欠债是要还的。这小时候宠纵多了,长大了就要吃苦。” 又是一声叹气:“父子就是前世的冤孽,爹总是不信,看到乖儿,爹就想,那些人都是胡说,爹的乖儿多孝顺乖巧。” “大少爷,大少爷,您这是怎么话说的?大少爷,不要!” 院外传来赵妈慌张的劝阻声,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抽打声。 杨汉辰挺直腰身跪在天井中,目光清寒,咬着牙关,挥手抽打着自己耳光,清脆的响声在静夜里惊心。 “老爷,老爷求您发句话吧!老爷!”窗外赵妈苦苦哀求。 “乖儿,还疼吗?”杨大帅抚弄着乖儿屁股上的伤问,那肿痕已经淡紫色。 乖儿懂事的摇摇头道:“乖儿是男儿汉,流血不流泪。” 又怯怯地嘟囔句:“大哥说的。” 杨大帅怔了怔,笑了吩咐乖儿道:“乖呀,去把灯灭掉。” 乖儿痛快地应了声,翻身下地去关灯,屋里一片黑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7 乖儿贴在爹爹身边,鼻子仍在抽搐,胸前起伏难平。 杨大帅摸摸他的头,哄慰着他说:“乖儿,日后你就在爹爹身边睡吧。有乖儿在爹爹身边,爹爹睡觉都香。” 乖儿点点头,又摇头说:“乖儿要和亮儿一起同嫂嫂睡,乖儿怕大哥欺负亮儿。嫂嫂说,日后嫂嫂和亮儿就指望乖儿来保护了。” 屋外传来娴如呜呜的哭声,清脆的抽打声依然传来。 “大少爷,血都出来了,再打下去牙就松了,大少爷,老爷都睡了,大少爷请回吧。” 屋外的声音传来,乖儿胆怯地问:“爹爹,让大哥回去吧,嫂嫂在哭。” 父亲的大手摸着乖儿的头说:“乖儿,睡吧,明天,爹爹带你和亮儿去虎口崖谷的别墅去住。那里背山面水,可以打猎骑马,现在满山都是花,让乖儿和亮儿好好去玩耍。” “可是乖儿和亮儿还要上学堂读书。”乖儿不解地问。 父亲呵呵地拍拍他道:“不读了,爹爹请先生来给你们讲功课。离你大哥远些。” “大姑奶奶,大姑奶奶您这是……老爷睡下了!” 屋外传来劝阻声,乖儿向爹爹怀里缩去,说来声:“大姐来了!” “生更半夜往娘家跑!不理她!”杨大帅闭上眼。 门被推开,一阵凉风钻入被子。 乖儿蜷缩身子,就听大姐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爹,您老别装了。就是您生气龙官儿,怕现在也睡不安稳吧?您就发句话,让他停手吧。这是闹什么呢?深更半夜都不得消停。” 乖儿正要翻起身,被父亲一把按回被子中骂:“屁股又不疼了,还乱动!” “您要是生气龙官儿打乖儿,咱们就现在把龙官儿这个死牛眼子拖进来,您老打几下解气!不然,我来帮您打,家里着藤条鸡毛掸子都用得上,女儿帮您打弟弟,他怎么打乖儿的,咱们就怎么打他。您老碍着面子,我不怕呀,弟弟的裤子别人不敢扒,我可不怕!” 说着拉亮了灯,对门口吩咐一声:“龙官儿,被在外面现世,给姐姐滚进来!爹传你进来呢。” “出去!”杨大帅骂道,拍拍身边的乖儿。 乖儿被子半藏了脸,只露出一对儿乌亮的眸子在锦缎被子边缘忽闪。 “乖儿,过来,让大姐看看,你哥哥打到你哪里了?”凤荣邀好地伸手去抱乖儿。 乖儿慌得身子向下溜,头埋进被子,只露出几根毛茸茸的头发。 杨大帅一个枕头砸向凤荣骂:“你们姐弟都不安好心!打哪里了?把屁股打肿了还不够,你们还想怎么欺负乖儿!” 门帘一挑,汉辰和凤荣相继进来。 汉辰嘴角血迹拭去却留着痕迹,脸颊已经肿起,眼含血丝,垂了头撩衣襟跪在地上。 杨大帅呵呵地笑笑,缓缓起身,叹口气道:“大少爷,杨少帅,真是越发的出息了。爹这一阖眼,总看到的是十七八岁那个毛头小子,天天梗着脖子斜眼瞪着爹的样子。哼!现在想想呀,如今随意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比那时候更扎人。” 凤荣堆起笑脸故作糊涂骂汉辰道:“龙官儿,你也真是,这么大了不让爹省心。你这么大了,为块儿点心和乖儿打得乌眼鸡似的!真是该打!” 说着拍打了汉辰后背两下,又心疼的抬起汉辰的头,啧啧道:“呦,这脸都肿了,明天可怎么去见人。