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章》 第一章 重生 云澜大陆,庆国。 叶州,历元县。 正是末暑入秋之际,淅淅沥沥的微雨洒落,给大地带来阵阵寒意。 县城中,某座酒楼之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之景。 “直娘贼!锦鲤帮做事太不合规矩,今日某家便要好好教教你们……整个历元县有油水的地方也就那几处,你都占了,我们怎么活?” 说这话的,是一名凶神恶煞的屠夫,腰间插着厚厚的杀猪刀,刀柄上满是油脂,鲜亮光滑,其主人一脚踩在板凳上,唾沫横飞。 此乃本地屠行的行首——郑屠,诨号‘郑大官人’,暗地里却是一帮混混打手的首领,不仅垄断了全城的屠宰生意,更暗中欺行霸市,霸占了城内五成的蔬菜供应,身家丰厚。 “呵呵……这话我就不懂了!”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位娇滴滴的妙龄少女,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绑在脑后,胸前却绣了一条活灵活现的彩色锦鲤,似乎下一刹那就要游将出来。 这时,望着郑大官人以及他身后的一群汉子,却是面不改色,冷笑道:“郑屠!叫你一声郑大官人,真将自己当成官身了?老娘今日就将话撂在这里,你好好杀猪割肉便行,日后菜农的生意,归我们锦鲤帮罩了,所有花红油水,自然也是我们的,你想再要?文的武的,黑的白的,随便你划下道来!不过到时候,恐怕你连这个屠宰行的行首都做不成!” “你……” 郑大官人气息一滞,脸上黑痣的长毛一抖一抖,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颇为色厉内茬。 “怎么?还在等外援?你不就是有着一个妹妹做了衙门里户房典吏的小妾么?今日我倒要看三班六房,有哪一个敢来与我们锦鲤帮为难!” 锦鲤少女嘴角微翘,暗暗向后面使了个眼色。 “气死我了,你锦鲤帮的段老大呢?为何两方说数,只派你一个三当家来,看不起我郑屠咋的?”郑大官人额头已经有些微微细汗,眼看已经过了时辰,昨日延请好的公门外援还是迟迟未至,怎么不知被放了鸽子? 此时胡搅蛮缠,又不停望着楼下。 “诸位……诸位……莫要动手……”酒楼老板缩在柜台后面,委屈巴巴地探出个头,脸上满是苦涩之意。 踏踏! 踏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从远处走来一名撑着油纸伞的葛衣少年,胸前同样绣了一条锦鲤,面无表情地走进酒楼,将一个渗血的包裹扔在郑屠面前,冷冷道:“打开它!” 郑屠手有些颤抖,打开包裹之后,脸色更加苍白,竟然脚下一颤,几乎要栽倒在地上。 “我家大哥说了,事不过三,你找公门是一次,再找狂狼帮、牛老三等打手是第二次,再有第三次,我就直接割了你的头!” 葛衣少年冷冷环视一圈,喝道:“还不给我滚!” 稀里哗啦! 顿时,后面的大汉掺扶着郑屠,几乎是落荒而逃。 “嘻嘻……飞鱼二哥,你的动作好快!”锦鲤帮三当家的妙龄少女笑嘻嘻地上前,望着包裹,又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收拾完那些打手之后,随意剁了些猪狗杂碎来吓他,居然这就被吓住了,果然是个没种的,亏他还是专门杀猪的,这都认不出……”二当家秦飞鱼摇摇头,很是不屑。 “二哥你有所不知,这郑屠自从当上行首之后,早已洗手不干,购宅买地,又娶了三房小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哪里还会重操旧业?只怕今日这刀,都是从手下那顺来的!” 三当家叶知鱼打趣说道,笑得花枝乱颤,连旁边的秦飞鱼,脸上也不由多了一丝笑意。 “好了,这事了了,赶紧去回禀大当家才是!” 他们并肩走出酒楼,转过几条街道,走进一间宅院,里面是一水的青砖大瓦房,院子里打了一口水井,细雨朦胧,沿着瓦檐一滴滴落下。 过道两边,还摆了诸多石雕,亭台阁楼,松竹兰柏,倒也颇有奇趣。 两人对此习以为常,熟门熟路地走进一间大屋。 屋内摆设十分简单,唯有中间一张巨大的桌子,一名少年端坐,正在专心致志地雕琢着手上的鸡血石。 这块鸡血石色纯而正,表面毫无瑕疵,仿佛镀了一层蜡般,宛若美玉,哪怕是外行也能看出不是凡品。 少年手持印刀,如穿花蝴蝶,时冲时切,一只弄球狮子就渐渐现出庐山真面目。 “好!” 见此,秦飞鱼率先赞了一声。 “好在何处?”印刀少年将鸡血石放在桌案上,赫然是一枚半成品印章,上面的狮子栩栩如生,作势欲扑。 “二哥平时冷冰冰的,一个字都不多说,他说好,自然是极好的了!不过我看帮主你的篆刻之法,简直神乎其技,就好像这块石头里本来就有一只狮子,你只是将它放出来罢了……”叶知鱼欠身说道。 “篆刻之道,在于师法自然,你说得很好,很有味道!”少年微微一笑,转过身来。 他长得只能勉强算清秀,但一双眼睛却似看透世情,带着洞明的色彩,宛若画龙点睛一般,令原本平凡的脸庞,也变得不平凡起来,身穿一身青衫,剪裁得体,很是合身,带着一丝书卷之气,宛若白衣指点江山的书生。 “自从一个月前,帮主你沉浸篆刻之道来,技艺简直是突飞猛进……”锦鲤帮三位当家,三当家长袖善舞,二当家有悍人之勇,唯有大当家最为神秘,但却最得帮众尊敬,叶知鱼在他面前,也是宛若个小妹妹一般,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你是没见到,那郑屠被二哥吓傻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郑屠么?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锦鲤帮帮主微微摇头:“他不过是试探,真正的后手还没到呢!这不是我们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事,也是免不了的,我们锦鲤帮想要做大,就不免触及天花板,要不就去做那些幕后黑手的棋子,要不就要遭受攻讦,不过你们放心,我总会让咱们平安渡过去……” “嗯,我相信段玉哥哥!”叶知鱼甜甜地笑了。 送走两人之后,段玉盯着桌上的鸡血石印章,有些失神:“庆历十六年秋,想不到……我又回来了!” 在他心底,一直有着一个秘密——他乃是异界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这云澜大陆。 并且,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世了。 上一世,他也是段玉,纠集一帮同样被遗弃,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小小的县城中挣扎求存,创立锦鲤帮,慢慢做大,也遇到了如今的困难,最终却是鱼死网破,只有自己侥幸逃生,哪怕后来另有机缘,回来灭了曾经的幕后黑手,但遗憾惋惜终究铸下,成为日后突破元神的心魔,差点万劫不复。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方元喃喃自语,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黑云一样的骑兵,还有最后的疯狂与毁灭。 过了良久,才有一个低低的笑声响起:“穿越加重生,我这还真是纯正的主角命呢!既然能多活第二世,我一定要活出一个真正的精彩来,前一世,实在有着太多遗憾与不甘了……” 这个世界,既有妖精鬼怪,也有修道之士。 自己前世苦苦摸索,幸而获得真法入门,总算跨进元神真人的境界,堪堪踏入高层修者的圈子,没多久就遭逢大难,堕入轮回。 今世重开,必定不能如此! “那些曾经的遗憾,我要一一挽回!那些未来得及探索的隐秘,我要一一揭开!那些生死仇敌,我要他们血债血偿!这一世,我必要站在世界之巅!” 段玉握紧拳头,喃喃自语。 自从一个月前,发现自己重生之后,他心里满是庆幸与后怕。 这个世界水太深了! 表面上,云澜大陆诸国混战,各自逐鹿,北方又有草原胡人虎视眈眈。 但暗地里,则是还有诸多黑手。 比如前一世,草原骑兵南下,连灭数国,背后就有着诸多神秘力量推动。 自己纵然晋升元神,也只是窥得一鳞半爪,甚至没有多久就落入绝境,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上一世我没有金手指,苦苦经营,到最后依旧逃不过一个灰灰的下场,但这一世,我有金手指,那就是我上一世的记忆与经验!” 段玉神色振奋。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重生者! 在他的脑海里,有着太多足以改变世界的信息,那些关键的历史节点,一个个英雄人物,时代弄潮儿的事迹,都是难以估价的珍宝。 还有那些上古宝藏、隐秘遗迹,对他而言,不过俯拾可得。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我有——它!” 方元望着自己手上的印刀,满足地笑了。 自从一个月前重生之后,他就立即捡起了这门曾经的技艺。 在上一世,他之所以能修炼到元神,靠的就是——篆刻之道! 第二章 篆刻师 篆刻之道,分为篆法与刻法。 所谓的篆法,简单而言,就是符法! 而刻法,便是雕琢器物之术,可延伸为制器之法! 若是按照修真的理解来说,所谓的篆刻师,便是制符师与炼器师的集合!纳天地于方寸,制道纹于掌间! 甚至在段玉前世,篆刻之法也是在殷商时期便已经出现,古人以刀刻甲骨,而作甲骨文,历时三千七百余年,依旧长存不衰。 更不用说,那些古代的权柄象征——官印乃至传国玉玺,都少不了篆刻师的雕琢。 而在这云澜大陆之上,篆刻师更是与道法相结合,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 段玉上一世,便是一位造诣精深的篆刻师,曾雕琢出无数珍奇异宝。 “重活一世,就是有这点好处,上辈子苦苦追寻奇遇,辛苦积攒功勋而获得的篆刻之道与修道典籍,我如今早已深刻记忆在脑海中……” 段玉嘴角带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怎么能忘却,那仙气盎然的山门,还有鲜活起来的众人? “门派!门派……呵呵……” 此世有着修真之士,自然也有道门诸脉,段玉前世,就是在锦鲤帮覆灭之后,历经千辛万苦,才侥幸拜入一宗门,获得入道之机缘。 “真正说起来……师门对我有恩,纵然日后被奸人把持,陷我于死地,也不过两两抵消,但这一世,我真不想再去蝇营狗苟了……” 作为过来人,段玉早已将门派之道看穿,不过是另外一个剥削体制罢了。 刚刚入门的弟子,必须做杂役,美其名曰苦其心志,锻其筋骨,实际上就是剥削!杂役晋升弟子之后,需要做各种任务换取功勋贡献,才能获得典籍功法传授,同样是这个道理! 段玉对此还算看得开,毕竟公平交易,货物价值自然以卖方为准,自己需要功法典籍,受制于人,做杂役也是理所应当。 但宗门体制之道,绝对不仅仅如此,更是一个吞人的怪兽! 特别是大劫来临之际,让你去死,你便不能不死,否则便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人人得而诛之! 似乎自己学了它的东西,从此一生一世,整个人连带子孙,就都应该是属于它的。 这一点前世的段玉就很不赞同,奈何师门大义压下,你不得不牺牲! “这一世我自有功法,所缺的无过一些资源,实在是不必去宗派中混日子了……” 段玉目光冷冽:“等到我来日修为大成,前世之因,总得化为今世之果,一一回报才叫痛快!” “只是此时,想要入道,纵有功法,也是难难难!” 此世虽然也有修真入道之士,但大多隐居,或啸傲山林、或游戏人间,隐现一鳞半爪,非机缘巧合、大富大贵难以撞见。 诸多道脉,万般功法,开头其实都一般无二,需将精、气、神三花打磨完美,提升至巅峰圆融状态,方可正式踏入道门,是为‘百日筑基’! 这一百日是平均时间,也是一个泛指,若资质过人的,或许两三月便可,但碰到资质驽钝些的,两三年也未必能完成。 “不过筑基的时间长短,并不代表日后成就,比如散修中就有一天才人物‘郭百忍’,花了九年方才堪堪筑基,入道之后,修为却是一日千里,十年不到便修成元神……咦?这人似乎还未发迹,可以尝试招揽一二……” 段玉想到日后之事,又想到自己:“我不过中上之姿,上一世筑基花了一百余日,此世虽然没有宗门的环境、灵药辅助,但我有篆刻之道,练手练心,也不逊色,大概需要相同时间……” 篆刻之道,自然也有凡俗与入道之分。 自己这些时日所做的,不过是熟悉手感,所雕琢出来的最多算工艺品,并非蕴含道纹之器。 但这就是篆刻师的基本功,段玉每日习练,不仅是练手熟悉,也是暗含修行之意。 “这篆刻师传承却是不俗,不是我得自师门,而是一次奇遇所得……奈何,还是有些缓不济急!” 想到锦鲤帮如今遇到的困难,段玉又是面色一沉。 上一世,他在底层辛苦挣扎求存,自然不得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之力,再加上有着那么一丝建立势力的情怀,这才组建锦鲤帮。 但这一世多了许多见识,却是明白混黑帮不长久的道理。 别的不说,最近遇到的若有若无之打压,便是明证! “那人……前世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发动了吧?” 段玉望着窗外的风雨,似乎又想到了前世,眸子中不由浮现出一缕血色。 …… 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过天晴之后,却是阳光明媚,在锦鲤帮大本营的后宅院中,段玉专门推平了几间房,营造出一个小操场的面积,旁边还放置了陈列武器的木架与锻炼臂力的石锁之类,专门给帮中小兄弟练习武艺。 秦飞鱼还是葛衣打扮,似不知寒暑,手持一口十炼雁翎刀,正在演练刀法。 小小的校场之上,只见人随刀走,风声呼啸,寒光凛凛中,竟然也有几分刮骨之意,显然深得刀法的‘快、准、狠’三味。 “帮主大哥,还有二哥,来,喝水!” 一套刀法舞完之后,换了红裙的叶知鱼就笑眯眯地捧着木盘上前,盘上是两只海青陶瓷大碗,碗里装的却是用刚制好的秋菊所泡之茶水,已经放得略温,最是宜人解渴。 段玉接过一碗喝了,顿觉一股菊香从口齿一直叩关而下,滋润身心,不由打趣道:“我这知鱼妹子真是心细如发、又大方知礼,也不知日后要便宜哪家少年!” “不!我不嫁人,就这么跟着帮主与二哥!” 叶知鱼脸颊微红,眼睛中的神色却是甚为坚定。 望着她的神色,段玉却是有些黯然,他跟秦飞鱼、叶知鱼乃是真正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这两人的名字还是自己取的。 奈何遭逢大难,秦飞鱼为掩护自己突围,独自断后,身披数十创而死。 叶知鱼却是遭了内奸出卖,中伏被擒,后自尽而死。 纵然自己日后杀回这里,灭了元凶复仇,也是无济于事,一念至此,再看着面前两个鲜活的人物,就颇有时空错乱之感。 三生三世的记忆汹涌而出,如梦似幻,纵然是之前已经狠狠宣泄过几次,段玉此时的眼角还是不由有些泛红。 “帮主?帮主?” 见到最敬爱的帮主大哥神色有异,叶知鱼不由紧张上前一步:“出了何事?我总觉得自从一月之前,帮主大哥你就变得有些……奇怪呢!不仅知道许多事情,还传了我跟秦飞鱼真正的武功!” 他们三人创立的锦鲤帮从小偷小摸起身,哪怕后来抢地盘,靠的也只是天生地养的一分狠劲。 但一个月前,段玉却是教给了叶知鱼与秦飞鱼每人一套武功! 那可是真正的武功秘笈啊! 要知道,在这云澜大陆之上,诸国并立,互相征战,武风颇盛,有的汉子或少年离家闯荡、或以重金拜师、或干脆卖身为奴,就是为了学得一招半式,作为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一份武功秘笈的价格,纵然卖了半个锦鲤帮都抵不上,但段玉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教给了他们? 当然,秦飞鱼与叶知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苦练。 这反而说明他们早已是暗下决心将一条命卖给段玉,有着前世为证,段玉对此也是非常放心。 “飞鱼,我看你的‘冲刀七法’已经颇得狠辣之意,此时需要做的,就是让你的刀慢下来……能慢,才能快!” 饮过茶后,段玉淡淡点评。 “慢下来?能慢,才能快?”秦飞鱼顿时若有所思,握着雁翎刀不断比划。 见到这一幕,段玉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篆刻之道的刻法,需要施展印刀,因此他不多不少,也算一个刀道大家。 而刻法之中的核心,无非两样,便是切刀与冲刀。 他以冲刀之法教导秦飞鱼,自然对他期望颇深,希冀他未来也能以武入道,方不负前世的性命相托。 “帮主大哥,往日里你都会苦练,怎么最近反而很少动手了?” 倒是叶知鱼,偏着头望了望入痴的秦飞鱼,又眨着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段玉发问。 “那自然是因为……我在篆刻中修炼!” 段玉拿起印刀,刻着一块木牌。 篆刻之法博大精深,试问普通符箓以纸为基,又怎么比得上金木玉石? 而他此时只是门外汉,哪怕入了道,也只能先从最基本的‘攻木石’做起,因此这时的段玉,每日刀不离手,专门雕刻木石。 “知鱼,之前交待你的事情,如何了?” 雕琢当中,段玉的声音就渐渐变得冰冷下来。 “按照您的吩咐,监视了大半个月,那人果然露出马脚!已经人赃并获!”叶知鱼恢复三当家的气度,躬身说着。 “既然如此,召集兄弟,开香堂!” 段玉头也不抬,语气中的寒意却是令叶知鱼不由打了个冷颤。 第三章 阴谋 锦鲤帮乃是庆元城一帮孤儿发展而来,到此时共计有核心帮众四十三人!外围上百人! 当然,真正遇到事情,敢提刀出去砍的,最多不超过二十个。 饶是如此,已经足以在县城中占据几块地盘,光是每月的抽水都源源不绝。 此时,在大宅院校场的后堂内,锦鲤帮核心帮众尽数到齐,皆身穿黑色劲装,胸前绣一锦鲤。 段玉端坐主位,手里还在雕刻着木牌。 虽然重生,但锦鲤帮依旧内忧外患,他首先要除的,便是内忧! “带上来!” 伴随着一声冷喝,一个不断蠕动着的麻袋就被扛着,扔在堂前,发出一声惨呼。 打开之后,里面顿时滚出一个人来,脸上乌青遍布,但年纪看着不大,原本眼神有些迷茫,此时滴溜溜一转,就扑到了段玉脚下:“帮主!大哥!饶命啊!” 这是锦鲤帮的四当家施全,虽然先天瘦弱,胆子也小,但颇有几分经理长才,相当于帮中账房一类的人物。 在前世,便是此人暗中投敌,将叶知鱼引诱进陷阱,万劫不复。 但这一世,段玉早早命人监视,就抓住了他跟外敌勾结的把柄。 施全也是聪明,知道狡辩无用,砰砰磕头,上额一片血肉模糊,痛哭流涕:“我也不想的啊……但小翠已经怀了我的骨肉,落在他们手上……呜呜,我不是人……” 锦鲤帮高层都是孤儿出身,见到此幕,顿时有些恻然。 唯有段玉,却是面色不变:“为了小翠?呵呵……你为何不提对方允诺你一个公门职位,还给你大宅一座、纹银千两的事情?” 听到这一句,施全顿时宛若被冷水从头浇下,瘫软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内心都被看透,仿佛赤身站在雪地中一般,不由簌簌发抖。 “你们说,应当怎么办?”段玉眼睛环视一圈。 秦飞鱼神色不变,一个杀字已经吐露出口。 而叶知鱼更是气恼自己被施全之前的表演骗住,原本求情的心思也是淡了下来,别过头去。 “好……既然如此,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让他不见血而死吧,那个小翠,日后若能寻到,自然也是我们来照顾……” 段玉摆摆手,下了决定,在场众人顿时心里一颤。 所谓的‘不见血而死’,有着很多种方法,可以是毒酒白绫,也可以是套在麻袋当中,乱棍打死! 而帮派当中,对待叛徒,当然是选择后者的居多。 “不……你们不能这样!”施全听到这个决定,顿时惊惧大叫:“你们不能杀我!你们知道这次要对付锦鲤帮的人是谁么?那可是周家!” 听到这个消息,纵然秦飞鱼与叶知鱼都是神色一变,现出几分惶恐之色来。 姓周的有千千万万户,但在历元县中,不加任何前缀的周家只有一个,那便是县中最大的缙绅,家有良田万亩,富贵至极,号称书香门第,历代都有人出仕为官,如今族中地位最高的一个,甚至在庆国中爬到了四品的高位。 此等巨户,在小小的历元县便是土皇帝,哪怕县尊大人,一旦不如周家之意,也能令其政令寸步难行,甚至被生生排挤走! 锦鲤帮与对方相比,简直就是飞虫与雄鹰的区别! 听到是如此庞然大物要与锦鲤帮为难,下方便是一阵骚动。 施全见此,心中得意,脸上却作出一副顾全大局、委屈求全的模样:“我并非要叛帮,而是想搭上周家的路子啊,周大管事说了,只要我们投靠过去,每月上交五成收益,日后便是周家罩着了,势力扩展到全县都不成问题!” 此言一出,纵然叶知鱼都有些意动。 段玉见到这一幕,却是冷笑:“是么?为何我还听说,那周大管事还有两个条件,第一个便是要我与秦飞鱼的小命,而第二个便是要献上我这知鱼妹子呢?” “什么?” 听到这个,叶知鱼与秦飞鱼的脸色顿时一寒,而施全却是惊骇欲绝,一个‘你怎么知……’就脱口而出。 ‘周家……呵呵……’ 段玉心里冷笑,上一世的记忆就浮现出来,这一次的危机,幕后黑手自然是周家,总揽一切的是周秉周大管事,实际上真正的起因,还是周家的二公子周子玉,此人表面上看起来谦谦君子,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上一世就看上了锦鲤帮,外加叶知鱼的美色,曾对自己露出招揽之意,被拒之后,沉寂了数月,就悍然发动,将锦鲤帮一朝覆灭,关键还是做得滴水不漏,若非自己走运,也就没后来的事了。 这一世,自己重生得晚了些,没有来得及与对方虚与委蛇,只能见招拆招。 “本来还想给条绳索让你自尽,但现在……”段玉摇摇头,平淡地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施全面色一怔,被人拉着拖下去的时候,才发出一声惨叫,但旋即就被塞了麻球,装入麻袋,一阵乱打后气绝身亡。 “帮主、二哥……” 叶知鱼上前一步,神色迟疑:“周家毕竟是本地大户,我们对上他们,简直是以卵击石……” “不然能怎样,让我们把你献上,顺带让人割了我跟二弟的头去?须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段玉摇摇手:“你也不要说什么自己去周旋的鬼话,那周家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家,你当那每几个月便从后门抬出去的尸体是假的?” 说起来,这个古代社会虽然依旧有着官府与法律,但力所不及的地方也太多。 比如自己帮派处决叛徒、乃至高门大户中打死仆役丫鬟之类的,只要毁尸灭迹、安抚得当,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好比这施全,死尸肯定是要加石块沉水底的。 他本来就是孤儿,也没有苦主,除非那小翠神通广大,能捞到尸首去衙门告发,段玉也有的是办法抵赖。 叶知鱼如何不知道周家就是狼窟虎穴,此时一口心气回落,眼角就有些发红:“那该如何是好?要不我们……逃?” “亡命天涯?只是下下策,等到不可挽回之际,我自会如此!” 段玉半眯着眼睛:“周家要发动,必然是雷霆万钧,水火其下,首先应该找了一个‘武林高手’,专门用来对付我与二弟,其次则是大批人马出动,灭我总坛,官府势力紧随其后,我们虽然将三班六房都喂饱了,但周家一个片子进去,他们会帮谁不言而喻……” 这连环计策一旦成功,锦鲤帮便是群龙无首,任凭宰割。 哪怕稍有不协,也有官府中人收尾,要比在公门中的资源,锦鲤帮怎么可能是周家的对手? 之前的郑屠之事,不过是随意一枚小卒子,想要让锦鲤帮露一露底,摸清关系,才好一网打尽。 上一世如此计谋之下,段玉当真回天无力,幸得秦飞鱼死命保护,才侥幸逃出生天。 “报!” 这时候,一名帮众进来,躬身行礼,递上一份拜帖:“周家周秉管事,请帮主至醉仙楼一聚!” 听到这话,叶知鱼都是浑身一颤,秦飞鱼眯起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握住腰间刀柄。 ‘终于……来了么?’ 段玉却是接过帖子,双手不见一丝颤抖。 自从一个月前重生开始,他就为了今日之事准备,甚至心里还有些激动。 ‘血债血偿!虽然我此时还未到能灭了周家的地步,但至少要让他们先付出点利息!’ …… 周宅,某一处庭园之内。 周子玉人如其名,面如冠玉,温文儒雅,完全就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的形象。 此时正坐在竹亭中饮茶,小火炉之上的水壶呼呼直响。 旁边,则是一名体形富态、眯着小眼睛的管家,躬身禀告:“二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衙门里早已送了片子,到时候自有齐捕头跟着我们的人马前去,纵然那锦鲤帮赢了,也是持械斗殴,当场就可以捕进衙门里去……” 实际上,周秉不觉得需要走到这一步,毕竟,二公子可是准备了五十个打手,还有周家专门的护院武师在内,又岂是那一帮小兔崽子能够比拟? “嗯……还有那秦飞鱼,当初可是提着一柄单刀,从街头杀到街尾,有一个冷面煞神的外号,段老大深藏不露,但说不定比秦飞鱼还要厉害些……料敌从宽,狮子搏兔,也应尽全力!”周子玉公子自顾自地端起茶杯,轻嗅茶香,不经意地道。 “这一点更请公子放心,老奴已经花了五百两银子,延请‘疾风剑’范井过来,此人乃是名闻叶州的好手,曾经一人一剑,连斩十三马匪,对付两个只知道好勇斗狠的小子,应当不费吹灰之力才是……到时候我再让他出手,将那叶小娘们给公子抓来!” 周秉想到那叶知鱼英姿飒爽的风情,不由心里一热,眼中就流露出淫邪的光芒来。 他良家与行院中的女子玩弄了不少,却还从来没有试过这等野马的滋味,公子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或许啖了头汤之后,还能赏他一口? 第四章 厮杀(求收藏!!!) 醉仙楼是历元县城中最大的酒楼,最出名的招牌便是鱼血羹与烤鸭,还有醉仙酿。 那鱼血羹制作工艺复杂,每天天不亮,就有伙计去渔家那里,买了最为鲜活的大鲤鱼来,快马加鞭地送到后厨,厨师将其料理干净之后,悬挂于汤锅之上,一刀放血。 伴随着鲤鱼挣扎,那最鲜活的鱼血便落入汤羹之内,如红丝缕缕,又蕴含一口生猛之气,最是滋补气血。 而烤鸭也是精选的上好肥鸭,往鸭嘴里灌以汤料,在烤炉内外烤内蒸,如此烤出来的烤鸭再切成薄片,配以面皮、葱酱等调料,当真是肥而不腻,齿颊留香,若再配上一口醉仙酿,当真是给个仙人都不换。 传闻中,此楼原本不叫醉仙,不过某一日,有着一位仙人炼气士在此楼大醉,泼墨写下‘醉仙’二字,因此声名远播,原来的酒楼名字也就改成了醉仙楼,生意兴隆。 段玉虽然身为锦鲤帮的帮主,但能在此地享受的机会,还真是屈指可数。 不过此次乃是周家出钱,他自然施施然来到醉仙楼。 正值夜间,醉仙楼旁边两排大红灯笼悬挂而下,照亮四方,倒也颇有几分气势。 出示帖子之后,就被请到一个僻静的大包厢内。 “呵呵……段老大,请!” 一身金钱绸缎袍子的周秉起身,拱拱手,请段玉坐下。 桌面上自然摆满了山珍海味,酒是醉仙酿,鱼血羹与烤鸭也是少不了的。 段玉自顾自地坐下,斟了一杯醉仙酿,慢慢在鼻前品了品,旋即就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段老大连酒都不喝,莫非看不起本人?”周秉笑吟吟地道,目光却是如狼般冷冽,仿佛在看死人。 “周管事有事直说!” 段玉却是望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怅然。 “好,痛快!二公子上次招揽之事,你拒绝了,不知现在可改了心意?”周秉带着一丝戏弄之色,随口问道。 “周子玉此人志大才疏,只历练了一张表皮出来,外加好色无度,还想霸占全城的帮派势力?岂不知这本来就是取死之道?” 段玉摇摇头,神色戏谑。 “哦?那看来段老大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周秉原本也没有真正劝降的念头,之前所说,大多还是为了麻痹:“久闻你锦鲤帮的二当家秦飞鱼手上功夫了得,怎么不见?” “你既然派人去抄我老巢,他自然需要居中防御!”段玉摇摇头,手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柄印刀,一块黄石,慢慢雕琢着,竟似完全不理外物一般:“你这里酒菜中下毒,是一重手段,还有一重,尽管施展出来便是!” “好!”周秉面色不变,抚掌赞叹:“素闻锦鲤帮大当家深藏不露,今日老夫可要开一开眼界了!” 他摔杯为号,外面顿时涌进一群人,皆身穿劲装,腰藏尖刀。 这包房之内剑拔弩张,外界却是一片寂静,显然醉仙楼早就被打好了招呼。 纵然落入鸿门宴中,段玉却是依旧不疾不徐,默默雕刻着手上的黄石。 “单论这份镇定功夫,段老大你实在了得!”周秉不着声色地退开一段距离,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就是不知真正打起来,你比疾风剑如何?”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周管事背后闪了出来,自然便是花了重金请来的疾风剑范井。 此人三十来岁,身形消瘦,貌不惊人,眼中也是黯淡无神,唯有腰上一柄虎形吞口的宝剑,却是寒气凛凛,令他整个人都似带上了一丝锋锐之意。 “疾风剑范井!所谓的大侠,呵呵……怎么变成了士绅养的一条狗?” 段玉望着来人,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冷冽。 上一世,他带着秦飞鱼赴宴,也识破了酒水中的伎俩,若是没有此人拦路,凭借自己与秦飞鱼两人双刀,还是有很大可能杀出重围的。 听到这一句,范井脸上却是青气大盛:“你是城狐社鼠,我杀你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实际上,穷文富武乃是常态,要想习练武艺,每日的肉食是最基础的,这就需要一个起码小富之家才能养得起。 更何况,范井乃是‘大侠’,行走天下,结交四方豪士,听起来威风八面,实际上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白花花的银子? 为了五斗米折腰,出手为富户除一恶棍,也就顺理成章了。 “既然如此,上前受死!” 段玉手里印刀不停,眼睛却是闭了起来,似在祭奠前世。 “狂妄!” 只听呛的一声,范井长剑出鞘,果然锋利无匹,剑身宛若一汪秋水,寒意逼人。 他疾风剑并非浪得虚名,特别是一手‘井字剑’,挥手之间,便可以将面前酒桌划为均匀的九块。 此等眼力、手劲,已经足以堪称江湖年青俊彦中的一流人物,当然,也仅仅限于江湖当中。 既然拔剑,范井便剑出无回,直取段玉胸口,这一剑刺出,直如毒蛇吐信,迅捷无比,宛若疾风。 段玉忽然睁眼,手中印刀一挥! 当! 金铁交击之中,一截剑尖落在地上,范井捂着自己的脖子,从指缝中流淌出大量的血液:“不……可能!” 直到尸体倒在地上,他依旧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疾风剑,竟然一招就被杀了?”周秉望着死尸,脸色有些发白,蓦然一挥手,用变形的声音厉喝道:“你们还在做什么?给我上!” 周围的大汉抽出尖刀,却见一道青影扑面而来,还没有来得及动作,两三个大汉就惨叫着捂手倒在地上,赫然是手筋被挑!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 段玉手里的印刀长不过掌,自然是险到了极处。 他往人群中一扑,身形如同鬼魅,没有多久,打手们就躺了一地,又来到周秉面前。 “老夫果然走了眼,想不到段老大你竟是个武林高手,还能杀了疾风剑……”周秉咬牙切齿:“但你就不为你的帮众想想?纵然他们能打退围攻,现在齐捕头也已经带着人在路上了……” “果然,还是这一套,以弱点威胁……”段玉摇摇头:“我既然敢单身赴会,帮内怎么可能没有布置?倒是你这条老狗,我倒想杀了,看看周家是什么反应。” “你要杀我?”周秉心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疯了’!他既想不到这个段老大竟然软硬不吃,也想不到对方敢丧心病狂地对他动手。 “你虽然姓周,但说到底还是个外人,不!只是他们养的一条狗,我如果杀了周子玉,周家自然要与我不死不休,但如果只是杀了你这条老狗呢?”段玉的印刀放在周秉的脖子上,慢条斯理地道:“难道周家会为了一条狗,与一个武林高手不死不休?” “一条老狗自然不值,但周家的颜面值得!更何况……疾风剑还有师父与师兄弟!”这周秉也是个人物,到了此时,反而镇静下来。 “不错,但如果再加一位神通之士呢?”段玉嘴角带起一丝笑容,在周秉耳边轻声道。 “神通?不可能!”周秉听了,眼珠立即瞪大,下一刻,他就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 锦鲤帮大宅。 负责围攻此地的,乃是周家的一个护院头目——李虎! 此人家传一本残缺的五虎断门刀,日夜苦练,也算江湖上的三流好手,平常对付五六个持棍大汉并无丝毫问题。 但此时,望着锦鲤帮的大门,却是有些额头冒汗。 “虎哥,真是邪了门了!”旁边两个护院在他耳边低语:“这宅子有古怪,兄弟们进去之后纷纷迷路,不知不觉又走到门外了,莫不是遇到鬼打墙?” “这县城之中,岂会闹鬼?必是妖术!” 李虎虽然内心同样在打鼓,声音还算镇定:“要破妖术,便是童子尿、黑狗血、女天葵……这等东西急切之间我们没有准备,好在二公子还安排了后手,让齐捕头出马,他乃公门中人,自然有着一份气数庇护,若是能请到盖了县尊大印的文书就更好了!” 手下一听有理,立即去请齐捕头。 这捕头是一名四十来岁,手长脚长的汉子,穿着捕服,听到请求,却是摇头拒绝:“本捕头是为了维持治安而来,若你们与宅内之人起了冲突,见刀为凶,自然有我收拾,但此时,委实不好擅闯民宅!收队!” 他走出数十步之后,旁边一名捕快便上前:“齐爷,这可是周家二公子的请托!” 啪! 捕快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大耳刮子,遭到齐捕头低声斥责:“虽然周家有托,但临出发之前,你可知县尊大人身边的李师爷也来过,嘱咐我们要依法行事,老子还想在衙门里干下去呢!” 此时的县尊或许奈何不得周家,但要革了一个捕头却是手拿把掐的事,齐捕头也就不由做了一回墙头草:“说起来,这锦鲤帮的确厉害,平时的孝敬不说,竟然还走通了县尊大老爷的门路……” 第五章 后续 宅院之内,秦飞鱼与叶知鱼警惕地监视着外面的打手与捕快散去,不由长出口气。 此时的宅院与段玉离开之前并无多少区别,只是在四方角落之中,各埋了一块符箓!段玉这几日赶工雕琢出来的木符! 论起承载法术的材质,木片自然总比符纸强点,段玉留下的木符更是如此。 当然,他既未筑基圆满,篆刻之道自然也无法登堂入室。 制作的这些木符,肯定比不上真正的符箓,最多算是个半成品,并且为了临时发挥威力,还不得不动用了一些邪魔歪道的血祭手段,已经开始走偏,类似江湖术士的下三滥伎俩,制作的鬼打墙迷阵也并没有太强的效果。 事实上,光是李虎那一群护院打手,血气阳刚之辈,若是再误打误撞地试上几次,说不定也给破了。 好在此世平民对于神秘学还是颇为敬畏,确认锦鲤帮大本营有着鬼打墙守护,又失去公门中的强援,李虎也不敢继续试探,只能一走了之。 而段玉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外界放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锦鲤帮有着神通之士守护!至少也能与对方搭上关系! 有着这一层虎皮,再加上他展露出来的实力,大概就能令周家暂时退避一二了。 …… 县衙。 书房之内,灯火通明。 历元县的县令名为曾唯珍,三十来岁,平素爱书成痴,纵然进膳之时也手不释卷,此时把玩着一方鸡血石印章,看不出脸上表情。 在他面前,则还有一人,文士打扮,三缕长须飘逸,乃是身边亲近的李师爷,正在细细禀告:“齐捕头已经回报,说是锦鲤帮似有阵法守护,周家护院无功而返……醉仙楼那边也有了消息,说是周秉周管事突发心疾,去世了,已送去化人场,至于范井的尸首,则是被收了起来,秘密送往义庄……属下偷偷看过,这两人都是死于外伤,要害咽喉,一击毙命!” “看来周家乃是要暂时退却,吃下这一次闷亏了……”曾唯珍轻笑一声,望着手上的印章,血红色的狮子作势欲扑,态势俨然,在章底有着‘半闲斋主’的篆文,正是他的雅号。 能令他如此爱不释手,自然是一件精品。 曾唯珍又把玩良久,这才叹息一声:“锦鲤帮帮主段老大,能一刀杀了范井,这份武功修为也是可怖,虽然在战阵上没多大用,但若用来偷袭刺杀,再有一个神通之士辅助,也难怪周家要暂时退却了。” “我观这锦鲤帮,也是有要与周家和解之意,大人,我等如何做?”李师爷自然知道之前县尊的打算,周家势大,之前几次暗中阻挠政令,曾大人自然要给上点眼药,再说,暗中收一帮派为走狗,也方便打探县城动静,每月还有孝敬,何乐而不为? 但此时,锦鲤帮却是有与周家和解之意,这如何了得? “和解?”曾唯珍放下印章,淡然道:“你以为周家是良善之家,会乖乖吃这个亏?周子玉是个草包,但那位周老爷子掌握周家数十年,看惯风雨,一个区区神通之士,还吓不住他,这次主动收敛手尾,不过是恰如猛虎伏山丘,潜伏爪牙忍受,一旦摸清楚底细,后续的报复必然猛烈无比!” “所以……那位段老大也是聪明人,一定会死死靠向我方?”李师爷眼睛一亮,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大人高明!” …… 与此同时,周宅。 啪!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盏砸在周子玉脸上,又落在地面,磕成碎片。 “父亲息怒,儿子错了!” 周子玉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原本的风度尽数消失不见,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这便是古代封建家长制的权威! 哪怕周父是一个昏聩无能之辈,体制之中,大义之下,周子玉还是得跪,更何况这位周家家主手握大权,精明强干?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周家家主名为周彦,相貌与周子玉有五成相似,两鬓微霜,略显老态,一双眼眸狭长,带着老奸巨猾的味道。 “儿子料错形势,不知锦鲤帮竟然还有神通之士暗助,还有那段老大,武功竟然高到能一招杀了范井……”周子玉老老实实地道。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你最错的,还是妄图以一帮派为基,制霸全县……野心太大,才能太低,志大才疏,必有大祸!”周彦声音冰冷。 “儿子知错,只是大错已经铸成……”周子玉仿佛变成了磕头虫,只是当头低下去的时候,才能见到他眼睛中的一丝阴狠。 “区区一个锦鲤帮,岂能翻了天去?不过一个神通之士再加上一位武功好手,也的确有些麻烦……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清楚再说!” 周家这等高门大户,肯定与修行界有着接触。 并且,修炼之途,少不了财、侣、法、地等等资源,自也有修士与人间权贵交往。 周彦不仅见过几个活生生的炼气士,甚至家宅都是请了一位风水师看过的,并且还花费巨资,从对方手上淘换过一些符箓与法器。 饶是如此,对于那些神仙中人,依旧有些敬畏。 若是没有锦鲤帮那个鬼打墙迷阵的出现,就凭段老大敢杀周管事,周家一定会悍然反扑,将其枭首,以震慑其它宵小。 而此时,却是暂时将事情压制下来,预备慢慢调查。 当然,此事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等到周家摸清锦鲤帮的底牌,接下来的攻击,必然比这次凌厉十倍!百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纵然神通之士,也有区别,下者浪荡江湖,以下三滥之术坑蒙拐骗,连真正的武林高手都不如,对景的时候,一群壮汉,加盆黑狗血,便能将妖道浸粪坑打死!而中等的,则是啸傲山林,餐风饮露,神龙见首不见尾,逍遥自在!真正上等的,却是可以呼风唤雨,左右天下,哪怕国君遇到,也必须礼敬,尊为国师,人家还不一定愿意……” 周家家主长长一叹,目中似闪烁两点幽火:“但凡神通,必有传承脉络,有迹可循……锦鲤帮后面的神通之士,也不会凭空出现,若只是江湖术士之类的散修,我必杀他,若是有着宗门道脉,那就麻烦了……” “宗门,道脉?” 周彦喃喃自语,却没有发现跪着的周子玉,脸上也是闪过向往的神采…… …… “现在的周家,肯定在猜测我这边神通之士的来历,还有师门吧?” 段玉回到锦鲤帮总部大宅,心情却是极好。 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为了此事谋划,这时终于有了结果,并且一切都如自己预料一般发展,自然心旷神怡。 “我此时拉了两张虎皮,曾唯珍倒向我这边,至少没有公门中的为难,而子虚乌有的神通士,更足以令周家疑神疑鬼!” 如果是散修也就罢了,但一个修真宗派、道脉等等,纵然周家也不敢轻易招惹。 “加上我本身展露的武力,锦鲤帮也就不是一条任凭宰割的死鱼……至少能给我争取数月时间……” 虽然两张虎皮都是假的,但数月之后,搞不好其中一张虎皮就要变成真的了。 “帮主!” 正思索中,秦飞鱼与叶知鱼两人走上前来,目光中都带着崇拜。 之前遇到周家阻击,其势若泰山压卵,他们都做好以身殉帮的准备了,但想不到在段玉的筹谋之下,竟然就这么土崩瓦解。 原本这两人对段玉就十分崇拜,此时就有些成为狂信徒的趋势。 “木符呢?” 段玉问了几句,发现李家护卫胆子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小之后,顿时放下心,收回了那些布置下去的木符。 “大哥……” 叶知鱼却是目光炯炯:“此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修道真符?” “非也,只是鱼目混珠罢了!” 段玉一搓手,这些木符顿时化为碎片,散落在地。 他望着惋惜不已的叶知鱼与秦飞鱼,又笑了笑:“这些符箓只是小术,未曾入阶,遇到懂行的,一口舌尖血喷上去,也就毁得差不多了,若是给人窥破了底细去,我们这空城计可就唱不成了。” “空城计?”叶知鱼与秦飞鱼习惯了段玉偶尔口出新奇之词,此时连蒙带猜,也知道就是故作声势的意思,纷纷点头,表示绝对不会将秘密外泄。 “好了,这次过后,本帮总算度过一场劫难……将所有流动金银启出,一半送到县衙,特别注意县尊身边的李师爷,礼物一定要重……”段玉回到大堂,自然开始主持大局:“剩下的都给我,我要给本帮立一个真正的基业……” 直到此时,段玉才不由长松口气,环视四周。 一月默默准备,终于得到喘息之机,得以改变自己与属下的命运,今夜之后,历史便就此改变! 第六章 田土 历元县外,一处农庄。 段玉与秦飞鱼、叶知鱼漫步在田垄上。 凉风习习,因为早已过了秋收,此时正是农村中少有的冬闲时期,但仍旧有着农夫在田地内侍弄着其它经济作物。 这两个兄妹望着面前平整的田垄,还有不远处的水车,不由深吸口气,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色。 作为从一开始就无立锥之地的孤儿,对于一处安身之地的重视外人又怎能体会? 叶知鱼此时就在算着账:“这些都是上好水田,有一百亩,虽然按市价十两银子,但如此连成一大块的,还是我们占了便宜,除此之外,还有周围零零总总三百亩旱地,一些坡地也能开垦,至不济能种些果树,算起来堪堪五百亩,可以建一个小田庄了……为了这个,纵然倾尽钱财,也是值得!” 不要小看古人对土地的渴望。 实际上,锦鲤帮之前就有购买土地的计划,奈何根本找不到适合的大块平整土地,再加上县衙中的一些关系摆不平,只能搁置下来。 但此时段玉携着大胜周家之威,又砸通了县令的路子,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此处田产隶属大林乡,这乡里面的宗族情况比较复杂,主姓与客姓力量相差不多,我们加入这里之后,记得自成势力,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便行了……” 田亩都连在一起,就是有着这点好处,再加上锦鲤帮的帮众纪律性极高,万一真的发生乡村中最为普遍的械斗,吃亏的也一定不是段玉这方。 “我置办这个田庄,主要还是为了咱们锦鲤帮留一条退路,这五百亩地,除了上好的水田之外,其它的人分一分,每个人也能有着三四亩,而那些水田,自然是留给真正敢杀敢拼,立下功劳,乃至残疾的兄弟……” “帮主高义!” 听到段玉这样安排,叶知鱼与秦飞鱼只有心悦诚服的份。 不过叶知鱼此时还是有些不甘:“咱们真的要转移?” “这个自然,我也不是说完全放弃县城,但目前占据的这些却是足够了,再多……便有不测之祸!”段玉神色肃穆地回答。 秦飞鱼道:“帮主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但周家真的服软了?这不可能!” “实际上,这次卖田当中,就有周家的影子,可以看成某种程度的示好,当然,我觉得更是麻痹!”段玉嗤笑一声,对于周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只不过他们还需要时间调查神通士背景,还有联系更强的好手,我们便还有余暇……” 虽然是如此打算,但段玉还真的不敢就这么将希望寄托在周家调查进展缓慢之上。 万一事有不谐,还未等到他筑基圆满,对方便发动第二轮攻势,那就真有些难以招架了。 ‘以周彦那种稳如老狗的性子,一旦发动第二轮袭击,必是十拿九稳,预备了对付神通士的手段,要是在那之前我未筑基入道,便十分麻烦……当然,在此之前,他还会进行一些小小的试探,比如利用范井的尸体,吸引一些他的师父师兄弟什么的前来报仇……’ 段玉遥望远处的夕阳,觉得此事还当真有一些棘手。 最关键还是没有宗门中的环境与资源,纵然他有篆刻之道弥补,筑基的速度也只能算一般。 要赶在周家第二次动手之前,成为入道的神通之士,他还真没有多少把握。 “说起来……我主修的篆刻之道,要想筑基入门,还需要一些资源,正好可以将前世得到的那处遗藏取了!” 段玉眸子发亮。 他前世,唯一的一次改变命运之奇遇,便是自一处秘地中得到了篆刻师传承。 否则的话,他也没有能力积攒资源,修行到元神真人的地步。 这一世重生之后,虽然篆刻之道的修行法门都在记忆里,但那一处密藏段玉也不想给别人得了去。 更何况,在密藏当中,还有一些篆刻师的工具、材料之类,都是有价无市,买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对于他入道突破也大有益处。 “因此在筑基圆满之前,这一趟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了!” 段玉瞥了眼旁边的秦飞鱼一眼,好在这个小兄弟最近武艺进步甚多,也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 “帮主,请!” 到了晚上,三人就在新建的一间农舍中下榻。 这户农夫原本也是锦鲤帮的帮众,其家主在一次争夺地盘的血战中被剁了一只手,变成残废,段玉自然优先安排,在此地荣养。 此时见到帮中三大巨头莅临,自然诚惶诚恐,让浑家将下蛋的母鸡宰了,又将悬挂的腊肉取下,料理好之后切成细细的薄片奉上。 农家中自然没有什么好酒,打开泥封,酒水看起来还有些浑浊,但也有那么一股子乡土风味在里面。 段玉不以为意,取过一只粗瓷大碗喝了,这才大笑着抛出一块小银锭:“老梁你浑家整治的菜肴还真是不错,以后好好在这里安生过日子,再生几个儿女……” “哎!等到这些小崽子们长大了,我还是要将他们送到帮中效力!” 老梁站在旁边,憨厚地笑了笑。 “大哥……” 喝了酒之后,叶知鱼的脸颊便有些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为何我们不能在城中大肆发展?以飞鱼哥此时的本事,有哪家帮派是他的对手?” 她娇笑着点了点秦飞鱼。 此时的白脸少年,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纵然饮着烈酒,也不见丝毫红晕,冷得仿佛一块冰。 “县城之中,关系太杂,说不定哪一条地头蛇身后,就有豪门缙绅的影子……” 段玉摇摇头:“而纵然能称霸一县,甚至数县、州郡……做了所谓的水陆总瓢把子,又能如何?” “如果能做一州的总瓢把子,那也很不错了啊!” 叶知鱼眼睛里都仿佛冒出小星星。 望着这个以成为绿林女匪头目为毕生志向的妹子,段玉顿时有些无语:“纵然是总瓢把子,人家官府也是说剿你就剿你,有什么好的?” “但那也很厉害了啊……”叶知鱼满足地道:“光是想一想那威风,便令人不能自已呢……” “好吧……”段玉以手抚额,感觉要挽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妹子的世界观,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 旋即,他又看向秦飞鱼:“对了,飞鱼你的志向呢?似乎从未听你说起过这个问题!” 秦飞鱼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平静吐出几字:“练刀!杀人!” “呃……然后呢?”段玉默默叹息,这位问题似乎比叶知鱼还要严重一点。 “练更强的刀!杀更多敌人!” “……算了,当我没问吧!” 打发走两人之后,段玉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感觉要改变他们的命运,实在有些任重道远。 “或者说……还处于中二少年期?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吐出口长气,让老梁收拾酒席,自己则是来到后院。 这院子不大,中间是一张石桌与四只圆柱石凳,上方有一木架,爬满了葡萄藤,想必等到炎炎夏日之际,这里必然是一片清凉。 段玉端坐石凳之上,似在闭目养神,但实际上,却是在暗自梳理着前世的记忆。 ‘前世这时,我已经亡命天涯,后来入山修行,世间之事还当真记不得太多……’ 他毕竟不知道自己会转世重生,又怎么会特意去挖掘信息? 实际上,要是现在就踏入修真界,或许段玉会更加如鱼得水一点。 倒是这凡间之事,还是历元县附近,最近两月就能有大用的,实在是印象寥寥。 ‘在筑基圆满、入道之前,我至少得出门一次,将那篆刻师遗藏拿到手中……前世我是修行山门道法,下山游历之时才获得的传承,却欠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成为毕生憾事,这次总算可以弥补了。’ 篆刻之道博大精深,甚至与修行息息相关。 奈何上一世段玉找到传承之后,却是已经入道、根基早定,只能将它当成一门强大的副职,一直引以为憾,这一世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虽然这传承也在庆国,但我离开之时,必是锦鲤帮最为危险的时候,一个县令还未必能让周家有所顾忌,得找一张真正的虎皮……’ 段玉搜索枯肠,最终还是定下了目标。 那是一件大事,大到亡命天涯的他,都有所耳闻,便是庆历十六年冬、叶州巡查御史丁让遇刺案! 按照大小相制的任官原则,朝廷任命了州牧等一方封疆大吏之后,必然还有足够的牵制与后手。 这巡查御史,便是其中之一。 御史品级不高,只有七品,但奏章却可以直达国君案前,而带着巡查两字,更是相当于奉旨钦差,巡视地方。 这样一尊大员遇刺,必定震动庆国广场,纵然当时逃命的段玉都听了一耳朵。 也亏他曾经突破元神,能翻阅自身所有记忆,否则也是必然早早遗忘。 “这丁让倒是并未死去,又给救了回来,从此在官场平步青云,有着十年大运,最终做到了一州州牧,这才盛极而衰,被抄家灭族,我或许可以借一借他的运道?” 第七章 巧合 段玉之所以选择丁让,首先自然是因为路近,日期也差不多。 而第二点更加重要,便是此人虽然遇刺,最后却生还下来,还有十年的蓬勃大运! 这就代表此一趟有惊无险,还能顺利搭上一个大大的潜力股,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十年一过,盛极而衰的事,段玉想也不想。 他此时所谋求的,不过是为叶知鱼与秦飞鱼借一张虎皮,能令周家忌惮而已。 若是十年之后,自己还需要靠丁让庇护,那就真是重生到狗身上去了。 御史乃是七品,巡查御史有着六品,也是位卑权重的典范,真正论手上权力,周家那个四品高官不过在清贵衙门坐冷板凳,说不定还不如一个普通御史呢。 “这几年庆国与周围国家的争端也是此起彼伏,都是因为草原胡人异动而做的准备……但真正我能利用的,却是没有几件……而神通秘藏就更不用说,有的以我现在能力根本无法突破,有的还未曾到出世之时……” 段玉摸了摸下巴,叹息一声,回去就寝。 第二天,他便带着秦飞鱼与叶知鱼,骑了三匹快马,前往九山县。 九山县也位于叶州,不过与历元县便真的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段玉对外界与手下的说法,是要去置办一些产业,作为狡兔三窟之用。 而实际上真正的原因,还是他想到丁让遇刺的时间地点,就在九山县附近,自然需要找借口前去守候。 否则的话,纵然他救了人家,对方事后一查,你一个帮派老大,无缘无故地狂奔数百里来救人,哪里来的情报消息?莫非与袭击者乃是一伙?——那就真真正正是弄巧成拙了。 是以到了九山县之后,段玉也是老老实实地带着叶知鱼与秦飞鱼奔走采买,一副认真准备后路的架势。 …… 这一日,段玉将叶知鱼放在县中客栈,带着秦飞鱼在九山县中兜兜转转,一副不甚满意的样子。 最后索性先将事情放下,找了个向导,开始游览本地的名胜。 按照那个向导所说,九山县穷乡僻壤,着实没什么好地方,唯有城外一处‘九山坳’,有九峰环抱、一线天等景色,也有一些文人墨客曾到此一游,留下墨宝,算是值得一去。 他不知段玉等的就是‘九山坳’这三个字,听到之后便作兴趣大增之色,让向导带路。 一行来到山脚,已经时至正午,正好段玉看到有一个歇脚的茶铺,就招呼秦飞鱼坐了,喝上一碗不怎么清香,却能解渴的大麦苦茶。 此时这茶铺也是饮食一体,那老板就上前问段玉等人是否打尖,言道本店刚刚宰了一条肥狗,正在后厨料理。 段玉一听,就察觉秦飞鱼眼中有着那么一丝精光闪过。 他们这种孤儿,惯例是会偷鸡摸狗,幼年时能偷到一条狗,那就跟过年宰了头大肥猪一样兴奋,纵然叶知鱼那个小女孩吃起来也是红了眼一般,顿时摸出几角碎银子,让伙计切一条狗腿送上来。 这店铺虽小,店主却是用了心的,各种香料将狗肉膻味去掉,端上来之后香气扑鼻,又配以蒜泥、辣油等调味,吃上几口,再配以本地一种主食锅盔,就算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也能将肚子哄得饱饱的。 段玉一边吃喝,却是回忆起了更多关于丁让被刺案的细节。 按照常理来说,巡查御史被灭口,必然是手上掌握了当地主官的一些黑材料,还是很要命的那种,县令都不够格,起码得是郡守与州牧一级,这丁让据说精明强干,这一次明查暗访,手上很是掌握了一些州牧大人贪赃枉法的证据,正准备上奏国君! 而接下来,州牧派人灭口,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但段玉却知道,这件事绝非如此简单! 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是叶州内的镇东军节度使贺宗! 说到这个,就得聊一聊庆国如今的形式了。 在云澜大陆之上,零零总总地呈现出诸国并列,宛若春秋战国一般的乱战场景,除此之外,还有北方草原上的胡人虎视眈眈。 庆国正是位于四战之地,不仅北面有着一部分与草原接壤,其东南西三面更是各有一国,时不时便有小型战乱。 不是每一任国君都是擅长征战的人才,因此对将军放权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节度使,便是由此设立而来的职位,持节行事,威严深重,甚至能自行招募属吏与兵员,堪称一方诸侯。 叶州位于庆国偏东,有一郡宛若楔子一般,直接凿进东方的敌国‘东陈国’境内,因此牢牢占据优势。 之所以会如此,便是因为这一郡原本属于东陈国,后来掌握郡兵的郡尉杀太守而以一郡降庆,当时的庆国国君大喜,许之永镇此郡,并任命为镇东军指挥使,虽然仍旧归属叶州州牧管辖,但实际上便拥有半藩镇性质。 不论哪个当州牧,看到麾下有这么一个既不怎么听调更不听宣的势力,心里当然不会痛快。 这一任州牧就不知是收到的贿赂不满意,还是其它原因,总之就跟贺宗极不对付。 贺宗也是个刀枪箭雨里走出来的猛人,眼看对付不了州牧,还要被他掐住脖子,又探查到丁让同样在搞他黑材料的情报,索性直接宰了巡查御史,给州牧头顶狠狠栽上一脏。 幸好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丁让侥幸逃脱,并查清楚了真相,否则的话这叶州州牧真的要被狠狠泼上一头脏水,无法洗清了。 ‘当然……此一任州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力不行,纵然没有这次之事,也是很快就被撤掉……因此不算条粗大腿……’ 算计各方之后,段玉还是觉得丁让最为合适。 正因为其位不算太高,因此也必定没有多少合用的人手,更何况这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毕竟丁让可不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段玉相救他也能活下来! “而这一次事件,更是一场战争的导火索,虽然只波及叶州,但也是大乱一时……我亡命江湖之时,能活下来,也多亏它搅浑水!” 段玉深吸口气,既然丁让活着,又查清真相,并且那镇东军的贺宗也实在是飞扬跋扈,许之永镇一郡的庆国国君早就死了,此时继位的乃是先君的二儿子,最是见不得这种镇守一方的大将跋扈,早已准备杀鸡儆猴……各方因素作用之下,这位镇东军节度使纵然垂死挣扎,也是很快败亡,据说因为其败得太快,纵然东陈有心煽风点火,但也是连兵员都未曾集结起来,便听到大乱平复的消息,只能悻悻退去。 ‘刺杀丁让此种等级的战斗,刺客实力应该不会太高,牵扯也不会太多,丁让本来就命不该绝,我再去救他,把握很大……’ ‘至于叶州兵荒马乱,呵呵……那不就是我复仇的良机么?兵乱之时,被洗了宅院的士绅也不止一家两家,事后又能如何?’ 思索完这些,也是吃饱喝足之后,段玉便让那向导带着自己与秦飞鱼开始登山,那最著名的‘一线天’自然是非去不可的了。 …… 这九山坳能出名,自然是风景秀丽,翠色连绵,层峦叠嶂,连秦飞鱼看了都不由连连点头。 崎岖的山径边上,偶尔便可发现文人留下的墨宝,以摩崖石刻的形式留驻其间,有的被藤蔓完全遮挡,犹抱琵琶半遮面,必须将草木拨开才可一窥全貌。 “飞鱼……你看这景色如何?” 段玉走在最前,忽然一笑。 “自是极好的,可惜小妹没来,回去之后必得被她聒噪一顿了……”秦飞鱼难得地抱怨了一句。 “哈哈……此山秀丽,令人流连忘返,大不了再带她来一次!”段玉哈哈一笑,望着向导:“快到山顶了么?” 那向导三十来岁,带着山民特有的狡黠,之前很是坑了段玉几角银子,此时望了望路,便道:“再往前转两个弯,便到了一线天,到了那里,距离山顶便不远了……” 段玉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丁让被袭的时间地点,便是今日此时,一线天之中! ‘如果我是袭击者的话,此时既然已经展开行动,就绝对不会再让人靠近,肯定会布置拦截手段……’ 就在段玉望着密林,心里起了一个念头的时候。 吼吼! 一声猛烈的咆哮,骤然从路边的密林中传出,吼声震天,携风雷之势! 巨吼当中,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虫就跳到一块山石上,虎目俯瞰中人。 “山君……山君爷爷出巡啦!” 那向导见到这一幕,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栽倒在地,连爬也爬不起来。 “此地有着虎祸么?” 秦飞鱼‘锵’得一声,将雁翎刀拔出鞘,又猛踢了向导一脚。 “没……没有!这九山坳乃是本县最出名的景点,要是真有虎患,县令大人肯定要差猎户捕掉……” 向导颤颤巍巍地道:“或许是新迁来的?” 段玉见此,却是心中大定,知道终于是给自己撞上了! 第八章 拦截(感谢何以问苍天盟主的打赏!) 说实话,没有真正面对过一头猛虎的人,根本不知道心灵所受到的震撼有多恐怖! 那三米长的体形、数百斤重的身躯、锋利的爪牙、以及一双精光四射的虎眸,带着纯粹的蔑视,那是看到食物的眼神,蕴含顶级山林掠食者对下层食物链的威压。 因此,那个向导屁滚尿流,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秦飞鱼面对猛虎,还能悍然拔刀相对,不是天生傻大胆,而是无数次出生入死锻炼出来的强悍心神。 甚至段玉清楚,哪怕将自己锦鲤帮中最有血性的二十条汉子叫出来,要是手上没有兵刃壮胆,并且在这山林地利中与这头猛虎遇上,也少不了一个大败亏输的下场! ‘这头猛虎来得蹊跷,八成是伏击已经开始,主持者派来拦截可能出现的救援人马……’ 结合前世的记忆还有暗中用银子收买到的消息,段玉自然知道,此时那位丁让微服出行,正扮作文人,游览九山坳。 现在,应该便是在一线天受到了伏击。 而论阻断援兵的人选,这头老虎怎么样也比人合适,至少更有迷惑性,也容易吓走无关人马。 ‘看起来,贺宗那个指挥使手下,也是有着不少高人的……也幸好这头猛虎只是普通货色!’ 此世可是有着精怪的,那些真正的猛虎精,一头头皮肤坚逾钢铁,更兼力大无穷,有的还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伥鬼’神通,能召唤恶鬼助阵,遇到这种,现在的段玉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哪怕是此时的普通猛虎,秦飞鱼要收拾下来,也要耗费一番手脚。 见到面前的人类敢提刀相对,猛虎同样感觉到了威胁,竟然从山石上跳下,围着秦飞鱼不停绕半圈。 吼吼! 突然间,这猛虎再也受不了对峙,率先发动攻势,黑影一扑,巨大的虎身已经来到半空,仿佛乌云一般罩下。 落地之后,它没有抓到猎物,虎爪顿时一掀,带起恶风。 这一扑一掀,看起来朴实无华,实际上都是老虎猎食时的绝技,极少有着猎物能躲过这三板斧。 但秦飞鱼不同! 他本来就是练武的好材料,再加上这段时间段玉的悉心传授,就算遇到了当日的范井,应当都可以支撑百招以上! 见到巨虎扑来,立即施展刀步避开。 这刀步,也是冲刀七法的一部分,步法如刀,单刀直入,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 当初习练的时候,秦飞鱼可没少吃苦头,脚板与小腿上青紫片片,要不是段玉开的几味外伤药颇为灵验,一双脚就废了。 不过这秦飞鱼也是有着一股狠劲,就靠着这种硬是不拿自己的脚当脚的态度,将刀步练成。 此时躲过这猛虎一扑与虎爪一掀,就来到巨虎身后。 啪! 这时候,猛虎也感觉到危险,钢鞭一般的尾巴一甩,此乃它三板斧的最后一式,善能保护后身要害,此时施展出来,可见也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 “杀!” 见此,秦飞鱼不闪不避,双手持刀,猛地一斩! 噗! 他用刀极准,看起来,就仿佛老虎主动将尾巴送到刀口上的一样。 闷响当中,半截虎尾落在地上,而秦飞鱼也是闷哼一声,不断倒退,双手虎口迸裂,鲜血横流。 “吼吼!” 断尾之痛,令猛虎凶意更增,巨大的虎眸死死盯着秦飞鱼。 而秦飞鱼则是握紧多了一个缺口的雁翎刀,全神贯注地盯着生平大敌。 这猛虎皮糙肉厚,砍它一刀也不一定重伤,但秦飞鱼自己可是肉体凡胎,一旦中了一爪,起码也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在此种不平等的状态下,秦飞鱼却是越战越勇,有着那么一股子物我两忘的意思在内。 段玉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欣慰,知道在生死危机之下,自己这个小兄弟的武功却是坚实地往前踏出了一步。 生死之际,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好比深山老林中的道士,总喜欢在悬崖上打拳一般,其名为‘盗天机’,当然,此法门因为风险太大,根本就是在玩命,不是真正的痴迷,或者有血海深仇,都不会轻易尝试。 “奈何,还是太嫩了一点!” 段玉毕竟是曾经的元神真人,眼力何等高超?早已看出来这头畜生绝非秦飞鱼的敌手。 但秦飞鱼临敌之际也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他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猛虎身上,完全忘了观察周围环境! 此时,就有一只簇新锋利的箭头,牢牢对准了他! 当然,这也是由于秦飞鱼实力太弱,必须全心全意,才能躲过猛虎势大力沉的利爪,没有精力分心他顾的原因。 段玉看破这一点之后,手上无声无息之间,已经多了一柄印刀。 这印刀他平时用来雕刻木石无往不利,最尖锐的那一头,赫然是用上好的百炼钢打磨而成,在醉仙楼中断剑杀人,也是趁手无比。 此时就绕过战场,向着山林深处摸了过去。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神射手虽然号称百步穿杨,但如果没有神通辅助,普通弓箭手的有效杀伤范围,也不过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间。 古代迈出一脚为跬,两脚才叫一步,折合起来,大概也就一米又三分之一的模样。 也就是即使有着弓箭手埋伏,如果不计算海拔的话,必须靠近一百米之内,才能保证准确率。 因此,段玉摸过去没有几步,就见到了一个隐藏在密林中的弓箭手。 这家伙趴在树上,看到自己过来,立即不暇思索地调转长弓,作势欲发。 捕捉到箭簇上的那点寒光,在对方即将发箭之际,段玉手中寒芒一闪。 咔嚓! 一支明显失去准头的箭从段玉头顶飞过。 树上的弓箭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满脸不甘地摔倒下来,手指缝隙中满是鲜血。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同伙却是怒吼着,从旁边的草丛中跃出,向着段玉冲了过来。 他们两个一看便是军中的精锐,刀法厚实狠辣,完全就是那种以命搏命的悍勇打法,关键是两人心意相通,互相将对方的弱点弥补,这两人双刀杀来,给段玉的感觉,就是来了一个双头四臂的怪物,十分难缠。 不过段玉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怎么可能被区区两个牙兵缠住? 看到这两人冲上来之后,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蓦然爆喝:“咤!!!” 这并非神通,但一声巨吼,声浪滚滚,有如平地起雷,还是足以吓人一大跳,普通人说不定都会直接昏厥过去,纵然上次的范井在此,也得头晕脑晃好一会儿。 此两个镇东军牙兵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物,精神千锤百炼,居然只是一怔,便跟没事人一般地继续杀来。 不过在这一喝之下,他们的身法终究是停滞了刹那,展现出一种不和谐。 段玉所等的机会,也就是这个。 间不容发之际,他侧身一闪,宛若一张纸片般,从双刀中间的不可思议间隙中穿梭过去,手上不知道何时又浮现出一柄印刀,在一个牙兵脖子上一抹,立即血如泉涌。 一击失手,另外一个牙兵却是嚎叫着再次冲上,完全不将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段玉身形如同鬼魅,闪了几闪,这个牙兵便跪倒在地,从四肢上飞溅出血花,赫然丧失了行动能力。 “只是外围,便有一名弓箭手、两名牙兵、还有一头猛虎阻敌,这一次贺宗真是下了血本啊……” 看着四肢被废的那个牙兵身体一挺,直接死掉,从嘴角中溢出黑血,段玉又是一怔。 “并且……手下死士如此忠心,为了保护秘密,不惜服毒自尽……这样一尊用兵大家布置的陷阱,丁让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虽然前世记忆中,丁让不仅成功渡过这一关,并且还因祸得福,顺风顺水了十年,但段玉可不敢如此大意。 更何况,有他参与之后,这件事情里面本来就带上了极大的变数。 “吼吼!” 就在段玉皱眉的同时,后面也是传来一声悲哀的虎啸。 那一头猛虎全身伤痕累累,漂亮的毛皮早已是一片模糊,最关键的,还是一条后腿中刀,伤口深可见骨,外淌着鲜血。 秦飞鱼虽然气喘吁吁,身上泥土与石头的刮痕遍布,却终究没有虎爪抓伤与虎口咬伤的痕迹。 “吼吼!” 终于,又是一番对视之后,伤痕累累的巨虎猛地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看来它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知道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肯定会死在那个人类的刀下。 秦飞鱼刚想追击,就被段玉拦了下来:“穷寇莫追,更何况……它只是个工具,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伏法!” 秦飞鱼这才发现段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解决了三个幕后黑手,不由汗颜无比,等到他上前验尸的时候,又是惊疑一声:“这……军人?不是普通士卒,莫非是牙兵!?” 所谓的牙兵,乃是节度使的精锐私兵,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勇士,若配以铁甲、宝马、弓箭,那就是战场上的杀人机器,珍惜无比,死一个比死十个普通士兵还令将主心疼。 “没错!牙兵乔装阻拦,前方必有大事!” 段玉望着一线天方向,神色玩味。 第九章 金符 一线天。 此乃九山坳一处独特的景色,两边尽皆是悬崖峭壁,高有十几丈,中间却狭窄若羊肠,最险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处于其中,天成一线,故而得名。 只不过这里作为一个旅游景点是很不错,但同时也是一个伏击的绝佳地点! 作为庆国的六品巡查御史,丁让虽然喜欢微服,但也不会作死,身边肯定跟着十分得力的家丁护院,不仅如此,更是有着四个朝廷专门派来的带刀侍卫,每一个身上都有官身与品级! 可以说,此种组合,纵然遇到神通士进逼,也能抵挡个一时半刻的,而只要能撑过一定时间,丁让完全可以调动任何一处官方兵力来援! 如此防卫,已经堪称固若金汤。 奈何今日他碰上的,却并非简单的刺杀,而是一镇节度布置的杀局!! 在丁让进入一线天之后,布局便全面发动,用巨石封锁两边,继而崖上便射下连珠冷箭,这些弓箭手每一个都比段玉干掉的家伙厉害,用的也是狼牙箭,箭头不仅带着倒钩,还涂抹了剧毒!显然是准备做绝,不留一点生路。 这一波突然袭击之下,不仅丁让身边的人死伤惨重,就连四个带刀侍卫都是挂了俩! 等到几波箭雨过后,就轮到了专门的刺客出场,下去检查那些死尸,一一核对补刀,并且确保没有逃出一个! 这点很关键,毕竟贺宗此时还是庆国的节度使,一旦行刺御史这种事被捅出去,那真是不反也得反了。 不过他自信能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并且还有一只现成的替罪羊在那里,因此也是信心十足。 这次派来主持这一干事宜的,便是他的心腹谋士——左然! 奈何这左然虽然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却依旧算错了一件事!那便是这波人当中虽然没有炼气修道的神通之士,而丁让家中也是十分清贫,但他却有神通士留下的宝物护身! 话说这丁让出身贫寒之家,五代中最佳的也不过出了一个秀才。 做官之后,也是在御史这一类低品职位中打转,更不用说他并不贪贿,自然积蓄不到什么钱财。 这种实力,纵然是那种江湖术士,也不稀得看他一眼。 但万事都有例外,丁让虽然没有钱财,却有奇遇! 他宅心仁厚,少年之时便喜好接济四方,某一年冬天大寒,曾经在一处破庙当中,救下了一位老丐。 那老人原本已经奄奄一息,但喝了一碗薄粥之后,却是奇迹般地保住了小命,并自称寒山子,乃是隐世修真,擅长摸骨之术,施展之后,发现丁让三十三岁那年命中注定有一大劫,几乎到了要殒命的程度,因此送上一个锦囊,遇危机打开,方可保命。 但实际上,真正的修行者,怎么可能差点变成路边饿殍?十有六七,乃是故作如此,想要从丁让身上谋取一些什么东西——就跟此时段玉的打算一样。 少年时的丁让自然不信,但那寒山子后来展露一手神通,当场就令少年敬若天人,深信不疑,将锦囊贴身携带。 匆匆忙忙间,十余年过去,今年他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三岁! 因此,在一线天遇伏之时,丁让若有所悟,立即打开锦囊。 在锦囊之内,却是只有一道金片,类似长生锁片一般,历久弥新,旁边还有一张纸条说明,这金片自然并非什么长生锁,而是一道符箓——土遁之符! 丁让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论权势比周家那个四品官还大些,自然也听过神通之士的传说。 甚至,庆国以一国之力,也供养了一些炼气士作为客卿,丁让身上便有国君御赐的‘小回春符’一道,遇到金创之伤,只要兑水一施,立即就能止血愈合,十分神奇。 但这种纸符,威力肯定是伴随着时光流逝而不断削减,十几年过去,基本就所剩无几了。 更不用说,这次袭击的,还是精锐牙兵,自带铁血煞气,而丁让自己又是官身。 这些都是神通法力十分忌讳之物,能令其效果锐减。 奈何当时千钧一发,甚至已经是走入死路,丁让也只能一试。 这一试,才发现那道金符的效果实在是好到不得了。 哪怕间隔十几年,激发之后,浓郁的土行之力依旧将丁让与他周围几个人护住,化为一道流光,逃出这死地! …… “大哥!牙兵在此埋伏,我们还冲上去,实在是有些……” 另外一边,段玉与秦飞鱼打发走向导,却是不断向一线天靠近。 秦飞鱼虽然前面一战打得很爽,此时依旧有些迟疑。 毕竟他之前只是一个县城中的混混头目,脑袋里面思索的也只是砍人与被砍的问题,惹到一个周家,已经不堪重负了。 但前面是什么?居然有牙兵乔装劫道!纵然用屁股想一想也知道是一个可怕无比的漩涡啊! 毫不客气地说,哪怕是周家的家主,周彦那头老狐狸在这里,也要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走,因为这漩涡肯定可以将周家毫不留情地撕碎! 偏偏一向谨慎的帮主大哥,却好奇心大起,非要一探究竟。 秦飞鱼在心里叹息的同时,却还是不得不跟上。 因为他相信段玉这个帮主,更相信他做的一切事情! 这种死忠与信赖,是从小就培养出来的。 毕竟段玉上一世还是带着记忆穿越,因此就有些少年老成,智谋百出,这种印象早已在其余两人心中根深蒂固。 但当段玉转过一个拐角,看到一线天悬崖,还有那一道厚土光辉之后,依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遁地之符?” 普通的遁地符虽然稀少,但庆国国君肯定可以搞到,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面对这牙兵的煞气冲击,还有丁让他们等人的官身阻碍,用普通遁地符就是找死!十成有五成可能直接施法失败,符箓变成一堆灰烬,而剩下的五成更惨,会被活埋在土层内! “除非……他们用的不是纸符,而是石符!乃至金符!” 作为一名篆刻师,段玉对辨认同道的符箓,还是有着几分信心的。 如果他知道丁让所使用的符箓,居然还是十几年前就绘制好的一道金符的话,估计更要诧异半天。 因为那代表着给出符箓的寒山子,不仅同为篆刻师,并且起码也是一位‘攻金之匠’,等级就比初入篆刻之道的‘攻木石’高上一大截! “原来牙兵出动,就是要埋伏这些人……” 秦飞鱼见到一拨人虽然逃出一线天,但后面却跟着十来个刀客追杀,不由喃喃自语。 那些刀客一看便是军中悍卒,哪怕此种小型格斗搏杀,也习惯以三人成阵,进退自如。 前面被追击的丁让很快就家丁亲朋死伤殆尽,只剩下两个带刀侍卫保护。 “帮主……” 秦飞鱼此时反而没有了那么多杂念,只是静静望着段玉。 “我们下去,救人!” 段玉深吸口气,身形宛若鹰隼,俯冲下去。 见此,秦飞鱼握紧长刀,脸上带着一丝坚毅的光芒,紧随其后。 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段玉给的,哪怕对方要跳刀山火海,他也得跟着去! “大胆匪类!前面放暗箭伤人,此时还敢持刀行凶,反了你们了!” 俯冲的同时,段玉更是发出一声大喝,表明自己的身份立场。 对于丁让而言,这一声当真是久旱逢甘霖啊! 他此时当真已经到了势若危卵之际,所有家仆朋友都死伤殆尽,连身边两个带刀侍卫也是浑身伤口,鲜血都溅到他脸上了! 可以想见的是,只要再过片刻,他们必然被后面的杀手追到,杀人灭口! 段玉他们两人的出现,当真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掺不得半点水份。 “两位壮士,我们老爷乃是豪富之家,只要你能挡住后面的匪徒,每人送银一千两!” 一名带刀侍卫更是眼珠一转,大声喊道。 他也是奸猾,直接给后面的杀手定义成剪径的劫匪蟊贼,就是害怕牙兵身份吓跑这两个生力军。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要拿他们的命去拖延时间! 丁让虽然为官清廉,此时关乎自身生死之下,嘴巴张了张,终于是没吐出什么字来,只是暗暗下定决心,若能逃出生天,必会厚葬这两位‘壮士’,并且善待他们的家人。 “杀!” 秦飞鱼一马当先,掠过丁让几人,一刀劈向对面的‘盗匪’。 当! 最前方的盗匪,是一个三角阵,见到这一幕,当先的一名牙兵立即举起手上的圆盘小盾一挡。 他们三人合练久了,都是心意相通,看到他如此,另外两个同伴立即从旁边杀来,双刀往秦飞鱼要害上招呼。 咻咻! 就在这时,两道箭影贴着秦飞鱼的身体飞过,那两个同伴顿时咽喉中箭,倒了下来。 却是段玉拿了之前那个死鬼弓箭手的强弓,双箭齐发,救了秦飞鱼一条小命。 第十章 来龙去脉 “真壮士也!” 跑得跟死狗一样的丁让一回头,见到秦飞鱼犹如猛虎下山,连杀数人,不由连连称赞。 而另外两个带刀侍卫对视一眼,却是对段玉充满了敬佩与忌惮之意。 他们才是识货的,知道秦飞鱼之所以能如此凶猛,靠的还是那一支支神出鬼没的狼牙箭! 要是没有这个辅助,为他解决破绽,恐怕那个愣头青已经死了十几次了! 正如玩游戏那样,输出再厉害,也需要辅助助攻啊! 此时的段玉,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神助攻! 当秦飞鱼一连杀了五六人之后,那些追击的人马便伤亡过半,不得不无奈退开,远远缀着。 “这似乎……并非普通的劫匪啊,可是还有接应?” 段玉施施然来到丁让身边,望着此幕,不由问道。 丁让却是一个激灵,立即就想到了那些埋伏在峡谷之上的弓箭手!他们之前只是利用土遁的突然性,一下逃出死地,因此追来的只是伏击者的一小部分外围力量,等到他们大部队追来,简直就是十死无生! 因此飞快道:“没有错……后面还有追兵,我们速速下山,本官已经发出消息,到了山脚,必定能有增援!” 说到这里,他脸上也是不由带了一丝杀气。 身为巡查御史,却在本国国境内遭到围杀,这也就罢了,若是他发出消息之后,最近的官方却还没有救援,那就不是掉一批乌纱帽的事情了。 “官?”段玉却是抓住了丁让情急失口,脸上似笑非笑。 那两个带刀侍卫恨不得以手捂脸,略微羞愧地低头。 “也罢……想不到我段玉混迹草莽,竟然还有为朝廷效力的一日!大人请……” 段玉洒然一笑,让两个带刀侍卫护送丁让先行,自己则是带着秦飞鱼断后。 以他刚才露的那一手百步穿杨之箭术,在等到神箭手支援之前,区区五六个杀手,居然愣是不敢太过靠近。 ‘不对劲……’ 而在撤退的同时,段玉心里却也是有着一大迷惑。 那就是上一世的丁让,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错,对方身上的确有着一张篆刻师制作的土遁符,但那绝对是压箱底的东西,否则后面被追杀,情势万分危急之时,丁让若还有底牌,说什么都应该用了。 但事实上,他没有! 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眼见丁让真的要死在这些牙兵的刀下! ‘很不对劲……前世的丁让,到底是怎么逃亡的?他们的确已经山穷水尽了啊……’ 段玉飞快思索着,因为此时这一点不仅关系着丁让的小命,更关系着他自己的安危。 奈何前世传闻那种,能具体到遇刺的时间地点已经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说书一样,连丁让怎么跑的都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段玉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在这小小的九山坳之上,除了自己、丁让、杀手三方之外,还有神秘的第四方势力! ‘莫非是那个给丁让遁地符的人?以此符的珍贵程度,纵然一个钦差也无法享受……那就是有道人同样看上了丁让的十年大运,因此提前布局?’ 段玉飞快想到一个可能:“不过道人趋吉避凶,最喜欢的便是隐身幕后,既然那人能算到丁让今日有一死劫,自然会布置稳妥,不会出这种差错……并且哪怕出了差错,也绝对不会亲自下场。” 上一世修炼到元神,段玉十分清楚修行中人的德性,除非是直接入世的那种,否则都得讲究潜移默化,推波助澜,总之一句话,不能亲自出手,免得沾惹因果,牵连到自家与宗门道脉的头上! 所以,那丁让背后的修行者,隔着十几年默默布局已经是极限,这时候纵然丁让身死,也只当投资失败,果断割肉退场,绝对不会再投入的了。 ‘并且,这第四方势力,也是要让丁让活着,或者说,只有他活着,才能捞到足够的好处……丁让活着会怎么样,前世已经很清楚了,镇东军造反,叶州大乱,州牧下台,因此不太可能是庆国的势力,那就是来自东陈国!’ 段玉眼中精光大放,已经堪堪到了拨清历史迷雾的程度。 如果说丁让活着对谁最有利,那一定是东陈! 只要他活着,并查清楚真相,镇东军不反也得反! 如此一来,叶州必然大乱,东陈国便有机可乘! ‘前世记忆中,镇东军虽然反叛,但很快就被扑灭,东陈国的准备算是做了一半无用功!’ 为何说是一半?那便是因为叶州一乱,还有平叛战争,哪一个不是大耗元气的事情? 原本庆国对东陈占据地利,还有镇东军这个不怎么可靠的二五仔作为楔子钉入其中,当真是牢牢占据战略主动位置。 但大乱平定之后,纵然东陈国来不及发兵弄些好处,但庆国的战略优势也是尽数失去,从此转为彻底防御的状态,堪称主客转换了。 ‘一个国家能动用的能量,肯定比一个节度使高多了……这次前来主持的,起码也有一个神通士!’ 段玉心里暗凛:‘幸好此时勉强可以算目的一致,不必担心他们突然下手!’ 实际上,有着他出马,说不定那些暗中的东陈国探子反而要松一口气,因为凡是做过,必然留下痕迹。 如果到时候追查到东陈方面,反而不美。 而段玉主动站出来,却是将东陈的嫌疑洗得干干净净,简直是一个天然的神仙局,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破绽! ‘如此看来,这丁让真的是似危实安,并且这一次就算他是傻子,也会有人抢着将真相与证据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的……’ ‘镇东军贺宗,已经到了破鼓万人捶的地步!’ 由此又延伸出一点,为何东陈不干脆招降贺宗? 那便是因为此人当年投诚之时做得太绝,差点没把东陈国君气死!更何况,纵然贺宗敢再叛逃一次,东陈国也未必敢要这个二五仔,纵然勉强收下了,搞不好也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更何况,贺宗当年在东陈国仇人大把,这次说不定就是对方居中主持,就连‘伏杀丁让’这样的毒计,都八成是被内奸暗中挑唆的。 ‘前世果然站得太低,根本想不到一系列事情当中,竟然还有如此多曲折……’ 段玉将来龙去脉猜测得七七八八的同时,心里更是有着警惕。 自己虽然掌握前世记忆,但如果仗之横行,没有弄清楚其中曲折隐秘,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一次我还是赌对了!’ 段玉想清楚之后,下手毫不留情,连珠发箭,将那几个远远缀着的牙兵恐吓走,旋即就飞快下山。 果然,他们刚刚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一大波追兵汹涌追来,甚至还有不少弓箭手。 任凭这山道狭窄,多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有利地形,但万箭齐发之下,还是得变成刺猬! 段玉当然没有想挑战的想法,跟着秦飞鱼抱头鼠窜。 幸好此时山下一阵骚乱,出现了大队官兵! 这伙人乱糟糟的,其中还混杂了不少捕快衙役之流,都是一拥而上地开始登山。 段玉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是本县的县尉带兵前来救驾。 见到这一幕,后面的左然再怎么不甘,也只能下令撤退。 毕竟,他们的身份乃是见光死,甚至还会对贺宗产生影响。 不过好在这九山坳山脉连绵,只要他们收拾了死人与其它痕迹,再化整为零,往山脉中一逃,那也是若滴水藏海一般。 打仗是未虑胜,先虑败,而这些杀手显然也在伏杀之前,就考虑好了退路。 不仅退得井井有条,更是留下了不少迷惑性的线索。 比如段玉顺手夺来的长弓,如果按照这条线索查下去,最后肯定跟镇东军没半毛钱关系,反而要指引到州牧大人头上。 “哪位是丁让丁大人?下官护卫来迟,还请恕罪!” 没有多久,一行人就气喘吁吁地来到丁让面前,为首者身穿镶铁皮甲,气息精悍,乃是本县县尉。 而段玉却是认得最后一个捕头模样的家伙,江湖诨号‘花四郎’,乃是九山县这一片的头面人物,此时却只能缩在一边,满脸赔笑。 “我便是丁让!” 此时的丁让不慌不忙,拿出官印文书等等,验证身份之后,又向着段玉两人一指:“……路遇蟊贼,幸得两位壮士相救,不得刁难……” 至于其它封山搜索什么的,自有那县尉去办,但能有什么结果,便实在不好说了。 “行啊,段老大……” 诸多官兵自然是簇拥着丁让下山,而花四郎却是上前套着近乎:“你小子倒是好狗运,这一下赚大发了……知道救的是谁么?”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一个贵人,既然遇到了,自然要搏一搏!” 段玉没有丝毫掩饰,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十一章 从军(新书求收藏!) 九山县,县衙。 听闻巡查御史在治下遇刺,整个县衙都是一片忙乱。 县城门被临时封锁,开始搜捕可疑人等。 实际上,这些不过无用功,顶多抓些混混入狱吃白饭,另外给衙役捕快们闯门发财的机会罢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态度总得做出来。 段玉因为‘救驾有功’的关系,待遇还算不错,被妥善安置,将叶知鱼也叫了过来。 当然,待遇归待遇,该有的审查还是一样都少不了,不仅每人录了一份口供,就连那个向导都未能幸免。 段玉见到这一幕,却是暗暗心喜,知道查得越细,自己的嫌疑就越小。 唯一令他可惜的,就是那一张强弓,同样作为物证,被收了上去。 这弓可不是普通猎弓,而是真正的军用品,制作精良。 古代制弓首重六材,名为“干、角、筋、胶、丝、漆”,其后冬剖其干,春治其角,夏治其筋,秋合诸材,普遍需要二到三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段玉前世经验丰富,弓术也有涉猎,只是缺了一张好弓,此时不免有些惋惜。 “段兄弟!” 正沉吟间,花四郎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微笑打着招呼。 “花捕头,恭喜发财!” 段玉拱手为礼,嘴角含笑,历来全城大索,都是衙役捕快发财的好机会,不仅可以从那些升斗小民手中弄些好处,纵然高门大户,也有难言之隐,比如女眷不能见人之类,得给几个草鞋钱。 “托福托福!只是上峰也有严令,若逾期未得线索,难免要吃上几杖……”花四郎提到这个,脸上又露出苦色:“到时候,还得请段兄弟美言几句!” 虽然段玉只是白身,但就凭他之前的表现,丁让就不能亏待了他。 即使丁让本性凉薄,对于这种‘救命大恩’,也是必须重重厚报的,否则传出去不仅忘恩负义,官场名声败坏,日后更是不会有谁再拼命救他了,更不用说这厮还一向官声不错。 “若御史大人问起,在下一定尽力为诸位大人转圜!” 段玉很肯定地回答,令听惯了云山雾绕的花捕头都不由一愣,旋即掏出一份文书:“兄弟爽快,这是承东大街上的地契,听闻弟妹之前一直在办这个,兄弟便自作主张给拿下了,送与兄弟!” “那便却之不恭了!”段玉笑了笑,就将地契收下。 这承东大街,便是县衙门的所在处,在九山县中的繁华首屈一指,如此一间商铺,每年起码有数百两银子入账,是一只会下蛋的母鸡,没有那个猪油蒙了心的会去发卖。 并且,花捕头纵然有这样的身家,也肯定舍不得拿出来送人。 因此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县衙诸位大人的意思! 段玉也很清楚这点,因此直接说会为‘诸位大人’转圜,心里还在暗笑,知道县令县丞已经惊惶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所以他也很滑头地加了一个‘若御史大人问起’的前提,实际上这种事情,丁让怎么可能来问他一个无名小卒?前世记忆中,这些县衙高官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因此坦然收下,交给叶知鱼。 叶知鱼将地契贴身收好,又敬佩地望了段玉一眼。 她这些时日一直在办这事,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度,但现在,居然是别人双手奉上?心中不由觉得帮主无所不能,同时又有些欣喜,知道这狡兔的第二窟,终是成了。 女孩子就喜欢精打细算,叶知鱼想到纵然历元县中不敌周家,至少她也可以跟帮主与二哥来此好好过日子,不知道为何,心中似乎还有些期待与甜蜜。 …… 密室之内。 四周漆黑一片,也没有窗户,唯有一灯如豆,绽放出森然的光芒。 “大人!历元县急报!” 一只淡黄干枯的手掌接过信笺,抽出洁白的信纸,仔细查阅着上面的文字。 “段玉,孤儿出身,锦鲤帮老大,少年老成,曾……” “秦飞鱼,锦鲤帮二当家,精擅刀法,心狠手辣……” “叶知鱼……” …… 在短短时日之内,段玉他们几个与更多牵扯进丁让被刺案之人的背景,就被尽数收集而来。 “……因得罪周家,已经开始渐渐退出县城,在城外大林乡置办田庄,来九山县五日,一直在考察民情,有意购买商铺……” 良久,手掌放下情报,一扣一扣地敲击着木桌:“此子为准备后路而来,不错,也算有点急智了……” 作为庆国主管一方的密探头目,这主人能说不错,已经难能可贵:“就是遇危还上,略微有些疑点,但也可能是想要捞好处,毕竟是江湖中人,喜欢冒险投机……” 想了想,他又转头望向下属:“他已经收了地契?” “花四已经送到他手上,坦然收下,很是欢喜!” 一个跪地的属下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敢收商铺,日后还要在我们眼皮底下做事,看来倒是真的没有什么背景关系,身家也还算清白,这次应该是巧合遇到,罢了,就此存档吧……只是日后记得多加注意一二……” 密探头目挥挥手,就要打发走属下。 “大人!镇东军密探急报!” 这时候,另外一名属下疾步进来,举着手上一只小小的竹筒。 竹筒既短且细,应当是绑在信鸽腿上送来。 啪! 而看完之后,密探头目一掌拍在桌案上,竟然烙印出一个深深的红色手印:“贺宗!你好大的胆子!!” …… 既然查清真凶,又证明段玉的确是清白的,接下来,自然轮到丁让酬恩了。 他摆了一桌宴席,邀请段玉与秦飞鱼前去小酌。 酒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十六色菜肴,每一道都是县城中的大厨精心烹饪,光是一道香酥鸡,就鲜香可口,皮脆肉酥,轻轻一撕,骨头就与肉自然分离,咬下去又有香甜的肉汁涌出,令秦飞鱼吃得赞不绝口。 酒过三巡之后,丁让起身,肃然一礼:“本官这次能苟全性命,多亏两位壮士相助,小小谢礼,还望两位一定要收下!” 说着,后面自有仆役送上两个托盘,盘上盖着红绸,里面是一个个银光发亮的小元宝,估计应有二百两左右。 “大人折煞小人了!” 段玉偷偷瞄了一眼,就见到那老仆满脸肉疼之色,知道这丁让为官清廉,这些说不定是倾家之资,不由连连推拒,最后道:“在下习惯闲云野鹤,别无所求,倒是我这个兄弟很有些勇力,想要投身军伍,报效国家,还请大人引荐!” “秦壮士的确是行伍之才,日后弓马取功名,光宗耀祖,也非难事!”丁让捋捋胡须,若这两人什么赏赐都不要,反而让他生厌,但明言所求,却是令他觉得坦坦荡荡,不由更增几分好感:“我立即修书一封,保举你从军便是!” “多谢大人!”段玉立即拉着一脸蒙的秦飞鱼行礼。 虽然此时诸国乱战,想从军到处都有招募点,但进去只是大头兵,想要被赏识提拔,乃至积功上升,何等艰难? 纵然秦飞鱼一身好本事,但性格不行,肯定是混不开的,更不用说此时军中还有一些潜规则什么的,比如军官侵占下属军功。 但有着丁让背书,待遇立即不同,起码也可以从小军官起步,有什么才华也可施展。 秦飞鱼虽然还是有些怔怔,但相信段玉,没有说什么,磕头谢恩。 “……听闻陈策陈将军治军严谨,爱兵如子,我兄弟一直仰慕已久,愿意投他麾下……” 段玉又说着。 “此事易尔!”陈策也是叶州之将,丁让跟他还算有点交情,立即挥笔成书。 拿到这封书信之后,段玉心里顿时一笑。 既然决定转型,就得给几个兄弟姐妹寻找出路,对于秦飞鱼而言,去军伍中血战杀人,才是武功提升的捷径! 更何况,马上就有一场大功好刷! 前世,丁让遇刺,镇东军叛乱,为何如此快便被平定?完全不符合东陈国的打算? 靠的便是这位陈策将军! 这也是一个有着大运的,用兵如神,英勇善战,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连战连捷,五千破两万,旬月便平定了贺宗之乱。 否则的话,叶州糜烂,东陈入侵,整个庆国都会风云飘摇。 段玉此时送秦飞鱼去陈策帐下,毫无疑问是要捡便宜的,狠狠捞一个军功,到时候若秦飞鱼不想从军,那便退下来做县尉,若功劳小了,也可以捞一个巡检,堪称升官捷径,在数个月之内就可以爬到白身武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企及的成就! 丁让哪里知道段玉心里如此多弯弯绕,还赞许了几句精忠报国之类的话。 三人推杯换盏,又饮了几巡,段玉察觉丁让神色有些晦暗,不由问道:“大人有何忧郁?” “唉……此次我虽幸免,但属下与护卫,几乎要尽皆为我而死了……” 丁让长长一叹,神色痛苦:“吴宣、李恭两位毒创发作,命不久矣,此皆我之过也!” 第十二章 复仇 吴宣、李恭,便是活下来的两个九品带刀侍卫。 丁让身为巡查御史,虽无钦差之名,却有钦差之实,这次查访民情,说不定还暗中接了国君旨意,因此才拨了四个带刀侍卫。 这次贺宗的杀手也是做事做绝,不仅陷阱伏杀,刀箭上更是淬了剧毒! 段玉他们救人的时候,丁让看似被溅了一身血,实则都是别人的。 反而是吴、李两个,下了山之后就面色乌青,被抬回县衙。 虽然延请名医,但看了都是摇头,显然命不久矣。 实际上,这些医生能拖延到现在,已经是医术过人了。 丁让念及这次自己兴致一起,游览名胜,竟然落得护卫死绝,最后成为孤家寡人的下场,不由恻然。 “毒伤么?”段玉听了,眼珠却是一转:“不瞒大人,在下出身江湖,不善战场杀阵,但对毒物却也有些研究,若是信得过在下,不若让我去看看!” “哦?” 丁让眼睛一亮:“便请先生去看看!” 毕竟那些医生说了两个侍卫活不了几天,都是束手无策,此时听到一根救命稻草,总得试一试,也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之前混江湖的,只有一把勇力,丁让就叫我壮士,此时或许还有一手医术,能救人性命,立即就升格成先生?这是社会地位提高了啊……’ 行走之时,段玉心里还在暗暗腹诽。 两个侍卫就在县衙之内养伤,相隔不远,段玉一进院子,鼻子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大人!” 几个侍女上前,向丁让行礼:“刚才叶老医师来看过,说是两位大人外邪入骨,毒气攻心,已经活不过今晚子时了!” “什么?”丁让一听,顿时整个人就有些晕眩:“是我害了他们啊!” “丁大人,不妨让我一看!” 段玉掺扶了一把,轻声说道。 “罢了罢了,任凭先生施为,尽人事,听天命吧!” 丁让挥挥手,惨然说着。 段玉走进厢房,拨开帘帐,就见吴宣平躺,嘴唇乌青,脸上更是隐约有着黑气游走。 再看伤口,一处处发红肿胀,恶臭流脓,果然是命不久矣的征兆,旁边厢房内的李恭也差不多。 “伤口并非致命伤,之所以如此,乃是中毒!” 段玉摇摇头,拿来几个医者开的方子,又嗅了嗅包扎伤口的白布,略微颌首,问向旁边一个丫鬟:“大夫们怎么说?” “大夫说此乃金汁之毒,必须不断以药水清洗伤口,一旦发疡,便是无救!” 穿着绿色裙裳的丫鬟拭了拭眼泪,小声回答,显然是在害怕这两位贵人死去,她们也要遭到牵连。 所谓的‘疡’,就是伤口化脓感染,在古代极难救治。 当然,这个世界不同,因为有着神通! 丁让也不是敝帚自珍的人,手上的小回春符早就给二人用了,奈何只是略略好转,又复恶化。 “先生,你看如何?” 见到段玉走出来,丁让不由紧张问着。 “此二人中的,并不只有金汁之毒,因此回春符无效……”段玉摇摇头:“这金汁毒当中,应该还混了腐尸毒,因为其发作与金汁毒类似,因此都被忽略了过去……” “腐尸毒?” 丁让一听,有些迷惑,又有些熟悉,顿了顿,终于想了起来一些记载:“怎么牵扯到了炼气士?” 这腐尸毒的来历却非同寻常,能与神通之士扯上关系。 云澜大陆南方之地多瘴气、毒虫,由此巫蛊之术大盛,其中就有一脉,名为炼尸之术。 所谓的炼尸,需要取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人死去的尸首,挖掘而出,加以药物锤炼,配以符法、月露精华,再寻阴地埋葬……耗时日久,若是成功,便可以得到一具力大无穷、唯命是从、不知疼痛的铁尸。 而这铁尸周身,就附带极其厉害的毒素,特别是其居住的尸洞之中,毒气凝结,连土层都化为青黑色。 南方有些苗寨中人,就从‘仙师’那求了这尸土来,加以秘药熬炼,这就是腐尸毒的由来。 此毒与神通之士有些关系,自然非同小可,普通医者束手无策。 甚至若有生辰符合,八字带阴的人中腐尸毒而死,七日之后便有可能‘尸变’,化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腐尸毒’酷烈至此,自然令人谈之色变,便有一游方书生,将其记录在了游记之上。 丁让也曾看过,此时回想起来,不由额头滴落冷汗:“这……可怎生是好?” “请大人宽心,腐尸毒以铁尸身上的为最佳,二位大人中的,已经不知道转了几手,毒性微弱,还有办法救治!” 段玉宽慰几句,让人采买糯米、烈酒,再进病房。 此时吴宣已经是气若游丝,段玉也不耽搁,直接灌以烈酒,并将糯米敷在伤口之上。 没有多久,伤口上的糯米便变得乌黑发亮,被段玉用小镊子夹走。 ‘说起来,也算这两人走运……腐尸毒虽然凡人谈之色变,但在神通士圈子之内,还当真算不了什么……并且,真正能尸变的八字带阴之人,终究是极少数!’ …… 良久之后,段玉从厢房中走出,神色有些疲惫。 “如何?”丁让过来,满脸急迫之色。 “幸不辱命,已经将腐尸毒拔出,让丫鬟将绷带、糯米等物都烧了吧!”段玉微笑回答。 “好!好啊!” 丁让连忙进去,发现吴、李二人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的青黑之气竟然消退大半,连伤口都有些消肿,不由大喜:“先生真是大才!” “不敢当,只是行走江湖之时,听过几个游方郎中讲过几个偏方验方而已……”段玉连连摆手:“接下来还得交给那些大夫!” 这时候外面一阵喧嚣,一名穿着灰色长袍,面容清癯的郎中也被请了进来,搭脉之后,就对丁让拱手:“两位大人脉象平缓,有着转危为安之兆,不知请了那位国手?” “呼……” 听到这句,丁让也是吐出口长气,望向段玉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器重的味道。 …… 历元县。 几匹快马奔驰,进入城外一处义庄。 这些骑士一个个身手矫健,有男有女,为首者却是一名身材高大、眉毛如霜的剑客。 “见过泰老师傅!” 李虎亲自迎接,又上前持着缰绳,态度十分恭敬。 这位泰老爷子,名为泰准,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唤作‘凌云剑’,也是叶州一个大帮的帮主,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李虎这种人在江湖中只能算三流,遇到此种前辈名宿,天生就要矮了一头。 “人在哪里?” 泰准走进义庄,被李虎引到一处棺木之前,神色终于变得有些哀伤,挥了挥手。 两个弟子立即上前,合力打开棺木,见到范井尸首,虽然洒了香料,依旧散发出尸臭,混合起来,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师兄……” 见到这一幕,其中一名侠女已经泣不成声。 “江湖中人,死于刀剑之下,也是宿命……”泰准叹息一声,让李虎送上一柄断剑,抚摸着缺口,沉吟不语,良久才道:“锦鲤帮帮主段玉……老夫久不履江湖,想不到小小一个历元县内,竟然出了此等高手!” 交手的场景,自然早有断了手筋的家丁护院还原,范井的师兄弟们听到对方竟然以一柄小小的印刀,先断剑,再杀人,都是自忖不敌,只能望向泰准老爷子。 “师父,您一定要为师兄报仇啊!”那女弟子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虽然是江湖仇杀,但那段玉下手实在太狠!” 泰准能亲身来此,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此时就问:“此人在哪里?你替老夫下一战帖!” “启禀泰老爷子,那锦鲤帮帮主段玉数日前便消失无踪,我们探查消息,却是往九山县去了……” 李虎躬身回答,能获得这些,足见周家这个地头蛇的厉害。 当然,那等乡绅,基本不会与江湖巨擘打交道,因此连周子玉都不出来,只让李虎主持所有。 ‘呵呵……我那徒儿之死,段玉一半,这周家也有一半……’ 泰准目中精光一闪,却没有动作。 对方是高门大户,家中还有人在朝廷做官,他这种江湖门派之主,说起来是德高望重,但实际上,在官府那边,地位说不定还没有一个举人高! 因此明知道范井之死周家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也只能忍下。 “我家东主知道诸位侠士前来,不胜欣喜,只是身体抱恙,谨备程仪一千两,请各位权且收下……” 李虎笑意充满,又命人送上白花花的银子。 这一下,泰准还没有什么,背后的弟子们却是一个个呼吸粗重。 “多谢周老爷子了,日后我这把老骨头必然上门拜访道谢……”泰准让人将棺木收好,不阴不阳地对答着。 忽然间,一个护院进来,对李虎耳语几句。 李虎听了,顿时大喜:“我收到消息,那段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第十三章 巨坑 一支车队缓缓在官道上前行。 正中是一辆马车,旁边还有数骑护卫。 当先两头黄鬃大马上,赫然是段玉与叶知鱼,秦飞鱼却已经不见。 段玉见到两边初冬景色,又望了眼闷闷不乐的叶知鱼,不由长叹口气:“你可是怨我?” “没有!”叶知鱼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二哥……” “我对飞鱼期许甚深,之所以送他入军,也是因为他的功夫唯有在血战中方可大成……更何况,此时诸国混战,文轻武贵,正是取得富贵的良机……” 段玉细心解释着。 至于陈策后来会大破贺宗,自己送秦飞鱼只是为了镀金之事,此时自然不能说。 虽然军中兵凶战危,但那都是小兵,实际上到了军官阶级,阵亡率就要锐减。 秦飞鱼有着丁让保举,必能得着照顾,再说自己临行之前,也隐晦提点了几句,让秦飞鱼避开日后几个官军损失惨重的节点。 若这些布置之下,秦飞鱼还不能逢凶化吉,获得功勋,也只能说是天要灭之了。 自己已经将所有条件尽可能准备好,接下来就看秦飞鱼的造化。 基本上,肯定能前进一大步,视野与境界就完全不一样了,从此不论凭军功富贵,还是以武入道,都有坚实的基础。 ‘但我不能亲自去,毕竟朝廷气运,与道法神通一开始有些冲突,武功另当别论……’ 段玉又劝了几句,见到叶知鱼慢慢接受,不由长出口气,心里却在默默思索。 这里的朝廷气运,也可以理解为龙气神通,但并非就会坏了道法根基,只是两者难以兼容。 ‘世间万道,皆是有为法!所以朝廷的龙气,在炼气士看来,也是一道神通!只不过,走的是神道而已!’ 朝廷气运、体制,在炼气士眼中,就是一个庞大的神道体系! 只不过,普通阴神最多显灵,收数县百姓香火就是顶天,但朝廷体制,却是动辄容纳百万! 因此,皇帝才能自称天子,有万灵护身! ‘现实中,不敬神佛者甚众,但有哪个升斗百姓不怕官府的?朝廷集万民之气,又佐以律法,形成所谓的龙气神通,再赐予文武百官,说白了,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人间天庭!’ 每当任命官员,便有龙气下降,实际上就是授予神道之威! 当然,以人身修炼神道,有阴阳之隔,有违天和,难以成事,所以也没有哪个官员因为获得职位而修为大成的。 但此种神道之威,却固化在他们身上,从此便能对抗其它道法神通! 这说到底,也不过两种力量的对耗,没有谁克制谁,只是力强者胜罢了。 但官位集合万民敬畏的念头,纵然一个九品巡检,也往往管辖一县数万民,想一想那县城隍能收得多少香火?甚至除了初一、十五的城隍庙会之外,庙门有多冷清,而官府却是日夜都在与黎民百姓打交道。 因此一个九品亲民官身上的神威,绝对不会比一个县级城隍逊色。 普通炼气士难以对抗城隍之威,自然也就敌不过龙气庇护的官员。 久而久之,就有龙气克制道法神通的流言传出。 而那些官员只是有龙气神通庇护,不受阴邪道法之灾而已,照样有着生老病死,有如凡人。并且龙气也只能护身,难以控制自如,反击伤敌。 当然,他们也是有着超脱机会,便是死后天子封神,那就是真真正正以阴神入神道,如鱼得水,威能赫赫。 ‘朝廷势力就是变种的神道天庭,讲究集众,有体制之利,却也限制颇多……我还是喜欢逍遥自在一点……’ 段玉望着远方的鸡头山,不由吐出口长气:“大家再加把劲,晚上就能到了。” “是啊,马上就能到家了!”叶知鱼从小到大也没有怎么出过远门,此时又恢复些本来颜色:“不过九山县那边也是个基业,得挑些老实可靠的人去打理……” 踏踏! 踏踏! 正说话间,一行骑士忽然自斜里策马而出,一共六骑,横挡在路中间。 当先者赫然是泰准,不言不语,一名徒弟察言观色,上前喝道:“来者可是锦鲤帮段玉?” “正是在下!” 段玉策马上前,笑容满面:“不知诸位是?” “老夫泰准!”泰老爷子目光炯炯,打量着段玉:“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段玉,我那弟子技不如人,死在你手上原本也是怪不得谁,但老夫剑门的声誉却是不能败在他手中,还请赐教!” 段玉听了,不由暗赞姜是老的辣。 那范井可是伙同一群打手围攻,再被自己干掉的,放到江湖上哪说都是没理。 但对方抛开私人血仇,仅以师门荣誉拿捏,反而令自己难以推脱。 不过段玉是什么人?他眼珠一转,顿时作无辜状:“老前辈,晚生虽然是锦鲤帮段玉,但一直遵纪守法,连杀鸡都不敢,何论杀人呢?您老人家可不要血口喷人!若您老有着冤屈,大可以去县衙内递状子嘛!” “无耻!” “卑鄙小人!” …… 段玉这回答,还真令泰准呆了一呆,他想过段玉可能的数种回答与应对,但想不到此人竟然会完全抵赖! 锦鲤帮遵纪守法?呵呵……你当那每个月的花红抽水,是天上掉下来的? 至于去衙门告状,泰准也是肯定不能干的,不说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他还从周家知道,那县令与这锦鲤帮狼狈为奸,去告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泰准呆住,那些弟子却是破口大骂。 特别是那名女弟子,应该与范井还有些情愫,之前见到情郎尸首,怒发冲冠之下,一枚暗青子已经脱手。 咻! 段玉侧头一闪,那暗青子就招呼在了车厢上,马匹受惊,多亏车夫死命拉住,才没有乱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你们要杀人么?” 段玉脸色一冷,逼视着那名女弟子。 “就杀了你又如何?”女弟子拔出长剑,狂叫道:“师父……杀了他们,为师兄报仇啊!” 泰准有些犹豫,但还是一挥手。 六骑顿时抽出兵刃,慢慢围上。 咻咻! 就在这时,从车厢内飞出两道弩箭! 这弩箭如毒蛇吐信,迅捷无比,正中两名弟子的胸口。 那两人呆了呆,望着自己染血的胸口,不由摔下马去,气绝身亡。 “弩箭?!” 泰准见到这一幕,顿时瞳孔猛缩:“段玉!你不讲江湖规矩!还有……收藏禁器,相当于造反!你等着被官兵灭门吧!” 历代朝廷都有兵器管制,庆国之中不禁普通猎弓、长刀,但有两样却是绝对不准的,那便是甲胄与弩箭! 纵然官宦人家,收藏这两种兵器,被告发了也很危险,何况小民? “哈哈……竟然袭杀官兵,我看要造反的是你!” 段玉也是大笑,终于掀出自己的底牌:“两位大人,你们都看到了!” 车厢厢门打开,走出两个面色苍白的人来,赫然是吴宣与李恭! 他们本来中了腐尸毒,命在旦夕,幸得段玉出手相救,很快就恢复大半。 只是段玉也存了些心思,说还有余毒未去,自己拿手的家伙与炮制的一些丸药却放在历元县,因此要回来取,但有一味药合起来十分麻烦,只能就地采集,并且有效期只有三个时辰…… 吴宣与李恭心忧小命,还能说啥?只能一路跟来。 好在他们两个只是皮肉伤,又是武人,拔了毒之后恢复极快,否则还真受不了这舟车劳顿。 此时吴宣皮笑肉不笑地拿出一面令牌:“都看好了,本官乃御前九品带刀侍卫,你这强人,竟然敢袭击本官的车队?不想活了?” “我看此人倒是说不定跟御史大人被刺案有些联系……”李恭是个平素不说话的,但一出口就要人命,也是看出来这泰准跟段玉有仇,顿时就要将对方牵扯到大案中去!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古代交通不方便,信息传递亦然。 纵然丁让已经被刺数日,但泰准也只是模糊知道九山县那边出了大案子,至于案情具体如何,段玉又怎么牵扯其中,纵然周家都不知情! 但即使不知道那些,泰准额头也是滴落下豆大的冷汗,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只要他还在庆国混,就不敢杀官造反! 但自己与徒弟刚才在干什么?官道拦截,暗青子招呼,最后拔剑冲上?这不就是妥妥的马匪行径么? 而听到吴宣报出的官职,泰老爷子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下马去。 何为‘御前侍卫’?那是在国君面前听用的啊!说不定还能偶尔见到天颜的! 此等侍卫,下到州郡,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自己竟然明刀明枪地劫杀,说他造反还真不是冤枉! “段玉……你好狠!!!” 泰准嘶声咆哮,双目尽赤,宛若杜鹃啼血。 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套!难怪段玉要叫屈装良民呢! 江湖仇杀是一回事,牵扯进官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胆逆贼,你敢杀官造反?” 这次马车旁边,还有几个骑士,都是九山县派来护送的精兵,见状纷纷怒喝,狰狞地围上…… 第十四章 反贼( 感谢@我为人神@盟主的打赏!) “泰老爷子,是个聪明人啊!” 望着束手就擒的泰准等人,段玉不由叹息一声。 如果他们敢反抗,那就真正坐实造反,不仅自己要死,家人门派也会被连根拔起,甚至周家都要吃挂落。 因此,哪怕武功再高,泰准老爷子也是很干脆地丢了兵器束手就擒,还尽力约束其它弟子。 “知鱼,回到田庄之后,记得给吴、李两位大人都备一份重礼!” 段玉叹息一声,暗中对叶知鱼吩咐。 “为何帮主似乎不太高兴?”叶知鱼疑惑问道。 “我借这把刀,设了个圈套,原本是为了对付周家的,但想不到,居然是这老家伙先进来趟雷……此事可一不可再!” 段玉道:“御前侍卫可不会为了我们,真的栽赃周家谋反,与一位四品高官死拼……只能顺势而为!” 不过他也有两手准备,这把刀借不到,至少有着丁让的虎皮,周家也绝对不敢再对锦鲤帮如何了。 只是上位者的情分么?呵呵……也就那么回事。 丁让虽然权势颇高,还有几分简在帝心的味道,却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与周家那个四品官开战。 ‘也只有到这时,周家带来的威胁,才算是真正解除啊……’ 段玉心里默默一叹,旋即眼中又似燃烧起了两点幽火:‘但我怎么可能跟它罢手?不灭此家,我心意终究难平!’ 虽然今生看起来周家在自己手上没讨到一点好处,还吃了点小亏,但段玉可不会忘记前世的血仇! ‘镇东军此时也差不多该反了吧?到时候兵荒马乱,就是一个真正的机会了。’ 记忆中,镇东军便是庆历十六年的冬日反的,一度攻城掠地,很是猖狂,直到遇到了大将陈策。 虽然很快被平定下来,叶州也是不免残破,什么白骨露於野,百里无人烟,都不是虚言。 大军交战,耗费岂是等闲? 早在段玉前世,孙子兵法便有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更何况还是叶州军自乱,消耗都是自身的兵员与粮草。 ‘兵卒可不是杂草,割了一茬长一茬,而是活生生的人!起码要十五年才成一代,更不用说,还有朝廷为了攻略东陈而准备的兵器粮草,可谓十年积蓄一朝丧……’ 原本叶州对东陈一线占据主动,后来便是彻底转为防守了。 要不是有着陈策迅速平定,残破的只有叶州一地,东陈也不是只有庆国一个对手,说不定还真敢来个倾国之战,生灵涂炭! ‘有些遗憾呐……之前买田,似乎有些亏本,等到兵乱过后,那才是黄金机会……不过也是为了迷惑周家,更何况……早也有早的好处,不早点买田,怎么能分田到户,尽收手下之心呢?’ 之前,纵然锦鲤帮帮众上百,但敢打敢拼的不过二十。 但这一次发下田地,特别是还有一百亩水田作为奖励之后,属下的忠心起码提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关键家眷都在控制当中,面对战死有抚恤、逃跑全家受罚的威胁,也不能不忠心。 有着此等优势,方可将那些乌合之众的帮众练一练,再送到秦飞鱼手下当个亲兵。 …… 历元县城,周府。 李虎步履匆匆,来到家主书房。 一人正走出来,乃是丰神如玉的周子玉,见到李虎,不由一顿:“出了何事?” 原本的李虎不仅手上功夫很硬,处事也有章法,很得周彦看重,但此时竟然脸色苍白,额头都有些冷汗。 “此事……我得先通报家主!” 虽然心神不宁,李虎还是说着。 “这个自然……”周子玉神色如常,心里却十分不满。 自从他上次布局失败之后,在宅内权威都是大减,连原本听他吩咐的李虎都变成了这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锦鲤帮,段玉! ‘听闻泰准一手剑法神妙无比,又有徒弟帮手,此时或许已经成功?’ 周子玉暗自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是李虎?子玉,你也一起听听……” 房内,周彦的声音传来。 周子玉轻吐长气,走进书房,见到一身常服的周彦端坐太师椅上,用杯盖轻拭茶水:“李虎,到底出了何事?可是泰准那里有变?” “正是如此!”李虎啪得一声跪了:“那段玉十分狡诈,竟然在车队中藏了两个九品武官,还有兵卒,却作常人打扮,泰老爷子一时不察着了道……已经束手就擒,被绑去县衙,下了大狱!” “九品武官?是哪里的巡检?又或者校尉?锦鲤帮有军中关系?”周彦眉头一皱。 “老爷……”李虎只觉得自己嘴里满满的苦涩:“那是两位御前带刀侍卫,专门护卫贵人的……” 啪! 此话一出,周彦握着杯盏的手都有些不稳,重重放在桌案上,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方才恍然大悟:“九山县?九品带刀侍卫?呵呵……我真是小看了此人,竟然跟丁让扯上了关系!” “父亲大人,您是说那位巡查御史?”周子玉这时候终于能插上话,感觉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纵然郡里的太守也没有带刀侍卫,整个叶州明面上只有两人,便是州牧与巡查御史了,你说呢?” 周彦起身,踱走几步:“不行……我听说九山那边出了一个大案,有贵人被刺,现在看来,便是那丁让了!只是这位大人又怎么与锦鲤帮有了关系,还有两位侍卫随行?” “父亲大人……若丁让真是锦鲤帮的后台,那我们?”周子玉脸上有些阴霾。 “冲撞御前侍卫,这罪名可大可小……”周彦闭上眼睛:“泰准那边,先静观其变,我们可不能陷进去……不过你们也放心,纵然丁让,也不会与我家死拼……” 毕竟都是官场中人,说不定七拐八拐地就能有着联系,自然不会轻易敌对。 “只是锦鲤帮那边,不能再继续了……”周彦闭上眼睛:“李虎……你稍后给段玉送一份礼去,至于子玉……原本你说自己学成,要出来做事,但现在,还是再回去多读几年书吧!” “是!”这两人都是恭敬应下,但周子玉就暗暗攥紧了拳头。 “就这样吧……” 周彦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凝望着后面墙壁上的一副寒冬劲松图,却是忽然有些寒意:“为何我有些不安?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难道锦鲤帮还要继续纠缠下去?” 他自认为做事四平八稳,之前虽然有些龌龊,但周家率先服软,难道这样的表态还不够? 这件事上,锦鲤帮到底没吃什么亏,还有些好处,怎么可能继续死缠烂打? 可惜这周彦不知道,他虽然这一世没有跟锦鲤帮结下深仇大恨,但上一世却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 安东郡,镇东军节度使府。 节度使有召,沈升低头弯腰,疾步而走,来到一处花园,忽然间就是一怔。 在一处角落,几头巨犬眼睛通红,正在撕扯某物,血迹斑斑,看上去倒像是个人头! 此时不敢再看,来到一处花厅,立即跪了下去:“拜见节度使大人!” 贺宗五十来岁,狼顾狷狂,眼眸狭长,隐约放出绿光来,威严甚是深重,身边八个甲士护卫,身上隐约带着一丝杀气。 “左然那贼子,已经被我杀了!” 贺宗望着满园景色,似心不在焉地问着:“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他?” 节度使朝廷赐以旌节,能全权节制所辖之地,当真是一方土皇帝,威福自用,专擅跋扈,此时虽然一问,但沈升立即汗出如浆:“不知……” “此人不仅无能,并且处事不密,枉我将大事托付于他!”贺宗愤恨不已:“来人……传我命令,给我抄了他家!” “遵命!”顿时就有一个甲士走出传令,代表着一个家族的覆灭。 沈升望着这一幕,心里却是不断发冷。 毕竟,他与左然,都是贺宗的心腹幕僚,互相认识。 左然忠心耿耿,并且思虑缜密,之前很是立下了一些功勋,但现在大事出错,立即什么情分都没有了,还要祸及家族。 一念至此,心中寒意更增。 “……事泄矣,如之奈何?” 不知道过去多久,贺宗方才叹息着:“沈先生,你起来吧!” “谢大帅!” 沈升心中长出口气,知道自己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此次左然负责刺杀丁让失败,甚至还让庆国的行人司抓住尾巴,查到了老夫头上来……” 贺宗慢慢将事情说了,末了问道:“沈先生觉得如何?” “若依在下之见,大帅只得反了!”沈升一咬牙:“不过我镇东军虽有一万,对上庆国,必败无疑,不若另投明主?” 第十五章 炼气 “明主?东陈?!”贺宗目光扫视,宛若刀割。 沈升深吸口气,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线,立即又快又急地道:“既然事情已经无法转圜,那便只能反了……此时天下诸国交战,大帅有着手上这一万兵便是资本!哪里不可去?但我安东郡地理特殊,非庆就陈!虽然之前与东陈有些嫌隙,但将军若以一州为献,想必东陈国君还是会冰释前嫌的……” “嗯……这倒是个道理!”贺宗捋了捋胡须。 沈升却是知道,这位大帅行军打仗或许是把好手,但对谋划人心的确不怎么擅长,此时更在摇摆之中,不由舌绽莲花,连连劝说,最后更是保证道:“……属下愿去做这个说客!” “好,你便去吧!” 贺宗一拍大腿:“但老夫要永镇安东!” “诺!” 沈升走出节度使府,后背衣衫已经湿透。 此时擦擦冷汗,在大街上七拐八拐,来到一处酒楼:“掌柜的,给我一个雅间,要焚着陈了三年的凤鸣香的!” “好的!”掌柜满面堆笑,将沈升请进一间最里面的包房。 沈升熟门熟路地打开墙壁上的暗门,来到另外一个房间,里面正有一锦衣公子等着。 “见过公子!” “事情如何?” “大事成矣!贺宗已决定叛庆!并希冀投东陈!” “好!”那公子以拳击掌,脸上带着狰狞之色:“这狗贼当年杀我全家,这次总要遭了报应!不枉我布局如此久……” 沈升面露为难之色:“只有一事……”就将自己做说客的事情说了。 “哈哈……此事甚易,有你在,更方便我们里应外合,此时东陈国陈兵边界的将军,正好与我家有旧,我们可假意约定结盟,但时间要晚三个月!” 公子声音冷冷:“如此二姓家奴,我东陈还真不想要,让他先出兵,消耗叶州的军力,我们大可坐收渔利……” …… 大林乡,田庄。 天寒地冻,二十个汉子在打谷场上排成两行,不断操练。 汗水与他们的呼喝白气一同蒸发,竟似连周围都不那么寒冷了。 段玉虽有着两世经验,阅历丰富,却也没有制定什么练兵妙法,只是强调纪律性,并且每日加餐,锻炼体能罢了。 “凡练兵之道,以体力为上,体力不足,如何负重行军,乃至玩大枪?弄大弓?” 段玉巡视一遍,还算满意:“正好冬天,杀翻了几口大肥猪,每日一肉还是做得到的,等到养出来了,飞鱼那边也应该站稳脚跟,大战在即,正好送过去做亲兵!” 历来军官,身边不能缺亲兵! 何为亲兵?平时护卫,战时效死,甚至属下不服,也得下去弹压,非心腹不能担任! 作为一个将军,若没有亲兵,便往往掌控不住手下军队,不说建功立业,战场上能不能保命都是两说。 ‘当然,此种亲兵,都是下了血本,装备精良,在藩镇当中,就演化成了牙兵牙将,而在明代末期,则是变成了将军家丁,大多将军贪污、喝兵血……实际上就是为了砸在亲兵身上,这才是身家性命所在!’ 段玉此时做的,就是挑选出一些不错的胚子,再交给秦飞鱼捶打。 毕竟军中自有着练兵之法,自己也不好越俎代庖。 ‘只是耗费巨大……若不是周家送来重礼,最近支出太多,我还真撑不下……’ 段玉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 那吴宣、李恭两人,自然早就走了。 实际上,他们已经隐约有着猜疑,不愿意继续当刀。 不过自己对他们有着救命之恩,事后又送上重礼,清除余毒,再加上还有着丁让的关系,也不会马上翻脸。 ‘当然,那也是因为泰准根本不算个什么,若是对上周家,就不一样了……’ 好在此时自己借了丁让的虎皮,周家不欲继续与自己为难,已经派了李虎前来送礼,代表着和解之意。 见到这一幕,历元县中的一些势力也是纷纷对锦鲤帮表现出善意。 可以说,直到此时,这个由小混混建立起来的帮派,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日后或许可以成为县内一霸。 ‘奈何先天不足,跟缙绅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更何况,我也不会真正与周家和解!’ 上一世的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轻易洗刷? 段玉默默算计着时间,眼中就带着寒意。 “帮主……” 回到屋内后,叶知鱼带着一个汤罐过来:“人参乌鸡汤已经炖好了……我看了一夜的火呢!” “嗯,果然火候到了!” 段玉略微尝了一口,不由点头,三两口将汤喝完。 他正在筑基,培养精、气、神,必须三花圆融,及至巅峰,方可入道。 这所谓的精、气,自然与身体免不了关系,这具身体幼年时有些不足,的确该好好补一补。 打发走欲言又止的叶知鱼,段玉盘膝而坐,潜神默运,全身顿时有些暖洋洋的感觉,这是刺激药性进一步发散与利用。 良久后,才不由吐出一口长气:“穷文富武,修法破家……我此时只是想将肉窍打磨完美,缺少灵药,都有些艰难呢。” 此世有着上一世经验,还有篆刻之法辅助,若是有着上一世的条件,或许一个月便可筑基圆满。 但重生到现在,两个月业已过去,根据自己观测,只满足了三分之二而已。 “不过,纵然三分之二,我在江湖上也能算一方高手了吧?当日那个泰准,或许还不是我的对手……” 段玉沉吟了下,此世武功,精深不过培养内息,不断增厚,或许还有专门的刺激手段,能加快出招速度与破坏力。 真正论对身体的开发,还是道门筑基之法更胜一筹。 不过这两者一个寻求破坏力,一个寻求精气神完美圆融,也不是一条路子。 “因此,真正的武林高手,如果遇上筑基入道的道人,说不定还是能杀之……毕竟道人只肉身圆满,却也不一定会杀人,比不上一路搏杀出来的武者。” 这个世界可不是实力高就一定能赢的。 临敌反应、经验决心、乃至周围环境……一切都有可能改变战局。 至少,初级的神通之士,也就是江湖术士那一类,真正对上武林高手,胜负实在难料。 当然,等到神通士修炼渐渐高深,除非武者能以武入道,否则大多都是不敌了。 “说到泰准,这个倒霉蛋被扔到衙门里面,没杀也没放,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特别是那个女子……” 古代女子,一旦入了女监,那还不如直接自尽来得干脆。 而哪怕这些武林高手,入了阴冷潮湿的监狱,不需要三年,就能折磨得武功全废,生不如死。 这也是段玉的意思。 毕竟直接杀了,有些小题大做,而放了更是万万不可。 不若就扔在监牢之内,还能吸引走一部分注意力。 “范井根本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泰准武功尚可,实际上也是个白痴……但江湖辈份毕竟摆在那里,我这次如此做,也种下了祸端……” 段玉手持印刀,缓缓雕琢一块青石,眸子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但总不能只能别人杀我,不能我杀别人,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或许他还会求救,请一位武道宗师出山对付我?” 这也是锦鲤帮的弊端,自己没有师门,别人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又有各种人情,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络。 “但只要我能表现出强绝的武力,干脆利落地解决,也没有哪个江湖人瞎了眼,敢继续掺和……” 这就是要一次干脆利落地将对方杀怕,江湖纵然人多势众,但谁敢参与,自己灭谁满门,只要扛得过反噬,还有哪个敢聒噪? “我要筑基入道,开启修炼之途,还差一月左右的时间……第二层奠基功法圆满,若能进入第三层,宗师一样可杀!” 天下筑基功法,实际上大同小异,分为三层:炼精、炼气、炼神! 段玉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也就是第二层炼气圆满,即将开始炼神。 当然,这里的炼神绝非传说中的‘炼神返虚’,而只是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培养壮大自己的‘精神’,最后令精气神三者圆满,达到完美融合的一点,方可凭此筑基入道。 “精,代表身体素质,气,则是内息水平……我这两样已经不比所谓的‘武道宗师’差,只要踏入第三层炼神,凭借着篆刻之道的养神功效,甚至遇到江湖术士也敢一拼……” 那些低阶的神通士,只要没有专门的法宝神通护身,照样肉体凡胎,自己一剑可杀! “或许,该出一次门,去开启那个篆刻师传承了!” 段玉算计了下,默默颌首。 叶州马上就要连绵乱战,这种层次的战争,已经足以吸引神通士的目光。 自己想要参与其中,也需要足够的实力! 第十六章 巧遇 庆历十六年冬,小寒。 下了一场小雪,天地万物都似裹上一层银装。 路边有一土地庙,庙已经残破,隐约传出火光。 段玉哈着白气,推开破败的大门。 庙内已经有着几波人盘踞,燃起了柴堆烤火,还烤着几块干粮。 窗户四面漏风,屋顶残破,的确是一个破败的神庙,就是人多得有些异常。 段玉来到神像之前,望着已经斑驳的木漆雕像,上了炷香。 此世神道分为阴阳,阳者乃是地上朝廷,可惜自大夏朝之后,天下便陷入纷乱,诸国征战,也没有谁来厘清阴神诸事,各地神祠因此衰落。 “仰观天下之大,岂有长生不灭者哉?” 段玉望着这一幕,在心里暗叹。 大夏盛世之时,不仅阳面神威凛凛,镇压一切牛鬼蛇妖,阴面也是建立了龙庭,居住着大夏列祖列宗,据说开国太祖宛若天帝! 但及至大夏衰败,龙庭坠毁,祖龙与无数阴灵一朝丧尽,鬼神夜哭,七夜不止。 龙庭都灭,这遍布整个大陆的土地山神等庙自然也难以长存,大多破败。 “血肉之身无法修炼神道,唯有阴神可以……但阴神神道,若失去香火供奉,又没有其它来源,纵然没有外力摧毁,也会慢慢消亡……” 段玉心里暗自感慨。 正因为这神道脆弱,他才不取,此时就找了个角落,开始盘坐休息,吃着身上携带的干粮。 “这人倒也有趣,此土地庙早已废弃多年,又怎么可能还有神?” “嘘……出门在外,莫管闲事,小心祸从口出!” 一处就传来声音,段玉望去,见到是一对爷孙,孙子十六七岁,虎头虎脑,虽然稚气未去,但身材高大魁梧,身边放了一物,长条形,黑布蒙着,显然是兵器。 老者额头生了个肉瘤,满脸精明之色,正训斥着孙子,见到段玉望来,不由歉意一笑。 “一炷香对我而言并非什么,但若这土地庙有神,却可能是它救命稻草……”段玉眼眸一闪,声音略微提高。 “正是如此,但神也分好坏,守护一方者为正神,为害一方,索要血食者,则是邪祭!上香之前,还是先分辨清楚的好,否则祭了恶神,反而有害无益……” 另外一边,一名书生模样的人正手持书卷,孜孜苦读,头也不抬地道。 除了他之外,角落里还缩着一名落拓中年,纵然天气寒冷,身上也只有一件褴褛的单衣,披头散发,抱着一根黑色的棍子,似在沉睡。 “多谢指点!” 段玉向书生一礼,也不多说。 屋外寒风凛冽,过了片刻,还是那壮硕少年忍耐不住,低低说着:“爷……听闻镇东军反了!这次孙儿前去投军,定能搏个出身来,到时候您也好享福!” “兵凶战危,大意不得!你父也是习武之人,素有勇力,有人评武艺不输武举人,最后还不是死在战阵上?”肉瘤老者说到这里,语气不免有些哽咽:“战场上,小兵最容易死,只可惜你不通文墨,否则纵然是卖了家底,我也要给你砸一个武秀才出来……此次你到了孙大人府上,可千万不能傲气,一定要放低姿态,求得一封荐书,便不用从大头兵做起了。” 庆国也有着文举与武举,分为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四类,武童生并无任何特权,只是表明习练了武艺。 而武秀才便可赐田三亩,刀一把,若入伍,必为十人之长,提拔起来也很快,打几仗后便可有着官身。 武举人赐田十亩,弓一把,若入伍,必为从九品武官! 说起来,段玉原本也考虑过让秦飞鱼考武举,但他跟这虎头少年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便是文科不行! 武举是要选拔军官,连字都不识几个,看不懂兵书地图,那要你何用? 除了这个官方渠道之外,想要在军中站稳脚跟就十分艰难,大部分必须从小兵做起,累积军功,这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当然,这些之外,还有一条路子,便是贵人赏识! 秦飞鱼走的便是这条路,有着丁让的荐书,起码也能从副队正做起,这是五十人之副手,有着官身。 现在看来,那少年也想走这条路。 不过对方找的门路就比丁让低多了,估计若不花大把的功夫与银子,纵然拿到了荐书,进军营也就是个伍长什长。 ‘贺宗果然反了!’ 段玉将馒头掰开,夹了一块肉干,放在篝火上慢慢烤着,没有多久便肉香四溢,心里却是沉吟。 毕竟是一郡藩镇,拥有一万大军,再加上此时天时,叶州当真是措手不及,听闻当日便陷了两县。 而贺宗一面攻城掠地,一面招降纳叛,扩大规模,军队很快就会上升到数万,只是素质实在堪忧。 论起来,他真正的精锐底子,顶天也就五千战兵。 因此,当遇到陈策,被歼灭了老营之后,立即如雨打风吹去。 “这对爷孙倒是有心人,看来还是武艺传家的……不过,不干我事!” 段玉怔怔出了回神,想到了秦飞鱼,心不在焉地将馒头一块块撕下来吃着。 他这次外出,自然是因为即将筑基圆满,为了后续准备,来开启篆刻师传承。 这道传承位于叶州边缘,乃是前世自己下山游历之时所得。 只是那时自己已经以宗派之法入道,没有了继承最核心精华的可能。 这一世,自然不会留下遗憾。 “篆刻之道要真正入门,最好在入道之时,就以它为根,铸就道基……” 是以,必须在筑基之前就将传承得到手,特别是其中的宝物! 因为自己重生,或许小范围改变,有些影响,但应该波及不到那边。再说,自己比前世提前这么多时间前去,就是要将一切影响减弱到最低! “两位义士……” 倒是那个书生,听到祖孙压低声音的对话之后,却是神情一动,正了正衣冠,上前行礼:“在下计施!国难之际,这位小兄弟还能思着投军报国,实在佩服!” “哈哈……哪里哪里!” 老汉连忙摆手,眼眸里有些诧异,又有些警惕。 “老丈请勿担心,在下乃是书院中人……”计施道:“令孙想去投军?在下也是要往军中效力的。” “书院?!” 倒是段玉,听到这个名称,心里一凜。 虽然此轻文重武,但儒家却也有射、御之教学!更何况,书院之中,同样有养气之法流传,出来的养气士不比炼气神通士差上半分。 “朝廷可以看成阳间天庭,书院就是入世修行的门派……”段玉打量几眼,知道这个计施应当算是个人物,只不过前世完全没有他的记忆。 这也很正常,纵然过目不忘,当时所获得的信息也是有限。若不涉及自身,便不会去彻底追索,也就谈不上记忆什么的了。 踏踏! 踏踏!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 脚步乱响,来人赫然已经将整个土地庙包围。 “这……” 肉瘤老汉一怔,旋即就摸住了兵器,警惕地望着土地庙中的其他人。 “此并非军阵!” 计施一怔,看着段玉与角落里的落拓中年:“两位,若是找你们的,还请不要牵连在我们身上……” “这个自然!” 低沉的回应传来,赫然是那个抱着黑棍的落拓中年! “高冈!速速出来受死,否则我们就放火烧房了!” 屋外,一个有些色厉内茬的声音响起。 “高冈?” 段玉却是一怔,有了些印象:“盘龙棍高冈?那个传闻中的宗师武者?” 很显然,这是江湖仇杀。 而那些人对高冈非常忌惮,根本不愿意进入土地庙,让高冈获得有利地形。 此种武道宗师,若是再有地利,那真是杀人如割草。 “我数三声……” 门外,呼喝声越发凌厉,甚至隐约可见人影重重,手持火把。 “哼,你们三山会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高冈站起,长声而笑:“我高某人便在此,谁敢来要我的性命?” “放火!” 门外传来一声呼喝,十数支火把就被扔到土地庙上,烟雾乍起,直刺口鼻。 “也就是这路边神庙了,若是在县城中,给他们八个胆子也不敢放火……杀人放火?嘿嘿,这放火罪可比杀人罪还遭官府记恨呢……” 土地庙着火,段玉自然不能继续休息,只能叹息一声,慢慢站起。 “我们走!” 肉瘤老汉眼珠一转,拉了虎头少年,就要从后门冲出:“门外的好汉,老汉只是借宿,与此事无关啊!” “射!”可惜庙门一开,回答他的却是冷冷的命令。 嗤嗤! 几支箭矢如飞蝗而来,老汉胸口中了一箭,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爷爷!” 虎头少年大声呼啸,泪珠已经溢满眼眶。 “好狠的手段……”计施见到这一幕,也是不由叹息:“宁杀错,勿放过么?” 第十七章 炼神 宗师武艺高强,已经触摸到凡人极限,其有一技艺,名为‘借尸还魂’。 这说白了,就是以人为盾,但宗师控制精微,能缩全身骨骼,藏于人身背后,外人难见丝毫破绽,看起来就跟操纵尸体一般,江湖以讹传讹,便有了此传闻。 ‘外面的三山会,肯定是怕高冈混在我们当中冲出去,因此不管出去的是那个,都是乱箭齐发、格杀勿论!’ 段玉关紧后门,听着箭头零星刺在木门上的声音,又不由点头:“都是弓、没有弩!” 弓与弩不同!一个神箭手要练出来不知道需花费多少功夫,并且往往十几轮射下来便要乏力,但弩箭却是只要还有勾动扳机的能力,便可连发,也易于训练,因此各国朝廷皆是禁弩不禁弓。 不过谅以三山会的家底,倾尽了也找不出一张弩来。 “我跟他们拼了!” 虎头少年怒吼一声,掀开长条黑布,里面是两截长枪,一截枪身、一截枪头。 枪身是白蜡杆,枪头黑漆漆,却带着血槽,上面残留痕迹,一看便是凶器。 “且住,此时出去,乃是送死!” 计施一把将少年拉住,又望向高冈。 只见这宗师注目着火势,却没有其它动作,不由心里暗自摇头。 出来混江湖的,怎么可能真的为了陌生人生死相付?那样的人即使有,也是少数珍奇种。 别看高冈之前义正言辞,但此时若一个人冲出去,或许土地庙里的人有救,他却是九死一生。 因此,还是得等火势一大,众人合力一冲,他便可施展借尸还魂之术,拉近距离,才好暴起伤人,伺机逃亡。 哗啦! 此时火势愈演愈烈,一截横梁都倒了下来。 “罢了,我们一起冲出去,生死各安天命!” 计施叹息一声,右手略微用力,一块门板竟然被卸了下来,当作盾牌:“冲!” 他看似书生,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此时以门板为盾,一路疾冲,甚至还能护着虎头少年。 并且,这时机选得也是极准,就在他冲出之际,后面的土地庙就轰然倒塌。 段玉与高冈对视一眼,化为两道黑影,同时冲出。 “放箭!” 外面,三山会的爪牙连连呼喝,数十支箭矢如雨点般砸落。 “去!”段玉大袖一卷,射向他的数支箭矢就受到一股牵引,力道一弱,落在袖袍之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溅出几点火星,落在地面。 这自然不是他刀枪不入,而是在袖子上做了些文章,暗绣以铁丝银线,形成两片铁袖,加上自己武功,便有如两面盾牌,水泼不进,纵然那些江湖术士,也很喜欢用这招招摇撞骗。 万箭当中,段玉仍旧游刃有余,又看向那高冈。 此宗师却是动作轻灵,宛若狸猫,暗暗缩在虎头少年身后。 “杀!” 弓箭射程不远,几人冲了一段,就来到弓箭手所在。 虎头少年身负血海深仇,目眦欲裂,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已经有若暴雨梨花一般攒刺。 “弓箭手下,刀斧手上!” 三山会也不是白痴,弓箭手连忙退下,换上十几个黑衣刀客,组成刀阵,围杀而上。 “给我死!” 虎头少年长枪毒龙一般,连连点破刀光,杀了数人,竟然十分勇猛,又冲入弓箭手当中,如猛虎入羊群。 “啧啧……想不到还真是一个勇将之材,可惜势单力孤……” 段玉见到这一幕,不由暗叹。 果然,下一刻,隐藏在这些江湖人士中的高手突然暴起,一道剑光宛若毒蛇一般,沿着长枪缝隙刺出,虎头少年闷哼一声,肩膀上就爆出血花。 “嘿……军中杀法,大开大阖,但你终究只有一人,还没有护甲!”另外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浮现,狞笑着一掌印出:“来试试某家的五毒手!” “滚!” 就在这时,计施冷冷一喝,一道气息如同飞箭,直刺老者眼睛。 “啊……你是儒家入室弟子,为何还来管这闲事?”消瘦老者惨叫一声,就要后退。 便在这时,一道棍影忽然浮现! 高冈之前一直缩在虎头少年身后,无声无息,直如一道影子,此时忽然杀出,任谁都是措手不及。 这一棍落下,宛若金猴奋起千钧棒,势大力沉,老者闷哼一声,直接脑浆崩裂而死。 “高冈!” “受死!” 周围,更多的武林高手出现,各施绝招。 “龙战八方!” 高冈爆喝一声,棍影重重,有若盘龙。 闷响当中,几个武林高手吐血飞退,他身上也是多出几道血痕,此时不管不顾,冲进弓箭手队伍中,棒影连闪,那些弓箭手一个个筋断骨折,有的直接惨死毙命。 这位宗师之前隐忍,直到此时终于一举翻盘,杀掉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弓手! 恰在此时,又一道人影冲入战场,一爪抓出,硬抗盘龙! 高冈闷哼一声,望着胸前的三道血痕,声音有些干涩:“飞天鹫?你居然投靠了三山会?” “非也!老夫只是受三山会供奉,要为他们出手一次罢了!” 飞天鹫双手光华闪闪,赫然是戴了铁爪,此时冷笑道:“若非出了这几个变数……老夫也不会以多欺少!” 说实在的,若是前来土地庙投宿的都是普通人,那一轮箭雨便都解决了。 但谁能想到,区区一个破庙之内,一日之间,竟然汇聚了如斯多高手? 若有天意,高冈便真的有些命不该绝的味道。 纵然段玉,细细一想,也是心里一凜:‘明明是死局,居然被高冈硬是碰上了我们……太巧了!实在巧合得不正常!’ 此种情况,要不是高冈本身命不该绝,便是他身上有着镇压气运的至宝,能在绝境中找得一丝生机! ‘或者……是有精通梅花易数的高人给了他指点?麻烦!都是麻烦!’ 段玉想明白这点,直接向着一个方向突围。 “给我留下,一个都不能放走了!” 后面,气急败坏的命令声响起,几名刀客扑来,刀身上闪烁寒光:“杀!” 段玉大袖一招,挡住刀光,右手上印刀浮现,合身一扑,这几名刀客便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借此机会,他冲出重围,躲过几支冷箭,投入密林之中。 “那主事之人连陌生人也不放过,看来是别有原因,难道是觊觎高冈身上的宝物或秘密,害怕我们是接应?所以干脆都杀了?” 段玉脚下生风,在密林中疾驰。 “能让两个宗师都生死相博的,必然是珍惜之物,一旦惹上,又是个麻烦……” 武道宗师,已经是人体极限,何等难得? 可以说,在武林当中,便是妥妥的泰山北斗,整个叶州也不过一两个。 三山会也有耳闻,应当是州城中的大势力,还有官方靠山。 虽然自己不惧,但若惹上了,必然耗时日久,十分麻烦。 他这次出行,只是为开启传承而来,其它诱惑纵然再好,也难以动摇一点道心。 “倒是那个计施……原本以为只是普通书院弟子,想不到竟然是个入室弟子!” 书院遍布天下,乃是儒家根基所在,广收学生。 但普通弟子,也就只能学些儒家经典或六艺,学成之后,到各国出仕却是绰绰有余,或许还有卿相之望。 在普通弟子之上,还有入室弟子与衣钵弟子两类。 入室弟子便是真正的高材生,可拜在某一大儒门下,并学得养气之法,强身健体。 衣钵弟子,可得所有真传,一位大儒往往只有一个。 儒家善养浩然之气,此两者若养气有成,便是养气士,与道门炼气神通士并列,各有千秋。 “并且……死后阴神澄澈,若得朝廷封赠,神道大有可为……” 肉身无法修神,这是此世铁则,但不论儒道,死后阴灵都远比寻常人强大,这便是走神道的根基! 那个计施一喝之中,竟然有气如箭,脏腑之力必极其强大,乃是真正的入室弟子,善养浩然之气。 “如此之材,也来叶州,前往军中,贺宗之事……果然很能吸引人啊……” 段玉幽幽一叹,又想到那个虎头少年。 相比于庙中其他人而言,虽有几分勇将之才,但当真只能算一般。 不过这次若大难不死,后福还是有的,或许日后可为一将? “小小一个土地庙,竟然也成了一处气运节点,汇聚诸多英才,也算有趣!” 段玉奔行良久,找到条小溪,这溪流宛若玉带一般,在山峦中蜿蜒流转,哗哗有声。 上前捧起溪水,只觉寒意幽然,当即痛饮一番,又清澈甘冽,略有回甜,沁人心脾。 段玉望着这清幽景象,不由一呆,神色怔怔。 之前俗世繁杂,与这清幽之境,顿时成为鲜明对比,令他若有所悟。 呼吸之间,已经是二层圆满的筑基功法便悄然踏破,进入第三层炼神境界! 第十八章 土地 “我本修道人,此心慕道去……” 筑基功法晋升第三层,段玉只感觉自己的灵觉大幅拔高,道性欢呼雀跃,不由一叹。 他前世元神,今生自然是道门中人,天生的修道种子。 “若不是前世因果太多,我心意难平,按照原本的心思,应该是直接找一偏僻之地隐居,一意修炼到元神再出来……” 但此时,不灭周家、不报陨落之仇,他终究心意难平。 有着这点,要成就元神,便千难万难,乃是生死之心魔! 更何况,想要一心修道,也离不开财侣法地等资源的支持! 自己若一意深山潜修,不理外事,那最后八成是修炼得肉身精血干枯,灰灰了走神道去也的下场! “但神道更需要资源,像今日的土地庙,没有人祭祀,神祗便几乎不存……哪怕气运隆厚如大夏太祖,一旦阳面朝廷倾覆,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下场不也是陨落?” 神道苟延残喘,是以真修都不取。 “不过也有不对劲的地方……今日之土地庙,我都能隐约感受到有灵沉睡……以大夏坐拥天下积累的气运,阴面龙庭为何一夜倾覆?不是应当还能维持千百年的么?难道是遭受了攻击?” 段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奈何他前世只是堪堪成就元神,对于这等隐秘大事,还是没有丝毫了解。 “不过无论如何,这清幽所在,倒还真是宜人,适合修炼……” 段玉面露微笑,感受着自己的精神拔升,与精气组成三花,和谐圆满的感觉。 接下来,就是慢慢增长精神,让三花聚顶,寻找那最为玄之又玄的一点。 这是体内一点真性灵光,也是精气神三花的平衡所得,能以此铸就道基! “此乃水磨功夫,更讲究一点手段,不过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有着经验,不到一月便可成就……当务之急,是马上开启篆刻师传承!” 段玉默默沉吟,忽然灵觉又感知有异。 树林静谧间,隐约有着人影,但又不似活人,忽远忽近。 “呵呵……深山大泽,实生龙蛇,但此地还远远算不上,连产生妖精都难……” 妖精妖精,实际上也是两个种类。 妖者有肉身,精者只是一团魂魄,只能走神道鬼道。 “但这给我的感觉却并非精怪一流……反而有着人间的香火气息……” 说实话,要不是筑基功法到了第三层,段玉也无法感知得如此详细:“罢了,待我看看你想说什么……” 说着,就盘膝而坐,开始假寐。 他本身气血强大,普通精鬼难以靠近,但此时主动入梦,却又有着不同。 隐隐约约间,段玉就来到一处,周围山花遍地,果树葱郁,只是弥漫着雾气。 一名白须持杖老者出现,向他行大礼:“多谢先生之前一香之恩!” “嗯,你是刚才的土地!” 段玉颌首,看着这老者身上的衣服装饰,倒是与之前看到的木漆神像有些类似,不由问道:“你找我何事?” 须知阴阳有隔,此等阴神没有香火来源,还要花费法力入梦,简直就是消耗性命! “之前老朽沉睡,无人祭祀,已经渐渐消亡,幸得先生香火,才复苏过来……唯请先生救我!”土地老头拜了一拜,简直是声泪俱下。 这老头也是真惨,原本还有着香火,但后来兵连祸结,土地庙就渐渐荒废,他只能陷入沉睡中不断消耗。 今日侥幸,被段玉一炷香唤醒,只是又遇上大祸,土地庙被人一把火烧了! 这可是真正釜底抽薪,恐怕没有多久,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慢慢消亡了。 “救你?”段玉却是一怔:“难道你要我为你起座庙,再重塑金身么?” 心中打定主意,要是这土地老头敢如此过份,那便直接走人。 别看此时这土地灵异,但实际上都在自己的梦中,要斩他当真不费吹灰之力。 而阳世当中,此时的土地比孤魂野鬼都不如,恐怕都靠近不了自己之身,难道还怕他报应? “不敢劳烦先生……老朽原是乡绅之家,也曾做了本地一任县令,有些名声,死后得大夏天子封神在此……”土地老儿再拜说着:“时至今日,我那一家也已衰落,不过后院大槐树下,尚有老朽所埋的三坛金银,还请先生告知,让他们记得祭祀老夫!” “原来如此!” 段玉颌首,有些理解这老头了。 话说大夏官制,异地为官是前提,这老头在本地做的县令,那就肯定不是本地人,故乡说不定都不在叶州。 偏偏土地这种阴神,是出了名的地缚灵,难以离开一定范围,就更不用说回家给自己后代托梦了。 而地主老财,在自家挖坑藏宝,也是应有之义。 “所以……你是让我给你家带个口信,顺带最好把你送回去,当个祖灵?” 段玉摇摇头:“这事说麻烦倒不麻烦,但说不麻烦也是假的……你家出了讨债鬼,说不定祖宅都卖了,难道别人肯让你挖宝?再说,将你运回去也有些犯难,好在如今不是大夏,否则我此举便是以人道干涉神道,大受忌讳……你给我什么好处?” 土地老儿一怔。 他苏醒过来,能找到这么一个能交流的人,也是很不容易。 要知道那些普通人浑浑噩噩,他一个法力衰微的土地要托梦也难,而计施那种一身浩然正气,头顶三寸明光的养气之士,他更是靠近都靠近不了。 也就段玉这种,还愿意听他说两句。 但想不到这个年青人看着年纪轻轻,对于鬼神之事竟然如此清楚底细! 特别是张口就要好处,难以忽悠啊。 “但听先生吩咐!” 不过此时,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感受到又即将沉睡,土地老儿只能苦着脸道。 “将你带回老家,绝不可能!” 段玉一摆手:“你也不用恳求什么,这事弊大于利,我绝不会做……但替你传句话,让你子孙得以发迹,乃至嘱咐他们来请你回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如此,多谢恩公!”土地老儿称呼再变:“老朽张福吉,家住昌州许城大功坊……老朽在此地也见曾得几人埋金,更记得几株灵药所在,这便一一告诉恩公!” 这便是报酬了,土地身为一地阴神,与大地相合,能知不少隐秘琐碎之事。 段玉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末了,却是若有所思地问:“还有一事……你可知那群烧你庙宇的恶人如何了?” “请恩公稍待……”张福吉一个作揖,没入土中,片刻后又出现:“启禀恩公,那群恶人与原先庙内的人搏杀,很是死了些人,那少年与书生中了几刀,吐血而走,还有高冈,却是与一宗师两败俱伤,被追杀入密林……” “你是阴神,可见高冈身上有着宝气之流?”段玉踱了几步,还是问着。 “不曾!”张福吉摇头:“不过宝物自晦,老朽也有可能走眼,若恩公想查看一二,老朽倒是知晓路线,不过要快,他们已经快出老朽法域了……” “也罢,那便去瞧瞧!” 段玉颌首,只见雾气散去,浑身一震,似从高空坠落,整个人就醒了过来。 溪水潺潺,青石嶙峋,带着寒气,哪里还有之前景象? “托了这一个梦后,那土地老儿大概又要陷入沉睡了……” 段玉站起身,沿着之前张福吉说的路线,飞快赶路,有着土地这个内鬼,自然处处占据先机。 他赶了一段路,就来到一个山洞之前,洞口血迹隐隐,对于一位宗师而言,这实在是懈怠。 “是真重伤至此?还是陷阱?” 段玉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大步走进。 呼! 黑暗当中,一道棍影顿时铺天盖地般砸下,势大力沉,隐有龙吟,给人无可匹敌之感。 啪! 段玉举袖一挡,不退反进,上前三步,右手横扫,一个人就倒在地上,闷哼出声:“你不是飞天鹫!?” “我当然不是他!”段玉吹亮火折,看着地面上的高冈。 此人脸色苍白,身上伤口却并不是作假,目瞪口呆:“是你!你是宗师!” “你重伤至此,还布置陷阱,显是知道事不可为了……”段玉却淡淡说着:“我对你,却有些好奇。” “你也想要那道书?”高冈目光狼一样,盯着段玉:“也是……你业已宗师,必然不甘愿化为腐朽,想要以武入道……” “原来你们争抢的,就是这个?”段玉有些疑惑:“给我看看如何?” 此世人身修炼,大体只有三条路,便是书院养气士、修道神通士、以及最后的以武入道! 至于神道、妖精等等,都非寻常人能涉及。 或许还有一些隐秘传承,但真正的源流,便只有这些。 “给你?”高冈咬牙冷笑:“凭什么?” “就凭我能救你一命,或者给你报仇?”段玉耸了耸肩膀:“要不我等到三山会追来,将你杀了,再慢慢搜刮?” 第十九章 阴符经 “咳咳……” 高冈正要说些什么,神色一变,就猛地咳嗽,吐出血来:“你……真能救我?” “我不会为了你对抗三山会,但带你走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现在命在你手上,你赌不赌?” 段玉负手而立,当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从高冈的状态就可以看得出来,那个飞天鹫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自己突破筑基第三层,武艺堪比宗师,江湖大可去得。 “也罢!我就赌这一把!” 高冈苦笑道:“若你救我出去,我就将道书给你!” “一言为定!” 段玉来到高冈面前,下手如飞,将他身上伤口包扎,旋即提着他,好像提着个大包裹一般,就往丛林深处而去。 宗师体力不是盖的,他奔行五六个时辰,依旧精力充沛,只见群山苍茫,登高而望,又隐约可见一小城。 赫然是带着高冈,穿过了整片丛林! 此等脚力,普通武者自然是望尘莫及,只能在后面吃灰。 “如何?” 此时将高冈一扔,就冷声问着。 高冈听到段玉的声音,却是心里一寒,知道自己再不满足对方,立即便有杀身大祸。 无奈之下,只能将衣服撕了,现出里面夹藏的一张帛书:“我高冈一诺千金,这《龙蛇阴符经》便送与公子了!” “嗯?” 段玉接过一看,手感便有些特异:“竟然是冰蚕丝织就?” “公子也认得?这冰蚕乃北方极寒之地的特产,不仅珍惜难见,并且每次吐丝也只有一点点,要收集织就这样一份帛书,恐怕财力物力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高冈苦笑道:“光是这帛书材质,便是一件难得的异宝,若是编织成蚕丝软甲,那端是刀枪不入,能辟水火,关键是极轻,价值连城!” “不错,看来你没有蒙我!”段玉颌首,将帛书展开,就见到一个个古文篆字。 他篆刻师出身,对此世的古文研究颇深,一看之下,便知道这些微言大义,还有其中精妙语句绝非作假,或者说,高冈远没有这个水平:“果然是以武入道之法!” 等看到后面,越发有些惊喜:“这法门,似比我前世记忆,准备给秦飞鱼的更加精妙,转化与效率足可提高三成,关键是后续也很完整,并非我前世获得的残篇……” 这一下,当真有捡到宝的感觉,特别是看到后面的部分,竟然连自己元神真人的见识都一时难以索解,只能隐约看出,有一些星辰之道的内容。 “不过我之前的理解也没有错,这实际上是兵家内容……或者说,想要以武入道,必走兵家?” “如此论起来,此世的显学,便是道家、儒家、还有兵家?” 段玉若有所思,将布帛丢给高冈。 “你这是?”高冈一头雾水。 “我只是想借书一观,此时既然已经记住,自然就还你了!当结个善缘吧!” 段玉也是有些奇怪,这个高冈虽然是前世宗师,但后来似乎就没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书的缘故,被人给剿了。 “多谢公子!” 看着龙蛇阴符经失而复得,高冈却是十分惊喜。 段玉沉默着,仔细看了高冈几眼,更是不解,暗暗思索:“我左看右看,不见此人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反而面相很是有些刻薄,之前为何能汇聚我们于土地庙中,借运逃脱大难?难道是我道行太浅薄,只能看皮相,无法入骨的缘故?” 他此时毕竟只是肉体凡胎,甚至还未开启修炼之途,灵觉失效,也是情理之中。 但提着高冈走路之时,他早已将高冈浑身看透,没有携带什么重宝,又暗暗打听过了,此人一路逃亡,并未碰到什么江湖术士算卦,天师改命。 “如此看来,还是他身带大运,命不该绝?” 有着这个念头,段玉便存了结交的心思,将阴符经奉还。 反正他已经记住全文,还回去也没有什么。 并且,纵然这高冈无能,最后还是死了,也没啥关系,当成一次失败投资便可。 既然是投资,他也不吝啬再指点几句:“你可知你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子……这阴符经上说的以武入道,此‘道’并非修道,炼气士才吸纳天地灵气,你想要以武入道,需要是……兵气!” “兵气?”高冈浑身一震,旋即大悟:“原来我之前……走错路了?” “当然,这阴符经乃是兵家典籍,你不去军中修炼,反而学道士盘膝打坐,岂非南辕北辙?”段玉大笑。 这也是野狐禅的悲哀,纵然得到典籍,但无人指点,只能靠自己领悟,一些关窍便似是而非,十分凶险。 若是遇到愚钝些的,说不定将自己练死! 段玉毕竟有着前世的正统出身,记忆里又有另外的典籍参照,虽然此时还难以参悟阴符经后半,但前半部却是成竹在胸。 此时略微点拨几句,高冈顿时目光大亮,竟然跪下磕头,砰砰有声:“多谢公子指点!” 段玉也不回避,坦然受了。 这是传道大恩,几句点拨,找对了路子,高冈便有可能一步踏破桎梏,成为修行者! “罢了,我们便在此告辞吧!”指点完后,段玉一怔,觉得自身似有变化,又似没有,不由哑然失笑,摆摆手,消失在密林中。 “真是奇人也,可惜不知姓名……” 高冈矗立良久,这才长出口气:“蹉跎半生,不说穷困潦倒,却也是步步荆棘,今日得贵人相助,莫非昭示我要时来运转了?” 他笑了笑,又若有所思:“兵家么?看来是得从军!幸好此时叶州贺宗叛乱,有着机会!” 就在这时,天空中某处星辰似亮了亮,又飞快消失不见。 …… 段玉也不知道天象有异,白日星现的事。 他沿着原路返回,又抓了几个三山会的头目,严刑逼供,得知他们追杀高冈,的确是为了一件冰蚕丝织就的宝物,顿时放下心来。 以他宗师武力,此时已经折损过半的三山会根本拿不下,反而被他吸引走注意力,估计是要完全错过高冈了。 做到这一步,段玉也放松心情,开始在山间游走,采摘自己的报酬。 这些都是张福吉许给自己的,其中以一株百年份的黄精最为珍贵。 而那些人埋藏的金银之类,零零总总加起来大概有着千两,段玉都懒得去取。 “土地啊土地,收了你这些好处,我自然会去你老家,找到你的子孙……” 时间入夜,星空璀璨。 月光如水银铺地,段玉来到原本的土地庙之前,发现已经是一片废墟。 他摇摇头,来到中间,双手飞快挖掘,有如神兵利爪。 一块块残砖碎瓦飞溅,横梁抬起,最终从土下挖出一截半焦的木头,劈开之后,找到一块木芯,散发出香气。 这半截烧焦的木头,就是原本的神像,其中的木芯,更是张福吉阴神寄托所在。 段玉拿了木芯,在旁边找了找,发现一株歪脖子树很是醒目,便在此树之下挖坑半丈,将木芯用布包了,埋了下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施施然启程:“老张啊老张,不是我帮人不帮到底,而是这实在太犯忌讳,还是你子孙亲自来的好……更何况,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怎么能让旁人观看?哪怕是沉睡的阴神都不行!” 依照他的计划,肯定是先去开启传承,再去昌州办事。 而将张福吉带入传承之地?段玉估计自己肯定会杀神灭口。 至于这神为何不留在本地?看看周围环境便知道了,大夏覆灭,诸国乱战,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原本的繁华之地早已变成一片废墟,连个信徒都找不到,现在连土地庙都烧了,再守着此处唯有陨落,不如回去做个祖灵。 “好在再过几日,便可到了!” 段玉估计着脚程,顿时眼神有些迷离,想到了前世。 那时自己炼气入道,成就道基,奉命下山行走,积累道功。 曾经以为已是神仙中人,至少也是修真者,心态不免有些变化,随之便被狠狠打脸。 这反而是好事,后来收敛了心气,慢慢游历人间,看得人生百态,终于大彻大悟。 若没有那次心性磨炼,自己必成不了元神,撑不过内外的劫数! 并且,还在游历当中,发现了一处传承。 那传承位于一处小村边上,乃是一位篆刻师前辈所留,后来灵性外溢,吸引来几只孤魂野鬼,山野妖精,很是闹得鸡犬不宁。 自己出手除妖,又细细查探,终于寻到蛛丝马迹,开启了传承,获得篆刻师之道,奠定日后的气数。 可以说,他穿越以来最大的奇遇,就这一次了。 其余的道藏之类,大部分跟他无缘,或者被气运之子捷足先登,去了只能喝些汤水。 “但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篆刻师传承只是开始……记忆当中,还有很多珍宝道藏,只要我入道,便是有缘,可以去尝试一二!” 一念至此,段玉眸子便有些火热。 第二十章 猎熊(求收藏!) 黑燕山。 此山座落于叶州边界,蔓延数百里,道路险峻,风景秀丽,若翻山而过,就到了昌州。 山中有一关卡,是为雁难关,取大雁难渡之意,扼守要道地利咽喉,每日光是过卡收税便日进斗金。 只是,这一切,与山民没有多少关系。 山民穷苦,更因为地少人多,口粮不足,又紧缺盐巴等物资,需要时常与外界贸易。 每年都有不顾性命,进山收购皮货、草药的行脚商,虽然比较辛苦危险,但一趟往往可以赚足一个月的嚼谷,获利颇丰。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困苦,越容易突破底线,做些出格之事,这山民便是不服王化的代表,加上战乱影响,还有官府赋紧逼,逃入深山的难民也是为数不少,往往就化身匪类。 段玉要去的村寨还算好点,再深入进去,听闻还有恐怖的野人出没,那可是真正的食人生番,凶名能止小儿夜啼。 “历来若朝政清明,迁移山民下山,编户齐民,便是县中要务……但此时么……” 段玉来到一处集市,只见地摊上满是盐巴花布、火石成药等小商品,间或还有胭脂水粉等物。 一些商人、山民,就时不时地转着,连比带猜地讲价,虽然银子铜钱也有,但大多用的是以物易物。 当下进了一个茶铺,让伙计上了碗油茶。 这并非清茶,更类似一道小吃,以黄豆、米浆、油、花椒面、葱等调和而成,口感麻辣香脆,关键还能顶饱。 段玉吃了,甩下一角银子:“我有事,要去黑风村寨一趟!小二你可找得向导?” 这山路曲折,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想要在茫茫大山内找到一个村寨,纵然自己有着前世记忆,但还是找个向导更加保险。 那小二看了看,见是上好的细丝雪花纹银,怕不是有着二两,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客官您要去黑风寨?要是平时还好,那些采药人与皮货商都有,但此时隆冬,许是得开春才有……好在小的记得正巧那寨子有人来采办年货,要不给您引荐一二?!” “嗯,你自去办吧!” 段玉摆摆手,没有多久,小二便领着几个人来,有男有女,猎户打扮,领头者脸上一道寸许长的刀疤,似隐约放着红光,此时审视的目光就不断在段玉身上打量:“你要进山,去咱村寨?!” “正是!”段玉望着这个似有些熟悉,又年轻些的面孔,不由恍惚:“实不相瞒,在下段玉,从古籍中学了几手术法,听闻你们寨子有些不太平,想去看一看,顺带收些山货……” “你是炼气士?” 领头人更加狐疑,从他背后更是闪出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是一位山民少女,充满好奇之色。 “算不上炼气士,只是自己摸索出点门路……”段玉谦逊一笑,前世那传承临近开启,灵性外溢,招来不少牛鬼蛇神,让黑风村寨很是焦头烂额。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虽早了几年前来,那黑风寨显然也没得太平。 只是为祸既然不烈,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外界苛政猛于妖鬼,但现在面对一个送货上门的半调子除妖师,还是有些迟疑。 “我叫马经!”领头者迟疑了下,还是答应:“那就请先生去看一看!” “多谢!” 马经啊,真是一个旧相识,素有勇力,几年后自己再去之时,已经爬到了村里猎人队队长的位置,掌握最高武力。 此时一问,老队长还没有退下来,但已经有意栽培他,让他负责带队采买年货。 一行人约定好时间,便在第二日清晨,一起向深山进发。 “喂喂……听说你是个书生,书生一定知道很多事吧?” “我想去县城看看,但阿爷不许,说是外面坏人多……” “书生你看这布,绣花的呢,隔壁阿花姐不知道多想要一块……” …… 山民步履矫健,一入深山便如鱼得水。 特别是马经,试探了几次,自忖区区一个书生,哪怕懂点异术,但脚步虚浮,自己一个人便可收拾了,更不用说还有山寨之力,也就慢慢放心,只是吩咐周围伴当多多注意。 令段玉有些烦恼的是,之前那个山民少女对他很是好奇,前前后后地追问,令他烦不胜烦。 这少女姓乌,名瑛,小名就叫瑛子,虽然皮肤黝黑,身材偏瘦,却也有几分颜色,恰恰令段玉有些注目。 这自然不是饥不择食,而是他忽然想到,在前世,自己在村寨中从未见过此女,也不知是远嫁还是故去了。 黑风村寨位于黑燕山一处支脉,远远望去,就可见一道木墙,这木墙高不过一丈,顶端是削尖的木桩,还有一个两丈高的瞭望台,若是遇到危急时刻,立即就可以化身箭塔。 总体而言,这防御不算差,但也是被深山中的危险逼的。 进了村寨,里面房屋鳞次栉比,都是高脚楼样式,挨在一起,显然村寨空间有限,并且湿气甚重。 等到又被问了一遍来意之后,段玉便被请进最大的一间木楼内,见到了本地的村长——乌项。 他五十来岁,在山民中算是高寿了,看起来却仿佛七老八十一般,浑身皮包骨头,头发全白,有些秃顶,伸出鸡爪般的手,做了个礼节:“欢迎你,来自远方的客人!” “乌村正,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作为上一世打过交道的家伙,段玉对于这个老头的精明狡黠也是印象深刻。 “本村实际上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偶尔有丁壮遇到鬼打墙,迷上一夜的路,损失些精神,也就过去了……” 乌项呵呵笑着,露出稀疏的牙齿。 “是么?”段玉故作惊讶:“为何我听说黑风寨三大害,鬼打墙只是最末,前面还有一头熊瞎子、一只妖狐狸呢?” 这必是后生仔泄了秘! 乌项不满地瞪了一眼马经、马经也是一脸无辜,指了指乌瑛。 “呵呵……”段玉见此,不疾不徐地呷了口水,这才道:“村正不必故作试探,在下此来,的确只是为了除妖,试试自己悟出的道法!除此之外,还想在贵村收集一些药材!比如那头熊瞎子的熊胆!” “原来如此,那头熊爷爷可不得了……” 乌村长心有余悸地道。 ‘一头几乎成妖的黑熊,自然厉害……不过动物要成妖,比人要入道还难,上一世我来之时,它还没成妖呢。’ 段玉默默想着,露出微笑:“请给我一个向导便可,那头熊瞎子,便交给我了!” …… 两天之后,黑熊洞。 “找到了,那头黑瞎子就在洞内……” 马经带着段玉,望着漆黑的洞窟,不由吞了口唾沫:“普通的熊会冬眠,但这头熊瞎子是山里一霸,连老虎都吃,几乎整个冬天都在觅食……而且狗鼻子灵的很,不论什么麻药、毒药,混杂在食物中,一闻就能闻出来,真是邪门!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 段玉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往洞窟内一砸。 砰! 几声滚动之后,洞窟内悄无声息。 吼吼! 下一刻,一道庞大的黑影就追了出来,果然是头黑熊! 并且,普通的黑熊体长大概在一米五到一米七左右,这头黑熊却明显超标,足足有着两米! 见到了段玉与马经,顿时人立而起,现出胸口一丛山字形的白毛,发出咆哮。 “果然没有冬眠!还不跑!” 段玉转身就跑,后面的马经更是屁滚尿流:“完了……这熊瞎子特别记仇,它肯定会一路追我们到村里去!” “不至于……” 段玉引诱黑熊来到一处早已勘察好的山壁,沿着垂下的绳子爬了上去。 这崖面垂直,纵然黑熊会爬树,面对悬崖峭壁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对着段玉两人咆哮。 此熊虽然还未成妖,但凶威凛凛,一吼之下,震动山林,连马经都有些脚软。 “砸!” 段玉见到这一幕,却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血色冰棱,向着黑熊砸去。 黑熊吃痛一声,盯着大腿粗细的圆柱,嗅了嗅,便开始在上面舔舐起来。 它的舌头何等厉害?人给一舔就是大片皮肉削去,血冰也是不断消退,热气翻腾,黑熊欢呼一声,吃得更加欢快了。 “呵呵……果然还是一头蠢物!中计了!”见到这一幕,段玉顿时放下心来,毕竟前世也是用这招放倒它的,这时又抛下几条大鱼。 “这……”马经望着这一幕,眼睛瞪大:“是何陷阱?” “此黑熊皮糙肉厚,又力大无穷,普通绳网直接撕了,遇到土坑说不定也能爬出来,纵然坑内埋了倒刺,也不一定伤到要害,反而愈加激发凶性,更兼有着一只灵鼻,能辨百毒,你们村害怕伤亡惨重,这才迟迟不敢下手?对不对?” 段玉笑了笑:“敌大难制,只能让其自溃……我制血冰柱,柱内暗藏利刃,这狗熊喜欢血食,就用舌头去舔,舌头划破还不自知,不断喝着自己的血,反更加兴奋,这就是内弱之道……另外,我这鱼腹中还塞了油脂团,团内是最锋利的碎骨,内外交攻,看它死不死!” 不过,上一世自己是用道法制冰,这一世却是靠的天时了。 第二十一章 传承 不论这血冰、还是鱼、或者油脂与骨头,都是无害之物,根本不怕那熊瞎子的灵鼻发现什么端倪。 但鱼腹内的油脂入肚后化开,诸多碎骨刺入肠胃,又是一场内失血。 如此双管齐下,没有多久,下面的熊瞎子就变得很不对劲,挣扎着想要离开。 “该我们了!” 见此,段玉施施然爬下岩壁,好整余暇地提着长矛,对准了熊瞎子要害,狠狠一扎。 噗! 血花飞溅! 熊瞎子咆哮不断,连连撞击山石树木,最后甚至抓住一棵古树,连根拔起。 这等怪力,纵然宗师迎面对上了,也绝对讨不了好去!必然被一熊爪拍碎头盖骨! 但人之所以为万物灵长,便是因为有着智慧。 这熊瞎子不真正成妖,开启灵智,总有一天会被摸索出针对方法干掉。 段玉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些疯狂攻击,冷冷注视着熊瞎子宣泄一番后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按照约定,它的熊胆归我!”记忆中一味锻体灵药,正好用上这熊胆。 “竟然如此轻易……”马经很是有些不可置信,作为猎人队的副队,他也想过不少手段,都奈何不了这头熊瞎子。 但此时,这个陷阱,却是令他如同醍醐灌顶。 “当然……我这也是运气,谁让它比较喜欢血食,又很蠢呢……要说计谋的话,还可以用粘豆包……” 段玉随口将粘豆包诱杀之法说了,听得马经眼睛发亮,似乎很想再找头黑熊试试。 见到这幕,段玉不由哑然失笑。 计谋不过小道,哪怕这陷阱杀不了熊瞎子,自己以宗师武艺,只要不硬拼,拿着一把利器游斗放血,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但这无疑是拿命去拼了,被熊瞎子拍到一掌可不是好玩的,就跟侥幸用粘豆包黏住了黑熊双眼,最后拿斧头上去最后一击的猎人一样。 当下马经又返回村寨叫人,将这数百斤的黑熊抬回去,狩猎队人人脸上都洋溢笑容,这肉比杀翻几口大肥猪还多,过年有口福了。 期间几个楞头小伙自然多有恭维,听了马经转述的法子,都是跃跃欲试。 看起来,这山林中的黑熊,来年必然遭到一场杀劫…… 等到了村寨,已经天黑,乌项亲自出来迎接,又吩咐开宴。 山民遇到真心佩服的,还是十分豪爽,虽然没有什么精致小菜,但大块烤肉,大碗喝酒,又有山中蔬菜蘑菇炖了一锅,滋味鲜美。 段玉举杯即饮,来者不拒,不到半个时辰,便喝翻了整个猎人队,让乌项看得啧啧称奇,吩咐妇女们将醉了的男人领回家,又压低声音:“公子真是为试演道法而来?” “这个自然……”段玉脸上有些酡红,但眼神十分清澈。 “那老朽便信你!”乌项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到自己村寨中有什么能让这公子哥图谋的,难道看上了瑛子不成? 一念及此,便有些奇怪:“对了……她人呢?明明让她上来献舞的,居然不见人影!真是没规矩!” 当下吩咐人去找,片刻后,一个消息传来:“不好啦……瑛子被鬼打墙吞啦!” “什么?” 乌项猛地站起:“怎么回事?!” “陈三家的媳妇,眼睛看得真真的……就是那种鬼雾!” “完了……”乌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悔恨不已:“这该死的丫头,总是不听话……明明告诉她晚上不要出村……” “乌村正不是说……这鬼打墙最多损失点精气么?”段玉故作不知。 “唉……虽然如此,但被救下之后,大病一场都是轻的,有的直接被迷了心,从悬崖上摔死……特别是女子孩童,更容易遭受大难!幸好数月才出现一次,否则咱整村都要逃亡……怎么就给瑛子撞上了呢?”乌项喃喃说道。 “这是妖物也欺软怕硬,丁壮毕竟气血阳刚,而老人女子小孩体虚气弱,便有机可乘……”段玉摇摇头,起身来到事发处。 用火把一照,便可看见不远处一片灰雾,缓缓蠕动,风吹不散,很是有些奇异。 他笑了笑,大步走进。 乌项跟在后面,几次欲言又止,却说不出口,只能见得段玉走入迷雾,愣是不敢跟上。 段玉走了几步,身后雾气立即合拢,纵然有着火把,能见度也是不断降低。 到了后来,周围万籁俱静,唯有自身丈许可见,委实渗人。 “黑风村寨三害,这鬼打墙,却是一只孤魂野鬼,有点道行,能施展鬼打墙之术……不过也只有晚上才敢出来害人!” 段玉凛然不惧,笑着道出底细。 “呜呜!” 此言一出,雾气又有变化,朦胧中暗影重重,似是多了几头张牙舞爪的怪兽。 “雕虫小技!”他冷笑几声,大步过去,火光照耀之下,黑影飞快消散,现出一个昏迷在地的少女,看服饰可不就是瑛子? 段玉上前一步,抓着少女的肩膀,就要翻身:“瑛子……醒一醒!” 少女转过头,却是一张血肉尽去的骷髅面孔! 白骨骷髅眼眶空洞,似燃烧火焰,此时桀桀怪笑,喷出一口黑雾。 谁知段玉好像早有准备般疾退,一扬手,几滴血液就落在骷髅脸上。 嗤嗤! 白烟冒出,这鬼物顿时惨叫,化为一滩污水。 “毕竟是一个孤魂野鬼,位格还不如土地,我却是宗师,血气阳刚,你承受我的血液,已经道行大损,还想万劫不复么?” 段玉大喝一声,震动四野,如同雷霆。 雾气飞快消散,现出一名倒地的少女,这次是真的乌瑛了。 “没事,只是昏过去了!”段玉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暗自摇头:“到底术业有专攻,我并未筑基入道,只能以武道气血震慑鬼类,实际上效果并非很好……若是换上那个书生计施,只要浩然之气一喝,这鬼肯定要灰飞烟灭,或者等我入道,一符也可镇压……” 这时后面声音隐隐,显然是项村长见到雾气消失,立即带人过来。 “你们照看她,我去除了后患!” 段玉对来人说着,飞快追入黑暗当中。 这当然是个藉口,不过机会不错,他便准备将自己的传承取了,免得夜长梦多。 “我为黑风村寨除了两害,也算弥补他们一番,再说传承也不是他们的……倒是三害最后的妖狐狸,前世我来时可是真正修成妖物的,也不知现在道行咋样?” 不过到了这时,对方敢来相阻,也必是杀了,没有二话。 段玉按照记忆,登上一处小丘,只见不远处村寨中灯火隐隐,天上一轮月光照下,星光洒射,与白日的风景又有不同。 隐隐约约间,一道笔走龙蛇的符箓便浮现在心。 “这一处传承,乃是篆刻师布置,法天象地,浑然天成,只有夜间才能见得一点端倪……” 段玉本身便是篆刻师,又开启过一次,此时熟门熟路,按照所见的符箓笔画走向,沿着地脉,来到生门位置。 此处是一片岩壁,表面长满了青苔,与周围无异。 他上前一步,取出印刀,力贯手腕,一块拳头大的青石便横飞出去。 挖掉外面一层之后,便现出里面如同青玉一般的材质,温润软绵,其中一道朱红符箓,似封印在玉中的琥珀,只是缺了最后一笔。 “这是都天平治箓,当初让我查了好久……” 段玉自言自语,往事又历历在目,此时回过神来,一滴鲜血便落在青玉之上,印刀随之落下。 呲啦! 这一刀刻下,赫然以印刀为笔,鲜血为墨,深深印入玉石,都天平治箓瞬间圆满,启动机关,整面岩壁便不断后退,现出一条甬道。 这通道黑漆漆,空气却并不浑浊,段玉抬脚便进,后面岩壁自动合拢。 走了一段之后,就来到一处石室,里面几颗明珠大放光明。 “辟尘珠?净明珠?” 认出都是神通士制作的宝物,段玉略微颌首,看向室中心。 这密室十分简陋,就一桌一椅,一尊铜炉,以及一张石榻,四周岩壁光滑,大巧不工。 在石榻之上,还有一具白骨盘膝而坐,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样!” 段玉叹息一声:“这位留下传承的篆刻师前辈还是坐化此处,就是不知与那个救了丁让一命的同道高手是何关系?” 此时先行礼,才上前接过木盒。 啪! 似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又或者是接触到了自己的生人气息,这白骨刹那间倒塌,化为灰烬。 如此异象,顿时令段玉眼角一抽:“这位前辈必不是正常坐化,反而好像中了奇毒一般,血肉成灰,深入骨髓……” 当下叹息一声,将这位前辈的骨灰收敛,准备外出择一善地安葬。 旋即,才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块玉简、几片碎木、还有一个羊脂玉小瓶,隐隐有光芒从瓶身内溢出。 “传法玉简、千年木心、以及万年石乳?” 段玉见到这几物,特别是玉瓶,眼睛中就冒出光来:“有着这些,我今生必能篆刻之道大成!” 第二十二章 攻防 真正的篆刻师,必得在筑基之时,将一点真性灵光与灵物相合,在体内炼就一枚本命道印! 前世,段玉已用白毫山之法筑基,根基已成,无法再改,纵然得到篆刻师传承,也只能取其枝叶,大致相当于个高级工匠。 唯有形成这本命道印,方可算真正的篆刻师! “本命道印是日后篆刻的核心,至于师门之法,弃了也就弃了……” 段玉想到师门功法,不由又是冷笑。 以师门功法筑基,于道学上而言便是与这条道脉结下因果,生出些许气机牵连,有了这个基础,师门便可以大义名分压迫,逼得自己做出种种违心之事,纵然元神亦无法打破! “实际上,各大道脉都是这样,并非什么恶毒禁制,甚至只要你能爬到高位,还能反过来驱使其它地位比你低的弟子,都是金字塔……” 奈何他前世爬了一半便被高层牺牲,这一世实在不想跟对方玩了。 “若用佛家道理来说,修炼了白毫山一脉的功法,便欠了它一点因果,日后要你粉身碎骨地还!现在我不修它,就跟它没有丝毫关系了!” 并且,平心而论,以元神真人的见识,自可辨认出,虽然白毫山功法博大精深,但还是篆刻师传承更加奥妙莫测一些。 “不过这篆刻师之道,师法自然,还是走的道家路子,在一体系内。” 要想成就本命道印,千年木心与万年石乳都是必须之物。 自己前世虽然也有这两大灵物,奈何已成就道基,只能当成一般资源交换使用,虽然还是得了很大好处,但不免遗憾。 “很快了……”段玉喃喃自语:“这一世,只要我精气神三花圆满,便可筑得篆刻师之基!” …… 一座坟冢新立而起。 这是段玉亲自选的吉地,依山傍水,有气流通。 若放在凡人身上,应当能助三代之运,主平安如意,福泽绵长。 “风水堪舆之学只是小术,不过也在道家范畴,安葬至此,是我这个后辈的一点心意……” 段玉沉吟了下,印刀在青石墓碑上纵横来去,不断有石粉洒落。 旋即,就浮现出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名氏之墓! “虽然我不知前辈姓名,也不知前辈有无后人,但一杯清酒,权作祭礼……” 段玉手持杯盏,将酒水覆洒在坟墓之前,喃喃祝祷。 祭祀过后,眼角余光一瞥,却又见到一抹白影,不由一笑:“小家伙,你终于肯出来了么?” 呜呜! 月色下,一只小狐狸迟疑着从山林中走出。 它体形奇异,只有巴掌大小,尾巴却分为两条,通体银毛,在月光下莹莹生辉,一看便不是凡种。 “二尾灵狐?可惜距离妖还差一步!” 段玉叹息一声,若是之前,肯定灭之,但此时传承已经尽在掌握,却可宽容一些:“以后记得不要再去骚扰村民了!” “呜呜!” 巴掌大的双尾银狐呜咽有声,又过来作楚楚可怜状,扯着段玉的裤角。 此种灵性,就比那头熊瞎子高出不知道多少了。 “倒是一个小可怜呢!” 记得前世此狐虽然成妖,却也没有做下多少杀孽,不由心里一动:“你不欲我走,是感应到什么,想讨点好处?也罢,此墓中人与我大有渊源,你若肯为他守灵二十年,我便传你一篇妖修功法,如何?” 此功法,还是他当年讨伐一头狐狸妖修所得,那头妖狐却是已经修成六尾,气焰冲天。 小狐狸连连点头,举起两只小爪子合十,不停作揖。 段玉见此,不由大笑。 …… 叶州,平原郡。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一支大军逶迤前行。 秦飞鱼全身着甲,吐出一口白气:“这天气真冷……镇东叛军,端是不让人快活,居然选在这时反叛,还过不过年了?” 他此时身在陈策军中,因为有着丁让荐书,又考察过武艺,升得很快,已经做到了正九品校尉,关键能统领一营,虽然只有一百人,但这就是机会,能独当一面。 庆国兵制,叶州以都督最高,节制全州兵事,正三品。 都督之下,便是各路将军,比如陈策,为正五品游击将军,手下有兵五千。 将军往下,就是都指挥使与营正,统领一都一营,大致千人到百人不等。 秦飞鱼能统领一营,成为正经官身,最重要的还是丁让举荐,否则军中藏龙卧虎,为何别人不给偏偏给他? 但此时,秦飞鱼心里的寒意,简直比冬天更甚! ‘十月,镇东军节度使贺宗谋反,势如破竹,十一月,都督夏无鸠领兵三万讨伐,竟然被打得大败,本人直接战死沙场,丧失粮草辎重与马牛无算,俘虏过万……此时镇东军已经扩军到两万人,据说还勾结东陈,声威大震,攻下两郡、启阳郡甚至不战而降,整个叶州,也才九郡而已啊!这已经接近一半,再下去,战火都快烧到老家历元县了。’ 与此同时,他更是诧异大哥段玉的提点。 当初投军没觉得,此时才发现别的将军所部都是绝路,连都督都阵亡,各路参将游击又岂能幸免? 反倒是陈策,之前殿后,毫发无伤,这时临危受命,晋为征东将军,代行都督之事,全力阻止镇东军西侵! ‘州牧虽然在后方拼命补充,但精兵又岂是一日能够练成?我方可战之兵只有五千,此时唯固守才是上策!’ 不知道为啥,秦飞鱼到了军中环境之后,就有着如鱼得水一般的感觉。 此次领命,作为先锋去支援遥城,心中没有多少恐惧,反倒有些隐约的期待:“军中杀伐武艺,果然与外界不同,更没有如此多的人头来供我练刀!” “报!” 就在这时,一骑飞快赶来,背上甚至中了一箭,挣扎着来到秦飞鱼面前:“启禀校尉,遥城守将投敌献城,已失陷了!” “什么?真是该杀!” 秦飞鱼翻身上马,后面跟着一个五人的骑兵小队快速冲出,来到一处山丘上。 放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城中已是到处烽火,骚乱不堪。 ‘贼军暴虐,每下一地便纵兵大掠,军民死伤极惨……’ 纵然看过一些相关文书,但此时亲眼见到,还是让秦飞鱼震撼。 那平整的田垄、丰饶的土地、城内各色商铺、士子百姓、商人农夫……一切形形色色,在这血与火中,尽皆化为灰烬。 “这就是战场啊……” 他深吸口气,望着前方,忽然下了命令:“让后军跟上,我们先偷袭敌人老营,再进城镇压!” 这一支镇东军明显不是精锐,反而更加类似乌合之众的流匪!进城之后,只知道烧杀抢掠,连最基本的防范都不注意。 秦飞鱼眼中顿时放出火来…… 数个时辰之后,镇东军老营。 “杀!” “杀他个封妻荫子!” “一刀在手,搏命取富贵!” …… 伴随着诸多咆哮,众兵用命,敌人老营防御又空虚至极,登时宣告被破。 秦飞鱼骑在马上,一刀斩下狰狞的敌将首级:“给我烧!烧了这营,我们再入城平乱!” 城外浓烟滚滚,但这时已经无法警醒城内的乱军。 在这种状态下,纵然孙子复生,也无法让充满兽欲的士卒个个归队。 踏踏! 数骑直冲城门,秦飞鱼手持长枪,如毒龙般连连点出,将城门附近几个乱军杀退。 旋即,在他身后,一营之兵便尽数冲入城中…… …… “秦飞鱼,能以一营之兵,硬生生抢夺回遥城,不错,很不错!” 半日之后,陈策大军开到,帅帐之中,陈策看着跪在下方的秦飞鱼,不由很是满意:“我记你一大功!” 这遥城虽小,地理位置却很关键,一旦叛军得之,后面就一马平川,大可深入叶州腹心。 当时听到失陷,陈策当真心急如焚,好在这个先锋当机立断,趁着对方立足不稳时给夺下,否则就麻烦了。 一念至此,陈策望着秦飞鱼,不由又多了几丝欣赏:“你们随我来!” 一行兵将校尉登上城楼,只见不远处旌旗连绵,宛若乌云,起码有着数万大军,都是骇然失色。 “哈哈……不用怕,这贺宗老贼虽然来了,但终究我方占据先手,便是天意在我!” 陈策哈哈大笑,实际上当初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只不过此城残破,你等看应该如何守御?” 此时,眼睛又在下方校尉与指挥使中望了一圈。 “启禀将军,标下有一点浅见……城墙筑造不易,但幸喜此时天助,可在夜间取清水与泥沙,一层层浇灌……如此,到第二日便可筑得冰墙!” 见到周围人不言不语,秦飞鱼又出列说着。 这倒并非他自己想的,而是段玉之前悄悄耳提面命。 “不错,此时天气大寒,一夜便可筑得冰墙……不仅如此,此招野外也可用得……” 陈策目中放出光来,此时征战,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我代理都督事,后方已经在准备增援,必要扩军,秦飞鱼你就是第一批提拔的指挥使!” 第二十三章 杀机 昌州,许城。 茶馆内,来客们谈论的,也大多是叶州镇东军叛乱之事。 “听闻那贺宗乃是天杀星转世,之前投靠庆国时,有钦天监便看出此人面带反骨,建议杀之,先君力排众议,最后还是收下……想不到此时反噬!” “事后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钦天监之说,也八成谣传,但此人天杀星转世可能是真的,据说已经屠了几城……” 纵然乱世,听到屠城惨事,四周食客依旧不由颤栗。 段玉呷了一口热茶,望着天气,却是暗自算计:“此时大概已经到了遥城之战?让秦飞鱼献的计策应当能让他提拔一级?陈策大概会很喜欢这计……毕竟前世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纵然他有着前知,也想不到秦飞鱼竟然会被任命为前锋,先立了一个夺城之功。 “倒是贺宗……行事有些奇异,给人歇斯底里之感!” 乱世用重典,屠城也没有什么。说不定反而可以威慑,逼迫其它各郡城纷纷投降。 但接连屠城,却是丧心病狂,没有人会愿意投靠此等杀人狂魔。 “前世不怎么觉得,此时结合前后一看,却是充满绝望……难道是被东陈耍了?” 虽然此贼覆灭甚快,与陈策接战后就进入倒计时,但段玉还是敏锐发觉出一点不对,差不多猜出真相。 “东陈不想要这两姓家奴,故意挑唆反叛,为王先驱,却又不给支持,让他送死,准备坐收渔翁之利?但谁能想到,贺宗竟然会败亡得如此迅速呢?” 东陈的如意算盘的确不错,奈何出了个变数,毕竟之前连都督夏无鸠都斩了,谁也想不到贺宗会在陈策手上折戟沉沙。 而失去一个如此好的机会,那个东陈的领兵大将,事后也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黑燕山之事已完结,这次便来了结张福吉的因缘……” 除了三害之后,段玉自认对黑风村寨已经仁至义尽,虽然取走临近的一个传承,但那毕竟也不是对方的东西。 因此走得毫不拖泥带水,更没有管乌瑛的不舍与挽留,虽然看起来那个老村长很有招赘的意思,瑛子也是千肯万肯来着…… “我此生目标,不论修行还是势力,都必站在世界之巅!” 段玉暗自摇首,一路打探,便来到了大功坊。 这是城内一条普通的胡同巷,因巷口那一面牌坊而得名,段玉去看了看,大意是褒奖某位有功之臣的。 只是世事变迁,那位功臣的后代,或许都不在此地久矣。 不过段玉也不是找他们,当即寻了个牙婆,问着大功坊张家,还要大户人家,祖上出过县令的。 这么一来,范围自然大大减小,只有两家,最后又剔除掉一家已经消亡的。 按照指引,便来到一座大宅院前。 这院子修建得极是气派,四面高墙环绕,皆以青砖砌成,高三米,有若一座小坞堡。 门面威严,设有一个正门,四个边门,此时大门敞开,可见内部庭院宽敞、雕梁画栋,雄伟壮观。 在正大门的墙壁上,则还有一副石刻,上书“金玉家声”,右边还有一排竖字,提名‘张潜之’,一枚四方印章,为‘紫藤斋主’。 “这样一座宅院,正厅厢房加起来怕不下百余房间,一个宗族都可装下了!” 段玉见得,不由深深感叹世家大族的力量,但此时观之,又觉得有些难以言述的破败之气。 他有些疑惑,不由进入其中,也没有专门的门子来拦着,直接抓到一人问:“这里可是张家宅地?” “你是哪个?” 被抓到的一人三十来岁,穿着打满补丁的棉服,满脸瘦弱之色,此时望着段玉,又有些警惕。 “回答我,这个就是你的!” 段玉懒得聒噪,直接亮了亮一枚银子。 这汉子也是个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的,立即道:“张家几代之前就败了……你要找人?那还真是问对了,都在后宅园子里呢……” 此人虽然颠三倒四,但段玉听着,也渐渐明白过来。 这张家祖上阔过,诗书传家,原本是县中大户,但后来战乱,文事不振,又接连出了几代败家子,也就破落下来。 到了上一代,更是几乎赤贫,将祖宅都租了出去。 说是租,实际上等到那房的男人一去,便几乎是卖了,反正搬进去的几家,还有一些泼皮混混、三教九流,都在此事中占了些便宜,直如食腐的秃鹫。 “现在那一家也是可怜,一个寡妇带着婆婆与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饿死了……” 汉子说到最后,也是有些不胜唏嘘。 “给你了!” 段玉扔出银子,找到后门,从那里进去。 原本此处应该是一个花园,范围极大,但此时早已荒芜,偶见断壁残垣,宛若到了野外。 倒是角落里一株粗大的槐树很醒目,大概有着五百年以上的树龄了。 在一处墙角,还有几间矮房,歪歪斜斜,与前面看到的天差地别。 咚咚! 敲了敲门,良久之后,才有回应传来。 “咳咳……怎么还来?这是祖产,不能卖的……” 房门拉开,就见得一名妇人,形容枯槁,虽然不过中年,却已生华发,见得老态,更是满脸愁苦之色,看到段玉,也是一怔。 “这位大婶,你误会了!”段玉一礼:“我是张家故人,听闻其嫡脉在此,过来看看……” “娘……我饿!” 就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妇人身后伸出,满脸祈求之色。 “唉……”段玉见到这一幕,也唯有叹息。 很显然,孤儿寡母,在此时是最容易受到剥削迫害的对象,这一对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这时也不多说,看在张福吉指点几处草药的情分上,直接给了几钱银子去买米,看到他们衣衫单薄,还特地扯了几尺布。 没有多久,久违的炊烟升腾,张氏熬了一锅米粥出来,却告罪一声,先去了内屋,服侍婆婆。 片刻后出来,又舀了一碗给孩子,这才向段玉盈盈一礼:“多谢公子,这实是救了我们的性命……” “罢了,你们如何落到这个地步,我也不便多问,只是有一件事……” 段玉说到这里,又有些迟疑。 以此家的情况,告诉她们埋金的事情,恐怕不是救人,而是在害人了。 “实在抱歉……这有着祖训,不能卖祖产……之前的布米,容妾身先欠着,日后必定奉还……”虽然一脸菜色,但张氏还是十分坚定。 “你误会了,不过前院那些,又是怎么回事?” 段玉又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一家的确是张家嫡系,最后一点血脉了。 至于前院,既有着租出去的,也有给妻族占了的,之前此家男人还在时,或还给些铜钱,等到男人一死,就直接翻脸。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段玉暗自摇头,衡量一下,还是决定说了。 就在这时,一名道人闯入:“张氏,贫道之前所说,你可答应?” 他见到段玉,不由一怔。 殊不知段玉猛地见到这个道人,也是手掌一紧,心里不可扼制地生出些杀机来。 此道人他认得,乃是正阳道门之人,这正阳道位列十大道脉之一,门中真修众多,外围依附道观如云,前世更是支持胡人铁骑南下的幕后黑手之一! 而这道人名为牛吉,据说散修出身,后来投入正阳道中,为一真人走狗。 在一段时间之内,与前世的自己争锋相对,各有胜负。 ‘难道此时他还未入正阳道门?’ 段玉知道此时杀机生得不合时宜,强行忍了。 “此人是谁?” 而牛吉见到段玉,有些奇怪。看到锅里的白粥,更是心里暗恨:‘竖子坏我大事!’ “此乃本家好友……”张氏低声细语,神情却是颇为坚定:“道长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祖产不能卖,否则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张氏……”牛吉一听,顿时气急败坏:“少给脸不要脸,以为道爷治不了你么?你也不想想,前院那些人难道能容你好?还继续在这住着?不怕那天突然就死了,连带着孩子婆婆一起?不如听本道的,乖乖拿了银子远走高飞,才是正途……” ‘原来这牛吉也看上了此宅……也是,纵然他现在还是个散修,但弄些手段,吓走前院那些无赖租客不成问题,光是宅子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等一等!’ 想到张福吉之前所说的埋银,还有牛吉后来的飞黄腾达,段玉似乎发现了某个关键! ‘莫非这大宅,还有那埋下的金银,正是这牛吉发家的第一桶金?’ 所谓的江湖术士,就是一些从典籍中知道只言片语,悟出一些小窍门的散修。 他们往往未入道脉,甚至有的都不曾筑基,但靠着一两手小法术招摇撞骗,日子也过得十分滋润。 此时看到这么大一块肥肉,觉得有利可图,扑上来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十四章 埋金(求推荐、收藏!) “贫道生有天目,看你母子皆有血光之灾,心存善念,才特意来点化一二,想不到你们也是世间愚物,自取死路尔!” 牛吉看到缩在一边的孩子,心生一计,顿时冷笑道。 “我儿?” 听到一个道士信誓旦旦地如此说,张氏自己还没有什么,但心忧儿子,脸上不由现出挣扎之色。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开坛做法,消解灾劫,顺带收下一个宅子的地契啊?” 段玉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给打断。 “你……” 牛吉大怒:“竖子无礼,今日贫道便要让你知晓厉害!疾!” 他眼冒精光,手里一张符纸瞬间燃烧:“镇压!” ‘这个牛吉,虽然只是散修,但已经奠基了!’ 在对方出手的刹那,段玉便知晓了这牛吉的实力。 道脉中有百日筑基,但散修不讲究这个,以旁门左道的手法突破,虽然铸就的道基等而下之,大道无望,可能施展基本的术法,便可逞威一时。 这个牛吉念咒掐诀,段玉便感到眼前一黑,昏昏欲睡,怎么也醒不过来。 此为魇镇之法,江湖术士的必备,镇压普通人无往不利。 “呔!” 但下一刹那,段玉就一声爆喝,令牛吉腾腾连退数步:“妖道,我乃读书人,还是秀才,你敢用妖术迷我?信不信我一张帖子递到县衙门,让你吃官司去!” 这等魇镇之法,对付普通人、心智不坚者无往不利,但段玉心性过人,根本都不需动用武道气血,略微凝聚精神,便自昏睡中苏醒过来,双目如刀。 “你……” 牛吉流下两道鼻血,这是施法被打断的反噬,此时不敢停留,连忙掩面而走。 “公子……” 张氏抱着儿子,满脸惴惴不安之色。 “无妨……一个江湖术士,真当自己修出神通了?”段玉冷笑一声,终于不再掩饰,一丝杀气外溢,顿时令张氏打了个冷颤。 这如玉般的公子,为何突然间变得如此可怕? …… 时间入夜,客栈厢房之内。 一灯如豆,光芒黯淡,有些森然。 牛吉坐在凳上,望着面前的纸人,喃喃自语:“可恶……我本来让那张氏妇人贫困,必熬不过这个冬天,之后便可光明正大地收来地契,哪里冒出的小子搅局?” “读书人?呵呵……读书人便了不起么?只要没修炼到三寸明光护身的地步,总要给你个报应!” 他咬牙切齿,准备作法,让纸人化为小鬼,去找到白天那人,再好好炮制。 突然间,一阵寒风从窗户灌入,纸人飘飞。 “阿嚏……我明明关窗了……” 牛吉满脸晦气,来到窗户边上,眼角就似见得一个黑影。 但对方实在太快,他一个咒文刚到嘴边,就挨了一记狠的,整个人躬身倒在地上,宛若一只大虾。 “牛道人,久违了!” 等到他略微恢复之时,发现嘴上已经被绑了一圈布,在脑后扎紧,手脚尽被绑在椅子上,面前的赫然是今天见到的那个书生! 他剧烈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无非是要向我吹嘘你后台如何了得,手段如何强大,让我放了你,或许还要负荆请罪如何如何,最好自尽什么的……” 段玉慢悠悠地道,手上浮现出一柄印刀,随手一扎。 “呜呜!” 牛吉眼珠瞪圆,看着大腿上一道血箭飙出,不停挣扎。 “你也不必想求救了,为了今夜施法,你肯定嘱咐过店小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段玉慢悠悠地道:“而以你刚刚入道的斤两,堵上你的嘴,就已经万无一失了,而我还加了一刀,令你精神无法集中,你肯定还未学过专门的斗法吧?如果你学了,或许就能忍痛施法了……” 他声音平淡,但就是这种平静,令牛吉一颗心不断下沉。 “听好了,下面,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我不满意……”段玉扬了扬手上的印刀,解开牛吉嘴里的束缚:“你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正阳道?” “你怎么知道?”牛吉又是一个激灵,害怕当中,只能和盘托出。 原来像他这样的散修,大多前进无路,看到真正道脉出来的道士,就多是奉承,希冀能获得些庇护。 而那些道脉也并非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偶尔也会收些散修,作为外门弟子仆役。 这里面,就需要大笔的‘孝敬’! 对于道脉而言,门下多条走狗,还有大笔钱财,只需要付出一些基本道法,何乐而不为呢? 牛吉虽然找到了一个正阳道的门路,但手上钱财不够,这才四处坑蒙拐骗,就是希望捞一笔大的,砸开道门。 哪怕只是当个杂役,也总算有个出身。 “嘿嘿……修道财侣法地,果然十大道脉都不能免俗……”听到这里,段玉就是冷笑。 “你知道道脉,也知道正阳道门,你究竟是谁?” 牛吉望着脖子上的印刀,压低声音,愣是不敢大声呼喊。 毕竟,以段玉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外人闯入之前,施施然杀了他逃走。 “我告诉你,你敢听么?”段玉摇摇头,印刀紧逼,在牛吉脖子上刻出血痕:“第二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张宅埋金之事?” “什么?那宅子埋了金子?”牛吉一惊,又是一悔:“难怪你会来,原来也是看上了那家……贫道认了,按江湖规矩,你放我走,稍后自有重礼献上!” 恐惧源于未知,此时既然将段玉也当成觊觎张宅的贼子,牛吉就不由放松许多,小眼睛一转,又不知道想了多少阴谋诡计。 “看来你不知道,那最后一个问题……正阳道的情报!” 段玉左手捂嘴,右手一挥,牛吉顿时眼珠暴突,又一道伤口浮现:“好好回答,否则下次就是你的第三条腿了!” “第三?”牛吉冷汗淋漓,有些不明白。 但突然间想通透了,胯下又是一寒,连忙道:“正阳道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 …… 片刻后,段玉施施然从窗户翻出,留下一地血腥。 那牛吉自然被他顺手杀了,一泄心头闷气。 此时转入黑暗小巷中,不由就是冷笑:“牛吉的尸体要明天才发现,我明天一早便带张氏一家出城便是……看哪个神捕能抓到我?” 这又不由想到前世一个无因杀人案最难破的理论。 此是说如果一个人临时起意,谋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那如果不当场被监控什么的录下,侦破起来便很有难度,因为任何推理都没有作用,连凶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人。 段玉与牛吉,大概就类似这种。 他们虽然前世有仇,今生却几乎没有交集,唯一的破绽,就在张氏那里! 不过线索追到这里,也就要断了,毕竟张氏哪里知道他真正身份? 至于这个时代的海捕文书?呵呵……以那些画师的‘鬼斧神工’,能有五成相似便是谢天谢地了。 “这一切还必须官府公道,没有苦主的案子也愿意追查,还必须派出精锐捕头……” 古代官府最不愿生事,如果没有苦主,更是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比如张氏之前,就是因为人丁单薄,差点成了绝户。 牛吉只是个游方道士,无户籍在此,官府愿意为他大动干戈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而纵然一切都往最坏发展,难道这里的捕头还能追查到叶州去不成?这跨州缉捕,简直非‘神捕’不能为。 甚至纵然对方追查到叶州去,也会立即傻眼! 那边兵荒马乱,死伤遍野,有的城池甚至被屠了。 死了几千几万都没人管,还有谁来鸟你一个小小的杀人案? …… 当下回到张宅,也不说杀人的事,直接带着张氏,在大槐树下挖了个坑。 等到半丈之后,锄头便碰到硬物,乃是三个坛子,两大一小。 张氏见到这一幕,自然是目瞪口呆。 段玉也不纠缠,一一搬到屋内,才打开了。 两个大坛子内是银子,十两一个的元宝,一坛一百个,这就是两千两,一片银光闪闪。 而小坛子里则是金条,也是十两一条,有着五十条。 “这五百两黄金,起码相当于五千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两千两,便是七千两白银……”段玉数了数,顿时暗暗颌首:“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张福吉当了几年知县,却也攒了一万左右的身家……” 而张氏看着这些,却是呆了。 “我儿……” 这时候,里屋一个老太也出来,目瞪口呆:“我眼花……这是……祖上留下的?” “不错!”段玉在坛底,找到几个刻字,证明了这金银的主人。 张氏看了,发怔下,却是拜倒在地:“多谢恩公告知,此一坛金子,请恩公收下!万万不要推辞!”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害怕段玉见财便起了异心。 段玉摇头拒绝道:“你倒聪慧,但这点金银,还不放在我眼里……倒是你们久贫乍富,眼红者必多,便有大祸……必须马上搬家!” “此言甚是,我们明天就走!” 张氏看了眼儿子,一咬牙做下决定。 第二十五章 木印 段玉毕竟是一帮之主,还要点脸面。 受人之托,收二次钱的事情,还真是办不出来。 更何况,作为重生者,记忆中的宝藏无数,难道还看得上这区区五百两金子? 当下也不多说,第二天一早便去买了牛车,家当什么尽数弃了,带着张氏一家,早早地离开了许城。 “我儿……” 张氏最后遥望一眼城墙,手里捧着一个木盒,里面乃是张宅的地契,神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习武,出人头地,将这祖业再要回来!” “孩儿知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年岁还小,但此子已经略有峥嵘,此时大声回答。 “嗯,此子不错,将来或有振兴家业的可能……” 段玉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的面相,还算不错,虽然前运不行,但有后发之相。 当然,这也与自己有着关系,七千两银子砸下去,对这样的人而言,就是一次改变命格的机遇! “先生……” 张氏望着段玉,欲言又止,想让这个神秘的先生收徒,加深两边的联系,却又有些不敢。 “他之机缘,不在我处!” 段玉见此,只是摇头,取出一柄印刀、几块木料,慢慢刻着。 牛车缓慢而坚定地驶离了城池、郡县……一直到出了此郡,段玉才放慢行程。 沿途有些骚乱,但还未到兵祸的程度,路过一城的时候,又随手买了两个仆役,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一男一女,放在普通农家当中,已经可以使用了。 二道村。 此村交通不便,位于县城极偏远处。 因为路途崎岖,一年到头都很少有着外来者,因此张氏一家一来,顿时引起注意。 但段玉不以为意,先拿银钱买通县内,落了户籍,又在村长面前露了一手武功,让他知晓这一家不仅有后台,男人也是十分厉害。 这才取出银子来,买了二十亩地。 不是没有更多,但这便是此家能承受的极限了。 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待在这里,之所以一路护送,除了做做好事,同时也是在不断篆刻,培养精神。 到了此时,已经自觉进入第三层筑基功法的巅峰,精气神三花臻至凡体极限,循环往复,趋于完满,只要获得法门,便可内视找得那一点真性灵光,成功奠基入道。 段玉心中若有所思,立即向张氏告辞。 “拜谢先生大恩,只是请为吾儿赐字!”临出行时,张家一家都跪了,那张氏子却是一脸懵懂地抬起头。 “张野,字子恒!切记我告诉你的祖灵之事!” 段玉摆摆手,大袖招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 临出行之时,才发现小小的山村之中,一片喜气洋洋,家家门前都换了桃符。 “……总把新桃换旧符……原来快过年了啊,不知不觉间,庆历十六年就过去了……” 段玉见着这幕,略微有些感慨。 重生至今三个月,已经改变太多人的命运,特别是自己,前世丧家之犬,浪迹天涯,此时却堪堪奠基入道。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本土道脉以子时为分界,认为阴阳交界,是人身产生一点元气之时,最适宜修炼……而除夕之夜更是一个大节点!” 段玉若有所感:“当此之时,最适筑基,是为一元之初……” 啪啪! 庆历十六年,除夕。 大红灯笼高挂,下方是顽童燃烧着爆竹。 这爆竹并非火药,只是单纯的燃烧竹子,使其炸裂发声,传闻可以驱逐瘟神邪神,也称‘爆竿’。 纵然一年过得艰辛,此时家家户户也几乎都做出喜庆的样子来,寄托了对来年的小小期待。 但这一切,都与段玉毫无关系。 军中秦飞鱼、历元县叶知鱼正在想念的帮主大哥,却是一个人辟居深山老林,盘膝而坐,气息冥冥,已经进入一种深沉而不可测的状态。 冥思坐忘之中,就在不断调和体内精气神三花,寻找到那最为完美的一点。 正当除夕之夜到了子时,各地爆竹大响的同一瞬间。 段玉也是一震,似找到了那平衡的一点。 轰隆! 在他体内某一处,原本一片黑暗的识海,忽然响起一个惊雷。 大量黑暗被劈开,白光落下,占领小小的一块。 在这一小块光明的中心,又浮现出一点,这是精气神三花汇聚而成的真性灵光,每个人都有,但也只有这一点。 因此,落子无悔,一旦成就,便无法回头。 “白毫山之法,是以此点铸就道基,形成道种……日后再以灵气浇灌,道种发芽成长,神通法术便是其枝桠,元神为其果实……” “而篆刻师之法,却在此步不同!” 段玉毫不犹豫,运转得自传承的篆刻师功法。 此法与篆刻师技艺一脉相承,只是一为道,一为法,互为表里。 同时,取用千年木心与万年石乳两大灵物。 这一点真灵得了绿意补充,顿时不断膨胀,化为一物,四四方方,像是个小印,只是有些模糊,表面带着木之纹理。 旋即,点点白光补充,令小印变大,增加了一点大地之厚重。 “奠基已成,无法更改,从今日开始,我便是真正的篆刻师了……” 段玉内视着自己的本命道印,若有所悟。 “此是篆刻师基础,可称一转木印,甚至还是最初形态,印纽与篆文都没有……” 印纽,又称“印鼻”。为印章顶端的雕饰,有龟、螭、辟邪、虎等形状。 而篆文,便是印章底下之字,分为阴文阳文,但人身属阳,本命道印便多用阴文,取阴阳合一,太极无穷之意。 “本命道印既然成就,接下来的修炼,便是以神念为印刀、灵气为辅料,对本命道印进行雕琢……” “一转木印之后,便是二转石印、旋即三转铜印……这三转铜印,便可相当于前世元神修为!” 他细细感应,顿时明悟许多:“道印,代表的是权柄!有着这点,光是对天地元气的炼化与控制,便超过普通道种五成!” “道家境界,筑基之后,是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元神出窍、游神御气、呼风唤雨、雷劫不灭、纯阳不朽七大境界,修炼到元神出窍,便可算真人!” 实际上,那些散修、普通的江湖术士之流,奠基有缺,一辈子就在三花聚顶的境界中打转,却也可于人间逍遥自在。 纵然在各大道脉当中,元神真人也是中流砥柱,气运根基。 至于呼风唤雨的境界,更加了不得,可号称‘天师’,统领天下道门。 此等老怪物,世间已经百年未曾出过了,但段玉知晓,这种修士肯定存在,正等着天下大乱,才现身搅动风云。 如此人物,每一个都可怕非常,在百姓心目中几与神仙等同,能以一人之力乱天下,比如汉末的张角。 至于最后的两个大境界,就当真是传说,至少以他前世见识,还未曾触及。 段玉沉思片刻,开始打坐修炼。 修道者又称炼气士,自是吸纳天气灵气入体。 良久后走出山洞,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夜,到了庆历十七年的大年初一! 正是朝阳将升未升之际,段玉对着明暗交替的天地一线,慢慢呼吸吐纳,一丝丝紫气便被吸纳入识海。 木印得之,似变得更加凝实了一点。 “道家筑基之后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实质上还是一种积累……不过就与之前肉体凡胎的精气神不同,之前凡人容积有若水杯,但筑基之后,玄关一窍开启,百窍皆通,乃是真正的脱胎换骨,起码也变成了水缸!自可继续提升!” 段玉前世走过这路,自然熟悉非常。 “三花者,精气神,五气者,心肝脾肺肾五脏五行……这两个阶段乃是炼气士基础,容纳天地灵气于体内,积蓄成就无漏道体,最终才能元神出窍!” 篆刻师扎根于道家,虽然表现不同,内在却是相通。 “前世这两大境界花费了我三十年时光……但篆刻师之道,或许能让我数年便成就?” 之所以如此,道印炼化灵气的手段只是其一,功法内还有其它描述。 “法印者,权柄也!我这本命道印乃是万法之源,妙用无穷……似还有些意犹未尽之处……” 段玉望着自己的一转木印,顿时明白了日后的道路:“首先便是炼化灵气积蓄,第二便是解决印纽与篆文!” “不过无论如何,到了这一步,总算能施展真正的法术了……” 一转木印,相当于炼气士的三花聚顶境界,自然可以施展法术。 段玉默默思索着,前世一道‘甘霖术’便在心中缓缓流淌而过。 此时脚踏禹步,掐诀持咒,手上一指:“疾!” 霎时间,一蓬白雾浮现,化为甘霖落下,只有三尺范围。 “终于能施展法术了……” 段玉一叹,忽然间,又是怔住。 识海之内,木印一动,印底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光点,神念靠近之后,光点猛地放大,化为一张符箓,正是甘霖符! 第二十六章 狙杀 “疾风术!” “锐金术!” “金光咒!” “祈福咒!” …… 段玉一一试演,木印底部的光点便不断增多,占据一小块方位。 他本人也是若有所悟:“法印乃是权柄,万般法术,实际上还是自法印而出,因此我每学会一种道法,便会在法印之底形成烙印?而等到它解析万般道术之后,或会形成一个真正阐述‘大道’的篆文?” 这个目标当然很遥远,实际上,段玉已经试探出来了,这法印也有极限,此时只能储存一些基础法术。 稍微高级一些的,便无法形成光点。 而能形成光点的法术,就有一样好处,乃是‘一念成法’! 须知炼气士施展法术,有的需要材料,有的需要特定的法诀与步法,但只要在道印内形成光点,一念之间,便可抽取法力施展! “这种概念,就类似西方的瞬发了,并且还免去了施法材料……可惜,只有一些基础法诀能如此……” 段玉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旋即自失一笑:“能得这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更何况……等到后来本命法印升级,肯定就能解析更高一级的道术了。” “总体而言,这一世成为篆刻师,比前世同阶的我,战力起码暴增一倍!” 所谓手握利器,杀心自起! 有着法术神通,段玉心里便不可扼制地生出些杀机来。 “之前对那牛吉逼问,对方交待出情报,正有一必杀之人在庆国徘徊……好机会啊!” 庆国乃是白毫山道脉的势力范围,正阳道等闲不会来此。 但牛吉找了关系,却是知晓,有着一支来自正阳道的队伍在庆国办事,领头者乃是王鉴之! 此人乃是正阳道真传,十二岁便奠基成功,此时赫然已经开始内炼五脏之气,乃是预订的元神种子。 一想到这名,记忆中便浮现出一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头戴五岳冠、身穿九阳法袍的少年道人,站在自己面前:“这次斗法,便承让了,那约定的物事,请交出来吧!” “呵呵……自己当年成为白毫山弟子,一度春风得意,也曾代表师门斗法,就是败在此人手下,输得惨不忍睹,回去之后还挨了狠狠一顿责罚……这并没有什么,但后来胡人入侵,气数之争,白毫山与正阳道开战,此人已是游神御气之修为,连斩我方十三人……” 段玉闭上眼睛。 师门之内纵然有些龌龊,但在后期小人上位之前,整体氛围尚可,那敦厚温和的大师兄、和善可亲的师姐、机灵古怪的小师弟、小师妹……就在那一役中,与自己交好的大师兄被斩杀当场,还饶上一个小师妹。 “此子,我必杀之!” 等到再睁开双目之时,已经是杀意凛然,无物可挡! …… 昌州边界。 王鉴之下了马,被弟子引着,进入一家道观。 这道观不大,位于山林之中,松柏相掩,显得极是清幽,砖石上青苔隐隐,显也是有了些年头,带着古韵。 道观主持出来见礼,隆重拜下:“飘云观道玄,见过师叔!” 这飘云观乃是正阳道产业,其弟子不入内门,不按真传获得道号,但见到王鉴之这种,辈份自然要矮上一等。 此时又赶紧说着:“师叔旅途劳顿,请至偏厅用宴!” “可!”王鉴之颌首,坦然入席,坐了上首,只见在五尺长的木桌上,摆着九个菜碟,香气扑鼻,显然是用心了的。 道人不忌荤素,王鉴之正在内炼之时,食量颇大,对一道小白菜心更是赞不绝口:“这一道不错!鲜美可口!” “师叔高明……”道玄在一边很是殷勤:“这一道白菜心,乃是城内大厨张一刀的拿手绝活,用精选的上等白菜,加入五禽肉汁慢炖……” 宴席过后,又上了清茶。 “你们都出去!” 王鉴之慢慢呷了口茶水,闭目养神,片刻后皱起眉头,盯着未走的道玄:“你有事?” “师叔容禀……”道玄脸上现出一丝苦色,欠身道:“师叔可还记得那牛吉?” “一个游方道士,奠基有缺……”王鉴之揉了揉眉心,记忆便浮现出来:“倒是一心慕道,上次不是给了个机会么?” “正是此人!”道玄说着:“他原本已经解了一千两白银前来,师侄寻思着收了他,也能为本道增添些财气,但日前传来消息,却是死在了许城!” 不过是一个狗腿子,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王鉴之还是漫不经心地问着:“怎么死的?” “不知,但官府看了,似不是仇杀、也不是情杀,或是为财?此人之前正在谋夺张家大宅,后来发现那大宅原主也逃掉了……”道玄小心说着。 “你的意思,莫非要我查一查?”王鉴之不知为何,心里一动,有些心血来潮的感觉。 “官府办事不力……”道玄一脸苦意。 正阳道的大本营在北燕国,他这种算是外派,日子过得很是不易,这牛吉可是少有的送财童子,这就结下情分。 “官府捕快查不到线索,便只有让我们道人查探阴曹地府……但此法术也有困难,不能人死超过七日,若凶手是道人或修有神通,直接送牛吉魂魄入轮回,或者令其灰飞烟灭,那我也束手无策!你先下去,让我再想想……” 王鉴之打发走道玄,望着窗外月色,有些疑惑:“不过一个区区散修,为何让我感觉心神不宁?还是我在心忧正事?” 他这次出使庆国,却是为了送信。 正阳道在北燕根深蒂固,几是国教,但庆国却是白毫山的势力范围。 两方同属十大道脉之一,平时便有些交集。 想到这次结果,王鉴之便不由皱眉:“白毫山掌教顽固不化……日后必成为我道绊脚石,好在这次出使也不是全无收获,白毫山中有几个高层却是暗暗向我表达了善意……呵呵,这是气运分化,祸起萧墙就在眼前啊……” 不知怎的,他一直心神不宁,不能入定修行。 等到第二日天一大亮,便带着人匆匆上路。 他这一行有着七骑,王鉴之本人乃是五气朝元的炼气士,余下的六个中有两人也是奠基有成,能施法术,另外四个更是一等一的武道好手,内穿皮甲,装备百炼钢刀,背负弓箭。 光是这四个武者,若联起手来,配合装备,甚至能杀宗师! 如此七人,再加上七匹骏马,只要不是入了陷阱,普通的乱兵与流民,还当真丝毫不惧。 疾驰当中,心悸非但没有削弱,反而更加剧烈! “这是心血来潮!不好!我们速速回去!” 官道进入密林,王鉴之胸前一块玉玦咔嚓一声,碎成两半,见到这一幕,他顿时厉声疾呼。 咻咻! 话音刚落,就听得弓弦颤动之声。 三支飞箭从密林中射来,其势猛烈,一往无前。 “有埋伏!” 四名武者立即来到王鉴之身边,替他挡住羽箭。 “金光护身咒!” 另外两名道士也是警惕,瞬间就在身上加持咒法,一层寸许的黄芒就笼罩全身,宛若铁甲。 啪! 一支羽箭被长刀格挡,箭杆上赤红色的光芒一闪。 “不好”王鉴之一惊,身形一闪,落到马腹之下。 下一刻,一团火焰就在骑士当中炸开。 轰隆! 热浪滚滚,血肉横飞。 那两个道士惊骇欲绝,看到射向他们的长箭同样如此,化为一团火焰,将他们吞没。 “这是烈火符箭!必须以百年桃木为主干,再请符师制作符咒,炼器大师铭刻,废品率极高,产量极低,是十大道脉中的不传之秘,狙杀小型队伍的杀手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威力还如此大?” 王鉴之在地上狼狈翻滚,又站起身逃跑,身上水波流转,竟没半点伤痕,甚至连灰尘都没沾上多少。 “师兄!救我!” 刚才三支烈火符箭,一下炸死了三个武士,另外两个道人有着防护,只是重伤,此时就在地上挣扎求救。 王鉴之看也不看,飞快逃走。 踏踏! 踏踏! 背后,马蹄声如死神脚步,弓弦再起。 虽然只是普通的箭矢,但也锋利无比,刺入人体,将幸存者杀尽。 这一人一马,竟然如同杀神转世! “可恶……若是还在道观中,至少可以命令神祗去求救!” 王鉴之见到对方骑马,手持长弓,立即逃入丛林中。 那骑士立即下马,飞快追上。 “你到底是谁?白毫山道将?又或者庆国行人司?” 感受到距离被不断拉近,王鉴之回过身,就见到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武士,奔跑之中,竟然也能拉弓如满月,抬手便射! 咻! “急急如律令,水来!”王鉴之飞快施法,召唤来一面水墙。 箭影一闪,金光灼灼,竟然直接刺破水墙,来到王鉴之面前。 啪! 轻响当中,这一道金光爆闪,与水波法袍同归于尽。 “改成锐金之箭了……” 王鉴之返身望着逼近的黑衣人,心里一寒,坚定无比地抽出长剑:“杀!” 第二十七章 螭吻 乒乓! 刀剑交击,王鉴之身上多了一道血痕。 段玉步步进逼,心里却在暗暗赞叹:“不愧是前世的正阳门真人,此时修为已经五气朝元巅峰了吧?差一步便可成就无漏道体!一旦给他出了元神,我就拿不下他了!” 这一次袭击,乃是自己携前世战斗经验与记忆,出其不意,对方对自己却是一无所知。 有着这个大前提,再加上符箭偷袭,才能造成如此效果。 否则,若正面迎战,光是那四个武士一关就不好过! “符箭乃十大道脉秘传,虽然犀利,却无法用于战阵,不过我用的却不是符箭,而是木符!” 篆刻师突破之后,段玉终于可以破开限制,制作真正的木符! 木符以木为载体,威力天然便超过普通的纸质符箓,再加上自己别出心裁,刻在箭杆之上,便造就‘符箓箭矢’的效果。 而篆刻师的恐怖,在此时方展露一角。 “若能制作金符,便可破开气运神通乃至铁血煞气、浩然正气的防护……这世间之道,不论神、妖、儒、兵、道,实质上并无高下之分,只有力量强弱……” 铜是五金之一,因此铜符也算金符! 如果此次自己用的是金符,那管他什么防护法器,气运护身,煞气逼人……都得在一箭之下灰灰。 甫一交手,王鉴之虽然负伤,脸上却泛起一丝狐疑:“你也是修道之人,还在三花聚顶之境?!” 这个发现令他心里一振。 对方能杀得他如同丧家之犬,靠的还是符箭偷袭。 此时正面近身战,无法再用,便只能以武艺道术定胜负。 他五气朝元顶峰,只差一步便要成就无漏道体,内炼精深,化生神力。 相比之下,对面那个强敌差了他一个大境界,但武艺千锤百炼,反而胜出一线。 此时不暇思索,飞快持咒:“六丁六甲,护我之身,神仙大慈,普降甘霖!” 一层金光甲胄在他身上浮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丝丝雨雾,滋润伤口,促使其痊愈。 “贼子,我必杀你!” 王鉴之杀意大胜,猛地疾扑上前,飞快刺出六剑,这六道剑影叠加,竟然宛若同时刺出的一般。 光是这份武艺,也肯定能考个武进士! 但下一瞬,段玉意念一动,一转木印中便浮现出三个光点。 “御风咒!” 他身形速度激增,躲过长剑突刺,返还一刀。 “破邪咒!” “缚身咒!” 两道咒语瞬发,落在王鉴之身上。 王鉴之神色一怔,六丁六甲护身光芒溃散,身形慢了刹那。 就在这刹那间,刀光已经掠过他的胸膛,鲜血飞溅。 “不可能!” 王鉴之倒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他能于斗剑中施法,已经是千锤百炼,间不容发,却仍旧需要持咒。 但对面这人,竟然一念生咒?这是元神真人才能触及的领域! 此时虽然胸口中刀,却仍有生机,顽强盯着段玉:“你究竟是谁?” “去死吧!” 前世血仇,让段玉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直接一刀斩落。 毕竟反派都是死于话多,此人前世能修炼到游神御气境界,命格气运都是非凡,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给得了生机。 “大胆凶徒!” 就在此时,官道上喧哗传来,显然是屠杀被人发现。 王鉴之心里一喜,手上浮现出一道符箓。 这符纸明黄一片,上有两枚古篆文,四四方方,光华闪闪,意思赫然是‘土遁’! “走!” 土遁符无风自燃,化为一道流光,将王鉴之包裹,就要没入大地。 只要给他这次走掉,必能逃出生天,并且大难不死,后福绵长! 但段玉似乎早有预料,同时丢出一块木符,没入土中,顿时土壤凝结,顺滑一片。 砰! 王鉴之所化的流光砸入土层,仿佛撞上一堵坚墙,令他头破血流,土遁符立即被破! “指地成刚?你怎么会?你怎么知?” 王鉴之还未说完,刀光一闪,头颅就飞起,在地上滚了几滚,尸身更是不甘地挺立着,血泉飙飞。 “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保命底牌么?” 前世,王坚之还未成元神之前,也遭逢大劫,差点兵解,靠的就是土遁符保了性命。 自己作为他的敌人,这点情报还是早早收集到的。 虽然王鉴之用的符箓明显等级很高,但自己以木符制之,只要能阻他一瞬,便奠定大局! 杀了此人之后,段玉心里似喜非喜,滋味复杂难言。 更关键的是,识海之中,一转木印轰鸣,似生出什么变化。 “此子身负大气运,纵然死了,若给他魂魄去了阴间也很麻烦,再说,道门还有索魂之法,七日有效……” 段玉下手不停,正要让王鉴之魂飞魄散或者打入轮回,却是突然一怔:“他的魂魄?怎么没了?” 便在此时,一群人从官道上追来,竟然是官兵模样。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冷冷一喝,有若冰玉交击,段玉顿时感觉尸山血海扑面而来。 “真正以武入道的兵家大师?靠!这王鉴之果然好命,若再撑片刻,或许就能活命……” 段玉头也不回,跑入密林之中。 “呵呵……敢不听?我宇文商出道以来,还未曾见得此种人!” 后面的将领冷笑一声,蓦然一声爆喝:“兵来!” “兵来!” “兵来!!” 声音在树林中回荡。 忽然间,一株株古木如同活了一般,将根须从泥土中拔出,枝桠乱颤,纠结成粗壮的手臂。 大量的草藤融合,化为一个个草人,与树兵合围而来。 “不仅是兵家大师,更到了草木皆兵的境界!” 段玉弯弓搭箭,三支长箭飞射。 轰隆隆! 火光之中,草木横飞,现出一条路来。 “道门秘传符箭?” 那宇文商一怔,有些忌惮,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贼人逃离。 “将军!” 这时候,搜索战场的士兵回来,献上从王鉴之身上搜到的书信。 “竟然是正阳道的人?” 宇文商展开一看,有些诧异,但看到后面,更是怒发冲冠:“真是该杀!!!” …… “呼……” 跑出良久之后,段玉终于松了口长气:“这王鉴之果然气运隆重,命格过人,杀了就有反噬……那个领兵将军,绝对是兵家大师,纵然放在天下评论,也是一等一的名将!” 以武入道,承接的便是兵家。 但秦飞鱼与对方相比,简直有若云泥。纵然大将陈策,也要相形见绌。 “此等名将,庆国中也没有几个……宇文商,竟然是他!” 这个世界将门的力量非同小可,毕竟掌握兵家真传,多出无双猛将,更能运筹帷幄。 除此之外,国君掌握部分祭祀与官员支持,身负国运庇护,诸邪退避。 又有儒家掌握文脉气数,匡扶社稷。 这些都是能与道家争锋的大势力,否则的话,能道法显圣,为何不干脆夺取世界? 道门并非不敢想,只是纯粹由实力决定而已。 此时得了闲暇,段玉才有时间来仔细内视自身:“刚才击杀王鉴之时,木印似乎有所异变……” 他心神内沉,便见得识海之中,木印下镇压着一物,似是条小黑鳅。 这黑鳅身带金丝,云水相随,似含道韵,特别是眼珠,活灵活现,此时就不断挣扎。 而在木印之上,一个印纽缓缓浮现出来,龙头鱼身,作张口欲吞状。 “竟然是螭吻!” 段玉一见,便认了出来。 这螭吻乃是传闻中的龙生九子之一,能驱凶辟邪,又好望喜吞。 “说白了,就是一条喜欢吞噬的鱼龙……螭吻,螭者,无角之龙也,倒也名副其实!” 此时印纽一旦清晰,上面的螭吻便浮现出虚影,大口一张,将镇压的黑鳅吞了下去。 “这吞噬的……是王鉴之的命格、气数、还是……修为?” 一种满足的感觉,骤然传遍全身,段玉只觉通体舒泰,似饱餐一顿,满足无比。识海中的木印也是光芒一闪,变得更加凝实了些,上面的木制纹理愈发玄秘。 “我此时还是处在三花聚顶的大境界中,按照道门方法,至少需要数年苦功,才能进入五气朝元之境,内炼五脏,但吞噬之后,那黑鳅化为灵气,竟然让我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完成了一半?!” 段玉感知到这点,不由有些颤栗。 此举当真可谓逆天而行,甚至更类似魔道! 但魔道速成,好处便在这里,段玉只是一想,脑海中便浮现出几个名字,都是与王鉴之不相上下的。 要是杀了他们,或许自己便可飞快突破,再次修成元神? “不……不行,若是如此,我成什么了?”段玉暗暗惊惧:“或许这修为进步并非吞噬黑鳅带来,而是我完成印纽的收获……” “反正我敌人众多,没有犯在我手上,前世无仇的,自然不能杀,但报仇过程中,若是杀了敌人,还有此种灵应,那便真是可怖可畏了!” 第二十八章 饕餮(求收藏、推荐!) 叶州,遥城。 纵然过年,大战也未曾平息。 秦飞鱼穿着一身由上千鳞片组成的鳞甲,巡视城防,默默寻思:“将军用兵如神,城池滴水不漏,还能偶尔出城袭击,获得斩首,提升士气……到了如今,贺宗军心不稳,进退两难,破敌便在眼前!” 此时的他,赫然已经升任指挥使,正八品御武校尉,统领五百人。 不得不说,军营训练,血战锤打,总算是将他给历练出来了。 “大战在即啊,怕不怕?” 秦飞鱼站在城头,问着自己的亲兵。 这亲兵嘴唇上绒毛未去,十分年轻,长得虎头虎脑,有些乳臭未干的味道,此时却是昂扬回答:“不怕!敌如朽木,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 “薛真,你很不错!”秦飞鱼哈哈大笑。 这个亲兵是新进提拔起来的,据说还与将军帐下新来的幕僚计施有些关系,善使一杆长枪,武艺精熟,他很是喜欢。 按制,指挥使便可有亲兵一什,也就是十人,其中大半都是提拔锦鲤帮送来的精锐,忠心绝无问题,还有几个,便以这薛真为首。 特别是这薛真,听闻祖上也出过校尉,有着传承,或许还善于用兵?要不要给个机会? 正沉吟间,一传令兵到来,啪得跪下:“指挥使大人,将军召集议事!” “好!我这就去!” 秦飞鱼不敢怠慢,赶到城中议事厅。 这里原本是衙门所在,后来被陈策征用,甲士环绕,更加威严肃杀。 “拜见将军!” 秦飞鱼与其它指挥使站在一起,单膝跪地。 “传令下去,全军整备,饱餐一顿,明日我们出城破敌!” 陈策虎踞主位,双手按膝,有大将之气,此时喝令着。 “喏!” 军令如山,所有校尉都是凛然从命。 “哈哈……”见此,陈策不由大笑:“贺宗老儿,宛若冢中枯骨也!大军士气早泄,他以为我在等待援兵?不!我偏要杀他个出其不意!” “将军英明!” 计施一身青衫,与其它幕僚谋士站在一边,暗暗心里算计:“贺宗叛乱,东陈却没有立即响应,这是天时!我方依城而守,重挫敌锋,这是地利!将士用命,援军将至,士气大振,此乃人和!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此次有胜无败!” “最关键还是这陈策,气度沉凝,有着大将之器,虽然出身低了点,但妻族却是黄大将军一系,有着兵家真传……前都督夏无鸠虽不能说草包,但遇上贺宗那种血战杀出来的悍将,就要不敌,换上陈策却可压制,唉……兵家!兵家!” …… 夜间。 秦飞鱼正要安歇,忽然就有一陈策亲兵到来:“奉将军令:吾出城破敌,你等策应!” “什么?原来将军要亲自夜袭?” 兵者,诡道也,夜袭之事本来就七分看天命,再说之前也偷过几次营,贺宗是打老了仗的,营盘扎得极为坚实,斩获不多,但怎么也想不到,陈策竟然敢瞒天过海,亲自率众偷营! 秦飞鱼连忙来到城墙,只见城门打开,一支百余人的铁骑冲出。 这一支骑兵精悍异常,坐下黑色高头大马,身穿玄黑铁甲,奔行之中,就宛若一堵移动的黑色城墙,秦飞鱼一望便心神动摇。 而陈策一马当先,穿着一身奇异的铠甲。 这铠甲通体漆黑,头盔上两道长长的暗红色盔缨似血染就,内甲、外甲、下摆、护膝、护腕、鎏金铁靴皆狰狞苍茫,带着古韵,胸前则是一个咆哮的兽头,张开血盆大口,吐露红光。 在陈策坐下,则是那匹黑魇马。 此马传闻乃是一头被驯服的妖物,头顶有着两个小角凸起,马嘴中牙齿锋利,每一餐要吃肉二十斤,烈酒两坛,性情暴虐,力大无穷。 “饕餮营!随我冲锋!” 骑兵原本慢慢前行,后来渐渐加速,到了贺宗大营之前,陈策手持方天画戟,一声高呼。 “饕餮!” “饕餮!” 一百骑兵纵声疾呼,身上似染了一层红光。 这红光以陈策为箭头,猛地冲入贺宗营中,竟然是势如破竹! 城墙之上,秦飞鱼看得目瞪口呆:“这是……鬼神之力么?” “此乃陈策将军之妻祖传的饕餮神甲!” 旁边,一个叹息声响起,赫然是计施。 “计先生!” 秦飞鱼连忙见礼,计施却是视若不见,直勾勾地盯着敌营:“饕餮神甲当初铸造之时融入一丝上古凶兽饕餮的精血,从此便有神异,神甲坚固无比,方天画戟破军杀将,无坚不摧,两样合一,如虎添翼,每杀敌人,能抽取地方精气血肉,化为己方防护……乃是兵家至宝!” “只是此甲虽利,却也沾惹一丝凶性不祥,主衰亡破败……当年黄大将军穿此甲扫荡群雄,封国公,官拜冠军大都督,却晚景凄凉,被杀头抄家,便是此故了!” “真是好些年,没有见到这饕餮精兵,与饕餮战法了……” 秦飞鱼似懂非懂,望着敌营,只见一支红光宛若蛟龙,纵横来去,势不可挡。 陈策挥舞方天画戟,戟头有着一个孔洞,宛若凶兽之眼,每次杀人,都汲取血光,蔓延陈策全身,辐射后方饕餮精骑。 得此之利,这一支骑兵更是如有神助,连连杀穿敌营。 “杀!” 这时,敌人中军中响起战鼓,赫然有一支精兵扑来,连饕餮营的红光都是被阻了一阻。 “贺宗一方节度,也修习兵家法门,练了一支五百人的黑羽精兵,这是最后的本钱,但大势已去,如之奈何?” 计施毫不担心,又是一叹。 秦飞鱼见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无比震动:‘大哥跟我说过,我修道资质太差,只能练武,以武入道,走兵家路子……武功修炼到极限,要突破便必须从军,投得一支百胜大军当中,取其凌冽阳刚之兵气灌体,配以符咒、秘药晋升!这是兵家第一重境界!而第二重境界,便要掌大权、练精兵,取精兵之气修炼!其后似乎还有撒豆成兵、草木皆兵的神通,甚至生出龙虎大力,刀枪不入,万人莫敌!我原本不信,但……’ 此时亲眼见到,却是不得不信。 “历来夺取天下,靠的就是兵家之力,虽然道门也效法,练得道兵道将,但终归不是正统,没有那种堂皇杀伐之气!你看……黑羽精兵不敌饕餮精骑,敌营大乱,该你们出击了!”计施一指。 战场之上,五百精兵被杀,一百饕餮营闹得天翻地覆,混乱便不可遏制地蔓延至中军。 纵然贺宗弹压再是得力,此时三军齐惊,也爆发了营啸。 军中严酷肃杀,久而久之精神压力必大,若士卒不得宣泄,负面情绪积压,一旦引爆,就歇斯底里,乱砍乱杀,不论敌我,奔走呼号,直如疯子。 遇到这种情况,哪怕古今名将一起复生,也是无济于事。 “杀!快杀!” 秦飞鱼如梦初醒,立即下去点兵,汇合城内四千兵卒一齐扑出,冲击贺宗大营。 贺宗大营本就营啸,此时再被一冲,顿时无力回天,兵卒纷纷被杀,有的直接跪地投降。 …… “贼子!” 贺宗拔剑在手,连杀几个逃兵,不由指天大骂:“东陈欺我,迟不出兵,这是天要灭我,非战之罪!” “大人,快逃吧!” 黑羽精兵损失惨重,只有几个骑兵还在周围护卫,立即劝着:“速速上马出营!” “哈哈……” 贺宗此时,却是大笑:“东陈要害我,庆国也要杀我,这天下之大,哪还有我贺宗立身之地?我大好头颅在此,哪个来拿?” 他武艺精熟,此时翻身上马,有若黑龙出野,三尺剑锋之上寒光凛凛。 一个饕餮精骑冲锋过来,被他长剑一架,剑身上光华灼灼,破去血光,又是一挑。 那精骑捂着喉咙,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杀!” 陈策见此,立即策马而来,胯下妖马如同一阵黑风。 呲啦! 方天画戟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长剑悲鸣一声,骤然而断。 贺宗人马齐翻,狼狈不堪地打了个滚。 陈策毫不留情,画戟一挑,贺宗的头颅就飞了起来,半空中仍呼喊:“痛快!真是痛快!” 落在地上,方才气绝! “贺宗已死,你等还要负隅顽抗么?” 陈策立马,背后的精骑一齐大喊,声震三军。 不少外围还死命抵抗的心腹到了此时,都是胸无斗志,面色苍白跪下:“我们降了!” 倒是贺宗残存亲兵,此时不言不语,一个个横剑自刎,血流一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望着这惨烈的沙场,陈策心里却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沉甸甸的。 “饕餮凶甲,现世不祥!我以此破贺宗,日后必有反噬……但大丈夫扬名立万,光耀门楣,封妻荫子,纵马革裹尸,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念至此,胸中块垒尽去,不由又是大笑。 第二十九章 冤死 时间略微往前。 历元县,大牢。 过年的喜庆尚未散去,牢房里面半是空荡。 一些罪名较轻的本地犯人,都给了假回去过年,毕竟家属都在,家产也在,不怕跑了去。 当然,重罪在身、又或者没有牵挂的,就不在此列,但也可给点酒水肉食,算是过年。 “刘头,看我带啥来了!” 狱卒王小二提着油汪汪的纸包过来,还有一壶酒。 “这是西门大街上老何卤的猪肉,我一闻就是这个味儿!”牢头刘万咧开嘴笑了:“还是你孝顺!” “大过年的,司狱大人都休沐,衙门封了印,咱们也来乐呵乐呵!” 王小二撕开油纸,果然是两扇猪耳朵,刘万见了大喜,连忙拿出酒碗,还有一碟五香蚕豆,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吃喝起来。 “呵呵……你们倒是好享受!” 正高兴着,冷不防一声冷笑传来,刘万回首一看,连忙与王小二行礼:“见过大人!大人可是来巡查?” 这来的,正是狱官丘路,身后还跟着两个阴脸汉子。 “天字二号的犯人可还在?” “在,那是大案,怎么可能让他跑了?” 刘万连忙引着丘路过去,来到一处牢房前:“泰老头,有人来看你了!” 这牢狱味道甚重,哪怕铺的稻草也是又潮又湿,上面隐约躺着一人,身上挂了铁链,闻言一颤,无神的眸子望了过来。 “听说此人还是什么武林大豪,但来了咱们狱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穿上琵琶骨,武功就废了大半,多少江洋大盗都栽了,也没听谁能跑的掉!”六万连忙说着。 “嗯!开门!” 丘路吩咐着打开牢门,用手帕捂着嘴进去,点点头:“就是此人……上私活吧!” 一听这话,后面两个大汉就狞笑着,上前将泰准拿住,又将千层纸浸湿,一层层糊了上去。 泰准自然不断挣扎,奈何穿了琵琶骨,又被折磨多日,简直不成人形,力道微弱,渐渐就没了声息。 “刘头?” 王小二见到这一幕,不由一颤。 “怕啥?”刘万不满地瞥了一眼:“哪间牢狱里没有冤死的鬼?这泰老头本来就身犯官司,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报个暴疾上去也就是了……你好好看着,这只是一招,还有叠沙袋,保证仵作都验不出来……” 片刻后,丘路出来,见到低眉顺眼的刘万两个,不由笑了:“你们按程序走,大过年的,不能没有赏钱!” 顿时赏了下来,刘万获得一个大元宝,足足有着十两,王小二也有五两银子。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这赏格就重了,刘万王小二惊喜万分,连连谢恩。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段老大去……”丘路笑眯眯地道:“这位也是人物啊,泰准得罪他,岂不是嫌命太长么?” “原来是段老大的意思!这人袭击官差,死有余辜!” 刘万一听,心里最后一点忧虑也消失无踪。 丘路点点头,带人走出大牢,回到自家宅院。 没有多久,一个青衣小厮就从后门走出,在街道中转了几圈,才来到一家后院,敲门进去。 见到里面一人,一震袖子跪下:“拜见公子,事情已经成了!” “如此甚好,那泰准不是还有人在外营救么?明天好好收敛下,选具上好的棺材,将尸首送还给他们!” “是!” …… 暖春二月,草长莺飞。 段玉骑着一头青驴,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历元县。 “庆历十七年,我也十七岁了!” “重生至今不过数月,却已经奠基入道,神通在手,天下大可去得!” “有着这个实力,方可慢慢筹谋,挽回白毫山与神州气数……” 白毫山乃十大道脉之一,自己不修炼到游神御气的修为,提什么挽回改变只是笑话,甚至游神御气也只是前提之一。 至于神州陆沉?胡腥遍地的劫数? “按我前世经验来看,胡人入侵虽早早开始,但持续数十年,到我身陨之时也才灭了北境数国而已……尚有时间!” “倒是来得路上,已经听闻陈策大破贺宗,五千败两万,阵斩节度使……叶州之乱终是可平定了……” 虽然贺宗死了,但一路收复失地,防备东陈趁火打劫,也是应有之义。 毛驴行至大林乡田庄,段玉却是忽然一怔。 只见田舍之内,哀乐隐隐,又有女子孩童的哭声传出。 “怎么回事?” 他眉头一皱,大步走进,就见一个灵堂,白幡挂着,显是死了人。 “帮主!” “帮主回来了!” 在这的,都是锦鲤帮帮众与家属,见到段玉回来,宛若看到主心骨:“您要为陈七报仇啊!” “你们等着!” 段玉大步走进内院,叶知鱼就迎了上来,两眼红红:“帮主!大哥……” “莫要怕,有我呢!” 段玉见叶知鱼一身黑衣劲装,腰间带刀,满身杀气,唯有胳膊上包了圈白布,身形消瘦,眉宇间带着一丝愁容,不由道:“有我在,翻不了天的,来人,上茶!坐下说!” “是!” 叶知鱼乖乖坐下,喝了口茶,长出口气,似乎想要将这些时日的郁闷都宣泄出来:“泰准死了!” “那个范井的师父?”段玉略微一想,就是冷笑:“那是他的徒子徒孙、师门好友报仇来了?” 武林大豪就是这点麻烦,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段玉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故意将泰准押入大狱,作为人质,好让对方投鼠忌器。 实际上也证明了他所思不错,泰准在牢狱内那段时间,纵然武林对锦鲤帮的风评一落千丈,却还真的没有来寻仇的。 但泰准一死,局面登时不同。 如果说锦鲤帮之前的行为只是过界的话,那公然用牢狱逼死武林前辈,就是真正自绝于武林,江湖上早已沸反盈天。 甚至自发组建了所谓‘血仇盟’,来历元县与锦鲤帮做对,刺杀锦鲤帮中人。 那个陈七,就是为了护卫叶知鱼,被乱刀砍死,惨不忍睹。 “呼……这些江湖中人,真是勇于私斗,怯于国战,之前贺宗反叛,他们跑哪里去了?” 段玉听了,就是冷笑,旋即收拾心情:“陈七护主有功,要重重抚恤,给上等水田十亩,纹银百两,家中出一人,安排个差事!至于血仇盟,不过土鸡瓦狗而已,看我灭了它!” “大哥你莫非已经……”叶知鱼眼珠一亮,旋即恨恨:“那血仇盟实在可恶,与盗匪何异?若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先带帮众到县城暂避了。” “此事还有一疑点!” 段玉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你我都清楚……泰准不是我们杀的,这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他在狱内,上至县令,下至狱卒,都可从他身上捞油水,这都是财路!要摆平这些,需要的势力可不小,总不至于是牢头为了巴结我们,自己动的手?” “帮主你是说……周家?”叶知鱼疑惑不解:“他们不是与我们和解了么?” “谁知道呢?兴许猪油蒙了心,又兴许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段玉摇头,他信奉动机论,一件事只要做下,必有痕迹,而元凶往往就是事后利益最大者。 当然,也有可能栽赃,但只要想深一层,将第二利益人也列入嫌疑,便差不多了。 至多列入第三利益得者,再下去的势力就吃力不讨好,不至于冒这个风险。 如此一算,基本上十拿九稳,心里有数。 当下就列出几个嫌疑人来,都是与锦鲤帮有仇的:“一网打尽就是了,不需要有着什么顾忌……” 成就炼气士之后,视角顿时不同。 “好的……” 叶知鱼如释重负,望着有些陌生的大哥,却又眼睛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你怎么了?” “我……我这是高兴……”见着段玉神色有异,叶知鱼连忙擦拭:“飞鱼二哥还让人送来了家书……说是已经立下大功,做到了正八品校尉,五百人指挥使,不日也要请假回来!” 校尉是军衔,指挥使才是正经的职务。 连段玉听了,都有些诧异:“看来真是立功不小啊……若是战后转职地方,能当县尉了……” “是啊,二哥有如此出息,我也为他高兴!”叶知鱼道。 “嗯……二弟看来可走兵家路子,也不知武功进益如何……” 段玉沉吟了下,看向叶知鱼。 说实话,重生之后,这两人资质他便看过了,秦飞鱼不是修道的材料,自己便引他往着兵家的路上走。 只是这路子日后不入体制,就得自成藩镇,否则怎么掌握军权修炼? ‘兵家修炼到极致,也是可怕无比,能刀枪不入、以一敌万,只是这样的境界跟道家雷劫不灭的境界一样,都是传说……’ ‘小妹不适合武道,或可走儒家路子?若能读书养气,修行至‘知天命’,也不输元神……’ 一念至此,不由问着:“知鱼,你可想读书?” “不!我想修道!” 叶知鱼似是已经考虑良久,斩钉截铁地回答。 或许心目之中,想与帮主大哥更近一些,也是好的。 第三十章 一掌打死 “修道啊……” 段玉有些叹息。 叶知鱼既然不喜读书,又武功难成,便只能修道了。 自己虽然会篆刻师与白毫山道法,却是不能传。 白毫山道法先不说,这篆刻师之道,现在自己从头修炼,登时感觉隐秘重重,日后不是大成就是大败,说不定还有庞大的因果牵扯,祸福难测!怎么能让叶知鱼继续趟浑水?最多以别法筑基,学自己前世一样略微沾边,当个高级篆刻匠工罢了。 “白毫山道法万不能传,其它道脉我也不想有着牵扯……那便只能让知鱼去继承一些道藏了?” 段玉沉吟着:“一些道藏内有完整法门,并且师门早已断绝,修炼后接下的因果不过是传承与重振道统而已……只是适宜女子的道藏,让我想想……” “帮主可有疑难?”见到段玉神色几变,叶知鱼不由说着:“若是为难,我便不学了……” “不,你修道也可以……只是或许得跟我出去,撞一撞仙缘!” 段玉微笑说道。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 “出了何事?” 叶知鱼出去喝问,没有多久,一名帮众便举着一支长箭进来,箭身上还绑着一书:“帮主!这是刚刚射进院中的!” “好贼子,这是盯着此处良久了……” 段玉冷笑,拆开箭书,就见是一战帖:“……久闻锦鲤帮段帮主武功高强,宁某请问道于升龙亭,二月初二,生死由命……宁守玄!” “是他!”叶知鱼惊叹一声:“亢龙手宁守玄,庆国武林成名已久的大宗师,曾经击败四位宗师联手,也曾游历北燕,被官府通缉,单枪匹马,且战且走,一路杀伤过百官兵,名震天下……这人不是早就归隐,苦思天人之道去了么?” “也难为血仇盟了,竟然能请出这人!”段玉将战帖一丟,叹息一声。 “帮主为何而叹?”叶知鱼有些担心。 “我在叹息,这庆国大宗师,站在凡俗巅峰的人物,又要少上一人了……” 既已入道,何惧凡俗?或许以宁守玄的武功才情,普通的三花聚顶炼气士都可抗衡,但自己却与他们不同! 此却是真正为大才陨落而叹! …… 二月二,龙抬头。 细雨迷蒙,俗语云春雨贵如油,见到这雨,老农都是欣喜。 升龙亭外。 不知何时,已经聚了不少江湖客,一种凛冽的杀气,令路过行人都是避让,心中惴惴。 官道之上,却停了几辆马车,偶尔掀起一角,静静注视着。 亭内早已有着一人,是亢龙手宁守玄。 虽是武林成名已久的前辈,但保养有道,鹤发童颜,丰神如玉,潇洒从容,令人一见便心生仰慕之情。 此时负手而立,遥望雨幕,身形便似与这亭子、这雨丝、这自然融为一体,见者无不骇然,明白是武道中十分难得的‘天人合一’之境。 一些江湖老人便趁机教导弟子:“这天人合一,占据地利,纵然同等大宗师敌对也要落入下风,那锦鲤帮段玉一开始便吃了个闷亏啊!”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忽听吟诗声传来,众人掉头,便见得十余锦鲤帮帮众,身穿黑色棉袄,胸前绣着锦鲤,簇拥一人而来。 这人少年模样,十七岁左右,目似点漆,顶戴竹冠,月白长衫,大袖飘飘,脚踏登云靴,身后有一少女红袖撑伞,一股气度便油然而出。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好一首咏春雨……” 宁守玄注视着走进亭子的段玉,目中似有异色一闪,良久后才喟然一叹:“足下大有出尘之气,何苦在江湖淤泥中打滚?” “人生在世,岂能割舍凡俗,太上忘情?”段玉脸上却是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好比你宁守玄,不去山中清修天人合一之道,却来这里与我为难!” “此言倒也有理……”宁守玄道:“我还要问最后一句,可是你杀了泰准?” “纵然我说不是,你们信么?”段玉嗤笑一声,眉宇忽然一冷:“那便算在我的头上好了,反正只要杀了你,再灭得血仇盟,整个庆国武林,还有谁敢来与我为难!” 这倒是真的,如果能做到这点,必是庆国武林中‘大魔王’一级的人物,敢来报复的江湖人反而要锐减,就连那些‘名门大派’都不敢招惹。 ‘此子……已经入魔!’宁守玄被段玉注视,心里不由一寒:‘若给成长起来,必是武林中一大劫!’ 顿时下了某种决心,一抬手:“请出招!” 段玉不言不语,眸子注视而下。 霎时间,宁守玄只感觉一种大恐怖袭来。 这山这水、还有这亭子,都似乎与自己割裂。 ‘武道气血浓烈至顶点,化为三尺赤光,当日牛吉那种小术,连沾都沾不到他身上……如此根基,却依旧不得入门……’ 段玉对此很理解,毕竟这宁守玄年纪都这么大了,道门谁愿意领其入门?更何况,身为武林大豪,半黑不白,是官府重点关注打击对象,也不可能领兵入得兵家。 至于儒家?呵呵…… 一念至此,不由道:“你可知为何无人渡你?一半是你不堪造就,还有一半,便是你这身桀骜之气了!” 江湖中做惯大佬的人,怎么甘愿去伏低做小? 宁守玄一震,眼前似浮现出个画面,那是一个老道摇首而去的背影,或许是自己距离道脉最近的一次。 旋即,少年桀骜,中年意气风发,年老蹉跎的一幕幕,又似乎尽在眼前。 “啊……亢龙手!” 他一咬舌尖,知道绝不能如此继续下去,否则未战先败! 此时借着疼痛,终于摆脱了之前的束缚,双掌交替而出,一阴一阳,抱残守缺。 吼! 虚空中似响起龙吟,亭外的雨丝一动,赫然被劲风挟裹,向着段玉而去。 这一手击出,简直浑然天成,妙到巅毫。 纵然让宁守玄自己再打一百次,也未必能重现这么惊艳的一招! “天人合一!真正的天人合一!” 亭外,诸多武林高手惊呼。 而宁守玄却是追寻着自己的感觉,身形如同小鸟,清跃灵动,一种大欢喜凝聚胸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扇门,那是凡俗与仙道的分界。 啪! 下一刻,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胸膛。 宁守玄如遭重锤,胸口肋骨碎裂,飞退出升龙亭,倒在泥泞中。 “道……道……” 他抬起右手,眼眸中有着强烈的不甘,虚虚抓了几次,终于还是无奈落下。 一代宗师,登时毙命! …… 场面一片死寂,唯有雨水砸落声音。 “宁守玄……败了?” “不……这不是真的……” “一起上,砍死他为宁老爷子报仇!” …… 杂乱声乍起,又被一重铁蹄压下。 踏踏!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被大片骑兵包围:“聚众斗殴,目无王法,给我杀!” 咻咻! 箭如雨下,在军中精锐的围攻中,再是武林高手,也只能饮恨身死,或者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为首的骑将下马,摘去头盔,进了亭子:“帮主!小妹!我回来了!” 他面容冷峻,身形挺拔,脸上带着英气,赫然是秦飞鱼! “二哥!” 叶知鱼大喜上前,拉着秦飞鱼的胳膊:“你回来了?” “嗯,承蒙大将军厚爱,给假三日,时期一到,必须立即回归军营!”秦飞鱼微笑道。 “来,喝茶!” 段玉自顾自坐了,在亭子内煮茶品茗:“看来,你不打算回来当县尉了?” 秦飞鱼一叹:“此时方才明白大哥送我去军中的用意,见识过那般广阔的大海,我怎么愿意回到小水沟中呢?” “很好,既然你选了这条路,便要坚定地走下去!我已经查出血仇盟老巢所在,交给你了!”段玉笑了笑。 “这个自然,乱世用重典!此时叶州大乱方歇,正是要平定的时候,那些武林中人,人数超过五十,又个个携带兵刃,纵然当成乱兵剿了,也不算冤枉!” 秦飞鱼狞笑,身上便带出一丝杀气。 段玉见了,不由暗自点头,这果然是历练出来了。 外面杀声隐隐,却不妨碍兄妹三人叙旧。 “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将军那身饕餮神甲,还有饕餮精兵,简直天下无敌……当时一百冲两万大营,我都看呆了……” “击杀贺宗之后,平定其它各郡易如反掌,最主要还是防备东陈……关键昌州来了个宇文商,让将军气得直骂,说是来抢功的!” …… 秦飞鱼兴致勃勃地说着,段玉听了,若有所思。 前世迷惑,大半便解开了。 东陈前期错失良机,贺宗又死得太快,等到再要进兵之时,就遇上了陈策与宇文商的联合抵抗。 此两人都是兵家大将,不是贺宗夏无鸠之流可比,又见到只有叶州大伤元气,庆国实力尚存,便不敢继续挑起战火。 是以这场大战,总算没有打起来。 第三十一章 破宅 纵然春日,也有倒春寒。 周子玉回到宅院,不由打了个冷颤。 自从上次谋划失败之后,他就被家主周彦打回读书,渐渐远离权力中心。 “二公子!” 这时,李虎大步走进,身后跟着两个家丁:“家主有请!” 其语气冷冽,更是令周子玉心中一沉。 “原来是父亲大人,我这就去!” 他勉强笑了笑,跟着李虎来到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又烧着兽炭,温暖宜人,周子玉进来后,却是冷颤不止:“父亲大人安好?” 此时一瞥,旁边还站着大哥,望向自己的目光却充满惋惜,不由更是心寒。 “好!我好悬没给你气死!” 周彦怒发冲冠:“我让你读书养气,你却不知自爱,看你办的好事!” “父亲!”周子玉跪下磕头,砰砰有声:“儿子惶恐,但实在不知何事啊……” “泰准……是你让人弄死的吧?既已平歇,何必再起波澜?”周彦看着这个儿子,原本以为聪慧过人,此时却恨不得一剑斩了:“我素知你心胸狭窄,不想却至于此,给我家惹祸!你自己看!” 说着,就扔下一张折子。 周子玉连忙拿起,细细看了,都是锦鲤帮与血仇盟之事,特别是后面段玉一掌打死宁守玄、秦飞鱼已是正八品校尉之事,更是细细注明,墨迹未干。 ‘段玉竟能如此?’ 周子玉心里一凉,知道这一掌打死宁守玄的份量,还有秦飞鱼为羽翼,这就是个人实力与官面力量都齐备了,一旦报复起来,非同小可。 “父亲大人明鉴……”他声如泣血,流下泪来:“但真不是我干的啊!” “不是你?”周彦冷笑:“那周霜是你的书童吧?为何会去了丘路府上?呵呵……他倒是比你聪明,知道先跑路了……你养仆都能如此,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周子玉一下懵了,呆呆怔怔。 忽然间,就望向旁边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哥,充满难以置信之情。 “父亲……” 此时,他大哥周子通却是猛地跪下:“二弟再有错,也是您的儿子!万不可因为外人而失了亲情啊,更何况……纵然那锦鲤帮势大,我们也有叔叔在朝中为官……” “你知道什么?若是平时,我周家还顶得住,但此时正是战时,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周彦长长叹息:“一旦出什么事,你们叔叔也是鞭长莫及!” 说着,又望向周子玉,声音转柔:“子玉……你且放心去吧,你的妻子孩子,我都会照顾!” “什……什么?” 周子玉如遭雷殛,冷汗涔涔而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父亲……你……你要杀我?” “非我杀你,是你自取死路,如之奈何!” 周彦声音拔高:“来人!” “老爷!”李虎带人进来,啪得跪下。 “送这逆子去祠堂!毒酒白绫长剑,让他自选!” 周彦背转过身:“只是要快,也不能让他跑了!” “是!” 李虎带人上前,架着周子玉便走。 “父亲!父亲!是有人害我!大哥害我啊!”周子玉连连挣扎,但周彦只是不听,挥挥手。 这时礼法杀人,周彦一旦下定决心要杀子,几乎无人可以阻止。 周子通却是猛地磕头:“父亲大人开恩,饶了二弟吧!父亲大人开恩……” “我们饶了他,谁来饶我们呢……”周彦两行清泪缓缓而下,语气却是变得森然:“一个儿子……也总抵得过去了,有着这个,县里都会站在我们这边,但也要防着锦鲤帮丧心病狂,你下去速速收拾,先去郡里避祸!”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周子通痛哭失声:“父亲,我不走,要走也是你走!” “我得在此看着家业,更何况……若那段玉发疯,为父倒要看看,填了一个儿子不够,他是不是要将我也填进去?如此大的胃口,看他怎么撑死!”周彦冷笑,此时方显露真颜色。 还是那句,若是和平年代,泰准的事纵然做下,也没有什么。 但此时叶州战乱,兵权最重,若别人真的以莫须有的理由将自己满门杀绝,纵然事后能平反昭雪,对死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周家如此表态,县令也无话可说……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要走……毕竟你是我家麒麟儿,若我有不测,日后周家复兴,便要靠你了!不要让我跟你弟弟在地下没了供奉!” 此世鬼神显世,活人对于死后的祭祀,便更加看重。 ‘麒麟儿?’ 这称赞实在有着可怖可畏之处,周子通身子一缩,这才应着:“是!”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管家屁滚尿流地跑进来:“老爷,大事不好,有兵围府!” “什么?”最坏情况发生,周彦与周子通对视一眼,都有大祸临头之感。 …… 周府之外。 秦飞鱼带了十个亲兵,周围则是县里的县兵,有两百人,将周府团团包围。 “飞鱼,你也懂事了!” 段玉很是欣慰:“之前就懂得借力,用县里的兵做事,省了一重麻烦!” 此时战乱,叶州近乎军管,陈策有着便宜行事之权,秦飞鱼又是正八品校尉,县尉虽然平级,但慑于军令,还是勉强听命,之前便策动县兵围剿了血仇盟。 现在更是公然公报私仇,围了周府。 “秦校尉、段帮主……我领县令之命而来,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曾唯珍身边打过多次交道的李师爷匆忙赶来,见到这一幕,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做什么?” 秦飞鱼冷笑一声,身上血迹未去:“我奉将军命,有围剿乱兵之责,刚刚就剿了一伙装作武林人士的乱匪,唤作血仇盟的,又搜出大量信笺,指证幕后主使是这周家,我怀疑他勾连叛军!” “若还要证据,等到平了这宅,仔细搜搜,总会有的嘛!”段玉在一边笑眯眯地补充。 话说镇东军曾经是叶州强藩,这些士绅若有往来,也是正常,但此时就是铁证如山! 更何况,就算真没证据,杀都杀了,还能如何? 秦桧都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这周家何德何能,能与之比拟呢? ‘这是要把周家往死里整啊!’ 李师爷听了,冷汗直流:“这个……这个……纵然有罪,也是要交给县里审讯才是……” “来不及了,这周家私藏甲兵,就要造反,军情紧急,只能从权了!” 听到这个,李师爷登时说不出话来。 要说周家没暗藏甲兵,这根本不可能,乱世之中,哪个大家族敢将安危托付在官府上?总得有些准备,但此时又是一条罪证了。 “慢着!” 此时从周宅墙上缒下一人,管家模样,捧着个木盒,来到秦飞鱼面前跪了:“家主已惩治逆子,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不开正门,是怕官兵趁机冲进,而家主与长子都不出来,也是害怕段玉暴起杀人。 毕竟大宗师都一掌打死了,实在惊惧深深。 木盒打开,血气隐隐,里面赫然是个首级,睁着眼睛,很是不甘,正是周子玉。 望着这个前世血仇,现在变成了这样,段玉眼神恍惚,心中滋味复杂。 “咳咳……” 见到这个首级,李师爷顿觉有了底气,就要继续劝说。 毕竟之前是周家不对,但现在这个态度都做出来,段玉若要继续纠缠不休,就太过咄咄逼人了。 “这是做贼心虚,攻!” 一个恍惚之后,段玉却没给机会,一挥手。 秦飞鱼拔刀,刀光一闪,那个管家的头颅就高高飞起。 “杀!” 亲兵与锦鲤帮帮众率先应命,杀向周宅。 见到这一幕,两百县兵之前围剿血仇盟中得了好处,此时再被上官以军令驱使,只能冲向周家。 砰砰! 这周府占地极广,容纳整个宗族在内,又门墙高深,但段玉早有准备,命人用大木将门撞开。 里面就见得李虎等护院带着家丁抵抗,大声咆哮:“拼了!” “敢抗官军,罪加一等!” 段玉见此,只是冷笑,就是要让周家杀得县兵,彻底无法转圜。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此时万万不能退,否则日后扯皮,以周家的百年积累,根系蔓延,打官司输的肯定是我,不如杀尽!打成铁案!’ 自己这次是借公器行事,凛然不惧。 “唉……唉……你们!”李师爷连连叹息,对此很不适应,更暗生怨恨。这是官场生物对不讲规矩、暴力掀桌者的天然憎恶。 但段玉神色淡淡,望着不断被攻陷的周府,前世一幕幕闪烁而过,又化为一片飞灰,只觉得胸中大快,真性欢呼雀跃,就连识海木印都更清晰了几分。 “此次虽然借得军管公器杀得周家,却仍旧有余祸,少不得要受点反噬,但此时的巡查御史还是丁让,呵呵……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情分亦如是!” 上位者的人情,是最捉摸不定的东西,若能尽数用在这上面,倒是物有所值。 第三十二章 无语 周府之内,喊杀一片。 “你们敢抗拒官兵,想造反不成?” 作为官兵,自有着这股底气,一喝之下,哪怕再勇猛的丁壮护院,也是面色发白,手脚发颤。 胆敢真正对抗官府的亡命徒,毕竟还是少数。 李虎见到这幕,心里一沉,大声呼喊着:“周府养我们数十年,尽忠就在此时,杀!” 当先涌入的,是秦飞鱼的亲兵,个个着甲,此时面色沉静,组成军阵杀进,如群狼入羊群,大砍大杀,对上李虎。 这李虎施展开五虎断门刀,神勇非凡,架住了一柄横劈来的鬼头刀,腹部却是一痛。 军中对敌,可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就在他跟前面一人对刀之时,旁边一个亲兵却是趁机长枪突出,毒龙一般,钻进他的小腹。 “家主……李虎尽忠矣!” 李虎嘶吼一声,倒地气绝。 “你们杀进去!” 杀退这些,就到了内宅,这周家积蓄颇为丰厚,令那些县兵眼珠发红,主动性大起,冲进一间间屋子搜刮金玉首饰,又不时传出女子尖叫。 “放肆!” 官兵杀至周宅核心,就听一声冷喝:“杀!” 屋檐之上,一只金鸡法器浮现,高声长鸣。 虽然受到军气冲击,下一刹那就伤痕遍布,但还是让冲进的士卒停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几支弩箭飞射,取走不少县兵的性命,又有十几个披甲壮士冲杀出来:“护着家主、公子冲出去!” “呵呵……铁甲、弩箭……还不是反贼?” 段玉见此,只是冷笑,又五指并拢握拳,一拳击出。 砰! 那屋檐上的法器原本就是强弩之末,此时轰然炸裂,化为点点金光消失不见。 “杀!” 秦飞鱼见此,顿时发起最后一波冲锋。 他牢牢记着段玉的叮嘱,要死人不要活人,因为死人不会申辩,而活人还会开口喊冤! 秦飞鱼武艺精强,此时若按照段玉来看,赫然已经到了筑基功法第二层的巅峰!放在江湖上,也是仅次于宗师的一方高手,更擅长军阵,若单打独斗,或许不如宗师,但如果各带五十上百人,就可反杀之,这才是兵家正道! “弓箭手!” 此时居中主持,发号施令,先是弓箭手连发,压制弩手,旋即便悍然冲上,刀出无回,连杀两个披甲士。 这些只是护院武师,没有经过战争磨练,平时配合无间,一来到这真刀真枪的战场,顿时心神为之夺。 秦飞鱼看准机会,亲卫护身,又杀了两个甲士,来到周彦父子面前。 他当然不知道前世自己死在周子玉算计之下,但看着这两人,也是面无表情,持刀冲上。 “拼了!” 周彦抽出长剑。他也曾学得武艺,一剑刺出,暗暗点燃一符。 “道术?呵呵……给我破!” 江湖术士的普通纸符,在秦飞鱼这个正八品校尉面前,当真是蜘蛛丝一般,轻轻一挣便破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跨步上前,长刀一挥。 噗! 周彦的头颅便高高飞起,溅射一蓬血雨。 “不……不要杀我,都是父亲与弟弟的错,我愿降!愿降啊!” 溅了一脸血的周子通一个激灵,手上长刀落地,跪地求饶。 “大哥说了,别人都可饶,你们父子必死!” 秦飞鱼面无表情,长刀一捅。 周子通面色一怔,看着长刀从胸前贯入,口中溢出血来,倒地气绝。 “周彦父子已死,你们还不投降?” 杀了这两人,秦飞鱼不知道为何,也是心中大快,仰天长啸。 “我们降了!” 见到家主都死,纵然还有一两个铁杆拼命,其它庄丁护院却是再无斗志,纷纷跪地。 周宅之内,血流满地,喊杀声也渐渐平息,只是不少女子见大事不妙,直接上吊免得受辱。 “唉……” 段玉长出口气:“首恶既除,吩咐下去,可以封刀了,除了反抗者之外,其余可以不杀!” 战时是另一回事,这时要屠杀妇孺,还真做不出来。 至于孩童成长起来之后的复仇?呵呵,若十几年后自己还要为这种事操心,那真是白白重活一世了。 “飞鱼,这次战死者,都要抚恤一百两银子、参战与斩首另算……” 看到已经在清点库房,将俘虏用绳串了,编成一排,段玉立即吩咐地说着:“就从周家的银子中发!当场发下去。” “我明白!” 秦飞鱼当然知道官府的德性,点点头。 “大人,找到通敌书信!” 过了片刻,薛真过来,单膝跪下:“启禀大人,在书房中发现通敌文书!” 虽然有着一面之缘,但此时地位有若云泥,还是必须行礼。 “嗯?这么快就做好了?”段玉一惊。 “不是假的,是从书房密室中查抄到的真货!”薛真有些赧然,但还是压低声音解释。 “哦?” 段玉接过书信看了看,只见是写给贺宗的私信,上面有着一些人情往来,而细细体会,总能看出些别的味道,不由摇头,将它又交给李师爷:“有着这信,便是铁证如山,通敌谋反,能杀他九族!” “果真……”李师爷接过一看,他是文人,也能琢磨出其中的一些意思,不由大怒:“果然狼子野心!” 实际上,世家都是墙头草,看到贺宗叛乱,即将席卷叶州,预先做些准备,也是在所难免,甚至信中都没有明说,只是暗示。 但这潜规则,却万万不能公开。 一旦公开,再配合这铁甲、这弓弩、这死士,就解释不清楚了。 “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事,便交给县令吧!” 段玉摆摆手,命令人打扫战场,带着人马离开。 李师爷见着这一幕,不由神色复杂。 …… 深夜,县衙内灯火通明。 “……查抄周家,周彦、周子通、周子玉皆是身死,得铁甲十具、弓弩五架、刀剑七十六柄,这是书信,属下检查过,并非伪造,而是真的……” 曾唯珍喝着参茶,细细听着李师爷禀告,又看了书信,就是沉默。 “县尊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李师爷不由问着。 “人都杀了,又查找出这些证据,还能如何?这周家,注定要破落了……”曾唯珍一叹,念及之前的掣肘,又有些暗暗的欣喜。 这做成铁案,牵连旁支,就连他们那个官员亲族都有麻烦。 “派出人手,细细清点其它财货……” “大人,这其中,段玉秦飞鱼二人虽然未动军械,但金银却运走了一半……倒是田宅等物俱在!” 历来抄家贪墨都不可避免,对方又是主力,拿一些无可厚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曾唯珍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纵然灭了周家,但就有着前门拒狼,后面进虎的不妙预感。 “罢了罢了……最多县里再多一豪强!更何况,此事还是有些过界,或许还有些反噬也未可知?” 曾唯珍捋捋胡须:“还有么?” “还有一事……” 李师爷说到这里,神色就有些奇异:“大人可还记得泰准之死?” “不是周家周子玉做的,嫁祸锦鲤帮,才有今日之祸么?”曾唯珍神色诧异。 “是周家做的,但并非二公子,而是大公子,据说原意也只是为了打压二弟,这事各家都常有,但想不到竟然会演变成此滔天大祸……” 李师爷款款道:“那周子通先是买通了周子玉的书童,再联系丘路……趁机落尽下石……谁料最后竟然捋了虎须……原本这是隐秘,但周家父子俱死,我们又抓了周子通的贴身长随,也就一股脑地都招了!” “这真是……让人如何说起呢?”曾唯珍久久沉默。 这家族中大儿子与二儿子争宠,原本只是常事,周子通手段心机都是有着,此一石二鸟之计,若是平时,自己还会为之叫好。 可惜,不明天时!不辨其人! 和平年代此法自然不错,纵然对手看破了也无可奈何。 但现在战时,给对方抓到了把柄,悍然祸及家门,却是咎由自取了。 …… 大林乡。 叶知鱼捧着账簿,脸上满是兴奋的酡红:“大哥,二哥,我们发了!” 她清清嗓子,朗声读着:“……清点下来,共得金三千两,银两万两,其它金银首饰、古玩字画,也可折价白银一万两,这就是六万两白银啊……已经尽数登记造册,押运至库房!” 说着,又有些可惜:“这还只是现钱的一半,最值钱的还是那田宅!” “此乃周家十几代人的积累……” 段玉笑了笑:“更何况,若你想要,等到县衙发卖的时候,去买来就是……周家有万亩良田,我们可以吃下几千亩……这就立下根基了。而此时叶州半州残破,有的甚至遭到屠城,土地必甚是便宜,这几万两银子好好运作,可有平时翻倍的效果!” 又看向秦飞鱼:“二弟,发啥呆呢?” “大哥……我好像……突破了!” 秦飞鱼转过头,脸上有些懵:“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可尝试以兵气筑基,由武入道!” 第三十三章 反噬 州城,行人司衙门。 这行人司是庆国国君设立,各级官府不得过问,有侦查直奏之权,诸多奇人异士充斥其中,说白了,就是庆国的特务机关。 虽然黑暗,但有利君权,是以国君都设,汉朝有绣衣直指、唐朝有内卫、宋朝有皇城司、明朝有东西厂与锦衣卫、清朝粘杆处,都是此类。 行人司设一司正,常伴君前,有着从三品。 除此之外,各州州城设衙门,主管为镇抚使,正五品,郡中设千户,正七品,县中设百户,正九品。 其网络遍布州郡县,各级主官之下,又有副手与辅职,都是国君耳目。 叶州行人司镇抚使名为胡德,国字脸,神色阴骘,身材消瘦,带着股阴冷之气。这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后天浸染。 比如官员,养移体、居移气,自然而然便有着一股气度。而做特务头子的,阴沉难测也是基本素质。 此时翻阅着公文,一篇奏报便印入眼帘:“有一县级世家被灭门?历元县,周家?” 当下一个激灵,细细看了,又叫副手前来。 “见过大人!” 副手也有着六品,相差不大,不必下跪,只是长揖:“召属下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你先看看……” 胡德不言,递过情报。 “历元县……周家……锦鲤帮……正八品校尉……段玉……” 虽然时间有限,但上面资料还是很详细,这副手看了,略微想了想,慢慢道:“周家勾结叛军,又藏有甲胄弩箭,县令也有呈文,已经成了铁案,抄家灭门不算冤枉,连带着那位朝中周大人也有责任……” “嗯,还有呢……”胡德闭目养神,看不出喜怒。 “但这事来龙去脉,总逃不脱私仇的影子……特别是这秦飞鱼,虽然有着军令在身,但也免不了一个跋扈的评价!” 这副手可是知道,那些武林人士被当成乱兵,剿杀得极惨是一方面,说不得还要祸连亲族。 不过此种所谓江湖武林,在官府眼中都是打击对象,还要夸一声杀得好。 但后面胁令县尉,围杀一县乡绅,特别是一开始证据不足,杀了之后才找到证据,就有些跋扈了。 “虽然略微过界,但并未调动大军围杀,只是亲兵出场,加上县兵辅助,这就得了县尉背书……只是略微过界,再说他属都督陈策管辖,要治罪也不是我们……”胡德摆摆手。 杀了贺宗之后,陈策立下大功,日前朝廷已经有了旨意,提拔为叶州都督,总理军事。 “接下来,便是这锦鲤帮帮主段玉了……一掌打死宁守玄,疑似炼气神通士,最关键的是才十七岁!不可小觑啊!”副手有点明白上司的心意了:“此人工于心计,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没有什么,但合在一起,便有几分大逆不道的味道!关键是还给他做成了,从此以后,历元县又多一豪强矣……” “不错,就是这个!此人谋定后动,虽杀了一大户,但县中得了好处,巡查御史那里也有遮掩,竟然没什么反噬……这便是国之大贼!” 胡德睁开眼睛:“我等身为国君耳目,岂能坐视不理?” 顿了顿,又道:“再说……此人竟然已经修得神通,也不知哪里得来的传承!” 打击豪强、监视神通之士,也是行人司的任务之一。 哪怕强如宁守玄,在官方力量打击之下,后半生依旧蹉跎,不得不入山林苦修,这便是一国之力的恐怖! 副手深深明白,有着那种武力不可怕,修成一些法术也没有什么,但两者合一,便有些麻烦,特别是当那人才十七的时候,就简直可怖! 当下再次行礼:“请大人示下!” “先派人去,招揽一次吧!毕竟也是我庆国子民,自当为国君效力!”胡德沉吟了下,做出决定。 既然此世有着种种力量,作为世俗体制的朝廷,又怎么可能不收为己用? 下面县中或许还没有什么,但在州郡一级,哪家没有暗暗养着几个散修之流? 特别是行人司,总揽全国情报,暗中收纳的武林败类、江湖术士、甚至入道的儒生、炼气士之流,都不在少数。 “遵命!” 副手听了,心中一凜,告辞下去,知道那个段玉既然入了自家大人的眼,将来路途肯定堪忧了。 若不入这个体制,立即就要雷霆打压之。 若入了,那更是生死不由自己,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年青人需要多多磨砺为名,多派危险任务,数次下来,便是不死也残! 除非能狠下心,抛弃所有基业,远逃他国,否则总有办法拿捏! …… 大林乡。 段玉与叶知鱼行走在田垄上,望着农夫耕作,细细规划着。 “此地可建个磨坊,不仅方便我们自己,日后还可给其它农人碾磨,收个一斗两斗的麦谷便可……” “是!”叶知鱼凛然听着,又道:“县里我已经去看过,周家的田很不错,我选了三千亩,可惜不能连在一起!” 听到这话,段玉就噗哧一声笑了:“你这是贪心不足,连田的好处,哪个地主不知道?但又有几个愿意平价换的?” “别的不说,若给连田万亩,那按十亩一户来,可招流民千户,五户出一丁常备,这就是二百军壮,一旦有事,连县城都说不定能打下!” “这历元县是没机会了,但可去贺宗肆虐过,特别是屠了城的那几县……说不定还真能给连田万亩!那就是真正的豪强基业!” …… 历元县还没有真正受过兵灾,但那些被贺宗屠杀过的郡县,真正十室九空,许多田亩就成了官田,十分便宜,乃是豪门乡绅的盛宴。 段玉就计划着,想去分一杯羹。 “其实贺宗也是个可怜人……”不由得,心里就有一念。 此人善于用兵,也练得精兵,大破原本的都督夏无鸠,可谓意气风发。 但仔细研究他这次反叛的轨迹,就会发现前期还好,或心存希望,虽有抢掠等事,待民却不算苛刻,但到了后期,知道东陈放弃了他,不由纵容手下大掠大杀,显是已经绝望。 在两国之力面前,纵然一大藩镇节度使也要绝望,更何况他人? “一县豪强啊?” 叶知鱼神色怔怔。 想想十几年孤儿挣扎,能拼搏到这步,简直有若梦中。 “等到跨县田亩落实,我们实力或许便不逊色郡内望族,但也没有什么……” 段玉摇摇头:“你准备一下,我们差不多应该出发了,去撞一撞仙缘!” 这不仅是为了叶知鱼,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之前记忆中虽然有着诸多道藏机缘,但未曾入道,便连准入门槛都过不去。 “要想改革白毫山,我现在的实力简直微不足道……” 十大道脉,明面上都有元神真人坐镇,而暗藏实力更是不可小觑。 段玉前世在白毫山内待久了,也知晓门中有着几个游神御气的长老,甚至还有一位能呼风唤雨的老祖宗一直闭着死关。 不仅如此,白毫山受庆国册封,有田二十万亩,各地道观香火无数,以此为根基,又暗暗训练了一支道兵! 这道兵虽然不如兵家精兵,但对上普通军队也是无往不利,可怕非常。 特别是其中道将,主征战杀伐,斗法起来以最大限度杀伤敌人为上,乃是道脉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 “当然……精兵消耗资源甚多,陈策的饕餮营,所耗能另养五千军,道兵也是类似……” 如此实力,以自己一个区区三花聚顶的炼气士,想要改变什么简直是呓语。 “此世伟力在于自身,因此个人实力与羽翼势力都不可忽视……” 段玉仰天,望着白云苍狗,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我才三花聚顶,元神之前,需要杀伐之术护道!远程我有符箭,此次就应该去寻一个有着近战杀伐神通的道藏,或者适合我此时的法器?” “叶知鱼要修道,还要为她寻找一个合适的道脉传承……记得有一个九天玄女宗的遗留,就很不错……” “除此之外,便是个人羽翼方面,虽然前世人才众多,但没有根基、就在附近、又适合招揽的也就那几个……郭百忍!嗯,便是他了!” 这个郭百忍可是散修中的天才人物,名气甚大,九年筑基、十年元神! 要知段玉上一世在白毫山中,也是花了数十年,方才元神成就呢。 “此人应该还在筑基阶段,招揽甚是容易,并且回报很大,值得一去!只是他后来下场似乎不是太妙,毕竟是散修……呵,我如今也是散修了!” 段玉一笑,眸子幽深。 道脉强势,也有不得已的缘故在内,毕竟散修没有靠山,就容易受到各方打压。 自己此时,或许也快轮到了吧? “不过我先跳出去看看,又是海阔天空……至于基业?飞鱼、知鱼都不在此,随便别人动,动过之后,我再十倍回报过去便是了!” 第三十四章 错失 北国有山,名为长白。 某处山顶,白气连绵,浩然十数里,中间隐有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宛若仙境。 正中大殿内,两名道人正在下棋。 执黑者面容清癯,脑后隐约放出一圈赤光,中有金色氤氲之气而生,气度自凝,此时又下了一子,不由就笑:“又吃了一子!” “天机浑变,如之奈何!”对面的道人羽衣星冠,雍容华贵,身上清气昭昭,将一粒白子拾起,随手一丢:“鉴直道人大有根基,福寿绵长,将来至少可证真人位,此时陨落,我道失一根基……” 正阳道按‘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崇祚’排辈,王鉴之道号‘鉴直’,乃是二代弟子,这两人的师侄辈。 据说原本应该排进崇字辈,因其天资过人,引得一位明字辈的道人动心,破格收为衣钵。 “一枚棋子,原不算如何,但由此展露的天机变化,却令人震怖……”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这两人都修行到极高境界,有着几分秋风未动而蝉先知的味道。 羽衣星冠的道人一怔:“天机变数,从何而来?可能推算?” “难!难!难!”赤光道人苦笑:“世人皆以为我等掐指一算,无所不知,实是大谬!或许纯阳不朽有着此等神通,但于我等而言,牵涉越大,卜卦越难,甚至可得天谴!” 说到这里,不由全身一震,继续道:“唯有上敬天意,下洞察幽冥,中间再加以几分人事,或可寻得几分线索……世俗追查,道门索魂,尽皆试过,只知鉴直道人死于庆国昌州、又被一凶煞将星混淆遮掩!” 羽衣道人接口:“将星是宇文商,此人乃兵家大师,已经修行到草木皆兵的神通之境……而另有一说,此人不过恰逢其会,真正动手者别有他人,似是道门道将!” “继续追查……倒是此棋子折损,对我等而言也是警示……原本想等着数十年,才将棋子一一激活,从容而定,此时却是不得不速发了……” 既然已经出现变数,拖延越久,无疑变数越大。 除非立即找出灭杀,但从目前情况来看,简直一片迷雾。 “速发?”羽衣星冠的道人一个激灵:“如此一来,根基不稳,若能扶龙庭成功,还可慢慢弥补,但若大事不成,其败更速啊!” “话虽如此,我等可有退路?”赤光道人苦笑反问。 “那具体该如何?” “虽黑龙未成,但加快凝聚,数年之后,黑蛟也勉强可用……除此之外,双管齐下才是王道,那天机变数必加紧追查!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得查个水落石出!” …… 历元县。 行人司百户苏文宏坐在马车上,缓缓驶进大林乡,身边还跟着一个道人。 眼见周围农田阡陌纵横,屋舍林立,不由一笑:“贺宗既平,战火也未烧至,虽有小乱,民心却思定,这是大好事啊!” “正是如此,但经此一役,我叶州纵然有着陈都督,十年之内,也无东进之力了……”道人面容清癯,摸着山羊胡一叹。 庆国位于四战之地,原本是大大的不利,但几代国君锐意进取,此时也是天下有数的强国。 “等会还要麻烦青羊道长……”苏文宏摸了摸手上的令牌、告身等物,眸中光芒一闪:“好好看看那位段玉的面相气数……” 这位青羊老道,乃是自郡中而来的行人司供奉,有着异术在身,擅长灵目! “面相望气之术,不过小道尔……”青羊道人对此却很谦虚:“历来气运深藏,纵真人也不过看得皮相,而真正勃发之时,便是大势所趋,谁能阻止?” 这话意思就是说,气运、命格之流,大体便等同于实力,而潜势之时,外人很难看出,等到真正发迹,就是飞龙在天,也无法阻止。 当然,有的特例,机缘巧合之下,还是能看出几分根基,这便是望气士的立身之本、不传之秘了。 苏文宏听了,却是不由叹息:“纵然表面皮相,看看也是好的……这次州里也算下了本钱,直接招为官身呢!” 行人司内也有体制,普通人进去,先是外围,随后是番子、档头、大档头……这些都是白身与吏员,甚至能蹉跎一辈子。 唯有立下大功,又或者上面青眼有加,才能提拔为从九品官身,这一步出去,宛若鲤鱼跃龙门,便是海阔天空,可惜,能者寥寥无几。 苏文宏三代为行人司做事,祖父、父亲都是因公殉职,自己本身也颇有才干,屡立功勋,又搭上不少关系人情,才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 此时,见到一个白身就要一步登天,不由本能地厌恶。 ‘呵呵……你要招募,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青羊老道见着这一幕,却是心里暗笑:“所谓官职、气运,不过是一国百姓愿力变异而来,与神道之力类似,修道士不是不可以担任官职,但就跟那些凡人官员一样,丝毫都取用不得,甚至对修行还甚有不利之处,低品之时还好,一旦到了五品之上,这冲突就激烈了,若不是真人,则必废一门才可……要想龙气与神通并行,那除非国师!” 如果一个普通的三花聚顶炼气士接了九品官职,那修炼还是可以修炼,只是体内就多了一团神力,无法驱使,也无法利用,甚至还会混淆自身法力,导致修炼变慢,也更加难以突破。 此情况会愈演愈烈,特别是那种主政一地的主官,直接面对数万数十万军民百姓,受到的‘污染’更加严重。 因此,道人很少领着这种职位,特别是正五品之上,哪怕元神都会运转滞涩,未达元神更是被严重干扰,几乎废了道基,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国师! 当然,对整个道脉的册封,却是以道脉之公器承纳,就并非个人之事了。 此时行人司要给段玉官身,就有着要敲打磨练的意思在内,至少也是大大压制其修炼速度,连青羊老道都有些怜悯。 但这就是制度,如之奈何? 正如段玉之前带县兵灭周家一样,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没有活路。 “大人,到了!” 不多时,马车一停,外面的一个护卫就说道。 “嗯,你去叫门!” 苏文宏摸了摸告身,脸色恢复平静。 护卫应声去了,但没有多久就回来禀告:“大人……那段玉与叶知鱼,却是不在,说是要去外地!” “什么?”苏文宏一惊,几乎要跳起来:“去哪里了?” “呃……不知!” “废物!”苏文宏恨恨骂道,却无法可想:“听闻刚刚才购田数千亩……怎么就走了?这下失之交臂,上峰之命可怎么办?” 心里却是更加怨恨了。 反倒是青羊老道,目中精光一闪,暗暗思量:‘这里面大有可怖可畏之处,若是明悟,跳出棋局,那便是大魄力,舍弃这千亩基业如浮云!而若机缘巧合,就必是身负大气数,才有此趋吉避凶的灵应……’ “既然人不在,我们便只能先回去了!”想明白之后,青羊老道打了个稽首。 “居然连叶知鱼也不在……” 苏文宏恨恨道,原本若这女子在,便不怕段玉跑了去,要挟家人虽然有些下作,但哪国不用?更何况他们是行人司,又不是正经官府,表面上还要讲究些证据与公理,真正是可以不顾脸皮。 “叶知鱼不在,秦飞鱼又回了军中,听说此人屡立功勋,颇得陈策赏识,也是动不了……难道这是畏罪潜逃?不……真要潜逃,为何还买这么多田地?” 苏文宏大惑不解。 至于其它的锦鲤帮帮众,在情报中都是下属,没有情分,根本没有份量。 真正上位者,又怎么可能在乎属下牺牲? 那段玉也是一帮之主,枭雄人物,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应当不是潜逃……”青羊老道笑道:“只是事有凑巧……为今之计,还有两条路,第一条便是上书承情,请镇抚使发动全州暗探寻找……” “这不现实,刚刚兵乱,半州残破,我行人司也遭遇重创,有很多空白之处啊……”苏文宏立即反对。 实际上,这并非主要原因,真正原因,还是害怕受到斥责。 毕竟事情没有办好,还要劳累上司动手,甚至惊动到州里,一个无能的评价怎么也免不掉。 “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便是等!派人监视着……幸好上峰给的限期还算宽裕,再说其购买了如此多田土,总不可能是扔着玩吧?总会回来的!”青羊老道捋捋胡须。 “正是这个道理!” 苏文宏听了,无奈道:“只是要劳累你我了……到时候必不能让此子再溜走!” 第三十五章 辨析 叶州、阳武郡。 此郡武风颇盛,当初贺宗入侵之时曾激烈抵抗,被屠杀得极惨。 这时虽然已经收复,但路上少有人烟,草丛偶见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马车之上,叶知鱼披着雪白大氅,小脸红扑扑,有些兴奋:“大哥,我问过了,这郡的田果然便宜,并且多有连田,说不定真能买到上万亩呢……可惜钱不够了,之前不该在历元县那么大手大脚的。” 言语之中,颇为惋惜自责。 盘膝而坐的段玉听到这话,却是‘噗哧’一声笑了:“真要跟官府买田?送财童子也不是这样……我们现在也算一县豪强,你这么软弱可欺,要被人笑话的。” “那该怎么做?”叶知鱼眨着大眼睛,有些不解。 “当然是跟当地官府勾结……你看那些县里,有的县令与其它官员都被杀了,朝廷一时来不及增补,你先去圈了地,招募流民种着,再买通几个吏员,便可将地契改了,万亩只是小意思……” “还能这么做?”叶知鱼倒吸一口凉气。 “郡县世家,就是要脸黑心狠……”段玉笑了笑:“眼明手快,造成既定事实,不说那些原地主或早就死了,哪怕没死,回来打官司也不怕……” 叶知鱼沉默,却是知道其中意思,遇到那种势单力孤的,甚至可以直接扮作盗匪杀了。 这虽然是挖庆国的墙角,但也是一州幸存豪强的盛宴,法不责众啊!纵然后来州牧再怎样,也只能认定既成事实。 段玉又补充了句:“当然……我们还是寻那种真正被杀绝户了的,少沾惹罪孽!但实际上,这些都没有用!” “为什么没用?”叶知鱼对这个很敏锐。 段玉一怔,旋即苦笑不语。 难道他能说数十年后,胡人南下,及至自己陨落之时,庆国也是领土失陷大半,有若风中残烛么? 纵然连田数万十数万,在铁蹄之下,也不过是待宰的肥猪而已,更是惹祸之源! 他此时还收些地来,只不过是为了秦飞鱼打算的而已。 毕竟数十年时间,也够飞鱼在军中打下根基了,而这些,都需要外界财力物力支持! 不是没想过苦心经营数十年,积蓄实力与胡人血战到底,但前世陨落,还未看清天下大势,只觉其中内幕深深。 此世重生,只想着快意恩仇,将前世仇敌斩尽。 ‘至于天下大势,胡人南下?或许可以做些准备,到时候,事情可为,便为之,不可为,南下避祸便是……纵然要立根基,也不是在这里!’ 庆国乃四战之地,位置实在不是很好。 而作为穿越者,只是跟几人有着交情,可没有为这庆国或者哪家天下捐躯的觉悟。 “反正数十年经营,必要狡兔三窟,哪里都有基业……纵然到时候秦飞鱼与所练的精兵亲卫,与白毫山关系好的众人都去,也能容得下……” 这是最坏打算,段玉觉得自己重生数十年,应当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当务之急,还是本身修为!” 跟叶知鱼又说了几句,段玉旋即开始修炼。 识海之内,一转木印略微发亮,作为印纽的螭吻沉稳大气,下方的印身之中,木纹氤氲,已经填满了五成。 “三花聚顶是一个大境界,我上次侥幸,杀了王鉴之,才有一半的积累……接下来光靠呼吸吐纳,想将这一半填满,起码需要一年!” 至于所谓的杀人夺气什么的,实际上他已经试过了。 但不论那些杂牌小兵,甚至上次的亢龙手宁守玄,木印都是毫无反应,或许是等级不够? “只是宁守玄身为武道大宗师,半步入道门的人物,论实力只比王鉴之差一阶,无论如何也不该没有反应,那就不是修为的问题,而是气运命数了?” 王鉴之可是正阳道应运而生的人物,修炼到游神御气的修为,甚至自己陨落之时,他依旧风光无限,日后说不定还有进益,这就非常恐怖了! 段玉有些疑惑:“这木印,能汲取气运与命数修炼?那龙气呢?” 所谓的龙气,便是人间神道天庭体系,只能用于庇护活人,但高官死了之后赐予谥号,也可造就封神般的效果。 “论气运之隆厚,无过于龙气,而利用龙气者,只有寥寥几种……” 段玉揉揉眉心,前世的记忆便浮现而出:“第一种是国师!此册封非同小可,非天师根基不可承受,甚至还要消耗国主的命数与气运,但册封之后,国师便可同时施展神通与龙气,却又不受龙气所制,神妙非常!” “第二种,便是儒生了……书院修行,养浩然之气,明心见性,却依旧是凡人之身,无法增长寿元,百年一死,即入神道,与朝廷体制最是相配!真正修炼有成的大儒,便可令妖邪退避,若是再配合龙气,一喝之下,当真妖邪尽去,涤清寰宇!” “至于兵家?专修肉身,最多拥有一两样神通,受龙气克制也是极小……” “如此看来……所谓的神道与炼气士不能兼容,只是低层次时的差异,宛若烧汽油还是烧柴油的区别……但本质上,都是燃料的一种!修炼到了高层境界之后,便可信手拈来么?” 有着这点,便顿时大悟:“至少……呼风唤雨的天师便不惧龙气加身,反而大有裨益。而兵家与儒家从低层次时便不惧,是因为不涉及根基……” “而我的木印不惧,是因为它比道种高了一级,能消化低阶道人消化不了的气运?” 上一世段玉走的是道种之路,并未凝聚本命道印,因此直到这时,才发现道印的不凡。 “这简直是……若传出去,道门震动,我八成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毫无疑问,自己这种便是道门异端了,有时候比异教徒还要可恨。 “光是妒忌便可杀人……至少在呼风唤雨的境界之前,这点丝毫不能透露,否则立即便有大祸!” 段玉细细一想,又觉得炼气士能以气运修炼,才应是常理。 毕竟穿越之前,历朝历代,都有着道人求着朝廷册封,甚至每逢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混迹朝堂,篡取气数,难道都是虚假? “或许是世界规则的细微不同,又或者是之前曾经出现过变故?但我能利用此点,便足够了……” 段玉有些遗憾:“原本这次外出,就有着避祸的心思,免得受到朝廷打压……但现在看来,或许一些低品级的官职,大可以接了试试,看它是妨碍我,还是助益我的道业!若发现实在消化不良,顶多挂印逃亡,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前世元神,还没有触及这个世界的根本。此世重来,必要站在更高的巅峰,看得更多的景色! 当下平心静气,呼吸吐纳,体内木印清光流转,氤氲之气自生。 “三花聚顶境界只是基础,在于灵气的积累,到了五气朝元的大境界,便有着区别,五气朝元之境,可分为凝五气、朝元神、无漏道体三个阶段……只有成就无漏道体,方能尝试突破下一大境界,元神出窍!” 只要迈入元神出窍境界,便可称真人,这也是段玉前世的极限! 当然,真正论起来,不论三花聚顶,还是五气朝元,为的便是积蓄灵气,打磨肉窍,成就无漏道体。 这些基础,都是为了最后的元神出窍做准备。 “我的篆刻师之功法,这两个大境界便是木印与石印,与篆刻材质类似……在篆刻师手下,一开始便是攻木石,而攻金便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铜乃五金之一,是以铜印也算金印,这便是一个本质的区别。 在道门中,石印升为铜印,便是元神出窍的突破! “若真能消化气运,我突破到三转铜印的时间,当可大大缩短……如此一来,给我三十年,或许我真的能够抗击胡人!” 段玉眼睛一亮,突然间,却是又有些心悸:“兵凶战危啊……” 自己活过一世,可是清楚日后战事不断升级的可怖。 天下大乱,多出兵家猛人。 那时候的大军,当真是连元神都可围杀,甚至破灭一大道脉,都不是问题。 “想这些做什么?我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自身实力……” 段玉自修炼中醒来,望着外界天色,已经是近于黄昏。 叶知鱼看到段玉醒了,顿时问着:“今晚我们只有在野外过了,倒是大哥,你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虽然说要出来撞仙缘,但叶知鱼自己都还迷糊着。 “先去东阳乡,将一个人才收了,再去为你取得一处道藏……得了那里,你便可以修炼了!” 段玉哈哈一笑,望着叶知鱼的小脸,神色便不由温柔。 无论如何,自己这一世,总得掌握足以庇护亲近之人的力量才是。 纵然外界风雨飘摇,自己也得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第三十六章 百忍 东阳乡。 俗语有云,小乱避城,大乱避乡,虽然郡内被贺宗屠了一次,郡城县城几乎为之一空,但因为地处偏僻,东阳乡情况还算不错,除了被路过的乱兵小队勒索过几次军粮之外,其它都是尚可。 最近更隐约传来消息,朝廷已经平了贺宗,家家都展露欢颜。 实际上,纵然大乱未平,日子也得过下去。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除了实在过不下去的之外,很少有着胆气魄力能抛下自己的土地转移的。 毕竟,一亩三分地虽小,却往往是几代人拼搏才攒下的家业啊。 日头过午,一辆牛车缓缓驶入东阳乡。 牛车在一宅前停住,下来一人,双目狭长,面容坚毅,又带着一点阴郁:“郭百忍可在?” 上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又问着旁边的顽童,都是不知。 “郭百忍?你是说郭憨子啊?在东头大树下看蚂蚁呢……” 一名打柴路过了樵夫听了,不由多嘴插了句:“现在也没几个记得他本名了……” “原来如此,多谢!” 这人肃穆一礼,来到乡东头,果然远远就见得一棵大树。 此树需两人才能合抱,古枝若苍龙,看似一个巨大的华盖,此时又抽出一个个春芽,有些生机勃发的味道。 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穿着粗麻布衣,也不觉寒冷与肮脏,就这么蹲在地上……数蚂蚁? 来人上前肃穆一礼:“百忍兄!?” 那汉子似乎太过专心致志,直到叫了两三遍,才抬起头,露出茫然的眼神:“是你啊……县里行人司的李子夷!” “是啊,故人相见,你就不请我吃个便饭?”李子夷道:“毕竟能从乱世中存活下来,都是福分啊……” 郭百忍站起身,他身材高大魁梧,甚至还要超过李子夷一个头,但浓眉大眼,嘴唇很厚,面相十分平善,或者说……憨傻!此时挠了挠头道:“若是平时,自然没有问题……但乱兵几次前来,将乡里存粮几乎抢光,还因此死了好几个人……实是无法啊……” “我就知道……走,我请你喝酒!”李子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拉着郭百忍回到家宅。 此乃郭百忍的祖宅,虽然外表看上去不错,但开门进去之后,就见得一地荒芜,杂草丛生,也没有什么桌椅摆设,完全就是个空架子。 李子夷回到牛车上,取了蚕豆与一块牛肉下来,还有一壶老酒。 两人就找了块青石,席地而坐,开始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李子夷才道:“百忍兄……你还未放弃么?” 郭百忍喝了酒,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憨厚地笑了笑:“我从小驽钝,只是喜欢读书,后来又得了一卷道书,只觉是天地至理,总想修出些什么来……虽然修了九年,还是一事无成……” 李子夷眉头一皱,他也清楚这郭百忍的底细。 此人家中原本十分殷实,乃是这东阳乡首屈一指的地主,但自从修法之后,就渐渐败落下来,连田亩都差不多卖了个干净! 穷文富武,修法破家,可不是说笑! 而郭百忍本人也成为十里八乡最大的笑话与败家子,都以‘郭憨子’称之。 “你那道书,九真一假,最后的突破法门肯定有问题!”李子夷斩钉截铁地道:“否则百日筑基,怎么可能九年不成?不过散修传承,也就是这样了,好在你底子尚有,只要及时转换门庭,却是无碍!” 说完,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我行人司之内,普通的道卷也搜罗了些,若郭兄愿为档头,大可择精华而修之,必能突破瓶颈……” 行人司规矩森严,白身进去,必从最低级的小番开始,档头却是普通吏员了。 这条件不错,自是看在郭百忍已经奠基三层的份上。 不得不说,此时郭百忍的状态,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突破,筑基入道。 当然,道门的百日筑基,与武道终究不同。 纵然精气神一样强大,但没有学过杀人之技,没有亲历战阵,战力自然天差地远。 换句话而言,纵然有着不差宁守玄的体质真气,但若只是普通人的意识操纵,那随便来一个武林好手,也可以将之打倒羞辱。 郭百忍此时,也是这种情况。 道门的筑基之法最多令他强身健体、耳聪目明,至于说武功如何,根本就是个笑话,不突破入道,更无法施展法术! 但就是这个奠基三层,便有着价值。 “我也知道郭兄大才,或不愿担任档头,但我只是大档头……不过这次县中正九品百户被乱兵所杀,只要你我同心协力,或都能升上一升,日后前途无量!”李子夷还在不断劝说。 郭百忍却还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良久之后,才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完,说着:“我天生就喜欢读书,非是其它,仅仅只是喜欢,后来看到那本道法,也是这样……子夷你若是我知己,便应该知晓,我只是喜欢为山九仞诀而已!”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嘿……你被骗了!”李子夷面色涨红,声音慢慢变大:“什么功法需要九年奠基?人生又有多少个九年?” “或许吧……”郭百忍‘憨厚’一笑:“但九年修持,它已经成为我生命一部分,实在舍不得了……更何况,纵然投身朝廷,能获得别家道法突破入道,但受了职位,便有官气之阻碍,或许此生都无望突破元神,无法超脱,仅仅只是道官一流,对各方都有好处……但是,我不甘心啊……” 李子夷住口不言。 这郭百忍的确有着内慧,几已看穿一切,还有自己心中那点小小的算计。 此时放下酒碗,神色忽然变得冷冽:“郭兄真的还要执迷不悟?” “我一个九年无法筑基突破的大傻瓜,朝廷难道都会注意?”郭百忍笑了笑:“更何况,我孑然一身,父母早去,族人厌弃,家产败光,乡人以为白痴,连未婚妻都跟别人跑了……” 这话实际上是说,他根本无所顾忌。 听到这里,李子夷的瞳孔不由缩成了个针眼。 的确,有着宗师的身体,只要郭百忍下决心,哪怕只是找本三流的武功秘笈苦练,也能变成一个武林好手,无它,根基深厚尔! 而只要他下决心反噬,又无所顾忌,自己都很难拿下,还十分危险,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偷练了武功? 而正如郭百忍说得那样,除了隐约看出些什么的自己外,若是给上头打报告说要镇压一个奠基九年都未曾入门的修道白痴? 恐怕上司第一个会对付的就是李子夷自己! “唉……百忍兄你这又是何必?”李子夷站起身,弹了弹灰尘:“我先去了,改日再来拜访,祝愿你早日功成吧!” 这隐含威胁的话语说完,又行了一礼,出门自去了。 …… “大哥……这就是你要招揽的人?” 墙外,透过一面玄光镜,看到这些的叶知鱼不由疑惑问着。 “正是!”段玉赞叹道:“这是一个真正的良才美质,假以时日,必能一飞冲天!” 为山九仞道诀,前世也是伴随着郭百忍而出名的道法。 此法门最重根基,厚积薄发,宛若大坝蓄水,等到一朝开闸泄洪,便是势不可挡! 郭百忍奠基九年,十年却修成元神,不输王鉴之等天才,便是明证。 “知鱼,我问你,你能朝着一个目标努力,哪怕一丝反馈都没有地持续九年么?”段玉反问,顿时令叶知鱼怔住。 段玉见此,不由面露微笑。 正是因为困难,才显得这份恒心的可贵。 这道法的奠基之关,任凭如何修持,都是宛若五岳大山,难以突破。 但实质上,却是将日复一日的努力,化为一丝丝元气积蓄,等待着一朝爆发,是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没有几分愚公的精神,根本无法将此道法修炼至大成。 甚至,等到郭百忍出名之后,都没有几个道人敢选这功法,都是被内心的心魔吓倒了。实际上,被吓住的道人,纵然能修到无漏道体,也肯定渡不过心魔,结成元神! 但郭百忍无疑可以! 因为在奠基的过程之中,他已经先铸就了一颗无瑕道心!这对日后修炼的助益,自然不必多说。 “唉……” 郭百忍在李子夷离开之后,却是望着石头上的酒菜慢慢发怔。 “郭兄可介意再多一来客?” 片刻后,他愕然抬头,就见得一少年,穿着月白大袍,头顶竹冠,气度俨然,来到面前。 “自是介意,我正要准备搬家呢!”郭百忍平静地回答。 “恶了县里行人司,的确麻烦……特别是这人很有可能接任百户,到时候随便施展手段,郭兄便生死两难……” 段玉脸皮极厚,自顾自地坐了:“都是要远走高飞,不如投靠我如何?” 在他背后,叶知鱼瞪大眼睛,旋即又有些想捂脸的冲动。 大哥的招揽手段,可真是直来直去啊。 第三十七章 招揽 “这么直接?”连郭百忍都怔住,神色诧异,旋即才问着:“你代表何势力?” “确切地来说,我就代表自己……手段虽然直接,但就是这样,任凭说得天花乱坠,如何担保许诺,实际上还是要建立主次,确定名分,所以……我就是来招揽你的!”段玉大笑。 这实际上也是知道这郭百忍内慧于心,其它的说了也是白说,甚至还有反效果,不如单刀直入。 郭百忍低头,似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下,才发问:“投靠你,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就要招揽属下,那是耍流氓……”段玉点点头:“第一,我可以先给你白银一千两,良田五百亩,这是安家费,日后每年都有年俸,总价不低于白银五百两!” “嘶……大哥!”叶知鱼不顾形象,拉了拉段玉的袖子。 这条件,实在太过厚重了。 要知道之前乡中多有械斗之事,有时候闹大了,官府追查,需要人去‘抵命’,出价也往往不过数十两,这就是一条人命的价格! 而郭百忍虽然祖上阔过,是乡中地主,田亩也不超过千亩。 “第二,我不会要求你改易道法,还是继续修炼为山九仞诀!”段玉恍若未觉,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三,等到你奠基入道之后,我会一直指点你,而为山九仞诀的后续与传承,我知道在哪里!” 这一点却是保证他自己修为能始终压过郭百忍一头,作为重生者的段玉,有着这个自信。 而为山九仞诀的后续……呵呵,这是前世郭百忍自己发掘的线索,最后找到一处道藏。 奈何最终还是泄漏,引来不少豺狼秃鹫,段玉便有所耳闻。 “如此条件,纵然招揽五气朝元的炼气士,都差不多了吧?”郭百忍苦笑:“我何德何能?” 段玉摇摇头:“我既然定下这种待遇,就认定你有着此价值,只说可与不可,其它一切休提!” 此种待遇,纵然拉拢低阶炼气士都是足够,但如果对方是元神真人的话,却是大赚了。 “还是那句,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呢?”郭百忍几乎要翻白眼。 “嗯,我名段玉,也是一个散修,刚刚奠基入道,在历元县当土豪,身为锦鲤帮帮主,有三四千亩地,还有一个二弟在军中为校尉……就这些了吧……”段玉摸摸下巴。 “散修么……” 郭百忍若有所思,旋即拜下,行大礼:“见过公子!愿为公子驱使。” 这一拜,就是定了君臣主次,受了招揽,日后若是反叛,整个天下都要不齿。 “哈哈……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虽然之前随意,此时却要做出姿态,段玉立即上前掺扶,心里大喜。 在他身后,叶知鱼却是翻着白眼;‘此人家徒四壁,听大哥说虽然奠基三层极是圆满,但丝毫武艺都没有,论武力还不如二哥手下的薛真,听到这样的条件,不死死靠上来才是怪事呢!’ 不得不说,段玉此时也算一县豪强,招揽这样一个家伙,肯定是十拿九稳,没有丝毫困难。 “嗯,就委屈先生,先当锦鲤帮的总管,管着一应事务了!” 将前世一个高手收为属下,段玉还是很兴奋,关键这郭百忍不仅是修行天才,更是幕僚谋主型的人物,以后自己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至于忠诚问题?只要自己修为始终压过他,再加上叶知鱼与秦飞鱼偶尔看着,也不怕翻了天去。 “总管?” 叶知鱼有些皱眉,不过锦鲤帮是段玉的一言堂,加个职位就是一句话的事。 段玉顿了顿,又说道:“正好先生准备搬家,那就与我们一起吧!” “唉……”郭百忍苦笑一声:“李子夷与我少年便认识了,只是后来他功名之心日重,投了行人司,这行人司有监察之责,但凡练武修道的,都会被注意!也不知怎么的,就对我锲而不舍……” “历来朝廷坐拥天下,要将一切尽在掌握,也是情理之中……”段玉叹息道:“特别是此种官府特务,最是麻烦,手段无所不用,却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这种人,纵然杀了,也只会引起行人司的大规模反扑,而不杀,手段必越加激烈。 “公子说的是,我看你是散修,又为县中豪强,恐怕也已经到了行人司的红线……”郭百忍眼中精光一闪。 “正是如此……我这次出来游学,也有避祸的心思在内,但只是暂缓之计,你觉得该如何应对呢?”段玉饶有兴致地问着,带着考核之意。 郭百忍也懂这个意思,顿时变得肃穆起来:“对抗官府,殊为不智,倒是还有上中下三策可行。” “下策如何?” “下策虚与委蛇,贿赂上司,不断周旋……” “中策又如何?” “中策者,可借力而行,行人司毕竟只是一方特权,州中镇抚使也只有五品,若能从州牧、都督、或者巡查御史那里借来势力,便可逍遥一时。” 段玉听了,却是大笑:“这都或许不够,要找大树,恐怕还是得去国都,至于上策,必是跳出棋盘,海阔天空吧?” 郭百忍听了,顿时心中诧异,又有些欣然:“正是……天下强国相争,小国无数,哪里不可去得?只是要舍弃基业,非大魄力不可为!” “想不到郭先生对天下大势都有研究,日后倒是要多多请教……” 段玉欣喜无比,又聊了几句,见天色已晚,就在郭家先住下。 入夜,天空中明月悬挂,旁边点点繁星。 段玉盘膝而坐,内视自身:“嗯,木印没有多少变化,难道收服人才不能得气运?必须杀而夺之?咦?” 此时细细观察,却有了点发现。 之前木印印身上的木纹只占据五成二分左右,此时却大致涨到了五成七分。 “这五分,不是修炼而得,那便是郭百忍的贡献?也是……他毕竟还未成元神,哪有收了就立即大得气运的事,总得慢慢培养出来……但有着这个,似乎下属的忠诚便也清晰可见了。” 只要真心效忠,自己肯定能获得对方的气数支持,这在修炼中都能反应出来,简直好比网游搞出了个忠诚度一样。 当然,这种特例,只能如郭百忍这种,未来潜力很大的才有着,但也是一重保险了。 “这么算起来,这次秦飞鱼回来,我传了他龙蛇阴符经,或许下次见面,便可完成以武入道,除此之外,九天玄女宗的传承也很不错,叶知鱼虽然资质一般,但我加大资源培养,总能入道,不知不觉,也可形成一个散修小团体了,这就是宗门道脉的雏形?” 段玉哑然失笑,忽然间,又有些凛然。 如此搜罗羽翼,扩建势力,击杀强敌,都能促进木印修炼,那意味着什么? “印玺,本来就是权柄之意,难道我的道路,就是不断扩张道之权柄?” 段玉一个激灵,张角、白莲教等****造反集团的事迹就浮现出来,不由滴落些冷汗。 …… 另外一间卧室之内,郭百忍也在修炼。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日复一日,不可懈怠……” 每日积蓄元气,冲击入道的关卡,几乎已经成为习惯。 行功过后,还是一无所得,郭百忍站起身,又有些疑惑。 自己修道不成,为何得公子如此看重,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才能? 但无论如何,已经拜了主公,定下主臣名分,日后便只能生死相随了。 而这个祖业,终究是要舍弃。 毕竟得罪了县中行人司,怎么看都没有好事。 “祖宅啊……” 收功之后,郭百忍起身,在庭院内行走着,再是聪慧,此时也不由有些黯然。 虽然那些家具与古玩字画早已变卖,但门庭依旧,往昔的一幕幕便似近在眼前。 自己幼年、少年之事,一幕幕浮现出来。 真是舍不得啊……这宅子,还有这里的一切。 郭百忍感受着这股眷念,却没有斩断,修道若容不下本心,那便是砖石树木,不复归人了。 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沉浸在这种状态之中后,一层又一层土黄色的光芒,就慢慢蔓延全身。 段玉最先发觉异象,来到庭园外围,叶知鱼随后而来,被他阻住:“好好看……九年奠基,一朝入道,若能有所领悟,对你修炼也是大有好处!” “大哥你是说……他入道了?”叶知鱼望着一丝丝涟漪,不由呆滞。 ‘这声势……真是浩大,也难怪,毕竟积蓄了九年么……’ 段玉睁开灵眼,依稀可见郭百忍身上,浮现出一座土黄色巨山的虚影。 旋即,灵气灌溉,宛若春雨。 咔嚓! 巨山缩小千万倍,没入郭百忍识海。 一声清啸传出,震动数里,破空穿云,宛若大鹏展翅,直冲云天! “哈哈……恭喜郭先生了!”段玉见此,不由大笑,知道郭百忍已经切实踏过了入道的瓶颈,从此一马平川,海阔天空。 “九年积蓄,一朝入道……” 郭百忍回过神来,望着自己粗糙的双手,不由泪水飞溅。 第三十八章 大局 “公子请!” 清晨,段玉出门,就见得郭百忍正在套马,动作熟练,宛若一个老马夫。 “郭先生从此也是神通中人,何必如此?”叶知鱼见到,连忙上前搭手。 “我受公子之禄,自当尽所能及之事!”郭百忍却是肃容一礼。 见此,段玉不由暗中点头。 宠辱不惊,本心通达,这也是自己选择郭百忍的原因之一。 否则,遇到那种稍有成就便得意忘形的,还真懒得要。 等到段玉与叶知鱼进了车厢,郭百忍自觉地拿起马鞭:“公子想去哪里?” “绕路昌州,再去庆都旁边的玄云山!” 玄云山上玄女峰,就藏有一处九天玄女宗的道藏,这处是专门给叶知鱼准备的。 “叶州内的机缘,已经基本耗尽了,纵然庆国之中,记忆的道藏也没有几处……幸好,还能合我用!” 段玉静静望着郭百忍一挥马鞭,马车缓缓驶离出乡。 突然间,神色又有些变化:“郭先生……似乎有人阴魂不散,该如何呢?” “应当是李子夷,或是昨夜动静太大?”郭百忍头也不回:“历来一旦入道,或者武道宗师,就进了行人司的视线……” 对于这点,段玉也十分赞同。 甚至他还知道,朝廷与道脉对散修多有打压,拥有一种微妙的默契,令散修中极少出现元神真人,一旦出现,也是昙花一现。 “那此时,你准备如何做呢?”虽然只是轻笑问着,但那种凛冽的杀气,还是令郭百忍不由打了个激灵。 “只是小事,让我施法阻一阻便可!公子稍等!” 郭百忍左手握着缰绳,另外一只手却是暗自掐诀,一道土黄色的光芒没入地下。 不久之后,一骑追来,胯下骏马疾驰如风,但就在来到此处之时,异变突生! 砰! 一块不起眼的土石凹陷,骤然形成一个小小的陷阱。 “律律!” 马失前蹄,发出惊恐的尖叫,摔倒在地,将上面的骑士也甩了下来。 “真是不中用的废物!”李子夷狼狈地爬起身,检查骏马,发现马腿断折,显然是没办法继续追赶的了。 顿了顿,望着小坑,更是心中大凜:“果然是术法……这个郭百忍,真的给他入道了?” 一旦入道,便可施展法术,有了力量,便是破格。 遇到这种事情,纵然不能马上吸收或者镇压,也必须回去记录存档。 最关键的是,所辖范围出了这种事,考评肯定要降上半级,平时还没什么,可现在正是谋求县内百户之职的关键时候! 一念至此,李子夷不由面沉如水。 …… 庆国有六州之地,国都位于靖州腹心,依山而建,气象宏伟,更有三千里乌良江横贯东西,乃是国内水运大动脉,支流无数。 渭朝河,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河面之上,一艘商船慢慢顺着水流而下,行进速度很快。 “后天便可到达庆都了吧?” 上等船舱中,段玉与郭百忍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尾烧鱼、一叠豆干、还有一盆汤。 除此之外,桌角一坛老酒已经拍开泥封,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不知百忍你对如今庆国局势如何看?” 段玉拿着酒盏,很是随意地问着。 这些时日,他一边赶路,一边笼络这个下属,隐约提得自己的一些短期目标,让对方帮忙参详。 而考察出来,大体还算满意,只是一些细节未曾纯熟,不过这也正常,对方纵然再怎么智慧通达,也未曾经历过实践,需要磨练。 “庆国么?虽处四战之地,但开国先君百战而得大位,民风尚武,南征北讨,实是异数……今上乃是先君的第二子,文韬武略也有着,这次叶州事变,非战之罪,光看后续处理,也算圆熟老辣……”郭百忍想了想,缓缓说着:“只是光有此资质还不足,大争之世,还需看周围势力演化!” “这句话说得好啊,大争之世,一家一国,纵然治理得再好,不得天时,也是无可奈何。”段玉连连点头。 前世,此位庆国国君也算贤明,御宇三十年,庆国虽然未曾开疆扩土,但也是谨守不失,当得上守成之名。 奈何大限一至,下面就有诸子争位,偏偏未曾来得及立下遗诏,令庆国大乱,北方胡人趁机进逼,庆国节节败退。 而庆国作为白毫山所属势力范围,道门也有抵抗,损失惨重。 等到掌教真人战死之后,新任掌教顿时毫不犹豫地开始清洗,更不幸的是段玉榜上有名。 是以纵然元神,也被派到危险之地,遭到围攻战死。 “到了后期,呵呵……师门大义压下,不去就是叛道!当场就可诛杀……而更是毫无顾忌地与正阳道勾结,要灭了我们这些反对派……看来传闻八成是真,那前任掌教是被暗算而死!并且还是新任掌教那一系故意泄漏的消息……” 想到这里,段玉心里就不由苦笑。 曾经的自己,实在是……天真!竟然事到临头,还保留着最后一线希望,以为宗门不会放弃一位元神战力。 “不得不说,数十年师门生涯,已经气运相连,令我失去了警惕之心……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作法迷惑……” 回忆起这些,一个个冷冽的名字便闪过。 段玉不由舔舔嘴唇:“可惜……还不是时候!” 自己此时杀上门去,简直是以疏间亲,肯定被白毫山一脉当成疯子,直接打杀了。 甚至,暗中袭杀都不行。 上次之事可一不可二,做多了必然留下破绽,也是没有容身之地。 “是以这次去庆都,只是为了取得遗藏,最多为将来打些铺垫,不能直接暴露自己……” 段玉思索完毕,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公子……”对面,郭百忍笑着饮尽:“可是想起什么为难之事?” “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庆国四战之地,取得天下的可能太小了……非真英雄用武之地!”段玉摇摇头。 “正是此理,庆国北有草原与北燕,东有东陈,西有西戎诸国,南有南楚,都是有数的强国,想要崛起,何等艰难?原本东陈最有可能获得突破,但叶州一乱,便难以打开局面……”郭百忍不由叹息。 云澜大陆诸国并立,强国之间,又往往有着数个小国作为缓冲,可谓夹缝中求生存,此时统统都被郭百忍忽略不计。 除此之外,南方除了南楚,还有几个强大的诸侯国,只是与庆国不接壤,也被忽略不算。 “北燕?草原?不过一丘之貉!”段玉说到这里,眸子不由一冷:“草原胡人,逐水草而居,虽有大部,号称控弦之士数万十数万,但资源紧缺,难以南下牧马,北燕却不同,此乃胡人黑尔部所建,半耕半牧,才是我中原大敌!” “北燕?”郭百忍一怔,旋即摇摇头:“北燕辟处一隅,自保有余,若要扩张,难!” “若是征服草原,集合草原骑兵呢?北燕多矿,胡人勇猛,并且这两者同源,完全可以合流!”段玉幽幽道。 “胡燕合流?不可能……草原之大,部落不下千余,互相攻伐,血仇传世,如何能一一合并?”郭百忍一听,顿时摇头。 见到这一幕,段玉也只有苦笑。 这郭百忍已经算是少有的俊才,都看不透这点,也难怪前世胡人出其不意,震惊天下了。 “罢了,不说这些……喝酒!” 段玉连连痛饮,不由有些醺醺然的意思。 倒是郭百忍,对此就上了心,暗暗记着,准备有机会便打探些草原的消息。 两日过后,商船在港口停下。 段玉三人下船,雇了辆马车,行不多时,一座庞大的城池便映入眼帘。 “好大……” 叶知鱼见到第一眼,便发出惊叹。 在朝阳之下,十丈高的城墙灿烂生辉,宛若黄金铸就,数个城门大开,车水马龙,汇聚成一条长蛇,来自三山四水、四海五岳之人流货物,便不断在此处汇聚,造就繁华盛景。 “此庆都,有十五万户,五十万人,实在是天下有数的雄城!”郭百忍见了,也不由赞叹。 “我们先入都,找个住处!” 段玉笑了笑,望着能让十余辆马车并排行驶的主干道。 这个地方,他却是久违了。 记忆中,九天玄女宗的道藏虽然在玄云山脉之中,但关键的钥匙却还在庆都之内。 ‘若是记忆不错,得在十八年后,这个秘密才被一女修发现,凭此开启宝藏传承,在散修中也是赫赫有名,后来似还有意开宗立派……当是为了还道藏因果……’ 想到这个,段玉便不由叹息。 这种因果,却已经算最简单的了。 好比自己,虽然篆刻师功法之强横,绝对超出他的预料,更给了他强大的复仇之力。 但随之而来的负担,也必然更重,可谓一得一失了。 第三十九章 庆都 庆都,城南,渭君祠。 此祠祭祀的乃是渭君夫人,占地不大,只有三亩,分为正堂与厢房,道路两边栽满梅花,形成一片小小的梅林,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这渭君祭祀自古有之,是为渭水娘娘,后来大夏皇帝给予赐封,算是修成正果……” 段玉瞥了眼祠堂,没有走进。 “公子……我感觉,此祠似乎有灵!”郭百忍细细感知了下,神色也有些变化。 “放心,自古阴阳两隔,阴司神道对阳世的影响远远逊色于道、儒、兵、妖……”段玉摆摆手,目光越过大门,望着神像。 此神像木雕金漆,穿着绮罗宫裙,眉目如画,很是美丽,戴着一支金步摇。 段玉见了,对叶知鱼道:“看到没有,就是那支金步摇了,晚上我们再来借走它……这件事要你亲自动手!” 这里面又有个关窍,他与郭百忍都已经入道,算是修士,半只脚迈出大门,便不算凡人,若是如此冒犯神祗,对方说不定可以直接动手。 虽然不是不惧,但麻烦能免则免。 叶知鱼却只是灵窍未开的凡人,却反而免了这种祸患。 “金步摇……我记住了!”叶知鱼肃穆点头,而郭百忍则是好奇地望着段玉,不知道这位公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见此,段玉得意一笑。 重生归来,便是有着这点好处。 别人需要抽丝剥茧,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才能得到线索,找到金步摇这步,自己却是一开始就知道关键钥匙,釜底抽薪。 当下走出祠堂,找了家酒楼。 虽然不是最大最奢华的,但能在一国之都打下门面,自然也有几分本事,一道招牌驴肉令叶知鱼与郭百忍吃得赞不绝口。 段玉却端着一杯竹叶青细细品味,功聚双耳,一些细细的声音被不断放大,进入耳内。 三教九流汇聚之处,往往也是探听情报的最好场所,特别是烈酒下肚,醺醺然之际,一些平时不怎么吐露的话语,也尽皆宣泄而出。 最令段玉注意的,还是一个消息: “八贤王最近要办诗会,天下才子汇聚啊……” “八贤王?”叶知鱼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有一丝酱汁。 “此乃先君第八子,国君上位之后,封为王爷,据说其人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名闻天下,民间多称八贤王!”郭百忍解释道,又有些摇头:“今上继位之后,八贤王僻居王府,不问政事,只与诗人墨客交往,当是避嫌之意!” “避嫌……呵呵……”段玉听了,却是笑而不语。 能称贤王的,怎么看都是国君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位八贤王后来下场也不怎么样,数年之后便以谋逆大罪被剥夺王爵,幽居监禁,再过几年更是一杯毒酒赐死了。 至于此人到底有没有反心,或者怎么露了痕迹,当时苦修的自己也没怎么注意。 “国君已立,八贤王再怎么避嫌也是无用,传闻之前还争过大位……”郭百忍叹息:“特别是这名声,就是取祸之源!” “此言在理!”段玉敬了杯酒,有些叹息。 有着这名声,新国君便万万容不得,接下来削其党羽,毁其羽翼,更是必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到了最后党羽削尽,名声尽毁,就真是生死在人一念,很少有人能如此坦然接受。 而稍微反抗,便是有着怨望,更该杀! 这完全就是个死结! 反正看明白这是一个大大的坑,段玉下定决心要远远避开。 ‘要说起重生,宝藏随手可拾啊……光是记得庆国日后谁能发家,谁还在低谷,完全可以上去投资,未来必然十倍百倍地获得回报。可惜……我就记得这几年,随后就入山修道了……’ 一入道门苦修,自然对世间之事淡漠,除了一些关键大事与大国变化之外,其它便很少关注。 倒是道藏之类的消息关系自身,记了不少,再有就是几次下山游历见闻。 好在曾成就元神,过往记忆事无巨细,历历在目,往往一个名字便能引申出许多。 ‘此次来庆都,那些政坛大佬未必看得上我,但还有一些身处微末之中的,倒是可以好好攀一攀交情,日后肯定能用上!’ …… 时间入夜,渭君祠外。 国都之中,肯定有着宵禁,不准行人深夜上街,是以段玉三人都换了夜行衣,遮掩住面容。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中,在外面接应的段玉精神一振,看着叶知鱼从内墙中翻了出来,不由问着:“怎么样?” “到手了,就是庙祝似有些发觉,我特意吹了些迷烟进去!”叶知鱼笑得仿佛只小狐狸。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所擅长的。 “没有伤人就好,更何况……我们还是用一支纯金的金步摇去换呢!”段玉见到叶知鱼的收获,顿时点头,又想哈哈大笑。 要想获知这个线索,换成其他人来,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但对自己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此时也不说话,示意撤退。 三人慢慢转过一条小巷,冷不防对面也冒出几个人影来,彼此都是一惊。 段玉细细一看,只见对方身穿夜行衣,居然跟自己一样,都是出来晚上干活的家伙,不由有些想笑。 能这么巧合,也实在少见。 两拨人忌惮地对峙片刻,对面一个领头者就沙哑地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如此甚好!” 段玉自己也是夜行不轨之人,可没有当良好公民,将巡捕司招来的打算,立即点头,两拨人警惕地交错而过。 “呼……” 就在叶知鱼长出口气之时,她手中的金步摇却是忽然金光一闪。 “那是什么?你们给我站住!” 对面的黑衣人眼睛眯起,这似乎是…… “唉!” 段玉叹息一声,毫不犹豫地动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此时大家都夜行蒙脸,各怀鬼胎,还指望谈判退让就是白痴,狭路相逢勇者胜! 咻咻! 他率先发难,右手一扬,数道白光飞出。 那是一柄柄锋利的小刀,近距离以他的力道扔出,宛若箭矢! 飞刀刺入要害,鲜血飞溅,对面几个黑衣人一声不吭就倒了下来。 “你……” 领头者大骇,他根本想不到,对方竟然动手得如此果决,又如此狠辣!完全不是普通的小蟊贼,不由心里大悔。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看到段玉动手,叶知鱼也毫不客气地抽出腰刀,往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身上一捅。 “好胆!” 领头者目眦欲裂,手一掐诀:“五方真鬼,给吾镇压了!” 挥手之中,几道黑色的鬼影便扑来,发出桀桀怪笑,想要压在段玉等人的身上。 “又是魇镇之术?” 段玉见此,顿时冷笑,右手浮现印刀,整个人不退反进。 吼吼! 在他体内,一转木印轰鸣,作为印纽的螭吻更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龙睛注视而上。 那鬼影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整个虚影一下炸开。 《洞玄经》有云:“法印照处,魅邪灭亡。” 段玉此时都不需凝聚精神气血,只是本命道印一动,便震碎妖邪,令那个领头者遭到反噬。 “你也是炼气士?” 对面的黑衣人惊呼一声,旋即脖子就被抹过,鲜血飞溅。 刹那间,对面一行便被当场杀尽。 “公子……抱歉……” 郭百忍怔怔望着这幕,有些苦笑:“我一时无法反应……” “这很正常,你去补刀!” 这便是投名状,郭百忍心知肚明,摸出匕首来,眼中就带着狠色,一一补刀过去。 “成了!” 段玉打开灵眼,又默默持咒,消抹去从神通方面追查的线索。 只是这时,但听一声龙吟,不由抬头,见得一幕奇景。 红光冲天,蔓延数十里,其中又似有着一条蛟龙,隐现一鳞半爪,怒吼而下。 不远处,脚步声与火光接连闪现,显是巡禁的士兵到了。 ‘那个用五鬼镇我的人,魇胜之术的道行是牛吉道人的十倍……但在庆国国都之中,受到龙气压制,才只有那点修为?郭百忍也是受到了震慑?’ 段玉心中若有所思,带着三人,飞快回到下榻的旅店。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当下点燃蜡烛,换了衣裳,这才慢悠悠地问着。 “公子实在决断至极,否则略微拖延,被巡查士兵寻来,我们便一个都逃不了了!”郭百忍此时,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后衫,不由拱手说着。 “大哥……”叶知鱼望着手里的金步摇:“我怕……” “不必怕,取宝之中,有些艰难险阻,却是正常,过了便好了……”段玉安慰着,心里却是忽然明了,这并非叶知鱼的机缘,所以取宝之时,便横生波澜:“那些人的身份也不必问,我们就当不知情!明天一早便出城!” 郭百忍听了,立即在心里暗赞。 无因之案最难破,自己一行与那帮黑衣人无冤无仇,杀完人就跑,想必那幕后主家,也必一头雾水,兼郁闷非常吧? 第四十章 贵人 玄云山。 此山绵延数百里,中有一峰,名为玄女峰,风光秀丽。 段玉换了一袭青衫,做书生打扮,旁边的叶知鱼扎着丫鬟的发髻,郭百忍粗布大衣,人高马大,一支公子带着丫鬟仆役踏青的队伍便似模似样。 “这玄女峰顶有一道观,听说里面的神灵多有灵应,因此虽然比较偏远,香火与香客还是不少……” 段玉手持折扇,指点江山:“但我们不必去峰顶,直接走半山腰的一条岔道……” 叶知鱼诧异地跟着大哥,发现他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直接转入一条岔道,这道路隐藏在草丛中,也没有整修过,很是险峻陡峭,几乎不算路,但对于这三人而言,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多久,便发现一个山洞。 “知鱼,你拿着金步摇进去……” 段玉在叶知鱼耳边低语几句,却没有陪着进去。 毕竟,这九天玄女宗的道藏自有灵异,排斥男修,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请大哥放心!” 叶知鱼攥着手里的金步摇,面色坚毅,走进山洞中。 “公子……” 郭百忍上前一步,对于段玉能如此信任,不由心中感激。 “知鱼妹子也不知要进去多久,我们在外面等候吧!” 段玉找了块青石,盘膝而坐,看着旁边的郭百忍同样打坐吐纳,暗暗感慨。 此人九年积蓄,一朝入了道门之后,当真勇猛精进,修炼速度一日千里,足以令前世的自己都目瞪口呆。 当然,这是对方九年辛苦所得,也没有嫉妒,只是敬佩。 此时极目远眺,庆国国都便隐隐在望,顿时若有所思。 炼气士入了道门,就能开得灵眼,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自己虽然不是专修灵目之术,但普通人的面相气数,倒是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国都之内,有庆国国君,此人已经得文武归心,虽然尚不能称天子,但君王之气氤氲,非同小可,昨夜不论郭百忍还是对面的炼气士,动手之时都被凭空削弱数成,为何我竟没啥感觉?” 国都乃龙气心脏,纵然段玉前世来这,施法都会感觉滞涩。 但结合昨日之事,一些疑惑便渐渐有了证实。 ‘看来我的篆刻师传承,当真非同小可,不受气运压制……’ ‘而所携带的因果,更是让我心惊肉跳,莫非是……’ 正思索中,郭百忍突然睁开双眼,双手虚按。 轰隆! 不远处,地面凸起,化为一根土刺,扎中一只野兔。 “哈哈……不错不错,正好烤来做午餐!”段玉见此,将心中疑虑暂时放下,哈哈大笑起来。 野兔后腿肉多,前腿肉香,真正烧烤起来却很需要手艺,藏油不落,烤肉不闻香,等到咬开的时候肉香混合油脂再一股脑地满溢出来,当真是令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公子这手艺……” 郭百忍拿着一条后腿咬了口,眼眸中立即露出诧异。 “哈哈……这都是练出来的手艺!”段玉哈哈大笑,取出一个葫芦,里面装的却是美酒。 当下撕了条前腿,一口酒,一口肉,吃得不亦乐乎。 “啸傲山林,喝酒吃肉,当真是好生痛快,让我看了,都是不由羡慕……” 就在这时,密林中黑影几闪,竟然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者二十来岁,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头戴银冠,身披大氅,贵气隐隐。 在他身边,还有四个护卫,皆是虎背熊腰,神色警惕,又有一名道人,捧着个罗盘,惊疑不定。 “诸位有礼,在下金章,昌州人士,今日带着仆役踏春,因为不喜常人走过之路,只喜独自寻幽探密,才来到此处,不知各位是?” 段玉起身,拱手而笑。 “哈哈……也没有什么,我名崔山,家里养了个道士,能看些风水,说此处有祥瑞之气,因此让他带我来看看……实际我没抱什么期望,权当散心了。” 崔山随意说着,来到火堆面前,眼眸中露出诧异之色:“这兔肉……” “贵人喜欢,只管取用便是!” “公子!” 一名护卫上前一步,竟然连段玉都感到有些压抑。 “没啥……”崔山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又好奇地问着:“你怎么知道我是贵人?” “光看这四个护卫,尽皆神勇无匹,自然知晓!”段玉却是十分谦逊,又似乎带着点期待。 “也是……可惜不能不带!”崔山似有些遗憾,撕了块烤肉进嘴,眼睛登时一亮:“好!好!好!这手艺……只怕德丰楼的大掌勺也不过如此了,想不到山林之中,也有此美味!” 当下不顾烫嘴,连连哈气吃着,又道:“酒来!” 顿时就有一个护卫,解下酒囊献上。 “哈哈……你请我吃肉,我请你喝酒,大家互不相欠!”崔山喝了一口,又命护卫送一袋给段玉。 “唔……醇香浓烈,果是佳酿!”段玉喝了一口,脸上顿时浮现出红晕,立即大赞。 “算你识货……” 这崔山显然是久居人上,此时有些放浪形骸,一指段玉:“你既是书生,便作首诗来,以这玄云山为题,如何?” “在下才疏学浅,只能勉力为之,好在今日游这玄云山,还真得了一首……”段玉踱了几步,慢慢吟着:“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玄云山。” “好诗!” 此诗一出,崔山不由鼓掌连赞:“朴实生动,浑然天成……我此时才信了你是个书生!” 一直侍立在旁边的道人也是神色一怔,带着疑惑。 倒是崔山,不停念叨着,似乎痴了:“相看两不厌……呵呵,何其难也?” 又连忙收了神色,望向段玉:“就凭你这诗才,天下都少见,可保举一个官身!” “多谢大人!” 段玉行礼:“可我只喜寄情山水,只能有负厚望了……” 崔山一呆,旋即黯然:“也是,你的诗清新脱俗,可见其心……又何必被官场污浊沾惹了呢……” 言语之间,颇有一些顾影自怜的味道。 “咳咳……公子……”这时候,老道却是终于找到机会,插口说着:“今日时机难得……” “不就是一处祥瑞么?难道还会跑了?”见此,崔山顿时有些不悦。 “不知是什么祥瑞之气,我可否也能见见?” 段玉此时,却是见到叶知鱼从山洞中出来,心里暗喜,招招手让她过来收拾。 “原来你还带了女眷?不过你要见,当然可以……这老道不老实,之前一直说此山山气纯黄,质朴无瑕,十分宝贵,必有一处吉地所在,能出祥瑞,却又说天时不至,找不到……今日也是机缘巧合。” 崔山瞥了叶知鱼一眼,旋即不再理会,他各种佳丽见得多了,自然看不上一个粗使丫鬟。 “这也是公子的福分……” 老道笑了笑,看向手中的罗盘,忽然一怔,神色奇异,紫中带红。 “怎么回事?” 崔山见了,不由连连催促。 “这个……公子容禀!”老道神色尴尬:“老道自从发现此山玄异以来,一直定居此处,足迹遍布全山,却找不到丝毫痕迹,今日见青气隐隐,或有发现,应当是天时已至,祥瑞已出,但此时,又看不见了……” “你莫非……是在消遣我呢?”崔山一怔,旋即幽幽道。 见此,后面四个护卫手掌按刀,一股尸山血海中的气息便蔓延而出。 “罢了……” 崔山摆摆手,一切杀机又冰消瓦解,忽而一笑:“本来我就是心血来潮,出来游玩一下而已,能见到金公子这大才,已经物有所值了……” “公子!” 就在这时,一只鹰隼鸣叫着,在高空中盘旋出一个符号。 护卫见了,顿时看向崔山。 “哦!”崔山看向段玉,笑了笑:“金公子,实在抱歉,我有着急事,只能先下山了,我家住东城崔家胡同,第五家便是,若有事,可来寻我!” 说着,自下了山。 “我们也走!” 看到对方背影消失,段玉的脸色也骤然阴沉下来,一挥手,从后山翻越而下。 “大哥……他是谁?” 虽然没有路,但练武修道之人,这点险阻不算什么。 叶知鱼这时才长出口气,疑惑问着。 郭百忍原本一直沉默,此时忽然开口:“我也学过些相面之术,此人面相非同小可,乃是极贵,印堂紫气隐隐……真真是一个大贵人!” “还能有谁?不就是八贤王么!”段玉冷笑一声,将酒袋一甩:“这宫中御酿的五槐香,当真好味道……” 心里,却是警惕之意大起,知道命运并非不可改变,但改了一处机缘,便如同阻挡一条支流,总得承受些反噬。 今日要不是自己拖延住了这八贤王,给他发现了山洞中的奥秘,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至于老道为何前后表现不一,自然也是与道藏开启有关。 九天玄女宗的道藏所在,本就是一处福地,今日叶知鱼将它开启,有气外泄,被这老道寻到。 等到她出来之后,密藏关闭,便无处可寻。 一前一后,毫厘之差,当真是极险。 第四十一章 妖刀 “知鱼,道藏之中获得了什么?” 等到下了玄女峰,段玉才有时间向叶知鱼问着。 “原来那里是九天玄女宗的一处山门,我到里面只觉得处处迷雾,转了一圈便被送了出来,脑海里却是多了一部法诀,能修行到元神……还有一段信息,让我修成元神后,再来开启此处,获得完整传承!” 对于段玉,叶知鱼是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说着。 “嗯,这才是一个大道脉应有的姿态……” 或者说,真正的道藏,或者考验、或者传授,都是一层层给的,逐步而教。 至于自己寻得的那个篆刻师传承,根本就是对方临死之前都来不及布置,只能一股脑地都传了。 “你们两个……先离开,我还有事,我们在叶州汇合!” 出了玄云山范围之后,段玉若有所思地吩咐。 “大哥……” 叶知鱼眼眶一红。 “放心,我真是有事……再说,我一个人行走,更加方便!”段玉笑了笑。 这次前来庆都,当真是抢了一处机缘。 篆刻师那个传承,乃是自己的,提前取了也没有什么。 但这一次,机缘牵扯之下,将数方势力都拉下水,怎么能不让段玉心惊? 神道渭君夫人、昨夜的黑衣人、甚至刚才的八贤王! 若不是自己应对得当,或许任何一个都会变成可怕的漩涡,将小小三人吞噬。 接下来自己要去取的,则是适合自己,能增益战力的一处宝藏。还是孑然一身,进退有余的好。 “大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既然做了决定,叶知鱼便无法推翻,只能含着泪离去,暗自更是下定决心,必须要修得道法,不能再成为累赘。 …… “王爷?!” 崔山一行下了玄女峰,后面不知何时又跟上大批侍卫。 老道却是数度欲言又止,最终出来行礼说着。 “寻云老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几个人是有些可疑,但孤王实在是爱才……舍不得啊……” 崔山说着,自失一笑:“当然,若真的有什么祥瑞至宝,那瑞气冲天,他们也掩盖不了,既然你没发现,那就说明没有……八成只是获得一些小好处罢了,你觉得,孤会在乎这些零碎么?更何况,在我们眼皮底下,也不一定是得了……” “王爷说的是!” 寻云道人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又有些暗暗的不甘。 或许没有祥瑞之宝,只是普通的好处,王爷看不上,但他还是十分渴望获得的啊。 “倒是那个金章,实在有趣呢,你们去查一查便是了!” 终究是天家弟子,在临上马车之时,八贤王又加了一句。 “遵命!” 寻云老道一听,顿时大喜。 …… 等到叶知鱼离开之后,段玉却是大模大样地从玄云山离开,为他们二人吸引火力。 “神道势力一时管不到阳间……而那帮死了的黑衣人也无法指认我们,剩下的,只有一个八贤王,但就数他最麻烦!” 虽然此人有着几分惜才的心思,但段玉可不愿意一头栽进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里。 因此,一出来露面之后,便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离开靖州范围。 “此行出来三个目标,第一是收服郭百忍,第二是为叶知鱼收得合适传承,此时都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给我自己准备了……” 纵然抢夺机缘有着反噬,但只要根基深厚,撑住了,便也是无碍。 马蹄隆隆,段玉双目如火:“这次给我自己准备的,却是一件杀伐之器!” 他远攻有着木符之箭矢,近战却是欠缺一件真正的利器! 纵然以段玉的实力,欺负五气朝元的炼气士都足够,但他的目标可不在这里。 为了向前世大敌复仇,未来他的敌人会越发厉害,因此一柄足够威力的近战之器,就不可或缺。 而庆国范围之内,便有这么一件。 “记得那柄魔刃乃是海外散修所炼,剑走偏锋,威力惊人……那海外散修也修炼到了游神御气之境,持之西来,几乎横扫无敌,最终惊动一位潜修多年的呼风唤雨天师,大战三日三夜,方才将其镇压下去……那柄魔刃也不知所踪,但真正可怖的,是那名潜修天师,一战之后,竟然被伤了元神,无药可救,半年后坐化而去,可谓两败俱伤!” “但传奇还未就此停止……” “十年之后,有一修士机缘巧合,将此柄魔刃发掘而出,自号妖刀客,几乎血屠了一宗门,凶威滔天!事后追查,才发现那魔刃原本埋藏之地,竟然是一个极为罕见的万妖屠神、九阴绝地!当中孕育着一块妖石,汇聚万年凶戾之气,机缘巧合之下,被魔刃中一位天师与多位真人的元神血祭之力所吸引,与魔刃合二为一,成为一柄绝世妖刀!” …… 这柄妖刀,纵然此时出世,还缺了点温养,但大致已经齐备,元神之下,绝对挡不得一刀,纵然元神真人,也万万不敢让刀之凶煞沾惹,若是能得之,可以说,不仅实力大增,更是可以一直使用到天师境界! “虽然道士基本上是远程,但总得有点自保之力,近距离砍人也挺带感的……” 段玉遗憾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平时用的是印刀,对付普通人无往不利,但接下来的敌人却不同了。 段玉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打算揣测敌人,因此战备完全是以对待元神真人等级在进行。 “元神之所以厉害,第一便是因为其纵掠飞行,极难追捕。第二便是因为其可以施展法术,以元神施法,道术威力徒增!这还是只是刚刚突破的元神真人,若是给他接连渡过各种劫难关卡,元神也会变得更加强大,坚韧无比,聚散无常,难以消灭……只有寥寥几种,才能给大成的元神伤害,这妖刀煞气,便是其中之一……游神御气都不一定能撑住,天师稍有不不慎也很麻烦!” 游神御气当中的气字,便有一部分指的是煞气。 总体而言,当修士修炼成元神之后,便很难被杀死,并且获得了在阴曹地府自由通行的能力,甚至,若肉窍被毁,大成的元神还能附体夺舍,重活一世。 当然,因为本世天道法则,夺舍也只能一次,若进行第二次,立即就会有天雷击之! “若我得了妖刀,或许正面硬抗还不是元神真人对手,但他若敢让我近身,绝对一刀斩杀肉身元神,让他万劫不复!” 一念至此,段玉不由目光幽然:“妖刀位置,便在青涧山黑龙潭之底!” 说实话,在他主动露面,吸引走一些注意力之后,一种危险的感觉便时刻萦绕在心头。 这是诸多生死大战之中,千锤百炼出来的敏锐直觉,令他知晓如果不能找到破局之道,接下来将会十分被动。 想想也明白,以八贤王的能量,纵然略微失势,能调拨的人力物力也是恐怖,镇压一个未成元神的道人,更是无比轻易。 “纵然八贤王懒得理会我,但只要他随便一个亲信手下生出歹意,我便很麻烦了……” 当然,以此时的条件,自己用的又是假名,应该还查不到段玉头上去。 只是他为了给叶知鱼与郭百忍吸引火力,主动暴露自己,这才觉得有些危险。 轰隆! 正在疾驰当中,天上一片乌鳞云汹涌而来,下一刹那,便是雷光漫天,暴雨如注。 哗啦啦! 一粒粒黄豆般的大雨,如同瓢泼一般,砸落在段玉身上,令他顷刻间湿透。 而不知何时,他已经从马上一跃而下,没入路边草丛,消失无踪。 “青涧山……到了!” …… 在暴雨的奔马跑了不知道多久才停下来,寻云老道带着几个人,冷冷地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马背:“金蝉脱壳?给我追!” “道长……” 旁边几人,都是追捕好手,一路从庆都跟着出来的,此时都面露难色。 一路淋雨,又如此操劳,事后肯定要大病一场。 “哼哼……你们懂得什么?此人狼狈而逃,分明是做贼心虚!”寻云老道冷笑:“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里,却是越发火热起来。 “遵命……”几个手下碍于之前命令,只能连连称是,暗中却不知道将老道骂了多少遍。 明明王爷只是吩咐了探探底细,这老道却狐假虎威,非得弄得如此,这便是有着私心呐! 奈何追查下来,发现这个金章身上的确有着秘密,并且一路奔逃,让他们追得也是疲惫无比,一团火便只能朝着对方发了。 他们大多都是公门中的追捕强人,有的是对付江洋大盗的手段,已经暗自思量,等到抓到罪魁祸首之后,该如何炮制了。 “给我追!” 寻云却没有想这么多,大步踏入青涧山范围。 “玄云山玄女峰,必有一个秘密,或者是灵气福地?我苦寻多年,刚刚见得眉目,便没了音讯,那小子实在可恶……” “只是此人身上,或许也有着线索,必须抓活的!” 第四十二章 拔刀 暴雨如注,天昏地暗。 这有利的条件,顿时令段玉升起几分如鱼得水的感觉。 甚至,凭借着之前几个小小的伏笔,已经令他清楚了追击之人:“原来是那老道,还跟着公门的力量?” 炼气士内藏精深,要是不真正动手,或故意显露,外人也看不出具体修为。 “若那道人没有元神,我完全可以杀之……但这可能不大,对方能一路追踪到这里,光是公门中人可不够,必有道术追踪!再说,要混迹君王之前,普通的五气朝元更是不足……” 一念至此,段玉手上又浮现出一个木符。 顿时,一层玄光浮现,当中是一片密林,还有几个人影。 这是玄光镜之术,能观看十丈范围之地,对炼气士而言只是鸡肋。 但段玉制成木符,特意用了两块,便造成一个相当有用的观测术法。 此时,在他面前,寻云老道与几个追捕者相貌都是丝毫毕现。 “嗯?” 他眼中精光一闪,面露奇异之色,在一名其貌不扬的汉子影像上一点。 嗡! 顿时,这汉子身形便变得有些模糊,仿佛两个人重叠在一起,当中一个身影带着赤光,若有所觉地望来。 “神道之力?呵呵……还真是赶到一起了!” 段玉见此,不由失笑摇头,彻底绝了立即阻击对方的想法。 敌人如此实力,自己若还想反击,就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毕竟我此时只是三花聚顶境界的炼气士!还是先寻找到妖刀再说……”段玉隐没入密林中,神色警惕。 天降大雨不歇,无疑为他提供了最为有利的掩护。 而借着此种掩护,他终于来到一处深潭前。 这深潭位于半山腰,深不可测,潭水呈现出一种漆黑的颜色,带着丝丝寒意。 不知道为何,周围绝无任何一点小动物的饮水痕迹。 “黑龙潭!” 段玉小心翼翼地上前:“这也是一处机缘,虽然只有一柄妖刀,但我若强取,或许也有反噬?” 只是他探查四周,竟然都没有发现丝毫人类与妖物的踪迹,不由有些诧异。 越是如此,他的心灵越发警惕起来:“这个黑潭,果然诡异!” 入目所及,潭水四周只有灰白色的岩石,与周围郁郁葱葱的丛林泾渭分明,若是没有雨水砸落,就是一处寂静至极的死地! “这黑龙潭里,该不会真有一头蛟龙等着我吧?但前世妖刀客不过一区区散修,也是未成元神,都能顺利获得妖刀,应当没有什么大碍才对……” 段玉沉吟片刻,抱着一块石头,纵身一跃,在潭水中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咕噜! 咕噜! 抱紧巨石,他身形不断下潜。 三丈! 五丈! 十丈! …… 四周漆黑一片,寒冷与水压不断压迫而来,令他不由又动用了几道木符。 “这潭水,果然很深,这是已经到山脚了吧?” 片刻后,段玉双腿终于踩到了实地,眼睛中似闪过两点光芒。 “金光咒!” 木印之底,一个光点浮现,飞快化为一蓬金光,笼罩他全身,也让他看清了周围事物。 黑龙潭之底满是淤泥,又长着一些半透明的水草,却没有几条鱼类。 “看来……此妖刀真的是那海外散修大战天师之时,无意中打落这里的?” 段玉默默思索着,开始搜索周围。 咕噜!咕噜! 突然间,水流涌动,一道黑影就飞扑而来! 这是一条丈许长的水蛇,身体几乎有着碗口粗细,獠牙锋利,头顶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妖?不……还差一点!” 段玉手掌横拍,感觉被一股巨力袭击,整个人不由飞退。 嘶嘶! 水蛇吐着信子,却是步步进逼。 “一头未成妖的长虫,也敢来阻我?”见此,段玉眼眸中狠色一闪,右手上浮现出一柄印刀。 “凝冰咒!” 这潭水温度极低,冻水成冰的法术极为好用,刹那间,一层冰刺凝聚在印刀上,令小小的印刀化为了冰之匕首,带着大力,狠狠扎在蛇身七寸。 丝丝血液在水中蔓延,那黑蛇连连挣扎,想要将段玉缠绕,却被他灵活躲开。 终于,又挣扎片刻之后,水蛇僵硬地沉了下去! “似乎……就只有这一条蛇守护?难怪当年那散修能突破……” 段玉环视四周,没有等来其它危险。 但就在这时,他眼神一凝。 金光之下,水域中溢出的丝丝血液,竟然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向某处汇聚。 他心里一动,跟着这条血色箭头,走出几十步,就见到一大块岩石,上面寸草不生。 一柄孤零零的长刀,刀刃向下,斜插在岩石之上。 丝丝血液,就被泛着一层朦胧紫光的刀刃汲取,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妖异。 而段玉心里,却是涌出一股狂喜:“终于……找到你了,妖刀鬼切!” 此刀四尺长,并非普通的大刀形状,而更类似扶桑太刀的样式,刀身狭窄,只有两指宽,呈现出一条比直线略曲的弧形,有着三尺长,剩下的一尺是刀柄,上面用鲛皮与黑丝缠绕。 在幽暗的水中,刀刃绽放出朦胧的紫色,可以清晰见到上面波浪一般的刃纹,以及刀身之上云霭一样的八云肌纹路。 “虽然是万妖屠神的九阴绝地,但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凶煞阴邪之气,连这块巨石也是如此……看起来,是都被此刀镇压,或者说吸纳了么?” 原本鬼切便是一等一的凶厉魔刃,再汇聚此地的凶煞之气,更是不同凡响! 段玉见此,也蓦然明白了。 “我若要取走此刀,必得经历凶煞邪气的考验……实际上,这便是取走此刀的最大反噬!” 之前叶知鱼取走九天玄女宗道藏太过顺利,是以有着人劫。 而要拿走这柄妖刀鬼切,却是要经历凶煞之劫! “难怪……我说怎么如此轻易,没有波折!” 段玉走到岩石之上,注视着面前的鬼切,伸手握上了刀柄。 轰! 刹那间,右手如同万千冰针刺骨,与此同时,一股可怕无比的凶戾之气,就冲向段玉的识海。 “杀!杀杀!!” 可怕的呐喊回响,令他眼中都带上几丝血红。 一旦被此股凶戾之气所慑,他本人肯定会变得半疯,从此被妖刀驾驭,成为刀奴! “前世的妖刀客,八成便是被妖刀控制,成为了鬼切之奴,但我怎么会重蹈覆辙?” 经历过元神心魔劫,一颗千锤百炼的道心,就是段玉敢于拔刀的依仗! 他的精神如钢,坚固无比,意念如刀,无物不破!悍然与凶煞之气硬拼! 嗡嗡! 妖刀鬼切开始轻微震颤,紫光闪烁,一丝丝刀气外溢,刹那就令段玉变成了一个血人。 它仿佛贪婪的野兽,伸出长长的紫色舌头,又将水流中的血丝尽数吞噬。 “哈哈……果然只是一柄死物,还来吞噬我鲜血,你中计了,血炼之术!” 段玉见此,不由哈哈大笑,掐动法诀,一层血红色的光芒,便将他与妖刀鬼切包裹起来。 这是他前世学得的一个炼器法门,剑走偏锋,专门用来收服一些强大法器。 血炼之术一出,顿时如同釜底抽薪。 凶戾之气后继乏力,被他意念一刀切碎,却没有得到鬼切中的支援,零星地散落识海各处。 便在这时,段玉脸色微变,一转木印散发出碧绿色的明光。 螭吻长吟,化出虚影,竟然将这些凶戾之气一一吞噬,发出满足的长鸣。 ‘竟然将这些凶戾之气都吞噬了?’ 见到这幕,段玉也是一个激灵,旋即又有些了然。 此种凶戾之气,并非刀之凶煞,而是一种精神能量,其中或许还混杂了血祭在此刀之下的天师真人等元神烙印。 ‘要是真正刀刃上的凶煞之气,纵然元神沾惹到,也要被腐蚀啊……’ 段玉回过神来,却是见得木印上的纹路瞬间高涨,竟然将印身填满。 旋即,木印通体浮现出裂痕,在一声长鸣当中轰然碎裂,现出内部灰白色的石质。 “一转木印突破,化为二转石印了?” 见此,段玉不由大喜过望:“这种修炼法门,简直勇猛精进,神速无比……” 当然,从一转到二转,相当于炼气士三花聚顶突破到五气朝元,都是一个积蓄的过程,唯有在突破元神之时,才会发生真正的质变。 饶是如此,一个大境界的跃迁,若不是段玉早有经验,也必手忙脚乱。 “五气朝元大境界,细分下来,又有凝五气、朝元神、无漏道体三个小境界,我此时还是凝聚五气的初级之境……” 到了如此境界,段玉已经可以隐约感觉到体内五脏之气在与自己呼应,正是需要寻找各种天材地宝大补精气,进行内炼之时! “二转石印,能制作石符,虽然与金符还是没得比,但也是一种进步!” 直到这时,段玉才有心思望着手里的妖刀鬼切。 此刀已经被他拔了出来,刀身闪亮,没有一丝锈蚀之处。 而脚下的巨石,也彻底四分五裂,没有丝毫灵异,显是其中的凶煞之气,已经尽数被妖刀吸纳。 第四十三章 斩杀 青涧山深处。 暴雨初歇,乌云未去。 “道长……因为暴雨,掩盖了那贼子的痕迹……” 几个追捕能手披着蓑衣,汇聚一起,向寻云老道禀告:“我等实在无能为力啊!” “真是无用!” 寻云老道冷哼一声,望了望天色:“也罢!老道算得一时半刻不会有雷,那便看我元神出窍,找到这贼子的踪迹!” 道门元神,乃是一个分水岭。 一旦结成元神,普通的物理攻击,九成九便要失效,并且纵掠如电,大成级别的元神甚至能日行千里,夜行三千里!以气御物,附体夺舍,几乎无所不能。 只不过,如此神通,也有着危险。 比如……很容易遭雷劈! 并且,新鲜出炉的元神,虽然不惧普通刀兵,却最容易遭到风火之劫! 风乃地府阴风,最容易吹散元神,火乃大日真炎,同样对元神很有伤害。 只有接连渡过这两大劫数,元神才能日游夜游,无所顾忌,算是小成。 小成的元神,凡物难伤,只是依旧不能附体夺舍,重活一世。 这寻云老道只敢在乌云下出窍,不敢暴露在阳光之下,显然已经修成了元神真人,甚至渡过风劫,却未曾渡过火劫! “你们护我肉身!” 老道低呼一声,盘膝而坐,一阵阴风就扑了出去。 剩下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望着老道的肉身,愣是不敢动作。 炼气士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修炼出无漏道体,便是为了元神出窍而准备,此时这老道的无漏肉身,气息若有若无,乃是进入了龟息境界,足足能撑过七日。 当然,若是七日之后,元神还未归来,这肉窍必死。 到时候,元神若还没有修炼到能附体夺舍的境界,便只能去做孤魂野鬼了。 元神的视野,与凡人登时不同。 那茂密的丛林、泥泞的路面、丛生的荆棘藤蔓、乃至凶物毒虫,都是无所顾忌,直接穿行而过。 甚至,寻云老道功聚双目,还能隐约看到一丝丝人气的痕迹。 后方有着某尊存在守护肉身,他对此十分放心,毫无顾忌地开始探寻起来。 在类似灵界目光的注视下,纵然段玉十分小心,也是暴露出痕迹,甚至如同沙漠之上的脚印一般明显。 寻云老道心里冷笑,追了过去。 忽然间,他的元神一个激灵,一股巨大的危险感骤然袭击而来。 “那是什么?” 疑惑当中,他就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他苦苦追寻的人! 对方顶上三花浓烈,灵窍已开,呼应五气,赫然是一个炼气士! “居然是修炼之人!难怪你要去玄云山,这都是故意的!” 寻云老道几乎要咆哮出声,但下一刻,一种几乎将元神冻结的冷冽,便将他牢牢包裹。 紫红色的光芒遍布,寻云老道最后只听得一声清鸣,那是长刀划破虚空的声音。 呛!!! …… “啊!” 片刻后,盘膝而坐的寻云老道一跃而起,仓惶如丧家之犬,摸着自己的头颅:“吾头安在否?” “道长?” 看到他这幅模样,周围守护的人都是吓了一跳:“到底出了何事?” “大凶,速退!” 寻云老道一口鲜血几乎到了喉咙,又被强行咽下,脸上多了几丝不正常的红晕,连连发号施令,命令撤退。 通过元神感应,已经几乎吓破了他的胆子。 那种大凶之物,怎么可能现世?怎么可以现世? 刚才虽然对方不知道为何留手,但一丝凶煞之气也是侵蚀元神,令他道行大减,此时非但无法再次施展法术,甚至比普通人都不如! “走!” 看到俨然陆地神仙一流的寻云道长都变成这样,几个搜捕之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各自的脸上看到了惊惧:“我们走!” 此时没有什么说的,都是立即回撤。 沙沙! 沙沙! 突然间,微风拂过。 寻云老道一个小心还未喊出口,便不由瞪大眼珠,看到一条黑影从密林中窜出,双手持刀,斩向一名面貌普通的大汉。 “杀!” 那刀锋利无匹,势若万钧地落下,刀煞轰鸣,如神似魔,冻结周围人之心神,毫无阻碍地将目标一刀两断。 甚至刀势不休,紫红色的光芒一闪。 “啊!” 虚空之中,隐约出现一个赤红色的光影,此时发出一声不似人间的尖啸,被斩为两半。 可怕的凶煞之气一冲,顿时就将此人影抹为虚无。 一刀在手,鬼神不留! “此……此种凶刃,为何会落到你手上……” 寻云老道趴在泥水之中,狼狈不堪地盯着段玉手中的妖刀鬼切,双目失神:“你刚才故意以刀音吓走老道,追而不杀,就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到我们?果然好心计!” “道长过奖了,若不是你们苦苦紧逼,我又何必如此?” 段玉刀刃连斩,将另外几人杀了。 这鬼切吹毛断发,杀起人来也是如同砍瓜切菜,轻松无比,重点还是滴血不沾……当然,或许刀刃有血,被它自己吞了。 ‘此刀凶顽,被杀者恐怕连魂魄都跑不掉,灭绝一线生机,十分不祥,日后能少用就少用……’ 如此大凶之器,持者大多不得好死,段玉心里也在暗暗警惕。 此时刀刃一指,就对向了寻云老道。 被这么一柄凶刃对准,纵然元神真人,面色也不由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 “唉……我修道一甲子,想不到今日要毙命于此!”似是看出段玉的决心,寻云老道不由苦笑。 实际上,他心里更是不甘。 若是早知道对方手里有这么一柄对元神都能产生伤害的凶煞妖刀,他肯定不会傻乎乎地冲上去。 以元神之能,若是纵掠来去,谨慎拉开距离,只以法术轰击,这个修为低微的小子,又怎么是自己的对手? 可惜,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莫非玄云山上藏着的,便是这柄妖刀?”到了生命最后,寻云老道最念念不忘的,居然还是这个。 “非也……那里只是有着一处封闭的道藏,只能供应女修……” 段玉上前一步,轻声说着。 “原来如此……那天获得好处的,是你的侍女吧?”寻云老道惨笑一声:“老道虽略有猜测,却还是不信……奈何奈何……” 想破他的脑袋,也想不到会有着段玉这种人,将大好处让给丫鬟。 当然,叶知鱼是他义妹,并非丫鬟,但还是这个道理。 真正上位者,哪有这种觉悟? 因此,纵然有些怀疑,寻云道人还是选择了首脑的段玉追击,却落得这个下场,当真是咎由自取。 “你的遗言就这些么?” 段玉来到寻云老道背后,举起妖刀。 在他眼中,这老道元神已经被煞气侵蚀,如同冢中枯骨。 毕竟,这可不是他之前握住刀柄所接纳的考验,而是刀刃上真正的煞气! 论强度,起码也是一百倍的差距。 此种威力,之前那个神祗都被一刀斩杀,了无痕迹,此时的寻云老道虽然苟延残喘,但已经连使用一张符箓的余力都没有了。 “不……我是八贤王养的客卿,你不能杀我!”死到临头,寻云老道却还是拼命挣扎起来。 他连日光之劫都没渡过,距离附体夺舍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现在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更何况,那柄妖刀之可怕,他亲眼见到,一旦被斩杀,就是形神俱灭!连入阴曹地府的资格都没有。 “我早就知道了,又如何呢?”段玉眼珠一动,忽然问道:“那天为何八贤王突然离去?” 这一点也是他最疑惑之处。 生死关头,寻云老道和盘托出:“宫中急讯,庆国国君心疾发作,竟在召见朝臣之时当场昏迷,后来招太医看了,说是要静养,没什么大碍……” “国君心疾?!” 段玉神色怔怔。 前世的庆君,似乎也是因为这病去的,看来是年轻的时候就落下了根子,就是不记得他是不是青年之时就发作得这么严重了。 “道友你还想知道什么,老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寻云老道望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鬼切,简直是汗毛倒竖,脸上也不由带了一丝谄媚。 越是修炼有成,越是怕死! 见识过了高层的风光,甚至只差几步便可多活一世,寻云老道又怎么舍得这花花世界? “可惜……” 段玉摇摇头,鬼切毫不犹豫地挥下。 噗! 血水飞溅,落在刀身之上,紫红色的光芒一闪,竟然令鬼切都发出嗡鸣,似乎很是满意。 “想不到,我此世杀的第一个元神,竟然是你!” 段玉缓缓收刀,看着寻云道人的元神做了鬼切的血祭,神色淡漠。 放走此大敌,自然不可能! 不说会暴露鬼切这底牌,就说招惹了一个元神真人,从此不死不休,真正让寻云老道准备万全再上门来,自己肯定就不是对手。 所以,只能杀之! “看来是一个只渡过了风劫的元神……竟然敢在白日出窍追我,呵呵……” 此时乌云终于消散,久违的阳光洒落。 而段玉见到这一幕,却是若有所悟。 不渡过烈日之劫,纵然有着乌云遮挡,寻云元神的实力能发挥一半便不错,他太过大意,加上自己有妖刀之助,有心算无心,终于一举成功,这实在侥幸! 第四十四章 打压 安东郡,山寨。 “弓箭手,压制!” 秦飞鱼一身鳞甲,面色坚毅,命令一队弓箭手上前,箭矢如雨。 对面山寨之上,几个匪徒中箭,惨叫着倒了下去。 趁此良机,底下的士兵便一拥而上,抢占了寨门。 其中,一个身影更是勇猛无比,连连砍杀敌人,更第一个打开大门。 “好武艺……宗师么?” 秦飞鱼见着这幕,不由动容,纵然此时的他,都不一定是此人的对手,立即问着:“此人是谁?” “队正高冈!”旁边,薛真以复杂的情绪说出名字:“听闻此人与州城帮派有仇,躲避入军中……只是没有武功名,只能从小兵做起,一刀一枪拼杀至队正。” “不管怎么样,总得记他一功!” 秦飞鱼还是很爱惜此人的武艺,心里又不由感激。 到了军中,是龙得盘,是虎得蹲,要不是段玉为他弄来丁让的荐书,说不定就直接成为一名大头兵,消耗在惨烈的前线了。 思索完这些,又不由看向山寨,此时赫然已经平定,大批的俘虏被押出来,一个个仓库打开,现出里面堆满的粮谷、还有铜钱、碎银块之类的财物。 “打完这一战,安东郡也扫清了,叶州大定,百姓便可安居乐业……” 说实际,自从贺宗败亡,东陈又没有冒进之后,剩下的不过垃圾扫尾时间。 他们这一支战兵,最主要的敌人,是散落在各处的溃兵,以及落草为寇的贼匪。 而到了今日,伴随着最后一郡的彻底平定,整个叶州战事也算落下序幕。 ‘也不知大哥三妹他们怎么样了,大战既定,或许我便能休沐一段时间……大将军做了都督,说不定我们日后便要到州城军营中长驻了……’ 带着一点小小的心思,秦飞鱼班师回营,又去了帅帐交令。 “牛头山已平?不错……” 陈策望着恭谨跪着的秦飞鱼,笑了笑:“你功勋素著,我很是欣赏,纵然出身草莽,但这一腔爱国之心还是有的……你下去吧,好好做事,恪守本分,总有你的前途!” 这话虽然不重,但秦飞鱼还是不由滴落些冷汗,知道将军对自己有些不满,应当是上次插手历元县之事。 当此军营之中,上位者一言一语,当真能定自己的生死! “标下遵命!” 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他一走后,一个参将立即走了出来:“都督,此人在县中飞扬跋扈,竟然灭了一世家,真是给我们招灾啊……” “周家之事,我已看过,不是证据确凿么?”陈策眯着眼睛:“更何况,这秦飞鱼的确并无什么大的过错,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让人敲打一下便是,不必寒其心。” 这还是保下的意思,参将听了,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阴霾,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其它什么。 …… “来,高大哥,我敬你一杯!” “此次平定牛头山匪徒,议功高大哥你是第一,肯定能升上一级,可不要忘了提携小弟啊!” 篝火升腾,因为大胜归来,正在休整,因此还可以喝酒。 高冈面带笑意,来者不拒,又大口咬着猪肉,好不痛快。 实际上,心中却有些阴霾。 他虽然聪慧,但人生波折颇多,除了武功之外,到了中年竟然一事无成,多有落魄。 而别人往往付出的努力只有他的一成不到,却能功成名就,风光无限,当真是又嫉又恨! 纵然投了军中,也是被上司压着,错过许多机会,好不容易调出,才在此营混了个队正,真是想想都要流泪! 好在这次立了些功劳,终于可以爬上一级了。 只可惜,距离以武入道的要求,还是差上不少。 他江湖出身,酒量甚为豪壮,但此时心有愁意,酒到杯干,有意灌醉自己,又是不同。 到了深夜,营地中七倒八歪地睡了一地,高冈也是大醉,摇摇摆摆地出了营门:“我高冈……总得混出个样子来!” 他醉醺醺地前行,想要找地小解,忽然间撞到什么,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你谁?敢挡你高爷爷的路?”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敢冲撞参将大人!” 厉喝传来,高冈一个激灵,醉眼朦胧的状态有所醒转,顿时暗暗叫苦。 在他对面,赫然站着一个参将,身后跟着数个亲兵,都是脸色铁青。 “将军恕罪,标下一时醉酒……”见到这一幕,再怎么样,也得跪了。 “你是秦飞鱼麾下的……叫什么名字?”参将摸了摸胡须,眼中寒光一闪。 “高冈!” “今日功勋簿上,你是第一啊,必很得校尉欢心吧?”参将冷冷一笑:“军营之中,不得饮酒,你是要犯军规么?” “将军大人,今日大胜,这是……”高冈额头冷汗淋漓,军中的确有着禁酒条例,但平时就宽松了下来,对方如果真的死抓这个,也是麻烦。 “呵呵……纵然不说你军中饮酒之罪,这冲撞上司,又该怎么惩罚?”参将每个字都宛若刀子,插进高冈内心。 ‘他竟然动了杀心?’ 作为江湖高手,高冈这点感应还是有着。但此时人为刀俎,只能连连叩首求饶。 “哼!左右给我扒了他的衣裳,重打四十军棍!另外……你还是个队正?马上革了,贬入罪营!” 参将冷哼着说出处置。 四十军棍,平时就可以打死人,纵然高冈练武之身,也是血肉模糊。 而革了职务,贬入罪营,就更是打入地狱一般。 这罪营,乃是军中犯了大罪、或者死囚待的地方,战时冲在第一线,还要承担繁重的劳役,基本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参将如此做,自然是要将秦飞鱼看重的羽翼先剪除一支,顺带落了对方的面子,这也符合都督说的敲打之意。 为此,牺牲一个区区队正,自算不得什么。 “怎么,你不服?”看着若烂泥一般的高冈,参将冷笑问着。 “不……标下心服口服!” 高冈咬着牙行礼,周围闻讯而来的士卒围观,那目光仿佛火烧的刀子一样,一把把刺在他的心头。 对此,他反而麻木习惯了。 ‘记不清多少次了……似乎每次我快要成功之际,都是这样……’ 高冈自嘲一笑,慢腾腾地爬起,面无表情,手中却是攥紧了泥土。 即使不知道这仇从哪里来,但被一个参将记恨,这军营立即就成了龙潭虎穴! 当务之急,必须先隐忍爪牙,再伺机逃离! 至于那个参将? 身为武林高手,战阵上或许略逊,但论潜行刺杀,难道还会不如么? …… 庆国国都,王府之内。 八贤王崔山坐立不安,看着手上的线报。 当日接得消息,国君突发心疾,当场昏厥,虽然事后封锁消息,但真正的重臣,又有哪个能瞒过? 而此时,太医的诊断,更是摆到了面前,这是绝密的情报。 “其寿不长?甚至不利子嗣?” 崔山喃喃说着,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 平心而论,他这二哥做得的确不错,登基之后静坐养望,这次处理叶州变故也是圆熟老练,渐渐获得文武归心。 此乃大势所趋,若这么继续下去,他绝对没有一丝机会,甚至只能乖乖引颈就戮! 但忽然间就传出这个,岂不是喜从天降? 只是,心里依旧有着犹疑:“二哥的身体一向康健,难道之前也是隐瞒着父王?不像啊……莫非是,引蛇出洞?” 一念至此,额头就不由浮现出冷汗。 又思索片刻,终是不得要领,忽然间,一个心腹通秉进来,递上一张帖子。 “正阳道……他们为何要见我?” 崔山踱了几步,揉了揉眉心,刚想拒绝,但看到桌上的情报,还是说着:“请!” 当下肃容整理衣冠,又将一切嫌疑之物都收了,这才接见正阳道使者。 这使者乃是一个老道,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卖相将寻云老道甩出八条街。 崔山心生几分好感,但还是警惕问着:“你就是明性道人?为何要秘密见孤?” 明性道人却是一振衣袖跪下:“王爷贵气隐隐,大运勃发,不敢不来!” “你在胡说什么?信不信我立即让人杀了你!”被说中隐秘,崔山几乎跳起,让埋伏的高手将此道人乱刀分尸。 “请王爷放心,贫道此来,绝非试探,并且已经让御医送了一份大礼!” 明性道人笑了笑。 “大礼?那诊断?”崔山瞳孔一缩,旋即笑了:“我庆国一向敬奉白毫山,你正阳道莫非也要来分一杯羹?” “天下香火,一国供奉,我正阳道僻居大陆东北,自然是想要的……”明性道人颌首,语气更是变得蛊惑起来:“更何况……八贤王若不争,便真的无事么?难道忘了清河、武侯之鉴?” 崔山身体一颤,清河郡王,还有武侯,是历史上与自己处境一般的王子,最后下场都是惨不忍睹。 “你给孤王滚!孤王忠于朝廷,肝脑涂地!” 最后,崔山还是厉声喝道。 “贫道遵命!” 明性见此,却是心中有数,暗暗欣喜,行大礼退下。 要是没有这番做作,他还不怎么看好对方,但这番姿态做出来了,便还真有几分为君之相! 第四十五章 藏器 四月,天气渐热。 叶州,州城。 一处小院落内,段玉与叶知鱼、郭百忍再度聚首。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此处宅院也是段玉之前秘密准备的落脚点之一,院子不大,却很是清静,一株松树郁郁葱葱,已有百年树龄。 叶知鱼原本正在盘膝打坐,见到段玉到来,欣喜无比地上前迎接。 “嗯,回来了!” 见到两人无恙,段玉也松了口气。 “公子!” 郭百忍此时从另外一间厢房出来,见得段玉锦衣木冠,大袖飘飘,腰悬一黑色刀鞘,雄姿英发的打扮,不由也是眼前一亮:“好一个武秀才!” 此世重武轻文,武功名考到秀才,便可赐田三亩,刀一把,还有见县官免跪等特权。 实际上,就是比照文秀才待遇而来,并且更加重视。 到了这一步,便可堂而皇之地佩刀上街,一般捕快衙役不敢招惹。 “虽一路有着波折,好在没有意外……另外,我只是个假秀才,一查就要露陷,不过正有意让知鱼你去给我捐一个武监生出来……” 段玉一笑道。 这武监生,就类似异世的国子监学生。 明清两代有规定,未入府、州、县学而欲应乡试,或未得科名而欲入仕者,都须先捐监生,作为出身,往往并不就监读书。 《明史.选举志一》有云:“入国学者,通谓之监生。举人曰举监,生员曰贡监,品官子弟曰荫监,捐赀曰例监。” 这武监生,实际上就是个虚名,但在此时却也有些特权,比如佩刀上街等等。 最关键的是,可以考武举人! 在这方面,弄虚作假并无丝毫意义,因为武举人或者武进士出路大多在军队中,若是个草包迟早死在战场上。 所以弄个武监生的功名很简单,有钱便可以。 类似一些地主老财,花钱买个捐生,只是面子光鲜,好听罢了。 叶知鱼一怔,旋即迟疑道:“捐武监生自然没有丝毫问题,但大哥你要考武举?” 她虽然没有筑基入道,但修炼了道法,也渐渐知晓,官气对炼气士修为有多不利,简直是如鲠在喉。 段玉让两人坐了,才幽幽一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在他印象中,八贤王注定是一艘会翻的船,但毕竟还有数年可以蹦跶,影响力也不是一时可以削弱的。 这次反击,杀了寻云道人,肯定有些麻烦。 原本还打算在庆都中做些投资,此时便尽数放弃,不能自投罗网。 ‘好在我用的是假名假地,直接追索我的寻云等人也是死得一个不剩,连那神明都是如此……我就不信还能找到我头上来!’ 这个自然不能说,段玉只是道:“帮中的情报,你已经看了吧?行人司有意招募我……这就是一桩难事。” 之前灭了周家,引得行人司重视,派人到帮派的事情,已经通过隐秘渠道送到段玉手上,令他冷笑不已。 只是纵然如此,回去之后,总不能翻脸将那百户杀了。 而坚决推辞,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后续行人司便可无底线地攻击。 但接受了也是万万不可,否则定了君臣名分,上面要你多执行几次危险任务,去是不去? 是以必须婉拒,这委婉的方法,就着落在武功名之上了。 如果在行人司招揽之前,投了其他衙门,领了职位,行人司当然就不好伸手。 “公子是想受一些散职,投在其他人门下?”倒是郭百忍,眼睛一亮:“若只是低阶散官,倒也没有什么,道基雄浑者,不至于被盖过……” “嗯,所以我想试试……” 关于道印吸纳气运之事,只是段玉自己的猜测,不可能跟任何一个手下说。 更何况,他此时有着感觉,一转木印晋升二转石印之后,本身道基更加坚固,连那种凶戾之气都能吞噬,一些低品阶的官气应当更加如是。 “既是如此,便应该开始经营了……”郭百忍道:“公子想走哪条路?” “我与丁让有旧,自然还是他了!”段玉微微一笑,这丁让有着十年大运,日后能做到一州州牧,非同小可。 虽然之前情分已经消耗干净,但总算是打开了路子,接下来不过给钱办事而已。 有时候故意让自己欠着别人,反而更加能拉近关系。 “巡查御史丁让?此人不错!”郭百忍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不由大赞:“叶州州牧已经被治罪,都督新换,反而是这位大人步步高升,显是简在君心的人物。” 叶州三权分立,都督主管军事,州牧理政,而巡查御史则是监察,此时前两个势力衰退,丁让的话语权便更加重要。 “嗯,便如此决定吧!先去捐个武监生,再考武举,这方面不要吝啬银钱……将上次周家所得尽数花出去都可!” 乡试一般是在各州州府内进行,文试在秋季,一般为八月。 而武试则在春末夏初,正当其时也。 “大哥长途跋涉,一路辛苦……”正事说完,叶知鱼开始絮絮叨叨地准备洗漱与晚宴。 段玉见了,却是道:“怎么能事事都劳烦你?日后买几个丫鬟仆役听用便是……” 当下进了房间,盘膝而坐,将鬼切平举,抽刀出鞘,神情肃然,小心地以锦缎擦拭。 咻咻! 刀气森寒,令郭百忍不由打了个寒颤:“此刀……有些不同寻常,形制不似庆国之物。” “此乃海外之物,还算锋利!” 段玉见此,眼眸中反而闪过一丝笑意。 要是鬼切刚刚拔出来那会,郭百忍肯定不会是这个反应。 但如此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的大凶之物,带在身上也容易惹来麻烦,因此自己就先做了些处理。 具体而言,就是每日平心静气,盘膝而坐,擦拭刀刃,配合以儒家秘法养护。 久而久之,鬼切凶煞之气内敛,只有斩杀之际方才外泄,配上刀鞘之后,大概就只是一柄利器的范围了。 此项法门,名为‘藏刀术’! 儒家有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原意是君子应当谨守自身才器,等待合适的时机施展。后来在书院中就演变为‘君子藏器术’,乃是一门修炼内敛的法门,练成的儒生外露气质宛若顽石,唯有主动显露,才会现出美玉之质,在段玉看来,就是习惯性扮猪吃虎。 而道门拿来就用,演变为‘藏刀术’、‘藏剑术’、‘藏器术’等等,都是主动令珍宝蒙尘的小窍门。 一者掩人,一者掩物,本质却是相通。 段玉前世也学得这个窍门,此时老实不客气,就用在妖刀鬼切之上。 此时,伴随着他凝神专心,以锦缎擦拭鬼切,鬼切刀身便不断内敛,显得质朴无华起来。 “这……” 郭百忍与叶知鱼都有些震撼,静静望着段玉做着这些事情,一举一动都是浑然天成,带着道韵。 “好了……还不快开宴?” 段玉收刀入鞘,微微一笑。 到了此凝五气之时,便需要摄入诸多精华,养护五脏,增益五行之气。 五行之气若圆满,方可进行下一步——朝元神! 元神此物,看似玄秘莫测,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只是普通人元神不显,难以展示灵异。 而修道之人,却能通过一个个步骤,不断呼唤本性,觉醒元神。 所谓的朝元神,便是要在体内将本来就有的元神唤醒,当然,也仅仅如此而已。 要做到元神出窍,是下一个大境界的事。 “哦哦,好的!” 叶知鱼如梦初醒地出去,叫来了宴席。 菜肴是州城中有名的武元楼大厨所作,让小二提着送来,要多收五钱银子,相当于外卖。 当然,此时要点外卖,就必须点上一桌宴席,等闲人家支撑不起。 段玉却是吃得很是喜欢,当下赞不绝口,风卷残云一般,将一道烧鸡吃下肚,连骨头都没有放过,旋即又对付着烤乳猪。 “大哥……” 见到这幕,连叶知鱼都被吓到了。 也幸好早早将小二打发走,否则肯定要目瞪口呆。 “无妨……这是修行的一个阶段而已,胃气增强,自然就能消化更多……” 能供应十人的宴席,段玉才堪堪吃饱,感受着胃部的蠕动,又有些皱眉:“凡俗食物杂质太多,还要消耗脏腑之力消化排出,这一进一出,就是一重消耗,不利内炼!” 要想真正靠凡俗食物内炼大成,那恐怕要数年。而段玉显然没有这个时间。 ‘虽然有着道印威能,或可勇猛精进,但我自己也得努力……增补五行之气,或许应该开炉炼丹了?毕竟叶知鱼与郭百忍日后也能用得到!’ 望着张大嘴巴的两人,段玉顿时起了些心思。 若是能炼出一些丹药,当然能大补五气。 甚至,就连筑基的叶知鱼与三花聚顶境界的郭百忍,都能用到。 只是此法性价比实在不高,自己之前不提,是修为不足,并且势力也难以达到要求,搜罗来诸多珍惜灵药。 但此时,或许可以一试? 第四十六章 武举 丁让乃是出了名的清廉之官,住宅十分清贫。 段玉不以为意,望着面前略显破旧的宅子,上前叫门。 片刻,一个门子出来,脸上带着诧异:“阁下是?” “历元县段玉,求见丁公!” 段玉提着个礼盒,又塞了一块银子过去。 那门子收了,掂量一下,觉得足有二三两,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我只能为你通禀一声,至于见不见,那就是老爷的事情了。” “这个自然!”段玉颌首,看着门子进去,片刻后,大门打开:“老爷有命,在书房见客!” “有劳了!” 段玉跟着进去,过了一个小花园,饶过大厅,便到了书房。 丁让一身常服,正在看书,见到他手上的礼盒,顿时不悦道:“到我这来,何必还拿这些!” “只是一些普通的笔墨纸砚而已……”段玉一笑:“来见大人,不敢失礼!” “既是如此,这次便算……” 丁让肃穆的脸上多出一丝笑意,让旁边的管家接了礼物,又命令婢女上茶。 那管家婢女看向段玉的眼神顿时多出一丝不同,他们知道自家老爷的难缠,能让他收下薄礼,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 段玉轻轻呷着茶水,心里却是笑而不语。 丁让虽然清廉,但自己可是知道,对方十分欣赏前朝书法大家王煦真的字帖,因此昨夜已经偷偷送了一幅去他的外宅处。 今日态度如此,便也可以理解。 丁让望着段玉,就见一翩翩少年,十六七岁,气度潇洒,眼中不由就多了一丝异色,问道:“段公子所来何事?” “为谋个出身……”段玉现出苦笑,将行人司之事说了。 “原来如此,你们兄弟报效朝廷的心思,老夫是知道的,当初秦飞鱼还是老夫保举的呢,如今履立功勋,老夫也与有荣焉……你大好人才,去做那些阴私之事,的确是委屈你了。”丁让捋捋胡须,心里有些思量。 虽然上次周家之事,令他略微有些不喜,但这两兄弟看起来都是可造就之才,特别是早早有了关系,或许可以培养一下。 此外,不论文武官僚,对于行人司这种特务机关都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对他而言,对方分薄了他的监察之权柄,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因此,当真是一拍即合。 丁让当即允诺会为段玉武举之事出力,聊了片刻,忽然又是面色奇异:“说到秦飞鱼,你可知最近州军之中,出了一件大事!” “哦?出了何事?”段玉一惊,丁让特意提及这事,显然与他也有些关系。 “一罪营中的刑徒,竟然杀了一个参将,逃亡了……”丁让不甚唏嘘地说着。 “什么?他竟然能杀了参将,不仅如此,还能跑的掉?” 段玉张了张嘴,有些吃惊。 军营守卫森严,与龙潭虎穴也差不多,杀人逃亡,这简直跟笑话一样。 特别是杀了人还能逃走,真是天方夜谭,不由起了些好奇心:“不知是何人?” “刑徒高冈……听闻原本是个队正,后来因为喝酒误事,顶撞上级,被罚入罪营……”丁让眯着眼睛,似乎在看段玉的反应:“出了这事……连秦飞鱼都要落些干系,好在高冈只是刚刚调入他那营……此人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听闻他是武道宗师,难怪……”段玉表现得十分平静。 而实际上,纵然武道宗师,要在州军大营中杀掉一个参将,并且顺利逃亡,这难度也简直骇人听闻。 “哼……我已经查过了,此人丧心病狂,胆大包天……”对于杀官者,丁让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而段玉却是在暗暗诧异。 那个高冈倒还真是面相坎坷,纵然投了军也没得转运,只是在此绝境之中,竟然还能挣得一线生机,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此人命格奇异,或许还能有相见之日?’ 没来由的,一种预感便浮现在段玉心底。 …… 庆国武乡试,分为外场与内场。 外场先考骑射、刀法、气力。这其中,骑射要求考生策马疾驰过靶场,来回期间射出九支箭矢,五支中靶方算合格;刀有三十、四十、五十斤三种,要求至少舞动其中一柄,水泼不露;最后的气力则是举重,分为三石、四石、五石三类,起码得举起三石过肩,也就是三百斤才算合格。 内场乃是文试,考帖经与策论。帖经是默写,从武经中挑选出几段,掐头去尾,要求考生默写出全文;策论则是围绕某个议题,论述自己的观点。 若外场被黜落,便没有资格考内场。 如此严苛而困难的武举,能杀出重围的,自然都是文武双全之辈,若从政,可直接授予官身,提拔也很快。 而更高一级的武进士乃至武状元,便是整个庆国真正的精华武者,大将之才。 如今的叶州都督陈策,就是武进士出身。 阳光明媚,校场上烟尘滚滚。 “全州武秀才、武监生等有资格考武举的,来了一千九百余,而录取名额只有三十个……” 见着如此多武者济济一堂,段玉不由在心里暗叹。 这还是遭了兵乱,否则的话,录取比例可能会飚升到一百取一的地步,当真是千军万马挤着独木桥了。 反倒是文试,举人功名一直不温不火地保持在三四十取一的比例上,比武举好考多了,纵然如此,文状元也是文章能惊动文曲的一时俊彦。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世界个体有着力量啊……而有力量者,必掌握权力!若统治集团不吸纳,便只有腐朽……’ 此世界重武轻文,也是没有办法,甚至庆国还算好的。 这是因为有着书院儒生,同样可以掌握一些力量的原因,否则的话,读书人的地位便当真要如元朝时候一般,被打入泥地里。 “庆历十七年,叶州武乡试,开始!” 轰隆隆三声礼炮过后,校场中的气氛骤然浓烈。诸多考生被分到不同的区域,开始外场考试。 “第一场,骑射!石磊上场、马训准备!” 一名憨厚少年立即上马,双腿一夹,骏马化为一道黑风,疾驰过靶场。 他弯弓搭箭,矢落如雨,在线香燃烧殆尽之前回到位置,略微喘着粗气。 在对面的靶场,则是有专人观看,打着旗号。 “九矢中五,中平!” 考官点头:“马训上场,王善忠准备!” …… ‘这来的考生,大多都算武林好手,能以一敌十啊……当然,大部分考武举人还是不足……’ 段玉冷眼旁观,见着一个个考生上场,合格者不过半数。 这已经很了不得了,在草原上,能骑射者,都是一等一的勇士。 “下一个,历元县段玉!” 忽然间,考官的声音响起,段玉上前,望着自己的马,眉头略微一皱。 这马虽然是上等战匹,但之前被操劳过度,有些气喘吁吁,但又没有到不能下场的地步。 可以说,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刁难。 心里,不由就浮现出一丝冷笑:‘行人司?’ 当下更加仔细地检查弓箭,这时检查出器械问题还可要求更换,上了场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检查无误之后,他轻抚着战马的鬃毛,翻身而上。 骏马嘶吼一声,如箭矢般冲出。 一个来回之后,对面传来旗语:“九箭命中红心,上上!” ‘不过是普通靶而已,要是换成考武进士的移动靶,或许还有几分难度……’ 望着周围敬畏的目光,段玉却是没有多少感觉。 ‘说起来,庆国的武进士,大部分应当都有宗师实力,这还是最基础的武考,其它文学素养与军事水平更是顶尖,因此才是一个个大将之才!’ 不由想到薛真、秦飞鱼、甚至高冈,都是严重的偏科生,纵然武艺达标,但其它失分太严重,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总觉得武生的待遇,还是太低了!’ 庆国武状元,授正七品武职,直接入军带兵,文状元最多才从七品,但跟印象中的清朝一比,又是不如。 清朝武状元授正三品武职,武榜眼授从三品游击,武探花授正四品都司。纵然武进士也有五品到从五品的待遇。 虽然那时候贵文贱武,但这品级待遇差距还是十分明显。 ‘可以说……朝廷虽然重视超凡的力量,但还存着某些剥削压迫的心思,这也十分正常,不如此怎么建立统一集权的王国乃至帝国?’ ‘龙气的本质,便是威服与杀戮!’ ‘但……若是缩小数百倍呢?区区一个县,甚至一乡一村法度所生出的神道与气运,还能否压制炼气士?’ 一个念头,开始不可扼制地浮现,却又被段玉理智地镇压了下去。 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范畴,至少,此时不应该这么想。 第四十七章 谈判 或许在没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普通人能获得一个举人的功名与诸多特权,从此成为一个小地主,已经非常满足。 但在这个世界,却不一样! 伟力归于个体,带来的是更多的权力诉求! ‘真正论起来,在云澜大陆,天下乱战才是正常,之前大夏几乎一统,反而是最不正常的事……纵然是现在,庆国与东陈也有些太大了,西戎诸国林立反而更加适合非凡者生存……南方的楚国,制度便与庆国这等中央集权不同,算是半分封半封建,有着大量封君存在,因为纵然之前的大夏,也未能真正征服南方,诸多密林之中,听闻还有野人出没……’ 这个世界非常大,纵然之前大夏一统之时,也只是全据中原核心之地,对北方草原,西戎诸国,乃至南方蛮越,还有东海诸岛也是无能为力。 心里在想着事情,段玉上场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 饶是如此,也将一柄五十斤重的厚背环首刀挥舞得滴水不漏。 至于最后的举重,更是轻而易举,虽然对于地球人而言,五百斤已经是世界级的水平了,纵然在这个非凡世界,武秀才也不是个个都能如此。 因为三项全是‘上上’评价,外场考核理所当然地通过,获得了证明与腰牌,可以参加之后的内场文试。 走出校场,外面早已围了一圈精明的生意人,有挑着小担叫卖的挑夫,也有支起帐篷做生意的食铺,更有几十辆可雇佣的马车,车夫翘首以待。 不少武秀才考了一天,出来后的确饥肠辘辘,当下三五成群地叫了些吃食,有的落榜者更是无所顾忌,连连豪饮,或慷慨陈词,或指天骂地。 这方面,因为武艺体能是硬性标准,倒是没有太多徇私舞弊的余地,所以也没有几个喧嚣着将怨恨寄托在官府上。 当然,硬是要徇私枉法,也是可以,但代价就太大了,与收入不成正比。 就如自己今天所遇到的那样! 段玉冷笑一声,上了马车:“去城西,冒家巷!” “得嘞,您坐稳了!” 马夫打了个响亮的鞭花,马车便滚滚而动。 段玉闭着眼睛,感受着周围从喧嚣转化至万籁俱寂,不由叹了口气,掀开车帘。 这时马车已经驶入一条小巷,两边空旷无比,缓缓在一间大宅前停了下来。 “我家大人有请!” 一名番子上前,面无表情地道,身上有股阴冷之气。 “前面带路!” 段玉弹了弹衣裳,甩出一个银角给车夫,对于出现这个毫不惊奇。 他坦然以段玉身份参加武举,要是行人司没有反应,那除非都变成了瞎子。 但此时,却是已经跟丁让做好沟通,心里有底。 这宅院很大,庭园深深,转了几圈之后,就来到一个小厅中。 一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目光如鹰隼一般望了过来:“你便是段玉?” 他当然不是镇抚使胡德。以段玉如今的级别,也根本够不到让此一方大员出面的地步。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段玉之前彪悍的战绩,还有在庆都中的举动,那又两说了。 “见过大人!不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嘿嘿……你可真是好胆!敢抗我行人司的差使?”中年文士本在慢慢品茶,忽然将茶杯一放,声色俱厉地呵斥。 “这个……我实在不知,也未曾见到来使,只是已经答应丁让丁大人征辟出仕,只能有负厚爱了!”段玉遗憾道。 中年文士听到这里,不由神色阴沉,一州行人司真要动手,丁让当然拦不住,但事后必然上奏君前。 更何况,这个段玉只是一个小小炼气士,并且也主动考武举,加入朝廷体制,算是低了一半头。 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着一股火焰,冷笑道:“看来……你很有信心考上武举人?” “大人谬赞,只是在下外场三项都是上上,武经倒背如流,内场怎么也能得个中平……中举的把握还是有的。” 段玉坦然回答。 中年人动作不由一滞。 他当然有把握坏了段玉的功名,但事后丁让肯定捅出去,那就是乡试舞弊的大案! 特别是行人司作为特务机构,插手进这种事情中,实在大遭君王之忌。 他们这种人,生死存亡、福祸荣辱,都与君王信任息息相关,一旦失去了这个……中年文士立即打了个冷颤,沉默良久,才冷笑道:“好……你很好,下去吧!” “告辞了!” 段玉一拱手,坦然出门。 到了外面,见得居然还是刚才那个车夫,见到他完好无损地出来,简直目瞪口呆,仿佛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了一头怪兽,不由笑了笑,坐上马车:“这次可不要走错路了!” …… 中年文士思索片刻,从正门出去,来到行人司衙门中,求见胡德。 “镇抚使大人,此子简直丧心病狂……” 在上司面前,他当然义愤填膺,将段玉的跋扈说了,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但个人的主观意志,还是令他不由略略改了些语句排序,令此人更加惹人生厌。 “呵呵……”胡德听了,却是发笑:“倒是个聪明人,只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 行人司当然可以拿捏段玉,但这利益与收获不成正比,纵然胡德也不想冒然动手:“他知道,若入了行人司,日后恐怕没有好下场……但我们一开始,不过只是想压一压他,这结果也不错,哪怕再不愿,最终还不是要加入体制中来,哪怕不是我们这一系……” 想到这里,胡德负手起身,自有一股气魄:“我们就是大势,大势压下,他只能乖乖就范……这官气职位,就是一重枷锁,等到日后,自有的是机会拿捏他!” 再天才的炼气士,身上有了官气拖累,也会举步维艰,这是多少年验证过的真理,纵然胡德也是深信不疑。 而只要忍耐过一段时间,或者与丁让利益交换,或者从公门中刁难对方,都是简单。 胡德来到鸟笼前,逗弄着其中的小鸟,继续道:“至于在乡试中做文章,这事的确不能做!一旦做下,就是惹祸在身,日后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如此优秀的武监生,竟然还考不上乡试,绝对是能捅破天的事情,作为行人司镇抚使,胡德比其它属下更知道自己的生命线所在。 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居然还是从自己手上跳出半步,不由令他有些暗怒。 …… 马车上,段玉的神色蓦然阴沉下来。 再怎么令对方顾忌,也无法改变自己让了半步的事实! ‘落后就要挨打……不过这次,似乎正是因为看不起我,才投鼠忌器呢……’ 段玉默默思索着,也不知道心中具体什么滋味。 “虽然我走出这步,最大的原因是想尝试一下官气对道印的助益,但还有一点,便是我不想离开庆国……” 毕竟按照前世记忆,此地还有数十年太平。 更何况,还有白毫山的恩怨需要解决! 那些背叛者们,等到他有了力量之后,肯定要发动一场大清洗。 这毫无疑问,需要很多力量的支持,特别是庆国国君。 并且,最好还要让庆国提早注意到北方,进行准备,将此处变成一个血肉磨坊,消耗胡人的实力。 这些便是他接下来的目标! “目前看来,虽然出了些波折,但一切还是有条不紊……羽翼渐丰,慢慢掌握实力,或许再等几年,我的潜在势力就可以比拟郡中望族,数十年一过,胡人……嘿嘿!” 这次马车没有找错地方,在冒家街前停下。 段玉下了马车,又打赏了几两银子,来到宅院之中。 “大哥……”叶知鱼显然已经等急了,立即上来:“今日外场考得如何?” “有我出马,你担心什么呢?自然三样都是上上!” 段玉一笑,让几个仆役下去准备热水,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却是掀开床榻上的席子,见得床板上一个小小的木刻痕迹。 手指按上去之后,花纹顿时发出光芒,一块木板掀开,现出鬼切黝黑的刀鞘。 此时轻抚着刀身,便油然而生出一种安全感。 “我还是太弱了啊……” 段玉闭上眼睛:“今日若谈判失败,对方当场发难,我能顺利反杀并逃走么?” 凭借着自己篆刻师的神通,与法印的神奇,或许有着可能。 但扪心自问,自己绝对逃脱不了接下来的满城搜捕,除非出动妖刀鬼切,方可杀出城去,海阔天空。 饶是如此,也必须立即出国,否则接下来全国通缉。越是反抗,镇压力度越大,陈策、书院、乃至白毫山的高手都会接连出现。纵然此时的自己要硬抗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妖刀虽好,却并非自己真正的实力啊! 第四十八章 瞒天过海 武乡试内场,只考两题,上午帖经,下午策论。 总体而言,难度并非很大,对文墨的要求,大概是文秀才的水准,还混杂了一些军事水平的考察。 不过,对于很多纯粹的武夫而言,要他们提着百八十斤的大刀砍人容易,提起一支小小的毛笔写字却是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奈何国法如此,若是内场交了白卷,武艺再好也得黜落。 也只有那些真正吃了大亏的武者,才会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只是往往蹉跎,过了四十岁,基本便很难中举。 国家取材是要用的,普通外功硬功一过中年便会威力徒降,更何况四十岁再从军打仗,又还能有几年?是以不论文举武举,考官都喜欢年轻的考生,这十分现实,也很残酷。 武经乃是一部兵家经典,融汇诸多行军打仗、扎营练兵的基础诀窍,还有一些粗浅但正宗的武功在上面,往往被高门大户收藏,很少流落在外。 基本上,要到郡一级的世家,才能收藏全本,县内的豪强,至多获得些残篇。 要是普通人,连武经全本都接触不到,谈何背诵默写? 世界便是如此残酷,从一开始便拉开距离。 考场之内。 段玉打开试卷,却是一笑,不暇思索地提笔便写。 他身为篆刻师,本身便是书法大家,一手行文写得颜筋柳骨,横平竖直,字字通透,宛若印刷出来的一般。 这卷面,看着就十分舒服,无形中加分不少。 至于策论,往往问的是行军打仗中的情况,这方面段玉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但也看过无数专家点评、杂志分析、甚至小说家言,再加上前世磨练,也是自成一家,更何况,要论嘴炮功夫,纸上谈兵,穿越者无惧任何人。 只是故意收敛了些,显得有些想当然耳,算是略微藏拙。 原本一天的考试,到了中午,便已经全部完成。 此时最后检查一遍,见格式、避讳等等都没有错误,便叫来巡考,直接交了卷出去。 这一路都是平平安安,显然行人司也放弃了某些打算,不由心中一笑。 …… 七日之后,乡试放榜。 暖风和煦,春色宜人,段玉选了个酒楼,叫上几碟小菜,慢慢品着一壶清酒。 他原本不怎么好酒,但重生之后,却渐渐喜欢上了这杯中物,每次喝得也不多,不会大醉,就喜欢那种醺醺然的感觉。 此时半靠栏杆,就在默默思索: “叶州,乃至庆国内的机缘,能取的,已经差不多被我取光,剩下的不是干系太大,就是未到开启之时……” “若论羽翼,散修中很少有什么人才,纵然有也被行人司打压了……我唯一能有点把握的,还是那个前世继承九天仙女宗的女修,只是此时的她,不知道是个婴儿还是未出生呢……” 不得不承认,论对人才的培养,还是大型组织才能做好。 其它的野生人才,要么被吸纳,要么被打压,很少有着能顺利成长起来的。 段玉勉强搜索枯肠,才从记忆中又寻到两个名字,一文一武:“倒是还有两个人,文是俞得儒,后来曾经考到榜眼,修儒家应当不错,还有一个,名为李日良,有武进士之才,关键还有个好儿子李文定,在后来抗胡中大放异彩!只是此时我若插手,恐怕就生不出来了……” “仔细想想,适合此时招揽的,也只有这两个了,等到武举人下来之后,大可发文邀请,他们还未发迹,或许会来!” 实际上,要说真正人才,这一千多武秀才中,自然有的是。特别是几个武举人,其中不乏进士之才,武艺打磨纯化数年,绝对可入宗师! 但人家有家有业,前途一片光明,为啥要投靠一个同阶的武举人,哪怕是县中豪强? 段玉想到的两个,是记忆中没有根基,后来发迹,此时却还十分贫寒的,饶是如此,也只有五六成把握。 正思索中,只听三声礼炮轰鸣,赫然是校场开始放榜。 两排兵丁涌出,护送着几个吏员,将巨大的榜文悬挂,这榜文红底黑字,第一行便是段玉的名字。 这时候,报喜的公差也到了,被郭百忍引着上楼:“恭喜段老爷讳玉高中叶州武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连连贺喜当中,又送上几个托盘。 上面是一张牛角弓,有着一石,需耗费三年制作,算是良弓,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官府文书,凭此就可以去历元县换得十亩良田的地契。 最后,则是一个新的身份文书,以及腰牌,证明着武举人的身份。 现在诸国乱战,各国求贤若渴,特别是庆国这等大国,功名被其它小国承认,纵然去了东陈也能受到礼遇。 “赏!” 段玉却是无所谓,直接令道。 早有叶知鱼换了碎银子,出来一一打赏。 ‘弓刀都是小事,甚至十亩田也没有什么,关键是举人有着百亩的免税额度,还能庇护佃户免去徭役,这就能吸引很多人投献……实际上,我之前在历元县中,也隐约有着这个待遇,不过那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现在就是正式承认了。’ 实际上,到了王朝中后期,这种豁免往往被滥用,举人名下数百上千亩、进士成千上万亩,都是免税免徭役,连田兼并,使着国家暗弱。 此时段玉最注意的,还是身份文书与腰牌。 拿了这两样东西之后,就是真正的武举人了,若是从军,立即就可授从九品官身,要是有着靠山,稍微运作一下,正九品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举人半个官,我也算半融入体制了吧?’ 想到这里,段玉不由凝神内视。 识海之内,已经臻至二转的石印厚重朴实,隐约带着点圆润之意。 此时,不知道何方来了一股气运,与灵气不同,一入体内便有些法力滞涩之感,但螭吻一动,立即吞了,令石印底部略略一亮。 ‘就这样?官气就被压制了?’ 段玉沉默望着这一幕,已经可以肯定,举人所带来的官气,已经彻底被自己镇压,甚至还略略助益了下修为,顿时心里大凜。 ‘原来道印真的能消化气运……并且我感觉到了,所谓的官气龙气,实质上只要炼气士根基雄浑,还是能承受与消化的,或许普通的道种不行,但修为提升之后,也可以!’ ‘甚至……所谓的龙气法度,必须得建立国体,以一国之力,下赐文武百官,才能有着凛冽的威严,若是小国寡民,甚至如同西方分封一般的男爵子爵领,所产生的神道龙气压制,对炼气士而言就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有可能被道种消化……’ 此世没有天庭,却有阴阳神道。 阴面神道,便是山神水神、河伯土地、以及历代有着谥号或者君王封赐的神祗,其最高便是龙庭! 阳面神道,却是天子与文武百官,内在表现便是龙气,虽然无法凭此修炼,也无法肉身超凡,却可以在死后获得好处。 ‘龙气是神道气运的最高表现形式,能镇压五行,禁绝万法……但若只有一村一乡乃至一县之地,就绝对凝聚不起什么龙气来……’ ‘综合来说,这朝廷气运,必须建立在整个中央集权国家的体制上,一旦失去龙气统御,所谓的神道气运,对炼气士而言便失去威慑,能够被消化吸收……’ 一念至此,就是大悟:“难怪西戎诸国、还有南方中,道脉兴盛,却是这个道理!” 有的诸侯国,国土只有一州半州之地,法统不足形成至高龙气,所赐予诸侯与官员的气运威压便有限。 ‘当然,再怎么有限,以一县百姓气运压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炼气士,还是足够……但若是……’ 段玉目中似乎燃烧起两点幽火,识海内的二转石印都轰然震动起来。 ‘原来……篆刻师的来历,竟然是这样,难怪几乎灭绝了呢……’ 片刻后,得到一些信息的他,不由在心底苦笑。 “大哥……” 叶知鱼打发走贺喜之人后,坐在段玉对面,眼睛却是有些发红:“都是我与飞鱼拖累你了,否则以你的能力,大可以逍遥天下!” 这说得,就是官气入身,压制道行之事。 “若我不愿,无人可以勉强我……” 段玉幽幽回答了一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明天就去拜会丁让,请授实职!” 举人便可以直接做官,当然,如此一来,就不能继续再考进士了。 但对段玉而言,他考武举人都是半玩票的性质,自然无所谓。 并且,对于即将得到的官气,也很是期待。 毕竟,这也是一种修行资源! ‘或许……我可以假装实在天才,低品官位都有些压制不住,逼得上面给我连连升官?’ 甚至,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都浮现出来,旋即又是哑然失笑:“那我成什么了?瞒天过海的气运大盗?” 第四十九章 神捕 真正凝聚道印的篆刻师,在段玉看来,都是气运大盗,为世俗所不容。 或许篆刻师还零星存在着,但八成都是如同他前世一般,成为了高级匠师一类存在。正如他从丁让那里打听到的寒山子一样。 否则的话,肯定要天下大乱。 不真正凝聚道印,就不知道这个职业的恐怖! ‘总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是不同的吧?’ 一丝自嘲的想法,浮现在心底,旋即又飞快散去。 此时的段玉,白衣大袖,配着黑色刀鞘,当真是英姿勃发,将杂念压下,步入丁让的府邸。 “见过大人!” 入了体制,便要有着姿态,段玉向丁让行礼,态度更加恭敬。 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能感受到丁让身上传来的凛冽威压,虽然这人手无缚鸡之力,可能被两三个泼皮无赖拿刀子捅死,但却有着官气护佑,抵抗着一切的非凡伤害。 龙气排外,可见一斑! ‘所谓刑不上大夫,法不上贵人,便是如此吧?只是我若要杀他,有得是迂回的手段……’ 对面的丁让可不知道段玉的想法,看到此人恭敬守礼,还是很满意:“你能得武举解元,当真不错……为何不继续考武进士?现在授官,太可惜了……” “我不想任职庆都,还是在州里做些事吧!” 一般的武进士,有一半都会被留在庆国国都,段玉才有此一说。 “哦?”丁让听了,却是有些惊奇:“你年纪轻轻,能按捺功名之心,还能知晓如今都城的形式,当真了得……” “庆都之中,出了何事?”段玉却是有些惊讶了,他只是不想在得罪八贤王后跑到他眼皮底下去而已。怎么在丁让看来,似乎还是别有隐情的样子? “咳咳……不该你问的,不必多问!” 丁让却是反应过来,咳嗽一声,知道自己说多了,不由神色转厉地呵斥了一句。 同时,又有些诧异,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还能坚持不去庆都,却也算是有着气数在身了吧? 纵然是他,也不想此时被卷入那个漩涡当中。 “那么,若要入仕,武举人从军是最正统的道路,老夫可以保举你为正九品!” 沉默片刻之后,丁让便缓缓说着。 “请大人恕罪,卑职不想从军!”段玉笑着摇了摇头。 不说军中军纪严苛杀人,此时叶州大乱方歇,难道去熬资历么? “那就是从政?下放的话,县尉不可能,便只有一县巡检了。” 县尉统领县兵,巡检则是掌握县内巡防力量,类似地方军队长官与警察局长的区别。 “巡检也非我所愿……”段玉行礼道:“只是听闻州中有神捕司,愿为之。” 这是庆国相当于六扇门的机构,毕竟此世个体拥有力量,对付真正的武林高手、游方术士,普通县衙捕快有些相形见绌,便相应而生出这个公门机构。 最关键的是,将原本只是吏员的巡捕与捕快阶级,提升到了官身的地步。 段玉要求这个,自然有着自己的思量。 因为从理论上而言,这种巡捕,纠察的就是非凡者的不法行径。 不论是正阳道、还是白毫山中的某些叛徒,若露出把柄,都可以公器杀之! ‘而我手上,掌握的白毫山高层隐秘罪证,以及正阳道的据点,还是有着几个的……若是能逼得白毫山叛徒狗急跳墙,更是大善。’ “你想入神捕司?”丁让略有些惊讶:“以武举人之身进去,最多做一个铜章捕头,距离七品银章、五品金章还有一大段距离,并且到了五品,便升无可升!” 古代技术型的官僚,就是这么凄惨。 而段玉听了,更是暗自冷笑,能成五品金章者,显然都是十分强大并掌握专业技术的人才,却依旧遇到天花板。 当然,这比那些捕快捕头到死都是吏员,还是要好上不少。 这时没有流露丝毫不满,只是坚定地一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既然如此,老夫便为你运作一二……” 对于丁让来说,这却不是什么问题,轻松答应下来。 只是等到段玉离开之后,望着这个年青人的背影,眉头不由蹙起:“考武举人、担任铜章捕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丁让办事速度还是很快,三日之后,便有公文下来。 接到任命之后,段玉便来到州城内的神捕司所在。 此处衙门位于府衙之侧,占地不小,门口矗立着两头獬豸。 獬豸,其形如麒麟,黑毛独角,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乃是传说中执法公正的象征。 是以庆国神捕司之官员,皆戴獬豸冠,着獬豸服。 段玉上前,让人引进,又验证了公文与举人身份,顿时被引到一间正房之内。 “段玉,解元公?历元县锦鲤帮的帮主?曾经一掌打死宁守玄?” 堂上正坐一人,身穿五品武服,高大威猛,国字脸,有着一股律法威严之气在身,双目如电,注视而下之时,竟然令段玉都感到有几分不自在。 “正是下官!” 段玉行礼,明白这就是叶州神捕房统领,五品金章捕头——聂敏了。 此人乃是名闻天下的神捕,屡破大案要案,并且刚正不阿,执法如山,缉捕归案的神通术士、武林高手不计其数。 可以说,在叶州武林之中,他的名声简直如雷贯耳,可止小儿夜啼。 “既为神捕司之官,之前的绿林习气,便得好好改改,另外……你锦鲤帮若有横行不法之事,你应该明白如何做!” 聂敏毫不客气地一通训斥,显然极不待见这种黑道头目,末了,才神色略微转和:“好在你尚知道报效朝廷,有着改过自新之意,董薛!赐他铜章印信,捕头服饰,以后他便归属你麾下,好好教导!” “卑职遵命!” 旁边,一名银章捕头出列,轰然应是,带着段玉出去。 “呵呵……你莫要惊颤,咱们总捕大人便是这么个脾气……”董薛笑意吟吟,眼神真诚,令人一见便不由生出几分好感,热情至极地带着段玉熟悉巡捕司,又带他领了印信与公服。 武举人从官,一般为从九品,不过有着丁让出力,最终却是正九品的铜章捕头。 这印信婴儿拳头大小,印纽便是一头獬豸,有着黑色的绶带穿过,可以方便地悬挂在腰间,形制也十分正式,比举人的腰牌更进一步,显然是真正的官了。 而铜章捕头的公服也是十分华丽,胸口绣着一头獬豸,令段玉不由联想到了明代锦衣卫的‘飞鱼服’。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百炼钢材的雁翎刀,这与公服都是一年一换,但段玉弃之不用,还是将自己的鬼切配在腰间。 此时换装出来,身穿獬豸武服,腰悬铜印、黑刀,便有一股凛冽威严而出,让董薛大赞:“好一个少年神捕!” “多谢大人夸奖!” 段玉微笑拱手,似是真诚致谢。 暗地里却有一部分精神沉入识海,果然见得又有一股气运飘来,被螭吻吞噬,石印略略一亮。 ‘这是正九品武职的气数,虽然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每天都有,也相当于每天都吞一份补品了……有此之助,我凝练五气的过程,应当能缩减一半时间……’ ‘此外,聂敏也就罢了,董薛这个顶头上司,竟然这么和善?呵呵……颇有几分笑面虎的味道啊。’ 纵然如此腹诽,但段玉表面上还是滴水不漏,与董薛虚与委蛇。 “哈哈……既然你做了我老董的属下,便是缘分,今晚在怡红楼,我为你摆酒,好好庆贺一番,也是见见你的日后同僚……” “多谢大人!” …… 两人如此其乐融融的状态,直到段玉告辞离开,才蓦然一变。 董薛回到公房之内,关上门户,不由摸了摸两撇鼠须:“唉……大好人才,若要埋没,未免可惜……” “再好的人才,有了桀骜之心,便是不臣!”房内还有另外一人,若是段玉在此,必然会认出,正是他见过的行人司中年文士。 此时他轻摇折扇,冷笑不已:“以为不入我行人司,便奈何不了么?殊不知只要进了这体制,自然有的是办法拿捏,董大人,交给你了!” 董薛却是面无表情:“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将事情办得妥当,只是最近不行,否则太惹人注目了……还是等到六月之后吧。” “纵然如此,也不能让他好过……必得多磨一磨他的性子!”中年文士一合折扇,斩钉截铁地道。 “这还不容易?叶州战乱,趁此机会出来打家劫舍的绿林高手、或者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层出不穷,其中有几个我都颇觉得棘手的,大可以扔给他,这叫人尽其用!” 此实际上,还是跟行人司的手段一样,不停地给艰难任务,再天才也得给消磨干净了。 到最后,自然生杀予夺,皆在人一念。 第五十章 缉捕 叶州神捕司设有金章总捕一名,银章捕头四人,铜章捕头十六人,凭借手中印章,有权调动任何一县的捕快衙役。 除此之外,还有不定总额的从九品采风使,负责侦缉情报,探查消息。 ‘行人司、监察御史、神捕司……呵呵……总觉得那位庆国国君,对于辖下十分不放心呢……不过,这也是被逼的,谁让这个世界,非凡者太多了……’ 带着一点暗暗吐槽,段玉平静站在印章捕头董薛身前。 跟他一起的,则是几个铜章捕头,还有采风使。 “哼!这个大盗黑蜘蛛,一夜连盗十家,简直视我们神捕司如无物,你们谁愿意为我分忧?”董薛铁青着脸,将情报砸在桌上。 几个铜章捕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叫苦不迭:“大人,我们手上还有案子未完……” “既然如此,段巡捕……” 董薛看向段玉。 “愿为大人分忧!”段玉心里冷笑,平时再怎么亲之重之的下属,也逃不脱关键时刻推出去的本质。 但区区一个黑蜘蛛,自然没有放在眼里,当即答应下来。 …… “大盗黑蜘蛛,善飞爪攀爬之术,面目不祥,武功高强,精于用毒……最近在青叶郡连盗十家……” 一辆马车缓缓在官道上前行,段玉默默看着资料,不由一笑:“也是找死……若偷的是百姓富户也就罢了,但一惹到缙绅头上,立即就是‘民怨沸腾’,这是触碰到红线了啊……” 在马车上,还有郭百忍与叶知鱼。 这次段玉出行,特地带上了他们:“百忍,我命你为锦鲤帮总管,与叶知鱼一起先管好历元县的数千亩地,还有在外面准备圈的一万亩,也要有所准备。” “请大人放心!” 郭百忍肃穆行礼:“必为大人守得家业!” 这些日子以来,段玉对他亲信无比,倚为心腹,郭百忍不由也生出几分以国士报之的心思。 ‘仅仅是守得家业么?看来忠诚度还没到九十啊……’ 段玉听了,心里却在默默腹诽,但是也知道这十分正常。 招揽属下,与招揽死士,还是两码事。 不过忠诚度么,可以慢慢培养,以郭百忍的性格,有了此种表态,便不用担心太多。 马车先到了青叶郡郡城,将段玉放下,旋即叶知鱼与郭百忍便踏上了回归历元县的路途。 “啧啧……到底是郡城,相当热闹啊……”段玉没有穿獬豸服,只是一袭青衫,腰间悬刀,潇洒倜傥,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 放眼望去,只见青叶郡城商铺鳞次栉比,字画店、成衣店、书店、伞店、绸缎庄、车马行、米铺、肉铺……一同汇聚成一条热闹的大街,上面的行人摩肩接踵,更有挑着扁担的货郎,测字算卦的术师,以及摇着铜铃的游方郎中。 一点都没有大战之后的萧条,反而十分繁荣。 段玉见到这一幕,顿时若有所思地来到郡衙。 “这位秀才,请问有何事?” 站岗的两个衙役目光在段玉腰间的刀鞘上瞥了一眼,态度十分客气,与那些小民截然不同。 段玉点点头,将自己的铜章扔了过去:“给你!” “原来是铜章巡捕大人,您稍待!” 那两个衙役有些吃惊,更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怎么回事?” 见此,段玉眉头不由一皱。 “大人有所不知,黑蜘蛛横行无忌,之前……已经有一位铜章巡捕殉职……” “殉职?”段玉有些讶然:“竟然如此棘手么?” 还没有等到他问清具体情况,一名官员迎接出来:“可是段巡捕?请!” 段玉见到来人二三十岁左右,穿着正九品官服,满脸精明强干之色,不由问道:“阁下是?” “本官黄子平,忝为本郡贼曹掾,请!” 黄子平说着,就将段玉请进郡衙,往一处走去。 “听闻之前有着铜章捕头殉职?”段玉却是立即问着。 “唉……李巡捕一心为公,只是不合中了黑蜘蛛的淬毒暗器,虽然本郡已经汇集名医诊治,奈何最终毒发无救!” 黄子平十分遗憾地说着,作为本郡贼曹,这本是他的职责,现在多了一个阵亡铜章,罪责更大:“段巡捕可有章程?” “自然是先验尸……” 段玉与黄子平来到仵作房,命仵作将之前那个倒霉捕头的尸体取出,细细看了,顿时心里有数。 这尸首赫然浑身黑紫,肿胀发亮,令人见之震怖。 但段玉望了眼,却是若有所思:“这似乎是……水尸之毒?” “大人明鉴!” 旁边的仵作立即说着:“的确是腐尸之毒,并且还是十分罕见的水尸之毒!是以尸首死后肿胀,宛若溺水。” “这个黑蜘蛛……” 段玉沉吟了下,看向黄子平:“不知这次郡内能给我多少支持?” “本郡十个捕头,五十个捕快,随时听候差遣,但若要封闭城门,挨户搜索之类,则是必须通过郡守大人的同意……”黄子平立即说了。 “既然如此,再请大人派人带我一一查验被盗之家的现场,随后再逛一逛本地大户的家宅所在吧……” 段玉想了想,慨然说着。 “这个容易……” 这些都是应有之题,看到段玉就是如此,黄子平心底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忙前忙后地张罗着。 到了晚上,段玉命令捕头捕快们都出去巡街,自己找了处高楼,对着月夜独酌。 “青叶郡啊……本地属于正阳道,或者说是我敌人的势力,有着哪些呢?” 对于董薛隐约的恶意,他自然有着警惕,但还是那句,对方以初阶炼气士与武举人的水准来衡量他,最终肯定会输得惨不忍睹。 所谓的黑蜘蛛什么的,在段玉看来,完全是顺手的事情,真正要办的,还是自己的私事。 酒过三巡,月至中天。 寂静的街道上,忽然钟鼓齐鸣:“抓贼啊!黑蜘蛛在那里!” “哦?” 段玉眺望远方,就见得郡城中东南一角灯火大起,一个黑影在房梁上穿梭来去,身手矫健,又偶尔飞出钩爪,翻墙越门如履平地,果然不负黑蜘蛛之名。 “可惜……实在太蠢!” 段玉望着桌上的几块石片。 修为到了二转石印,便能篆刻石符。 此符质地更加坚固,虽然还是无法直接抵消神通与煞气,但今日巡逻,他已经暗暗在各高门大户角落标记。 借着玄光镜之术,一副图像便浮现在眼前。 “该走了!” 他飞快下楼,背负长弓与箭囊,向东南角而去。 “大人,已发现黑蜘蛛踪迹!” 一路上,大量火把点燃,来自各处的捕头汇聚,凛然从命。 “此人实在嚣张,但晚上宵禁,城门关闭,且看吧……”自古多少江洋大盗,就是出了事来不及跑出城门,在城中被围堵而亡。 黑蜘蛛能接连逃走,当有不凡之处。 段玉闲庭信步地上前,望着包围网不断压缩,将黑衣人逼迫至城墙跟脚。 青叶郡城的墙当然没有庆都那么高,但也足有五六丈,就是十六米以上,遥望过去,宛若巍峨的山脉。 之所以如此不惜工本,自然是为了应对这个世界的危险。 此时被逼到墙角之后,黑蜘蛛却喑哑地笑了一声,右手上探。 噗! 一根黑色的绳索联系着飞爪,一下攀到城墙,他整个人脚步在城墙上轻点,竟然仿佛以超越重力的姿态,笔直跑上了城墙。 “啧啧……真是好轻功,可惜了!” 段玉叹息一声,弯弓如满月:“射!” 咻咻! 不止是他,队伍里的弓箭手连连放弦,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其中有着一支,通体纯黑,若闪电般扎中黑蜘蛛肩膀。 “啊!” 黑蜘蛛惨叫一声,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城墙上的巡逻士卒赶来支援之前,纵身一跃,翻过了城墙。 “大人……” 另外一队人马急匆匆赶来,赫然是黄子平,听着手下诉说今晚的经过,不由扼腕叹息:“大人布置精密,可惜还是让此贼跑了!” “这倒没有!” 段玉笑了笑,抽出一根黑色的箭矢:“我在此箭之上淬了暗梅香,只要等到明日,以巨犬索拿,此人断无幸理……” “何必等到明日?”黄子平却是瞪大眼睛:“命人立即带狼犬前来,沿着城外血迹追寻!那人中箭,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段玉听了,却没有反驳,只是暗自摇头。 没有城内的地利,在外面黑灯瞎火的野外环境中,追捕黑蜘蛛这等悍匪? 呵呵……除非行动者皆是精兵,否则普通衙役过去,只有送死的份。 黑蜘蛛的伤有多重,自己是最清楚的那个,更知道以对方的武功与毒术,恐怕武举人一对一都难以讨好。 “既然大人如此,那我先告辞了!” 见到黄子平执意如此,也不阻挡,直接一摆手,自去睡觉了。 “你……”黄子平脸色一红,但想到什么,硬是忍耐下来。 若是普通捕头,只是吏员,他自然打骂随意,但对方也是正九品官身,跟他同级,还是州官,这就难以呵斥了,但心里不由就生出一个念头:‘朝廷怎么能让此等卑贱之人有了官身,真是……’ 第五十一章 黑山寨 月兔西落,金乌东升。 段玉凝神吐纳,对着东方一线鱼肚白吞吐朝霞紫气。 这是炼气士的必修功课,数十年如一日,不能懈怠。 虽然凝聚道印之后,似乎有着种种手段可以突飞猛进,但段玉还是不改昔日勤奋努力的习惯。 若不是有着此种韧性与坚持,他也不会在入了白毫山之后,以三十年功夫元神出窍,成为真人。 伴随着吞吐紫气入腹,段玉顿时感觉五脏之中,各有气息潜伏升腾,只是一瞬而过,未能彻底抓住。 “凝炼脏腑五行之气,是一个水磨工夫,除非有着奇遇,否则很难一蹴而就……” 叹息之后,他拔出鬼切,缓缓修炼刀术。 人跟动物的区别,就在于借用外物的智慧。 既然有此利器在身,自然必得勤练刀术才是正理。 更何况,他篆刻之时,用的同样是印刀,此时将冲切之法化入刀法之中,也是宗师级别,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 刀光几闪,对面的一块巨石倏忽间碎裂纷飞。 石屑蔓延中,一块块石头脱落下来,仿佛它们原本就是附着在此巨石上的尘埃,洗尽铅华之后,终于展露出其中的一座石雕真容,赫然是一头猛虎,做盘卧荒丘之势,又有一股凶煞之意潜藏不发。 纵然平时以藏刀术收敛了锋芒,但鬼切也无疑是一柄吹毛短发的绝世宝刀,在世俗中绝对能混得上神兵之名。 ‘恰如猛虎卧山丘,潜伏爪牙忍受!此诗意境,倒是与鬼切内潜藏不出的刀之凶煞相吻合……平时收敛杀意,到战时再一击爆发?这在扶桑武道之中,似乎也有类似描述,是为‘拔刀术’,发展到后期大成,便是杀神一刀斩!’ 当然,以段玉的深厚底蕴,都是随手可拾,将自己的刀术修炼到世俗巅峰。 可以说,这时若只有武者之力,再与宁守玄对战,也有把握将其斩杀于刀下! “石雕虽好,但其中的意境却呼之欲出,被琢磨出来,对我不利!” 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段玉持刀再斩,顿时就将原本的石雕斩为碎片。 “大人,请用早膳!” 数个呼吸之后,院子之外便有侍女恭敬请安,提来了早上的膳食。 主食是煮的很稠的大米粥,汤面上还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粥油,配菜是一碟茴香豆、一碟豆腐干、以及两个剖开的红心咸鸭蛋、最后则还有一盘时鲜的蔬菜,绿油油的很是养眼。 以段玉的饭量,自然是连连干翻大海碗,将一桶粥都吃得涓滴不剩,让侍女惊讶收拾的同时,心里又在翻白眼腹诽。 “呼……普通食物效果太微弱了,还是得炼丹!” 段玉惬意地起身,没过多久,就等到了灰头土脸的黄子屏。 “黄大人,何以如此啊?” 此时的黄子平,不仅双目中布满血丝,一支胳膊都是血迹隐隐,显然挂了彩。 “黑蜘蛛狡诈,昨夜与我们连兜圈子,杀捕头一人,捕快五名,负伤者十数……” 黄子平沉着脸,他这伤却是黑灯瞎火中自己摔的,否则若中了黑蜘蛛之毒,恐怕就只能躺着了:“如今,只有看段神捕大展神威了!” “没有问题,点齐兵马,跟我一起去抓人!” 段玉神采飞扬地笑了笑,目中意味莫名。 …… 正阳道乃十大道脉之一,更蓄谋胡人南下已久,在庆国中自然多有布置。 光是叶州之内,据点便有好几处,而青叶郡之中,也有一个。 段玉要做的,便是假公济私,带着大量巡捕,强行要求搜查。 对方当然很无辜,但绝对不敢让他搜查。 否则的话,黑蜘蛛找不到,其它抄家灭族的罪证,也是足够让他们都送掉小命了。 郡城之外,黑山村寨。 这寨子乃是附近的大户钱家以防备盗贼为名所修,木墙高三丈,寨门有着吊桥,还有两座箭塔,防御力在附近可谓首屈一指。 但段玉却是知晓,此家早已秘密信奉了正阳道,乃是当年胡人南下的带路党之一,并且暗蓄兵甲,收纳亡命之徒,当年响应内乱之时,竟然一呼百应,拥兵数千,还能骚扰郡城,实在非同小可。 这么大个毒瘤,自然要早早剿了,方才心安! 为此,还特意行文郡尉,借了两营郡兵出来。 此时已经晌午,段玉杵着鬼切刀,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紧闭大门的村寨:“如何?” “去交涉的人已经回来了,钱家愿出三千两劳军,只是不许我们进寨搜查,说是多有女眷,并且保证绝对没有黑蜘蛛的踪迹……” 黄子平脸色有些不对:“此等缙绅之家,应当不会与那独脚大盗有着勾结吧?段铜章你的指引可有错漏?” “我能肯定,黑蜘蛛一定在此处歇过脚,你没见这几头巨犬都是一路追索而来么?”段玉冷笑反问:“对方为何不让我们搜查,这必是心虚!” 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但黄子平却不以为意,高门大户,豪强之家当中,总有那么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秘。 “现在就看大人你的决断了……”段玉笑吟吟地道:“只是若拖延下去,说不定黑蜘蛛又跑掉,害我们白辛劳一场……” “孙指挥使,你看如何?” 黄子平满头大汗,望向旁边的一名校尉。 “此山寨把守甚牢,并且营造得颇有章法,幸好我们出其不意,里面丁壮不多,能够打下!”孙指挥使是一名黑脸大汉,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山寨,皱起眉头:“只是我总觉得此寨有些不对……若只是为了防备盗贼,未免太过坚固了点。” “再命人喊一次,若是对方还不答应,我们就强行进去!”黄子平望了望寨子上多出的人手,暗暗咬牙:“官府搜查,还敢抗拒,反了他们了?” …… “父亲……怎么办?” 望着下面前来叫喊的官府中人,钱家嫡子钱富不由望着钱家家主钱季通。 这钱季通相貌富态,长袖善舞,又颇能治家,在郡城中都有些名声,此时鼻尖上却是直冒汗:“还能怎么办?只能死命不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北面逼迫得甚急,刚刚趁着兵荒马乱,押运了一批东西进寨里,要是被搜出来,我钱家要被诛九族的!” “该死的黑蜘蛛!”钱富当然知晓其中奥秘,不由连连转圈:“家丁已经搜遍全寨,没发现此人踪迹!” “那个杀千刀的江洋大盗,简直是把我将往火坑里推啊……”钱季通欲哭无泪:“若交不出人,外面的官府之人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便要强闯,我们若抵挡,也是大罪……纵然此时已经派人去郡城里活动关系,也有些来不及了。” “那该怎么办?”钱富面色苍白。 “还能怎么办?”深吸口气之后,钱季通神色反而转为冷峻:“虚与委蛇,先放人进来,你在两侧埋伏弓箭、刀斧手,出其不意地将他们一举斩杀,再举家逃亡北燕吧……该死的,为何他们还带了郡兵过来!” 若是只有几十个巡捕,那钱家都敢冲出去杀人,只是多了两营郡兵之后,他们便绝非对手,只能施展诡计。 …… “诸位官爷,我家愿意接受搜查,请诸位官军进寨,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切莫见怪!” 片刻后,钱富便来到段玉等人面前,姿态甚卑地请罪。 “嗯……毕竟钱家也是高门大户,我等理解,只是黑蜘蛛若盘踞你们寨中,对你们也是颇为不利啊……” 黄子平打着官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在他看来,钱家的臣服,绝对是情理之中的事。 ‘啧啧……当真是能屈能伸啊!’ 而段玉望着钱富,却是带着欣赏之意,数十年后,此人执掌钱家,老而弥坚,差点攻破青叶郡城。 ‘此时让我们进去搜查,八成是想埋伏……’ 一念至此,他便开口说着:“既然如此,请黄大人入内详查,钱家毕竟是大户,官兵进去骚扰实在不好,便由我与他们一起封锁寨子吧……孙校尉,你觉得如何?” “万万不可,这寨子甚大,数十巡捕如何搜得过来?” 进入民宅搜查,乃是大好的发财机会,要这帮兵将在外面看戏,连汤都喝不到?那简直是做梦,孙校尉第一个拒绝。 “既然如此,便请校尉留下一营兵,与我封锁街道,如何?”段玉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回答,笑眯眯地提出另外一个建议。 “嗯……如此也好!” 孙校尉想了想,将自己平时最看不顺眼的一个副手与一营兵留了下来,与黄子平一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山寨。 临走之时,钱富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极为热情地邀请段玉等几个官员一同前往,但都被他笑眯眯地以公务在身拦了下来。 心里的八成肯定,却是立即变成了十成! 第五十二章 巨资 山寨之内。 吊桥放下,钱季通亲自在门口迎接,将孙校尉与黄子平迎入寨内,嘴里还在抱歉连连:“之前诸多得罪,只是我家多有女眷,不能见人……” “请钱家主放心,兄弟们自然知道规矩!” 收了一张银票的孙校尉心情极好:“必不会骚扰了内眷!” 黄子平也是笑意吟吟,暗想着拖延了如此长的时间,钱家肯定能将一些违禁之物收拾干净,算是两厢情愿,心照不宣。 地方官员与这等缙绅,本来就有着这个默契,甚至还有点不以为意。 之前叶州大乱,钱家畏惧兵灾,建了个寨子,招揽亡命勇士,甚至还收藏几具盔甲乃至弓弩,这都不算啥。 以此家的人脉关系,纵然巡捕们看到了也会当成没看见。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黑蜘蛛,可不会管这小小逾越,只要上下银子打点够了,更是无妨。 只是他根本不会想到,这山寨之中潜藏的违禁之物,可不仅仅只有那点数量,而是多到了一个吓人的地步,让钱家父子宁可杀官造反逃亡,也不愿意将裁决权交在官府手中! “如此甚好,还请入大厅奉茶!” 钱家父子将孙校尉与黄子平请入大厅,对视一眼,立即拉开距离,两个青衣仆役低眉顺眼地捧着木盘上前。 “咦?怎么没有丫鬟?反而是家丁奉茶?” 黄子平一看,顿时有些奇怪,纵然这钱家有着龙阳之好,也不会如此——太失礼数了。 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念头。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响,一抹寒光已经来到他面前。 赫然是那个送茶的小厮,手持着利刃,嘴里噙着冷笑,将匕首捅入黄子平心口。 “你……你敢杀官造反?” 他扑在地上,一时不死,举起血淋淋的手指头,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老夫也不想这么早,奈何……” 钱季通冷冷摇头。 伴随着摔杯为号,大厅内突然浮现出十数人,皆是身披铁甲,将他护卫在内。 孙校尉却是武功过人,又穿着镶鉄皮甲,一刀将刺客杀了,头也不回地逃出大厅:“儿郎们听令,钱家杀官造反,立即诛杀!” 咻咻! 回答他的,却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 这箭威力十足,近距离甚至能穿透比较薄的铁甲。 惨叫连连当中,被他带进来的一营士卒与数十捕快,顿时死伤惨重。 “杀!” 箭矢射完之后,在钱季通的一声令下,又有数十披甲之士围杀上来,一举一动之间皆有章法,竟然是以军法操练! “数十弩箭、铁甲、还以军法练兵,这已经超出民用防贼的范畴,根本就是造反!” 在孙校尉心底,一个声音狂吼,又不断挥刀:“杀贼啊!” “哼,弩箭手上!” 见到此人凶猛无比,连杀数人,钱富脸皮一抽,让围攻的甲士退下,又调来几个弩手。 此时他们之前射完的弩箭又重新装填完毕,新一轮箭雨落下。 这一次,孙校尉就没有了之前的好运,被集火攻击,身中数箭,血流如注,倒了下去:“杀……贼啊!” 终究是死不瞑目! “杀啊!” 但就在这时,喊杀声又从寨门响起。 “怎么回事?” 钱富大惊失色之下,看到一名满头流血的庄丁,狼狈不堪地过来禀告:“官兵攻寨,已经占了大门!” “该死的!”钱季通神色顿变:“为何反应如此迅速?可恶……若我有三百壮士,又何惧这群官兵!” 钱家之前还是处于休养生息的潜伏状态,纵然接到了北面的命令,开始招兵买马,但亡命徒也没有凑足百人。 更何况,官军来得太过突然,那些壮丁农夫都还在耕地上呢! “怕什么?” 此时,一名道人从偏厅中走出,见着满堂血色,眼皮都不眨一下:“敌方还有几人?我方伤亡如何?” “对方还有一营过百兵,已经占了寨门,我方能战者还有四十,但都甲胄齐全!” 钱富扫视一圈,立即说着。 “虽然寨门被攻陷,失了地利,但你们随我迎敌便是!” 道人一挥拂尘,有着傲然之气。 …… 时间略微往前片刻。 几乎是山寨之内剧变开始的同时,段玉就带着营兵,开始强攻寨门。 因为之前为了麻痹官兵,吊桥也没有收起,并且大多数有生力量都被叫去伏击官军,因此进展得十分顺利,特别是段玉身先士卒,一刀斩了敌方首领之后。 “这……这是要造反么?” 副指挥使熊宜望着不远处的修罗场,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呵呵……大人,他们就是要造反,此时必得尽数杀了,方能有功无过,否则……”段玉冷冷的声音传来,立即令他打了个激灵。 心知这战场生死存亡,都在自己一念,此时万万犹豫不得,立即怒吼一声:“钱家杀官造反,丧心病狂,给我尽数杀了!” 当下身先士卒,向着弓弩手杀了过去。 在这年代,纵然有亡命之徒敢杀人见血,亡命天涯,但真正跟官军短兵相接,还是要手软三分。 只是两道洪流冲在一起之后,居然还是官兵一方被逼入下风。 “该死的,这么多铁甲,到底谁是官兵?” 甫一交手,熊宜就吓了一跳,因为对面的叛逆,竟然每个都穿着铁甲,防御惊人。 往往受到几刀劈砍都混若无事,反手一刀却能要走官兵的小命。 历来古代都严禁盔甲,便是这个道理。 真正灾荒年代,数百甲士一冲,上万流民军都要抱头鼠窜,这便是铠甲之利! 好在这帮叛逆人数较少,之前纵然是围杀陷阱,也折损了些人手与体力,而官兵人数是他们的两倍! “杀!” 既然下了决心,段玉也是身先士卒,鬼切连斩。 仅仅凭着刀刃锋锐,便连连破开铁甲,让数个大汉倒地身亡,及时挽回士气。 此时心念一动,脚下如飞,又绕到敌侧,见到几个手持弓弩的家伙,正在忙不迭地装填。 弩箭虽然射程远,威力大,但是装填麻烦。 这时自然冷笑而上,一个个杀了,人头横飞,鲜血洒满墙壁。 “休得逞凶!” 就在段玉杀掉最后一个弩箭手的同时,一个青年道人追赶而来,手上长剑疾刺。 嗤! 他长剑一出,便嗤嗤作响,有着浩然大日的意境。 “正阳道的朝阳九剑?武道宗师?” 段玉一见,又是一喜:“想不到还有一条大鱼……杀!” 乒! 任凭对面剑光万千,他就是一刀斩出,传来清脆的声响。 旋即,剑身断裂,对面的道人望着胸口的血痕,满脸不甘地倒了下去:“你依仗神兵之利,我不服!” 他手中长剑也是利器,道袍内更穿了内甲,奈何在鬼切锋锐之前,还是跟纸张一样,一撕就破。 “哼,无法在此等小军阵前演法,连元神都不是的家伙,就敢如此小视天下群雄!” 段玉上前,将这道人敲晕,又冲入敌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连连杀伤敌人。 对面的叛军也就四十人不到,折损过半之后立即士气崩溃,做鸟兽散。 段玉眼尖,拦住钱家父子:“两位真是做得好大事。” “不过成王败寇罢了,杀!” 钱季通神色狰狞,挥剑冲来,被段玉一刀枭首,又敲碎了钱富膝盖,令此人脸色扭曲,跪在地上,被士卒俘虏。 “快快……追击!” 熊宜见胜利在望,却是越战越勇,连连发号施令。 …… 黄昏,夕阳如血。 段玉轻轻擦拭着鬼切刀刃,后面郡兵们正在收敛同僚与敌人的尸体,外带抄家发财。 片刻后,副指挥使熊宜来到他身边,语气都在打颤:“段铜章,我们摊上大事了!你最好亲自过来看看……” 说着,就带着段玉,来到一个仓库里。 里面是一排排木架,摆放着皮甲等物,除此之外,成捆的刀枪堆积成山,锋刃簇新,形制都是一般无二,显然都是制式军械。 “经查,共计缴获刀五百柄,枪五百柄,弩箭五十架,铁甲四十九具,皮甲一百具……都是军械……” 熊宜声音里都透着凉气:“如此多军械,再随便凑凑,武装两千人都足够了,并且还是州兵水准……除此之外,还有金银合计五万两,粮食九千石……” 这种大事,不仅会惊动州里,甚至会惊动国君! “幸好他们只有五十人,还没开始招兵买马……” 段玉也是吓了一跳,距离造反还有几十年,钱家不至于如此早便购置这么多军械吧? 原本他最好的打算,也只是搜出十几副铠甲弩箭,顺带与正阳道勾结的书信罢了。 此时便只有庆幸自己先发制人,没有让他们发展起来。 “是啊……若是给他们时间发动附近庄丁,那就真的是一支乱兵,非州军出动不可剿……” 熊宜擦了擦冷汗:“从审问上来看,似乎与北燕有些关系,我们怎么办?” 此时的他,无疑与段玉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还能如何?上报州郡吧!” 段玉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第五十三章 捉贼 州城。 伴随着连夜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州牧府、巡查御史、行人司、乃至神捕司,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片骚动之中。 行人司衙门。 贺宾急匆匆从住宅赶来,就看到胡德铁青的脸色,不由诧异:“究竟出了何事?” “你们看看!这就是我叶州的世家,竟然趁着兵乱,营造山寨,内藏兵刃上千,盔甲五十,弩箭也有四十九,呵呵……足可武装千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上千兵刃,还有如此多甲胄与弩箭?”满堂静默,只剩下嘶气的声音:“这是准备造反呐!” “不仅如此,还查出,此批军械出自北燕,当场拿获了一个正阳道的道人!从书信上来看,显然两方蓄谋已久……”胡德声音里都抽着冷气:“叶州出了这么大事,我们这些国君耳目,之前竟然都被蒙在鼓里?” “此必是青叶郡行人司千户出了问题,否则纵然兵乱,也不至于如此耳目闭塞!”贺宾额头也有冷汗渗出。 行人司之命脉,就在于国君信任,出了这事,立即就岌岌可危:“查获的是谁?” “神捕司铜章,段玉……” 出了这种事,从头到尾却跟行人司没有半点关系,就是真正能力不行了。 贺宾不声不响,跪在地上:“镇抚使,都是下官的错,下官愿意将功赎罪!” 在心里,更是追悔莫及,怎么能够想到,只是略微一个疏忽,那段玉竟然把天都捅破了! 胡德摆摆手:“现在计较这些毫无意义……我命,你去青叶郡,先拿了那里的千户下狱,再立即查清此事,今晚就出发!” “遵命!” 贺宾大声答应,重重磕头,转身离开,出了大门之后,脚步竟似有些蹒跚…… …… 轰隆! 天上一个闷雷,转眼间就有倾盆大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瞬间打下,令窗户上的桑皮纸糊了一片。 “山雨欲来啊……” 丁让关紧窗户,回到桌案前,写着请罪的折子,嘴角却不自觉地带着些笑意。 实际上,这事他的责任很小,而神捕司破了此案,也算将功折罪,唯有行人司,肯定要被狠狠记上一笔,说不定胡德都会因此降职。 ‘若这次胡德不去职,反而说明国君的龙体愈发不堪了……’ 莫名的,一个念头浮现,又被他强行压下。 …… 青叶郡。 段玉拿着从钱家抄家搜出来的联络信笺,同样有些疑惑:“奇怪……钱家发动乃是数十年后的事,此时就开始储备如此多军械,未免也太早了点吧?” 和平年代,储藏这么多军械,绝对是灭族大罪,严重超过了红线与潜规则,钱家应当不会那么傻才是。 “那也就是说……对方准备近期大干一场?记忆中,似乎没有这回事。” 段玉深吸口气,有些不安,也有些迷惘:“蝴蝶效应么?” 海洋对面一只蝴蝶扇动一下翅膀,都有可能在彼岸造成一场风暴,何况重生者? 自己这大半年来所做的事情的确不少,哪一样都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 此时看到变化,纵然段玉自己,也不由生出几分命运莫测的心思。 “按照初审那个道人给出的供述,正阳道对草原的渗透也在加剧,恐怕很快就会有着动作……” 这才是段玉最忧心忡忡的变化。 北燕本就是胡人黑尔部所建,与草原往来频繁,几乎可以看成一个伪装为国家的部落。 前世,就是通过一系列军事、宗教手段,征服整个草原,从而获得数十万铁骑,悍然南下。 “其标志性的事件,应当是二十几年后,正阳道主在论道法会上,击败宿敌乌延部的大祭司,旋即北燕倾国之兵,灭了此部,又通过其它手段分化拉拢,数年便令草原一统……” 等到草原一统,再休养生息之后,便是铁蹄南下,大陆浩劫! 段玉不由闭上眼睛:“纵然有着我这只蝴蝶翅膀的影响,但这个世界毕竟是物质的,要积蓄蝴蝶效应,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吧?” 当下打定主意,必须尽快搜集北方的资料情报,好早作准备。 哗啦! 黑夜之中,暴雨如注,而郡衙之内却是灯火通明,车马喧嚣,看来当是个不眠之夜。 段玉撑着油纸伞,没有走进郡衙,而是来到附近,一间十分豪华的客栈之内。 “虽然假公济私,干掉了钱家,也私吞了不少金银与宝物,但本职工作还是得干!” 他脚步不停,来到某个房间前停下。 “客官?” 一个小二原本看到客人想要上前,但又见到段玉身上的獬豸服,顿时不敢多说,退了开去。 段玉露出一丝冷笑,猛地踹门而入。 “啊……你是谁?为何闯我房间?” 上房之内,只有一个青衣书生,眉清目秀,此时望过来,眉头又一皱:“原来是公差大人,我有秀才功名在身……” “黑蜘蛛,你的事犯了,跟我走吧!”段玉却是冷笑。 什么暗梅之香,都是他随口说的鬼话,真正锁定敌人的,还是道符! 只是想不到这黑蜘蛛如此大胆,竟然跑到郡衙旁边落脚,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了。 秀才此时却作怒色:“什么黑蜘蛛,你血口喷人!要知道……我可是……啊!” 他还待再说,段玉却是懒得聒噪,直接动手,鬼切连着刀鞘一点。 秀才神色一变,手上多出一副钢爪,落在刀鞘底部,整个人仿佛纸片一般向后疾退:“都是铜章捕头,你可比前面那人厉害多了,看暗器!” 嗤嗤! 黑蜘蛛手一挥,数点寒芒就飚射而来。 段玉身影一闪,地板上便多出一排牛毛般的细针,一圈黑色顺着木板蔓延开来,不由大笑:“黑蜘蛛,你身手退步了呢,莫非是肩膀上的伤还没好?” 没有等黑蜘蛛回答,他就箭矢一般激射上前,鬼切刀出鞘。 呛! 一声刀鸣浮现,而对面的黑蜘蛛则是忽然心神恍惚,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扑面而来,不由神为之夺! 纵然只是失神了一个刹那的功夫,他就立即恢复过来,但还是太晚了! 一道刀光,宛若凄美的樱花一般,骤然在他面前绽放。 噗! 血水飞溅中,他的头颅直接飞起,落在地板上,暗红色的血液很快流了一地,让趴在门口查看动静的店小二惊慌失措。 “鬼叫什么?还不去叫衙役过来!” 段玉拿出自己的铜章,在一张白纸上盖上大印:“给他们看,自然就会明白!” …… 片刻后,一队捕快赶到,立即将客栈封锁。 “此人便是黑蜘蛛?” 一个捕头与仵作翻来覆去地查看着秀才的首级,忽然间神色一变。 那个仵作净了净手,在尸首的脸庞上摸了摸,探到耳根之后,哗啦一下,竟然撕扯下一张人皮! “竟然是人皮面具的邪术?” 捕头见到这一幕,立即倒吸一口凉气:“传闻此面具戴上之后能以假乱真,但制作过程极其血腥,必须活剥人脸皮,并且立即用妖术炼制……” “哦?你倒算有着眼光!” 人皮面具揭开之后,展现出来的却是一张冷峻消瘦的脸庞,大概有着三十来岁。 “检查得如何?” “肩膀上有着箭伤,还在渗血……体形也对得上……”仵作迟疑着,不敢肯定。 易容已经是门大学问,而随意升高或者缩小骨架,那已经超出人皮面具的范围,简直有如妖鬼。 但过了片刻,翻出包裹之后,赫然露出几件赃物,捕头立即瞪圆眼睛:“果是此獠!恭喜大人,擒获黑蜘蛛!” 只是想到白日中的巨大损失,又不由有些心里黯然。 “反正你们自己收拾这里吧……” 段玉打了个哈欠,撑着油纸伞离去,把玩着手上的一枚石符,若有所思。 自己之前一箭,早已在黑蜘蛛体内种下符箓,可以感应其位置。 如今过了这段时间,对方盘踞的地点却并非仅仅只有这里,而且赃物的数目也对不上。 很显然,是狡兔三窟之策! “只可惜……都要便宜我了!” 段玉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这两次大案的收获,或许便够我开炉炼一次丹了吧?” 炼气士炼丹的耗费,简直是如山如海。 他想要炼的五行丹,可以补益五行之气,对于五气朝元打基础的炼气士有着很大好处。 只是材料耗费颇巨,之前的家底根本消耗不起。 而到了现在,却是没有这个问题了。 之前查抄钱家,军械不能动,金银却是无碍,再加上黑蜘蛛的一些珍藏,足以抵得上一个完整的周家! 第五十四章 君子 “见过总捕大人!” 暴雨初晴,阳光明媚,令人心情莫名变好。 但在段玉身前的聂敏,却是面沉如水,查看着手上的卷宗:“钱家,真是好胆!人证物证,还有你的供词,熊宜与士卒的供述,我都看过了,北燕是想做什么?” 他是自言自语,也没有等段玉回答,就断然道:“既然黑蜘蛛已经缉捕归案,你便回去,到董薛手下,正好还有一件案子需要助力。” “遵命!” 段玉行礼,走出房门,迎面走来一人,正是面色阴沉的贺宾,此时见到他,目光简直想将人吞噬。 “原来是贺大人……”段玉春风拂面般一笑,似乎对于之前之事没有丝毫芥蒂。 “段玉,你很好!” 贺宾却是咬牙切齿,此时只能忍住,拂袖而去。 ‘此时行人司真正是热锅上的蚂蚁,听闻还被拿下一个千户,只是纵然恨死了我,也不得不屈从于大势……先尽力办好手头上的案子,竭力消除影响……’ 段玉望着此人离开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聂敏让我远离,反而是为了保全我?果然一如传说中的刚直不阿么?” 无论如何,这个首告之功是跑不掉的,只是若继续参与案情,难保贺宾不会找借口对付自己,出去一段时间也好。 ‘临走之前,恐怕还得提醒熊宜一趟,小心来自北燕的报复……’ …… 巨山郡。 段玉快马加鞭,离开了青叶郡的泥潭,按照一路上的线索,成功与董薛接头。 “拜见大人!” “嗯……黑蜘蛛已经落网,你做得不错!”董薛嘴角有些抽搐,旁边的几个铜章捕头则是羡慕地望着段玉,对这个刚刚加入便能破获谋逆大案的同僚无比羡慕。 “奉金章之命,前来支援,想不到还有如此多同僚……” 段玉看到董薛手下这么多铜章捕头,也有些意外。 毕竟,一个铜章,往往就能负责一件大案了。 “本来这件事金章都要亲自过问,不过出了青叶郡那一档子事,也只有我们来了……”董薛一叹,取来卷轴:“你自己看!” “咦?竟然是他……”打开卷宗一看,段玉顿时惊疑一声:“高冈?!” “不错,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要围捕此獠!”董薛冷哼一声:“竟然杀了参将逃亡,让州军成为笑柄!” 又道:“此人武功极高,兼之心狠手辣,狡猾如狐,已经接连逃脱诸多追捕……这一次我们神捕司得到消息,必要在其他人动手之前将他拿下!” “其他人?”段玉更加惊讶了,旋即一个激灵:“莫非是军中高手?” 董薛点点头,对这个属下印象一改,精明强干,有勇有谋,可惜似乎不太会做人,得罪了行人司。 但究其原因,也是无奈,此时尽数压下,大义凛然道:“出了这事,都督震怒,已经派出一支小队的饕餮精兵,除此之外,朝廷也拨来了部分支援,乃是道门与书院之人!” 段玉听到这里,心中一凜,知道大乱之后的叶州,实在是此起彼伏,难以安定。是以朝廷都接连调派力量过来镇压。 而神捕司自然要在这些势力之前将高冈缉捕,否则一个无能的评价是怎么也跑不了的。还特别容易在朝廷来人面前丢脸。 “……根据线报,高冈之前与军中高手相遇,血战一场,身负重伤,已经逃入巨山郡的苍莽山内,以此躲避鹰隼的追查,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入林!” 董薛瞥了段玉一眼,做下决定。 不多时,数匹快马,便出了县衙,疾驰向苍莽山某处入口。 ‘高冈,龙蛇阴符经……’ 段玉沉默着,心中念头却是千回百转。 在神捕司、军方、书院、道门四大势力围捕之下,没有一个大盗能够顺利逃亡,哪怕巨山郡已经是叶州边界! 除非…… …… 伴随着一声穿空破云的啼鸣声,一个黑点缓缓从天空中落下,化为一只鹞鹰。 “立即改变方向!” 董薛摸了摸鹞鹰的头,扔出带血的肉条,让这鹞鹰用爪撕扯吃着,很是欢快。 这是神捕司自己驯养的鹞鹰,不仅可以用来送信,更是空中侦查的好手,虽然碍于智慧,无法表述得多么详细,但追踪一个人还是能办到的。 当然,在密林之中,作用就要大大削弱,但也并非一无所得。 段玉擦了把汗,望着枝叶虬结,几乎遮天蔽日的古树,还有泥泞的路面,不由暗自叹息。 很显然,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纵然是同行的铜章捕头们,都大感吃不消。 若高冈只是一般的犯人,或许可以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奈何他犯下的却是杀官大罪!并且还是一个参将!这种人,纵然逃到国外,若是没有大势力的庇护,也得缉捕归案,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蓦然间,众人闯出密林,视野为之一阔。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河流谷地,溪水旁边布满白色的岩石,宛若朵朵白云。 一名女冠,白衣似雪,矗立在溪水之前,气质纯净清洌,宛若一朵雪莲。 “呼……” 段玉见到这个身影,却是不自觉地吐出口长气,与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合:‘又见面了呢,静白师姐……’ 他上一世锦鲤帮被灭,独自一人浪迹天涯,后来机缘巧合,拜白毫山的丹诚道人为师,这于静白便是二师姐。 只是伴随着后来胡人南下,掌教、师父接连战死,自己这一支便如同雨打风吹去,最终凄惨凋零。 一念至此,眼角都似乎有些湿热。 幸好他三世为人,精神坚韧,此时强行忍住,面上丝毫不显。 “咦?竟然是白毫山的静白道长?”董薛一怔:“敢问可见到了高冈?” “不曾!” 静白女冠转过身来,款款一礼,她身材高挑,眉目温婉,带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此时轻声道:“或许书院的林先生有所发现……” “呵呵……道长真是谬赞了,在下区区学子,此次出来,只是为了游学……”话音刚落,从下游便走来一个书生,头戴儒冠,后面背着一个气死雨的书篓——也就是普通的背箱伸出两根弯成九十度的竹竿,上面绑着一块白布,正好将头顶一块挡住。 见到董薛,又深深一礼:“在下林不器,见过诸位官爷!” ‘他就是林不器?’ 段玉听了,顿时深深瞥了此人一眼。 儒家修行,分为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几个阶段。 这其中,而立境界,代表浩然之气修炼到了可以出师的程度。 而不惑,便是难以被道术妖术等迷惑,并深刻地领悟出儒家至理,可以为导师,教书育人。 到了知天命境界,则是真正的大儒,秋风未动而蝉先觉,纵然没有种种神通,但一口浩然之气,已经可辟万邪,一喝之下,妖邪俯首。 只是这三个阶段的儒生,依旧还是肉体凡胎,甚至如果不学武艺的话,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可能被一个混混随手捅死! 反倒是那些妖精鬼怪、炼气之士,在他们面前,被浩然之气呵斥冲击,立即就会神通大乱,仿佛遇到龙气镇压一般。 只有到了耳顺境界,才会渐渐生出一些肉身神通,比如千里眼、顺风耳之类。 至于传闻中的随心所欲、不逾矩,那就真正是神话了。 这个林不器,便是庆国书院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据说乃是文曲星入命,八岁开蒙,过目不忘,时人异之,被引入书院,拜入大儒门下。 其后潜修数年,到了二十五岁应科举,文章花团锦簇,一字难易,连中三元,一时传为佳话。 ‘此时大概到了他出山之日,只是为何不去考科举,反来追查这高冈?奇怪奇怪!’ 段玉盯着林不器,见到此人身上正气隐隐,显然浩然之气已经修炼到了不惑的境界。 到了这种阶段,纵然无法一声喝斥压制诸邪,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但高冈是个武者啊……根本不是炼气士或者妖邪精怪……儒家浩然之气对血肉之躯半点用都没有,除非耳顺境界!’ 段玉心里诧异非常:“纵然这个林不器学了武功,也肯定不是高冈的对手,莫非是来送死的?” “林先生不必多礼!” 书院与白毫山都是法外之地,里面出来的修行者有半个官方身份,董薛也很是客气:“不知先生可发现了什么线索?” “要说线索的话,的确有一点,你们跟我来!”林不器点点头,当先带路,引着众人来到一处密林。 到了这里,百年的巨树随处可见,遮天蔽日,阴森恐怖。 “此山有灵,而怪异之处,便在这里了!” 他指着前面的一处粗大槐树:“此地似有结界,亏我修行至不惑之境,才没有被它隐瞒过去……” 说着,整个人往前一走,一层水波浮现,竟然刹那消失。 “阵法?” 于静白惊呼一声,旋即了然:“难怪之前高冈失踪,或是误入了这里?” 第五十五章 赠刀 深山之中,竟然有着一个大范围结界? 神捕司诸位捕头与静白女冠对此非常吃惊。 而等到他们借助林不器的浩然之气进入幻阵之后,就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遥遥望去,不远处有个小城,街道上房屋鳞次栉比、人流摩肩接踵,好一副繁华热闹的喧嚣景象。 看起来,简直是将州城中的一条大街,凭空搬迁到此地一样! “这不可能!” 董薛眼睛瞪大,几乎变成一个铜铃:“巨山郡中,苍莽山内,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城镇?” 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山中的集市! “不可能……” 旁边的于静白也不由诧异万分:“如此一个巨型幻阵,恐怕我师父都布置不出……” ‘恐怕不止是丹诚师父,纵然是前世元神之后的我,甚至游神御气境界的大能,也未必做得到……这是倾国之力啊!’ 段玉环视下周围,显得十分笃定。 除非庆国国君发疯,并且以修建自己陵寝的预算规模调拨人力物力,或许才能做到这点! “这……” 董薛迟疑片刻,终于做出决定:“我们前去一探究竟!” 至于此地是不是幻术所致?纵然是大妖与元神真人的幻术,也无法将不惑境界的儒生迷惑! 片刻后,他们走到大街之前,那种喧嚣的人气变得更加真实。 只是往来行人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复古,似是大夏朝的样式。 “这位老丈!” 见到街边一个老人,董薛上前问着:“此是何处?” “此乃天街,我等皆为夏之遗民……客人可是来自山外?” 老者脸上泛起一丝狡黠的微笑,对自己的来历毫不隐瞒。 而董薛也知道了这帮人的来历,竟然是大夏朝的遗民! 他们的祖先当时为了逃避战乱与重税,举族逃入深山,一支数百规模的人马误入此地,发现了这幻阵,并引以为世外桃源,不断开垦,就这么发展起来。 而这条天街,便是附近最繁华的集市,号称‘山市’。 “这……” 董薛与属下纷纷傻眼,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是一次缉捕,竟然会发现这等秘闻! 从这个集市的规模来看,辟居此地的大夏遗民,至少有着万人! “这……让一人去回报消息,我们探一探此地!” 董薛沉吟片刻,做下决定。 而在走进这条大街的一刹那,段玉却是眉头一动,揉了揉眼睛。 在他识海之内,石印轰鸣,若有所觉。 眼角余光一瞥,似乎见到了一缕紫光落下。 “桃花源记?还是山中墟市?” 他看了看惊愕中的董薛等人,放慢脚步,身形隐没入街道拐角,追寻着紫气,来到一家酒楼之前。 “四方酒楼?” 段玉上了酒楼,立即就有殷勤的店小二上来服侍,坐到一个角落中。 酒楼二层客人不多,只坐满了三成不到,各自围成一桌喝酒吃肉。 正沉吟间,伴随着一阵声响,一个落拓中年走上楼梯,见到段玉,也是一愣,来到他面前拱手行礼:“恩公?” “高冈?” 段玉望着此人,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行走坐卧之间皆有章法,显然不是重伤的样子。 同时,又在心底暗暗苦笑,幸好自己撇开大部队,否则被别人听到这一声,就彻底洗不清了。 此时先不管其他,默运神通,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只见高冈头顶一股紫气冲天而起,却被一大片乌云压住,不断削去。 一瞬之后,段玉便双目大痛,不得不收了灵目:‘紫气冲天,黑云压顶?’ 难怪之前未曾入道之时,便觉得这高冈命格奇异。刚刚一见,简直是出乎他的想象。 ‘紫气色纯而正,乃大贵之气,这是王者之相啊……奈何冲出不到三尺,就被乌云镇压,不断削去!’ 那漆黑发亮,甚至中间隐带血红的劫云,更是令段玉心惊不已,此种罪孽与劫气,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就无法承担,一命呜呼了。 只是在高冈身上,就与大贵之命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令他能够一直存活至今,但穷困潦倒,却在所难免。 ‘难怪他一个武道宗师,竟然混得这么惨,要是换成我,恐怕会比他还惨,甚至活不到成年……关键这黑红劫云,罪孽深重,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造就?还有紫气秉命,似乎都是继承而来……此人祖上,恐怕非同小可。’ 正沉吟间,对面高冈敬了杯酒,问着:“恩公何以至此?” “实不相瞒,我乃朝廷铜章捕头……”段玉夹了口菜,坦然回答。 高冈面色顿变,苦笑道:“原来恩公也是来缉捕我的么?只是我恐怕不能束手就擒呢!” “这你却想错了,我并未有着缉拿你的意思……”感受到高冈的警惕,段玉嗤笑道:“否则……我早就点齐人马来了。” 这其实是假话,真正的原因,还是这人身上异象太过恐怖,绝对是个庞大的漩涡,段玉自然要避而远之。 至于捞好处的想法?还是先掂量一下自身实力再说吧。 “这倒是……唉……可惜我高冈一身武功,竟然没有用武之地,上次军营之中,那参将明明是与我上司秦飞鱼有仇,却偏偏发作在我身上……” 高冈似乎是一路被追得狠了,急需要宣泄,将心中苦闷吐露。 而段玉听了,却是神色奇怪。 如此看来,高冈倒霉,还真是受了秦飞鱼的牵连,并且他杀了那参将,也是帮了秦飞鱼一把呢。 ‘因缘巧合,一至于斯乎?’ 就在段玉心中暗叹之时,只听腾腾几声,又一个酒客上了二楼。 这人头戴金冠,身穿紫袍,雍荣华贵,原本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偏偏衣袍上遍布孔洞与污秽,仿佛乞丐服,形成一种不尴不尬的气质。捧着一柄破旧刀鞘,自顾自地在段玉的桌上坐了,目光炯炯,盯着高冈。 “你是谁?”高冈一怔,旋即目光不由被他捧着的刀鞘吸引。 这刀鞘残破,插着一口破破烂烂的朴刀,刀柄上缠绕着一根枯草,这是此物可以发卖的意思,类似商品的招牌。 但段玉见了,面色微变,伸手按着鬼切的刀柄。 若不是自己压制,鬼切恐怕会兴奋地长鸣出鞘,与同类一争长短! ‘神兵利器!绝对是神兵利器!’ 他望着中年人,心里却在冷笑:‘钓鱼的来了?’ 很显然,这个落魄紫袍人目标肯定不是他,而是这高冈! 金冠紫袍人笑了笑,自顾自地倒酒,一口喝干,这从容自若的作派,仿佛他才是此桌乃至这家酒楼的主人一样:“你叫我紫衣侯便可!今日至此,是来卖刀的!你看此刀如何?” 说着,就把刀往桌上一放。 高冈心中一动,握住刀柄拔出。 呛! 刀鸣当中,朴刀出鞘,寒光四射,令他略微诧异。 原本看这刀外表朴实无华,想不到还真是一柄利器! “此刀原本是我家传,只是今日酒虫犯了,想卖了它换点酒钱,也不需多,黄金百两便可……” 紫袍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说着。 诧异的是,周围的酒客也都自行其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 “一百两黄金?倒是公道……可惜……”高冈苦笑,他穷困潦倒,又被接连追杀,哪有这么多钱? 只是看着这朴刀,越看越是喜欢,又思索亡命天涯,不能没有趁手兵刃,竟然舍不得放下。 紫衣侯微笑不语,目光竟然望向段玉,在鬼切上转了一转。 被此人目光注视,段玉心中一凜,石印嗡鸣,又清醒过来,心念一转,笑道:“自古宝刀赠英雄,既然高兄你喜欢,我便出钱买了赠你,也算一段假话!” 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个玉佩。 这是黑蜘蛛的赃物之一,晶莹剔透,触手生温,绝对要数千两银子才拿得下来:“你看这个可够?” “够了!够了!” 紫衣侯收了玉佩,将残酒一饮而尽,大笑离去:“今日得见风起青萍……痛快!当真痛快!” 高冈望着朴刀,神色终于不再怔怔:“恩公……我又欠了你一次!” “左右不过一些财物而已……”段玉有些迷惑,又似有些豁然开朗。 此时再度凝神望气,就见高冈头顶,暗红色的乌云被不断削去,紫气冲天,大有突破封锁之意!更是心里一凜:“我这也算……投资了?” “那人有些奇怪……我得去问问!”高冈起身,面色坚毅,向着紫衣侯追了过去。 而段玉也是心中忽起警兆,下了酒楼。 “杀!” 东边烽烟顿起,就见得一队金戈铁马的黑衣骑士,正在大肆杀戮。 而被追杀的,赫然是之前与他同行的董薛等人! 段玉见到这一幕,沉吟不语,忽然间暴起,拔刀一斩。 周围,几个行人身首两分,尸横就地,血液流淌,只是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法力一扫,就化为几张纸人。 “这根本不是什么桃花源!” 段玉长出口气:“根本就是山中鬼市!!!” 第五十六章 突围 识破一切之后,段玉法力一震,整个人都似乎变得精神了几分。 之前的天街山市为何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 那些行人为何神色诡异? 山中为何如此违反常理地存在一个城镇? 因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有着一尊诡秘的存在,以无上的法力神通,在深山中硬生生地造就出一幕幕幻景!甚至连不惑境界的林不器都能骗过去。 细思之下,实在可怖可畏! “所以……那些黑衣黑甲的骑士,也是……阴兵阴将?我们进入了一尊神道大能的法域?难怪一开始便有石印嗡鸣示警……” 但纵然看穿了,也无济于事。 纵然是深山老林,不见天日的所在,能在阳间活动自如的阴兵阴将,也实在是恐怖无比! 段玉疾步追赶,就见到了被追杀的董薛一行。 纵然再是武功好手,道术强人,被一大队骑兵围剿,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为何会出现如此多骑兵,一个个武功精强,简直是一等一的精兵!” 一个骑兵冲锋过来,人借马力,一刀竖斩。 董薛强接一刀,感觉整条右手臂都在发麻,不由哀叹:“难道今日要毙命于此?不……我可是七品银章,怎么能死在这里?大家分头跑!” 他面容扭曲,宛若恶鬼,率先冲入一条小巷。 有着此人带头,后面的铜章捕头们顿时作鸟兽散,只留下一人,赫然是于静白! 她修炼道术,虽然也有几手武功,但显然不如宗师,体力不行,此时就成为了牺牲品! “骑兵成军,自生铁血煞气,与龙气一般克制道术,若是元神真人,或许还有活命机会……” 于静白连连挥剑,终究寡不敌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目光涣散:“想不到,我今日要毙命于此!” “驾!” 在她对面,一名黑甲骑兵赫然发起了冲锋。 这时候的重甲骑兵一旦冲锋起来,简直是无解,特别是骑士借着骏马冲锋之力劈砍,力道甚至还要超过宗师! 此骑士马术精熟,手中长矛就要将于静白挑飞。 就在于静白以为自己无幸之时,面前忽然多了个背影。 “杀!” 段玉拔刀出鞘,双手持刀,猛地向前一斩。 呛! 鬼切刀发出嗡鸣,隐约可见一道紫红色的光刃出现,沿着骑士的头顶劈了下去。 哗啦! 突然间,这个骑士连人带马就从中间分成了均匀的两半,冲势未减,从段玉与于静白两边飞了过去。 “这……”于静白见到这一幕,死里逃生的庆幸未生,有的只是满满的诧异:“兵家绝顶,降龙伏虎之境?” 兵家以武入道,军气灌体之后,还需训练精兵,掌握生杀予夺的铁血煞气。 修炼到极高境界之后,便可生出龙虎大力,能降龙伏虎! 否则的话,纵然有着神兵利器,也无法像这样将冲锋的骑兵从中一斩为二,这需要的臂力,简直超出人体极限,连宗师都望尘莫及! “道长不要迷惑,这些并非阳世骑兵,而是阴兵!” 阴兵乃无形之气凝聚,跟有血有肉的实物不同,其中起码有着一百倍的差距,再加上段玉的鬼切之刀自带凶煞,最为克制这种无形之体,才能造成这种可怕的视觉效果。 要是换成阳世的骑兵,段玉肯定是迂回攻击,不可能主动迎接冲锋,找死也不是这样的。 “阴……阴兵?” 所谓的知见之障,实际上也就是一层纸而已,捅破之后,于静白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不过还是要多谢这位捕头相救……我名于静白,你呢?” 段玉苦笑,若不是见到她被陷在这里,自己也不会冲出来,只是这个前世师姐的性子还是没改啊:“我名段玉,铜章捕头!” “多谢段铜章……”于静白暗暗心折,又一比董薛,更是高下立判。 “好了,还是等冲出重围再说……阴兵不比阳将,不必害怕煞气反噬之类,尽管施展道术,我主攻,你在后面辅助!” 段玉一震长刀,望着对面又汇聚成阵形的阴兵,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这些阴兵阴将绝对已经达到了极高水准,培养起来不逊色道门道兵,只是自己掌握鬼切,便是刚好克制,杀起来如同砍瓜切菜。 “杀!” 对面一阵轰鸣,又有五骑冲锋,马蹄横跨障碍如飞,这时看起来绝对是阴兵无疑。 于静白暗暗内省,毫不犹豫地施展道法:“敕令!木行召来!急急如律!疾!” 砰! 在地面上,骤然生出许多荆棘藤蔓,仿佛蟒蛇一般,带着倒刺,向着骑士卷去。 此种小术,在真正的阳世大军面前,根本连施展都施展不出,但在此法域之内,却是效果奇佳。 几个骑兵冲锋的势头,顿时被这些荆棘阻挡,趁着这个机会,段玉纵身上前,刀光几闪。 “啊!” 伴随着尖利的惨叫声,一个骑兵头颅飞出,竟然在半空中就化为灰黑之气,又被鬼切吸纳。 段玉脚步不停,杀光这些人后,纵身冲入敌阵,接连大砍大杀。 鬼切之前,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纵然这些阴兵精锐至极,甚至凝聚出盔甲,能抵挡普通人刀枪劈砍突刺,但被刀之煞气一冲,都是溃不成军。 “痛快!当真痛快!” 段玉到了最后,一刀之下,竟然连斩数人,不由仰天大笑。 果然刀才是专司杀伐之器,于此斗争当中,他都感觉自己的刀术随时都可以更进一步,突破到更高的境界中去。 正思索间,又一道法术落在身上,乃是增益类的白毫甲,附着全身,形成一层明光甲胄。 段玉见此,刀刃之上也浮现出破邪法咒,光芒连闪,将残余的阴兵杀尽。 “原来是同道!” 于静白上前一步,眉目间带着诧异。 如此少年,刀法竟然就到了宗师之境,并且还是五气朝元的炼气士,不由暗暗钦佩,又有些惋惜。 若是早些时间,在此人还没有入道之前遇上,自己一定会引他拜入白毫山。 可惜此时道种已凝,无法可改,纵然再引入进去,也是一辈子外门,最多做到外门长老,无法入得核心。 “此处恐怕是某一位大神的法域,我等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段玉提都不提董薛,更是有些幸灾乐祸。 在法域之中,遇到阴兵阴将,道术便很有用了,董薛可没有自己的鬼切,光靠武者的一腔热血,能坚持爆发几次? “正是如此!” 于静白连连颌首,更不会理之前抛弃她那一帮人的死活。 此时看着周围,只见阴兵尽灭之后,原本的行人也消失无踪,街道上弥漫着一股雾气,建筑影影幢幢,不由更是心里一寒:“果是阴域!速退!” 撤退之时,段玉还是将心底疑惑问了出来:“书院林不器,道友可曾看到了?” “段兄称呼我静白即可!” 于静白细声细气地道:“林先生进入这法域之后,没有多久也是与我们走散,看来是有神祗暗中主持,故意分而击之!” 此世神祗虽然能略微干涉阳世,但花费如此大的心血代价,绝对不可能只是闹着玩。 而段玉联想到之前的酒楼买刀,却是若有所悟。 他们两人脚力飞快,再加上已经勘破迷雾,有着道法护身,更不会被鬼打墙之类的引着走错路,没有多久便杀到边界范畴。 段玉手持鬼切,勇不可挡,纵然真正的神祗,也不敢来吃上一刀。 波! 两人穿过槐树结界,再回首望时,都是怔住。 只见一层五彩光幕缓缓破碎,现出其中的小城,还有若影若现的街道。 迷雾朦胧中,那城郭、大街、乃至车水马龙的行人,都是渐渐虚幻,慢慢消失不见。 …… 另外一处密林中,遥望天街消失,高冈神色有些茫然。 “臣林不器,拜见主公!” 在他面前,林不器深深跪伏,一丝不苟地行大礼:“愿为主公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你起来吧……我现在脑袋还有些迷糊着!” 高冈摆摆手,苦笑道:“刚刚那个,真是我祖宗?” “主公天潢贵胄,绝无可疑,我书院受大夏大恩,当奉正统!”林不器再拜:“主公手上的大夏龙雀,便是明证!” “大夏龙雀?” 高冈一怔,旋即望着手上的残破朴刀。 只见此时这刀赫然发生了变化,一丝丝光芒流转,金柄银鞘,龙形吞口,紫气暗蕴,尊贵非凡。 耳边,又传来林不器激动的声音:“此刀乃是大夏皇室所铸,只有皇家血脉才能持有!主公持之,便是大义在身,天下正统,四地的忠贞之士,无不翘首以盼主公重兴大夏啊!” “大夏?!” 高冈苦笑更甚:“当年的大夏天下,早已一朝倾覆,群雄逐鹿,我何德何能?敢与庆君、楚王相提并论?” 只是目光之中,名为野心的火焰却渐渐凝聚。 第五十七章 无常 “要笼罩如此大范围,一切真实不虚,甚至迷惑我等……” 结界之外,于静白望着阴森森的树林,忽然打了个冷颤:“应当是公侯一级的神灵?” “或许吧!” 段玉想到某个自称紫衣侯的家伙,那明显是个化名。 此世神道与阳世相同,并没有那么多花哨,神道男爵相当于阳世七品,再往上,子爵六品,伯五品,侯四品,公三品,最后的王与帝君,便是二一品! 关键是这神道位阶,并非人主说册封就能册封,而是必须本身实力能达到,或者阳世气运付出,强行提拔上来,总之必须符合位格。 理论上,阳世封赠谥号所给的气运,因为只有一次性,都是等而下之,起码要下降两个大品级。 比如皇帝封了某个英灵为某某侯,实际上在阴间出现的,最多只是一个子爵之神。 甚至这还必须是大夏那种一统的皇帝,轮到庆国国君这种,自己都只是王级,又能封得了什么? 当然,纵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神道男爵,力量也是十分恐怖。虽然无法直接干涉阳世,但潜移默化,仍旧能够造成很大的影响。 而公侯一级的神灵,能直接在阳世显化法域,甚至迷惑修行者! ‘也就是说,那个紫衣侯,可能是以前大夏某个王爷,甚至是……皇帝?’段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起来的话,高姓,似乎是之前大夏的皇室之姓呢……’ 一念至此,内心不由更加沉重。 因为前世的他,可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高冈杀将逃亡,乃至更加出名的事迹。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的宗师,就消失无踪。 但现在,明显又被改变了! ‘前世的我,实在太弱了,还未能接触到这个世界真正的内幕啊……’ 段玉暗暗叹息,望向旁边的于静白:“道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为上!” “如此甚好!” 于静白立即答应下来,只是又有些诧异。 段玉一看便明白意思,将自己得罪行人司,还有后来关于董薛一些隐约的猜测说了。 “原来如此……”于静白立即表示理解,毕竟对散修打压,乃是庆国与白毫山的国策,只是看到段玉落到这个地步,还是不由有些可惜:“官职在身,对于我等炼气士而言便如负重前行,难以成就……若道友有意,妾身愿举荐道友进入白毫山,清静修行,可惜,只能入外门!” “这个……请容我考虑一二!” 段玉苦笑了下,前世自己再怎么样,也算根正苗红的白毫山传承,元神真人,到后期都被照样牺牲。 外门长老的地位,比内门真传还低,等到大劫来临之际,当真是哭都来不及。 当下两人一起上路,段玉又旁敲侧击,问起于静白为何来此的问题。 对于这位段铜章,于静白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十分投缘,并且念及对方也是神捕司中人,算是半个自己人,并且也不是什么秘密,终于说了:“缉拿高冈,只是随手而为,因为我刚好在附近……本道诸多弟子,都已经启程北上,预备进入草原,参加论道法会!听闻此届非同寻常,正阳道道主挑战乌延部大祭司,乃是巅峰之战!” 这消息实在宛若雷霆,将段玉击打得差点呆滞:“这么快?太快了!太快了!” 乌延部乃是北燕大敌,有着黄金血脉,是草原上的霸主。 并且,同样豢养了一批神通之士辅佐,不过在草原上,一般称为祭司或者巫师。 乌延部大祭司,便是站在巅峰的人物,能与十大道脉的道主相提并论,此人一陨落,乌延部就要失去三成胜算! 但是明明是数十年后的事情,为何现在便发生了? 段玉冥思苦想,也只能归结于自己的蝴蝶效应,当真是如迎面中了一锤。 此时整个人却越发清醒,想到之前丁让所言庆都之忌讳,不由又试探问着:“八贤王最近如何?可曾受到打压?” “八贤王?”于静白略微诧异:“你也关心庆都之事?” “我与丁让私交甚密……”段玉毫不犹豫地将丁让扯出来当挡箭牌。 “打压那是之前的事,最近反而亲之重之,君上有意让八贤王参与政事……”于静白想了想,这也并非什么绝密,庆都中的高层圈子都知晓,没有隐瞒。 “为何会如此?”这很不正常,段玉不由追问。 “据说……”于静白下意识地望了望周围,压低声音:“国君龙体欠佳……” ‘恐怕不止是欠佳这么简单!’ 段玉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什么都明白了。 国君病重,八贤王方能春风得意,毕竟纵然此时庆国国君还有儿子,也在牙牙学语。 若是不幸驾崩,主少臣疑,庆国又位于四战之地,恐怕立即就有不测之祸! 这不仅是臣子的看法,甚至也有王室的因素影响,因此八贤王才能得着重用。 在三国中,便有这样的例子,孙策死后,东吴并未立孙策之子,而是直接立了孙权!因为乱世之中,一个幼儿根本无法坐稳大位,除非想要灭国! 太平年代,八贤王这样的家伙,肯定是日削月减,慢慢减弱其影响,等到数年后便可幽禁杀之。 而前世的历史也是这样,八贤王数年后被论罪夺爵,再过数年处死。 那时候庆国国君的身体肯定十分康健,并且诸子也渐渐长大,因此才能悍然杀之,不惧反噬。 但现在,却不行了! 国君病重,这时候还要杀潜在的顺位储君,群臣与王室都不会答应。 而所谓的王权,也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一旦所有人都暗暗抵制,那就是个笑话。除非是开国太祖,还能有限与体制抗衡之外,其它国君都必须服从于自己的体制,因为他的权力也是自体制中而生,无法自己否定自己! 因此,纵然此时的庆国国君,恐怕都不想杀八贤王,甚至有意扶持此人。 没有办法,这是作为一个合格政治生物的基本素养! 换句话说,若强行立幼儿,那等待的是庆国亡国,祭祀断绝,相比于这个而言,立一个弟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不过在段玉看来,此时让八贤王参与政事,还有安抚的意思在内,一旦等庆国国君恢复过来,那肯定又是翻脸不认人了。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段玉此时只想放声大笑,深深地感受到了命运的嘲弄! 自己自重生以来,一直苦心经营,自以为纵然略微有着影响,也起码还能有着二十几年年时间,足够厚积薄发。 但此时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数十年?恐怕十年都了不起了! 草原之上,北燕击败大敌乌延部,最多只需要五年!而整合草原势力,休养生息,也最多五年! 十年之内,胡人必定南下! 除此之外,因为将八贤王看成漏水大舟,自己之前已经狠狠将他得罪了。 或许他此时还不知道那时候的年青人叫段玉,但如果自己还在庆国待下去,便总有一天会知晓的! 若是给他登基掌权,那自己的性命? ‘太快了……太快了……’ 段玉几乎想大笑三声,终于知道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纵然自己有着重生,每个人物也不是npc,会乖乖等着你触发事件。 “你笑什么?” 奔行之中的于静白见到段玉几乎连眼泪都要笑了出来,不由十分诧异。 “我在笑这命运的无常啊!” 段玉吐出一口长气,强行收摄心神。 重生以来的一些计划,必须更改了!甚至,布局天下的计划,也要尽快进行! ‘好在我从来就没打算在庆国一棵树上吊死……纵然胡人南下,要一路攻城掠地到南方,也不是容易之事……更何况,即使是大夏,也还有诸多未征服之地呢!’ 作为穿越者,段玉天生便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还有那种古人对某地深深的眷念与誓死共存,完全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在意的,唯有自己的小家与私仇! ‘此生,必与胡人抗衡到底!’ ‘还有在庆国准备做的事情,都必须加快进度,我自身的修为也不能落下,回去之后,马上开炉炼丹,顺带谋求更多官职气运,助益修为!’ 段玉暗暗发狠。 而此种神色,顿时令周围的于静白打了个激灵:“道友为何如此?” “想到了一些难以忍受之事……”段玉看向于静白,有些头疼,若是可能,他更想将师父这一脉都忽悠到南方去,不过这前世师姐的性子他也知晓,虽然表面温婉似水,实际倔的不行,不由头疼:“此外……对于草原风光,论道法会,我也很有兴趣,不知可否同行?” “既是同道,自然可以!”于静白点点头:“只是你有着职司在身……好在我听闻上面对这次事情十分重视,或许将从各州中抽调行人司与神捕司精锐,与我们白毫山同去草原……” 说完,连她自己都略微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何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便交浅言深。 “多谢!” 段玉肃穆一拱手,前世种种,今世必然会一一回报! 第五十八章 炼丹 三日之后,巨山郡郡城。 正在休养生息,并等待公文的段玉,得到了一个令他有些吃惊的消息:“什么?董薛那个家伙还活着?”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展开。 当初在苍莽山之中,看到疑似神道大能张开法域,他跟于静白哪里还敢多待?不怕被别人一个手指头摁死了,或者倒霉地波及? 再加上于女冠被抛弃的怒火,是以死道友不死贫道,直接溜之大吉了。 至于原本的缉捕高冈之任务,更是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但段玉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董薛居然还能活着出来,虽然据说模样十分凄惨,身负重伤,还断了一条手臂,但毕竟走出来了。 “果然不得不说祸害遗千年么?” 段玉承认,自己内心的确有着让对方自生自灭的想法。 毕竟此人虽然掩饰得很好,但那股恶意却还是被他敏锐察觉,此时看到这个死剩种居然还能留着口气挣扎出来,不由诧异。 “只是废了一条胳膊,还有一身武功,这银章的位置,坐得稳么?” 纵然如此想,来到病房门口,段玉便换上一脸凄然的表情,推门而入:“卑职求见银章大人!” “段玉?是你!” 床上躺着的果然是董薛,此时挣扎而起,肩膀上包着渗血的绷带,望向段玉的目光却是充满警惕——就好像一头受伤的狼王! 特别是看到段玉毫发无伤之后,董薛隐忍再好,也不由咆哮:“当日你莫名失踪,去了哪里?为何临阵脱逃?” “大人息怒,我当日并未临阵脱逃,而是被神祗法域迷惑,势单力孤的时候遭到突袭……好不容易经历一番血战,才杀出重围,并救出白毫山的于女冠……”段玉不慌不忙地道:“我们联署的公文,已经送去了州里!” 这就是要造成既定事实,先发制人。 只是趁着自己这个上司生死不明之际,便越级上报,再加上之前推门而入的行径,一个跋扈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董薛目光阴暗,几乎恨不得将段玉杀了。 只是此时还有些理智,看到断掉的胳膊,便什么怒火都熄灭了。 他是武者,失去一条手臂,再加上受到的重伤,武功起码要打上五折! 无论如何,此役之后,都会退下来了。 而按朝廷惯例,对于他这种人,能混个虚衔荣养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旦失去这身虎皮,家中必定坐吃山空,更何况,还有这些年结下的仇敌落井下石。 特别是面前这人! 以他刚刚破获谋逆大案的功劳,虽然不能连升四级,但升到正八品,代掌银章之位,却是几乎十拿九稳了,自己还为他腾出了位子! 这几乎让董薛咬碎银牙,望了望周围,怒哼一声:“你们都出去!” 顿时,原本服侍的丫鬟仆役都身体一颤,躬身退出。 “银章大人有何吩咐?”段玉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问道。 “之前之事,也不必再说,但你想不想做个交易?”董薛道:“你可知,你已经深深得罪行人司中一人,必要置你于死地而后快!” “不知,但我相信,行人司效忠朝廷,必会秉公执法!”段玉大义凛然地回答:“大人你好好养伤,卑职告退!” 说完毫不留恋,走出病房。 至于叶州行人司?就连胡德也不被他放在眼里,如果敢来为难,直接杀了便是! 长期规划变成短期,段玉立即多了几分戾气。 ‘更何况……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之前行人司压制我,是为公!但此时,我跟他们的某些目标,却又一致了,若我表现出来,胡德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压制属下……虽然只是暂时,少不了秋后算账,但那时候我恐怕早就海阔天空了。’ 因此,走得毫不犹豫,也不给董薛任何把柄。 砰! 身后,瓷器碎裂之声大响,段玉只是一笑。 …… 一只巨大的丹炉,在静室内冉冉升温,炉底的红炭彻夜不熄。 屋内温度不断攀升,几乎是热浪滚滚,好在炼丹的两个人都已经到了寒暑不侵之境,倒也没有什么。 于静白盘膝而坐,见得段玉进来,也不吃惊。 只是看着对方熟极而流地将一样样药材倒入炉中,掺以法力,眉目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想不到道友连炼丹之术也精通!” 这可不是普通散修能学到的技术,纵然白毫山之中,能开炉炼丹的炼丹师也没有几个。 而她的师尊丹诚道人,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惜,炼丹之术耗费太多,并且炼出的丹药最多只能助益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的积累,能对元神真人有作用的灵丹少之又少,因此一直被视为偏门,无法有着多少重视。 虽然明知道这个师姐不修丹术,但段玉还是特地换了一种炼丹手法,保证没有白毫山的丝毫痕迹。 “炼丹要诀,首先在于药材!没有上好的药材乃至灵药,一切休提!之后才是火候的把握,与法力参与……” 段玉笑了笑,“也多亏道友倾囊相助,否则还无法凑齐这一炉五行丹的材料!” “只是几粒云离石、半截横生木而已……”于静白道:“你却要分我三成,实在是受之有愧!” 以她的贡献,能分个一两成便不错了。 段玉如此,显然是故意偏颇,要拉近关系:“道友这些时日看着炉顾火,也是辛苦,多拿一成并未有着什么,更何况,在下久慕白毫山一脉道法精深,正要多加亲近!” ‘亲近?’ 于静白一呆,旋即低垂下头,脸上似乎有些……红晕? 见到这一幕,段玉却是一滞。 天可怜见,他只是想拉近关系,可完全没有其它绮念啊。 …… 虽然有着一点误会,但段玉还是将五行丹炼了出来。 数个时辰之后,伴随着丹炉开启,整个室内都是红霞蔓延。 “准备好,五行丹遇火则焦、遇木变朽、遇水即化……成丹之后,必须立即蜡封,并以玉盘承接!” 段玉嘱咐一句,法力涌出。 在他面前,铜炉彻底打开,浮现出一团五彩的液体。 “丹诀·分!” 段玉一掐诀,十指连抓,五彩液体顿时化为一滴滴,在半空中迅速凝固,雨点般洒落。 “收!” 等待良久的于静白一拂袖,一层油蜡浮现,将五彩水滴包裹,形成丹丸模样,宛若雨打芭蕉一般,落在一个碧绿色的玉盘之上。 心里,却在默默赞叹:“这开炉,取丹,皆是一气呵成,熟极而流,真是……难以置信!” 段玉取了一枚,直接吞服,感受着一股热流入腹,化为五行之气增益道行,不由一笑:“品质尚可,算是中上吧,有着一百零八丸,道友可取三十三枚!” “这怎么可以!”于静白也是在凝练五气的境界,闻言有些心动,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段玉盛情难却,还是取了:“实在生受了……” 又细细感应,叹道:“此丹可为上品,有它之助,想必我可以尽早提升至朝元神境界,真是多谢道友了!” “不必客气!” 一番寒暄之后,于静白便告辞离去,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坐练功。 毕竟,纵然以蜡丸与玉瓶封印,药性还是会略微丧失的。 而炼丹术因为对元神难有增益的特性,纵然是白毫山中,能如段玉这样开炉炼丹的土豪之举,也是少见。 毕竟五气朝元的炼气士还是下层,正是要努力为宗门做出贡献的时候,哪里有着此等好处享受? 唯有段玉,虽然游离于道门体系之外,风险自担,但收益肯定也是自己享用。 等到于静白离开之后,段玉盘膝而坐,望着手中的大玉瓶:“有着五行丹之助,又有每日官气,我很快就能完成五行之气的凝练,进入朝元神阶段,而觉醒阴神之事,我早已经历过一次,无比熟悉,最后就是打磨无漏道体,元神出窍了!” 五气朝元大阶段,可以分为三个小层次,是为凝五气、朝元神、与最后的无漏道体。 其中凝五气是五行之气的积累,讲究水到渠成,厚积薄发,而朝元神只是一种状态,只要感应到体内阴神,便是成就! 有着前世经验,甚至还是前世的身体,重走一次,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最后的无漏道体,则是肉身圆满无缺……我前世不仅幼时饱受磨难,锦鲤帮灭后更是亡命天涯,几次身受重伤,大损元气,才导致肉身难以圆满,蹉跎了许多时候,但这一世已经好上许多,虽然幼年磨难免不了,但已经在着力弥补根基,想必觉醒阴神之后很快便能打磨圆满……” 段玉长出口气,不知不觉间,元神已近在眼前了。 第五十九章 地煞 青叶郡。 夜色渐浓,郡衙内的大牢却是灯火通明,外面把守的也从衙役换为了披甲执锐的郡兵!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这里关押了欲谋大逆的钱家重犯! 大牢最深处,某间狱房内。 正阳道崇玉道人,也就是那个武道宗师,挑战段玉不成,被擒拿下的年青道人,正被捆成一个奇异的姿态跪在地上,脸色青白,披头散发,显然吃了不少苦头,特别是还戴了木枷,上面盖了太守的官印! 牢狱的铁栏杆之上,也有着红漆的封条。外面以精兵镇守,自然有着一股铁血煞气盘旋。 基本上,有着这些,元神之下的道法,都要被尽数镇压,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当然,这个道人还是武者,因此挑断手筋脚筋,穿了琵琶骨,也是应有之义。 明月高悬,凉风习习。 忽然间,一阵狂风吹来,连监牢内的火把都是一颤。 被关押的崇玉道人若有所觉,豁然抬头。 只见牢房之上的封条哗啦一声落地,尽数无火自燃,大风吹进监牢,卷起稻草,又在半空中化为一个老道。 这老道面容奇古,戴着一顶漆黑的道冠,足足有着三尺高,身后放出一圈明光。 “弟子崇玉,拜见师叔祖!” 青年道人见此,立即挣扎着叩首,泪流满面:“师叔祖,您可要给我报仇啊!” 此老道在正阳道辈分甚高,道号‘明德’,乃是修炼到了游神御气境界的道家大能! 唯有渡过心魔劫,方能元神出窍! 而元神出窍之后,又有风火大劫!只有接连渡过,方能算小成,从此日游夜游,元神驱物,能人所不能。 再往上,便是游神御气之境! 此气非凡气,乃是天罡地煞之气! 元神本来便免疫凡物攻击,聚散无形,只是依旧会被法术、龙气、浩然之气、与铁血煞气震慑乃至伤害。 而游神御气的境界,便是要以元神炼化地煞天罡之气护体,从而真正成就不坏! 先是一重地煞之气,旋即一重天罡,当两者都熔炼之后,元神便真正大成,可以附体夺舍,重活一世! 这天罡地煞之气都是天地极致之力,与煞气龙气力量相同,一旦元神能驾驭与熔炼这两气,自然便会获得抵抗铁血煞气与龙气等等的能力。 若说元神出窍的真人只是获得了迂回能力的话,那游神御气,便是元神真正成长,甚至能与侵害之物抗衡! “你……糊涂啊!” 明德老道见到痛哭流涕的崇玉道人,显化的元神脸上浮现出一丝哀怒之色:“明明元神都未成就,便敢抗拒官军……我正阳道怎么教出了你这等蠢材!” “弟子万死!”崇玉道人赧然,又有些不甘:“弟子只是未曾料到,官军中竟然还有一位持着神兵利器的宗师!” “罢了,成王败寇,又有何好说?”老道摇摇头:“断了手筋脚筋,穿了琵琶骨,武功废了也没有什么,肉身本来就是一件臭皮囊……你收拾一下,准备跟我走吧!” 说着,伸手上前一拂。 那木枷、官印、乃至绳索尽皆碎裂,化灰而去。 “这是……道主的意思?”崇玉道人勉强站起,望了望外面。 虽然不远处就有两个精兵,但此时他们仿佛化为了雕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道主的意思?嘿嘿……”老道冷笑:“我本奉命前来庆国查找变数,还与宇文商过了一次手,可惜一无所获,正在这时,叶州出事,便只有老道我来了,那钱家知情之人,已经尽数杀了,若非看在你是我一脉传承的份上,嘿嘿……” 崇玉道人冷汗直流,知道若非前来接手的是这位师叔祖,自己的下场可当真不好说的。 这时从容敷药运功,脸上便多了些血丝:“多谢师叔祖大恩!” 老道眼皮都不动一下:“罢了,等会我带你出去,小小一个郡级牢狱,还未曾放在我眼里!” “多谢师叔祖,只是弟子还想报仇!”崇玉道人咬着牙,脸上泛起仇恨之色。 “坏我正阳道大事,的确该给个报应!”明德老道颌首:“这次查抄钱家的,黄子平与那校尉已死,剩下的便只有熊宜与一个铜章捕头了,那熊宜正好在外看守,却便宜了那巡捕……” “既如此,先杀一个也是好的。” 崇玉道人走出牢门,施施然取过一名士卒的腰刀,随手几挥,将这些守卫尽数杀了。 “这牢狱内还有其它重犯,一起放掉,也算混淆视听……” 明德老道元神化为狂风,在崇玉道人耳边低低说着,霎时间,整座监狱便立即骚动起来。 …… “出了何事?” 郡狱之外,熊宜被喧嚣惊动,带着亲兵前来镇压。 “启禀校尉,似乎是营啸!犯人造反了!”一名军官赶来,冷汗淋漓。 “冲进去,命令弃械跪地,否则一律格杀!” 熊宜明白此时就是要杀伐果断,不暇思索地下命:“注意几个甲子号内的重犯!快去!” 轰隆!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 大牢墙壁上竟然被轰出一个巨大的洞孔,石头横飞,砖屑升腾,一大群蓬头垢面,身穿囚服的犯人就拿着原本狱卒的武器杀出:“冲出去!否则就是死!” “乌合之众,射!” 熊宜见此,目露不屑之色,命令弓箭手放箭。 咻咻! 一阵箭雨过后,地面上便多了十几具尸体,囚犯们惊恐后退,有的跪地求饶:“不要……是他们挟裹我的!大人饶命!” “我有五百人在此,还镇压不下一些暴动的囚犯?” 熊宜冷笑一声,又传下命令:“上前镇压,注意那几个重犯!” 披着甲胄的士卒上前,挥舞着手中战刀,也不顾忌几个落入敌手的狱官,放手大砍大杀,当真是势如破竹,血流成河。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原来是你!” 伴随着狂风,一个道人身影在虚空中浮现,周身外放玄光。 “神灵啊!” 士卒震怖,握着兵器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混账,这是妖道,给我射!” 熊宜目眦欲裂,夺过一柄长弓,弯弓搭箭。 咻咻! 弓箭徒劳无用地从道人身体中穿过,仿佛只是一片虚影。 “犯吾道者,虽远必诛!” 明德老道手一伸,捻起一支羽箭,随手一抛。 咻! 箭矢似闪电般射回,上面光芒一闪,穿过熊宜的胸口,落在地上。 “校尉……” “校尉死了!” 军官一死,这些士卒纷纷大惊,而囚犯们则是欢呼雀跃,奋力突围。 “嘿嘿……区区一个校尉!” 明德老道身影一晃,玄光似有些削弱,但片刻后便站立稳了,冷笑不已。 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区区百人级别的军气,乃至太守封条上的官气,都不放在眼里。 杀了一个小小校尉,也不算什么,根基雄浑,完全可以撑得住这点神道人气反噬! 除非是万人级别的大军阵,又或者州牧国君一级的龙气,才能令他有所忌惮。 可以说,元神到了游神御气阶段之后,就真正成长起来,犹若穿了坚固的铠甲,不惧伤害。 “哈哈……师叔祖神威!” 趁着这个机会,崇玉也混在囚徒中逃出,心里暗喜。 但就在这时,咻! 一支弩箭从他胸膛穿过,带起红梅点点。 崇玉望着胸膛上的血洞,满脸不可置信之色,缓缓倒了下去。 哗啦啦! 从几处房屋中,忽然涌出几队甲士,人数不多,只有二三十个,但每人都身披铁甲,目光冷冽,杀人如割草,顷刻间就将逃亡的犯人杀尽。 “正阳道明德,你敢劫狱?” 聂敏大步踏出,声如洪钟:“你正阳道狼子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给我杀!” 他赫然早早在周围埋伏了一支精兵,人数不多,借着道法官气的掩护,终于骗过了这个游神御气大高手的探索,完成这引蛇出洞之计! 此时一声令下,身后便现出一座笨重的床弩,上面的箭矢有着鹅蛋粗细,上面刻满玄妙的符文,箭头上还有着淋漓的鲜血。 轰隆! 宛若平地起雷,这箭矢如风如电,穿过凌空而立的明德道人,在他胸前留下一个大洞。 明德道人神色一变,显化的元神都有些维持不住:“好浓烈的铁血煞气,还有这饕餮营精兵……陈策到了?” “正是本都督!” 在聂敏身后,缓缓走出一个黑衣人,原本悄无声息,但此时一出现,便吸引走在场所有视线:“要围猎一位地煞真人,怎么能少了本都督呢?” 陈策深吸口气,旋即大喝:“传我将令,正阳道明德道人,以法犯禁,当诛杀之!” 他乃朝廷正三品武将,手握一州兵权,身上汇聚的龙气垂青与铁血煞气何等恐怖? “杀!” 与此同时,所有饕餮营精兵放声大吼,虚空中似现出一只凶兽虚影,向明德道人杀去。 半空当中,原本就涣散的明德道人元神尖叫一声,终是彻底散开。 “此贼终是死了!” 闻讯赶来的太守擦了把冷汗。 “死了?”陈策摇头:“若是元神出窍的炼气士,一定死得不能再死,但这道人毕竟元神经历过地煞之气淬炼,只是重伤而已……速传我军令,立即搜索方圆百里,或许能有收获!” 第六十章 升官 “兹有铜章巡捕段玉,勇于任事,晋一品二级,代理银章事……” 伴随着嘉奖或者说升官的旨意下来,段玉顿时觉得一股气运加身。 此时内视,就可见得心、肝、脾、肺、肾五脏之处,似乎各有一层光华升腾,呈现赤、青、黄、白、黑五色,五行之气轮转,又渐渐纯化一体,正是内炼大成的征兆! ‘这些时日吞了不少五行丹,加上这次升官的气运,刚好突破了凝五气的瓶颈?’ 段玉心里有数,领旨谢恩。 再起身之时,浑身气度又是一变,双目中神光一闪。 凝五气之后,是为朝元神! 此元神为阴神,或者说,是人身潜意识之集合! 毕竟,要元神出窍,就必须先在体内汇聚一切精神,做好准备。 元神每个人都有,只是在体内之时,性质为阴,还需唤醒。 这个过程,段玉上辈子已经做过一次,现在更是驾轻就熟,一个激灵间,顿时就突破了朝元神的阶段。 ‘阴神,说白了就是潜意识,或者说人类脑域中的精神枷锁……’ 实际上,异世有过研究,一个人的力量真正爆发出来,将会非常恐怖,只是容易损伤自身,因此被重重封印限制。 而觉醒阴神之后,就可以自己决定是否打开这个枷锁! 可以说,到了这一步,纵然修道者只是个武道废柴,也会立即转化为一位武道高手,至于原本的武道宗师,则是战力更上一层! 不仅如此,阴神觉醒之后,代表的是对身体精细入微的‘掌控!’ 唯有到这一步,才可以视察体内各处的折损与暗伤,再主动调整内分泌,或者外用药物进行修补,方可将肉窍修补至完美,这便是无漏道体的修炼! ‘朝元神已经突破,剩下的便只有打磨无漏道体,预备渡过心魔之劫,元神出窍了……’ 段玉深吸口气。 前世苦修数十年,才堪堪晋升真人,想不到如今元神却近在眼前! 识海之内,石印大了一圈,甚至一种凝实的感觉,已经布满三分之二,上面的螭吻咆哮欲出。 ‘下一步,便是晋升三转铜印了!’ 段玉十分期待,毕竟铜也是五金之一,从木石升级到金,乃是篆刻师的一个大门槛。 当然,在修道方面,从五气朝元晋升至元神出窍,同样也是鲤鱼化龙一般的突破,纵然放在十大道脉中也是值得遍邀好友庆贺之事。 种种变化,只是一瞬间。 在外人看来,这位新鲜出炉的代掌银章只是略微有些激动愣神,旋即就恢复如常,诸多动作皆是一板一眼,没有半点逾礼之处。 旋即,段玉就收到一条令他诧异不已的消息:“有道人强闯郡牢?甚至杀了熊宜?” “正是!金章有令,命大人速速回青叶郡听命!” 说这话的,是一名神捕司普通探子,在得到打赏之后欢天喜地地将所知的一切情报和盘托出。 段玉面无表情,打发走其他人,旋即就在内室见到了于静白。 “恭喜大人!” 于静白稽首为礼,又有些惋惜:“又加了一品,朝廷何等优厚?恐怕是看在你炼气士的份上了!” 官品越高,对于炼气士而言负重越为恐怖,甚至到最后会坏了修行。 很显然,若受奖者不是段玉,提升个一级,赏金百两也就差不多了。 “此乃我所愿也,道友不必再劝,倒是正阳道如此明目张胆,真是令人不解……” 段玉端起茶杯,神色有些凝重:“要五百军中,取主将首级,普通的元神真人都力有未逮……” “明德真人的大名,我也曾听过,乃是正阳道高层,执法长老之一,凝练地煞护身,修为深厚……”于静白秀美蹙起:“但正阳道此举,实在太过猖獗,果是狼子野心不加掩饰了么?” 她有些忧愁,毕竟叶州之乱刚平,庆国实在不想再打一场北方之战了。 “可惜,此事不是你我能够控制……”段玉明面上安慰两句,心里却在苦笑,这位道姑根本没有想到日后战争的恐怖。 不论是不断升级的烈度,还是波及范围的可怕,完全就是整个大陆级别! 胡人大战的同时,南方也是不得安宁,整个天下,几乎没有乐土。 “我今日前来,却是向道友告别!”于静白脸颊微红:“师门有命,我必须北上了!” “多谢于道友往昔相助……天下毕竟没有不散之宴席,如若有缘,我等草原再会!”段玉肃穆回礼。 “草原……再见?” 于静白有些惘然:“希望如此……” …… 骏马疾驰。 一支小小的马队,踏出一道烽烟,宛若土龙一般,在地平线上疾驰。 没有多久,就来到青叶郡城之前。 “站住!” 此时的郡城已经全面戒严,威武雄壮的士卒换掉原本懒懒散散的城防郡兵,一个个目如鹰隼,盯着出入行人,见到马队,立即喝着:“来者何人?” “神捕司银章!” 对面出示银符令箭,这些郡兵校验之后立即放行。 按照庆国制度,神捕司银章,有着入城不下马等等的特权。 这一支马队到了郡衙,立即有人上前通秉,没有多久就进入其中。 大堂。 “卑职见过金章大人!” 来者自然是段玉,此时目不斜视,一板一眼地行礼。 只是眼睛斜瞥,就可见得顶头上司聂敏虽然正襟危坐,但眉宇间多有愁色。 “段银章,巨山郡之事,当真是一塌糊涂!”聂敏国字脸上看不出喜怒,开口训斥着。 “是,卑职办事不力!”段玉很是坦然,虽然嘴上如此说,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董薛的责任。 实际上,遇到那种程度的神祗干预,纵然聂敏亲自去也要白瞎! 只是在体制之内,这个态度还是要做一做的。 “罢了……朝廷既然任命你为代掌银章,便要尽忠职守,不能辜负国君一番苦心……”聂敏照例勉励了几句,旋即毫不客气地下了任务:“正阳道的事,你都知道了?” “已看过卷宗,北燕狼子野心,正阳道为虎作伥……思之令人心惊!” “正是此理……嘿嘿,也不知道叶州之中,尚有几个钱家,庆国之内,又复如何?”聂敏冷笑数声,望着段玉的眼神颇有几分奇异:“你可知我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不知!莫非不是为了缉捕之事?” “呵呵……钱家之人已经死绝,那崇玉道人也被斩杀当场,而剩下的明德老道,纵然陈策都督发力,也不见行踪,显然伤而未死,已经远遁,如何追索?” 聂敏心里清楚,要自己这帮人去追索一位游神御气的地煞真人,与送羊入虎口也差不多,此时见着段玉,神色却有些柔和:“段银章,我这有一机密任务,思来想去,实在是非你莫属!” “大人请讲,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段玉还能说什么?只能心里翻着白眼,听之任之。 “善!北燕猖獗,正阳道便是其爪牙,此次在草原举办论道法会,锋芒直指乌延部大祭司!朝廷有意选调一批精兵强将,深入草原,我属意于你!” 实际上,乌延部乃是草原大族,甚至还偶尔骚扰庆国北疆,两边关系实在说不上好。 但这一次,显然在利益驱使之下,庆国反而隐约站在乌延部这一边。 朝廷派神通之士大举北上,显然是预备在草原中重创正阳道势力,以儆效尤! “愿为大人分忧!” 段玉大声答应,心里却在暗自冷笑不已。 北上千里,深入草原,狙击正阳道! 光是想想,就感觉这个任务从每个字里都透出血腥,绝对是危险无比,九死一生! 诚然,或许庆国神捕司与行人司,有着自小培养出来的忠诚血勇之辈,愿意为国效死,或者亡命之徒,想要搏一搏富贵。 但段玉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饶是如此,聂敏还是选择让他去,用意便非常明显。 ‘反噬……么?’ ‘无论如何,我还是太冒尖了,并且又没有根基……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上谁上?’ ‘或许……这个决定,在代理银章的任命下来之后,就已经做下了,无法更改……’ ‘好在……这在我意料之中,或者说,正是我所求啊!’ 论道法会,这个北燕崛起的序幕,段玉又怎么能错过?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北原一趟,这也是我彻底与前世的告别,亲眼看着自己的幻想破灭……’ 曾经,他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 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笑话。 段玉此时想做的,便是去北方,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一切,旋即,彻底抛下前世的包袱与束缚! 当然,还要在此种大漩涡中,捞足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第六十一章 调遣 军营。 秦飞鱼手上一条长枪闪动,化为漫天寒星。 “龙蛇起陆!” “龙蛇乱舞!” “龙蛇合击!” 他长枪堂皇如龙,刁钻似蛇,纵横来去,沙石飞舞,一身武功赫然已经达到宗师境界巅峰,距离以武入道,只差临门一脚! “枪乃百兵之王,因此龙蛇阴符经,用的就是长枪……军中武艺,也以长枪大刀为上!” 锻炼过后,秦飞鱼扯过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若有所思:“按照武经所言,此时的我能力举千斤,瞬时刺出六枪,绝对比武进士还要强大一筹,若去考庆国的武进士,光论武艺,或许能入三鼎甲,绝对可以筑基入道,奈何……” 虽然穷文富武,但换句话来说,只要自身资质不差,又有着名师教导,再勤奋努力,成为宗师也有几成希望。 奈何宗师之后,以武入道的大关卡,卡死了不知道多少武道天才。 哪怕如宁守玄此种,摸不到前路,也只能黯然而去。 “武道之后,乃是兵家!我有幸得了龙蛇阴符经,以武入道对我而言再无迷惑,所欠缺的,只是资源!” 兵家第一重,也是以武入道的第一关,段玉已经对他详细解释过,是为军气灌体! 唯有统领大军,掌握兵气,方可以此突破武道。 而秦飞鱼摸索至今,也大概清楚了底线:“想要突破兵家第一重关卡,需要的军气大概是五千战兵,并掌权至少一年,这是将军的级别……” 五品之下,都是校尉军衔,不可能掌握超过五千人。 毕竟,一州之兵,常备也是五万左右,要掌握五千兵马,还不能是那种老弱病残与民夫后备,那就必须先晋升正五品游击将军! 这一步,也是从为兵到为将的跨越,多少武人一辈子都难以突破。 秦飞鱼自己也明白,他根基单薄,靠着叶州大乱赚了几笔军功,能升到正八品的校尉已经是侥幸,和平年代想要再更进一步,除非熬个一二十年,外带上司青眼,或许才能在四十岁之时混个将军做做。 “四十岁,人生过半……呵呵……” 秦飞鱼握紧双拳:“那些将门虎子,少年领兵,下放校尉,打几仗便可提拔为偏将,统领一方,我们这等草民的确没法比。”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五千人的限制,让那些落草为寇的剑走偏锋之法都成为了奢望。 毕竟要有五千战兵,还要令行禁止,以法度驱使! 若真有着这种,早就被朝廷剿灭,要不就是受到招安了,谁还会在绿林中打滚?或者说,大陆上不太可能! ‘除非……去西戎诸国,听闻那里小国寡民,国君往往拥兵数千不等,大者不过数万,却已经是一方强国。’ 莫名的,一个念头在秦飞鱼心中浮现,又被他尽数抛开:‘我是发了什么疯,才想到这个?’ 脸上,却是苦笑,知道以武入道对临近突破者的诱惑力。 “大哥说得不错,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虽然有着非凡的希望,但道门有心魔大劫,兵家有兵气之难,儒家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读书种子最多,但在耳顺之前,遇到贼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段玉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 毕竟,这不是游戏,什么一级战士能匹敌一级法师之类的平衡规则,根本不存在。 打个比方,兵家对上儒家,那简直是通杀,纵然一个未曾以武入道的宗师,都能手刃十几个大儒。 甚至,真正入门的兵家大将,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军气灌体境界,杀元神之下也跟玩一样——别的不说,手下掌握五千战兵,铁血煞气一冲,纵然元神真人都只有望风而逃。 正因为如此不平等,是以入门难易程度也有区别。 儒家只要能读书并领悟道理,都可以养浩然之气,是以最为神通不显,而道门要求高些,便有百日筑基,心魔劫难等等限制。 至于兵家?恐怖的资源缺口能吓死所有草根武士,但一旦入门成就,却是受到限制最小的一个。 ‘万类霜天竞自由啊……’ 想到大哥时常叹息的一句,秦飞鱼对此也是非常理解。 而此时,他对于校尉之上的将军,也是异常渴望。 不掌大权,如何能修习兵家大道? “都督有命,传秦飞鱼!” 忽然间,亲兵薛真跑来,带着一个命令。 “大都督要见我?” 秦飞鱼快速穿好战袍,收拾心情,来到帅帐之内,单膝跪下。 “卑职秦飞鱼,拜见大都督!” 陈策按膝虎坐,望着自己的这个下属,神情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此子十分不差,有勇有谋,只是根脚有些不太干净,不是正统将门出身。 最关键的,还是他身上隐约汇聚的气息,令陈策眼皮一跳。 兵家自有传承,这就是最大的派系,一些领兵大将,往往会选拔手下优秀将领,传授武经之类,更甚者甚至能传授兵家真法! 但这个秦飞鱼不过校尉,身上所凝聚的锋锐之气,却已经十分浓郁并且纯净,可以说,一旦能够晋升将军,出掌兵权,就一定能够突破! ‘有些可惜……并且也是太快了!’ 陈策暗暗叹息一声,说道:“朝廷有命,我北方三州,尽皆抽调精锐,前往亢北城汇合,准备深入草原,州里问我要军方高手,我觉得你很合适……你敢不敢去?” “愿为都督效死!” 军令下来,哪有愿不愿,敢不敢的问题,秦飞鱼大声回答。 “嗯,你不错,很不错!我升你为正七品御武校尉,带上你的亲兵,再拨一队精兵给你,去北方吧!” 陈策望着地图说道。 庆国北境,有一部分与草原接壤,因此有着一支定北军常驻于此,按照普通道理而言,任何对草原行动应当是由定北军承担。 但此世不同! 有着非凡力量的存在,特别是需要精锐深入草原,定北军的实力不足,必须倾半国之力!抽调各州精锐,甚至只是辅助,主力还是白毫山之类的人马。 “这次我派到你手下的,都是军中精锐,能以一当十,对付武林高手什么的更是如同砍瓜切菜,你北上若能立功,我保你一个将军的前程……” 陈策又勉励了几句,这才摆摆手。 “卑职告退!” 秦飞鱼一板一眼地告退,来到门口,就看到另外一个年青校尉大步过来,见到他之后,脸色更是一变,带着些冷意,不由莫名其妙:“黄校尉!” “秦校尉!” 黄校尉二十来岁左右,细皮嫩肉,面相偏于阴柔,眉宇间又带着点傲气,此时矜持一点头,进入大都督帅帐。 “可笑的敌意……听闻此人还是大都督妻族……” 秦飞鱼摇摇头,自从那个参将被杀了逃亡之后,他日子好过很多,但没有多久,又冒出一个黄校尉来处处与他不对付,实在是莫名其妙。 …… “卑职黄勇,拜见大都督!” “原来是勇儿……起来吧!” 见到那个校尉进来,陈策的脸上多了几丝柔和:“事情都办完了?” “押解的粮草已经尽数入库,司粮官都看过登记了……”黄勇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试探:“都督给那秦飞鱼何任务?” “军事在秘,不该你问的事不要问!”陈策一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平时太过疏于管教了。 “都督……姑父!” 黄勇却是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不由道:“我也想建功立业!为何您总是让我做那些后勤……就连上次围杀追捕道人都不让我去!这次北方草原又是这样!为何总眷顾那个秦飞鱼?” “眷顾?”陈策看着这个内侄,忽然已经愤怒不起来了:“你可知此行凶险,九死一生?更何况……你从哪里知道的草原之事?” 心里更是暗暗惊叹,军中高层如此处事不秘,几乎成为了个筛子。 如此一来,计划难道还能保密? 对于朝廷抽调三州精锐,深入草原的举措,陈策内心是十分不以为然的。 兵者,当藏于九阴,动如雷霆! 真正要打个措手不及,就应该直接让定北军出动,此时却从三州调兵遣将,消息传得满天飞,真当北燕没有情报探子? “我不怕!并且太平时节,不拼命怎么立得军功?”黄勇脑袋一横,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 “唉……兵凶战危,上次搜索那地煞真人,我饕餮营都损失数人,难道你以为你武功堪比宗师,还是以武入道了?” 陈策说到最后,声色俱厉,眼神幽幽,竟然令黄勇面色苍白,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草包一个!’ 他摇摇头:“你下去吧,想要打仗,还怕以后没机会?” 第六十二章 汇合 烈日高悬。 段玉策马回到历元县,看到道路两边欣欣向荣的各色庄稼,不由面露感慨。 大林乡,锦鲤别院。 段玉下马,叶知鱼与郭百忍立即迎了上来:“拜见大人!” “都免了吧!” 看到叶知鱼身上清气汇聚,面色莹莹有光,段玉不由暗自点头,知道是筑基功法小成的征兆。 九天玄女宗不愧是女修宗门,功法十分适合女子。 三人走向内堂,段玉径自在主位上坐了,立即就有丫鬟送上茶水。 这用的是绿茶,并非上品,但夏天饮用十分解渴。 虽然天气转为暑热,但厅堂之内凉风习习,院中开辟出个池塘,里面种了荷花,有着清香四溢。 周围,叶知鱼于郭百忍凛然听命。 这一切,都让段玉眼神迷离,有些恍惚。 只是他根基深厚,片刻便醒转过来,笑着问道:“我们锦鲤帮基业如何?” “我专心修道,还是让郭先生来说吧!” 叶知鱼笑意吟吟,让郭百忍上前。 “启禀大人……”郭百忍一躬身:“经过检地,我锦鲤帮共有田四千一百五十七亩,其中八百亩已经赏赐下去,真正能掌握的,还是三千亩,均已经春耕播种,长势不错,秋来或可丰收……” “居然有着这么多了……”段玉摸了摸额头。 “这都是托大人的福,原本县里对我们买地还有些微词,只是等到大人考了武解元,又入神捕司的消息传来,投献者甚众,这些田还是我们竭力控制的结果,至于外县的万亩计划,也已经提上日程……” “算了,买地一万亩的事情,先搁置吧!”段玉摆摆手,面色有些奇异。 原本就知道此地不可保,只是想着还有数十年时间,勉强为秦飞鱼立下点基业。 但此时再看,胡人十年内就要南下,再做此举便有些得不偿失。 “搁置?” 叶知鱼眨了眨眼睛,她敏锐地察觉到,段玉在之前对此事的兴致便不怎么高,此时更是如此。 “不错,我觉得庆国内部不稳,北方将有大乱,还是早作准备的好!”段玉无可无不可地泄漏出一些消息。 光是钱家谋反的事,便令郭百忍张大嘴巴:“他们怎么敢?北燕为何会如此?” “大陆征战,乃是寻常之事,我们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避免战火烧到我们头上……百忍,我们手上还有多少钱,死心踏地跟着我们又有多少人?” “银钱的话,我们之前用得七七八八,此时已经剩下不到两千两了……”这方面叶知鱼最有发言权,直接说着。 “人手方面,我们共有佃户两百,但说实话,没有一代人,谈何忠诚度?还是原本锦鲤帮之人可靠一些!只是这方面,大人又将精锐送入军中,此时能用的人手,三十人便是最多了……” 郭百忍想了想,也给出一个数字。 “三十人,足够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要做好准备……关键是先打探好退路。我属意东陈,再由那里出海!” 段玉取出一份地图,是他自己所画,十分粗略,但这时足够用了:“郭百忍,你可先以经商的名义,试探去东陈的道路……不要吝啬资金,我这次回来,带了不少珍宝,都是贼赃,你可以去东陈秘密卖掉。再买一艘船!” “遵命……”郭百忍额头也渗出冷汗:“难道在大人看来,局面已经危险至此了么?” 段玉做的预算,简直是北方整个都不能待的节奏。 “不是……只是最坏打算而已,并且我希望你能从海路上得到一些南方国度的消息……” 痛定思痛之下,段玉虽然不会将前世经验弃若敝履,但肯定也要多方打探,才能有着决定。 “另外,此项任务并非马上就要完成,只要在两年之内做到便可以。” 此世北燕仓促发难,环境与物资准备比前世更加恶劣,纵然论道法会正阳道能大获全胜,要彻底消灭乌延部也是需要连场大战,更不用说再征服草原,休养生息了。 再说,段玉真的会让正阳道如愿以偿么? “对了,我已经是朝廷正八品的神捕司代理银章,等会我给你我的名帖,想必做事的时候,很有些用的。” 想到最后,段玉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正八品?银章?” 郭百忍眼珠瞪大,又是苦笑:“大人你升官速度,当真惊人,恐怕武进士都不如了……” “不过恰逢其会而已……”段玉又摸出两个瓶子:“这两瓶丹药乃是五行丹,对于凝练五行之气很有些效果,但对我已经无用,你们权且收着,日后也是一分助力。” “丹药?” 郭百忍更是怔住:“大人你……” “哈哈……不可说,不可说!” 段玉轻摇折扇,望着窗外:“不过最近,我要北上草原一趟,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咦?” 一说到这个,叶知鱼却是惊疑一声,跑出去拿来一封家书:“飞鱼二哥也寄信回来,说是即将执行一个机密任务,会断了联系,让我们不必担忧。” “嗯?” 段玉眼皮一跳,接过家书一看。 上面写的只是寻常,可以经过光明正大的检查,但暗地里却藏了一些暗语,这还是自己教给飞鱼知鱼两个的。 “北行?” 看到这里,不由眼皮一跳:‘看来也是被抓差了,这次草原之行,恐怕我还得多看顾他一下。’ …… 庆国有六州,原州偏北,与草原接壤。 这里地形开阔,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面麦田累累,十分喜人。 再往北去,气候便渐渐寒冷与严酷,有着一支六万人的定北军驻扎。 亢北城,便在原州极北之地,乃是一座容纳军民的大城,更是对草原的最坚强防线。 每日来往这里的商贾马队颇多,甚至连肤色深沉的草原人,都偶尔来此做生意,牛马市场极为繁盛。 “亢北城,这里是三州精锐最后的集结之地,而草原论道法会,定于九月二十三……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段玉一身黑衣劲装,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亢北城。 遥望北方景色,不由想到草原局势。 大陆之北,乃是一片极为狭长的地带,草原广袤,而与之接壤的国度不少,比如西戎诸国,就有一部分时常遭受胡人劫掠之苦。 中部,则是部分与庆国接壤,再往东去,则还有藤、费两个小国。 此两国当真小国寡民,听闻地不满两郡,人口不足十万户,哪怕穷兵黩武,也不过两三万之兵,更紧邻草原,百姓苦不堪言。 据说此两国国君多有内附想法,但庆国不许。 这很容易想到,接手这两块地盘是很痛快,但每年的胡人就要自己来打发了。 与其劳师费力,还不如留着这两个名义上的诸侯国,分担一些压力。 只是这两国的兵力可实在不咋样,甚至偶尔还有胡骑一路劫掠南下,杀穿全国,进入庆国边境的例子。 看到亢北城巍峨的城门之后,段玉并未表示身份,而是老实地交钱进城。 一进入城市,顿时就有一种车马喧嚣之感扑面而来,特别是牛马之类别处罕见的大型家畜,在这里几乎比比皆是,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特有的腥臭味道。 ‘哼,朝廷汇聚三州军方、行人司、神捕司高手……在亢北城集合,数目不下三百,如此大的动作,真当北燕是瞎子?还是说,我们只是明面上的人手,暗地里还有真正的精锐?’ 别的不说,涉及道脉之争,白毫山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那位于静白于师姐,就肯定已经到了北方草原,只是未必与自己一路。 带着此种想法,段玉拉低了斗笠,来到约定所在。 进入一间牌匾上带着暗记的客栈之后,一名店小二迎接上来,满脸带笑。“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我要一间上房,再来三个小菜,爆炒猪肝、酱爆牛肉、三鲜荟萃,再来一壶桂花白!” “明白了,爷您楼上请!!” 小二目中异色一闪,将段玉迎到二楼,进入一个房间。 掀开书柜之后,顿时现出一个通道来。 “敢问大人来自何方?小的也好登记!” 此时的小二目中放出精光,好像完全换了个人。 “叶州神捕司!” 段玉颌首,直接说着。心里对于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很是不齿。 “原来是段银章!” 小二却是似乎早就受了招呼,了然于胸:“此地乃是三州神捕司高手汇聚之处,请您跟我来!” 进入通道之后,一路穿行,似乎早已过了客栈范围。 段玉望着前面持着油灯的小二,面露沉吟之色。 没有多久,对方一跃而上,掀开一块木板。 大量的光芒落下,顷刻间便仿佛来到了另外一处天地。 第六十三章 同僚 入目所及,就见得一间巨大的宅院,四面围以高墙,密不透风。 同时,数道目光如刀,在段玉身上扫过。 他冷笑一声,举目四望,顿时见到数人。 一个老头浑身干巴巴的没有几两肉,正蹲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旱烟、一个粗使妇人穿着麻布做的衣裳,正在晾晒衣服,在她旁边,还有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只披着薄纱,媚意入骨。 在角落中,还零星坐着几个刀客,领头者是一名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看起来反而最是正常。 “呦?好俊的小哥哥……”那个艳丽女子见到段玉,眼睛一亮,款款上前,用娇滴滴的声音问着:“哥哥从哪里来?” “叶州,银章!”段玉瞥了她一眼,忽然一笑:“早就听说云州神捕司中有着一名高手,绰号‘红粉骷髅’的云香香,不知道可是前辈?我可是听说前辈虽然媚骨天成,但这个年龄么……咳咳……” “切!”听到这个,云香香顿时啐了一声:“又是一个知道老娘底细的!” 她这轻嗔薄怒的姿态,反而更加诱人,此时自顾自地坐下,用各色花瓣油涂抹着指甲:“只是想不到叶州的银章竟然如此年青呢。” “哈哈……原来是段银章!”抽着旱烟的老头起身,将烟锅在台阶上磕了磕,笑眯眯地上前:“段银章可非同小可,以武解元入仕,数月就做到了正八品!我姓李,你叫我李老三便可以了,乃是这原州的银章,那边那个洗衣服的是花四娘,还有那个大块头叫牛山木……” 至于牛山木后面的那群刀客,老头却是根本懒得介绍,大概都是铜章捕头之类的下属。 “见过诸位!”段玉四方抱拳,笑得人畜无害。 其他人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却自有气度,也是不敢怠慢。 毕竟,行走江湖久了,都知道老人、小孩与女子最难对付,此时这区区一个院落之中,却汇聚了这么多高手,连段玉都是眼前一亮。 “诸位大人,再加上这位段银章,三州神捕司高手尽皆到齐,还请先用晚膳!” 那小二笑道:“晚上金章大人会召见你们!” 很显然,这次行动,以原州神捕司为首,甚至那位五品金章,都要率队深入草原。 一念至此,段玉的神情都不由凝重。 ‘此去凶险,甚至前世一些经验都未必管用,但那一处所在,却是应该无假……’ 说实话,他对这次正阳道的大举动作,都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毕竟,此届正阳道主天资横溢,他也是知道的,但缺少了二十年的积累,难道真的能如前世一样,击杀乌延部大祭司么? ‘前世,乌延部的大祭司早就转世过一次,第二世也接近肉身腐朽,堪称行将就木,而正阳道主乃是如日中天,这才一鼓作气地拿下,但此时……大祭司老而弥辣,正阳道主反而要处于劣势才对……为何对方如此有信心?’ 段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随机应变。 当下随着众人一起进入大厅,享受晚宴。 这宴会因为临近草原,有着草原色彩,以各色烤肉为上,特别是一道烤羊肉,以本地特有的一种红柳树的枝条串起来,烤得肥而不腻,一咬下去,就是满口香甜的肉汁,还带着草木的清香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除此之外,还有烤的恰到好处的大饼,上面撒些肉末,一个足有碗盆大,能让任何大肚汉吃饱。 最后则是奶皮子、压饸饹、搅拿糕等点心,滋味十分不错。 吃饱喝足之后,云香香不知想到什么,噗哧一声娇笑:“若是有人下毒,岂不是将我们都放翻了,若这就是金章大人的考验……” “咳咳!” 她不说还好,一说旁边牛山木手下的几个刀客就有些呛到,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抓羊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有我花四娘在,还没有什么毒物能骗过我的舌头!” 旁边的粗壮农妇哼了一声:“更何况……你以为数州的银章都是白痴?真正的白痴怎么可能活着爬上来?” “花四娘……你……”云香香立即怒目以对。 不知道为何,队伍里这两个女人,一见面便有些不对付。 “两位银章大人,千万不要置气,否则小老儿这地方还不够你们拆的……”李老三连连作揖,脸上满是苦色。 “对了,李老头,这原州金章是你的顶头上司,究竟为人如何?”云香香眼睛一亮。 “这个么?”李老三咳嗽了下:“为人下属者,怎么好胡乱议论上司?我们可都是朝廷命官!” “哼哼!好一个朝廷命官……若不是……老娘也不会来接这种差事!”云香香哼了一声,只是提到原因之时却偏偏住口,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她这话一出口,场面都是一静。 很显然,在座的除了那牛山木之外,都是一群老油条,自然知晓任务的危险。 能被派来的,要么是准备拼命博富贵,要么就是被排挤的倒霉蛋。 想到草原危险之处,场中顿时笼罩一层阴霾,众人沉默,颇有些前路无望之感。 “云香香……你若不喜,大可回云州,乖乖领罪便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金戈铁马般的声音,令段玉心里一凜。 伴随着声音,一个高大的声音跨入殿堂,李老三立即行礼:“见过金章大人!” “拜见大人!” 段玉随大流地行礼,心里却是一凜:“此人就是原州金章许士龙?看他修为气息,竟然是兵家之人?甚至已经军气灌体了!” 兵家入道第一重,是为军气灌体,从此突破武道限制,武力绝对在任何宗师之上! 而令段玉诧异的,却是此人明明为兵家大将,为何不去带兵,反而成为了一名神捕司金章。 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顿时了然。 只见这许士龙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有着三道平行的刀疤,仿佛被利爪狠狠抓过,右边袖子空空荡荡,赫然是个独臂! ‘退伍的将军?是谁伤了他?’ 段玉心里有些好奇,但不会傻到直接问出来。 “云香香,你怎么不说话了?嗯?” 倒是许士龙,望着云香香,眸子不由转为幽暗。 “属下不敢!属下多言,还请大人恕罪!” 一丝冰冷的杀气,令云香香一个激灵,知道若在军中,自己已经可算动摇军心,如果再敢抗辩,说不定上司立即就敢杀了自己! “罢了,便饶你这次,只是你们这些人,我不管为何而来,但只要领了命令,便要誓死完成,否则哪怕敌人不杀了你们,我也要杀了你们,明白没有?” 许士龙环视一眼,来到主位坐了:“这次朝廷下命,我等务必戮力同心,纵然任务艰险,也不能退避,更何况,我与你们同去!” “敢问大人,这次任务具体为何?”段玉开口问着,光是这种从容的姿态,便令众人有些诧异。 “任务很简单,我们伪装成一支商队,护送一件东西,去论道法会的延支山!” 不过到了此时,许士龙也没有隐瞒:“仅此而已!” 除了这个之外,他什么都没有透露。 而方元更是在心底冷笑。 就他所知,这次调集的精锐,绝非仅仅只有神捕司一家,还有行人司、军方等等。 自己这一方,只是需要运送一物去延支山? 看似简单,但往深处一想,或许便是故作弥彰,自己等人都是吸引火力的标靶! 当然,也有可能瞒天过海,真的让他们运送什么重要之物,如此一来却是更加危险! ‘朝廷这次也是发了狠,估计是被北燕的举动狠狠刺激了……’ 北燕敢如此做,吞并草原的心思昭然若揭,并且还特别在叶州准备钱家此等逆贼内应,运送大批军械,这是为了什么? 分明是要挑动庆国内乱! 如此一来,不论是为了吸引火力,方便北燕吞并草原,还是为了大军南下之时增援,都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只是听闻国君身体不行,也不知道这次计划是谁主持的?’ 段玉又想到庆国方面,不由心里沉重。 如此危局,偏偏遇上庆国国君病重,当真有些天要亡之的味道。 不过这么庞大的计划,没有国君点头,也不可能实施下去,一念至此,不由又有些心安,或许……国君身体已经慢慢好转了? 第六十四章 瘟道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时维九月,秋意飒爽,一支车队出现在原野上。 这是一支标准的小型商队,货物不多,又请了许多刀客,一般的马匪便不想前来骚扰。 匪徒办事,也是要看付出与收益的,这种小商队获利不多,却是难啃的骨头,一旦出现大量死伤,甚至还会亏本。 再加上有着老练的向导带路,因此一路上甚是平静。 “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明天就可以横穿藤国,真正进入草原了……” 段玉戴着斗笠,一身袍子,将全身遮挡,腰上悬着黑刀,好像一个少年刀客。 听到这话,旁边的李老三眼睛一亮:“段小哥你来过草原?” “神往已久,未曾来过,只是看地图得知……” 李老三点点头:“不过我们还得在藤国停留,售卖一些货物,再补充一些物资……” 这次他们伪装商队,就必须做到尽善尽美,成员互相不称呼官职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必须成为一个真正的商队。 一支真正的商队,只会两头跑的就是傻子,一路走,一路做着生意,才是王道。 段玉一怔,旋即就想到了,不由点头:“李老哥你所言甚是……我们还是必须在藤国歇脚,顺带做些生意的。” 说话间,李老三故意控制马速,挤眉弄眼地来到段玉面前,压低声音:“嘿嘿……段小哥,你可知道那位云香香做了何事?才不得不接了这个任务?” “这个……当真不知……” 事实证明,男人也喜欢八卦,哪怕段玉装作云淡风轻,李老三还是情不自禁地将打探来的消息泄密:“这位红粉骷髅,可是名震云州啊,这次听说是看错对象,误将州牧大人的公子弄至不举……” “咳咳……慎言!” 听到这里,哪怕段玉都不由咳嗽了下,同时望向某辆马车的方向。 “嘿嘿……你放心,那小娘们的耳朵没这么尖,老哥我只是要提醒你,千万要小心那个妖精,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老三叹息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不得不说,在谈论过这方面的内容之后,两个男人的关系立即就好像亲密了许多。 “藤国……简直就是个笑话……” 渐渐地,话题就放在了即将到达的那个诸侯国之上。 此国小国寡民,更是一个巨大的包袱,要不是庆国偶尔还有着援助,恐怕距离亡国也是不远。 一两郡大的地方,就连庆国一州都不如,当然如此。 庆国虽处四战之地,却地盘广大,国强兵精,乃是大陆上有名的强国。虽然都是国君,但庆国国君与藤国国君,就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有一地煞真人,说不定都可以弑杀藤国国君……’ 段玉心里转着这个念头,脸上却露出笑容:“虽然如此,但藤国也是出过名人的!” “藤国的名人?” 李老三一怔,旋即脸上就带着些震怖恐惧之色:“你莫非是说……那尊瘟神?” “哈哈……正是瘟神道人!”段玉大笑。 这位瘟道人师门来历已经不可考,据说是个散修,藤国出身,也一直在藤国隐居修炼。 历史上,藤国就在胡人铁蹄之下饱受折磨,不过曾经的地盘也不算太小,有着庆国一州那么大。 某一次,胡人木建部铁蹄南下,倾铁蹄十万,号称要灭绝藤国。 当其时,藤国节节败退,最后数十万人只能困守都城,甚至不日就要城破。 便在此时,一道人挺身而出。 此人修为不高,无法在十万大军面前施展神仙手段,但其却继承了上古五毒宗道统,精擅用毒! 因此,一夜之后,十万草原大军尽灭,木建部实力大损,没有多久就被其它的草原部落吞并,从此除名,而藤国却磕磕绊绊地生存下来。 根据事后调查,那十万的胡人大军,都是尽数死于烈性瘟疫之下。 当然,在段玉看来,这根本不是瘟疫,而是毒气战!甚至是二战水平的烈性毒气。 也唯有如此,才能在极短时间内灭掉草原人的十万大军。 此役之后,瘟神道人的大名便不胫而走,天下道脉,乃至诸多强国,都对其兴致盎然,几乎要不惜代价请得此人,或者拿下他一夜弄死十万大军的秘密。 只是那尊瘟道人从此之后便销声匿迹,纵然藤国国君也无法见得此人,并且之后便从未现世。 按照诸多道脉的推测,此人杀戮过多,有干天和,说不定受到天谴,早早就身死魂灭了。 不过倒是在藤国之内,还能见到一些瘟神庙,据说是百姓为了纪念此道人而设立,只是根据望气士查看,里面并无神灵,若有也只是一些精灵乃至毛神鸠巢雀占。 毕竟很大可能受了天谴,形神俱灭,哪里还能走着神道? “此尊瘟神,当真是……”提到这个,纵然李老三都有些倒抽凉气:“早死早好……” 虽然瘟神道人以一己之力,挽回国运,但此种人太过可怕,能灭十万大军,不论哪个国君若无法掌握,都必然除之而后快。 甚至就连道门,都是同样如此。 “是么?早死早好……” 段玉一笑了之,神色有些复杂。 ‘这也是……我之前不想来此的原因啊……此传承关系太大了!不过……瘟神道人,你骗了所有人啊!’ 他很清楚地知道,瘟神道人虽然自称道人,却并非道家之人,而是兵家! 此人继承的,也是上古五毒宗的兵家真法! 所谓的受天谴而死,更是一个笑话! 兵家高手杀人盈野,屠城灭国,手上沾满鲜血,如果都要受天谴,岂不是一个个早就灭族了? 所谓的天谴,只是道家的说法,因为道家追求天人合一,元神出窍,借助天地自然之力,一旦天地有怒,便容易遭受最为直接的反噬。 换句话来说,天谴也需要渠道与介质来触发。 如果是普通人,那便只能潜移默化,引发各种外劫! 比如高冈那种,虽然乌云压顶,但也没有天雷直接来劈,而是处处不顺,几次陷于死局。 不过修为到了段玉这种程度,自明白普通人也有天谴,只是潜而不发罢了。 换句话来说,道人天谴是直接雷劈,若能捱到劫数耗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普通人若背负天谴,便是诸事不顺,断子绝孙,甚至死后魂灵也要灰飞烟灭,与道人相比,报应只是推迟了而已。 一句话而言,修为越高,手段越神妙,天谴便越直接,而越是普通平凡,天谴就越加偏向潜移默化一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那么多兵家大将之所以无事,大部分是因为他们奉国君之命征战,若有杀伐罪孽,也是由国体龙气承担……当然,还有一部分特别弑杀,或者承受不住的,下场就十分凄凉,往往抄家灭族,庆国的冠军大都督便是代表……’ 因此,瘟神道人虽然不是道人,不会立即受到天谴,但之后也是活得十分凄惨,死了魂魄不存,断子绝孙。 前世,就有着幸运儿,或者说倒霉蛋在草原上发现了此人传承,一时如鱼得水,但后来下场也是极惨。 段玉因此知晓,若要继承这瘟神道人的传承,八成便是要将他还未消除的罪孽一并继承过来。 此种罪孽,个人承担简直杯水车薪,除非立即晋升道家传说中的至境! ‘除此之外,恐怕便只有以国体承担了……’ 一国之力,容纳数百上千万百姓,种种人道愿力,足以将任何鲜血罪孽承担并冲刷干净。 当然,若是此国日薄西山,本身就有许多罪孽的话,那再加上这么一块,说不定反而是取死之道,甚至削减国运国寿。 只是,对一个复仇者而言,瘟神道人的传承,有着多少诱惑力? 至少此时的段玉,便狠狠心动了! ‘天谴罪孽,肯定直接找着瘟神道人,在制造各种意外,让他下半生凄凉无比,断子绝孙,死后魂魄折磨受苦,渐渐虚无之后,应当已经消散掉绝大多数,剩下的,只是一点点余孽而已!哪怕道人直接取了,也不会立即引动天劫,但获罪于天地,日后诸行不顺,却是肯定!’ ‘天有天谴,道人便有避劫秘法,或许我能封印压制部分罪孽?如此一来,便可取用此人传承,不管他有没有留下那一夜杀尽十万人的法门,但里面光是一个五毒精兵的训练之法,对我的计划便相当有用。’ 段玉骑着马,心思却早已飞到天外。 不过,他很清楚,纵然自己获得了这个法门,也肯定不会为了庆国或者复仇牺牲自己,那太过白痴了! 第六十五章 神符 藤国与庆国北方的风土人情并无不同,特别是那些守城士卒与官僚,明显缺乏了一种泱泱大国的气度,在面对庆国来的商队之时略显底气不足,让段玉联想到了半殖民地。 而换个角度想想,此时的藤国,说是庆国的半殖民地,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商队在此休整了两日,淘换物资之后,便真正进入草原。 单薄而乏味的路程,接连持续了五日。 直到这一夜。 明月高悬,偶尔传来几声狼吼。 商队营地早已扎起几顶帐篷,并且在周围洒了驱兽的药粉。 众人就着羊肉汤饱饱吃了一顿面饼之后,除了安排的守夜者之外,尽数进入了梦乡。 “嗯?!” 段玉忽然从浅睡中惊,握紧了手头的刀柄。 营地之内,一声惨叫蓦然响起。 “怎么回事?” 火把通明,许士龙走出帐篷,身后是云香香,花四娘等人,尽皆面色一变。 “出事了!” 段玉眯着眼睛,与李老三、牛山木来到今夜值夜者的所在。 这是牛山木手下的一个刀客,此时赫然已经倒地身亡,脖子上一个狰狞的伤口不断流淌着鲜血。 “该死的,究竟是谁?” 牛山木举刀咆哮,目光如狼,扫过周围一圈凑数的商旅。 “这么开阔的草原,凶手行凶之后,应当跑不了多远吧?” 段玉登高而望,月色正佳,却丝毫没有潜入者的踪影。 “啧啧……” 李老头踱在旁边,摇头晃脑地道:“如此看来,敌人要不是缩在土中,要不……” “就藏在商队中间?”段玉知道他话中所指,接口道。 “啊!?” 就在这时,另外一声惨叫传来。 牛山木大步上前,掀开帐篷,顿时见到满地鲜血。 “乃仁台死了!” 喊话的是一名四十岁的草原汉子,皮肤因为经常接受日晒而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黑红色,此时脸上却满是惊慌。 “竟然是这个向导……巴颜,你有没有看清楚凶手?” 段玉见着此人,突然一愣。 “没……没有!”名叫巴颜的汉子慌张地回答,满脸惊恐之意。 “小段、李老头、牛护卫……许管事叫你们!”不知道何时,花四娘大步进来,说着命令。 许士龙此时坐在火堆边上,气色不是很好,打开酒囊塞子,狠狠喝了一口:“你们跟我来!” 他率先走出营地,身后跟着面面相觑的段玉几个银章,不知不觉就距离营地甚远。 ‘如此开阔之地,反而不惧偷听,四面八方有何动静都可瞬间入目……’ 段玉心里默道:‘这许士龙,是准备交底了么?’ 正这么想着之时,许士龙忽然回过身来:“这次杀人之事,你们怎么看?” “凶手若不是能飞天遁地,那便隐藏在营地之中!”在场都是神捕司老手,不暇思索地回答。 “我也是如此认为……想不到我等一入草原便危机四伏,我许士龙死不足惜,但若误了朝廷大事,就万死莫赎了……”许士龙皱了皱眉:“这次朝廷兵分三路,我神捕司只是一路,还有行人司与军中高手,各护送一关键至延支山,我这一路,押运的便是这个。” 他右手平举,托着一个铁匣:“你们想不想看?” “属下不敢!”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李老三几个都是懂得,连连摇头。 “呵呵……” 许士龙冷笑一声,摸出一枚金色的钥匙,直接打开铁匣。 借着月色,段玉可以清晰见到铁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符箓,此符箓通体以黄金铸就,金光灿灿,上面又有着一道殷红如血的符文,如龙蛇般游走不定。 ‘这是……’ 看到这里,他立即瞳孔一缩。 “此乃大夏朝皇室秘藏的神宵雷符,威力之大,足可弑杀道门元神……后来大夏衰落,此宝物落入大庆手中,妥善秘藏……国君也是为了今日之变,才特旨将其取出……” 许士龙目光环视一圈,很是满意手下们的表情。 只是段玉望了,却在心里大喊:‘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宵符……而是篆刻师秘传的九霄灭神符!竟然是五转金符,难怪可以存世如此之久依旧威压犹存……只不过,有些不对劲……’ 此道符箓,如果是真的,简直是他见过的威力最高者,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五转金符,能制作的篆刻师至少也有天师境界……此符一出,纵然呼风唤雨的天师元神也一定会被重创,至于天师以下,那是一符灭尽,绝无生机!’ 这种等级的金符,纵然段玉前世,也只有仰望的份。 之前丁让也有一道保命金符,效果奇佳,但段玉后来推测,那位篆刻师虽然也是攻金之匠,但‘攻金’同样也有等级,八成是还在三转、四转徘徊,只是给出的符箓外表好看,饶是如此,也能从死地中掠得一线生机,何等了得? 换成真正耗费天师心血的五转金符,威能又该有着何等恐怖? ‘但是!但是!这道金符,徒有其形其气,却总给我一种内虚之感,恐怕是伪造的……还是照着原本的符箓临摹下来,方才有着此种威压。’ 段玉目光闪动,可以肯定两点。 第一,就是庆国朝廷,这次真的大出血,发下了五转九霄灭神金符! 而第二点,便是这个许士龙不怀好意,故意拿张临摹的假货来糊弄他们! 只是,能制作如此惟妙惟肖的赝品,恐怕非天师不能为也!并且时间也很近,否则难以沾惹真符上面的神宵气息,震慑宵小。 如此一想,段玉顿时心里有数,知道了许士龙的盘算,不由冷眼旁观。 咔嚓! 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许士龙将铁匣关好:“此铁匣乃是神手匠秘制,后来又经过白毫山真人施法,除非用配套钥匙打开,否则立即就会自毁,还会波及周围……” 他扬了扬手上的金色钥匙,忽然一笑,将它抛给了段玉:“段银章,这钥匙就给你保管了!” “卑职遵命!” 段玉‘面色激动’,将钥匙妥善收好,心里却在冷笑:‘这许士龙,是怀疑我们银章中有内奸?还是拿我当饵,引蛇出洞?’ 不得不说,对方的谋划的确不错。 除了自己这个正版‘篆刻师’之外,纵然再来几个游神御气的大高手,也未必能辨认出这‘神宵雷符’是假。 ‘但是现在……’ 感受着周围有些奇异的目光,段玉面色无悲无喜,跟着众人回到营地。 …… 距离商队营地百里之外。 篝火升腾,舔舐着烤架上的全羊。 这是一支两百人的马匪临时营地,在草原边界,各大部落的缝隙中,这样的匪帮十分活跃。 他们大部分时候是老实巴交的牧民,不起眼的小部落。 一旦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所有的男人变成马匪,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虽然装备落后,上百人中都找不见一件铁甲,用的也是骨头做的箭矢,但敢打敢拼,作风凶残,并且来去如风。 最关键还是生命力顽强,如杂草一般,割了一茬没有多久又会长出来一茬,因此那些大部落也懒得剿灭,在夹缝中勉强生存了下来。 “巫师大人,您请用!” 这一支马匪却明显与众不同,不仅装备相比于草原蛮子而言无比精锐,甚至还有一名巫师坐镇。 这巫师披着黑色的长袍,脸上涂着红白两色的颜料,身上悬挂着各色骷髅与骨骼装饰的项链。 马队的首领直接将最好的羊肉那部分切下来,恭敬地送到他面前。 噗哧!噗哧! 忽然间,天空中一动,一只黑色的乌鸦飞了下来,落在巫师身边。 它脚上绑着一支小竹筒,巫师取下了,细细看了,又交给首领。 “来……吃吧!” 做完这一切之后,巫师拿出一柄黄金柄的小刀,慢慢切割着羊肉,喂给地上的乌鸦。 篝火旁边,诸多草原勇士静静望着这一幕,不动如山,唯有眼睛放出绿光,仿佛一群野狼。 “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混入其中,并且传出消息……” 首领飞快撕咬着手上的肉食:“大家好好喝酒吃肉,明天我们就去血洗了那个商队!巫师大人……您看怎么样?” “南人十分狡猾……但我们不需要跟他们比拼阴谋诡计,你的选择很正确!”巫师发出夜枭一般的笑声,十分沙哑干涩:“我向伟大的长生天占卜过,明天日出之前,将会是最好的机会!” 早上太阳未出之际,正是最黑的时候,也是人精神最松懈之时。 特别是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再紧张半夜,到了天明之际,那一股精气神散掉,当真是铁人都支撑不住。 能把握这个战机,便如同找准猎物弱点的狼群一般,狩猎成功可能便多了三成! 至于夜行之类的麻烦? 虽然中土兵卒久不食肉,晚上难以看清敌人,但对他们这些精锐而言,就绝对没有这个问题。 更何况,这并非高难度的夜袭,只是夜间赶路而已。 第六十六章 御箭(求收藏!!) 夜尽天明。 段玉微眯的眼睛睁开,感觉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朝元神之后,体内阴神操控精细入微,能人所不能,他睡一个时辰就可以顶得别人睡四五个时辰的效果。 甚至,被逼急了,一边骑马赶路一边休息也不是难事。 此时感受到天色将明,立即走出营帐,对着东方一线既白,准备运气行功。 “段银章,想不到你也是炼气中人……” 在他旁边,李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家传功法,养身健体而已!” 段玉微笑回答,虽然真气修习一般讲究子午行功,但各家秘笈不同,大早上喜欢吞吐紫气练功也没有什么。 “不不……你之前气定神闲,清气贯虚,肯定不是真气功夫,而是道家修为……好一块良才美玉啊,可惜授了官身……” 李老头摇摇头,同样对着东方开始吐纳。 他的功法十分奇异,嘴巴大张,腹部鼓起,圆滚如球,当中传来闷响,好似雷霆。 段玉见了,却是目中精光一闪:“金蟾气?” 龟、鹤、蟾……都是此世道门认定的吉祥之物,凡是带着这些字眼的功法,大部分都跟道门有着关系。 而此门金蟾气功,则是白毫山外门弟子的必修课。 不过白毫山乃庆国显宗,门人弟子无数,这李老头又是个银章,懂得一门也没有什么。 “正是金蟾气……老头子年轻时候也参加过白毫山弟子选拔,可惜只做了数年外门弟子,便以资质不足为名打发出来……” 李老头行功一遍,旋即很是遗憾地说着。 片刻后,神色又有些奇异:“昨夜那向导被杀……金章将铁匣秘匙托付给段银章,足见信任,段银章若有差遣,我李老三便是拼了这把骨头,也要替你完成……” “是么?” 段玉心里翻着白眼:“那你能否将昨晚刺客找出来?” “这有何难?实际上金章大人早已成竹在胸,便是那个巴颜!”李老头压低声音,露出枯黄发黑的牙齿:“此人是第二向导,杀了乃仁台,八成是想将我们往坑里带……昨夜银章们大多也看出来了,只是故作不知,准备引蛇出洞,看队伍里面是否还有内应跟他联系罢了……” “嗯,推测在理!” 段玉点点头,忽然间促狭一笑:“论关系,你是金章直系下属,为何他不将钥匙交给你保管?” “这个……”李老头脸色赧然:“或许是老朽不堪重用……” “不不……我觉得金章大有深意。”段玉灿烂一笑,忽然将钥匙拿了出来:“不若交给你保管,如何?” “不成不成……这如何使得?”李老头双手乱摇,苦笑道:“银章你就不要消遣老朽了……” …… 就在这时,两人都是面色一变,看向西方:“这是……马蹄声?” 借着冉冉升起的一线光明,他们可以清晰看到,在草原与天空的交界处,忽然多了一条黑线。 这黑线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了一群草原骑兵!数目不下两百! “敌袭!” 下一刹那,李老头的破锣嗓,就响彻整个营地。 “呜……哦哦!!” “杀光他们!” 骏马冲锋的速度何等快?更何况这里还是一望无际,最适合骑兵冲锋的草原地形? 在惊慌的商人们刚刚穿着衣服,冲出帐篷的时候,草原胡骑就冲入营地范围,弯弓搭箭,狼牙箭矢如飞蝗般落下。 “闪!” 段玉与李老头对视一眼,都是顷刻间做出决定,身形轻灵如狸猫,躲在障碍物之后。 “两百个能骑射的马匪,用的还是精铁箭簇,开什么玩笑呢?” 很显然,这一支是精兵伪装成的马匪,并且十分精锐,目标也很明确,就是神捕司护送之物! “八成是北燕的人马,想不到在此时,它对草原的渗透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段玉略微眯眼,望着马匪冲入营地,放手大砍大杀。 诸多真正的商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变成刀下亡魂。 噗! 当然,营地内也不是没有反击。 几个冲入帐篷内的马匪,就被重重扔了出来,身首异处。 牛山木手持巨大的斩马刀,带着一帮刀客,目光冷冽:“杀!” 此种时候,放弃营地的有利地形,跟马匪玩草原追逐?那与找死有什么区别? 因此,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就地反击! 不得不说,神捕司这次北出草原,功课也是做足了,不仅有着三十个改头换面的刀客护卫,更是有着金章铜章的率领。 甚至,还带了十架弓弩! 这实在是防守利器,虽然装填麻烦,但一轮齐射,立即带走了十几个马贼的性命。 “冲上去!” 对面,马匪头子爆喝一声,竟然身先士卒,不退反进。 如此凶残的悍匪,特别是令行禁止,不畏伤亡,现实中基本不存在。 那身上的铁血煞气味道,简直是隔着十里都能闻出来。 “是军队!” 段玉心里有数,躲在几个木箱之后,鬼切出鞘。 几个冲上前的马匪,只见得面前紫光一闪,便被开膛破肚,死得惨不忍睹。 “要是寻常的马匪,遇到三十个精兵组成阵势抵抗,还有十几架弓弩齐射,肯定要惊慌失措,毕竟只是一帮乌合之众,说不定还会主动退去……但这一帮不退反进的悍匪,呵呵……若草原马匪都有这素质,北地早就变成胡人的后花园了。” 弓弩只是中远程武器,特别是装填麻烦。 因此当近战爆发之后,所有的弓弩手只能咬咬牙,拔出腰上的长刀,与敌人肉搏。 噗! 鲜血飞溅。 论精锐,除掉那一干商旅之外,这些护卫一个个武艺精强,绝对超过对面的马匪,可惜人数太少,几乎是以一敌三、敌四! 没有多久,便损失惨重,整个营地伤亡过半。 “花四娘!” 许士龙见此,立即咆哮一声。 “接令!” 粗壮妇人一般的花四娘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扬手上的绣花手帕。 一股浓烈的花香之气散开,令人忍不住想深深呼吸,纵然段玉都不由眉头一皱,感觉四肢略微乏力,但阴神一动,立即闭住毛孔,将余毒排了出去。 以阴神对人体操控入微的状态,此时的他已经很难中什么普通毒素了。 纵然一不小心喝下毒液,也能立即催动肠胃,直接给吐出来。 但其他人可没有他这样的能力,顷刻间就倒下一片,最好情况也是手足无力。 ‘该死的……这花四娘竟然是无差别攻击,要是吹着逆风,岂不是更加精彩?自己灭了自己人?’ 段玉扫视战场,发现马匪虽然折损百人,但自己这边更加凄惨,连着几个金章银章一起,也不过站着十几个,整个营地之内,已经是血流成河。 便在这时,花四娘脚步几点,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就要飘到地方阵营当中放毒。 “放箭!射死她!” 残存的百余骑兵立即散开,弯弓搭箭,矢飞如雨。 “呵呵!” 花四娘冷笑一声,取出一柄黄色大伞,猛地张开。 这伞极大,将她整个人笼罩其内,伞面极是坚韧,纵然狼牙箭射到上面也不过略微起了个小凹陷,旋即就被弹开,仿佛一张巨大的盾牌。 见到这一幕,连段玉也不由暗赞。 这些七品银章,一个个都有两手绝活,不是浪得虚名。 但就在这时,他神色一凜。 因为一支原本落在地上的狼牙箭,突然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弹跳而起,从背后射向花四娘。 “啊!” 花四娘耳朵一动,单手持伞,左手宛若闪电般回撤,猛地一拨。 这一手耳听八方,料敌机先的本事,纵然宗师都要自愧不如。 箭矢被她拍中,却在半空中拐了个弯,仿佛飞剑一般,化为一道流光,飞流直下三千尺地杀至。 见到这一幕,段玉不由闭上了眼睛。 噗! 果然,此次箭矢再无阻拦,笔直捅进了花四娘的心口。 这一位七品银章,毒武兼修的大高手,瞬间浑身一震,就这么倒了下去。 “元神驱物!” 段玉见到这一幕,不由脸色阴沉。 炼气士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后,便是元神出窍的大阶段。 此阶段也可划分为几个小境界,是为心魔劫、阴风之劫、真火之劫! 唯有经历过心魔劫,方可元神离体,只是此时的元神十分羸弱,虽然不惧普通物理攻击与毒素,但很怕一些超自然的伤害,比如风与阳光。 而渡过地府阴风的劫难之后,便可夜游千里,摘花而回。 实际上也就是说这时候的元神虽然能夜游,能施展神通法术,本身力量却并不大,最多摘些花草。 唯有渡过大日真炎的劫数之后,元神方算真正小成,力量大增,可以开始驱物,也就是传说中的元神御剑! 对面的马匪当中,竟然藏着一个元神真人! 不仅如此,之前百人大战,对元神略有影响,都隐忍着不出,直到此时双方进入残局,方才一击建功,足见此人心性阴狠如狼! 第六十七章 下毒 修为到了元神境界,纵然能日游天下,元神驱物,看似神仙中人,但也有诸多忌讳。 比如天子龙气、浩然正气、乃至铁血军气、天罡地煞之气,都能对其产生伤害。 当然,百人不到的队伍,对元神的压制便非常有限,此时的元神真人,绝对能将实力发挥出九成! 在刚才的攻击中,对方还十分阴险地附身于一支普通狼牙箭上,从花四娘背后发起攻击,一箭便取了此人性命!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在花四娘尸首之上,那狼牙箭一阵摇晃,竟然浮现出一道黑烟,里面是一个迷离的身影。 这便是那道人的元神,显然还未到能彻底显化的游神御气境界。 特别是此时,这一道黑烟中人影摇晃,竟然发出惨叫:“该死的……怎么可能是一个七品官员?” 朝廷官员,自有朝廷龙气庇护,抵抗一切非凡伤害。 而元神之力,便是最为标准的非凡之力! 是以这元神杀了花四娘,立即就引来反噬! 而七品官位,已经是一县县令级别,在神捕司中能坐镇一郡,自非同小可!此时被杀,立即就引起神道气运反噬! 若这个元神修炼到游神御气之境,经历过地煞之气的淬炼,或许还没有什么,但很可惜,游神御气的修为,纵然在十大道脉之中也是内门长老一级,这巫师还没有达到。 因此,受些伤害是在所难免。 最最关键的是,此时还在战场上啊!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难道许士龙会放过么? 果然,下一刹那,一个独臂的身影如神似魔,策马冲出,在花四娘的尸体前一跃而下,五指并拢,上面鲜血淋漓,一拳砸在黑烟之上。 “军道霸拳,杀!!!” 这人影果然是许士龙。 此人算计之精准,也是非同小可,先是故意隐瞒了身边几个银章的身份,趁着这元神杀官受到反噬,产生的片刻迟疑之时,便悍然袭击,一气呵成。 特别是这一拳之中,不仅容纳了他的武道气血、兵家煞气,还有身为朝廷正五品金章的官职气运,都是对元神大害之物! 段玉甚至怀疑,此人身上还有国君密旨,携龙气而击! 轰隆! 虚空中仿佛炸起个响雷。 那道元神惨叫一声,直接炸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愣着做什么?跟我杀!” 许士龙仰天咆哮,重新上马冲锋,化为一道黑影,突刺入敌阵。 在他身后,牛山木等刀客奋起余勇,呼啸着跟上。 …… 一战过后,流血漂橹。 营地中人人带伤,马尸人尸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也没有人去收拾。 段玉等人下马,忙着包扎伤口,调配物资。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他咬着一块白煮的马肉,也不管那粗糙的口感,而是望着牛山木。 许士龙不愧是兵家出身,将虚虚实实那一套玩到了极致。 这看似憨货的牛山木,才是他暗藏的杀手锏! 因为此人赫然是一名神射手,不仅如此,还拿着一柄特制的神弓,名为神风! 有着此弓相助,他的有效射程达到了丧心病狂的三百步! 百步穿杨就已经是神射手的级别了,此人能三百步射杀敌人,立即就占据了最大的战略优势。 他们这一支十几人的骑兵小队本来就各个勇武,几乎都是宗师武力,杀穿敌人之后,立即拉远射程,采取风筝战术,立即就将那一支百人不到的精锐骑兵完虐到家。 当然,神射手虽然厉害,遇到元神御剑的不讲理存在也是没辙。 因此,许士龙一开始拼着牺牲营地那么多人,还拿花四娘当饵,钓出对方的元神真人,一击灭杀,方才让牛山木大展身手。 否则的话,你神射再厉害,人家千步之外,飞剑取你首级,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饶是如此,这一次血拼之后,神捕司精锐也是损失惨重。 事后检查,几乎是人人挂彩,花四娘、云香香两个银章阵亡,牛山木手下的刀客死得只剩两三个。 特别是许士龙。 段玉冷眼旁观,此人虽然神勇无匹,但毕竟不是为将时的巅峰之身了。 从他断了一臂来看,曾经肯定受过重伤,这才退居二线,此次强行灭杀一尊元神,事后又连番强战,虽然看似天神下凡,神勇无匹,但实际上,以军气灌体的兵家一重而言,肯定到了极限。 此时连拿着汤碗的手都有些略微颤抖。 至于段玉自己? 那是肯定稳如老狗,看似刀刀拼命,实际上暗暗留了六七成的气力。 此时一身血迹,全部都是别人的血染上去的。 不过有着阴神操控入微,他的演技绝对是实力派,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发挥至极限的武道宗师,还遇到过多次险境。 比他还凄惨的,就是旁边的李老头,身上几处刀伤鲜血淋漓,肩膀上还中了一箭,哼哼唧唧地道:“这些骑兵当真精锐,险些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喽……” “哼!” 正在喝汤的许士龙冷哼一声:“草原上哪里有这么精锐的马匪?此必是北燕的精骑!倒是那个元神真人,似乎是北原上的流浪巫师,不知怎么被招揽了过去……总而言之,北燕此次狼子野心,并且朝廷中出了内鬼,我们这一路算是彻底暴露了。” 听到这里,在场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没有关系,等到乌延部的势力范围,我就会发出信号,自然有着骑兵过来接应……” 许士龙安抚道。 这次庆国与乌延部有了共同的敌人,算是暂时的盟友,虽然之前他们因为互相征战而血流成河,但此时统统无视,这便是政治。 当然,不到真正的生死关头,许士龙肯定也不愿意呼叫乌延部的救援,这不是丢不丢脸面的问题,还有安全方面的考虑。 毕竟之前还是敌国,将生死安危,还有重宝都交托他人之手,不怕乌延部反悔?纵然他们的大汗没有这个意思,但难保部落中的其它贵人不起什么念头啊。 “商队没了便没了,我们收拢物资、马匹,快马加鞭,去延支山!”到了最后,许士龙做下决定。 就在此时,段玉面色一变,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嗯?” 许士龙一怔,旋即整个人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毛一样,浑身汗毛倒竖:“汤里有毒?” “保护……大人!” 牛山木呼啸一声,连手里的弓都拿捏不住,摔倒在地。 “不……不是我啊!”李老头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囫囵不清,仿佛长了条大舌头,也是一头栽倒。 “究竟是谁?” 许士龙还能保持着勉强站立的姿态,望着四方。 “呵呵……不愧是在草原上杀人盈野的许大将军……连这‘春风醉’都放不倒你!” 尸堆当中,一个‘尸体’忽然动了动,爬了出来,正是那个向导巴颜! “你装成死人,连呼吸心跳都若有若无,将我隐瞒过去……是正阳道秘传的龟息蛰眠功吧?” 许士龙眼光锐利:“我只是不明白,这毒你如何下的?” “呵呵……” 巴颜上前两步,丝毫不惧:“将军虽然不是花四娘那个用毒行家,但也是精细之人,在下并未在汤里面下毒,而是在马粪上!” 草原上哪里有木柴烧火?用的都是马粪牛粪之类。 这样的东西,烧起来味道浓重,能掩盖其它气味,若是花四娘还在,或许能有所察觉,但换成这些人,顶多仔细检查汤水,对燃烧马粪的烟雾却是视若无睹了。 “原来如此,你是正阳道的探子!呵呵……想不到堂堂道门,连草原蛮子都收了!”许士龙嘲讽一笑。 “你们这些南人,侵占我们的草场,杀戮我们的子民,还鄙视我们这些长生天的宠儿……特别是你,许将军,你为将之时,几次出兵草原,见人就杀,屠灭的小部落无数,今日有此报应,还有何话可说?” 巴颜上前一步,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小心殷勤,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狰狞。 “我自然无话可说,但你想要的,无非是这个……” 许士龙拿出铁匣,冷然道:“它就在这里,你敢来拿么?” 巴颜怔了一怔,居然真的不敢上前! 毕竟,他也忌惮这个许士龙,竟然在春风醉此等强力麻药之下,还能保持站立,未必就没有一击之力。 而他的武功,连宗师都没有,挨上一下肯定非死即残的。 “将军威武,不过我也未必要直接与你动手!” 巴颜眼珠一转,来到牛山木面前,脸色一冷,直接取出匕首,将这人杀了,又将神风弓拿了起来:“我是草原人,有着几手箭术,正要请将军品评一二……” 他慢悠悠地弯弓搭箭,明显是要查看许士龙的反应。 这位金章大人此时却是苦笑一声,望着天空:“国君……臣尽力矣……” 第六十八章 夺宝 啪啦! 许士龙惨叹一声,将铁匣抛出几步之外,整个人萎顿坐地。 “将军大人,奉劝您一句,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样……” 巴颜上前,用脚尖将铁匣拨弄至自己面前,俯身拾起:“钥匙呢?” “在那个属下身上!” 许士龙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巴颜想了想,抬脚一踢! 咻! 一块尖石破空,砸在许士龙头上,将这位金章大人砸得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地。 “很好!” 他点点头,没有下杀手,显然是以防被骗,留个活口,来到段玉面前,立即就看到了一抹金光。 “果然是钥匙!” 巴颜放下弓箭,取来黄金钥匙,对准铁匣,插入之后一转。 咔嚓! 齿轮咬合的声音传来,他脸上更是惊喜,慢慢打开匣盖。 “啊!” 忽然间,一阵明光之中,巴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双目流血,脸上还插着不少牛毛般的细针。 原来这个铁匣之中,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改造成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只要一打开匣子,立即就有牛毛毒针攒射,近距离之下,绝无幸理。 这巴颜只是一个低层间谍,也不是什么高手,自然瞬间毙命,死得不能再死。 霎时间,营地内又是一片寂静,唯有几只乌鸦欢快地在天空盘旋,不时鸣叫几声。 “唉……” 一声苍凉的叹息,在此种环境之下,显得越发刺耳。 李老三缓缓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你……你……” 许士龙眼珠暴突,舌头都有些大了。 “呵呵……看来金章大人中毒已深,难以言语,我便替你说了吧……你是要问,为何我也是叛徒?” 李老头愁眉苦脸:“我身家清白,一心慕道,少年投了白毫山,虽然只能做几年外门弟子,但无疑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后来回乡,行人司、神捕司……嘿嘿,你们一个个要拉我入体制,便是要削掉我那原本就单薄的道性,让我一辈子都入不得道门!”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后来我潜心修习武道,入神捕司,屡破大案,对朝廷可谓忠心耿耿,但朝廷给了我什么……黑风盗越狱,杀了我那可怜的女儿女婿全家,从此之后,老头子就成了真正的天煞孤星……” 李老头明显怨念积蓄已久,此时大声宣泄:“好一个朝廷,好一个庆国!既然如此,老夫为何还要留恋不去?” “不修道也有不修道的好处,老头子筑基无望,身负官气也没有什么,更因为只是武者,神道龙气也伤不了我,潜伏更深,嘿嘿……更因为投靠了北燕,反而得到资助,连连升官,做到了七品银章,何其讽刺?” “许老大,你是一个好人,昔年不惜杀孽缠身,屠灭草原部落,为我原州保了十年太平,但你被围攻,身受重伤之后,又得到了什么?昔年五品游击,今日五品金章,嘿嘿……当真是敲骨吸髓,榨尽最后一滴油水!” “刚才,巴颜只知道除了那个牛山木之外,我们之中还有一个潜伏的探子,比他更加高级,方才不敢痛下杀手,但此时,老朽却是不惧……” 李老头来到许士龙面前:“许老大,为了少造杀孽,你还是将那张神宵雷符交出来吧,否则我杀了你们,再慢慢搜查,也肯定能找到!” 他手上一根旱烟杆,此时却化为一柄刺剑,下手狠辣,将剩下几个刀客杀尽,又来到段玉面前:“段老弟,老哥本来跟你很是投缘,但各为其主,只能得罪了!下到阴曹地府,不要怪我!” 下一刹那,他眼前就看到了一道刀光。 那刀光妖艳邪异,摄人心魄,令他不由一愣神。 宗师交手,被突然袭击,又失去先手,下场几乎早已注定。 一道刀光亮起,从李老头下半身划过。 他面色怔怔,往前走了两步,一条胳膊连着肩膀,还有上面的首级,就这么斜斜滑了下来,半边身体鲜血狂涌,内脏流了一地。 “这是你说的,各为其主,不要怪我!” 段玉一吹刀刃,鬼切上的鲜血自动流下,又有一丝丝被刃纹吸纳,顷刻间光亮如新。 所谓的春风醉之毒,对他而言,就是个笑话。 阴神之能,完全可以闭住所有毛孔,甚至将毒素排出。 此时见到一地狼藉,不由上前,扶起许士龙,在他脖子上扎了一根银针。 “你……” 许士龙此时勉强说出一句,望着段玉的目光却满是警惕:“段玉……你藏得好深!” “咳咳……金章大人过奖了,只是你以我们为饵,便不要怪我们各自藏私了……”段玉咳嗽一声:“此时我们神捕司一路尽灭,只有我一人,你是不是应该将重任交托给我,让我去延支山呢?” “哈哈……哈哈……原来你的目标,也是那神宵雷符,但很可惜,我昨夜给你们看的只是赝品,真的根本不在我手上……我们这一路,本来就是注定的弃子……” 许士龙面上露出戏谑之色。 “事到如今,大人又何必骗我!” 段玉见此,脸上却是露出失望之色,旋即耸了耸肩膀:“算了……我找你,只是为了让你给我一些接头密语与信物之类,至于神宵雷符在何处,呵呵……” 他走到巴颜那个倒霉蛋的尸首面前,将铁匣拿起。 里面那张赝品符箓落在地上,段玉根本看也不看,而是将盒子翻了过来:“难道大人觉得我是傻子么?一张符箓,薄不过纸,居然用这么厚的铁匣盛装……” 铁匣之底,绝对是厚厚一层,但段玉摸索几下,顿时打开一个机括,掀起一层薄板,现出夹层。 一张金符静静躺在其中,光华反而内敛。 “你……你怎么知道?”许士龙见此,不由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你倒是好心计,敌人眼中只有符箓,难免便会做下买椟还珠的蠢事……只可惜,我是不同的!” 感受着体内二转石印欢呼雀跃,段玉有些愣神。 旋即,令他有些诧异的一幕发生了。 金符一触到手掌,顿时化为金光,融入进去。 识海之内,石印轰鸣,作为印纽的螭吻雕刻一下醒转过来,大口张开,将这道金符吞了下去! 片刻之后,一张一模一样的金符被吐了出来,在石印旁边悬浮不动,表面却是洗尽铅华,上面的朱红篆文鲜艳欲滴,隐生雷霆,只要一念便可汹涌而出。 “原来……这才是金符的真正使用方式……唯有篆刻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甚至以本身道印温养符箓,威力更增?” 段玉若有所思,领悟到高级篆刻符箓的正确使用方式。 甚至,这么做对他同样大有好处,只见印纽之上,螭吻的一双龙睛,赫然化为了金色! 这就是从高级符箓上借得了一丝种子,对日后突破境界大有助益。 “这一枚五转金符,原本存于外界,无论再怎么妥善保存,元气还是有所流失……但在我识海之内,总能慢慢弥补回来,变成巅峰状态!并且,螭吻化金,至少突破元神就少了一点关隘……” 段玉心里默念,来到许士龙面前。 “你……竟然能收服此符?” 许士龙的表情也很奇怪:“罢了……既然你愿意继续效忠朝廷,我便给你我的信物与口令……” “许大人,您说错了……” 段玉脸色转为冰冷:“此种事情,既然被你见到了,我就不会让你活下去……更何况,纵然你给了我信物,我也不敢用啊!” 纵然有着接头暗号,但故意给出错误的,或者设置了几句不同内容,代表不同讯息,都是常有之事。 到时候,拿着错误的信物上门,与自投罗网又有什么两样? “因此……我们身陷重围,内有奸细,属下无能,保得大人杀出重围,大人却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之际,将最重要的金符托付之后便撒手人寰,是最好的解释了!” 段玉上前两步。 他之所以做了神捕司铜章,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还有借用朝廷之力复仇。 至于为了这个国家打生打死,那简直跟开玩笑一样! 此时,鬼切刀轻轻一动,许士龙的头颅就飞了起来。 嗡嗡! 长刀嗡鸣,吸尽精血,显然对于这个军气灌体的兵家高手十分满意。 “放心,之后还有更多祭品呢!” 段玉将鬼切收归鞘里,开始打扫战场。 这一次他能杀许士龙,实在是侥幸。 此人毕竟是兵家大将,要不是受伤退役,而是带着数千精兵的话,纵然元神真人也只能望风而逃。 并且,之前还被元神反击,又血战连场,伤上加伤。 最后中毒,这才被他轻松拿下,实在是侥幸。 反倒是杀了此人之后,石印轰然一动,螭吻大口一吞,竟然仿佛变大了些许,显然修为又有精进。 第六十九章 延支山 “找到了!” 段玉策马狂奔,循着骑兵进攻时的马蹄印,来到一处。 拨开草丛,顿时见得一个巫师,瘫倒在地,双目无神,好像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果然……那个巫师没有跟随骑兵一起行动,而是在半路就下马,将肉身藏了起来!” 段玉见此,自然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刀枭首,顺带还有几只扑下来的灵宠乌鸦,一起送上西天。 此人元神已经被重创消灭,残存的肉窍失去三魂七魄,过了七天自然会死,并且无救,杀了只是让他少受点苦头。 “啧啧……一尊修炼到元神驱物境界的真人,遗产一定很丰厚。” 段玉毫不客气,上前摸尸。 只是片刻后,却一脸晦气地起身:“这草原巫师是个穷逼,身上什么值钱货色都没有,也就一柄法剑略微有些看头。” 元神修炼到驱物境界之后,也并非拥有神力,大多修士都会选择轻便合适的驱使之物,飞剑就是最常见的那一类。 这个巫师却是个穷鬼,身上这一口法剑呈现出一种惨白的色泽,仿佛是用某种生物的骨骸所制,最关键的是……还没有完工! 否则的话,大战之时,他驾驭此柄白骨飞剑出阵,战力至少还能上涨三成! 实际上,这位巫师也是倒霉。 他是草原上一个著名的散修,好不容易渡过真火之劫,一身珍藏也去得七七八八,这才费尽心思地准备炼一口白骨飞剑防身。 这飞剑材质难得,乃是一头草原大狼妖的铁骨,只是还缺几件极为珍惜的材料温养,方能大成。 而北燕财大气粗,用一瓶千年雪莲水做诱饵,使其心甘情愿地被对方驱使一次。 但就是这一次,反而送了他的性命。 “这剑已经有七八成火候,接下来只要用千年雪莲水洗炼几次,再打入元神烙印,便可成就……” 段玉看着手上的玉瓶,勉强算是满意:“虽然是个穷鬼元神,还没有前世的自己富裕,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回到马上,此时已经收拢了不少战利品。 这数百人全灭,好东西自然留下不少。 不过,能真正被段玉看上眼的,只有之前花四娘的那把黄色大伞,以及牛山木手里的神风弓! 那伞用千锻弹钢做骨架,伞面用天蚕丝混杂着一头妖熊的皮毛鞣制,堪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打开之后就是一面上好的巨盾,关键是重量极轻,只有十斤不到,绝对算得上一件异宝。 至于神风弓更不用说,乃是三石的强弓,弓弦用一头巨蟒的妖筋制作,用时三年方成,射程远达三百步,在草原上遇到识货的土豪,说不定能开出数万两的高价。 当然,让段玉有些发囧的是,这些都是他队友的东西! 暗中用用还行,最好还是不要见光,否则难以解释。 至于营地那里,经过他的打扫布置,反倒没有什么问题。 纵然此世道门有着索魂之术,但被鬼切杀了的人,可是形神俱灭,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而没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不,是魂魄,反而能为他作证,小段捕头绝对是忠心耿耿,奋战到最后的。 甚至,此时草原混乱繁杂,高手都往延支山集合,等到北燕反应过来准备调查,七日时间早就过去,弄不好尸首都烂得只剩骨头了。 不过,如果要配合他那套血战逃脱,许士龙不幸战死的谎言,手上那两件东西的来历就有些不好解释。 否则,难道你一路突围,还有心思收敛队友遗物,一收还是两件? 但这两样宝物实在不错,加起来说不定能卖个十万两,段玉舍不得放手,再说一路危险重重,此等利器大是有用。 最后还是打定主意,等到延支山附近,再藏起来就是。 更何况,纵然被发现了,也有嘴皮官司好打。 毕竟,自己真的不是杀那两人的凶手,问心无愧。 我队友视我为最后希望,将重宝托付,行不行? …… 延支山乃乌延部圣山,祖陵所在,几乎每一代可汗与大祭司,都会选择葬身此地,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因此,乌延部金帐每年都会迁移到山脚下,进行祭祀与盛大的庆典活动。 实际上,对于草原人而言,这座山更是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这里出产草原上少见的木材,是制作弓箭与其它器械的原料产地;此外,更是六畜栖息之地,出产重要的战马、军马;最后,山上特产的一些胭脂草,是草原女人重要的染料来源。 异世霍去病北击匈奴,便有‘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的匈奴歌谣传出,可见少见的山脉林地资源对草原人的重要性。 正因为如此,在延支山之下,乌延部甚至还修筑了一个城郭,时刻留着一支五千人的部落看守。 “终于到了,应该是九月二十,距离二十三的论道法会还有三日!” 段玉遥望纵横数十公里的山脉,撇了撇嘴:“总觉得我有些天煞孤星的嫌疑,凡是跟我一起出任务的,很少有着善终,上次的董薛如此,这一次的许士龙,也是如此……” 他单刀匹马,行动反而更加自由,伪装成普通的草原牧民,略微绕了点路,反而似乎比其他人更早到达。 只是来到此地之后,就有些抓瞎了。 此次他只知道朝廷兵分三路,还有白毫山等为策应。 但具体如何碰头,汇合地点在哪里,有什么暗语标志之类,都是许士龙一人掌握的! 自己为了防这位金章大人设坑,直接送此人上了西天,固然不会中计,但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与其他人碰头了。 “特别是……还有飞鱼二弟,也接了这次的任务,不知道军方高手会在哪一路?” 九月二十三,原本是乌延部的黄城庆典之日。 这一天,不仅乌延部大汗金帐会迁移至此,更会有着附近数百个中小部落前来集会交易,乃是一场盛事。 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同样在这一日,旁边的延支山上,会有正阳道主挑战乌延部大祭司,准备一战定鼎,逐鹿草原! ‘说起来……此时庆国与乌延部勉强算是盟友,但我可不敢将自己送上门去,考验这里面的友谊究竟价值几两金子……不如以散修身份,直接上延支山,反正等到正阳道主大战大祭司之时,所有人肯定会跳出来的……’ 段玉望着山脉,若有所思。 虽然乌延部说不定会封山,但那种程度的封锁,能挡得了普通人,可挡不住其它修行者。 更何况,伴随着论道法会传出,两个呼风唤雨级别的高手死拼,早就吸引八方注意力,鱼龙混杂,最适合隐藏身份。 便在这时,他眉头一皱,看向一边。 在那里,两骑飞驰而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骑兵护卫,领头者光鲜华丽,应当是某个部落的贵人。 乌延部是一个大部,首领称为可汗,也叫大汗,其下还有各氏族头人,除此之外,一些中型部落、小型部落也是依附于它而存在,年年上供,还要缴纳壮丁组成骑兵为宗主打仗,是为‘血税’! 其兵力以万骑为单位,一个万骑就是一万骑兵,乌延部有着十个万骑,因此称雄草原。 此时,为首的两骑策马而过,忽然间有些吃惊,又调转马头,回望过来。 段玉撇撇嘴,知道有麻烦了。 他为了方便,身上作牧民打扮,虽然肤色有些不对,但涂抹层灰也没什么问题。 而真正的牧民,在草原就是最底层,只比奴隶高点,甚至还不如贵人身边的奴仆,一般而言,见到部落高层,都是要跪伏在一边,让他们策马而过的。 自己无动于衷,自然是大大的失礼,十分可疑。 后面几个骑兵上来,看到他骑的马,更加惊讶了,用草原语问着:“你是谁?为什么看到高贵的呼延氏贵人还不行礼?” 呼延氏是乌延部贵种,具体而言,就是皇家血脉。 “看上我的马想抢就直说,何必整这些弯弯绕?” 段玉听了,却是冷笑回答。 他骑的马自然也经过千挑万选,虽然不是千里马,但个头高大,性情温顺,乃是上好的战匹。 这样的马,纵然在战场上也不会惊慌失措,需要经过几年的训练才能得到,价值比普通的行马贵上十倍! 这些草原人天天与马为伴,看到这样的好马,就跟看到绝世美女差不多,动心思是肯定的。 “好大的胆子,我们是乌延部的金帐骑兵,你不像我们这边的人,肯定是外面来的奸细!” 几个草原护卫对视一眼,围了上来,脸上露出狞笑:“正好伟大的可汗命令我们戒备外人,杀了你也是白杀!” 第七十章 贵女 “怎么回事?” 那两个贵人也策马回来,是一男一女,男的褒衣博带,披发右衽,身穿长袍,腰间系着绸缎,脚踏牛皮长筒靴,绣以双龙抢珠与云纹,佩戴一柄弯刀,刀鞘上镶满了珍珠与宝石,年纪却只有十六七岁左右。 女的戴着一顶毡帽,帽顶有着缨子缀下,以白银、珍珠、珊瑚、玛瑙、翡翠五宝为装饰,华丽富贵,闪闪发亮。 “启禀伟大的草原之子,天空中的布日固德(雄鹰),还有草原上最美丽的如其其格(花朵),有着一个外人,闯入了我们的领地!” 那骑兵首领马鞭指着段玉:“大胆,见到了贵人还不行礼?” “哥哥,我看他年纪也不大,好像是吓坏了……” 如其其格年纪更小,大概只有十四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眨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笑眯眯地上前:“告诉我,你是南方来的南人,还是东方来的燕人?” ‘这个距离,倒是刚好可以挟持为人质,顺利脱险……’ 段玉心里汗颜了下,使劲摇摇头,将欺负小女生的念头丢掉。 毕竟,只有十几骑护卫而已,他真要冲,他们也拦不住,不由笑了笑:“我是南方来的巫师,听说在延支山上将会有一场盛会,慕名而来……” “你是来自南边的巫师?” 如其其格兴奋地叫着,而旁边的少年也来了点兴趣:“你会做什么?像萨满与祭司那样么?表演一个看看!” 段玉听到这话,差点喷了,这么二的少年是从哪里来的? 再说,临近乌延部,这两人是乌延氏的贵人,肯定血脉尊贵,不说比得上天潢贵胄、龙子凤孙,但五六品气运在身还是没有什么问题,在此等贵人面前演法,实在得不偿失。 ‘胡人素来不知礼数,不懂规矩……北燕如此,草原更是这样……’ 不过心念一动,懒得与这帮人纠缠,顿时计上心来,拿出一块手帕:“你们看……” 他将手帕折叠,形成一株花朵的模样,忽然一伸手,变成一株真正的绛红色花卉。 “我将它送给你,美丽的公主!” 段玉微笑着,将花朵送上前。 “谢谢……嗯,我很喜欢!” 如其其格嗅了嗅花蕊,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 “南方的巫师,果然很有趣!哈哈……”见到妹妹开心,少年也是十分欢喜,随意脱下一个粗大的黄金手镯,就扔了过来:“这是我赏赐你的。” 段玉心里翻着白眼,但还是顺手接过。 实际上,这只是戏法的一种,在异世被称为魔术,靠的就是眼明手快,利用视觉偏差。 成为宗师之后,这种小把戏自然随手拈来。 ‘南方那些变杂耍的,要是来草原上,或许也能大赚……不过正经来说,异世欺骗国君的妖道之流,与江湖卖戏法的也没有多少本质区别……’ ‘也幸好,这个年轻贵人没有脑袋一发热就要我做他的奴隶或者弄臣,否则还是砍死他再逃亡好了……’ 段玉随意想着,忽然间发现这个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略有些不对,似乎真有着这个趋势,不由眯了眯眼睛。 “律律……” 几匹马同时受惊,不断后退,差点将少年掀落马下。 “怎么回事?” 其它骑兵也是面面相觑,突然间,又看到一队骑兵冲了过来:“蒙戈王子、其木格公主,阏氏有命,最近部落附近歹人众多,你们速速回去,不得外出!” 这队骑兵为首者是一名四十来岁的蒙古大将,身穿黑甲,狼顾鹰视,段玉被他目光扫过,感觉简直好像被刀子割过一般,心里立即大凜,知道遇到了胡人中的高手。 胡人中当然也有勇士,甚至同样有着精兵、与兵家大将。 或许名称不叫那个,但本质如一,否则的话,也没有办法南下牧马,侵略如火。 “原来是巴特尔师父,我知道了!妹妹,我们走!” 面对这个大将,蒙戈显得十分尊敬,一点抗拒的念头都没有,呼唤妹妹离开。 “哦!” 其木格转眼望着段玉,似是有些不舍,此时也无可奈何,与骑兵汇合离去。 “呼……麻烦终于走了!” 段玉望着他们的背影,却是长出口气。 那个巴特尔给他的感觉,竟然比许士龙还要超出一头,显然是已经兵家之道入门的强者。 此种高手,再配合大军,在草原上围杀一人,简直轻而易举。 好在自己刚才没有与对方起冲突,否则便危险无比了。 正沉思中,眼神忽然一凝。 因为看到了前面大队中,一个黑点忽然脱离队伍,向段玉而来。 这人身穿青袍,头扎发髻,却是个中原人。 “在下孙用,见过道友!” 他三十来岁,脸上饱经风霜,带着沧桑之色,见到段玉,眼睛一亮,拱手为礼。 “道友?” 段玉嘴角似笑非笑。 “刚才在队伍中,听到王子说阁下是南方来的巫师,岂不正是道友?” 孙用哈哈大笑,爽朗非常,但在段玉看来,却是来摸底的。 距离大会日近,龙蛇混杂,有一个甚至亲近到王子与公主身边,怎么能不细细调查? “在下金玉,庆国散修,听闻这延支山上正有一场盛会,是以不远千里而来,刚才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 段玉诚恳地回答。 “原来是金兄……唉,我也是散修出身,蒙阏氏抬爱,让我当了两位王子公主的南人师父,教他们读书认字罢了……” 孙用有些自嘲。 草原蛮子可不讲天地君亲师那一套,只拿他当个高级客卿,并且地位远远不如传授武技的巴特尔师父,其重武亲文的程度比中原更甚。 “王子,公主?阏氏?”段玉却是故作惊叹:“想不到……他们竟然是乌延部可汗的子女么?” “正是!”孙用捋了捋胡须,目中精光一闪:“金道友想去延支山?恐怕有些不容易,三日之后虽有论道法会,但可汗同时也会派兵封山,唯有受邀而来的客人才能进得……” 这实际上很正常。 按照常理推测,正阳道主敢约战大祭司,肯定是有着把握,对于大祭司而言,就是生死之战! 自己部落的守护神要去打生打死,乌延部可汗的心情肯定不怎么样,难道还能容许一帮蝼蚁在旁边围观? “道友也不要想强闯,须知这延支山可是乌延部圣地,平时就专门有着一部看守,到了黄城庆典,也就是论道法会之时,必定戒备森严,还有祭祀与巫师巡逻……” 看到段玉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孙用立即劝着。 “原来如此,这可怎生是好?” 段玉‘大惊失色’,实际上,腰间的鬼切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发出轰鸣,又被他镇压了下去。 所谓的封山云云,简直是笑话,只要躲过外面军队,进入密林,大军的作用便会被无限缩小。 剩下的,就是巫师、祭祀们的法术干扰了。 这方面,纵然来个元神,段玉也能持着鬼切给砍回去,自保绝无问题。 当然,孙用并不知道这些,看到金玉‘神色慌张’,顿时颇为自得地道:“鄙人身为王子教习,却也有资格带人上山,不知道金兄意下如何?” “哦?” 段玉却是真正惊讶了:“孙兄愿意带我上山?不知有何条件?” “这个么……”孙用笑了笑,这才和盘托出。 原来这厮除了教习之外,也担任着乌延部可汗的幕僚,有着为他搜罗南方人才的人物任务。 在他看来,这金玉年纪轻轻,便修炼了道术,并且谈吐出色,显然够得上标准,因此有些动心,想要招揽一二。 ‘靠!’ 打听到内幕之后,段玉却是翻着白眼:“搞了半天,是想收我为小弟啊……你身上有王八之气么?” 当然,此种招揽,还只是意向而已。 若是段玉愿意,现在就可去黄城,待遇从优,不过老底也必须交待清楚。 “这个……孙兄恕罪,在下闲云野鹤惯了,不想进入体制。”段玉立即拒绝,否则的话,这个身份八成就要穿帮。 “哈哈……金贤弟你是担心道法修为?我等只是客卿,并未领受实职品级,这方面却是无碍的……” 孙用说到这里,不由气愤:“想那庆国,大力压制我等,以官职束缚,又有行人司、神捕司……修者略微出格便有打压,当真不拿我们当人看,纵然天纵奇才也不得施展……而草原之上,却是白纸好作画啊,此地散修同道,可比中原多多了……” 草原上对法师之类极为尊敬,并且因为居无定所,多为小部落,消息闭塞,有时候甚至会将施法者当成天神供奉。 而散修方面,因为少有打压,也是蓬勃发展。 这点段玉自己十分清楚,之前那个元神真人级别的巫师便是最好的例子。 要是放在庆国,野生的元神几乎不可能,而对方却一路修行,都到了元神驱物之境,只差一步就要突破游神御气了! 第七十一章 故人相见 这也与段玉之前的观察相符。 越是大一统的集权王朝,越是要打压个体武力,以体制凌压一切。 ‘只可惜……这个世界乃是个人之力能超凡的世界……草原无为,反而暗暗切合,因此才有成龙之机,南下逐鹿中原的大运?’ 一念至此,心里不由大凜,连石印都在轰鸣。 ‘但我怎么可能投了草原,纵然乌延部与北燕是死对头,但前世北燕的潜力更加可怕……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最多支援乌延部,让他们流更多的血……’ 段玉算计清楚,抱拳行礼:“请孙兄恕罪,在下还是不愿!就此别过!” 说完,直接一转马头,飞驰而去。 这孙用不怎么受看重,显然还未渡过心魔劫,未能元神出窍,这样的人,敢来阴的段玉就直接一刀砍了。 至于骑兵围剿?少了只是送菜,多了孙用也叫不动。 更何况草原茫茫,他怎么能追得到自己? 是以直接骑马走人,端是毫不犹豫。 孙用望着段玉的背影,神色蓦然阴沉下来:“好胆!” 他怎么说也是王子教习,虽然只是一个虚名,但也容不得外人如此折辱,当真就想动手。 只是看对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又是不敢。 道家精神内藏,不真正动手,除非境界相差太大,或者元神出窍,用灵眼观察,否则很难看清楚修为,冒然动手,他还真没有把握拿下对方。 “罢了……此人如此有恃无恐,说不定是庆国官家势力……这次论道法会,庆国简直是精锐尽出啊……” 孙用也不是个傻子,猜到了一部分:“等到论道法会之后,若你真是庆国官方之人,也就罢了,若不是……哼!” …… 黄城。 这是乌延部在延支山下修筑的城池,只有一个城郭而已,论防御比庆国县城都不如。 但放在草原之上,却是屈指可数的大城。 段玉故意等了两天,此时已是九月二十三,黄城大会之期,四面八方的牧民与商队赶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牛马集市。 来自庆国的铁器、来自西戎诸国的葡萄酒与黄金制品、还有草原本身特产的皮革与草药,甚至是奴隶,都被光明正大地摆出来售卖,销路往往很不错。 甚至还有来自南方楚国的商人,不远万里前来。 段玉换了一身服装之后,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黄城。 这里的守卫竟然不收入城费,只是瞥了段玉跟他的马一眼,就将他放入了城池。 ‘我不是来得最早的那个,其它两路应该到了吧?而黄城之中,肯定有着联络点,可惜……我不知道……’ 虽然许士龙肯定知道,但段玉不相信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比如城内的联络点肯定不止一个,如果有一个专门的假地点是用来钓鱼的,专供那些被俘者泄漏的呢?自己去的话,岂不成了送货上门? ‘不过我也有优势,至少我知道于静白与秦飞鱼都来了,他们两个任何一个看到我,肯定都会来联系的吧?’ 段玉装作一个行商,沿着摊位一个个看过去,中午就在集市旁边的一间铺子吃午饭。 这家食铺是草原人所开,手抓羊肉与烤牛肉做得极为地道,要是手头不够宽裕,那叫上一碗羊杂碎汤,配着死硬死硬的馍馍也能哄个肚圆。 段玉叫了一盘牛肉,几个面饼,还有一小坛烈酒,大口吃喝着。 ‘除此之外……草原之上,还有瘟神道人留下的传承,此时来不及,但撤退回庆国的时候,却是不妨顺手取了……’ 记得前世,瘟神道人的传承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个灭部的小王子开启。 此人心性阴狠,借着传承默默修炼,大成之后起兵,大破仇人的部族,杀人盈野,并重建本部,称雄一时。 奈何其时草原乌延部已经大败,北燕携虎吞万里之势而来,只能退避。 旋即,正阳道发现此人根脚,派出数个高手,将其围杀。 可怜他也算一代天骄,却不得天时,只能昙花一现。 由于涉及瘟神传承,此事传播甚广,段玉也有所耳闻。 ‘草原部落虽然居无定所,但那个小部落是在呼和湖附近被灭族……那个小王子又能跑出多远?因此瘟神传承,应该就在附近……更不用说,他只是兵家,不是道家,布置不出须弥芥子或者幻阵手段,八成是机关与迷宫一类……’ 虽然记得几个重要线索,但想要抽丝剥茧地找出传承之地,也是十分困难之事。 除非段玉是乌延部可汗,或者能发动一个中等部落,在呼和湖附近展开地毯式搜索,那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正思索间,段玉神色一动,见到一个牧童来到自己面前,用干巴巴的南方语说道:“那边……一个大姐姐,给你的!” 说着,便递过一张纸笺。 上面空白一片,但以道法感应,却是不同。 特别是白毫山道法,段玉熟悉非常,略微一笑,指着桌子上残存的酒肉:“这些送你了……” 甩下几钱银子结帐之后,大步走出食铺。 他左顾右盼,来到一个拐角,将白纸取出,注入自己的一丝法力。 这上面明显有着设定,只认他的法力气息,感应后光芒一闪,现出一副粗略的地图,边上还有几行小字。 段玉见了心领神会,按图索骥,来到市集中的一家皮草行。 这是南方人特意设立在此收购皮革的商行,规模不大,整个黄城中起码有着十几家。 段玉大步走进,立即就有一个掌柜迎接上来:“这位客人,不知有何吩咐?” 他点点头,朗声说着:“我是楚国行商,之前在贵行定了二十块火牛皮,还有一张上好雪豹皮毛,前来取货!” “原来如此,货物早已备好,客人请跟我来!” 掌柜一怔,旋即满脸带笑,将段玉迎到商铺之后,此处是一间极大的院子,供给掌柜伙计及其家人居住。 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仓库,堆满了各色皮革,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您请!” 到了里面,掌柜面色更加恭敬,将段玉请进一间厢房。 厢房中家具都是木制,散发着檀香味道,一应摆设并不奢华,但十分精致。 特别是在草原之中,还有此种中原形制的房子,就更少见了。 段玉坐下之后,立即就有伙计上茶,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上了房门。 片刻后,几个道人走进,为首者赫然是于静白。 此时的女冠见到段玉,脸上泛起一丝欣喜的表情:“段道友,想不到你真的来了草原!” “叶州段玉,见过白毫山诸位!” 段玉微微一笑,起身行礼:“见道友手札,我也十分惊喜……” “此地并非本门下榻之处,但这家皮草行主人也是我白毫山外门弟子,设立在此作为弟子行走天下之时歇脚所用……” 于静白解释了一句:“是以姗姗来迟,还望道友莫怪!” 又介绍旁边几人:“这几位都是我的同门,此两位是静风师兄、静虚师弟,他二人与我都是丹诚师父的弟子,这位是我的同门静玄……” 白毫山有着祖师赐字,到这时轮到了‘太上丹静入黄庭’此句。 于静白与静风、静虚、静玄都是‘静’字辈,段玉前世的师父丹诚道人,便是丹字辈。 段玉望着静风与静虚,目光便不由有些柔和。 前世之中,静风温和敦厚,乃是丹诚道人的首席弟子,静虚与他的关系也很不错。 至于这个静玄么?呵呵…… 好在他三世为人,并且修行到了朝元神境界,倒是并未露出什么杀意,而是又一一见礼。 “听闻师妹说,她在叶州多受你照顾,我在此谢过了!” 静风道人三十来岁,浓眉大眼,神色和善,旁边的静虚就是个少年,眼珠很灵活,带着好奇之意。 而静玄道人虽然周身清气勃勃,相貌俊秀,望着段玉的目光却是带着审视之意了:“你是叶州代理银章,为何来此?” “师弟……” 听到他语出不逊,静风道人不由皱眉。 “静风师兄,非是师弟吹毛求疵,只是事关大局,一点马虎都容不得……”静玄道人声音洪亮,一身正气:“段巡捕,不知你来这草原,是为私事还是公事?” 段玉叹了口气:“自然是公务在身!” “既然公务在身,为何擅离职守?”静玄道人眼睛略微发亮,段玉甚至感受到了一点道法波动。 “此乃我神捕司之事,莫非你要插手?” 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登时冷笑反问。 白毫山虽然在庆国地位贵重,还受了册封,但门人弟子冒然干涉公门中事,也是很犯忌讳。 只是段玉在这里打了个埋伏,谅他们也找不到许士龙的冤魂对峙,说不定整个黄城之中,地位最高的神捕司之人,便是自己了。 那不论面对哪一方盘问,都可以拿本部公务这个藉口顶回去。 “你……”静玄道人果然被噎住,脸色涨红。 “师弟!”这时候,静风道人上前一步,夹在两人中间,神色严厉:“你要做什么?!” 第七十二章 白毫山主 “哼,我只是一心为公罢了,既然师兄你如此说,我便先回去,只是会将此地之事一一禀告师尊,看你们如何交待!” 静玄道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于静白却是神色尴尬:“此人师尊与我们不太对头,道友不要介意……” “我自不会介意的!” 段玉微笑以对,心里怎么想的就没有外人知道了。 “静玄也只是心急而已,毕竟神捕司那一路,按照道理早应该到了,却没有消息……” 静风道人似是为师弟解释,目光却望着段玉。 “这事……我知道!恐怕此次神捕司来援之人,便只有我一个了!”段玉苦笑道。 “什么?” 静风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只有道友一个?那位许金章呢?” “这个……未见到主事之人,恕我不能说!”段玉一本正经地回答。 静风瞬间面露难色,与师弟师妹对视一眼,一咬牙:“实不相瞒……在下师门长辈便在附近,段道友若不嫌弃,与我们同去面见师父师伯如何?” “如此甚好!” 段玉十分清楚,于静白一个小字辈,怎么可能使用这间皮草行?纵然此地不是白毫山此次大本营所在,也不行! 唯一的可能,就是受到上面命令,前来打探消息。 而自己作为神捕司唯一的幸存者,无论如何,这一关也是必须去闯一闯的。 好在他此时有了一张底牌,底气便足了许多。 …… 一行人当即出城,来到一处水源附近。 这里早早就被十几顶蒙古包占据,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来赶集的小部落,外围有着十几个牧民巡逻,看起来十分正常。 但深入之后,却会发现里面场景蓦然一变,虽然很多人都是牧民打扮,但手脚轻灵,头上隐约有着发髻,赫然是一个个道人伪装。 静风道人经过重重查验之后,就将段玉带到了这里。 ‘此地……绝对是白毫山大本营!’ 段玉到了这里之后,目中精光闪动。 “段道友不必惊慌,这些牧民都是本门武士假扮……”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旁边的静虚嘻嘻一笑:“这一支小部落都是我们白毫山的人,另外几家驻跸别地,只有掌门等寥寥几个知道如何联络……” 他说到一半,忽然看到静风道人严肃的眼神,顿时吐了吐舌头,闭口不言。 ‘果然是这样……’ 殊不知此时的段玉,心里已经仿佛起了个炸雷。 这次前往草原的主力,朝廷方面有军方、神捕司、行人司、神通方面则是白毫山。 这四路居然都是互不统属,而从神捕司带了所谓的神宵雷符来看,应该都是各自护送着某一个关键前来,准备迎击北燕正阳道。 虽然分散投资,不至于一败涂地,但等到延至山之后,却不同了! 若是没有人居中整合调度,如何能完美执行计划? 而有什么人,能够有如此威望,令军方、行人司、神捕司、乃至白毫山都凛然从命? ‘莫非是定北军大都督亲自前来了?只是他为何不将各自队伍合一,战前磨合呢?’ 段玉心里一个迷惑接着一个迷惑升起,却完全没有答案。 “静风!” 就在这时,之前走掉的静玄出现在路边,身后还跟着几个武士:“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外人带到营地,若是出了差池,连你师父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本门规矩,我自然清楚,只是事关重大!一切有我担着!”静风憨厚一笑,此时却是极有决断:“我要求见掌教真人!” “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静玄手臂环抱,冷笑跟在后面。 众人来到最大的蒙古包之前,静风稽首:“弟子静风,求见掌教真人与各位师叔伯!” ‘竟然连白毫山山主都来了!’ 感受到几道法术闪过,段玉不由神色复杂。 此时识海之内,螭吻咆哮一声,吐出一团云雾,连带着整个石印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螭吻乃龙之九子,水属,自然也有潜藏之力。 段玉默运术法,就是将自己的一些根基潜藏起来,却并不是害怕这些元神真人。 说实话,任何一个道人,都不会将自己的识海开放给别人,也不会让别人查探自己的识海,因为这是性命根基所在,除非是生死不由自己的俘虏,否则立即就要拔剑开战。 ‘只是我若没有猜错,这一次白毫山,恐怕连那位都来了……’ 法术波动掠过段玉,片刻后,帐篷里面就传来一个清清如玉的声音:“都进来吧!” 蒙古包内极是空旷,正中摆着几个蒲团,上面盘膝坐着几名老道,身上清气隐隐,黄冠道袍,大有飘然出尘之气。 “叶州银章段玉,拜见诸位真人!” 段玉见到左下一名童颜鹤发、慈眉善目的道人,心里一震,连忙欠身行礼。 等到再抬头之时,已经毫无异常。 “见过掌教真人、师父、师伯、师叔……” 他起身后,静风等道人也是连忙行礼。 “静风,你与这位段银章求见我等,所为何事?”白毫山山主居于正中,道号‘丹心’,之前清清如玉的声音便是他所发。 “启禀掌教真人,这位段银章带来神捕司队伍的消息,因为事关重大,弟子不敢自专,只能请掌教决断!” 静风上前一步,稽首说着。 “哦?出了何事?”丹心道人望着段玉。 他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最为上等的美玉,暗蕴一层温润之意。 被他眼睛一扫,段玉顿生一切都被看透之感,但也知道只是自己的错觉,再次躬身道:“我神捕司人马,已经于数日前在草原损失殆尽,金章战死,只有我一人生还!” “什么?” 这一下当真如同晴天霹雳,帐篷内的诸位道人都是大惊。 “肃静!” 丹心道人一拂袖,清风吹拂,将有些焦躁的人心安抚下来,他望着段玉,径直道:“经过如何,你一一说来!” “遵命,我……” 段玉点头,将一行假扮商旅,行走草原,黎明遇袭等事一一道来。 只是涉及到五转金符这等隐秘的时候,就迟疑一下,故意说成一件重要物事。 谎话的精髓,就在于只说删减版的真话,甚至掐头去尾,移花接木,故意误导。 段玉前来之时,已经想了一路,自然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言。 “大战之后,想不到那李银章竟然是叛徒……我苦战逃脱,金章却是已经……” 段玉说到最后,声音略微哽咽。 “许金章乃是大将之才,可惜为将之时杀戮甚重,又猝然失位,不得龙气化解,我上次见面之时,便看出其寿不久,想不到还是应了兵劫……” 白毫山山主幽幽一叹,旋即目光炯炯,望着段玉:“我来问你……你家金章身陨之时,可曾交待了什么暗语与印信,还有……那护送的关键,又在何处?” “金章身亡太快,未来得及留下信物与口令……” 段玉一口咬死:“只是吩咐我必须到延支山上!” 蒲团之上的几个道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也是段玉的算计,故意等到九月二十三,论道法会之期再出现在黄城。 神捕司未至,那些人肯定急疯了,派出探子在市面寻找。 而无论哪个找到他,都是时间紧迫,哪里能细细审问? 只要自己死抓着关键不放手,又大体可以确认忠诚,他们便只能带自己上延支山。 “段银章一路辛苦,还请先下去休息!” 白毫山山主将段玉与其它弟子打发走,望着几位师弟:“诸位觉得如何?” “以法术试探,似乎并未说谎……” 丹诚道人率先说着。 “非也……神捕司全灭,唯有此子幸存,是否太可疑了一点?”一名脸红如血的道人立即反驳,他是静玄道人的师父丹朱,与丹诚一脉多有摩擦。 “师叔认为如何?” 丹心道人见几人争执不下,忽然稽首问着。 空旷的蒙古包中,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响起,萦绕在几位道人耳边:‘此子身上未曾携带神宵雷符,许士龙恐怕已经无幸……’ “这可怎生是好?” 丹心道人大惊失色,许士龙手上的神宵雷符,便是这位师叔一手临摹的,再加上对方修为已经到了呼风唤雨之境,绝对不会认错。 他这位天师师叔,乃是白毫山的定海神针,常年闭死关。这次为了正阳道之事,也不得不破关而出。 “如此说来,此人无用,又有细作嫌疑,不如杀之!”红脸的丹朱杀气腾腾。 “再怎么说也是一位朝廷命官,还是七品银章,怎么能杀了?”丹诚道人大是不以为然。 “不能杀,也不能放!” 丹心道人沉吟片刻,做出决定:“我刚刚请师叔卜了一卦,乃是凶中藏吉之兆,既然如此,便带此人上延支山便是!” 第七十三章 黑山之巅 “若我所料不错,白毫山的上元天师也来了,之前就藏在帐篷之中,还仔细地查看过我……” 走出蒙古包之后,段玉心底也是长出口气。 上元天师乃是白毫山的定海神针,这次前来草原,足见非同小可。 幸好自己的识海内敛,没有给看出什么异常,甚至就连五转金符都给瞒了下来。 这一道威力足可灭杀游神御气大高手的符箓,也是段玉目前最大的依仗! ‘实际上,纵然发现了,我只要咬定这是我们神捕司之物,白毫山难道能强抢不成?不怕我当头给他们来一下?’ ‘接下来,就是延支山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群山,神色沉静。 之前来黄城是为了引蛇出洞,自然做了万全准备。 那宝伞与神风弓,都被他藏在外面,只是鬼切妖刀乃是自己的依仗之一,不得不带。 不过自己早有准备,在整把黑色刀鞘内壁都篆刻了密密麻麻的隐匿木符,除此之外,鬼切刀柄上还悬着一枚石符挂坠,将凶煞之气重重封印。 这手段一用,再加上之前便用‘藏刀术’将刀刃锋芒内敛,纵然天师当面,只要不拿在手上细细观看,大体也只能当成比较锋利的宝刀。 藏了这两大杀手锏底牌之后,段玉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纵然游神御气的大高手当面都是不惧。 甚至天师降临,也要狠狠吃个大亏! 等到他们发现原本以为无害的小白兔,忽然变成凶残的大老虎之时,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我这也是习惯性扮猪吃虎,只是将军难免阵上亡,别一不小心就真成了猪……’ 暗暗自得的同时,段玉也在心里升起警惕。 “段银章……奉掌教真人之令,请吧!” 静玄出了帐篷,立即带着几个武士,冷笑着挡在段玉身前。 很显然,哪怕只是为了营地的安全,软禁也是必须的手段。 “静玄……段银章是我们的客人!” 静风道人不满道,却终究不敢推翻掌教法旨。 “我知道……”静玄上前,不知道为何,对这个巡捕就是十分厌恶,故意压低声音,在段玉耳边道:“掌教真人正在联系高层,你这个奸细下场肯定不妙……纵然你不是,一个失职大罪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是非黑白,自有公论!”段玉闭上眼睛,一副忠贞不屈的模样。 轰隆! 就在此时,黄城之内传来大量欢呼声,简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远近皆闻。 “这是……” 于静白望着这幕,喃喃自语:“黄城大会……开始了?” 便在这时,丹心道人大步踏出,声音传遍整个营地:“诸弟子准备,去延支山!” 下一刻,整个营地便骚动起来。 大量装扮成普通牧民的武士与道士开始收拢帐篷,准备迁移,其中甚至有真正的女人孩子。 “这一支小部落会正常迁移,实际上是准备在外围接应,而真正的精锐道兵,都会跟我们上延支山!” 于静白在段玉身边,轻轻说着:“掌教法旨,请你也与我们一同去!” “固所愿也!” 段玉微微一笑,冷眼旁观。 只见这个小部落大概有着一百多人,分离之后,自己这边只有五十个左右,大多换了道袍皮甲,不忌讳身份暴露。 这其中,大概有着三十个道兵武士,剩下都是修法的道人,一个个起码有着五气朝元的修为。 在丹心道人的领头之下,骑着快马,大摇大摆地往延支山而去。 …… 山口,把守的骑兵见到一支队伍汹涌而来,立即上前:“来者何人?” “白毫山诸道,应邀前来参与法会!” 一名道人上前,递过一张烫金的请帖。 “嗯,你们跟我来!” 那骑兵看了,顿时点点头,带着一行人来到山口。 到了这里,才发现周围骑兵如林,赫然已经被重重封锁,一名大将策马冲出,浑身煞气:“南方的道人们,奉可汗的旨意,让你们进山!” 这人段玉也有着一面之缘,赫然是那个巴特尔! 此时统领千军万马,气势更加恐怖,宛若一尊魔神:“大祭司与正阳道决战的地点,定在黑山之巅,我会给你们几个向导,如果从其它路上山,立即会遭到祭司与巫师的攻击,你们不要自误!” “请将军放心!” 丹心道人下马,稽首为礼。 “哼!” 巴特尔一挥手:“放行!” 临别之前,目光剐过段玉,略微一闪。 “将军大人……已经查清楚了,这一波道士混在吉吉部中,要不要……” 等到道士们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中之后,一名文书模样的人上前,比了个切刀的手势。 “罢了……现在可汗正跟庆国合作,我们也不好做得太过份!倒是我听说,北燕那边在我们的草原上收买了不少部落与马匪?” 巴特尔狰狞一笑:“这些懦弱的羊群,什么时候敢跟狼龇牙了?看来等到法会之后,就得去狠狠割上一茬!” 草原人不仅对南人狠,对不同部落的人更狠! 听到这个,周围的部下都没有丝毫异议,有的甚至还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 山路蜿蜒,只有一条小道盘旋而上。 周围的密林一片黑暗,但段玉却是敏锐感受到一些危险的气息。 很显然,乌延部的祭司与萨满法师们,已经将整个延支山变成了一座绝地险地。 任何不按‘正确道路’上山的人,都会受到最为激烈的抵抗。 ‘论道法会啊……’ 段玉不断赶路,眼神却有些迷离,想到了正阳道主。 此人绝对是真正的天纵奇才,自继位后不仅自身道业一日千里,正阳道也是被整治得好生兴旺,最终悍然踏上扶龙争霸的道路。 前世论道法会之上,以无敌之姿降临,三招两式便将乌延部大祭司毙于当场,为北燕逐鹿草原扫除一大障碍。 当其时,甚至有着道门高手猜测,此人已经突破呼风唤雨,进入传闻中的雷劫不灭之境! 正因为如此,正阳道支持北燕南下,几乎势如破竹。 ‘不过提前数十年……那人应该还未突破极限,只是也无比可怕,但乌延部大祭司也是老牌高手,老而弥辣,绝非易与之辈,更何况,还是主场作战!’ 这也是为什么正阳道主将地点选在延支山脉的原因。 在这种复杂地形之下,个体实力被无限放大,而军队作用就被无限缩小。 若选在平原,段玉保证,乌延可汗的第一反应就是点起十万大军,带上所有高手,将正阳道尽数剿杀,一个不留! 饶是如此,这次前来助拳的非凡者也是不少,特别是庆国,在其中出了大力。 这说起来,还与段玉有些关系。 之前钱家谋逆大案被破,牵连之下,正阳道与北燕的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这才造成庆国国君不惜血本,抽调精锐,支援此次行动。 “如此多的变数,论道法会还可能按照前世一样发展么?肯定不会!” 段玉心里下了论断:“那正阳道可有帮手?” 天下大乱,龙蛇滋生,就连大道门都有十个。 保不准便有什么心怀叵测之辈,与正阳道携手。 ‘虽然前世没有传出这种风声,但也不可不防……’毕竟正阳道一家独大,自然可以吃下整块蛋糕,此世力有不殆,出让部分利益,也在情理之中。 一念至此,脸上便有些忧色。 “段巡捕可是怕了?” 这一幕被静玄道人看到,不由冷嘲热讽。 “生死大战,自然会怕!” 段玉点点头,没有理会,遥望不远处出现的黑色山峰。 他们这一行人精力充沛,身手敏捷,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再加上向导也不是弱者,在山脉中的行进速度自然极快。 饶是如此,等到看到黑山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渐渐变暗。 段玉估计,他们这一路的行程,大体可以相当于寻常猎人走上两三日。 “好了,我们就在此地休整!” 等到可以完全将黑山收入眼帘的时候,白毫山山主立即下命。 “为何?”静虚有些诧异:“我们不上山么?” “此山险绝,太过危险,更何况……呼风唤雨大能的交手,很容易波及……”静风在旁边叹息回答:“你没有发现……就连乌延部的法师们,都不敢在周围布置什么了么?” “的确啊……”静虚打了个激灵,不由敬畏地望着前面的山峰。 在黄昏晚霞的衬托之下,黑山山体就仿佛一柄竖直向上的巨剑,笔直插入天空,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令人望而生畏。 或许此种天堑,对真正的高手而言算不了什么,但纵然一个大道脉内,能元神出窍的真人也是少数! “布阵!” 打扫完周围,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之后,丹诚道人立即令着。 顿时,那十几个还未曾元神出窍的道人立即盘膝打坐,形成一个奇异的阵法,有些类似两个对称的北斗七星,将几位元神真人护在其中。 ‘七星聚元阵?’ 段玉目光一闪,立即认出此阵来历。 第七十四章 各方 七星聚元阵! 此阵盘乃是白毫山秘传,兼具防御与增幅之效。 简单而言,这阵法布置时需要至少七名修炼白毫山道法的炼气士,启动之后便能生生不息,将众人法力汇聚,增益元神出窍的真人! 至于程度么?自然视布阵之人的道行而定。 这次出行的都是白毫山精锐,五气朝元的核心弟子,按照段玉估计,阵法的威能,应当能将普通元神出窍真人的修为,拔升至这一大阶段的巅峰层次。 换句话来说,纵然刚刚元神出窍的真人,都能做到元神驱物,飞剑杀敌! 与此同时,坐镇北斗七星方位的弟子法力连通,宛若一体,虽然无法强行拔升弟子修为至出窍境界,但道法威力大增,能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其实……此阵法的原理,出自游神御气的境界……游神御气,不过是令元神镀上一层天罡地煞之气,从而威能大增,此阵法却是借助众人合力,为脆弱的元神穿上一层法力衣服,并增幅气力!’ 在核心圈子内的道人们,丹诚、丹朱、丹旬都是元神出窍境界,而白毫山山主丹心修为更上一层,赫然是游神御气之境! 此时各自出窍,段玉就见得一名神人凌空而立,身后跟着三道虚影,飞上了黑山,不由暗自苦笑:“唉……这就是实力低微者的麻烦啊,那种层次的大战,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在道人阵法之外,数十个道兵又围了第二层,将他与几个向导牢牢看管起来。 段玉无奈,只能盘膝而坐。 至于庆国的其它人手,乃至乌延部的高手,则是一个都没有看到。 “若是神通一类的增援,距离太近反而不好施展,大概都是如同白毫山道阵一般,分散在黑山四周,至于大将与精兵,还有武道高手,肯定是预备偷偷上黑山埋伏!” 此时的黑山,在段玉看来,无疑是龙潭虎穴。 纵然一个天师大高手前来,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那位二十年后传闻突破雷劫不灭的正阳道主,真的会如前世一般,从容而来,轻而易举地获得一场辉煌的大胜么? …… 贺宾举起水壶,默默喝了一口。 作为叶州行人司的力量,他也在这次行动成员之内。 实际上,整个叶州行人司,除了指挥使胡德之外,几个有名有姓的官员与高手,基本都在这里了。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之前钱家谋逆大案的牵连。 出了这等大事,还是由神捕司的高手捅出来,行人司对此一无所知,国君会如何想? 纵然不下狠手清洗,他们为了洗刷冤屈与罪名,最重要的还是重新获得中枢信任,就必须立功!立大功! 实际上,若不是叶州行人司不能缺人主持,连胡德都会亲自前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做段玉的罪魁祸首! 一念至此,贺宾的神色便不由转为幽暗:“听闻……你这次也来了,而神捕司约定之期未传来消息,肯定在草原上遭遇不测……我真希望,你能活下来!” 唯有对方活下来,他才能亲自报复! 这不仅是贺宾的想法,几乎所有叶州的行人司高手,都有着这个念头。 如果让那个银章捕头痛快死了,就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只是望着宛若吞噬一切光线的黑山,一切阴暗念头又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信念:“一定要活下去!” 不得不说,作为情报机关,行人司在保密上做到了极致,也没有被混入探子奸细。 在草原上的一路,他们走得非常顺畅,几乎是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延支山外围。 只是在不走寻常路,强行从另外的山道突破入延支山的过程中,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些该死的乌延蛮子,在延支山附近可谓重重封锁,光是为了突破那些守护的骑兵,就有一个千户,两个百户被留下断后。 进入山脉之后,更是有着萨满与巫师布置下来的恶毒陷阱。 这一路走来,几乎是步步血泪,成员折损超过三成!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他们护送的关键太过重要! 贺宾大口吃着干粮,目光不由转向队伍核心。 在那里,几位须发皆白、颤颤巍巍的老人正在原州行人司镇抚使的亲自侍奉之下,吃着预备好的干粮与清水。 他们眼神明亮,博带高冠,纵然是在此种环境之中,一举一动也十分从容不迫,若不是脸上带着倦容,简直就好像是来秋游的一样。 但贺宾心里清楚,为了掩护这些跟普通老头一样的人前来这里,他们行人司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一行五个老者,便是他们这次护送的‘关键’! 五位达到了‘知天命’境界的大儒! 他们在庆国之内教书育人,闻名遐迩,每一个的影响力都非同小可,享誉清林。 正是因为这点,连庆国国君都不敢赌乌延部可汗在知道这几人的身份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只能偷偷潜入。 而这几位大儒,虽然一个个弱不经风,与寻常人没有多少区别,但一身浩然正气,已经到了可辟鬼神的地步。 虽然对上普通人与武士就是个悲剧,但之前便是靠着他们,才破了几个草原萨满巫师布置的陷阱与大范围幻术。 ‘儒家浩然之气,一喝可惊鬼神,特别是此种大儒,在他们面前,恐怕连元神出窍的真人都不敢放肆,联手之下,游神御气的元神也可压制,但天师……’ 贺宾望着这几个老态龙钟的大儒,有些忧虑。 呼风唤雨的境界,乃是道门如今的最高,可称天师! 作为天师,不仅元神大成,甚至反哺肉身,形神兼妙,连镇压五行、禁绝万法的龙气都能硬抗。 纵然是国师位格,也可以坦然承受。 五位知天命境界的大儒,恐怕还无法压下正阳道主。 实际上,在贺宾看来,这五位‘大杀器’最妥当的用法,应当是趁着正阳道主外出之时,在一队精兵的护卫下杀上正阳道祖庭,又或者是发现某处妖邪据点之后,直接去中心开花。 那样的话,场面肯定非常壮观,绝对是一喝死一大片的效果。 如果能抓到几条新鲜出窍的元神,就更加完美了。 时间在沉默中渐渐过去。 明月高悬,寒风呼啸。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乌云,将月光彻底遮挡。 哗啦! 下一刻,黄豆大小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从天空中砸落。 “下雨了?” 贺宾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呆呆望着这幕。 反倒是几位正在闭目养神的大儒,忽然睁开双眼:“有风无雷,有雨无电……此云中必藏邪祟!” …… 哗啦啦! 风雨汇聚,狂风怒号。 大量的雨水砸落在人身上,没有丝毫阻挡,肯定不好受。 秦飞鱼浑身湿透,而心里更是如坠深渊。 此时的他,赫然正在攀爬黑山绝壁! 人在半空,狂风怒吼,雨水狂涌,甚至视线都因此模糊。 更不用说,那些攀岩的落脚点,因为雨水的浸润,而变得十分顺滑。 就在刚才,他手下的一位宗师,就一个失足,从半空中摔落下去。 如此高度坠落,纵然宗师高手,也是必然化成一堆肉酱的下场。 ‘这一次的任务,当真九死一生……特别是这风雨,应当是那位正阳道主召唤出来,特意‘招呼’我们的!’ 秦飞鱼暗自咬牙,但只能努力攀登。 这便是军令! 在下方有着督战队冷漠注视,逃兵立斩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奋勇向前,争夺那一线生机! ‘这次的任务,是配合将军,狙杀正阳道主……也难怪对方会选择这种地形!’ 很显然,正阳道主特意选择这黑山之巅决战,肯定有着深意。 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将军方最大的优势抵消。 普通士卒,在山林中作战就是个笑话,而此种绝巅之地,纵然是一等一的精兵,一不小心也要有着损失。 更不用说,还有此种恶劣的环境。 呼! 正思索间,旁边又有一道人影落下。 对方穿着皮袄,赫然是一个草原人! ‘不……不能这么下去,若是停在半空,体力消耗,不得补充,我迟早也会脱力……’ 秦飞鱼咬咬牙,努力睁开眼睛,在磅礴大雨与黑暗中辨别上方的岩石与树藤,伸出大手。 噗! 暴雨冲刷之下,老树根一滑,小块碎石泥土滑落。 秦飞鱼猛然失力,幸好眼明手快,另外一只手牢牢抓住一个岩石凸起,总算没有跟着掉下去。 ‘若是事先上山峰埋伏,白日攀岩,至少没这么多麻烦……’ 此情此景,他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怨气。 虽然也很清楚,若是精兵偷偷上去埋伏,目标的正阳道主也不是傻子,完全可以换一座绝顶。 因此,这些牺牲,在上位者看来,就是必须的! 只是他们这些下属,却未必能理解,并且为之捐躯。 ‘此次之后,我不要再做棋子!’ 秦飞鱼目光如火,咬牙发誓。 第七十五章 祖先 黄城。 乌延部可汗苏赫巴鲁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此时在诸多大将护卫之下,身后跟着阏氏与蒙戈、其木格等呼延氏王族,来到了黄城中心最高的天坛上。 下面的广场周围,大量草原精兵汇聚,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不如此不行! 在这场‘月明之夜,黑山之巅’的对决中,乌延部大祭司带走了大量的法师与萨满,可汗也为此让巴特尔带走了一个万骑封山。 到了现在,他要考虑的,就是对方转而袭击他的问题了。 好在有着大量领兵大将带着亲兵护卫,一时也没有什么大碍。 广场之上,此时已经点燃了数人高的巨大篝火堆,明亮的火焰直冲天空。 “我的子民们,欢呼吧!” 看到下方人群已经聚集起来,苏赫巴鲁上前一步,举起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右手:“为我们乌延部的荣耀欢呼!” 霎时间,人群喧嚣,热闹程度再上一个巅峰。 退下来的苏赫巴鲁却是面色一变,豁然抬头。 只见原本星月齐聚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 少顷,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瓢泼大雨之下,广场上的牧民很快散去,留下一片狼藉,就连篝火也飞快熄灭。 周围渐渐陷入一片漆黑,还有奴隶牧民们恐慌的呼喊:“祖灵发怒了!” “神圣的祭典被扰乱!祖灵不再守护我们了!” …… “该死的,帖木儿,你带人下去,立即弹压说这种话的人!” 苏赫巴鲁听到之后,登时大怒。 对于统治者而言,此种借神鬼祖灵之说而质疑权威的事情,无疑是触犯了逆鳞。 “尊敬的大汗,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 帖木儿与巴特尔并称乌延可汗帐下的双鹰,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暗红刀疤的健壮中年,闻言立即下去。 片刻后,下方惨叫连连,再也没有了类似的言语传出。 “走吧,我们回金帐!” 苏赫巴鲁摇摇头,对着阏氏与两个子女说道:“在那里,还有一帮贵族头人需要安抚与威吓呢……” 一念至此,目光却不由转向延支山方向。 不知大祭司那边,一切可是顺利? 纵然是草原王者,也必须为这场人间巅峰大战而担忧! …… 黑山之巅。 狂风如聚,暴雨如怒。 乌延部大祭司作为夺舍过一次的人物,已经接近两百岁,外表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草原老者形象。 他身材高大硬朗,脸上有着刀削般的皱纹,披着长袍,没有一件装饰,腰杆却很挺直。 特别是,明明狂风大雨,但在他三丈范围之内,所有雨水都自动避开,形成一个球形的真空地带,连地面都十分干燥。 “正阳道主,你来了!” 大祭司抬头,凝望乌云。 风雨之中,一个人影浮现,凌空而立,羽衣星冠,仙风道骨,每一丝衣衫与皮肤都十分真实,完全看不出乃是元神所化。 此时这位正阳道主,以宛若天山雪泉一般清洌而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回答道:“乌启,你修炼不易,何必为了乌延部赔上自己……” “哈哈……” 乌启大祭司狂笑:“明元,我跟你师父平辈论交的时候,你还未出生呢!”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道者无恒定!”正阳道主摇头:“你身为前辈,白活了两百年,连雷劫都摸不到边……” “雷劫不灭……”大祭司面色一变:“难道你达到了那个境界?不……不对……你肯定不是雷劫不灭!” “可我已经看到了那扇门……”正阳道主轻轻道:“扶龙庭大成大败,若我能助北燕一同草原,却也差不多了……” “你这个疯子,侵占草原之后,是否还要南下?”这一眼就可以看穿,乌启大祭司立即反驳:“以北燕一隅之地,与中原诸多强国争锋,纵然一时如鱼得水,也少不得晚景凄凉的下场,草原的狼群,如何能适应南方的土地?” “你果然……什么都不懂!” 正阳道主听到这里,脸上却是泛起一丝似是嘲讽的微笑,令乌启大祭司心里一空。 下一刹那,风雨大作! …… “啧啧……这是开打了?” 段玉撑着一把普通的油纸伞,望着天空。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情形,不断浮现出漩涡,好像正在被两股相反的力量拉扯。 甚至,有时候还会撕裂乌云,现出原本晴朗的夜空,以及那星光与月光。 “这是两尊天师高手,在各自施展呼风唤雨的能力,进行角逐……” 段玉心里啧啧称奇,如此高手,或许可以别名‘天象’了。 能更改天象,这是何等恐怖的伟力? “只是……若无意外,大祭司必败!” 这是十分正常的事,若非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正阳道主何以至此? 他静静眺望等待。 大约三盏茶的功夫之后,便见得天上乌云大盛,彻底掩盖住明月光辉,黑幕笼罩,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而在黑山之巅上,蓦然传来一声狼啸! 这狼啸声凄凉苍老,宛若老狼王面对新生的挑战者,纵然多处负伤,也露出了狰狞獠牙。 其中不祥的意味,令诸多看懂的人都是心中一跳。 …… 黑山之巅。 乌启大祭司形貌大变,脱去衣袍,现出瘦骨嶙峋的躯干,两排肋骨清晰可见,在前胸纹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张口欲噬。 一啸之中,虚空中顿时传来诸多呼应,宛若狼王出巡,万狼相随一般,一条条狼魂浮现,汇聚成浩瀚的洪流,向天空冲去。 这是乌启大祭司赖以成名的‘万狼啸月’神通,修炼法门极是简单,只需要不断杀戮健壮之狼,取得狼魂便可,一般而言,五六条狼魂便算小成,只是威力也十分一般,还容易被各种气息克制。 但乌启大祭司不同!他有大毅力,所炼化的每一匹狼魂,都起码是凶兽那一等级,还搜罗了不少狼妖之魂在内。 特别是其中几头主魂,人立而起,充满智慧,简直不逊色于游神御气的大高手。 一代祭司将近两百年的积蓄,当真非同小可! 可惜,纵然此种神通道法,在正阳道主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他清笑一声,左手一扶星冠,身上便似有着一轮大日升腾,右手按压,一股沛然大力便汹涌而下。 任凭狼群如何冲击狂啸,也如同巨浪下的礁石一般,坚挺屹立不倒。 甚至,大量的狼魂被不断融化,刹那后便只剩下区区数百头妖魂,就连三头主魂都悲鸣连连,畏惧不敢上前。 “不可能……你才修道多久?又未曾突破雷劫不灭,为何……” 乌启大祭司满脸不可置信,又一咬牙,伸手一招。 黄城方向,苏赫巴鲁神色一变,几次张口欲言,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嗷唔!” 旋即,一道黑气从黄城之处飞起,被乌启大祭司拿捏在手,扔入狼群之中。 大量精锐妖魂互相噬咬,最后连主魂都投入进去,化为了一只小山般的黑色狼头,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正阳道主一口吞下。 “你抽调乌延部龙气,也不怕人主反噬?” 正阳道主略微摇头,双手往前一挡。 吼吼! 虚空中蓦然传来一声龙吼,震动四野,隐约有着黑龙之影一闪。 巨大的狼首一下散开,化为丝丝黑气,被不断化解。 “果然……国师位格?!”乌启大祭司见到这一幕,嘴角却是露出苦笑。 虽然他是乌延部的大祭司,地位也相当于国师,但乌延部终究比不上北燕国力雄浑,法度完备,称王建制,自然无法凝聚出正统王气,只有狼形。 这一波交锋,不仅是他修为的落败,更是双方国力差距的直接体现。 “你败了!” 正阳道主元神下落,还是以那种纯净的声音说道。 “是的……我败了!” 乌启大祭司面色惨然,头发一瞬转白,整个人好像突然间苍老了数十岁。 …… “黑狼陨落,黑蛟升腾,不好!” 在黑山周围,大量的祭司与萨满看到这一幕,神色不由大变,旋即面沉如水,开始将手上的牲畜乃至奴隶杀了血祭,吟唱起神秘的咒文。 不仅如此,大量潜伏的人手,牛鬼蛇神一般,从各处冒出:“营救大祭司,围杀那道人!” 刹那间,整座黑山都骚动起来,一点点幽火自各处浮现,化为草原人影。 其中既有着领兵一方的大将,也有着征战八方的可汗。 他们肃穆而立,汇聚成一道道人影,站在乌启大祭司身后。 “历代乌延部可汗,以及文臣武将……”正阳道主看着这一幕,却没有立即动手:“你命下属血祭延支山呼延氏的龙脉与龙墓,借得祖先之灵,却有没有想过后果……虽然你也是王族之人,但先抽龙气,后请祖灵,一旦他们尽数陨落,乌延部倾覆就在今夜!” “今夜若败,纵苟延残喘,又有何用?” 乌启大祭司咬着牙,开始扭动身躯,跳起草原萨满的招魂之舞。 那一个个虚幻的人影,刹那间鲜活过来,仿佛从历史中走出一般,杀向正阳道主。 第七十六章 浩然 “呼延氏先烈,的确可歌可泣!” 面对历史上诸多英灵的打击,正阳道主依旧从容不迫,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可是……为何我明知在延支山动武,你会如此,我还要这么做呢?” “正阳道主,不用装了……” 乌启大祭司狞笑道:“灭了我凝聚大半修为的狼魂后,你也是强弩之末,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怎么从我乌延部与庆国高手的围剿中逃出去!” “我的子孙,你在呼唤我!” “是谁,敢对伟大的黄金血脉家族动手?” “所有的敌人,都将在我乌延部的铁蹄之下被碾碎!” 一个个声音回响,在龙脉与法术的合力影响之下,整座黑山都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神祗法域。 大量的草原铁骑浮现,如同乌云一般,将正阳道主包围在内。 那些领兵的,赫然都是乌延部历史上出名的大将乃至可汗。 虽然不是每个草原精兵死后都有机会化为英灵,但数十上百年累积下来,也有数万,更因为是阴兵阴将,马蹄踏空,当真是封锁一切,没有任何死角。 …… “此等军容,实在可怖!” 虚空之中,几道人影浮现,赫然是白毫山的几位元神真人。 他们几个原本只是远远观战,间或协助军方之人登山,直到此时才彻底现身。 “那阴兵为首的,似乎是乌延部初代可汗吧?此人雄才伟略,纵然身死多年,龙气依旧凝聚不散,真是可怖!” “毕竟乌延部是草原大部,这就相当于一个中原大国的龙庭积累啊。” “正阳道主毕竟只是天师巅峰,之前击败乌启大祭司,不可能没有伤势,再被此种等级的阴兵阴将围攻,便十分危险了。” “可惜,此种阴兵大军,也就只能在此环境下使用,若能用于战阵,天下岂不大乱?” …… 白毫山主几个讨论了一番,旋即点头:“事已至此,开始吧!” 他们各自打出一道法符,联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六角形的雪花,当中浮现出某个人影。 “见过上元师叔!” 面对一位天师,纵然白毫山主也必须恭敬行礼。 “嗯,战局发展至此,都在我们的预料之内,我接下来将会告诉你们我们庆国的真正谋划……” 上元天师微微一笑,传音入密。 “什么?” “竟然如此?” 丹诚等道士一个激灵,旋即还是应诺:“谨遵师叔法旨!” “既如此,一切小心!” 上元天师一拂袖,整个人影瞬间消散。 “想不到……我庆国此次,决心如此大,谋划如此深……”丹诚道人苦笑一声:“难怪上元师叔秘密出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连弟子都隐瞒了过去。” “此乃国运之战,一战可定北方气数,自然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丹朱道人颌首:“既然国君与师叔都是如此意思,我们照做便是!” “正是如此!” 白毫山主眉头微蹙,旋即舒展开:“几位师弟助我一臂之力!” 咻咻! 天空中,一名道人元神浮现,附带三柄飞剑,携带沛然之势,杀入重围:“正阳道主授首!” “是庆国盟友!” “南人狡诈,不可轻信!” 乌延部英灵自然有着沟通渠道,虽然很是不满,但还是让开道路。 而看到这一幕的乌延部精锐们,却是长出口气:“庆国如约出手,正阳道主死定了!” “白毫山主?” 正阳道主望着这一幕,嗤笑一声,极为不屑:“游神御气,外加三个元神,来送死么?” 面对大军重围,飞剑突击,他忽然望向天空,张开双手。 呼风唤雨的境界,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此时他撤去神通,乌云立即散开,现出晴朗的夜空,还有明亮的月光与星辰。 灿烂的星光落下,此时却仿佛带着大日真炎一般,令大量阴兵发出惨叫,直接烟消云散。 这是正阳道的秘传神通,日月星神术! 其核心理念,便是日月星辰本为一体,月光星辰的凝华,自然可以转化为大日真炎! 并且,转化过后的大日真炎带着阴火的特性,对于各类魂魄阴神都是大害! 一招之下,阴兵数目便少上两成! 唯有一些真正修为深湛,或者有着奇功异宝护身的阴神魂魄,方能无碍。 “不用怕,此术只能伤害阴兵,虽范围极广,但也说明正阳道主技穷矣!” 乌启大祭司一声高喝,整个人影凝滞,似乎化为一尊雕塑。 与此同时,一个与他等高,面目一模一样的人影,就从他身体内走出,飞上高空:“明元受死!!!” 便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支赤金色的擎天大手,忽然从虚空中抓下,搅动风云。 它纹理昭然,外放神光,不论什么阴兵阴将,一碰到神光烈焰都是尽数融化。 “天师?!” “正阳道果然请了帮手!” 阴兵阵营立即大乱,而白毫山主几人对视一眼,却是忽然暴退。 大手落下,将乌启元神一把攥在手心。 与此同时,正阳道主哈哈大笑,并指为剑,日月星三光汇聚,激射而出。 噗! 星光飞剑毫无阻碍,划过动弹不得的乌启元神首级。 在两个天师围攻之下,乌延部大祭司授首! 乌启神色一怔,整个元神炸开,化为大量的狼烟,其中有着无数人脸,正在狰狞咆哮:“明元,你杀不了我!” 经历过天罡地煞之气淬炼的元神,便是如此恐怖,死而不僵!若给他逃掉一缕分魂,或者有足够时间重新凝聚,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然而,就在这时,赤金色大手忽然炸开。 一圈金光赤光之中,大量的香火念头与人间怨念浮现。 这些对于神祗而言,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一一镇压消化,对于炼气士的元神而言更是剧毒! 若是乌启元神未曾崩解,或许还能镇压下来。 但此时,这些人间香火,繁杂诸多的念头,却是将狼烟浸染,将他本身的执念搅乱。 就好像一个正常人,忽然给塞进几百人个人的记忆,那最好的下场也是精神分裂! 刹那间,狼烟上七彩升腾,幻化为不同的面孔。 虽然乌启的黑色脸庞正努力地将其它脸孔吞噬,但已经太晚了。 一张大网从空中落下,将无形无质的黑色气流收拢,没入一枚朱红色的葫芦。 这个新出现的天师脑后外放一圈赤光,中有氤氲金气升腾,宛若一尊降临人间的神祗。 “第二尊天师现身,速回归肉窍!” 已经退到最外围的白毫山诸道见此,立即毫不犹豫地回归肉身。 “师父?” 静风等人见到丹诚道人睁开双眼,立即惊喜叫道。 “平心静气,意守识海,快!” 白毫山主却是神色急切:“等会不得施展任何道法神通,否则便是自取死路!” “什么?” 在外围的段玉听到这句,眼中立即精光一闪:“莫非是……” 下一刻,他就闭上了眼睛。 因为若从灵眼的角度来看,天地间多了一轮太阳! 白色的太阳! …… 时间略微往前。 行人司营地。 “几位先生,我们准备开始吧!” 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长身玉立,遥望黑山。 而贺宾等人,只能跪在地上叩首:“叩见八王爷!” 若段玉在此,立即就会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 纵然定北军大都督身份足够,能统领军方精锐,或许再略微节制行人司与神捕司,但白毫山此等化外之地怎么可能配合无间? 能统领这四路,令他们凛然从命,甚至略微制衡天师的,便只有王室中的极贵之人! 纵观整个庆国,除了国君之外,也只有这个隐约是储君的八贤王崔山了。 “此次能一扫妖氛,保我庆国数十年太平,纵然身死力竭,也不枉了……” 几名大儒颌首,身上隐约浮现出一丝刚烈之气。 “嗯……” 崔山颌首,展开一道圣旨。 这圣旨长三尺、宽一尺,以玉为轴,背面明黄,有着天从云纹,加盖传国玉玺。 在庆国,这是最高的等级,拿来册封亲王、太子、或者任命一品大员的,也不过如此了。 “诏命——戴冕、史起蛰、魏堂、吴思敬、庞尚鹏五人德行兼备,可为太傅,配享一品,钦此!” “臣等谢恩!” 戴冕等几个大儒跪下谢恩。 这是正经的册封,圣旨在庆国皇宫内都有存档,甚至一应俸禄待遇、乃至死后哀荣,都是有着。 当然,一次性册封五个一品大员,也是大损国运之事,但在这时,显然是值得的。 儒家修行,连知天命境界都是普通人,与龙气几乎没有冲突。 正因为如此,儒家人才以出将入相为最高荣耀,有着货与帝王家的想法。 五位大儒起身,各自眸中都是精光大盛,一起对着黑山方向长长吸气。 “喝!!!” 第七十七章 狼陨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儒家虽然入门最为简单,但能知行合一,养浩然之气,成就大儒者,还是极少数。 甚至,纵然成为大儒,也只是普通人的身体与寿数,没有丝毫神通。 但就是这样的普通人,一口浩然之气喝出,能辟鬼神! 任何妖魔鬼怪,元神邪祟,在浩然之气面前,都仿佛冬雪遇烈日一般,被克制至死。 纵然那些大神庙宇,也有很多大儒祭拜之后,就承受不住,神像轰然裂开的。 这就是读书人的道! 虽然渺小如蝼蚁,但一朝发时,能震动寰宇! 五位大儒齐声爆喝,将一辈子读书养身,精炼的浩然之气吐出,再加上朝廷配给的一品官气,有着何等恐怖?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一轮白色的大日,在黑山脚下冉冉升起。 “该死!” “哪里来的大儒?” “不要啊!” 白光笼罩之处,大量阴兵一个个仿佛肥皂泡一样炸开,瞬间尸骨无存。 不仅如此! 在黑山周围,大量正在施法的萨满与祭司,同样面露惊惶之色。 还来不及收手的,法力就混杂着一丝浩然正气卷入体内,整个人惨叫着燃烧起来,仿佛一团明亮的火炬。 地面上的阵法,乃至他们身上的法器,也是在刹那间一件件炸开,毁得尸骨无存! 浩然之气,荡涤寰宇,便是如此霸道与恐怖! 白色的太阳不断扩大,从山脚将黑山吞噬。 黑山之上,一群祭祀面色一变,逃跑不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上浮现出妖狼、巨虎等精怪之形。 “这是……被精怪附体了?” 旁边一名少女祭司呆呆望着这幕:“阿达祭司什么时候被精怪附体了?” “啊啊!我要死了!” 在她旁边,一名青年萨满满地打滚,不断撕扯着自己的衣袍。 少女认得这个人,他修炼的是十分邪异的一脉,需要炼化妖精入体,借得妖力,但实际上,就是人魂与精魂合一。 但在这时,却是仿佛被火烧一样,身体都在缓缓融化,最终轰然炸开,再无声息。 白光过去,少女却是望了望自己的双手。 在这场变故中,她居然毫发无伤! 浩然正气,只伤妖邪乃至无形鬼物。 换句话而言,没有肉身的精怪肯定死得不能再死,正在施法的法师也会被顺势入侵,如果没有妖邪之气还好,否则也会变成一团火炬。 但这个少女修为低微,也没有沾惹什么妖精邪祟,甚至都被吓得忘了施法防御,反而因祸得福,什么事都没有。 “真是……好壮观啊!” 段玉不管身上黑刀刀鞘碎裂,连石符吊坠上都浮现出一道裂痕,收了灵眼,以普通人的视角遥望黑山。 只见整座黑山狼哭鬼嚎,仿佛活了一样,不知道多少牛鬼蛇神呼啸着想要离开,却在惨叫中消融殆尽,不由嗤笑:“都是一群傻子!” 浩然正气,对无形之物伤害最大。 打个比方,这个世界的妖精是两码事,有肉身者为妖,无肉身者为精怪。 遇到浩然正气,精怪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但妖如果不出元神,那最多就是被废了神通,凭借庞大的妖身,说不定还能反杀,将大儒咬死一群! 但一旦施展妖法与浩然正气硬抗,那便是找死了。 那些草原萨满巫师哪里知道这么多?甚至有的还专门找精怪修炼,将自己整的半人半鬼,在浩然之气到来之际还施法硬抗,就是自取死路了。 不见白毫山主遇到这种情况都元神乖乖回到肉身暂避,普天之下,有几个妖邪修为超过游神御气的? “这一下,乌延部真的是死伤惨重了……或许,这便是庆国的谋划!” 见到浩然正气扫荡黑山,整座山都似在缓缓融化,段玉却是豁然开朗。 这次为了帮助大祭司,不知道多少乌延部精锐巫师都了来到此处,甚至请了大妖大精怪助阵,毕竟草原可不是中原,没有那么多教条束缚。 但此时,却是统统在这爆喝之下化为飞灰。 由此可见,庆国根本是想做渔翁! “难怪只有我道人一路光明正大地进来,其它几路都是偷偷摸摸潜入延支山,果然所图非小,是想做渔翁,将乌延部与正阳道一网打尽?” 段玉推测出这点,心中却是一沉。 有多大量,吃多少饭。 庆国想做渔翁,却忘了正阳道可不是鱼,而是一条恶蛟,说不准便会被反噬! “变数!变数在哪里?” 段玉闭上眼睛,飞快回忆:“有着乌延部封锁,正阳道不可能有着大批精锐来草原,只能是高端战力,多出的那一尊天师么?” “接下来,或许还有一大批元神真人?不!在大儒面前,普通元神出窍就是找死,连游神御气一不小心都会受伤,那就是……” 他豁然睁开双眼,盯着道阵中的丹朱等人!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这就是唯一的解释了,只是我想象不到,正阳道对庆国的渗透,竟然会到此种程度!” …… 黑山之上,乌延部祖灵们各自发出怒吼。 他们都是纯正的阴魂之身,正是浩然之气的针对对象。 白光笼罩之时,一个个阴兵就好像炸豆子一般炸开,连带着阴将都是如此。 甚至,白色的太阳之内,还有一条赤色蛟龙,张牙舞爪,这是庆国龙气!由五位一品大员身上的官气所汇聚之龙气! 配合庆国中原大国的法统与人气支持,甚至能有当年大夏真龙之气的三成威严! 那些英灵在白光之中本来就是勉强支撑,再被龙气横扫,顿时抵挡不住,纷纷碎裂,连阴魂之气都在浩然正气中渐渐消融。 这真正是万劫不复,再也不可能重新凝聚。 等到啸声安静下来之后,天朗气清,寰宇都为之一阔。 黑山之巅,此时唯有正阳道主立定不动,虽然羽衣有些狼狈,星冠摇曳,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神色却是从容不迫:“好一个庆国,五位大儒携龙气而击,一扫妖氛,这次乌延部的祖灵福地阴灵十去其九,唯有寥寥几个可汗龙气护身,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却也是元气大伤,难以再庇护阳世了……” 龙气在于威严体制,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集众。 但此役过后,多年积蓄的阴灵消耗一空,当真是摇摇欲坠! 阴面损失如此严重,甚至会直接影响阳世,可以说乌延部大劫难逃! “不错,只是还需要道友授首,方能算圆满!”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一尊元神缓缓浮现,化为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白毫山上元!” 正阳道主点头:“庆国这次,是预备将我与乌延部精锐一网打尽,当真好算计,好魄力!那庆君的确是个人才,可惜其寿不长,否则的话,当是北燕大敌!” “明元,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么?”上元天师面色一肃:“国君的身体,是不是你们北燕做的手脚?” “哈哈……上元你果真是聪明人!不过这句话下了山我便不认,毕竟若给北燕国主知道了,说不得就得猜忌我了!” 正阳道主大笑。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上元天师横眉倒竖:“剑来!!!” 嗡! 黑山之下,白毫山主一直背负的一柄法剑飞出。 这口法剑通体晶莹,上面有着七个小孔,以北斗七星排列。 “七星法剑飞出,师叔有召,走!” 白毫山主见状,同样一闭双眼,元神再次出窍! …… 时间稍微往前,就在五位大儒爆喝,荡涤寰宇之时。 黄城,大汗金帐。 “啊……”正在宴请诸位王公贵族的苏赫巴鲁捂着心口,惨叫一声。 “大汗!”阏氏连忙上前掺扶:“出了何事?快传医者、巫师!” “我……我无妨!” 苏赫巴鲁咬着牙,望着下面的诸个部落头人,暗暗打了个手势。 阏氏明白自己失态,连忙坐好。 而几个亲兵偷偷下去,带着各自使命离开。 “哈哈……刚才淋了些雨,有些不适,我们再喝三杯,明日去狩猎,发些汗就好了!” 苏赫巴鲁举杯痛饮,唯有阏氏才能看到他嘴角有些抽搐,却也知道他为何硬撑。 草原部落,就仿佛狼群一般,只要狼王稍微展露出疲态或者受伤,地位立即就会受到挑战。 乌延部也是这样,虽然大汗掌握了最为精锐的五个万骑,但这些头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不用说其中还有他的几个弟弟与侄子,都是虎视眈眈。 这时却都是大笑:“可汗说得对,我们草原上的男子,都是铁打的……” 便在这时,喊杀声传来,几个满脸带血的护卫被扔进帐篷。 “怎么回事?” 苏赫巴鲁脸色一沉,摔下酒杯:“传我金帐亲兵!” “我亲爱的哥哥,你不用故作镇定了!” 一名三十来岁的草原王子掀开帐篷进来,满脸笑容:“你的金帐亲兵,已经向我效忠啦,你不信么?帖木儿!” 苏赫巴鲁大惊之下,见到刚才被派去带兵镇压乱民的帖木儿一身戎装,跟在弟弟巴图身后,不由神色一凜:“巴图!你这个被放逐的罪人,还敢回来?” 上架感言 嗯,自从入行以来,第六本书终于要上架了! 对于任何一个作者而言,每次上架都是一场忐忑的等待与期盼啊。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诸多与文抄一路走来的书友,感谢阅文这个平台。 当然,写感言最要紧的还是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对于靠着分成吃饭的写手而言,订阅就是生命啊,因此希望各位读者大大不吝支持,文抄拜谢!!! 说说加更的问题,明天保底两更,均定每增加100加更一章,明天写不完这个月肯定也可以补完的……笑…… 此外,就是盟主的三更,这个文抄记着呢,肯定也是要还的。 至于月票加更么……唉,让人不禁想起了之前几本,被上万月票所支配的恐惧啊……但好像没有鞭策的话,写书也没有什么动力,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每400月票加一更吧,以文抄写书至今,从未有一天断更的信誉保证,请书友们多多支持,再次拜谢! 《问道章》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底牌(书友们元旦快乐!) 草原争位,向来血腥满满。 之前苏赫巴鲁上位,就立即处置了几位父亲阏氏,命她们通通陪葬,其中就有巴图的母亲。 随后,等到年幼的巴图成长起来,虽然对他非常恭顺,但十分勇猛,几次作战立功,风评不断上升。 感受到自己地位遭到挑战的苏赫巴鲁,立即就对巴图下手,将他放逐。 之所以不直接杀了,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成年的儿子,部落里面的王族祭司不同意! 饶是如此,他也命令将巴图放逐北海,哪怕山石崩裂,河水倒流,也不能回来。 但想不到,这个巴图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杀回来,甚至还拉拢了帖木儿! 这可是他麾下大将,掌握一个万骑的本部兵力,非同小可! “我的哥哥,你不用挣扎了!” 巴图满面笑容:“我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这个机会!效忠你的祭司都不在这里,而巴特尔也带着一个万骑去了延支山,此时黄城的护卫你都交给了信任的帖木儿,但他是我的人!只要一夜,我就可以掌握黄城局势,更不用说,我还有两个万骑,已经在路上了。” “两个万骑?” 其它王公贵族大惊,想不到巴图还有这个势力。 实际上,只要帖木儿坚决支持他,就足以定鼎局势,杀了可汗。 而剩下的两个万骑,完全可以从容招降可汗的麾下势力,起码能控制一半。 如此一来,巴图立即就掌握整个乌延部五成实力,是当之无愧的可汗,其它墙头草肯定会纷纷投靠,这就是大局已定。 “两个万骑?” 苏赫巴鲁眼前一阵发黑,旋即明白了过来,怒吼着:“你竟然投靠了燕人?你忘了自己血脉背负的仇恨,不配做我们呼延氏的子孙!” 他不愧是大汗,立即就想到了关键。 “仇恨?呵呵……我只记得是你,命令我的母亲陪葬,也是你!将我发配至北边苦寒之地!” 巴图目光如火,抽出腰间弯刀:“诸位头人,你们要与我为敌,就站在可汗那边,否则原地不动,就是我的朋友,我以祖先之灵发誓,等到我继承可汗大位之后,你们的地位跟以前一样!我还有赏赐!” 此言一出,在座有一半人都有些动摇。 当然,也有苏赫巴鲁的死忠,立即站起身,抽出兵刃:“护卫大汗杀出去,围剿叛逆!” “杀!” 巴图狞笑一声,一挥手。 后面的帖木儿立即带着一队精兵,冲了上去。 霎时间,血溅金帐! 呼延氏的子孙,又一次开始了自相残杀的戏码。 只是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了王族祭司与祖先的干预。 “公主,快走!” 喊杀声蔓延,混乱与火光四溢。 其木格公主望着这一幕,泪水溢满了眼眶,但还是在几个忠心侍卫的保护下,策马而逃。 就在在她回首之时,忽然看见金帐方向传来一阵欢呼,两个首级被长枪挑了起来,大量兵马呼声如雷:“巴图可汗!巴图可汗!”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其木格公主泪水飞溅,转过头不再看,狠狠鞭马,冲入黑暗之中。 …… 黑山之巅。 上元天师手持七星法剑,剑锋直指正阳道主:“久闻道主大名,还请一战!” “上元,你也是天师,竟然趁人之危么?” 正阳道主先与乌启大祭司大战一场,又被乌延部英灵围攻,最后再遭受浩然之气袭击,纵然他是天师之身,国师位格,气息也下降至极点。 “非也!” 上元天师促狭一笑:“老夫以一敌二,难道还算趁人之危?” 他目光转向旁边缓缓落下的赤光道人,目中精光一闪:“神宵门也是十大道脉之一,难道要全面倒向北燕么?” “道兄,你不懂……” 赤光道人苦笑了下:“大势所趋,无可奈何……” “大势?区区一个北燕,一条黑蛟,算什么大势?”上元天师眉头一皱,忽然间神色一动:“你们两家联手,倒是让老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正阳道主忽然开口,不给上元天师发问机会,骈指一点。 一道星光长剑登时落下,与七星法剑纠缠。 而赤光道人则是叹息一声,轻轻一拂冠冕。 五颜六色中,一只赤焰凤凰飞舞而出,拖动着三条七彩翎羽,带着浓郁的神道香火气息。 “神宵门最擅长驱使神祗,采集民间香火念头,污人元神,小心!” 白毫山山主施展法术护身,身后的三名道人则是瞬间飞剑而出,剑身之上闪烁出各色光华,带着明亮的尾焰。 实际上,纵然白毫山精锐尽出,有着一位天师,一尊游神御气,三名元神,对上两个身受重伤的天师,也没有多少把握。 深不可测的正阳道主也就罢了,关键这个神宵门的天师可是生力军,只受了一轮浩然正气之伤,起码还保有六七成战力! 因此,这时就轮到了庆国的最后一张底牌出手! 崖顶之上,大量精兵浮现,尽皆都是宗师修为。 此时排列阵势,齐声爆喝,头顶铁血煞气升腾,盘踞在一尊魔神般的黑影身上。 定北军大都督——樊灼! 他也是一方镇守大将,兵家高手。 之前收敛气息,更因为血肉之躯,在儒家浩然正气爆发之时没受到丝毫影响。 只是正阳道天师也不是傻子,宁可承受浩然之气攻击,也悬浮在数十丈的高空中,令他无计可施。 天师元神一动,瞬息数十丈,除非出其不意,又或者逼入死角,否则攻击很容易被躲过去。 兵家动手,必得万无一失! 此时上元天师与白毫山高手联袂而击,将正阳道主与赤光道人略微逼落高度之后,他立即现身,长枪抖动,呼啸如龙。 “杀!” 见此,上元天师一声大喝,七星剑骤然分裂,一化为七。 “锁!” 白毫山主等人策应,剑气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形成一座大阵,将两尊天师元神封锁限制在内! “杀!!!” 天赐良机在前,樊灼一声长啸,汇聚精兵之气,高高跃起,浑身毛孔都溢出血液,长枪脱手而出。 此枪一出,顿时宛若一道赤龙,直逼避无可避的正阳道主! 噗! 长枪速度惊人,摩擦空气,带起火星,所过之处都弥漫着一股铁腥味道。 眨眼之间,它便突破重重封锁,杀至正阳道主面前,毫不客气地贯穿胸膛。 “……” 正阳道主望着胸前伤口,脸上似笑非笑,元神轰然炸开。 “死了?” 白毫山主长出口气,但下一刻,就见到上元天师神色郑重。 大量气流汇聚,又现出正阳道主的元神,只是变得十分虚幻。 “走!” 他大喝一声,与赤光道人沿着被兵气贯穿的剑阵,冲出重围,直往山下某一处扑去。 “不好!” 上元天师一惊,紧追不舍:“他要对大儒不利!” 正阳道主与赤光道人突围的方向,赫然是行人司营地! 而在那里,还有五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品大儒! 不得不说,对方的选择十分正确。 只要再给一丝喘息之机,等到大儒们的浩然之气恢复过来,扫灭一个重伤的天师元神,还是有些把握。 而天师要对付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却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席卷飞石砸落便可。 浩然之气能喝散神通,却喝不散真实不虚的巨石,以及从高而下的自然法则! ‘天师元神,竟然这么强?’ 秦飞鱼追到悬崖边上,神色怔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修道高手!能以元神硬吃大将一枪,更不用说之前还连番大战,虚弱成那样! ‘但是……但是……’ 秦飞鱼望着悬崖峭壁,十分纠结:‘他们元神说走就走,我们这些血肉之躯怎么办?爬上山来,就为了刺出一枪,再爬下去么?’ 很显然,纵然天师元神,也不敢接二连三地被兵家高手刺穿。 而正阳道主此举,却是真正以退为进。 一下了黑山,那些精兵与大将,想要继续追赶过来,就要花费十倍百倍的麻烦。 可以说,这一路精兵,便给废了。 若是之前,纵然他们这一路无功而返,在延支山外围,肯定还有巴特尔与精兵封锁。 但此时,显然不可能了。 得到金帐出事的消息之后,巴特尔衡量再三,还是点齐兵马,回去勤王了,再加上之前损失的萨满与祭司,这场论道法会,乌延部竟然是第一个出席的。 …… 元神纵横,速度何等快? 就在黑山上的士卒大将还在苦逼地准备下山之时,正阳道主已经扑到了山脚,甚至发现了行人司的营地。 “敌袭!” 大量行人司高手尖叫着,护卫在八贤王崔山与几个大儒身前。 而崔山却是握紧圣旨,脸上似有些……挣扎? 戴冕几个萎顿在地,面色苍白,似乎浩然之气还未恢复过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神念一扫,见到这一幕的上元天师更加焦急。 白毫山主紧随其后,但就在这时,眉头一皱,发现丹朱元神一言不发,向肉身飞去。 “怎么回事?” “不好!有人在动我肉身!”丹诚道人也惊呼一声,元神飞回。 他们毕竟未曾修炼到附体夺舍的境界,肉身十分重要。 而白毫山主却一个迟疑,御风慢了数分。 便在此时,前方忽然又升腾起一轮太阳! 第七十九章 翻脸(求订阅) 贺宾心里又惊又喜。 因为国之储君,八贤王竟然出现在他们行人司的营地中!还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对于八贤王的信任,他是热泪盈眶,几乎五体投地。 毕竟,此人有很大可能,是未来的国君! 只是令他有些奇怪的,就是八贤王身边的侍卫极少,却还大费周章,带来了两个铁箱子。 当然,因为是王爷带来的东西,他们不说看了,连问也不敢问一句。 再说,随后就是圣旨册封,浩然正气清场的大场面,也没有人再注意这事。 片刻后,两大天师元神从黑山之上杀下来,贺宾纵然吓个半死,但还是奋起余勇,挡在八贤王之前。 同时望着那些平静的大儒,恨不得一脚踹上去:纵然此时你们气力已尽,也要狠狠嚎上两声,如此才是不负君恩啊! 八贤王何等尊贵之身?只要能阻上那两个天师一会,哪怕这五个大儒死了都值得! “真是一条好狗,可惜了!” 叹息声从背后传来。 正在贺宾诧异之时,一截刀刃就从胸口浮现。 他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诧异回头。 就见得八贤王神色冷峻,喝了一声:“动手!” 霎时间,行人司内好像分裂了一般,几个千户百户大肆砍杀身边的同伴,为首者赫然是原州的镇抚使! 与此同时,两道流光激射而来,没入八贤王带来的黑箱子当中。 五位大儒同时睁开眼睛,向着追袭而来的上元天师爆喝:“天地有正气!” 轰隆! 大日再起! 并且这次的浩然正气,赫然比上次更加恐怖。 在“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的浩然长歌中,上元天师的元神一滞,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而白毫山主却是惨叫一声,宛若蜡像一般开始融化。 至于最后一个名为丹旬的元神,却是仿佛鸡蛋一样炸开,彻底湮灭。 白光当中,八贤王麾下的两个侍卫忽然冲出,如神似魔。 他们一个大手一张,数十粒金豆子一样的法器飞出,纵然有着浩然之气的影响,还是化为二十几个金甲兵士,以戈击盾。 而另外一个长声大喝,四周的丛林草木赫然化为兵人,聚拢而上。 这正是兵家的神通撒豆成兵与草木皆兵! 兵家第一重,是为军气灌体,其后为训练精兵。 再然后,就可以修炼出军气神通,是为撒豆成兵或者草木皆兵。 这种以军气修炼出来的神通,就能在军阵中使用,不惧铁血煞气,对浩然之气也有抵抗力。 当然,在这种环境之下,也有影响。 本来那个撒豆成兵的高手一把金豆子撒出去,起码可以唤出五十个金甲力士,此时只有二十个不到,动作还一个个机械无比,宛若木头人。 草木皆兵的,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但是,他们两个也不需要这些兵卒。 他们需要的,只是形成战阵,汇聚精兵之气! 此时一左一右,宛若两条黑色的蛟龙,刀剑齐出,落在了上元天师身上! 不仅如此,在攻击的同时,他们还咬破了舌尖,一口精血化为血雾喷出。 呲啦! 上元天师的元神惨叫一声,身上浮现出两个伤口,甚至流淌出鲜血。 一个元神修炼到此种境界,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至境! 砰砰! 但此时,两个黑箱子打开,各自跃出一道人影,居然是正阳道主与赤光道人。 只是此时的他们,赫然已经元神归窍,出动了各自的肉身! 八贤王竟然一直将北燕的两位天师肉身携带在身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可以躲过刚才那一波大儒爆喝,有着肉窍保护,丝毫不损。 “疾!” 正阳道主不言不语,来到上元天师面前,一符按在他天灵之上。 与此同时,赤光道人右手一挥,七枚黑色的铁钉飞射,每一枚上面都有着七彩光芒闪烁。 噗噗! 被射成筛子之后,上元元神终于炸裂开来,化为道道白气。 正阳道主哈哈大笑,一摇道冠,周身便似升腾起一轮红日。 赤光道人脚踏禹步,周身穴窍内都仿佛有着一尊神灵飞出,奥妙非常。 玄秘的气息张开,宛若领域,扫荡其余白气。 此种道韵,令那些行人司之人宛若见到了真神,不由跪伏在地。 纵然是崔山,也是眼神迷离,又狠狠咬了咬舌头,方才清醒过来。 “善!” “大功告成!” 片刻后,正阳道主一稽首:“上元道人已经形神俱灭,再无生还可能!还要多谢八王爷之助!” “哼!” 崔山冷哼一声,右眼皮一跳:“希望道主不要毁诺!” “本座连肉身都交与你保管,难道你还不信任本座?”正阳道主反问。 “只是区区一具肉身而已,道主你还未转世吧?”崔山却是摇头:“更何况……你还让这两人跟着孤,日夜守护。” “此两位都是我北燕大将,否则又怎么能助你拿下行人司呢?” 赤光道人望着跪伏的原州镇抚使刘以节,不由微笑:“你能弃暗投明,相信王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事已至此,接下来我们如何做?”崔山眉头一皱,问着。 “白毫山天师已死!他乃是庆国国君的重要助力,此人一去,庆国国君的气运立即就要折了三成……” 正阳道主挥洒自如:“当务之急,是要将白毫山余孽斩杀殆尽,换上我们的人手,如此一来,便可控制这个道门,国君已经病入膏肓,国内倒向你的人甚多,只要你秘密回去,我等在外以北燕为你策力,必能令你接掌大位!” “希望你能兑现承诺!” 崔山吐出口长气。 实际上,他如何不知道白毫山天师乃是庆国支柱? 只是之前与北燕勾结,已经是卖国,一旦被揪出来,立即身败名裂。 一步行差踏错,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祖宗基业,为了庆国! 崔山心里默道。 正是因为深入合作,他才感觉到正阳道对庆国的控制之深,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史兄、吴兄已经去矣!” 戴冕睁开双眼,看着两个已经失去气息的同伴,面露悲悯之色:“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他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连番跋涉,两度动用浩然之气,都是大损根基之事。 只有两个油尽灯枯,已经很便宜了。 “孤王实在想不到……连你们都是北燕之人!” 崔山叹息道。 “哈哈……不仅是他们,就连定北军樊灼的两个副将,也是我们埋伏的暗手!” 正阳道主成竹在胸:“樊灼已经命不久矣,到时候有着这么多人作证,这次虽然有些办事不力,但叛国的罪名,肯定落不到你头上……” …… 时间略微往前。 白毫山营地。 段玉把玩着妖刀鬼切,目光却时刻注意着七星聚元阵。 忽然间,黑山之巅风云变幻,数道光芒追逐而出。 半路之上,又有一道元神忽然折返。 “是丹朱道人,前世的二五仔!他这么着急回来,肯定情况有变!” 段玉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冲向七星聚元阵。 “站住!” 这一方向的十几个道兵反应过来,立即拔剑便杀! 这是之前掌教严令,不论谁来都是如此! 但段玉凛然无惧,妖刀出鞘,紫红色的光芒一闪。 挡在他面前的两个道兵长剑断裂,半个身体都倒了下来。 到了这时,他自然知道跟他们说什么都是没用,不如动手。 “杀!” 这些道兵都是白毫山精锐,悍不畏死,又组成一个个三角阵杀上。 但段玉同样对他们的战法熟悉无比,大步踏出,长刀横斩。 又是三人身首异处,令他毫无阻碍地来到七星聚元阵之前。 “哈哈!你这个奸细,终于暴露了!各位师兄弟,一起联手杀了此人!” 静玄见到这一幕,却是激动得差点手舞足蹈。 于静白摇摇欲坠,静风道人眉头紧皱。 这一幕幕,都映照在段玉心底,令他忽然想笑。 前世恩怨,今生终于要清偿一些了……鬼切! 他伸手一抚,主动撤去了藏刀术。 刀鞘木符彻底碎裂,就连有着一道裂痕的石符吊坠也炸成灰烬。 与此同时,妖刀鬼切终于发出嗡鸣,刀身之上紫红色大盛,仿佛一头封印了千万年才被放出来的恶鬼。 真正的鬼切,可是弑神杀魔,连游神御气大高手都不敢硬碰硬的妖刀啊! 实际上,自从拔出此刀,杀了一尊元神之后,段玉便时常以藏刀术收敛此刀邪异,只是以刀身的锋锐对敌,最多偶尔释放一点点刀煞。 就宛若真正的扶桑藏刀术一般,将所有的杀机暗藏,持续千百日,只等最后的化茧成蝶,酣畅一击。 便是此时,便是此地! 呜呜! 鬼切妖刀嗡鸣,摄魂夺魄。 而段玉则是一头撞进聚元阵内。 他本来便是白毫山弟子,元神高手,又冷眼旁观这么久,看不出来破绽才是笑话。 “你怎么能?” 静玄大惊,伸手一指:“诸位师兄弟助我!” 七星闪耀,瞬间就将庞大的法力汇聚到他身上,此时的静玄,简直飘飘欲仙,觉得纵然元神当面也敢硬拼。 旋即,他就看到了一道铺天盖地的凶恶刀光! 迎风一刀斩! 第八十章 猜测(均定100加更) 一刀在手,鬼神不留! 遥遥望去,仿佛可见一头恶鬼狰狞伸爪,摇动七星! 噗噗! 十几个道人口吐鲜血,倒了下去,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如此大凶之物……怎么会落到他手上?” 他们感应得很清楚,虽然段玉找到了阵法破绽,但也是以力破巧,硬生生斩断了他们的法力联系。 “静玄师弟?” 就在此时,有人又发现了不对劲。 静玄呆呆怔怔,忽然间一道血痕从额头浮现,笔直落下,均匀地将身体分为了两片。 鲜血飞溅,内脏狂涌。 诸多道人一滞,旋即纷纷怒喝:“贼子!我跟你拼了!” 噗! 回答他们的,是段玉的刀锋。 有着前世记忆,哪个是忠臣,哪个是叛徒,段玉一清二楚,当即刀刀劈出,将仇人头颅砍下。 “割不尽的仇人头,当真痛快!” 七星聚元阵被破,这些道人都被法力反噬,此时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段玉杀之如杀一鸡。 于静白萎顿在地,望着这一幕,原本心丧欲死,看到段玉居然向正中几人走去,不由目眦欲裂:“你要做什么?” “段银章,只要你放过我师父,一切好说!” 静风静虚也是大急。 “谁说我要杀人了,我只是要救人而已!” 段玉一边说,一边破入核心,一脚踹在丹诚道人身上,将这个前世师父踢飞出去,也不知道摔断了几根肋骨。 元神出窍的高手,对肉身十分看重,并且有着一种玄妙的感应。 此时肉身受伤,立即就又有一道流光折返。 ‘成了!’ 见到这一幕的段玉大喜,眼角看到一道元神已经归位,赫然是丹朱道人,立即上前,鬼切一斩。 “贼子!” 丹朱道人面红若血,却因为元神刚刚归窍,还未能彻底恢复行动,只能勉强抬手一指,一道金光射出。 虽然以元神对敌更占便宜,但他可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如何敢让元神暴露在外? “给我……破!” 段玉狞笑一声,鬼切竖斩。 与此同时,体内二转石印转动,数个法术瞬发而出,刹那间便突破金光。 嗡! 刀刃轰鸣,凶恶的刀气直接冲入丹朱体内,令他庞大的法力都来不及调动。 噗!血水飞溅!一个头颅飞起! 可怜这个道人刚刚逃回来,便做了刀下之鬼! 在这刹那,丹诚道人肉身张开眼睛,就看见天地间仿佛多了一轮白色的太阳! “你……”丹诚道人起身拔剑,望着段玉,忽然吐出一口鲜血:“你是奸细?” “……” 段玉无语,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他这么做是为了救人,可之前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冲入白毫山阵营,大砍大杀,不被当成魔头叛徒才是见鬼! “师父!” 静风静虚、以及一些弟子汇聚在丹诚道人身边,大有要斩妖除魔的架势。 ‘这样也好……作为敌人,我才有藉口杀那些白毫山高层,至于名声会如何,有什么干系?大不了一战之后就南逃!’段玉手持鬼切妖刀,心里冷笑。 ‘当然,此时的当务之急,还是将这群货色带回去……要不我先逃跑,让他们一路追杀我?’ “慢!” 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开口。 “掌教?”丹诚道人持剑守护在白毫山主身前,面露疑惑之色:“刚才的浩然之气爆发,到底出了何事?” 他看得出来,此时的掌教真人简直是五劳七伤,几乎奄奄一息,目中精光涣散,这是元神被重创的征兆! 这很正常! 毕竟是近距离承受那等浩然之气的冲击,没有如丹旬那般魂飞魄散,就足见天罡地煞之气淬炼元神的顽强了。 “八贤王叛国,上元师叔已遭不测……” 白毫山主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若不是他们一心对付师叔,无暇顾及我,恐怕老道这条元神也要交待在那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速走!” “但他……” 静风指着段玉。 “你是神捕司的段银章,竟然只诛杀了丹朱一系的人?”