弟弟你真是不懂事,你这脸如今是杨家的脸面,下次再淘气,就让胡管家拿来大棒子帮爹揍你就是了,还挂在脸上出去丢人现眼!” 汉辰猛地侧头躲避开姐姐的手,凤荣呦地惊了一声道:“怎么,跟姐姐面前还怕羞了?过来,让姐姐看看呀!” 汉辰执拗地侧头躲闪姐姐探过来的手,凤荣反是不罢休地摆弄着他的头骂:“又怎么了?你小时候光屁股时都是姐姐给你换尿布,现在看看你的脸都不行了?” 杨大帅哭笑不得,骂道:“你们姐弟就少在爹面前演戏了,爹和乖儿呀,我们爷俩惹不起,躲得起,明天就去虎口山谷别墅去住,你娘也想吸些新鲜空气,总比憋闷在这宅子里舒坦。留了他在这里可劲的闹吧,爱如何闹就如何闹。还有,亮儿是杨家的长房长孙,我要带去。” 汉辰缓缓抬头,青肿的面颊,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却异常坚定道:“父帅要去别墅,带谁个走都可以,就是亮儿不能带去。亮儿是杨家的长房长孙,他必须在这里守着,读书上进尽他的本分。游山玩水,他没那个命!” 屋里的空气立刻凝滞,杨大帅眯起眼,探头上下打量地上跪着的儿子,问了句:“爹年纪大,耳背,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爹听不清!” “龙官儿!”凤荣俯身一巴掌打在汉辰后腰上骂:“冻糊涂你了!爹又不是外人,带亮儿出去玩还吃了他不成?爹不疼大儿子,可是偏疼大孙子的。” “让他自己说!”杨大帅咆哮道,声音惊破静夜。 娴如这才跪前两步哭道:“爹,求爹息怒,都是媳妇的不是。媳妇没能照顾好乖儿和亮儿,两个孩子晚上起夜,娴如睡得太沉,不知晓,害得他们半夜调皮惹了明瀚。这些天军队里事情多,明瀚心情不好,几夜没曾阖眼,才睡下就被乖儿给闹醒了。都是媳妇的不是。” 娴如抽噎道,杨大帅长叹口气:“娴如,爹都心疼你。杨家娶来你这样贤惠的媳妇,是龙官儿这畜生上辈子的福分。他不惜福呀!跟我这老头子斗气,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偏去偷嘴吃那街摊小贩手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骂他兄弟偷嘴!爹也不知道还有几天日子,只是日后,娴如呀……爹对不起你,杨家对不起你!你是儿子也给杨家生了,委屈也受了,这些年,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爹知道你的委屈!” 娴如已经唏嘘不已,泪如雨下。 凤荣忙上前制止道:“爹,看您给说得,他们小夫妻亲亲热热挺黏糊的,怎么到了您嘴里,就成了两块儿冰了?” 正在僵持中,乖儿猛然从被子中跃起,光着身子喊:“嫂嫂,乖儿尿哗哗~~” “乖儿!”汉辰气恼地厉声喝止,乖儿却毫不觉羞耻立在床头。 娴如忙其实过去,将旁边一被单遮在他身上道:“乖儿,再憋一下,嫂嫂吩咐人给你拿夜壶来。” “乖儿!”汉辰深邃地目光逼视乖儿,乖儿吓得一个寒噤,哆嗦一下喃喃道:“乖儿不尿了。” 嗖的一声钻进了被子。 “看到了吗?看到没?这就是当哥哥的。”杨大帅骂道。 “乖儿,出来,大哥带你去茅厕。”汉辰喊了声,乖儿缩头不见动静。 “乖儿!”汉辰厉声道。 乖儿从被子中爬到床边,当了众人肆无忌惮地就向床下尿去,浇到凤荣的绣花鞋上,惊得凤荣尖叫一声向后跳,正踩在娴如脚上,疼得娴如哎哟一声叫,屋里乱做一片。 乖儿毫无惧色,扬着头,乜斜着眼看着屋中众人,在床榻边立了片刻示威一般才钻回父亲的被子里,嚷着:“真臭真臭!大哥给爹爹擦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8 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地上那脬尿,寒凉中散着热气,在地砖上亮亮的一滩。 杨汉辰跪在地上,望着这滩尿,眉头紧锁,凌厉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缩在被窝里嘻嘻看着他得意笑的乖儿,一腔的怒气强压,却又压不下去。