白毫山主望了望周围,了解情况后颇为诧异:“你如何知道丹朱叛道之事?” 他也是先看到丹朱的异常反应,再联系后来之事,又有上元天师提点,才勉强想通。 但怎么也预料不到营地里这位神秘的段银章,竟然直接下辣手将隐患都去除了。 “叛……丹朱叛道?” 丹诚与静风一干道人目瞪口呆。 “机缘巧合,识破北燕阴谋……” 段玉耸了耸肩膀,看来是打不起来了:“山主可还能行走?” 他也看得出来,此时的白毫山主,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可以说若是自己心怀不轨,大概就可以一人灭了这帮白毫山精英。 “尚可……” 白毫山主苦笑一声,望向旁边的丹诚道人:“师弟,这次就要靠你了,不能让我白毫山精英尽丧在草原……” “我……”丹诚道人略一迟疑,目露坚定之色:“掌教放心!” 忽然间,面色又是一僵。 “出了何事?” “我……我肋骨断了……” …… 延支山内,白毫山队伍在密林中穿行。 至于那几个乌延部向导,早在内乱的时候就趁机跑了。 就算他们不跑,段玉也不准备原路返回,那跟送菜没有什么两样。 得益于两次浩然之气清场,此时的密林之中萨满巫师布置下的恶毒机关被破掉大半,赶路却是并不麻烦。 段玉当仁不让,做了开路先锋。 因为此时的白毫山,已经成了一群残兵败将,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他的责任,甚至还踢断了丹诚道人的几根肋骨…… 毕竟当时情况紧急,很难掌握力道,更何况若不制造危局,丹诚元神也不一定回来。 是以,此时的丹诚道人与白毫山主丹心一样,都被人扶着走。 好在他元神没有什么大碍,可以说是此时白毫山的第一战力了。 “掌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途当中,丹诚道人终于醒悟过来,向白毫山主问着。 “之前丹朱一走,我等杀至行人司营地,立即就遭到了大儒浩然之气攻击……那正阳道主,竟然将肉身藏在八贤王庇护之下,我等真是始料未及……” 白毫山主闭上双眼:“上元师叔被围攻陨落,有他牵制,那些人来不及顾我,师叔因此传音入密,让我立即突围,还有最后一句遗言……” “遗言?” “丹朱已叛,留意夏龙!”白毫山主望了前面的段玉一眼,大声将遗言说出:“段银章听了,可有何感想?” “未曾有什么感想,只是十分诧异!” 段玉闭上眼睛:“书院一向以正统标榜,投靠八贤王还算勉强,但相助北燕,实在令人费解,而夏龙者何也?” “这也正是老朽疑惑之处……” 白毫山主苦笑道。 殊不知此时的段玉,心中简直是天翻地覆。 虽然此句没头没尾,但他联想到前世诸多情报,却是忽然生出豁然开朗之感。 ‘当年胡人南下,书院的态度实在暧昧,差点就当了带路党,现在回想,又不像被北燕收买的样子……’ ‘不说这些,光论当年北燕对庆国乃至北方诸国的渗透之深,简直骇人听闻,几乎不可能……’ ‘所以说,重重黑幕之下,还隐藏着一股势力么?而那股势力,就是夏龙?’ 白毫山主可能一时不解,或者想到了也难以置信,但段玉却是亲眼见到之前的大夏神祗的! ‘白毫山主想不到这方面,可能是因为当年大夏龙庭一夜崩灭,所有修者都能感受到,但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之处!’ ‘一个幅员辽阔,堪比数个庆国的大一统王朝,传承多年,龙庭积蓄丰厚无比,纵然阳间朝廷陨落,也足以延续数千年,怎么可能一夜灭亡?’ ‘更何况……我亲眼见过大夏残存的神祗,从当日所做作为来看,大有兴复大夏的念头!’ ‘区区一个北燕,无法收买书院、正阳道、神宵门……但若是大夏呢?’ 书院素尊正统,纵然此时的庆国,也只是当年大夏的一部分。 而十大道脉,只要是历史稍微悠久一些的,哪个未曾跟当年的大夏打过交道? 段玉骇然发现,如果将幕后黑手定为大夏复兴势力的话,那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比如此时诸国中庞大的潜藏组织与势力,北燕布置不出,但如果是大夏的遗留,却完全可以说得通。 ‘如果真是如此,大夏为何要让草原胡人南下?难道便是为了兵荒马乱,好起义出兵么?’ 段玉一个激灵,识海中宛若有着一道闪电劈过:‘还是为了所谓的‘得国之正’?’ 以对方的潜在势力来看,全力发作,未尝不可能在各国中政变上位,只是如此一来,便是得国不正,很难腾出多少利益与位子巩固统治,往往国寿不长。 只有胡人南下,打破一切枷锁,杀得地主富户文人士大夫血流成河,腾出大量利益,才能令他们知道疼痛,呼唤‘明主’出现! 到时候,凭借着驱逐胡虏的大义,在各国废墟上重新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帝国,才是真正‘得国之正莫过于此’,或可再开三五百年国运! 第八十一章 拦路虎(均定200加更) “这也是与旧朝彻底切割,新生的帝国将会没有丝毫历史包袱与罪孽,得以轻装前行……” “能想出如此大计划,有如此大魄力的,莫非是大夏祖龙?” 段玉感觉浑身颤栗,也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惧怕。 但他相信,自己终于抓到了前世隐藏的一丝脉络!在重重的历史迷雾中,找到了真相! 若不是有着上元天师临死传递消息,他还有前世诸多记忆印证,根本无法完成这些推理。 而当这一切都一一出现之时,段玉便相信,自己的猜测有着七成以上的真实性! ‘难怪当年北方胡人南下之际,南方楚国也是内生变故,有着高姓之将崛起,他必定是大夏祖龙暗中选定之人,皇室血脉,要完成以南统北的大业!’ 至于之前见过的高冈,前世历史上默默无闻,肯定是由于天机未变,因此真正蹉跎一生。 只是这一世,有了段玉这只小蝴蝶,很多事情就发生了改变。 “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段玉心里默默叹息,真的有了一丝畏惧。 毕竟按照这个推测来,当年大夏龙庭苦心积虑准备,在整个大陆上埋下的暗子无数,潜在势力极其惊人。 甚至这次小试牛刀,依旧势如破竹,一举干掉了乌延部大祭司与白毫山上元天师! 将来北燕一统草原,十年内南下,已经成为定局! 自己前世懵懵懂懂,螳臂当车,灰飞烟灭当真是没有半点侥幸。 而这一世,依旧要做那只小小的螳螂么? ‘只是……我依旧不甘啊!’ 段玉暗暗握紧了鬼切的刀柄:‘乱我心者,一切皆斩!元神出窍,首先要看破生死,才能谈得上渡心魔劫,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我还管你是谁?’ ‘我重生的最大愿望,就是复仇之后,站在世界之巅!要论最大仇人,那只幕后黑手才是正主!难道我要像个懦夫一样,杀掉那些表面上的仇人,然后泛舟于四海?’ ‘这看似逍遥,实际上就是逃避的懦夫!或者说,只能作为最后选择!我还是要先尝试一下的!’ 段玉深吸口气,在赶路的同时,飞快整理着自己的底牌,庆幸总算不是无牌可出。 “首先,大夏虽然遗留无数,却终究是潜势力,见不得阳光,否则今日割据大陆的诸国肯定要先一致对付它!只是我不能先喊出来……”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无凭无据,说出来鬼信啊?还特别容易吸引火力,到时候来一个天师就可以让段玉灰飞烟灭,甚至死前还要被抽魂炼魄! “饶是如此,先暗中放出一点风声,还是可以的……” 大夏虽然施恩众多,有着书院、正阳道此种死忠,但也有在它尸体上狠狠割肉放血,不共戴天的死敌,甚至连白毫山都可以算是其中一个。 放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不求引发什么连锁反应,只要有一两个国君重视,便是大赚了。 “而第二点,就是它的北境攻略……不知道因何缘故,提前如此多时候,根基一定不稳,纵然花费十年再让胡人南下,依旧太过急迫,只要一场大败便会一溃千里……” 将原本三十多年的攻略,放在十年之内,是何等急切? 原本,正阳道主可以顺顺当当地进阶雷劫不灭,以无可匹敌之姿击杀乌启大祭司,协助北燕一统草原。 而此次,却是不得不暴露了神宵门,甚至还有八贤王与书院,虽然取得的战果更大,但要说他本人没有损伤那是骗鬼。 更何况,就是因为动作太大,才被上元天师看出端倪,有着密信传出。 只要白毫山主能活着回去,庆国国君肯定会开始追查大夏余孽。 到时候一波清洗下来,那些潜伏的棋子肯定死伤惨重。 若是没有他们当带路党,庆国或许能比历史上多扛几年,甚至将草原人挡在亢北城外,也未可知。 …… 夜间的丛林仿佛化为了怪兽。 更不用说,虽然萨满巫师与他们的陷阱一起死伤惨重,但一些纯物理的陷阱,乃至猛兽毒虫,却是丝毫无碍。 因此,白毫山一行前进得实在磕磕绊绊,甚至还出现了伤员。 好在有着段玉。 他敏锐的反应,还有手上锋利无比的鬼切,为这一支小小的队伍扫清了不知道多少麻烦。 “段银章……” 静风与于静白上前,尴尬地笑了笑,有些难以开口。 虽然段玉救了他们师父还有他们一行是事实,但那先下手为强,毫不讲理地就将丹朱一系屠灭的做法,也实在是让人心悸不已,宛若杀神在世! 也就是他们两个了,其它弟子现在见到段玉的背影,双腿都有些发颤。 段玉转过身,一脸和善的笑容:“两位有何事?” 实际上,虽然他在前面开路与推演,但起码一半的精神,都放在后面这群道人身上。 虽然现实情况是自己一个人可以灭了他们一群,但也要防着他们偷偷下黑手的情况。 毕竟,此世的自己跟他们可没有任何关系,之前还下黑手屠灭了一批人,虽然现在被定性为叛逆、道贼,但之前却也是他们活生生的亲朋好友啊! 这个时候再不多长一只眼睛,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段玉的准备,也就是将他们送到丛林之外,与接应者汇合之后,自己就要离开了。 这一是避免他们动什么歪心思,第二就是还要寻找秦飞鱼。 与白毫山主聊过之后他才知晓,军方的精锐竟然那么凄惨,需要连夜上山伏击,秦飞鱼这个二弟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 是以无论如何,自己总得回去一趟,搜寻对方的踪迹。 “这个……” 于静白半天无法开口,最后还是静风道人接过话头:“此次我等损失惨重,但定北军樊灼大都督所率领的精兵部队却是战力犹存,为何不与对方联合?” “因为此人难以相信啊!”段玉苦笑了下:“八贤王都能叛国,难道你便如此信任樊大都督?” 一听这问,静风顿时哑口无言。 实际上,这也是段玉的真实想法。 他记忆中的大批带路党,都是三十年后的,而此时活跃的那一批人都已经几乎乞骸骨归隐了。 对于大夏龙庭到底在其中埋了多少暗手,根本是两眼一抹黑。 此时冒然联系,岂不是送货上门? “好在无论如何,这里毕竟是乌延部的地盘,只要我们与外面的人马汇合……” 于静白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显然也是感觉到了一点不安。 “若乌延部还可靠,那个巴特尔去哪里了?” 段玉冷笑一声,劈开藤蔓,现出外面辽阔的草原。 “终于……出来了!” 见到这一幕,所有幸存的白毫山道人都是如释重负。 至于接下来如何联系吉吉部接应,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欢呼,就看到了面前拦路的一个人,更确切地说,是一尊元神!天师级别高手的元神! 纵然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场面就顿时凝滞,宛若巍峨高山,压迫而来。 “他是神宵门的赤光道人,与正阳道狼狈为奸……” 白毫山主站了出来,满脸苦笑:“我想不到,你还能元神出窍……怎么不见正阳道主?” “明元道兄伤了点元气,自然只能由我出手!” 赤光道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负手而立,一派高手风范:“你们是自裁?还是让我动手?” 白毫山诸道,自然是必须铲除的对象。 不仅是为了让那些支持他们的道人上台,同时也是为了彻底将八贤王叛国的罪证消灭掉。 “唉……” 段玉叹息一声,在平静的夜空下显得特别刺耳。 他回首望了望,白毫山此时当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丹字辈里面就丹诚一个能打的,白毫山主完全变成了废人。 至于静风静白等人?连元神都未突破,在此种等级的战斗中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年青人……你很不服?” 赤光道人瞥了眼段玉腰间:“就凭一把妖刀么?” 虽然此刀很不错,若掌握在游神御气强者的手上,可能会给他造成一点威胁,但段玉修为差距跟他太大,简直是一目了然。 连元神都未突破的,在天师眼中自然都是废柴。 “是的,就凭我手上的刀!” 段玉神色肃穆,双手持刀。 “段银章……你大可先走,我为你断后,记得一定要将消息传回庆国!” 丹诚道人盘膝坐下,预备元神出窍,决一死战。 而白毫山主望着这幕,却是有心无力。 纵然他是游神御气的大高手,但近距离被浩然之气伤害,后来又被一路追杀,早已是重创之身,连走路都要人扶。 “你是神捕司之人?” 赤光道人却是来了点兴趣:“这次庆国四路人马,以神捕司最弱,也是最先覆灭的一路,但想不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是啊,漏网之鱼,这一次我们真是输得极惨,但是……纵然如此,我也要为他们报仇啊!” 段玉双目赤红,鬼切刀竖斩。 “杀!” 第八十二章 救人(300加更) “匹夫之勇!” 看到段玉飞扑上前,赤光道人仿佛看到一只挑衅巨龙的蚂蚁。 “神兵利器虽好,也得看拿在谁的手上,真是可惜了!” 他淡漠说着,不闪不避,双手合十,赤金色的光芒一闪,竟然空手入白刃,将鬼切刀锋接住。 当然,以段玉的视角,还是可以看到,此人元神之手上有着一层极为坚韧的光芒,仿佛手套一般将元神护住,显然即便是天师,也不愿意正面接触鬼切的凶煞之气! 而此人之所以如此做,意图也十分明显。 虽然对手是蝼蚁,但拿着这么一把神兵利器,简直是送货上门,他便是动了夺取过来的念头。 而段玉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嘴角却是浮现出一丝狞笑。 下一刹那! 他猛然撒手,整个人立即借着这股力道后撤。 与此同时,识海之内一念指挥,一张五转的符箓顿时呼啸而出。 神宵雷符! 或者说……五转九霄灭神金符! 此符一出,立即封锁四周,恐怖的气息四溢! 之前赤光道人知道段玉是神捕司之人,肯定也考虑过他携带这件大杀器的可能。 实际上,以他的神念,早就细细搜索过这帮人,不论谁携带那符箓,都是无所遁形。 但杀了他也想象不到,段玉竟然能将这符箓藏在识海之中! 使用之时,更是一念即出,没有丝毫滞涩! 等到雷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九霄者,天也! 九霄灭神,便是天诛灭神! 天要灭你,何人可存? 金光大放之中,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唯一不变的,唯有那亘古长存的夜空。 只是此时的天空忽然间落下一雷,宛若晴天霹雳! 不! 此时正是黑夜,唯有一道纯白的电光,撕裂天幕落下! 这正是所有修道者最为恐惧的……雷劫! 轰隆! 金光白光笼罩,旋即就是一波冲击波席卷而来,草皮翻飞。 其中蕴含的一丝天之威严,更是令所有道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动作。 毕竟,这是比儒家浩然之气还要猛烈千百倍的天之雷劫! 等到烟尘落下之后,原地只留下一个漆黑的大坑。 坑洞边缘,插着一柄长刀。 至于原本的赤光道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真是可惜了……” 段玉上前,拔起鬼切妖刀,见到上面的一处漆黑,还有大损的凶戾之气,不由浮现出一丝肉痛之色。 纵然只是经历雷劫余波,这柄妖刀也是凶威大减,不知道多久才能修补回来。 “那……那尊天师呢?” 丹诚道人呆呆望着这幕,又有些庆幸。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要是他刚才敢元神出窍,此时肯定也受到波及,灰飞烟灭了。 “神宵雷符!竟然是神宵雷符!它竟然在你手上!” 白毫山主庆幸无比,甚至可以说是劫后余生一般:“也唯有此符,能彻底令一尊天师魂飞魄散?” “赤光道人或许死了,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段玉略微眯了眯眼睛。 原版的神宵雷符,大概只有正版天雷的五成威能,天师之下必死无疑,天师也有两三成可能陨落,重伤却是肯定。 但刚才这张神宵雷符经过他石印元气温养,又是篆刻师亲自发出,威力足有天劫七成! 如此威能之下,只要不到雷劫不灭的境界,死亡率高达九成! 只是他并没有丝毫欣喜之意。 毕竟只是外物,并且用了一次就没有了,要是再来一尊天师,除了引颈就戮之外,就没有其它办法。 “是了,我们速走!” 被他提醒一句之后,白毫山主如梦初醒,立即令着。 “还有……我们便在此处分手吧!” 段玉望着还在骚乱的黄城方向,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帮助至此,已经是仁至义尽,接下来就要为自己考虑了。 虽然重生一世,有着报恩的打算,但将自己搭进去就未免不值。 这么大一票人,放在草原上目标太大了。 更何况,自己还要去寻找秦飞鱼。 这个傻傻的二弟接了军方任务出来,也不知生死如何? “也罢,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见到段玉神色坚定,白毫山主也无法可想,毕竟双方都是萍水相逢。 此时,只能在于静白的掺扶之下,领着白毫山残存诸人,向段玉深深一礼:“今日得段银章相助,我等若有一人能逃出生天,日后也必有厚报!” “就此别过!” 段玉一抱拳,消失在夜幕之中。 …… 无论这一夜如何骚乱,时间终是会渐渐过去。 第二日的太阳冉冉升起,照彻血流成河的黄城。 在那里,可汗巴图虽然成功登位,但昨夜也是吃了巴特尔一个狠狠的偷袭,死伤惨重。 虽然到了第二日,因为兵力问题,回天乏术的巴特尔无奈退去,但巴图也未能将其留下。 看起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乌延部或许还会爆发几场内战。 这位可汗的夺位之路,依旧任重而道远。 秦飞鱼衣衫褴褛地趴在草原上,如同一个死人。 草原大乱,各种乱兵马匪也趁机出来作乱,更不用说占据了优势兵力的巴图,竟然还派出一支精锐骑兵来帮助北燕围杀庆国之人! 之前的秦飞鱼,虽然跟随着樊灼撤退出延支山,但旋即就遭到了骑兵攻击,与大部队失散。 甚至,背部还中了一箭,鲜血横流。 “律律!” 马蹄声传来,在他身边停下,隐约传来两个草原人的交谈声。 旋即,一个骑兵就下了马,似乎想将他翻过来。 便在这时,秦飞鱼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双手石沙飞射,正中这个骑兵的面门。 在对方惨叫之时,他长刀突出,直接将这个草原人的首级剁了下来。 另外一名草原骑兵尖叫一声,勒转马头逃离。 秦飞鱼深吸口气,八步赶蝉,落在空马之上,扬鞭猛追,又弯弓搭箭,猛地一放。 咻! 这一箭如雷如电,直接穿透那逃兵的背部,将他射下马来。 唯有空马受惊,一个劲地狂奔。 这装死偷袭,策马追敌,放箭射人端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只是完成这一切之后,秦飞鱼脸色一白,摔下马来。 好在他右手一直死死抓着缰绳,才没有让这逃命的希望跑了。 “呼呼……想不到我秦飞鱼,竟然落到如此境地……” 他苦笑一声,感受着已经几乎枯竭的体力,还有背上的创伤,满脸都是酸涩之意。 昨夜辛苦一夜,早上出了延支山便遭到袭击,纵然再是宗师,也不是铁打的,受伤在所难免。 实际上此时的他,赫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只是比起那些被射成蜂窝的同僚,运气还算不错,至少能杀出重围,再暗算两个游骑兵。 一念至此,秦飞鱼强忍着剧痛,翻找起战利品,对弓箭弯刀不屑一顾,勉强从一个草原人怀里翻出两块面饼,却是如获至宝,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肚子里有了东西之后,总算又有了点力气,不至于昏厥过去。 只可惜翻遍了尸首也找不到一点伤药,此时无法,只能咬着麻布,右手飞快掠过背部。 “呜呜!!” 一股钻心剧痛传来,令他眼前一黑,背后也喷出一道血箭。 但是那根该死的箭矢,总算是被拔了出来。 接下来,自然是清洗包扎,换下血迹斑斑的外衣。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速走!” 整理完毕之后,秦飞鱼骑上马匹,有了点生存的希望。 在这草原之上,若是没有一匹哪怕最低等的驮马,他根本没有信心能活着回到亢北城。 但就在这时,他眼神一凝。 只见那匹马逃跑的方向,突然来了一队骑兵,起码有着二三十人! “该死的,是那匹马!” 秦飞鱼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他虽然射死了那个逃跑的骑兵,但对方的马却因为惯性跑回去,被巡逻搜索的骑兵发现,一路追索而来! 若是巅峰时期,他一条长枪在手,倒是有把握能杀出一条血路。 但现在?他最多只有骑马的力气了。 “大哥,三妹……想不到,我居然是死在草原上……”秦飞鱼苦笑一声:“听闻草原人凶残,我杀了他们的人,死后的尸体也不知道是会被拿去喂狗还是喂给秃鹫,也好,省得麻烦了!” 虽然是在笑,但此时的他脸上却是带了一丝凶狠之色。 那是被逼入绝境之后的疯狂!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觉悟。 就在这时,那些骑兵却一阵骚动,一个个掉下马来。 “嗯?” 秦飞鱼向某个方向望去,就见一个小黑点飞快变化,化为一名正在骑射的猛士。 他距离那些骑兵起码还有三百步,却箭无虚发,将那些骑兵一个个射落马下。 如此大的差距,那支小队顿时一哄而散,没有任何反击的想法,只想着逃得性命。 新出现的救星不断向前,化为一个令秦飞鱼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的人影:“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的人正是段玉! 昨夜分别之后,他立即去启出神风弓与其它物资,又打听了些消息,特别是早早在这个二弟身上做了手脚,终于及时赶到,救下他一条小命。 第八十三章 肉身突破(400加更) 秦飞鱼豁然睁开双眼。 入目所及,是一个帐篷的穹顶,旁边炖着一锅肉汤。 他看了看双手与身上的伤口,见到已经被敷上伤药,妥善包扎,不由长出口气:“看来我不是做梦或者幻觉啊……” “是啊……否则我也陪你去了阴曹地府!” 段玉在旁边舀着马肉,头也不回地道:“你的情况不错,都是皮肉伤,只是太过脱力,需要好好休息……来点马肉不?” 这肉虽然粗糙,但秦飞鱼实在是饿狠了,当即接过碗筷,大口大口地吃着,十分满足。 他们两个饭量颇大,将一锅肉汤都吃完之后,秦飞鱼才如梦初醒:“大哥你为何会在这里?” “你现在才知道问这个啊……”段玉耸了耸肩膀:“一句话而言,我也是神捕司之人,跟你一样被选来送死了……” “送死……”秦飞鱼闭上双眼,狠狠道:“在黑山上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从此以后,我不要再做棋子!” “这个觉悟不错,现在就轮到我们为自己的性命而奋斗了!”段玉长叹口气。 秦飞鱼脸色凝重:“外面情况如何?” “巴图已经成为了乌延部可汗,虽然还有巴特尔领兵在外反对,但我丝毫都不看好他……总体而言,巴图已经大体掌握局势,并且与北燕狼狈为奸,肯定会安排人在南归之路上追杀我们!”段玉用平静的语气将自己打听到的情报讲了讲。 “巴图……可汗?”秦飞鱼闭上眼睛:“虽然知道草原一向城头变幻大王旗,但这速度也实在太快了一点吧?想不到只是一夜之间,亲我们的苏赫巴鲁就倒台了,这个巴图便是一个铁杆的北燕派了?也不怕北燕后脚就灭了他。” “呵呵……应该是想左右逢源吧,毕竟赌一把,好歹还是个可汗呢,只是错估了形式,乌延部此次实力大损,北燕不会放过它的……” 段玉对于这位新可汗的未来也不怎么看好,摇头说着。 “现在的地方,安全么?不用顾及我的身体,我随时都可以上马转移!”秦飞鱼没有管这些军国大事,反而开始注意起他们两人的后路。 “没有关系,我一路往北,没见到什么追兵……” 段玉笑了笑道。 “往北?” “正是!北燕与乌延部只会封锁往南的道路,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反正草原之大,哪里不可以躲一躲?横竖我们只是两个小角色,有谁会为我们大动干戈?等到这波风头过去,再化妆成两个牧民,也就轻松过境了。” 这正是段玉的打算,更何况,他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呼和湖,将瘟神道人的传承发掘出来呢。 “嗯,倒是个好主意!” 对于庆国或者说那些同僚的生死,秦飞鱼也没有怎么在意,点点头赞同地说着。 ‘实际上,秦飞鱼真是一条小鱼,我或许还算有点份量了呢……’ 段玉心里暗暗苦笑,盘膝打坐,同时内视识海。 只见二转的石印已经完全凝实,上面的螭吻活灵活现,金睛黑鳞,两道长长的龙须蔓延,困着一个光团。 此光团外如赤阳,内现金轮,仿佛一尊伟岸的神祗。 这时被龙须困住,时不时还要挣扎两下,令他的识海一片震荡。 之前在白毫山一干道人面前,段玉还是说了假话。 实际上,那位赤光道人,看起来是真的死在了九霄灭神符之下,自己识海内的这一大团异象就是明证。 篆刻师功法十分奇异,特别是化生螭吻印纽之后,竟然有着吸取被杀死敌人修为气运,快速进阶的能力! 之前的段玉,就是靠着击杀了王鉴之这位未来的游神御气大高手,修为才一下突飞猛进。 可惜,道印的标准似乎很高,普通人根本看不上,也就平时吐纳一些官气,助益修为。 直到前一段时间,杀了那五品金章许士龙,才算又饱餐一顿,将他的修为推进到了无漏道体的巅峰。 “所谓的无漏道体,只是以阴神发现身体不足,从而以元气修补的一个过程……只要元气无限,打磨起来也是很快的……” 也就是说,此时的段玉,赫然已经完成了炼气士三花聚顶与五气朝元的大修炼,可以尝试突破元神出窍的境界了! “元神出窍第一关,是为心魔劫!前世因为心境有亏,这劫数差点害死我……这一世虽然好些,但也没有十足把握……” 虽然这一世重生以来,仇家不断授首,也救下了锦鲤帮,可谓念头通达。但真正的幕后黑手才刚刚浮出水面,白毫山叛道也未彻底清理,这些都给段玉的心灵抹上了一层阴影。 “说起来,有着道印,我似乎根本没有被龙气反噬的可能……敢来的直接吞了,上次杀的许士龙,可是个五品大员,虽然身上没有找到圣旨,但也绝对是郡太守一级的高官了……” 段玉隐约间浮现出一个迷惑,但还是不敢尝试。 虽然二转石印足够坚固,或许能扛住五品反噬,但若是三品州级,或许就会损坏他的根基! 唯有等到二转石印不断上升,到达三转铜印、四转银印、乃至五转金印之际,天下方可随意纵横。 “只是五转啊……相当于天师修为,天师原本就抗性很高,可消化龙气……好比正阳道主与那赤光道人,被大儒爆喝也没死,上元天师也是如此,若非之后被围攻,区区一些浩然正气,最多让他损失些元气罢了。” “而此时,我识海之内禁锢的,便是赤光道人的一部分气运了吧?看起来他是真正死了,还是形神俱灭的那种?” 望着那一团赤光,段玉有些发愁。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虽然螭吻能够实现这种不可思议的转化,但折损率还是很高,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否则的话,光是一个五气朝元的王鉴之,说不定就能让他突破瓶颈。 这点无法苛求,毕竟吞噬一个元神,不可能造就另外一个元神,损耗在所难免。 而他取的又是最为精纯的无属性灵气,能有十分之一就要笑醒了。 是以之前的王鉴之与许士龙都没有问题,但此时遇到赤光道人,就有些尴尬。 此位毕竟是天师,他所杀过之人中的最高,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气运修为,都有些承受不住。 特别是在突破元神之时,识海之内还留着这个,总觉得是一个巨大的祸患。 “若是我此时已经突破元神出窍,消化掉赤光,有着这些灵气支持,大概能立即突破阴风之劫,甚至是真火之劫!但现在么,有些尴尬……” 此时的情况,就是元气太多,本身修为都难以消化。 而冒然突破元神,更是不可取。 毕竟目前还身处陷阱,更何况身体虽然打磨成了无漏道体,但心灵方面还需要准备。 十大道脉中的那些元神预备役,哪个突破之前不是焚香沐浴百日,将身心调整到巅峰状态才进行的? 可以说,若给段玉时间从容调整,他突破元神的把握有着九成。 而此时冒然突破么,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因此,肯定不愿意这么冒险。 “这么一大团气运,姑且看成气运吧……若是一直留在识海之中,不尽快消磨掉的话,也是巨大的祸患啊!” 段玉盘膝而坐,终于做下了决定:“虽然奢侈了一些,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伴随着他一个念头,螭吻咆哮,化形而出,狠狠向光团撞了过去。 嗡嗡! 那赤色光团也不是善茬,立即剧烈挣扎起来,里面的光轮金光大放。 虽然没有看出任何赤光道人的神念潜伏,但那种桀骜不驯的味道,却是怎么也瞒不了的。 “果然不能久留!” 见到这一幕,段玉对自己的判断再也没有了任何迟疑,螭吻一个甩尾,狠狠抽击。 与此同时,二转石印嗡鸣,瞬移一般,来到了光团之上。 “镇!封!诛!灭!” 从印玺的四面,忽然浮现出四个古老的篆文,将赤光彻底禁锢。 旋即,整个石印以沛然难当之势,轰然落下。 砰! 纵然赤光再怎么挣扎,也是宛若泰山压卵一般碎裂,化为丝丝金红色的气流。 螭吻虚影欢快长鸣一声,不断将这些气流吞噬。 石印瞬间膨胀,表面甚至浮现出丝丝青铜般的色泽。 “呼……” 段玉吐出一口长气,感觉自四肢百骸之内不断涌出精纯至极的灵气,打磨着肉窍。 原本他就已经到了无漏道体巅峰的境界,可以尝试突破元神出窍。 此时得了这么一大股精纯元气,却还是拿来增益根基,顿时令他身体强横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地步。 若是此时内视,就会发现他的骨骼一块块洁白如玉,骨髓晶莹若霜,暗红色的血液奔流,带着强横的气息,有些实质化的迹象。 “炼骨如钢,炼血汞浆?这不是兵家军气灌体才有的征兆么?” 段玉哭笑不得,站起身来,感觉周身精力无穷,皮肤紧绷,毛孔细腻至几乎不见,显然无漏道体的功行,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第八十四章 呼和湖(500加更) 嗡嗡! 草原之上,弓弦呼啸。 虽然只是空放,但声音极为犀利,竟然有着几分床弩发射的味道。 段玉饶有兴致地实验着自己刚刚突破的身体,将三石的神风弓宛若玩具一般肆意摆弄,左右开弓各三十次,仍旧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有一滴。 旋即,他拔出鬼切妖刀,随意几个比划,刀刃翻飞,光是切出的劲风便将一层青草割下。 “肉窍竟然强大到了此种地步?此时的我,若是去考武举,武状元都是囊中之物吧?并且光以身体而论的话,都可以去冒充军气灌体的兵家高手了?!” 一番测试之后,段玉对于自己增的武力有了最为直观的理解。 此时的他,虽然还未突破元神出窍,但肉身赫然在无漏道体巅峰的基础上,又狠狠往前推进了一步! 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将灭杀赤光道人的收获消耗殆尽! 那可是一份能令普通元神道人突飞猛进的庞大资粮! “但是也没有办法,不到元神出窍,无法消化那么多灵气,而识海内存着那个光团,我也不敢冒然突破,这就成了一个死结,只能浪费些,拿来补益身体了,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 一般而言,普通炼气士修炼到了无漏道体圆满,肯定就满心想着如何突破元神出窍的大关卡了,谁会傻得将这么一大笔资源继续投在臭皮囊上? 对于炼气士而言,元神才是最大战力,更何况修为高深之后还可以附体夺舍,肉身就真的成了累赘一样的东西。 而段玉却是情况特殊,竟然发现了无漏道体之后的又一重变化。 “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大宝藏,无漏道体的肉窍看似圆满,但实际上,未尝不可以继续向上晋升,我这一重境界,或可名为人仙之体?” 人仙人仙,还是以人字为首,这就逃脱不了凡俗的属性。在很多炼气士看来,肯定是十分多余。 但段玉却不以为然。 高屋建瓴,根基扎实,也是十分重要。 普通元神真人都是以无漏道体突破,而他多夯实一层根基,以人仙之体突破,肯定能多出三分潜力! 越是修炼到高层,这种好处应该会变得越为明显,哪怕能令日后突破瓶颈容易上一分,也是极好的。 “并且……似乎还可以冒充一下兵家高手?” 段玉摸了摸下巴:“只要不让我带兵,一般人乃至修行者,应该都认不出来。或许天师肉身有着元神反哺,也能做到我这样,但他们怎么会如此无聊?” 此世适合活人的三条非凡之道,道家专修元神,儒家精炼浩然之气,而兵家则是主修肉身! 以段玉此时的身体强度,去暂时冒充一下以武入道的高手,都没有多少破绽。 “可惜……也仅仅只是第一重军气灌体,至于接下来的第二重炼精兵,第三重军气神通,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辅修兵家……” 这个世界自然没有什么就职限制,只要两者兼容,就可以同修。 只是世间还是不兼容的力量居多,比如普通道门功法,与朝廷职位就是几乎水火不容,至少也是如鲠在喉的级别。 并且,炼气士也不可能去修炼浩然之气,除非想将自己活活烧死。 在兼容性方面,儒家无疑最强,不论是做官,甚至修炼兵家肉身,都没有多少困难。 甚至,修炼浩然之气的将军,还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儒将,在将门之中是另类般的存在。 “要按照兼容性来说,儒家入仕绝对是第一位,几乎没有内耗,反而能相辅相成!至于兵家与朝廷官职本就是一家,也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便是儒将之道!道将之法只能排到最后,但好歹还可以修习……” 但实际上,儒将或许还有,道门与兵家兼修的,却是极少数。 毕竟兵家就得上阵杀敌,在千军万马凝聚铁血煞气之下,纵然元神也没有多少用处。 换句话来说,就是此种兼修之法虽然能进行,但兼容率极差,往往会拖累了修行速度。 历来唯有专心致志,方能有所成就。 以这个世界的非凡之道而言,每一个都博大精深,普通人一辈子投入进去都不一定有个水花,如何还能分心他顾? 但段玉却是眼睛一亮:“但是我不一样啊,我的篆刻师之道,修行起来速度吓死人,哪怕自己不主动修炼,一不小心杀个大气运者也能升级,这剩下来的时间,完全可以用来磨练兵家……” “并且行军打仗,只要能胜,甚至屠城灭国,杀些能令道印满意的大气运者,不是举手之劳么?至于官职压身什么的,我本来就不怕这个……” 一念至此,眼睛就是大亮。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真正修道与兵家都修行到极高境界的猛人呢。 至于道门统领道兵的道将?那就跟兵家不是一码事,还是偏向炼气士一点,东施效颦罢了。 “并且……若是如此,似乎能跟我日后的计划相辅相成。” 自从猜测到幕后黑手的一鳞半爪之后,段玉已经悄然更改了自己的重生大计。 或者说,是在之前的计划上,做出了些许的调整。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掌握足够的权势,若能学些兵家法门,肯定是很有用的。 “要说兵家法门,我前世记得一些残篇,并且手上还有一篇龙蛇阴符经!” 重生一世,就是有着这点好处,记忆中处处都是宝藏。 “只可惜,龙蛇阴符经中规中矩,没什么让我眼前一亮的地方,反倒是那位瘟神道人的兵家传承,更加让我期待一点!” “就是兵力方面,很有些问题,领兵五千的瓶颈,不论在哪国都难以突破,更何况还有飞鱼,这就是两倍的资源需求!” 平心而论,龙蛇阴符经十分不错,甚至下半篇中,或许尚有一些惊喜。 奈何,对段玉的计划而言,还是要取得瘟神道人的传承,方能算圆满。 因此,等到秦飞鱼休息足够之后,他立即拔营,带着秦飞鱼骑着两匹骏马,一路往呼和湖而去。 …… 呼和湖位于草原北部,远远望去,如同一块镶嵌在蓝天之下的翡翠。 在湖边,依稀可见牛羊骆驼等动物悠闲地吃草,偶尔惊起几只水鸟。 不远处,数百顶圆顶帐篷扎在一起,宛若一座座白色的城堡,周围还设立了一些木栅栏,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部落。 这一日,一支上百人的马匪队伍,却是来者不善地迁徙到了附近。 “大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在湖泊边上聚居的名叫木尔部,拥有两千名成年男丁、牧奴……总人口超过五千……” 草原上纵然小孩都能挽弓,一成年便可视为战力,大概就是十四岁到十六岁的样子,古代人早婚早育,可见一斑。 而牧奴,则是部落内的奴隶,也能骑马射箭,相当于仆从兵。 因此,秦飞鱼才要直接说这些战力的人数。 不过实际上,他自己年纪也不大,就是看着成熟罢了,至于段玉这个身体才堪堪十七岁,当真是青涩少年。 可惜已经活了三世,杀人盈野。 此时,正准备再征服一个小部落。 “区区控弦之士千余,却拥有上万头牛羊,当真是好大一只肥羊,难怪后来要引来灾祸!” 段玉感叹一声。 若是记忆不错,这个木尔部,就是那位瘟神道人传承者的出处了。 只是自己到来,就没有对方什么事。 至于身后这些乌合之众,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不仅穿着破破烂烂,用的武器也是十分粗糙,很多人还用着骨箭,但神情彪悍,显然都是曾经的草原马匪。 草原上崇拜强者,段玉有着神风弓之助,射术绝对是神箭手哲别一级的,他与秦飞鱼两个上路,追兵没有见到,反而是打劫者层出不穷。 只是遇到他们两个,只能算这些劫匪倒霉。 出于搜刮人手的目的,段玉也就勉强捏着鼻子,将俘虏贬为奴隶,收拢到自己手下。 至于管理方式,绝对是简单粗暴。 首先远远带着人骑射,依靠神风弓的射程,基本上自己这边没有什么伤亡,每次都能获得十几个俘虏。 然后就是互相甄别,选出地位最高的首领还有几个中层头目。 剩下喽啰想要活命的,直接砍死首领,证明忠诚,旋即将原本的小兵提拔为头目,再让他们砍掉中层头目的小手指做投名状,在队伍中制造阶级,原本的中层头目贬为最底下的牧奴,由于互相充满了仇恨,基本上就叛乱不起来。 等到后来,又收拢了一拨人,扩大基数之后,反叛就更加不容易了,再让秦飞鱼以军中之法操练,虽然还是乌合之众的水准,但马匪么,本来就这种水平。 令行禁止什么的,段玉根本没考虑过,能听从号令出去砍人,已经十分令人满意了。 反正即使玩差了,他伟力归于自身,至少能带着秦飞鱼全身而退,这就足够。 如此下来,到了呼和湖这里,手下也有了过百人,算是一支比较精锐的马匪队伍了。 第八十五章 意外(600加更) 乌延部虽然是草原上的霸主级存在,但威严还是难以照射至整个大草原。 在这片广袤的草场上,零零散散地遍布着数百个大小部落,虽然有的倾尽壮丁也只能凑个三五百的骑兵,但有的却也只比乌延部略逊一筹。 至少,一个南方大部落的混乱,在这北方的呼和湖边界,却是没有丝毫感觉。 这也给了段玉浑水摸鱼的极好机会。 “纵然如此,以我们的兵力,想要攻打这样一个部落,也是很难!” 秦飞鱼从专业化的角度提出建议:“如果只是为了狠狠抢一票,我们夜袭或许还有几分机会,但如果是为了折服这个部落,我们需要至少五百人!或许……我们可以在周围再活动一下?” 看到如此混乱的草原,秦飞鱼的确有些心动。 甚至,还有一个隐约的念头升起——若我在这里拥兵过万的话,会怎么样? “人数一百的马匪宛若蝗虫,一点都不起眼,但五百到一千的,就很惹眼了,容易引起中大部落的警惕,更何况……辎重粮草怎么解决?” 段玉嗤笑一声,打断了秦飞鱼的遐思。 实际上,以秦飞鱼渐渐成长起来的表现,若有自己的支持,在草原夹缝之中拉起一支数千人的队伍,以此剑走偏锋,跨过以武入道的大瓶颈,或许也并非呓语。 只是他可是知道大势的,乌延部元气大伤,北燕的草原攻略即将开始,这时候选择草原开局,跟地狱难度有什么两样? 难道只是为了略微拖延几天北燕的脚步,就将秦飞鱼压上去赌一把?能送死的部下有着许多,不至于要自断一臂。 “再说,你以为草原就没有天花板了么?虽然这里以强者最尊,但没有一身传古血脉,想要建立大部落?整个草原都会不服你!” 草原之上血统论盛行,比如乌延部,就是黄金血脉的传人。 而北燕前身黑尔部,也是继承了曾经一个草原霸主的血统。 一个非草原人,在这种环境下想要上位?啊呸! “再说……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啊!” 段玉来此,只是为了发掘出瘟神道人的传承。 此人说是道人,实际上乃是一个欺世大盗,传承的都是兵家内容。 传承所在,应该被藏在了呼和湖附近,还附带一些机关或者迷宫。 若只有几个人大海捞针,那就真的不知道要找到哪个猴年马月了。 “我知道,为了找到一个传承……”虽然秦飞鱼不知道大哥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但段玉如此说,他便如此相信。 这是之前多少次出生入死,所积攒起来的信任。 他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问道:“大哥可是想与他们做生意?或者雇佣他们?” “想要如此做,也得有着本钱啊……” 段玉苦笑一声,他身家虽然尚算丰厚,但之前炼制五行丹,已经元气大伤。 更何况,纵然带了银票在身上,草原人也不认这个。 “无论如何,先散开搜索一下,打探些情报消息再说吧……” 段玉摆摆手,下了论断。 …… 瘟神道人的藏宝在何处?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毕竟,前世段玉只是听了一耳朵相关内容,至于当时那个倒霉的王子是从哪个方向逃的?逃了多久,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地泄漏出来? 因此,也只能大海捞针地搜寻一番了。 “但我可以确定一点,就是那位瘟神道人是兵家而非道家,也建设不了什么洞天福地,因此传承一定就在附近,也没有布置幻术结界什么的……” 只是纵然知道如此,也非常麻烦。 若是对方的传承很大还好说,上百人大海捞针,未尝没有一线希望。 但如果对方只是随便挖了个坑将自己埋了,顺带将兵家真传放在匣子里陪葬,那可就真是令人一筹莫展了。 草原之大,万里无人烟,好像成吉思汗一样,随便挖个坑一埋,再万马一踏,立即就成了疑案,令古往今来的风水宗师与盗墓贼都无可奈何。 要是瘟神道人也这么做,段玉除了干瞪眼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按照传闻,当年的部落被夷灭之后,那个小王子慌不择路地逃亡,侥幸开启了瘟神道人的传承……但关键这个慌不择路到底是哪个方向,逃亡了又有多久?” 段玉愤恨地咬着牙:“如此大的地盘,如果对方的坟冢太小,那纵然叫来十几个元神真人,夜游日游地寻找,累到油尽灯枯也不一定能发现!难道这次要我扮成那个令小王子家破人亡的角色,试一试因果的牵连么?只是对方目前还是个小孩子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顶用……” 时间入夜。 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上,早已点燃数堆篝火,上面架着烤全羊。 段玉拿着一只羊腿,意料之内地听到了手底下的马匪们一无所获的消息。 若不是他跳了一回大神,装模作样地给这百来个手下‘下毒’,恐怕一去不回的都有。 饶是如此,这些原本俘虏们的积极性也是很难调动起来,甚至还不出意外的引起了木尔部的警惕。 “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啊,好像我也不能要求太高……” 鲜香热辣的烤羊腿,明显不能带给段玉多少好心情。 不过,这些马匪也并非一无是处。 等到最后一支小队归来,似乎是因为害怕这位‘大头目’的惩罚,因此给他送来了一个礼物——某个临时抓到的女奴! “好啊,你们这些家伙……我让你们去搜查附近地形,顺带打探消息,你们正事不干,老本行倒是十分精通!” 见到这一幕的段玉简直哭笑不得。 “头儿,这不怪我们,实在是这样的肥羊真是太少见了……不仅人少,还各个带伤,关键是特别……肥啊!” 一名独眼龙,名叫依仁台的马匪笑嘻嘻地回答,顺带将属于段玉的那一份送了上来。 都是一些金银首饰之类,打造得非常精美,特别是以草原人的水准而言,算得上艺术品了。 只是段玉看着看着,神情不由变得十分古怪:“等一等,把那个女奴带上来,我好好看看!” 在一片意味不明的笑声中,某个小女奴哭的凄凄惨惨,被推上前来。 她大概只有十四五岁,当然,在这些马匪看来,这么大的年纪,完全算得上女人了,君不见这个岁数的草原女人,有的都成了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抬起头来!” 段玉严厉地命令着。 对方肩膀一颤,旋即抬起头,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来,上面挂着诸多泪珠,仿佛一朵雨中的莲花。 乌黑发亮的眼睛见到段玉,也是一怔,连哭声都停了下来。 “我去……” 段玉捂着额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悲鸣:“你们……真行!给我滚下去!!!” 一帮悍匪立即毕恭毕敬地离开十数丈距离,只有秦飞鱼上前来,压低声音:“大哥,哪里不对?” “真是见鬼啊!”段玉郁闷地甩过一堆金银首饰:“你看……认出来没有?” “这……似乎是乌延部的印记?”秦飞鱼有些惊疑不定,好歹他出草原之时,也是恶补过相关方面知识的。 “不仅如此,这一位,便是前代苏赫巴鲁可汗的爱女,其木格了!” 段玉指着那个小女奴:“你信不信?” “我……我……” 秦飞鱼目瞪口呆,强忍着才没有骂出脏话来:“怎么会这么巧?那些马匪出去一趟,就将乌延部的公主抢回来了?”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去赶快审问一下那些出手的马匪!我来问问这位公主!” 段玉狠狠咬了一口羊腿,又望着其木格:“说吧,草原上的明珠,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南方来的巫师……” 其木格记忆力不错,居然认了出来,旋即又有落泪的趋势:“呜呜……巴图反叛,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阿依达大叔带着我一路逃、一路被人追着,他为了保护我,独自留下断后,让我不要停,一直往北……” 经过其结结巴巴的叙述,段玉勉强搞清楚了因果。 这位小公主,在当日政变之夜侥幸逃了出来,被几个护卫与侍女保护着一路北上。 只是后来又面临追兵,护卫的人马几乎损失殆尽,甚至还迷了路! 好在那位巴图可汗对她的兴趣不是很大,更加注重她哥哥蒙戈与巴特尔,再加上一点好运气,让她摆脱了那些追兵。 但旋即,就遇到了马匪,被当成肥羊抓来。 “你怎么往北边跑了?” 听完之后,段玉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是应该去西方么?好歹那里还有几个忠诚于你父亲的部落,以及巴特尔率领的一个万骑,说不定你哥哥也在那里!” “我不知道!” 其木格毕竟才是一个小姑娘,差点又哭出来,旋即泪眼汪汪地望着段玉:“南方来的巫师,你能送我到巴特尔师傅那里么?以黄金血脉为誓,我一定会报答你这个好人的!” “不,我已经受够好人卡了!” 第八十六章 伏击(700加) “这真是……好大一个麻烦啊!” 秦飞鱼回来,将所得与段玉一汇总,又望着那个因为一路风餐露宿而肚子咕咕直叫,在奋力啃咬着烤羊肉的小公主,发出一声哀叹。 旋即,神色转为阴狠:“反正现在兵荒马乱,干脆我们将她跟那些俘虏一起杀了,一了百了!” “或许也是个办法,但不说这一百多张嘴堵不堵得住的问题,这欺凌幼小之事,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仓廪实而知荣辱,段玉在没有涉及自身安危的前提下,偶尔也能发发善心:“更何况……只是一个女人,那巴图也未必看得多重,或许,在巴特尔那里还有些用处。” 以草原部落的流动性,只要逃出追捕,失去线索后,想要在茫茫草原上追查几个人的踪迹,当真是大海捞针一般。 因此,虽然这个其木格公主是个麻烦,但也并非十分致命。 “但是……我估计再等几日,巴图的命令就会传遍草原,大部分部落都不敢收留这位其木格吧?” 秦飞鱼提出异议。 “是的,除了巴特尔那里,她几乎无处可去,甚至纵然回去,也说不定是自取死路……” 虽然巴特尔还在垂死挣扎,但段玉实在看不出丝毫此人胜利的希望。 将这位小公主送回去,怕是凶多吉少。 秦飞鱼真的有一种砸在手里的感觉,沉默片刻后,才干巴巴问着:“大哥准备如何做?难道真的收下这个小女奴,用来铺床叠被?怕是三妹那里……不好交待啊!” “我收个女奴,跟三妹有什么关系……等一等,谁说我要收了?”段玉都差点被绕进去,啼笑皆非地道:“你难道就不觉得这小公主,是奇货可居么?” “奇货可居?”秦飞鱼眼睛一亮:“大哥的意思是……” …… 数日之后,木尔部。 十二岁的桑吉骑在山羊背上,遥望着草原。 在部落的传说中,这片草原是长生天给予马背上民族的恩赐,因此部落里面,从小孩开始就学着骑兵的游戏——当然,他们一开始跨不上高头大马,只能骑着羊。 而桑吉,就是这木尔部族长的儿子。 因为他们部落也传承了某个王族的血脉,因此桑吉也可以称呼为小王子呢。 只是部落里面的人,还是叫他‘少族长’、‘少头人’多一点。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真正的王,建立一个如同祖先那样,骑马一天也无法跨越界域的庞大部落!’ 桑吉心中雄心万丈。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支马队回来,立即兴奋地迎接上去。 “哈哈……这不是我的小桑吉么?骑羊如此轻易,长大之后也会成为一个好骑士的!” 木尔部的部主毕勒格大笑着下马,将桑吉高高举起。 他脸色黑红,身材高大,胡子上有一股浓郁的马奶酒味道,但桑吉还是很喜欢,跟在他身后,进入了议事大帐。 “我这次出去,是因为上次牧民说见到的马匪……但搜索一番之后,却找到了另外的收获!” 毕勒格大马金刀地坐下,甩出几片金银首饰:“在东边数十里不到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人马倒毙的尸体,身上还有这种装饰……通天巫窝阔台,你是我们这里最睿智的人,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尊敬的木尔部之主,白银血脉的后代!”一名巫祝模样的老人出来,先是行礼,接过首饰之后,眼睛便微微眯起:“这上面有乌延部的印记,应该是王族用的东西!” 这个判断一说,营帐内的人马顿时大声喧哗:“南方乌延部的人,也觊觎我们北方的草场了么?” “不是这个原因!”毕勒格大手一张,止住手下的骚动:“我听商人说,南方乌延部发生了叛乱,苏赫巴鲁的弟弟,那个北海的牧羊人巴图杀了他的哥哥,登上了可汗的宝座!此时他们打内战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扩张?这应该是有着呼延氏的王族逃难过来,说不定是蒙戈那个小王子呢,哈哈……” “既然这样的话!” 下面一些头人顿时动心了:“如果能抓到他们,我们不仅可以得到现任乌延部可汗的友谊,还能得到大笔的赏赐,蒙戈王子起码价值跟他人等重的黄金,或者五千头羊!”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毕勒格拔开酒塞,痛饮马奶酒。 而在他身边偷听的桑吉,却是不屑地撇撇嘴:“蒙戈王子,很了不起么?我桑吉大人,也是一位王子呢。” 声音虽低,但仍旧被毕勒格听到。 他将桑吉抱起,大声欢笑:“没有错,我的桑吉,你将来说不定会成为真正的王子呢,哈哈……” “报!” 就在这时,一名草原人大步进来,躬身道:“族长,我们抓到了一个活口,他说知道那个乌延部小公主的下落!” “原来是个逃难的公主啊,不是王子……” 毕勒格有些可惜,这价值就起码要下降一大半了。 只是思索片刻,他便起身:“他们有多少人?” “根据俘虏所说,只有不到十个!” “叫上两百骑,我们立即出击,将那个公主抓回来!”毕勒格用胡子狠狠扎了扎桑吉的脸蛋:“纵然不送回乌延部,留给我们的小桑吉也不错嘛,哈哈!” 满帐之人,顿时哄然大笑。 …… 某一处低矮的草丘之后,属于段玉的百人马匪尽皆上马,准备伏击。 秦飞鱼跟在段玉身后:“大哥,你看他们中计的可能性,有多高?” “诱饵是真的,那个俘虏是乌延部的死忠,公主在我们手上,要他干嘛就得干嘛,更何况,我还在他身上动了一点手脚……” 段玉抓着缰绳:“尽人事,听天命吧!计策虽然粗糙,但只要有效就行,如果被看破,那个木尔部部主出动超过五百人以上,我们立即掉头就走便是……” 实际上,纵然没有这个公主,他最后八成还是会布置这个计策。 具体实施起来,就要改成派出三五骑去时不时的劫掠杀人,激起对方来围剿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难易程度,就不可同日而语。 片刻后,段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成了!” “嗯?” 秦飞鱼下马,伏地倾听,顿时就听到大量马蹄之声:“至少百人以上,其余我听不出来了!” “你从军时日尚浅,能听到这些,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段玉颌首,耳朵动了动:“他们来了大概两百人!” 人仙级别的身体,强化之后的五官,再加上前世诸多厮杀经验,令他都不用下马,从风中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两百人?”秦飞鱼立即深信不疑,旋即有些牙疼:“那个木尔部主,真是狡猾如狐,胆小如鼠,抓几个人而已,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么?” “大巧不工,方是用兵正道……今日若埋伏的只有几十人,哪怕对方没有看穿,遇到这阵仗,也只能掉头就走!”段玉笑了笑,看着旁边有些紧张的马匪:“你看看……若不是没有我们这两个带领,这一百马匪八成也要逃跑了。” 匪类就是匪类,哪里有跟正规军死拼的勇气? 要他们偷鸡摸狗,劫掠商旅,那是一等一的人才,但要放在战场上血战,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哈哈……跟我冲!” 段玉将大黄伞交给秦飞鱼防身,自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腾腾! 在他身后,秦飞鱼怒吼一声,百骑突出,烟尘如龙,倒也有几分威势。 …… 毕勒格骑在马上,忽然感觉一阵心悸。 这次出兵,让他有了一种很不舒服的预感。 只是木尔部附近,最近根本没有什么强大部落迁徙的消息,至于区区马匪,数十上百的规模就是顶天,怎么可能是他身后部落精锐的对手? 但就在这时,马蹄顿起。 从山丘之后,忽然杀出一支百人的马匪,向着大部队冲来! “有埋伏?” 毕勒格先是一惊,旋即又有些哑然失笑:“只有一百个马匪?当我毕勒格是那些软弱的绵羊么?” 草原上要埋伏伏兵也不容易,更何况从对方冲锋规模盘算人数,乃是每个草原汉子的本能一般,绝对不会认错。 他跟他麾下的战士,立即就认出了袭击者——百人左右的马匪团队! “我的勇士们,跟我杀!让他们知道不自量力的下场!” 毕勒格为了以防万一,带了足足两百人,自然不会不战而逃,除非他愿意承担名声大损的下场。 此时长笑一声,指挥着两百骑兵向着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两方人马距离不断拉近。 一千步! 五百步! 三百步! 就在这时,对面的领头者赫然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咻! 长鸣当中,毕勒格阵营最前方的一个骑士就中箭倒地。 “射雕者!” 大量木尔部骑兵发出惊呼,士气一泻千里。 神射手在南方草原称为‘哲别’,北方草原则是‘射雕者’,意为能射落天上飞过的大雕! 有着此种射术,在草原战争之中,自然能占据极大便宜,甚至震惊三军,令敌人未战先溃! 第八十七章 墓道(800加更,求订阅) “反击!反击!” 毕勒格呼啸不断,木尔部的善射者立即反击。 只是他们没有射出几箭,就被一一点名狙杀,在那个白衣骑士面前,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特别是对面又有一名骑士撑着一柄大黄伞,冲锋在前,仿佛一面巨大的盾牌,无论什么箭矢都穿不透,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杀!” 秦飞鱼杀入已经混乱的毕勒格阵营,大黄伞一收,就变成了一柄骑士长枪,将几个‘草原勇士’挑飞。 “呜呜!” 在他身后,那些马匪见到两个头领锐不可当,顿时眼珠发红,跟在他们身后大砍大杀。 段玉手持鬼切,却是找上了毕勒格。 此人之前位于领头位置,身上装饰也最为华贵,肯定是木尔部贵人无疑。 说不定还是一部之主,能抓到就赚大了! 当下毫不犹豫,向他冲去。 ‘你虽然是射雕者,但近身搏斗未必能胜过我!’ 见到这一幕,毕勒格拔出弯刀,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嚎叫着杀上。 砰! 两马交错而过,鬼切直接划断弯刀,将毕勒格爱马的马头斩了下来。 段玉一个侧踢,将毕勒格踢落下马,顺势将他抓起,按在马背之上。 亏得毕勒格也是木尔部有名的勇士,在段玉这一抓之下,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如同婴儿一般乖乖束手就擒。 “你们的主人在我手上,还不投降?” 段玉哈哈大笑。 …… 大战过后,草原之上马尸人尸遍地,周围一片尽皆被血水染红。 秦飞鱼对这种环境倒是很习惯,马不停蹄地收编俘虏,统计战利品:“大哥,这次一战下来,我们的人折损二十七、重伤十八……剩下普遍都带些轻伤,敌人方面,杀五十八人,俘虏过百,特别是抓住了敌方的部落之主毕勒格!接下来是不是以他们为人质,让木尔部为我们所用?” “你这一套在草原上,行不通的!”段玉摇头,否决了这一提议:“作为一部之主,毕勒格大败亏输,如果能立即回去弹压局势还好,否则的话,肯定会有人打他宝座的主意……不论是谁上位,第一件事就是要拿我们开刀立威!” 他笑着踢了旁边的毕勒格一腿:“你觉得我说得对不?” 毕勒格无法回答,只能用狼一样的目光盯着段玉。 “所以……我准备放你回去!”但接下来,段玉却说出一件令毕勒格无法拒绝的交易:“当然,这不是无偿的,我要你的儿子——桑吉来换!不要惊讶……在对付你之前,难道我不会调查么?连桑吉长啥样我都一清二楚!” 这实际上是骗鬼,段玉只知道桑吉这个小王子的名字而已,但毕勒格脸上就满是惊悚了。 “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与继承人对吧?而这一百个人,也是你的嫡系,所以……为了换他们回去,你必须与我们再做一个交易!” 毕勒格闭上眼睛,感觉仿佛听到了魔鬼的蛊惑。 他沉默片刻,豁然睁开双眼,眼珠里面已经遍布血丝:“你这个魔鬼,你究竟要多少黄金与牛羊?” “不不不……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希望你发动部落,为我在呼和湖附近寻找一处地方而已……” 段玉微笑着摇了摇手指,明显看到毕勒格的意动:“那么,尊敬的部主,您愿不愿意与我们完成这两笔交易呢?” 毕勒格还能说什么? 他此时若坚贞不屈,木尔部八成要易主,而不管新上位的是谁,都不会放过小桑吉! 至于用小桑吉换他回去后,他就能不管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有这些嫡系部下了么? 屈服了一次之后,再屈服第二次便会容易许多! 段玉见到这一幕,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 七日之后。 段玉与秦飞鱼跟着一小队骑兵,来到一处山丘之前。 “你们要找的建筑,应该就是这里了!” 毕勒格骑着马,身上还有一处刀伤。 这并非是当日大战留下,而是他连夜回归部落之后,火并叛乱者留下的伤势。 好在他多年积威总算不是无所用处,再加上突然出现的震撼,当场就将那个篡位堂弟的头颅砍下,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而作为回报,也是为了赎回自己的儿子与那百来个部落壮丁,他这些时日不得不四处派人寻找段玉所说的类似遗迹,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山脚那里有一处洞穴,里面盘踞着一群恶狼,为了对付他们,我死掉了四个最好的猎手!” 毕勒格神色阴沉:“而在狼窝里面,发现了你要找的遗迹!” ‘居然是这样!’ 段玉暗中点头,谁能想象得到,当年瘟神道人的传承,会藏在一窝畜生巢穴当中? 至于数年后小桑吉是如何越过这一重警戒,获得传承的,段玉也懒的去想,或许他运气冲天,那窝狼已经转移了呢?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你什么时候释放桑吉他们?” 毕勒格脸色阴沉,若是有可能的话,他更想直接砍死这两个狡猾的南人。 但是他做不到,除非他想自己立即绝后,再背负部落内上百户人家的怨恨! “放心,我跟你无仇无缘,只要等我确认之后,就立即放人!” 作为一个绑匪,段玉自认还是很有信誉的。 此时对秦飞鱼使了个眼色,让他在外面盯着,自己一个人进入狼穴之中。 一进去之后,他就立即感觉到了不同。 这洞穴很干,并且周围居然都是石壁,有着雕琢过的痕迹。 “果然……” 看到这一幕,他眼睛一亮,信心又多了三分。 走了一段之后,就来到洞穴之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狼骚味,地面上还有暗红色的毛皮与血迹,看起来木尔部为了清理这里,的确付出了一些代价。 段玉点燃火把,映照着面前土黄的岩壁。 在这上面,赫然篆刻了大量的奇异符号,组成某个阵势。 “这是……兵家的布阵图?奇了怪了,前世的桑吉怎么看得懂?难道是强行突破的?” 段玉满腹狐疑,此时也顾不得太多,细细观察起来。 这布阵图,就类似一个竖着的沙盘,上面以石块代表着阵营与军士,布置得滴水不漏,只是有一处破绽。 “还好……这兵阵还算粗浅,否则我就要将飞鱼叫进来了!” 段玉看了看,直接抓着岩壁上某一个凸起,发现果然能够移动,将这一支代表着精兵的标记放到了缺口之上。 如此一来,一个五行军阵立即被补全,看着没有一丝不协调之处。 咔嚓! 这一手之后,仿佛激活了某个机括,整面石壁一阵嗡鸣,蓦然向后移动数尺,现出一条向后的通道来。 段玉神色凝重,慢慢走了进去。 通道很短,尽头就是一间石室,里面也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之内。 这石室椭圆形,一具白骨骷髅静静箕踞而坐,身上衣衫破破烂烂,看着十分渗人。 “嗯?” 段玉没有急着上前,反而搜索一下周围,顿时有了发现。 在石室上空,竟然有着一道巨大的裂缝。 “地震?” 他想了想,心中豁然开朗:“难道这一片是地震带,曾经就有一道地震,将石顶震裂,若是再来一次,这裂缝不断扩大,或许机缘巧合之下,能形成一道直通山丘顶部的通道?而桑吉当年,是逃命的时候,从那条天然通道之内直接掉入这里的?” 这可真是人跟人不能比。 如果以盗墓的手法而言的话,段玉是苦逼地一路走正门,排除不知道多少机关陷阱才来到主墓。 而桑吉却是直接找准墓主位置,从顶部笔直打了一条通道下来。 当然,这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老天都在帮他! “前世之事,或许如此,但现在……瘟神老爷子的衣钵,还是归我了!” 段玉没有再猜,而是望着这具骷髅。 这位瘟神道人,曾经以一己之力,毒杀十万草原大军,身上的孽报自然是非常恐怖的。 甚至,此时他望着对方的骸骨,都有些心惊肉跳的味道。 “果然,福深祸也深,这次取这传承虽然还算顺利,但它本身就代表着大祸啊!” 按照段玉估计,虽然那罪孽瘟神道人自己承担了大半罪孽怨气,但剩下的也是非常恐怖。 若不是此传承在他后续计划中有着大用,还真不想来开启。 “呼……” 运起灵目之术后,他眼睛一动,在骷髅背后的墙壁上看到几字,猛地一吹气。 一层石灰剥开,现出原本铁画银钩的字体。 “吾名藤夔,世人称为瘟神道人,出身藤国,曾……” 字迹前半段,介绍的是瘟神道人的生平与出处,而到后半段,才话锋一转:“留传承于此,以待有缘,有意者可在吾面前叩首千遍,继我衣钵……” “这老爷子不地道啊……” 段玉鄙视地望了骸骨一眼:“一个兵家真人,无法以道术装神弄鬼,只能用机关术的小手段,嘿嘿……可惜这手段我都看烂了!” 他当即来到白骨面前,右手下探,找到一块空心的岩石,猛地一砸。 砰! 一层薄薄的岩壁碎掉,现出底下的一个铁盒。 第八十八章 谋划 一座小小的坟冢,立在草原之上,没有丝毫奢华的装饰。 从外表看去,就只有一个小土包,唯有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也没有写任何文字,只是作为标记。 只不过这一座墓从选址到建造,都是由段玉与秦飞鱼两人完成,不假人手。 如此当然是为了防止已经完成交易的毕勒格与手下那些马匪泄愤,否则的话,很有可能不到几天就给扒掉,挫骨扬灰。 “这位老爷子也算一代猛人了,可惜……没有足够的根基消化反噬!” 段玉望着墓碑,略微摇头,将瘟神道人的生平说了说。 实际上,这罪孽看似恐怖,若根基足够,也不是无法可制。 比如朝廷将领,在开疆扩土,抵抗外敌之时所制造的杀孽,大部分都有国家承担。 而修为若是极高,到了天师那一等级,甚至可以自身硬顶,缓缓消解。 奈何这位瘟神道人一心钻研毒物,更是散修,纵然有着传承,到死也只是兵家第二重的境界,这就很惨了。 “严格说起来,这位藤老先生死后挫骨扬灰是应该,没有资格安葬……但我既然收了他的传承,又怎么能令他暴尸荒野?” 段玉叹息一声,又望了望自己。 在他收了瘟神道人的传承之后,哪怕没有什么叩首千遍的入门仪式,一部分恐怖的罪孽之气,也是自动归到他头上。 当然,道家对于罪孽也有研究,自有避劫秘法。 再加上这只是当年遗留下来的极小部分,因此段玉还是能承受得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化为劫数了。 “不过,只要撑过那一劫,这些劫气也就大致消散了,没有什么……避劫秘法的原理,就是暂时封印,选择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 这很类似死神来了的电影,死神不会当面杀人,只会从周围环境中寻找破绽。 而如果主动提供破绽,吸引它动手?再针对性进行防御呢? 只要把握这一线,便是天留之生机所在了。 但这等观察入微的本事,恐怕非元神真人不能为也。 “为了收这一道传承,大哥你也是付出太多了,为何不让我去?”秦飞鱼脸皮抽动,还是说着。 “你的根基,根本承受不了,怕是立即引发……劫难八成就是附近草原大军杀到,还不是要牵连我?” 段玉翻了个白眼。 “这一道兵家传承,很重要?”秦飞鱼知道,这位大哥绝对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 “是非常重要……”段玉想到收获,脸上立即由阴转晴:“对你我而言,好处都太大了!你想不想突破军气灌体?” “哦?”秦飞鱼来了兴趣。 “你可知道……这位瘟神道人,曾经也是兵家二重境界的高手,但却未曾在任何军中任职?也没有统帅超过五千人的战兵?” “什么?” 秦飞鱼大惊失色。 历来以武入道的最大难关,就在于传承与资源。 而领战兵五千,还要统领超过一年,便是最大的门槛,难住了不知道多少天才高手。 此时听到有法子可绕过,就好像你无论如何尝试也难以逾越前面的高山天险之时,忽然听到有了一条可以直达目的地的羊肠小道,该是如何欢喜? “这是如何办到的?”秦飞鱼目光炯炯。 “历来以武入道,必走兵家之路,第一重为军气灌体,第二重是为练精兵,第三重是军气神通!”段玉侃侃而谈:“如何突破军气灌体呢?” 秦飞鱼一怔,旋即回忆起龙蛇阴符经的内容:“自然是先掌兵权,慢慢汲取兵气修炼,再配合特定的仪式、秘法、符咒……如此方可成就!” “而第二重练精兵呢?” “这个……需要以各种练兵秘法,先练出一支精兵,起码要百人以上,如此方可吸纳精兵之气突破!” “精兵之气,可是军气?” “这个……自然也算,难道是……”秦飞鱼不是笨蛋,眼睛一亮:“莫非可以这样?不……若是如此轻易的话,那诸多兵家前辈又怎么会不提到?” “这第一是因为法门难得,怕不是只有极少数将门掌握,而第二么,练一百精兵的消耗,可一点也不逊色于养上数千兵啊……” 段玉苦笑了下:“上古五毒宗,说起来算是道门,有着道将之法传下,虽然那些道将多数还是修习道法,但也有另辟蹊径者,就摸索出了一条路子,可以以精兵之气,突破军气灌体的第一重难关,顺带完成第二重修炼,算是两者同时进行。瘟神道人说起来,并未继承上古五毒宗的道统,所继承的,只有这么一个道将法门罢了。饶是如此,他也曾在草原上收服过一支百人马匪,精中选精,完成了突破!” 草原上马匪众多,一支百人的队伍,的确不怎么养眼。 并且,如此以战养战,反而大占便宜,毕竟精兵不仅要养,更要杀人见血! 刀刃久久不试,就容易生锈,精兵更是如此。 “一支百人精兵的马匪,莫非是……狂沙盗?” 秦飞鱼瞪大眼睛,显然这一支历史上的悍匪名称,他也有所耳闻。 “是的,可惜这都是草原大军围困藤国之前的事了……”段玉耸了耸肩膀:“那次之后,瘟神道人便将狂沙盗解散,将多年劫掠来的金银都埋在一处,也托付给了后人,希望能以此做些功德之事,来清偿罪孽!” 末了,望着秦飞鱼:“你觉得如何?” “光以消耗而论,实际上五毒宗此法更加浩大,但胜在足够隐蔽!”秦飞鱼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优缺点。 要在庆国之内藏五千兵,那怎么样也隐瞒不住。 但一百左右的规模,却还是有着办法可想。 “实际上……二弟你或许也不用想着立即改换修习之法!”段玉的表情却是颇有些奇异:“等到日后,或许有着转机!” 他不能对二弟和盘托出,因此说得模棱两可。 “大哥是说,这次回去受赏么?”秦飞鱼明显理解错误,有些苦笑:“恐怕不成呢,这次出来之前,大都督就提拔我为正七品,若是立下大功,或许前程无忧,但这次……” 此次庆国谋划,怎么看都是一副大败亏输的样子。 不仅没有如愿重创正阳道,反而失去了乌延部这个盟友。 秦飞鱼甚至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就这么弃职潜逃,免得成为替罪羊的问题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悲观,虽然乌延部之事办得难看,但我们也是立下大功——发现了八贤王谋反!” 段玉一本正经地道。 “这种事……没有证据啊!”秦飞鱼苦笑。 “所以也不必捅到朝堂上,只要国君知道便可以了!”段玉眨眨眼睛:“难道你认为国君真的很希望八贤王继位么?只是大势如此,他无法违逆罢了,而若发现八贤王叛国呢?为了祖宗社稷,谁也无话可说不是?” “你的意思是,我们主动成为国君的刀?” 秦飞鱼吓了一跳:“是否太过冒险?” “不冒险不行,我估计崔山已经开始动手了,而以他的势力,或许还有北燕暗助,收服行人司不成问题,甚至军方中或许也有他埋下的暗子,白毫山一脉回去之时必然遭到伏击,也不知能活着回去几个,特别是白毫山主!此人虽然已经是个废人,但证言极为有用!” 而最后,神捕司几乎全军覆没,自然随便段玉如何说。 至少,他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任务圆满完成,因为已经将九霄灭神符拍在了一尊天师的脑门上。 虽然没有砸死正阳道主,但砸死对方一个天师强援,也是不亏了。 ‘这么算起来,这次回去如果打口水仗,神捕司加一个不一定逃出去的白毫山,对面是行人司加不怎么可靠的军方,当真是势均力敌啊,再加上没有铁证,八成要不了了之……’ “大哥执意欲与八贤王为敌?” 而秦飞鱼明显发现了一些不对。 “不!我只是表现得如此而已……”段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从中捞取最大的好处就够了,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这么大干一场,再离开庆国这艘破船了。” 书院、军方、行人司都被渗透,肯定并非八贤王的势力,而是那个神秘的大夏复国组织。 既然已经知道此国不可靠,为何还要立于危墙之下? “破船?” 秦飞鱼有些不能理解,但他知道一件事,这位大哥做出的判断,还从来没有出错过! “嗯,上次我已经命郭百忍打通商路,你回去后也要注意下这方面的事情……” 段玉深吸口气。 将前世明面上的仇人斩杀殆尽,是之前的目标。 而借着庆国之力,做完这些之后,他就会选择再次蛰伏起来,默默积蓄力量,与那只神秘的幕后黑手一决雌雄! 秦飞鱼也感受到了段玉的坚决,不由问道:“那大哥准备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回去述职便可!我这次卖了白毫山一个大人情,他们也得为我活动一二,将你提拔起来……如果他们能回得去的话!” 段玉胸有成竹:“顺带,再将那个小其木格送回巴特尔那里吧,你有没有发现,如果从巴特尔的地盘走,此女倒是一个不错的护身符呢!” 第八十九章 说降(900加更,求订阅) 残阳如血,映照着一片战场。 在这片平原上,刚刚爆发过规模上万的铁骑冲锋,人尸马尸倒了一地,偶尔可见断了半截的木矛与羽箭插在地上。 隶属于巴图可汗的骑兵正在打扫战场,将重伤的敌人补刀,这是唯有胜利者才有的权力。 ——在经历数场游骑兵试探之后,就在今日白天,巴图可汗麾下的帖木儿,终于抓住了巴特尔的主力,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决战! 虽然只是取得了微小优势的胜利,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是大局已定。 毕竟巴图已经获得了绝大多数乌延部贵族的认可,而巴特尔只有一个万骑与寥寥的支持者。 换句话而言,巴图可以失败几次,依旧有着东山再起的本钱,而巴特尔输了这一次,就是一败涂地。 因此,他只能带着仅剩的数千残兵败将,一路向西仓惶而逃。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营帐之内,原本的乌延部继承人,蒙戈王子脸色苍白,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在短短的一月之前,他还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子,不论到哪里,附近部落的头人都会以最为尊敬的姿态跪伏在他面前,向他献上最好的东西。 但这一切,在那一夜之后,就被骤然改变! 他的叔叔巴图,那个卑贱的北海牧羊人,竟然回来抢走了可汗的位置,甚至,就连父亲麾下的大部分统领,也都向他投降了! 实际上,在草原人看来,臣服于胜利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相反,如同巴特尔这样死忠旧主的顽固分子,才是另类一般的存在。 但今天过后,也是一切都完了。 “蒙戈!” 巴特尔掀开帐篷,嗅到一股酒味,眉头就是一皱:“身为黄金血脉的后裔,在诸多勇士为你浴血奋战之后,你就只会像一个懦弱的羊羔一样躲在帐篷之内么?” “巴特尔师傅,我也不想的……如果今天我们能赢一次,或许依靠着传统的大义,能争取到一些支持,战斗就还能打下去,虽然很困难,不过只要再赢几次,我们还有机会!”蒙戈眼珠中有着一丝血红:“但我们输了,我们输掉了一切……我绝对相信你的忠诚,但在你的那些手下里面,说不定就有想着砍掉我们两个首级去献媚的人呢!” “……”巴特尔一阵沉默。 不得不说,草原的孩子都十分早熟,这位蒙戈王子虽然在军事上没有什么才能,但在政治上的敏锐还是有着。 以这种素质成长起来的话,将来未必不可以成为乌延部的一代雄主。 但这一切,都在巴图的叛乱之下,戛然而止了。 看着颓废的蒙戈,巴特尔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不过,有其木格的消息了,她一路往北逃,最后被我们的庆国盟友救下,一路护送了回来……” “庆国盟友,北逃……” 听到妹妹的消息,蒙戈总算来了点精神,旋即就是苦笑:“说实话……我还真希望其木格就这么逃到北方,隐居下来算了,毕竟我们现在的情况,可是一点都不好啊!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要见一下的,让他们进来吧!” “哥哥……” 没有多久,明显消瘦许多的其木格公主红着眼眶,飞扑进蒙戈王子的怀里。 而孙用则是用一种诡异的表情,盯着段玉与秦飞鱼。 “段银章……难怪当初你拒绝了我的提议,原来你已经是庆国官方之人!”此时的孙用,就以一种低低的声音说道:“可惜你修行之身,就这么被废了……” 话语之中,竟然有着一些惋惜之意,又有一些傲气。 “承蒙惦记,只是孙大人你身为王子教习,不知日后打算怎么在草原上混下去呢?” 段玉笑眯眯地反刺了一句,顿时令孙用噎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个王子教习的身份,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之前在乌延部中,各方也是要卖个面子的,而这就坐实了苏赫巴鲁一党的标签。 等到现在巴图上台,他一个南人,手里也没有掌握什么权力,连投靠都可能没人要,地位的确十分尴尬。 甚至在他心中,已经暗自打算准备席卷些财物,一走了之了。 至于发动叛乱,割了巴特尔与蒙戈的头去献忠的想法,都在他脑袋中转过,奈何实在没有什么本钱,连兵变都发动不起来,甚至一动手就肯定被巴特尔割了脑袋,因此只能作罢。 “好了,多谢你们两位,将我的妹妹送回来!我会给予你们一些让你们满意的奖赏!” 这时候,蒙戈才回过神来,安慰好妹妹之后,以一种从容的姿态对段玉说着——这神态,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他还是以前乌延部的那个王子,而不是一条丧家之犬呢。 “请恕我直言,黄金等赏赐对于我而言并无什么意义,并且……尊敬的王子殿下,您的未来实在堪忧啊!” 段玉笑了笑,以一种洪亮的语气说道。 听到这里,蒙戈眼神一黯,而巴特尔脸上则多了几丝杀气。 “据我所知……王子你刚刚输了一场关键战役,现在手上还有多少人马?五千?还是三千?”段玉故作不知,依旧在侃侃而谈:“即使有着巴特尔此等猛将,恐怕也是回天乏术,接下来,难道就准备一路西行,在西戎之北默默积蓄实力么?” 西戎诸国盘踞庆国之西,小国寡民,但物产极为丰富。 特别是当草原胡人强大之后,便将西戎诸国看成了钱袋子与肆意纵横的牧场。 光是乌延部一家,每年就要从西戎诸国那里勒索大量的黄金、宝马、丝绸、以及奴隶! 当然,形成这种宗主国附属的关系之后,乌延部战士也变成了西戎诸国的守护者,好像狼群看守着自家养的羊一样,不准其它草原部落放肆。 可以说,繁荣的西戎诸国,特别是靠北的那几家,就是乌延部的禁脔。 巴特尔之后的打算,便是向西迁移,勒索西戎诸国的人力物力,要是长生天眷顾,或许还能整军再战,有着卷土重来的机会。 “只是殿下不要忘了,西戎诸国臣服的是拥有十万铁骑的乌延部,而并非只有几千残兵的你!” 段玉一笑:“更何况,那位巴图可汗难道会坐视你们壮大么?光看他派帖木儿好像猎犬一样跟着你们就明白了,纵然你们向西迁移,他也只会死死咬在你们身后,你们入西戎,他也入西戎,不会给你们丝毫休养生息的机会!而巴图可汗坐镇后方,自然可以从容整军,到时候倾力一战,谁能得胜?” 蒙戈脸色一滞,手里的黄金酒杯落在地上。 而巴特尔则是握紧了拳头。 实际上,这个糟糕的可能,他们都隐约想到过,只是谁也不愿提起。 此时就被段玉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必须得面对了。 “我听说……南人当中总有一些聪明人,能指点江山!”蒙戈沉默片刻,忽然以干涩的声音问道:“你说这些,肯定不是想被巴特尔斩杀在这里,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提出一个建议罢了!”段玉平静道:“也是给殿下指出一条活路!” “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蒙戈似不在意地一笑,手却有些颤抖。 “殿下可曾考虑过内附?” “内附?”蒙戈脸上有些迷惘,旋即听到孙用解释几句之后,立即勃然大怒:“你是说……让黄金血脉的子孙、可汗的继承人、草原上的雄鹰、高贵的王子……去投靠南人的庆国?” 实际上,以草原人依附强者的特性,也不是没有一些小部落投靠庆国的例子。 但蒙戈显然不同,他可是伟大的黄金子嗣,甚至还是曾经的可汗继承人,拥有成为草原之主的大义名分! 一听到这个提议,纵然巴特尔,也是不由拔刀怒视。 “如果殿下想轰轰烈烈,那大可去西方搜罗实力,与巴图可汗一战!”段玉恍若未觉:“但若殿下想求安稳,乃至未来反扑,此时南归内附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国君必然欣然接受,甚至封你为可汗呢!” 纵然只是为了分裂考虑,只要庆国国君不傻,也肯定会接受这个提议。 毕竟,巴图可汗怎么看都是一个铁杆的北燕派,至少在北燕没有出兵占领大草原之前,都是如此。 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 甚至,纵然未来北燕与巴图可汗翻脸,庆国重新与乌延部联手,这颗钉子也要留在手上备用,毕竟政治便是尔虞我诈,留一手底牌总没有错。 而对蒙戈而言,这至少就保证了一条退路,哪怕草原大败亏输,也可以退入亢北城关内休养生息。或许还可以得到庆国帮助,真正控制西戎诸国,再与巴图可汗一争长短! 一想明白之后,蒙戈便有些沉默,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段玉看得出来,此人明显动心了,不由微笑退下。 若是能说得蒙戈王子降庆,怎么看也是一份大功了吧?至少携此功回去,便不愁成为替罪羊,说不定连带着秦飞鱼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第九十章 国君 庆都。 王宫之内。 国君崔放穿着厚厚的雪熊皮大氅,望着御花园内的一束梅花,哈着白气:“秋去冬来啊……也不知寡人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冬!” 这雪熊乃是极北之地的一种独特妖兽,身长数丈,通体雪白,传闻其皮毛有着延年益寿、温养筋骨、祛除寒毒的奇效,更因为难以捕捉,每一块皮毛都炒到了天价,所谓的价比黄金,简直就是羞辱。 但身为一国之君,崔放坐拥庆国,各种奇珍异宝予取予求,自是不算什么。 只是纵然穿着厚厚的冬衣,他脸上也是没有多少血色,身形单薄如纸,古书上有一句形容‘弱不受衣’,大概就是最好的写照了。 “君上一定能福寿绵长!” 听到这话,他身边的内侍总管立即跪了,几乎是泣不成声:“君上身子一向健朗,这次不过区区小疾,痊愈之后,必能享福千秋!” “呵呵……” 崔放冷笑不语,忽然折了一束梅花在手,轻轻一嗅,随口问着:“那些人……都处理了?” 内侍总管全身一颤,立即应着:“太医署九名太医连带学徒、家属……还有宫内与此有牵扯嫌疑的太监、宫女、共计二百三十七人,已经尽数处决!”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流血漂橹! 庆国国君虽然还不算真龙天子,但也是割据一方的蛟龙,轻描淡写地决定数百人生死,根本不算什么。 这几日宫内当真是风声鹤唳,清洗过后的血腥味持久不散。 “……便宜他们了……” 崔放将手中的梅枝递给一名内侍:“去寻个玉瓶,放在寡人书房内吧!” 等到这内侍恭敬退下之后,又似自言自语:“北燕正阳道的手,伸得可真长……人生在世,总有些弱点,这个寡人理解,但并不代表便要宽恤……这些人牵连的家属,直系之内的,全部贬为罪奴,特别给我查一查,有什么私生子,外宅之类的,不能漏掉一个,总得齐齐整整才好!” 这一旨下去,牵连之人更甚十倍,所有内侍都是头皮发麻,特别是总管康为,此时只能咬牙应着:“诺!” “呵呵……这些卖国之贼,要么是为名为利,要么是为了旁人,为名为利的,自身舍不得死,为了旁人的,舍不得旁人死,寡人偏要一网打尽,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下场!” 崔放冷笑数声,突然间弯腰,猛地咳嗽起来。 “君上?君上?室外寒凉,还请入室内静养!”康为上前,一阵按摩顺气,崔放这才缓过气来,摆摆手:“去书房!” 虽然外面已有数分冬意,室内却烧着地龙,还有阵法护持,端是温暖如春。 康为伺候着崔放端坐,就听到君上吩咐:“将上元天师送来的药丸,再取一枚来!” “君上,上元天师有言,此药治标不治本啊!” 康为一个激灵,不由劝谏了句,看到崔放坚定的目光,嘴唇动了动,终于不敢再劝,打开某个金匣,取出一枚朱红的药丸。 这丹丸龙眼大小,异香扑鼻,崔放就着参茶吞服之后,不到一时半刻,脸颊上便多了几分红晕,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开始批阅公文。 目前最要紧的,自然是北方乌延部之变。 此次庆国虽然精锐齐出,还附带不少秘宝,结果却是死伤惨重。 特别是天师上元! 这人不仅是白毫山支柱,更与庆国王室过从甚密,很得崔放欣赏支持。 只是想不到一去草原,竟成诀别! 除此之外,定北军大都督樊灼,撤退之际也是遭到围攻,竟然就这么死在草原上了。 还有神捕司全军覆没、行人司死伤过半,五位大儒也有折损。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损龙气之事,一时爆发出来,当真令崔放都有几分眼前一黑之感。 最关键的,还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如何败的? ‘难道真的是我那个弟弟?为了江山社稷,寡人可以让位给他,但若此人已经投了北燕,却是万万不可,否则寡人就真成为了千古罪人!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崔放打开一份公文,是有关白毫山一行消息的。 这一行在损失了天师之后,在南归途中又遭到几次袭击,险些全军覆没,若不是白毫山主强撑病体,击退了一波强敌的话! 而一到亢北城,这位白毫山主立即写了一封密信,八百里加急地送来,将事情经过都说了。 “神捕司竟然还幸存了一个银章,带着神宵雷符参战,并且击杀了敌人一尊天师……可惜不是那正阳道主,但也算物尽其用了!” 崔放点点头,继续看下去,神色蓦然间变得十分阴沉:“书院?行人司?八贤王?” 这里面告密的内容,实在是令他都心惊不已,更有些难以置信。 八贤王是贤王不错,但怎么可能对庆国渗透到此种地步? 若是其真有这种实力,为何继位的还是自己? 不得不说,君王多疑乃是本能。 伴随着行人司、军方、白毫山相继递来的奏报,崔放都感觉有些迷惑了:“北方草原之事,当真扑朔迷离,只可惜最后还是不成!” 对于君王而言,手下死伤多少都不会眨下眼睛,此时最遗憾的,还是谋划不成。 除此之外,便是对八贤王不断膨胀势力的隐忧了。 他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的,奈何大势之下,不得不做出倚重八贤王的模样来,这次派对方去北方,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思。 但如果对方跟北燕有所勾结的话,那又不同了。 铲除对方,就不是私心,而是为了祖宗社稷,理直气壮! “君上!” 这时候,又有一侍卫匆忙求见:“有亢北城最新奏报!” 出了这事,亢北城那边的情报都是第一优先等级,随到随传。 “嗯?” 撕开火漆看了之后,崔放的脸上却是忽然多了一丝精彩的表情:“蒙戈王子要求内附?” 下面有着细细的奏报,更加令崔放诧异:“神捕司段玉,还有叶州军方的秦飞鱼携手说降的?” 这事重大,他不由起身踱步,沉吟良久。 “拟旨!” 终于,崔放做出决定:“命宇文商改任定北军都督,即刻前往亢北城,准备接应蒙戈王子部落,寡人将封其为归义可汗!” 这是大意,随后自有专门文官将其润色为圣旨。 而崔放金口一开,蒙戈王子归附的性质便被定下了。 有了这个态度,段玉与秦飞鱼所做的便是功劳!大功! 做完这些决定之后,崔放才若有所思地笑道:“叶州神捕司中,也能出人才啊!” 这个段玉,虽然职位不过八品,还是代理银章,但这次神捕司全军尽墨的情况下,竟然还孤身北上,完成任务,实在是忠勇可嘉。 特别是用神宵雷符灭了一尊天师,乃是这次草原行动大败之中唯一的亮色。 更不用说,还能败中求活,说服蒙戈王子来降。又是一大功。 他是国君之身,想要知道一个手下官员的生平,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仅如此,恐怖的国家机器动弹起来,就连段玉曾经冒名,得罪了八贤王的隐秘,都是一清二楚。 “来人!传刘念!”这么想着,崔放便传下口谕。 刘念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笑容和善。 但庆国官场上下,对于此人简直是又惧又怕,原因无他,这位正是当代行人司从三品司正!国君的密探头子! 只是与寻常行人司主官的阴冷不同,这位刘念时常笑容满面。 但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笑十分怪异,仿佛强行雕塑出来的一般,恒定不变,若是凝视久了,便会顿生恐怖之感。 “刘念,拜见陛下!” 刘念一丝不苟地行礼。 “此次草原之行,事情实在是办得一塌糊涂!”崔放轻轻咳嗽两声,慢慢说道。 “臣有罪!”刘念顿时感觉背后有些冷汗,连忙谢罪。 “这次的事情,背后迷雾重重,你务必调查清楚!”崔放说着,忽然又道:“叶州前些时候闹得实在不成样子,不过总算出了个人才,即使身在草莽,也懂得精忠报国!” 说着,就将情报摔下。 刘念双手接过,扫了一眼,略微凝神,便回忆起段玉的档案,不由又是叩首:“叶州行人司镇抚使胡德疏于职守,请陛下惩罚!” 总体而言,打压野生非凡者,乃是庆国国策,胡德做得也不算错。 只是后来段玉已经投身体制,算是甘愿入了囚笼,再继续不依不饶,就有失官体。 原本,这还是没啥,官大一级压死人,有冤也没地方伸。 但此时,遇到更上层的国君注目,却是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庆国国君一看,手下居然还有这样忠贞不二,勇于任事的人,甚至还隐约受到打压,现在立了大功,却是起了别的心思。 刘念虽然知道这一点,也只能弃车保帅了。 等到出来之后,他抬头仰望阴沉的天空。 只见不知何时,已经有着柳絮一般的雪花飘落下来,不由长叹一声:“胡德……你错了。” 第九十一章 面君(均定1000加更) 鹅毛大雪,天地银装素裹。 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席卷草原,令蒙戈王子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草原上的白毛风,才是最为恐怖的收割机器。 每年寒潮到来之际,牲畜倒毙过多,往往会造成一个部落的灭绝。 到了这时,什么战争也打不起来了。 所有的牧民,只能选择在天威之下簌簌发抖。 亢北城。 段玉吐出一口白气,有些恍惚:“时间过得真快,此时已经是庆历十七年末……重生至今,也有一年多了,倒还算快意恩仇,前世的仇人已经杀了一多半……剩下的也快了。至于那只真正的幕后黑手,要对付它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大哥!” 正思索间,秦飞鱼大步进来,抖落身上的雪花:“朝廷来使!封赏的旨意下来了!” 他脸色酡红,显然十分兴奋,或者说,最近一段时间被憋狠了。 段玉深知功劳不能全占的道理,自从说服蒙戈王子,将这意思带回亢北城,确定首功之后,他就避嫌地退居二线,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托给其它文武官吏,深居简出。 这实际上,也有避祸的意思在内。 毕竟他可是实打实地干掉了一个天师!神宵门、正阳道、乃至潜藏的大夏势力若报复起来,绝对狠辣无比! 是以段玉非常猥琐地将住处放在了亢北城府衙的对面! 有着这庆国的人道龙气节点镇压,还有一大票高手坐镇,再加上妖刀鬼切之助,纵然来的是游神御气的大高手,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所幸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平安无事。 段玉庆幸之余,又有了些猜测:“这次北燕一方看似大胜,但也是伤筋动骨,正阳道主绝对身受重伤,还是没几年都好不了的那种……而大夏复国组织小动作太多,怕被人抓住马脚还来不及,怎么敢冒头袭击我?” 饶是如此,段玉修行之时,也偶尔有着心惊肉跳之感。 很显然,伴随着草原之战细节的传开,他将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注目,或者说愤恨。 击杀了一尊天师,还想没有反噬?做梦呢! ‘此时潜藏不发,只是为了蓄势,将来雷霆一击么?’ 段玉心里冷笑不已。 正阳道的德性,他十分清楚。 上次一个小字辈弟子失手,都有游神御气的高手前来报复,这次吃下这个闷亏一声不吭,简直不可能! ‘所以,此时的我,看似光彩,实际上都是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暂时保命的办法,便是借势!借庆国之势!’ ‘潜藏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藏于九幽之中,第二种却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台前!’ 一旦站在台前,大夏势力未必就敢明目张胆地出手,不怕被抓住破绽,坏了大事? 别看其潜势力十分恐怖,但这就跟潜规则一样,见不得阳光。 至于其它的,正阳道暂时出不了手,而神宵门更惨,唯一的天师老祖宗都死了,自保尚且不足,短时间内也难以动弹。 因此听到秦飞鱼这句,段玉顿时大笑:“设香案,准备迎接天使!” “诏曰:神捕司代掌银章段玉,忠勇可嘉、说降草原王子蒙戈,特晋二品四级,为正六品巡城银章,赐金千两,进宫面君,钦此!” 接下来还有一道,是给秦飞鱼的,只升了一级,为从六品,但给调到了庆都御龙军内,这就非同小可。 御龙军乃是天子亲军,拱卫国都,里面的军官外调的话,一律都得加上一级,平调都算贬谪。 “臣等谢恩!” 起身之后,段玉笑眯眯地上前,拉着使者一阵寒暄,也看出来对方是宫内的太监,不着痕迹地塞了几张银票过去之后,乐得对方眉开眼笑的,看段玉也顺眼了许多,从闲聊中就泄漏出不少消息。 宴席之后,段玉直接对秦飞鱼道:“国君召我,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 “这么快?”秦飞鱼十分诧异。 “就是要出人意料,不能给摸清楚了所在啊!” 段玉苦笑一声:“前日我已经快马传信,让三妹与郭先生都先去陈国避避!” “竟然……到了如此程度么?”秦飞鱼吓了一跳。 “毕竟是一尊天师呢!不过我倒要看看谁来给我试刀!”段玉声音幽然。 他虽然还未突破元神,但人仙之体,论武力几乎不逊色兵家一重、军气灌体的人物,再加上有着妖刀鬼切之助,普通元神真人一不注意肯定要吃个大亏。“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与钦差一起走,也算借借势。” …… 有着钦差这张虎皮,一路上果然十分平静。 转眼间,庆都赫然在望。 念及之前来到之时,还是为叶知鱼取得道藏传承,一年不到,却发生如此多变故,连段玉都有些唏嘘。 到了庆都之后,秦飞鱼去兵部述职,段玉也是找到神捕司总部,交了任务之后,便安静等待国君召见。 甫入庆都,他便感觉局势有些不对。 等到了神捕司总部之后,同僚与上司都是不冷不热,更若有所思。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身份尴尬。 既然被宣来庆都,肯定家底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与八王爷的旧事也被翻了出来。 好在有着大功傍身,还有国君召见这一道护身符,暂时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直到去了神捕司之后,段玉才知道这所谓的六品‘巡城银章’,竟然就是庆都六扇门的意思,专门负责国都安全,历来只有各州精锐才能被选拔,立下功勋之后晋升也很快,有一半的金章都做过这个职位。 再联想到国君特旨如此,他顿时就若有所思。 庆国国君日理万机,只有别人等他,没有他等别人的份。 好在段玉似乎在他心里挂了号,有些份量。 才休息一日,便有一位公公前来,宣读了召见段玉第二日进宫面君的旨意,还给了进出腰牌。 …… 第二天天蒙蒙亮,段玉便起身,来到庆国王宫之前。 这宫殿据说还是前朝大夏所留,原本只是一处行宫,修建得富丽堂皇。 后来庆国又在其基础上扩建,规模宏大,瑞气升腾。 作为庆国阳面神道龙气的中枢所在,只是靠近,段玉便觉得体内阴神极不舒服。 毕竟是汇聚庆国数千万黎民百姓的气运与信念,经由法统而糅合而成的龙气,虽然只是蛟龙,但镇压一些元神级别的炼气士,还是绰绰有余。 段玉上前,出示令牌,由一个内侍领着去偏殿,进行一系列的搜身检查,还有突击的礼仪培训。 他早知道这点,连鬼切都没带,顺利通过之后,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于有内监来传旨:“宣巡城银章段玉觐见!” 段玉低眉顺眼地跟着传旨太监,步入一间殿堂,一丝不苟地行礼:“臣段玉,拜见陛下!” 几乎是行礼的同时,他就感觉到周围数道目光的窥视,简直如刀一般寸寸割过,令他忍不住想要反击。 只是阴神强大,强行忍耐下来。 毕竟是一国之君,身边安保力量强大,也在情理之中。 段玉估计,以庆国的体量,国君所携带的龙气,恐怕连游神御气的高手都可直接镇压,天师都要感觉滞涩。 如此环境,再配合几个兵家高手守护,哪怕正阳道主来行刺也得铩羽而归。 “你便是段玉?” 崔放穿着棉袄,正在用着一碗羹汤,漫不经心地道:“将草原之事,给寡人细细说来!” “遵命!” 段玉也知道,崔放对于神捕司如何全军覆没的毫不关心,因此重点放在黑山之战,与后来的招降蒙戈王子上,果然令崔放表情变得十分郑重,最后干脆放下了汤勺,细细听着。 “正阳道竟然渗透至此,思之令人心惊!” 到了最后,崔放起身踱步,忽然说道:“段玉,你可知寡人为何任命你为巡城银章?” “不知,但陛下有命,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段玉心里翻着白眼,姿态还是摆了出来。 “很好!寡人要你好好扫一扫这庆都中的蛀虫,特别是与北燕私通之辈!” 崔放说到最后,声音中都带着一丝杀气。 而段玉心里却是跟明镜一样,知道这位多疑的国君终于是对八贤王起了怀疑,现在要用自己当刀! “寡人赐你金牌令符,可调一营御龙军,就由你兄弟秦飞鱼统领好了……” 崔放望着段玉,嘴角掀起一丝微笑:“你们兄弟虽然出身草莽,但也懂得报国忠君,比那些不忠不孝的蛀虫却是好多了……下去吧!” “遵旨!微臣告退!” 段玉再次行礼,后退出殿。 走出大门之后,那种压力蓦然消失,整个人也是松了一口长气:‘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崔放忍不住要动八贤王了,什么侦查北燕,都是幌子!’ ‘只是这时用着,事后我的下场,肯定也不怎么样!’ ‘倒是此人我刚才看了一眼,不似长寿之相,若不能雷霆行事,或许还有变数!’ 第九十二章 百珍(求订阅) ‘我的用途,就是一把对抗八贤王的刀,身处漩涡中心,难怪庆都神捕司那些人避我跟避鬼一样!’ 走出宫门之后,望着繁华喧嚣的天街,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段玉摸了摸肚子,想着是否要先去找家酒楼大吃大喝一顿。 就在这时,一行豪华的车队在他面前停住,马车略显掀开窗帘一角,现出崔山的脸来:“金公子,当真久违了!” 这一声‘金公子’,当真戏谑之意满满,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见过八王爷,之前小臣斗胆冒犯,还请恕罪!” 段玉心里翻着白眼,上前见礼。 “哈哈……孤王自然是不怪的,毕竟,你可是我那位兄长面前的……红人呢!”崔山笑了笑:“你看样子有重任在身,就先去吧,孤王也要进宫面君了。” “下官告退!” 段玉站在路边,静静观望着八贤王身边的护卫,眼皮一跳。 相比于上次而言,此人却是实力大增,刚才至少有着两个兵家高手护卫。 正若有所思间,又见得一个道人上前:“段兄,得见你平安归来,实是不胜之喜!” “原来是静风道长!” 段玉笑了笑,拱手为礼:“道长原来也来了庆都?” “俗事缠身,不得不来……相请不如偶遇,段兄一定要给我个面子,让我好好感谢你一番!”静风不由分说,将段玉拉到一处饭庄。 此处从外面看上去就是一处大宅,隐约有着丝竹管弦之声传出,像是某个大户外宅,并不对外公开营业。 静风显然对此极为熟悉,上前叫门,立即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接出来,满脸带笑:“原来是静风道长,这可有日子未来了!” “我要宴请贵客,按最好的等级上!”静风吩咐了句,将段玉请进宅门。 入目所见,就是一个极大的花园,虽然是冬季,但里面姹紫嫣红,百花绽放,异香扑鼻。 “地暖?还有道法?” 段玉见此,不由眨了眨眼睛:“为了维持这一座花园,想必耗费不小吧?” 他如何看不出来,如此盛景,居然是将整座大宅都笼罩在内,仿佛开了中央空调一般,令人顿时不觉得寒冷。 放眼庆国,段玉也就在皇宫之中见过类似的布置。 “也就是一开始设计布置的时候耗费了些,后来请几个炼气士轮流看守着便可!” 那管事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段玉却是有些倒吸冷气,明白这幕后之人的财力势力,恐怕非同小可。 “来来,今日只谈风月!” 静风淡笑着,将段玉请入一个小院。 酒席布置在房屋中,一面墙壁空着,正对院落,可以看见其内的松石青柏,偶有鲤鱼游过池塘,高高跃起。 紫檀木的大桌上,正有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煮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 这清香、庭景、盆栽、古董、字画……每一样都似乎有着特殊的布置,大家之气扑面而来。 段玉就坐,幽然一叹:“想不到……庆都之中,还有此等逍遥所在。” “是啊,此地主人别出心裁,取天南地北珍惜之物汇聚于此,名为‘百珍园’,罗奢遍地,珠玉争翠,却只有九个院子,这满园数百仆役、使女、大厨、琴师、舞女,每天只为这九席服务……我要不是借着白毫山的财力,只怕一次就要给吃穷了!” 静风微笑上前,给段玉斟茶:“这里还有一桩好处,就是绝对隐蔽,我让他们下去,不要打扰我们说话,这个院子内便只有我们两人,来……尝尝这云雾雀舌!” 段玉轻抿一口,笑道:“果然好茶!这等时节,能喝到南方云雾山茶,真是难得了。” 南方有灵山,名为云雾,据说常年弥漫云烟,飘渺变化,山顶笼罩五色,疑有仙人乘龙出入。 更因为山势险峻,常人万难攀爬。 但山腰上生了一些茶树,得灵气滋养,回味无穷,并且炒制过后形如雀舌,因此定名为云雾雀舌,乃是楚国贡品,天下闻名。 能在那么多权贵嘴下抢到这么一块份额,这百珍园园主的能量果然非同小可。 “若是你喜欢,我再送你一斤!”静风道人笑了笑。 “这可如何使得?”段玉推辞了两句,静风顿时神色肃然,大礼参拜:“如何使不得?段银章对我有救命大恩,不仅如此,你还救了我师父,救了掌教真人,如此大恩,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段玉连忙扶起,问着:“当日草原一别,我有要事在身,你们后来如何?” “后来……” 静风苦笑一声,脸上神色复杂,似有些仇恨,又有些惋惜迷离:“与吉吉部汇合之后,虽然掌教真人立即下令,清洗了丹朱道人一脉,但想不到,还是有着漏网之鱼!” 毕竟,白毫山被拉拢的元神真人,可不止丹朱一个! 既然出了漏网之鱼,那泄漏行藏,在草原上被狙击也是在所难免。 “……一场恶战,若不是掌教真人强撑病体,击退强敌,我白毫山几乎全军覆没,纵然如此,也折了不少人……” 静风道人双目赤红:“特别是掌教真人,这次折损道基,修为恢复已是无望,竟然还有几个师叔伯跳出来争位!” “此种隐秘,你居然都对我说……”段玉脸色奇怪。 上元天师战死之后,白毫山主以游神御气的修为,已经是白毫山第一高手。 虽然被浩然之气重创,但若徐徐修补,未必不能尽复旧观。 但在草原之战中,为了击退大敌,强行施展秘法,消耗元气根基,镇压伤势,虽然一时逞能,等到秘法消失之后,立即就呕血三升,彻底复原无望。 特别是此人已经转世过一次,恐怕其寿也是不长了。 在这种情况下,白毫山动乱起来,已是在所难免。 “此乃本门隐秘,但段兄你想知道,小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风道人憨厚一笑。 “恐怕……”看到这熟悉的表情,段玉却是脑海中精光一闪:“这是你师父的意思?要找外援?丹诚道人欲为白毫山新主?”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段兄你!” 静风道人颌首,承认了段玉的猜测:“我师父的确有意山主之位,但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是那些争位之人很不对劲,连掌教真人都怀疑其中尚有丹朱同伙!” 说到这里,又是十分不解:“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正阳道对于白毫山的渗透,竟然能到此种地步!” “恐怕……不是北燕,也不是正阳道呢!” 段玉却是意有所指地道。 那个潜在的大夏复国组织,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并且,对方的隐藏势力极其惊人。 毕竟有着正统名分,乃是大义所在,甚至在这个大陆上,不知道多少高门大户、隐秘门派受过恩惠,或者干脆就是其秘密设立的据点! 对于那些人而言,大夏才是君!庆、东陈、楚等开国之君,不过是窃取大位的乱臣贼子! 特别是书院,绝对是世受大夏皇恩,立场如何,不用多说。 这次白毫山的变故,或许也有暗中发难的意思在内。 “对于令师,我印象极好,也愿意出手,但此乃白毫山道争,在下只是一个外人……” 段玉思索了下,还是苦笑摇头。 虽然他知道白毫山真正的叛徒是哪几个,但空口白牙,说出来有谁信? 更不用说,这次争权夺位,那些叛徒还煽动了几个动心思的‘丹’字辈高手。 这些高手可不是叛徒,但绝对有争位的心思,这就将水搅得更混了。 “其实,在下这次前来,还有第二件事……”静风道人深吸口气:“段兄既然一心慕道,为何不干脆上书请辞,投了我白毫山?若是如此,掌教真人事先承诺,愿意全力为段兄在国君面前转圜,甚至还可代师收徒!将段兄收入内门!” “嘶……” 这诚意,令段玉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道门真传,有着道种区分,基本不可能让野路子的散修混入进去。 更不用说,掌教丹心真人还愿意代师收徒。 也就是说,段玉如果点头答应,立即就是丹字辈份,与前世师父同辈,这静风见到还要称呼一声师叔。 并且,也是往朝廷体系内捞人。 道人早有过研究,未到元神,一旦爬上正五品职位,大致就能彻底毁了道基,前进无望。 此时的段玉,在外人看来,已经很接近了。 ‘一边是要拿我当刀,用完就扔,否则也不会提拔得如此迅速,一边却是真正要捞我出漩涡,还有长生的希望,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但是!’ 段玉暗自咬牙,正六品的官气,自己的石印完全消化得了,更不用说即将突破元神出窍,再来正五品的官职也不过是补品。 但是……白毫山就真的是净土么? 自己此时若抽身而退,岂不是又走到前世的老路上去了? 而在庆国这条破船之上,又能比前世多坚持几年? 按照草原演变来看,恐怕反而还没有前世的国寿呢! 第九十三章 御龙军(1100加更) 与满脸惋惜的静风道人告别之后,段玉便回了神捕司衙门。 今日,他巡城银章的差事正式下来,下属也都一个个拨至,虽然脸色很难看,都是哭丧着脸,但好歹见到他来之后,还是打起精神。 “属下李如桂、丘预达、吴俊、张柱、蒋巴、朱大韶……拜见大人!” 这其中,李如桂与丘预达是七品银章,一个脸色阴郁,一个却带着坚毅之气,显然还有些报国热血。 至于吴俊、张柱、蒋巴、朱大韶四个,都是九品铜章,段玉一扫而过,没有见到什么良才美质,顿时兴致缺缺。 说起来,他中武举之后,也曾写信招揽过一文一武。 奈何对方虽然穷困潦倒,依旧看不上他,让段玉无可奈何。 毕竟即使重生,世界也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对方实在不愿意,他纵然强行绑来,也是无用。 “起来吧!” 这六人起身,就见得一名十七岁少年,穿着白色袍服,围着一条雪貂皮围脖,顾盼之间,当真是威严满满,不由心中一凜。 知道能在州里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都是不是简单角色,一些情绪顿时收敛了起来。 “我本草莽出身,国君简拔我于泥泞之中,一年不到,升至正六品,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段玉慢悠悠地道:“你们心里如何想的,本官不管,但若发现有懈怠职守的,就莫怪本官无情了!” 有着金牌令符在身,纵然神捕司金章也难以限制他,此时说这个当真不是恐吓。 “属下不敢!” 这六人却是身体一颤,连忙大声回答。 段玉正襟危坐,双手按膝,缓缓问着:“很好,国都之内有一座百珍园,你们可知其底细?” “百珍园?” 其它几个一起倒吸冷气,片刻后,李如桂上前一步:“大人,神捕司档案中有着记录,那位百珍园主,虽然只是一位豪商,但门下似乎与金河郡王府上有些来往……” “金河郡王?” 段玉揉了揉眉心,想起来了,此人也是先君之子,排行十二。 据说性喜豪奢,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总之就是一个纨绔子弟,逍遥王爷。 又念及今日静风道人在此园约见自己,未必没有一点深意。 而李如桂还好,其他人的身体简直是簌簌发抖了。 万一这位顶头上司要带他们查抄百珍园,那立即就是一起惊动朝野的大案!天可怜见,他们可不想成为政治倾轧的牺牲品啊。 “原来如此!” 段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一扫这些手下,来了点兴趣。 这六个人自然都精通刑名追缉,并且武功也不弱,起码都是宗师,还有一两手绝活。 特别是两个银章,要是骑马砍杀,或许两个绑一起都不够给秦飞鱼砍的,但若狭路相逢,单打独斗,小巧擒拿,或许一个便能将秦飞鱼放倒。 “你等可知这是何物?” 一念至此,段玉便从袖子里拿出一面金牌。 这金牌巴掌大小,刻以龙纹,正面是‘如君亲临’四个篆字。 此便是国君亲赐的金牌令符,可凭此调动一营御龙军,虽然比传说中的尚方宝剑之类要差上一筹,但七品之下,先斩后奏还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以段玉阴神敏锐,甚至能感觉到一丝紫色的龙气附着其上,带着凛冽的威压。 ‘看来光是借运,此令牌上面的气数,都堪比正三品的州级实权官员……若是此时有道人来刺杀我,就好玩了!’ 此金牌一出,纵然元神都要受到压制,光论武道,哪个道人是他这个人仙之体的对手? 除非天师亲自出动,但这基本不可能! “啊?这是……君上御赐金牌?” 几个银章铜章还是很有几分眼力的,立即向着金牌行面君之礼,神色也安定了许多。 至少,知道有着国君站在身后,支持力度如此大,那便是庆国最大的靠山,他们还怕哪个? 不要说金河郡王,就是八贤王崔山,也不敢跟钦差硬顶,这就是龙气威严所在! “嗯,你们跟我来!” 段玉收了令牌,直接带着六人,骑着快马,来到御龙军军营,找到秦飞鱼。 “大哥!” 秦飞鱼扭捏上前,有些鼻青脸肿。 “怎么回事?” 段玉见到此幕,神色顿时一凝。 “没什么……昨天跟几个手下比武,都打赢了!”秦飞鱼骄傲一笑。 御龙军乃是天子亲军,傲气在所难免,更何况一个空降的实权营正? 不过军中自有一套规矩,秦飞鱼先展示武力,比武射箭,排兵布阵,一一将手下刺头收服,再广撒银钱,便可收拾得差不多了。 当然,只是收拾到能听从号令的地步,要想成为死忠,甚至跟着造反,没有十数年经营,那是想也别想。 此时的秦飞鱼,明显只进行到第一步,还没有来得及施恩。 “御龙军校尉秦飞鱼!” 段玉却懒得聒噪,拿出金牌:“以国君之命,你立即调兵五百,随我出击!” “诺!” 秦飞鱼跪地,行大礼,下去调兵遣将。 没有多久,校场上将士密布,放眼望去,尽数披着镶铁皮甲,士卒个个虎背熊腰,极是精锐。 庆国位于四战之地,御龙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不是普通州兵郡兵可比。 甚至这五百人汇聚,兵戈林立,却没有一丝喧哗之声,铁血煞气凝聚,可惊元神! “你们随我出营,准备围剿叛逆!” 段玉语出惊人,身后的几个银章铜章更是大惊失色。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巡城银章一上台,竟然就要大动干戈。 并且看这阵仗,绝对声势不小! “城内动兵……这个……必须先请示护城兵马司!” 丘预达期期艾艾地说着。 “我乃巡城银章,发现敌情,有临机决断之权,更何况,还有国君金牌在此,你想抗命不成?” 段玉取出金牌,丘预达脸色一黑,跪下磕头:“属下不敢!” “既然如此,你们六个哪里也不要去,就跟在我身后!” 段玉笑眯眯地道。 从最坏情况考虑,这些手下中未必没有其它势力的线人,因此干脆都拘在身边,从相对干净的军营中调兵遣将。 至于略微出格? 崔放既然用他这把刀,只担心不够快,不够狠! 只要能抓到真凭实据,自然有功无过。 “大哥……” 秦飞鱼整军完毕,来到段玉面前:“这就要动手?” “放心,只是清理一些杂鱼!”段玉微笑安抚:“可惜这次你还是未能破得瓶颈!” 虽然这御龙军十分精锐,但距离真正的精兵还是差了一等,人数更是不够。 “我是无妨……大哥你……” 秦飞鱼面露忧色。 他可是知道段玉目前正面临瓶颈的,也奇怪为何大哥迟迟没有突破。 “顺其自然便可!” 段玉却十分悠然。 本来若是强行突破,上次圣旨下时便可。 但他人仙之体已经十分强大,配合妖刀鬼切,不惧一般元神,自然要寻求完美突破。 简单而言,就是寻找一丝契机,自然而然地晋升,如若水满自溢! 更何况,古往今来,说不定他是第一个以人仙之体突破的,修炼的又是篆刻师的秘传,自然与普通道种突破元神不同。 这其中的细微之处,就需要慢慢体悟把握。 此时的段玉,真是一点都不急。 相反,望着大军出动,脸上反而带着一丝笑意。 普通人或许此时忐忑,但他却是成竹在胸。 至少,城内几家外通北燕的商户名单,早在他记忆之中。 “这几家潜伏极深,再加上之前北燕举动,此时未必没有证据……先抓小鱼,再顺藤摸瓜!” 之前那段时间,草原风起云涌,几路精锐情报泄漏,这些商户作为暗子,肯定被启用过,留下痕迹。 而段玉出发之前,就做好了最坏打算。 若是一无所获,大不了上缴金牌便是,再坏不过弃职潜逃,怕什么? 但若有了收获,那接下来,便是记忆中其它几家高门大户了。 那是真正的官员缙绅之家,其中还有皇亲国戚! “既然来了,便搅他个天翻地覆!” 段玉蓦然下定决心:“并且……其中有几家,前世感觉有些怪异,现在细细回想,很有可能不是北燕与正阳道势力,而是属于那只幕后黑手的,我都不用趁机将它捅出来,只要找到几个模棱两可的线索,那些国君肯定要跳脚!” 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将那只黑手暴露在阳光之下。 潜规则无论再怎么强大,依旧只是潜规则,摆不到明面上。 而潜在势力,同样也是如此! 只要能引起一家国君注意,提高警惕乃至出动人手调查,此举便不算白费。 ‘大夏若真的强大,如何会灭亡?’段玉策马出军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王朝兴衰,乃是历史规律,天道所在!已经死了的人,还想要逆天?问过我没有?’ 第九十四章 密室 庆都,三雄商会。 此商会据说曾经是三位结义金兰的兄弟开创,每一个都是经理长才,自创办下第一家商行开始,至今已经五十七年矣。 其势力遍及药材、皮革、粮食等诸多行业,背后更是传闻有着几位贵戚的份子,在庆都中也是顶尖的店铺之一。 总部,三雄楼。 管事宋仪笑容满面,游走八方,与顾客打着招呼,长袖善舞。 “三爷好久未来,正好楼内新到两匹骏马,乃是草原血统,您要不要看看?” “哎呀,这不是赵公子么?祝贺喜得麟儿,来人,给这位公子送上一片长生金锁,权当敝人的贺礼!” “江老爷,哈哈……今晚酒宴,不见不散!” …… 如此团团一圈下来,等到回到后院之时,宋仪的面色却是变得极为严肃,望着手里的一个纸团:“竟然采用此种最高等级的传讯,也不怕暴露,唉……” 他叹息一声,加快脚步,来到一间密室中:“老爷,有消息!” 这密室四面封闭,纵然白天也是密不透风,只点着一座烛台。 “出了何事?” 在烛台之后,是一名白发巍巍的老者,名为宋镇雄,乃是当年的三雄之一。 时光是最大的利器,曾经笑傲商海的三杰,此时他便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最高等级的传讯,请看!” 宋仪是宋家的铁杆,此时肃穆将纸团交上,张开后一片雪白。 宋镇雄沉吟了下,取出手上的一枚扳指,扭开机关,挑出一些白色粉末。 宋仪亲自在旁边侍奉,取来温水调开,洒在纸上,立即就显现出一行行红色的小字。 “国君已任命段玉为巡城银章,还给了一营兵,专门负责追查北燕暗探?” 宋镇雄眯起了眼睛,有些回忆的色彩。 他表面上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大商人,暗地里却是北燕派来的密探。 只是在庆国数十年,宋家也在此开枝散叶,只有寥寥几个铁杆亲信才知道这消息。 “东主,这个段玉可不是善茬,喜欢出人意料,之前在叶州,已经坏了我们一次事,这次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宋仪焦急道:“之前奉北面命令,我们动得太过厉害了,怕是露出不少马脚。” 潜伏不动的暗探,单线联系,很少有着暴露的机会,但上一次草原之行,北燕为了胜利,也付出许多代价。 首先便是庆都之中的探子四面出动,传递消息,这立即引起了崔放的警惕,才有段玉之事。 “我等关系盘根错节,那段玉只是一个正六品,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保险起见……你先去城外庄子里,让那北面来的几人立即避避风头!” “哼,此个草莽,屡次坏我大事,等到北面恢复过来之时,必第一个杀了祭旗!甚至不需北面动手,我们联手发动,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宋镇雄老而弥辣,等到睁开眼睛之时,已是光芒四射。 “遵命!” 看着宋仪大步出去,他沉吟了下,关上密室大门,想了想,又启动了几个阵势。 这密室修建之时就有过设置,等到这几个机关一开,除非他主动出去,否则外面想进来,只有将密室墙壁毁掉才有可能。 完成这一切之后,宋镇雄跺跺脚,站起身,来到一面墙壁之前。 他右手按在某处墙砖位置,顿时凹陷进去,一面墙壁后移,现出一尊神位来。 “主公!” 宋镇雄肃然点香,向神位行三拜九叩之礼,神色极为虔诚。 这是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就连心腹宋仪,以及几个儿子都不知晓! 他真正的主人,赫然是之前辉煌的大夏朝,他也自认为大夏遗民,并非庆国与北燕之人! 默祷片刻之后,神位轰鸣,隐约间浮现出一个影子。 这影子模模糊糊,极为艰难地开口:“深深潜伏,纵然暴露,也不得泄漏大夏关系!” 只是说了一句,影子便轰然炸开,连神位上都浮现出几丝裂痕。 “阴阳相隔,传句话都如此困难,特别是在这庆都之中……我这一辈子,此种联络方式只用过三次……” 宋镇雄望着神位,目光迷离,几次抬手,却是不敢落下。 毕竟,若论隐蔽,将这些全部毁掉才是最佳。 但他祭拜此神位已经数十年,形成了本能,这就仿佛狂信徒面对着自己信奉的神祗雕像,有几个能下手砸了? 更何况,是人就有一些侥幸。 数十年都未曾暴露,或许便能隐瞒一辈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宋镇雄一咬牙,让机关恢复原状,大步走出密室,来到前台:“出了何事?” “东……东主!” 几个掌柜瘫软着倒在地上,看着一波大兵冲进来,明刀执枪,几乎吓得说不出话来。 安居庆都的子民,多少年没见到过这阵仗了,一遇到后当真是被吓傻。 “御龙军?” 宋镇雄看到士卒兵甲上的标志,更是眼皮一跳,拱手上前:“各位军爷,你们……” “奉巡城银章之令,三雄商会窝藏不法,所有人员一律拿下,所有货物房屋一律查抄,若有反抗,直接杀了!” 秦飞鱼一身铁甲,大步走进,杀气凛然。 身上的盔甲与刀鞘之上,竟然还有沾惹的鲜血滴落下来。 “啊!” 见到这一幕,周围顿时发出一声声尖叫。 “这位校尉,是否有着误会,我们商行可是有着八贤王的份子!” 宋镇雄此时反而冷静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管你后台是谁?给我抓了!” 秦飞鱼狞笑一声,刀鞘一点。 宋镇雄双手一动,终究没有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见到这一幕,秦飞鱼目中闪过一丝冷色,直接抽刀。 噗! 鲜血飞溅! 宋镇雄惨叫一声,右手手筋赫然被挑! “啊……你!” 剧痛之下,他狂怒起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竟然一脚将旁边的御龙军士卒踹飞。 “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敢反抗?” 秦飞鱼猛地后退,身后就有几个长枪兵上前,长枪突出,捅入宋镇雄的肚子里。 可怜这个老头纵然一身宗师武艺,右手手筋被挑,就去了四成,再被四面八方的精兵围攻,没有几招就落败,肠子都流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周围那些狐朋狗友,原本纨绔性子来了,想要发作的,立即默不作声,脸色苍白,变成了缩头鹌鹑。 “大哥早有吩咐,对付你们,少说话,多杀人便是!” 秦飞鱼上前,望着还在挣扎的宋镇雄:“青花商会、谢家、李家都已经被抄,证据已经有了,你越反抗,死得越快!” 这几家,都是北燕密探,或者联系过密者,有两家就连宋镇雄都不知道。 但听到已经查抄出证据,就是铁证如山,宋镇雄简直死不瞑目。 “给我抄家!” 秦飞鱼一挥手,两排士卒立即冲进去,开始查封货物与房屋。 没有多久,又有了发现:“启禀校尉,发现一密室!” “哦?看来是一条大鱼!” 秦飞鱼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不由转身,就见到段玉带着几人,将宋仪抓了回来。 “看他方向,应该是去城外那个庄子,我已经命手下几个银章铜章前去,应该也能有所收获……” 段玉轻笑一声:“若是没有……那这帮人就是被渗透,根子上都烂了,一起下狱吧。” 这便是先知的好处。 别人查案,都必须从小线索开始,抽丝剥茧,有时还容易走错路。 但段玉不同!他有攻略在身,直接就知道叛徒是哪几家,接下来不过先破门抓人,再寻找证据罢了。 这就相当于作弊!但段玉最喜欢的便是作弊! 人生在世,本来就已经如此艰难,有捷径不走,非要尝试一下挑战困难,那不叫雄心,而叫脑抽! 之前几家,都是前世段玉耳闻目见,有着叛国嫌疑的。 虽然早了一段时间,或许有着误伤,但覆巢之下,谁管得了这么多? 至于这一家,却是他特别划定出来,感觉水很深的一处。 不仅是八贤王的关系,更因为此处很有可能还是一处大夏的隐秘据点! 虽然只是猜测,但也是有杀错,没放过。 甚至,还有些隐约的兴奋。 前世的黑幕,终于被自己拉开,能得见一点真实。 “大人,密室内有着机关,我们已经死了三个兄弟!” 这时候,又有士兵来禀告。 “再多调人来,给我挖!” 段玉一挥手,丝毫不在意伤亡。 反正有着朝廷抚恤,更何况之前抄家之时,按照潜规则,一个个也是吃得满嘴流油了,此时就到了卖命的时候。 而再怎么隐秘阴毒的机关,也只能逞威一时。 在段玉毫不顾忌以人命去消耗实验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这便是以力破巧,好比银行保险箱再怎么坚固,也挡不住劫匪直接连箱子都一起抢走! “大人,已经攻入密室,发现大量书信账目!” 片刻后,就有好消息传来,令段玉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走,一起去看看!” 第九十五章 邪神(1200加更) 密室之内。 “大人!” 几个什长伍长行礼:“此处密室十分恶毒,竟然还用了西戎血邪术!” “嗯?” 段玉上前,在墙边望了望,抚摸了下墙壁,又刮掉表面一层,发现果然有一些暗红色。 这是西戎邪术,说起来也是道术的一个分支,喜欢以人牲为祭品,施展诅咒等妖法。 看这墙壁,当年铸造之时,肯定杀人放血,涂抹了每一处,并且附以恶毒诅咒。 任何小偷飞贼,一旦冒然进入,说不定会浑身化为脓血而死! 但说起来,还是逃不过一个道法的范畴。 损失了几个士兵之后,这些队正伍长立即找来黑狗血以毒攻毒,再加上铁血煞气一冲,什么诅咒都是一干二净。 反倒是那些真正的毒素机关,又令御龙军有着损失。 盘算下来,为了破入这密室,竟然付出了十死的代价,比之前抄家加起来都多。 但是付出如此代价,也有着收获。 “大哥……” 秦飞鱼翻了几本账目,有些皱眉:“这老家伙真谨慎,用的都是密语书写……” “但凡大商会,哪个官员不要孝敬?哪家勋贵不吃干股?这一本贿赂底账看似惊人,实际上除非你想血洗庆国官场,否则的话不如拿去烧火!” 段玉目的明确,他可不是真的为了当崔放的刀,为对方扫清障碍来的,只是为了对付北燕与正阳道,外加那幕后黑手而已。 “要说证据,不是早已有了么……这商会中,有着武云侯的一成干股,那就找他去!” “武云侯?” 旁边的几名队正吓了一跳,几乎软倒:“那可是八贤王的岳丈啊……” “当然,毕竟是一个世袭侯爷,我们没办法这么做,那就先将证据上交,请君上决断便是……走吧!” 段玉目光一扫,忽然间背部一寒,识海内石印轰鸣,仿佛被什么窥视一般,顿时停下走出去的脚步:“等一等!” “大人?” 几个队正围了过来,秦飞鱼更是拔刀在手,虎视四方。 “那面墙壁,给我拆了!” 段玉细细体味了一下,指着一面墙壁,赫然正是之前机关神位所在! “遵命!” 几个士卒拿着铁锹等物上前,奋力一击。 噗! 墙壁破开个大洞,忽然间,一种红色的液体仿佛血泉一般,不断喷涌而出。 “啊!” 惨叫声中,那两个挖洞的士兵被溅了一身,血肉一块块掉了下来,竟然被腐蚀成两具白骨! 与此同时,段玉眼神一迷,只觉身处一片迷雾之中。 四面灰蒙蒙的一片,唯有一道金光落下,破开道路。 仪仗车銮,侍女禁卫,宛若帝王出巡,十八抬黄金大銮之上的帘幕掀开,一双青色的眸子俯瞰而来。 只是一接触,段玉的阴神就感觉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神祗!” “这是一尊阴曹地府来的阴神!” 段玉一咬舌尖,整个人猛地一激灵,就见得神光满满,化为一指点杀而下! 而身边不论是秦飞鱼、还是其它队正,竟然都一瞬间眼神迷离,完全不知道躲闪。 “大胆,你敢杀官?” 他爆喝一声,十万火急之际,取出了国君赐下的金牌令符。 当! 这一指点杀在金牌之上,竟然发出洪钟大吕一般的巨响。 与此同时,金牌上光芒一闪,紫气汇聚,化为龙影,仿佛受到了挑衅,猛地扑出。 吼吼! 这紫色龙影一扑而出,身形便不断膨胀,颜色也由紫化青,由青化为赤金,最后变成一条紫睛的赤色蛟龙,向着神祗队伍一冲! 只见依仗散乱,那一个个侍女与执金吾被不断扫灭,化为纸人落地。 而从车銮当中,则是同样传来一声龙吼,却不见龙影,显得外强中干。 赤蛟咆哮,毕竟此地乃是庆国国都,立即自周围浮现出大量赤气,落在它身上,鳞甲鲜亮,猛地一冲。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一般。 段玉回过神来,就见到还是在阴暗的密室之中,自己手持金牌。 不论之前的神影,还是蛟龙,都是消失无踪。 “好厉害!” 他看了看周围,有些心有余悸,知道刚才真的受到了一尊神祗的刺杀! 对方借助这密室阴暗环境,神通发挥了起码有八成! 幸好自己有着金牌护身,上面的龙气正是阴魂之类的克星!再加上此地乃是庆国国都,又多三成助力,才惊走此神。 否则的话,也只有拔出鬼切,暴露人仙之身了。 “刚才窥视的,便是此神?”段玉一个激灵:“不对!” 他抓起一根长矛,对着已经泄漏完红色丹液的墙体一刺,力贯千均之下,砖头纷飞,现出一座神台。 只是此时这神台同样被腐蚀大半,他眼明手快,长枪一挑,将一块腐蚀过半的神位挑了出来。 “我们走!” 旋即,段玉长出口气,走出密室。 重见天日之后,秦飞鱼总算缓过气来:“刚才我怎么好像……魇着了?”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被镇压了心神!”段玉深吸口气:“你看……” 秦飞鱼见着长矛上扎着的神位,瞳孔一缩:“大夏……” 因为被腐蚀过半,只能勉强看清楚最上面两个字,至于下面却是彻底模糊了。 “那面墙壁中,应该埋了丹液,一旦强行开启,就会启动机关,将人与物一同毁掉!很多墓葬中,都喜欢用这个!” 段玉解释道,这实际上就是浓酸,经常将盗墓贼腐蚀得只剩下一具白骨。 而对方布置如此阴毒的机关,就为了掩饰一个神位?怎么看都有问题! “那此物……” 秦飞鱼望着半截神位牌,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一起交上去便是,就说宋镇雄还拜祭了邪神!” 段玉笑了笑。 有此赃物,却是正合他意。 而接下来,朝廷是否会循着此神位,找到大夏龙庭的线索,就不关他的事了。 …… 王宫之内。 “十几名御史、朝廷百官、还有勋贵、护城兵马司……” 崔放嘴角含笑,翻阅着手上的奏折:“都跟段玉杠上了?哈哈……这位小段神捕,一出去便要将天捅破啊!” “与民争利,荼毒百姓……嘿嘿,不过查封了几个商铺,抓了几户人家,就跟火烧眉毛一样!” 说着,崔放的声音就转为严厉,重重将奏折一摔:“一个个只看着那点钱袋子,就没有看到这些人赚着庆国的钱,做着北燕的探子么!刘念!” “属下在!” 刘念上前一步:“都城之中,竟然还有此等奸细藏匿,属下失职!” 心里,却是大惑不解。 这其中有几家,还是上次跳得太欢,才被自己隐约抓着眉目。 但还没有动手,就被那位段玉扫了,更难得的是连根拔起,干脆利落,丝毫不顾及一些潜规则,令刘念都倒吸冷气。 莫非,对方真的是一位神捕奇才?破案高手? 否则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正中要害呢? ‘论魄力、论狠辣、甚至论忠心……我都不如他!’ 刘念自问,若是自己破获如此多奸细,会直接动手抓人么? 他肯定会先通报国君,再动手打老虎。 但这位段银章,当真是风风火火,横扫一切,将不知道多少潜规则一脚踹进了垃圾堆,令大量勋贵官员咬牙切齿地痛恨。 ‘可惜……出了这事,你已经被群起而攻之,注定没有未来了,用完之后,便是鸟尽弓藏!’ 刘念在心底惋惜了一下,但也就是一下而已,旋即就一本正经地对国君道:“启禀陛下,属下已经一一查过,段银章所查封几家,的确有着私通北燕的嫌疑,特别是三雄商会!” “三雄商会……里面似乎有武云侯的份子吧?”崔放怒极反笑。 “确实如此,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自三雄商会密室中,除了发掘出大量账本密信之外,还有一尊可疑神位,宋镇雄竟然数十年来,一直秘密祭祀邪神,还没有被都城阴阳巡查网络发现,这实在可怖可畏!” “邪神?”崔放神色一凜:“你细细说来!” “此神当时自毁,只抢出半截神主牌,但属下命人验过,上面的神力十分强大,并且……似乎还与大夏有些关系!” “大夏?” 崔放沉默良久,咬了咬嘴唇:“你去将武云侯府搜查一下,注意不要漏了什么邪祟!” “遵命!”刘念大声答应着。 而等到此人离开之后,崔放却是良久都不能平静,咳嗽几声,就去了太庙。 命人祭祀过后,他打发走所有内侍太监,关上大门。 “父王、列祖列宗……” 崔放亲自点香,祷告:“此非是儿臣不愿,而实在是八弟荒唐啊!” 走出太庙之后,崔放回首,又是自失一笑:“罢了……寡人还是看不开啊!” 儿子再怎么不好,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只要有着希望,他怎么可能愿意让八贤王继位? 而此时,段玉等人更是将一个最好的藉口送到了他的眼前:“私通北燕,有着卖国嫌疑?我的这个弟弟,可真是走了一步蠢棋呢!” 第九十六章 钳制(求月票!) 夜幕深沉。 武云侯府。 现任武云侯穆青四十来岁,国字脸,头戴金冠,十分威严。 此时在书房中,召见哭丧着脸的长子穆泉。 见到世子还在沉迷儿女情长之事,不由烦躁道:“做出这样子给谁看呢?” “父侯息怒,只是我那小妾……”穆泉为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救她父亲一家么?” “救人?哼!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武云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头一个玉镇纸都砸了出去:“我穆家都快大祸临头了,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你趁早写封休书,撇清干系才是正经!” “啊!?” 穆泉如遭雷殛,只是想到那小妾娇俏可人的模样,心里大是不舍,良久后,才期期艾艾地道:“不至于如此吧?” “不至于?” 穆青怒发冲冠:“你可知那宋镇雄犯的是何事?北燕奸细!此等大是大非面前,你莫不是傻了?” “岳丈是无辜的,更何况,都是那段玉构陷!今日他被群臣狠狠参了一本,说不定明天便要下狱论罪!”穆泉据理力争。 “岳丈?你倒是敢叫,将你正妻置于何地?”穆青差点没被这个纨绔子给气死,良久之后,才抚顺气息,按着眉角:“我们虽然是勋贵之家,但一言一行,必须谨小慎微,为父给你娶的妻妾,也都是特意按低出身地来,你可知是为何?” “避嫌!保王妃!” 穆泉跪在地上,委屈地道。 “亏你还记得,八贤王正是潜邸之时,如此节骨眼上,你万万不能犯错!只是一个小妾罢了,休书必须写,撇清干系!” 穆青神色转为冷酷:“否则,为父便要亲自行家法,杀了那个贱人!” “何以至此啊?!” 穆泉胸中愤慨,声音不由变大。 “你若不服,等你妹夫上位之后,想如何都可以,但此时,必须给我缩着!” 穆青毕竟多经历过许多风雨,森然道:“历来传位之际,最是腥风血雨,杀人不见血,更何况是兄传弟及?你不要以为八贤王就坐稳了位子,难道你见国君封太弟的旨意了?纵然是太子,也有被废的呢!” 他望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连连叹息。 由己及人,哪怕这个儿子纨绔不堪,自己都没有想过另立世子,或者找个弟弟侄子来继位,何况是国君? 因此这时,八贤王一系必须蛰伏,万万不能给国君找到藉口。 这种严酷的味道,顿时穆泉缩了缩脖子,理所当然地将那个可怜女人给放弃了:“孩儿谨遵父侯之命!” “如此甚好,事不宜迟,立即去做!” 穆青挥了挥手,忽然间,又听见前院一阵喧哗。 “出了何事?” 他带着儿子走出去,顿时见得火光照耀之下,一圈明火执仗的行人司番子,竟然将侯府团团包围,充斥前院。 “抱歉了,侯爷!” 刘念还是挂着那副笑容,缓缓上前,高举一张圣旨:“有旨意,奉命查抄武云侯府!动手!” 如狼似虎的番子立即扑入后院,掀起一片鬼哭狼嚎,还有妇女哭泣声传来。 虽然作为侯府,可以养着亲兵。但此时,护卫在一边的府兵望着圣旨,竟然没有一个敢强行出头。 毕竟他们只有几十人,一旦动手,形同造反,必定被全族夷灭! 这便是庆国律法龙气之威严! 穆青见到这一幕,却是手脚发冷,脸色发白。 脑海中来来去去的,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句。 …… “属下拜见金章!” 段玉注视着面前的神捕司高手叶鹰。 此人能在庆都中担任金章之位,显然非同小可,不仅实力过人,背后势力更是深不可测。 “段银章请起,今日陛下召见我,特意嘉奖于你,还望段银章再接再厉,若有任何需求,我神捕司一定全力供应!” 叶鹰笑眯眯地道,丝毫没有上司的架子。 实际上,段玉拿了金牌,有半个钦差身份,的确与他并驾齐驱,甚至还要反压一头。 只是段玉懒得如此而已。 而见到顶头上司如此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脸孔,更是感觉背后发凉。 ‘自古疯狗最容易死!’ ‘这次虽然只是几个商团,但也算将庆国这帮权贵得罪干净,若是没有国君撑腰,说不定马上就是下狱论罪!’ ‘只是……崔放就一定会力挺我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所有为君者的本能!现在用时,自然亲之重之,等到我利用价值消失之后,恐怕立即就是杀之以安抚群臣勋贵吧?’ ‘只是,他借我的刀,我又何尝不是借他的刀呢!’ 告辞离开之后,段玉回到自己的小衙门,两大银章与三个铜章立即迎接上来。 至于最后一个蒋巴,因为涉嫌通风报信,已经被锁了下狱。 是以其余几个见到段玉,都有些战战兢兢。 毕竟这位上司,可实在是难以伺候,第一天上任就搞了诸多大案,令行人司、神捕司这两大巨头麻烦不断,连个年都过不安生了。 “最近朝廷、都城、各州有何消息?” 段玉正襟危坐,随口问着。 “有一事!” 李如桂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昨夜,八王妃病逝……” “嗯?” 段玉一惊,这还真是没有想到之事:“细细说来!” “是!” 李如桂说着:“昨夜,陛下下旨搜查武云侯府,行人司查了,说是逾制!” 这个世界以皇家为尊,很多东西只有皇家能用着,甚至连修多高多大的房子,祖先用什么规格祭祀,乃至平时的衣着服饰,都有严格的规定。 比如草民不能穿纯青、黄、大红之类的衣服,只能用杂色或者纯黑纯白。平时首饰用具不能雕龙画凤等等。 这中制度看似严苛,实际上在民间早已不怎么严格执行,比如闺女出嫁之时的凤冠霞帔,以及富户官员内眷的一些龙凤首饰等等。 但真要论起来,还是有罪。 只是段玉听到这里,神情不由就有些微妙了。 行人司出手,最后居然抓的还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证据,足见那位武云侯爷是如何谨小慎微。 逾制也分很多种,有的足以杀头,有的只是罚酒三杯,是一个弹性很强的罪名。 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刘念也不容易啊。 “后来如何?” “后来陛下大怒,命有司严加追查,挖地三尺,又在武云侯府发现此人祭祀邪神的证据……已经全家索拿下狱。据说王妃听到消息,急火攻心,没有救过来……” “什么?祭祀邪神?” 段玉真正惊讶了。 这可真正没有听说过,同时,心里又猛地涌起一股寒意:“国君下手了?” 武云侯穆青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大夏复国组织成员,这有可能,但是极低。 而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国君趁机在对方家宅中藏了点什么? 忽然间,段玉又有些牙疼。 严格说起来,这次要不是他去抄了三雄商会,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而武云侯府不被论罪,那八王妃或许也不会死。 这么说起来,自己与那位崔山,已经从势成水火的仇人,变成不共戴天的死敌了! ——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不是么? “好了,还有其它什么消息么?” 他揉了揉眼睛,随口问着。 “叶州方面,原行人司镇抚使胡德被免职,此外,还有一个病退的神捕司银章董薛,被仇家寻仇,灭了满门!” 一个铜章出列,迟疑地说着。 这两件事,还当真与段玉有些不大不小的关系。 段玉思索着这些,配好腰刀,出了神捕司,来到军营。 “大哥!” 正在锻炼的秦飞鱼擦了擦汗,来到他面前,目中带着兴奋之色:“又要动手了么?这次是谁?” “嗯?” 段玉却是目光一闪,望着秦飞鱼身后的两人。 “这是将军派给我的副将!” 秦飞鱼笑了笑,眨眨眼睛,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着:“看来是给马安上的嚼子,毕竟我之前做得太过火了!” 不仅是军方,今日那叶鹰虽然话里话外姿态谦卑,但也有插手的味道,同样是一道保险。 看起来,就是文臣武官都有了默契,知道不能让段玉他们继续胡来,否则说不定真的连天都给捅破了! “的确,若不是昨天抓到了一些真凭实据,我们今天就要一起下大狱了。”段玉笑了笑,对此十分的不以为然:“纵然如此,护城兵马司与军中大佬也不会看我们多顺眼的,后悔没?” “没有!”秦飞鱼大笑:“我只觉不够痛快!” “既然如此,今天再去做一票!” 段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虽然崔放重用他,本意是为了制衡八贤王,但他却是在假公济私,大肆狙杀着前世的仇敌。 并且,还有意将那个大夏复国组织牵扯出来。 只要完成这两点,庆国国君位置上坐着哪个人,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昨夜已经找到一个据点,若是再发现一个邪神祭祀,那纵然国君再蠢,也会重视起来吧?’ ‘崔放这柄刀,借到这里就足够了。’ 段玉思索已定,向秦飞鱼使了个眼色。 第九十七章 明珠(均定1300加更) 八王府。 府门之前,挂了白幡,显然主人有着丧事。 花厅之内。 崔山一身素白,腰间围了一条黑色腰带,怔怔坐着,望着手中的一颗明珠。 只是一夜之间,他便形容枯槁,有了几分‘心丧若死’的味道。 在石桌上,还有一张信笺,上面的字迹闺秀婉约,周围散布点点水迹,似是泪痕。 “还君明珠?” 崔山呆坐了良久,才喃喃说着。 八贤王在民间风评极好,少年时文武双全,气度宏伟,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微服之时,偶遇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当时天寒地冻,竟直接解下狐裘相赠。 事后那书生奋发图强,连中三元,一时传为仕林佳话。 但就是此人,此时竟然双目红肿,布满血丝,忽然低低笑了:“婉儿……你要将它还我么?” 这珠子名为沧海夜明珠,乃是东海特产。 关于此珠,还有一段传说。 传闻海中有鲛人一族,雄性凶神恶煞,雌性却是柔媚非常,若鲛人女子真心爱上一人,为他伤心流泪,便会形成这种沧海夜明珠,十分华贵,更是情比金坚的证明。 而纵然此种夜明珠,也有着品级之分。 崔山手中的这颗,大如龙眼,剔透无瑕,绝对是珍品中的王品!此珠不仅月夜生光,更有一桩妙用,若是时常佩戴在身边,能冬暖夏凉,解百毒,整个大陆上也绝对不超过一掌之数! 正是因为如此珍贵,才作为当年的聘礼,送到武云侯小姐手中。 传闻中,普天之下,唯有一颗帝品的沧海夜明珠,乃是当年的鲛人公主所遗,与南方吴越国有着牵扯不清的干系,甚至当年的吴越国主为此念念不忘,立下誓言,有人能献此珠者,不论出身如何,以封君之位相酬!竟到死也不能得偿所愿! 此后历代吴越王继位后都执行着此项规定,向天下悬赏,只是虽然赏格如此之重,却仍旧无人能应。 帝品已成绝响,王品的沧海夜明珠,绝对是大陆上所有待嫁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聘礼! 当年崔山为了找到这么一颗,着实是花了不少心思。 但此时……明珠虽在,斯人已逝…… 崔山闭上双眼,阻止着眼角的晶莹留下,猛地一仰脖,灌了一杯烈酒。 他喝酒极快,一壶下去之后,整个人便有了三分醉意,喃喃说道:“婉儿……你真傻!” “成婚三年以来,你我举案齐眉,你素知我心志,一直在默默支持我,绝对不想拖累我!这一次陛下对武云侯动手,你害怕拖累我,竟然问都不问,就自行了断!哈哈……你真傻!傻得不可救药了!” “武云侯谨小慎微的性子,显然都被你继承了,但是……你这个傻女人,你为何不先问问我!” “你不知道我的势力已经如虎添翼,你不知道我完全可以护得住你!哪怕是直接谋逆!你甚至不知道……纵然是以前的我,也不会让你为了我牺牲,为了你,我可以放弃的……” “哈哈……这好不好笑?又是何其讽刺!” 崔山笑中带泪,终于嚎啕大哭。 唯有失去之时,才懂得珍惜。 崔山大哭半个时辰,终于起身,将王品的沧海月明珠、信笺都放入一个玉匣中,慢慢封上了盒盖。 他闭上眼睛,仿佛随之一起封存的,还有自己的泪水与软弱。 片刻之后,崔山擦干泪水,肃容整理,赫然变成了那个广颡丰颐的八贤王,只是顾盼之间,眼眸中更多了一丝锋锐,仿佛封存多年的宝剑出匣! “来人,传明性!” 他走出花厅,来到议事厅内,扶椅端坐。 “贫道拜见安王殿下!” 安王,才是崔山真正的封号,而明性老道抬头,见到崔山沉静非常的模样,却是心中大凜,一丝不安萦绕在心底。 “你们日前所说之事,孤允了!”崔山道:“只是此事安排至最后,还差一个人!” “请殿下放心!”明性听到这里,却是来了精神:“虽然那人无法拉拢,但关键时刻,我可刺杀之!” “既然如此,你下去速办!事成之后,孤割三郡以谢!”崔山闭上眼睛。 “遵命!” 明性老道再次行礼,退出王府,突然长出口气,又是自失一笑:“八贤王果然还有党羽班底,这王府,比之前兵气更重了。” 想了想,他叫了一辆马车,回到城西一处道观。 此时大雪皑皑,来观赏雪梅的人甚多,老道混杂在其中,毫不起眼,片刻便消失了踪影。 等到再出现时,已经是一处山洞之内。 他掏出一面青铜古镜,这镜子巴掌大小,周围有着一圈神秘的篆文,乃是上古异宝,能千里传信。 可惜,到如今,反而一面都制作不出来了。 明性老道捻起三根线香,点燃了插在地上,让青烟升腾,没入青铜镜内,自己则是盘膝而坐,念咒掐诀。 片刻后,他眼睛一亮,向着光滑的镜面一点:“疾!” 原本的镜面一阵模糊,现出一个人影,赫然是正阳道主! “启禀道主,八贤王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条件,约定政变!”明性老道将事情细细说了,又有些迟疑:“此人今日见了,却是龙气勃发,虽然此事可成,但也是给北燕竖一大敌,何不乱其气数,让庆国内战?” “不可!”正阳道主脸色苍白,唯有眼神十分明亮:“之所以要迅速发作,让崔放下台,是因为这些时日,我道在北燕的据点接连暴露,特别是三雄商会中,竟然发现了大夏的神主牌……我怀疑庆君已经起了疑心,大夏实力未曾恢复,不宜现在就现于人前!” “更何况……一个分裂的庆国,胡人南下就太过轻易了,与我们的大计不符!” 明性老道恍然大悟,肃穆拜下:“道主说的是!” 若是从北燕的利益而言,让庆国内乱,一分为二,开启内战,是最好不过。 但北燕的利益,并非是大夏的利益! 大夏龙庭想要暗中复国,就不能就将胡人喂得太肥,一个适当削弱,却能令胡人狠狠流血的庆国,才是其需求! 明性又关切问着:“道主身体如何?” “黑山一战,大损元气,但也不是没有新的领悟,我需要闭一段死关!或许出来之后,便可海阔天空!” 正阳道主说着。 明性听了,登时心中欢喜。 这扶龙庭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更何况为了利用北燕,也是免得对方起疑心,明元道主甚至主动接了北燕的国师之位! 双方气运纠缠,不是说抽身就能抽身的。 若是北燕落败,正阳道也会凄惨无比,奈何偏偏在计划中,北燕也是弃子!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破局之人,那便是正阳道主! 只要突破传说中的雷劫不灭之境,连老天都劈不死,又何惧龙气反噬? 看道主此时信心,显然已经摸到眉目,明性不由大喜,简直是眉飞色舞:“我道气运,便拜托道主了!” “嗯,你在那边,一切也要多加注意!”正阳道主丝毫没有考虑自身,反而牵挂起庆国的局势:“政变之事太过重大,若我没有受伤,必亲自前来主持,你要把握好分寸!” “请道主放心,我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也会刺杀了那赵鲲!” 此人乃是王宫御前侍卫统领,对崔放忠心耿耿,绝无收买与渗透拉拢的可能。 “除此之外,八贤王还有一张底牌,乃是宇文家!”正阳道主提点道。 宇文家世代将门,多出名将大将,比如之前与段玉有过一面之缘的宇文商! 可以说,此家最少能代表军方两成态度! 更关键的是,当代家主宇文敌,还负责庆都的城防! 听到这个消息,纵然明性都是大吃一惊:“那八贤王,竟然还有如此一张底牌?” “此人能力还是有着,否则的话,又怎么能令庆国国君忌惮,甚至起了杀心呢?只是若不得大势,宇文家也不会冒险为八贤王火中取栗,我们便给他这个大势!” 正阳道主笑道。 “如此,可有六成把握!”明性点头,历来政变都是死中求活,一成两成都要一拼,六成绝对是老天都在帮忙了。 “你把握住这一点,我很放心,只是近来天机混变,一定要小心!” 正阳道主神色肃穆。 自从当日发现天机变数以来,虽然自己这方战战兢兢,出其不意,效果看似极佳,但动作太多,也露出了不少破绽。 好在只要这次行动成功,又可以将一切掩饰下来,继续默默潜伏。 “还有一事,那个段玉在城中大肆破坏,抓了我们好几个探子!” “此子……有些奇怪!连赤光道友都陨落其手,虽然大部分是神宵雷符之功,但本身气运根基也必非同小可,此时更托庇于庆国龙气之下,你万不可现在去对付他,只等政变完成,崔山上位,杀之如杀一狗!” “我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最重要的还是镇之以静!” 明性老道颌首。 “不错……等我突破之后,所有因果,皆由我一一承担!” 正阳道主身影渐渐模糊,终是消失不见。 第九十八章 白毫山(求订阅) “驾!” 官道之上,几骑快马飞驰,两边景物飞快后退。 在道路尽头,慢慢浮现出一个城镇的轮廓,不断变大,四周连田阡陌,屋舍林立,显然是一处富足所在。 “到了,白毫镇!” 在城门之前,段玉下马,望着这个不逊色普通县城的‘村镇’,还有远处的巨大山峦,不由有些缅怀之色。 “那便是白毫山么?” 秦飞鱼远远望去,就见一座山峦连绵起伏,虽不是很高,但山上一片白雪皑皑,很有几分清幽的味道。 “这白毫山上特产一种白毫木,乃是白毫道兵锻炼之时必不可少的辅助材料……而这白毫山附近二十万亩良田,在庆国立国之时,就赐给了白毫山道脉,所以说此地此镇,都是白毫山的私领!这城中与附近的农民,也都是白毫山的私民!是以只能称镇,不能称城!” 段玉扬鞭,指着白毫山为秦飞鱼介绍:“除此之外,这白毫山还有一重神异,那就是不论从哪个方向,若是抬头你能看到白毫之顶,就代表你处于它的私领之中,一旦看不见,就代表出了它的范围!” “二十万亩?”秦飞鱼眨了眨眼睛:“这只是田亩,而山林之地起码还要多出三四倍,如此便是一个小县了?居然割一县为封地?纵然国公也不及吧?” “国公?”段玉嗤笑一声:“赐田万亩便是顶天了,至于割据一县,是想要造反么?不过你也不用流口水,南方那些封君,哪一个不是坐拥一县乃至数县之地?形同割据?” 此世一千五百亩地,按段玉记忆中换算过来,大概是一平方公里的样子。 二十万亩地,便是一百三十多平方公里,这还是农田,此处是山区,丘陵丛林众多,还有城镇、农村、道路……林林总总,比田亩多出三倍,便是接近六百平方公里! 算起来,的确就是一县之地! 而在一个成熟的大一统王朝当中,任何勋贵爵位,都不可能获得一县之地的实封,除非想要叛乱。 庆国无疑是那种最欣赏中央集权的国家,对国内不稳力量的监控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 白毫山在此种环境下,还能做到这点,不仅是本身实力非同小可,更是因为与庆国王室关系密切。 据说当年那位庆国的开国之君,便是得了白毫山辅助,才能在大夏尸体上建立起这个国度,起事之时就承诺过割白毫山相赠! “啧啧,这么大一块封地,那白毫山简直是土皇帝一般了!” 秦飞鱼赞叹连连。 段玉笑道:“这是自然,作为白毫山直属,这些封地之民不仅每代都可以去道山检测资质,纵然不能修道,也可以去参选道兵,总之相比其它地方多了一条出路,遇到大灾白毫山也会赈济,算是过得不错了!” 毕竟是自家的封地与子民,任何领主都会用心对待的,不必多说。 “道兵?” 秦飞鱼舔了舔嘴唇,显然侧重点不同:“也不知道比起饕餮精兵如何?” “哈哈……那自然是要逊色数筹的,毕竟是道门私兵,但比普通军中精锐又要强上数分了,更因为体质特异,十分容易接受道法加持,是以称道兵!” 普通兵马一旦上了规模,肯定有着铁血煞气,抵消一切神通。 而道兵便是尽量削弱此种抗性,当然,只是针对白毫山独门道法而言,以道兵配合道法,倒也十分犀利。 只是此种道兵,遇上真正兵家猛人教导出来的铁血精兵,还是要相形见绌。 ‘未来战争升级,普通兵卒都几乎无用,唯有道兵与精兵才是正途啊……倒是上次瘟神道人传承的五毒精兵,居然不是道兵,而是真正的兵家法门,显然那些上古宗派看不上道兵这种四不像,一上手就按最正宗的来。’ 段玉思索着,又道:“只是这道兵虽然消耗小于精兵,但比御龙军都精锐,也是耗费甚大,这白毫山有着封地,又有全国各处的道观供奉,也就养了一千五百左右……不要小看他们,至少与你之前上司陈策统帅的饕餮营拼个两败俱伤,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嘶……” 秦飞鱼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之前可是亲眼见过大都督饕餮营神威的,虽然是夜袭,但以百余之数,能搅动数万大军军营,神勇无匹。 而这一支道兵,竟然能与其两败俱伤? 虽然是一千五打一百,但也十分吓人了。 “我说的,是你们陈策都督亲自出战,还要算上饕餮神甲的情况……若是没有此物助阵,一百饕餮营必然全灭!”段玉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好吧,是我井底之蛙了……”秦飞鱼苦笑了下,又有些好奇:“大哥你似乎对白毫山非常熟悉?” 特别是这道兵数量,不是中高层简直不可能知道。 “神捕司中看的资料而已,并且,你知道我们为何来这里?”段玉打了个哈哈掩护过去,转移话题道。 “这……我也很奇怪……” 之前段玉一直带着秦飞鱼在庆都掀起腥风血雨,凶名简直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但忽然间偃旗息鼓,又奔驰数百里外,实在令他有些不解。 “很简单……我从被抄的那几家官员家中看到了线索,觉得与此地有关,特来查案!” 段玉一本正经地道:“你们觉得呢?”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李如桂与秦飞鱼的副手。 虽然有王命令牌,但也不能将御龙军调出庆都范围,是以单骑快马而来,但这两个货色,却是死缠烂打,或者说忠心耿耿地跟来,让段玉心里冷笑不已。 ‘我之前所做虽然疯狂,但说白了,我是官,商人是民,还是贱民!抄了也就抄了,虽然动了一些权贵的利益蛋糕,但还不至于让他们穷追猛打,不值得!’ ‘但之后却是又抄了几家官员,甚至还有一名御史!嘿嘿……这恐怕是将天都捅破了吧?虽然以寻找线索的名义外出,但恐怕没有几日,立即就会有着带了圣旨的天使前来拿我……不过,这次出来,我就没打算再回去!’ 只是,纵然段玉,猜测也会有着失误的时候。 不要说是他,即使正阳道主这等天师,也不敢说算尽天机。 因此,他就不知道崔山已经准备背水一搏。 但是,知道庆都对自己而言是龙潭虎穴,难道还要回去乖乖当刀? ‘已经将大夏那只幕后黑手牵扯出来一些,接下来就看庆国行人司与神捕司的本事了……至于我?’ 段玉望着白毫山,笑容满面。 正阳道与那幕后黑手实在对付不得,至少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硬抗的。 那么自己仇家再细细数数,似乎也就只剩这里的一些了呢。 ‘这里的事情也做完之后,立即抽身而退,庆国的事便与我没有关系了!’ 至于国君之恩?国家气运付出的因果? 呵呵!自己出生入死,屡破大案,草原中灭杀天师,庆都中查抄诸多北燕奸细,难道还不够偿还? “走吧!我们上山!” 段玉望着白毫山景色,幽幽一叹。 前世恩仇,终于到了一并清算的时候! …… 一行人刚到白毫山脚,山顶便似有了发现,一行道人飞快下山,排列两边。 “恭迎段银章!” 丹诚道人大步踏出,亲自前来迎接,显然极给段玉面子。 “见过道长,不知掌教真人身体可好?” 段玉见礼,看到跟在丹诚身后的于静白与静风道人,不由又是一笑。 “虽然道基受损,但性命无碍,只是还无法下榻!” 丹诚道人叹息一声,将段玉迎上台阶,由正门而入。 这礼仪是道脉中的大开山门,极为隆重了。 石质的台阶两边覆盖着积雪,但中间已经被提前扫清,现出青苔的颜色,古意盎然。 纵然是秦飞鱼这种武夫,一路拾着台阶而上,见着两旁清幽的景色,也不由有些物我两忘的脱俗之念。 “过了半山亭,就是仙人飞瀑,还有十里白毫林……可惜,若是段银章春秋两季前来,就可见得白毫飘飞的盛景了!” 丹诚道人亲自作陪,意有所指地道:“对了,还未请教段银章为何至此?” “哦!我奉国君命追查奸细,在庆都中抄了几家,有证据指向这里,前来看看!”段玉毫不掩饰地说着。 听到这个,几个随侍的低辈弟子顿时脸色涨红。 段玉此言,简直是直指他们白毫山为藏污纳垢之地! 若不是丹诚压着,几乎立即就要口出不逊! “这样么?” 丹诚一怔,旋即想到了丹朱,眼眸一黯:“此事重大,待老道为你引见掌教真人!” “多谢!” 段玉行礼,又似好奇地问着:“贵门还未推举出新任山主么?” 前任山主成了废人,自然坐不稳位置,必须退位让贤。 “这个……唉,俱是家丑啊!” 丹诚道人带着苦笑,将段玉迎上白毫山主殿。 远远望去,这是一片恢宏的道宫,占地连亩,清气缭绕。 过了一扇石门,便到了大殿,供奉的神祗却是白毫山开派祖师——白毫天师! 第九十九章 交易(1400加更) “咳咳……段银章有礼!” 绕过大殿之后,段玉便见到了白毫山主,丹心真人。 只是此时这位游神御气大高手的模样,反而让段玉吓了一跳——形销骨立、气血两亏、满头白发,还不是那种银白,而是带着一种干黄的枯萎之白。 很显然,在之前的大战中,这位真人损失了太多的道基,甚至是寿元! 按照段玉的眼光,此人还能再活一年,都是老天保佑了。 “掌教真人,您大病在身,正要修养,怎么起来了?” 丹诚道人见到丹心一身道袍,盘坐在蒲团上,不由上前,将段玉的来意禀告了一遍。 “追索北燕奸细?” 丹心真人听了,眼睛一亮,旋即摇头:“老朽无能,竟不知本道祖庭已经被渗透至此种地步……而那些串联的长老,也未必都是叛道,有的只是单纯地认为我无法胜任山主之位罢了。” “这我当然知道!” 段玉直接找了个蒲团盘膝而坐,一副要长谈的样子,向后摆摆手。 秦飞鱼见此,只能翻了个白眼,由丹诚道人领着外出开席赴宴。 一时间,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丹心道人见此,昏暗的目中却是忽然放出一丝精芒来,颤颤巍巍地从袖中取出一道黄色纸符。 啪! 这纸符落地,立即化为一道流光,没入青砖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段玉立即感觉以此符为中心,整个大殿都变得不同起来,有些类似神祗法域,又似是而非:“道域?” “正是道域!”丹心微笑道:“这殿内有着历代祖师加持的禁法,一旦启动,甚至能一定程度内蒙蔽天机,阴间福地的祖师也会为我们巡视,可保无虞,银章可有话想对我说?” “山主痛快!” 段玉见到此人虽然修为尽废,但隐约之间,还是有着身为十大道脉之一道主的气魄,不由暗赞:“段某今日来此,却是为了做一笔交易!” “哦?什么交易?”丹心道人郑重问着。 “我要白毫山!” 段玉飞快道:“我要你们为我效力!我要起码十个道人为我麾下!我还要白毫道兵的统领权!” “你……莫不是疯了?” 丹心道人绝对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养气功夫,但此时也是毫无形象地嘴巴张开,几乎可以吞下一个鸭蛋:“你要造反么?” 无论如何,白毫山还是支持庆国的,这从庆国那位开国之君之时便如此了。 “山主不妨听我说完!”段玉平静道:“作为回报……我可以保住白毫山道统不灭!” “保我道道统不灭?” 丹心道人的表情十分奇怪,竟然没有立即怒发冲冠,将段玉这个狂徒打出去。 “看来山主也有预感……草原一役,正阳道联手神宵门,勾结安王,陷上元天师于死地!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下一步,只怕便是颠覆白毫山道统了!” 段玉沉声道:“或许山主以为,正阳道与北燕只是欲扶持一个傀儡,满足于庆国称臣纳贡,但胡人欲壑难填,下一步必是一统草原,以草原广阔,能出控弦之士数十万,难道还不足以灭亡庆国?到时候,白毫山如何自处?” “段公子你,到底属于何方?” 丹心道人望着段玉,忽然问着。 “我就代表我自己!”段玉肯定回答。 之所以不提大夏之事,是因为完全没有什么意义,纵然有些蛛丝马迹露出,但还要细细追查下去,才能有着确凿证据。 “这些话,若是给国君知道,恐怕他会立即诛你九族!”丹心道人沉默良久,苦笑说着。 “那山主以为如何?”段玉执着问道。 “不可能!就凭你未曾突破元神的修为,何以说如此大话?保我道统,你以为你是天师?还是雷劫不灭?” 丹心道人连连摇头。 “也罢!” 段玉之前说的要白毫山效劳的大话,本来就没有多少成功的希望,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先声夺人罢了,见此立即促狭一笑:“如此看来,山主你是认同我关于北燕与草原的推论了,而草原一统,必南下灭庆!” “……” 殿堂内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 不知道过去多久,丹心道人才长出口气:“若是一日之前,老道都要将你这个无君无忠的家伙打出去,顺带往庆都狠狠告上一状!但此时么……” 他苦笑着,递过一份情报:“你看看!” “北燕已经全面动员,出兵草原了?”段玉看到了,却是丝毫都不惊讶。 拼着正阳道主重创、一个天师陨落的代价,可不是为了给巴图坐稳可汗位子的。 不趁着这时摘果子,反而给巴图稳定了势力,那就是真正的愚蠢。 “虽然庆国与我道被渗透得仿佛一个筛子,但我白毫山在北燕也是有着不少人手的,至少消息还能传回来……” 丹心摇头:“局势糜烂至此,老道现在只希望那位巴图可汗能英明神武一点了……至于你小子,也不要提出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我白毫山诸道,更不会放弃这祖业!” 说到最后,他身上竟然有着一股凛然死节之气,令段玉不由默然。 “好吧……真正的交易是,我来为你们白毫山扫清叛徒!而作为回报,我要几个道人随我离开!算是我客卿也好,辅佐我也好!总之要为我效力!除此之外,你也要利用白毫山在庆国的势力,给我提供一些方便,并非篡逆谋反什么的,只是给我打通几条路子而已!”他深吸口气,说出真实目的。 “你知道奸细名单?”丹心道人眼睛一亮:“离开?去何处?” “反正就是离开白毫山,离开庆国,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虽然我猜白毫山此等大道脉,肯定有着火尽薪传的计划,但加我这么一条路子,岂不是更多几分希望?放心,元神之上的,我一个都不要,并且人数不超过十个!”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白毫山覆灭就在倾刻一样!”当代白毫山主翻了个白眼:“但是……成交!” …… 夜幕渐渐降临。 这一夜,不论何处,都注定不会平静。 静室之内,正在盘膝而坐的段玉忽然一怔,灵识内视。 只见在识海之中,石印之上,一层漆黑如墨、带着丝丝血红的劫云,忽然一下炸开,将整个石印笼罩。 道印轰鸣,一种不安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 “避劫秘法,还是失效了么?” 见到这一幕,段玉长叹口气:“莫非是这些时日在庆都中做得太过,吸引来新的劫气,打破了平衡?” 这些黑红之气,便是灾祸之气,或者更干脆的说——厄运! 一旦爆发出来,代表着自己肯定有灾劫来临。 若是前几日就爆发出来,在庆都中搅风搅雨就未必有那么顺利,甚至说不定立即就会祸及自身! “这些灾劫之气,绝大部分都是瘟神道人传承所沾惹,还有一小部分,是我自己惹来的……如此说来,我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篆刻师之法,当真神奇!” 真正劫难到来,甚至能迷惑修行者的心志,令他们做出种种后悔莫及的事来。 但自己不同! 在劫气爆发的一瞬间,石印就有示警,令自己灵识没有被迷惑,这就占了一重先机,很多时候,此便是生与死的差距! “此时我在白毫山上,灾难来源也就相对固定,这个老天还不至于直接落雷或者陨石砸我……那便是白毫山上的叛徒要出手了?或许还勾结了正阳道?我可是知道,白毫山不止一个游神御气的高手呢,那些上字辈的高手中,就还有一个上德,乃是地煞真人,只是犯过大错,不能为掌门,但支持一个丹字辈的上位,却有很大影响力!” “我今日与掌教交易,虽然内容没有外泄,但或许还是引起了警惕,让他们提前动手?” 段玉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劫运缠身,避无可避,看来是得多杀几个,以应杀劫了。” …… 庆都。 原本寂静的夜幕中,忽然多出一朵朵明黄色的火焰,宛若菊花一般,不断绽放。 放眼望去,大量甲士洪流组成了长龙,向着宫门扑去。 喊杀声、喧哗声、顿时萦绕在王宫之上。 “咳咳……出了何事!” 崔放刚刚睡下,此时披衣而起,望着不远处的火光,脸色铁青,猛地咳嗽起来。 “陛下……有叛军入城,正在攻打宫门,御前侍卫统领赵鲲正在抵抗,请速速移驾!”康为疾步而来,脸上多了几丝坚毅的神采。 “是我那个八弟么?宇文敌,已经叛了寡人!” 崔放又猛地咳嗽了几声,白绢上一片暗红。 轰隆! 忽然间,又是几声巨响传来,王宫震动,令崔放立足不稳,跌倒在地。 “报……” 一个御前侍卫满脸是血,屁滚尿流地跑来:“启禀陛下,有道人以符箭刺杀,赵统领身亡……叛军已经攻陷了宫门!” “符箭?十大道脉?” 崔放此时,反而镇定下来,爬起身,整理着衣冠:“来人!给寡人更衣!” 君子死而冠不免,何况国君乎? 此时的崔放,已经有了觉悟! 第一百章 杀劫(求订阅!) 白毫山。 夜色静寥。 一名女冠在道宫偏径上徘徊,面露犹豫之色,赫然是于静白! 这位段玉的前世师姐,此时却是咬着红唇,望着某一处院落,几番举步又止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庞上有些红晕。 ‘不知段银章睡下没有?我冒然登门,是否有些……’ 于静白转身欲走,没退几步,又转了回来:“只是此时我白毫山陷于山主之争,一片波云诡谲,唉……他为何要进来以身犯险?我……我还是得去劝劝他!” 就是这时,一声尖啸忽然传来,在寂静的夜中显得颇为刺耳。 听音辨位,竟然就是段玉一行下榻的小院! 于静白顿时再也顾不得什么,飞奔而去。 “出了何事?” 她一进院门,就见到了手持雁翎刀的秦飞鱼,立即问着。 秦飞鱼此时脸色苍白,手臂上还有一道血痕,望着于静白,面沉如水:“有人飞剑刺杀大哥!李如桂与我的一个副手都阵亡了!” “飞剑?!” 于静白神色一下肃穆起来。 这可是白毫山祖庭!在此之地,竟然有着一尊元神驱物的高手,刺杀一位正六品的朝廷命官? 特别是这位朝廷命官还相当于半个钦差? 不由立即问着:“段银章呢?” “大哥已经追出,命我守护在此!” 秦飞鱼面对着不断汇聚的道人,目光如电:“为何在白毫山道宫之中,竟然还有元神真人袭杀?此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此事……” 赶来的丹诚道人一瞬间手足无措。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镇定下来,便看见两名弟子,扶着一个颤颤巍巍的白发老者走进,不由上前行礼:“掌教真人!” “传令下去,道兵封锁白毫山!”丹心山主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此时腰杆挺直,威严满满:“所有内门以上弟子,立即前往天师殿待命!劳烦几位元神长老,出窍搜索全山,务必要找到段银章与那刺客的踪影!”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去,加上他以前积攒起来的威严,顿时令慌乱得以控制。 但细细一数来人,还是十分不对:“丹羽、丹桂在何处?” “不……不好啦!” 一名道童惊慌失措地跑来:“丹羽师父被杀死于房中,身首异处!” “什么!?” …… 四周黑暗笼罩,寒风呼啸。 识海之内,石印轰鸣,劫气缠绕。 段玉手持妖刀鬼切,在道宫之内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白毫山乃是一代道庭,守卫森严,但任何防御大阵都是防外不防内,他可不用突破白毫道兵与大阵的封锁,而是被光明正大地请进来的。 更何况,自己对白毫山的一草一木熟悉无比,白天还与丹心道人做成了交易。 因此…… 这什么所谓的刺杀,都是假的! 就连李如桂与秦飞鱼的副手,也是段玉亲自下手干掉。 自从出了庆都之后,他就没打算回去! 一直以来,他就给外人一种假象,似乎他舍不得那高官厚禄,舍不得那权柄,还一心一意要为庆国卖命。 但实际上,真正生死之际,何物不可抛弃? 既然如此,那两个负责监视的二五仔,也就走到了绝路。 甚至为了混淆视听,段玉还特意用那一口得自草原的白骨飞剑来制造伤口,当然,他修为还没有到能驱物的地步,完全就是拿飞剑当匕首砍。 “丹朱、丹羽、丹桂三个……前世可以肯定是叛徒,而上德?应该只是被一时蒙蔽,但他与我有私仇,我也不介意假公济私一次!” 段玉狞笑着,摸到了丹羽真人的卧室之外。 “师傅!” 此时,两个侍奉的童子童女已经被惊动,大声呼唤着丹羽。 旋即,他们就看到一道白光冲入卧室,背后还追着一个持刀的少年身影:“大胆元神,你敢刺杀一个朝廷命官?” “什么鬼?” 卧室之内,丹羽真人刚刚起身,就看到段玉扑进卧室,不由神色愕然。 他当然知道这条庆君麾下的著名疯狗,甚至对方早已在他必杀名单之上,只是后来有着北面传信,让他们稍安勿躁,免得打草惊蛇。 毕竟,只要八贤王上位,失去了最大靠山,有的是人要杀这小子。 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这人就杀上门了? “丹羽真人,你敢刺杀我!” 段玉望着这位真人,眼珠赤红,面带杀气,这倒不是伪装,而是想起了前世之仇! “什么?我刺杀你?” 丹羽真人面露惊愕之色,明明是此人上门来刺杀自己好不好?怎么还倒打一耙? 但看到这人满脸杀气,傻子也知道不怀好意,顿时一拂袖,一张符箓就要飞出。 ‘元神真人最犀利的便是元神,若给他们妥善藏了肉身,光以元神出战,就会十分麻烦……但此时却是狭路相逢,近步之内,人皆敌国!’ 以段玉人仙之体的武力,再配上妖刀鬼切,又是如此近的距离,突然袭击之下,斩杀一尊元神真人,有很大可能成功。 但他并未如此,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加万无一失的方法! 吼吼! 下一刻,一道龙吟在房中响起。 段玉身为正六品官员,又令着金牌令符,可不是拿来好看的。 此时猛地拿出,蛟龙之气升腾,禁绝五行,镇压万法! “钦差?蛟龙之气?” 丹羽真人面露惊容,望着手里的符纸化为灰烬。 下一刻,段玉就欺身而上,鬼切横斩。 当! 丹羽真人仓促抽出长剑应对,却被一刀削去剑尖,掠过咽喉,顿时眸子一暗,大量的鲜血就涌了出来。 一刀之下,元神授首!连一丝神念都没有跑掉! 这战果看似辉煌,却是段玉至今的积累所得。 若没有官位与龙气,就震慑不了此元神真人,无法将他拉到不得不与自己硬拼武技的地步。 而光论武技,哪怕都是无漏道体境界,段玉也有把握付出些代价强杀此人,更何况他已经晋升到了或许是前无古人的人仙之体?相当于兵家一重的高手? 再加上一柄妖刀鬼切,查缺补漏,直接一刀斩杀肉身,煞气临体,令对方连元神都跑不掉,才能造成此等形神俱灭的震撼。 嗡嗡! 吸收了一尊元神之后,鬼切刀身闪烁,传来一股迫切的需求。 这是上次被雷殛之后,它凶威顿减,急需吞噬一些高品级的血肉与元神来弥补。 “放心,今晚一定足够!杀得敌首,实在痛快!” 段玉长笑一声,直扑丹桂住所。 而这时,整个道宫都已经惊动起来,警钟长鸣。 显然是秦飞鱼已经将遇刺之事宣扬出去,甚至或许还发现了丹羽之死! 段玉原本想就此退去,狠狠往丹羽身上栽一赃。 但此时,前面拐角处竟然出现一行道士,为首者三缕长须,大袖招展,竟然便是丹桂! 见到此人潇洒模样,段玉眼底顿时生出血丝。 前世便是这道人,逼迫自己去送死,甚至暗中出卖自己的消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受死!” 掂量了下时间,段玉飞扑而出,如猛虎下山,直取丹桂! “何方狂徒?” 丹桂快速后退,身边几个道人与道兵飞扑上前,法度严谨,组成一个残缺的阵势。 “挡我者死!” 段玉长刀横斩,鬼切发出嗡鸣,一缕锋锐闪过。 所过之处,残肢断骸遍地,甚至有着一个道人被腰斩,一时不死,嚎叫声冲天而起。 “段玉!你竟敢在白毫山上放肆!诸弟子,护我肉身!” 得了这点空隙,丹桂真人立即将段玉认了出来,故意大声喝着,旋即盘膝而坐,一口法剑就从背后飞出! 此人修为竟然比丹羽、丹朱都高,到了元神御剑的地步! 这一口飞剑如雾如电,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好似一汪秋水,仿佛是用一整块完美无瑕的水晶雕琢而成。 剑气森然,纵横来去,灵活机动,宛若毒蛇吐信! 飞剑之术为何令敌人闻风丧胆? 便是因为此剑来去如飞,轻盈转折,能做到人力难以企及之事!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柄飞剑,除非能将其直接斩断,否则如何伤得敌人的肉身与元神? 叮叮当当! 段玉右手持刀,血战八方,刀法如同泼墨山水一般,肆意纵横挥洒,偏偏密不透风,将要害团团护住。 鬼切刀与飞剑连连相撞,在半空中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这口飞剑明显不是凡品,以鬼切的锋锐,也无法在剑刃之上留下一丝半毫的伤口。 并且,随着时间的拖延,越来越多的道人已经聚集此处。 “大胆狂徒!” 宛若平地一声雷,爆喝当中,一尊面目清晰无比的元神凌空而来,相貌威严,嘴唇很薄,面相阳刚,显然是心智极为坚毅之辈,但失之柔和。 此时见到段玉身边一地的尸首血迹,立即大怒,翻手之间,吹沙走石,大量石块翻滚,在天空中迅速凝结为一块万斤巨石,就要压下! “游神御气?地煞真人!上德?” 段玉心底出现一丝后悔,感觉之前所做作为,太过鲁莽了一点,立即故技重施,取出金牌令符! 但就在这时,这金牌之上的光芒一暗,龙气竟然自行崩溃! 识海之内,劫气蓦然大盛,一举爆发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心魔(1500加) 段玉这段时间横行无忌,靠的便是庆国国君的支持。 而之所以能杀得敌人闻风丧胆,有五成的功劳,都要算在这枚小小的金牌之上。 毕竟金牌虽小,代表的却是国君亲临,并且,有着一丝龙气附着于其上,镇压一切。 之前,就是靠着龙气,段玉才能眨眼间斩首一个元神真人! 但忽然间,令牌上龙气消退,顿时令他陷入凶险无比的境地中。 再联系到识海之内的劫气暴动,段玉忽然明悟:‘这便是……杀劫的涵义么?虽然我之前已经有了警惕,但仇人当面,依旧有些被它影响,失去了理智!’ ‘而这些劫气,更是趁着金牌令符效力消失的良机,一口气爆发出来,要置我于死地!’ ‘但只要撑过这死劫,所有的劫气,起码要消散大半!’ ‘不……还不止!’ ‘之前我之所以进退失据,是因为……我的心魔劫也来了!欲元神出窍,必先破心魔!虽然我重生以来,更改了诸多命运,但依旧忘不了前世仇敌!他们就是我的心魔!’ 这次竟然是内生心魔,外来劫数,一起爆发,难怪精明如段玉也要中招! 念头转动,何等迅速? 一念升起之时,段玉还有心思看着对面的丹桂真人操纵飞剑,白虹贯日般刺杀。 而天上的巨石,已经凝结大半,就要轰然砸落! 外围,一大帮人赶到,见得这一幕,丹心与丹诚道人都是无法理解。 而秦飞鱼满面涨红,就要扑出。 于静白面色凄婉:“不……” 这一幕幕,仿佛慢节奏的电影一般,在他面前划过。 生死之间,最能激发人之潜力。 而段玉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压抑着体内法力,寻找突破元神的契机。 到了此时,他终于明悟。 那契机便在此时,便在此地! 心魔劫都来了,可不就是突破的契机所在么? 轰隆! 识海之中,二转石印表面遍布裂痕,一丝丝暗青色光泽闪烁,轰然炸裂。 在原处,一枚全新的法印浮现出来。 它比原来的石印大了三成,宛若青铜铸就,古意盎然,作为印纽的螭吻摇头摆尾,神气活现,一双龙目赫然是金色! 篆刻师功法,至此终于突破!而二转石印晋升三转铜印。 以炼气士的划分,便是由五气朝元,晋升至元神出窍的境界! 当然,此时还有一些小问题。 那便是段玉仍处于心魔攻击之下,他只是因为篆刻师功法特殊,由二转石印提升至了三转铜印,法力有所突破,但元神还未能明悟,与铜印合一,彻底突破元神出窍! 饶是如此,也是实力大增! “遁地!” 他念头一动,三转铜印轰鸣,印底一个遁地法术瞬发而出。 更因为此时修为,已经能算是元神术法! 道宫之内,一向有着法阵禁制,一旦启动,一些低阶弟子的施法几乎没有效果。 唯有元神之上的真人,才能灵活自如。 而此时,段玉也可算元神! 虽然心魔劫未去,但由于篆刻师功法的强大,突破后的铜印支持,甚至有了不同凡响的威能! 噗! 光芒一闪,他便遁入地下,倏忽之间横移数丈,来到丹桂肉身面前,一刀劈出:“斩!” 这一刀,是重生以来与过去的分野! 这一刀,是自己酝酿的复仇之浓烈! 这一刀,是最近一段时间所有的总结! 既斩他人也斩我,斩却自身之心魔! 嗤! 血肉横飞,丹桂道人的肉身顿时被一刀两段。 这一刀劈出,段玉顿觉浑身痛快,灵识进入一个空冥的境界。 在他体内,阴神蓦然升腾,汇聚一切精神,来到识海之内,化为一个略显虚幻的人影。 三转铜印轰鸣,主动与元神合一,螭吻咆哮,欢快非常。 “元神!元神!” 至此,心魔劫完全渡过,段玉已经成为一名真真正正的元神真人! “贼子!还我命来!” 水晶飞剑蓦然掉头,以段玉此时的灵目,就可看到飞剑之上一个虚幻悲愤的人影,那是丹桂道人的元神! 对方只是渡过真火之劫的修为,距离能夺舍转世还有一个游神御气的大境界。 而肉身被斩后,断然没有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连续突破,七日之后,只能去做一个孤魂野鬼,魂归地府,或者转修神道。 总体而言,作为人的一条性命,刚才的确是被段玉杀掉了。 因此,丹桂真人绝对是悲愤非常,飞剑倏忽刺杀而至! 但这时的段玉已经今非昔比。 突破元神代表着什么? 不仅仅是法力大进,可以元神出窍。 更加关键的,还是本质上的变化。 比如此时,在他眼中,原本只是一些灵光的丹桂元神,便清晰可见,甚至都不需专门开启灵眼。 而这法剑在空中的轨迹,也是宛若反掌观纹一般,纤毫毕现。 ‘这种掌控周围的味道,前世我以道种突破元神都没有啊,莫非是……道域?’ 段玉心里一凜,想到了些什么。 而此时面对飞剑,则是更加轻松,鬼切轻轻一抬,便仿佛刺中了飞剑的七寸一般,令其速度锐减。 旋即,他伸出左手,四指并拢,与拇指轻轻一夹,就按住剑身,将飞剑抓在手心。 看到这一幕的丹诚道人几乎眼珠都要瞪了出来。 毕竟,即使飞剑速度大减,这也是一柄飞剑啊! 若是想像凡俗高手一般空手入白刃,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剑光一搅,连手腕都给切下来。 但落入段玉掌中之后,此柄飞剑却是跟一条死蛇一样,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在手指与飞剑接触的一瞬间,段玉识海之内的螭吻便咆哮一声,张开龙吻,奋力一吸! 与此同时,飞剑内的某个元神,就倒霉地落入它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人是元神出窍,我恐怕道印都可以出窍,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牌了!’ 见到这一幕,段玉心中顿时有了明悟。 这螭吻大爷一向嘴刁得很,至今也不过吞了寥寥几个。 现在看起来,这一尊元神御剑的高手,也是得了它的青眼? 哐当一声! 随着段玉松手,这一柄飞剑顿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你……你竟然杀了丹桂,令他形神俱灭?” 半空中的上德真人怒吼一声,就要再次动手。 “师叔且慢!” 丹心站了出来:“今夜之事,实在扑朔迷离,可否先容师侄调查清楚!” 他虽然修为尽失,但一天没有卸任,便一天还是白毫山山主、掌教至尊!纵然上德真人也得给些面子。 更何况,还掌握着整个白毫山的护山大阵,以及道兵指挥权。 虽然那些道兵之中,反叛的三个丹字辈高手也有涉足拉拢,但如今他们都已经接连下了阴曹地府,不!是魂飞魄散,那今夜之后,权力反而高度统一在丹心手上! 明白这一点的丹心道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而段玉却是早有预料,毕竟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却能消灭问题! 只是丹心作为白毫山之主,无法自毁根基,但他此世却是一个外人,百无禁忌! 天师殿。 诸多真传与长老济济一堂,上德真人位于前列,身上带着一圈神光,显然并非肉身。 其它的长老也是脸色古怪,忌惮地望着殿中卓立的段玉,暗暗心惊不已。 这可是一个绝世猛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刚才就砍了两个元神真人,吓得上德师叔都不敢暴露肉身。 毕竟段玉修为他们也看出来了,肉身强大,完全就是一尊以武入道的兵家高手,身上又有官气与龙运庇护,论近身刺杀,哪个不怕? 上德真人瞪着眼睛,蓦然一声爆喝:“段玉,你夤夜行凶,杀我白毫山两大元神真人,此仇不共戴天!” “哼!我奉国君之令,追查北燕奸细,在庆都之内查抄一家御史,证据直指白毫山,因此来寻找线索……谁知道半夜之中,那丹羽忽然飞剑来刺杀本官,害了我两个属下性命,本官一路追过去,击杀此人之前,还得知乃是丹桂主使,这二人都是北燕奸细!” 段玉凛然不惧,大笑道:“本官还没有向你们要一个交待,你们就敢向我要交待?” 丹羽、丹桂两大元神早已魂飞魄散,哪怕去阴曹地府都找不到,自然任凭他瞎编。 而段玉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第一就是自己朝廷命官加钦差的身份,第二就是与丹心有着秘不可言的默契。 只是在说自己代表朝廷之时,段玉心里也有些凛然。 此时再细细辨认,金牌令符之上,龙气已经几乎彻底消散,如此情景,要么是庆国已经灭亡,要么便是现任庆君失位! 无论哪一个,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你说他们是北燕奸细,他们就是?可有证据?”上德老道气得七窍生烟。 毕竟这两个元神真人都跟他十分亲近,特别是丹桂道人,他都准备力挺对方争夺山主之位了,现在居然指认对方是北燕奸细,那自己成了什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二人勾结北燕已久,请山主彻查他们丹房密室,还有以道法讯问其弟子,当可有收获!” 段玉冷笑以对,又祭起了先杀人再找证据的‘妙法’! 第一百零二章 局势(求月票!) 先杀了领头人,最大的保护伞都被打掉,接下来的调查阻力自然大大减小。 但是,要是没有证据就先如此做,肯定要弄得天怒人怨,换成其他人,没有段玉的前世先知当金手指,八成是不敢下手的。 甚至纵然成功了,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日后惹来祸患。 但段玉早就下定决心,打破一切瓶瓶罐罐,将能够得着的敌人杀尽,然后再潜逃出国! 因此,什么过界、打破潜规则什么的,根本毫不顾忌。 “没有证据,你就先杀人?还形神俱灭?” 上德真人怒目而视,手指都在颤抖:“庆国刑律,哪条容你如此胡来?” “上德老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段玉冷笑:“若你不服,那与本官来一场生死战如何?” 这老道前世虽然最终还是没有投敌,但行事糊涂,被那几个奸徒利用,也没做啥好事,段玉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 上德老道气势一滞。 他敢与段玉生死战么? 若是敢的话,为何连肉身都不敢带到对方面前? 很显然,他心里怕了!怕了这个邪异的小子。 “咳咳……师叔莫急!这位段银章有一句很对,清者自清,北燕奸细之事事关重大,就好好查一查便是!” 丹心咳嗽两声,面露坚毅之色:“我已命道兵封锁白毫山,接下来,便请几个老成持重的人去主持审问搜查,师叔你从旁监督,如何?” “若是没有证据,掌教预备如何?”上德老道望着段玉,目中露出一丝凶光。 “犯吾道者,死!!!”丹心道人眼皮都不眨一下:“纵然是朝廷命官,有着钦差身份,也必杀之!” 段玉缩了缩脖子,很清晰地感应到,丹心的杀气不是假的。 “善!一言为定!” 上德真人气哼哼地答应下来。 既然上层都统一了意见,接下来自然是搜查各处,并抓捕丹桂、丹羽的弟子严加审问。 原本上德真人还是胸有成竹,等着看段玉的笑话。 但等到丹羽真人的大弟子带着他儿子潜逃,被白毫道兵抓住的消息传来,上德脸上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 一阵红、一阵紫、简直可以开个染料铺。 特别是以元神之身,能发出这么多形象生动的表情,足见此老功底深厚精湛啊! …… 半夜过去。 朝霞遍布,旭日东升。 段玉来到天师殿门口,习惯性地对着紫气吐纳。 其旁若无人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其余人放在眼里。 “段小友用功不辍,真是佩服!” 丹心道人屏退周围人,来到段玉身边,忽然压低声音一笑:“我也要多谢你啦,想不到你是用这种办法,扫灭白毫山之蛀虫!” 昨夜搜寻,自然大有收获。 特别是从丹羽的大弟子与他亲儿子那里,所获得的黑材料差点没让上德真人找条地缝钻进去。 既然确定丹羽、丹桂都是叛道之徒,对段玉的所谓‘问罪’云云,也就无从说起了。 只是众道人见到段玉之时,还是难免感觉脸上无光,浑身不自在,甚至依旧仇视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此等蝼蚁注目,段玉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了。 “这是我们交易内容之一,不必客气!” 段玉微微一笑,能扫荡白毫山魑魅魍魉,也是他所愿。 至于北燕大敌,还有那幕后黑手,要对付起来就当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 “论起来,段银章是散修,不知道师从何人?” 丹心道人忽然笑道:“能以正六品官身突破元神,简直百年难得一见!特别是昨夜那徒手抓飞剑的本事,似乎有几分道域之威呢!” 所谓的‘道域’,其实就是一种力场、或者说阵法。 唯有在十大道脉这等根基之地,经过数代人的布置,加持禁法,或许才能完成。 段玉昨夜施展三转铜印,不过是略微有着几分道域之威,距离正版货色还差得老远。 但这丹心道人眼神毒辣,一下就看了出来。 “我师父么?”段玉笑了笑:“他没有告诉我姓名,至于道域,那是何物?” 竟然直接一推二五六,彻底装傻。 “呵呵……难得糊涂,也好!” 丹心沉默一阵,旋即说着:“丹羽、丹桂伏法之后,丹诚道人可为下代白毫山之主!我跟他商量了下,准备派静风与静白辅助你,你意下如何?” “什么?” 这个消息却真是非同小可。 静风与静白都是核心弟子,现在派给段玉,显然是丹心道人对段玉评价又上升几分,开始加注。 而段玉最为吃惊的,还是丹诚道人此举简直形同托孤! 看起来,当真是十分不看好白毫山的前途。但饶是如此,却仍旧决意与白毫山共存亡。 段玉深吸口气,明白这便是那位老人的最终选择,任何世界上,都是既有着奸猾之辈,也有着烈士。 前世如此,今世亦然! “静风与静白两位道友修为精湛,可为良师益友,多谢掌教真人!”因此,沉默片刻之后,段玉便向丹心一礼。 “至于出国路线,还有东陈诸事,我都交给了静风与静白,你跟他们说便可!” 这也是之前约定之一,借助白毫山势力,为段玉彻底打通逃亡路线。 说到这个,丹心真人望向段玉的目光就充满奇异了:“话说……段银章莫非你早就知道昨夜庆都之事?才有意出奔?” “昨夜庆都,发生了何事?”段玉一脸‘迷惘’,心里却有了些猜测。 见到他此种表情,丹心真人不由一声长叹:“昨夜……安王崔山政变,于宫内弑君登基,据说杀尽崔放妃子儿女,斩草除根,血染王宫,可谓长刀之夜!” “这个……我实是不知!”段玉苦笑道:“若是早知,肯定会提醒国君,我昨日欲走,是为避胡人,而非安王!” “或是如此!” 丹心老道似是信了,又似是不信:“但你能及时抽身而退,不是大智慧,便是有大气运啊!” “大气运?” 段玉面色有些古怪,不过自己穿越一次,重生一次,不是天大的气运又是什么? 沉吟片刻后,又问着:“山主准备如何处理这后续?难道真的让崔山登基为庆王?” 崔山与白毫山之间,可是有着杀害上元天师的血海深仇啊! 更何况,此人与北燕不清不楚,有叛国之嫌。 当然,当崔山升格成为庆国国君之后,什么‘叛国’的指责都是笑话了,人家是一国之君,庆国都是他的,可以光明正大地卖国! “这个……唉……我之前听道友指点江山,推演大势,还以为都是癔想,但现在看来,反倒是老道鼠目寸光了。” 丹心真人苦笑:“但无论如何,崔山如果做了庆君,或许会有所转变?” 正是因为成了庆国之君,再卖起国来,卖的就是自己的利益了。 更何况,纵然胡人南下,文武都可降,难道身为一国之君的崔山还能投降?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便是这个道理。 到了新的位置后,崔山的想法肯定会有些变化。 而段玉听到这个,只能在心底翻着白眼了。 ‘若我所料不错,那只幕后黑手,也是如此打算,让庆国大大消耗胡人的精锐与血性,纵然庆国被灭,也能从容从南方起兵,一统中原……如此看来,那个高冈若是在北方起事,也只不过是一支弃子罢了。’ 他不由想到那个落魄中年。 按照对方原本的命运轨迹,应该就这么一直默默潜伏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遇到段玉之后,天机混淆,命运便有了逆转,但也只不过是从一介布衣混成了‘为王先驱’而已! ‘或许也不是简单的送死,而是吸引火力,又或者分散投资,毕竟天下争龙,有哪个敢拍着胸脯保证必成?总得留一两个保险,方便东山再起才是……’ 一念至此,对于天下大势,又多了几分洞彻。 “或许吧!” 段玉苦笑着回答丹心真人之前的问题,原本他还指望白毫山推出一个金河郡王之类的家伙来与崔山打打擂台,纵然庆国分裂,也好过便宜了大夏那只幕后黑手。 不过无论怎么看,白毫山诸道也不会喜欢这个提议。 ‘或许之前静风请我在百珍园,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又或者,是八贤王动得太快,令人来不及反应!’ 原本白毫山知道崔山失德,外通北燕,肯定不欲再支持此人。 但崔放身体不行又是事实,只能在其余弟弟中矮个子里拔高个,金河郡王便因此入了眼。 只是想不到崔山竟然悍然发动叛乱,甚至已经成功登基,威慑天下。 若是这时再推出金河郡王,那便只有打一场惨烈的内战了,而以段玉的猜测来看,胜率不超过三成。 丹心道人自然不会如此之傻,之前种种,就只能一切略过不提了。 “对了,还有一事,想要麻烦掌教真人!” 段玉想了想,最后提出一个要求。 “何事?” “我需要大量的青铜!” 段玉深吸口气,望着苍茫大陆。 这出奔之行,也未必一路平坦,必须增加战力! 第一百零三章 青铜(1600加) 青铜,乃是人类最早冶炼的合金。 在异世,早在公元前3000年的时候,青铜便被发现并使用,代表作为苏美尔文明的青铜刀。 而在中原,夏、商、西周、春秋战国普遍使用青铜器制作礼乐器、兵器及杂器。 云澜大陆之上,同样如此。 毕竟青铜熔点低、硬度高,十分便于冶炼熔铸,虽然在中原已经渐渐被铁与钢淘汰,但在西戎诸国、在草原、在南方蛮越之地、在东海蛮荒诸岛之上,依旧可以见到其踪影。 其生命力之顽强,可见一斑。 而段玉晋升的三转法印,便是青铜之印! “青铜者!杂铜也!也可以看成纯铜内混了杂质!是以接下来的修炼,便是以风火锤锻?以期成为紫铜?” 真正的纯铜,乃是紫色,而三转青铜印变成三转紫铜印,就代表着修炼到了元神出窍的巅峰。 不过相比较而言,制作符箓、兵器等等,青铜反而比纯铜更为适宜。 打坐吐纳过后,段玉睁开双眼,望着面前的一堆青铜。 白毫山不愧是十大道脉之一,资源积蓄丰厚,而丹心真人更是丝毫未问,直接将大量青铜送来。 “篆刻师终于升级为‘攻金之匠’了……” 段玉满足地叹息一声。 铜也是五金之一,这一突破,对他的意义无比重大。 “前世就是刚刚突破元神,还没多久就被派去送死,纵然如此,有着青铜之符的帮助,我也早就捞个够本,只是杀戮太多,又引起注意,大军配合高手围剿,终究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前世,不由又有些黯然。 不论在篆刻师还是道士,元神都是一个大阶段。 一旦突破,就意味着脱胎换骨,甚至某种程度上,能硬抗官法! “最近杀人杀多了,也不知重新拾起老本行会怎么样!” 段玉自失一笑,捡起一块青铜,扔进旁边一个小火炉中。 至于手发三昧真火什么的,段玉表示纯粹是想多了,要是他此时就能做到手发火焰,熔金化铁,那还跑个鸟?直接杀回庆都岂不痛快? 纵然他的元神,都还没渡过真火之劫呢! 炼气士之术法,大多都是辅助性质,真正杀伤力,还是要靠各种法器之助! 这白毫山上住的都是道士,铅汞丹炉之物倒是常备,段玉一起要来,特别是在小炉周围,铭刻了一些助火咒文。 青铜的熔点很低,没有多久便化去,被浇灌入早已准备好的模具之中。 这其中,既有着合拢的箭头造型,也有薄薄的一层,自然是为了符箭与符箓准备! 普通符箓,因为材质不行,遇到铁血煞气、浩然之气、官气龙气等等,就极容易损坏。 但青铜质地,怎么也比纸张木石坚固多了,也就更能承受。 前世段玉就做过实验,至少百人级别的军队,都没有什么影响。 当然,若是千人、万人……那就必须将金符质地提升到纯银、乃至纯金才可。 别的不说,那一道五转九霄灭神金符,就干掉了一尊天师! ‘等我修炼到五转!只要不遇到雷劫不灭、兵家刀枪不入、儒家耳顺等传说境界,天下几乎可以横着走!’ 段玉哼哼了几句,旋即也知道自己是妄想。 这些境界虽然是传说,但以天下之大,未必就没有! 更何况,修行到了三转铜印,前世经验就几乎消耗殆尽,接下来的修行,未必能如之前那样一帆风顺了。 “实际上,符箭才是我的杀手锏!箭身木制,刻以木符,箭头用青铜,施展铜符,二者合一,威能更增!” 十大道脉的秘传符箭已经令人闻风丧胆,而前世段玉自创出来的青铜符箭,却要更甚一筹,在大战最后,更是曾经射杀过一尊渡过真火之劫的元神真人! 而此时,他不仅有着青铜符箭,手上更是有着神风弓,如虎添翼! 等到青铜液开始缓缓凝固之际,段玉目中精光一闪,拿起了印刀! 古代就有在青铜上篆刻之法,称为‘金文’,又或者钟鼎文,但那要先在模具之上篆刻,旋即再浇铸成型! 只是普通金文可以这么干,符箓之文带着道韵,更是一种神而明之,不可言述的心力灌注。 是以,必须直接动手篆刻! 段玉望着已经开始凝固的青铜表面,深吸口气,印刀如笔,尖走龙蛇,一气呵成! 而在留下痕迹之后,那一道符箓表面却是仿佛有着一层无形的念力排斥,令周围的青铜无法倾覆,完整地将一道符箓保留下来。 等到彻底冷却之后,这一道青铜符总算是成了,上面的云篆字生玄妙,外放金色,令人一见便知是异宝。 “这次准备逃命,一路凶险,得多做些傍身!” 段玉自言自语,望着堆积的青桐山,脸颊有些抽搐。 虽然弃官出走,远赴国外,是早就定好的计划,可当时也没有想到,崔放会如此快倒台,八贤王崔山上位! 这可是与自己不同戴天的主,再不走,当心大军围杀,纵然一位天师限于死地,也是可能被干掉的! “纵然杀了李如桂那两个暗探钉子,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太多……不过崔山弑君登基,麻烦也是很多,一时应该顾不到我!” 段玉沉吟一下,又开始篆刻大计。 不知不觉中,一日时间便如此过去。 夜晚。 他推开房门,望着天穹星斗,不由深吸口气,寒冷的夜风穿入胸膛,整个人却是一激灵,精神了不少。 “大哥!” 秦飞鱼就等在院内,见到段玉出来,立即惊喜上前。 没有多久,于静白与静风也到了,提着几个木盒:“段……公子还未用晚膳吧?” “嗯,正好饿了!” 段玉也不推辞,让秦飞鱼摆开,只见鸡鸭鱼肉都有,香气扑鼻,还有一壶酒。 此世道门不忌荤腥,甚至若功法没有特殊要求,嫁娶也没什么禁忌。 当下就夹了一块鸡肉,只觉鲜香滑嫩,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材味道,一口入腹,顿生暖意,不由就是点头:“两位用心了!” 这饭菜看似简单,但鸡鸭鱼都是精心饲养,烹饪也请了大厨,综合起来,便是药膳,能补益元气。 而这宴席,更是元神长老一级的标准。 “这个无妨,毕竟我与师妹日后都要跟着你了!我俗家姓萧,名字便是静风!” 萧静风笑道:“对了,还有一事,今日祖师堂公推,我师父丹诚已经接任,成为白毫山新一代山主!”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听得贺钟声……” 段玉颌首,又看向于静白:“两位要跟我走,可有不愿?不妨直说!” “师父之前已经跟我们谈过了,我们都是孤儿,师父有命,我们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 萧静风忽然离席,行大礼:“臣萧静风,拜见主公!” 于静白咬着嘴唇,也是跟着拜下。 “两位不必行此大礼!”段玉连忙扶起。 这‘主公’二字,却是轻易用不得,除非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了。 “二位在我这里,便是客卿!段玉当以礼相待!” 要这些人,只是为了给白毫山多留一个希望罢了。 而看样子,丹心与丹诚却是十分看好段玉,不断加注投资。 一番客气之后,气氛便融洽了许多。 段玉又敬了杯酒,这才问着:“我这次准备前往东陈,路线如何?” “要往东陈,自然是先去叶州,掌教真人,不,丹心师伯之前就已经将东陈的一些关系交托给我,还有师父也授我令符,大可调动之。” 萧静风立即道。 “而根据我道查探,令妹与郭先生,已经先去了东陈,可在那汇合。至于锦鲤帮原本部众,愿意拖家带口,一同浪迹天涯的,却是没有多少……”于静白在一边补充。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段玉笑了笑,毫不在意。 他势力虽大,成了武解元之后投靠者甚众,甚至之前锦鲤帮的属下,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孤儿,情分不同。 但伴随成长,一个个成家立业之后,还愿意舍弃一切,跟他浪迹天涯之人,能有几个? 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换句话来说,这种情况还愿意跟着他远走异国他乡的,那便是真正的心腹死忠了,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他要造反,也多半肯跟着干的那种! “麻烦静白你替我联络他们,愿意走的,请白毫山商队护送着去东陈,安家费一定要给足、给厚了!论金银,我还是有一些的。”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于静白微微一笑,略微有了些醉态,却是让段玉一怔。 但也就是一怔而已,片刻后便恢复清醒:“好了,事不宜迟,吃完之后,我们准备一下,这就出发吧!” “现在?” “就是现在!我可不敢赌在崔山心中的份量!”段玉苦笑着说出原因。 朝廷在白毫山中,一定也有探子。 纵然此时崔山还要稳定大局,但保不准什么时候便想起自己! 因此,必须出其不意,走得越快越远越好! 第一百零四章 赶路(求订阅!) 东陈。 鹅毛大雪飘飞。 一处院落之内,叶知鱼穿着大红棉袄,望着窗外雪花,喃喃自语:“过年了呢,转眼间,便是庆历十八年,也不知大哥二哥如何了?” 此时的她,一身清气萦绕,目光莹莹,显然已经完成百日筑基的修炼,正式奠基入道。 “叶姑娘,郭某求见!” 正凝神间,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是郭百忍。 “原来是郭总管,快请进来!” 叶知鱼上前开门,郭百忍裹着一蓬雪花入屋,尴尬一笑:“冒昧打扰姑娘,只是刚刚接到庆国消息,主公与秦校尉已经决意出奔,前来东陈与姑娘汇合,让我们立即准备,接应锦鲤帮一行……我算过了,大概有着十户。” 郭百忍自从筑基之后,修行起来一步一个脚印,极为踏实,进度却也极快,令叶知鱼都隐约生出几分自惭形愧的感觉来。 “十户……”叶知鱼一怔,旋即怒发冲冠:“后面来的佃户也就罢了,原本锦鲤帮的兄弟都是受大哥庇护,才能成长,居然如此忘恩负义,实在可耻!” 郭百忍却是苦笑:“人各有志,更何况有家有业,强求不得。” “不行!”叶知鱼起身,踱了几步,还是摇头:“我得回去,其他人的不管,但那十家忠诚之辈,可不能丢下……” 她毕竟也是帮会出身,知道不论从哪里东山再起,第一批心腹手下很关键。 若是有了这十户,完全可以抵得平时数年积累,随后便可以滚雪球了。 “这个……万万不可!” 郭百忍却是个有主见的,直接给拦住:“那十户走白毫山商队的路子,绝无问题,关键一路,反而是在主公!听闻前些日子庆国政变,原本的国君被弑,八贤王上位……若我们再回去,岂不是更加让主公束手束脚?” 他们都是之前随段玉去过庆都的人,自然知道段玉如何与八贤王结下梁子。 “可恶!” 叶知鱼恨恨咬牙:“我的修为还是太浅薄了,若我是元神,当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一念至此,又不由望着阴沉的天空,内心默默祝祷:“大哥二哥……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 同一时间,段玉哈着白气,望着飘雪的天空,不由叹息:“庆历十八年,时间过得真快,我也十八岁了啊!” 十八岁的少年元神真人,说出去绝对会吓呆一大片。 至少旁边于静白的神色就很不对,几乎以为他是什么转世重生的老怪物了。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段玉见了,却是无语:“游神御气的附体夺舍境界,实际上并非真正转世,而是夺舍,哪来的胎中之迷?若我是夺舍之人,原本就是游神御气的修为了……” “主公似乎对修道境界十分清楚?” 正在驾车的萧静风回过头来,笑着问道。 “只是机缘巧合间,得过一些典籍,略有所闻罢了……”段玉随口说着:“你们两个也都到了无漏道体的境界,接下来便是专心养护精神,磨练心境,准备渡心魔劫!” “唯有渡过心魔劫,才能元神出窍,只是此时的元神十分脆弱,不能遇大风,也不能见阳光,见风如刀割,见光如火焚!唯有慢慢培炼,将元神壮大,才能尝试去渡过地府阴风之劫,还有真火之劫,从此日游夜游,再无限制,元神御剑,飘渺似仙!” 实际上,到了无漏道体的阶段,打坐修炼,增强法力什么的,都没有多少意义。 反而应该下山历练,增长见识,培养心境,这才是应对心魔劫的正途。 是以这萧静风与于静白两人原本就到了下山游历的时候,丹诚道人将他们派出来,也不能算耽误修行。 不过虽然刚刚修炼出来的元神十分脆弱,但也不是只能一味龟缩在肉身之内,还有一处地方可去,那便是阴曹地府! 此乃本世冥界,专门供阴神鬼魂居住,元神自然可以往来无碍,如鱼得水。 段玉对此处也很有兴趣。 因为那尊幕后黑手的大本营,必然是藏于阴曹地府之中,是为大夏龙庭! 龙庭者,历代皇帝魂归所在,也有忠臣良将与英灵护卫,可以说是一朝阴神的大本营。 而大夏龙庭,乃是真龙之庭,非是庆、东陈此种蛟龙可比。 当年说是一夜覆灭,段玉更加倾向于潜藏隐匿,躲在背后搅动风云。 只是毕竟是阴神,再怎么跑,也逃不过阴曹地府的范围。 若想抓住那只幕后黑手的真正蛛丝马迹,阴间不可不去,但冒然追查此事,肯定有着极大危险。 别的不说,光是上次那一尊刺杀的神灵,若是在阴间相遇,对方可以全力施为,段玉却只有一个元神,八成便要不敌,甚至连跑都跑不掉。 “至于元神出窍大成之后,则是要寻找天地间的天罡地煞之气,用来淬炼元神,如果说之前是被动渡过劫难的话,此时便是主动寻找磨练,从而令元神坚韧无比,到大成便可附体夺舍!只是这天罡地煞之气乃是仅次于雷劫的毁灭之力,历来直接死在突破过程中的元神真人,也是为数不少……” 段玉续道,有些不胜唏嘘的样子。 而听到这些,萧静风与于静白也是神色几变。 就在这时,马车嘎哒一声,陷入凹陷中,蓦然停了下来。 “大哥……” 秦飞鱼跑下去看了看:“灵符失效,马匹也跑不动了……” “无妨!” 段玉又取出两枚青铜符,一枚拍在马车上,顿时令车身变轻了许多,另外一张拍在马匹身上,两匹骏马顿时嘶吼一声,又有了力气。 “哈哈……这大雪也是帮了我们的忙,路途艰难,也困住了可能的追兵!” 段玉大笑。 “关键还是这符,妾身在白毫山修习多年,也未曾见得如此神效的符箓……”于静白眸中带着好奇之色。 “此乃元神之符,效力自然比普通符箓好点,更不用说还有我的独门手段在内……” 段玉笑了笑:“若是你们两个想学,突破元神之后,我可以教导你们!” 篆刻师功法,显然牵扯甚多,不宜传授。 但普通的攻金法门,纵然学成了也只是一个高级匠人,段玉之前就准备教授叶知鱼,若是这二人经得住忠诚考验,传了也是无妨。 “多谢主公!” 萧静风大喜,在他看来,若能学到这么一门神妙的手段,也不枉自己为对方效力多年了。 这就跟那些江湖中人为了拜师学艺,不惜卖身为奴为婢一样。 “过了后面的关卡,就到了叶州!” 风雪隆隆中,一辆马车以违反常规的轻盈姿态,奋勇前行。 而当重启程之后,段玉望了望周围地形,对比了下地图,做出判断:“接下来只要横跨叶州,进入东陈,我们便算安全了。” 之所以如此肯定有危险,还是因为自身官职气运消散之故。 早在数日之前,段玉就发现不仅金牌令符之上的龙气消退,甚至就连自身的那一份每日可吞的官气,也是彻底消失。 而他还没出庆国国境,也没有主动上书请辞,很显然是被革职了。 先是革职,接下来查办入狱的旨意想来也不会太慢,还是快马加鞭,一路逃出庆国比较稳妥。 至于锦鲤帮搬迁之事?他们跟自己一路才是累赘,甚至还容易受到波及牵连,是以全权交付给了白毫山。 除此之外,还给了东陈那边叶知鱼的联系方式与信物,让对方做好准备。 “大哥……莫非日后我们就要在东陈安家?” 秦飞鱼的神色有些奇怪,萧静风与于静白亦然。 毕竟庆国与东陈还是敌国,感情上有些难以接受。 “或许吧……” 段玉模棱两可地回答:“只是你们不能大意,这叶州之路,可未必一帆风顺呢!特别是飞鱼,这次我们可能要跟你的老上司对上,或许还要再加上我的一帮同僚……” 虽然天降大雪,赶路不便,但消息传递可没有那么复杂。 不论是道法,还是军方的飞鹰传信,肯定都早已到了叶州。 “大都督?” 秦飞鱼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很显然,陈策的精明强干,还有可怕武力,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深刻的印记。 而见到这一幕的段玉,却是若有所思:“我现在倒是希望陈都督亲自前来了!” “为何?” “不当着你的面,将他打个落花流水,再剥下饕餮凶甲作为战利品,或许你便走不出他的阴霾……兵家武道,怎么能在心中有着一座难以逾越的巨山?” 段玉轻笑道。 “击败陈策?此人可是兵家二重的高手,手下饕餮营,或许是庆国第一精兵!可比上万大军!” 萧静风一怔,旋即冷静分析着。 “是啊……大哥不必担忧,我虽然敬重陈策都督,但草原黑山之行,早就让我想通!纵然他站在我面前,各为其主,我也会拔刀就杀!” 秦飞鱼抚摸着手中战刀,眸光锋锐。 “很好,这才是以武入道的心态!” 第一百零五章 射杀(1700加) 实际上……陈策只是兵家第二重境界,不过靠着铠甲兵器之利,才能堪比第三重军气神通的大将!” 马车之内,段玉侃侃而谈,颇有点评天下英雄的架势:“按照大陆上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兵家第三重者,才可称真正的名将!为何?因为兵家虽然武力强横,但真正强大的还是在于领军征战!一名拥有五千兵马的兵家一重,围杀一个单枪匹马的兵家高手,完全没有难度……” 对于那些强行将道家境界与兵家境界相类比的人,段玉更是非常无语。 明明就是不同的修炼道路,怎么可能还特意划出什么什么境界战力相当之类的规定?简直是搞笑。 真正的高手,就是因时制宜、因地制宜,靠着累累功绩而证明。 比如一个兵家一重,以武入道的高手与元神真人,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近身则兵家必胜、拉远距离后元神肯定能将对方拖垮,而一旦兵家高手带上千军万马,那纵然游神御气,也只能落荒而逃。 那些闻名遐迩的强者,就是准确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且努力不在任何劣势情况下与敌人交手。 放在大陆上,兵家第三重,能生军气神通,不论是撒豆成兵还是草木皆兵,虽然数量不可能超过一百,但也是意味着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叫出一队忠心耿耿的亲兵,有利于兵家大将发挥,这才是大陆上‘名将’的定义。 “实际上……真正的名将,不仅要会练精兵,更要因势利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士卒归心,方能为帅!否则的话,纵然达到兵家第四重境界,降龙伏虎,也不过一个千人敌的无双勇将而已!” 兵家第四重,是为降龙伏虎,有着龙虎大力。 这时候的将领若披上重甲,简直就是一架人形的杀戮机器,可怕非常。 饶是如此,也不过只是一个勇将格局罢了。 更关键的是,纵然有着龙虎大力,也会疲倦,历史上就有着兵家四重的高手,被万人大军围困,鏖战三天三夜,终于力竭而亡的故事。 “是以飞鱼你不仅兵家修炼不能落下,兵书更是要好好读读,最后可不能留落一个有勇无谋的下场!” 段玉殷殷叮嘱。 “我明白的,大哥!” 秦飞鱼感动回答。 看着他这样,段玉心里叹息一声,还有一句没说:‘只是若一条道走到黑,真正成就传说中的兵家至境——第五重刀枪不入,又是不同!完全可以以力破巧,一力降十会!’ 兵家第五重刀枪不入,就完全是肉身成圣一样的境界,身躯可怕无比,水火不侵、刀枪难伤,更兼力大无穷,从无耗竭之虞,可以说没有丝毫弱点。 这样的一个人,纵然出动数万大军,也围攻不死,反而可能被对方一个人打崩溃! 能修炼到这种程度,哪怕兵书一字不懂,也是无双名将!甚至能以一人左右一国之兴衰! 如此境界,与道家雷劫不灭、儒家耳顺神通一般,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令无数人向往。 只是如今的云澜大陆上,兵家四重的高手虽然凤毛麟角,前世的段玉还偶有耳闻,但五重的神话之境,却是一次也没有听说过。 段玉来此世之后,也知道因为非凡力量的存在,战争形式已经渐渐与异世不同。 至少,领兵一方的大将必须有着一个武力准入的门槛,否则就极容易被刺杀,造成悲剧。 因此,什么丝毫神通都没有的白衣书生领军,妙极迭出破敌什么的,就成了中的戏码。 要不然就是这个书生出自儒家,还是修炼的儒将! 望着如此的秦飞鱼,段玉忽然摸了摸下巴,感觉亲手打造出来一个名将,滋味也非常不错,不由问着:“你觉得饕餮战甲如何?虽然此甲配合饕餮精兵才是最佳,但光是拿来护身也很不错啊,还有那柄方天画戟,完全可以当枪来用!” 秦飞鱼不由有些无语:“我修习的是龙蛇阴符经,日后纵然要练精兵,也是龙蛇精兵!” “未来的战争很精彩,多练几支精兵,有备无患么!”段玉笑了笑,不由想起日后。 前世由于大夏幕后黑手的挑唆,整个大陆大乱,战争烈度也是不断升级。 到了最后,普通军队已经几乎不堪使用,唯有精兵、道兵等精锐力量大放异彩。 自己知道这个趋势,自然要顺势而行。 “越说越离谱了……” 于静白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饕餮战甲是你囊中之物呢!” “哈哈……说得也是,只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啊!停下!”段玉命马车止住,望着前方的关隘。 过了那里,就真正进入叶州范围。 只是此时,段玉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忽然冷笑:“你们准备弃车,我去打个招呼!” “主公?” 萧静风一怔。 “放心,我没事,你们虽然作普通人打扮,但还是不要出手,以免被认出来,对白毫山不利!” 段玉摆摆手,让秦飞鱼持着神风弓,背负箭囊,与自己来到关前。 大雪飘飞,天地严寒,关隘上的守兵也不多,懒洋洋的。 这座关卡位于两座大山中间,扼守要道,修建得足有五六丈高,常年驻扎八百守兵——关键时刻,利用地形狭窄,难以围攻的便利,抵挡十万大军数日都不成问题。 “大哥?” 望着段玉凝重的眼神,还有停下的脚步,秦飞鱼瞳孔一缩。 段玉的脚步在关卡前停的十分有讲究,刚好在墙上弩箭的发射范围之外! 如此作派,必是肯定此关有着敌意! “不用等了,此子狡猾非常,肯定已经看破!可惜……若是这一行进了关,那就如瓮中捉鳖了!” 关隘之内,一人叹息一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大批护卫:“段玉……真是久违了!” 他声音清越,朗朗而下,显然内功修为深湛,绝对是宗师之境。 “原行人司镇抚使胡德?你又被重新启用了?”段玉一笑:“当日国君免你的职,当真是明见!果然投敌了。” “牙尖嘴利的小子,城下之人听着,奉新国君之命,巡城银章段玉草菅人命、罔顾国法、导致天怒人怨,现革除一切本职官品,就地格杀,株连三族!” 这人果然就是胡德!他盯着段玉,眼角抽搐,怒火更甚。 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夜崔山血洗王宫,康为虽然是太监总管,但颇有气节,血战至最后一刻,骂贼而死。 剩下的行人司司正刘念也是国君心腹,纵然想投敌崔山也不信任,更何况……当日查抄武云侯府的就是他,也没话好说,崔山登基第二日就将他跟一干前君铁杆开刀问斩,据说此人深遭崔山之恨,特命剐刑,割了九百九十九刀方死! 而新君上位之后,自然要‘拨乱反正’。 总体而言,就是进行一场清洗,像行人司这样的特务机构更是在所难免。 好在崔放前些日子免去胡德的职务,反而帮了他的大忙,摘掉了前王党的帽子,再加上立即投靠效忠,得到重用,官复原职,并且负责捉拿要犯! 对于闲赋在家的胡德而言,这当真是意外之喜。 虽然正式的旨意还在路上,但通过飞鹰传讯,胡德又是行人司的老上司,被免职也没有多久,重掌权力毫无难度,立即张开大网,就等着段玉上钩。 “话说权力是男人最好的良药,此言当真不假……你看胡德这精气神,中气十足的样,简直还能再干五十年!” 段玉听着圣旨,挖了挖耳朵,对秦飞鱼道。 被免官免职,论罪处死,早就在预料之中,丝毫不能令他心里起着波澜。 至于其他人?秦飞鱼是他的死忠,萧静风与于静白也早早有了心理准备。 而所谓的圣旨,一旦没有人遵行,那跟废纸也没有什么两样! “大哥可是要我们从山里走?” 秦飞鱼看了看地形,虽然两边大山巍峨险峻,但对于他们这一帮人而言,当真跟平地也没有什么两样。 只要弃了车马,绕行关隘,就是海阔天空。 “当然,我可不想一个关卡一个关卡地打过去!” 段玉耸了耸肩膀:“不过离开之前,还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箭来!” 转身之际,他猛地一扭腰,接过青铜符箭,将神风弓拉满,倏忽一放! 咻! 一道流星闪过,直取胡德! 关隘上的胡德根本就没有想到有这一出,纵然宗师级别的反应,也根本来不及令他做出什么闪避动作,就被一箭贯穿。 轰隆! 下一刻,一团火焰炸开。 不仅胡德尸骨无存,更牵连周围多名士兵,哪怕有着甲胄护身,也是残肢断臂齐飞,惨不忍睹。 关隘上一片鬼哭狼嚎,秦飞鱼望着这一幕,嘴巴却是不由张大。 如此威力的箭矢,若是多射几箭,这关岂不是要不战而降? 他终于知道,自己大哥方才说的一个个关隘打过去,不是说笑,而是真的有着这个能力! 第一百零六章 反击(求月票!) 胡德死得很冤! 即使看到段玉有弓箭,他也没有防备,因为段玉将距离拉在关隘弩箭之外,同样也是给他一种错觉——纵然对方手持弩箭,也射不到自己! 宋代有神臂弓,实际上是强弩,立于地而踏其机,可三百步外贯穿铁甲,又称克敌弓,为冷兵器时的巅峰之作了。 历来弩箭,也就最多三百步的射程。 而段玉手持神风弓,纵然普通箭矢,也可发出三百步之外,更遑论他拿的还是青铜符箭! 在箭身的木杆之上,他铭刻的增益咒文,能令箭矢射出四百步外。 除此之外,青铜箭头上的三转铜符,更是令中箭者不仅绝无幸理,还要牵连周围! 若是普通道门符箭,这胡德有着五品镇抚使的官气护身,甲士护卫,铁血煞气萦绕,还未必有此效果。 更何况,敌人还是炼气士,杀官必有反噬! 但段玉用的却是青铜符箭,抵抗之力甚强,任凭什么武道高手,军中保镖,照样一箭射杀!至于什么反噬?他二转石印之时便敢杀了一个五品金章,现在三转青铜印,承受力更增,就愈加不会在乎。 “这……” 后面的萧静风、于静白两人都是识货的,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虽然元神法术就能略微抗拒官法,但那可是一个正五品!还有甲士护卫,效果未免也好得太过头了吧? 更何况,纵然元神真人,这么强杀一位朝廷五品命官,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一定是施展了某种秘法,强行压住伤势!’ “走!我们弃马入山!” 一箭之后,段玉并未强闯关隘,虽然对面的险关已经好像某个楚楚可怜的少女一般任君施为。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虽然对上这种小型战场犀利无比,甚至或许可以过五关、斩六将,但那又如何? 一旦被大军合围,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朝廷不怕死人,这次死了胡德下次便是陈策带着饕餮营精兵而来! 更何况,这关隘看着已经毫无防备,谁知道是不是诱敌之策,其中藏了什么恶毒陷阱? 段玉的命只有一条,却不能行险。 听到他这么说,萧静风与于静白内心也长松口气。 虽然他们此时算是段玉的下属家臣,但要跟朝廷开战,还是没有多少底气。 两人对视一眼,却是更加确认段玉施展秘法,强压反噬的推断。 若是实力尚在,以他的狂性,恐怕早已冲关而去了吧? 一行人当即舍了马车,没入旁边的大山中,消失不见。 …… “唉……居然没来,真是可惜呢!” 关隘之内,一名懒洋洋的校尉嘴上叼着根草棍,见到这一幕,顿时吐了口唾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马上去收拾残局!” 再怎么样,一个驻扎八百人的关隘,总有一名校尉作为守备长官。 看着下属忙碌的模样,这校尉却上了墙头,见到一地的焦黑与狼藉,在碎肉骸骨中细细翻找:“那箭上,到底有什么机关?这是示威?还是挑衅?可惜了……” 如果对方真的敢冲入关来,他就敢关门打狗,数百人跟来敌死战! 虽然这么下来,或许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但也不得不为,这便是军人的职责所在! 但现在么,对方既然没有强闯关隘,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说实话,这名守备内心深处,也未必没有一点放松的感觉。 他也是肉体凡胎,不想去硬碰那能射超过三百步,还杀人爆炸的大杀器。 “快快将此地之事上报都督府,请陈都督定夺!” 这守备连连发号施令,一人在血肉烂泥中打滚许久,终于摸出一块碎屑,眼睛一亮:“青铜?不过接下来,就是都督的事了。” …… 以段玉四人的武功,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般而言,想要找到行迹乃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行人司镇抚使被他一箭射杀,叶州行人司接连损失精锐,现在连领头的都死了,绝对是元气大伤,一片大乱,不堪再用。 奈何,纵然段玉一路疾行,还是在庆国与东陈交界的一处山峦中,被朝廷鹰犬追上了。 “小心!后面有人接近!” 第一个发现敌人的,居然是于静白。 这位温婉女子神色坚毅,纵然多日山中行路,也没有丝毫抱怨,此时一招手,竟然让一只白色的小鸟落下,叽叽喳喳地叫着。 此也是白毫山道术的一种,名为鸟语术,实际上,就是一些驯化小型雀鸟的技巧,并且可以短暂交流,获得一些情报。 “唉……” 听到警告之后,段玉长出口气:“想不到……那崔山竟然能如此快地掌握局势!一个个山头都效忠了。” 行人司胡德与他有着大仇,蹦跶得那么厉害,是在所难免。 而此时对方还能追上来,显然不仅军方,连神捕司那一帮精于搜寻觅迹的人也在其中出力,说不定还是聂敏亲自带队! 所以段玉才感叹八贤王手段了得,篡位没有多久,居然就掌握边州形式,令这里的军方、行人司、神捕司都是凛然从命。 一般而言,这种政变上位,又犯下弑君罪孽的,国中至少也得混乱一阵,甚至因此内战,发生分裂也是毫不稀奇。 “八贤王在民间毕竟有着贤王之名,更何况……国中早有传言,这王位本来便应该传于八贤王……” 萧静风在旁边飞快地补充。 ‘恐怕,其中还有大夏那只幕后黑手的影子!’ 段玉心里一凜,说着:“你们先走,我去将尾巴砍了!” 于静白萧静风两人不过无漏道体境界,能自保就算不错了,更何况,他们也不能明着对抗崔山,否则便成了白毫山谋反。 至于秦飞鱼?武功还没有段玉高,也是一个累赘。 想来想去,这断后任务,还是得段玉亲力亲为。 毕竟他才是主要目标,一旦露面,肯定很能吸引火力。 “你们先去东陈,我们在西叶城汇合!” 段玉看了秦飞鱼一眼,补充一句:“知鱼三妹也在那里!” “大哥……” 秦飞鱼握紧拳头:“恨我无法突破!” 若他之前突破了以武入道的瓶颈,此时倒能算个战力,但宗师之身,反击还是十分危险。 “你们都走了,我反而游刃有余,随时都可以脱身!” 段玉取过神风弓与箭囊,笑了笑。 在山林之中,弓箭之术变得更加犀利,要求也更高。 能纵横山林的神射手,无疑是恐怖的代名词。 …… 密林之中,寒光隐没。 段玉手持鬼切,如猛虎伏卧,将气息降至若有若无的境地,冷冷盯着来路。 山林之内,大军难至,只能以精锐小队的形式搜捕。 他的依仗,便是自己的人仙之体,堪比以武入道的兵家一重之武艺!还有朝廷的时间差。 如此修为,放眼整个叶州,也是屈指可数,在援兵难至的前提下,完全有把握袭杀一支小队。 沙沙…… 万籁俱静中,半个时辰之后,一支小小的队伍就出现在他视线内。 “一、二、三、四、五……五个饕餮精兵!还有一个校尉?看来果然是陈策接手了……至于向导……” 他视线落在一个领头者身上。 这人段玉认识,乃是一位七品银章,还算自己的同僚,能混个脸熟。 但此时,来追杀他却是没有丝毫迟疑。 同样的,段玉杀他之心,也无比坚定。 “按照之前地图与鹞鹰查看,那一行应当是预备从这里突破国境!” 那个负责追查的七品银章,名为鲁冒的,很是肯定地说着,又蹲下身体,仔细打量周围每一处。 见到一根断裂的枝桠,顿时如获至宝:“果然是这里,甚至刚走没多远!” 虽然段玉一路很小心地清除了自己的踪迹,但手下还有三个小白,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 突然间,那个鲁冒豁然抬头,脸上露出极致的惊恐之色,开口欲喊。 可惜,还没有等到他开口,一抹刀光就在他眼前绽放,抹过他的脖子。 噗! 鲜血奔涌,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杀!” 下一刻,五名饕餮精兵神色冷漠,将暴击而起的段玉团团包围,齐声爆喝。 这五人论绝对是江湖上的顶尖好手层次,甚至精神坚韧,堪比宗师,只是常年军旅生涯,风吹雨打,还有暗伤损失元气,身体上有所欠缺,否则就是五个宗师! 此时联手合击之下,施展战阵之法,配合得亲密无间,更以命搏命,纵然宗师遇到也要饮恨! 当先两人,长刀出鞘,刀法大开大合,根本是要与段玉一刀换一刀的节奏,丝毫不顾忌自身安危。 而在他们身边,两名同伴持盾逼迫,一心一意护住刀手要害。 最后一个则是狞笑一声,跳开一步,弯弓搭箭。 如此夹击之下,纵然是人仙之体,也要付出代价! 段玉见到这幕,只是冷笑,一张青铜符箓飞出:“木藤!” 哗啦! 地面之上,数根藤蔓舞动,缠绕住四名饕餮精兵的大腿。 趁此机会,段玉掠过他们,鬼切一斩! 蓬! 那个弓箭手神色错愕,望着手上一分为二的长弓,半个身体斜斜倒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全灭(1800加) “炼气士?不可能!” 黄勇吓得后坐在地,几乎屁滚尿流。 他怎么也想不到,身为炼气士的方元,居然能先杀七品银章,随后阵前演法,再杀一个弓箭手! 纵然是元神真人,也未必可以做到这点,更不用说对方之前还杀了一个正五品! 这也是段玉准备远走高飞的原因之一。 自己修炼篆刻师功法,与其它道人太过不同了,完全就是一个另类。 等到神异之处被越来越多人发现,自己纵然不得罪崔山,也要大祸临头。 这五个饕餮营精兵的确厉害,联手组成军阵,或许元神真人都要感觉压抑,但他以青铜符箓施法,却是无碍。 “啊!” “杀!” 那被缠住的四个精兵,见到同伴被杀,一下红了眼。 毕竟饕餮精兵只有百人,战时互相将后背托付,这份情谊简直比骨肉兄弟还亲! 见到一个战友身亡,立即红了眼。 吼吼! 虚空之中似有异兽咆哮,剩下的四个饕餮精兵瞳孔中泛起疯狂之色,身上肌肉虬结蠕动,外放一层微微的红光。 噼里啪啦! 一顿乱扯乱砍之后,原本的藤蔓尽数被撕扯下,断口处还缠绕着丝丝黑气。 “好家伙,是刺激身体潜能的秘法?似乎与饕餮凶甲也有些关系,更重要的是,这四人狂化之后,身体素质绝对赶得上宗师……这么一来,便是四个宗师!” 段玉眼眸一闪,深深明白了饕餮营的恐怖。 虽然此种秘法不知道后患如何,但在战场之上,突然多了一百名宗师尖兵,是什么场景? “杀!” 解除束缚之后,那两个盾牌手也舍了盾牌,操着一口尖刀,凶猛地扑了上来。 “死!” 段玉双手持刀,鬼切猛斩,刀光挥洒,斩断对面的百炼钢刀,余势不减地砍入最先那个饕餮精兵的脖子,让他头颅高高飞起。 旋即,刀刃反转,又是飞起一道由下向上的弧线。 这二连斩的功夫,也就最近突破人仙之体,体力大大增强,才能施展得出来。 砰! 后面一个饕餮精兵兵刃断裂,鬼切斩入他腰间。 但他眼中凶光一闪,竟然直接抓着鬼切妖刀,嗷嗷直叫,势若疯虎地向前一扑。 这人凶悍绝伦,完全是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限制住段玉,让旁边两个同僚补刀。 千钧一发之际,段玉撒开鬼切刀柄,猛地后退。 毕竟这人要害被伤,离死不远,他可没有与对方以命换命的心思。 但就在此时,仅剩的两个精兵已算清他的退路,雁翎刀上下横斩,几乎没有死角。 “撼神!” 危急时刻,段玉又甩出一张青铜符箓。 虚空中光芒一闪,两个原本状若疯虎的饕餮精兵略一迷惘,面前的段玉早已换了个位置,手上多出一张神风弓,套在一名精兵的脖子上,猛地一弹。 铮! 以这三石强弓的弓弦之力,对方再怎么疯狂,也是血肉之躯,脖子上浮现出一道血痕,软软倒了下去。 “杀!” 纵然同伴尽皆阵没,仅剩的那一个饕餮精兵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长刀猛斩。 段玉朗声长笑,右手一抓,空手入白刃,捻住刀锋。 这原理,跟他之前空手抓丹桂真人的飞剑不太一样,靠的是元神入微级别的观察力,还有人仙之体欺负人。 但忽然间,段玉手里劲力一空,只见那精兵蓦然放弃了兵刃,一个熊撞过来。 啪! 他肩膀重重击中段玉胸膛,自己的喉结也是瞬间被段玉击中,传来清脆的声响,慢慢倒了下去。 段玉扔下雁翎刀,忽然间神色一变,吐出一小口血来,苦笑一声:“这下可是亏了……嘿!饕餮精兵,果然不简单!” 实际上,要不是他接连对付四个宗师,几乎手段尽出,有些筋疲力尽,这精兵最后一下也未必撞得到他。 只是对方穿着镶铁皮甲,这么猛地一撞,恐怕细点的树都能被直接撞断,段玉也有些吃不消。 他深深喘息几声,忽然听到身后有些动静,不由一笑,转过身来:“校尉大人,你怎么还不出手?” 黄勇握着手里的百炼钢刀,额头渗出冷汗。 刚才那几下,实在是兔起鹘落,瞬息间姑父精心训练的一伍饕餮精兵就尽数覆灭,还搭上了一个七品银章。 他何曾见到过这么惨烈的决战,还有这种杀人手法,顿时吓呆了。 心里更是无比后悔,为何死缠烂打,硬要跟着姑父前来执行这个任务。 “你……你不要过来!” 在黄勇的眼中,段玉无疑升级成为了杀人魔王的级别,不断后退:“我姑父就是陈策,你莫要自误!” “我都是要叛逃的人了,还会顾忌你身后是陈策李策?”段玉嗤笑一声,神色戏谑。 世上就是有着此种人,未真正面对大事之时,以为简单无比,纸上谈兵,夸下海口。 但真正上阵,还是要吓到腿软。 “不过……你们能追上我,是用了鹞鹰吧?”段玉上前一步,纵然有些小伤,制服这个纨绔子,还是丝毫问题都没有:“将它引下来,我饶你一命!” “好……好的!” 生死逼迫之下,黄勇立即忙不迭地点头。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竹哨,天空中浮现一颗黑点。 黑点越来越近,化为一只神骏的鹞鹰,不断降低高度。 饶是如此,它也十分警惕,保持着离地三百步的距离。 可惜,这已经在段玉射程之内。 树冠之上,段玉弯弓搭箭,瞄准鹞鹰,神风弓一震。 咻! 一道箭矢宛若流光,正中那鹞鹰,将对方射落下来。 “大人好箭法!” 一击得手,下了树后,黄勇立即凑上前来,满脸谄媚之色:“这鹞鹰训练不易,我姑父这次也就带出来了这么一只……你可要遵守承诺。” “你放心!” 段玉笑着拍了拍黄勇的脸庞:“像你这样的敌人,我巴不得越多越好,怎么舍得杀呢?哈哈……” 大笑声中,他直接离去,隐入密林。 确认段玉离去之后,黄勇长出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望着一片狼藉,双目有些失神:“完了!完了!” 没有多久,树林一阵耸动,几名神捕司高手追了出来,为首者赫然是聂敏:“出了何事?为何吹响鹰笛?” 但看到这战场,顿时瞳孔一缩,警惕地注视四方:“段玉来了?嘶……” 随着仔细查看战场,所有神捕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连银章也死了?” “银章算什么?你看这一伍饕餮精兵,居然全军覆没……简直不可思议!这五人合力,纵然宗师也得饮恨吧?” “宗师?” 一名年老的铜章呵呵冷笑,瞥了眼聂敏所在,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们,这次麻烦大了!这一伍饕餮精兵,纵然我们跟金章大人对上也逃不过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那个段玉的实力,简直出人意料。我们若是再追,凶多吉少……” 望着黄勇的眼神,则是带着怜悯了。 不论再如何关系亲近,这一伍饕餮精兵阵亡,简直就跟挖了陈策一块肉一样,这纨绔校尉偏偏自己毫发无伤,回去之后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已经不用再等回去了。 没有多久,陈策便带着一什饕餮精兵,面沉如水地赶到。 “姑父!” 黄勇见到这一幕,顿时涕泪横流,想要上去抱着陈策的大腿痛哭,却被一脚踹开。 “废物!若按军法,我现在就可以砍了你!” 陈策眼珠通红,先止住了饕餮精兵们想为同僚收尸的举动,仔细观看着战场。 越看,神色越是奇异:“元神法术?以武入道?” “咳咳……大都督明见!” 旁边的聂敏咳嗽一声,补充道:“根据令侄所言,我们似乎都小看了那位段玉呢!这人赫然是法武兼修,并且还都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十分棘手!” 说到这个,他略有失察之责,好在后来段玉调至庆都,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陈策沉默不言,忽然上前,解下披风,盖在一名死不瞑目的饕餮精兵身上。 看到他的动作,身后的一什精兵立即行礼,旋即上前,默默为袍泽们收尸。 饕餮营巅峰时期也就一百多点,之前经历大战,已经减员不少。 纵然这段时间陈策成为都督,一直在补充训练,奈何此种精兵要成就非数年不可,此时当真是心中滴血。 甚至越看,陈策心中越是惊悚。 ‘若是我的话,遇到这种情形,能以一敌六,只付出轻伤的代价就全灭之么?’ 纵然他是兵家第二重的高手,思索了一下,也摇摇头。 这种情况,除非他穿着饕餮战甲,否则的话,起码要付出重伤的代价,还有那么一成可能被拉着同归于尽。 “这是……示威么?” 陈策低语着,豁然抬头:“继续给我追!杀我饕餮精兵,如断我手足,我怎么会跟他善罢甘休?” “大都督息怒……” 聂敏此时,看着一个手下提了只中箭倒毙的鹞鹰回来,不由摇头:“对方早有准备,没有都督的灵鹰相助,要在这苍茫群山中,找到一人,恐怕有些困难……” 第一百零八章 计划(求订阅) 西叶城。 这是东陈西边的一座小城,因为临近庆国边界,偶尔有些商队经过,还算比较繁荣。 不过此时正是大雪封山的冬季,整座城池都显得空旷了下来。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懒洋洋地哈着白气,双眼不住往旁边的屋子瞥去,想着换班的时候去烤烤火盆。 “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有人来……” “但每天总有那么几个生意的,好歹也能收些钱,买点狗肉与老酒……你看,这不来了么?” 一名士卒望着远方,笑了一声。 果然,在阴沉森冷的天幕下,一个人影缓缓浮现,来到城门口。 “入城费一个铜板,东陈与庆国的大铜钱皆可!” 之所以这么说,是市面上还有一些私人铸造的劣钱,混着铅与其它杂质,按照市价,一般两枚甚至四五枚才能当一枚上好的铜钱使用。 等到这人靠近,几个士卒不由眼神一凝。 来者是一个翩翩少年,气度不凡,看穿着打扮也不是普通农夫,不由更加恭敬了几分。 “这是一个铜钱,收好!” 段玉老老实实地交钱入城,内心也松了口气。 一般而言,到了这里,基本就可以确定安全了。 哪怕陈策再怎么不甘,也不可能带兵侵入东陈国界,那无异开战!以此时崔山新上位,急需稳定的情况而言,基本不可能。 而庆国的法律也管不到东陈这里,若只是犯了一些小罪,大可在东陈隐姓埋名地生活,只要不是跳得太欢,不太可能引起注意。 当然,东陈之内,肯定也有庆国情报机关,如果是特别被国君惦记的目标,说不定还有刺杀之事。 要真正安全,还是得去四夷之地。 那里交通不便,纵然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庆国也未必能立即反应。 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庆国人而言,外出需要路引,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县。 因此隔了一国,基本上就如同天堑,若是隔了数国,那简直跟两个世界也没有多少区别。 段玉大摇大摆地走在东陈的街道上,来到一处院落之前,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敲门。 “是谁?” 从门内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我!” 段玉微微一笑,听到他的声音,大门一下拉开,现出秦飞鱼惊喜的脸庞:“大哥!” “大哥到了?” 院子内,一个红色的倩影惊喜出来迎接,是叶知鱼。 郭百忍、萧静风、于静白几个站在院落中,见着这三兄妹重逢的一幕,也是嘴角含笑。 “帮主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前院汇聚的十几人,也一股脑地涌来,拜倒在地:“见过帮主!” “姜宝、杨彩、程金……” 段玉一个个地点名。 这些都是锦鲤帮中的老人,这次竟然愿意举家投奔,乃是绝对的铁杆。 “既然你们跟我来了东陈,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劳烦你们家眷大冬天的还要迁移,每家再多发一百两的安家费,除此之外,百忍,准备开宴!” 段玉笑嘻嘻地吩咐着。 “请主公放心,自从庆国搬迁来几户之后,我就买了几头猪……”郭百忍略一欠身,说着。 “善!” 段玉带着秦飞鱼、叶知鱼一行进入大厅,忙前忙后地开宴。 很快,大盆大盆的猪肉与蔬菜就被端上桌,虽然比较粗糙,但十分扎实,香气扑鼻。 酒是老酒,味道纯正,用热水烫着,正好供众人暖身。 一场宴席下来,宾主尽欢,当场醉倒了不少。 段玉又叫来仆妇,也是跟这些人来的家眷,一一扶了下去,好生照顾。 他自己则是脸颊微红,略有些醺醺然之感,起身之后,功法一运,立即又是神采奕奕。 “你们跟我来,静风与静白也来吧,都不是外人!” 这时,就将几人叫到另外一个小间中。 “日后大家都要同舟共济,先互相见过,这两位是白毫山的静风、静白道长,我们这次能全身而退,多亏他们相助!” 段玉径自坐了,给诸人介绍。 这其中,秦飞鱼与叶知鱼义结金兰,又是从小跟到大的铁杆。 郭百忍虽然后来加入,但这些时日也渐渐归心。 最后的萧静风与于静白,就有些客卿的味道,但也没有什么大碍。 日后再从跟着来的这几户中选些精明强干之人加入,就是核心班底了。 “见过两位道长!”叶知鱼与郭百忍当即行礼。 “不敢不敢……” 萧静风憨厚笑着,双手乱摇,于静白一双妙目却是盯着叶知鱼,有些好奇之色。 “好了,既然在座都是自己人,那就把话说开,盘算一下我现在的家底吧!”段玉直接进入正题。 实际上,这才是最重要之事。 纵然修仙之人,也需要人间烟火供养,更不用说他这个大帮之主了。 自从被革职之后,他头上份量最重的,或者说统摄众人的名分,似乎也就是锦鲤帮帮主了。 “遵命!” 叶知鱼与郭百忍对视一眼,还是郭百忍出列说着:“锦鲤帮方面,原本愿意跟我们出来的有着十户,后来有着减员,又变成了九户,共计二十一人!” 毕竟收了人家的精壮劳力当打手,那对方的妻子儿女等家眷,肯定也得收下。 幸好锦鲤帮以孤儿居多,总算没有多少老人累赘。 二十一个,再加上自己在内的六人,就是一个二十七人的小团体,不多不少,在东陈境内流动也不会遭到注意。 只是,还得有个名目,比如商队就很不错。 段玉默默思索着,又问着:“银钱呢?还能支撑多久?” “这个请大人放心,虽然上次银钱不足,但前来东陈之后,属下就慢慢将上次大人交托的一些珍宝出手,目前有现银一万余两……” 一万两,真的很多了,光是这点人坐吃山空的话,恐怕都够花数十年。 按照中原平均的粮价,一石粮食大概是一两银子左右。这里的‘石’是容积单位,相当于一百斤,一百斤粮食,大致可供一个成年人三月所需。 当然,一个人不可能只吃粮食,还得有着其它需求。 但再怎么说,若段玉不准备大手大脚地花钱,数年之内,肯定无虞。 只是……这是普通人。 而非凡者要修炼,需要消耗的材料就十分可怖了。 别的不说,若是段玉要再开炉炼一次五行丹,这一万两全塞进去都不够。 “嗯,做得不错,我这里还有一笔银钱,只是已经换了庆国的银票,还要劳烦白毫山的渠道换成东陈的。” 段玉对秦飞鱼点点头,后者立即拿出一叠银票,交给萧静风。 “嘶……” 接过之后,萧静风顿时瞪大眼睛,惊讶这么庞大的数目。 段玉却是笑而不语,他首先继承了当年瘟神道人的遗产,除此之外,在庆都中几次杀人抄家,按照潜规则,怎么也少不了领头者一份。 并且他也早有逃走的打算,是以在庆都之时就将粗苯财物换成银票,如此积累下来,当然是肥的流油。 “这个……白毫山的商队可以吃下,但需要一月,并且其中一成为耗费!”盘算了下后,萧静风肯定回答。 这还是他师尊成了白毫山山主,给了他相应权限的缘故。 否则的话,根本就调换不过来。 古代国与国之间的金融互汇,又岂是这么简单?不是真正有大实力的商家,根本接不下来。 不过好在白毫山组建的商队,还是有着这个实力。 “如此甚好……” 洗钱只收一成手续费,已经很良心了,甚至是吐血大放送,段玉自然没有什么不满。 “大人……接下你准备如何做,在东陈扎根?” 于静白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东陈?不!此国与庆国差不多,遇到我们这堆非凡者,怎么可能不管制?” 段玉摇摇头笑道:“……我的真正目标,是东海!” “东海?难怪之前主公就命我打听船只与南方之事!”郭百忍没有什么惊讶。 “泛舟于海上?东海群岛?”萧静风喃喃着,目中精光一亮。 他是大概知道前任掌教与现任师父的用意,要为白毫山保存火种。 由此推想,自然是离灾祸越远越好。 但想不到,在这位段公子眼中,竟然连东陈都不是一片乐土。 “下一阶段的目标,的确是那里!” 段玉肯定地说着。 之前的大夏虽然幅员辽阔,但毕竟国力也有极限,像草原之北、西戎沙漠、以及南方蛮越、东海群岛,都是它势力难以辐射之地。 至少段玉能够确定,这四处地方,受大夏影响最小,可能存在的隐蔽势力也是最弱。 特别是东海,纵然大陆打成一锅粥,难道那些骑兵步兵还能冲入海洋中不成? 若想要在接下来的大劫中独善其身,在海上经营出一支势力,至关重要。 段玉要的,还不仅是独善其身,而是向正阳道、北燕、乃至大夏龙庭报复! 虽然有此雄心壮志,但在动手之前,为自己找好退路,也是必须。 东海群岛,就是他为这些属下选择的其中一块落脚之地! 第一百零九章 东海(1900加) “东海啊!” 秦飞鱼与叶知鱼喃喃着,有些憧憬,也有些恐惧。 “哈哈……我是锦鲤帮帮主,你们名字中又带着鱼字,鱼跃大海,岂不大善?” 段玉大笑,这风水堪舆之说一抛出来,顿时令他人精神一振。 水浅难养蛟龙!换句话来说,鱼儿在大海中,才有化龙之机! 他之前在庆国就没有怎么注意种田,就是因为知道胡人迟早南下,不论如何扎下根基,在刀枪血火面前都没有丝毫作用,而后来天机变化,更是对庆国心灰意冷。 是以投入公门,赚取气运修炼,又借着龙气,报了一部分血仇后,就立即抽身而走,端是毫不犹豫。 不过这海上群岛是要当成后路来经营的,自然要多加用心。 “原来主公想做海贸?” 郭百忍神色一动。 “海贸又如何?” “若说这海贸,自然获利极丰!”郭百忍之前就专门打探过,此时信手拈来:“不论是东海的珊瑚、珍珠、香料,还是南方的草药、宝石、象牙等珍奇异宝,在庆、东陈都是供不应求,并且,我中原的生丝、绸缎、瓷器等等在东海群岛也很受欢迎……若是一船出海,能安全跑南方一趟回来,起码也是对本的利!” 郭百忍说得眉飞色舞:“东陈虽然只有两州半地,但就是靠着海贸之利,才能北拒北燕,东窥大庆……临海那几个郡县当真是船帆如云,还有几个特大港口,朝廷设市舶司,光是每年税收便有千万两之巨。乃是东陈必不可少的一个财源。” “只是……纵然有着巨利,但损耗也是不小!”萧静风也仿佛想起了什么:“我纵然在白毫山潜修,也听说过海上三害之名。” 对海洋贸易的三害,乃是天灾、海盗、以及妖兽! 海上有时风平浪静,有时狂风怒号,变幻莫测,纵然经验再丰富的老海狗,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躲过所有风暴与巨浪,永不迷航。 而海洋贸易兴盛的线路上,海盗行为也是少不了的,他们杀人夺船,有时还袭击港口,劫持人质,勒索赎金,纵然官军出兵剿灭,没有多久又会冒出来,仿佛杂草一样,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除了这两个天灾人祸之外,妖兽则是本世界的特色了。 毕竟以海洋之广大,谁也不知道其中藏了些什么,不过海中巨兽成妖成精的概率,比陆地要高多了,毕竟大陆上一有什么大妖为害一方,没有多久就有一堆高手上门斩妖除魔,但大海茫茫,却是最好的掩护。 是以海中精怪横行,有的对人族充满仇恨敌视,袭击人类船队也是家常便饭。 特别是强大的精怪,往往会杀死整船之人,船体却丝毫无损,造成恐怖的‘幽灵船’传说。 ‘道门十脉,有三个山门都座落于大海之中,不仅仅是因为东海灵气充裕,物产丰富,恐怕也有镇压妖族,获取天功的意思在内。’ 段玉眼眸一闪,默默思索着。 “正是如此,有着这三大害,不说还有一些疾病之类,每次出船赶海,能活着回来一半就足以杀鸡酬神了,饶是如此,那些商会,还有海岸线附近活不下去的农家,出海之人也比比皆是……” 郭百忍叹息一声,就差说一句苛政猛于海了。 “总而言之,西叶城只是暂时落脚之地,等到来年开春,大家都要尽数东去,到东海郡。当然……我也不会逼着你们立即下海,只是必须开始练习了……” 一开始让这帮旱鸭子出海,跟找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就连段玉,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因此,他还是打算先跟一些人前往东海郡,打探消息,甚至找到一艘船,出海试试风色。 既然段玉定下大计,这帮人也只有凛然从命的份,当即一个个退出。 叶知鱼走在最后,却是留了下来:“大哥……” “三妹,许久不见,你终于突破筑基的瓶颈了!” 段玉见着,不由十分欣慰。 郭百忍修炼速度惊人,那是厚积薄发,此世有着自己炼的五行丹之助,恐怕能比前世更快突破元神瓶颈。 但这个小妹,修道资质只是一般,若不狠下功夫,恐怕一辈子也无望元神。 实际上,这才是炼气士的常态。 只是她既然前世不离不弃,这一世自然有着福缘,无论如何,自己总得助她修成元神,有了自保之力才好。 “这都是大哥筹谋,还有郭先生平日指点……” 叶知鱼笑盈盈地回着,心里却有些叹息,有些失落。 …… 送走小妹之后,段玉望着夜色,有些苦笑:“不仅三妹,恐怕那位静白师姐也……头疼啊……或许,我就是太矫情了?” 别看他现在法武兼修,在世俗中或许算一个高手了,但很清楚未来乱世,朝不保夕,连真正的基业也没有打下,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男女私情? “不过说起来,我居然十八了……” 段玉有些哑然失笑:“古代成年早,男子十五岁便可行冠礼,我也算三年份的单身狗了……” 叹息过后,他关上窗户,吹熄灯火,在床榻上盘膝而坐。 识海之内,三转的青铜印大放光明,四面有着奇异的纹路闪现。 “元神出窍!” 成为元神真人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动用此种能力。 顿时,一个模模糊糊的元神跳出肉身,感觉仿佛一下从高空坠落,又仿佛从重重枷锁中解放出来。 借着黑暗中一点微微的光明,段玉的元神却是清晰看到了盘膝而坐的‘自己’。 “无漏道体的极限,能支持元神出窍七日,我这人仙之体,或许有十四日?只是算计这些并无意义……刚出窍的元神极为脆弱,见不得阳光与大风,也只能在室内走走!” 元神之体行动却是极为便捷,只是一个念头,段玉就从床榻来到了书桌之前。 他尝试着拿起毛笔,笔身微微一动,居然还拿不起来! 倒是旁边一张白纸,在他努力之下,终于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片刻后又落下。 “毕竟只是元神,说白了不过强大些的鬼魂,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段玉有些哑然失笑:“不过施法能力倒是大大增强了!因为元神形态更加与天地交融么?只是我身上阴气太重,雷雨天气很容易遭雷劈!” 元神出窍之后的修炼,第一自然是不断培养壮大自身的元神。 第二便是等到合适机会,就去渡劫。 阴风之劫,渡过之后就可夜游八方,夕游苍梧,朝采花回。 真火之劫,渡过之后元神便算小成,能进行日游,并且力气大增,可驱物御剑。 ‘至于如何壮大元神?那都是十大道脉的不传之秘!比如白毫山中,就有一套祖师流传下来的观想法门……至于丹药什么的?普通丹药对元神几乎无用,而真正对元神都有大用的灵丹,简直是稀世珍宝,绝对会在修行界中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白毫山的观想之法,段玉自然还记得。 但那法门有一个疑难,便是配套性问题,配合白毫山道种晋升的元神,自然毫无问题,相辅相成。 与自己的篆刻师功法,却未必融洽。 “各家元神法门不同,也是正常……我的功法之内,关于元神修炼的叙述,却是有些语焉不详……” 段玉挠了挠头。 这便是野路子传承的坏处了,若是在白毫山之内,功法早已有了千百人实验,不论有什么问题,基本前辈们都遇到过,去道藏室翻一翻便大体有了答案。 这篆刻师功法却是一脉单传,甚至功法也十分简单粗暴,全靠自己连蒙带猜。 要不是段玉前世科班出身,还未必就能这么快地上手修炼。 只是到了元神之后,他的经验就用得差不多了。 “若是通俗来看,培养元神的方法,最主流的便是身体强大,自然温养元神,只是这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过程,急切不得!” “而第二个,便是元神多多出窍锻炼,不是在人间,而是去阴曹地府,那里最适合魂魄成长了……” 这两个都是元神成长的通用法门,段玉想了想,顿时一掐诀,元神没入地面。 …… 阴曹地府。 某一处冥土。 天灰蒙蒙的,大地玄黑,不出百步便有着迷雾。 一道赤红的光芒落下,化为一个人影,少年模样,身穿阴阳道袍,头戴金冠,脚踏登云靴,潇洒非常,身周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外放光芒。 “果然还是地府最适合阴神……我在阳世,起码要到游神御气的境界,才能将元神如此凝聚显化!” 段玉举起手,见到手掌晶莹如玉,不由叹着。 这地府之中,绝没有大日真炎的劫难,乃是一个修炼的好去处,元神至此,简直是如鱼得水。 “只是我毕竟是活人元神,若是地府阴气沾惹太多,也是不利……甚至可能直接引来阴风,强渡风劫!” 阴曹地府中也不是全无危险,比如一种地府阴风,就专门刮散魂魄。 段玉看看周围:“当然,要到直接引动风劫的程度,起码得等我元神先壮大一倍!” 第一百一十章 阴曹 这个世界的阴曹地府,与异世传说有着明显的区别。 在段玉的感应中,此阴曹地府赫然有着三层结构。 并非一层冥土,也并非什么六道轮回,而是宛若另外一个世界,分为天地轮三界! “当然,不论怎么样,这阴曹地府中,居住的都是鬼神!” 段玉首先看着自己位处的大地,此乃中间一层地界,所有魂魄尚存的阴灵,那些死者自阳世离开之后,首先到达的便是此处。 这里是阴曹地府的中心,或许也是面积最为广大的一层。 在阴间论土地面积完全没有多少意义,这一层地界虽然对应大陆每一处,但显然被放大了千万倍,至今仍不知边界。 而在此片大地上,寄居了不知道多少阴灵魂魄,或庸庸碌碌,或身躯明亮,只是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若不是本身积蓄深厚,又或者阳世有着香火供奉,就会渐渐迷惘消散,最终沉沦下界。 地界之下,是为轮回界! 本身魂魄不坚,又或者神念迷离,再无执念,又或者失去香火祭祀太久的魂魄,慢慢地就会从地界沉沦,到达轮回界! 那是一层幽深寂静所在,段玉只惊险无比地去过一次,至今仍记得那种死寂与阴魂脸上麻木的表情。 在轮回界中,就会时常刮起地府阴风,将那些魂魄吹散,彻底消失。 也有道人探讨,那些被地府阴风彻底吹散的魂魄,并非彻底消失,而是真灵转世投胎去了,因此将这界名为‘轮回’。 实际上,没有一尊道人或者神祗能彻底弄清其中内幕,但不妨碍他们如此命名,算是为自己留下一线希望! 毕竟,谁都承认不想千百年后,自己魂魄落入轮回界中,被阴风吹至彻底消散,再无任何生还之机! “而在地界之上,便是天界!冥天!” 段玉抬头,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中的几丝光亮。 传闻中,这些光明便是从冥天界中的龙庭与神祗法域、还有阴神道场中传来。 传闻龙庭与神祗道场中的魂魄,不仅与生时一般无二,甚至享用之精,服饰之美,更是妙不可言,令人乐不思蜀。 总而言之,地府之中,越是上层,待遇越好,越是下层,越是惨不忍睹。 而决定晋升或者沉沦的,唯有自身魂魄之力强大与否! 以段玉此时的元神而言,地界不过是个中转站,一念便可飞升冥天界。 “实际上,冥天界中,也有小层次,一个个真龙龙庭,宛若太阳,高居其顶,剩下的神祗法域则是星辰,位于中间,而这两者都是寄居于冥天的半位面……当年大夏龙庭崩灭,就是一轮太阳陨落,但凡修炼有成者都可亲眼所见,因此没有丝毫怀疑。” 段玉望着天空,却没有立即飞升。 冥天界龙蛇混杂,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危险,当即只在地界之中游走。 以元神之体的速度,在阴曹地府中,当真是瞬息百里,没有多久,就见到了一间阴宅之类的建筑,偶尔还有一些孤魂野鬼飘过,见到段玉,都是尖叫着退开,仿佛他身边的光芒对于它们而言便是火焰。 “地界与阳间一一对应,我此时处于的,应该便是东陈阴间范围,按道理应该归属东陈鬼神管辖,这就省了不少事!” 若是还在庆国,自己成了通缉犯,元神在阴间也必然被鬼神通缉。 但现在在东陈境内么,呵呵……哪个鬼神傻了才会为庆国死磕?它们受的东陈国君的册封,而不是庆君! 除非是真龙龙庭,阳间朝廷在位之时,才有号令所有地界鬼神的威严,还不一定有用。 毕竟,阴间强大鬼神为藩镇之祸,可比阳间更为严重。 正思索间,对面的一间阴宅内一阵骚动,大门打开,走出一群人来,在为首一名戴着锦绣长寿帽,杵着红色拐杖的老者带领下,向段玉叩拜:“小民戴德,见过真人!” “难得你没有认错!” 段玉笑了笑,伸手一扶,诸多阴魂只觉一股大力涌来,不自觉地起身,都是震怖。 到了阴曹地府,强者为尊的理念比阳间更加深入人心。 此尊神祗,光是形体便光焰满满,若是真的发威,他们这一大家子都得齐齐整整地上路。 “老朽有幸,之前也见过一位元神真人!” 戴德再一拱手:“不知真人可有吩咐,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也不怪这老头如此殷勤,虽然神祗大多是朝廷龙气册封,但阴魂以祭祀登位,或者得了道门扶助而上位的野神,也是有着。 就算在阳间,也有邪祭淫祀,都是未经官府批准而建立的祭祀,虽然为龙气所忌,经常被捣毁,但若是能撑个十几年,扎下根基,一般新朝都会给予承认,算是修成正果。 段玉虽然是元神真人,没有颁下道门符召,助阴魂成神的能力,但光是这沟通阴阳的能力,就足以让这些阴魂趋之若鹜了。 别看他们一大家子过得不错,阴宅上白光浓烈,这都是阳世子孙祭祀所至。 偏偏普通阴魂乃至毛神,可没有穿越阻隔,传信阳世的能力,这就要借助道人之力。 而纵然不是求这个,段玉若是有命差遣,他们就敢不尊么?不怕被灭满门? 与其被逼迫着,不如主动上前,反而能卖个好。 ‘一只当家老狐狸。’ 段玉对此老的打算心知肚明,下了个论断,却摆摆手:“我无事,你们自去吧!” 戴德有些失望,又长松口气,再拜后带着族人退入阴宅府邸。 ‘看这拖家带口的模样,此家在阳世肯定发展得不错,子孙或许有着县中大户之格局,若我给他带句话给阳世子孙,肯定好处不少,甚至能借力……一个普通元神凭此,完全可以在任何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大贵不敢说,大富总是有着……’ 段玉若有所思,继续向前。 过不多久,前面出现一城,高大巍峨,顶上有黑云密布,城门口有着凶神恶煞的鬼兵巡视。 “这应当便是此处城隍治所所在了。” 城隍土地等等,不算大神,又是阴司主官,治政一方,无法高举神域,进入冥天界,饶是如此,修建的城池也是整个地界中的好去处,论温养魂魄,保护阴神等等的能力,比普通阴宅强多了。 “以神道品级而言,土地只是八九品小神,城隍小者七品,最高也不过五品……真正单打独斗,还不如我这个元神呢!” 当然,也只是单打独斗,毕竟对方是阴司主官,怎么也养了数千鬼军,能抗衡元神。 但就在段玉想要入城一观之时,忽然面色顿变,遥望西方:“这是……精怪之气?” 只见在西方阴沉的天幕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片墨绿色的云彩,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鬼城蔓延。 “呜呜!” 从墨绿色云气中,忽然伸出一支巨大无比的利爪,宛若擎天巨手一般,猛地压下。 轰隆! 城门口处,守卫的鬼兵刹那全灭。 不仅如此,这只毛绒绒的大手一捞,还抓走了数百个附近的倒霉鬼。 “这是……精怪?” 妖者有肉身,除非修成元神,否则难以入阴冥,而精怪就没有这一限制,它们本来就是一团精魄,在阴曹地府中反而如鱼得水。 甚至,在地界中为非作歹,祸乱一方,城隍土地都不可制者,也是有的。 只不过,段玉身上元神光焰逼人,绝对没有哪个瞎了眼的认错,更不可能遭到池鱼之灾。 在阴曹地府,只要不主动收敛光焰,那强弱一目了然,没有什么扮猪吃虎的余地。 “大胆妖孽,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我王法!” 此时,鬼城中马蹄声若雷,一支阴兵就冲了出来。 它们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这马体形甚巨,瞳孔中闪烁着碧绿色的磷火之光,冲锋起来宛若一阵黑风,阳间绝无可能大规模出现。 此时在一将率领下,齐声怒吼,举枪突刺。 嘶嘶! 虚空中,一条黑色巨蛇的影子浮现,冲入墨绿色云气中。 滋滋! 这黑气与墨绿色云气纠缠,发出仿佛沸油遇水一般的声响,两边都在不断蒸发。 等到黑气彻底消散的时候,墨绿色的云气也几乎散尽,现出一架车銮。旁边有着两排仪仗队。 “奴家只不过掠些生魂回去侍奉,城隍又何必如此小气?” 酥酥糯糯的声音从车架中传来,简直令人一听便要软了骨头。 “原来是一只狐狸精!” 段玉灵目一望,顿时看清底细,笑而不语,在一边强势围观。 最终,那位阴将还是技高一筹,带着阴兵将狐狸精驱走,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不要说击伤对方,就连那些被掳走的生魂,也没救回来。 “敢问真人来自何处?” 倒是驱走狐狸精后,阴将策马,来到段玉面前,恭敬问着。 由不得他不恭敬,对方身上传来的威严,简直比城隍还要高出一筹,普通阴兵阴将又怎么敢放肆? “本道段玉,见过将军!” 段玉稽首一礼,笑眯眯地问着:“不知刚才那狐狸精,是个什么来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隍(2000加) “道长好眼力!” 这阴将满脸虬髯,声音却有些稚嫩,当是死时年纪不大:“那妖精自号‘青山君’,原本只是山间精怪,前些时候不知怎么的,在阳间占据了一尊山神庙宇,凭此在阴世中立下根基,最近正在招兵买马,时不时便要来骚扰一番。” 纵然都是阴魂,也有品质的区别与差异。 虽然孤魂野鬼随处可见,但那种货色形体散乱,几乎肯定没过多久就要坠入更下层,哪个愿意要? 而能迁居城隍治所鬼城之内的阴魂,一个个却是底蕴深厚,稍加调训,便可成事,难怪那精怪眼红。 “原来如此!” 段玉颌首,听到这将又道:“城隍大人招贤四方,真人气度不凡,还请入城一见!” “恭敬不如从命!”段玉微微一笑,跟着兵马入城,来到中心宫阙。 这宫殿重檐斗拱、山墙高耸、正门高三丈三、深沉厚重,竟似完全用青铜打造,上面的黄铜门钉一个个闪闪发亮。 “拜见真人!城隍得知真人驾临,不胜之喜,已经吩咐设宴,请真人随我来!” 进入大门之后,就有一行宫女上来侍奉。 为首者眉目如画,气质如空谷幽兰,偏偏于冷傲中藏着三分媚色,放在阳世绝对是红颜祸水一类的级别。 不过在阴间,成千上万年积累下来,什么货色没有?因此只是寻常,甚至后面两排宫女,都是类似的颜色,段玉也不以为意,跟着来到一个大殿。 殿堂之前,一名穿着东陈官服的城隍带着一干文武亲自迎接:“真人驾临,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实际上,这神任本地城隍,大概已经有着三四朝的历史了。 只是每朝新立,除了一一作对的邪神之外,对于这种根深蒂固的旧神,都是一律承认,有的还要加封以示拉拢。 除非决定换神当城隍,否则都是这么过渡而来,只是世人念头强大,祭祀之时,香火之功,也能影响阴间。 比如这城隍,夏朝之时,虽然神体一样,但穿着的便是夏朝官服了。 阳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在阴间,纵然换了几个朝代,那些城隍土地也未必有着变化。 当然,天子以龙气册封,也可以强行换了城隍或者土地,但这在阴间就意味着大战,一个两个尚可,多了连龙气都未必够用。 只不过一朝龙庭而起,携阳世之力,阴间鬼神也要卖真龙个面子。 但是此时? 云澜大陆四分五裂,各国国君最多算蛟龙,互相攻伐征战,死伤枕籍,阴间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有着大妖或者邪神割据一方,几如藩镇,也是在所难免。 其它大神巨妖,对蛟龙之气,就不怎么重视。 段玉稽首,进了大殿,在左首第一的位置坐了。 这城隍他刚才看过,也就六品左右的样子,麾下倒还算兵强马壮,作陪的文官武将都有几分气度,只是大多脸上有着黑色的阴纹,看着有些吓人。 “开宴!” 城隍吩咐一声,大量侍女捧着玉盘玉壶上前,里面是各色瓜果,还有琼浆玉露。 片刻后,又有丝竹管弦之声飘荡,十数名秀色可餐、身材丰腴、只披着轻纱的少女,在殿中翩翩起舞。 “来!这灵酒酿造不易,平时我还舍不得拿出来,真人可要多饮几杯!” 城隍举杯相劝。 段玉同样举杯,一饮而尽。 这琼浆玉露入口微凉,在元神之中迅速化为丝丝缕缕的灵气,令人顿起醺醺然之感,不由叹着:“果然是好酒!” 此种灵酒,毫不客气地说,一杯就相当于阳世普通之家一年的香火供奉,能令那些即将堕入轮回界的阴魂形体巩固,延寿数年。 “哈哈……诸君饮胜!” 城隍大乐,连连举杯痛饮。 底下的文武官吏同样放开矜持,据案大嚼,毕竟这些灵酒灵果,纵然他们平时也享受不到。 成为鬼神阴吏之后,才知道何为根本,能多增一丝元气都是好的,此时几乎是狼吞虎咽。 城隍酒过三巡之后,却是望着段玉:“真人不知仙乡何处?” “本道不过庆国一散修罢了!”段玉微笑回答。 “散修?能成元神,当真不易!”城隍连连感叹:“本官生前,也曾羡慕你们这等炼气士逍遥自在,只是没有道缘,所幸后来读书中举,做了几任知府,有一些清名,死后百姓建祠纪念,又挣扎了数十年,新朝鼎立,才获得了册封……” 祂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忽然话锋一转:“只是本官既然在阴司牧守一方,便有保境安民之责,真人刚才可见了那头狐狸精?” “名为青山君的么?的确见了!”段玉颌首,有些猜到这尊城隍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果然,城隍一拍桌案:“此精悍然攻打山神,踞其庙宇,简直是大逆不道,奈何其极为狡猾,狡狐三窟,真人可愿伸出援手,毁其阳世庙宇,正本清源?本官必有厚报!” ‘呵呵……’ 段玉望着似诚恳无比的城隍,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这种话骗得了一般小白元神,却骗不了他。 人鬼殊途是真的,幽冥难渡也是真的,只是那区区精怪都能穿梭阴阳,难道这城隍不行? 不过是害怕损伤自身罢了。 因此见到段玉,才起了心思,想要雇佣他去斩妖除魔! 话说这原本也是炼气士的本份,并且事后厚报云云,也不是假的。 这城隍是数百年的坐地虎,基本上西叶城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隐瞒不过,更不用说城内还有香火祭祀,随随便便给出几千两的酬劳跟玩一样。 要是普通的野生元神,或许就心动了。 但段玉不同! 他毕竟有着前世经验,身上更是家资逾万,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雇佣兵的工作? 再说,自己有何求这城隍的? 无求无欲,自然无惧。 “不愿!” 下一刻,清清如玉的声音,就在大殿内响起。 满堂歌舞一停,诸多文官武将也是停下了手头动作,呆呆地望着段玉。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道人胆子竟然如此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城隍的要求! ‘须知阴间以力为尊,比阳世更加直接,我若真的接了,不仅是自降身价,说不定这神还有后手招呼我呢……’ 虽然那头狐狸精在段玉看来不算什么,但难保对方身后没有什么陷阱,相比较起来,反倒是这城隍实力一目了然,段玉还真是不惧。 “不愿?” 城隍似乎也是呆了一呆,旋即沉默着,举杯而饮,目光注视着段玉。 一股磅礴的力量,顿时压迫而来。 此乃城隍治所,阴间鬼城,自然也是他法域之内! ‘招揽不成,便要动手么?’ 段玉凛然不惧,正要掐诀做法,神色忽然一变。 在他体内,一枚三转青铜印轰鸣着,外放一层玄光。 ‘果然……这法印也跟我一同出窍了!’ 心里念头转过的同时,段玉笑了笑,同样举杯,身周放出一圈玄光,足有三尺,带着道韵。 任凭外界如何风吹雨打,在这三尺玄光之内,都是风平浪静,见者无不色变。 “道域?” 城隍也是一呆,旋即主动撤去法域,苦笑一声:“道友明明是大派出身,却还来欺我!” 若只是一个野路子元神,他凛然不惧,但对方如果有着师门,并且从这道域来看,还十分鼎盛,再冒然结仇,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如此能借得道域之力的秘法,又岂是等闲? 城隍估计段玉身后的势力纵然不是十大道脉,也是相差不远。 对此猜疑,段玉却是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实际上,他心里的震动,却是一点也不比城隍少。 ‘我元神出窍,不仅将道印带来,并且在这阴间冥土中,似乎道印的威力更增!印玺代表的是权柄!也就是说,对周围领地的掌控么?这似是道域,又有些似是而非啊!’ 他感觉到了,元神之后,或许才触摸到篆刻师功法的一些隐秘。 “只是随着法印升级,将权柄不断扩大,那岂不是又成了神道一样了?” 段玉有些疑惑,自己法印的威能,实际上更加类似神祗法域。 这个倒是跟他异世的经验十分相符。 道士们炼制的法印,不就是专门为了统辖阴司鬼神所用的么? 比如号称都天统摄三界鬼神的北极驱邪院印!还有遣召鬼神,伏魔驱邪,申制章奏,发遣符贴,炼度亡魂,发送野鬼,开幽启明的九龙神印! 似是道家修炼,从来就少不得鬼神之助。 “但那也不代表就得将自己修炼成神啊……” 段玉心里有些发毛。 而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城隍一时间也颇为忐忑。 不知过去多久,死寂的大殿中,才响起段玉干巴巴的声音:“本道实非大派之人!” “如此也罢,大家继续饮宴。” 城隍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信,但此时也不敢再提什么雇佣对方去扫荡狐狸精之事,而是拍了拍手。 殿中众人长松口气,鼓乐再起,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临云(求订阅) 阳世。 晨光熹微,段玉元神归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旋即走出房门,开始每日的吐纳修炼。 ‘嗯,去阴间一趟之后,元神的确略有增长,虽然只是一丝,但总比让肉身慢慢反哺强多了……’ 他叹息一声,内心自言自语:‘另外……如何促进元神增长的方法,似乎也找到了,果然……跟我之前的猜测一致啊!’ 之前的城隍饮宴,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纵然如此,双方也没有翻脸,而是维持了一个体面的和平,段玉拍拍屁股离开那座鬼城之后,算算时间,便元神回归阳世。 等到他吐纳完毕之后,望着院落,不由微微一笑。 萧静风与于静白不愧是道门真传,这每日的功夫也没有落下。 而秦飞鱼更是早早起来,带着一帮小兄弟晨练。 另外一边,几个女眷在郭百忍与叶知鱼的主持下,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餐,有熬得十分粘稠、表面泛着油光的米粥,以及胡辣汤,拳头大小的馒头,桌面上除了佐餐小菜之外,还有大块大块的肥猪肉,可以夹在馒头里吃。 秦飞鱼与其它一帮男儿挥汗如雨之后饥肠辘辘,正好几口一个,狼吞虎咽。 其它的家眷则是在旁边默默喝着粥,十分具有生活气息。 等到早餐过后,段玉将秦飞鱼叫来:“虽然帮中兄弟以打打杀杀居多,但好歹也有几个不善勇力的,先行区分出来,再量才而用,你觉得如何?” “可以……这其中,姜宝、程金原本就是跟随我的亲兵,有着战阵经验,可惜了那个薛真,还有高冈也不错……” 秦飞鱼叹息道。 按照段玉之前的计划,锦鲤帮中的精锐,都以秦飞鱼亲兵的名义,送到军中锻炼过。 奈何这些人素质只能勉强算中人之姿,不要说高冈了,连一个小将门出身的薛真都是不如。 “薛真你还可以试试写封信招揽,高冈就不要想了……” 段玉冷着脸道。 那高冈日后八成是要成为反王的角色,怎么可能被人收入囊中? 更何况,此人背后站着大夏龙庭,虽然或许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但与自己的关系么,呵呵…… 自从知道大夏龙庭就是导致自己前世身陨、白毫山一系列灾难的真正黑手之后,他跟这个势力就不共戴天了。 “那我回去试试,若能将薛真叫来,也是不错……只是不能随意暴露我们的据点。”秦飞鱼明显很喜欢那个小子,旋即又道:“至于杨彩、杨惟平两个,却是先天体格较弱,不适合走武道,但一个精于算学、一个读书识字,可走文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等到天气开春之后,所有人都要搬迁去东海郡,我准备先带一帮人过去,打探消息……”段玉直接说着:“这其中,萧静风是与白毫山势力的联络人,不得不带,除此之外,你选几个人,杨彩他们也带上,我们先去东海郡的港口看看。” 至于女人什么的,此时冒然上船,肯定不太方便,更不用说水手中广泛存在的歧视与忌讳了,是以一个都不带。 留下她们,还有一个历练出几分颜色的郭百忍看家,段玉就比较放心了。 “好!我们何时启程?” 秦飞鱼立即问着。 自从掌握权势之后,他就深刻地明白了一个朴素的道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虽然不介意与段玉亡命天涯,但看到段玉快速启动计划,还是十分欣慰。 “休息七日,七日之后,我们马上出发!” 段玉快速决定,忽然间,脸色又有些诡异:“还有,提醒其他人,这西叶城也不太平,特别是要小心,不要随便祭祀山神,因为有一尊山神,是狐狸精变的……” “什么?”秦飞鱼瞪大牛眼,惊诧非常。 …… 东海郡,临云港。 这是东陈国内屈指可数的深水港之一,若是从高空俯瞰,就可以发现在它侧面,两块陆地宛若牛角一般伸展入海,挡住了狂风与巨浪,划出半个内湖。 每年,都有数不清的船只从此地出发,满载丝绸与瓷器,前往东海群岛或者南方贸易,纵然损失率极高,但来回一趟,起码也是对本的利,若是神明眷顾,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利润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知道多少北地豪商汇聚于此,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市,各家商铺之中,售卖的商品从布匹丝绸、玉石首饰、茶叶糕点、瓷器土陶、到象牙珍珠、香料宝石……几乎应有尽有。 如此巨大的一个货物集散之地,又吸引来大量的行商,号称‘百工列肆,罔有不集,四方珍奇,悉萃其间’,几乎整个北方的对海贸易,都有一小半发于此地,东陈朝廷因此设市舶司,每年光是在临云港都能收入几百万两银子。 某一处集市边上,平二眨了眨眼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临云港巅峰之时号称千帆齐至,但这时候的远洋航行可不是简单的事。 首先,必须考虑洋流、风向、不可能是海图上一条直线过去那么简单,旋即,还得考虑避开几个著名的海兽族群,掌握它们的迁徙规律,最后,还得算清楚船只吨位,可以搭载的清水与食物,以及沿路上的几个补给点。 这一套下来,不是常年跑海,精通其中内幕的老海狗,根本不可能将一艘船驾驶着完整出海,再拼一拼运气回来。 此时正是冰冻期,再加上洋流也不对,因此没有多少船只,算是难得的清闲时候。 作为苦力脚夫的平二,就很不幸地失业了,不想饿肚子的他,只能游走于几个集市之间,为一些外来者服务,希望能够获得一点赏赐,至少也要将当天的饭碗解决吧? 就在这时,他眼睛一亮,看到从几辆马车上下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身后跟着精壮结实的护卫,目光中充满新奇地打量着集市。 凭他多年阅人的经验,在看到这伙人的第一眼,就可以肯定对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是一群从内陆来的土包子! 当然,光从衣物上来看,就知道这群人非富即贵,要是嘴甜哄得一高兴,说不定就有赏钱发下,正是他最喜欢的一类客人。 只是还没有等平二起身,他就看到另外一个黑毛大汉靠了上去。 对方长着一张黑脸,虎背熊腰,好像一头狗熊,此时努力地挤出笑脸,相让自己的脸型看起来不是那么狰狞,不由大恨:‘熊黑子,你又抢我生意!’ 这大汉名为熊黑,跟他算是一条街上的邻居,还经常一起扛大包当苦力。 只是他平二生得瘦骨嶙峋,卖相不佳,熊黑却是身强力壮,纵然一样当苦力,也混得比他好多了,让平二暗暗咬牙切齿。 好在这向导生意,对方抢不走他的! 毕竟这么凶神恶煞的一个大汉,笑嘻嘻地说要带路,十个人有九个都以为他是要将人骗到街角处打劫呢! 相反的,平二这种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竹竿,外人的防备心就小了不少。 因此,平二立即摆出最为谄媚的笑脸,迎接了上去:“诸位爷想要去哪里?小的平二,从小便在这临云港摸爬滚打,没有一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段玉望着前面憨态可掬的熊黑,还有这谄媚非常的平二,不由笑而不语。 “我们是白云商会的客人,不需要向导!” 萧静风站出来,打发地摆摆手。 白云商会,便是白毫山在此地的商队,规模不大,但也算老字号之一了。 熊黑与平二听了,便知道这伙人是有备而来,不由面露失望之色。 “等一等!” 就在这时,中间那个贵公子发话了:“我对此地倒是极有兴趣,等会你们再带我好好逛一逛,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得嘞,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这声音听起来如闻天籁,平二与熊黑都是连连作揖道谢。 …… “这便是临云港啊……” 秦飞鱼抽了抽鼻子:“如此繁华,居然还只是淡季?” 除了靠近码头的那些商铺之外,此地最多的,竟然是青楼红馆,与食肆赌庄,生意似乎还颇为兴隆的模样,让他唏嘘不已。 “食色性也!那些水手若不下海,必然要宣**力,再说做这种玩命买卖的人,总是有几分及时行乐的性子……” 段玉笑道,不以为意。 “这位公子说得极是,那些海商是出了名的豪阔!不输那些盐商呢!” 平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曲意奉承。 闲暇之时,更是得意地瞥了旁边默默无声的熊黑一眼,暗道要跟老子抢生意,除非你再去投一次胎! 顿了顿,又问着:“公子是来游玩,还是准备做生意?” “听闻海贸获利丰厚,自然是准备赶一赶海!” 这个时代的商人本钱不是很丰厚,或者也不敢押上全部身家性命一赌,段玉只要细细寻找,总有掺上一股的机会,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安插人上船去观察学习了。 只是在此之前,还得让这些人练练水性才好,虽然没有商船,鱼船也可凑合,正好让这帮汉子在近海练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图(为人间V盟主贺!) 白云商会。 “鄙人商会管事白枫,见过诸位!” 一名胖乎乎的掌柜肃穆地向段玉等人见礼,同时接过萧静风手中装满了大庆银票的匣子:“请东家放心,这里百货齐聚,庆国的商人也有不少,虽说调集现银有些困难,但要换成本地商号的银票,却没有什么难事……” 自从萧静风出示白毫山的信物之后,就自动成为了本地商会的东家。 胖掌柜摸着两撇鼠须想了想,补充道:“若东主想要入股一艘商船,却也不必将庆国银票尽数换掉,须知这庆国的瓷器很是不错,用庆国银票跟本地的庆国商人交易的话,他们反而更加喜欢呢。” “这倒是……” 萧静风一怔,望着段玉。 “那便留下一半,另外,我要换一些铜钱与铜块。” 段玉颌首,忽然说道。 却是想起应该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东海群岛相继发现几个银矿,继而银价暴跌,倒是一次短线炒作的好机会。 “贵客莫不是想去东海以铜换银?”白枫笑了笑:“这生意若在十年前,倒是可以做一做,此时却没多大利了。” “你不用管,去准备便是。” 段玉也是偶然想起这一茬来,随口吩咐,并不如何看重。 “遵命!”白枫无奈,望了萧静风一眼,见这位没有丝毫反应,只能应承下来。 心想就算亏了,也不是白毫山的事,自己何必多嘴? “还有……你这里可有海图?最好还有大陆地图?” 段玉继续问着。 “这……” 此时地图都是管制品,特别是越详细的地图,往往都是军用,被将门与国家秘传。 而一张海图也代表了太多利益,若再配合航海日记的话,简直就是一条源源不断的金矿,因此这白枫很是迟疑:“我白云商会一向都只是做些收货散货的买卖,甚少下海参与……” “但也总是有吧?” 段玉反问,心里却是若有所悟。 这白云商会只是一枚棋子,白毫山看起来也并不如何重视,因此只是做些经销商的买卖。 毕竟,这个时代的航海贸易,风险实在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亏个血本无归。 “这位公子是我的贵客,他的话便是我的话!你去取来!”萧静风点点头。 “既然如此,公子你稍等!” 白枫一咬牙,跑了出去,没有多久抱着一个红木箱子回来,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层青色的兽皮。 这种皮革段玉认得,出自一种妖兽身上,防水防潮,还能驱赶害虫。 用此皮包裹,足见这箱子里的东西珍贵。 打开之后,上层是一些账目与文书,下层则是几分卷轴。 “嗯,虽然有些粗略,但总算够用了!” 段玉首先打开的是一张云澜大陆的地图,秦飞鱼一见便有些挪不开眼睛,上前观望。 只见此图以庆国为中心,最北面是一片狭长的草原,右下角有着一国,是为北燕。 在庆国以西,是西戎诸国,以及一片未可知之地,往东则是东陈,北燕南方国境线狭长,与庆、东陈同时接壤。 庆国再往南,则是一片几乎相当于半个草原的地域,这是南楚,南方第一大国。 南楚偏东南部,还有一块三分之一个楚国大的国度,是为吴越。 在这几个国度的夹缝间,存在着大量的小国,比如藤、纪、陆浑、肥、鼓、赤狄、潞国等等,星罗棋布,但论面积大不过州,小的只有一郡甚至一城。 “这其中、草原、西戎偏西的几个诸侯国、还有吴越部分国土,乃至东海群岛,都是当年大夏都未曾征服的地方,所遗留的势力也是最小……” 段玉默默思索着,又张开海图。 只见一个个岛屿,罗列在云澜大陆以东的海洋上,宛若一颗颗明珠,最大者有两州之地,称为出云之国。 这是航海中发现的最大岛屿,只是大海无垠,谁也不知道深海当中,到底还有什么。 别的不说,纵然云澜大陆,人族也未曾彻底探索清楚呢。 “东海群岛,已经发现的,基本上比郡大的岛屿上都早早有人盘踞,一个个称王建制,纵然那些县级大小,乃至一个乡级别的,也经常有着海盗或者野民盘踞,十分危险……不过,也有机遇。” 云澜大陆上的人自有一种天朝上国般的优越感,对大海上的小国不屑一顾。 实际上,庆国自视中原正统,大夏传承,这种地域黑现象最为严重。 但在段玉看来,这星罗密布的大海,却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宝藏啊。 别的不说,随便占据一个岛屿,就可以称王称霸,至少躲过接下来的大陆浩劫,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不过,苟全性命于乱世,是段玉的最低要求。 他要的,是积蓄实力,向那幕后黑手挑战! ‘如此一来,东海这边,大有可谋划之处……’ 段玉又研究了下海图,这才笑道:“飞鱼,你突破以武入道的瓶颈,恐怕就着落在这东海上了。” “是么?我很期待……” 秦飞鱼笑了笑,带着些铁血之气。 段玉则是不再言语,仔细观看着海图:‘很好……在这个时间点,那个岛屿显然还未被发现,或者说,没有被重视起来……’ 说起这银矿,反而令他联想起来了,在东海一岛上,大概十几年后,会发现一条金矿。 只是这消息没有隐瞒住,流传开去,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不少海盗、乃至出云等国的海军于此厮杀数次,几乎将附近海洋染红。 在这次海战之中,就有不少原本成名已久的英雄人物被斩落马下,而新的传奇,则是踏着他们的尸骨,在东海扬名立万,宛若冉冉升起的朝阳。 “若要在东海发展,就少不了海战,我手下海战的人才,却是急缺……” 段玉有些苦恼,不过搜刮枯肠之后,还是找出几个名字。 ‘光说人才的话,原六郎、施大海、李玉龙都是未来顶尖的海上名将,但施大海与李玉龙现在都是海军将领,唯有原六郎还在做海贼,有一点招揽的希望……’ 虽然其它人才还有很多,但肯定进不了前世段玉的耳朵,唯有最顶尖的那一类,威震大陆的名将,才能被他记着。 “说起这出云之国,似乎也有一次便宜好占……” 段玉摸了摸下巴。 为了能尽快获得足够撬动大陆的力量,他并不介意用上一些非常手段。 “好了,这位白管事,我需要你为他们这帮人找到一艘渔船,冬日的时候上去历练一番,争取到了出海之时,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水手,至少是海上人,如何?” 望着那位管事,段玉再次开口。 “渔船锻炼么?没有问题!”这点人脉关系,白云商会在本地还是有着,白枫立即答应下来。 “很好!” 段玉颌首,望着秦飞鱼道:“姜宝、程金、还有杨彩等人,我就交给你了,务必好好操练!” “放心,大哥!”秦飞鱼十分振奋:“我就等着在东海上突破了!” 看得出来,他对段玉倒是信心十足。 “哈哈……一言为定!” 段玉哈哈大笑,带着这帮人出去:“每人发笔银子,今晚好好玩!” 劳逸结合的道理,他还是非常明白的。 出了商会之后,平二与熊黑蹲在一边,见到段玉,立即迎接上来:“公子想去何处?” “你……” 段玉望了望这两人,一指平二:“带着我的兄弟们去寻乐子吧,好处少不了你的!至于你……带我逛一逛这临云港,我要仔细看一看!” 这个平二一望便是油滑之辈,走旁门左道倒是相得益彰。 至于熊黑心眼少些,虽然凶神恶煞,实际上十分踏实,倒是可以驱使着做些事情。 “没问题,小的一定将这些爷伺候好了!” 平二笑得嘴巴都要咧开,只要将这些老爷带去几个销金窟,那里的管事都是与他约好的,怎么也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不知道公子想先去何处?” 望着秦飞鱼一帮人离开,熊黑恭敬地问着。 “先去船厂看看!” 段玉下了决定,跟在熊黑身后,望着他彪悍的身材,若有所思。 “公子在看什么?” 这种目光,令熊黑摸了摸头,憨厚一笑,眼眸中却似有精光闪过。 “没什么,只是看你这体格,堪称一声壮士了,就只甘于做这些琐碎之事么?可有想过做一番事业?” 段玉随口问了句。 “咱倒是也想,上次东陈一个校尉路过,也是看中了咱一把力气,开出亲兵的位置来招揽……只是咱爹有命,没有到二十岁之前,不能离开临云港出去闯荡!” 熊黑叹息一声。 “哦?原来你还未二十岁!” 段玉这才稍有些惊讶。 从外表看,这熊黑虎背熊腰,脸上胡须如钢针一般,特别是因为脸黑,难免带着几分凶神恶煞的味道,令人很难看出他实际的年龄。 “未到二十,就有着如此体魄,当真是天赋异禀了!” 听到这个回答,就不由叹息一声:“可惜……可惜……”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赌局 “你姓熊?” 又走了一段后,段玉忽然道:“这可是楚国王族之姓呢!” “天下姓熊、姓崔的多了去了,要是咱也是那王族血脉,又怎么会在这里做苦哈哈的营生?” 熊黑自嘲一笑,显然这个梗不知道被别人提到多少次了。 “也是……” 段玉不再言语,两人来到船厂。 此等造船重地,肯定是闲人免进的,段玉也没有此时就买船的想法,只是站在码头边上,遥望那些巍峨庞大的商船,问着:“这海船如何分类,你给我说说!” “遵命,公子!” 熊黑自幼在港口厮混,对海船事宜自然是耳濡目染了不少,想了想,就道:“在咱东陈,一般将船只按大小分为三类——小翼、中翼、大翼!小翼能载十人,中翼数十人,一般都是用作渔船或者近海,要真正远洋的船只,商会一般雇佣大翼,这种船长十几丈、宽两丈左右,可承载百人以上,行船很快,商武两便!” 翼者帆也,所谓的‘大翼’,就是大帆船,而此世一丈大致是三米多些。 段玉默默估算了下,所谓的大翼,便是武装商船了,很多海盗用的也是这种。 “还有么?” 一念至此,不由又问着。 “当然有,这三种只是规制,还有的商人喜欢自己造船,船舱巨大,载货量多,大肚能容,号称‘冥吞’,又雇佣武装大翼护卫,那是真正的大海商才能使用的……除此之外,便是咱东陈的水师战舰了,听闻其中有一艘王舰,名为‘飞云’,船上建楼,高达五层,能容士卒两千人!” 熊黑面露向往之色:“那楼船指挥使有正六品呢!咱要是这辈子能当到这位置,就不枉了……” 段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来这熊黑出仕之心还是很热切。 又望着海平面上的船只帆影,若有所思。 水师用船,自然比商船更加坚固犀利,不过自己一开始想要做海贸,一艘大翼也足够了。 “听闻东陈有水师两万,船二百余……哪天搞艘战舰当座舰,也是不错……” …… 段玉一路走马观花,等到回归白云商会之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夜幕降临,港口集市中的青楼红馆、赌坊酒楼门口悬挂着大红灯笼,来自五湖四海的豪客汇聚,更增一分热闹。 用过晚膳之后,秦飞鱼一伙人还未回来,段玉也不以为意,盘膝而坐,打算元神出窍。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这步履匆忙,是萧静风的,以他性格,肯定是出了事!’ 段玉当即起身,上前开门:“出了何事?” 萧静风一怔,几乎以为段玉未卜先知,不过还是飞快说着:“平二回来了,说秦兄一伙在飘香苑与人起了争执,似乎处于下风。” “嗯?” 段玉一个激灵。 一群男人黄汤灌多了,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都是正常。 令他吃惊的,是秦飞鱼居然会处于下风! 二弟可是曾经的六品校尉,距离以武入道只差一步,而手下也大多是经过军旅的亲兵啊! “平二人呢?” 段玉当即脸色一沉,秦飞鱼不是主动招惹是非的人,其中应当有些蹊跷。 “在前院!”萧静风面沉如水,与段玉来到前院大厅,就看到头破血流的平二一个飞扑上来,想要抱着段玉的大腿:“公子,秦爷被人困在飘香苑了,小的无能……呜呜……” 看到这幅凄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段玉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忠犬呢。 段玉轻轻一闪,避了开去,冷笑一声:“你倒是聪明,还知道回来报信!” 要是真正愚笨的人,拿了赏钱好处就一走了之,第二天吃了亏的段玉难道还会放过他? 以白云商会的势力,对付一个码头讨生活的苦哈哈,简直不用太简单,说不得就要装麻袋沉进海里。 因此,这平二不得不回! 段玉甚至怀疑他头上的伤都是自己弄的,来博取同情罢了。 “带我去,将经过好好说一说!” 此时脸色阴沉下来,踹了平二一脚:“若有不实,你知道下场的!” ……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飘香苑,这一听便是行院之名,能让男人抛头颅、洒热血的,除了权势金银之外,自然只有女人。 而说起来,还是段玉这方的不对。 姜宝、程金两个都是粗人,军旅中习惯了大开大阖地干活,此时手头上有了大笔银钱,就让平二篡唆着去了销金窟的高级场所。并且大大咧咧地甩出银子,嚷嚷着要见花魁云云。 何为高级青楼? 那些名妓自抬身价,有的卖艺不卖身,有的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想要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要的不仅是金银珠宝,还得才高八斗,诗词相和,总之搞得十分麻烦。 但就是有着一些风流名士、高官大户,喜好这个调调,风气影响之下,渐渐地,那些海上豪商也变得附庸风雅起来。 所谓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别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别人如初恋,就是这个道理了。 这飘香苑,就是个中翘楚,布置得极为清雅,外人乍一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青楼,而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在开文会呢。 理所当然的,这两个憨货就受到了一致的鄙视,当场就有一个小白脸跳出来,要让家丁将这两个家伙撵出去。 这一下就出了事! 虽然姜宝、程金两个肚子里的墨水加起来也没有三两,但手上的功夫却是很硬,那几个家丁收拾人不成,反而被打得极惨,毕竟军中武艺,以最快杀人为上,出手无回,纵然留了几分力气,也是狠狠打断了几根骨头。 那小白脸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而宾客中打抱不平的却多了起来。 其中就有一家,护卫十分厉害,竟然将姜宝与程金两个都制服了。 毕竟这些海商在大海上吃饭,若没有得力护卫,怎么对付那妖兽与海盗,是以藏龙卧虎。 这时候,外面的秦飞鱼正好得到消息赶来。 他在军中日久,也沾了些跋扈习气,那就是我手下的人,只有我能教训!打架没关系,打输了就不行! 再说当年在锦鲤帮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冷着脸只知道砍人的性子,一向只会用刀子说话,讲道理是肯定讲不过别人的。 被挤兑两句之后,又是悍然动手。 不过终于还是明白些事理,定下赌约,三战两胜,车轮也可,输了就赔礼道歉,赢了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平二来的时候,秦飞鱼刚刚打了一场,算是惨胜,这人也是有眼力见的,知道秦大爷有些撑不住,立即忙不迭地回来搬救兵。 ‘这事……真是一笔糊涂账。’ 段玉听了,却是极为无语。 须知这东海商路上卧虎藏龙,秦飞鱼区区的宗师武力还真算不了什么。 一些大商会中,都是请了元神真人坐镇的! 毕竟在大海之上,道术有时候比武功管用多了,特别是辅助与增益方面。 而既然是豪商,经营出来的人际网络也肯定不小,说不得都能直通东陈王宫里去! ‘幸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它人看热闹的心思更多一点,真正的对手,只有一家!’段玉想了想,又踹了旁边的平二一脚。 不是这小子乱带路,也没得这事:“作对的是哪一家?” “从衣饰上看,应当是公孙氏!”平二哭丧着脸回答。 此乃东陈大姓,在朝堂上颇有影响力,积极插手海贸,获得巨利。 正沉吟间,飘香苑到了。 段玉进去,就见场地正中,原本供歌舞娱人的花台此时赫然变成了擂台,不少酒客寻欢客围着,大声叫喧鼓噪,显然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场地一角,秦飞鱼盘坐在地,正在调息。 这时候,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旁观阁楼中传来:“三战两胜,你一输一赢,接下来准备派谁?” “自然还是我!” 秦飞鱼起身,面无表情地来到台中。 “好汉子!” 阁楼之人赞叹一声,又道:“我手下阿大、阿二、阿三都是武道宗师,你连战两场,殊为不易,第三场必败无疑的……” “不到最后一刻,如何知晓胜败?”秦飞鱼笑了笑,望着上场的阿三。 这人身材极高,皮肤极黑,咧开嘴道:“请!” “请!” 秦飞鱼摆开架势,深深吸气。 底下姜宝、程金、杨彩等人齐聚,满脸担忧之色:“唉,都怪我!” “说得甚是,你们两个大老粗,来这种地方,岂不是自取其辱?” 段玉来到他们身后,冷哼着呵斥。 “帮主!?” 程金等人惊喜交加,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段玉却立即吩咐着:“不要张扬,看我施法!” 擂台上,秦飞鱼奋起余勇,当面一拳。 阿三面带微笑,或许全盛之时,他不是这样一位顶尖宗师的对手,但此时么? 只是,当他想要闪避,再来一记飞脚,干脆利落地结束这场赌局之际,异变突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孙小白(为人间V盟主贺!) 阿三本名并不叫阿三,而是东海群岛上一个土著之民。 那里民风彪悍,部落中有着一个成年礼的仪式,要求每一个少年都得架着一条独木舟进入大海,拖回一头鲨鱼来,否则便没有获得配偶的资格。 这阿三从小就跟随部落祭司,学得一身好武艺,原本是要成为部落中最强的狩猎队长。 不过某一天,伴随着一艘如山般的巨船驶到岛边,一切就改变了。 那些大陆人披着铁甲,用刀与剑征服了全岛,战败后的部落不得不签订了屈辱的协议,交出大量战利品,而阿三也被青眼有加,成为了一位贵人的奴仆。 慢慢的,有人教他读书写字,他才知道俘虏自己的,是东陈的商队,而商队的首领,名为公孙氏! 公孙氏看上阿三的一股狠劲与坚韧的体格,加以培养,果然得到了一位宗师,这笔生意还是大赚的。 这阿三天生打法凶狠,兼之手长脚长,公孙氏因材施教,让他学了一路蛇形腿,施展开来之后,腿法变幻莫测,宛若无骨,十分出其不意。 但就在对面之人一拳正面轰过来之时,阿三却是面色一变。 他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蔚蓝的大海,还有部落中祭司苍老的面孔。 在火堆之前,他被五花大绑着,即将作为祭品献祭给祖先。 “不……不!” 阿三大叫着,一咬舌尖,猛地清醒过来。 毕竟是宗师,若是普通江湖术士施法,只怕早就反噬了。 但段玉可不是江湖术士,而是一位元神真人!施展的魇镇之术,就能定住阿三一个呼吸! 就在这一个呼吸之中,胜负已分! 面对秦飞鱼一拳,阿三避无可避,正中胸口,吐血飞出台下。 “不可能!” 阁楼之中,一名锦衣公子手中折扇一合,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 “三战两胜,你还有何话说?” 秦飞鱼站得笔直,盯着阁楼中的青年公子。 “我公孙小白一言九鼎,今夜之事,便一笔勾销!” 锦衣公子面色几变,最终还是朗声说着。 听到这个,秦飞鱼一抱拳,带着姜宝等人快速离开飘香苑。 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仆役飞快跑上阁楼:“启禀公子,阿三说,刚才比武之时,他仿佛受到了镇压!” “道法?” 公孙小白脸色郑重,望着旁边一名青衣老者:“周大管家,你怎么看?” “老朽无能,虽然修炼到无漏道体的境界,但面对一位宗师,还是很难将其镇压……毕竟宗师血气浓烈,念头坚定,特别是阿三,有着一股天生狠劲,普通邪术万难生效!恐怕……是元神真人暗中出手!” 这周大管家,赫然是一位五气朝元巅峰的炼气士,却甘为奴仆,公孙氏的势力,可见一斑。 “有趣!有趣!” 公孙小白打开折扇:“今夜倒也真是不虚此行,你们下去后,给我好好打探那一帮人的来历!嘿!一帮以军中之法操练的护卫,还有一位元神真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临云港中,还来了一条过江强龙?” 说到最后,他已经声色俱厉。 “遵命!” 小厮身体一颤,飞快下去。 …… “大哥……是我不对!” 路上,秦飞鱼红着脸道歉。 “区区争风吃醋,不过小事……但此地卧虎藏龙,不简单啊,万一别人设下陷阱,要你输了就卖身为奴,接下来该怎么办?” 段玉冷着脸。 “我也没想到,那人手下竟然有三个宗师奴仆……” 秦飞鱼苦笑了下:“如今回想,的确是我坐井观天了。” 他之前跟着段玉大闹庆都,扫荡白毫山,无往不利,心态未免有些不对,此时终于调整了过来。 “停下!” 正行走间,段玉又是一挥手,望着某条黑暗的巷子:“来者何人?” “不才乃是飘香苑的供奉,咳咳……”伴随着咳嗽声,一名麻衣剑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衣着寒酸,落魄非常,腰上挂着一个黄皮葫芦,时不时便要喝口酒,纵然咳嗽红脸,酒水溢满衣襟,也是丝毫不顾了。 虽然此人好像一个痨病鬼,但秦飞鱼的脸色却是郑重了起来。 “哈哈……看到没有?能在临云港混出名号的青楼,又怎么会简单?”段玉见了,却是哈哈一笑:“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贱名早已忘了……只是紫大姐托我告诉你们一声,这几位兄弟慷慨豪壮,她很是喜欢,今夜无法,改日必好好款待诸位……” 痨病鬼剑客说完,直接转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秦飞鱼却是吐出一口长气:“以武入道?这人竟然突破了以武入道的门槛,是将门高手,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倒是很好奇那位紫掌院的手段了……” 能收服一位以武入道的高手,手段自然非同小可。 一行回到白云商会,萧静风迎接上来,面色一松:“秦兄弟,幸好你们平安无事……” “本来就只是一件小事,倒是公孙氏在此地的势力,以及那飘香苑的背景,还得请你去调查一二了。” 段玉摆摆手,吩咐道。 “没有问题!” 萧静风虽然看着憨厚,但做事踏实,在第二日早膳的时候,就将打听到的情报和盘托出。 “公孙氏乃是东陈大姓,此时在临云港主事的,是他们家主的一位公子,名为公孙小白!” 萧静风道:“传闻这位公子年不过二十,却风评颇好,不是个简单人物,除此之外,飘香苑的掌院紫大姐,乃是本地青楼行会的会主,影响力也非同小可。” “紫大姐?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昨天还请我们再去呢……”段玉笑了笑,知道此等行会会首的份量。 不客气的说,若临云港有着黑暗势力的话,这位紫大姐在其中肯定占据了丰厚的一份。 还有那个公孙氏,今天应当能查到他们下榻白云商会,接下来大概就会顺藤摸瓜,将他的底细挖出来。 不过在东陈之中,段玉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隐藏身份。 毕竟,一个元神真人,已经足够份量镇压一些不怀好意的小人了。 一般而言,中央集权越强的国家,对个体非凡打压就越厉害。 东陈论集权不如庆国,特别是在这海贸之地,更需要大量的强者,是以尚武成风。 总体而言,那些野生的非凡者就能得到更大的自由。 虽然依旧不如草原这等化外之地,但也不用担心头上笼罩着一张大网,随时就要落下。 …… 三日之后,畅春园。 屋内温暖如春,红泥小火炉之上,煮着一把铜壶,白色蒸汽扑腾,发出呼呼声响。 一名秀色可餐的侍女,身上带着一股沉静的气质,素手为主人点茶。 公孙小白跪坐在地,望着手上一份信笺,嘴角便不由带起一丝笑意:“段玉?秦飞鱼?都是人才啊!” “公子?” 旁边的周大管家脸上泛起好奇之色,接过公孙小白手上的情报,看了一遍之后,眉角就是一跳:“原巡城银章,杀五品官而逃亡,现在已经被举国通缉,疑似元神真人?” “此人修道天赋,当真惊才绝艳,或许是去了官职,才得以一朝突破枷锁,一飞冲天?” 公孙小白笑了笑:“若能为本家招揽一位元神真人,我那几个兄弟肯定也无话好说了吧?” “只是此人出身?”周大管家有些迟疑。 “无妨,我东陈原本就与庆国有仇,之前贺宗之乱,差一点没有战起来,收拢一个流亡犯,又算得了什么?” 公孙小白笑了笑,又有些头疼:“只是……要拉拢一位元神真人,可不容易啊,我公孙家总共也就两位元神供奉!此人怕是有些桀骜不驯……” “若谈拉拢,莫过于投其所好!”周大管家在旁边给出意见:“或者解其所急……” “此人是白云商会的贵客,看来应该不缺钱……来这临云港,应当是想下海?也是……对于元神真人而言,东海群岛就是一个大宝藏啊!” 东海国小民贫,自然凝聚不出多少龙气压制修行者。 更何况,在大海之上,一尊元神真人的术法,可比武者有用多了。 “若是给此人从海贸中获利,我们恐怕很难折服他……”周大管家道。 “无法折服,也可以拉拢亲近,甚至不需要他投入本家,只要与我交好便行了……”公孙小白却是很实际:“若是等到日后……诸子相争之时,我有一位元神助力,自然大占便宜。” “公子能持此心,老朽便无忧了!” 周大管家可是知道那些元神真人一个个都是杀伐果断之辈,更念头坚定,否则渡不过心魔劫。 这样的人,万一性情偏激,又结下仇怨,那可就真是不得了。 “你替我送一份请帖,再准备各色礼物,送至白云商会吧!” 公孙小白想了想:“我家的生意,他想必是十分有兴趣的,而用一船半船货物,换得一位元神真人保驾护航,也很划算!”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邀请(求订阅) “一艘全新的大翼,造价需五千两,若是旧船,折价两千到三千两!” “这船只还不算如何,水手与领航却是个大问题!” 经验丰富的水手,或许白云商会还能找到几个,但老练的领航员各个商会看得跟宝贝一样,怎么也不可能出让。 段玉翻着账本,有些无奈:“果然,还是得去参股!” 距离那次小乱已经过去九日,秦飞鱼目前天天带着一票人在老练渔夫的带领下出海,学习如何驾驶船只。 而段玉也在思考自己的东海大计。 所谓‘势力’,不过一是人,二是钱财罢了。 钱财他倒是还有不少,这人手招揽上,却有些麻烦。 虽然不怕死的赶海之人很多,只要给十两一个的安家费,招揽一船人不成问题,但真正有经验的老手,哪个敢上这种新船啊? 不怕出海没多久,就一起喂了鲨鱼么? “必须尽快组织一批可靠水手……我都是如此,那些想要白手起家的,就更是困难了!” 段玉揉了揉眉心,这时就看到一个丫鬟拿着拜帖前来禀告:“公孙商会派人送来礼单,并请公子一聚!” “终于还是来了么?” 段玉微微一笑,伸手接过。 既然来了东陈,自然就得与对方打些交道,从公孙氏入手或许不错,当下道:“告诉萧静风一声,我自去了!” 当下走出商会,在外面早有马车等候,段玉也不客气,直接上去。 马车前行,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一个园子前停下。 “畅春园?” 段玉望了望匾额:“公孙氏财力当真雄厚,在这港口竟然还有如此大一个园子。” 门口处,一行人得到消息,出来迎接,为首者便是公孙小白。 他穿着锦衣,腰悬美玉,潇洒倜傥,此时望去,就见一个少年下了马车,只穿着一身素白长袍,腰悬黑色刀鞘,头戴竹冠,从容自若中一股气度自生,不由心里大是一凜,上前见礼:“段兄!” “公孙兄!”段玉笑了笑,他修为有成,自然寒暑不侵,但这个公孙小白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衣衫单薄,显然身上衣物另有玄妙在内。 “久仰段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快快请入园内用宴!” 公孙小白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将段玉请入院内。 此时园中正开了一片梅花,淡雅宜人,几名巧笑嫣然的侍女躬身上前,先上了梅花饼与香茶。 公孙小白坐了主位,身后跟着阿大、阿二、阿三三位宗师,还有周大管家。 这几个此时都目不转睛,盯着段玉,既有景仰,又有些警惕。 毕竟传闻中,这可是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绝世凶人,公子安危要紧,不可懈怠了。 “这几位是……” 段玉目光瞥过周大管事,笑问着。 “这三位名为阿大、阿二、阿三,都是我的奴仆,之前于飘香苑中小小误会,与令弟动手,还请恕罪!” 公孙小白举杯:“我自罚三杯!” “飞鱼与一帮兄弟都是粗人,也有错在先,公子大度,不与他们追究,我便很感激了。” 段玉摇摇头道。 “好,之前之事,便一笑了之,所谓不打不相识,若不是有着他们,我又如何能认识段兄此等大才?从这个方面来说,他们倒是有功无过了,哈哈……” 公孙小白朗声大笑,不得不说,他待人接物方面颇有一套,显然是家学渊源,世家中弟子,原本就要学习这方面的内容。 片刻后,宴席上来,菜虽不多,却极是美味清雅,段玉也很喜欢,多下了几筷。 这临云港毕竟是汇聚四方珍奇货物,从熊掌、鲈鱼、到出云特产,皆是应有尽有,小小一桌菜色上,竟然汇聚天南地北的珍馐,令段玉望了都是暗暗心惊。 此种享用,简直不下王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公孙小白才似不经意间问着:“段兄来东海临云港,可是有意海贸?” “自然!”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段玉直接承认:“眼看天下战乱不休,我胸无大志,只想着做个富家翁罢了……” “富家翁?” 公孙小白脸颊一抽,心说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元神真人心灰意冷,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特别是才十八岁,就有此等心机手段,简直令人思之震怖! 不过此时还是想要拉拢对方,不由问着:“若说海贸,我公孙商会每年都有船队出海,若段兄不嫌弃,大可掺上一股。” “哦?不知去往何处?一股又作价多少呢?” “周管事!” 公孙小白瞥了眼旁边之人,周大管家立即站出来,笑容满面地道:“我家商队不去南方,只走出云之国的路线,初春出发,单程大概六百更,也就是两月时间!” 段玉颌首,知道古时海道难以测量,海员分一昼夜为十更,以更计算路程:“如此而言,大概秋季便可回来?” “正是!” 周大管事眼睛一亮:“两月去,两月回,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沿途做生意,这一趟下来,若是运气好,也不比跑南方商路获利逊色。” “至于这一股么?我有大翼十艘,其中半艘的吨位都是段兄的,作价三千两,如何?”公孙小白笑道。 “这并不是参股,而是让我入伙啊!”段玉沉思了下。 说起来,纵然公孙商会,也不可能一力组建此种大商队,里面肯定混杂了不少其它商会的份子与货物。 而跟着这么一支经验丰富、仗剑行商的队伍,自然好处多多。 “自然……因为段兄货物都是自己选择,因此也可以派人一路监督发卖,如何?”公子小白道。 他明显看穿了段玉的心思谋划,竟然主动将机会送到段玉面前。 “如此便宜我?”段玉瞥了公孙小白一眼,意味不明。 “段兄十八岁便有如此英雄气概,名震庆国,小弟一向仰慕得紧,更何况……三千两,并不少了!不知段兄接是不接?”公孙小白问着。 “哈哈……我为何不接?” 段玉大笑,一口应承下来:“我还要亲自随船启程,好好望一望这大海景色呢!” “如此甚好!实不相瞒,小弟也准备随船而走,正好可以日夜向段兄请益!”公孙小白肃穆一拜。 十艘大翼,还有上面装载的货物,对于公孙商会而言,不说倾尽家底,也是大半身家了。 若是一朝倾覆,整个商会都会一蹶不振。 到了那个地步,公孙小白也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得都要被家主命人带回去论罪! 再说,纵然派遣心腹,又怎么能完全信任?海上之事瞬息万变,货物珍宝动人心,还是得自己掌控才能放心。 这公孙小白也是初掌商会不久,想要做出些成绩。 而付出些代价,请一位元神真人坐镇,显然能增加许多保险。 于是一方有意拉拢,一方也是有意上船,端是相谈甚欢。 当下连连劝酒,宾主尽欢,大醉而归。 …… 段玉回到白云商会之后,便将萧静风、秦飞鱼等人叫了过来,说着今日的约定。 “三千两买半船吨位?货物自备自卖?这买卖倒是做得!” 首先发言的便是白枫,他向段玉一躬身:“货物的话,已经为公子收购到了两万两白银的铜钱与铜块,除此之外,出云乃是武士之国,喜欢的货物有绸缎、生丝、铁器等等,可大量准备。” “杨彩、杨惟平,这些就交给你们二人,记住多学学记账交易!” 段玉随手就给分配下去。 “遵命,必为帮主做好此事!” 杨彩杨惟平都是欠身。 他们两个虽然体质较弱,一开始还有些晕船,但渐渐也就习惯了,虽然不能当水手用,但随船行商还是没有多少问题。 “出云之国?”秦飞鱼却是来了兴趣:“不知风物如何?” “出云之国啊……”白枫管事回忆着道:“据传那座大岛有着两州之地,很是不小了,人口繁衍,十分兴旺,武风犹盛,只是听闻最近有些混乱,各地诸侯四起,或许又要兵灾连绵了……” “两州之地,还诸侯四起?”秦飞鱼等面面相觑。 “哈哈……你看大陆上一城一郡都可称诸侯,两州之地能分封的藩主也不少了……”白枫大乐:“不过此岛之民自古以来便有层层架空的传统,出云君的权威一向不怎么样,倒是武家偶有强人辈出,掌握朝廷,号称‘摄政’的。” “正因为此国多战乱,而生丝铁器都是制作甲胄必备之物,因此才能大卖……”白枫顿了顿,压低声音:“若是能走私军械过去,更是暴利!” “军械?” 萧静风摇头:“各国对甲胄弓弩都是严禁,此种交易,不是我们可以涉足的。” “也是……不过,或许公孙商会暗中就有这种交易呢。” 段玉想到出云国之事,又想到公孙小白都要亲自上船押运的货物,不由若有所思地道。 “以公孙家的势力,暗中做点军械……”白枫咂咂嘴,有些羡慕:“应当是无碍的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海(为 人间V盟主贺!) 二月二,龙抬头。 伴随着又一贸易季节的来临,临云港的港口也是渐渐兴旺起来。 码头处。 大量的力工吆喝着,将一箱箱货物手提肩扛,运输上各艘大翼商船。 平二将一担生丝挑上甲板,下来后已经好像条狗一样喘着粗气,望着熊黑手提两个大木箱,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不由大是嫉妒,在心里暗道:‘你个熊黑子,活该当一辈子苦力!’ “都快些,不要误了时辰!” 在大翼上下,秦飞鱼带着一帮兄弟来回巡视,一丝不苟地监督着。 平二望着这一幕,不由十分羡慕:“这伙老爷竟然能搭上公孙商会的路子,这次铁定发了……可惜,若是早知道如此,我就是卖身,也得侍奉那位公子爷啊。” 旁边的熊黑一仰脖,咕噜咕噜喝着凉水,翻了翻白眼,似是懒得理会他。 而平二终究是个好动的性子,捅了捅熊黑:“你刚才搬的,是啥玩意?” “铜钱、铜块、用来压舱!”熊黑瞪眼道:“还不干活?” “啧啧……” 平二听了,跟在黑熊身后,仍旧在絮絮叨叨:“可惜了……熊黑子啊,多好的机会,你咋就不珍惜呢。” …… 大翼船舱之中。 “乌船主,这次出海,就要请你多多担待了!” 段玉望着面前的船主,此人姓乌,人送外号老乌头,五十来岁,脸庞因为常年晒太阳,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两鬓微霜,嘴唇很薄,身上有着一种老海狗的独特气息。 “哪里哪里,公子是少主的贵客,小的自应竭力侍奉才是……只是公子的人手?” 老乌头搓了搓手,眼底似有光芒闪过。 “自然归你指挥!”段玉很是大度地一摆手。 一艘大翼能装载百人是不错,但只有海盗船才这么干,平时的话,十几个水手就能开动起来,或者再准备十几个水手摇橹。 出于安全考虑,公孙商会在每艘大翼上布置了五十名水手,这里面就连护卫都一起包含在内。 海上的水手,本来遇到了海盗,就只有挺身而出死战。 如此一来,十条船便是五百人,纵然遇到海盗船也能一拼。 不过段玉的座舰有些特殊,老乌头只带了自己的十九个手下,剩下的人都是段玉自己招募而来的水手。 吃的是段玉的饭,拿的是他发的赏钱,自然是听他的。 不过在航海一事上,段玉还是尊重行家的意见,实际上,他巴不得秦飞鱼等人被使唤得厉害些,好好学点东西呢。 这个时候的出海,特别是大商会,是十分郑重之事。 早在数日之前,公孙小白就命人按照规矩,祭祀各级海神,又占卜出了合适的出港时辰。 等到今日,又摆了猪牛羊头等祭品,焚香祷告后一股脑抛入海中,这才命令启航。 霎时间,十艘大翼伸出船橹,快速驶离港口,大帆渐渐升起,宛若一片白云远去。 这一支船队纵然在整个临云港也是声势不小,立即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有羡慕、也有担忧。 海上追寻财富的脚步,从来不会停止。 而由此带来的危险与死亡,也只能各人自己承担。 “大海……我来了!” 站在甲板上,望着蔚蓝的蓝天白云,感受着微风舒爽中带着一丝咸腥的味道,段玉不由喃喃自语。 云澜大陆波云诡谲,大乱就在眼前。 想要乘势而起,快意恩仇,就必须在东海这个巨大的赌局中成功获得最多的筹码! …… 真正的海上航行,是十分枯燥乏味的。 更不用说在古代,光是水的限制就十分严格,基本上,不到老天垂怜,下场大雨的话,那是不用想洗澡的了,是以不久之后,船上的味道便十分糟糕,让段玉不得不在自己的单独船舱内贴了‘净衣’‘净气’等符。 哦,在这艘船上,也就只有他跟那老乌头,才有单独舱室的待遇,还十分狭小闭塞,简直连转个身都难。 一旦遇到风浪,晚上更是晃动无比,令人难以安眠。 至于每天的吃食,同样十分单调朴素,还见不到丝毫绿色,很容易让水手得坏血病——如果航程再久一点的话。 好在段玉这个元神真人,此时便有大用。 在他做法,驱散病疫之气后,行船至今一个月了,愣是没有一个船员因病减员的,简直是不可思议。 至少那老乌头在见过几次段玉作法之后,对他就更加恭敬了。 此时天气晴朗,一望无垠。 段玉来到甲板上,见到四面都是蔚蓝色的海水,不由一叹。 原本这景色看着不错,但连望一个月之后,就简直能将人逼疯,特别是容易让人产生一直停在原地不动的错觉。 就在这时,前方船只忽然打着旗语。 老乌头爬上桅杆一看,立即兴奋起来:“大人……前面要到我们商会的一个补给岛了。” 海洋上散布的零星岛屿,对航行的船队而言,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特别是已经勘探出来的岛屿,作为标记能给予这支船队极大的信心——至少他们没有迷航。 而根据老乌头所说,那个岛屿虽然不大,只有一个乡左右,但有清洁的水源,并且在之前几次行船的时候,他们也埋了一些补给品在这里,岛屿上活动的一些野兽与生菜,更是可以给晚上加餐。 很快,一个小小的岛屿就出现在段玉视线之内。 洁白的沙滩纤尘不染,连秦飞鱼也不由欢呼着,直接脱了鞋子,游上岸边,感受着脚掌下传来的细腻触感,几乎感动地要流下泪来。 不在海上航行良久,根本不知道脚踏陆地的可贵。 “哈哈……公子你看,还有海龟!” 老乌头兴高采烈,让水手将一只只磨盘大小的海龟抓住,四脚朝天地搬上船,解释道:“接下来一个月的鲜肉,就靠它们啦!” 段玉一怔:“难道要吃海龟肉?” “当然,这种龟能活很久,以后想吃鲜肉的时候再宰杀,真是天赐的美味啊!” “呃……” 正无语间,又有一个小厮跑来,请段玉前去公孙小白处。 因为下命休整,船只都已经下锚,其它水手拿着刀枪弓箭往山林中一钻,没有多久就抓了一些小兽出来,放在篝火上烧烤。 除此之外,还采集了一大堆野菜与蘑菇,经过随船医师看了,剔除掉一些毒物,余下的尽数煮了好几大锅,一帮水手都是兴高采烈地吃喝着。 相比于他们而言,纵然是航海中,公孙小白也过得十分不错。 此时,就命令随身小侍在地面上铺了羊毛毯,还有一个侍女在旁边煮着茶水,见到段玉,眼睛一亮,邀请道:“段兄,来品一品茶如何?” 船舱里面储存的低度酒甚多,因为酒水比清水不容易变质,要煮茶却没有那么方便。 段玉接过茶杯,面前还有侍女送上的点心,这等享受,那些水手却又是望尘莫及了。 不过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上下尊卑、等级制度,都是在所难免。 “说起来,也是托段兄的福,这一月来顺风顺水,没有风暴疫病……”公孙小白抿了口茶,旋即说到正题:“不过接下来一段海路,可就十分危险了。” “哦?愿闻其详!” 段玉来了点精神,正襟危坐。 “由临云港至出云之国的航线,我公孙商会已经跑了十几年,何时刮风暴、何处有暗礁……都是一清二楚,但唯一捉摸不透的,便是海上妖兽的迁徙规律!还有海盗!” 公孙小白肃穆道:“妖兽精怪都有着智慧,行动完全没有规律可循,而海盗同样如此,偏偏下半段航线,就要到了这两种灾害的多发段了。” “妖兽……与海盗么?” “海盗还可以,至少看到我们有十艘大翼,又没有冥吞那种累赘,未必敢来招惹!妖兽却未必了。” 一般的海盗船,都是一条百人左右,这五百人的船队还当真吃不下。 当然,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几股海盗合流要做这票生意,或者干脆被那些拥有数十条船的大海盗盯上,那也只能算公孙小白点背了。 而比这些还危险的,则是妖兽精怪! 海盗或许只对财物船只感兴趣,若是发现贵人,还会俘虏,向其家族勒索赎金。 但妖兽不同!它们对人类充满了憎恨,会时不时地袭击船只,若是遇到那种体形特别巨大的,一艘大翼都有可能被撞翻! 在茫茫大海中,这就与死没有多少区别了。 若是遇上精怪下场也一样,说不定全船人都被吸走精魂血肉,只留下一艘空空荡荡的幽灵船! “不知接下来的海域中,有何妖兽,竟然如此危险?” 段玉神情一紧。 纵然是他,要在这茫茫大海中求生,也是压力颇大。 “别的还好,只是有一巨鱼,名为‘妖鲲’,甚至还是一些群岛部落祭祀的神明……它的游弋范围十分广大,几乎将出云国的航路垄断,不论从哪边都是绕不过去,此兽脾气暴躁,喜欢倾覆船只。”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妖鲨 “好在这妖鲲虽大,但大海更为广阔,一百艘商船出海也未必有一艘能碰得上它……当然,若是死星罩顶,那也没有办法……” 按照公孙小白所说,那妖鲲几乎是海洋中‘霸主’一般的存在,偏偏十分厌恶人类,被它碰上的船只,就没有没有不倾覆的。 好在它不怎么吃人,而遇到海难的的水手也总能机缘巧合,被路过的船只救走,或者漂泊到小岛上等待救援。 久而久之,大陆上便有了一个‘海阎王’的传说! “如此凶险?” 段玉面色凝重,知道公孙小白的顾虑。 若是遇上这头大妖,他也当真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以对方的体形与皮脂厚度,恐怕普通的刀剑尽没也还无法突破那层厚厚的脂肪呢! “若真是倒霉透顶,遇上了它,我们便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公孙小白笑了笑。 他敢出海,自然早就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除了这妖鲲之外呢?” 段玉却是对这外海妖兽来了兴趣,继续问着。 “除了妖鲲,接下来便属异鲨,就是由一些妖兽带领的鲨鱼群,十分狡猾凶残,尤其喜欢吞食人族……不过其皮革牙齿,还有身上的妖兽材料也是奇珍,价值不菲,并且遇到硬茬子也不会死战不退……与它们相比,那些精怪之属更加可怖,鲨鱼总算看得见摸得着,反击后它们也会流血,但那种精怪之属,却是普通人难以伤害,唯有依靠修士了……” 公孙小白十分健谈,将海上妖兽精怪的消息一一道来。 “我却是听说,这东海中还有鲛人一族,听闻男如罗刹,女的却是千娇百媚……沧海夜明珠也是东海至宝!”段玉想了想,忽然问着。 “嗯,东海上的船只,偶尔有遇到鲛人的例子,只是此族隐藏极深,目前发现的岛屿上并无它们活动的痕迹……碰到与否全看运气!倒是昔年一位吴越国国主,传闻在一次航海中不知怎的得了鲛人族公主的青睐,在东海传为佳话……” 公孙小白一怔:“至于沧海夜明珠,也是极为罕见之物,王品的都价值连城,至于那唯一的帝品么,就真是只在传说中了。” “原来如此……” 段玉笑了笑,与公孙小白一起品茶,又吃着底下水手送来的烤肉与烤菌菇,倒也痛快非常。 只是再如何依依不舍,在小岛上休整了三日,补充淡水之后,船队还是要启程,一头扎入更加危险的后半段航线。 老乌头操纵的大翼之上,段玉明显感受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这条经验丰富的老海狗,已经命令下面的水手每日养护兵器,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模样。 至于接下来的敌人是危险的海兽,还是凶恶的海盗,就没有一个能说得清楚了。 旋即,第一次袭击,于五日之后的月圆之夜,就这么突兀地降临了。 海上升明月。 一个睡眼朦胧的水手揉了揉眼睛,来到甲板上放水——你当然不能指望这种船只上还有厕所之类的,所有的排泄一律都是直接露天解决,至少不用头疼处理后续,大海会自动净化这一切。 只是有时候,这种排泄物,与船上抛弃的垃圾等等,对海中的顶级掠食者而言,就是一个充满诱惑的信号。 幽深至黑暗的深海中,忽然多出几道尖锐的背脊,它们划过海面,留下代表死亡的三角形状。 “啊!” 一声惨叫后,原本还在甲板上的水手顿时没了踪影,而海面上则是一阵翻滚,没有多久,就浮现出大量的血液与碎片。 “敌袭!” 这水手所在的大翼率先发觉了不对,发出紧急的信号。 旋即,十艘大翼都在夜色中惊醒过来,大量水手被踢打着从网兜、船板上爬起来,手里握着刀剑长枪等兵器,惊惧不已地望着海面。 “没有敌船,应该是妖兽了!” 老乌头见到这一幕,却是肯定地道:“没有遇到海阎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砰! 就在段玉与秦飞鱼来到甲板上的同时,船身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海面下剧烈撞击。 几个水手尖叫着,好歹知道牢牢抓着船舷,总算没有给直接甩下海去。 噗噗! 但还没有等到他们惊魂定下,从海面之中,忽然凸起几道白色的水柱。 这水柱如同炮弹一样,带着极大的动能,当场就将几个倒霉蛋扫下船去。 “啊!” “救命!” 那些倒霉蛋奋力划水呼救,但片刻后,就绝望地看到一片背鳍汹涌而来,海面之下,大量鲨鱼张开血盆大口,享受着血腥的盛宴。 “是黑鲨!快准备鱼枪!弓弩!” 老乌头狠狠吼着:“反击!反击!” “黑鲨?” 段玉灵目望去,原本模糊漆黑的海面就变得清晰起来,其中游弋着大量丈许左右的黑色鲨鱼,獠牙锋利狰狞,目光闪动,似有灵性。 它们当中居然混杂了妖物!不仅略微开启了灵智,甚至还领悟了类似水炮的天赋术法! 好在体形不算太大,一时弄不翻这大翼,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弓箭!射!” 秦飞鱼亲自弯弓搭箭,向着水面狠狠射去。 在海洋之上,弓弩并非什么利器,因为潮气甚重的缘故,时间一久弓弦便要松掉。 而为了更好地保养,则是需要利用一种珍贵的蜡涂抹,如此一来,成本连连上升,每艘船配备的也是不多。 纵然有着几支羽箭命中目标,那些鲨鱼皮糙肉厚,最多留下一个小洞,只是皮肉伤,反而更加激发凶性,连连喷出水柱,扫荡水手。 “完了,这不是普通的黑鲨群,居然有这么多头妖兽!”老乌头愁眉苦脸:“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喂饱这些活祖宗,让它们自行退去了!” 一般而言,遇到难缠的妖兽,商船也不会拼个两败俱伤,这时候就要交买路钱了。 大体上,就是将牛羊之类的大型牲畜扔下海,让海里的大爷们吃饱了,自然就懒得再折腾船队。 有的时候没有牛羊,甚至人也凑合。 只要奋勇与妖兽搏战,死的人多了,它们第一是吃饱喝足,第二也是害怕死伤,自然也会退去。 海洋上的生活,便是这么野蛮残酷。 “现在船上就只有一些海龟,不知道鲨鱼爱不爱吃……” 段玉耸了耸肩膀:“更何况……纵然它们爱吃,我也不想让它们把我们一个月的鲜肉都吃掉啊!取我弓来!” 这艘大翼号上,一半的舱位都是段玉自己的货,大半的水手都是他的人,怎么能坐视妖兽肆虐? 旁边的杨彩连滚带爬地跑去舱里,将段玉的神风弓取了出来。 这弓保养得极好,本身材质也是非凡,倒是丝毫没有受到海洋气候的影响。 段玉试了试弦,十分满意,来到船边。 噗噗! 海里的妖鲨见到有利可图,立即喷吐水柱,想要将他扫落海中。 一旦进入鲨鱼的主场,纵然此时的段玉也未必能活得下来。 只是段玉早有准备,几道青铜符箓飞出,将水柱轰散。 与此同时,他眼睛一瞥,已经锁定了几头妖兽踪影,取出青铜箭矢,弯弓搭箭,倏忽一放! 咻! 海面上传来一声巨响,旋即炸开一大团水花。 片刻后,一头鲨鱼翻着肚皮浮上海面,半截身体都几乎断了,只有丝丝皮肉还顽强地连接着彼此。 甲板之上,老乌头与其它水手呆呆望着这一幕,良久后才发出欢呼:“公子神威!” 在海洋上这等化外之地,朝廷律法威严难及之处,个人勇武就得到了更加深重的尊敬,一切都奉行最为简单直接的丛林法则! 而旋即,所有新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在鲜血的刺激下,更多的鲨鱼从海中浮现,撕扯着前一刻同伴的尸体,仿佛贪婪的饕餮一般,只知道享受鲜肉。 “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反击!这些鲨鱼就是这样连同类都吃的畜生!” 老乌头连打带踹,让剩下的人如梦初醒,又恢复了动作。 ‘或者说……妖兽的血,对这些鲨鱼更加刺激么?’ 段玉若有所思,继续发箭。 他的符箭可不比普通弓弩,至少也是床弩那个级别,威力惊人。 并且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带走一头妖兽黑鲨的性命。 大量的血液刺激,还有食物的吸引,令那些鲨鱼顿时舍生忘死地撕咬着同类,连袭击商队的事情都忘到了一边去。 在一片欢呼当中,船队终于缓缓驶出了泛着血红色的修罗场。 段玉放下神风弓,却没有丝毫放松,凝视着海面。 哗啦! 下一刻,水面汹涌,一条丈许长的黑鲨竟然从海面中一跃而出,眼眸中泛着凶狠与仇恨之色,张开血盆大口,目标直指站在船头的段玉! “就等你呢!” 段玉早有准备,直接俯身一缩,躲过这死神一咬的同时,鬼切刀从鲨鱼腹部划过,留下一道半丈长的口子。 哗啦啦! 血液内脏流了一地,那条鲨鱼直接砸在甲板上,一时不死,奋力弹跳。 “快!打死它!” 老乌头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又大喜过望。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材料(为 何以问苍天盟主贺!) 晨光熹微。 船队继续前行,带着些悲伤的气氛。 在昨夜的遭遇战中,遇到妖鲨率领的鲨鱼袭击,几乎每艘船都损失了点人——在那种环境下掉入海中的倒霉蛋,下场与直接进入鬼门关也没有多少区别,还是死得特别惨的那一种。 好在后来段玉大发神威,连连射杀妖鲨,让鲨鱼群大乱,只顾着吞食自己的同类,而船队则是趁机远离。 到了最后,竟然还有一个大礼包。 一条应该是首领的家伙,居然还学会了复仇,对船头的段玉发起了突袭。 奈何错误估算敌情,被段玉一刀剖腹,在甲板上挣扎,一时不死,甚至还咬断了一个倒霉蛋的胳膊。 不过再怎么厉害的海中妖兽,一上了岸,就有如被拔掉牙齿的老虎,再也发不了威了。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还是秦飞鱼带着几个亲兵,用长枪大刀砍杀,结果了这条妖兽的性命。 老乌头却是满脸喜色地忙前忙后,命人将这头鲨鱼的血液内脏都收集起来:“这次我们发财啦!” “哦?你给我说说,这头鲨鱼如何个值钱法?” 段玉来了兴趣,将老乌头叫来问问。 按照规矩,这是他的战利品,怎么处置也是随他,老乌头搓搓手,满脸带笑:“这鲨鱼可了不得,几乎浑身是宝,它的鱼翅是无上美味,据说还有种种奇效,除此之外,皮革可以用来做甲,牙齿锋利,稍微打磨一下,就是一柄匕首,还有鲨鱼肉,也可以直接拿来吃……关键这还是头妖兽!妖兽啊!” 老乌头几乎螃蟹一样口吐白沫:“老汉行船这么多年,也就听说过有人能猎杀这等妖兽首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此鲨鱼的皮我刚才看过了,端是刀剑难伤,做成皮甲不仅轻薄方便,防御力更是不逊色于精炼铁甲,而那一口牙齿也能打磨出不少神兵利器……真正浑身是宝啊!” 片刻后,得到消息的公孙小白也坐不住了,直接乘着小舟,来到这艘大翼上,望着庞大的妖鲨鱼尸体啧啧称奇:“段兄神勇,竟然连这妖鲨首领都能杀了,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也是它自取死路,要是它一直在海中,老虎不出洞,我也无可奈何。” 段玉笑了笑:“公孙兄来此,可是对它有些兴趣?” “当然……实不相瞒,这一条鱼的价值,就相当于好几艘船的货物了,还得是回归临云港后大赚特赚的那种……” 公孙小白上前抚摸着鲨鱼皮:“并且……要想妥善处理这妖兽,段兄手下也没有合适的人吧?” “这倒是……” 段玉摸了摸下巴。 他手下都是水手武夫,没有皮革匠,也就无法将鲨鱼皮妥善鞣制,再让皮甲大师制作成护具。 除此之外,也没有冶铁师,将鲨鱼牙齿与骨头打磨成神兵利器。 若是只卖个材料钱,又未免太亏了。 当即道:“卖是可以的,不过只卖一半!” “哦?愿闻其详!”公孙小白眼睛一亮。 “这鲨鱼皮与牙齿骨骼打造的东西,我要一半!除此之外,鱼翅与一部分鱼肉我要尝尝鲜,至于其它的,你开个价吧!”段玉摆摆手。 “这鲨鱼鱼翅,可是稀世奇珍啊,我还没有尝过妖鲨的鱼翅呢!”公孙小白舔了舔嘴唇,眼睛发亮:“成,价格么?我给你一船半货物如何?不过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 “这鱼翅请交给小弟料理,正好我船上有专门的制革师,还有一位大厨!” “哈哈……既然我准备开妖鲨宴,又怎么会不请公孙兄呢?”段玉哈哈大笑。 倒是其它水手,听到这一条妖鲨竟然这么值钱,简直跟白银铸造的一样,不由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下海去再抓一条来。 老乌头对此却是嗤之以鼻。真以为这些海中妖狼是乖宝宝呢? 物以稀为贵!这妖鲨可不是任谁都能捉到的,反而是赔上自己性命的可能更大一点。 说起来,这头妖鲨鱼首领也是倒霉。 它智慧极高,纵然遇到了人类舰队,打不过,也可以跑得掉。 这次,却是不忿段玉干掉它大量妖兽小弟,特来报仇。 最关键的是,它十分狡猾,看到段玉施展符箭,知道他是人类法师。 而根据以往经验,人类中的法师身体比较羸弱,才有了那次袭击。 要是换成其它元神真人,纵然有着无漏道体,甚至武艺堪比宗师,也非常危险。 但偏偏它就遇到了法武兼修的段玉,特别是武道已经是人仙之体,不逊色于兵家一重的高手,因此彻底悲剧了。 不仅被斩杀当场,死后尸体还要剥皮抽筋,为仇人做贡献。 …… 实际上,鲨鱼肉本身并不怎么美味,先贤就有记载:“鲨鱼肉瘠而味薄,殊不美也。” 但正是因为其味薄,就宛若一张白纸,可以肆意作画涂抹,供高手发挥,只是作为一种珍贵食材,烹饪时就需要厨师多花心思了。 比如公孙小白的私厨,就先将火腿去滴油,去骨,鸡鸭去爪翼,煮成一锅浓汤,待到稀烂融化的时候再萃取其汁,就取一个鲜字,来料理鱼翅。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菜,是将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一起烩了,味道也极其鲜美。 最后的鲨鱼唇与鲨鱼皮也是难得的好东西,《宛陵集》有云:“海鱼沙玉皮,翦脍金齑酽。远持享佳宾,岂用饰宝剑。予贫食几稀,君爱则已泛。终当饭葵藿,此味不为欠。” 这时料理过后,细细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其名为脍,大致就是细切生鱼片的意思,可以直接食用或者蘸酱。 古人也吃生鱼片,特别是海边之民,早已习惯。 不过为了照顾段玉等人的口味,大部分还是熟食。 等到他跟秦飞鱼吃过一顿鲨鱼脍之后,鱼翅之类的大菜也炖熟了,其汤浓白,味道果然极其鲜美,令人眉毛都几乎要掉了下来。 特别是这鲨鱼还是一头妖兽,其材料十分补益元气,连公孙小白这个普通人吃了之后也是满面红光,直呼痛快。 正在宾主尽欢之际,一名灰袍小厮跑了进来,在公孙小白旁边耳语了几句。 他浓眉大眼,手脚粗大,还有许多老茧,特别是脸上灰扑扑的,仿佛刚刚从哪个工坊中钻出来。 公孙小白听了他的话,却是一怔,旋即望着段玉:“段兄,那妖鲨皮已经初步割下鞣制,按照韩大师的意见,要看你预备如何做了。” “哦?愿闻其详!” 段玉端着一杯酒,不在意地问着。 毕竟刚刚才展露出绝顶的武力,除非这公孙小白脑袋秀逗了,才会此时跟他翻脸动手。 “这妖鲨之皮,韩大师见了都十分赞叹,说是十几年没见过的好货色了,防御力不逊东陈最好的步人甲,只是毕竟不大,若全部用鲨鱼皮做甲,大概能有三具,在防御力与舒适性方面都是无与伦比,但太过奢侈……他的打算是再出一部分珍惜材料,在主要部位用鲨鱼皮,制造出来的内甲就相当于一件皮衣,防御力也不会太差,关键是能做十五具,段兄以为如何?” “这个……我自然是多多益善了!”段玉略微思考了下,就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善!” 公孙小白点点头:“除此之外,那批鲨鱼牙也让匠人看过,若只是磨制的话,可做一百柄短刃,除此之外,要将其与骨头合炼,做成长剑长刀之类,还需要慢慢摸索,大致只有三四柄的样子了……” “既然如此,皮甲我要七具,骨匕五十柄,刀剑各一柄……” 段玉想了想,直接说着。 这是之前就谈好的条件,公孙小白当即答应下来。 只是段玉望着此人的目光,就带着一些玩味了。 能炮制妖兽材料的皮甲师与铸剑师,可不是烂大街的货色,堪称一声‘大师’了,怎么可能出现在海船之上? 再推理一下出云国最近的暗流汹涌,他大概也猜到了,这公孙小白这次最主要的商品,恐怕就是军械! 甚至还有配套维修服务,或者是人才技术输出! 这是绝对的暴利商品,不客气地说,光是装运兵器与制造师的那几艘船,价值就比得上十几艘、甚至几十艘普通的商品船! 也唯有这种大买卖,才值得公孙小白以尊贵的身份,亲自来海洋中,进行这等成败看天的冒险吧? 被他目光一注视,公孙小白不由尴尬一笑:“这两位大师都是我的好友,这次搭船前往出云之国,也是为了与异国同道交***益求精……只是此事略有不妥,请段兄为我保密!” 以公孙家的立场而言,直接承认与他国做军械生意,是不可能的。 能说到这一步,已经足见这位公孙公子的诚意了。 “这个自然!” 段玉也不是小白,知道其中轻重,肃穆答应下来。 内心中,对于那妖鲨皮甲与各种兵刃,却是不由更加期待。 第一百二十章 海贼 说实话,以妖兽材料制作的甲胄武器,纵然不能算神兵,也绝对是名器那一等级的。 不过,段玉手里已经有了更好的东西,对普通人做出来的妖骨兵器就不怎么看得入眼。 就在他囊中,还有一柄元神御剑的修士辛苦炼制出来的白骨飞剑呢!这可是只有元神驱物境界才能使用的法器! 论价值,那一柄白骨飞剑,就超出一百柄鲨鱼牙匕首加上妖骨刀剑相加了。 他之所以期待那皮甲与刀剑,自然是给手下一帮小弟准备的。 一件比铁甲轻便,却有不输铁甲防御的皮甲,代表着战场上更高的机动性与灵活性,这就是性命的保证! 在这刚刚起家之际,忠心的手下太少,死一个都是损失啊。 而鲨鱼骨制作的刀剑,已经预订给秦飞鱼使用了,至于匕首倒是足够一个手下发一把,或者作为日后的赏赐。 至少,一开始跟随他来的九家,肯定是有着,其它新招募的水手就要看忠心与考验了。 自从打了那条鲨鱼之后,段玉与秦飞鱼一干人倒是有口福了,天天都可以去公孙小白的船上享受鲨鱼宴。 按照秦飞鱼的说法,这妖兽血肉的确大补,若是能让他手下的亲兵吃个三年五载的话,或许堆都能堆出几个宗师来,而段玉就只能呵呵了。 陆地上妖兽少见,海洋中虽然多点,但就算是他,准备万全的情况下,也不一定敢说能百分百得手。 让普通人吃妖兽肉数年?这耗费都可以直接招募几十个宗师去拼命了。 如此一番折腾之后,距离出云之国,便只有十日的路程。 而公孙小白则是提醒段玉,要开始小心海盗了! 之前妖兽多发的地段,海盗一样害怕,因此很少见得海盗船。 到了后半段的时候,出云国、还有其余岛国上流民组成的海盗,就时有出没了。 “说到海贼,就不得不提到一人……原六郎呢!” 段玉站在船头,遥望大海,一时心潮澎湃。 东海之大,几不逊色于大陆,虽然生存土著的岛屿比较少,但也出了不少人才。 比如那个曾经持妖刀西行的修炼者,还有未来的海贼原六郎! 提到原六郎,就不得不说十几年后发生在那黄金岛附近的海战。 在东海之中,有着一座岛屿,名为罗定。 它很普通,很平凡,大概只有六七百平方公里的面积,也就是大陆一个县那么大,被一帮海盗占据。 原本的海盗也只是拿它作一个补给与埋藏点,并不怎么在意。 在东海之上,这样的荒岛还有很多。 直到十几年后,这帮胸无大志的海盗被一伙更大的海盗打败,那帮海盗的首领却是一个有见识、也有野心的,想要在东海建国! 说白了,就是随便占领一个荒岛,努力垦荒开拓,因为人口难以迁移的关系,基本上都是笑话。 不过要是能坚持着惨淡经营个数十年、上百年,或者遇到什么机遇,也真的能将一个岛完整开发出来,那就是王侯之资了。 很多东海原本的岛国,就是这么来的。 而东海上真正比一郡还大的岛屿,都基本被发现占据,除非再向更深的海洋探索,那海盗首领不想撞运气,初步绕着罗定岛一圈,便定了下来,将其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并且尝试着迁徙人口,开垦荒地。 与此同时,也组织人手,进行了全岛范围的勘探与测绘。 这一番动作下来,就出大事了。 在这海岛的一条溪流中,他们竟然发现了沙金,继而找到一条金矿! 那首领大喜,立即秘密开采,以为天赐的基业。 奈何这等福地,若是实力不足,就是灾祸了。 虽然他已经很注意保密,但以海盗的纪律,伴随着第一批狗头金被开采出来,金矿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出去,立即就引来了十几波海盗的觊觎。 到了后来,连出云之国都被惊动,派出海军。 几场海战之后,原本盘踞罗定岛的海盗被血洗出局,其它小海盗也是死伤惨重。 当此之际,就有一名海盗站了出来,将这帮乌合之众重新整合,甚至还设下伏击之策,大败出云海军。 携此之威,此人几乎要登临海盗王之位,出云国几次失利,又见到金矿之事已经吸引了其它岛国注意,只能捏着鼻子,与海盗势力妥协,几方共同分了矿藏。 仅就段玉所知,大致在他前世战死之际,罗定岛的金矿已经开采出来不下二十万两的数目! 此时金银兑换比例大致是一比十,二十万两黄金,也就是两百万两白银!绝对不少了,特别是对东海小国而言。 而海盗原六郎,就是凭借着其中分成的收益,不断招兵买马,彻底成为了一路海上霸主,后来已经准备建国称王! 但这一世,段玉重生了! 在他准备在东海这个大赌场中捞到足够资本之时,不论是罗定岛上的金矿,甚至是原六郎,都被他看成了自己夹袋中的东西! ‘原六郎十几年后是三十多岁,此时应该二十出头,或许已经出海做了海盗!’ 要是没有十几年的积累,掌握至少一条海盗船,乃至足够的名声与实力,又怎么可能在海盗中一呼百应,将那批乌合之众组织起来? ‘此人绝对是海战名将,最关键的是没有多少根基,可以招揽……’ 至于其他人,都是各岛国海军中的人物,有的甚至还是名门世家,这难度就大大提升了。 说起来,有着兵家真传的限制,此世门第观念更加严重,普通人除非得到奇遇,否则万难出头! 别的不说,没有兵家传承,就练不出真正的精兵! 自身武艺不行,打仗之时就容易遭到刺杀! 这就是寒门绕不过去的门槛!想要鲤鱼跃龙门,何其难也! 原六郎祖宗三代都是出云之国的平民,甚至年青之时生计无着,只能当了海盗。 应当是在不断的劫掠与冒险中,获得了奇遇——某个兵家传承! 东海虽然危险浩瀚,但修行界却十分兴盛,一些无人的荒岛上,或许就有某个元神真人、乃至兵家高手留下的宝藏。 而真正的大海盗手上,或多或少也有一些武经、或者零星的兵家篇章流传。 偶尔有着幸运儿,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获得这种传承,就是他们翻身的唯一希望! 因为这个世界的非凡力量真实不虚!不掌握同样的能力,如何能够出人头地? 无论如何,此时的原六郎不论出没出海,都是萌新一个,正好忽悠……不,是招揽的时候。 “这次去出云之国,正好打探一下……而等到我手上海洋实力发展起来之后,就可以进窥罗定岛了……” 段玉对未来的计划十分清晰。 首先就是要在化外之地为自己打下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进而插手大陆,与那只幕后黑手放手一搏! 正沉吟间,他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东南方海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 “有船?” 段玉怔了怔,旋即将老乌头叫了出来。 就在甲板上的水手惊疑不定的时候,那艘船越来越近,船身狭长,有着三根桅杆,此时正撑满了帆,借着风力疾行。 “那不是东陈的样式,而是出云之国的船只模样……好像是一艘海盗船!” 老乌头不是很肯定地道。 永远悬挂着海盗旗的海盗船,那是只在传说中的东西。 毕竟,没有足够的实力,谁会大摇大摆地承认自己是海盗啊?不怕遇到强者,直接给剿了? 再说,有的海盗,平时都是海商,只有遇到合适猎物的时候,才会顺手做上一票。 因此,绝大部分的海盗船,都是准备动手的时候,才会升起代表海盗的旗帜。 若是一直悬挂着,不是白痴,就是海上势力到了一个无人敢招惹,想抢谁就抢谁的地步。 但说实话,混到了这个地步,谁还他妈去做海盗啊,直接建国称王岂不痛快? “应该是来查看我们动静的!” 老乌头观察了几眼:“它的速度比我们的船快,但看到我们这支船队,肯定不敢上来!” 在海洋之上,掌握了船速的优势,就是进退自如,对于海盗而言,更是身家性命之所在。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发现了?”段玉搓了搓手指:“前面会不会有着十几艘海盗船准备联手打劫我们?” “有这个可能,但是不大……毕竟我们可都是武装商船啊,还有五百条好汉,普通海贼甚至还没我们五分之一人多,纵然联合起来准备劫掠,若是我们找准一家往死里打,他们也怕啊……” 老乌头显然很有经验。 以海盗们乌合之众的性质,那些有实力的大海主,肯定都害怕自己的本身人马损失,纵然被围攻,只要咬死这条,倒还真有几分希望。 “唉……就害怕遇到了那几个大海贼,就真的麻烦了!” 老乌头又望了望那艘不再靠近的快船,脸上却是充满了忧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云 出云之国,界港。 十艘大翼海船缓缓驶入港口,惹来码头上大量人潮汇集。 “这便是……出云之国么?” 段玉放眼望去,就见得青山绵延,下面一块空地,矗立着不少木质建筑,窗户糊纸,与庆国、东陈风格迥异。 码头上的出云苦力上身精赤,唯有头上与腰间扎着白布,远方的几名上层人士,则是穿着藏青或深黑的袍服,腰部束带,饰以菊纹,女子则穿碎花长袍,配以振袖。 “素闻界港乃是出云国第一港口,今日一见,也不外如是么!” 秦飞鱼望着界港,大失所望:“感觉还比不上临云港!” “这个自然,毕竟只是偏居一隅的小国,国土之大不过两州,甚至还多有藩主割据!”段玉笑道。 所谓‘藩主’,按照公孙小白介绍,就是出云之国中的实封贵族,按照封地的大小,大概就是一乡之主、一县之主那个等级。 不过也有几个特别巨大的,就足以操纵政权,将出云国君都给架空,自称‘摄政’。 “也幸好……之前的海盗没有与我们交手!”秦飞鱼大笑一声:“老乌头,为何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老朽是在想,行至近海海域,那些海盗多有窥视,大概是因为一家吃不下我们,准备串联……若是被盯上了,等到我们回程时袭击,不免十分危险。” 交易过后的商船,价值往往更高! “界港中的商船也不止我们一条,更何况,我们还要做很长时间的生意,未必会一直关注我们!” 段玉不以为意,带着秦飞鱼几个心腹,先乘小舟上岸,与公孙小白一起,进入界港之中的一座公馆内。 这是公孙氏在界港内买下的宅院,平时有掌柜打理,专门供给此种时候所用的。 刚刚上岸,进入客房,烧了热水洗漱之后,就有几名侍女过来,用生硬的语言道:“少主请诸位客人赴宴!” “甚好!” 段玉换了宽松的素白袍服,头上简单地用竹木扎了个发髻,踏着木屐,与秦飞鱼等人来到公馆花园。 这园内种满了樱花,片片粉红,随风飘落,倒也别有一番凄美的意境。 “段兄,招待不周,请入席!” 公孙小白也入乡随俗,换了一身衣裳,招待段玉席地而坐,面前摆放着短腿的桌案。 秦飞鱼一看宴席,顿时皱了皱眉头。 只见小小的案几之上,林林总总地摆了不下数十碗碟,器具有瓷器、漆器,十分精美,菜肴也做得份外精致,就连大米饭上都别出心裁地洒了黑芝麻作为点缀,但份量么…… “段兄有所不知,这出云国地小民贫,就这菜色,普通的藩主、甚至出云国君,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呢……” 公孙小白苦笑一声:“还有这肉脯之类,等离开这界港,也是没得吃的,唯一的肉类大概只有鱼了。” “入乡随俗么……” 段玉笑了笑,举杯而饮。 虽然这出云国菜肴不怎么样,一截煮萝卜就能装一盘,一条烤鱼就是道大菜,但酒还算不错,入口清淡,回味醇厚。 “还有……这次要恭喜段兄,我听这掌柜说,出云国刚刚发现一个银矿,储量十分惊人,因此银价贬值,你那些压舱物若换成白银,运回去当可获厚利!” 公孙小白也是知道段玉带了一批铜料过来的,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说不惊讶是假的,特意借机试探。 “是么?我只是听闻以前出云国银贱铜贵,特来碰碰运气!” 段玉一本正经地说着假话。 “这也是段兄的福气,还有你那两船货物,准备是在界港出手,还是贩运至内陆?”公孙小白又问着。 若是在界港出手,自然要被压价一点,但干脆利落,若是运到内陆,售价会进一步提高,但风险也就变大了。 出云国可不是什么和平之地,武士的乱捕与人狩,还有藩主的互相攻讦乱战,都是出了名的。 “不知公子预备如何?” 段玉望着公孙小白。 “我么……自然是准备将部分商品在界港就地发卖,还有部分,却是得运去京都!拜见摄政大人!” 公孙小白道:“段兄你初来乍到,或许有所不知,这出云国君几代大权旁落,都是由摄政大人一手遮天,如今的摄政出自平家,这是出云国第一大藩,拥有两郡之地!” 出云国大大小小上百家藩主,小者一村一乡,大者一县一郡,早已将土地瓜分得差不多,反而国君直辖的却是最少。 “想来与公子做生意的,便是这位平氏摄政大人?” “正是!” 公孙小白望着段玉:“段兄可有心往京都一游,观赏出云风物?” 若是能拉到这么一个强人在身边,至少更加安全一点。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段玉点头答应下来:“至于我的货物,也统统就地发卖了吧。再换成出云货物……” 出云国也有一些特产,贩运回临云港之后,又是一重利润,任何商人都不会错过。 再说,若是全换成钱财,反而容易招人眼红,大批货物反而好办些,至少不撕破脸,很难全部搬走。 “就是此理,先休整一月,我们再上京!” 公孙小白兴奋道。 …… “不论大陆还是出云的月色,倒是一模一样的啊!” 夜晚,段玉召见秦飞鱼、姜宝、杨彩等人,席地而坐。 出云之国没有板凳长椅等物,甚至连床都没有,要睡也是直接睡地上,很是让秦飞鱼等人诟病。 “大哥召集我们,有何吩咐?” 秦飞鱼风吹日晒,皮肤变黑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更加精干。 “你们预备一下,这次上京,秦飞鱼,姜宝,程金跟我去,杨彩、杨惟平留下看船卖货,剩下的水手也归你们两个管。” “遵命!” 杨彩跟杨惟平很兴奋:“必为帮主做好此事!” “主要是多学多练,此外注意自身安全,好在出发之时,那些妖鲨皮甲与鲨齿匕首之类的也应该都做好了,你们每人一套防身!” 段玉瞥了眼旁边有些意动的姜宝与程金:“你们也是!” “多谢帮主!” 这几人立即大喜,那些宝刀宝甲的价值,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段玉如此,便不负他们当初生死相随。 “飞鱼,你这段时日也要好好学学出云土语,顺带再找个向导……除此之外,我给你一千两白银,你去给我打听一个人,叫做原六郎的,出身贫寒,或许此时已经做了海盗……” 对于此人,段玉可不是之前那种玩票性质,而是志在必得。 否则,若手上没有一个海战人才,什么东海攻略便是笑话一般。 “请大哥放心,此事我必隐秘进行!” 秦飞鱼若有所思。 “如此甚好!你们这些时日辛苦,好好休息吧!” 打发走其他人之后,段玉对着烛火,目光深沉。 东海这些事,他前世涉猎并未太多,只有几个名字、几个地名而已,但真正的大事,还是听过一件。 其中最重大的,莫过于出云岛国君御谋反失败,被平家讨伐,诸藩主起兵,争夺天下人之位,正式步入乱世! “这里面,自然有我需要的东西!” 段玉若有所思。 要在东海建立基地,开发荒岛,最重要的首先是地点,找到一个合适的岛屿。 继而就需要大量的人手与资金!这非常不容易! 任何大规模的垦荒,还有人口迁徙,除非是举国之力,否则很难很难! 毕竟消耗是天文数字,而且是长线投资,虽然一旦扭亏为盈,收益就源源不断,但说不准要消耗几代人的时间。 段玉自然不会如此等待,那就必须下猛药! “实际上制约势力发展的,只有两个因素,一个是钱,一个是人!” “钱财方面,罗定岛的黄金足够支持,毕竟前世好歹已经挖出二十万两,开发一县肯定足够了,接下来便是人口!” 这要迁徙的,就不是数百数千,而是数万上十万! 并且,人口迁徙过来之后,还得安排口粮、屋舍、农具,支持开垦,还要做好第一年第二年都没有多少收成的准备。 这消耗暂时有金矿顶着,但人口又是个大问题。 毕竟若是从大陆诸国引进,数百个甚至上千都还好说,但段玉要的可是十万啊!除非国君瞎了,才会看不见! “并且,光从距离而言的话,也是出云国比较便利!但如何才能让出云国的国民心甘情愿地迁徙呢?唯有战争!破坏一切生产的巨大战争,方能制造出足够数量的流民!” 只有等到流民们一无所有,受尽苦难,甚至只剩下青壮的时候,自己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便可尽收其心!让他们乖乖听从安排。 “出云国大乱,虽然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但矛盾早早就埋了几代,需要的只是一脚踢爆而已……” 段玉沉吟着。 这也是他第一次不再满足于从顺应大势,获得好处。 作为一个先知者,被经验束缚才是悲哀,要做就做把大的,直接英雄造时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刀剑(为何以问苍天盟主贺!) “不过……出云之中,也有人才啊!” 说实话,此国人口密度,在东海诸国之中都是顶尖,甚至不输大陆内县。 并且,时不时也能出些人才,在某些工艺上也是精益求精,比如他们的武士刀。 段玉叹息一声,拔出鬼切,慢慢擦拭。 此妖刀自从那次被九霄灭神符波及之后,当真是凶威大减,已经退化到一柄普通神兵利器的程度。 这次前来出云,倒是可以好好寻找几个铸刀名师,看看能否补救一二。 将刀收好归鞘之后,段玉吹熄蜡烛,元神出窍。 “陌生的土地,陌生的气息!” 此时他的元神比数月之前自然凝实了不少,但距离渡风劫还有一段距离。 毕竟是元神之后的修炼,若是数年能到巅峰,都是绝世天才那一类别了。 只是站在此处,感受着属于出云国的阴曹之土,顿时有些皱眉。 毕竟国度不同,此地的冥土,自然有着出云国特有的一些景物,甚至……连神祗都是如此! 自己一个大陆来的元神,在此种环境下还深入冥土,恐怕会引来敌视。 “不过云澜大陆才是世界的中心,这出云之岛不过一个边角,放在阴曹,同样也是如此,我大陆才是主流。” 元神也不出去,直接在屋内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不知多久过去,月尽天明。 段玉肉身睁开双眼,出门对着东方一线紫气吐纳。 ‘说起来……公孙小白身边不可能就一个周大管家外加三个宗师吧?公孙可是东陈大姓,氏族之力雄浑,供养一个元神真人还是不成问题,这种军械交易的大事,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或许是家族倾轧?这个公孙小白受到打压,准备铤而走险?那这趟京都之行,可就有些不妙,难怪他要多方笼络我,原来是要我给他保驾护航。只是这也是我原本的打算……’ “公子!请用早膳!” 修炼完毕之后,段玉正缓缓调息,一名少女迈着细碎的小步进来,跪在地上,手捧铜盆与毛巾。 “谢谢,昨日也是你吧?” 段玉随手接过,擦了擦脸:“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做惠子!” 这个侍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不过在出云国,却是要早早出来,为生计奋斗了。 出云国虽然小乱不断,但大乱未起,再加上建国日久,人口繁衍,已经大大压迫着原本的资源。 偏偏这是个岛国,摄政又没有对外扩张的意图,造成的后果就是国家越来越不堪重负,普遍性的公中之税高达六成! 放在云澜大陆,老百姓说不定都要揭竿而起了。 好在出云国的子民比较顺从,但也是苦不堪言,基本上,普通贫民一年到头,甚至是一辈子都难得吃几次洁白的饭团。 家中的次弟三弟都没有继承权,只能靠给哥哥当牛做马换一口饭吃,什么成家立业就更是笑话一般。 而每逢灾年,卖儿卖女也是家常便饭。 惠子便是如此被父母卖掉,几经周转之后,被公孙氏买下,成为了公馆中的一个小侍女。 说起来,相比于那些直接成为艺妓的少女,她倒是还算幸运。 略微聊了几句之后,段玉就将惠子的来历套的差不多,笑了笑:“你的大夏语说得不错!” 作为云澜大陆上最后一个大一统政权,大夏也推行过诸多旨在消灭地区语言、文字差异的法律,也就是说,此时云澜大陆上的官话,就是大夏语。 各国蛟龙上位之后,也没有费力不讨好地修改,自找麻烦。 “少……少主曾经请了老师来教我们,惠子学得最好,因此被指派来侍奉贵客!” 惠子不算美人,勉强长得清秀而已,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极有灵性,听到段玉夸奖,却是立即匍匐行礼,诚惶诚恐地说着。 “很好……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教我出云语!这是赏你的!” 段玉摸了摸怀里,掏了一块碎银子扔过去。 “遵命,大人!” 惠子不敢有违,只是低垂着头,那种柔顺的感觉,在云澜大陆的女子身上都很少见到。 …… 倏忽之间,大半月过去。 语言的学习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起码需要数年,才能交流无碍。 不过段玉成就元神真人之后,本身资质再一次拔高,在学习语言上就成了天才级别,此时已经能流利地跟惠子对话了。 而秦飞鱼那一帮人,纵然是头脑最聪明灵便的杨彩,跟出云人打招呼还要结结巴巴的呢。所谓的买卖交易,都得靠着公孙商会的人帮衬,当真是给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好了,今日之后,你就不必再来教我了!” 竹室之内,段玉用流利的出云语说着。 “是!” 惠子低头,心里有些惘然。 知道客人的要求后,少主也十分支持,还多给她一倍的工钱,而这位客人也十分平易近人,令少女的心中有些隐约的窃喜。 奈何任何美梦,总是有醒来的一刻。 “惠子……你有什么愿望么?毕竟一起相处快一月,也是有缘!” 段玉笑了笑:“若你要向主人取回卖身契,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请千万不要这么做!” 他话一出口,惠子就吓得趴在地上请求,几乎要害怕地流下眼泪。 “怎么了?” 段玉又细细问了,才知道她现在生活不错,工作不累,还有工钱,每年还能扛几袋米回家。 而一旦取得了自由之身,反而会失去工作,纵然回家里也只会被再一次卖掉。 “这真是……”听了这些,段玉无语,不由想起一句,古代只有求作奴隶而不得的人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人,此时一见,倒是颇为精辟。“好了好了,我不会这么做便是!” “大哥!” 就在这时,外面秦飞鱼大步进来,看到惠子红着眼跑出去,神色不由有些奇怪:“我……打扰你了?” “哪里的事?” 段玉一瞪眼:“说吧,出什么状况了?” “一好一坏,坏事是……我多方打探,找到几个叫原六郎的,但不是年龄不符,就是已经出海去了。”秦飞鱼挠挠头皮。 “失之交臂了么?”段玉叹息一声。 他手头上有着秦飞鱼跟一帮铁杆,未来陆军不缺,但海战人才却是奇缺无比。 那个原六郎,还真不能放走。 ‘纵然做了海盗,也必然留下痕迹,日后慢慢追索便是!’ 打定主意之后,段玉又问着:“好消息呢?” “公叔大师刚才命人传来消息,妖骨刀剑已经彻底完成!” “哦?这倒是不错!” 那位做皮甲的韩师傅,倒是比这位公叔大师提早交货,七具妖鲨皮甲已经穿在段玉、秦飞鱼,还有几个心腹手下身上了,至于白骨匕首也是渐渐交割,段玉试了试,说是削铁如泥有些夸张,但普通刀剑与之相碰,肯定得留下个豁口。 此种等级的利器,已经十分了得。 只可惜匕首太短,用不到战阵之上,还是长刀长剑最为趁手。 “走,我们去看看!” 想到鬼切之事,段玉沉吟了下,带着秦飞鱼,来到公馆某处。 这里热浪冲天,偶尔有叮当响声传出,门口凌乱地堆放着诸多铁条、铁锤等物,仿佛一个铁匠铺。 “公叔大师?”秦飞鱼张着大嗓门进去,没有多久就跟另外一名体壮如牛的赤膊中年出来。 “见过真人,这是公子命交付的刀剑各一柄!” 公叔大师名为公叔蜇,虽然身份尊贵,但在一位元神真人面前,还是摆不起什么谱,命学徒将两个剑匣送来。 段玉直接打开一个,一股煞气便扑面而至。 不过他是连鬼切都常年把玩之人,这点煞气根本什么都不是,直接取出里面的一柄骨剑。 这剑剑刃呈现森白色,有着一种金属的质感,长约三尺,剑柄则是一根骨头模样,缠绕了大量蚕丝,手感十分牢固。 “此剑名为‘白虹’,刀名‘斩鲨’,主材是妖鲨之骨牙,辅料有百锻精钢、风息铜、天蚕丝……端是削金断玉!” 提到这得意之作,饶是公叔蜇也不由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的确不差!不逊色于将门的传世之兵!” 段玉将剑往秦飞鱼手上一丟:“都给你了!” 心知要铸造此等精品,匠人手艺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材料。 要是没有那一头妖鲨,便绝对做不出来此等利器! “多谢大哥!” 秦飞鱼把玩着刀剑,很是喜欢。 他也知道大哥手上的鬼切锋利无比,不需要其它兵刃,拿得毫无心障。 “公叔大师当真鬼斧神工,这刀剑我很是喜欢……不知这出云国中,可有什么出名的冶刀名匠?” 段玉来找这人,自然不会是为了接收刀剑那么简单,直接问着。 “真人明见,这出云国铸剑不行,唯有在武士刀上精益求精,很是出了一些精品!” 说到这个,公孙大师的眼睛就微微发亮:“比如真人腰上的,就绝对是一柄名刃!”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洛(求订阅) 段玉腰间时常悬挂的鬼切,就是一柄出云形制的武士刀,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而能看出这是一柄名刃,就有些考验眼力了。 只是,纵然公叔蛰,也就最多到这地步。 不真正接手细查,根本不会发现鬼切的可怕。 虽然这位公叔大师一脸热切地盯着段玉腰间的鬼切,但段玉可没有丝毫要拿出来请他鉴赏的意思,反而问着:“出云国的冶刀名匠,究竟有哪几位呢?” “这个……我之前曾打探过消息,界港之中便有一位乌云禅师,所铸造的刀堪称精品,除此之外,平家之中,还有一位供奉,据说也是铸刀名师……” 公叔蜇提到这个,便有些眉飞色舞。 只是段玉听了,唯有摇头。 那什么乌云禅师他见过一面,只是一介凡人,铸造的刀虽然不能说差,但最佳也就跟秦飞鱼手上的白虹、斩鲨一个水平。 “还有京师之中的武藏泉守大师,师承传说中的刀鬼,铸造之技有若鬼斧神工!” 刀鬼并不是人,而是传说中的一种精怪,喜欢寄托于宝刀宝剑之上,久而久之,就精通各流派的锻造秘法。 “武藏泉守、刀鬼……京都么?” 段玉听到这里,却是来了兴趣。 武藏泉守或许没啥,但刀鬼之说,却是令段玉想到一位,那是出云国真正的铸刀名师,人称齐刀斋,还是一位颇有实力的散修。 出云国崇拜一切非自然之力,并且喜欢牵强附会。 在传说中,齐刀斋就收了刀鬼为徒,后来又将刀鬼逐出师门。 实际上,那刀鬼并非精怪,而是一个人!只是跟着齐刀斋学了修行、铸造的法门之后,路子就越走越偏。 换句话说,就是堕入魔道,甚至连他师父齐刀斋都制不住他。 此人名为杀生坊,而段玉之所以知晓此事,是因为那个持妖刀鬼切西行,战败大陆诸多高人的东海散修,就是杀生坊! 杀生坊此时自然连骨头都剩不下了,但如果还有一个徒弟的话,或许能让鬼切尽复旧观? …… 数日之后,一支两百人的队伍缓缓离开界港。 公孙商会这次总人手也就五百左右,这抽调的两百人都是精锐,一个个穿着皮甲,手持刀剑,虎背熊腰,气魄慑人。 乡路边上,那些农夫见到这一幕,都是恭敬地让开道路,趴伏在路边,以为是某家大藩主出行。 而经过一些城寨的时候,那些守军也是如临大敌,连连警戒,宛若惊弓之鸟。 虽然这里的城池,很多在秦飞鱼看来,就是大陆上的山寨水准…… 段玉望着这一幕幕,却是十分有兴趣:“这些城砦虽然不够坚固,但选址上都相当不错啊,不是处于交通要道,就是依山而建,应当是各地藩主的权威之证吧?” 这道理,就跟中世纪封建领主修建城堡一样。 在野蛮时代或者乱世之中,若没有这个,就无法威慑整个辖区,保护自身安全。 “正是此理!” 公孙小白没有乘出云国的箱轿,就是两个挑夫抬着的箱子,而是骑着一匹白马,来到段玉身边:“只是这些藩主大小不一,实力不等,所修筑的城砦有的精美浩大,有的却不是那么……好看了。” “说到藩主,此地是长野家的领地,长野家一向是本地豪族,领两万石!” 这里的石,指的就是一亩地一年的产出,可以看成是两万亩地。 “两万亩?”秦飞鱼点点头,自动换算成一乡领主,县中土豪的级别了。 “飞鱼你可不要小看,这是实封一乡的待遇,在领地之内,所有领民、律法、军事、赋税……基本都是由藩主一言而决!”段玉补充了句:“并且若不遇到大乱,很难增减……比如这长野家,传了多少代?” 公孙小白一惊:“想不到段兄对此知之甚深,这长野家传闻祖上乃是平氏庶子,曾立有战功,领五千石于此,是家运之始,后来起起伏伏,已有一百五十多年矣……” “这便是分封制的好处了,至少家业长久,虽然于君气不利,于贵族却是大善!” 放在东陈或者庆国,一个大户占地万亩,历经百年,那简直根深蒂固,要成为国君眼中钉、肉中刺了,县里诸官,难道会坐视此国中之国么? 不过历代出云国君都没有掌握多少实力,被欺负惯了,倒是颇有几分君主立宪的味道。 “原来如此……” 秦飞鱼听了,似懂非懂,又有些羡慕:“这样……好像也不错啊!只是为何他们中的诸侯不取国主而代之,或者国主为何不收拢权力?” “这个么……”段玉笑了笑,压低声音:“自然是历史遗留,王室没有直领,只能借力打力,任何忠臣上位后八成都要变成权臣……而摄政为何不干脆取而代之?纵然平家也只有两郡之地,除非想与整岛藩主为敌,否则便只能维持原状,并且,王室背后,也并非没有支持!” 道门十脉,东海有三。 而出云岛又是东海第一大岛,若说没有道脉插手痕迹,又怎么可能? “据说东海道门与出云龙气有着协议,保其血脉不绝,历代出任国君!” 段玉随口将一个秘闻说了,旋即就看到公孙小白瞪大的眼睛:“段兄!你所言……是真是假?” “我与白毫山有些交情!”看到他这模样,段玉心中一笑:“这些秘闻就是在白毫山道藏内查阅所得,不知真假!” “这……” 公孙小白立即纠结了。 他与平氏做军械生意,自然是支持那位摄政大人的。 而根据一些蛛丝马迹,那位平氏家督也是野心勃勃之辈,正准备讨伐另外一个强大的藩主。 现在竟然知道出云国王室有着这样一个强援,如何不令他心惊胆颤? 对于段玉的解释,公孙小白却是深信不疑。 毕竟,段玉与白毫山的关系亲密,是他早就打探到的消息白云商会虽然低调,但并不代表没人查得出它的跟脚。 既然如此,那就几乎可以肯定,出云国君背后至少有一家道门支持! 而摄政与出云王室之间的关系,还用说么? 难道此次上京,还要劝那位摄政暂息干戈?那他公孙家这批军械卖给谁去? 段玉望着公孙小白纠结的面容,眼眸之底不由微孕一丝笑意。 这情报,自然是他故意透露的,不将出云国的水搅得再浑一点,如何能吸引更多人进局呢? 此时的出云,平氏不乱,就难以大乱起来!要搅动风云,就得先从那位摄政身上下手! 至于国君那边?应当已经开始与藤原藩联系了吧?此是平氏死敌,原本也有两郡之地,只是后来战败,被削了一郡,自家主到家臣、武士……无一不想着一雪前耻!这次平氏购买军械,也是为了整治武备,敲打藤原氏…… 在前世,这次敲打应该是成功了的,否则出云国君也不会等到十几年后再反。 当时情景,不仅国内风起云涌,更因为平氏的家督已经换了新人,又逢着罗定岛之事,海军损失惨重,进一步降低了威望。 前世出云国不得不与原六郎率领的海贼和谈,也有国内局势已经刻不容缓的原因在内。 但现在么?段玉来了,自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有这些领民,一个个面黄肌瘦,简直跟难民一样,只是似乎很恭敬啊……” 秦飞鱼策马而过,看着旁边跪伏的农夫农妇,不由点头,低声道:“以此种生活条件,若是在庆国内,怕不是早已烽烟遍地,反旗四起了。” “哈哈……这些出云国人的确十分温顺忍耐,但不要看他们乖得跟兔子一样,实际上兔子急了咬人比谁都狠!” 段玉大笑,同时也是给这个小兄弟提个醒:“不要看他们现在对我们毕恭毕敬,那是因为我们衣着光鲜,有马有剑,并且人多势众,要是等到哪一天,你一个人路过的话,就千万要小心了,须知他们乡野之中,可一向有着猎杀落单逃难武士的传统啊,还有个名目,叫做落野狩!” 实际上,不论是哪个世界,哪个地方,都是有压迫便有反抗。 而越是贫穷,便越容易失去底线,肆无忌惮,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秦飞鱼听了之后,不由沉默,似是想到了他们幼年之时的岁月,还有锦鲤帮的崛起。 “出云之国,分封制……呵呵……” 而伴随着一路深入,不断观察着这个国度,段玉的眸子却是越来越亮。 之前还是在他心中,一个与篆刻师有关,与世界有关,略微模糊的猜想,此刻却是在被渐渐补全。 旋即,在艰难地跋涉大半月之后,出云国的京都终于赫然在望! “那便是京都么?” 秦飞鱼策马跑上一个小山坡,遥望视线之内的一座城市,不由瞪大了眼睛。 并不是因为这座城市如何宏伟壮观,而是因为在这个年代,作为一国首府的京畿重地,居然没有城墙!!! 第一百二十四章 袭击 古代城墙,最重要的功能便是保护。 特别是京畿重地,君王所在,安危更是重中之重。 但在出云京都这里,一切却截然相反。 按照历代摄政藩主对外的说法,是为了扩建与交通方便,但实际上的原因么,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 ——若是国君有着异动,摄政的兵马立即就可以直扑王宫,控制局势。 生存在这种环境下的王室,连秦飞鱼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可悲。 段玉登高远望,开启灵眼,就见得白气层层叠叠,宛若云雾,中间微吐一丝晕红,不由暗叹:‘龙气羸弱,竟至于此乎?’ “不错,此便是出云国的京都,国君所在!不过摄政大人并非住在京都之内,而是旁边的岚之山天守阁上……” 公孙小白也过来,望了眼京都,笑道:“这国都还算繁华,相当于我们内陆一个郡城了,只是龙蛇混杂,晚上妖精横行,还有‘百鬼夜行’的传说……” 面对此言,段玉也是无语。 这一国核心所在,必是龙气法网镇压的重中之重。 而出云有两州之地,若真正集权,那国君之威起码比得上中土五六个州牧叠加! 此种程度,什么元神真人、牛鬼精怪,都得一体镇压了。 还想百鬼夜行?纵然千年九尾狐也只能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奈何这出云国层层分封,国君不掌实权,论气运甚至还不如一个正七品县令! 如此一来,失去镇压之后,自然妖孽横生,甚至敢扰乱京畿。 反而是真正执政,气运隆厚的岚之山天守阁,却没有这么多神鬼之事了。 ‘这出云国君大权旁落,简直连中世纪欧洲一个普通分封国王都不如了……关键就在直辖领地的大小……’ 龙气是法度,也是集众气运之精髓! 换句话而言,不掌大权,生杀予夺,统治数十万、上百万,也就无法凝聚出真正的威严来。 若气运不足,便无法压制一切非凡,必会妖孽横生。 是以出云国中的妖怪传说与武士、法师、僧侣讨伐鬼怪之事,都层出不穷。 “我等接下来如何?是先去拜见摄政大人,还是去京都安顿?” 段玉瞥了眼身后,一排大车排成长龙,这都是公孙家的军械货物,调集了二百精锐沿途保护。 “我们先去京都安顿吧……摄政那里纵然投了拜帖,也不一定今天就能见到……”公孙小白略一踌躇,就决定下来,又笑道:“这一路多亏有着段兄,风平浪静啊……” “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能大意了!” 段玉摇摇头,望着这京都,摇了摇头。 此等毫不设防的城市,那些江洋大盗,或者某些势力,肯定十分喜欢。 虽然京都不小,很是繁华,但也没有能一下容纳二百人并如此多货物的旅店。 好在公孙氏与摄政平家早有联系,投了拜帖之后虽然没有立即接见,但也有一个平家家老出来接待,安排食宿。 两百人与货物太多,就借住在城外一处空闲下来的军营,至于一干头头脑脑,则是被集体请入京都赴宴。 在京都之中,有着一条专门的花街,乃是迎来送往、宴请宾客的首选之地。 段玉与秦飞鱼两个十分藏拙地坐在角落,耳听三味线的弹奏,观看町伎歌舞。 只不过,看秦飞鱼的隐藏不耐烦模样,就知道这表演不是怎么赏心悦目了。 特别是贫乏的宴席料理,更是令段玉都猛翻着白眼,索性放下筷子,当成摆设欣赏,倒是十分不错。 主座之上,公孙小白满脸带笑,正跟平氏家老长野胜相谈甚欢。 ‘总算到了京都,下一步,是先去布局,还是先去查找武藏泉守?不过想要在京都布局,必须警惕一点,不能直接动出云王室之人,这是道脉底线,把握住这点,便游刃有余!’ 正沉吟间,一个武士忽然快步走来,在长野胜身边耳语几句。 长野胜面色大变,举步走出宴厅。 昏暗的天空下,城外某处火光十分耀眼,几乎冲天而起——那是公孙家驻扎方向! “备马!” 公孙小白面沉如水:“长野大人……” “明白了,我立即命令村上三郎带领二百足轻跟随你平乱!”长野胜脸色通红,显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务必将这帮挑衅的贼子尽数捉住!” “多谢了!” 公孙小白深吸口气:“段兄,我们走!” …… 城外。 军营之内。 虽然公孙小白赴宴,抽调走了一些精锐护卫,但他也并非全无防备,至少,就将周大管家与阿大、阿二、阿三几个留守此地。 反正有着段玉跟他一起赴宴,安防力量已经足够。 事实证明,他这预留一手,未雨绸缪的计划,还当真是成功了。 到了夜间,果然有着不明盗贼袭击商队! 幸好这里本是军营,有着现成的防御设施,再加上周大管事居中主持,三个宗师为尖兵,余下的百来护卫也是精锐,牢牢守着中心营帐,与来敌死拼。 “放火!” 周管事抹了把脸上的灰尘,恶狠狠地道:“虽然不知道京都附近为何会有这一波数百人的悍匪,但此地之主平氏毕竟与我们交好,只要发出信号,肯定会有援兵!” 这命令被立即执行了下去,没有多久,营地内升起几个大型火堆,冲天而起,在黑暗中异常醒目。 而借着这火焰,周大管事也看清楚了来敌,大多都是一身破烂,唯有手中武士刀十分锋利的浪人。 剩下的百来人,却是一律黑衣,连脸庞都遮住,令行禁止,带着一股精锐的气质。 此时从中发出一声嚎叫,大量黑衣武者呼应,拔刀猛扑,宛若狼群。 只见一片刀光连闪,那些护卫再怎么精锐也只是护院性质,遇到真正的战阵顿时还是手忙脚乱,防线全面告急。 “阿大,带人去挡住!” 周大管事目眦欲裂,放声大喊。 这一批货物,不仅是公孙商会的大半元气,更是公孙小白的身家性命所在,万万不能有失! “放心!” 阿大身穿妖鲨皮甲,手上持着一柄白骨战刀,大开大阖,冲到防线最薄弱处,大刀连斩,犹如疯虎。 几个黑衣武者躲避不及,头颅便高高飞起。 “哈哈……这宝甲宝刀,果然是武者至宝!”阿大杀得痛快淋漓,不由仰天长笑。 几名隐藏在黑暗中的忍者忽然暴起,洒出一蓬烟雾,中间夹杂着苦无与手里剑。 “雕虫小技!” 阿大怒喝一声,长刀护住头脸,不退反进,冲向一个忍者,眨眼间手起刀落,又杀一人。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名原本平平无奇的黑衣武者大喝一声,拔刀便斩! 这一刀宛若羚羊挂角,了无痕迹,又似燕翅划过天空。 “剑豪?!” 阿大目眦欲裂,长刀努力格挡,奈何他连番杀人,气力一时不济,再加上对方有备而来,当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噗! 鲜血飞溅中,阿大后退一步,一条持刀的右手臂就离体而落,鲜血狂喷。 若他穿的是全身护甲,或许这手臂还能保住,奈何段玉与公孙小白为了提高护具产量,做了十五具内甲,就是类似金丝软甲、天蚕背心之类的玩意,护住心肺内脏等要害自然毫无问题,但手臂就鞭长莫及了。 一刀之后,这剑豪得理不饶人,上前一步,将阿大一刀枭首,取走首级。 “阿大?” 周管事瞪大眼睛,旋即就看到另外几条战线之上,同样有剑豪暴起。 这剑豪,就是武士浪人中的刀法名家,相当于中土的宗师! 他们混杂在精锐之中偷袭,顿时就给公孙家的宗师三人组带来了惨重的伤亡。 刹那间,只见阿二凭着身上宝甲,硬挨了一刀,旋即手中重锤打碎了对面剑豪的天灵盖。 阿三则是更加凄惨一点,腿上中了一刀,血流不止,差点就被割走首级,成了对方的战功。 “去!” 周大管事手持一柄长剑,上面有着光芒隐约升腾。 他毕竟也是无漏道体级别,只要潜下心来修炼武艺,肯定能有所成就。 虽然在百人军阵之下,道法也受到了压制,但加持自身的余力还是有的,战力也是宗师级别。 方才就是他长剑突刺,最终逼退了袭击阿三的剑豪,救下了这个宗师奴隶一条小命:“该死的……对面居然还有几个剑豪助阵,给我退!退到第二条防线,弓弩手!” 公孙小白运输的是军械,其中就有大陆才能制作的军弩! 这弩可射三百步,两百步时能贯穿铁甲,绝对是一等一的利器! 特别是十几架齐发,组成包围网,就是朝廷惯用的狙杀宗师之阵! 听到命令之后,公孙家护卫立即后撤。 对面剑豪率领武士浪人趁胜追击,立即就遭到了一波弩箭的洗礼,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变成刺猬倒下。 只是后面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又是嚎叫着冲上前,这就刚好打了弓弩手一个措手不及。 “嘶……如此精锐!” 周大管事见到这一幕,脸上不由泛起绝望之色。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式神(为 何以问苍天盟主贺!) 距离战场不远,漆黑的一个山坡上。 几名黑衣人正静静望着这一幕。 “大人……柳生忠盛战死了!” 一名忍者飞奔而来,禀告着消息。 首领身体一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能想到这群东陈人还装备了强弩呢?武者没于战阵之上,也是死得其所!” “话虽如此,但柳生家的反应呢?” 另外一人有些畏惧地道。 柳生氏以武传家,武艺精湛,多出剑豪,在出云国开有多处道场,影响力非同一般。 “此事我会禀告家督,予以安抚!”最开始说话的首领咳嗽了声,望着战场,不由更加焦急:“怎么还未攻下,领战的小次郎回去之后应当切腹谢罪!” 就在这时,已经看见京都骚动,一支足轻在骑士的率领下狂扑而来。 “可惜……可惜……”首领见到这一幕,连连叹息,一挥手:“命令小次郎撤军吧,本家的精锐不能折损在此!” “嗨!” 几名忍者称是退下,发出信号。 不久之后,正在围攻军营的精锐有序退下,只有真正的浪人与土匪还在红了眼地厮杀。 “兼茂大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这首领向旁边的某人低头,诚恳地道。 “请放心!” 这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唯有一双眸子竟然是碧绿的颜色,在漆黑的夜中十分显眼。 此时以尖锐的声音回答,手中浮现出几张纸式神,默默持咒。 呼呼! 没有多久,一层迷雾便浮现出来,式神飞到半空,猛地膨胀,化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魔,在一头巨大黑狗的率领之下,步入雾气之中,令迷雾范围越发扩张,掩护着精锐的撤退。 “兼茂大师的阴阳术,不论见过几次,都是令人赞不绝口啊!” 望着这一幕,首领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 “敌人退了!敌人退了!” 商队之中,望着敌人精锐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些护卫不由欢呼出声,士气大振,将一帮倒霉断后的杂牌军砍翻。 “进退有据,还有法师接应!” 周大管事望着这一幕,不由喃喃着:“这绝对是军中精锐,少主这次……只怕是做错了,一脚踏入漩涡之中啊。” 就在这时,外面一众披着竹甲的足轻终于杀入军营,从后方向残余的敌人发起了攻击。 他们一个个有若凶神恶煞,间或砍下尸体的首级,悬挂在腰间,作为军功的证明。 周管事望着这一幕,欲言又止,虽然有意命令留下几个活口,但他心里清楚,真正的敌人是那一帮进退有度,走后连自己人尸首都要带走的精锐,这一帮乱糟糟的土匪与浪人,跟替死鬼也没有什么两样。 “进攻!敌在雾中!” 能看清楚局势的,不仅仅是周大管事,村上三郎同样怒吼着,催促手下的武士高举火把,冲入雾气。 “啊!” “不要啊!” “鬼神发怒了!” 旋即,就是一连串的惨叫传来。 借着火把熄灭前的最后光芒,外面众人可以看到一个个狰狞的黑影在雾气中出没,顿时两股战战。 “该死的,是阴阳师!” 一路策马狂奔而回的公孙小白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阴阳师?” 段玉颌首,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道士的一个变种而已。 同样也是修法破关,不过他们的筑基之法就剑走偏锋,有的是借助神祗之力,有的干脆与强大的妖怪精鬼签订契约。 这就造成阴阳师中的良莠不齐,强大者甚至可以驱使鬼神为己所用,称为‘式神’,弱小者干脆就反过来被式神控制。 但掩护敌人撤退的这一位,毫无疑问,乃是个中翘楚。 “段兄,请你出手,我必有厚报!” 看到血流成河的营地,公孙小白心中滴血,咬牙切齿地道。 “我尽力而为吧!” 段玉与秦飞鱼赴宴,顺带还带上了姜宝与程金,自己人倒是一个不损,此时自然从容了许多,策马上前。 “诛邪退避,疾!” 元神之所以被称为‘真人’,便是因为能阵前演法,至少这百人不到,还是乱战后的小军阵,根本阻挡不了。 而第二点,便是可以一念生咒,也就是一些低级术法可以做到瞬发,在斗法之中的优势无与伦比。 并且,这还只是普通元神真人,段玉比他们要更上一层。 此时故意藏拙,用了个最普通的驱邪咒。 但令他无语的事情发生了,施咒之后,那层迷雾立即如同薄雪遇到烈日一般,转眼间飞快消融,现出藏匿其内的几头妖怪,还有一支撤离的人马背影。 “我们有法师大人相助,一定能够胜利,给我追击!” 领兵的村上三郎也是个有见识的,立即嚎叫着,驱使士兵上前,用刀枪攻击着式神。 出云国之中,一些弱小的妖鬼,经常有被武士‘讨取’的传闻,因此正牌的士卒对于妖怪并非十分畏惧,在段玉驱散云雾之后,就更是如此。 “似鬼非鬼、似神非神、似妖非妖、似精非精……这就是出云的式神么?” 在段玉施法之后,一只只有头颅,两只耳朵变成翅膀的飞头蛮嚎叫着,从天空中冲下来。 段玉眼睛都不眨一下,拔刀一斩。 鬼切锋利无比,直接将这只飞头蛮一刀两段,落在地上,化为燃烧着的纸片。 纵然已经凶威大减,但此刀对于阴魂神祗之流的杀伤力,依旧是无与伦比! 杀了飞头蛮之后,鬼切竟然发出嗡鸣,声若鬼嚎。 听到这嚎叫的式神都是畏惧不敢上前,被士兵驱赶着冲开道路,咬上撤退精锐的尾巴。 山坡之上。 就在飞头蛮被鬼切斩杀的那一刻。 “啊!” 兼茂阴阳师惨叫一声,捂着头倒在地上。 普通的式神若被斩杀,不过是损失一点元气,日后还能召唤出来。 但在刚才刹那间,他却是感应到飞头蛮已经真正消失,由此带来的反噬,令这个阴阳师都头痛欲裂:“我的飞头蛮!啊……” “兼茂大师,究竟出了何事?” 看到山下那一幕,首领不由面沉如水。 “敌人有一个很厉害的法师,特别是他的刀……”兼茂勉强从地上爬起,目中露出凶光:“敢毁灭我的式神,他这是与我神社不死不休!” 强大的式神,宛若精致的武器一般,可以一代传给下一代,甚至有些镇宗之宝的味道。 这下被段玉砍死一个,怎么也复活不了,那就是底蕴被砍掉几分之一,换成谁都得红眼玩命。 “不好,我们速走!” 这时候,那首领骇然发现,段玉已经带着人,向他们所在的山坡包抄而来。 “杀了我的式神,我要他们都去死啊……死后的灵魂还要被镇压在神社的石头之下,被人踩踏一百年!” 兼茂忠实嘶吼着:“犬鬼!” 之前没入雾气中的巨大黑狗浮现出来,用渗人的眼神盯着周围之人,身上似萦绕着一股黑气。 “去!给我杀了那人!” 兼茂忠实嘶吼着,一指段玉。 黑狗点点头,化为一道流光,飞扑下山。 在半空之中,它形体忽然变化,皮毛裂开,现出猩红的血肉,从中长出另外两个头来,变成了三头犬,嘴巴张开,甚至嘴角都裂掉,大量森白的牙齿汇集,足以令任何一个普通人看了之后连做三日三夜的恶梦,落在段玉面前。 “犬鬼?这应该是十分强力的式神了吧?” 段玉好整余暇地看着这条半个身体都变成了大嘴的怪物:“虽然跟传闻中的不相符,不知道是不是法术变异,但操纵它的人,肯定是条大鱼!” 他不知道前世这个公孙小白下场如何,但这一次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趁着这次袭击,留下对方几个有价值的头目,激化双方的矛盾。 “嗷!” 这犬鬼蓦然发出一声咆哮,当真是震动四野,摄人心魄。 旋即,它就化为一道黑影,向段玉扑来。 “死狗!滚!” 段玉一念成法,几道驱邪、镇压之类的符箓就落在犬鬼身上,令其狠狠从半空摔落地面,吐着舌头。 趁此机会,他大步向前,鬼切刀竖斩。 噗! 一股漆黑的血水飞溅,那犬鬼头颅被切下之后,尸体立即迅速腐烂起来,发出恶臭。 “啊!” 从山坡之上,蓦然传出一声如狼的惨叫。 赫然是那个兼茂忠实,在最厉害的犬鬼也被消灭之后,立即七窍流血地晕了过去。 “不要走!” 段玉懒得管这个半废之人,大笑着向另外几个头目追了过去。 黑暗中阴影一闪,立即就有三个忍者跳出来伏击。 “死!” 段玉却是懒得跟他们计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砍瓜切菜一般阻挡杀穿,来到那个首领面前。 “阁下并非出云国人,为何要涉入进来?” 那首领眼睛明亮,看到逃跑无望之后,竟然拔刀在手,并不是准备顽抗,而是准备自尽。 “是你们先袭击的我们商队,还好意思问?” 段玉嗤笑一声,大手一抓:“想死?问过我没?”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觐见 清晨。 营地之外,气氛一片凝重。 虽然已经粗略打扫了一遍,但被血渗透的土地就没有丝毫办法,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悦的气味。 伤病营中,仅有的几个医师手忙脚乱地行针施药,因为伤者太多,根本照顾不过来。 另外一侧,昨夜战死者的尸首已经单独清理过,长野胜特意请了僧侣过来超度,诵完经之后,公孙小白举着火把,亲自为他们进行火葬,之后的骨灰将被收拢起来,一起带回东陈安葬。 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若是在海上死亡,没有条件火化,那就只能举行海葬,也就是将尸首直接推入大海。 或许,对于水手而言,那才是他们的归宿。 回到主营之后,公孙小白以手扶额,疲惫非常。 周管事跟在他身后,望了望段玉,欲言又止。 “说吧……段真人并非外人!”公孙小白苦笑一声。 “是,少主,损失已经清点出来,守卫战死三十七人,重伤二十六人,其余几乎人人带伤……阿大战死,阿三重伤,阿二倒是轻伤,可以继续护卫公子……” 周管事轻声禀告。 “一夜之间,我损失几乎过半啊……”公孙小白长长叹息一声。 这些护卫都是精锐,特别是还搭上一个宗师,令他对那幕后之人当真是咬牙切齿:“敌人呢?” “敌人损失不比我们少,不过他们外围雇佣的都是浪人与忍者,真正的精锐很难俘虏,并且十分骁勇善战,恐怕是某一家藩主的秘密力量了。” “可恶,究竟是谁?” 公孙小白狠狠一拳砸在手掌上。 “昨夜,段真人大发神威,抓住的兼茂忠实,是隶属西国晴川神社的阴阳师……而袭击的武士中,也有出自柳生流的剑豪……至于那个首领,虽然他还未曾开口,但已经被长野大人带上岚之山天守阁严加看管……” 周管事一躬身:“少主,此实非久留之地啊。” “西国?”公孙小白一怔:“藤原家么?” 出云国有两州之地,藤原家便是曾经的西国管领,换句话说,就是一州盟主。 而平氏掌握东国之力,在这边拉拢到大量外援,历史上经过三次合战才击败藤原家,终于成为摄政。 只是藤原氏实力也十分强大,虽败未衰,当时的摄政军也是精疲力尽,不得已之下,才保留藤原家的家名与封地,只削了一郡作为惩罚。 至此,两家仇恨更深,虽然藤原家明面上臣服,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推翻平氏的统治。 “此国内战在即,对我等商人大是不利啊,还是速走为上!”周管事肃穆劝着。 “是!是要速走,只是这些物资必须出手啊!”公孙小白点头说道:“否则的话,我们这次行商可就血本无归了。” “公子!” 这时候,外面守卫的阿二进来,欠身道:“天守阁来使,摄政大人听闻我们昨夜遇袭,十分关切,命我们立即觐见!” 顿了顿,接着道:“此外……使者听闻昨夜有一位法师击败了晴川神社的兼茂忠实,特请一起!” “也好,早早敲定下来,我们早日返程!”公孙小白点点头,望向段玉:“真人意下如何?” “一国摄政的英姿,我当然也想见见。” 段玉一笑,与公孙小白出去,乘马来到京都附近的岚之山。 这天守阁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至极,并且有着一种肃穆的威严存在,令段玉心里一凜。 当下被诸多武士簇拥着,从最外围的三之丸进入,又经过二之丸与本丸的大门,这些都是与外层隔绝的机制,能保证敌人无法一下冲入核心之地。 来到本丸顶层之后,地面上铺着漆黑的木板,十分油亮,显然经常清洁,特别是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也是一种警报设施。 “东陈公孙小白,拜见摄政大人!” 来到内厅之后,公孙小白欠身为礼,跪坐两旁的小姓拉开木门,现出一个人来。 此人大概五六十岁,脸上皱纹深深,一双眼睛却很有精神,头戴一顶乌黑直挺的帽子,穿着纯白的袍子,盘坐主位,手持一柄纸扇。 给段玉的感觉,就好像一条老狼!虽然已经失去了年轻之时的勇武与利爪,却变得更加狡猾凶残! ‘若我此时刺杀他,有六成把握,只是肯定逃不出去!’ 段玉跟在公孙小白身后,暗自打量着周围。 在这位平氏家督,出云摄政平原盛出现之后,周围顿时多了一些强者的气息。 但这也十分正常,毕竟是二郡之主,摄政两州的一代强人,肯定能收拢不少高手。 “东陈的公孙家一向与本家交好,昨夜之事,真是让人担心啊!” 平原盛的声音仿佛特意捏尖了一般,令人听着就不寒而栗,几乎要起鸡皮疙瘩:“老夫殚精竭虑,为国君安定天下,却总有那么一帮人心怀不轨,唉……” “摄政大人雄姿英发,手下也尽皆虎狼之贲,只要稍加整训,必可平定天下!”公子小白满脸带笑:“这次本家带来了矛头五千枚、刀剑一千柄、铠甲一百具、皮甲五百具……此外还有弓弩二十具,是本人私下送给摄政大人的礼物!” 旁听的段玉眼角一跳,知道这公孙小白也是冒了不少风险。 若是这么大一批货物在东陈境内被查抄,恐怕会祸及整个公孙家族。 “这些小事,交给长野便是……”平原盛呵呵笑了几声,又看向段玉:“我听闻你手下有一法师,竟然击败了兼茂忠实?” “是!这位是来自大陆的段玉真人!” 公孙小白连忙让到一边。 “真人?!”平原盛笑得更加和蔼了:“我听闻道人唯有修炼至元神,方可称一声真人,你真是不错,可有意出仕本家?若你愿意,我可以赐你为武士,并授予你一千石安堵!” 武士,在出云国之中,便是贵族起步。 而一千石安堵,则是实封一千亩地,虽然不是太多,但世袭不替,只要子孙不是特别不孝,就很难失去。 甚至,纵然平氏政权倒台,也最多减封。 这时候,整个社会对于武士的观念都是那种‘天生贵种’的思维,对失地武士也是十分同情,并且支持他们奋斗,重新取回家名与封地。 也就是说,只要成为世袭武士,就彻底融入到出云国这个体系,从此以后世卿世禄,至少能维持数百年! 不知道多少浪人拼搏至死,都求不到这个。 “多谢厚爱,只是本人无意出仕!” 段玉轻笑一声,慨然拒绝。 场内气氛一下凝重,只有平原盛纸扇拍打手掌的声音响起:“无意出仕么?也罢……但你身为法师,有着降魔除妖的职责吧?我这里正好有一些事需要交给你,只要你完成了,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 “愿为摄政大人效劳!”段玉这次没有顽抗,令一直提着心的公孙小白终于长出口气。 …… 结束觐见,走出天守阁之后,公孙小白脸上泛起忧色:“摄政大人的态度,实在令人有些捉摸不准……” “不错,虽然大体上肯定这笔交易,但让你与手下交接,恐怕要耗费不少时日!”段玉笑了笑:“我正好接些法事,挣点小钱!” “平摄政手下能人异士众多,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妖魔,肯定非同小可,真人小心!”公孙小白肃穆叮嘱。 “你放心,我知晓轻重!” 想到这次发下的目标,段玉就想冷笑:“命我去讨伐鸦天狗?” 在出云国中,此等强大的妖魔,已经与神明无异,完全能够获得册封,受得百姓香火。 若按大陆阴间神道来算,神级几乎已经到了五品! 换成其它一个元神真人来,说不定反而是送菜。 纵然段玉手段高超,能收拾掉此妖魔,但他可不是两眼一抹黑的萌新,知道这鸦天狗虽然是妖魔,却与出云王室十分密切。 若自己真的斩妖除魔,无疑就是恶了出云王室。 摄政大人这一手翻云覆雨,提前限制阵营的手段,倒是玩得非常熟练。 “只是可惜……用错对象了,我可不是仍由你揉圆搓扁之人!”段玉冷笑不已。 或许在出云国,至少是东国之中,摄政的权威无与伦比,若是命令某一家主切腹,对方都不得不遵行。 纵然他不遵行,底下也有一帮家老武士逼着他如此。 但这等权力,对于段玉而言毫无意义。 即使他是出云国之人,也是如此! 修炼之人,或者说元神真人,若是没有这点轻公卿,傲王侯的气度,又怎么可能有着如此成就? “你可不要大意,这出云国中,也是卧虎藏龙啊……”公孙小白好意提醒。 “这个我知道……” 段玉望了望方向,却是一笑:“我还要去京都一趟,就不与公子同回营地了。” “哦?不知段真人欲往何处?”自从昨夜之后,公孙小白的称呼恭敬程度再上一层,显然更加认识到两边差距。 “也没有什么,去寻找一个铸刀师而已……” 第一百二十七章 铸刀师 武藏泉守乃是享誉出云之国的铸刀名师。 传闻其七岁的时候,一次出游中误入深山,被刀鬼收养,传授铸刀秘术,二十岁大成出山,铸造的名刃锋利无匹,乃是诸多武士剑豪梦寐以求的至宝。 那位投靠平氏的铸刀师曾经不服,上门挑战,被武藏泉守随手铸造的一柄‘无锋’连斩手上八大名刃,羞愧而去,从此潜心钻研,铸造技艺反而精益求精,只是对武藏泉守更加恭敬,以‘师匠’称之。 这位武藏泉守就在京都居住,住所位于一片竹林之内。 段玉策马来到此处,顿觉有些荒凉冷清。 周围武士浪人出现的频率也远远高于别处,令其它平民、下民避之不及。 毕竟,此时的武士有着‘斩舍御免’的特权,可自行斩杀无礼的下人、町人、百姓而不受刑罚。 而纵然是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浪人,他们身上也一定会有一柄锋利无匹的太刀。 浪人如此,世卿世禄的武士对于名刀的渴求就更不必多说。 是以在武藏泉守的住所之外,经常可以见到衣饰华丽的武士出入,甚至为此长跪祈求者。 ‘这武藏泉守若不是修行者,这些武士能如此恭敬?早就被砍死了!’ 出云之国的武士有着极为奇怪的观念,对弱小者残酷剥削,贪得无厌,对强大者却是毕恭毕敬,前后判若两人。 竹林很大,其中种着的是一种翠竹,青碧如玉,行走在其间的石径之上,顿觉幽寂之意扑面而来,令人几乎有飘然出尘之感。 走出竹林之后,就见得一个庭院,青石铺地,外围扎着一圈竹篱,院中有着一个池塘,小桥流水,竹筒鹿威时不时地落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原先是为了驱逐鸟兽之用,但听起来却如晨钟暮鼓,颇有禅意。 在院子之外,站立了几名武士与手捧丝绸、香炉等礼物的商人,毫无疑问地被拒之门外了。 只是他们耐心颇好,就这么一直等候着。 “来者何人?” 段玉走上前几步,就见到两个把守门口的武士,冷目瞥来,厉声喝问着。 “东陈行商,让武藏泉守出来见我!”段玉笑了笑,口气却大得吓人。 那两个武士一听,顿时大怒,上前一步,手按刀柄。 周围的拜访者连忙让开,生怕殃及池鱼。 毕竟不论在东陈还是出云之国,商人的地位都十分尴尬,虽然有的豪商堪称富可敌国,但政治地位几乎比平民还低,也在武士斩舍御免的范围之内。 刚才段玉言语无状,已经可算‘无礼’,也就是说,可以斩杀之!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段玉摇摇头,伸手按住鬼切之柄,一丝杀气外溢。 那两个武士的脚步蓦然停住,额头甚至浮现出一丝冷汗,敏锐的直觉让他们眼前一阵模糊,仿佛面前这个清秀的少年在一刹那间化为了恶鬼。 不能前进! 再往前一步就会死! 佐川右卫门浑身颤栗发抖,手握着刀柄,却完全不敢拔刀出鞘。 ‘这……这是何等的恐怖?这男人难道是鬼神么?’ 他并非没有上过战场的武士,甚至还在武藏泉守大师的教导下学习了兵法,纵然面对一位剑豪也能往来几十个回合。 但此时,他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初上战场的时候,甚至羞耻地开始了‘武者震’。 “两位是在等我先拔刀么?” 段玉望着这一幕,沉静地说着,鬼切轰然出鞘。 嗡嗡! 那种宛若封印千百年的嗜血恶鬼出炉之嚎叫,顿时令这两个武士心里越发凛然,身体仿佛被冻住一样,一下都动弹不得。 佐川右卫门绝望地看着对方举起刀,轻轻一斩!又复归黑色的刀鞘之中。 “啊!” 他们两个这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已经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汗出如浆。 在他们旁边,一根竹子被斩了一截下来,轻轻飘落地面。 周围的人却是奇怪地望着这一幕。 他们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武士上前一步后便一动不动,而那个少年只是拔刀斩竹,竟然就将他们吓得瘫软在地。 段玉此时对于煞气的掌控,已经到了一种神乎其神的境界,只针对这两个武士,周围人却是一无所觉。 “拿去给武藏泉守看吧!” 段玉拾起竹枝,交在佐川右卫门手中。 “嗨!” 佐川重重点头,几乎不敢看这个魔神一样的男子身影,快步进入宅中。 啪! 没有多久,从宅中就发出几声巨响,仿佛一个人撞飞家具,又摔倒在地。 接下来,外面等待的这些武士,就目瞪口呆地望着武藏泉守大人手持一截竹枝,快步赶出,脚上甚至跑丢了一只木屐! “这真的是……这真的是……” 他大概四十来岁,不修边幅,有着一圈胡茬,此时望着段玉腰间的鬼切,简直是目不转睛。 “怎么?莫非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段玉笑了笑,打断这大师痴迷的神色。 “万分抱歉!” 武藏泉守如梦初醒,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贵客来临,请入寒舍奉茶!” 顿时在眼球掉了一地的旁观中,毕恭毕敬地将段玉请入室内。 “右卫门,立即把守外面,不准任何人进来!” 武藏泉守将其他人都打发走,旋即隆重跪坐,两手并拳,伏地叩首:“敢问阁下手中所持的,可是鬼切?” “正是!你要看看么?” 段玉解下刀鞘,伸了过去。 “不敢!” 武藏泉守吓得后退几个膝盖:“此物师匠曾经说过,拥有鬼神之力,若没有足够的意念将其慑服,就会变成刀的奴隶!” 顿了顿,又是行礼:“阁下既然是此刀的主人,那可知道师匠现在如何?” “我名段玉,自海外东陈国而来,令师杀生坊么……” 段玉想了想,将一些传闻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 武藏泉守听了,久久不语,终于点头:“师父铸成此刀之后,一直心绪不宁,原来是为了去大陆试刀,或许还有血祭之意……请贵客稍等,我去奉茶!” 说完之后,亲自出去,捧了茶碗进来。 这是上好的青花瓷杯盏,还是庆国形制,令段玉看了不由暗中点头,知道这武藏泉守果然豪富。 而段玉一边悠闲地品茶,一边也将此人老底看得差不多,跟他一样都是法武兼修,不过法术只有无漏道体层次,武功也不过宗师。 放在外界,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而武藏泉守显然也知道段玉深不可测,不说修为如何,至少能慑服鬼切,他就绝对做不到这点,不由又是问着:“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主要还是为了这柄鬼切而来!” 段玉毫不客气地一拔刀,插在地板之上。 “嘶……” 不出意外的,武藏泉守的目光既是畏惧,又化为朝圣般的神情,混杂着渴望与贪婪。 那感觉,简直就像沙漠中快要渴死的老酒鬼忽然看到了整整一缸美酿,又或者一个嗜色如命的色中恶鬼看到了绝世美女那样,张大嘴巴,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他趴着上前,眼睛靠到刀刃之上,恨不得看清楚上面的每一寸八云肌,足足过了一炷香之后,又是连连倒抽冷气:“嘶……这刀原来师匠只是完成一个刀胚,后来又经过诸多强者的血肉元神开锋,更不知怎么的,吸纳了一股凶戾之气,与刀身完美融合……能看到这么美丽的事物,简直死都无憾了……” 武藏泉守几乎要流下泪来,擦了擦双眼:“阁下找我的原因,我也明白了……这刀原本已经大成,只是又受到了一股极强的伤害,令凶煞之气不能完美激发!” “不错,正是如此!”段玉点头:“你可有什么补救办法?” “师匠的能力远超于我……”武藏泉守道:“我几乎无能为力,不过这刀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只要你遵从它的渴求,应当也能慢慢复原……” “刀的渴求……”段玉眼神一凝,很显然就是要宰杀大量的高手血祭:“没有其它办法么?” “这是唯一的办法!倒是我这里还有一张阵图,是师匠留下,据说与鬼切有关,或许对大人有着帮助?只是我需要好好查看下这鬼切……” 武藏泉守盯着鬼切,吞下口响亮的口水。 “你是说……让我将鬼切留在这里?”段玉脸上似笑非笑,却动用了道门清心咒,猛地一喝。 “啊!” 武藏泉守瘫倒在地,努力挪开目光,不敢再看:“这刀……太危险了,我的心神都差点被它吞掉。神佛啊,我为何会起这等贪念?” 话虽然如此说,但他眼光还是不由瞥向鬼切,现出痴迷之色。 出云国人的性子,便是这样,一切都很走极端。 恐怕在他心底,已经有着一个念头,那便是若能拥有此极端美丽之物,纵然下一刻成为刀奴,或者死了,也是无憾吧。 呛! 段玉收刀入鞘,武藏泉守终于冷静下来,但脸上就泛起沮丧之色。 “跟我说一说,杀生坊这个人吧!”段玉故作不知,举起茶盏,轻声问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野武士(为@我为人神@盟主贺!) “杀生坊师匠?” 武藏泉守肃容而坐,望着茶盏上升腾的袅袅白雾,陷入沉思之中。 “师匠并不能单纯地说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是十分偏执,他认定的事情,纵然一千个人都说不对,也会坚定地将其完成!” “根据师匠所说,我们这一脉源自大陆,属于道家传承,而他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修为与炼器术上,都超越齐刀斋大人了……” “本门炼器术博大精深,可惜传到出云之国后就逸散大半,师匠一直有个愿望,便是去大陆,将传承收集齐全,他痴迷于炼器,特别是其中的血祭炼器之法,渐渐的,就为世俗所不容……” 血祭之法,本来就偏向魔道,十分凶邪残忍。 有时候为了炼制一柄魔器,甚至需要残忍地杀害十人数十人,妥妥的破坏安定和谐。 段玉听了,心里却是在暗想,八成这齐刀斋一脉就是中土道门中的败类,被定为邪魔外道的,否则也不会被打压得辗转海外了。 武藏泉守仍在继续:“师父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为了追求心愿……后来他遇到了我,就将传承尽数交给我,又打造出鬼切刀胚,便义无反顾地登上了去大陆的船只……” “原来如此……”段玉听得连连点头:“那么你所说的遗留的那张阵图,到底有何用?” “此物乃是师匠遗留下来的,据说是一个祭祀之阵,或许能对阁下有所助益!” 武藏泉守点点头,去到隔间,没有多久就捧着一个盒子出来,慢慢打开:“请看!” 在一张不知名的白色兽皮上,用朱红的线条描绘出诸多花纹,层层叠叠,十分复杂。 但段玉眼界高超,却是认出了几处,在鬼切之上可以找到痕迹。 “祭祀之阵?原来如此……” 他查看一番之后,心里就有了计较:“若是能吃透这个,质量不行数量补,倒也是一个法子!” 虽然鬼切需求的是高品质的血肉与元神,但段玉却不想成为修行界的大魔头,立即就将主意打到了海洋之上。 毕竟,不论什么鲸鱼的体量,对大陆而言都是匪夷所思了。 若是能抓个一条两条的进行血祭,哪怕转化会损失很多,应当也不比几个元神差了。 收下图纸之后,段玉非常满意,望着武藏泉守,忽然心里一动:“武藏泉守,你可愿出仕于我家?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知行,但我可以保证,在未来给你起码一千石的安堵!此外,鬼切也可以让你时常观摩学习……” 对于一个领地而言,铁匠、裁缝、医师等生活职业也少不了,若是能拐回去一个铸造大师,岂不是大善?还可以教出不少徒弟。 段玉不知道的是,早就有过藩主请武藏泉守出仕,知行都是五千石起步!却被拒绝了。 “出仕?” 武藏泉守眼神一凝,望着鬼切,忽然间一咬牙,以头撞地:“若大人还愿意为我完成一事,我就誓死追随大人!” “什么事,说吧!” 段玉正襟危坐,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鬼切只是个敲门砖,要想真正收服这样的人才,可不是容易之事。 “哈……”武藏泉守没有抬头,以低沉但清晰的声音道:“请大人为我讨取藤原正清的首级吧!” “藤原正清?当代藤原家家主,你与他有仇?” 段玉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正是!”武藏泉守再次以头抢地。 纵然他是闻名出云的铸刀师,也是修行者,但对于此等一郡之主,还是有如螳臂当车。 因此,只能将仇恨深深埋在心底。 只是,越是掩埋,便越是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我明白了,必为你取得藤原正清之首级!”段玉肃穆答应下来,根本没有问事情经过与原因如何。 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用仇人的首级换取忠诚,合情合理,只要他觉得可以做,便去做了。 实际上,在他计划之中,这位藤原家家督,本来就是该死之人。 说起来,此人就在京都之中! 这也是平氏摄政以来大力推行的制度,命令各藩藩主每年都必须来京都参拜,视为人质,也是消磨他们人力物力财力的方法。 只是藩主长期不在本藩,家业便有被架空的危险。 “论起来,这平氏与藤原氏乃是死对头,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这两代家督却十分有意思。” 走出竹林之后,段玉仍在默默思索:“平原盛老而弥辣,继位的儿子却不怎么样,出云国便是在此人手上彻底陷入乱世,而藤原正清一辈子庸碌,儿子却是个人物,煽动出云王室谋反,取得大义名分,悍然起兵……” 此时不过矛盾一时激化,最终还是会妥协下来,直到十几年后总爆发。 但这根本不符合段玉的利益,因此必须要插上一手。 “若藤原氏发现他们的家督死于京都呢?”段玉摸了摸下巴:“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去了一个包袱,还有极好的藉口吧?据说此藩大权早就被正清之子元德掌控,从这次袭击中就看得出来,根本是无所顾忌啊。” “等一等,按照出云国人的思维与习俗,搞不好这位藤原正清,已经预备摄政一旦问罪,就切腹以谢了……而平原盛显然也是看到了这点,是以纵然抓了几个证人,也未曾立即动手?” 段玉思索了下,发现已经策马来到京都正中,看到一角残破的围墙。 这个时候的出云王室,已经窘迫到了极点,每年大雪都得冻死几个王室偏支,与此相比,那些侍女有的还需要去卖身以补贴家用度日,就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正沉吟间,忽然看见对面一阵骚乱。 诸多行人让开一个圈子,里面是两个对峙的浪人野武士。 浪人轻生贱死,很容易为了一点小事刀剑相向,发生械斗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唯一令段玉多看一眼的,是其中一个野武士武艺似乎不错,而且出人意料的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头发乱糟糟的好像个鸟窝,脸上也乌漆嘛黑的一片,此时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却是一柄竹剑。 “连真正的武士刀都没有,简直是耻辱!” 在他对面的,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浪人,正处于生命中的巅峰期,不仅勇武过人,更是有着丰富的经验,看出来这个小鬼武艺不错,没有冒然进击,而是不断兜着圈子,希冀以刀对攻。 凭借他手上的真刀,肯定能将这小鬼头的竹刀一刀两断,再慢慢料理。 实际上,在刚才双方拔刀的刹那,这个野武士手上就中了一刀。 只是竹刀并没有什么伤害,却令他更加警惕。 “居合斩?” 段玉望着那个少年,越看越是疑惑。 此人的刀术非同小可,明显有着传承,只是不知为何如此落魄,并且,对敌经验也太少了。 若是在拔刀之时,他狠下心用居合斩攻击对方的要害,纵然是竹刀也能立即结束战斗。 所谓的居合斩,也是一种另类的‘拔刀术’,旨在用比对方拔刀更快的速度,抢占先机,一刀击败对手。 一击不中的话,就将自己陷入一个十分不利的境地。 “哈!” 又游走了几圈之后,对面的野武士一声大喝,举刀扑来,声势十分威猛。 这少年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不得不举着竹刀对抗。 啪! 毫无意外的,他的竹刀被斩断,只剩下一个木柄在手。 “死吧!” 那野武士神色狰狞,想要将这个少年斩杀当场。 关键时刻,少年不退反进,舍身一扑,竟然撞进这野武士怀里,想要施展无刀取。 可惜,他气力不济,这一招也没有修炼纯熟,短暂的相持之后,反而被那武士推开,满脸涨红,一刀斩落。 啪! 这必杀的一刀,却直接被一枚石子撞飞。 野武士一怔,旋即又是一枚石子飞来,正中要穴,将他撞晕倒地。 如此突然的一幕,让旁观者都惊呆了。 段玉大大咧咧地骑着马,进入战场,来到少年的面前:“你的名字?” “我叫拳兵卫!” 少年抬起头,仰望着年轻的武士大人,肃穆回答。 “你的兵法很不错,跟谁学的?”段玉想了想,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也正常,大浪淘沙,龙蛇起陆,想要活到最后,名传大陆,需要的不仅是资质,还有运气! “这是……我……我在西国的道场偷看的!” 少年羞愧地低下头。 “难怪……” 段玉不以为意:“拳兵卫……你以后跟着我怎么样?我给你一月十两的俸禄,还能指导你的刀术!” “多谢大人厚爱……”拳兵卫额头深深抵着地面:“不知大人是?” “我并非出云国人,但可以保证三年内给予你真正的武士身份,如何?”段玉知道此人心中的疑虑,直接说着。 “许诺成为武士啊……” 周围顿时轰然炸开,几个浪人的眼珠都要红了,特别是刚刚醒转过来的那个野武士。 “我愿成为大人的家臣!” 听到这里,拳兵卫也没有犹豫,再次重重行礼。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刺杀 “拳兵卫,你有姓没?” 拥有姓氏家名,是出云武士的特权,当然,还有一些没落的武士浪人,因为祖上是武士,也有着自己的姓,被视为荣耀。 “没有!” 在前面牵着马的拳兵卫回答,这是十分正常之事。平民唯有步入贵族阶层,才有给自己取一个姓氏的资格。 “既然如此,我就赐你一个,叫天野好了,天野拳兵卫,是个好名字!”段玉笑了笑:“接下来给你一个任务,我会给你十个银判,你去收些勇士,他们以后就是你的手下了。” 出云人多地少,原本就是一个收容人口的理想所在,段玉也需要一个地头蛇,这同样是给天野拳兵卫的锻炼。 哪怕不成,也只是一笑了之的事情。 “遵命,必为家督大人办妥!” 拳兵卫脸色一紧,感受到了主家的信任,连忙说着,同时又有些心潮澎湃。 今天他不仅有了自己的姓氏,甚至可能还有一批手下,距离武士已经越来越近了啊。 段玉不动声色,让天野拳兵卫带着自己好好游览了一番京都,特别是记下了藤原藩在此的府邸。 夜晚。 他没有回营地,而是选择在京都留宿。 “没有渡过风劫的元神,就是麻烦!” 一道元神倏忽出现,穿墙过巷,躲避着偶尔的微风。 没有渡过风劫的元神,并非吹不得风,只是若被大风刮中,就宛若刀割,好像要被吹散了魂一样。 若是硬顶下去,还会有地府阴风吹来,真正销魂蚀魄。 段玉元神掐了个避风咒,仍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地形,看准机会,就撞入一家宅邸的墙壁中。 京都晚上都混到百鬼夜行这么悲催的地步,显然防护力量十分薄弱,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若是换成庆国国都,段玉就绝对不敢这么做。 除非突破到游神御气的大境界,否则在那种龙潭虎穴之中,说不定就要撞到什么龙气所钟之辈或者高人,真正死无葬身之地。 “藤原家的宅邸到了。” “岚之山天守阁的防御也不过如此,一个参觐藩主又能如何?” 考虑到藤原家的实力大部分都在藩内,自己又有道印傍身,可算一件厉害法宝,段玉胸有成竹。 说实话,自己元神刺杀,目标纵然是那位平原盛都有五成把握,何况区区一个藩主呢? 那武藏泉守,就是不能突破元神而已,若是突破了,他自己也可报得此仇! 只是这又谈何容易?前世郭百忍十年元神,便可令其它天才瞠目结舌,更多的道人,则是被卡在心魔之关面前,终生也难过半步。 特别是这出云国人,因为性格偏执,更难突破。 ‘那武藏泉守,居然未曾握刀,就被鬼切蛊惑其心,这种资质基本不可能渡过心魔劫……好在我看中的也不是他的修行资质,而是锻造资质……’ 黑暗之中,一个元神宛若鬼魅,在偌大的藤原府邸中翻找。 ‘这些出云国中的人大多穷困,很难舍得用灯油,先从亮着的房间一个个找过去……咦?走错了,这是女子闺房……’ 段玉如入无人之境,循着光亮,简直是肆无忌惮。 虽然这是藩主府邸,肯定有着一些气运与符咒防护,普通的鬼魅都要退避,但显然退避不了真人元神,让他颇是一路看到了不少风景,也有辣眼睛的几幕。 终于,在府邸正中,几个武士环卫的阁间里,段玉找到了正主。 …… “家督……今日摄政大人召见,可说了什么?” 当今藤原家的家主,藤原正清脸相富态,手持一串佛珠,这是他年轻之时作为僧侣出家而留下的习惯。 在他下首,两个家臣跪坐着,面露关切之色。 “摄政大人并未提及那件事,虽然他抓住了小岛秀安、还有兼茂忠实……”藤原正清叹息一声:“本家实力还是太过薄弱了啊,若是摄政大人怪罪下来,老夫也只有切腹以谢了。” “家督大人,要请罪也是我等!” 陪坐的家臣一个名为渡边成夫、一个名为伊达幸之助,闻言立即跪伏下去:“请您务必保全有用之身!” “本家那边,千代做得远远比老夫好,老夫一切都放心了!”藤原正清轻轻说着。 但这话落在两个家臣耳中,却是如同惊雷! 按照出云国一惯的语言艺术,这简直是表达对藩地中那个代家督极大的不满了。 实际上也是如此,纵然出云国一些藩主老年之后就有退休剃度出家、或者侍奉神社的传统,但仍旧保留着对领地的极大控制权,类似太上皇垂帘听政模式,反正就是抓到权力之后死不放手。 这藤原正清都还没退休,对那个能干的儿子就越发不满。 而此时,藤原正清就想到了今日摄政大人对他的承诺。 那位摄政大人一眼就看穿了藤原家的虚实,竟然准备让他立即回西国封地,并且许诺支持他夺回权力。 ‘千代的确十分聪明,但本家此时不宜与平氏为敌,回去之后,便放逐他吧……而为了保住本家,一定的忍让也是必要的,写一封效忠书,外加一位新的继承人作为人质如何呢?’ 下面两个家臣呆在那里,殊不知此时藤原正清的心中已经转了诸多念头。 “幸之助,本家在京都的人马,你能完全掌握么?” 他瞥了眼下面的两个家臣,立即问着。 “嗨!” 伊达幸之助点头:“在小岛大人与兼茂大人不幸被捕后,属下已经能够掌握那一百黑衣众!” “很好,你们下去吧!” 藤原正清满意地点点头,让两个家臣退下。 两名家臣跪伏着出门,伊达幸之助疾步而走,追上渡边成夫,压低声音问道:“家督突然询问兵力,我们该怎么做?少主才是藤原家的希望啊!” “那么……幸之助,你能怎么做?为少主通风报信,让他早作准备?摄政大人必然会帮助家督,你是想制造藤原家的分裂与内战么?” 刚才一言不发的渡边成夫转过头来,眼睛发亮,气魄慑人。 “不敢!” 伊达幸之助连退几步,低头说着。 “唉……那位摄政的智慧就宛若高山一般深沉啊!”渡边成夫叹息一声,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家督大人比我们看得更加明白,一定会保住少主的,我估计是流放……等到日后,少主必然会回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伊达幸之助长出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何,身为顶尖剑豪的直觉,一瞬间令他寒毛倒竖,望着一个漆黑的角落。 他目光如电,瞥了一眼,却是一无所有,不由有些疑惑。 …… “原来这就是前世斗争的内幕么?” 黑暗中,段玉的元神飘然而走:“摄政平原盛利用了藤原家父子不和的矛盾,支持藤原正清回归,重新掌权,并放逐了有作为的继承人?” 藤原正清只是一面旗帜,接下来必然还有平氏的武力干涉,所用的军械,大概就是公孙小白的那一批了。 如此恶劣的条件下,那位藤原代藩主也是回天无力,只能暂时蛰伏。 这矛盾就被隐藏起来,等到十几年后,平原盛死去,新一代摄政继位,出云国君谋反,天下动乱,藤原家却也换了新家主,趁势而起! “这就是历史,有偶然也有必然!必然的就是平氏掌握的实力依然强大,平原盛也是老狐狸一条,而此时的藤原家的确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但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需要的只是出云国乱起来,可以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人力资源!最后的胜利者是谁,有关系么?” 段玉轻笑一声,穿入墙壁。 藤原正清此时也是忽然感觉到一阵惊悸。 在他瞪大的眼睛中,忽然看到一团阴影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向他笑了笑,一道光华飞扑而来。 “敌袭!” 他大叫一声,头颅就飞了起来,血液洒在桑皮纸糊的格子墙上,殷红一片。 以段玉的视角,就可以看到从他尸体之中,一点灵光飞了出来,欲要没入冥土。 “可不能让你走了!” 若是被这魂魄走了,以出云国的阴阳师、法师之能,肯定能招魂,继而查找线索。 段玉做事一向手尾干净,直接召唤出道印,狠狠压下,将这点灵光碾碎,令其魂飞魄散,世间再无此人! “主君?!” 这时候,外面的武士才狂扑进来,见到地上的尸首,都是大叫。 “怎么回事?” 走出没多远的伊达幸之助也急忙返回,见到藤原正清尸横就地的一幕,不由眼珠都红了:“凶手呢?” “大人,我们守卫四方,没有看到!” 几个武士羞愧跪地,汗出如浆:“就连法师给的符箓也没有反应!” 他们几个已经是彻底绝望了,只希望问罪之后能给他们切腹自尽的机会,不辱武士之声名,保全后代与家人。 “立即封锁全府!先不要走漏消息!” 渡边成夫望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突然心里一松。 第一百三十章 后患 “渡边大人,你……” 伊达幸之助瞪大眼睛,有些狐疑。 “幸之助!本家的安危就全在你手上了!”渡边成夫沉声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被摄政大人利用,必须马上通知少主!” “嗨!”伊达幸之助如梦初醒:“我这就去准备!” “另外……让值得信任的法师来查看现场,主君不像是被忍者武士斩杀的,而是……妖精邪祟!” “我明白了!” 伊达幸之助也是满面肃穆。 既然主君暗示已经与摄政达成了协议,那刺客就不太可能出自平氏,莫非……是少主?还是一些激进的家老?又或者外藩? 不得不说,出云国中,悍然囚禁上代夺权的事情也出过几例,容不得幸之助不多想一下。 只是有一件事,他同样心里一松。 至少,此时藤原家的权力终于统一,没有内战的担忧了。 …… “替人报仇不隔夜,倒是痛快……只是未能取其首级而归,有些美中不足!” 另外一边,段玉的阴神飞街走巷,准备回归自身。 这京都夜景,倒是十分不错,虽然没有万家灯火,但也有磷火狐火幽火百鬼夜行地凑合。 “偌大一座京都,晚上竟然变成了鬼魅横行之地,也真是可悲可叹!当然,或许在这里,强大的鬼物都是被当成神祗来拜的,也就是阴神夜行,算是有了合法权。” 正沉吟间,段玉面色忽然一变。 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居然弥漫出一层灰色的烟雾,诸多建筑影影幢幢,遮挡住星光与月光。 四周一下寂静无声,只有空旷寂寥的清唱声传出,像极了当日饮宴中三味线与舞姬的歌喉。 “神域?” 段玉若有所思,向阳间投射神域,形成类似阴曹地府的临时区域,能让鬼神更加容易发挥实力,乃是强大神灵特有的能力。 虽然此时是夜间,比那个白日施法,笼罩一山的紫衣侯容易百倍,但也不可小觑! “被一尊神祗盯上了?”段玉笑了笑:“毕竟是在京都之地,宰杀了一位一郡之主啊!” 虽然这个一郡之主能掌握多少实权还不好说,连道印螭吻都看不上这家伙的气运,但无论如何,真正论尊贵,此人说不定能在整个出云国排进前二十! 纵然不是在他家自己的领地上,没有家神与祭祀的神明护佑,但京都中的神道肯定也有些关注。 自己杀人灭魂,终归还是有些麻烦的。 ‘这可不能被抓住跟脚,反正就是抵死不认!’ 一念至此,段玉快速飞行,一念成法,几道符咒瞬间在自己面前形成:“驱邪!镇压!金光!” 一蓬金光闪现,将他元神整个笼罩在内。 电光闪过,几道类似阴兵魂将的身影瞬间退散。 元神行动何等快?只是刹那间,段玉就冲到了法域周围,要突破出去。 “大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自九幽地底浮现。 迷迷蒙蒙中,段玉看到了一架八抬大銮行来,上面盘坐着一神,面色苍白,额头涂了两片朱红,戴着一顶高高的乌帽子,身穿洁白的袍服:“何方妖孽,敢在京都弑杀藩主?还敢顽抗我巡夜命之威严!” ‘一个夜游神头子而已!’ 听到对方报出的神号,段玉却是嗤笑一声,十分的不以为意。 但此时,显然不是留下纠缠的时候,他一伸手,一枚青铜印就浮现在眼前。 此印通体以青铜铸就,纹路古朴,印纽是一条螭吻,金睛青鳞,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发出一声咆哮。 印玺,便是权柄! 道印之下,段玉顿时感觉周围的法域感觉瞬间消退,竟然化为了自己的三尺道域! ‘可惜……若是此时我肉身俱在,必一刀将它斩了!’ 段玉本来便是处于神祗法域的边界,此时突然施展道域之力,立即两两抵消,迷雾散去,现出原本空旷的街道。 赶在那个巡夜命有所动作之前,他元神倏忽一闪,立即消失不见。 …… 某一处旅店之内。 段玉元神归窍,肉身一震,站起身来:“呼……总算逃回来了!” 虽然论手段,他未必输给那个夜巡命,但对方可不是只有一尊神!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出云各路神祗不断现身,段玉纵然一身铁打又能如何? 此时一走了之,却是令对方很难继续追索。 以段玉自己的掩饰,除非日后再跟那个夜巡命当面对上,否则其他人很难指认出他来。 “明日一早,京都便要大乱了吧?” 若是他知晓渡边成夫还要隐瞒事实的打算,肯定要哑然失笑。 这可不是普通的世界,而是超凡世界!有着神祗、也有法师、阴阳师、望气士! 死了个一藩之主,还不是那种一乡一县之地,而是统辖一郡的大名,影响何等了得? 恐怕此时那些望气士就发觉不对,禀告给摄政了,如果摄政手下有着这样人的话。 至于来自神道的提醒,就有些麻烦。 自古神人不相犯,这其中大有忌讳讲究,特别是平原盛这等掌握出云国国政之人,理论上任何中品以下的鬼神都无法近身。 而那些大神虽然可以突破这个束缚,但就有冒犯天条的嫌疑——这里的天条指的不是天庭规矩,而是这个世界的准则。 一旦被破,就极有可能遭来劫数,说不定还有天雷落下。哪怕是通过中间人,也是这样!天地至公,所谓天知地知,哪里能逃得过去? “总体而言,藤原正清死了,平原盛手上就失去一枚极好的棋子,甚至藤原家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团结,向平氏发难,也说不定呢……” 段玉开始默默推演未来的局势:“此种情况下,平原盛也唯有开战了吧?” 至于解释与藤原正清已经达成和解什么的,说出去也没人信。 或者说,纵然平原盛拼了老命,将段玉这个真凶抓出来,并且宣告这一切都是反对分子的阴谋,想要挑起内战,藤原家那位少家主的反应肯定也是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反正就是平氏谋害了父亲,自己为父报仇,誓与藤原家血战到底! “唯一的疑难,就在于此时的平氏的确十分强大,平原盛也是老而弥辣,若由他统领,倾尽精锐,说不定真的能一战击败藤原家,短时间内将叛乱平定下来……这不符合我的利益!所以……接下来就要请平原盛去死了?” 段玉眼眸中闪过一丝凶光:“平氏实力雄厚,超过藤原氏,而藤原家的继承人却比平氏继承人优秀百倍……唯有如此,两家才能维持均势!让出云各藩主蠢蠢欲动起来,彻底进入乱世!” …… 清晨。 “主君,我带来了几个武士!” 天野拳兵卫很是兴奋地前来拜见段玉,身后跟着五个浪人:“这几位是佐佐木义信、山内甚平、还有十兵卫、太郎、四郎!他们愿意效忠本家!” “拜见大人!” 五个浪人跪伏在地,恭敬行礼。 他们都是潦倒不堪的模样,佐佐木义信与山内甚平两个还好点,至少动作一板一眼,后面的三个就实在不怎么样了。 “很好!” 段玉瞥了一眼,没怎么在意:“从今日开始,你们便侍奉本家,月俸五石大米,如何?” “愿为主君效死!” 这五个浪人都是惊喜拜下,声音肃穆。 毕竟,他们都已经挣扎在饿死的边缘了,一个月五石大米,不但自己够吃,还能养活家人,待遇绝对优厚。 “还有你!天野拳兵卫,你就是本家的足轻组头,给我好好管住这五个人,先带他们去好好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 段玉吩咐了句,就准备出去。 “嗨!主君可是要出去?还请让我护卫!” 天野拳兵卫跪伏在地:“今日外面有些乱,到处都有足轻巡逻!” ‘看来是藤原正清那边案发了?看来平原盛的效率很高么?查到我头上,是不是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段玉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不需要,你不用多想,日后有的是你为本家效力的时候!” 立即出门,策马去了武藏泉守的竹林所在。 一路上倒的确是戒严的模样,有着大量足轻在武士的率领下巡逻,但也就这样了。 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说什么封锁四门大搜,简直就是个笑话! 除非立即调来十万大军,或许才能团团封锁住,至于现在么?呵呵…… 骏马疾驰,没有多久,就来到了武藏泉守的住所。 看门的佐川右卫门这次极有眼色,立即进去通报,没有多久就出来,将段玉领了进去。 “阁下此来,还有何事?” 武藏泉守望着段玉,有些疑惑。 显然他根本没想到段玉做事会这么快,昨天才答应他,晚上就去将藤原正清宰了。 “藤原家家督,藤原正清已死!” 段玉看了看周围,沉声说着:“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什么?” 武藏泉守瞪大眼睛,脸颊一下充血,又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狂喜之色。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渐乱 京都之外,公孙商会营地。 公孙小白进入帐篷,望着跪坐一侧的武藏泉守、天野拳兵卫等人,不由一怔。 “先介绍一下,他们以后就是我的家臣了!这位是武藏泉守,其它的都是我收留的武士与浪人!” 段玉按膝而坐,望着手下泾渭分明的两边,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头疼。 不过没有办法,伴随着日后开发罗定岛,他手下肯定会出现一批出云国人,这麾下小集团中阵营的出现,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武藏泉守?那位大师?” 公孙小白肃穆一礼,旋即望向段玉笑道:“原来真人昨晚一夜未归,是为了武藏大师……实在能人无所不能,让我佩服!” 一夜之间收服这么个享誉出云的铸刀师,公孙小白不由感叹。 “我观公孙兄你满面春风,似有喜事!” 段玉望着公孙小白,忽然问着。 “被真人看出来了……”公孙小白矜持一笑,显然有些掩饰不住:“今日我被摄政大人召见,这次摄政大人却是十分痛快,一口气便将我准备售卖的军械买下,已经签订协议,顺利得不可思议!不日交接之后,我们便可回返……” 顿了顿,又道:“我观这京都戒严,或许有着大变发生,我等外国之人,能不沾惹便不沾惹的好!” “此言极是在理!” 段玉对此变化却是心知肚明。 藤原正清一死,平原盛的全盘计划立即告破,此时只能先不顾一切地提升军队实力,甚至准备开战,至不济也是武力威吓一番。 公孙小白算是恰逢其会,平白捡了个便宜。 只是打死他也想象不到,京都戒严大搜,都是面前这位段真人惹出来的。 “京都风物我也见过了,还招揽了一位铸刀名家,当真是心满意足,只是不知公孙公子何日启程?”段玉又问着。 “三日之后,因为明日货物交割,后日摄政大人有军演,我也被邀请列席!”公孙小白摸了摸鼻子,有些苦笑:“此时此地,我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如此仓促?” 段玉若有所思。 …… 岚之山天守阁,气氛一片肃穆。 几个最得宠的小姓,侍奉之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摄政大人。 自从接到藤原正清的死讯之后,平原盛就陷入暴露的情绪中,更是对周围人起了疑心,怀疑昨天他跟对方的隐秘谈论被泄漏了出去。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白天刚刚谈好条件,晚上就被人灭口? 除了这可能之外,就是对方的家臣心怀不轨了。 按照出云国的思维,若是在藤原正清身边有着一个少家督的心腹暗藏,听到藤原正清准备回藩争权的打算,搞不好真的会不经请示,直接独走将这个老家伙天诛掉! 不过为了以策万全,他还是肃穆召见了一位大阴阳师、还有一位高僧。 “摄政大人!” 跪坐着的一名阴阳师率先开口:“昨夜诛杀藤原家督的,的确并非刺客,而是妖鬼!并且……还是十分强大的妖鬼,否则无法突破藤原家铭刻下的符咒与结界……” “妖怪么?” 平原盛一愣,这倒是之前没有想到过的情况:“青海大师,你如何看?” “老衲的看法与好古大人一般!”名为青海的和尚默默点头:“今日本寺一位师兄不惜耗费修为寿元,沟通阴冥,获得启示,昨夜的确有着一尊不同寻常的妖孽在京都中穿行!” “这样啊……但是也不能排除藤原家家臣的嫌疑!”平原盛纸扇拍打着手心:“那位少家督的嫌疑很大……或许还有外藩插手,尤其是……” 他往京都中心看去,用意不问自明,是在怀疑出云王室。 出于动机考虑,他怎么也没有联想到段玉那边去。 毕竟一帮东陈的商人,与藤原家家督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仇呢? “凶手一定要加紧追查,一切拜托二位了!” 又讨论一番后,平原盛肃穆道。 打发走阴阳师与僧侣,他又接见了家老长野胜:“与公孙家的生意已经谈妥,你明日去交付金银,武器检查后立即装备到我家紧急动员的五千军势上!” “嗨,必为大人完成此事!” 长野胜大声应答,恭敬行礼。 “后日的军演,也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敲打了一番这个家老之后,平原盛命令其退下,忽然感觉一阵疲惫。 这并非他已经垂垂老矣,实际上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他还能活上十几年。 只是最近的局势,实在是太过波云诡谲了! 出云王室蠢蠢欲动,预备打压藤原藩的计划又连连生变,令他不得不殚精竭虑,保住平氏这两郡,还有摄政出云的基业! 唯一令平原盛欣慰的,便是他的身体还很健康! 而平氏这么多年的积累,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远远比藤原藩雄浑。 虽然麾下的武士因为长久的和平有些懈怠,但只要等到重新召集的军队集结完毕,又装备了精锐武器之后,完全可以以那五千人为核心,逼迫各地藩主服从,组建一支数万的军队征讨藤原藩。 只要这次成功,顺带震慑王室,起码还能打下二十年的和平! 至于其它的,就只能交给儿子了。 但一想到诸子,平原盛感觉头更疼了。 他的几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最后纵然矮个子里拔高个,也肯定只是勉强守成而已。 …… 而在京都之中,有关藤原家督被弑,摄政大人进行军演,不日就将进行攻西之战的流言,却是不断甚嚣尘上。 这并非一日而起,而是早就有了苗头。 毕竟,此时的出云国兵制跟中原不同,几乎没有常备兵的概念。 由于国内层层分封,就连平氏之下,也册封了不少武士藩主。 这些武士就是特权阶层,每日并不下地耕作,只是一味练习武艺,熟悉弓马,以备战时上阵。 而等到主君有召之时,他们又会召集自己手下的民兵——大多都是农民,随便发根竹枪,战斗力实在悲催到了极点。往往一个全副武装的武士,能击溃十几个这样的民兵。 如此的动员机制,部队要集结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阅兵就在后日,平氏自然是早早动员了的。 平原盛一开始召集这些武士足轻,也不过是想护送藤原正清回归领地,顺带打压一番最近扩张势力很迅猛的藤原藩而已。 但藤原正清这个关键人物的死亡,却是一下令局势骤变。 为了防止藤原家做出什么过激行为,预先的反制就显得很有必要。 具体来说,就是在藤原家发动叛乱之前,直接先进行讨伐,以摄政之令,号召出云藩主,再来一次征讨西国之战!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藤原府邸内的两名当权家老,伊达幸之助与渡边成夫也是很有眼色的,立即就在本家忍者的协助下逃出了京都——不得不说,没有围墙的京都防御实在太过悲催,不说大名的家臣武士团,纵然普通的山贼大盗,也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等到平氏先发制人,出兵包围府邸的时候,见到的就只有几个断后的武士了,还是昨夜守护不利的家伙,纷纷切腹谢罪。 京都之外,一处密林中。 “可恶!平原盛真的要讨伐西国了……”伊达幸之助听着手下忍者的报告,不由愤怒无比,一刀劈在旁边的树干上。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渡边成夫咳嗽了声,吃着一个饭团,精力明显不太好。 虽然年轻之时是武士,但此时的身体却容不得他接连这么耗费精力了:“现在……希望我们的消息传得足够快,让少主能够做最多的准备吧!”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伊达幸之助咆哮道,看向身后的黑衣众。 这是藤原家最精锐的力量,只有数百人,一个个自幼研习兵法,杀人如麻,此时却足足有着一百人在这里。 当夜袭击公孙商会的,也是以他们为主力。 “有着这一百军,或许等到平原盛出阵之后,我们可以尝试袭击京都,甚至获得国君的讨贼檄文,到时候整个天下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忠臣,谁才是叛逆了。” 渡边成夫咳嗽一声,勉强说道:“但此时,幸之助君,请你忍耐!” “留待有用之人,以备将来么?这计划的确不错……可惜,你们真的能藏那么久么?”一个轻佻的声音,忽然从附近传出。 “谁?” 伊达幸之助拔刀相对,身后的几个黑衣众更是瞬间将他与渡边成夫包围起来,做出守护的阵势。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说……你们太过天真了!”段玉蒙着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平原盛不会让一支不稳定的力量留在京都,肯定会在出征前清剿掉你们……而你们的隐匿能力,呵呵……我都能找到这里,平氏的人难道还会远么?” “那么,阁下有什么教导我们的呢?”渡边成夫却是深深弯下腰去,眼睛发亮。 第一百三十二章 火烧 是夜,乌云遮日。 岚之山,三之丸的岗哨之上,武士直江近茂挎着两柄武士刀,正在来回巡视。 看着有些稀疏的守卫,不由摇头。 京都大捕,又为了查找藤原家余孽与刺客,很多原本岚之山的守卫都被派了出去。 再加上一代家督被弑,整个京都内的藩主人人自危,开始大肆增加防卫力量,逼得平氏不得不同样追加人手镇压。 到了现在,本家天守阁的防卫已经大幅下降了。 当然,即使如此,也没有什么。 他们的职责,不过是对付一些流民与盗贼,还有刺探的忍者而已。 自从平氏开幕以来,还没有被大军打到天守阁的例子! 只不过面对麾下足轻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说。 “大家要努力啊,这是为了本家的安危!” 直江近茂一面巡视,一面为守夜的足轻打气。 到了夏季,晚风吹拂,没有了白天的闷热,反而十分凉爽,也令人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 直江近茂打了个哈欠:“马上就有三郎来换我了吧?还要好好努力,在主公的军演上表现啊……一旦被选中参加讨伐西国之役,说不定还能增加几百石知行呢!” 武士的知行,是为世袭土地,能加几亩都是好的。 而此时的直江近茂,对平氏却是十分有着信心。 虽然藤原家也是名门,据说最近还发展得十分迅猛,但毕竟没落过。 平氏却是不同,一直执天下牛耳,家督大人也是英明神武,统治二十年,权威根深蒂固。 基本上,这也是东国大部分藩主的共识。 就在这时,他沉重的眼皮一睁,仿佛捕捉到了某个黑影:“那是……” 旋即,一阵颤栗感,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有忍者!敌……” 噗! 还没有喊出口,几支长枪就贯穿了他的身体,令直江近茂嘴里溢出鲜血:“居然是……你们!” 在他身后刺杀的,赫然是应该防御这一段城墙的足轻! “抱歉了,大人!” 一个足轻头目俯下身体,将他的眼睛合上:“平氏已经占据天下人的宝座太久了,何时才能轮到其它家族自由翱翔啊!” “杀!” 蓦然间,一阵喊杀声传来。 这头目起身,虎视周围:“都明白自己的职责了吧?我们去城门处,放人进来!” “为了本家,生死皆可置之度外!” 潜入天守阁之外的伊达幸之助望着慢慢打开的城门,发出一声嚎叫,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上去。 “这些武士……” 段玉望着这一幕,不由摇头:“真是矛盾啊,有时候忠诚得不可思议,有时候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叛!” 能做到这一点,当然不是他的功劳。 实际上,他只是游说伊达幸之助与渡边成夫两个,袭击岚之山天守阁而已。 放在平时,这与以卵击石无异,不过最近却是防御空虚,最好的机会! 也正是看到讨取平原盛的可能,伊达幸之助才毫不犹豫地加入,让原本准备动用一些法术撼其心神的段玉没了用武之地。 不得不说,这些出云武士的疯狂,十分的出人意料。 而论在京都的串连,藤原这个外藩第一家明显比他这个外人强多了。 藤原家的忍者只是出去沟通了几家,就获得不少支援,甚至是出云王室的默许。 不过,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岚之山天守阁乃是奇险,平时能住数千人,虽然还混杂了许多仆妇,但守军也有两千!此时调出一千,起码还有一千!” 一千人把守城砦,一百黑衣众强攻只是送死。 纵然有着内应,献上了三之丸城门也是一样! “实际上,叫开三之丸也是串联的极限了……天守阁内所居住的本来就是平氏的死忠,越是靠近核心,越是如此……” 区区一个三之丸被破,只能令外围骚乱下,许多效忠平氏的武士清醒过来之后,都立即反扑。 以黑衣众可怜的人马,就连完全掌握三之丸都做不到。 更不用说,京都兵马发现岚之山生变,拼命来援了。 “杀!直冲二之丸!” 伊达幸之助举刀狂叫。 岚之山的天守阁有三层结构,三之丸与二之丸,二之丸与本丸之间都有关卡,晚上一律封门,防止的就是出现有袭击者一路杀到天守阁的情况。 咻咻! 城砦之上,箭落如雨,不过黑衣众不愧是藤原氏的精锐,颇有一些勇士身中数箭,依旧奋勇应战。 “这是……怎么回事?” 天守阁最高层,平原盛从酣睡中被惊醒过来,满头都是冷汗。 “摄政大人……有敌人来袭!” 一名小姓跪在地上,慌张禀告着。 “藤原家的余孽么?他们在京都附近,竟然还有如此实力?”平原盛喃喃着,来到窗户附近。 就见到黑夜之中,一条火龙直扑二之丸,正在入口处血战。 “敌人不多!” 平原盛不愧是老狐狸,一眼就看出虚实:“虽然黑暗中不知道还有没有伏兵,但老夫坐镇本阵不动,命令其它大将自行剿杀来敌!” “嗨!” 几个小姓立即下去传令。 不得不说,这个命令十分正确。 当此慌乱之时,要是还率军出击,或者仓惶出逃,才是真正昏了头。 平原盛如此做,也是对于本家实力的自信。 不论如何,这里终归是平氏的核心之地!只要撑过一时半刻,京都附近驻扎的大军肯定就会返师护卫。 只是情况到这里就出现了一点小差错。 藤原家都有黑衣众,平氏自然也有一支核心精锐力量,名为赤玄铁骑,还有赤衣母众。 赤玄铁骑是骑兵,自然不会锁在天守阁内,而赤衣母众负责的是本丸防御,此时自然更加向本丸收缩,护卫平原盛这个首脑。 而平时被摄政招揽的一些奇人异士,也是尽数护卫在平原盛周围,防止外人元神刺杀。 二之丸的士兵虽然也很精锐,对付黑衣众就有些力不从心。 段玉望着这一幕,不由有些不耐烦,直接加入战场,抬手几箭,将敌人首脑射死。 这里他没有用青铜符箭,只是普通箭支,甚至打扮得也非常普通,一身黑衣,仿佛就是一个持弓的黑衣众。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二之丸的大门轰然而倒,大量黑衣众杀入,冲向本丸。 “进攻!进攻!” 伊达幸之助浑身浴血,看了看周围,只见黑衣众越来越少,已经不过五十人。 而面前,高大巍峨的本丸已经赫然在望,仿佛一只吞噬人口的怪兽,其中不知道遍布了多少机关陷阱,还有精兵护卫。 凭他这五十人,简直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恐怕还没有冲到一半,就在各种阁楼之战中死伤殆尽了。 “哈哈!” 伊达幸之助见此,却是不惊反喜,大声狂笑:“平原盛老贼,你终于是老了,不敢率兵出来决战!” 若是那摄政大人一开始敢尽起精锐,说不定能在二之丸就将他们尽数阻击围杀。 但现在么? 渡边成夫点燃火把:“我藤原家的霸业,必由此而起!给我放火,烧了它!” 天守阁三层防御虽然很精妙,但仍旧逃不脱一个桎梏,那就是除了外围的三之丸二之丸外,它的本丸纵然高大,却也大多是木制的啊!!! 一幢木制阁楼,付之一炬,又有何难! 这些黑衣众有备而来,甚至还带了不少火油,此时尽数取用,点燃天守阁本丸。 熊熊! 没有多久,烈焰便冲天而起,仿佛地狱中张开大嘴的火焰怪兽,伸出橙黄色的烈焰舌头,将本丸飞快舔舐,吞进肚里。 毕竟大多都是木制材料,烧起来不要太快。 “不好!” “敌人放火!咳咳……” 一开始的火焰烧不死人,但产生的高温,燃烧殆尽的氧气,还有其它有毒气体,就十分要命了。 烈焰滚滚,黑烟顿起,令原本武装到牙齿的天守阁本丸成了笑话。 不知道多少精锐的赤衣母众没有光荣地战死,而是死在毒烟之下。 “不……不可能!” 天守阁顶层,平原盛望着这一幕,脸色惨白,萎顿在地:“老夫的武运,难道就到此为止了么?” “摄政大人!” 这时候,护卫的阴阳师与僧侣冲进来:“趁着现在杀出去,我们还有一丝机会!” 虽然普通人的世界,遇到这种情况已经是必死之局,但好在这是一个拥有非凡力量的世界,法师们面对烈焰,还有一拼之力:“我们速速离开!” 原本的最安全之地已经化为死地绝地,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好!我们出去!” 平原盛老而弥坚,面对此种重大打击,仍旧没有崩溃,一咬牙,在诸多法师与精锐的护卫下,向下层冲去。 虽然有着烈焰与毒烟挡路,但开路的阴阳师与僧侣拼命施展符咒结界,勉强能支撑一时。 当然,完好无缺地从烈焰焚城中走出,那是兵家刀枪不入的猛人才有可能。 平原盛一行的打算,只是尽量降低高度,伺机跳楼求生! 但他们不知道,早早就有一名掠食者看穿了他们的打算,在本丸外张弓以待!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逃离(为 @我为人神@盟主贺!) 咻……啪! 青铜符箭破空而去,将一个跳楼求生的人影炸成碎片。 “成了!此人必是平原盛无疑!” 一箭得手,段玉立即转身而走,毫不留恋。 至于为何会知道?自然是因为体内道印的反应! 他之前成就元神真人,三转青铜印,杀五品大庆之官而毫无反噬,这换算过来,便是一郡之主的等级。 是以之前弑杀一个失势的藤原正清,简直半点波澜都没有。 但刚才连连弯弓搭箭,射杀残余之敌时,青铜印上的螭吻却是欢呼雀跃,特别是最后一箭射出,直接令道印之外多了一道黑气。 那不是气运,而是一团黑云盘踞,化为毒蛟之状,乃是龙气反噬! 整个出云国中,还有能力反噬段玉的,除了那位摄政平原盛之外,简直再无几人,而此夜在本丸之中的,更是舍他其谁? 此人毕竟是一国摄政,麾下也有两郡,论气运几乎比得上庆国一州州牧! 段玉此时不过元神,纵然篆刻师功法神异,也终于承受不住。 若他此时内视,就可发现三转青铜印嗡鸣不断,螭吻几次作势欲扑,却仍旧拿毒蛟不下,简直要危及根基! 是以段玉才要立即离开,走得毫不犹豫。 再不走,不说京都守卫之军赶来护驾,就是残存的武士反扑,伊达幸之助率领的残兵也未必能挡住。 更何况,他这次以秘传符箭,将平原盛身边的护法高人宰了个一干二净,同样是个巨大的麻烦。 虽然没有什么大鱼在其中,但这些人牵扯的或许是整个出云之国的修行界! “这次之事,必然惊动道门十脉了,我有危险的预感,若是继续停留下去,不出三日,肯定就要真相大白……到时候藤原家也未必多感激我!” 段玉撤退到三之丸墙边,望着四周嚎叫狂啸的平氏武士,还有外围冲来的大军影子,微微一笑,手中浮现出一张青铜符箓:“遁地!” 噗! 普通法术,或者说纵然元神法术,也无法在此混乱军气之下施展,但青铜符箓无疑可以! 只要不是上千精锐大军的铁血煞气故意针对,却是通行无碍。 此时大军未至,城内不过一些惊慌失措的武士足轻,哪有千余?而特意针对他的,有百人便不错了。 光芒一闪,段玉便逃脱这个不断合围的樊笼,身影没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 “杀完人就跑,真刺激!” 此时他脚步不停,直接逃到公孙商会的营地,召集众人:“秦飞鱼、武藏泉守、天野拳兵卫……立即带上我们的人马,速走!” 他跟公孙商会本来就没有什么依附关系,只是顺便搭伙上路的同伴,自然去留随意。 不过在众人集结之时,段玉还是好心地写下一封书信,交给闻讯赶来的周大管事。 “走吧!” 旋即,骏马嘶啼,段玉一声令下,十几骑就呼啸着,往界港而去。 “怎么回事?” 匆匆穿衣赶来的公孙小白,就只能望着段玉一行的背影,满脸疑惑,心里更是有着一层阴云,仿佛有什么不好之事即将发生。 “少主……恐怕大事不好!” 周管事望着喧嚣的京都,还有燃烧起来的天守阁方向,手掌都在颤抖,将段玉留下的信笺交给公孙小白。 “咕噜!” 公孙小白吞咽口口水,勉强拆开,只是一阅,就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要坐倒在地:“摄政被弑?” 他呆了片刻之后,几乎嚎啕大哭:“好你个段玉,我只不过是占你点便宜,你竟然如此坑我?” 此时事情刚刚发生,段玉竟然就已经知道,并且仓促而逃,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而信中也暗示了这点。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同行的商人,岂不要成了替罪羔羊? “少主……我们应该怎么办?明日还要与平氏交接不?”周管事惊疑不定地问着。 “平氏?连平原盛都死了,我跟谁交接去?” 好在公孙小白也不是普通人,刚才只是受到的冲击太大,有些失态,此时擦干眼泪爬起,又恢复了往日精明干练的形象:“平氏家督、出云摄政身死,明日肯定有麻烦找到我们头上,这条线必须放弃了!” 这是因为他之前几次利用段玉,在平氏眼中早已绑在一起,分割不开。 此时断然下了决定:“我们……也走!否则当心被迁怒!” “那……货物怎么办?” 周管事瞪大眼睛。 “去西国,那位段玉还是给我们留了一线,有一条跟藤原家勾搭的路子……” 公孙小白叹息一声:“藤原家正要起兵倒幕,肯定急缺军械……这出云国,肯定要乱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那位段真人,当真是好手段!” 如果说之前他认为出云兵乱的可能只有五成的话,此时便是十成十! 无它!这平原盛死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此人一死,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平家声势起码要折了三成。 如此天赐良机,那个藤原家少家督怎么可能不好好抓住? …… 出云西国,富田城。 此城是藤原家本宗所在,议事大厅内,诸多家老跪坐,外面的走廊上跪满了密密麻麻的武士。 当代少家督名为藤原千代,此时却是在诸人的见证之下,直接继任成为新一代的家督。 “我父离奇身死,平氏恶毒,还要讨伐我等,我纵然倾尽全力,也要跟他抗争到底!” 藤原千代举着武士刀,大声宣布。 而看着手下一干家老的态度,却是有些不满。 毕竟平氏之威深入人心,要讨伐西国的消息传来,西国众多藩主都是犹豫不定。 从地域与历史关系来看,他们应当坚定地站在藤原家这一边,向东国武士讨回血债。 但从实力上来看,西国弱于东国,并且对方有着大义名分,也是事实。 ‘时机还是早了点啊……’ 藤原千代望着这一幕,只能在心里暗叹。 “家督大人!家督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光头僧侣大声叫喊着,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举着信纸,冲入大厅。 “龙僧坊大师?出了何事?” 藤原千代望着这僧人,有些疑惑,这位大师在本家德高望重,很少做出此种超出常规的举动。 “京都急报!” 龙僧坊调匀气息,慢慢行礼:“有义士火烧岚之山天守阁,天诛平氏老贼!” “什么?” 藤原千代身体前倾,几乎倒在地上,也是失态了:“那老贼死了没有?” 他这个情况还是好的,在场所有的家老武士,都是神色震撼,几乎陷入呆滞。 只有龙僧坊的声音传来:“确定已死!” 藤原千代迫不及待地接过信纸,猛地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旋即大笑:“做得好!伊达幸之助,还有渡边成夫,都是本家的功臣!” “恭喜家督!” 其它家老反应过来,齐齐叩拜下去:“平氏老贼既死,乃是天赐良机,请您带领我们,完成藤原家的大业!” “不错!” 藤原千代重新坐好:“本家要加快动员,还有,立即派出秘使,与京都出云王室取得联系!” …… 出云国战乱不可避免之时,段玉一行也是回到了界港。 公馆之内,景色依旧,惠子望着突然回来的段玉,却是十分惊讶。 而更惊讶的,则是公孙商会留在此地的掌柜。 等到段玉召见杨彩、杨惟平,命令他们立即整理账目,购买船只出海的时候,公孙商会的掌柜也找上门来:“段公子,请问我家公子安在?” “京都有事,我先走一步,公孙小白自然还在路上!正好跟你说一声,我准备明日启航!” 段玉抿了口茶,不以为意地道。 “那……不等我家公子么?”掌柜额头冒汗,直觉其中有些不对。 而更不对的,则是段玉身后武士的眼神。 天野拳兵卫见到此人质疑段玉的决定,已经在拔武士刀了。 虽然公孙商会在此还有三百号人,但真正精锐早已跟随公孙小白北上,留下的大多是普通水手与伙计。 这些人若是海上遇到海盗,被逼到绝路,自然敢抡刀子砍人,但现在么? “还有一事,你们少主已经答应售卖两艘大翼给我,货款你们自己在交易中扣吧,老乌头那一帮人,自然也是先跟我回东陈的。” 虽然在界港这里,肯定还会招募一批船师与水手,但到底还是老伙计用得放心。 “这……” 掌柜的苦着脸:“段公子你莫不是要逼死老朽啊?” “我一元神真人,要你死又能如何?”段玉拉下脸来,恐吓了一句。 要是这掌柜真的一心一意跟自己为难,调集数百人来,虽然也不够秦飞鱼他们砍的,但就不美了。 毕竟这次与公孙商会只是和平分手,总要彼此留一分脸面,未来相见也有余地。 至于这区区一个掌柜? 段玉随手打发他下去,望着此人的背影,不由冷笑。 已然决定夜间就出动元神,盯死此人,若包藏祸心,直接杀了便是。 反正在化外之地,还有谁能阻挡力量之威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离去 “非凡之士,无王法可畏,便容易生乱!” 以个人修为强压公孙商会之后,段玉打发走众人,盘膝而坐,却是忽然想到这句。 若是没有龙气制度,这个世界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我似乎没有资格说这句啊……篆刻师传承的因果,还有前世的血仇,似乎都在逼着我前进,最终争霸天下!” 段玉叹息一声,开始内视。 识海之内,三转青铜印嗡鸣不断,外面一条黑色的毒蛟盘踞。 一个平原盛,相当于一个州牧,杀了之后,龙气自有反噬。 这还是他修炼篆刻师功法,根基远超普通真人的缘故,否则修为尽毁都有可能! 饶是此时,也非常麻烦。 “我修为的五成都被这毒蛟牵制,就相当于陷入重伤状态,全属性下降一半?” 段玉苦中作乐地想了想。 幸好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反噬也并非恒定不变。 至少,螭吻就在连连出击,努力撕咬消化着黑云,而快马从京都到界港的这七日内,总算是令黑蛟小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按照这个进度看,或许需要一年才能伤势尽复?” 段玉倒抽一口冷气:“不愧是州牧一级的人物啊……这反噬当真恐怖至极!” 很显然,在这种状态之下,还要继续浑水摸鱼,与找死也是无异,段玉要做的,唯有泛舟启航,飘流于大海之上,便可躲过出云本土的许多危险。 想到这里,他立即元神出窍,去盯着那个公孙商会的管事。 一夜过去,对方倒是很识相,没有做出什么阻碍的举动,反而配合着杨彩与杨惟平两个,将账目商品结清。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掌柜,他肯定也是知晓元神真人的可怕,明智地选择放弃对抗,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小命。 界港码头。 “乌船主!准备好了么?” 段玉笑眯眯地望着这个跟自己一起出海的船长,随口问着。 “货物已经在搬运中,再过两个时辰便可出发……”老乌头顿了顿,又问着:“你承诺……可真?” 对于这等赶海之人,段玉便是诱之以利,许出的金银足够这老乌头回去之后立即金盆洗手,富贵一辈子了。 因此,这老家伙也没有多少犹豫。 更何况,段玉只准备让他管理一条船,还有一条船却是在本地雇佣的船长,还有自己与秦飞鱼等一批历练出来的水手盯着,倒也不虞他们暗中耍什么花招。 “我一诺千金!”段玉笑着打发走老乌头,又召见天野拳兵卫、武藏泉守:“要离开出云之国,你们有何感想?” “主君去何处,家臣便去何处!” 天野拳兵卫立即跪地表忠。 而武藏泉守更不可能提出不满,他一直以为段玉为他杀了藤原正清,才不得不仓促逃离,流亡国外呢。 “很好,既然如此,你们给我好好安抚下面的浪人武士!” 段玉让他们下去,叫来秦飞鱼:“你看这几个武士如何?” “武藏大师是冶铁名家,而天野拳兵卫与其它七个武士也都十分不错,是些好苗子!”秦飞鱼想了想,点头道。 “甚好,除了武藏泉守之外,其它人都归于你麾下操练!务必要令行禁止!” 武士虽然单打独斗或许尚可,但要凛然听令,特别是习惯大陆军制,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好走。 不过段玉对天野拳兵卫他们的服从性很有信心,再说出海那么久,有的是时间慢慢培训。 两个时辰之后。 港口上的公孙商会管事,就以复杂的眼神目送两艘大翼离开,最终化为黑点,在天际消失不见。 …… “我方这次共计有船两艘,水手五十人,护卫四十人!其中出云与东陈人大致对半……” 甲板之上,段玉吹着海风,耳边传来杨彩的报告。 “货物方面,一部分货款已经向公孙商会买了这两艘大翼,其余的有银六万两、武士刀一百柄、稻米……” 另外一侧,等到杨彩汇报之后,杨惟平也躬身说着,这里面的武士刀与稻米种子之类,都是段玉吩咐特意采购。 “很好!” 段玉算了算,这次经商,大概能将本钱增加一倍。 但是,也就这样了,经商还要投入本钱,哪里有无本万利来得痛快? 所谓的无本万利,自然是罗定岛的开发,还有金矿的开采了。 当然,这也并非真正不要本钱,至少,经商的这些家当资本,段玉已经准备全部投在罗定岛的前期开发之上了。 等到建立起稳定的统治,特别是训练出一批忠心且能打的军队之后,方能考虑开矿之事,否则就是为人作嫁衣。 “传令下去,目标罗定岛!” 段玉大笑,更有些隐约的兴奋。 踏上争霸天下舞台的第一步,终于要开始了! …… 海上航行一连十数日,都是万里无云,海鸥高空鸣叫的好天气。 船舱之内,段玉结束修炼,望着又被消磨掉一些的毒蛟,略微摇头,来到甲板上。 秦飞鱼挥汗如雨,正带着一帮属下与武士训练。 在登船第二日,他就接连挑战天野拳兵卫等武士,将其一个个捶翻在地,奠定了地位。 以秦飞鱼此时的武功,武藏泉守下场说不定也只是个平手,不过人家乃是铸刀大师,根本犯不着。 “飞鱼!” 见到这一幕,段玉略微一笑,将秦飞鱼叫到面前,交给他一本小小的册子:“此乃瘟神道人传承,五毒精兵的训练之法,我这些时日整理出来,也在东陈与界港搜集齐了材料,你可先练一些试试!此外,五毒宗以精兵之气,突破以武入道的法门,我也参详了下,附在后面……” “多谢大哥!” 秦飞鱼接过册子,满脸兴奋。 兵家以武入道,第一重是为军气灌体,需要执掌五千战兵,还要超过一年,汲取军气,配合符咒、阵法,方能突破。 而五毒宗自有秘传,可以精兵之气突破,人数要求顿减,百人便可。 当然,精兵消耗巨大,纵然是百人,此时的段玉也有些撑不住,是以只让秦飞鱼先练十几个试试手。 “五毒精兵,是为蛊虫之道!以人孕蛊,炼化本命……” 读了几行之后,秦飞鱼的神色就有些怪异:“这便是五毒精兵?似乎有些……” “天下精兵各有所长,五毒精兵并非擅长正面强斗,而是本身体质惊人,不惧瘴病之气,关键就在这本命蛊了。” 段玉前世什么手段没见过,对此却是一点就透。 这五毒精兵,最关键的一环便在于培养本命蛊,一旦成就,对各种疾病毒素的抗性就大大提升,特别是寄生虫类的。 而南方蛮越之所以令北人谈之色变,关键就在于瘴气与水蛊!导致北人十分不适应,十去九死。 当年的大夏也曾南征,到了今吴越国范围,五万大军深入丛林,又逢着梅雨,结果就是军营中瘟疫横行,十停里面死了九停,不得不狼狈退去,从此不复南征之念。 所谓的‘水蛊’,便是血吸虫,刚好被五毒精兵的本命蛊克制得死死。瘴气之流,也不在话下。 段玉略微提了两句,秦飞鱼就瞪大眼睛:“若真是如此……这五毒精兵,简直就是为南方而生的啊,难怪兄长当日非要取之!” “这个自然……” 段玉自得一笑。 若是大夏当年南征之际,有人能将这五毒精兵的法门献上去,少说也该有个封侯之赏了。 “大哥莫非是想在南方起家?” 秦飞鱼又忽然压低声音,肃穆问着。 “南方之事,日后再说,纵然在这海岛、或者船上,难道我们便不怕病疫了么?”段玉反问一句。 大规模的人口流动,最怕的就是遇到瘟疫。而军队作为政权的根基,更是如此。 是以练出一些五毒精兵来,在罗定岛的开发中,绝对大有好处,别的不说,航海中生病而死的水手就不在少数,是一笔极大的浪费。 但精兵之所以为精兵,就是耗费太过。 五毒精兵需要培养本命蛊,那就是真金白银地砸下去,这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动辄数十上百,没有上限! 要是真的放开了暴兵,纵然有金山银山也撑不住啊! 只是段玉也不准备让所有军队都转为精兵,有着头目骨干如此,便是足够了。 而且,瘟神道人的传承,可不止五毒精兵这一项。 人家真正拿手的绝活,还是毒毙十万大军,令天下闻风丧胆。 当然,这一招群嘲太过厉害,后果也太可怕,段玉此时被平原盛的气运反噬都有些五劳七伤,断断接不下十万人的死亡之怨恨,只是想想而已。 除非……得到更大的根基消化! “有船!!!” 就在这时,始终在桅杆顶短的瞭望手大喊起来:“有船靠近!” 段玉与秦飞鱼来到甲板,果然就见到三艘船行速极快,来势汹汹,不由异口同声:“海盗船?” 他们这种完成了一次交易的商船,原本就是海盗的最爱。 虽然段玉之前命令改变航线,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安宁,但想不到还是被盯上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牛刀 这三艘船比东陈的制式大翼要小一号,速度却更胜一筹,此时呈现出一个三角的阵势围上,显然是来者不善。 等靠近之后,甚至可以看见甲板上汇聚的诸多手持兵器挥舞嚎叫的海盗,以及被快速升起的海盗旗。 这海盗旗三角形,通体黑色,不过主体却并非什么白色骷髅头,而是两柄交叉的刀剑。 在传闻中,还有一种血红色的海盗旗,代表的是最为凶残邪恶的海盗,他们会杀光商船上的任何一个活口,不留俘虏。 “准备战斗!” 秦飞鱼一声高呼,天野拳兵卫还有姜宝他们几个立即拔出兵刃,并嚎叫着催促护卫与水手。 此时,纵然最底层的水手,也不得不拿起武器,为了自己的小命而奋斗。 很快,这三艘海盗船就与大翼并行,诸多飞爪铁钩攀上船舷,还有木板搭过来。 一些悍不畏死的海盗,嘴里咬着尖刀,就要爬过来打跳帮战。 “真是一群胆大妄为之辈啊,这是将我们当成羔羊宰杀了么?” 段玉冷笑一声,取来神风弓,弯弓搭箭。 纵然他的道法修为被压制了五成,但人仙之体还在,千锤百炼出来的箭术也还在! 更不用说,符箭是早早完成的,不会因为他被龙气反噬而有所变化。 此时对准敌船上一名首领模样的家伙,倏忽一放。 咻! 箭矢若流星,顷刻间掠过三百步距离。 那首领吃了一惊,不过并非没有准备,旁边两名赤膊纹身的大汉狂啸一声,厚厚的盾牌就挡在他面前。 噗! 箭矢闪电而至,穿透盾牌,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余势不减地掠过那个首领的脖颈,又深深扎入甲板。 “这神锐箭的效果也不错!” 神锐之箭,自然是段玉独创,并未加入什么爆裂符咒,而只是以距离和穿透为要,足可飞射四百步,仍旧贯穿铁甲! 在这个时代,就是一名超级狙击手,点谁谁死! “杀了他!” “为船长报仇!” 虽然一艘船的头领死亡,其它海盗却并没有被吓退,而是愈加嚎叫着,冲了上来。 “不知死活!” 段玉冷笑着又抽出一支箭矢,这次是真正的‘爆炎箭’,接连开弓。 轰隆! 轰隆! 对面的海盗船甲板之上,仿佛接连受到炮击,剧烈的爆炸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开,完全就是一场大悲剧。 在这种不可抗力之下,这艘海盗船终于崩溃了,上面的海盗嚎叫着,哭泣着,想要立即掉转船头离开。 “这才是真正非凡者的实力……面对普通人,几乎是屠杀!” 段玉冷笑着:“而在化外之地,又有哪里的王法能阻止我?” 老乌头就在段玉旁边,望着这种手段,已经宛若看到神人,就差跪下祈祷了。 “秦飞鱼!你带着天野等武士,去支援后面那条船,剩下一条交给我!武藏泉守,你去将这条船上的海盗镇压了!” 段玉飞快传令。 他正对面的那艘海盗船被打掉首领,又连挨轰炸,绝对损失不小,士气大沮,凭借武藏泉守的实力,加上十几个水手,就可以完全镇压。 而剩下的两艘海盗船中,后面的那条已经爬上了一艘大翼,开始对战,需要武士的支援。 至于段玉自己,则是瞧上了最后一艘。 以他此时的实力,简直就是一座人形炮台,在这海战中发挥的威力简直要倍增。 毕竟,对方可没有这种射程远,杀伤力大的武器。 当然,这也是他独一份。 其它的元神真人,恐怕没有这么厉害的青铜符箭,纵然有,再找来一柄与神风弓相差仿佛的宝弓,也未必有着他的射术。 “如此的我,来对阵一群海盗,简直就是欺负人啊!” 段玉转向另一边,弯弓搭箭,忽然一放。 咻……砰! 一道火焰在甲板上炸开,火焰与木屑、铁片横飞,在周围的海盗顿时倒了大霉,起码有六七个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 这些海盗身上哪里会有什么官气龙气护佑?更结构松散,连完整的体制都没有,算不上军队,对于这种非凡之力便毫无抵抗之力。 段玉只是射了几箭,就起码将这一艘海盗船减员过半。 虽然大多都是受伤,但杀伤力也十分可怖了。 “嗯?” 就在这时,他蓦然感觉到一阵极大的危险,耳朵一动,右侧似乎有劲风扑来,不由身体一闪,做出一个寻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扭腰姿势,硬生生躲过一道黑影。 噗! 那黑影是一道弩箭,箭矢足有鸡蛋粗细,显然是从床弩上发出的。 普通渔船上也可装这种,不过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打渔。 段玉眼睛一瞥,就见到对面的海盗船上,几名海盗调转床弩,望着这一幕,都是张大嘴巴,现出懊恼之色。 “呵呵!” 他神情一冷,纵身一扑,脚下踩着海盗飞爪的缆绳,飞一般来到海盗船的甲板上。 “他过来了!” “那个妖魔一样的男人过来了!” “怕什么,给我杀了他!” 满船海盗惊惧不已,但在床弩旁边的那几个却是悍勇叫着,拔出武士刀,高举着扑了过来。 “自取死路!” 段玉侧身一闪,鬼切出鞘,直接将扑上来这个武士的头斩下。 旋即,他鬼切高高举起,又是一刀,将另外一名海盗从头到尾劈成了两片。 看到一个人忽然从左右分开,内脏肠子满地的场面,纵然是杀人如麻的海盗,也是惊惧不已,手脚发软。 “不想死的,就给我跪下!” 段玉用出云语还有大陆语喊了一遍,顿时就有几个海盗迟疑着放下手里的兵器跪伏在地。 而一个首领模样的家伙,看样子却是想逃到船尾,在那里还有一艘小艇。 “想走?” 战斗打到这一步,那首领身边还有两个护卫,显然是死忠了。 面对这种死硬份子,段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快步追上,长刀一斩。 当! 其中一名护卫手腕上绑着一枚小小的圆盾,黑仆仆的毫不起眼,材质却十分惊人,竟然将鬼切都挡住,上面没有出现一丝划痕。 借着这个机会,旁边一个护卫嚎叫一声:“四海大御神!” 一层朦胧的水汽将他笼罩,瞬间令他速度力量激增,完全堪比宗师,向段玉扑来。 “居然还是一个与出云神明签订契约的武士?” 段玉毫不在意,一念成法:“朱雀南明、离火驱邪、疾!” 这乃是一道驱邪咒,瞬发落在这个武士身上,令他动作一滞。 借着这个机会,段玉欺近一步,将他一刀枭首。 不仅如此,鬼切之上黑红色的光芒一闪,乃是大损的煞气悍然出击。 纵然没能重创那个四海大御神,但肯定也是令对方极不好受。 解决了这个之后,剩下的那个持盾护卫就更简单了,毕竟久守必失,段玉耍了一个刀花,声东击西,便将他的手臂连根斩落,旋即毫不客气地取了性命,追上那个首领。 “甚兵卫与四郎都死了?” 那个海盗首领三十来岁左右,满脸胡茬,邋里邋遢,但穿着比手下的海盗精致多了。 此时正在解开救生艇的缆绳,见到段玉过来,不由苦笑:“遇到阁下这样堪比的男子,也是我武运该尽了!” “出云国的野武士?” 段玉上前一步:“听过原六郎这个名字么?” “原六郎?那是谁?” 这人脸上现出明显的迷惘之色。 “既然不知道,那你就没什么用,可以去死了!” 段玉一刀将这人首级割了下来,拿着发髻高高举起:“你们船长已经死了,还不投降?” “大人饶命!” “我等降了!” 很快,这第二条船上的海盗也放弃了负隅顽抗,在甲板上跪了长长一排。 不是他们不给力,实在是段玉太过凶猛了,简直不给人活路啊。 “老乌头,这里交给你看着,有谁异动,直接砍了就是……” 段玉望着后方还在酣战的大翼,不由皱了皱眉头:“居然还在打?” 他可是将秦飞鱼、天野拳兵卫等精锐武士都派过去了啊,竟然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战斗,不由心里有些担心,立即过去。 与上次公孙商会不同。 此时这些船队、货物、还有人手都是段玉的东西、也是未来的班底,肯定要更加重视一些。 这也是他为什么站出来,手段齐出,将两艘海盗船放倒的原因。 要是换成还是公孙商会,他或许也会出手,但肯定不会这么积极了。 …… 而等段玉来到后面那艘大翼之上的时候,才发现情况略有些出乎预料。 这一艘船上的海盗,竟然是三艘船中最精锐的。 不过秦飞鱼毕竟是武道宗师,校尉之才,带领着一帮精锐,仗着妖鲨皮甲与鲨骨制作的刀剑匕首,来得正是时候。 他们刚到的时候,这艘船的甲板都已经快沦陷了。 好在秦飞鱼一马当先,扭转局势,现在反而杀到了对方的甲板上,正在进行惨烈的白刃战。 “咦?” 段玉瞥了几眼,有些惊疑:“吴越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整编(为@我为人神@盟主贺!) 海盗本来便是各地人渣的集合,出现几个吴越人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澜大陆的南方之人,在中原人眼里一向不怎么遭待见,楚国还好,吴越国就被视为真正的蛮夷之国。 因为他们披发纹面,行事野蛮! 又由于吴越国近海,出现一些海盗实在是正常。 令段玉有些惊奇的,则是这些吴越人竟然不是普通货色,而是巫祝法师! 当然,在吴越国之中大盛的,只能算是道家的一脉偏支,名为蛊术! 掌握了此种技能的法师,能饲养毒物,甚至魇胜诅咒,暗中害人,令人惊惧,别名‘蛊师’。 要是真正修炼到大成阶段,也是令人畏惧的存在。 当然,这几个扑街海盗远远没有这种水准,就是个入门级别,能驱使一些毒物罢了。 饶是如此,也是给秦飞鱼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毕竟,他们这边真正施法者,也就只有武藏泉守与段玉两个,之前偏偏都不在。 一方有施法者辅助,一方没有施法者,能打成这样,已经是秦飞鱼跟天野拳兵卫他们悍勇无比了。 好在伴随着段玉的到来,气氛又蓦然一变。 那些海盗也不是傻子,看到两艘同伴都被收拾掉,都是士气大沮,而秦飞鱼他们却是精神一振。 如果有得选择,剩余的海盗肯定想着扬帆溜之大吉,其它两艘同伴的死活,又关他们什么事? 可惜,此时他们打得太不给力,已经被人杀到自家船上来,跑也没地方跑了。 这也是海上战斗的特征所在,若发生歼灭战,那就是一船一船的损失。 “玄武镇邪、四方律令,疾!” 段玉来到战斗前线,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道符咒丢了过去。 噼里啪啦! 一道白光一闪,那些原本被蛊师操纵的毒蛇蝎子、蜘蛛怪虫等邪物,顿时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下子做鸟兽散。 那几个纹面的吴越蛊师瞪大双眼,望着段玉,忽然就给跪了:“我等……愿降!” 他们几个主力一降,剩下的海盗也立即臣服,不带丝毫犹豫。 海盗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以众凌寡,打打顺风仗还可以,指望宁死不屈什么的,就实在太过苛刻了。 “你的名字?” 段玉居高临下,来到领头的吴越人蛊师面前。 “小人王越,见过伟大的真人!” 王越恭敬跪伏着,显然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段玉法力是他的十倍百倍,因此毫不犹豫地投降。 “很好,如果你用心为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海盗船的人,都在这里了么?”段玉颌首问着。 “还有我们的首领,他躲在船舱之中!”王越一转头就将原本的主子给卖了:“他身边还有十五个精锐的出云国武士!” “这样啊!” 望着狭小的舱门,段玉也没有命令秦飞鱼他们直接进去的想法。 在这种环境下打巷战,连秦飞鱼都可能一不小心扑街,应对其最好的方法,要么是干脆将船凿沉,要么就是用毒气战! “王越,我将他们交给你了,用毒虫开路,将里面的老鼠逼出来,怎么样?” 段玉想了想,望着王越。 “遵命!”这是要交投名状的意思,王越跟几个同伴叽哩咕噜地商量了下,痛快答应下来。 “还有……扫清这船之后,还有两艘船的船舱也要去清理,不能留下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段玉拍了拍额头,做下决定:“飞鱼,你收拢俘虏,并且好好拷问一下!就这样吧……” 以他强绝的武力,做事就是这么简单! 伟力归于自身,又何忧手下忠心不忠心? 若是不服,直接全部砍了便是,反正以他实力,不论到哪里,都可以再度白手起家!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手下人还要反叛,那得弄到多天怒人怨的地步啊? 至少此时段玉行走在自己的两艘大翼之上,不论水手护卫,甚至是老乌头,目光都仿佛看到神人一般,恨不得顶礼膜拜。 …… 晚霞似血。 五艘船只并行,那三艘海盗船由两艘大翼拖拽着,形成一支航速缓慢的小小船队。 不时之间,便有一些尸体从船尾被抛落,那是在今天这场战斗中死亡的水手与海盗。 只是水手们还有人悼念,整理一下遗容,至于海盗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抛尸之前还得搜一搜身,甚至重伤员同样遭到了抛弃的下场。 船上的资源有限,总不至于要段玉自己人不治,还要挤出份额来治疗海盗吧? 此时的海洋上,还没有此种圣母生存的土壤。 血腥味很快引来一群鲨鱼,在争夺着人类的尸体。 重伤的海盗发出惨叫与悲鸣,又很快沉寂下去。 夜幕降临,星空璀璨。 段玉站立在甲板上,听着杨彩汇报这次战况:“这场战斗下来,我们阵亡五人、轻重伤十三人……” 以不到百人之数,战胜三百海盗,已经堪称大胜了。 要不是有段玉横空出世,几乎以一人之力打倒两艘海盗船,这伤亡肯定要翻倍都不止:“海盗呢?” “这次来犯的海盗有着两百七十五人,重伤与死掉的有一百多,余下的俘虏已经被尽数缴械,关进底舱。” “除此之外,投诚的王越三个蛊师,已经给了酒肉犒劳,还有几个高级的俘虏,也甄别出来,单独关押!” 段玉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凿船跟我们同归于尽!” 当下吩咐加餐,犒劳这些水手与护卫,只是严令不能饮酒。 又到了半夜,秦飞鱼审问俘虏回来,带来了最新情况:“已经问出来了,这三艘船的海盗不是同一家,而是联合做的这票,早在我们进入界港的时候,他们就盯上我们了。” 按照那些俘虏的供述,公孙商会这次的十条商船,早早就被海盗们盯上。 只是他们一家两家肯定吃不下,因此慢慢形成了联盟,在界港还安排了眼线,专门负责盯着那十艘大翼。 段玉开走两艘,自然会引起注意。 但在海盗中间对此也有分歧,一部分认为是公孙商会在弃车保帅,吸引注意力,主张继续盯着界港中的大头。 还有几股实力相对逊色的小海盗,则是本着肉到嘴边必须吃的想法,合伙追了上来。 反正他们人不多,能抢了这两艘大翼,就非常满足了。 按照协定,无论他们成败,界港中的那八艘公孙商会的大船,他们都是没有资格再碰的了。 “这么说起来,我们也算给公孙小白消了些灾?” 段玉笑了笑,不以为意:“还有呢?” “我已经在俘虏中问过,并未有一位叫原六郎的,这些海盗也不认识此人!”虽然不知道段玉为何对这人如此感兴趣,秦飞鱼还是说着。 “这样啊……” 段玉有些惋惜。 虽然在白日作战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忌讳,敢挡者皆斩杀之,战场上本来就是如此,再寻思手下留情什么的,无异于自缚手脚。 在段玉想来,若是原六郎就在今日海贼中,被自己砍死,那只能算他福薄! 现在么,结果不好不坏。 虽然没有砍死那个原六郎,但也是了无音讯。 “罢了……这些海贼,你看如何?” 段玉沉吟了下,开口问着。 一时找不到真正的大才,那只能自己慢慢培养,矮个子中拔高个了。 “不堪一用!”秦飞鱼很是鄙视。 毕竟他做过陆上强国的校尉,甚至还统领过御龙军,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货色? “纵然如此,至少精擅水性,可以为水军么……实在不行,再淘汰老弱,贬到后方种田!”段玉下了决定。 第二天,在船舱中担惊受怕一夜的海盗俘虏们,就被段玉提了出来,叫到甲板上。 有着王越这个内鬼,再加上秦飞鱼的手段,让这些俘虏们互相检举揭发,很快就将一干首领与中层头目都揪了出来。 此时都捆缚住,跪成一排。 段玉站在高处,冷眼斜瞥:“你们都是海盗,不论按照哪里的律法,我都可以直接吊死你们!” 此言一出,俘虏中顿时有些骚动,更多的却是绝望。 他们中很多人都见到了段玉昨日箭发如雷、一骑当千的壮举,更别提此时被缴了械,饿了一夜,硬拼肯定死无葬身之地的。 “但……” 段玉冷眼旁观,对这些俘虏反应还算满意:“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们已经成为俘虏,我也不欲再多造杀孽,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贬为奴隶!为我做工二十年!第二条么,就是被我收编,成为我的水手!” 俘虏群中一阵喧哗,这两条路差异也太大了,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当即就有几个水手单膝跪下,说愿意为大人效力。 很快,大部分俘虏都跪伏下来。 “很好!” 见此,段玉嘴角却是带起一丝笑意:“欲为我属者,总要交个证明,就拿你们原本的头目开刀吧!” 对于海贼而言,造反杀戮放逐原本的头目根本不算什么,当即就有几个一脸凶相地起身,接过匕首,往绑着的前头目、上司身上一捅,顿时血流如注。 要不是秦飞鱼控制着,只给砍手砍脚的话,恐怕没有几下,那些头目就要死伤殆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吐露 “这次俘虏的一百三十一人,暂时先让他们在船底划桨,吃的也不用太好!总之就是一句,要让他们累得没有任何想法,上榻倒头就睡的那种!” 略微安定下来之后,段玉立即下命。 这些原本的海盗桀骜不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生出些乱子。 人这种生物啊,一旦吃饱喝足,又无事可干的情况下,就容易胡思乱想,最终付诸行动,必须先从苗头上掐灭。 “若有不服,直接吊死在桅杆上!” 在劳动中,也最容易甄别刺头与懒惰者,到时候就吊死几个,以儆效尤好了。 “我明白了!” 秦飞鱼连连点头,目中冷光闪烁。 军队中本就是法禁森严之地,他对此高压十分适应。 等到秦飞鱼大步离开,段玉才有心思清点海战的收获。 海盗们都是一群穷鬼,这次若不是连船都抢到手,段玉又身先士卒,只要自己这边死得人一多,肯定会亏本。 而各个海盗船长们,则是鼓励麾下的海盗在抢劫过后就在港口的烈酒、美食、还有女人身上花光最后一个铜板,这样一来,等到下次劫掠的时候,这些兜里空空的海盗,就只能红着眼睛去拼命了。 倒是海盗船长们,多少都有些积蓄,或者在某个荒岛上埋了宝藏,只是普遍数千两的价值,段玉也没有什么兴趣,干脆杀了省事。 烛火之下,他将那一面曾经挡住鬼切的黑色圆盾反复观看,眼中异彩连连:“果然是铁精!” 鬼切本身已经是锋利无匹,能挡住它刀刃的,自然非凡物。 这铁精,便是天地中的一样珍宝,让元神真人都要动心,因为它可以用来锻造飞剑! 炼气士修炼,分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元神出窍、游神御气、呼风唤雨、雷劫不灭等大阶段,其中到了元神出窍的巅峰之后,就可以元神驱物! 这里的物,可以是普通凡铁、兵刃之类,但完全没有专门炼制的飞剑来得威力惊人,还可保护元神。 当初草原之上,那个倒霉的巫师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白骨飞剑大成,才不得不卖了一次身,结果还把自己卖死了。 按照段玉的估价,这么一大块天然铁精,价值绝对不逊色于那三艘海盗船相加,甚至犹有过之。 “可惜……寻常人又怎么能识得珍宝?不,是德行不够,纵然得宝也无所用!” 段玉摇摇头。 这铁精坚韧非凡,更不用说这么一大块,被人找到之后自然想尽办法熔炼,只是最后一无所得,只能略微磨制了下,变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盘状,当成盾牌来使,真真是暴殄天物。 “以我此时的修为,还炼制不了铁符,但四转印之后,却未必不能!” 段玉掂量着铁精,却是准备另作它用。 毕竟飞剑什么的,自己已经缴获了一柄白骨飞剑。 虽然材质不怎么令人满意,但也不必耗费太多心神。 至于元神御刀,驾驭鬼切什么的,却是想也别想! 鬼切之内,可是凶煞之气密布,对元神有着大害,自己还以元神驾驭,嫌死得不够快么? 除非是到了游神御气的巅峰,元神经历过地煞天罡之气淬炼,变得无比坚韧之后,方才可以勉强一试。 “游神御气?距离我实在太遥远了,还是想想怎么元神小成吧?” 突破元神出窍,成就真人之后,段玉的修炼速度就一下慢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前世见识与灵慧用尽,也是篆刻师功法到了一个瓶颈。 不找到关窍,很难继续突飞猛进,而段玉却是通过摸索,大致有了眉目。 正盘膝打坐,准备入定之时,外面又传来声音:“家主大人,王越求见!” 守在门外的,是天野拳兵卫。自从段玉大发神威之后,几个出云国武士姿态异常恭敬,以给他守门为荣。 “王越?让他进来吧!” 段玉点点头。 “小人王越,见过真人!” 片刻后,王越走进,以生硬的大夏语说着。 烛火之下,可见此人身材不高,虽然纹面,但年龄也似乎不大,此时拜倒在地,执礼甚恭。 “起来吧!” 段玉摆摆手:“难得你之前弃暗投明,是有功的!” 先说这话,自然是给其肯定,以安其心之意,顿了顿,又问着:“你既为蛊师,不在南疆享受供奉,为何出海?” 在南方之地,蛊师颇受尊崇,或者说敬畏,有的是寨子愿意供奉,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大人明鉴,只是小人并非蛊师,而是虫使!” 王越脸上一红,很快交了底。 “虫使?” 段玉眼睛一眨,似乎在哪本典籍上见过,又听到王越细细述说,这才有所了解。 原来,南方蛊师的确有着神鬼莫测之能,甚至还能施展类似钉头七箭书之类的神通,令诸多寨主敬畏供奉。 但虫使就要弱了一头,或者说,是阉割缩水版的蛊师。 蛊者,细虫也。也就是肉眼不可辨之虫,能大能小,具有神通。 而虫使则是人如其名,只能驱使一些毒虫毒蛇,至于蛊师的制蛊、魇胜、诅咒之法,则是一窍不通,甚至都未必能算修行者,只是对豢养的毒虫习性十分了解,能为其所用而已。 王越少年聪慧,曾经被一位蛊师看中,收为奴仆,就是在那时学了驱虫弄蛇之法,但也就是这些了,那蛊师根本没有收他为弟子的打算,反而肆意驱使,甚至拿奴仆试蛊! 王越无法,只能找了个机会,跟几个伙伴一起逃出魔掌。 “难怪……总觉得你们几个太弱了一点!” 段玉前世也没有去过南方,对这些都是书上看来,之前就难免认错,此时不由颌首:“难怪你们要出海,原来是为了避祸!” 纵然虫使只算半个修行者,在南疆也能过得很不错。 奈何他们乃是蛊师逃奴,如果被抓到,下场当真惨不忍睹,王越几个就一咬牙,出海做了海贼。 凭着一手驱虫的本事,倒也颇受重用,已经爬到了中层头目的位置。 只是这次踢到段玉这个铁板,王越他一见段玉的道法,就知道对方是跟蛊师一样的人物,万万不可匹敌,所以跪得那么快。 因为他们本来就习惯臣服蛊师,此时见到差不多的段玉,跪起来也是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那么……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段玉暗暗施展法术,看出这人并未撒谎,不由问着。 “实际上……小人从了海贼,还有一个奢望,便是有朝一日,能找到帝品沧海夜明珠,得以回国。”王越坚定道:“我想回家!我的同伴也想回家!” 吴越国历代都向天下悬赏帝品沧海夜明珠,以封君相酬! 所谓的封君,是在南方盛行的一种制度,实地分封贵族,类似出云国的藩主! 南楚、吴越等国,因为地理广大,难以治理,采用的治政手段就跟汉初类似,中央集权与分封制并举。 只不过他们分封的贵族,并不称王,而是封君!至少也有着一县之地。 若是得了这赏赐,那蛊师的确就无法奈何王越了。 毕竟不说这封君的气运,若动了王越,岂非与吴越一国为敌?不是每个人都有段玉一般的勇气的。 “倒是志向可嘉!”段玉轻轻颌首。 “我等也知是不自量力,只是总得有一线希望……”王越苦笑道:“我们投身海贼,遨游四海,倒是也发现了些微线索……” “嗯?”段玉眼睛一亮:“既然如此,为何不寻了回吴越国去?” “线索毕竟只是线索,更何况,以我们三个的能耐,在这茫茫海洋之上连虫矢都算不上……如之奈何?” 王越苦笑:“我们本来想慢慢积蓄,若是能控制一艘海盗船,被举为首领,再去细细打探,不想上山多了,终遇到老虎!” “那现在,你抖落出这个秘密,又是为了什么呢?”段玉沉默了下,忽然问着。 “自然是以此献给大人!”王越猛地一咬牙:“只要大人答应,日后能保我们安然回归吴越!”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心机手段,去寻找那等稀世珍宝,简直就是送死。 即使找到了一点线索,也说不定是催命符! 因此,在看到段玉神威之后,他跟几个伙伴商量一下,便有了决定。 毕竟,他们寻找沧海夜明珠也只是为了回家,若是段玉能为他们达成心愿,区区一个模棱两可的线索,还不知道危险几何,自然不吝交出。 在他们看来,段玉修为搞不好比那个蛊师还高,只要他肯站台,那个蛊师肯定不敢继续报复。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对这几人而言难如登天的事情,段玉只要一封书信便可解决。 “帝品的沧海夜明珠,封君之赏?” 段玉笑了笑:“你们得到的线索,莫非是……” 他压低声音,传音入密,进入王越的耳朵。 “你怎么知道?” 王越吓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你们没有去那里,是你们的幸运,否则必然十死无生的……” 段玉弹了弹手指:“你下去吧,只要你们忠心任事,我保你们必能荣归故里!”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袭 罗定岛原本无名,只是占据此岛的海盗首领名为罗定,便叫做罗定岛。 东海之上岛屿星罗棋布,罗定岛不过区区一县之地,不大不小,也引不起多少注意。 段玉虽然依稀记得地图方位,但想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也是痴人说梦。 好在这次俘虏的大批海盗,就帮了他的大忙。 毕竟一个有名有姓、还有不小势力的海盗首领‘罗定’,在海盗圈子中在知名度还是很高的,顿时就问了出来。 段玉虽然对海盗毫不留情,但一些不可缺少的技术人员还是优待,比如领航员之类。 当下甄别出来,再让他们看看那些海盗水手每日辛苦的模样,顿时就不再犹豫,声称要为大人效力了。 罗定岛距离出云之国反而更近一些,若说东陈至出云水路需要走两月的话,罗定至出云便只需一月不到,而至东陈则是一月半。 大半月过后,段玉的小小船队已经距离罗定岛越来越近。 “诸位!” 甲板之上,段玉将麾下诸多大小头目叫来:“这次我们的目标,便是夺了这一个岛屿!” 这并非为了根基什么的,只是为日后预留的一条退路。 争霸天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万一兵败,牵连九族乃是常事。 段玉虽然没有九族,但也有一些看重之人,还有答应的保白毫山道统。 这罗定岛,便是他为自己还有麾下准备的一条退路! “忠次郎,你来将此岛情况说一说!” 他看着盘坐一圈的秦飞鱼等人,点名让一个海盗上来。 那一百多个海盗在集体劳动十余日之后,一些刺头也渐渐暴露出来,被秦飞鱼揪出挂了桅杆,剩下的顿时震怖。 到了这种时候,段玉又施展怀柔手段,给予休息,外加让这些海盗自行推举了几个头目上来。 毫无疑问的,原本投诚的王越、还有领航员都在其列,余下的也是比较安份的几个。 秦飞鱼整编这些俘虏,用的都是军法,这些人也就是提拔起来的什长,可以享受一些优待,比如每日饭菜比其他人多一份,只需要监督劳作,还有酒可以喝等等。 “嗨!” 这忠次郎,也是提拔起来的海盗什长之一,闻言立即点头,在摊开的地图上指点:“罗定众水军统领罗定,是大陆人,在岛上修建了一个水寨,手下有五条船,数百军势!” 秦飞鱼一皱眉,出云之人就是这点不好,小小几百水贼,也敢吹成水军。 “此贼在我看来,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段玉一笑,这罗定虽然日后发展起来,有着建国之势,奈何被围攻灭亡,也是个没眼色的。 而提前了十几年,势力更是不堪,大致只是算一股比较出名的海盗头领,在罗定岛上占据了一个据点而已。 “诸君……”他望着众人,特别是那群日本武士:“我意夺罗定岛之基业,只要占据下来,必给诸位分配知行与奴隶!” “嗨!”天野拳兵卫等浪人跪下:“我等必为主家效死,为主君打下这岛!” 一个武士,有家名、有知行、那就是真正的世袭,日后可代代传承,出仕主家,在他们观念当中,特别注重这个,此时都是无比激动。 罗定岛再小,那也是一县啊,放在出云国是妥妥的藩主大名了,他们受其知行,也是正经的大名家臣。 “那按照大哥的意思,我们是直接杀过去,还是迂回为上?” 秦飞鱼研究了下,这罗定水匪只是在罗定岛上开辟了一个据点,还有大片空白之地。 “这战不求杀伤,我等还是迂回上岛,从陆上强攻吧!” 段玉下了决定。 论海战,他跟秦飞鱼都是外行,但论陆地作战,秦飞鱼这个科班出身的就很有经验了。 …… 黄昏之时,夕阳如血。 趁着夜幕,五艘海船缓缓停靠在岸边,段玉带着一大帮人划小艇上了沙滩。 临走之前,他又分配了一下,将那些海盗水手全部带上,再让武藏泉守率领一帮旧人守家。 “大家饱餐一顿,今晚夜袭!” 段玉高声宣布着,又看向那些海盗水手:“这次你们若能获得一个敌人首级,我就立即提拔!其它金银酒肉赏赐都有!” 实际上,带着这一大帮人,只是为了将不稳因素尽数抽离船只而已。 甚至,还有借着水寨消耗他们性命的心思。 但这些原本的海盗麻木的眼神中,却是忽然多了一点光芒。 这些时日的高压统治,已经令他们明白了一件事,若是能够得到提拔,至少可以告别苦力一般的生涯! ‘士气尚算可用!’ 望着这一幕,秦飞鱼暗自点头。 至于到了战场上,就容不得这些海盗三心二意了,否则军队中的督战队、宪兵之流,难道是吃干饭的? 到了夜战之际,必然是这些炮灰打头阵,秦飞鱼带着一干武士在后面督军。 甚至,还有段玉手持神风弓压阵,真不怕他们翻了天去。 “话说回来,这罗定岛的景色不错啊……” 秦飞鱼深吸口充满海风的气息,遥望岛屿。 只见群山连绵,下面有大片的平地。 或许是因为段玉所说的根基缘故,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地十分不错,丛林茂密,百草丰茂,土壤应该也比较肥沃。 晚餐很简单,因为不能燃烧火焰,吃的都是肉干之类,就连海盗们都有每人一小杯酒。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一行人在段玉、秦飞鱼的率领之下,慢慢前行。 这种夜里行军,对军队是一等一的考验,不过秦飞鱼早有准备,让几个没有夜盲症的海盗当先开路,再用草绳将海盗们串联起来,他跟段玉还有一帮武士则是殿后与游荡在周围,随时准备持弓射杀欲逃之人。 因为早就摸清楚水寨位置,当然不可能停泊在岛对面,路也不远,只有十几里。 当明月高悬,群星璀璨之际,一个小小的港口也出现在段玉眼帘。 “这就是罗定水寨?” 他施展道法,远远望去,就见到一个简单的码头,港口中停泊着四五艘大船,旁边还有一些小船。 码头周围,则是有一圈低矮的木屋,甚至附近还开辟出了一些田垄与菜园。 “飞鱼,你看如何?” “这罗定倒是个有志向的,这里怕不是他的海贼老巢,连家眷都带过来了?”秦飞鱼望着建筑,还有零星的灯火,摇摇头:“恐怕有着一两千人!” “如此更好!” 段玉笑了笑:“这便是我等的第一批民众,或者奴隶了!等会你率人冲阵,我去拿下码头,务必不让一船出港,求得全歼!你先等着……” 他眼睛一闭,赫然元神出窍,先去查探情况。 见着这一幕,秦飞鱼不由暗自点头。 有了这样一位真人探子,敌人布防如何,要害几处,甚至头目所在都是一览无余,若是如此还败了,就是天要灭之! 片刻后,段玉元神返回,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飞快在地面上划着。 借助月光,秦飞鱼顿时心领神会。 “我已经摸清了罗定跟几个头目休息所在,等到待会战斗开启,我就去斩首!”段玉肃穆说着。 “如此甚好!” 秦飞鱼很是赞同,海盗都是乌合之众,一旦斩了首脑,又断了后路,还指望誓死对抗到底?开玩笑呢! “进攻!” 片刻后,他安排完毕,让上百海盗抹黑前进,忽然一鼓作气,冲进码头外围的木屋群中。 段玉见此,不由一笑,持弓杀入码头。 说起来,这个罗定日后能起建国之念,自然有着几分气运,甚至招揽了元神真人! 但那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此时的他,正处于事业草创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而段玉就喜欢这种,堂而皇之地以力压人,再夺其基业! 罗定却偏偏不知道有着这样一个恐怖的对手正在处心积虑地算计他,胜负如何,早有定论! …… 月尽天明。 一夜大乱之后的码头,仍旧有些残火未曾熄灭。 段玉站在码头上,十分志得意满。 昨夜战斗一起,他就在暗中放冷箭,射死了罗定跟几个头目,旋即把守码头,敢来夺船者皆杀之。 而秦飞鱼带着一帮武士亲兵,监督上百海盗冲杀入码头,弹压普通海贼,当真是势如破竹。 实际上,这群海盗有着差不多五百青壮,还有数条大船,若是准备万全,在海上公平对决,段玉恐怕都得花费一番手脚才能拿下,但此时这些海盗却是没有一个能驾船出海,腹背受敌,就被全灭在了港湾中。 “将俘虏以家庭为单位,尽数驱赶到广场上,再穷搜一遍,特别是船中!” 在那些大船上,也住了一些海盗,只是人数太少,连船都开不走,有的聪明人跳水抢了一条小渔船,也不过是给段玉提供靶子而已。 “遵命!” 秦飞鱼浑身浴血,提着几个头颅,大声答应着。 这不仅有敌人的,还有自己人的,毕竟大批海盗水手没有军律约束,进了民宿又怎么可能还有好事? 不过狠狠砍掉几颗脑袋震慑,也就差不多能清醒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镇压(400月票加更) “不听号令者,一律斩首!” 秦飞鱼怒吼着,将几个衣衫不整的水手从屋里拖了出来,当着下属的面斩首。 在这种铁血恐吓之下,水手们终于清醒过来,将一户户海盗与家眷押出,在一片空地上坐了黑压压一片。 事实上,要是普通世界,按照秦飞鱼还有段玉的做法,军队分分钟哗变。 毕竟老子为你出生入死,大胜之后,难道连抢钱抢女人都不行?纵然是军队主官,屠城令下达之后,在士卒彻底宣泄之前,也很难下令封刀。 但这个世界不同!段玉跟秦飞鱼凭借的都是自身的超凡武力。 不说段玉,就是秦飞鱼一个人,若是身披全甲,再有一柄利器,完全能硬碰硬将数十海盗屠尽,自然就可以率性而为。 当然,若这些海盗不仅有刀剑,还有强弓硬弩,秦飞鱼就得小心些,打游击,宛若猫戏老鼠,杀几人而走,慢慢将海盗重创。 再若这些不是海盗,而是内陆训练有素的军中精锐,那秦飞鱼就只能掉头而走了。 由于海盗的军纪,段玉跟秦飞鱼也根本没有想过要从他们当中募兵什么的,是以可以当成一次性用品而狠狠压榨。 他们真正期待的军队,还是要等到移民之后,从有家有室的‘良家子’中选拔。 这是正本清源之举,军风军纪不能从根子上坏了。 只不过,在杀了几个反抗的水手之后,段玉也没有什么继续追究的想法,指望海盗严守军纪,跟笑话没有多大区别。 再说,跟新得的千余俘虏比起来,这些海盗水手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哪怕只是早那么十几天入伙,也是自己人! 特别是,在他们一夜烧杀抢掠,与本地人结下死仇之后! 虽然这些海盗不可为兵,但段玉手下此时真是捉襟见肘,只能捏着鼻子用用。 “肃静!” 伴随着段玉来到平地高处,秦飞鱼以刃击盾,上百水手举刀剑威吓,顿时就将空地上的千余人吓住。 ‘不错!很不错!’ 段玉望着下面一家老小,还有故意抹黑了脸庞的女人,他们眼中惊恐万分,牢牢抓着自己男人,只有惊惧,少有仇恨,不由非常满意。 按理说,这三五百户之中,少说还有三百精壮,若是反抗,也可能令段玉一方手忙脚乱,但他们不敢! 非是自己惧死,而是一家老小都在此地,纵然有着一腔热血,在孺子、老父母、爱妻的目光中,也渐渐冷却下来。 罗定素有大志,搬迁老巢来此,乃是为了开垦。 但真正遇到袭击,特别是首领死亡之后,就很难让这些底层属下继续保持忠诚。 ‘所以海盗们很少开垦荒岛,视为无用功!’ 这次罗定也是倒霉,没有想到敌人居然从岛上绕行而来,港口外面只围了一圈木栅栏,并不高大粗实,简直跟篱笆一样,一推就倒。 ‘这是白送的基业啊!’ 段玉心里大喜,命人将罗定、还有其它大头目的首级高高挂起:“罗定已死,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的领民!” 他大声用夏语宣布,旋即又用出云之语复述一遍:“你们所有人,立即打散混编,五户一保,设保长,十户一甲,设甲长,一保之内,若有一人犯罪,祸及全家,另外四家若不立即检举揭发,同样连坐!” “保长你们自选,甲长由我任命,各家以户为单位登记,独户青壮另册!” 接下来就是造册与打散重编,段玉望着港口外面平整的土地,已经有了打算,让人将原本低矮的窝棚全部拆掉,重新建立一个港口之城。 当然,此时条件不到,就先按村的级别来。 总之还是那一套,分化瓦解,以保甲制度掌握其家眷,旋即抽调青壮,用作劳役,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闲下来,有念头胡思乱想。 至于劳役,一开始当然是平整土地,按照段玉规划建造房屋。 再接下来,不论是开垦土地,还是烧砖建墙,总有他们挥洒汗水的地方。 那一百来个前海盗的水手,此时就可为监工,他们两个群体之间有着大仇,基本不会出现串联可能。 更何况,那些海盗水手吃了十几天的苦,肯定会变本加厉地还在后来者身上,段玉只要把握好其中的度,就可驾驭自如。 有兵围着,关键是船只都在敌人控制中,又是一个孤岛,无路可逃,那些俘虏还算安份,到中午的时候完成了登记。 杨彩忙得气喘吁吁,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了不少:“大人,统计出来了,有四百户,一千二百三十一人,独户青壮七十六……” “善!立即将所有丁壮抽出,编成行伍,动员其它妇孺烧水做饭!” 那些窝棚可以先给妇孺居住,倒是不忙着拆掉,而剩下的这些青壮则是要单独成营,每日先砍伐木材,烧制转头。 段玉心里早有定计,直接说着:“再命武藏泉守跟我们汇合,统计这边的粮食等物资!” 这方面,杨惟平早有准备:“金银铜钱武器先不论,粮仓我刚才已经去看过,尚有存粮九百石!” “千人三月之粮啊!” 段玉点点头,但账不能这么算,成年壮劳力跟老弱的食量自然不同,女人孩子对付着煮点粥就能过去,但若是给劳力也这么吃,就是谋杀或者逼着别人反抗了。 “不过港口外面还有千亩田,这九百石,再加上其它来源,支持到秋收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就可以收获了……” 段玉算了算,不由还是比较满意。 原本若是粮食不足,他还想着动用船只上的补给呢。 等着大锅架起来,开始煮粥的时候,广场上的俘虏也终于多了几丝活气。 在他们看来,既然花费心思整编,又给吃食,至少便不会杀俘了。 段玉特意去看了看,发现粥煮得很是不错,厚能插筷,更零星地洒了一些鱼虾干贝,以及菜叶下去,算是海鲜粥。 当下满意地点点头,将几个头目叫上,同样开始摆宴。 这吃的就跟外面截然不同,有烤得香喷喷的肥鸡、上好的腊肉、时鲜的蔬菜、还特意开了几坛老酒。 此时酒的度数普遍偏低,等闲一两碗醉不倒人。 虽然宴席粗糙,但一干人却是吃得兴高采烈,无论如何,胜利总是鼓舞人心的最佳手段。 “今日多亏诸位用命,方能有此胜,共饮一杯!” 原本罗定用来饮宴的大厅,此时毫不客气地被征用,他的位置也被段玉坐了,举杯劝酒。 “多谢大人(主公)!” 下面诸人,不论是天野拳兵卫等武士,还是后来加入的王越、忠次郎等人,再次见识到段玉的武力之后,对他是心悦臣服,忙不迭地举杯,用各种称呼以及不同的语言道谢,一饮而尽。 ‘东陈人、出云人、吴越人……好在他们大部分都听得懂云澜大陆的官话,也就是大夏语……’ 段玉见着这一幕,内心略有些头疼。 顿了顿,又点着几人:“忠次郎、王越……我命你们为甲长,每人管着十户,务必用心!” 被抽了壮丁之后,剩下的户中大多都是些女人小孩,他们肯定压制得下来。 “至于姜宝、程金……你们与我一起,管着水手与劳力营!” 这几百号精壮,才是岛上最不安定的力量。 “大哥……”秦飞鱼听着安排,却是皱起眉头:“虽然我们强压而下,但毕竟海盗习性顽劣,恐怕有着逃亡等事!” 这是肯定的,没有谁愿意欢欢喜喜做奴隶。 若不是忌惮段玉他们的武力,搞不好马上就有暴乱。 “所以很简单……飞鱼,你等下与老乌头他们尽快启程,返回东陈临云港,将能带走的船只都带走,实在带不走的海船,直接拆卸了关键零件,或者干脆凿沉!” 段玉冷笑了下:“此岛其余地方都是蛮荒,除了我这里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难道躲入深山当野人?若是他们能突破重重封锁,带着家人逃入深山老林,那也由得他们去,日后自有算账之时!”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海船可不是随便弄几块木板就能扎起来的,若真按段玉这么做,整个罗定岛就成了巨大的囚笼。 “飞鱼,你回临云港之后,就将我们的人马都尽数带来!另外再采购大批物资,按照开垦所需来,不懂的就问郭百忍!” 段玉笑了笑:“至于我,就坐镇此地!” “大哥,不如你去东陈,我坐镇此地吧!”秦飞鱼有些焦急地说道。 “糊涂!”段玉毫不客气地斥责:“你若在此,能弹压下这一千五百人?” 他如何不知道此时的罗定岛仿佛一个火山口? 只是凭借着自己元神真人的手段,每夜元神出游,能探查诸多隐私之事,到时候或杀或抓,或分化瓦解,连消带打,任他民心似铁,也得知晓道法如炉的厉害! 若是换成秦飞鱼,这一千多号人暴动起来如何弹压?恐怕只能仅以身免,满岛逃窜了。 第一百四十章 审判 九鬼清兵卫是一名海贼。 九鬼这个姓,还是他的武士祖先传下来的。 原本作为世袭武士,他可以世代出仕主家,享受俸禄,在出云国是人上人。 可惜,同样也是他的祖上,在平家与藤原家为敌的上一次东西合战之时,不幸站错了队伍,战后追究责任,世袭的五百石被直接剥夺,让他祖上一下变成了野武士。 九鬼家念念不忘要恢复家名,结果却是越过越窘迫,将祖上留下的一点底子尽数挥霍干净之后,到了清兵卫爷爷这代,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浪人,衣不裹体、食不果腹,郁郁而终。 等到了清兵卫这里,境况变得更加窘迫,连栖身之地都没有,只能混迹神社寺庙之间,连家传武士刀都差点典当了。 终于,在一次抢米的骚动中,他悍然拔刀在手,斩杀了那个一直想购买他姓氏的黑心米商,从此上了平氏幕府的通缉。 出云国呆不下去后,九鬼清兵卫便由界港出海,做了一名海盗。 凭着一身家传的武艺,还有强健的体魄,生活反而还过得去,经历几次海盗间的火拼与吞并之后,他就投身到了这位罗姓大统领之下,成为了一个小头目,手下也管着几个浪人,甚至还娶了一个抢来的女人为妻子。 这位罗姓大统领却是十分有本事,准备在一个大岛上开垦,略有成效。 ‘若是主君赐予知行的话,我九鬼家的武运,或许便要在此藩中重开了……’ 抱着这样一个念头,九鬼清兵卫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特别是那位妻子,在给他生育了两个儿女之后,显然也是认命了。 但这一切,都在之前那个夜晚被打破。 一名如同鬼神般强大的武士,率领他的家臣团袭击了罗大统领,他们是如此强大,在一夜之间就结束了战斗,讨取了几位大头目的首级。 原本,武家的传承,令九鬼清兵卫想要拔起武士刀,为主家尽忠。 但临出门时,看到妻子与儿女那担忧的目光,清兵卫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武士刀。 “或许……我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武士吧!” 九鬼清兵卫抬头望天,叹息一声。 此时的他,正打着赤膊,肩膀上垫着块布,扛着一截木头。 啪! “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 稍微一愣神,就有一名凶神恶煞的监工盯了过来,一鞭子抽在地上。 清兵卫毫不怀疑,下一刻他的鞭子就会抽在自己身上。 他眼神一凝,还是一声不吭,抬着木头走了。 或许自己能杀了这个监工,但自从那些占领者们将海船都开走之后,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 如果是在岛上的话,肯定最终还是会被抓住的吧?并且,还会连累菜菜子跟两个儿女。 清兵卫深深叹息一声,将木头扛到指定的地点,在这里已经堆了许多木头、砖块,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而在原本的村子之外,已经建立了一个巨大的营地,他们这几百劳工就暂时住在这里,外面有重重护卫巡逻,将原本的男女家庭分割开来。 好在对方的军纪似乎颇为严明,没有让属下去冒犯那些女眷,让清兵卫内心松了口气。 铛铛! 伴随着一阵开饭的铜锣声,清兵卫立即跟着旁边的队友排成队列来到饭点,看着十几个仆妇手提肩扛,将巨大饭桶送入营地,里面是香喷喷的大米饭,旁边还有些下饭的咸菜、大杂烩之类。 队伍一点点向前蠕动,排队的劳工都是饥肠辘辘,吃过饭之后就恨不得倒头睡下,在第二天蒙蒙亮又开始重复辛苦的劳作,几乎让人以为自己要变成行尸走肉。 “是菜菜子!” 终于排到清兵卫,看着舀饭的女人,他激动上前。 “家里都好!你要保重!” 菜菜子也是个坚强的女人,飞快说着,狠狠挖了一大勺,倒入清兵卫手中的木碗。 “这就好!” 清兵卫蹲在一边,飞快扒饭,依依不舍地望着这一队仆妇的身影在守卫的护送下离开。 旋即,疲惫至极的身体,催促着他进入营帐,倒头就睡。 “清兵卫!清兵卫!” 半夜。 一阵低沉的声音将清兵卫吵醒,旋即他就被捂住嘴巴,看到周围狼一样的目光。 “你们想做什么?”他蓦然沉静下来,感受到封嘴的手掌移走,不由低沉地问着。 “流着武士之血的你,甘心就这么做奴隶么?”旁边几个清兵卫都认识,是一些小头目,不知道怎么瞒过看守,睡到了他的身边。 “你们想逃?”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们怎么逃走?我还有家人!” “为什么要逃走?敌人只有两百不到……”其中一人冷笑了下:“并且其中还有我的熟人,我偷偷问过,才知道他们也是十几天前被俘虏的……剩下那几个,我们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咕噜……”清兵卫喉结动了动:“但是……武器!” “我们有!伐木的时候可以私藏几件,然后……我知道他们的武器库在哪里!等到杀光那些人之后,我们可以集体造船,或者埋伏在码头,等着夺船出海!” 来人似乎已经考虑清楚:“我们需要你,清兵卫!” “你是……罗木桑!” 一蓬月光照射进来,令清兵卫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孔。 这个罗木虽然也姓罗,但跟罗定不是一家,混了很久也只是个小头目而已,想不到串联手段竟然如此了得。 但想到那个鬼神一般的男人身影,清兵卫又有些畏惧,狼一般的野性直觉,让他认为面前这几个人不能成功:“实在抱歉……我拒绝!” 他猛地出手,制住了周围一人:“对方有很强的武士,也有神鬼一般的法师,我拒绝跟你们一起!不要动,也不要大叫,难道你们想将守卫吸引过来么?” 月色之下,可见那个被他擒拿住的人已经满头冷汗,清兵卫手一放,狠狠说着:“请你们不要再来了!” “该死的!” 对面的人有些疯狂,又有些忌惮,最终还是退了开去。 清兵卫长出口气,感觉仿佛吓退了一群狼。 …… 天色既明。 但今日,却是与以往不同。 没有凶神恶煞的监工挥舞着鞭子逼迫众人劳作。 清兵卫走出营帐,伸了个懒腰,旋即就目瞪口呆。 哗啦啦! 一队披甲执锐的士兵冲进营地,领头的赫然是天野拳兵卫等几个浪人武士,他们行动似乎早有目标,直接冲向几个营帐,将数人拖了出来。 这其中,就有昨天夜谋的罗木!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罗木等人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奋力反抗,奈何天野拳兵卫看也不看,一拳过去,就将罗木打趴在地上,吐了满地带血的牙齿:“大人有令,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大声咆哮,周围的武士一口气拔出兵刃相喝,顿时就将蠢蠢欲动的劳工镇住。 毕竟事不关己之下,不是每个人都有赤手空拳对刀锋的勇气。 若是有的,按照段玉命令,就要快速斩杀,以儆效尤。 “带走!” 天野拳兵卫手心也有些发汗,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压着一干人走出大营。 旋即,往日的监工出现,命令清兵卫他们今日不必伐木烧砖,而是搭建一个木台。 忙活一天之后,清兵卫终于知道那个简易的木台是做什么用的了。 那是审判台! “罪犯罗木、三仔、黑泽……阴谋串联,密谋暴动,处死刑!” 广场之上,诸多劳工聚集,清兵卫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那几个人披头散发,满脸带血的面孔,只是嚎叫着,却说不出话来。 台上,天野拳兵卫用熟练的出云语,还有刚刚背下的大夏语,将罪状与刑罚公布,当即拔出武士刀,猛地一斩。 噗! 血流如注,几个头颅在地上翻滚,下面的劳工纷纷心里一颤。 “林号、太郎沟通外敌,意图谋反,死刑!” 接下来还有两个人,是原本的一百海贼众,心怀不满,受到罗木蛊惑,也被揪了出来,直接斩杀。 看着那些血淋淋的人头,清兵卫不由浑身一紧。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来自高台的目光。 那个鬼神一般的男人,正俯瞰而下,对他一笑,仿佛已经将他看透。 清兵卫顿时低头,不敢再与对方的眼睛对视,后背渗出冷汗:‘他什么都知道!’ 段玉走上高台,目光所视,无人敢硬顶,纷纷低头。 见到这一幕,他不由十分满意,又大声宣布:“这些犯人的家属,一律连坐,与武士为奴!” 对于那一百的海贼众,也不能一直高压,总得一张一弛才是。 至于这些阴私隐秘,自然都是段玉元神出窍之时打探来的,简直不要太过轻易。 以元神真人之威,镇压这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自是易如反掌。 接下来,两腿颤颤的劳工回营,到了审判那些家眷的时间。 “政权之道,本就是威严!” 连番恐吓之后,段玉端坐高台,打开灵目,可见丝丝怨气而来,却是凛然不惧。 旋即,一股比怨气庞大十倍的气运,就落入他掌中,不由一笑:“果然畏威而不怀德!”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眷属 “大兄他们已去数月,何日能归?” 临云港中,叶知鱼站在码头,遥望繁华的港口,还有不断进出的船只,面露忧色。 这个时代的出海可不是什么安全之事,纵然有最老练的水手船工,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能有十成把握安然回归。 自从段玉与秦飞鱼出海之后,叶知鱼便日日至此,遥望海滨,为段玉他们祝祷。 ——按照出发前的安排,开春之后,郭百忍、叶知鱼、于静白等人便带着家眷来到临云港,在白云商会的安排下定居,等待着家人的消息。 “大哥,若是你知道我已经快突破五气朝元,一定很高兴吧?按照静白姐姐的说法,修炼到五气朝元之境,道士的法术便很有用了……可惜,还是比不上郭管事,他已经突破至五气朝元境界,又有着五行丹之助,勇猛精进,让萧静风都吓着了……” 叶知鱼望着大海,似是想到萧静风目瞪口呆的模样,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旋即,她目光一凝,看到几艘海船进入港口。 “或许是大哥他们呢!” 虽然明知道段玉跟随的商队有着十艘大翼,但叶知鱼还是忍不住去看看。 更何况,十条大翼出去,遇到台风、妖精、海盗,能有五六艘回航,已经算是正常情况了。 经历了多次失望之后,这一次,在半路上,叶知鱼就被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给拦住了:“叶姑娘,来的……来的正是我们的船!” “什么?” 叶知鱼大喜,飞快跑到码头上,看着几艘大翼与其它海船在源源不断地卸货,秦飞鱼在一旁监督,旁边是一群想要攀关系的商人。 海运而来的无一不是紧俏之物,纵然当个转手的二道贩子也是很有利润,并且还没有多少风险,自然趋之若鹜。 “三妹!” 秦飞鱼看到叶知鱼,大喜上前。 “数月不见,大哥二哥可好?”叶知鱼已经泪眼婆娑,几乎要哭了出来。 “一切都好!我与大哥特意为你准备了手信!都是一些出云特产!” 秦飞鱼挠挠头,憨厚地笑了:“郭先生、萧先生可在?该让他们来交接货品了……” “大哥……大哥呢?” 叶知鱼左顾右盼,没有发现段玉的身影,疑惑问着。 “大哥在海上,这次未来……”看着小妹有些失望的面孔,秦飞鱼道:“这次大哥决意在海上打下基业,我等应当全力相助才是!” …… 夜晚,白云商会。 萧静风、于静白、郭百忍都在,堪称济济一堂,听着秦飞鱼述说海上惊险,出云之人物风土,还有段玉的打算。 “开垦海岛?” 萧静风早在段玉出海之时,就有着考虑:“此时北燕侵略草原如火,庆国新乱,无力阻止,恐怕未来数年,北地中原就要大乱,避之海外,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这银钱方面……” 历来开垦等大规模基建工程,都是大投入慢产出,盈利要以数十年计。 “大哥有言,这次海贸之利,还有我们的本钱,都可以投进去,做第一笔资金……此次我来,就是准备出手货物,购买耕牛、粮食、稻种、收揽人才、奴隶,于秋季再次出海,入冬之前赶到罗定岛!” 至于第二笔资金,连秦飞鱼都不知道在哪里。 “既然是主公有命,我等自然遵从……郭兄!”萧静风望着郭百忍:“清点得如何?” 郭百忍起身:“我已经与白云商会的人反复核算过,这次海贸之利,大概有着十二万两,其中扣除五万五千两本钱,净得六万五千两白银!当真是倍许之利!主公若要开垦海岛,这海贸之利不应放下才是,或是另有考虑!为了我等安危着想!” “怎么?那庆国国君,当真追到了这里?”秦飞鱼面色一变。 “倒也并非明目张胆,只是我们发现白云商会附近多了一些探子,应当是来自庆国,行人司、军方、神捕司皆有可能!” 叶知鱼轻声说着。 “既然如此,这东陈还真的不能再待了!”秦飞鱼飞快做下决定:“明日立即发卖货物,采购物资,准备一起出海!” 虽然普通罪犯一旦出国,就不大可能受到多严厉的通缉,但段玉自然不同。 最关键的,恐怕还是上了新任国君崔山的黑名单。 这位过去的八贤王未必将王妃之死尽数算在段玉头上,但肯定要计他一笔,还有叶州因为追捕而损失惨重,又是一笔。 “除此之外,本地公孙商会也似有异动。” 叶知鱼补充道:“似乎很紧张那位公孙小白的安危呢。” “此人还在出云,正在准备军售……”秦飞鱼脸都不红地道:“如实相告便是……还有乌船长为证!” 虽然后面他们可能算坑了公孙小白一把,但也只是误伤友军,互相利用而已。 更何况,最后还卖了一个好给公孙小白,让他转售藤原家,虽然本意是为了平衡东西实力,但也有实打实的好处。 “但人心鬼魅,不可不防!” 郭百忍顿首道:“主公以基业交托,我等便该齐心协力,将其完好无损地带去海岛才是!” “哦?”秦飞鱼眼睛一亮:“你有何策?” “无它,化整为零,借力打力罢了……”郭百忍相貌憨厚,此时却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名士风采:“公孙商会在临云港的势力早空,此时恐怕是迫于公孙氏中的压力,不得不问,却也没有什么,我们真正的大敌,还是庆国势力,但此地乃是东陈,我等占据地利,便大有文章可作……” 当夜,便有人去临云港官府中投书,直言庆国奸细之事。 作为一个经济大港,官府对于其安全也是颇为重视,第二天便有精锐出动,捣毁了数个细作窝点。 在庆国行人司等机构焦头烂额之际,郭百忍却是大大方方地举办了几次商会,将从出云国辛苦贩运过来的货物高价卖出,顺带大肆采购,一副还要往出云国海运的样子。 至于采买的大量粮食,则是用出云国内战做藉口,要做军粮买卖。 说实话,东陈这边根本没有出云国的什么消息,秦飞鱼他们带回来的是第一手,当真就令许多商人风声鹤唳,有些不敢继续往出云国做生意。 毕竟,兵荒马乱,对于商业的破坏也是十分恐怖。 如此一番折腾之后,到了入秋之季,公孙小白也回来了,带来了出云国东西合战再起的消息,而萧静风一行也是早早将老弱转移,旋即堂而皇之地带领着六艘大海船,再次踏上了出海之途。 “东陈……临云港……” 站在船尾,萧静风望着这个大港,不由有些感慨:“如此一来,我等算是彻底离开大陆了,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重新得回故土!” 这次他们可谓麾下尽出,还留在临云港中的,都是白云商会的故作疑兵。 而此次之后,萧静风与于静白也彻底跟白毫山断了关系,为了避嫌,说不定还要宣布他们为叛徒。 “一定可以的!” 秦飞鱼来到萧静风身后,笑道:“大哥经营罗定岛,只不过是给我们预留一条后路,他才不会放弃大陆之志,不过……我预估我们回去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东海诸岛,以及出云的国内局势了。” “我得了些消息,是最新从公孙商会中传来的,正好一起讨教!”郭百忍也走了过来:“出云国真正乱起来了啊!” 秦飞鱼听了,不由暗自翻着白眼。 他可是知道段玉究竟在出云国做了啥好事的,心道如此还不乱起来才是怪事。 这时,又听郭百忍细细说着情报:“出云国正值内战,自摄政平氏家督意外亡故,天守阁被焚之后,平氏陷入继承之乱,其弟其子争位,几乎兵戈相见,趁此良机,藤原家家督千代誓师起兵,取得一场大胜,威震西国!” 虽然藤原家是西国旧日的盟主,但自从上一次东西合战失利之后,被削掉一郡,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而平氏历代摄政只要不傻,肯定也是分化拉拢,甚至分封亲信旁支为西国藩主,监视钳制藤原家。 藤原千代要想成功上洛,击败平氏开幕,首先便得稳固自身根基。 否则的话,若是他尽起大军与平氏征战之时,西国诸多藩主起兵作乱,藤原家的霸业便有一朝倾覆的危险。 可以说,这次的平氏内乱,给了他极好的机会。 “平家内乱,藤原家崛起,若说之前胜负是七三开,此时便有六四,而关键一点,还在出云大君!” 郭百忍分析道:“平氏独揽大权久矣,对王室普遍不太恭敬,据闻冬日还有旁支冻死者,逢此良机,若出云国君发出檄文,号召藤原家进京平乱,那藤原家便有五成天下人之胜算!” “郭总管算无遗漏!” 秦飞鱼心服口服,恭敬行礼。 因为这些推演,段玉都曾经跟他说过,此时竟然大同小异,岂非英雄所见略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班底(为平阳陈二盟主贺!) “前方便是罗定岛了!” 蔚蓝色的大海一平如镜,三艘大船上的船员见了海天之际的那片黑影,不由俱是发出欢呼。 阔别数月,终于赶在入冬之际回到这里,秦飞鱼却不甚感慨。 他虽然走了几次海路,但想象不到,海上的风暴,竟然会恐怖如斯! 那种天昏地暗,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你为敌的感觉,甚至令他这个百战校尉心里都生出极大的恐惧。 原本,他们出港的六艘海船都是大翼级别,人手充沛。 并且,武有秦飞鱼,术法人才更是有萧静风、于静白、郭百忍……高端战力不缺,不说海贼,纵然妖兽袭击,只要不是那条妖鲲,至少自保并无多少问题。 奈何,就在几日前,快要到达目的地之际,反复无常的大海,终于让秦飞鱼见识到了它凶残的一面。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 大海波涛汹涌,再大的海船也只能无助地随波逐流,仿佛正在被海洋中的巨兽肆意玩弄。 要不是几个经验丰富的船工当机立断地砍了风帆,说不定他们这支船队都要彻底倾覆。 饶是如此,等到风暴过去,再度汇聚的船队也去了五成,人员物资损失无算。 ‘好在旗舰上的小妹、萧、于二人、还有郭总管都无事……根据几个老船工说,这还只是一场小型风暴,竟然已经恐怖如斯!’ 就连秦飞鱼,此时望着大海,都多了些敬畏。旋即看到大片的陆地,又想放声高歌。 “罗定岛此名,乃是一介水匪头目所用,不符主公身份,再说此岛也有一县之地,可为基业了,怎么还能沿用旧名?” 郭百忍望着越来越大的陆地,不由道:“唯名与器,不可假人,等到了岛上,该劝谏主公,尽快换了才是!” 旁边的萧静风、于静白连连点头,觉得甚是有理。 秦飞鱼略微颌首,望着前方的码头。 只见原本残破的水寨早已被推平,码头也经过重修,用石块垒砌,十分平整。 此时几个值守的武士看到有船来,立即大呼小叫,引来一群卫兵。 “打出旗号,亮明身份!” 秦飞鱼挥手下令,又极目远眺。 只是数月不见,原本在他印象中低矮混乱、宛若渔村的棚屋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小城。 在城外,千亩良田井然有序,甚至还有不少农夫在向外开垦。 “大哥不愧全才,数月便将此地治理到了如此地步!” 秦飞鱼感叹良久,这才与叶知鱼等人上了码头,认得这个巡逻的武士是佐佐木义信,段玉此次在出云国新收的浪人,不由上前。 “见过大人!” 佐佐木义信连忙呵斥住后面紧张的守卫:“连大人都不认识了么?还不行礼!” 又连忙向秦飞鱼解释:“一月之前有海贼来攻,主君命令加紧了布防,秦大人勿怪!” “有海贼进攻?” 秦飞鱼一怔:“我方损失如何?” “主君大发神威,将敌船尽数俘虏,十兵卫、太郎、四郎他们几个也砍到了足够的首级,被主君赐姓,等到检地之后就要正式赐予知行呢!” 佐佐木义信崇拜地说着,几乎成为了段玉的狂信徒。 没有多久,从小城中出来一行人,带头的正是段玉,后面跟着天野拳兵卫等几个武士,大笑上前:“二弟,你终于来了!” “大哥!” 秦飞鱼还好,叶知鱼却是眼眶一红,几乎要扑过去。 “主公!” 郭百忍、萧静风、于静白等人都是行礼。 “我已经准备好了房屋,你们可以好好休息,马上开宴!”段玉一笑,命天野拳兵卫带人装卸货物,登记入库,又亲自将一干亲信班底迎接入城。 一路上望着男耕女忙的场景,秦飞鱼不由感慨:“数月之前,这里还宛若敌国,不知大哥何以能如此?” “很简单,以利诱之,以死趋之!” 段玉穿了一身宽袖大袍,头戴木冠,脚踏木屐,十分从容:“先将丁壮尽数编入劳力,每日劳作,一一甄别,等到两月之后,心思略微沉静,害群之马也剔除得差不多,便命令筑城,因为事先有言,城中房屋也是给他们居住的,因此还算踊跃,等到新城有了轮廓之后,就解除男女禁令,让他们跟家人团聚,再授以房产,并命其开垦,承诺三年之后给予自由,并分田,等到秋收了粮食入仓,人心也就彻底定下来了。” 至于这其中反抗了多少次,镇压中带着多少血腥,杀了多少人,就不足为外人道。 甚至,要不是段玉有着元神之能,也根本无法管得下来。 郭百忍一行进了小城,见到城墙低矮,大致只有一丈多高,将近四米,用的并非砖石,而是土垒之法,却极其坚固,不由诧异。 段玉见了,不由一笑:“此乃我得的古法,以海沙、蜃灰、黄土混合煅烧而成,名为‘水泥’,用来筑墙造屋,坚若磐石!” “主公神授!” 郭百忍进入城门,细细看了,只见房屋纵横,成井字状分布,并不太高,屋舍、街道……一切井井有条,还挖了排水沟,不由连连点头。 沿途,偶尔有一些妇孺出现,见到这一行,都是恭敬地跪倒在路边,不敢抬头。 段玉也不以为意,带着众人来到城主府,实际上就是为自己修建的大宅,占地广大,但进去之后,却发现只修了个围墙,还有住所与议事的大厅、以及厨房、库房、水井等功能性建筑,其余位置都是空荡荡一片。 “基业草创,诸位不要见笑!” 段玉安排人去了大厅,吩咐着开宴。 宴席十分简单,只有刚刚收获的稻米为主食、海中捕捉的鱼与蛤蜊、以及一群武士从山中猎来的鸟兽、妇女采摘的果实与菌菇等等,倒也算山珍海味都齐全了。 至于其它东西,实在没有,还得从船上搬下几坛好酒。 因为段玉一向甚少享受,也没有赶制什么桌椅板凳等物,一行人都是在大厅中跪坐,颇有几分草台班子的色彩。 “诸位饮胜!” 段玉举杯,望了望左右,面带微笑地劝酒,这就是他的全部班底了。 在他左边,跪坐第一人赫然是秦飞鱼、接下来是叶知鱼、郭百忍、萧静风、于静白、姜宝、程金、杨彩、杨惟平等人,一句话而言,都是庆国旧部。 而在右手侧,则是以武藏泉守为首席,接下来是王越、王济、何瑭、山内甚平、佐川右卫门、日根十兵卫、竹越太郎、青海四郎、小川忠次郎、九鬼清兵卫等人,他们的来源就十分复杂,既有着出云国招募的浪人武士,也有着吴越虫使,小川忠次郎则是从那一百海贼众中脱颖而出的效忠之辈,至于九鬼清兵卫则是来自本岛提拔的海贼。 总体而言,成份就比较复杂,但可以归结为旧臣之外的集合,以出云之人居多。 两帮属下看起来泾渭分明,并且下意识地分割对立。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段玉故作不知,望着下方众人举杯饮尽。 随后,秦飞鱼率先请罪:“本次原有六艘海船,折了三艘,都是我之过!请兄长责罚!” “大海波涛无常,怎能怪你!” 段玉温言安慰,心里却是有些叹息,海事方面的人才还是很紧缺啊。 好在虽然折了些物资人手,却没有损失到核心,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候的远航,还是一件赌概率的事情,看起来下次要么让不太重要的家臣带领,要么必须找个万全之策。 “主君!” 饮宴了不知多久,天野拳兵卫与佐佐木义信前来缴令,声称已经将物资入库,人员悉数安排妥当。 “辛苦你们,入席吧!” 段玉摆摆手,这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归入右席。 “正好你们都在,本次开垦罗定岛颇有成效,已经新建一城,得户四百,库中存粮千石,开田千亩……” 酒宴之中,段玉顺带就将岛上情况说了说。 岛上原本有田千亩,此时再开千亩,就是两千亩地,若真正成功,每年两熟,每亩一年可收稻麦共计三石,那就是六千石粮食,足可养活两千人了。 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毕竟开荒千亩,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清理田间的树根、杂草、巨石,整完地后,又得开挖排水沟,如此方才算初步功成,只是第一年也种不得稻麦。 到了第二年,还得继续除草,辅以牛耕,让土壤松软,种植豆类,增益地气。 如此往复,到了第三年,终于可算熟田,可种些主食了。 饶是如此,为了水土恢复考虑,段玉还是准备使用轮耕制,大致而言就是将地分成几块,一块种小麦、一块种水稻、一块种蔬菜、还有一块休耕,种豆类固肥,循环往复。 除此之外,因为是海岛,还得挖水井,或者广泛修建蓄水池,储备淡水资源。 毫不客气地说,就现在这些人口,想要自给自足,大致也需要三年,期间一些粮食都需要外购! 是以若没有充沛的财力、物力、人力支持,想要开垦,化蛮荒为沃土,做梦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云中君 酒宴之上,段玉自然不会说丧气话,是以气氛一片融洽。 酒足饭饱之后,他让仆妇们将厅堂收拾一遍,众人跪坐,直接开始议事。 这时候,郭百忍就出列,向段玉肃穆行礼:“主公,臣有一言,请改罗定岛之名!” “此是正理!” 段玉也觉得用一个前海盗头子的名字当岛屿名称有些怪怪的,还容易让岛上的一些旧部起心思,不由道:“就改为云中岛,如何?此城可名为云城!” “大善!” 郭百忍再拜:“既然已开疆扩土,请主公自领名器,名正则言顺,方可号令众人!” 此言一出,萧静风等人连连点头。 而天野拳兵卫等弄清其中意思之后,也是纷纷附议。毕竟若段玉不成为藩主大名,又怎么册封他们为武士呢? 他们之中,有的是锦鲤帮旧部,有的是白毫山道人,有的是出云国武士,有的叫大哥,有的叫主公,称呼上的确很混乱。 “可!” 段玉神色一肃,身体前倾:“这也是我正准备说的,我准备自领云中君之位!” 小小一个岛,不过六百平方公里,什么称王建制或者称侯都是笑话,而这个云中君,自然是效仿南方的封君制度了。 不论是楚国、还是吴越国之中,都有封君,领地小者一县,却拥有完整的司法、行政、经济大权,甚至可以招募私兵,还没有上限……只要你养得起! 可以说,这种封君,就跟出云的藩主大名没有多少区别,除了没有侯或者王的封号好听之外,所辖之地就是一个私人之国! “拜见主君!” 这下名分确立,众人离座,连秦飞鱼与叶知鱼都是肃穆而拜。 “诸位请起!” 段玉伸手虚扶,笑了笑道:“本君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决意实行分封!从即日起,君与士大夫共权柄!此岛之土,日后也有你们一份!” “分封?!” 一言既出,武藏泉守等出云武士觉得理所当然,王越等吴越之人也是十分理解。 而萧静风于静白则是疑惑,秦飞鱼与叶知鱼更是差点直起身,劝谏段玉不能分权了。 何为分封?直接封土建国,必不利于君气!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不仅如此,登基仪式之上,我还要与民约法,私产不可犯、分封之地代代世袭,不得剥夺!” 段玉一锤定音。 圣人之道,与世而移。换句话来说,不同的世界,便要遵循不同的规则。 纵然中央集权的国家,难道皇帝就能大权独揽么?还不是得与士共治天下? 而这个非凡之力显圣的世界,则更加不同! 他准备与之分享权力的‘士’,并非读书人,而是非凡之‘士’! 早在穿越而来,经历庆、东陈等国的时候,段玉就有着感慨,这些龙气强盛,中央集权之国度,对非凡之士何其薄也? 庆有行人司、神捕司,直接打压非法,纵然段玉、郭百忍这种,也要乖乖融入体制之内,自己戴上枷锁,否则就免不了刀兵之祸! 与之相比,草原、东海、乃至蛮荒集权不兴,非凡之力反而大盛。 好比东海化外之地,道门十脉中却有三脉辟居于此,岂是偶然? 而南方修行大盛,除了深山老林多出珍宝之外,与广泛遍布的封君体系,集权不畅也未必没有关系。 ‘未来的战争,打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精兵、修士!普通人组成的大军,若无真正非凡之士带领,都是炮灰!什么用都没有!’ 这一点,重生过一次的段玉已经非常清楚! 光看他一个元神真人,便可镇压千人,就知道非凡之力的份量! 再比如宗师,若是有马有甲,在普通人中简直所向披靡,纵然几十个寻常士卒,也不过砍瓜切菜。 这样的‘士’,难道不应该重重拉拢? 作为上位者,不能垄断所有利益,必要给予力量者权力,这才是长久之道! ‘若是在普通世界,集权战胜分封,是历史潮流,大势所趋!而非凡的世界却不是如此,在这里,王侯将相,真的是有种的!’ 比如说兵家,若不投胎入将门,怎么一出生就得兵法真传,未来手握大权,领兵打仗,突破以武入道的瓶颈? 在这个世界,下民不掌握非凡之力,就没有出头之日! 至于普通人? 纵然是在异世界的王朝末代,数万数十万流民造反,也不是常常被几千几万朝廷大军吊打?唯有等到大乱波及,许多地主士人投身进反贼,才会愈演愈烈! 而这个世界,就更是如此,还越加黑暗。 比如段玉,若封了一乡一村,无论再怎么横征暴敛,难道那些下民还能反抗? 最好的模版,就是这新建的云城了。 海盗是最桀骜不驯的一群,结果一千多人到段玉手上,依旧被整治得服服帖帖。 换句话说,若中世纪的武士庄园,封赐的都是武道宗师呢? 以他们强绝之武力,普通农夫拿着草叉,如何能胜? ‘是以非凡世界,最适合分封之制!而这也由我的道印所决定!’ 段玉面色坚毅。 到了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篆刻师功法所携带的巨大因果了。 赫然是要以道镇世!建立地上道国! 这与龙气集权制度,乃是天然的死敌! 不过,其中也不是没有空子,若是小国寡民,层层分封,龙气不盛,何以扼制道法? 龙气一散,便无法生杀予夺,形成神通压制,是以一些道人,都可以尝试纳入统治体系中来,至不济也像奇幻中那样,待遇优厚,再给修建个法师塔养着。 ‘所谓统一集权的道国,根本不存在……因为王权与神权是天然对立的,道权也类似神权!是个根本上的悖论!’ 道印是为权柄,而世间权柄至大,又何过那天下之主的宝座? 若身为皇帝,万世一系,又怎么能容忍一个‘道’字压在自己头上? ‘所以不明白这点道理的前辈篆刻师们,都尽数扑街了,所谓地上神国,全是梦幻空花……我若兴复道权,必得汲取前车之鉴,最好的结果,也是学欧洲中世纪那样,道主给国君加冕!’ 原本段玉还想着今世报仇之后要逍遥自在。 但越是深入,越是发现,不论是篆刻师的因果,还是与大夏龙庭的仇恨,又或者自己渐渐生出的争霸天下的野心,最终都不得不走回到这条路上来。 大夏龙庭,就是云澜大陆上最后一任统一的集权帝国。 自己与它为敌,便要走出不同的道路。 在云中岛的分封实验,就是第一步! ‘我这也算开历史倒车了?不过不在一个世界,怎么能一概而论……除此之外,实行分封,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对付书院!’ 书院世受大夏皇恩,乃是铁杆保皇派,段玉毫不客气地打上了敌人的标签。 但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度,才需要成俗而完善的文官体系,为它管理广袤的万里疆土。 若对象换成一个分封之国呢? 领一个村子为封地的骑士,难道还得专门请官员来治理? 肯定是在打谷场上,自己就可做决定了,一人兼任法官、行政官、甚至都不需要读书识字。 再大一些的领地,也只是请几个学者就够了,他们自己的亲戚都还安排不过来呢。 如此一来,什么儒生出将入相,都尽数成了笑话,对于书院势力肯定是重大打击。 虽然书生并非一无是处,但学而优则仕这条路,则是堵上了大半。 至于分封之后各领主号令难以统一,兵力暗弱的问题……呵呵,只要段玉始终维持团体内修为第一人的身份,有哪个敢不听号令? 而以分封制拉拢的,就是非凡之士,要普通农兵也无用! 这也算另一种方式的战争让平民走开了。 ‘这一世的规矩,得由我来开创!楚国、吴越、出云之君都不行!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修炼了篆刻师功法的王者!’ 段玉隐约间,感觉自己把握住了这个世界的脉络。 不仅如此,以道镇世之后,伴随着权柄的扩张,气运收拢,还会反哺道印,这才是篆刻师元神之后功法的真义所在! ‘我这……也算得道了吧?怎么没有点风云突变、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连升数级什么的?’ 一切都清明之后,段玉望了过去,发现外面还是风和日丽,不由哑然失笑。 自己最多算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脉络,勉强看清了道路。 至于这条路最后如何,结果会不会是一条死路,那得走到终点才知道,换句话说,距离真正的‘得道’、‘成道’之类,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凭云中岛这么一个草台班子,说不好听点,根本连让‘天’注意的资格都没有。 “喏!” 看到段玉意念坚定,下面的秦飞鱼等人只能俯首应是。 “成为封君之后,便有开幕之权,自行征辟文武官吏……”段玉看了下去:“郭百忍、杨彩、杨惟平,你们去安排祭祀事宜,选个良辰吉日,我正式就任云中君!”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封 庆历十九年,元月初一。 云中岛,云城之中,所有领民都被聚集起来,望着一座高台。 段玉身着冕服,在众人簇拥下登坛祭祀。 所谓的冕服,是帝王公侯祭祀之时穿的最高等级礼服,由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等构成。按此世之制度,天子帝王,衣袍上有十二纹章,为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 其下,王九章、君侯七章。 段玉所穿的,正是君侯的七章级别,上衣绘华虫、火、宗彝,下裳绣藻、粉米、黼、黻,戴通天冠,以白玉珠为旒,佩白玉,带剑,脚踏赤舄。 此时肃穆捧着玉圭,焚烧祭品,念诵祭文。 转眼庆历十九年了啊,或许那崔山还要改年号?不过去年此时,我还在逃亡路上,今年此时,我以十九之龄,已经成为一岛之主,要正式争霸天下了! 段玉一板一眼地完成祭礼,转过身来,接受属下臣民的朝拜。 “拜见主君!” 三呼之后,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段玉双手虚抬,清清如玉的声音落下:“平身!” “谢主君!” “本君治云中岛……” 段玉深吸口气,开始宣讲。 实际上,这才是仪式的重头戏,让这些领民与臣子知道他才是他们的主君,封号云中君。 说白了,纵然自称一岛六百里之主,但实际上就是一个村长级别的继任典礼,天要能有什么回应才是活见鬼。 “……今与民约法,私产不可犯,行分封之制,以士大夫卿称之!” 一提到分封,大多数人想到的都是中世纪的公侯伯子男爵,殊不知这都是华夏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连爵号都是。 段玉听了有些膈应,索性再复古一把,将士大夫卿拿了出来,作为爵位的名称。 反正内容实质差不多,称呼自可随意。 并且,按照下士、中士、上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下卿、中卿、上卿这么算起来,新爵位足足有着九级,而公侯伯子男只有五级,按阶层流动来说,不把等级设高一点,别人一下满级了,接下来还怎么玩? 多建阶层,让底下人有着奋斗目标,好过爬到顶峰之后封无可封。 甚至,在段玉心中,还有一个设想,纵然上卿,依旧是臣格,之后还可以重开公侯伯三级爵,许以开国,建立伯国、侯国、还有公国,这便是十二级,再加把劲就可以追上秦的二十军功爵了。 而论赏赐之厚,更是早已远远超过。 段玉瞥了郭百忍等人一眼,大声宣布: “下士者,领百户,封万亩,世袭罔替!每年需服两月之役,自备弓马、仆从……若不能,则以金帛、武器、粮草代之……若士死,其地由嫡子继承,若无子,由其兄弟继承,若有女招赘,则优先继,凡领地继承,需贡金与封君,获得承认!” 所谓封君与封臣的关系,其实就是一种权力与义务的契约。 封君将土地赐予封臣,封臣便有为上级效力的义务,而在段玉的规定中,这种义务以兵役为主。 封君每年可以召集封臣一次,服役期两月,封臣需要自备兵器,还有二十个仆从兵。 若是役期延长,封君就必须给予补偿,多以薪水为主。 而封臣若既不能服役,也不能提供赎金的话,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剥夺其领地了。 “实封万亩?” 段玉还未说完,那些小伙伴们就惊呆了。 一万亩是什么概念?纵然之前大夏封国公,也才实封万亩的待遇。而这一万亩有多大?已经是一个小村子的级别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中世纪时候的骑士与庄园。 不过国公是一万亩良田,段玉这里是一万亩面积,不过可耕之地也有两千亩,一百户人,下士可领一半公地,其余千亩再分封百户,就是一个标准的村子,下士也就是村主的级别。 而在这个村子中,下士除了应尽义务之外,上级封君就无法再染指一丝一毫。 或许每年还有一些接待任务,但除了规定之外,便是风可进、雨可进、国君不能进了。 真正算起来,虽然只有两千亩耕地,但山林之利,领民之权,特别是这种私有化程度,绝对不比一个国公来得逊色。 这云中君,也不怕地不够分…… 萧静风心里惊诧无比,这下士之领地,说白就是一个小村子,有着六平方公里左右,而整个云中岛,也才六百平方公里啊。 意思就是纵然最大极限,也只能分出六百个下士,而这实际上不可能。 段玉若知道他心中想法,必要哑然失笑,云中岛分完便分完吧,他目光从来都不止于此。 那广袤的云澜大陆上,不有的是土地么?只是所谓的下士,虽然待遇丰厚至极,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古语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本君有意招揽天下英才,制曰武士定级、法师定品!武者分为武徒、武生、武士三级,能定为武士者,不需功勋,立即拜为下士!法士亦然!” 这就是说,在功勋封爵之外,又开一条等级评价之路,一旦评上武士,就立即授予下士之爵! 段玉也不是傻子,所谓的武徒,他定的标准就是军中精锐级别,而武生则是精兵级别,至于武士……呵呵,不到宗师,想也别想! 至于法师,要求更高,至少得百日筑基,进入三花聚顶境界,才能称法士! 换句话来说,要是有着宗师、法师投靠,区区这些代价就能将人拴住,段玉肯定出了。 之前的天野拳兵卫、佐佐木义信之流,就只能哭晕在厕所了,虽然段玉给予他们赐名,又准备给他们知行,但肯定不会直接封为下士,最多赐个三十石、五十石世袭,也就是出云国下级武士的待遇,大号自耕农的水准,对他们而言倒也不能算食言。 至于这种武徒、武生之流,段玉准备给个好听的名字,叫公士,实际上就是骑士侍从,下士预备役。 赐予他们的土地,倒是早有准备,就从云城之外的千亩熟地中划分。 此时云城之外,有地两千亩,其中一千亩是熟田,罗定那个倒霉鬼贡献出的基业,段玉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 至于一千亩生田,还有后续的开垦,则是还需要那一千农奴继续努力。 在段玉的划分中,贵族之下,是半贵族的公士,再其下是平民,那原本投降的一百海贼众、投诚的水手、未曾立功的浪人,都位列期间,可以授田十亩,当然,是熟田,否则就不是赏赐,是坑人了。 至于原本云中岛上的一千海贼与家眷,则是更低一级的农奴,三年后放归自由,提拔成为平民。 最后的,则是罪犯家眷,那就是真正的奴隶,纵然杀死也最多罚金。 下士的兵役,至少要出一个武士或法士,若没有,便要出各种资源……否则便要剥夺头衔! 这便是段玉秘而不说的精兵政策。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对有功之臣可以宽容一些,缴纳的罚金不必太多,或者多出几个武徒武生抵消。 再说,也不可能年年都有征战。 这若形成集体,就是日后的非凡世家。 于静白听到这里,又是惊讶不已,暗思不论功勋,光以自己的修为,或就可定个中士或上士?若再加功勋,难道是下大夫? 而不仅她,还有一个萧静风,这加起来,便是两乡之地啊! 起码有田数万亩,范围更是将近二三十万亩! 要知道,白毫山祖庭有着扶龙之功,又是道门十脉之一,庆国也才赏赐了二十万亩良田,给予册封。 如今自己这边只是两个弟子,就可获得祖辈的数成家业! 这当然也是段玉的回报。 毕竟他承诺过,要给白毫山留一线传承。 无论如何,两乡之地,至少也能容纳一个小小的门派自给自足了。 不止是他们两个,就连郭百忍、武藏泉守等人,也是心潮澎湃不已。 遇到一个大方的主君,绝对是他们这些臣子的幸运。 读完拗口的士大夫卿贵族分封制度之后,段玉望着秦飞鱼等人,笑道:“如今岛未开垦,本君若许你们一块荒地,岂非食言而肥?特在此盟誓,等到开垦出来之后,立即分封,领民田土屋宇都为你们备齐!” 咕噜! 顿时,就有一大片吞口水的声音响起。 段玉若指着一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分封,那也是坑人,但他现在许诺的,却是开垦后的熟地分封,连领民都包了!绝对是大礼包。 几乎绝大部分人,心里都在摩拳擦掌,等着启动流民计划了。 这也是段玉想要的。 “本君欲开垦云中岛,化此地为沃土,还望诸位相助!” 段玉轻轻一礼,旋即宣布道:“君侯有开幕之权,秦飞鱼!” “标下在!” 纵然以前兄弟相称,此时也是君臣。 “本君建云中卫,你为卫正!” “标下遵命!” “郭百忍!你为幕府长史!” “萧静风!你为法曹主掾!武藏泉守,领工曹主掾!杨彩,领户曹主掾!杨惟平,领仓曹主掾……天野拳兵卫,你为本君亲兵统领!” “下臣遵命!” 众人肃穆再拜,段玉微微眯眼,忽然大笑。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劫(为utomarket盟主贺!) 虚空之中,隐约可见一丝丝白气汇聚,汹涌而来,又在某种法度的作用下化形。 ‘正式建立体制,果然有着显现!’ 气运之物,原本就是百姓之气与信念的汇聚,若再糅合以制度,便可最终形成龙气,镇压五行,庇护各级官员,形成阳世神道体系。 但此种法度,必须是最为集权,最利君气者,毕竟龙气生杀予夺,最重要的就是威严! 而分封的法度,显然难以凝聚出真龙之气。 此时出现在段玉灵目之中的,只有一团虚幻朦胧的白色云雾,毕竟只有一村之地,两千人左右。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此云雾似鱼非鱼、似龟非龟,隐有多头之相,代表着日后权出多门。 以此制度建立王国,当真不知道其寿几何,后世子孙又有什么样的待遇了。 ‘在我的制度下,那些村主之士、乡主之大夫,为了保住爵位,肯定会敦促弟子学武习法,将非凡之家的体系传承下去……或许能持久,唯不利君气。’ 像出云一国,自从有国以来已有起码五百年历史,摄政几变,王室却未曾换过,虽然也掌不了什么实权,凄惨无比。 段玉至少还给后代预先留了些公领,总不至于成为出云王室那么悲催。 至于再后来如何么?呵呵……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更何况在历史上,又岂有永恒不灭之国度? 此时他最关注的,还是自己的修为。 识海之内,原本经过这么多月的消磨,毒蛟反噬已经小了一半。 忽然之间,那股气运注入,宛若活水一般。 三转青铜印之上,螭吻一动,将气运吞入,整个道印轰鸣,似发生了什么玄秘的变化,花纹更加古朴,也更加沉稳厚重,暗暗与这片土地相结合。 ‘权柄之道,总得扎根于地啊!’ 段玉见了,若有所思:‘而我的篆刻师修炼之道,居然是更加类似神道,必须将权柄于大地上不断扩张?’ 吼吼! 螭吻金目一闪,幻化出形体,猛地咆哮,冲向毒蛟。 轰隆! 巨响当中,段玉识海一震,只见那反噬已经彻底形体消散,再也无法为害。 甚至,丝丝缕缕的黑气,同样被螭吻吞噬,消化为积蓄。 不仅如此,青铜印本身材质也是一变,质地越发纯正起来,隐约透着紫色。 “终于彻底解除了反噬……倒是早得出乎我的预料,还有这道印变色,代表着我的修为已经快突破到元神出窍的中期,元神成长到可以去渡风劫了?” 实际上,这一次他得到的气运远远不如曾经的巡城银章、王命巡捕。 一村之气运,大致只有九品左右,与他就任铜章时相差不离,这还是因为他化私为公,完全掌握此地的缘故,要是普通的村正、里正,那气运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吏。 之所以能如此神异,只是因为开启了道印中的神通而已。 “这篆刻师功法,说白了跟《太平要术》一样,都是道家造反专业户修炼的法门啊……” 段玉心里叹息着,这一世算是入坑了。 实际上,他上一世也被坑过,纵然只是学了些篆刻皮毛,但元神之后,应该也受到了影响。 毕竟,世界上哪里有只享受权益,不付出代价的好事? 篆刻出的金木符箓如此神异,令其它炼气士汗颜,难道就没有后患?是以早早陨落,未必无因。 ‘这真是细思极恐之事,说要传授小妹与静白的话,恐怕得失言了……’ 这些事情只是一闪而过。 在外人看来,新任的云中君只是怔了怔,旋即就下令大宴,与民同乐,也就是开一次大锅饭。 说起来,这恐怕才是下面这些农奴平民们最开心的事情了。 …… 夜晚。 “庆历十九年,换言之,我十九岁了啊……不过年号用起来怪怪的,难不成明天发一道法令,让郭百忍实行云中历,定为云中元年?这是否太过沐猴而冠了?改年号可是正统皇帝才能做的,纵然现在大陆大乱,也唯有王者方可!不过我以一村基业领封君,违制的事还算少么?做了也就做了!” 段玉在榻上盘膝而坐,心里下了决定,明日就改年号! 此时旁坐静气,一掐诀,一团元神就出窍而立。 ‘果然……感觉不同了!’ 任何元神,不到游神御气之境,都无法在阳世清晰显形,宛若真人。 段玉此时也不过一团虚影,但比起之前已经进步良多,甚至能略微遮挡月光。 ‘在这片土地上,总觉得特别融洽,是因为我的道印已经汲取了此地权柄的缘故么?’ 他想了想,来到冥土。 地界之内,云中岛对应的区域,段玉元神浮现,星冠长袍,浑身外放一层光焰,与往常不同的,则是外袍上多了一重纹饰,有着云雾游走,似鱼似龟,乃是他掌握的气数。 “果然,元神之力大增,可以尝试渡过阴风劫难了……” 段玉望了望自己双手,不由满意非常。 与此同时,周围一片迷雾之中,却是有着一些灰黑之气萦绕,继而化为一个个有些残缺的身影。 他们有的脖子上带着一条血线、有的则是肢体残缺、有的流着血泪,慢慢向段玉汇聚。 “孤魂野鬼,还敢放肆?真当我杀不了你们第二次么?” 段玉认得,这些都是他在云中岛造下的杀孽。 但此时,甚至不必动用道法,只是威吓一声,就有一圈圈波纹散布,将这些魂魄的形体打乱,令他们直接堕入轮界。 “这……并非道法,而是我身上的气运!” 段玉见了,若有所悟。 纵然只是一个区区九品,也不是那些孤魂野鬼能够冒犯的。 此时也不管这些,元神盘膝而坐,手掐法诀,引动自身风劫。 元神出窍有着三重境界,为心魔劫、阴风之劫、真火之劫,这阴风并非天风,也非凡风,而是地府阴风!平时只在轮界之中,那些魂魄形体不固、无人祭祀者,就会慢慢堕入此界,被风一吹,彻底烟消云散,实乃元神第一大害。 而炼气士元神出窍之后,壮大到一定程度,便有这地府阴风来吹,是为劫数! 这劫数避无可避,乃直接从天灵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神自解。 也就是说,若不主动引发,等到这劫满自生之时,任凭你元神躲在肉窍之中,也同样有着地府阴风贯天灵而入,吹得你骨肉消融,元神化解。 是以必须主动迎接,方有一线生机。 此时段玉盘膝而坐,元神便忽然一颤。 呼呼! 一层地府阴风,不知从何处刮来,直接从他头顶贯入。 砰! 星冠炸开,元神刹那间如被千刀万剐,苦不堪言。 “原来这阴风也有两重,一重内生,一重外刮!” 段玉神念惊人,此时还能勉强动弹,只觉元神之内,仿佛有着千万把小刀子在挫刮一般,外面则是千刀万剐之刑,几乎要让他元神消散。 “道印!” 好在他来渡这阴风之劫,并非没有依仗。 一念之中,元神之内道印浮现,螭吻张口咆哮,镇压着形体。 “能被元神带入阴曹地府的,都是真正的至宝,白毫山也没有几件,我有着道印,渡过此劫就能增五成把握!” 体内阴风被镇压之后,纵然外界还有,却也不如之前那么难熬了。 段玉盘膝默坐,元神任凭削减,不断缩小,魂魄之内却是越发晶莹,有着由虚化实之感。 “道域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双眼一睁,身周三尺道域浮现。 清光大放,道韵天成中,阴风不断缩小,最终化归于无。 “道印既掌阳间权柄,自然也可管阴司!” 段玉若有所悟,右掌之上,三转青铜印浮现,半青半紫,这是已经稳定渡过劫数,到达元神出窍中期的证明。 在此时,青铜印之中,一个小小的虚影分离出来。 螭吻点头,张嘴一吐,一股气运便加持其上。 这虚影原来是个小印,黄铜质地,金蟾为纽,带着阴纹,不是阳世所用。 “提举土地司印?” 段玉看了看篆文,却是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云中岛对应阴司的权柄?也就是说,我可以册封本地土地了?” 因为他只有一村,道印提炼出来的,自然是土地印。 而若发展到全岛,那就必然是提举城隍司印! 道家以印为重要法器,此印却是城隍最高印信,能使役调拨各地土地及其吏兵,并考校地府冥箱,拘放魂魄。 换句话而言,从今而后,任何法师想要在云中岛阴司范围内做法事超度亡魂、发送野鬼、祈雨祈晴、伏魔驱邪等等,都得经过提举城隍司法印盖章认可,方算合法,其余都是非法。 “不愧是造反专业户的功法,考虑得真是全面……” 段玉撇撇嘴。 龙气本来也分阴阳,有着册封阴司神祗的神通,道印也有,并不奇怪。 这代表的,就是道门驱使鬼神为己所用的野心! “可惜……我手下都还活得好好的呢,也没有先册立土地的想法……”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脉 星光洒落。 大海之地,人迹未至之处,黑暗中加夹杂着几点明光,映照出一个奇异璀璨的海底世界。 红珊瑚、扇贝珍珠、海马海参……各种珍奇之物层出不穷。 一队七彩鱼群忽然游过,仿佛正在被什么追赶。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好像一个人形水母,半透明,在海洋之底肆意驰骋。 段玉神魂游走,拨动着海底的珍珠,大的拿不起来,最终选了颗稍微小些的,总算带走,一股脑飞出海底,又遨游九天之上,望着璀璨的星光,大呼痛快。 渡过风劫之后,元神夜游终于不用那么小心翼翼,随时都准备辟风咒了。 只可惜此时的元神力气尚小,只能夕游千里而朝采花回。 意思就是只能在晚上活动,纯粹的力气也顶多摘些花草。 饶是如此,一个渡过风劫的元神,也是庞大的生产力。 别的不说,南疆深山老林之中,什么奇花异果不是任凭采摘?还有这深海之地,珍珠珊瑚,也是予求予取。 “只可恨力气不够大……不过等渡过了真火之劫,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自从决意走上这条争霸之路后,段玉却是又感觉回到了过去突飞猛进一般的修行状态中,功法进度简直一日千里。 若是渡过真火之劫,从此元神小成,能日游千里,元神御剑,也算迈入此世顶尖战力层次了。 毕竟段玉的功法与众不同,对龙气、煞气的抗性更强,元神小成便几乎可以比拟游神御气的大真人。 …… 云中元年,元月初二,云中君巡岛。 山林茂密,清泉潺潺。 段玉换了一身常服,毕竟冕服那是祭祀穿的衣服,傻子才平时穿。 他负手而走,身后跟着的则是秦飞鱼、郭百忍、萧静风、叶知鱼寥寥四人。 “这云中岛,虽林地不少,日后也得注意保护……毕竟草木所在,水土乃聚!” 虽然只有五人,但每一个都是非凡之士,这次段玉连天野拳兵卫都没有带来,就是要暗中交待发展大计。 看到郭百忍点头记住之后,又望向秦飞鱼:“一卫之兵,先定为一百,优先有家有业者,若是那些农奴肯从军,立即提拔全家为平民,赏赐土地。” 段玉到现在还是不信任那些海贼。 不过,比起那一百海贼众,剩下的千余农奴却有家室在此,算是有着人质,段玉也不会冒然将人往外推。 比如那个九鬼清兵卫,就是特意提拔起来,对外招降纳叛的标杆。 之前检地,爵位先不忙着发,倒是平民眼中只有小利,不得不赏,一人五亩,这下熟田中就有六七百亩赏赐出去,幸好有罗定那个冤大头顶着,段玉毫不心疼。 剩下这些,刚好可用来赏赐农奴募兵。 当然,这也是权宜之计。 段玉内心想的,还是大规模移民之后,再招募良家子为兵。 此时目光一转,看到萧静风神色怔怔,不由笑问:“静风,何事出神?” “主君恕罪!” 萧静风原本有些呆滞的神色立即一变,行礼谢罪:“想到一些修行上的事情,是以出神!” 他的确是因为修炼之事而烦恼,一切自然源自段玉昨日的封官了。 本世界中,官职气运与普通道种几乎可称水火不容,原本萧静风以为担着那法曹主掾之职,肯定要影响进度,谁知昨夜修炼,却是一切如常,不由诧异。 ‘这或许是官气不足之故……毕竟主君才有一村,其气不过九品,任命的主曹只有小吏级别,我却修炼到了无漏道体,正如一碗之水,无法覆一屋之火般……但,我昨夜为何还感觉修炼更加顺畅了那么一丝?几处功法运转更加圆润了?难道……’ 萧静风正是将段玉之前表现出的奇异,比如丝毫不受官职影响,修炼神速,与自己联系起来,在疑神疑鬼。 这时看到段玉似笑非笑的目光,却是心里一空,仿佛被看透了。 殊不知段玉早与郭百忍通过气,已经可以肯定,经过自己体制,还有道印转了一手的气运,并不妨碍炼气士修行,甚至还有些助力。 ‘如此一来,招募天下炼气士,也是十分可行的政策,道门英才,大部分都要入我瓮中了……’ 段玉心里有些振奋,也没有再管萧静风,看向郭百忍:“一百士卒的皮甲、武具,都要齐备了!” “这个自然,我们这次虽然损了三艘海船,但其余物资也足够岛上之人用三年了……只是若要大规模招募流民,恐怕就只够一年……” 郭百忍面露难色:“此岛地理十分优越,主公何不凭此重启贸易?” “这是以后的事,我今日便要带你们看看本岛真正的财源!” 段玉笑了笑,带着四人跋山涉水,来到一处溪流源头。 这还是他元神夜游后,终于找到的。 “你们看……” 他指了指溪流之中,一点点沉淀的金色。 “这莫非是……” 叶知鱼直接跳入水中,抓起一把沙子,当沙石漏尽之后,赫然有着点点金色。 “金沙?这地下,莫非有着一条金脉?” 郭百忍张大了嘴巴:“难怪主君今日只带我们四人!一路深入至此!” “哈哈……不错!”段玉大笑:“这金脉十分富足,一年开出数万两黄金,丝毫不成问题!” 这金矿前世他陨落之前,听闻已经开采出二十万两黄金,那就是起码二百万两白银! 而一年数万两黄金,就是数十万两白银,足够支持迁移流民,还有开垦全岛的巨大花费了。 “此乃本岛绝密,你们万不可泄漏给他人……秦飞鱼,等到士卒成军之后,就以建营练兵为名,将附近尽数圈起来,有擅入者杀无赦!” 此世精兵特长不同,各种古怪的练兵之法都有,在山中练兵也没有什么。 “请主君放心!” 秦飞鱼脸色涨红:“这是本岛命脉,我一定将其看好!” “善!我们回去!” 段玉点点头,转身而走。 萧静风等人连忙跟上,心里却是在盘算不已。 原本段玉要分封他们,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只是后来又说要实封,是以暂且放缓。 但要将一岛开垦出来,何其难也! 虽然出云国陷入战乱,产生了大量流民,但开垦可不是光有人便行的。 更不用说,在他们产生效益之前,一切负担都得幕府支撑。 按照历史上几次开垦经验而言,要想彻底化一地百万亩为沃土,起码得三代人的功夫,也就是一甲子,六十年时间。 唯一能加快速度的,就是拼命砸钱氪金! 此时这条金脉的发现,顿时补上了最后一块短板。 纵然萧静风,心里也不由震动不已:‘主君欲开垦,便有东海云中岛,主君欲迁移流民,便有出云之乱,主君欲得金,如今就发现一条金脉!莫不是……天命所归?’ 这不能怪他疑神疑鬼,实在是段玉所作所为,太过超出他的想象极限了。 “百忍,你觉得如何?” 行走在路上,段玉又问着。 “金银不缺,桎梏此岛发展的,唯有人与物资……幸主君得天佑,出云正逢内乱,民不聊生,可大批移民!再至大陆购买粮草、耕牛,三年之内,必可让此岛大治!” 郭百忍拍着胸脯保证道。 “善,若此岛三年大治,你可为大夫!” 段玉笑眯眯地拍了拍郭百忍的肩膀,顿时令他心里不争气地一跳:‘大……大夫?’ 郭百忍可是认真听了段玉的士大夫卿分封制,明白大夫所辖,至少一乡,可称乡主啊! 纵然郭家祖产最盛之时再翻倍,也未必有这些吧? 更何况,还可以世袭不替,甚至集行政、司法、经济、兵权于一身!换句话说,只要完成了义务,纵然在封地内为所欲为,弄到天怒人怨,理论上也没人可以奈何得了他。 这一刻,哪怕修炼为山九仞诀,心思不动如山的郭百忍,也是不由狠狠动心了。 此时,郭百忍更想将这岛治理好,因为这也是在为他自己做事,不由积极性更高,飞快开动脑筋:“但……海运太过凶险,比如上次遇到风暴,九死一生……” “这个不然……” 段玉很不以为然:“只要能识星相、洋流、季风,再配以武士法士护卫,当可令天堑变通途!” “主君,臣有一言!” 萧静风此时也不出神了,开口道:“纵然东陈的海贸世家,其中经验最丰富者,也不敢说能望尽天象,最多十中七八。而即使每艘船都配备武士法士,若遇到那妖鲲,也是无可奈何。” 说白了,在此的都是非凡者,让他们去怼海贼、怼普通妖兽,都是丝毫不惧,但如果遇到了大妖怪,那还是有些头皮发麻的。 这也是制约东海开发的要素之一。 “妖鲲啊……此兽最应解决!” 段玉摸了摸刀鞘,眼睛略微一眯。 毕竟要从出云国运送流民,所经大部分都是此妖领地,虽然不一定能碰上,但船队遮天蔽日,人员血气充沛的话,就好比送货上门的香饵,此兽很可能会被引动,到时候一死死一船队,金山银海也撑不住。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五毒 三月种稻,十月种麦。 此时正值元月,却是少有的农闲之时。 云城之内,伴随着各曹主掾的任命发下,段玉原本的麾下也在利用这两千亩之地,还有千五之民尝试磨合,形成一套完整的行政体系。 正如一县之中,县令吏员各司其职一般,段玉的幕府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等到这一套体系成熟之后,当可伴随着开垦而复制增殖,遍布全岛。 因为农闲,刚好练兵。 秦飞鱼被任命为卫正、天野拳兵卫被任命为亲兵统领,都是在领地内开始了招募选拔。 那些农奴为了重新获得自由之身,还有分田承诺,倒也算踊跃报名,实际上,段玉对他们的信任程度,或许还要超过原本的一百海贼众。 毕竟虽然恶习难改,但好歹也算有家有业,反叛成本颇高。 城外热火朝天地练兵,段玉却在君侯府中开辟了一个丹室,将于静白与叶知鱼叫来打下手,准备炼蛊! 欲练五毒精兵,最重要的就是本命蛊! 之前秦飞鱼带着姜宝、程金等人,每日练习特殊的呼吸吐纳法,又以各种秘药打熬身躯,就是为了增强肉窍,令本命蛊能顺利植入。 此时要炼的,就是五毒精兵的本命蛊——五毒蛊! 五毒蛊虽名为五毒,实际上对人体却很有益处,入体之后,可杀五虫,清内脏,增益血气。 普通人体内,原本就有虫寄生,道家称之为‘三尸虫’,不过修炼到五气朝元的阴神之境后,便可操纵入微,杀五虫,清洁无秽,渐渐臻至无漏道体的境界。 段玉思索至此,就觉得天下修炼之道,简直殊途同归。 不过五毒精兵可没有五气朝元的修为,甚至连宗师都算不上,是以要配合蛊术,来增益体力。 “你们准备好了?开始罢!” 段玉望着于静白与叶知鱼两女,略微颌首。 叶知鱼还好,于静白一想到要与那些毒虫之类打交道,就有些头皮发麻。 白毫山对制蛊之法,就有着详细的描述:“……五月五日聚百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因食入人腹内,食其五脏……” 如此制作成的金蚕蛊,飞行绝迹,不畏水火,极难除灭,能令人七日流血而死。 而石头蛊则是收发随心,能令人五脏六腑皆化为石,或数月而死,或数年而死,临死之前还要受尽折磨。 总之,南蛮蛊师在中原道门看来,都是一群堕入邪魔之道的妖人,手段血腥凶残,又无比诡异。 当于静白说了之后,段玉却是大笑:“静白你太过片面了……蛊虫正如刀剑,刀剑本身并不能杀人,至于后来为恶还是行侠仗义,就要看握着它的人了,至于五毒蛊,也并非百虫自相残杀而得。” 说着,就让于静白查看室内五方摆着的铜炉。 “蝮蛇、五步蝎、蜈蚣、金蟾、守宫?这不是五毒之属么?” 于静白吓了一跳,嗔怪地剐了段玉一眼。 “天下万物,其制在炁!五毒蛊并非需要五毒相残,而是取其气而用之。” 段玉笑了笑,伸手一抓。 铜炉之内,五毒嘶鸣,一丝丝黑气就涌了出来,没入最中心的大鼎:“正要以炼丹之法来炼这蛊虫,取五钱桃木来!” 他轻轻一喝,叶知鱼立即拿着木料上前。 段玉接过,两手一搓,就化为粉末,加入丹炉之内。 “炼蛊之火,不能用丹火,只能以阴火!” 这所谓的阴火,倒并非神通,只是没有明火的火而已,说白了,就是直接以火焚烧,而在外界以温度影响。 …… 接下来的举动,就更加奇怪了。 于静白按照段玉的要求,往大鼎之内覆土,又加入无根水,每日看守大鼎,保持阴火温度不变。 终于,半个月之后。 大鼎正中,五色玄土之间,一棵棵嫩芽顽强冒出头来。 这些嫩芽宛若菱角,碧绿中带着一丝黄玉之意,令人见之可喜。 段玉此时的态度却是变得肃穆起来,让两女戴着手套,小心地将菱角剥开,就可见得其中一粒粒珍珠般的蛊虫。 “炼丹有火炼、水炼之法,我这炼蛊之法,先以火炼,再以木炼!” 段玉小心地夹起一枚珍珠,用蜡封之,示意二女同样如此。 最后数了数,共得五毒蛊二十九枚,不由又是叹息一声:“精兵不易啊……” 光是这次炼丹,消耗就非同寻常,更何况还要请动一尊元神真人来把握火候,非同小可。 不过唯一令段玉欣喜的,就是这五毒蛊的特性,能被其母蛊所制,换句话而言,只要在炼制之时做点手脚,当可获得比兵符更强的控制效果。 “天野拳兵卫!” 他想了想之后,叫进来一人。 “主君殿!” 天野拳兵卫还是少年模样,跪地行礼。 “你为我亲兵统领,跟那些属下也学过精兵之法了吧?觉得如何?”段玉笑着问道。 “精兵之于主君,如同刀剑也!”天野拳兵卫顿首道:“更是本家生死所在!” “你能明白这点,很是不错,飞鱼乃云中卫卫正,日后或可领龙蛇精兵,而你可愿为我五毒精兵之首?” “嗨!”天野拳兵卫立即道:“愿为主公效死!” “很好,这一枚五毒蛊,我就先赐给你了!” 段玉随手将一枚蜡丸赏了下去:“你吞了它好生参悟,必有所得!” 未来的战争,是属于非凡与精兵的世界,手下的精兵自然越多越好。 而秦飞鱼虽然帮着练兵,却没有转修功法的打算,至多学着一些法门,借助精兵之气突破以武入道的瓶颈而已。 既然如此,段玉还得将五毒精兵的培养担起来。 这天野拳兵卫,就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毕竟其天资不错,武艺精湛,关键是年轻!越是年轻,受到五毒蛊的帮助就会越大,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剑豪,也就是武道宗师。 “多谢主君!” 天野拳兵卫是个老实孩子,没怎么多想,一下就将蜡丸吞了。 旋即,脸色一红,腹中闷鼓如雷,连忙告罪一声,飞快退下。 按照出云的武士传统而言,这是绝对的失礼,遇到个严酷点的主君,甚至可以命其切腹谢罪了。 “原来如此!” 段玉却是借着刚才的观察略有所悟:“五毒蛊,说白了就是一条过江龙,占据人身之后,就将原本的害虫驱逐吞噬,成为坐地虎!” 一山不容二虎,若后来再有毒虫入侵,比如水蛊之流,就立即被五毒蛊视为敌人攻击。 除此之外,五毒蛊汲取营养,促进消化,分泌出来的分泌物,对人身也有促进发育,强筋健骨的作用。 因此五毒精兵的特点,就是体质极佳,不惧大部分毒虫病疫。 “说白了,就是一个共生的双赢关系。这才是蛊师的正道啊……” 段玉有些感叹,像有些蛊师,一味追求凶猛蛊虫,阴厉害人,甚至不惜以各种邪门手段折磨蛊虫,以求刺激其戾气,虽然偶尔能得些厉害毒物,但被反噬的概率也是大大增加,得不偿失。 除非是那种心存死志,背负血海深仇的,否则若要求长生之道,无异于南辕北辙。 这么感叹着,他将剩下八丸五毒蛊扣下,这是日后给自己亲兵的,顺带再将其余二十枚给秦飞鱼送去,嘱咐其务必精中选精,择优而授。 实际上,第一批授予的,大概就是姜宝、程金这种锦鲤帮老人,还有出云国的几个武士而已。 限制非凡之士大规模出现的,第一是功法,第二就是资质。 按照段玉来看,普通武者中出宗师的概率,大概是万分之一,而实际上由于功法、机缘等问题,概率远比这小。 是以姜宝、程金等人,只是中人之姿,一辈子也跨不入宗师的大门。 此次若借着五毒蛊之力,反而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毕竟宗师不是大白菜,否则的话,段玉又何必开出实封一村的高价招募? “主君!” 完成这一切,两女告退之后,郭百忍又进来,行礼说着:“建造船厂也是势在必行了,只是我们缺少优秀船师……” “本君知道,这简直是千头万绪啊……” 段玉起身,与郭百忍来到码头,不由感概一声。 虽然一片白纸好作画,但什么都没有,需要从无到有地白手起家,也令人头疼。 “东陈那边,上好的造船师父都是各大船厂之宝,待遇优渥,除非绑人,否则想也别想……” 纵然绑来了,难道人家会跟你一条心,从此一心一意地为你效力? 道术之中,可没有洗脑术与忠诚术。 “除此之外……” 郭百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欲要开矿,也需要专门的人才,以及矿工啊!” 这综合起来,就是缺人,极度地缺! “你放心,你要的,在出云国都有!” 段玉望着海面,咧嘴一笑:“出云国有银矿铜矿,开矿人才不缺,除此之外,虽然其船只不如大翼,但也勉强能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海将(为 utomarket盟主贺!) “水生!卫正召你!” 正在举着石锁打熬力气的水生听见了,连忙一擦汗,来到大厅。 水生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小时候被人在水里捡到而得来,此时不过十八岁,身体瘦弱,面如病鬼,但力气却是出奇地大。 “二当……见过校尉大人!” 看到秦飞鱼,他张了张嘴,还是醒悟过来,连忙行礼。 同时瞥了瞥周围,发现姜宝、程金几个也在,都是锦鲤帮的旧部,跟随着段玉出奔的九家之一。 至于杨彩、杨惟平两个,却是走了文官之路,不在武职系统。 “起来吧!” 秦飞鱼笑了笑:“君上与我不会忘了帮中兄弟,你们家里可曾安顿好?有何要求或者困难尽管提!” 在他心中,这是真正的嫡系,日后纵然评不上下士,一个公士还是跑不了的,可赐几百亩田,算是小地主了。 并且,这还是最底线。 ‘大哥欲开万世之基业,又在草创之时,只要抓住机会,日后必能贵不可言!’ 在他心底,对于段玉非常有信心。 此时望着下面诸人,沉声道:“大家都是袍泽兄弟,我实话实说,此次叫你们来,是有一桩好处……” 旋即,就将五毒精兵的概念说了说。 “也就是如饕餮营一般的精兵?”姜宝是个粗人,闻言瞪大了眼睛:“主君竟然还有此等练兵妙法,那还有啥好说的,俺第一个来!” 旋即大步上前,吞了一枚五毒蛊。 “正是!若无帮……主君,我这条命也早就没了!”水生同样上前,吞了一枚五毒蛊。 帐中众人神色肃穆,无一不从。 虽然蛊虫的传闻有些令人色变,但他们相信两位老上司不会害他们。 但下一刻,营帐内就尴尬了。 一群人腹中如同鼓雷,争先恐后地告辞,奔向公厕,场面一度颇为搞笑。 “五毒精兵第一关,是排五脏之毒……虽然比不上伐毛洗髓,但也是一场机遇。” 秦飞鱼见着这一幕,丝毫不以为意,相关的要点段玉都跟他讲过了,只是吩咐着其它兵卒烧好热水,给这几人预备着。 …… “痛快!” 片刻之后,姜宝几个就洗着热水澡,大呼痛快:“感觉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 旋即,换了衣衫的几人就被带到校场之上。 秦飞鱼一身戎装,手持长枪:“你们也算入门的精兵了,一起来围攻我试试!” “喏!” 姜宝、程金对视一眼,大笑答应下来。 姜宝用的是乃是一柄单刀,程金用双斧,至于水生则是拿了一柄铁锤,略微皱眉,似乎手感还是轻了些。 他们都被送去过军营锻炼,此时对视一眼,也是合围而上:“校尉大人,我等失礼了。” “龙蛇合击!” 秦飞鱼眼睛略微一眯,长枪如毒龙,一枪突出,点中程金的斧头,令其脱手而飞。 狂沙飞舞,一柄枪尾一抽,姜宝就飞了出去。 只是倾刻之间,秦飞鱼就淘汰两人,此时神色不变,望向冲来的黑影。 这黑影赫然是水生,居然将一柄铁锤挥舞得乱披风一般,泼水不进。 当! 枪尖与铁锤相交,被砸得略微一偏。 “好家伙,这一身神力,几乎比得上宗师了!” 秦飞鱼眼睛一亮,快步后退,长枪如同火树银花一般:“龙蛇乱舞!” 噗噗! 周围几人纷纷倒地,他则是一枪如龙,与铁锥相撞,擦出明亮的火星。 呲啦。 铁锤高高飞起,水生单膝跪下:“校尉神威!” “你们都是我的亲兵,原本有几斤几两我都是清楚,这次真是武功大进了……” 秦飞鱼欣慰道。 毕竟这几人还算不上配合无间,并且,只是半吊子的五毒精兵,还未彻底纯熟自身特性与技能。 “从今往后,我会更加严苛地操练你们!” 秦飞鱼注视一圈,已经在期待这些人中能出一个宗师了。 虽然此种概率还是很小,饕餮营一百精兵,宗师也寥寥无几,只是临死拼命,能以秘法强行拔升。 五毒精兵也是如此,他们强在身体,但却没有宗师的意志、精神、以及经验。 ‘宗师之意,这种东西,打着打着说不定就懂了!’ 秦飞鱼在为师一道上造诣不深,但也知道精兵就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这种生死之间的压力,最容易刺激人突破。 ‘奈何……大哥这次也只炼出了不到三十枚五毒蛊……’ 一念至此,又不由有些叹息。 精兵不满百,纵然有着秘法也是无用。 而若无法以精兵突破,普通军势更是需要五千人!恐怕得等到云中岛开垦大成,才能堪堪凑齐。 …… 云中元年,三月。 乍暖还寒,草长莺飞。 段玉亲自带着三艘大船,缓缓启程,驶向出云。 “纵然大规模的人口流入进行不了,也可以搞搞小规模的试点嘛!” 他站立在甲板之前,双手拄着鬼切,对旁边的郭百忍与天野拳兵卫笑道。 那妖鲲行踪不定,但只要不是作死得一次装数千上万人出海,一点血气也未必能吸引得到它。 否则的话,出云国哪里还有海商敢行船?上次公孙小白的商队,也逃不过覆灭的厄运。 这一次,段玉就是准备再去出云国一次,尝试与某个藩主达成协议,用商品甚至金银直接购买奴隶。 出云武士本来就有乱捕与人狩的传统,对这个应当很习以为常才是。 至于不亲自下场,一是避免脏手,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减少属下伤亡与意外。 “这次,就要用到你们的关系,天野拳兵卫,还有九鬼清兵卫!” 段玉向着旁边的两个武士笑了笑。 “嗨!在下一定努力!” 九鬼清兵卫缩了缩脖子,肃穆答应着。 纵然已经早早投诚,但与这个鬼神般的男子站在一起,还是令他颇有压力,感觉仿佛在面对着深渊。 这次段玉出来,只带了郭百忍与一些出云武士。 至于秦飞鱼,则是被打发看守云中岛兼练兵,最好连水性也要练一练。 甚至到日后,找到合适的海将,肯定要让练好的军队出去剿匪,好好见见血,特别是精兵之流,都是打出来的。 ‘不过除了海将之外,我现在最需要的,还是能看季风洋流,星象定位,甚至预知风暴的领航员……’ 段玉摸了摸下巴,想到了鲛人。 此族乃是大海的宠儿,就有预知洋流风暴之能。 “东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千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他背诵了几句,旁边的郭百忍就脸露异色:“主君在思索鲛人?” “不错,若得此族为水手,这大海岂非通途一般?” 段玉笑了笑。 “世间真的有鲛人么?传闻其男子丑恶无比,女子却千娇百媚,人身而鱼尾,上岸则鱼尾化为双腿……这简直比妖怪还惊人啊!” 郭百忍也从古籍上读过相应内容,喃喃着。 “鲛人自然是有的,否则那些沧海夜明珠从何而来?只是这鲛人到底是以族聚居,还是零星散布于大海,仍未有着定论……” 段玉神秘地笑了笑:“不过我倾向于它们以族聚居,位于大海某处……” 若是从地理上看,纵然是东海群岛,也逃不过云澜大陆的版块所辖。 而真正的深海地区,对于目前的人族而言,依旧是禁地,没有人知道其中有着什么。 ‘甚至……鲛人都可以存在,若是日后出现其它异种,也并非不可能……’ 段玉心里不由升腾起一个念头,旋即又联想到一人,此人名为施大海,乃是未来的海军名将! 这施大海乃是海宋岛人,海宋岛位于出云国以南,也有一州之地,其主自称宋王,国内有两家豪族,一姓施,一姓郑。 施大海便是施族中的一个普通族人,幼年时曾经有幸加入瀚海仙门,做了三年外门弟子,只是一直不入内门,又被赶了出来。 此后游荡四海,增广见识,后来加入了海宋岛的海军,仍旧默默无闻。 这人真正发迹,要在十几年后,大争之世初现之时,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得了鲛人族的好感,从此能召唤鲛人相助。 有着如此助力,自然翱翔四海,无往不利,声名鹊起。 ‘这人才能虽然也有,但主要还是靠了外援,又是世家弟子,此时已经入了海宋体制,要找也不是找他,不论原六郎、李玉龙,资质都远胜此人,等到日后,我便夺了他的机缘,倒要看看没了鲛人之助,这位原本的海将军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段玉记忆中的东海三大名将,都是各有所长。 其中,原六郎胜在谋略海战。施大海则由于有着鲛人之助,能遨游四海,极少遭遇海难。最后的李玉龙能上榜,却是因为此人收服了一条海中孽龙! ‘说是龙,实际上八成只是一条大海蛇而已,这种认主的灵宠,不知道还好不好抢!’ 段玉舔舔嘴唇,有些心动。 此三将,得一便能纵横四海,若是尽取了气运,恐怕一统东海也未必没有可能!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贸易 出云国乃东海最大之国,此时正陷入东西合战的阴霾。 在其周围,有着一些零碎的岛屿,不乏优良码头。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界港,位于平氏直接控制之下,每年都与大陆贸易,获利十分丰厚。 除此之外,国中优良港口还有不少,特别是几个临近的小岛之上,一直被某些海盗世家盘踞,甚至不乏被招安后,摇身一变,成为幕府水军的例子。 比如西国之中,名为四吉的小岛之上,就有着一帮‘海野众’。 四吉小岛并不大,只有几乡而已,但有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海野家世代居于此地,最初只是一帮打渔的渔夫,后来也渐渐做着海盗的生意,并以此传家。 等到上次东西合战的时候,海野家发展了不少势力,有着船只十艘,水手数百,因此趁着西国之乱偷偷上岸,在岸边建立了几个据点,后来被平氏接纳,得到了四吉岛安堵状,真正被承认为一地藩主。 当然,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事实上,早在数十年前,海野家的态度就有些摇摆,而等到藤原家崛起,一战震惊西国之后,海野家家督立即就在第一时间派出质子,并写信效忠,将自家绑在了藤原家争霸天下的战车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若是平氏依旧强大,海野家等在西国的钉子自然能妥善发挥作用,制衡藤原家。 但等到两方实力持平之后,平氏就无法影响西国,特别是正在内乱的平氏,根本无法给予任何支援,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国内的钉子一个一个被藤原千代拔掉。 若是再继续冥顽不灵,恐怕不仅是海野家在陆地的利益,就连四吉岛也守不住。 大势之下,海野家众多家老也赞同这一决定。 实际上,若是平氏取得最终胜利,那做出投向藤原家决定的家主海野但马守,也早就做好了切腹谢罪的准备,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家族。 四吉岛,港口。 以海野家的财力根本无法筑城,又或者修建什么天守阁,因此海野家所在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个渔村,只是看起来扩大了不少,变成了一个渔镇。 三郎正努力地晾晒着渔网,耳边似乎还有父亲的絮絮叨叨。 讲的都是陆地上东西两个大名即将开战的事,还说海野家或许也要上战场,今天特意取出已经生锈的矛头在磨。 对于三郎而言,这一切真的很遥远,根本不如今天多抓到一条鱼,晚上回去加餐那么令人开心。 然而,就在他收拾完自家渔网,偶然一抬头,望向海边之时,整个人却忽然怔住。 他看到了什么? 在海天交接之处,三个黑点越来越大,变成了庞大无比的海船。 与它们相比,纵然是宗家的战船,也好像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一般了。 呆了的不止是三郎,其它渔夫也大叫着,将恐慌一路传递到海野本家。 当当! 刺耳的声音响起,不少渔妇直接抓着儿女,躲回茅草木屋中,各家的男人却是大叫着,快速取出武器。 就在宗家水军即将出动之时,从三艘大船上却又放下了一条小舟,缓缓行使到岸边。 一名武士打扮的中年大步上前:“本人九鬼清兵卫,求见海野家家主!” 九鬼清兵卫此时却是真心效忠段玉,并请命成为使者的,因为他九鬼家之前就在西国厮混,与海野家也能扯上几分交情。 自从在劳力营中效忠段玉之后,好歹生活恢复了原状,最近更是被提拔为武士(他自己认为),赐予了五十石知行,那就成为了主家的家臣,必须为主家好好尽忠了啊。 并且,这身行头,还有腰间的两把太刀,都是主君赐予的,这实在慷慨。 要知道,很多下级武士,落魄之时都已经连一套干净衣服都置办不起了呢。 “九鬼清兵卫?九鬼家的?” 围上来的足轻面面相觑,片刻后人群散开,一个同样的武士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九鬼清兵卫一眼:“那个已经被剥夺世袭知行的九鬼家?” “我……九鬼清兵卫,已经重新获得了知行,重振家名了!” 九鬼清兵卫挺腰大声道。 “哦?” 前来的武士一躬身:“是我失礼了,在下海野九原,请问你来有什么事?” “我代表本家,云中岛大名,特来拜会海野家家督!”九鬼清兵卫大声说着,将一封信笺高高举起。 “云中岛大名?” 海野九原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后面的那三艘大船总不是假的,这个素未闻名的云中岛大名,实力看来很强啊。 当即笑容满面,更加恭敬了一分,将九鬼清兵卫请到宗家大宅。 虽然海野家的财力还无法修建天守阁或筑城,但宗家却被修建得很是广大,四面有着围墙,整体建筑也是木制解构,外围有着足轻巡逻。 若是段玉在此,就会评价大致是庆国一大户的宅院水准。但在这些四吉岛土著的眼中,却已经是华丽的宫殿了。 穿过重重守卫之后,九鬼清兵卫终于见到了海野家当代家主——海野但马守。 这是一位四五十岁的武士,头发霜白,皮肤古铜,显然经常遭受风吹日晒,一双小小的眼睛却很是灵动,透着一股精明强干之色。 事实上也是如此,此时平氏仍然掌握一半天下,在东国的统治十分牢固,有着诸多亲藩。 敢在此时投靠藤原家,纵然有着地理与被逼迫的原因,也是相当有决断了。 九鬼清兵卫心里暗赞,双拳并拢,外放两侧,一丝不苟地行礼。 “九鬼家的清兵卫……我听说过你,听闻你在一次米骚动中,斩杀了米商而被通缉?” 海野但马守接过信笺,没有立即展开,反而看向九鬼清兵卫:“你现在侍奉的是……云中岛大名?看来是一位海外的藩主啊。” “嗨,正是如此!” 九鬼清兵卫点头,注视着海野但马守。 这位当家展开信笺一读,顿时脸色一变:“云中大名欲与我家交易?” “正是……我家大名愿意用武器、丝绸、甚至是金银,来向海野家购买奴隶……以青壮男女最好,小孩次之,若是有家庭的,一起也可!” 九鬼清兵卫将段玉的要求说了出来。 “这倒是……出乎预料啊!”海野但马守喃喃着。 历来购买奴隶的人自然也有,但大多以需求青壮为主,买回去后不是下矿就是开垦,反正做的是脏活累活苦活,吃的比牲畜还不如,往往活不了几年。 而男女都要,甚至连家庭都接收,特别是在此种乱世背景之下,简直就是在做善事了。 毕竟,纵然和平年代,出云百姓都还有卖儿卖女的呢,此时遇到战乱,甚至海野家都不用出钱,让本家武士足轻注意搜罗下便可以了。 海野但马守心里已经觉得这生意可以做,但还是试探地问着:“不知道贵家需要多少?” “本家来的船,此次可装五百人!价格方面,一定让贵家满意……” 得了段玉嘱咐的清兵卫毫无压力:“并且……这还不是一次生意,本家的奴隶,是多多益善!” “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海野但马守喃喃着,不由肃穆一礼:“我欲宴请使者,不知可否请船上的诸位武士一起?”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九鬼清兵卫连忙还礼,知道这买卖差不多是成了。 …… 海船甲板之上。 段玉望着海野家的渔镇,智珠在握:“此次交易,只要海野家家主不傻,就必能成事!他或许还会宴请我等,就由百忍你代我出面,我的行踪要保密!” “遵命!” 郭百忍答应下来,又有些疑惑。 “说实话……上次我在京都玩得有些过火,至少平氏应该要杀我而后快,这一家我倒是不怕,只是其上又有些神道、仙门的牵连,沾上了也有些麻烦……”段玉苦笑着解释:“我以云中君之名交易,又选在西国,便有此种考虑……” 实际上,此时平氏正忙着争夺家督之位,或者与藤原家开战,应该注意不到这边,但段玉还是力求谨慎为上。 而西国势力最大的藤原家,正在一心准备上洛,甚至对于藤原家而言,段玉也并非真正的仇人。 两次刺杀之事,要说都暴露也不一定,或许其中还有转机,段玉真正防范的,还是非凡力量的插手。 “另外,检疫的工作,也可拜托海野家替我们进行!” 这时候的大规模人口迁徙,最怕的就是传瘟,甚至段玉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先找到另外一个地方隔离一段时间,有发病的直接再隔离。 如此,方能保证其余移民的健康。 只是其中一些传染的风险,也就都交给海野家了。 “明白了,属下会向海野家提出要求的……”郭百忍笑了笑:“想必此种小小要求,对方一定会答应下来。” 毕竟段玉给的价格很优厚,又连女人小孩都要,绝对是一笔有利可图的买卖。 要是不在其它方面提出一些要求,恐怕那位海野但马守反而要疑神疑鬼呢。 第一百五十章 瀛州阁 道门十脉,海外居三。 这三座海外道门,分别是瀚海仙宗、广陵仙岛、以及瀛州阁。 瀚海仙宗以海宋岛为根基,广陵占据一岛,自给自足,唯有瀛州阁,扎根出云之国,搬迁至此地时,曾与出云国君签订协议,保此王血脉不绝,世代继承王位。 出云国极北,有群山连绵,山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 山下有一湖,烟波浩淼,一平如镜,岸边栽种了大量樱花。 两名中土打扮的道人,就在樱花树下摆了一席,饮酒作乐。 “长钦师兄,小弟祝你道行常固,早得长生!” 一名圆脸道人举杯饮尽,他穿着黑白二色的道袍,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身宽体胖,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十分和善。 “多谢长弘师弟!”在他对面的道人青年模样,看起来有着二十七八岁,剑眉星目,脸色苍白,似有些气血不足。 长弘连忙为青年道人斟酒:“这三阳正法酒,用了数种三阳大药,埋于雪下六年方成,能大补气血,师兄刚刚成就元神,不可不多饮几杯!” 虽然在道家看来,元神出窍之后,肉身只是皮囊,但不到元神大成的附体夺舍境界,还真不好随意抛弃,是以得时时注意。 而元神一成,若是根基不足,时常离体,就容易气血两亏,需要好好滋补。 见着长钦道人连饮三杯,小胖子长弘不由笑道:“师兄以三十之龄,一举突破元神,当真令小弟又羡又佩,恐怕能当年轻一辈第一人之称?放在以往,师门绝对要大开山门,广邀同道为师兄贺,可惜出云将乱……” 一提到这个,两名道人的神色都肃穆起来。 瀛州阁依托出云国,对于世俗怎么可能不关心? “说到这个……师父曾经有言,出云距离大乱之世尚有十数年,何以如此之疾?当是天机有变!” 长钦道人放下酒杯,叹息道。 对于那高高在上的‘天’,越是修炼精深的非凡者,越是敬畏。 他成就元神之后,更是感觉如此。 “出云有变,我等道人也要下山,保出云王室了……”长弘道人说到这里,又是十分不满:“我不懂……为何我们不学广陵同道,占岛为王,逍遥自在,反而还得将自身与出云王室绑在一起?” “出云国有两州之地,民上千万,也有本土神明庇佑,我等如何夺之?”长钦道人却是看得很开:“而说开垦基业?呵呵……你可知广陵岛诸位先辈为开广陵岛,真正是呕心沥血,费时三代才成,饶是如此,此岛在我海外三宗中也是敬陪末座!” 要完全开发一个岛屿,消耗纵然是道门十脉之一,也要元气大伤。 “本门自迁移至出云国,与龙气有协议之后,本土神明便不再抵制,得以深扎根基……甚至如蛭吸血,方能不断壮大,如今隐约执海外仙道牛耳,诸位祖师深谋远虑,又岂是你能懂的?这话不可再说!” 长钦道人训斥道。 “师兄教训的是,小弟不敢了……”长弘道人吐了吐舌头,又望着满地春樱,偶尔散落的模样,不由叹道:“出云大乱,不知最后胜者为谁……” “不是藤原,就是平氏,其它豪族,根基还不够深厚,没有摄政之命!”长钦道人说着:“至于出云王室,其龙气不绝,却也没有兴复之机,对我道而言,方是大善!” 出云王室本来就掌祭祀等事,算是出云神道的代表,若真的大政奉还,王室集权,那龙气汇聚,真的可反过来压制仙道了。 而当今出云,三成实力在神道、三成在诸藩,还有两成散归各处非凡,最后的两成掌握在瀛州阁手中,方能维持均势。 “如今出云动乱,我们说不得是要下山,去保王室不灭了……”长钦道人笑了笑,抚摸着手边的古鞘长剑。 古剑似有所觉,嗡嗡而鸣,直欲出鞘见血。 长弘见此,脖子缩了缩:“师兄的剑术,诸位长辈都是赞叹不已,称为‘剑寒东海’,必能大放异彩!” “东海不过天下一隅,等到为兄元神小成之后,却是想学一学古人泛舟西行,到大陆试剑!”长钦道人眸子开阖中,似有缕缕精光闪动。 “西行?大陆?” 长弘笑了笑:“虽然我等祖先都自大陆而来,但此时中土诸国混战,南方还好,据说北方与中原龙气犹为厉害,压制我等修行之士,还有何好说?” 在这小胖子心里,东海才是真正的修行圣地。 “虽然如此,但处于严密法网之中,还能成长起来的修行者,便如养蛊而生的蛊王,恐怖异常,不可小觑了。” 长钦道人坐直了身体:“比如那位正阳道主,以天师之身,兼任北燕国师,此时的北燕正追亡逐西,侵吞草原,其势千钧,宛若猛虎啊!” “北燕若吞草原,只要再得数年休养生息,兼并其余小部,当可起数十万铁骑南下……庆国有难了。”长弘道人事不关己,幸灾乐祸地道。 “太早了!” 长钦道人却是皱眉:“原本按照本门推演,中土大乱之世开启,尚在东海之后,还有二十多年……却不知为何,又一下提前了。” 顿了顿,却又苦笑:“天机本就不可捉摸,或许并非天机有变,只是我等凡人坐井观天,之前推演难免有着错误。” “但……出云两大藩主家督皆死,甚至前后不过三日,总不是天意吧?”长弘道人说着。 “这个自然,此两大家督死得十分蹊跷,藤原家家督死于游魂刺杀,真凶尚未找出,而摄政平原盛,却是真正死于刀兵之下,出手者乃是藤原家黑衣众,但数百人奋力一击,竟然连破三之丸与二之丸,并火焚天守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其后黑幕深深,我们这次下山,主要便是查探这个……” 长钦道人皱起眉头,按照一些隐约传回来的线索,此事居然还与中土商队有着关系,实在不能不令人生疑。 “唉……可惜我还未能突破,无法与师兄一道了。” 长弘有些失望地说着。 “出云国乱,日后弟子大部分都是要下山的……一路超度亡魂,收治流民,也是一场功德!” 长钦道人安慰道。 就在这时,一只青色的千纸鹤从高空飞来,落在长钦道人面前,鹤嘴轻轻一点。 “长钦!速来祖师殿!” 从纸鹤身上,蓦然传来师父行空道人的声音。 “徒儿遵命!” 长钦道人起身,望着纸鹤自燃,对长弘道:“我去也。” 一提长剑,脚步一错,施展开轻身之法,向山上赶去。 “唉……” 望着他的背影,长弘道人默然良久,旋即化为一声长叹:“青年元神、剑法惊人……我真是好生羡慕,可惜……可惜……” 一旦叩问元神,就可称真人,真正接近了长生之门,并且神通广大,哪个道人不羡慕? 只是元神出窍这个大关卡,宛若天堑一般,阻住了不知道多少无漏道体的高手。 …… 长钦道人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一处山谷。 这山谷三面有山环抱,谷内却有温泉,白色的水雾升腾。 外围白雪皑皑,内部却是温暖如春,有着百花盛放,仙鹤灵猿,亭台楼阁,宛若仙境。 长钦道人一路深入,来到最中心的一座大殿。 甫一进入,便觉得气氛十分肃穆,望了望上首,竟然各支尊长、乃至掌教都在,不由深深稽首:“长钦见过掌教、见过师父、见过各位师叔伯!” “善!” 慈眉善目的瀛州阁掌教率先笑道:“此子根骨精奇,有剑气蕴含其中,乃是光大本道的瑰宝,日后或许能与正阳道主一比!” 正阳道主如今威震大陆,声名播于四荒,这是极高的评价了。 “师兄,你再夸下去,师弟我这张老脸都快没地放了……” 左首一名道人抚须微笑,脸上蕴含的得意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瀛州阁弟子成就元神,可得三年入灵地参悟资格……” 掌教顿了顿,又道:“长钦真人,你欲往山下行走,还是山内闭关?” 这灵地非同小可,乃是瀛州阁天师闭关之处,有着道韵,灵气盎然,闭关三年,可大有收获。 “弟子愿下山!” 长钦握了握剑,神色淡然地回答。 闭关之事随时可做,但此时出云大乱,却是数十年难得一遇,正可剑试天下! “大善!” 他这话一出,纵然行空道人面露不虞之色,也无法阻挡,掌教却是大喜:“锐身赴难,果是弟子楷模!” 当下又取出一物,交在长钦道人手中:“此乃三山印,曾炼了三山气数于其中,送与你防身!” 这是对方推辞福利而必须的利益交换,否则赏罚不明,人心不齐,队伍就不好带了。 “多谢掌教!” 长钦道人接过,只见这印鸡蛋大小,通体明黄,印纽乃是一虎,以青色绶带穿过,可以方便系在腰间。 以灵目观之,隐约可见三山虚影,知道是本门有数的重宝,不由连忙道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争(为 utomarket盟主贺!) 出云历,天正十二年,四月。 京都。 长钦道人一人一剑,来到出云王宫之前,见到屋舍破烂,纵然连最外的一点体面都维持不住,不由幽幽一叹。来到一个宫人面前,递上了名帖。 没有多久,他就被恭敬请入王宫,来到本代出云国君面前。 出云王四十来岁模样,肤色苍白,脸上还涂了厚厚的一层粉。 纵然隔着帘幕,长钦道人也能闻到浓烈的脂粉味,不由心生厌弃:‘此人……嘿嘿,以铅粉水银为妆,嫌死得不够快么?’ 不过他不会冒然说这些犯忌讳之话,只是略一稽首。 毕竟这龙气羸弱,连县令都不如,怎能让真人心服?开口便问:“当今之局,大王准备如何?” 端坐的出云王不自然地扭了下,显然没有想到长钦道人会如此直接,旋即呐呐道:“孤欲西狩!” 西狩,说白了就是西奔、西逃! 长钦真人听此,当即就想发笑。 之前也有几个师兄弟来查探平原盛之死,这出云王抵死不认,此时却想着出奔,明显是心虚了。 如此看来,那位摄政之死,王室当中也有牵连,或许就是这位出云王亲自授意! “既然如此,就请殿下跟我走便是,一车一人,天下都可去得!” 长钦真人淡笑道。 “孤……只有孤一人?” 出云王明显惊到了。 “这个自然,莫非大王还想劳动整个瀛州阁,将整个宫廷都搬迁到藤原家去不成?” 长钦真人嗤笑一声:“今日平家汇聚家老、亲藩藩主、武士……正要推举出新的继承人,迟则不及,请大王速速决断!” 瀛州阁只保证出云王室血脉不绝,继承大位,可没有规定是哪一个。 如此多年的积累,大义名分的力量,已经决定不论哪一家藩主上台,都得抬出出云王作为幌子。 说实话,做到这个地步,实际还是瀛州阁的决定,无非是看好藤原家,准备下手投资一番而已。 纵然败了,平氏获得最后胜利,也还是得抬举出云王室的血裔继位。 而瀛州阁折损的,恐怕唯有这些入世下山之人。 只是长钦道人以剑道闻名,心思也是勇猛精进之人,又怎么会怕? …… 是夜,出云王出奔,在一道人拥护下,一车出京都,入深山不见。 而平氏守卫,折损百余有奇。 长钦道人剑寒东海,连斩诸多武士剑豪、阴阳师与鬼怪,遂名震出云。 五月,藤原家得出云王讨平氏檄文,正式出任西国管领,誓师东征,天下震动。 …… 大军汇聚,遥望远方城池。 “总帅大人,前方就是二条城,东国之门户!” 一处四面合围,却露天的帐篷之内,藤原千代端坐马扎,听着一名家臣跪地禀告,面露感慨之色:“二条城啊……我终于领军打过来了。” 这次藤原家尽起兵卒,又以出云王号召为名,令西国各家出兵,共计三万,军旗遮天蔽日,队伍连绵,看不到尽头,实在是一股足以决定天下的力量! 至于为何出云有千万人,西国占一半,却只能出大军三万? 这自然是因为还有大量野民、盗贼、地方豪族的存在。 他们可不管头顶到底是藤原家还是平家,除非拉下脸来乱捕为奴隶,否则一律不买账。 甚至,就连出兵的各家,也是暗自怀着心思,不可能倾巢而出,能出一半军势,就已经是十分忠诚了。 “家督大人……” 几个家臣见到这一幕,都是泪流满面:“先祖被平氏阴谋击败,今日终于得雪前耻,若能见到大军开进平野城,那真是立即死去也不枉了……” 平野城,才是平氏真正封地的治所,统辖两郡,城高池深,天下闻名。 “镇守二条城的黑岛律还不投降么?” 藤原千代问着,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毫不客气地说,平氏为摄政这么多年,积蓄远远超过藤原家,纵然因为死了一代家督,兄弟子嗣争位而有些混乱,但若不能趁此良机,一口气占据优势的话,还是有可能被平氏翻盘。 换句话来说,平氏可以败上几次,犹有反噬之力,藤原家却一次大败也不行。 而最近,平氏的争位也有了结果,最终还是平原盛的嫡子平忠实在一干家臣的拥护下继承了家督之位,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集结大军进攻。 “没有!” 前去联络的忍者跪地道。 “不愧是平氏的忠臣,传令下去,命令军势进攻!” 藤原千代手上的纸扇一划:“谁能先破此城,我就赏赐他附近五百石知行!” “嗨!” 听到这个赏格,其它武士都是嗷嗷直叫,几乎红眼。 五百石知行,就是五百亩世袭土地,很多武士几代拼搏,都未必能有呢。 而此时自己这边军势足有三万,二条城中却只有两千! 伴随着进攻令下,大量武士立即嚎叫着,催促足轻上前,搬开障碍,撞击城门。 有几个武艺高强的,甚至直接攀爬上城墙,拔刀砍杀敌人——毕竟说是城池,墙还没有两丈高,只能算个比较大的土寨。 等到了傍晚,就有二条城破的消息传来。 “将黑岛律及其属下尽数斩首!本家不要反抗的武士!” 藤原千代淡淡决定了俘虏的命运:“至于其它足轻俘虏,押往后方为奴!周围武士豪族若反抗,一律剥夺封地!还要根据先前守城表现而处罚,减封或者转封!” “嗨!” 听到这严酷的命令,其它侍奉的武士都是身体一颤,只觉此时的藤原千代,伴随着登上西国管领之位,并接连取得胜利之后,身上的威势是越来越重了。 “启禀大人!” 此时,又有一名藤原家的家老跪出:“海野家向本家献粮草五百石,希望获得奴隶,转运海外!” “海野家?” 那是一支水军,人数也不多,藤原千代没有多重视:“看来是找到了对外奴隶贸易的路子啊,只是我们的确不需要平氏的朱印状了……” 因为贸易之利,平氏特意开界港,统管一切商户,并宣布没有获得许可的对外贸易都是非法。 当然,之前西国领主就没拿这当回事,偷偷在做的不少。 “只要是运往国外,便没有问题!” 藤原千代想了想,答应下来。 正好伴随着战争的进行,军队中的俘虏越来越多,其中既有着死忠平氏的武士,也有被东国神社蛊惑的狂信徒。 这种人放也不能放,一股脑都杀了也要担心影响自己的名声,索性全部卖往海外,也是个路子。 就是不知道,海野家能吃下多少? 这也是段玉找海野家当白手套的原因,能最小地降低出云本土的敌意。 要是换成另外一家海商,在出云之地肆意乱捕与人狩,恐怕就要被当成海贼围剿了,并且规模肯定做不大,甚至部下也容易出现死伤,而此时这些风险都转嫁给别人,纵然要付出一些金银,也是十分划算。 …… “快走!” 黑岛泽被推了一把,蹒跚向前。 望着后方的二条城,他目中充满了泪水。 他永远也忘不了,守城的父亲那严峻的眼神,还有对他的一丝愧疚之意。 “武士当效忠主君,以死相报!” 这是父亲时常教导他的话,也真正是如此做了,而藤原家的势力实在太过强大,纵然发动一切足轻,也还是被一日破城。 那些气急败坏的武士,疯了一样地冲入黑岛家开始杀戮。 幸好,一位家臣用自己的孩子代替了黑岛泽,并将他藏在大瓮里,总算夺过一劫。 但一夜过后,饥饿的黑岛泽在溜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还是被抓住了,差点被武士斩首。 旋即,一个更高级的武士走过,说着:“小孩的头能做什么?还不如交给海野家,他们连小鬼都收呢!” 于是,黑岛家的少主黑岛泽侥幸活了下来,代价却是成为了海野家的奴隶,与一队百人的壮丁串在一起,在武士的看管下走向西国。 一路上的苦头自然不用说,幸好黑岛泽从小锻炼,吃得也比普通人好,因此长得十分结实,撑了下来。 令他疑惑的是,那群海野家的武士一路上还在不断地进行人狩,抓来大量的女人小孩,甚至焚烧村庄,逼得整个村子的人都成为奴隶。 最终,他们在一处海滩上上船,飘洋过海,来到了四吉岛。 一片空地上早就准备好了营寨,等着他们进入,四面还有大量的守卫。 当然,在此之前,还得被赶入海里,狠狠洗几次澡,几乎要连皮都剥下来,甚至旧衣服也得丢弃,好在立即就发了一套新的。 营地里的伙食是煮得很薄的粥,但已经令很多人惊诧无比了,只是规矩也很大,做什么都要排队,一旦犯了纪律就要被狠狠责打。 根据一个看守的武士所言,这是为了‘防疫’。 黑岛泽也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这防疫就跟天天过节一样,周围许多下民都在感谢神明,将他们带到了这个好地方。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谍报 一个月过去。 等到黑岛泽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或者说是麻木之后,却又要继续启程。 这一天,他跟其他人一起,被带到海岸边,看着三艘宏伟的大船,吃惊得连嘴巴都差点合不拢了。 至于其它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海的下民,更是简直将其当成神一样顶礼膜拜。 殊不知在船上段玉与郭百忍眼里,他们就是一群行走的货物而已。 “启禀主君,属下已与海野家谈妥,按照成年男子一人白银五两、女子四两、孩童二两的价格,大批吃进奴隶!这一批有五百二十七人!其中壮男三百零九、女子一百六十九,孩童四十九人!” 郭百忍躬身道。 “真是乱世人命贱如草呢……” 看着下方面色麻木的奴隶被驱赶着进入船舱之底,段玉叹息一声:“出云银贱,可与海野家商议,以黄金支付!” 虽然大陆那边金银兑换比例大概是一比十,但东海却有一比十一、一比十二,一进一出也是不少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能省则省了。 “此外,这些奴隶已经在四吉岛稍微休息,恢复体力,有疾病者也先行剔除,想必能撑过接下来的航行……” 郭百忍是去看过底舱环境的,简直惨不忍睹,但在这个时代,就运奴而言,居然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上等待遇了。 “善,不过这些奴隶之中,还要加以区别!”段玉毫不客气地划定了这五百余人日后的命运:“我们需要的是农奴,不是反叛者,这海野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居然直接塞给我们军奴……回去之后,立即再甄别一次,所有武士、医者、甚至是识字的人,说不定还混杂着神官,都要剔除出来,贬为苦力,劳作至死!与普通农奴分开!” “我要的是干干净净的奴隶,脑袋中不需要装任何东西!” 心中已经决定,日后不是还需要开采金矿么?若有上述的害群之马,那就在开矿中挖到死好了。 倒是其它本份的农民或者寻常足轻,可以成为农奴,甚至获得属于自己的份地,乃至女人婚配。 相比于战乱的出云,还有农村中越来越严苛的税法,要靠豆子与野菜维维持的生活,恐怕反而是因祸得福了吧? …… 有着段玉镇压,一路回去,平安无事。 这也是他要的效果。 种田不比奇幻冒险,怕的就是意外,而他这个最高武力镇压船队,就是防止各种意外发生。 “如此小规模运输,一次不到千人,血气汇聚得不浓烈,吸引不了大妖怪的注意,只要再小心风暴,一年可来回数次!” 段玉叫来郭百忍,细细叮嘱:“今年我欲移民五千,明年成军,开采金矿,三年内做到开垦全岛,并大治!” “属下明白!” 郭百忍肃穆点头,遥望海面。 船只已经缓缓进入云城港口,大量卫队汇聚而来。 秦飞鱼精选百人加入云中卫,严加训练,此时看起来却是颇有成效。 而在云城之外,也早建立好了巨大的奴隶营,这是原本那些劳工的大营改造,算是物尽其用。 “快!男女分开,进入不同的营地,小孩子另外编成一队。” 黑岛泽懵懵懂懂,被一个卫兵抓着,跟其它一些孩童分在一起,虽然在大人中引起一些骚乱,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这些孩童经过二次检疫与甄别之后,却是运气最好,不需要做重劳力,只需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每天还要上课。 在段玉规划中,他们需要学习大陆文字,同时教以算术、律法、农事、手工四类,因材施教,成为日后的小吏或者手工业者。 当然,如果有实在驽钝,或者桀骜不逊的孩子,那也不必多废话,跟农奴一起辛苦地工作去。 开垦荒地可不是什么轻松活,来多少人都不够。 “恭喜主君平安而归!” 段玉下船之后,得到消息的秦飞鱼、萧静风、叶知鱼、杨彩、武藏泉守等人都是迎了过来。 “得见你们,我也很是欣喜!” 段玉笑了笑,准备休息几日后,就再次启程。 这一来一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刚好就是一次检疫,四吉岛之上,第二批奴隶也该整装待发了吧? 数次之后,可以让熟悉情况的郭百忍与九鬼清兵卫轮流远行,他这个主君便可以歇歇了。 只是这样的效率实在不高,类似蚂蚁搬家。 段玉想要的,还是用冥吞大舰,一次就装个上万人回来。 东陈国的冥吞,号称大肚能容,乃是纯粹的商船,虽然航速慢,但容积很大,一艘塞进三五千奴隶,不成丝毫问题。 与此同时,还得派船只去大陆,以白银购买粮食、耕牛、铁器等物资。 ‘或许不止大陆,东海诸岛都可以交易,比如那个海宋国!’ 段玉摸了摸下巴,发觉自己有组建商队的必要了,而伴随着商人的流入,顺带搭建一个情报网,似乎也是势在必行。 “学校、船坞、商队、情报……事情还真多……” 来到云中府后,段玉叹息一声,感觉日后要享受到公文堆积如山的待遇了。 “主君!” 一段时间不见,段玉发现这云中府的守卫倒是不错,几个看守机要之地的武士已经有了几分五毒精兵的气势。 “让叶知鱼、于静白、还有杨彩、杨惟平来见我!” 段玉来到大厅,立即传令。 没有多久,四人进来,恭敬行礼。 “我欲建一学校,教孩童读书识字,或学得一技之长,再建一个商会,于静白、叶知鱼,你们谁愿领之?” 段玉问道。 二女对视一眼,于静白先上前一步:“我欲领学校!” “既然如此,那我领商队便是!” 叶知鱼从小便是锦鲤帮大管家,对于这些却也算手熟。 “甚好,我拨白银一万两给学校,那五百奴隶大的给你修建学校,小的直接成为学生,再动员城内各户送小孩入学……” 通过教育,潜移默化地减少敌意,也是暗藏的意图之一。 甚至,段玉已经决定,等到第二次甄别后,那些武士、或者神官刺头,就可以单独成队,矿虽然没得挖,但还可以去采石场砸石头。 “另外,我再拨三条船,白银三万两给商队。” “遵命!” 杨惟平与于静白等人欠身,看到段玉示意,慢慢退下。 “知鱼,你等等……” 见到三妹脸色,段玉将她叫住。 “不知主君有何吩咐?”叶知鱼恭敬地道,显然是在赌气。 “你我情分不同,私下之时,我还是想听你叫一声大哥!” 段玉笑眯眯地道,身上一股久违的气质,令叶知鱼有些想哭的冲动:“总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的大哥好陌生……” “陌生?或许吧……是我太心急了。” 段玉走了几圈,叹息道:“我想快点建设好此岛,也是给你们留好退路,我方能心无挂碍地去大陆!” “我就知道……” 叶知鱼眼眶一红,几乎真的要哭了出来:“但小妹的愿望,却是能与大哥二哥一起,安稳无虑地生活啊……” “……” 段玉一时沉默,无话可说。 难道要告诉对方,在他前世,十几年后,东海便要大乱。 而二十多年后,大陆也会陷入一片战火,大争之世正式开启,整个世界都没有一处安宁么? 就连南方楚国,都说不定已经被大夏渗透,将要风起云涌。 当此之际,不仅是段玉,恐怕就连秦飞鱼都有些蠢蠢欲动。 这是男子汉要扬名立万的野心。 相比较而言,曾经的锦鲤帮三当家,那位小辣椒一般的叶知鱼,却是有了转变。 ‘或许是男女性别的关系,真正长成女人了?’ 段玉今年才十九岁,叶知鱼比他还小,此时摸了摸下巴,眼神令叶知鱼俏脸有些发红。 “咳咳……” 段玉连忙收回视线:“海上凶险,你不可亲自去,坐镇云中岛,遥控指挥便是……损失一点也没有什么,我现在只是要你搭起一个班子,训练出足够的人手,不仅是商业,还有谍报!” 在他谋划当中,真正大起商贸,起码得等到解决了那头妖鲲,并且招揽了鲛人之后,如此航海安全悉数大大增加,方是遨游四海之时。 至于现在,叶知鱼根本不必着急出海,光是培养人手就够她头痛的了。 “谍报?” “不错,我准备以商为间!” 段玉笑了笑,其实真正的情报工作,根本没有传闻中那么惊险刺激,甚至大部分都是明目张胆地进行的。 就是通过搜集明面上公开的各种信息,物价情报,乃至人口流动,而精炼总结出需要的情报。 真正的潜入或者策反当然也有,但只是特例。 否则的话,若是每一次刺探消息都需要玩得这么大,多少谍报人员填进去都不够。 “这么说,兄长需要的不是普通商人,不过商人行商,打听市场,倒是不容易引起注意……” 叶知鱼嫣然一笑:“兄长以重任托我,我必将它做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疑难 云中元年,十月。 段玉行走在铁匠铺内,手里拿着一柄锄头。 虽然这造型有些粗糙,但毕竟是铁器,并且还是由几个铁匠学徒打出来的,不由点头:“真是辛苦工曹主掾了。” 武藏泉守是铸刀师,但冶炼铁矿是基本功,在段玉要求下教了几个学徒,再让学徒传给徒孙,乃至去学校授课,慢慢培养铁匠。 并且,这也是为日后掘金做准备。 又巡视了一番学校之后,段玉回到了云城。 在这城池之外,田亩阡陌,比之前扩大倍许。 “之前秋收,收了粮食五千石,又开垦出两千亩,尚算不错……” 段玉见了,不由点头。 “这都是主君之功,若无主君,我们也不知道那些鸟粪石有如此肥田之效!”郭百忍躬身说着。 这些时日以来,他这个幕府长史可谓尽心尽责,人都累瘦了一圈。 而这个以鸟粪石作为肥料的想法,倒真是段玉想出来的,首先让人在云中岛上寻找,旋即又派船在附近岛屿搜集,一船船地拉回来,在田亩上试了,效果很不错,段玉准备之后再把几个土化肥的方子拿出来,循序渐进,当可有利增田增产。 “除了粮食之外,豆类、蔬菜也是丰收……”郭百忍脸上带着一丝喜色。 “大豆么?我有一法,可用来制作豆腐、豆干,也算改善伙食!”段玉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若非自己是元神真人,这些细微的记忆,还真不容易从识海深处搜寻出来,虽然穿越所带来的前世见识与科技是一个大宝藏,但要如何发掘出来,也是一个问题。 幸好此时自己是这里的主君,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顾忌,直接命人去做就是。 在这几月中,他分别带了郭百忍与九鬼清兵卫、还有天野拳兵卫几次,前往出云国采买奴隶。 第一次熟练之后,其下的不过走流程,可尽皆交给这几人领头,但此时要注意分散运输,小心翼翼地不要招惹大妖怪。 虽然遇到了几次海盗与妖兽,不过有着非凡者压阵,损失不大。 至于如今,已经总计收买了三千奴隶,其中的贵族、神官、武士都被一一甄别而出,在采石场终日劳作不绝,拒绝参加劳动的就直接吊死在营地门口,作为警告恐吓。 而在秋天,段玉更是亲自主持了一场秋祭,庆祝丰收。 根据暗中的观察,那原本的云中岛千人却是真正安心下来,而其它农奴情况也大体算是平稳。 至此,段玉这个云中君领云中岛,有地四千亩,民众五千,贡献的气运也大致有了正八品的等级,令他的修为突飞猛进。 随之而来的,还有十分可怕的问题与压力。 云中府内。 段玉端坐,底下秦飞鱼、郭百忍、叶知鱼等重臣俱在,听着仓曹主掾说着问题。 “……今库存粮不到六千石,纵然还有其它副食、鱼肉,恐怕也只够岛上五千人吃半年……” 云中岛气候温暖,可种稻麦二季,稻谷收二石,麦子一石,是为三石,但这是熟田产量,虽然用了鸟粪石做化肥,暂时不必休耕,但其它生地的产量却是捉襟见肘,今年才收了五千石粮食。 “不仅如此,七日之后,天野拳兵卫大人还会回来,预计购买奴隶五百人,半月之后,九鬼清兵卫又有五百……而仓中存银,已经不足万两了……” 杨惟平几乎是字字泣血:“请主君暂缓购奴,转而买粮!” 听着下方臣属的议论,段玉有些苦笑。 这种基建的大投入,果然是无底洞。 他在临云港之时好歹还有十几万两白银的身家,开发此岛不到两年,就要消耗殆尽了。 “既然如此,飞鱼,兵练得如何?” 段玉看向秦飞鱼。 “云中卫两百人,每日操练不断,五毒精兵二十人,已尽数提拔!” 秦飞鱼沉声说着:“随时可为主君所用!” 云中卫本来编制一百,后来段玉又追加一百,这已经是本地的极限。 “那就从新来的三千农奴中再选拔三百人,以有家室的为先,选上的立即提拔为平民,赐予房屋,并许三年后给田,无妻的幕府为他们娶妻。” 段玉一挥手。 “主君……”杨惟平听得瞪大眼睛:“练兵耗费甚多啊……我们粮食本来就不足了……” “不是还能支持半年么?” 段玉不在意地一笑,而郭百忍与秦飞鱼等心腹却是立即明白了,等到新军练成,就是开采黄金之时。 …… 七日之后,港口上没有任何船只到来。 天野拳兵卫率领的三艘大船连影子都不见。 ‘或许行程有误……’ 在此时的航海中,误差个一两天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幕府上下都没有多想。 但三日之后,郭百忍的脸色就有些铁青,猜测出现了什么问题。 ‘恐怕是遇到了海难,还不是一般的海难,而是全军覆没!’ 段玉分大船为小队,每一艘船上都有精锐镇压,一般的海贼与妖兽根本无能为力。 ‘是遇上了大风暴、还是大海贼,又或者是……那头妖鲲呢?’ 主持募兵的秦飞鱼暗自想着。 这些购买来的奴隶多是青壮男女,其中男子的比例很大,在他看来,若是要求放低些,招募个五六百人都不成丝毫问题,并且也是十分惊人的顺从。 特别是在答应解除农奴身份,给予房屋,三年后分田以及为无妻者婚配之后,这些农奴从军的积极性更是十分高涨。 五日之后。 秦飞鱼望着校场之上跑得气喘吁吁的农奴,内心默默点头:“这是最后一批了吧?三百兵额已满。接下来就是整训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传令兵跑入大营:“主君请卫正去云中府!” “哦?有什么事?” 秦飞鱼顺口问道,原本也没想着要什么回答。 但这个传令兵竟然知晓:“是港口!九鬼大人的三艘船只安全返回了!” “哦?!” 秦飞鱼眼睛一亮,快马加鞭,赶到云中府。 到了大厅,发现郭百忍等人都在,正中跪着两人,一个是九鬼清兵卫,还有一个,竟然是天野拳兵卫。 “主君殿,我无能,害得三艘大翼、五百奴隶尽皆沉没,请允许我切腹!” 天野拳兵卫脸颊消瘦,眼睛也红扑扑的,重重叩首请求。 “遇到海难也是无奈之事,非战之罪,我又怎么会怪你呢?”上首的段玉叹息一声:“不过此次失事,你总要背负一点责任,就贬你为普通亲兵,依旧宿卫本君吧!” “嗨……多谢主君开恩!” 天野拳兵卫眼泪都要下来了,连连叩首。 “出了何事?” 秦飞鱼问着旁边的叶知鱼。 “遇到了大妖怪,天野拳兵卫的三艘船尽皆沉没……”叶知鱼压低声音回答:“也幸亏这个天野拳兵卫已经有了五毒本命蛊,体质惊人,这才能在海上抱木而生,等到九鬼清兵卫的救援!” “原来是海阎王!”秦飞鱼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大哥说非战之罪……” 遇到妖鲲,船只倾覆,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而他在此地生活,对于那头海阎王的大名,已经如雷贯耳了。 “只是……那妖鲲敢覆我船只,杀我船员,此仇不同戴天,下次我亲自出海,必斩杀它而回!” 望着下方有些沉闷的气氛,段玉冷然说着。 “什么?” “不可啊!” 顿时,各种声音接连响起。 望着下面或担忧、或惧怕的面容,段玉深吸口气。 一个上升期的团体,最怕这种势头被打断,如果此时让那妖鲲肆虐,船只不敢出海,压制手下心气,才是真正的祸害。 更何况,如今的云中岛,也发展到了一个瓶颈。 这是他自身势力有限。 接下来,除非开采金矿,大力发展海贸,运输奴隶,否则这个岛的基业也就这样了,什么开垦全岛,分封诸人,都成了笑话一般。 而如此大规模的海上运输,那妖鲲就是最大的祸害! 季风洋流可以预测,遇到风暴也可以紧急入港躲避,但唯独这头妖兽,喜欢袭击船只,凶残成性,不能放过! 不除此害,云中岛终究发展不起来,这便是最大的桎梏。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 段玉神色坚定。 身为一个主君,如何建立威严? 若是寻常世界,只能通过各种胜利而潜移默化。 但非凡的世界不同,若是自己能宰杀妖鲲而回,肯定能名震东海,并在此岛上招募到一批死忠。 ‘要杀了那条大鱼,很难么?’ 段玉心里冷笑一声。 实际上,这也是他准备今年冬天发起的攻略。 海将军之一的施大海为何能够获得鲛人垂青?就是因为他帮助鲛人一族除了大患——妖鲲! 自己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将前世别人做过一次的事情重复一遍即可。 顺带,还可以收服鲛人族。 一旦鲛人归顺,又没有妖鲲之害,那东海大可纵横,也是盘活云中岛一切的开始。 否则的话,若是装了黄金的船再沉没,段玉就得心疼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肉 海宋岛,安云港。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造船圣地,各种船坞随处可见,东陈的大翼冥吞、出云的安宅船、南楚的楼船……各种形制的船只在此地云集,百舸争流,别有一番热闹。 “倒是好一处港口,不比界港差了……” 段玉一身锦衣,头戴银冠,背后跟着虎视眈眈的天野拳兵卫、武藏泉守等人,仿佛一个出游的贵家公子,左顾右盼,不由点头:“我听闻此岛今年也是丰收,倒是可以采买一批粮食,也省得杨惟平老是在我面前哭穷了……” 叶知鱼的商队还在训练中,此时只派了数人跟来,在旁边的城市中购买了一家店铺。 段玉一行逛过之后,就直接在没开门的铺子中歇脚。 “陈平之,日后这店铺就交给你了,你便是本地的掌柜,记得专心做生意,顺势而为收集情报便可……” 陈平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都要眯得不见,很有几分长袖善舞的气质,颇受叶知鱼看重。 此次被派来,除了担任坐地掌柜之外,就是负责搭建海宋的情报网了。 “请主君放心!” 陈平之恭敬地行礼。 对于这等外派人员的忠心,段玉没有丝毫侥幸的想法,因此这个商铺是直接挂在另外一个人名下,还要给这个掌柜配备个账房。 至于最后还有一人,则是隐藏在暗中,如此一明一暗,方能兼听则明。 “等我走后,此地就交给你了……你下去之后先给我办一件事,给我打听一个人,此人名为施大海,施家之人,此时或许已经加入了海军。” 段玉肃穆说着。 “必为主君查清楚此事!” 陈平之重重点头。 段玉命他下去,心中却是回忆起有关施大海这位名将的传闻。 此人资质平平,曾为瀚海仙宗外门弟子,又被逐出,继而游历各地,回国后加入海宋水军。 其真正发迹,是在一次买画中,获得了一份海图。 这海图指引往鲛人聚居之岛——蓬羽岛,与鲛人相识,通过斩杀妖鲲而与其订立契约,获得鲛人之友谊,从此踏浪四海,无往不利,名震天下。 段玉此来,自是做两手准备,若施大海还未得画,那没有什么好说,直接抢了机缘就是。 若是得了,那就连人也抢了。 ‘鲛人擅航海,能听风辨浪,观星定位,提前预知风暴洋流……若没有它们帮助,茫茫大海,怎么锁定一条不断游走的妖鲲?锁定还是其次,毕竟弄个几千人一起航海,其血气肯定能吸引到此等大妖魔,但关键是当初区区一个施大海,连元神都不是,也非兵家大师,如何能击杀妖鲲呢?必是得了鲛人援助,知道其弱点……’ 是以欲捕杀妖鲲,先得联络鲛人。 而此关键,就在那份海图之上。 话说回来,若施大海还没有买画,那茫茫海宋,那么多书画店、还有游走的小摊小贩,真的鬼知道要去哪里买了。 是以段玉之前行动略有纠结,还是想着拖延到对方得画之后再动手,至少目标明确。 …… 白罗城。 逢着休沐,施大海来到酒肆,准备打几斤酒,好好治一治腹中的酒虫。 他不过二十来岁,却蓬头垢面,嘴边一圈胡茬也懒得修理,衣衫破烂,看着仿佛市面上的泼皮无赖,腰间佩刀,放浪形骸,观者无不退让。 “打两斤酒,再来一碗囫囵肉!” “好嘞!” 小二眼明手快地上了一壶酒,旋即端上一个瓦盆,上面一个碗倒扣着,打开之后香气四溢。 要说这囫囵肉,乃是本地一道特色美食,只流于乡野市井,却难登大雅之堂,因为这道菜的主材乃是——狗肉! 提及来历,却是有些不雅,乃是偷鸡摸狗的盗贼所传。 他们有时候抓到一条狗,手边没有其它材料,就以瓦罐煨之,周围埋上炭火灰烬,藏于某处,过个几天再来看,就见瓦罐内的狗肉连骨头都烂了,混作一团,香气四溢,可囫囵吞下,便以囫囵肉为名。 后来被厨子学了去,又在瓦罐中加入各种调味料,美味更上一层楼,乃是施大海的挚爱。 几乎每次休沐,他总得好好吃一顿囫囵肉才肯罢休。 此时见到肉端上桌,嘴里顿时口水分泌,食指大动,连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几乎不用咀嚼,肉汁便混杂着香气在味蕾上炸开,口感温软至极,入口即化,没两下便迫不及待地吞入肚中。 光是此等咽喉吞咽的快感,都是无上的享受。 若是吃完之后,再来一口老酒,杀杀口中的味道,就会发现其虽淡不绝,又有一重滋味,令人忍不住继续再吃肉喝酒。 “呼……” 施大海将肉吃完,又狠狠灌了一壶酒下去,才满足地长出口气,连眼角都有了些泪花。 人并非悲伤的时候才会流泪,还有大笑之时,难以自制,也会流下泪水。此时却是被美味刺激得泪流满面。 说实话,这酒肉虽然好吃,但还未臻至天下绝顶的至味,但施大海之前在海上漂泊,长年下不了陆,早已嘴里淡出鸟,这就大大加分了。 “若能日后天天喝酒吃肉,人生就圆满了啊……” 意犹未尽的施大海摸着肚子,叹息一声,可惜想到家里生计,又不得不狠狠攥住钱袋。 虽然施家是海宋大族,但也分嫡庶远近,嫡系自然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其它分支却各凭本事了。 施大海这一支,就是属于混得特别不好的那一类。 否则的话,也不会至今还未娶妻,在水军中也只是做到了一个从九品武职。 这时掂了掂钱袋,又在寻思着上官临近生辰,或许自己也该去钻营一番?只是这上司虽是武职,却偏偏是个爱附庸风雅的,难道要买些笔墨纸砚送去,又或者……弄些什么书帖字画? 不知道为何,一想到书帖字画,施大海捂着心口,就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仿佛什么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离去一般。 “这位朋友,有礼了!” 正诧异间,耳边传来一声。 施大海抬头,就见得一个锦衣公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头戴银冠,身穿锦袍,旁边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出云武士,似是护卫,此时就坐在自己面前。 “出云贵族?” 他诧异了下:“你刚才是在叫我?” “在下段玉……见这位兄台身姿不凡,想交个朋友!”段玉笑了笑,直接命小二上前:“再来一坛好久,囫囵肉来一盆。” “得嘞!爷您稍等,马上来。” 小二眼睛一亮,接住打赏的碎银子,脚步都快了数分。 “若不嫌弃,我请你喝酒吃肉!” “这……自然是不嫌弃的。”施大海本来就没有吃饱喝足,此时见到上来的酒肉,眼睛就有些发直。 更何况,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顶着个施家子弟的名头,但一事无成,也没有什么别人好惦记的地方,特别是段玉这模样,应该是个外国贵公子,就更将疑惑打消大半,拱拱手,说声多谢,立即抓着一条狗腿,开始狂啃起来。 “在下施……那个大海,多谢公子请客,改天我请你喝酒!” 施大海嘴里塞满了肉,模糊不清地说着,这个改日,自然是后会无期的意思。 “哈哈……一定一定!” 段玉却是温润地笑了笑:“我有相面之术,见阁下面露峥嵘,将来必不是个没成就的,特选虎落平阳之际来结交一二……” 施大海正在喝酒,听到这话差点喷了,将酒盏放下:“你说话倒是直爽……我,真的能成事?” 他看这段玉气质脱俗,非富即贵,不至于来骗他,心里就是一动。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段玉曼声长吟着:“今日见风起青萍之末,我当助力之……拳兵卫!” 天野拳兵卫顿时上前,奉上一个钱袋,打开之后,里面金灿灿的一片。 “谨具薄礼,还望朋友收下!”段玉笑着将钱袋往前一推。 施大海望着钱袋,目光转向天野拳兵卫,又见他抱着的一个画轴,眼睛却移不开了。 ‘看来此物真是与他有缘!’ 见到这一幕,段玉心里暗道。 自从找到这个施大海的消息,他立即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到白罗城,甚至偷偷潜入过施大海的家宅。 只是通过暗中打听,还有自己查找,此人根本不通文墨,也没有收藏字画的爱好。 当即知道事件还没有发生,又穷搜白罗城的字画铺。 有段玉亲自出马,一家家找过去,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想真找到玄机所在,截了这施大海的机缘。 至于反噬?段玉乃是元神真人,又有避劫秘法,再加上云中岛有着根基,也就一力承担了。 此时再见这施大海,只是想投资而已。 虽然此人比起另外两大名将有所不如,又痛失这一机缘,但比起普通人无疑还是要胜出许多,将来未必不能脱颖而出。 如今埋下伏笔,日后自有用到之处。 施大海却是有些浑浑噩噩,大腿上的右手用力,终于转过头,暗暗自责:‘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对他人之物如此在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踏浪 施大海终究还是有些根基的人,回过神来,举杯相敬:“今日得公子一言,胜过千金!” 心里对段玉却是蓦然多了些感激。 对方此言不仅大合他心中志向,并且有着这‘贵人相面、解金相赠’的佳话,他就有着此时最需要的东西——名气! 同样的下属提拔当中,默默无闻与崭露头角者,任何上司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至于这名气带来的副作用,比如嫉妒、诋毁等事,他施家的虎皮还是能借来一用的。 “善!” 见到这施大海最终还是移开目光,段玉不由更加赞赏了几分。 若是此人敢恬不知耻地问自己讨要画轴,那其心田就真是坏了,无药可救,不仅不能相助,反而应该趁早杀之! 当即大笑,饮了一碗,在施大海诧异的目光中,径自离去。 “出发,回安云港!” 天野拳兵卫不知道主君为何千里迢迢,就为了买幅画,见个人,但沉默着,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 自从那次海难之后,这个少年也是成长了不少啊。 回去的时候不用太急,段玉就坐着马车。 虽然道路有些颠簸,但心情却很是不错,慢慢展开画轴。 这画长四尺、宽一尺半,画轴以黄木制作,散发着一股清香,木质表面还带了一层光滑之色,显然时常经过人手磨蹭,乃是一件古物。 打开之后,就见得其上烟波浩渺,描绘了一副明月东升、大海粼粼、鲛人坐石垂泣之景。 虽然没有题跋钤印,不是名家之作,但也堪称匠心独运,栩栩如生。 当时甫一见到这画,段玉就觉得眼前一亮,待用其它手法暗中查探之后,便知道找到了正主。 他伸手抚过画面,指间光芒流转,渗入画内。 几次三番之后,就捻着画轴一角,轻轻一掀。 一层画纸被掀开,下面竟然别开生面,另有一副海图。 其上符号繁杂,恶补过一番的段玉认识,是一些洋流、季风的标志、还有暗礁的分布、兽群的迁徙规律。 若是有着高明点的航海师父,再按照这条新出现的航路行驶,最终就可以到达末尾的岛屿。 “果然蓬羽岛海图!” 段玉嘴角微翘,又凝视着海图之上的几行文字。 这文字与大陆、东海都不同,有些类似象形,十分复杂,最简单的一个字都有三十七个笔划。 要知道普通文字是为了让人学习使用的,不断简化才是趋势,这种复杂的文字,简直就是故意设置障碍,影响人的学习。 就好像古代的那些祭司为了把持神权,故意弄出复杂的祭祀字体一样! “或者是异族之文?鲛人文字?” 这玩意段玉也看不懂,毕竟东海文字已经是小语种了,而鲛人文字?恐怕东海三宗中都没有丝毫记录。 不说别的,一个能发明文字的族群,潜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或许鲛人的势力,还要超出我的预料!” 段玉抚摸着海图,指间传来细腻温润的触感,令他知晓这画中还蕴含了丝丝鲛绡,这鲛绡也是一样灵材,传闻其轻若鸿羽,可辟水虫。 “如此看来这海图也不仅仅是一份地图那么简单,或许还有其它作用?” 他顿时有了些猜测,否则的话,纵然鲛人不排斥与人族贸易,但你开着一艘船去到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的老家,也很难说会有什么反应。 安云港。 “启禀公子,属下已建立商栈,买粮三千石,随时可以搬运至船上” 陈平之跟在段玉身后,亦步亦趋地禀告着。 “甚好,此外物色优秀造船师之事,也要着力进行!” 段玉随口说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陈平之脸上的一丝苦色。 毕竟,此等造船师虽然还是工匠一流,地位低下,但生活待遇皆十分优渥,如果不是脑子进水,基本不会跑到一个小岛上为一乡主卖命。 “我知道此事不易,但可先行结交,以图后计”虽然这安云港中,大翼乃至冥吞都可以买卖,但段玉可不想走上凡事皆求于外的道路。 这等军国重器,若是不能自己制造,岂非太阿倒持? “安云港内,以造船闻名遐迩的有三位大师范——周墨、刘鹏、伏木正成,每一位都授徒众多,小的以为可以从他们的徒弟身上着手,会容易一些” 陈平之说着:“此外公子之前吩咐我买的船,已经备下了!请看” 他指着港口中停泊的一船。 这船长十丈,有三根桅杆,船身涂以漆黑,在船首还有一座巨大的鱼弩。 “此艘‘踏浪号’,原本就是专业捕鱼船,船首有弩机、特制弩箭、箭尾以铁链连接,可捕巨鲸!” “不错不错” 段玉上去看了看,不由十分满意,特别是那弩箭,比陆地上用的床弩还大,固定在船首,虽然只能发一炮,但弩箭威力绝对不比炮弹小。 这弩箭粗得堪比婴儿手臂,两侧皆有倒钩,一旦刺进肉里绝难拔出,再加上尾部的铁索,绝对能死死咬住巨鲸。 “大人购此船,莫非是为了捕鲸?” 陈平之见着这幕,有些疑惑地喃喃着。 知道点内情的天野拳兵卫与武藏泉守却是沉默不语。 主公欲捕捉的,又岂止是鲸鱼那么简单? 这等志向,纵然想一想,也要激动得全身发颤啊。 “平之,你去准备清水干粮,用我们来时坐的船押运粮食回去,至于这艘船,我却是要驾着它去捕捉一条大鱼!” 段玉走下甲板,不由豪情万丈。 闯荡未知的大海,进行一次充满传奇意味的冒险,建立赫赫的功勋,威名纵然在几百年后也被世人传唱,岂不是几乎每个男儿心底都曾有过的小小梦想? “喔” 这时候,码头上一群满脸灰黑的小鬼赤脚跑过来,望着渔船,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好多船,好漂亮啊” “我决定了!” 一个穿着麻衣,大概十一二岁的小鬼跳上杂货堆,指着踏浪号:“我以后也要开一艘这么大、这么威风的船,成为海贼王!” 这个时代,海边之民普遍将出海做海盗看成是一份寻常工作,就好像农闲时出去打工一样,丝毫不以为意。 但这志向正好被路过的段玉听到,却是忍俊不禁:“小鬼你知不知道海贼是要被海军捉住吊死的?” “海贼会被吊死,但海贼王不会!” 少年倔强地昂着下巴:“王说的一切,就是法律!我若为王,海盗与海军的地位便会颠倒!” “好个大言不惭的小子” 段玉笑容渐渐敛去:“你叫什么名字?” “听好了,我的名字叫于飞,未来必然令这名字传播四海!”孩童大声道。 “想当海贼王?你先把姓改了,改姓‘路’吧!”段玉无语离去,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于飞? 这个名字略有些耳熟,能传入他前世之耳的,必是豪杰一流。 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能在东海三名将之后,混出一点成就呢。 ‘当海贼王,跟改姓‘路’有什么关系?’ 只留下原地的小于飞,一脸的茫然。 旋即,看到身后气冲冲过来的大人,又吓得屁滚尿流,跟一帮小伙伴落荒而逃 数日之后,港口。 “出发!” 伴随着段玉一声令下,踏浪号缓缓驶离了港口,驶向未知的大海深处。 烈日高悬。 段玉盘膝坐在甲板上,闭目养神。 温暖和煦的阳光落下,有种暖洋洋的味道。 ‘世人却不知这大日真炎,克制一切精鬼之物,更是修行者的一个生死门槛啊!’ 感受着体内青铜印慢慢转化为纯铜的紫色,段玉默道。 修士元神出窍,有着诸多劫数,在心魔、地府阴风之后,这大日真炎,便是元神出窍的最后一劫——真火之劫! 大日的力量何等磅礴?烈日炎炎之下,绝大部分精怪都不敢造次。 纵然是民间传闻中的闹鬼之事,有几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 未渡过真火之劫的元神,一接触阳光,便会如同火焚。 而渡真火之劫的过程很简单,在烈日之下,元神出窍不灭,就算是成功。 “以我道印积蓄,或许还要再过一年,方可尝试渡这真火之劫!但妖鲲乃是大妖怪,要对付此等魔头,起码得出动游神御气的大真人!” 虽然鲛人那里有攻略,但段玉也不敢将生死尽数寄托,还是得自己掌握点底牌才好。 “若是我能突破至元神御剑层次,战力必可暴涨!到时候也能多几分把握。” 渡过真火之劫后,元神小成,可日游夜游,再无顾忌,并且元神之力大增,可驱物御剑,千里取人首级! 更不用说,他功法特殊,元神小成之际,抗性就比得上普通的地煞真人。 到时候再拿出那柄白骨飞剑,纵然游神御气的大真人或许也可一拼。 修为至此,甚至能真正开宗立派,为一代宗师。 纵然道门十脉,也不敢轻易招惹一位游神御气的大高手。 而若自身修为到了呼风唤雨之境,便可以向道门十脉级别发起冲击,立下道统! 第一百五十六章 钩蛇(月票800加更) 轰隆隆! 乌云密布,雷蛇乱舞。 狂风如聚,波涛如怒,大海一片漆黑,掀起山一般高的巨浪。 在这其中,却有着一艘大船随波逐流。 不!以大海为对比的话,它十丈长的体形,简直跟小黑点也没有什么区别。 “前方礁石,右满舵!” 段玉全身湿透,双脚牢牢钉在甲板上,狂吼着指挥。 “喝啊!” 掌舵手全力转动船舵,终于险而又险地与一座奇峰突起的礁石擦肩而过。 然而,还没有等到船上之人欣喜,又一个浪花打来。 啪! 船身猛地一震,几个水手被甩飞上高空。 幸好他们腰间还牢牢地拴着缆绳,纵然被勒得直翻白眼,好歹还是留下了一条性命,没给甩进海里。 但就在这时,一个倒霉蛋也不知道是绳子没系紧,还是缆绳断了,总之就这么一路惨叫着,掉尽海里。 这已经几乎可以确认不幸,任何救援都是不可能。 “左侧闪避!” 段玉挥舞着鬼切,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宛若泰山一般任凭风吹雨打都巍峨不动。 …… 清晨。 骄阳破云,洒下和煦温暖的光辉。 “啊啊!” 众人一起向着朝阳大吼,庆幸劫后余生,船只劈波斩浪,驶离了那片恶鬼礁海域。 “主君……我们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天野拳兵卫湿漉漉地上前,递过一袋酒水。 武士虽然不怕野兽恶鬼,但回忆起昨日的那种天灾,还是令他心有余悸。 “嗯……” 段玉接过酒袋,猛地一压,一股水线就从壶嘴喷出,落入嘴里。 海上淡水储存不易,为了防止变质,多用酒水,当然,度数普遍很低,一是酿造技术不过关,二是省得喝醉误事。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经过一夜紧张奋斗,其它水手都是疲惫欲死,段玉却依旧生龙活虎,上前接过舵手的职务,让他下去休息。 旋即取出海图:“嗯……我们既然已经渡过了后面的恶鬼礁,那距离蓬羽岛也就不远了……” 自从七日之前,段玉这艘船就驶离了正常的航线,开始进入未知的深海区域。 好在有着手上的海图,能规避过大部分风险。 饶是如此,也有几次惊险无比,差点就船毁人亡——当然,段玉不一定亡,但就得流落荒岛,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了。 这蓬羽岛所在,不仅十分隐秘,周围更是有着诸多险恶海域守护,若是没有正确指引,几乎都要船毁人亡,是以鲛人一族才能隐居至今。 “主君!你看……” 天野拳兵卫趴到船舷,眼镜瞪圆,大呼小叫。 只见此时大海清清,几乎令人能直接看到海底,一层层碧绿的光芒反射,于海天相接之处化为一道彩虹。 诸多不知名的鱼类游过,色彩斑斓,瑰丽璀璨。 ‘真是……好美啊!’ 段玉搜索枯肠,竟然无法开口形容,心里也只是如此叹息着。 ‘若不是被这功法因果、争霸野心、还有前世之仇束缚,或许隐居东海修道,闲来泛舟,探索世界尽头,也是十分有趣之事!’ 在心底,不由诞生出一个念头。 忽然间,段玉眼睛一眨,一股危险之感传来,不由连连后退:“离开船边,危险!” 哗啦!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海底游来,尾巴一卷,破开水面,溅起朵朵浪花。 这尾巴表面布满细腻的鳞片,青绿色,有着分叉,灵活无比,只是一卷,就将一个倒霉水手卷入海中。 “有海怪!” “快取渔叉来!” 船上水手立即大叫。 “来不及了!” 段玉眼明手快,两道青铜符箓飞快扔进水里。 砰砰! 海面鼓起,不久之后出现大量气泡,混杂着血水。 一团浑浊之中,隐约可见一条如蛇般的长长黑影,似受到了惊吓,狼狈而逃。 “此时想走?问过我没?” 段玉疾步抢到船头,对着海水按动扳机。 轰! 仿佛鸣炮般,粗大的弩箭笔直飞射,后面还串着长长的黑索。 甲板上的黑索一圈圈消失,突然间崩得笔直。 “中了!” 船上之人立即发出欢呼,忙不迭地转动绞盘收回黑索,同时尝试救援那个落水的倒霉蛋。 “嘿呦!嘿呦!” 在一群水手转动绞盘的号子声中,巨大的颤动传来,仿佛海底有着一个巨人,正在拔河般地拉扯,甚至要将船只整个拖入深海。 幸好,踏浪号十丈长的船体也不是说笑,僵持到了下午之时,那边的力道终于被消磨殆尽。 旋即,一条五丈长的怪蛇被拖到了海平面上。 “这是……钩蛇?” 段玉想了想,认了出来,他看过一本古籍上有着记载:“……东海有钩蛇,长数丈,尾岐,在水中钩取船上人马啖之……” 尾岐,就是尾巴分叉,有多条尾巴的意思。 这钩蛇,说白了就是一条尾巴分叉的双尾大海蟒。 如此一条大家伙,要不是段玉一箭射中它要害,未必就能这么轻易地擒杀。 “它……死了么?” 天野拳兵卫望着钩蛇背上一个巨大狰狞而发白的伤口,不由喃喃着。 再怎么说,背上被开了这么一个大口子,又带着一艘船游荡了半日,纵然是条鲸鱼也得累死了。 “武藏大师……” 段玉将武藏泉守叫来:“你看这蛇作为鬼切的祭品,如何?” 武藏泉守原本是出云铸刀名师,因为段玉为他报了血海深仇才舍家投靠,修为武道宗师、炼气无漏道体,算是段玉手下最出类拔萃的那几个人才之一,已经提拔为工曹主掾,之前一直在岛上荣养。 这次被段玉拖着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妖刀鬼切的修复。 “此乃……嘶……钩蛇?!” 武藏泉守也是个识货的,望着海平面上的钩蛇,眼睛有些放光,旋即点头:“此妖血气浓郁,却是比普通血食更佳,可惜失血过多……” “有总比没有好,速速动手!” 段玉呛得一声,拔鬼切出鞘。 武藏泉守望着鬼切锋刃,神色有些痴迷,旋即转过头,掏出一张阵图,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为鬼切持咒。 嗡嗡! 伴随着咒文声,段玉蓦然感觉手中的鬼切刀仿佛觉醒为一个恶鬼,在催促他获得更多的血肉。 “给我安静!我让你吃,你才能吃!” 他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三转青铜印轰鸣,螭吻化形咆哮,顷刻间就将这柄妖刀镇压。 再怎么桀骜不驯的狼,也比不上自己养的狗好使。 鬼切顿时一震,锋锐尽敛,甚至令段玉感受到一股委屈的情绪。 ‘真是越来越像人了呢,难道此物可以开启灵智?不……有灵慧的法宝,我听都没听说过!’ 段玉摇摇头,将这个杂念抛下,一跃而出,鬼切竖斩。 “嘶嘶!” 就在这时,原本漂浮在海面,宛若尸体的钩蛇忽然一动,转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想要将段玉一口吞噬。 “主君!” 变生肘腋,武藏泉守与天野拳兵卫等人都是脸色大变:“小心?!” “哈!早知道你在装死!” 身在半空中的段玉纵声长笑,从怀中飞出一块木板,脚下轻点,原本无法借力的身躯竟然一个翻转,躲过了钩蛇的垂死一击,翻到其头顶,鬼切猛地刺下。 噗! 恶臭的鲜血飞溅,以鬼切之锋锐,直接刺破蛇鳞、骨头,直没至柄,将它上下嘴穿透。 “嘶嘶……” 钩蛇拼命挣扎,尾巴乱拍,溅起大量水花。 但旋即,一种干瘪的趋势,就从它头顶蔓延,继而至整个蛇躯。 一炷香之后,这种垂死挣扎便彻底消散。 哗啦! 水花一闪,段玉来到船上,望着手中的鬼切。 此时的鬼切,表面竟然有着一丝丝血纹,仿佛人的血管般不断蠕动,吸纳着其余的鲜血,并传出一股吃撑了的感觉。 很显然,这钩蛇的血气大补,令鬼切都一时消化不了。 “恭喜主君!” 旁边,武藏泉守肃穆拜下:“血祭了此条钩蛇之后,鬼切纵然没有尽复旧观,也弥补了三成之损!” “嗯,你辛苦了!” 段玉收刀入鞘,指着下面的钩蛇:“此蛇虽死,身上不少东西都很有用,给我捉上来,剥皮拆骨,今晚吃蛇羹!” “遵命!” 拳兵卫大声应下,其它水手也是纷纷欢呼。 毕竟这么长时间天天吃鱼和干粮,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换换口味也是不错。 “这钩蛇之肉可不一般,炖而食之,可强筋壮骨、养颜护肤、消炎止痛、养阴补虚……对于风湿之症更有奇效!” 武藏泉守颌首道。 段玉也清楚这点,这蛇本来就可治风湿,而海上的船员被湿气侵蚀日久,关节大多有些问题,这钩蛇比普通蛇强出数筹,虽然被鬼切先吃了大头,但血肉依旧很有疗效。 更不用说,其皮其骨其胆,都是妖兽材料,能卖高价。 虽然出海很危险,但利益同样很大,不客气地说,抓到这一条钩蛇,这次购船出海的消耗便回本了,甚至还有盈余。 第一百五十七章 鲛人 “呼……这蛇胆实在大补!” 第二天,段玉走上甲板,只觉耳聪目明,极目远眺之下,竟然仿佛连海鸥身上羽毛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有他人仙之体的加成,但换成普通人吃了这蛇胆,大概也能增益目力,变成神箭手的眼神。 这枚钩蛇蛇胆对他最大的好处,还是在于修炼之上,能加快修炼速度。 “咦?” “怎么感觉?好痛快啊……” “这腿脚比往日灵便多了。” 此时,其它水手也纷纷发现了身上的异常。 那些风湿病、老寒腿之类的,都是如释重负,感觉松活了不少,宛若脱胎换骨,至于武藏泉守与天野拳兵卫得到的好处更大。 “众人饱餐一顿蛇羹,士气大振啊!” 段玉见到此幕,不由一笑:“还愣着做什么?继续启航!” …… “大人,那蛇肉足足有两石啊!” 天野拳兵卫满脸遗憾:“可惜这肉虽好,我们纵然天天吃也吃不掉太多……万一腐坏了就遭了。” 这条十几米长的钩蛇,重大概一吨半,也就是三百斤左右,够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大不了给腌起来……还有蛇皮蛇骨,都收好了!这都是银子啊!” 段玉笑了笑,鬼切虽然也吞噬血肉,但似乎只**华,也就是说,蛇肉蛇血的质量变差了些,数量倒是没怎么变。 既然蛇肉不吃浪费,那就敞开肚皮,也是这船上水手的一场缘分。 因为之前追击钩蛇,偏离了航路,段玉又去亲自掌舵,驶向蓬羽岛。 第二日,中午时分。 正在舱内打坐的段玉就被一阵喧嚣吵醒。 “主君!主君!” 天野拳兵卫急急忙忙地跑来:“甲……甲板……有……有……” “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段玉来到甲板上,就见一群水手趴在船舷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鲛……鲛人!” “哦?” 他精神一振,快步上前,就见得蔚蓝的大海之中,两个露出半身的少女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她们上半身与人类无异,下半身却是鱼尾,穿着由鲛绡与贝壳编制成的衣服,只能堪堪遮住要害,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火爆的曲线一览无余,难怪那些水手一个个色魂授予,要不是段玉之前有过严令,不得攻击鲛人,鬼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乘白鼋兮逐鱼,与女游兮海渚;流澌纷兮将来下;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段玉见此,却是心灵一动,想起一首楚风来。 这辞的意思是说,乘着大白鼋追逐,与女子一起游弋在海边,浩浩海水缓缓地往东流淌。波浪滔滔而来迎接,护驾的鱼儿排列成行伍。 虽然化用了几字,但此情此景,却是异常贴切。 “喂……乘着大白龟遨游的是谁?你还见过其它的鲛人么?” 珠玉一般的声音从水中响起,其中一名少女大胆地问着。 她有一头翠绿色的柔顺长发,乌溜溜的眼睛中满是好奇。 鲛人虽然有着自己的文字,但说的还是东海的语言,毕竟之前船只也有零星遇到鲛人交易成功的。 “在下段玉,敢问两位鲛人姑娘芳名?” 段玉笑问道。 “我叫绿珠,这是我姐姐紫珠……”绿发少女热情而大胆地问道:“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么?可是姐姐说没有人族的船能来这里,这是我们鲛人的圣地……啊!姐姐你干嘛掐我?” 她说到一半,就雪雪呼痛,无辜地望着旁边的紫发少女。 这少女年纪稍大,与绿珠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却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之意,此时冷冷开口:“不要什么话都跟外人说……” 又望着段玉:“外来的海客啊,不论你们来自哪里,还请速速离去!” 这才是一族最后栖息地被找到后的正常反应。 段玉暗中点头,觉得那位绿珠姑娘肯定是涉世未深,只是他怎么可能被人三言两语说走?不由连连摇头:“这个可不行,我们遇到了风暴,差点沉没,需要找到陆地补给……更何况,这里还有鲛人,我愿意与你们交易,用铁器来换你们的鲛绡,如何?” 海中铁器易锈蚀,损坏很快,而鲛人畏火,不通冶炼之术,因此与人类交易,需求最大的就是铁器。 “不行!” 紫珠断然拒绝。 “既然如此,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知两位姑娘可否上船,让我略备薄酒小菜,以尽船主之谊呢?” “姐姐!姐姐!这个人要请我们吃东西诶,他一定是好人!” 绿珠扯着紫珠的手臂,很是心动的模样。 看着她的样子,段玉却是暗自翻了个白眼,知道也唯有在这等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才有此种天真鲛人,否则早叫人骗了卖掉。 “不成!” 紫珠面如寒霜:“大长老说过,凡是想用酒灌醉我们的都是坏人!快走!” 她尾巴一甩,拉着绿珠,飞快化为两道黑影消失。 留下的段玉一脸的无辜:‘靠!’ 不过他失神也是刹那,旋即就恢复过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两位姑娘,我们后会有期!走!” “哦!” 其它水手依旧有些魂不守舍,被他狠狠踹了几脚,才回到各自工作岗位之上。 大船缓缓行驶,划过长长的涟漪。 呼啦! 在它背后,水花一闪,紫珠与绿珠两姐妹又浮现出来。 “姐姐……他们走的方向,好像是我们的家啊!”绿珠见到这一幕,却是惊讶说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那里?” 紫珠满脸疑惑:“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去通知大长老!” “哦!” 涉及这等大事,绿珠总算不胡闹了,乖巧地点点头,两姐妹涌入水中,行速堪比飞鱼,眨眼间就超过船只,真正远去。 …… “主君,前方发现岛屿!” 在海中发现了久违的陆地之后,整船人都陷入欢呼中。 “继续前进!” 段玉将海图一收,大笑道:“蓬羽岛,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 伴随着踏浪号不断前进,一片阴影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了一个热带岛屿的模样,沙滩洁白,椰子树林立,巨大的海龟在沙滩上趴着不动,仿佛化石。 “不要靠岸,绕岛航行!” 段玉望了望沙滩,下达命令。 旋即,在绕了十几海里之后,天野拳兵卫等人就惊讶地看到了一个河道。 这河道宽阔无比,足以容纳踏浪号航行。 “放下小船,测试水文,确认没有危险后进入河道……” 段玉飞快传令。 没过多久,确认没有暗礁与陷阱之后,踏浪号沿着河道前行,面前忽然一阔,现出一个直径四十至五十海里的岛中湖来。 不仅如此,在湖水中心,还有一个小岛,形成了岛中有湖,湖中尚有湖心岛的奇观景象。 “到了,鲛人一族的栖息地蓬羽岛!” 段玉兴奋地一握拳:“这湖中岛与外界有七八条水道相连,湖中有岛,岛上有优良港湾,无论外面海中怎么刮大暴风巨浪,此地仍旧一片平静,实在是一处上好的避风港!” “这就是……鲛人的栖息地么?原来鲛人是族居的……”武藏泉守瞪大眼睛,仔细地望着这一幕幕。 “目标湖心岛,继续前进!” 这湖心岛是个火山岛,岛上有山,高不过三五百米,却气象峥嵘,大是不凡。 而等到靠近岛屿,水手们就不时发出惊叫。 因为在船周围,不知道何时已经围了一圈鲛人,并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些鲛人大多赤身,只有很少的贝壳项链作为装饰品,女的柔美至极,男的却是凶神恶煞。 此时目光中,大多充满好奇。 “前方港湾停泊,下锚!” 段玉一摆手:“我去见见这些鲛人,武藏泉守、天野拳兵卫,你们留守船上,注意维持纪律,敢色胆包天者,皆斩!” “嗨!只是请让我宿卫主君!” 天野拳兵卫跪地请命道。 “不必,我一人一剑,这个岛还困不住我!” 段玉哈哈大笑,命人放下小舟,来到岸边。 一些鲛人也纷纷上岸,只见玄光一闪,他们的鱼尾就化为大腿,令段玉只觉不可思议。 而他极目远眺,甚至可以见到一片建筑,与中土、东海形制迥异,用贝壳珍珠装饰,别有一番风味。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灵何惟兮水中……” 段玉轻吟着,见到诸多鲛人分开,之前见过的绿珠紫珠姐妹扶着一位老鲛人走了出来,不由笑道:“这不是绿珠紫珠姐妹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是啊是啊……好巧哦,你怎么就找到这里来的?”绿珠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而紫珠却是脸如寒冰:“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故意来找我们的,大长老!” 说实话,段玉还真是故意的。 否则,若是要靠岸补给的话,直接在外围岛就行了,何必探测水文,沿着河道深入? 此时见着那大长老,不由一怔。 鲛人族的大长老居然是个雌性,看起来仿佛一名三十来岁的美妇,额头有着五片鱼鳞般的鳞片,仿佛梅花一样绽放。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交流 “妾身冰云,敢问海客何以至此?” 冰云大长老欠身一礼,十分客气地问着。 但看看旁边手持木矛的十几个鲛人武士,就知道这不过是先礼后兵。 毕竟这蓬羽岛乃是鲛人一族最后的世外桃源,若是被人类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抱有这种担忧,为了以防万一的话,将这些外族人全灭于此,却是最好的应对举措了。 “实不相瞒……” 段玉回礼道:“在下正是有意来寻鲛人……而所得路线,却是来自这份海图。” 当下右手一展,将海图抖落。 “这是……?” 冰云大长老惊呼一声,而旁边的鲛人则是一头雾水,唯有寥寥几个读着海图上的鲛人文字,发出惊呼:“海权……呜呜……” 绿珠刚刚读到一半,就被紫珠捂住嘴,挥舞着小拳头抗议。 “大长老认得此物?” 段玉好整余暇地将卷轴收起,心里却是大悟,并不是每个鲛人都认得鲛人文字的,但很显然,那绿珠与紫珠会,此两女的地位便有些不简单了。 “原来贵客持有此物,难怪能通过蓬羽岛四方的屏障,请入内详谈!” 冰云大长老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拍拍手,两排鲛人武士让开道路。 “善!” 段玉点点头,进入鲛人的房屋。 虽然伴水而居,但地面十分干燥,又铺了一层草席,可席地而坐。 等段玉坐下之后,紫珠与绿珠却是端着用芭蕉叶卷成的杯子进来,里面装了某种果汁。 “多谢!” 段玉冲着绿珠一笑,立即收获了旁边紫珠的一个白眼。 “不得无礼,紫珠绿珠,你们退下!” 冰云呵斥一声,这两个少女便在她旁边跪坐,而在她们身后,则是还有几个鲛人武士。 这些鲛人武士长得凶神恶煞,一个个宛若夜叉,上身精赤,现出精壮结实的肌肉,在要害处还有鳞片密布。 段玉特别注意到,此屋内的几个鲛人武士,手上的武器都是铁制,与外面还在用木矛木枪的同伴不同。 “这是晶露,贵客可多饮几杯!”冰云大长老笑道,举起叶子卷的杯子。 “多谢!” 段玉鼻子嗅了嗅,先轻轻抿了一口,只感觉一股香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有沁人心脾的凉爽之感。 并且人仙之体没有丝毫不适反应,看来也不是毒药,顿时大口大口地喝下:“果然好味道。” “贵客得着这海图,来到蓬羽岛,究竟是为何呢?”看到段玉连饮三杯,冰云大长老眼中有些异色,开口问着。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东海的一个岛主,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贸易,我的船上便有一些铁器可以交易……除此之外,则是为了获得鲛人的友谊,毕竟出海在外,风暴洋流随时可能导致船毁人亡,若有鲛人指引,便可得大利。” 段玉说了部分实话,同时飞快思索着施大海的遭遇。 此人修为不过平平,只是不知道何时来的蓬羽岛,实力如何,但怎么说都不太可能超越此时的自己。 而他又是怎样与鲛人套上交情,甚至去讨伐妖鲲的呢? “你果然想奴役我们鲛人!”紫珠满脸愤怒之色。 “是雇佣!合则两利之事,纵然你们不答应,我也不会勉强……”段玉耸了耸肩膀。 这种事当然勉强不来,否则跟把刀架在风水师身上,逼着给自己看祖坟有何区别?不怕别人表面恭敬,暗地里布下一个断子绝孙之阵? 鲛人要是想反抗,直接把船队往风暴里带,事后往海中一逃,段玉都只能翻白眼。 ‘不过自古人主用人,以刀剑胁迫都是下下之策,莫不如以利诱之!’ 比如这些鲛人,只要能打开交易渠道,那自然会有着需求。 到时候以美酒、美食、乃至他们喜欢的一切相诱,或许有坚定如紫珠这样的,但肯定也有那么几个心动的,比如绿珠。 ‘这总得来说,就是培养消费习惯,形成需求,最好的商品就是烈酒等可以令人上瘾之物,甚至还可以考虑精神输入,卖些书籍过来……如此潜移默化,分化拉拢,不出二十年,此岛就得改姓。’ 此乃殖民贩子的一套,段玉都不屑为之。 大长老冰云沉吟了下:“我鲛人一向不拒与人族交易,贵客的铁器,我们可以吃下,以鲛绡与明珠支付……至于雇佣,此事可暂罢,另外,还请客人不要对外泄漏我们蓬羽岛所在……” “这个自然,毕竟这是在下独家的商路,可没有给外人分享的打算……” 段玉脸上笑意吟吟,心中却是一空:‘不对劲……怎么这鲛人提都没提妖鲲之事?施大海当初到底是怎么做的?没道理啊,她们前世都落魄到随便向一个外族人求援了,怎么可能放过我这个强援?’ 这种情况,就好像玩角色扮演游戏去做连环任务,结果找到了npc,人家却不发布任务,卡在那里了!真是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之所以遇到这种事,要么是缺少关键道具、要么是忘了开启什么剧情……’ 段玉飞快思索着,又提到海图之事:“这蓬羽岛海图,却是如何流传出去的?” “这个……妾身也不知!” 冰云大长老完成了一趟生意,又望了望段玉,似乎心情不错,对紫珠道:“吩咐下去,设宴款待我们的贵宾!” “可是……” 紫珠着急地道:“大长老你不是说过,不能轻信人族么?他们贪婪而狂妄……” “正是因为贪婪,所以我才相信这位段船主,不会将我们的所在泄漏给别人,因为他是我们唯一的交易者!” 冰云没有压低声音,令段玉听得清清楚楚,又对他笑了笑:“不是么?” “正是如此!” 段玉也开心地笑了。 …… 夜晚。 海边升腾起数堆篝火。 鲛人与船员坐在火堆边,面前用长长的芭蕉叶盛放着新鲜采摘的水果、还有烤肉、烤鱼之类。 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为了自己形象考虑,段玉让水手们抓阄,留了一半在船上,对下来的那些船员也是严厉警告,让他们不要随意冒犯鲛人。 当然,若是有着哪个魅力无敌,主动勾引得人家投怀送抱,那也没有什么好说。 结果段玉发现,自己这边的棒小伙子在此岛的行情居然还真不错! 原本水手们还有些拘束,但旋即就被热情的鲛人姑娘拉着去载歌载舞,那眉来眼去的模样,真是颇有几分干柴烈火的味道。 他原本有些疑惑,旋即看着那些眼神喷火的男鲛人,忽然明白了:‘这都是同行衬托啊!’ 一般而言,原始部落中的男女都比较开放,而鲛人族的男子么,长得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 不要以为这些鲛人女子没见识,看紫珠就知道,她们当中还是有着一些出去过外界,与人类交流过,被外界审美标准影响了的。 可偏偏在这个鲛人的栖息之地,男性鲛人都长成这歪瓜裂枣的模样,如今见到段玉这一船水手,居然颇有几分见到‘小鲜肉’一般的感觉。 ‘只是这么下去,恐怕要出事!’ 段玉端着果汁,叫来天野拳兵卫,暗暗吩咐了几句。 果然,雄性为了雌性而斗争,是在哪里都有的戏码。 看到那些鲛人女子的行径之后,几个男鲛人终于忍耐不住,咆哮一声,站了出来:“你们……放开!” “凭什么?” 那些水手很是不服,老子凭长相泡的妞,凭什么让给你? 那几个夜叉男也是口舌不便,说理站不住脚,终于咆哮一声,准备动用武力。 “等一等!”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天野拳兵卫站了出来,大声道:“鲛人们都是热情好客的主人,我们身为客人,怎么能在欢迎宴席上拿起武器?不如以角抵为乐,如何?” 所谓的角抵,就是赤手空拳地摔跤击技,不动用兵器,免得见血。 毕竟是在别人家地盘上,万一出事不好交代。 而段玉之前就暗中吩咐了天野拳兵卫,好好展露一下自己这方的武力。 此时拳兵卫就站在一堆篝火下,瞥向那些男鲛人:“谁先来?” “我……鲛人勇士……阿古!” 一名皮肤黝黑的鲛人大汉来到拳兵卫面前,举起双手:“小不点……来!” 它身材高大,肌肉隆起,比天野拳兵卫还要高一个头,此时漆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之色。 “来!” 天野拳兵卫上前,两人双臂交接,蓦然发力。 砰! 下一刻,这个鲛人就被甩飞,落在地上。 “还有……谁?” 天野拳兵卫傲然而立,目光斜瞥,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五毒精兵,加点在了体质上,经过段玉测试,力量十分接近宗师! 而鲛人男性?呵呵……鲛人从来就不以武力见长,其武士也就普通人族士兵的水准。 ‘因为男鲛人都是软脚虾,甚至也没有织就鲛绡、泣泪成珠的能力,因此鲛人还处于母系氏族当中?’ 段玉望着这一幕,却是若有所悟。