愤然的泪在目眶中飞转,莹亮亮如幽澈深潭上笼过一层朦胧烟霭,又被风吹散。 凤荣忙对身后吩咐一声:“胡伯,取拖布、扫帚、簸箕来!” 乖儿却在被子里大叫一声:“不许帮忙!要大哥……要大哥舔干净!大哥冤枉乖儿偷东西,大哥冤枉乖儿是贼,士可杀,不可辱!” 乖儿哇哇地哭着望爹爹怀里扎,踢乱了被子,露出光洁如嫩藕节般的腿,圆鼓鼓的小屁股上一片红肿,有的地方已经略显青黄,缩在父亲怀里抽抽噎噎道:“爹爹给乖儿报仇!” 胡伯拿来拖布、扫帚,汉辰望了眼抚慰着乖儿的父亲,对胡伯吩咐道:“胡伯,我来。” 杨大帅抱了乖儿塞进被子,摆摆手示意大家下去。将自己平日睡觉时贴身穿的一件雪绸褂子扔在了地上那滩尿上,翻身下床,坐在了踏板上,伸手就去擦拭那滩尿。 “父帅!”汉辰慌忙过去争抢父亲手中那件沾吸了尿液的雪绸衫子,杨大帅用胳膊肘推开他,微眯了眼看了他,摇摇头叹气道:“自己儿子的尿,不臭,都是爹娘身上掉下的肉,香臭还不都是自己的?” “父帅,汉辰不孝,父帅!” 杨大帅置若罔闻,众人不敢做声,眼看了杨大帅将那衫子摊开,尿液迅速被衫子吸进,那衫子变得湿漉漉,杨大帅将衫子提起,拧了尿在污水桶中,又用潮湿的衫子继续擦拭,擦得津津有味一丝不苟,无论谁制止都被他拦住。 乖儿翻到地上,凑过去讪讪道:“爹爹,爹爹乖儿自己擦,乖儿就是憋不住了。” 杨大帅将湿淋淋的衫子扔进胡伯拿来的簸箕里,在胡伯端来的脸盆,杨大帅将脸盆里的净水泼些在地上,用干净的手巾在地上擦洗。 “爹,您老这是糟蹋东西呢,有抹布不用,用这崭新的巾子。”凤荣制止道。 杨大帅哼了一声道:“糟蹋东西,你们姐弟小时候糟蹋的好东西还少了?一尊价值连城的玉雕说扔就扔地上,就听一声响万金就打水漂了,打上几下就委屈得寻死觅活。哎!冤家,儿女冤家~~” 杨大帅扔了手巾,坐在踏板上,在面盆里打上香胰子洗净手,没有擦,反搂过赤条条的小乖儿,搂着他冰冷的身躯按在自己腿上,揉揉乖儿红肿的屁股啧啧道:“我说乖儿呀,你怎么成了孙大圣了?到处去尿尿呀。这猴尿在爹爹的地头上尿一脬也就算了,若是尿到了如来佛的五行山上去,那可就是猴屁股--永远是红的了!”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不觉笑了出来,凤荣越想越可笑,竟然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娴如凑跪到乖儿身边,心疼地从床上那起一条毯子裹了他责怪道:“乖儿,仔细着凉!” 杨大帅去抱乖儿,却没能抱起来,腰反是被抻了一下,“哎哟”一声皱了眉头。 “爹,怎么了?”凤荣和娴如忙过去搀扶,杨大帅试着起身,却起不来,摇摆着手道:“让爹歇歇,扭到腰了。这人不能不服老。爹这身子,年轻时不知道疼惜,年老一身病。” 说罢试着撑撑腰,起身,又不得不坐下,一头冷汗。 “不要紧,不要紧。爹是不中用了。当年你爷爷在世时,那到老还是腰板硬。爹年轻时别龙官儿倔,不好管,那次同你爷爷赌气,竟然脑袋一热就动了手……” 一句话众人皆惊,都没想到儿子打爹这种天打五雷轰的事父亲年轻时竟然敢做? “你爷爷呀,不慌不忙,真人不露相,双手一抖,就运气丹田,打起了太极。别看年纪大,那三下两下,不费吹灰之力,四两拨千斤就把爹给制服了。一手一下,爹这两条胳膊就给卸脱臼了。爹那时候,二十多岁了,那是头一遭见识你们爷爷的功夫呀。嘿!老爷子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最气人是他老人家还一直在吸福寿膏,竟然几下就把爹如提小鸡子一样提起来,当了你娘的面,那是一个丢尽了脸,一顿暴揍。” 说罢揉揉乖儿的屁股道:“乖儿就被抱怨了,你被你哥打着几巴掌,轻了!当年你五叔、七叔,那被打得,没出躲没处藏,就差钻床底下了。” 乖儿忽闪眼睛问:“那是爹爹打的,还是爷爷打的?” 杨大帅瞟了一眼汉辰,鼻子里哼了一声回答乖儿道:“是如来佛打的。人人明中有尊如来佛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