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窃听(月票1200加) 看到族中勇士被一个少年放倒,鲛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阿古竟然败了?” “那可是勇士阿古啊……” “人族……这么强?” 有的鲛人姑娘望着天野拳兵卫的目光,已经是充满仰慕与火热了。 “咳咳!” 见到这一幕,大长老冰云面色不变,向着身后瞥了一眼。 一名鲛人武士放下铁制武器,来到了场中:“我……力蒙!” 他比之前的阿古要矮,身上的线条却十分流畅,充满一种黄金分割的美感。 而那种煞气与肃穆,却是令天野拳兵卫认真起来:“请!” “喝!” “哈!” 两个人双臂交接,抵在一起,宛若两头莽牛,地面上都被刨了好几个土坑。 围观众人尽皆屏息凝神,观看着场中对决。 绿珠感觉袖子被扯了扯,转过头,就看到了段玉。 此时的段玉却是笑了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往后面的椰子林一指。 绿珠吐了吐舌头,偷偷瞥了眼旁边的紫珠姐姐,却发现对方正声嘶力竭地为本族勇士加油,顿时眉开眼笑地溜到后面。 “段玉……你就不怕他输掉么?力蒙可是大长老亲自选中的护卫,我们鲛人族最强的几个统领之一了……” 绿珠笑嘻嘻地道。 “拳兵卫很强的……”段玉丝毫不在意。 先不说男鲛人的武力如何悲催,而拳兵卫还占了这么大便宜,若是还不能赢得漂亮,那这个手下真是白收了。 要知道……鲛人最擅长的场地,肯定是在海里啊! 在岸上跟人玩角抵,已经算是自缚一臂了,若是在深海之中生死搏斗,不说这个力蒙,纵然是之前那个阿古也能自身毫发无伤地将拳兵卫玩死。 “你偷偷跟我出来……怕不怕?” 段玉却是趁机祭出了几件杀器,比如在安云港采买的糖果点心、以及几件精致首饰来欺骗小女生。 “不怕不怕!”绿珠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拿了一块糖放进嘴里,眯成了月牙:“反正是在我家,你还能把我拐了不成?” 顿了顿,神情有些警惕:“你该不会是真的想拐走我吧?就好像对紫菱姬那样?” 虽然如此说,但她紧紧攥着首饰不放,眼睛还是盯着段玉手里的点心。 “当然……不是了!”段玉循循善诱:“我跟你们大长老已经有了约定,大家都是好朋友了,好朋友间互相帮忙、互赠礼物,不是应该的么?” “说得也是!”绿珠长松口气,又开始吃点心,两边小脸鼓起,好像一只抱着栗子啃的仓鼠。 不过再怎么样,这少女也只是天真,并非傻子。 段玉没有直接问海图上的文字打草惊蛇,而是跟她闲聊起来,循循善诱地得到了很多消息。 过了会,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为什么你的姐姐好像很讨厌我啊?” “姐姐讨厌一切人族……自从紫菱姬的事情发生之后,鲛人族最后的王族之血就断绝了,没有了王族的领导,鲛人族也陷入了内乱与分裂,只有我们这一支还在这里坚守……” 绿珠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紫菱姬?最后的王族之血?” 段玉越听越熟悉,最后终于想起来:“那个鲛人族最后的公主?与吴越王有过一段狗血情愫的传说主角!帝品沧海夜明珠的制造者?”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吴越’,拐走了我们最高贵、最美丽的公主……” 绿珠攥起小拳头,对此愤愤不平:“还害得公主身亡……真是个大坏蛋。” 历史的真相总是被埋藏在诸多辞藻的掩饰之下。 段玉也是知晓,流转于世间的那唯一一枚帝品夜明珠之上,听起来有些凄美的吴越王与鲛人公主之间异族之恋,最终还是以悲剧结尾。 “是挺坏了……对了,绿珠,你几岁啊?为何我在宴席上,没有见到鲛人族的孩童呢?” “我就是小孩啊!”绿珠指着自己的鼻子,用青稚的声音道:“按照你们的算法……我有九岁啦!” “九……九岁?” 段玉险些吓了一个马趴,脑海中一个声音如雷般回响:“三年起步……三年起步……” “哇哦!!!” 就在这时,校场那边传来如雷般的震惊与欢呼。 原来是经过一番苦战之后,拳兵卫终于略胜一筹,将力蒙甩飞出去,正举着双臂炫耀勇武。 “你在对绿珠妹妹做什么?” 而还没有等到段玉回过神来再打探一番情报,紫珠便发现严防死守的绿珠不见了踪影一路找来,几乎恨不得扑上前咬段玉一口。 “呵呵……紫珠姑娘,你误会……误会了!” 段玉尴尬一笑,难得的有些脸红。 …… 夜晚。 月光徐徐洒落,海面上波光粼粼。 一部分海员宿在了岸上,段玉还是习惯性地回到踏浪号。 此时,就在舱室中盘膝而坐,目露沉吟之色:“没有老人,是因为鲛人不显老……希望那些猎艳寻欢的小伙子们不要中彩,或者得知真相之后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但居然没有小孩,这就更奇怪了。绿珠那么大,居然才九岁?难道鲛人一出生便是少年模样?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奥秘!” 思索之中,段玉元神出窍,化为一团阴风,吹向鲛人聚落。 这些鲛人的武力他已经充分地估量过了,人口不多,实力也不怎么样。 毫不客气地说,就是自己这一船人,都能给尽数收拾了,捕捉为奴隶。 当然,前提是以此地为战场,不能转移到海中。 ‘实际上,鲛人的天赋相比人类而言已经是得天厚爱了,不论男女在海中都是绝对的精兵,还可预知风暴,不会迷途,女的鲛人甚至还能编织鲛绡,泣泪成珠……但是……但是……空有如此才能与天赋,却没有与之相符的武力,注定了就是个悲剧,就好像那个最后的鲛人公主一样!’ ‘弱者必须要依附强者,才能在大争之世中生存,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她们依附于我?’ 这个鲛人聚落的防御,在段玉看来,跟纸糊的也没有什么两样。 站岗的鲛人武士看不见阴神,而村落当中,只有寥寥几处,有着类法术力量的防护。 即使如此,这种防护也不如何给力,具体而言,就跟京都阴阳师与僧侣们布置的驱邪符咒一般,能驱散小妖小精,对元神却无可奈何。 唯一要令段玉小心的,就是其损坏后的示警作用。 ‘但真正的高手,怎么可能被这种小问题难住?’ 段玉熟门熟路地来到今天议事的大长老屋内,掐了法诀,随风潜入,连那些示警的符咒都没有惊动。 …… “大长老,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赶走他们?还要与那些可恶的人类贸易?” 屋内,紫珠激烈的声音传来。 “紫珠,你不懂……” 冰云有些疲惫地回答:“那一伙人……很强!力蒙统领,你怎么看?” “如果只是那个跟我角力的人类,在陆地上我不是他的对手,但在海里,我肯定可以杀死他……但他们的那位主君,我看不透,只感觉非常危险!” 力蒙中肯地道。 “我也感应到了……那个段玉,应该就是人族中的修炼者,人族虽然很平凡,没有我族的天赋,却可以通过修炼,获得非凡的力量。” 冰云大长老叹息道:“而那个段玉,给我的感觉甚至如同海阎王一般!” “嘶嘶……不可能!” 场内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良久之后,紫珠才问着:“大长老你跟他交易,难道是为了……五年之后的那事?” “不错!” 冰云大长老斩钉截铁地道:“海阎王虽然庇护我等,但也是我一族血泪的根源,伴随着它的强大,也越来越贪婪无度,我们必须摆脱它敲骨吸髓的控制,否则一族都有尽灭的危险!那个段玉,就是我们可以借助力量之人,不过……还需要五年加深羁绊,或者考察!” ‘原来如此……’ 躲在一边偷听的段玉,却是大悟:‘我来早了?似乎这鲛人一族的灾难,还有五年才会爆发?’ “羁绊?跟那等人?”紫珠倔强地抬起头:“即使他手上拿着海权之契——我王族与人族签订的盟约,我也不认同!” “为了一族,牺牲什么都无妨,作为我的继承人,你更要有着这个觉悟……”冰云大长老语重心长地说着:“或许有一天,我会将你作为礼物送到人族手中,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吾族的存续!” “我理解大长老你的做法,但并不代表我认同它!” 紫珠攥紧拳头,大声道:“既然人族可以通过修炼变强?为什么我们鲛人不能?既然修炼者很厉害,那我也要成为修炼者,有朝一日亲手打破这个诅咒!” …… “将海阎王比作诅咒?看来这个鲛人族与妖鲲的联系,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啊!” 段玉悄悄离开,又探访了几处禁制之地,毫不意外地,找到了一个供奉海阎王的祭坛。 在一些土著眼中,拥有翻江倒海之力的妖鲲,完全可以当作神明崇拜! :。: 第一百六十章 帝流浆 一处有些昏暗的屋内,段玉注视着周围。 “灰尘积聚,代表此地鲛人不常来,并非真心祭祀妖鲲,但没有拆除,是身不由己么?” 他望了望祭坛,特别是上面几个拥有非凡力量的符号,有些迟疑。 这个阵法在这里,既可以让鲛人族在遇袭时向妖鲲求援,也可以看作一个监视!又或者奴隶主给奴隶打上的某个烙印? 冒然动了这个阵法,真的很有可能惊动妖鲲! 因此段玉慢慢后退,来到野外,望着明月:“一切都很清楚了,这个鲛人部落似乎一直被妖鲲庇护,但同时也在狠狠地压榨,甚至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特别是五年之后的一个大关口,甚至令鲛人族有着全灭的风险,因此鲛人族才有寻找外援之念?而在上一世中,持着海权之契的施大海,就成了它们的最佳选择与救命稻草?” 鲛人族对人类还是非常不信任。因此段玉估计自己手上的海图,还有那一段以鲛人文字记录的与人族结盟之文书契约,有着证明之用。 只有手持此文书者,才可以勉强开启鲛人的声望,将友好度刷上去。 “但是……鲛人族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一个大妖怪如此垂涎呢?” 段玉冥思苦想,一无所获。 毕竟他前世都没有来过东海,只是凭着一些传闻,能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是实力加上一点运气了。 “而且……整个村子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一只鲛人孩童,假设绿珠的话是真的,那它们的生育场所在哪里?” 段玉下了决心,身化阴风,在全岛开始覆盖式地毯搜索。 他总觉得,二者之间,应该有着一些关联。 这湖心岛面积不大,以元神夜游千里之能,纵然细细搜索,也是不到一个时辰就排查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遗漏了哪里么?不可能,我连地下都特意查过,没有地下室之类……地下……地下……等一等,我真蠢!” 段玉回过味来,差点给自己一耳光:“他们是鲛人,谁规定鲛人要在陆地上生产的?海下!” 一念至此,他元神瞬间来到岛边,潜水而行。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了发现,在岛底某处,竟然有着一个通道。 这通道位于水下,有着数里长,可以说普通人除非变成一条鱼,否则肯定在半路就得淹死。 好在段玉乃是元神状态,出行无碍,来到通道尽头。 入目所及,乃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有着一片水晶,透露出上方明亮的海水与鱼群,还有丝丝月色透过水晶而下。 “这水晶穹顶,若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力所建的话,要花费多少功夫啊……这处地方,乃是湖底之下,为何要特意开个天窗?” 段玉又看看周围,发现此地果然守备森严。 拿着铁质武器的鲛人武士,纵然冰云大祭司身后也只跟了四个,但这里却足足有着十五个!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大腹便便的女鲛人。 “这才是鲛人一族的生产地!” 看到这一幕,段玉很是肯定。 而旋即,他上前几步,就看到了一片‘水池’! 这溶洞之中,本来也充满了海水,但在他面前,却是还有一片水池! 一层层膜衣覆盖,现出其下池内晶莹剔透,又混杂着丝丝金色的液体。 在这水池之内,还有一枚枚巨大的卵,半透明,小者西瓜那么大,透过胎膜,可以看到其中一个赤身的鲛人孩童,人身鱼尾,双目紧闭,抱膝而睡。 而还有一些大卵,已经有一个成年鲛人那么高,其中一个个十三四岁模样的鲛人孩童仍旧在沉睡。 ‘原来鲛人不是胎生,而是卵生的!’ 见到这一幕的段玉不由喃喃,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伟大。 而鲛人的发育期实在很长,可能要到十四五岁,才能破卵而出。 “但这个孕育池内的金色液体,实在看着很眼熟啊……宛若玉露琼浆,中有丝丝金线……” 段玉冥思苦想,忽然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这莫不是……帝流浆?鲛人的蛋液是帝流浆?玩笑开大发了吧?” 这帝流浆在传闻中乃是无上珍品,普通野兽得之可开启灵慧,成妖成精的概率增加数倍。 而妖怪妖精吃了,则是道行大增。 ——‘月华中有帝流浆,其形如琼浆玉露,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以流浆有性,可以补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 段玉也只是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过此种描述,真正的帝流浆却是连见都没见过。 但此时,望着巨大的水晶穹顶,还有那倒映的月光,却是若有所悟:“若这蛋液真是帝流浆,也难怪妖鲲如此珍惜了,更难怪鲛人族纵然受妖鲲庇护,也要跟它拼命!” 这帝流浆乃是鲛人成长必须的营养,都给妖鲲吃了,那这些卵就死定了! 帝流浆对妖怪的好处不必多说,段玉估计那妖鲲就是因此才庇护这一支鲛人,将它们当成蜜蜂春蚕之流,每隔一段时间就前来‘进补’。 但对于鲛人而言,妖鲲每一次进补,吃的都是它们的后代啊! 这就怪不得鲛人族占据这世外桃源,人口却始终没有怎么滋长,挨上妖鲲这么个大肚汉,不灭族就已经很幸运了。 “月光……精华……帝流浆?我懂了!” 段玉又望了望周围环境,忽然大悟:“鲛人卵的孵化,离不开海洋环境,还有月光……它们的卵能吸纳月光,转化为帝流浆水,滋润胎儿……难怪鲛人一族如此得天独厚!” 一出生就有天赋神通,还可水陆两栖,岂不是将普通人族甩出老远? 这已经不是输在起跑线,而是在没出生的时候就输了。 …… 天色既明。 段玉来到甲板上,放声长笑。 鲛人族在他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秘密,令他十分有信心收服此族为己所用。 当下再次求见冰云大长老,屏退其它人之后,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想不到贵族蛋液,竟然便是帝流浆,因此引得妖鲲觊觎!” 哐当! 这话一出口,无异于直接在冰云耳边连打几个炸雷,将这位鲛人族的大长老吓得差点仰后一倒。 “你……你如何知道的?” 冰云大长老指着段玉,声音发抖。 “哈哈……看来大长老对于外界修行者认识还是不深啊!”段玉大笑,随手拔出鬼切,插在地上:“我愿为鲛人族除了妖鲲,不知大长老意下如何?” “为我族……除了妖鲲?” 冰云盯着鬼切之刃,感受到其上传来的煞气,心潮一下起伏不定:“若能如此,你就是我一族的大恩人,我鲛人族愿奉阁下为主!” “好!痛快!” 实际上,掌握了这个秘密,还有那个孵化池所在后,段玉就已经掌握这鲛人一族的命脉,可以随意拿捏了。 但难得这冰云大长老主动臣服,却是省了他不少事。 “紫珠,力蒙,进来!” 冰云大长老当即立断,将这两人叫进来,通知了自己的决定:“段恩主欲为我族除了那妖鲲,你们便跟着恩主,供其驱策!” “遵命!”力蒙答应下来,又向段玉行礼。 紫珠却是豁然变色:“为何要如此?” “恩主乃是大修行者,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冰云大长老声色俱厉,紫珠神色几变,嘴唇努了努,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冰云这才满意回头,对段玉道:“力蒙乃本族武士统领,紫珠乃是我的传人,必能令恩主满意,五年之后……” “等一等,为何要有五年之约?” 段玉一挥手,有些不解。 “恩主有所不知……那妖鲲自从逼迫我们臣服之后,每十年便会来此处蜕一次皮,同时饮用大量帝流浆,快速渡过虚弱期,道行大进……” 冰云大长老恨声道:“当其蜕皮之时,就是最虚弱的时候,纵然普通人也有可能将其手刃!” “原来如此!”段玉颌首:“那为何你们不趁它蜕皮之时,主动出击?” “这却是因为它逼迫我们臣服之后,又以妖法约束,我们鲛人之属一靠近其妖身,便会四肢发软,不能自已……”冰云大长老苦笑一声:“若非如此,纵然拼了这条命,妾身也要与此獠同归于尽!而根据我族观察,此妖每一次蜕皮,实力便会更上一层楼,需要的帝流浆也是越多,上一次就让我族元气大伤,这一次恐怕会直接令我族族灭!毕竟此妖若是不得滋补,狂性大发之下,会直接吞噬我的族人。” “明白了,但五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段玉笑着摇了摇头,令冰云与紫珠色变。 他看了看这两女,笑道:“空口白牙要你们臣服,那我成什么了?不若这样,五年之内,我必斩杀此妖鲲,并且不牵连你们鲛人一族。” “恩主万万不可啊,那妖鲲凶残成性,妖力强大……” 冰云大长老面色顿变。 而紫珠更是不屑冷笑:“击杀巅峰时期的妖鲲,就凭你?”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真火 “主君,前方有暗漩,还有礁石!” 踏浪号劈波斩浪,满载着鲛绡与珍珠前行。 海中,力蒙与紫珠在前引路,特别是紫珠,一直待在海里,打死也不愿上段玉的船休息一下。 不得不说,有了鲛人引航,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纵然是蓬羽岛四面的险恶海域,也是毫发无损地渡了过去,与进来时的辛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很好……接下来,就是去找到妖鲲的踪迹了!” 段玉大笑。 既然夸口下来,答应要在五年内为鲛人族除此大患,他又怎么会食言而肥? 虽然冰云大长老很想推销她那个五年后再来的方案,并且的确十分简单容易,但段玉怎么等得了五年? 有着妖鲲限制,对出云的贸易就一直存在瓶颈,而五年之后,出云内战恐怕都要打完了。 ——即使出云内战还没打完,但云中岛是肯定发展不起来。 而在大陆之上,此时已经临近庆历二十年,北燕最多再过三年,就可彻底吞并乌延部,大争之世即将来临,如何能容得自己浪费? 若手上没有一支足够的实力,如何在那时插手大陆,建立地上道国? 是以,必须尽快解决妖鲲,大规模建设云中岛! 紫珠望着大笑的段玉,面露不屑之色,心情却有些复杂。 ——这个人族,与传闻中那些胆小的人类有很大不同啊,并且,的确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大修行者,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两分击杀妖鲲的可能? 旋即,她就摇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甩出去:“我才是鲛人族的未来大长老,也是带领它们走向辉煌之路的人!不就是修行么?我也要成为修行者!” 可惜,真正的非凡者相对人族的庞大基数而言,还是凤毛麟角。 她若是想学习法术之类,最好的途径,只有通过段玉。 …… 有着鲛人引航,段玉也终于省了不少心思,每天也不用提心吊胆。 此时在甲板上盘膝而坐,晒着太阳,心神沉入识海。 只见三转青铜印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层浓厚的气运,夹杂水汽,带着一丝丝玄秘的味道。 螭吻对此很是兴奋,似乎它与这气运特别契合,接连长鲸吸水一般汲取着,令青铜印不断向紫铜之色转化。 “这是……鲛人归顺之后所带来的气运,或者说……族运?!” 段玉见着这一幕,神色不由有些复杂:“真是难以想象……不过区区一个聚落,为何所带来的气运如此浓厚?难道因为是异族的关系?” 鲛人是异族,若按族别划分,或可与人类平起平坐,得到鲛人一族效忠,对这方天地而言,就是掌握一个智慧族群的命运? 或者说,将道之权柄,播撒到了一个有潜力与人族争霸的族群之中? 毕竟真正论起来,鲛人的个体素质,特别是水行天赋之上,要远远超过普通人族。 “总而言之,通过这一次冒险,我倒是攒够了冲刺真火之劫的资粮啊……不必再去做偷喝帝流浆的掉节操之事了。” 鲛人族的帝流浆有着以性补命的神效,连段玉也有些垂涎。 当然,他手段不会跟那妖鲲一样粗糙,有的是不损伤蛋膜而少少取一些帝流浆的方法,甚至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最多让几个鲛人小鬼日后发育不良而已……但无论如何,从这气运来看,鲛人一族乃是真心依附,自己对下属这么做,跟妖鲲有何区别?心里终归有些过意不去。 再说,自己修为已经突破,可以尝试渡劫。 若是能渡过真火之劫,元神小成,因为功法的特殊性,几乎可以与游神御气的大高手相比,挑战妖鲲的底线也达到了。 是以,段玉总算没有做出什么突破下限之事。 “道家修行,分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元神出窍、游神御气、呼风唤雨、雷劫不灭、纯阳不朽七个大境界,刚好与一转木印、二转石印、三转铜印、四转银印、五转金印、还有六七转一一对应……其中五气朝元可分为凝五气、朝元神、无漏道体三个小境界、元神出窍则有三劫,是为心魔、阴风、真火!” 若渡过真火之劫,便可元神小成,日游夜游,御剑而飞。 至于下一个大阶段的游神御气境界,同样分为三个小层次:地煞、天罡、附体夺舍。 游神御气,驾御的是天罡地煞之气,以此气淬炼元神,则抗性大增,不惧兵煞、浩然正气、乃至神道官气。 至于其后的附体夺舍之境,则是元神真正大成,纵然肉窍死亡,也可夺舍他人,再活一世! 只是,由于世界规则限制,夺舍一次便是极限,再夺之必遭天谴! 游神御气之后,为呼风唤雨之境,可称天师,元神反哺肉身,形神兼妙,甚至可消化龙气!被拜为国师! 段玉此时,就是在三转青铜印巅峰,真火之劫的门槛上。 一旦渡过,元神就可日游,再加上他道印的特殊,低阶的煞气、军气、官气都可无视之,真正有了地煞真人级别的战力与威慑。 “有着这次鲛人族的气运与权柄进补,总算让我功力到了可渡真火之劫的门槛上……” 段玉抬头,望了望日光。 此时正是朝阳初升未久,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真火之劫,也可称阳光之劫,说的就是元神彻底暴露在大日之下所带来的劫数……” 太阳之力何等浩大?又至刚至阳,正是一切邪祟鬼魅的克星。 实际上,哪怕此时段玉的元神能夜游千里,但一旦曝露在阳光之下,表面也会立即出现大日真炎,焚烧一切。 一些道人就是在渡真火之劫的时候元神被活活烧死,无漏道体的肉身却安然无恙,成了道门中供奉的一些‘肉身像祖师’。 “但是……阴风与真炎再怎么厉害,比天罡与地煞之气还是差远了……炼气士要想修炼突破,就得有着冲破一切险阻的决心啊……那些杀不死我之物,将使我更加强大!” 段玉惬意地眯着眼睛,右手掐诀,元神蓦然出窍! 嗤嗤! 下一刻,他的元神就暴露在阳光之下,被这股阳刚之气一冲,顿时有了些不稳的态势。 “可怕、浩大、炙热……” 刹那间,段玉甚至生出了逃回肉窍的念头。 若是此时逃回去,大概只会损失一点元气,能保住性命吧? “开什么玩笑?这才是刚刚开始!” 这等阴魔念头,对渡过了心魔劫的段玉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刚一生出便被斩去。 旋即,他的元神好像处于一个大火炉中般,几乎连念头都要融化。 “三尺道域,护我元神!” 不得已之中,段玉立即呼唤道域降临,总算稍稍好过了些。 但这清光也只是护住了他刹那。 下一瞬间,在他元神表面,气温升高,虚空扭曲,一朵透明的火焰凭空生成,此乃大日真炎! 古人很早就通过观察火焰颜色而判断其温度。 一般而言,火焰通红之时,温度在700度左右,再上升的话,焰火便会由红变黄,到了1200度之后,就渐渐变白。 而唯有接近3000度之时,火焰才会呈现白热化! 这大日真炎却并非凡火,而是神通之火,对于元神的伤害更大! “啊!” 只见这一点火焰来到元神上之后,立即就如汽油上落下一点明火般,熊熊燃烧起来,一层烈焰瞬间将段玉的元神覆盖。 纵然道域清光,在此种火焰之下也是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将段玉烧得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甲板上的众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唯有无漏道体的武藏泉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来到甲板上,望着段玉肉身,盘膝而坐,神色肃穆。 “主掾大人!” 天野拳兵卫躬身问着:“主君这是……” “主君恐怕在渡劫,真火之劫!”武藏泉守望着这一幕,有些羡慕,也有些感慨:“可惜,老夫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修炼至此境界……” “渡劫?什么意思?” 紫珠脆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小妮子望着段玉,不知不觉就忽视了自己还在赌气不上船的前事。 “这是我们修行者的术语,就是说他在尝试渡过一个很大的难关,一旦渡过去了道行就会突飞猛进,而渡不过去的话,就会立即死亡……” 武藏泉守摇头道。 “他怎么能死?”紫珠瞪大眼睛:“无论如何,他也是大长老指定的我族恩主,铲除妖鲲的希望啊!” 虽然她恨段玉夺走了她的‘使命’,但也知道这个男人对于鲛人一族的重要性,简直是自己死了对方也不能死啊! “没有办法,这就是修行者强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武藏泉守叹息一声:“劫数已经开始,主君必须自己面对,没有人可以帮助他……” “修行者的……代价?” 紫珠望着似在沉睡的段玉,却是有些明白了,为何此人那么强大。 蓦然间,更是坚定了某个信念:“我……一定要修行!”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飞剑(月票1600加更) “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段玉元神不断消解,心里却浮现出一语。 当即收摄神念,任凭真火煅烧,将自己当作一块投入熔炉中的杂铜。 片刻后,他元神消解大半,现出一枚几乎纯紫的三转铜印。 这才是他真正本命核心,真灵寄托所在! 大日真炎没有丝毫迟疑,煅烧上去,铜印轰鸣,上面的螭吻咆哮一声,不断挣扎。 段玉几次三番汲取气运,转化而来的道行,在火焰煅烧之下飞快消失,很快就到了一个临界点。 而就在这种煅烧中,原本铜印之上,最后的一丝青色,终于彻底消散。 ‘这是……在燃烧功行的同时,将我道行中的杂质一起煅烧掉了?因此我终于真正晋升三转青铜的巅峰?’ 铜印纯紫,一层玄光顿时发出,驱散火焰。 旋即,以青铜印为核心,一个元神飞快重塑。 “这是……” 甲板之上,武藏泉守与天野拳兵卫接连发出惊呼。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羽衣星冠,虽然有些朦胧,与盘膝坐在一侧的肉身宛若孪生兄弟,但的确是他们的主君! “恭喜主君,元神白日显形!” 武藏泉守最先明白过来,双拳放于身侧,隆重行礼。 精魄之类能白日作祟,代表修行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此时的段玉也是如此,虽然元神只是在白日中现出了一个朦胧的影子,但也代表着他从此成就日游真人,可元神驱物,神通惊人! ‘渡过了真火之劫后,天地还是这个天地,但我已经不同!’ 段玉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的元神之手,任凭阳光照射,却是不再诞生出大日真炎了。 一念至此,他元神归窍,睁开双眼:“我无事,让你们担心了,啊……这不是紫珠姑娘么?” “咦?” 紫珠瞪大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已经上了段玉的船,当即就想跳下甲板。 “紫珠姑娘慢走,你若想修行的话,在下倒是可以指点一番……” 但下一刻,段玉的声音,却是令紫珠止住了脚步。 显然这个倔强姑娘心里清楚,既然已经被大长老送给了段玉,此时再跟他置气,根本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修行的诱惑…… “今日我渡过真火之劫,也是喜事,当开宴庆贺,还请紫珠姑娘赏脸……力蒙统领,你在海中引航辛苦了,上来喝一杯如何?” 段玉笑眯眯地道。 这力蒙虽然是鲛人中的勇士,但也抵挡不住酒虫的威力,特别是跟着人类行船以后,见识到了不少人的享受,有些痴迷。 此时听到有酒喝,顿时屁颠屁颠地答应了,让紫珠直想翻白眼,但也是有些忍不住诱惑,想到了段玉那里各种好吃的糖果糕点,喉咙不争气地滚动了下。 当下段玉吩咐着,开了一个小宴。 虽然远洋航行条件简陋,但如果只是满足四五人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力蒙抱着一个酒坛,看样子是不愿意松手了,而紫珠显然对于那些点心与糖果很有好感,努力消灭着。 “恭喜主君,成就日游真人!” 武藏泉守与天野拳兵卫却是举着酒杯,一板一眼地行礼。 “多谢!” 段玉矜持地笑了笑,饮了一杯,心中也是大乐。 重生之后,他此时的修为,却是已经远远超出前世了。 甚至,修行速度连一干天才道种都要瞠目结舌。 ‘这就是找到了自己的‘道’,所带来的加成么?’ 段玉暗暗思索着,又看向紫珠:“你想修行?” “咳咳……不错!” 紫珠努力将点心咽下,又连忙饮了一杯酒,结果似是不太适应,呛得咳嗽连连,令人忍俊不禁。 段玉算是看出来了,藏在此女冷若冰霜外壳之下的,实际上还是如同绿珠一般的天真。 此时不以为意地道:“人族修行,可分为道、儒、兵三家,我看姑娘你,应该不是能读书或者带兵的性子,那便只有走道家炼气士之路了?” “道、儒?什么东西?”紫珠果然是个修真小白,啥也不懂。 “反正你应该就是想跟我一样,对不?”段玉换了个形式。 “没错,我要成为你这样强大的修行者!”紫珠连忙点头。 “可惜……炼气士功法,大多是我人族的,至于鲛人么?”段玉摇摇头。 虽然鲛人跟人很像,但一个卵生、一个胎生,一个可化鱼,还有海洋天赋,一个却是平平无奇,根本就是两个种族,经脉都不一样,怎么教? 纵然手上有一部九天玄女宗的功法,段玉也不敢让紫珠直接上手啊,否则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至于功法的因果之类,反而是最不需要考虑的。 前世段玉虽然是被师门逼着,不得不去送死,但实际上不如说是诱杀更加贴切一点。 纵然入了师门,有着因果束缚,也不可能做到直接命人自尽。 他当时应该算是被逼着去冒险,因为有着因果束缚,气运牵连之下,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而实际上,以曾经段玉元神真人的修为,还有篆刻师之术,纵然上了战场也有很大概率自保。 只是当时的白毫山高层根本不给他活路,甚至可能暗中向北燕方面透漏了情报,终于害得他被围攻陨落。 而此等功法因果,说强也强,说弱也弱。 比如叶知鱼,若是晋升到元神之后,没有为九天玄女宗传承做出贡献,最多就是‘念头不通达’,修炼时候心魔隐患增加而已。 至于段玉自己,走上建立地上道国,争霸天下的道路,只能说是被诱惑了。 因为若这么做,功法精进若神,而若不这么做,修炼起来困难重重。 再加上他还要报前世之仇,以及那么一丝野心不断滋生,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否则的话,若是现在就死宅在云中岛上,不理天下大事,当然也可安度晚年,不会有什么天打雷劈之类。 只是篆刻师功法,就很难再进一步了。 “我……没办法成为修炼者?”紫珠却不知道段玉心里千回百转,只是听到自己无法修行的噩耗,脸色一白。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不该向人族学,而应该向妖学习……” 段玉笑了笑:“万类霜天竞自由……任何一个种族,都有奋发向上的潜力,比如妖族,它们大多没有功法,只是凭借本能,汲取日月精华修炼,最终也有成就……” 但说实话,他前世纵然再博览群书,对于妖怪间的分级或者功法之类,还真是不甚了了。 “妖?”紫珠应该是联想到了妖鲲,本能的就有些不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只是……”段玉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紫珠焦急道:“不必顾忌,请直言!” “鲛人一族,外形与人类很接近,未必不可以修炼人类的功法,只是经脉运转不同……若紫珠姑娘信得过在下,让我好好检查一番你体内的经脉,再配合做几个实验,或许能改造出一些适合鲛人的功法?只是我直言……此可能不太大!” 段玉自己不过元神出窍的真人,这等创造功法之事,起码也得游神御气境界才有些底气。 至于真正拍胸脯说定然无误的,或许得劳动呼风唤雨的天师。 “检查经脉?”紫珠狐疑地打量了段玉一眼,脸颊一红。 她可不是绿珠那等无知少女,甚至还偷偷收藏过一本人类话本,这可是那些侠士占便宜的不二说辞:“不是还有力蒙么?” “要知道……男主阳、女主阴、男女经脉还是有着细微差别的,而修行之中,这一点之差,到最后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段玉摸了摸鼻子:“当然……这只是本人的一个提议,紫珠姑娘不妨下去好好考虑,我们喝酒!喝酒!” 当即连连举杯而饮。 天野拳兵卫与力蒙是不打不相识,此时好得跟亲兄弟一样,没有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被段玉吩咐人抬入船舱休息。 …… 夜晚。 船舱之内,段玉盘膝而坐,手里把玩着一柄飞剑。 这飞剑材质惨白,乃是用白骨制成,还是当年草原之行中的战利品。 手持此剑,那延支山、庆国的一幕幕便仿佛在段玉眼前重现。 但他心神何等强大?只是一愣神便沉静下来,凝视手中的飞剑。 渡过真火之劫后,就到了元神出窍的巅峰,可称元神小成,能驱物御剑。 这时候的日游真人,往往会为自己准备一口上好的法剑,从而百里飞剑杀人,无往不利。 此口白骨飞剑的主人,就是某个倒霉蛋,为了一瓶洗剑的千年雪莲水供人驱使,死得极其冤枉委屈。 坦白而言,若是这口白骨飞剑已经练成,那当时的神捕司一行人,除了段玉之外,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得殒命于草原,延支山之战的结果也会大大不同。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而此口白骨法剑,也成了段玉手中之物! ps:订阅惨淡啊,求订阅!! 第一百六十三章 妖鲲 灯火之下,白骨飞剑惨白邪厉,又透出一股锋锐之气。 此剑长不过一尺,宛若玩具一般,正好可以拿在手中把玩。 “这剑的主材是一头草原大狼妖的妖骨,加入铁精、寒玉等辅料,以千年雪莲水温养……以材质而论,只能算一般!” 说实在话,这剑有些一般,但好歹是白送的,白送的东西谁不喜欢呢?重炼一口飞剑也费时费力,并且根本来不及,段玉就毫不客气地拿来过渡用了。 “并且……妖骨么?不论是之前的妖鲨匕首,还是钩蛇蛇骨,我都有不少……可以重再炼一遍!” 纵然只是过渡所用,段玉也准备在其中加入一些东西,令其更增三成威力。 “所谓元神御剑,必先从一开始培养,将自身元神气息化为烙印,打入此剑的每一处,此为祭剑之道……” 他伸手抚过白骨飞剑,剑身之上顿时传来阵阵颤抖嗡鸣。 …… 到了天明之时,白骨飞剑早已模样大变。 它的剑身虽然仍旧是白色,却是洁白光亮,略微透明,宛若最上品的羊脂白玉一般,没有丝毫妖骨的森冷妖邪之意。 至于剑柄,却被段玉换成了青铜,表面铭刻着一个个细密的符咒。 身为三转篆刻师,精擅攻金之道,怎么可能不给飞剑装上? 实际上,最适合段玉的飞剑,恐怕是五金之剑,因此在此柄飞剑周围,还有数口小小的青铜飞剑。 这些青铜飞剑长不过一指,与白骨飞剑相比,就真正是小不点了。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物尽其用,方是王道!” 一寸只有十分之一尺,而一尺则是三分之一米。十尺为一丈。 因此在这个世界,一寸是3.33厘米、一尺则是3.33分米,一丈则有3.33米。 这些青铜剑只能称为寸剑,而白骨飞剑则是尺剑,段玉用的鬼切,光刃就有三尺长,方是正面搏杀所用。 而在这些青铜寸剑之上,段玉也是事无巨细地篆刻上大量咒文,外放出神秘的光彩。 “此口飞剑已脱胎换骨,可名为斩妖!至于这九口青铜寸剑,则是我前世一直想打造的一套九炎飞蝉剑……有着这两件法宝,我此时战力,应该不输于游神御气境界的地煞真人了!真正有了强杀妖鲲之可能!” 这孽畜肆虐东海,特别是出云航路,几乎完全处于它威慑之下。 如此凶威,居然还没有被瀛州阁讨伐,显然有着依仗!或者说,击杀此兽的代价太大,连十大道脉都有些难以承受! “实际上,十大道脉寻常的最高战力,只是游神御气!若我还在白毫山,这修为都能竞争掌教了……” 至于天师,有的道脉有,有的可能出现断代。 而纵然有天师,此等老前辈,大概也是一意坐死关,或者不问世事的居多。 毫不客气地而言,此时的段玉,已经是世间顶峰层次的战力! 除了一些隐修的老怪物之外,根本不惧任何人,连十大道脉也不敢跟他擅启争端。 妖鲲大概也是这实力范围之内,只是其血条太厚,并且大海广泛,纵然瀛州阁想要找它麻烦,也很难找到而已。 而纵然找到了,恐怕也不愿付出这么高昂的代价。 毕竟,瀛州阁只要扎根出云,源源不绝地吸纳其人力、物力、财力便可茁壮成长,很少离开岛屿。 纵然要离开,人家安排一个游神御气的大真人坐镇,纵然遇到了妖鲲也未尝没有一拼之力。 妖怪之属大多欺软怕硬,几乎不可能打起来,足以确保安全。 “现在,这个烂摊子却是要我来收拾……正好,就以这妖鲲之血,向东海宣告云中君的降临吧!” 段玉元神出窍,落在斩妖飞剑之上。 霎时间,他元神就钻入飞剑之中,令飞剑化为一道流光,飞出舱室,在阳光之下毫无阻碍地穿行,蓦然一下刺入海里。 “那是……” 力蒙与紫珠神色一变,就见到一道流光飞舞,只是在海中绕了一圈,就穿透某条倒霉的金枪鱼,将它串着扔到了甲板上。 那流光停住,展露出其中一柄青铜为柄、刃似白玉的飞剑,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剑身上浮现出来,正是段玉元神:“今天吃鱼片粥!还有,马上寻找妖鲲的踪迹!” “真的……” 紫珠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由掀起丝丝涟漪:“要跟那头大妖怪死斗么?” …… “大家加把劲啊,再过三日便可到达出云界港了!” 现年二十三的秀次头上包着白巾,大声鼓舞着水手士气。 他的主人效力于东国平家麾下的八本番众,是一位界港中很有名的大商人中井平,此次前往其它岛屿,采买了大量的优良军械,正要运到平家,支持着平叛战争。 “噢!” 诸多水手很给面子地回应,虽然秀次只是中井平手下的一个小厮,但通过每天勤勉的劳动,已经得到了这位主人的注意,回去之后就要提拔为有水的职位了。 是以此时,秀次正是最殷勤的时候,经常跑前跑后,为主人检查着船只上的一切问题。 “是啊,快要到界港了啊……” 在秀次身后,一个秃顶中年出云商人走了出来,脸上只有感叹,却没有多少兴奋:“不知本家现在情况如何……” 离开出云之时,他们得到的消息,还是藤原家率西国大军杀进东国,一路势如破竹,平家的霸业看起来摇摇欲坠。 逢此乱世,任何一个家族,都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存续的问题。 奈何八本番众只是一伙以行船为生的水贼联合,实力不论对于平家、还是藤原家而言,都是浮萍一般。 就连这次行商的本金,都是平家支持的,购买军械物资等,也是因为受到了平家的指示。 “到了出云附近,就要特别注意啊……藤原家说不定会来阻击我们!到时候就只能将一切拜托给船上的武士了!” 中井平叹息一声:“秀次,要好好观察海面啊!” “请放心交给我吧,大人!” 秀次对于出云乱世却是没有多少感悟,心里还有着即将被提拔的兴奋,努力观察着海平面。 没过多久,他揉了揉眼睛,面露疑惑之色,刚才看到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海水下游过,似乎是一条鱼。 不过那么大,难道是一条鲸鱼? “纵然是鲸鱼,也没有那么大吧?” 秀次喃喃地说着。 砰! 下一刻,正在航行的船只仿佛撞到了什么水下礁石,猛地一震,几个水手惨叫着,被甩到了海里。 秀次牢牢抱着桅杆,侥幸逃过一劫。 “怎么回事?” 船舱之中,中井平与几个具装武士狼狈地跑了出来。 哗啦! 在商船右侧,一只巨大的鱼尾浮现出来,拍打海面,掀起数丈高的巨浪,向船只狠狠打来。 轰隆! 商船又是一颤,好在水手们都有了准备,没有给甩进海里。 但是,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鱼尾,几个老水手已经满脸绝望地叫了起来:“我们完了……是海阎王!” “海阎王!” 恐慌仿佛会传染一般,迅速感染了每个人,即使中井平也是如此。 他同样是听着海阎王的恐怖传说长大的,在行船之后,却没有见过这头庞然大物一次,当然,他总是虔诚地向神明祈祷,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落到海阎王的手里。 但看起来,这一次原本应该保佑他的神灵却并没有回应。 “竟然是海阎王!” 中井平瘫坐在甲板上,完全放弃了抵抗。 而秀次则是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道黑影在水中越来越清晰,最终彻底突破海面,现出一个类似抹香鲸的巨头,狠狠向船只撞来。 这海阎王长大概有三十多米,巨头上有着一枚长长的角,背上似乎大鱼一样,有着大片的鱼鳞,在太阳下灿灿生光。 这是何等的怪物啊! “撞击准备!” 秀次只能竭尽全力地大喊一声,同时死死抱住桅杆祈祷。 下一刻,轰隆! 宛若天地大冲撞一般,他们乘坐的安宅船立即从中一刀两断,化为无数碎片飞起。 海阎王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仿佛小孩子得到了玩具一样,摧残着剩下的船体。 大量木板碎屑飞溅,其中混杂着点点血花。 “啊……我要死了么?真不甘心啊……” 秀次抱着一截残存的桅杆,在海面上浮起,望着这一幕,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在此种天地鸿沟一般的实力差距面前,再怎么怨恨也是无用。 “找到了!” 但就在这时,他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秀次抬头,见到一柄飞在半空中的……剑?不由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那真的是一柄白色剑身的小剑,这么静静悬浮在虚空中,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神明啊……你来搭救我了么?” 秀次喃喃一声,旋即就看到这柄白色小剑长鸣,化为一道流星,激射向海阎王。 下一刻,一艘大船的阴影遮天蔽日,笼罩而下。 船首的床弩,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战妖 踏浪号宛若古代冲锋陷阵的勇士,笔直冲入了妖鲲肆虐的海域,丝毫没有在意船侧的秀次小不点。 噗! 小儿手臂一般粗的床弩准确地命中了妖鲲庞大的身躯,将铁索绷得笔直。 妖鲲咆哮着,三十多米长的身躯几乎与船只一般大,要将船拖入海底。 不! 以它的蛮力,还没有将踏浪号扯入海底,那铁索连接的小半个甲板就要不堪重负地与船首分离了。 呲啦! 呲啦! 望着甲板上不断迸裂的木板,还有跳出的铁钉,武藏泉守狠狠一挥刀:“舍弃锁链!” 啪! 他砍断某条固定缆绳之后,铁索末尾瞬间与弩床分离,携带着大量空木桶,落入海中,仿佛一个个浮标,此时正以极快的速度运动着。 这个法子,正是段玉从渔民手中学来的。 在异世,捕鲸的渔民就经常使用这招,用倒钩刺进鲸鱼体内,末端系以皮艇或者吹胀起来的海豹皮作为浮子,用以牵制潜入水中的鲸,将其体力耗尽,后面船只追逐,等待其精疲力尽浮出水面,就可轻而易举地杀之,并割取所需了。 但妖鲲却明显与鲸鱼不同,不仅力量庞大无比,更是有着智慧的大妖怪! 此时,就需要段玉牵制。 “天地四灵,青龙白虎,加持!” 斩妖剑的青铜剑柄之上,两道篆刻的青铜符箓飞快闪烁光华,化形为白虎青龙之形,盘踞于飞剑之上,使其更增一分速度与锋锐。 段玉元神御剑,宛若流星,径自向妖鲲的眼睛刺了过去。 这妖鲲身上有着鳞片防御,血肉油脂也不知道多厚,唯有这寥寥几处要害,却是袒露在敌人面前。 “人族修士,为何要与吾为敌?” 下一刻,妖鲲浩大的神念就如铁锤一般撞来,连斩妖飞剑都是略微一顿。 旋即,在妖鲲右眼之前,大片大片青黑色的妖力浮现,巍然成云,迅速浓缩,仿佛盔甲一般,将飞剑挡在黑气之外。 此是妖鲲的妖力,简直宛若大海一般,深沉而难测。 “你破船杀人的时候也这么多废话么?杀人者人恒杀之,有何好说?” 元神御剑与弩箭不同,不必直来直去,大可以在空中灵活转向。 段玉驾驭着斩妖飞剑,转到妖鲲背上,看到被弩箭射中的区域,眼睛一亮,驾驭着飞剑直接捅了进去。 “我刺!” 斩妖飞剑削金断玉,无物不破,顿时沿着伤口进去,在妖鲲体内开始大肆破坏。 “所谓大象也怕老鼠,我只是一柄飞剑,跟你硬碰硬作甚?直接学孙悟空,来个中心开花!” 斩妖剑浴血前行,段玉心中却是十分清楚。如此浓烈的血气,普通元神被一冲就要散架,哪怕躲在飞剑中都是无用。 能像自己这么做的,唯有游神御气的大高手! 他此时,就仿佛一根顺着血管前行的细针,要往大脑、心脏等要害处发难。 “狂妄!” 然而,妖鲲横行如此之久,若是能被这么简单地消灭,又怎么可能? 没有多久,飞剑就来到一个空处,四周鲜红色的肌肉墙壁看起来异常狰狞。 妖鲲的呵斥声传来,旋即,一团黑气在段玉面前成形,汇聚为一名黑脸大汉,身高九尺,粗手大脚,身有鳞片,嘴边獠牙凸出。 “元神?不……你元神未出窍,这是你体内的阴神,竟然汇聚到了如此程度?” 段玉眼角一跳,从斩妖剑上发出声音。 对面的这个阴神,虽然品质上比修士元神要低了一级,类似五气朝元时的朝元神之境界,但此妖血气根基实在太过浓郁,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以本身气血弥补阴神,也是可怕无比,至少数量上就反超段玉不知道多少倍。 “我也吃过修士,对人族的修炼很有兴趣……” 黑脸大汉笑了笑,以它的尊容,看起来颇为狰狞:“只可惜,要元神离体,实在是太难……不过,你以为我身躯大而无当,无法处处防御,进了这里,却是自取死路了。” “废话真多!” 他话音未落,段玉的斩妖剑便激射上前,发出一道剑气,将黑脸大汉斩为两截。 “没用的,有着我妖身的元气支持,在体内,元气不灭,阴神不死!” 黑红色的血气汇聚,滋补阴神,令黑脸大汉飞快复原。 不仅如此,他身上更是多了一层黑红色的盔甲,带着可怕的气血之力。 ‘真是……可怕的积蓄啊,只可惜此妖不懂运用,若它有着元神级别的意识,宗师级别的控制,此等血烈之气,就足以将我消灭在此地了。’ 段玉见了,心里略微一凜。 而此时,对面的黑脸大汉蓦然一动。 他聚散无形,刹那间就来到飞剑身后,大手上红光一闪,竟然将斩妖剑牢牢拿住。 纵然斩妖剑剑气四溢,将他双手割得支零破碎,也是飞快恢复。 “修士……你很奇怪,明明只是元神出窍,却不惧我的血烈之气,有着地煞真人级别的抵抗力……” 妖鲲阴神低沉地说着:“吞了你的元神,或许就能令我更进一步!突破元神大关卡!” 若是给此妖突破元神之关,以他阴神的难缠特性,还有妖身的庞大血气,什么阴风之劫、真火之劫,天罡地煞之气或许都难以消灭,能飞快破关修成附体夺舍之境! 到时候若是不想做妖,甚至可以夺舍人类,转世为人! 当然,对于妖鲲而言,它才舍不得这一具血气充沛无比的妖身,就好像正常人不会希望转世变成蚂蚁一样。 除非等到他妖身重伤,即将死亡,又或者肉身寿元将近之时。 “吞了元神,就可以突破元神?笑话!” 段玉大声反驳,斩妖剑轰鸣不断,却是清楚了,这妖鲲竟然真的是有意借鉴人类修行体系,甚至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可惜,元神之后的内容,在各道门都是不传之秘,没有染指的机会,才会给它产生出此等错误想法。 当然,段玉也不会好心到指点对方。 “垂死挣扎……这剑材质不错,我就收下了!”妖鲲阴神狞笑一声,手上黑红之光大盛,斩妖剑嗡鸣不断,发出不堪重负之声,竟然要强行毁了这柄法剑,再消灭其中的段玉元神! “九炎飞蝉剑!出!” 段玉心念一动,斩妖的剑柄末端打开,忽然飞出九口寸长的青铜小剑,宛若一根根细针,顷刻间将猝不及防的妖鲲阴神扎得千疮百孔。 啪! 它阴神一下分解,但旋即就在充沛的血气支援下复生:“我说过……你奈何不了我!” “是么?” 段玉斩妖剑居中,九口飞蝉剑盘旋飞舞,蓦然四散飞出:“给我爆!” 轰隆! 一口小剑上面的符咒化为血红色,猛地炸裂,在周围的肉壁上开了一个窟窿。 “九炎飞蝉剑,给我爆!爆!爆!” 轰隆! 一团又一团的火光炸开,旋即而来的还有妖鲲的尖叫。 …… 踏浪号之上,武藏泉守与天野拳兵卫在甲板上紧张望着前方海面上的浮标。 至于其它水手,已经是浑身簌簌发抖,就差跪下祈祷了。 比他们更加不堪的,则是紫珠与力蒙两个鲛人,在一进入妖鲲范围后,就手脚瘫软,仿佛废人一般被安置在船舱中。 哗啦! 这时候,伴随着冲天的水花,妖鲲浮出海面,背上一处炸开,血液混杂着海水飞溅。 一口青铜为柄、白玉为刃的飞剑倏忽飞出,落在踏浪号的甲板上,段玉的元神白日显化,神色肃穆。 “主君?” 天野拳兵卫关切问着。 “准备闪避,妖鲲要撞过来了!” 段玉嘱咐一声,元神又没入船舱,卷了一柄刀来到甲板上,赫然是妖刀鬼切! “主君,此刀充满凶煞之气,元神沾之大害啊!” 武藏泉守立即劝谏着。 “只要不是故意钻进去,倒也尚可!” 段玉望着自己半透明的握刀手掌,那上面已经有着一丝丝紫红色的烟雾升腾,连他的元神都有些扛不住。 若是自己敢像御使斩妖剑一样,元神整个钻入此刀之内,恐怕不用妖鲲动手就要魂飞魄散了吧? 此时,在海员们的尖叫声中,妖鲲气势汹汹,向着踏浪号撞来。 以它的蛮力,还有身躯之坚硬,踏浪号绝对会落到跟之前那艘商船一样的下场。 “此妖血气充足,得限制一下!” 段玉话一说完,就挟裹着鬼切,仿佛一柄紫红色的利箭飞驰而出,没入疾冲而来的妖鲲背部。 “右满舵!” “撞击准备!” 天野拳兵卫红着眼大喊,同时不忘在自己身上紧紧绑了一根缆绳。 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中,被紫红色箭矢击中的妖鲲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险之又险地与踏浪号擦肩而过,饶是如此,它的妖身也给踏浪号一侧带来了严重的伤害,木屑纷飞,现出一个大洞。 “速去修补!” 武藏泉守亲自带人赶到船舱中堵漏,又透过大洞,惊讶地看到妖鲲仓惶逃离,忽然间明悟了:“是鬼切之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内丹(月票2000加更) “修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妖鲲体内,段玉好整余暇,望着凶焰大减、惊怒狂叫的妖鲲阴神,笑而不语。 方才,他携鬼切而击,一下就将鬼切插进了妖鲲体内,这就很要命了。 虽然对于妖鲲庞大的体形而言,鬼切造成的伤势跟蚂蚁咬了一口差不多,但架不住鬼切此时正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它的精血啊! ——在段玉理想中,最适合血祭鬼切的,便是这头妖鲲! 以此妖的充沛血气,恐怕鬼切吞噬之后,不仅能尽复旧观,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 至于说自己拔刀? 妖鲲的阴神虽然元气庞大,但质量比元神都不如,哪怕只是握住刀柄,也会被煞气冲得神魂消散。 是以吃了段玉这一招天外飞刀之后,妖鲲简直就跟人如鲠在喉一般,不吐不快。 并且,鱼刺可不会吸人之血! 光是这一柄鬼切,就可以将妖鲲血气限制住三四成!令其凶威大减! “怎么?难受了!” 段玉促狭一笑:“还有更难受的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加持,杀!” 斩妖剑轰鸣一声,剑尖掠过阴神,将它再次剿灭。 虽然依旧有黑红血气汹涌而来,但比之前就慢了足足一倍! ‘善!’ 段玉见此,眸中精光大放:‘鬼切可牵制其四成气血,我又牵制它阴神外加四成,它本体还能剩多少?’ 若是平时,以妖鲲之能,背上的床弩之伤,还有那些铁索浮漂根本奈何不了它。 但此时,却是压倒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许它全盛之时,能以妖力愈合伤口,甚至将倒钩拔出,但此时么?只能不断承受失血与拉扯之力了……接下来,就是消耗战,等待它精疲力尽!’ 段玉眼睛大亮,飞剑不断刺出,与妖鲲元神缠斗在一起。 此妖虽然气血磅礴,但妖身巨大,消耗也大。 与它相比,鬼切根本是个吸血鬼,至于段玉自身也有人仙之体,至少能支撑元神出窍十余日,又有一艘踏浪号为后援,却是稳扎稳打,占据优势! …… 大海茫茫,正如这天地一般,丝毫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十日转瞬而过。 一支船队正劈波斩浪,在海洋中航行。 这支船队明显不一般,不仅有着三艘冥吞,更有着七艘大翼护卫。 能有如此实力者,至少也是跟东陈公孙商会一个级别,并投入血本。 此举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得的冒险,因此必然会多方面增加安全,比如……雇佣某一位元神真人为护卫! 在一艘大翼的船头甲板上,一名道人望着不远处的天色,眼睛略微一眯。 “姜大师?” 一名掌柜忐忑地问着:“可是前方有何不妥?” 这位姜大师,乃是他们当主重金聘请来的一位元神真人,精修灵目之术,乃是修士中少有的望气之士,颇受敬重。 “前方……有妖气,命令船队转向吧!” 姜大师点点头,凝重地说着。 “要船队为此转向,莫不是……那海阎王?”掌柜浑身一抖,有些绷不住尿的感觉。 也不怪他吓得几乎要尿裤子,谁不知道在东海一带,一旦遇上妖鲲,就妥妥代表船毁人亡的大海难?跟遇到特大风暴没有丝毫区别。 “转向!立即转向!” 掌柜屁滚尿流地下去传命,整支船队都骚动起来,而姜大师负手而立,注视着只有自己才望得见的妖云,面露疑惑之色:“这妖气……似有些暗弱啊,这是何等征兆?” “啊!” 就在他疑惑之时,水手的惊呼传来。 姜大师连忙来到一边船舷,以他的目力,可以看到一条可怕的巨鱼从水中跃出,鳞片闪亮,头顶独角,正是海阎王妖鲲! 只是此时这头妖鲲,竟然背上还插着一根弩箭,箭上有着绳索,连接大量木桶,在海平面上排成一列。 “居然……居然……有人在狩猎妖鲲?” 看到这一幕的姜大师如何不懂?当真连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在妖鲲之后,还有一艘渔船,打着奇怪的旗号。 上面的水手一个个眼睛赤红,望着出水的妖鲲,咆哮着投出了手中的标枪。 虽然数日之前,他们还是将海阎王当成神明崇拜,但追逐多日之后,特别是经过武藏泉守与天野拳兵卫的连番示范教育,他们已经知晓,所谓的海阎王,不过是一条大鱼而已! 纵然如此,一开始武藏泉守也不敢多么靠近,直到六七日之后,确认妖鲲体力在不断下降,就真正敢逼近过去,将妖鲲当成一条大鲸鱼来狩猎。 “升旗!” 看到旁边船队,天野拳兵卫自豪地挺了挺胸,大声命令着。 在踏浪号之上,快速升起一面锦旗,以云、水、山纹为图案,绣着‘云中’两个大大的篆字。 “云中?!” 姜大师目力过人,瞧得仔细:“东海之中,可有一家名为云中的势力?” 其它水手面面相觑,都是摇头。 “姜大师!” 这时候,一个锦衣中年人也来到甲板,望着妖鲲与船只消失成为黑点,惊叹不已:“可是外海三大宗门之人?” “不是……” “既然如此,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中年人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东主,我奉劝一句,还是熄了做渔翁的心思吧……”姜大师对此嗤之以鼻:“想要捡两头老虎的便宜,自身至少得是狼狈之属,能与妖鲲放对的,起码也是游神御气的大真人,此等高手极难被杀,纵然重伤都可以轻易击败老夫……更何况,若妖鲲赢了,接下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船只……” “正是!”中年人如梦初醒,苦笑道:“是我太贪心了,立即命令船队,全速离开这里。” 远洋航行遇到妖鲲,乃是大不幸,而妖鲲竟然正在与人缠斗,无法顾及他们,却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姜大师,我已经备下酒宴,不如来共饮一杯!” 中年人望着姜大师,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正好,我也想向东主讨教一二东海的风土人情,以及那个名为‘云中’的势力呢……”姜大师欣然答应。 …… “妖鲲,看剑!” 段玉一剑飞起,斩落妖鲲阴神的头颅。 这一次斩掉之后,妖鲲阴神一下散开,半天都没有恢复过来。 在这场维持了十余日的大战中,双方的精力、元气,都已经差不多耗竭,到达极限。 特别是妖鲲! 纵然再怎么血气浓厚,阴神被击散上千次又重新汇聚,早已令它不堪重负。 只是,它又不能不管段玉,否则段玉必然元神御剑,直取它的心脏、脑海等要害。 早在踏浪号敢跟它动手的时候,妖鲲的本体就已经跟普通鲸鱼无异了,再也无法实现一击毁船的壮举。 “阴神……消散了么?” 段玉元神御剑,飞剑刺杀,依旧不依不饶,来到妖鲲的脑域位置:“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杀!” “修士,你真要与我不死不休?” 妖鲲阴神再次浮现,挡住前路,只是已经变得十分虚幻。 这种韧性,连段玉也非常羡慕。 毕竟,普通游神御气的大高手,能打散之后重聚几次,就已经是了不得了,但这妖鲲,虽然是在体内,又只是阴神,但重聚了起码上千次之多! 这还是内有鬼切,外有踏浪,将它血气牵制了一半以上的情况下! “难道你现在才有这个觉悟么?” 段玉嗤笑一声,心里却是忽起警兆,元神暗自准备:“看剑!” “这是你逼我的!” 妖鲲阴神咆哮一声,一物缓缓自血肉中升腾出来。 此物圆坨坨、蓝滚滚,好像一枚碗口大的肉球,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凹陷,坑坑洼洼。 妖鲲阴神上前一步,却是与此物完美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妖气。 “内丹?!” 段玉惊呼一声。 此乃妖鲲一身修为精华所在,跟自己的道印类似,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能拿出来拼命。 虽然此丹表面有些粗糙,毕竟被消耗了如此久,但其中还有一股本命丹气,乃是妖鲲最后的精元! “不错,修士,能将我逼到这一步的,你是第一个!” 蓝色的内丹悬浮在半空,散发出可怖的威能。 哗啦! 在段玉耳中,蓦然传来大海波浪之声,仿佛已经被无形的领域笼罩。 与此同时,这枚内丹散发出一圈圈力量波纹,势若万钧地向斩妖飞剑撞来。 这就是妖的路子,朴实无华,但又血腥凶残,达到大拙若巧的境界。 以内丹拼元神!一力降十会! 不成则死! 若是一见面那会,妖鲲就施展此招,段玉说不定都要扑街。 但妖鲲毕竟不会预知,更不可能一对敌就吐出内丹拼命——真的是在拼命!燃烧丹气,化为一击,起码要损耗它十年寿元! “可惜……其势已尽!” 段玉元神高度凝聚,融入斩妖剑柄之中。 啪! 这口元神法剑竟然从中一分为二,化为剑柄与剑身两个部分。 旋即,剑柄猛地后退,而剑身则是一往无前地撞向了内丹。 “给我爆!”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斩妖 “四灵护身咒!” 在爆炸余波当中,青铜剑柄彻底散开,化为四灵,守护在段玉的元神周围,替他抵消最后一波冲击。 “三尺道域!” 旋即,他快步上前,双手一抓,将那枚巨大的蓝色内丹牢牢控制住。 清光之下,隐约可见蓝色内丹上妖鲲的阴神挣扎。 与此同时,四面的肉壁也是在飞快蠕动,压迫而来。 “给我镇压了!” 段玉识海中光芒一闪,三转紫铜印浮现而出,上面的金睛螭吻咆哮着,张开龙吻。 内丹是妖鲲最后的底牌,而道印就是段玉最后的底牌。 此时的他,赫然也是底牌尽出,誓要击杀妖鲲! 吼吼! 自从段玉修为突破至元神出窍巅峰之后,螭吻的威严也变得更加浓重,更不用说,此时还是段玉占据优势,已经用道域压制住内丹。 朦胧之间,可见一条螭吻虚影咆哮而出,长鲸吸水。 一股磅礴的吸力,就落到内丹之上。 “不!” 一条似缩小千万倍的妖鲲本体浮现出来,又化为黑脸大汉的模样:“饶了我!饶了我!” 仿佛它也知道,若被这螭吻吞噬,绝对是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啊……我可以认你为主,我还知道诸多海底宝藏所在……我奴役了许多种族部落……这些都可以交给你啊……” 妖鲲一面抵挡吸力,一面不断诱惑。 它做海阎王这么多年,身家当真丰厚之际,更不用说还有鲛人族等诸多手下,说一声富可敌国也不是虚假。 “听着很诱人……但对于我而言,你才是真正的大餐啊!” 段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望着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肉壁,一掐诀:“疾!” 终于,在一声悲鸣之中,黑脸大汉被直接吸离内丹,化为一条迷你妖鲲,被螭吻吞入腹中。 吼吼! 螭吻发出一声欢快的长鸣,归于道印,道印收拢清光,又复归于元神。 “咦?” 段玉略微内视,就见得三转紫铜印之上,螭吻依旧是那幅龙头鱼身的模样,但鱼腹鼓胀,好像变成了蛤蟆。 “这是……吃撑了!” 感受着道印上传来的沉重与压力,段玉立即明悟过来。 他站起身,望着手上的巨大内丹,又满是欣喜之意:“这可是极佳的灵材……虽然很多丹药对元神真人无用,但以此灵料为主材,绝对可以炼出令真人都要眼红的灵丹来!” 不仅是内丹,还有妖鲲这庞大的妖身,无异于一个巨大的宝藏! 就在段玉吞噬妖鲲内丹中的真灵之后,四周的肉壁一下停止了动作,连巨鲲真身也不再挣扎。 在段玉看来,这就是变成了一条植物鱼。 “这妖鲲乃是东海有名的大妖怪,身上处处是宝啊……光是它的皮,就不知道能制作多少副妖鲸皮甲,还有肉……不止五毒精兵,连龙蛇精兵都可开练了!” 此头妖鲲之肉应当有四千石,而且蕴含精气,比钩蛇肉都大补,足够千余人吃上一两年! 甚至普通人吃了,不论习武修道都大有益处,绝对是精兵的最好食材。 除此之外,还有它的骨头、血液、油脂……简直浑身是宝! “在此之前……” 段玉沉吟了下,骈指成剑,一道剑光刺入妖鲲肉身的脑域之中:“纵然是植物鱼,也说不定会被刺激得动弹几下,让我阴沟翻船,还是死鱼最妥当……” 感受到妖鲲的生命气息不断削弱,最终彻底消散之后,段玉这才满意点头,带着内丹与鬼切回到了后面踏浪号的甲板上。 “主君!” 见到他降临,天野拳兵卫与武藏泉守都是大喜。 “妖鲲已经解决了,马上打捞浮漂,务必要将这头妖尸完好无损地拖回云中岛!” 这么大一具尸体,装上船是不可能,只能一路拖回去了。 好在虎死威犹在,不至于有什么不开眼的鱼敢来吃这妖鲲的肉,就连鲨鱼都是如此! “你……人类……你真的杀了妖鲲!” 紫珠冲了出来,望着段玉手中的内丹,简直是泪珠飞溅,一粒粒砸落在甲板上,化为珍珠。 “哦?紫珠小姐,你没事了么?” 段玉略微一奇。 “不错……妖鲲虽然以妖法限制我们鲛人,但它一死,契约就自动失效了……” 紫珠与后面的力蒙对视一眼,肃穆地跪了下去:“主君!您为我们鲛人除了妖鲲,从今往后,您便是我们鲛人一族的君主!” “嗯,你们的效忠,我收下了!正好,你们立即去帮助打捞浮漂,将妖鲲安然运回云中岛!” 段玉拿着内丹,急不可耐地回到自己的肉身中,睁开眼后,就是眼前一黑。 毕竟大战十日十夜,换成无漏道体都要活活饿死,幸好他有比无漏道体更高一级,堪比兵家一重的人仙之体顶着,方才没有大碍,但也是头晕眼花,虚弱无比。 “不行了……” 当即连忙叫人熬了些小米粥过来,慢慢喝着,调理肠胃。久饿之下,最忌暴饮暴食。 如此吃了两碗后,方才有些缓过劲来,先将妖鲲的内丹处理了。 此内丹虽然妖力大损,也没有了真灵寄托,但本身材质很是不错,必须以道法保存,方能不泄漏一丝灵韵。 做完这些之后,段玉走上甲板,就发现浮标铁索已经被鲛人帮着打捞起来,系在船尾。 踏浪号在前方航行,后面拖着一头巨大的妖鲲,当真是气势惊人,周围生灵绝迹,显然都是被妖鲲身上的气息吓走了。 “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么?” 段玉看着这一幕,摸了摸下巴,却是若有所思。 东海之上三大害,一是气候、二是妖兽、三是海盗。 有着鲛人族助力,气候风暴皆不成问题,而妖兽方面,若是用这妖鲲身上的部分材料打造巨船的话,恐怕对普通妖兽都有吓阻作用。 毕竟妖鲲乃是这一片海域的霸主,其气息天然可震慑其它妖兽,宛若狮子老虎用尿液标记领地一般。 “似乎……真的很可行呢,可惜……只能在出云海域及附近!” 老虎只能吓住低一等的猛兽,可吓不住同样的对手,甚至反而会引来敌意。 段玉估计,这妖鲲也就在附近海域称王称霸,一旦进入未知的深海,说不准反而会引来更加强大的海兽,到时候就是自取死路了。 “好在……对于我而言,目前这片海域已经足够了!” 他来到船尾,沿着锁链走到妖鲲尸身之上,钻入血肉中一阵摸索,片刻后,就拔出了一柄赤红的太刀。 “鬼切!这次吃得很欢吧?” 段玉一掐诀,弄了些海水洗尽刀身上的血污,顿时见得此刀与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在刀身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暗红色的血纹,从刀尖一直延伸至刀柄,仿佛血槽。 呜呜! 此时,从妖刀之上,就传出可怕的轰鸣,带着惊人的凶煞之气。 船长众人只是听到刀鸣,就有些把持不住,眼珠通红,身上杀气凝聚,望着旁边之人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不愧是妖刀,一旦复原,不……更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反噬主人么?” 段玉冷笑一声,身上三尺清光浮现:“但我可比刚刚收服你的时候,强了十倍百倍不止啊!” 在清光照彻之下,鬼切刀身停止嗡鸣,甚至慢慢收敛锋芒,变得朴实无华起来。 “呼呼……” 甲板之上,天野拳兵卫半跪在地,汗出如浆。 武藏泉守比他稍好一些,依靠着桅杆站立,喃喃自语:“鬼切的煞气,败给主君了……真是鬼神一般的男人啊!” 直到这时,其它水手才从窒息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大口喘息着。 “的确是一柄好刀,若是有一日,我能以元神驾御此刀,恐怕就可以做到当年杀生坊之事了吧?” 段玉回到船上,轻笑一声。 真正的元神驾御,是要元神钻入刀内,如此方能如臂使指。 只是以此时鬼切的状态,刀柄上逸散的一些刀煞之气就可以令段玉元神受伤,若他钻入进去,与找死也是无异。 而当年的杀生坊,可是西渡大陆,一人一剑,搅起腥风血雨,到了最后,甚至伤了一位天师! 那时的对方,必然是游神御气的巅峰,元神大成之境,足以夺舍转世! 此时的段玉距离那样的境界还差得太远。 元神之后,每一次进步都是十分困难,特别是境界的突破,一次突破便是一场劫数,若是渡不过,九成都是要直接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的。 “我现在已经是元神出窍的巅峰,接下来就该思考如何破入游神御气境界了……在资粮方面,有着这妖鲲相助,至不济还能将它内丹炼成灵药,没有多少问题……那接下来,便是寻找一种地煞之气!” 游神御气分为三个小阶段:地煞、天罡、附体夺舍。 元神出窍巅峰想要突破至游神御气,说简单也简单,需要修士去寻找一种适合自己的地煞之气!并以之淬炼元神,生成神通! 第一百六十七章 船师 云中岛。 军营之中,秦飞鱼望着数百人排成行伍,操练无误,不由点头:“新军成矣!” 云中卫本来有着二百,后来扩军至五百,交由秦飞鱼整训。 若是普通世界,段玉如此做无异太阿倒持,纵然秦飞鱼忠心耿耿,未来基业也有不稳的风险,毕竟是起家第一批士兵,生死要害所在。 不过在非凡世界么,却是无所谓。 在这里,个体实力,有时候甚至要超越集体与体制之力! “三百新卒练成,有庆国普通士卒的水准,再配合五毒精兵,当可封锁矿区,开采金矿了……” 赶在过年之前完成了这事,秦飞鱼也是长出口气:“有着金矿,本岛十数年内都不至于有着财源匮乏之虞……只是这海贸!” 纵然挖出了黄金,也得流通起来,才能带来源源不绝的商品与奴隶,变成力量,否则就与一堆石头无异。 奈何,对于云中岛而言,海贸方面很有缺陷。 毕竟人数太少,上次天野拳兵卫损失了三艘运奴船,就是重大打击,搞得现在人人对出海都有些心中恐惧。 甚至,与海野家的奴隶贸易都因此暂时中断。 他的大哥,云中君段玉,更是带着一船人出海,誓要斩杀妖鲲而还。 “也不知大哥安危如何?” 秦飞鱼望着云城港口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一骑飞快而来,骑手激动得满脸赤红,跪地说着:“卫正大人……主君回来了!并且拖回来一条大鱼,乃是妖鲲!” “回来了?还斩杀了妖鲲!” 秦飞鱼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也是知道妖鲲在这片海域的份量,面色同样涨红起来:“好!真是好啊!” 港口。 伤痕累累的踏浪号仿佛苦战胜利、浴血归来的将军一般,傲然停泊在码头。 而后面那一条巨大无比的战利品,更是令任何人都为之头晕目眩,激动到不能自已。 “主君果然言出必行!” 郭百忍望着这一幕,不由暗自感叹。 光看看旁边这些惊讶与狂热的领民就知道,这妖鲲的尸体对他们而言有着多大的震慑力。 毕竟,东海之民,大多都是听着海阎王的恐怖传说长大。 而此时的云中君段玉,就是踏着妖鲲的尸体,声望宛若火箭般节节拔升,至少在云城之中,出现一些崇拜者毫不稀奇。 此种击杀妖鲲的武力,也足以震慑任何心怀不轨的潜在份子,让他们不敢再有丝毫小动作。 更可以提升之前云中岛有些萎靡的士气。 再加上妖鲲尸体上的宝藏,可以说……好处实在多得吓人。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段玉下来,叶知鱼、萧静风、于静白等人立即迎接过来:“恭迎主君!” “本君不在的这段时间,多亏你们了!” 段玉笑了笑,瞥向郭百忍与杨惟平:“立即组织人手,将妖鲲处理了……嗯,外围还要调来军队维持秩序,省得出什么差池。” 这些都是小事,郭百忍连连点头:“请主君放心,下臣必将此事办妥!” “如此甚好!” 段玉颌首,又与飞马赶来的秦飞鱼寒暄几句,一行人来到云城府邸,开始大宴。 “……这次出行,我还得了鲛人一族的效忠,此一族能辨海路,知风暴,对于航海有着大用,这位是紫珠姑娘,日后就负责协助商队!” 酒席之上,段玉举杯,为早就目光怪异的众人介绍了紫珠。 至于那个力蒙?则是被他打发回蓬羽岛,向那个冰云大长老讨要更多的鲛人去了。 “竟然是鲛人!见过紫珠姑娘!” 郭百忍内心一动,知道若有鲛人领航,未来海运可以有着多大的便利,不由喜上眉梢。 叶知鱼却是有些心中不舒服,不过想着日后紫珠还是在自己手下,又平和了许多。 “另外……我们还需要自己造船!船师可找来了?” 段玉开口问道。 “有一人,名为刘光济,刚刚从安云港而来,乃是造船大师周墨之徒……”杨彩起身禀告着:“我这就命其前来相见!” 说罢匆匆出去,没有多久,刘光济就来到殿上,庄重行礼:“鄙人刘光济,见过云中君。” 实际上,作为周墨的弟子,纵然只是一个不成器的货色,刚来之时,他也很是有些傲气的。 若不是对方银子给得实在充足,刘光济根本懒得来这种偏僻地方。 至于云中君?呵呵,东海这块占岛为王的多了去了,这莫不也是一伙大海盗转型? 此时之所以态度前倨后恭,不过是被港口那头妖鲲尸体吓到了。 ——那可是海阎王啊! 能猎杀海阎王,在东海也是有数的强者,纵然自家师父见到都得恭恭敬敬的,他当然不敢继续摆什么架子。 “你就是刘光济?” 段玉瞥了瞥,见这人三十来岁,脸上有着苦纹,显然前半生命途多舛,吃了不少苦头,双手上有着老茧,倒不是一个光耍嘴皮子不干活的,勉强看得过眼:“我欲以此妖鲲为材料造船,你觉得如何?” “以……以妖鲲为材料?” 刘光济吃了一惊:“君上的意思是?” “以其骨为撞角、装饰之类……借其威严,恐吓其它妖兽与鲨鱼群!” 段玉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可行否?” “可行……很可行!妖鲲本来便是此片海域的霸主,若是建造的船只上有着它的气息,一些低级妖兽都不敢撒野!” 说到专业知识,刘光济顿时兴致勃勃,眼中都要放出光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也不怪他如此,这可是用妖鲲身上的材料造船啊,纵然他师傅都没有这样的条件! 若是造了出来,肯定能名闻东海,到时候他这个督造者也要大大出名,再也不是安云港一个窘迫的造船师,而是跟师父一样的造船名匠!名利双收! “嗯,你尽管放手去做!” 段玉笑眯眯地说着,暗地里却是决定,再以妖鲲材料为诱惑,去安云港找更好的船师来。 毕竟这材料珍贵,可不能浪费了。 只是他心中如此打算,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还留了刘光济下来饮宴,一时间宾主尽欢。 …… 宴饮过后,段玉这才将心腹高层召集至书房议事。 由天野拳兵卫亲自把守门口,书房中只有卫正秦飞鱼、幕府长史郭百忍、法曹主掾萧静风、商曹兼谍报主掾叶知鱼、工曹主掾武藏泉守等寥寥数人。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岛上一切还好吧?” 段玉此时也卸下伪装,单刀直入地问道。 “奴隶方面虽然闹了几次,但有着军队镇压,不成问题!”秦飞鱼率先开口:“五百军已成,随时可用!” “云城中一切都好,有着上次购买来的一船粮食,支撑至下次收获没有问题……虽然人心略有些浮动,但今日主公携斩杀妖鲲之威归来,一切宵小尽皆震慑!无人敢再乱说乱动!” 郭百忍很是肯定地说着。 这就是超凡世界中一个强大非凡者的份量,宛若镇国神器一般,能镇压气数。 “这就好!” 段玉颌首,看向叶知鱼。 “商队我已经培养出一批人手,只等鲛人到来,便可航行四处,此外,海野家已经积蓄了大量奴隶,希望马上与我们贸易……” “海野家?看来是出云战况又有新进展了?” 段玉若有所思。 “正是……十一月,由藤原家家督,藤原千代率领的西国倒幕军已经杀到京都附近,与平家大军对峙,双方互有伤亡!” 叶知鱼还兼着谍报的职责,这些信息是她努力搜集而来:“因为东国境内反抗之力骤然上升,那位藤原家家督不得不以暴制暴,听闻一口气剥夺了数十家武士与藩主的封地呢……” 西国是藤原家基本盘,东国就是平家基本盘,虽然都不怎么稳固,但一些亲藩还是很坚定的。 由此带来的,就是骤然升级的战争,以及更多的俘虏奴隶。 “你觉得此战结果如何?” “平家家督平忠实,只是中人之资,勉强击败几个对手上位,纵然能整军备战,恐怕也不容乐观!” 叶知鱼沉思了下,肯定回答着。 “不错,这场京都拉锯战,西国的胜机很大……只是他们的势,也到此为止了!” 段玉笑了笑,很是确定地道。 平家真正的根基,还是本领安堵的两郡之地,经营十几世,真正可谓统治根深蒂固,前世的西国大军就曾吃过大亏。 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藤原家纵然一时兵锋极盛,但杀入东国,连战连捷,已经呈现出不支,而平家却是好整余暇,在京都附近组织了第一道防线。 纵然藤原家能打破,平家也能挟裹着京都内的皇室、公卿等等退往老巢平野城。 “出云的大争之世,已经到来了啊,我们也必须尽快启动了!” 段玉喟然一叹,遥望出云方向。 在那两郡之中,还有平家世代供奉的一尊神祗,名为‘青海大权现’,青海神宫的势力遍布,在忠主宣传与信仰中世代熏陶的本领民众,可绝对是个烫手山芋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采金(月票2400加) 云中元年,十二月末,云中岛,金矿。 军营遍布,由五毒精兵率领的兵卒层层布防,将金脉附近围成了铁桶一般。 按照对外的说法,是秦飞鱼要练一支‘龙蛇精兵’,需要在山中驻营,而实际上,练龙蛇精兵不过附带,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开采金矿,并且将这消息尽量封锁住。 虽然早就探明了金脉所在,但段玉十分隐忍,一直等到新兵练成,手上也积累了一批奴隶金匠,乃至自己携斩杀妖鲲之威,震慑全岛的时候,才顺势开启采金攻略。 这次开采,以秦飞鱼为护卫,工曹主掾武藏泉守为监工,因为早有准备,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段玉前来视察的时候,就见到大量奴隶在矿洞中劳作,还有听话些的,则是被分配到了较为轻松与精细的活,在水中拾取着金沙。 这种水金的淘采方法自古有之:“水金。皆于江沙水中,淘沃取金。” 除此之外,大头则是在矿洞中。 那些采石场中干习惯了的奴隶,在这里奋力开挖含金的矿石,并通过不断砸捣,将其弄成粉末状。 “……每得矿,不限多少,俱舂碓成粉,以水浸入,磨成细粉,贮以木桶浸之。用杨梅树皮渍搅数次,石粉浮而金粉沉……且淘且汰,泛扬去粗,留取其精英者。” 这就是利用各种矿物浮力的不同,选取出真矿。 旋即,真矿堆积,就是黄金的富矿,也称‘矿肉’。 之后,就轮到培养的铁匠们出场,用炭火小炉将矿肉熔炼,经过二次淘汰杂质后,浇入模具之中,就变成了成品的金块、金饼。 不用说,开凿矿石,还有舂碓成粉的过程很费人力,都是那些奴隶在做。 至于淘金与熔金的铁匠,做活轻松,待遇也很好,只是必须限制人身自由,不能出矿区,奴隶自然更是如此。 在外围的兵卒早就得到严令,但凡有人逃亡,不论铁匠奴隶,皆杀之! 并且,此地本来就位于孤岛中,港口只有云城那一处,纵然他们逃掉,也没有地方跑! 当然,段玉心里有数,黄金的诱惑是无穷的,而人心的贪婪也是无限的,任何再完美的制度也需要人执行,这其中就有着破绽。 总有一天,云中岛有金脉的消息会泄漏出去,引来众多觊觎。 他此时的做法,就是尽量将这个泄漏的时间延后,好开采出更多的金矿,变成自己这方的实力,应对各方挑战。 “主君,你看!” 这时候,武藏泉守与秦飞鱼联袂而来,拿着熔炼出来的金饼子:“有了这金矿,我藩必可迎来巨大的发展!” “不错,武藏泉守,按你看来,这金脉一年能采多少金?” 段玉开口问着。 “若老夫预料不错的话,一年当有三四万两!”武藏泉守肯定回答。 “如此一来,就是三四十万两的白银……足够支撑幕府购买奴隶,开垦云中岛了!”段玉大笑。 云中岛不可能光靠金矿吃饭,开垦与种地,总有些产出。 更不用说,还有正在组建的商队。 按照段玉设想,这商队未来有着鲛人与妖鲲大船,安全性在东海首屈一指,光是如此就能获得丰厚的利润,甚至在金矿开采完之后有力支撑着云中岛的经济。 并且,纵然商队也只不过是副业。 等到云中岛完全开垦出来,基建完成之后,产生的回报绝对十分可观,基建虽然是大投入慢产出,但一旦开始盈利,却也是源源不断,后劲十足,绝少亏本。 ‘即使如此,有着现钱,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比如……可联络各处奴隶贩子,让他们送货上门,直接来云中岛!’ ‘毕竟不能光要出云国的奴隶,否则我岂不是真的成了出云国大名?大陆、海宋、乃至其它地方的人口引入,也不能缺少啊……’ 在回去的路上,段玉想到了一件有些纠结的事情。 虽然那些奴隶贩子只要有现银拿,肯定很乐意运输一些奴隶来云中岛,但大概也比不上出云国那么大的货源与供货量,只能算是略微稀释一下而已。 心里当即就决定,学校之中必须着力推广大陆语言与文字。 虽然肉身上不能消灭,却可以在精神上做到语同言、书同文。 数代之后,必将淡化移民们的原本出身与血统,让他们变成真真正正的云中人! …… 云中府内。 段玉正襟危坐,郭百忍与仓曹主掾杨惟平则是在台阶下站立:“启禀主君,那头妖鲲已经处理完毕,共得肉四千二百石、皮革五百捆、油脂……” “甚好,尽数入库,还有,妖鲲之肉不仅鲜美,更能大补气血,每日记得补充卫正……此时虽然隆冬,但也要注意防腐,先腌制部分,至于其它的,可开凿冰库储存!” 冰库乃是真正的大贵族才能享受,冬天储存,夏天用冰,在庆国,每家夏天能得到王室赏赐冰块的都是简在帝心之辈,被视为十分有面子之事。 虽然此工程费时费力,但手下有着一帮不用付工钱的农奴,自然要在三年期间充分利用。 并且,由于此世有着非凡之力,建造冰库并不如其它世界那样劳民伤财。 这些妖鲲肉可是宝贝,段玉还指着用它们来练出精兵呢,不能浪费了。 心中已经决定,除了绝大部分供应军需之外,其它的,也就是跟随自己的属下们能分润一些。 练兵练兵,至少需要练出一个基础,方可上战场磨练。 而如何练出基础?自然是通过各种资源堆出来,尤其是吃食方面。 光看当年的叶州都督陈策,手下都只有一百饕餮营,便可知道这方面需要的资源有多恐怖。 段玉要不是收获了一条妖鲲,也不敢打爆精兵的主意。 纵然如此,也只是打算练个两百就要收手,再多了实在撑不住。 ‘我手上的精兵练法,也就一支五毒精兵、一支龙蛇精兵,正好飞鱼不愿转换功法,那就将龙蛇精兵交给他统领好了,五毒精兵我可暂时指挥着。’ 虽然对秦飞鱼很放心,但这种军事力量集权于一人,还非主君之手的事,段玉依旧尽量避免。 这也是为日后善始善终考虑。 毕竟他们这一代或许亲密无间,但子孙后代却很难说了。 “新年将近,此乃我云中幕府统领云中岛的第一年,传令下去,除夕大宴!幕府官吏皆赐妖鲲肉五斤,各曹主掾五十斤!至于领下各户,平民农奴赐普通酒肉,奴隶也赏一顿吧,总得过个肥年不是……” 段玉伸了个懒腰。 “主君仁慈!” 郭百忍连忙躬身,表示记下了。 段玉颌首,让两人退下,旋即大步踱出府邸,在云城中逛了逛。 此城按照他原本的规划,能住数万人,此时看起来自然十分空旷,也就寥寥几处有些人气,但明年应该会好许多。 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码头船坞位置。 在这里的刘光济却是忙前忙后,虽然造船事宜只是开了个头,但段玉已经将一堆任务丢给他。 具体而言,就是先改造旧船只,正好也给之前所有的船只来一次检修维护。 实际上就是修修补补,将船底寄生的海藻贝壳刮去。 除此之外,则是利用手上已有的妖鲲材料,对几艘船进行改造——说白了也不过做一个撞角,甚至弄成压舱物而已。 反正要借用的,只是妖鲲之威,这种笨办法也有效果。 但刘光济当然不愿意这样,若只是如此,如何能显出他这个造船师的厉害? 因此这段时间一直在冥思苦想,希望能将妖鲲之骨与船只完美融合起来,具体而言,就是用最少的材料,将妖鲲气息遍布船艇每一处,造成万妖退避的效果。 ‘虽然此种船退避不了厉害的大妖怪,或者灵智已经堪比人类的妖怪,但有着鲛人一族帮助,至不济还可以提前发现躲避,因此横行东海还是没有多少问题……’ ‘如今黄金已备、妖鲲已除、船只也备齐,原本危险的大海天堑变成了通途……明年开始,全岛必要迎来大开发,争取三年之内开垦全岛,做到大治……就可正式开启分封了!’ 段玉默默思索着。 封赏有功之臣的事,他一直记挂在心上,早就制定了三年规划,得到了一干手下的衷心拥护与谅解。 毕竟,此时云中岛中只有一个云城,总不能将段玉自己的府邸分封出去。 而现在分封,得到的只有荒地,将来却包办耕地与领民。 若是实在有着等不及的,段玉也不介意甩掉些包袱。 “三年规划,此时已经过了一年啊!剩下的两年之内,至少也得鼓捣一个国法总章出来……” 段玉望着海面,默默思索着。 这些封臣只是臣子,除非未来得到了伯侯公的爵位,才可以开国。 在此之前,一切对外国的交流,乃至军事方面,肯定得听从自己这个封君的,最后则是还有货币语言文字等等,也得保持一致,这些将与分封制一起,写入国法总章之中,形成宪法一般的地位。 至于其它的,段玉则不想限制太多。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镇压 云中岛乡校。 这建筑占地广大,有着一个巨大的操场,还有明亮的教学楼,以及可以住下数百人的校舍。 黑岛泽此时就坐在教室之中,跟着一名据说来自东陈的老师,学习着大陆上的语言。 此时的他,因为检疫被剃掉的头发已经长了一茬,穿着粗布制作的衣服,但好歹还算保暖。 对于这位黑岛家的少主而言,再差也不会比被叛军斩首更糟了。 ——因为其父对抗藤原家大军,因此黑岛家被夷灭,少当主黑岛泽侥幸逃过一劫,随后却被抓住,‘卖猪仔’给了海野家,旋即辗转流落到云中岛。 并且十分幸运的,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不必成为农奴或者奴隶,而是一股脑地被送到了乡校这里,虽然学习与手工也很辛苦,但一天可以吃三顿饭!还是白生生的大米! 冲着这点,就已经足够那些穷人家的小孩严格遵守纪律,并且努力学习新的语言文字了。 黑岛泽因为家学渊源,也十分聪明,很快就脱颖而出,甚至得到了乡校的校长,一位温婉大姐姐的奖励。 当然,在云中岛的官方称呼中,于静白的职位是乡校祭酒。 段玉设立这个乡校,可不是为了读书明理,培养士子什么的,只是为了提拔一些小吏与手工业者,因此教学当中,也是理论与实践并重,每天都要组织这些小鬼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编制藤筐什么的。 其中一些动手能力出色的,就会被预先看中,毕业后送到几个师傅手下当学徒。 对于贫苦人家出身的出云小鬼而言,已经算是条不错的出路。 但黑岛泽隐约觉得,若是能读书识字,被‘大头目’看中,继续深造的话,未来前途才更加不可限量,因此一直努力学习。 只是在他心中,还有一点阴霾与担忧:“那些人……不会真的要动手吧?对手可是能斩杀海阎王,拥有鬼神之力的男人啊!” ——纵然已经对奴隶几次甄别鉴定,但难免还是有些漏网之鱼。 比如眼前这个黑岛泽,就是其中一例。 而二条城附近被捕捉为奴的足轻武士,显然不止他一个,在稳定下来之后,有些就利用巡逻上的漏洞暗暗串联成功。 由于黑岛家的地位,黑岛泽也隐约知道此事,但却无能为力。 毕竟就算这个消息,还是黑岛家的一个家臣之子,暗中告诉他的。 根据所得线索,黑岛泽大概猜到了,这些人准备进行一场暴动,甚至攻打云城,夺取船只逃亡! 只是还没有等发动,云中岛形势就发生了巨大变化,那位云中君回来了,还斩杀了妖鲲! 面对连海阎王都能斩杀的强者,一些农奴立即产生了动摇,毕竟目前日子还过得下去,并且未来也有成为平民的机会,当即选择了退出。 而随后,更因为金脉的采集,将这次暴乱中准备煽动的主力——被压迫剥削得最狠的采石场苦力,拉了一多半到深山之中,彻底断绝了联系。 如此一来,这场筹谋已久的暴动,还未开始,就几乎胎死腹中。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小田趁着早饭时候,又给黑岛泽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些人并未死心,准备趁着过年大庆的机会,狠狠闹上一次。 黑岛泽对此很不理解。 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反抗,又有何意义? 实际上,这却是他待遇太好了,根本不知道那些原本武士神官的苦。 毕竟在出云之中,武士神官是人上人,差不多可以类比为地主缙绅,不仅坐拥土地等生产资料不劳而获,并且还有诸多特权。 现在到了云中岛之后,大部分被贬为奴隶,一无所有,每日砸石头做苦工,稍有反抗就是鞭打饿饭,不劳动的直接吊死,换谁也忍受不了啊。 纵然是几条漏网之鱼,也是从地主打成了无地农奴,每天跟泥腿子一起吃住劳作,这种反差简直能将人逼疯。 变得如此反动,也就不足为奇。 如果黑岛泽知道他们甚至还有攻打乡校,制造屠杀的计划后,肯定更要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上课之时,一场收网行动,已经在段玉的亲自坐镇之下展开。 毕竟,伴随着段玉回归云中岛,整个云城又处于他的元神全方位无死角监控之下。 不仅如此,他此时元神小成,可日游八百、夜游千里,限制更少,这种事又怎么能隐瞒得了? …… “大家都明白自己的目标没有?本次抓捕,要求万无一失,影响也要小!” 云中府内,天野拳兵卫全副武装,望着手下。 “嗨!” 他们都是直属云中君的亲兵,一个个都修炼了五毒精兵之道,联手之下,纵然宗师也要望风而逃。 此时穿着具足盔甲,腰佩长刀,迫不及待地出发。 天野拳兵卫更是亲自出击,来到一处正在开垦的田垄,找到某个农奴:“时信?西条时信?” “大人说笑了……” 那农奴有些疑惑:“小的叫时信,却没有姓氏!” “跟我走吧!” 天野拳兵卫点点头,伸出右手。 叫做时信的农奴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的锄头猛地劈落下来。 谁知道拳兵卫躲也不躲,直接伸出右臂一挡,锄头的木柄就啪得一声,直接断裂为两截。 望着这种武力,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的农奴顿时焉了下去。 “哈哈……跟我走吧!” 天野拳兵卫轻而易举地镇压了这个武士的反抗,将他按在地上。 “你们还在等什么?” “反抗吧!” “小忠、阿土!” 西条时信一边啃着泥土,一边还在煽动。 只是回应他的,都是一片麻木的脸庞与眼神。 毕竟是出云之民,服从惯了,在还活得下去的情况下,很难反抗强权。 至于几个手下有些意动,但天野拳兵卫只是一句就给瓦解了:“今日我来,只是为逮捕西条时信这个武士,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大家继续劳动吧!” 这也是段玉的吩咐,这次抓捕只捉拿首恶与骨干,其余人最多打入另册,不必搞扩大与株连。 此却是他携着斩杀妖鲲之威归来,声威已经能镇压全岛,凛然不惧之故。 听到天野拳兵卫的保证还有劝告,其它农奴又麻木地回去劳动,西条时信的嘴巴则是被绝望地堵上,押了回去。 在云中府内,已经陆陆续续有着亲兵回归,押着一两个人。 最终在庭院内汇聚,跪成一排,共计七个。 西条时信被压得跪在地上,就看到一个身穿锦袍、头戴银冠的少年走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一种气度油然自生。 ‘这就是斩杀海阎王的男人么?真是令人心折啊……可是!可是!’ 西条时信握紧拳头,毫不屈服地昂起头,与段玉对视。 “嗯,果然是个武士呢!”段玉脸皮都不动一下,好整余暇地道:“只是为何要反抗本君呢?” “因为我们是武士或者武士的后代,不是奴隶!”西条时信大声回答。 “也是个理由!”段玉颌首,旋即神色渐渐变冷:“只是你们不明白……在我眼里,你们跟那些下民一样,都是弱者!强者要如何,弱者就只能承受,难道这不是你们出云的道理么?” 这意思,就是纵然这些武士想做段玉手里的刀,都不够格。 毕竟,在段玉眼中,强者的及格线,至少要是武道宗师,炼气筑基吧? 若是有着这等水准,主动提出来,按照云中岛‘武士定品’的国策,也能封个下士,立即就脱离苦海了。 当然,一个宗师,放在出云就是剑豪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被捕获,并且发卖为奴隶? 而身为弱者,不好好听从吩咐,还想挑事,就是他们的获罪之源了。 “主君,他们应该怎么处置?” 天野拳兵卫跪地问着。 “首犯斩首,不必示众,骨干鞭一百,没死的就发往采石场,那里正好缺人呢!” 段玉轻描淡写地下了决定。 如今云中岛的奴隶已经不需恐吓了,反而需要镇之以静,就可徐徐消化。 “嗨!” 刀光闪过,两个人头掉下,剩下的则是被拖出去鞭刑。 天野拳兵卫再上前一步:“乡校之中,已经查明小田、小泽二人知情不报,该如何处置?” “虽然知情不报,但也没有参与,训诫一顿,打入另册就是了!” 段玉随口说着。 所谓的打入另册,就是在幕府中挂上号,从此往后,不得提拔到重要岗位、不能接近各种秘密设施,基本上,只能被当作普通劳动力劳作至死。 除了这两个学徒之外,此次反叛事件中,那些还未抓起来的人,段玉都准备如此处置。 毕竟是人力资源,一股脑杀了就太浪费了。 有着这个大体意向,第二日黑岛泽与小田就被于静白叫出去,心惊胆颤地接受训斥,并且还被当众惩罚了一顿。 只是黑岛泽心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打入另册,未来如何发展都有一层天花板挡着了。 轻描淡写之间,就改变个人之命运,这也是体制之主的权柄! 第一百七十章 再临 云中二年,四吉岛。 海野九原巡视着领地,见到女人小孩晒着渔网,男人们努力工作的场景,不由连连点头:“本家终于发展起来了……” 海野家原本势力薄弱,但这次的东西战争再起,却是给了他们最好的发展机会。 通过与云中的贸易,大肆转卖奴隶,获得了大量的白银,从而有力支持着海野家的建设。 毕竟,只要肯付钱,有的是不怕死的商人愿意将米与武器,乃至一切生活必需品运到岛上。 “可惜……这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场面,或许只是昙花一现啊……” 想到许久未来的船队,海野九原的神色又低落下来。 就在这时,望着海平面的他神色一变。 视线所及,一支大船队缓缓行驶而来,不仅有着五艘大翼,中间更是有着一艘庞大无比的商船。 那是东陈的冥吞,体积庞大,大肚能容,一次可装万石之货。 若是用来运人的话,装个万人数万人没有丝毫问题。 以往段玉还不敢这么干,毕竟损失一次就可令他吐血。 不过等到收服鲛人、斩杀妖鲲、诸多条件齐备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重新启动攻略。 毕竟,通过一年的磨合,恩威并施,到了云中二年,原本农奴的心思安定下来,确认被逐步消化,自然就到了新一轮引进奴隶的时候。 这次远航,段玉亲自带队,叶知鱼、天野拳兵卫、九鬼清兵卫等俱在,有鲛人引航,船只也都经过妖鲲之骨改造,堪称万无一失。 “那是……云中的旗号?” 海野九原怔怔望着这幕,感觉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本家对于云中藩的实力……恐怕要重新估计一番了。” 但此时,却还是换上最热切的神情,迎接向那些小舟上下来的人:“天野殿、九鬼殿、许久未见,看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海野殿!这是我们藩的商曹主掾,主管商业的大人叶知鱼!” 天野拳兵卫此时却是与九鬼清兵卫恭敬地退开,让叶知鱼走在最前。 “原来是来自大陆的大人,请!”海野九原神色不变,当先带路,将几人带领到海野家扩建的大宅中。 大厅之内。 众人脱去鞋子,依次步入,海野家家督海野但马守早已在中心的软垫上盘坐,肃穆以待。 “叶知鱼,见过海野家家督!” 叶知鱼率先行礼,海野但马守还礼之后,就见到叶知鱼拍拍手掌,让天野拳兵卫捧着一个木盒上前,慢慢打开。 一片金黄色的光芒,简直耀花了在场中人的眼睛。 “不知海野家家督,可愿继续做奴隶生意?”叶知鱼淡笑问着。 “哦?咳咳……这个!自然如此!” 海野但马守身体前倾,脸上的庄严表情险些维持不住,还是听到海野九原咳嗽一声,终于清醒过来,坐直了腰,肃穆回答:“我们已经准备了上千奴隶,只是贵藩最近……” “这是因为上次航行遭遇了海难!不得不重新勘探航线,是以来得晚了些……那千余奴隶我们马上可以买下,并且支付他们耽搁这段时间的伙食费用!你看如何?” 叶知鱼不卑不亢地回答。 “如此……如此甚好!”海野但马守重重颌首。 对于海野家而言,这就是一个腾飞的机会啊。 “很好……这次我们前来,需要购买上万奴隶,这一千两黄金便是订金!” 叶知鱼点点头,天野拳兵卫立即将黄金往前一推。 “什么?” “万人?” 海野但马守与旁边的家老们都是惊讶无比:“这也太……太……” “这还是第一次,等到这一波运回去之后,我们还会再回来,其中费力之处,就要请海野家多多帮助了!” 叶知鱼眯着眼睛,很是享受这一干男子震惊的模样,又抛出一个炸弹:“以后我们每次来,采买的奴隶都不会少于这个数量!” “那就是一年数万……十数万的奴隶?” 海野九原有些晕眩,而另外一个跪坐的家老则是几乎螃蟹一样吐着白沫了:“这是……多少黄金啊?” 不得不说,只要是在以金银作为贵金属货币的任何时代、任何世界,人类追求黄金的贪婪都是永无止境。 比如在大航海时代,不知道多少欧洲冒险家,就是被马可波罗东方黄金之国的描述晃花了眼睛,驾驶着破破烂烂的帆船,以不成熟的技术与无畏的勇气,付出了极大的死伤为代价,开始了地理大发现,与殖民风潮的崛起。 欧洲冒险家为了黄金,可以横渡重洋,付出起码一半的死亡代价,而海野家却只需要在家中端坐,转运奴隶,就可以获得黄金,其中的难易程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资本论曾经有着引述:“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百分之百,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会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它们。走私和奴隶贸易就是证据。” 用来概括此时海野家,也十分贴切。 为了这么大的利润,他们甚至敢主动挑起战争,更不用说,现在战争早已开始,他们只需要付出很少的代价贿赂藤原家的几个家老,就可以获得大量的奴隶。 甚至自己下场,在东国不断进行人狩,也是十分有利可图的事情。 “大概是一万至数万两黄金,如果阁下喜欢的话,我们就全部以黄金支付好了!” 叶知鱼笑了笑道。 “没有问题,海野家必定全力为云中藩搜集奴隶!” 海野但马守肃穆行礼,隆重地保证道。 就算没有看到港口中停泊的船只,光是对方的这种财力,就已经很让人敬畏了,那是远超海野家的实力。 对于强者卑躬屈膝,对出云国人而言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反倒是家老海野九原,望着这一幕,眼眸之底闪过了深切的担忧:云中藩?又是一个何等强大的藩主啊,本家与如此强大的势力为伍,真的有利无害么? …… 夜晚,冥吞之上。 “已经按照大哥吩咐,跟海野家接上线了,果然都是一群贪心鬼呢……” 叶知鱼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之事向段玉禀报。 说罢,又有些愤愤不平:“为何我们非要与此等宵小之辈做生意?云中兵乱,大可直接去捕捉奴隶,还有一些海岛上的野民……” 在她看来,段玉实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能免费获得奴隶,为何还要转一道手向奴隶贩子购买? “那样做,虽然看似无本万利,但反抗中消耗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人手了啊……”段玉叹息一声:“此时云中岛值得信任的都是骨干,能不折损就不折损为好……倒是日后,这事我们或许可以做得!” 此时人少,经受不住消耗。 但未来,等到练出数千大军,就是大摇大摆地在出云国中破城掳民,也算不得什么。 能动员数千军势,在出云国已经算是强力大名了,又趁着兵荒马乱之际,其他势力未必敢招惹。 “既然如此的话……为何我们不直接拿下这岛……大哥也说过吧?这出云岛有两州之地,千万之民,足可支撑一个王位了!至不济也可为一诸侯,割据一方!” 叶知鱼眼珠转了转,燃烧起名为野心的火焰。 “占了……出云岛?” 段玉一怔,旋即哑然失笑:“这可是东海最大国度,底蕴深厚,不仅有着神道守护,更有瀛州阁扎根……这两个可是庞然大物,我一时还无可奈何。” “更何况,纵然是割据一方为大名,你以为出云国人就会如此驯服?要知道,他们可是极重门第、家格、血脉的,一个泥腿子上位都必定受尽白眼与暗算,外国人想要当出云大名?跟梦呓也没有多少区别……” 也只有于一地另起根基,扫清移民中一切牛鬼蛇神势力,才能建立起比较稳固的统治基础。 这也是段玉为何要开垦一个荒岛的原因。 其它的,不论是攻略海宋还是出云、乃至其它岛国,都是乱臣贼子,图谋不轨!大义名分上先天有着亏损。 再说,起家之时的段玉,也就几十号人,一条船,打哪个岛国都不够啊。 放在此时,倒是勉强有拿下一些袖珍岛国的实力了,但那些岛国也跟云中一样,不过一两个县大,还没有什么出产,鸡肋一般。 与其重心转移,甚至为了巩固统治,委屈着招降纳叛,跟一干旧贵族勾心斗角,还不如另起炉灶,以自己心意再创乾坤呢。 越是拥有悠久历史,神道底蕴就越深厚啊……比如此时的出云国,神道力量惊人无比,也幸好它们令出多门,原本就不团结,甚至还有互相仇视攻伐的,否则纵然是当年的瀛州阁,东渡之时也未必能顺利在出云国扎下根来。 想到这里,段玉不由望着京都方向,面露微笑。 那位西国管领,藤原家督,恐怕很快就会品尝到其中的滋味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伐山破庙 京都,横门山。 因为京都无险可守,这横门山便是守御京畿的最后一重门户。 在山下,以一条河流为分野,两片密密麻麻的军营对峙,乃是藤原千代率领的三万三千西国倒幕军,与平家大将,有着‘东国之虎’绰号的伊藤幸诚所率领的两万五千东国军。 ——因为有着出云王的讨贼檄文,占据大义名分,藤原家声势大振,一路招降纳叛,占尽优势,军势不减反增。 但东国平家之军虽然稍少,却装备精良,伊藤幸诚也是一等一的名将,营盘扎得极其坚实,藤原千代久攻不下,形成僵持之局。 “不妙啊……” 一处山丘上,长钦道人望着这幕,不由神色一动。 这不需要灵目望气都可知晓,西国军乍看连战连捷,实际上却是藤原家奋起一击,大军出征在外,每日的粮草消耗都不是少数。 而东国军却是御敌于家门之内,平氏摄政多年,统治根基还算稳固,最关键的是运输线短,积蓄丰厚,不怕消耗。 如此僵持下去,一旦西军的锐气消耗干净,或者被截断粮道,搞不好就有一场大败! 到时候,绝对是兵败如山倒,不仅吞下的都得吐出来,连本家地盘也不一定能守住。 若到那时,作为下山‘扶龙庭’的代表长钦道人,下场也绝对是惨不忍睹。 “伊藤幸诚乃是大将、老将……故好整余暇,藤原家看似烈火烹油,却少根基……不能大败!奈何、奈何……” 纵然是元神真人,能军前演法,要是百十人,乃至上千人,长钦都能轻易取将领首级。 但这可是数万级别的对战!双方叠加,军势足有五六万!还关乎出云国运,不知道多少神灵在暗中注视着。 他一个小小的元神,纵然有着至宝‘三山印’,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除非是游神御气巅峰的大真人,乃至呼风唤雨的天师,或许才能强行干涉一二。 当然,修道之人讲究顺其自然,纵然有着这个实力,也未必肯下水沾惹是非。 多数真人,都是选择顺水推舟,免得恶了天道,遭来劫数。 长钦道人是入世之人,限制少点,但也不敢做此等刺杀大将之事,不过,阳世战场在这里,非凡的战场,却还有许多。 “这个伊藤幸诚,我曾偷偷看过其面相,虽有大将之器,却无大将之寿运,如今还能活跃,必是得了什么护持!看我道法!” 此时默默施展瀛州阁的法门,眼中精光一闪,面前就似出现一个浓眉阔耳、身穿红色具足,煞气凛然的大将。 吼吼! 正待长钦道人想要细看,就有赤气萦绕,形成巨虎,猛扑而来。 “气数命格反噬?” 此等根基深厚的人物,各有天命在身,冒然窥测,必然惹来反噬。 更不用说,这伊藤幸诚还是东国军总帅,气运浓厚,又是不同。 但长钦道人有备而来,手上浮现出一枚小印,轻轻一举。 这印通体明黄,色泽纯正剔透,宛若膏脂,印纽则是一虎,此时光芒一闪,浮现出三山虚影,正是瀛州阁重宝‘三山印’。 那赤虎撞在三山之上,令三山印震颤不停。 而长钦道人却是面色大喜,目光透过那大将虚影,看到其内部的根基:“清海大权现、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毛神,也在护持此人的武运?” 如此已经是极限,长钦道人收了道法,赤虎不甘咆哮一声,消失不见。 三山印也收敛光芒,落在他掌中,不显灵应。 “清海大权现乃是平氏祖先,神威几乎有着四品,我不能敌也……但其它几个神明大可灭之,削弱伊藤幸诚的气数!” 长钦道人冷笑一声,有了决定。 清海大权现的根基在平家两郡,深厚无比,几乎有着侯爵之位,换句话说,都能做到白日神域笼罩,颠倒阴阳乾坤,乃是真正的大能。 纵然瀛州阁掌教遇到,也得掂量一二。 但其它几神,就没有如此多顾忌了。 祂们一起增益着伊藤幸诚的气数,虽然清海大权现是大头,但若能削弱剩下几家,也能令伊藤幸诚武运不稳。 在争战时期,一丝一毫的差距,都有可能成为左右胜负的因子。 …… 四宫神社。 细雨微凉,薄雾迷蒙。 ‘开’字形的赤红鸟居之前,长钦道人一人一剑,撑着油纸伞,缓缓前行。 鸟居作为‘门’,代表着神域与世俗的分界,其后是石质台阶与一段长长的参道。 “道人?” 以往巫女跳舞的神乐殿之前,几个白袍神官与武士肃穆盯着来人:“你不是来参拜的!为何侵犯神圣的领域?” “你说是神域,这就是神域了?真是可笑!” 长钦道人缓缓抽出三尺青锋:“今日……挡吾者死!” “这是……何等的渎神!何等的狂妄啊!” 首席大神官气得浑身颤抖:“护殿武士何在?给我将这个蔑视神的罪人杀了!” “哈!” 旁边,几个武士早就怒发冲冠,挥舞着太刀冲上。 噗! 长钦道人一剑刺出,如同名家挥毫泼墨,在地面上画下点点红梅:“连个剑豪都没有……春藤命,你真是堕落了呢!” 春藤命,便是四宫神社祭祀的神明,也是伊藤幸诚的祖先。 瀛州阁虽然与出云王室有约,得到了本土神道的认可,但出云国神明众多,当时签订契约的只是领头几个大势力,还有许多神明,或者说精怪不在此范围之内。 更何况,涉及到此种争龙大势,纵然是之前有约,挡在路上,也得一剑杀了! 长钦道人被推到这路上,已经是不成就死,哪里还有顾忌? 虽然……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长剑突出,毫不犹豫地斩杀神官与巫女,掠过神乐殿,来到神社的本殿。 这里是安置神像之地,也是春藤命的根基所在。 “挡住这个狂徒!” “为神献身的时候到了!” 多年教导的信仰,令一群神官巫女虽然瑟瑟发抖,但还是拦在长钦道人面前。 “你们……没听到我说话么?” 长钦道人收起油纸伞,缓缓从人群中走过:“挡我者死啊!” 噗噗! 在他身后,一朵朵血花绽放,带着凄美的味道,宛若樱花消散凋零。 推开大门,直达本殿。 殿堂内光线昏暗,祭桌与上面的礼器不停颤抖,一个个砸落在地。 “春藤命……你惧怕了?” 长钦道人笑了笑:“此时虽然有雨,但也算日中,你似乎还未修炼至大能,可白日显化的境界啊……” 任何神灵都是阴神之属,青天白日之下则神威大减。 长钦道人手托三山印,目中精光大放。 隐约之间,便可见到神像之上,一名穿着武装具足的武士走了下来,没入一名原本倒地的武士体内。 那武士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如狼似虎的狂啸,眼中外放猩红色的光芒。 “道人,你敢犯吾禁地,立诛不赦!” 从武士口中,传出一句细细密密的话来,又有些类似蛇嘶之音,令人听了便头皮发麻。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还有何好说的?” 长钦道人长剑对准武士,一笑了之。 “杀!” 那武士缓缓收刀入鞘,如狼一般,四肢匍匐在地,绕着长钦道人不断转圈。 忽然间发出一声咆哮,身躯猛地一纵,双手下探,张开血盆大口就咬。 长钦道人剑尖一颤,已经连点这武士几处要害死穴,但对方恍若未觉,大口咬向长钦喉咙。 他身体一退,仿佛柳絮受到风吹一般向后飞舞,姿态飘逸,神情潇洒:“不是自己的身躯,所以不爱惜么?三山印!” 长钦左手持印,在剑身上几点,长剑立即嗡鸣着,发出寸许长的清光,剑尖暴涨两寸,如蛇信一般伸缩不定。 这一幕如果被一些武林中人看到,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下巴。 因为这是‘剑芒’! 传说中剑手的极致! 等到长钦道人再次挥剑而上的时候,那武士怪叫着退开,不敢让剑刃再伤到一丝一毫。 突然间,又是忽然拔刀,当头斩下。 铛! 刀剑相交,各自发出嗡鸣。 叮叮当当! 厅堂之内,剑光森寒,不断四溢,割裂神幔、窗户上的桑皮纸…… “好刀法,凶猛霸道,已经臻至技艺之极,可惜……你是阴神之身,无法施展出刀芒来……” 长钦道人好整余暇,中气十足地说着:“我这还有三剑,若你能尽数接下,我纵然自刎于此又何妨?” 呛! 他手中三尺青锋发出一声清鸣:“十方真道,诛邪之剑!” 剑光一闪,武士手中的太刀就断为三截,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第二剑,碧血丹青,诛神之剑!” 长钦道人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削掉了这武士的首级。 神殿中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黑影如遭雷殛,不断消散。 “此神虽然已经被诛,但冥土还有根基,除恶务尽!” 长钦道人阖上双目,赫然元神出窍,入出云的阴曹地府去扫荡此神的巢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六郎 云中二年,四月。 冥吞大舰再一次造访出云,段玉也知晓了最新的大战情报。 “三月,藤原千代于横门山大破东国之虎伊藤幸诚?这可真是……” 段玉盘膝端坐,感叹一声:“意料之外啊!” 虽然内心觉得藤原家获胜的可能性大些,但这时间与速度还是超出他的预料。 毕竟,此种大乱之世,倒幕之战,纵然绵延几代人,打上数十年都有可能,何以这次如此迅速? 叶知鱼跪坐一侧,平静地述说着打听来的消息:“传闻伊藤幸诚忽染恶疾,几乎不能理事,东国军因此军心动摇……而三月的某一日,正好有着大雾,藤原千代当机立断,借着浓雾掩护行军,并痛击东军大营……虽然斩获不多,但打出了士气,如此三日之后,纵然伊藤幸诚病愈也是回天乏术……” “总觉得……其中或许有外来之力插手的样子……”段玉沉吟了下,又问着:“京都局势如何?” “平家早已挟裹公卿王室逃到平野城,准备努力联络诸藩,整兵再战……”叶知鱼道:“而藤原千代则是直扑平家封地,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意思。” “藤原家家督……着急了啊!”段玉听了,神色顿时有些玩味。 有些人逆境之时,能百折不挠,愈战愈勇,但距离成功就差一步之刻,却最容易出岔子。 “若藤原千代徐徐图之,安坐京都,以出云王的大义名分为矛,慢慢招揽东国诸侯,出云数年可定……但此人贪功好胜,冒然进逼平家腹地,就容易横生波折!” 当然,这也符合他的利益。 若是出云数年平定,不论是平家还是藤原家获胜,对他而言都是不利。 顿了顿,又问着:“伊藤幸诚下场如何?” “据说其苦战半日,杀敌数百,力竭而亡!” 放在普通世界,没有一个将军能有此等武力,但这个非凡世界却是不同。 段玉一听就知道,此必是一个以武入道的兵家高手,可惜,还是挡不住浩浩荡荡的大势压迫。 “出于这个原因,海野家可以向我们提供的奴隶,又变多了呢!” 叶知鱼笑得很是开心。 在她看来,什么平家、藤原家、两边打得越惨越好,死得越多越好,如此才能方便自家的发展。 “上次吃下一万人,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恐怕这一次之后,肯定就有人来追查了吧?” 段玉却是叹息一声,有些怅然。 一次购买数百上千奴隶倒还没有什么,但一万数万地吃进,恐怕能直接惊动藤原千代! 到时候,必然会生出些麻烦。 但这些事情,自己还镇压得下:“好了,海野家已经来迎接我们了,这次要多准备一些粮食了……可惜啊,若是对方能主动将奴隶送到我们岛上,那就更好了!” 段玉很是惋惜地说着。 纵然自己在冥吞中篆刻了大量清新空气、驱逐疫病的符文,但舱内的环境还是十分恶劣,毕竟是万人级别的航运,再加上食物与清水的不足,基本上每天都得从甲板上将尸体扔进海里。 好在航程还算短,否则死的奴隶必然更多,这可都是财富啊。 “遵命,我一定将其办妥!” 叶知鱼乖乖退下,段玉却是望着四吉岛,若有所思。 …… “竖子不足与谋!” 与此同时,长钦道人满脸阴郁,走出了京都。 他在此战中虽然未正面破营,但也是居功至伟,奈何几次谏言,让藤原千代固守京都,招降纳叛,天下可定,结果都是被驳斥。 不仅如此,对方竟然还带着一帮久战疲劳之军,直扑平家封地! 虽然平家之前大败,但拔了牙的老虎,难道就不是老虎了么? 以平家的财力与积蓄,还有两郡的根基,怎么可能没有反噬之力? 只是长钦道人也清楚,藤原千代可谓‘奋六世之余烈’,身上背负的期望与仇恨实在太重了。 作为一家家督,西国管领,特别是在出云体制之下,家臣团与其它藩主们的意见就不能不考虑。 他们可都是被战争的胜利迷了眼,想要冲进平家领地中大砍大杀,顺带瓜分一切呢。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只是已经牵涉如此深,我怎么还归隐得了?” 道人下山扶龙庭,从此气数相连,不是大成就是大败。 纵然十大道脉之一的白毫山,也需要庆国的册封与承认扶持,瀛州阁也是如此。 是以每次出云大乱,瀛州阁都有此类角色入世行走。 但最终的结果,有的鲤鱼化龙,有的跌落尘埃,从无能全身而退者,其中酷烈,令人思之震怖! 之前长钦道人护送出云王至藤原家,已经是选定阵营,再加上之前为藤原家扫清守护伊藤幸诚的外神,一路伐山破庙,血流成河,牵涉更深,已经脱身不得。 若藤原家兵败身死,他最好的下场也是兵解灰灰,魂魄至阴间做个阴神。 “时也命也,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长钦道人一人一剑,向西而行:“道人如此干涉,大受龙气忌讳,或许我被外派就是反噬?好在这也与我所查之事暗合,正好一去。” 想到被委派的任务,长钦道人神色肃穆。 海野家不过一个小藩,石高还没有三千石,最近居然接连吃下大批奴隶,与海外贸易,势力膨胀得十分厉害。 而长钦道人要调查的,就是那个打着‘云中’旗号,大规模吃进奴隶的势力。 ‘之前听闻道符传讯,东海一害妖鲲被除去,下手者也是自号‘云中’,这两者或许是同一家?如此一来,在东海之中,又一个大势力要崛起了!’ 能击杀妖鲲,是有高端武力坐镇,而能吃进数万奴隶,显然根基深厚。 这两者结合,就是能震惊东海的大势力,连瀛州阁都要小心应对。 ‘此外……还有平家与藤原家两个家督遇刺之事,虽然只是我下山的幌子,但也不能忘了……’ 长钦道人默默思忖着,身影消失在薄雾中。 四月下旬,等长钦道人来到四吉岛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运奴船早已走了多时。 只是他脸上并未有着丝毫不满,而是在海野家的殷勤招待之下住了下来,准备等候对方的下一次来访。 …… 大海粼粼。 一艘小型桅杆船划出微妙的弧线,乘风破浪。 这种小型桅杆船胜在转向灵活,船速很快,适合突然靠近打跳帮战,一向是海贼的最爱。 此时,在靠近一座小岛之后,顿时升起一面黑色的海盗旗。 停泊之后,从船上下来两人,领头者三十来岁,衣衫邋遢,一脸潇洒不羁之色,在他身后,则是还有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厮,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这是此船的海盗船长——后藤家义,至于他身后的,则是被当成心爱的‘小姓’(侍童),诸多海盗也不以为意。 在这岛的背面,竟然停泊着数十艘海盗船,大翼就有十三艘,形成了一个临时的海盗团伙。 海盗们大多自由散漫,以一艘船为单位进行活动,只有碰到啃不下的硬骨头之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数股联合之事。 后藤家义腰间别着弯刀,走进一个露天的会场。 数百个海盗席地而坐,点燃篝火烧烤食物大吃大喝,虽然是白天,但到处可见酗酒者,甚至还有女人,由此诞生的纷争数不胜数。 看到这一幕,跟在后藤家义身边的小姓就皱起了眉头。 “哈哈……好漂亮的小伙子!” “长得实在眉清目秀,连大名都会看上呢!” 几个醉醺醺,身上满是酒臭的海盗大声调笑,甚至对着他吹起了口哨。 见到这一幕,眉清目秀的小姓神色一冷,却还是忍耐下来。 毕竟出来当海盗的,若连这种场面都不能忍受,那就该趁早滚回岸上。 而实际上,因为航行中绝少女人,一些长得还算可以的年轻海盗大多都受过这样的骚扰。 若是他没有旁边的船长罩着,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哈哈……看起来六郎很受欢迎么?” 后藤家义也没当回事,安慰道:“放心吧,总有一天,你会以自己的实力让他们住嘴的!” 后藤家义可没有龙阳之好,旁边这个六郎也不是他的小姓,而是海盗船上的航海士。 一艘船的航海士,职责在于引导航向、根据星辰定位、绘制海图等等,在船上的地位很高,甚至不逊于大副。 而后藤家义之所以如此任命,并非是被六郎的美色所迷,而是真的觉得捡到宝了。 这个叫做‘原六郎’的家伙,在航海定位上实在很有一手,甚至对于异常的天气变化也有一种独特的敏感,令他的船只几次躲过风暴。 是以六郎登上航海士的位子,那是整艘船的海盗都认可的。 毕竟,再怎么狂放不羁、凶残成性的海盗,也知道一位优秀航海士的重要性,那可是生命的保障啊! “请放心,大人!” 原六郎笑了笑:“在下并未有着丝毫芥蒂!” 话虽如此,却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玉骨 走过乱糟糟的海盗群之后,就到了一个会场。 这会场四面用白布合围,颇有一些出云风气的影响,十几个海贼头目坐着马扎,身前摆着杯盏与酒坛,正在痛饮。 甚至,场中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买来还是虏来的女子,正穿着彩衣,翩翩起舞。 “哈哈……后藤家义,你来晚了!喝酒!” 海盗头领们围成一圈,以示没有上下之分,一个大胡子看到后藤家义过来,立即大笑着扔过一个酒坛:“你来得最晚,要多喝几杯!” 后藤家义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旋即猛地将酒坛砸在地上。 砰! 酒坛碎裂,酒水四溅,舞姬们面露畏惧,其它海盗头目却是不以为意,静静等着下文。 后藤家义拔出绑在腰间的匕首,在篝火的烤乳猪上直接切了一块下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先去四吉岛附近侦查了下,这次的对手,很麻烦!” “要是不麻烦的话,何必我们这么多人联手?” 一名独眼龙恶狠狠地说着,他衣着却是东陈人的模样:“这段时日,我们不是已经查探清楚了么?那伙人抢了罗定当家的基业,又几次伏击我们的兄弟,实在罪不可赦!” 其它头目沉默不语。 实际上,海盗间的火并也很盛行,死了一个颇有实力的海盗头目,或许他们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呢。 因此,独眼龙继续道:“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伙人很肥!大肆在出云购买奴隶、还在海宋国购买粮食、船只……罗定岛,现在改叫云中岛,也开垦了出来,若能抢到手,就是一处现成的基业啊!” 能让海盗们舍生忘死的,只有利益。 后藤家义也说着:“他们这次装载了大量奴隶,起码有着五千……还有很多粮食,听说他们在海野家用了大量的黄金付账!” 听到这个,其它头目不由放慢了喝酒吃肉的速度,眼中闪出精光来:“做了这一票,若是运气好,说不得咱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一名同样来自大陆的光头海盗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露出一丝嗜血狰狞之色来。 海盗朝不保夕,纵然这些头目,想的也不过是积蓄足够的金银,回去乡下买地当土财主。 正如大航海时代,英国海盗们抢够之后,都会向女王奉上一笔金钱,祈求赦免与爵位的赏赐一般。 “后藤统领,根据你查探,对方实力如何?” 大胡子海盗立即问着。 “三艘冥吞,五艘大翼,似乎经过一定改装,至于人手么?有四百人左右,其中一半是水手……” 后藤家义很肯定地说道。 “才两百个护卫?”独眼龙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大亮:“这就叫肥羊拱门啊!” 这怪不得段玉,实在是岛上防御捉襟见肘。 毕竟金矿那边是重中之重,连秦飞鱼与武藏泉守都被他放在那里,剩下的还要负责港口与云城防卫,而云中卫此时才五百人! 是以他才亲自押运,确保万无一失。 而在海贼眼中,水手虽然也有勇力,但最多两个顶一个海贼,毕竟不是专门厮杀的。 更不用说,这还是运奴船,船队上至少有数千奴隶,这就是数千个火药桶啊。 若是能煽动起来,甚至不需他们动手便可将那伙人撕碎。 “咱们这里千余人,对付这帮人,手到擒来!” “干了,就做这一票!” 其它海盗头目纷纷聒噪起来,举刀狂啸。 “甚好……那我们便发一个血誓,此次戮力同心,否则就让海阎王沉进海里!” 光头海盗大声道:“还有劫掠后的收获,谁得人、谁得船、谁得岛、谁得金……都得一一划分好,不能出了乱子,内斗起来,给别人瞧了笑话去。” “说到海阎王……根据小道消息,此大妖怪似乎已经被云中岛讨伐,在港口码头上被挫骨扬灰呢……” “小道消息你也信,海阎王那是啥?阎王爷啊!!怎么可能被几个凡人收拾了?就是有着这种念头,也是不恭敬的行为……那云中岛哗众取宠,说不得是猎了一条稀奇鲸鱼来,就当成海阎王到处吹嘘,迟早被阎王爷淹死在海里!” “即使如此,这一帮人也是硬骨头,其中或许有元神真人坐镇!” “元神么?我们也有……白骨岛岛主玉骨书生正好与花老三有些交情,再备一份厚礼,就答应为我们出手一次!” 一时间,海盗大头目们气氛热烈,又歃血为盟,兴高采烈地讨论分配事宜,看得原六郎不由暗暗撇嘴。 ‘再怎么样,也得先把敌人打败了,再考虑战利品分配的问题吧?’ …… 大批海盗船出动,虽然形制各异,但规模十分庞大。 并且,立即就被鲛人侦查到了。 此时段玉手下的鲛人,可不仅仅只有紫珠、力蒙两个,而是一个小队,二十人!足以撒开形成一张监视的大网。 这种大规模船队的运动,立即就被一个鲛人发现,游回去告诉了紫珠。 紫珠走上甲板,鱼尾化为双腿,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单薄的鲛绡与贝壳堪堪遮住要害,现出火爆的曲线,纵然已经看过多次,水手们还是有些失神。 “主君!” 紫珠恍若未觉,来到段玉面前,恭敬地禀告:“有着一支船队正在向我们而来,应当是海盗,各类船只不下二十艘,估计有千人左右!” “一千人级别的海盗团体?若是一个人的,恐怕都可以角逐东海海盗王了吧?” 段玉不以为意:“原本……我以为以云中岛的威名,已经没有海盗敢来捋虎须了,但想不到,有人还真有胆色啊!” “或许……是我们太过惹人注目的缘故!”叶知鱼补充了句:“毕竟有三艘冥吞呢!” “更关键的是每艘冥吞上都有数千奴隶,一旦发作起来,才是我们最头疼的!” 段玉倒不是头疼镇压不下去,而是头疼这个过程中又会损失不少。 至于一千海盗?自己这两百云中卫还真没将他们放在眼中,毕竟是正规军,又有天野拳兵卫等一干五毒精兵为尖刀,已经不下于庆国的御龙军精锐! 当然,这是指陆地上相遇的时候,至于海中么?这两百云卫、五艘大翼过去,说不定就真成了送菜。 而剩下的三艘冥吞?这是纯粹运输船,航速慢,也没有什么防御,遇到海盗船就只能任凭宰割。 不过,段玉亲自押运,防的就是遇到这种危险。 “看来……只能非接触作战了!护我肉身!” 他摇摇头,盘膝而坐,一个人影就从肉身中走出,飘入船舱,片刻后席卷着一弓与一袋箭矢,冲天而起! 远处,海盗舰队,一艘大翼的甲板上。 花老三正满脸带笑,跟一位白衣飘飘,儒生打扮的中年说话:“这次玉骨先生肯出山,小弟感激不尽!” 玉骨书生望着他邋遢的海盗服,心里有些厌恶,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花头目不必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夜某自认这点还是能做到的……当然,只限于为你们挡住敌人中的元神高手,至于其它的,就得你们自己应付了。” 他的白骨岛,说白了就是东海上的一个袖珍小岛,兴建有一城,容纳数千人。 玉骨书生祖上是海贼,后来开垦此岛,作为基业。 到了玉骨书生这一代,却是又获得散修传法,破入元神位阶,基业越发巩固了。 正因为祖上是海盗,与东海这一帮海盗都有几分香火交情,有些事就推脱不得。 而实际上,玉骨书生要修炼,也需要花费大量资粮。 他白骨岛主说起来好听,实际岛上没有什么出产,数千人生活得紧巴巴,也就是一个乡主的水平,不得不偶尔出来,操持祖业,赚点外快。 这次受到海盗联合邀请,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就在此时,他望向远方的目光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是……” 呼呼! 狂风呼啸,逆风汹涌。 隐约间,可见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乘风踏云,来到了海盗舰队的头顶:“本人云中君!尔等盗贼,敢来犯我?” 声音隆隆,宛若雷霆。 “竟然是日游真人!” 玉骨书生望着对方在骄阳之下的元神,不由惊呼出声。 对方明显已经修行到了元神出窍境界的巅峰,不是他这个夜游真人能够比拟。 “此时速速退去,还能饶了尔等,否则人船尽毁,勿谓言之不预也!” 段玉手持神风弓,静静等着下面的回复。 看到日游真人,海盗舰队一时大哗,不少没见识的底层海盗甚至将段玉当成神明一样顶礼膜拜。 而几个海盗统领,却是忧心忡忡。 “玉骨先生……你看?” 花老三担忧问着。 “我们足有千人,虽然不成军阵,但血烈煞气也足以干扰元神了!”玉骨书生对此研究颇深:“此时就看你们敢不敢动手,若是敢,我可牵制住对方,你们直接冲到船队,擒拿对方的肉身,大事可成!” “这有何不敢?干了!” 做海盗的就是有着一股狠劲,花老三等头目当即大叫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骑当千 “当真是……冥顽不灵!” 高空中的段玉冷哼一声,蓦然弯弓搭箭,猛地一放。 嘣!嘣!嘣! 三支青铜箭矢怒啸一声,正中三艘海盗船船身,猛地炸开。 大量海水汹涌而入,上面的海盗一片鬼哭狼嚎。 “我玉骨书生在此,休得放肆!” 玉骨书生心里大凜,手掐法诀,一道法术光芒飞出,化为几个白骨魔神,身高三丈,骨如白玉,眼眶黑洞洞的,凶神恶煞,张开骨爪,带着凶残、邪恶、毒辣……等等的气息,要擒拿天空中的元神。 “华而不实,故弄玄虚!” 这几个白骨魔神都是幻象所化,也有那么一点能伤魂魄的阴邪之力,但在段玉看来,简直是土鸡瓦狗一般。 他元神冷冷一喝,虚空中好像落下几朵半透明的火焰,与白骨魔神接触的刹那间就熊熊燃烧起来。 那几头白骨魔神惨叫一声,瞬间化为缕缕青烟。 而甲板上的玉骨书生则是闷哼一声,七窍中都流出血来:“大日真炎?你……你怎么根本就没有受到千人血气影响?” 原本他是夜游真人,又有千人血烈之气压制对方,自信能牵制一个日游真人。 但此时,玉骨书生才发现自己错了! 不仅错了,还错得十分离谱! 虽然只是与对方差了一个小境界,但实力层次简直是天差地别! 毕竟,元神渡过真火之劫后,就代表可以日游御剑,此时正是光天化日之下,但段玉的元神施法却没有丝毫阻碍。 相比较之下,玉骨书生却是处处束手束脚,连元神都出窍不了。 连召唤而出的白骨法相,也被段玉轻易消灭,甚至波及他的本体! “区区一个夜游真人,不好好在家中修炼,也敢来捋我虎须?” 段玉冷笑一声,再次弯弓搭箭。 说实话,到了夜游境界的真人,基本上都不会穷困潦倒,至不济,茫茫大海之中,蕴藏的珍珠珊瑚无数,只要辛苦点做探险捞珠的活计,总能富甲一方。 但这个元神真人却是不甘寂寞辛苦,硬要为海贼出头,那就大可杀之! 嘣!嘣!嘣! 又是三箭落下,专注一艘大翼,爆炸连连,这船原本就破了个洞,此时再也坚持不住,开始自沉。 “这……这还怎么打?” 花老三望着天空,一脸绝望。 自己这边的真人不给力,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对方却可以随意弄沉自己这边的船只。 更加令海盗们绝望的,是他们连对手的船队都还没有见到! 纵然要拼命,也拼不掉对手的一根毛! 差距之大,足以令人绝望! “你到底是谁?”玉骨书生披头散发,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盯着天空:“我一直闭关,想不到东海上竟然出了如此一个绝世高手!” 不惧千人级别的血气,甚至驱动大日真炎,这已经不是日游元神能做到的。 玉骨书生甚至怀疑,对方是已经炼化煞气,游神御气级别的大真人! 这却是段玉的功法特殊,元神出窍巅峰,抗性却有了普通地煞真人的级别。 正因为元神坚固,不惧反噬,才可以肆意在千人头顶演法,乃至操纵大日真炎为己所用。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本人云中君!云中岛岛主!” 段玉谈笑之间,又是一箭飞出,正中一艘准备逃离的小帆船,将其击毁小半,不少海盗在水中挣扎:“敢逃者死!” “不要听他的,大家立即散开,能走一个是一个!打旗号!快!” 花老三还想挣扎一下,旋即就见到从天空中飞落一根青铜箭矢,并不爆炸,却纵横来去,灵活转弯,在人群中穿行,带起一蓬蓬鲜血。 “元神御剑,以念御箭?” 玉骨书生望着还在高空中的段玉,惨然说着,好像完全失去了信心。 叮叮当当! 另外一边、独眼龙、光头凶汉等顽抗的海盗头目,纵然有着武功厉害的,能抽出兵刃,跟青铜飞箭斗上几个回合,但他们要刺只能刺到空气,青铜箭却是可随便攻击他们的身躯要害,没有多久就纷纷败下阵来。 “死!” 段玉意念操纵着青铜飞箭,一个青虹贯日,没入花老三眼眶。 “这……” 一艘海盗船上,后藤家义与原六郎面面相觑,望着这幕,不知该如何是好。 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难道要投降? 只是自己这千余海盗出击,竟然被一人击败俘虏,传出去绝对是个大笑柄。 “可惜了……若是有着真正的兵家高手在,能将这千余海盗操练得令行禁止,宛然成军,那这道人元神就不敢放肆……” 原六郎见到这一幕,也是无法可想。 纵然他有着未来名将的潜质,但此时不过一个海盗船上的航海士,真正听他命令的海盗不过十几个,能有什么名堂? “那该怎么办?”后藤家义眼中都似有了血丝。 “其实……若是刚才我们真的一哄而散,逃出去的几率还是很大的,那个道人最多弄沉几艘而已……但此时,大家都被吓住,没有人敢出头,我们的船若是敢做仗马之鸣,必然会被击沉!”原六郎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投降了!” 这就是囚徒困境了,纵然知道更好的选择,但没有一艘海盗船敢冒风险,最后只能是大家一起做俘虏。 “云中君……我玉骨书生认栽了,你想怎么样?” 修成元神的玉骨书生竟然是第一个屈服的,毕竟蝼蚁才不将性命当回事,越是高层,越是惜命。 并且,他也更加知道段玉的恐怖。 “所有海盗立即抛下武器,跪在甲板上,否则……杀!” 以一人之力,镇压千人,段玉感受到自己的念头无比之舒畅,这才是真正元神高手的风采! 此时爆喝之下,那些海盗们面面相觑,又听叮当一声,不知道谁先扔了手里的武器,旋即就是一片附和。 望着密密麻麻,跪满了甲板的海盗,还有不远处正在行驶而来的五艘大翼,段玉不由大笑。 …… “主君,已经清点完俘虏,共计九百七十三人,船只二十一艘!” 天野拳兵卫带着二百云中卫去弹压抄掠,回来之后,脸上满是惊叹之色:“这都是主君神威!” “这是因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的缘故……还有那个玉骨书生,若是日游境界,虽然还是免不了落败,但或就可护持着大部分海盗撤退……” 段玉元神归窍,望着几个重要俘虏,玉骨书生赫然在内:“你说是不是?” “唉……遇到阁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玉骨书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凝视甲板上的尸体与血液。 就在刚才,几个隐藏得极好的海盗头目见到段玉竟然敢肉身过来,立即爆发出宗师武力,缩骨扯断绳索,准备袭击翻盘。 毕竟,一个道人法术再高,肉身也是弱点。 但一地的尸体,已经代表了他们的下场。 段玉可是人仙之体,武力直追以武入道的兵家一重境界,若是还被偷袭了才是大笑话。 除非他们之中,有着同样以武入道的兵家高手,那才方有一拼之力。 正是没有,段玉才要称呼一声乌合之众。 “我现在既然是阁下的俘虏,那自然一切都听阁下的,只是希望阁下能允许我自赎……我乃白骨岛岛主,身家还是有一些……” 玉骨书生继续说着。 “赎身?你叫啥来着?能拿出多少东西来?”段玉却是眼珠一转,来了些兴趣。 “我名夜君羡,阁下真肯放我?那我出白银十万两、珍珠三斗、铁甲二十具、各色奴隶一千人……” 夜君羡不暇思索,报出一大堆东西。 “啧啧……看不出来,你身家丰厚啊,但为何之前我听俘虏说,你是囊中羞涩,才收了重礼,为海盗张目的?”段玉弹了弹指头。 “这个……”夜君羡脸上一红:“我们修道之人,纵然金山银海也不够消耗啊,特别是我为了突破日游境界,准备采买四方灵药,用数年功夫,炼出一味渡劫金丹来……”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似有所顾忌,但旋即就放开了。 毕竟道门炼丹术不盛,这渡劫金丹更是只能用来护住元神渡过真火之劫,对段玉无用。 并且,还有一些功法上的要求,十分苛刻,纵然外道得了吞下,也不过是毒药。 “想不到……你还精通炼丹术?” 段玉也没起什么念头,要开炉炼丹,自己手上的妖鲲内丹可比什么渡劫金丹贵重十倍百倍。 “正是……” 夜君羡苦着脸,又仔细打量下天野拳兵卫带来的大翼:“这次真是被花老三害死了……若我早看到这些船,死也不敢冒犯阁下的。” 这几艘大翼都经过改造,上面弥漫着一股妖鲲的气息,可驱逐鲨鱼与一些智力低下的妖兽。 炼气士一看,就知道这船队主人要么杀了妖鲲,要么受到妖鲲庇护,都是硬得不能再硬的骨头,傻子才撞上来! 可惜,之前段玉是元神来袭,夜君羡根本没看到。 “哈哈……你安心下去,等到赎金到位,我自会放人!” 段玉摆摆手,又掏出几道青铜符箓,交给天野拳兵卫,暂时封禁这道人元神,免得他做些小动作。 第一百七十五章 罡煞 “有些人可杀,有些人可放,而有些人,却是必须得收服了!” 段玉神情有些兴奋,又强行收敛住了:“将人带上来!” 九鬼清兵卫顿时押着一个少年上前。 这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身上也十分干净,没有普通海盗的邋遢,乌黑发亮的眼睛很是灵动。 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他的名字叫做原六郎!未来的东海三大名将之一!也是段玉一直在寻找的海军人才! 五毒精兵与龙蛇精兵虽好,但在海上一样要扑街,毕竟陆军与海军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兵种。 偏偏段玉的手下极为缺少海战人才,特别是此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天野拳兵卫等人也知道这件事,每次抓住海盗俘虏的时候,照例都会问上一句,当然少不了一些冒名顶替,希冀蒙混过关之徒,但都被段玉亲眼辨别后沉了海。 但这次,听说在一艘海盗船上找到了,并且对方还是一个航海士,年龄也对得上,段玉就觉得有了五成把握。 此时再看这人,天庭饱满,面上隐约蕴含一丝青气,山根却又有些波折,正是煞中含贵之相,不由更增几成信心。 只是段玉如此目露奇光,打量一个俘虏少年,顿时就让原六郎吓坏了:‘这个拥有鬼神之力的男人,难道跟那些海盗与大名武士一样?喜欢貌美的小姓**,那我怎么办?’ “你叫做原六郎?” 段玉笑了笑,只是此时的笑容,在原六郎眼中,就充满了邪恶的味道:“正……正是……” “好,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段玉一拍大腿。 而原六郎却是整个人都跪伏在甲板上,额头深深贴着木板:“能侍奉大人是我的荣幸,只是请大人放过我的船长与船员!” “放过你的船长与船员么?没有问题!” 段玉一怔,旋即十分欣喜。 就好像古代那些君王,对忠贞不屈的敌将总喜欢网开一面,礼贤下士,再三劝降,而对主动投诚的叛贼往往不屑一顾,段玉作为一地主君,对忠心也非常看重。 这原六郎对自己的船长忠诚,对海盗同伙有义,那对日后的自己,应该也能如此。 区区一船海盗,怎么能跟未来的海上名将相比? 段玉因此一摆手,直接命令将后藤家义与下属海盗放了,连船只也退给对方。 只是分别之时,后藤家义那种目光令段玉十分不舒服,有着一种抓住美女家人要挟,逼良为娼的既视感。 ‘我呸呸呸……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段玉心里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很欣喜:“原六郎,你过来!” 在一干人奇怪的目光中,原六郎红着脸上前。 “我问你,你可曾学过什么兵书?”不料段玉接下来说的,却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回事。 “兵书?” “正是兵书!”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指挥百万大军的说法,有也被刺杀掉了。 要真正领兵一方,独当一面,身上必须有着非凡修为,以兵道最佳。 这原六郎前世有名,自然是早早得了传承,此时段玉却不确定对方是否有着这个运道,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纵然没有传承,自己也可以教他。 “有……有的!” 原六郎浑身一颤,却还是说着:“小的之前钓上一条大鱼,发现鱼腹中藏书,名为《五轮书》,上有武艺兵法,以及行军布阵之道……若大人想要,小的立即献上!” “已经有了么?” 段玉却是暗中叹息,这原六郎名将之姿已经大体齐备,差的只是底蕴的积累了:“我怎么会要你的东西呢?你既然到我手下做事,我必不会亏待你,先给你一百石的知行,封你为我亲兵!每月月俸五十石!”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这种赏赐,已经可以在出云诱惑浪人拼命了,原六郎心里略有兴奋,连忙道谢。 “嗯,你好好做,先协助拳兵卫,将剩下的海贼俘虏管好……等到了云中岛,我便计你一功!” 段玉哈哈一笑。 此时他招揽一个海贼,就是这么简单。 至少先将对方的人拴住再说,至于忠诚什么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日后慢慢培养了。 …… 夜晚,一灯如豆。 冥吞大舰之上,航行得还是十分平稳。 之前,外面还有些骚动,似乎是原六郎想来侍奉什么的,结果还没到就被叶知鱼与紫珠打出去了。 段玉心思通透,将事情猜了七七八八之后,脸上也有些发窘。 此时深深呼吸吐纳,顿时又是一片平静,开始了修炼。 “元神出窍巅峰之后,接下来就是游神御气的炼罡凝煞功夫!这一步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要魂飞魄散!并且有些自取死路的味道……” 元神出窍境界,等到你元神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得不去渡劫,否则等到劫满自生,它自己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更加措手不及,十死无生。 游神御气境界,却是要炼气士主动炼化煞气罡气入体。 这一步十分恐怖,毕竟什么阴风真火,还都是外来之物,而炼罡凝煞,却是要将比阴风真火更加恐怖的煞气与罡气,主动炼化容纳入元神! 天罡地煞之气何等厉害?要炼入元神,就好比抱了个炸弹在身上,一不小心就要尸骨无存。 “这点不提,要寻找到合适的天罡地煞之气也不容易……天地间罡煞之气杂乱,曾经有道门高手,排了一个天罡地煞榜出来,列举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总计一百单八种适合元神修炼的罡煞之气,修士依照功法、个人体质、乃至际遇的不同,自行选择搭配……” 有合适凝练的罡煞,自然也有不合适的,比如鬼切煞气、还有军中血烈阳刚之气、军煞之气等等。 基本上,越是靠前的罡煞之气就越危险,收服之后,好处也越大。 “当然……还要挑肥拣瘦的,那是修道天才的待遇,普通的元神真人,说不定半辈子都找不到适合的罡煞之气,又或者根本不敢挑战高难度,只能选择一些普通的煞气凝练,这样成就的地煞真人,乃是游神御气的最底层,连成就天罡都有些危险,更不用说后来突破呼风唤雨,应对雷劫了。” 以罡煞之气,淬炼元神不灭特性,这是为了突破天师境界打基础,更是为了日后渡雷劫做准备。 雷劫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是游神御气的突破就不敢挑战高难度,打牢根基,日后还谈什么应对雷劫? 段玉可不像有的真人得过且过,而是真的有着一分长生渴望的。 “罡煞之气虽好,还要与功法配合……我的篆刻师功法,适合的煞气,应当是……白虎煞?”段玉神色一动,又飞快回忆前世记忆。 此煞气在七十二地煞榜中名列第七,令诸多日游真人闻之色变。 实际上,地煞榜前四十的煞气,都有突破呼风唤雨天师的希望,而前十的煞气,更是惊人至极,炼化过程就相当于一次生死之劫! “这白虎煞气,世间十分罕见,不过我知道哪里有……” 段玉略微一笑,打坐炼气。 一夜过去,天色既明,又出舱门,开始对着朝阳吞吐紫气修炼。 …… 云中岛。 郭百忍等人站在码头,早已等候多时。 有着鲛人报信,各种船只往来都是十分准时,不会误点。 不过为人臣子的,来码头等待主君,乃是规矩。 “来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郭百忍精神一震,看到三艘如山的冥吞巨舰影子。 等到这支船队靠近之后,才发现在冥吞周围,又有大量船只,作为护卫。 当然,大翼也是百人级别的船只,但对比冥吞而言,就好像小不点一般了。 “恭迎主君!” 见到段玉下来,郭百忍立即上前迎接。 “这次又有六千奴隶,你好好整治了……此外,还有八百多的海贼俘虏,这些另外关押,也不要贬成苦力,我有着大用!” 段玉细细吩咐了几句,回到云中府休息。 至于郭百忍,则是来到冥吞大舰之上。 下层的舱门打开之后,一股剧烈的恶臭传出,里面的奴隶大多光着身子,面目呆滞,仿佛行尸走肉,又好像猪马牛羊一般堆着,屎尿味与汗臭、尸臭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简直要作呕。 “全部送去检疫营,先吃一碗薄粥,再洗澡剃头!” 有着上一次经验之后,幕府官吏对待这个却是有条不紊,飞快运转了起来。 云中府内,沐浴更衣之后的段玉静坐冥思,就看到大片气运注入,被螭吻欢快吞噬。 “气运……实际上就是力量的体现!我有兵有人、有钱有地盘,自然就有力量气运!” 段玉见此,微微一笑,又看到一些灰黑之气汇聚,这就是在自己体制下死亡者的怨念了。 但还没有到自己身体,就被赤气扫去。 身为云中君,一岛之主,此时气运有正八品,扫灭镇压这些不过反掌之间。 那么多大将国君屠城灭国,杀人盈野,也不见有着反噬,便是这个道理,因为他们身上有着国器,以国器承担数万数十万死者怨念! 当年的瘟神道人身上若是有着国君册封的将军文官或者其它位格,或受旨行事,也就未必还有反噬。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同心 山中。 段玉轻装简从,身后只跟着一个天野拳兵卫,来到矿区。 刚刚步入警戒位置,顿时就察觉到几丝煞气,普通人肯定如芒在背,段玉却是略微一笑,满意地点点头:“出来!” 嗖嗖! 从密林之中突然钻出来几道身影,一个个龙精虎猛,气质如狼似豹,连天野拳兵卫都不由略微一惊,后退半步,握住了刀柄。 这几个兵卒给他的感觉,竟然十分危险,似乎合击之下,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云中卫什长温青,见过主君!” 此什长面色黝黑,手长脚长,身上内套一件妖鲲皮甲,外穿百炼精钢锻打的乌鳞铠,戴着头盔,还有手套、护腿、皮靴,腰佩长刀,手持一杆七尺长的镔铁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堪称武装到牙齿。 “好一个龙蛇精兵!” 段玉见此,笑意更甚。 要练精兵,花费如山如海,光是这一身行头就价值上千两白银,中世纪欧洲一个骑士全套盔甲能价值一个庄园,自己虽然只需要付出一些工本费,但数目上百,也是要吐血。 而这一身装备,重四五十斤,普通人穿上,没有多久就会累趴。 西方传统的骑士,很多就是铠甲太重,一旦摔下马就爬不起来,被敌我双方踩踏至死。 当然,这是非凡世界,又是不同。 作为精兵,每天都吃妖鲲肉,血气充沛,体力悠长,放在江湖上都是一流好手行列,穿着几十斤行走不成问题。 若是宗师,更是宛若一衣,轻若无物,这就十分可怕。 宗师本来就战力惊人,只是依旧肉体凡胎,战场上刀剑无眼,容易受伤,但若有了周全防护,那就是杀人机器,百人辟易。 秦飞鱼若是宝甲宝弓齐全,都敢强冲军阵,杀个三进三出。 换句话来说,人人都是长坂坡的赵子龙一般,这该如何恐怖? 普通的大军,纵然来个万人,也会被百余这样的精兵凿穿,溃不成军。 因此,越是非凡的世界,普通人就越加绝望。 这念头一闪而过,段玉就跟着温青来到兵营。 秦飞鱼乃是科班出身的校尉,在庆国一等一的强军中进修过,营盘自然扎得极为坚实,以五十人为队,每队之间各有营地,以壕沟、栅栏隔开,还有军法队巡视,不准士兵擅自跨界,用水与火头军也是分开,以防有人下毒毒死一片。 纵然只有三百人,却也有着一股血煞阳刚之气冲天而起,连段玉都感觉元神有点不舒服。 这种压制,就比之前千余人的乌合之众更胜一筹了。 营帐之内。 “属下拜见主君!” 秦飞鱼单膝跪地,行君臣之礼。 “快快起来……你练兵护矿,实在是辛苦了!” 段玉连忙上前扶起:“龙蛇精兵练得如何?” “已经略有心得!选了三十人出来!”秦飞鱼矜持一笑:“只是纵然训练出来也是半成品,不经过尸山血海的战场,终究不算成军!” “若是练出一百来,你也可以突破桎梏了!” 段玉坐上主位,幽幽叹息道。 在这个世界,武功的尽头,就是以武入道!兵家之路! 而兵家第一重,是为军气灌体!成就后体力悠长,堪比段玉的人仙之体,只是需要的资粮十分恐怖,需要统帅五千人级别的大军起码一年,取军气修炼,配合符咒、仪式等等突破。 兵家第二重,为锻炼精兵,需要培养出上百精兵,以精兵之气辅助修炼。 兵家第三重,是军气神通,能一人成军,不惧任何险恶环境。 兵家第四重,为降龙伏虎,有龙虎大力,配合宝甲,战场上能力杀千人、万军辟易。 至于第五重,那就是传说中的刀枪不入至境,肉身成圣,一人可定天下大势。 秦飞鱼虽然早早就摸到了以武入道的门槛,但一直卡在资源上,跟他一样的武道天才大多如此。 好在段玉后来得了瘟神道人传承,能略微绕过门槛,直接以精兵之气突破,将一重二重同修。 饶是如此,也需要起码一百精兵! “一百龙蛇精兵,我还有着信心,毕竟有着兄长的妖鲲肉!” 秦飞鱼笑了笑。 实际上,精兵种子可不是随处可见,必须从普通兵卒中优中选优,纵然陈策掌握一州,也不过练了一百。 要是真正严格卡着标准,整个云中岛此时不过万余人,能选出十来个就不错。 放低标准也不是不行,但资质不够,就需要大量资源来凑了,即使陈策,手上也没有那么多大妖怪的血肉来喂养精兵。 “此精兵威力如何?” 段玉想到刚才的温青,不由问着。 “龙蛇精兵本是枪兵,擅使长枪,此外,神目如电,能夜间视物,适合夜袭……” 秦飞鱼思索了下,肃穆说着。 每个精兵都有各自的特点,为将者要因材而用,否则便是最大的蠢货。 “长枪大刀,本来就最适军阵!”段玉颌首,想到五毒精兵。 这种精兵若是正面与龙蛇精兵对上,一打一八成要输,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体质惊人,不惧瘟毒罢了。 “飞鱼你且定心,两年之内,必能破了门槛,一举晋阶兵家二重之境!” “这个自然!”秦飞鱼道:“不过……随着最近练兵,我也有了些心得,若欲以精兵之气突破,光练兵还是不行,必须上战场!此外,精兵兵种不能混淆,比如五十五毒精兵混合五十龙蛇精兵,也是没有丝毫效果!” “哦?你仔细说说!” 段玉眼光一闪,来了些兴趣。 他上一世主要是修道,对练兵之事并不知晓太多。 “一支精兵,纵然有了强横的体格、精锐的装备,也不能算一支雄军!必须要由将领带领,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才能培养出无敌的信念来!并全心全意地遵从军令,哪怕让他们去送死,也毫不犹豫地执行!” 秦飞鱼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着。 “你的意思是……狂信?死士?”段玉目光一闪。 “不错,只有精兵体格催发出来的最为狂热之武道军道信念,才能协助突破兵家二重!说起来麻烦,大哥你看看就知道了!” 秦飞鱼出帐喝道:“龙蛇精兵何在?” 唰唰唰! 十个呼吸之内,二十个精兵就静静立于帅帐之外:“卫正,我们在!” 纵然仅仅只是一个举枪行礼的动作,段玉就感觉有着尸山血海般的煞气扑面而来。 ‘不仅如此……这是……’ 他细细再看,不由更加震惊。 这些精兵血烈阳刚,武技千锤百炼也还罢了,更关键的是,他们的呼吸心跳竟然渐渐趋于同一个频率,二十人宛若一体,以秦飞鱼为核心。 “真正的精兵,应该是百人同心一体,只听将帅之命,如此合力一处,可震慑鬼神!” 秦飞鱼长出口气,挥挥手让精兵退下:“而兵家二重高手最强的一招,就是汇聚百人之力于一点,大哥觉得如何?” “恐怖!可怕!” 段玉凝重点头:“如此百余精兵,同心协力,所产生的军气煞气,简直堪比万人军阵,再配合兵家高手,游神御气之下,若是被命中,简直九死一生!” 同时心中也明白,为何将门那么恐怖了。 因为每一个大将所练出来的精兵,都是真正的死士! 换句话来说,换了另外一个将帅来统领,是肯定不会从命的。 陈策到哪里,他麾下的饕餮营肯定也是跟到哪里,纵然扯旗造反,精兵也是一路跟随到底,不听庆国国君之命。 甚至,即使陈策死了,换成另外一个拥有饕餮神甲的继承者来,精兵都不会认可。 因为在修炼中,他们的呼吸、心跳、或者说魂魄波动频率,已经锁定了陈策,纵然他儿子来也是不行! 所以兵家将门之中,没有练出一营精兵,老子突破完了再传给儿子修炼突破的好事。 对于一个主君而言,手下大将有着这种实力军心,简直犯忌讳到了极点。 “这里面,似乎有着神道的意思在内啊,所有精兵,都是训练他们将帅的狂信徒……难道是万法相通,殊途同归?” 段玉摸了摸下巴,陷入沉吟。 “大哥,主君!” 秦飞鱼跪下:“我这一条命是大哥给的,你让我继续练兵,我就练,不让我练,我就不练!” 很显然,他发现其中奥秘之后,也很是不安。 若再继续下去,就成了段玉用云中岛财力,给他练私兵了。 而任何一个君主,肯定不希望自己手下将领一家独大的。 见到秦飞鱼这样,段玉却是一怔,旋即哭笑不得地扶起:“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我一体,有何好说的?练!继续练!” 在他体制之中,本来就没有集权那一套,未来秦飞鱼肯定是要裂土分封的,大不了将这些龙蛇精兵尽数转为他的私兵便是。 对于这个小弟,他还是十分信任,对方掌握实力,就相当于自己掌握实力。 ‘当然……我最大的底气,还是在自身吧?纵然兵家二重的高手带着精兵营围剿,或许杀得了普通元神真人,但绝对杀不了我!’ 段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会面(加更求月票) 解开心结之后,秦飞鱼仿佛放下了一个大包袱,精神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随后,段玉又巡视了一番矿区,并勉励武藏泉守再接再厉,旋即跟秦飞鱼谈到了正事:“我这次出海,俘虏到了八百海贼,还有一些船只,我想用这个为基础,组建本岛水师!” “水师?”秦飞鱼点点头,作为一个岛屿国度,必须要有水师,甚至比陆师还重要:“只是……都是海盗?” 言下之意,就有些迟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人手紧缺……”段玉苦笑了下,还有一个原因没说。 之所以这么快提上日程,完全是为了原六郎准备的。 此人既然前世能领着一帮海贼与出云正规水师作战,如今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将队伍拉出去。除非段玉亲自统领,否则这些海盗分分钟哗变逃逸给你看。 “大规模的审讯已经在进行,让他们互相检举揭发,甄别头领,再打散重编,抽调整训,半年之后,或许可以一用……”段玉说着:“因此,需要你这边抽调一些精兵强将过去训练……” 这也是掺沙子的意思。 等到重编完毕,新的军官树立权威之后,甚至还要再出海,将这些海盗的老巢一一抄了,若有家人,也要全部迁移回云中岛。 等控制了家人,又用本岛之人为船长或者大副,那大概就可以驱使一下了。 一开始肯定不能拿去打海战,但可以巡查附近海域,消灭海贼。 这个时代的海贼,实际上很难被剿灭,有的商船都暗暗做这种买卖,平时悬挂着商会的旗帜,遇到肥羊直接升海盗旗劫掠,事后又装成无辜商人。 以此时云中岛的力量,改不了整个东海,但至少可以确保岛屿附近安全,吸引船只停泊交易。 只是,水师统领方面是个大问题。 虽然段玉知道原六郎这小子行,但一个俘虏冒然提拔到高位上去,肯定很多老人心里不舒服。 既然决定要建立体制,这种简拔之事就要注意了,不能太过份,否则最终损伤的还是自己的权威。 “水师统领么?可以用水生!” 秦飞鱼听完,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人是锦鲤帮的老人了,资历绝对够,并且是五毒精兵,并非他的直属。 “水生么?” 段玉颌首:“可行!” 心中却是决定,回去任命之后,要将原六郎提拔为一船船长。 明面上用水生镇着,暗地里培养新人,数年之后,就可顺利交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顿了顿,又道:“我意……开始大规模扩军,你的龙蛇营也要建立起来,大战就在明年!” “明年么?” 秦飞鱼肃穆跪下:“必为主君效死!” 心里却是十分感动。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不过是动用些资源,为秦飞鱼组建精兵而已,这点段玉还出得起,当即摆摆手,很是安慰了几句,这才离开。 在森林边缘的地带,见到了一些山坡上种满果树与桑树。 虽然为了水土考虑,没有大规模开垦森林,但一些耕地附近的坡地还是被利用起来,种植果树与桑树。 果树的果实可以直接售卖或者酿造果酒,桑树叶则是拿来养蚕。 在将来,或许还可以种些茶树。 不远处,可以见到大量农奴在新开垦出来的耕地上辛勤劳作着。 “很好,只要有着源源不断的奴隶与黄金,云中岛三年就可以比得上别的岛屿三代开垦之积累……” 段玉见着这幕,不由大乐。 ……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半月之后。 休整完毕的船队再次出海。 这次一艘船在半途中拐了个弯,特意去了白骨岛,将玉骨先生放了回去,顺带拉回来几船赎金。 “一个元神真人还真是值钱啊……要是隔三差五俘虏一个,比开矿都来钱快……原六郎,你说是不是?” 段玉卓立船头,把玩着一斗珍珠,随口问着。 “啊……这也需要主君的威权,才能镇压此等道人!”原六郎一个激灵,连忙说着。 这次段玉出海,特地将这人带上,就是要去出云一趟,将原六郎的亲朋好友通通搬到云中岛妥善安置。 如此一来,这个海上名将就应该跑不掉了。 而原六郎这段时间也发现了,段玉对他的兴趣并不在相貌上,似乎更加看重他的才能。 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不由更加疑惑了。 毕竟只是区区一个海盗的领航士,纵然有些传承,又怎么能与这种实权大名相比? “不必如此紧张……” 见到这幕,段玉不由笑了:“我自问身上威严还未如此吓人吧?……算了,你修习五轮书,可有不通之处?” 纵然有着资质,也有传承,但修炼之时,照样会有困惑与瓶颈,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名师指点了。 毫不客气地说,段玉随口指点几句,就能让原六郎不必一个人苦苦摸索,少走许多弯路,促使他飞快成长。 “有……刀法方面……” 原六郎已经被指点过几次,知道这位主君是位大修行者,连忙抓住机会问着。 而心里更是暗暗感激段玉的倾囊相授,又想到对方慷慨赐田,还要搬迁他的家人去过好日子,忠诚度不由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通过指点,段玉也大致知道了五轮书的内容。 此书乃是东瀛一位兵家大师所著,里面不仅有着武功刀法,也有练兵之术,以及风林火山的行军之法传承。 虽然精深程度比不上秦飞鱼的《龙蛇阴符经》,但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多讲水战。 毕竟出云国四面环海,行军打仗中避免不了要动用水师。书上更有一支水上精兵的练法。 这就跟大陆上差不多,纵然将门,也要因地制宜,具体而言,北方将门,兵法重步骑;南方将门,兵法水师与步兵并举,而少骑兵。 但对段玉而言,有着原六郎的加入,云中岛的军事就补上了最后一个短板。 讲解过后,他不由鼓励道:“原六郎,好好干,等到日后水师成立,我就提拔你为一船之长!” “嗨,多谢主君!” 原六郎连忙行礼,有些心神激荡。 毕竟,以他此时的年龄资历,想要混到在海上有艘船的地步,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 “来了!” 四吉岛,正在一块礁石上盘膝默坐的长钦道人眼睛豁然睁开,凝视着海天一线出现的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化为一支船队,打着锦旗,以云、水、山纹为图案,绣着‘云中’两个大大的篆字。 船队上的旗帜,自然是表明势力归属的意思。 “云中岛上云中君?不简单呐……” 长钦道人眼睛微微眯起。 伴随着船只的靠近,他能清晰感受到每艘船上一股暴虐、可怕的气息,那是属于海阎王妖鲲的。 这样的一艘船,在东海中随意横行,普通鲨鱼群乃至低阶妖兽也绝对不敢放肆。 “果然……妖鲲已经被云中君讨伐了?” 长钦道人赞叹一声:“真是好手段!” 原本,以他的性子,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要偷溜上船查探一番。 艺高人胆大,后台坚挺,就是这么肆无忌惮。 但此时,云中岛的势力已经连瀛州阁都要郑重对待,长钦道人也不敢放肆,当下振袖而起,回到海野家大宅。 没有多久,消息就传到了旗舰之上。 “长钦道人要见我?瀛州阁么?” 段玉喃喃自语。 实际上,自从做了这些大买卖之后,他也明白,想要继续隐藏是不可能了。 藤原家必然会派人调查,只是想不到,来的居然是此人。 ‘剑寒东海,未来的游神御气大真人,此人与那王鉴之,可谓一时瑜亮了……’ 王鉴之乃是正阳道的真传种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被自己提前斩杀,削去北方道门数分气数。 这个长钦道人却没有受到波及,安安稳稳地晋升元神,未来更是可以突破游神御气。 此两人,在段玉上一世是如雷贯耳,在他陨落之际依旧活跃,说不准,日后还有天师之命。 长钦道人目前还不知道段玉在船上,只是通过海野家发出请求,希望与云中君会面。 纵然段玉不在这船队中,此道人恐怕也会要求跟随,一路前往云中岛。 “罢了……我就去见见吧,打通这道关节之后,本岛在出云的攻略便可更加顺利!” 段玉下了决定,飘然下船。 海野家大宅。 “什么?云中大名就在船上,已经来了?” 看到匆匆进来禀告的天野拳兵卫,海野但马守与长钦道人俱是大吃一惊。 “嗨!” 原本作为使者的九鬼清兵卫道:“正是如此,请容我出去迎接!” “应该的,应该的!” 海野但马守喃喃说着,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老夫也一起吧!” 面对身份尊贵的客人,主人应当亲自出迎。 这个举动,却是代表他不自觉地将自家置身于段玉之下了。 不过如此也是正常,通过这段时间的贸易,云中的物力财力,都让海野家深深震撼。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临 空旷可摆二十张榻榻米的大厅内,段玉与海野但马守互相见礼,各分宾主跪坐。 长钦道人凝神望去,就见一个翩翩少年,锦衣银冠,虽不算特别英俊,但一双眸子温润如玉,内蕴神光,宛若画龙点睛,隐约有飘然出尘之气,令人一见心折,不由心里大凜。 “容我介绍,这一位是长钦道人,来自瀛州阁!” 海野但马守虽然坐在主位,但不自在地扭了扭,感觉仿佛这两人才成了核心,自己不过陪衬。 “原来是瀛州阁高徒,失敬失敬!” 段玉一笑了之。 “见过云中君!君上以东海起家,斩妖鲲,开海岛,平靖四方,我也很是佩服!”长钦道人稽首为礼。 中原大陆有龙气压制,四夷之地反而散修辈出,多有藏龙卧虎。 长钦道人原本不以为意,只是见到忽然蹦出个大个的,难免惊讶。 “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段玉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长钦道人眼眸中的惊疑之色。 元神不出窍,谁也不知道对方修为高低。 但能击杀妖鲲,战力必然堪比游神御气大真人! 只是……为何如此年轻? 长钦道人心中疑惑满满,虽然修道者容颜常驻的大有人在,但声音体态、肤质发色之类的却隐瞒不了人。 他擅长观人之道,可以肯定这位云中君至多二十岁出头,比他年纪还小! 但就是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拥有游神御气级别的修为? 长钦自己可是堪堪突破元神,就已经震惊瀛州阁,连掌教都略微开始忌惮了啊! ‘莫非是……转世的真人?’ 他心念电转,想到一个可能。 游神御气境界分为三个小层次,地煞、天罡、夺舍转世! 若是修炼到此大境界的巅峰,元神大成,纵然肉身遭劫兵解,也可附体夺舍,重新做人! 虽然只有一次,但无异于增加百年之寿! 这样的元神大成者,就真的是一脉根基所在,纵然瀛州阁历史上都极为少见。 并且,转世之后,虽然肉身修为要从头开始,但元神修为却是实打实,没有半点退步。 此时的段玉,却是令他联想到了那些转世的老怪物。 ‘不得了……若真是如此,此人起码是元神大成的高手,甚至有可能是天师?难怪能斩杀妖鲲……’ 未知让人恐惧,长钦道人注视着段玉,越看越是觉得高深莫测,突然,腰间一剑长鸣。 ‘不好……我险些被影响了剑心!’ 他神色顿变,挪开目光,深深吸气,慢慢吐出,整个人气质一变,宛若出鞘长剑,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锋锐之气。 纵然对面是天,也要将它捅一个窟窿出来! ‘此人……当真心性坚韧,百折不挠,是个天生的剑种!’ 看到长钦真人神态气质几变,段玉准确把握住了此人的心理活动,心里跟明镜一般。 “敢问君上,购买奴隶,所为何事?” 这时候,长钦道人笔直身体,开口相问,锋锐如剑。 “为自用尔!” “两年之前,京都接连发生大案之时,君上何在?” 长钦道人步步进逼,颇有几分藏剑锋于言辞的味道。 “自然是在山中修炼!” 段玉却是从容不迫,睁眼说瞎话。 这种事情,纵然做了,也是肯定不能承认的。 纵然藤原家将公孙商会找来对峙,那也是死不认账,谁能奈何得了他? 任何矛盾到了最后,都是实力问题。 而他的实力,已经足够撑过普通的责难。 ‘袭杀藤原家上代家督的时候根本没人知道,没有人证物证,就是无头公案,至于平原盛之死?那藤原千代还得谢谢我……’ 段玉心中有数,无凭无据,谁也证不死他,至于律法刑讯更是说笑。 他自己就是一地之主,云中法律都是他定的,言出法随,谁能制裁? 所以一切问题落到最后,还是得看武力解决。 凭自己斩杀妖鲲之威,有哪个敢跟自己动手? 纵然是面前这个长钦道人,若如此不知轻重,那也大可一刀杀之,看瀛州阁如何应对。 ‘这就是根基将成,所向无惧的感觉么?’ 段玉心中浮现一个念头,仔细品味把玩着这种心情。 论实力,他元神小成,战力堪比地煞真人,又有云中岛为根基,道印权柄笼罩一岛,将要练两营精兵,或许加上水师,则是三营! 如此势力,纵然瀛州阁要开战,也得掂量一下。 长钦道人听了,眸子深深,意味不明,只是行礼:“这些……在下自当如实禀告西国管领大人!只是奴隶交易事关重大,请与藤原家直接交易为好!” 这明显就是藤原家看到海野家贸易获利丰厚,要来摘桃了。 听到这个,海野但马守就不由攥紧了拳头,下面的家臣更是差点惊呼跳起。 “这个……我方已经与海野家签订了协议,不知海野大人如何说?” 段玉望向海野但马守。 海野但马守苦笑一声:“本家势力单薄,要为大人提供奴隶有些力不从心,是应该请藤原家出面……” 一年数十万两白银的生意,谁不动心? 但海野但马守更加清楚,若敢违逆藤原千代的意志,整个海野家都会毁于一旦。 因此,再是心痛滴血,也只能忍耐。 想必,做出这种姿态之后,藤原家那位大人,会给出相应的补偿吧? 再加上之前获得的利润,已经足够海野家扩张势力,开始腾飞了。 “既然如此,那本君便与藤原家直接交易好了!” 段玉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 这是海野家主动知难而退,可不是他没有契约精神。 长钦道人严肃道:“既然如此,还请君上跟我去拜访藤原家家督,藤原千代大人!” “这是应当……”段玉点点头:“不知这位大人此时身在何处?” “大人已经领兵,征讨叛逆平家!”长钦道人道:“不过我们直接去京都便可以了,纵然见不到大人,也有诸位家老!” 段玉思索了下,说着:“善!” 实际上,对于藤原千代这次胜负成败,他也十分关心。 …… 京都。 段玉轻装简从,只带了几个护卫,一路与长钦道人快马至此。 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本繁华的京畿重地,早已萧条衰败下来,路上行人寥寥,以往繁华喧嚣的花街柳巷也彻底沉寂。 不仅如此,一路上同样不太平,路过村庄之时连长钦道人都有些警惕那些看似恭敬的乡民,生怕他们来一个‘落武者狩’。 此时的京都之中,很多住宅被征用,偶尔可见藤原家与其盟友的兵卒。 当下长钦道人将段玉安排在一处住所,又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真是不巧……藤原家家督鏖战未归,不过明日便有藤原庆秀家老见你!此位家老掌管对外贸易,这事正是他管辖范围!” “如此多谢!” 段玉望了望这厅堂,布置得极为简约,唯有地板上摆了一支青色花瓶,瓶中插了一根花枝,极是清淡宜人,不由还是比较满意,当下邀长钦道人坐了,又命天野拳兵卫去烧水奉茶,与长钦道人谈天说地。 出云此时战火连连,讨论的自然是时事居多。 长钦道人虽然对外人冷傲,但对一个比自己道行更深的前辈,那是根本想冷也冷不起来,段玉略微问了几句,就将如今局面和盘托出。 “之前横门山一战虽然大胜,但我军也伤亡众多,偏偏那位家督要于此时亲率两万人侵攻纪成、大野二郡,真是……” 长钦道人明显对此十分有着怨念:“此二郡乃是平家根基,又有清海大权现坐镇,万难渗透,当以稳扎稳打为上,怎可如此冒然进击?” “或许……是财帛动人心吧?”段玉笑了笑:“毕竟平野城中,有着平家历代积蓄的珍藏啊……而这两郡也是土地肥沃,人口密集……” “真真是鸟为食死,人为财……” 长钦道人说到一半,强行忍住,显然是觉得不吉。 他这样的修行者,偶然心血来潮,往往十者九中,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 第二日,段玉拜访藤原庆秀。 这位家老面白无须,体态肥胖,有着一种阴柔之气:“你是云中大名?要向本家购买奴隶?” “正是!” 段玉道:“希望藤原家能接受这个交易,作为回报,最早明年年末,我方可组织大军参战!” “参战?大军?……本家诛灭平家,完成先代宏愿,已经是肯定的事了,不需外人帮助……” 藤原庆秀扭动了下身体,似不经意间问着:“你方可动员多少军势?” “大概两千左右。” “两千?!” 藤原庆秀眸子深沉,忽然一笑:“云中大名真是忠勇可嘉,不过还是不必了……” 按照出云国的体制,大概一万石(亩)能动员两百五十个足轻士兵,如此换算一下,纵然对方不可能倾巢而出,要留一半实力守家,也不过是十五六万石的大名。而在出云国中,起码要石高百万石以上,才能称为霸主,有资格争霸天下。 他可不知道段玉这边的动员机制,是大陆的‘五户抽一丁’,以不损害正常农业生产为前提,并且,还准备练整整两三营的精兵!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逆转 “主君,请让我斩杀此人!” 出来之后,天野拳兵卫一脸不忿,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手按刀柄。 只要段玉一声令下,他真的敢冲进去砍了那头肥猪。 “蚂蚁朝人耀武扬威,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段玉无所谓地摆摆手:“只要它不咬你,你又何必踩它呢?” 说到这里,又是冷笑一声:“并且……或许不用多久,这个家伙就会反过来求我了!” 他对于藤原千代这次冒然进逼纪成、大野二郡的军事行动十分不看好。 若是出现一场大失败,那整个倒幕战争都会出现巨大的波折,不得不拉拢一切可用之力,到时候这个藤原庆秀还得反过来求自己。 “嗨,主君说得是!” 天野拳兵卫虽然听不太懂,但也没有反驳。 ‘只是……我有那么蠢么?自己出兵为藤原家打生打死,助他定鼎出云,就为了获得一张感谢状?’ 段玉回首望了一眼,心里冷笑不已。 等到明年,自己精兵练出之后,自然是要来这出云做无本的买卖。 具体而言,就是大肆劫掠人口、粮食、乃至金银运回去。 之前购买奴隶不过是权宜之计,灿灿的金子谁不喜欢,何必浪费呢? 只是要出兵出云,总得有着一个名义,或者说幌子。 虽然出云此时一团乱麻,但若是海宋这等外国入侵,上至大名藩主,下至国人野民,肯定都会拼死抵抗的。 段玉可不想自己变成海盗一样的下场。 而此时的出云,只有两家最大势力,不是藤原,就是平家。 ‘一旦对方做出借师助剿的举动,我就管它三七二十一,在东国放手大掠……’ 出云这颗果实,在经历他一开始的刺杀挑拨,令双方大战,此时也终于到了真正成熟,可以收割之时! …… 与此同时,纪成郡。 天色已晚,一处城池之内,点点灯火亮起,藤原千代坐在最高的天守阁上,大口喝着清酒,颇有些焦头烂额的味道。 起初,他率领两万军势,侵攻纪成郡的行动,可谓非常顺利。 横门山合战,宰了那头东国之虎,又击杀俘虏大量足轻,着实让平家损伤惨重,趁着这个机会,他领兵杀入纪成郡,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正规军抵抗,就占领了半郡,势如破竹。 但旋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让他有陷入泥沼中的感觉。 作为平家的根基,老巢所在,纪成、大野两郡被经营得跟铁桶一般,这不仅在上层的藩主武士阶级,在下层中更是如此。 在那些平民眼中,平家统治这两郡,就跟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正常,对侵略者异常敌视。 饶是如此,也还罢了。反正民心势利,只要他手里还握着刀柄,本地百姓也没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基本不会造他的反。 但更关键的是,这两郡之中,清海大权现的信仰根深蒂固。 清海大权现是谁?祂是平氏的家神,神威几乎有着正四品!在这两郡中,几乎家家信奉,信徒有着五十万以上! 领主极难扇动领民去送死,但宗教狂信却可以! 在清海宫神官与巫女们的蛊惑之下,一场可怕的‘一揆’(农民反抗起义)就在藤原千代的统治区中爆发了。 农夫、农妇、甚至老人、小孩……几乎每一个领民,都在与藤原家为难。 或许这些人单独的武力不足挂齿,一万个农夫被一千足轻一冲就垮,但他们根本不正面作战,而是到处袭击落单的武士足轻,搞‘落武者狩’,并与山贼、盗匪结合,四处袭击藤原家的粮队。 这还是占领区,而在前面大野郡中,更是有着数目高达十几万的农兵汇聚起来。 虽然一万农兵不可怕,但若十万数十万,又被平家大量装备起来呢? “唉……看来最近是拿不下平野城了,只能暂时休兵罢战!” 藤原千代给自己倒了一碟酒,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种土地上每一个人都在与你为敌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就好像你已经被世界厌弃了一样。 更关键的是,以出云的体制,一旦领头者传出受挫,下面这些‘盟友’立即就会蠢蠢欲动起来。 在藤原家的大军中,有一半都是各家藩主的支持,甚至连藤原千代有时都拿他们无可奈何,就好像一个公司里面,每个董事的地位都差不多一般,虽然他这个强势董事长能抓住实权,但逼急了人家也可以开董事会当面锣对面鼓地投票表决。 ——强如第四天魔王织田信长,遇到这种大规模一揆都是焦头烂额,最终更是部下生变,被活活烧死在本能寺。 藤原千代此时,简直恨不得直接下屠杀令,将这两郡之民尽数杀尽,又或者干脆全部卖到外海当奴隶! “家督大人!” 这时候,几个穿着白色神服的神官与巫女进来,恭敬地行礼。 “如何了?” 藤原千代笔直身体,精神一振。 他深深知晓,这种一揆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隐藏在数十万百姓之下的神明。 虽然即使四品神格的大神,也无法直接强行干涉人间战事,但却可利用人心鬼蜮,分化拉拢敌人阵营。 而平家最后的依仗,就是他们的家神,清海大权现! “请家督大人恕罪!” 一名剃光眉毛、脸庞好像一个鹅蛋的神官,额头紧贴地板,以一种细密的声音请罪:“清海大权现的神位高于本家守护神,我等皆是无可奈何……” “那道阁、还有出云王室方面呢?” 藤原千代突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揉了揉眉心。 “道阁每遇天下大变,都会避世不出,除了几个下山行走的弟子之外,绝少参与,说是为了清静修真,实际上还是害怕押错宝,恐怕不会为大人火中取栗……” 一个巫女以凝重的声音说道:“至于出云王室?保持中立一直是他们的传统……” 出云王室虽然不掌出云实政,却还有祭祀之权,国之大事,唯戎与祀,能掌握这一半权柄,大名表面上都必须礼敬。 并且,清海大权现只是两郡中的信仰,而一些出云之神,则是两国百姓都广泛供奉,虽然历史上有消长起落,但论底蕴,绝对要超过清海大权现! 奈何这次出云王为藤原家站台,已经是出云王室最大的支持了,不可能更多。 何况,京都公卿王室,只跑出了一个出云王,其它王室血脉、乃至公卿贵族,都早早被平氏挟裹了,躲进城高池深的平野城中。 甚至,藤原千代得到消息,对方有意重立一个出云‘治天之君’出来,跟投靠自己的出云王打擂台。 遇到这种分裂,纵然出云众神,也很无奈啊。 “报!” 突然,外面一阵骚乱,一个黑衣众大步进来,跪坐低头:“家督大人,直江出羽大人被敌讨取,头颅挂在了城下町的樱花树上……” “可恶!” 藤原千代猛地将杯盏一摔:“凶手呢?抓住没有?” 这个直江出羽才十五岁,但作战勇敢,是一个重要家臣之子,藤原千代一向十分看重,却料想不到,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了暗杀之下。 “凶手是几个忍者,花街老板与几个游女有通风报信的嫌疑!”这个黑衣众面如寒冰,冷冷地禀告着。 “全部杀了!首级堆在路边……” 藤原千代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要让这一郡的人都看看,与本家为敌的人是什么下场!” 只是他终究是有魄力的,宣泄过后,立即冷静下来:“另外,将此城赐给那些后来投奔我们的武士,命令大军,准备撤退吧!” 这次两万人出来,已经折损了数千人,士气大沮,的确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这次出兵,一半是自己决定,一半是被手下藩主挟裹。 但此时,那些人也都有了觉悟,明白平野城不是一日能攻下的了吧? “只是……这次连平野城的城墙都没有看到,实在是不甘心,很不甘心啊……” 藤原千代喃喃着,望向窗外。 只见一轮明月高悬,洒落清辉,洋洋洒洒,清清冷冷,似乎一点也不为人间之事而转移。 “那是……” 望着夜景的藤原千代,突然眼神一凝,望着城中某处。 在那里,袅袅火光冲天而起,在黑夜中异常显眼。 “那里是……粮库?还不速速去救火!” 呆了一呆之后,藤原千代猛地将黑衣众一脚踹翻,大声吼道:“今晚是谁负责看守粮库的?立即斩了……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我军生死性命所在么?” 因为陷入焦头烂额的一揆动乱当中,什么就地征集粮秣的做法,往往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而外界的运粮线路又经常受到袭击,损失惨重,大军粮食供应已经十分紧张。 这一下粮仓被烧,藤原千代就是胸口郁闷,几乎要吐血:“好……狠!” 自古用兵之毒,无过水火无情、以及断人粮道! 大军孤悬在外,兵无战心,再被断了粮道,那就十分危险,甚至有着一败涂地的可能! 第一百八十章 斗剑 京都。 段玉走上一座石桥。 这出云的园林虽然免不了一股小家子气的味道,但在巧思精细上却做到了某种极致。 石桥古朴,布满青苔,树叶纷飞,除此之外,却是极为干净。 泉水潺潺,对面丛林幽碧,繁花点点,隐有暗香传来。 “瀛州阁果然封山了,真是滑头……” 他折了一根花枝,拿在手中,心里一动:“知道这乱世争龙干涉太大,只敢派弟子试水么?真是惜身得很呢!” 炼气士对龙气有些忌讳,偏偏又少不了掌权者扶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至于段玉?只是口头上支持藤原家而已,根本没有真正押注的打算。 纵然这次藤原千代死在平家之手,这出云内乱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只是收割的果实要少一些而已,还是很有赚头。 “除此之外,出云之神对于此等国器变更虽然关注,却也是有心无力,强如清海大权现,也不过是命令神官巫女煽动百姓而已……自己若下场,必然逃不过反噬!” 段玉摇摇头,走下台阶。 视线所及,立即见得长钦道人。 这人持剑而来,身上气息凌厉,如出鞘之剑:“云中君道法高明,我是万万不敢比的,只是本人于剑术上还有几分自信,不知云中君可愿赐教一二?” 他本来就是个剑痴,一往无前的性子,能忍到现在,已属不易。 “也就是说,不比神通,只比武道么?” 段玉轻笑一声,挥手斥退了想要上前的拳兵卫:“可!” “请!” 长钦道人眸子古井无波,慢慢抽出三尺青锋,伸指弹剑。 嗡! 剑刃轰鸣,宛若龙吟,在剑尖就生出寸许长的青芒来。 这赫然是剑道极致才能产生的‘剑芒’,所有剑客毕生的追求,甚至高度凝聚后,能破万法! 就凭这一手剑芒之术,元神之下,皆可斩之。 “好,不愧是剑寒东海!” 段玉赞叹一句,右手持着花枝,略微一甩,其上的分叉就主动剥落,化为一根二尺长的木剑。 “君上不用真刀?”长钦道人瞥了眼段玉腰间,他对那柄未出鞘的鬼切十分忌惮。 “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段玉回答,树枝上竟然也有一层盈盈毫光浮现。 “剑芒?刀芒?” 长钦道人吐出口长气,眸子微微一眯,上前一步:“我有三剑,还请君上赏之!” “第一剑!十方真道,诛邪之剑!” 他人影一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剑芒闪动,满园子的花叶都颤抖着,飞舞落下。 “果然有那么一丝十面埋伏的味道!”段玉颌首,手中木枝往前一伸。 就在同时,长钦道人的身影也浮现出来,一剑刺出,见到花枝,面露愕然之色。 这看起来,就好像他主动将剑尖送到对方木枝下一般。 虽然似乎巧合,但其中的预判、把握、乃至身体反应,都是可怖可畏。 “去罢!” 段玉木枝当然没有与剑刃碰撞,而是一转,贴住了剑身,带着一股钻劲。 长钦道人蓦然感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不由己地后退数步,面上青气大盛:“碧血丹青,诛神之剑!” 呛! 长剑嗡鸣,宛若一道闪电,直取中宫,宛若青虹贯日。 段玉木枝一横,摆了个封剑式,一股如封似闭的力道,海底潜流一般,宛若蛟龙潜渊,又一下爆发而出。 剑上清光受到这力道扭曲,赫然一歪,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好……这是我的第三剑!百死不悔、问心之剑!” 长钦道人长剑一荡,又飘了回来,只是剑身反而光芒尽敛,没有半点锋锐之气。 段玉却是蓦然感觉到,一道剑光斩入自己心中。 恍惚间,他仿佛化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在兵荒马乱中苦苦挣扎求生。 没有多久,画面又是一变,这童子换了身粗布衣服,跪在一座巨大的山门之下,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 再最后,则是被瀛州阁收录,修道练剑的画面。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血有肉,仿佛伴随着这位道人的念头走过了一生。 ‘好厉害!’ 段玉暗自咋舌,此剑果然是问心之剑,简直是以长钦道人的一辈子记忆、耐心、毅力、念头为剑,可斩杀鬼神。 ‘只是……你找错人了!’ 体内道印轰鸣,这种愣神瞬间消失,段玉木枝一抽,长钦道人手中的长剑就飞了出去。 “我输了……” 失去长剑的长钦道人怔怔望着这幕,半天之后忽然一笑:“多谢云中君!这包袱……我终是放下了!” 眸子中精光大放,竟然是一副大有领悟的模样。 当然,段玉也知晓,在这个世界,所谓的悟道流根本不存在,纵然你领悟到了下个境界的奥妙,也最多削去几分瓶颈,接下来还是得用资源堆上去。 纵然这长钦道人有着突破,但元神也不可能一下成就夜游,打起来还是个输字。 只是此时,望着段玉的目光,就充满了诧异:“以武入道?想不到君上还修炼了兵家?” 这人仙之体的奥妙,乃是段玉的独家之秘,长钦道人也只能将此归结到兵家军气灌体上面去。 毕竟,不提领兵与其它神通,光是身体素质,这两者还是很相似。 更不用说,段玉最近还真的在仔细研读瘟神道人的传承。 虽然要给秦飞鱼一支龙蛇精兵,但他自己手上也要掌握足够的力量,此时自然以五毒精兵最为合适。 甚至,段玉也想修炼到兵家二重,试试精兵死忠之力。 ‘在修炼兵书之上,我有优势,那就是人仙之体!根基极为扎实,突破瓶颈也容易了许多……’ 段玉默默想着,这时候,就看到九鬼清兵卫飞快前来禀告:“主君,藤原庆秀来访!” “哦?居然是此人?真是扫兴呢!” 段玉嘟囔了一句,望着长钦道人:“今日兴致已尽,道友可要来饮一杯清茶?” “罢了,我还是不打扰道友的正事!” 长钦道人稽首告辞,脸上忧色一闪。 藤原家家老这时候到来,莫非是发生在那两郡的战争,已经有了结果? “云中殿!云中殿!” 段玉等了片刻,穿着白色公服、头戴乌冠、体形臃肿的藤原庆秀身影就出现,小快步跑来。似是察觉他目光有异,又顿时收敛了,改成慢慢踱步。 “原来是藤原大人!” 段玉点头为礼。 “云中殿……在此地过得可好?”藤原庆秀脸上满是笑意。 “甚好,多谢藤原家款待!”段玉一板一眼地回答。 “老夫此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这次我方筹措了大量精壮奴隶,都可以售卖给云中殿……这可是上好的货色啊。” 藤原庆秀装出一副高深莫测之相,却难掩眸子中的焦急之色,看得旁边的天野拳兵卫暗暗想笑。 按照出云人的性格,还有一向的‘腹艺’话术传统,让他们直接承认失败,祈求援兵,是很困难的事情。 特别是段玉的实力,还算不上压倒性的强者。 “啊,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会按照协议价付钱的!”段玉露出一丝喜色,仿佛根本没看懂藤原庆秀的暗示。 “云中殿是藤原家的朋友,价格上我方可再有优惠,只是……”藤原庆秀不得不主动说着,已经近乎明示了。 他所说的一批精壮奴隶,自然就是之前横门山合战的俘虏。 这些平家士兵武士,甚至还有神官,在此时就成了巨大的火药桶。 而藤原家也没有这种大能,可直接将俘虏感召为军队,立即拿着兵器上战场对付昔日的主家。 因此,卖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还可以屠杀,但这就没有多少利益,名声也会臭不可闻。 “啊……这可真不愧是藤原家啊……云中岛微薄之力,相比于整个出云,不,相比于藤原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段玉调戏了几句,眼见这位藤原家老一张脸有着变紫色的趋势,这才图穷匕见:“只是……云中岛穷困,我已经没有多少金银购买奴隶了,而岛上士卒训练,农田也无人耕种……这个奴隶价格方面……” 到了最后,双方总算达成协议,藤原家以白菜价,将一批奴隶半卖半送给段玉。 而作为回报,云中岛两千军势,明年必须出现在出云国参战。 “看来……藤原家真的是在前线吃了个大亏啊!” 目送着藤原庆秀离开,段玉长长叹息一声。 “正是如此……” 长钦道人去而复返:“我刚刚收到线报,藤原家两万大军被截了粮道,军心不稳,又在撤退至伊河谷之时遇到了大雾,足轻惊慌失措,多有逃散者……平家骑兵趁机偷袭,藤原家大败,只是藤原千代大人应该未死!” 此等一军主将,身边肯定有着高手护卫,却是最不容易丧命。 只是失了两万大军,绝对是一场大败,对藤原家乃是重大打击。 藤原千代一身兼具藤原家三成气运,若死,长钦道人也差不多要遭受可怕的牵连,但他自己却并无大碍,是以知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炼丹 藤原庆秀回到府中,又转到一处,跪在走廊:“家督大人,庆秀求见!” “进来吧!” 伴随着声音,他走进大厅,就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盘膝坐在主位,赫然是藤原千代! 这位大败的藤原家家督,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并未受伤,只是眼中血丝充满,精神不佳:“去见过云中大名了?” “是的……对方愿意出两千军势,约定明年就到!”藤原庆秀肃穆说着:“只是奴隶价格上需要让步……因为在家督大人的条件之内,我就答应下来了。” “无妨……那些俘虏,必须尽快处理掉!” 藤原千代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着:“本家实力大损,本多家、渡边家、门奈家或许都会有着异动……实在无力再镇压他们了,若是没人来买,就得尽数坑之!还必须要快!” 这种蕴含的杀气,令藤原庆秀一惊,又有些老泪纵横:“是……只是本家还需要家督大人的领导,请务必不要舍我们而去!” 一战损失两万,主将切腹的都有。 但藤原千代明显不是那种人,纵然有着挫折,却也百折不挠:“你说到哪里去了?不过是一时失败……只是此时,必须加大拉拢各家,命令献上质子之类已经不合适了。” 若是之前,携着大胜之威与数万军势,他命令各家家主展露忠诚,无人敢违抗。 此时若再如此,就是逼得他们反抗,甚至站到平家一边了。 “不知道家督有什么想法呢?” “我的长子,源太郎已经十岁了,明日就给他元服,与本多家定下亲事,除此之外……本家的几个女儿,也到了为本家出力的时候了。” 藤原千代徐徐说着。 政治联姻,只要利益,根本不管两边新郎新娘如何,什么老夫少妻、少夫老妻,都是寻常之事。 “这是自然……” 虽然适龄的女子中,就有庆秀自己的女儿,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道。 “除此之外,我们在京都还有万余老弱病残,收拢逃兵,合起来也有两万,可徐徐而去,退守横门山!修筑城砦!” 对于京都,藤原千代还是不想放弃。 更何况,上次平家大败,一时间军势也难以补充回来,却是无惧。 至于一揆众?却真的只是乌合之众,让他们保家或许还行,要组织行军,远攻他郡,未必有这个实力。 东国除了纪成、大野那两郡之外,清海大权现可没有那么稳固的根基与影响力。 “还有一个……这个云中大名,你觉得如何?” 说到最后,藤原千代若有所思地问着。 “少年英雄,深不可测啊……” 想到几次交流,似乎都被对方占据主动,藤原庆秀不由说着。 “既然如此,与本家加深联系,如何?” 一个十五万石的大名,不大不小算个人物了。 “这个……我想对方一定会欣然答应的!” 这就是也要联姻的意思了,藤原庆秀想了想,觉得很是不错,甚至有些心动,觉得可以运作一下,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毕竟,比起一干国内准备联姻的歪瓜裂枣,对方却是相当俊秀的武士呢。 …… 殊不知就在这主臣二人议论之时,段玉已经带着手下策马,在离开的路上。 “主君?” 天野拳兵卫欲言又止。 “可是在疑问我为何此时离开?嘿嘿……我们又不是藤原家的家臣,只是客人而已,自然想来想来,想走就走,我已经留下使者,打个招呼便是……” 段玉冷笑一声。 自从知道藤原千代已经回来之后,他就策划着要离开了。 毕竟此人新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句不好听的,若段玉在他的位置上,那就狠狠心,软禁几家家督为人质,甚至一股脑杀了,回西国巩固根基,都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是极端手段,一般而言,不过是分化拉拢,再杀鸡儆猴,对付一两个罢了。 自己这个‘云中岛大名’,说不定就在拉拢或者敲打对象之内,搞不好还要娶一个出云女人。 若是一心想在出云扎根,或许顺水推舟方是上策。 但段玉心在大陆,懒得跟这些家督们阴谋纵横,玩诡计手段。 说起来,在对方定下的规则中跟对方玩耍,怎么看都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并且出云大名中颇有几只老狐狸、老乌龟式的人物,在人家擅长的领域上,段玉还不一定玩的过他们。 是以达成协议之后,当即一走了之。 日后带大军前来狩猎,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跟着别人的规则,哪里有自己制定规则来的爽? “回去之后,立即建水师,横扫海盗,再练精兵,明年来此,收获必多!” 藤原家与平家都是元气大伤,更何况这种召集的农民兵一点都不稳定。 比如到了秋收时节,那不论是最底下的士兵,还是对方的一揆众,都得回家下地,因为不收割庄稼来年就得饿死! 再加上各自都是损失惨重,需要时间休养生息,练兵屯粮,大战再起还需一年,正好赶上。 想到这里,段玉不由放声长笑。 …… 云中二年,九月,云中岛。 段玉葛衣长袍,头发简单地用木簪扎着,十分轻松休闲。 此时虽然天气略凉,但室内一个大铜炉下炭火升腾,热气席卷,却是令室内温暖如春,甚至带着一丝酷暑之意。 “阴阳交替,文武夹攻!” 他算了算时辰,一点头:“加千年珍珠粉!” 顿时一掐诀,取过一枚明珠。 这明珠乃是鲛人族所献,大如拳头,灿灿生光,价值连城。 此时看也不看,五指并拢,一股法力落下,将珍珠磨成粉末,散入铜炉之中。 在铜炉之内,隐约可见一枚硕大的内丹浮沉着,吸收了大量珍珠粉之后,愈发加快了融化。 自从回到云中岛之后,段玉就命人收集材料,大部分心力都用在了炮制这枚妖鲲内丹上。 此妖内丹珍惜无比,若是练成丹药,恐怕能增益元神道行,换句话说,就连十大道脉中都没有几粒,毕竟主材难得。 “要炼此丹,需文火武火夹攻,耗时七七四十九日……期间珍惜材料消耗无数,幸好我家底厚实,又有鲛人一族投靠,海中灵物不缺,否则还真支撑不起……” 段玉自言自语着,又将一块火灵玉抛了进去。 如此九日之后,已经是预计期满。 丹室之内,赤光与蓝光交替,丹炉微微轰鸣,一股异香传递,半空中有五色丹气,结成云彩状,变幻不定。 “开炉!” 段玉眸中精光一闪,一掌按在铜炉之上。 轰! 巨响当中,丹炉猛地一炸,炉顶高高飞起。 室外。 郭百忍、萧静风、于静白等人都在,突然若有所感,抬头而望。 就见丹室之顶,一道蓝光冲天而起,四周有着五色云气,结灵芝状。 异香泄漏,纵然普通人闻了一口,也是立觉耳聪目明,心旷神怡,深深痴迷。 “灵丹成,异象显!古人诚不欺我!” 郭百忍见着这幕,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毕竟是妖鲲内丹,又有主君亲自出手,加入了那么多珍惜材料……”萧静风舔了舔嘴唇,又瞥了眼郭百忍,诧异非常。 此人修道,简直一日千里,居然踏入无漏道体之境,甚至根基之扎实,似乎还要超过自己这个白毫山真传一筹,真真是一桩奇事。 也不知主君如何慧眼识人,发现此等英才。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正思考中,耳边就听得一诗,其意宛若云鹏,大气磅礴,不由失色。 又见丹房打开,异象消去,段玉飘然而出,不由上前贺喜:“恭喜主君炼成灵丹!” “这不仅是我之喜事,也是你们之喜事!” 段玉嘴角微翘,递过几块水晶一般的冰块:“拿着吧!” “这是……” 萧静风接过,只见掌上触手寒冷,散发丝丝白色冷气,真的是冰块,而冰块之中却有一蓝色灵丹,龙眼大小,光华灼灼,映照得寒冰都是五彩生芒。 所谓能保存数百上千年的灵丹,根本是个笑话,炼丹之时都有丹气泄漏,成丹后自然更是如此。 而这冰封之法,就是段玉阅读古籍,得出的最佳保存手段,也最多保存灵丹二十年,越长灵丹药效流失越多。 这冰封之水也有讲究,以无根水最佳,但实际上段玉研究之后,发现将无根水再蒸馏一遍,得到纯水,才是最合适者。 “此丹能补益元神,你们都是无漏道体境界,可等突破元神之后再服用,若是此时吞下,元神一成,就必须立渡心魔之劫了,慎之慎之……” 心魔劫全靠自身,可没有什么取巧法门,更不是一枚灵丹可破。 否则的话,各大道门的元神真人早烂大街了。 不过成就元神之后,再服这灵丹,却是可缩短数年苦修,因此元神真人们趋之若鹜。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登台(月票2800补更) 此次炼丹,共得四十九枚,自然手下都有,连叶知鱼都给专门预备了。 段玉此时缺的是地煞之气,不炼地煞之气,永远突破不了游神御气的瓶颈,但元神强大,对于炼化煞气好处多多,自是不必多说。 他准备炼化的白虎煞,名列地煞榜第七,不得不做万全准备。 等到几人将丹药收好,段玉去沐浴更衣,于正厅再召见郭百忍。 此时郭百忍再看,就见段玉锦衣银冠,按膝虎坐,气度自生,原本的蹁跹少年、道意盎然,又尽数转化为了深不可测之威严,不由深深叹服,拜了下去。 “秋收情况如何?” “主君得天眷,本岛今年又是大熟,得粮一万五千石。而豆薯之类数万石……” 这是用了鸟粪石,还有土化肥的缘故。 此外,一些新开垦的土地,虽然种不了稻麦等主粮,却可种大豆乃至其它根茎可食用的作物,也是一大补充。 出云那边,没大米吃天天吃豆饭充饥的农民比比皆是。 再加上对外开通商道,联络一些商队购粮,就大体满足一岛三万之人口需要。 “云城之外,八万亩田已经全部开垦出,日后就可自给自足……目前已经尝试在本岛其它地方垦殖,开辟出山前、山中、山后、小河、白土、黑土六村……” 这里的村是段玉制定的标准村,面积大致有着一万亩,其中耕地两千亩,一百户。 “甚好……”段玉颌首:“这次与藤原家达成协定,几乎白送万余奴隶,预备的金子可尽数拿去购买粮食,至少要储备万石,作为明年出兵之用!” 这时候一个壮劳力,一天也不过吃粮一斤,而一石百斤,两千人一天就是二十石。 一万石的话,拉出去打仗一年半都够用了。 “除此之外,水师已经初步整训完毕,迁移家眷,精中选精,共得六百人,十二条船!”郭百忍又道。 “既然如此,择几日我当建台,拜水生为第一任水师统领!” 段玉毫不犹豫地说着。 随着基业渐渐建成,一些事还是要遵守一定的规则。 若是水生一介武夫,不擅统领?那就只能给他多配几个文官幕僚,再耳提面命了。 反正战争最磨砺人,到时候命他出去剿匪,积累经验,或可练出数分。 许多政事积累,一桩桩、一件件,必须主君处理,此时都被段玉飞快决断。 全部处理完后,饶是以他元神之能,也觉得有些疲倦,略微抬头,就见到天色已经漆黑,不由一笑:“百忍你辛苦了,等会与我一同用膳吧!” “多谢主君!” 郭百忍行礼,旋即说着:“还有一事,臣请闭关三日,以突破元神!” “什么?你可有把握?” 段玉一惊,又细细望着郭百忍。 数年过去,那个浓眉大眼、相貌憨厚的大汉,竟然大有深沉练达之相,双目神光内蕴,肉身完美无瑕,确实已经到了五气朝元的最后阶段。 此人毕竟是前世修炼奇才,与为山九仞诀更是十分相配,厚积薄发到了极点,筑基之后十年成就元神。 而这一世,有着段玉指点迷津,又赐下五行丹、妖鲲肉等灵药,还身为幕府长史,每日都有一份经过道印转化的气运资粮,虽然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伴随着云中岛发展,更是日兴月盛。 由此,节省了上一世一半多时间的苦修,但距离凝结元神,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段玉将疑惑说了,郭百忍顿首:“主君神目如炬,不过幸得今日赐丹,正好是一剂猛药!” 妖鲲灵丹大补元神,若五气朝元巅峰的无漏道体吞了,阴神立即可突破为元神,只是心魔劫也随之而来,是修炼中十分可怕的‘劫满自生’,异常凶险。 “属下处理政务,抽丝剥茧,融道法于日常修炼,却也略有所得,当有九成把握!” 郭百忍说着,语气十分肯定。 段玉却是若有所思。 为山九仞诀,乃是一门极为奇异的功法,入门极为艰难,奠基之关艰难无比,数年都不见一丝进益。 而实际上,却是将元气一丝丝积蓄下来,作为日后突破资粮。 唯有郭百忍一人,能将此道诀修炼成功,便是因为其心性坚韧不拔,早已铸就无漏道心! 对他而言,所有修士畏惧不已的心魔之劫,早在筑基之时就经历了一遍。 是以前世,九年筑基,十年元神,一朝震惊天下。 此世得了自己帮助,说九成把握都是他谦虚了。 当然,若是换成萧静风、于静白两人,虽然是名门大派出身,段玉却非常不看好,若是学郭百忍,恐怕连三成把握都没有,白白自取死路尔。 “好!” 段玉狠狠一击掌:“我就等着先生功成了!曾经招揽你之时,我就答应过会为你寻找后续道诀……你这次突破,将来正好与我回大陆做此事!” “多谢君上!” 郭百忍脸上也颇有几分感慨之色,似是回忆起之前招揽之事。 谁能想象得到,这位主公竟然能有如此成就呢? 当下行礼而去。 …… 九月收粮之后,城外一些熟田,又在补种着冬小麦。 到了十五日,于码头处兴建一台,文武都在,肃穆列于两侧。 这是登台拜将的古礼,若是真正论起来,首先段玉这个主君就得斋戒沐浴三日,不过也不必弄得如此正式,因此就是修建了一个木台,方便众人检阅水军。 眺望码头,可见一排整齐的十二艘战船,皆被刘光济修理过,重新涂漆,焕然一新。 水师六百人,以五十人为一队,任命十二个队正,也就是各船主官,原六郎、竹越太郎、王济都在其中。 除此之外,又抽了一些水手与老兵担任主要职务,与海贼中提拔的可用者五五开。 见到他们表演登船、升帆、海战等等之后,段玉还算比较满意。 只是想到造船,又是眉头一皱。 纵然有着妖鲲等好材料,从海宋那里吸引来几个人才,但造船可不是简单之事,单单铺设龙骨,搞不好都要数年。 最关键的,还是在原料。 新鲜木材根本造不了船,必须放置几年,等待水份干燥,否则用不了一年就要变形开裂,造房子也是如此。 段玉铸云城,大头还是自己砸石烧砖,再用土法水泥,便是此故。 虽然他也知道有着一种窖烧法,烧砖头一样直接将木材水份烘干,但火候难以把握,还需要时间摸索技术。 因此这时云中岛的船只,基本都是外购或者抢掠而来。 若没有上次千人海盗的贡献,这水师就组建不起来。 此时水师下船,组成方阵,列于台下,齐齐行礼:“拜见主君!” 一片呼声中,水生上前,登上高台。 他穿着一件鱼鳞甲,虽然不满二十,脸如病鬼,但身上的精悍彪干之气也是日渐浓重,此时更因与水师日夜操练,有着一种沉静之气,来到段玉面前,单膝跪下。 这是跟着段玉的锦鲤帮老人了,听说最近还在读书识字,段玉不由还算满意,示意郭百忍上前。 郭百忍虽说要请假突破元神,但也得等大事过后,这时就上前几步,展开一张卷轴,朗声读着:“诏曰:武生水生,忠勇可嘉,勇于任事!着即封为水师统领,小川忠次郎为副!” 随后,又读了一些任命的队正、副队正(大副)名字。 小川忠次郎,就是较早投靠那一百海贼中脱颖而出者,资历也有,并且海贼出身,擅长海战,这就是给水生准备的保险。 “谢主君!” 顿时,被点到的人尽皆出列拜谢。 “免礼平身!” 段玉伸手虚浮,体内道印轰鸣,又吞了一股气运。 虽然只有六百人,但毕竟有着原六郎这位未来名将,气运甚是可观。 段玉仔细品味着,若有所思。 云中岛不大,才六百平方公里,相当于大陆一县,纵然完全开发出来,也不过正六品的气运。 普通县令只有正七品,但他据一岛为私有,自然不同。 是以此时出行,大多戴着银冠,古制,平民无冠、九品以上用竹木冠、七品以上可用银冠、五品以上用金冠、三品以上,可用玉冠,也有几分道理在其中。 总体而言,古代的礼,就是要用种种复杂的礼仪与规制,将人跟人的阶级明确标识出来。 当下吩咐下去,开宴大庆,自是人人欢欣喜悦。 特别是水生,被敬了不少酒,面色酡红,望着段玉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感慨与敬重。 当年,若不是锦鲤帮,他早就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而也是在帮中,才有了一点做人的尊严,渐渐地县城闻名,帮主又积极为众人安排,分地分田,还给娶妻。 跟着这样一位为下属安排后路的主家,心里就安定了,此时也是如此。 这云中岛开垦飞快,将来大可安居,而听闻不论是庆国还是大陆,都已经乱糟糟一片,诸侯互相攻伐,百姓何辜? 又饮了一杯,心里默默想着,要如何将水师练好,助主君一臂之力才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道武突破 光阴飞逝,冬去春来,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云中三年。 这一年,段玉二十一岁,距离庆国出奔也有三年整了。 云澜大陆,北方草原。 一处平原地形之上,旗杖如林、马匹如云、兵甲森然。 两支五万人以上的大军,正在殊死搏杀着。 军气煞气剧烈混合,直冲云霄,仿佛连天都要捅个窟窿。 杀气笼罩之下,方圆十里之内,任何元神神明都是绝迹,若有元神真人在此,恐怕要被压制得出不了窍! 十万精锐级别的骑兵征战,就是这么恐怖! 什么道法、儒术,在此时尽皆无用,唯有最为直接的兵家暴力,诠释着上古流传至今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之准则。 大战从清晨开始,一直杀到日落。 大日余辉似血,一面面代表着乌延部的旗帜被仓惶抛落,余部四逃。 代表北燕的黑旗招展,四面八方地追杀逃部,当然,这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唯有中心某处,万骑围着数百人,还在鏖战。 “原来是帖木儿,此人不愧是大将之才,军气神通惊人之极啊……” 一名北燕将领望了一眼,不由惊叹道:“精兵配合草木之兵,若是一心要逃,未必没有生路,可惜为了给巴图殿后,不得不留下。” 既然留下,被万骑合围,外面还有数万骑游走,那就是十死无生,除非立即突破刀枪不入,否则断然没有活路。 只是对方坚守着,怒吼隐约传来,人人心存死志,竟然一时压之不下。 “草原之上,也有大将啊!” 见此,这将领又是一叹:“可惜……草原虽然没有龙气压制修行,兵家却不成体系,勉强靠着一些传承,不过能到第三重境界而已……这帖木儿与巴特尔号称前代可汗双壁,资质杀性都是万人顶尖,却终究欠了正法,不得突破……” 兵家之道,需要大量资源,这却是草原弱项,所以很少出四重的巅峰名将。 “纵然突破四重,降龙伏虎,身具龙虎大力,又有何用?不过是多挣扎一段时间罢了……你看,大帅出手了。” 旁边一名副将叹息着说道。 这将眸子一凝,就望着一支重甲骑兵冲去。 那些骑兵的马各个长一丈、高八尺,牙齿锋利,宛若妖兽,披以重甲。 马上的骑兵也是精壮彪悍,数百人一冲,其势比千军万马还要凶猛十倍百倍! 只是一次冲锋,还在负隅顽抗的乌延部据点就仿佛肥皂泡一样破灭,其中帖木儿举旗怒吼,挑下几个骑士。 但旋即,两边铁骑分开,一名黑甲大将冲出。 他身高八尺,穿着一身黑红色盔甲,甲上有刺,狰狞无比,只是一锤,帖木儿就吐血倒飞。 旋即这人冲出,铁锤如风,什么精兵与神通木兵尽皆西瓜一般碎裂,来到帖木儿面前。 “浮屠军大帅——燕狂屠?” 帖木儿胸口凹陷,吐出几片带血的内脏,惨笑着:“想不到……你已经进阶降龙伏虎之境!” 浮屠军,乃是北燕精锐,而燕狂屠更是北燕大将,凶名素著。 自四年前杀入草原,屠灭三十六中部,其余小部无数,是个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绝世杀才。 手下有一支‘血屠精兵’,清一色玄甲重马,每匹马都有妖兽血统,整个天下除了北燕之外没人能养得出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次带领大军,更是获得了一场关键胜利,彻底击败了乌延部的最后反抗。 可以说,一战定鼎草原! “兵家以征战为乐,几场大战下来,傻子都该突破了……” 燕狂屠右手伸出,五指张开,抓着帖木儿的头,彷佛提婴儿一般提了起来:“你不算个好对手,某家还未杀得过瘾呢!” 嘭! 在令人牙酸的声响中,他手中头颅就仿佛西瓜一般炸开,红得白得流了一地。 “将主!” 幸存的一些精兵目眦欲裂,猛冲上来,被燕狂屠一锤一个,血肉横飞。 “这等精兵死忠,还留着作甚?速速杀尽!” 到最后,这将仰天咆哮,震动三军。 纵然是北燕其它将领,也是脖子一缩,不敢与其对视。 庆历二十一年,北燕大破乌延部五万铁骑,一战奠定草原霸主之位。 而乌延部可汗带领残部逃入庆国,被封为顺命可汗,与顺义可汗蒙戈分驻两地,崔山见北燕大势已成,不得不立即联络东陈等国,预备抵抗胡人南下。 天下人都知,北燕击败乌延部之后,招降纳叛,一统草原,不过数年之事。 五年之内,必有数十万铁骑南下,形成浩劫。 大争之世的脚步,已越来越近。 …… 云中岛。 军营。 百余龙蛇精兵围绕一帐盘坐,呼吸吐纳中,频率渐渐归于统一。 营帐之内,段玉坐在一边,望着中心的秦飞鱼。 此时,秦飞鱼脱得精光,现出精壮结实的腱子肉,身形线条流畅。 不过,在他身上,还有一重重诡异的血色花纹,如同纹身一般,蠢蠢欲动。 在座下,则是还有一个阵盘。 兵家要突破以武入道的大关卡,必须吸纳军气,配合仪式符咒。 秦飞鱼用的是第二种偏门,以精兵之气修炼。 饶是如此,也需要符咒、阵法的辅助,这些虽然龙蛇阴符经上有,但他不走寻常路,混杂了五毒宗传承,是以需要段玉看着,随时弥补差漏。 本来这种突破乃是绝对隐私,若是段玉稍微有着敌意,就可将秦飞鱼害了。 但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信任,却是无碍。 段玉打开灵眼,就见得秦飞鱼在修炼之中,外面百余龙蛇精兵之气极度凝聚,化为几条小蛇,从秦飞鱼七窍中进去,随着身上符咒的纹路游走。 ‘看起来,就好像炼气冲穴?只是借助的是外力?’ 不知道过去多久,诸多气息冲突着,秦飞鱼额头汗水淋漓,皮肤下面仿佛有着一只只小老鼠在乱窜。 修炼是个人的事,纵然段玉,此时也帮不了他。 “啊!!!” 到了日出之时,秦飞鱼骤然起身,身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如同炸豆子般的声响:“数年蹉跎,一夜踏破,以武入道,青鸟飞鱼,海阔天空!” 其声如雷,传播数里。 “哈哈……好!” 段玉见此,知道这个小兄弟是实打实地突破了以武入道的瓶颈,正式步入兵家殿堂,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不由也是为他高兴:“来!” 当即欺身而上,连出三掌。 秦飞鱼面色不变,击出三拳。 砰!砰!砰! 空气震动,两道人影分开,段玉大笑:“不错不错……比得上我的人仙之体了!果然是兵家第一重军气灌体的境界,实力大增啊!” “呼……厚积薄发!我有龙蛇营为助,只要再略微巩固下根基,假以时日,必可突破兵家二重之境!” 秦飞鱼长出口气,也是十分感慨。 若非跟着段玉,他哪里可能拥有如此资源?甚至兵家二重都可望?只怕还在庆国军制中苦苦挣扎吧? “如此甚好,你这一百龙蛇营,我今年有着大用!” 这些日子以来,不仅补充练着精兵,新兵更是再次扩充,整个云中卫编制到了两千人。 段玉接下来去出云收割,只准备带上一千新卒与龙蛇营,再加六百水师,就是他承诺的两千兵马了。 未来的战争,必是精兵与道兵的天下,对于普通军队,他还真不怎么看重,也就一个维持后方的厢兵功能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立即与秦飞鱼回云城,吩咐着开宴大庆。 ……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 萧静风坐在下方,静静望着这幕,也是十分感慨。 “君上此时,真是羽翼丰满了啊……” 云中一岛开发所带来的实力先不必说,光论高端武力,道术上就有郭百忍、兵家此时也有秦飞鱼,还都是在段玉麾下突破,令人惊讶不已。 一个元神,再加上一个兵家一重的高手,纵然大陆上一些小国国君,班底也就这样了吧? 特别是,这一道一兵还如此年轻,都可称天才级别的人物,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如斯人物,都甘为下属,再加上一个如今就深不可测的主君,萧静风此时深深庆幸,自己师父与师门当初答应协定了。 纵然是此时的云中岛,也可给予白毫山许多帮助。 “秦卫正,我敬你一杯!” 一念至此,不由起身,上去祝酒。 “多谢!”秦飞鱼酒到杯干,十分豪爽,嘴边甚至绒毛未去,这种年青,更是令人惊叹。 萧静风就知道一个例子,大夏朝时,有武者吴白,得了兵家传承,投身军旅,希冀突破。 只是文武都有定制,无战事三年升一级,这还是得了主官青睐,没有刻意打压的优待。 要从从九品爬到正五品游击将军,统领五千人,熬资历需要二十多年! 结果靠着几次战事,勇猛作战,终于在三十七岁那年当上了从五品,距离梦想只差一步,偏偏这时被调入闲职,功亏一篑。 毕竟有将门把持,怎么可能给你资源突破,自是遇到了天花板。 后来不得不杀妻而求娶将门庶女,才终于在四十岁之时当上了将军,只是名声也彻底臭了。 对比之下,秦飞鱼当真幸运无比。 ‘不过,还是郭长史的突破更让我在意,难道主君之气运不会压制道力?’ 萧静风连连饮酒,不由醺醺欲醉:‘此时不能肯定,还需要我与师妹例证,若真是如此,那这个天下……真的要变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剿匪 海平面上,几艘大船并驾齐驱,互相以铁索钩爪或舢板连接,进行着惨烈的战斗。 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两艘战船上悬挂着云中的旗帜,正在夹攻中间的那艘海盗船。 “大家努力啊,这些海盗快抵挡不住了!” 原六郎一身具足盔甲,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混战的人群中大喊。 “混账!你就是袭击吾之船的水军统领么?” 从船舱中,一名头目扑出,其势若下山猛虎,挥舞着太刀。 “我是原六郎,现在你立即投降,我还可以留你一命!”原六郎大喝一声,同样拔出太刀,两人刀刃交锋,抵在一起,眼睛对视。 “可恶……我等自由之人,不做俘虏!” 那海贼头目咆哮一声,明显有着出云之人的特征,跳开一步,目光冷冷注视着原六郎。 ‘下一步,他想抢攻我右侧!’ 原六郎太刀低垂,从这个头目的目光与动作中,判断出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这也是五轮书上的内容,兵法无形,原本就是按照对手的反应而做出应对,是为‘天狗抄’! 说白了,就是四个字——料敌机先!这既可用于武功之中,同样也可用于兵家。 原六郎得到段玉指点,精研五轮书,才略有小成。 “杀!” 果然,下一刻,对面的海贼头目发出一声咆哮,举刀进逼,意图从右侧找出破绽。 原六郎故意示弱,趁着对方突进之时,反手一刀,格住了对方的致命一击,旋即太刀持续挥砍,连绵不绝,几形成一道光幕。 啪! 终于,经历数十次对砍之后,原本就措手不及的海贼头目手上一松,太刀脱手飞出。 原六郎持刀突进,锋利的刀刃刺穿对手的左胸,从心脏位置穿过。 这海贼头目面露难以置信之色,口中吐血,缓缓倒了下去。 ‘这头目的武艺比我还强一筹,若不是主君提点我,恐怕今日就是我死在这里……’ 望着海贼头目的尸体,原六郎有些叹息,旋即上前,斩下对方的首级,高高举起:“你们的首领已经死了,还不投降?” 还在甲板上负隅顽抗的海贼们见到自己头目的首级,顿时士气大沮,大部分弃械投降。 至于最后的一小部分,则是躲入船舱内,准备做最后的负隅顽抗。 “原队正,好刀法!” 另外一艘船的指挥王济上前一步,大笑说着,有些羡慕。 能斩杀敌人首脑,必是一大功! “哪里哪里……”原六郎摘下头盔,还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接下来,就要请王队正施法,助我们破敌!” 功劳不能一个人全占的道理,他还是十分明白的。 “这个自然!” 看到原六郎这么上道,王济不由很是开怀,大笑着命手下搬来几个巨大的陶瓮,自己则是举着一支竹笛,轻轻吹了起来。 原本笛声清脆,宛若高山流水,但他吹出的乐符却是仿佛老鸨夜啼、鬼猿怒叫,说不出的恶心难听。 嗡嗡! 没有多久,从各个陶瓮之中,就爬出一群黑色的蚂蚁、毒蜂,细细密密,从门缝、裂缝中钻入船舱。 船舱地方狭小,门户众多,宛若巷战,真打起来虽然肯定能攻下,但折损必多。 这时候,就轮到王济的驱虫术登场了。 他乃是王越的小兄弟,也是虫使,有着一手驱虫异术,在笛音的命令之下,诸多毒蜂宛若黑云一般,没入船舱。 没有多久,惨叫传来,舱门打开,几个被蜇得受不了的海盗狂奔而出:“我们降了!降了!” 看他们脸上红肿高高隆起,已经几乎变成了大胖子的滑稽模样,原六郎不由哈哈大笑。 …… 夕阳西下,日暮时分,两艘战船带着一艘俘虏的海盗船,驶到了某个荒岛。 在一处天然港口里,已经停了水师的另外十几艘船,岸上有着营帐与篝火。 原六郎与王济带着俘虏上岸禀告,望着左右的水师士卒,一个个沉静彪悍,不由十分感慨:“果然……战争才是最磨练人的。” 之前的水师,还有一些乌合之众的味道,大统领用兵更是十分青涩。 第一次围剿海盗,一开始大胜,但旋即就中了陷阱,折了两艘船,若不是小川忠次郎拉着,几乎要死伤惨重。 好在那次之后,主君没有责罚,水师上下也痛定思痛,先找其它小海盗练手,默默舔舐着伤口。 经过不断征战与补充,此时的水师战兵还是只有六百,但还有四百专门的水手,杀得云中岛附近海域的海贼哭爹喊娘,望风而逃。 这次围剿的‘黄髯公’,就是最后一股了。 此位黄髯公,正是上次设计,令云中岛水师吃了败仗的罪魁祸首。 是以水师上下,都是被复仇的渴望充满,战意惊人。 “标下原六郎、王济拜见大统领!” 在营地正中,原六郎见到了大统领水生,除此之外,在他身边还有副统领小川忠次郎,以及一名面色凶恶丑陋的鲛人。 只是原六郎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同样行礼。 主君大能,收服了鲛人一族,还命鲛人为他们引航,正是因为如此,水师船只才能如有神助,屡屡避过要命的大风暴,也没有任何航海损失。 这里面所代表的涵义,令原六郎忠诚度再次上涨了几个点。 毕竟,有着这样的助力,再加上特制的船只,整个东海已经跟后花园一般了,未来海洋中的霸主必是云中!他深刻地相信着这点。 “你们回来得略晚,出了何事?” 水生虎踞而坐,病鬼般的脸上却是蓄了两撇鼠须,努力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更具一分威严。 “启禀大统领,我们路遇一艘海盗船,已经俘获!” 王济恭敬地说着:“他们打的是黄巾旗,应当是黄髯公麾下九兄弟中的一员!” 黄髯公以一把熏黄虬髯闻名,乃是这一片海域最大的海盗,曾经与另外八个船主结拜,以黄巾海盗旗为号,聚起五百多人,盘踞黄沙岛,这岛附近有暗漩,岛上陷阱密布,固若金汤。 “甚好,还未开战,便折其一臂!” 水生点头:“黑贝兄弟已经为我们探明了黄沙岛附近的暗流与漩涡,进入黄沙岛易如反掌,只是要小心岛上的陷阱,你们好好休息,待来日一雪前耻!” “启禀统领,黄髯公被我们连番逼迫,势力大为衰减,此时只有三百人,我军以六百出击,可得必胜,只是对方狡诈,请统领允许我带上一百人抄他们的后路!” 原六郎凝重说着。 “我也有此意!” 水生摸了摸胡须,满意一笑。 这却是家大业大的好处,死多少后方坚决补充多少,因此越打越多,而敌人却是捉襟见肘,到了此时,已经是一倍的差距! 甚至,自己还可以分兵,袭击对手的后路,对手明知道也无可奈何,若是敢去支援,正面战场还要不要了? 开了全地图挂,又有双倍兵力,自己这路稳扎稳打,派出一路偏师袭击后方,乃是正奇相合之道。 若还输了,那就是天厌弃之,非人之过也! “好!你这次有功,我就任命你为权营正,一百人不够,我给你一百五十人!”水生一拍大腿,见到原六郎诧异的神色,又解释道:“鲛人传信,主君已经准备对出云用兵,命我们打完这一仗后,立即回云中岛集合!因此要速战速决才好。” “对出云用兵?” 原六郎目光瞪大,旋即明悟:“是平家与藤原家的争夺天下之战么?主君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以一外地大名的身份,参与到这种天下之战中来,纵然原六郎都感觉有些热血沸腾:“看来这次不仅要胜利,更是要赢得漂亮啊!” …… 数日之后。 黄沙岛海域,黄髯公望着靠近的云中岛水师,不由大惊:“为何他们能渡过暗漩?” 怀疑的目光,就不由望向自己的几个亲信领航。 这黄沙岛有天险,正是老巢的最佳防护,此时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突破,除了内应之外,几乎没有其它可能。 但此时咬咬牙,大声命令着:“叫上所有人,准备开战!” 大战在即,若是先闹一场内讧,绝对会未战先败。 “干掉他们!” “必须赢!” …… 其它海盗纷纷嚎叫起来。 毕竟将这黄沙岛当作老巢经营,储存了不少物资与金银珠宝,若是被破,他们半辈子的积蓄都要付诸流水。 大量海盗汇聚,有三百人,蚂蚁一般杀向港口。 在那里,水生已经指挥着百人抢滩上岸,见此不屑一笑:“若是海战,或许我还有些畏惧,但陆战?哼哼……” 当即挥舞着一柄铁锤,旋风一般,一马当先:“跟我冲!” 这种百人级别的群殴,他却是习惯了的,毕竟曾经也是锦鲤帮的红棍人物,仅次秦飞鱼这个金牌打手。 “大统领!” 小川忠次郎连忙拉住:“不得冒进,小心陷阱,今日胜败,就在大统领一身啊。” 言下之意,如今已经胜券在握,若是因为轻敌冒进,导致主帅中伏而失败,那人人都可以抹脖子了。 水生一怔,旋即强行忍耐下来:“你说的是……我鲁莽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出兵(月票3200补更) “不愧是黄髯盗,真是富有啊!” 另外一边,因为被水生大军吸引走了绝大部分武力,原六郎带着一百五十人,却是轻而易举地从后方抢滩登陆,步步为营,排除一些陷阱之后,杀到了黄髯公的老巢。 此时老巢中留守的不过一些老弱病残,见到大军来袭,未战先逃。 接下来,原六郎就被巨大的收获给耀花了眼睛:“各类粮食数千石、还有几箱子金银、几堆铜钱……哈哈……这下都是我们的了。” “原头领,接下来如何做?” 一些原本的海贼见到这些财富,有些目光闪动。 但对比了下队内的成员,还有武力差距,最要紧的是知道云中岛的实力,愣是不敢乱来,只能请示地问着。 “烧了!”原六郎翘了翘眉毛。 “烧……烧了?” “又没让你们烧全部,只是将房屋点着而已,做好隔离,到时候前方贼众见到老巢失火,必方寸大乱,我们再到大门埋伏……” 原六郎思索着。 遇到这种情况,纵然三百个全部回来,他也有把握对付。 毕竟,战争打的就是勇气。 一方士气高涨,一方如丧家之犬,兵力又没有天差地别,还是很有把握。 …… 半月之后,云中岛。 水师安然返回,还带来大量战利品。 有的是海贼抢掠而来,未来得及销赃的货物,比如丝绸、瓷器之类,还有五千石粮草、四万两白银,令段玉有些惊喜。 “主君,末将幸不辱命,已经讨伐了黄髯公一伙!” 水生捧着一个盒子,跪在段玉面前。 里面盛放的,自然是黄髯公之首级,就凭着那一把黄须,别人很难假冒。 “善!” 段玉不置可否,毕竟他在水师中也有密报,知道这个水生只是历练出一张皮来,关键时刻,差点又轻敌冒进。 但此时还是温言勉励,又问着:“这首级,谁取来的?” 水生一怔,旋即回答:“权营正原六郎!” “好!你跟原六郎都有大功!” 段玉露出一丝笑意:“你赏金五百两,原六郎么?就扶正为营正,实管三船吧!” “是!” 水生又是一愣,但还是立即应着。 倒是后面跪伏着的原六郎,心里不由激荡澎湃起来。 越是在水师中打拼,他就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谋定后动,指挥百人的生活。 仿佛,自己天生就应该是做这个的一样? 一百人都是如此,那千人,万人呢? 不由得,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就在他的眸子中剧烈升起。 …… 云中三年,四月,段玉统领全军,誓师出征。 这次出战,他带了六百水师,一千普通云中卫,还有一百龙蛇营,加上一些水手与后勤,共计两千人。 人一上千,就是黑压压一片,好在有着秦飞鱼辅助,倒也井井有条。 既然带上了龙蛇精兵,自然必须带上他这个将主,否则不好驱使。 而天野拳兵卫等五毒亲兵,却被段玉尽数留在岛上,看守金矿。 毕竟此次精锐尽出,不留些人在岛上,他不放心。 更何况,最近一年多专心补充龙蛇营,此时他的五毒营才四十多个,无法形成规模效应,不如全数留守。 岛上的事物,则是尽数交给了幕府长史郭百忍。 以对方的身份官职,还有元神修为,应该都足够镇压一时了。 前方鲛人引航,后方精锐尽出,段玉这次自然是打算在出云国狠狠捞一笔大的。 海面大浪不生,冥吞巨舰之上则是稳如平地。 就在即将到达出云之时,一艘快船在鲛人的引领之下,飞快与船队汇合,一名英武的女子跳上船来,激动叫着:“大哥二哥?” “三妹!” 见来得是叶知鱼,秦飞鱼很是高兴:“这次我们三人聚首,正要在东国狠狠搅动风云!哈哈……” “知鱼你来了,很好!吩咐下去,立即召开议事!” 段玉也上前迎接,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片刻后,这支军队的高层齐聚。 以段玉为首,接下来就是秦飞鱼、叶知鱼、水生、小川忠次郎、以及姜宝、程金,这两个家伙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仅次于秦飞鱼的陆军元老,也都爬到了管理百人的营正一级上。 基本上,锦鲤帮旧人,跟随着段玉的,大多都提拔到了高位,否则怎么叫从龙呢? “拜见主君!” 此时众人汇聚,先向段玉行礼。 “免了!”段玉摆摆手:“知鱼你这次带来了出云最新消息,大可说一说!” “是!” 叶知鱼深吸口气:“今年春季,藤原家与平家争夺天下的战争再起,双方在京都大战,平家稍胜一筹,获得初步胜利,但藤原家退守横门山城砦,这是藤原千代亲自监督的工程,制作得很牢固,平家恐怕攻之不下!” 古代这种险峻关卡,数千人能挡数万人,甚至有被大军围住的孤城苦战数年,最终因为城内粮食吃尽,才不得不投降的例子。 “而藤原家也几次三番,催促我们出兵!说是可以免费再送我们一批奴隶……” 因为有着藤原家大开绿灯,再加上也是为了筹措金银粮秣,藤原千代大肆售卖奴隶,反正都是东国之人,随意祸害也不心疼,价格还很便宜。 只是其中素质良莠不齐,混杂了大量平家死忠、还有被洗脑的神官、巫女、乃至精心安排的奸细、忍者等等,让云中幕府上下很是诟病。 “那你觉得,战机成熟了么?” 段玉若有所思地问着。 “此时,双方主力在京都一线对峙,我们这两千人,去了也只是炮灰!”叶知鱼不暇思索地摇头:“藤原家此时根基不足的劣势,已经显露出来了啊!” 若说平家是御敌于家门的话,藤原家就是千里远征,一路上运送粮草耗费甚多。 再加上偷袭与损耗逃散,往往需要花费一倍的代价,才能运送等量的粮食到达前线。 换句话说,每运送一石粮食,就有一石或者更多的粮食消耗在路上,这谁吃得消? 当战争转入相持阶段之后,藤原家就渐渐转入劣势了。 或许藤原千代还可以命令就地征集粮秣,但东国京都附近饱经战火,着实没有多少余粮了,若是连百姓最后一口粮食也抢走不给活路,那简直是逼着再次爆发规模更大的一揆之乱啊。 “综上……我认为,或许我们暂时观望,才是最佳?” 叶知鱼总结地说着:“反正大哥这次带的粮草充足,够两千人吃上一年多了……” “咳咳……” 段玉咳嗽了下,看向众人:“诸位,我们来出云,可不是为了帮助藤原家或者平家取得天下的!而是为了云中岛开发而掠夺!掠夺一切!不论粮食、人口、还是财富,我们都要!因此,我觉得藤原家比较适合我们!” “大哥的意思是说,因为藤原家更加弱小,所以不得不愈发依靠我们云中之力,对于我们也会更加容忍么?” 秦飞鱼思索地说着。 “就是这个道理!”段玉大笑:“此外,也是将我们的侵略披上一层东西合战的皮,最大地减小抵抗之力。”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借助藤原家的公器来抵消血战杀戮的反噬。 因为是藤原家邀请,自己这一方可被算在藤原家大军范围之内,那不论杀多少人,至少藤原家要顶上一半。 剩下的一半,以此时云中岛的体制,还有自己的修为,却也是足够承受了。 大军征战,必然杀人盈野,怨气深重。 自己作为炼气士,却是最为敏感,必须未雨绸缪。 把黑锅扣在藤原家头上之后,自己可轻松多了,当然,因为身为实际动手者,怎么样都还有五成免不了。 这些血孽煞气,就只能以云中岛的体制承担了。 剩下的纵然还有一些,对自己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实际上,位格越高,承受力就越强……天师位格,就可消化龙气,又岂是等闲?’ 段玉悠然神往:‘而传说中的雷劫不灭之境,老天都劈不死你,纵然杀了万人十万人又如何?’ 这个世界最厉害的反噬,就是天谴! 因此雷劫不灭的道门强者,就是传说! 纵览上一世,也就正阳道主,似乎勘破了这重境界,但也没有实证。 但此时,段玉还是非常放心。 毕竟修道之事,越到后面,境界越难突破。 纵然正阳道主是国师,少了那十几年积累,此时八成也是在呼风唤雨的天师境界中打转。 更不用说,在上次延支山一役中,还身受重伤,不知道要修养到何时了。 ‘不过,再怎么重伤,三四年也大致要痊愈了,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搞不好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触摸到雷劫不灭的瓶颈呢……’ 段玉心里暗暗生出警惕。 自己突然想到正阳道主,绝非无因。 这是类似心血来潮的警告,若是他知道草原之变,或许会更加紧迫。 ‘只是……就算正阳道主伤势好了,帮助北燕侵吞草原、继而南下都来不及……也无暇来关注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军议 一张出云地图被缓缓展开,段玉挥手之间,一柄匕首就钉在了东国某处海岸线上:“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这里!” 众人身体前倾,叶知鱼不由喃喃着:“月见山城?宫本家?” “不错,此家乃是平家亲藩,有着三十万石,位于大后方,最关键的是,有着港口!” 段玉点头说着。 接下来叶知鱼细细说明了一番,令众人知道这个宫本家的实力。 按照出云大名万石出二百五十人的动员能力,大略估算,此家极限可动员军势七千五百人。 当然,实际上如此做的话,必然导致壮劳力缺乏,农田抛荒。 并且,纵然宫本家位于大后方,没有遭到战火波及藤原家想要打它的话,除了海路之外,就只能先破平野城才可以。但必须支持主家征战,上次大败不论,这次家主又召集了四千军势还有剩余的武士,前往京都一线增援。 可以说,藩内防御已经空虚下来。 “我不懂!” 水生望着那长长的海岸线:“为何藤原家进兵之时,没有想到组织水军,骚扰平家后方呢?” “这是因为出云水师……不,出云基本上就没有真正的水师编制,有的只是海野家那样,以海运为生,或者干脆就是海贼的国人豪强与大名!人数有五百就敢称军了,要真正统合起来,形成数千乃至上万的水师,就必须召集各地大名,逼迫他们献人献船,还有勒索商人,或许大乱之前的摄政平原盛做得到,但此时的双方,都很难做到这点……” 叶知鱼耸了耸肩膀:“而藤原家与平家也注意到了这点,各个港口的防御还算森严,小规模的海盗袭击根本无法伤得到他们……” “并且,即使抽调很多精锐去前方,此时的月见山城之内,一千五百人的兵力应该还是有着……纵然小股海盗登陆,甚至海野家倾巢而出,也会被打回海里。” 段玉接着说道。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秦飞鱼露出狰狞的笑容:“三十万石的大名,也算不错了,是应该好好劫富济贫!” “若我们能将宫本家扫荡一空,给平家后方狠狠一刀的话,想必那位藤原家督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吧?” 小川忠次郎却是典型的出云思维,想了一想,很是赞同。 将自己辛苦训练的兵卒送去给别人卖命,是很愚蠢的事情。 段玉的云中岛又不在藤原家控制之下,傻子才这么干。 趁着机会大捞好处,才是一个合格领袖该做的事情。 “可以做,但必须要快!” 秦飞鱼又研究了下:“若是拖久一些,附近几家大名支援的话,我们恐怕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抵挡……” “这个你放心,出云的精兵强将都在京都一线上,此时我真不信他们后方还有什么底牌……” 段玉大笑:“纵然有,也必然倒在龙蛇精兵的长枪之下!飞鱼,到时候就看你了。” “喏!” 秦飞鱼大声答应,战意高涨。 …… 月见山城。 出云各大名割据,类似欧洲中世纪时期。 因此每个大名都很喜欢修筑永久性的军事堡垒,证明自家的地位,以及加强对附近领地的控制。 这时候的城砦,大多扼守交通要道,或者依山而建,层层递进,防御力十足。 而在城砦中心,往往会修建恢宏壮阔的天守阁,那里就是大名居住与办公的场所了。 宫本家的家主宫本诚已经带着大军前往京都支援,此时藩内一切事务都由少家督宫本藏处理。 宫本藏二十多岁,擅长茶道与礼仪,曾经还在京都表演过,评价很高。 与此同时,他也是一名武士。 此时从天守阁往下,望着城砦内有些萧条的景象,不由就有些叹息:“我平家的霸业……天下人之位……不知会走向何方呢?” “大人,忍者猿五郎求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姓匆匆进来禀告。 “是猿五郎啊?让他进来吧!” 宫本藏点点头,没有多久,一名穿着黑色紧身衣,蒙着脸的忍者快步走进,恭敬地行礼:“大人,我们的港口遭到了不明海贼袭击!” “海贼?人多不?” 宫本藏不由坐直了身体。 在本藩之内,只有一个港口,虽然商人不怎么多,领民也很少,但也是一处重要的财源。 “有三条船,接近一百五十人!” 猿五郎沉声说着:“驻扎港口的佐佐木大人无法讨伐,已经逃出,命我前来求援!” “佐佐木手下的武士被抽调了十人,此时只有五个武士,三十几个足轻,勉强维持港口秩序还可以,要他驱逐海盗,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宫本藏也是知道一定情况的,明白不能怪佐佐木,接下来要议论的,是该如何出兵讨伐海贼的问题。 当下立即起身,命令着:“请伊藤神官、还有柴田虎次郎过来!” 伊藤神官乃是藩内供奉清海大权现的一座神社之主,曾经周游出云,见识广博,一直是宫本诚的顾问与智囊,此时专门留下来,辅助少主治理领地。 而柴田虎次郎也是出色的武士,精通兵法与韬略。 没有多久,两个人都到了,伊藤神官穿着一身白色常服,面白无须,柴田虎次郎则是三十来岁的武将,面色黑红,一进来就嚷嚷:“要讨伐海贼么?只要给我一百人,我就可以将那一百五十人赶下海!” 见到这幕,宫本藏眉头一皱,心里就有些不喜。 这样的武家,实在太跋扈了。 “虎次郎,稍安勿躁,先听听猿五郎是怎么说的……” 伊藤神官五十来岁,行事一板一眼,先肃穆地盘坐好,再看向猿五郎。 “是,大人!” 猿五郎颌首,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觉得,港口那边,能满足海贼么?”伊藤神官听完,眉毛轻轻一挑。 “恐怕不能,因为战争的关系,港口贸易萧条……在我离开的同时,那些海贼已经在迁移居民了……” 猿五郎顿首说着。 “这么说起来的话,对方有意继续深入我方领地?”伊藤神官黝黑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深不可测之色。 “很有可能!所以佐佐木大人命我求援!” …… “伊藤神官,你看到了什么?” 宫本藏肃穆问着。 “百人海贼进逼,后续未知,很有可能是个陷阱!”伊藤神官道:“吾神给了我启示。” “难道说……是西国的水军?”宫本藏顿时有了几分底气:“海野家?还是丹波云众?大商人宗近?又或者联手?” “我觉得,可能是一家或者两家,有着一千左右的军势!” 伊藤神官说着:“因此……他们才伪装成海贼,引诱我们主力出击!本家此时只有一千三百人,他们若有把握,就会直接进逼月见山城了,不会想用这个办法,因此人数不会太多。” “真不愧是伊藤大人啊……”虎次郎感慨地说着:“给你这么一说,敌人的阴谋就好像在我们眼前一样了。”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直接坚守月见山城的话,怎么样呢?”宫本藏问着。 “这恐怕不行,作为藩主,你必须保护你的子民……那些海贼若是发现我们固守城池,肯定会四散劫掠的!这对于宫本家的威严与名声,是一个巨大的损害啊!” 伊藤神官劝谏道。 “是啊……虽然藩主拥有对领民的生杀大权,但在外来势力面前,也必须要保护自己的领民,否则必然被抛弃!” 宫本藏喃喃地说着,对于此点有着深刻的领悟:“那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本藩之内的有力国人与豪强还是有几家,可动员他们出兵……” 伊藤神官说着:“月见山城留兵一千,足够守城了,确保本阵不失后,虎次郎可带着三百人,汇合豪强,组成讨伐军队……港口边上就是羽木家的领地,我想他们一定会积极响应的,到时候凑上千人,以大山压卵之势进逼,若只是普通海盗,肯定望风而逃,而纵然是西国水军,也能一战了……毕竟是在陆地上!” 水师擅长打海战,平地战阵根本不如武士。 若一千陆军对一千水师,又有地利的情况还失败,那柴田虎次郎就可以直接切腹了。 “利用羽木家,动员国人与豪强?” 宫本藏喃喃着,忽然又有些明悟:“本家实力空虚,因此必须试探他们的忠诚,还有削弱他们的实力?” 这一策之中,不仅有借力打力,还暗含削弱领地内其它各家力量的想法,当真是一石二鸟,蕴含着深沉的政治智慧。 相比而言,他的确是太过稚嫩了。 “我明白了!” 宫本藏深吸口气:“柴田虎次郎!” “哈!” 这武士立即跪下,眼眸中有些兴奋。 “我给你三百人,命令你迅速联络羽木、大田、沼河几家、命各家出兵,讨伐盘踞港口的海贼!” “遵命!” 柴田虎次郎大声答应着,脸上充满了某种兴奋与狂热。 正是这种跃跃欲试,反而令伊藤神官有些心里一凉:‘虎次郎的忠诚还是可以信任的,只是他没有被家主带往前线,这点不甘,是否会导致冒进呢?但只是对付一些海贼,又是本地作战,不至于如何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以步破骑 道路之上,一支军队正在前行。 “如此行军,大概两日之后就可以看见月见山……只是敌人的阻击部队,也应该赶到了吧?” 段玉笑了笑,望着自己的队伍。 他此时手上,的确只有一千多人而已。 毕竟让水师上岸作战,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是以只命令把守港口退路,自己则带着一千一百云中卫深入腹地。 纵然是在这一千一百云中卫中,大部分人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算不上铁军,只是训练得当而已。 “报!” 这时候,一个骑兵飞快而来:“前方发现敌人大军,总数约有千人,看旗帜花纹,应该是柴田家之人领军,还有羽木、大田、沼河几家的旗帜……” “杂牌军吗?”段玉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能将宫本家最后的旗本与足轻调出月见山城的……” 既然决定要扫荡这个三十万石的亲藩,就必须攻破月见山城! 这个时代,大量的财富、粮食,必都积蓄在领主手中,藏在安全的城池之内,同时也是人口最为密集之处。 段玉若想大捞一笔,就离不开那里。 “敌人离我们还有多远?” “大概十五里!” “传令下去,先暂时休整,再传营正以上军议!” …… 没有多久,秦飞鱼等人赶到。 “飞鱼,这战实际指挥,就交给你了!” 段玉毫不顾忌地放权。 毕竟他只有领导百人开片、小规模群殴的经验,这种千人以上的战阵之法,还是得专门进修过的秦飞鱼统领,这就是术业有专攻。 “是!” 秦飞鱼看了看地图:“我方只有千人,这点隐瞒不过敌方的忍者,他们以为我们是水贼,必轻慢之,只要堂堂正正地摆开阵势迎战便可!” “兵卒方面呢?” “说实话,我这一卫虽然训练不输庆国大军,但没怎么上战场见过血,是以必须让龙蛇营打头阵!” 一头狮子领导的绵羊,也能战胜群狼! 秦飞鱼继续说着:“我的龙蛇营却是久经训练,还零星派出去见过血,不惧战场,务必一战打出威风来!如此,其余一千兵也可受到洗礼,可成军矣!” 一支无敌大军的信念,就是不断打出来的。 当兵卒们获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将众多敌人踩在脚下,久而久之,就会自动养成一股百战百胜的强兵之气。 不论遇到任何敌人,都敢嗷嗷叫着冲锋。 …… 半日之后,两支大军相遇。 “果然只有千人!” 虎次郎先是一喜,但见到对方整齐的阵列,又是骇然色变:“不对劲!水贼怎会如此精锐?” 他手下的这支杂牌军乃是由各家出兵汇聚而成,虽然有一些武士甲胄齐全,还有马匹,但大量被临时征召的民兵就乱糟糟一片,兵器也五花八门。 这么一对比的话,到底哪边才是正规军啊? “该死……这必是西国的精锐水师!” 柴田虎次郎已经将什么海贼海盗的想法跑到九霄云外,死死盯着战阵,想着该如何破之! 这个军阵的凛然之气,甚至令他都感到一丝危险。 只是此时,万万不能退! 自古行军,前后左右都有探马,数个时辰一报,很难偷袭,正因为偷袭成功的稀少,所以得手的才成为经典战例,被广为人知。 现在两方大军互相发现彼此,已经对阵,若自己敢下命撤退,对方将领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衔尾而攻! 一个逃跑,一个追杀,自己这一千人绝对会不战自溃,一败涂地。 心里不由将负责探查消息的忍者骂了千百遍,又暗暗后悔自己之前的鲁莽。 因为没有被主公带往前线,自己为了表现,似乎太过冒进了。 但此时深吸口气,又尽数将各种情绪消散。 面临生死之局,仍旧能冷静应对,这才是武士的觉悟! ‘更何况……我也不一定会败!’ 柴田虎次郎心里怒吼着,大声传令:“此次,我亲率三百人为前锋,各家尾随,务必一战击败敌军!” 遇到强敌,再想着怎么对内削弱都是白痴行径。 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这三百人作为尖兵,各家同心协力,一起将对方打倒! “虎次郎大将,你已经有了如此觉悟么?” 旁边羽木家的家主感慨一声,拔出了武士刀:“我羽木家两百人,坚决成为你的力量啊!” “我大田和忠也是!” “我沼河家全力支持!” …… 各家纷纷响应,顿时,一支三百人的精锐就开到军前。 与此同时,还有甲胄齐全的武士为尖兵,凑齐了二十七匹,以虎次郎为首领。 “敌方也有能人啊!” 对面,段玉见着这幕,不由感慨。 武士乃是出云的统治阶级,相当于中小地主,每日不用下田,专门锻炼身体、打磨武艺,甚至还有钱购置马匹,训练骑术。 这一支不到三十人的骑兵队,却真正打在了自己的软肋上! 毕竟云中缺马,队伍里有限的几匹,还是上岸后在港口缴获的,都给斥候用了。 若是没有龙蛇营,对方以武士为尖兵,铁骑冲阵,后方大军跟随,自己这一千云中卫八成要大溃! “大哥放心!若是草原万骑冲阵,洪流一般,那几乎无可阻挡,但对方只有二十七骑,更没有整训过,以长枪就可应付!” 秦飞鱼一跃而出:“龙蛇营,随我出阵!” “喏!” 百人齐齐大喊,宛若一声,好似炸雷,将对面的马蹄声都压了下去。 “这是……何等的精锐啊?!” 正在冲锋的虎次郎见到一百人冲出,竟然人人有甲,手持长枪,动作整齐划一,不由难以置信地开口。 精兵!在这个时代,就是最高武力的代名词。 纵然藤原家,也只有赤玄铁骑与赤衣母众两支精锐而已! 但此时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嚎叫着,狠狠抽打战马。 “抬枪!” 秦飞鱼矗立龙蛇营中,大声喝着:“御!” “御!” 百余龙蛇精兵齐声大吼,长枪唰得一翻,雪白如林,坚若磐石。 下一刻,一支小小的骑兵就狠狠冲了上来。 砰! 血肉横飞! 马匹的冲撞力道惊人无比,若是真正马术修炼到绝顶,能人借马力,那搏命一击发挥出来的力道绝对堪比宗师! 虽然这支骑兵只能算乌合之众,也没有精绝马术者,但光是马匹冲撞的力道,也是可怕非常。 骑兵撞入长枪之中,人马立即都被洞穿。 只是人尸马尸的重量,带着惯性的力道,还在向前冲锋。 “御!” 龙蛇精兵齐齐发出大吼,依靠着铁甲与盾牌,竟然将其冲锋之势生生遏止。 再狠狠一喝,将人尸马尸挑飞。 这一幕看着很是惊心动魄,后面落下的零星几骑看到这幕,怪叫一声,上面的武士要么死命勒转马头,要么跳马逃生,根本不敢再继续跟上。 “杀!” 而在龙蛇营的中心,秦飞鱼高高跃起,长枪如龙:“龙蛇起陆!” 一枪之下,虎次郎的身体就被挑飞,在半空中化为碎块。 以步破骑! 这一幕不仅是敌人,就连一千云中卫都是看呆了。 “好!” 段玉兴奋地拍手。 这一幕,令他宛若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历史上流传的汉代以步破骑,一汉当五胡的神话! “冲锋!” 秦飞鱼一枪挑飞敌人大将,没有丝毫犹豫,命令龙蛇营出击。 “杀!” 长枪如林,冲入后方的三百宫本家足轻中,宛若砍瓜切菜一般,将其杀得大败。 “鬼神啊!” “这是神明降下的劫难么?” “他们不是人!是恶鬼!” 之前的一幕,还有这种可怕的战力,顿时令宫本家足轻崩溃了。 不仅是他们,就连后面的三家联军,也是陷入极大的混乱与恐惧中。 没有多久,龙蛇精兵凿穿了宫本家三百人,没有丝毫犹豫,又冲入剩下的七百联军阵营,杀得一片鬼哭狼嚎。 ‘这就是精兵的威力啊,一百破一千,直接凿穿!’ 段玉心里叹息一声,旋即下命:“全军出击!” 敌方千人已溃,自己这边的人只需要追着对方的背砍而已,损伤绝少。 并且,也是一个极佳的练兵机会。 只要这次见过血,并且建立信心,日后就好办了许多。 “杀!” 一千云中卫扑出,追杀对面已经失去建制的溃兵,简直是扫尾的垃圾时间。 段玉见着这幕,不由感叹。 “未来,果然是精兵的时代……纵然道术,在战场上也很难发挥!” 这两千人对阵,所散发的军气煞气,就令他的元神很不舒服了,普通的元神真人虽然可以出窍,但什么元神法术都要被狠狠削弱,几乎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 当然,他自己不同,他战力堪比地煞真人,硬要影响也是可以,却有些得不偿失。 而如果是数万,十数万大军呢? 即使游神御气的巅峰大真人,恐怕也要避而远之吧? 除了呼风唤雨的天师之外,以下的炼气士根本无法硬抗。 “看来……五毒营的组建,必须加快进度了!” 望着全面胜利的战场,段玉若有所思:“道武兼修?虽然不算太兼容,却也没有多少损耗,我还能坚持下来……” 身为一方势力主君,手里怎么能不抓着兵权? 第一百八十八章 破城 大战过后,胜利者打扫着战场,收集马匹、盔甲、武器等等。 若遇到敌方伤兵,重伤的就直接给予补刀。 简单扎下的营地内,几头死马被开膛剖肚,马肉混着调料煮成肉汤,配合着缴获的大米、蔬菜,每个卫兵都吃得很开怀。 营帐之中,段玉则是听着禀告。 “这次我方大胜,杀敌三百,俘虏两百!自身伤亡轻微,龙蛇营阵亡一人,重伤三人,其余皆可继续作战!其余云中卫损失不过二十一!” 追亡逐北,衔尾而杀,就是这么痛快。 段玉点点头,又问着:“可有重要俘虏?” “敌方主将柴田虎次郎当场战死,但俘虏了羽木、大田、沼河的几个武士,其中还有一个大田家的家老!” “嗯,此时可打出旗号,告诉他们,我们是藤原家请来增援的水师,释放几个使者回去,告诉他们,如果还想赎回俘虏的话,就用大米与金银来换吧!” 羽木、大田、沼河这几家,都是宫本藩内有实力的国人众与豪强,不可能屈从于海盗。 但如果对方是藤原家的话,就会动摇一下了。 支持钱粮人马什么的先不说,至少不敢继续前来助阵,只会好像乌龟一样,缩守本家吧? 甚至还会暗中供给钱粮,以求赎人或者与藤原家搭上关系。 …… 两日之后,千余大军来到月见山城下。 这是宫本家的大本营,前后数代人下了很大功夫修筑加固,拥有壕沟、石头堆砌的外围城墙、木栅栏、箭塔、乃至城中心的天守阁。 “这是宫本家根基所在,城内可住上万人,目前有守兵一千!” 秦飞鱼望着城墙,有些感慨:“因其形胜之处,简直易守难攻至极啊……” 古代攻城,一般而言十则围之,纵然打个对折再对折,也得有着一两倍的兵力,方可行事。 “若手上没有龙蛇精兵,要攻下此城,简直难上加难……”秦飞鱼叹息地说着。 “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办法,水攻火攻,乃至驱使附近百姓蚁附攻城,都大可为之……”段玉毫不在意地说着令人心里一寒的话来:“只是水攻还需要费时费力,挖开沟渠,修筑堤坝蓄水,而火攻则需要出其不意地突破石质城墙,到城内放火,但我们是来抢劫的,淹了烧了城,我们去抢什么?” 因为并非真正为藤原家作战,可以根本不考虑安抚什么的。 但是自己的利益,却不得不考虑了。 “那按大哥的意思,是要驱赶附近百姓,蚁附攻城么?” 秦飞鱼闭上眼睛,可以想象数千上万的平民被刀枪逼迫上前,以沙包或者自己填平壕沟的场面。 “哈哈……我开玩笑的,难道你真的在想这个问题?” 段玉哈哈一笑:“以本岛实力,若士卒分散开,实在难以镇压各地的国人众与野武士以搜集人口啊……纵然可行,这些百姓我们全部迁移回云中岛,不是更赚?” “那大哥的意思是?”秦飞鱼有些郁闷地问着。 “既然手上有着龙蛇精兵,当然是尝试夜袭了!”段玉理所当然地道:“先扎营,半夜之时,我跟你们一起,以强大武力直接突破外城!” 这城内只有一千兵,守城极重士气,一旦城墙被破,绝对是一败涂地。 此处不得不提一句,虽然有着石墙与壕沟,但以一地三十万石大名的动员能力还有财力,实在修建得不怎么样,普通人或许很难,但龙蛇精兵大可攀爬翻越而过。 不说别的,就是段玉与秦飞鱼这两个战力惊人的存在,夜间摸上城墙大砍大杀,说不定都能直接突破了。 这就是此世战争的真谛! 普通士卒再多,在精兵强将面前也只有被砍瓜切菜的份,至于普通人就更是蝼蚁了。 但正因为如此,战争就可以让普通百姓走开,也算福祸相依。 …… 城墙之上。 宫本藏望着大军,冷汗就流了下来:“虎次郎带着一千人,竟然被杀得大败,对方也才一千人啊!并且打出藤原家的旗号,还有一面……云中?是哪个大名?” “敌人有着当世罕见的武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至于云中,应该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一个外岛势力,听闻财力甚为雄厚!” 伊藤神官眼睛中似有着光芒闪过,以无悲无喜的平静语气说道。 “那我现在……能够做什么呢?”宫本藏几乎绝望了。 “固守待援吧!或许前线的大殿来不及回归,但我们已经向附近几家大名求援,看在平氏一门的份上,或许会有援兵……纵然没有,凭借着这城,一千人也可维持!” 伊藤神官淡漠说着,眼角却似有着一丝诡异之色闪过。 “征召……立即将城内的男丁动员起来!” 宫本藏毕竟是个武士,此时已经恢复:“城墙上的足轻也需要休息啊,我们不能给下面的敌人机会?咦?那是……” 他惊讶地看到,一名骑兵飞马而来,将一封信书射到了城墙上。 “少主!” 一名家将立即去取来,检查一番后,交到了宫本藏手上。 “……宫本藏,你若立即投降,交出大米三万石,奴隶一万人,我就将月见山城留给你!否则城破之日,宫本家就此灭亡……狂妄!何等狂妄的说辞啊!” 宫本藏三两行看完,顿时大怒,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 “灭亡宫本家么?” 伊藤神官下了城墙,回到暂时歇息的大宅,不由盘膝而坐,向自己信奉的清海大权现祈祷起来:“吾主啊……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经见到了神定之人的到来!” 狭小的茶室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片刻后,他重重地匍匐叩首:“吾主啊……我必完成您的使命!” 紧接着,就是漫长的诵经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夜幕笼罩,月上中天,伊藤神官走出茶室,招来一个侍女:“小殿下怎么样了?” “小殿下很健康,只是不能出屋,有些郁闷……晚上吃了一碗茶泡饭,已经睡下了!” 这侍女其实是神社的巫女,以恭敬的声音回答。 “好,我去看看!” 借着窗户上桑皮纸的洞孔,伊藤神官就看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和衣而卧,呼吸细密悠长。 这个孩童乃是清海神宫的宫司派人秘密护送至此处的,连宫本家都毫不知情。 而这个小名‘桃太郎’的孩童,身上流传着平家最嫡系的血脉,乃是平家家主,平忠实的一个庶子。 据说,被如此安排,潜伏在出云各地隐姓埋名的孩童还有几支,但这就不是伊藤神官能够过问的了,谁过问谁死。 暗中操纵着这一切的,乃是清海大权现之意志! ‘如此看来,吾主对于平家的未来是不看好,是以在未雨绸缪么?’ 望着正在熟睡的小人,伊藤神官脸上不由浮现出怜悯之色:‘原本我以为桃太郎要被寄养在神社或者寺庙中,但想不到,吾主给他的安排,却是如此的……超出预料啊!’ 就在这时,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敌人攻城了么?” 伊藤神官奔到门口,就见到两个箭塔剧烈地爆炸起来。 与此同时,一群鬼神般的武士,手持长刀,迅速杀退守卫足轻,打开了城门,放下吊桥。 伴随着大量举着火把的士兵冲进,整个宫本家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春子巫女,到了……”伊藤神官喃喃着,脸上有着最为虔诚的狂热光芒:“到了我们为神明献身的一刻了!” “春子一直期待着!” 巫女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摸出一柄肋差,自行了断生命。 看着血泊中的巫女,伊藤神官咬咬牙,冲进室内。 …… “快!快!冲进城门!” 段玉把守着城门,命令云中卫冲进月见山城,不由畅快无比。 仗打到这一步,接下来已经毫无悬念可言了。 “龙蛇精兵包围天守阁,不许任何人进出!其余卫兵镇压一城,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占住仓库,准备明日清点!组成军法队巡逻街道,遇到火焰立即扑灭,若有乱兵违抗军法,杀无赦!” 一条条命令,就被有条不紊地发了下去。 “恭喜主君,扫荡宫本家!” 小川忠次郎跪伏在地,大声贺喜。 一个三十万石的大名,就这么轻易被扫平,令他更是臣服于主君的这种力量。 “从攻下港口到此时,不过五天时间,不要说前线,就连附近的大名都难以反应过来吧?” 段玉笑了笑:“忠次郎,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从容撤退呢?” “四周的大名若是听到我们一夜破月见山城的消息,恐怕会畏惧得不敢出兵,而前线的宫本军接到消息,不说能不能撤退,纵然立即撤退回来,至少也需要十天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小川忠次郎知道,自家主君没有为藤原家出生入死的打算,因此很是放心地说着:“而本家此举,绝对是对前线千代公的有力支援,无人可说闲话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暗藏(书友们除夕快乐!!!) 清晨的月见山城,赫然已经全部易主。 纵然退守天守阁的宫本藏,在段玉发出焚阁威胁之后,也是绝望自尽,余部出降。 段玉最为在意的,是城内的人口与粮食,对于天守阁内的金银还有俘虏兴趣不太大,若宫本藏负隅顽抗,还真不吝付诸一炬。 接下来经过清点,城内仓库中有米四万石,人口一万三千有余。 这让段玉很是感慨:“宫本家不愧数代地主,积蓄颇厚啊,只可惜这宫本藏善财难舍,否则当可免了这祸……” 当下毫不客气,命令就地征集壮丁,押运物资回港口。 此外,粗暴的士兵破门而入,将每一家人都赶出来,顺势将所有房屋付之一炬,简单而言,就是一把火烧掉他们大半财产,逼得他们不得不成为流民,去云中岛垦荒。 这一幕,纵然秦飞鱼看得都很是牙疼:“这……成不?” 人家有家有业,你硬逼着人家成为流民,这是满满的怨恨啊。 并且,这帮人还是城镇户口,跟那些流民乃至山民不是一回事,后者是随时挣扎在生死线上,给口吃的啥都肯干,但藩主城池内的领民,生活条件还是能过得去的。 “此也是我之前不亲自下场,而是购买的原因——怨恨都让别人承担了!”段玉也叹了口气:“但岛内的金矿也不是无限的啊,更何况还要购买大量物资,实在是难以支持……这批奴隶记得特别标记,小心防范。” 在此时的云中岛内,特权阶层之下,还有三个等级,是为平民、农奴、以及奴隶。 平民类似自由民,有着自己的财产与权力。 而农奴虽然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但必须先为领主耕种,若是辛勤工作,立下功勋,或者领主心情好,也可提拔为平民。 至于奴隶,那就是一无所有,人身受限。 在云中岛上,只有前期的一批人获得了平民资格,而后来运输的移民若是积极向着云中幕府,归化已熟的,纵然是农奴,也能很快赐予份地,获得自由。 脑后反骨的,就只有一辈子奴隶的命了。 实际上,对于领主而言,只要能镇压的话,或许奴隶更好用些,毕竟消耗最少,也可无视其它诉求。 这种满含怨恨的移民,一开始肯定都打成奴隶,成为农奴的机会都很少。 不过,这就是士大夫们自己的问题了。 没有错! 这次之所以启动战争,掠夺大量人口,就是段玉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而准备。 云中三年大治,原本承诺的分封之地,也要真正实赐下去了。 可以说,这才是他追求的‘道’,修炼根基所在。 …… 伴随着火焰冉冉升起,被驱赶到城外的平民见到这一幕,不由纷纷痛哭流涕,乃至挣扎咒骂。 当然,敢反抗的,还是立即杀了。 区区一万平民,一百龙蛇营就可杀绝。 砍了几百颗人头之后,人群也就安静下来,认命一般,沿着道路向港口而去,挤挤挨挨,形成一大片。 虽然速度慢,但有云中卫一路监察,领地内的武装力量又几乎被扫荡一空,却是没有什么问题。 段玉骑在马上,望着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不由若有所思。 话说这人一上万,便是无边无际,并且能集气运。 他张开灵目,顿时就见得这万人之气,驳杂不堪、散乱无比,更是掺杂着灰黑色,带着丝丝血光怨念。 这就是不臣服的证明。 但此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由策马而走。 ‘大人之念根深蒂固,或许小鬼好培养一些……’ 有着这个念头,在经过一群小鬼之时,就放缓了些速度。 看到他这个‘大头目’过来,周围的士兵行礼,几个妇人就拼命将孩子藏在自己身后。 却剩下一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这是谁家的孩子?” 段玉问了一句,又有士兵大声喝问,却无一所得。 攻城混乱,又杀了不少人,很有可能是孤儿。 这原本不值得惊讶,但他目光惊人,看到这小男孩身上虽然穿着粗麻衣服,脸上也抹了灰黑,但皮肤细腻,身体匀称康健,不似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武士之子么?” 他喃喃着,催动道法。 果然,就在这小鬼身上,看到了一丝武家之气,虽然微薄,却很纯正,但也就这样了。 任何一个武家之子,大体都有这种水准。 ‘根基不错,似乎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段玉策马离开,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忽然间,体内三转螭吻紫铜印却是一震,令他略微诧异:‘咦?不对劲,不过区区一个武家小鬼,为何我一见便有些提拔之意?’ 虽然心中震惊,但面上不动,策马而去。 这时心里有了底,第二次巡视之时,就远远观察,调动道印之力。 以他元神巅峰的修为,还有道域之助,再加上心有成见,顿时看破虚妄,得见一丝真实。 ‘武家之气是真,但表面那一丝不过掩饰,内里却是根基深藏啊……当真是好算计!算计到我头上了,嘿嘿!’ 这小子底蕴深厚,就连宫本藏的儿子都比不上,必是平家嫡系无疑! 能暗中操作这事的,除了清海大权现之外,几乎没有第二位存在。 ‘或许……也不是故意算计我,只是要在外海开一支旁系,以防万一罢了……’ 段玉心里默道,却是又生出一个词来:“奇货可居!” 既然别人送货上门,他自然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当下暗暗注意着,找到秦飞鱼,因为是在人家地盘上,或许还有监视,因此提都不提这小鬼,只是讨论些出云时事:“飞鱼,你看东西之战,哪家占优?” “藤原家缺少根基,而平家缺了点锐气……不过此时,必是藤原家占优势!”秦飞鱼不暇思索地道。 “哦?为何?”段玉来了兴趣。 “因为藤原家有我方支持!”秦飞鱼道:“难道大哥不认为我云中乃是决定性的势力么?” “哈哈!” 段玉大笑几声:“若不算云中岛呢?” “纵然不算,藤原家一开始根基虽然缺少,但经过几次大战,天下闻名,又将战线推至横门山一线,出云十占其六,怎么也补上了。”秦飞鱼道:“如今双方相持,胜负怕是五五开,若无其它因素影响,大战十余年,数代人都有可能……只是不排除有新诸侯崛起,渔翁得利之事!” “可惜……我方没有这个底蕴啊……”段玉有些惋惜地道。 以出云的文化与底蕴,外来者想要平定天下,几乎是噩梦难度。 “而若是一家灭了,比如平家,是否就此一蹶不振呢?”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指地问着。 “这个……也是不太可能!以出云大名的传统,战败者最多家主切腹,余者改易或者减封,若是一意灭亡诸多大名,便会被视为‘无道’、‘失德’,天下可共讨之,连属下都会生出异心……” 这就是世卿世禄的弊端了,天生贵种的思维根深蒂固。 秦飞鱼继续道:“好比上一次东西合战,藤原家战败,也只是被削了一郡,不是平家不想灭亡,而是实在不能啊……换言之,纵然这次平家失败,也会保留一些实力,在民间更是会获得广泛的支持与同情……”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段玉颌首:“若是藤原家成为摄政之后,施政无德,激起天下抵抗,搞不好就有大名支持平氏后人复起呢!” 对于清海大权现的一些谋算,却是越发了然于心。 “但这些不关我们事,在帮助藤原家击败平家之后,我们可以获得什么呢?封地?”段玉似在问别人,也在问自己。 秦飞鱼毫不犹豫地摇头:“这个不太可能,除非主君愿意与藤原家结亲……” “这个就算了吧……”段玉苦笑一声:“这么说起来的话,租借一个港口怎么样?” “租借?港口?” 秦飞鱼有些弄不懂这个大哥的思维。 “不错,以每年付出租金为代价,租借一个港口二十年,总之越长越好……”段玉思索地说着:“并且,我们要求在港口之内,获得免税权与治外法权!” 这点出云国中实际上早有,那些寺庙与大神社都是这样的货色。什么一进入鸟居大门即为神域,实际意思就是此地不归领主管! 甚至早期,还有僧人神官抬着神像进逼京都御所,逼迫治天之君答应某些政治诉求,称为‘强诉’。 “若是金银足够的话,再请一些有能量的大人为我方活动,或许藤原家会答应下来!”秦飞鱼思考片刻就有了结论。 而段玉却是略微有些兴奋,港口、治外法权、税率优惠合一,这就是租界啊! 当然,此时没有殖民地的说法,但不妨碍段玉将出云当成殖民地剥削,主要的做法就是从出云收购原材料,在云中加工,再通过税率上的优惠,反过来打倒出云本地的商品。 至不济,也能进行倾销。 ‘至于商品么?盐与糖,本岛都在进行技术摸索与实践,除此之外,发展纺织业如何?’ 第一百九十章 新年宴(祝书友们新春快乐!!!) 云中三年,五月,云中军大败平氏亲藩宫本家,消息轰传东国,大名震怖,前线军心多有不稳。 但段玉的攻势并未就此结束。 七月,大军于长川藩登陆,仅仅用了十日便将此藩扫平,掠夺大量粮食人口而去。 九月,闪击会羽藩之同时,终于与平家派来的讨伐军遭遇。 此战,由平家大将平忠武统领,汇聚三千人,更有赤玄铁骑出阵,结果却被杀得大败,武将平忠武战败身亡,赤玄铁骑中伏,被段玉射杀大半。 这之后,整个东国大后方已经空无一兵,任凭段玉驰骋,抓人搜粮。 听闻此消息,京都一线的东国藩主大哗,人人惶恐不可终日,几乎要尽数撤回领内。 毕竟,纵然平家战败,他们也不可能被全部灭掉,最多改易或者削减封地,只要向胜利者臣服,献上人质与金银,就能存活下来。 但后方段玉的所作所为,却是在掘他们的根基啊! 这也是分封制的弊端了,各家都重视自己的‘私器’,什么毁家纾难、一心为公等等,几是个笑话。 藤原千代抓住机会,趁着东军军心动摇的同时,连连出击,全力牵制。 终于,在云中三年冬日,击破东军大营,讨取平家家督平忠实之首级! 虽然因为士卒久战疲惫,无法携着大胜之威进逼平野城,但出云国人都看得出来,平家之力已经耗竭,后方空虚,几乎没有翻盘之力了。 是以藤原千代逢迎之前出逃的出云王于京都治政,重开朝廷,自领摄政之职,开始正式获得天下人之权。 战后酬功,云中因为这次战争中的出色表现,获得了租借明伦港九十九年的权力,只要象征性地付出一个金判即可。 这明伦港只是一个中型偏小的港口,平时船只很少,颇受限制。 并且,也没有免税权,只有一些特许的贸易许可,以及税率优惠,但段玉还是很开心。 因为对于经济的认知不足,这一帮藤原家家督与家老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释放出一头何等可怕的怪物来。 而段玉也不急,准备徐徐图之,来个温水煮青蛙。 毕竟,自己可没有异世黑船开海的武力,只能慢刀割肉。 …… 云中岛。 此地属于温带偏热带气候,冬天都极少下雪。 但云中三年的十二月末,还是有着一场小小的雪花,虽然未曾白染天地,但段玉见了,还是有些欣喜。 于庭院中煮茶,望着雪景,又喟然一叹。 出云国之局势,结束得有些快,最多两三年,平野城就必破无疑了。 好在,自己的目的也完全达成,之前纵横东国,着实掠夺了大量粮食金银与人口。 用着这些资源,开发云中岛区区一县六百平方公里之地,当是绰绰有余。 自己于云中元年正式开垦,至今不多不少,正好三年整! 而大陆情报,也是终于传来,草原一统,北燕休生养息之后必然南下,到时候白毫山与庆国免不了要玉石俱焚。 因为自己的缘故,此世的白毫山可不是上一世的白毫山,奸人未曾上位,当家的是自己前世的师父。 一念至此,不由有些感伤。 虽然可以命人去救援,但丹诚道人心性坚定,有着殉道死节之气,怕是不会屈从。 否则的话,一开始也不会将前世的师兄师姐派给自己,这是在给他们留后路啊! ‘……都是各人选择,但我开云中岛,本来就是为了给亲近之人留下一点退路与希望……’ 段玉起身,神情变得淡泊而明远。 昨日之日不可留,此时,他乃是众人之主君,也是名震东海,斩杀妖鲲,连破平家的云中岛岛主,云中之君! 既然称君建制,就必须带领众人,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走到底,方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任何的半途而废,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属下的不负责。 ‘更何况……这是我选择的道!既然已经选定道路,便百死无悔!’ 段玉目光一转,看到了前来请示的郭百忍。 “主君!新年之宴已经备妥!诸人也已经到齐……”郭百忍望去,就见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头戴银冠,上面镶嵌玛瑙与珍珠,身穿锦衣,披着雪白的狐皮大氅,腰悬玉带,脚踏登云靴,一股富贵之意极为逼人,却依旧掩盖不了身上飘然出尘的修道之气,不由大是心折。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段玉一振袖,来到大厅。 “拜见主君!” 经过整修的云中府早已不复之前的简陋气象,大厅内富丽堂皇,燃烧着无烟兽炭,暖意融融。 厅内众人面前有着小小的案几,可盘膝而坐,乃是单人独桌,桌上酒菜精致,又有奇花异果,香气扑鼻。 见到段玉进来,尽皆出列而拜。 “诸位免礼平身!” 段玉双手虚浮,目光一扫。 因为时值年末除夕,又早说明了有要事宣布,因此岛上重要之人几乎尽数到齐。 秦飞鱼、叶知鱼、郭百忍、萧静风、于静白、水生、姜宝、程金、杨彩、杨惟平、武藏泉守、王越、王济、小川忠次郎、九鬼清兵卫、天野拳兵卫……俱在。 除此之外,还有特意赶来的鲛人族大长老冰云,身后跟着绿珠与紫珠,很是引人注目。 这么济济一堂的场面,当真是少见,特别是鲛人一族,几乎是第一次高层正式露面。 但等到段玉到来之后,众人齐齐跪拜,赫然鸦雀无声。 让众人平身之后,段玉清清如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过去三年,全赖诸位辛苦,全岛得以大治,此皆是诸位之功!” “不敢,为君上尽忠,死而后已,乃是我等本份!”群臣齐声回答。 段玉举觞道:“古语有云:‘有功不赏,其主失德’,诸位劳苦功高,本君又何吝裂土之赏?” 这就是要真正进行分封了。 虽然早有口风传出,但底下众人还是不由内心火热,特别是出云一干武士,激动得几乎浑身发颤,勉强按照礼仪应答:“多亏主君英明神武,才有此岛大治,吾等微末之功,不敢奉令。” …… “吾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言,请满饮此杯!为诸位之庆!” “多谢主君!” 如此几番推让之后,众人才举觞而饮,一口喝尽,都是胸中大快。 接着吃宴,气氛渐渐浓烈。 “百忍,你乃我幕府长史,云中岛情况如何,你就跟大家说说罢!” 段玉又饮一觞,随意地说着。 “喏!” 郭百忍出列,定了定神,道:“启禀主君,云中岛全部勘探完毕,按照主君规划,可得八十村,每村面积万亩,耕地两千亩,一百户人;建十乡,每乡八村;云城为首府,有六千八百户,两万人,城外有田八万亩……” 整个云中岛,面积大概六百平方公里。 而段玉制定的标准村,有一万亩面积,其中耕地两千亩,余下的多为坡地丛林之内,虽然可以继续开垦,但为了水土考虑,还是保护为好。 如此的一个村,相当于标准的骑士庄园,面积大致有六平方公里。 虽然全岛极限可以划分出一百个村,但这明显不可能,一些完全是山林,或者金矿、乃至作为统治中心的云城,都是不可以分封出去的。 “本君行分封制,开士大夫卿三等,封臣领内自治,可代代传承,每年需为封君服两月之役,此外,对外军事、外交,需受封君之命才可……” 三年时间,已经足够制定出一部法律,段玉大致说了说。 这类似云中岛宪法,日后在各个封地中,只要不违宪,那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望着下方诸多或期待、或复杂的眼神,段玉深吸口气:“叶知鱼、秦飞鱼。” “臣在!” 纵然私下是兄弟兄妹,此时也是君臣。 两人出列行礼,脸上似悲似喜。 “你们追随我甚久,又都有大功,封爵下大夫,各领一乡!” 一乡有八村,每村两千亩田,这就是一万六千亩实封,不论在哪里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了。 此也是段玉为这两人准备的后路。 一言既出,道印就是一震。 “多谢主君!” 两人还礼,各得一股气运,与道印相连,只是有些虚幻。 “萧静风、于静白!” “臣在!” 段玉望着这两个前世的师兄师姐:“本君曾承诺为你们师门留一根基,此时兑现诺言,封你们为下大夫,各领一乡!” “多谢主君!” 伴随着二人谢礼,螭吻又吐出一股气运,加持两人身上。 萧静风一震,只觉神清气爽,心里大凜:“果然……主君之气运,不与道力冲突?这实是可怖可畏!” 而于静白却是想到另外一面:“两乡土地,足有三万两千亩,并且还可以继续开垦,这就是师门两三成之底蕴啊……足可建立一分支,选拔弟子,传授道法,延续道统了……” “郭百忍!此岛三年大治,你居功至伟,又道破元神,本君之前便有言,封你为下大夫,实领一乡!” 这一下,十乡之中就有一半分出去,人人都咋舌段玉之大方。 不过段玉自有打算,首先,各村新开垦,没有多少实力,自己掌握云城与港口,就已经掌握大半优势了,更何况,在这第一代中,秦飞鱼与叶知鱼都是死忠,根本不必害怕什么。 至于往后?自己大道成就即可,何必管太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裂土而封 段玉一面分封,一面心神沉入识海。 就见螭吻不断吐出气运,与下方各大夫相连,却十分虚幻,知道实封之后,虽然还有封君与封臣的名分,但到底割裂出去,只能享受一点点支持。 虽是如此,道印之上却更增玄妙,心里不由愈发有底,继续开口:“冰云!” “臣在!” 鲛人族大长老走出,款款一礼,温婉大方,又媚色天成,令其他人都有些色魂授予,连忙收敛了。 段玉神色温和:“你以鲛人一族、蓬羽一岛归我,本君封你为上大夫,世袭蓬羽岛,可自择继承人!” 这是外来之人,不在本岛封地,以鲛人一族的实力与助益,封上大夫都有些轻了。 而允许自择继承人,是因为鲛人一族并不以血脉传承,自从王族血脉断了之后,都是道统传承制,由历代大长老治理。 如此做法,只是予以承认,并且将鲛人一族正式纳入统治中来而已。 但即使如此,道印也是剧烈轰鸣着,显然大有进益。 “武藏泉守!” “哈!” 这人出列,气度实力在一干出云浪人中都是拔尖。 “本君之前有制,‘武士定级、法师定品’!武者分为武徒、武生、武士三级,能定为武士者,不需功勋,立即拜为下士!法士亦然!你忠于职守,武可为武士、法可为法士,我封你为上士之爵,领三村!” 这意思就是说,论功劳,这武藏泉守最多领一个下士之爵位,还有一村的封地,但他法武兼修,道法无漏、武功宗师,因此上升了两个评价。 “拜谢主君,我愿向主君献上誓约书,世代奉云中之君为主家,神明可鉴,武藏一族,永远臣服于云中君,背约者天诛地灭!”武藏泉守匍匐着,额头紧贴地板。 实封三村,那就是六千亩地,云中岛因为靠近热带,作物一年几熟,收获的石高早已堪比万石大名。 在出云国中,这是根本得不到的位置,也难怪武藏泉守如此。 “水生、姜宝、程金、杨彩、杨惟平……皆拜为下士!实领一村!” 段玉颌首,继续开口,这几家跟随着他一路不离不弃,披荆斩棘,开创基业,现在就到了收获之时。 “小川忠次郎、九鬼清兵卫、天野拳兵卫,你们三人也有功,封为下士,实领一村!” “哈,请让我们献上誓约书!” 三名武士痛哭流涕,这是多少浪人的梦想啊,终于一朝达成了。 这其中,天野拳兵卫是因为武功突破,成就宗师,而小川忠次郎与九鬼清兵卫则是竖立的标杆,有着千金马骨的作用。 毕竟一个是早期战败投诚的海盗,一个是本岛土著降服的海贼。 果然,看到他们受封两千石,下面的原六郎、山内甚平、佐川右卫门、日根十兵卫、竹越太郎、青海四郎等等,都不由狂咽口水。 至于王越、王济、何瑭三个虫使,原本一心回吴越老家,此时也不由大是羡慕。 “原六郎,你干得不错,我赐你一百亩田!山内甚平、佐川右卫门,赐五十亩!王越、王济、何瑭,赏金百两!” 但段玉也不是傻子,封地宝贵,怎么可能给无功或无用之人? 是以只是赏了些田亩金银,但也是人人开怀,知道主君有功必赏,下了决心回去之后要苦练武功道法,乃至建立功勋,为子孙后代搏一个出身回来! 大肆封赏过后,段玉举着酒觞,笑道:“明日元月初一,我正式祭祀天地,分封诸位,还请饮胜!为新年之贺!” “臣等拜谢主君,为新年之贺!” 顿时,人人满饮,多有大醉而归者。 …… 云中四年,正月初一。 段玉领众臣祭天分封。 裂土而封,何等郑重?是以必须祭天行事。 段玉穿的自然是君侯的七章冕服,上衣绘华虫、火、宗彝,下裳绣藻、粉米、黼、黻,戴通天冠,以白玉珠为旒,佩白玉,带剑,脚踏赤舄。 身后跟着的则是冰云、秦飞鱼、萧静风等一干大夫,大夫之后是亦步亦趋的士,皆身穿冕服,神色肃穆。 按照制定的云中岛之法,士可穿一章冕服、大夫三章、卿五章。 因此在场的贵族,皆是士服藻火,大夫加粉米。 从服饰之中,就可以看出森严的阶级,泾渭分明。 而在这个时候,失礼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丢官去职都是轻的,是以人人肃穆。 段玉祭天之后,命郭百忍读着分封的旨意,大体就是将昨夜宣布的赏赐确定下来。 旋即,大夫先上前,恭敬行礼,宣誓效忠。 段玉授予用白茅包着的土壤,以示分封赐土之意。 原本,还应该赐予青铜铸的大鼎,鼎上用铭文将分封的封邑正式确定下来,有的还会赐予铜钟。 这就是‘裂土封茅’与‘钟鸣鼎食’等等典故的由来。 不过铸造青铜大鼎太过费事,云中只是区区一岛,当可从简,因此段玉一律赐予丹书铁券,上面详细记述了每个封臣获得的封地位置、大小,还有一些重要的权力与义务,用丹书写在铁板上,再将铁券从中剖开,封君与封臣各持一半。 几位大夫起身行礼,从此他们就是段玉的封臣,虽然也有对封君的义务,但就拥有很大的自由度。 当然,封臣还是可以为封君服务,担任原本的官职,酬劳方面也是必不可少的。 大夫之后,就是士。 等到他们一一起身,就彻底定下制度,纵然二代君主想改都是不可能。 “封君授予封邑,封臣便对封君有着义务,此乃君臣契约之道!” 段玉开宗明义,再次宣讲法度:“封臣者,每年需服两月之役,自备弓马、仆从……下士出武士一人,仆从二十……若不能,则以金帛、武器、粮草代之,若不能服役,又没有金帛代替,则削减封地……若士死,其地由嫡子继承,若无子,由其兄弟继承,若有女招赘,则优先继,凡领地继承,需贡金与封君,获得承认……各封邑内部之事,你等自理,外交与军事,必须获得封君同意,与封君一致。” 总体而言,掌握力量者,必须掌握权势。 是以段玉定下武士服役制度,就是要将真正的非凡者拉拢进自己阵营,逼迫手下不断进步。 当然,作为第一批功臣,还是有着优待,可以用武徒、武生、金银代替。 但二代三代之后,若是还如此不堪,领地内经济又发展不起来,无法以金代役的话,那就以地代之! 将土地议价,按照原本应该付出的金钱价值予以减封! 因为你作为封臣无法尽到自己的义务,所以要收回土地,交给真正能服役的人! 虽然一开始可能有些阻力,但段玉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如此,方能将一些蛀虫淘汰。 话说自己已经很宽容了,纵然这些非凡世家断代,没有了武士或者法士,也可用金银粮草代之,纵然沦落到要削减封地领民的地步,也不是一下削去全部,若是家大业大,说不定能撑个数十上百年。 有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培养出一个宗师或者能施法的炼气士了吧? 纵然宗家不行,分家旁支之中,难道就没有人才? 如此一来,就是逼着手下为了保住家业,而不断进步,到了后来,道武都可用之。 ‘这就叫保持阶层流动性啊……’ 段玉若有所思。 此时正式分封之后,识海之内,道印彻底大放光明。 原本的云中之气运彻底稳定下来,显现出法相,乃是一只三首海龟,摇头摆尾,十分惬意。 ‘看来……纵然分封了差不多七乡出去,我还是掌握了不少实力……也是,各乡新开,只有云城附近土地大熟,又有港口,再加上底下人的忠心,我此时依旧能掌握云中一半以上的实力,没有落到八歧大蛇那么悲惨的地步……’ 龙气贵在生杀予夺,专制从一。 是以龙只有一头,多头不祥,寓意令出多门,互相内耗。 而段玉细细分辨,就发现这三首海龟凤尾龙爪,三个头颅都各有气象,中间那个最大,其内隐约分散成数股,乃是代表自己与支持自己的一干封臣之气运。 右边一个略有些道意,仔细一辨,却有些白毫山的味道,当是萧静风与于静白合力,段玉又特意将他们两乡连在一起的缘故。 至于最后的一个带着海浪波涛汹涌之声,不用问必是蓬羽岛鲛人之气数。 ‘这分出多头,并非说他们心有反意,只是略有内耗而已……纵然自己这一支,细看下去,气运也是隐隐分流,这就是分封制之弊端,怎么也改不了的。’ 纵然这三首海龟昭示日后或有分裂之祸,但如今好歹是一体,这就大可用之。 螭吻将这股气运一吞,三转紫铜印轰鸣不断,隐约浮现出一丝亮银之白色。 一股信息传来,令段玉知晓,他体内道印突破至四转银印已经没有丝毫瓶颈,甚至可不断用妖鲲灵丹增强元神,炼化普通煞气易如反掌。 所欠缺的,就只有那一道白虎煞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领地 云中四年,正月初五。 虽然封赐仪式已经结束,但要一一确定封地,转交工作,还是废了幕府好大一番功夫。 好在初五之时,一切已经齐备。 于静白叫了一辆牛车,与萧静风两人一起巡视着未来的领地。 “你我都是下大夫,领一乡之地为食邑,你是东林乡、我是金沙乡……共计有十六村,一千六百户,耕地三万余亩,主君真是好大的手笔!”萧静风感慨地说着。 最关键是让两块乡土直接连在一起,实力就成倍增加了,真是好魄力。 “地我都看过了,虽然新开,但若用重肥,过一年就可种植稻米与麦子……还有我的东林乡,因为靠海,有着一处天然避风港,日后或许可以修个小码头。” 于静白微笑说着,显然很是喜欢。 此时,就听前面赶车之人,也是之前代管的幕府小吏田老头说着:“两位大夫,东林乡庄子到了!” “哦!?” 于静白与萧静风下了牛车,就见到一处占地极广的庄子。 这是每一乡都有,作为乡主的治所,有二十多间屋子,外面种了一圈大树,将来或许可以成长为围墙,或者伐木建造栅栏。 里面的房子都是用烧制的石砖与石头建造而成,并且还有箭塔。 这是庄园中的防御建筑,可以居高临下地射击外来的敌人或者野兽,若是等到那一圈树墙长成,用精锐弓箭手防御,能挡百人之兵。 同时,也是类似城堡一般,宣示封君主权之物。 ‘只是……为何要修建成这模样?’于静白望着这形制,心里一凜:‘云中岛之上,并无外敌啊,难道是为了防止民乱?’ 这真是极有可能,但此时默然不语,继续看着。 在这庄园之内,还有磨坊、酒窖、醋房、榨油坊、以及专门圈出来,预备着养鸡鸭与猪的场所。 在庄子外面,则是连亩的耕地,专门划出了菜田、粮田、以及休耕之地。 远远望去,还有一座小山,只有五十米高,不算奇险,却有一片坡地,种了果树与一些茶树。 若是在领地边缘的海岸,甚至还可以开辟一些晒盐场,或者直接煮海水制盐。 总体而言,就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庄园,百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大体都能满足。 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着围墙箭塔保护,不惧野兽与盗匪,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真是……太完备了!太耗费了!每一乡都有么?” 于静白一个个望过去,暗暗估量着需要耗费的财力与人力物力,不由问着。 “每一乡大夫都有!至于村士,就要降低一个等级,但也有一座宅子!” 田老头躬身说着。 “难怪主君要劫掠出云,不如此,怎么建得起来啊?!” 萧静风喃喃着。 此句略有不敬之嫌,但田老头只当没听到:“接下来,请让我移交民籍!” 这里是东林乡,自然是先向于静白交割,共计有民八百户,大致两千人。 “其它村先不急,本地乡治在东林村,大夫可先见见!” 当下,由田老头带着,来到一个打谷场,两三百人衣衫褴褛,目光或呆滞木然、或带着好奇仇恨,望着台上的于静白。 “此乃本地封君,于大夫,日后便是你们的主人了!” 田老头大声嘶吼着:“还不行礼?” 因为多是出云人,所以他用的也是出云语。 有着几个人带头,而看到旁边监工面露不善之意,扬起鞭子之后,这数百人慢慢跪下,明白这就是统治他们的豪强大名了。 田老头这才转身,对于静白道:“按制,一村百户,两千亩地,这一百户之生死,便尽在大夫之手,不过主君说了,最好将一千亩地分封给他们,使有恒产者有恒心,当然……只是建议,纵然大夫将他们尽数贬为奴隶,也是一句话的事。” “而每一村万亩之地中,起码要有五千亩林地,种植一些生长较快的木材,虽然不能建房造船,但可以用来烧火,轮流休斧,方可保证源源不绝!” 田老头照本宣科地读完,一欠身,等着于静白发问。 “嗯,这都是老成持重之言,我自然不会不识好意的!”于静白点点头,望着下方的领民:“只是……他们为何如此?” “这个……” 田老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岛之前购买移民开垦,这移民多是流民山民,为了活下去啥都肯做,又经过几次震慑还有赏赐,已经渐渐归化,只是云中三年,为开垦全岛,主君大掠出云,这样一来么……移民质量未免就参差不齐了,如今各家领民,大多是一熟九生!用一成已经归化的移民做打头或者监工,其它九成都是如此……” “我明白了……” 看着下方有些隐含的怨恨,于静白喃喃着,终于明白为何庄园要如此重视防御了。 因为段玉分给他们这些领主的,大多都是生奴! 一个不小心,暴乱乃至造反都有可能,当然需要围墙与箭塔保护。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本云中岛只有三万人,但一年过后,兴建十乡,八千户,这又是三万人,增长了一倍!良莠不齐,野性未去,也是在所难免。 具体概括,就是土地建造太快,大刀阔斧,一些人心建设还未跟上。 但接下来,就是各地领主自己的事情了。 于静白与萧静风都是无漏道体的高手,武功也十分厉害,镇压这千百农奴,那是绰绰有余。 至于其它各个村士,就更是如此了。 段玉所承诺的,领地、宅院、领民……都已经一一办到,并且权力既然已经分割,义务当然也随之转移。 纵然在这个镇压过程中产生什么怨恨与冤孽,也是各级封臣受到的冲击最大,段玉只需要承担名义上的那一部分。 “除此之外,秋收已经入库,有粮三千五百石,堪堪能撑到下次收获!”田老头又交过几本仓库账本。 至于粮食,大致是豆与薯类,天天吃实在很难忍受。 “赋税呢?” 于静白想了想,问道。 “赋税尽数由封臣自行决定,也不用上缴,而义务早已定在丹书铁卷之上,大致就是每年提供武士与仆从兵,服两月之役。” 田老头平静地说着。 “若是一村出一武士或法士,我们根本凑不出这许多人啊……若以金银或者粮食代替呢?” 萧静风思索了下,眸中似有着精光内蕴,沉声问着。 “按照主君制度,这个数字大致就是丰年全部收入的三成左右……当然,这点也在铁卷之上特意注明,是因为第一批臣子的优待!” 田老头道。 的确是优待,否则的话,段玉肯定要收五成以上,逼得每个领地必须培养出一些非凡者来应付兵役。 “换句话说,每年若我们向主君缴纳三成之税,这两乡之地,就随便我们做主了?也不需再为主君服务什么……躲在这里当土皇帝,还可世袭传承?” 萧静风继续问着。 “正是如此!”田老毫不犹豫地道。 “呼……”萧静风吐出一口长气:“主君……当真仁至义尽了!” 在他与于静白看来,这绝对是优待,以这两乡之地为根基,足够白毫山开一个分支,将道统传承下去了。 至于领民不服? 呵呵……一个个拥有非凡之力的士大夫,若是连这点都镇压不下去,那也是白活了。 总之一句话,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打得你不得不服! 纵然反抗,那又有何好怕?直接铁血镇压便是,纵然严刑峻法,也无人可说闲话。 当然,必须得注重一点,不能折损太多,毕竟此时的每一个领民,都已经变成士大夫自己的私人财产了。 随后,萧静风又去了自己的金沙乡,见情况与东林乡大体类似,不由下了某个决心。 …… 深夜。 乡主庄园内。 “大有可图!大有可图啊!” 萧静风转了几圈,眸子中几乎要放出光来。 “这我自然知晓,只是我不准备辞去乡校祭酒的职位,若是如此,情分便真的尽了……” 于静白把玩着一缕发丝,轻声说着。 萧静风一怔,旋即道:“确实……师门几次帮助主君,主君以这两乡之地报答,什么恩情都偿还了……毕竟只是一些转移属下,提供情报之事。” 实际上他隐约察觉了,段玉开垦云中岛,本意只是为了给麾下留后路,因此赏赐极厚。 而这位主君深不可测,气运甚至能辅助修炼,实在不能以常理测度。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管理这么大的领地,我不太懂啊……”于静白有些头疼地说着。 “首先,自然是建立武力威慑,不能光是我们两个做事,还好有着一成归化之民,他们可以先赐予土地拉拢,再选拔我们的私兵!” 萧静风踱了几圈:“除此之外,以收侍女侍童的名义,筛查领地之内的孩童,找些资质不差的道童来教导着,这也是将他们家庭都拉拢过来了。” “最后……”他蓦然站定,下定决心:“我要书信一封,将庆国一些人都招过来!” 萧静风在白毫山以及庆国内还有一些潜在势力,这时为了建造自己的领地,也是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了。 毕竟,此乃千秋万载之基业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城隍印 云中岛对应之阴曹地府。 天地灰蒙蒙一片,偶有几点明光落下,化为半透明的魂魄。 血气黑气混杂,这是全岛中死亡之人的怨念,充满着种种怨毒与仇恨之色,扑向段玉。 只是段玉浑然不觉,头顶三尺清光冲出,直接将这些灰黑之气化去。 “主君!” 等到这些杂鱼消亡之后,周围的灰雾中,一些人影浮现出来,向段玉行君臣之礼。 三年之中,虽然死的大多是镇压的不服者,但有一些忠臣同样因为事故、意外、各种原因死亡,日积月累,在冥土中也有了些人马。 “看起来……冥土的建设,也得加快了!” 段玉颌首,清光落下,加持在每一个跪伏的魂魄身上。 顿时,他们魂体变得更加坚固,宛若穿了一身衣服,不由大喜再拜:“多谢主公!” 阴曹地府可不是什么善地,若是久无香火祭祀与其它来源补充,堕入轮界,在地府阴风中消散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段玉没有管这些人,身躯漂浮在半空,手掐法诀:“摄!” 三转螭吻紫铜印浮现,印身上有着一丝亮银之色,螭吻张口咆哮,对应着整片冥土。 渐渐地,一丝丝玄黑之气浮现,百川归流一般,向着螭吻汇聚而来。 这并非怨气,而是地气,代表着一片片的阴司权柄。 最后汇聚到一起,就是整个云中岛的阴曹地府权威之体现城隍印! “提举云中城隍司印?” 见到一印浮现出来,比之前的土地印大上数倍,权柄更增,段玉不由一笑。 他阳间统治遍及全岛,自然可收摄阴司大权,凝聚出此枚城隍印来。 “城隍乃阴神,神位足有七品,堪比一个男爵之神了!” 神道之事,段玉所知不多,只知道大致可用品级排列,其中男爵堪比七品,子爵六品,伯五品、侯四品、公三品、王二品、帝一品。 纵然阴司大帝,也只有一品! 而基本上,五品以上的神祗,就可在阴曹地府的最高层,冥天界之中,升起属于自己的宫殿。 神品越高,宫殿位置越高,建筑也越大。 若是王侯之宫,那就仿佛一个个星辰与月亮,清明贵远。 当然,有的龙庭并非一神之力,而是诸神联合的神国,又有大帝居中主持,宛若太阳,可怕无比。 “说实话……我的云中君,若是只治理云中,大致只有六品,还是阳世的,若是云中君死,到了阴间,起码减二品,也就是一个八品小神,因此,在阳世或许不惧城隍,但到了阴间就要受其所制……” 这说起来也很简单,身为阳世君主,一声令下,自然可以命令兵卒去捣毁城隍庙宇,无所畏惧,而六品气运护身,纵然城隍亲来亦奈何不得。 而一旦身死,人主气运大部分就留在阳世,被后代继承,这是铁则,余下的带入阴司,大减二等,变成八品小神,就任凭城隍拿捏了。 正如官员一时得旨,横行无忌,事后被清算也不要太快,都是一回事。 当然,段玉身兼阴阳,却是没有这个问题。 “云中君之位格,虽然经过分封有些虚弱,但我有几策,或开发手工业,或以明伦港为据点,殖民出云,都是大增气运之策。待一一实施下去之后,或可令云中君有着五品?” 以一县六百里之地,县主有着五品气运,已经是大善,再多求也有些不可能。 “如此一来,阳世、阴间法度都完备,等待几年,分封城隍与土地,基业就真正铁桶一般了……” 五品气运,甚至能压制元神。 总体而言,纵然段玉只是个普通人,在云中君这个位置上,气运所集,也能与普通元神真人分庭抗礼,甚至反过来压制之。 若是普通道人,领了五品之职,就会彻底毁了道基,一辈子元神无望,可见其气之霸道! “神道大能中,五品伯爵比拟元神,四品侯爵则是能白日显化神域,堪称大能……” “而正阳道主所领的北燕国师……此位格恐怕只有二三品左右!毕竟北燕王真正论起来,也并非一品帝级,而是二品的王者!” 这里的品级,并非北燕所定的官品,而是神道名词,直接指代力量。 比如段玉,自领君侯之称,阳间大可定自己为一品乃至超品公侯,但实质上,还是神道六品左右。 唯有死亡面前,一切才最为平等?这个世界,真是管你生前如何声威赫赫,死掉之后才完全显现出来…… 段玉突起一念,不由笑了,旋即神色又转为肃穆:“天师的极限,也是三品么?” 北燕王自己在阳世都只是个神道二品,一旦死掉最多成为个阴间侯爵,若是运气不好,跌落伯爵都有可能,纵然赌上本命气运与寿元分封,也最多封出一个阳世三品或从二品来。 呼风唤雨之天师位格,能消耗的龙气,大致也就是这个水准。 除非,突破雷劫不灭之境,方能真正与神道帝王相抗衡。 “难怪……这个世界还有大一统的王朝!” 段玉不由叹息着。 神道能集万人之气,汇聚一个大陆之力,助益君王登临一品之境。 此等力量何等浩大?如是真正一统,足以压制天下了。 纵然死亡,太祖坐镇龙庭,汇聚众神之力,镇压邪祟还是绰绰有余。 自己要建立地上道国,走的实际是仙道! 仙道与神道之间,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也必须分出一个高下胜负来! 或者神道压倒仙道,或者仙道奴役神道,没有第二个可能! 果然……我最大的敌人,就是神道!具体而言,便是大夏龙庭! 段玉眸子中似浮现出火焰。 三品气运,就可称龙气,而若一品,则是真龙天子之气! 一念至此,他就开始了飞升。 冥界有三层,天、地、轮回,地界最为广大,对应阳间所有地域,轮界有地府阴风,专门将一切灵体归虚。 而天界则相当于乐土,唯有身具大功德、大气运之神明与魂魄才能进入。 对段玉而言,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冥天界。 清光一闪,一名锦衣星冠、玉带金靴的青年就浮现出来,身上富贵之气极为逼人,又有一股清气勃发,二气混合又不冲突,极为玄异。 而在他身上,锦袍云纹之中,又有一头三首海龟正在游弋,龙爪凤尾,三个头颅各有一重威严。 周围,鸟语花香,光芒满满,有着一种大宁静之感。 纵然普通魂魄,若在此处,也必可以魂魄坚固,不落轮回。 只是……这些都需要力量支持,世间又哪里有永恒不灭的国度呢? 段玉仰天而望。 只见一间间宫殿悬浮在半空,外放光芒,再往上,则是一颗颗悬挂在天幕的月亮与星辰,每一颗都有一种浩瀚久远之意传来。 奈何,却不见一个太阳般的龙庭。 虽然北燕、庆国也有龙庭祖地,但一个个都只是月亮般,并无那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而曾经一统大陆的夏朝,根据记载,当年的龙庭居于冥天界正中,太阳一般的光辉笼罩,真真是气度恢弘,令人心折。 至于再之前的大一统皇朝?其龙庭却是相继被覆灭。 历代朝开辟,都必然以毁灭前朝龙庭为第一要务。 毕竟,一个七品男爵之神明都可以在阴间长存,潜移默化地影响阳世一些气运,更何况龙庭中的历代皇帝呢? 这一个个公侯之神,甚至能法域投射,直接影响阳世! 其它的都很正常,唯有当年大夏龙庭崩溃,一朝日落,实在很不合情理…… 段玉细细打量着:“神明要维持在冥天界中的享乐与生活,必须要消耗力量,若阳间有源源不断的香火祭祀还可,若没有,却是坐吃山空……当然,以它们的积蓄,纵然坐吃山空也能吃很久,往往以数十年,上百年而计……” 光是观察这冥天界的运转,段玉就得出许多内容,黝黑发亮的眸子中不断闪过明悟之色。 就在这时,两道白光落下,化为两名白衣的童子童女,头上扎着丫鬟髻,嘴上涂着一点朱砂,恭敬地跪伏:“从四位卿清海殿,请君一聚!” “式神?” 段玉目光一闪,就见得这两人内里,是两个小小的纸人。 至于出云之神在此,却是丝毫不奇怪。 冥天界只有一个,自然不论是出云、还是云澜大陆之神,神宫都位于此处。 “清海大权现么?” 段玉颌首,上了两个童子身后的抬轿。 叮叮! 清脆的铃音中,童子与轿夫尽皆飘浮而起,向着某一颗灿烂悬空的星辰飞去。 那是一片位于东北天穹的星空,数十小星各自占据着某个方位,彼此间光芒互相扶持,又有着竞争。 而一颗青黄交杂的硕大星辰,则是位于这片星域的正东,此时隐约受到群星抵制,有些光华黯淡,又似有些血红之光掺杂。 当然,此时,还算比较稳固。 一行人马飞入星辰,段玉下了轿子,就见得一座出云神宫。 鼓乐响起,到处都有巫女翩翩起舞,樱花片片而落。 在大殿正中,则是有着一双青色的眸子望了过来。 清海大权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协议 清海大权现面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出云男子形象。 任何魂魄一旦成为神祗,就有着改变外貌的能力,一般都会将形态固定在自己青春正盛的一面。 此时,祂穿着公卿之服,身边却有一柄大陆规制的长剑,一种放荡不羁之气就飘然而出,这混杂着神祗的威严之气,形成了十分独特的气场。 段玉却是知晓,这清海大权现,实际上就是平家的一代家督——平清海。 此人担任家督期间,将原本只是众多武门之一的平家发展起来,通过积极的对外贸易获得了可观的财力,又以此逢迎诸多公卿王室,获得了朝廷的支持与大义名分,因此坐大。 到了后来,更是通过关键性的一次合战击败宿敌藤原家,坐上了摄政的宝座。 虽然到了晚年昏聩,有着易怒、好杀等等的缺点,但还是被封神,成为清海大权现,也是平家的守护神。 到了此时,神品几乎有着四品。 用出云的描述,是从四位,也就是从四品。 虽然还未真正达成侯级神灵,但神威已经不可小觑。 出云毕竟国小民贫,信仰之力不如大陆,支撑不起诸多神祗,纵然出云皇室世代供奉的三贵神,神品大致也只是在三四品之间,因此清海大权现凭借着阳世执政之力,方可横扫镇压诸神,奠定平家百年气运。 在大殿两边,则是跪坐着两排人。 一排穿着神官服,有男有女,面色虔诚而狂热,乃是历代神宫中的佼佼者。 另外一排则是武将,身上煞气凛然,应该是平家历代杰出将才之魂。 此时目光就尽数望了过来,造成庞大的压力。 段玉步入大殿,三尺清光外放,自成一域,拱手笑道:“见过殿下!” 虽然对方是从四品之神,但自己实力堪比地煞真人,虽然量上有所不知,但质上足可分庭抗礼! 见到这幕,底下两排人便有些骚动。 几个武将几乎忍耐不住要跳出,但这里可不是阳间,以清海大权现一神之力,就可以将他们全部镇压,因此一个个俯首帖耳,等待着神明的命令。 “修士,你可知罪?” 清海大权现终于缓缓开口,祂声音浩大清脆,宛若冰玉交击,伴随着声音,一波波神力化为波纹,在大殿中回响。 身为高阶神明,特别是在自己的神殿中,令祂几乎有了言出法随的效果。 若是一个普通阴魂或者低阶修士,恐怕就要被直接压着跪伏,将自己的罪过一五一十地吐露出来,连说谎也做不到。 “哦?我何罪之有?” 段玉嗤笑一声:“我受邀而来,并非为了前来问罪,莫非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哼!” 一拂袖间,清光大放,衣袍之上三首海龟咆哮,竟然令宫殿都是微微一颤。 见到这一幕,几个大神官不由变色。 原本以为清海大权现神力惊人,又到了神的宫殿,可以顺利压下这个修士,但宫殿震撼,却证明此人有着反击之力。 有着反击实力,便不能生杀予夺,随意宰割了。 殊不知此时,段玉也在心里冷笑。 早知道宴无好宴,他敢单刀赴会,又怎么可能没有底气? 并且,此时的清海大权现,阳世霸权正在受到藤原家猛烈攻击,若敢跟自己开战,不怕被出云众神,特别是藤原家的守护神占了便宜? ‘此神如此,八成是要诈一诈我!’ 而他一扫周围武将,心里更是灵光一动:‘我杀平原盛,终归没有怎么隐藏行迹,因此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泄漏出去,找上门来也可以理解。纵然此时,他恐怕还只是怀疑而已……’ 原因很简单,段玉杀平原盛,可是形神俱灭,自己也被对方的气运纠缠,被压制得好惨。 正因为形神俱灭,连一丝真灵都没有留下,自然不可能在阴间被清海大权现寻到阴灵,那就是一桩无头公案。 清海大权现也明白这点,避过不提:“你身为外藩大名,协助藤原家,趁着我后方空虚,连破我三藩,导致前线大败,岂非无罪?” 出云之战,可以说若没有段玉插手,两边胜算五五开,再打十年都有可能,而不是现在,平家败局已定。 凭着这点,对方完全有理由找自己的麻烦。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我既然加入藤原家阵营,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尊神若想怪罪,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想到手上握着的一人,段玉冷笑说着。 这种态度,终于令人忍耐不住。 “放肆!!!” 在平家武将之中,一个眼睛流血的大将跳了起来。 但还没有等他拔出腰间太刀,一蓬清光就落下,将他死死压制,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地面。 任凭阳世如何,此时不过区区一个阴将,或许还算个小神,却能怎样呢? “忠实,不可无礼!” 清海大权现快速喝止,却也将清光破去,命令此人回到位置上跪坐,原来他赫然是平原盛之子,继位的平家家主,在京都一战中被讨取了首级者。 这就难怪对段玉恨意难消了。 “清海大权现请我来,应当不是为了讨论前罪,或者给予我审判或者制裁吧?”段玉笑了笑:“若有话,不妨直说!” “既然如此,你等退下!” 清海大权现折扇一合,指了指两边。 神官与武将们虽然不甘,但还是伏身行礼,慢慢退下。 片刻后,整个青铜大殿内,便只有段玉与平清海二人。 “虽然冬季难以用兵,但到明后二年,平野城必破……藤原家家督千代阴狠,恐怕会追杀平家嫡系血脉……” 平清海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无奈。 虽然一些旁系分支可活,但平原盛,特别是平忠实一系,很难活得下来。 因为按照出云之人世卿世禄的贵种思想,他们天生就有统领平家武将再起,讨伐藤原家的大义。 而失去了阳世霸权之后,清海大权现就只是一个阴间从四品之神,还要受到大量围攻。 或许能保全一些平家阴灵,但若阳间祭祀被捣毁,宛若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纵然积蓄再丰厚,也终有消耗完的那一天。 “平家根基深厚,并且二郡之中信仰深扎,不可能一朝拔起……最多削弱一些,尊神只要安心让渡权力,出云三贵神未必要与尊神为难,退守一地安宁还是有的,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段玉笑了笑。 神明间的攻伐,可不是那么简单之事,以此神宫的积蓄,纵然一个正三品的神来,都要两败俱伤。 真正对付神明的办法,还是扫荡它阳间信仰,令其渐渐不堪重负,再待其自衰。 ‘这说起来,倒是跟某些作品中的西方神国有些类似,神明都是攻低防高,只要一意龟缩神国,本体不出,就很难被消灭……’ 当然,若是差距实在太大,那也没有办法。 “我统领平氏,实在不愿平氏一门沦落……”清海大权现叹息一声:“更何况……纵然藤原家掌权,又能给予你什么?一个港口,一些贸易之利?” 听到这个,段玉心里暗笑。 纵然神明,也不是先知,这就有着局限。 “纵然是老夫,在一统出云之后,对各大名也多有改易或者减封之事,这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平家霸业,不得不如此,藤原家亦如是!” 清海大权现声音平静,但很有说服力。 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乃是统治者常情,不如此,就不是合格的政治生物。 纵然遇到开明些的,不杀人,也要明升暗降,以高官厚禄养之,美其名曰善始善终,实际还是要收权。 “尊神看得极准,但却准备如何呢?”段玉笑了笑,问着。 “暗盟如何?”清海大权现道:“阁下拥有东海首屈一指的海上力量,可以带着平家精锐出海,另寻一地修养生息,而作为回报,平家多年积蓄的金银与财富,绝对会令阁下满意。” “这个不可能!” 段玉断然拒绝。 运输平家精锐出海,动静太大,不可能不被发觉,到时候必然与藤原家决裂。 自己的殖民大计,还未开始就要泡汤。 但看到清海大权现的脸色,却是心里一动,说着:“但我可不封锁东国港口……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若是他率领船队封锁东国,平家就彻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此时承诺不封锁港口,却是为了防止藤原家卸磨杀驴,他的确需要一些威慑的底牌。 虽然这些底牌拿在手上,将来也不一定打出去,但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就此一言为定!” 清海大权现青色的眸子中似有火焰,深深瞥了段玉一眼,沉声说着。 至于还有一个被挟裹着去云中岛的平家之子,却是提都没提,显露出这神深沉的心思。 段玉也装作不知道,实际上,那个小鬼已经被送往乡校,严密监视了起来。 未来到底命运如何,就看段玉心情,以及出云局势演化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凶刃 云中四年,二月。 天气转暖,大地上一片生机勃勃。 段玉乘着牛车,就到了一处山丘,眺望下方两千亩田上的农奴劳作。 在他身后,则是叶知鱼,此时掐了掐手指,算计地说着:“我之红鱼乡,有八村,共计八百户,若按照大哥你的法度,要出八个武士,每个武士二十个仆从,共计一百六十八人……盔甲、武器、马匹自备,粮食由封君供应?” “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毕竟我的士不可能每一个都是非凡者!”段玉叹息一声:“作为老臣,当然要给予优待,以少量钱帛抵消……或者以武徒、武生充抵也可……” 所谓的武徒,就是普通练武之人的水准,放在庆国,大致是御龙军普通士卒那个水平,还是很容易培养出来的。 而武生,则是精兵水准,一般武林高手级别,但宗师未满。 这两个要求,云中岛上满足的人就多了。 特别是秦飞鱼,光是手下一个龙蛇营,就可以抵消大量义务还绰绰有余。 “倒是法师方面有些缺口,不过等到萧静风与于静白在此地开白毫山支脉,也可慢慢缓解……” 对于萧静风与于静白的举动,段玉当然知晓,并且予以默认。 毕竟是前世师兄师姐,相熟并有恩,并且领地之内除了神道之外,仙道方面的确也需要有人出面打理。 但法师的培养,却并不是什么轻松之事。 云中岛之内,目前对法师的定级,只有三等,法徒、法生、法士。 法徒者,刚刚传法,只是知道有炼气这一回事,百日筑基都未完成。 虽然道门筑基只需要百日,但其中资源耗费也不是等闲。 更何况,真正的道家,并非只是区区的一篇功法,而是要从小培养,理解道家仪式与专属名词,磨练气质心性,打下根基。 至于法生,简单而言,就是筑基入道,三花聚顶大境界的修士。 最后的法士,则是五气朝元大境界的炼气士。 到了法士程度,只要投靠,段玉当然不吝封为下士,领一村百户为封地。 这就相当于奇幻中领主收容骑士,赐予一个骑士庄园。 此时还可以,但等到日后,怕是要沦落到骑士好得,却没有多少领土分封的地步,段玉却不由有些心驰神往。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此世的非凡之力,将发展到一个怎样的程度? “除此之外,仆从兵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叶知鱼把玩着一缕发丝,微微一笑。 因为大量掠夺与购买移民奴隶,云中岛人口的年龄结构倒是十分健康,多以青年男女为主,其次就是小孩,老人极少。 毕竟,老弱病残,在迁移与远航当中,是最容易病死的那一批。 除非掌握了特定技术的手工匠人,还可得着一些优待。 换句话说,正是人口红利期,能享受很长的一段时间。 “一村百户,五户抽一丁,当可不损伤农事,甚至可常备之……” 换句话说,纵然成为脱产的职业士兵,也很是可行。 “这倒不必,但可轮训,令他们掌握一些基本的军中技巧……”段玉摇摇头,意有所指:“还是以精兵、高手为要!” 一百精兵,几乎可以弹压数千敌军,在万人军阵中杀进杀出。 而就是这样的万人普通军阵,又可以轻易镇压数万数十万流民,这种对比,就十分强烈了。 以云中岛的实际情况,做不到暴兵,只能选择藏兵于民。 全民兵役,再建立一个快速征召体制,却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毕竟此时每户中都有壮丁,若都受过军事训练,以全岛三万户而言,就可以拉出三万大军! 虽然这基本不可能,不说指挥系统与后勤等是否跟得上,整个云中岛生产停摆,这支大军没有多久就会变成蝗虫一般的流民军流窜到哪里,就将哪里全部吃光! 不过,若是本土作战的话,倒是能给敌人一个大惊喜。 段玉眸子中似燃烧起火焰。 阳间、阴世的法度权柄皆已经齐备,整个云中岛便是自己的道场! 再加上三万大军,诸多羽翼,不论什么势力,都难以消灭了。 除非来一个传说中的兵家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之圣,又或者道家雷劫不灭的仙,再或者儒家肉身神通修炼到巅峰的子来,否则都是不惧。 换句话说,基业巩固了! …… “云中岛已立,后路渐渐稳固……接下来,就是我个人的问题了!” 巡视一圈,特别是一些手工业作坊与几个晒盐场后,段玉回到云中府,盘膝而坐,开始冥思。 作为一岛之主,他最应该做的还是坐镇中枢,处理诸多政务。 但自己还要修炼,未来不得不继续做甩手掌柜,时不时外出。 要是在传统的集权体制之中,大臣都要说望之不似人君,各种野心家都要冒出来,不过在分封体制下,云中岛大部分都由各领主自治,自己要管的主要就是一个云城,还有旁边的港口,交托给几个心腹便足够了。 这也算某种程度的小国寡民,无为而治么? 段玉摸了摸下巴,有些苦笑: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待在云中岛上,我可策完全,出去之后,我最多就是一个手段厉害些的地煞真人,还是有大把威胁可以危及我的生命,不论是出动天师乃至刀枪不入的大高手来狙击,乃至落入陷阱,被数千上万大军围攻,都可以取了我的小命…… 但即使如此,龟缩也不是我的性格,为了能逍遥自在地在天下行走,必须爬上更高的山峰啊…… 具体而言,就是自己修为要积蓄突破。 通过云中岛建立体制,他开始逐步完成宏愿,道印功法也是进度一日千里。 到了此时,早已触及了游神御气大境界的门槛。 元神也日夜服食炼化妖鲲灵丹,而变得浑厚异常,若是地煞榜后位的煞气,那是挥手可以炼化,没有丝毫困难。 但段玉当然看不上那种等级,他瞄上的,是地煞榜第七的白虎煞! 不要看只排第七,实际上,地煞榜前十全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神物,甚至前三的煞气,都只在传说中听闻过,根本没有先人炼化的例子。 而综合入手难度、功法契合、排名高低等问题,段玉终于还是选择了这白虎煞气。 “而这白虎煞气,就在云澜大陆南方,大国南楚的境内啊……” 段玉喃喃着。 当年大夏朝覆灭,诸国并起,北方庆国位于四战之地,兵威却震撼天下,之所以不能统一,关键就是南方有着南楚国! 这南楚国面积浩瀚,几乎全部继承了当年大夏的南方版图,几是庆国的二倍。 若非国内不如北方那么开化,地广人稀,还有诸多封君,乃至吴越国的牵制,说不定早就起兵北伐,带给庆国的压力也要增长无数倍。 “大陆之上,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那些小的诸侯国可以忽略不计,南方就是南楚与吴越,北方就是庆国与东陈,还有北燕与草原,这是真正能影响天下的力量!” 段玉揉了揉眉心,识海中就浮现出一个人来:“高冈……此人应当只是一颗原本闲置,却被启用的棋子,大夏真正的杀招,必然是在南楚之中!” 按照他推演的大夏复国之战,必是先令胡人南下,杀得血流成河,再有将从南楚而起,先统一南方,再兴兵北伐,百战而得其国,大义名分都有,乃是绝好的算计。 “北有高冈,男有高潜……上一世北燕胡骑南下之时,南楚就有此人崛起,等到我陨落之时,几乎篡夺了王权……” 回想起记忆,段玉神色冷然。 接下来,不外乎就是按剧本来了。 嘿嘿……倒真是好算计,借助胡人屠刀,将反抗力量尽数剿杀,收得一个干干净净的北地,还有救民于水火,驱逐鞑虏的大义。 当真是将天下人当傻子来耍了。 此次,有着自己,还能让对方成功么? “高潜起家,有着三大运,第一就是南方国君与众多封君之间的矛盾日益激烈……这诸多封君把持膏腴之地,犹如一个个拥兵自重的军阀,多次拖累北伐大业,楚王如何能忍?是以大力提拔年轻并身家清白的小将,高潜因此平步青云!” “第二就是被南方将门白家看中,获得大力支持……这个白家家学渊源,直接传承自上古兵家,底蕴深厚,不可小觑。” “最后的一个大运,便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柄上古名刃虎翼之残片,传闻碎铁中隐隐有黑气,触之即发,后来以此为根基,寻到一处白虎煞穴,以天雷地火以及煞气淬炼,牵引天外星光重铸,得杀破狼刃,从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柄可怕兵器给武者带来的助益有多恐怖,看段玉就知道了。 当年的他只是一个小虾米,但凭着一柄鬼切,就敢横冲直撞,杀人盈野。 而杀破狼之刃,论威力,只怕还在东海鬼切之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西戎 没有错! 白虎煞气,便是高潜起家的助力之一! 煞气不仅炼气士能用,也是兵家至宝,可拿来冶炼各种神兵利刃! “地煞榜前十的煞气,都是几乎绝迹的神物……还有上古邪刃虎翼碎片,哪里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 “但若有着一个大夏龙庭在幕后支持的话,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段玉冷笑一声:“这次,便要夺了高潜之机缘!” 论仇恨,他在庆国屡次破坏大夏龙庭的谋划,早已不共戴天,也就不在乎再多被记上一笔。 至于高潜?此人此时大致还在牙牙学语中,又或者还未出生?有何可怕? “为了获得白虎煞,南方是不得不去了!” 段玉沉吟着,忽然手一招,一道纸符飞了出去。 这符箓通体明黄,上有朱砂篆文,可记录数句话语,虽然不能千里传音,但在云中府之内却是没有丝毫问题。 符箓一闪,没入窗户缝隙中消失不见。 片刻后,一名黑影就在外面跪伏:“王越……求见主君!” “你终于来了,进来吧!” 段玉笑着拍拍手。 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一人,身材瘦高,皮肤黝黑,赫然是吴越虫使王越。 “王越,告诉本君,你还想回家么?” 段玉好整余暇,盘膝而坐,淡然问着。 “自然是想的。” 王越连忙点头,又有些黯然。 光阴乃是最无情的刀刃,原本的三个虫使,只有他自己还抱着归家的念头。 至于王济、何瑭两人?却是被渐渐繁华的云中岛,以及金银厚赐,特别是许诺的士爵之封所吸引,回家的念头就渐渐淡了。 自从年节之时,见识过那场分封之后,都是一心一念立下功勋,至少也要被封为下士,恩泽后代。 在吴越中,他们这等下民,可没有如此机会。 但王越却是信念坚定之人,依旧初心不改。 “既然如此,本君有意往南楚一行,顺带看看吴越之国……你给我做个向导!” “遵命!” 在云中岛之上,段玉说的话就是法令,王越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那个可能还在通缉他的蛊师,有着这么大个靠山,还害怕什么? 见到这幕的段玉,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大局已定,后路已备。 也是时候,泛舟东南,为自己的修行拼得那一线天机了。 甚至,第一次正面大夏的庞大潜在势力。 他对此,不由还是略微有些期待。 …… 与此同时,云澜大陆,庆国,征西都督府。 原本并无征西都督,西戎诸国一向是草原王者乌延部的势力范围,源源不断地产出牛羊、丝绸、黄金、美女、供给部族高层享乐。 只是数年前,伴随着乌延部分裂与内战,以及北燕侵袭草原,还有蒙戈王子成为归义可汗,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趁着草原大乱的机会,新上任的国君,原八贤王崔山,就命令大将军宇文商领兵三万,趁机进逼西戎诸国。 当是时,巴图可汗正与北燕分裂,全力应对铁狂屠大军,对西戎诸国的控制减弱,给了庆国极好的机会。 西征数年,已经打下火容、黑汗、精河三国,相当于一州之地,并掠得金银丝绸、良马玛瑙、象牙珍珠、美女奴隶无数,有力地巩固着崔山的威望,缓解国内矛盾。 这其中,火容国乃是西戎大国,又有草原支持,曾经也窥视过庆国西疆,双方兵戎相见,为祸不浅,却被一举拔除。 宇文商因此功,受爵平西侯,宇文阀声威越发显赫。 再伴随着北燕平定草原,招降纳叛的消息传出,西戎诸国顿时一片大乱。 其中,摩罗国境内。 圆顶宫阙恢宏精致,以大理石为主体,表面饰以金银箔、玛瑙、玉石……一株六尺长的红珊瑚位于正中,底盘内满是宝石珍珠,珊瑚通体似火,却在不断吸纳四周的炎热之气,令室内保持着幽凉,显然是一件异宝。 高冈一身丝绸长袍,包着头巾,已经完全褪去了数年前的落魄之色,正大口饮着葡萄酒。 殷红的酒水顺着胡须滑下,宛若血液滴滴砸落地面。 在厅中,两侧皆坐着一些贵族与武士统领,珊瑚旁边还有西戎胡姬,穿着巴掌大小的布片,轻纱半遮脸庞,金色的鼻环若隐若现,赤足似雪,腰肢如蛇,跳着被中原书院点名批判的‘天魔舞’。 林不器一袭青衫,作读书人打扮,身上有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进来见到这一幕,眉头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来到高冈耳边,低声说着。 “嗯?!” 高冈面色一肃,剑眉挑起:“你们都下去!金铣、周镗……你们留下!” 这留下的两个都是勇武之士,身上煞气凛然。 片刻后,大厅中人员散尽,高冈端坐不动,抚摸着手上金柄银鞘、龙形吞口的大夏龙雀宝刀,道:“林不器,将所得消息说一说吧!” 一举一动间,威严充满,令人一见心折。 林不器深深行礼:“是!” 眼睛斜瞥,又见主公印堂内蕴紫气,不由更是暗喜:‘自主公摆脱枷锁,来到这摩罗国后,气运越发鼎盛,勃发就在眼前了啊!’ 原本,高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虽然有着一丝紫气冲天,却也有乌云盖顶,将什么气数都削去,纵然一代宗师,也是半生穷困潦倒。 但自从紫衣侯赠刀转命一事过后,大夏龙庭启用了这枚棋子,立即就是风起云涌,一朝突破枷锁。 因为已经是庆国通缉犯身份,因此在林不器的建议下,高冈易容潜逃,一路出西域,来到了摩罗国。 此国比火容稍小,民风淳朴,人口也有百万,只是贵族贪图享乐,兵力不盛。 高冈至此,顿时如鱼得水,不过一月,便有着毙狮杀虎的名声,被作为勇士献给国王。 国王考校一番,很是喜欢,又因为草原事变,心有戚戚,提拔为贵族,命高冈训练新军。 历来兵家要掌权,无一不从练新军开始。 袁世凯小站练兵,为后来奠定基础。 虽然高冈不知道袁世凯这个人,但道理相通,又有着林不器辅助,再加上一些人才的投靠,当真是风云际会,只是三年,就已经练了五千新军出来,屡立功勋,在摩罗国中渐渐掌握实权。 到了现在,更是有着再进一步的机会! “启禀主公,王宫内传来消息,国王病危……” 林不器定定神,将得到的密报和盘托出。 “大王啊……” 高冈一时沉默,对方可谓是他的伯乐,信之重之。 但哀伤只是一瞬,眨眼间就转为枭雄之气:“先生以为,我该如何?立即起兵围了王宫么?” 大将金铣立即道:“不可……主公作为外来之人,虽然贿赂重臣,又得国王青睐,若是发兵围宫,不是造反也造反了,名声必臭不可闻!” “不错,国君有着王子,应该拥立嫡子才是!”林不器颌首:“只是此国王有三个儿子,长子勇武,却是侧室所生,二王子是嫡子,性格文弱,三王子才八岁……如此格局,怕是有祸潜藏,不过即使如此,主公也没有多少机会……但当今天下,即将进入大争之世,天意辅助人事,却也有一丝良机。” “良机何在?”高冈眼睛略微一眯。 “天意如此,国必不安,北燕、庆国,都是猛虎饿狼,兵连祸结……二王子继位,必重用各将领,主公可忠心侍奉,立下战功,而大王子若得势,立即祸起萧墙……到时候王宫血流成河,主公可以讨逆之名进击,扶持三王子登基,再迎娶一王女,以外戚之名摄政,方可控制一国……” 林不器缓缓说着。 至于其中如何左右逢源,表面上忠心耿耿,暗地里向大王子示忠,怂恿此人篡位,自是帝王心术,不必多说。 “摩罗国有民百万,物产丰饶,可养四万大军!”高冈喃喃地说着,虽然此地民不堪战,但作为兵家统领,有的是办法将他们训练得嗷嗷叫,纵然一群绵羊也敢咬人。 以此为资本,侵吞西戎诸国,不在话下。 但是外来两方势力的压迫,令他都有些窒息之感。 “既然主公已经定心,那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至于北燕与庆国?此两方虽然图谋西戎,却并非主力,最多只是偏师而已……两者间必有一战!” 林不器一振衣袖,眸如晨星:“只要主公能手握兵权,撑住这一开始的几波,等到胡人铁骑南下,与庆、东陈开战之后,天下便大有可为!到时候,退亦可守西戎之业,进则可窥视中原!” 这便是高屋建瓴的大战略了。 实际上,纵然林不器也没有这个才能,虽然他是人才,毕竟太过年轻,没有通达,但自然有着高人指点。 “不错……庆国国力强盛,又收了两代草原可汗,骑兵充实,非同小可!实是北燕大敌!我还是应该默默潜伏,等待良机!” 高冈面容一肃,下定了决心。 前半生风吹雨打,早已磨练出隐忍之气,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精怪 煦日高升,阳光明媚。 蓝宝石般的海平面上,一艘商船正缓缓前行,后方划出数道长长的白线。 桅杆顶端,还有一面旗帜,上面五色山峰汇聚,乃是‘五峰旗’,云中岛商会的标志。 由云中岛组建的商会,段玉亲自赐名‘五峰商会’,以五峰旗为标志,也算一种异世的恶趣味了。 并且,随着云中岛实力的传出,商道也渐渐打开,对出云、海宋、以及其它海岛的航线开辟,由于有着鲛人与特制大船,几乎没有危险,由此带来的就是源源不断的利润。 或许有一日,整个东海之上,五峰船主都将成为一个新的传说,那是代表贸易与黄金的神话。 此艘商船,名义上是往南方试探商路。 实际上,段玉就隐藏在其中,他这次出行十分低调,就带了一个王越而已。 至于叶知鱼、秦飞鱼、天野拳兵卫等人,一是需要他们照顾自己的封地,第二就是此行有些危险,自己一个人反而横行无忌一些。 本来,自己与南方无仇无怨,但若执意谋夺白虎煞,就不免与大夏龙庭的潜在势力发生碰撞。 这样一个曾经统一大陆的王朝之实力,纵然进入潜伏状态,只怕也非同小可。 ‘不过……潜势力还是见不得光……’ 段玉抚摸着下颌,发出一声冷笑。 在庆国之时,他就故意揭了些黑幕,纵然换了国君,但对于大夏复国势力,必然还是十分在意。 或许,大陆上的各个国君,都知晓了? 只是不论他们如何防范动作,都是绝密,自己在大陆没有搭建情报网,这种层次的消息是不可能得到。 唯有以商业的名义,获得一些表面上的情报。 “主君!” 过了片刻,舱门外就传来恭敬的声音,是王越。 “我说过了,从今天开始,叫我公子或少主便可……” 段玉摆摆手,木门被一股无形之力拉开,王越进来,恭敬行礼:“少主!” “你且坐,跟我说一说吴越与南方的情况……” “是!” 王越屁股半搭着椅子,不敢坐实,定了定神,道:“云澜大陆南北,以天河为界,这天河源自神山,长万里,浩荡入海……” 段玉静静听着。 云澜大陆极西,有着高耸入云的神山,与西戎之极接壤,也是历代王朝势力未曾触及过的地方。 传闻此神山无人可以攀越,乃是世界之尽头。 而天河却是源自于此,将云澜大陆分为南北两片。 “……自数千年前的大周王朝开始,中原王朝进入南疆,在此地编户齐民,修筑起一座又一座城池,南方因此开化,但被发文身的习俗依旧被保留下来,而茂密的十万大山,丛林当中,更有着不服王化的野民部落存在……” 王越虽然也披发纹面,却自认乃国人,并非野民。 段玉再细细问下去,结合自己记忆,终于勉强拼出一个南方的大概。 南楚无疑是南方霸主,幅员辽阔,有十二州之地,但地广人稀,不得不以大量封君坐镇。 除此之外,一些边境地带,乃至大山深处,野民同样不少。 吴越国的情况还要更差一些,吴越王只是掌握了一些城池,国内封君,或者说部落之主割据更重。 特别是南方的一些山寨,以寨主头人为领袖,供奉着蛊师,战力惊人,吴越王对他们都要拉拢。 吴越国面积比楚国小,只有四州之地,但与南蛮密林接壤,里面不知道生活了多少野民,因此潜力也是不可小觑。 甚至有几次,楚国南侵,吴越军队大败,就靠着吴越王的名义,从密林中召来大量战士,才勉强打退楚军,免去了灭国的厄运。 “我们这次,就是在吴越港口停靠,然后一路横穿,进入楚国地界……” 伴随着王越讲述,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明月悬空。 夜晚的大海显得颇为静谧,几乎波澜不惊。 正在打坐的段玉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冷笑,元神出窍,化归虚无,来到了甲板上。 在不远处,一片海雾薄薄升起,其中似乎还有一道黑影。 “精怪?!” 呜呜…… 海面突起波澜,微风呼啸,宛若鬼哭。 段玉元神见到这一幕,不由笑了:“还真的敢上?找死啊!” 自己商会的船只,大部分都经过改造,融入妖鲲尸骨,带上一丝这头大妖魔的气息。 凭此,完全可以在东海横行无忌,妖鬼退避。 虽然妖鲲的气息最多吓走鲨鱼与一些低阶妖物,真正开了灵智的,都知道这是虚张声势,妖鲲已死。 但那些开了灵智的妖鬼,看到船只之后,大多更是吓得掉头逃窜! 为何? 因为它们会思考,自然知道能杀了妖鲲,用它的尸体造船的人,比妖鲲更加可怕。 是以五峰旗横行东海,一次都没有出过差池。 想不到这一次,终于出现了个敢来捋虎须的。 至于段玉自身?他没那么招摇,对面恐怕根本不知道,一个可怕的人物,正在这艘船上坐镇。 “警……警戒!” 瞭望手也看到了诡异的雾与其中黑影,大叫起来。 “出了什么事?” 甲板下的舱室内一阵骚动,数十人跑上甲板。 旋即,就见到了不断扩张的海雾,还有其中出现的帆影。 那帆影越来越大,最后化为一艘有些陈旧的帆船,缓缓行驶过来,速度很慢。 “原来只是一艘船,小三子你找死啊!” “这么慢的船,形制也很古老,几乎被淘汰了啊……” “纵然是海盗,也不可能用这种船,根本追不上猎物,迟早饿死……” …… 船上的水手讨论着,有些疑惑,又想到某个可能,心底略微不安。 终于,船只越来越近,在清辉的月光下,将它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的确是一艘古老的帆船,只是帆布破损严重,船身更是布满了海藻与贝壳,严重腐朽。 最令人震惊的,是整艘船上,没有一点灯火,似乎根本就没有活人在操作。 静! 死寂! 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水手们,一下就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陷入难熬的沉默中。 “那是……冤魂船啊!” 终于,商船的船长哀嚎一声:“还愣着做什么?立即转向,避开它!” 在他怒吼声中,所有船员都好像被抽了一鞭子一样,飞快动作起来。 冤魂船!幽灵船! 这是东海上水手们耳熟能详的恐怖传说。 由于遇到了可怕的灾难,令整艘船的活人尽数死亡,唯有一艘孤船在海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在所有故事中,这冤魂船都是厄运与灾难的象征。 特别是海员们,对凶吉之事更加看重,也就更加害怕恐惧。 舵手拼命转舵,偏转开航线。 一直紧张注视着冤魂船的船长与水手们,却是惊悚地望着那一艘古老船只跟着转向,紧紧跟着他们不放。 不仅如此,海雾更加浓密,慢慢扩张,仿佛不知名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嘴,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果然,是一头精怪么?” 段玉望着这幕,不由笑了。 妖精妖精,有血肉之躯者才是妖,而无妖躯者为精怪! 精怪者,鬼神之属也,大多只在夜间活动,其中凶残者就喜欢吞噬活人的精血。 特别是海上,遇到一艘船,厉害些的精怪一扑,就将船上活人杀尽,对于船只货物却不屑一顾,这就造成了幽灵船的传说。 此时后面的幽灵船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精怪,却是藏在海雾当中。 “王越!” 段玉看到一人上了甲板,直接传音。 “主……少主!” 王越一个激灵,瞥了瞥周围,知道段玉不欲旁人听见,低声问着:“有何吩咐?” “安抚众人!” 段玉元神悬浮在半空中,伸手一招,一柄青色的法剑就落入手中。 这剑是用白骨飞剑的残骸所重铸,加入了妖鲲之骨与青铜之英,不论韧性还是锋锐都更上一层。 在月光之下,更是通体半透明,宛若一汪秋水。 “去!” 他元神御剑,化为一道青光,冲入浓雾中。 呲啦! 剑气所至,白雾纷纷退散,发出被腐蚀的声音。 “吼吼!” 雾气不断浓缩,化为一个虚幻的怪兽身影。 它头如赤狐,眼眸狭长,身躯似狗,却又披着一层鳞甲,每一块鳞片之上,都隐约可以听到一个冤魂的哭喊。 精怪形态千奇百怪,段玉也没有深究,只是凝视着对方的眸子,才有些惊讶:“居然已经失去神智了么?” 一般而言,妖兽才疯狂愚昧,精怪专修神魂,一个个却狡诈无比。 比如隐藏在人间,化为美丽女子,专门吸书生阳气的狐仙传说,大多就是它们所为了。 此等灵智之妖,按照道理而言,应该不会如此不智,还直面自己剑锋。 现在看来,却是因为这妖神念混淆,发疯了! 一个疯子,不论做出什么事来,都是毫不稀奇的。 “真是……无趣啊!” 段玉叹息一声,弹指之间,数道剑气勃发,将这精怪团团围困在内,青玉剑当空斩落:“杀!”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奇异 嗤! 剑气纵横,宛若九天星河席卷,浩浩汤汤,堂皇大气。 同样是元神御剑的境界,段玉元神因为服食妖鲲灵丹的缘故,元神之力浑厚非常,表现出来,就是御剑威力大幅度提升,颇有几分以力破巧的味道。 按照他自己的估算,即使来上数个元神御剑的真人围攻,恐怕也不是自己这一柄青玉剑的对手。 无它,根基实在太过浑厚了。 自己一个元神,起码比得上普通三个元神出窍巅峰的合力! “嗷嗷!” 精怪的狐狸头发出一声嚎叫,本能地虚化,想要躲开。 但此时,竟然被之前布置的剑气阻挡,任凭如何化虚,也是无法逃掉,只能被剑气长河席卷进去,发出一声怪叫。 嗤嗤! 顿时,无数剑气与鳞片碰撞,上面的冤魂一个又一个惨叫着,被灭杀当场,斩破这层防御之后,星河剑气也杀入精怪体内,横冲直撞,万剑攒射。 大量剑光一闪,发出嗡的一声,不断震颤。 强光过后,原地一片虚无。 “死了?” 段玉神色淡淡,要杀精怪,本来也就是这举手之劳的事情。 但忽然间,他神色一变,青玉剑猛地一折。 啪! 在他原本所立之处,两只粗大的黑色爪子合拢,空气仿佛变成了玻璃,发出一声脆响,足见这两爪力气之大。 “竟然还会偷袭?你是真疯假疯?” 段玉凝视着这狐头犬身的怪物,凝声问着。 刚才的剑气已经足够令普通精怪形神俱灭,但此精虽然有些狼狈,却绝对不是重伤的样子,还能反击。 此时它虽然停在远处,段玉蓦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来临,元神整个钻入剑中。 咔嚓! 四周,数十个惨白的骷髅头浮现出来,眼眸中闪烁着磷火,张大嘴巴,想要将青玉剑一口咬下。 噗! 青玉剑猛地一冲,穿过一个骷髅头,在半空中重新显化出段玉身形:“驭鬼之术?你竟然选择吞噬人族生魂修炼,当真是好一个魔头!” 精怪的修炼方式,也有数种。 最正统的,是每日吞吐灵气,再辅以日月精华淬炼,类似玄门正宗,虽然入门艰难,但根基扎实,后劲无穷。 再接下来,就是一些邪魔歪道,或者占据庙宇,吸纳人间香火信仰,或者到处捕捉血食,如此一来,初期进步神速,但道基必是不纯。 而最后一种,则是最为疯狂恐怖的道路,那就是直接吞噬人族魂魄,因为人乃万灵之长,吞了一个人的魂魄,起码等于普通土地数月香火,纯以掠夺,进境神速。只是如此一来,不仅孽报缠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天劫到来,并且魂魄念头繁杂,也极易走火入魔。 现在看来,这精怪修炼的,就是最后一种道路。 只是,敢这么做的精怪,一个个不仅穷凶极恶,并且也手段极硬,否则早给剿杀了。 炼气士遇见这种精怪,都是要除魔卫道的,真正是大功德一件。 段玉凝视着天空明月,伸手一挥,数朵半透明的天花落下。 这天花宛若水晶,晶莹剔透,光华灼灼,当中又似有着火焰煅烧。 忽然间,一片片花瓣散开,落在一个骷髅鬼头上。 呲啦! 半透明的火焰席卷,瞬间就将这骷髅头包裹,化为缕缕青烟。 只是眨眼间,这些诡异的骷髅头便消失殆尽。 不仅如此,几个惨叫的骷髅头回到精怪身上,居然将火焰也带了回去,令其在精怪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这大日真炎的滋味如何?” 段玉笑了笑,月光即为日光,这还是他最近领悟出来的一个法门,纵然在夜间,也可以直接借得大日真火之力。 而这真火至阳至刚,正是一切妖邪鬼祟的克星! 看着焚烧中的妖精,段玉眉头却是渐渐皱起。 因为在他注视中,这火焰只是焚烧了狐狸精怪身上的冤魂鳞甲,对方虽然惨叫不断,但身上的大日真火,竟然有着渐渐熄灭的趋势! “想不到,还真有些道行……” 能凭借自身之力,抵抗大日真火,起码也是日游真人的境界了。 放在精怪当中,那就是能白日显形,可怕无比的大魔头! 段玉神色肃穆,飞快布置:“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朱雀、南方玄武,四方四灵,去!” 四道青铜符箓从下方的船舱中飞出,悬浮在虚空,形成某个阵法。 灵气呼啸,大阵运转,当中隐约浮现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灵虚影。 等到赤狐精怪摆脱剑气之后,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大阵之中,四灵虚影压下,不断消磨着它身上的黑气。 “呜呜……” 伴随着阵法不断运转,赤狐发出尖叫,体形不断缩小虚幻。 就在此时,它体内核心,一点暗红色的光芒浮现出来。 霎时间,这精怪就被一层暗红色的光芒包裹,散发出凶残、恐怖的气息。 它一张嘴,顿时就将青龙与白虎虚影吞噬,朱雀玄武的攻击落在它身上,反而被暗红色的光芒污染,令这二灵的虚影一下消失。 四灵法阵,赫然被破! “这可真是……有趣啊!东海之中,还有如此强大的精怪么?几乎都不下于妖鲲了吧?还有这黑红光芒,似乎有着污染之力?” 段玉惊疑一声,元神上前,散发三尺清光:“道域之力,给我镇压了!” 他亲自上场,元神裹着一层厚厚的清光,蓦然张开大手,向着精怪抓下。 在半空当中,一只巨大的手掌浮现,仿佛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浩大磅礴,无可抵御。 黑红色光芒与清光纠缠,互相抵消,而大手却是毫无畏惧,一把将赤狐捞在掌中。 精怪拼命挣扎,又一声长啸。 吼吼! 刹那间,段玉的神色变化了,因为在这头精怪的核心中,暗红色的光芒收敛,化为了一枚铁牌般的核心,上面有着一条龙形虚影闪过。 一股巨大的威严顿时降临,令大手都略微颤抖。 “这是……神道气运?” 段玉发觉,这精怪当真给了他许多惊喜。体内道印轰鸣,紫铜印上的螭吻虚影浮现,做怒吼状。 与此同时,元神衣袍之上,三首海龟也自愤怒咆哮。 这二道力量合二为一,还是将这龙形虚影击溃,大手再无丝毫抵挡,用力研磨,将赤狐犬身的精怪消磨干净。 “这精怪,身上有着古怪!” 段玉沉吟着,散去法术,就见得虚空之中,那头精怪赫然已经形神俱灭,但却留下一物。 那是一枚黑铁片般的令牌,正中有着一朵红莲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他伸出手,将这令牌拿在手中。 轰! 就在这时,变生肘腋!黑红色的光芒重现,竟然想要污染他整个元神之体。 “嘿嘿……正等着你呢?” 早知道有异的段玉冷笑一声,三转紫铜印浮现,狠狠一镇。 蓬! 黑红色的光芒收敛,黑铁令牌不断颤抖。 段玉眸子一暗,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幕灰暗的天地。 …… 这是一片广大而阴沉的空间,唯有天空中还有丝丝缕缕的光亮。 “呜呜!” 一只赤红色的狐狸精怪,正在对天吐纳,进行着修炼。 在它麾下,还有大量阴兵阴将,供给驱使。 某一日。 这狐狸修炼有成,跨过白日显形的大关卡,开始了游历。 它走过诸多地方,最后为了超脱,甚至钻入地底,准备去探寻那最初的根源。 旋即……就是火! 入目所及,是一片可怕的火海,遍布整个空间。 在火海之中,一双血红色的巨大眸子望了过来…… …… 蓬! 段玉回过神来,就发现黑铁令牌已经化为了齑粉般的光点,慢慢消散。 他望着这一幕,却是陷入沉吟:“难怪此精如此难缠,原来是一个修炼有成的地府鬼神!” 刚才所见到的场景,必然是阴曹地府无疑! 一般而言,精怪或者修士若没有了形体,那就只能做孤魂野鬼,运气好点就走神道,很少在人间厮混,因为对于它们而言,最好的修炼地点,还是在地界。 当然,那种血食炼魂修炼的除外。 这赤狐精怪,本来也算兢兢业业,并未涉及魔道,只是一次兴起,探索地府,甚至前往了轮回界,撞到某处,才被污染,堕入魔道,甚至还来阳间兴风作浪。 “阳间乱世,已经波及阴间了么?” 想到这精怪的来历,段玉不由有些叹息。 他之前都是在云中岛对应的地界范围内厮混,还没有什么感觉。 而此时,一到外界,对比立即就出来了。 阳间乱世,杀人盈野,阴间冤魂增多,必然会出现相应的变化,比如多出许多鬼王、鬼雄之类。 乱世之中,必出妖孽,说得就是这个了。 此时这种混乱,或许只是波及地界小部分,潜藏不发,偶尔隐现一鳞半爪,冥天之界中的诸神还可安坐,但若放任不管的话,迟早也会被波及。 “像这种被影响的鬼神,必然会越来越多……但它体内的铁片与神道之气,又是从何而来的?莫非……” 段玉眸子一凝。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路遇 对于那头赤狐无意间撞破的轮界红莲地狱,段玉还是有些在意。 但他之前不过接收了对方一些记忆片段,而赤狐被火焰影响之后,就陷入半疯狂状态,纵然让它自己再找一遍,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因此,在检验了一下之后,只能悻悻然地魂魄归窍。 “少主!” 片刻后,得到传唤的王越进来行礼。 “危险我已经解决,让船只继续启航吧……”段玉挥挥手:“至于那幽灵船,恐怕也没有什么价值,不必多费心了。” 过去这么多年,船上的货物大概全部都被腐蚀了,只余下一丁点金银之类。 而且,考虑到东海的风俗习惯,恐怕也没有哪一个船长敢下搜船的命令。 果然,在发现后面幽灵船不再跟上之后,船只上的水手都发出一阵欢呼,旋即逃难一般,逃离了这片海域。 …… 一月之后。 吴越国,东临港。 五峰船缓缓停靠,一应税务费用等事自有船长应付,段玉与王越仿佛两个普通的船客,下了船之后就与水手们分别。 按照计划,这艘商船在完成交易之后,还会采购一些南方特产,尝试贩卖至东海,这也是一件很有利润的事情。 实际上,有着当世无双的航海之力,只要略微用心,都大是有利可图。 而段玉与王越,却是要横穿吴越国,进入楚国地界。 纵然还要从这里回去,但搭乘的或许就是第二批次乃至第三批次的商船了。 吴越人的港口,修建得非常宏大,并且有着一种特殊的异族建筑风格在其中。 石质屋宇之上,大多遍布花纹。 段玉看得眼熟,旋即就在王越脸上找到了答案。 “我吴越之民,大多披发纹身,若是南蛮山寨之中,还有以黑齿为美的女子……” 看到段玉饶有兴致地注目着过往吴越人,王越连忙介绍着。 港口之中的吴越人,大多披发纹身,图案喜好龙蛇,只是以此时的技术,段玉看起来只是一段奇异的长条花纹,或者说,更似蚯蚓一点。 港口之中,吴越国人绝多,他国商人也有一些,但已经宛然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里,不披发纹身的才是怪胎,段玉看他们奇装异服、他们看段玉亦如是。 任何想改变此点,都是徒劳无功,不经过个数百上千年的移风易俗,几乎不可能。 段玉看了一段,就跟王越来到一处酒楼。 一股奇异的炸肉香气扑鼻而来,段玉望了望,就见柜台上摆着几个竹编簸箕,里面是大量炸好的蚕蛹、肉松虫之类,按斤两出售,想吃多少就买多少,在旁边还有几个极大的酒缸,不少人就沽了几斤酒,就着炸虫子,吃得有滋有味。 这是就是本地的吴越人酒家了。 段玉坐下后,自然有小二上来,见到段玉北人打扮,并没有推荐什么黑暗料理,只是报了些鸡鸭狗肉的菜名,最后问着:“客官可要五宝酒?” “何为五宝酒?” “这是本地特产,咱们吴越人以五毒为五宝,趁着惊蛰之时取蝎子、蜈蚣、蟾蜍等厉害家伙,经过炮制,去其三分毒性,其余就用来泡酒,以毒攻毒,活血开胃,对海员风湿、气血郁结等病症有着奇效……” 店小二还未开口,王越就屁颠屁颠地介绍着,舔了舔嘴唇。 “看你这样……也是好几年未曾喝过家乡之酒了吧?罢了,先来二斤!”段玉笑了笑,见到酒上来,舀了一碗,发现香气扑鼻,又混杂着一些浓烈的花香之气,倒是再无其它杂味。 而王越更是大喜,连连喝着,又要了一盘炸蝗虫,就是蝗虫涂了一层薄薄的面粉直接下锅油炸,鲜香酥脆,类似炸鸡肉,大快朵颐。 段玉只吃着一盘鸭子,几碟素菜,侧耳倾听。 这港口之中,酒肆之内,倒是最好的消息打听地点。 只不过听了几耳朵,大多都是南北货价差异,商路情报,盈利亏损几何,不免有些无趣。 段玉想了想,让吃饱喝足的王越附耳过来,叮嘱了一番,甩出几块碎银子。 王越略微行礼,跑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回来:“少主……你让打听的事情,都有了眉目。” 他毕竟是本地人,又有金银开路,打听些明面的消息,还是游刃有余,只是望着旁边嘈杂的环境,有些忐忑。 “只管说,他们听不见的。” 段玉饮着花茶,缓缓道,这茶十分清香爽口,茶杯内并无茶叶,只有一朵风干的红花,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是!” 王越早知道主君大能,对此不以为意,又一欠身:“此时吴越王,还是无鸠,只是听闻身躯越发不好了……目前正在张贴榜文,延请名医!” 说到这里,也有些唏嘘:“我吴越之君贤明,惜乎天不假年……” “天不假年?” 段玉又喝了口花茶,笑而不语。 吴越虽然瘴气湿热,北人很难适应,但本地人起码五六十之寿命还是有的。 更不用说,吴越王身为王者,享用必精,医者也是全国之冠,还是如此,实际上十分诡异。 而王者之病,最为复杂,关键就是神通无用! 有着龙气护体也是这点不好,普通人或许还可以求炼气士施舍些符水,但有朝廷气运在身的,就没有这等好处。 龙气霸道,怎么能容忍外道?自然是一体排斥了。 而炼气士以法术更改国君天寿,更是大犯忌讳,行者必有天诛! 纵然国师,也未必承受得住,因此,还是得看病吃药。 此时王越只是叹息,而段玉内心却是冷笑:王室血脉,这几代之中,恐怕已经没有一个活得过四十岁的吧? 这并非什么诅咒,什么鬼神诅咒能盖压龙气? 因此,只是一种毒素,跟随血脉流传的毒而已。 或许,也可叫做遗传病? …… 从吴越至南楚,由东临港开始,需要横穿大半个吴越国,数千里地,途中还要经过吴越的王城墨邑。 一路无话,太太平平地走出上千里地。 有着王越这个地头蛇,还有段玉这个大高手,不找别人麻烦就是好的,别人没事也不可能来惹他。 至于王越得罪的那个蛊师,恐怕也没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全国通缉王越,只是在他的家乡严密防控,再加上悬赏罢了。 段玉跟南方吴越更是半点交集都没有,此处也是当年大夏王朝都未完全征服之地,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来盯着他。 哗啦啦! 乌云密布,山雨骤来。 王越望了望黑幕般的天空,还有越来越暗的天色,不由大叫:“少主……天黑雨大,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甚好。” 段玉身周,无数雨点被尽数弹开,神念一扫:“前方有个山洞,正好避雨。” 按照他的指点,王越找到一处山洞,立即钻了进去,为人下属者,这是本能与义务,片刻后出来:“少主,里面还算干净,没有野兽。” 点燃篝火之后,王越将衣服烘了烘,又烤着干粮,请段玉先享用。 “按照我们的脚程,两日之后,就可到达墨邑了。” 段玉若有所思地说着,又瞥了眼王越:“你若想归乡,跟我说一句便可!” “少主说得哪里话,此次任务,自然是以少主为先!” 王越面不改色地说着。 “你不必多说……” 段玉摆了摆手,这人也就吴越之中有点用,南楚却是从未去过。 而到了墨邑这个吴越国都,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地图与向导么?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该死的雨,说下就下!” “那里有山洞?” “正好避一避雨,咦,有人?” 马蹄在洞外停下,一行黑衣人走了进来,一个个紧身劲装,腰佩长刀,王越眉头一皱,感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这当然不是这群黑衣人刚杀过人,但他们一个个手上拥有大量人命却是真的。 “朋友,出门在外,借一地容身可否?” 黑衣人头领,乃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刀客,豪爽地笑道。 “此地并非我所有,你们随意!” 段玉目光一扫,忽然眼神一凝,却没有多少变化。 反倒是黑衣人中的一个,轻咦一声,有些惊疑不定。 这伙黑衣人训练有素,一个个忙着烤火,吃干粮,或者闭目养神,因为有外人在场,极少交谈。 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时辰之后便雨过天晴,黑衣人头领呼哨一声,顿时继续赶路。 “十三!” 只是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就被叫到头领身边,他虎背熊腰、脸上胡须如同钢针,身上杀气却不甚强,赫然是临云港的熊黑! “你刚才惊疑何事?” 黑衣人头领沉声问着,一副从容不迫的大将之相。 “启禀统领,刚才那青年,我却是在临云港见过,乃是一位海船主,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在上司与曾经的交情中对比一下,熊黑毫不犹豫地将段玉卖了。 “熟人?海主?” 黑衣人头领顿了顿,狞笑道:“宁杀错,莫放过,你带几个人去,将他们两个料理了,手尾干净些……” 第二百章 杀戮 唉……” 山洞之外,段玉幽幽一叹。 “少主为何叹息?”王越忠实地扮演着捧哏的角色,立即问着。 “我叹息有人为何生路不走,非要走死路呢?”段玉慢慢说道,旋即就望见了飞马而来的四骑,领头者赫然是熊黑。 “熊黑……看来你终于走出临云港了?”段玉笑了笑。 “正是……特来送段东主上路!”熊黑神情复杂,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一挥手:“杀!” 骏马如龙,四骑冲锋,这四人竟然都是一等一的猛士,又有骏马借力,举刀竖斩,每一刀都有宗师之力。 可惜,熊黑只道听途说过一些消息,知道段玉身边的秦姓青年是个高手,曾经击败三位宗师,但却根本不知道段玉的恐怖。 实际上,靠着这猛士、骏马……纵然宗师时秦飞鱼在此,他们纵然不敌,至不济能够逃掉。 但此时却无异于自取死路了。 这导致此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大悲剧。 段玉身体一折,跳到一株大树之上,蓦然出手。 噗! 一道青色的光芒,从他手中飞射,一闪即逝。 与此同时,一名黑衣骑士就从马上坠下,捂着自己的喉咙。 在那要害之处,赫然插着一柄青铜飞刀,刀柄上还有几个奇异的篆刻花纹。 以段玉人仙之体的武力,飞刀本就是一绝,而再加上刀柄铭刻的符文,就可实现一些控制,比如突然的加速,乃至转向。 武林高手之间比斗,武功略微高出一线,差距便不可以道理计,更何况此种飞刀神技呢? 因此,纵然这几个人杀性极狠、武功极强,在防不胜防的飞刀之下,照样要中招饮恨。 “好一手飞刀!” 黑熊刚刚说了一句,又听得两道破空之声再起。 他旁边的两个骑士,一个额头中刀,一个勉强拔刀护住要害,但飞刀半空碎裂,化为无数铁片,刺入他的脸庞,死得更加凄惨。 黑熊一下僵住,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何,他也想象不到,记忆中那个平易和善的段东主,竟然如此生猛。 这一手飞刀神技,只怕宗师也抵挡不了吧? “如果你想策马逃走的话,可以试一试!” 段玉静静望着下方的熊黑,沉声说着。 “大人说笑了,咱怎么敢?” 熊黑苦笑一声,乖乖下了马,凝望着树杈上的段玉,心里低语:“头领,你这次真的是栽了……” “让我想一想……你们一个个都是精锐,又快马前行,应该是要去办一件大事,可对?而路上,碰到了一个熟人,出于保密的缘故,就要直接干掉?” 段玉冷笑。 那个黑衣人头领,或许是在听到熊黑惊疑那一声之时,就起了杀心,但居然忍耐得住,让众人休息避雨,出去之后再杀个回马枪,这心思也真是阴狠到了极点。 “段东主高明……” 熊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想不到,这个段东主竟然如此敏锐,直接猜测出了真相。 “我此时,只有一个疑问。” 段玉好奇地问着:“为何你从临云港离开,还来到了吴越,甚至成为了一个……杀手?!” 这点,的确是他心底疑惑所在。 “段东主……你忘了我的姓氏么?”熊黑沉默了片刻,终于说着。 “楚国王姓?” 段玉一怔,暗暗思忖自己难道如此运气,不仅碰到一个高冈,还有一个熊黑? 只是这后者的面相气运,实在相当一般的啊,除了有些天赋异禀之外。 “若我是王族公子,又岂会成为这个?”熊黑感受到一股力量,令他不自觉地说着真话:“咱祖上乃是楚王侍卫,一次刺客袭击,以命护主,得赐熊姓,后来被编入密谍,便去了东陈……直到数年前被重新启用。” 这些秘密,有的还是他成年之后,家人才告诉他的,实在不得不令人感慨。 “原来如此!” 段玉颌首:“最后一个要求,带我去找你们首领!” 原本,不论这些人准备做什么私活脏活,只要不牵扯到他,段玉也懒得插手。 但既然对方将他牵扯进来,那却不能不报了。 “我家世代为楚王秘卫,岂能……”熊黑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旋即,他看到段玉一挥手,一柄青色飞刀浮现,瞳孔立即一缩:“且慢!!” …… 路边。 “不对劲,十三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黑衣人统领惊疑一声,心里十分不对。 “有马蹄声,是我们的马,怎么只有三骑?” 一名黑衣人伏地听了听,忽然面色大变:“不好……快……” 咻! 话音未落,一箭飞射而来,笔直穿过他的脖颈。 “敌袭!” 这帮人不愧精锐,临危不乱,遇到敌人箭袭,有的转瞬藏于马腹,有的三人结阵,有的直接地堂几滚,仿佛一只大老鼠,钻进路边的乱石之中。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段玉! 轰! 一柄青铜飞刀穿云破空,瞬息而至,命中骏马,化为一团火焰。 在此种无差别攻击之下,任凭骑手藏得再好,也只能惨叫着与爱马共赴黄泉。 与此同时,数柄飞刀瞬息而至,有的半空中一个灵巧的转折,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掠过猝不及防的黑衣人咽喉。 有的仿佛拥有灵性,直接施展开一套小巧绵软的刀法,宛若一个用刀高手,杀入三人小阵之中,以无厚入有间,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一阵声响过后,三名军中强者浑身血液飞溅,倒了下去。 毕竟飞刀可尽情攻击,他们却还有浑身要害要防守,纵然以伤换伤,也是大大划不来。 但见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只是片刻间,一队黑衣精锐就尽数毙命,只剩下那个头领。 他望着这幕,眼中尽是绝望。 旋即,这个头领看到了缓缓过来的熊黑,面色一变:“十三,你背叛了王上?” “真是好笑……为了王上,我熊家从祖先开始,搭进去那么多命,还不够么?” 熊黑的神色变了变,举刀上前。 毫无疑问,段玉给他了一条活路,但必须缴纳投名状!那便是面前这人的首级! “好胆子,不怕王上诛你九族么?” 头领宛若见到了最为大逆不道之人,脸上都气得充血。 要不怎么说,叛徒比敌人更加可恶呢。 “嘿嘿……果然是自己当熟了狗,也不准别人不当狗么?” 段玉冷笑一声,负手而出。 “果然是你……阁下好手段,竟然将我属下杀尽……”头领惨然一笑:“但你做这事,必然遭我楚国追查,今生不死不休!” “废话真多,动手!” 段玉弹了弹指甲,熊黑无路可退,嚎叫着冲上。 那统领自腰间抽出一柄百炼软钢打造的软剑,凝神应对,武功还要在熊黑之上。 但段玉冷哼一声,他就顿时全身一震,一瞬间动弹不得。 抓着这个机会,熊黑刀光一闪,掠过这头领的喉咙,鲜血飞溅。 “主上,小人幸不辱命!” 旋即,熊黑立即向段玉跪下,行大礼。 “好……果然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段玉拍了拍手:“你投我,家里可要安置?” “我这一支,本来便是祖先庶出,否则也不至于被发配到东陈去……”熊黑苦笑了下:“自从棋子启动之后,更是损失良多,也就剩下咱一根独苗了。” 若非如此,纵然见识了段玉的恐怖,他也不会叛变得如此轻易。 虽然这人是一条毒蛇,但段玉还是想用着:“你们汇聚吴越,到底所图何事?” “这点,小人实在不知,不过头领身上,肯定有着密信!” 熊黑在头领身上摸索了下,掏出一个竹筒。 “等一等!” 王越见到这个竹筒,却是一惊,让熊黑退下,如获至宝地上前,眼睛发亮:“啧啧……这是咱们虫使的‘血筒’,你若敢冒然打开,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少主,这里面或许有情报,但必也有一头厉害毒物。” “哦,你去整治了。” 论到玩弄毒虫,却是这王越的特长。 他望闻问切了一番之后,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坑边洒上雄黄,留了个缺口,将血筒放在缺口对准,慢慢用木枝挑着一块死人肉,将筒口捅开。 咻! 刹那间,一道金光一闪,原来是一条金色小蛇,迅若闪电地将肉块死死咬住,半点不松口。 熊黑见到这一幕,不由有些脑门冒汗。 若是他贸贸然地打开,恐怕一条小命早就交待了。 “等一等!” 王越盯着大坑,又等了片刻,就见得一群蚂蚁一样的东西从坑中爬出,遇到雄黄,畏缩不进,从缺口涌向竹筒入口。 这入口似乎带着什么诡异的能量,蚂蚁一触即死,慢慢地堆砌了一层。 直到一刻钟之后,蚂蚁终于不再死亡,而王越也松了口长气,用另外一个竹筒将金蛇收了,伸手拿起血筒,取出一张信笺,递给段玉:“少主请看……” “交斧之月,暗鸦之日,墨邑外石头山?” 信笺之上只有寥寥几行信息,没头没尾。 而段玉算了算时间,大概这一行人就是要在指定时辰之前,赶到这个地方,不由陷入沉思。 第二百零一章 端倪 两日之后。 墨邑之外,石头山。 段玉一袭青衫,持着一根竹笛,慢悠悠地走着。 所谓的‘交斧之月’,乃是楚国的说法,斧斤以时入山林,春季万物勃发,当休斧以待树木长成。 至于暗鸦之日有些不清楚,大概是某个暗语。 但石头山就这一座,却是没有错的。 段玉来了些兴趣,便将王越与熊黑二人留在墨邑之中,自己来探探风色。 反正艺高人胆大,纵然遇到什么危险,至不济也能抽身而退。 只是这石头山方圆数百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这石头山,是当年修建墨邑之时,多从此山开山取石,因而得名……当时为了镇压山精鬼怪,保护矿工,还有祭祀山神,也修建了几座庙宇,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景色秀丽的地点了,难道指的是这个?” 他望了望天空。 红日出岫,朝霞灿烂,正是一天最好的时节。 “幸好没有雷雨,也罢!就让我施展元神搜魂之法找找……” 修为越是高深,元神出窍忌讳越重。 特别是雷雨天气,极容易遭雷劈,元神威力越强就越是如此。 除非修炼到雷劫不灭之境,否则十死无生。 段玉估计,自己元神太强,足足是普通日游真人的数倍,阴气太过浓郁,已经到了足够吸引雷霆的地步。 若是雷雨天出窍,方圆十里之内的雷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往自己头上招呼,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反而是白日出窍,已经百无禁忌了。 想到就去做! 段玉找了个山洞,元神出窍,开始施展搜魂之法。 所谓的搜魂,当然不是炼魂抽魄之类,而是以元神极快的速度与强大的感应,搜寻探测一定范围内的魂灵波动。 一般而言,人身有三魂七魄,与其它野兽虫冢不同,宛若沙滩上的珍珠,极容易分辨出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段玉只是兴之所至,懒得耗费太多时间。 若是久寻不获,他说不定就直接走人了。 毕竟这次前来大陆,获得白虎煞气才是主要目标,可不能因小失大。 “元神日游,炼空搜魂!” 他元神飞快在山林间穿梭,散发出一股股法术波动。 各种各样的反馈飞快传来,又被不断解析。 “东方十五里,有一人,似是樵夫!” “山上一处反应剧烈,是庙宇,但并无血气特别旺盛者!” “咦?居然还有一头妖怪?不过也就是一般水准,刚刚入道而已……” …… 虽然这样搜索十分耗费元神之力,不过有着妖鲲灵丹补充,段玉最不缺的就是这个,略微耗费些心神,就将整个石头山都搜索了一遍:“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假消息?还是来早了?” 他无趣地撇了撇嘴,刚想回归肉身,忽然间,元神一动:“那是……另外一个元神?” 如果说普通人只是沙滩上的珍珠,那元神就是沙滩上的礁石,想忽视都不可能。 而段玉蓦然感觉到,一个元神进入了自己的感知范围。 当然,这种感应之术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过嚣张了,他发现别人的同时,必然也被别人发现。 因此段玉也懒得再隐藏什么,直接迎了上去。 数十里之外,石头山某处。 一行人忽然停住,望着中间某个三十来岁,两鬓长长雪白发丝垂下的道人。 “此地……有着同道!?” 这道人望了望天空,感应到段玉的元神之力,脸色肃穆:“好强的神念,这道行修为,或许还要在我之上!” “竟然比道长修为还强?” 旁边一名君长模样的吴越人惊讶道。 他面白无须,最关键的是,身上并无丝毫纹身。 这也是南方的通例,只要是大贵族,都向慕中土文化,渐渐向中土学习,一言一行严格按照礼法,也就没有纹身那回事了。 “莫非……就是此人要阻止我越氏?” 越青喃喃着,又凝视手中的木匣:“此宝乃是我越氏一族花费极大代价才从东海所得,必不能给劫了去!道长?” “请放心,本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白发道人目光晶莹,仰望天空,就见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刹那凝实,化为一个羽衣星冠,身披锦袍的青年。 那一须一发,一眼一神,都是灵动至极,仿佛真人。 “地煞真人?” 白须道人吓了一跳,旋即长出口气:“似是而非……但如此庞大的元神之力……” 心中却是知晓,自己并非敌手。 当下严神以待:“阁下何人?为何要搜索吾等?” “本人东海散修,你们是谁?”段玉眸子往下,淡然问着。 “在下越氏族人,越青,见过道长!” 越青上前一步:“不知道阁下可否让路?” 他身边有着一队武士,各个气息精悍,竟然都是高手,甚至还隐藏了几个宗师,这实力,再加上一位元神真人,当真非同小可。 “越氏?吴越封君?” 段玉喃喃着,这越氏乃是吴越国中的大族,拥有好几个城邑作为封地,并且,与王室走得很近,号称与国同休。 分封制的贵族,只要不涉及谋反、叛乱等大罪,的确难以削去,这也是正常。 而段玉望着他手中的木匣,忽然笑了笑:“此木匣中,所装何物?” “道友!” 白发道人沉声喝着:“凡事还是留一线的为好!” 早在越家打算将这匣子送至墨邑之时,就经常遭受一些不明势力的觊觎,他显然将段玉当成了一丘之貉。 “阁下恐怕误会了,我并非为夺宝而来!” 段玉缓缓落下,身上雄姿英发,气度自生,令人一见心折。 越青自己也是一个大邑之主,跟对方站在一起,居然有几分自惭形愧之感,不由暗暗诧异,朗声说着:“只是王室供品,数支人参、一枚明珠而已……想来以这位道长的神通,也的确看不上这些……” “原来如此,是王品的沧海夜明珠么?” 段玉沉吟了下,一口说中关窍,令白发道人与越青的神色顿变。 “怪不得……怪不得……” 段玉走了几圈,仿佛想通什么关窍,眉头一下舒展开,不由又嘿嘿笑了几声:“沧海月明珠有泪……以王品沧海夜明珠的效力,或许能令那人再续命一段时间,却治标不治本,奈何奈何……” 王品的沧海夜明珠,有着解毒神效,奈何此物太过珍惜,天下也超不了一掌。 纵然吴越国君,也很难得到。 比如此时大陆上,唯一明确下落的还有一颗,在崔山手上,乃是与八贤王妃的定情信物,哦,那个崔山此时都已经升级成为庆国国王了,想要从他手上拿走此物,谈何容易? ‘他竟然知道?’ 越青与白发道人对视一眼,都是震惊无比。 这个道人,似乎知晓吴越王室的那个隐秘? 不过想到对方来历不明,虽然声明并无觊觎之意,却也不能尽信。 段玉走了几步,却是又笑道:“说起来,本人与你们也算有缘,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呢,便通知你们一句好了,石头山有埋伏,乃是南楚密谍!” 他今日来此,不过就是要见见南楚准备要做什么罢了。 反正只是花费一日时间,找得到就算,找不到也罢。 此时看到这一支队伍与人马,却是刹那明白了一切,提醒了一句,就飘然离开。 南楚熊黑的那支小分队要杀他,已经全军覆没,再提醒这一句,差不多就是报仇了。 至于为了吴越人与楚国死拼,甚至一路护送这支人马去墨邑?段玉还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看着他背影凌空而去,消失无踪,越青却是呆在了那里:“这……道长?” “看来此人倒是没有多少恶意,只是不知道这提醒是好心还是恶意?”白发道人捻起发丝,沉吟说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越青一咬牙:“这次,若能将王品沧海夜明珠送到王上手中,我们越氏便有大功,说不得所求的那事也可办下,与这个相比,其它的都不算什么了!我们立即换路,并联系城卫军接应!” 这里距离墨邑实际已经不远,绕路也饶不了多久。 而联系城卫军,有着大军环卫,一些手段就很难施展出来了。 “既然越城主你愿意如此,本道自当遵从……” 白发道人笑了笑,没有反对。 “立即换路!” 越青是个果断之人,下定决心后,立即做出决定,这支小小的队伍慢慢后撤。 纵然如此,也是井井有条,还有一支武士专门负责殿后。 …… 墨邑之中,某处民宅。 “熊右竟然还没到,这小子应当知道军法,那不是叛逃,就是死了……” 一只墨玉般的手掌接过一份信笺,缓缓说着。 这只手皮肤黝黑,却富有光泽,又带着一种时常掌握大权的味道:“去查查出了何事。” “报,石头山传来消息,越氏一行改了行程!” 忽然间,又有一人进来,轻声禀告:“这是我们在城卫军中的暗线传来的消息!” 。顶点 第二百零二章 墨邑 “越氏此次来的,是越青吧?” 手掌的主人轻声道:“越氏已经是吴越大姓,有着三个封君,越青还想被册封,自然难上加难……” 毕竟要割让的,都是吴越王本身的利益,难度很高。 当然,若是与性命相比,一切都有可能。 “吴越王室短命,寿不过四十,历史上只有一代吴越王得过王品沧海夜明珠,成功活到了四十五……当初送上那珠的人,也不过赏金万两、高官厚禄而已……” 他继续说着:“五年……算不得什么,但在此时,却很关键。” 北燕侵吞草原,天下即将大乱,这是明眼人的共识。 南楚有所动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本代吴越王无鸠,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英明之主,但治政十数年,权威深种,能镇得住一干吴越封君与寨主。 要是此时驾崩,大子二子都病死,只有三子继位,才不过十二岁,立即就是一场大祸! 对于南楚而言,吴越主少臣疑,肯定要趁机举兵伐丧。 类似的战争,在历史上已经有了数次。 而若无鸠还能多撑个几年,等到太子成人,言传身教,情况就要好上许多。 否则的话,这些楚国密谍,还真不会来做这事。 或者要是天下形势没有变化,也犯不着冒着如此危险,启动这么多棋子。 “消息外泄了,谁泄漏的?” 黑手的主人淡淡问着,但进来之人浑身一个颤抖,心知这个上司是动了真怒! 他这个上司的名字,若是放在楚国当中,绝对能止住小儿夜啼,甚至一干封君对他的暗杀,不下百次! 饶是如此,这上司依旧能活得好好的,这就足以证明能力。 “乃是一位日游的元神真人,自称东海散修!” 报信之人不暇思索地道,很显然在越青身边,也有着内鬼。 “东海?我们什么时候惹到了东海的对手?” 黑手主人沉吟一下:“速速查清!” “是!” …… 与此同时,墨邑之内,段玉已经与熊黑与王越汇合。 当然,熊黑这张脸有些扎眼,因此戴了个大斗笠,遮得严严实实。 “多谢少主大恩!” 王越捧着一个青铜令符,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他刚刚从段玉这里得到了一个信物,终于可以游子归家了。 无论那蛊师如何凶狠霸道,也不至于为了一个逃奴与段玉开战。 而他刚刚发了血誓,只要回去确认家人安全,相聚一段时日后就要再回来为段玉效力。 这倒不是段玉逼他,而是他自愿的。 此人也是乖觉,知道若没有段玉这棵大树,那蛊师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因此被逼得忠心耿耿。 “嗯,你自去吧!” 段玉轻轻颌首,又让熊黑待在客栈,自己一个人出外行走着。 墨邑作为吴越国都,城池修建得颇为高大,尽皆砖石垒砌,高达五丈,整个城池内足有数十万人。 以南方的标准而言,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城。 段玉走在街道上,望着与北方迥异的风土人情,觉得十分有趣。 这里与北方最大的不同,就是风俗还未彻底开化,大街上随处可见热情大胆的吴越少女,只是那一脸纹身令人敬谢不敏。 当然,也有宛若清水芙蓉的,必是贵人之女,纵然出来逛街游玩,身边也有武师环卫,丫鬟跟随,行人退避。 两边的店铺中,从北方来的瓷器、草原来的皮毛、西戎诸国的美酒、乃至本地的药材、东海的珍珠珊瑚,应有尽有。 当然,最多的,还是米铺粮铺、绸缎庄与布庄、以及酒楼食肆,偶尔可见一间药铺,生意必是爆满。 看到有人在叫卖沧海夜明珠,段玉嘴角却是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说起来……这吴越国,与鲛人族有仇,大仇!’ 之前的吴越王室,可没有活不过四十血脉诅咒。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鲛人族的最后一位公主——紫菱姬身上去。 其中的一些黑幕,还是在得到了鲛人族的效忠之后,段玉才从上大夫冰云那里知晓的。 总体而言,就是一场孽缘与悲剧。 鲛人一族,女的魅色天成,而那一代紫菱姬,更是倾城倾国的绝色。 原本,按照鲛人族的传统,这位紫菱姬应当与最强壮勇猛的鲛人武士成亲,延续王族的血脉。 然而,却有着一个可恶的吴越人——当时的吴越王子,将这位鲛人公主拐走了! 这是鲛人族的版本,但在段玉看来,那位鲛人公主身上肯定也有责任,而且,说不定是两情相悦,私奔了呢? 原本只是一段美丽的爱情传说,但任何王子都会长大成人,甚至变成国王。 那两人或许经历了一段幸福的时光,但等到吴越王子登基之后,一切就都变化了。 或许是狠狠利用了鲛人公主,获得了不少鲛人一族的宝藏,又或者欺骗鲛人去送死,总之那位吴越王最后负了心,又将鲛人公主抛弃,另外迎娶了王后。 这实在正常,毕竟书生狐仙之类虽然也算才子佳人的佳话,但身为一个国君,却不能意气用事,特别是迎娶一位外族! 段玉只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鲛人公主悲愤绝望之下自尽,并且使用了鲛人王族暗传的一种秘法,狠狠诅咒了吴越王。 当然,说是诅咒,实际上只是一种毒素,否则身为一国之君,有龙气护体,万法不侵,根本不会有事。 从此,自那一代吴越王开始,包括他的子孙,在三十岁之后,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衰老,特别是在临近四十岁之时,几乎度日如年,不论吞服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管用,最后郁郁而死。 唯一能解毒的,只有沧海夜明珠。 不过,纵然是王品,也不过能稍稍延缓这个诅咒的发作,令其多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要解除这个诅咒,或者说,拔除血脉毒素,唯一的钥匙,就是帝品沧海夜明珠!’ 段玉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旋即飞快收敛。 帝品沧海夜明珠,天上地下只有一颗,便是那位紫菱姬所遗! 这就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吴越国一直在悬赏这一颗帝品沧海夜明珠,甚至开出了不论是谁,直接封为封君的天价! 所谓的封君,最小也有着一县,就跟段玉的云中岛类似,一下子就名利双收,世袭罔替。 与北方集权不同,南方实行集权与封君并行制,不论吴越还是南楚国中,都有大量的封君存在,他们宛若军阀割据,虽然一盘散沙,甚至互相攻伐,但整体实力占据整个国度四成至六成,一旦遇到国君要削减他们,又会立即抱团抵抗,势力不可谓不强。 可以说,成为封君,除了名义上还有吴越这个宗主国之外,一切都已经与小国国君无异。 奈何悬赏挂出这么久,整个王室还是不能如愿以偿。 这并非赏格不够,只是因为太难了而已。 纵然王越落魄之时,也打过帝品夜明珠的主意,最终却连启程都没有就做了段玉的俘虏。 而他所掌握的那一点线索,在段玉看来,简直跟笑话一般。 ‘并且……那颗明珠,是我看上的东西啊……’ 段玉默默想着,来到王宫之前,眯了眯眼睛。 这王宫乃是吴越王驻跸之处,宫门口有着披甲持刃、神色肃穆的王宫侍卫,一个个神色彪悍,令段玉仿佛看到了龙蛇精兵的一些影子,不由默然。 这吴越王统治千里之地,数百城邑,果然还是有些底子。 此时打开灵目之术后,视野登时不同。 周围吵杂的人流顷刻间化为虚幻,仿佛产生了剥离,而在段玉眼中,面前一股庞大的气运冲天而起,世界仿佛都只有黑白二色。 这气运盘踞半空,化为一条双首巨虺,一头大,一头小,但都凶光凛然,似欲择人而噬。 仔细再看,就会发现那个小点的头颅虽然体积比不上旁边那个,但十分凝实,龙目灵活,而大的头颅则有些大而无当的味道,里面气运再度分化。 《述异志》有云:“无角有爪之龙曰虺!” 所谓的虺龙,在段玉看来,就是四脚蛇、大蜥蜴、或者再升级一下,大鳄鱼一般的外形,不过要威猛许多。 总体而言,似乎能归类到龙种中,但却又带着浓重的蛇性。 就跟吴越国历来的定位一般,虽然也是大陆之国,但长期被排斥在主流文明外,不归正统。 “最关键的是,虺长双头,也是分封之故啊……并且,两个头颅互相敌对,吴越王与所辖封君们的矛盾,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所谓的望气术,其实只看到一瞬,再多,立即就要引起龙气的警觉与反击,局限很大。 段玉也只能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嘻嘻……小姐,你看,这人真是奇怪,盯着王宫看了许久,肯定又是一个乡寨中来的……” 耳边传来一个银铃般的笑声。 望过去,就见得两个少女,似是小姐与丫鬟,那丫鬟穿着一袭湖绿罗裙,正指着段玉而笑:“亏得生得这般好看,却是个没见识的……” 第二百零三章 交易 “小菊,不可无礼!” 对面的小姐虽然只有十五六岁,身形尚未长开,但已经有六七分颜色,连忙呵斥了丫鬟,又向段玉赔礼:“公子恕罪!” 她却是见识更多,知道段玉这般少年锦衣,又持刀佩剑的,大多是外国之人,非富即贵。 旁边,几个护卫见到主家有事,已经略微靠近了些。 ‘不愧是贵女,出行都有护卫……就是不知道哪个大姓的,总不可能是王室……’ 段玉心念电转,现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区区小女儿姿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无妨,无妨……” “你说谁是小女儿,人家已经……”小菊脸上一红,又想争辩,却被小姐止住。 那越女向着段玉轻施一礼:“我名越姝,敢问公子姓名?” “我姓段,单名一个玉字!” 段玉说着,忽然看向一侧,一个卫士匆匆而来:“小姐,家主回来,急召于你!咦?” 他看到段玉,却是张大了嘴巴,有如个蛤蟆。 “哦?想不到这么巧!” 段玉内心生出些警觉。 这个武士,赫然是之前护卫越青的一队,见过他的元神真身。 又因为他元神太过凝实,白日显形宛若真人,自然印象突出,记忆深刻。 “哈哈……两位姑娘,有缘再会了!” 在这墨邑王都之中,一旦暴露,麻烦多多,段玉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走。 “他是谁?” 越姝问着后来的护卫:“阿爹回来了?” “是的……此人……此人是一位元神真人啊,之前还与家主相会过……”这护卫喃喃说着,令旁边的越姝眼中闪烁好奇之色。 至于旁边的小菊,更是惊骇地捂住嘴巴。 作为高门大姓的丫鬟,她自然比平民更知晓元神的含义。 …… 王宫之内。 由于王上病体愈重,内廷的气氛也是越来越压抑。 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拖下去杖责、乃至毙命的宫人,数目越来越多。 寝殿之内。 “咳咳……” 金黄色的王帐之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响。 一直抱着一个孩童守在旁边的王太后立即惊喜交加:“王上醒了?” “孤……” 一只手挑开帘幕,苍白而枯瘦,上面的皱纹深深。 “太医,太医!” 白须白发,相貌清癯的太医早就在旁边等着,闻言立即上去,搭了搭脉搏:“王上刚醒,气虚体弱,上参汤!” 当即就有炖了一宿的百年老参汤端上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 良久之后,吴越王无鸠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半靠着软垫,望向太子:“不怕……孤无事……” 他不过四十,却满头华发,未老先衰。 “呜呜……”王太子还是小孩,看着这个模样,被吓哭了。 “唉……人总有一死,父王如是,孤早就看开了,只是这天下即将大乱,孤实在放心不下……” 无鸠苦笑着说道。 “王儿一定能吉人天相……”王太后眼眶也红了:“这都是那妖女……” 作为王家女人,她就是这么送走了先王,想不到又要来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其中种种,不必再提,说实话……我这一支,实在难当大任,只是王族都是如此,也是无法了……” 吴越王无鸠继续道。 话说被鲛人公主诅咒的那代吴越王,本身文治武功都有着,并且从鲛人族那里得了大好处,统治期间,治政有道,国力增强,权柄空前巩固,被誉为吴越国的中兴之主。 而在发现身负毒咒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 兄弟旁支,杀! 叔伯血脉,杀! 一场场流血下来,除了他自己那一支之外,吴越王室血流成河,几乎是灭了自己三族! 没办法。 若不如此,没有任何人会接受一个先天有大缺陷的主脉上位。 王者不到四十岁而亡,是标准的英年早逝,或许他在时没事,但往后几代,肯定有着波折,说不定就要抬举一些旁支继嗣,篡夺大权! 而一番杀戮之后,正统的王室继承人,就只有他一支了。 至于那些隔了十代以上的旁支,根本连扶上台的资格也没有。 如此一来,虽然是巩固了他这一支的权柄,但所造成的后果,就是整个吴越王室都是遗传病成员,导致王室日益衰弱。 毕竟注定活不过四十岁的君主,怎么看都没有人主之相。 任何职业都需要学习,特别是君王! 纵然一个年轻王上十五六亲政,要摸索帝王心术,扶植党羽,十年二十年就过去了。 而正当要大展宏图之际,却是大限已到,这是何等讽刺? “孤死后,王位……” 无鸠说着,心里千回百转。 他当然还有几个王弟,但要么不成材,要么年纪跟他差不多,都没有一两年好活了。 与此如此,不如在自己儿子身上赌一赌,至少王太子虽然年少,但深沉豁达,颇有几分器量展露。 并且,在这件事上,还有一个天然的盟友,那便是太后! 男子早死,女子主事,顺理成章。 所以吴越国太后垂帘听政的传统,却是十分根深蒂固。 “王上!大喜!” 就在这时,一名内监飞快禀告:“越氏欲献王品沧海夜明珠!” “哦?倒是忠心!” 无鸠笑了笑,面容沉静,但略微发颤的手掌,还是暴露了内心。 在生死面前,纵然一国君王,也要心起波澜:“所求呢?” 越氏可不是普通臣子,已经出了三个封君,势力根深蒂固,纵然吴越王也难以拿捏。 至于直接下命,令臣子献上私产,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会导致国内所有封君的抵制。 所有的封君,在这条红线上都十分敏感。 一旦破了底线,吴越也就直接亡国了。 “越青欲受册封,为章邑封君!” 内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场面顿时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胡闹!” 片刻后,还是王太后率先发声:“竟敢要挟王室?更何况……封君之位,岂可轻赐?必诏告先祖盟誓,无大功不得封,一颗王品不够,须得帝品才可!” “祖宗法度?嘿嘿……” 无鸠冷笑几声:“至少越氏还是向着我等,若不允,便是真的离心了……” 至于派兵围攻大臣府邸,逼迫交出这种事,他们虽然想过,但念头只是一转,就消散了。 并非这两人思想觉悟够高,只是不能,仅此而已! “若得帝品,则可解除我一族之诅咒,但此时远水不救近火,能解燃眉之急,也可以……” 无鸠淡淡开口:“命黑勇去越氏府上,告诉他们,这要求,孤允了!” 黑勇,宫卫军统领,也是吴越王的死忠。 在没死之前,无鸠终究还是掌握着这个宫廷内的大部分力量。 “既然王上你一意孤行,哀家便不说什么了……”王太后抱紧太子,闭口不言。 “报!” 这时候,又有一个密谍进来,跪地道:“越氏此行,共遭到七次窥视,一次明抢,此乃名单……” “呵呵……孤还未死,一些牛鬼蛇神便迫不及待地跳出了么?特别是楚国,亡我之心不死啊……” 无鸠虚弱地笑了笑:“这次他们动了多少棋子,一个不要放过,尽皆斩了!” 凡是走过,必留下痕迹。 这道命令一下,楚国花费良久时间,几代人建立的暗线,说不得就要如同暴雨中的花朵一般,被雨打风吹去。 “此外,布置这一切的,乃是南楚密谍统领——曹蛇吧?不能让他逃了!” “喏。” …… 王者一声令下,动员的力量简直如山如海。 墨邑之中,顿时封锁了城门,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 城卫军封锁各处街道要害与交通便利之地,时不时便要长刀见红,与某些不明势力之人开战。 一时间,血流成河。 但这一切,都与段玉没有多少关系了。 在城门封闭的命令下达之前,他险之又险地与熊黑做了最后一批过客,出了墨邑之后,顿时有着海阔天空之感,只觉元神上蒙蔽的一层尘埃也被拭去,顿时一笑,知道自己躲过了某个外劫。 若是继续陷在墨邑之中,说不得就会被这余波扫到,虽然以他身手,还有与越氏的关系,不一定出事,但要处理起来就麻烦了许多。 “这是……全城戒严了?” 熊黑望着后面的大城,却是犹有余悸:“莫非是针对我们来的?” “你说错了,是针对南楚密谍,并非你我!” 段玉摇头:“看来这吴越王,还真能借得数年寿元呢……呵呵……” 在前世,可根本没有这事。 毕竟那时候天下还未有乱象,段玉太太平平地在白毫山上修炼元神大道,南楚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为了一个君王的几年寿命,就搭上自己在吴越的所有情报网与暗子。 至于吴越王,会不会付出如此大代价达成妥协,更是不好说之事。 “管他呢,反正这次我们的目标还是南楚!” 段玉一笑,一鞭抽打着马腹:“快马加鞭,不要懈怠了。” “是!” 熊黑跟在身后,大声答应着。 第二百零四章 龙脉(为王HUGO盟主贺!) 天下十大道脉,北方居三,为白毫山、正阳道、神宵门。 东海有三宗,为瀚海仙宗、广陵岛、瀛州阁。 剩下还有三脉,就位于南方,是为巫牧道、白云派、太阴宗。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则是无定教,传说中乃是天下道门源流,却神出鬼没,居无定所。 各大道脉的山门有的十分隐秘,但大体位置却还清楚,比如南方的白云派与太阴宗,便是位于楚国。 但无定教却是真正山门难觅,传人也极少,不知为何,却能始终占据十大道脉魁首。 白云派。 一处洞府之内。 “太师叔,有人持帖求见!” 一名道童沿着台阶而上,来到石质大门前,轻轻扣着。 “是何人名帖?” 声音从门内传出,清晰非凡。 “是淮东封君,项氏的帖子……因为太师叔一向与此家交好,本派也多得其供奉,今其后人持帖求见,掌教真人便命我前来。” 道童口齿清晰地说道。 哐当! 石门一震,旋即轰然打开,一名童颜鹤发的道袍老者大步走出:“原来是故人之后……” 没有多久,这道人就在一个悬崖边上的八角亭子中,见到了项家来人。 “小子项谷,拜见玉成地煞真人!” 这人大概三十来岁,精神饱满,面色红润,手脚粗大,显然也有一些硬功夫。 玉成子见到项谷,却是身形一颤,良久后才一弹手。 一道光芒流转,将石亭包裹,幽幽一叹:“你们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孽缘!孽缘啊!” “请真人慎言!” 项谷此时的声音也变了,低沉中带着沙哑,眼眸外放红光,十分吓人:“白云派世受皇恩,自当粉身碎骨以报,呵呵……此时这一帮,尽是逆贼!” “我等炼气之士,本来就与世俗无关……”玉成子沉默了下,还是辩解道。 “那真人当年,受我大夏朝恩惠,又该如何算?若无我们这一帮‘前朝余孽’指点赏赐,你如何能破元神大关,后来又连连突破,寻得一处上好煞穴,成为白云派的太上长老呢?” 项谷冷笑道:“我就问一句,当年发下的心魔大誓,你应是不应?这令,你奉是不奉?” 说着,就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通体黝黑,中间一朵赤红火焰燃烧。 玉成子望着令牌,浑身一震,脸上阴晴不定,终于还是跪了下去:“臣,奉诏!” “这才对嘛!”项谷桀桀怪笑了几声:“你等着看……这个天下,还是我大夏的,没有几年,你便会庆幸自己的决定,也会成为拯救白云派的功臣。” 他说话老气横秋,根本不似三十岁,反而好像一个附体的老鬼。 玉成子起身,面无表情:“不知先生欲为何事?” “天机变化,大势加快,这你都知道,不必多说……北方早有布置,而南方起家,怎么绕得开南楚呢?” 项谷说着:“当年大夏倾颓,列国国君无不以追杀皇室血脉为第一要务……我们废了好大力气,才隐瞒下来一支,藏于南楚,还是姓高。当然……对外的资料,这一家原本是土著,后来立了功,赐予高姓,跟大夏没有一点关系。” “现在,就要动了?” 玉成子眼皮一跳,此等扶龙庭之事,最是凶险,他已经上岸的,实在不想下水。 奈何……别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是的,要大动……” 项谷也是感慨:“原本……我们计划推其子高潜出来,此子虽然才三岁,却峥嵘已露,大有气象,须知这争龙之事,不仅要气运,人更重要啊……但此时缓不济急,只能先推其父高玄通……” 接着,又细细说了,令玉成子知晓,这一家乃是将门出身,当然不是那种军阀世家,祖上最高也就一个校尉,传了几篇武经、数百亩田下来。 因为暗中照顾,几代人都是衣食无忧,整日琢磨武功与兵法。 这高玄通年方二十五,武功却也修炼到了宗师境界,足够崭露头角。 如今天下即将大乱,楚王正在招兵买马,却是大有机会。 “其它的都好说,天时已有,地利对半,人和也有我们支持,至少割据一方,为一诸侯并无丝毫问题,只是还欠缺一柄厉害兵器!” 项谷缓缓说着:“大夏龙雀刀,目标太大,已经给了北方一棋子,新朝当有新气象,不宜用旧兵,当重铸一柄……这也是龙庭的意思。” 一边说,一边递过一篇秘法。 “杀破狼刃?” 玉成子接过一看,就是一惊:“此刃威力惊人,可灭鬼神啊!” “我们已经找到上古虎翼之残片,白虎煞穴也有……此刃若铸成,最是受益兵家之将,而论这冶炼之术,还是得玉成子你出马。” 项谷缓缓道。 “事已至此,还有何好说?”玉成子苦笑一声:“老道这就出山,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白虎煞穴的位置,应当在南楚林州吴公城附近……” 段玉策马飞驰,不断回忆。 至于具体在哪里,前世也没有人为高潜著书立传,他还真不知道。 但有了这个线索,已经是足够。 一入南楚,段玉便让熊黑为向导,两人马不停蹄地向着吴公城赶来。 至于摸到高潜家附近,飞剑取了这一家性命的想法,也在段玉脑海中转过。 争霸天下可不是游戏,也没有什么等敌人变强,再堂堂正正打一场的说法。相反,抢占先机,一步快,步步快,将所有对手扼杀在摇篮之中,才是一个枭雄应该做的。 但这个很有吸引力的念头只是一转,就被段玉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此时这一家看似不显山不露水,鬼知道暗地里藏着多少高手大能保护。 自己实力不足,硬碰硬撞上去,下场只怕不会太妙。 “真是可惜了……” 实际上,纵然那个白虎煞穴,都说不定在监视当中,只能某人取用呢。 “一般而言,炼化煞气之时,也是修士最危险的时候,特别是此白虎煞气,顽固非常,不知道要耗时多久,一旦被大夏龙庭盯上,就很危险了……” “这是生死之别,好在……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段玉心里冷笑。 “主上,前面就是吴公城了!” 熊黑问着:“可要进城?” “不必,我们在野外过夜便是!” 段玉吩咐地说着,两人找了个山洞,风餐露宿,席地而睡。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他看向熊黑,手里某个符箓一闪。 熊黑浑身一震,却是陷入了更加深沉的睡眠。 以段玉此时修为施展的魇镇之法,纵然宗师也反抗不得,这个熊黑武功不到宗师,自是更加没有抵抗能力。 完成这一切后,他才施施然元神出窍。 虽然熊黑的忠心略微可以信任,但也不能保证,段玉亦从来不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旁人身上。 月光之下,一名少年元神宛若真人,凌空而立,俯瞰下方起伏的山峦,还有不远处的城池,一切都仿佛尽在掌握。 “要生成煞气,也与地形有关,按照风水堪舆方面的说法……这吴公城附近,可能的地方不过寥寥几处,元神一一排查过去便是了……” 当下细细凝神,见得下方龙脉。 龙脉这玩意说起来玄之又玄,似乎很高大上,实际上却也普通。 山峦起伏即为龙,以天下之大,龙脉几乎数不胜数,又见得出了几个帝王? 而根据地气之不同,龙脉有吉凶之变,其中复杂程度足可写出数本书来,光是地气,就有飞龙、潜龙、卧龙、盘龙、死龙之分。 唯有真正的风水大师,才能找出最为雄厚的王者之龙脉,再配以点穴之法,还要入葬之人福德深厚,才可得三分化龙之机。 因此纵然决意争霸天下,对于什么风水龙气,段玉还是不屑一顾。 再好的地利,也要得人,方能成势! “这吴公城周围,山水环抱,倒是有几处小龙脉,可以去见见……” 一念至此,元神倏忽一动,瞬息十余里,来到某一处。 就见山木葱茏,其形秀丽,其气清清,不由笑了:“原来是一处有主的墓葬之穴……” 这里也是一处小龙脉,并且穴眼只有一处,可称为蜻蜓点**,五品之下,能富贵三代,算是不错了。 自然就有着风水师寻出,货与富贵之家,是以早早有主。 一块地气若是有主,便有了祖宗阴灵居中主持,那就很难再次抢走了。 段玉细细查了查水土,发现的确是一处吉穴,就不再看,又至高空,寻找第二处。 一连三夜之后,却是终于找到某处。 他元神落下,来到一处山谷。 这谷口光秃秃,草木绝迹,怪石嶙峋,段玉见此,却是不惊反喜。 “天之大道,必是一阴一阳,既然有着龙脉吉穴,也必然有着恶穴,这恶穴之中,若是先人葬入,自然大大恐怖,但若机缘巧合,却也能生出一些独特的煞气,为炼气士所用……” 这里寸草不生,显然是一处大煞之地。 他此时乃是元神状态,百无禁忌,直接进入山谷。 吼吼! 恶风袭来,虎啸山林。 一头红眼白皮的巨虎,蓦然扑出! 第二百零五章 收取 “妖?” 这白虎并非虚妄,而是真的妖物。 段玉见了,更是大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妖怪盘踞之地,必然有着一些奇异。 而这头妖虎偏偏盘踞在此山谷之中,说不定便是大夏龙庭故意放养的,作为煞穴的守卫。 “青玉剑,出!” 他元神御剑,挽了个剑花,剑气森寒,将虎妖逼退,脸上又浮现出惊疑之色:“这妖怪……状态不对!” 虽然野兽大多浑噩,但成了妖怪,大多都会开启一些灵性。 但此头白虎,眼泛红光,却给人疯狂之感。 这种熟悉的感觉,简直就好像海上遇到的那头赤狐精怪一样! “不过妖怪可不会下阴曹地府修炼,特别是撞入轮界……” 段玉手一指,青玉剑一下幻化,变成一柄五尺长的巨剑,当头斩落。 “吼吼!” 白虎咆哮一声,身形同样迎风见涨,长几一丈,表面的白皮黑纹光芒灼灼,硬接一剑,居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连血都没流多少。 “妖术?” 段玉见此,瞳孔略微一缩。 就在这时,三道风刃奇快无比,掠过他的元神,将他割为三段。 噗! 元神一下炸开,复而又归为一人,只是看起来虚幻了一些:“还有这控风神通,实在犀利,若是普通元神,乃至宗师,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妖虎有灵目,能看穿虚妄。 而所携带的天赋神通,更是十分惊人,可大小如意,操控风刃。 特别是风刃之中,带着一股虎煞之气,普通出窍的修士元神沾惹到一点就要崩溃。 按照段玉的估计,这虎煞风刃,绝对可比拟地煞榜排列较低的一些煞气神通了。 若非自己元神坚韧,元神之力厚实无比,被它一吼,几道风刃一切,只怕立即就要扑街! 而换成宗师,甚至是兵家一重的秦飞鱼来,同样也是如此。 “这么厉害的妖物,竟然没有神智……” 段玉摇摇头,整个魂体都钻入青玉剑之内。 顿时,青玉剑轰鸣,剑气呼啸,惊人之极,化为一道流光,冲向妖虎。 “吼吼!” 妖虎张开血盆大口,隐约间可以看见一颗淡青色的风弹出现,猛地向青玉剑袭击而来。 “四灵法阵,疾!” 青玉剑之后,四大玄灵的虚影浮现,同样没入剑身之中。 噗! 两者于空中撞击,青玉剑刺破风弹,旋即毫不客气地从妖虎嘴中而入,剑气爆发。 妖虎咆哮连连,撞击山石,整个山谷一阵地动山摇。 如此挣扎了一番,终于扑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果然……虽然妖身厉害,妖术邪异,但没有智慧,还是无用……” 段玉叹息一声,操纵着青玉剑飞出,上面镇压了一头虎魂。 此物也十分珍惜,虽然比不上妖鲲之魂,但若炼器之时加入进去,立即就能提升法器一个品阶。 他收拾完妖虎之后,元神持剑,走向山谷深处。 在谷中,果然发现一洞,有风吹拂,元神刺骨生寒,光是在洞口就感觉仿佛被小刀割过一般。 “这种程度,极有可能是白虎煞!” 段玉脸上泛出一丝喜色,愣是不敢直接进去。 他乃是元神之身,此时进入这个煞穴,那就是立即炼化煞气了,半点余地都没有! 若是人迹罕至之处,就这么炼化也未尝不可,但这处地方明显十分邪异,光从这头虎妖便看得出来。 等到自己炼化煞气之时,再来一波大敌,那八成要跪。 因此确认之后,段玉立即回归,元神入窍,望着旁边。 篝火燃尽,中了镇压之法的熊黑依旧昏睡不醒。 段玉上前,解了法门,一脚将他踹醒:“走!” “主上?去何处?” 熊黑一骨碌爬起来,耳朵动了动,听到四方没有什么动静,不由有些疑惑。 “跟我走就是了!” 段玉一马当先,来到那个山谷处。 “哗……好大的老虎!” 熊黑见到倒毙的妖虎,顿时瞪大眼睛。 “将它剥皮拆骨,尽量带上!” 段玉吩咐了一句,来到煞穴位置,见到自己布置的几个预警术式都没有被激发,不由还算满意。 看来大夏那边还没有感应到,或者是来不及派出人马,当下点燃火把,进入洞穴。 呼呼! 洞穴之中,寒风逼人,刺骨生凉。 到了洞窟底部,甚至四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纵然段玉的人仙之体,也是血液几乎凝结。 “好……果然是白虎煞!” 见到这一幕,他脸上的喜意却是越来越浓。 吼吼! 忽然间,一阵虎啸传来。 仔细一看,却是几道流光在冰层中飞舞盘旋,发出的声音却类似妖虎咆哮。 “很好,并未被取用过,煞气十分充足……” 段玉估计,此时自己已经站在煞脉之上,当即毫不犹豫,取出一个墨黑色的玉瓶,拔开布满符咒的瓶塞:“收!” 一道道流光,就被无形之力拉扯,不断进入墨瓶中。 在瓶子之内,一枚枚符文闪烁,遍布内腹,带着一股力量,将流光压迫,化为丝丝缕缕的气体。 甚至在底部,大量气体化液,就形成一层亮白色的煞液。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天明之时,段玉就得了三瓶煞液,满意点头:“这份量,足够三人使用了……” 而此煞穴经过这番提取,虽然还有丝丝缕缕的煞气生成,但要满足其它修士,则是需要起码二十年修养。 “煞气有根,毁去不祥,该走了……” 能用秘法携带煞气而走,就是段玉这次前来最大的依仗! 生死之要,尽在其中矣! 就如跳出棋盘之外,大夏龙庭接下来再怎么报复,抓不到他的尾巴,也是无可奈何。 当即走出洞窟,就见得天际泛白,熊黑已经将那一头妖虎料理完毕,扎了好几大捆。 “上马,我们立即离开!” 段玉见了,快速吩咐着。 此次目的达成,自然要一走了之,尽早提升才是。 虽然他有秘法,可暂时保存煞气,但最多维持七七四十九日。 之所以取尽,就是要断了高潜一方的气数。 “我倒要看看,没有这白虎煞气,你那杀破狼之刃,还怎么炼成?” …… 昆夷城。 一处客房内,玉成子盘膝而坐,面前点着一个香炉,里面有檀香之气逸散。 此时轻轻一点,三缕青烟组成一面光幕,当中浮现出浓浓的云雾,伴随着掐诀,视野不断扩大,就见得一个小小的村子。 旋即,画面就定格在一处砖瓦房前。 打谷场上,一名相貌英武,带着点威严之气的青年,正在习练武艺。 墙壁之上,悬挂着弓与刀,后面还有马厩,代表着此家不仅在本村是个地主,还有钱习练武艺与骑术。 “高玄通?” 玉成子望了望。 作为前朝血脉,此人自然被隐藏得很深,面相上看上去只有小富小贵的格局,还带些煞气。 除此之外,却是一无所觉。 而屋宇之内,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虽然只有三岁,看起来却足有旁家五岁孩童的模样,长得极为壮实,此时趴在门槛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玄通练武,双手甚至还在无意识地比划。 “其气却也普通……” 玉成子还要再看,屋宇内某个角落,就有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一闪,法术顿时被破。 “有着这神守护,却是无疑了……” 他叹了口气,望着面前的诸多珍惜材料。 也唯有大夏这等龙庭,才能在短时间内齐聚如此多奇珍异宝。 “材料集齐,就只差那虎翼残刃,以及白虎煞气了。” 玉成子暗自盘算着。 就在这时,项谷推门进来,满脸阴郁之色:“玉成子,速速与我去吴公城,白虎煞穴出事了。” “什么?” 玉成子一个激灵,旋即就看到一个神祗从项谷的身体中走了出来。 这神祗博带高冠,相貌奇古,身上带着一股大贵的青气,旁边的项谷却是立即昏厥倒地,一副面色苍白,气血两亏的样子。 却也知晓,之前一直都是这神在操纵此人肉身行事,否则哪里会有如此高的身份地位? 至于项家,却不过掩护了。 “骏马都是不及,你元神与本尊前去!” 这神说着,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地底不见。 玉成子见此,匆匆布置了下,元神出窍而游,同样向吴公城而去。 这元神出窍,能日行八百,夜行千里,自然非同寻常,数个时辰之后,就到了那山谷。 地面上,一摊血迹已经发黑,旁边还有一些虎毛与碎骨。 “遭了,来晚一步!” 玉成子见到这幕,心里一空。 旋即,一声咆哮就从山洞中传出:“好个贼子,竟然将白虎煞尽数夺走……” “为何会出这事?” 玉成子连忙赶到山洞之底,望着不断融化的白霜,神色十分难看地问着。 “此煞对神祗甚是有害,本尊放一虎妖在此,游神御气之下无法突破……而若虎妖被杀,附近的本尊立即便有着警觉……” 这神祗也十分懊恼,踱步而走:“只是前几日龙庭开始调动棋子,本尊奉命出行,不料却出了这事,莫非……是天意乎?” 一说到这个,玉成子就打了个激灵,感觉这次应邀出山,是做了件蠢事。 第二百零六章 四转 楚与吴越交界,一处无名荒山。 时值盛夏,南方深山老林之中,多见五彩斑斓的云气,蔚然升腾,形态万千。 只是虽然美丽,却也是致命之物,寻常采药人、樵夫如避蛇蝎。 在这荒山周围,就有一层粉红色的瘴气,是为‘桃花瘴’,普通人一进入,立即就要头晕目眩,最终致命,化腐见骨。 “这些清水食物,足够七日至之用,你在此等候!” 荒山之内,段玉甩下几道符箓:“若是不出山洞,这符箓可保得你周全!” “谨遵命!” 熊黑没有丝毫不慢,恭敬说着。 主上要做危险之事,不带他一起,那是理所当然,任何忠诚,都不是一日两日就建立起来的。 要是段玉对他推心置腹,亲之信之,熊黑反倒不能保证自己要起什么心思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都是这个道理。 段玉早就估计过熊黑的武功,又细细查探过,此人身上并无什么秘宝之流,因此根本逃不出被桃花瘴笼罩的群山范围。 而他自己则是施施然出去,另外寻了个地点,布置一番后,开始炼化白虎煞气! “不能低估大夏龙庭实力,这次只是我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等到对方反应过来,说不得就有什么秘法,能追踪到我头上……” “唯一能依靠的,还是自身修为!” 段玉盘膝而坐,长出口气,望着装满白虎煞液的墨玉瓶。 他此时的修为,已经是三转紫铜印巅峰,相当于元神出窍大境界圆满,战斗力却堪比普通地煞真人。 只要再进一步,破入游神御气的大境界,那战力飙升,恐怕可以比拟天罡真人。 天师之下,都奈何不了他! 毕竟天罡之后的夺舍转世之境,只是突破生死迷障,有了一次附体夺舍、转世重生的机会,对于战力却并无多少增加。 “如果说元神出窍境界,是被动迎接灾劫的话,游神御气就是主动制造劫数,令元神更加强大……” 段玉身体一震,一个与生人几乎无异的元神缓缓走出。 它一指一发皆是清晰无比,若不是周身萦绕着一圈光芒,又穿着羽衣星冠,完全可以假乱真。 “炼化煞气,是为内劫!那些杀不死我的,将使我更强大……” 段玉元神笑了笑,拿起墨玉瓶,打开瓶塞。 吼吼! 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啸,室内温度骤降,从瓶口冒出丝丝白色的流光,瞬间就令元神衣袂飘飞,波动起来。 “不愧是地煞榜名列第七的煞气,此等威力,都比得上万人大军形成的铁血煞气了!” 段玉神色坚定,猛地一吸。 顿时,瓶中的白虎煞气,就宛若长鲸吸水一般,被他摄入元神之内。 轰隆! 他整个元神炸响,差点就要维持不住,从内炸开。 吼吼! 随着虎啸之声,元神半透明,变得极不稳定,隐约可见一头白虎在其中乱窜,肆意破坏着一切。 “这就是炼化煞气的感觉么?果然几乎相当于自戮啊……煞气本来就对元神有大害,最开始的求道者,定然是个疯子!” 之前的阴风、大日真炎,基本上还是外来灾劫,由外而内,有着一定的时间准备。 但炼化煞气,却是直接从体内爆发,威力暴增何止十倍? 伴随着这头白虎左冲右突,段玉的元神一下臃肿成了个胖子,皮肤表面仿佛有着无数小老鼠乱窜,令人毫不怀疑下一刻就会直接爆炸。 一旦炸开,煞气逸散,纵然元神还能重聚,这次炼化煞气也是彻底失败了。 “给我撑住!紫铜印!” 因此,在一开始,段玉就压上了自己的底牌。 三转紫铜印光芒大放,瞬移至白虎头顶,螭吻咆哮,镇压而下。 元神之力飞快消耗,竟然连段玉以妖鲲灵丹培养,浑厚异常的根基,也是感觉十分吃不消。 好在道印自有神异,任凭白虎煞气左冲右突,三尺清光徐徐依旧,阻挡着突破。 特别是印身之上,那一丝银白之色,越发耀眼起来。 “三转铜印之后,便是四转银印!而道印要突破,则是要吸纳煞气之力……此时当心无他物,拼死一搏!” 这道印,不仅是段玉所有修为的核心根基,更是真灵寄托,一旦有事,立即就是十死无生。 但此时,直接一咬牙,紫铜印主动撤去道域之力,任凭白虎煞扑上。 呲啦! 白虎煞气化为旋风,只是一卷,道印上就浮现出大量裂纹。 受此重击,段玉心神一空,陷入冥冥之境。 临时开辟的洞府之内,寒霜骤降,连段玉肉身的眉梢上也悬挂了一层冰晶。 不知道过去多久,原本膨胀的元神却是渐渐稳定下来。 识海之内。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虎煞旋风炸开,现出一枚全新的印玺。 此印通体呈银白色,比之前却缩小了一号,四四方方,印纽骤然变化,不复之前的螭吻,而成一异兽之形,似龙似虎。 “道印功法,突破四转了?” 段玉清醒过来,望着四转银印,以及上面的印纽,立即心有所悟:“螭虎?” 这头异兽,赫然是螭虎! 螭虎,亦作‘螭虎龙’,张口露齿,梳形目,头有歧角,四爪足,尾上翘内卷,形虽如虎或龙,但无虎斑龙鳞,独以火焰纹示腾飞。 史书记载:‘初,汉高祖入关,得秦始皇蓝田玉玺,螭虎纽。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高祖佩之,后代名曰传国玺。’足见异世汉人对螭虎的崇尚。 而此时,在白银印四面,各有一个篆文,代表着神武、力量、权势、王者之意。 ‘道印到了四转,更加显得堂皇大气了啊。’ 段玉默默感叹,道印清光照射,所过之处,还在肆虐的残存白虎煞气纷纷臣服,被螭虎张口吞噬,飞快炼化,又一一修补着元神之体。 到了最后,元神之身恢复如常,身周神光内敛,脸上也多了几丝血色,有着那么一点阴渣炼尽,返璞归真的味道,与肉身并列,就好像两个孪生兄弟,再也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炼化煞气功成!耗时不过三日!” 他掐指一算,知道了时间,元神归窍,又摸出一粒妖鲲灵丹吞服,补充着元神之力,没有多久整个人又是神采奕奕。 “游神御气!我如今终于到了这个层次,并且炼化的还是地榜第七的白虎煞!” 感受着元神空前的强大,段玉几乎要仰天咆哮。 经历过煞气淬炼,此时的元神已经可以驾驭白虎煞气,形成一层外膜防护,变得坚韧无比。 可以说,四五品的气运,乃至类似的铁血军气之流,已经可以直接对抗。 地煞真人本来就屈指可数,若是放在十大道脉,纵然不是立为掌门,也是太上长老、执法长老之流,掌握实权。 “此时,我已经算绝顶高手,距离那种能以一己之力,影响一国大势的传说,只差了几步!” 虽然要真正决定天下大势,非传说中的雷劫不灭、刀枪不入不可,但在这些不出世的前提下,呼风唤雨的天师也差不多了。 之前的正阳道主,便是以天师之身,一战击败乌延部大祭司,奠定了这几年草原与北国的气数。 那等境界,已经差不多触手可及! “地煞之后,是为天罡,我若成就天罡真人,纵然遇到天师也能招架,若是突破生死屏障,能夺舍转世,更是不惧之!” 能夺舍转世,就有了重来的机会,此等大敌,即使天师也要十分忌惮。 可以说,若修炼到游神御气的巅峰,世界都可横行了。 “奈何,道印修炼到最后,也是越来越难啊……” 段玉眸子幽暗:“炼煞已经是这番可怖,差点就魂飞魄散,若是直接凝罡,必然十死无生的……” 适合自己道印功法的乃是地煞榜第七,而配套的罡气,难得已经是必然。 “龙虎龙虎,有虎岂可无龙?与白虎煞最相配的,自然是天罡榜名列第一的真龙天罡!” 段玉回忆起有关真龙天罡的传说。 实际上,罡气并非都是天然生成,也可人为炼制,有的威力甚至还在普通罡煞之上。 天罡地煞榜只是搜罗了一些出名罡煞,有的更是传说,从未见得实物。 这真龙天罡,就是需要炼气士主动炼制的罡气,但要求十分苛刻,首先,便是一道真龙天子之气! 此时大陆分裂,纵然庆王、乃至南楚王,也只是蛟龙,并非真龙。 最后一个大一统王朝,大夏龙庭中或许有真龙天子之气储存,但都是根基,显然也不可能送给段玉。 甚至,纵然送了都是无用,外人的真龙之气,修士沾之,就是大毒! 必须自己凝聚出来的,才算合用。 就这一点,几乎将此世所有的修士都拒之门外。 毕竟,普通修士的功法,可不能与气运相融,更谈何自己做皇帝? 不过,只要能自生真龙天子之气,再加入一些珍惜材料,略微转化一下,就是天罡榜第一的真龙天罡了。 此榜文一出之后,曾经许多修士都以为天罡榜前三都不过呓语妄想。 但此时,段玉却隐约觉得,对方八成是修炼道印功法的前辈,所以才有如此排序。 第二百零七章 偶遇(为 王HUGO盟主贺!) 天罡地煞榜虽然存在,但炼化前三罡煞的修士,却是听都没听过。 只是后面排列得极为合理,才得到公认。 段玉此时,略微沉吟了下,就将真龙天罡放弃。 要是选取此罡,非得等自己一统大陆,凝聚真龙天子之气时才可突破,根本缓不济急。 若是实力不行,说不得在征战之时就被人刺杀了。 有时候,太过追求完美,不顾实际,就是一种病! “真龙天罡放弃,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取蛟龙玄罡了!” 这蛟龙玄罡,名列天罡榜第六,实际上就是真龙天罡的简化版本,只要身具蛟龙之气,就可转化而得。 蛟龙便是诸侯,只要能割据一方,麾下军民百万,大致就可以凝聚出来,这个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说起来,这道印功法,真是逼得修士必须在地上道国的路上不断前进啊……” 段玉感慨一声,神色又转为坚定:“后路已成,回去之后,是该启动大陆攻略,正式争霸天下了!” 当下长身立起,识海之中,四转白银螭虎印又传来一道信息,却是凝聚的神通。 炼化煞气之后,就可形成一道神通,威力非凡。 而以白虎煞名列地榜第七之威,又配合道印功法,所得自然不会太差。 “白虎诛邪印!?” 这所得的神通,已经化为一个巨大的阴文篆字,列于道印之底,张牙舞爪,很是玄异。 “白虎主杀,凝聚煞气,诛邪一击,游神御气之下必死无疑……对于魂魄之体更是有着奇效……此神通空手即可施展,但配合法器印玺攻击最佳!” 段玉沉吟了下,自己手上刚好就有一头妖怪白虎的魂魄,炼制成一方法器小印正是适宜。 当然,这就是以后的事了。 他大步走出,来到桃花瘴之前,随手一凝。 呲啦! 气温骤降,空气中的水份被抓摄而出,凝结为一道冰剑。 “去!” 只是轻轻一指,冰剑飞击,桃花瘴顿时被划开一条巨大的通路,两边瘴气冻结,不再移动。 一剑之下,天堑变通途! “这就是游神御气大境界,地煞真人之威?” 段玉点点头,不由很是满意:“随手一击,已经堪比普通元神御剑的威力了!难怪地煞真人很少用法剑。” 当然,他与普通元神不同,不能以地煞真人等闲视之。 论战力,应当已经与天罡真人相差仿佛。 “主上?” 来到一个山洞前,熊黑立即过来拜见。 “诸事已毕,跟我回东海!” 段玉颌首,两人立即上路。 …… 咚咚。 黑色骏马如龙,每一次扬蹄都仿佛踏在人的心脏上。 “不行,来的追兵是吴越宫廷秘卫,每一个都是精兵,必须阻击,才有逃跑的机会!” 前面十几骑之中,曹蛇声音沉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督主,属下先去了!” 他一声令下,顿时就有九骑沉默,忽然齐声说着,勒转马头,向后方的追兵发起了决死冲锋。 曹蛇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狠狠朝坐骑上加了一鞭。 他必须逃出生天,方不负这些属下的牺牲。 后方的杀戮很快停止,一行黑衣侍卫来到某处路边,就见得马匹倒毙在地,前方是一片苍茫的山林。 “老东西跑得倒快!若是给他翻过了这山,就到了南楚境内了……继续追!” 一名黑衣头领上前,凝视着脚印,很快下了决定:“王上有命,纵然我们尽数覆灭在南楚,也要杀了此獠!” “喏!” 不论是南楚还是吴越兵,山地作战都是特长,顿时以三人为一组,散入丛林中,开始追杀。 另外一边,溪流之前,曹蛇与四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跋涉上岸,开始抓紧时间休息,处理伤势。 曹蛇目光怔怔,忽然一凝:“想不到……老夫会落到如此地步。” “督主,您布置严密,这次不成,非人之过,只是机缘巧合……” 旁边一名黑衣大汉立即劝着。 “不是人过……” 曹蛇闭上眼睛:“我们后方有追兵,几次故布疑阵连拖延半刻都没有做到,怎么可能不是人过?” 此言一出,剩下的四人都警惕望着队友。 很显然,他们队伍中出了奸细,并且地位极高! 片刻后,一人忽然面色奇异,捂着咽喉,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已。 “曹三啊曹三……你是我亲手抚养长大,之前几次出事,我都不曾怀疑你,但你……太令我失望了!” 曹蛇叹息一声,竟然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下的毒手! “咳咳……” 叹息过后,曹蛇连连咳嗽,白巾上满是殷红的鲜血:“曹大曹二,我这把老骨头是不行了,你们各自突围,记得将情报交在王上手中……” “督主?义父……” 被点名的两人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我们做探子的,何苦要作这个小女儿姿态?都给我起来……”曹蛇声色俱厉:“此时不走,你们一个也走不掉!” 直到此时,他依旧惦记着尽忠报国,不愧是忠心之士,楚王心腹。 噗! 就在这时,一个信号冲天而起,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对方的追兵不愧是精锐,发现敌人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呼叫增援,旋即就见一队黑衣人沉默着持刀扑来,竟然连丝毫时间也不愿浪费。 “老四,带着义父先走,我们断后!” 曹大一咬牙,狰狞说着,抽出腰间的百炼精钢软剑。 很显然,他即使武功到了宗师,面对一群精兵围攻,也只是多支撑片刻,就被三柄刀同时贯入身体。 “这个蠢货……” 曹蛇破口大骂:“不明进退,此时我们要尽数死在这里,还没有丝毫意义!” “曹蛇尽量抓活的,若是此人执意反抗,那便格杀勿论。” 此时,对面的精兵终于说了一句。 就在曹蛇都绝望之时,密林之中,忽然传来嗖嗖声响。 数道冰剑曲折蜿蜒,如蛇一般在林木间灵活窜动,倏忽间万箭齐发,将几个黑衣秘卫射成了血雾。 “小心!” “是敌方炼气士!凝冰成剑!” “结阵!” 这些精兵飞快反应,多人联合,形成一个阵法,齐声爆喝:“镇!” 铁血煞气对元神乃是大害,这数十精兵结阵,再加上所领的吴越官职气运,压制绝对可比得上数千人之阵。 虚空之中,就见黑气汇集,化为一头双头巨虺,冲着诸多飞剑咆哮。 要是普通的元神,在这一啸之下,不说灰飞烟灭,也要神晕目眩良久,什么飞剑更是要去了九成功力,可以被精兵轻松挑飞。 毕竟,他们不仅是精兵,更是奉了王命擒杀不法,一个个都有王命气运在身。 虽然没有正式的尚方宝剑与王命旗牌,而吴越国的国运也比不得庆国,但也有几分当时段玉令牌在手,诸邪退避的味道。 吼吼! 但就在这时,冰晶飞剑之上,虎啸传来,隐约浮现出白虎之形,仰天咆哮,仿佛套了一层防护般,抵抗着军气与王气。 噗噗! 飞剑速度不减,冲入军阵之中,立即开始大屠杀。 “啊……是地煞真人!” “唯有地煞之气,才能抵消吾等气运与煞气。” “走!” “速走!” …… 在此等神鬼之术面前,纵然是吴越秘卫,也被杀得心惊胆颤。 修道至此,已经足以令君王惊惧! 当下精兵四散逃亡,诸多冰晶飞剑有灵,衔尾追杀,这一幕令曹蛇都看得呆了一呆。 心中却是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安排什么地煞真人作为援兵,这来的,是友是敌还难以确定。 但对方神通惊人,若是起了歹意,绝对比落在吴越人手上还惨,却是可以肯定。 特别是此人杀性极强,看样子竟然准备将这些宫廷秘卫斩尽杀绝。 “住手!” 就在诸多精兵引颈就戮之时,他们的救兵终于赶至。 不远处一个黑脸大将大踏步奔来,脚下每一次起伏都窜出数丈,看起来宛若缩地成寸的神通一般,速度惊人无比。 在奔跑之时,他一声巨喝,周围草木活化,变成一个个草木精兵,将残存的黑衣秘卫护在其中。 “王宫统领黑勇?!” 曹蛇见到这人,瞳孔一缩。 此人不仅是吴越王死忠,更是达到了兵家第三重,军气神通级别的大将! “将军!” 其它残存精兵见到这黑勇到来,顿时士气大振,有了主心骨,呼吸之间,各人心跳脉搏就凝结为一体,头顶精气冒出,汇聚到黑勇身上。 不仅是士兵,其它草木精兵,也起到了同样的效果。 诸多气息汇合于黑勇一点,他深吸口气,咆哮着打出一拳:“黑德盖世!” 吼吼! 比之前庞大十倍的双头巨虺再现,身上每一丝鳞片都无比凝实,仰天怒吼之中,蓦然一个摆尾。 噼里啪啦! 诸多冰晶飞剑在半空中炸成碎片,纵然有着一层煞气防护也是无用。 一招得手,黑勇面上却毫无血色,望着密林深处。 咻咻! 在那里,大量的冰剑又凝结出来,密密麻麻,仿佛蓄势待发的箭矢,令人见之震怖。 第二百零八章 茶棚 “不可能!” 黑勇见到这幕,大惊失色:“纵然地煞真人,在我全力一击之下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你究竟是谁?” “嘿嘿……” 密林之中,一声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老祖是谁并不重要,黑勇,若此时你率领万军,老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但这次,还是请你离开吧!” “我们走!” 黑勇神色阴晴不定了会,一挥手,带着精兵离开。 他治军有方,纵然下达这种命令,底下的精兵也是沉默着执行。 他们默默收拢同僚尸体,井然有序地撤退,草木之兵殿后,虽退不乱,甚至还有几分井井有条的味道。 ‘这黑勇,倒是个聪明人啊!’ 曹蛇见到这幕,眼中精光一闪。 那隐藏的修士说得不错,黑勇这厮修为赫然已经到了兵家第三重,军气神通之境!若是再统领万军,那当真鬼神辟易,纵然游神御气的大高手也要暂避锋芒。 但此时,他兵不满百,虽然勉强以军气神通创造草木精兵,能结阵击退普通地煞真人,但那暗藏的修士显然不是一个普通货色。 最要紧的是——对方真身根本无法确定,这就很要命了。 兵家高手与道家高手遭遇,距离与人马最为关键。 人马不多说,若是道家高手将真身藏在千里之外,那就毫无顾忌;而十步之内,管他什么天师真人,黑勇都敢叫他血溅当场! 以刚才情况,若继续对峙厮杀下去,下场只有一个,黑勇所带精兵全军覆没,甚至本人都可能被慢慢磨死。 因此,这徐徐而退之中,就蕴含了大智慧,大勇气。 兵家能修炼到高层的,都不是傻子。 曹蛇内心叹息一声,复又站起,挺直腰板,凝望着密林深处。 他十分清楚,虽然这个神秘的道家高手帮助他赶走了吴越追兵,但到底是敌是友,还难以确定。 若是下一刻,对方突然翻脸,将他们尽数斩杀在此,也毫不奇怪。 “在下曹蛇,多谢这位高人相救,不知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他肃容向四方而拜,沉声问着。 “好……是个聪明人,若我要求你背叛南楚,你会如何?” 细细的声音从四面传来,带着戏谑之意。 “那请恕在下无法办到,你若生气,将老夫斩杀当场便是……”曹蛇傲然而立,眼中有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好,你曹蛇果然是南楚忠臣,我这里有一件对楚王有利之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 声音继续传来。 “对王上有益?请真人示下!” 曹蛇面色不变。 “你可知……大夏龙庭虽坠未毁,最近更是图谋东山再起,那北方草原之事,也有它插手……” 段玉毫不客气,将大夏王庭的消息抖落出来。 “竟然是这样……” 曹蛇面皮一跳。 这种情报消息,不是高层核心,根本接触不到,不过他乃南楚王心腹,统管情报,而南楚也是天下大国之一,一些隐秘也有接触:“数年之前,庆国政变,里面就似有些不对劲……后来我详加追查,却是得知有一股力量暗中帮助崔山登基……而之后的庆国,也秘密查着一些大夏的事情,难道……” 段玉很是欣慰地听到,自己当年随手种下的种子,总算是生根发芽。 别的不说,其它君主警惕,就给大夏狠狠上了次眼药,做事难度徒增数倍。 “真人为何知晓大夏之事?” 当然,曹蛇也不是别人说啥就信啥之人,立即追问。 “你不必知晓,只需要知道,我与大夏同样有仇便可……我给你一人,昆夷城高潜,其父高玄通,你细细追查下去,必有所得!” 声音渐渐远去,却是段玉已然离开。 这次遇到这事,不过恰逢其会,随手拉一把而已。 甚至,他跟这南楚,将来到底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的。 所以连真身都不显露,从头到尾笼罩在神秘之中。 …… “走吧!” 远处,段玉收回神通,对熊黑吩咐地说道。 之所以救下曹蛇,只是因缘际会,一时兴起,顺带陷害那个未来的对手一波。 有着大夏龙庭为后援,对方在南方真的能席卷一番事业,不提前打压怎么行? “高潜此时不行,那就是高玄通?被我这么一搞,能安稳在军中积蓄实力才是见鬼,或许会被逼得落草为寇?”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大是痛快。 高潜乃是大夏龙庭复起的重要棋子,若能提前扼杀,自然是大善。 有的棋子还是十分重要,等闲取代不得。 比如要有皇室血脉,还要文武双全,最后有王者之相的,放眼大夏遗脉之中,也未必找得出几个。 作为重生者,优势就在于此,轻描淡写之中,就将未来强敌扼杀于襁褓。 就在这时,却是眉头一皱,有些心血来潮之感。 “已经……被发现了么?速走!” 段玉沉声令着,与熊黑快马加鞭,进入吴越范围。 …… 山洞之内,玉成子与那神祗并列,凝视着岩壁上还未化去的白霜。 “终于抓到这贼子的尾巴了……” 红眸神祗轻轻一抓,白霜散去,化为丝丝缕缕的气息,落在祂掌中,又是一声轻笑:“我当是何强敌,原来不过一个区区元神真人,想要借助煞气突破……” “无论如何,此人非但没死,还能炼化白虎煞气,其修为心性实在可怖可畏……南方修道界中,何时出了此等英才?”玉成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要是让他当年炼化这煞气,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若是老夫单独与他斗法,还未必是对手……” “若再加上本尊,就可十拿九稳,毕竟只是个新晋地煞真人……”神祗一笑,旋即神色转为肃穆:“不过要快……对方正在往吴越逃窜,那里的地灵可不认大夏,我方影响有限……白虎煞一人未必能用完,或许还可抢回补救,哼,此人盗我煞气,本尊非将他抽魂炼魄,铸造一件法器来偿还不可!”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化为流光,快速追上。 …… 疾行数日,墨邑赫然在望。 “为何我会心血来潮?必然是大夏龙庭有了反应,对方可派神祗与元神追杀,速度极快,我却是血肉之躯,若是目标明确,肯定会被追上,希望之前布置,能耗费对方一点追查时间吧……” 大夏当年也未曾统一吴越,对此地影响有限。 而一旦出了大海,更是海阔天空。 段玉虽然寄希望于此,却也不会放松警惕。 何况,前几日的心血来潮,更是给了他极大的提醒。 “主上……” 全速骑马,劲风呼啸,熊黑只是说话,就觉得狂风不断灌入嘴中:“我们尚可支持,但马不行了……” 吴越道路崎岖,有的地方必须下马而行,而即使官道,也未必一马平川,因此极伤马力。 “马匹累死了就死了,到前方城池之中再买便是……不,我们就在城门口的骡马市内买了,不必进城,直接赶路!” 段玉飞快做着决定。 但凡大城,车水马龙,人口川流不息,而古代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便是牛马骡子。 这等大型牲畜一旦进城,随地大小便不说,气味也十分难闻,因此中原大多在城墙外设牛市马市,主营牲口买卖与寄放管理等业务,到了此时,就被吴越人学了过来。 正说着,前面出现一个茶棚。 这棚子露天搭着,摆了几张桌椅板凳,最关键的是,旁边的柱子上,栓了几匹高头大马,毛色鲜亮,一看便十分神骏。 这样的马,纵然在骡马市之中,也是很少见的上等货色,一出现就会被买走。 “有马!” 熊黑见了,顿时大喜叫道。 他跟段玉一路横行霸道惯了,有时候需要换马,都是直接抢夺,最多扔些金银而已。此时不由本性发作。 而段玉眼睛微微一眯,放慢了马速:“的确……就在此地休息片刻,换马而行吧。” 也是根本没有考虑别人愿不愿意的问题。 “客官,欢迎欢迎!” 一下马,一名嘴角有颗风流痣,笑起来颇有几分韵味的妇人就迎接上来,招呼着:“想要吃茶还是酒水?” “来两碗茶!点心肉脯什么的随便上……” 熊黑将段玉要坐的凳子用袖子擦了又擦,又甩出一个小元宝。 “得嘞……死鬼还不快点!” 那妇人得了赏,更是眉开眼笑,顺带催促着自家丈夫——某个在土灶旁边奋力吹火的黑脸男人。 段玉得了闲,左顾右盼,却见这时茶摊上人不多,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两桌,一桌坐了三个劲装大汉,还有一桌却是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带着一个穿着红衫的女孩,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好看的酒窝。 “小姐,这里居然有茶棚诶……” 正沉吟间,不远处又传来熟悉的音调。 段玉抬头,就见得另外一帮人马过来,中心簇拥着两人,赫然是当日见过的越姝与其侍婢小菊。 此时她们也见到段玉,不由一怔。 第二百零九章 摧枯拉朽 “见过段公子。” 怔了怔之后,越姝上前,款款一礼。 明眸之底,仍旧有些好奇。 虽然已经被父亲告知,但如此年轻的一个真人,还是很吸引着她的兴趣。 此时再细细打量,就见段玉五官清秀,面色光滑而坚毅,带着一股贵气,目似深潭,如玉温润,不由更是心折。 “越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段玉也笑了,又似在叹息:“可惜……你不该来的。” “什么?” 越姝一惊,看到段玉缓缓拔出鬼切。 嗡嗡! 鬼切轰鸣,自从吸纳妖鲲精血之后,它便尽复旧观,甚至威力更上一层,只是一直找不到试刀之人。 此时甫一出鞘,登时发出长鸣,宛若鬼哭神嚎,凶煞之气冲天而起。 越姝与小菊望着那泛着血红色的刀刃,都是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 甚至,就连她们身后,越氏千挑百选出来的护卫勇士也同样如此,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杀!” 刹那之间,段玉身形一闪,浮光掠影一般,来到旁边那对祖孙面前,鬼切毫不留情地捅进了红衫女孩的胸口。 那笑起来很好看,带着酒窝的女孩愕然望着他,眼眸中忽然放出红光:“你……如何认出本尊?” “神祗的阳世法域,很了不起么?” 段玉撇撇嘴。 若是叶州之时,这样一个大神,自然可以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但此时,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当下刀刃翻转,又是一招燕返,将这神祗的头颅割下。 “嗷嗷!” 虚空中似传来一声怒吼,旋即只听‘砰’的一声。 那茶棚、店家夫妇、桌椅板凳、甚至女童尸身,都尽皆消散,化为虚无。 旁边一桌的三个劲装大汉见此神色巨变,吓得跌倒在地:“山……山鬼幻市?!” 鬼市之说世间流行,但只有在夜间,因为普通鬼物无白日显圣之大能。 而这阳世法域的能力,又比之超过太多了。 只是,遇到突破游神御气的段玉,又有着四转白银螭虎印助力,还是看出破绽,甚至直接找到那神祗本尊,一刀斩杀! 鬼切之上的煞气几乎不逊色于白虎煞,那鬼神纵然有着四品,正面吃了这一刀,也必元气大伤! “好一柄妖刀……” 拿着旱烟杆的老者暴退,身上的老朽之气一扫而空:“此柄妖刀,可是传闻中的东海鬼切?” 当年,杀生坊持妖刀西来,连败诸多道家高手,最后甚至伤了一位天师,名传天下道脉。 虽然是道门隐秘,但以玉成子的身份地位,自然印象深深。 他也是元神出行,对此刀十分忌惮。 早在段玉砍杀神祗的时候,身周就浮现出数面土盾,防御得滴水不漏。 而那个倒霉的神祗,炸开之后则是化为诸多光芒,连形体都有些凝聚不起来了。 祂犯了轻敌的大忌,被段玉一刀斩中真身,刀煞贯入,就跟炼化天罡地煞之气的元神修士类似,正在经受恐怖的考验。 虽然四品侯级神灵,大体与游神御气的境界相当,但也不是说就不惧天罡地煞之气了啊! 好比此时的段玉,虽然不惧白虎煞,但若是再弄来一道地煞榜前十的煞气,冷不防地冲入元神之中,照样还是要五痨七伤一次。 五品之下的神灵,若被此时的鬼切正面斩中真身,说不得都要直接陨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段玉轻抚刀刃:“你们故意布置陷阱,伏击于我,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却是根本不提自己故意盗取煞气之事。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跟大夏龙庭不死不休,但段玉此时为防万一,不会故意暴露自己知道大夏隐秘的事情,只是当成普通寻仇应付。 玉成子听了,唯有苦笑:“南方修道界何时出了阁下,老道真是孤陋寡闻了……” “老东西,不要想拖延时间,那神中了我一刀,没有一时三刻绝对缓不过气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段玉深深提气,忽然疾冲,爆斩! 鬼切刀刃所向,切金断玉若等闲尔,刹那间连破数面土盾,杀至玉成子老道元神面前。 “白云千载空悠悠……” 玉成子曼声长吟,身周忽然浮现出大量白色云气,团团朵朵,极为坚韧,宛若牛皮糖一般,连鬼切都有些滞涩之感。 “原来是白云派的高手!” 段玉狞笑一声,身周浮现出道域清光。 此时突破大境界之后,道域猛地扩张,有着九尺,将周围尽数笼罩。 光芒之下,白云退散,现出玉成子惊愕的脸庞。 本来元神之体速度惊人,可飞天遁地,纵然打不过,他也可以逃跑。 但此时,周围却是被道域封锁,要突破必耗费一番手脚,到时候肯定被敌人背上来一刀,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仅如此! 段玉挥手之间,周围水汽凝结,化为冰剑,其上隐有白虎咆哮,爆烈攒射。 玉成子只是炼化了一道寒玉煞,在地煞榜上排名第五十,原本就不是白虎煞的对手。 此时每一道飞剑袭来,都得谨慎应对,左支右绌。 等到他回过神来之时,一道黑影遮天蔽日,却是段玉已经跃到他头顶,当头一刀:“杀神一刀斩!” 道域封锁,冰剑刺杀,还有当头一刀! 这三样攻击连环而至,形成了一个必死绝境! “啊!” 感受到身死道消的危机,玉成子神色狰狞,双目中精光大放:“神通——寒玉甲!” 到了地煞真人之境,炼化煞气之后,修士都有一道本命神通,威力与修为以及煞气强弱息息相关,但即使最弱煞气生成的神通,也比元神法术强出十倍数十倍!乃是保命底牌。 在生死危机之下,玉成子毫不犹豫地施展。 晶光闪烁。 一层白玉冰晶般的盔甲,倏忽间遍布他全身,防御得滴水不漏。 咔嚓!咔嚓! 最先的是数柄冰剑,狠狠撞击在冰晶铠甲上,化为大片碎屑。 旋即,就是段玉的当头一刀。 当! 鬼切长鸣中,刀刃竟然被弹开。 这煞气神通所化防御,竟然如斯坚韧! 而玉成子逃出生天,飞快后退,一丝丝蜘蛛网般的裂痕却从头盔开始浮现,甲胄瞬间碎裂。 “只是一击,竟然就破了寒玉甲!” 他猛地从道域中挣脱,元神之体一阵波动,再也顾不得那神祗,就要飞遁逃命。 刚才对方那一刀,已经将他保命底牌破去,彻底击溃信心。 修炼到地煞真人后,他才不想拼命。 吼吼! 只是,刚刚飞遁到半空,玉成子元神就一滞。 因为一头十丈高的白虎虚影,赫然已经占据整个天空,宛若高山一般,投射下巨大的黑幕。 “神通——白虎诛邪印!” 白虎核心,自然是段玉,他高高跃起,右手翻转,猛地一击而下。 虚影白虎高高举起右爪,做出相同的动作。 呼呼! 狂风呼啸,滴水成冰,周围虚空凝结,让玉成子仿佛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子。 旋即,虎爪猛地拍下,掌中似汇聚一方白色小印,正中玉成子额头。 啪! 他整个元神在半空中炸开,好像鸡蛋一样地碎掉了。 一丝丝阴风呼啸,散落四方,又努力想要重新凝聚:“不……你不能杀我,我是白云派的太上长老……” “都已经不死不休了,再报家门还有何用?” 段玉冷笑一声,巨虎咆哮,白虎煞横扫,顿时将这些元神之气最后的努力消灭。 从今日开始,世间再无玉成子此人! ‘好!不愧是白虎煞衍生出来的神通!不过……也亏得这玉成子是元神之体,才让白虎诛邪印的威力尽数发挥。’ 见到这白虎诛邪印的威力,段玉不由很是满意,又有些庆幸。 他的最强手段,妖刀鬼切与白虎神通,都是对魂体杀伤最大,偏偏这两个追兵都是元神出行,给了他极大的便利与优势。 而实际上,玉成子两人也是没办法,若是肉身追击,早就被段玉甩到身后吃土了,必须出动元神才能追上。 “啊!”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尖叫。 却是越姝与小菊终于清醒了过来,看到巨大白虎逞凶的场面,吓得瘫软倒地。 而不远处,原地爆炸的神祗终于勉强从鬼切刀煞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努力凝聚出一道淡红色的影子,就要往越姝这帮人身上一扑。 却是要借助这些人的肉身,抵挡煞气的影响。 遇到这等神灵,越氏挑选的勇士一个个趴在地上,筋骨酥软,根本半点用都没有。 纵然小菊忠心护主,身体也跟不上念头的动作。 眼看影子就要扑杀而至,越姝眼眸中不由浮现出一丝绝望。 噗!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从天空中斩落。 却是段玉掷出鬼切,笔直插在她面前,刀刃对外,嗡嗡而鸣。 那红影如避蛇蝎般退开,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清光大手抓个正着。 “敢坏本尊大事,你死定了!” 神祗发出垂死挣扎的咆哮,忽然间,中心浮现出一朵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居然选择自尽! “咦?” 段玉见此,却是惊疑一声。 第二百一十章 炼器(为 王HUGO盟主贺!) 轰隆! 红莲业火席卷,将神体尽数燃烧,连带着清光大手都被污染。 早有准备的段玉立即拼着损耗一点元气,直接断开与清光大手的联系,望着它飞快焚烧殆尽,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这神祗必是大夏龙庭中的高手,身上秘密太多。 一旦战败,又无路可逃,选择自尽是情理之中。 令他奇怪的,则是这红光、业火……实在非常眼熟,就跟当初海路上遇到的精怪一模一样。 “大夏龙庭……红莲业火……轮界……莫非?” 段玉眼珠转了转,一个猜测就浮现出来。 当然,此时不是验证这些的时候。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真是一地狼藉。 刚才几下,兔起鹘落,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解决了战斗,熊黑站在那里,刚刚拔刀出来,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而那几个倒霉的劲装大汉还有越氏护卫,却是被段玉与玉成子交手的余波波及,死伤惨重,血流成河,不!遇到阴寒煞气,简直是滴血成冰。 最后的越姝,虽然幸运的没有什么损伤,但显然也是被吓坏了。 “没事吧!” 段玉上前一步,拔出鬼切。 不得不说,此时这位贵女的姿态很不雅,张开双腿,箕踞而坐——就是荆轲刺秦王失败之后的那种辱骂式坐法,鬼切不偏不倚,几乎贴着她的鼻子插在地上,将这个少女吓得够呛。 但段玉很是理解。 即使没有真正接触,被逸散的煞气扫到,没有像旁边那个小菊那样被吓出尿来,已经是这个少女心智足够坚韧了。 略想了想,一道宁神术法就拍了过去。 光芒一闪后,越姝的表情终于好了许多,脸上也有着一丝血色,慢慢爬了起来,望着这一片狼藉,怔怔不语。 “这次……却是在下之故,连累姑娘了……” 段玉顿了顿,慢慢说着。 越姝怔怔不语,似是还未回过神,段玉又叫了两声,才如梦初醒:“公子……”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入城了,越氏我素来仰慕,这有一信,还请转交!” 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信。 越氏乃是吴越大姓,一门三封君,或许现在是四个,势力庞大,与国同休,又与王室关系密切,自然很有价值。 段玉这封信,却并未写了什么要紧之事,只是建立个联系渠道,有备无患而已。 “此间事了,就此别过!” 办完正事之后,他呼哨一声,带着熊黑,两人骑了骏马,就消失在路上。 只留下这对主婢,望着这一切,感觉有若梦幻,迟迟不能言语。 …… 东临港。 自从上次航线开辟之后,月月都有五峰船来。 段玉径自找到船主,表明了身份,就被恭敬请上船,占据最好的船舱,关上门后,这船主啪得一声跪下:“臣拜见主君!” “罢了,你这次来,是购买什么?” “耕牛、农具、牛皮之类的也要,已经采买了六成……”船主恭敬回答。 “六成?也足够了,吩咐下去,明日便启程回云中!”段玉直接下了决定。 “喏!” 这船主只有唯唯应是的份,看到段玉还没有用膳,下去后连忙纷纷厨子整治,又亲自端了热水上来。 段玉略微洗漱一下,换了衣裳,见到他提着食盒过来,不由一笑:“你有心了。” 吴越川河纵横,又是临海,就烧了一尾鱼,这鱼先用油煎过,再浇上酱汁,喷喷香。 除了鱼之外,还有海带、豆干、以及一壶酒,主食则是又大又白的馒头。 因为主君不喜吴越口味,那炸虫子与五宝酒之类就没有端上,仓促之间,能汇聚这些,已经很是不错。 段玉夸奖几句,用了之后,命人收拾下去,不必再来打扰。 到了晚上,顿时万籁俱静。 他凝望着海港上的万家灯火,一时沉吟:“下次我来之时,就不知道是何等光景了……” 当下回到床榻,盘膝而坐,凝神静气,面前浮现出几物。 两个墨玉瓶、一颗明珠,中有白虎妖魂盘踞、至于最后的,则是一枚四四方方的小印,乃是云中君之私印。 印玺,在这个时代是权柄的象征。 天子有传国玉玺,又有天子六玺,段玉作为云中君,不至于搞成这样,但也有两枚大印,一公一私。 公印自然丢在了云中岛,有着一个签押房专门管理,否则他一走如此多月,没人用印的话很多事务根本办不下去。 除此之外,则是一枚贴身携带的私印,有着证明身份的作用。 甚至遇到急事,直接用私印下命,也是可以。 因此在这私印之上,同样有着权柄气运汇聚。 这时取出,自然是动了念头,想要将这私印炼制成法宝。 “我修炼的功法不同,能容纳气运,此印汇聚云中岛权柄,若以它为根基,则可为法器再增三分威能!” 主材是这枚私印,而辅助材料,自然是那两瓶白虎煞液。 纵然有着秘法保存,这煞气也只能存在七七四十九日,甚至即使带回去,麾下也没谁能用。 按照段玉估计,自己一帮修道手下,恐怕没有一个有此根基,能消化地煞榜前十的煞气,纵然郭百忍都欠了点火候。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拿来炼器了。 这白虎煞所炼法器,自己来使用,却是相得益彰。 至于器灵,则是那头白虎妖的魂魄,此妖凶猛异常,魂魄足够用了。 到时候法印炼成,再配合白虎诛邪印,纵然玉成子元神肉身俱在,一印之下,也保管令他万劫不复。 “海路漫漫,正好炼器!” 下定决心之后,段玉轻轻一点,私印悬浮而起。 他抓起一个银元宝,白虎煞扑出,配合着肉身大力,就将这元宝磨碎,成为银粉。 除了银子之外,他还准备了青铜,甚至一点黄金,这却是为日后打底子。 以他此时四转攻银之匠的底蕴,可以炼制一些银质法器与符箓,威力比青铜更增。 甚至五金之英,除了黄金之外,大致都可使用了。 “现在先掺少量黄金,日后升到五转,自有重炼的底子……” 段玉暗暗想着:“可惜,道印五转,相当于呼风唤雨的天师,要晋升可就不知要何时了……” 炼气士越到后面,突破境界就越困难。 不过,一旦突破五转金印,或许就可炼制九霄灭神金符! 想到当年此符一击灭杀神宵道高手的威力,段玉就不由心驰神往。 若是自己修炼到此地步,而正阳道主还未突破的话,那多炼几张往他头上一砸,世界都清静了…… …… 云中岛,金矿。 和田三郎敞着上身,奋力挖矿。 灰尘与汗水混合,在他身上形成灰褐色的细流。 金矿石挖出来之后,又要碾成细细的颗粒状,这也是一份辛苦活。 作为挖矿与砸矿的苦工奴隶,他们每日都必须上交足够的矿石,以换取食物,否则就只能挨饿,几次完不成任务,或者想要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在矿口,就有一排木架,上面悬挂着几具干尸,不时就有新鲜尸体换上去。 和田三郎望了一眼,神色跟普通矿工一样麻木,交上一竹篓矿石,换来了几份干粮,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身材消瘦,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稚气,带着人畜无害的味道。 而性格也是十分温顺。之前在采石场的时候,好几次矿工暴动,他都是明哲保身,绝不参与,渐渐让监工放心。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表面的一切,都是伪装。 正如一条狼在发威之前,将自己伪装成温顺的土狗一样。 ‘我体内,流传着武士之血!怎么能做奴隶?’ ‘之前那些暴动,都被轻易镇压,足见这伙人武力高强,是以不能反抗,只能逃命!’ 想到自己暗藏的一些东西,和田三郎内心无声地喃喃着:‘自从开采金矿之后,这里的兵马时有调动,我渐渐摸出规律……找个机会,就可以鼓动其他人暴乱,我趁机逃亡了……’ 纵然逃亡线路,他也有规划。 往港口找船,与找死无异,唯有反向逃亡,在深山中藏身,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至于之后,扎木筏出海,虽然是搏命,但只要不是遇到云中岛自己的船,就有希望! 因为这里有着黄金! 如果将这个消息带出去,肯定有很多大人感兴趣的吧? 到时候,或许就是自己复仇的机会了。 “和田家的家名,不能在我身上受辱……虽然只有一丝机会,但也要一搏!” 和田三郎吃完站起,已是下定了决心。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纵然金矿周围防线严密,人流进出,却总有破绽。 更何况,长久的严防死守,纵然制度制定得再好,也需要人执行,这其中大有漏洞好钻。 是夜,金矿矿工暴动。 五毒营前往镇压,杀十七人,事后检验矿工与尸体,却独独少了一个。 当营地内火光冲天之时,和田三郎头也不回,一头扎入了苍茫的山林之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 逃亡 云中四年,九月。 秋高气爽之际,海面风平浪静。 五峰船上,段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原本随身携带的云中君私印,此时已经形态大变——鹅蛋大小,通体白银,又闪烁着一些青金的光泽。 在印身四面,则篆刻着代表神武、力量、权势、王者的篆文,印纽则是歧角四爪、身有火焰纹的螭虎。 总体而言,就是对照着体内四转道印而来。 至于底部的篆文,则是‘司命云中’四个阴文,一笔一划皆是段玉亲手铭刻,带着道韵。 印玺整体造型古朴,透着一股堂皇大气。 偶尔,似乎还有虎啸声传出。 这自然是因为炼化了一头大妖级别的白虎魂魄作为器灵的缘故。 “此印在手,我白虎诛邪印神通威力还要暴涨五成……等到日后权柄扩张,还有着大把的提升空间。” 段玉很是满意,结束了这次闭关,来到船首。 过了几个时辰之后,云中岛已经是若隐若现。 船还未至,就有鲛人前去通报,在码头上站了一群人恭迎。 等到船只停靠之后,郭百忍与叶知鱼先迎了上来:“臣等拜见主君!” 他们都穿着下大夫级别的服饰,这时册封爵位之后,普通场合见到段玉也不需行大礼,直接深深一揖便可。 “辛苦你等了!” 段玉将熊黑往天野拳兵卫这个又提拔起来的亲兵统领手上一扔,就带着人回到云城府邸:“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岛上可曾有事?” 说到这个,郭百忍脸色就有些奇异,行礼谢罪:“日前……金矿矿奴暴动,虽然弹压下来,却还有一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秦卫正正带人全岛搜索……” “果然……还是发生了么?” 再怎么严密的防线,也终究有着被攻破的时候,段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喃喃着。 说起来,也是那个逃走的矿奴幸运。 若是段玉在这的时候,元神出窍,搜索全岛,上穷碧落下黄泉,根本就不可能跑的掉。 但此时换成郭百忍,他只是刚刚成就元神,新生元神出窍大有忌讳,不能见大风与阳光,自然也就无法地毯式搜索。 倘若郭百忍渡过了风劫,成就夜游真人,花几个晚上的时间,便可将对方找出。 现在时机已过,对方不是藏得深深,就是已经离岛而去。 ‘百忍实力还是太低,要监视一岛,最好还是夜游境界……’ 望着恭敬请罪的郭百忍,段玉心里默默叹息:“无妨……我今夜再好好搜索一番。” 心中对此,却是不抱什么希望。 虽然整个云中岛只有云城附近这一个港口,但亡命之徒哪顾忌这许多?扎个木筏就敢渡海,云中岛开放,商船众多,只要不是倒霉碰到五峰船,就算逃出生天了。 要说其它船只,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奴隶得罪云中岛,但若这个奴隶掌握着金矿的消息,可就实在不好说了。 段玉默默思索着,将最坏的可能考虑了下。 前世罗定岛金矿消息传出,惹来诸多海贼,以及出云、海宋等大国的水师,很是大打出手了一番,死伤狼藉。 现在自己得到,情况又有所不同。 云中岛已经开垦成功,云中卫与水师也建成,特别是海军水师剿匪,将附近海盗一扫而空,基本可以不作考虑。 而出云国方面,藤原家还未彻底打下平野城,灭亡平家,再说,与自己也是盟友,不一定会动手,即使准备动手,也抽不出多少实力。 唯一可虑的,就是海宋、还有东沙等几个海上之国。 这些国家若组成联军,对于自己的水师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了。 只不过,对方也未必会动手。 毕竟,一个海贼占据的荒岛,与一个新国度,还是很有区别。 金矿这东西,出云、海宋自家范围之内也有,却没有人觊觎,一切都是实力的缘故。 若是云中岛实力能震慑诸岛国,别的不说,只要令他们觉得派出水师是得不偿失的话,这仗就不一定打得起来。 当然,还是必须做好战争准备。 沉吟之中,两个名字就浮现出来。 一个是施大海,一个是李玉龙,这两个与原六郎一起,都是未来东海的三大水师名将。 施大海在海宋水师之中,而李玉龙则是东沙国水师统领,驯服了一条海龙灵兽,声名远播。 ‘难道,最近就要打一场三大名将凑齐的海战?’ 段玉笑了笑,神色沉静下来。 郭百忍却不知道主君心里想了这许多,还在汇报一些消息,是各封地的情况。 总体而言,各封臣做得还算不错,没有搞出什么天怒人怨、鱼肉乡里的事来。 这第一是因为他们刚刚获封,一时心虚,还在慢慢尝试段玉的底线。 而第二,就是真正将封地当成自己之物,建设都来不及,怎么会横征暴敛? “最后,则是东林大夫与金沙大夫,从大陆上招揽来不少人手,更广收道童,似有开辟道脉的想法……” 郭百忍说到这里,不由期待地望着段玉的反应。 “哦!” 段玉答应一声,笑了:“法无禁止则不纠,只要各封臣所为不违云中总法度,我这个封君也没有权力管辖啊,由得他们去吧!” “喏!” 郭百忍一欠身,在暗暗感慨主君宽容大度的同时,也是动了一点小小的心思。 或许,自己在领地上,也可以开山立派,收得几个徒弟了? “另外,传话下去,明夜摆宴!请各大夫、士、还有官员前来!” 段玉继续道。 不论是为了开启大陆攻略,还是应对金矿泄漏所带来的风雨,扩军都是势在必行了。 …… “大人!” 一名龙蛇精兵眯着眼,望着地上的痕迹。 “好一个小贼,武功倒是不差!” 秦飞鱼主持搜索,一路到了海边,看着沙滩上干涸的血液,沉默半天后,才吐出来一句。 “此獠早有预谋,藏了一些工具与干粮,又隐瞒了武功,虽然曾被发现,但还是付出一点伤势而逃脱……” 自然有精通追踪的人细细看了:“一路伐木,扎了个木排就敢下海,真真是胆大包天!” 大海可不是什么坦途,一个浪花就说不定让对方喂鲨鱼。 更何况,若是遇不到船只,就会被活活晒死渴死。 敢这么玩命一搏,当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 不过奴隶么,若是被抓到,下场就是十死无生,这也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通知水师,让他们辅助搜查……” 秦飞鱼神色转为坚定:“必要时联络鲛人,必要将此人抓到!” 一个奴隶,原本算不得什么,但带着金矿消息,却很令人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五毒精兵赶来,半跪说着:“启禀卫正,主君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么?” 秦飞鱼大喜,旋即又有些郁闷:“唉……罢了,这事,我亲自去与大哥说!” …… 哗啦! 一个大浪打来,木筏立即散架。 和田三郎毕竟不是专门的渔夫,所扎的木筏也只是个赶工出来的花架子,被水一泡,浪一打,立即就散架了。 他抱着一截横木,却是咬牙坚持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海天交接之际,一抹阴影浮现,化为一艘大船。 船上的瞭望水手也发现异常,大呼小叫着。 船只略微改变航向,靠了上来。 “神明啊,请保佑我!” 和田三郎默默祈祷着,望向大船的桅杆,那上面悬浮着一面陌生的旗帜。 随后,他就被水手救上甲板。 听着旁边熟悉的出云语,和田三郎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奴隶?” 这果然是一艘出云商船,并非云中商会所属。 没有多久,船上的商人走了过来,他眼睛很毒,一下就从和田三郎的衣着与身上的鞭伤辨认出来,现出鄙夷之色。 不过,云中岛多用出云之奴,也是正常。 “大人,怎么办?” 旁边一个水手恭敬地问着。 这样的奴隶,送回云中岛,肯定能获得商会的好感,或许还有一小笔赏金,而带回出云,甚至杀了抛下海,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以说,和田三郎的生死,就是这个商人一念之间的事。 “我叫……和田三郎,是一个武士!” 和田三郎嘴唇哆嗦,勉强半跪而起,挣扎说着:“不要送我回去,我知道云中的秘密……那里有一个大金矿!”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木藤编的网兜,此时取下,里面却是一块金矿原石。 纵然遇到海难,生死未卜之际,他居然也没有将这东西抛弃。 在阳光之下,星星点点的金色,仍旧有些耀眼。 展示这些之后,他头一偏,就昏了过去。 “真的是金矿原石?” 那商人将石头拿在手上反复看了看,神色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蓦然一咬牙,做出决定:“将他抬进舱里,叫船医来!另外,船上的水手都下封口令,不准说这事,听到没有?” “是!” 被他眼睛一扫,其它水手顿时唯唯应诺着,吞了口口水。 任何时候,黄金的诱惑,总会令人发狂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泄漏 出云国,京都。 “这就是天下人的感觉么?” 新一代摄政藤原千代端坐天守阁,俯瞰着不远处的京都灯火,喃喃自语。 经过数年奋战,他做到了藤原家历代家督都未能完成的伟业,带领着家臣团掀翻了平家的统治。 甚至,势力已经蔓延至东国大部分地区,直逼藤原家大本营——平野城。 只要再拿下此城,便真的是一统出云,完成复仇了。 不过,要完成这事,还十分困难。 平野城乃是出云有数的大城,城高池深,里面藏着平家历代积蓄,粮草无数,又有大量平氏忠臣誓死抵抗,纵然出动大军十万围攻,也未必可以破开。 说不得,只能打一场耗时持久的围城战,等待城中粮匮而自败了。 这场战争很显然消耗很大,需要一一说服麾下的诸藩支持,还有获得朝廷与公卿的认可才行啊。 就在藤原千代思索之时,门口心爱的小姓进来禀告:“摄政大人,家老藤原庆秀、大门九郎求见!” “让他们进来!” 藤原千代正襟跪坐,旋即就见到这二个家老赤着脚,快步走进,跪地行礼:“家督大人!” “两位星夜前来,可有要事?”藤原千代问着。 “是……我们的忍者,从一位商人那里得到了消息……”藤原庆秀主管外交,跪伏说着:“云中岛上……有金矿!” “金矿?”正苦于经费短缺的藤原千代精神一振:“储量如何?开采可容易?” 末了,却是自言自语:“海野家说云中君做生意喜欢用纯度很高的金子付账……想来应该是不少的。” “是的,我们仔细盘问了那个奴隶,觉得云中岛上的金矿当不会小……”大门九郎道:“对于本家霸业而言,也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你的意思是派遣水军么?我们手上,水师还是太少了啊,也就一个海野家,再加上一帮淡波水贼还算有点实力……除非再动员商人。” 藤原千代抚摸着折扇,叹息地说着。 “家督大人,不可啊……云中君殿是我们的盟友,怎么可以冒然兴兵讨伐?”藤原庆秀立即持反对意见:“不若由臣主使,给予一些暗示。” “唉……若是上次他愿意迎娶本家的姬君,也没有这许多事了。”藤原千代叹息着,感觉十分头疼:“更何况……本家大敌乃是平家,在没有彻底灭亡平家之前,绝对不能抽出太多实力啊……” 这意思,就是既不愿意出力,却又想获得实惠。 不过,也算定下了基本的调子。 “家督大人,在下有海船五艘,请让我为本家出力吧!” 大门九郎此时却是上跪一步,肃穆地说着。 潜在含义,就是要以私人身份,参与进云中岛之事里面,成则皆大欢喜,若是不幸失败,藤原幕府也有一个推脱的藉口。 以出云人的思维,能这么说,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既然如此……秋高气爽,是该出海之时了。不知道海外稻米做成的饭团,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藤原千代喃喃地说着。 这实际上还是‘腹艺’,代表着默许,甚至还有对于土地的渴望。 “哈!” 大门九郎大喜,猛地跪拜,瞥向旁边藤原庆秀的眼神中更是带着一丝得意。 纵然藤原一门当中,家臣政见不合的,也比比皆是。 特别是在藤原家逼退平家,掌握天下人的大权之后,家臣间矛盾也日益激烈起来。 这大门九郎,就与藤原庆秀不是一个阵营,双方互相不对付。 此次家督支持大门九郎的计划,无疑是对藤原庆秀的不满与打击。 …… 东沙国。 此国由十几个小岛组成,这些岛屿大的有一郡大小,小的只相当于一县或者几县,彼此很近,以船为主要通行工具,因此海运十分便利发达,水师也极强。 这国国都,自然在有着大陆一郡大小的东沙岛之上,传闻有水师三万。 所谓的水师,自然是连水手之类都一起算进去,真正的精锐,大致也有一万,算是相当不错的海上力量了。 而在这数年间,更是有着一个年轻将领飞快崛起,他便是李玉龙! 此人原本只是水师中一个不起眼的十人之长,但机缘巧合之下,竟然与一头海龙兽结下交情,让对方认主,可以驱使之。 这海龙兽虽然比不上妖鲲,但也是海中一霸,不仅力大无穷,还觉醒了几道水行术法。 凭着这海龙兽相助,李玉龙在军中地位飞快提升,很快就当到了一方统领,手下有千人。 水师营寨外,一队小船突然到来,打着明黄色的旗帜:“天使到!” 验明身份之后,这支小船队立即被迎入水师营寨,见到了李玉龙。 “水师统领李玉龙接旨!” 一名相貌阴柔,穿着锦绣短袍的内侍高举一旨,高声道。 “末将在!” 李玉龙是不过二十岁的少年,但留了两撇胡须,令自己看上去显得成熟了不少,穿着一套半身鳞甲,颇有一股百战精英的气质。 “诏曰:……” 这内侍飞快读完,笑道:“李统领显是简在君心啊,这次咱家跟你一同出使,日后就要统领大人多多照顾了……” “不敢!” 李玉龙抱拳还礼,心里却是默道:‘斩杀了妖鲲的云中君么?’ 携着斩杀妖鲲之势,云中君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纵然李玉龙也不敢轻视。 只是想了想云中岛的情报,又放下心来。 个人道法勇武再如何高超,不得权势支持,终是无用。 而云中岛只有一县大,刚刚开垦三年,能聚集多少人马? 这次,东沙王为了那金矿,或者还有土地船只,也是下了血本,除了这一千人之外,又给了他两千人马节制,总计就是三千人,一百五十多条船。 如此实力,直接碾压过去,小小一岛,还不是只能臣服? 当然,那位岛主或许道法高强,但自己有官职与军气护体,躲在大军之中,又怕得谁来? 至不济,还有着灵兽呢。 想到灵兽,李玉龙望了望时辰,连忙跑到一处海边。 这里有着一群伙夫,正在将料理好的猪牛羊之类整只抛入海面。 咕噜! 那烧好的整牛整羊下去,就见得一个漩涡吞吸,食材便尽数消失不见,仿佛一个无底洞。 “龙三今日心情如何?” 李玉龙见到这一幕,不由神色略缓,问着旁边伺候的小厮。 “启禀统领,龙三爷胃口甚佳,已经吃了一头牛、三只羊、十六只鸡,还让我们准备一口大肥猪……” 伴随着一个胖乎乎的伙夫头子禀告,李玉龙脸颊顿时抽抽。 这海龙灵兽好是好,海战之中更有大用,就是太能吃了点,他这点俸禄全塞进去都不够。 幸好人家不是天天吃,否则自己非给吃穷了不可。 哗啦! 这时候,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气息,海面上一阵波涛汹涌,旋即一条长长的黑影就浮现出来。 “小……小龙,好吃!我还要!” 这探出来的黑影,赫然是一条蓝色的大海蛇,粗如水缸,两只灯笼一般的眼睛盯着李玉龙。 “龙三啊……”李玉龙囧着脸:“你就不能省省么……再这么下去,我纵然吃兵血都不够啊!” “不嘛!我要吃,我就要吃!” 巨大的蛇头摇晃着,掀起海浪,令那几个伺候的伙夫连忙跪下,祈祷龙三爷息怒。 妖怪与精怪,修炼到高深处,大部分都会开启灵智。 只是野兽大多浑浑噩噩,要一下子如同人类一般老奸巨猾也不可能,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 这李玉龙,就是运气极好,碰到一头拥有蛟龙血脉的海蛇成妖,结下了情分,对方懵懵懂懂,仿佛幼童一般,就跟着他了。 当然,午夜梦回之际,李玉龙也暗自思忖,对方或许似愚实奸,反过来将他坑了,找了一张长期饭票。 不过还是那句,虽然这货能吃,但也能打啊。 为了自己的海战大计,还是得让龙大爷吃饱,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吃得高兴。 李玉龙努力挤出笑脸:“好好好!我马上再命下人准备,再给你三头肥猪!你要记得,接下来的海战很重要,一定要帮我啊!” “好好!龙龙好!” 听到有好吃的,海蛇的眼睛都似乎笑成了月牙,摇头晃脑,似乎还想伸过来,舔一舔李玉龙。 只是看到张开的血盆大口,李玉龙立即大呼小叫,狼狈不堪地跳开了。 虽然这海蛇没有毒,但万一不小心将自己给吞了,他找谁说理去? …… 云中岛有着金矿的消息,还是从出云国传开了。 而由此带来的,则是半个东海都风云动荡。 纵然海宋,也是在秘密派出使者,被拒绝了之后,就开始进行动员,纠结起一支两千人的水军。 这些势力,再加上东沙、出云、以及一些零星的人马,凑起来足有万人,号称两万,向云中岛逼迫而来,责令云中君乖乖称臣纳贡,否则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战议 云中岛。 段玉正襟危坐,各大夫、士、官吏俱在。 他瞥了眼下方济济一堂的众人,实际上,真正主要的,就是郭百忍、秦飞鱼、水生、原六郎,最后再加一对萧静风师兄妹。 此时已经是云中四年入冬,各国照会书函已经发来。 最迟最迟,来年开春,必有一战。 蓦然听到这个消息,底下众人不免心底惴惴不安,有些骚动。 但看着上首八风不动的段玉,却又是渐渐安定下来。 这位主君智珠在握的模样,还有之前赫赫的战迹,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 “呵呵,三国联军,两万水师?” 段玉轻笑的声音传下:“还要我们称臣纳贡,本君倒是奇怪了,既然大国都有着三方,我们到底要认何方为宗主国呢?” 这笑意嫣然,戏谑更是满满。 “主君说得是!” 郭百忍站出:“敌人最多一万,并且心不齐,只是一帮乌合之众,故意恐吓我们呢!而我方常备兵役,足可动员数万大军,若是对方敢来,保管叫其有来无回!” 不得不说,他洪亮的声音十分提气,有着振奋人心的作用。 “正是!” 萧静风也站出来:“主君,我们东林与金沙二乡,随时可以为主君效命,还有我们二人!当要披甲上阵,尽到封臣的义务!” 因为是主人翁,为了保住自家地盘,他们同样十分积极。 毕竟,底下人可以改换门庭,越是上层,却越难获得敌方核心的权益了。 “红鱼乡亦然!” 叶知鱼立即跟上。 “墨合乡同是!” “小林村!” “武东村……” 底下士大夫纷纷表态,一副民心可用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段玉还算欣慰,因为这代表着一个新兴的利益结合团体,终于成型了。 ‘只不过,我一开始的估计略有些错误啊……这几个国度,都跟红眼的狗一样扑了过来,金矿不过是个由头跟引子,真正吸引的,恐怕还有这云中岛数十万亩的良田吧……’ 东海上荒岛虽多,但开垦出来的就完全不是一码事。 好比广陵岛,为了开垦山门所在岛屿,弄得元气大伤,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气来。 真正按部就班地开垦,要令云中岛大治,非得三代人不可。 段玉是拼命砸钱氪金,外加掠夺出云,方有如此成果。 只是红眼者、欲摘桃者……也是接踵而至。 “本君之意已决!” 段玉起身,声音宛若冰玉交击,令下方众人心中一凜:“必歼灭这些水师,以扬我云中之威!” 一个集团的建立,必须经历血与火的磨练。 云中岛不经历这战,就永远无法在东海真正立足! 段玉看得很清楚。 并且,这次也是一个良机。 出云国只是划水,主力只有海宋与东沙,也没有全军尽出。 毕竟,只是一个县大的岛国,真正倾国之兵,绝对得不偿失,甚至胜利了也会财政破产。 这一次讨伐军,就是最大限度,只要能胜,八成就没有下一波。 “喏!” 看到段玉坚决接战,郭百忍等人顿时深吸口气,大声答应着。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商会方面如何?” 段玉望向叶知鱼。 一旦开战,商路肯定有影响,纵然此时,港口也冷清了不少。 “请主君放心,云中岛能自给自足,除此之外,商船都可改造为运兵船!”叶知鱼平静地说着。 “若是战胜,各国可能对我方商品抵制,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段玉又问。 “我方重心可以转向大陆贸易,那里市场广阔,与我方也没有利益纠缠……”叶知鱼想了想,回道:“除此之外,东海商人并无多少国界意识,只要有利可图,纵然杀头的买卖也敢做呢。” “哈哈,就是这个道理!” 段玉大笑,点名道:“郭百忍,你呢?” “臣已经清点了府库、武备库……幸得我方开垦云中岛成功,纵然粮食封锁,也可自给自足。” 郭百忍断然道。 “甚好,粮草无忧,才能考虑用兵!秦飞鱼,水生!我方战备如何?” 段玉继续点名。 “云中卫已扩编至三千,而每乡可出两百人!”秦飞鱼出列道。 各分封的士大夫,虽然可以在自己地盘上作威作福,但也有对主君的军事义务。 如果真正严格来论,每一村都至少要出个武士或者法士。 此时不可能,而再怎么放宽,一村二十个训练过的农兵却是没有多少问题,一乡八村,加上乡大夫的私兵,便是二百人打底。 这就是典型的欧洲中世纪封建贵族军团,骑士一个个很厉害,下面的扈从也还可以,但民兵就扑街了。 段玉懒得调动这些人:“各士乡大夫的私兵,守着本土,协防附近乡村便可!” 他建立分封制,最主要的还是拉拢非凡之士。 因此,只要抽调各个士大夫参战便可以,最主要的战力便是郭百忍与萧静风几个。 水生上前一步道:“水师方面,纵然加上商船,也最多扩建至一千五百人!” “既然如此,你们觉得该如何接战?”段玉神色不动,淡淡问着。 秦飞鱼想了想:“若是敌人敢上岛,纵然来一万人,我也有把握领三千兵破之!” 自从突破以武入道的瓶颈之后,这个二弟越发有着大将之器,而段玉隐隐约约间,更是感觉他身上铁血煞气凝聚,有着突破兵家第二重的征兆。 毕竟秦飞鱼的突破本来就是走捷径,以精兵之气贯通筋脉,修炼到兵家二重并无什么瓶颈,一切水到渠成。 只是想要突破军气神通之境,就有些麻烦。 不过秦飞鱼还是很聪明,知道自己不善水战,扬长避短。 若是一万水兵上陆,肯定会被三千陆军破之,这几乎没有悬念。 但段玉却摇摇头:“敌军未必如此蠢,更何况……若让对方登陆,我云中岛大好基业岂不要生灵涂炭?我意,当御敌于国门之外!” 说实话,这一万水师,他还真没有当回事。 有着鲛人一族辅助,相当于别人黑幕,自家却开了全地图挂,优势已经放大到了极限,还能怎样? “御敌于国门之外,主动出击么?” 郭百忍眸中精光一闪:“主公说的是,不仅要主动出击,还要汇聚我方高层战力与精锐!敌人乌合之众,其心各异,若能迎头痛击一方,必能扼制其势其气!” 这意思,就好像一个人被群殴,不能想着打翻一群,只要认准一个敌人狠揍就行。狠狠打出气势来,胆小些的就有被吓阻的可能。 “百忍此言,甚合我意!” 段玉哈哈大笑:“什么二万水师,在我看来,不过土鸡瓦狗尔!” 海战当中,自己能战能走,敌人布置都在眼下,不好好施展狼群之法真是糟蹋了。 何为狼群之法? 这跟骑射一样,关键就在距离! 敌人势大,却有机可乘,今日吃下一条船,明日再吃一条船,慢慢放血,以疲惫之,一千五百人,未必无法打下两万。 一个人虽然一天只能吃一斤肉,但一百斤肉放一百天,慢慢吃,肯定可以吃完。 战争不是堆砌的数字比拼,而是各种形势变化之下的冒险。 双方士气、粮草、训练素养、军队数量、甚至一点莫名其妙的运气,都有可能造成胜负天平上的最后一点砝码倾斜。 并且,虽然此种战法对自家情报要求很高,但有着鲛人一族,段玉却是丝毫无惧。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运筹帷幄的将领啊……真是可惜了,原六郎虽然是最佳人选,但阅历不足,功勋威望也不够威服诸将。’ 威望与资历这两个东西,听起来很玄,实际上少了还真不行。 再怎么用兵如神,若麾下将领桀骜,根本不听你的,也是只能干瞪眼。 比如纵然段玉此时任命原六郎为总掌,但底下人全部口服心不服,而且让原六郎指挥秦飞鱼,也未必能指挥得动,到时候延误战机,真是该怪谁都不知道。 “此战……我亲自指挥!” 段玉瞥了眼水生一眼,实在不放心将这种大战交给他,只能自己挑起担子。 虽然这个水生自从当上水师统领之后就很用心,很拼命,但天资摆在那里,再历练数年,或许可称得上一个中平之将,但现在就委以重任,是害了他。 “谨遵命!” 水生屁话都不敢说,直接答应下来。 他原本就是锦鲤帮旧人,段玉一直都是他上司,自然没什么话好说。 否则的话,按照段玉估计,此时自己麾下,只能派出秦飞鱼统领,或许才能令他心服口服。 放眼整个云中岛,就这两个了,再没别人能压下。 “敌人此来,最迟明春,最早冬季,我方要提早准备!” 段玉开始分配任务。 云中岛附近气候温暖,冬日港口不冻,并且秋冬大海上风少,却是大规模航行的吉时。 否则的话,若是被一场夏季风暴吹走了整支船队,那真是谁都怪不了只能怪老天了。 按照段玉心意,还是希望对方能跟自己在夏天大战,到时候利用鲛人的预测风暴之能,说不定都可以兵不血刃地将对方玩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海战 “首战,主君选择了出云么?” 原六郎站立船头,望着蔚蓝一片的大海,低语说着。 他此时赫然已经升到了校尉,手下管着五百人,这自然是不断立功,加上段玉偏心提拔的结果。 甚至,还隐约有着风声,主君要训练一支水上精兵。 到时候,这个练兵人选,除了他这个掌握五轮书之人外,还有谁? 因为这种器重,还有家人都到了云中岛,原六郎自然变成了段玉的死忠嫡系。 对于第一个要打出云水师,也没有任何犹豫。 出云大名互相攻伐本是常事,底下人早就习惯了。 并且,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藤原家并未真正派出水师,只是有一帮水贼以被大门家以私人名义召集,不过两千人左右。 自己这方有着一千五百人,足可一战。 至于为何选出云为第一目标?自然是因为段玉深知出云人的习性,不狠狠将这次试探打回去,对方的要求必会越来越过份。 皆因欺软怕硬乃是人之天性,在出云犹甚! “报!” 这时,一个水兵快步上前:“鲛人传来消息,东北一百里处,发现出云船队!” “立即通知中军!” 原六郎相当于先锋,此时毫不犹豫下命:“追过去,准备伏击!” 心中,却是对主君佩服无比。 收服了鲛人之后,海上任凭驰骋,实在好处多多,特别是对于水师而言,不下数万大军助力! “这一战之后,我云中,就要成为海上的霸主了吧?” 原六郎喃喃说着,眸中似有火焰。 …… “风向正好,天气晴朗……” 大门长定望了望天空,又感叹着:“大家都很努力啊!” 他是大门九郎的族人,也是这一次出云水师的统领,擅长水战,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对于这次侵攻云中,有着很强的信心,根据情报,对方不过一个十几万石的大名,水师也不过千余。 纵然凭着自己这两千军势,也未必不能吃下。 而若跟海宋、东沙组成联合水军,兵势过万,更是绝无败理! “等到这次胜利之后,家督在藤原家的地位,必然可以再次提升了吧?” 大门长定喃喃着,忽然间,耳边就传来瞭望手的呐喊:“有船队接近!” “嗯?” 他连忙跑到甲板边上,抓着木板,就看到海天交接之处,一片帆影浮现。 那是一支千人级别的船队,每一艘都悬挂着山水纹旗。 “是云中的水师!他们疯了么?” 大门长定喃喃着,旋即怒吼:“还愣着做什么?准备迎战!” “哈!” 旗语打出,其它船只纷纷减慢速度,水手开始了武装。 对面。 段玉极目远眺,不需望远镜,就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训练过的,不算水贼了……” 这等国家之军,只要稍加训练成阵,就跟海贼大是不同。 若是凝聚数万,那军气对于此时的他都有很大压制。 当然,这区区两千,还是不算什么,以自己地煞真人的修为,大可单骑破之。 但段玉显然不想这么做。 事事亲为的话,到底谁是主君,谁是下属?更何况,这些人也不能总是托庇于自己羽翼之下,必须得经历一番大战,方可培养出必胜军心。 这次诸国围攻,段玉就打算用来练兵,不到特殊情况,自己就不出手,纵然麾下出现死伤,也是如此。 “靠近上去!弓箭手准备!” 原六郎不知道这许多,望着敌人的船只,沉稳地指挥着。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海贼领航士,而是经历过多场剿匪与海战的水师校尉,经验丰富。 海上弓箭很难使用,因为潮气深重,用不了多久就会报废。 但他们刚刚出海,弓弦又用蜡保养,短时间内还撑得住。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此时的海船并无什么火炮之类的远程武器,那一队弓箭手在中远程之时,就可以给对方的海贼进行一波先手打击。 船队不断靠近,看到对方甲板上汇聚的水兵,原六郎一挥手:“射!” 嗤嗤! 弓弦颤动,一波箭雨宛若飞蝗般落下。 出云方面虽然也有零星的弓箭手还击,但不成规模,终究还是无法影响大局。 弓箭刺入骨肉的声音不断响起,对面甲板上的水兵立即负伤者甚众,敌人却毫无死伤,不由士气一沮。 当然,弓箭手射不了几轮就会手臂酸麻,而船只也在飞快靠近,很快就不堪使用。 等到甲板相撞,舢板之类的搭好,铁钩飞爪固定船舷之时,就到了最为血腥惨烈的接舷战之时。 “旗本武士,准备!” 大门长定咆哮着,他手下有一队旗本武士,就是职业士兵,每日不事农作,专精杀人之术,此时组成一队,就是长刀尖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穿着出云传统的武装具足,挎着长短武士刀,准备给敌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哗啦啦! 顷刻间,敌人的先锋也冲了过来,令大门长定神色一变。 对面的先锋,赫然是一个个全身套甲,手持陌刀,只现出一双眼睛,武装到牙齿的五毒精兵! 武经有云:‘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刀重二十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 一个训练有素的陌刀兵,全力一刀,甚至可以将一个骑兵连人带马地斩杀,端是所向披靡。 而段玉更是丧心病狂地为每个五毒精兵配上了重甲,这全副披挂加上陌刀,起码重一百斤,普通精锐士兵没有几下就要被累趴。 唯有五毒精兵此种体力悠长的怪物才可穿着作战。 “杀!” 天野拳兵卫带头,对杀来的刀枪箭雨看也不看,手中陌刀旋斩。 只听哗啦一声,兵刃断折,连带着后面的人体也被陌刀分开,鲜血内脏横流。 至于敌人的攻击,尽皆被厚厚的重甲挡着,最多表面留下些划痕,连蚊子咬一口都算不上。 “哈哈!” 天野拳兵卫大笑着,带领一排陌刀兵,就杀得一干旗本武士血流成河。 “这就是精兵的威力么?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一幕,就连前线的原六郎都给吓住了。 那些披着重甲的五毒精兵,简直好像一个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挥舞着长长的陌刀,肆意收割着生命。 可以说,只要不碰到同等高手,除非等到他们自己体力耗竭,否则普通士卒,哪怕军中精锐,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当然,陌刀兵也有缺点,第一就是速度太慢,第二则是无法长途奔袭。 不过在海战中,这两点根本不算什么,连驮运重甲的马匹都可以省下,而敌人船只狭小,也没地方可以跑。 “啊……法师呢?阴阳师,快给我诅咒他们!” 大门长定望着旗本武士一个个战死,目眦欲裂,眼珠都红了。 在这场国家级的战役中,藤原家默许下,自然也有一些法师与阴阳术士加入了他的队伍。 虽然他们法术在此种战场上要被削弱很多,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呵呵,法师出动了么?” 旗舰之上,段玉点点头,一声令下,自己这方的高手也冲了出去,专门狙击对方的法师之流。 一场大战,不过两个时辰,就落下了帷幕。 在云中一千五百水师的进攻之下,出云两千水军大败,除了逃掉几艘船之外,其余尽皆被俘虏。 当然,还有一些人躲在甲板之下,选择负隅顽抗。 “主君,让我们再冲一次吧!” 天野拳兵卫取下头盔,重甲上满是凹痕与碎肉,精神却十分亢奋。 “哈哈……你们立了大功,我战后自有褒奖,此时还是先休息吧!” 段玉大笑,琢磨着自己的五毒营也略见规模了。 等到凑满一百,或许自己还可以尝试一下突破兵家境界? 虽然炼气士主修元神,但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到了呼风唤雨的天师境界,元神反哺肉身,也是形神兼妙。 这两大体系,纵然做不到相辅相成,却也有些兼容之处。 当下,起身来到敌人旗舰之上。 这艘旗舰长二十丈,有着数层甲板,下面的船舱分隔多层,要一一扫荡,除非动用五毒精兵或者元神,否则真要损失不少。 “敌人主帅大门长定,也被困在下方!” 原六郎上前,禀告地说着。 “区区一个水贼头子,算得了什么?”段玉冷笑一声:“正好试一试本君的手段!” 说着,就命姜宝、程金两个上前。 他们两个也是五毒精兵,此时却没有编入陌刀兵,而是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大箱子。 “闲杂人等离船!” 段玉清场,旋即淡漠抬手:“开始吧!” 他获得瘟神道人的传承,可不仅仅只有一个五毒精兵。 最重要的,还是毒战之法! 当年,瘟神道人以此术灭掉十万大军,凶威赫赫。 段玉一开始当然不会这么蛮干,只是尝试着炼制了一些出来,这次就拿这些出云水军试手。 至于杀人之后的罪孽?自然有着云中公器承担! 第二百一十五章 道人(月票400加更) “气有六者,曰生气、曰死气、曰废气、曰疫气、曰瘴气、曰病气……各气者,皆有五行之变,清重之别,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以浊气配瘴疫之气,则成毒术,下沉而行,以此弑人,无往不利……” 虽然五毒宗传承有些偏向阴毒,但光是对于气的研究却很是先进,一些理念令段玉都啧啧称奇。 清场之后,程金姜宝两个就来到船舱入口,将箱子打开,取出里面密封的香炉等物。 取了几块香料,点燃之后,丝丝缕缕的青烟冒出,似是极重,沿着船舱缝隙而下。 欲施展毒气战,自然必须以五毒精兵为载体,这两者相辅相成。 “主君,成了,此毒名为‘青烟醉’,能令人筋骨酥软,气息不畅,见效极快,若不得治疗,最终便会痛苦而死……” 姜宝等了片刻,就来禀告地说着:“并且,等一个时辰之后就会自行散去,到时我们再清理一遍,就可命人下去收尸……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五毒营做此事为好。” 毒气也分很多种,段玉试制出来的,不是瘟神道人当初灭杀十万大军那么狠毒的作品,只是选了一个后续比较好处理的。 这也是量力而为,否则一旦泄漏,将自己弄得全军覆没,可不是好玩的。 “如此甚好!” 段玉回到旗舰,就见各船连在一起,都在收拾伤员,看押俘虏,开始准备晚饭。 又等了两个时辰,负责打扫战场的人就回来了:“启禀主君,各敌船已经肃清,共计四十三条船,一千三百俘虏……” 海战就是这样,一旦大败,全军覆没比比皆是。 除了那几条见势不妙,一早逃掉的快船,两千出云水师,几乎被一网打尽。 “这都是上好的水手啊,稍微训练下就是水兵,可惜,我们只能将他们贬为奴隶!” 段玉叹息一声。 这些可不是海贼,都有家有业,处于藤原家控制之下,怎么能令他们心服口服? “还有……这次敌人主帅大门长定已经被讨死,首级割下。” 大门长定实际上还想在旗舰船舱中负隅顽抗,谁想到段玉根本不跟他肉搏,直接就给毒死了,据说死相十分恐怖。 “将此首级给藤原家送去,就说我方巡视海域,杀了一个袭击商队的海贼头目,请藤原家追查……” 段玉冷笑一声,做出了决定。 “另外,吩咐下去,船只启航,我们回云中岛休整……我倒要看看,海宋与东沙还会不会继续前来!” …… 数日之后,出云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开,东海大哗。 海宋水师。 施大海静静站立在甲板上,望着旗舰方向,有些嘟囔:“这下好了……本来打算恐吓一番,得些好处,想不到兔子变老虎,上面的那些大人们,可有的受了……我就说嘛,对方可是能击杀妖鲲的大能,又有鲛人助力,岂是易与?不倾尽全国大军,都是送菜!” 这个世界因为有着神通法术,乃至一些珍奇异兽的存在,消息传递还是很快。 此次诸国干涉,实际上都没有兴师动众,只是派出一些偏师,出云两千,海宋与东沙各三千,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队伍,总计一万,合称两万。 只是想不到云中岛根本不吃吓,而是悍然举兵应对,一战覆灭出云水师。 这消息传来,那些杂牌军顿时吓得一哄而散,真正主力,也就只剩下海宋与东沙了。 可惜,他纵然提拔了一级,照旧人微言轻,之前提议没有人听,现在同样如此。 “实际上,若有六千也足够,少了那些打酱油的反而顺手不少,若是直扑云中港口,封锁全岛,或许可逼得云中君臣服……” 施大海回到房间,张开海图,仔细打量着。 计划虽好,但东海诸国互不统属,之前联合之势不过吓人,真正要合兵一处,指挥上又是个大问题。 这方面若是没有国君背书,冒然听从他国将领之命令,纵然打胜了回去说不得也要被问罪! 更何况,海宋与东沙皆是岛国,也不是没有摩擦。 “前途未卜啊……” 观看许久之后,施大海长叹一声。 对方有着鲛人引航,神出鬼没,自己水师又无法上岛,光以海战而论,实际上还真没有多少优势。 一想到鲛人,他就心中一痛,仿佛什么重要东西被夺走一般,旋即又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警示声响传来:“敌方水师!!!” 施大海一个激灵,三两步爬到甲板上,果然见得一支船队气势汹汹,袭击而来,挂着云中山水旗! “准备战斗!” 他不由眼珠都红了,嚎叫起来。 …… “啧啧……到了如此地步,这海宋来又不来,走又不走,首鼠两端,岂非送菜?” 云中船队旗舰之上,段玉见到这一幕,不由哑然失笑。 上次大胜之后,水师回转云中岛,伤员就地安置,补充物资,再向陆军交接俘虏。 有着秦飞鱼带领云中卫坐镇家门,敌人根本翻不起多少浪花来。 而云中水师没有多久就再次出征,目标直指海宋与东沙水师。 听到鲛人情报,这两方居然还互相勾心斗角,甚至没有合军一处,段玉哪里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自然是立即带大军扑来。 这一下打得海宋水师措手不及,可以说都是鲛人之功。 当然,鲛人实际上不止这点用处,不论是潜水凿船,还是伏击落水的敌兵,都十分合适——纵然地方精兵,落入水中之后也是虎落平阳,不是普通鲛人的对手。 但鲛人一族人口不多,每一个都是宝贝,段玉不舍得如此使用。 光是引航与预测风暴,就足够了。 此时两支船队交接,自己这一方五毒陌刀精兵扑出,立即打出气势,高手也是自己一方占有优势。 段玉也就好整余暇,静静观看着。 实际上,论人数,对方是自己两倍,但自己这一方突然袭击,又有精兵助力,外带放毒,无所不用其极,顿时就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时一旦占据优势,就是滚雪球,接下来不过兵败如山倒了。 倒是对方人船众多,却不可能全部封锁,或可跑出一些? “嗯?元神高手?还是日游,莫非是瀚海仙宗?” 他观望了下,眸子一动,元神顿时飞出,身周萦绕狂风,向着一艘敌船扑去。 …… “师父?您怎么还不出手?” 海宋船上。 一名长相秀丽的道姑望着师父蓝湘子,焦急说着:“我方要大败了啊!” “修道之辈,本来就不应参与这大军杀伐……” 蓝湘子是一名中年道士,眉若刀裁,面如冠玉,没有一丝皱纹,年轻时必然是个美男子。但此时,肉身却明显有些衰老之气了。 他叹息地说着:“这云中水师也是精锐,两方大军杀伐,人数几有五千,都是战兵,对元神压制就大了,普通元神几乎无法出窍,你日后若遇到,必要小心!” 瀚海仙宗根基在海宋,但这次之事,败了也不损根基,原本不会惊动炼气士。 只是此役将领与他有旧,不得不来。 又道:“那云中君能击杀妖鲲,修为精深,或许还要在我之上,大概已臻至游神御气之境……唉……” 心中对段玉,却是忌惮非常。 “那又何妨?游神御气的太上长老我们瀚海仙宗中也有数位,而老祖宗更是元神大成,转世而归呢……” 年轻道姑面带傲娇之气,却是有些小觑天下英雄:“这次出门,老祖宗赐了‘五毒蛇煞针’下来,待会若那个云中君敢来为难师父,我偷偷祭出,必让其狠狠吃个大亏不可!” “胡闹!” 蓝湘子立即呵斥:“这是你护身之宝,杀性甚重,岂可轻用?再说,打蛇不死,你是想与那等高手结下死仇么?” 五毒蛇煞针纵然他都不敢沾惹,但地煞真人抗性极高,却是虽伤不死,到时候为师门惹一大敌,连他都要被问责。 就在这时,他神色一变。 只见一队重甲陌刀的五毒精兵已经杀上旗舰,海宋水师主将郑虎正拔剑搏杀,不由一咬牙:“当年此人对我有恩,不得不报,你给我护法!” 说着,一个日游元神就走了出来,飞行绝迹,虽然有着煞气压制,依旧十分生猛,来到旗舰之上。 “元神术法——惊神钟!” 他修炼的乃是观想之法,此时施展开来,虚空中一座铜钟虚影浮现,发出大响。 波纹所致,披着重甲的五毒精兵都是一怔,身上就挨了不少兵器。 若不是有着重甲挡着,立即就要死伤惨重。 “好胆!” 就在蓝湘子动手之时,天空中一声爆喝传来,狂风呼啸。 云从龙,风从虎! 炼化白虎煞气之后,段玉元神一举一动间,不仅有了虎之威猛,更有狂风随行! 一只大手落下,铜钟顿时四分五裂,隐没不见。 段玉眼睛斜瞥,一挥手。 煞气四溢,蓝湘子的元神就重创而回,落入肉窍,口鼻流血:“好道法,果然是游神御气的大真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战定 “你敢伤我师父?” 看到尊敬的师父重伤,那俏丽女冠大怒,忿火上涌,之前的保证顿时抛到九霄云外,手一扬,五枚细针飞射而出。 这是‘五毒蛇煞针’,被炼气士高手特意以阴蛇煞气淬炼过,不惧军气与官气,阴毒非常,能污人元神,更自带剧毒,一旦被划破一点,就是见血封喉! “咦?” 段玉惊疑一声,元神掐诀,白虎隐现,张开大口,将五枚细针吞下。 顿时,气温骤降,滴水成冰。 一块水晶般的冰块就落到他手中,里面封印着五口碧绿色的细针。 “好宝贝,这阴蛇煞气,虽然只是名列地煞榜第七十位,但用来炼器,也可令宝物免受污秽,能军前演法!” 段玉淡淡点评着,声音也转为严厉:“小女娃子,你是想坏我元神么?哼!” 轻哼当中,周围数十道冰锥浮现,呼啸而下,当场就将旗舰上的士卒与那个统领郑虎剿杀一空。 若是自己没有晋升游神御气之境,猝不及防之下被此针扎中,倒是说不定真的要吃个大亏。 段玉暗自警醒,同时也是杀机凛然。 这冰冷冷的杀气,顿时排山倒海而来,令蓝湘子神色再变:“好强猛的法力,好可怕的元神……前辈是天罡真人?” 瀚海仙宗中修为最高者,不过一个元神大成的转世老祖,依旧是游神御气之境。 元神出窍巅峰,是为元神小成! 游神御气巅峰,是元神大成,可夺舍转世!但实力与炼化罡气的天罡真人并无多少分别。 这位云中君此时,已经赫然堪比瀚海仙宗的最高战力! 无知者无畏! 女冠被杀气一惊,又倔强地抬起头:“我家老祖宗……” 噗噗! 话未说完,她就被冰棱射成了筛子,香消玉殒,连一点魂魄都没有留下。 “徒儿!?” 蓝湘子大惊,豁然抬头:“你……你可知她是谁么?” “不就是一个元神大成的血脉后裔么?敢偷袭我,自然要有着被杀的觉悟……你们瀚海仙宗想要如何?” 段玉冷笑回答。 道门十脉也不是每个都有天师坐镇,比如这个瀚海仙宗,以及广陵岛,最高战力只是游神御气,与自己相当,有何可怕? 更何况,大战之中,还顾念后台之类,与找死何异? 作为立志革新世界者,岂会纠结这些? 蓝湘子神色冷静下来,默然不语。 段玉既然敢开杀戒,说不得连他都要陨落在此。 只是他错了,一个区区的元神出窍真人,若不是偷袭他,段玉都懒得杀:“你回去,将这些情景如实禀告瀚海仙宗高层,若他们想要报复,本君一并接着便是……” 却是这次海战之后,真正大势已成,不惧任何威胁。 甚至纵然天师来了,动员本岛数万大军,也未必不能堆死。 当然,这需要对方肉身亲至,否则若元神偷袭,便有些麻烦。 “好,本道必如实以告!” 望着对自己有恩的统领身死,徒弟被灭于自己面前,蓝湘子反而平静下来,抱着徒儿残缺的尸身,跳上一条小舟,飞快离去。 段玉元神卓立虚空,却没有归窍,而是凝望着某个方向。 一望无垠的海平面上,某个小黑点偷偷浮起,又猛地缩入水下:“龙三……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虽然东沙大军距离此地还远,但李玉龙得到消息之后,立即驾驭着海龙灵兽赶来参战。 只是想不到,短短时间之内,海宋水师就要全灭! 甚至,龙三望着云中的水师战船,竟然不敢冲上去,以灵兽与主人的契约渠道传音:“那船,好可怕,好可怕……不去!不去!” 这就让李玉龙最后一点掀翻对方船只的念想都成了奢望:“那我们来此作甚?强力围观么?唉……” 想到国君之命,他脑门顿时发疼起来。 原本出发之时,领兵三千,灵兽随行,还有近万援军,何等意气风发? 但想不到,只是短短数日,出云、海宋水师先后覆灭,徒留一个东沙水师,乃是孤掌难鸣。 “罢了罢了……龙三,我们回去,立即撤兵吧!” 李玉龙叹息一声。 虽然这样做,回去之后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还要论罪,但总比送死好。 那个云中君,实在太恐怖,太可怕了。 “好啊好啊……回去吃好吃的!” 听到不用继续冒险,龙三顿时大乐,摇头晃脑,欢快非常。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大力传来。 四面的海水仿佛化为了弹性极佳的墙壁,将这一人一兽弹出海面。 李玉龙与海龙兽尖叫一声,看到了半空中的人影。 段玉望着下方的将领,还有那一条蓝色大蛇,不由微笑:“东沙,李玉龙?” “正是!” 李玉龙清理了下衣裳,肃容一礼:“云中君神通惊人,我真是佩服无比,青山不改,大海长在,咱们后会有期!” “呵呵……”前世东海三大名将,段玉只是有所耳闻,却想不到此人倒是个如此有趣的家伙,不由笑了:“你若能逃出本君手掌,此战本君纵然认输又如何?” 挥手之间,四面八方的海洋顿时凝结了一层冰面,寒气四溢。 “冷!冷!” 海龙兽龙三立即不舒服地摆动身体叫道。 “我若是你,便不会拔刀,你刚刚突破以武入道的瓶颈吧?连修为都还未巩固,纵然被你那口百炼战刀劈中,我也毫发无伤的……” 段玉凝视李玉龙,悠然说着。 “罢了,罢了……” 原本李玉龙虽然嘻皮笑脸,却随时寻找翻盘机会,此时不由放开刀柄,苦笑一声:“有你当云中君,我家国君真是傻了才来招惹你。我投降了,你究竟想怎样?” “不怎么样,你一兵未战便投降,可知回去之后你家君王会怎么看你?”段玉笑道:“不若投靠我如何?” 之前他没什么名气,对于此等体制内的将领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 但此战之后,云中岛名震东海,而对方生死操于自己之手,这就是最大的筹码! “投靠你?” 李玉龙苦笑了下,摸了摸鼻子。 他的确是段玉看中的人才,不仅是海龙兽,为人更是审时度势,有着才能。 并且,这兽已经认主,已经抢不掉了,只能连人一起收下。 “你有大才,若投靠我,我必分封你为上士,实封三村六千亩……”段玉又说着。 这自然是看在海龙兽上才有的优待,否则换成施大海,留他一命,封个小官就可以让他感激涕零了。 “咕噜……” 云中岛分封,与出云相似,李玉龙顿时眼珠就瞪圆了。 在东沙岛上,纵然国相之类的顶级贵族,君王也不过封赏万亩,自己这是一下就赶上大半了。 “但国君有恩于我,我一战未打便反叛,实在是……” 此时,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段玉见此,不由一招手,从不远处飞来一冰块,里面则是一枚荧荧的丹药,冰上裂开一丝缝隙,一股异香就传出。 闻到这个味道,海龙兽顿时仿佛小孩一样,激动得鳞片都开始颤抖:“好香好香……我要吃!我要吃!!!” “喂喂!” 李玉龙狼狈抓着鳞片,好悬没给甩出去。 见到这一幕,段玉不由暗笑。 海龙兽不过一头刚刚成妖的小孩,怎么可能抗拒得了妖鲲灵丹的诱惑? 而看到灵兽这股狂热的劲头,李玉龙也只能苦笑了。 连宠物都背叛了,他还能怎么办? …… 云中四年,十一月。 云中水师大破出云、海宋水军,俘虏数千,东沙水师统领李玉龙帅三千人不战而降。 自此,原本的诸国联军进逼之事就成了笑话。 而海宋、出云等国的港口,更是谣传云中水师即将前来报复的消息,各码头一日三惊,举国动荡。 云中岛这个新兴势力,也踩着诸多水师的尸体,成功地成为了东海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 出云。 藤原庆秀来到天守阁之上,面见摄政家督。 藤原千代正望着一份文书,神情怔怔,看到他来,随手递过:“你觉得如何?” 藤原庆秀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遭到大门家的抵制,还病了一场,神色有些憔悴,此时接过,目光一扫,却是怔住:“这真是……不可思议啊,云中殿的海上力量,已经如此强大了么?” “对方已经将大门长定的头送了回来,说是遭到海盗袭击,斩获的首级,希望我们详加追查……”藤原千代注视着庆秀:“你要作为使者,去云中岛一次!” “嗨,只是要我如何说?” 藤原庆秀一下来了力气,恭敬跪伏问着。 “这的确是海盗行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大门家也会为此付出代价……但一切也到此为止了。就这些吧……” 藤原千代有些疲惫地挥挥手。 虽然出云武士可以‘独走’,或者凭着一些暗示就行动,但若失败的话,下场也是极惨。 比如这次主战的大门九郎,一个切腹是免不了的。 但大门家却可以保留下来,甚至子孙依旧在藤原家出仕,这便是出云的规矩!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战后 云中四年,水师大胜,名震东海。 趁着佳节,段玉封赏诸人,自是皆大欢喜。 转眼间,就到了云中五年。 码头之上,随着战争消弭,略微出现了几艘商船。 “这便是……云中藩么?” 藤原庆秀从一艘船上下来,眺望远处的云城,不由为之震撼。 那样的大城,几乎令他联想到了平家的最后堡垒——平野城! 伴随着准备完成,家督藤原千代即将统帅数万大军,对平家最后坚城发起围攻,可以预见的是,这必然是一场耗时日久,伤亡惨重的大战。 越是这种关头,就越是不能松懈,排除外来势力的干扰。 因此,他这次出使而来,身上使命很重,得到的底线也很宽松。 “来人登记!” 一个专门负责码头的小吏上前,捧着书册,开始例行登记并收税。 “我是出云藤原家的使者!劳烦通告云中君!” 藤原庆秀沉声说着。 “藤原家的使者?” 那小吏一呆,手上笔头一顿,略微沉思后回着:“那您稍等,我去通知上峰!” 没有多久,另外一个衣着华贵的官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兵丁,与藤原庆秀相互见礼,又查看了文书,点点头:“使者请!” 当即将藤原庆秀请上一辆牛车,慢慢向云城行去。 至于其它随行人等,也是各自有着安排。 云城,君侯府邸之内。 段玉正在与郭百忍下棋,权作消遣。 郭百忍修炼为山九仞真诀,性格也如磐石一般沉稳,步步为营,注重大势。 而他的棋路却是瞬息万变,往往天马行空,出人意料。 两人将遇良才,杀得难解难分。 下了一子后,段玉就说着:“上次我去南方,已经探明情况……等到下次去时,就可大动了,到时你随我同去,必可得着后续传承。” “多谢主公!” 郭百忍起身欲行礼,就被段玉压住了:“倒是这东海,你看接下来该如何?” 这次虽然扫灭各家之兵,但只伤皮毛,不损根本,反倒是若各家联合起来,不说再次兴兵讨伐,只是封锁商路,都很麻烦。 “自然是该和解了。”郭百忍想也不想就道:“主君神威,又有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东海何人不震惊?趁此机会逼迫议和,签订有利盟约便可,否则的话……主君之前又何必派人散布谣言,令诸国码头港口震怖呢?” “哈哈……” 段玉哈哈一笑。 说实在话,若是他志在东海,那大可沉下心来,再花些时间精力,打下一国为根基,并非不可能。 但东海陆地还是太少,更何况开发程度不高,如何能与大陆相比?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方是大丈夫平生之志! 既然战略已定,东海这边,就不能投入太多精力了。 段玉捻起一子,正要下着,就听外面一人通传:“主君,出云藤原家使者——藤原庆秀求见!” “正说着,这就来了!”段玉一笑,扔了棋子,长身而立:“请他去偏厅,我稍后就到。” “是!” 外面,站立等候召见的藤原庆秀,就被引到偏厅。 这偏厅宽阔,摆了两排椅子,中间则是桌案,上面放了笔墨纸砚,又有一个青玉花瓶,插着几枝梅花,暗香浮动,颇有一股清雅之气。 望着这幕,藤原庆秀却是沉默了。 他原本以为云中不过一个外藩大名,但看这中土形制的摆设陈列,暗藏的贵气,以及门口静静侍立的铁卫,令他知晓,云中与出云,根本是两个不同的国度。 正思索间,就见一个青年大步而入:“原来是庆秀家老,请坐!” 说着,自顾自到了主位,按膝而坐,正是段玉。 藤原庆秀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望着段玉,也觉此人天庭饱满光滑、风度翩翩,君主威严与道家气质融合,诞生出一种奇特的魅力。 “见过云中君殿!” 他肃穆一礼,又听命坐下,感觉十分不对劲。 这大陆形制的椅子虽然很舒服,但他还是习惯跪坐议事,此时只能忍耐。 “不知道藤原家老前来,所为何事啊?” 段玉故作不知地问着。 “事关日前贵方通报的海盗之事,我方已经查明,为首者与大门一族有些关系,是一个已经被判流放的族人,不知道为何做了海贼,还袭击了殿下……” 作为外交之人,藤原庆秀说谎不眨眼,诚恳无比地道:“摄政大人已经严厉呵斥了大门家,大门一族的家督大门九郎切腹谢罪……” “切腹么?” 段玉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早就猜到会是如此,面上大惊道:“何必呢?不过一个问罪的族人啊……” “这是为了向贵方表示诚意!”藤原庆秀坐直了身子:“摄政大人非常看重殿下的力量,同样也希望在将来的战争中,能获得殿下的助力。” “这是自然,毕竟我们是盟友么!” 段玉微笑点头,心里却是暗中决定,要与那位清海大权现多多联系了。 “如此甚好!” 藤原庆秀脸上满是喜色,说着:“我方愿意嫁一位姬君过来,兰姬殿可是本家嫡出……” “我暂时没有娶妻之念!”段玉摇摇头:“不过我手下文武重臣,都是年轻有为,多有未成家者,你觉得如何?” 作为一个有志争霸大陆者,婚姻肯定是要作为政治交易的,现在拿出来太亏了。 再说,纵然要娶妻妾,云中岛上也有的是,比如叶知鱼、于静白、乃至紫珠绿……咳咳…… 段玉摸了摸下巴。 人主多衍子嗣,乃是理所应当,也是家族兴旺的需要。 而众多子嗣未来的分配也简单,因为是分封制,大可分封各地,比如云中君这一系,就可以作为别支,不断传承下去。 “如果殿下坚持的话,那就拜托了……” 云中君不愿结亲,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否则对方上次也不会跑路。 藤原庆秀心底有些失望,旋即想着,能与对方重要家臣结亲,也是一条路子,这事出使之前就跟家督商量过了,是以郑重离开座位,跪地叩首说着。 “请放心,我必为月姬寻得良缘!” 段玉重重顿首,心里却想着是塞给郭百忍还是秦飞鱼。 这还是有些委屈他们,不过将来再娶几个平妻补偿就是了。 …… 不久之后,伴随着与出云达成和解的消息传开,海宋与东沙也坐不住,派出了使者。 段玉一一接见,虽然条件下面人还在谈,但允许他们付出赎金,赎回那些军官贵族,算是释放善意。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出云方面却没有这个要求,因为派出的人马乃是大门家的实力,不关藤原千代的事。 而大门家已经元气大伤,连家主都顶锅切腹了,实在顾不得这边。 海宋与东沙就不同了,乃是正经的水师编制,必须救援,当然,这也仅仅到军官与身有爵位者,无权无势的下民根本没人提。 段玉乐得如此,思索着剩下俘虏先用作奴隶压榨,数年后或许可以尝试招揽一二。 这里面有两人值得一提,施大海被施家赎了回去,段玉没有阻止。 失去鲛人助力之后,此人不过一个普通将才,甚至因为年轻,才能远没有练达,他还不放在心上。 至于李玉龙,因为出卖东沙国利益,坑了三千水师,早已被视为仇敌,并且名传东海,现在纵然段玉肯放,他也是不敢回去的了。 好在段玉虽然坑了他一把,但也没有做绝,以俘虏的其它将领为筹码,将他的家人与亲信家眷交换回云中,以安其心。 任何无中生有的忠心都是笑话,段玉也不会洗脑术,对下属只有两招,第一就是利益均沾,形成捆绑;第二就是控制家人。 这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下来,基本上就可以保证忠诚了。 到了云中五年,三月之后,各方平定,至少表面上的矛盾已经缓和下来,战争阴云散去,各地商船来往愈加频繁。 至于暗地里如何波涛汹涌,却是不必说了。 不过是暗谍密探,刺探消息的人增多一些而已,郭百忍等下属完全可以应付过来。 并且,此战之后,云中岛与鲛人的关系就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令不少人捶胸顿足。 若是早知鲛人如此,他们必然会努力与之结盟。 这实际上是呓语,不说没有海图帮助,他们能否通过危险海域,寻到蓬羽岛。 纵然寻到了,鲛人难道就会与之交流么? 段玉可是先有海权之契开启声望,又不计生死,为它们除了妖鲲,顺带还查探到了鲛人一族的要害孵化地,如此方才令鲛人臣服。 换成其他人,即使是瀚海仙宗,也未必能全部做到。 况且,此时说这些,都是马后炮。 这些败犬的后悔与狂吠,段玉只当没听见,却真正开始思索起与鲛人的关系来。 虽然此时凭借着恩义,令鲛人一族归心,但双方联系却并不紧密。 而鲛人一族虽然自身实力不行,辅助海军的惊人威力,此次却是被东海诸国亲眼所见。 或许,是时候加强一番联系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观天 瀚海仙宗。 此宗虽然依托海宋,实际上山门却位于一处小岛。 在海宋往东百余里处,有着一座翠绿的海岛,大致有四百平方公里。 这也不小了,只是因为没有砸钱氪金,而是任凭其自由发展,到现在才有一处小港口,几个小村落,加起来两千人不到。 两千人自给自足勉强可以,但就无法供养一个道门十脉,是以必须以海宋为根基。 在这岛深处,云雾笼罩,就有一山平地而起。 虽然不高,只有数百米,却棱角峥嵘,下方两条河流围绕流淌而过,山水环抱,气运蒸腾,颇有气势,山上一片建筑,鳞次栉比,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精舍俨然,若隐若现,宛是仙境。 此便是瀚海仙宗的山门所在了。 某一座议事大厅内。 蓝湘子敬陪末座,望着上方两个太上长老议事。 “云中君已与出云、东沙和解、海宋王也有此意,毕竟再打下去输多胜少,并无意义……” 东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道率先说着。 “那桃夭的仇怎么办?就任凭那凶徒杀我真传,夺我法器,还逍遥法外?” 坐在西首的,却是一名老妪,闻言眉毛一挑,带着凶性:“桃夭可是老身亲眼看着长大的,更是大长老血脉后裔……” “此事,弟子有错!” 说到这个,蓝湘子坐不住了,起身请罪道:“弟子管教不严,又冒然介入人间征战,导致桃夭之死,甘愿受罚!” “哼!蓝湘子,你当然有罪!” 老妪气哼哼地训斥着,却并未穷追猛打。 这一来,如何定罪,恐怕得大长老亲自定夺,而第二点,就是蓝湘子乃是宗门嫡系,也是目前最有潜力冲击游神御气之人。 “你们不必争论了!” 正讨论间,一人缓步走进。 他大概只有三十来岁,生得面如冠玉,丹凤眼,卧蚕眉,精力充沛,带着一股勃勃生机。 这与蓝湘子这种驻颜有术完全可以区别开来,乃是真正的寿元悠长之相。 “见过师尊!” 蓝湘子见到这人,立即行礼。 “孤鸿子大长老,您功成出关了?”老道与老妪见到,也是一喜。 这孤鸿子,便是瀚海仙宗的太上大长老,游神御气巅峰、元神大成、能夺舍转世。 之所以如此模样,自然是已经转了一世,此时肉身只有三十来岁,起码还可活上一甲子。 任何宗门中,若是有着这等存在,便可天然镇压气数。 “在老夫闭关这段时日内,东海颇不平静啊……”孤鸿子笑了笑,盘膝在主位上坐了,一指蓝湘子:“你给我说说。” “遵命!” 蓝湘子神色一凜,将自己与郑虎的关系,又是如何受他之邀,带着徒儿助阵,而桃夭又是如何偷袭,被段玉斩杀之事,一一说明,果然一点都没有隐瞒。 纵然听到桃夭身死之事,孤鸿子神色也没有多少变化。 毕竟是一个隔了不少代的曾孙女,除了一点血脉上的关系之外,都没有多少感情。 甚至,尸解转了一世之后,已经连这点血缘都没有了。 要说对方这层血脉,反而不如徒子徒孙的身份来得重视。 “所有仇怨一并接着……呵呵,真是好大口气,此人已达天罡了?”孤鸿子听到最后段玉带的话,不由冷笑起来。 “弟子不知,只是对方实在厉害,恐怕神通毫不逊色于几位师叔伯……”蓝湘子再拜道。 “肉身呢?” 孤鸿子又问着。 “年轻非常,疑似转世。” 否则的话,此界开辟以来,还没有听说过这等天才。 才二十五岁不到,居然就修炼至游神御气,岂非说其它道人都是垃圾废物? “年纪轻轻,修为高深,又是一岛之主,还收服了鲛人……当真深不可测啊……”孤鸿子喃喃道。 实际上,对方若不是转世,反而更加令他惊惧。 这要身负何等大气运? “当初……我给小桃夭五毒蛇煞针,本意只是为她护道,想不到反而是害了她……也是,我们瀚海仙宗坐井观天实在太久了。” 孤鸿子喃喃地说着。 “那依照大长老之见,我们应当如何做?” 老妪问着:“难道桃夭的仇,就不报了么?” “这世道,真是艰难啊……”孤鸿子沉思了下,忽然说着:“我意,请本门照天神镜,以观气数!” 这照天神镜,还是瀚海仙宗开宗祖师所传,经历历代天师加持禁法,又吸收了十大道脉的气运,绝对是瀚海仙宗第一至宝,根基所在! 一听孤鸿子提议,连老道与老妪都是惊到了:“不至于如此吧?至宝不能轻动,否则容易折损我门气数……” “你们以为,我只是为了私仇么?最近天机演变得厉害,我没有天师位格,无法看得清楚……大争之世到来,我辈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孤鸿子肃容说着。 历来大陆革鼎之际,也是十大道脉洗牌之时。 除了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定教之外,其余道脉都有升起或贬低的例子,这点不能不防! “大势演变,已经到了争龙之时么?” 虽然辟居海外,但对于云澜大陆的变化,瀚海仙宗还是非常关切。 老道与老妪对视一眼,终于颌首同意,手掐法诀,各有一道符文飞出,落入孤鸿子手中。 这符文由诸多蝌蚪文组成,残缺不全,湛然放光,明显是某个符箓的一部分,两道合一之后,大体可以见得一个巴掌大小的符箓之形,只是还缺了中间一个眼。 此实际上,就是整个瀚海仙宗的道家权柄,唯有突破游神御气,又就任大长老,才得以执掌。 孤鸿子见此,脸上略微一喜,伸出右手食指在符箓中心轻轻一点,这道符箓就被补全,发出轰鸣。 一层层光芒从地下浮现,似被它吸引,百川归流一般汇聚融合,形成一面镜子的虚形。 这镜子椭圆,背面是青铜,双边各有飞龙雕饰环抱,镜面则是一片黄铜色。 “照天神镜,能查人根基,观看天下大运……只是每一次启动,必得消耗道脉根基,折损气数……并且使用一次之后,必须蛰伏修养起码百年……” 老妪望着这镜,幽幽一叹。 蓝湘子更是吞咽着口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疾!” 孤鸿子见着这镜,连忙手掐法诀,打出数道光华,落入镜中:“九天十地,尽数显现!” 黄铜镜面荡漾起一阵阵波纹,刹那间化为透明,里面现出大海波涛,东海众岛之景。 旋即,镜头不断被拉远,东海飞快缩小,现出苍茫的云澜大陆。 在大陆之上,灰白二气沉浮不定,各凭一点聚散,显现出气数。 孤鸿子与其他人都是目不转睛,定神观看着。 首先是北面,代表着草原的一大片,已经尽数与北燕相连,虽然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反抗着,却是螳臂当车。 甚至黑红气汇聚,化为虎形,有着南下之征兆。 “北燕侵吞草原,大势已成,西域诸国、庆、东陈皆难以抵挡……” 孤鸿子见到这幕,不由长叹:“三年之内,必见分晓!” 至于其它诸侯小国,更是随波逐流,难以挽回大局,直接被忽略。 接着,就是南方。 南楚地盘甚大,其气却是黑白,当中隐约有着龙影,体内又有诸多蟒蛇细流。 “南楚封君势大,而楚王锐意改革,双方虽有矛盾,尚能压制,此时在图谋吴越……” 至于吴越国,却是呈现一双首巨虺,体形却比南楚龙影小上许多。 “综合来看,若动兵,吴越必败!” 老妪点评道:“只是其气不绝,或可偏安一方?” 孤鸿子不言不语,盯着大陆之图,眉头渐渐紧皱。 “可看出什么端倪?” 老道连忙问着。 “若按此气象来推算,未来北燕南下,有六成可能夺得天下……只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孤鸿子目光凝视大陆气运之图,特别是几个边角,之前隐约见着黑红色光芒一闪,待要细看,却不见了。 这立即令他一颗道心蒙上阴影。 “大长老你修为最高,若觉得不对,恐怕天机有着变化,只是为何本门神器都看不清?” 老妪有些狐疑。 “天下归属关系何等重大?我等道人欲以一宝物窥尽,又怎么可能?若真看尽一切,反而要遭天谴!” 孤鸿子苦笑一声,不再想那些,青铜镜画面一转,回到东海。 这里却是一片薄薄的白雾,十分稳定,只有出云一处形成漩涡,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云中,只是影响很小。 这也代表着云中岛的实力,自保有余,但说要称霸东海,却是底蕴不足。 毕竟一县之地,再怎么开发,基础也是摆在那里。 这点顿时令三个道人很是安心:“东海虽有小乱,却不伤根本,大善!” “而出云变局,大体数年间就能定下,藤原家当开幕府,有摄政之运,平家衰微,或成定局。” 前世东海大乱,需要三十年演化。 如今才过去数年,矛盾不算太尖锐,又有出云东西合战提前爆发,还有之前一场万人级别的海战,都起到扬汤止沸的作用,虽然不算釜底抽薪,但泄去诸多戾气,劫运就小了许多。 第二百一十九章 传道 “善!我东海虽然地少力微,却也少沾劫数……” 几个道人见此,心里略微一喜。 大乱若是不波及东海,凭借着他们的底蕴,却是很有把握渡过这场劫数。 “天下大势看完,接下来就看个人了!” 孤鸿子见到青铜镜甚有不稳之态,袖子一拂,借着最后一点时间,锁定云中岛。 虽然以神器窥视天下还有些不足,但察个人根基底细,却是十拿九稳,甚少出着差错。 就见镜面之内,一岛不断拉大。 岛上云气汇聚,显出三首巨龟,龙爪凤尾,身有虎纹,怒吼一声,似要阻挡。 “咦?” 孤鸿子赞叹一声:“居然有如此气运,又身具四灵之相,显然潜力颇大,难怪能威名远播。” 只是在照天神镜之下,纵然庆国气运也能看得大略,区区的三首海龟,其气不过正六品,刹那便被破去,现出岛上真容。 虽然星星点点,有气数之人甚多,但孤鸿子看也不看,直接锁定了气运最高的一人。 就见一个银冠宽袍的青年显身在镜中,天庭饱满,身上气度俨然。 “不错,此人正是云中君段玉!” 蓝湘子尖叫起来,咬牙切齿,喜怒形于色。 不过在镜中,段玉身边,甚至还有一圈清光,几有九尺,越发映照得他超凡脱俗。 “九尺道域?” 孤鸿子一凜:“有如此道行,又何必拘泥于世俗之中呢?也不怕气运折了修为……但凡举止异常,必有所图谋,我当深查之!” 再次掐诀,就要追寻此人根脚。 却在这时,镜子中的人影若有所觉,望了过来,一双眸子似含天怒。 吼吼! 龙吟之中,一头螭虎浮现,仰天咆哮。 “反噬?!师弟师妹助我,一体镇压了!” 孤鸿子低喝一声,与另外两大游神御气的真人合力,就要将螭虎镇压下去,彻底查看根基。 他们三大真人合力,又有至宝相助,螭虎纵然再怎么生猛,也是受到压制。 片刻后,就缩了回去。 “给我现!嗯?” 孤鸿子大喜,正要继续,耳边却传来咔嚓一声,青铜镜一阵模糊,细看上去,却是镜框处浮现出一道裂痕。 “到时限了!” “若再继续,必损伤至宝本体,我们都是师门罪人!速速罢手!” 老妪与老道神色大变,一招手,青铜镜散开,光芒落入地底,唯有一枚蝌蚪符箓一分为三,落入各人手中。 再掐指一算,方才长出口气:“幸好……至宝无损,只是折了些本门积蓄的气运,大长老……” 言语之间,就有些责备。 “此子很有异常,我欲尽窥其根基,有些着相了……”孤鸿子欠身一礼,说着。 心底,却是十分惋惜。 这至宝动用之后,非得修养百年不可。 这修养百年数百年,基本就到了下一次大势演化,争龙之时。 瀚海仙宗便是靠着这门至宝,方能在乱世中左右逢源,趋利避害,传承至今,所以才叫镇运神器。 三大太上长老调息了下,老妪就问着:“刚才时间有限,我们所得不多,不知大长老得了几成?” “此子非是夺舍境界,这点可以肯定!”孤鸿子默然,旋即说着。 嘶! 不出意外的,就有倒吸凉气之声响起。 不是转世,却有着此等修为,反而最是可怖。 “年纪轻轻,并非转世,却修炼至游神御气之境?”老道望了望自己等人,曾经也是前代长老期许的佳才与道种,此时只觉满嘴都是苦涩。 而宗门后起之秀的蓝湘子,更是连给对方提鞋都配不上。 “更关键的,却是此子身上,气运与道基异常融洽,有着一丝龙气根基啊!” 孤鸿子继续道。 这是他最后看到的一幕,心中深深诧异:“倒是让我想起一人!” “莫不是……妖师宋恩?!” 老道想了想,接口道。 每逢乱世,龙蛇混杂,间或也有妖人出世。 这妖师宋恩,甚至与上代大夏开国太祖争夺过气数,乃是修道高手,气运神通都是惊人,但最终还是兵败身死。 若是段玉听到这个,必然会猜测,此人八成是修炼道印功法的前辈。 只是弄不清地上道国的局限,集权于一身,相当于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扑街才是正常。 神权与王权本来就是矛盾,如何合一? 弄不清这点的道印功法前辈,好点的蹉跎一生,郁郁而终,差点的就是乱世以道术飞快崛起,横行一时,最终兵败身死。 宋恩之事虽然是隐秘,但真正的大势力,还是有着收藏。 “龙气根基?有此格局,难道此人想一统东海?又或者窥视大陆?” 老妪皱眉。 “无论如何,此人深不可测,复仇之事,还是暂缓!” 孤鸿子凝神思索,又算了几卦,最终还是沉声说着:“不论其它,为一弟子与游神御气之高手结仇,十分不智……对方既然放蓝湘子回来,便是有和解之意,不妨先放一放……” 其中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说。 那就是若此人进入争龙,结局不是大成就是大败。 如若成功,自然一切休提,若是大败亏输,气运大折,道行大损,难道还能抵抗他们打击报复么? 修为到了他这一步,时间放长,就更加着眼于将来布局了。 …… “咦?” 段玉惊疑一声,内视识海道印。 四转银印之上,螭虎轰鸣,旋即又陷入沉默。 “刚才似有人对我不利,只是没了下文……难道是有人在推算我?” 段玉定定神,联想开去。 不论方才是大夏龙庭还是刚刚结仇的瀚海仙宗,这都不是好事。 而对抗此等推演之术的法门,他虽然知道一两个,实际效果却并不佳。 “真正能对抗此种法术的,实际上还是气运……若我身具龙气,甚至不求真龙,只要是蛟龙之气,也可抵抗万法,掩盖根基。” 除此之外,道印本身就有一定抵抗之能,对付普通推算是足够了,至少可以示警。 他上一世也是大道脉之人,对于这等人的处事思维很是理解。 遇到大敌,冒然莽一波的人或许存在,但是极少。 修道者求的是长生久视,怎么能如此轻贱自家性命?自然是要先细细打探,再追究根基,万无一失方可出手。 一切都以保命与延续道统为要,实际上就是‘遇强则苟’! 对于瀚海仙宗,只要再试探一下,便可知道其应对。 正思索间,一人走进,水汽萦绕,却是鲛人紫珠。 “你来了!” 段玉见到此女,不由嫣然一笑。 “主君。” 紫珠却是恭敬一礼,跪坐下来。 “这些时日,我观察鲛人的行气脉络,又结合道家法门,大概整理出来了一些内容……或许可以令你开启修炼之途,只是你要想清楚,我才疏学浅,或许有着错漏之处,到时候就很危险了。” 他神色肃穆,将好坏一一说出。 传授鲛人修炼法门,自然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虽然此时鲛人一族还算忠诚,但总得给出利益,才能将对方牢牢绑在战车之上。 鲛人人少,自有蓬羽岛,几乎不假外求。 唯一能令它们俯首的,便只有修炼法门! 段玉这段时日不断摸索鲛人经脉,又结合九天玄女宗道法,最后得出结论,这鲛人与人族迥异,所有现成法门一概无效,只能从妖族入手。 妖族修炼极为简单,就是每日吞吐灵气便可,由此改造出一套呼吸法,十分粗浅,甚至不一定能跨入道基,但对鲛人而言,已经是秘笈了。 纵然对道基后续有些想法,段玉不可能一次给出,总得留些钳制在手。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传教! 在鲛人中传教!以宗教之精神控制异族,却是一个值得尝试的办法。 至于灵感么,自然是来自异世的本土道教了。 那种教义、修炼法门、清规戒律混杂的情况,他是深有体会,此时却十分喜欢。 将清规戒律,或者说准备洗脑的内容,混杂修炼法门,向鲛人传播,由此进行一定的羁留,或许能有效。 至少,要宣扬忠君思想之类,不能让那些年轻鲛人说叛就叛了。 并且,这么做的话,受到的抵抗应该是最低的。 “紫珠不怕危险!” 紫珠听了,眸子大亮。 终于等到了可以修炼的时候么? “那么,你先看看……” 段玉递出一篇文字,上面九成是教义与洗脑,一成调息法门分散其中。 说是调息,注重呼吸与控制,但也要配合一些观想的法门。 这与大道,或者说教义融合,就很难剥离。 望着紫珠不断阅读,若有所悟的模样,段玉心情同样十分复杂,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不论怎么说,这终究是开启了鲛人的修炼之途。 而鲛人的潜力,比人族可高多了。 人家未出生就浸泡帝流浆,自带天赋神通,真是一些灵兽都要自惭形愧。 不过段玉此时还是非常放心,因为鲛人族也有一个重大缺陷,那便是人口! 人口增长率上不来,就永远无法形成规模,冲击人类万物灵长的主宰地位。 第二百二十章 帝品(月票800加更) 云中五年,三月。 狂风呼啸,倾盆大雨砸落。 海面之上,一艘大船正奋力前行。 此艘‘定云号’,乃是由云中招揽来的高手船师打造,耗时数年方成,刚刚下水。 大浪打来,砸在坚实的船身上,无奈散开,给人安全感。 “此船用的主材乃是百年铁木,入水不腐,若是千年铁木,更是堪比精铁!” 原六郎站在甲板上,踩着坚实的地板,几乎有踩在大陆上感觉,不由很是满意。 这定云号,长三十五丈,宽也有八丈,有五层甲板,一船可容纳两千人! 东陈的水师王舰,船上建楼,高达五层,号称楼船,最大者也不过如此了。 此船云中水师全数上来也可装下,不过这时,有六百水兵,以及五百陆军,也堪称水上巨无霸了。 “若是之前打仗之时就有此船,想必可以胜得更加轻易,那些小船,撞上去就沉了……” 作为水师校尉,原六郎对于大型战船,有着一种天生的喜爱。 “主君造此船,必能威震东海……只是……” 他是极聪明之人,隐约感觉到主君心有大志,却不知欲往何处开拓。 就在这时,海平面上哗啦一声,探出一个巨大的蛇首,上面站着一人,却是李玉龙:“继续往前,躲过最后一片暗礁,就可到那岛了。” “舵手!” 原六郎立即下命,旋即若有所思。 这李玉龙乃是海沙降将,一身武艺非同小可,又有灵兽相助,很得主君青眼,直接封爵上士! 纵然是他,这次也不过因公得了个下士呢! 一想到对方掌握近万亩田地,若放在出云,不大不小也算个大名了,原六郎就不由很是羡慕。 而由此,也深刻感受到了云中政权的特点。 “武士定级!非凡为上……长史大人突破元神,立即封为下大夫,授予一乡,这李玉龙以武入道,破了门槛,也是立即定为上士,若不是身份尴尬,说不得又是一个大夫!” 这情况,自然令有些人心中不满。 但普通人再怎么样,难道能比得上这等非凡之士? 别的不说,若还是以前那种大翼战船,纵然带上六百人,原六郎也没有信心拿下李玉龙,即使对方只有一人一兽! “好在主君要练水上精兵,舍我其谁?到时候我也能突破瓶颈,修行五轮书上的高深法门!” 原六郎暗暗握紧拳头。 就在这时,船只终于行驶过危险暗礁,来到了一处海域。 前方一片黑影出现,却是一处小岛。 “目的地已经到达,龙三,与我去寻找停泊点……” 李玉龙对海龙兽传音说着。 自从家人与手下都搬到云中岛安置之后,他也只能死心塌地为段玉卖命了。 更因为是降将,抓紧表现着自己。 说起来,这次出海,主君居然没有派鲛人领航,着实有些奇怪。 “好吃的来了!” 就在这时,听到骑着的海龙兽欢呼一声。 李玉龙定睛看去,就见一群大鱼,身上鳞片五彩斑斓,前端尖尖,宛若一枪。 “铁枪鱼?!” 他认得这种鱼习性凶猛,喜欢袭击船只,凿穿船底,又成群结队,乃是许多海船的恶梦。 但龙三却欢呼一声,扑了上去,身上鳞片坚固,根本不怕撞击,反而一口几条,吃得很是欢快,没有多久就将鱼群驱散。 铁枪鱼再怎么厉害也是凡兽,怎么能跟妖比肩? 更不用说,海龙兽体内,还有着一丝蛟龙血统,虽然十分稀薄,但就是天潢贵胄一流。 …… 定云号停在岸边,落下铁锚。 十几艘小船被放下,不断划水,上得沙滩。 原六郎望了望,见这岛不大,中间有着一座黑色山峰,似是沉寂的死火山,不由颌首:“主君所言,就是这里了,拳兵卫大人?” 几名五毒精兵上前,为首者赫然是天野拳兵卫:“请放心,探索与护卫的工作,就交给我们陆师了。” 说着,一挥手,就带着一群人上前开路。 “不知道主君命我们水陆齐出,到此寻找何物?” 李玉龙也上了岸,龙三跟随其后,那庞然大物的模样,很多士兵纵然早已见过,仍旧心中惊惧,双腿颤抖。 死火山之下,有着一片树林。 五毒精兵当先开路,没有多久,就传来野兽怒吼,以及刀剑出鞘声。 一只长着剑齿的硕大老虎头颅,就被扔了出来。 “此岛果然凶恶……你等要小心。” 天野拳兵卫持着陌刀,身上鲜血淋漓,却丝毫不以为意:“森林内也有着一些不妥……不仅猛兽,还有毒虫。” “这个容易!龙三,上前开路!” 李玉龙听了,却是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巨大的海龙兽点点脑袋,蜿蜒着爬了过去,一路上压倒不少树枝藤蔓。 与此同时,一股威严散发而出。 虽然只有淡淡的蛟龙气息,但驱赶普通野兽,令虫蛇退避,还是没有多少问题。 当下,龙三当先开路,天野拳兵卫等人紧跟在后,走了十几里,就到了火山之下,见得一个湖泊。 这湖泊青碧如玉,隐隐有寒气散发。 天野拳兵卫上前望了望,里面一条鱼都没有,十分诡异。 “应当就是这里了,战斗准备!” 他神情警惕,对着李玉龙点点头。 海龙兽爬入湖中,只见大量气泡翻滚,泥土浑浊,翻扬上来。 哗啦! 没有多久,一只五彩的巨蚌被海龙兽一甩尾,砸出水面,落在陆地上。 “杀!” 天野拳兵卫正要冲上,就见得这巨蚌一张一合,一道水柱喷出,砸在一名持着铁锤的兵士胸口,将他砸飞出去,胸骨断裂的声音传来。 这大蚌显然已经不是普通物种,而成妖了! “好胆子!” 他眼睛顿时一红,咆哮着冲了过去…… 一番大战之后,纵然妖物也只能授首,巨大的虎纹贝壳四分五裂,现出雪白的嫩肉,还有一枚拳头大小的珍珠。 原六郎只是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此物可献给主公,现在……继续搜索!” 几个水性好的士卒下水,忙活到快要天黑之际,终于发现一个人工石室。 这下子众人大喜,李玉龙亲自下去,没有多久,就捧出一个石头匣子。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小小贝壳。 再打开贝壳,就见得一颗小巧玲珑的珍珠,只有龙眼核大小,却大是不凡,在夜幕中外放一层七彩玄光。 “沧海月明珠有泪……找到了,这就是沧海夜明珠!” 原六郎大喜:“回船,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 人主掌握大权,有移山填海之力,一声令下,自有手下文武效死。 这次他们不辞辛苦,总算完成了主上所托! …… 大船回航,五月就到了云中岛。 得知消息的段玉也是大喜,接过沧海夜明珠,辨认了下,顿时颌首:“很好……你们都记一功!” 当下将这世上唯一一枚帝品沧海夜明珠收好,沉吟不语。 这珠子名贵,自然不必多说,能解百毒,夜放光明,乃是不可多得的奇珍异宝。 但实际上也没有啥,道门法术,很多都可做到这点。 真正令它价值连城的,还是因为它是吴越王室毒咒的唯一解药! 东海云中岛,只是退路。 段玉要入大陆争龙,必得要一个据点,这沧海夜明珠,便是个敲门砖。 吴越王室早悬赏大陆,无论何人,只要献上帝品沧海夜明珠,立册封君! 一颗王品沧海夜明珠,只能为一人续命,治标不治本,而这帝品沧海夜明珠,却是可以将一族顽疾一朝根除,价值天壤之别。 早在前来东海之时,段玉就有了打算,取得这颗帝品珠,与吴越交易,换得封君之位! 虫使王越的消息,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毕竟,论情报,还有何人比得上鲛人族通晓内情呢? 那给吴越种下毒素,以及产生这帝品沧海夜明珠之人,可都是鲛人族的末代公主,紫菱姬啊! 有着具体情报,段玉一声令下,以云中岛此时实力,甚至不需他亲自动手,就将此珠获得。 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起鲛人,但身为主君,却是不得不行此策。 再说,纵然一时仰仗吴越,到了后来,必然是要混元天下的,那时可让鲛人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总体而言,还是那句,人主威福自用,岂可受制于臣子? 若因为鲛人的这点小小心结,就放弃大计,那还怎么争霸天下? 段玉屏退众人,盘膝而坐,凝神沉思着。 “帝品沧海夜明珠到手,吴越国封君之位唾手可得,这点信誉还是有着保证……关键这中间人,可让越氏出马,我上次送的信笺,便是提前混个脸熟……” 吴越与南楚的封君,就跟段玉手下的士大夫一样,自由度很高,并且,因为地广人稀,地盘很大,最小也有一县之地。 对于段玉而言,就是基业凭空扩大了一倍! “到时候,就是转战大陆了!这些手下不可不带,也不可全带……不能转封,那便只有增封了?不过也不必立即如此,到了后来,有功再提拔……”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谋算 自己制定的规则,再去破坏就很愚蠢了。 从道家上来说,这也是自毁龙气根基。 所以那些封臣,若是他们此时一意要待在云中岛上,段玉也会承认,只要对方每年还尽义务便可。 所谓的‘转封’,就是将云中岛上的士大夫封地,尽数转移到大陆新得土地上去。 虽然有利于君气,但对臣子而言就是折腾,纵然许诺扩大一倍,都难保没有怨气。 而所谓的‘增封’,则是本领安堵,也就是承认云中岛划分不变,在新开县中再赐予封地,这就是纯粹的好处了。 段玉估计,若自己不是初代君主,而是二代三代,恐怕纵然使用增封之策,也不一定能鼓动麾下封臣效力。 但此时么,自己一声令下,秦飞鱼郭百忍必景从跟随,其他人也大半从命,这就足够了。 “若我是光杆封君上任,那光是收拾治下,安定百姓,都说不得要花费数年,甚至还要与大族妥协,何等腻味?但自有人马,就立即定了根基!” 这情况,就跟古代世家大族的子弟出仕,与寒门子弟出仕的对比。 世家大族子弟有名望、有钱财、还可以带着一班心腹人马,上任后直接安插要职,立即掌握大权,政令通行。 而寒门弟子就没有这个底气,往往不得不与当地妥协,除极优秀者,其余很难立即做出什么成绩来。 封君之位,同样如此。 自己若带兵上任,哪个不服,立即砍了便是! 换句话说,就是根基已立,等闲不假外求了。 “除此之外,本身修为也得跟上,天罡短时间内是不要想了,并且我隐约感觉,那夺舍转世的生死屏障,是我大劫!” 段玉摸了摸眉心,喃喃着。 他此时是游神御气大境界的第一重,可称地煞真人,战斗力堪比天罡。 欲更进一步,只有炼化蛟龙玄罡才可,这需要集军民百万之气才凝练得出来,暂时无法可想。 元神成就,是为元神真人,渡过风劫,是为夜游真人,渡过真火之劫,元神小成,可称日游真人。 游神御气,炼化地煞,是地煞真人;炼化天罡,是天罡真人;最后突破生死屏障,则是元神大成的转世真人。 段玉自己修为不过地煞,天罡需要凝聚蛟龙之气,放在大陆而言,起码也是一方强藩,甚至是一国之主的格局! 这样的位格,手握大权,气运隆重,难道老天会允许炼气士可转世,寿元二百年? 当了一世国主还不够,还要当第二世? 怕不是立即就有天谴! 历代皇帝而求仙问道者,哪个又得善终了? 段玉修为精深,却是已经隐约有着预感。 当自己成就蛟龙之气,再突破生死屏障之际,必有天灾人祸一起到来,那是真正的一场生死劫数! 渡过去,海阔天空。 渡不过,形神俱灭! “不过我修炼道印功法,本来就注定劫难重重……为今之计,只有厚积薄发,积蓄深厚,硬挺过灾劫!” 段玉抿了抿嘴唇,自从决定争霸天下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道家方面,只有慢慢积蓄,却可以从其它方面着手……比如兵家……我这次下命,立即补足五毒营,到时候就可以秘法突破兵家以武入道的瓶颈……” 不仅如此,五毒营建成,又有许多毒气法门可以炼制。 到时候,纵然恢复瘟神道人毒毙万军的风采,也不是没有可能! 段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有着一个云中岛,但论积蓄顶天了算是一个普通世家。 这点底蕴,要争夺天下,还大是不足,而南方也兵力强大,关键时刻,必得下几剂猛药才可。 说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实际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火药。 前世虽然所得不多,但‘一硝二磺三木炭’还是记得。 奈何实验了几次,发现或许是世界不同,虽然也能炸开,但效果就不尽人意,显然规则不同,威力有所下降,不堪实用。 并且,纵然搞出了优化后的火药,也因为配方简单,很容易被偷学去。 到时候人家以大势力,大规模制造,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相比较而言,没有五毒宗传承,就绝对复制不了的毒气战,就很入段玉青眼了。 除此之外,若是需要小规模爆炸,自己的篆刻之道足堪使用,更不虞被外人学去效法。 “并且……水师也要扩编!” 南方多河道,水师有着大用。 自己手握东海两名将,牛刀小试就取了帝品沧海夜明珠,怎么能不继续发挥优势? “这么算一算,我掌握龙蛇、五毒、还有原六郎与李玉龙的兵家传承,可建四支精兵,嘿嘿……这本钱当真不小了。” 此世因为有着非凡存在,普通人的大军虽然并非一无是处,但若无精兵为核心镇压,就很容易被一击而破。 因此各家兵力强弱,并非以大军总数而定,还要看掌握的精兵,以及突破极限的兵家大将,乃至元神真人等施法者的数量。 在这方面,因为自己有着预先准备,积累浑厚。 毕竟,以武入道,步入兵家殿堂,就可称‘大将’! 自己手上此时,就有秦飞鱼与李玉龙两人,而自己与原六郎不日就要突破。 当然,只有勇力不行,还必须运筹帷幄,此却是原六郎的强项,在上一世已经证明,或许突破至兵家三重,军气神通之后,可入绝世名将之流? 如此底蕴,等到合适时机,必然能一鸣惊人! 既然决定进兵大陆,东海这边就不能跟各国死磕,因此段玉先是扫灭联军,展露实力,旋即又与诸国和谈,签订盟约,就是要保持东海均势。 此时看来,效果还不错。 出云国中,藤原家还在与平野城死磕,平家也早有准备,储存了可以支撑三年的粮食,必是一场持久战。 海宋与东沙也赎回军官,默默回去舔着伤口。 为了一个金矿,还有数十万亩地,与这样一个强大的海上势力为敌,还是不值。 最后的瀚海仙宗,段玉试探了下,发现对方果然苟了。 如此一来,后方平定,他就可以放心前往吴越。 …… 东林乡。 原本的大夫宅院中,一个小小的学堂已经建立起来。 窗户明亮,可见里面一些道童正在努力学习。 他们原本都是附近的农家弟子,难得遇到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每一个都十分用功。 而由此,他们的家人也成为了领主东林大夫的坚实拥趸。 段玉在各个领地的内政上放得很宽,基本是随便如何,纵然弄到天怒人怨,也不会去管。 当然,真正将自己财产随意挥霍的,此时还一个都没有。 于静白一身道袍,与萧静风视察一圈,不由很是满意:“这就是种子啊!等到他们通读文字之后,就可以传授戒律与道经了。” 至于传法?少年心性未定,还得再等等,仔细观察。 “领地内的冬小麦也已经收割,平均亩产有一两石,算是丰收,可以自给自足了……而私兵也已经募集,一乡二百人,两乡就有四百人!或许可以尝试训练一下道兵?只是我们没有主君的妖鲲肉支持,消耗必大……” 萧静风感叹地说着。 他们拥有白毫山支援,建设领地还是感觉十分吃力,特别是道兵之类的精锐培养,更是一个吞金兽。 一念至此,对白手起家的段玉不由更加佩服。 “说到这个,师门的情况也很不妙呢……”于静白好看的眉头蹙起:“北燕凶猛,师父怕是有殉道之心……” 师兄妹二人不由沉默。 良久之后,萧静风又说着:“定云号回归,主君欲得的帝品沧海夜明珠怕是已到手,不日就要去吴越,取得封君之位了。” 于静白眸子一闪,自然知道这个师兄准备说什么。 “说实话,主君天资横溢,若潜心修道,说不定未来可开一道脉,与白毫山比肩!” 开宗立派虽然是游神御气就可,不要脸些元神出窍也行,但可与十大道脉比肩,那就是说有天师之望! 这评价,就相当高了。 萧静风神色转为肃穆,继续道:“但此时所作所为,我却有些看不透了……” 别的不说,单是这份转化气运,为修道所用的本事,就足以惊骇天下。 原本他跟于静白虽然都修炼到了无漏道体境界,但欲突破元神还是遥遥无期。 但这些时日以来,不仅有着妖鲲的肉与灵丹,还有每日一份下大夫的气运补充,萧静风修为高深些,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凝结的阴神跃跃欲试,想要出窍。 这无疑是节省了多年苦修。 “我等身为封臣,主君要争霸天下,只得一起了!” 于静白笑容温婉,却满是坚定:“此次……我欲与主君共赴吴越,就请师兄主持道脉之事了。” “唉……好吧。” 萧静风叹息一声。 心中十分无奈,若是段玉孑然一身,他必促成这对神仙道侣,但目前看来,前路却是十分坎坷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花茶 吴越国,天姥城。 这城不大,黄土板筑,形貌古朴,带着一种久远的历史之气。 它兴建于千年之前,乃是越氏起家之地,如今越氏一门四封君,影响遍布吴越,但族内却有着一个潜规矩——唯有占据此城的封君,才是真正的嫡系,其余都是旁支。 “也不知千年越氏,与国同休的荣耀,还能持续多久?” 一辆牛车缓缓驶入城池,窗帘掀起。 越青望着周围路过的行人,还有乱跑的肥狗,又想到最近收到的密报,不由心里暗自摇头。 牛车行了半晌,在一处大宅前停下。 这宅子占地广大,外围砌了高墙,宛若一个城堡,四角还有高高的箭塔。 综合来看,它就仿佛此城的内城,而实际上也差不多。 巨大的城堡之中,居住着数千越氏之人,乃是真正核心所在。 “来者何人?” 在高耸的门前,越青的车队毫无疑问地被拦了下来。 虽然他的车上有着代表越氏的黑色玄鸟之旗,但还是必须再确认身份。 “瞎了你们的眼睛,竟然连封君大人都认不出了!” 一名纹身护卫立即上前,大声斥骂着,并出示令牌。 “原来是青封君大人!” 门口士卒立即半跪行礼,眼眸中既有着热切,也有些仰慕。 成功登临越氏第四封君之位,越青在越氏一族中闻名遐迩,虽然因为进贡沧海夜明珠的手段,被视为幸进之徒,但当着他本人的面,自然没谁敢这样说。 当下一人进去禀报,一人就引着越青,走过多条回廊,进入一个偏厅。 这偏厅以竹制成,通体幽凉,又带着一股清静之意。 等到越青坐下,就有丫鬟上茶。 这茶杯半透明,疑似琉璃,透光度却不是很高,应该是一块天然矿石经打磨而成,十分精美奢侈。 而茶水之中,一朵奇异的花卉骨朵受到浸泡,花瓣一片片张开,粉底红线,明黄花蕊,蔚然一景,又带着一股奇香。 “好茶!” 越青只是呷了一口,就不由赞叹:“大兄此处享用之精美,却是更上一层了。” “哈哈……青弟谬赞了!” 正品茗间,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个葛袍人大步走进厅堂。 他四十来岁,披头散发,穿着一身葛袍,脚踏木屐,卖相十分朴素,却气度自生。 “大兄!” 越青连忙起身行礼。 此人便是如今的越氏家长,天姥城封君了。 “青弟你被册封封君,令我越氏实力再扩两成,也是有功于家族啊……”葛袍人笑了笑:“坐,不必客气!” “多谢大兄!” 越青行礼,只是表情盯着大兄身上的朴素淡黄葛袍,眉宇间有些疑惑。 “前四十岁时,我在意外人看法,衣必锦绣、饰必珠玉……但四十过后,却是越来越清楚了,人生在世,以享乐为要,这葛袍虽然不如锦绣柔顺,却十分舒坦,我便穿了,何必在意外人看法……” 葛袍人淡笑着,额头隐约见到一层细汗。 “正是,今日听兄长一语,令我茅塞顿开啊……”越青鼻子一动,心里却是知道,这位大兄‘越河’性慕修道,却做不来日夜打坐,调息炼气的功夫,喜欢剑走偏锋,炼丹服药,以求长生。 以越氏的财力,自然有着一些道人投靠,其中颇有几个有些道行的。 虽然炼出的丹药无法长生,但令人冬暖夏凉,杀五虫,治百病,还是可以做到。 只是其中一些丹丸药散其性燥热,服用之后必须‘行散’,那时其人如登仙境,飘飘欲仙,肌肤也变得敏感十倍,又不断冒汗,只能穿着宽袖大袍的衣裳,此时看来,这位大兄必是刚刚服散了。 但这些,自然不必多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越河笑问着:“青弟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必有事教我!” “正如大兄所知,此来却有两事!”越青拱拱手,神色肃穆,又望了望周围的几个仆役侍女。 “你们出去,让我们兄弟自在说话!” 越河立知其意,摆了摆手,那些秀色入骨的丫鬟以及精干壮实的仆役,就悄无声息地退出大厅。 光是看到这些仆役的精气神,还有令行禁止的反应,越青就心中一凛,知道这个族兄素有大志,只是不得天时,只能以各种享乐自娱。 顿了顿,说道:“今日前来,却有两事!其一便是楚国似有异动。” 楚国意图吞并吴越,其心昭然若揭,历史上打过好几场,不必多言。 而这次趁着无鸠年近四十,预备举兵伐丧,也不是什么秘密。 一提到这个,越河就笑:“国君得了你的贡品,起码还可活数年,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当代楚王心志坚毅,已经定下的讨伐之事,怕不会因为国君病愈就有所放缓……”越青紧皱眉头。 “你太过忧虑了,我说一事,你大概就可放下心来……” 越河笑了笑:“楚国最近也有些内乱,昆夷城有人造反,声势倒是挺大,似乎还有各地封君暗中支持,其首领竟然击败了前来讨伐的楚将,声势大振啊……” “这……怎么可能?” 越青眼睛瞪圆。 他惊讶的不是楚地有人叛乱,而是奇异叛军竟然能击败官军! 要知道,此等临时起义军,军械军粮尽皆短缺,士卒又没有经过训练,人心不定。 真正算起来,五个能打过一个正规军就算不错了。 就好像异世古代农民起义,经常被人数远远不如的朝廷正规军镇压下去。 “那叛贼首领,难道也是一个大将之才?”一念至此,不由就有些疑惑:“乃是何人?” “那人名叫高玄通,不过也没有什么,其虽然击败一次楚国讨伐,却也知道不是对手,避其锋芒,一战之后就逃了……” 越河道:“此事之后,楚王大怒,正在全国搜捕,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他后院起火,一时却是顾不得我们了。” “如此,倒是好事!” 越青有些感激那个高玄通,觉得对方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吸引火力的做法,实在是一个……大好人啊。 对于兄长比他早知道消息,却是不以为意。 越河才是越氏族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等到他回去之后,不出几天,应该也可以获得具体的情报了吧? “来……这花茶可是我花费许多心思,才研究出来的,从培土、施肥开始……一道道工序都有讲究!” 越河不疾不徐,请越青品茶:“你若喜欢,我送你一斤,对了,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越青深吸口气,神色竟然比之前还郑重肃穆了几分:“却是沧海夜明珠有下落了……” “沧海夜明珠不本来就在你手上么,你还用它换了……等一等!”越河豁然一惊,背脊也挺直了几分:“你说的,莫非是……那帝品?” 他原本闲云野鹤,似乎世间一切都是闲庭信步,此时却也不自觉地站起身,踱步而走:“这可真是一件大事!” 帝品沧海夜明珠,可以治愈吴越王一族! 也就是说,若得到这珍宝,吴越王一脉日后都不必担心四十岁的短命魔咒了。 这对于吴越国而言,乃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变化! 而越氏一族虽然是王党,但实际上却是国内有数的封君势力,真正立场还是持中。 这带来的冲击,可就要好好思量一二。 越河走了几步,问着:“在哪里?” 看到自己只是提了一句,这位大兄就反应过来,越青心下暗赞,说着:“东海……云中岛!” “云中岛?” 越河有些迷惑。 “大兄你不涉海贸,不知也是理所当然,这云中岛,乃是数年前才崛起的东海势力,其首领自号‘云中君’,斩杀妖鲲,修为深不可测……又与出云、鲛人关系密切。” 越青细细说着。 这些情报,还是他收到女儿转交的信笺之后,才专门派人收集而来:“最近云中君又传信于我,欲献帝品沧海夜明珠于大王!以得报酬!” 吴越王曾悬赏天下,以封君为酬,这是免不了的。 越河踱了几步:“与鲛人有着关系,此事倒有几分可信,我吴越之中多一封君倒不如何,只是大王……你准备如何做?” “难道还能拒绝不成?”越青苦笑:“没有我们的渠道,他也会找其它渠道,甚至大王也是迫不及待……答应了,在大王那里就多了一份情分,也结识了这位云中君,若是这次拒绝,事后大王必怀恨在心。” 虽然他们越氏已经自成体系,私供赋,自行任命属吏,还有自家私兵,但被一国君主惦记,总是十分不妙。 “这倒是……”越河点头,若他是对方,肯定也要准备一些暗手,防着越氏耍花枪,将消息先传递出去,就是最好的预防手段:“如此说来……只能如此了。哈哈……这个天下,终究变得有趣起来了,看来为兄日后,忙里偷闲,炼丹求仙的时光可要少上不少了,哈哈……” 越青忽然发现,越河的目光渐渐亮起,宛若星辰,又仿佛刚刚出鞘的长剑。 第二百二十三章 激斗 “主君,再有一日,就到东临港了。” 段玉立在甲板上,眼睛一瞥,天野拳兵卫立即上前,轻声禀告道。 “全员戒备,不要懈怠了!” 他感应了下虚空,吩咐下去。 上次越青不过带了一枚王品沧海夜明珠,尚且弄得一路鸡飞狗跳,连楚国密谍都惊动了。 自己这次所带来的,却是真正的帝品沧海夜明珠,不知道吴越国中会如何反应? 虽然吴越王族一定盼望已久,但对那些封君、乃至楚王来说,可未必是好事啊。 不过自己之前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将消息放了出去,只要一上岸,就可得着吴越王的保护,倒要看看谁来捋虎须。 但这最后一段,却是极有可能受到伏击。 段玉神识散开,扫视四周。 不知道过去多久,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冷笑:“来了!” 蔚蓝一片的海面之上,不知道何时浮现出一道金光、一道乌光,并排而行,飞快向自己这边靠近。 以他的目力,已经可以看清楚,这金光里面乃是一头一尺长的巨大金蚕,背后似乎还有一对流光溢彩的翅膀,而乌光之内则是一条狰狞的黑色蜈蚣。 “飞天金蚕?六翅铁蜈?巫牧道是难辞其咎了……” 段玉叹息一声。 南方多巫蛊之术,集大成者便是这巫牧道。 其它道脉修行到日游真人的境界,大多是元神御剑,而这巫牧道却是另辟蹊径,御使厉害毒物,能飞天遁地,吞吐毒雾,拿来害人另有一重门道。 ‘当然……南方修炼巫蛊之道的蛊师甚多,也有藉口推脱,并且,巫牧道中并非没有保王党,因此前来袭击的,应该只是部分势力……’ 段玉连整个瀚海仙宗都不怕,区区巫牧道的部分力量,更是不放在眼中。 见到此幕,淡淡一笑,将一银白印玺抛入天空。 这银印光华灼灼,印纽为螭虎,印身四周有着巨大篆文,甫一飞出,便是流光溢彩,其上气运浓厚,震慑妖物。 “何方妖孽,敢来拦我,不怕被吴越追杀至死么?” 段玉朗声长笑,声音远远传播开去。 那飞天金蚕一顿,其上浮现出一个金袍老头虚影,冷笑道:“后辈小子无知,仗着学了一两手异术,就敢小觑天下英雄,殊不知你欲扭转蛟龙命数,已是逆天而行,将得天谴!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免得积蓄罪孽!”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若是心智不坚的,说不得就要被撼动道心了。 但段玉根本听也不听,一掐诀。 白银印上光华爆闪,虎啸之中,一头螭虎虚影浮现,向两头妖物杀去。 一爪之下,正中六翅铁蜈,竟然擦出火花,发出金铁交击的大响。 “啊!好法器,还炼了一头大妖魂魄在内?” 六翅铁蜈飞快后退,从中传出一个苍老女子惊疑不定的声音。 “两个元神出窍的真人,就敢来找我麻烦,不知死字怎写?” 段玉冷笑不已。 实际上,这螭虎印最厉害的手段,还是催发白虎煞气,冰封万物。 或者配合白虎诛邪印,一下就能灭了这两大元神。 只是白虎煞气段玉还要藏做底牌,还隐隐察觉到周围潜伏了危险,便先收着不动,全当试演法宝了。 当下,就见一道银光飞舞,与金光乌光追逐,杀得难解难分。 这飞天金蚕与六翅铁蜈都是极为厉害的毒物,浑身沾染剧毒,又能喷吐毒云,普通人沾之立毙。 但白虎印只是死物,没有这许多忌讳,并且暗中炼化了白虎煞气,几乎百邪不侵,虽然以一敌二,却是大占上风。 ‘我以地煞真人修催动法器,要是还镇压不下两个日游真人,才是笑话!’ 段玉心里默默想着。 若不是还要留上一手,三两下便可收拾了这二人。 饶是如此,数十次追击之后,飞天金蚕与六翅铁蜈也到了极限,双双被幻化出来的螭虎前爪按住,浮现出一金袍、一黑袍两个元神。 “嘿嘿……你们敢劫供品,若我封印你们元神,交给吴越国国君,下场会如何?” 段玉哈哈大笑。 若是自己扣押这两个元神,首先不必多说,七日一过,他们肉身必死无疑,只能去做孤魂野鬼。 并且,吴越国中能人异士众多,说不定还有折磨魂魄的手段,八成能逼得他们吐露幕后主使。 段玉故意如此说,又仰天大笑,就是要假装松懈,逼迫那暗中之人出来。 果然,在他感应当中,那道潜藏的气息终于忍耐不住,突然出手。 哗啦! 海水破开,一道影子宛若利箭,笔直刺了上来。 这是一名身躯凝实至极的道人元神,黑色道袍,鹰钩鼻,狭长的双眼似泛着碧光。 此时挥手之间,煞气凝聚,化为一柄弯弯曲曲的黑色细剑,向着段玉肉身刺杀而来! 地煞真人! 毫无疑问,此人元神无比凝实,又长时间潜藏于海水之中,并非活人,而是游神御气的大高手! 并且,深得潜藏埋伏之道,若不是段玉神念惊人,根本发现不了此人的踪迹。 之前的两大元神不过是诱饵,专门吸引注意力,而在敌人最松懈之时,杀招才忽然出手,宛若毒蛇吐信,真真是得了刺杀之要! 纵然段玉能逃掉元神,这肉身也必被斩杀当场,道途无望。 见到煞气神通凝聚的长剑越来越近,那刺客不由浮现出狰狞的笑意,仿佛已经可以看到刺破对方喉咙,鲜血汹涌的一幕。 但下一刹那,九尺清光散开,周围一切都仿佛凝滞。 这当然不是段玉冻结了空间,但道域之下,足以令这个刺客快若闪电的身手,顿上那么一顿! 高手过招,胜负就在一线。 这一顿大概只有半个呼吸的功夫,但就是生死之别! 段玉脸上露出微笑,脚下浮光掠影,连退八步,直接躲开了长剑所刺范围,与此同时手一翻,数点碧绿色的光芒就飞了出去。 噗噗! 那元神躲闪不及,被细针刺中。 原本地煞元神已经炼化煞气,世间克制之物大大减少。 但这细针一刺入体,却是化为几条阴煞小蛇,四处乱窜,令这刺客元神发出尖啸:“啊……这是……五毒蛇煞针?你是孤鸿子的什么人?” 这针阴毒无比,游神御气之下的元神,沾惹到立即身死道消。 而纵然地煞真人,也要狠狠吃个暗亏。 这元神不等说完,就好像瓷器一般碎开,炸成一团团黑色云气。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总算是将阴煞小蛇排出,元神重新凝聚,却显得虚幻了许多,明显元气大伤。 “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段玉哈哈大笑:“吾之精兵何在?” “主君,我们在!” 呼啸之中,从甲板下、船舱中……一群精兵涌了出来,人数不下百人,为首者赫然是天野拳兵卫。 此时咆哮着,呼吸心跳频率趋于一致,头顶铁血煞气汇聚,尽数向段玉支持而去。 噼里啪啦! 段玉身上骨节一阵炸响,气势节节拔高,蓦然攀升至极限,整个人不退反进,鬼切轰鸣出窍。 嗡嗡! 还在天空中的金黑二老元神,仿佛见到了天敌般簌簌发抖,神色惊慌:“那是?” 在他们目光之中,下方船只的甲板上,忽然浮现出一条硕大无比的黑蛇,这是铁血煞气凝聚,起码要数千训练有素的大军或者上百精兵才能维持。 忽然间,毒蛇吐信,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伴随着一声刀鸣,更是煞气冲天! 波! 只听好像水波散开、又好似镜子碎裂的声音之后,那个地煞元神就这么炸开,化为条条煞气。 刀光再闪,一半煞气就被尽数吸纳进刀刃。 剩下的,则是被黑蛇军气消弭。 片刻后,异象消去,甲板上再无对方一丝痕迹! 地煞元神虽然很难杀,但先被五毒蛇煞针偷袭,再被一名兵家高手,汇聚过百精兵之气,以鬼切斩杀,还是形神俱灭了。 没有错!此时的段玉,赫然已经通过补全的五毒营,以秘法突破以武入道的瓶颈! 要争霸大陆,主君不得不血战沙场,没有兵家修为护身怎么行? 而他本来就是人仙之体,论身体素质完全可以比拟兵家一重的高手,突破起来比秦飞鱼还要容易。 甚至,隐隐约约,已经感受到了兵家二重的门槛。 如此修为,再配合鬼切之力,那个地煞真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不过是上门来送死而已。 “不……不可能!执法长老就这么死了?” 金袍元神连连大叫,几乎要崩溃。 “那可是地煞真人……炼化煞气,元神极难被磨灭……”黑袍老妪也是满脸震惊。 道家修行,说白了就是要修炼出不死不灭的元神,所以修为越高,元神越难磨灭。 但刚才,一个地煞元神,就在他们面前被轰杀至渣,简直是天都塌下来了。 段玉心念一动,螭虎印飞落,散发出一道道符箓,将两个元神封印:“这两个妖人刺杀我,欲劫供品,上岸后交给吴越国官方处置!”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到达 吴越国,东临港。 “统领,云中船到了!” 港口戒严,到处都有兵甲巡逻,那些商人早早见机,紧闭门窗不出,只有偶尔缝隙中闪过一丝目光。 一个士卒跑来,向黑脸大将禀告。 “我们上去迎接!” 黑勇无声地吐出口长气,来到码头,就见得几艘大船缓缓靠岸,下来一行人,为首者是一名穿着锦袍的青年,天庭饱满,眸子黝黑,举手抬足间,竟然有些龙行虎步之意,不由心中大凜,知道此人武功甚高,甚至已经是兵家高手,上前一步:“来人可是云中君?” “段玉见过黑勇将军!” 段玉上前见礼。 实际上,他跟这个黑勇早就打过交道,甚至还在密林中交过手,击败对方救出了楚国密谍曹蛇。 不过那都是隐秘行事,自己连面都未露,还伪装了嗓音,就是防着今天这个情况。 当下凝神望去,只见这黑勇兵甲随行,凛然有威,身材高大魁梧,燕晗虎额,有大将之气,不由暗中点头。 知道此人已经达至兵家三重,军气神通之境,绝对是吴越国中的核心将领。 能堪堪与他一比的,只有禁军统领大将——黎凤! 这二人,就是此时吴越王无鸠麾下,最强的两个武将了。 而黑勇更是负责宫廷宿卫,等闲不出,这次来迎接,足见吴越王的看重。 “你远来辛苦,本应休息一二日再启程,但王上极为看重此事……”黑勇继续说着,段玉一听就明白了意思:“将军说的哪里话?既然王上有命,自然应该立即上路才是,只是有一点,我海路上,遇到了刺杀。” “什么?”黑勇眼睛一眯,煞气就汹涌而出。 能准确知晓海路时间,并且埋伏袭击,足见对方得到了极为准确的情报。 这样的人,在吴越中都是不多,很快就可以锁定。 即使如此,黑勇嘴里也是有些苦涩。 纵然是集权国家,一统天下的真龙天子,都有许多不能如意之处,更何况被封君处处掣肘的吴越王呢? “幸好王上天运鸿福,我已将贼人击退,供物丝毫未损,还拿了两个元神!” 段玉仿佛没看到,继续说着,略微示意,旁边的天野拳兵卫就捧了一个托盘上前,盘中是两个陶罐,表面铭刻着咒文。 “元神?!” 黑勇一惊,旋即冷静下来,命亲兵接着。 不能对付那些领头者,但这种下手的爪牙,却是尽可打断。 当下又瞥了眼天野拳兵卫,脸色有些玩味:“不知君侯何时可以启程?” “现在就可以!”段玉一笑:“事不宜迟,我只带五个亲兵便可!这船实际上是商船,另有任务。” ‘这一船兵甲森严,水手令行禁止,你跟我说是商船?’ 黑勇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道:“甚好!” 若这云中君想要将这船上的人都尽数运到墨邑中,他反而不会允许,如此安排却是正合心意。 当下,恭敬请段玉与几个亲兵上了马车,大批队伍簇拥着,立即就启程。 与此同时,不知道多少情报消息,疯了一样地向四面八方传播。 …… 墨邑。 高塔,一只鹞鹰飞下,停在架子上。 负责投食的人见了,再看鹰腿上绑着的红绸,立即就是一惊,这代表着最紧急的情报,立即取了下来,又喂了鹞鹰一块带血的鲜肉,鼓励道:“真是好样的……” 快步下塔,来到一处楼中:“大人,紧急情报!” “给我看!” 一个面色苍白,带着点密谍气质的黑衣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急匆匆接过,扫了一眼,就是大笑:“好!好啊!快!入宫去,这个好消息,我要亲自禀告王上!” 对于帝品沧海夜明珠的消息,吴越王族盼望已久,吴越王更是吩咐了,不论何时得着消息,立即禀告。 这中年人递了帖子求见,一路通行无阻,就来到王宫大殿,见到了吴越王,啪得一声跪下:“臣许赞,拜见大王!” “快起来,如何了?”无鸠纵然再怎么平心静气,脸上也是浮现一丝急躁。 他才四十岁,却形容枯槁,发色偏白,这是被毒素折磨,虽然得了王品沧海夜明珠续命,但损失的精元却是补不回来了。 “启禀王上,黑勇已经成功接到了那献宝之人,并且经过检验,确认是帝品无疑!恭喜王上,贺喜王上了!” 许赞连忙说着。 “哈哈……哈哈……” 无鸠仰天大笑:“这不仅是孤的福气,也是吴越国的福气啊……孤的儿子,孙子,终于不用英年早逝了……” 一念至此,眼眶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自那一代被诅咒的祖先开始,历代吴越王都苦寻解救之法,被骗、期望落空……林林总总,不计其数。 想不到,还是在自己这一代,总算得了这大福。 他站起身,踱步良久,总算将心情平复下来,令着:“命黎凤将军密切注意,给予援助,一定要确保使者一行平安!” 段玉一行打着的旗号,就是海外朝贡的使者,实际上也是这样。 “喏!” 立即有人下去,将旨意润色成公文,再来请印。 无鸠又问着:“那献宝之人,名叫段玉是么?查得如何了?” 吴越国早传檄天下,以封君之位求取帝品沧海夜明珠,这自然赖不掉,也不想赖。 无鸠为了活命,之前连越青献上王品沧海夜明珠,都册了封君,这次若是不册封,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要使所有忠于王室之人心寒了。 因此,这封君是必然要册封的。 只是此人根基,也要好好追查一下。 “启禀王上,自从得了旨意,属下多方追查,已经有了结果,云中君段玉,占据云中岛,有四万户以上,士卒五千人,海军了得,曾扫平出云、海宋、东沙三国水师联军万人……并且,手下似有鲛人效力。” 许赞立即说着。 “手下有鲛人?”无鸠点点头,他也是看过王室秘史的,知道那些隐秘:“难怪能找得到……你继续!” “这云中君实是了得,四五年前才去东海,白手起家,扫海盗,斩妖鲲,开垦出云中岛……” “四五年前?”无鸠听出言外之意:“那之前呢?” “之前,此人乃是庆国出身,还考了武解元,官至巡城银章,只是后来崔山上位,不得不出逃海外……” 段玉之前在庆国也是做下好一番大事,这次又并没有隐姓埋名,只要有心者,再肯下功夫,还是能调查出来。 “巡城银章?” 无鸠的神色就有些怪异了,命人呈上卷宗,仔细看了,半响之后才道:“果是个人才。” “启禀王上,此人虽然不太可能是奸细,但背景复杂……”许赞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加了一句。 作为前庆王一系,还逼死了现在庆王的王妃,这身份的确复杂。 不过,这就不可能是庆国奸细了——纵然崔山是傻子,也不可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至于楚国也不可能,他们要安插奸细,有的是法子可以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履历来,不至于这样自惹猜疑。 “不过是一个得罪庆王,避祸海外之人,孤难道保不下来?” 无鸠踱走几步,眉头皱起,但还是如此说着:“献宝者立册封君,是历代吴越王给天下的承诺,孤不能失信天下,令祖灵蒙羞!” 并且,吴越与庆国并不接壤,对方鞭长莫及。 甚至,北燕气势如虎,庆王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再兼顾南方了。 “王上圣明!” 这一点,许赞也很赞同。 “将地图拿来!” 无鸠下令,立即就有宫人上前,展开巨大的吴越地图。 吴越国虽然只是天下东南一隅,南方一角,但面积也颇为广大。 整个南方,南楚占四分之三,剩下才是吴越,东临大海,南为密林,西面与楚接壤,北面则是陆浑、肥、鼓等几个诸侯国,再越过天河奇险,就可至东陈。 当然,南面密林之中,还可一直往南延伸,但那都是真正未开化的野地,就连吴越寨主都不敢深入,据传里面瘴气遍地,连吴越野民都受不了,更有食人生番出没。 吴越为了拉拢南方的寨主,也是向南方密林开垦,不得已设立了大量封君,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无鸠细细看了过去。 真正要册封,核心腹地都是开垦的熟田,人口众多,还有东方临海,有贸易之利,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割裂出去。 “这段玉,据说修为精深,正好在路上又与巫牧道结仇,或许可以册封南方,与一干封君寨主勾心斗角,顺带扼制巫牧道势力?” 他望了望南方,忽然又是摇头:“只是……此人据说与越氏有些关系,越氏已经一门四封君,都封在南方,若是再加一个?” 无鸠本能摇头,望了西面,手指划过与楚国的边境线。 分封制,本来就是无奈之举,为了羁留远方联络不便的土地,或者方便就地组织防御敌人。 因此,封君都在边界,罕有腹心。 若是放在西边,借着南楚之力,磨一磨底子,让他显露出真正底细来,似乎不错? 第二百二十五章 曲胥(书友们元宵快乐!) 七月流火。 正式册封封君,需要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先经过文武百官群议,再祭祀天地,诏告祖灵。 每一步都十分繁琐,似乎是先代吴越王希望通过这种劳心劳力之举,吓阻后世不肖子孙,让他们懒得去折腾,以免分弱国力。 好在这次段玉册封封君,却没有那么多波折。 这一来是历代吴越王诏告天下之事,谁敢阻止就是不忠不孝。 二来,还有越青在前面挡枪。 他献区区王品沧海夜明珠就得以册封,若是段玉献上帝品都不能得,那吴越王刻薄寡恩的帽子就戴定了。 等到七月之时,一切议定,吴越王祭祀天地祖先后,正式册封段玉为吴越封君,封地在曲胥。 吴越有四州:吴州、越州、蛮州、浦州。因为地广人稀,每州五郡到七郡不等,一郡五六县,总计有着一百三十七县,每县以县邑为治所。 当然,这只是官面上的划分,实际上,吴越王真正能掌控的,只有吴州与越州大半,也就是吴越的中部与东部临海之地。 至于南方的蛮州,则是土司寨主遍地,各以封君治之,朝廷统治名存实亡。 蒲州位于西面,小半由朝廷掌握,靠近楚国的那一侧同样册封了大量封君。 而曲胥,便是位于蒲州之西,虽然没有与楚国直接接壤,但时不时也要受到楚国兵锋威胁。 …… 祭坛之上。 文武百官于下方排列两行。 段玉经过紧急的礼仪培训,穿着吴越国的礼服,一板一眼向吴越王无鸠行礼,旋即接过他赐予的白茅包裹的封土,以及青铜小剑,还有小鼎等礼器,意味着真正裂土而封,并且掌握兵甲与祭祀的大权。 这一切仪式过后,段玉再起身之时,就是正儿八经的吴越六十二封君之一,正式跻身吴越核心高层之列。 “曲胥封君,今晚孤在宫廷为汝设宴以贺!” 典礼过后,无鸠的态度很是不错。 毕竟,封君与封臣,虽然名义上是君臣,但主君就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只能以各种手段分化拉拢。 “多谢王上美意,臣却之不恭!” 段玉略微欠身笑道。 作为封君,除了大礼之外,平时见到吴越王,只是躬身行礼便可,这点很合他口味。 此时无鸠望去,只见这曲胥封君翩翩少年,穿着玄黑衣裳,头戴金冠,腰配长剑、玉玦、香囊,真真是雄姿英发,连他都暗生羡慕。 段玉也偷偷望了这无鸠的气色。 ‘虽然得以延寿,再用帝品沧海夜明珠拔了血脉深处的毒素,但还是那句……之前命元消耗太多,难以长寿啊!’ ‘此外,封地跟我想象的一样,中部与东部是王室自留地,不可能割舍,北方没有什么大危险,封君也少,不会便宜我,只有南方与西方,而我与越氏交往过密,成功引起忌惮,果然就被封到了蒲州去!’ 要争霸天下,开局十分重要。 段玉前来吴越之前就细细考虑过。 中部与东部之地虽然肥沃,但受到王室压制太厉害,不适合起家。 北方战事稀少,无法可想。 至于吴越南方,势力太过复杂,也不是他所欲,这次被封在蒲州,当真是合乎心意。 这里是南楚侵略的主要干道,一旦有兵事,立即就会遭遇战火。 对于有志于天下的枭雄而言,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局面反而难以忍受,正要暴风雨,才可趁势冲天而起。 当即心胸大快,在饮宴中放浪形骸,谈笑无忌,这表现落入很多人目中,顿时若有所思。 …… 八月,曲胥。 曲胥最大的世家有两家,一为曲姓,一为胥姓。 他们修筑坞堡,聚族而居,连田上万亩,加上佃户,足有数千人。 有着这个底气,不论哪个人来当县尊,都得给他们三分薄面,甚至遇到不合意的,排挤走也是常事。 吴越国因为封君众多,各大世家门阀势大难治,是正常现象。 而这些小地主想升级成大地主,大地主想成为世家,世家想出封君,几乎铭刻进了骨子里。 胥氏坞堡之中,一名蓄着长须之人急忙跑进主屋:“大兄……大事不妙!” “出了何事?” 胥氏家主胥英不满地瞥了眼弟弟:“胥关,你中土来的书都白读了?每逢大事有静气!” “是!” 胥关深吸口气,终于平复下来,说着:“我收到消息,本地要来一位封君了!!” “什么?” 这消息,石破天惊,纵然之前的胥英都动容站起:“消息准确不?” “是县衙里传出来的,有着公文,县尊都开始封存库房,收拾行李了,难道还能有假?大兄,我们要早作准备了!” 胥关急切说着。 县尊数年一任,由王庭任免,难以扎下根基,他们这些地头蛇自然不惧。 但封君不同! 封君化公为私,可自行任命官吏,招募私兵,深扎根基,他们这些大族都要生活在其阴影之下。 “怎么会这样?” 对胥英来说,这差不多是天都塌下来了:“居然封了封君?还在本县?” 封君一来,首先官府的公田,在册的肯定要收回去。 他们这些大族,用假借名目、更改地册的手段,挖王室墙角不要太狠,之前是鞭长莫及,此时就难说了。 并且,他们几家自恃地头蛇,有的田连底册都没改,直接强占了,这就更要命了。 除此之外,还有隐田隐户,这是大族私自瞒下的人口与田地,不必缴纳赋税与劳役,绝对是新来封君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说实话,一地封君,掌握军政大权,纵然尽贬他们为奴,也没处说理去。 这还是公与私的区别。 之前县令,看到县中大户挖的是王庭墙角,又势大难制,糊弄下也就过去了,只要任上没有大变即可。 而对封君而言,这挖的是自己墙角,如何能忍?必千方百计收回,还要清查田亩户口,与这些大户斗争到底。 “该死!” 胥英走了几步,还是无法可想,恨恨跺脚:“真逼急了我们,一起造反,那封君还不是地灰溜溜得从哪来回哪去!” “大兄气糊涂了!我们如此做,即使驱走封君,王上也必派军围剿,到时候玉石俱焚,纵然事后严惩那封君,乃至收回册封,于死人又有何益?说不定王上暗中还要感谢我们呢……” 胥关苦笑道。 “呼……” 胥英咬咬牙:“我也是气血冲脑,一时糊涂了,你看该怎么办?” “我们田地宅人都在此处,无法迁走,只能与其周旋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查清这封君根脚,再串联各家……” 胥关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这底线就是共同进退,此外,底册未改的公田,可以退回去,其它的,绝对不行!” “这倒是,若来人并无多少家世助力,我们架空他也不需犹豫……纵然是大门阀弟子,有着家世支持,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至不济可分庭抗礼,他要想安稳统治,总得与我们妥协。” 胥英走了几步,定下心来,笑道:“这么一合计,我心里就有了底,等会你去曲家,不!我亲自去,找曲江谈谈!” 曲江,曲家现任家主。 在这一县之中,曲胥两家实力最大,有对抗也有融合,此时正该合力共渡难关才是。 …… 此时,一队数百的人马,正在路上行军。 段玉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 在墨邑王都接受册封之后,他没有继续停留,立即启程,向封地曲胥而去。 一路上,更是与前来汇合的大队人马接头。 这支人马甲胄齐全,人数足有五百,若不是有着封君铁卷,一路关卡根本不可能放行。 但此时么?却是神鬼莫近,什么山匪路霸退避不及。 普通的盗匪,怎么敢招惹官军,还是这种精锐! “五百云中卫,其中一百龙蛇营、一百五毒营,也就是我此时的极限了!” 作为封君,私兵无故出领地是大忌,这还是禀告过吴越王无鸠,才特许的就藩人马,是特例。 不过,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当黑勇偷偷看过之后,脸色都有些发绿。 那种表情,令此时的段玉回想起来,还是不由微笑。 又看向旁边郭百忍:“刚才说到哪里了?” “是这曲胥地理……” 郭百忍清清喉咙:“属下已经打探清楚,这曲胥以曲胥城为治邑,领地内有山有水,按照官署中的记录,地甚广大,几乎堪比三个云中岛,有民两万五千户,田八万三千亩……其中,曲胥城有民五千户,当地最大的世家有二,一为曲,一为胥!” “果是地广人稀!” 段玉也看过地图,这曲胥面积有一千五百平方公里左右,几是云中岛三倍,但民户与田亩居然差不多,甚至论综合实力,还要不如一点。 这自然是因为全面落后的缘故。 否则的话,若是在庆国,同样的面积,田亩人口翻倍都有可能。 “此外,虽然曲胥官府准备交接,但大族似有不稳……” 郭百忍继续说道,这是预先派了暗谍打探的消息。 “哈哈……任凭他们闹,等看到我们人马,不知是何表情?” 段玉大笑起来,旁边人也是忍俊不禁。 在强大足以横扫一切的实力面前,任何上窜下跳都是笑话。 ps:加更求月票、订阅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族诛 云中五年,八月十五。 虽然有吴越历法,但段玉僭越惯了,还是用自己的。 曲胥城外。 这城不高,两丈左右,用黄土砌成。 城外十里,一行人早已等候着了,为首者赫然是原县尊胡道,以及曲江、胥英两个本地大族的首领。 因为预先得了通知,都出来相迎,眺望远方,目中意味复杂难言。 “来了!” 等到日头高照之时,天地交接处就现出一条黄龙,蜿蜒绵长。 胥英与曲江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妙的预感。 等到黄龙靠近,才发现是一支数百人的行伍,整齐有序,皆披甲持兵,纵然是下卒,也有一套皮甲。 这军容鼎盛,见者无不震怖。 “曲胥封君怎么有如此多人马?” 胥英心里暗叫不妙,再看旁边,曲江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其它本地大族族长乃至官吏都现出惴惴不安之色。 “或许是王上派人护送封君的仪仗,送到了也就回去了!” 他强行安慰着自己,又见军队停下,前面一队骑兵同时勒转马头,动作整齐划一,打着云中卫旗号,又有一车上前,一个年青人缓缓下来,看年纪绝对不过二十五,却贵气凛然:“我乃曲胥封君段玉,本地县令何在?” “本官就是!” 胡道上前一步,心里大凜;‘云中卫?这不是王上仪仗,就是曲胥封君的私兵!嘿嘿……’ 瞥了眼胥英与曲江两个,心里充满幸灾乐祸的快意。 这两家虽然不对付,但在对抗外来者上却是一致,令他施政多有不便。 但日后,便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他是朝廷之官,交割了可拍拍屁股走人,但这两个大族却走不了。 所谓的乡土政治,土豪地主,根基就在于土地,还有周围经营百年,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 一旦被迁移,到了一个陌生所在,那就什么都不是! 此时望着段玉年青至极的面容,又有些说不出的嫉妒,强行压下,略微躬身:“见过段封君!” 他是如此,后面的属吏,世家,就只能跪地,行大礼:“下吏(草民)拜见封君大人!” “免礼平身!” 段玉伸手虚扶,笑道:“本地真是人杰地灵,颇多英才啊!胡县何不为本君介绍一二?” ‘怎么回事?莫非这个封君准备怀柔治之?’ 胡道有些狐疑,但还是道:“这位是胥英,这位是曲江,都是本地名士!” 曲胥二家的家主上前,再次行礼:“见过君上!” “好!很好!” 段玉眼睛斜瞥:“你是胥英?” “正是!” 胥英有些忐忑,但还是回答道。 “拖下去杀了!”段玉弹了弹指甲,冷然令着。 “啊?!” 众人一齐大惊,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 但段玉身后精兵可没有停滞,直接上前,抓着胥英,来到路边,按着头跪下,手起刀落,一颗首级飞出,血泉直喷上数尺。 “你……你……” 胥关目眦欲裂,挺直腰杆,刚刚想说些什么,后面数百兵就围了上来,将这群人死死看住。 “本君治曲胥,当为民做主,这胥家罪孽深重,侵占官田、械斗杀人、私放款项、逼良为娼、欺男霸女……本君一路行来,所听罪状不下十三条,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段玉清清如玉的声音继续道:“郭百忍!按章抓人吧!” “喏!” 郭百忍上前一步,抖落出一张名单:“胥关!高要……” 曲家家主曲江在一边听得冷汗淋漓,见着兵甲上前,按名单抓人,几乎将胥家本族亲眷,乃至有关的胥吏一网打尽。 一个个五花大绑,跪在路边。 ‘这封君,绝对事先在县中安插了探子,否则怎么调查得清清楚楚?’ 曲江汗出如浆,双腿战战,几乎魂飞天外。 “好你个曲胥封君!好你个段玉!” 胥关虽然被抓了,按在地上,仍旧大叫不绝:“你敢杀我大兄,不怕我胥家暴动,玉石俱焚么?”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新来的封君手段如此酷烈,一言不合就杀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其它胥家党羽也是如此,首脑几乎被一网成擒。 “玉石俱焚?” 段玉仿佛听了个笑话:“本君只知道,你若敢死,我就敢埋!百忍,立即派出书吏与军队,接管城中防卫、仓库与账本!秦飞鱼,你带一百龙蛇营,将胥家坞堡破了!” 此言一出,在场中人皆是脸色灰白。 世家土豪靠的,一是与官吏千丝万缕的联系,第二就是有人有粮,逼急了可以暴乱。 而段玉根本无所畏惧,他自己带兵而来,不需要本地兵员,至少暂时不需要。 云中岛乡校至今也有数年,培养了一批小吏出来。 这就是执行大清洗的本钱! 也是自己预先培养一套官吏体制的好处,不必受制于人。 至少,那些云中岛带来的官吏与士兵,在这里是绝对清白的,也绝对忠诚。 因为除了自己这个主君之外,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与本地建立联系,或者是被腐化。 段玉此时就真是无所顾忌,具体而言,你敢辞官,我就敢批,立即安插自己心腹;你敢造反,我就敢族灭,顺带笑纳田宅女人。 若暴乱出了封地,袭扰其它治所,自然会给吴越王出兵干预的理由,但若在封君辖地内就被扑灭,就没有什么了。 而区区一个土豪寨子,难道能挡秦飞鱼与一百龙蛇营? 段玉负手而立:“胥家罪孽深重,满门抄斩,田地宅院尽数充公,立即行刑!” 刷拉拉! 一排五毒精兵平静挥刀,一个个人头飞出,血流成河,染红路边田垄。 曲江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能自语。 他还算好的,其它世家与吏员,都是缩成个鹌鹑,有的胯下湿了一片,腥臊气息传出。 “胡大人?” 胡道也是如此,双目怔怔。 称霸曲胥,他无可奈何的胥家,就这么被连根拔起了? 这一幕虽然解气,却也令他几乎如在梦中,更有一些隐秘的兔死狐悲之感。 这时耳边听到段玉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又回过魂来:“下……下官在!” “你配合着百忍,可不要在交割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啊!” 段玉嘱咐地说着。 历来交接之际,最容易出差错的就是兵库、粮库、银库,官员趁机中饱私囊,硕鼠大快朵颐,弄出一堆烂账丢给后来之人,都是正常。 但此时,段玉却是绝对不能容忍。 “是!是!下官遵命!” 胡道擦了擦冷汗,恭敬说着。 “曲江!” 段玉眼珠一转,看到了曲家家主。 “小人在!” 曲家家主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害怕段玉顺手一指,也将自己斩了。 对方连胥家都敢族诛,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是本地乡贤,本君治曲胥,还需要你们多多相助呢!” 段玉笑容转为温和:“今晚设宴,本君宴请各乡贤达,还有胡大人,可务必要赏脸啊!” “小人从命!小人从命!” 曲江几乎变成个磕头虫。 看到他如释重负的模样,段玉眸底冷色消退。 实际上,曲家与胥家,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名声总算比胥家好点,是耕读传家,有几个人才。 自己统治本地,总需要几个带路党。 诛灭胥家,已经是杀猴儆鸡,必能使全县震怖,凛然从命,若是继续大搞株连,就要人人自危了。 …… “这就是胥家坞堡?实在不怎么样么!” 秦飞鱼身先士卒,杀入坞堡之内,放手大砍大杀,一路势如破竹。 自己等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坞堡还来不及整兵备战,就被占据大门,大局就定下了。 虽然这种农家土围修建得比县城还要高一些,城高池深,但对龙蛇精兵而言,也就是略微麻烦点而已。 除此之外,坞堡内胥家私蓄的兵甲也没有多少,真正遇到兵匪,还需要动员佃户,但此时根本来不及。 偌大一族,泱泱千人,真正死硬派也就胥家男丁,不过百余,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杀得干干净净。 “果然,行官道之事,堂皇征诛,佃户之类的小民安敢对抗?” 秦飞鱼坐在胥家坞堡的主厅之中,神色大快:“也就姓胥的一帮同族,虽然有千人,但精壮只有百余,杀掉了就是抽去主心骨,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报!已经杀平这堡!” “报!粮库已经封存!” “报!俘虏全部看押,命令佃户各归其家!” …… 静等片刻之后,好消息便不断传来。 原本,利用一营精兵打个土围就如牛刀杀鸡,还能有什么意外呢? 秦飞鱼很是满意:“贴出告示,安抚佃户,再命人辨尸,主君说要杀满门,就不能逃了一个!” “除此之外,告诉那些佃户,要他们安心,他们种着胥家的田,以后就是他们自己的了,等到秋收完税后,就可以去官府拿田契!所有欠胥家的债务,也一笔勾销!” 这一招使出之后,更是奠定大局,任何人都煽动不起来这些佃户反抗,胥家只能被扫进垃圾堆里。 果然,没有多久,伴随着铜锣与大嗓门的宣告,周围就隐约传来欢呼。 秦飞鱼听到这个,不由笑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献金 曲胥城,原本的县衙之内。 “来!诸位满饮此杯!” 段玉举着酒爵,连连劝酒。 下面坐着的诸人神色苍白,不敢怠慢,纵然是毒药,也要一口饮尽。 此时正是夜间,距离诛杀胥氏还不到半日,但源源不断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知道胥家坞堡半日就破,满门男丁皆被斩杀的劲爆消息之后,纵然曲江,也是将什么心思都收起,来到县衙跪舔。 他们这些世家之主、吏员,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这曲胥的天,变了! 在大军威逼之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各家私兵,以及曲胥的县兵,在对方的云中卫之前,简直连塞牙缝都不够格。 甚至,就连官吏罢工等消极对抗都做不到。 人家自带大批书吏,特别是为首的郭百忍,处理政务井井有条。 这种情况下,哪个敢动弹? 不怕被直接杀头,还要抄家? 这胥氏一倒,不仅是其一门,还有关系密切的胥吏们都是一起倒了大霉,不仅被斩首,家中还要被查抄。 段玉笑道:“诸位深明大义,本君深感欣慰!” 这欣慰的,自然是县库接收之时,发现情况还过得去,没有多少损失,又宽慰道:“曲胥新归本君,原本应该既往不咎,从头开始才是,但胥家实是天怒人怨,自作孽,不可活也,诸位当引以为鉴!” “我等谨遵命!” 曲江等人额头又有些冷汗,连忙说着。 见到威吓已够,段玉温言宽慰了几句,才让他们出去,顿时一个个如蒙大赦地回去了,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噩梦。 “真是无趣呢!” 段玉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前来复命的郭百忍:“县库都清点了?” “回主君的话,已经清点完毕!” 郭百忍笑道:“以前烂账不必管,此时粮库内还有粮三万两千石,武库之内,有刀枪剑戟四百二十七件、皮甲三十七具、还有三副铁甲、弓十五张、箭矢三百……银库之中,金银合计,有着七千余两。” “而全县八万三千亩地,公田有三万亩,这是在册数字,被侵占多少,不经过实际丈田,恐怕难以知晓……” 这县中公田,就是官田,租给佃户耕种,官府收税。 而胥家那等世家的私田,上面的佃户就很凄惨,要接受胥家与官府的双重赋税盘剥。 当然,世家还有隐田,不在官府册上,又或者依法免除赋税的田亩,就不用收税,但租种者依旧要被世家剥削。 “这没有关系……”段玉摆摆手:“你放出消息,其它不管,各家若将在册公田退回,一切既往不咎,否则勿谓言之不预也。” “有主君这句,胜过臣千言万语!”郭百忍笑了笑。 “主君!” 这时候,天野拳兵卫也进来:“云中卫已经接手城防,原本的县兵缴械,看管在兵营中。” “县兵不堪使用,必须重新选拔精壮,遣散老弱……” 段玉毫不客气地吩咐着。 “大哥!” 这时,秦飞鱼也通秉进来:“胥家已经平定,杀一百五十七人,仓库与田亩俘虏还在清查,但田应该不下万亩,粮食有数万石,银三万两,兵甲……” “哈哈……” 段玉大笑:“果然是头肥猪,不宰了对不起咱们一路劳累。” 顿了顿,又道:“郭百忍,我命你为此县县丞,将六房的班子先搭起来……秦飞鱼,你去做县尉!” 原本县丞万事不管,是县令副手,等到县令出事,自可顶上。 但段玉习惯做甩手掌柜,却要郭百忍负起责任来。 至于县尉,就是掌握一县军事。 这军政都下,曲胥县就尽在掌握之中了。 见到几人欣然从命,段玉不由微笑。 …… 夏天是稻花香里说丰年,但远比不上九月收获的时节。 段玉带了亲兵巡县,此时正是收稻谷的时候,十里八乡的劳动力尽皆下场,连妇人小孩都来帮忙。 远远见到封君一行,连忙跪伏在路边行礼。 “胥家田亩经过清点,总计有一万六千三百亩……这是将原本的隐田都统计了进去,情况实在触目惊心啊,此家在官府册上,居然只有六千亩地要交税!难怪如此富裕,粮库银库几乎比得上县库……” 郭百忍在一边,手持书卷,细细说着。 “佃户有多少呢?” 段玉摘了一束稻谷,细细查看着饱满的穗子,又问道。 “经过排查,原胥家麾下,又没有恶行的佃户有着九百二十七家。” “这曲胥以种稻谷为主,一亩可收两到三石。一家五口,成人一年需粮食三石,女人小孩递减,二石也是必须,这就是十二石。也就是说,一家起码需要五亩田,才能过活。”段玉计算地说着。 这里是按两个男丁,两个女人,一个孩子来算,而石通担,一担就是一百斤。 并且,人也不能光吃大米,总得有些辅食,还要缴纳赋税,正常而言,若要能活下去,大致需要十亩。 段玉计定,就说着:“完税之后,按一家十亩放田,这就是将近一万亩了,剩下的六千多亩,并入官府公田!” 说是公田,实际上就是封君私产,也是日后收买人心,积蓄实力的本钱。 “是,如此一来,胥家佃户得了实惠,必成主君的死忠,我方又有大量田亩粮食金银入库,实在是大善。” 郭百忍忍不住舔舔嘴唇:“还有一个曲家呢。” “哈哈……” 段玉大笑:“此种法门虽然见效甚快,但容易上瘾啊,若是我们一意在此县发展,自然要将原本地主尽数收服或者打倒,但此时,目光不要局限于一县,南方大战将起,必须尽快平定地方,积蓄实力。” 这就是不能继续扩大,搞得人人自危了。 顿了顿,又问着:“还有这新封地,原本赋税怎样?” 郭百忍擦了擦汗,道:“之前官府田税十中取二,但下面还有苛捐杂税,乃至口赋按人头收税,普遍到了十取三四的地步,若是地主盘剥太狠,可能会达到五成……除此之外,还有徭役。” 所谓的徭役,就是每年为官府无偿劳作,没有任何酬劳,官府除管饭之外其它都不管。 “啧啧……” 段玉咋舌:“难怪一路走来,见到百姓大多面有菜色……这盘剥太狠了。” 要是刚刚穿越过来,他或许还要奇怪,为何百姓被逼迫至此,居然还不起来造反? 但现在,却是明白了,不是不想造反,而是根本没有实力! 非凡显世的世界,比前世古代还要绝望。 前世古代农民起义,尚且大多不是正规军的对手,更何况云澜大陆呢? 别的不说,段玉麾下随便调一个五毒陌刀兵来,就可以追着百来农兵砍,自身还毫发无伤。 纵然全县皆反,都可以凭借数百人轻松镇压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点道理百姓们还是懂的。 再说,不到真正活不下去,谁又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起义呢? 不成非凡,终为蝼蚁啊!所以我欲得天下,屁股必须坐在非凡者一边,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掌握力量! 段玉暗自叹息,又吩咐:“这三万六千多余亩公田,按两千亩建一个田庄,可得十二个村子了,我要发榜文,求取武士法士,若得投靠,立即分封,一切标准按云中岛上来!” 顿了顿,又看向郭百忍等人:“你们随本君一路前来,劳苦功高,日后也要增封!” 他要建立地上道国,拉拢非凡者,必须实行彻底的分封,这是自身的道所决定。 “臣不敢居功!” 郭百忍连忙欠身道,后面几个亲兵眼睛却亮了。 作为精兵,他们待遇自然极好,早早就在云中岛上分了田,但土地这东西谁也不嫌多,纵然是飞地,他们日后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大可以将次子三子分封来此嘛。 这主君如此仁厚,郭百忍心中暗暗感激,又想到一事:“对了,主君,你虽然为曲胥封君,但对吴越王还有义务,与云中岛不同。” “具体来说呢?” “具体而言,就是所有田亩都需要上缴一成赋税,受到征召时领兵为吴越王作战,还有防守楚国,这不必多说,最后就是每年大祭之时,需要献金为吴越王助祭……” 郭百忍林林总总地数着。 这义务,就比云中岛的要求严苛多了。 “献金助祭?” 段玉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却是想到了汉武帝。 汉朝初期也是集权与分封并行,诸侯在天子祭祀宗庙之时也要献上黄金。 而汉武帝最喜欢以诸侯所献黄金成色不足为藉口,削邑除爵。 史书就有记载:诸侯王岁以户口酎黄金於汉庙,皇帝临受献金,金少不如斤两,色恶,王削县,侯免国。、……至酎饮酒,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馀人。而表云赵周坐为丞相知列侯酎金轻下狱自杀。然则知其轻而不纠擿之也。 当然,在这里,情况就要反过来,封君势大,墨邑不能制,献七八成色的黄金都是给面子,五成六成的也有,吴越王还无可奈何,这就是权威不足。 若是真正硬茬的家伙,纵使给个两三斤黄铜,说不定无鸠都得忍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困龙 曲胥城,封君府。 这实际上就是原本的县衙,虽然身为一地封君,有权调动民工,为自己修建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但段玉心有大志,怎么可能如此耗费民力?因此就拿县衙暂用。 此时回到府内之后,立即在偏厅召集手下议事。 “臣等拜见主君!” 郭百忍、秦飞鱼、于静白等人依次走入,向上首躬身。 他们毕竟是段玉的下大夫,不是普通的君臣了,关键场合才需要行大礼,平时常礼即可。 “免了,民以食为天,秋收之后,粮食入库,百姓就安稳了……”段玉一笑:“如此,我们方可从容做事!这第一,就是清查隐田与隐户!百忍,这事就交给你了。” 这隐田隐户,就是大世家隐瞒下来的天地与人口,能积蓄力量。 放在以往,挖吴越国墙角,段玉也就忍了,但挖自己墙角,那是万万容不得。 “请主君放心!” 郭百忍一袭青衫,神态沉稳,多了些文质之气:“携之前杀人之威,此事虽然难,但还是可以推行下去,除非一个个都想要抄家灭族。” “除此之外,就是兵卒淘汰,还有选拔新军了。我建十八新村,你可张贴招士榜文,虚位以待!” 在段玉这里,所求的士,武道起码要宗师,法术得五气朝元,要求并不低。 纵然是五毒与龙蛇精兵,一个个也只是江湖一流行列,绝大多数都无法进入宗师之境呢。 道家修炼,也是越往后越难。 唯有这样的人才,才能配得上实封两千亩,世袭罔替的待遇。 云中岛本来就没什么人,潜力就那样了,但吴越毕竟在大陆上,说不定就有不甘寂寞的乡野遗贤,这方面必须多加宣传招募。 “喏!” 秦飞鱼出列,沉稳应命。 “好了,你们还有何事?” 看到秦飞鱼这样子,段玉很是放心,又笑问着。 “其它并无什么大事,只是县内大户送礼不少,我一一记下了名单,关键是还有附近几个封君,也派了使者,带来礼物求见。” 于静白嫣然一笑,款款说道。 “哦?来了几个封君使者?”段玉眉头一挑。 “有三位,是白芷封君、曲易封君、还有朱鸢封君!” 白芷位于曲胥以西,真正是在对楚第一线上,其地广大,白芷封君也很有能力,聚兵五千人,因为经常受楚国袭扰,那里的兵员素质可就比曲胥好上不少,依靠地利,纵然楚国倾国来攻,也能支撑数月。 而曲易封君位于曲胥之北,朱鸢封君位于曲胥之南,各有数万户封邑,常备兵两千。 常备兵,就是脱产士兵,平时不参与农作。 这几家封君真正到战时,拉起数千上万都毫不稀奇。 当然,这种暴兵情况就只能守御本地,难以外出进击。 段玉的曲胥有民两万五千户,潜力也是很大,拉起数千人的队伍不成丝毫问题。 这些封君互相戒备,又互相抱团,特别是这一块地域,经常受到楚国袭扰,守望相助也是正常。 因此就说着:“我找个时间见见那几个使者,你再备上一份回礼,让人家带回去,也是礼尚往来。” 又见到大量封臣望着自己,不由一笑:“诸位都在,本君也就直说了,本君这次前来大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天下!” 之前虽然隐约有着口风,但这是段玉第一次在属下面前承认,郭百忍等人都是热血沸腾:“臣等必助主公完成大业!” “哈哈……有你等助我,何愁大业不成?” 段玉哈哈一笑,命人张开天下地图,细细点评着。 这地图自然很粗略,但南北为界的天河,以及西戎诸国、庆、东陈、北燕、南楚、吴越等主要国家还是清晰标明了。 段玉持着一柄玉如意,点了点北方:“有天河为险,北燕与胡人先不必管它!” 虽然北燕已经征服草原,甚至若不在意休养生息,立即就可以南下,但有庆国与东陈顶着,对南方鞭长莫及。 实际上,段玉在北面虽然没有刻意施加影响,却早改变了历史。 之前成为云中君时,也在北方埋了探子,没什么大用,唯能传递些消息。 ‘天下诸侯王都是大夏之敌,等到胡人南下,打得难解难分之后,若我将大夏消息,还有正阳道情报泄漏给北燕王,八成就有一场好戏。’ 这是手上一张底牌,段玉此时当然不会说出来,又指着南方边境线。 “我们立足的曲胥,位于吴越与南楚之间,若白芷不守,立即就会直面楚人兵锋,特别是秋收之时!好在他们今年有着内乱,无暇东顾……” 这内乱,也是段玉一手埋下,踢爆了潜藏的高玄通。 以曹蛇的能力,回去之后详加追查,肯定能查出更多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大夏为了保住这颗棋子,不得不与楚国追兵做上一场,也不知暴露了多少。 最好结果就是将高家屠尽,少了一个争夺南方的潜在对手。 ‘不过,大夏虽然没有明面势力,但潜在关系不可小觑,盘根错节,说不定能影响三分北燕与南楚的政局!’ 正是基于这点考虑,段玉才想在胡人南下之后将北燕内部的矛盾踢爆,肯定能争取很多时间。 要是北燕王将国师正阳道主诛杀,那就更妙了。 在楚国也是如此。 大夏潜在势力惊人,南楚一国之力,竟然还抓不到高玄通,想来楚王肯定有所警觉了吧? 而楚国内部的忧患,丝毫不比吴越小,甚至犹有过之。 其国内藩镇林立,最大的一个甚至有着三郡,拥兵数万,绝对是楚王一块老大的心病。 段玉目光扫过,见众人都在沉吟,不由笑道:“本君观之,楚国一两年内必大乱,吴越同样如此,到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心里却在想着,楚国追杀大夏正统,肯定会引来报复。 而最佳的报复手段,自然便是那位武宁君了。 武宁君,本名岳超,世代将门,其父与祖父都是一代人杰,英烈豁达,不断扩张着封地与影响,到了他这一代,隐约为南楚封君之首,势力遍布三郡,根基深藏,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甚至,常备军就有三万,这实令楚王如芒刺在背。 其为人至情至性,只有一妻,妻子病死后便不问世事,传位于嫡子岳鹏。 在前世,他儿子起兵造了南楚的反,其它封君景从响应,半个楚国都为之倾覆。 后来高潜出道,就是靠着镇压封君造反起家,最终平定武宁叛军,擒杀了岳鹏,得以平步青云。 当然,在此时,岳鹏与高潜还都是小娃娃。 武宁镇做主的,只有岳超。 ‘此人身上也有一层秘密,传闻其出生时有异象,黑龙戏于庭,有望气士见了,言其继七代祖先余烈,将来必贵不可言,等其长,果然文武双全,诸将慑服……’ ‘前代楚王得知,惊恐无比,却无法直接杀之,只能命人暗中潜入岳家祖坟,布置‘青鸾困龙局’,以阻其腾飞之势!’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青鸾困龙,并非强行阻止,只是以情丝缠绕,令英雄气短……’ ‘果然,岳超少年英武,闻名楚国,一次出行,却在河畔遇见浣纱女洛姬,一见钟情,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以正妻迎娶之,从此夫妻琴瑟和谐,却将王图霸业忘得一干二净……等到洛姬病死之后,更是万念俱灰,传位后不久同样病逝……’ 这就是神通版本的霸王虞姬,段玉前世听说的时候,大有狗血之感。 后来这岳超之子岳鹏起兵造反,实在是事出有因。 只是此子却没有其父的英武之气,最终功败垂成。 ‘这事我知道,大夏也八成知道,嘿嘿……当年为楚王布置的道人,说不定就是大夏暗中指使的……而若没有楚王下命,以楚国公器容纳反噬,什么道人愿意冒此奇险呢?’ ‘而此时,说不定就被逼得狗急跳墙,主动破局,放龙入海!’ 岳超可不比岳鹏,这是一条真正的蛟龙,此时正值壮年,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一旦发作,比岳鹏还要恐怖。 到时候楚国大乱,高玄通就可应势而起,只是不能再走官方路线了。 前世为敌的两人之父,这一世或许会携手造南楚的反? 这画面只是一想,段玉神色就有些怪异。 “吴越国,会大乱?” 对于南楚之乱,郭百忍等人没有具体情报,不敢置评,但一想到吴越国都是如此,不由惊讶。 “嘿嘿……”段玉冷笑一声:“之前,是历代吴越王寿命不长,才给封君们发展起来的机会,但现在情况扭转,你们说会如何呢?” 国君一旦强势,就必要削藩,这是不用说的道理。 众人一听,神色顿时有些奇异。 毕竟,这还是段玉挑起的。 “你们等着看,吴越其余六十一封君,八成都恨死了我!” 段玉笑容不变:“就连越氏,心底都未必没有埋怨。” 至于这送来礼物的白芷、朱鸢、曲易三个封君?说不定也是笑里藏刀,就等着机会收拾自己呢! 当然,与吴越王的矛盾也必日益激烈,这就是云中一方的机会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应募 北风如刀,肆虐大地。 秋去冬来,虽然还未降雪,气温却是一日低过一日。 清晨,万物霜白。 “爹爹……婉儿饿!” 曲胥县城之外,一对父女慢慢走来。 女孩六七岁左右,穿着一身靛蓝棉袄,肌肤粉雕玉琢,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丫鬟髻,脸颊红扑扑,可爱非常。 旁边的父亲却是衣衫单薄,脸颊略显消瘦,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婉儿乖,等到了县城,爹爹就给你买吃食。” 他骨节粗大,纵然只穿着一件单衣,也不见丝毫冷颤,脸颊红润,显然气血极为活泼旺盛。 说到这里,摸了摸钱袋,却有些苦笑。 一路南逃匆忙,之前在楚国又与敌人搏杀,来不及搜刮些金银,此时只有几个铜板了。 这点钱,想要在县城内吃好住好,显然是痴人说梦。 不过以他的身手,弄些钱财不过小事,虽然有违他的一些理念,但为了女儿,还有什么好说?唯一担忧的,只是因此又惹了王法,遭到通缉。 ‘不知此地官府之力如何?’ 中年人抬头望了望土墙,略有些安心,来到城门处。 虽然是大清早,却也聚集了一批进城之人,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守城的士卒自然是云中卫,一个个精壮结实,甲胄齐全,身上煞气凛然。 为首的一个伍长,腰挎长刀,穿着一身黑色皮甲,绣以狰狞鲨鱼纹,令中年人眼皮一跳。 ‘区区守城士卒,竟然如此精锐?’ ‘并且……那皮甲?’ 他当然不知道,对方虽然只是一个伍长,但跟着段玉南征北战立过功,上面就赏赐了一件妖鲲皮甲下来。 这妖鲲皮甲轻薄若衣,没有多少重量,防御力却堪比精钢铁甲,并且还有妖鲲之气,可辟邪、驱毒虫。 每个云中卫都以此为荣。 而新军未曾训练出来,就还是让云中卫维持秩序,震慑宵小。 现在不仅是震慑宵小,连中年人都被吓了一跳。 仅仅是守城士卒都如此,城中又该有着多少高手? 一些违法犯禁的心思,瞬间就熄灭了下去。 若是一个人,自然百无禁忌,纵然龙潭虎穴都敢去闯一闯,但瞥了眼旁边怯生生的女儿,中年人又是苦笑,老老实实地排队去了。 心中捉摸着,进了城之后,该怎么弄些钱来,让女儿好好吃上一顿。 靠近城门后,贴着的几张布告顿时引起注意。 “命各家自实田令?” 这实际上,就是让各家各户重新申报田亩户口,顿时引得议论纷纷。 “听说了么?曲家已经率先屈服,上报田亩人口,以后按制缴税,封君也说了,一切既往不咎!” “曲家都屈服了,其它几家哪里还敢抵抗?最近封君人手也派了下去,重新丈田呢!” “的确没有人敢作对,胥家的例子还在那里呢……不怕抄家灭族?” …… 周围的吴越人议论纷纷,令中年人知晓,本地的封君是一个极厉害的角色。 不过没有多久,他的目光就被另外一张榜文所吸引:“求士榜?” 这却是一份檄文,大体意思就是曲胥封君招兵,待遇从优,除此之外,还招募四方贤士,有才者可自荐。 “此求士,作何解?” 中年人问了问旁边一个老丈。 “你也想当士?” 老丈一眼就看出中年外地人的身份,嗤笑道:“后生仔,你若想混口饭吃,还是得去新卒营,那里也在招募新卒训练,至少一日三餐饿不死你,日后立下功勋,就可赐予田地。而这士,啧啧,只要一评定上,立即就有田宅,世袭罔替啊……你就不要想了,你当你是武道宗师,还是道家术士,能领一村为封地?” “领一村,做封地?还世袭?” 中年人摒除了言语中的揶揄戏谑之意,抓住了最重要的部分,眸子豁然亮起:“在哪里?” 当即细细看了榜文,抱着女儿就走。 “爹爹,我们去哪里?” 婉儿懵懵懂懂地问道。 “去给你挣个富贵。”中年人神色坚定,一路打听着,来到新卒营。 这里已汇聚了不少人,都是年轻并孔武有力之辈。 “听好了!” 在巨大的营寨门口,一人使劲敲打着铜锣:“新卒向左,应募之士向右!” 人群在入门后豁然分流,大半向左,也有一小半向右。 ‘百姓踊跃从军,看来纵然是新卒,待遇也不错。’中年人望着这一幕,感觉心中又安定了一些。 跟着人流走过一段,就来到一处巨大的校场。 两边各有十数持枪之兵把守,一个个武装到牙齿,站得笔直,宛若钢铁魔像。 这种程度,又比看门的守卒更高一筹。 ‘这是……精兵?!’中年人是个有见识的,见此吃了一惊,忙望向场中主官。 就见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身材挺拔,举手投足间煞气凛然,目光扫过,连他都感觉被刀子割了一般,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被压制住。 心中知晓,这精兵主官,武功还要在自己之上,绝对是突破以武入道的高手! 要是对方有着歹意,自己这些人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我主持考核,但凡对身手有自信的,都可上来!” 秦飞鱼环视一圈,大声说着:“我曲胥封君有制,曰‘武士定级、法师定品’!武者分为武徒、武生、武士三级,能定为武士者,不需功勋,立即拜为下士!法士亦然,若有道家之人,前往营帐内测验!” 顿了顿,又道:“我方下士,乃是爵位,领一村为封邑,可世袭。” 这话说完,下面一阵骚动,就有几个干瘦老者出列,被引入营帐中检测道法。 剩下的,自然是武者考核了。 “第一关,举石!” 秦飞鱼点点头,坐下,就有一个亲兵出列喊着。 当下这帮武者一个个上前,开始检验力道。 ‘这里的武徒,似乎是一般武者,而武生,则是精兵水准,欲定为武士,必得宗师!’ 中年人对周围奇怪的目光视若不见,面无表情地上前,挥手就将粗大石锁举起,手臂脚步丝毫不颤,显得游刃有余。 这一下表现出来,立即就令旁边的武者纷纷注目,知道这人实力不差。 “嗯?” 场地上,监督的秦飞鱼正呷着香茶,见到这带着小女孩的中年,眼睛一亮,站起身走来:“真是壮士!你欲考武士?” “是!只是我不是本地人,成不?” 中年人对着女儿投了个宽慰的笑容,向秦飞鱼问道。 “自然可以!君上求贤若渴,只要你入了我方,纵然身负麻烦,我方也能接下!” 秦飞鱼人情练达,看到这中年人带着女儿而来,就明白了数分。 “好!我叫……武嵇!” 武嵇站到场中,行了个武者礼,报出名字之时,眼眸骤然亮起。 “我是云中卫卫正,秦飞鱼!你空手还是兵刃?” 秦飞鱼同样来到场中,竟然是要亲自检验。 “我用长枪!”武嵇瞥了眼龙蛇精兵手中的长枪,开口说道。 “巧了,本将也是练枪的!” 秦飞鱼大笑,自兵器架上取过一杆长枪,扔到武嵇手中,又自取了一根:“接我三枪,你就是武士!” “好枪!”武嵇接过,抖了个枪花,神色变得肃穆起来:“大人请!” 他脚下不丁不八,枪尖略微下垂,仿佛一条沉眠的毒蛇,却可以防御四面八方来的攻击。 只是一个枪架子,就令秦飞鱼暗中点头:“小心了,第一枪,龙蛇起陆!” 话音刚落,他的枪自下而上,来到武嵇面前,猛地一翻,仿佛大地倾覆,这就是地发杀机! “喝!” 武嵇大喝一声,同时出枪,两抢枪尖猛烈摩擦,发出一股激烈的铁锈味道。 “不错,不错!” 秦飞鱼收枪,赞叹一声:“身如青松,料敌先机,果是宗师意识,也有宗师之力!看我第二枪,龙蛇乱舞!” 呼啦! 枪尖乱舞,宛若火树银花。 武嵇面色凝重至极,长枪抡起,巨大的压迫力竟然令枪身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弧度,猛地一弹,化为防御。 嘣!嘣!嘣! 枪影不断消弭,旁边观战的小女孩绞着手指,满脸不安。 等到一击过后,武嵇已经连退八步,枪尾顿地,终于将枪势消弭,同时心中也无比肯定,对面的绝对是以武入道的高手。 “最后一枪,龙蛇合击!” 秦飞鱼却是打得兴起,最后一枪倏忽而出,虚空中甚至隐约传来龙蛇咆哮。 “啊!” 在小女孩的惊呼中,武嵇手中的长枪高高飞起,笔直插入地面。 秦飞鱼手枪而立,笑道:“武嵇,考核通过,武道宗师,可为下士!” “这都是大人手下留情!” 武嵇额头流下大量汗水,揉了揉发麻的双手,苦笑道。 他十分清楚,要是秦飞鱼不每枪击出之前都故意顿一顿,让自己回气,恐怕只要两抢就可以扎死自己。 这等兵家高手,实是可怖可畏! “我境界高你一层,这却是仗着身强力壮,论技艺未必高出!来,跟我去拜见主君,为你册封!” 秦飞鱼上前,神情亲热了不少。 能收获一个宗师,绝对是意外之喜。 至于其他人,最多也就武生,却算不得什么了。 第二百三十章 布置 “你叫武嵇?” 府邸之内,段玉瞥了眼武嵇,还有他旁边的小女孩。 想了想,前世记忆中却没有这个人。 不过宗师虽难得,天下之大,却能出不少,也不以为意,问着:“你可愿出仕本君?” 要册封下士,赐予封邑,自然得先效忠,是自己人才可。 “大人就不想先听一听我的来历么?”武嵇苦笑一声道。 “侠以武犯禁,我看你应当是北方人,犯了什么案子南逃至此么?” 段玉眼睛略微一眯,不在意地说着。 武嵇却是浑身一震,良久才道:“大人真是慧眼如炬,我本是庆国良家子,以武传家,有妻有女,不料一日妻子出行拜神,却遇到一个浮浪子,他是郡守之子,看上我妻子美貌……” 段玉瞥了眼旁边的小女孩,见是个美人胚子,不由暗中点头。 女儿如此,娘亲自然差不到哪去。 而在庆国之中,官法森严,对非凡者压制极为厉害,纵然是之前的他都难以施展,更何况一个区区的宗师呢? “……妻死后,我暗中寻着机会,杀了那郡守之子,立即带着女儿出逃,犯了这事,自知庆国难容,就一路南逃,原本到了楚国安顿,想不到那郡守颇有势力,竟然派刺客跟到楚国,我跟他们战了一场,不得不继续潜逃至吴越。” 武嵇双眼通红。 段玉与秦飞鱼听了,都是沉默,良久才道:“到本君这里,你大可放心,我自会庇护于你……你或许不知,本君段玉,在庆国追缉名单之中,恐怕要远远在你之上呢!” “段玉?” 武嵇眼睛一亮:“可是那位段银章?” 段玉当年大闹国都,又在逼杀崔山王妃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事迹暗中流传,他同病相怜,倒也听过。 “正是!”段玉肃容问着:“你可愿出仕本君?” “愿意!武嵇拜见主公!”武嵇毫不犹豫,跪下叩首。 “哈哈!”段玉仰天大笑:“既然如此,本君便册封你为下士,领一村为封地,封邑百户!” 虽然早就听过待遇,但此时确认,武嵇不由大喜,再次稽首行礼:“多谢主君!” “你之封地、百户、宅院,三日内就能办下来,安心等待便可……作为我的封臣,每年需为我效劳两月,最近或许有大战,时间超出,不过你放心,若是超出两月,我自然会给予弥补。” 段玉笑了笑。 作为曲胥第一个投靠的宗师,这封赏不仅要给足,更要给快,给扎实了。 以此千金市马骨,何愁天下英雄不入瓮中? …… 楚国,荒山。 南方多山,川河纵横,将地形切割得支离破碎。 某群山深处,木寨之内。 “不亲到此处,实在难以置信!” 高玄通游走其间,望着山民们耕作打猎,心中十分感慨。 不到这里,居然都不知,南楚境内,居然还有这许多寨子。 虽然一个寨子中只千人左右,但附近大山连绵,山寨深藏,号称天罡连环,说不得真能凑出数万敢战之民来。 再看几眼,他拿着新猎到的小兽,过了寨门。 “主公又满载而归,真是可喜可贺!” 到了一处高脚楼前,就有一个青衫文士迎接出来,神态恭敬。 “文和你就不要笑我了。” 高玄通苦笑道:“我这不过是等待各寨合议结果,无所事事,权作消遣而已……” 这青年文士名为郑文和,是他儿时好友,在他起事举兵对抗南楚时毅然跟随,有着半师半友的情谊,非比寻常。 “父亲大人!”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就跑了出来,抓着高玄通的衣角。 “哈哈……潜儿你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高玄通大笑,抱起儿子,狠狠亲了一口。 “潜儿很乖的。” 高潜天真无邪地回答。 高玄通将猎物放下,又逗弄了孩子一会,这才将他交给后面的仆妇,自己与郑文和来到一处坐下,喝着两大碗茶,交谈起来。 “唉……” 山民之茶很粗,但加了大量生姜等物,此时喝起来颇有解渴、温养的功效。 一饮而尽后,高玄通不由叹息:“放在一年前,我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至如此处境!” 想到之前,楚王派密谍拿他,简直跟做梦一般。 “主公切莫妄自菲薄……虽然此时处于不利,但总有再起之日!”郑文和宽慰地说着。 “都到了如此地步,郑先生你也不必瞒我了,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高玄通沉默半天,却是忽然吐出一句。 这郑文和,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却在他遭逢大难之际挺身而出,救他于水火,更是毁家纾难,散尽家财为他募兵,抵抗楚国讨伐军之时,又屡出奇谋破敌,纵然后来撤入深山,也是不离不弃,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而高玄通更是隐约察觉到,郑文和身后那股庞大的势力阴影。 “这事原本不是这时候说,但主公既然问了,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郑文和不是道人,但学了些异术,此时一望,就见高玄通山根紫气一闪,当即郑重说着。 “我洗耳恭听!” 高玄通面色不变,心里却是有如擂鼓,仔细听着。 “南楚实乃叛贼,而主公则是大夏天潢贵胄,皇室嫡脉,因此那些贼子才紧追不舍!” 郑文和一字一顿,石破天惊。 “你说什么?” 高玄通想过很多,但就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份,不由惊讶站起。 “臣所言,句句属实,若不然,必得天谴!” 郑文和一撩衣服跪地,斩钉截铁地道。 “你……” 高玄通只觉头晕目眩:“你让我缓缓……” 一个普通人,突然间被追杀,快走投无路之际,再来个人告诉你,说你是皇帝继承人? 换你,你也晕! 良久之后,高玄通才算缓过来,实际上也不算缓过来,只是将这事不提,抛在脑后,谈现实内容分神:“我方现在,兵不满千,逃入深山,托庇山民,接下来该如何呢?” 郑文和见了,心里就是大赞。 不愧是帝脉,短短时间就恢复过来,这时起身,思忖了下:“主公请放心,天下民心在夏,我方大有可为啊。” “哦?这从何说起呢?”高玄通不由问着。 “首先,这盘云山脉位于楚国之南,地形复杂,封君、野民势力交错,进击不易,足以我们藏身!”郑文和娓娓道来:“并且山民人数众多,有天罡三十六寨……其中精壮大有,主公气度宏伟,只要稍加招募,必有大批勇士效命,稍微训练一二,就是数万精锐大军!”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之前出事,你就一意篡唆我南来,而这山寨竟然也直接接纳,甚至对我恭敬非常,还要召开诸寨联议……”高玄通却不是好哄骗的人,狐疑问:“其中有何猫腻,你直说便是,不要日后发作,害死了我!再说,纵然能得数万人,跟数万精锐还是两码事,你不要糊弄我!” “呵呵……臣岂敢糊弄主公?”郑文和干笑两声,才道:“这天罡三十六寨,实际都是我大夏忠臣遗后,乃是末帝布置,除了这山寨与寨民之外,尚有七十二地宫,里面埋藏了大量铠甲、兵器、粮食……足以武装十万人的大军,这就是大帝深谋远虑,给主公的起家之资啊!” “嘶……” 听到这个,高玄通不由震惊无比。 有人有粮,有兵有甲,只要再训练一番,倒是的确可成大军了,只是心中疑惑愈发加剧:“为何这些老祖宗,似乎知道大夏要灭一般?做了如此多准备?” 只是这些布置都是对他有利,绝非害他,高玄通也就信了:“山中难以活人,只能分寨而居,一寨不过千余,天罡三十六寨,顶天也就四万人,其中还有老弱妇孺,整训后最多两万兵,还是必须下山!” 不过山民悍勇,只要练成一万,就可下山攻城掠地。 人口上来了,靠着七十二地宫中的物资,短时间暴兵十万,不成丝毫问题,这起家之资,不知道多少藩镇要羡慕嫉妒恨了。 奈何这是祖荫,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不过……纵然盘云山地形复杂,若我起兵,楚王肯定会派大军围剿!”高玄通皱起眉头,长久的军事训练,令他立即抓住了关键:“到时候还是九死一生!” “这个……” 郑文和一咬牙,还是说道:“请主公放心,南楚不久必生内乱!” “内乱?” “实不相瞒,龙庭有所布置,明年武宁君必反!武宁封地尽在南楚腹心,又有大军数万,楚王绝对无暇他顾的!” “武宁君?”高玄通震撼无比。 他当然知道此封君的厉害,也知道岳超一反,少说半个楚国都要动荡不安,到时候就真正是机会了。 “这都是天赐鸿福于主公!” 郑文和高声应着,心里却在想,武宁那边的布置,也该启动了吧? 那位武宁夫人,却不是他们的人,而是普通女子,身家清白,与武宁君倾心相爱,否则早给查出来了,但唯其情深,却有可趁之机。 第二百三十一章 破局 武宁郡。 封君府邸内。 这府邸还是初代武宁君所建,经过几代修葺扩张,庭院深深,规模宏大,几乎堪比王宫。 门口,两队虎背熊腰的精兵站姿笔直,穿着厚重的铁甲,却没有丝毫吃力之感。 此乃武宁君祖传的精兵‘铁甲武卒’,经过历代精益求精,已经是天下有数的精兵,人数过五百,是武宁君手下最强之力,连楚王都忌惮不已。 府邸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到了内宅,却是一片祥和,兵甲极少。 花园内种了一片梅树,此时到了盛开之季,暗香浮动,令人沉醉。 一名英武青年,身穿白袍,头上简单地扎着木冠,饶有兴致地采了一束梅花下来,于小亭内插花。 他身材修长,眸如点漆,气度俨然,令人一见心折。 此时白皙细腻的手掌如穿花蝴蝶,侍弄着花卉,就见他或摘或减,编织竹木,一个花篮就渐渐浮现,其上百花绽放,争奇斗艳,中有一梅,若从不同角度观看,就有不同的景色,实在蔚然奇趣。 “来人!” 年青人笑了笑,唤来厅外侍立的丫鬟。 这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穿着粉红棉袄,也有五六分颜色,此时只是低头,将仰慕之情尽数掩埋在心底,恭敬问着:“君上有何吩咐?” “将此花篮给夫人送去!” 摘花之人,自然就是武宁君岳超了,此时吩咐着。 “是!” 这丫鬟立即捧着花篮,迈着小碎步离开,行动之间竟然也颇有章法,显然有武功在身。 若是外人以为武宁君内宅防御松懈,八成要狠狠吃个大亏。 “主公好雅兴!” 这时,一名文士进来,三缕长须,相貌儒雅,正是军师诸葛忠,遥遥见着花篮,不由目露奇色:“花草树木皆有灵性,能采其灵机,令其长存不衰,主公这份修为,实在令属下佩服不已……” 普通插花,存活者不过七日,是为刹那芳华。 而岳超方才却是以神鬼莫测之手法,硬生生截取灵机,封存花篮之内,至少能维持一月以上,甚至若继续洒水,说不定还会生出根来。 并且,他还不是修道之人,而是纯以武功至此。 这份眼力、感知、心性、都到了一个神而明之的地步。 “军师你就莫打趣我了,只是这些年修身养性,略有所得而已……”岳超笑了笑,脸上竟然还有红晕,仿佛一个羞涩的邻家大男孩。 又命人上茶,就与诸葛忠在亭子内坐了。 诸葛忠暗暗看去,只见主公面上晶莹生光,皮肤毛孔不存,一片光滑,心里又是大震:‘脱胎换骨,返璞归真?’ 聊了几句,故意往武道修行上引着,岳超也就说了:“军师慧眼如炬,这却是我最近几日的领悟……龙虎龙虎,龙者精神,虎者肉身,所谓降龙伏虎,不过调和阴阳,神与身合,形魄归一,渐生神力而已,算不得什么大神通。” “主公这说得……”诸葛忠苦笑一声:“若这还不算大神通,天下就无人可称神通了……” 这降龙伏虎,却不比道家内炼。 道家入门自三花聚顶开始,接着五气朝元,内炼己身,阴神出现之后,就可内视损患修补,得着无漏道体。 但这不过自家往自家脸上贴金,说是无漏道体,实际上就是将普通人的身躯练到极限罢了。 兵家一重,军气灌体,肉身就突破了普通人的极限,进入超凡层面。 所以若近身相博,一个宗师就可杀掉数个未曾练武的无漏道体。 而之后,练精兵、衍生军气神通,都是兵家如虎添翼的手段,到了第四重降龙伏虎的境界,则是在非凡的极限上再次突破,从而生得龙虎大力,举万斤数万斤巨石若等闲。 这样的军将,若再配一副神甲,上了战场就是所向披靡,什么城墙城门,一锤就可轰开。 纵然是大夏鼎盛之时,兵家四重也没有几个,每一个都可为方面军大帅,坐镇一方,任何牛鬼蛇神都要俯首。 心中,顿生怒其不争之意。 有着如此实力,居然只想着风花雪月,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当下又委婉地劝谏了几句。 岳超就笑:“人生五十年,譬如腐草之萤,朝生夕死,纵然道家元神大成,也不过可转一世,至多二百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主公,这个请恕臣不能赞同!” 诸葛忠立即反驳道:“虽然凡人不得长生,但若为一朝太祖,开得龙庭,光照阴曹,享得大福,却也不差了……再说,纵然世间无千年之朝,但若矫正时弊,与民休养生息,积蓄功德气运,纵然阳间灭亡,阴间龙庭也可得延续数千年之资粮……五千年龙庭,比五十年如何?” 这世对祖宗香火、还有死后祭祀都十分看重,并非无因。 “神道?”岳超苦笑一声:“没了肉身,接受香火供奉之后的我,还是我么?” 神祗虽然能驻世长存,却与香火信仰息息相关,一旦没有,就是坐吃山空,数百年、上千年后自行消亡。 而百姓香火愿力何等浓烈驳杂?没有肉身防御的神魂如何能支撑得住,不被污染?肯定会被慢慢改变! 具体而言,就是随着信仰而移。 比如一个神,纵然原本是男的,但若祭祀之人认为她是女的,修了神像神庙祭祀,那数十年,上百年之后,神明就真的变成女性形象了。 这都不是秘密,因此纵然修道之人,不到没有其它活路的地步,都不想走神道。 诸葛忠沉默,又暗暗叹息。 主公少年之时可不是这样,果然是中了青鸾困龙之局,不可自拔了么? 事涉主公历代先祖陵墓,不得允许,纵然请来道人,也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实际上,这事主公或多或少心中有数,只是无法挥慧剑,斩情丝,便一直下不了决断。 一句话说来,就是放不下感情,害怕一旦破了风水之局,对于洛夫人就有折损。 …… “夫人……君上命小婢送来这花篮!” 寝室之内,之前的丫鬟走进行礼,将花篮轻轻放下。 室内一面铜镜前端坐着一女,长发披肩,玉骨冰肌,正手持一柄碧玉梳子,漫不经心地梳头,闻言转过身,现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来,当真是倾国倾城,难怪岳超不爱江山爱美人。 “花篮我收到了,很是喜欢,你下去吧!” “喏!” 丫鬟有些奇怪,但还是退了下去。 “夫人,您看主上多爱惜您啊,昨日才说梅花开得美,今日就亲自摘了,送进房来……”旁边一个伺候了多年的仆妇说着。 在寻常,这种讨好的话,总能令夫人露出笑靥,但此时的洛姬,却是眉头紧锁:“我累了,你们下去,不得吩咐,不许进来!” “是!” 一行伺候之人行礼退下,还带上了房门。 洛姬苦笑了下,望着花篮。 这花篮香远益清,令整个房间都变得生机勃勃。 她爱不释手,贪恋地注视着,几次伸手,却终是垂了下来。 心中,却是想到数日上香,见得的那个相士。 ‘夫人面带桃花,青鸾之气勃发,却有克夫之嫌……主夫君有大运而不得腾飞!’ 若只是这些,她倒也听惯了,当初以区区一个浣纱女的身份,被少君强行迎娶进门,就不知道多少人痛心疾首,骂她是‘妖女’、‘祸水’。 但只要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一切就足够了。 果然,婚后夫妻琴瑟和谐,又育有一子,却也渐渐雍容,这些事就不放在心上。 但相士接下来的话语,却是令她胆颤心惊,夜不能寐:‘若是太平之时,这倒也罢了,奈何逢着乱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却有家破人亡之兆!’ 又道:“夫人若是不信,自可问着别人!” …… 这种话,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回来后就暗中调查。 结果却是真的。 武宁君本来就养着一些风水术士,都是几代的家生子,家人田宅都在,气运相连,怎会骗人? “鹏儿……” “夫君……” 想到日益成长的儿子,还有英明神武的夫君,洛姬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当下执笔,写了一封长信:“……妾身万死,却不能阻夫君大业,唯在阴曹地府,为夫君鹏儿祈福……” 泪沾信笺,又抽出长剑,对着脖子一抽。 噗! 血珠溅落,洒于花篮之上,如红珍珠。 …… 同一时刻,隔着不远的奶妈,忽然见着小公子大哭不已。 而正在小亭内煮茶的岳超,更是捂着心口,豁然站起。 咔嚓!咔嚓! 他猛地一跺脚,地板破碎,化为一道疾风,冲向洛姬所在房间。 啪! 房门破碎,现出其中血色。 “啊啊!!!” 没有多久,一声悲号传来,带着浓烈的伤情之意。 诸葛忠听到这个,不由沉默。 这件事,他隐约听到口风,却压了下来,瞒着主公。 当下缓缓喝茶,只是想着:‘一切都是为了主公大业,纵然主公赐死,也是死得其所!’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六年 云中六年,北方。 长白山,正阳道祖庭。 时值午夜,一老道仰望星空,就见一颗星辰大放光华,不由惊叹:“这是……天变?!此主南方龙蛇起陆,必有大变啊!” 急急掐指一算,又结合所得情报,顿时得出结果:“原来是困龙脱锁……唉,当年楚王命高人在岳家阴宅中布局,龙庭暗中施加影响,另藏了一重秘法,此时就可依法破之,只是放出此龙来,虽可为大夏争取时间,未来却也不知是福是祸……” 正阳道明面上支持北燕,实际暗中支持的却是大夏,受龙庭指派。 龙庭当年发现南方有蛟龙而起,龙力甚是磅礴,几乎有一统南方之望,因此暗中协助楚王,才得这锁龙之局,如今自己放开,却是龙飞九天,不可再遏制了。 并且,岳超之前虽然被困龙,却也得以根基深藏,积蓄之力甚是浑厚,犹如按压弹簧越厉害,反弹之力就越强。 此举虽可一时解围,却有饮鸩止渴之嫌。 老道默算良久,还是一叹,沿着台阶而上,来到一处山洞前。 这洞穴位于长白山顶峰,再上就是天池,承接天地灵机,乃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但此时,洞门紧闭,厚厚的岩石阻隔一切,显然正阳道主明元还未出关。 “唉……道主还未出关,这北方局面,该如何主持才是?” 老道叹息一声。 明元道主自从上次延支山一役大显神通,连弑两天师之后,身负重伤,闭关至今。 实际上,若是道业修为,三年前就弥补好了。 只是闭关之时,又感受到突破雷劫不灭的契机,这才继续苦修。 道家修炼,自筑基开始,历经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元神出窍、游神御气、呼风唤雨(天师)、雷劫不灭、纯阳不朽……一重比一重艰难。 特别是雷劫不灭,乃是传说中的境界,老道自忖若是自己抓住契机,显然也不会就此放手。 只是道主突破得,似乎艰难了一些? “明永!出了何事?” 正要走时,一个细细的声音从石门内传出。 “啊,道主?” 明永老道大喜:“您可曾成功?” “闭关三年,尽复旧观,再三年,得雷劫不灭契机,此时传说在我眼中已经没有丝毫迷惑,只要默运玄功,承受天雷,便可突破!” 明元清清如玉的声音继续传出:“只是本座这些时日元神遨游太虚,感悟天道,却也明白了,原来我道一直在逆天!若引雷劫,威力恐怕比普通天师突破还要大上五成,这就是天谴!” 明永老道大惊失色:“夏朝已经覆灭,我们要再兴,自然要遭天谴,只是何以如此酷烈?” “若只是一朝龙庭再起,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当年大夏一夜而灭,本座就觉得甚是奇怪,如今看来,却是行差踏错,自去天命啊……”正阳道主修为日益精深,眼界也随之开阔,从典籍中察觉出某些隐秘。 “那道主的意思是……我们下船?”明永迟疑了下,问着。 正阳道本来就在辅佐北燕,虽然与大夏暗中来往,却未正式叛主投靠。 更何况,北燕如今势头正盛,有草原十万铁骑,统一天下很有希望,至不济也能划江而治。 扶龙庭至此,可算成功。 “顺行成人,逆行为仙!既已逆之,何不大逆?!” 良久,明元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这就是说,修道总有劫数,早已逆行,当坚定本心。 “道主,我明白了。” 明永恭敬行礼,退下。 山洞之内,正阳道主盘膝坐在一张石床上,神色却是豁然一变。 实际上,明永之前的说法很是不错,若转投北燕,不,这甚至不叫转投,而是一直阵营不变,无疑危险最小,也有着收益。 明元估计,若是北燕一统天下,自己突破雷劫不灭之境的可能足有九成! 纵然只打到天河,无法一统南方,也有六成把握突破! 因为虽有雷劫,却无天谴!还可得北燕运数支持,渡过的希望很大。 “只是若如此,我一辈子的极限,也就至此了……不可能突破纯阳不朽,成为仙人!” “而若改投大夏,虽然危险,一旦成功,回报却十分丰厚,很有希望能令我传说之后,再进一步!追寻那茫茫的‘道’!” 正阳道主低声喃喃着,又望向面前的一张残页。 这残页玄黄色,其上似乎有着黑红之光闪烁,将字迹模糊掩盖。 “地书?世间真的有此物么?” 他面露疑惑、激动等神色。 大夏龙庭虽然暗中做了不少准备,但北方布局,多靠正阳道与神宵门。 六年前一役,神宵门天师战死,北方就是正阳道主一人定夺了。 明元此时,可以说真正是大权在握,一念可左右天下大局。 像他这种人,什么许诺都难以羁绊,至于忠心什么的更是笑话。 唯有直接可见的利益,才能拉拢。 大夏也知晓这点,最近终于松口,给他送来这地书残页。 地书据说记载了天地之秘,完整读了,必可成仙! 明元沉吟良久,还是伸手,往地书上面一抹。 呲啦! 黑红色的光芒瞬间消退,现出一行行扭曲而又玄奥的字迹…… …… 庆国,一处战场。 平原之上,数万骑兵冲锋,声势若奔雷,浩浩荡荡,好似天河决堤,带着无可抵御之力,碾压而过。 五万草原骑兵冲锋,当先作为箭头的更是‘血屠精兵’,清一色玄甲重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燕狂屠大笑着,飞驰纵横,带着血屠精骑围杀庆国幸存的精兵与将领。 之前突然袭击,不宣而战,骑兵驰骋,直接杀入庆国,甚至饶过亢北城,直接阻击后方援兵。 这一战之后,庆国六州之一的北方原州就要半数沦陷。 六万防御草原之定北军也要折损过半,虽然还有亢北城这一钉子,但指日可下。 庆国空门大开,却是可以肆意驰骋了。 “哈哈……崔山八成要傻眼了,以为我北燕吞了草原,至少需要数年休养生息,纵然要开战,也是先吃西戎诸国,或者较弱的东陈……但咱们偏偏出其不意,从最强点突破,等到崔山反应过来,原州就归了咱们了。” 战后,骑兵扎营。 燕狂屠款待诸将,哈哈大笑。 “这都是将军神勇,又运筹帷幄!只是后方亢北城这个钉子不得不拔了,否则我等前面在与庆国交战之时,若后方再被其袭击,却是有大败的危险……” 一将出列,朗声说着。 “这个自然!” 燕狂屠大手一挥:“反正此战之后,原州定北军投降者甚多,你们再飞驰各郡,押投降的厢兵过来,拿他们当先锋攻亢北城……亢北城内也有定北军驻扎,让这些同袍相互厮杀,倒也可以为乐,哈哈……” 一语之间,数万降卒的命运便被定下。 若是有望气者在此,必可看到血光与煞气冲天而起。 只是对于燕狂屠而言,根本无所谓。 他乃是北燕大将,一切杀戮自然有着北燕国体承担,对数千万人之信念气运而言,这区区数万十数万冤魂,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将来北燕得了天下,更是尘埃一般。 …… 踏踏。 一队骑兵飞驰,几乎人人带伤,兵甲散乱,显然是吃了败仗。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停下,休息喝水。 蒙戈吃着一张饼子,问道:“巴特尔,我们还有多少人?” 巴特尔阴沉着脸回答:“只有不到两千了……” “该死的燕狂屠,还有庆国人!” 蒙戈狠狠灌了口水,又对付着面饼,似乎将它当成了敌人之肉。 六年的经历,已经令这位归义可汗成长起来:“我们还算好……巴图那一路才是真惨,撞上血屠精骑,怕是要全军覆没,嘿……我是不是还要谢谢燕人,替我报得大仇?” 他本是草原霸主,乌延部的继承人,只是作为叔叔的巴图谋反,被逼得躲到庆国,寻求庇护。 这一切并没有多少意义,因为伴随着北燕入侵,乌延部已经实际上灭亡了。 沉默了下,蒙戈就问着:“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 巴特尔还是大将之才,略一思索,就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等人的方位:“我们现在有三条路,一是去亢北城,与都督汇合,抵挡攻城。” “不说亢北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我们是骑兵,进了城有什么用?” 蒙戈本能拒绝。 “第二条,则是趁着封锁不严,突破去庆国中部。” “我们大败,又没有人马……去了只怕也要看庆人的脸色……”蒙戈王子迟疑道。 “那最后一条路,王子你还是草原上的雄鹰么?” 巴特尔的眼睛豁然亮起。 “我自然是!”蒙戈声音提高。 “那很简单,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去草原!北燕这次主攻方向已定,纵然草原不可久待,也可以绕道去西戎诸国,重整旗鼓!” 巴特尔还是很有战略洞穿力,直接说着。 原本,北燕吞下草原,需要数年时间整编各部落,乃至威服西戎诸国,这次突然出兵,实在是打得庆国措手不及。 但有着庆国拖住主力,西戎诸国受到的波及必不会很大。 蒙戈听到这里,眼睛骤然亮起:“说得不错,我们就去草原,去西戎诸国,夺回呼延氏曾经的荣耀!” 第二百三十三章 聚兵 吴越国,曲胥。 冬去春来,百姓下田耕种。 武嵇在自己的封地内巡查了,发现两千亩给得十足,并且多是平地,不由暗暗感激。 旁边的小丫头,经过给养,却也出落得越发珠圆玉润起来。 “下士大人!” 回到大宅,就见到一个骑兵飞马而来:“主君有召!” “既然如此,婉儿你先用饭,不必等我了!” 武嵇将女儿交给仆妇,又吩咐着:“好好伺候小姐!” 这才上马而去。 实际上,到了曲胥,安稳下来,有田有宅,就有人打探他续弦的意思。 甚至若是有意,连大族曲家都愿意嫁个嫡女过来,但武嵇思念亡妻,还是拒绝了。 一路来到县城君侯府中,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兵甲俨然,十分肃穆。 正沉吟间,段玉就走了出来,武嵇连忙行礼:“见过主上!” “武嵇啊,你来得正好,跟我去兵营!” 段玉一笑上马,带着一行人来到兵营。 他真正掌握的兵卒还是云中卫,原本的县兵经过淘汰,留下一些人,又再招募乡勇训练,到今日方才成就,正好阅兵。 兵营之中,点将台上。 段玉按膝端坐,秦飞鱼着甲,肃穆上前:“兵员已经练成,请主君检阅!” “善,传令吧!” 段玉颌首。 “主君有令,阅兵开始!” 当即就有传令兵下去,命一营营兵卒排成方阵,通过点将台。 秦飞鱼则是在旁边禀告地说着:“本次练兵,取了四千人,经过冬训,还有选拔淘汰,最后得着三千!请主君赐名!” 段玉颌首,云中卫本来就是云中岛编制,并且扩军之后,以卫称之已经不适宜了,当即道:“本君定兵制,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十人一队,一百人一营,五百人一卫,一千人一都,五千人一军。” 这基本上,就是二五进制,又道:“一军统领称为将军,当下先组一军,赐名武成,我自任将军,下设三都,为龙蛇都、五毒都、水蛟都!秦飞鱼,你为龙蛇都校尉,程金为五毒副尉,原六郎为水蛟副尉!” 副尉,就是统领校尉的副手,但段玉不设主官的话,也就实掌兵权了。 这其中,龙蛇都肯定要给秦飞鱼,而五毒都段玉是准备亲自掌控。至于水蛟都,就可以给原六郎。 基业扩大还是有着基业扩大的好处,能腾出不少位置,比如这原六郎在云中岛上,被水生压着无法出头,但这次来曲胥,段玉将水生留着看家,原六郎立即提拔上来。 等到立下功劳,就可直接扶正。 “喏!” 当下被吩咐的三人都是行礼。 “好了,看阅兵吧!” 段玉笑着挥了挥手,见着一营营兵从台下走过,不由点头:“飞鱼你兵练得不错。” 当然,这夸得很一般。 真正的精锐,一是要从兵源上抓起。第二是要足粮足肉,严加训练。第三则是兵甲齐备,制造精良。第四还要有着一股胜兵之气。 这样的大军,才能说去争夺天下。 而曲胥只有一县,兵源还是有所不如,勉强能做到粮食充足,严格训练,但想要跟云中卫一样精锐还是不可能。 至于最后的胜兵之气,则是要不断打胜仗,才能练成强军,这时也不要想。 因此段玉觉得,这新训出的三千武成军,要是对上自己的五百云中卫,绝对是要被一击而溃的下场。 而平时打仗,顺风或许还行,守城也尚可,若是野战,大概也就能镇压普通草民造反。 不过这个程度也可以了,能安定地方,维持城池,打仗自然还是要精锐上。 这个世界因为有着非凡之力的存在,战争形式与异世不同,不可不查。 阅兵之后,段玉直接在军帐内召开军议。 “主君如此,可是形势有变?” 在场之人,秦飞鱼与段玉关系最深,开口问着。 “是啊……收到线报,大陆风起云涌,局势顿变啊!” 段玉自袖中抽出情报,交给秦飞鱼。 秦飞鱼瞥了一眼,神情一怔,细细读了,旋即又交给郭百忍。 一行人依次看过,神色各异。 “南楚,武宁君果然反了!他的封地可在楚国腹心啊,楚王焦头烂额,急调之前预备的剿匪军队……” “北方,北燕南下,先破定北军,三日破亢北城,一月得原州,也是侵略如火!” 郭百忍叹息:“眨眼间,天下局势大变,主君真是神鬼之算!” “北方再怎么打也与我们无关,现在还是议一议南楚吧!”段玉笑容意味莫名:“之前南楚还想举兵伐丧,纵然吴越王痊愈,也有些贼心不死,最近两次叛乱,却是焦头烂额,这世情变化之速,真可令人目瞪口呆啊!” “此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秦飞鱼也是一笑:“主君有意于楚地?” “吴越王毕竟名义上还是我的封君!不能取吴越,只能取之楚了。” 段玉耸了耸肩膀。 封君对于封臣,还是有着一定控制权的,比如私兵出封地,就是大忌。 当然,他们这些边境封君,为了防御敌人,却是有着一定的军事自主权。 比如白芷封君发现对面的楚国封君有打过来的迹象,发动兵卒,御敌于封地之外,却也不能算是违制。 而对面的楚国封君,也经常趁着秋收之时,侵扰吴越,虽然打了就跑,但耽误农时,甚至抢夺稻谷之事还是少不了。 也就去岁因为楚国内闹叛乱,稍微安稳了一些。 没有错! 在楚国中,吴越边境之上的地盘,也大多由封君们掌控。 因此吴越与楚国之间的摩擦,更多都是封君们的互相试探,合纵连横,是一条缓冲地带。 楚国跟吴越一样,喜欢以封君拱卫四方,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武宁,地处腹心,因此成为大患。 如今果然爆发,楚王肯定焦头烂额,却正是他们这些吴越封君的机会了。 说到这里,段玉就遗憾非常,当初无鸠怎么不将他直接册封到边境线上呢,那样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打过去了。 不像现在,四面被吴越势力包围,想要出兵都得束手束脚。 “自然得攻楚,机会总是有的,主公可记得上次白芷、朱鸢、曲易三位封君曾派人来?” 郭百忍笑道:“建立联系之后,还偶有信函来往,互通消息,臣观他们必会起意!” 在段玉看来,这边境上的两国封君攻防,就很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味道了。 因为兵少,训练不精,又没有大将率领,而城池却修建得尚可,往往就是攻高防低的菜鸡互啄。 今天你趁我秋收来割稻,明天我占你一个村子,循环往复。 一旦被打疼了,立即就去叫家长,大军开来拉偏架。 开始几次之后,双方封君便都有了度,没有玩得太过火。 毕竟将双方国君叫来,若是真的开战,大军过境,两边封君领地怕是要玉石俱焚。 这次白芷君等或许有意,但也就是去趁火打劫,抢钱抢粮抢奴隶抢地盘,仅此而已。 不过对段玉来说,这么做就太浪费了。 不趁机好好搞个大新闻,怎么对得起大夏龙庭上窜下跳,将楚国局势搅乱至此呢?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抓紧练兵。 …… 二月阅兵,随后三千五百武成军就拔营出发,沿着山道水路,行向白芷边界。 因为是职业脱产士兵,可以摆脱繁重的农作之事,不用下地播种。 而封君们最喜欢乘人之危,动兵的季节不是春季就是秋季。 春季地方百姓多下地耕作,难以形成合力阻击。 而秋收更是可以直接去抢收田谷,食敌一斗,当吾两斗。 军队一行逶迤绵长,并且后勤诸事繁杂,三千五百人,一天耗粮接近四五十石,还有其它酱菜,盐巴等等,消耗急剧上升,若不能战事盈利,往往就会破产,历史上穷兵黩武而亡其国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时候军队前行,一日三十里到五十里之间,还要留有余力,预备战斗或者扎营。 好在秦飞鱼是老校尉了,又有五百云中卫监督,一路上倒也井井有条。 三月,白芷之东,也是白芷、曲易、曲胥三块封地交界处,四支军队开来,段玉这边的是武成军,打着山水纹旗帜,南方的朱鸢君,带来一千五百人,打红底朱雀旗,北方来的是曲易君,有两千人,方阵俨然,展九曲旗,最后则是半个东道主的白芷军,只带了一千人,轻装简从。 大军互相隔着一段,安营扎寨之后,四位封君便寻了一处会面。 “今日三位应邀而来,本君不胜荣幸啊!” 白芷封君名为刑鳌,穿着正式礼服,腰佩玉环,国字脸,棱角刚硬,身上有着一股煞气,显然并非草包。 他望着段玉,上前迎接一步:“曲胥君?果年轻有为!容我介绍,这位是曲易君,这位是朱鸢君!” 段玉同样一丝不苟地行礼,一一见过。 曲易君是个笑眯眯的大胖子,皮肤白皙,走路都需要人扶。 这年代,胖即是富贵的证明。 而朱鸢君面色黝黑,眸子狭长,给人不好应付的感觉,四人互相见礼,此时气氛倒是融洽:“我等汇聚万兵,必要给楚国封君一个好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合议 四位封君依次而坐,凝视场中绘着附近地形的地图被展开。 “附近这片,吴越人称为浦西,而楚人则称为浦上……因为有一条大河浦水流过!吾等都是浦西诸侯!” 白芷君先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大河,笑道。 ‘神一般的浦西诸侯!’ 段玉暗自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肃穆听着。 南方多山水,地形破碎,要动兵,什么骑兵、乃至车阵,除非找到合适地形,否则多是鸡肋,以灵活多变的步卒方阵为上。 除此之外,则是水师。 他建武成军,其中的水蛟一都,实际上就是水师雏形。 当然此时船只什么的没有准备好,就先当成陆战队用用。 “浦西诸侯中,吾等所对的楚国封君,则是舒宗君、舒巢君、舒鲍君、陶君……” 楚国西至天河源流,北全据天河之险,南有盘云山脉,西与吴越浦州交接,共计十二州,地域广大,人口稀少,不得已以封君拱卫四方。 唯一的例外,就是武宁君,此君封地在楚国国都以西,有武灵山之险,又有七代武宁君种田发展,实力不容小觑。 若自己这边再起战端,偌大的楚国,就是西有武宁、南有高玄通、东有浦西诸侯,若庆国再渡江自北向南而攻,就真正是四面烽烟,有灭国的危险。 当然,此时庆国自顾不暇,是不可能来捡便宜的了。 一想到北方,段玉就神色一沉。 他原本估计北燕再怎么快发动,也有十年时间,但想不到北燕如此迫不及待,征服草原后不怎么休整就直接南下。 十年变六年,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朱鸢君见到段玉神色不对,问着:“曲胥君可是有何疑惑?” “只是觉得这楚国封君,封号之中舒字似乎太多了些……”段玉笑道。 “曲胥君却是有所不知,这群舒封君,源流却是一家,祖上都是熊舒氏!熊舒氏乃王族,有功于国,获封浦上,后来诸子再分封,就形成这三舒之格局……” 曲易君笑眯眯地道:“曲胥君回去之后,还要多读书才是!” “原来如此,多谢指点!” 被不温不火地刺了下,段玉却是不以为意。 心知南楚与吴越一开始的封君多是王室血脉,只是后来降君格为臣格,这曲易君说不定都能跟吴越王攀上亲戚,不过看他活得好好的模样,血脉应该不是很近,饶是如此,有些自傲也是在所难免。 “此次我们由白芷山道进击,必可狠狠给群舒一个教训!” 朱鸢君阴沉沉地笑道。 看来之前他们这群封君,在群舒合力之下,吃了不少亏。 “白芷君?” 对于这个笑面虎,段玉不置可否,看向东道主。 白芷君有兵五千,是他们一行中真正的主事者,或者说——盟主! 虽然这次只带了一千兵来,但若一路往西去,起码会增兵四千! “我们有万人,还小打小闹,未免太过灭自己威风!”白芷君话一出口,曲易、朱鸢封君就是神色微变。 “你们可知,南楚南方也甚是不稳!”白芷君笑了笑:“据本君所探得消息,那叛贼高玄通流窜入盘云山脉中,随时可能杀出……而楚国西方,武宁君叛乱,更是令楚王如临大敌……当此之时,我们就只局限于抢人抢粮么?” 段玉略有些惊讶,想不到这白芷君倒算有些野心:“那封君的意思是?” “我们于此,当着山主水主之面歃血为盟,一举破了那舒宗君城邑!瓜分其土地人口,岂不快哉?” 下一刻,白芷封君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要攻城?” 曲易君与朱鸢君有些迟疑。 “我们有万人,舒宗君最多三千,又是春时,难以征召国人防御,如何不能灭之?到时候分其地,掠其女,夺其银,而肥我等,岂不快哉?” 白芷封君以言语煽动:“不趁这天赐良机削弱群舒,难道等他们日后再来袭击我们?” 当下又连连许诺好处。 曲易君与朱鸢君有部分领土与楚国接壤,听到这里,想到能削弱敌人势力,还能瓜分土地,不由答应下来。 而段玉冷眼旁观,心中却在暗笑。 他还是高看这些封君了,有着这个机会,也只不过将目光局限于一城一池之得失。 若真按照对方规划,这次即使能灭掉舒宗君,自己也拿不到什么,毕竟隔了一个白芷呢。 白芷封君与其它两个封君对视一眼,这才道:“破城之后,金银珠玉尽归曲胥,曲胥君觉得如何?” 似跟他配合,曲易与朱鸢两个封君也逼视过来,带着庞大的压力。 看样子,这三人不是早有谋划,就是有着默契,准备狠狠坑段玉一把。 “这个……”段玉有些迟疑,似有些舍不得珠宝,最后找到个理由:“我们无故攻击他国封君,擅起战端,只怕这罪名不小,王上若是知道了……” ‘都出兵了,才来担忧这个,明显是藉口!此子看好处不大,想临阵退缩了!’ 曲易君与朱鸢君对视一眼,望向白芷君。 “曲胥君勿忧!” 这时候就轮到白芷君出场,拍着胸脯保证道:“本君是因为群舒有所异动,不得不起兵防御,只是势单力孤,才向三位求助,我愿写下誓书与上奏,立即就送到墨邑中去!” 段玉这才好像被说服了:“既然如此,本君就勉力为之吧!” “好!既然如此,我们立即盟誓!” 其余三个封君大喜,立即说着。 盟誓,是南方的一项重要礼仪,双方在山主水主等神主面前,各自立下誓言,并且献上祭品,如有违背,请神明处罚。 背誓者纵然是封君,名声也会彻底败坏,甚至受到君王严惩。 而山主水主,就是山之神灵与水之神灵,对吴越人而言,就是地灵地祗之流。 当下命人建造祭坛,诸位封君各自盟誓,又杀白马白羊,献于神明。 到了四君共举盟主之时,白芷君当然不让,被选为这次盟主,望着下方,不由踌躇满志地大笑。 …… 深夜。 白芷君大营中。 两波人马轻装简从,来到一个大帐之前。 两个披着黑袍的封君下来,与白芷君会面,摒走下人,在帐篷内秉烛夜谈,完全是将段玉排除在外的架势。 “这次曲胥君中计矣!” 曲易君大笑:“只是想不到此人竟然颇能练兵,居然出三千五百人!” “我看是丧心病狂才是,若这支军队覆灭,曲胥也就完了!”朱鸢君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这次只是为了讨伐舒宗,最多让曲胥君承担更多的敌人兵锋而已……” 白芷君说到这里,也是笑了,意味莫名:“不过兵凶战危,出什么差池都有可能。” “说起来,此人也算不错,只是站错了队,无可奈何啊!”朱鸢君冷冷地道,又瞥向曲易君:“君上似乎对自家血统很感荣耀?” “这个……当然不是!本君怎么会对四十就大限的血脉感到荣耀,我祖上只是迎娶了一位旁支,并且隔了许多代了……” 曲易君忙不地擦着汗水道:“只是……我听闻这曲胥君是个极为厉害的修行者,道术高深,这该如何应对?” “哼!” 白芷君不屑道:“法术只是小道,征战沙场,看的还是兵家,我们上万大军汇聚,纵然元神也要被压制得出不了窍,更何况……” 啪啪! 他拍了拍手,帐篷前的土壤一阵耸动,钻出一条土龙来。 说是土龙,实际上就是一条大蚯蚓,居然有成人胳膊粗细,口器上满是锋利的獠牙,令曲易君几欲作呕。 “这位是巫牧道的申巫真人!今晚有他防御四周,保证我等密议不外泄!” 白芷封君瞥了面色同样不太好看的朱鸢君一样:“两位还有问否?” “无!” “快让这家伙走吧!” 两个封君连忙摇头。 这土龙才摇头晃脑地钻回土中,消失不见。 …… 军营之外,一处小山坡。 土壤裂开,大蚯蚓又钻了出来,没入旁边一个黑口袋中。 从它妖身之上,却是浮现出一个元神,从口袋前的一名蛊师身上钻了进去。 申巫真人睁开眼,喃喃道:“纵然得了允许,我操纵‘黑土龙’进入军营也颇为费劲,这人道龙气,实在不可思议……”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到一处山洞前,恭敬行礼:“师叔,事情成了!” “办得不错……” 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出。 申巫腰弯得更加弓了。 里面这人,乃是巫牧道中一位大高手,修为甚至到了天罡境界。 只是一直无法突破生死屏障,证得转世元神,方才另辟蹊径,修炼太阴炼形之法,导致身躯异变,不能见阳光与活人。 听到夸赞,自是欣喜,又有些迟疑:“那三个封君,能成不?” “只是三枚棋子,成也好,败也罢,算不得什么……但那人既然敢杀我道地煞真人,又囚金铁二老,就必须严惩!” 细细的声音继续传出,渗人森然。 第二百三十五章 攻城 楚国与吴越浦州相对的,则是南句州。 南句州内封君密布,又有国君亲信白罗,占据芝城。 此城位于浦水上游,北有山而南有水,东得群舒封君拱卫,可称占尽地利,城中驻兵上万,也是面对吴越的保险。 若是浦上封君惨败或者投诚,吴越入侵,此地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当然,在浦西封君们原本的军议中,根本就没有招惹这个庞然大物的打算。 他们能攻下舒宗君之封邑,掠夺粮食人口,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白芷山道。 大军逶迤而出,经过白芷君封地之时,这位盟主陆续增兵,此时有兵卒四千,加上其它三位封君的人马,大军过万,无边无际,黑压压一片,带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上万人,与上万大军,还是十分不同。 此时不论行军还是扎营,都有强烈的铁血煞气与人道气运盘旋,可辟鬼神。 出了白芷山道之后,就进入舒宗君封地。 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舒宗君于路口建烽火台,又有哨岗关卡,于交通要道遍设营寨,守卒不多,只有几十上百人,见到敌人大军到来,立即点燃烽火,警戒后方,又双股战战,握着兵器,要拼命为后方争取时间。 以一隅之地,百人之兵,抵挡万人,无异痴人说梦。 “冲!” “冲上去!” 后方近万大军压阵,段玉调动武成军上前,命令五毒都进攻。 云中卫被他留作督军,龙蛇、水蛟二都为左右翼。 刚刚训练出来的新卒,不见过血,经历战阵,终究不能成军。 只是若初阵就面对高烈度作战,也容易死伤惨重,这小小的攻防战却是正好练兵。 虽然后方三个封君有着以此消耗武成军实力的打算,但他们怎么知晓段玉的心思? 这一路的小寨关卡,正好让武成军新卒轮流上前,蹭点经验。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历来攻城之军,起码要为守城之军的数倍乃至十数倍,因为守方有城墙,居高临下,占尽地利。 不过此时大军开来,有数十倍乃至百倍的兵员优势,远远望去,旗帜如云,长戟如林,立即就将守军气势死死压制,这是占了人和。 杀了半日之后,程金就来禀告:“主君,已经攻破营寨,俘虏五十一人,我方阵亡十七人,轻重伤三十余……” “善,继续前进!” 这关卡是封锁白芷山道的前沿,再往后,防御反而削弱,大致就是哨所的级别,直到舒宗君的城邑为止。 段玉命着进军,一路连连拔寨,大军兵锋所指,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周围的楚国乡民,不论国人野人,见到这一幕都是避之不及,还有逃亡深山的。 作为边境之民,他们对于袭扰之战是习惯了,自有一套保命的应对方法。 只是万人侵略还是少见,不由就有些不妙之预感。 到了第三日,大军开到舒宗城邑之下。 这城邑甚大,外郭周长四里,城垣高三丈,厚也有两丈,内有户六千,更因为之前烽火传警,舒宗君有了防备,召集各乡兵卒防御,集兵两千五百,四门紧闭,防御森严。 “此城坚固,又有守卒两千五百之数,曲胥君要损失惨重了!” 万人军阵核心,白芷等封君对视一眼,都有些奸计得逞的快感。 这时,就见段玉戎装而来,都挤出笑容,上前迎接:“曲胥君威武,连连攻城掠地,我等佩服!” “少来这些虚的!”段玉却是眼睛一瞪:“说好四家攻城,我军一路当先锋,已经略有折损,这次总得你们上了吧?” 白芷君冷眼斜瞥,见到段玉身后诸将面有不忿之色,知道自己这一方的确不能做得太过火,否则逼急了对方,大可扬长而去,甚至闹一场火并,徒然让舒宗君看了笑话。 他们这次真正的目的,还是进攻群舒封地,获得利益,削弱曲胥君不过附带,甚至都没有让曲胥君死在这里的想法。 段玉也隐约查知此种态度,不由心里暗笑。 若是他,肯定不论三七二十一,先消灭敌人再说,后续如何,后续再考虑。 不过这些封君习惯了高高在上,却又首鼠两端,自诩贵族,甚至与敌方交战,纵然俘虏了首脑,也是尽量不杀,转而索要赎金。 说是贵族风度,实际上不过是老朽不堪。 或者说,形成了某些潜规则? 虽然这是分封制必然带来的,若段玉势大,手下封臣也会慢慢如此,但此时却是绊脚石,自然毫不犹豫地踢开。 “也罢,攻城之举,自然是我们四家轮流来。” 对视了一眼之后,朱鸢封君笑道:“不过目前,我们先扎下大营,还要赶制攻城器械!” 当下大军就寻了空地扎营,白芷君读过兵书,治军还是极有章法,让各营以沟壑相隔,营盘也扎得极是坚固,又命工匠赶制攻城器械,一副好整余暇的模样。 实际上也是如此。 此时正值播种时节,楚国封君们要召集国人,征辟大军来援,起码需要半月。 不过舒宗君有城池,有守卒,有粮食,撑过一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 到了第三日,攻城开始。 伴随着战鼓声,一波波的兵卒举着盾牌,冒着箭雨前进。 先是堵上城郭外围的壕沟,旋即搭上云梯,仿佛一行行蚂蚁般爬上,这就叫蚁附攻城。 而城上的兵卒则是不断向下射箭,砸下巨石。 偶尔有爬上城墙的,立即就被长矛从四面八方刺来,寡不敌众,扎成血葫芦般,一路惨叫着跌下去。 “这些军队,虽然不算乌合之众,但也就这样了……” 秦飞鱼纵观全场,很是不屑。 “若按此法攻城,起码需要围上一月,到时候舒巢、舒鲍援军到来,我们就只能无功而返,最多沿途劫掠些乡里……” 往昔封君们大战,也就这个水准了。 “曲易、朱鸢之兵,装备尚可,战意不高,唯有白芷之兵,算有勇气,只是失之军纪……”秦飞鱼又望了几眼,叹息道。 “飞鱼你拿庆国之兵,乃至云中卫精卒跟他们比,自然相形见绌……”段玉大笑。 庆国位于四战之地,陆师精锐天下闻名。 而这四家上万的联军,连吴越国一流都算不上,只是二流水准,自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聊了两句之后,就说到正题:“城中布置如何?” “请主君放心,武嵇本来就在楚地生活过,学得楚音,扮做庆国行商没有丝毫破绽……”秦飞鱼低声肃穆道:“其女留在封地,又有我方精锐随行,忠诚上也没有问题。到时候里应外合,必能令城防出现破绽,当然……等上几日,令守城士卒疲惫之后,效果更佳!” “如此就好!” 段玉颌首。 古代,若是没有火炮等攻城利器,要打下城池极为艰难,往往就有十万大军围城数年,依旧不得攻破的例子。必须等到城内缺粮,方可不战而溃。 因为城池坚固,安全,因此附近人口、财富,都是不断向城池汇聚,乡野之中反而没啥油水。 想要大捞一笔,就必须破城,但死伤惨重,也是难以承受。 除此之外,只有施展攻心之计,令城内守军自动开城投降,又或者收买奸细,暗中献城了。 当然,这个世界有着非凡之力,又是不同。 若段玉想破此城,只要命令秦飞鱼带着暗藏的龙蛇精兵,不计死伤地冲一波,再配合大军全线猛攻,一日必破。 但能减少损伤,又何必如此呢? 段玉将云中卫暗藏,只是作为督军,命武成军不断攻城。 七日下来,各家损失数百,而城中守军也是疲惫不堪。 营帐之内,四位封君再次汇聚。 “探子来报,舒巢君、舒鲍君已经各起兵三千来援!三日内必至!” 曲易君望着面前的美酒珍馐,完全失去了胃口。 朱鸢君也是脸色阴沉:“想不到城中抵抗如此顽强,必须马上攻下这城!否则就得撤退了。” 损失这许多人马,却要灰溜溜撤走,纵然能抢劫周围乡里,还是令他有些不甘心。 “城中经过七日,守卒也很困倦……” 白芷君举着酒爵,突然望向段玉:“我观武成军进退有据,实是精锐,更听闻曲胥君当日立威,一日破胥家坞堡,可见手下必有陷阵敢死之士,这次攻城,就得仰仗曲胥君了!” 这么一说,曲易、朱鸢二君也连连称是。 段玉那支五百人的精锐一直没有动用,他们可看在眼里。 实际上,对此也十分理解,他们自己同样留着数百下了血本的精锐人马,关键时刻,或者破军杀将,或者护卫逃跑,是最后的底牌,之前也没有拿出来攻城。 “要本君为主力,那本君有什么好处?” 段玉握着酒爵,嘴角笑容莫名。 “吾等不是早有划分,城破之后,金银珠玉,都是你的。” 看到段玉有妥协之意,朱鸢君立即来了精神。 “不够!” 段玉摇摇头:“还有城中粮库、武库、得优先供应我军,何如?” “既然如此,那一言为定!” 白芷君一锤定音地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破之(月票1200加更) 是夜,乌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 舒宗城邑,旅舍内。 武嵇长出口气,望着漆黑的夜空,忽然想到了女儿的笑靥。 他一身夜行衣,忽然窜出窗外,如鬼魅般前行,脚尖一点,就越过丈许高的围墙,潜入一处楼内。 “你!” 楼中正有两人,见到他来,不由大惊之色。 武嵇毫不废话,疾进如风,手指化为一片幻影,打在这两人喉结之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这两个探子顿时捂着脖子,倒底气绝,从头至尾,都没有大的声音传出。 “最后一处岗哨,解决了!” 武嵇喃喃自语。 城邑一被围,舒宗君虽然没有发兵捕捉外来商贾,却也对他们起了疑心,命令探子监视。 若不是日后还有求于这些商贾,需要他们转运一些物资,说不定都要直接捉了上城墙充当守夜的壮丁。 武嵇身为宗师级高手,连郡守之子都能刺杀掉,区区几个岗哨更是手到擒来。 此时回到旅舍之内,就见原本的大房间中,灯火幽然,十几个精卒并未安寝,而是肃穆跪坐,擦拭着武器。 “外围岗哨已经解决,主君也传来信号,今晚就发动!” 武嵇命令着,一行人刀剑蒙了黑布,从旅舍后门出去。 他深吸口气,知道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节。 主君赐田宅,封爵位,自己无以为报,只有一身功夫。 而这次,就是投名状,必须办得漂亮了! 一行人摸到南门,时值后半夜,虽然城墙上点燃了火把,但不论守卒,还是临时征调的民夫,都是昏昏欲睡。 连日攻城,虽然有民夫代替守夜,但士卒还是疲惫不堪。 “上!” 武嵇眼神示意,身先士卒,偷偷摸了过去。 噗! 他潜伏于暗影之中,如捕食的猎豹,忽然扑出,手中长刀就抹过两个哨兵的脖子,在他们落地之前又伸手一扶,将尸体拽入黑暗中,端是悄无声息,杀人割草不闻声。 以宗师武道,偷袭几个普通哨兵,也实在是牛刀杀鸡。 如此这般,这一行很快靠近城门,却是再无间隙阴影可以利用了。 但这时,也不需要再利用什么。 “杀!” 武嵇调匀呼吸,忽然暴起,一道刀光缠绕身周,杀入弓箭手之中:“八方连刀式!” 噗噗! 就见刀光连闪,那些弓箭手面露愕然之色,尽皆被分尸。 “啊!有人偷袭!” 职守城门的队正大惊,高喊着:“鸣锣!!!” 然而,话音刚落,武嵇就猛扑过来,如出笼之虎,刀下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从四周黑暗中,十几个精锐也是扑出,飞快斩杀着猝不及防的守卒。 “快开城门,放吊桥!” 这守卫城门的队正也有武功在身,在军中算是一把好手,奈何不过多接了武嵇一刀,就被斩下首级,令守卒大乱。 武嵇也懒得追杀,大声喝令着。 …… 南门之外。 段玉与秦飞鱼趁着夜色不断靠近,突然就听得城门一阵骚动,吊桥被缓缓放了下来。 “不是诈降,命令云中卫冲锋!” 虽然段玉只当练兵,但此时还是用了道术探查,肯定地说着。 “龙蛇营,随我出击!” 秦飞鱼对此十分信任,立即领着龙蛇营,从敞开的大门中杀了进去。 自己这方有精兵,又有人献了城门,五百云中卫立即将城门与周围一段城墙占据,杀退来攻的将领。 随后,两千多武成军越过城门,冲入城中,剿杀敌军,立即就是大局已定。 “武嵇,你做得不错,我任命你为龙蛇都营正!其余人皆有奖赏!” 段玉来到城门后,发现五百云中卫死伤者竟然寥寥无几,倒是献城的这一批十几人死了大半,随浑身浴血的武嵇跪地行礼,立即说着。 旋即,又飞快下命:“云中卫把守城门,命武成军立即围攻舒宗君府邸、银库粮库,除此之外,不必与敌巷战!另外,动员国人灭火!” 攻城从来都是围三缺一,留着一个豁口,给守军一条撤退的活路与希望,瓦解斗志。 浦西诸侯留了西门,此时城破,城中守卒再无战意,立即蜂拥向西门撤退。 段玉也听之任之,他们战力尚可,若是执意为难,武成军必有死伤,这又是何必呢? …… 城外。 城邑内火光冲天的混乱场景,立即就被另外三家封君的将领看到,叫醒了各封君。 “竟然破了?” 白芷君望着城池,脸上惊喜交加。 他们刚刚答应曲胥君的条件,想不到一夜之间,城池就被破之。 “到底出了何事?” 白芷君立即叫来统兵将领,细细问着。 “曲胥君夜袭,破南门而入,应该是城内有人接应!” 这将脸庞漆黑,在火光下明暗不定,大声回答。 “哎呀……这可亏了!” 闻讯而来的曲易君脸上肥肉心疼得挤成一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为今之计,我们也立即进入城内!”朱鸢君马上下令:“快,命我的朱鸢卫为先锋,立即进城!” 这却是着急抢夺战利品了。 白芷君不屑地瞥了一眼。 此等人,贪小利而忘大节,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区区金银粮秣,纵然都给了曲胥君又何妨?这城池,还有这领地与人口,才是大利所在! 如今城邑被破,有万人守着,肯定能守住。 楚国此时内忧四起,八成无法干涉。 此战过后,就可以向吴越王报捷,并且请封了吧? 曲胥君鞭长莫及,曲易、朱鸢二君给点蝇头小利即可,这大片土地,不还是自己的? 一念至此,心中不由大快。 …… 天色既明,原本混乱的城邑渐渐安定下来。 大军开入,镇压不服,整座城邑火灾已经被扑灭,只是还有零星几处冒着青烟。 段玉得了要害府库,又命云中卫巡查,整肃军纪,不得有劫掠、奸淫等事,又帮助救火,勉强让惊惧的国人之心安定下来。 所谓的国野之分,在南方就是城邑人与城外人的区别。 得了国人之心,城邑方才能安稳。 如此做法,自然令后来的曲易、朱鸢两个封君大为不满。 对方吃肉,总得给他们口汤喝吧?只是段玉态度坚决,为此还有几次小火并,狠狠吃了几次瘪后,两人只能去找白芷君告状。 却不知白芷君已经将此地当成了自家封邑,也是笑呵呵地和稀泥,心中还暗暗赞同段玉之法。 当下四位封君,就在舒宗君的府邸中相聚。 “主君,这舒宗君真是富裕!” 原六郎的水蛟军负责搜刮,此时过来禀告:“我们的人马已经占据粮库,尽情补充粮秣,除此之外,兵库与俘虏处缴得皮甲三百具,如今军中伍长以上,已经尽皆换装,士卒也有备用武具……” “除此之外,这府邸之中,共抄得铁甲二十具,金饼一箱,白银七箱,其余古玩珠宝难以计算……” “哦?居然如此多?”段玉随手抓起一块金饼。 可以发现,这金饼四周很不规则,显然熔铸不得法,杂质颇多。 但即使如此,也有黄金三千两,抄了这家之后,合计可得白银七万两以上。 “嘿嘿……” 原六郎一笑:“本来内库并无这许多,但我逼问到后花园中还有一个地窖,去挖了出来。” “原来如此!”段玉无所谓地将金饼扔回去,看来不论古今中外,这地主老财的习性还是难改啊。 可怜这舒宗君不知道多少代的积累,就都归了自己了。 士卒们努力搬运,这一幕自然被进来的三位封君看在眼中。 “这舒宗君,竟然如此之富?” 曲易君望着那些箱子,眼珠都红了,恨不得亲自动手去抢上一块金子回来。 就连白芷君都有些意外。虽然知道城邑之内财富汇聚,但这也有些超出想象。 他却是不知,南楚纵然地广人稀,但好歹还算正统,曾经被大夏统治,移民开化,传播先进的生产技术。 因此富裕程度就比吴越普遍高上一筹,再加上历代舒宗君善于敛财,才有这些积蓄。 “恭喜曲胥君破城得财……” 朱鸢君皮笑肉不笑地道:“斩获颇丰啊,可怜我等士卒苦战数日,丝毫未获,在城内搜刮些钱财,还要被阻止……” 这话一出,曲易君连连颌首,连白芷君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 段玉见此,却是仰天大笑:“之前我们就有约在先,此城金银珠玉归我,又优先补充,难道三位想背誓不成?” 一提到这个,朱鸢君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原本他们以为曲胥君纵然能破此城,损伤也必众,而城内金银等浮财不多,舍了也就舍了。 想不到,这位破城如此迅速,并且舒宗有如此之富。 “曲胥君说笑了……” 见气氛有些僵,白芷君出来打着圆场,又好奇道:“舒宗君何在?” “并未见得,看来是趁昨夜大乱,逃出城了……只抓到几个姬妾仆役!” 段玉耸了耸肩膀,对这个很无所谓。 纵然抓到了敌方主帅,最多勒索些赎金,或者献俘墨邑,并无什么太大的利益。 “此君逃走,必哭诉舒巢、舒鲍、陶等附近封君来攻我,甚至或许还会往芝城求援!” 白芷君神色凝重:“诸君,必须谨慎以对了。” “区区数千援军,在我看来,不过土鸡瓦狗尔!” 段玉此时却是口出惊人之语:“不必劳烦三位,看我武成军破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合战 舒巢君名为舒启。 他面如冠玉,身材宏伟,是楚国有名的美男子。 此时却眉头紧皱,略薄的嘴唇抿起,安抚着投奔哭诉的舒宗君:“君上勿忧,本君一定会将此事禀告大王,为君上讨回公道!来人,好生安舒宗君!” 望着对方肥硕的背影消失,舒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群舒血脉同祖,同气连枝,这次接到舒宗君求救,他与另外一位舒鲍君立即各征兵三千,不顾农忙,前来支援。 只是想不到这位同宗兄弟如此无用,拥有三千军队,一座城池,竟然连十日都不能坚守! 原本,敌人只有万余,他们六千与舒宗君三千合兵,军力相等,舒宗城邑绝对不会失守,还可以逼退敌军。 但此时,却是情势徒变。 要他跟舒鲍君拿六千人,去进攻一座有着万人镇守的城邑? 舒启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傻! “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撤兵固守,再向芝城求援了……” 见拒敌无望,战火反而有蔓延到自家的危险,舒启立即想到了最后一条路——请家长! 封君赐予封臣土地,也有保护封臣的义务。 “只是此时……听闻武宁君叛乱,封君从者甚众,芝城大将白罗是国君亲信,防备我们还来不及,不知道会不会出兵救援?” 武宁君叛乱,给楚国封君开了个很不好的头。 武宁君乃是诸封君之首,此人一动,西部封君从者众多,而南北封君也有不稳之兆。 因为其叛乱,楚王一日数惊,连忙抽调准备征伐盘云山的大军护卫楚都,命各地守军勤王。 可以说,南句州实力因此空虚,只有芝城守将白罗留守。 舒启甚至觉得,此人手上或有王上的密诏,对他们这些封君充满警惕。 对此,他是感到十分悲愤的——我群舒与楚王血脉源自一头,难道还会投靠武宁君不成? 若不是楚王锐意改革,打压封君,甚至还要仿照北庆,收走他们的赋税、治理之权,双方矛盾又何至于此? 不过到了这时,这些吴越封君才是最要命的,还是得向芝城求援,只希望那白罗将军不要隔岸观火才好。 突然,一个探马来报:“君上,有一支人马出了城邑,向我方行来,似要邀战!” “什么?敌人有多少?” 舒启一个激灵,连忙问着。 “三千左右!” “三千?!” 舒启惊讶无比:“只是一支偏师,难道是来追舒宗君的?看到我们大军,居然还不退回去?” 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对方只有三千,而他与舒鲍君合兵,足有六千之众! 拥有两倍之兵,这已经是巨大的优势了,可以打一打。 只是舒启生性谨慎,又问着:“可是陷阱?周围有没有伏兵?” “主上,周围地形一马平川,如何能藏伏兵?而纵然舒宗城邑中大军赶来,也需要一日!”探马很快回答道。 “这还真只有三千人!” 舒启目光闪动,或许,是敌人大胜,而生骄怠之心? 若是如此,己方大可将这一支偏师击败,或许便可逼退吴越人? 就在这时,大帐帘布一掀,一名黑壮大汉走了进来:“兄长,听闻吴越欺人太甚,竟然还有一支三千军不知死活前来,打不打?” “舒鲍君勿急!” 舒启笑了笑,这位舒鲍君,少有异相,十五岁就力能扛鼎,搏杀狮虎,乃是勇将之材,只是为人鲁莽,故意暗中挑拨两句,舒鲍君就跳了起来:“六千对三千,何愁不能大胜?本君愿为先军!” …… 平原之上,两军对峙着,慢慢摆开阵势。 这三千人之军,自然就是段玉的武成军了。 他当日发出惊人之言语,旋即就带兵退出城邑,独自前来迎击两大封君。 “果然,看到我只有三千人,别无援军,这两位封君果然中计!” 段玉大笑。 “精兵难得,大将难求,纵然吴越王无鸠,手下也就黑勇、黎凤两个堪称大将,训练了两支精兵,敌人怎么会猜测得到,我方底蕴如此之深呢?” 秦飞鱼附和地说着。 这一切都是段玉在东海中数年的积累,此时就要收获丰厚的回报。 “此战,必要大胜,还要胜得漂亮,方能震慑宵小!” 段玉意有所指地说着。 秦飞鱼立即明白,这不仅是要震慑楚人,更是要震慑后方的三位封君。 否则,他们看到武成军收获如此多,难保不做出什么事来。 段玉之所以率军出城,也是免得摩擦加剧,导致祸起萧墙,当下凛然传命:“此战,秦飞鱼你率龙蛇营为先锋,我领三百云中卫坐镇中军,而程金率五毒都与五毒营为右翼,原六郎为左翼!” 古代兵法,军阵有前中后三军,又有左右二翼,大军周围数十里还应该遍布游骑探哨,若严格按照兵书来,极难遇到偷袭之类。 正因为偷袭成功者寥寥,才无不被史书铭记,给后人误解。 像现在这样,两军交战,大军摆开阵势后,极难再出什么奇谋,比的就是兵将多寡,以及指挥艺术,还有士气! “喏!” 诸将轰然领命,肉眼不可见之处,一股煞气冲天而起。 …… “报,我们已经探明,敌方是曲胥君私兵,有三千之数!这次侵攻来的封君,以白芷君为首,接下来是曲胥、曲易、朱鸢三军,合兵万人。” “此外,曲胥君似乎与其它三君起了龌龊,独自前来寻战!” 听着探马禀告,舒启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转而是满满的兴奋:“敌人只有三千,我方大破之,必可一振士气!或许还能逼得白芷君退兵!” 这时已经查明,周围绝无伏兵或者圈套,一切计谋都是无用,必须拼了。 当下凛然传命,大军铺开,舒鲍君更是亲自披甲上阵,来到了最前线。 两支大军缓缓靠近,前锋甚至能望到对面兵卒沉默而紧张的面孔。 …… 战场不远处,一条粗大的蚯蚓钻出土丘,偷偷窥视着这一幕,附身的申巫元神不由惊叹:“万军交战,铁血煞气直冲云天,鬼神退避!” 以他渡过真火之劫,日游元神的修为,在这样的战场上,都十分勉强,或许能施展几个术法,但造不成太大伤害,还会被随之而来的大军碾压。 甚至,纵然隐藏在暗中的那位天罡真人,也不愿这样直面万人大军,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此时勉强施展秘法,观望两边气数。 就见两道煞气冲天而起,宛若黑柱,只是其中一根粗大厚实,内有点点光华闪动,云气弥漫,化为虎形。 而另外一根,受此影响,却是慢慢变得单薄,有摇摇欲坠之势。 “不好!武成军军气怎会如此浓烈?” 申巫真人大惊:“我曾观过数万人的大军阵,也不过如此了!” 云中卫是段玉秘藏的杀手锏,其中还有两支精兵,与寻常军队大是不同,而之前又极少露面,也就夜袭之时小试牛刀。 若那被俘的金铁二老能逃掉一个,或许巫牧道就能知晓更多情报,但很可惜,那两个玩金蚕与蜈蚣的家伙被段玉一网成擒,没有走掉一人,此时肉身早已坏死,纵然营救出来,也只能做孤魂野鬼。 又想着:“观这气,群舒联军必败,那白芷三君也是窝囊,如此多时日,竟不能削弱此子的党羽……” 心中却是起了些退意。 既然知道此子厉害,能斩杀地煞高手,又有大军护卫,纵然有着一个天罡的大高手,一头撞上去也是白痴行径。 巫牧道一次失手也就够了,不可能行添油之策,接二连三地送上门给人打脸。 “此子着实厉害,若要动他,非得全山出动,再请出镇宗法宝,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灭之……只是本道之内也有分裂,几个师叔伯倒向吴越王阵营,却是不会出力……” 申巫真人暗自一叹。 这时候,就听军鼓如雷,两方大军缓缓而动。 “进兵!” “出击!” 双方将领同时下命,大军先锋缓缓上前试探。 群舒这边压阵的正是虎背熊腰的舒鲍君,此时套着厚厚的盔甲,身先士卒,望着敌人过来的方阵,脸色顿时转为凝重。 只见敌人先锋是一营长矛兵,各个身穿铠甲,头戴铁盔,护膝、护腕……无一不齐备,当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并且,举手抬足皆一板一眼,宛若一人,这就十分恐怖了。 一波箭雨之后,双方先锋就拼杀在一起。 噗噗! 长枪刺破人体之声连绵,群舒先锋就仿佛豆腐一般被破开。 “不好!这是……精兵?!” 舒鲍君大惊失色。 他虽然素有勇力,武功却只在宗师之间,靠着天赋异禀,或许能与军气灌体的大将交交手,但最后肯定不敌! 更不用说,他只擅长个人勇武,对于排兵布阵一窍不通! 正诧异间,数支长枪已经刺到面前。 龙蛇精兵虽然只能算武生,武功不是宗师,但联手合击之下,什么宗师都要饮恨! 甚至结成大型军阵,兵家一重,军气灌体的人物也不敢强闯。 舒鲍君大吼一声,举刀格挡,手臂一阵酸麻。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年轻将领身影飞奔而来,面带不屑之意:“滚!” 枪影一扫。 舒鲍君高大的身影顿时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第二百三十八章 神秘人 “不好!前军怎么败得如此快?” 战局之变,实在迅速得令人目瞪口呆。 舒巢君舒启见只是一个冲锋,前军就大溃,并且那支精卒凿穿前军之后,竟然余势不减,有再破中军的架势,不由大惊之色。 “骑兵何在?给我绕军阵而行,攻其右翼!驱赶溃卒破其中军!” 虽然南方骑兵与车阵几乎是累赘,但这里是两军预先打探过的平原地形,适合骑兵冲锋。 而舒巢君也暗中培养了这一支百人骑兵,乃是杀手锏底牌,此时再也顾不上,命令投入战场,想要扭转战局。 “驾!” 得到命令之后,百余骑呼啸而出,绕过混乱的前军战场,来到武成军右侧,想要杀散其军阵。 在战场上,这一支百人骑兵驰骋,威力几乎等同于一支千人劲卒,不可小觑! “敌人果来袭击右翼了!” 右翼主将是五毒副尉程金,见此立即大喜:“主君料事如神,五毒营,随我出击!” 当下带着一百陌刀卫上前,阻拦骑兵。 这是段玉看到敌方布阵,预先猜测,若敌方骑兵出动,必是攻击右侧最为适合,因此提前将五毒营布置在此。 正在冲锋的骑兵一怔,看到一百铁甲卫摆成一字长蛇,似要阻挡,不由嗤笑不已。 虽然敌人铠甲甚厚,有若个铁罐头,但骑兵冲锋之势何等磅礴?自然一往无前。 实际上,冲锋开始之后,他们想要改换方向,也是几乎不可能了。 “预备!” 天野拳兵卫身穿重甲,握着长长的陌刀,大吼着:“杀!” 骑兵冲锋上前,立即就看到一片雪白的刀光。 噗!噗噗! 陌刀兵全力扭腰振臂,挥出的一击,配合长长的陌刀,杀伤力何等恐怖? 只见刀光连闪,血液飞溅! 不少骑手直接被陌刀腰斩,死得惨不忍睹。 甚至有的马头都被斩了下来,马匹连同骑士尸体一起倒毙在地。 当然,也有五毒精兵被撞飞出去,但有着厚厚的盔甲保护,加上体质过人,却是没有大碍。 若这些骑兵是血屠精兵那等重甲铁骑,或许五毒精兵要死伤惨重,但可惜这舒启不过是一县之君,能组建百余骑兵已经十分了得,哪里还有这个财力为骑手马匹配置重甲? 当即,这支轻骑兵就在陌刀下死伤惨重,余者经过这么一拦,冲锋之势大减,被后方的九百五毒都用长矛弓箭轻易抵挡下来。 右翼安然无恙,中军更是不动如山。 段玉长身而立,见着前锋已经冲破敌人前军,甚至将乱势都蔓延至中军,立即传命:“全军出击!” 咚!咚咚! 战鼓有若雷鸣,三千人一起进击。 原本就左支右绌,混乱起来的群舒联军立即大溃。 诸多士卒再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抛下兵刃后逃。 这往往又导致他们被轻而易举地追上,从背后补刀袭杀。 一场大溃败出现,战局至此,舒启纵然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被后军挟裹着,狼狈而逃。 …… 在有心人眼中,这场战斗更是无比惊人。 “那是……两支精兵?我没有看错吧?” 土丘之上,申巫真人不可置信地喃喃。 精兵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需要传承,也需要兵家第二重的大将。 而更关键的,还是需要资源!海量的资源! 精兵料子稀缺,必须占据广大的地盘,优中选优,才能凑齐。 只是段玉斩杀妖鲲,用富含营养、大补元气的妖兽肉培养,才总算勉强将东海人身体上的缺陷补足,练了两支精兵出来。 这绝对是物超所值,至少从精兵层次来看,与吴越王都是一个水准了。 “两支精兵,起码堪比两万大军……” 申巫真人就被震撼住,满脸绝望:“我巫牧道的蛮巫道兵也才一千之数,并且道兵普遍不如精兵,要想覆灭曲胥君,纵然巫牧道高层尽数出动,还需要带上道兵,最后纵然能胜,也是一个惨胜!动摇根基……” 他可以肯定,门内绝对不愿意付出如此大代价,只为报仇。 就连那位天罡长辈,今晚听到消息之后,恐怕也会退去。 “唉……只能先暂缓,再另外图它策了,这个世道,真是无奈啊……” 申巫真人叹息一声,操纵着黑土龙就要离去。 “嘿嘿……你想报仇么?” 就在这时,周围场景顿变,一个法域落下,天穹漆黑,隐现火烧云。 “这是……神祗法域?”黑土龙惊呼一声,身躯盘起,做警惕状:“哪位神祗来开这玩笑?” 在他感应中,一道神影浮现,虽然背对着他,但神威浩荡,几乎比天罡真人还要超出一筹。 那神祗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本尊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本尊与那曲胥君同样有着大仇!你找他报仇,本来就找错了,你应该去曲胥袭杀他的手下,捣毁他的根基……这等人实在是天才妖孽,必须一棒子打死,万万不可再给机会!” ‘说得轻巧,这神不安好心,想要我们与那人再结死仇……’ 这捣毁根基,袭杀下属,当然能办到,但不先杀了段玉这个首脑,巫牧道绝不敢这样做。 因为你做初一,别人就能做十五。 你袭杀对方属下,对方以牙还牙,就可以袭杀你满门! 论家大业大,曲胥一地拍马也比不上巫牧道,这却是处处破绽,承受不起这风险。 ‘此神八成是楚国之神,难以进入吴越逞凶,但借刀杀人,也不要太明显了吧?’ 申巫真人心念电转,却恭敬说着:“尊神说得是,敢问名号,神山何处?” 在对抗曲胥君这一方面,他们却是有着可以合作的可能。 并且,这神能投射阳世法域,位格在四品之上,不能怠慢了。 “你不信本尊?” 神祗沉默片刻,冷然道:“本尊学究天人,更探寻世界之秘,你们巫牧道若与本尊合作,绝对有利无害,至于名号,既香火已经湮灭于历史长河中,又何必再提?” “真是好大的口气!” 申巫真人气极反笑。 神祗沉默片刻,仍旧是背对着他,缓缓说着:“玄阴真人还是无法突破生死屏障,改修炼了太阴炼体的法门吧?嘿嘿……虽然另辟蹊径,但最终只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事隐秘,申巫真人元神不由一阵波动:“那又如何?天意如此,欲再得百年寿元,总得经历一番磨难!” “嘿嘿……”神尊却是冷笑不已:“错了!此世之天,不欲非凡者得长生!因此不论何法,都是缘木求鱼!” 此话一出,天际就有一个闷雷闪过。 神祗法域宛若水波一样,涟漪不断。 而黑土龙则是吓趴在地,一个元神都被震了出来,满脸震怖之色:“你……你究竟是谁?” “本尊是何人并不重要,只需要你带回巫牧道一句话,可想要延寿之法?想要的话,就可与本尊合作!一起灭了这曲胥君!” 神祗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法域消散。 申巫真人一个激灵,再抬头时,就见天朗气清,哪里有红云与雷? 当下心寒不已,连忙操纵黑土龙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 六千大军大溃,战场一败涂地。 即使如此,平原上还是有着零星的战斗,武成军衔尾追击,大战一直到傍晚才完全停止。 原本的战场之上,群舒的旗帜被抛了一地,死伤枕籍,武成军士卒打扫战场,回收军械,照顾伤员。 至于群舒的俘虏,重伤的则是直接补刀。 平原不远处,大军营帐之内,灯火通明。 大胜之余,士卒与将领都很是喜悦。 按照段玉的军法,己方受伤的可以妥善救治,立功的立即就有着提拔,晚餐又加了马肉,都是大快朵颐。 帅帐之内,段玉一身锦袍,凝神听着战报。 “此战,我方折损二百零七人,杀敌一千七百,俘虏过三千……得军械辎重无算……” 秦飞鱼很是兴奋。 作为将主,能征战沙场,破阵杀敌,自是一大乐事。 “嗯,命各军功吏都统计斩首与战功,赏赐也不能迟了……” 段玉不在意地说着。 在舒宗城邑大捞一笔,他还是有着这个大赏的本钱。 “而伤残士卒回去后可解甲归田,官府按功赐予田亩!战死者从厚!” 古代,战死与伤残的底层士兵往往被忽略,纵有抚恤也极微薄,这就造成越战士气越低下,段玉可不会犯这个错误。 纵然耗费些,也是值得。 “群舒封君呢?” 想了想,又问着。 “舒宗君、舒鲍君皆被俘虏,唯舒巢君逃亡,不知所踪,应该是一路回封地了……” “舒宗君?真是个可怜的家伙,送到后方吧!”段玉摆摆手:“我军稍作休整,就启程去舒鲍君的城邑,以此君为质,叫开城门如何?” 经过这场大胜,这两大封邑几乎无兵可守,特别是舒鲍城邑,完全有可能被一鼓而下。 当下诸将都是赞同,而他们散去之后,段玉望着军营之外,略有些遗憾:“可惜了……真是胆小如鼠!” 却是早就发现有修行者窥视,只是他们不来撞这军法,尚算聪明。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袭 “大战之后,必有凶年!” 姜宝将一具尸首掩埋,叹息地说着。 他与程金都是五毒精兵,又是五毒都中的军官,此时整个五毒营都被段玉派出来,焚烧敌人尸首,掩埋骨灰。 这却是因为五毒营的体质过人,不惧疫病的缘故。 当然,还有采集凶戾尸病之气,为日后炼制威力更大的杀伤性武器做储备,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凶年不凶年的不知道,但这片土地得了这许多滋养,来年肯定是一片大大的肥田……” 程金嘴里叼着草棍,接口道。 在他背后,还有一个巨大的漆黑葫芦,里面摇曳有声,似乎十分沉重。 就在五毒营归营之后,立即就有传令兵前来:“君上有命,全军进发,直指舒鲍封邑!” …… 云中六年,四月,舒宗城。 伴随着前线战报源源不断送来,曲易、白芷等封君的嘴巴慢慢张大:“什么?曲胥君领三千兵,大破群舒六千联军?” “曲胥君以舒鲍君为人质,杀入了舒鲍封邑?” “舒鲍城不战而降?曲胥君缴获无算?” …… 这一条条消息,令原本就嫉妒不已的曲易、朱鸢封君,眼睛都有些红了。 他们只是想借助曲胥之力,为自己谋取利益,还有趁机消耗对方。 但料不到,对方不仅没有多少消耗,还连连得利,让他们如何能忍? “六千联军一朝覆灭,两舒封邑几乎再无可御敌之兵,势如破竹却是正常,最令本君诧异的,还是曲胥君于平原列阵,堂堂正正地击败了六千联军!” 白芷封君却是注意到了别处。 因为他自问纵然自家军队齐出,也做不到这个战果。 心中对于曲胥大军的评价,却是不断上升。 对方既然能灭了六千大军,那若是反目,击败他们这三家联军,似乎并无多少困难。 一念至此,心中不由苦笑:‘似乎是开门揖盗了……’ 顿了顿,看向曲易、朱鸢两位封君,问着:“二位君上,如之奈何?” 这就是问接下来该如何做。 夺了一座城池,还有周围的乡村可以劫掠,实际上这三家联军同样获得了多年未曾有过的收获。 但人心不足,看到段玉的收获,他们的贪婪被刺激得更加厉害。 “自然是速速出兵,前往舒巢了!” 朱鸢封君立即道:“一战群舒灭,浦上诸侯必闻风丧胆,除了芝城外再无一战之力,我意,大军直扑舒巢,攻下此城!” 听闻段玉兵锋犀利,他也不愿与对方正面为敌。 而舒巢君虽然逃回,损兵折将却是事实,说不定大军过境,狐假虎威,就能说得对方不战而降呢! 到时候,就是巨大的收获了。 虽然此举有抢夺友军战利品之嫌,但四家封君本来就勾心斗角,却是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舒巢既已被打断脊梁骨,又十分富裕,不趁着曲胥君搜刮舒鲍之地的机会,去那狠狠捞上一票,更待何时呢? 封君们趋利避害的性格,在此时展露无遗。 首先是曲易君,忍耐不住,率先兵发舒巢,旋即朱鸢君紧随其后。 到了最后,就连白芷君,也忍不住派出一千人,加入了这场盛宴。 他倒还算老成,知道无论如何必须守住舒宗城,如此才可高枕无忧,进能得这一邑之地,退也可保后路安稳。 而这一支三家联军进入舒巢之后,立即就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奸淫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即使是最为睿智的白芷君,也不觉得自己能保住这里的土地,自然是打了狠狠抢一把就走的心思,于是命军卒放手大掠,不禁烧杀,完全就是要将舒巢变成一片白地的架势。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伴随着手下士卒行囊越来越臃肿,甚至军营中都藏了女子之后,不仅行军速度,连军纪也不可避免地松弛下去。 而在舒巢之地,乡野密林之中,仇恨的目光越发汇聚,几乎形成一把大火,要将他们焚烧殆尽。 四月十五,三家联军杀至舒巢城下。 舒启面颊消瘦,眼袋漆黑,与之前潇洒倜傥的模样相比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望着城下烽烟,几乎是泪流满面:“治军无道,惨败于敌,致使封邑遭掠,我有愧也!” 城下,使者耀武扬威,大声命令着投降:“尔兵不满五百,还不投降,城破之时,必玉石俱焚!” “主君,万万降不得!” 一个封臣连忙进谏:“这三家封君贪婪,一路杀我子民,烧我房屋,焚我庄稼,此仇不共戴天!” “此辈若豺狼,一旦入城,必生灵涂炭啊!” 联军暴虐之名早已传出,满城国人誓死不降,甚至主动动员,青壮上城墙御敌。 舒启见着这一幕,只觉血气上涌,大声道:“封君守国门!本君得王上册命,必誓死不降,与敌人周旋到底!” …… 与此同时,舒鲍城内。 舞乐升平,美酒珍馐,鼓乐齐鸣。 段玉端坐主位,正在款待舒鲍君舒让。 这莽汉当初不知死活,挡在龙蛇营兵锋之前,被秦飞鱼一枪挑飞。 所幸体格强壮,身上铠甲甚厚,再加上一点运气,没有在冲锋中被践踏而死,得到了段玉救治。 只是段玉救他也没安什么好心,随后就以他为人质,逼开了舒鲍城邑的大门,来了个鸠巢雀占。 这位封君数代的积累,大量美玉珍珠,金银古玩,府库内的存粮,乃至兵器盔甲,都成了段玉囊中之物。 舒让是个蛮汉,之前还想仗着勇力,挟持段玉逃走来着,被段玉亲手收拾了几顿,终于认识到彼此间的差距,老实下来。 一曲即毕,段玉挥挥手,让舞姬与乐班下去,举杯敬酒:“能有此胜,乃诸位之功也!饮胜!” “臣等不敢,这都是主公英明神武之故!” 底下臣子一饮而尽,只有舒让,觉得嘴里很不是滋味。 “之前有军报,朱鸢、曲易三家联军攻打舒巢城,不克!舒让你如何看?” 段玉却没有准备放过他的意思,直接问着。 “浦西诸侯,除了君上之外,尽皆土鸡瓦狗尔!” 舒让很是不屑地道,若给他遇到的是另外一家军队,或许就不会有着如此惨败,奈何时也命也,遇到克星,算他倒霉。 “此时浦上,哪里还有援军呢?” 段玉又继续问着。 舒让脖子一梗,却是沉默下来。 浦西诸侯来势汹汹,在大败群舒的威吓之下,那些小邑之主连守着自家城池都来不及,哪里还有胆出兵? 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些吴越人主动退去,又或者芝城白罗来援了。 这时候,秦飞鱼就说着:“芝城乃南句州大城,有民万户,驻军上万,白罗也是南楚大将,精于用兵!不可不防!” 相比于吴越而言,南楚的将门世家就多了。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白氏与项氏。 这白罗便是白氏之人,正经的将门出身,有着传承,初出仕就为校尉,讨伐贼匪数千得胜,没几年就积功为将,外放一方领兵五千,满足了兵家晋升的条件。 可以说,绝对是天生的高富帅模版,令秦飞鱼都看得有些羡慕嫉妒。 将门虎子出身,只要有着资质,表现出才干,那道天堑就可越过,此时的白罗,起码也是武道一重、军气灌体的大将,又掌握大量上古战争秘术,十分不好对付。 “芝城乃南楚要害,此人八成不会出城与我等野战……” 段玉略有些遗憾。 这白罗,掌握对吴越最后防线,必沉稳厚重,不是施展什么计谋就能诓出来的。 否则的话,芝城若失,南句便无险可守,楚国也向吴越打开大门,后果不堪设想。 若自己是白罗,也得防备着这一支浦西联军不过是诱饵,后面还有吴越大军陷阱的可能。 反正国界这边的诸侯封君连年征战不断,纵然失去些人口土地,将来未必不可夺回,但若失了芝城,才是万死莫赎! 这也是因为楚国内乱,无法合力。 否则首先浦西诸侯就不敢策划这次入侵,而白罗也肯定敢于出击。 纵然失败,丢了芝城,后方也有主君亲率数十万大军而来,有何惧也? 但此时,实在是时运不济,勇将难伸。 突然,堂外有武嵇求见:“主君!有快马急报!” “念!” 段玉心头萦绕着某种预感,直接令着。 “喏!”武嵇行了一礼,旋即大声念着:“四月二十五日,曲易、朱鸢联军久攻舒巢不下,士气涣散,夜,有陶邑兵卒偷营,城内响应,被两面夹击,遂大败……” “果是废物!” 段玉不屑地撇撇嘴,望着舒让。 这货也有些尴尬,他刚刚说浦上诸君不敢冒犯,立即就来了一个陶君打脸。 “陶君,何人也?”段玉却不以为意,问着。 “陶君,陶邑之君也,擅货殖,有私兵千五百之数……” 舒让下意识地回答。 在他看来,那个家伙更似一个商贾,何时有了这等勇气了? “一千五百兵卒配合城中国人袭营……四五千兵卒就这样败了?” 秦飞鱼听了,连连摇头:“竖子不足与谋!” 第二百四十章 秘术 “骄兵必败啊!” 朱鸢君率残兵败将仓惶而逃,心中悔恨异常。 他太过看轻浦上诸侯,手下的士卒也被舒巢的繁荣迷花了眼睛。 他们一路劫掠,军纪涣散,到了没有多少正牌守卒的舒巢城下,竟然屡次攻之不克。 那封君舒启也有些知耻而后勇的味道。他散尽府库,动员自己所有奴仆持着兵器守城,又将武库打开,装备国人。 因为吴越人的残暴传开,城内万众一心,大军受阻,士气徒降,萎靡不堪。 正当朱鸢君准备与曲易君商量着退兵之时,那个一直不被重视、不以军事见长的陶君,居然派了一千五百兵,就来袭击营地…… 朱鸢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最不愿记起的记忆,那燃烧的大火,楚人呐喊的口号,己方倒下的士卒,令他的心不断隐隐作痛。 也令他知晓,自己不是真正的统兵之才。 好在他的亲卫得力,忠心耿耿,总算护着他逃出生天,没有憋屈地死于战阵或者做了俘虏。 只不过自责只是一瞬,片刻后他就将此番苦难怪罪给了别人:“都怪曲易君那头肥猪,我早跟他说过,让他手下不要带那么多累赘,竟然连农家的炊具都不舍得抛弃……还有曲胥君,不前来助我,坐视大军战败……白芷君也是,此时或许正在舒宗城中,优哉游哉地看吾笑话……” 正怨天怨地间,一个探子来报:“君上,有军队追近!” “莫非是陶君追兵?” 朱鸢大惊之色,他此时收拢败兵不过四五百,而且如丧家之犬,可没有再战之力。 “不,是曲胥的武成军!” 朱鸢君长出口气,又感觉脸皮火辣辣。 之前他们还在算计着这曲胥君,想不到此时却要靠这人救场。 没有多久,远处就浮现一片烟尘。 一片黑影越发扩大,化为三千人的军队。 “有条不紊,凝重如山!” 朱鸢君叹息地说着。 同样是入侵楚国封邑,为何武成军就能做到井井有条,严守军纪呢? 他正衣襟,竖直了冠,向着大军迎了过去。 “朱鸢君,别来无恙?” 段玉骑在马上,望着前方甲胄不齐的朱鸢与其属兵,轻笑道:“得知舒巢变局,本君立即赶来,机缘巧合,又遇到了曲易君!” “曲易君?” 朱鸢君一愣,果然在行伍中看到了那个肥胖的身影。 曲易君比他还惨,被段玉找到的时候,身边随从都不满五十了。 “朱鸢君……” 曲易君泪眼汪汪,几有再世为人之感,差点就要与他抱头痛哭。 这一次来这浦上,实在是亏!亏大了! “两位封君不必如此,我备了宴席,还请赏脸!” 段玉笑了笑,设了宴席款待这两人。 之前这两封君合兵足有三千五百人,此时只剩下六百不到,所有缴获辎重也在逃亡时丢得一干二净,真是闻者心酸,见者流泪。 酒过三巡之后,段玉就问着:“未知两位封君,欲作何打算?” “我们?当然是回归封邑了!” 曲易封君仿佛受惊的小兽,一个劲地想回到温暖的小窝去舔舐伤口。 “谬矣!”孰料段玉脸色一变,冷然道:“我与二君亲如兄弟,此仇不可不报!你们随我同去舒巢,看我为汝等报仇!” “报仇?!” 朱鸢君一个激灵,有些渴望,但望着段玉幽幽的眸子,心里又是一空。 再看看旁边,对方有大军三千,自己却是残兵败将,卫兵都死伤不少,端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道:“如此,一切尽听君上吩咐便是!” 曲易君虽然还想挣扎,却被他以严厉的神色制止了。 “好!此宴之后,我方大军便开拨去舒巢,为二位复仇!” 段玉大笑。 宴饮之后,曲易君却是找到朱鸢君,十分不解:“君上为何阻止本君归乡?” “君未见当时曲胥君的神色么?” 朱鸢君却是反问:“若我等敢再提归乡之事,他或许就会让我等‘没于战阵’了!” 曲易君缩了缩脖子:“不至于吧?” “本君算是看明白了,此人胆大心黑,怕是天下还没有什么事他不敢做的……” 朱鸢君叹息一声:“这时在人家羽翼之下,还是默默蛰伏的好,日后总有机会……” “本君明白了!” 曲易君肃穆拱手道谢,笑眯眯的眼睛中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舒巢城。 “刚驱一狼,又来一虎!” 望着重新合围的大军,主将还是那个将自己击败的曲胥君,舒启不由面露苦笑,向着旁边一人行礼道:“白校尉,一切就拜托了!” “请君上放心,我有陶君的一千人,还有五百精卒,必能守城!” 这人二十来岁,留着两撇胡须,显得成熟了不少,身材中等,相貌精悍,穿着楚国的高等武甲,一股煞气盘踞在身。 他当然不是芝城大将白罗,却是对方的一个子侄。 如今浦上动乱的消息早早传了回去,白罗虽然要镇守要害之地,不会轻易出击,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 此时,就将一个请战的子侄派了出来,带领五百兵。 这子侄名为白关,从小研读兵法,刚刚出仕,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 不过他知道敌人势大,之前并未直扑浦西诸侯联军,而是前往陶邑,说服陶君,得一千兵,这才直奔舒巢城而来,果然一举建功,击败两个封君,俘虏上千人。 一时之间,只觉志得意满,望着下方合围的大军,也是不以为意。 …… “白氏族人?!” 下方军阵之中,看清楚城墙旗帜的段玉却是一愣:“不太可能是白罗,否则其必敢出来与我军野战,那就是其它子侄了?果然,这白罗虽然大军不出,搅局的本领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就有些遗憾,对旁边的秦飞鱼笑问:“若我杀此人而函其首送至芝城,能激得白罗出来决战不?” 没有错!这次段玉出来,最大的目标,就是楚国的南句州,芝城! 其余封君间的攻防,在段玉看来都是小打小闹,唯有此人才勉强算得上一个对手。 “不太可能……这白罗是宿将,又是兵法家,不至于受激将!” 秦飞鱼道:“即使我们拿住这守将,放在芝城前五鼎烹了,也未必会出城!哪怕我方只有三千人!” 这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守将,最是让攻城者头疼。 段玉想了想,不由皱眉。 大军征战,可不比神通术法决斗。 虽然他还有最后一招——孤身进入芝城,刺杀主帅。但白罗可是楚国大将,位高权重,身上盘踞的气运不可小觑,并且手下掌精卒万人,所形成的铁血煞气也是一大压制,同时起码有军气灌体的修为在身。 纵然吴越倾国之力,预备一次刺杀,成败也不过五五之间。 白家传承悠久,一些上古战争秘术十分犀利,段玉可不想阴沟中翻船。 更何况,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之前几次行动,已经大大得罪了一些潜在势力,他可没有寄希望于大夏龙庭或者其它敌人一辈子都追查不到自己头上。 以往孤悬海外,不怕人报复,但此时不仅入吴越做了封君,甚至还跑到了楚国,岂不是在人家眼皮底下放肆? ‘纵然我出手有九成把握能刺杀了大将白罗,但保不准芝城之中就有一个陷阱等着我,到时候我的死亡率也超过五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大闹浦上,灭群舒,想不到那白罗还是如此能忍!一直龟缩不出。’ 芝城占尽地利,又有人和,的确是一块硬骨头。 段玉吐出一口长气,就望向舒巢城头。 也罢,先见见白氏小子的能力。 当即下命:“攻城!” 咚咚! 战鼓擂响,前军出阵,士卒举着盾牌,抬着云梯,向舒巢城而去。 “放箭!” 城上传来一阵大喊,但箭雨却显得稀疏。 段玉见此,心中暗喜,知道之前大败,又有围城,已经几乎耗尽城内之力,箭矢不足了。 要不是有着那白氏子带一千五百人来搅局,搞不好光凭朱鸢与曲易二君,最终拼着死伤些人马,就能将城池攻下。 然而,当曲胥兵卒随着云梯爬上城墙之后,局面顿时扭转。 “杀!” 白关一声咆哮,城墙上的守卒均是士气一振,红着眼杀向自缺口爬上来的兵卒。 陶邑之兵本来就不以勇武著称,而舒巢城内并无无多少兵卒,只有民夫,但此时这些人竟然士气如虹,奋不顾身,顿时就将杀上城头的曲胥军打蒙了。 原本攀爬上城墙的士卒惨叫着摔落下来,缺口被飞快堵上,攻城的士卒好像潮水一般退了回来。 秦飞鱼面色不变,这本来就是试探,此时凝望着城墙上竖起来的一根绘满符咒的柱子,十分惊叹:“白家的战争秘术?一吼之下,振奋士卒血气,并且不受铁血煞气压制?真是大开眼界!” “兵家一重,军气灌体,二重练精兵,第三重则是衍生军气神通,不受铁血煞气克制……” 段玉则是道:“如今的军气神通,主流还是撒豆成兵与草木皆兵,能以一人成军,而在上古,还有诸多神通分支,在战争中大放异彩……此图腾聚啸秘术,应当就是某个军气神通的简化版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银弹 秘术,本来就比神通低了好几个等级。 上古的军气神通,需要兵家三重才能涉及,而这次敌方摆出的秘术,却只需要一根图腾柱配合,一个还未突破的兵家武者就可以施展,显然简化了无数倍。 虽然威力也削弱了不少,但胜在廉价与简单。 光是从此一项,就可以看出白家这等门阀的底蕴,委实不可小觑。 “鸣金收兵!” 再看了几眼城头之后,段玉下命。 大军缓缓而退,有云中卫压着阵脚,尽然有序。 “哼……什么武成军,也不过如此么!” 城头,白关望着这一幕,嘴角不由现出一丝笑意。 …… 夜晚,军寨周围设立了坚固的木栅栏,还有高高的箭塔,督兵巡视各营帐。 “大哥……之前为何不让我龙蛇营冲一次?” 段玉与秦飞鱼漫步巡营,秦飞鱼就忍不住说道。 纵然舒巢城内有一千多守军,还有一个懂得战争秘术的白关,但只要他带着龙蛇营冲一波,还是很有希望破城。 “你觉得白家秘术如何?” 段玉笑了笑,问着另外一个问题。 “不过略微刺激士气、血气的秘法……提升幅度也不是很大……”秦飞鱼对此虽然重视,但心底还是不以为意。 “饶是如此,若我方精锐冲阵,必有折损,这又何必呢?” 段玉摇摇头,一些核心计划,他只跟心腹提过:“不如拿这舒巢之城实验一二我方的攻城器械!” “大哥还是想打芝城?”秦飞鱼一阵沉默,问道。 “这个自然!” 段玉直接承认:“争霸天下,一步都退不得!” 这说得也是曲胥现在的境况,虽然看起来所向披靡,但打下的城池都难以久守,最多掠夺些金银人口回去,又岂是段玉所愿? “现在楚国内乱,正是开拓的好时机,关键就在于立足之地!若是拿下芝城,则南句州就沦落小半,剩下的也难以抵抗了……” 到了那个地步,段玉甚至准备将整个曲胥都搬迁过来,将芝城作为自己的主邑! 区区一个曲胥,怎么比得上这个万户大城,还有周围的膏腴之地呢? 并且,这其中也有吴越方面的考虑。 虽然自己是吴越封君,但做下这等事,必然受到吴越王忌惮。 而蒲州情形与南句州相似,虽然半数掌握在各封君之手,但后方同样有吴越王派来的官员与大将。 若自己势大难制,与吴越的关系就实在不好说了。 因此想要成龙,必须西敌楚国,东拒吴越! 这也是无可奈何,真正良好的起家之地早就被占据,这是人家祖辈积累,自己白手起家,只能退而求其次。 “飞鱼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完成大哥霸业!”秦飞鱼有些激动,又有些迷惘,大声说着。 “此次一发动,若不能打下芝城,就一步慢,步步慢,而纵然打下了,也要面对楚国的疯狂反扑,还有吴越的抵制……真是步步艰难啊!” 段玉一振长袖,又笑道:“罢了!先看看我准备的攻城器械再说!” 营地内某处。 征召来的木工正在加紧赶制,一辆辆攻城车,投石车被制造出来。 所谓的攻城车,车顶有防备箭矢与落石的厚棚,其下有轮,中间悬挂着一根削尖的大木桩,尖端还用金属加固,用法则是冒着箭矢推到城下,像撞钟一般撞击城门。 而投石车则是利用杠杠等力量,抛射数十斤的石块砸墙。 对于厚厚的土坯墙而言,的确有点效果,但并不是太佳。 毕竟吴越是蛮国,工匠并非很兴盛,而纵然庆国中,一发能抛射百斤数百斤巨石的投石机也十分罕见。 不过段玉对重量没有苛求,几十斤,十几斤都认了,这才能勉强造出来。 想要达到历史上‘回回炮’的水准,纵然杀了那些蹩脚工匠也办不到。 “攻城车,云梯还可……但这投石机?” 秦飞鱼撇撇嘴:“恐怕难以对城墙造成什么损伤……” 段玉却诡秘一笑:“这却未必,要看投的是什么弹了……” “莫非不是石弹,而是……”秦飞鱼目光一凝,他对五毒精兵颇有了解,脸色一白。 “那是最后杀手锏,此时不宜抛出,未来还有大战要用呢!”段玉摇摇头,掀开一处帐篷,揭晓了谜底:“便是它们了!” 帐篷之内,一片银光灼灼,耀人眼球。 “这是……银弹!?”秦飞鱼仔细望过去,就见几十颗圆坨坨、胖滚滚的银球堆在地上,表面还有大量篆文,不由慢慢张大嘴巴。 “不错,就是银弹!” 段玉苦笑一声:“虽然只是表面镀了一层银,但还是得多亏之前搜刮来的白银,才能成功制成!” 他修为已经到了游神御气境界,道印四转,正是攻银之匠! 而这些银弹,则是他结合道门秘传符箭之法,配合炼器经验,还有研制火药时的灵光一闪,制成的攻城利器! 这个世界规则不同,火药爆破之力不尽如人意,但科技不够道法来凑,自己以四转篆刻师之力,耗费大量白银,制作的银弹,却有不错的爆炸杀伤效果。 银弹内部并非实心,而是装了大量硝磺木炭等引火之物,密封加固,外围镀银,篆刻道纹。 道术虽然受到铁血煞气的压制,但自己的篆刻师功法天生就有抗性。 到了攻银之将层次,更是可以在万军之中使用。 即使威力有着削弱,但段玉要的只是引子与催化的效果,明日就拿舒巢城测试一二。 不过此法虽好,却真的是拿白花花的银子砸人,耗费颇大。 并且,也令段玉有种颇为微妙的不协调感,想到了异世的‘银弹战术’。 虽然名称一样,但内里却是迥异了。 一念至此,不由神色怪异,嘴角抽动。 …… 第二日,舒巢城头。 “又来了!” 舒启强打精神,望着敌军方阵上前。 这一次,武成军却没有着急围攻,而是推着数架攻城车,投石车缓缓靠近。 “要苦战了么?” 白关瞳孔一凝,旋即又自我安慰:“我已经加固城防,并且设立了秘术之源在此,纵然有十倍之敌来犯,也必能坚守!” 嘣——砰! 就在这时,敌人的投石机发出怒吼。 第一轮是试射,用的是普通石弹,数十斤石头砸在土墙上,留下一个凹陷,旋即无奈地滑落下去。 “校正!再射!” 第二轮,第三轮同样是石弹,已经调好了角度,轰轰地砸在城墙上。 轰隆!轰隆! 虽然震天作响,但白关暗中松了口气。 他曾经北上,见识过庆国的投石机,每一次都是起码五十斤以上巨石,甚至还有过百斤的,那才真是毁天灭地。 与之相比,这吴越人搞出来的,就只是小场面了。 但下一刻,真正的考验才来临。 “上银弹!” 段玉下令,数个巨大的银弹就被装到投石机上。 在阳光之下,白银的光芒更加璀璨。 “那是何物?” 城头,白关、舒启望着这一幕,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近些的曲易封君,则是望着硕大的银弹流口水,几乎以为曲胥君疯了。 他敢拿自己祭祀的祖先作证,那一定是银子! 曲胥君这个疯子,居然拿银弹砸人!!! 这是何等奢侈,何等败家啊!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或许都要上去抱着曲胥君的大腿,求他用银弹去砸自家的封地! “发!” 嘣!嘣!嘣! 拿着小旗的监督士卒一声令下,投石机再次发出怒吼。 数道银光宛若流星,重重砸在城墙位置,旋即……轰隆!轰隆!!! 剧烈的爆炸生成,气浪翻滚。 整个城池都似乎跳了一跳,白关直接趴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似有铜锣齐鸣。 他整个人一时懵了,站起身来,才发现城墙上一片哀鸿遍野。 刚才那轮大爆炸,所带来的不仅是气浪还有剧烈的震动,更夹杂了大量碎铁片、小石块飞射。 以当时的动能,这些段玉特意埋下的小玩意杀伤力完全比得上强弓硬弩,猝不及防的守卒往往被射成筛子或者一堆烂肉,死得惨不忍睹。 “这……这是何等攻城秘法?为何之前兵书上根本没人提过?” 白关望了眼旁边,见到舒巢封君比较倒霉,被一枚铁片削中脑袋,已经倒在血泊中,不由挣扎着趴到城墙之上眺望。 只见刚才被流星击中的某处城墙,已经浮现出一个大坑,周围裂痕条条。 而守卒尽皆仓惶无比,几乎以为受到了天谴! 咚咚! 急促的鼓点突然响起,却是同样被吓呆的武成军卒,在督战队的催促下,发起了攻城。 “鬼神乎?” 朱鸢君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身上灰尘扑扑,这是刚才被吓趴在地上沾惹的。 对于曲胥君,则是忌惮无比,这种掌握了鬼神之力的神器,居然被这个男子掌握在手? 未来浦西的天,似乎要变了? 他默默无言,甚至对督战队将自己的兵卒驱赶着冲阵,都无法反驳。 段玉凝视城墙,却是默默评估着:“虽然对城墙破坏比石弹犹甚,但此物最佳用法,还是用来杀人,以及恐吓!” “有此利器助阵,今日必克城!”秦飞鱼立即说着。 “好,此物便命名为——银甲神雷!” 段玉嘴角带起一丝微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克城 “五月黄梅欲雨天啊……” 芝城。 一片军帐连绵,却是一座大军营,人数几乎过万。 段玉抬头望天,只见阴云连绵,仿佛随时都会落下雨来,不由神色阴沉。 南方多雨,特别是五月之后,就到了传统的梅雨季节,梅者‘霉’也,阴雨连绵,器物发霉,更不适合行军作战。 因此,必须赶在连绵阴雨之前,就打下芝城! 他来到中军大帐,俯瞰下方的封君与将领。 白芷、曲易、朱鸢三位封君俱在,只是神色颇不好看。 前段时间,武成军以‘银甲神雷’破舒巢,解救千余俘虏,收编为辎重营,旋即又回到舒宗城下。 面对大军威逼,白芷君考虑良久,还是开门迎入,四大封君重新盟誓,以段玉为盟主。 只是段玉根本没有撤军或者就地守御的想法,而是将所有兵卒拉出来,直扑芝城! 在这件事上,曲易、朱鸢二君没有丝毫发言权,白芷君却是被胁迫。 虽然是乌合之众,但这么凑起来也有七千大军,堂而皇之地开到芝城下叫阵。 奈何城内守将白罗一意固守不出,几番挑战如泥牛入海,纵然将白关绑在军前,扬言要烹了都是无动于衷。 芝城位于浦水上游,北有山而南有水,占尽地利,可称形胜之地,并且城中有万户,驻军万人,粮食充足,必要时可动员万余民夫协助守城。 段玉又查看了下,发现这城用的还是砖石垒砌而成,比普通城邑的土墙坚固多了。 不仅如此,城下有壕沟,城墙有箭塔、角楼、垛口……等防御设施。 城高池深,万众一心,军队精锐……不论怎么看,段玉都觉得自己率领一支乌合之众来攻城,完全是送死的行为。 在这种条件下,城池守将居然还一意坚守,看样子是想拖到梅雨季节,实在令他都有些无处下口之感。 “诸位……诱敌出城显然不可能了,接下来必须强行攻城!” 段玉扫了一眼,直接说着。 下方,曲易、朱鸢两个封君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而白芷君却是脸色涨红,猛地站起:“曲胥君,莫非你要本君的军队去送死么?” 这样一座坚城,来十万大军打上一年都未必能拿下,段玉一开始肯定会用其它军队攻城,死伤惨重可以预期。 他本来就是被段玉挟裹而来,不由下定决心,若是段玉拿白芷军当消耗品,那纵然来一场火并也不能让对方得逞。 “白芷君言重了!” 段玉瞥了白芷君一眼,制止住其它将领拔刀的举动。 但只是一眼,这位常年征战,颇有武功的封君,竟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迫,身上骨节作响,仿佛有着千钧重担,被压了回去。 白芷君心中凛然,知道这位曲胥君当真深不可测,不由十分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与对方结盟?简直是引狼入室! 段玉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肃容道:“本君攻芝城,是为了吾等大业考虑,也是为了吴越国运着想,此城一落,南句膏腴之地唾手可得,吴越去一大患……至于消耗军队?本君在此承诺,武成军必与白芷军共同进退,如何?” “即使如此,这城也很难打……” 白芷君神色难看至极。 “无妨……”对于这个,段玉却是挥挥手:“本君的银甲神雷,正等着此城真正开荤呢!” 武成军的银甲神雷,白芷君也有耳闻,据说以白银铸造,发如天谴,宛若得了鬼神之力。 他本人是不怎么相信的,奈何曲易、朱鸢二君都是言之凿凿,不由将信将疑:“若银甲神雷真有如此威力,那芝城或许可以一打?” …… 夜色深沉。 段玉元神出窍,立于虚空。 军营中的铁血煞气虽然对他有着压制,但作为一个地煞真人,还是修炼道印功法的地煞真人,这点还是可以忍受。 当即打开灵目之术,遥望芝城。 繁星点点,与城中的万家灯火相对应,又似有一股磐石般的气运冲天而起。 “军气如山,果然是有兵家大将镇守!” 段玉幽幽一叹。 一个兵家大将,在军队中才能发挥无与伦比的威力。 纵然自己的银甲神雷能顺利破墙,但入城之后也必多巷战杀伤。 正因为如此,他才将白芷等封君拖来,组成七千联军。 “相比而言,潜入刺杀,却是最佳的方法!” 段玉望着城墙,却又冷笑一声:“但不论有没有陷阱,身为一方君主,还这么亲自行险,本来就落了下乘!” 当下决定,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大军杀进,令什么魑魅魍魉的阴谋都无法得逞。 既然已经成为集团首脑,不让手下人去卖命,反而自己上,岂不是白痴行径? 自己给封邑,给爵位,许世袭……好处给了一大堆,此时就到了他们效死的时候了! …… 第二日,天色依旧阴沉。 七千大军摆开阵列,投石机蓄势待发。 乌云压城,带来凝重无比的气氛。 芝城守将白罗来到城头,望着下方的大军,脸色凝重:“虽似乌合,却杀机暗藏……曲胥君果非常人!” 顿了顿,又看向旁边亲信:“其它校尉八成都在暗笑我徒拥万兵,却胆小如鼠吧?连亲侄失陷在外都不敢救……” “不!将军如此做,必有原因!” 这亲信脸上有着一道刀疤,身上煞气凛然,乃是跟着他的老人:“当年将军带领我们剿匪,五百人就敢追着数千人砍杀,虽刀箭随时加身,依旧泰然自若,怎么可能会畏惧?” “你倒是会说话!”白罗笑了笑,神色转为肃穆:“消息可打探清楚了?” “已经打探清楚,白校尉领兵五百,一开始说服陶君,增兵一千,又夜袭包围舒巢的数千大军,轻易战而胜之……只是后来,武成军围城,动用了一种攻城利器,号称‘银甲神雷’,一雷发出,宛若天谴,当场就轰死了舒巢君,舒巢城因此而陷……” 这亲信立即回答道。 “银甲神雷?此物一出,战争形式大变啊……看来回去之后,我白家兵书的器物篇,又要多上一卷了……” 白罗喃喃地说着,优良的目力,令他可以清晰看到投石机,还有正在装配的银弹。 甚至,还能模糊看到银弹上的篆文。 “道家云篆?莫非是符箭一类的东西?” 他大是惊疑不定:“这曲胥君背后果然有着神秘势力支持,难道是十大道脉?可即使道家符箭,在万军战场上,又有何用?” 理论上来说,守城不能久守,特别是遇到这种敌方有攻城利器的情况,必须派人尝试袭击毁掉。 但白罗之前却是得了神秘人提点,知道这支大军十分不对,暗藏两支精兵,自然不会再派人去送死。 守军不出,武成军也就好整余暇,将十余架投石机一字排开,装弹完毕,周围有龙蛇、五毒两营护卫。 “真是老乌龟!” 秦飞鱼见到这一幕,不由暗骂一声:“不过纵然再硬的乌龟壳,也得给砸开了。” “发!” 他亲自传令。 嘣!嘣!嘣!嘣! 下一刻,十数道银色流星就轰击在芝城城墙上。 轰隆!轰隆!轰隆! 火焰肆虐,气浪翻滚,甚至还有黑色的蘑菇云升起。 白芷君纵然早有准备,也是差点被吓了个马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神器!国之神器啊!” 因为份量比石头还轻,部分银弹甚至越过城墙,砸到守军头上。 这造成的杀伤更是恐怖,一个漆黑的大坑浮现,数丈之内皆无活人,血肉横飞,残肢遍地。 “立战柱!” 白罗虽然依旧站立,但目眦欲裂。 虽然早就知道此银甲神雷厉害,但想不到竟然真的犀利至斯! 一发之下,地动山摇,宛若季世到来,天塌俱灭! 他狂吼一声,连打带催,终于有着几根巨大的柱子被竖起,其上刻满碧绿色的花纹。 “整军,备战,吾等身后,就是吾等父老妻子,死战不退!” 配合着其它军官,总算勉强将士卒训斥收束,只是眼中的畏惧怎么也消散不去。 嗡嗡! 就在这时,从各个战柱之上,一圈无形的波纹散开。 这是白家战争秘术,由白罗施展,范围比白关更加广大,效果也更好,能提升士卒一两成的恢复速度,还有激励士气之效。 城下,段玉望着这一幕,却是冷笑不已。 “嘿嘿……白家秘术,本君早就在白关身上见识过了,虽然不错,但只能增幅一两成,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又有何用?” 在枪械发明之后,个人勇武就迅速衰减。 此时,同样是如此。 他一挥手:“给我轰!” 嘣!嘣!嘣! 又一轮爆炸在城墙上浮现。 一发银弹正中图腾柱,猛地炸开,周围一片血雾。 这种场景,不要说紧急征调来的民夫,纵然是百战精卒,也是精神崩溃,赶鸭子一样四散而逃。 “进击!” 在一干人目瞪口呆中,段玉冷然令着:“今日必克此城!”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梅雨 “杀!” “冲啊!” 擂鼓声中,数千大军上前,先是用沙袋平了壕沟,旋即就杀到城墙之下。 因为有着银弹攻势,城墙上一片混乱,抵抗极少。 “敢退者死!” 白罗不愧是大将,亲手训练的白耳军也算令行禁止,连连砍杀逃卒与慌乱者,组织防御。 没有多久,箭雨、滚石、擂木、沸油就滚滚而下,杀伤着攻城的士卒。 “嘿呦!嘿呦!” 一营兵推着攻城车,艰难地来到城门口,合力喊着口号,撞钟一般,轰击高大巍峨的城门。 城墙上万箭齐发,各种阴毒机关接连发作,令这一营兵很快死伤惨重,但马上就有另外一营人手替了上来。 咚咚的撞门声,宛若死神礼貌的叩门,预示着可怕的杀戮。 “不对劲!” 城墙之上,久经战阵的白罗望着这一幕,却是蓦然一个激灵,浑身都打着寒颤:“这样下来,用不了多久,敌军就要死伤过半,不得不撤退了!他们主攻的方向,绝不是城门!” 正沉吟间,就见到一些攻城士卒开始挖掘地道,不由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一瞥,望见几个精兵抱着黑布蒙着的重物上前,狂风掀起一角,外露银光,不由大叫:“快!射杀他们!” 可惜敌人来得太快,转眼间就到了城墙跟死角。 旋即,伴随着一声大响,又是一阵天惊地动。 轰隆! 这段城墙猛地一震,浮现出大量裂痕,摇摇欲坠,却终究不倒。 “真是坚城,死士抱炸药包都炸不开!” 段玉赞叹一声,旋即一指布满巨大裂缝的城墙:“投石机瞄准,给我轰开它!” 嘣!嘣!嘣! 十几道银色流星在城墙上炸开。 终于,这段伤痕累累的城墙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轰然倒塌,现出一段七八丈长的通道来。 “白芷君!” 段玉大呼:“共同进退的时候到了,跟我一起杀进去!” “冲啊!” 秦飞鱼等将目中充血,早有准备,带领精兵杀向城墙。 “吾之亲兵何在?” 白罗见到这一幕,眼角裂开,真的滴下血来,同样大喝一声:“与本将一起堵住豁口!” 守城重在士气,白罗龟缩不出,纵有万人也是士气低落,借着今天银甲神雷的威势,更是狠狠一击。 然后轰开城门,大军涌入,精兵为先锋,势如破竹,就可一战而定! 守军若还想挣扎,唯一的机会就在于用性命堵住缺口,争取时间! “占住城墙,占据豁口!” 秦飞鱼已经有为将之器,知道此役关键所在,带着龙蛇精兵连连扑杀,将涌过来想要堵住豁口的守卒杀退。 旋即,就眼角一跳,看到一名大将帅亲兵而来,虽然不是精兵,但也人人有甲,显然下了血本。 “守城大将白罗?!” 他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你来送死?” 只要杀了这人,这城就下了一半! “南楚壮士,死国就在今日,随我冲!” 白罗咬着牙,拔出长刀,身先士卒。 此时情形很清楚,纵然敌人轰开了城墙,自己这边还是占有优势,人数比攻城者还多。 只是一开始被吓坏了,炸散了鸭子。 当此之时,唯有大帅亲冒箭矢,才能唤起士气,将缺口堵住,这仗还有得打! 秦飞鱼当然知道这点,直取白罗。 两支精锐一冲锋,白罗就暗中咬牙:“果是精兵!” 他兵家修为到了一重巅峰,没有突破第二重,但培育的亲卫却已经有精兵的雏形! 龙蛇营自成营以来,第一次遇到了强敌,杀得难解难分,伤亡不断出现。 “龙蛇乱舞,杀!” 秦飞鱼一条长枪宛若蛟龙,连连点杀敌人,终于被一道刀光挡住,定睛一看,却是白罗。 对方舞动一柄长刀,状若疯魔,却守得八风不漏。 叮叮当当! 他们两个修为旗鼓相当,杀得难解难分。 “秦校尉,我来助你!” 几个呼吸之后,大量五毒精兵又涌入进来。 以两支精兵,进攻一支精兵雏形,顿时形成优势,亲卫营损失惨重,虽然还是死战不退,却回天乏术。 “哈哈!大势在我,你输了!” 秦飞鱼大笑着,忽然间,似进入某种神而明之的境界,在场龙蛇精兵的状态,一一在他心中浮现,挥出酣畅淋漓的一枪! 此枪宛若龙蛇,闪电般将白罗捅穿! 血洒长空,白罗猛地一挥刀,将枪杆斩断,负伤而逃。 “将军快走!” 周围,亲兵不要命地扑来,将秦飞鱼挡住。 噼里啪啦! 秦飞鱼如猛虎入羊群,拳打脚踢之下,亲兵竟然无法阻挡,纷纷死伤惨重。 “痛快!当真痛快!” 他仰天长啸,知道自己已经破入兵家第二重,练精兵之境! 这却是利用五毒宗秘法强行破关的好处,早早练了精兵,一切都水到渠成,只要心灵突破,外界条件早已准备好,立即跟上。 “杀啊!” 保住了豁口,接下来,三千武成军,数千白芷军,就宛若决堤之水一般,源源不段地涌入。 “给我喊……白罗已死,降者不杀!” 段玉亲自来到城墙豁口位置,指挥着战斗。 “白罗已死!降者不杀!” “白罗已死!降者不杀!” …… 大量声音传遍周围。 那些守卒见到亲兵营旗帜断折,不少信以为真,再无斗志,或者逃跑,或者器械投降。 “此城虽破,余孽却多!姜宝程金,你们去击溃守军最后抵抗,如遇到坚固据点,以银弹破之!” 段玉飞快令着。 又看到秦飞鱼仰天长啸,不由欣慰:“飞鱼,恭喜了!” “第二重不算什么,第三重才是难事!” 秦飞鱼恢复平静:“主君银甲神雷之威,从今日开始恐怕要名动天下了!” “此战过后,也不需隐藏什么!” 段玉大笑。 这银甲神雷,重要的并非配方与制作工艺,而是最外层的篆文,这却是自己的专利,除非再去找一个四转的篆刻师来,否则根本无法仿制。 ‘纵然这个世间还有其它篆刻师传承,但此法遭天妒,很难突破……特别是三转之后,必走道国之路才可,天下恐怕就我一个了!’ 有着这个底气,自然不怕什么探子。 …… 与此同时,另外一面。 白罗身上鲜血淋漓,勉强用布包扎了,看到半城混乱,不由虎目流泪:“大王……我有愧也!” “这并非主将的错,实在是敌人破城之器太过犀利!” 旁边的残存亲卫立即劝着:“我方还有大军,还有民夫,与敌巷战,未必不能胜!” 敌人虽然厉害,但兵卒过少,却是致命弱点。 “不错……” 正在白罗回过神之时,忽然看见一处爆炸,烟云冲天而起,不由面色惨然:“好个曲胥君,竟然用银甲神雷爆破城内?” 其手下面面相觑,知道巷战胜利的把握徒然降低。 白罗忽然抓住一个手下的衣领:“传我将令,立即焚烧粮仓!” 这是玉石俱焚之策,纵然敌人得了芝城,也令对方寸步难行。 只是这城中粮仓不仅有着附近征收来的粮食,更是城中万户的命根子,一旦焚烧,立即就有大荒。 这哀鸿遍野,民怨沸腾,孽报也是不少。 即使如此,为了报答王上,白罗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将军……” 亲卫迟疑,此令一出,除了他们这些外来兵卒之外,纵然本地守卒都要跳反。 “去!” 白罗大吼一声,吐出口鲜血。 “喏!” 这亲兵正要遵令,忽然间,一点清凉打在脸上,不由诧异抬头。 就见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下起丝丝绵绵的雨来。 在南方,梅雨季节一般持续绵长,更难动兵。 若是一日之前有这雨,说不定曲胥就得无奈退兵。 但此时落下,却是于事无补了,并且,还会令楚国难以调兵遣将应对。 甚至,就连烧粮仓都变得困难起来。 “下雨了……雨水……” 白罗仰天,任凭雨珠砸湿脸庞与衣襟,泪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再也不可分辨:“这是天要亡我,而助曲胥乎?” 当下指天大骂三声,‘哇’得一声,吐出带血的内脏,气绝而亡。 “将军……将军死了?” 亲兵们呆呆怔怔,心中的山峦崩塌。 此时混乱传开,配合着满城喊杀与爆炸声,当真是地狱一般。 “快,护送将军遗骸,我们从西门出去!” 一个亲兵眼珠一转,大声道。 白罗在时,可以命他们不计生死,白罗一死,却难以阻挡一些人求生的渴望。 “不错,必须护送将军遗骸回归祖坟!” 几名亲兵同样颌首,一行人收拢了残卒,来到西门,这里并未被攻下,但城门大开,逃散者不知凡几。 他们对视一眼,同样涌了出去。 …… “真是一场好雨!” 段玉撑着油纸伞,伸手迎接雨点,心中大是痛快:“省得我救火了……并且雨季难以动兵,正是天赐我修理内政的机会!” 目光所及,却并没有立即入城,而是牢牢把守着城门命脉。 攻破这城之后,他道心澄澈,仿佛拭去了什么尘埃,道印也是轰鸣不断,似有精进。 这顿时令他知晓,自己强打硬攻,没有冒然深入此城刺杀,步步为营,果然避过了某个劫数。 第二百四十四章 艰难 芝城,某间大宅内。 窗外阴云连绵,雨打芭蕉。 宅内却是门户紧闭,仆童神色惊慌,不安地听着大军过境的脚步声。 好在他们并未入门劫掠,总算出了口长气。 “夫子!” 一名青衫士子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方才入内。 他捧着漆盘,上面是刚刚做好的稻米饭、鱼羹、还有一碟青菜。 房内摆设朴素简单,却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厚厚的书籍。 在榻上,坐着一位博带高冠,年有六旬的老者,他鹤发童颜,脸色红润,见到青衫士人,张嘴一笑,露出稀疏的牙齿:“是子俊啊?城内如何了?” “曲胥君杀入城内,守军节节败退,因其不犯人家,本地士卒多降,外地兵卒与惧怕遭到兵乱的大户则是从西门逃出……至此时,曲胥君已经彻底掌控四门,正在平定城内……” 子俊抿紧了嘴唇:“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啊……就是不知这位曲胥君接下来要伐的,是南楚,还是吴越呢?” 夫子却没有多说,开始用食。 君子食不言,寝不语,他吃得很慢,一举一动却十分有规矩,柔软的稻米饭很适合开始松软的牙齿,鱼汤也很鲜甜。 子俊在一边服侍着,看到夫子吃完之后,又漱了口,闭目冥思。 南楚之地,文化不昌,学宫之力没有庆国那么大,不过夫子却是楚国难得的一位大儒,明心见性,修身养气,已经迈入知天命之境! 此世人族超凡之道,只有三家大宗,为兵、道、儒。 其中儒家最弱,虽然养气,却手无缚鸡之力,比如此时的夫子,一位普通兵卒都可以令其束手。 但一口浩然正气,却可辟鬼神! 并且,儒家出仕,丝毫不会与人道官职气运相冲突,反而相得益彰。 儒家修行,分为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等境界。 而立,是读书入命,明心见性,开始养气入门。 不惑,浩然之气修炼小成,虽然无法用于攻敌,却也不受精怪鬼神迷惑。可保自身,并且为他人解惑。 知天命,可称大儒,一口浩然之气喝出,无形之魂魄立受重击。 耳顺,则是传说,儒家至此,就摆脱凡人桎梏,渐生神通。 夫子本不是芝城之人,受到神秘邀请,孤身来此。 如今看来,却是为了那妖孽! 子俊内心愤愤,所谓的妖孽,自然是指那曲胥君了。 以封君之身,不顾国君之命,冒然出境,首先就是非臣! 而兴兵讨伐,令生灵涂炭,则是不仁! 最后身为体制之主,却修炼道家神通,更是逆天! 这样的人,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只是可惜,此人倒是谨慎,虽然道术精深,之前却没有冒然出窍入内窥视此城,否则被夫子一喝,再被白将军领军气一击,说不定就要灰飞烟灭,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当年延支山之役,天师尚且都受不得大儒怒斥,浩然正气冲击,何况此时的段玉呢? 等到夫子睁开眼,子俊又问着:“事不可为,夫子为何不走,保留有用之身呢?”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夫子坚定地说着。 与此同时,却是想到了之前从神祗那里获得的消息。 曲胥君的确是妖孽,不得不除!哪怕拼此残躯,血溅五步! 而此人显然要在芝城常驻,那自己也当顺势留下,等待机会。 “奈何这满城生灵,又要涂炭!” 只是说到最后,又不由惋惜。 “生灵涂炭?”子俊一个激灵:“可是我观曲胥军还算纪律严明,有督战队巡视,想来马上就要安民,为何夫子说要生灵涂炭?” “白罗战死,曲胥君得此城,则得南句大半,王上岂能善罢甘休?”夫子慨然道:“曲胥君纵然安抚得力,保住一城,也只是小仁小义,更是将满城楚人,推到不得不与楚国大军交战的地步,今日少死百人千人,来日多死万人数万……” “夫子说得是!” 子俊顿时受教:“所以我等蛰伏,等待时机,刺杀此人,令芝城兵不血刃地开城,方是舍己为国的大仁啊!” …… 城中,城守府。 “我方已经控制城门,再过一两日,必可肃清此城!” 段玉望着地图,听着手下汇报,不由有些尴尬。 人少,这是武成军最大的缺点。 否则若有两万三万,大军入城,一夜便可控制局势。 此时虽然有雨,楚卒厌战,但混乱逃散者还是不少,他只能先掌握四门,再控制粮库、府库等重要地点,最后关门打狗。 “大军入城,首先就是要严肃军纪,再号令各街长者与有威信之人出面,安抚平民,协同救灾!” “楚军方面,本城兵卒民夫大可放归还家,而外地兵卒,未逃者不降就死!” 一条条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传了下去。 段玉长出口气,知道白罗必是死了,否则城内不会如此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这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梅雨一直连绵不断地下了三日,城中总算慢慢平复下来。 期间,小型巷战不断,好在有着秦飞鱼率领精兵四处弹压,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遇到真正顽固的堡垒,就直接用银弹爆破,倒也势如破竹。 到了今日,总算彻底平定下来。 段玉也得以长出口气,听着手下汇报情况。 一听才知道,以七千人攻上万守卒的万户之城,还是十分勉强,麾下死伤惨重。 “此战,白芷军战死两千余,剩下也是人人带伤、武成军战死一千,五百云中卫,伤亡过两百……” 秦飞鱼一边说着,一边抽凉气,连他手下的龙蛇营都伤亡惨重,这差点打成全军覆没啊。 实际上,入城之后的巷战,才是死伤最多的地方。 到了后期,白芷军已经差点哗变,连武成军也甚是不稳,剩下的据点都是他带着云中卫攻下的。 “而城中守军,战死四千有余,俘虏两千……” “惨胜!”段玉幽然道:“这是一场惨胜!!” 己方伤亡真正过半,差点哗变,武成军一年之内都不要想有大动作,白芷军更是彻底废了,不叫惨胜叫什么? 说实话,要不是自己手握两支精兵,高层各个有非凡之力,能不能压制住此时的芝城都是问题! “不过好在终于是赢了!”他摊开地图,这是白罗府邸中的军事地图,附近地理十分详尽:“得了芝城,就可全据南句州之险,有浦水之利,沿江河而下,不论是浦上诸侯,还是浦西封君,都在辐射范围内……并且南句州之内楚兵空虚,只要稍微花些心思,必可一一拿下!” 秦飞鱼看过去。 不错,得了芝城为门户,东面的群舒封邑、陶邑……都是尽在掌握了。 而若野心大点,白芷、曲易、朱鸢……都可控制。 这一块地方加起来颇大,毕竟光是曲胥一地,就相当于三个云中,而其它封君的领地小者一县,大者二三县、四五县。 虽然地广人稀,但段玉要是脸皮够厚,就敢称自己已掌握数十县之地,军民数十万,可成蛟龙——但是,这只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美梦,仿佛用沙丘做的堡垒,顽童轻轻一脚就能踹塌。 甚至,不必顽童飞踹,沙丘堡垒都有可能自溃。 “我虽然硬攻下此城,但楚地之民视我为仇窛,纵然扣押浦西诸侯,也无法号令他们封地上的家臣,更不用说还有吴越王的影响……” 段玉当然不是疯子,掰着手指头数起今日困境来:“即使吴越王不宣称我是叛臣,不发兵攻我,南楚也必然发兵来攻!” 芝城一落,南楚门户洞开,楚王就算再昏庸,也不会坐视不理。 而楚国有十二州,底子甚厚,即使有着武宁君、高玄通牵制,还是可以纠集数万人来攻! 因为它可集兵数十万,相当于叛军总和还多,因此纵然两面起火,也可以再分出一个拳头来打人。 说实话,要不是段玉祭出银弹攻势,纵然吴越王兴兵十万来攻,芝城也能守上数月,因此算是稳若磐石。 东面门户沦陷,楚国那边绝对是始料不及。 “到时候十万大军围城,我方手头不过三千残兵……纵然有着银甲神雷,恐怕也是……” 秦飞鱼有些头皮发麻。 “所以成龙艰难啊!” 段玉叹息一声。 他望了望自己头顶,只见一团团气运弥漫,却十分稀薄,大有散乱之相。 甚至,比之前还要不如一些,这却是武成军、云中卫大损,失去军器镇压的缘故。 要真正控制数十县,自然可风起云涌,集兵数万,成一方诸侯。 但这需要时间巩固,也需要大批文武官吏用命,将自己的权威深入城乡之内。 只打下地盘,却没有有效统治,征兵收粮,有个屁的气运。 所谓‘其兴也悖焉,其亡也忽焉’、‘百战百胜,其国必亡’就是最好的写照了。 并且,南楚、吴越、乃至暗中虎视眈眈的大夏,会给自己时间深扎根基,发展的机会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规划(月票1600加更) “既然如此,大哥为何还要取芝城?” 秦飞鱼知道段玉的心思,是准备以芝城为核心发展的,不由问着。 “吴越没有多少潜力,并且地野狭小,不归正统,难以做事……要取天下,必得南楚才可!” 段玉喃喃地说着。 并且,吴越王与他到底还有一层封君与封臣的名分,没有掌握绝对实力之前,若是反咬一口,名声也就臭不可闻了。 但当初若不获得这个封君之位,便连曲胥这个进攻的跳板都没有。 “坏消息说完,好消息也有一些……”段玉笑了笑,道:“芝城粮库已被我拿下,得粮秣三十万石,足够一城人吃上两年多,而武库内也有足以武装万人的军械……只要有一年时间,就可训练出一万大军……” 芝城是楚国东方门户,也是交通要道,这里被锁死之后,南楚对群舒、陶邑等地就没有丝毫影响力。 或许小规模的人员可以翻山越岭地交流,但大规模军队通行却是做梦。 关门打狗之下,浦上诸侯必得臣服。 “若有一年,当然可,但我们或许连半年都没有!”秦飞鱼苦笑一声道。 “吴越那边,我已经派郭百忍尽量周旋,实在不行,大不了放弃曲胥,自辞封君之位,再封锁白芷山道……目前要应对的,还是楚国!” 段玉眼中精光一闪。 这样一来,就是彻底断绝与吴越关系,非被逼到极限不可为也。 不过若真的这样,那也没有了什么君臣名分的限制,日后若得势,必灭吴越社稷! “此外,群舒已经俯首,武成军虽然疲敝,但凑出一千人还是可以,我再将五毒营给你,你率龙蛇都出击,先下陶邑,再平定其它城邑封君……” 浦上之地,除了群舒与陶之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小城,若是继续北上,翻山越岭,则是南句州其它封君辖地。 不过段玉估计,在之前楚王抽调各地精兵勤王,自己又破了芝城之后,应当没有谁敢来放肆,有也是螳臂当车。 南句州之内,已经可以尽情驰骋。 “一千人,加两支精兵,若再配以铁甲神雷,纵然群舒再叛,也能打下!” 秦飞鱼眼睛一亮。 “与此同时,我会将芝城作为主邑,开始练兵!” 段玉深吸口气。 实际上,历史上多次战争,争夺天下的关键,就是看有没有这个命,或者说,能不能撑过某个关口。 撑过去了,自然海阔天空,撑不过去,就是成王败寇,死后还要被抹黑。 “此外,军事之外,则是政治!” 段玉踱步,望着地图:“偌大南句州,纵然打下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文武官吏去治理,纵然将云中岛搬来都不够,因此……还是得分封!” “如何分封?” 秦飞鱼有些疑惑。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妥协的妙法!”段玉苦笑了下:“我只要他们名义上臣服,供给粮食、军械、民夫便可,甚至不必往领地上派一官一将……那些土豪,豪强们,以往想要跻身上层而不可得,现如今只要愿意臣服,我就可以让他们获得与封君一般的荣耀与权力。” 这就是打倒上层,提拔中层,化大邑为小邑。 力分则弱,纵然里面肯定有不少野心家,但只要自己不大败,芝城不破,应该还是反不起来的。 当然,此种制度很不靠谱,一旦势力衰弱,反你或者架空你就是分分钟的事。 “作为暂时的妥协之策,应该是足够了!” 秦飞鱼颌首。 “还有浦西诸侯,我只要扣押他们,令白芷、曲易等地不敢大动,能略微配合,便可以了……” 段玉道:“既然你也赞同,晚上就宣布此事!” 啾啾! 旋即,从厅堂后方,却不知怎么,传来一声破空穿云的鹰啼,令秦飞鱼神色顿变:“那是……鹰?” “不错,这却是意外之喜,你跟我去看看!” 段玉神秘一笑,带着秦飞鱼来到后花园。 这府邸占地甚是广阔,有着一座高塔,塔顶有巨大的空门,声音便是从其中传来。 秦飞鱼上楼后,见得四面有铁栅栏,刚刚靠近,就有一支利爪探出,叮当作响,将他吓了一跳。 “真是……好大的鹰啊!” 他眼睛一眯,望清漆黑的囚室之中,竟然有一头巨鹰。 这鹰极是神骏,高八尺,翅展绝对超过一丈,处于这狭隘闭塞的囚室之中,就仿佛将壮汉塞进犬舍,显然极不好受,是以经常啼鸣。 “原来白罗还养了鹰?” 秦飞鱼又望了望,发现囚室有着三处,分别关了三头巨鹰,一者羽黑,一者脖子上有一圈白羽,最后的一只却最为神骏,头顶有金色绒毛,宛若金冠。 想了想,却大惑不解:“养这鹰,莫非是为了传递消息?或者运人?” 若是传递消息,小鹰已经足够,而运人的话,区区三只,实在没什么大用。 “白罗其志不小,这是我从他书房中搜出来的,你看看……” 段玉笑了笑,递过一章文书。 秦飞鱼看了几行,眼睛就挪不开了:“这是……精兵法门?!” 精兵者,三军之锐也。 这次要不是手上握着两支精兵,段玉也不敢打芝城的主意。 战争之中,有无精兵,绝对是天与地一般的差距。 而白罗正处于兵家一重巅峰,提前训练精兵,揣摩精兵之法,却是正常。 “不……不对!” 秦飞鱼眯了眯眼睛:“白家的精兵,应当是白耳精兵,我对阵过白罗的亲卫,不是这样的……” “不错!”段玉鼓掌:“此卷‘天鹰锐士’的练法,应该是白罗偶然得到的残篇,想要加以补足……” 至于白家真传,当然不可能留于文字。 比如段玉很感兴趣的战争秘术,纵然拿到了白关,严刑逼供,那小子至今还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呢。 “可惜,可惜……”秦飞鱼看完,连连叹息:“只有小半部训鹰之法,否则的话,若是依法而行,岂不可得一支飞行精兵?” “是啊……” 段玉同样遗憾,若是有飞行兵种,在这时代简直跟开了大杀器一样,奈何前世记忆中,没有哪一个诸侯搞出来过这种凶残玩意:“此残篇只有养鹰训鹰之法,余下士卒如何调训,乃至最关键的人鹰协同,空战配合之法,却是完全没有……也没有配套的武将法门……” 这就令它价值大减,估计白罗只是揣摩着玩玩,与自家精兵相对照,因此才养了三头。 “并且,其还有一个弊端,就是耗费太过!” 要练精兵,起码要一营百人才算成规模,而换成这天鹰锐士,则是一百个人,加上一百套精良装备,还有一百头巨鹰! 耗费或许比龙蛇精兵与五毒精兵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其无愧于耗费,但段玉此时的身家,纵然有全篇,都不一定能培养出来。 “即使如此,控制这三头巨鹰之后,紧急运人运物,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段玉笑了笑,目中意味不明。 ……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知道叹息多少次之后,朱鸢君被甲士恭敬地‘请’出居住的小院,参加曲胥君的夜宴。 在宴席上,他看到了愁眉不展的曲易君,还有神色阴郁的白芷君,心中突然畅快了几分。 白芷君被挟裹着攻城,虽然武成军与白芷军队共同进退,但精锐不同,一方还有精兵相助,虽然面对的敌人大体相当,但死伤就很有区别。 当一个武成军死伤之时,白芷军就要死伤两三个,因此闹到了要哗变的地步。 只是被武成军派精兵轻易镇压,勉强将芝城打了下来。 而白芷君回过神一看,就发现自己的大军已经可以撤销建制了。 没有兵权在手,曲胥君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将他们形同软禁! 直到此时彻底平定一城之后,又提了出来。 ‘不知道曲胥君准备如何对付我等,是索要赎金土地,还是毒酒鸠杀之?’ 朱鸢君为人阴沉,遇事难免往最坏处想。 那曲易君脑满肠肥,胆小如鼠,别不是将自己三君曾图谋削弱曲胥的事情泄漏了吧? 这么仔细一想,不由汗水浸湿了后背,看到白芷君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觉得不可靠起来。 不过到了宴席之上,发现旁边居然还有一个膀大腰粗,用封君规格招待的君主,不由又是一哂:“此人怎么也来了?” 在朱鸢君旁边,来得却是被俘的舒鲍封君——舒让。 此时他低眉顺眼,乖巧得仿佛一只小狸。 ‘不过,这曲胥君着实有几分本事,竟然真的将芝城打了下来……’ 他望了望周围,那粗大的廊柱,广阔的大厅,金银红漆的装饰,都令朱鸢君目不暇接。 而这醇酒与宴席,却是令他食不知味。 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宴席的正主也来到主位,赫然是曲胥君! “诸位……我浦西诸侯,为王上守国门,幸得天眷,将士用命,大破芝城,为吴越除一大患,当满饮之!” 段玉举起三脚双耳的青铜酒爵,劝饮道。 曲易、朱鸢、熊让连忙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而白芷君则是将酒爵重重往桌案上一顿,望着段玉:“曲胥君,你还知道我等同为浦西诸侯,吴越封君?” 第二百四十六章 章余 “白芷君醉了,醉了!” 这一下,将曲易君吓得几乎软倒在地,朱鸢君连忙打着圆场。 “三位封君,这是误会我了!” 段玉苦笑道:“此时城中不稳,三步之外就宛若敌国,因此本君命甲士保护诸位,若有得罪,先赔礼了!” 说着,又举酒爵,连饮三杯。 “曲胥君,那你何时放我等归去?” 白芷君气呼呼地望着段玉,心里后悔死了当初的决定,此时虽然打下芝城,却是连战利品也无法要的了。 “本君怎么敢拘留各位封君?”段玉诧异道:“诸位大可自便……” 此言一出,就连朱鸢君都狐疑地望着段玉,怀疑此人没安什么好心。 果然,段玉接着道:“只是城外乱兵四起,群舒之地甚为不稳,诸位君上形单影只,若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白芷君顿时脸色一沉。 他们三大封君的兵卒,几乎被消耗光了。 若是只有十几人随行,搞不好真的要出事。 而这段玉的潜在意思,是若他们出城,就要派人劫杀么? 朱鸢君一颗心沉了下去。 不过段玉接下来保证道:“我已经派大将秦飞鱼出去疏通道路,只要道路一打通,我必亲自护送诸君回国!” ‘推卸之词!只怕打通道路是假,抢地盘是真,这浦上十数县之地,就要喂了这头贪狼了……’ 朱鸢君心里暗骂,得了保证后,却又有些轻松。 三人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喝酒。 而段玉则是将目光转向熊让。 对于这个俘虏,他就不怎么客气了:“熊让,你是愿继续为楚王效死,还是臣服于我?” “小人愿臣服君上!” 殿外就有大鼎沸腾,熊让当然不想被扔进去活活烹死,出列跪拜道。 “善,本君有臣九等,下士、中士、上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下卿、中卿、上卿!你可为中大夫,仍领舒鲍为封邑!” 听到段玉的话,朱鸢暗自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们都是封君,可以任命封臣,但此举不同他们,形如封爵,并且中大夫就领一城邑,他们又算什么? 不过想到曲胥君一向僭越,习惯性大逆不道,还是忍了。 “中大夫舒让,拜见主君!” 舒让一咬牙,知道这是上了段玉的贼船,只能行礼。 封土册命,可不比寻常,段玉必祭祀天地,昭告天下,到时候消息传开,他这个受敌爵之人,也不知道会被暴怒的楚王如何处置。 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已经跪了一次,这次也没有多少犹豫。 “按本君之法,中大夫每年需出十位武士服役两月!” 段玉望着这根价值一千金的马骨,说着:“武士者,武道宗师也,中大夫你算一个,还有九位,若有,尽可送来,若无,则以粮秣劳役代替。” “一切谨遵主君之命!” 舒让此时不论段玉说什么,都只有唯唯应是的份。 “如此甚好,你明日便可回封地,配合秦校尉平定四方!” 这是要出投名状的意思。 受了敌爵,又帮着杀了楚人,段玉倒要看看这个舒让再怎么跳回去。 …… 纵然梅雨连绵,第二日,秦飞鱼还是带着一千二百之军,护送着熊让回转封地。 稍事休整之后,他们就会攻击陶邑,将这个商贾兴盛之地握在手中,旋即横扫其它小乡小邑。 与此同时,一支军队也从北方开了进来。 浦上之北,隔着一道山脉之后,则是桂山君的封地。 桂山封邑同样位于南句州,在州兵空虚,芝城被破之后,最快反应过来的,只有这些手头有兵有粮的封君。 “听闻芝城被破,浦西封君联军也是死伤惨重!摇摇欲坠!” “群舒乃楚国之地,只要振臂一呼,国人响应,必可驱逐外虏!” “到时候,便是楚国大功臣!” 抱着这个念头的桂山君立即动员,只可惜他地盘虽大,东面压力却也不小,只能抽出两千兵,沿山道南下。 原本把守这里的小城章余如蒙救星,丝毫没有抵抗,就将这两千人迎了进去。 领着着两千人的军司马名为陈灰,乃是桂山君的妻兄,略微用热汤洗了澡后就问着城中主事之人:“情况如何?” 这章余城位置重要,未曾封建,属于芝城管辖,此时城守西逃,只有几个小吏,闻言回道:“禀司马,浦西诸侯已下芝城,浦上大乱……城守逃了,本地大姓尽皆人心惶惶!” 官员可以逃,土地贵族却逃不了。 “真是……”陈灰按着太阳穴:“你速速为我军准备足够的姜汤、雨具、医者、药材!下去吧!” “司马!” 小吏一脸为难:“章余只是小城,只怕搜尽府库,也没有这许多啊!” “我管你如何,反正必要办到!” 陈灰眼睛一瞪。 这两千军队冒雨行军,翻山越岭,实际上到了章余就再也走不动了,并且若不妥善治疗,说不定就要减员。 他怒火上涌,眼睛都红了:“我家封君为勤王室,不顾生死,不惜民力,你个区区小吏,还敢推三阻四,莫非以为我不敢砍了你?” “司马息怒,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小吏苦着脸退下,陈灰却是惬意地躺回榻上:“看来浦西诸侯真的是强弩之末了,竟然连章余城都没有拿下,可惜,可惜……” 他可惜的,却是遇到这雨季,无法出兵再战。 不过只要将这个交通要道稳固地拿在手中,北方封君的支援就可源源不断地到来,足够与浦西诸侯争锋了。 即使不成,一个收复失地的功劳,楚王也得承认! 一念至此,不由面带微笑,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 数日之后,城外又冒雨来了一行。 “章余城?” 秦飞鱼抬起头,望着风雨中朦胧的城郭。 他之前护送舒让回封地,辅助他继位,并且将消息传播开去,又勒索了一番物资之后,就前往陶邑。 陶君擅长商贾,却不擅战斗,原本还有一千五百兵,但一千兵被白关借去尽数丧失在舒巢城下,此时只有五百兵卒。 被秦飞鱼恐吓一番后,陶君无可奈何,毕竟浦西诸侯连芝城都能打下来,破陶邑自然更不在话下。 于是兵不血刃地开城,秦飞鱼照例安抚一番,让陶君率领豪强族长去芝城拜见段玉,又留千人驻守,旋即马不停蹄,来到章余。 “大人,根据附近农户、猎户所言,有一支北来的人马,约两千,正驻扎在城邑中!” 一个探子禀告地说着。 “章余乃群舒之北的门户,虽然北面山道狭窄,却也不可不防,想不到还是被人抢先一步!” 秦飞鱼叹息地说着,不过语气下一刻就猛地一振:“只是兵贵神速虽然有理,但此将为了赶路,让兵卒冒雨翻山越岭,听闻城中军营疾病四起,医者药材都是不够……嘿嘿……” 再怎么说,浦上之地好歹还有道路,而走山道甚至可能遇到山洪,死伤惨重,体力也十分耗费,淋雨就容易生病,若是传疫,一军都废了。 “更何况,论兵卒,我方也是占优!” 秦飞鱼看了看身后,只有二百人不到,却一个个沉默无声,披着蓑衣,任凭雨水砸落。 “大哥将所有精兵交给我,我又岂能让他失望?” 精兵体质过人,又有雨具,冒雨行军还是能承受着。 “大家加把劲,进了城再喝热汤!” 秦飞鱼大笑一声,慷慨豪迈。 “大人,下命吧!” 姜宝,程金脸上闪现出嗜血的光芒。 “好!命先锋上前,炸开城门,我们再一拥而入!” 秦飞鱼笑了笑。 银甲神雷只有十几斤、数十斤重,五毒精兵完全可以抱着走。 而一枚的威力,就足以将这个小城的城门炸开。 到时候精兵涌入,与猝不及防的守军决战,必能得胜! 用兵之道,就是以强压弱,简简单单,效果却不可思议。 …… 轰! 片刻后,一声爆炸将城门炸成粉碎,宛若平地起雷。 陈灰从榻上狼狈滚了下来,望着亲兵:“发生何事?” 杀声隐隐,快得惊人,直接从城门破入,一方直冲军营,另外一方就向着官衙而来。 “大人……” 正慌乱间,外面跑来一个士卒,浑身浴血:“浦西诸侯……数千人攻入城池了!” 细雨迷蒙,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但虚张声势,被自己吓坏了。 “什么?已经入城了?” 陈灰一个激灵:“冒雨而战,一刻破城,这是铁人么?” 但此时,军营中已经传来大声喧哗,令他神色更变:“快……护送我出城!” 却是准备上马跑路,再也不来趟浑水了。 “此时还想走?” 砰! 一扇门扉碎裂,秦飞鱼大步走进,长枪横扫,几个亲兵就被挑飞。 有一个倒霉蛋甚至在半空中就被枪力五马分尸,死得惨不忍睹。 陈灰见到这一幕,顿时腿就软了,跪在地上:“将军饶命,我降了!” “哼!” 秦飞鱼对此人很是不屑,但还是忍了下来,毕竟用来安抚俘虏还有些作用。 当下一挥手,一个精兵就上前,将陈灰捆了,去军营劝降。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封爵 陶君本名陶鸿,面色红润,长须飘飘,卖相极佳。 他祖上有功,被封在陶邑,便以陶为姓,有制陶烧瓷的秘术,以此发家,将陶邑打造成商贾兴盛之地。 只是不怎么擅长兵事,之前又被白关借走一千人,城中兵力薄弱,听闻芝城都破,被秦飞鱼恐吓一番之后只得降了,与一干小城城守、地主豪强,前往芝城拜见段玉。 雨中的芝城朦朦胧胧,一些楚兵俘虏被驱使着,修筑倒塌的那一段城墙。 “芝城果然破了,银甲神雷威力真如传闻,发如天谴?” 陶鸿注视着那一段倒塌的城墙,与周围几人对视了一眼,目中若有所思。 他们次第进城,来到原本白罗的府邸。 虽然门庭依旧,却换了个主人。 两边尽皆是披甲执锐的精卒,大厅之上,端坐着一名气度俨然的青年,这便是统领一县为封君,连败群舒、白罗,打下芝城的曲胥君——段玉了。 “拜见曲胥君!” 陶鸿与其它豪强家主对视一眼,行稽首大礼。 “诸位请起!” 段玉清清如玉的声音传来,又横扫一眼,笑道:“浦上之地多才俊啊!” “不敢!” 这些里面地位最高的就是陶鸿,其它或者是小乡土豪,或者是小城中的大户,姿态十分谦卑。 虽然内心不知道如何想的,但这样已经足够。 段玉颌首示意,边上的原六郎立即展开一份文书:“君上治下,行分封之制……” 当下,就将云中岛分封的规矩念了一遍。 “各位愿成为本君之士大夫否?” 末了,段玉面容肃穆,沉声问着。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大多都是乡间土豪,被封君压制,很难获得什么高官厚禄,这等瓜分公家的饕餮盛宴,原本应该是趋之若鹜的。 奈何这曲胥君,还有这芝城,不知能在楚国大军下坚持多久啊。 “本君也就开诚布公,这芝城既然到了本君手上,就不准备吐出来,而王上也必然支持!” 虽然计划中吴越王不打来就算好的了,但不妨碍段玉狐假虎威。 下面众人一听,却有些道理,曲胥君守不住芝城,但吴越王发兵增援的话,又是不一样了。 一些人的心思,不由活泛开来。 做不了楚国的封君,做吴越的士大夫或许也不错? 毕竟这个曲胥君实在大方,士领村,大夫领乡县,都是世袭的实封啊!待遇跟小号的封君相等,只要各家出些钱帛物资民夫便可。 没有错! 段玉此时做的,就是将除几个群舒大城之外,无法控制的乡土,全部大派送一样分封下去。 相当于卖官鬻爵,与当地大族势力勾结,形成一种脆弱的统治关系。 哪怕对方只是表面上低头,只要出钱出人,他就承认对方的统治与权利。 如果连这种都不愿意做,那此时没有外力影响,就只能让秦飞鱼一家家抄家灭族过去了。 “臣等愿为君上驱使!” 片刻后,南楚豪强们还是拜下,有些老奸巨猾的,却是想着如何推辞。 出钱出人可以,历来征服者向被征服者勒索物资乃是惯例,但万万不可出任官职,更不用说接受爵位了,否则若南楚打过来可就说不清了。 “既如此,陶鸿,你为中大夫,仍领陶邑!” 段玉却不会让他们这么痛快,当场就确定下来。余下的豪强,登记名录后立即册封,就算来的只是一枚弃子,一个使者,也可以代领嘛,反正就是要将名爵捧回去! 村中土豪就是村士,乡中豪强与县中大族,就册为下大夫,领一乡或者数乡。 这实际上,还是承认既定事实,认可这些土豪在乡间的权力,因为此时的段玉根本没有足够的行政班子去下乡巩固权威,更没这个时间。 接下来,又命人铸丹书铁卷为凭证,准备祭祀天地,顺带昭告天下,还要造一个大鼎,刻以铭文,纪念此事。 一套组合拳下来,不少豪强家主脸都绿了。 这位曲胥君,根本是要板上钉钉,将他们绑死在战车上啊。 不少人心中流泪,准备回去之后就分家分族。 这就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些乡土豪强自有一套生存之道。 若是到时候楚军打来,大不了让受爵之人自首去死,宗族还是可以保全下来。 只是也有人被这么重的厚赏迷花了眼睛,觉得曲胥君还值得投资一下。 并且,若是此时冒然分族,之后若真的吴越大军来援,浦上之地永归于吴越,那家中肯定有不服的闹事。 大风险伴随大机遇,就看他们如何选择了。 敲定这些事之后,段玉却是心中大快:“各位可留在芝城,准备仪式,再命家人送来物资……” 这些时日,他虽然号令城中商铺必须开门,维持往日物价,但少了南楚供应,虽然粮食充足,其它物资还是有缺。 短时还可,长时间必然怨声载道。 此时就不得不依仗外来物资运入了,心中就决定,将各士大夫的兵役细化,命各家献上各种物资以抵消。 至于表面臣服,暗藏野心之辈,段玉也是不惧。 浦上终究是楚地,不可能一夜归心。 但只要表面上跪了,建立起统治,确定宗主权,哪怕非常薄弱,等到击退南楚大军,稳定下来之后,自然可以慢慢加强。 一切的一切,以打败楚军为前提。 若是能成,则顺利自立,否则一切休提。 让各位新鲜出炉的士大夫退下之后,段玉看向原六郎:“芝城占据浦水上游,有水运之利,水蛟都可分立出去,为曲胥水师,你是第一任统领,先建两千人编制!加紧训练。” “嗨!” 原六郎立即领命。 段玉见此,又笑了:“本君对外人尚且安抚,更不会忘记老人,那舒宗、舒巢封邑都是无主,自会奖赏有功将士!” ‘大城之主?莫非我可以成为大名么?’ 原六郎热血沸腾,只感觉整个人都要飞了起来。 在段玉一系列手段,软硬兼施之下,芝城以东的浦上之地总算平稳下来。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种平稳十分脆弱,只要有着外力轻轻一推,立即就会如山岳倾倒,变成燎原烈火! …… 盘云山脉。 由于受到某方面催促,高玄通匆忙征兵五千就下山,攻打交蛮州,他有着旧部三千,合兵八千,对外宣称大军万人,一路势如破竹,转眼间已打下十县。 施城。 此城城墙高五丈,南连群山,东西皆有天险,不过还是被高玄通打了下来,作为基地。 城守府内,高玄通望着一副地图,沉默不语。 郑文和匆匆而来,正容行礼:“臣拜见主公!” “是文和啊,起来吧!” 高玄通负手而立,身上比之前更多了一股大将之气,肃杀如寒冬:“有何事?” “东方秘报,吴越浦西诸侯联手进攻浦上之地,已经夺了芝城!”郑文和快速说着。 “嗯?” 高玄通眉头一皱,旋即大笑:“楚国怕是要完,白罗枉称大将,竟然被几个封君破城,真是个笑话!” 他此时身份是叛楚反贼,只恨楚国处处烽烟才好。 若吴越也加入,必能给他分担不少压力,至于日后如何,那也是日后的事了。 “主公,恕臣直言,这破城的曲胥君,对主公大是不利!” 郑文和再拜道。 “为何?”高玄通并未斥之为无稽之谈,反而问着。 这郑文和不仅机智过人,更隐约掌握一股暗中势力,根须网络遍布四方,高玄通才将情报之事交给他处理。 并且,之前居然能说服施城中的大族反戈,令大军损伤极小地拿下这个重镇,虽然令高玄通大喜,但心底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是人主本能,不喜欢手下有不受控制的势力。 当然,此人还是有些根基,将不舒服压下,表面上更加亲之信之。 “南方演化,各处都在我方掌控之中,唯有这曲胥君是一个变数!此时若给对方得了地利,变数越发扩大,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根据龙庭消息,郑文和如此说着。 “即使此人是我大敌,但一在南,一在东,隔着千山万水,如之奈何?”高玄通又问。 “主公可借刀杀人,主公之军此时不过万人,但得了施城,大可坚守,令十县连成一片,迁移山民下山,休养生息,招募兵卒,发掘地宫以资大军,等到明年,可得精卒数万……” 郑文和张口就来,这意思就是暂停攻势,让南楚略加喘息,转而有精力应对东方,不给段玉吸引火力。 相比于区区一个造反流民,想必吴越更加令楚王头疼吧? “此策不错,我也正准备停下了!” 高玄通颌首,忽然又问着:“我看史书,还有探查一些隐秘,大夏之前灭亡,外无大敌,内无奸臣,其灭之速,实在不可思议,这是为何?” ‘终于还是问到这个了……当年大夏短短数月便四分五裂,而龙庭一夜坠毁,却并非内外祸患,而是失了天眷,自去天命啊……甚至有天雷击打皇宫,可见天之厌弃。’ 郑文和心里想着,此时当然不敢这样说,只能勉强道:“这个……臣实在不知,或许等到主公大业成就,祭祀祖宗之时,龙庭太祖会有所启示!” ps:月初求月票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两方 武宁封邑位于楚国西部腹心,距离楚国王都只隔了一个韦州。 这也是为何武宁君一反,楚王就大惊失色的原因,近在腹心,肘腋生变啊! 岳超不愧是被楚王忌惮的诸侯名将,起兵后直扑楚王都,七战七捷,连下十二城,杀入韦州之内,逼得楚王惊慌失措下,向各州下达勤王之命。 不过到了这时,百战百胜的‘铁甲武卒’,总算遇到了他们的对手。 一片战场上,披着铁甲,武功精悍,所向披靡的武卒方阵,终于被一股白色洪流所独挡。 这一支精兵着白犀甲,五人成阵,怒吼之间,皮甲之上隐约浮现出异兽虚影,正是白家的白耳精兵! 精兵有精兵的战场,而更广阔的方圆几十里之中,数以十万计的大军犬牙交错,厮杀不断。 这一战一直打到夜晚,双方才不得不鸣金收兵。 楚国将门之中,以白氏与项氏最为显赫,此次楚王派来抵抗岳超的统帅,就是白家当主——白仲昭。 帅帐之内。 白仲昭升帐,按膝虎踞,聆听着战报: “各军回营,我方折损过万,敌军在五千与六千之间。” “善!”白仲昭听了,不忧反喜:“武宁君虽实力雄厚,比南楚一国还是不如,因此一旦起兵,就直扑王都……其势侵略如火,如今能被止住,已经是大善!” 又传令:“中军扎稳营盘,命各营轮流出击,消耗敌手,从今日开始,避大战而争小战,能斩首百级,自身伤亡二百以内,则论功!否则论罪!” 这就是仗着家大业大,与对方兑子,纵然以二兑一,南楚也撑得住。 虽然有些避战嫌疑,但岳超可不是普通人,深得兵法‘风林火山’之要,本身更是兵家四重的绝世名将,不得不慎之。 就在这时,一白家将领匆匆进帐:“大帅……急报!芝城落,白罗殒!” “什么?” 白仲昭一惊,正在持笔的手上不由落下一滴豆大的墨汁,染黑一片。 …… 时间略微往前。 韦州,楚王都。 现任楚王名为熊璋,乃是一位英主。 如今三十有九,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锐意改革,削除南楚封君尾大不掉之势,并北上争霸。 王宫之内,一名英武魁伟、紫瞳虎额的中年人大步走进,其它宫人连忙规避在路边,口称大司马。 楚王有意改革军制,效仿北方诸国,军中设校尉,将军。 而楚国旧制,司马为军事长官,乡中有乡司马,县中有县司马,最高则是‘大司马’,为全国最高军事长官。 此时的楚国,就位于改革的中间点,虽然王室直辖的军队中,已经出现了将领与校尉,但各封君的私兵统领还是司马。 并且,楚王麾下的最高将领仍称大司马,统管全国兵事,相当于‘大将军’。 “臣项无忌,拜见王上!” 大司马进了殿堂,向熊璋一丝不苟地行礼,旋即起身。 其气之盛,令楚王璋都感觉有些难以承受,此时勉强一笑:“大司马此来,可是西方战事有了结果?” “非也,只是东方芝城急报,之前吴越浦西封君过境,连破群舒,如今更汇聚大军,围攻芝城,特来求援。” 项无忌开口回答。 “吴越莫非有意参战?”楚王璋一惊。 “逢着楚国内乱,吴越王无鸠或许有心试探,或许只是两边封君日常……”项无忌道:“此乃疥癣之患,与这相比,盘云山高玄通,疑似大夏遗脉,是肘腋之患,而武宁君岳超,方是心腹大患!” “不错!但寡人已经命令各州勤王,汇聚大军二十万,前线还有白老将军统帅十万大军,应当能胜!”楚王璋喃喃地说着。 “王上,南句急报!”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内侍匆忙举着文书膝行而进:“芝城已陷!白罗将军战死!曲胥君已经占了芝城!” “什么?” 项无忌眼睛一眯,紫瞳中就放出光来:“白罗小子,竟然如此无用?” 看这时辰,一前一后,几乎是芝城一被围,发出求援后,不到一两日就被破了? 虽然是古代,但有着道法等诸多神通,真的不惜代价,消息传递还是很快。 “白罗真乃废物!”楚王璋听了大怒,猛地摔了一个玉镇纸:“亏寡人如此信任,将东方门户交托,竟然就这么败了,丧师辱国!” 又看向项无忌:“大司马前几日不是还说,浦西封君自有浦上封君应对,命白罗坚守,可保无虞么?” “臣知罪!” 这个还真推托不了,项无忌感觉脸有些疼,稽首谢罪。 “谢罪有何用?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楚王璋问策道。 “芝城乃形胜之地,得之可得南句大半,楚国东方门户洞开,恐吴越君王动心西进……好在天赐良机,正值梅雨,大军无法动弹!” 项无忌一板一眼地道:“只有命东面四州的勤王军不计代价地急返,召集附近封君相助,再命久经战阵的大将为帅,趁着吴越立足未稳之际,夺回芝城!” “东面四州,那便是十万大军啊……若是一去,王都只有十万,加上白老将军的,不过二十万,南方还有高玄通……”楚王璋只是迟疑片刻,蓦然现出坚毅之色:“如今芝城已经成了心腹大患,寡人心意已决,纵然高玄通糜烂交蛮州,也必先破芝城,拒恶狼于门外!” “王上圣明,臣请亲自领军!”项无忌请命道。 “大司马?不可!大司马还要主持王都防务,怎可轻动?”楚王璋立即拒绝:“不如让王叔熊周领兵如何?” 项无忌脸色一沉。心知王上不愿意看到项、白两家掌握太多兵权,心里权衡了片刻,就说着:“熊周也是大将,可!” 熊周乃是王室中人,还是楚王璋的叔叔辈。 南方虽然礼乐不如中原,但对于王室也没有那么多忌惮,熊周因此少年游学,拜将门费家为老师,请教兵事,学成后领兵征战,无有不胜,如今已经是兵家二重的大将,也是王室最拿得出手之人。 费氏也是将门,地位只在项、白两家之下,并且更加倾向王室。 项无忌却是真心为楚国考虑,觉着熊周资历、权谋都是足够,并且有着费家鼎力支持,不少费家子弟在帐下充为校尉、将军,特别是费家当主,修为臻至兵家三重神通之境,有他保驾护航,配合十万大军,只要赶在吴越大军进驻之前,取芝城易如反掌,就没有再反对。 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还是有些隐约的不安。 …… 吴越。 天气阴沉,仿佛君王之怒。 越青叹息一声,正了正衣襟与冠带,走入殿堂之内。 吴越王殿中,此时早已济济一堂,无鸠高居王位,望着手上的一份文书,冷笑道:“愿为寡人守西门?嘿嘿……” 浦西封君攻入浦上,打下芝城的消息,自然也传了过来。 与之一起的,还有段玉的奏书。 “区区一个曲胥,纵然能下芝城,又还有何余力?黎凤,立即点起大军,前往芝城……” 无鸠命令地说着。 当初只是想让这个曲胥君去磨一磨,想不到对方不动声色间,就弄得天翻地覆。 不过此时,似乎正是吴越西进的良机? “王上不可!” 越青深吸口气,站了出来。 “你有何高见?” 无鸠很是失望,册了封君之后,这个忠臣也与国离心了么? 越青痛苦地闭上眼睛,想到了昨日曲胥君家臣,那个叫做郭百忍的县丞话语:“越氏封地大多在南,吴越西进,与越氏纵有好处,也是王上得十,而众封君得一,如此下去,国内形势逆转,国君之势增强,封君之势衰落,于国大害矣……” 仅凭这些,还无法打动越青,但越氏族长与其它两个封君却有所动摇,郭百忍更是连连许下好处,最后保证道:“……若事成,主君愿迎娶越氏淑女为妻!” 迎娶之事,不过空口无凭,却可先答应下来,再看后续发展。 如此一来,若曲胥君腾飞,则南句必有越氏的一席之地,若曲胥君战败身死,自然什么都不必再说。 念头飞快转过,越青继续说着:“曲胥君此次之所以出兵,乃是受白芷君邀请,而白芷君是边境封君,受到袭击,有着临机决断之权,有奏文为证……他们都并无叛国之举,君上大军如何能进入封臣的领地?” 不得不说,前面尸山血海都是在楚国境内打的,而段玉也是将白芷三个封君好好养着,没有杀了一个,也没有侵夺白芷等领地。 说是‘无过’,勉强说得过去。 而吴越王大军过境,损害的就是封臣的利益了。 在限制君权之上,哪怕其余吴越六十一封君都恨死段玉,在这条战线上也必须一致。 否则的话,封臣得了什么好东西,君王就去觊觎,如何得了? 不过无鸠终究是君王心性,认准一件事后就坚韧不拔:“孤意已决,不必再言!” “报!” 就在这时,一臣子飞快来报:“已探得消息,南楚十万大军向芝城而去,领兵者是王叔熊周!” “十万?” 无鸠脸皮一抽,不算封君,他麾下尽数动员,也才五万。 这点迟疑,立即就被越青看在眼里,进谏道:“既如此,王上可增兵浦州山城,以观后局!” 浦州山城,跟南句芝城一个性质,是吴越西方壁垒。 如今楚王派大军而来,气势汹汹,吴越王要担心的,反而是自家安全问题了。 “可!” 沉吟良久后,无鸠做下决定。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临战 七月,暑热中的山城,气温不断升腾,梅雨过去,大地渐渐干燥。 黎凤巡视军营,尚算满意。 吴越王手下两大骁将,黑勇要拱卫墨邑,黎凤负责平定四方。 此次增援蒲州山城,汇合城内守卒,有着大军三万,他本人手下也有一支百余的‘花苗精兵’。 如此势力,若浦西诸侯敢抵抗,大可碾压过去。 只是他敏锐感觉到,王上也在犹豫。 不仅是军事与政事上考虑的,王上考虑的还有更多。 比如……虽然王室凭借着曲胥君进贡的帝品沧海夜明珠拔除毒素,成功解除了诅咒,但对方有没有在其中埋藏什么暗手? 虽然已经请修行高人、杏林圣手、巫祝蛊师看过,但无鸠还是有些隐约的不放心。 除此之外,则是这边微妙的形势。 ‘若能取,则取之,若不能,阻敌于国门之外,静待良机!’ 这是之前接到的吴越王密旨。 其中的分寸,就需要他这个领兵大将自己把握了。 当下来到帅帐,源源不断的消息就传了过来:“曲胥全面动员,白芷、曲易、朱鸢也有再度征召民夫之意?” 这四块封地的小动作,在黎凤看来,就跟螳臂当车一样可笑。 曲胥先不说,那三家封君被扣在芝城,形同人质,各封臣自然不可能臣服,但也不敢违抗一些不涉及切身利益的命令。 虽然抵抗薄弱,但自己若真的大军压过去,就大大越过君王与封君的底线了。 这又会在国内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报!” 正思索间,又有一个亲卫进来,禀告着最新的消息:“曲胥君派遣大将秦飞鱼进驻舒宗城,扼守白芷山道!” 曲胥君麾下有两百精兵的事情已经不是机密,秦飞鱼也是大将,此人占据地利,一意固守的话,要打下来起码要数月,除非己方也有银甲神雷。 黎凤顿时有些牙疼。 那位曲胥君,当真能不断给人惊喜啊。 精兵强将就先不说了,光是这银甲神雷,纵然十大道脉也拿不出来吧? “以大将领精兵与南楚降卒,东拒吴越,又派兵驻章余,封锁北面,南有浦水之利,西据芝城为主邑!” 黎凤连忙看向地图:“浦西封君兵力原本就不雄厚,再挤出三份扼守三面,芝城就几乎无人了,这曲胥君疯了么?还是一心向楚王投降?” “报!” 这时,又有情报传来:“南楚王叔熊周,领兵十万,已至南句!” 砰! 黎凤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 到了这个时候,纵然他一路打过去,也是赶不及了。 真不知这曲胥君是疯了还是怎的,竟然摆出此种自杀阵形。 若换成他,肯定不惜代价,收拢一切兵卒物资,死守芝城,等待吴越救援,事后肯定有大功,增加数个大城为封邑都有可能。 “惜哉,此君何其不智!” 黎凤叹息一声,此时只能看芝城发展了。 …… 芝城。 安定浦上,得了陆续运来的物资之后,段玉命秦飞鱼扼守白芷山道,又分兵镇守章余,原六郎警戒浦水,将兵力彻底分散。 不止外人,连自己人都差点以为主君疯了。 虽然三面派兵,但纵然最强的秦飞鱼一路,若吴越来攻,也只能拼死抵挡数月,这还是最佳情况。 而真正的威胁,已经来到了城下。 段玉登上西面城墙,顿时见得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陆续开来。 自己打下芝城,楚王反应比预料还要激烈,命令东四州勤王大军急返。 虽然有着梅雨,但两月时间,还是赶到了城下。 当然,如此行军,士卒多有折损,一路伤病累死不绝,辎重粮草同样损耗甚多。 十万大军,几乎非战斗减员了三四成。 这并非死了,而是有的生病,有的累趴了,需要在后方休整。 不过王叔熊周有着楚王虎符,号召附近封君相助,各州还忠于王室的封君群起响应,合兵也有三四万。 这数过去,就是实打实的十万大军,绵延数十里,枪戟如林,旌旗如云,望之如山,令人震怖! “恐怕是将吴越援兵的可能都算进去了,楚王可不知,我东面还抗拒着吴越呢!” 段玉望着这幕,苦笑了下。 而他周围,纵然还有一些云中卫的死忠,见到这气势,也是双股战战,差点就要逃走。 再怎么衣食父母,亲之重之,虽然能培养出一些死忠,可以为了主君去死,却也不乏白眼狼,在生死之际背叛! 特别是目前这种局势,几乎是十死无生! “此时城中守军不过一千五百,勉强站满几面城墙……真打起来,怕不是一两日就要城破!” 段玉暗自算计着:“而我之前练兵,已经召集城内一万精壮,尽数困在军营之内,只是简单训练,连武器都不发。” 这实际上是釜底抽薪,这些楚人若拿起武器,怕不是第一个就砍了自己派的军吏造反。 而所谓的征调民夫守城同样不太可能,毕竟自己才是外来人。 以楚人的性格,要不是将精壮抽调,以练兵之名义看押起来,说不定就要暴动,打开城门,迎接王师了。 这一万新兵,实际上就是人质。 并且,也无法用来守城,还会分散兵力。 不过这一番手段下来,至少暂时能稳住,不至于敌人未至就阵脚大乱。 只是接下来实打实的攻城之战,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仅是他们,还有浦上之地册封的士大夫,段玉根本不抱一点希望,连命令他们出兵助阵都没有。 哪怕有几家很积极地要出兵出人,也是给按了回去。 若给这些私兵进城,怕不是晚上就要献门投降! 纵然自己做了如此多准备,大军一至,还是几乎要立成齑粉! 这从气运上也看得出来。 前些时候,伴随着划分了一个个士大夫,对方也运送来一批批物资表示忠诚,气运渐渐凝聚,只是十分不稳。 伴随着大军一至,立即就稀薄起来,不成形态,摇摇欲坠。 “历史上那些所谓的暴君、独夫……到最后困守一城,众叛亲离,就是这种滋味么?” 段玉露出一丝微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矣!” …… 夜晚,城内。 宅院密室。 子俊对夫子愤愤道:“曲胥君阴险,城中有万户,每户抽一丁,说是练兵,形同人质,我劝说其余人家暴动,他们都因此犹豫……不过还是有几家大户答应下来。” “如此甚好!”夫子颌首:“与城外约定好后立即发动,先破城中新军营,则万人振臂一呼,芝城立下!”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段玉是外来者,统治时间又短。 不论怎么严防死守,都是处处漏洞。 “还有一件事,夫子,我听闻这曲胥君只有兵数千……吴越似乎并未发兵来援!” 子俊脸色转为兴奋:“这人怕不是疯魔了?自取死路!” 如此情况,纵然芝城里面住的就是吴越之民,众志成城,也很难坚守。 “不,事出反常必为妖也!” 夫子心绪不宁,走出密室,来到庭园之中。 大儒知天命,其元神修为已经与道家真人相当,只是没有出窍的功夫而已。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这就类似于道家真人偶尔的心血来潮。 此时望着漫天乌云蔽月,还有徐徐被东风吹拂的竹叶,忽然感觉一阵大恐怖袭来,不由恶寒地打了个冷颤。 …… 城外,十万军帐连绵,远远向外蔓延。 “诸位今晚加餐,明日一战破城!” 刚刚拔军至此的王叔熊周满脸快意地说道。 芝城的消息源源不断有暗间送出,甚至就连浦西之地,愿意投诚带路的书信也堆满了一箩筐。 这地域,到底还是心向楚国的。 并且,他也知晓,城中守军不多,完全可以一战而下,获得这收复失地的大功。 双方的实力对比,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不怕对方翻了天来。 可惜,若不是国内动乱,自己掌兵十万,大可趁势杀入浦西之地,夺了山城,给吴越王一个好看。 “为大帅贺!” 前来饮宴的,都是高级将领,还有赶来参战的封君,每一个都是喜气洋洋。 唯独费家家主费衡,端着酒爵,沉吟不语。 “老师为何面有忧色?” 熊周乃是费衡的弟子,对他十分恭敬,立即问着。 “我在忧心此战,虽然看似必胜,但曲胥君用兵天马行空,不拘一格,难以测度……”费衡叹息地说着。 “请老师放心,兵者诡道也,我怎么会不防呢?” 熊周笑道:“银甲神雷之威我也听过,大军扎营分散,外围有精锐巡视……纵然其夜袭,也必令其逃不了好。” 费衡望了眼这个王族弟子,心知这人用兵还是有一套,并且十分阴毒地将诸多封君的三四万人马摆在前营。 纵然城内有什么奇谋妙计,乃至夜间以银甲神雷袭营,损失的也是众封君们。 再算一算城内人马,顿时觉得在自己这方有准备之下,纵然敌人有着利器,恐怕也难以成事,不由笑了笑:“如此,是老夫多虑了!” 第二百五十章 山崩 夜已深。 “月黑风高,东风徐来,正是杀人夜啊!” 芝城府邸之内,段玉抚摸着巨鹰,叹息地道。 自己计谋,自然是利用瘟神道人的遗泽,一战而陷十万军,以此恐吓楚人、吴越,号令浦上、浦西,莫敢不从!正式扎下根基,立为藩镇! 这里面,第一是要毒气弹。 此方面没有问题,五毒传承中最犀利的毒气,赫然已经达到了二战毒气弹的水准。 第二点,则是载具。 原本若没有巨鹰,段玉就准备亲自上,以御剑之能播撒毒气弹。 不过得到兵书,训练巨鹰之后,段玉就改了主意。 这种事干系太大,虽然自己这个下命的主脑肯定撇不干净,但不亲自动手,总要缓和一层。 最后的第三点,则是风向! 作为道家游神御气的大真人,段玉对这方面略有研究,但毕竟不是呼风唤雨的天师,只能被动等待。 心中早已打算,死守上一段时日,等待东风起来,就有机会。 对于究竟能抵抗多久,心中实在没底。 只是抱着尽力一搏的心思,若是实在不成,大败亏输,那也只能光棍认栽,躲回云中岛泛舟东海,苟延残喘。 但敌军刚至,东风就起,不得不感叹一声:“莫非天助乎?” 既然条件具备,段玉就不敢拿城中这点微末实力来测试守城能力了,否则若被一日破了,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当下元神出窍,一声呼哨,三头巨鹰抓着巨大的毒气弹,展开翅膀腾飞而起,向城外军营飞去。 高空之中,段玉放眼望去,只见如山般的军气冲天而起,纵然自己乃是地煞真人,也难以靠近。 不由又发出指示,让三头巨鹰朝着下方冒出星星点点光芒的军营投弹,自己则飞快返回了城池。 他元神出来,只是保驾护航。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些古代大军纵然精锐,对于防空还是有些缺失。 但仔细想想也是正常,除了一些飞行异兽之外,唯有道人元神与神祗有腾空之能,但军气煞气如此厉害,修为低些的一靠近就要被敌我不分地消融了,防御也就无从谈起。 …… “谁?” 费衡踏入自家营帐,忽然一惊,手就握住了刀柄。 “是我!” 一个亲兵模样的人走出,气度却根本不似兵卒:“神尊有命,让我转达!” 十万大军的军营,兵煞之气冲天而起,鬼神辟易,连大夏诸神都不能轻易靠近。 费衡四处巡视了下,将帘布放下:“有何凭证?” 亲兵点点头,递过一枚红莲铁牌。 费衡单膝跪下:“臣拜见钦差大人!” “免礼!” 这人笑了笑,面如冠玉,晶莹生光,身上自有气度,绝非居于人下者:“费家也是大夏将门,忍辱负重,务必要助得高玄通再起!” “喏!” 费衡肃穆答应着:“这次王叔熊周出征,大肆用我费家弟子,假以时日,这十万大军必为我掌控!” “如此甚好!” 钦差点点头,心中却又有些警惕。 但凡各国身居高位者,国家利益几乎与个人利益一致,反而很难卖国。 比如白、项两家,几乎与楚王共享权柄,纵然之前有着大夏影响,也是无视,甚至还有可能告密。 纵然是预先布置的暗子,也不可靠了。 唯有费家这种不上不下的,才期待着机会。 ‘当年我大夏失天命,数月亡国,仁人志士无不痛哭……好在龙庭早有准备,于各地布置暗手,终得新天命再起!’ 钦差心里默默想着,说道:“曲胥君乃是天机变数,妖孽!吾等大敌!你万万不可给其机会,这次不仅要破之,更要擒杀于城内!” “遵命,城破后我亲自带精兵围堵之!” 费衡斩钉截铁地说着,又问:“关于芝城,其内有何变化?” “城中大族多心向楚国,踊跃投诚,没有多少问题……只是曲胥君或有应对,小心应付铁甲神雷……”钦差说道。 当年瘟神道人自称道家,因此根本没有人将他毒毙十万大军的手段联想到兵家身上去,更不知道,五毒宗与五毒精兵还暗藏此等手段。 到了这时,死神现出锋利的獠牙之后,这些人还懵懂不知。 …… 突然间,一阵嘈杂传来。 “怎么回事?敌人袭营?营啸?” 费衡浑身汗毛倒竖,望着钦差。 来人颌首,躲入阴影之中,费衡这才大步掀开帘布走出帐篷,喝着:“敢乱军中者斩!亲兵、军法队何在?” “家主……死了!死了啊!” 一名费家子弟满脸惊慌地跑过来:“前营有物落下炸开,似银甲神雷,烟雾笼罩,触之即死啊!” “什么东西?毒烟?” 费衡三两步抢到高处,果然见到了数股淡黄色的烟雾升腾,凝聚成一团,在东风的徐徐吹拂之下,先是笼罩前营,旋即向中军而来。 它就好像一头怪兽的大口,但凡被吞没的士卒,没有十几个呼吸就捂着脖子,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只知道抽搐了。 “曲胥君用毒烟进攻?但如此厉害的毒烟?” 费衡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抓不住灵光。 这也是思维定势,只知道防着银甲神雷,武成军之前都没有动用过毒气战,真是猝不及防。 当然,偌大一个军营,聪明人也是不少。 有的兵卒就用湿布蒙住口鼻,拼命往高处跑去。 但纵然是捂住口鼻,乃至宗师武者的闭气龟息功,竟然都是没有用,没跑几步就倒地抽搐。 “是瘟神道人!” 费衡终于抓住了一点灵光,只觉手脚冰凉:“曲胥君原来得了瘟神道人传承,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这等毒死十万人之事,孽报太大,不是说曲胥君也是修行者么?他就不怕天谴? 然而,情形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了。 伴随着几声穿空破云的鹰啼,以他绝佳的目力,就可以看到几颗黑点飞快砸落下来。 却是投了一轮之后,巨鹰又被召唤回芝城补充弹药,再次投弹。 段玉也是下定决心,必要这十万大军死伤惨重! “该死!” 巨鹰飞得太高,又不降低,费衡只能抢了一把弓来,弯弓搭箭,嘣的一声,箭若流星,正中落下的黑点。 砰! 这黑点泛着银光,蓦然在半空中炸开,化为千万滴水珠。 水珠又化为细雨,在半空中丝丝缕缕地落下,飞快蒸发,形成同样的淡黄色烟雾,反而扩张得更加迅猛了。 淡黄色的毒雾猛地扩张,将中军囊括而入。 “不好!” 费衡大叫一声:“吾之精卒何在?” 费家自有传承,练了一支两百人的精兵,这次为了应对曲胥君而尽数调来。 但如今,连人家面都未见到,却要尽数折损在此么? “大人,我们在!!” 护卫的精兵立即过来。 “立即突围,挡我者死!” 费衡眼珠通红,抓过一匹马来:“快快快!” 此时时间便是性命,纵然激发营啸内乱,也是顾不得了。 在东风吹拂之下,毒雾已经笼罩中军,以费衡的感应,更是可以知晓自己虽然屏息,但它们还是拼命从皮肤接触中涌入,欲令自己窒息而死! 放眼望去,营地中大批大批的军卒倒下,有的甚至是在睡梦之中不知不觉就被夺去了性命。 “逃出去!向北向南,总有一线生机!” 感受到体内毒气攻心,费衡大喝道。 同时心中却是绝望。 这毒物蔓延数十里,几乎十万大军都笼罩在内。 而以宗师之能,也不过比普通人多撑一段时间而已。 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成功逃出生天么? 在他身周的精兵可没他那么好的修为,一个个连宗师都不如,在毒雾中奔跑出一段距离后,就轰然倒地。 这死的,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啊,每一个都是家族根基元气! 费衡心中滴血,一路所过,看到大量的士卒倒毙,就连那些脑满肠肥的封君、护卫的宗师高手、道法高人……在死亡之下,都是一律平等,肉身消亡。 噗! 终于,他跑出毒雾范围,上了一座高山。 放眼望去,可怕的毒烟凝聚不散,又十分沉降,遍布整个军营。 而再看身边,从者寥寥无几,大滴大滴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曲胥君段玉……老夫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啊啊啊!!!” …… “观大军之败,如泰山倾覆啊!” 段玉元神立于虚空,遥望在毒气笼罩之下不断死亡的军营。 与此同时,十万军营上空,那如同泰山一般的军气,也是彻底土崩瓦解,四散消亡。 军气一散,元神就如卸大山,不由又笑:“可惜了……” 这种绵延数十里的毒物,什么兵家儒家手段都没用,不过若是道家呼风唤雨的天师在,或可更改风向,让毒气向东,卷入芝城之中,那乐子就大了。 不过段玉敢这么做,自然早有考虑。 之前十万大军在此,纵然里面藏了一个天师,神通被军气压制,也是难以施展,纵然将有国师位格的正阳道主搬来都勉强。 而此时,虽然军气崩溃,但里面随行的修道高人,肉身也应该全都被毒死了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反噬 夜色朦胧中,黄雾笼罩。 与此同时,一种大恐怖之感袭击上心头,令段玉毫不犹豫地元神归窍。 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处于天道之下,有着看不见的丝线牵连。 而一下毒毙十万人,必有天谴! 当年瘟神道人乃是兵家,尚且痛苦一世而亡,何况修道的段玉呢? 段玉登上城墙,打开灵目,顿时见得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军营上方冒出,里面混杂着诸多半透明的面孔,在痛苦挣扎诅咒。 蓦然间,诸多黑点化为遮天蔽日的蝗群,向自己汹涌扑来! “来了!” 段玉精神一提,只觉毛骨悚然。 半空中,这铺天盖地的蝗虫群只分出一小部分,约有十分之一的样子,越过芝城,向更东方而去。 “身为吴越封君,我还没有光明正大地叛国,吴越王也没有废了我,因此我还是吴越六十二封君之一,作为名义上的主君,吴越就要承受十分之一……可惜了,若我此行得到了吴越王的诏书,奉君命讨伐,那这些怨气自有吴越国器承受,我最多承受十分之一!” 段玉叹息一声,望着密密麻麻的黑点落下,形成一层浓密至极的黑云,将自己笼罩在内。 就在这时,他头顶云气一震,开始将黑云笼罩炼化。 这是他自己的公器。 不论怎么说,段玉也是云中君、曲胥君,掌握大权多年,自有气运在身,形成公器,正是应对此种罪孽的良方! 特别是如今,占据芝城,统辖十数县之地,人口数十万,若不是人心未附,公器不稳,承受数万怨念毫无问题。 毕竟,此战过后,南句州已经尽在掌握。 而吴越一国也才四州,还要分一半与封君,无鸠真正掌握的,其实也就两州之地而已。 自己所掌握的权力,已经等同于吴越王一半了。 不过还是那句,纵然未来很有潜力,此时人心未曾归附,没有征集起气运还是事实。 因此,顶上公器抵抗了一下,终于土崩瓦解,现出内藏的异龟。 这龟龙爪凤尾,背有虎纹,身具四灵之相,潜力甚大,正是云中岛气运。 此时不甘咆哮,被稀薄了几分的黑云死死压住,如负重山。 灵龟咆哮连连,击散着云气,现出黑云中最核心殷红似血的部分,却依旧被镇压。 最终,黑红色的光芒还是侵入体内。 段玉浑身一震,面上七窍都流出血来。 识海之中,一层黑红色光芒遍布,攻击着道印。 四转螭虎白银印光芒大放,幻化螭虎之形,奋力抗衡。 “我并没有亲手杀人,而是命巨鹰去做,这就隔了一层,但身为主使者,依旧要承担大头,而这段时日,尽力以分封控制各地,也汇聚了些气运,再加上曲胥、云中之器,又能抵消一部分,最后,则是要看道印了!” 道印玄奇,乃是段玉最后的底牌。 他抬头望天,不由一笑:“幸好,削弱几层后,虽有罪孽天谴,但总算没到直接落雷的地步……” 要是真的天打雷劈,那除非立即晋升雷劫不灭,否则就是十死无生了。 此时虽然笼罩着一身罪孽,但自己可不是瘟神道人,只能等死,最多做些善事功德抵偿。 自己掌握南句百万军民,只要正式成就蛟龙,这点罪孽挥手就可击破! 片刻后,识海内终于稳定下来,段玉内视,却不由苦笑。 只见道印之上,一片黑红纹路蔓延,染得原本的银色驳杂不堪,而自己头顶,笼罩着数丈黑云血光,丝毫神通法力都动弹不得了。 “这就是将我地煞修为、还有道印,都抵了上去么?” 此情形,就是用所有修为,外加道印镇压住罪孽,在去除之前,苦修多年的道法尽皆失去。 “好在此时政权也没有什么大敌了,当务之急,是要速速将楚国十万大军尽灭的消息传播出去,威吓四方,恐吓楚人,使其臣服,贡献气运!” “不过此时,难免就有一些宵小来犯!” 他冷笑想着,忽然身影一动,八步赶蝉,如浮光掠影,来到城墙上某个角落,五指并拢,军气凝聚,化为一拳:“杀!” 砰! 仿佛气球炸开,一个元神惨叫着灰飞烟灭:“你毒毙我肉窍,又灭我元神,我好恨……” 却是之前军营中随军的道人,肉窍毙命,心有不甘,前来窥探。 ‘我之前为了渡过劫难,修炼兵家之道防身,果然大有裨益!’ 段玉沉默着收回了拳头。 此时纵然道法难出,但他还是兵家二重的大将!也是这芝城体制之主! 外有大军环卫,内有精兵防身,自保还是无虞。 不错,此时的他,赫然已经进阶兵家二重! 兵家大将要突破,最快的还是战场上,段玉这些时日打的仗一点都不比秦飞鱼少。 而兵家一重的军气灌体,因为有着人仙之体,简直是弹指即破,二重的练精兵,有着五毒宗法门,与秦飞鱼交流一番后,略有所悟,闭关几日也突破了。 反而是破入第三重军气神通,有些困难。 不过他也找到了一条捷径,那就是白家! 此家掌握不少神通简化版本的战争秘术,显然对兵家三重极有研究,自己抓了白关,总有攻破其心防,得到白家真传的一日。 “君上?” 这动静,立即引来一队精兵,为首的天野拳兵卫立即问着:“出了何事?” “无妨!” 段玉笑着摆了摆手:“你明日放出消息,南楚大军已灭,我将在城外筑京观!” “什么?” 天野拳兵卫目瞪口呆。 不是白日才大军开到,满城颤栗么?怎么到了晚上就灭了? …… 两日后,微雨。 秦飞鱼快马赶入芝城。 一路上,他还见到了不少之前册封的士大夫,一个个脸色苍白,如丧考妣。 “莫非是真的?” 他入城,路过一处菜市口,就见血流满地,斑驳暗红,显然刚刚行过刑。 耳朵一动,周围百姓惊恐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陈家造反,一个时辰就被破,满门抄斩啊!” “东输家也是如此……唉……谁能想到,十万大军啊,说亡就亡了呢?” “邻家的小子偷偷去看过,说得那个惨啊,尸骸遍地……回来之后也上吐下泻,去了半条小命,好悬给救了回来……” …… 听着这些声音,秦飞鱼心里迷惘一片,赶到府邸,面见段玉。 “君侯神武!” “我等誓死效忠!” 这时候,这些士大夫就乖觉多了,阿谀奉承的声音老远就可以听到。 “拜见主君!” 秦飞鱼进来,一丝不苟地行礼。 “嗯,罢了,你们下去吧!” 段玉摆摆手,让参见的士大夫退下。 秦飞鱼凝神望去,就见段玉眉宇间似有些疲倦,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不由现出一丝喜色:“恭喜大哥了!” 携此大胜之威,不愁南句州不臣服。 甚至,连楚国东面都是处处破绽,大可攻城掠地,顺带恐吓吴越,令其不敢东进。 段玉之前规划的西进楚国、东拒吴越的战略,一下就成了大半。 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为影响南方的举足轻重之势力! 争霸天下的梦想,此时方才看见一丝曙光! “哈哈,这的确是喜事!只是还有一些死硬份子,以为我之前的大度是软弱可欺,看到外界那样了还贼心不死,想要串联造反,当族灭之……” 段玉哈哈一笑,声音又转冷:“等到城内清理一批大族之后,浦上之地也要拿几个开刀呢!” 秦飞鱼沉默。 十万楚军东进,浦上豪强纷纷串联,密谋迎接王师的事情,他也知道一点。 之前是只求他们不乱就可,现在掌握大势,自可随意宰割。 “你回来便好,休息一日,我们明日出城,去给十万楚军收尸!” 段玉又一弹指甲。 五毒宗的毒气弹,质量还是很过得去,一夜过后就落地降解,再经过雨水冲刷,残毒就已经不多了,至少毒不死人。 否则的话,这几日要是刮西风,芝城也受不了。 等到再过上几年,想必那片地方,又能长满青青草坪,野花遍地了吧? …… 第二日,芝城西门打开,军营中的一万新兵被拉了出来,为十万楚军收尸。 这既是为了防止瘟疫,也是更加直接的恐吓。 他们涌入军营,就仿佛进入一个死寂的世界,看到一个个尸首倒在地上,抓着喉咙,双眼暴突,死不瞑目。 人尸马尸倒了一地,还有一些想捡便宜的小动物。 不少楚人直接吐了,又被军法官狠狠抽了一鞭子,才能开始动作。 他们将兵卒的盔甲剥下,尸首斩首,头颅用作京观,尸体则直接焚烧后埋葬。 至于金银之类的财物,则是要尽数上缴,不乏偷偷暗藏者。 因为死人实在太多,一些小动作军法官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过他们搜刮的同时,又不自觉地望向中军,吞了口口水。 那才是楚国贵人扎堆的地方,随便一件玉佩、或者头上的金冠,就够他们享用不尽了。 可惜,却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黄天 楚国大营之内。 武成军封锁中军大营,开始有组织地搜刮。 段玉则是与秦飞鱼一起,四处巡视着。 秦飞鱼一边走一边看。 那些兵卒与将领很好分辨,兵卒倒地而亡,死相惨不忍睹。 而精兵与宗师们,能跑出一段,才愕然倒地,死前脸上的绝望、惊讶之色凝固。 这种沉重的气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报!熊周的尸体找到了!” 半天之后,一个传令兵来报,秦飞鱼于是又参观了熊周的尸体。 他被一队精兵护卫,已经冲到了营地边缘,身躯僵硬,拔剑做怒吼状,应该很不甘吧? 明明身为楚王之叔父,血统高贵,领十万大军所向披靡,原本打下芝城只是手到擒来,却不想阴沟里翻了船。 他通体绫罗,内里藏了不少符箓法宝,可惜之前有着军气,一件也不起作用。 等到能用的时候,又已经死了。 “没有费衡的尸首么?” 段玉看了看,命五毒精兵记下这实地检验后的珍贵数据:“毒气蔓延数十里,兵家二重都危险,但兵家三重却可以逃出……” 或许熊周也有机会,但他不够决断,一开始还想挽回,失去了逃命的最佳时机。 但至少,兵家一重的大将,就很难一口气跑出数十里了。 甚至费衡,逃出去之后都毒气攻心,根本不敢久留,只能仓惶而逃。 十万军营、物资、尸首……后续整理足足耗费了三日。 到了第三日,芝城百姓都被驱赶出来,焚烧尸体,挖掘大坑埋葬。 除此之外,还以人头垒砌成巨大的京观,外面覆土,一层层如金字塔般堆砌上去,最顶峰自然是熊周的位置。 当京观建成之后,段玉还邀请白芷等封君,和以舒鲍、陶邑两位中大夫为首的一众士大夫观看,当场将不少人吓得几欲昏厥。 而百姓纷纷俯首,不敢动弹。 人还是那些人,之前十万大军到来之时,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与段玉拼了性命。 但此时被拉出来看过修罗场之后,却又变成了鹌鹑。 不仅如此,段玉甚至感觉到一丝丝气运不断汇聚,这却是芝城与浦上开始臣服的表现。 这气运不多,但胜在绵绵不绝,仿佛一汪泉眼,不断冲刷着自身的罪孽。 ‘果然,民心畏威而不怀德……而任何体制的本质,就在于能够生杀予夺!不掌这个大权,百姓怎么服你?’ 望着这一幕,段玉对于霸道之法却是若有所悟。 …… 芝城内。 子俊红着眼睛,回来之后就连连呕吐不止。 他擦了擦眼泪,来到密室,面见夫子:“是真的,十万王师尽灭,那贼子竟然还割了他们的头颅,筑造京观!说是要以警后人!何其残暴?我南句楚人,难道就要在这独夫暴君统治下簌簌发抖么?” 夫子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包上了一条白色头巾。 这是在为城外死难的十万大军戴孝,神色转为坚毅:“南句州归属吴越还是楚已经不重要了,老夫纵然拼了这条性命,也必刺杀此人!” 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大夏暗示,以及此人残暴。 最关键的,还是夫子听闻了曲胥君大封浦上士大夫的举动,并敏锐地察觉到了,此法与儒家几乎水火不容。 道不同,不相为谋都是轻的。 一旦给其大盛,岂不是天下都没了儒生的立足之地? 因此为了大义,必灭此贼! 遣走子俊之后,夫子沉吟片刻,摸出一面黄铜镜。 这镜背面篆文,正面光可鉴人,又有一团朦胧的云雾隐在其中,十分奇异。 伴随着干枯的手掌磨蹭,沙沙、沙沙的声音就传出。 片刻后,镜面上一片模糊,云气之中,似有两点红光外放:“本尊想着,你也是时候联络了!” “十万大军尽灭,我有愧也!”夫子叹息说道。 “那曲胥君得了瘟神道人的传承,是谁也没想到之事!”里面两点红光说着:“此役过后,南句恐怕要尽为其所得了,果然是天机变数,我龙庭的心腹大患!” “既然是心腹大患,为何不立即刺杀之?”夫子的声音转为肃穆:“此子即使再了得,也必受天谴,正是最佳时机!” “非不愿,实不能……” 里面的声音一叹:“那曲胥君不仅修道,更有兵家修为护身,他是一地之主,四方威服,又有精兵环卫,我们早派人试过,普通元神近身,一拳就轰死了……” “纵然如此……纵然如此……若龙庭不惜代价,一个区区兵家大将,为何不能刺杀之?” 夫子的声音转为严厉:“若有驱使,老朽这一条性命,也大可拿去!” 一番沉默之后,声音才继续道: “我方在吴越势力薄弱,没有什么影响力……至于其它武道高手都各自有着任务,或者鞭长莫及……至于神道与仙门方面,龙庭实在难以抽调力量,就连本尊也回到了龙庭。” “为何?”夫子追问:“龙庭在何处?” 又是一阵沉默,那声音不搭,顾左右而言他: “总而言之,要杀这个变数,最好的机会不是现在,而是他自立为诸侯,元神大成的时候……玄天不欲非凡者长生,何况帝王乎?” 咔嚓!咔嚓! 铜镜破碎,割破手掌。 夫子任凭血液横流,面色却是骤然阴沉下来。 …… 阴曹地府,某处。 外界,天雷狂舞,阴风呼啸,简直要毁灭一切。 某个黄色光团中,一块龙庭福地却是屹立不倒,艰难地支撑着。 “又来了,天意反噬!好在若撑过这一波,又有几年闲暇!” 一名眼眸黑红的神祗望着这一幕,低语着。 在他身后,是诸多阴灵大军,这是大夏一个朝代的积累。 而除此之外,甚至还有道人元神助阵。 他们虽然形容模糊,但看道法,赫然都是夜游真人以上。 面对这天地之威,纵然道法精妙,也十分勉强,幸好福地外围自有黄光庇护。 吼吼! 突然间,从福地深处传来一声龙吟,黄光暴涨。 在龙吟之中,一个坚定的声音传出: “玄天已死,黄天当立!” …… 段玉此时,心情却是不错。 得益于源源不绝的气运收入,迟早能将罪孽冲刷掉。 所谓的罪孽怨念,是人死之时浓烈精神的凝聚,而十万之众,如何与数十万、上百万、乃至千万黎民百姓的信念相抗衡? 因此大将屠城灭国,都是无碍。 当下回到静室,盘膝而坐,手中又浮现出一物,乃是红莲黑铁令牌。 这也是从军营中搜到的,段玉一见就知道有异,细细搜查之下,顿时得了不少东西。 “大夏龙庭?你们的底细,终于被我知道了!” 段玉呵呵一笑,心中蓦然浮现出八个字来:“玄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是从搜到令牌之人身上仔细搜刮获得的唯一线索,虽然只有八字,但其中涵义令段玉思之不寒而栗。 “要以天换天,往轻了说是要造反,令山河变色,往重说更是不得了……” 因为他本来就是异世界之人,对于异世之说就更加能接受,并且深信不疑。 “大夏当年失天命而亡,因此这玄天,莫非指得就是本土世界的天意?此时再起,获得的天命却来自黄天?” 至于黄天是哪家,段玉只是猜测,或许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呢? 若真是这样,很多疑惑就可以解开了。 比如自己修炼道印功法,正式争夺天下之后,很多事情都比较顺利。 特别是这次对阵楚国,先破芝城,就得梅雨,再破楚军,又有东风相助! ‘因为楚军中藏了大夏暗子,因此我伐他乃是顺天?是以天谴并不厉害,没有直接天打五雷轰?’ 段玉眸子不断发亮:“如此看来,我成道之机,尽在此处了!” 道印功法艰难重重,自己欲凝聚龙气,炼化天罡,突破生死屏障,更是难上加难! 天子诸侯不得长生,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甚至,就连非凡者,哪个又真正得了长生的? 从这方面来看,玄天十分刻薄。 段玉早早推算出来,自己以诸侯身份,冲击转世元神之时,说不定就有天雷落下! 但若玄天遭到黄天的威胁,自己锐身赴难,坚决抵抗,却能得天眷,有一丝机会! “这就是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的区别,我修炼道印功法,欲成道,是内部矛盾,而大夏再起,喊出玄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则是外部矛盾,此时外部矛盾压倒内部矛盾,因此玄天才肯放开间隙,给我成道的机会!” 一念至此,段玉几乎想仰天大笑,不知道是继续仇恨大夏还是感谢了。 甚至,细细一想,自己为何能够重生,其中也黑幕重重。 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别人不知道,但不一定能瞒得过世界。 而当此两天相争之际,自己这个第三方的搅局者,是不是就很有一些利用价值呢? “天赐不取,反受其咎!” 他深吸口气:“人要活在当下,不到那个境界,深究为何重生并无丝毫意义,我的当务之急,还是利用这个矛盾,死中求活,凝聚龙气,元神大成,甚至晋升五转天师之境!” 第二百五十三章 王与霸 云中六年,七月二十七,行庆功宴。 伴随着十万楚军覆灭的消息传出,附近的各州震怖,南句其余未曾打下的城池惶惶不可终日。 楚人一日数惊,略有风吹草动,立即就吓得扶老携幼,仓惶西逃。 段玉的恶名,已经不止能止小儿夜啼这么简单,而是真正的杀人魔王级别。 此时被无数人诅咒的魔王、妖孽,却是一身锦衣,头戴金冠,潇洒倜傥,主持着宴会。 他现在开宴,底下人没有一个敢怠慢的。 白芷、曲易、朱鸢封君都到了,面容苍白,战战兢兢。 而陶鸿、熊让等一干士大夫更是膝行而进,匍匐着行礼:“拜见主君!祝主君万胜!” “免礼平身!” 段玉摆摆手,让各人进入自己的位置,这才一笑:“此次本君能大胜,诸位平定地方,也是有功!” 这话一出口,不少士大夫就感觉脸有些疼,连道微末之力,不敢称功,各种阿谀奉承之词如滔滔江河,绵延不绝。 一时间,宾主尽欢。 只是酒过三巡之后,段玉脸上似笑非笑,拍了拍手,命手下抬着一箩筐书信上殿:“这次本君大破楚营,却是在熊周的帅帐之中找到了不少东西啊!这些信本君还未曾拆封看过,但似是从浦上送过去的?” 此言一出,底下士大夫脸都绿了,生怕下一刻段玉一摔杯,就有三百刀斧手冲进来将他们尽数砍了。 段玉看着这一幕幕,心里冷笑不已。 他手下这一批士大夫中,没有跟熊周暗通曲款的,恐怕是寥寥无几。 甚至,就连这寥寥无几的数人,之所以没联系,并非因为忠诚于他,只是因为来不及或者没有投信的渠道! 此时,他望了下去,就见熊让手抖,陶鸿面白,其余士大夫更是吓得魂不守舍,不屑一笑。 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反骨仔大可杀了。 但杀了,又有什么用呢? 民智未开,自己杀了他们,从哪里再找人帮自己治理地方,搜刮钱粮壮丁? 并且,段玉也知道,自己之前形势实在摇摇欲坠,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不仅是他们,就连自己手下的武成军,乃至云中卫,都有些军心不稳。 好在自己没有接触作战,就将十万大军灭了,没有给他们机会。 ‘人心啊,是经不起诱惑考验的,非要一次次试探,最后只能是众叛亲离……’ 他暗自叹息了一声。 此时虽然掌握大权,对浦上浦西生杀予夺,虽一时得势,却不能忘形。 不趁着这个难得机会,令四方臣服,转霸道为王道,反而在霸道之路上越走越远,就太愚蠢了。 用兵之法,尚且要正奇相合,争霸天下,王道与霸道就是两条腿,一条都不能落下啊。 “不过……” 恐吓一番之后,段玉却下命:“人孰无私,来人,将这些信烧了!” 熊熊火光燃烧,将书信一焚而空。 见到这一幕,士大夫神情各异,心中都有长松口气之感。 但段玉怎么可能轻易饶过他们,说着:“之前……听闻你们各领地都在征召民夫,修理兵器?” “臣等……” 熊让冷汗又下来了,刚想寻思什么藉口,只见段玉摆摆手:“本君之封臣,自有整治私兵之权,不必报我!但私兵出封地,则是有罪!彭彰、陈璞、廖恂……你们几个可知罪?” 这几个都是上士,领数村为封邑,闻言连忙屁滚尿流地爬出来请罪。 “私兵出封地,罚你们今年供赋加倍!” 这几人虽然有所异动,但段玉还是勉强能忍,让这他们下去,旋即冷笑:“博罗大夫、平夷大夫这两人倒是聪明,来都不敢来了!” 手下这些反骨仔,积蓄甲兵,甚至出封地的,段玉都忍了,毕竟还没有光明正大地反对他。 但这两个下大夫之家,却是不仅私兵出封地,甚至还尝试攻打章余! 这就让段玉恼怒不已。 自己赐地赐爵,甚至都不指望他们出兵助战,只要求老实本分即可。 孰料这点都做不到,不等芝城破了,就忙不迭地起来当带路党,这如何能容忍? “主君,此二大夫领私兵攻打章余,不克,后退回封地固守!乃是叛贼!” 秦飞鱼站出来,大声道。 “不错,既然想当南楚的忠臣,那便让他们尽忠好了!” 段玉颌首:“熊中大夫、陶中大夫,你们二位可愿为本君分忧?” “主君有命,臣万死不辞!” 熊让与陶鸿连忙跪出来表忠心。 “既然如此,本君就命熊让你攻打博罗、陶鸿攻平夷,附近封君可起兵相助,事成之后,按功分其地与人口!擒其大夫问罪!秦飞鱼督战!本君要半月之内就有结果!” “喏!” 满堂答应之声传来,不少士大夫双目放光,好像看到了两块大大的肥肉。 这两个下大夫领地足有数乡,能瓜分不少好处。 并且,主君的封地可是能世袭,封地之内军政财一把抓,宛若小号封君,实在利益重大。 虽然之前的名爵大派送很多人不以为然,但此时随着段玉能保有此地的可能骤然增加,又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当然,他们也知道主君心中有条线。 没有越过,那大家随意愉快玩耍,一旦越过,立即就有雷霆处置。 这博罗、平夷两位大夫,就是被杀鸡儆猴了。 陶鸿与熊让对视一眼,觉得这两个下大夫死定了,不仅自己要死,宗族也要灭掉,土地人口被瓜分。心中都在盘算开来,怎么为自己挣得一块利益,当然,也少不得主君那一份。 “白芷君、曲易君、朱鸢君!” 办完手下这一摊子事之后,段玉又看向三位吴越封君。 这三人一直被他软禁,以此胁迫浦西的封臣们做出努力抵抗黎凤的姿态,将吴越可能的干涉挡在浦西。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并且,这三个封君作为俘虏,全程经历了十万楚军覆灭的大场面之后,都被吓破胆子,在段玉面前温顺得仿佛绵羊。 “之前道路不靖,后又有南楚大军来袭,怠慢三位了!” 段玉亲自谢罪,说道:“好在如今道路已通,南楚已退,本君当亲自送三位回封地!” “多谢曲胥君!” 曲易君连忙道谢,感激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而朱鸢君、白芷君则是对视一眼,等着段玉的下文。 “但……”段玉话锋一转:“南楚虎视眈眈啊,若芝城、浦上不守,浦西之地也难得太平,不若再定一个私约,将之前的盟约恒定,共同进退,互相保护,则高枕无忧也,何如?” 底下封臣私相串联,本来是君上的大忌。 要是自己手下的士大夫敢这么干,段玉肯定要击之。 但此时却要挖吴越的墙角,这就是双重标准了。 这个不急,一步步来,先是私约,让他们承认自己地位,旋即经济、军事不断干预,安插人手控制,最后就可让他们受自己之爵了。 至于吴越王? 吴越六十二封君,他真正能使唤动几个?而封君们互保,也是吴越的常态。 更何况,在自己击破南楚十万大军的滔天声威之前,难道黎凤还敢冒然进击?不怕落到跟熊周一样的下场? “唯!” 白芷君与朱鸢君虽然看出段玉不怀好意,但此时没话说,只能答应下来。 心中,却是隐约感觉,这南方的天,或许要变了。 …… 七月二十八,送走三位封君之后,段玉仍旧坐镇芝城,真正开始练兵。 而秦飞鱼则是被升为将军,统帅各士大夫的军队攻打博罗、平夷。 博罗乡。 “祸事矣!” 段玉任命的博罗大夫名为朱衡,听到四面大军来攻的消息,不由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朱家乃是博罗乡豪强,在附近几乡也有不少土地,但他只是旁支一个庶子,家中只有数十亩薄田,勉强维持着生计。 上次段玉攻陷芝城,召各地实力派议事,朱家家主朱世良畏惧不敢去,就派他作为使者,意思就是纵然扣押为人质,或者杀了,也不心疼。 但想不到,朱衡去了,却全须全尾地回来,不仅如此,还捧回了一个博罗下大夫的爵位。 望着那块丹书铁卷,朱世良思索几夜,没有接受,而是命朱衡接了。 这意思也清楚,不接怕遭到讨伐,而让朱衡接了,南楚打来之时,就将他交出去,任凭屠戮,还是作挡箭牌。 面对强压之下,朱衡只能苦着脸,一边叹着跳进火坑了,一边接任成为博罗大夫。 朱世良虽然没有接位,但封赐的领地却是毫不客气地笑纳,带着一干家丁东征西讨,与周围的乡村狠狠械斗了几次,大获全胜,扩地数千亩,因此越发嚣张。 后来听到南楚十万大军来到的消息,更是迫不及待,点起私兵家丁就攻打章余,想要立个功劳,从乡村土豪级别晋升到城邑豪强,说不准还能捞个封君做做呢! 只是这种农民兵实在不能打,围攻章余几日,死伤惨重,不得不恹恹退回。 而后,就是山崩地裂,南楚十万大军一日覆灭。 消息传来之时,朱世良如坠冰窖,那场面令朱衡此时还记忆犹新。 当然,后来再要他出使芝城请罪什么的,他也是敬谢不敏了。 在他看来,这次若去,妥妥就是五马分尸啊! 奈何,当了数日缩头乌龟后,敌人还是打上门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骚动 “博罗小乡,不堪一击,哈哈!” 熊让披着重甲,志得意满,耀武扬威。 不远处,朱家的土围子赫然被破,一波波兵卒涌入,肆意劫掠着。 他乃是真正的封君出身,中大夫,封地广大,手中的私兵虽然比武成军差,但好歹经过训练,比普通农夫精锐多了。 还有周围熟悉乡土道路的士大夫引路,他自己又是武道宗师,天生神力的勇将,破朱家不过牛刀小试。 这朱家虽然只是一个乡间土豪,但也有三乡之地,良田万亩,很是令人眼红。 “报!已经攻破朱家主宅!” “报!朱家家主朱世良满门被擒!” “有人自首出告,自称博罗大夫,请降!” 朱家聚族而居,打了半日,也就纷纷投降。 熊让得意洋洋,领着一干士大夫,向秦飞鱼请命:“将军,要不要将这反贼朱家满门族诛?” 不尽杀之,如何分其地,夺其财? “将博罗大夫带上来!” 秦飞鱼神色沉稳,先命令道。 “大人饶命!” 被带上来的朱衡涕泪横流:“小的只是朱家旁支,更不敢违抗主君之命,这一切都是朱世良做主的啊……” “既如此,先调查一番!” 秦飞鱼肃穆地道。 这当然很容易查清楚,朱衡的旁支身份,还有朱世良的种种恶行,什么欺男霸女、私刑人命等等的也数落了一大堆。 “此事……当禀告主君知晓!” 秦飞鱼临行前却是被段玉嘱咐过,上前将朱衡扶起,和颜悦色地道:“相信君上必能秉公决断,还你一个清白公道!” “多谢主君,小人万死不能报其大恩啊!” 朱衡泪流满面,觉得小命应该是能保住了。 熊让却是与下属对视一眼,有着不妙之预感。 果然,过了一日,段玉的命令就到了。 “朱世良挟持博罗大夫反叛,族诛!博罗大夫无法御下,知情不报,也是有罪,削其两乡五村封地,赐予此战有功之人,本人贬为下士!仍继朱家祭祀,为大宗!” 熊让读着文书,却明白了,这是段玉在收买人心。 朱世良一族夷灭,只剩下朱衡这一支,虽然爵位贬了,但本来的地盘财产反而扩大数十倍,恐怕要十分感激主君,并且不得不成为主君死忠。 因为他的地位真正是靠段玉得来的,段玉一去,他连一村都保不住。 但熊让还是很受震动。 那铸鼎之时,约定的‘子子孙孙永葆富贵’,似乎段玉真的做到了。 …… 三日之后,平夷也被平定。 不过平夷大夫却是亲自谋反,罪无可赦,一族都被诛灭。 饶是如此,段玉也选了一个平夷大夫家族的旁支弟子,册为下士,仍旧领一村之地,为家族祭祀祖先,供奉祭品。 这当然是作秀,但不得不说,效果不错。 连造反的臣子,段玉都能网开一面,保留祭祀与一支香火,这是何等宽宏大度? 当然,在毒死十万大军的背景板下,也没人觉得这位主君软弱可欺,只是之前册封的士大夫,纷纷摸着手里的丹书铁卷,觉得这块东西的份量,蓦然重了不少。 …… 平乡。 “大兄所请,恕弟无能为力!” 杨玉一身上士的打扮,凛然道:“上士册封,有主君任命,并且名字已经报到了芝城,纵然要更改,也得经过主君同意……” 他望着旁边不停搓手,理屈词穷的大哥,心里泛起一丝快意。 杨家时代居住在平乡,没有大夫朱家那样跨越乡里的势力,勉强算个跨村级土豪,有几千亩地,到了这一代,主家有兄弟二人,大哥杨平、二弟杨玉,都掌握一定势力,不过大哥是天然的礼法宗长,一直压着杨玉一头。 之前芝城封赏,也是杨玉为使者,领了上士的爵位。 回来之后,杨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普通村民愚昧无知,看到杨玉一身官服,都是恭敬了许多。 而芝城官府来人,什么事都是与杨玉商量,至于律法、私兵、财供等权,理论上都是由上士掌握的。 甚至,连这几村土地,名义上都是尽数归杨玉所有! 杨平一开始还能忍,想等到楚军过来,再看这个弟弟的笑话。 但想不到,十万大军说灭就灭,筑了一个老大的京观,而段玉也命人传播楚国内乱,自顾不暇的消息,看样子短时间是无法再打回来了。 如此一来,宗族之中,二房反而胜过了大房,这如何了得? 杨平就腆着脸来,尝试想着让杨玉让出这上士这爵位,让自己来担任,当然是被拒绝了。 “况且……”杨玉一脸戏谑:“大兄不是说此乃伪爵,是取祸之根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杨平憋了个大红脸,最后不得不撕破脸皮:“弟弟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宗族之主!” “是么?” 杨玉叹息一声:“我的好哥哥啊,你看看他们是谁?” 杨平诧异间,就见到几个族老大步走出:“既然玉儿得了爵位,为我老杨家光耀门楣,我们当然支持玉儿!” “你们……老不死的!”杨平几欲吐血。 “大哥啊……名正则言顺,我是上士,是这几村的封主,有着大势,连族兵都倾向于我,你又怎么争呢?” 杨玉叹息一声,命人将杨平拉下,和颜悦色地看着几位族老:“多谢几位叔伯助我,答应的那些条件,小侄一定办到!” …… 名与器,在这时代的份量很重。 而大丈夫为此折腰,乃至血溅三尺,也是常有之事。 之前段玉搞士大夫大派送,不少浦上之民以为祸患,都是让小宗庶子或者其他人挡枪。 此时回过味来,纷纷后悔不及。 像杨玉这种能抵抗住的,还是少数,毕竟那些挡箭牌势单力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扭转的。 羊乡。 “哼!区区一个贱庶子,也敢与我争?” 舒曈抚摸着下大夫的印绶,还有世袭的丹书铁卷,脸上浮现出笑容。 他家虽然与南楚暗通曲款,但幸喜段玉没有追究,在看到芝城外面的京观之后,顿时知道大事不妙,纵然南楚能撑过劫难,铺上之地,甚至南句州,或许都会彻底失去。 这时候,再让一个贱庶子掌握大权,与官府交接,实在不妙,有大权旁落的风险。 因此,立即发动族兵,将原本的下大夫囚禁了起来。 此时不敢杀人,一是物议不好,第二就是害怕芝城干预。 “家主,那贱庶子一家已经被控制,接下来该如何办?” 一名心腹就过来问着。 “你带上重礼,前往芝城,求见曲胥君,试探能否另行册封……” 舒瞳思忖片刻,又是一咬牙:“若愿意,我舒家控制四乡今年的贡献可翻一倍!此外,可以请舒鲍中大夫为我说项……” 他祖上算起源流,也是群舒血脉,当然只是旁支。 饶是如此,同样自视甚高,鄙视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家伙。 又道:“从我这一族中,挑几个文吏与勇士,去为主君效力,这也是臣子的本份!” 心腹恭维道:“如此,主君必大悦!” “嗯,若能获得册封自然最好,若不能,也要尽量得其欢心,令其承认现状!”舒瞳摸了摸两撇鼠须,眼睛中略微眯起:“不!或许这样更好,我便做这下大夫的家臣……倒是方便两头下注。” 捧出一个受控制的明面主君,当然也有好处。 这第一是归顺曲胥君统治之下,第二若是数年之后,南楚军再来,还有着挡箭牌。 只是若做这实权家老与权臣,就不得不让那个贱庶子去死,再扶持其不满三岁的幼子继位了。 …… “治大国若烹小鲜味啊……” 芝城。 统治略微稳固,立即就有千头万绪的事情涌来,让锐意练兵的段玉好生烦恼。 好在除了几个主要城邑与交通要道之外,其它地盘都分封了出去,算是命其自治,否则事情还要再多十倍。 饶是如此,光是芝城一城的琐碎杂事,都令段玉有些烦不甚烦。 心中思索着,是时候将郭百忍等人搬来了。 随手翻开一份文书,这说得就是浦上各封地骚动的事情。 “此时再想上车?” 段玉嘴角现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当初册封的时候,他就预先想到了这一幕,因此早有计较。 首先,册封已经发下,朝令夕改是不可能的。 而在此基础上,他却尊重强者,允许那些胜利者架空各士大夫,只要不做得太过份,公然弑杀主君。 若是到了那一步,为了维护封建体系,就必须共伐之! 对于那些人而言,如此选择反而更佳吧?毕竟有挡箭牌,还有下车的机会。 只是为了获得自己的默许态度,就必须付出一些东西了。 “这个舒家,倒是很识相!” 看到愿意出钱出人,段玉不由很是满意,寻思着命人将自己的态度暗示给对方,免得行差踏错。 在这个世界,传承悠远的世家,都有着一点底蕴与底牌。 段玉要做的,就是一方面安抚,一方面最大程度地收为己用。 “地盘既然这样大了,就可发出檄文,向天下招贤纳士……” 心中决定,等到新军练成后,立即全占南句,自立为诸侯! 第二百五十五章 北望 庆国。 此乃北方大国,位于四战之处,有六州加一个征西都督府,全盛时有七州之地。 然而,伴随着北燕铁狂屠入侵,原州陷落,庆国痛失北方屏障,陷入被动挨打局面。 叶州、征西都督府、乃至腹心的靖州同时遭受草原骑兵侵扰,应接不暇。 这就是地利的问题。 失去原州亢北城,还有六万定北军之后,庆国虽然还有不少百战之兵,却处处烽火,陷入难以为继的局面。 而北燕得草原之地,编练数十万骑兵,却是易如反掌。 铁狂屠乃是大将,以疯狂用兵著称,以原州为基地,命令草原骑兵三线开花,并不攻击各重镇,而是绕过防线,劫掠后方,见人就杀、见屋就烧、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连郡城都偶有被破,守军疲于奔命,百姓苦不堪言。 叶州这个段玉起家之地,早已被游骑兵侵扰,城破民乱,原本的历元县,乃至锦鲤帮农庄,尽皆化为一片废墟。 靖州,国都,王宫之内。 崔山穿着一袭明黄王袍,不复之前的风流倜傥,眼角都有了几丝鱼尾纹。 此时面沉如水,翻阅着案几上的折子:“胡人侵略如火,叶州、平西侯处都是告急,问寡人要兵马、粮草……殊不知胡人的兵马,都到了靖州了!” 不得不说,没有料到北燕如此疯狂,原州失陷,主动权易手,庆国的开局就很不利了。 实际上,以三州实力,北燕一时也难以攻下,但草原骑兵化整为零,入寇内地的做法,实在是令崔山十分不快,之前,甚至有着一队百人的骑兵突破到了国都百里之内!虽然很快就被剿灭,但无疑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个耳光。 “此乃北燕的疲兵疲民之计!” 一个大学士出列道:“长此以往,农田抛荒,士卒疲惫,北燕大军就可好整余暇地一一破之……” 草原胡骑不过先锋,真正的主力,还是北燕大军! 崔山也明白这点,却无可奈何,这就是实力不如人又失去先手的悲哀,只能被动承受。 至于说放弃叶州、征西都督府之类的提议,众臣是没有一个敢说的。 叶州乃庆国故土,也是连接东陈的要道,当此之时,两国合力,方能抗衡北燕挟裹草原的大势。 而征西都督府新打下来的火容、黑汗、精河三国也有一州之地,当初可是当成一个巨大政绩来吹嘘的,崔山甚至因此祭祀了太庙。 历来君王开疆拓土,是无上荣耀,史书青笔都要记载。 与之相对应的,是主动放弃土地,那简直可以钉在耻辱柱上。 ‘只是胡人游骑,宇文商、陈策都是大将,自可慢慢组织防御……’ 崔山自我安慰地想着,又打开一份密报,这是关于天下形势的。 旋即,一个刺眼的名字,就映入眼帘。 “曲胥君段玉?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崔山继续看下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旬月下芝城,南楚派王叔熊周领军十万讨伐,一夜覆灭?疑似得了瘟神道人传承?” 瘟神道人,可是北方的传说人物,其传承大致在草原一带。 对比了一下,那个巡城银章,似乎也去过草原。 这二者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又大大增加了。 崔山闭上双眼,眼前仿佛浮现出二人初见时候的场面:“相看两不厌,只有玄云山!” 当初文采风流、气度潇洒的人物,怎么就成了死敌呢? 细细看着情报,见到上面提的帝品沧海夜明珠,又不由想到了王妃,心中就是一痛。 底下臣子见到君上面色不对,纷纷有眼色地请辞,最后留下一人,乃是行人司从三品司正欧阳重。 “此段玉,确认没?” 崔山深吸口气,沉声问着。 “根据南边的暗线密报,起码有七成相似,并且那段玉也修道术,却是有九成肯定了……那逆贼逃亡国外之后,转道东海,旋即做了吴越的曲胥君!” 欧阳重一丝不苟地回答,身上有着一种做密谍的阴沉气质。 对于此人,他心中倒是有些佩服。 从一个流亡国外的修行者,到南方封君,的确是一个华丽转身了。 不过,此子丧心病狂,逃亡一路杀了不少官府中人,可见心田坏了,无可救药,更得君王记恨,因此表面上一点不露。 “此人去南方,倒是做了好大事,从情报上来看,楚王熊璋差点没被气吐血,而原本落于下风的武宁君更是反败为胜,趁机大胜白仲昭,进逼王都,就要围城大战,楚之东四州几乎无兵无将,曲胥君全占南句一州势在必得,甚至还有可能扩大……这势头太盛了,可有扼制之法?” 看到此人要成一方诸侯强藩,崔山心里怎么舒服得起来? 欧阳重却是苦笑:“鞭长莫及,我等在南方的探子,能回报消息,做些小事,已经不错了,庆国与吴越并不接壤,也就无法对其国内施加什么影响……而纵然有,吴越君恐怕也不敢……” 毒气战太可怕,虽然段玉是修行者,但之前毒毙十万大军依旧活蹦乱跳,谁敢赌他是否还能再来一次? 至少,无鸠不敢拿黎凤去赌! 至于南楚,自保都来不及,更是不用想了。 “怎么能?怎么会变成这样?” 崔山眼珠都要红了:“孤在北方受强敌攻伐,此人却要在南方成诸侯?哈哈……哈哈……” 他狂笑几声,忽然道:“大势难改,只能走小道了……瘟神道人的传承丧尽天良,本不该流传在世,而楚王、吴越王、南方诸侯、修行大派……难道会甘心坐视此人崛起么?难道就对瘟神传承没有兴趣?无法凌之以兵,便长虹贯日,刺杀之!命令南方各探子,尽一切之力串联各方,必要杀了此人!” “喏!” 这倒是很有几分可行,欧阳重立即磕头说着。 崔山正要将计划推敲得更完美一些,忽然间,一个内侍惶恐跑进,连行礼都来不及,狠狠摔了一跤。 连忙翻身爬起,跪着道:“小人该死,陛下恕罪!” 这君前失仪的罪名,的确能杀人了,但崔山见到他手上捧着的情报,想了起来,这也是自己命令,前线凡有大事,必须立即禀告,不论是在议事还是三更半夜。 一种晕眩的感觉,立即浮上心头,几乎令他眼前一黑。 但还是问着:“说……出了何事!” “启奏陛下,叶州急报,都督陈策中伏,饕餮营全灭,本人也战死了……” 这内侍战战兢兢地说着:“敌将铁狂屠领血屠精兵,还有五千精骑,突破靖州防线,直逼白毫山!” “什么?陈策战死了?” 崔山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可是难得的大将之才,饕餮营更是十分罕见的骑兵精兵,面对北燕的一大底牌。 并且,陈策本人家世并不太显赫,与宇文阀正好互相掣肘。 如今一死,当真是痛失一臂助。 而白毫山也是支持庆国的十大道脉之一,与国同休,实力不容小觑,掌管着庆国阴司方面的部分权柄。 “白毫山自从延支一役后势力大损,天师战死,掌门退位……” 崔山额头冷汗淋漓:“恐怕阻挡不住铁狂屠这个疯子的进击……” 但要说增援,敌方是骑兵,来去如风,又有铁狂屠亲自统帅,实在令人为难。 更何况,白毫山与国都并不远,对方可以奔袭白毫山,就同样可以奔袭国都! 若白毫山只是虚晃一枪,敌人意在国都呢? 崔山嘴唇动了动,不由陷入迟疑中。 …… 白毫山。 下方,镇子被破,火光冲天。 现任掌门丹诚道人望着这一幕,几乎要流出眼泪:“冤孽!冤孽!” 白毫山受国家册封,有田二十万,辖一县之地,下方名为镇,实际上就是一个县城,城中百姓世世代代都是白毫山佃户,还有弟子家人。 如今却成了修罗地狱,被胡人屠刀斩尽杀绝。 不少弟子见到这一幕,几乎要红眼下去拼命,却被丹诚道人拦了下来。 叽叽! 就在这时,数只青鸟飞落殿内。 早已等不及的上德长老一把抓过,细细看了书信,立即怒发冲冠:“好个朝廷,这是放弃我等了么?” 虽然朝廷也有支援,但没有精兵强将,根本是送菜,与其说是援军,不如说是一支准备将胡人礼送出境的仪仗队。 “师叔莫非还看不开?” 丹诚道人苦笑一声:“自从上元祖师战死,丹心师兄退位后不久也坐化,我白毫山势力大损,几乎要被开除出十大道脉……君王都是蛟龙心性,既对他无用,抛弃也是必然,只是如此做法,实在令人齿冷!” 顿了顿,神色转为坚毅:“好在宗门典籍早已转移,种子也派到各地,纵然山门覆灭,也有再起之日!” “掌教真人,东海云中君使者求见!” 就在这时,一个道童过来禀报着。 “让他过来!” 丹诚道人颌首,想到了段玉。 此子倒是信守承诺,为白毫山在海外开辟一支,并且有山有田,有着庇护,在诸多种子中也是十分耀眼,或许未来气运重兴,当应在此脉上? 第二百五十六章 殉道 “李玉龙拜见掌教真人!” 没有多久,一个青年大步走进,煞气凛然,赫然是李玉龙! 他望着山下火光,飞快道:“掌教真人真的不考虑一下吾主建议?此时离开,不论是去海外,还是南方,都大有可为!” “云中君好意,老道心领了!” 丹诚道人一挥拂尘,身上蓦然浮现出一股仗义死节之气:“但老道原本就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实在不愿离开这故土,这山门……老道无能,白毫山在老道手上覆灭,便让这残身殉了道统吧……” “掌教真人说得好!” 上德真人虽然脾气暴躁,此时看丹诚却顺眼了许多:“老道也舍不得这山门……所幸该走的都走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就跟来敌拼了……我们还有千余道兵,还有老夫这个地煞真人,纵然来人是铁狂屠,也要让他的血屠精兵狠狠磕掉几枚牙齿!” “既然如此……小人告辞!” 李玉龙不是很理解这种殉道士,但不妨碍他心里充满敬意。 不过此时,还是要告辞,否则就是陪葬了。 “善!” 丹诚道人微笑点头,命道童递过一个包裹,几封书信:“老道这里还有给不成器的弟子与云中君的几封信,还有一点身外之物,劳烦大人转交!” “是,小的必交到正主之手!” 李玉龙又行了一礼,大步离开。 他可是兵家一重的武道修为,趁着夜色突破还未严密的防线轻而易举,外面水道中就有海龙兽接应,却是万无一失。 “该走的都走了!” 丹诚道人望着其背影消失,哑然一笑,回首望了望,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汇聚了一群白发苍苍的老道,不由一叹:“这天机变化,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众道人都有修为在身,此时都是颌首:“北燕势吞如火,或有真龙之望,但近期天机渐渐明朗,我等卜算过后,发觉其根基大有不对……南方虽龙蛇混杂,或许却有一线生机?只是又有些凶险的格局,恐怖!大恐怖!此诚万年未有之变也!可惜……吾等看不到了。” 不要太高看炼气士的节操。 白毫山诸道并非完全没有臣服的想法,只是无法降。 白毫山以道统受庆国册封,享田二十万亩,与国同休,气运早已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就是纠缠太深,难以割裂了。 而此山门也是祖庭所在,一旦被破,当真是阴间根基都要倾覆,从此白毫山只余下零星种子传承,要被开除出十大道脉之位! 身为宗门老人,顿时生出殉道之心。 丹诚道人深吸口气,发号施令:“命白毫精兵扼守各处关隘,诸位师兄弟,随老道迎敌!” …… 第二日,凌晨。 骑兵下马,围攻白毫山。 这白毫山山门矗立多年,早已设立大量阵法、还有陷阱机关,很多关隘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并且,白毫山还有白毫道兵与专门负责厮杀的道将。 只见巍峨高山之中,不时就有白毫道兵的身影出没,偶尔射出道门秘传符箭。 不到半日,精骑就是损失惨重。 “白毫木,白毫道兵?” 铁狂屠手上抓着一根白杆箭,狰狞地笑了:“果然有几分门道,来人!传我将令,驱赶附近百姓前来为先驱!” 白毫山毕竟是十大道脉之一,其祖庭山门岂是能轻易拿下的? 但铁狂屠早有准备。 第一,他是北燕大将,有国运加持,特别是北燕如今气势如虹,他身边汇聚精骑,几乎万法难侵。 第二,则是道门先天的缺陷了。 虽然这白毫山山清水秀,大有灵气,但若给他时间,大可发动民夫,挖断其根基。 纵然没有时间,也可以采取速成之法,那就是以鲜血与死亡污秽之。 道人自然可以杀人,杀十个数十个,乃至上百上千或许还可,但若是上万上十万呢? 这许多人的死亡怨念汇聚,哪个道人敢强撑? 并且,驱赶庆国百姓,死在白毫山上,对北燕来说一点损害都没有,这山脉灵性却绝对会受到污染。 到时候,什么护宗大阵,道法奇功,都要大打折扣! 没有多久,一群群百姓就被驱赶着,持着简陋的武器,成为先锋,杀上白毫山。 “这是要断我道根基啊……” 丹诚道人见着这一幕,一口血就直接喷了出来。 道家不是兵家,如此杀人盈野,必有孽报。 纵然跟铁狂屠对半分,他们也承受不了,而白毫山灵性也会因此受损,牵连阴曹地府。 当下两行清泪就流了出来:“苍生何辜?何必因为本道而死伤惨重?命令道兵,退回吧……” 没有阻碍,铁狂屠立即杀到了白毫山祖庭,就见丹诚等一干道人在白毫道兵的护卫下昂扬而立:“今日,便是吾等殉道之时!” “好个道人!” 铁狂屠冷笑一声,却没给机会:“继续驱使民夫上前,看他们动不动手!告诉他们,若能给我砍了一个道人,本将大大有赏!哈哈……你白毫山不是号称恩泽百里么?现在我倒要看看,在生死与重赏之前,受到你们恩惠的草民如何选择!” …… 云中七年,南句州,芝城。 原本白罗的府邸,经过修葺后焕然一新。 庭园中有着一个水池,池水青碧如玉,岸边种了些水仙,此时盛开着,白花黄蕊,幽香沁人心脾。 “白毫山,终究是陷落了么?” 段玉却无心观赏,放下手中的信笺。 在接到李玉龙传递过来的丹诚道人绝笔书之际,他也收到了白毫山覆灭的消息。 据说当时道人血流成河,而事后燕狂屠也没有罢手,直接屠杀万人,以血污白毫山脉。 从此,这个十大道门之一,算是彻底废了。 原本的仙家福地,经过这一劫,不知道要成为何等恶地,纵然日后有人再振兴白毫山道统,那里也是万万做不得山门了。 “真是狠辣,其杀性之强,令人震怖啊……” 段玉眯起眼睛:“铁狂屠……你可不要死了,我必亲自取你首级!” 此次他派人去北方,不仅是接应白毫山撤退,更是趁机将大夏的事情暗中宣扬。 天下真龙,只有一条。 只要北燕国主脑壳不是被门夹过,必然会对内清查,而即使大夏做得再隐秘,也必然留下一些痕迹。 到时候就是大清洗的节奏了。 不论这一轮震荡最后鹿死谁手,对于他而言都是大善。 而铁狂屠此人,不知道跟大夏有无关系,会不会被波及到。 “铁狂屠是北燕大将,降龙伏虎,有龙虎之力,此时的我要杀他,也不是很容易!” 叹息一声之后,段玉盘膝而坐,内视自身。 自从当日灭杀南楚十万讨伐军之后,整个南方都为之噤声,南楚焦头烂额,吴越也管不了他了。 因此,当真是号令浦上、浦西之地,莫敢不从。 再加上严明分封制,命令各士大夫自治领地,经过一次秋收之后,稻谷归仓,人心就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时间转移,南句州其余城池的封君与豪强大户,见到南楚疲敝之相,终于有人忍不住向段玉投诚,声称愿意作为带路党。 段玉信是收了,却没有冒然进击。 就凭原本那点可怜的兵力,即使能百战百胜,却连城池都控制不过来。 因此一意练兵,到了如今三月,武成军扩军至一万,还有两千水师,才算真正稳定了根基。 这从气运上也看得出来。 段玉盘膝内视,只见识海之中,黑红色的光晕已经被压制至极限。 而四转白银螭虎印上,黑红色的纹路也只剩下最后一条。 “自从去年平定浦上开始,气运就源源不断地支持而来,冲刷着罪孽,令我恢复修为,到了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转而望向自身,就见灵龟气运内藏,外面却是一条巨蟒之形,张口欲择人而噬。 这比之前气运,强大了何止十倍? 当下一凝神,巨蟒嘶嘶吼着,将识海之中最后一点罪孽之气吸取出来。 段玉浑身骨节爆响,几欲仰天长啸:“修为终于尽复旧观了!” 虽然之前已经恢复大半,不惧刺杀之类,但不彻底恢复,如何再向上突破? “只是……虽然恢复修为,但罪孽还未尽去!” 段玉抬头,就见得巨蟒周围,一层数丈厚的黑红色云气,令人一望就心惊胆颤,只是并不落下。 “汇聚强大气运,只是冲刷了识海中的罪孽,将其逼出体外,恢复修为罢了,要想真正消弭这些,还是得治大政,惠及万民,以功德抵偿之……好在只要我不兵败身死,基业被夺,这罪孽就不会再攻击我了。” 当下便决定,马上出兵,席卷南句。 这是已经熟透的果子,除了自己没人能摘,也没谁敢摘。 到时候,尽占一州之地,有军民百万,声威传于四方,必可成就蛟龙! 而十万楚军,大多都是东四州之人,这四州空虚,大可趁势鲸吞。 虽然还要积蓄消化,但却有了天下之望!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婚 道家游神御气之境,分为地煞、天罡、附体夺舍三个小境界。 段玉已经成就地煞元神,接下来便是要凝聚蛟龙气运,并炼化为蛟龙玄罡,一举突破天罡元神。 旋即,则是打破生死屏障,证就转世元神!能附体夺舍,达致元神大成之境,再冲击呼风唤雨的天师位格! “一旦我进入天师,若天下没有传说级人物,我必可横扫!” 对于道印功法的特殊性,段玉是信心十足。 拥有道印,他甚至可以越阶挑战,横扫同阶更有何难? 并且,五转金印,是道印的一个重要分水岭,此阶段可炼制五转金符,灭杀天师! “只不过……世间真无传说么?” 段玉神色凝重。 别的不说,就说大夏龙庭,逆天至此,若没有相当于雷劫不灭的底气,那早就被玄天灭掉了。 “但此时的我,也没有多少选择,必须连连突破,好应对大争之世!” 他深吸口气,来到偏厅。 “臣郭百忍,拜见主君!” 郭百忍、秦飞鱼两人已经等待多时,欠身行礼。 “百忍你辛苦了!” 见到这两个属下,段玉略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他是将郭百忍当成自己的大总管用了,之前放在曲胥救火,局势稍微稳定之后就调到芝城来,当自己的政务总管,实际上还是幕府长史。 “为主君效命,何谈辛苦?” 郭百忍微微一笑。 这主君虽然喜欢使唤人,但也极大方,不仅赐予封地,更是为他找齐了传承。 除此之外,在主君麾下,气运对修行有着大益,他如今已经是夜游真人修为了。 这种种好处拉拢,已经足以令一个修行者效命。 因此这些时日以来,投靠的非凡者颇多。 段玉毫不吝啬,一个个封赐了爵位,当下人人升官发财,皆大欢喜。 这也导致段玉麾下势力不断雄厚,有着立鼎之望。 接着道:“除此之外,于静白于大夫已经护送着越氏淑女的队伍进入浦上……为表隆重,主君或可亲迎?” 这说得,却是之前订下的婚约之事。 越氏一门四封君,在吴越中势力不小,段玉也要拉拢。 至少,当自己在楚地攻城掠地之时,后方不能乱。 而越氏态度一开始还是十分暧昧,等到击毙楚国十万大军的大捷传开之后,立即变得积极起来。 原本准备嫁的,也从一个旁支,变成了越氏嫡女,正是越青之女,与段玉有过两面之缘的越姝。 “嗯,我当出城十里相迎!” 段玉想了想,吩咐地说着。 作为人主,婚姻大事就不是私事,而是政治。 这方面,纵然是他,也有许多无奈。 “喏!” 郭百忍躬身,而旁边的秦飞鱼却是神色有些低沉。 “飞鱼!” 段玉见到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道:“我命你为武成军大将,率领八千大军,为我横扫南句州其余不服者!” 南句州精华与天险已经被掌控,又有不少带路党,这一去绝对是秋风扫落叶。 至于婚事不应动兵什么的忌讳,段玉只当没听到。 “喏!” 秦飞鱼拱手。 能领兵在外,避开这个尴尬的时间点,他心底不知怎么的也松了口气。 见到这一幕,郭百忍率先告辞离去。 偏厅之内,就仅剩段玉秦飞鱼二人。 “大哥!” 秦飞鱼忍了又忍,还是不由问着:“三妹该怎么办?” “等到大婚之后,若她愿嫁,我愿以平妻之礼娶之!日后子女可继承云中岛与云中君之位!” 段玉平静地回答。 平妻,也是妻子,地位比妾侍高,并且子女拥有继承权。 实际上,除了叶知鱼外,还有于静白。 若是对方愿意嫁,段玉也一并娶了。 反正他行分封制,偌大国土,还怕找不到安置子嗣的地方么? 秦飞鱼沉默不语。 实际上,在古代,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 就算他自己,为了联姻需要,之前就被段玉塞了一个扶桑兰姬,到了芝城之后,更是收了不少士大夫的嫡女之类,此时连个名分都没有,算是侍妾。 “既如此……请恕我军令在身,无法赶上大哥的婚礼了!” 秦飞鱼欠身说道。 “我与你之间,本来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段玉摆摆手:“而你此去,只可取南句州,其它遂、苓、洨三州,不急于一时。” 若说南楚对自己没有丝毫抵抗,那也是不可能。 根据段玉查知的情报,那个费家家主费衡,上次就侥幸逃过一劫,被楚王命令戴罪立功,在这三州组织着防御。 此人将门世家出身,有着兵家三重的修为,手段齐出,总算拉起一支数万的军队,稳定住这三州的局面。 当然,让他来打芝城,是不敢的了,但一城城固守,却是绰绰有余。 若秦飞鱼冒进,说不定还要吃个大亏。 “请君上放心,下臣理会得!” 秦飞鱼一丝不苟地行礼,退了下去。 大厅中一时肃穆无声,良久之后,才有一个低低的叹息响起…… …… “他终究是要成婚了!” 浦西之地,一支送嫁车队缓缓行进在路上。 于静白因为修炼的缘故,依旧风华正茂,肤如凝脂,宛若二八佳人。 此时骑在马上,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眼睛瞥过最中间的那架红色马车,又有些若有所思。 核心车厢之内。 “小姐……你真美呢!” 小菊小心翼翼地为越姝抚平大红衣袍上的皱褶,又用铜镜照了照,赞叹地说着。 “是么?” 越姝笑了笑,一时间有些沉思。 大家族的女儿,婚姻岂能自己做主? 老夫少妻、少夫老妻,都是平常。 但好在这次嫁的,也是一个少年英才,不过二十五岁,算是郎才女貌,不知道要令多少手帕交羡慕。 “姑爷哪里都好,就是上次看到的时候,有些吓人呢!” 小菊吐了吐舌头,显然不能忘怀上次的事情。 “小菊,你讨打!” 越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也是脸颊绯红,若两片彤云。 “小菊知错了,小姐现在就念着姑爷的好了呢……”小菊笑道:“以一县为养邑啊……纵然咱们王上嫁娶,都没这个气派。” 越姝也笑了。 这次嫁娶,男方的聘礼委实吓人,竟然以一县之地作为她的养邑,这就相当于越氏又多了一位封君,并且还是十分稀少的女封君! 当然,她实际上能拿到的不过其中一部分,其它的都有越氏派人接管,是上次援手的报酬。 饶是如此,也是名义上的一地之主! 正微笑间,前面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越姝一惊,让小菊出去。 小菊掀开车帘跑出去,没有多久就钻了回来:“小姐……是姑爷亲自来迎你了!” 越姝颌首,略微掀起一丝车帘,就看到一个英武的青年策马而来,身后一队精骑,盔甲鲜亮,英姿勃发,不由心如鹿撞,不敢多看,连忙放下。 虽然吴越国有些蛮荒习俗,但上层已经在向中原礼仪转变,大婚之前,男女不能见面,这已经有些擦边了。 …… 云中七年,三月十五,宜嫁娶。 芝城为了取悦统治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店铺打折出售,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小民只求能活下去,段玉统治此地将近一年,没有做出什么残民害民之事,丰收过后,百姓也就渐渐接受。 当然,若是楚军再打来,他们最多变得稍微中立一些,说什么踊跃守城,还是做梦。 古代婚礼通‘昏礼’,自然是黄昏时分举行。 因为主君大婚,段玉原本手下,还有一干士大夫几乎都来了。 作为一方君主,政治势力的首脑,子嗣相当重要,是传承的希望所在。 段玉年方二十五,于普通人来说略晚,于主君而言就真晚了些。 不过他修道术,寿元悠长,若是证就转世元神,说不定比孙子活得还长,却也不算什么。 当婚礼开始之时。 段玉一身冕服,越姝则是凤冠素服,两人跪坐于草坪之上,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场面庄严肃穆,纵有乐声也是典雅。 而等到复杂的程序结束,天色已黑,星辰浮现。 新妇被送入洞房,新郎此时则是还要应付四面的宾客。 以段玉此时的威严与凶名,自然没几个敢灌他酒的,更不用说闹洞房什么了。 “今日多谢诸位赏脸,前来为本君贺,当不醉不归!” 段玉来到殿堂中,这里气氛就浓烈热闹了许多,他坐上主位,望着下方的宾客,微笑说着。 “恭喜君上!” 这下面,有他的臣子,也有各方势力的使者,就连吴越王都派了人来。 段玉一一扫过,忽然轻咦一声,目光注视在一名白衣人身上。 他招了招手,叫来郭百忍,暗指着问道:“此何人也?” “此人乃是今日应主公招士榜文而来的一个异人,臣亲自勘验过,起码有元神真人的修为……因此礼遇之!” 郭百忍欠身回答。 ‘我的势力,已经到元神真人主动投靠的地步了么?’ 段玉眸子一凝,吩咐道:“去通知此人,我在后堂见见他!”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无定 后堂,段玉端坐,品着清茶。 按照常理而言,他此时为一藩镇,有元神修士投靠毫不稀奇。 但方才见到的那个白衣修士,气度却大是不凡,虽然位于角落,却自成格局,非同小可,怕不是元神出窍境界这么简单。 正思索间,就见到那个白衣人被引了进来,拱手行礼:“寒风子见过君上。” 他面容大概二三十来岁,肌肤晶莹似玉,眉如刀裁,目似点漆,其中既似饱含着对世间万物与生命的热爱,又仿佛暗藏了一丝天道无情,沧海桑田之意。 “道是有情却无情……” 段玉若有所思,打开灵目,顿时就见得此人身周罡煞之气萦绕,清气上升,化为螣蛇,浊气下降,形成旋龟,二者合一,得玄武之相。 ‘竟然是天罡真人,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天罡,旋龟煞略比白虎煞差点,同样在地煞榜前十,而螣蛇天罡也是非同小可,两者相辅相成,则是玄武根基!玄武者,龟蛇也,能知气兆之吉凶,察度事宜之形兆……’ 玄武根基,有很大可能证就转世元神,连天师都有七八成希望! 这种根基绝对不是散修,甚至纵然十大道脉中的所谓‘天才’,也要相形见绌。 “道是有情却无情,道是无情却有情!君上着相了!”寒风子微微一笑道。 “你修的是天道?”段玉感受到此人的太上忘情,不由心中一动,这样的人,心中只要认定一件事,任何外在因素根本无法动摇,十分可怕。 而十大道脉之中,符合这一点的,似乎是…… 他想了想,又问:“既然为天罡真人,不论是南楚、还是吴越,君主都要重视,为何来投奔本君呢?” “这自然是因为君上顺天而行,有真龙天子之望了!”寒风子一板一眼地回道。 “本君顺天而行?”段玉故作疑惑。 “君上可知,何为天?何为道?” “天者,天地也,即为世间万物!道者宇宙,宇宙者,古往今来,四面八方,一切都可囊括!”段玉想了想,说出自己的见解。 实际上,在他心目中,天就是这个世界,而道这个宇宙比世界还要大,囊括诸多世界根基。 “善!君上见解不凡!如今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正要明主出世,才能拨乱反正!”寒风子郑重道。 “乱者何人?” “大夏龙庭!”寒风子毫不犹豫地说着:“在下出身无定教,必秉承天意,与逆贼血战到底!” “竟然是十大道脉之首!” 虽然早有猜测,但段玉还是显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天下十大道脉,为白毫山、正阳道、神宵门、瀚海仙宗、广陵岛、瀛州阁、巫牧道、白云派、太阴宗。 最后一个却是无定教。 此教传说为天下道门源流,最初的传道者,却神出鬼没,居无定所,连山门位于何方都没有定数。 按照段玉猜测,此派传人或许极少,但每一个都非同小可。 并且,只在真正天下大变之时才入世。 换句话而言,可以说是天意代言人! 这份量,就很重了。 “君上可知,大夏皇朝当年也算极盛,统治大陆,囊括四宇,为何一朝覆灭?”寒风子弹了弹手指,整个厅堂中浮现一层道域,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能对话:“正是因为末代夏帝修炼邪术,欲以帝王之身长生不死!” 此世极难长生,纵然天师也不过二三百年之寿。 虽然还有神道,但也就数千年,并且还有大量弊端。 可以说,这个世界的天意,抗拒长生不朽者。 段玉若有所悟,想到了‘玄天已死,黄天当立’。 实际上,若仅仅是一个帝王要长生,天意罚了也就罚了,最多削去些天命,不至于到一朝崩灭的地步。 任何皇朝从极盛到腐败衰亡,至少需要十数年演化,何以大夏就如此迅速? 恐怕真正的根子,还是在于受到了外来的拉拢! ‘也是……玄天世界不欲修行者长生,那本土的什么功法秘术都没有用,因为规则如此……但外来世界的法门呢?却是很有希望啊!’ 段玉心怦怦跳。 说实在话,若他是当年的大夏皇帝,也保不准做出什么选择,因为人性本私。 但表面上,却是谴责道:“果然丧心病狂……帝王得长生,世间岂不是要天翻地覆了?” “君上明白此理就好!” 寒风子注视着段玉的表情,脸上似笑非笑:“而阳世皇朝虽灭,阴间龙庭还在……那一夜龙庭坠落只是假象,大夏太祖伤而不死,密谋复国,已经到了发动之时!” 这个段玉乃是亲身经历,连连点头。 恐怕是在当年阳间皇帝决定逆天之时,就准备了后手,因此底牌源源不绝。 ‘只是这寒风子为人不地道,只提大夏逆天,却提都不提另外一个‘黄天’究竟如何,怕我也给拉拢过去么?’ 段玉在心底冷笑,同时又有些期待。 若真的跟他预料的一样,玄天与黄天角力,自己这个来自‘天外天’‘第三天’的穿越者,或许就是天平上最后一枚砝码。 玄天要拉拢自己,黄天说不定也是。 ‘说不定……日后就有源自黄天的奇功妙法,砸在我面前?’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心底。 “为何是本君呢?” 段玉问出这个问题。 要灭杀大夏余孽,无定教有许多种方法,虽然九大道脉各自矛盾重重,源自无定教,却难以整合,但大义名分还是有的。 若是召集道人,有着天意背书,再支持一个大陆强国,比如庆、南楚什么的,那真龙立即就可以定下,大夏龙庭的复起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吧? “大夏龙庭,潜藏的可不止目前这些手段……他们的法门太过凶残邪异,一旦爆发,立即就是生灵涂炭、季世大劫!” 古人排位,伯仲叔季,季者,末也,因此季世就是末世。 ‘原来大夏还藏着什么底牌,能搞到世界末日的地步?’ 段玉心里一个激灵。 也是,瘟神道人不过得了五毒宗传承,就可以横行天下,毒毙十万。 大夏龙庭却得了一个异世界的资助,没理由连一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搞不出来。 只是代价可能很大,让他们至今都未必能下决心。 “而全天下,能抵抗大夏者,唯有君上一人!”寒风子肯定说着:“因为君上功法玄异,能整合世俗与非凡之力!” 段玉修炼篆刻师功法的事,到了此时,不可能瞒得过无定教。 毕竟历史之上,修炼道印出世的‘妖人’也有不少,甚至还有一些珍惜符箓流传在世。 作为最源远流长的道门,无定教必然知晓! ‘等一等!在叶州之时,我援助丁让,发现此人身上有着篆刻师符箓保命,送他之人乃是寒山子,与这个寒风子是何关系?’ 段玉心中疑惑再起,却没有张口问出。 仔细一想,自己与无定教,还有这玄天的天意,似乎早就纠缠不清了? 不过对方目的似乎也十分明确,要自己做这个领头之人,应对灭世大劫。 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整合世俗与非凡两边的所有实力。 如此看来,大夏潜在实力非同小可! 甚至到了外部矛盾压倒内部矛盾,玄天认同自己统一天下,建立地上道国,凭此成道的地步! ‘其中内幕深深啊……不过这个风口,我却不能放弃!’ 修炼之途,本来就要勇猛精进,乘势而上! 不然的话,之前那些篆刻师前辈的白骨,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如此,我必秉承天意,与大夏龙庭抗衡到底!” 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否则的话,转世元神这一关就过不去,段玉因此斩钉截铁地道。 “我无定教必助主公一臂之力!臣寒风子,拜见主公!” 寒风子大喜拜下,顿时就有一股气运加入,令段玉精神一振。 得了一个天罡真人,的确实力大增。 “善!”段玉也是大喜,问着:“你无定教中,还有何高人?本君要突破境界,恐有人劫,正需要护法!” “这……” 寒风子脸色一僵,旋即苦笑:“无定教中,修为最高的,就是本人了!” “什么?” 段玉一个激灵,旋即细细问着,才知道无定教本来就是精英传承,人口不多。 而大夏逆天之后,更是连连与大夏征战,甚至祖师都杀到了大夏龙庭,造成重大杀伤,却因此形神俱灭。 到了此时,差不多就只剩下寒风子光杆一个了。 ‘我说怎么毫不犹豫地投靠呢!’ 段玉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表面上依旧十分亲信,又安慰了几句,才回到洞房。 之前应酬,再加上刚才耽误的时间,大半夜就过去了。 “姑……姑爷!” 小菊见着段玉过来,心中长出口气,又不知所措地行礼。 看着她这模样,段玉笑了笑:“辛苦了,你们下去吧!” “是!” 一行丫鬟退下,房中顿时剩下他跟新娘二人。 万籁俱静,只有略微急促的心跳声。 段玉微微一笑,吹熄了红烛,借着月色,来到床沿边:“夫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统 六月,南句州州城。 城外,一支万人的大军开至,井然有序,士气高昂,打着的正是曲胥旗号。 “南楚失德……尔等城内之人听着……立即开门投降,否则神雷轰城,大军杀入,悔之晚矣!” 一名骑术精强的骑兵策马至城门之下,大声喊话。 秦飞鱼面色巍然不动,静静望着这幕。 在段玉新婚燕尔之时,他却是受命,收复整个南句州。 这实际上很简单,伴随着胜利的发酵,还有一波带路党的投靠,此时大军开过,一路势如破竹,加上不断命各家增援,因此兵员数量不降反增。 偶尔遇到不开眼的城池,银甲神雷齐轰之下,立即就可破了。 省去了最为耗时耗兵的破城消耗环节,一路便势不可挡。 到了此时,就拥兵上万,杀至州城城下。 此城虽然也有万户,却没有芝城的奇险,秦飞鱼暗自估算着,自己所带的银甲神雷完全可以打下,因此不急不徐,等待着城中回应。 ‘此城若下,南句州便尽在掌握了,大哥正式执掌军民百万,可征兵二万,攻略其余三州……’ 南方不比中原,地广人稀,不过一州二万职业兵还是供养得起。 吴越不过四州,吴越王真正掌握在手的也就大概两州之地,五万兵马。 段玉此时,已经差不多掌握半个吴越王的权柄,因此可成就诸侯。 ‘只是南句之后的遂、苓、洨三州,略有些麻烦,有大将费衡就地镇守……’ 南楚东四州,是上次十万楚军的主力发源,一下被击毙之后,几乎就被打断脊梁骨,短时间内难以再凑出什么兵员来。 费衡手中的两三万,都是上次冒雨行军,路上丢下的残兵败将。 被他一路收拢起来,又联合其它封君,反攻是完全不敢,但在三州中一城城驻守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等到南楚剿灭了武宁君、高玄通,或还有反击之力。 不过这种战略,就是段玉亲自思索的了。 秦飞鱼望着天空,见到距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城内还是不投降,一挥手。 数辆投石车就被推上前,一枚枚银弹装载上去。 城头顿时一阵骚动。曲胥君银甲神雷破城之威,与毒气一样威名远播。只是却还不降。 “不至黄泉心不死!” 秦飞鱼见状,不由冷笑一声:“先发一炮,目标箭塔!” 顿时,一架投石机怒吼着,将银弹抛射出去。 轰隆! 一道银色的流星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正中塔楼。 旋即,声震如雷,碎石纷飞。 那座木石结构、十分坚固的箭塔,竟然直接被炸成了碎片。 周围的兵卒纷纷躲避,不少倒霉蛋被砸得头破血流,甚至一命呜呼。 “声动如雷,发如天谴?” 城墙上,城守望着这幕,脸色惨白地喃喃着:“为何给敌人得了此神器,莫非真是天不佑我南楚乎?但本官受王上大恩,必死守此城!” 在他旁边,几个军司马对视一眼,浮现出狠色。 一个黑脸大汉蓦然抽刀,往前一扎。 噗! 这刀从城守背后突入,胸前透出,带着血色。 “你……逆贼!” 城守满脸不可置信之色,缓缓倒了下去。 “您想为楚王尽忠,但兄弟们还想活命呢!” 黑脸将领淡淡收刀入鞘:“更何况……曲胥君待人甚厚,我等若献此城,人人都是下大夫之爵,说不得还能任个中大夫做做!大人,为了咱们的前程,还有这满城百姓,就请你去死吧!” 城守死不瞑目,终究没了气息。 黑脸将领淡漠望着这一幕,又命亲兵控制局势:“开城门,放吊桥,我等出降!” 南句州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对方又有攻城利器,以及毒杀十万的凶名,城中不论官民,反抗力量都十分薄弱。 没有多久,城门打开,一行文武官吏捧着城守头颅出降。 “南句州,平定了!” 秦飞鱼望着这幕,心中长出口气。 就在这时,他看不见的虚空中,丝丝缕缕的气运汇聚起来,蓦然投向芝城方向。 …… “莫非大婚真的有利气数?” 段玉此时正在木榻上打坐炼气,忽然一震,只觉一大股气运涌来,四转螭虎纽银印欢呼雀跃,不由若有所思。 古代以男子大婚为正式成年标志。比如帝王必须大婚后,方能亲政。 这实际上意味着成人,与权柄巩固。 而他大婚之时,就有无定教来投,数月之中,麾下地盘稳固。 甚至自从秦飞鱼出兵之后,又有源源不断的气运涌来,代表着南句州的步步沦陷。 这还不是一般的打下地盘,而是有着一定的民心归附,能出人出粮的那种。 ‘此股气运甚是浓厚啊,看样子,应当是将州城拿下了,此一州之地,终归是彻底属于我了……’ 南句州一下,必继续西征,东望三州。 此三州要打下来,可就没有南句这么容易了。 费衡收缩防御,南句州实际上已经被朝廷放弃,这是一个先后手的问题。 因为出乎意外的十万大军覆灭,这四州一下被打断脊梁骨,急需时间休整。 正如之前打下芝城的段玉一样。 若是这口气缓过来,拼着压榨百姓、拉壮丁还是能拉出不少人马。 不过,需要时间与训练。 而段玉先缓过一口气,积蓄出万人,自然要乘胜追击,不能给费衡机会。 若是之前,对方敢带着三四万人马出征,段玉反而要大喜过望,凭着伤势加重,也要将最后一点精锐覆灭在此。 但想不到费衡转进攻为防御,甚至舍弃南句州,于另外三州层层布防,颇有以空间换时间的味道。 这一城城死守,纵然每城只有一两千兵卒,但若发动当地民壮,众志成城,就很难如南句州一般轻易投降。 若是这么打过去,消耗的银甲神雷与人命不知道要多少,恐怕打个一州就要打不动了。 伴随着时间流逝,大势更是会渐渐偏向费衡一边。 至于用毒气战? 一城百姓,少者万余,多则十数万,若是段玉敢这么干,没有几次就要真的天打五雷轰了。 并且,收复一个个空城,并没有多少大用。 “关键还是兵卒问题……我有南楚‘支援’的十万甲胄辎重,武装十万人不成丝毫问题,南句州一下,就立即征兵,起码还要再征一万!除此之外,封君那边也能各出仆从军,凑个万余乌合之众来,虽然上战场不行,但作为辅兵,运输粮草,守护后方城池,还是没有多少问题……总之,大战一起,必须连连攻城掠地,不可给费衡回过气来的机会!” 段玉深吸口气,下定决心。 与此同时,却是望着东方,眉头紧锁。 欲要争霸南楚,必须先将吴越解决了。 自己虽然勾结越氏等封君掣肘无鸠,但此人毕竟当了数十年王者,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不懂。 等到自己亲自西征之时,必然会排除万难,攻击自己后方! 别看现在吴越没有丝毫反应,实际上就是一条潜藏起来的毒蛇,准备关键时刻咬自己一口。 因为天下只有一个,而无鸠怎么可能愿意屈居于自己之下? 若是自己前方与敌人征战之际,后方再被吴越一击,那霸业立即就有倾覆的风险。 “所以……在彻底与南楚开战之前,必须先稳定后方!” 只是这个做法就需要好好思索一番。 吴越王名义上还是自己的主君,动兵就是反叛,当然,可以舍了曲胥不要,恢复云中君之号,堂堂正正地伐之。 但那样一来,大战一起,不知道需要多久,只会让费衡等人笑掉大牙。 “幸好吴越封君比南楚封君更加掣肘……为今之计,或可发动六十余封君一起反叛,攻打墨邑,瓜分王室之地?” 要做到此点,十分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大战一起,不管日后谁胜谁负,吴越就再无力量牵制自己大业。 “如此……需要巫牧道、还有南方封君的配合,一个越氏还是不够啊……” 段玉默默盘算一番,旋即身上一震,连忙打开灵目,观看自己的气运。 只见顶上沸腾的云气已经彻底巩固下来,却是终于消化掉新得气运,原本的黑蟒也有了变化——体形变得更加庞大,气息摄人,并且头顶多了一个小包,腹前也有两个小小凸起。 似是要长出脚爪,成为蛟龙! 只是不知为何,终究不能成功,因此显得有些焦躁。 “蛟龙根基已经有了,只差最后一步自立为诸侯!” 见着此幕,段玉心里再无迷惑。 如今自己掌握一州,军民百万,完全可以算蛟龙根基,有着争夺天下之望。 只是名义上毕竟还是吴越封君,这就受到吴越巨虺的压制,难以成蛟。 在古代,大义与名器的力量,重得不可思议。 哪怕自己凶名在外,此时却仍旧要受到几分牵制。 下一步,必须正式祭天,宣布自立,这就脱离了桎梏,得以龙飞九天,正式成就蛟龙之位! 第二百六十章 蛟龙(400月票加更) 云中七年,八月。 芝城之外,段玉设立祭坛,身穿冕服,正式祭天。 按规制,天子十二章,王九章,君侯七章。 他此时身穿的,已经不是之前的吴越封君礼服,又或者云中君的七章君侯冠冕,而是王者的九章! 坛下,军民肃穆无声,望着这一幕。 “夫君要称王了!” 越姝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语,有些欣喜,又有些忧虑。 要争霸天下,自然要名正言顺。顶着一个南蛮封君的名头是什么鬼? 因此,在称王之前,段玉就写了一封辞表,将吴越所赐的封君礼器与印玺等等尽数退了回去,甚至命人将曲胥的户籍奉还。 那区区一隅之地,此时的段玉根本看不上眼。 之前不过是作个跳板,这时就不必再留。 可以预知的是,此事必然在吴越国内掀起轩然大波。 整个南方,有史以来自辞封君之位的,怕不是只有段玉这一个! 吴越王一怒兴兵讨伐,或者迁怒越氏,都是有可能! 越姝眉头紧缩,又看着自己小腹。 女子出嫁从夫,她既然成为段玉夫人,现在又怀了孩子,自然要为夫君考虑一些。 “荆王?” 她喃喃着,念出段玉选择的王号。 自己腹中若是男儿,就是嫡长子,未来的荆王么? 楚国古代也称为荆楚,段玉以此为王号,对于楚国社稷的觊觎简直是不加掩饰。 或许还有一点向吴越表明心迹的意思——我荆国之土,当尽取于楚! 正恍惚间,就听得周围呼声连连,伴随着惊叹。 越姝豁然抬首,就见段玉已经祭祀完毕,而天空中风起云涌,浮现出朵朵红霞来。 “此乃天赐吉兆!” 郭百忍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命人大肆宣扬:“此主荆王必能强大!荆王千岁千千岁!” “荆王千岁千千岁!” 台下文武百官、诸多士大夫、军卒、百姓一起山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 祭坛上的段玉略微眯眼,似沉醉在这一波波浪潮之中,忽然间,抬头望天。 只见一丝丝青气垂下,落在自己云气之中。 黑蟒受此气,立即摇身一变。 它身形膨胀,气势峥嵘,忽然间,头顶腹部的小包裂开,探出一个独角,还有两只小小的爪子。 “有角无爪曰虬,有爪无角曰虺,爪角俱全,却是可称蛟龙了!” 段玉见此,不由大喜。 虽然这爪只有三趾,角不过寸许,而黑蛟体内更是气运混杂,有诸多蛇蟒潜伏,但毕竟还是黑蛟!这就足够了! “这就是天助么?” 历来真王者必有天命,这青气虽然是自己占据一地,又正式称王建制所得,但也可称为天意垂青。 得了一州,成为藩镇,成龙还是勉强。 不过自己有银甲神雷等利器,又有毒毙十万大军的凶名,加起来足够自立。 至于内部蛇蟒潜伏,却没有形成多头龙,自是因为有着自己道业镇压的缘故。 因为主君修为高超,能镇压一切不服,因此底下虽然有士大夫分封,但一声令下,莫敢不从,不算令出多门。 只是等到日后,士大夫们也扎稳根基,或者不肖子孙继位,就很难说了。 “我只争朝夕!管它隐患如何,终究是蛟龙之气!就可炼化成为蛟龙玄罡,助我成就天罡元神!” 段玉心中大快。 虽然天罡榜排名第一的真龙天罡更加适合,但欲得此气,必先成就真龙天子,这起码要统一大半天下。 等到那时候,什么菜花都黄了。 太过追求完美,重金赌着未来,只会输掉现在。 连现在都输了,谈未来又有何用? 因此,蛟龙玄罡就蛟龙玄罡,此罡与白虎煞气也十分匹配,合起来便是龙虎之相,还要超过寒风子的玄武之相一筹。 要知道,此人可是无定教传人,可以说当世第一天才,也不过仅仅成就玄武。 自己超他一筹,已经是旷古烁今的成就,足够了。 …… 远处,阴暗中。 “王者争霸天下,嘿嘿……看来此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申巫真人望气,虽然面上冷笑,心中却有些惊惧:“竟然真给成了蛟龙……这龙气一成,比普通气运压制更加厉害了啊……” 以一州之地自立诸侯还是有些勉强,但竟然能顺利成功,只能说有天命大运在身了。 而这等蛟龙之气,连罡煞元神都十分忌惮。 “妖孽……君王不得修道长生,乃是此世铁则!” 旁边,被子俊扶着的夫子沉声说道:“天下大乱,方有妖孽混入世间,为祸苍生!此妖孽今晚必突破境界,正是我等良机!” 夫子乃是南方大儒,玄阴子却是巫牧道的人,这两者都是经过大夏龙庭从中撮合,方才汇聚一起。 而经过推演卜算,当这荆王突破之时,正是其最弱之际,乃是刺杀良机! 申巫真人与两者分离之后,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山洞:“师叔!” 这山洞黑漆漆,不知为何,有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泄漏而出,申巫真人受此一激,都不由打了个寒颤:‘师叔的太阴炼形之法,似乎大成了?’ 他师叔玄阴子,乃是巫牧道高层,天罡真人,几次突破附体夺舍不成,大限已近,不得已转修太阴炼形之法。 这太阴炼形之术,最初传自太阴宗,取地肺阴煞之气凝练元神。 不过后来路子走偏,经过几代人修改,变成炼体之术,抽血化髓,先残体,后炼神,是一个孤注一掷的法门。 因为偏激,算是邪魔歪道,因此为中原正派所不齿。 但巫牧道以魇胜蛊术起家,却是顾不得这些。 ‘玄阴子师叔苦修此法,身躯异变,后来却勇猛精进,寄居此地,以尸气养命……又似偏离了原本法门……’ 申巫真人心里默默想着。 见到没有回应,向洞内走去。 这洞穴选址十分奇妙,就在埋葬楚军的万人坑旁边,一出洞口,就可看到十万大军首级堆砌起来的京观。 虽然早已过去不少时日,甚至原本的荒地都长了一些杂草,但申巫真人感觉还是十分不安。 特别是在深入这洞窟之后。 光线越来越暗,两侧穴壁上有一层厚厚的青苔,一滴一滴地滴下水来。 滴答!滴答……咔嚓! 申巫真人一惊,望向脚下。 一个白色的圆球物被踢了出去,中间放着几点碧绿的磷光。 仔细一看,那赫然是一个白色的骷髅头,几只萤火虫在其中飞舞,惨碧色的光芒照亮周围,竟然还有不少散乱的白骨。 嘎吱!嘎吱! 似咀嚼的声音传出,伴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如兰似麝,却又十分地刺激着食欲。 “咕噜!” 申巫真人不由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发出响亮的声音。 虽然妖魔鬼怪他见得多了,但从来没有一样令他如此恐惧,那洞穴深处的黑暗,仿佛未知的怪兽,让他几乎想转身就走。 “申巫?” 就在他想要施法护身之际,玄阴子的声音传来,旋即火光一闪,映照出某个藏在斗篷下的黑影,手上持着一根灵芝,两点猩红色的目光望了过来。 “玄阴师叔?” 申巫一惊,又是一喜:“您的太阴炼形之法已经成了么?” “算是成了吧!” 玄阴子没有多少喜悦,问着:“今日那曲胥君称王,你去看过仪式了?” 不知道为何,他说话声音十分干涩,一板一眼,似乎很久都没有用过舌头一样。 但申巫真人知道太阴炼形必会导致身躯异变,却是不以为然,恭谨回答:“看过了,曲胥君自号‘荆王’,已经退回吴越封号,观其气,有天意垂青,已成蛟龙!” “居然奉还了曲胥君封号?” 这名器之妙,在乎一心。 没有广大的地盘与根基之前,不得不借助吴越封号,凝聚气运。 而此时,却是正式脱离樊笼枷锁,十分可怖。 玄阴子诧异片刻,立即道:“不过退还了,就不再是吴越臣子,我等也可放开手脚了……此人修炼的是曾经的妖师功法,气运与道行相融,今夜必会尝试突破,乃是天赐良机!” “只是……我等与大儒联手,是否有些……太过冒险了?” 申巫真人有些迟疑。 虽然对方不再是吴越封君,这就不受吴越的气数庇护,甚至自己等人刺杀对方,乃是为国讨伐叛逆,有礼有节,大义凛然。 但与南楚之人联合,却又说不过去了。 “并且……那大儒背后似乎还有一个势力,与上次我见到的神祗是一伙……这不可不查!” 道门真人,岂愿为人当刀? “那神祗的底细,老夫也知晓了,不过是……嘿嘿……” 玄阴子冷笑说着,到了最后,声音却低不可闻:“虽然如此,暂时携手还是无妨……今晚想要荆王之命的人,可不止一家两家呢!就这么定了!” “是!师侄这就下去准备!” 申巫真人步履匆匆,告辞离开。 良久之后,洞窟之中才响起玄阴子的轻喃声:“长生?长生!玄天不欲人长生,则黄天可乎?” 第二百六十一章 渡劫 夜幕深沉。 乌云蔽月,阴风呼啸。 “山雨欲来么?” 段玉走出府邸,来到军营。 芝城虽然在他掌控之下,但厉害的非凡者,还是可以潜入。 并且,国家级别的密探,也可以搞些事情。 自己今日登基称王,必震惊天下。 “突破时机已至,越是拖延,越是泥沼,必勇猛精进!” 他称王十分仓促,就是为了打个措手不及,否则,等到暗中敌人调集更多力量阻击,那就要傻眼了。 因此,纵然知道有敌人潜伏,突破也是势在必行! 之所以离开府邸,前来军营,第一是为了免得波及无辜,第二就是借得军气之利! 一个体制中最大的力量所在,自然是暴力机构了,这毋庸置疑。 “王上千岁!” 军营之中,段玉俯瞰而下,秦飞鱼、郭百忍、寒风子、甚至李玉龙都被调来,龙蛇精兵、五毒精兵俱在,不由颌首:“传孤命令,封锁四门,各营严阵以待!城内宵禁,无故游荡者死!” “喏!” 无数命令被分配下去,整个芝城顿时陷入紧张无比的气氛中。 …… 原本城池就有宵禁,居民夜晚无故不得外出。 今夜,却更加厉害。 无数小民听着兵甲过门的声音,纷纷害怕得缩回床上,抱着被子簌簌发抖。 一处宅院内。 “庆国、南楚、吴越……咱们几国探子为了一人,一个目标联合,倒是首次呢!” 三个面目阴冷的汉子汇聚在一起,房中烛火明暗不定,其中一人就冷笑说着。 “其它不说,我们目的一致,就是要那伪王去死!” 另外一人狞笑道:“大家伙有什么隐藏的线人,实力……都拿出来吧!” 说到这个,来自吴越的密使就有些尴尬。 庆国在这里的力量,实在是不强啊,当下道:“要刺杀那伪王,还得看高阶战力,我等合计又有何用?” 比如元神真人之流,肯定自行其是,不会听他们这些密探头目的吆喝。 “嘿嘿……你庆国,又何曾出了一个元神战力?” 旁边的两人听了都是冷笑:“不仅如此,白毫山逃散的不少高手,反而投奔了这伪王资敌!” 之前庆王不大力援助白毫山,导致山门被破。 虽然老一辈多战死沙场,但不少年轻道人却是被早早转移,散布天下,其中去得最多的,就是云中岛与此处。 要说没有发现猫腻,那是小瞧这南方的密谍们了。 “此等道人,乃是国之大害!” 庆国密探神色顿变:“卑贱无忠,本官回去之后自会上书王上,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商量如何配合……我这边只买通了一个君侯府中的下人,知道其夫人有孕在身的消息……” “刚刚称王,其夫人就有孕在身?” 其它两个密谍头目脸色一变,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旋即转为狞笑:“也罢……咱们在后方敲敲边鼓,我们合计有死士二十多人,军营进不去,但冲进君侯府,在内应运作下,纵然杀了那贱人与孽种也并非不可能!” “道人突破,最忌心神受到影响,若是能利用一番,让其道心受损,就更好了!” 南楚密谍头目冷笑说着。 哐当!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破门之声。 喊杀声越来越近,快得不可思议。 砰! 门扉碎裂,武嵇与另外两个宗师身穿妖鲲皮甲,迈步而进:“这真是天赐的功劳,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事泄了!杀!” 几个密谍头目对视一眼,各自抽出武器。 “哼,冥顽不灵!” 对于这种只会在阴沟中玩下三滥伎俩的人,武嵇很是不屑,挥刀冲上,招式大开大合。 没有几个回合,就将一个密谍头目拿下。 看看旁边,另外两人同样拿住对手。 “可疑的几处,以这里最大,其它人再接再厉,必洗清这城!” 他收刀入鞘,长笑说着。 三个宗师走出门扉,至于其它收尾、看押俘虏的工作,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滴答!滴答! 突然间,一点凉意落在脸上。 武嵇抬头望天,就见浓重的乌云压下,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狂风呼啸,暴雨如注。 “风起雨来……开始了!” 他遥望军营,脸上泛起一丝担忧。 投了曲胥君之后,他的身家性命,生死荣辱,就维系在这主君一人身上,自然十分关切。 ‘希望主君能够成功!’ …… “总算炼制成蛟龙玄罡!” 此时,段玉望着手上的一条黑色蛟龙,神色振奋。 蛟龙出必有风雨,外面狂风暴雨也是正常。 自己要突破天罡真人,就必须以元神炼化这蛟龙玄罡! 元神出窍之后的修炼,都是增加元神抗性,获得不灭元神。 一开始是被动渡劫,后来就是主动炼化,迎接考验。 “人道龙气,对元神自是大害,蛟龙玄罡根基就在于蛟龙之气,比寻常官气厉害何止百倍?” 段玉喃喃着,略有些迟疑,又有些兴奋:“唯其恐怖,对元神淬炼的效果才更大!若炼化蛟龙玄罡成就天罡元神,或许我对于龙气的抗性就要大大提升!” 能真正抗衡龙气,或者说低阶蛟龙之气,那是天师位格才能做到的事情! “此次,必是我修道中一个巨大的关隘!成则为龙,不成连做虫的资格都没有!” 段玉望着手上的蛟龙玄罡,蓦然一指点出。 吼吼! 蛟龙咆哮盘旋,一分为七,从他七窍之中钻入。 轰隆! 段玉识海顿时一片空白,元神仿佛赤身地暴露在南极雪地之中,几乎每一个念头都要停滞思考。 …… “开始了!” 城外,玄阴子依旧裹在黑色斗篷之内,忽然说道。 “不是陷阱?” 申巫真人立即追问。 “不是陷阱!” 玄阴子十分肯定,显然有着特别的消息渠道。 并且,修真之士也不是傻子,若段玉没有渡劫,那城内就是龙潭虎穴,特别是此人已经称王,又是兵法大家,纵然天师去了也讨不了好。 “既然如此!” 申巫真人蓦然下定决心,元神出窍,没入土龙体内,钻入地底。 与此同时,从城郭之外,漆黑的天幕中,不知何时,竟然多出数条黑影,呼啸着向城内杀去。 ‘这都是元神真人!那荆王真是作恶多端,遭了人劫啊!’ 玄阴子桀桀冷笑着,身影没入阴暗之中。 芝城作为此时的一州首府,自然也有气运汇聚,能略微压制元神。 不过这次敢来行刺杀之事的,至少都是日游元神,能抗拒着城内气运前进。 “杀!” 城墙上,秦飞鱼望着这幕,脸色铁青。 龙蛇精兵弯弓搭箭,一道道符箭在半空中炸开,狙杀着元神。 “精兵?哼!给我镇压了!” 一个地煞元神一挥手,可怕的波纹闪烁着落下,连精兵都被魇镇住,仿佛木头般一动不动。 “尔敢?!” 秦飞鱼大吼一声,猛地跃起,挽大弓如满月,一口精血喷在箭尖,倏忽一放。 嘣! 伴随着弓弦颤动,那个地煞元神蓦然在半空中炸裂开来。 秦飞鱼此时是兵家二重,掌握一州兵权,除了饕餮神甲之外,其它完全不输陈策,甚至犹有过之。 以精血汇聚兵煞,外加气运,地煞真人都要俯首。 “好厉害的兵家,绕路!” 那地煞元神勉强凝聚,化为一名相貌阴骘的老者,已经元气大伤,不敢硬拼,化为一道流光飞快后退,同时大声传音。 元神等魂魄之体,胜在轻便,行动如风。 既然此处城墙有着大将与精兵镇守,那便绕开去其它城墙便是。 没有多久,数道光华就从其它几面城墙突破,带着点点血色,显然有着杀伤。 “可恶!” 秦飞鱼见到这一幕,立即下令:“精兵随我去军营!” 城池法网只是第一重,军营法网则是第二重。 如果说此时城池只能压制普通元神一两成实力的话,那万人军营,甚至能令刚刚突破的真人连窍都出不了! 纵然游神御气的高手前来,修为都要打些折扣。 奈何,此时南句州几乎没有外敌,什么武者潜入,万军中取敌首级也是笑话,除非是金刚不坏、刀枪不入的兵家神话。否则,没有一个能在全面戒严的城池中,混入军营刺杀。 排除这些之后,段玉大概也就知晓了今晚要面对的敌人,必然以元神与神祗为主! “杀!” “杀了那个妖孽!” “杀了伪王!” 几道元神风驰电掣,军营中,郭百忍肃穆以对:“护住王上!” 自己同样飞出元神,大量道法狂轰在一起,如同绚丽璀璨的烟花。 寒风子却忽然站起,手持龟甲,来到军营某个角落。 “龟蛇能知气兆之吉凶,察度事宜之形兆……在卜算一道上,天下都很难有超出我的,可惜,纵然是我,也预测不出王上这次的凶吉!” 寒风子似自言自语,又似对人说着,望向地面:“道友……何不现身一见!” 砰! 土壤炸开,一头巨大的蚯蚓钻了出来。 …… 大宅之内,夫子正容扶冠,望着军营方向。 “夫子!” 子俊在一旁,同样面色关切。 “我等蛰伏在此,机会只有一息!” 夫子目光越发明亮,宛若星辰。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战 呼呼! 天空昏暗,狂风呼啸。 豆大的雨点一粒粒砸落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狂风暴雨排山倒海而来。 在这其间,却有点点道法光芒闪烁。 大量元神真人,舍身忘死一般,想要突破军气屏障。 “撼山印诀,镇!” 郭百忍凌空虚渡,身披五岳法袍,赫然也出了元神,施展道法。 一座山峦虚影凭空浮现,将对面一个敌人的元神罩住,以泰山压卵之势砸下。 “好个道人!咦?你竟然不受军气克制?” 对面的元神一声惊呼。 郭百忍的气运来自段玉,有着道印转化,与这个体制十分融洽,在自家军营中竟然没有多少限制。 而对面的元神却是被压制了一两成,同为夜游元神,这就显出了差距。 轰!轰! 此时山峦虚影将元神锁定,任凭对方施展什么道法都无法撼动山岳,似是就要应劫。 然而,下一刹那。 那元神一咬牙,手中一印飞出。 这印鸡蛋大小,通体明黄,印纽乃是一虎,青色绶带飘扬,此时灵光大放,浮现出三山虚影,诸多山脉撞击在一起,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这是……” 郭百忍一惊,旋即认出来了:“瀛州阁三山印?啊!你是长钦道人?!” “想不到还是被认出了!” 对面的元神清笑一声,不再藏头露尾,光芒内敛,现出长钦道人的身形。 数年不见,他赫然突破了夜游的瓶颈,不愧是瀛州阁的天才道种。 “瀛州阁孤悬海外,何必参与中原之事?” 郭百忍厉声喝问。 “唉……” 长钦道人一叹,却不回答,骈指成剑,猛地一刺。 呲啦! 一道数丈长的剑光浮现,寒意凛然。 一剑光寒十九州! 既然被认出了跟脚,他就不再隐藏,显露出无匹的剑道修为。 ‘莫非是藤原家的授意?还是其它?主君什么时候招惹了瀛州阁?’ 郭百忍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只能勉强应对。 好在为山九仞诀浑厚绵长,纵然一时落于下风,也能支撑很久。 可惜,他的对手,不仅仅长钦一个。 啾! 一声清亮的鹤鸣响起。 旋即,一只青鹤元神浮现而出,铁爪抓下。 郭百忍猝不及防,身上的山岳法袍光华瞬间被破,形体一下散乱,坠入下方的肉身之中。 “长钦,还等什么?速去!” 青鹤亮翅,化为一个人影,赫然是施展了某个秘法的元神,瀛州阁行空道人。 “遵命!” 长钦道人也顾不得补刀,与师父直扑中心帅帐。 若段玉真正军气浑厚,比如有十万大军在此,纵然天师也要干瞪眼。 奈何这军营只是万人级别,军气虽然对于地煞真人都有压制,却还是能行动自如。 呲啦! 行空元神纵掠如飞,周身煞气萦绕,仿佛无数刀刃一般。 护卫的兵卒想要阻挡,立即兵刃断折,被乱刀分尸。 煞气刀刃一冲,将帅帐整个掀起,现出中间盘膝正坐的段玉。 此时的他,勉强张开双眼,望了过来。 “不好……此子真的是妖孽,竟然就要功成了!” 行空道人一个激灵,不暇思索地施展神通:“空明刃!” 一道青蒙蒙的刀光在他身前浮现,呈现半月状,令虚空都不断扭曲,波动隐隐。 段玉此时勉强压制着蛟龙玄罡,心底也是十分庆幸。 幸好这蛟龙之气是他自身凝聚,勉强可以指挥,否则的话,换成另外诸侯的蛟龙之气,自己怕是立即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说……只有自身是蛟龙命格,才可承受炼化这蛟龙玄罡么?我虽然之前不是,但决意争霸天下,打下基业之后,命格也就渐渐转化成蛟龙了,人道之事,全凭自择啊!’ 这一领悟,四转螭虎印蓦然光明大放,将蛟龙玄罡尽数收摄。 看到行空道人杀来,不由面色一愠:“找死!” 他立即抬手,一枚银色小印就飞了出去,正是之前一直培炼的白虎私印。 这印通体银白,闪烁着一些青金的光泽,在印身四面,则篆刻着代表神武、力量、权势、王者的篆文,印纽则是歧角四爪、身有火焰纹的螭虎。 此时蓦然迎风见涨,印玺底部‘司命云中’四个阴文越发铁画银钩,堂皇大气。 伴随着印玺飞出,就有一股灵龟气运爆发出来,正是云中岛的气数。 这枚私印本来就代表云中岛的生杀大权,气运隆重,能镇压鬼神。 只是一出,行空道人就神色大变。 “白虎诛邪印!” 吼吼! 一头硕大的白虎浮现在军营中心,狂风呼啸。 更似乎因为得了这军气支持,变得更加张狂霸道,蓦然一虎爪拍下。 波! 青色的光刃瞬间碎裂,旋即是行空道人。 纵然同为地煞神通,但他显然远远比不上段玉,在神通对轰之下大败亏输,被印玺正中额头。 “师父?!” 长钦道人惊骇欲绝,看到师父元神就地炸裂,魂飞魄散。 “云中君段玉……我瀛州阁与你不死不休!” 他嘶声咆哮,神色狰狞。 “你们都来刺杀我了,还不是不死不休么?” 段玉冷笑一声,此时既然翻脸,那就再无什么交情好讲,伴随着心念一动,白虎转头,就要送这个长钦道人上路。 却在这时,神色一变,巨型白虎土崩瓦解,一口鲜血就喷涌出来。 “此人还未彻底炼化天罡,我们还有机会!” 长钦道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大喜,元神化为一道剑光,飞刺而下。 孰料段玉抬头望了一眼,周身军气勃发,双手环抱如同太极,施展开牵引之力,化百炼剑光为绕指柔:“没有用的,我马上就会炼化蛟龙玄罡,还有军气护身,你们没有机会!” 他并非说谎。 在识海之内,四转的螭虎印正发生着奇妙的变化,特别是螭虎,体形拉长,似乎正在向蛟龙转变。 这赫然是要完全炼化蛟龙玄罡,突破天罡真人! 只是还差最后一点演化,是以段玉收回道法,免得损伤根基,纯粹以武功对敌。 有着这军营、这气运、还有荆王的位格,兵家二重的修为,纵然再来一个游神御气的大高手也是不惧。 “但……总觉得有些不安!” 望着面前被渐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元神,段玉瞳孔忽然紧缩。 …… “此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竟然没有遁出元神!” 幽暗的深处,一双青红混杂的眸子紧紧盯着段玉,略有些可惜。 若段玉敢遁出元神,外围的大儒立即就会让此人死无葬身之地。 奈何其不知是天数眷顾,还是有着疑虑,最后关头竟然收手,纯粹以武功对敌。 长钦道人纵然剑术高绝,又是夜游真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动手吧!” 一念至此,一道神念立即发了出去。 “杀!” 军营中,一条元神突然眼眸中泛出暗红之色,舍生忘死一般,拼着受到寒风子一记神通,突入帅帐范围,一甩手,一道银光灿灿的符箓就飞了出来。 “这是……篆刻师符箓?!” 段玉望着这金银交加的符箓,突然很想笑。 是了,庆国都能秘藏九霄灭神符,以大夏的底蕴,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几道杀手锏? 而历史上的篆刻师,虽然最后大业难成,但未必没有宝符遗留。 只是想不到,竟然被人当成杀手锏,来对付自己! ‘这是……四转的‘雷动九天符’?’ 念头运转何等快速? 就在段玉转动念头,认出这符箓,不知道该哭该笑之时,这银色的符箓就瞬间炸裂,化为一声闷雷。 轰隆隆! 雷声炸响,却没有电光随之降落。 段玉却是浑身一震,一个元神被迫震出身躯,周围龙虎盘踞,又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雷动九天符,模仿天怒闷雷之声,虽然威能不如九霄灭神符,但也能将数丈范围内的人震出魂魄来!” 因为是篆刻师符箓,又是高转,因此不惧这军气还有自身王气,硬是将自己元神撼出!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引雷劈我?不!以对方的天厌程度,劈谁还不一定呢!当务之急,是立即镇压罡气,成就天罡元神!” 段玉试了下,竟然不能立即回归肉窍,又是一惊。 突的。 他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太阳,从军营旁边冉冉升起。 “天地有正气,浩然在人心!” 浩然正气呼啸而出,带着凌冽正直的念头,当中还有一个朗朗的读书声! 浩然正气一出,鬼神辟易! “啊!” “该死的!” “谁找来的大儒?我……我要死啦!” …… 这是无差别攻击,不仅是段玉,军营更多的是来刺杀他的元神,都纷纷惨叫着,落在地上,形体波动,仿佛雪花一样融化。 “好浓烈的浩然之气,几乎可以比拟之前延支山的数位大儒合力了!” 段玉元神木然,迎接着冲刷。 在他身边的长钦元神,却是在第一时间‘砰’得炸开。 这个瀛州阁的下山扶龙之人,或许也是未来的掌教种子,剑寒东海的天才,就这么好像个鸡蛋一样碎掉了。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朗朗清音横贯天地,龙虎咆哮中,段玉的元神轰然炸开,现出螭虎银印!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杀局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夫子须发怒张,雨水顺着脸颊滑入衣领,声音却缓缓低落。 “夫子……” 在旁边,子俊哭得泪眼婆娑。 知道夫子是耗尽了最后心血,将一生积蓄温养的浩然之气尽数吐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傻孩子,不要哭,有生之年能呵斥这伪王,为师心愿已了!你回去速速收拾行礼,出海避世吧……” 念及大夏的一些事情,夫子喟然长叹:“不要再参与什么了……你为人正直,我很放心,只是三卷《杂然记》还需好好研读……” “是,夫子!” 子俊以袖拭泪:“徒儿必谨记教诲。” “师慈徒孝,真是感人呢!”就在这时,一个清清如玉的声音落下。 “你!” 夫子豁然抬头,就见段玉元神凌空而立,眸子冷漠俯瞰。 在他身周,罡煞之气龙盘虎踞,清气上升,形成华盖,任凭暴雨如注,都不能渗透丝毫。 “……” 夫子声音沙哑,指着段玉,显然再也喝不出来了。 “想不到芝城之内,竟然还有一位大儒隐居,却是本王失礼了!” 段玉朗声说着,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大儒怒喝,就连天师元神都要受创,他当然不是毫发无伤。 好在就在元神离体之时,他终于炼化了最后一点蛟龙玄罡,道印成就,正式踏入天罡真人之境。 元神炼化蛟龙玄罡,抗性大增,这才能在这浩然正气中坚持下来。 此时内视识海,就见四转白银印大放光明。 不仅如此,作为印纽的螭虎形体变得更加修长,头顶的歧角,也就是分叉的角互相融合,变成了一枚独角。 总体而言,就是虎的形象消退,向蛟龙转变。 ‘这就是天罡之位么?’ 游神御气中所谓的御气,就是要驾驭地煞天罡之气。 修为至此,实力已经与附体夺舍没有多少区别,因为下一个境界只是突破生死屏障,有着转世的能力,对战力却没有什么提升。 “因此,突破天罡之后,我单论实力已经走到了游神御气的顶尖,而由于道印功法的特殊,甚至可以尝试越一级与天师交手?” 当年东海杀生坊,手持鬼切,都能做到这点。 段玉只会比他更强! “妖……孽!” 夫子目眦欲裂,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就这么怒视而死! “啊……夫子?夫子!我跟你拼了!” 子俊想要拼命,被段玉随手镇压,放翻在地。 “蝼蚁撼树,你想动我?再去苦修三十年吧!” 段玉看都不看这人一眼,负手而立,头顶的清气华盖越发扩张:“大夏神祗,给我出来!” 轰隆! 天地立变。 阴曹法域升腾,雾气弥漫,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一处来自地府的虚空打开,红光外泄,一名名童子童女现身,手持各式各样的仪仗,钟鼓齐鸣,香炉升烟,赫然是天子规格! “你是大夏朝的哪一个皇帝?” 段玉丝毫不动,双目仿佛要透过金銮,看到其中的人形。 “朕乃昭宗,想不到……先前的刺杀,以及大儒爆喝,竟然都只能伤你!” 一双青色混杂着黑红色的目光从金銮中浮现,浩大而深厚的声音传来。 “嗯?” 段玉却是似想起什么:“当年……庆都中崇拜的邪神,也是你?” “大胆!” 周围几个金甲武士齐声爆喝。 “呵呵!” 段玉冷笑一声,身周白虎煞略微波动,这几个金甲武士就连连后退,身上金甲裂开,现出其中的白骨,还有开始腐烂的血肉。 “慢!” 金銮之内,一个如玉磬般的声音响起:“你算是个人才,可愿投靠大夏,朕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还有长生不老的妙法!” “哈哈……你布置陷阱,见打不死本王,再来招募?” 段玉哈哈大笑,旋即面色转冷:“是否太自以为是了点?” 要说黄天的长生妙法,他还真有些觊觎。 只是自己未曾渡过生死屏障的劫数,此时背叛玄天,岂非找死? “惜哉,惜哉!” 金銮帘幕掀开,一尊神祗走了出来。 祂面容尊贵,穿着代表九五至尊的天子冕服,青气厚重,身后有龙影,甚至还带着一丝紫气,这是阳世天子位格的残留。 “正三品的大神?” 段玉神色一凜。 阳世气运转入神道,历来都要降下二品。 大夏一统河山,天子是一品至尊,龙御归天之后,神位就在从三品与正三品之间。 这不是世俗官品,而是纯粹的气运之品。 而气运不是凭空而来,代表着实力! “昭宗是大夏历史中比较出名的一位帝皇,勤政爱民,整顿吏治,是一位中兴之主,是以神位有三品!普通的皇帝,碰上个昏庸些的,或许四品从四品都有可能……” 要知道,纵然出云国的清海大权现,也才从四品而已!却威能赫赫,支撑着子孙在阳世的气数。 正三品的神祗,对比仙道,那就是呼风唤雨的天师! 这样的帝皇,纵然大夏龙庭之内,也不会很多,或许是寥寥无几。 至于一品二品之神?这就跟道门雷劫不灭、兵家金刚不坏一样,都是传说,甚至比传说还难得一点。 “朕之亲军何在?” 昭宗轻喝一声,法域再变,忽然化为一个巨大的战场。 地面转为玄黑,似直接与冥土交融。 旋即,一个马头浮现出来,随后是披着盔甲的马身,以及上面精壮的骑士。 律律! 这马眼睛中闪烁着幽火,背上的鬼将身披玄甲,自有一股煞气冲天而起,仿佛杀人无算的大将。 “杀!” 他呼啸一声,从四面八方,立即传来如山如海的回应: “杀杀!” 一个个阴兵爬出,组成军阵,密密麻麻一片,数量何止十万? “此去黄泉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一朝皇帝之积累,当真可怖啊……” 段玉神色一变。 “桀桀!” 不仅如此,在昭宗身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形。 他桀桀怪笑,身上的气息诡秘,令段玉都生出心惊肉跳之感:“活人?死人?似乎都不是!” “眼光不错,我是活死人!” 玄阴子颌首,蓦然来到法域中唯一有肉身的子俊面前,大手抓出。 他的手干枯白瘦,指甲修长光亮,不似人手,反而好像鬼爪。 子俊惨叫一声,无法抵抗,一颗通红的心就被挖了出来。 “啧啧……读书人的心肝,滋味儿更不错呢!” 玄阴子见到之后,瞳孔中猩红色的光芒越发浓重。 “连自己人都杀,果然丧心病狂了!” 段玉叹息一声,心里警惕无比。 这斗篷人气息虽然只有天罡,但给他的感觉十分危险,不在旁边的昭宗之下。 如此两个大高手,再加上十万阴兵阴将围攻。 特别是,自己今夜突破、又遭刺杀,元神并非安然无恙。 “这才是最后的杀局!” 一个念头,蓦然在心中浮现。 “玄阴子,一切就交给你了!” 夏昭宗说着,十八人抬着的金銮轿缓缓后退。 这也是,他毕竟生前是皇帝,最多有遥控指挥战斗的经验,死后也是龙庭一祖,阴荣无尽,什么时候轮到亲自上阵过? 虽然成为神祗后有所磨练,但对于段玉这种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经验上还是有些不够看,这就是皇帝的局限了。 纵然此人修为高深,堪比天师,但段玉对上他,却有不小的胜算。 只是这昭宗也聪明,坐镇后方指挥,支持着法域,底下十万阴兵阴将封锁天地,还有一个玄阴子主攻。 “曲胥君!荆王!桀桀……真是可惜,你不知道你究竟错过了什么,那可是长生之秘啊!” 玄阴子目中精光大放,缓缓上前:“玄天不公,我等难以长生,但投靠大夏后,老夫赫然已经突破,至少可以再活五百年!” “代价就是背弃此方天道,投靠了黄天当走狗么?”段玉冷冷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此言一出,玄阴子声音顿变。 “只是……看起来这个长生之法也不怎么样,后患颇大啊,代价是成为活死人么?”段玉大笑,趁着玄阴子撼动自己道心不成,反而被自己撼动心神之时,悍然动手:“万剑齐发!” 咻咻! 在他身周,虚空中水汽汇聚,化为冰剑,其上有龙虎咆哮,向四周飞射。 吼吼! 嗷嗷! 白虎煞已经是诸多没有实体的阴魂克星,而蛟龙玄罡更是天地至阳至刚之气,诸多阴兵阴将还没有碰到,只是被气息一照,就惨叫着融化,丝丝灰黑之气不断消散。 趁着这个机会,段玉元神电射,来到玄阴子面前,一掌砸落,龙虎齐出。 如果说之前冲乱军阵,只是牛刀小试的话,此时他才是动用了六七成实力。 虚空之中,就见一条青色蛟龙,一头白色巨虎嘶吼着,爪牙齐出,乱舞而下。 砰砰! 罡煞之气爆发,却如中败革。 土地凹陷,四周数十丈内阴气不存,现出一个大坑。 而坑底,玄阴子却傲然而立,黑袍尽去,现出一具奇异的身躯来,伤势飞快复原。 “这是……僵?!” 段玉一个激灵。 第二百六十四章 拼命 罡煞之气爆发,如同火药。 周围的阴兵阴将灰飞烟灭,就连玄阴子身上的黑色斗篷都是如此。 但旋即,它展露出来的肉身,却令段玉都吓了一跳。 出现在段玉眼中的,是一具十分诡异的身躯,浑身没有一丝毛发,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 瘦骨嶙峋,几乎皮包骨头,四肢如同芦柴,胸前两排肋骨清晰可见,脊背略弯,身材却很高,顶着一个硕大而光秃秃的脑袋,脸颊有些变形,如同老鼠般凸起,眼珠中浮现出浓郁如血的暗红。 若是形象比喻的话,就好像一只瘦到极点的脱毛狼人。 之前罡煞之气在它身上留下道道伤痕,皮肉翻开,血液却极少,呈现出诡异的乳白色,并且,还在飞快复原。 “僵?” 想到他几乎没有心跳,还有之前吸血食心的举动,段玉喃喃说着:“这就是黄天的长生之法么?当真诡异阴邪到了极点啊,你为了长生,将自己炼制成了僵尸之躯?难怪自称活死人!”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炼尸之法,不过都是小道。 并且,僵尸已经死了,等于一件死物,体内怎么能容纳元神? 只要敢钻进去,肯定是被阴煞之气日夜消磨,不断削弱的下场。 但这玄阴子显然不同,僵尸之身带着奇异的活性,并非真正的死人,并且与元神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 或许真的能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再活五百年。 只是如此不人不鬼,半人半鬼的样子,段玉是肯定敬谢不敏的了。 “这种法门,绝对不是太阴炼形,而是出自黄天!” 他对此十分肯定。 “的确,这是出自《地书》的无上功法!你永远也不知道其上拥有多少奥秘,更不知道我多么接近大道!” 玄阴子声音似有些沉醉。 道! 这是超脱世界的概念,也是诸多炼气士苦苦追寻的目标。 “疯了!” 段玉心中骇然,双手掐诀:“白虎诛邪印!” 吼吼! 巨大的白虎再现,神通之力蓦然压下,一枚光印从玄阴子额头印入进去。 砰! 煞气直接在体内爆发,将他的身躯炸得七零八落。 “还好,只是身躯邪异,修为还是在天罡左右……” 段玉长出口气,忽然间,瞳孔又是一缩。 因为在他目光中,那些被炸飞的血肉生出无数触须,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顽强地黏合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蠕动肉块。 肉块人立而起,又形成玄阴子的模样:“我……不死不灭!” 道家的不灭元神若修炼到高阶,的确打散之后还能重聚,但肉身竟然也能如此,简直是连兵家金刚不坏、刀枪不入都做不到的事情! “黄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段玉发现玄阴子气息不降反增,现在几乎超越天罡,不由骇然:“邪物!肉身不灭,每杀一次,还会提升实力?” 这种完全违背世界常理的情况,竟然能够发生? 很显然,肯定是因为受到了另外一个‘天’的影响! 同时,他也知道为何无定教的寒风子对大夏如此忌惮了。 能制造一个玄阴子,难道就制造不了其它的? 那个大夏,果然已经成为了世界毒瘤,必须汇合所有力量,一举将之消灭,不能再给丝毫机会! “你的血肉……滋味一定不错!” 玄阴子猩红的目光盯着段玉,张开右手。 呲啦! 他右手手臂狂伸,一下膨胀,遮天蔽日地落下。 以血肉之躯做到这种地步,纵然此地是法域,或许还有神祗暗助,但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去!” 段玉元神化为流光,从指缝之间滑过,冲向昭宗金銮。 玄阴子乃是不死邪物,只能封印,而若有着这神祗在旁边窥测,自己纵然做到了也会被破坏。 更何况,十万封锁天地的阴兵阴将,都是听命于此人。 想要破了法域,必须灭掉此神! “护驾!” 昭宗不疾不徐,弹了弹指甲。 狂风呼啸中,两波人马杀了过来,为首者都是杀气凛然的大将,这是阳间名将,死后真灵不昧,依旧凶威赫赫,几乎堪比从四品! “这局面……比之前还要凶险!” 段玉心中若有所悟,此时他虽然突破天罡,但面对的敌人比以往何止凶险十倍百倍? ‘莫非我之前的心血来潮,就应在此处么?’ 越是如此,他心情越发冷静,一挥手,身周的一龙一虎咆哮着,冲向两个大将。 与此同时,他一步踏出,却是登临到了金銮之上。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砰! 砰砰! 在他周围,怒吼的金甲力士与宫女尽数炸开,金銮碎裂,帘幕如同蝴蝶般飘飞落下。 夏昭宗端坐其内,青红色的眸子凝视段玉:“果是妖孽……只是,你伤得了朕么?” “天子才自称朕,你还能代表天么?” 段玉大笑。 “我大夏得黄天天命,如何不是天子?” 吼吼! 在夏昭宗身后,一丝龙影凝聚,带着正三品的神力,扫荡一切。 纵然段玉全盛时期,也需花费极大代价与精力,才能与祂一战。 更不用说,此时身后两支大军就要杀到,而玄阴子已经诡异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前后夹击的死局! “哈哈……既然如此,我们便拼一拼天命吧!” 段玉哈哈大笑,元神之上一股气息浮现。 那是生与死的屏障! “嗯?此子突破之后,又要冲击生死屏障?” 夏昭宗青红色的眸子一缩,忽然间感觉一股可怖的威能,已经汇聚在法域上空。 外界。 轰隆隆! 暴雨如注,电蛇狂舞。 咔嚓! 蓦然间,一道白炽色的雷光落下,目标赫然是这个神祗法域。 或者说,法域内的段玉! 生死屏障乃是游神御气的最后一道关卡,突破后虽然没有丝毫战力增幅,却可证就转世元神,肉身兵解后重活一世!玄阴子就是卡在此处,多年不得寸进。 不过,以段玉的龙虎之相,却是很有希望突破。 甚至,因为厚积薄发,刚刚炼化天罡之气,就可尝试证就转世元神! 修士突破生死屏障,原本并无天雷,奈何他却是蛟龙之身,一地诸侯。 帝王诸侯不得长生,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因此,当道印功法突破之时,立即就有天雷落下! 纵然他得天眷,也是无法避免,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劫数! 段玉之前就有所感应,还感应到唯一的生机,就是厚积薄发,一口气突破天罡与生死瓶颈。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明白。 此时外围,这正三品神祗的法域,还有十万阴兵阴将的封锁,反而成了他的庇护! ‘天道至公,或者说,只是一段死板的程序,很难做什么调整……因此,纵然天眷于我,只要我突破生死屏障,还是有雷落下,寻常情况必死无疑!’ ‘而大夏神祗,只要遮掩气息,或者不满足什么条件,纵然出来行走,也很少遭雷劈……’ ‘但现在……借由我的突破,却是将这夏昭宗,还有玄阴邪物暴露在此方天道之下!’ ‘这就是赌命,如果天意在我,至少我承受的雷霆之威绝对要比这两人少,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所在!’ 段玉元神悍然突破,心中念头急转。 生死屏障,对于他这个穿越一回,重生一回的人来说,就是那么回事。 寒风子是玄武之相,都有很大把握突破,自己是龙虎之相,又积蓄浑厚,更是一下就突破,由此引来雷霆。 呲啦! 伴随着雷光落下,段玉终于切身领会了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之威! 雷音动于九天,震散魂魄。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极快,又似乎变得极慢。 一道白光落下,正三品大神的法域瞬间土崩瓦解。 旋即,就是那十万阴兵阴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灰飞烟灭。 再然后,白光一分为三,落在了自己、夏昭宗、还有那玄阴子头顶。 轰隆! 段玉元神瞬间土崩瓦解,现出道印。 甚至,就连道印之上都浮现出条条裂痕。 什么罡煞之气、什么官气、什么龙气……在这纯粹的天地之威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天地浩瀚,高高在上,天即为君,世间万物都是臣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才是世间最大的生杀予夺之权! 哗啦啦! 法域退去,暴雨随之落在院内。 地面一片狼藉,原本的神祗、玄阴子、乃至段玉都消失不见。 仿佛从这个天地间彻底抹去一般。 天地之威,竟至于斯! …… …… ……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丝风吹过。 阴风突起,空中浮现一个个气旋。 气流涌动,汇聚在地上一块白银残片周围。 凭着这一点残片,一道影子终于慢慢浮现出来。 它身形模糊,风一吹就波动连连,连一个刚刚出窍的元神真人都不如。 “好厉害的雷霆,难怪仙道难出雷劫不灭!” 段玉感觉虚弱到了极点,心里暗暗叹息。 自己突破生死屏障的雷劫,肯定不如突破雷劫不灭的劫数,饶是如此,这雷霆先破法域,再灭阴兵,最后甚至一分为三,自己还是差点死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善后 “糟糕……我也快油尽灯枯了!” 一阵风刮来,段玉元神顿时感觉如同千刀万剐,仿佛连最基本的夜游手段都失去了。 心中顿时知晓,刚才那一雷,几乎令自己道印灰飞烟灭,真灵彻底损毁。 虽然撑了下来,还是元气大伤。 更何况,此时是雨夜,若是再来一雷!不!只要听到雷音,恐怕就会震散自己的元神! “难道挺过了劫数,却要在死在这里?何其讽刺?” 段玉几乎想哈哈大笑,但瞬间就沉静下来:“如此大动静,他们不会没有发现!” 果然,不到片刻,衣袂飘飞之声就在四周响起,一群人冲了进来:“出了何事?啊……主君?” 见到为首者是秦飞鱼与郭百忍,段玉不由出了口长气。 “快!将我肉身取来!” 他顾不得什么,连忙发号施令。 “喏!” 郭百忍立即命人回去,将段玉的肉身抬来。 见到自己肉身,段玉神魂吃力地扑上去,仿佛快要溺死的人爬上船。 轰隆! 元神归窍的刹那,一股温暖与安全的感觉传遍全身。 他睁开双眼,几乎眼前一黑,就要昏厥过去。 “这是元神受创太重,好在道印残留一块,并且已经突破生死屏障,元神大成……只要以天材地宝与灵气修补,总能尽复旧观!” 段玉揉了揉眉心:“城内情况如何?” “幸赖王上鸿福,贼人已经全灭!” 这并非这些手下有多厉害,而是之前夫子的功劳。 来刺杀的大多是元神,而普通元神甚至游神御气的高手,在那一喝之下,若没有肉身庇护,恐怕都要不死也残。 反倒是郭百忍、寒风子等人,见机得快,躲入肉身之中,就没有什么大碍。 并且,大夏埋伏的高手,在后来的雷劫之中也是尽数覆灭。 此时的芝城,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甚好,扶我回去!” 段玉勉强站起,环视四周。 地面坑坑洼洼,没有丝毫阴气残留。 “咦?” 他目光一尖,上前几步,取来一物。 在雷霆之下,玄阴子、夏昭宗都是灰飞烟灭,却唯独留存下了这个。 这是一页残纸,表面淡黄,其上却显露出一些暗红色的字迹。 “地书?” “七章经·残篇?” …… 雨夜过去,朝阳升起。 红霞漫天,弥漫着一丝紫气。 王府花园,段玉动作缓慢,对着朝霞呼吸吞吐。 完成这功课之后,他又回到房间,将一枚妖鲲灵丹吞入腹中,盘膝打坐。 识海之内,一块碎银片慢慢恢复光泽,渐渐融化为万千细丝,勾勒出一枚白色银印的虚影。 在大量元气的弥补之下,影子渐渐由虚化实。 “如今的我已经渡过劫数,正式元神大成,达到了游神御气境界的顶峰……只要元气足够,就可慢慢弥补回来,没有丝毫瓶颈!” 当然,若不是自己为一州王者,有着大量珍惜资源,或者延误了时机,令伤势加重,就很难说了。 因此,一回来之后,段玉就万事不管,一意修补。 到了此时,终于能长出口气。 他体悟着自己的元神。 道家修炼,元神出窍与游神御气两个大境界,都是为了磨练元神的不灭特性。 到了如今这一地步,自己的元神已经足够强大,甚至转世都无法磨灭自己的记忆,这就是大成的转世元神! “并且……因为经历了一次‘小雷劫’,所以元神同样得到了淬炼,我目前的元神,恐怕不比呼风唤雨的天师差!” 想到渡劫时的惊险,段玉不由既是庆幸,又是后怕。 自己只是游神御气修为,因此落下的雷劫并不浓烈,至少肯定比不上突破雷劫不灭之时的劫数。 饶是如此,先有神祗法域与十万阴兵阻挡,然后又一分为三,由夏昭宗与玄阴子为自己挡灾,还是差点灰飞烟灭。 这玄天,对修行者,真是十分苛刻了。 当然,自己这一线生机,说不定还是来自于天眷,否则的话,雷劫威力只要再加大一丝,自己就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窥一斑而知全豹,此时的我若是去突破雷劫不灭,十成十都是个死字!” 被雷劈过一次,不代表可以免疫第二次! 不过,经历了那样的恐怖,总有些好处。 至少再次面对雷劫之时,就有些心理准备,这是多少天师都求不来的感悟。 段玉自嘲一笑,旋即目中精光凝聚。 游神御气大成之后,下一步便是突破呼风唤雨的天师之境!呼风唤雨之后,才是雷劫不灭的传说! “元神至此,已经具备不灭特性,天师则是形神兼妙,元神强大到反哺肉身……” 天师! 传说不出,这就是炼气士的顶端,甚至能自立道统,不逊色于道门十脉级别! 纵然此时的十大道门中,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天师坐镇的。 关于他们的描述,都是宛若云中藏龙,隐现一鳞半爪而已。 “天师重在身体……而兵家三重,军气神通之后,不论是降龙伏虎,还是刀枪不入的传说,也是凝练身躯!果然三千大道,殊途同归么?” 修炼到段玉这个地步,已经是一代宗师,有自己的观点态度。 “想要登临至高之位,光走元神一道恐怕不通,还是必须肉身与元神都臻至巅峰才可!” …… 思索已定,段玉起身,来到偏厅,召见群臣。 昨夜大战死伤惨重,一些后续也需要清理。 “参见王上,王上千岁!” 下方,郭百忍等人恭敬行礼。 “罢了!” 段玉摆摆手:“昨夜情况如何,百忍你来说下吧!” “喏!” 郭百忍虽然受伤,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咳嗽了下道:“昨夜,有贼人欲行刺杀之事,突破王府与军营,好在被阻止,没有惊扰到王妃!而我方损失一百二十七人……” 这都是守城的士卒,还有行动中的折损。 “至于敌人方面,已经查知的,世俗方面庆国、南楚、吴越的密谍都有参与,修行者方面,则是海外瀛州阁、巫牧道、白云派、太阴宗、以及几个邪神……这是口供与物证!” 一叠文书都被恭敬送上,盘内还有一枚黄玉印。 “这是瀛州阁的三山印,也是一件能镇压气数的重宝……” 段玉看都不看口供,拿起三山印把玩了下:“昨夜不仅长钦道人,还有一个会元神化鹤的地煞真人,用的是瀛州阁秘法!证据确凿!” “南方三宗与我们为难,倒是有理有据,但瀛州阁之前与我方交好,为何会突然发难?”郭百忍有些奇怪。 段玉却是毫不稀奇。 大夏在各个修行派别中都有探子或者关系,动员几个来对付自己太过正常了。 只是自己突然发动,行空道人与长钦不可能未卜先知,显然在自己称王之前,就受到指派,前来大陆。 ‘就是不知道,大夏只是拉拢了行空道人,还是瀛州阁整个与我为敌?’ 段玉想到云中岛,又想到了清海大权现与自己手上的桃太郎。 若是出云藤原家与瀛州阁要与自己为敌,那这张牌就可以打出去了。 他磨蹭着三山印温润的表面,忽然一扬手,将它抛入郭百忍怀中,对呆愣的后者道:“你昨夜辛苦,这印就送你防身吧。” 段玉自己有更好的白虎印,还真看不上这个。 郭百忍在他的体系中很重要,乃是一个大管家,伴随着敌人的升级,必须加强实力了。 并且,为山九仞诀与三山印也十分匹配。 “孤稍后要建立官制,首先是丞相与大将军,礼绝百官,其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各司其职……” 段玉看了看下方,道:“郭百忍,你为第一任丞相,大将军是秦飞鱼!” “谨遵王命!” 对于主君如此放手,下方都是习惯了,再次行礼。 “昨夜之事,不必大肆宣扬,只说有蟊贼而已……镇之以静,就这些了,下去吧!” 段玉摆摆手。 “王上!” 寒风子脚步却顿了顿,不顾周围奇怪的目光:“臣有秘奏!” “那你留下!” 段玉颌首,望着其他人快步退下,却是忽然想到了昨夜的战利品,问着:“你有何事?” “经过昨夜一战,臣却是发现,这大夏龙庭竟然修炼了天外天法门!” 寒风子一副要吐露什么秘密的表情。 “天外天?何解?”段玉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疑惑之色。 心里却吐槽了一句:‘其实……我比你更懂天!’ “天者,天地也,天外天,就是另外一重不同的天地!”寒风子肃穆道:“正常情况下,两片天地不可能有着交汇,但凡事总有例外,这种情况历史上就发生过,甚至玄天还接受了一些外来生灵,比如……东海鲛人!” “原来如此!” 段玉有些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鲛人的天资与习性太过奇怪了,与其它物种迥异,原来是来自异界的生物。 “两片天交汇,一段时间后就错开,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甚至互相接受外来生灵,对于天地而言都是一种馈赠与补益……好像鲛人,完全本土化之后就没有什么问题,这是和平交流的典范,但还有一种情况!” 寒风子依旧在讲述,声音转为肃穆:“那就是侵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地书 “侵略?” 段玉一个激灵。 “天外天并非一片和平,不同的‘天’有不同的规律与道路,有的只是和平发展,有的却充满攻击性,这样的天一旦交汇,战争就开始了!” 寒风子道:“大夏龙庭,竟然投靠了一个敌对的天外天!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天外天之间的战争?” 段玉却现出兴致盎然之色:“那究竟是如何模样的?” “正如两国交战一样,一开始,必是刺探情报与先锋试探!”寒风子肃穆道:“或者收买拉拢暗间!这就是我要说的,王上万万不可修炼天外天的功法!因为此种功法必然带着另外一个天的规则,对于本土而言,就是污染!就是必须清除的毒瘤!” ‘这么说起来,如果将天比作一个人的话,鲛人是本土化的对人体有益菌,而黄天影响的大夏龙庭则是有害的细菌?’ 段玉换了个概念,立即就懂了,露出无辜表情:“什么功法?” “王上切不可轻视!” 寒风子一字一顿地道:“那个天外天的功法十分奇异,不!简直应该说凶残诡异!拥有极强的传染与污染性,它来到这个天地,本来就受到一重天地压制,饶是如此,也源源不断地吸引着走狗投靠,纵然当年的大夏末帝都不能免俗!而那皇帝后来的结果,就是被天雷轰为齑粉,形神俱灭!” “即使如此,它也污秽了整个大夏龙庭!” …… 段玉沉默。 一个龙庭之中,气运最盛,神威最强的,自然是开国太祖。 其下,才轮到一些盛世皇帝与中兴之主。 大夏太祖,恐怕已经是神道传说! 并且,是得到一个天外天资助,才能突破境界! 光是一想,就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跃跃欲试啊。 当下笑道:“寒风子你放心,孤王不会如此不智,孤还要承继天命,一统这万里江山呢!” “希望如此!” 寒风子心中狐疑,面上却丝毫不露,行礼退下。 …… 等到人影消失之后,段玉一弹指,清辉的道域光芒浮现,封锁整个殿堂。 他想了想,又掏出几块银色符箓,布置在四周。 如此珍而重之地检查了几遍之后,才取出一只玉匣。 在匣子表面,有一道银色的符箓,这是四转的‘封魔符’,拥有强大的封禁之力。 审视一番后,段玉轻轻掀开符箓,打开玉匣,现出其中的一张残页。 这纸张淡黄,似是从某一本书上撕扯下来的,表面有着暗红色的光芒闪烁。 他想了想,手上浮现出一层道域,摸了上去。 纸张触感细腻润滑,又有些难以名状的恶心,不像普通的纸,而是……人皮! “地书?” 段玉笑了笑,回想起前世的传闻。 大劫之时,道门有流言,地书出世,其上记载天地之秘,完整读了,必可成仙! 但仔细一想,简直是笑话! 玄天不欲非凡者长生,人尽皆知,怎么可能给出成仙之秘? 不过能广泛流传,显然也有些干货,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地书,不是出自玄天,而是出自黄天,真名应该叫《黄天地书》才是!” 段玉冷笑了下。 这时再看,黄天地书上的黑红之光竟然自行收敛,显现出扭曲而玄奥的字迹。 “书法真是差劲……” 段玉吐槽了一句,神色却有些变化。 这一个个扭曲的文字,并不是大夏语言,却令人一看就明白意思,是大道之文! 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仿佛一个个漩涡,拉扯着自己的目光。 不知不觉中,他的脸就离这纸张越来越近。 “大道之文?大道之文!不对劲!” 一声螭虎咆哮传来。 段玉猛地一咬牙,啪得一声,将玉匣重重合上,这才长出口气:“诡异!可怕!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影响了我的心神!” 这《黄天地书》,可是在玄天范围之内,受到一重压制的情况下做到这点的啊! “要不是我本身气运隆重,又有道印镇压,只怕就要沉迷进去了!” 他吐出口长气,二话不说,重新将玉匣封禁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拍上几重封印。 饶是如此,段玉也觉得脑袋鼓胀,耳边传来诸多呓语。 之前看到的文字,仿佛烙印一般,一个个在记忆中浮现出来,显露出一些信息: “天意混元,道者混沌!欲求长生者,必服元丹,食肉芝,饮法酒,养性延命,永葆长春……” “该死的!” 段玉却是知道不妙,立即盘膝打坐,以清心咒宁神。 一连数个时辰之后,这种诡异的感觉才消退,平复下内心的躁动,以正常的目光重新审视这段内容。 刚才看的部分,除了法门之外,还有一些自述。混杂在一起,显得十分驳杂。 此时就被一一整理出来。 “原来黄天,是一个与玄天差不多的古风世界,甚至都不叫黄天,直到一日,一个修炼者接触到了某个存在,受其影响,记录下地书!” “旋即,地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将那个世界拖入了死亡与毁灭的深渊,世界都开始堕落……” “就在这个时刻,它发现了玄天!” 段玉面容凝重。 “天外天可以通过互相吞噬,延缓毁灭的命运么?还是单纯的入侵?” “呵呵……那个不知名的存在是一重,祂影响了黄天世界,黄天世界是第二重,它将《黄天地书》投入玄天世界,大夏龙庭又只取了一页,说不定我看到的是翻版的翻版货,竟然都差点中招了,那真正的污染源有多恐怖?” “这听起来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段玉摸了摸下巴:“但不管祂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唯有一点,这黄天地书上的法门,绝对用不得,一用就滑落深渊,再也爬出不来了!” 他额头有些冷汗,又有些庆幸。 幸好玄天足够坚挺,否则的话,自己的世界,早就步了黄天的后尘。 规则严密的世界,对外来入侵的抵抗性也极高,这是好事。 如果说,之前对于黄天的功法还有些觊觎的话,段玉此时就是避之不及了。 “只不过……还真跟我所想的一样,将功法送到我面前了,这也是天意么?只不过是黄天之意?” 段玉冷笑,毫不犹豫地发出几道符箓,点燃火焰,将玉匣包裹在内。 封魔符打开,玄黄的地书残页立即被火焰包裹。 滋滋! 滋滋! 上面的文字扭曲着,不断变化。 段玉看也不看,只是催发着火焰。 过了数个时辰之后,纸张颜色开始明暗不定起来,一丝丝血液浮现,被焚烧殆尽。 哗啦啦! 纸张之上仿佛开了个泉眼,源源不断的血液喷泉般涌现出来,伴随着各种惨叫与哀嚎。 段玉充耳不听,宛若未见。 火焰猛地升腾,将所有血液蒸发,又似乎有一个个扭曲哀嚎的面孔在火焰中消失。 终于,火焰一震,里面的纸张终于开始燃烧,化为灰烬。 段玉小心地将所有残骸收集起来,重新封印,准备再找个深坑埋入地底。 这一切做完之后,他心神大快,走出殿堂。 抬头仰望,就见天朗气清,有一丝丝气运垂落。 头顶云气之中,一条独角二爪的蛟龙很是欢快,蓦然又长大了几分。 “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垂青啊!” 段玉感叹一声,知道自己终于在两天相争之际,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只是想到黄天的诡异,又有些发虚:“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咦?若我是对方,只要将黄天地书上的功法大肆传播天下,不就成功了么?为何不行?” 他细细思索了下:“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因为玄天的压制,令大规模复制传播功法成为不可能!当然,若玄天失败,那必然蝗虫般席卷世界,没有二话!” 这个推测,还有一个例证,那就是他自己! 在烧毁残页之后,段玉忽然发现,那原本印象深深的功法口诀,竟然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除了一些事迹与名称还记得大概外,其它的都以恐怖的速度飞快遗忘。 “这就是玄天的压制?好一张法网!” 段玉大喜。 这就跟某些传说中的神功秘法一样,具有唯一性,或者说遭天妒,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份。 “而黄天地书在本世界的限制,就是持有书页者才能完整记得上面的功法,受到影响与污染,将其真正练成?” “这个限制,只要玄天不大败,就会一直存在?” 主场作战,就是有这点好处。 段玉心中大定:“穿梭世界何等艰难?黄天地书应该只有一本,七章经么?也就是说……或许唯有七页,最多七个人可以习得黄天世界的功法?” 当然,此时已经变成六个了。 “而玄天与黄天争夺的关键,就在人皇之争?谁统一大陆,成为真龙天子,祭祀所属的天,那一方天意就会实力大增?” 若黄天支持的大夏龙庭再起,重新统一大陆,并废了玄天,改祭黄天,后果就是黄天彻底入侵,整个世界顿时修仙风转灵异恐怖风。 段玉只是一想那画面,就打了个寒颤:“反之,只要不是黄天支持的诸侯取胜,应当都可以阻止这次进攻,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消灭大夏龙庭,彻底毁灭其余六页地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关 就在段玉突破后的第二日。 北燕。 长白山下,不知何时已经被兵马包围。 密密麻麻的大军放眼望去,数目难以计算,将正阳道所在的主峰围得铁桶一般。 中军之内,旌旗如云,最大的一面绣着一个‘云’字,外围还有黑狼纹装饰。 凡是北燕之人,见到这面旗帜肯定都会心里一寒。 因为这代表着王室亲军讨伐,其中必有王族血脉的大将坐镇。 北燕由胡人部落转化而来,保留了不少草原风俗,王室必须掌握一支震慑四方的力量。 否则的话,如何能驱使燕狂屠这等悍将? 而北燕的王牌,名为阙血军,平时负责拱卫王室,极少外出。它们是北燕王室最忠诚的卫队,也是最疯狂的走狗。 每次外出,必有着大事发生! “大统领,发现几个要逃走的道人!” 一行精兵抓着几个道士,来到大统领云烬面前。 这几个道士都是正阳道之人,身上血迹斑斑,沾满泥土落叶,早已没有了什么道家高人的风范。 并且,肩膀上串了琵琶骨,头顶扎着几枚铁钉。 这是草原巫祝秘传的法门——七杀钉头箭,每一枚铁钉都暗中打入了符箓,并且以黑狗血等人间至阴至秽之物凝练,一枚下去,就可以破掉普通道人的天门,封其法术。 传闻中,若七枚齐出,纵然游神御气的大高手都受不了! 原本道门大昌,正阳道扫荡草原,早已将炼制这邪物的巫祝一脉斩尽杀绝,只是想不到,王室暗中却藏下了法门,并且修炼成功。 “云大统领,我正阳道受王室册封,道主即为国师,双方气数相连,如何会叛,这其中莫非有误会?” 一名跪着的中年道士连忙说着。 “误会?” 云烬大统领鹰钩鼻、一双碧绿色的眸子、相貌粗犷,带着虎威。 此时狞笑着,拔刀上前。 他这一口镔铁刀也是兵家杀伐之器,能伤元神。 “我只知道听从王上的命令,王上有旨意,命我灭正阳道!” 云烬露出一口洁白细密的牙齿:“请王旨,将这几个道人斩了,就用本统领这口七杀宝刀!本统领倒要看看,你们这些道人元神还能折腾否?” 有着圣旨、王命旗牌等等,就等同请了龙气镇压。 以北燕此时的声势,等闲元神根本无法反抗。 而他的七杀宝刀更是兵家杀伐至宝,蕴含一股凌厉至极的铁血煞气。 外面有大军镇压,内有圣旨,用的又是此口凶刀,汇聚这种种条件以之斩杀道人,除非是游神御气,还要天罡之上,否则都是立即形神俱灭。 “喏!” 几个亲兵毫不犹豫,将道人按在地上,抓着宝刀一斩。 噗! 一股血泉汹涌,人头高高飞起,落在地上。 “啊!!!” 看到这一幕,其它几个道人有的目眦欲裂,有的却是直接吓尿了:“我招!我什么都招!这一切都是道主与长老所为,我们都是听命行事啊!” “住口,贼子!” 一个女冠看不下同道如此,愤而咒骂:“你这个道贼!” “好!本统领就喜欢坚贞不屈的道人!” 云烬指了指女冠。 那持着宝刀的精兵立即上前,一刀斩落,头颅滚了几滚,来到云烬边上。 “真是可惜了这一颗美人之头!” 云烬一脚踢开,来到那个尿裤子的年轻道人面前:“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本统领饶你一命!对了,你叫啥?” “小的崇山!” 那道士缩了缩脖子。 …… 与此同时,长白山山顶。 丝丝缕缕的灵气,通过天池垂落,没于洞府中。 不远处的殿堂之内,大量道人齐聚一堂,以明永老道与几个长老为中心,脸上满是慌乱之色:“大军围山,甚至请了王命封禁,该如何是好?” 这正阳道位于北燕国度之内,受影响甚大,一旦受到龙气排斥镇压,很多阵法就要彻底报废。难怪他们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之前燕狂屠奇袭白毫山,杀尽道脉高层,又屠万民,以血污染灵脉的事迹,已经轰传天下。 作为十大道脉之一,也是老对手,一干正阳道高层见着白毫山沉沦,不仅有快意,更有兔死狐悲。 只是想不到,不安这么快就应验了,北燕王不知怎的,真的命人杀上门来。 “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跟他们拼了!” 一名年轻的道人怒吼着。 “拼?你拿什么拼?纵然你元神出窍,又能杀了几个?” 在他旁边,一名红脸酒糟鼻的老道狠狠瞪了一眼,脸色有些古怪。 正阳道明助北燕,暗从大夏,是道主与一干长老才知道的隐秘。底下的弟子有些知晓部分,有些毫不知情。 这个年轻道人,明显就是被唬住的那一类。 明永老道沉吟一下:“种子逃出得如何?” “有三支都被擒了,好在之前的布置还算成功,已经有四支成功潜伏下来!” 传功长老回答,又有些心悸:“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么?” “此非吾等所能决定,而是北燕王!看这大军突然袭击,围困山脉的架势,显然不仅蓄谋已久,并且下定决心了!” 明永苦笑道。 这北燕王的发动真是非常突然,但意志十分坚决。 根据道法传信,朝廷之上倾向正阳道的大臣,已经被活活杖毙十三人,再没有一个敢为道脉张目。 “这是要彻底灭亡我们啊!” 另外一个刑堂长老怒吼一声:“可能突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纵然逃了这祖庭,又能去何处?毕竟我等气运,还寄托在北燕之上!” 明永老道神色转为坚毅:“无论如何必须坚守,传令下去,坚守七日,必有转机!” 大夏在北燕这边,并非没有其它渗透与力量。 等到合适时机,道主出关之后,就可以施展神通,将正阳道的反噬归纳于一身,到时候就可正式割裂,发动暗手。 只是想不到北燕王如此果决,也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提前发动围剿,令正阳道有些措手不及。 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暗手早已准备发动。 如今,只欠道主突破了。 明永老道望向天池洞穴的方向,目光中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道主突破雷劫不灭,成就传说,就在这几日了吧? 咚! 咚咚!!! 正思索间,沉闷的战鼓在山下响起。 “报!” 一名道将飞快来报:“敌军突袭,已经过了鬼见愁!” “怎么这么快?” 明永老道惊愕不已,来到殿前眺望。 就见白雾之下,密密麻麻的大军如同蚂蚁一样,已经杀到了山腰。 领头的,却是几个很眼熟的道人。 “崇山?你等竟然叛道?” 明永七窍玲珑心,立即就明白了什么,不由大是懊悔。 这送下山的,一个个资质都是良才美玉,在道中颇受照顾,平素也一副忠心护道的模样。 想不到只是一点挫折,竟然就倒戈相向!真是白眼狼! 他却不想想,自己平素也看重这些资质高者,给惯坏了,受不得一点挫折的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原本打算抵抗七日,如今看来,能有三日已经是祖师保佑了!” 明永望着不断杀来的精兵,额头冷汗直流。 叮叮! 就在这时,他豁然转头,望着天池方向。 清脆如铃铛的声响传出,旋即是一股异香涌来。 虚空中灵气汇聚,白日显形,化为一片片粉红中透着金丝的花瓣。 地面上,花花草草仿佛感受到浓烈的生机,开始次第生长、绽放…… 这些,都是标准的异象。 “掌教,成功破关了?证就了雷劫不灭的传说?” 明永老道喃喃着,只觉泪水都要飞溅出来。 “那是……道主闭关的方向?” “道主出关了!” 在他身后的道人也发现了这情况,纷纷弹冠相庆。 正阳道主明元,就是正阳道的主心骨! 当此危急时刻,道主出关,总算能给他们一些信心。 哗啦啦! 只是这时,天象又变。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一块乌云。 这乌云越来越大,最后遮天蔽日,呈现出鱼鳞状,电蛇狂舞间,一道道粗大的雷电翻滚着,呼啸融合。 恐怖的天威,瞬间令这些道人双股颤颤,跪了一地。 “呼风唤雨突破雷劫不灭,必有一道天雷!” 明永勉强站立着,遥望这一幕,五指攥紧了道袍:“只是如此可怕,果然如同道主之前所言,还伴随着天谴么?” 呼呼! 一阵恶风袭来。 “稳住阵脚!” 山腰,云烬大统领怒吼着:“不要怕!冲上去,杀光道人!” 他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一马当先,挥手之间,大量金豆飞出,落地炸开,金雾汇聚,化为百余金甲精卒。 兵家三重,军气神通,撒豆成兵! 借着这股精兵不计消耗地冲锋陷阵,他来到正阳道的建筑之前,看到了那天池。 九天雷动之中,明元的身影自天池中心浮现,就这么平静地站立于水面,仰望天空,曼声长吟: “大哉无极正阳道,何者不蒙灵应药?点化三光转碧空,滋荣万物开花萼。混元一气首兴变,元上至尊唯独恶。踏碎虚空出杳冥,擘开混沌生挥霍……” 道歌袅袅之中,天空蓦然响落惊雷! 咔嚓!! 第二百六十八章 雷劫 震天大响中。 弯折如树杈的电光,轰然从九天砸落! 这是修行者最大的劫数,也是天意终极的体现! 天地生养万物,一切皆是臣子! 一雷落下,即是天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道家呼风唤雨之天师,欲突破雷劫不灭,就必须承受这道雷劫! 并且,正阳道主要承受的这一道雷霆,比普通道人突破雷劫不灭,威力大了足足有五成! 可以说,原本是九死一生的话,此时就是十死无生,充分地解释了玄天的愤怒! “顺则为人,逆行成仙!” 正阳道主仰天长笑,清气形成华盖,层层叠叠,将自身护住。 轰隆! 雷霆落下,天池水花飞溅。 雷劫就是这样,一道雷霆,渡过去就活,渡不过就死,干脆利落到了极点。 “道主?!” 明永老道几乎是连滚带爬,来到天池周边。 哗啦! 一道人影飞出水面,来到他面前,赫然是正阳道主明元! 此时的他依旧风华正茂,身上虽然衣衫褴褛,有些狼狈,但气机却是鸿鸿冥冥,令明永不由泪水飞溅:“道主……您突破了?” “是啊……七年积蓄,一朝踏破传说之门,方知天地是如此精彩!” 正阳道主一步踏出,纵掠数十丈,仿佛缩地成寸的神通一般,来到山门之前,与云烬对视。 “正阳道主?” 云烬瞳孔一缩,旋即手持圣旨爆喝:“你若还是大燕的臣子,就应该乖乖引颈就戮,朝廷自会给你哀荣与敕封!” “朝廷?呵呵……” 正阳道主轻笑:“老天都劈不死我,区区一个燕王就想让我受死?何等笑话!?从今以后,我正阳道与北燕恩断义绝,还有你,蝼蚁一样的东西,敢灭我道统?” 雷劫不灭的道家传说,就是有着这种逆天而行的气度与豪迈! “好!果然是逆贼,受死!” 云烬爆喝一声,身后金甲劲卒齐出。 他自己却不是有勇无谋的白痴,飞快后撤,欲要躲入大军之中。 奈何他动作虽然很快,却仍旧比不过正阳道主。 飞退之中,他看到正阳道主一抬足,就来到了自己面前,晶莹如玉的手掌按出。 这手掌白皙细腻,却带着一种魔力,似乎反转之间,就能翻云覆雨,一手遮天! 啪! 手掌轻轻一拍,就击溃了云烬所有的抵抗,按在他的胸口。 一股霸道狂猛的无匹劲力,瞬间透过百炼精钢的铁甲,以及里面的内甲、天蚕软甲。 连穿三层甲胄之后,这劲道仍旧余力不绝,震断了云烬体内所有的生机。 “天师形神兼妙,你以为是笑话?传说之后再度升华,本尊光凭肉身之力,就可以杀你百次!” 正阳道主缓缓收手,淡漠地道。 此时,退入精兵庇护的云烬面色一变,‘哇’得一声,吐出大口的鲜血:“我乃正二品大将,又有圣旨在身,你敢杀我?!” “呵呵……你之气运最多三品,而即使燕王,此时也才不过二品,非得正式统一天下,才能气运纯化,得一品之位,居然好意思大封官品,实是僭越了……” 到了正阳道主这一步,世俗官品已经完全不看在眼里,所看重的,唯有真正的气运品级,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力量! 当然,这云烬毕竟是一国大将,有军气官气在身,又有圣旨。 这一下杀了,反噬很大。 云烬倒地之后,从他身上,肉眼可见的黑气升腾至半空,化为劫云。 不远处传来一声龙吟,却是圣旨上扑出一条黑蛟,与劫云一合,顿时膨胀,几乎有着真龙之相。 “反噬么?天地之间,什么反噬大得过天雷?” 正阳道主却十分期待,蓦然施法:“今日,我正阳道正式脱离北燕,一切反噬,皆由本尊承担!” 正阳道受北燕册封,甚至正阳道主之前还担任了国师。 这气运相连比白毫山还要紧密,脱离岂是容易之事? 正阳道主刚刚施法,将反噬归于自身,那黑龙就暴怒,蓦然升腾九天。 轰隆隆! 刚刚消散的乌云,瞬间有再次凝聚之势。 电蛇狂舞,一股天威落下。 “不好!” 明永老道吓了一大跳:“先杀大将,后又将反噬归于一身,这反噬不断升级,从天谴直接化为雷霆天劫了!” 纵然雷劫不灭,也不是说就能无视天雷! 一道劈不死,多来几道,还是会死! 就好像一个人,被砍了一刀没死,多砍几刀之后,就很难说了。 “原来……这就是雷劫不灭的真实涵义么?” 正阳道主望着天空,语气间却有些失望:“只能有限逆天,还必须承受后果,终究还是……不得超脱啊!” 咔嚓! 在他说话间,第二道雷霆落下。 这雷霆之威,与前一道完全没有多少差别。 而正阳道主本人,是绝对支撑不下来的。 “想不到,还是要动用这个!” 正阳道主一掐诀,头顶浮现出一张玄黄色的残页。 黄天地书! 他之前硬抗天雷,成就雷劫不灭,完全没有动用此物,足见积累之雄浑,天资之恐怖! 但到了此时,还是不得不动用了。 “升灵!” 他喃喃着,念诵某个咒文。 在他身后,灰雾浮现,当中似乎有着某条长长的虚影,向上迎接雷霆。 轰隆! 一雷过后,天地归于寂静。 正阳道主吐出口鲜血,却仍旧傲然屹立,俯下身体,将飘落在地面上的黄天地书收回袖内。 “一天之内,连渡二劫?” 明永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纵然传说中的人物,也没有此等神通吧?”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身上似乎拂去某些尘埃,心灵澄净,显然是彻底突破了北燕的气运枷锁与桎梏,从此海阔天空了。 “道主神威!” 后方,诸多弟子不明所以,却也不妨跟着师门长辈一起大喝。 “正阳道弟子听命,将这些敢犯我山门的愚昧之徒尽数杀了……” 正阳道主一指大军:“随后……本座要亲去大燕王庭,问燕王之罪!” 这话语听起来,十分丧心病狂。 但明永道人却是知道,道主是说真的。 他真的有突破大军围剿,问罪燕王的能力,并承担反噬! 虽然那很有可能又是一次天雷! …… 南句州,芝城。 段玉内视识海,见到四转白银印似完全化为实质,作为印纽的螭虎栩栩如生,不由长出口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补,他总算将元神稳固,正式成就游神御气的巅峰。 甚至,元神中不仅带着一股勘破生死的道韵,还有雷劫过后的残余天威,真正战力连他自己都不甚了了。 在疗伤的这段时日之内,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至少,就将荆王的官制正式确立,并且将南句州清理了一遍,又册封了一大批士大夫。 到了此时,他的分封制已经有了一套秩序。 基本上,下士领一村,中士可领数村,而上士最多到九村。 下大夫最少是一乡,因此又称乡大夫。 而中大夫可以领数乡,并在领地上修建一座小城或者小镇。 至于原本的陶邑中大夫等等,都是特殊情况,领一县之地,这基本要上大夫才有。因为他们是降臣,照例减一等。 最后的卿级别,在段玉看来,应当连地数县,并且在一郡乃至一州之内都有影响力。 比如一门四封君的越氏整个加起来,那应当抵得上一个下卿了。 此时,丞相郭百忍与大将军秦飞鱼汇聚一堂,展开一份南方地图。 “南句一州有五郡二十七县,此时尽在王上掌握之中!” 郭百忍先点了点南句州位置:“此州是楚国东四州之一,北为遂州、东为苓州、东南则是洨州!” 这四州,构成楚国三分之一的东方地盘,也是之前十万楚军的主要来源地。 “此时,费衡在苓州镇守,指挥三州,总计有兵五万!分城布防,以防御为主,兵力分散!” 若对方集中的话,段玉都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丢个毒气弹过去。 此时若有所思地道:“那么……只能一城城拔过去了?飞鱼!” 秦飞鱼挺了挺腰杆:“我方此时有大军两万,若是发动各封臣,还可以得一万,总计三万。” “要是真的猛攻苓州,打通去楚国腹心的门户,恐怕会与费衡同归于尽啊,兵力折损必重!” 段玉说着。 “正是如此……而东南的洨州,与蛮荒密林接壤,瘴气毒物众多,也没有多少实力,依臣愚见,或可先取遂州?” 郭百忍道:“此州北占天河之险,东与陆浑、肥、鼓等小国接壤,若得手,继而对吴越形成半包围之势,或者向西,与南句夹击苓州,打通去楚国腹心门户,与武宁君合力,破了楚国王都!” 武宁君岳超,距离攻入韦州,围攻楚国王都也有一段时日了。 此乃南方雄城,又有大将军项无忌镇守,汇聚二十万大军,岳超难以打下,已经呈现出疲态。 若再不得帮助,恐怕有大败的风险。 “看来这复仇一击,还是艰难啊!” 段玉笑了笑:“不过此人还算聪明,自己领主力吸引火力,后方的偏师连连攻城掠地,并联合封君,一下扩张至两州的地盘,十分可怖!除此之外,还有盘云的高玄通!”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决意 一想到高玄通,就想到了大夏。 段玉不由神色肃穆。 实际上,这或许才是他的大敌。 “高玄通打下交蛮州,扩军数万,也是一路反王!不可小觑!” 郭百忍却有些奇怪,按照常理而言,应该是武宁君、荆王、与高玄通三方合力,瓜分这楚国的江山吧?就算反目也是之后的事情,为何大王对高玄通十分忌惮,现在就认为是死敌呢? 不过为人谋主,他只能说着:“王上欲对付此人?奈何还隔了一个洨州、一个中交州呢!” 洨州、中交州、交蛮州,就是楚国的南方地带,地形复杂且狭长,密林山脉众多,人口稀少。 可以说,算是接近蛮荒之地,历来不被重视,封君众多,各种势力犬牙交错。 “的确,隔得太远了。” 段玉点点头,同时,心中有些得意。 此时楚国形势,论实力最强者,先是楚王,接下来是武宁君与自己,这高玄通最多只能排第四,统一天下的希望实在不大。 这当中却有着自己的功劳了。 提前知道敌人,因此可以布局扼杀,哪怕只是借刀杀人! “如此看来,应当先解决遂州,再降服天河下游的诸侯国,凭此彻底解决后方吴越!” 段玉蓦然下定决心。 心中却知晓,大夏龙庭绝不会就此败亡。 ‘如今形势,南方几乎没有多少变数,看来,是北方么?’ 他不由望着北面。 就在这时,似乎感应一般,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奔来:“王上,北方急报!” 这来的,是于静白。 段玉接受了白毫山大量流亡者,同样也接受了对方在北面的一些渠道。 “说!” 他摆摆手,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 “北燕王派兵围剿正阳道,正阳道主明元渡劫出关,杀阙血军大统领云烬……其后,又单刀直入燕王庭,弑燕王于金殿之前……当是时,天又有雷!明元受雷不死,吐血而去……” 于静白一字一顿地道:“正阳道主,恐怕已经晋升雷劫不灭之境,成就道家传说!” 以道人之身,刺杀一国君王,肯定有着天谴! 而正阳道主本来就背负着天怒,遇到条件触发,直接天谴变雷劫。 “真是……不可思议啊!” 堂内一片寂静,良久之后,还是段玉率先开口。 以对方的天资,闭关多年,突破雷劫不灭,他是一点都不惊讶。 但短时间内,先杀云烬,这就意味着与北燕决裂,要承受一波龙气反噬,再杀北燕王,就是两波! 放在正阳道主身上,就是两道雷劫! 算上突破境界时的天雷,那就是三道! “短时间内,承受三次天打雷劈,实在是太疯狂了!” 雷劫不灭,只是代表着有承受天雷的资本,存活的可能,并不代表一定能活下来! 但正阳道主却做到了! 很显然,对方不仅突破雷劫不灭,甚至超越了历史上的一些传说! 这就跟段玉一样,厚积薄发,接连突破天罡与转世。 对方沉寂多年,一朝出现,便震惊天下!显然也是积蓄深厚。 “那北燕如今局势如何?北方呢?” 郭百忍连忙追问。 “因为燕王未曾留下遗诏,各方一番混战之后达成妥协,由其小儿子继位,王后摄政!北方,庆国与东陈已经正式于津池会盟,还有十几个小诸侯,约定共同应对北燕与胡人……” 于静白向段玉一礼道:“这是大王之幸啊!” 北燕出了这大事,北方攻略必然放缓,在她看来,这是天赐的机会。 “不!” 段玉却只是苦笑。 心中清楚,北燕的权柄,怕是已经落到正阳道与大夏的手中! 自己之前派人北上接应白毫山之时,还散布大夏龙庭与正阳道的关系,就是为了浑水摸鱼,使其内乱。 但想不到,正阳道主出关,以强横无匹的实力,直接将这一切镇压下去,争取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果然,传说之后,一人就可改变一国局势么?’ 他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有丝毫沮丧:‘也罢……明元连吃三道天雷,我就不信他毫发无伤,并且北燕局势不是短时间就能平定下来的,趁着这个机会,我必须平定楚国东四州,甚至是吴越后方,顺带再剿杀掉高玄通!’ 当下站起,声音如冰玉交击:“孤意已决,立即起兵,攻打遂州!” …… 正是深秋之际。 墨邑,王宫。 这一年风调雨顺,吴越各地都是大熟,并且楚国内乱,无暇东顾,吴越王无鸠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喜色。 因为他清楚,一个对吴越来说,比南楚更加可怕的敌人,已经屹立在西面,那就是荆王! “王上!” 殿堂之内,众人退下,只有黑勇上前,一丝不苟地行礼。 无鸠四十来岁,自从去除血液毒咒之后,虽然寿命延长,但之前的损耗却是补不回来了,有些未老先衰的征兆。 经过之前朝议,已经十分疲惫,此时还是强打精神:“黎凤那边如何说?” “荆王不仅占据南楚,其实力更是扩张至浦州,不仅浦西诸侯受其暗制,白芷、曲易、朱鸢三位封君甚至暗自受了其上大夫之爵!联合其它封君以对抗山城,连曲胥也是明面上收回,暗中与浦西连成一片!” “这还是孤的封君么?” 无鸠气得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奈何吴越六十二封君的势力,比南楚还要大。 楚王可以锐意改革,改军司马为校尉,压制封君势力,他却连这点都不敢做。 更何况,即使楚王,做此改革,也不是没有阻力,武宁君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登高一呼,诸多封君响应,还不是因为楚王改革侵犯了封君的权利? “区区几家联合,不过土鸡瓦狗,黎大将军足可灭之,只是后面的南句州才是大患……”黑勇沉重地说着:“荆王占据一州,招兵两万,其下又有诸多士大夫私兵相助,大军足有三万!” 而吴越王能控制的大军不过五万,吴越四州,有一半都攥在封君们手里呢。 想到荆王手下的两支精兵,还有铁甲神雷等利器,真打起来,反而是吴越王这边要心虚一点。 “狼子野心之辈,孤恨啊!早知如此,当初即使死了,也不能引狼入室,还有越氏!” 无鸠眼珠通红。 若当初南楚十万大军进攻芝城之时,他命令黎凤不顾一切地进攻,或许就能扼杀段玉之势。 但此时,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纵聚四州之铁,也难以铸此错也! “王上,贺大人请见!!” 殿外,一个内侍扯着嗓子禀告道。 “宣!” 无鸠皱了皱眉,还是说着。 没有多久,一名武官打扮的中年人大步迈进,跪伏在地:“臣拜见大王!” “出了何事?” “南句州急报,荆王起兵三万,攻打遂州!” 这贺大人一板一眼地回答。 “遂州?” 黑勇听了,心情却十分复杂,有些轻松,毕竟荆王要取的是楚国之地:‘苓州难打,洨州没有多少利益,要是我,也必先打遂州!’ 到了上层,战略选择一目了然,只有时机与运势的区别。 “不好,遂州一下,控制天河之险,沿江而下,陆浑、肥、鼓这几个小诸侯恐怕立即就会动摇!” 下一刻,无鸠却是声音一变。 吴越有四周:吴、越、蛮、浦。浦在西,越居中,南为蛮,北上就是吴州。 吴州再往北,则与陆浑、肥、鼓等几个诸侯国接壤。 这三大诸侯国不大不小,各占据数郡之力,一向与吴越井水不犯河水,又守着天河之险,因此吴越北方才能安定。 若给荆王的势力插手其中,立即就对吴越形成两面包围之势! 这压力,就十分沉重了。 “若孤是荆王,取遂州后,必沿江而下,收服诸侯国,压制吴越,这是攘外必先安后之策!” 无鸠转了几步,蓦然下定决心:“孤意已决,立即联络南楚费衡,夹击南句!” 他语气斩钉截铁。 “大王?” 此言一出,就连黑勇都不自觉地抬了抬头。 吴越跟楚国,那可是世仇国恨加死敌啊! “南楚虽是大敌,但这次内乱过后不死也残,哪里还有余力开疆扩土?反倒是荆王,才是一条毒蛇!” 无鸠狠狠一咬牙:“之前孤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看到他的目光,黑勇不由心里一寒,知道王上这时心意坚决无比,绝对是谁反对就灭谁,不由大声道:“喏!” “到时候你也去前线,将黑衣卫都带上!” 无鸠狠狠一砸拳:“必不能让荆王再发展下去了!” “可是王上的安全?” 黑勇迟疑问道。 “孤已经命巫牧道高手前来护卫……更何况,区区一人之生死,与国家社稷存续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鸠摇摇头。 啪啪! 话音刚落,一个鼓掌声就从殿外传了进来:“好,不愧是一国君王!” 羽衣星冠的段玉元神迈步而进,与真人无异:“不枉本王亲自前来!” 既然已经掌握几乎顶尖的实力,不拿来镇压世间,又有何用? 之前道家不为,只是因为无能为力。 但段玉不同! 第二百七十章 擒王 “是你!荆王?!” 黑勇神色大变,发出龙象之吼:“护驾!!!” 声音隆隆,传出数里。 旋即,他又指着段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以元神入王宫,不怕龙气反噬,魂飞魄散么?” 王宫守卫森严,活人秘密潜入几乎不可能。 是以纵然段玉的一举一动与活人无异,但黑勇就是知道,面前的人是元神所化! 这更加恐怖! 历来修道高手,有哪个能在君王面前演法的? 普通元神,恐怕连王宫都进不了,就要被龙气法网磨灭! 但段玉不同! 修炼道印功法的他,原本就对气运有极大抗性。 此时虽然只是游神御气的巅峰,但元神经历过一次‘小雷劫’,完全不比天师逊色。 呼风唤雨的天师,形神兼妙,纵然不修道印功法,也能强行消化正三品的气运,领国师之封! 并且,还有王命在身,乃是世间唯一一个长生的君主! 这种种特性,令他的元神之强,甚至能硬抗吴越龙气,深入宫阙之中,显圣于君王面前! “吴越王、黑统领,久违了!” 段玉展颜一笑。 ‘不对劲!’ 黑勇一个激灵。 他之前就怒吼出声,这宫禁之地守卫森严,应当有一堆精兵冲进来护驾才是。 但此时,外面却是毫无动静。 一层清辉而朦胧的光芒,已经彻底将这间宫殿笼罩,化为道域。 从外面看去,里面不过是正常的君王奏对,若不得吴越王传召,恐怕没有一个内侍敢进来。 “你们也不用看外面,这宫殿已经被尽数封锁,没有援兵了!” 段玉似是看出他们心底的迷惑,轻笑回答。 “荆王不是去遂州了么?何故来此?”无鸠冷静下来,沉声问着。 “自然是为了劝一劝王上而来!”段玉也毫不客气:“征战一州,何须本王出手?大将军一个便够了!倒是吴越异动,不可不防!” 南方的大势力,来去就那么几家,而各自的战略选择也一目了然。 段玉若得南方,必要吴越臣服。 而吴越若不想如此,就必须拖荆国的后腿! 这就是大势,没法选择。 段玉自忖,自己若是无鸠,肯定要突破诸多封君的桎梏,强行进兵。 以空虚的南句州,恐怕还真有些挡不住发狂的两面夹攻。 至于毒气战,这伤人伤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妙。 因此,他就来‘劝一劝’这位吴越王。 “劝一劝孤?” 无鸠眉毛一翘,怒极反笑道:“好大的胆子,你何德何等,敢来劝孤?” 像他这种执政数十年的君王,也是天下有数的诸侯,心性必一往无前,怎么可能被劝服? “那就恕我只能效仿正阳道主,弑君王于金殿之前了!” 段玉针锋相对。 一言既出,石破天惊! “你敢?” 其他人几乎呆了,想不到还有人敢这样跟大王说话。 而黑勇却是深知段玉说的出,做得到,连忙护卫在无鸠身前。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这点微末之力根本不算什么,段玉要真动手,连自己都要死,不由大喝一声:“天人相犯!你就不惧天打五雷轰么?” “天雷?呵呵……” 段玉笑了笑,目中意味不明。 以道人之身,弑杀一国之君,肯定有着天谴与反噬! 不过会不会直接落雷,这个却有待商酌。 吴越王虽然也是王,但比北燕王势力差了何止十倍百倍? 而论修为,段玉虽然差了正阳道主两筹,不过有着王命在身,蛟龙护体,甚至比一些国师还生猛! 毕竟,他自己就是体制之主,此时不论做下何等罪孽,也有一州百万军民替他承担。 修道的君王,就是有这个好处,真当天雷是白挨的? ‘至于最后的天眷?正阳道主助纣为虐,恐怕早已在玄天那里挂了号,一旦天谴反噬达到最低标准,立即就会降下雷劫,而我怎么说也是天眷在身的蛟龙,或许能宽打三分?’ 这种种不同,令段玉有着前来劝服君王的底气。 当然,不到最后关头,他还是不想赌一赌。 纵然已经有六七成把握,但天雷若真的落下来,那现在的他还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事已至此,不妨一试!” 表面上,段玉盛气凌人,放声长笑:“无鸠,你怎么说?” 被当面指名,这是极大的侮辱,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无鸠怒发冲冠,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孤宁死不屈!” 这一是因为真正怒意上涌,第二心底还有一些隐秘的算计。 若是舍了他的性命,能拉上段玉共赴黄泉,倒是一桩划算的生意。 纵然自己孩儿还算幼小,但段玉比他还不如,只要一死,基业必分崩离析,南楚也是自顾不暇,没人会来找吴越的麻烦。 这与之前的形势不同,选择也自不同。 “好!好!好!” 段玉连赞三声,身影一晃。 他以元神之身,动弹起来,却血烈之气上涌,如猛虎下山,劲气横飞,将几个杂鱼纷纷弹出,撞在金柱、墙壁之上,软软地滑了下来。 “啊?元神如同兵家高手,这怎么可能?” 黑勇大吃一惊。 他是兵家三重,有草木皆兵的神通,不过在这殿堂之内,去哪里找草木? 就连随身兵刃,也在入宫之前卸了。 此时无法,只能怒吼一声,合身扑上。 砰砰! 段玉以元神之身,此时却不用法术,纯粹施展武道,与黑勇拼杀在一起。 历来进入游神御气之境后,元神能宛若活人,但也只是与活人相似而已。 但段玉此时的元神,却是仿佛真的有血有肉。 不仅有血有肉,甚至还有筋脉、还有内息!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借假修真到了如此地步,已经能混淆真假,有了几分造物主的手段! 甚至,用来施展武道,居然比黑勇更加精妙,对方一开始还能应对,数十招一过,立即落入下风。 “喝!” 黑勇越打越是心惊,蓦然间大喝一声,一拳轰出。 他身材高大,这一拳轰出,却是竭尽全力,拳头上肌肤黝黑,仿佛一只巨大的铁杵。 “来得好,看我虎爪!” 段玉大笑,一爪抓出。 吼吼! 他五指洁白细腻,指甲圆润光泽,一爪抓出,身周却似有着一头白色巨虎,发出震天大吼。 嗤啦! 劲风呼啸,化为漩涡。 黑勇只感觉自己的拳头仿佛被千刀万剐,一股劲力甚至顺着手腕直上手臂、肩膀、胸口,带着一股冰冷凌厉的煞气,连自己的百炼肉身都被冻结,僵倒在地,不由心丧若死。 等到段玉收招,这才看见自己一条手臂已经鲜血淋漓,不由叫道:“你使诈,用道术,我不服!” “真是好笑,我本来就是炼气士,又是元神,不用道法,还用什么?” 段玉翻了个白眼,望着逃向殿门的无鸠,笑了笑:“也罢……你看我这手神通如何?” 当即一挥手,数十粒金豆飞出,落在地面,轰然炸开。 一个个高大的金色身影,就从金雾中走了出来,抓住无鸠,如提鸡仔,将他抓了回来。 “军气神通——撒豆成兵?!还是以元神施展?!” 黑勇见到这一幕,简直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所谓的军气神通,难点就在于炼化军气,形成不惧铁血煞气的军阵神通!本王连蛟龙之气都能炼化,国师都不及本王位格,什么军气都要俯首称臣!” 段玉负手而立。 这是他这次突破后带来的好处之一。 如此长时间,白关也被折磨无数次,终于崩溃,吐露不少白家秘法。 段玉与秦飞鱼钻研之下,大有所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次突破,连龙气都炼化了,再炼化一些军气,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段玉此时,赫然已经晋升兵家三重,甚至能以元神演武。 反倒是秦飞鱼,距离这第三重还差一些,并非段玉藏私,而是之前动用秘法连破二关,这第三关就有些艰难。 他可不如段玉这样,连蛟龙之气都炼化了,因此还需要些磨练。 这次去攻打遂州,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无鸠,你待如何?” 此时,又看向吴越王。 见这位王者冕服散乱,头上金冠跌落,披头散发,一副闭目待死的模样,不由又是冷笑:“你想一换一,本王却未必要如此,若你冥顽不灵,本王先杀你,再灭尽吴越王族,拼着大军不去遂州,也要先灭了吴越!你看本王敢是不敢?” 这实际上很有操作性,但段玉才懒得在吴越这个泥沼里耗费时间。 毕竟,论开化程度还有成王之资,楚国都比吴越好多了。 但要是这无鸠一意孤行,那也只有联合其它封君灭掉吴越王室,再掘其祖先陵墓,纵然一时天谴,却是一劳永逸。 “你!?” 无鸠终于有了反应,目眦欲裂:“我吴越与你何仇,竟然要如此?” “无冤无仇,不过本王有争霸天下之志,也看不上你个小小的吴越!” 段玉负手而立:“不若听一听本王的条件……” 当年纵然是大夏,也没有彻底拿下吴越,这不仅是国力因素,更有环境、利益等等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一章 灭门 “本王行分封之制,麾下有士大夫卿之爵位,又有伯侯公三级,可开国建制!” 段玉声音清越,在殿堂中不断回响:“虽然本王有一统天下之志,但吴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天下范畴……因此,若你愿意去王号,臣服于本王,本王就封你为越侯,将吴越之地尽赐于你,如何?” 即使当年的大夏,也未能完全灭亡吴越,段玉懒得在这里消耗时间。 纵然是之前的几个大一统国度,在国力未及之处,也有一些称臣纳贡的藩国,但好歹没有被吞并。 段玉给无鸠的,也是这样的选择。 说实话,行分封之制,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容易招降纳叛了。 他对手下士大夫都十分宽容,那受爵开国的伯、侯、公更是大权在握。 比如吴越,可以保留一切军队与人口地盘,全面承认既定事实。 换句话说,除了名分上臣服之外,几乎没有其它任何损失,甚至不像招降,反而更像一份停战协定,还是没有战胜国的那种! 对无鸠而言,只要承认荆王是吴越之宗主国,段玉就可以让吴越继续保持原状下去,甚至内部的分封也一并承认。 “去王号?” 无鸠神情一怔。 蛮夷之地,对于名号什么的却不怎么看重,所看重的还是实力。 饶是如此,这决定也很艰难。 毕竟,要他向原本的臣子卑躬屈膝,简直是极大的侮辱。 因此,虽然知道这个选择对双方都好,气运中的巨虺却还在不停地抗拒着。 段玉也不催促,静静等待着此人的最终决定。 说实际,他很希望吴越王臣服,给后来者树立一个好榜样。 连吴越一王者都能容纳,并且待遇如此之好,只要消息传出去,等到他打下遂州之际,那几个小小的诸侯国岂不是更要立即臣服? 除此之外,对在楚国中招降纳叛,也是大有好处。 这是统一天下最快的方法! ‘虽然如此做,体制内大国林立,平衡十分脆弱,数十年后就要显露出大害,但对我来说,只要能短暂成就,证明道路,其它的都无所谓,纵然不过数年就分崩离析,也是无碍……’ 这实际上很有些梵教思想。 那些菩萨佛陀降妖伏魔之时,打赢了,就渡化为护法,打不赢,也要给对方冠以什么天魔、菩萨、古佛的称号,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反正打到最后不管谁输谁赢,大家都是梵门的人,因此梵门的大能最多,人家是按兆计算的,打不死你也吓死你。 虽然这精神有些阿q了,但不得不承认,十分管用。 段玉此时也是如此。 他最大的目的,还是尽快统一天下,祭祀玄天,道印突破,证就大道。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崔山要投诚,他都不介意封个庆公什么的。 哪怕这个二五仔数年后就要造反,那也是数年后的事情了。 “只是区区名分有损,其余一切保持不动,本王若得天下,也不会再行吞并之事,如何?” 段玉副手而立,沉声问着。 这已经是他所开出来的最优厚条件,要是无鸠这都不愿意,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灭了吴越了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大殿内却是陷入可怕的沉默中。 黑勇一言不发。 在这上面,他没有丝毫说话的权力。 而无鸠的手也是紧紧攥着,显然在天人交战。 虽然说得轻巧,但这可是吴越王啊!多少代的荣耀,难道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么? “我……允了!” 终于,无鸠缓缓吐出三个字来。 “哈哈!好……这才是曾经的王者风范!” 段玉心念一动,金甲劲卒便尽数消失,无鸠瘫软在地,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本王还要回去主持大局,顺带震慑宵小,越侯不要让本王久等!” 无鸠既然答应,他便丝毫不怕对方反悔。 当下一弹指,清辉的道域就被收掉,元神也消失不见。 “啊?” “发生了何事?” “护驾!快来人护驾!” …… 这时候,外面的内侍才发觉到不正常,连忙大呼小叫着,一波人涌入进来。 “废物!” 无鸠被黑勇掺扶着站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王上……” 黑勇欲言又止。 “那人既然敢离去,显然是不惧我等食言反悔!”无鸠却似恢复过来,理了理头发:“快!立即去调炼气士来守护宫廷!” 以对方元神之神鬼莫测,此时的王宫就好像筛子一般。 “诺!” 黑勇应命退下,无鸠望着他的背影,眸子有些幽暗。 虽然荆国给出的条件很丰厚,但他还是想拼一下。 毕竟,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摆脱不了称臣纳贡的屈辱事实! ‘只是……孤的安危,不能寄托在军队身上,必须请得修道之人帮助……巫牧道?这一派的高手为何姗姗来迟?真该千刀万剐!’ 此时的吴越王不知道,他所期待的外援,恐怕再也来不了了。 …… “我元神之坚韧,已经到了硬闯吴越王宫,弑杀君王的地步?” 高空之下,段玉元神浮现,喃喃自语着。 在他对面,几道灵光闪烁,被一头巨虎狠狠按住,现出其中几个哀求不已的元神。 “巫牧道?!呵呵……无鸠还指望此道中的高手去护驾么?” 要令一个四州的王者臣服,特别是如今自己还不算实力充足,肯定有着波折与犹豫。 段玉想了想,自己要做的,就是展露无匹的实力,将无鸠心中的波折与犹豫降到最低。 “此时在无鸠心中,巫牧道就是救星,既然如此,便去灭了其祖庭!” 灭掉一个道门十脉之一! 放在以往,绝对是个笑话,或者疯狂无比的举动。 但在白毫山已经覆灭,正阳道都被围攻过一次的今日,却也不算怎么骇人听闻。 “并且……灭掉一个道脉的反噬,可比杀掉一个王者轻多了……” 段玉元神一动,立即向吴越国南方飞去。 …… 五龙潭。 这是五处连在一起的池水,藏于吴越南方的密林当中,每一潭都广大无比,几乎如同一个小湖。 从高空望去,这五湖串联,如同镶嵌在丛林中的明珠。 每一座湖面之上,又有五颜六色的雾气升腾,美如梦幻。 只是若有吴越土著在此,看到这场景,必然掉头就跑。 因为这每一种色彩艳丽的云雾,都代表了一种可怕至极的瘴气,足以令人骨肉消融。 在五龙潭一侧,却是有着一片建筑,与中原形制大是不同,采用竹木高脚楼规制,排列却极有章法,融汇中土、吴越双方之长。 这便是十大道脉之一,巫牧道的总坛了。 任何一个十大道脉,实际上都与某个世俗实力有着联系。 而巫牧道中,很大一部分人还是支持吴越王的。 即使要收服吴越国,但若不将这里端掉,段玉恐怕连几年时间都不得安稳。 因此,在墨邑恐吓了吴越王一番后,他立即南下。 “王上!” 此时,一帮人已经来到了五龙潭周围。 人数不多,只有百余,却不惧毒物与瘴气,赫然是段玉手下的五毒精兵! 在他们之前,领头的却是段玉。 “嗯,传孤旨意,今日灭巫牧道,一个不留!” 段玉此时是肉身来此,大声传令,并且元神毫不犹豫地放开了限制,一股气运突破天灵,冲天而起。 吼吼! 虚空之中,仿佛多了一条独角二爪的黑色蛟龙,正张牙舞爪地将整个巫牧道总坛笼罩,并封锁一切。 之前,铁狂屠灭白毫山,只是仗着自己领兵征战,有着国运与军气支持。 而云烬围正阳道,同样请了北燕王旨意镇压。 但这两者的气运,如何比得上一国体制之主的君王本身? 段玉亲自来此,就是要以蛟龙之身,彻底将巫牧道镇压。 “杀!” 他一挥手,麾下的五毒精兵顿时红着眼,冲入巫牧道总坛,见人就杀。 “不好!” “有贼人!” “为何阵法失效?我的法术……啊!” 龙气禁绝万法,此时巫牧道总坛之内,纵然元神真人也变成了肉体凡胎,只能在五毒精兵的攻击下闭目待死。 至于其它的毒物小术,五毒精兵更不放在眼里。 “可怜巫牧道,今日便要血流成河了……世间十大道脉,又要再去一个!” 在段玉旁边,寒风子瞥了眼段玉腰间的鬼切,叹息地说着。 “道长可是觉得本王太过苛刻?” 段玉冷笑了下:“奈何……这巫牧道支持吴越,若不拿下了,日后不好办啊!” 这实际上,这也有杀鸡儆猴的味道。 顿了顿,他又将鬼切解下,交给寒风子:“巫牧道上次既然出了申巫与玄阴那等叛逆,与大夏想来也逃不开关系,你可愿持此刀,替本王除了这毒瘤?” “遵旨!” 此言一出,寒风子还能再说什么? 只能一提鬼切,也不用神通道法,就这么杀入巫牧道总坛。 有着龙气压制,几乎大部分道法神通都是无用,唯有肉身武道才有作用,而拿着鬼切的他,立即就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收割机器。 第二百七十二章 巨鼎 “看来,这特种斩首作战,百来人规模潜入吴越,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五毒精兵、寒风子等人都是精锐高手,在如日中天的荆王势力协助之下,偷偷潜入吴越,前来巫牧道,一举斩首,是段玉之前就定下的计划。 借着大军出动为掩护,必要一举拔了吴越非凡界最大的依仗! “不过以荆国目前的蛟龙之气,纵然是本王亲自前来,能镇压元神,但地煞真人还是能跳一跳的……更何况,十大道脉之一,又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底牌?” 段玉负手而立,望着下方一面倒的形势,淡然压阵。 果然,巫牧道只是一开始措手不及。 等到几个游神御气的祖师被逼得出关之后,立即勉强施展法术,稳住阵脚。 旋即,伴随着一个黑鼎被推出来,燃烧香料,一股奇异的香气就四散入密林。 悉悉索索! 沙沙! 一阵诡秘的声响后,就有如手臂粗的巨蟒、磨盘一样大小的蜘蛛、怒吼如牛的赤红蟾蜍等毒物冲出。 它们浩浩荡荡,腥气逼人,都是异种,纵然喷吐的毒雾五毒精兵不惧,但光是獠牙也足以伤人。 “杀!” 与此同时,还有一群身材高壮,仿佛热带雨林野蛮人的道兵紧随其后。 “巫牧道的五毒王鼎?还有道兵?!” 这五毒王鼎,不仅是一件能镇压气运的宝物,更能吸引控制周围的毒物,甚至促使其进化。 而五毒之名,更是令段玉心里一动,觉得与上古五毒宗似乎有什么关系。 不过此种道脉宗门,遇到王朝更迭之际,总有覆灭的。 十大道脉都有更迭,除了一个无定教一以贯之外,不知道多少湮灭在历史中,一件两件宝物流传在外,却是正常。 “那人便是巫牧道掌教至尊——巫牧道主么?竟然只是一个转世元神,真是让我失望!” 段玉此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呼风唤雨的天师练手。 甚至,若有国师位格就更好了。 游神御气之后,是为呼风唤雨,天师之境。 而天师若受君王册封,则是国师,得龙气之助,犀利非凡。 段玉虽然只是游神御气的巅峰,但自身炼化蛟龙之气,比国师位格还要恐怖与可怕。 此时根本不惧什么天师,反而很有过过手的想法。 若是能从对方身上窥视几分呼风唤雨之秘,就更好了。 纵然寒风子与巫牧道中肯定有天师留下的典籍,但又怎么比得上一尊现成的天师言传身教? “好在……纵然巫牧道没有,南楚之中,太阴宗与白云派八成有!” 段玉叹息一声,蓦然元神出窍。 不出手不行。 他若不接下,这帮属下死伤惨重,就得不偿失了。 吼吼! 纵然只是一个转世元神,但他一出窍,元神周围龙盘虎踞,带起罡煞狂风,吹沙走石,声势惊人无比,不比天师差到哪去。 “去!” 心念一动中,周身凝水成冰,上有龙虎罡煞汇聚,化为万千细针,就飞向道兵毒雾。 噗噗! 一头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巨大蟒蛇头颅被冰针直接贯穿,只是蛇性绵长,一时不死,翻山倒海般狂舞,狂性大发地抓起旁边一个道兵,牢牢收紧,骨裂之声不断传出。 旁边,磨盘大小的五彩蜘蛛诸多复眼被刺破,流出碧绿的毒液,惨叫连连。 不仅是他们,纵然那些道兵,面对这飞针夺命也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这些飞针一根根罡煞之气环绕,若要破去一根,起码要地煞真人全力一击,或者正四品以上的气运。 而此时飞射穿刺的针矢,又何止百千? 转眼间,就造就数百上千杀孽。 一丝丝黑色的怨毒之气缠绕而来,段玉却是看也不看。 吼吼! 在他体内,四转巅峰的螭虎印一声咆哮,那些想要缠绕上元神的反噬就被震开,又被上方的黑色蛟龙一口吞下,不断磨灭。 区区百十条人命,以段玉此时的修为,甚至如清风拂面,完全由公器便可以挡下,什么感觉都没有。 甚至,即使如同上次一样,毒毙十万大军,反噬也肯定远远不如之前那么严重了。 玄天之下,此世之中,第一个修道长生的君王。将蛟龙与仙道位格合二为一的第一人,岂是等闲? ‘当然……我这一时顺风顺水,完全是因为顺应天命,暗合扶助玄天,压制黄天的大势……因此才要激流勇进!抢占先机!’ 段玉虽然一时得意,心里却充满了自省。 不趁着这个玄天网开一面的机会,证就道果,将道路走到尽头,等到顺风过去,岂不是要抓瞎? 换句话说,要是现在黄天不入侵了,玄天下一个对付的铁定是自己! 这是生死之别! “当此之时,更应该勇猛精进啊!” 段玉叹息一声,元神不动,来到巫牧道最后的抵抗面前,大手抓下:“给我拿来!” 哗啦啦! 他一手抓出,驱动五气,竟然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铺天盖地压下,上面纹理俨然,仿佛巨人之手。 啪! 巨手抓住五毒王鼎,仿佛带着无边巨力,狠狠一拔。 嘣! 四周的几个长老吐血而退。 五毒王鼎内里的香烟尽数熄灭,拔地而起,彻底被夺走。 “你……噗!” 巫牧道主双目瞪圆,蓦然吐出一大口精血。 刚才的段玉,不仅是以无上神通巨力夺走了王鼎,更切断了他与这件至宝的联系。 从此以后,那宝物就彻底不归巫牧道所有了。 此等手段,实在是玄奇无比,令人见之生畏。 “荆王!” 他披头散发,声音宛若泣血杜鹃,又仿佛老猿哀啼:“你与我巫牧道有何怨仇?竟然要灭我道统?” “本王与你们的仇怨大了,当初申巫、玄阴二人,来阻本王成道,这是一笔!” 段玉元神落下:“你们助吴越王,抵抗本王,是第二笔!而第三笔,则是巫牧道藏污纳垢,收容大夏逆贼!不容于天!” 大夏的渗透无孔不入,虽然吴越受到的影响较小,但巫牧道中一个探子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除了申巫真人、玄阴子之外,肯定还有几个潜伏的人马。 段玉也懒得一一分辨,索性连根拔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巫牧道主目眦欲裂:“众长老,除魔卫道,就在今日!结五方神煞阵,杀!” 一言既出,他天灵之中,一道元神光华冲天而起。 在他身后,其它游神御气的长老也纷纷出窍。 “一念镇压万法,一印削平万道!” 段玉望着这五大元神组成阵法,眼皮都不跳一下。 自己元神携龙气而击,普通真人根本难以动弹,这五大长老,怕就是巫牧道最后的元气所在了。 只是纵然如此,在黑蛟咆哮之下,这阵法威力也要削弱足足五成! 吼吼! 此时看也不看,丢出自己的白虎印。 “白虎诛邪,青龙探爪,龙虎合一,定鼎天下!” 炼化天罡地煞之气,总会附带一道神通。 白虎煞所带来的是白虎诛邪印,蛟龙玄罡则是青龙探爪大神通。 段玉此时驱使龙虎,却是又有了一重不同的领悟:“龙虎印!” 虚空中,一枚大印虚影浮现。 这印上有龙盘虎踞,更是带着一股凛然的威严,仿佛号令天下鬼神道人,莫敢不从。 轰然砸落下来,笔直正中五毒神煞阵阵眼。 似龙似虎的咆哮当中,阵法轰然被破。 五道流光散落,没入天灵。 巫牧道主等人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显然是大败亏输:“这神通?这龙气?只怕国师都难以抵挡!妖孽!” “妖孽,你纵今日灭我道统,我来日也要与你不死不休!” 巫牧道主嘶声说着,神情阴狠。 他已经证就转世元神,并且还没有转世。 纵然今日死了,转世重活之后,也要来与段玉为难! 并且这种潜伏起来,又有实力的敌人,的确十分麻烦。 这才是元神大成的底气! “本王又岂会怕这个?” 段玉哈哈大笑,一道光芒落下,将巫牧道主肉身与元神尽数绞杀。 当然,这根本没有用。 元神转世,并非光是元神,最重要的还是冥冥中的那一点真灵。 纵然将这老道灭杀在此,他的一点真灵也会自动投入阴曹地府的轮界之中,投胎重生,并且记忆不灭。 这是天道恩赐,并且,只有一世。 再来第二次,立即就有天雷。 当然,段玉剿杀了他的元神,也并非完全没有作用。 若是这巫牧道主带着元神转世投胎,那一出生就有元神大成的修为,可以立即与段玉为难。 但现在么,境界虽在,元气却大伤,若没有大量天材地宝补充,那就必须花费数年徐徐修补,方可尽复旧观。 数年时间,段玉早就不知道晋升何等境界了。 若再拖延一点,说不定天下都一统了。 到时候,区区一个转世元神,又算得了什么? “道主?” 几个长老惨叫着,红着眼要来拼命。 奈何元神重伤,一个个再无力量,被杀到这里的寒风子一刀一个,用鬼切尽数斩杀。 继白毫山之后,十大道脉之一的巫牧道,于今日灭亡! 第二百七十三章 臣服 墨邑。 王宫。 甲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特别是无鸠所在的寝宫,周围更是守卫森严,不仅明面上有精兵重重,暗地里更是不知道潜藏了多少气息。 “已经查实,巫牧道前来支援的高手都被劫杀了么,一群废物!” 无鸠喝着汤药,感觉自己都有些生气不起来了。 虽然外面甲士千重,但他就是有着一种不安心的感觉。 放在之前,这样的王宫,这样的防护,已经是天下绝巅,纵然天师都难以刺杀。 毕竟,元神无法硬抗龙气,特别是此等气运枢纽与核心。 而要肉身潜入,降龙伏虎都不够,起码要金刚不坏、刀枪不入的兵家传说! 传说不出,王者便是高枕无忧。 但段玉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 元神高来高去,能穿墙过壁,不论布置多少甲士与弓弩都是无用。 一旦元神获得了不惧龙气剿灭的能力,立即就是君王大害! 很不幸的是,除了传说之外,段玉竟然也做到了这点,甚至此时还只是游神御气的境界,不是妖孽是什么? “王上!” 就在这时,黑勇求见,面色肃穆。 看到他这样,无鸠不由心里一沉,问着:“又出了何事?” “启禀王上,巫牧道……被灭了!”黑勇一字一顿地道,心里空落落的。 巫牧道一向依靠吴越国,在南蛮之地扎根,虽然不归正统,但源远流长,纵然中土大乱也很少被牵连。 想不到如今,居然说灭就灭。 “凶手呢?”无鸠声音干涩,仿佛快要渴死一般,顿了顿,又苦笑道:“是了,除了那位荆王之外,又有何人?这是在警告孤王么?” 他是极有决断之人,此时无路可选择的情况下,终于下定决心:“传命下去,向荆国,献上降表吧!孤……请去王号,臣服……” 说到这里,眼角就不由一红。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条件,其它一切都不变,但毕竟是臣服于人。 当然,吴越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跪过。 中原大国强盛,讨伐之时,称臣纳贡,为一藩国并不可耻。 但如今的荆国,才区区一州两州的地盘,南方都未曾打下,吴越便臣服,就有些说不过去。 无鸠知道,自己一定会成为笑料的。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知道与脸皮相比,还是里子更加重要。 若是日后荆王能混元天下,提拔越侯为越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现在,藩国之爵,当然不能超过或者与宗主国平等,否则成什么模样? “是!臣立即去办!” 黑勇答应下来。 虽然不知道无鸠的举动是好是坏,但他身为王家忠犬,自然只能将王命贯彻到底。 “不……你等等……” 正当他脚步要退出殿堂之时,却又被无鸠叫了回来。 无鸠闭着眼睛,嘴角的苦涩越发扩大:“若是之前……这些便够了,但如今,荆王灭巫牧道,却是警告……我等必须做出反应,你可暗示荆王,等到顺利交接之后,孤便退位,隐居幕后……” 没有了巫牧道,光是武道军方高手,吴越王室在段玉面前连抵抗一下的实力都没有了。 这就失去了最后的底牌,必须更加妥协。 至少,要有这个姿态。 而先去王号,又有幼主继位,国内肯定要动荡一段时间。 对于段玉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表态与忠心了。 “喏!” 这一句简直有千金之重,黑勇顿了一顿,才终于回应着。 “你们都出去!” 挥手驱散所有内侍,无鸠脸上两行泪水就流了下来:“列祖列宗在上,无鸠不孝……” …… 遂州,天烽城。 “不降么?” 秦飞鱼率领大军,望着已过正中的太阳,还有兵甲森严的城池,一挥手:“攻!” 砰砰! 投石机呼啸,将几道亮白色的抛物线投到城墙之上。 轰隆! 轰隆! 剧烈的爆炸立即生成,纵然经过临时加固的城墙,也是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炸开大大小小的黑坑,周围裂痕条条。 轰隆! 又是一轮爆炸过后,一段城墙轰然倒塌。 “冲!” 与吓呆了的守军相比,荆军却是似乎已经习惯,从容不迫地冲向缺口,控制城墙,压制敌人。 当城门也被攻占之后,源源不断的大军开入,没有半天,城池就平了下来。 “打下这城之后,遂州的黑水郡就平定了!只是我军至此,也折损一千七百余……” 秦飞鱼走进烽火遍地的城池,心里默默算计着。 费衡是将门高手,自从上次在南句吃了一个大亏之后,就变得狡诈了许多。 从来都不汇聚大军,给对手一举歼灭的机会。 而他手上大军足有五万! 虽然以苓州为核心,但在遂、洨两州也有布置。 总体而言,就是城城布防,以空间换取时间。 虽然每一城守军都不多,但楚人同仇敌忾,每一城都要打的话,的确损伤很大。 不仅是物资,还有兵力! 虽然这一千多人,是打下一郡的损伤,有一些并未死亡,伤愈后还可以归队,但终究现在还是消耗掉了。 一郡便是如此,要拿下一州,不付出个五千到一万的损失,又怎么可能? 这还是有着银甲神雷这等攻城利器,又有毒气弹作为最后大杀器的前提之下。 否则的话,仅仅是一州,就可以令南句损失惨重,再无进击之力。 并且,还极耗费时间。 “马上就是云中八年!而按照王上的意思,这一年之中,必须平定南楚四州,击败费衡,最好还要打通去南楚腹心的道路,或者是剿杀掉高玄通……” 秦飞鱼想了想,觉得若是对方这么一城城坚守下去,能堪堪拿下两州之地,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当然,拿下之后,还可以慢慢消化征兵。 只是作为外人,统治起来必然十分艰难,真的按照这个规律去打,平定四州都不知道要多少年。 至于一统南方,继而争霸天下么?没有数十年只怕休想。 不过说起来,这个时间跨度,才是真正乱世的跨度,短短数年就一蹴而就的,不是条件特殊,就是开了挂!——这往往又会导致许多遗留问题。 秦飞鱼虽然没有想到特别远,但也知道,不能这么继续下去。 “反抗……太盛了!” 一城城打过去,谁也吃不消。 真正的打天下,或者说攻略,应当是一开始最难,而到了中间某个点之后,形势顿变,后期大批敌人不战而降,宛若雪崩。 当然,南楚地大物博,反过来荆国才是国小民少的那一方,想要做到大军过处,守军出降,百姓箪食壶浆,起码得是武宁君那种名声,再拿下楚国六州之地的实力才有几分可能。 掌握大势之后,那些守军自然不会死拼。 但现在,费衡仍在苓州布局,南楚王都还在,自己这一方反而比较弱势,所以不必期待这种好事。 “为了统一大业!” 秦飞鱼咬咬牙,召来几个副将:“我有一策,屠此城以威吓楚人,并广而告之,若日后攻城抵抗激烈,城破必屠之,如何?” 费衡以楚人守楚城,激发同仇敌忾之心,又有大势为依凭,空间换时间,并且这几州也不是南句州,不战而降的可能很少。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只能剑走偏锋! 比如……宛若之前段玉毒杀十万楚军一样,进行恐吓! 只要一开始屠杀几个城池作为例子,给后面的楚人看。 若坚决抵抗,令大军损失过重,必然屠城。 相反,若投降,或者临阵倒戈,就给满城一条生路。 此种对比之下,纵然还有费衡安插的监军,或者同仇敌忾之心,却也比不过活命的渴望! “大将军!不可啊!” 此策一出,几个副将都是一个激灵:“屠城的话……我军名声?” “名声?嘿嘿……我荆军一开始的名声,就是在十万尸骨上建立起来的!”秦飞鱼冷笑道:“我算看明白了,这些楚人畏威而不怀德,若我们不敢放开刀子屠杀,他们反而敢跟我们蹬鼻子上脸!必要狠狠震慑之……你们放手去做,有什么后果,我自承担着!” 心中,则是一咬牙:‘为了兄长大业,纵有后患,我也一人承担了!’ 这种屠杀之事,见效很快,但主持者肯定要担上恶名。 在这个超凡世界,更是有损阴德,纵然有国家公器承担,但纵然只是一成一分留在主持者身上,积累下来,也很不得了了。 秦飞鱼如此做,自然是忠心耿耿,做大事不惜身了。 “报!” 就在这时,一亲卫飞快过来禀告:“芝城有信,吴越王去王号,请臣服,王上已经册封其为越侯!” “什么?” 这消息,当真天崩地裂,秦飞鱼与众将不由大吃一惊。 秦飞鱼反应过来后不由苦笑。 他在此血战连绵,不过打下一郡,而后方段玉去吴越一趟,竟然让吴越王以四州之地臣服。 这中间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并且吴越降服,就是一个极好的标杆,荆国声势大震,后方安稳,陆浑、肥、鼓等诸侯国也必动摇。 有着这么多利好消息,不用屠城,遂州甚至苓、洨二州都要人心浮动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五转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当天下大势浓烈演化,进入云中八年之际。 秦飞鱼终于携着降服吴越之威,逼迫遂州整体臣服,饮马天河。 遂州既得,天河下游的陆浑、肥、鼓等小诸侯也忙不迭地上了降表,被段玉册封了一干侯伯之爵,许开一国,一切一如既往。 伯、侯、公三爵,位格还在士大夫卿之上,但就带了一种外人的感觉。 事实上也是如此,段玉只是需要他们名义上的臣服,吴越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了这只千金马骨,其它小诸侯见势不妙,大可投降了之,反正只要不正式交战,下场都还不错,甚至还能维持原状。 对很多人而言,这便足够了。 “要是这么下去,我可能是最快一统天下的真龙,当然……也可能是国家衰败最快的一个!” 段玉对此很有信心。 不过现在不管怎么说,只要他前方不大败,后方总算安稳下来,可以从容攻略楚国了。 当下增兵两万,一路出南句,一路出遂州,夹攻费衡所在的苓州。 他以大势破局,费衡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已然失败大半,被逼到了绝路上。 此人虽然是南楚第三的将门世家,但一开始葬送楚国十万大军,后来应对荆军又连连失利,若是回去,不仅楚王,就连背后的大夏都不会放过他。 因此这次当真是下了狠心,在苓州举兵四万,誓死不退,要与段玉周旋到底。 三月。 两路荆军在苓州州城下会师,大军突破五万。 刀剑如林,旌旗如云。 一片连绵的营帐展开,望之如山。 “见过王上!” 秦飞鱼等一干统领见到段玉亲自前来,不由纷纷见礼。 “罢了!” 段玉一身常服,宽松惬意,目光在秦飞鱼身上转了一圈:“兵家三重,军气神通?不错不错!” 兵家第三重,为炼化军气,形成神通。 最普通的神通,就是草木皆兵与撒豆成兵,能以一人成军,令兵家高手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发挥出最大实力。 可以说,到了如此地步,足够做方面大将,不惧围攻。 秦飞鱼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帮派扛把子人才,经过段玉不断雕琢打磨,终于从顽石变成了璞玉。 “王上谬赞……” 秦飞鱼自失一笑:“若不是王上逼降吴越,恐怕我就要铸成大错了。” “也不算什么大错!” 对于秦飞鱼在遂州产生的屠城打算,段玉倒是十分欣赏并理解。 要令敌人不战而降,需要的就是大势。 这大势,可以是吴越臣服,也可以是杀人屠城! 目的达到,其它一切皆是手段,运用之妙,在乎一心。 遂州之役,能令秦飞鱼真正历练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实际上,不论打遂州,还是如今的苓州,段玉的本意都是练兵。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世界,有着非凡之力,并且已经几乎晋升到巅峰的他,早有无数手段干翻费衡。 比如此时,一发毒气弹下去,不论对方做了什么准备,都要付诸流水。 当然,这种做法也有后患,不逼急了,还是尽量少用为好。 “天下啊!” 段玉走到高处,眺望苓州州城,叹息一声。 此时北方,西戎诸国乱战,一片混乱,北燕幼主继位,庆国与东陈联盟,看似已经掌握局势。 但他知晓,一切不过表面。 等到正阳道主再次出手的时候,什么庆国、东陈、乃至诸侯联盟,都要顷刻间灰飞烟灭。 雷劫不灭的道家传说,只会比现在的自己更强! 而南方,武宁君岳超围攻楚王都,也已经快到最后时刻。 这个降龙伏虎,武道、军略方面的天才,或许也是原本天命的南方真龙,已经快被逼到绝路。 南楚多年积蓄,还有大司马项无忌合二为一,并不是他一击就能毁灭的。 并且,还有一个高玄通在虎视眈眈。 “南楚毕竟是正统,要不是楚王锐意改革,令封君离心,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份上,饶是如此……南楚家大业大,只要撑过这一劫难,还是南方第一大势力!” 此时的南楚,就好像一个正当壮年的人,虽然连续受伤割肉失血,看似危在旦夕,但只要缓过这口气来,还是能活下来,并且活得很好。 段玉对此洞若观火,因此万万不会给南楚缓过这口气来的机会。 “除此之外,高玄通那边更加危险!因为他背后是大夏!” “因此今年之中,必须平定楚东四州,打通去楚王都的道路,或者剿杀掉高玄通!” 大风起兮,翻云覆雨,诸多念头就在段玉脑海中一一浮现。 就在这个时候,他目光豁然一转,望向南句州方向。 …… 王府之中。 于静白守在一间产房之外,神色肃穆。 里面,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已经持续了半天。 “唉……也是一个狠心的人呢!” 良久,她不由叹息一声。 王者自有背负,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英雄气短。 饶是段玉,在王妃即将生产的时候,也是毅然出兵苓州,不复挂念。 当然,心中不挂念,但安全与各种问题还是安排妥当。 毕竟,这一胎若是男儿,那就是荆国未来的顺一位继承人,代表的意义十分重要,更能有效拉拢越人。 因此,虽然他自己不在,但麾下寒风子、郭百忍等高手却留守芝城,此时都在外围候着。 “寒风道友!” 郭百忍手持三山印,与寒风子并肩而立:“你观这一胎如何?” “对于人道而言,子嗣十分重要,主公有天眷在身,若没有其它人道意外,这一胎必然能顺利生产,并且,得男的几率很大!” 寒风子乃是无定教传人,又有玄武之相,卜算之道研究透彻,毫不犹豫地回答。 郭百忍却是一震:“如此说来……若这胎为男,岂不昭示主公几乎有着天下之望?” “争夺天下,三分天意、三分人为、四分运道,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只能说有着可能而已……” 这种事,纵然寒风子也觉得十分难以预测。 忽然间,两人都是一动。 炼气士的高强灵觉,还有超凡的五官,已经令他们听到了一阵‘哇哇’的婴儿啼哭之声。 “如何了?” 于静白立即问着出来的产婆。 “王妃母子平安!” 这产婆沉稳地道:“是个男婴!” “善!” 于静白颌首:“立即给王上报喜,还有……在场的产婆侍女,人人都有重赏!” “谢大人!” 顿时,所有人都是喜悦地拜了下去。 …… 苓州之外。 “我……有儿子了么?” 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令段玉确定,越姝正在此时生产,并且产下了一个男儿。 这对于整个荆国实力而言,自然是一件大事! 人道君王,子嗣十分重要,这不必多说。 而段玉更是感觉到不同。 通过这个血脉,他与这个世界,就是真正有了联系。 一种陌生的感觉,骤然浮上他的心头,令他忍不住想要细细体味,不由闭上双目。 轰隆! 识海之中,四转巅峰的螭虎银印震颤,蓦然浮现出一道裂痕,其中外放金色! 道印功法,竟然在这时有了突破,由四转突破五转! 五转金印! 在炼气士的境界之中,就是由游神御气,突破为呼风唤雨的天师! “天人交感么?” 段玉睁开眼,感觉元神处于一种冥冥的境界,不在物外,不在其中,暗合天道,万化自然,由此借得天地之力! 他手一挥。 呼呼! 阴云汇聚,狂风汹涌。 没有多久,细细密密的雨丝就滑落下来。 呼风唤雨的神通! 修为至此,已经到了道家的至境!再上唯有传说! “天师了!真是简单!” 他轻轻一笑。 自从渡过那场生死劫难之后,却是仿佛一下转运,好事连连,突破也是自然而然。 这是积蓄浑厚的缘故。 作为世界中唯一一条修仙的蛟龙,长生之君王,虽然一路艰难险阻,但渡过之后,也是好处颇多。 此时再内视,就见识海之中,四转银印也彻底晋升,化为五转金印! 此印金光闪闪,印纽还是螭虎,只是龙性更增。 “八成的黄金么?” 段玉感应了下,默默念叨着。 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意思就是说,十足真金,是赤金色。 而再下来,九成金是紫色,已经很不得了。 黄金最普通,纯度只有八成左右。 此时自己的金印,大概就是八成的黄金,相当于呼风唤雨初阶,伴随着修炼深入,则化黄金为紫金。 最后紫金转为赤金,则是境界道行到了巅峰,可以尝试突破传说! 在道印功法中,则是六转玉印之境界! “不过,即使只是初步天师境界,也是攻金之匠的巅峰了,九霄灭神符,只要花费时间心血,总炼得出来!” 道印功法,自一转木印开始、继而二转石印、三转铜印、四转银印、五转金印、六转玉印,代表的都是不同的炼器层次。 道印功法到了这个阶段,才真正展现出恐怖来。 段玉此时,已经有把握打杀任何一位天师!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单刀 韦州,楚国王都。 惨烈的围城大战打了年许,即将落下帷幕。 而胜利的天平,已经不可遏制地向楚王璋一方倾斜。 武宁君起兵,凭的就是肘腋生变,深入腹心,先发制人! 等到这股势头被遏止,变成持久战之后,面对楚王朝多年的积累,落入下风再正常不过。 虽然岳超本人雄才伟略,但楚王都乃是天下有数的坚城,建造者曾法天象地,相土尝水,一连布置三道阵势在此,又有数个卫城,占尽地利。 楚军足有二十万,还有项家、白家两大将门相助,这是人和。 等到天时也不在之后,纵然岳超再怎么不甘,也是回天乏术。 饶是如此,他也达到了最初的目的。 在他围攻楚王都的这段时间内,楚国各处烽烟四起,南有高玄通、东有段玉,已经将这个十二州的王国搅得天翻地覆。 就连武宁镇自己,也在后方连连攻城掠地,此时占据三州之地。 而剩下的地方,同样一片混乱。 可以说,岳超一出手,楚国根基就土崩瓦解,国运立即风雨飘摇起来,也算聊以慰藉,算是略略报了一点仇。 当然,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恨不得将害洛姬一生的楚王千刀万剐,顺带掘了楚王陵。 “攻城!” 嘣嘣! 巨大的投石机呼啸着,将上百乃至数百斤的巨石砸在城墙上。 大量兵卒吼叫着,抬着高高的云梯,搭在城墙边缘。 嗖嗖! 数十道身影立即攀附而上,身法过人,武功精强,即使身披铁甲也无法令他们的动作慢上分毫。 此乃武宁君手下的精兵——铁甲武卒,此时赫然身先士卒,作为先登。 “杀!” 他们咬着百炼的精钢长刀,一旦在城墙上立足,立即刀光连闪,杀出一片空地。 “上!” 在城墙之上,也有精兵镇守。 五个披着白甲的白耳精兵就呼啸着,组成阵势杀来。 他们的皮甲已经无法凝聚幻兽虚影,带来增幅,显然是连日大战,盔甲残破了都找不到炼器大师修补。 饶是如此,以五对一,还是大占优势。 纵然铁甲武卒比白耳精兵更加精锐,但终究寡不敌众。 在勉强砍伤一个白耳精兵之后,就被两条长枪穿刺着,从城墙上抛了下去。 这一幕,在高耸的王城城墙之上,几乎处处都在上演。 不仅是白耳精兵,还有项家的持戟锐士,乃至王室秘藏的飞熊护卫,都在不断消耗着。 他们都是如此,普通兵卒更加宛若草芥。 战争就宛若一头巨兽,贪婪地吞噬着双方的人命。 …… “大帅!” 高台之上,一个将领跪在岳超面前:“不能再如此了!” 他面色漆黑如铁,狼视鹰眸,显然是个不得多得的大将,此时声音却宛若杜鹃泣血:“大帅!这城只怕是攻不下,再打下去,咱们武宁镇的老底子,就要打光了啊!” 岳超一面对王都用兵,逼迫楚王璋召四方大军勤王,一方面又留诸葛忠等文臣武将在后方,拉拢封君,攻城掠地,此时已经拿下彦、文定、安三州! 要是没有这条后路,又没有源源不断送来的给养与新卒补充,岳超大军早崩溃了。 即使如此,打到现在,老营也是损失惨重,五百铁甲武卒,几乎只剩下一百不到。 要是不留点种子,只怕这支精兵就要彻底覆灭了。 “唉……” 看着虎目含泪的大将,还有周围心有戚戚的文臣武吏,岳超不由长叹一声,将他扶起:“为一人之私欲,损兵折将至此,都是本帅之过也!” “不!为大帅而死,我们都是心甘,只是不能如此消耗!我们还要追随大帅,彻底打下楚国,平了这天下!” 这将浑身一震,大声说道。 “本帅知道……”岳超遥望王都,拳头不由攥紧。 他恨啊! 虽然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对方也好不到哪去。 只差一步,就可以擒杀楚王,完成复仇了。 奈何,楚国王室之积累,比他浑厚多了,还有两大将门护卫。 “也罢,咱们这就回转文定州,好好休养生息,再与这楚王交战!” 岳超下了决定:“只不过,进军难,退兵更难,还得好好谋划一二。” 古代统兵,进攻不算什么,能指挥井然有序撤退的,才是真正的名将。 特别是在如今的情况下。 楚王璋必然恨死了他,还有项无忌与白家白仲昭,一旦见到武宁君退去,追击的可能性很大。 而再怎么犀利的大军,被尾随追击乃至驱赶,也很难不崩溃。 如何在虎视下安然撤退,可是一门大学问。 …… 苓州,州城之下。 “报!” 如今楚王都的形势,乃是南方最关注的一点,段玉也派了不少探子去。 很快,就有经过道法传递的情报送到了他手上。 “武宁君有意退兵?” 段玉皱了皱眉,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召众将商议!” 旁边,秦飞鱼紧抿嘴唇,更是知道岳超的份量。 他很清楚,若一开始没有此人吸引走楚王的注意力,段玉与高玄通,还有一干反贼,根本不可能顺利崛起。 此时若对方退走,给楚王腾出手来,就要收拾其他人了。 不由道:“楚王有大军二十万,纵然经过围城损失,也起码还有十余万,王上务必要小心!” 这是常备兵,也就是脱产军队。 要是给楚王回过神来,休养生息一番,还可以继续招募。 楚国的底蕴,就在这里。 毕竟楚王才是正统,在底层百姓中的影响可不是一时能衰退的。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楚国虽然家大业大,有十二州,但我们割了两州半,高玄通占了一州半,岳超又打下三州,这已经去了七州,而剩下的五州之中,也是战乱四起,人口最为繁盛的韦州几乎化为地狱,还有一堆趁乱起兵的贼匪与封君,楚王要一一收拾下来,也不是容易之事!” 段玉笑了笑。 当然,这些都是小患,楚王仍掌握着大军,威望也在,稍微费些心思就可以平定下来。 不过,自己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呢? 段玉笑容转为冷冽。 就在这时,诸多将领都到了,行礼过后,静静望着段玉。 “孤意已决,今日就拿下苓州,灭了费衡!” 段玉一摆手,做出决定。 “喏!” 秦飞鱼第一个答应着:“末将立即去准备攻城。” “非是攻城,而是入城接收!” 段玉道:“我要亲自入城,斩杀费衡!” 以元神之能,什么铜墙铁壁都是无视。 而气运法网的阻碍,既然他连吴越王都不放在眼里了,一个区区的费衡,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才是之前练兵的本意。 上层掌握至高力量,随时都可以一鼓而下,自然游刃有余,放任手下练兵。 不用毒气战,是免得伤及无辜,但擒杀一个费衡,就没有那许多顾忌。 “这……” 秦飞鱼与一干将领的面色都是十分不对劲。 这种千万军中,取大将首级的手段,已经是传说! 更令有些人心丧若死,觉得苦修的兵书武道,乃至谋略之策,都几乎成了笑话一般。 “王上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倒是秦飞鱼,反应过来,说到了安全问题。 这个反而是最是可虑。 “且放心!” 段玉此时,却是无所谓。 纵然他还未曾突破,都敢冲进州城取费衡首级,不怕埋伏。 突破五转金印,成就呼风唤雨的天师之后,就更是不惧了。 即使里面有着大儒,甚至什么神祗,又能抵挡几张五转金符之威? 话说大夏此时正遭天谴,若是条件达到,铁定被雷劈! ‘天道是一段有着限制,按照规律运转的半死板程序……大夏中的某些人,或许一出来就要遭雷劈,但有些存在,若是小心翼翼,只要积累的天谴不到落雷的地步,最多运气差些……’ 成为天师,天人交感之后,段玉对玄天的运转就越发了若指掌。 天谴积累到一个界限,就会引发雷劫。 对于大夏中人而言,这个临界点很低,并且一旦落雷,威力肯定是规则允许内最大。 无它,这就是天厌弃之! ‘正巧……我手上的九霄灭神符,就是请雷轰击的手段……当然,以符箓请雷,肯定不如正版雷劫的威能,但对玄天而言,若要劈的是大夏孽障,绝对每一次天雷威力都是十足十!’ 也就是说,五转的引雷符在对付大夏上,威力无限接近六转! 这种程度,除了雷劫不灭的传说之外,基本没一个能受得了。 “你们等我消息!” 段玉吩咐一句,闭上双目,一个与真人无异的元神就走了出来,一闪即逝。 …… 苓州州城之内。 段玉元神凌虚御空,大摇大摆地杀向费衡所在,丝毫不在意被路人当成妖孽或者神祗。 “哦?” 突然间,他眼角一动:“浩然之气?还有神道之气?我说怎么之前不见他们去芝城聒噪,原来都在这里等着我呢?” 此时俯仰无惧,直接冲着军营杀下。 “有刺客!” 霎时间,警钟长鸣。 大量精兵浮现,当中一人,发须略白,面色憔悴,不是费衡又是哪个? 第二百七十六章 龙虎 “你是……荆王?!” 费衡形容憔悴,咳嗽几声,望着段玉的目光却是锋利如刀,恨不得食其肉的味道。 他当然有理由恨段玉。 之前十万大军,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费家子弟充斥其中,还有费家的一支精兵! 原本自信满满,想着一战而下芝城,建立功勋。 结果,段玉一颗毒气弹下来,分分钟教他重新做人。 那一夜剧变,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费家精英为之一空,精兵十不存一,就连费衡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得一条小命。 饶是如此,毒气却深入五脏六腑,虽然后来找了高明医生医治,也未能去根。 而后情况就更不用说。 丧师辱国,差点要自刎谢罪,好在费家毕竟是楚国排名第三的将门,项、白两家兔死狐悲之下,大力拉了一把,才没有被问斩。 加上当时武宁君岳超猛攻楚王都,楚王璋实在抽不出手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命令费衡就地组织防御。 自那之后,费衡也算兢兢业业,不断收拢残兵,选练精卒,城城布防,预备与段玉血战到底。 这不仅仅是楚国的命令,也有来自大夏龙庭的意思。 天下都知道南方出了荆王这个妖孽,若是不除,对大夏更有大害。 奈何,段玉也不是好打发的。 五毒宗的毒功传承实在太过犀利,在没有找到合适防御的前提下,不论来多少大军都与送死无异。 至于刺杀他本人,之前已经尝试过一次,还是失败。 而自去年开始,荆王悍然出兵,进攻遂州,逼降吴越,每一件都是震惊天下之事。 这也令费衡城城布防、分散兵力,以空间换时间的策略彻底破产。 到了此时,敌人拥兵五万,来到苓州州城之下,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只是想不到,对方没有攻城,也没有来一发灭魂,造成满城灭亡的惨剧,而是元神出窍,大大咧咧地站在了自己头顶! “正是本王,费衡,你是一意要为大夏龙庭效死么?” 段玉冷笑一声,出口就是石破天惊! 这费衡的身份,他一开始不知道,但在芝城楚国军营中却搜到了不少材料。 前后一对比猜测,就十拿九稳。 此时说出来,更是不惧。 他已经是一方王者,与大夏龙庭也早就不死不休,难道还怕说破后对方给个报应? “什么大夏龙庭?!” 费衡眼珠一瞪,心虚地望了望四周:“本将生是大楚之人,死是大楚之鬼!” “是么?那这些埋伏,又是怎么回事?” 段玉元神一身道袍,风姿潇洒,忽然间骈指成剑,向着某处一指。 呲啦! 虚空中的水汽凝结为寒冰,寒冰化为冰剑,其上有龙虎虚影盘踞咆哮,周围温度骤降,倏忽一闪。 咻! 飞剑没入旁边一处屋舍内,带起一蓬血花。 “老师!” 没有多久,几个红着眼的儒生就跑了出来:“妖人,你敢杀我们老师?” 儒家知天命境界,只是养着一口浩然之气,不出口前,跟寻常人没有多少区别,更能被肉体凡胎影响。 当然,大儒有此气护身,普通妖鬼甚至元神都无法靠近。 一靠近,就好像雪人糖人靠近火炉一般,自取灭亡。 但对段玉而言,也不过是略微有点难受的事。 一道飞剑,就可取了性命。 “此等大儒,可不是哪里都有的,南楚就一个夫子,这一位是从中原哪里来的?” 段玉望着这些儒生身上熟悉的庆国味道,不由冷笑:“莫非费衡你不是勾结大夏,而是与北方有所牵连?” 顿了顿,又是哑然失笑:“罢了罢了,反正孤王也不是来跟你纠结这个的……费衡,你降是不降?” 咻咻! 他话音刚落,飞剑纵横来去,又将方才聒噪的几个儒生杀尽。 费衡的额头顿时浮现出一滴冷汗! 他终于知道了这位王者元神入城的目的,竟然是要像对付吴越王一样对付他! 要是降服,就要乖乖开城。 若是不降,恐怕就要做他剑下的亡魂! 若说段玉杀一个吴越王还有些顾忌天谴的话,宰杀一个费衡,却是不需多少迟疑。 “这……” 费衡一时间心丧若死,又感觉有些梦幻。 战争不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他也有勇力神通,但在对方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还是宛若蝼蚁。 这变化,令他生出几分世界都不认识的感觉。 段玉却没有管这许多。 既然拥有超凡绝世的力量,自然要用它来解决问题,再跟这个费衡玩什么兵家战略,那都是傻逼! 之前还是练兵,但既然楚王都形势有变,自己就必须尽量掌握先手。 表现在战场上,就是一路平推过去,不服者死! 此时,他望着费衡,一股庞大的压力就蓦然落下。 这压力凝重如山,周围兵卒虽然举着弓弩,但臂膀、小腿已经开始簌簌发抖。 “不降!” 费衡从牙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来,眼眸中也似多了一丝血色。 噼里啪啦! 他身上一阵炸响,脊梁却是挺得笔直:“武将之道,宁折不弯!本将誓死守城!杀!” 费衡最后这一喝,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一个杀字出口,他当即擒起一柄丈八铁枪,周围兵卒纷纷应和着,手上弓弩、箭矢蝗虫一般,将半空中的段玉包裹。 纵然是最普通的箭矢之上,也涂抹了舌尖血或者黑狗血,都是一等一的元神害物,除此之外,还带着不少符箭。 并且,费衡同样深吸口气,右手举枪,后退扭腰,猛地将手中长枪一抛,目标直指段玉。 他乃是南楚册封的将军,本身就有一份气运,并且还是兵家三重,军气神通的高手! 更何况,在这兵营之中,举手投足之间,挥手就能借得无上军气。 这数重合一,普通地煞真人,甚至当不得他一声爆喝。 此时长枪震动,似化为一道黑色流星,震荡着撕裂虚空,来到段玉面前,枪尖还有一头隐约的黑虎咆哮显化。 叮叮当当! 段玉四周,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面面晶莹剔透的冰墙,将那些箭矢尽数挡下。 旋即,黑枪化为流星杀到,撞上镜面一般的墙体,发出一声脆响。 噗! 枪尖如中败革,突破第一层冰墙,旋即是第二层、第三层! 到了最后,速度一下衰减,被段玉轻轻巧巧地拿捏在手中。 见到这幕的费衡眼角狂跳:‘竟然……竟然几乎无效?天师?!’ 若是之前,段玉要应对这一波还没有如此举重若轻,但晋升五转金印之后,当真是从心所欲,只觉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这当然是错觉,至少他此时若上长白山,就会死得很惨。 不过在南方,能限制他的地方实在是很少了。 此时手持长枪,不由叹息:“费衡,你是个人才,可惜……不为孤王所用,那只有送你上路!” 话音刚落,他倒转枪头,同样一丟。 噗! 长枪化为一道黑色流星,从天空杀回地面。 “喝!” 费衡浑身汗毛倒竖,蓦然感觉到一股生死危机临近,不由大喝一声,撒豆成兵,一连在身前布置了数重防御。 噗噗! 黑色流星一连将数个神通兵卒贯穿,去势不减。 “杀!” 他右手往怀中一摸,一柄短刃就砍在枪头上,整个人借力后退。 可惜,长枪之上的力量实在太大,令他右手兵刃都几欲脱手而飞。 不过,经此一磕,长枪的准头终于发生了变化,从费衡小腹穿过,后背捅出,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噗!” 费衡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好神力!我输得不冤!” “可惜……比起降龙伏虎的龙虎巨力,还是差了一点!否则你就死了!” 段玉见此,也是一声叹息。 他当然没有突破兵家四重,降龙伏虎之境。 不过却突破了道家的天师! 天师形神兼妙,元神大成之后,就可反哺肉身,令肉身接连突破极限。 这里的极限,不是普通人突破兵家那么简单,甚至可以比拟兵家三重突破四重! ‘兵家四重,降龙伏虎,龙是精神,虎是肉身,降服身体与精神,领悟其中转化的奥妙,就差不多是这层意思了……兵家与道家,走到最后,居然如此相似!’ 段玉心中有些感慨。 道家虽然修炼的是不灭元神,但在五气朝元阶段,就有无漏道体的修行。 不过那时候,还是将普通人的肉窍修炼到圆满。 而到了天师的呼风唤雨阶段,则是不断突破凡人的极限。 天师大成的身躯,或许不如降龙伏虎,但也相差不远! 他施施然落下,来到费衡面前。 略微一挥手,周围想要来护驾的亲兵就是血流成河。 这个兵道大家,南楚四州的宿将,此时被长枪钉在地面,好似一条死狗。 “降不降?”段玉最后问着。 与此同时,他的灵觉却是无限延伸,天人交感,警惕地注视着之前隐藏的另外一股神道气息。 ‘纵然大夏龙庭,历代皇帝,死后能成大神的也没几个,不知道这次又派谁来送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九龙 地底深处。 神祗法域张开,形成一处隐秘的空间。 三名包裹在神光之下的神祗,与两个道人元神,正望着面前的光幕。 段玉横扫无忌,威凌一方的场景,就在其中丝毫毕现。 一阵沉默。 “天师?”一个道人元神终于开口:“纵然呼风唤雨,要如此硬抗军气,也未免太过……难道是南楚气运大折?” “武宁君已有退兵之意,南楚龙气对此处的支援不降反增才是……”另外一名女冠反驳道:“此妖孽之所为,观之倒是颇有几分历史上妖师的风采!” 说到这里,都觉得十分棘手。 他们都不过游神御气阶段,此时不由将目光望向真正的做主之人:“尊神,我等可还是要动手?” “南方形势大变,高玄通崛起机缘大减!”最中心的神祗缓缓开口:“太祖坐镇龙庭,应对玄天,轻易不能出,正阳道主要镇压北地,两大传说不至,几乎无人能压得此妖孽!” 这评价,就相当高了。 不过此时的段玉,也的确到了非传说不能制的地步。 “此人真是肆无忌惮,若给取费衡首级而去,苓州陷落怕是指日可待,苓州再隔一个英州便是韦州,到时候不论是去围攻楚王都,还是南下找交蛮州高玄通的麻烦,都十分可虑……” 浑身笼罩着黑红色光芒的神祗缓缓开口:“其气太盛,必须遏制一二。” “如何遏制?” 女冠元神回答:“此人修为,纵然本派天师都不能制,而其军虽然只有五万,却有两大利器,一旦令其与武宁君合流,楚王危矣!” 大夏当然不是要帮楚王。 但楚国要灭,只能灭在高玄通之手,亡在另外两家手中,成什么样子? 特别是此时的段玉! 虽然荆国只是个空架子,但毕竟名义上吴越,以及天河下游的诸侯国已经臣服,这合起来也有五州之地,已经算是南方数一数二的诸侯了。 “朕此次带来了龙庭秘器,或可灭了此獠……还有银甲神雷,也未必不可防御!至于五毒宗的手段,防御虽难,却不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神祗忽然说了一句。 大夏曾经拥有大陆,积蓄丰厚,收集的道统传承比段玉只多不少。 银甲神雷虽然恐怖,但若真是坚城,只当是威力大的投石机,未必不能抵抗。 而找到跟毒气类似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只是需要花费一番手脚而已。 至于反噬云云? 既然已经叛了玄天,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做绝。 实际上,一些手段已经在高玄通军中准备,等到发作之日,必然令天下震惊,就如当年孤守芝城的荆王一样! 就在这时,情形已经发展到了段玉一枪掷出,穿刺费衡的一幕。 “这是……降龙伏虎?” 观战诸神都是眼皮一跳:“元神有此能力,纵然其肉身未曾突破,却不远矣……自从渡过那关之后,修为进度简直一日千里,实在可怖!” “诸位一起出手!” 神祗高喝一声,法域之力蔓延,来到大地之上。 轰隆! 霎时间,乌云蔽日,两界分割。 此乃州城重地,自有民气法网,又是军营,还是光天化日,纵然大神也难以用法域影响。 之所以如此,就是已经动用了一件龙庭积累的至宝。 “万里山河图!” 光芒闪烁中,五尊神光笼罩的人影就在法域中浮现,一尊博带高冠的神祗手持一根乌木画轴,缓缓展开。 “终于出来了么?” 段玉豁然抬头,就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个道人元神,以及三尊神祗。 “游神御气,天罡真人?四品往上的大神?” 他微微一笑,看向道人元神的目光就带着戏谑:“太阴宗、白云派……你们还要为大夏张目,难道不怕天谴么?纵然没有天谴,本王代天行罚,你们小心步了巫牧道的后尘!” 吴越降服,巫牧道灭门,这是南方的两件大事。 在修道界当中,巫牧道覆灭,甚至比吴越降服影响还要大。 而以段玉此时的身份地位,说要灭亡太阴宗与白云派,当真不是说笑! “我们只是门中叛逆而已!”男性道人率先开口:“当初受大夏恩惠,只能将命卖给它了,门派却未牵涉在内,此荆王不可不察!” “呵呵……好大的口气,我太阴宗有天师坐镇,气运绵长,你能奈我何?” 女冠却是毫不客气,反唇相讥。 之所以反应不同,完全是因为地域问题。 段玉此时的地盘,已经距离白云派山门很接近了。 至于太阴宗,却在楚国以西,最近门中更是有投向武宁君岳超的意思,自然不惧。 ‘又是这一套!’ 段玉听了,眉头却不由皱起。 大夏积累丰厚,靠着或明或暗的手段,不知道拉拢了多少人。 而非凡者的投靠,特别是炼气士,跟凡俗不同,气运相连,无法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除非雷劫不灭,才能无惧一切。 ‘可惜正阳道一条心思走到黑,我如今世俗中最大的敌人,并不在南方,而是北方!’ 高玄通此时不过区区一州半级别的反王,等到打通道路之后,必得镇压下去。 但北方,控制北燕的正阳道,才是真正的大敌! 世俗是如此,非凡层面,一个传说级别的正阳道主,再加上一个大夏龙庭,更是可怕。 此时,不由将目光转向三个神祗。 这三个神祗一面容奇古,脸皮金黄,一博带高冠,温文尔雅,最后一个相貌威严,都是一时俊杰,也不知是大夏哪一代的皇帝或者王爷。 不由一笑:“怎么,大夏龙庭终于要走到明面上了么?” “区区一个天机变数,若不是我太祖需坐镇龙庭,不过随手可灭之!” 相貌威严的最中间一尊神祗开口,声音不断波动:“荆王也不必欣喜,北方正阳道主已受龙庭之邀,不日即将启程南下,来取荆王之性命!” “哈哈……我岂会怕他?三道雷劫,可好受否?” 段玉哈哈大笑。 即使如此,心里的压力也是变得沉重起来。 他十分明白,大夏龙庭必然是恨死了自己,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灭杀,邀请正阳道主南来,的确很有可能。 ‘不过对于此人而言,只怕是一心求仙成道居多,他的肉窍是成仙之基,未必肯为大夏龙庭死磕……’ 呼风唤雨的天师之后,则是雷劫不灭,以及最后的纯阳不朽。 雷劫不灭是传说,纯阳不朽就是传说中的传说。 不朽者,长生也。 纯阳不朽,或许就是真正的仙人! 修炼到了这一步,段玉十分清楚,想要突破世界限制成仙,元神、肉窍是阴阳两极,哪一方都不可放弃。 若是肉窍有着损伤,说不定就得转世,从头再来。 要是正阳道主来刺杀他,段玉必不惜一切手段,伤及此人肉身,断其希望。 “无知者无畏,正阳道主得了地书,必能很快复原!” 相貌威严的神祗嗤笑一声:“不过也罢,或许的确用不着此尊动手,因为你今日就会覆灭在此!” 说着,祂手上就浮现出一座囚笼。 这囚笼十分奇异,仿佛由数条蛟龙盘踞铸成,龙有灵性,还在不断游动。 “龙气?” 对此十分敏锐的段玉顿时色变。 “荆王当真识货,此乃九龙神火罩,乃是太祖所制,曾炼了九条前朝蛟龙于其中!” 神祗不疾不徐地说着。 龙庭不坠,神祗永存,历代登基为帝的太祖,自然以覆灭前朝龙庭为阴曹第一要务,靠着阳世之力横扫。 当年大夏太祖,同样灭亡了前朝龙庭,并且还炼了此门异宝出来。 这次,就是带来,镇压段玉。 至于为何不动用九霄灭神符之类? ——以大夏的天厌程度,纵然使用此等符箓,恐怕是玩火自焚,重现上次段玉渡劫的场景。 当然,纵然没有雷符,光是此门异宝一出,就足以令如今的段玉感到威胁。 “这罩中所用的蛟龙,每一条都是出自前朝皇帝,甚至还有前朝太祖的真龙之气!任何元神,一碰就要磨灭,更不用说,还有其中的九龙真火,专克真灵!” 神祗一笑,托着的至宝轻轻一扬。 吼吼! 八条蛟龙飞出,簇拥着中间一条可怕的四爪蛟龙。 虽然大夏之后,这条四爪蛟龙就再不复真龙之位,但也有残余之气,乃是所有元神的大敌! 旁边,两个道人如避蛇蝎,忌惮不已地退开,望着九条蛟龙将段玉元神环环禁锢,一蓬火焰就要飞出。 这是九龙真火,纵然不灭元神,在其中也要被活活炼死! “一朝龙庭,最后被炼化为一件异宝?大夏太祖,果然非常人!” 感受到自己黑蛟气运的恐惧,还有周围浮现的火焰,段玉不由叹息一声。 这次大夏龙庭真的本钱出尽了。 说实话,以自己的修为还有积累,恐怕破不掉这件异宝。 甚至,连真灵还有没有转世的机会,都很难说。 但作为篆刻师,自己最强大的手段,永远都不是元神! 第二百七十八章 英州 法域之中,九龙狂舞。 丝丝缕缕的火焰,被最中心的褪化真龙喷吐出,汇聚天地至阳至刚与太阴无极之念,阴阳合一,不仅能消磨道人元神,甚至能不可思议地伤害真灵。 九龙真火,几乎便是天下第一的火焰神通! 面对此火,纵然段玉本身的白虎诛邪印,乃至青龙探爪神通,都是相形见绌。 更不用说,外围九条蛟龙形成强大的封锁,恐怕纵然强硬突围出去,道印本体都会受到损伤。 并且,外围还有三个神祗,两大元神虎视眈眈。 普通的元神,哪怕是天师,也肯定会被九龙神火罩炼死,没有第二条出路! “不过,此宝应该是大夏龙庭差不多名列第一的至宝了吧?若是损毁遗失在此,不知道大夏龙庭要如何抓狂?” 段玉轻笑一声,任凭灼灼火焰逼近,焚烧元神。 与此同时,他面前却是多了一道符箓! 这符箓色成金黄,光华灼灼,不复之前内敛,而是悍然发动,气息泄漏,令外围三个神祗神色狂变。 五转——九霄灭神金符! 此符只有五转篆刻师才能制作,用料珍惜自不必多说,关键是还有温养符箓之法,制成之后,就一直被段玉秘藏于识海之内,以道印元气温养。 关键时刻,一念便可放出,当年的神宵门天师就是如此被坑死的。 因为威力完全内敛,藏于识海之中,纵然这几神先前有什么探查手段,都是没有发现。 此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苓州城外,秦飞鱼正紧张地望着城中,忽然间,一阵毛骨悚然之意遍布全身。 他豁然抬头,就见到一片鱼鳞云飞快飘来,天昏地暗。 咔嚓! 云层中电蛇狂舞,互相融合,蓦然化为一雷。 轰隆隆! 先是一道刺目而皎白的电光,旋即才有轰隆隆的雷音传来。 天劫!这个世界最大的生杀予夺之权柄! 一雷落下,尽成齑粉。 更不用说,大夏龙庭早早背负了天谴,一旦临界,雷霆落下,威力必然十足十,半点都不掺水份! 光! 白色的光芒,顷刻间充斥元神的视界。 纵然段玉之前经历过一次小雷劫,但在此种天地之威面前,元神还是变成了瞎子与聋子。 隐约间,只听得几个怒吼传来,旋即就了无生息。 甚至,仅仅只是雷劫的波及,就令他元神一阵颤抖,险些就一下炸开。 “雷霆至阳至刚,弱小的元神,只是听到雷声,恐怕都会十分不好受……也幸好,这九霄灭神符的目标不是我。” 雷劫来得快,去得也快。 段玉元神终于恢复了感应,扫视四周。 只见原本包围着自己的九龙神火罩早已不见踪影,地面上一个漆黑的大坑,中心有着一团五金渣滓,隐约还有着一丝天子龙气留存。 “一雷之下,再怎么异宝,都得废了。” 他哑然失笑,又望着天空。 什么神祗法域,两界分割早已被破,现出原本的州城、军营。 费衡还是被钉在地上,至于其它兵卒,则是被突然出现的天地之威吓趴在地上,仿佛成了一个个白痴。 至于那三个神祗与一男一女两个道人元神,同样死伤过半。 两个道人元神已经灰飞烟灭,手持万里山河图的那个神祗同样如此。 毕竟,此神以宝物维持阳间法域,最先受到雷击。本身也是天谴在身的人物,纵然只是受到了雷霆波及,照样一下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可惜!九霄灭神符材料搜集不易,纵然我搜刮东南各地,吴越宝库、巫牧道积累,也只炼出来一张。这次主要目标还是九龙神火罩,否则的话,这五个敌人,一个也别想活下来,通通都要灰飞烟灭!” 段玉长啸一声,趁着两大神尊还在雷霆之威震撼下,未曾回复过来的机会,悍然出手。 吼吼! 虚空中,一龙一虎蓦然浮现。 白虎咆哮,化为白虎诛邪印神通。 云龙探爪,这是罡气的青龙探爪神通。 两大神通合一,中间以道印镇压,则是统御天下鬼神之龙虎印! 一印落下,又一个神祗被打成碎片。 “好……荆王你很好!” 地位最高的那个神祗望着成为孤家寡人的自身,还有损失的两件至宝,脸色愤愤,一下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跑得倒快!” 段玉喃喃一声,弹指成罡,一剑削掉了费衡的脑袋,环顾四周再度合拢的军卒:“费衡已死,尔等再顽抗,就跟此人下场一般!” …… 城外。 严阵以待的秦飞鱼等人,顿时看到城门打开,几个副将涌了出来,跪在地上:“有请天军入城,我们降了!” 小命都捏在人手里,自然不得不降。 “真的降了?” 秦飞鱼、姜宝、程金等一干人目瞪口呆,感觉世界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历来攻城战最难打,特别是这种大城,城高池深。 纵然有着精兵、数倍大军、乃至破城利器,都要好好谋划,死伤不少人。 但如今,王上元神进去,不到半日,就满城投降了? 那还要他们这些武将有何用? “此非诈降,进去接收吧!”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是回归肉身的段玉。 “王上万胜!” 不知道从谁开始,一个南句州士卒突然喊出口。 这声音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数万人都跪伏下去,声震四野。 “果然……唯有自己掌握的力量,才真实不虚!” 段玉似沉醉在这恭维声中,望着自己的手掌:“只要有着足以镇压的武力,纵然分封又如何?即使天下大乱,也能一掌镇压之!” …… 云中八年,三月。 荆王得子,苓州臣服。 因此次大胜,段玉传书后方,为新生世子取名为‘胜’。 费衡既死,再无人制衡东四州,一支偏军开入,加上威吓一番,到了五月,洨州便降了。 从此,南楚东四州,遂、南句、苓、洨四州彻底掌握于段玉之手,相当于南楚三分之一的地盘沦陷! 这时的段玉,不仅掌握这四州,还有吴越等诸侯国的臣服,势力已经有九州,顶替原本的楚国,成为南方第一大诸侯,简直是声威滔天。 趁着偏师进军洨州,他主力也没有闲着,大举进攻英州,誓要打通去韦州之路。 同时,发文联系武宁君岳超,希望与对方联合,共破楚王都,令原本打算撤退的岳超又迟疑下来。 为了最快拔除英州,段玉手段齐出,银甲神雷、超凡威吓,一路势如破竹。 等到洨州臣服之时,也将英州打下小半,陈兵白甲关前。 如果看他这次的行军路线,就知道他都无意攻城掠地,几乎将英州从中一刀两段,只为打通前往韦州,进攻楚王都的路线。 事实上也是如此。 白甲关就是英州最后的抵抗了。 若是拿下此关,就可一路突破进入韦州。 至于英州其它城池与封君,派人稳扎稳打,乃至劝降都可。 …… 夜幕深沉。 军帐连绵,其中灯火点点。 段玉打坐炼气,准备第二日就破关。 突然间,眉头一皱,望着帐篷之外:“来者何人?” 在他感应当中,已经有着一个元神高手,突破层层堵截,来到了门口。 能做到这点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元神出窍,连地煞真人都很难,起码得是天罡,乃至转世。 “不……这感觉,居然是天师!” 段玉眸子一闪。 “不才白云道主,请见荆王!” 淡淡的声音从帐外传进,不疾不徐,不温不火。 饶是如此,也仿佛惊动一滩鸥鹭,兵甲之声皱起。 “没你们的事,都退下!” 段玉传音命令,让汇聚而来的精兵退开。 纵然王者身边布防严密,但要防着一位天师,还是十分困难:“进来!” 他吩咐一句,就有一个人影在帐篷内显形。 天师的元神,又与游神御气不同,不仅是外在表现与活人一模一样,甚至还有血肉之感,十分微妙。 “贫道见过荆王!” 就见一个白须白发,普普通通的老道向段玉行礼,若不是知晓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元神之身,段玉几乎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白云道主,来得何其迟也!”此时,就不由冷笑。 白云派山门位于英州,若是段玉一个不爽,白云派立即就要灭门。 撑到这个时候才来,实在是太没有眼光了。 “老朽有眼无珠,不识真龙,还请王上恕罪!”白云道主却十分谦卑,苦笑着再次行礼。 白云派大体还是支持楚王的,至于门中一些长老受到大夏拉拢,那也是无可奈何。 或许这老道知情,又或许不知情,反正摆脱不了两头下注的嫌疑。 奈何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荆王异军突起,并且攻城掠地甚是迅速。 不,他根本就不攻城掠地,只要名义上臣服,世袭封地赐予得不要太痛快,并且既有攻城利器,又不讲规矩,亲身刺杀大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已经带兵五万,杀到了英州腹心。 到了这个地步,白云派要是不想重蹈巫牧道的覆辙,也就只能很光棍地上门,任凭宰割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称王(为Q木头盟主贺!) “白云派……” 段玉起身,望着白云道主,踱了几个圈子。 灭尽非凡者,自然是很愚蠢的做法。 之前屠灭巫牧道,只是因为对方支持吴越,并且多次与自己为难,还死不悔改。 自己要敌对大夏,就必须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在这方面,白云派身为十大道脉之一,自然是十分不错的一根马骨头。 并且,还可以实验自己的一些猜测。 “那么……你们是要一意助孤了?” 他目光逼视而下,黑蛟盘踞,带着一股凛然的威严。 “不错!” 白云道主一咬牙,此言一出口,脸色就有些苍白,甚至天空中都凝聚了一些乌云。 白云派虽然与南楚的联系不如白毫山与庆国那么紧密,但也几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轻易脱离不得。 因此这一背叛,就有反噬,连天师都撑不住! “好!” 段玉也是飞快决断:“既如此,孤就册封你为下卿,领山门附近五县为食邑!” 一言既出! 吼吼! 黑蛟嘶吼着,一道黑光就落在白云道主身上,令双方气运相连。 同样的,一股反噬也顺着通道过来,被公器不断消磨。 这就是自己承担部分白云派的反噬了么? 段玉望着神色好了许多的白云道主,若有所思。 “臣,拜谢王上!” 白云道主泛起一丝喜色,行臣子之礼,同时脸上又有些惊容。 气运相连,又有五县为采邑,这份量就很重了。 虽然天师可消化蛟龙之气,但他感应身上,并无丝毫沉重之感,反而相辅相成,不由震怖:‘果然……消息为真,荆王手下的官职气运,与炼气士并无冲突,反而大有补益!这五县气运,能抵多少灵丹妙药?至少支持十年一个真人,绝无丝毫问题。’ 心下就是大喜。 这还是段玉随口封赐,那五县实际上此时还没打下来呢。 若是真的打下来了,供给的气运还会有着一个暴涨。 “孤意在混元天下,行分封之制,你下去好好做,不要说下卿,纵然上卿也是有的,甚至……未来得开国之赏,也未必不可能!”见着他的喜色,段玉又意有所指地说了句。 “开……开国?道国么?” 白云道主更是激动得身体微微发颤。 建立地上道国,无疑是所有宗主派主的梦想。 只是此世规则严密,他们最多像白毫山那样,受一国册封,领一县之地,再多也难。 或者如同海外广陵岛一般,自己去蛮荒开发一地,搭上不少心血苦功,到头来也没多少收益。 而现在,在大陆繁华之地,许以开国的机会,竟然就在面前? “盛世啊,此乃道门盛世!” 白云派主不由在心底默默感叹。 若是早知道荆王如此慷慨,他肯定率白云派倾力投靠了。 更念及最近天道开放,各种弟子修行之时,功法突破变得更加容易,以及由无定教传出,大夏为天所弃的传闻,不由更若有所思,感觉这趟上对了车。 心念一动,立即说道:“此关副将为我白云派俗家弟子,臣愿去说得其投诚!” 实际上,白甲关根本拦不住荆王大军,明眼人都知道是螳臂当车,因此这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既这样,你自去,若能成,孤记你一功!” 段玉摆摆手,不在意地将白云道主打发走。 以此人天师级别的修为,外加有着内应,要是还拿不下一个关卡,那白云派就是废柴,直接灭了算数。 “白云派臣服,英州随手可得,接下来,则是有两条路!” 段玉思索着南楚地图:“一条去韦州,与武宁君岳超合兵,攻破楚王都,彻底灭亡楚国社稷……第二条,转道中交州,去交蛮州找高玄通的麻烦,此人好歹也是一路反王,更是大夏种子,不得不防!” 实际上,与岳超围攻楚王都,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实际上操作起来却很难。 毕竟,双方之前根本没有什么交流,一个主次的问题就可以令人挠破头。 要是号令不清,权责不明,一加一小于二的效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并且,灭亡楚国之后,三路反王立即就成了对手,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却难保岳超不动什么疑心。 “或许……我应该明面上支持岳超,甚至可支援他一批银甲神雷,令其继续跟楚王死磕,而我从容击破高玄通?” 段玉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这个可行性很高的策略。 …… 交蛮州。 军营。 一口口巨大的锅子架起,下面火焰熊熊燃烧,里面却并非常见的菜蔬,又或者肉食犒劳,而是一些不知名的材料,煮成一锅锅药汤,颜色青碧如玉,泛着一丝诱人的甜香。 高玄通望着手下新卒苦着脸进食的一幕,不由有些纠结地望向旁边的谋主郑文和:“此法真的可行?” 虽然之前已经有着几次小规模实验,但他还是心里没底。 “主公不是早就见过?此锅七虫壮髓汤的功效么?虽然培养出来的士卒不如精兵,但比起庆国禁军的素质都不差了……” 郑文和羽扇纶巾,脸上又转成苦笑:“更何况……不如此,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暴出十万大军,与荆王、武宁君争雄?” 一提到这个,高玄通就不由沉默。 他以为自己天潢贵胄,又得到大夏地宫资助,发展已经算很快了。 到了目前,已经全占交蛮州,窥视桓州。 饶是如此,比起占了三州的武宁君都是不如,更不用说降服吴越,领地有着九州的荆王了。 “这争霸天下可不是游戏,不成就死,主公万万不可心怀疑虑!” 郑文和坚定道。 当初十万楚军败亡,就是将足以武装十万人的兵器、盔甲、物资送到芝城城下,当了一回运输大队长。 而荆王地盘广阔,可以精中选精,招募出十万大军来。 自己这方人烟稀少,征兵标准一降再降,就只能搞些歪门邪道了。 念及大夏龙庭的嘱咐,又不由严肃道:“这三万新卒练成之后,我方也有大军五万,可争夺南方……主公此时,应该称王!” “王?” 高玄通有些心动:“但岳超都还只是一个君侯……” “自古名器最重,主公看荆王之前不过一个曲胥封君,称王之后都顺风顺水,不知道多少人投靠,就应该明白此种份量!” 郑文和早已胸有成竹:“并且,岳超根基不稳,主公却是天潢贵胄,大夏的龙子龙孙,自有一份祖德在。请主公进位为王!” 这种拥立之功,底下诸将都是知道厉害,纷纷劝进。 高玄通眸子有些火热,想了想,的确没有什么弊端,不由笑道:“也罢……你去准备祭天典仪,等到大军练成,我立即称王!” ‘成了!’ 郑文和心里一动:“只是有一点,大王要祭祀,必是黄天才可!” “黄天?天还有其它的么?” 高玄通一怔。 天空中,隐约浮现出一丝丝乌云。 郑文和有着大祸临头之感,不过他却不是修行者,只是个普通人,纵然有天谴也不会立即落雷发作,笑道:“主公有所不知,这黄天乃是大夏祭祀的正统,而后来者篡夺天下,祭祀的就变成玄天,主公身为大夏龙子,此次称王,理应拨乱反正,恢复黄天正朔才是!” 心中却是清楚,高玄通这一路反王,根本就不得玄天眷顾。 要是祭玄天称王,到时候必下暴雨,气运衰败无比。 不过龙庭也是发了狠,玄天不助,自有黄天助之。 高玄通勉强也能算一路诸侯,有他祭祀黄天,当能令世界发生一些变化。 说不定,就可以令黄天世界投射过来更多的力量。 到时候,借着这股力量一统天下,尽废玄天祭祀,就真正完成改天换日的无上功勋。 凭着这个巨大的功劳,说不得龙庭太祖,都能因此突破神道桎梏,甚至由阴返阳,成为与世同存的仙人! “黄天?玄天?” 高玄通隐隐有些心悸,又有些心潮澎湃,正似两个念头在天人交战。 不过他麾下纵然有望气士、修行者,也是全部被大夏渗透的,此时当然不会跳出来说黄天不好。 而他家学也是一般,只以为是不同的祭祀而已,玄天黄天,都是天意。 当下就有些无所谓地道:“那便祭祀黄天!孤取一个夏字,称夏王!” “谨遵王上旨意!” 郑文和与一干文臣武将大喜拜下,心里都道:‘成了。’ 实际上,作为大夏嫡系,高玄通本来就没有多少选择。 若是祭祀玄天,也得不到什么庇护,祭祀黄天,反而是死里求生,有着一线生机! 虽然高玄通若是打下大半天下,再如此祭祀更佳,奈何如今局势演变太快,几乎没有多少机会。 而北方正阳道,虽然已经与大夏暗中联手,控制了北燕局势,但废除玄天祭祀,改换黄天祭祀这种大事,短时间内也是做不出来。 唯有高玄通这里乱世草头王起家,没有那么多顾忌,大可放手一搏! 第二百八十章 祭天 云中八年,六月十五。 施城之外。 攻占此地的高玄通要称王的消息,早早就被放了出去。 郑文和一手包办,在城外修建了一个规模宏大的祭天坛。 这祭坛形制诡异,以黄土覆基,长宽各十七丈,高七丈七,四周挂着玄幡,其上有似龙似蛇的异兽。 幡面漆黑,异兽纹路却是金色,有一些扭曲的线条外溢。 看久了,甚至能令人生出头晕目眩之感。 高玄通称夏王,公开身世,自认为大夏正统,自然穿着大夏的王服,早早出了王府,受街道上万民朝拜,两边仪仗摆开,浩浩荡荡地向城外天坛而去。 轰隆!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甚至还有隐约的雷霆汹涌。 见到这一幕,高玄通神色顿变:“文和,你不是说已经算定了日子时辰,今日乃是上上大吉么?” “请主公勿忧,所谓蛟龙出必有雷雨兴,这是天以吉兆相应啊!”郑文和眼睛都不眨一下:“当继续仪式,勿要迟疑!” 高玄通心里很是不安,但看看周围,仪仗队伍已经出了城池。 的确,为了筹备这个称王大典,他早早就放出风去,又命大军随行,百姓演练,若事到临头再说不干,绝对会贻笑大方,被天下人取笑。 纵然心里恨不得立即将郑文和等一干计算时辰星辰的钦天监立即拖出去杀了,也得撑过今日再说。 这就是自己装的逼,纵然泪流满面,也得继续装下去啊! 呼呼!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队伍一阵骚动,外围观礼的百姓与乡老世家,见到这一幕,不由纷纷摇头,或是暗自在心里冷笑:“呵呵……这就是王气不足,却硬要勉强称王的下场,获罪于天了吧?” “传我命令,让亲兵骑将巡查四方,维持秩序,不服者斩!” 此时骑虎难下,高玄通狠狠咬牙,下了命令。 “遵旨!” 数百精骑冲出,这些都是他的亲兵,死忠份子,又有大夏影响,一个个龙精虎猛,眸子一盯,就仿佛凶兽降世,顿时将场面稳定下来。 队伍逶迤,到了天坛之下。 说来也怪。 等到了这里,狂风就不断削弱,甚至就连天空中的乌云也慢慢散去,现出黄蒙蒙的天空,还有带着一圈黄光的大日,直如黄昏。 “主公一出,风雨齐齐慑服,这就是吉兆啊!”郑文和笑道:“应当迅速将此吉兆传开,稳定四方人心!” “嗯!你只管去做!” 高玄通摆摆手,也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喜怒形于色了。 当即,鼓乐齐鸣,奏响祭天之乐章。 肃穆庄重的气氛中,高玄通一身王服,在几个司礼官的带领下拾着台阶而上。 旋即,就是一系列繁琐的古代祭典。 关键,就在于以王者身份,祭祀黄天,并且献上三牲为祭品。 同时,还要焚烧祭文与奏书。 天子天子,还是天的儿子,所以皇帝同样是天的臣子! ‘应当成了!’ 台下,望着焚烧祭文的高玄通,郑文和暗暗握拳。 要是高玄通此时已经是统一天下的皇帝,那甚至可以尽废玄天祭祀,改黄天为正朔。 不过很可惜,此人最多只是一条潜龙,因此连废玄天都不说,直接祭祀黄天。 无论如何,高玄通也有一州半的地盘,军民百万,能给黄天增添不少力量。 并且,这力量直接来自玄天,就相当于开门揖盗,或许能令黄天投射更多的力量进来。 ‘主公,臣真的是为了你好,若不得天意支持,如何成就真龙?玄天已经无望,只能希冀于黄天之力了!’ 郑文和望着这一幕,袖中的拳头不由攥紧。 …… “成了!” 阴曹地府,大夏龙庭。 还是那一处隐藏的福地,外围有着一圈黄芒保护,周围雷霆阴风密布,似乎随时要落下。 此时,一声龙吟,响彻内外。 在龙庭正中心的金銮殿中,一名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皇者高居九重,与满殿文武紧张注视着阳间变化。 看到高玄通成功祭天,不由都是大喜。 大夏当年自绝玄天天命,国祚迅速崩溃,根本不可能复国。 唯一的指望,就在于黄天之上! 此时的大夏太祖望着这一幕,不由十分欣喜,又有些黯然:“可惜……才一州半,天下龙气,占不到一成……” 要是能占据五成以上,他就敢悍然废掉玄天祭祀,改立黄天,迎接黄天世界。 立下如此大功,不仅大夏可复,甚至还可与世界同在,获得长生与永恒。 但如今,只是靠着高玄通,给本世界的黄天补充一下能量,乃至撕开一个缺口。 能接引多少力量过来,就实在不好说了。 希望……能足够这玄玄孙崛起,一统南方吧? 当下龙目一转,看向下首的诸多臣子,这其中,既有着大夏命世的文臣武将,也有龙子龙孙,甚至几个皇帝:“朕意已决,此次黄天馈赠,龙庭一分不取,尽数资助阳世!” “臣等遵旨!” 底下百官叩拜,心中都是一凜,知道太祖刚烈,下定了决心。 只是一紫衣人又出列拜道:“敢问是尽数资助高玄通,还是分润北方高冈一脉一些?” 这紫衣人相貌俊朗,身上隐约有着龙形,也是一代帝王。 “玄通是主脉,又是我们定下的真龙,自然是尽数给他,至于北方……” 大夏太祖目光望向北方。 高冈本来只是一颗棋子,起着疑兵、缓兵等等的作用,此时在西域倒也做了一番事业。 奈何北方大势,只在北燕与庆国之间,纵然一统西戎诸国,也根本没有多少机会的。 “至于北方,不过疥癣之地,并且已经尽数交给正阳道,不必再念!” “遵旨!” 这紫袍的人影站起,归于臣子一列中。 此时,金銮殿中央的光幕上,阳世情形又有了转变。 普通人肉眼凡胎,难识天象,但在场都是非凡大能,一眼就可看到,伴随着高玄通祭天,天坛之上,似打开了某个空间。 一蓬黄蒙蒙的光芒落下。 受此一激,高玄通头顶,气运化生出的黑蟒十分欢快,披着黄芒,摇身一变,赫然长出角爪,变成一条黄玉般的蛟龙! 这无疑是天眷,也是黄天趁此机会,投射过来的力量。 在场众人见了,都是若有所思。 “高玄通虽然拥兵百万,但没有天眷,如何承接天地人三才而成蛟龙?纵然打下三四州,也只是蟒蛇之相!” “不过玄天天意不得,走黄天的路子也可,这就立即成了蛟龙,不过是黄天蛟龙!” “虽然一时极盛,但若后续不得天下,那当真是惨不可言……不过我等龙庭之人,本来就没有退路!” …… 阳世,施城。 “万胜!万胜!” 三万新兵,此时也被拉到了天坛之下,望着登基的夏王,纷纷应和着跪下:“王上千岁千千岁!” 若是神通者,此时打开灵目的话,就可以看到一圈圈黄色的浪潮,自天空中破虚涌出,仿佛黄泉之水,飞流直下。 先是灌满祭坛,旋即不断辐射,蔓延到这三万新卒身上。 这三万饮汤药、经过特殊训练的新卒,身体仿佛海绵一般,贪婪地汲取着来自黄天的气息。 甚至,身体之内,一些隐秘的穴窍被打开,一个个血气活泼,变得龙精虎猛起来。 瞳孔中,甚至外放黄芒。 只是渐渐改易的同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慢慢化为淡漠。 …… 轰隆! 平地一声雷! 不知道过去多久,天空中似旱地起雷,轰得打在缺口之上。 黄芒瞬间被断绝,仿佛滔滔黄河遇到堤坝一样。 这是玄天彻底断绝了这次联系,并且若高玄通是修炼者,一定天打五雷轰。 不过他此时只是个凡人,因此只有大量劫气累积。 黄天蛟龙一震,不断消化着这些劫气。 只是这次的天谴似乎十分恐怖,就连蛟龙都有些承受不住,悲鸣一声,角爪飞快缩小、褪化。 到了最后,天谴消退之时,总算勉勉强强维持着蛟龙的位格,外表却变得怪模怪样起来。 “拜见王上,王上千岁!” 郑文和见到高玄通下来,心里一个激灵。 感觉这位主公似发生了什么变化,又似乎没有,赶忙行礼。 “罢了,你起来吧!” 高玄通脸上似有黄气一闪,摆摆手,继而大声道:“孤继天命,必一统天下!尔等各自用命,将来必有嘉奖。” “遵旨!” …… 龙庭之中,光幕同样被雷霆断绝。 但大夏太祖已经看到了所有想看的一切:“黄天地书,一共有七页,其中四页必须维持龙庭根基,不可轻出,最后一张,朕赐给了玄通!今日得黄天之助,终于显露威能,三万黄天之兵,足以荡涤南方!还我河山!” 七页黄天地书,是黄天在玄天最大的钉子。 其中,四页必须在龙庭,镇压气数,否则外围防御不存,所有神灵立即就要应劫。 除此之外,尚有三页,一页拉拢正阳道主,一页交给玄**人。 当然,玄**人何德何能?不过是黄天天意,借着玄阴之手,送给段玉的而已。 而最后一页,记载的世俗养兵练兵与征战之法,就在高玄通手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天机 军帐之内。 段玉盘膝打坐,先天炼气,元神天人交感间,忽然进入冥冥之境。 他的灵识被无限拔高,无远弗届,仿佛来到西南某处,看到了一个造型奇异的天坛,四周悬挂黑面怪龙幡。 其上,一王者正在祭祀天地。 天空中,一轮黄蒙蒙的大日高悬,给大地都镀上一层金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好一副黄昏美景。” 段玉叹息一声,忽然间,眼角一跳。 就见一轮温和的大日,倏忽从黄芒中浮现,旋即就是一雷。 咔嚓! 巨响之中,幻境破碎,段玉也从入定中惊醒,一摸额头,竟然有些冷汗。 “天无二日,人无二主,黄天降世,人间汹汹?!” 他喃喃自语,明白是玄天的警示。 “有人道诸侯祭天,并且成功沟通黄天,降临下力量?” 段玉冷笑着思索了下,顿时得出结论:“必是高玄通无疑!” 若是北燕如此,造成的影响还要更大,并且,从地理上看,也不是西戎高冈之流。 “想不到……原本我已经很注意高玄通了,还是被其硬生生成龙!” 虽然段玉此时占据九州之地,但面对一州半的高玄通,还是十分忌惮。 不论是哪个不入流的诸侯,只要其背后有着一个世界的倾力支持,那纵然真龙天子都要顾忌一二。 一念至此,又想到那天坛之下的数万兵卒:“这算什么?黄巾军?黄天道兵?真是……” 黄天世界的功法,在玄天之中只有七人可以修炼,段玉对此深信不疑。 但那数万兵卒给他的感觉却十分不对,并非是修炼了什么高深功法,只是借着祭天之机,被黄天气息污染。 此种手段,可一不可再。 纵然下次北燕祭祀黄天,早有准备的玄天也不可能再允许这种好事了。 然而,给段玉的感觉,却是十分麻烦。 虽然这一波污染下来,那数万兵卒或许精兵不够格,但恐怕会提升为堪比庆国百战之军的精锐。 并且,对高玄通死忠,令行禁止。 古代军队征战,死伤三成以上就要士气大溃,能顶着刀枪箭雨,跟对方互换生命到四五成,那就是名动天下的强军! 而此时的段玉毫不怀疑,那三万黄天兵绝对能做到这点! 要是任何一路诸侯,起家之时有着这样的军队,争夺天下起码要多出三成指望! “看来……计划必须修改一下,南楚灭与不灭都是那样,当务之急,是要将高玄通剿杀掉,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下去了。” 段玉狠狠一咬牙:“至于岳超那里,一边拖住,一边不惜代价地支援物资,要给他能破楚王都的希望,说不得,连毒气弹都得支援一两枚!” 他赫然已下定决心。 支援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实际上段玉也要承受带来的罪孽,起码跟岳超五五开。 之前没这个计划,第一就是有伤人望,第二就是顾忌天谴。 虽然有着天眷,他在玄天的容忍度很高,但玄天毕竟只是大道规则,并没有真正的自主意识。 一旦超过某个界限,还是有着天雷落下! 不过现在,却是有些顾不得了。 段玉内视识海,只见原本的五转黄金螭虎印,得了最近九州的气运支持,已经开始向紫金转化。 等到化为十足十的赤金之后,就可尝试突破雷劫不灭的传说! “我统领南方九州,虽然行分封之制,气运对折,但起码也有三四州之气……若顺利统一南方,或许就足够积蓄出晋升雷劫不灭的资粮!” 只可惜,南方高玄通、岳超、楚王璋,都是一等一的大敌。 正沉吟间,外面亲兵前来禀告:“寒风子求见!” “嗯?宣!” 段玉弹了弹指甲。 没有多久,风尘仆仆的寒风子就进来:“王上,玄天示警,必须速速剿杀高玄通,迟则生变!” “呵呵……”段玉冷笑一声:“你不在芝城布防,没有命令,擅自离职,该当何罪?” 寒风子一怔,背后就有一丝冷汗浮现,立即跪下:“臣知罪,请王上责罚!” “若是军中,擅离职守,孤王大可斩了你祭旗!” 段玉冷眼望着这人。 虽然寒风子代表无定教投靠,但毕竟修仙中人么,懒散惯了,很是有些轻公卿、傲王侯的气度,必须得打压一二。 不过毕竟还是自己阵营的,小惩大诫一番也就过去了:“你并非军职,而是我王府客卿,这就可宽打一分,降你一品,罚俸半年吧!” “多谢王上开恩!” 对于罚俸,寒风子毫不在意,他还真看不上那点。 不过削去品级,倒是有些肉疼,毕竟荆王气运与炼气士毫不冲突,这每日一份气运,就相当于一枚还丹,十分珍惜难得。 凭着这个,还有南方的声势,倒也招募了不少散修高手。 “芝城如何?”段玉斥责过了,又问着。 “郭丞相总理阴阳,一切安稳,王妃与胜王子都是身体康健!”寒风子回道。 “罢了……你通知的事情,孤已经知晓,以后注意些,元神在军营中闲逛,也不是个事,速速回去,为孤王看好后方!” 段玉冷然说着。 寒风子自然没有肉身夜行千里的神通,能如此,全是靠了元神飞驰。 至于本体,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王上……对阵高玄通之时,卑职愿效犬马之劳!”寒风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说着。 “哦?” 段玉眸子冷彻,上下打量着寒风子,忽然一笑:“既然你愿意出力,那便速速赶来,在孤帐下听用吧!” 寒风子心里一凜,又有些喜色,恭敬退了下去。 ‘此人……’ 段玉摇了摇头,心知还没有彻底折服这个大高手。 也是,毕竟是无定教传人,玄武之相,未来天师可期。 并且,作为真正的土著,与玄天关系或许比自己还要亲密,得到玄天警告也远远早于自己。 ‘再如何,我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啊!’ 段玉喃喃一声。 此时是两个世界拉锯,自己作为第三方世界的力量,砝码还算不错,才得到双方拉拢。 真正在玄天眼中,穿越者毕竟还是穿越者。 段玉毫不怀疑,一旦黄天被驱逐,接下来玄天必然针对自己。 无它!就因为自己是异类!并且,十分有可能成仙! 道印功法由于两天相争,被自己取巧渡过了死劫,进度一日千里,再加上道国发展,未来道果可期。 可以说,除了正阳道主之外,自己是最有可能得道成仙之人。 但在玄天看来,纵然万不得已,必须选一个,怕不是宁可选择寒风子吧? 因此,此时的寒风子也是把握到了冥冥中的一丝机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刷一些天功与天眷! “成道之机?成道之争?” 段玉把握着这一丝微妙的感觉,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言。 真正将寒风子打压下去,不是明智的做法。 毕竟此人还是自己阵营中一大助力,要是处处针对,真当对方不会挂印丢官,一走了之么? 玄天要阻止黄天,自己是最佳选择,却不是唯一。 只要不是黄天支持的蛟龙获得天下,都可以算胜利。 而自己失去无定教的臂助,折损气运,未来应对高玄通、大夏龙庭、乃至正阳道主,肯定会麻烦许多。 但听之任之,显然也是不能。 否则的话,若真给寒风子刷到了充足的天功,因此晋升成仙,那自己就要没地哭去了。 ‘玄天苛刻,纵然无奈放开,成仙名额恐怕也只有一个!’ 段玉这段时日天人交感,明确把握到了其中的秘密。 这不仅仅是玄天苛刻的原因,更是世界难以支持的缘故。 成就真仙,或许会占据世界本源份额,岂可草率轻忽? 因此,若是寒风子先成仙,自己纵然建立地上道国,大道圆满,只怕也是没有机会。 纵然能多活一世,到了最后,也不过一捧黄土。 ‘对于玄天来说,这恐怕是最佳的选择吧?’ 段玉心里大凜。 自己作为穿越者,为玄天打生打死,事后酬以真龙天子之位,但不成仙,照样无法长生。 数百年一过,自己身死,道国崩溃,重演天下大乱。 于是,将一切自己的痕迹清扫,当真是干干净净。 ‘这并非算计,玄天并没有自主意识,而是大势演变如此……’ 一念至此,段玉嘴角不由噙着一丝苦笑,知道自己对于这方天地而言,毕竟还是外人。 奈何不得世界支持,终究成不了仙人,得不到长生。 纵然投靠黄天,结果也差不了多少。 ‘为今之计,首先还是必须抗击黄天,获得天眷……这是真正的大义所在,不容退后!’ 段玉眸子幽幽,飞快做出决定:“除此之外……必须布局战后,争夺成道之机缘,这是自己阵营内部的事,也是玄天最大的奖赏,因此要斗而不破,其中分寸必须把握好!” 毕竟,玄天还算公平,纵然不能成仙,也可为一国太祖,享受数百年,死后还有龙庭。 要是因为这点芥蒂,令抗击黄天的大局失败,那才是真正鸡飞蛋打。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分流(为Q木头盟主贺!) 大军拔营,车马喧嚣,队伍逶迤。 在英州边界处,荆王大军赫然一分为二。 其中,诸多封臣凑起来的杂牌军,尽数被段玉命令前往韦州,支援岳超。 虽然都是一干杂牌,但好歹算是壮丁,打不了仗,也可以做辅兵,挖壕沟,当苦力使唤么。 除此之外,段玉也是大出血,送了岳超一大批银甲飞弹。 甚至,还有二十个五毒精兵,由姜宝带领,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施放毒气弹。 他在此处分兵,自己去打高玄通,还希望岳超继续拖住楚王大军,借刀杀人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想要岳超答应,就必须给他真正成功的希望! 因此,虽然援军是杂牌,物资却是十足十,不掺半点水份。 “王上,岳超会如您所愿么?” 看着军队分成两拨,秦飞鱼有些担忧地问着。 “岳超已经回信,说愿意与孤合力破楚王都!” 段玉摆摆手:“孤送这支军队去,就是给他吞并的!” “孤之大军,因为进击神速,也没有攻城折损,再加上大量收编降军,数目打到现在不减反增,有着七万!” “这次分兵,三万支援岳超,足够武宁镇恢复一些元气,甚至打破楚王都!他怎会不知道其中的好处,一旦打下,不仅大仇得报,并且立即声震南方,楚国余下势力说不定会闻风而降!” “如此,岳超就真正成龙,可以与孤争一争整个南方了。” 楚王都内积蓄的金银物资堆积如山,更不用说,那十几万楚王大军,若是收编了,稍微训练一下就是精锐,这都是成龙的资本。 “既然如此,大王为何还要去阻击高玄通?”秦飞鱼很是不解。 放着楚王都不打,偏偏要去打高玄通,段玉此举,简直是倒行逆施。 在外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 甚至,就是跟众将说高玄通必成大患,也是难以理解。 段玉落子天意层面,自然不是俗人能够看到的。 高玄通虽然很难打,但若打下来,立即就大得天眷。 先破高玄通,再一统南方,自己的天眷与气运就浓厚到极点,全方位盖过寒风子。 到时候,世界中那唯一一个成仙的名额,舍我其谁? 这其中的内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高玄通之兵卒十分犀利,这次只怕是一番苦战!” 段玉因此不答,只是道:“不过纵然拼光了这四万大军,也誓要格杀此人!” “拼光?” 秦飞鱼瞠目结舌,此时方知道段玉的决心。 这四万兵卒,实打实都是南句起家的老底子,真正的精锐,不客气地说一句,也是维系荆王之位的本钱。 一旦打光了,连荆王位置都要不稳! 如此决心,实在吓人。 他却不知,在段玉心中,真正维系自己王座的,还是本身修为。 纵然一时全灭又如何?回去南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照样能拉出数万大军来! 只要控制水师,封锁天河,令北方胡骑不得南下,大可争取一段时间来演化。 若是能拖到自己也突破雷劫不灭的传说,那纵然正阳道主也是不惧,必可一统天下。 “取威定霸,就在此役!” 他眼神冷彻,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 云中八年,高玄通祭天登基,称夏王。 同月,荆王破英州,大军分流,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入中交州,以五毒精兵开道,非凡者压阵,所过之处无不降服,连阻挡数日的城池都没有。 到了七月底,已经打穿前往交蛮州的道路。 荆王与夏王的决战,就在眼前! 桓州。 自从称王之后,高玄通便悍然出兵,攻打已经下了一半的桓州,一路势如破竹,将桓州司马围困在小城中。 “杀!” 城外,三万新卒一个个身穿黄色军服,头包黄巾,神情冷漠,动作彪悍,宛若一支铁血铸就的军队,竟然只是靠着几架云梯,就杀上城墙,将围上来的楚军连连斩杀。 郑文和望着这一幕,不不由脖子后面有些冒凉气:“祭天之后,果然气运大涨,王上得此强军,将来必可登九五之位,只是……为何这些新卒给我的感觉,都那么吓人呢?” 这三万新卒,已经超过任何老营,成为高玄通手下的最强战力。 不仅如此,郑文和默默观察,更是发现这些军卒们平时冷漠无比,或者说好似一个个冷血动物,唯有战场杀戮,乃至城破后的洗劫之时,才能激发他们的野性,变得比什么积年悍匪还要疯狂。 甚至有着传闻,他们不仅破城之后喜欢屠城,无恶不作,甚至吃人肉饮人血! “龙庭资助王上练兵,应当早早考虑到这点……若是军队名声臭了,将来可怎么办?” 虽然这支军队战力喜人,但发展的趋势却是令郑文和暗暗心惊。 暗地里就想着,是不是该钳制一二。 反正打天下艰难,一城城死过去,今天死十人,明日伤百人,没有多久就要折损过半。 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将番号撤销,乃至首恶诛除,向天下百姓邀名。 突然间,一阵欢呼传来。 却是城内残军终于支撑不住,城门被夺,大军立即涌入,开始了屠杀! 真的是屠杀! 这些妖兽般的黄天之兵,平时冷冰冰的仿佛个死人,一见血却是疯狂无比,极难令他们封刀。 “报!儿郎们已破此城,杀军司马白仲成!” 一个黄巾大将快马来报,献上原本桓州最高军事长官的首级。 “甚好!” 高玄通看了十分满意:“此城顽抗,城民非孤之民,传令下去,三日不封刀!让儿郎们好生痛快一番!” “喏!” 这将大声回应,如同惊雷,将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旋即翻身上马,眼眸中血色一闪:“儿郎们,跟吾去杀人!” 登时一呼百应,底下亲兵纷纷鬼哭狼嚎着,显然兴奋无比。 此种场景,顿时令周围几个文官不忍再看,直欲作呕。 心里默默想着:‘乱世凶将,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唉,历代史书上的食人魔王,也不过如此了吧?’ 古代真正打起仗来,缺粮吃人都是常事。 不说诸多血迹斑斑的守城,就算段玉历史上,到了明代的水浒传,里面吃人的行径也比比皆是,远些的三国就更不用说了。 但那情况,跟现在却是不同! 夏王终究有着前朝资助,并不算真正的草头王,麾下没有军粮匮乏的问题。 如此情形还是这样,就真的是军队自己的问题了。 “报!” 就在这时,一骑飞马而来,手上举着一份情报。 郑文和心中一怔,上前接过,匆匆检查浏览一遍之后,立即脸上多了一丝阴霾,来到高玄通面前:“王上……后方来报,荆王领兵四万,已经打穿中交州,来犯我交蛮!” “倒是好快……这荆王不去韦州楚王都,倒来与孤为难!” 高玄通冷冷瞥了郑文和一眼。 郑文和心里一黯,知道自己之前多次谏言,让高玄通找段玉的麻烦,并且直言对方是妖孽。荆王气势汹汹地杀来,未必没有报复的心思在内。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但祭天之后的高玄通,越来越威福自用,手下都是战战兢兢,连郑文和也不例外。 好在他没有屏息多久,高玄通的声音就继续传了过来:“荆王虽然来得快,孤王也不慢,整个桓州已经尽在掌握,当回师好好会一会这妖孽!” 原本,若是在他与桓州楚军交战之际,荆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后方交蛮老巢,那的确有着大败的风险。 所幸天赐强军,势如破竹地解决了桓州,如今正可回师与荆王一决雌雄! 此时的高玄通,明显也是将段玉当成了生死仇敌看待,不知道是不是从祭天中获得了什么启示。 “王上神勇,此战必胜!” 郑文和望着已经开始洗城的城池,面露一丝不忍:“事不宜迟,应该速速班师才是……王上?” 高玄通瞥了眼城池方向,耳边隐约传来大量哀嚎与惨叫痛哭。 不知道为啥,他此时听着,却是如闻仙乐,通体舒泰,几有飘飘然之感。 当即一摆手:“兵贵神速的道理,本王自是知晓,但大军一见血,收回便十分困难,至少也得等上一夜,待凶气宣泄之后再说!” 郑文和沉默不语,这是实情。 一旦下了屠城令,刀枪见血的兵卒,想要收拢回来,谈何容易? 信不信人家杀红了眼,管你什么督战队、上司,都是一刀子捅过来? 能第二日就下令封刀,已经是高玄通号令得当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夜过去之后,城中居民要死伤多少,之后城池之外,又要多上多少孤坟。 高玄通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带着大军回返。 他此时占据两州之地,手下有兵五万,虽然其中两万不算强兵,但剩下的三万,却是一等一的强军。 段玉携荆王之大势而来,大军四万,都是精锐,同样一路势如破竹。 这两方势力的斗争,顿时与楚王都再燃的战火一样,吸引着不少目光。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南北 韦州,楚王都。 “哼,荆王真是不晓事!” 营帐之内,一名大将猛地摔了酒碗:“既然已经传书主君,约定共破王都,何故迟迟不来?这摆明是要借刀杀人!” 岳超虎踞主位,面上不喜不怒,令人看不出表情。 下方吃肉喝酒的,都是他心腹大将与谋主,武左文右,坐在右上首的一名谋臣就道:“荆王的确出了昏招,自顾自地带人与夏王死磕……这真是奇异,之前没听说这两方有什么大仇啊?” 这两路反王打起来,恐怕楚王都内的楚王与大司马要笑掉大牙。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倒是荆王虽然人未至,却命大军三万前来支援,还有大量物资,以及银甲神雷……” 岳超说着,神情就有些奇异。 这荆王的心思,可真是看不清啊。 “要我说……主君干脆火并,吞了对方的三万人马,也好给咱们补充……至于之后,是打王都,还是回去,都方便不少!” 又有一将提出一条毒计。 虽然来的三万军是乌合之众,但好歹都是壮丁,做苦力就很不错。 “不可!” 岳超断然拒绝:“友军送物资而来,是荆王以诚待我,本君怎么可以行此不义之事?更何况……你们看!” 他苦笑着,命人传递浏览桌案上的信笺。 一圈下来,就不停听到倒抽凉气的声音:“荆王直接借兵三万,请君上节制之?他就不怕我们一借不还,或者让这些人去填壕沟么?” 那个提议吞并的将领率先大叫起来。 “元鹤,你如何看?” 岳超望着谋士之首,问道。 诸葛忠坐镇后方,此人就是自己手下的第一谋士。 “主君,此乃借刀杀人之计也!” 元鹤看起来四十多岁,三缕长须飘下,整个人有着一股清静之气,从容不迫:“但臣请主公将计就计!” “明知是计,还要遵行,元鹤,你好大胆子!”对面一个将领猛地一拍桌子。 岳超却没有多少表情:“为何?” “主君一路起兵,大战至今,天下闻名,已经有成龙之资,只是东南出了一个荆王,崛起之速,委实令人目瞪口呆……” 元鹤侃侃而谈:“但臣观之,荆王治下行分封之制,家臣为祸只会比南楚、吴越更加猛烈,虽然看似庞然大物,实则根基不稳,只要时机来临,轻轻一推便可令其土崩瓦解……并且,此次荆王西来,不来王都,而去打夏王,乃是隔岸观火,要主君与楚王两败俱伤!”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计就计?”岳超问着。 “因为楚王都的确快要破了!”元鹤道:“双方角力至今,我方纵然疲惫,敌方如何不是?我方此时得三万生力军,还有大批粮草军械,又有银甲神雷此等攻城利器,若是能将楚王都打下,挟楚王以令封君,则振臂一呼,南楚响应,又可从容收编十数万大军,这都是楚国多年积累的老底子,稍微训练一二,便极其精锐,若得此城,则主君王业必成!” “荆王虽然想借刀杀人,但为了让主君入瓮,必须给主公真正的机会,这就是阳谋了。” “敌人之计已出,就看主君接不接了,若不接,我们退回去,以三州之地,与楚王、荆王相比,还是差了些,纵然夏王,也听闻快拿下两州了……” …… “不错,此言大是有理!” 岳超颌首。 这番话虽然有理有据,下方诸武将见了,却是清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岳超的仇恨。 好不容易做到这步,再不破了王都,灭楚王全族,如何能甘心? 不过想到有生力军到场,又有传闻中的银甲神雷等利器助阵,不由也多了几分信心,纷纷拜下:“大帅,带我们打下这城吧!” “好!” 岳超见到这一幕,眼角都是一红:“本君必下此城!” …… 天河之北,庆国。 崔山登临城头,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北燕大军,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南方一片乱战的同时,雄踞草原的北燕也终于解决了幼主上位后的一系列权力分配与妥协,可怕的战争机器再次转动。 铁狂屠直接向燕王投诚,还是领军征战的大将,带着他的铁浮屠大军围了庆国国都。 这个中原大国,终于要遭受大劫! “宇文家,真是该杀!” 崔山感觉手脚冰凉。 庆国虽然极力打压非凡,但世家与将门之势却是无可避免地扩大,形成门阀政治,把持上层。 纵然是他,面对这个庞然大物,也无可奈何。 特别是伴随着战争,等到叶州陈策等大将一死,宇文家就再无人能够抗衡,看到庆国大厦将倾之下,干脆利落地投了敌。 宇文阀可不比别人,在庆国根深叶茂,牵连非同小可。 它一投降,西戎那里局势直接崩溃,后方巩固之后,草原大军长驱直入,来到都城之下,耀武扬威。 “可笑寡人之前还叹楚王王都被围,想不到,寡人此时,同样要打一场守城战了!” 崔山一身戎装,巡视着城防。 作为一国之都,这城池修建得极为不错,并且城中还有百战的御龙直亲军,城高池深,士气高昂,装备精锐。 崔山觉得,自己应当不比楚王差,或许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等到敌人粮尽而自溃。 “唉……寡人此时,当真有些后悔!” 崔山对内侍苦笑道:“若当初不夺这个位子,便是王兄他顶上去了!” 虽然只是调笑,甚至已经是被围的将亡之君,但这个内侍还是不由跪了下去:“王上饶命!王上饶命!” “唉……寡人只是说说,你何必如此呢?” 崔山嘴里有些苦涩,又想到了昨日刚收到的情报。 荆王在南方,一下扩张千百里,占据九州之地,东南一隅尽在其手,又有天河之险,连他看了都十分嫉妒与不甘。 “胡人来了,寡人还得在这里替南方顶着,实在是……” 崔山巡视一圈,回到王宫,立即问着:“前往东陈等国的使者如何?” 他曾经与北方诸侯会盟,共同立誓抵御北燕大军,此时敌人卷土重来,其势更凶,理当前来支援才是。 “启禀王上!” 行人司副司正跪地说着:“东陈国内突然一片混乱,怕是难以再支援我方了!” “什么?东陈内乱,怎么回事?” 崔山一瞪眼。 “传闻……是高官乃至国君都遭到道人刺杀!” 虽然上层打压民间非凡之力,但也收拢了不少人,对于道家传说还是有着了解。但唯是了解,心里却越发恐惧。 什么时候,道人有着这种犯禁的能力了? “那东陈国君呢?” 崔山身体前倾,着急地问着。 “传闻无事,但也有传闻……国君已经驾崩了……” 这副司正一头冷汗地回答,感觉每个字都有千斤之重:“不过请王上放心,纵然是雷劫不灭的道家传说,也不可能连连弑杀君王,不怕天谴么?上次正阳道主弑北燕王,就消沉了一段时日,如今更是如此!” “你这话,还真不如不说!” 崔山闭上了眼睛。 若在以前,遇到这种刺杀,还有白毫山可以驱使。 但之前,因为他的迟疑,白毫山已经被燕狂屠整个屠灭,连山脉都受到污染,事后有望气士去看了,说是怨气冲天,血污灵脉,已经彻底废掉。 此时的庆国,就如同吴越国一样,被去了非凡了爪牙之后,再面对同样的袭击,就没有了多少防护,只能像个无助的小姑娘一样任凭蹂躏。 当然,这些王朝,都各自有着祖宗。 虽然比不上大夏龙庭,在阴间也各有根基。 奈何纯粹以气运而论,王者都不过二三品,他们的这些祖宗们去了阴曹地府,气运再减二品,也就四五品左右。 五品神祗,勉强相当于个元神。 纵然正三品的神祗,也不过是个天师。 到了此时,真是没有什么大用,甚至不敢出来。 毕竟王朝纵然灭掉,他们还可以在阴曹地府苟延残喘,虽然没有气运来源,但起码也有数百年,上千年快活。 一旦冒头,被灭掉便是一无所有。 历朝历代,等到灭亡之时,祖宗阴灵纵然有德,也是神通难敌天数,便是此故了。 崔山感觉嘴里满满的苦涩:“军队难敌神通,难道你要寡人去向北燕投诚么?不,北燕此时都是掌握在正阳道之手,要让寡人向正阳道主摇尾乞怜?” 庆国与北燕是大敌,之前白毫山配合着神捕门、行人司,不知道阻杀了多少正阳道的道人。 再加上历代庆国国君的恶名,崔山真不知道若是落在道人手上,自己会遭到何等厄运。 “不!” 副司正感觉额头也滴落冷汗,知道到了自己的生死关头,连忙叩首道:“如今北燕势大,我等不能单独为南方扛着,依臣之见,或可向南方求援!” “南方?” 崔山有些意动,旋即苦笑:“南方内战不休,哪里还有余力?此时楚国都快被灭了,难道你有意吴越?还是荆王?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复仇 三交并列楚国南陲,地形狭长而破碎,更与诸多山脉、雨林连接。 “交蛮州最出名的就是盘云山脉,之前三十六天罡连寨肆虐,连南楚都一时不可制!” 交蛮州内,段玉策马扬鞭,指着不远处连绵的山脉,对秦飞鱼笑道:“如今我更是知晓,这盘云山脉实际上就是当初大夏遗留的势力集合,这次破高玄通之后,必要将其连根拔起!” “按照情报,我们以逸待劳,而高玄通自桓州归来,也快到了!” 秦飞鱼一丝不苟地回答。 高玄通拥兵五万,这是总数,不可能尽数调来,但这次倾尽全力,也有四万兵卒,其中三万黄天兵,实力还要在一万老营兵之上。 段玉这边不多不少,也是四万。 并且,特意选择了这块小平原作为战场,严阵以待。 数万大军进逼,游骑密布,双方都没有丝毫潜藏的可能,只能光明正大地会师而战。 而双方这数目近十万、并且都是精锐的军气云集,能使任何神通都失去作用,天师都要大打折扣。 或许,只有雷劫不灭,才能在此种环境下依旧纵横。 ‘但若大军百万呢?’ 段玉眼中冒出精光,百万级别,放在古代已经是一整块大陆豁尽全力的积累。 若是真能汇聚百万之兵,恐怕纵然雷劫不灭的传说,也要忌惮一二。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仙人!纯阳不朽的真仙! “唉,兵连祸结,在此一战!” 清远的叹息声传来。 两道人影并肩而行,眨眼就来到段玉面前:“见过王上!” 来者自然是寒风子,以及白云道主。 虽然尽有其它游骑探查,但想到大夏龙庭的恐怖,段玉依旧将这两个手下最强的非凡者派了出去,打探消息。 此时再看,只见寒风子元神之上多了一股生死寂灭的大觉悟之气,不由心里一凜,知道此人不愧是修道天才,又有气运在身,此时赫然已经又突破一重关隘,元神大成,进窥转世之秘。 以无定教的积累,此人元神大成后,起码相当于大半个天师了。 而这次,若是能大破高玄通,再争得一份天眷,只怕呼风唤雨之境也很有希望突破。 “可有收获?”段玉一凜,也就过去了,随口问着。 “高玄通已亲率四万大军,在一百里开外,明日或至!”寒风子开口回答道。 “正是如此,王上千万要小心!”白云道主说着:“那高玄通麾下三万黄衣军,个个凶残成性,吃人挖心,攻破桓州之后,曾经连连屠城,生灵涂炭啊……王上深意,老道此时方才知晓了一点,必助王上灭此魔王!” 此世有着非凡之力,又有精兵强将,争战很少波及平民。 也就除非遇到段玉这种生冷不忌的,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有可能造成满城死伤。 但高玄通不同! 此人手下的三万黄衣军,简直一个个都是嗜血野兽,一旦破城往往就是满城屠灭,手段残忍无比。 这种做法,令白云道主都有些看不下去,更有些暗自叹息。 历来欲成龙者,民心不可不得。 虽然这民心,并非草民之心,而是世家之心,但高玄通破城之后,那些世家的下场跟草民一样,都成草芥。 之前还有人来劝他说什么高玄通有王者之相,此时白云道主只感叹没有上错贼船。 “嗯?” 段玉听了,却是诧异地瞥了寒风子一眼,知道他并未将黄天入侵的真相尽数告知白云道主。 虽然高玄通所做作为堪称倒行逆施,但对黄天而言,一旦入侵成功,那反而是功劳,是天眷! 甚至,就连那三万黄衣军,在血食不断的供奉之下,会变成什么样,也实在不好说的。 ‘难道还会变成三万精兵不成?’ 段玉哑然失笑,忽然又大凜,觉得这十分有着可能。 自己直扑而来,不给高玄通积蓄的机会,恐怕是十分明智之举。 …… 月色高悬,夜明星稀。 夏王军营之外,几名黑袍人正在眺望气数。 “三万黄衣军,此时已经可算天下第一等强军,明日杀败荆王四万军,应当非是难事!” 一名黑袍人叹息地说着:“可惜……败荆王易,杀荆王难!” 这也是非凡世界最大的区别,纵然兵败,想要击杀领兵大将,还是十分不容易。 纵然高玄通这次大胜,以段玉神通,还是想走就走,甚至不需要多久时间,就可以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 雄踞东南,手握十州,自然有着此种底气。 “败?”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黑衣人却是冷笑:“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尊神可是畏惧那毒气弹?” 一开始的黑袍人一愣,旋即问着:“或者是传闻中的银甲神雷?” “区区五毒宗的小道尔,又算得了什么?我大夏富有四海,上古五毒宗的传承,并非没有,明日就可以令荆王自食其果!” 又一个黑袍人道:“甚至,我方的黄衣军,嘿嘿……本质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活死人’、‘僵’!本来已经死了,又何惧区区毒气?至于银甲神雷,我方又不是傻子,会列成密集阵形等他轰!” 虽然都是活死人,但很显然,这些黄衣军与之前玄阴子所化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他们只是普通僵尸的话,玄阴子起码也是僵尸之王那个级别的。 当然,在天威之下,还是没什么卵用。 并且,这种‘尸化’也需要极高的修为支持,高玄通所得的练兵之法,只不过勉强用之,特别是在玄天规则的压制之下,最后能得到堪比精兵的僵兵就已经了不起了。 只不过,三万精兵!也是能令天下颤抖的一股力量。 “可惜……这荆王来得太快了,否则,若是令黄衣军收集千万血祭之力,立即都成精兵,天下都无敌了。”方才说话的黑袍人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但我等毕竟是逆玄天而行,纵然准备了大量后手,但敌人也不是傻子,会任凭我们施展!” 持反对意见的黑袍人道:“高玄通是黄天蛟龙,也是龙庭再起的最大根基,一旦被斩,北方正阳道与我们若即若离,只有一个高冈可用,立即就要陷入无以为继的窘迫局面……” 这话一说,几个人都是沉默。 大夏龙庭看似逆天行事,风光无比,但谁知道其中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 若是此举一旦失败,他们立即就会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甚至,死前还要承受世界的恶意,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可怕与痛楚。 “所以无论如何,此战必胜!” 黑袍人下定决心:“若不是太祖无法离开龙庭,说不定都会亲自前来压阵!” …… 高玄通是从底层杀上来的大将,大军疾行,一头撞在严阵以待的敌人面前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去干的。 因此早早下了命令,缓缓行军,到了第三日才来到段玉划定的平原战场。 八万大军排开,声势浩浩荡荡,铁血煞气直冲云天。 有好事的修行者,只是偷偷一望,就觉得双眼剧痛,几乎要流下血来。 段玉放眼望去,就见得对面士卒,大多衣着明黄,不由就是哑然失笑:“好一片黄海!” 自从祭天之后,高玄通号称获得了土德,因此命军服官服皆崇尚黄色。 段玉却是一清二楚,此人在玄天什么德都没有,罪孽倒有一大堆。 不过却得了黄天之‘德’,气运一时极盛,成就蛟龙! “那便是黄衣军?” 秦飞鱼等大将的目光,却是放在三万黄天兵身上,神色尽皆肃穆无比。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黄衣军,甚至比荆王这边最精锐的战兵,还要胜出一筹的模样!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段玉从曲胥起家,至今大战没有,小战不断,手下的士卒不说身经百战,也是很有经验的老兵。 但高玄通只有两州之地,何等何能,有如此强军? ‘啧啧……’ 段玉却看出了更多,几乎倒吸一口冷气。 对面的黄衣军,令他联想到了玄阴子。 当然,他们的僵化并没有玄阴子那么严重,并且一辈子也不可能爬到玄阴子那样的高度,但若给其时间,成长起来,必然是一支僵尸大军。 何为僵尸? 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或许还因为半人半僵,一些僵尸的弱点缺陷都消失不见。 如此一来,几乎就堪比三万精兵,平定天下只是等闲尔。 “好在我早早知道不妙,率先来了!” 段玉瞥了眼怂起来的寒风子与白云道主,心里嗤笑一声。 到了这个时候,纵然他们这种道术高手,也不敢冒然出窍,否则就是一个死字。 唯有战争的铁血与暴力,才是决定这天下最后归属的重要砝码。 “进攻!” 咚咚!! 沉重的战鼓擂响。 段玉深吸口气,眸子中似有着火焰。 前世自己只是大夏复兴路上的一只小蚂蚁,直接就在一些边缘阴谋中陨落。 而这一世,他终于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上,开始了堂堂正正的复仇! 第二百八十五章 邪物(为Q木头盟主贺!) 平原之上,鼓声如雷。 这雷闷沉,仿佛响在每个能听到的人心中,带来死亡的不祥预感。 在外人看来,这是荆王与夏王,两个反王的对决。 但在真正知晓内情中人看来,却更加惊心动魄,因为这代表着两个‘天’的交锋! 玄天与黄天! 黄天是扭曲、堕落与恐怖的代表。 而玄天则镇压一界,力量更加深不可测,只是因为防御范围太大,才被黄天钻了空子。 这一次,又轮到双方扶持的蛟龙,开始了交锋。 可以说,这几乎是决定将来世界格局与命运的一战! 与之相比,正在被围攻的楚王都,却是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咚咚! 两边战鼓如雷,先锋赫然短兵交接,开始试探。 “放箭!” “准备开炮!” 本阵之中,两道命令依次传来。 在高玄通阵中的是万千箭雨,而段玉这阵,一处高地上,推出来的却是十分奇怪的玩意。 秦飞鱼站在炮兵阵列之前,望着这一排青铜炮管。 他知道,这是段玉倾尽心血鼓捣出来的东西。 投石机与银甲神雷,早已尽数支持武宁君那边,如今的荆王军中,再也没有了银甲神雷,因为他们有更好的替代品! “这就是……炮?!”秦飞鱼望着一根根炮管对准高玄通大军,这射程远远超过了投石机之流,不由问着。 “不错,是青铜炮!” 段玉深情款款地抚摸着炮管,就好像在触摸情人的肌肤:“炮弹上膛!” 立即就有训练好的炮手,将一颗颗金光闪闪的炮弹装入青铜炮管之中。 “这是……黄金?” 秦飞鱼瞠目结舌,这一颗颗炮弹,赫然表面都镀了一层黄金,还有大量篆文。 “正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难道你没有听过这句?我这九天神火霹雳弹,内里用火药,外用金箔,以青铜炮管发射,威能无穷,比银甲神雷更胜数筹!” 段玉退开几步,叹息地说着。 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些不同,纯粹火药并没有多大爆发力。 但他经过研究,却有了更好的替代品,之前的银甲神雷,不过实验,到了此时,才算真正成熟。 炮管用青铜打造,以白银篆刻秘文,炮弹内是火药,外镀黄金。 攻金之匠的三种金属,全部用上了。 可以说,这一门门火炮,就是他前世积累,外加今世篆刻师道路的集合体现!也是战争的终结者! 当然,耗费更是不少,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夸张。 “发射!” 此时一声令下,火炮手持火把点燃引线。 轰隆隆!! 平地一声雷! 纵然早有准备,秦飞鱼也吓一大跳。 他极目远望,只见高玄通军阵之中,蓦然炸开一团火花。 “因为用火药发射,火炮射程比投石机更远,落地之后爆炸的威力也更大!” 段玉有些庆幸。 若不是自己打造了此等利器,只怕这四万大军,还真干不过三万黄天兵。 光是从先锋交战之中,就可以看出。 纵然荆军这边都是百战之兵,但对阵面无表情、悍不畏死、似乎也不知道疼痛的黄衣军,还是一交手就落入下风。 当然,落入下风也没有什么,伴随着段玉狞笑挥手。 轰隆! 轰隆! 更多的青铜炮发出怒吼,落地开花,在高玄通军阵当中炸开,波及极远。 虽然达不到传说中‘一炮糜烂十余里’的地步,但炸死震死数十上百人,不过等闲尔! 纵然高玄通的军阵再稀疏,也是无济于事! “重新装弹!” “发射!” 轰隆! 砰!! “还有一点!”望着高玄通军阵中重新炸开的火花,段玉又笑:“这炮管的重新装填,比投石机轻松省力多了,因此可以尝试连续轰击,不给敌人丝毫缓过气来的余地!” “王上神威!” “万胜!”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将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延伸狂热地跪伏下去。 作为经常领兵打仗的他们,自然更加清楚,这火炮一出,天下战争的形势,立即就要改写。 不过段玉可不会告诉他们,因为篆刻师的传承问题,这火炮、炮弹,都只有他,或者说五转篆刻师才能制作得出来。 冒然想要仿制,最后只能弄得灰头土脸。 因此,只是镇国神器,却没有到深刻改变天下,影响生产力的地步。 饶是如此,旁边围观的白云道主、寒风子二人也是在不断发抖,心中都是在想:‘这火炮威力如此惊人,射程又远,若是十大道脉的山门被覆盖袭击,又该如何是好?’ 想了片刻之后,他们只能无奈地承认,一旦遭遇此种情况,恐怕十大道脉都要山门灭绝。 纵然天师或者刀枪不入,在这种情况下都要肉身应劫! 甚至如此剧烈的火爆之气,普通元神都撑不住,或许唯有游神御气的元神,才能逃过一劫——这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以段玉的修为见识,若是要拿火炮对付修行者,又怎么可能不在其中加入几味猛料? 恐怕也只有天师元神,才有活命把握。 “啊!” “天罚啊!” …… 他们这边可以隔岸观火,高谈阔论,高玄通的大军却是一片混乱。 四万大军铺开,几乎是人山人海,什么通讯联络都要大受阻碍,再被这么一炸,简直就要立即散架。 那一万老营军,跟着高玄通起家的老底子,却是率先开始崩溃。 不崩溃不行! 他们何时见到过这种手段? 大军兵刃未接,就连连挨雷,并且比传闻中的银甲神雷更加恐怖,一炮落下,地面上就是一个巨坑,里面的士卒立成齑粉,就连外围也震死一圈。 并且,这雷来得还是如此快,几乎没有停歇。 纵然是三万黄衣军,在这种手段之下,也被唤起了心底的恐惧。 他们毕竟还没有真正被炼成半人半尸,只是情感渐渐淡漠,但生与死的巨大抉择与压迫之下,还是有着不少突然清醒过来,或者狂乱攻击周围,或者直接落荒而逃。 弹指间,强虏灰飞烟灭! “恭喜王上大胜,灭此跳梁小丑!” 炮兵营地之上,大量阿谀之词被下属献上。 唯有段玉,仍旧面色凝重,没有丝毫喜色。 “王上?” 这种情形,唯有秦飞鱼才有资格发问。 “你们当孤之前说要拼光四万大军,是假的么?”段玉咬牙冷笑,心知黄天与大夏龙庭的手段,绝不会只有这点,传令道:“其它高手与孤坐镇炮兵营地,务必阻击其前来骚扰的高手,再命令大军,追亡逐北,切不可放走一人!” “喏!” 命令飞快被传下,四万荆军战意高昂,开始缓缓进攻。 敌阵之内,高玄通望着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 在他旁边,就有一个刚刚炮火形成的大坑,将郑文和都给埋了。 他运气不错,躲过一劫,但中枢都挨了一炮,全军自然濒临崩溃。 此时披头散发,几乎要怒骂苍天:“难道本王的大业,就到此为止了么?” ‘不!你还有机会!’ 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传入他耳中:‘黄天道兵,还有最后一着!启动之后,你就会真正获得一支恐怖的不死大军!’ “最后一着?你到底是谁?” 高玄通万分狐疑且警惕。 ‘吾乃大夏龙庭之人……’ 那声音细细密密,传了一段口诀过来。 而高玄通望着兵败如山倒的这一幕,突然苦笑,心知此时再计较什么都是无用,不由抽出长剑,割破右手掌,任凭鲜血洒落大地:“滔滔黄天,如我之命,谷神不死,万灵谨遵……” 他悠长而深邃的嗓音不知道为何,竟然盖过满场的呼号与杀戮,传入每一个黄衣军的耳中。 “嗬嗬!” 一个正欲逃跑的黄衣军兵卒忽然抓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嗬嗬有声,口吐白沫,指甲变长,肤色也迅速转为青黑。 只是眨眼间,一个大活人,就彻底变成了僵尸! 这一幕不仅出现在他一个身上,而是原本的黄衣军,尽皆如此! “啊……你是什么东西?” 一个老营兵望着这幕,发出尖叫。 下一刹那,他就被诸多黄衣僵尸淹没,鲜血与内脏飞溅。 “鬼!” “妖怪啊!” “王上的黄衣军,尽数变成妖怪了!” 见到这一幕,不仅大量老营兵鬼哭狼嚎,彻底放弃了反抗,哭喊着要逃出战场,就连高玄通神兵的幕僚与将领都是目露震怖之色。 有几人一咬牙,立即策马,准备逃离这个血肉地狱。 ‘王上竟然丧心病狂,驱使妖物,我等万万不可继续与之为伍!’ 但他们没有跑出多远,就被黄衣僵尸拦住,刹那间化为了血食。 杀尽高玄通这边的血肉之后,这诸多黄衣僵尸自然而然地,就将目光放在了段玉的荆军这边。 四万精壮男丁,这浓烈的气血,对于它们而言,就是无上的美味大餐! “这……” 高地之上,秦飞鱼等望着这一幕,都是呆滞。 这算什么,敌人打着打着,就尽数妖化了? 他们到底是在跟人战斗,还是在与妖怪大军决战? 第二百八十六章 斩蛟 “秦飞鱼!” 段玉望着这一幕,脸上无悲无喜,仿佛世间一切事情,都无法再令他心神波动半点:“你领精兵为督战队,传令下去,敢后退者死!孤承继天命,必能大破这些邪物!” 万余僵尸扑来,就问你怕不怕? 段玉手下都是普通士卒,再加上这个世界的神怪故事听多了,一看到这些黄衣僵尸吓人的外表,乃至吃人肉的可怖行径,原本的冲锋脚步早已停下,连各级军官都慌乱无比,有的直接做了逃兵! 因此,必须让最心腹的大将,领着最精锐的精兵,作为督战队,以杀戮恐吓士卒,逼着他们去跟僵尸拼命! 段玉之所以能平静对待,并非早有预料,而是发生了什么,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静之气。 “说实话……这高玄通还真是给了我惊喜呢!” 他仔细打量着这一波僵尸大军,忽然舒了口长气:“幸好,这些僵尸不会传染,更重要的是,似乎失去了神智,变成了追逐血食的野兽!实力也没有暴涨到精兵层次!” 很显然,这率兽食人的大酋长,并非高玄通所求。 这应该是某种邪法,预先在大军中布置了法门,一下引爆。 相当于将长期的征战之兵,改成了一次性的武器,威能当然暴涨。 代价则是失去神智,变成一群野兽。 “有着玄天压制,纵然它想传染也是不能,而没有神智,无法组织起来,只要我方阵脚不乱,还是可以徐徐抵抗,以战阵剿杀的!” 人虽然没有老虎的爪牙,狮象的巨力,却能借着各种工具捕杀猛兽,关键就在于此了。 一群没有智慧的嗜血野兽,数量再多又顶什么用? …… “唉!可惜了……” 另外一边的山坡上,几个黑袍人正在观战,其中一人就叹息道:“原本这三万黄衣军,可以尽数提升成为精兵层次,并且令行禁止,不知疼痛,绝对可以平定天下!奈何这荆王来得太快,并且还有那样的利器,不得不引动尸符,将他们尽数化为悍不畏死的尸鬼!” 这尸鬼,虽然可怖可畏,但就很难操纵,并且也没什么潜力了。 更何况,没有黄天资助,想再打造也难。 “话虽如此,若能大败荆王于此,总算没有亏本……” 另外一个黑袍人叹息,旋即就摇摇头,这是两败俱伤,没有一个赢家。 众人望去,只见在秦飞鱼连连斩杀逃兵之后,荆军终于稳住阵脚,举起盾牌,长矛如林,对阵冲来的黄衣尸鬼。 这些尸鬼虽然长有利爪,却无法破开厚厚的盾牌,被长枪一捅,照样要流血,只是不刺中几个要害,很难杀死而已。 “开炮!给我轰死它们!” 炮兵阵营上,段玉重新测量了炮距,青铜炮再次开火。 面对这火炮之威,普通的尸鬼同样炸成肉沫,变成一地残肢断骸,再也无法行动。 “不好!如此下去,连破荆王大军都做不到!” 几个黑袍人见着这一幕,不由跳脚:“如之奈何?” “倒是还有一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名黑袍人目光闪烁不定:“我方也挖掘了些五毒宗传承,配合其它秘法,制作了毒弹,之前是怕两败俱伤,但现在……夏王一方都是尸鬼,不惧毒气,倒也不怕了!” 因为距离的关系,除了高玄通寥寥几个之外,原本夏军中的活人,是最先被尸鬼攻击的。 此时这个黑袍人抿唇做哨,一个巨大的声音响彻。 旋即,就看到几点黑色从天际飞来,赫然是几头奇怪的黑色蝙蝠,每一头都有牛马那么大,抓着几个瓦罐,来到平原之上,猛地甩落。 砰砰! 瓦罐在半空中炸开,形成浓烈的黑色云雾,蓦然笼罩而下! “啧啧!毒气么?” 段玉见着这一幕,顿时颌首。 心知自己凭着毒气逞威一时,现在果然来了报应:“可惜……我不是费衡!” 眼看黑雾落下,四万荆军就要毁于一旦,长啸声中,段玉踏步而出:“狂风何在?” 大风! 大风! 虚空中狂风涌动,似乎隐隐传来回应。 呼呼! 大风汹涌,一下就刮起,挟裹着黑雾,向高玄通阵营飘了过去。 饶是如此,荆军也被这毒雾扫中,不少兵卒就面泛黑气地倒地,抓着脖子,显然不活了。 “呼风唤雨?!” 这天师专属神通,白云道主与寒风子当然知晓。 但即使知晓,看着在军中施展神通的段玉,也是眼珠子都要瞪了下来。 白云道主也是天师,但有着军气压制,他想都不敢想! 但段玉可以。 因为他之道印与气运异常融洽,完全可以在自家军营中演法! ‘当然,更关键的是,高玄通已败,军气如山崩!没有了来自对方的军气干扰!’ 之前,若是高玄通一方如此,段玉反而要大伤脑筋。 毕竟那可是实打实的四万强军,要顶着军气,施展如此大范围、大规模的神通,天师都要吐血。 不过此时么,高玄通手下几乎死伤殆尽,剩下的黄衣军都化为了邪物,神智都快没了,哪里来的军气? 呼呼! 黑雾汹涌,刹那间被狂风挟裹着,吹拂向高玄通阵营。 那些尸鬼自然无所畏惧,继续嚎叫着,冲击军阵。 但中心军阵之内,高玄通与其它几个寥寥的大夏死忠,立即就倒了血霉! “那是什么?咳咳……” 黑雾如同张开大嘴的怪兽,一下就将本阵吞了进去。 残存的一些活人,顿时黑气上脸,死得惨不忍睹。 甚至,就连高玄通本人,都抓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嗬嗬有声。 “杀!” “杀了高玄通!” 寒风子与白云道主见到这一幕,再也忍耐不住,元神出窍,猛地向高玄通杀来。 特别是寒风子,眼中精光闪烁,望着高玄通,就好像在看一块鲜美无比的肥肉,几乎连眼珠子都红了。 “怎么会?” 山坡之上,黑袍人望着这一幕,连形体都出现不稳。 荆王能在军中施展呼风唤雨的神通,是第一个想不到。 而自己这方为对付荆王所打造的秘密武器,到头来却变成了高玄通的催命符,是第二个想不到! 看着高玄通都中毒,几乎毙命的模样,这几个存在心中不由大起天意莫测之感。 “还愣着做什么?” 呆了一呆之后,还是之前谨慎态度的那个黑袍人回过神来,飞扑出去:“无论如何,高玄通不能死,他是黄天选中的蛟龙,一旦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 其它几个黑袍人反应过来,纷纷化为黑气,掠空而过,要救高玄通一条小命。 “嗯?元神杀手?” 旋即,这一帮黑袍人,立即就跟寒风子、白云道主斗了起来。 他们都是真正的道术高手,元神千锤百炼,近乎不灭,在荆军之外演法,还是勉强可以做到。 “你们拖住!” 这些黑袍人化为黑气,神力与元神法术纵横,挡住寒风子的同时,一道阴风已经挟裹起高玄通,排开周围黑气,就要逃脱战场。 “哪里走?” 就在这时,一名青年凌空而立,淡笑拦住退路,不是段玉又是哪个? 高玄通的重要性,他是一清二楚。 如此天功,可不能给寒风子得去。 一念至此,当即一扬手,白虎诛邪印神通与青龙探爪神通合二为一,化为龙虎印,猛地砸下。 “荆王!” 那一道黑气失声道,左冲右突,想要离开。 奈何,在龙虎印之下,还是被一击成为碎片,仿佛玻璃一样层层碎裂开,手中的高玄通摔落在地。 “嗯?” 段玉元神缓缓落下,就见得这人黑气上脸,加上高空坠落,竟然已经死了! 昔日,费衡虽然中了毒气,却还能硬顶着一路跑出军营,这高玄通武功气运都不比费衡弱,却落到如此下场,令段玉也不得不叹息,大夏龙庭搞出来的精品,可比自己的狠毒多了。 “可惜,可悲,可叹!” 他连连叹息,这高玄通也算一代人杰,最终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叹息,但还是一挥手,刀光洒落,将高玄通的首级斩了下来。 这怎么说也是一路反王的首级,价值颇高,拿去祭天更有好处。 “不好!” 其它几个黑袍人,见到这一幕,不再与寒风子等道家高手缠斗,纷纷作鸟兽般散开,各显神通之下,纵然天师都追之不及。 “恭喜王上,除此大孽!” 白云道主元神落地,微笑拱手。 寒风子却是心中空落落的,见到白云道主如此,还是连忙行礼。 “罢了!” 段玉一摆手:“命令我方高手齐出,协助剿杀那些妖物,尽快终结这边的战场吧!” “喏!” 此时,就连白云道主也知道高玄通很不正常了。 而此种邪物,清理了有益天地,大得功德,是个修道人就不会放过此种好事。 特别是寒风子,要从这些尸鬼上找补回来一般,连连出手击杀,卖命非常。 “黄蛟陨落了?” 反倒是段玉,元神回归之后,静静望着这一幕,眸子中似悲似喜,一种空虚之意涌上心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战后 阴曹地府。 玄天的冥界,分为三层。 从最上层的天界,到中层地界,乃至最底层的轮界,三界分明。 就在高玄通死去的同一时间。 轮界深处,龙庭福地。 呲啦! 呼呼! 阴风呼啸,雷霆滚滚。 无数电蛇似有着自己的意志交缠壮大,忽尔凶威大涨,劈打着福地之外的一层黄芒。 而那层黄芒瞬间缩小一半,现出后方的龙庭。 咔嚓! 一雷落下,突破福地,在龙庭中肆虐。 “啊!” “皇上救我!” …… 诸多惨叫当中,这一片悬空岛般的陆地就被损毁小半,不知道多少阴神与英灵、阴兵、嫔妃化为了灰烬。 一雷之下,尽成齑粉! “嗯?!” 就在这时,最中心的金銮殿中,大夏太祖猛地惊醒:“这是……高玄通被斩了?” 高玄通的身份可不一般,不仅是大夏皇朝的嫡系血脉,更是黄天的蛟龙。 可以说,一身维系着大夏龙庭在阳间的五成气数! 他一死,整个龙庭福地格局顿时变化,甚至抵挡不住外界雷霆,让福地都受到了可怕的损伤。 “玄天已死,黄天当立!” 大夏太祖高声怒喝着,一条金龙浮现。 这龙双角四爪,距离五爪真龙只有一丝距离,显然是褪化的大夏真龙。 此时蓦然浮现在金銮殿之上,发出咆哮。 龙吟当中,四页黄天地书浮现,一下扩张,仿佛四面厚实的墙壁,将福地守护在内。 黄芒暴涨,抗拒着雷霆。 不知道过去多久,这一轮雷暴终于消散。 幸存的龙子龙孙,重臣阴将们却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脸上浮现出震怖之色:“天谴?!” “肃静!” 大乾太祖手一张,身后钟磬齐鸣,一下镇压住局势:“去查探下,各宫殿损伤如何?” 这些都是神祗,心念一动,远比凡俗快得多,没有多久就有回报:“启禀陛下,共损失宫阙一千三百七十二间,阴兵二十三万……” 从高空看去,可见整个龙庭福地的面积都削减了四五成,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玄天之威,一至于斯么?” 大夏太祖苦笑了下:“奈何……吾等早已投靠黄天,若不能完成大业,天谴之下,必然死得惨酷无比!” “启奏陛下!” 紫衣侯出列道:“如今龙庭出了这事,必是高玄通兵败身死!之后该如何做,还请老祖宗示下!孙儿必全力以赴,一切唯老祖宗马首是瞻。” 祂虽然有些为子孙计,但若是连龙庭都毁了,一切自然休提。 因此这时候主动站出来,声援老祖宗。 “好,果然顾全大局,是朕的好皇孙!” 大夏太祖欣慰一笑,但眉头苦涩不减:“玄通一去,朕在南方的布置,顷刻间成了流水!如今这天谴就是明证!” “为今之计,只有支持北燕,以北统南,方是一线生机!” 至于重新让高氏骨血为皇帝,大夏太祖已经基本断了这个念想。 正如投资失败,及时割肉止损才是正理,盈利是想也不敢想了。 毕竟,大夏迄今为止的布置,大部分都给了高玄通。 除了这个嫡系之外,也就北方的高冈还有些看头,奈何西戎诸国武力均不强盛,万万无法争过北燕。 “正阳道主一意先统北方,再南下,怕也是有着谋算!” 大夏太祖缓缓说着。 祂与正阳道主的关系,就如同段玉与寒风子的关系一样,大事一致,但具体到个人利益上,就有些冲突。 如今的北燕,实际上掌控在正阳道手里,当然,大夏也拉拢一帮人,算是掺了一股。 更不用说,如今的正阳道主,同样是传说,与祂平起平坐,更比祂这个只能坐镇龙庭的神祗方便多了。 “请陛下放心,北方对南方用兵,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西戎诸国远离中原,此时看来,未必没有一分机会!”紫衣侯侃侃而谈道。 这说得,就是若南北对抗,皆死伤惨重,高冈未必不可趁机崛起,在段玉历史上,就是西夏的格局。 “说得也是……” 大夏太祖摆了摆手:“但主要还是必须令黄天赢得这一局,切不可故意坑害盟友,否则吾等尽皆形神俱灭!” …… 平原战场。 大战持续一日,总算将那些黄衣尸鬼剿杀大半。 至于后来零星逃散的,段玉都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命令手下的炼气士尽力捕杀,漏网之鱼肯定有。 可以想见的是,从今日之后,这块平原附近,又会多出一些食尸鬼的可怕传说。 残阳如血。 整个战场,经过炮火洗地、毒气肆虐,人尸马尸倒了一地,还有大量残肢断骸,以及尸鬼的遗体,简直比什么血肉地狱还要恐怖。 因为有着毒气肆虐,段玉施展神通,大致将毒雾吹散之后,就命令大军离开平原驻扎,第二日再来打扫战场。 天师能呼风唤雨,等到夜间,狠狠下几场大雨,将战场冲刷一下,残毒应当也就差不多排尽了。 帅帐之内,灯火通明。 无论如何,今日总算是大胜,因此有着宴席。 底下面色惨白、精神恍惚的士卒也加了餐,只是经过白日那种场面,还有几个人能吃下肉的,实在不好说。 “惨烈啊!” 秦飞鱼等一干将领在段玉面前,纷纷毫不掩饰脸上的唏嘘之色:“属下等打了如此多仗,没有一次如此惨烈的!” 寻常大军交战,折损绝对不会过半,基本上折损两三成就要崩溃,有的成为俘虏,有的成为逃兵。 除非是早有预谋,并且逼到绝地,否则很少有歼灭战。 但这次不同! 荆王对夏王,四万大军对四万大军,夏王的一万老营不是被炸死,就是死在自己人口下,是正经的全灭。 而段玉这边也好不到哪去,正常战死的、被尸鬼咬死的、被毒气毒死的、还有逃兵什么的,零零总总下来,也是两万出头。 伤亡过半!代表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临界,差点就要打灭编制了。 “折损过两万……” 段玉抿了抿唇,笑道:“倒是比孤预料的要好些……” 他早就知道高玄通不简单,这次纵然将四万拼光了都毫不稀奇。 如今看起来,倒是赚了,白赚两万。 并且研究过尸鬼之后,段玉心中十分清楚,哪怕自己再给高玄通一年时间,甚至都不需要一年,等到对方将黄衣军提升到精兵层次,那军队方面就几乎天下无敌了。 因此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这次都是大胜! 虽然代价的确有些凄惨。 “好了!这次毕竟是大胜!” 段玉拍拍手,看向下方诸将:“并且,高玄通既死,交蛮、桓州就是我们囊中之物!飞鱼!” “末将在!” 秦飞鱼出列。 “这两万军,精简一下,一万人还是凑得出来,你带上火炮,去一路收服这两州,要快!另外,不要放走高潜!” 相比于高玄通,这高潜才是真正的潜龙,不可小视。 并且,此时纵然还是一个小鬼,却同样是某些人心中的一面旗帜,不能给他跑了。 “喏!” 高玄通的主力都覆灭在此,剩下的城池中纵然还有一些守军,也是老弱病残,甚至不需炮轰,威吓一番都有七八成可能投降,不是难事,反而是一桩美事,秦飞鱼立即大声答应下来。 “好,此战过后,孤封你为下卿!” 段玉大笑道。 秦飞鱼经过这段时间的征战,封地不断扩大,之前已经做到了上大夫。 此时再立下功劳,册为下卿理所当然。 并且,这还不是那种外来大势力投靠,是真正自己人提拔起来的,更有标杆意义。 底下众将一听,眼睛就亮了。 下卿之位啊,那起码有数县为食邑,相当于一个郡主了,并且,还是私有的那种。 放到吴越与南楚,也是十分大个的封君,再努努力就可以赶上未造反之前的武宁君岳超! 如此赏格,不知道要惹来多少眼红。 不过想到秦飞鱼乃是王上的结义兄弟,又是从龙老臣,立下汗马功劳,还是忍了。 只是心里纷纷有着计较。 如今才平定一个高玄通,南方还有一个楚王,一个武宁君,立功的机会不少。 只要加把劲,册为卿不是梦想。 甚至,如吴越、天河下游诸侯那样,封建社稷,为开国之君都不是没有可能! 一念至此,眼珠都不由通红。 …… 见到这一幕,段玉不由满意点头。 这次平定夏王,最大的好处就是斩了高玄通。 杀了此人之后,自己头顶蛟龙更加茁壮,明显是获得了更多的天眷。 这就无形中将寒风子崛起的势头打压了下去。 毕竟天道至公,若是自己功劳天眷全方位碾压寒风子的话,那真仙之位,又舍我其谁? 段玉心胸大快,连连饮酒,忽然间,又想到了楚王都方向。 自己迅速平定这两州,就是为了赶上破王都的时候! 武宁君岳超这人也有真龙之姿,特别是失去了桎梏后,几乎有龙飞九天之势,绝对是自己的有力敌手。 南方一统之日,已经不远! 第二百八十八章 探索 云中八年,八月。 交蛮州,施城。 这座高玄通的根基之地,此时已经被段玉掌握在手。 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城中百姓战战兢兢地跪伏在两旁。 高玄通主力一败,剩下的残兵败将哪里敢继续顽抗?因此,秦飞鱼大军所过之处,简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一路势如破竹,就到了高玄通的‘伪王都’,施城。 可惜的是,秦飞鱼来得还是晚了一步,盘云山脉的山民见到大事不妙,已经退入深山中,甚至还带走了高玄通的嫡子——高潜! 此子大是不凡,或可成就大器。 这就令原本的大胜有了缺憾。 不过段玉也没说什么,纵然这小鬼继承了高玄通的一丝气运,但龙游浅水,又有何用?是以照样提拔秦飞鱼为下卿。 高玄通的府邸内,段玉四处转了转,觉得还算不错:“交蛮一下,桓州大致可传檄而定,大军略微休整一二,就直扑韦州楚王都!” 他蓦然北望。 心中清楚,正阳道与北燕卷土重来,北方剧烈演化,以正阳道主的手段,击败庆、陈并不会太难。 而自己也要马上一统南方,才能从容训练水军,以天河之险,保得实力。 若是速度够快,或许还能渡河北上,将战火燃在江北之地。 “如此,方才有着真正的天下之望啊!” 入夜之后,段玉静坐入定,思索着之后的战略。 南方不必多说,必须立即前往韦州,击破楚王与岳超。 虽然之前支援岳超,但那不过是驱虎吞狼之计,真正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还有盘云山脉,地形复杂,其中大多是大夏余孽,又抢了高潜去,可见贼心不死……起码也要留一个平贼校尉在这里,专门对付交蛮匪患!’ ‘并且,高玄通是大夏龙庭真正选中的天子,他一死,阴间气运必有反噬……大夏龙庭的根脚,快藏不住了。’ 段玉元神出窍,蓦然来到阴曹地府。 此时他平定南方近半,阳世权柄扩张,连带着阴间权柄也是大涨。 呼吸之间,五转道印浮现,螭虎张嘴咆哮,又似呼吸吐纳着冥冥中的力量。 “这是阴间权柄的转移?” 段玉望着道印之上青紫色的光芒越来越盛,不由颌首,心知此时打下南方大半,几乎令自己道印转化为紫金。 而若一统南方,差不多就可以尽数转成赤金,也就是五转巅峰的修为。 “主公!” 没有多时,伴随着段玉气机散开,一些朦胧的影子就找了过来。 ‘他们’大多面无表情,肢体残缺,显然死得惨不忍睹。 “此战折损两万,尔等都是我大荆忠臣,当立庙碑以祭祀,阳世家人有着抚恤,除此之外,阴间也有赏!” 段玉心念一动,黑蛟浮现。 此时的蛟龙已经成长了不少,爪牙锋锐,形体粗壮,赫然有着真龙之望。 伴随着王者一令,顿时气运显化,在阴间言出法随。 一丝丝气息扩散,化为甘霖雨露。 伴随着细雨落下,这些鬼魂就不断修补着形体,甚至浮现出铠甲,灵智也增长了不少,在几个军官副将的率领下,重新整队,山呼千岁。 “以荆王之印,封赐三山四水之土地河神,张当时、贺乌桕……你等受封为土地,奚如海,封你为三子河水神、副将皮康,册为施城城隍!其它兵卒,皆为麾下阴兵!” 段玉心念一动,不少神敕就赏赐了下去。 道印能炼化阴司权柄,凝聚地界之城隍土地等法印。 这一声声令下,就是一个个神祗出现。 当然,一开始品级不太高,但毕竟算成了正果,在阳世也会配合着建立祠堂庙宇,有着香火供奉,就连阴兵也可分一杯羹,虽然无法升入天界享福,但也没有堕入轮界的风险。 吼吼! 螭虎长鸣中,忽然喷出几道光芒,落在为首的将领身上。 他们就地一滚,顿时身披官服法袍,脸上带着法纹,蓦然有了些神祗的威严,再拜谢道:“多谢主公!” 段玉瞥了眼,这封赐官职气运,自然有着消耗,不过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不由点头:“你等下去,自行挑选阴兵阴将,任命文武官吏,这就上任去吧!” 心知这些人,当是自己荆国在阴曹地府的根基了。 伴随着打天下的过程不断死伤,还有不断的封赏,最终就会将网络遍布整个阴曹地府最广大的地界。 虽然他们一开始还很弱小,同时必须承受来自外道鬼神与妖物的打击,但大势在我,总能徐徐图之。 “当然,普通朝代的帝王可没有道印,一下子恐怕拿不出这许多位置来,规模不可能有我这么大……” 带着一丝笑意,段玉暗自想着。 “主公,我等去也!” 霎时间,这两万阴兵阴将化为黑风,消失远去。 段玉停顿片刻,身形同样融入土地之中。 阴曹地府有三界,魂魄越残缺,形体越涣散,就越往下层坠落! 最下层的轮界,几乎是炼狱,遍布地府阴风,专门吹散魂魄,也有大能传言,在此界之中,有着轮回之秘。 那些形魄不坚,又没有香火供奉的孤魂野鬼,堕落轮界之后,首先就是承受千百道地府阴风的洗刷,彻底魂魄消融,真灵记忆磨灭,旋即投入轮回。 这虽然是传说,但此时,段玉却是要亲眼见一见! 呼呼! 他主动下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来到一界。 这轮界空空蒙蒙,上不触天,下无一尺之地,似乎就是一片虚空。 而在这虚空之中,最多的,就是地府阴风! 元神成就夜游,第一要渡过的就是地府阴风之劫! 但那不过一丝一缕,吹过就算,可是在轮界之中,地府阴风简直旋起旋灭,宛若龙卷! 呼呼! 段玉立足未稳,一团阴风就扑了过来,围着他的元神打转。 咔嚓! 狂风如刀,他的元神宝体却如同精钢一般,悍然与风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喧嚣,擦亮一串串火花。 “天师之魂魄,根本不惧这些!” 他笑了笑,毕竟早已元神大成,纵然元神灭亡,那一点真灵暴露出来,也无法被磨灭记忆,而是可以顺利转世。 这就是天师之威! “当然……普通元神,即使游神御气,也很难在轮界支撑多久……” 段玉负手而立:“自古以来,能探索轮界,安然回归的大能也没有几个,记载很少,并且多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我如今却知晓了,此地绝对包含轮回之秘,并且,大夏龙庭,就藏在这其中!” 当年,他渡海前来南方的时候,就曾经遇到一头妖物。 那妖物修为甚高,奈何闯入轮界,受到污染,变得疯疯癫癫。 而后来大夏对敌的神祗,也暴露过一些蛛丝马迹。 这就令段玉有着猜测,大夏龙庭,或许就隐藏在轮界之内! “当年……夏朝末帝祭祀黄天,惹了天怒天谴,不仅本人死于雷霆,大夏天命也飞快断绝……当是时,龙庭从天界坠毁,这是修行界都知道的事情。” “但大夏太祖却并未真正陨落,而是借机金蝉脱壳,藏于幕后,主持复国事宜。” 天界目标太大,更何况一个失去天命的龙庭,若还留在天界,必五雷轰顶! 理论上来说,地界磅礴浩瀚,几乎比阳世还要大上无数倍,是最好的藏匿所在。 但大夏太祖显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加保险的地方——轮界! 毕竟纵然地界再广大,也有被突然撞破的可能,但轮界之中,就几乎没有谁来探索。 自从灭杀高玄通之后,通过冥冥中的感应,段玉更加确认这点。 大夏龙庭,必是趁着天变,伪装坠落,实则潜藏在轮界之中! 他这次来,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无论如何,高玄通被斩,龙庭都不可能安然无恙。 虽然或许还有传说级别的大夏太祖守护,但至少全身而退还是有把握的。 沉吟过后,他略一挥手。 哗啦! 萦绕在周围的阴风散去,现出灰蒙蒙的世界。 一个个残缺的魂魄,仿佛雨点一般,从上层的地界中坠落。 到了这里,却是立即就被地府阴风化去形体、记忆……唯有一点最为纯粹的真灵,凭空一闪,消失不见。 “果是轮回,或者说……世界之胃?” 段玉望着这幕,若有所悟。 旋即,手掌一翻,就浮现出一面铁牌,中心有着红莲业火的印记。 凭借这一点冥冥中的灵机,他元神一动,瞬息数十里,开始探索轮界。 波! 两个时辰之后,破开一层迷雾,眼前就浮现出一层红莲地狱。 万千红莲之花绽放,此景美绝,亦凄绝! 因为那一朵朵火焰,赫然都是焚化元神,污染魂魄的可怕神通! 但段玉元神成就,数丈清光护身,凛然不惧,冲入火海。 熊熊! 火焰升腾,被道域清光阻挡在外。 不知道过去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雷响。 段玉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冲出红莲地狱,来到一片虚空。 天上雷霆滚滚,阴风阵阵,中心却是一个散发着黄芒的福地。 “大夏龙庭!” 第二百八十九章 福地 漫天雷霆,阴风滚滚,这是何等威势? 纵然段玉,也不敢说自己能在此天威之下幸存。 然而,就在这雷霆的中心,却有一座黄蒙蒙的福地,厚厚的黄芒宛若铜墙铁壁,将一切危险坚定地阻挡在外。 “黄天的光芒?” 段玉望着这一切,再也没有了迷惑,此地必是大夏龙庭无疑。 他以灵目之术观望,甚至可以看到四面的黄芒连接,形成了黄天地书的书页形状,仿佛四面厚厚的墙壁。 “四页黄天地书,都在这里了!” 黄天地书,共有七章七页,其中一章毁于自己之手,另外一张在高玄通尸首上缴获,同样销毁掉。 而在这里发现四张,存世的就唯有最后一张而已了。 按段玉的推测,在正阳道的可能性很大。 “这龙庭福地,性质已经转变,就好像嵌入人体的弹片,肯定受到排斥……而黄天地书,则是病毒!” 他神色肃穆:“若是都被我销毁,其功劳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立地成仙都有可能,什么寒风子之流连比都没法比!” 突然间,一阵警惕传来。 福地之上,蓦然浮现出一条金龙,愤怒咆哮。 “好敏锐,我只是以灵目探查,发现龙庭福地似有破损,立即就被察觉了么?” 段玉冷笑一声,却不避不闪。 金龙冰冷无情的竖瞳望了过来,旋即光芒一闪,在段玉面前化为一个虚影,身穿冕服,面上紫气大盛,五官完美,堪称龙虎之姿,天日之表。 或者说,为人者总有一些缺憾,但这人的面相却是真正的圆满,因为祂并非人,而是神! 大夏太祖!传说位阶之神! “正二品?!大夏太祖!” 段玉心中一动,很清楚地知道了大夏太祖的品阶。 阳世气运,入阴曹顿减两品,纵然一品的天子,到了阴曹也不过正三品,相当于天师。 正二品之神位,那就是神道传说,堪比道家雷劫不灭,兵家金身不坏的刀枪不入,儒家耳顺神通! 若是神道到了正一品,甚至可以由阴转阳,不仅长存不朽,还能与仙人一般,拥有完美的肉身!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大胆!见到朕还不行礼?”大夏太祖怒斥一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以为孤是乱臣贼子,殊不知在孤眼中,你们才是真正的叛贼!” 段玉冷笑回应。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只是大夏太祖的一个念头虚影。 对方的本体,还在龙庭福地当中,一出来就会受到可怖的雷霆轰击。 而除了神道传说之外,纵然再来一帮正三品之神,外带十万阴兵围攻,段玉也可从容脱身而去,自凛然无惧。 恐怖的气势凝聚,旋即又轰然撒开,化为清风拂面。 大夏太祖哑然失笑:“不错,成王败寇,此才是天地至理,但荆王就以为你能大获全胜?” 段玉神色凝重:“北燕挟裹草原之力,势吞万里如虎,的确很难应付,但孤承继玄天天命,必与反贼奋战到底!孤之火炮,你也见了,评价如何?” 正所谓你有神通,我有科学。 身为穿越者,弱小时拿出大杀器,只会便宜了别人。 直到这时,掌握三分天下,又有篆刻师手段保证秘密,段玉才可以源源不断地将前世丰富的科学经验转化为战力。 这也是之前玄天与黄天争相拉拢他的原因。 作为第三天,天外天来客,稍微倾向一下就是极重的砝码,甚至有可能改变天平。 更不用说,段玉觉得自己很有把握在北燕南下之前抢先占据天河,以精锐水兵封锁航道,再将战火燃烧至北方,自己在南方安然种田发展。 只要形成如此局势,自己必能一统天下!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两座大山需翻过去,否则都是做梦。 “的确是军国利器,若能推广,从此之后,战争形式将大变!” 作为开国太祖式的人物,大夏太祖对于火炮的评价颇高:“只是无法量产,数量太少,怕是缓不济急!” “哈哈……”段玉大笑:“真正如何,还请拭目以待!” 大夏太祖一阵沉默。 若是可以,他当然想将这个屡次破坏大夏好事的荆王碾死。 但实力不足,徒呼奈何? 良久后,才道:“玄天吝啬,荆王何不投靠黄天?等到两天合并,我等与正阳道主,皆可成仙作祖!” “黄天早已拉拢过我!”那玄阴子手上的黄天地书,就代表着一份黄天之意,但段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因为当初的他,还没有渡过转世元神的生死之劫,敢选黄天,立即五雷轰顶。 那时的他,可没有正阳道主的雷劫不灭那么猛,有着硬顶天雷的能力。 纵然现在,也不想吃雷霆一击。 不过到了此时,或许又有选择的权力? 段玉冷笑一声,坚定道:“孤拒绝!” 黄天是个什么东西,研究了两页黄天地书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恐怖的不是黄天,而是影响黄天的不可名状之存在。 那是混沌、是恐怖、是绝望的集合。 或许投靠过去,真的可以获得长生,成仙做祖,但代价未必是自己愿意。 纵然自认不算什么好人,但在守序与无序两大阵营之中,段玉觉得自己还是在守序一边的。 只有当上上位者之后,才知道遵守规则的好处,因为那就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段玉看来,玄天规则严密,就是守序的世界,而黄天,或者说被污染后的黄天,就是深渊一样的混乱世界。 自己好好的守序仙人不做,跑去深渊当魔王?脑袋秀逗了吧? 纵然只以搜刮下层供养上层而言,有着秩序的搜刮也比无序的高效率多了。 混乱阵营多逗逼,可不是玩笑。 他只想当仙人,享受长生永恒,不想做逗逼。 更何况,凡事都有一体两面,严格说起来,玄天这里规则严密,很难上位,同样意味着上位之后,也很难再被拉下来。 可以说,有利有弊。 对于段玉而言,放弃扎根许久的玄天,投靠黄天世界,只是一个成仙作祖的诱惑,实在不够。 “既然如此,那便是敌人了!” 大夏太祖叹息一声,背后隐约浮现出一条真龙虚影。 “若是你本尊亲至,孤或许还会忌惮一二,但现在么?” 段玉冷笑一声,双手连挥。 一道道罡煞之气四溢,化为刀剑,蓦然万剑齐发。 嗤嗤! 虚空之中传来大量惨叫,那是隐匿身形,埋伏过来的大夏神祗,此时一下死伤惨重。 吼吼! 等到大夏太祖出手之时,段玉所立的原地已经空无一人。 …… 施城。 段玉元神归窍,叹息一声:“可惜了……” 若伴随着高玄通被斩,大夏太祖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势,他甚至敢尝试毁灭大夏龙庭! 在他看来,这龙庭福地,已经变成玄天世界中的一颗毒瘤! 若将其摧毁,所获功劳绝对不可思议。 奈何烂船还有三斤钉,龙庭福地虽然受到高玄通兵败的牵连,但还有一个神道传说,乃至四页黄天地书镇压气数,自己若擅闯进去,恐怕大夏太祖反而要笑掉大牙。 因此,自己只能退,等到晋升传说之后,再来尝试犁庭扫穴。 “高玄通已灭,大夏龙庭也已经暴露,刚才观之形象,绝对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出来作妖,是时候一口气解决南方了!” 段玉望向楚王都方向。 有着自己支援的三万大军,外加大批军械物资,各种源源不断的消息飞快被传来。 令他知晓,得到自己援助之后,岳超果然没有再退,而是又尝试了几次攻城。 因为获得银甲神雷等攻城利器,这一次楚王都实打实已经到了城破的边缘,最危险的一次,甚至都已经被攻破了一段城墙,只是后来在大司马费无忌与白家家主的死命抗击之下,才勉强被赶了出来。 饶是如此,被攻打了数年的楚王都,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并且,自己等反王不断攻城掠地,更是对楚王的一大打击。 “南楚十二州,彦、文定、安在岳超之手,桓、交蛮已经落入孤之手,至于英、遂、南句、苓、中交、洨更不必说,如今在楚王手上的,就只剩半个韦州了……” 做王者做到这一步,楚王已经是彻底绝望。 纵然他还能击败岳超,但绝大多数的楚国州县都落在别人之手,等到楚王都内的粮食吃完,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南方形势,我是第一,岳超第二,楚王甚至还不如我麾下的越侯!” 守城守的是信心。 在如今这个局面下,留给楚王璋的余地实在不多了。 要不是他跟岳超之间有着国仇家恨,说不定都会直接向岳超投降。 “因为仇恨,他无法向岳超投降,能选择的余地就只有我一个了!” 段玉沉吟了下。 虽然他手上只有两三万的军队,但有着火炮等利器,纵然面对十万普通大军也是不惧。 黄衣军是特例,在玄天掐断黄天支援之后,很难再产生第二支。 第二百九十章 亡国(月票800加) 韦州。 此州一直是南楚十二州之首,物产丰饶,百货汇聚,良田连亩。 但自从岳超征战此州之后,大战连绵,先是大破白家十万兵马,又紧接着围攻楚王都,无日不战。 烽火连天,代价就是韦州彻底残破,田地抛荒,百姓流离失所,化为流民逃命。 楚国的元气,在这种不断割肉放血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的深渊。 “百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 段玉喃喃着。 此时,他统帅三万大军,正式加入了这个乱局。 为何是大军三万? 这自然是沿途收服的一些南楚封君之贡献。 南楚有封君之患,虽然不及吴越那样几乎占据全国一半,但也势力庞大,楚王改革,就遭到严重反弹。 甚至武宁君之乱,就可以视作其中最大的一股。 此时段玉承继天命而起,占领南方大半,声望大增,自然也有识相之人来投靠‘明主’。 更不用说,他在封赏之上极是大方,只要是及时投靠的,都得到了本领安堵,也就是保留封地不变的承诺,有功者甚至还可增封。 这就立即增加了大量封君的积极性,自带干粮地为他效劳。 虽然东拼西凑,也只有一万杂牌军,但纵然不能上战场,拿来当后勤辅兵,乃至壮声势,都是极好的。 当然,敢带着三万军,就杀入楚王都这个十万等级的泥沼,段玉最大的依仗,还是自己的炮兵部队。 只要对手不是数万精兵,乃至黄衣军那样的邪物,数轮炮击下去,肯定能获得非凡的效果。 而在抵达韦州之前,大量的情报,已经在段玉手头汇聚:“此时楚王璋已经焦头烂额,甚至有着向孤投诚之意了么?可惜……” 收服楚王,看似十分美妙,实则就是一颗包裹蜜糖的毒药。 段玉可没有忘记,自己荆国的土地,大半取自哪里。 而谁又是这些南楚封君名义上的主君! 留着楚国王室,绝对是弊大于利。 因此考虑一番之后,他故意将自己要来的消息放出,刺激岳超更加拼命地攻击着楚王都,此时应该已经有了结果。 “报!” 果然,一个日游元神飞快赶来,不敢进入军营,而是在边缘就停下,传递消息的亲兵一路疾驰而来:“启禀王上,经过这几日猛攻,楚王都三段城墙崩塌,王都陷落了!” “终于……陷落了么?” 楚王都乃是南楚第一雄城,又有一干兵法大家,带着大军抵抗。 要不是岳超拼命,消耗数年,的确很难打下。 而现在,就是他们双方同归于尽,自己轻松摘桃子的时候了。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 旁边的几将连忙行礼:“纵然岳超,也想不到王上能如此快平定高玄通,并且赶来参战,此时前去,正当其时也!” 王都浩大,城破之后还有巷战,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事情。 段玉听了,眸子中也不知道是何意味,传令道:“加快速度,争取两日内破卫城,赶到此城之下!” “喏!” …… 楚王都。 黑烟袅袅,直冲云天。 经过数年大战,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墙,终于抵挡不住银甲神雷的轰炸,数段城墙相继垮塌。 早有准备就绪的武宁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入,要一报上次被驱赶出来的耻辱。 这一次,他们比上次准备更加充分,而岳超更是红着眼,下了允许洗城的命令。 虽然极不人道,但这无疑最能刺激士气。 楚王都中蕴藏的大量财富、还有那些世家门阀中的珍贵摆设、金银珠宝、华服美婢、乃至各种真传秘笈,都足以令任何下层士卒红着眼,拼了命地想要分一杯羹。 以往是阶级固化,只有在这种剧烈变革的时期,底层的小民才有一丝向上爬的希望。 而伴随着大军不断杀入,王都之内,大量楚国官僚,乃至缙绅世家,立即倒了血霉,被不知道多少乱兵围攻。 甚至,就连原本的城中之人,也加入了暴乱的狂欢。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差不多就是此时最好的写照。 “终于……破了这城了!” 岳超站在伤痕累累的城墙上,心中亦满是感慨。 “恭喜主君,破了此城!”旁边一个青衣文士,望着哀嚎的城池,面露不忍之色,正是元鹤,此时就道:“只是允许洗城,是否太过?” 在他谋划当中,破了楚王都之后,最好只除首恶,甚至留下楚王璋一条性命,从容收降楚军,携楚王以令封君。 别看此时楚国已经几乎亡国,但十二州之地,多年统治也不是假的,只要楚王振臂一呼,还是有些作用。 凭着这些,就可以正式成龙,与荆王争夺南方。 “先生所言,我如何不知,只是这是士卒之愿!” 岳超苦笑一声。 大战打了这么多年,武宁镇死伤惨重,老底子都快拼光了。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城破之后大发横财么? 纵然以他的命令与人格魅力,也无法令手下的将领与士卒放弃。 特别是那三万杂兵,虽然来得晚,但死伤一样不小。 若不得安抚,恐怕立即就要暴乱。 ‘更何况!’ 岳超握紧拳头,望向楚国王宫方向,眼中充满恨意:‘争霸天下什么的,我根本不在意……我要的,只是楚国灭亡,掘了历代楚王陵!’ “报!”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飞马而来:“儿郎们已经拿下四门,只是楚王与项白两家退守王宫,又有老将白仲昭据守白家府邸,一时难以攻下!” “吾之亲兵营何在?” 听到这个,岳超眼睛立即红了:“与我一起,去一一灭之!” …… 楚王宫。 望着城内处处燃烧起来的烽烟,楚王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知道一切都完了。 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整个国家,都输得一败涂地。 遥想数年之前,意气风发地改革,窥视吴越的场面,简直恍若隔世。 “大王!” 旁边,大司马项无忌,以及白家一个年青人到来,大礼参拜。 “白仲昭呢?” 楚王璋扫了一眼,认出这个年青人是白家嫡孙,不由问着。 “祖父大人有言,之前大败于岳超,有负国君,今日国破家亡,必誓死与敌周旋,纵然战至一兵一卒,也不投降!” 白家子孙坦然说着:“祖父已经带着最后的白耳精兵,死守白家老宅!或可为王上争取半个时辰,若大王欲北狩,还有机会……” 这个白家人当然不知道,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白家可是招了高潜当女婿,为未来的楚国亡国出了一把力。 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伴随着局势演化,原本的奸臣,可能变成忠臣,而原本的忠臣,也有可能叛国投敌。 人世间颠倒迷醉,时势造英雄,莫过于此。 “呵呵……” 楚王章听了,只是苦笑:“楚国十二州,一州都不复本王所有,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去?古语有云,君王死社稷,诚哉斯言!” 却是已经心生死志。 过了小半个时辰,白家老宅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旋即是大量欢呼。 白家子孙全身一震,两行泪就流了下来:“祖父……” “此必是岳超亲至,否则没有人能取走仲昭兄的性命!” 项无忌望着这一幕,淡淡说了句:“此人就要到来,大王可有准备?” “呼……” 楚王璋吐出口长气,扶正自己的冠冕,来到王宫城墙上。 没有多久,马蹄声顿起,就见到一片黑云似狂风海浪般呼啸而来,簇拥着一个年青的大帅,不是武宁君岳超又是哪个? “璋!!” 岳超目力极好,一眼就瞥见城墙上的楚王,大声怒喝。 楚王璋一时无语,命令着:“宫中防御,就拜托大司马了!” 他走下宫墙,来到后宫。 此时果然也是一片混乱景象,不知道多少宫女仆役,乃至妃嫔都在准备后路。 “呵呵……” 楚王璋自失一笑:“该送出去的,都已经送出去了,何必再留着这些?” 心中却是清楚,以自己与岳超的仇恨,王宫内的妃嫔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戚统领,将后宫有封号的妃嫔、侍过寝的美人,尽数赐白绫毒酒……” “遵旨!” 虽然南楚即将亡国,但一些死忠还是有,这戚统领就是其中一个,闻言带人下去。 没有多久,就有哭声从各个宫殿中传了出来:“王上……王上饶命啊!” 惨呼声渐渐沉寂,留下一片空虚。 宫门之外,剧烈的喊杀声传来,还有可怕的雷火爆炸声响。 之前城门都无法阻挡,这宫门被破,只是早晚的事。 楚王璋来到一处龙椅上坐下,望着旁边剩下的一个老宦官,苦笑道:“孤年轻之时,立志改革弊端,一统南方乃至天下,却想不到,楚国王祚竟然灭于孤手……孤死之后,当披发覆面,羞于见列祖列宗!” 说完,摸出个小瓷瓶,看也不看,往嘴里一倒。 这是王室秘制的绝毒,发作极快,没有多久,就身体一挺,气息全无…… 第二百九十一章 赶至 “杀!” 岳超一身重甲,身先士卒。 身为降龙伏虎的大将,他身具龙虎大力,放在战场上,简直万军辟易。 并且,身上的重甲虽然黑黝黝毫不起眼,却极为严实,有脸罩、手套、钢靴……一套下来,将全身防御得密不透风。 这是岳氏家传的‘百战铁甲’,以天外陨金配合各种珍惜材料打造而成,器成之日,还炼了一头具有玄武血脉的玄龟之魂进去。 此甲虽然沉重,但防御力却是惊人无比,与庆国陈策的饕餮神甲一南一北,并称当世两大神兵甲胄。 穿在降龙伏虎的岳超身上,更是相得益彰。 楚王宫虽然防御严密,却终究不是外面的城墙。 岳超怒吼一声,无视落在身上的刀枪箭雨,手提一柄数百斤的巨大铁锤,冲到宫门之前:“给我……破!!!” 轰隆! 一锤之下,如雷神轰击。 沉重的红木宫门瞬间碎裂,化为大量残片,射杀其后的楚军。 兵家降龙伏虎,再配备神甲,在战场上几乎所向无敌,拥有强大的统治力。 当然,有着龙虎大力,并不代表成为永动机,一旦落入重围,还是下场堪虞。 不过此时的岳超,自然没有这许多忧虑。 “杀!” 看到主帅都身先士卒,击破宫门,后面的亲兵与其它兵卒纷纷红了眼,士气大振。 当然,这或许不全是岳超的功劳,楚国王室几代的积蓄,那富丽堂皇的宫殿,绝美的宫女,或许才是更大的诱因。 “岳超!” 就在大军杀入宫门之时,同样披甲的项无忌大步走出:“你这个逆贼,欲弑君乎?” “昏王无道,弑之何妨?” 岳超大喝一声,一锤飞起。 数名围上来的持戟锐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原地炸开,变成一堆肉末,只剩几双腿还在原处。 “好一个降龙伏虎的名将之姿!” 项无忌大笑一声,手持一杆方天画戟,悍然出手。 轰隆! 画戟双刃如月,搅动气流,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靠近的铁甲武卒,瞬间就被分尸,死得同样惨不忍睹。 这项无忌,赫然也是一个将兵家之道修炼到第四重,降龙伏虎的无上猛人! “好!” 岳超眼眸中,战意熊熊燃烧着,巨大的铁锤举重若轻,轻飘飘一锤砸来,带着一种诡异的轻灵之感。 项无忌方天画戟一封,瞳孔中泛出诡秘的紫色光芒:“可惜……你本是真龙之姿,却一心沉溺于小儿女之私情,哈哈……纵然风水局破了又如何?照样不能成事!” 岳超一惊。 项无忌所言,实在正中他的本心。 平心而论,以他原本恬淡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起兵造反,将楚国社稷灭亡,将万民拖入战火,流离失所。 偏安一隅,南楚可辅,辅之,不能,则静待新主,才是他的道。 发展到现在,终究是被属下家人逼上梁山更多一些。 锵! 就在他分神的同时,方天画戟划过一道微妙的弧线,蓦然突破防御,在他护心镜之上留下一个深邃的凹痕。 岳超连退数步,心知若不是神甲在身,刚才那一下就死了。 同为降龙伏虎的兵家高手,胜负只在一线! 一念至此,他蓦然大喝:“兵家之道,就是成王败寇,至少,我今日就要尽灭楚王血脉,掘了楚王陵,你能如何?” 项无忌一滞。 趁着这个良机,岳超进步一锤,正中方天画戟的枪杆。 嗡嗡! 百炼打造的方天画戟颤动连连,项无忌连退数步,目中紫光大放:“成王败寇,说得好!” 两人略微一停,又厮杀在一起,仿佛两头狂暴巨兽。 地面破碎,乱石纷飞,每一枚都带着吞噬性命的可怕劲力。 周围的士卒,不论哪一方,都是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死亡漩涡。 “可惜!可惜!”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飞出,赫然是项无忌! 他矗立城墙,手上的方天画戟发出悲鸣,蓦然断成两截。 “你赢了!” 沉默良久,他终于吐出这三个字。 同为降龙伏虎,也有高下之分,而岳超不愧是天之骄子,武道天赋惊人无比,一身气血之力,比项无忌猜测的还要可怖:“以你修为,传说之下几乎无敌,我若不突破金身不坏之境,怕是难以杀你……” 他一转身,脚步轻点,飞快消失。 纵然到了这种败局,一个降龙伏虎的高手,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岳超望着项无忌的背影,并没有去追,而是一路冲杀,来到了正殿。 “嗯?” 将外面的守卒砸成肉酱之后,他盔甲沾血,大踏步入殿,忽然一怔。 只见楚王璋正襟危坐,面色青黑,赫然没了气息。 “死了?” 岳超摘下钢盔,发出一声咆哮:“你怎么能死,你怎么可以死得如此轻易?” 声音嘶哑,宛若受伤的野兽。 他红眼上前,发现在楚王璋身边,还有一个老太监,同样已经举剑自刎。 任凭统领十二州的楚王,到了此时自尽,身边也只有一个太监陪葬。 “楚王……” 岳超呼呼喘着粗气,最后竟然狂笑起来:“你以为?可以一死了之么?我不仅要杀尽楚国王室,还要一把火烧了太庙,让你在阴曹地府也不得安生啊!” “对了,还有阴曹地府,太阴宗已经全面投靠我,我会命令道人立即下阴曹,追杀楚国王庭!不死不休!” 轰隆! 正红着眼要下命之时,突然间,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传来,王宫都是微微一震。 “出了何事?谁在放银甲神雷?” 岳超走出宫殿,皱眉问着。 心中,却是只觉这雷的威力,比银甲神雷大得多。 “主君!” 元鹤狼狈不堪地上前,衣衫破烂,还沾惹了血迹,手上提着一柄长剑:“是荆王,他一番疾行,已经于方才赶到,猛攻王都南门!” “荆王?果然来摘果子了么?” 荆王速胜夏王,并且立即北上的消息,岳超自然是知道的。 但对方来得也太快了,快到他在王都之南布置的几道防线,竟然毫无阻碍就被攻破。 “主君,不好……南门失守!” 又是几声巨响传来,旋即就有伤痕累累的传令兵前来报信:“荆军用了一种威力可怕的雷法,爆炸还在银甲神雷之上!” “报!城中三万荆军,已开始反戈!” …… 一条条消息传来,局面顿时败坏无比。 元鹤望着这一幕,差点被气得吐血。 主君耗费数年,死伤无算,好不容易才打下王都,只要再给一段时间,就可将收获彻底消化,与荆王争雄。 而荆王却不知怎的,飞快突破南方卫城防线,杀到王都之下,甚至又祭出利器,破了城门? 至于城中那数万兵卒反戈,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本来就是荆王之人,只是暂时受岳超节制,这段时日死伤惨重,怨气在心,甚至都不算反戈,只是回归原主。 南城门,段玉攻破此门之后就没有深入,而是悠闲地布置火炮阵地。 自己手头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万,投入巷战之中太过冒险。 还不如在此,以逸待劳。 并且,还有着源源不断的投诚者,将楚王都内的情报带来。 段玉回转城楼,一个高大的身影早已等候着了,瞳孔中发出一圈紫意。 “项无忌,见过荆王!” 来人赫然是项无忌,在尽力阻击岳超之后,他力战而退,显然存了保全实力,不与武宁君硬拼的打算。 毕竟,今日之后,南楚正式灭亡,这位大司马也需要为家族寻找退路。 而此时的南方,他已经几乎没有选择。 “如此说来,楚王璋自尽,岳超也攻破了王宫?” 段玉颌首:“而大司马此来,有何教我?” “臣掌握南楚兵权,此时虽然城破,但也有两万残兵,溃兵无算……荆王拥兵六万,两方合力,必能剿杀岳超在此,如此,南方一统,指日可待!” 项无忌来卖身,自然准备了礼物,那就是南楚溃兵。 南楚极盛之时,大军足有三四十万,纵然打到现在,最少也剩下七八万。 之前城破,他们大多数做了逃兵,只要事后打起旗号收容,规模想必会相当可观。 毕竟,都是经过训练的职业兵卒,又有战斗经验。 就连岳超手下的元鹤,也在打他们的主意。 不过相比较而言,肯定是项无忌去招降更有把握。 “岳超此时之兵,不过五六万,并且都在城中散开,的确很有把握!” 段玉喃喃着,下了决断:“项无忌,你既然来投孤,孤怎会吝啬?一个下卿之位,保留项家所有封地,都是少不了的,你可愿意?” “臣,拜见王上!”早就知道荆王赏赐极厚,项无忌心里一喜,欠身而拜。 “孤命你为楚厢军大将,统领楚降卒,为孤打下这城!秦飞鱼带兵协助!” 段玉说着,忽然若有所感,望向王宫方向。 只见那里,浓烟升腾而起,火光蔓延。 “是楚王宫,还有太庙……” 项无忌脸色难看地瞥过脸,不忍再看。 第二百九十二章 招降 楚王都城墙高耸,建筑恢弘,带着上古遗韵,向来是南方雄城,此时,却赫然变成了一处巨大的战场。 混乱、厮杀、劫掠……血光混杂着怨气冲天,在有道之士眼中,化为一片充满不祥的黑红色劫云,笼罩整个王都。 “之前楚国兵败,城池被破,大军逃散,然后是岳超杀入王宫,旋即本王拿下南门,三万荆军反戈,怎一个乱字了得?” 段玉坐镇城门不动,望着一大片混乱从自己这里开始,慢慢席卷城内。 无论如何,自己这边的三万生力军,配合项无忌手上的残余楚军势力,还有倒戈的万余乌合之众,反击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岳超大军,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入城劫掠之后,任何成建制的军队都会开始分化,号令难统。 说起来,所谓的南楚溃兵、还有‘三万荆军’,在段玉眼中,只是壮声势的而已,基本只有几个头目在此,连他们都很难约束住手下,并且之前就死伤惨重,难堪大用。 唯一的依仗,还是自己带来的军队。 无它,以有序之军,围剿无序之军,纵然敌人占据兵力优势,实际上来看,却是一盘散沙,反而要被分割击破。 “岳超也是够狠,已经放火烧了王宫,并焚烧太庙么?” 天色渐渐转入黑暗,望着那一团巨大而燃烧不熄的火焰,段玉不由叹息。 南楚统治南方多年,到头来王室却落得如此下场。 “不知道轮到我时,又会是何等惨状呢?” 他嘴角微翘,现出对命运的嘲讽微笑。 …… “荆王一统南方,就在今日!” “传我将令,有不听号令者、落队者斩!” “今日若功成,此城乃至整个南方,都是吾等的赏赐!” 秦飞鱼心知自己所率领的生力军乃是这次大战的真正主力,开入城中的同时,不停严肃军法。 当龙蛇精兵狠狠砍了几个脑袋之后,总算将有些骚乱的场面镇定下来。 接下来,不过是定点扫清武宁镇的兵卒。 这些兵卒已经化为劫匪,三五成群,只能算游兵散勇,在成建制的大军面前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 已经杀红了眼,敢拔刀冲过来的,尽数变成了血葫芦,剩下清醒过来的俘虏也是被缴械,押往城外。 整个南区都被清理干净之后,秦飞鱼终于遇到了真正的抵抗。 长街之上,一名大将带领亲兵匆匆赶来:“你们是荆军?来捡便宜?真是该死!” “你是……”秦飞鱼眼睛一眯,想到了之前得到的情报:“武宁镇大将邵棠?杀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仿佛利箭般冲出。 “儿郎们,随某家冲!” 邵棠面色漆黑如铁,带着一波精兵冲上前拦截。 “兵家二重?” 秦飞鱼眼睛都不眨一下,或许在曾经的战场上,兵家二重的大将,又练了精兵防护,简直可以以百挡万。 但在这决定南方归属的战场上,还是有些不够看。 “军气神通——撒豆成兵!” 他呼啸一声,洒出漫天金豆,落地炸开,化为一个个金甲神将。 “杀!” 金甲精兵为先锋,后方兵卒士气大振,又有人数优势,甫一接触,就将武宁镇兵卒杀败。 “邵棠,你命该如此!龙蛇合击!” 秦飞鱼眼睛盯着敌方大将,长枪如龙,忽然出洞。 噗! 血花炸开,邵棠胸前破开个大洞,双目失去神采,高高飞起后落在地面。 “啊……将军死了!” “将军!” 其它士卒见到这一幕立即崩溃,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却是偷偷往后逃跑。 “降者不杀!” 秦飞鱼咆哮一声,又跃上高楼,见到城池中几处南楚溃兵同样在项无忌带领下开始反击,不由心中大快。 …… “荆王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付之一炬的王宫前,岳超听了汇报,面色淡然。 “大帅!” 元鹤与其它几个将领浑身浴血,跪伏在地:“敌人好整余暇,以逸待劳,我方实在不能胜,这楚都已经成为泥沼,还请速速决断!” “罢了……传令下去,大军退出城池,再来与荆王对决!” 岳超纵然自身是降龙伏虎的高手,但对面同样有一个项无忌,若是被对方高手围攻,同样凶多吉少。 此时灭了楚国,焚烧王宫与太庙之后,心里却有一种空落落之感,闻言摆摆手。 见到这一幕,元鹤与几个将领对视一眼,都是心中冰凉。 …… 云中八年,九月。 武宁君岳超破楚王都,焚王宫、太庙,南楚正式宣告亡国。 同日,荆王段玉领兵杀至,一番混战之后,武宁镇不敌,退出城外,大军依旧有四万。 而段玉得了项无忌效忠,收容楚残兵败将,加上自身兵马,号称大军十万。 第二日,命秦飞鱼出城而战,火炮压阵,斩敌千余,小胜而归。 夜晚,星月高悬。 楚王都城头。 段玉当先而立,背后跟着秦飞鱼与项无忌二人。 “王上,今日我方火炮犀利,已挫敌锋,为何不趁胜追击?”项无忌略微躬身,问着。 岳超虽然勉强退出城池,但士卒劫掠已饱,再无战意。 段玉命秦飞鱼出击,又有火炮之利,实际不仅能斩杀千人,甚至能顺势颠覆敌人大营。 白日却放岳超一马,就显得很奇怪了。 “若孤只是要一统南方,自然要趁胜追击,但孤志在天下……纵然在此地颠覆岳超大军,其人降龙伏虎,必可逃脱,而武宁镇拥有三州,根基已立,要一一征服,非一时半刻能够做到!” 段玉仰望星空,缓缓说着。 “王上可是想招降岳超?”秦飞鱼跟随日久,看出了段玉的心思。 “不错,岳超是个帅才,若能得其助力,未来对阵北燕,更多几分把握!”段玉沉声道:“你们可知北方北燕大军南下,已经破了庆国国都?庆王率百官南避,庆国覆灭,几乎便在眼前了……” 庆是北方强国,此时听到其颠覆的消息,秦飞鱼与项无忌神色各异。 正是因为这点,段玉才不想南方大战,平白便宜了北地。 再说,他的道果设想,分封之制,正好应对这种情况:“孤已经派去使者招降,条件优渥,再加上今日之威,想必岳超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项无忌顿时有些心思发酸,眼中紫芒闪动,却没有问出口。 看到他这样,段玉笑了笑:“孤许诺,若岳超肯降,便册封其为宁侯,允开侯国,封建社稷,彦、文定、安州为封地!” 这实际上就是岳超此时的地盘,相当于全面承认既成事实。 此人野心不大,这么好的条件,不可能不答应。 段玉望了望旁边的项无忌,笑道:“孤是个爱才的人,将来征伐北地,多有大战,只要立功,未来分封建国,只是寻常!” 秦飞鱼未来肯定也是要划出一国,为一国之主的。 而项无忌为降龙伏虎的兵道大家,也需要拉拢。 一旦岳超再降,这就一下收获两个当世名将,令段玉多出许多底气。 听到段玉如此说,项无忌心中的酸水才算平缓了一些,望向岳超的大营,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嫉妒。 杀人放火金腰带,诚哉斯言。 这岳超,之前不过一个藩镇,后来起兵,灭了楚国,又打下三州,此时竟然窃国者侯,真是令人羡慕。 当然,段玉不会承认,这是自己内心还有一些同情因素,看这货实在太惨了,拉了一把。 此时再望向岳超军营:“如今,就看岳超接不接受孤的好意了。” 若是岳超还不臣服,那什么都不必说,必覆灭此军,随后攻打三州,夷灭九族。 …… 军营。 岳超巡视一圈后,叹息摇头。 他也是一代名将,自然看得很清楚,今日小败,非战之罪,完全是因为士卒没有了战心。 之前攻城,是憋着一口气,还有为城内的财富所刺激。 而如今的兵卒,虽然撤退出来,但还活着的大多都有收获,不乏吃得脑满肠肥者。 贱命一条的时候,这些兵卒还没有什么,此时难得有了些积蓄,却只想着保全性命享受,再也没有那股狠劲了。 至于逼迫士卒吐出私财,这种事情任何一个将军都做不到,一做就是逼得造反! 他回到营帐,里面文武都在,气氛肃穆。 岳超高居主位,敲了敲桌面上的信笺:“荆王劝降……尔等如何看?” 下面一片沉默,这些将领是捞得最多的,此时一个个神色诡异。 反倒是元鹤,率先开口:“主君可退、可降,但此地兵卒,实不堪战了!” “退?” 岳超似是心里一动。 “主公依旧有三州之地,若退回本镇,以主公神武,无人可阻拦,再徐徐练军,可与荆王一战,只是以我方三州之地,与整个南方为难,实在力有不殆……”元鹤摇头。 “退是一时安生,最后死路一条,看来本君只有一个选择么?” 岳超望着劝降信,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本君已有答复,你派人送去荆王处。” “喏!” 元鹤满脸狐疑,想要从岳超脸上看出什么痕迹,却一无所得,只能恭敬地捧着书信离开。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斗将 “启禀王上,武宁君信使到了,还带来一封密信!” 楚王都内,寒风子来到门外,欠身说着:“信笺已经检查过,并无丝毫问题。” “呈上来!” 信笺密封,段玉灵目一扫,打开看了,顿时哑然失笑,又交给旁边的秦飞鱼。 秦飞鱼接过扫了眼,先是一怔,旋即脸上不可扼制地泛起怒火:“大胆岳超,竟然敢约战王上!” “倒也不是约战本王,只是声明斗将!此人不仅武功不错,也有几分文笔,照孤王推测,不论胜败,此人都会臣服。” 段玉摆摆手,这毕竟是个非凡世界,个人武力有时候能决定许多东西。 一旦对方胜利再臣服,恐怕要求就会更高。 而失败了的话,要求就会降低不少,对日后气运消长更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好处。 不过自己这边,能与岳超过手的,恐怕没有几个。 就连项无忌,都自承不是对手。 而天师若肉身上场,就是一大弱点,元神出窍,又恐怕受军气影响削弱,难以尽情施展。 到了最后,段玉数来数去,发现似乎也只有自己亲自上,才能压服岳超。 他想到这点,秦飞鱼也想到这点,或许岳超自己也明白。 因此这斗将之约,跟对段玉下挑战书无异。 “主辱臣死,是属下等无能!” 秦飞鱼等亲兵大将率先请罪。 要是他们当中能出一个刀枪不入的兵家神话,那必然可以直接压服岳超,但现在么?纵然绑一块上,也只是被岳超一锤一个打发的下场。 ‘这也是我体制中的弱点,未来北上,独当一面的大将都不够,必须得是帅才,还能防备刺杀……也就项无忌与岳超两个能让人放心些。’ 本身就是兵家名将,再配以十万大军,天师之流都难以冒犯。 至于传说么?其破坏力段玉自己都有些无法估计。 但降龙伏虎的兵家大将,毕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帝王,终归应该有些还手之力吧? “降龙伏虎……” 段玉摆摆手,让内侍与亲将们退下,自己来到桌案前,仔细阅读起上面的典籍来。 楚王都到手,好处不言而喻。 并且项无忌归附,就献上了项家的兵家秘笈,与此同时,白家、王宫中的秘藏同样得了几份,虽然残缺,但也有一些启发意义。 “我此时兵家修为,已经到了第三重,军气神通之境,而天师讲究形神兼妙,元神反哺肉身,令我肉身不断强大,气血雄浑,距离降龙伏虎已是不远!” 段玉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为人主者,怎么能够亲身犯险?若是之前,岳超提此要求,他或者不屑一顾,或者直接领兵灭了对方。 不过现在么,倒是刚好成为自己突破兵家的契机与养料! “兵家五重,第一重铸体、第二重练兵、第三重神通、第四重龙虎……能修炼至第四重的,已经是当世名将!奈何,不入五重,成就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之身,终究不算传说!” 段玉隐约有着感觉,黄天与玄天的对拼,是大争之世到来的开始。 而原本禁锢着玄天修炼者的桎梏,也会被暴力破开。 比如,神道与仙道之中,已经各有一尊存在突破传说之境。 那接下来,兵家、儒家之中,或许同样会有人突破! 这就代表着一份气数!段玉想将其牢牢抓在手中。 ‘儒家已经不可能,剩下的唯有兵家……论领兵争战,接下来孤还要一统南方,率数十万大军与北方争雄,资粮积蓄之浑厚,经验之丰富,当世还有谁能超过?’ 当然,修行之中,不仅需要资粮浑厚,突破之时更需要契机。 段玉觉得,眼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开始先用兵家手段,若最后还是不成,那再用道家!’ 以天师修为,并且不会被军气影响的特性,击败一个降龙伏虎的大将,段玉还是很有把握。 毕竟是私斗,并非领军交战。 …… 第二天,秋日高悬,风清气爽。 楚王都之外,两支兵马遥遥相对,忽然听得一声马嘶,一道黑影狂风一般,从武宁君军队中冲了出来。 来人自然是岳超,他身穿百战铁甲,将浑身包裹得密不透风,座下是一匹乌鳞马,高大神骏,要害处甚至有着黑色的鳞片防护,显然有妖兽血统。 “岳某人在此,何人前来赐教!” 岳超手持铁锤,来到阵前,后方的兵卒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不论在什么地方,这样运筹帷幄,又神勇无比的名将,都能有效提振士气。 他声音隆隆,甚至盖过三军。 如此威势,纵然暗自准备,想要策马而出的秦飞鱼,都是不由一时失神,气为之夺。 ‘同样是领兵大将,飞鱼差这岳超实在老远,就连项无忌,都缺了那么一分霸气!’ 见到这一幕,段玉暗自沉吟:‘如此看来,这岳超与其子说不定原本历史上真的有统一南方的可能,只是可惜,他们后来遇上了高玄通与高潜!’ 前世,高潜就是靠着镇压武宁镇发家,他与岳超之子的争夺,几乎可以看作段玉与高玄通的翻版,都是玄天与黄天的较量。 只是从最后结果看,应该是玄天落入了下风。 ‘所以,前世很有可能最后黄天成功入侵,玄天下场凄惨,是以才有了我的重生?来改变这一切?’ 段玉心中念头急转,策马上前:“岳超?!” 看到荆王亲自上阵,双方阵营皆是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 “竟然是荆王亲自赐教,本人不胜荣幸!”岳超大笑。 “我方大将也有不少,比如项无忌,同样是龙虎之才!只是孤王一时技痒……”段玉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自曝其短,大笑说着。 “好!”岳超于马背上一礼:“久闻荆王能阵前演法,这就请教荆王的道术!” “道术?” 段玉笑了笑,蓦然一扯披风。 哗啦! 在披风之下,赫然是一件由诸多鳞片组成的鱼鳞甲,数目不下万片,形制古朴,带着一股凶残之气。 这是楚王宫中的珍藏,楚国有大泽,其中多生妖孽,就有一条蟒妖为祸乡里,后来被剿灭,获得许多蛇鳞。 那蛇已经有了蛟相,十分厉害,死后的鳞片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又十分轻薄,因此被当时的楚王命令高手匠人秘密调制,加入诸多珍惜材料,打成一副‘玄蛟甲’,一直秘藏于深宫。 不过这秘密项无忌也是知晓,武宁镇虽然先入宫,一时也无法搬尽宝库,后来被段玉命人从废墟中挖掘了出来。 虽然这玄蛟甲逊色于岳超的家传宝甲一筹,不过段玉又在里面穿了一层由妖鲲之皮鞣制的内甲,就差不多了。 此时拔出长剑,自有一股咄咄逼人的英气:“孤王勤练武艺,倒也数次上阵而还,此次斗将,先以武功而论!” 岳超沉默,旋即才道:“大业艰难,纵然开国太祖,也少不了亲上战阵之时!荆王之心,令人佩服!” “正是此理!” 段玉手上的长剑一震,散发出寒光,明显也不是凡品。 “王上用剑?” 岳超有些诧异。 军阵之中不是单打独斗,拼杀在第一线的猛将,用剑的极少。 “这次并非两军交战,只是斗将,本王却要占点便宜了!” 段玉笑了笑,忽然一策马。 “好!” 岳超双腿一夹,座下乌鳞马嘶吼一声,同样发起了冲锋。 “驾!” 两匹马越冲越近,几乎化为一道直线。 双方观战的将领兵卒,则是纷纷紧张地望着这一幕。 两边最高统帅的对决,胜败足以彻底影响任何一方的士气。 十丈距离眨眼即过。 终于,两匹马交错,岳超奋起一锤,段玉则是轻飘飘飞起。 砰! 锤影落下,毫不客气地将段玉的坐骑砸成了肉饼。 半空中,段玉凌空一剑,一道光芒闪过,乌鳞马痛呼一声,纵然有着鳞片防护,马腿上也是出现一个老大的伤口。 “黑龙?!” 岳超惊呼一声,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脖子。 乌鳞马极通人性地回转本营,自有专门的马医上前诊治。 “若你继续乘马追击,或许就胜了!” 沙场之上,段玉持剑而立,望着岳超做完这一切,缓缓道。 “本人爱马成痴,令荆王见笑了!” 岳超神色一肃:“更何况……欺负坐骑不行,岂非胜之不武?” 虽然话是如此说,但段玉心中还是摇头,轻叹一声:“小心了。” 身影一闪,脚下黄沙飘飞,倏忽间掠过数丈,来到岳超面前,一剑刺出。 岳超横锤格挡,举重若轻,仿佛再挥舞数个时辰都是犹有余力。 两人眨眼间过了十几招,没有一次锤剑相交。 “剑走轻灵,是为消耗,但想不到那岳超已经将锤法练到了大巧若拙的境界!”秦飞鱼见到这幕,感觉无数灵光乍现,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前顶替段玉而战。 砰! 一声闷响,两人终于分开,段玉望着手上不停颤动的长剑,心里顿时有了底:“我故意试探,这龙虎大力,果然比我天师元神反哺的肉身胜上一筹……” 第二百九十四章 突破 锤剑相交,观者无不发出惊呼。 毕竟岳超一身龙虎神力,有目共睹。 段玉却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虽然并非降龙伏虎,却是军气神通巅峰,又有元神反哺肉身,距离此境界只差一线! 此时一击不利,顿时右手一洒,漫天金豆化为精兵。 “王上可要换剑?” 岳超大笑一声,右足一跺,四周土壤炸开,浮现出一个个黑铁般的精卒。 他是兵家四重,自然早就掌握了军气神通! 并且,这数十铁甲精卒,似乎比段玉的兵卒还要精锐三分! “果然……有些麻烦!” 段玉一皱眉,随手掐诀,地面开裂,一根根藤蔓浮现,交缠成图腾柱的样式。 一圈圈光芒洒落,化为增幅之力,加持精兵之身。 “这是……白家的上古战争秘术?” 岳超瞳孔一缩,旋即赞叹:“王上将道术与军气神通秘术融合至此地步,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砰砰! 说话之间,金色与黑色的洪流,已经凶猛地撞击在一起。 有着上古战争秘术增幅,段玉的精兵总算能维持住阵脚,与岳超的精兵打成平手。 不时就有黑色或者金色的精兵被打坏,化为一粒粒金豆或者铁豆,落在地上。 “喝!” 岳超爆喝一声,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 哗啦啦! 恐怖的气血流动从他身上传出,仿佛有着一条长江大河再他体内流淌,浓郁的气血之力如同火炉,笼罩蔓延开来。 “好可怕的气血之力,如此武功,我等元神一旦进入三丈之内,立即如同千刀万剐啊!” 观战的寒风子与白云道主对视一眼,不由色变。 此时的岳超,仿佛化身上古蛮兽,黑色的巨锤轻灵如针,带动劲风,形成一个漩涡,不仅将他守护在内,更是将大量精兵笼罩而入。 噼里啪啦! 这些金甲劲卒被卷入之后,立即化为一粒粒豆子,相继炸开。 “好!” 段玉大笑一声,手中长剑却突然变了。 剑刃破空,发出嗤嗤声响,带动狂风,隐携惊雷,竟然丝毫不比巨锤逊色。 仿佛他掌握的,并非轻灵的长剑,而是同样的巨锤。 武道之中,举重若轻已经是十分玄妙的境界,而举轻若重,更是匪夷所思。 噗! 终于,剑尖与铁锤再一次交集,发出如中败革的声响。 气浪席卷,周围神通所化精兵尽数碎成齑粉。 岳超昂扬立于远处,段玉的身影却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而出。 “王上?!” 秦飞鱼等人大惊,刚想策马救驾,就听到段玉痛快淋漓的长笑:“好!再来!” 他脚下一点,顿时止住退势,长剑一抖,竟然毫无损伤,再次冲上。 砰! 剑锤相交,段玉身影再一次飞出,于半空中一个轻灵的旋转,举轻若重,仿佛手持开天巨斧,当头劈下。 岳超举锤格挡。 砰! 又是一锤,气血之力宣扬,竟然连普通人都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从段玉、还是岳超身上传来。 “好!再来!” 砰! 砰砰! …… 秦飞鱼等人望着岳超一次次将段玉击飞,心中的焦急却慢慢平复下来。 特别是秦飞鱼,望着这一幕,眼中大亮,若有所悟:“王上是在……借岳超之手突破?!兵家四重,降龙伏虎,龙乃精神,天师元神足矣,虎乃肉身,此时就是借着岳超,仿佛捶打百炼精钢一般,锻造肉窍?” 他也是第三重军气神通之境,自然看得出端倪。 只是,若换成他上场,就根本没有这个效果,因为他连岳超三招两式都接不住,纵然接住了,只是震荡肉窍,精神不得突破,还是没用。 段玉不同,他早已降龙,只差伏虎! 而此时,就是借着岳超之手,狠狠磨练肉身这头猛虎,将杂质排出,彻底掌握。 “元神反哺肉身,实在可怖!” 寒风子望着这一幕,眼中同样满是羡慕。 换成普通兵家高手,硬拼如此多招,恐怕不仅是震荡身体,拍出杂质,连骨骼筋脉都会被震碎! 但段玉不同,有着天师元神反哺,他的肉身就经历了不断毁灭与重塑的过程,真正在锻炼一副钢筋铁骨! 即使换成白云道主上,虽然元神可以做到这点,但肉身不行,也是被岳超一锤成酱的下场,修补都来不及。 可以说,这是只有道兵兼修,并且到了极高境界之后,才能出现的奇迹! “不仅如此……岳超只是降龙伏虎,纵然肉身极强,也毕竟不是金刚不坏,这就有着极限……一次次累积起来,虽然微小,但他可没有王上的天师元神修补!” 白云道主看得更深一层:“这就是一场天师元神与降龙伏虎恢复力的比拼,僵持下去,岳超必败!” 砰! 噗! 在几人目光转动中,场中的段玉与岳超已经交手不下百招。 岳超本人,就是降龙伏虎最好的老师! 每一次震荡,在段玉感受中,都仿佛铁锤一般,将自己已经十分完美的肉窍捶打,将杂质从皮肤中排出,带着一丝丝污血。 而天师元神立即转化,反哺元气,令他不至于根基受损。 如此数十次,上百次之后,他再次内视,就可以发现通体根骨晶莹如玉,筋脉如铁,拉伸之间,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巨力。 ‘这境界只是基础,接下来就是铜皮钢筋铁骨,炼体金刚,刀枪不入,永不枯竭?’ 一种明悟,顿时在段玉心中生成。 令他知晓,在岳超的‘协助’之下,自己已经真正突破了降龙伏虎的门槛,甚至触摸到一丝兵家传说的真意。 “岳超,孤还有一剑,你若接下,便算孤输了!” 段玉身在空中,影似轻鸿,发出一声长啸。 筋骨一动中,一股可怕的龙虎之力就落在右手,化为一道璀璨的剑光落下。 “这是……” 这剑光惊天动地,宛若闪电,岳超神色顿变,再次举锤格挡。 砰! 一声轻响。 不论再怎么加持防护的神兵利器长剑,此时也是寸寸碎裂,化为一堆废铁。 但下一刻,感受到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巨力袭来,岳超终于被迫离开原处,脚下连连浮现深坑,不断后退。 等到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经站在三丈之外,一排深厚的脚印,从原处的巨坑凹陷中一路蔓延。 “降龙伏虎?王上天纵之姿,我输了!” 岳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旋即拜下:“臣岳超,拜见王上!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眨眼之间,胜负就分,岳超跪地请降,这一切都令两边如坠五里雾中。 不过呆怔过后,秦飞鱼等人发出欢呼,元鹤那边见到主帅都降了跪下,也纷纷跟着趴伏在地。 “呼!” 段玉立定不动,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如箭飞刺虚空。 心知光论武道,自己实际还是不敌岳超,纵然此时突破兵家四重也是一样。 他之败,只是败给了自己的天师元神! 毕竟自己元神有着南方大半气运补充,元气充沛至不可思议的境地,随伤随补,绝无匮乏之虞。 而岳超毕竟没有臻至金刚不坏的传说之境,自己之前每一次扑击纵然杀伤微弱,但积少成多,还是令他有了些内伤。 岳超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见到段玉突破,立即请降。 ‘说起来……我虽然没有正面动用元神,但还是暗中靠着天师的恢复力……’ 段玉暗中撇撇嘴,不过都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朗声道:“岳超你投孤,孤心甚慰,今封你为宁侯,许开国,封地为彦、文定、安三州!” 对于一个新败之将,居然还有此厚赏,自岳超以下人人心服,都是感激再拜:“谢王上!” 如元鹤之流,更是心里暗想:‘荆王麾下的士大夫卿,就可自行任命文官武吏,征募私兵……开国侯更是不同,只相当于认了荆国为宗主国而已,大善!日后若有变,再反了他也不迟!’ 这种全面承认既成事实的做法,当然可以最低限度地减少反抗,但实际上效果么……呵呵,与饮鸩止渴也是无异了。 在段玉看来,虽然岳超降服之后,自己可以说一统南方,但实际上只是与各个势力达成妥协,变成南方总瓢把子一类的盟主,所谓臣服,只是暂时的停战契约而已。 若是自己在北方大败,不论越侯、还是宁侯,说不定都会反咬自己一口。 ‘不过我要的,就是最快速度统一,哪怕只有大义名分!’ 段玉心中暗自想着。 吼吼! 此时气运似乎有异,他抬头而望,就见得自己的黑蛟嘶吼一声,平地似起惊雷,黑蛟腾空而起,没入云中。 再出现之时,已经头生二角,腹生四爪,每爪三趾,欢快盘旋于他头顶,汲取着南方气运。 受此影响,段玉识海之内,螭虎印同样嘶吼一声,整体渐渐化为赤金色。 “金无足赤,十足赤金,代表五转天师修炼快到巅峰了?” 段玉若有所悟:“若炼气要突破传说,恐怕非得统一大半天下才可……”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南方 云中八年,荆王逼降吴越王后领兵西征,连战连捷,先破费衡,再斩反王高玄通,旋即北上参与楚王都之战,岳超败北,臣服为宁侯。 这一系列战役,顿时震惊天下。 虽然自从数年前开始,天下渐乱,明眼人都知道到了革鼎之时,而北方也大事迭出,但跟已经一统的南方相比,还是慢了一步。 纵使此时北方论田亩、人口、文化都要远胜南方,但一个分裂,一个一统,可以动用的力量与声势便不可同日而语。 白手起家,之前默默无闻的荆王段玉之名,更随之轰传天下,被不知道多少人传诵研究着。 虽然其制度广为北方仕林诟病,但非凡者乃至真正人才,哪个不希望获得自己的封地,世袭罔替,作威作福? 因此伴随着段玉的威名与战绩流传,北方越来越多的人与世家或者为名利吸引,或者为战乱所迫,纷纷渡河南下,投奔的主要对象,就是荆王段玉! 楚王都。 经过一番乱战之后,岳超率军回归本国修养,已经答应来年派兵助战。 而段玉则是将治所搬到了楚王都,将其改名为‘荆阳’,准备作为自己日后荆国的王都使用。 因为气候已经进入秋冬,也没有做什么大事,首先是整编军队,稳定城内秩序,还为楚王一系收尸,并祭祀历代楚王,这都是为收揽楚人之心。 接下来,则是安抚平定下来的南方各州,委派士大夫卿就封领地,命令安抚流民,组织生产等等。 连番大战,令原本富庶冠绝诸州的韦州彻底残破,幸好底子还在,只要一代流民军屯,大体就能恢复元气。 也幸好,到了严寒的冬季,没有引起瘟疫流传,等到了云中九年,一切就渐渐上了正轨。 初春,万物勃发,道路两边芳草萋萋,偶尔可见几朵野花。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前往荆阳的道路上。 “胜儿,你马上就要见到你父王了,开不开心呢?” 重重防护的马车之中,越姝哄着儿子,又问外面的小菊:“到了哪里?” “启禀王妃,已经到达王都卫城,最多中午,就可以进入都城了!” 小菊乖巧的声音传来。 ‘真是不可思议呢……’ 越姝掀开窗帘,望着外面开始恢复生产的田垄,美目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作为一名吴越封君之女,她小时候是听着楚国的恐怖长大的。 但想不到,只是区区几年,南方形势大变。 不仅楚国灭亡,甚至就连原本的吴越王,都臣服在她夫君之下,成为了越侯,更是已经退位给儿子! 而整个南方,也已经在段玉权柄统治之下。 这一切,不仅令她如在梦中,整个越氏都是措手不及。 想不到,当年区区一点投资,竟然获得了如此丰厚的回报。 如今的越氏,已经变成了荆王的铁杆支持者,不仅封地一再扩大,更肩负着监视越国的重任。 甚至有传言,荆王日后会允许越氏开国! 可以说,真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原本这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越姝也应当无忧才是。 但此时,脸上又泛起一丝忧愁之意,偷偷瞥了马车之后的一行人。 这一行人之中,既有着于静白,也有一名刚刚从云中岛来的少女,赫然是叶知鱼! 虽然这个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只是寻常,王者更不可能只有一妻,但那种青梅竹马、相濡以沫的情分,还是令越姝起了浓重的危机感。 这一次搬迁,越氏不仅出人出力,更是搜拢了数十个美貌的南女同来,作为越姝的‘娘家人’、‘媵妾’,要助其固宠的心思不言自明。 而吴越国贵族,对此更是热切无比,就连越侯公室都塞了一个嫡女过来。 在荆王统治南方的时代中,原本的吴越贵族为了争取更多利益,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感受到窥视的目光,叶知鱼面色不动。 望着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巍峨城市,却有着一丝茫然。 纵然早知道大兄其志远大,却想不到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日头正中,长长的一行终于来到荆阳城门。 在那里,段玉与秦飞鱼等人,早已等候着了。 先是繁琐的礼仪,旋即接了王后入宫,再大宴群臣,吵吵闹闹直到深夜,段玉才有闲功夫,私下接见叶知鱼。 数年过去,叶知鱼炼气养身,倒是还如二八年华,并且赫然突破入了元神之境,令段玉都有些微微的诧异。 “东海云中岛,如今怎样了?” 他顿了顿,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问着公务。 “托王上威名,一开始虽然有些波折,但后来不论出云还是海宋,都不敢怠慢……” 实际上,在之前段玉还未发迹的时候,各种明枪暗箭,当真数不胜数,其中艰辛,又岂能数句说完? 只是叶知鱼毕竟不是凡俗女子,哭诉委屈之类更不是她的风格。 “如此就好……” 段玉顿了顿:“我准备将云中岛整个送给你,云中君之号同样如此……” 至于云中纪年,或许也该改一改了。 毕竟一统南方,马马虎虎也可以称帝。 还别说,最近臣子之中,劝进之风越来越盛,这可是拥立大功,没有一个愿意错过。 “云中君?” 叶知鱼一怔。 “是的,希望你喜欢……云中岛毕竟太小,将来还要再开拓一番,从东海诸国身上割块肉下来!” 段玉笑了笑。 实际上,作为起家时的名器,云中君意味非凡。 纵然之前称王,都是沿用云中岛年号,就可见一斑。 叶知鱼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明明那么委屈,都可以承受,此时却不由眼眶一红,泪水飞溅…… …… 第二日,起得有些迟的段玉召众人议事。 议事厅内。 段玉身穿王服,高居九重,望着底下项无忌、秦飞鱼、郭百忍,李玉龙、原六郎等重要文武。 项无忌与众人一起行礼,感受着上首冥冥的气机,心里不由大凜:‘王上愈加深不可测了!’ 一阵山呼过后,段玉摆手,说着:“王国新开,诸位务必用命,百忍,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将情况跟各位大体说说吧……” “为王上效劳,谈何辛苦?” 做了丞相之后,郭百忍留了长须,颇有些羽扇纶巾的味道:“南地可分二十州,昔年南楚有十二,吴越占四,陆浑、肥、鼓等小诸侯国再占其余之四,如今王上一统南方,册封越、宁、陆浑、肥、鼓等侯伯之国,吕、施、张等西南小国也纷纷请降……这里有十一州,暂且不论,真正掌握在王上手中的,共有九州,为桓、韦、英、交蛮、中交、洨、遂、南句、苓……” 这核心掌握之地,只是之前南楚的大半,甚至其中同样有不少段玉册封的士大夫卿。 因此论实际权柄,段玉觉得,自己或许连内乱之前的楚王都还要不如一点。 没有办法,这就是分封制的弊端。 但若自己要尽灭封君、诸侯、实行大一统,那就不可能这么快一统南方,起码还得再大打数年,杀人无算,坐失良机。 所以,只能说有利有弊。 若光从自己角度出发,还是利大于弊的,当然,坑了后代什么的,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儿子可以坑爹,当爹坑儿子的时候,除了忍着之外也没有其它法子。 郭百忍的声音继续道:“这九州,共计二百零七县,按照之前楚廷记载,有民二百多万户,田五千万余亩……当然,经过战乱,或许十不存六七,各县田地与人口数量,还需要时间一一检定……” 破坏最严重的地方,像韦州这样的,大战连绵,百姓十不存一都有可能,而其它受到战乱波及较小的,很快就被稳定,则是可以保留数分元气。 “荆阳方面,按照王上的旨意,收容流民,清理田亩,化为军屯,目前已经收容十万。粮食方面,得到南句与越国的支持,尚可撑到收获……” 段玉闻言,叹息一声:“百姓艰难,孤有意一统天下,还黎民苍生一个朗朗乾坤,但北方事急,南方兵马准备得如何?” “启禀王上!” 大将军秦飞鱼出列道:“臣与项无忌将军平定韦州,招亡纳叛,得楚卒四万三千,原本的荆军重新归入队列,又招募青壮训练,共计五万。” 这十万大军,就是荆王维系王座的大部分本钱了。 “若是孤准备争战北方,起码需要大军三十万!安抚流民这一类,必须数年才见成效……如今只能靠各封臣出力了。” 越国至少能出五万兵,而宁国同样可出大军五万,这是他们身为仆从国的义务,还有一些零散封的伯国,加起来也有四五万人。 除此之外,段玉手下的士大夫卿们,凑出一支五万的杂牌军,还是可以的。 这就是三十万,勉强能去北方征战了。 段玉眸子一转:“原六郎,李玉龙!” “臣在!” 原六郎一直作为水师统领,在南句练兵,此时也将一支精兵练了出来。 “孤任命你为荆国水师大都督,李玉龙为副都督,将南楚残余水师尽数整编,再招募一番,凑足五万人,封锁天河!” 未虑胜,先虑败,只要掌握水师大军,封锁天河,则南方可安,毕竟战马不会游泳。 第二百九十六章 流民 庆国。 一小队草原骑兵策马于大道上奔驰,不时射杀周围躲避的庆民为乐。 若是遇上逃难的流民大部,更是不断以死亡驱赶,令他们互相践踏,乱成一团,望着这幕大笑不止。 ——自从庆都被破,庆王崔山仓惶南逃之后,这一州就尽数成了胡人的猎场。 成群结队的胡骑倾巢而出,肆意劫掠、屠杀……将好好一片沃野千里化为了人间炼狱。 草原游牧民族,习惯以天地为牧场,既然不必定居,那自然也不必安抚流民,组织生产。 北燕是半汉半胡,而草原骑兵则是彻底的胡人。 因此,大破庆国之后,首先想到的还是老一套。 这同样是之前大夏龙庭放心让北燕搅乱天下的原因,只知道破坏,不知道建设,是不可能集聚王道之气,成就真龙的。 他们也不会好心到提醒北燕,要收编庆人降卒,作为辅军,任用士人,开启庆人耕种,胡人征战的模式。 “好了,阿依达,按照大将军的命令,我们不仅要杀人,还要捕捉一定数量的奴隶!” 就在胡人铁骑尽情屠杀的时候,一名百夫长发话了:“我们需要足够的人手,为我们耕种、编织衣物、冶炼铁器!” 奴隶也是财富的一种,在草原上比金银更加通行与方便。 “哈哈……百夫长,这些庆人人太多了,我们只有十几人,不好好恐吓一番,怕是吃不下啊!” 一名骑手舔了舔弯刀上的血液,狞笑着回答。 流民群速度很慢,他们策马紧跟,远远射箭,纵然对方上来拼命,也可以从容离开。 这是草原人野战百胜的风筝战术。 但要捕捉奴隶,就必须深入人群,便很危险了。 因此,先杀散一波,再从容捕猎,或许是伤亡最小的方法。 在这个过程中,庆国人会因此死伤多少,却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嗯?你能想到这个道理,不错!很不错!” 百夫长一怔,旋即有些惊喜,这个阿依达,不是脑袋里只有肌肉的莽汉,值得培养一二:“我们草原上的部落,很少超过一万人口,而在庆国这里,一个乡村就有这许多人,实在太多了,必须杀掉一些,统治才能稳固!除此之外,还要像驯狗一样驯服他们,获得足够忠诚的奴隶!” 这自然不是他们想的道理,而是来自北燕上层的指示,或者说……来自正阳道! 毕竟南方大夏龙庭谋划几乎彻底失败,只有靠北燕之力了。 掳掠一把就走的模式可不行,必须培养一批带路党。 这些时日以来,北燕占领区的政策,相继出现了转变。 对于段玉而言,这并非一个好消息。 “百夫长说得是!” 阿依达答应一声,弯弓如满月,一箭射出,正中某个流民的背部。 这流民吐血倒了下去,引起一阵惊呼,周围人跑得更快了。 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出自同一个村落,扶老携幼,还有大量的家当,手提肩扛,富裕些的还有毛驴与牛车,但速度还是太慢。 就好像一块块走动的肥肉,根本抵挡不住后方的饿狼。 “再冲进去杀一波,就该散架了!” 阿依达大叫着,策马前冲。 咻! 就在这时,一枚石子破空,正中他的太阳穴。 阿依达眼睛一黑,从坐骑上倒了下来。 “北虏受死!” 一名高高瘦瘦的年青人大吼一声,他嘴角还有绒毛,年纪不大,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手底下的功夫却是不错。 之前飞石砸人,随后弯弓搭箭,连珠箭发,竟然还有一手精妙的箭术。 “走!” 看到周围几个同伴落地,百夫长心中惊疑不定,蓦然勒转马头:“这是中原的武林高手,我们人太少,回去叫上更多人来围杀!” 这一个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民精壮有了主心骨,就不好打下了。 …… 踏踏! 马蹄远去,胡人踪影消失不见。 大群流民这才安定下来,救助伤者,一片哭嚎。 “唉……” 见到这一幕,张野张子恒不由长长叹息一声:“我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一世!” 当下来到一辆牛车前:“娘,胡人怕不是要来报复,趁着此时早走为妙!我听人说北方大乱,南方倒还算安稳,有荆王崛起,平定江南之地,或可安居。” 恍惚十年过去,这个当初段玉随手救下的一家子,在二道村倒也享受了数年平静,但随着胡人南下,还是再次被逼着走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 好在此时的张野已经长大成人,又学了一身武艺,功夫几直入宗师,总算能保得一家平安。 “南方?” 牛车之上,一个中年妇人想了想,道:“既然之前你与祖宗都说如此,为娘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好说呢?” 牛车上除了一些财物外,关键还有一块神木牌,似乎是用一整块树心雕刻而成,又用红布裹了,保管得十分妥当。 张家与其他农户不同,也算家学渊源,曾经有一任祖宗做了土地,后来土地庙宇被毁,托人带了话来。 张氏等到安定,就将土地神寻回,做了家祀的祖灵。 虽然这灵实力低微,但对后代还算照顾,不仅令其丰衣足食,更暗中寻了武艺来给张野习练。 到了此时,果然派上用场。 只是,张野与张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想象得到,那位平定了南方的荆王,就是曾经有大恩于张氏一家,还给张野取字的段玉! “请娘放心,孩儿有一身武艺,听闻荆王是个爱才之人,以武取士,还能世袭,总不会委屈了娘亲!” 张野听了,却是兴奋之色一闪而过,又转为满腔恨意:“总有一日,孩儿要向这胡人复仇!” 张氏不由担忧道:“此去能平安,娘就别无所求了,你还是莫要再想着上沙场立功,老老实实地耕田种地,再娶一房媳妇,比什么都打紧……” …… “为渊驱鱼,不过如此了!” 南方,风陵港。 段玉来此,见着大批庆人南逃,不由满足地叹息一声。 胡人在北方名声残暴,大开杀戒,后果就是数万数十万北人南逃。 虽然对于北方而言是悲剧,但对于南方而言,却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不仅能汲取北方更为先进的技术与文化,更可获得大量精壮人口与财富。 在这个时代,能远行的,要么有钱,要么足够精壮,否则这千里迢迢,就是不折不扣的死亡之路。 北方的水师几乎就是个悲剧,更何况此时北燕还没彻底灭亡庆国,饮马天河。 因此,在段玉下命之后,原六郎与李玉龙两个就带着南句与吴越、南楚水师,封锁天河要害,同时尽力向南方运输流民。 这当然不是无偿的,南方经过战乱,百业凋敝,田地抛荒,正需要大量劳动力来恢复。 而无法赎身的流民,就只能签订一份三年的无偿劳动契约,成为段玉军屯计划的一员。 好在契约中,规定三年后他们就可按比例获得田亩收益,十年之后,所耕种田地无偿赠送,总算不是一辈子包身工的命。 “看来……大计可行,将战场选在江北,纵然一时不利,也有天险可偏安!” 段玉望着繁忙的港口,维持秩序的大军,不由笑了,旋即神色又转为肃穆。 若是正常的争霸天下,北方混乱,他已经一统南方,那此时几乎可以称帝,混元宇内也有六七成指望。 但很明显,正阳道主统帅下的北燕,可不是什么正常的政权。 甚至,此时若自己被斩首,霸业顷刻间就会崩溃。 以对方雷劫不灭的传说修为,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个诱惑? ‘但是……我此时反倒希望你来了!’ 段玉内视识海,只见五转巅峰的赤金螭虎印周围,还有两道金色符箓,与金印相得益彰,有着能量交互。 五转金符! 虽然其制作材料很难获得,但段玉穷搜楚王宫珍藏,还有整个南方,还是凑足了两份的原料,炼制出两张金符! 一张五转金符,几乎可以肯定灭杀一位呼风唤雨的天师。 两张齐下,即使正阳道主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雷劫对于雷劫不灭的高手而言,就好像一柄刀。 被刀砍了一次不死,不代表多砍几刀就不会死,更何况,一个人受了刀伤,总得修养一二,才能彻底康复的。 若正阳道主敢来,那拼着十万大军,还有这蛟龙的气运,段玉也要将其覆灭在此! 毕竟是主场,有着种种便利。 一旦杀了此人,北方眨眼可定,自己必能因无上天功而获得晋升! 这也是段玉为何北巡至此的原因之一! ‘以身为饵,毕其功于一役!’ 段玉目光幽幽,回转行宫。 …… 深夜。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蓦然走来一个道人。 他丰神俊朗,一举一动间皆带着飘然出尘之气,不似凡俗。 此时望着风陵港内的万家灯火,眉头轻轻蹙起。 手中,一张黄色书页嗡鸣着,忽然裂开,涌出一丝丝鲜血。 “心血来潮,再加地书示警?” 正阳道主望着行宫方向,喃喃一声:“未至传说,却有威胁传说之能么?果然有趣,不愧是天机的最大变数!” 他转身,融化在清辉的月色中,四周寂寥,没有一人知道他曾经来此。 第二百九十七章 北伐 北民南下,来的不仅是地主富户,更有庆国朝廷的使者。 在风陵渡的行宫之内,段玉与秦飞鱼一起,召见庆国来使,神色都有些怪异。 特别是秦飞鱼,几乎是看着段玉做到庆国的巡城银章,现在又见连庆王派了使者过来,滋味实在复杂难言。 “臣崔禄,拜见荆王千岁!” 崔禄毕恭毕敬地行礼,面白无须,身材肥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 事实上,此人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善于言谈,还是庆国的王室。 作为这次出行的使者,自然也是清楚荆王之前身份的,甚至当初段玉威震庆都之时,他就有所耳闻,却一点都没有尴尬之色,仿佛将这一切选择性遗忘了,一板一眼地行礼。 “平身!” 段玉摆摆手,命人接过递上来的国书,扫了一眼,顿时笑了:“崔山向孤求援?” “胡人势大,我王为神州气数,愤而抗击,纵败也非战之罪,庆国百战之军仍在!庆国与荆国,实是一衣带水,唇齿相依!今庆国大难,来日荆国又岂能逃?还请速速发兵助之!”崔禄不卑不亢地说着:“若荆王想隔岸观火,我主大不了降了胡人!” “果是能言善辩之使臣,唇齿如刀啊!” 段玉端坐不动,赞了一句。 越是色厉内茬,没有底牌与自信者,谈判时就越是喜欢虚张声势,甚至疯狂欺诈,这道理他早就明白。 此时面色淡薄,望着崔禄表演,顿时就令气氛一滞。 片刻之后,段玉才说着:“若庆王降胡,那便是千古罪人,未来必被丹青史书铁笔记载,遗臭万年!” 崔禄默然不语。 降胡,这实在是最坏的出路,更何况,庆国与北燕仇深似海,没有多少和解余地。 否则,之前打成尸山血海,岂不都成了笑话? 纵然崔山肯降,北燕也不一定肯要呢,正如段玉不要南楚王室,让岳超代他干了脏活一般,北燕要占领庆国,怎么能容忍庆君存活? 正是知晓这些,又对北方实在绝望,崔山才不得不向南方求援。 对于他而言,这简直是耻辱中的耻辱! 实际上,段玉见到庆国的使者,倒是对崔山刮目相看了。 此人做了这么多年王者,算是历练出来,颇有几分勾践忍胯下之辱的味道。 对段玉而言,崔山都肯折节求援,他又怎么会纠结于过去之事? 纵然是之前,也是自己占了便宜,而崔山狠狠吃了一个闷亏。 面对失败者,胜利者还是很有风度的。 因此就道:“孤有意统一天下,必然北伐,不知庆国国君准备如何?” 得南而望北,是最正常的事情,崔禄没有什么意外,但身躯还是不由一颤:“小臣……小臣……” 北有胡人南下,南有荆王北伐,庆国此时绝对已经到了生死之局! 更为悲催的是,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 这就是地处中原,四战之地的悲哀! 历来天下大乱,枭雄王者都是占据四方一角,后方无忧,方可兴起,再窥视中原,是同样的道理。 中原虽然四通八达,但一乱战,立即处处烽烟,连一处安稳的后方都没有。 庆国之前强盛之时,固然四面出击,威风无比,一旦落入颓势,没有战略纵深的弱点就暴露无遗。 “你也不必再说什么!” 段玉起身,负手而立:“庆王此时还有两州,可去王号而降,孤册其为庆侯!领一州为封邑!” 这的确是最后的善意,若崔山不接,那领兵打过去也是一样。 “去王号?领一州?” 饶是之前早有心理准备,崔禄还是不由浑身一颤。 这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庆国全盛之时,可是有着七州精华之地,雄兵数十万,镇压四方的啊! 如今,却只能退一州自保? 这反差,也不知道王上能否忍受? 崔禄冷汗淋漓,却是清楚,若是王上不答应,立即就没有丝毫活路。 这一南一北的大军,会如磨盘一般,将庆国整个磨碎,所有王室尽皆屠戮。 纵然史书上,比这还恶劣的局面,也几乎绝无仅有。 等到满头大汗的崔禄离开之后,秦飞鱼就笑了:“王上条件的确有些苛刻,崔山未必会答应!” “难道他还以为能够保有原庆国之地么?孤虽然行分封之制,却也不是傻子!” 段玉之前虽然分封出去大块土地,但无论是越侯、还是宁侯、乃至其它诸侯伯国,实际上都是他们控制在手的地盘。 难道自己辛苦打上北方,是给崔山复国的?开什么玩笑呢? 给他一州,还是看崔山掌握了一定实力,并且有着威望上了。 “并且……崔山还有其他路好走么?胡人怕是连一州都不给他呢!” 段玉嘴角浮现狞笑,继续道:“更何况……纵然他不配合,孤就无法去北方了么?” 这么一说,秦飞鱼顿时一滞,又眼睛大亮:“莫非王上实际准备的突破口是……东陈?” 北方此时一片乱战,庆国居中,东为东陈,西为西戎诸国,北燕与草原位于更北方。 西戎那边道路崎岖,并且太过混乱,段玉不作考虑。 而庆国直面胡人兵锋,也并非什么善地。 若大军要登陆,自是东陈最佳。 毕竟,南方与东陈,也就隔了一条天河,只要借道越国之北的陆浑、肥、鼓等伯国就可。 并且,还可以走海路,双管齐下。 “这是大战略,孤还要再斟酌一二……” 段玉笑了笑,心里却是有些遗憾。 自己在这里当靶子,正阳道主居然硬是不上钩。 这就令速战速决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了。 ‘说起来,还是一个玄天与黄天博弈的问题!’ 虽然有着群臣进谏称帝,但段玉放出心意,以德望不足婉拒了。 这是真的拒绝,不是什么三让三受的戏码。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自己,还占不到天下气运五成! 要称帝,起码也得占据五成以上,才叫马马虎虎。 这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祭祀的问题。 真龙天子,天之臣子也,必祭天祷告! 大夏龙庭图谋复兴再起,就是希望一统大陆,以真龙天子的身份,携人道而犯天道,废了玄天之祭,改祭黄天。 如此一来,黄天气运大涨,必能深邃地影响这个世界,玄天就一败涂地。 到时候,自己这个玄天头号马仔肯定没好果子吃。 同理,虽然北燕落在正阳道主手中,但此国纵然侵吞草原,击破庆国,北方却还有西戎诸国,乃至东陈大部未下,天下十成,最多占了三四成,比此时的段玉还要不如。 这种程度,纵然祭祀黄天,撑死了也就与上次的高玄通一般无二,都是天魔解体一般,自损根基的法门。 一旦不能速成,立即就要大败。 正阳道终究不是北燕王室,甚至需要联合大夏才能掌控国势,想冒然推动这点都不太可能。 除非……北燕正式一统天下,证明了自己的‘天命’,才能违反传统的力量,悍然废除玄天之祭! 而自己不同! 只要一满五成,就敢登基称帝,祭祀玄天! “若是拿下东陈那一块,就差不多了” 段玉眸子里有着野心。 这就是为何自己舍弃许多,也要快速统一的原因。 只要牢牢占据这个大义名分,再祭祀玄天,黄天就几乎必败无疑! ‘可以想象得到,若我登基,一定是天塌地陷……什么正阳道主、大夏龙庭,都要疯了一般地前来阻止!’ ‘并且,也有可能直接开启双天的大决战!’ 段玉对此十分自信。 自己称帝之时,就是玄天与黄天刺刀见红的时刻! 为了筹备那一日的到来,还需要多多准备筹码才是。 又踱了几圈,这才令着:“宣……项无忌觐见!” “宣……项无忌觐见!” 外面的内侍口口传唱,声音远远传播开去。 没有多久,项无忌急趋而入,一丝不苟地行礼:“臣项无忌,拜见王上!” 虽然他是降龙伏虎的大将,但王上同样也是,并且还是天师! 不论国家大势,光是个人实力,就将他吃得死死。 而且,项无忌毕竟是降将,觐见之时,就有些忐忑。 段玉笑问:“你见到岳超领宁侯,可是心中不服?” “臣不敢!”项无忌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叫有怨望,光凭这一点就可赐死! “不必怕,封侯建国,哪个不愿?这是人之常情!” 段玉宽慰道:“你之前尽心竭力,辅助收编楚卒,也是有功,孤封你为征北将军,领兵十万,渡河入庆!” “谢王上,臣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项无忌五内如焚,连忙回道。 “嗯……好好做,你是孤的封臣,比岳超更亲近一分,未来纵然在北地开国,也不是梦想!” 段玉笑眯眯地,开出了条件。 放眼天下,有哪个王侯比自己还能拉拢人? 纵然北燕,能给项无忌数州建国么? 因此,大可放心任用降将,纵然遇到意外,也可以自身武力镇压之,这就是底气!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东陈 东海郡,临云港。 此乃东陈屈指可数的深水港,两块陆地宛若牛角伸入海面,形成一个优良的避风湾。 又到了一年贸易季节,不知道多少船只从此港出发,前往东海诸国与南方,带来源源不断的珍珠玛瑙、矿石山药,飞快转化为巨量的财富。 只不过此时,港口中真正的上层人物,心中都有一层阴霾。 北燕南下,虽然主攻庆国,但东陈也受到袭扰。 除此之外,发生在东陈的动乱一点也不比庆国少,比如之前破庆都之时,正阳道高手倾巢而出,在东陈大开杀戒,甚至传闻连东陈国君都受到了袭击,一片人心惶惶。 到了云中九年,庆国风雨飘摇,沉重的压力,就尽数落到东陈头上了。 一念至此,纵然赚了再多钱财,商人脸上也少见喜色。 “唉……山雨欲来啊!” 一处商会中,公孙小白凝望天空,叹息一声。 公孙家族是东陈中的实力大族,一旦东陈风雨飘摇,必然影响其根基。 “家族已经秘密向南方转移人手……不过之前听闻北燕自上一代王者死后,国策也有转变,开始拉拢各大世家,家族长老因此准备再观望一二……” 这种世家大族,枝繁叶茂,根基就在东陈,岂是说搬走就能搬走的? 甚至,纵然东陈亡国,后来者若想巩固统治,都不得不与他们妥协! 之前是北燕大肆屠杀,不得不走,此时么?却似乎有了转机。 “公子!事情已经尽数办好,人都上了船,清水、医者都备齐了,还有族中秘卫随行……” 一名管事前来,恭敬地行礼。 “这样么?那就好……既然是去南方,礼物得准备好!荆王那边的路子打通了,下面各封臣也不能忽视……” 公孙小白吩咐着。 之前南方战乱,贸易一度受到影响,不过荆王迅速平定,很快就恢复了,甚至比之前更加繁荣。 只是,一想到荆王的身份,公孙小白又不由有些恍惚。 十年之前,东临港之事顿时历历在目。 他与荆王,可以说是有交情的。 甚至,还与对方一同出海,前往出云贸易。 虽然被坑了一把,但如今藤原家崛起,击败平氏,却也不能算是坑了,反而有跳出火坑的味道。 至于之后,对方占领云中,自领云中君之位,公孙小白同样有些羡慕。 即使他这个世家公子,真正掌握的实力,也未必有一个实封的县君大。 再之后,对方斩妖鲲,败联军,名震东海,正式将一干同辈人抛在身后,旋即就是龙飞九天,一发不可收拾。 到如今,赫然已经一统南方,称‘荆王’!宁、越等国尽皆臣服! “对方才二十七岁吧?这真是……让人该如何说起呢?” 公孙小白打发走管事,心中苦笑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攀比一番的心思的话,如今已经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南方的那位王者,仿佛横空出世的太阳,夺走了这一辈所有年青人的光辉,令人几乎不能直视。 纵然是他,也不过凭着一点与熊黑等对方手下的老关系,走通了荆国的路子,顺带转移一些财产与族人。 自家虽然扎根东陈,宛若大树,不能擅自挪移,但分一些旁支避难,却是应有之义。 “等到北燕灭了庆国,接下来就应该是东陈了吧?” 公孙小白长叹口气:“不知道家族最后,会如何选择?” 对于世家而言,什么国家荣誉都是虚的,唯有自家利益,才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地守护,忍辱负重更是寻常。 公孙小白已经猜到若北燕大破东陈,自家会做出什么选择了。 “不过如今天下大势,还是荆王率先统一南方,占了先手!” 正思索着,外面忽然传来阵阵惊呼:“船!有船!” “船而已,鬼叫什么?” 被打断思绪,公孙小白好看的眉头蹙起,走出书房。 “公子,码头上……好多船!” 一个管事屁滚尿流地跑来,神色惊慌:“是运兵船!” “兵船?!” 公孙小白神色一凜:“没听说水师有什么行动啊?” “并非东陈的,而是南方的兵船!” “嘶……” 公孙小白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匆忙跑出去,来到码头。 只见巍峨的舰队如云,慢慢驶入港口,一队队精悍的士卒下来,整齐排列。 砰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从码头外面响起。 那是一队队东陈士卒,在维持着秩序:“奉郡尉大人之命,临时征用港口,实行戒严,尔等闲杂立即各归本铺宅,不得有误!” ‘这消息……为何我家之前竟然毫不知情?!’ 公孙小白眼珠瞪大,已经看清楚了,来的船是南方的荆王之船!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遍全身。 望着前来驱赶人群的兵卒,他摆摆手,跟众人一起归宅。 没有多久,一个高级管事回来,行礼道:“公子……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些郡兵也很迷惑,只是今日刚刚接到军令,前来汇合友军!” “友军?” “不错,王上向荆国借兵,荆王亲率大军十万,就在这里了……” 管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地道。 “荆王之前不是派征北将军项无忌,带兵十万,去协助庆国么?”公孙小白不愧是聪明人,眼珠一转,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好……好一个瞒天过海之计!国君……国君已经不信任吾等世家了!” 对于东陈王而言,底下文武百官都可降,北燕想要稳固统治,更是要拉拢世家。 但唯独他这个王者,根本无路可走! 因此,接过段玉的橄榄枝,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段玉开出的条件,比给吴越王的还要宽松,东陈王依旧可以继续保有国家社稷,作威作福,只是认了一个宗主国而已。 让出大义名分,获得援军,这买卖大可做得。 只是,对于公孙小白而言,国君借兵这么大的事,自己家族之前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了。 “国君……已经不信任吾等世家大族了么?还是单纯的不信任公孙家?” 公孙小白一颗心感觉即将落入深渊。 忽然,他听着门外整齐的脚步声,又有些恍然醒悟:“荆王北伐,北方局势大变……我家恐怕也得更改一些战略了。” 至少,他跟段玉还算有些关系,必须充分利用起来。 …… 东海郡,军营。 “王上,先锋已经扎营,东海郡太守与郡尉正在外面求见!” 秦飞鱼躬身道。 “让他们等着!” 既然自己已经来了,那东陈这帮人到底什么态度,段玉便不放在心上。 在他面前,一张宏大的东陈地图被摆开,标注了大量记号与箭头。 “庆国方面,有项无忌带领十万军北上,背靠天河,又有庆国为盟友,孤不要他大败北燕,只要拖住燕狂屠主力即可!” 段玉指了指庆国方向。 等到运兵结束之后,他还会让原六郎率水师灵活支援,也是当个监军的意思。 这次荆国出兵三十万,其中也分高下。 段玉亲率的十万大军,是真正的嫡系,训练与装备都是最好,也是荆王直属,捍卫王座的本钱。 这次一把都带到了东陈东海郡,由他亲自率领。 而项无忌率领的十万大军,就是荆国的封臣联军,以及越侯提供的五万支援。 除此之外,最后还有宁侯岳超,领宁国兵五万,外加诸多南方伯国联军五万,也是十万,渡过天河下游,进入东陈。 三路大军北伐,二路都是冲着东陈,足见段玉真正的重心,根本就不在庆国。 此时,自己二十万大军在东陈,完全可以以力破巧,碾碎一切阴谋诡计,自是凛然无惧。 “孤亲率二十万大军至此,就是要完全平定东陈,令东陈王彻底臣服!” 一旦做到这点,段玉肯定就悍然称帝。 古代大义名分的重量不可思议,一旦占领天下过半,又祭天称帝,就形成席卷之势,百川归海,沛然难当。 “如今东陈局势如何?” 想了想,段玉又问着。 “之前,正阳道大量高手联合大夏,刺杀东陈高层,人心惶惶……不过正阳道主却并未亲自出手,东陈王只是受惊,未曾受伤……” 秦飞鱼想了想,道:“如今,北燕有一路偏师,正在攻打东陈北部的邬州,一旦燕狂屠平定庆国,双管齐下,东陈势必难以抵挡!而在东陈国内,局势也并不稳定,世家大族各怀鬼胎,东陈王能掌握的人很少,不过总算握有一部分军权!” “幸亏其不是废物,否则将东陈完整分封给他,岂不太亏了?” 段玉一笑,望着地图,心里有了底。 “北燕主力在庆,有项无忌与十万大军在,一时半会难以收拾,我方正可趁此机会,追亡逐北,先平东陈,再拒胡人!” 北燕自侵吞草原之后,几乎席卷北地,罕逢一败,士气正盛。 因此,给个迎头痛击,阻其嚣张气焰,这仗就可以打下去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入城 东陈,王都。 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由东与南两个方向而来,于郊外会师。 “宁侯岳超,见过王上!” 岳超身着战甲,骑乌鳞马,来到段玉王车之前。 “辛苦宁侯了,孤这次大军北上,必破北燕、大夏!” 段玉温言说着。 对于此人的忠诚,他非常放心。 岳超从来就不是一个蠢人!当初风水局被破,洛姬自尽幕后,楚王只承担一半责任,还有一半,绝对要落到大夏头上去! 但凡做过,就必然留下痕迹! 更不用说,段玉之前大破高玄通,获得不少资料与情报。 这也令岳超知晓,自己的仇人除了南楚之外,还有一个阴魂不散的大夏! 而北燕是大夏盟友,明悟这一点之后,此人北伐之立场甚至比项无忌还要坚定! 二十万大军齐聚,放眼望去,人马如龙,长矛如林,旌旗如云,黑压压一片,蔓延至天际,几乎没有尽头,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这就是段玉的依仗,有着他亲自坐镇,不怕东陈翻了天去。 铁血煞气冲天而起,在这种环境下,天师都难以施展法术神通,毒气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段玉面前只能是自食恶果。 “王上!” 岳超策马,略落后车辆一步:“东陈国君请我等而来,此时恐怕却有些犹豫了。” 按照道理,此时东陈国君应当立即出来相迎才是。 “这是自然,不论谁要舍了祖业,哪怕只是一个名分,也肯定要犹豫一下……更何况,他此时肯定怕孤怕得要死,生怕孤一声令下,直接夺了他的基业!” 段玉嘴角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孤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但现在看来,陈侯日后的领地,还是得削减一二!” 大军在此,就是段玉最大的底气。 纵然东陈国君临阵变卦,固守不出,用火炮凿开,大军洗城,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不过名声上恐怕就有些妨碍了。 “大将军,你去叫门!”沉吟一下之后,段玉命秦飞鱼上前。 “东陈国君听着,尔请我荆军而来,却不出来相迎,是何道理?” 秦飞鱼策马而出,来到城下。 他声音嘹亮,远远传播开去,连喊三遍,又道:“若抗拒王上之威,当心吾等直接攻城!” …… 城墙之上。 东陈大臣、世家之主尽皆在此:“王上……看到没有?荆王狼子野心,万万不可开门!” 他们中,有的是纯粹不喜南方人作派,有的却是大夏已经拉拢的暗子,拼命阻挡着大势。 “不开门,又能如何?难道先与荆军做过一场?那不等北燕来,我东陈就要亡国了!” 东陈国君脸上泛起一丝潮红,眸中带着恨意:“这天下,寡人宁可给荆王,也不愿给北燕得了去!” 显然是对之前的那场大刺杀犹有余悸。 “传寡人之命,立即开城,寡人亲自出迎!” 东陈国君飞快下定决心。 既然已经做下,就再没有退路。 听到这个,在场众人对视一眼,眸子中意味都复杂难言。 “唉……东陈国君果然刚烈,动手!” 不远处的一座箭塔上,一名天师叹息一声,冷声传令。 “遵命!” 一名武道高手调转弩箭,箭头直接对准了东陈国君。 以东陈的气运与军气,即使天师都不愿对国君亲自下手,但假托武道高手,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这位道友真是陌生,不知仙乡何处?” 大夏暗谍已经宰了周围反抗者,正要射杀东陈国君之时,旁边两个身影忽然出现。 其中一个一招手,一股巨力就袭击而来。 “快!” 武道高手飞快一动,弩机咆哮,一道黑光如流星飞溅。 噗! 因为仓促而发,又受到影响,弩箭并未命中东陈国君,而是将他旁边的一名侍从射成了血串。 “有刺客!护驾!” 下方一片乱糟糟的,而那个武道高手发出一击之后,就被一掌拍成肉泥。 唯有剩下一个天师元神,望着两个同阶,脸上泛起忌惮之色:“白云道主?太阴宗主?你等也要为玄天卖命么?” 伴随段玉一统南方,还有体制便利,为他卖命的修行者越来越多。 更何况,连岳超都臣服了,太阴宗自然别无选择。 在这里,段玉趁机给寒风子挖了个大坑。 这货之前对白云道主似乎还有所隐瞒,段玉却是将玄天与黄天之事和盘托出,为的就是让这两个天师分薄寒风子的天眷与气数。 玄天有意扶持一人成仙,寒风子可能最大。 但纵然他突破天师,在两个老牌天师联手之下,也讨不了好去。 如此三败俱伤,笑到最后的只能是段玉! “玄天才是正宗,我等顺天应人,自该如此!”白云道主与太阴宗主回答得毫不犹豫。 玄天对于他们而言,就好像孕育一切的母亲一般。 再怎么叛逆的孩子,也不至于帮着外人造自家反,至少他们不是那样! ‘更何况……如今荆王北伐,高玄通战死,玄天的赢面更大!’ 白云道主与太阴宗主对视一眼,长啸一声,忽而动手。 此世界还是在玄天掌控之下,剿灭黄天走狗,自然大得天眷与气数。 这就是段玉的阳谋! 纵然知道寒风子的身份又如何,在成仙做祖的巨大诱惑面前,纵然是师父师祖,都得争一争! 天眷有限,三人分或许成不了仙,但能证得雷劫不灭的传说,就大有所值! 三位天师元神动手,声势何等恐怖? 咔嚓! 几乎是刹那间,这座箭塔就寸寸龟裂,将想要过来抓刺客的东陈兵卒砸得头破血流。 旋即,天花乱坠,虎啸山林,又有白云飘飞,诸多异象浮现半空。 一声巨响当中,三道流光一前一后,飞出王都范围。 纵然是天师,在这里也极不自在,不仅是东陈气运法网,更有段玉二十万军气的缘故! “真是无用……寒风子,你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以三对一,可稳操胜券,绝不能让对方跑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天师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段玉毫不在意。 寒风子答应一声,元神飞驰出击。 自从一统南方之后,他得了扶龙庭的好处,又有天眷,修为突破至呼风唤雨的天师之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此一来,不算段玉自己,手下就有三个天师效劳。 其它游神御气、元神出窍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 段玉头一次觉得,不算顶尖战力,自己麾下的势力,已经全面超越大夏龙庭与正阳道! 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此时的‘道’,还是玄天! “只是……正阳道主没有亲自来,这有些奇怪!” 段玉蹙起眉头,旋即就听到吱呀声响,东陈王都的一扇城门正在号子声中轰然打开。 钟鼓齐鸣,乐声顿起。 一阵抑扬顿挫的王者礼乐之后,东陈国君在两排文武的侍奉下快步走出,来到段玉仪仗面前,恭敬行礼:“陈侯拜见大王,愿大王千岁!” 却是之前的刺杀,令他彻底心寒,终于做出完全臣服的决定。 此言一出,段玉就浑身一震,头顶的蛟龙又生变化。 不过此时不去管,双手虚抬:“陈侯不必客气,本王此次前来,就是要助陈侯一臂之力!” 他心中十分欢喜。 因为东陈一降,这片大陆的气数,自己就真正占了五成以上! 到了这个地步,或许大夏的底气不足,但自己却可悍然称帝了! 毕竟,老天爷都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标准自然要宽打数分! “请大王入城!” 原东陈国君,此时的陈侯起身,复又一礼道。 “此事不急,城中北燕奸细众多,当好好肃清才是!” 当初为了拖住东陈,那一波大刺杀若是没有内鬼配合,又怎么可能? 段玉拿来当藉口,也是十分合情合理,并且光明正大:“宁侯,你先带十万军,进城接手城防,并扫清奸细,不得有伤民之事!” 历来献城,最要防的就是假降,关门打狗! 虽然段玉本人不怕这个,但若折损大量军队在此,日后就十分艰难,因此不可不防。 “喏!” 岳超答应一声,带着人马率先进城。 望着这一幕,陈侯等人的神色都不大自然,不过还是吩咐军队配合。 正等待中,三道流光飞来,落入各自肉身。 寒风子起身,脚步略有些虚浮,向段玉禀告:“启奏王上,之前刺杀陈侯的妖人已经伏法!” “哦?可知底细?” 三大天师围攻一个,结果还受了些伤,这成绩只能算一般。 白云道主接口道:“似乎是正阳道新晋的天师,虽然我等联手,灭杀其元神,但一点真灵还是转世去了……” 只要元神大成,突破生死屏障,就有一次转世机会。 不过这个新晋的天师也是倒霉,不仅被逼得兵解,一丝真灵还要在玄天掌握的轮回中托生,也不知会不会有许多额外的劫数。 天色渐晚。 得到岳超汇报,已经平定城内,段玉才带着剩下的十万兵马入城。 到了这时,这东陈王都,终于彻底落入他手! 第三百章 非议 东陈王宫之前便是大夏的一处行宫。 后来在原地址上,又经过数次扩建,规模宏大,几乎达到了帝王规制。 反正天下大乱,东陈国君为一国之主,纵然逾制了,也没有人来管他。 如今段玉入城,直接占了人家的宫廷不怎么好意思,但借走几间宫殿,大宴群臣,却是应有之义。 金碧辉煌,九龙盘踞的‘东皇殿’中,段玉身穿冕服,高坐主位。 下方,自己的将领与东陈国主官员俱在,神色各异。 若是打开灵目,就可以见到大量的气象盘踞,或光明正大地勾结,或隐秘地相连,代表着东陈朝廷上诸多力量的角逐。 “今日得王上相助,必能还陈国一个太平,臣在此谢过!” 原本的东陈国君,如今的陈侯在一个心腹谋主的示意之下,率先起身敬酒,姿态十分谦卑。 这种态度做出来,倒是令段玉有些刮目相看。 之前王都抗拒大军,有些不情不愿,看起来并非这人动摇,只是被下面的势力牵制太过。 不过他主意已定,说着:“孤得天命,有意混元天下,中土神州之民,皆受孤庇护,怎能容胡人腥膻?” “王上心怀万民,天下幸甚!” 不管下方诸人心中怎么想,表面上的态度总得做出来,纷纷拜道。 “哈哈……” 段玉大笑,状极欢快:“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孤要统一天下,必先登基称帝!战争期间,一切从简,就在东陈举办好了,陈侯,你将此事诏告天下!” 东陈降服,天下气数就占据过半,再加上玄天宽打几分,勉强可称帝了。 自己以分封制,用最快速度平定天下,为的就是获得皇帝名号,祭祀玄天,令玄天之力大增,一举击溃黄天入侵,成为此战最大功臣。 一旦完成这谋划,不仅阳间真龙天子舍我其谁,获得世界本源,成仙做祖,也并非梦呓!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什么?” 陈侯率先一个激灵。 这荆王,早在南方就可以称帝,并且定都,封赐文武百官,才是常理。 如今领兵三十万北伐,却在半路加帝号,简直是儿戏一般!实在让人怀疑其目的。 “这个……” 下方一阵骚动,旋即一名礼官跑了出来:“王上请听臣一眼,陈国乃荆王之臣国,普天之下,哪有天子在封臣国都内登基的道理,还请三思!” “请王上三思!” 这话一说,下方众人顿时来了底气,附和道。 “说得也是……” 段玉笑了笑:“天子登基,的确不能在封臣之土……这样,陈侯你献出一州来,作为本王封邑,这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这陈侯不论如何,无法掌控东陈局势,还有之前的略微动摇,都令段玉暗自不喜。 并且,封国实力太大,也并非好事,特别是北方这等国家,并非南方的封君之国,而是大一统的国度,动员能力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为稳固考虑,还是得拆分一二。 反正自己大军已经控制了陈国国都,自国君及以下世家家主、文武百官都是囊中之物,还怕翻了天不成? “什么?献上一州?” 陈侯几乎吐血,差点跳了起来,仪态尽失。 之前荆王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来陈国,就立即翻脸? 如此反复无常,不怕天下人笑话么? 他却不知,段玉对此根本无所谓。 什么名声、什么国家、与成仙做祖,长生久视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也是在此给东陈一些人挖了个大坑。 “本王自然一诺千金,所谓的‘献’,不是要割走东陈一州……”段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孤王有一子胜,就与陈之侯女定下婚约如何?这一州就作为侯女的养邑,日后由其子继承!除此之外,孤还有一令,名为推恩!” 所谓的推恩令,实在是对付分封藩镇的大杀器。 历来不论东西贵族,为了保持家业,最终定下的规矩大多都是家产由子嗣中一人继承,其他人只能自谋生路,最多分一笔很小的钱财。 而推恩令,则是可以将自己领地再划分,分封给其它儿子。 如此一来,领地自然越分越小,对封国而言是大害,但对各家弟子,特别是庶子等而言,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当然,直接撕破脸皮这么干,段玉有些做不出来,所以他的‘推恩令’还是很人性化的,各个封臣自己选择要不要推恩。 只要摆得平后院还有诸多儿子的哭闹,那完全可以不推恩么。 所谓的推恩,实际上也是建立在分封制基础上的,每个封臣都有权自主处理自己的领地,纵然分成一万块送人也是他们的自由。 推恩令不过是将这个规矩正式化确定下来而已。 对于陈国而言,纵然陈侯忍得住不推恩,他的后代中也难保不出几个昏庸货色,而一旦开了头,时间就会帮助段玉,将东陈越分越小,最后从国主之爵褪化为士大夫卿,甚至泯然众人。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是满堂沉静,都被段玉之前的提议吓傻了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 东陈文武怒目而视,就见到公孙世家的家主公孙由出列而拜:“陛下明见万里,臣无异议!” 东陈毕竟是大一统国度,对文武世家而言,要割的也是国主自己的肉,跟他们关系不大。 甚至,若是直接划归荆王麾下,怎么看都比陈国这艘破船好上许多。 ‘该死的,怎么被这个小人抢了先?’ 不知道多少人后悔不迭,醒悟过来,跟着出列而拜:“臣奉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么悲哀。 “臣……奉诏谢恩!” 陈侯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勉强完成礼仪。 “善!” 段玉轻轻抚掌:“日后东陈是朕之属国,亲如一家,作为封君,朕有为封臣做主的义务,岳超!” “臣在!” 岳超出列,一派渊渟岳峙的气度。 “命你领军十万,北上邬州,为东陈击退北燕!” “遵旨!” 邬州只是北燕一路偏师,有岳超这个大将领兵十万,只要正阳道主不亲自出手,就没有什么问题。 段玉此时抛出称帝之议,就有为属下吸引火力的意思。 这天下之争,只是双天争夺的一部分。 若是自己称帝,玄天胜算大增,正阳道主与大夏太祖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必千方百计地阻止。 而北燕无法阻止自己前来东陈,就已经落入下风。 这并非对方迟钝,只是没有办法。 从段玉一统南方开始,北方依旧乱战,这就牢牢占据了主动,将北燕陷入被动的不利局面,得以率先出招。 ‘并且,等会我还要给岳超一道密旨,不必真的去北方,大军缓缓而动,除此之外……项无忌也要向陈都靠拢……’ 段玉目中,冷光一闪。 所谓的北伐云云,实际都是骗局。 自压服东陈之后,自己称帝,主要目的就是逼迫北燕倾巢而出,攻打东陈。 而自己以逸待劳,拖着东陈与北燕决战。 不论战果如何,反正火又烧不到南方去,东陈打残了,对自己也有好处。 ‘这是无解之局,也是阳谋!对方来了,就必须先拔除东陈的一个个钉子,以疲惫之师,与朕养精蓄锐的二十万大军对决!’ ‘若是不来,那更简单,我直接祭天登基,以天下过半的人道之气,祭祀玄天……黄天就败局已定,纵然能苟延残喘,也只是垂死挣扎一段时间罢了!’ 段玉算计已定,心中顿时有些感动。 自己重生以来,步步算计,布局至今,终于天下在望,而上一世与大夏的仇怨,也可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 经过这事,余下众人顿时没有什么心思,在段玉宣布宴席结束后,飞快离开了宫阙。 荆王将称帝! 这个消息仿佛风一般扩散,在知情人的耳中,更是宛若惊涛骇浪,带来不知道多少震怒与咆哮。 “不可!绝对不能让荆王顺利称帝祭天!” 王都,一间密室内。 四周墙壁上遍布符文,荧光闪闪,带着隔绝之力。 虽然岳超今日已经将城中犁了一遍,但大夏多年布局,暗子深藏,只是将表面上的枝叶一扫而空,暗地里的根茎虽然谈不上丝毫无损,却留下一定实力。 此时,几个世家之主就聚集在一起。 他们有的是大夏暗子,有的是正阳道信徒,还有的则是北燕密谍头目。 这时,就因为同一个目的,开始携手合作。 “在臣子封国中登基,这位荆王,行事当真出人意料!” 一名须发尽白的老者缓缓说着。 “可否联络其它儒生与书院,对此抵制?”另外一名家主立即说着:“这不合礼制!” “荆王手下儒生的力量一向很小,毕竟来自南蛮,未曾开化!” 儒生打扮的老者回答道:“并且观其行事,恐怕很快就会开始大典……为今之计,我等不过尽力拖延,其它的就得看北燕的动作了!” 第三百零一章 事急(1200加更) 云中九年,荆王北伐,东陈臣服。 旋即,一则消息仿佛风暴一样,传遍各地。 已经全占南方,北伐中原的荆王,即将于吉日祭天登基,为九五至尊! 这消息不知道令多少人眼球掉了一地,皆为荆王的天马行空而诧异。 无论如何,此时的荆王绝对是最有真龙之相者,虽然行事有些不伦不类,但此人登基,带来的影响绝对非同小可。 或许,新朝鼎立,就在眼前! 不得不说,段玉大势已成,若再加上大义名分,两者结合的力量,简直如同雪崩海啸一般,势不可挡! 对此反应最为激烈的,当然是北燕! 五月,北燕破邬州,直接杀入东陈腹心,与领兵的岳超大战。 “北燕……疯了么?!” 军帐之内,岳超看着手上的情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北燕在邬州的,只是一支偏师,却能势如破竹,自然不是因为兵马强壮,而是跟段玉一样,动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曾经在南方肆虐的毒气弹,再一次现身北燕军中。 原本的邬州第一坚城,就挨了一发,军民死伤数十万,导致战局彻底崩溃。 “哼……北燕,果然是大夏走狗!” 看到这一点之后,岳超心中再无疑虑,看向旁边的两个天师:“今日之战,就要拜托两位了!” “请宁侯放心!” 白云道主与太阴宗主起身还礼:“我等二人联手,若北燕敢再乱来,必令其自食恶果!更何况……此事可一不可再!” 虽然北燕气运滔天,但若敢每一城都这么用的话,所造成的罪孽,几乎可以直接覆灭国运。 这是玄学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杀伤太多太惨,激起天下人神共愤。 是以,北燕只是屠灭了邬州州城,其它城池都未曾动用毒气战,而是挟裹着此威势,令邬州迅速降服,杀入东陈腹心。 白马平原。 两支大军先锋不期而遇,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火炮,发射!” 轰隆隆! 伴随着炮兵营地发出怒吼,对面的阵列顿时大乱。 荆军与东陈兵不同,他们的火炮偏向物理侧,不惧铁血煞气,更是军国神器。 岳超又是天下名将,治兵颇有章法。 先锋甫一相遇,就大占上风。 “杀!” 一轮炮击过后,沉重的鼓点响起,宛若闷雷。 荆军发起冲锋,将开始混乱的北燕军队分割包围。 “给我死!” 张野弯弓搭箭,一箭飞出,正中对方一名将领。 他举家到了南方之后,遇到征兵,就慨然从军。 因为身有武艺,没有编入军屯,而是直接成为正规军,马上就回到了北方。 只可惜并未突破宗师,没有被册封为‘武士’,略有些遗憾。 ‘快了!战场上果然最能磨练人,哪怕是新兵,只要数次不死,就能很快成长!’ 射杀一名敌方将领之后,感受到即将突破的武艺,张野不由十分振奋。 一旦突破宗师,立即就可定为‘武士’,获得一村作为封邑,世袭罔替。 并且,也进入了荆王麾下的‘士大夫卿’九级爵位序列,虽然只是最低的下士,但也不知道令多少武林中人流口水。 ‘等到突破宗师,又有军功,一旦定为下士,我起码可以统领数百人……中原大战,有的是立功之机会!’ 张野又连杀数人,血染一身。 忽然间,就听到一阵欢呼。 从血战中惊醒过来后,他蓦然四望,就见敌军已经崩溃,向北败逃。 催促的鼓点愈急,令众兵卒红了眼一般,上去杀敌割取首级。 这就是通向金银、田亩、乃至爵位的证明! 前线大胜的消息,飞快传到军帐。 岳超听了,脸上无悲无喜。 这种小交锋,还不放在他眼里:“看来北燕也有顾忌,不愿总是动用毒气……当然,或许是知道我方有着天师增援!” “恭喜宁侯,接下来可要杀入邬州?” 白云道主拱手问着。 “不必了!” 想到段玉密旨,岳超一摆手:“如今大事,是王上登基,我等只要固守即可,再送上前线大胜的消息,就是大功!” 在段玉登基之际,前线有着大胜,的确可以看成‘祥瑞’,令不少观望者徒增不少信心。 “善!” 太阴宗主与白云道主对视一眼,皆是颌首。 …… 庆国。 无数蝗虫一般的草原骑兵呼啸着,开始向东方汇聚。 草原胡人桀骜不驯,能统领他们的,自然是名将燕狂屠,还有他手上的浮屠军与血屠精兵! 大军汇聚,人数几乎超过二十万。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军队,乃是由庆国的兵卒组成,统领者乃是原庆国平西侯——宇文商! 宇文阀背叛了庆国国君,是造成庆国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 也正因为如此,宇文商得北燕重用,统领降卒组成的附军,规模足有五万。 这是由原先庆国的百战之兵中选拔而来,虽然士气不振,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两方联手,庆国就差点被灭国,直到得了项无忌援助,才算略微安稳下来。 饶是如此,项无忌也不过是靠着水师与火炮之利,勉强纠缠而已。 ‘荆王即将称帝?燕狂屠领命,要杀入东陈?’ 宇文商一身戎装,心中思索着,策马来到浮屠军核心。 在那处,燕狂屠正卸下沾满血肉的盔甲,见宇文商来,不由笑道:“项无忌罔称南方名将……十万大军尽皆土鸡瓦狗,今日本帅带着血屠精兵,又斩杀数千,真是痛快!听闻东陈还有大军二十万,嘿嘿……” 他舔了舔嘴唇,现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杀意充满。 燕狂屠手下的血屠精兵,号称天下第一精骑兵,清一色玄甲重马,每匹马都有妖兽血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项无忌虽然为兵家四重,但对上此人,照样束手束脚。 不久前,就狠狠吃了个败仗,一路退到东陈境内。 “项无忌虽是南楚大司马,现荆国征北将军,但比起宁侯、荆王而言,不过小巫见大巫……” 宇文商虽然桀骜,却并非傻子,肃穆道:“此次王上有命,我等不惜一切代价杀入东陈,破坏荆王登基大典,不知何故?” 实际上,此举极为不智。 但宇文商身为降将,实在不好反对。 只是委婉地劝道:“东陈实力犹在,又有南方三十万大军,依城而守,我们一城城打过去,实在伤筋动骨啊!” 草原多是轻骑兵,野战犀利,但攻城就不行。 “王上心意,岂是我等能够猜测?” 燕狂屠一瞪眼。 实际上,此时北燕王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国内权柄实际把握在正阳道与大夏手上。 而他们身为黄天势力,自然不能见到玄天实力大增。 其中曲折,连燕狂屠都是一知半解,就更不用说宇文商了。 看到统帅如此坚决,宇文商只能认命:“既然要攻入东陈,连破坚城,不知大帅准备如何做?” 若是用骑兵攻城,恐怕那位荆王要笑掉大牙,并且欣喜无比地与他们交换伤亡。 “自然准备好了!” 燕狂屠狞笑一声:“荆王喜好用毒雾毙敌,此物我方也有!除此之外,还可驱使东陈百姓,蚁附先登……我是最欣赏这两样的,可惜国内对此颇有微词。” ‘这个自然,纵然国家气运也有极限,连杀数千万,蛟龙都吃不消……’ 宇文商心里暗暗吐槽。 身为将门世家,自然知道一些忌讳:“不如……用火炮?荆军的银甲神雷,还有青铜火炮,都是克城利器!可仿制之!” 此时的他,对于荆王还是十分欣赏的。 白手起家,席卷南方,自古之帝王,如此英明神武者,几乎没有。 但他不会知晓,自己与荆王,实际上有着一面之缘,还差点用草木精兵留下段玉。 “今日本帅带血屠精骑出击,就是为了这个……奈何虽然抢回一根炮管,但工匠看了,都说很难仿制……至于金弹银弹,更是难以铸造!” 四五转的篆刻师,此时整个大陆都说不定只有段玉一个,这就是垄断。 连燕狂屠都感觉很可惜。 “这样么……” 宇文商十分失望:“取巧不成,难道真的要骑兵攻城?” 这代表的,就是双方巨大的死伤。 而不论东陈死多少人,荆王想必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等到自己这边大军付出代价,推进到东陈腹心之后,就会面对荆王与他麾下好整余暇的数十万大军,这就是阳谋! 要破这等阳谋,最好的做法就是放弃,无欲则刚! 宇文商内心叹息一声,看了眼旁边的燕狂屠。 此人虽然嗜杀,却并非纯粹的莽夫,想必是跟北燕沟通过的。 饶是如此,也没能阻止此事,那就是已经定下,非做不可了! “传令下去,大军拔营,庆国暂缓,吾等杀入东陈!” 燕狂屠狞笑一声,眼中似放出血芒:“既然国内有命,我等屠尽天下又何妨?更何况……虽然咱们这边昏招迭出,荆王那边同样如此,之前勒索一州,还有推恩令等等,令东陈内部暗流汹涌,未必没有机会!” ps:顺带求下订阅与月票啊! 第三百零二章 逼迫 五月十五。 燕狂屠领大军二十五万,自叶州杀入东陈,先破四叶城,再驱使周围十万普通百姓负石攻城,消耗后方大城‘雷城’之守军精力,一举攻破,屠杀军民无算。 二十三日,再以毒雾破州城。 一月不到,就几乎凿穿一州,其凶名更上一层。 而北燕军没有丝毫停留,甚至都没有留下多少驻军,也不要俘虏,一意向着东陈王都杀去。 伴随着段玉即将于六月初六登基的消息传出,北燕军更见疯狂。 修士刺杀大将,毒雾破军……各种突破下限的手段接连施展。 到了六月初,已经杀至东陈王都数十里外,再破十万荆军守护的险关,项无忌仅以身免,狼狈逃回王都。 至此,虽然北燕军损失惨重,但还有二十万之数,与段玉亲率的二十万荆军隔城相对。 整个天下,都将目光望到了东陈。 段玉这次登基,已经在他的谋划之下,变成了统一天下的最关键一战,也是玄天与黄天的最后对决! …… “所谓暗流涌动,不外如是!” 东陈王都之内,段玉登高远望,几乎可以看见不远处庞大的军营。 那是燕狂屠与二十万大军。 而自己这边,同样是二十万。 至于东陈? 呵呵……之前先割一州,让后又用东陈充当铜墙铁壁,城城布防,消耗敌人的大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两件事一做,纵然陈侯,也必暗自怨恨。 要不是他小命掌握在段玉手上,还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在伴随着燕狂屠一路狂飚,段玉以项无忌大军被重创为代价,一口气将东陈的军队也送入了地狱。 到了此时,虽然敌人是二十万,还有大量骑兵,但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几乎不敢来死磕这东陈王都的都城! 自己兵卒,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只要出城而战,必可将这二十万大军一口气覆灭! 燕狂屠若被灭杀在此,纵然北燕与草原还有些力量,却也影响不了大局。 不过这城中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 毕竟是一国王都,不发动大清洗,陈侯还是掌握了一定力量。 若在自己大战燕狂屠之时,此人背后反戈一击,倒是一桩麻烦。 “此时……我的选择有两个,第一,出城野战,胜率当在七成以上,一旦大胜,三年内必可一统天下,当然,若是失败,二十年内都不要再想这事。” 二十年,一代人成长的时间。 若这三十万大军覆灭,纵然段玉能将北方势力的首脑一一屠杀,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地盘。 “第二,就是不管外面,自顾自登基,逼着燕狂屠来攻城。” 一旦发展到骑兵攻城的程度,大军胜率几乎就是九成九! 当然,名声上就有些不太好听。 这并非最重要,重要的是,在东陈落入这种境遇之后,代表的天下人心向背。 虽然自己守住了北方一线,但西方防线全面溃败,陈国气运也在慢慢消退,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若是跌落五成,纵然玄天再抬爱,也不够资格称帝。 并且,纵然自己一心当缩头乌龟,正阳道主、大夏太祖,也未必会让自己如愿。 “可惜了……若是在南方,孤一定一意守城!但现在么?” 段玉苦笑了下,望着城池之内。 那糟糕而混乱的气运,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东陈百姓,对荆王的到来,一开始感觉是淡漠,此时甚至带着一丝恨意。 不说刺激了北燕大军入陈,光是这二十万人吃马嚼,当然不可能从南方一船船运来,那吃的都是东陈的储备粮。 而中上层,对于荆王到来,反应也不怎么样。 特别是陈侯,怕不是已经后悔。 攻城之道,攻心为上。 虽然陈都有着高耸的城墙,但若是被破,对于守军的士气打击也是无与伦比,甚至可能一朝崩溃。 以大夏与正阳道的力量,埋藏一些暗子,拉拢刺杀几个关键将领,紧急时打开城门,显然并非什么做不到之事。 “抉择啊!” 感受着变幻莫测的未来,段玉忽哑然失笑:“心障?!” 行百里者半九十,不知道多少人在成功即将到来之前栽了跟头,于黎明将来之刻输得一败涂地。 并且,很多时候,击败他们的并非是敌人,往往是自己内心的懦弱与恐惧。 等到事后再追悔莫及,却无济于事。 “是激进?还是略微保守?” 他笑意越发扩大:“毫无疑问,此时此地,就是世界的中心,我就是世界浪潮风口上的抉择者!” 段玉神色转为肃穆,深吸口气。 作为道家天师,甚至攀升到了天师巅峰的存在,他平心静气,一层清辉的道域光芒立即浮现,流转全身,荡涤一切。 感觉心灵前所未有的空明之后,又开始了卜算推演。 “出城野战,是激进之策,固守城池,是保守之策!此两策不仅关系世俗,更关系我的晋升!” 段玉此时,道家已经到了呼风唤雨的巅峰,气运隆重,根基深厚。 纵然去渡雷劫,都有五成把握。 而兵家,也将降龙伏虎的四重境界巩固,并且由于道兵兼修,元神反哺,肉身已经比岳超、项无忌等人都要强大,甚至元神之力丈量肉身,探索入微,观察到一些十分微妙的隐藏穴窍。 人身就是一个大宝藏,一旦彻底开发出来,立即就是炼体金刚,刀枪不入的兵家传说。 此时,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就蓦然浮现。 “激进或者保守,实际上就是武道的选择!武道宁折不弯,要的就是在生死之战中突破的气度血性!” 作为降龙伏虎的兵家四重,领导一场参战人数几乎五十万,直接影响未来天下归属的大战,这是一种怎样的经验?怎样的资粮与积累? 段玉可以肯定,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立即就会获得有关突破兵家第五重,刀枪不入传说的契机,甚至立地晋升,也不是没有希望。 而一旦晋升,以兵家传说之力,此战绝对没有败的可能! 倒退一万步,纵然大军败了,段玉一个人都可以将燕狂屠与浮屠军赶尽杀绝! 当然,这么激进,也不是没有坏处。 作大死的尝试,最后结果可能就是真的死了! 以自己的修为,纵然正阳道主出手,要在重重护卫中干掉自己都有些麻烦,但若是大军失败,即使自己元神跑的掉,肉身也要丢在战阵上。 到时候,就得再转一世,什么一统天下全成梦呓,能偏安南方就要偷笑了。 “坚守城内,祭祀玄天,成功率很高……只是祭天之时,必然遭遇正阳道主的刺杀,说不定大夏太祖都会出现!” “换句话来说,选择激进的道路,于我个人有利,大军有害……毕竟最坏结果,不过是去转世,大不了拍拍手说不玩,带着一票人泛舟东海……未来纵然玄天变成了恐怖世界,也不是活不下去……” 当然,若真的走到这一步,肯定要被各种势力满天下追杀,十分的无趣并危险。 “若是选择保守,大军必然能胜,但对我个人却没有太大好处,并且于修炼之途有着大害……” 不论是兵家,还是修道,都讲究一个勇猛精进。 此时缩了,心里必然留下阴影,这就是日后突破的瓶颈! 虽然不是不可以消去,但肯定十分麻烦。 “两个选择,两条道路,个人与天下、国家……该做出一个走心的选择了。” 段玉越思索,心神越为澄澈:“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 六月初五。 荆王命大军出城,迎战燕狂屠。 此战,荆王御驾亲征,项无忌、岳超、秦飞鱼等大将随行。 在登基之日前,做下此种决定,东陈人几乎以为荆王疯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虽然城内十分不稳,但凭借段玉手段,不是弹压不下来。 如此一来,只要好整余暇,等着燕狂屠攻城,看着一匹匹战马往城墙上撞,胜率就在九成以上! 但出城野战,可是舍己之长,将弱点尽数暴露在敌人面前。 燕狂屠可是北燕第一名将,曾经镇压草原,大破庆国,手下精锐铁骑野战无敌! 纵然此时大军疲敝,一路死伤惨重,但数万骑兵还是凑得出来。 平原之上,一旦发动冲锋,纵然火炮犀利,结果还是很难说。 然而,此时的荆国,根本就是段玉的一言堂。 整个国家都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个人威信已经上升到了巅峰。 再凭借绝世武力,竟然压服所有异议,大军出城而战。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陈侯几乎昏死过去。 他虽然不忿,甚至怨恨段玉,但段玉只割了他一州,若是给北燕大胜,整个东陈都得灭亡啊。 至于城中其它势力与世家之主,更是纷纷傻了眼。 虽然他们早有准备,要控制一门,给燕狂屠制造机会,但荆王行事,实在太出人意表了。 这导致他们准备的后手,拉拢,刺杀等等,尽皆成了无用功。 “我终究……还是一个求道者啊!” 望着密密麻麻的大军,段玉嘴角现出一个微笑:“国家兴亡,甚至玄天安危,又怎么比得上我自己的修为呢?” 玄天压制传说,要想突破,就要有舍弃一切的决心。 “更何况……此时的玄天纵然有人格,要跳脚骂娘,也得先全力支持我胜了再说,否则一切休提!此时之我,就是大局!!” 第三百零三章 风林火山 玄天世界规则严密,非凡者极难突破传说。 就段玉所知,此时唯二的两个,大夏太祖与正阳道主,几乎都或多或少得了黄天资助,方能勘破极限。 自己终究是外来户,想突破传说,就得出格!或者说——要挟天意! 天下之争演变到此时,结局已经很明朗了。 其它蛟龙纷纷出局,胜利者不是荆国,就是北燕。 此战,自己将南方有生力量都带了出来,一旦覆灭,纵有水师,只怕也挡不住北燕铁蹄,必南方糜烂,北燕一统天下。 再尽废玄天之祭,整个世界就彻底玩完! 自己是二十万,燕狂屠也是二十万,虽然以逸待劳,但北方军毕竟比南方军精锐,又多骑兵,胜算最多在六七成。 最关键的,这是非凡之世界,正阳道主与大夏龙庭一定会出手,针对自己! 纵然有更多胜算,一旦自己这个主帅被刺杀,大胜变大败,只在倾刻! 所以,段玉已经将自己逼入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这就形成了一个挟裹玄天天意的局面!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局! ‘玄天若不想被黄天吞噬,就必须支持我胜利,不仅是大军,还有个人!不突破传说,兵荒马乱之中,如何防备高手刺杀?’ 段玉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之前玄天天意眷顾寒风子,让他感觉十分危险。 这一次,他将自己逼到绝路,同样是将玄天天意逼到了死角。 想要不被黄天吞噬?那就必须放开对自己的传说桎梏! 一旦玄天在这方面全力眷顾自己,那突破可能起码狂增三成! ‘这就是大局为重,此时此地,我就是大局!玄天也得迁就我!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至于一心卖命,等到胜利之后再以天功希冀玄天网开一面? 呵呵……段玉从来不将自己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玄天的一念之仁上。 退一步来说,战后论功行赏,怎么比得上大战时要好处,更能要挟高层? 当然,段玉不会故意战败,他会全力以赴。 但大夏一方显然不会坐视,因此这一战的确十分凶险,这就是阳谋了。 至于秋后算账什么的? 不说玄天只是一段没有情绪的死板程序,纵然其有人格,难道传说之境,还怕雷劈么? 正阳道主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不了拼着受伤挨一发天谴,但好处还是落袋为安! “此时的我反而期待玄天天意人格化了……” 段玉深吸口气,心里苦笑:“如此一来,它给的支持,也会更大!” 六七成的胜算,是大军谋略。 至于超凡战方面,一个正阳道主,就足以抵消自己这边所有的非凡者,甚至还有余! 望着正在排兵布阵的大军,他豁然抬头。 灵目闪动中,就见到一幕奇景。 丝丝缕缕的铁血煞气,从二十万大军头顶云集,其中浮现出自己一方的蛟龙,张牙舞爪,颇有真龙之相。 而在对面,伴随着燕狂屠铁骑到位,同样也有一声龙吟,浮现出北燕蛟龙。 此蛟龙虽然更加凶神恶煞,但爪牙断折不少,这就是之前被段玉一路算计的损失了。 ‘总体而言,军气还是我方占优!’ 段玉暗自想着。 就在这时,他神情一变。 只见幽冥大地之中,不知道何时,突然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龙气,蔓延而上,被北燕蛟龙汲取。 一名名阴兵、阴灵、乃至神祗浮现,任凭军气消磨,没入北燕军旗之中。 “这是……大夏的龙庭底蕴?!” 段玉咬紧牙关,脸上浮现出冷笑:“果然拼命了!” …… 阴曹地府,轮界。 大夏龙庭福地周围,原本四面墙壁一般的黄天地书消失不见。 阴风与雷霆一下灌入,令福地寸寸龟裂,不知道多少英灵在一刹那间湮灭为灰尘。 “去吧!” 金銮殿内,大夏太祖将四页黄天地书贴身保管,形成一层厚厚的黄芒,如同盔甲一般将他笼罩,眸子冰冷:“大夏已经注定无法再起,福地早晚不存,既然如此,不如豁尽全力,支持北燕!” “朕尽抽龙庭底蕴,支持北燕与燕狂屠的气数,尔等自去化为军气英灵,纵然一时磨灭,若是未来北燕占据天下,真灵依旧有着转世的机会!” 虽然,这样的转世完全不比道家元神大成,记忆不灭,更有沦落畜生道的危险。 但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大夏不能复兴,龙庭福地不得补充,纵然能一时苟延残喘,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一样灰飞烟灭。 段玉在陆地上的进展,将龙庭原本的计划彻底砸盘,到了不得不孤注一掷之时! “祖宗保重,吾等去了!” 紫衣侯大笑一声,慨然飞起。 阴风一下扑上,磨灭其神光,眨眼间就令他神体不断缩小。 不过他毕竟是神道大能,硬顶着阴风,飞出福地范围,来到阳间。 ‘西戎,高冈……吾之子孙,复国已不可取,速速抽身而退吧!’ 在投入北燕军旗之前,祂向西北而望,发出一声惨笑。 旋即再不犹豫,英灵与军气一合,令北燕士气再涨一成。 “大夏太祖,当真果决至极!” 不远处,一个丰神如玉的道人隐没虚空,淡然望着这一幕:“大夏太祖必须坐镇龙庭福地,一出世便要遭天谴!此时他以四页黄天地书护身,又舍弃福地,当可驰骋一时,与吾联手,荆王必然无幸!” 二大传说合力,纵然段玉有军气护身,五转金符作为底牌,一样没什么卵用! 这也是段玉并不死守城池的原因。 纵然军队能胜,他也没有把握抵挡两大传说的联手刺杀,白白为人做嫁衣。 不如疯狂一把,将玄天的生死存亡,系在自己一身! 在此时段玉的眼中,原本不如自己的北燕蛟龙,一下得了大夏援助,竟然仿佛与一条褪化的真龙虚影重合! 那是大夏太祖舍弃福地,抽尽大夏底蕴的力量! 毕竟大夏曾经是大陆上唯一的真龙,即使褪化了,也有一部分遗泽。 与蛟龙一合,就令原本的北燕蛟龙有着真龙之相,甚至还要压制自己一筹! 而无数的阴兵、神灵进入军旗,同样增长着浮屠军的气数,令其军气炽烈,反压自己的大军! 虽然一时看不出来,但潜在的变化,肯定会在战斗中展露。 “苦战!前所未有的苦战!” 段玉眸子中精光大放:“不过也正需要这种催化,才是我突破传说的无上资粮!” 他元神似出非出,俯瞰大地,将双方兵力、布局、强弱掌握得清清楚楚,如反掌观纹。 与此同时,各种应对措施就浮现在心,开始针对性调整:“孤之大将何在?” “王上请吩咐!” 岳超、项无忌、秦飞鱼等人立即躬身听令。 “此战,孤坐镇中军,掌管所有火炮,岳超为前军,项无忌掌左翼,秦飞鱼掌右翼!务必同心协力,将燕狂屠剿杀在此,一战定鼎!” “喏!” 伴随着三骑冲出,各归本阵,自己一方军气同样大盛。 虚空之中。 两条蛟龙吐出光华试探,军气靠近,不断纠缠消磨。 咚咚! 两军前锋终于各自进入视线,沉闷的战鼓声擂响,似死亡的步伐,不断迫近。 “举旗!” 在段玉军阵之中,四面不一样的军旗被举起。 他将大军分为前中左右四部,每一部五万兵马,各以一旗为标志。 中军是一面烈火旗,前军是山旗,左军为风,右军为林。 这合起来,就是‘风林火山之阵’!——得自白家,又经过段玉博采众长,苦心研究出来的大型战争秘术! 或者说,超大型军阵! 要对付燕狂屠,怎么可能不准备一些底牌? “冲锋!” 对面没有丝毫顾忌,来到平原之上,立即骑兵冲锋。 四五万骑兵黑压压一片,策马扬鞭,马蹄如雷,滚滚而来,宛若一场小型地震! 在这四五万骑兵的先锋,赫然是燕狂屠亲自率领的血屠精兵!他们就仿佛长矛的矛尖,冷酷嗜血,带着无坚不摧之力! 如此莽撞,但也十分有效,平原相遇,几乎无解,纵然百万大军,说不定都要被一冲而溃! “火炮,发射!” 段玉立即传令,传令兵挥动红色小旗。 砰砰! 炮兵阵地发出怒吼。 虽然古代的‘火之军旗’,涵义是侵袭如火,但段玉改良过后的军阵,却代表着最为直接可怕的暴力! 轰隆! 轰隆! 大量恐怖的火焰,直接在骑兵阵营中炸开,留下一个个大坑,并且成功造就混乱。 不知道多少骑兵马失前蹄,旋即就被后方的同僚踩踏成肉泥。 骑兵一旦发动冲锋,恐怖的惯性生成,根本无可遏制,哪怕面前是铜墙铁壁,也会一头撞上去,尽成肉泥! 当然,更多时候,他们是仿佛潮水一般,将敌人淹没。 “冲!冲过去!” 燕狂屠大吼:“火炮只有一轮,今日有胜无败!!” 以骑兵的速度,这段距离的确是眨眼即过,几乎不可能给炮兵再发挥的机会! 哪怕这一轮炮击令骑兵损失数千,但只要击破前军,席卷中军,就大局已定! 第三百零四章 对敌 “四万多的骑兵么?真是万幸!” 殊不知中军的段玉,见到这一幕,不由长出口气。 北燕与草原都是骑兵发源地,凑个而四五十万骑兵都有可能! 当然,之前攻打庆国,就有着损失,自己又北拒北燕偏师,令东陈层层布防,每一城都成为削骨钢刀,就是要尽量消耗人命。 一个步兵换一个骑兵,自然大赚! 到了此时,燕狂屠手下的骑军,也就这些了。 否则,要是来个十万骑兵冲锋,那自己真的只有灰溜溜守城一途。 马蹄震响! 骑兵呼哨一声,来到前军当面。 “山!” 岳超大吼一声。 在前军最前方,大量的精兵一身重甲,大吼一声,将厚厚的盾牌插入地面。 他们之中,既有着龙蛇精兵,也有五毒精兵,乃至项家的持戟锐士,岳家的铁甲武卒!以及其它世家贡献出来的精卒。 甚至,还有许多武林高手,乃至宗师! 段玉也知道自己的炮兵无法一下消灭那么多骑兵,剩下的,就只有靠前军用生命阻滞冲锋之势! 甚至,普通的人命都没有用,唯有死忠的精兵才可! “御!” 五毒精兵、龙蛇精兵都是跟着段玉起家的老底子,自有一口百战百胜之气,望着冲锋而来的骑兵,没有动摇,又从盾牌缝隙中探出长枪。 一下子,这些前锋就从乌龟变成了刺猬!带着巍峨不动之势! 兵者如山之不动! 噗噗! 然而,惯性的力量,令已经发起冲锋的骑兵,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连转向都难! 刹那间,仿佛呼啸的海浪,撞上了千年不动的礁石。 哗啦! 浪花冲天而起。 在战场上的,却是飞溅的血肉! 血屠精兵不愧是天下第一强骑兵,纵然面对精锐兵卒组成的不动如山之阵,照样强打硬冲。 霎时间,死伤就到了一个惨重的地步。 与此同时,大量精卒组成的防线赫然被冲破,骑兵的速度只是减缓了一点。 “不动如山,御!” 岳超大吼一声。 精兵防线只是第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 只要能打断骑兵冲锋的浪潮,令其不能维持巅峰状态,纵然全灭也是值得。 在血屠精兵之后,就是草原轻骑兵,他们要面对的,则是五万严阵以待的荆军步卒! “这就是所谓的战争,以命换命!没有半点仁慈可言!” 望着修罗场一般的场景,段玉面色丝毫不动:“火炮,发射!” 只是刹那间,前军便损失惨重。 而青铜火炮也重新完成装填瞄准,发出怒吼。 砰砰……轰隆! 骑兵阵中再次不断爆炸,人尸马尸的碎块混合,冲飞上天空。 这一幕,令不少城墙上观战的东陈人都吐了。 这样血腥惨烈的大战,自从大夏灭亡以来,还是第一次展现于人间! “冲!给我冲!” 燕狂屠目眦欲裂,大声呼喝。 虽然血屠精兵损失殆尽,他自身也处于刀枪剑林之中,但抬头而望,就可看见敌人中军! 那是此战最大的目标——荆王所在地!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冲杀至极深处。 燕狂屠对此毫不在意,他穿着一身得自陈策的饕餮神甲,手上方天画戟宛若嗜血巨兽,不断吞噬周围兵卒的鲜血,返还自身。 只是吸纳的速度,已经变得极为缓慢,血芒不断变薄,之前的血屠精兵,就是因此损伤殆尽。 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饕餮精兵! “冲!” 虽然胡人骑兵擅长骑射,但关键时刻也有着一股狼性。 此时不计生死地冲锋,损失惨重的同时,几乎将前军尽数击溃。 大量骑兵冲入军阵,大砍大杀,逼迫溃兵冲向中军。 一旦形成这种势头,此战就几乎决定胜负! “奈何!奈何!” 岳超见到这一幕,不由长长叹息。 纵然有着不动如山军阵,但神通难敌业力,再怎么高昂的士气,在死伤过三成之后就立即雪崩。 眼看前军溃败,席卷中军之势将成,段玉眸子冷彻:“中军戒备,敢冲阵者,不论骑兵还是溃卒,一律杀之!” “火炮瞄准前军,给我轰!” 轰隆! 真正打仗,什么妇人之仁都要不得。 伴随着火炮不分敌我的轰击,已经明显降下速度,与前军纠缠在一起的北燕骑兵顿时倒了大霉。 当然,血肉横飞之中,不少荆军也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 不仅如此,这火炮仿佛什么引子,带动连环爆炸,令整个前军阵地变成一片火海。 “前军之中,带了许多银甲神雷与金篆飞弹,乃至硝石、木柴、火药……” 岳超飞快后撤,眸子中有着一丝痛苦:“王上大战之前,就是打得以前军折损,换对方骑兵尽灭的主意……唉,我果然不适合战场!” 轰隆隆! 可怖的爆炸中,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 纵然军法官大声约束,敌我双方都是一阵骚动。 等到爆炸过去,前军所在之地处处漆黑,大坑遍布,洒满血肉焦尸,一派末日景象。 还在那处的荆、燕二军,几乎损失殆尽。 “命左右二军合围,剿杀残存骑兵,必不能放走燕狂屠!” 段玉眼角一动。 燕狂屠不愧兵家四重,降龙伏虎的名将,又有神甲保护,竟然还没有死! 或许,此人经历连场血战,同样获得了兵家传说的一丝契机。 然而,无论如何,只要没有彻底进阶刀枪不入的兵家五重之境,就肯定会在爆炸中受伤! “呜呜!” 传令兵奋力吹响牛角号。 左侧,项无忌带着所有的骑兵,打着风旗,包抄而来,动作神速,有若飓风之疾。 右侧,秦飞鱼步卒逼近,行列整齐,如同林木般井然有序,防备敌方步卒。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战场形势,一下转变! …… “唉……” 正阳道主望着这一幕,不由叹息一声:“兵家争战,果然胜负只在一线!” 数万骑兵冲锋,本来无解。 若是段玉前军崩溃太快,纵然埋了火药也是无济于事。 但用前军生命阻碍骑兵速度,陷入纠缠之后,再一举炸死,直接就将这北燕精锐全灭,一下扭转战局! 战争之中,并不是纯粹地看兵卒数量,以及后勤等等。 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砝码,都有可能改变全局。 正阳道主很清楚,论军势,得了大夏支援的燕狂屠,甚至还要反超段玉一头! 但在指挥艺术上,却是要逊色一分,被扳回一局。 “荆王不仅炼气天师,连军阵之法都如此神妙,不愧天纵之才!” 正阳道主本来就是钟灵疏秀,千年难遇的奇才,一向眼高于顶。 能令他如此评价,显然是心中起了一丝佩服之意。 这个荆王,不仅修道天赋与他相差不离,甚至兵家修为同样如此深湛,还能打下一个王国。 在三方面都如此杰出,综合来看还要胜过他一筹! “哼!燕狂屠真是废物!” 正阳道主身边,一个穿着九五龙袍的天子浮现,赫然是大夏太祖:“不过兵道诡诈,也是没有办法,若我们不出手,处于下风的北燕就要崩盘了。” “原本以为燕狂屠能于乱军之中擒杀王者,现在只有我们上了,若荆王死于此役,天下归属就再无疑虑!” 正阳道主徐徐说着:“此时大军乱战,守护荆王的军气已经到了最弱之时,正是大好良机!” 他与正阳道主联手,纵然荆王躲在城中,有二十万大军军气护身,都能置于死地,更不必说现在! 当然,若是这么做,一位天意选定的真龙垂死反击,肯定会给传说造成可怕的伤势。 因此之前,他们都在等!等待燕狂屠完成伟业,大胜荆军,擒杀真龙! 只是现在,燕狂屠明显失败,就轮到他们上场了。 “请!” “请!” 两人互相一礼,就见大夏太祖率先动手。 吼吼! 天空蓦然阴沉,一条包裹着黄芒的金龙浮现,带着狂风,直接向中军的段玉扑来! “神道传说!大夏太祖!” 段玉大笑一声:“果然是你先出手,已死之人,还来冒犯人道,不怕天谴么?” 轰隆! 话音刚落,就有九霄雷动。 “大胆!” “安敢刺杀王者!” 三道流光从军中飞出,赫然是寒风子、白云道主、还有太阴宗主三位天师! 他们受段玉册封,与荆军的军气冲突不是太明显,饶是如此,出窍也十分勉强。 “朕才是真龙天子,人道自强,何需天道?” 金龙口中传来大夏太祖的声音,蓦然一爪按下。 金色的龙爪铺天盖地,其中甚至有着一个个法域,正在不断生成与毁灭。 这一爪之中,竟然带有一丝世界生灭的意味! “白云千载空悠悠!” “太阴神刀!” “玄武镇压!” 三大天师脸上浮现出震怖之色,施展本命神通对轰。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浮现,乃是正阳道主。 他身上清气条条,蓦然垂落。 两大传说合力,三大天师顿时不敌,元神惨叫一声,落回肉窍。 “保护王上!” 下方,亲卫们乱成一团。 “尔等勿乱,继续按战前布置,剿杀敌军!” 段玉清越的声音传遍全场:“此两人,由孤解决!” 第三百零五章 交锋 传说! 不论在兵、道还是儒家,都意味着当世无敌的战力! 甚至,之前世间根本没有,只能在古老的典籍文献中找到他们的绝世风姿! 历史上,纵然遇到大世变革,也极少出现传说级人物,或者每一个时代只有一位,占尽了那一个时代的气数与荣耀。 唯有遇到黄天入侵,这等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才能出现两大传说并立这种盛事! 只是作为他们的对手,段玉没有感到荣幸,只感觉世道是如此残酷。 正阳道主与大夏太祖,一个仙道传说,一尊神道传说,二者联手,三位天师立即不敌。 剩下的普通兵卒,上去多少死多少。 能与他们交手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强烈的心血来潮,不断冲击着心扉,带来死亡的不妙预感。 杀局! 几乎是无解之杀局! 但是,也唯有这样,才能刺激玄天,不仅放开对自己的桎梏,甚至全力辅助自己突破! ‘若是在城中祭天登基,龙运大涨,玄天或许还可以选择寒风子、白云道主他们三个当中的一个,令他们成为传说,再配合成就真龙的气运,或许就可以抵挡这两个传说的刺杀……但在这个战场上,纵然寒风子立地证就传说,也救不了我!一旦我死,玄天就得跟着陪葬!’ 一抹幽光,在段玉眸底闪过。 旋即,他就感觉自身与周围被迅速分割开来。 那怒吼的亲兵、充满血与火的土地、渐渐乌云密布的天空,一下变得十分遥远。 正四品之神就可以投射阳世法域,到了正二品级别,甚至可短暂地做到‘两界分割’,在阳世之中,人为地隔离出一片区域。 这结界分割的力量是如此强大,纵然天师,也未必能击破。 “三个人的战场么?正合我意!” 段玉抬头,望着联袂而来的大夏太祖与正阳道主。 大夏太祖之前见过一次,是那位龙虎之姿的皇者,而正阳道主则是一位丰神如玉的少年,眸子中带着大道无情之意。 “明元,见过人间王者!” 正阳道主目中放出奇光,向段玉一礼:“荆王竟欲以一敌二,实在令明元佩服!” 纵然段玉道兵兼修,都到了极高深的境界,但终究不是传说! 或许有着南方龙气,外加大量手段,有把握从一个传说手中逃生,但对上两个,还是没多大希望。 若是段玉死在这里,外界看似大好的形势,立即就会崩盘! “本王也很想知道,修炼黄天地书之后,道主又增添何等威能?”段玉大笑一声。 “黄天地书?荆王果然知晓很多……”正阳道主瞥了眼旁边的大夏太祖。 “七页黄天地书,乃是玄天世界的毒瘤,本王已经毁去两张,剩下五张都在此处,看来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了……” 段玉以言语试探,发现大夏太祖并未反驳,不由心中大定。 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黄天地书只有七页,也是黄天世界入侵的关键道具! 今日这一战,的确就是决定世界未来走向的关键之役! “荆王不该拒绝黄天之善意!黄天地书损毁了也没有什么……等到我等一统天下,黄天之力就会彻底进入玄天,到时候,数百张、数千张地书残页唾手可得!”大夏太祖胸有成竹地道。 ‘当我不知道黄天之力最擅长的就是污染么?现在不行,只是被玄天严苛的规则压制而已……’ 段玉心中翻了个白眼,知道立场不同,彼此矛盾真正不可调和。 “另外……荆王也不必等着外援,朕这‘两界分割’之术虽然只是小道,无法成为洞天福地,但阻挡外面援兵一时,却不是问题!”大夏太祖继续说着。 “本王说过,你们二人,本王一人对付!” 段玉神色肃穆,一挥手,身周龙虎浮现,罡煞之气四溢。 “白虎诛邪、青龙探爪,龙虎之印!” 两大神通融合,化为龙虎印。 这印金光一闪,凭空浮现,就要将正阳道主与大夏太祖镇压下去。 “白虎煞气?蛟龙玄罡?善!” 正阳道主眸子略微波动一下,面无表情地道:“仅凭这一手,荆王在道术上于天师之中罕逢敌手!” 下一刻,他手掌伸出,向天托起。 轰隆! 虚空中,一只如玉般的神通大手浮现,稳稳架住龙虎印,如擎山峦! 一掌托天! ‘好,不愧是传说!’ 力拼试探之下,段玉顿时了解了雷劫不灭的一些真实涵义。 ‘所谓的雷劫不灭,不在于法力的突破,而在于一股玄之又玄的奥义,超脱生死、天意……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或者说,将不灭真意融入普通道法之中,威力徒增!’ 下一刻,正阳道主手一翻。 山岳倾倒,擎天巨手轰然落下,砸向段玉。 轰隆! 他人影一闪,原处立即浮现出一个大坑,五指痕迹俨然,从半空中望去,就是一个清晰的巨大掌影。 “朕之护法神将何在?” 与此同时,大夏太祖轻轻一喝。 哗啦啦! 土地开裂,石块堆砌,形成几个高大的石头人形,面容粗犷,一拳砸下。 光是这些石头的重量,就可以将普通人活活砸成肉泥。 “喝!” 段玉厉声一喝,头顶王气猛地一冲,令石头人动作一滞。 但也就是这样了,这几个数丈高的石头人,竟然以王者气运都一喝不散! 如果说仙道传说,体现在不灭特性上,神道传说,则是进一步借假修真,已经越来越向真实转化! 吼吼! 在王气浮现的那一刻,段玉眼前似乎见到了一轮金色的太阳。 太阳光焰嚣张,带着炙热的温度,当中浮现出一条金龙之影。 蓦然间,金龙探爪,金色的火焰席卷而来。 半空之中,正阳道主口宣道号,清气条条垂落,化为一片片天花,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砸落。 “五转螭虎印!” 段玉头顶,赤金色的巅峰螭虎印浮现出来,螭虎咆哮,向着两大光焰席卷。 轰隆! 虚空一震,强大的反噬力倒卷而回,令段玉连退数步,喉咙略有些腥甜。 “撒豆成兵!” 他不退反进,挥出一把金豆,落地炸开,形成百余金甲劲卒,怒喝一声,形成兵气加持。 “龙蛇乱舞!” 旋即,段玉脚下浮光掠影,长剑如龙,刺入几个石头人的眼窝之中。 几个石头人动作一滞,一片片石块从身上分裂砸落。 没有多久,就化为一地碎片。 做完这一切之后,段玉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刚刚三个人只是试探,但他也知晓了,纵然一对一,自己要胜都没有多少把握,最多能够拼着一条命,给对方留下不可挽回的伤势,拉一个陪葬。 现在一对二,恐怕连拉人陪葬都做不到。 ‘不,或许等干掉我之后,会有一道天劫,玄天会收拾掉一个,但也无法阻止外面大军溃败,最终北燕席卷天下,一切玩完……’ 段玉抽出一条黄色绢布,擦拭干净嘴角的血迹,随手一丢。 在他头顶,灵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气运熊熊燃烧起来,尽数加持于蛟龙之身。 这是一种透支之法,身为南方王者的气数在飞速消耗,支持他渡过这次死劫! 轰隆! 不仅如此,冥冥之中,段玉似乎感觉到了玄天的愤怒。 外界,阴云彻底密布天空,电蛇交缠。 一缕缕青色的气运凭空落在他头顶,作为燃料消耗。 “天意垂青?天眷?” 他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果然起到了效果。 哪怕玄天此时恨不得将自己劈死,但无论如何,必须先渡过这个难关再说! ‘支持的力度并不大……或者说,玄天果然没有自主的意识与人格么?’ 段玉握紧拳头:‘饶是如此……有着玄天全力支持,还有规则范围内的放开桎梏……我突破的把握,就比其它人多出三成!’ 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很清楚了,不成传说,就是死局! “嗯?气运燃烧,成就真龙?” 大夏太祖略微蹙眉,望着段玉头顶的龙形。 此时,黑色的蛟龙咆哮一声,仿佛吃了什么大补品一样膨胀起来,爪子上浮现虚幻的第五趾,脖颈处也浮现出一片菱形的逆鳞!可怕的龙威展露! 真龙! 在气运燃烧,还有天意支持下,施展类似天魔解体的窍门后,段玉的蛟龙之气一下暴涨,接近真龙! 作为曾经一统天下的太祖,大夏太祖对此自然十分敏锐。 王朝真龙! 这必须一统天下才有,并且镇压五行,禁绝万法,完全可以看作一个限制颇多的传说! “给我……死!” 段玉脚步一点,蓦然跃起,来到大夏太祖面前,一拳轰出。 吼吼! 虚幻的真龙浮现,做出与他动作相同的一幕,利爪探出。 “黄天地书!” 面对这传说一击,大夏太祖并没有多少惊惶,启动了身上的宝物。 一层厚厚的黄芒防御登时浮现。 在他头顶,虚幻的龙影同样咆哮探爪。 轰隆! 虚空一震,两道人影一触即分。 段玉落地,面无表情,头顶的蛟龙却是悲鸣一声,蓦然开始褪化。 第三百零六章 飞戟 这是……天象?” 宇文商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周围,虽然还有十数万大军,但士卒俱都慌乱不已。 之前一路攻城掠地,实际上大军早已死伤惨重,真正的战力只有那四五万骑兵,剩下的不过一帮残兵败将,打顺风仗还行,但遇到这种大战,几乎就是拖后腿的。 特别是,在见到主力被全歼,信心士气遭遇毁灭性打击之后! “荆王……当真用兵如神,狠辣非常!” 他静静望着敌军左右二翼合围,将燕狂屠与一干剩下的精锐包围在内开始剿杀,心中却在等待最后的结局。 ‘如今北燕落入下风,但正阳道主已经出手刺杀荆王,若是成功,立即就可反败为胜,若是失败……’ 作为一位大将,他自然知晓此战的重要意义。 若是刺杀失败,荆王就几乎肯定一统天下,那宇文家该何去何从,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 噗! 战场之上,燕狂屠大声酣战。 虽然手下精兵死伤殆尽,但他毕竟是第四重降龙伏虎的名将,随手挥洒,就有神通精兵浮现,对抗着大军剿杀。 再配合饕餮神甲,普通士卒甚至兵家四重以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冲,跟我冲!” 燕狂屠不退反进,杀向中军,段玉所在的位置:“只要杀了荆王,此战必胜!” 当! 突然间,一声悠远响亮的金戈之音响起。 方天画戟被铁锤架住,赫然是岳超重新杀回:“燕狂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 在另外一侧,项无忌也带着精兵,杀伤燕狂屠周围的兵卒。 两个兵家四重,又有大军辅助,合力围杀燕狂屠! 除非燕狂屠立即晋升兵家传说,否则几乎必败! 面对此种险恶环境,燕狂屠疯狂大笑着,毫不在意自身生死,竟然是越战越猛,宛若古之恶来。 …… 咔嚓! 就在这时,所有人豁然抬头,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充斥整个心扉。 旋即,他们就看到了,一道白炽的闪电,从乌云中落下,正中那一片迷蒙的区域! “天谴?!” 不知道多少人惊呼出声,旋即脸色狂变:“莫非蛟龙陨落?” 但马上就长松口气。 因为雷电之威,直接撕裂了两界分割,令他们可以清晰看到其中的场景。 段玉傲然屹立,蛟龙依旧在! …… 时间略微往前。 燃烧气运,化为真龙一拳后,段玉眸子幽深,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识海中潜藏着的五转九霄灭神金符! 这是五转符箓,不仅制作艰难,材料也十分稀少罕见。 不过他为南方王者,又搜刮南楚王宫,总算炼制成两张,作为最后的底牌。 之前在风陵港,就是因为此物,正阳道主才预感危险,自动退去。 此时,在与大夏太祖对轰之后,段玉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一张五转金符! 轰隆! 光! 白炽的光芒,带着横扫一切,毁灭一切的庞然之力,从天而落! 纵然大夏太祖施展了比阳世法域更加可怖的两界分割之术,也阻挡不了天罚落雷! ‘实际上,九霄灭神只是引雷符,威力要逊色于真正的雷罚一成,但因为对象是黄天之人,一旦满足条件,玄天必然会最大限度地提升杀伤!’ 强烈的光芒,令段玉眯起眼睛。 他还是肉身,旁边元神状态的正阳道主,面对这天地之威,更要退避三舍,施展秘法躲避天意打击。 这就是天之权柄,也是玄天最大的杀手锏! 一雷之下,尽成齑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先是闪电落下,不久之后,才有轰隆雷声传出。 只见原本大夏太祖所在,已经多了一个漆黑的深坑,祂落于地面,冠冕破碎,气息衰弱,周围浮现出一层厚厚的黄芒,四页黄天地书隐现其中,又在不断恢复,此时就发出嘶吼:“果然……篆刻师传承!历代篆刻师都被玄天所忌,极难修炼到高层,为了对抗我们,却让你捡了便宜!” “神宵符箓?” 正阳道主若有所思:“当年神宵门天师,就是死于神宵雷符之下?应当是荆王之手笔!” “正是!” 段玉直接承认,心中却是一沉:‘普通传说,可硬抗一道雷劫,连续两道,或许能令他们重伤,或者灭杀,但这两人不同!他们身上还有黄天地书,可以多扛一道!’ ‘这就意味着,要打退一尊,必须三张九霄灭神符,可我只有两张,最多加上一条燃烧所得的真龙之气,勉强算半个传说战力!’ 综合而言,他勉强可打发一个传说,二人齐上,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虽将大夏太祖暂时打出局,但祂却在飞快复原! “篆刻师到达天师,在天师阶层几乎无敌,还有威胁传说之力!” 段玉笑了笑:“两位都是遭天谴之人,不知能承受多少道雷霆?” 此时的他,就好像冷战时期的大国,纵然手里没多少核弹,也得装出一副‘老子手里有的是核弹’的架势,进行疯狂的欺骗与讹诈。 “或许很多,或许很少!”正阳道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荆王可知晓?你已将我等逼上绝路?” ‘好吧!我就知道没什么用!’ 段玉心底长出口气,右手一招,螭虎印浮现在手。 趁着大夏太祖被创伤的机会,必须进行反击! “篆刻师道印?!” 见到这一幕,正阳道主神色转为凝重,缓缓抬手。 一股清气在他周身萦绕,仿佛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大道,道域之力散开,处处带着道意禅境,玄妙非常。 “翻天印!” 正阳道主轻轻一喝,手掌一翻。 轰隆! 庞大的压力,带着突破生死天威的恐怖意念,轰然落下。 段玉举印抵挡,螭虎印咆哮一声,本体传来脆响。 咔嚓! 无形的巨力,将他小腿以下压入地底,周围数丈的土层凭空下陷三寸! 段玉脸色一红,感觉体内五脏六腑一阵翻涌。 ‘不愧是传说级存在,一击之力,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他气息还未恢复,半空中的正阳道主神色淡漠,第二次挥手。 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压力席卷而来,螭虎金印悲鸣一声,浮现出一道裂痕,段玉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雾。 任凭篆刻师再怎么同阶无敌,面对超过一个大境界的仙道传说,依旧相形见绌! “很好,这是第三招!” 正阳道主凌空而立,眸子中精光大放,骈指成剑,一剑划出。 呲啦! 一道剑光划破天幕,纵横来去,带着可怕的威势,斩落在段玉头顶的蛟龙逆鳞之上! 一剑斩蛟龙! 开始从真龙褪化的蛟龙悲鸣一声,一片片龙鳞化为云气,蓦然土崩瓦解。 与此同时,正阳道主面色殷红若血,显然斩掉这蛟龙,并非不用付出代价! …… “这是……蛟龙被斩?” 观战的寒风子等天师悚然而惊。 虽然根基仍在,蛟龙未必不可重聚,却需要花费时间。 偏偏这时的战场上,荆王最缺的,就是时间! 同一时刻,岳超、项无忌、乃至秦飞鱼等将领,都感应到了这幕,惊骇的目光注视而来。 在他们麾下,大量的兵卒心里一空,茫然四顾,现出慌乱、恐惧等等的神色。 “此战,似乎还可以打一打!” 宇文商望着手下略微振奋的士气,长出口气:“布阵!迎敌!” “哈哈……天命在我啊!” 燕狂屠兴奋大笑,方天画戟挥舞如风,竟然逼迫项无忌与岳超连连后退。 仗着饕餮神甲护身,他不管不顾,直冲中军大营,目标赫然是中心的段玉! “给我滚开!” 在降龙伏虎的巨力面前,任何兵卒都不过草芥,被他轻易挑飞。 什么拒马、铁链……更是一冲就破。 此时,在燕狂屠眼中,只有此战最大的目标——荆王段玉! 蛟龙被斩,如今的段玉,赫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他望着头顶。 诸多垮塌的云气汇聚,一下燃烧起来,宛若火烧云,最上层赫然是一片青色。 这是天意垂青! 在玄天规则范围之内,天意已经给了最大的支持。 诸多气运熊熊燃烧起来,想要将主人带离死亡的厄运。 段玉闭上双目。 在生与死的极限中,他的元神神念似乎被无限放大,上至天穹宇宙,下至肉身隐**窍。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确信,玄天完全放开了自己突破传说的桎梏! “九霄灭神符!” 望着再次举手的正阳道主,段玉念头一动,五转金符再出手! 轰隆!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蓦然落下一雷。 电光速度何等快? 几乎是念头一动的同时,正阳道主就被雷击中,吐出一小口鲜血。 纵然已经晋升雷劫不灭,也不是就能免疫雷霆! 段玉施展符箓,并非为了重伤或者灭杀正阳道主,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此时的他,赫然调动体内所有的元气,开始向传说级别冲刺!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这次不成就死!” 他眼珠赤红,带着一丝疯狂之色。 “荆王受死!!!” 就在这时,外围传来一声爆喝。 是燕狂屠! 这个悍将连冲十数道防线,终于杀到段玉近前,大喝声中,手里的方天画戟猛地脱手。 长戟化为流星,正中段玉胸口! 嘣!!! 第三百零七章 传说 这方天画戟,并非普通的凡戟,而是饕餮神甲的配套神兵! 放在天下,也妥妥可以排进神兵利器谱前列!削金断玉、开山碎石,不过等闲! 如此神兵利器,再配合燕狂屠的龙虎大力,杀伤有多么恐怖? 纵然岳超、项无忌被正面命中,都要开膛破肚,必死无疑! “大哥!” 见到飞戟刺杀,秦飞鱼失声惊呼,目眦欲裂。 “王上?!” 忠心的臣子们也是心里一寒。 若荆王驾崩于此,南方世子还嗷嗷待哺,形势立即就一片糜烂! 甚至,就连这片天地,都似乎于刹那间凝滞了一下。 下一刻。 嘣!!! 传入众人耳中的,并非神兵划破血肉的音符,而是如中败革,又似金铁交击之声! “大哥!” 秦飞鱼瞪大眼睛,看到段玉安然无恙,方天画戟滑落在地。 段玉胸前,各种碎裂的铠甲与内甲宛若蝴蝶一般片片飞舞,现出宽阔而结实的胸膛,竟然毫发无伤! “这是……炼体金刚,刀枪不入?” 项无忌瞪大眼睛。 “传说!兵家五重的传说之境!” 岳超感觉有些热泪盈眶,这是见到自家道路极致的感动,还有对先行者的敬意! 兵家至此,已经完全不输神道、仙道的传说,甚至能以一人之力,改变天下大局! “想不到,竟然是兵家率先突破传说!” 段玉脚尖一挑,饕餮神戟就落入手中,眸子有些失神。 他之前突破至兵家四重,降龙伏虎之境,又有天师元神不断反哺肉身,进度一日千里。 如今燃烧气运,于绝境中突破,都是算计之中。 但想不到,居然是兵家先突破五重,而不是更有希望的雷劫不灭! ‘不过也可以理解,今日这大战,乃是决定天下走向的一战,我以二十万风火林山之阵,大破燕狂屠的浮屠军,这就是兵道的无上积累与资粮,再加上一点契机……’ 兵家五重,是为金刚不坏,刀枪不入。 段玉望着自己的手掌,发现白皙如玉,没有一丝毛孔,肌肤中内蕴一种盈盈的光泽。 之前的兵家四重,降龙伏虎,就是要慑服肉身,突破极限。 但兵家五重,更是一种传说中的境界。 段玉此时,可以感受到体内七七四十九个隐秘的精孔与穴窍打开,吸纳着天地宇宙神秘的力量,形成完美的循环,增幅肉身。 由此,就打造出一副刀枪不入的躯体,还有源源不断的巨力! 兵家传说,不仅浑身刀枪不入,没有丝毫弱点,并且宛若永动机一般,能连战数日数夜,丝毫不觉疲惫。 可以说,兵家四重被大军围困,会活活累死的话,兵家五重的传说,则是可以反过来将大军活活累死!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还有不四散逃跑,纵然百万大军,也能杀光给你看! 以一人之力,改变天下局势,不是玩笑! “什么?荆王竟然成就刀枪不入,兵家传说?不!不可能……” 勉强恢复过来的大夏太祖见到这幕,不由发出一声怒吼:“朕不信!” 咻! 嘶吼咆哮之中,一道金光宛若流星,其上有金龙咆哮,正中段玉脸皮。 叮! 清越的脆响传出。 金光散去,现出一柄长剑,从中断折,落在地面,剑柄以龙形吞口纹饰,显然曾经是一柄真龙天子之器!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段玉持戟在手,脚下一蹬。 砰! 可怕的巨力爆发,关键是他现在的身体能够完全承受,立即造成炸弹一般的效果。 爆炸的冲击力,令他速度暴增,来到大夏太祖面前:“吃我一戟!” 方天画戟化为一道乌光,斩入大夏太祖身周的黄芒。 滋滋! 黄芒顿时晃动不已,发出蒸发一般的声响。 砰! 恐怖的力量爆发,令大夏太祖倒飞出去,胸口多了一道划痕。 虽然没有鲜血流出,但一丝丝精炼至极的铁血煞气,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伤口处钻来钻去,阻碍着神体的修复。 ‘兵家五重,似乎不仅仅只有刀枪不入这个能力……’ 段玉一戟击退大夏太祖,心中大快:“唯有传说才能对付传说!若是兵家四重的人来,未必能破大夏太祖的防御!但我如今的气血,还有炼化的铁血之气,却可以!” “好武功,好煞气!” 正阳道主卓立虚空,神色郑重,又悲哀一叹:“荆王你刀枪不入,今日死劫就算过了,来日成就真龙气运,天下再无能杀你之人,唉……真是天要灭我,不欲我成道!” 虽然叹息,但他一拂袖之间,似行云流水,隐含风雷之声,两道风刃破空而下。 砰砰! 段玉举臂横档,盔甲如蝴蝶般碎裂飞舞,现出光滑的手臂。 正阳道主是跟他一样的求道者,他都置之死地而后生,对方又怎么可能不垂死挣扎? “大夏太祖,事已至此,必须全力一搏!” 正阳道主双手掐诀,诸多神妙万方的五行法术落下,牵制着段玉:“传说是玄天极限,想要击杀此人,必须借力,借黄天之力!” ‘不好!’ 段玉瞳孔一缩。 黄天地书,邪异非常,说不准就记载了什么威力可怖的邪术。 若是这两大传说孤注一掷,自己还是十分危险! 一念至此,他深深吸气。 呼呼! 狂风涌动,气流席卷呼啸,岳超等人都不由瞪大眼珠。 此时的段玉,不仅周身血液奔涌,宛若长江大河,肺部更是可怕地隆起,口鼻宛若黑洞,广纳四方之气。 在寒风子等修道者眼中,段玉身上的血气之浓烈,已经不是火炉,而就是一轮太阳!冉冉升起的烈日! “吼吼!” 下一刻,如狮如龙的吼声,蓦然从段玉嘴中发出。 这啸声穿空破云,激荡法力。 他身周的五行法术尽皆被一吼破去,音波滚滚,涌向正阳道主与大夏太祖! 这不仅是段玉本身的血气之力,还有他的王者气运,乃至大军铁血煞气! 三气合一,以传说推动,最克神魂。 纵然是天师元神,若没有肉身保护,也要碎成千万片! 而不论正阳道主,还是大夏太祖,都是元神而来,这就给了他最好的机会,将弱点完全暴露在段玉眼前。 吼吼! 音波滚滚当中,大夏太祖面露震怖之色,胸前的伤口一下炸开。 原本以祂的实力,纵然十万大军,也无法对神体产生什么损伤,除非百万级别,才能令传说元神退避! 但如今,段玉一个兵家五重的传说居中调度,立即就产生了质变! 长啸之中,段玉高举方天画戟,扭腰振臂,猛地一甩。 噗! 长戟化为流星,矛尖似火烧一般通红,穿过正阳道主的元神。 纵然有着黄天之芒保护,还是被这一击攻破防御。 哗啦! 血洒长空。 元神修炼,先为不灭,后为纯阳。 此时正阳道主的元神受伤,竟然若肉身一般流血,现出其中的白骨与脏腑,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啊!!!” 大夏太祖见到这一幕,不甘地怒吼一声,黄芒将胸前伤口覆盖,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竖子不足与谋!”正阳道主见到这一幕,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若是大夏太祖欲决死一拚,他们两大传说,付出恐怖代价,施展黄天秘法,未必不能拖着段玉一起上路。 但如今,竟然未战先怯,实在令他唏嘘不已。 大夏太祖当然不是寻常人,当年开国之战,百折不挠,坚毅不屈。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杰,最终竟然变成了如此。 神道潜移默化的改变,令人思之不寒而栗。 “此役,是玄天胜了!” 既然大夏太祖遁走,正阳道主当然不会一个人留下来当靶子:“一战真龙定,恭喜荆王!”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就到了数十里外,再一晃,就消失不见。 元神可夜游千里,到了传说级别,缩地成寸都是等闲。 而段玉毕竟是兵家传说,还得顾忌一下世界规则,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走了?走了也好!” 他长出口气,揉了揉胸膛与手臂。 金刚不坏,并非彻底不死不灭。 两大传说的攻击,还是令他感觉有些难受。 好在大夏太祖抢先遁走,倒是省了他一个大难题。 否则今日打到最后,说不定真的会三大传说一起同归于尽! “荆军众兵卒听命!” 一念至此,段玉回顾战场,登时把握天机:“今日有胜无败,杀!” 话音刚落,他就仿佛炮弹般飞出,追上了燕狂屠:“你灭白毫山,今日必得报应!” “啊!给我死!” 燕狂屠双目赤红,双手不知何时戴了一副铁爪,抓在段玉身上。 嘣!嘣! 在他龙虎大力之下,什么铁人都得变成破烂。 但段玉不管不顾,任凭要害被抓,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大手按住燕狂屠的脑袋,只一抖,饕餮神甲部件便争先恐后地脱离,又往地上一按。 “指地成钢!” 在道法之下,这一片土地顿时变得无比坚硬。 两边庞大的力量,作用在燕狂屠一身,令他肉身崩溃,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块。 “这……” 岳超与项无忌见到这一幕,都是失声。 横行北方,杀人无算的燕狂屠,竟然被好像蚂蚁一样的按死了? 第三百零八章 登基 云中九年,六月初五。 东陈王都之外,荆王大胜北燕二十万大军,并亲手格毙名将燕狂屠。 此战杀敌无算,宇文商率数万残兵败将投降。 经此一役,北燕实力大损,荆王声势彻底名震北方,已经被确定为真龙之姿! 六月初六,登基仪式照常举行。 城内早就建造好了祭天坛,严格按照玄天世界的规格,汉白玉石为底,四面描绘以山川草木、花鸟虫鱼、飞禽走兽、人间百态。 段玉身穿十二章大裘冕,端坐在天子规制的御车上,承受两侧百姓的山呼万岁,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来到天坛。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真是不错的天气!” 他抬头,心里暗想着,又打开灵目。 视界所及,红、白、金、青……各种七彩缤纷的气运长河宛若百川归海一般,于自己头顶汇聚,形成一片五光十色的大湖。 “自从击败燕狂屠之后,已经肯定能一统天下,陈、庆、北地各小国必纷纷臣服……是以虽然之前蛟龙被斩,气运有些混乱,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支流汇聚而来!” 昨日一战,真正定鼎天下大势。 并且,自己晋升传说,又有真龙气运,纵然今日正阳道主与大夏太祖联袂而来都是不惧。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段玉神色肃穆,在礼官引领下一板一眼地登上天坛,向玄天祭祀,并且献上祭品,焚烧祭文。 底下,秦飞鱼等老臣目光炯炯地望着这一幕。 他们跟着段玉自东海打拼,东南起家,大战不知道多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都是宛若梦中,虎目泛红。 他们是如此,其它陈侯、还有专门赶来的庆、以及其它诸侯的使者,心里滋味就十分复杂难言。 不过此时,都是一脸肃穆,几乎连呼吸声都不闻。 祭天的时候失礼,在古代是足够杀头的大罪,可不是开玩笑! 于满场目光注视之下,段玉一丝不苟地完成步骤,心中充斥着某种感动。 “臣……总理山河段玉启奏玄天,大陆数分,百姓疲敝,当归一统……今百战建国,定国号‘荆’,即皇帝位……尚飨!” …… 望着祭品与祭文在大鼎中焚烧,袅袅青烟直冲天空。 段玉的神识也被无限放大,似乎与某个冥冥的意志连接。 那是浩瀚无垠,太上忘情的天意! 其中星星点点,金色的光芒汇聚成漩涡,又仿佛世间一切有情无情众生、天下黎民百姓、以及山川草木、飞禽走兽,诸多思维泛意识的集合! ‘果然,所谓的天意,不过是世界的潜意识!这由一切生灵乃至非生灵集合而成……人道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大夏太祖等追求的天人相犯,以人道破天道,简直是让一个人的手去掐死自己,除非天道疯了,否则不可能答应的。 段玉默默想着,又看到自己头顶的五彩光湖之中,大量气运飞快融合,纯化一色,汇聚成一条遒劲苍莽的真龙! 此龙蛇身鱼尾,驼头鹿角,带着雍容之色,周身浮现出五彩祥云,蓦然直冲九天! 在祂带动之下,大量的云气同样冲天而起,仿佛银河倒卷,形成一道冲天光柱。 ‘以人道祭祀玄天,增幅玄天之力,算是之前天意的投资获得回报……’ 段玉此时是大陆之主,他祭祀玄天,相当于人道承认了玄天的正统。 内部安稳,力量统一,就可握紧拳头,抗击外敌! 他的神识与真龙一体,直上九天,仿佛与某个冥冥的伟大浩瀚存在连接,思维无限拔升,又似高居九天的神祗,居高临下地俯瞰大地。 天人合一! 道家典籍中描述的至境,轻而易举地被段玉重现。 与此同时,他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 黄沙莽莽,在西戎某一处,高冈的身影一闪而过,似在指挥大军征战。 同样是在西戎诸国,还有一队草原骑兵,正如蝗虫一样,席卷了数地,为首者赫然是草原王子蒙戈! 经过数年的磨练,他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王者,段玉念头一动,还感知到了其木格等人。 …… 西戎的画面,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段玉的心神沉入地底,直至阴曹地府,伴随着天意荡涤三界。 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是玄天之力大增,要一鼓作气,扫清污秽! 广大的轮界之中,数处小据点发出怒吼,一道道雷霆浮现,横扫而下。 纵然其中还有城隍等神祗守护,也是丝毫无用,俱都化为飞灰。 ‘他们都是大夏的一些棋子,隐藏很深的黄天气息……可惜没用!’ 甚至,在冥天界之中,都有一颗颗星辰陨落,不知道多少大灵挣扎悲号着,丝丝功德之气蔓延,却无法阻挡大势。 ‘天意无情,莫过于此,纵然本身不知情,但只要有着沾惹,立即就是杀无赦!两个世界的阵营,不容许骑墙派与二五仔!’ 段玉若有所悟,又看到了最幽深的轮界。 在那里,红莲地狱已经彻底残破,大夏的龙庭福地消失无踪。 但不知道为何,一些气息的遗留,又令段玉觉得十分鬼祟。 在天道帮助下,他立即掌握了此处的画面。 宛若时间回溯一般,他看到大夏龙庭底蕴抽尽,被雷霆毁灭的一幕。 但没有多久,包裹着黄芒的大夏太祖又回到了这里。 他高举黄天地书,大声地吐出污秽之语,连段玉也听不清他到底在吟诵着什么,这是被玄天彻底屏蔽了。 但没有多久,黄天地书开始融化,散发的光芒与液体形成仪轨,最终打开了某个异度空间的大门。 大夏太祖见此,毫不犹豫地化为一道流光,冲了进去。 段玉只能勉强看到,那是撕裂的空间,以及……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没有多久,雷霆落下,将这一处彻底封锁。 ‘黄天世界的入口?大夏太祖见势不妙,以毁灭四页黄天地书为代价,逃到了黄天世界中去?’ 段玉一下明白了:‘原来是有退路,难怪不跟我同归于尽!’ 在昨日大战中,即使他突破传说,若正阳道主与大夏太祖联手,还是可以跟他同归于尽。 不过如此一来,纵然天下大乱持续数十年,但失去这两个领头羊,段玉觉得玄天笑到最后的概率超过七成。 大夏太祖也是看到这点,因此不取,直接脱身而走,甚至逃去了黄天! 看来对方很清楚,若继续留在玄天,段玉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最终连藏都无法藏。 ‘只是……这不似一朝太祖的选择……莫非是长年累月地接受祭祀,已经潜移默化地被改变了么?’ 香火之神,受万民念头供奉,容易被浸染改变,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此,纵然算个长生之道,却一向不为真正的修道者所取,段玉看到这幕,唯有叹息。 …… ‘大夏太祖有退路,也不知道正阳道主那边如何?他恐怕……’ 只是心念一动,段玉就看到了北地,正阳道祖庭——长白山! “真龙出,天下定!” 天池绝巅之上,正阳道主一身素白道袍,眺望东陈方向,吐出六字。 他目光温润,似乎察觉了天意,与段玉对视。 ‘可惜了……这是一代人杰,仙人种子,但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再说……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干涉玄天行刑!’ 段玉心中再次叹息。 “道主!” 在明元身后,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他们身上一股恶臭传出,似乎身躯已经腐烂,呈现出天人五衰般的效果。 “吾一生求道,百死不悔!” 正阳道主声音清越而坚定:“吾道逆天,此时必有天诛,等会本座将施展秘法,尽量将天谴承受,能否留存一线生机,就看你们自己的命了!” 话音刚落,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狂舞。 诸多闪电纠结,形成一条粗大狰狞的紫色雷龙,咆哮着从九天落下! 并且,一道之后,瞬间又接着一道,竟然是不死不休! …… ‘玄天之力增强了不少啊,这是否代表着祂全面恢复,突破了某种限制,还是从黄天入侵的过程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段玉神识回归肉身。 刚才神游诸天,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愣神而已。 祭天至此结束,大荆真龙也隐没不见。 他转过身,以九五至尊之姿,向底下的文武百官传令:“朕奉天承运,登基为帝,改元‘太平’!” “荆国行分封之制,各贵族世袭罔替,朕与士大夫卿共治天下!” “立越姝为后,皇子胜为太子!” …… 先是定年号,旋即确定体制,再册封皇后、太子……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确立威望,固本培元,深扎根基的大事。 这是口头圣旨,还要礼部官员润色成行文,颁布天下,就是真正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万岁万岁万万岁!” 底下臣子听了,心中俱都五味杂陈,此时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行大礼,山呼万岁。 段玉见着这幕,不由一笑。 王图霸业,多少英雄折腰,如今尽在掌中矣! 第三百零九章 迟暮 云中九年,段玉登基,改元‘太平’,是以又为太平元年。 六月登基,大事不断。 先是定都荆阳,毕竟北方未定,不必令后方的皇后太子以及留守百官搬迁。 并且,段玉之前天人合一,冥冥中就查知世界气数,知道气运中心有着一个南移的过程,将来南方必然大开发,富裕程度与文化全面超越北方,因此干脆钉住不动,率先占据一份气数。 此时他登基为帝,携着大胜北燕的威势,反而不疾不徐,自己坐镇陈国,以皇帝位格,命令北方诸侯臣服,再命岳超、项无忌、秦飞鱼、宇文商等将选练军卒,步步为营,徐徐而进,攻伐北燕。 明眼人都知道荆帝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并且行分封之制,赏赐丰厚,是以纷纷臣服,席卷之势已成。 偶尔有着螳臂当车者,也有内部人杀了首领投诚,段玉大笔一挥,直接将原本首领的地盘分封给头功者,端是震慑天下。 不到半年,原本庆国的国土就尽数收复。 当然,这些段玉就不准备还给崔山,而是自己享用,并封赏给功臣。 太平元年,十一月。 秦飞鱼得饕餮神甲,如虎添翼,领兵收服邬州,侵犯北燕,连战连捷。 只是因为天气酷寒,不得不暂时休兵,等待来年再攻。 庆国收复之后,段玉又命宇文商打通前往西戎诸国的道路,他是行家里手,效果显著。 等到来年,必可收服西戎诸国,击败北燕,甚至草原臣服。 大陆天子,实至名归! 段玉将地图上的视线收回,盘膝而坐,闭目冥思。 内视之中,识海的五转螭虎印绝对到达巅峰,通体赤金,开始绽放出一种盈盈如玉的色泽。 “当日祭天,并未令我突破六转玉印,因为我的道果还未真正大成!不过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道印的因果,是要以道镇世,建立地上道国。 等到彻底一统天下,召集诸士大夫卿、伯侯公国之主,商议功勋,划分各自地盘,以及赏赐之后,就是真正道果大成之时,必能突破六转! 这也是道家修炼中,雷劫不灭的传说之境! “阳间进展很快,阴曹地府同样如此!” 段玉元神来到地界,挥手之间,就有十万阴兵阴将拱卫而来,如同鬼帝出巡。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代表死得人太多了。 好在他炼化地界权柄,将忠心战死的臣子一一封神,令他们能享受数百年、上千年冥福,即使最普通的大头兵,也有一个神祗阴兵的出身,下场总算不是太过凄凉。 上次,借着玄天扫荡阴曹地府之威,他同样将权柄安插冥土,如今已经形成一套稳固的体系,跟地上朝廷一样,法网遍布地界,以城隍、土地、山神水神为羽翼。 所收集起来的力量,已经足够在冥天升起荆国的龙庭福地,宛若太阳居中,诸多星辰隐没。 当然,要等他这条祖龙归天,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段玉笑了笑,独自来到轮界。 上次大夏太祖自此突破玄天界域而遁走,令他有些在意。 奈何原本的地域已经彻底被雷霆封锁,几次查探都是无功而返。 段玉此时,大致明白了为何玄天会让他看到这一幕。 “这是两个世界的薄弱处……即使如此,想要突破去黄天世界的要求也很苛刻,大夏太祖为此,献祭了四页黄天地书,才获得一人的份额……” “玄天该不会是想我过去追杀吧?还是彻底解决黄天的问题?” 虽然这一次玄天胜了,但若不彻底解决,有着薄弱处,黄天还是会不断突破过来。 两个世界的接触期,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以世界的体量而言,纵然数百年,都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千百年的时间,对山川河流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说不定只是弹指一瞬! 段玉摸了摸下巴,有些牙疼。 这虽然可以看成玄天的任务,但他真不怎么想接。 若是接了,这边的世界怎么办?他还有一个朝廷要管呢! 更何况,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算计玄天的事情,虽然此时可以肯定,玄天没有自主人格,但不论怎么说,自己终究是个穿越客,天外天来的异类! 本质上而言,与那七页黄天地书没有多少区别。 ‘一旦我去黄天,玄天立即关门放狗,回不来了怎么办?’ 这实在很有可能!不得不令段玉深思。 再说,早就知道黄天世界诡异无比的他,不太想以身犯险。 纵然有着周游万界的兴趣,也必须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 ……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北风呼啸,席卷万物如刀。 对于草原人而言,冬天绝对是一个噩梦般的季节。 若是放牧的牲畜冻死太多,立即就有倾家荡产的危险。 之前数年,还能靠着勇士们抢回来的各种物资过活,今年却传来大败的消息,令草原的未来蒙上一层阴影。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支过万的兵马,从西戎诸国的方向,进入草原地界。 “啊啊!” 他们其中不少都是马上健儿,虽然满面风霜,但骑术精湛。 很多人一看到草原,就下马跪在地上,几乎失声痛哭。 “回来了!乌延部的雄鹰,终于回到了草原!” 蒙戈半跪在地,抓起一把混杂着泥沙的青草,任凭其覆盖整个脸庞,贪婪地嗅着独属于草原的芬芳:“我……蒙戈,回来了!” 他乃当年草原大部的王子,北燕有意图谋草原,命正阳道主约战大祭司,是夜又有巴图夺权,导致仓惶出逃,最终经过段玉劝说,投了庆国。 安稳数年之后,燕狂屠灭乌延部,南下攻庆,庆国不敌,节节败退。 借着草原实力空虚的良机,蒙戈带着还忠于自己的骑士冒险从敌人防线中穿过,进入西戎诸国,默默积蓄实力。 西戎诸国富裕,民不堪战,的确是极好的休养生息之所。 不过数年,就已经积蓄五千骑兵,五千步卒。 此时,自然是听到北燕大败,草原动荡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回归。 “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纵然死也要死在草原上!” 蒙戈用匕首割破手掌,以血涂抹脸孔,发出庄重的誓言。 “呼哦哦!” 其它骑手纷纷狼啸。 以乌延部曾经在草原南方的威望,重兴乌延部的确很有把握。 “王子殿下!” 这时,几个萨满打扮的巫师,就恭敬地上前:“我们占卜过了,部落的灵告诉我们,伟大的雄鹰将延续乌延部的荣耀,建立庞大的草原部落!” “不错!” 蒙戈望了望南方,掩藏住深处的野心。 见识过庆国繁华之后,他难道甘愿做一个草原头人么? 那繁华的南方,才是真正无尽而繁荣的牧场! 不过此时,正是幼狼没有长出爪牙的时候,还是应该潜藏。 “我听说……南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国度,名为‘荆’,它击败了燕人!帮助庆国国君稳定了局势,虽然只有一州?” 蒙戈沉吟一下:“荆王段玉?真是个英雄!” 到了此时,段玉的情报轰传天下,也不需要隐瞒什么。 不过当蒙戈知道这王者竟然是曾经与自己见过两次的少年巡捕,神色还是不由有些怪异:“我们这次能回来,多亏荆王击败了燕人,我要向他派出使节,表现感谢,并且向他献上草原最美的明珠!” 这说得,自然是其木格公主。 几个骑兵统领看了看,都有些惋惜,其木格二十多岁,正是最青春美丽的时候,但飞快将其压下:“王子说的是,若得到荆王帮助,我们就可以更快恢复部落的荣耀!” …… 摩罗国。 林不器神色灰败,面见高冈。 经过他的谋划,利用国内大王子与二王子的矛盾,高冈成功谋朝篡位,已经杀了这两人,扶持三王子登基,自己也娶了一位王女,此时一人身兼宰相与大将军之职,手下雄兵数万,逞威西戎。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天时已过,再难图谋! 林不器心中苦笑,这位儒家高才,段玉印象中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能惊动文曲星的传说种子,两鬓赫然已带着霜白。 “呵呵……不器,你来了!有什么消息?” 高冈正在狂饮葡萄美酒,纵情声色,脸上又带着些无奈。 他虽然趁着良机席卷一国,手头有些实力,但马上就与同样打着西戎主意的蒙戈王子撞上,很是血战了几场,双方都没占什么便宜。 数年时间就这么消耗掉,而南北竟然一统了? 甚至一统之人,是荆王段玉? 那位曾经的……恩公?! 再加上一些隐秘渠道传来的消息,令高冈更是心灰意冷。 纵然此时蒙戈主动退出西戎,也没有了什么争胜的心思。 “启禀主公!” 林不器一欠身:“荆王以宇文商为将,领兵五万,明年就会攻伐西戎!” 毕竟西戎是公认的天下一部分,段玉可不会容忍自己版图少了一块,至少得名义上打服了。 “宇文阀投了荆王么?真是三姓家奴!” 宇文商可是曾经的庆国平西侯,对西戎十分了解,这压力沉甸甸。 高冈想了良久,终于长叹口气:“梦终究该醒了……向荆王派出使节臣服吧!” 一言既出,他头顶的气运就丝丝消散,飞快稀薄下去…… 美人色衰,英雄迟暮,不外如是! 第三百一十章 臣服(1600加更,求月票!) 太平二年,初春。 万物勃发,草长莺飞。 两支不同的使节团,一前一后地到达了陈国都城。 这两拨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险些打起来,好在城卫军很快到场,弹压了下来,否则说不定就有一方要血染城门。 而此处的情况,就被很快传递到了段玉面前。 “两波使者?” 他身穿常服,神光内敛,看起来就好像保养得宜的世家青年,实在很难令人相信他就是天下之主,荆国之帝! 段玉拈着紫金纸,笑了笑:“还都是熟人,真是少见!” 这两波使者,一是高冈一方,一是蒙戈一方,都与他有旧。 此时荆国几乎一统天下,他们巴巴前来,所求为何,段玉也大概猜到。 大势在我,天下归心,就是这么顺利! 看来今年之中,草原与西戎都可以解决,并且,还多了一条从草原攻入北燕的路子。 双管齐下,北燕覆亡立即进入了倒计时。 “宣摩罗国使者觐见!” 想了片刻,他就做下决定。 至于高冈可能与大夏龙庭有着牵扯?大夏龙庭已经覆灭,大夏太祖都跑路到黄天了,却也没有什么。 …… 林不器遥望宫廷,内心一叹:‘这就是帝王之气么?陈国王宫之前虽然规模宏大,其气只能算一般,此时却有五彩祥云汇聚……山不在高,殿不在广,有龙则灵啊!’ 九重宫门朝天阙,一扇又一扇洞开。 两边持戟锐士肃立,自然而然就有着一股肃穆之气,又带着奋发向上的精神。 这是开国之气,充满开拓进取之意。 林不器见了,更是默然,一整衣冠,在内侍引领之下,慢慢进入宫门。 穿过长长的白玉道,在偏殿中等待且经受检查后,林不器终于听到宣旨:“宣……摩罗国使者觐见!” 他深吸口气,来到正中大殿,肃穆跪拜了下去:“西戎小国使者林不器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不器?” 段玉换了皇帝冕服,饶有兴趣地盯着下方的两鬓霜白书生。 只见他虽然满面沧桑,但书卷之气内蕴,头顶气运结祥云状,外放灿烂光芒,不由暗中点头。 知道此人是北地儒家的关键人物,后来投入高冈麾下,出谋划策,被举为谋主。 奈何,高冈既不得地利,又不得天时,挣扎数年,就混了个西戎摩罗国权臣的位格,之前又与蒙戈王子互相消耗,到此时,几乎泯然众人矣。 由此,这位儒家高才,就被彻底拖累。 不过自重生以来,已经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段玉想过就算:“你代表高冈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乃中土真龙天子,西戎乃中土之属国,我家主公又怎么不会前来臣服呢?” 林不器规规矩矩地道。 心中却觉得,主公之前没有谋朝篡位,只是当了一个权臣,真是不错。 至少,名器不高,获得猜忌的可能就更少。 虽然普通王者荆帝不会在意,甚至还册封了几个,连有仇怨的庆王都得以安稳,但高冈不同!一个大夏遗脉的身份,就可以将他彻底钉死!永世不得翻身! 段玉此时,也在思索着高冈的问题。 此人应当只是一枚弃子,毕竟大夏属意的真龙,还是南方的高玄通、高潜一脉! 并且,大夏太祖都跑路了,这些残存还能掀起什么浪花? 玄天之所以没有直接雷霆劈之,完全是因为对方还在阳世的缘故。 一念至此,又想到了正阳道与南方的盘云山脉与高潜。 正阳道据说得了天谴,自掌教明元道人以下尽皆灰灰而去,门人弟子四散,这个曾经的十大道脉之一,彻底走到了绝路上。 这不仅是扶龙庭失败的反噬,更是玄天的天谴! 至于南方?伴随着自己大胜,盘云山脉中也是人心浮动,只要派一个得力大将前去,剿抚并用,三年内必可平定下来。 段玉笑了笑,望着林不器道:“你家主公既然知天时,朕也不会拒绝,就册封他为中卿,封地就在摩罗国吧!” 虽然有宇文商,但攻伐西戎还是少不了地头蛇与带路党。 至于册封中卿,割裂摩罗国土地而封,更是将高冈与摩罗国主的矛盾彻底踢爆。 “臣,代主公领旨谢恩!并请奉上贡品!” 林不器再次行大礼。 虽然高冈想得到的是如陈侯、庆侯一样的藩国地位,但段玉肯定不会给他。 此人大夏的身份,的确是个麻烦。 等到平定西戎之后,提拔到上卿,在西戎钉下个钉子,也就差不多了。 西戎诸国有着各自的国情与文化,并且分裂已久,段玉只求名义上臣服,短时间内,是不会想着编户齐民,大一统那一套的。 这时,就有内侍呈上礼单。 段玉扫了一眼,不过是些西戎特产的宝石玛瑙、羊毛细毯等物,倒是最后一行,写着大夏龙雀宝刀一柄,令他有些惊讶,命人送上。 只见这宝刀金柄银鞘、龙形吞口,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当年更是亲眼见到紫衣侯将此物交托高冈。 这是大夏皇室传承的名刀,甚至内里还藏着一套传承,是为大夏龙雀精兵! 高冈连此物都送上,心意的确很诚。 段玉略微动容:“高卿之意,朕已知矣,回去之后,你可转告于他,好好做事,朕不会漏过一个有功之臣!” “谢陛下!” 林不器大喜。 高冈连大夏龙雀刀都送了过来,不就是为这一个承诺么? 段玉挥挥手,让他告退,又召见了蒙戈王子的使者。 此人的国书也看了,很有些狼子野心,只是名义上臣服,接着就向段玉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还要荆国大军助他收复草原。 ‘要是普通的大一统封建王朝,为了天朝上国的脸面,说不定就得打肿脸充胖子,捏着鼻子忍了这勒索,就为了一个宗主国的名分……’ 段玉冷笑了一下:‘但朕可不同!’ 如何对付草原,前世的满清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示范,不论是喇嘛教减丁减口,还是划分诸多区域,封赐王公,都是极好的。 没有多久,就见到一个草原人进来,跪伏在地:“蒙戈王子向伟大的中土之主问好,并献上草原最美的明珠——其木格公主……” …… 虽然蒙戈狼子野心,但此时还是可以利用之人。 段玉对他的糖衣炮弹,自然是糖衣吃下,炮弹毫不客气地还回去。 当然,考虑到可以多一条进攻北燕的路线,在一定程度内还是予以支持,只是已经命令项无忌寻找其它草原黄金血脉与有影响力的部落,准备未来一起分封草原,给蒙戈王子一份‘大礼’! 等到打发走草原使者之后,段玉以手托额,默默思索着。 不论如何,有着这两个势力投靠,西戎与草原都能更快解决。 最快今年,最迟明年,就要二路大军伐北燕,北燕此时人心惶惶,幼主在位,绝对撑不了多久。 云澜大陆,很快就要完全臣服于自己手下。 “除此之外,则是东海!” 这片世界很大,四极之处,有的是当年的大夏王朝未征服之地。 特别是东海,此处十分富裕,只是占据一个云中岛,未免太过可惜。 毕竟,这是叶知鱼的封地,将来还要传给子嗣的。 务必要扩大一番,也可乘机在东海建立荆国的影响。 这方面,实际上段玉早有准备。 云中岛之上,平家嫡系桃太郎与一些武士大名的后代,都应该成长起来了。 心中决意,再过几年,等到北燕平定,立即就命他们元服,举行成人仪式,并与清海大权现联络,支持他们打回出云!与如今的藤原家开战! 藤原家费尽心思,耗费数年,勉强击败平氏,却未能斩尽杀绝,这是国情不允。 此时,在出云国内,还有广泛同情平氏的力量存在,以及几个分家。 有着这些,再加上清海大权现的支持,足以掀起一场对抗藤原氏的战争。 并且,纵然不敌,也有自己拉偏架。 段玉笑了笑。 他帮助平氏打回出云国,自然不是做好事,云中岛本来就在出云国占据了一个殖民点,不断吸血,并且引起了藤原家的警惕与敌视。 此时,就是要挑起出云内战,进行一场帝国主义支持下的殖民地战争。 自己肯定要命令云中岛居中观望,一开始支持平氏,但又不能让双方势力失去均衡。 如此打到最后,必然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格局,唯一的胜利者,只有云中岛。 到时候,起码要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扩大殖民点,乃至割地赔款,在出云运作出一个荆的直属封国来。 这甚至都不需要段玉亲自出手。 至于东海非凡实力的反对? 此时天下十大道脉,不臣服段玉的,唯死而已! 想必,那东海三宗,都能识时务。 ‘是了,还有那个瀛州阁……当年行空道人与其徒弟来刺杀朕,必是受了大夏拉拢,虽然不知道是个人还是势力决定,但都难辞其咎!’ 段玉眸光一冷,立即就决定命令寒风子前往东海,问瀛州阁之罪! 第三百一十一章 酬功 太平二年,西戎高冈、草原蒙戈请降。 太平三年,西戎、草原彻底平定,段玉设两路大军,一路自草原向东,一路自东陈向北,合力攻入北燕。 草原将领是岳超,东陈将领是秦飞鱼。 这是定鼎天下的最后一战,军中宿将俱都热血澎湃,踊跃请战,想要趁这最后的机会捞点军功。 北燕一方却是在接连失去了正阳道与大夏的控制之后陷入混乱,好不容易才重整朝局,就要面对两路二十万大军进逼。 一路士气如虹,一路混乱不堪,纵然兵力相等,也要节节败退,更不用说,北燕一直损兵折将,到了此时,明眼人都要离开这条破船。 但作为北方战争策源地,令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纵然请降,段玉也不可能饶恕他们。 不仅是他,就连玄天,都不会放过他们! 一步差错,踏入地狱,说得就是这种人了。 大战打了一年,到了太平四年,秦飞鱼顺利突破兵家四重,降龙伏虎,并斩杀敌军大将,杀入北燕王都,将来不及逃跑的王公贵族一律处以极刑。 北燕的摄政太后先一步带着幼年的北燕王出逃,一路向北,于不冻港带着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扬帆出海,然后就彻底没了消息。 根据道门元神真人查探后的汇报,这一行连续遭遇巨大的风暴,那些大贵族、王子公孙,尽数沉入了海底。 段玉听了,只能叹息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 至此,天下彻底平定,他返回南方荆阳,召集天下封臣、诸国国主庆功,并举行一场瓜分大陆的盛会。 …… “太平四年,换算成原本的历法,就是庆历三十一年,我三十一岁了啊!” 荆阳,王宫之内。 段玉盘膝静坐,忽然一声叹息。 前世的自己,此时还在为突破元神而苦苦挣扎。 但此世,他已经一统天下,登基为帝,并且将上一世的幕后黑手通通消灭,只差最后一个大夏太祖! “道印因果,是要建立地上道国,但因为神权与王权的矛盾,只能行分封之制……虽然不知道日后会如何,但如今,距离道果圆满,只差一点点了。” 段玉一身冕服,在内侍仪仗簇拥下,来到正中的金銮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底下,大量侯爵、伯爵、卿大夫士连忙行礼。 “朕得天下,当与尔等共分之!” 段玉右手虚抬,微笑说道。 分封制,是他的国策,这点不容更改。 此时,就是要彻底议功,并将各自地盘划分清楚。 实际上,自从登基开始,计算功勋与封地的事情就一直在进行了,直到如今,才正式确定。 “传旨!” 看着下方特意赶来的崔山、陈侯、年轻的越侯……以及各个伯爵、还有自己的忠臣们,段玉不由一笑,淡然说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卿秦飞鱼,忠勇可嘉,随朕百战定国,平浦上、攻南楚、破北燕……功莫大焉,封为秦公,允开国,叶、昌、靖三州为封地,钦此!” “臣……领旨谢恩!” 秦飞鱼心中浑浑噩噩,但还是出列,跪拜行礼。 旁边的庆侯崔山,听得却是眼前一黑,叶州昌州也就罢了,靖州可是原本的庆国国都所在啊!如今都归了别人。 段玉将庆国肢解,只给了他最偏僻的一州,远远打发掉了。 崔山是如此,其它臣子却是大喜。 这可真的是裂土而封,并且是一个公国啊! 三州之地,几乎都是庆国的精华,完全就是一个北方小强国的架子! ‘陛下待秦公何其厚也?毕竟是起家之时就跟随的,比不了,比不了啊……’ 不知道多少手持玉圭的卿大夫心中感叹,又带着点渴望。 纵然从龙首功轮不上,但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陛下素来大方宽厚,必不会令他们失望! “郭百忍!” 果然,第二个就叫到了郭百忍。 “臣在!” 郭百忍出列,纵然是元神真人,同样心潮澎湃,几乎不能自已。 “……诏曰:郭百忍夙兴夜寐,勤于政事,封为雁侯,廉州、雷州为封地!” 这两州都是北燕国土,被灭之后,当然是分而赐之。 “臣,领旨谢恩!” 郭百忍行礼起身,想到自己当初不过破落户出身,却得主公青眼,亲之重之,得以共襄大事,千百年后,必然也是一段佳话,青史留名,不由眼角都有些湿润。 “越侯坐镇后方有功,加为越公!” “陈侯进位陈公!” “宁侯加封宁公,加封邑三郡!” “……项无忌,封为项伯,封地四郡!” …… 接下来,又是一大串旨意。 原本段玉册封诸侯,设立伯侯公三级,就是为了方便酬功。 如今一统天下,对于只出了一点力的侯爵,自然加一级就过去了。 而岳超这种,有着功勋的,则是额外再加封地。 还有项无忌,此人时运不济,虽然跟着北伐,但被燕狂屠几次击败,之后也没什么大功,能得一伯爵就算安慰了。 至于崔山? 要不是靠着庆国之前的底子,段玉连个侯都不想封,这次加封自然没他份。 其余的小伯国,同样是这个待遇,赐予一些金银赏赐,算是普天同庆,也就过去了。 …… “萧静风、姜宝、程金、杨彩、杨惟平、熊黑、天野拳兵卫、武藏泉守、王越、王济、何瑭、山内甚平、佐川右卫门、日根十兵卫、竹越太郎、青海四郎、小川忠次郎、九鬼清兵卫……” 再接下来,则是一些心腹旧部。 这其中,既有锦鲤帮跟随起家的老人,也有去东海之时收服的海贼与浪人。 当然,大战连绵,这帮人实际上已经死伤过半,很多都已经去了阴曹地府,被段玉封为山水河神,或者土地城隍。 不过人虽然死了,功劳还在。 段玉在阳间自然要先册封他们,再命儿子继承,即使无子绝嗣的,也要从宗族那里找一支来过继,总不能让爵位没人继承,祖宗断了香火祭祀。 这些老人中,虽然有的人没什么能力,但毕竟有着情分在,可谓汗马功劳,地位最次的,也能捞一个下卿,领数县为食邑。 虽然比不上开国侯伯那么威风,但在自家领地内也可自给自足,作威作福。 稍微立些功劳的,就可作为中卿上卿,世卿世禄,出仕荆帝朝廷。 而真正有能力的,肯定就是册封为侯伯,一起开国,封建社稷。 “臣等谢恩!” 不少老人直接涕泪横流,而一些幼童,则是在礼仪官教导之下,懵懵懂懂地领旨谢恩。 征战天下,纵然段玉用了伤害最小的一种方法,却依旧杀戮甚多,不仅敌人,自己一方也是死伤惨重,造就大量孤儿寡母。 …… 这一波过去之后,最后则是跟随较晚的一批士大夫,略微加些爵位,下士变中士、下大夫变中大夫,各增封领地。 纵然事先已经定好,但就是宣旨、领旨谢恩的一套流程,也足足进行了一整天。 段玉若不是修炼者,都有些撑不住。 到了黄昏之时,这一轮规模浩大的分封终于彻底进行完毕。 “整个天下,南方二十州,我之前占了九州,这次又分封出去一些,只剩八州不到,北方除去草原、西戎、大致有十五州,真正被朝廷掌握的只有四州左右,其它都是星罗棋布的分封之国!在国内更是有着大量士大夫卿的封土……” 至于西戎,原本的诸侯降为伯,高冈因功,晋升为上卿。 还有草原,倒霉地被段玉划分为八部,每一部都有一个草原伯统治,互相间不允许攻打与越界,据说王子蒙戈听说之后几乎气得吐血。 “如此算来,整个天下,朝廷直辖的领地,不过一小半,三成左右的样子,若算上草原西戎,甚至不到三成!” 段玉望着下方众人,不由笑了笑。 当然,虽然只有一小半,那也是天下第一大国,因为其它地盘都被大量公侯伯划分成更小的碎块,一盘散沙,无法整合起来,再加上大义名分俱在中央,短时间内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地盘破碎,真龙暗弱,自然就无法干涉道权! 自己真正统治的核心权柄,还是在掌握的超凡力量上! 感受到道果即将圆满,他心中大快,望着下方疲惫不堪的众人,声音清清如玉:“今日分封天下,卿大夫铸丹书铁卷,开国公侯伯赐青铜巨鼎,子孙永葆是用也!” “遵旨!” 众人再拜,当起身之时,就是真正的封臣了,各自面相气运都有所变化。 段玉打开灵目,就见青紫之气济济一堂,诸多五颜六色的光芒形成,又与自己的真龙之气交互。 七彩光芒冲天而起,其中有清气升腾,化为奇异的一物。 此物似葫非葫,虚虚蒙蒙,纯以道性构成,难以名状,带着大道之韵味。 ‘这是……道果?’ 段玉见了,顿时大喜:‘吾道成矣!’ 道印功法,到了此时,终于大成! 虽然得道之后,还要守道,并真正合道,才算真仙人,但道路已经明晰,接下来不过踏步向前!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六转 庆功大宴,君臣尽欢。 三日之后,诸事交割完毕,诸多封臣各自前去封地赴任。 夜幕深沉。 段玉没有召见妃子,独自在御花园徘徊。 话说自从称帝以来,就有不少世家大族,想送自家女子入宫。 段玉在这方面却没有多少贪欲,只是迫于政治考虑,收了几个。 如今宫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是皇后越姝。 但明眼人都知道,还有几位女子,在皇帝心目中份量很重。 比如叶知鱼、乃至于静白。 好在越姝十分克制守礼,或许是因为儿子早早册封了太子的缘故,变得越发雍容,这才没生出什么事来。 并且,叶知鱼与于静白自身掌握非凡之力,不是普通弱女子。 而越氏捡了一个大便宜,也有一个聪慧家主,此时安份得很,在太子登基之前,同样不敢太过造次。 总体而言,十分和谐稳定。 虽然暗地里有些潮流汹涌,但只要不过界,段玉也懒得去管。 此时夜深人静,他仰望星空,长出口气。 念头一动之间,五转巅峰的赤金螭虎印飞出。 自从登基称帝后,此枚金印赫然发生变化,显得更加晶莹剔透,看上去就是一块良材美质。 只是,因为未曾正式统一天下,建立地上道国,因此还未彻底突破。 到了如今,大破北燕,分封天下之后,体制就正式建立起来,到了晋升之时! “六转玉印,传说之境!这是历代篆刻师前辈都未曾达到的境界!” 段玉满足地叹息一声,操纵着形成的道果,与金印一合。 道果代表的是分封体制,道权镇世的成就。 五转金印,则是代表着陆上权柄! 只有制度,没有力量,傻子都不理你,而空有力量,没有相应的制度,最终只能走向毁灭。 但此时,制度与力量融合,就是一次‘小合道’! 这也是历代篆刻师苦苦追寻的至境! 轰隆! 那半透明、虚幻的道果与金印一合,段玉就感觉识海一空。 一种神秘的变化生成,仿佛鸿蒙初开,混沌炸裂,又宛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奇迹! 五转金印一下炸裂,现出中心一枚光芒大放的印玺。 它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用一整块无暇美玉雕刻而成,印纽是荆国真龙,威严充满,作盘龙状。 六转玉印! 主修的根本功法,终于突破! 轰隆隆! 乌黑的天空中,群星隐没,有雷浮现。 六转玉印,对应的是普通炼气士的呼风唤雨之后,雷劫不灭之境。 在此世界,一旦突破,必要承受一道雷霆! 渡过去,并未灰飞烟灭,才算完整成就! “只是这消息得封锁,否则荆帝被雷劈,给无知百姓听去,朕就跟夏朝末帝一个评价了……” 段玉嘴角带起一丝无语,凝望天空。 雷霆乃是玄天之权柄,若按自己的天功来算,这次或许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 但他可不敢有丝毫小觑。 毕竟,天意莫测! 自己这个长生皇帝,在玄天眼中,到底算是什么呢? 霎时间,一道电光落下! 快!快!快!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 不,电光比雷光更快,与思维念头一般迅捷,无法可躲。 唯有挨了一雷之后,才能听到轰隆隆的雷响! 段玉并未收摄道印回识海,以金刚不坏之躯硬抗雷霆,而是令六转玉印悬浮于头顶,正面天雷! 电光刹那间缠绕玉印,一丝丝雷蛇攀附其上,不断游走。 段玉深深呼吸,得自天下万民的气运,就不断被六转玉印汲取,对抗着雷劫的恐怖消耗。 …… 不知道过去多久,雷劫消散。 段玉这才回过神来,体会着之前的雷劫。 天地之威,实在浩瀚莫测。 而通过雷劫,其实也是对玄天的一次试探。 至少,段玉此时就有所明悟:“方才的雷劫,并不带有非要置我于死地的念头,代表玄天对我还算宽容?只是有有着一丝催促之意,让我彻底解决黄天么?” 不得不说,此时的段玉,已经在玄天世界深深扎根,气运深藏。 只是,作为玄天的生灵,能有被天道驱使的价值,反而要感恩戴德才是。 ‘但……我真的不想去外域啊!’ 段玉苦笑一声。 好在此时他纵然不鸟玄天,也有这个资本。 雷劫不灭加金刚不坏,两大传说在身,还有大量天功,玄天都不一定能劈死他! 只是恶了天意的话,等到这波龙运过去,原本看起来就后继乏力的荆国国运,未必会很长。 段玉思索良久,这才注视着自己的玉印。 经过雷霆洗礼之后,六转玉印变得愈发神异,从原本的光辉灿烂,变得神物自晦,光华内敛,更显雍容华贵。 在温润如羊脂的白玉之上,还有一道道紫色的纹路,仿佛烙印下来的雷霆,布满整个印身,成云纹状。 盘龙而卧的真龙龙睛同样化为紫色,带着天威莫测之意。 最关键的变化,则是在印玺之底。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段玉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道印之底,是自身神通符文的凝结,但此时,竟然化为了八个篆文大字。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崛起,的确是受命于玄天。 但既寿永昌么?呵呵…… 段玉本身就是篆刻一道的大家,此时注视着这八个龙章凤篆,顿时觉得大有所得。 “这八个字,简直好像是天文!真正的玄天雕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如此,以天意之手,雷霆为刀,篆刻而成!” 篆刻师功法很神秘。 段玉此时,更加确信这点。 ‘说不定,这也是从天外天传来的功法?’ 不得不说,还真是很有可能。 “陛下?” 没有多久,外面就围了一圈侍卫,还有修行者。 天雷落下,击打御花园,这是何等大事? 特别是,陛下还在那里! 此时的皇宫,可谓藏龙卧虎,若三个呼吸内没有人到,第二天御前侍卫统领就可以抹脖子了。 “陛下?” 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 “朕无事,你等退下!” 段玉摆摆手,诸多明里暗里的人影就迅速消失不见。 没有多久,寂静一片的花园中,又恢复了虫鸣鸟叫的闲趣。 只有几个真正修为高深者,望着皇宫方向,脸上浮现出震怖之色:“天劫?” 荆帝刚刚一统天下,救民于水火,当然不可能获罪于天。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荆帝突破雷劫不灭,承受了一道雷霆! 这位开国太祖与别家不同,是个修炼高深的道术强者,在天下道门之中并非什么秘密。 这次突破雷劫不灭的消息传出,又不知道要引起多少惊涛骇浪。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在确认段玉驾崩之前,所有的野心家都会收拢爪牙,表现得无比恭顺。 以一人之力,镇压天下,就是如今段玉的写照! …… 此时的段玉,却没有想这许多。 道印突破之后,他立即就被其中的奥秘吸引。 等到参悟完毕之时,一夜就不知不觉地过去,旭日东升,朝霞漫天,隐约有紫气弥漫。 “太上三清符?” 他站起身,忽尔一笑。 道印与篆刻师等级一一对应,六转玉印,就意味着篆刻手法更进一步,从攻金之匠,变成了攻玉之匠! 篆刻法器,对篆刻师而言,只有三大阶段: 第一阶段的木石、第二阶段的五金、到第三阶段的攻玉! 这是前人都未曾进入过的领域,而段玉已经若有所悟。 道印六转,攻玉之匠,拿手绝活自然还是符箓。 只是与五转的九霄灭神符不同,六转玉印,所获得的六转级别符箓只有一样,那就是太上三清符! 此符夺天地之造化,掠万物之精华,神通广大,连段玉都惊到了。 这六转太上三清符,代表着一道神通,却与段玉前世一个十分耳熟能详的神通类似,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一气化三清’! 不错,这太上三清符,可以为施术者制造一个分身! 这是几乎堪比造物主一般的权柄,令如今的段玉都为之震惊不已。 ‘不过,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段玉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正好……我正发愁如何完成玄天委托,如今看来,却是有了两全其美之策。” 他本尊要坐镇大荆,不可能探索外域。 但若交给分身的话,却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六转符箓,所需要的材料无一不稀罕至极,都是天材地宝一类,还是几乎绝迹的……” 段玉沉吟了下。 当初只是炼制两道五转金符,就几乎将南方珍藏搬空,这六转玉符,要求自然更高。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调和丹砂的符水,这里要求一种‘生生不息露’!段玉思来想去也没有这种材料,唯一可以尝试的替代品,就是东海鲛人一族特产的帝流浆! “反正穷搜天下,耗费数年,或许能制作出一个简化版?” 他思索了下:“若是到时候分身成就,那大可往黄天一游!” 对于那个堕落而恐怖的世界,段玉其实也有一点兴趣,若能保证自身安全,自然不吝前往游历一番。 第三百一十三章 琐事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自从荆帝登基,平定天下之后,转眼间已经过去五年。 荆国有段玉镇压气运,国外的封君与国内的封臣自然不敢造次,又占据天下小半,当即颁布旨意,收拢流民,开垦荒地。 基本上,古代乱世都是这个套路。 因为土地有限而人口无限,一旦土地开发跟不上人口增长,再遇到天灾人祸,产生流民,立即就是天下大乱。 再经过一场争龙,大乱数十载,人口死伤过半,就可再开新朝,人口繁衍,又进入盛世。 没有生产力的跃迁,古代王朝基本都逃不过这个三百年左右的死循环。 玄天世界中,自从大夏崩解,化为诸国以来,原本也安稳了一阵,人口繁衍,不过经历统一大战,死伤惨重,这恰恰满足了民心思定的条件,再施展无为之法,当可大治。 实际上,不过是枭雄与战兵都死得差不多了,乱不起来而已。 荆阳,皇宫。 静室之内,段玉衣着闲适,头发垂落,披散两肩,目光专注,盯着檀木案上的几物。 身为真龙天子,拥有天下,并且还是道君皇帝,号令道门,一声令下,这个世界中的奇珍异宝,自然予取予求。 从西陲神山的昆玉、到北海玄冰、再到南蛮十万大山雨林深处的千年蟒蛇血、以及东海鲛人帝流浆……各种说得出来历、以及说不出来历的天材地宝,就这么简单地摆在案几上,足以令天下九成九的修行者疯狂。 段玉神态雍容,手持印刀,拿起昆玉。 这印刀紫金色,其上似乎缠绕着龙纹,不是凡品。 下一刻,他笔走龙蛇,在昆山之玉表面篆刻符文,一气呵成。 此时的篆刻,不仅是手法与技艺的结合,更要引动神识,乃至六转玉印之力,不断灌入。 片刻后,玉片之上灵光一闪,正面浮现出一道游走不定的龙章凤篆。 这是大道之纹,带着道韵。 段玉手下不停,以玄冰、帝流浆调和丹砂,咬破手指,滴入精血。 “去!” 一掐诀中,赤红色的液体浮起,丝丝缕缕地渗透入玉符。 高手作画,力透纸背,名家写字,力可雕木。 而真正的宗师境界,则是以毫笔写碑! 段玉此时,赫然以神念为笔,将丝丝丹砂沁入玉符之中,难度比写碑还要更上一层! 若不是晋升传说之境,他根本不敢尝试此举。 时间飞逝,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若有所觉,手上的符箓发出轰鸣,外界,天色一暗,似有雷霆。 “只是半成品,就引来了雷劫么?” 段玉见此,瞳孔略微一缩,手上的太上三清符化为一道流光,没入识海。 狂风吹过,云销雨霁,方才的危险感似乎是错觉。 “花费如此长时间,终于搜集齐全了材料与替代品,炼制出一个半成货色!” 他内视自身识海,只见一道玉符表面赤红的篆文如水波流转,光芒大放,浮现于道印正面,毫不客气地吞噬着道印的元气。 “也不能说半成品,应该是……毛胚?” 段玉体悟着这种信息:“六转符箓炼制至此,算是成了大半,接下来则是在六转篆刻师的识海中受道印温养,起码需要百日,才真正能够使用……并且,因为炼制之时掺入了我的精血,只有我能用!” 六转传说的太上三清符,有着分身之能,简直是此世闻所未闻的大神通。 还未出世,就有雷劫酝酿,便可见一斑! 奈何其中所需材料太过珍惜,段玉找了许多替代品,连蒙带猜,失败数次,才总算炼制成一枚。 ‘等到分身成就,便可以派他去探索黄天世界了……’ 段玉思索了下,将桌案上的杂物收好,走出静室。 “陛下!” 几个侍女与太监早已等候多时。 “去秘库!” 段玉摆摆手,命他们将剩下的材料妥善保管好,跟着自己来到大内某处。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内秘库了,防备力量的确十分严密,至少若什么飞贼想来光顾,肯定死得连渣滓都不剩。 通过数道禁法与铁门之后,段玉就来到了一个密封的室内。 将材料一一放好,他又看向一个金色匣子。 这匣子表面封禁之法甚多,甚至还贴了一道五转金符! 对于玄天而言,这里面的东西,的确十分危险,必须销毁。 没有错!这里面所装的,就是最后一页黄天地书! 黄天地书共有七页,两页被段玉销毁,四页随着大夏太祖打开黄天入口,彻底化为灰烬,这最后一页,当然是来自正阳道主。 正阳道得天谴,死伤惨重。 而这黄天地书,是段玉志在必得之物,自然早早拿到手中。 之所以不立即毁灭,是为了黄天之行考虑。 他要去黄天没有大夏太祖那么麻烦,对方消耗那么多黄天地书,完全是在对抗玄天,或者说,收买玄天网开一面。 而段玉要走,玄天会很支持。 之所以留下这一页,却是为了对付黄天,或者说,一份通行证。 他跟大夏太祖的待遇,在玄天黄天两边,恰好是截然相反。 ‘就快到用上此物的时候了!’ 段玉心里默念,旋即毫不犹豫地走开。 黄天功法什么的,他实在是没那个兴趣,甚至最好连了解都不要了解。 …… 御书房。 行功之后,接下来要处理政事。 郭百忍等臣子开国的开国,封地的封地,此时自然启用其他人。 荆国行分封之制,换句话来说,有内外之分,内部的是封臣,外部的是封君。 封臣是卿大夫与士,都是世卿世禄,在各自领地作威作福,甚至卿以上者,子孙出仕朝廷也十分容易,有着蒙荫。 外面的封君,是伯侯公三等,都各自开国,享受社稷,只是认荆为宗主国,自由度更高。 此时禀报的丞相,名为朱光才,说起来从龙甚早,乃是当年云中岛的乡校生,少见的大陆移民。 后来跟着段玉来到东南,一直处理内政,在郭百忍手下办事得力,开国之时,因功封了个上大夫,此时正眼巴巴地想要将家族推上卿的位置,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启禀陛下,东海出云打了两年,藤原家与平家互有胜负,如今国内百业凋敝,民不聊生,实在打不下去了,已经准备议和,并争相贿赂云中,想要获得我方支持,如今已经各允诺割一郡之地!” “海宋各国见到此幕,纷纷震怖,以云中岛为联络点,向我国臣服!” 段玉听了,顿时一笑。 有着荆国作为后盾,哪怕自己不真正出手,也足够藤原家喝一壶的了。 至于瀛州阁,跪得比藤原家更早。 否则,正阳道、巫牧道,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这种事玩得再高妙,时间一久,出云人也会察觉不对味的。 但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明摆着要欺负你! 殖民地的尊严与利益?呵呵……那是什么鬼? “善……日后云中君的封地就有了。” 段玉此时有三子四女,长子段胜,早早立为太子。 叶知鱼有一子一女,于静白有二女,其木格也有一子,最后一女则是其他妃嫔所出。 公主先不说,至少这三子,未来都各有安排。 叶知鱼的儿子,已经定下要继承云中君之位,或许可以抬为‘云中王’? 不过仔细一想,段玉又有些不妙的预感。 异世的汉朝,开国时如自己一般,也是分封与集权并行,刘邦立白马之盟,约定‘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 结果到了后来,一样败坏得不成样子。 ‘所谓的人治,肯定不如法治……但僵化的制度,哪怕初衷再完善,又能支持多久?不过管它,至少我在世之时,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段玉平复心情,命朱光才继续禀告国事。 “喏!”朱光才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一咬牙:“曹中、守愚二大夫残民,封地百姓逃散,已经引起朝野非议,朝廷是否应该干涉?” 虽然封地是领主的私有财产,但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那么几个昏了头杀鸡取卵的家伙。 这两个大夫,段玉要不是过目不忘,都几乎没有印象。 慢慢思索着,回忆起来了。 因为用分封制征服天下,收容了不知道多少投降派,因此士大夫们的素质么,呵呵……泥沙俱下在所难免。 段玉听到这里,又见着朱光才的表情,神色肃穆起来:“封臣在领地中有着财赋、私刑之权,此乃朕与天下贵族之约定,绝不可改!” 在这两大夫作死到违反宪法之前,段玉是肯定不会动他们的。 否则的话,就是自己动摇自己分封的基础。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两位大夫,每年都有着向朕缴纳供赋的义务吧?若残民太过,百姓逃散,导致无法完成供赋,却可以此为理由惩罚!” 封臣每年有向封君贡献的义务,战时是征兵打仗,和平年代则是钱财粮秣。 若完不成,则可削减封地,等到削无可削之时,便可夺爵,这也是当年宪法所定! 第三百一十四章 黄天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此乃帝王之乐也。 段玉每日修炼、处理政务、间或看望三宫六院,与子女享受天伦之乐。 不知不觉间,百日眨眼即过。 “太上三清符,敕!” 密室之中,段玉一掐诀,启动识海内的六转玉符。 霎时间,六转玉印轰鸣,仿佛开启了某个黑洞,源源不绝地吞噬着法力。 这下降的幅度是如此恐怖,令段玉都勃然变色。 好在他有一国龙气作为根基,心念一动中,真龙隐现,吸纳四周气运,化为纯粹的法力,支撑着道印的消耗。 不知道过去多久,太上三清符化为一道流光,先是在段玉体内一转,旋即飞出,落地化为一人。 他二十来岁,青年模样,眸子温润,正是段玉分身! “嗯,不错不错!” 分身开口,望着自己的本尊,感觉十分奇异。 “控制如意,并且与本尊一模一样,几乎就是复制!” 真仙方可一气化生,这六转玉符,赫然令他提前拥有了真仙的数分威能! 段玉心念一动中,分身又化为一道白气,被吞入识海,重新化为一道玉符,当真奇异无比。 “这就是一气化三清的大神通么?虽然我这个只是简化版,但也十分惊人了,相当于多出一条性命来!” 他叹息着,又放出分身,反复操纵,品味…… “嗯,操纵上,需要我分出一定的心神……会牵制本尊一定的精力,或许分身去了黄天之后,本尊就得长久闭关……” “至于法力与武功方面?似是个白板?” 真灵唯一,与道印合,当然不可能再分出一份。 至于金刚不坏的肉身,也必须打开体内穴窍精孔,与这方天地相呼应,才有传说威能。 黄天与玄天根本是两个世界,规则都不一样,功法什么的怎么可能完全通用? 若真是如此,黄天地书早污染全世界了。 “因为是我的分身,境界上没有瓶颈,只是欠缺元气,只要有着功法、丹药、气数……就可以飞快培养起来,但路子要选好!” 段玉思索了下:“世俗武功,是一定要的。” 所谓的世俗武功,就是此世普通高手,宗师级别,还未入兵家之门的那种。 因为并不涉及神通法力,只是简单的搏击与血气搬运之道,纵然是两个世界,相差也不会太多。 至于兵家神通什么的,黄天未必认啊! “然后则是道法……” 道印无法重修,不过他此时统领天下道门,纵然要各家根本功法,都只能乖乖献上。 “此世的道法,几乎都出自无定教,因此大体差不离,首先是百日筑基,凝结道种,再培养壮大,枝叶为法术,元神为果实……” 段玉此时是道法大宗师,什么理念都是信手拈来。 “从黄天与大夏、正阳道的表现来看,那个世界与玄天类似,因此这边的道法过去或许有压制,但并不严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在黄天本地凝结黄天道种为好……” 若带着一身玄天的法力过去,说不定就要被定为异类! 而异类的待遇,看大夏太祖与正阳道主在玄天的待遇就知道了。 段玉思索既定,就不再迟疑,决意等到分身培养好了,立即出发,一探黄天。 本尊也要挤出更多时间闭关,将大量心神投入那方世界。 …… 一处荒原。 大地苍茫,生机衰败,带着一股腐朽之气。 唯有一种不知名的狰狞异草,浑身长满倒刺,爬地虎一般,大量铺开,黑压压一片,占据漫山遍野。 呼呼! 微风吹过,虚空中忽然隐隐而动。 大量扭曲的线条汇聚,波动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个光门,一闪即逝。 在这刹那间,一道白光以飞快的速度遁出,化为一个身材修长、眸子温润的人影,正是段玉分身! “呼……好险!” 他一摊手掌,上面的一页黄天地书已经化为灰烬。 方才若是没有此物遮掩气息,自己恐怕早就被庞大的世界之力磨灭为微尘了。 “不过,总算平安偷渡!这就是黄天世界么?” 段玉抬头望天,面色不由凝重。 天空中,一轮大日外放黄芒,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辉,仿佛黄昏美景。 但关键是,此时才日头正中啊! “黄昏一般的世界,还有……这种污秽与绝望!” 他皱紧眉头。 自从踏上这片土地之后,就感受到一种压抑与恐怖,仿佛时刻被怪兽盯着一般,令人精神不得放松。 “天地,被污染了啊!” 段玉很清楚,黄天世界之前与玄天世界相差不离,但受到了未知存在的污染,才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此时,赫然已经到了即将毁灭之时。 大夏太祖以为逃出生天,却不知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外一个火坑而已。 “说不定……一过来就后悔了。” 他充满恶意地想着,又检查了下自身。 这个分身得到本尊倾国之力培养,虽然兵家未曾入门,但武道绝对是宗师级别,并且服用天材地宝,打造出一具后天的神力之体,综合战力不下兵家一二重。 道法方面,更是继承本尊造诣,博采百家之众长,筑基圆满,早早便可突破。 只是顾念黄天规则不同,特意压制在临界。 段玉深吸口气,强忍难受与恶心,感知这片天地。 “嗯……与玄天相同,容纳道法存在,可以施展法术……只是一些道法不能用,一些威力变小,一些必须更改符咒与仪轨……最好还是找黄天本地功法研究下,当然,是被污染之前的本土版!” 他扫视下周围,发现似乎来到了一片荒野,一种黑色的爬地虎占据大量视野。 随手捻起一片,发现叶子形如锯齿,并十分坚韧。 略微用了些力气,才拉扯下来,整片爬地虎都是嘤嘤颤抖着。 “诡异的地方,诡异的植物!” 段玉撇撇嘴,认准一个方向,施展轻功赶路。 一路所见皆是荒凉无比,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耳朵一动,手里的铁叶嗖得一声飞出,没入土中。 “吱吱!” 一只猫一样大的黄色老鼠跳了出来,浑身毛发如刺,好像只刺猬,蹬了几下腿,旋即毙命。 “硬毛老鼠?!” 段玉仔细辨认了下,心中浮现个很适合的称呼,蹲下来看了看。 发现这老鼠不仅浑身毛发如刺,嘴巴更是很大,牙齿锋利无比,只是再怎么凶悍,被一叶刺破眼珠入脑,也是无救的。 “变异的生物……应该没有毒。” 他检查片刻,不由吐槽一声:“难道我到了末日求生流的世界?这画风不对啊!” 他这个身躯虽然一气化生,但此地可没有本尊补充,有消耗就需要进食饮水。 但好好一个皇帝,怎么就沦落到要吃老鼠肉的份上了呢? 段玉睁着眼睛,欲哭无泪。 纠结了一下,他还是将猎物带上。 这片荒野不知道多大,要是数日都走不出去,纵然老鼠肉,也得吃了! 与生存相比,一切都不算什么。 “不过……我虽然只是大略选了个方向,但也是按照冥冥中灵觉的指引,此个方向生机渐浓,与别处不同,出现的活物就是明证……” 段玉定定神,继续赶路。 …… 三日之后。 荒野之上,一堆篝火熊熊燃烧,欢快舔舐着一只类似野兔的小兽。 虽然没有盐、没有香料,但段玉还是吃得很开怀。 吃饱喝足之后,他没有休息,而是缓缓走动,以动功增益静功。 “这个大方向没有错……越往这个方向走,生灵渐多,从一开始的虫矢,到老鼠,再到今天的野兔……或许我就要走出这片荒野了。” 段玉默默思索着这三日的发现。 首先是时辰的不同,根据他估算,这个世界,白日有十二个时辰,晚上也有十二个时辰,总体而言,一次日月轮转,就是二十四个时辰,四十八小时,足足是玄天的两倍! 并且,白日的太阳,始终萦绕着一圈黄芒,带着不祥的感觉。 整片大地,灵气稀薄,还有未知的污染。 行走于此片大陆,令段玉的神经始终紧绷。 “不过……同样有月亮!” 他抬头望天,不由轻咦一声。 原本这个世界的月亮皎洁无暇,如玄天一般。 但此时,赫然蒙上了一层血色。 猩红的光芒照耀大地,令段玉蓦然心神不宁,危险预感加剧至极限。 四周的黑暗越发浓重,仿佛在孕育着什么怪兽。 “今日与昨日的不同,是满月?” 段玉怔了怔:“黄天世界的满月,都是血色?” 呜呜…… 不知何时,四周已经被浓雾笼罩,不断侵蚀着篝火照亮的空间。 隐约的狐啼鬼哭传来,几点碧绿的幽火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倒映出诸多半虚幻的人影。 “阴魂?!” 段玉定定神,严阵以待。 这种小鬼,玄天世界来一千一万都不怕,纵然这个身躯,也有一身武道拳意护体! “嘻嘻!”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个小孩笑声从浓雾中传来。 似是那些怪物再也忍受不住,发起突袭。 呼呼! 狂风吹过,火光蓦然一暗! 第三百一十五章 接触 “哼!装神弄鬼!” 段玉平心静气,耳听八方。 忽然间猛地一转身,五指并拢握拳,宛若铁杵一般力发千钧,狠狠捣出:“杀!” 武者气血阳刚,再加上坚定的念头,就可令阴魂退避! 火光一亮,令他看到了袭击自己的‘鬼物’! 那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幼童,浑身青黑色,瞪着乌黑而空洞的眼睛。 面对拳风,嬉笑之色化为哭泣,张开大嘴,现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尖刺牙齿,流出黄色的脓水。 砰! 一拳击出,仿佛打在实物上。 青黑色的幼儿一下飞入浓雾之中,四周怪声骤停。 “那根本不是鬼魂!而是……不知道什么的邪物!” 段玉收回拳头,望着手腕上两个漆黑的小孩掌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就是被抓了这么一下,这两片地方就彻底失去知觉,冰寒一片,比什么寒冰掌都厉害。 “叮!恭喜完成殴打小朋友成就!关键是连小朋友都打不过……” 他苦笑了下,觉得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之后,自己性格也跳脱了不少。 “他们……似乎比较怕火?” 看着火光燃烧,在雾气中开辟一片空间,段玉若有所思,立即捡拾柴火,维持着火焰。 下一刻。 他猛地跃起,如猛虎下山,以万钧之势,手掌下拍。 啪! 几个飘出浓雾的半透明黑影原地炸开,化为黑色的气流,融入火焰中。 嗤嗤……滋滋!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之后,这几道黑影就彻底消失于世。 “刚才那个幼儿,似乎是大怪级别的,这些黑影就是小怪?” 段玉点点头,又凝视着自己右手臂上的两个小孩掌印。 不论他怎么运功,乃至搬运气血,都无法令这两个掌印消去。 对方的厉害,可见一斑。 好在似乎是之前被自己吓到,只是派出小鬼试探,没有亲自攻击。 只是,从开始那次之后,对方也学聪明了不少。 望着周围的黑暗,以及天空中猩红色的月亮,段玉还真不敢让唯一的光亮熄灭。 “看来今晚是没得睡了……” 他哀叹一声,盘膝而坐,注意力四散周围。 没有多久,他右手后甩,袖袍带风,仿佛鞭子一般,将一道黑影抽爆。 …… 慢慢的,月亮渐渐落下,蒙着一圈黄芒的煦日东升。 “太阳升起,必有一丝朝阳紫气,此乃道家食气法的重中之重……” 火堆熄灭,袅袅青烟升腾。 段玉仰望东方,目中捕捉到了熟悉无比的一丝紫气,却愣是不敢吐纳修炼。 这个世界实在太过诡异,谁知道这一丝紫气中到底藏了什么污染?还是必须多多检查一番。 “更关键的是……得疗伤了。” 他凝视手腕上的小手印,这两个乌黑的印记,就仿佛纹身一样,清晰无比,还逸散着一圈诡异的冷气。 就仿佛印记内的血肉尽数冻坏死亡了一般。 “此次前来黄天世界,主要目的是解决黄天入侵的变局,第二目标是干掉大夏太祖,第三则是游历……不过目前而言,最关键的还是尽快与本土智慧生物获得联系,打听消息情报……” 段玉起身,开始赶路。 自从遇到昨夜的诡异事件之后,他的运气似乎又一下变好。 周围不再是那种腐败的场景,多了些草木,野兔獐子之类的小兽出现频率也越发增加,甚至还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 “看来方向是对了!” 他抖擞精神,不断赶路,突然间,耳边一动,扒开一处人高的草丛。 入目所及,是一个简单的狩猎陷阱——巨大的坑洞,里面传来小兽的呼救声。 他凑近看了看,发现是一只黑皮鹿,毛发光亮,没有丝毫斑点,不由啧啧称奇。 “猎人布置的陷阱?” 这种陷阱很简单粗苯,但肯定要偶尔来看一眼。 段玉心中有数,隐藏在附近,默默等候起来。 过了大概一个半时辰,他耳朵一动,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几句叽哩咕噜,根本听不懂的异界语。 “想想也是正常,大夏官话跟出云语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异界语言了……” 他暗中翻了个白眼,看到下方草丛一动,几名猎人快步出来,有男有女,看到陷阱中的黑皮鹿,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一共四个人,一个中年带三个青年,三男一女?’ ‘都是黑发,但眸子颜色有些不对……不过正常,毕竟是不同世界,人种肯定有些差异!’ ‘动物皮毛做成的衣物,除了保暖之外,似乎还有防具的作用?’ ‘弓箭很原始,虽然有铁匕首,但似乎十分稀罕……’ …… 段玉偷窥这一帮猎人将黑鹿猎杀,割皮取肉,动作很快,似乎赶时间。 他望了望日头,心中有了答案:“此世外界黑夜很危险?赶着回去?” “既然危险,还舍不得猎物,说明食物很稀缺?看来这个世界的人族,混得不怎么样啊……”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一跃而下。 “翰达古?!” 几个猎人吓了一跳,纷纷端起弓箭长矛等武器。 ‘嗯……看来翰达古,应该在说是谁、或者你是谁、危险之类的涵义!’ 段玉努力做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一边默默思索。 以他此时的思维与反应,学习一门新语言,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搞定了。 但关键是要有人教! 若是没有人教,自己偷摸观察,连蒙带猜的话,就不知道要耗费多久了。 “各位,我没有恶意!” 段玉张开双手,又比了几个手势:“我想去你们的村落!” 心中,却是差点咒骂出声,为何玄天世界中的道法,没有语言文字通晓之类的。 不过就算有,他此时连道种都还未凝练,未必用得出来。 好在道法众多,其中就有着偏门的,纯粹是以自己强大的神识,释放出感染力,获得旁人好感,或者说,普通级别的催眠。 “这是……哪里的话?” 女猎人韩达瞪大眼睛,又望着旁边的青山大叔:“你听得懂么?” “听不懂,但应该……不是个坏人!” 中年猎人原本弯弓搭箭,情况不对就要血溅五步,并且为人谨慎。 此时不知道为何,觉得对面的青年不像坏人,放下了武器。 看到他这样,三个青年纷纷有样学样。 “你……你好,我是韩达,你来自哪里?” 女猎人顿了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段玉。 ‘……’ 段玉看着这个皮肤小麦色,眼眸灵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指了指自己:“段玉!” “端?段……” 一番比划之后,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青山大叔立即道:“这里离‘禁地’太近了,又快到黑夜,我们先回去!” “那他呢?” 韩达指了指段玉。 “别忘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这个人,很可疑!”虽然恶意消除,但本能的警惕还在。青山踌躇了下:“将他留在这里,若跟过来,立即动手!” 并非他冷血,只是这个世界,容不得一点善意。 说着,就带队离开,看着跟上来的段玉,立即举起弓箭,比了个恐吓的架势。 ‘好吧……警惕性真高,我施展的也不是真正的道法,不能改变他的心神……只能动用计划二了。’ 经过这几日的摸索,段玉对于这片地域上的一些动物还是十分了解。 那些硬毛老鼠,别看在他手上死得轻易无比,实际上对普通人而言,就是恐怖的杀手!并且,还很容易被一些混合草汁的气味吸引。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手指伸入袖中,发出某个信号。 “不要再跟过来,否则射死你!” 青山飞快赶路,见着后面吊着的段玉,很是恼怒地呵斥着。 “青山大叔,他根本听不懂我们的话!” 一个男猎人笑了笑:“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在这里,真奇怪!还有他的衣服,比韩达藏着的那件还漂亮,该不会是城里来的人吧?” “城里来的少爷,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保护?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青山神色变冷,望着坚持的段玉,就要一松弦,不过瞄准的是段玉面前的土地,本意还是吓一吓他。 但下一刹那,他就发现那个年青人变了。 对方略微弯腰,做了发力的姿势,猛地一冲。 速度快得好像风一样,转眼间就掠过了数丈距离。 “啊!” 惊讶之中,青山立即放箭,箭矢化为一道黑线,被对方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好厉害的身手,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 青山心里一空,看到对方冲至面前,却对他视若不见,长臂轻舒,就抓着韩达,一退数尺。 噗噗! 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阴影处忽然刺来诸多硬毛细针,落在后面的树木上,根根深扎。 显然若不是段玉拉她一把,就要死在这里了。 “是箭毛鼠!杀了它!” 青山回过神来,暗叫一声侥幸,再次弯弓搭箭,一箭飞出。 草丛中惨叫一声,一只箭毛鼠就摇摇晃晃地跳了出来,身上插着一根箭矢,跑了没几步就摔倒在地。 ‘他……他救了我?’ 韩达挣脱开来,望着段玉,心中充满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三百一十六章 山村 黄天世界,北铁城,山村。 说是山村,不如说是山寨,这寨子位于一处峡谷地形,谷后有一条河流穿过,谷前则是高达三丈的木墙。 木墙正面用粗长削尖的木头做成刺猬般的防御,不少还沾惹着黑褐色的血迹,每隔数丈,又设立高高的箭塔。 光是从地形来看,只要有着百人,就易守难攻至极点,正规大军遇到了都得头疼。 而在黄天世界,这仅仅是村庄的标配!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猎人队回来啦!” 伴随着箭塔上传来的喊声,木寨吊桥放下。 诸多妻子儿女围了过来,眼眸中混杂着担忧与期待。 “青婶子、花大嫂……” 段玉笑呵呵地混在其中,看着不少人一家团聚的场面,一边熟练地用本地语打着招呼,顺带发福利。 所谓的‘福利’,自然是一只只猎物。 等到最后,他自己留了半只野兔,回到住所。 这是在村寨最边缘的一处破旧木楼,摇摇曳曳,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塌。 他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点火、烧烤,摸出一把换来的粗盐,烤得香气四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段大哥!” 没有多久,几个虎头虎脑的小鬼就跑了过来:“你前天教我们的几招,我们已经学会了,你看!” 说着,就摆了几个拳架,虽然手脚没有多大力气,但一板一眼,十分标准,显然是下过苦功的。 “很好,趁着天还没黑,我再教你们一招!” 段玉笑呵呵的,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距离第一次接触,大致过去一个月了啊……不对,以此地的时辰来算,应该是半个月左右!’ 他眸子中有些光芒。 当日,他英雄救美,展露善意,在韩达几个涉世未深小年轻的支持下,被带到这个村子里。 见到几个当权者,猎人队队长‘区越’、医师‘蔡天佑’、以及村长‘古合’之后,很是表演了一番,才获得暂时居住在村寨中的资格。 虽然,从最边缘的位置来看,若是发生什么袭击事件,肯定第一个波及到他。 接下来,不过广撒福利,交好百姓而已。 发现这里的人普遍缺少食物之后,他就自告奋勇地加入猎人队,经常出去猎得大量野兽,分发四方。 又看到几个小鬼好奇,就光明正大地教他们练武。 这种冤大头谁不喜欢?因此渐渐受到接纳。 最关键的是,终于学会了本世界的语言! 并且通过教导练武,摸清了本地人的身体构造,对修炼大有好处。 很快,天色漆黑,出来的小鬼立即被大人叫着回去。 虽然他们很希望自家小孩学个一招半式,但黑夜是个禁忌。 段玉回到木屋,关上房门,席地而坐。 这木屋简陋至极,连张床都没有,地上铺些干草就可以睡了。 实际上,整个村子中,有正经床榻的人也没几个。 ‘这个世界……果然很诡异……’ 想着这段时间搜集到的情报,他又不由面色凝重。 “古代社会,乡村之民见识短浅,大部分都无法出百里之地……有价值的信息,只有三条!” “第一,此村东去百里左右,有一座北铁城,是附近的政治中心,每年都有收税!” “第二,我之前所在的森林,靠近‘禁地’,十分诡异危险,几乎无人能活着待上一个夜晚!” “第三,若还有其它情报,必掌握在村长古合,医师蔡天佑等寥寥几个手上……嗯,还有文字!” …… 虽然能听说本土话语,但读书识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此时的生产力来看,掌握这种技能的人必然极少。 段玉望着窗外,只见猩红的月光遍布天空,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乃至城寨木墙之上,都点燃了巨大的火把,又是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夜晚很危险、野外很危险、而纵然待在家中,遇到血色的月光,同样很危险! “传说……血月带来迷雾,迷雾中有怪物,唯有火焰,才能暂时令它们退散……何等绝望的世界!” 段玉想到了村寨中的人,他们除了收获之时,脸上最多的表情就是麻木——见惯了生死的麻木! 忽然间,手上一阵寒意传来。 他沉吟了下,解开包着的粗布护腕,两个小孩掌印十分显眼,一点都没有消退,反而有着扩散的趋势。 “我尝试过诸多手法,都是消散不去,看来只能用法力了……” 虽然村子里就有医师,并且似乎手艺不错,从普通的跌打损伤、肚痛目眩,乃至辟鬼驱邪都有一手,但段玉觉得对方八成没辙! 或者,纵然能治,也未必肯出手。 “毕竟……我纵然胡编乱造自己失忆游荡的来历,但明眼人都知道有问题!那村长古合何等精明之人?竟然还留我下来,明显不怀好意!” 段玉敏锐地察觉到,村长勉强同意自己留在此地,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但当时没有多少选择,就顺水推舟了。 呼呼! 雾色渐浓,从荒野席卷而来,却被木墙,或者说其上的火把阻挡。 雾中黑影重重,传来隐约的声响。 村子之内,几乎所有人都是躲在被窝之中,簌簌发抖,祈求黑夜尽快过去。 “今夜……恐怕不会太简单!” 段玉望着自己的手腕,冷笑一声。 此世,十五次日月交替,就有一次猩红圆月,带来庞大的危险,而手印不仅是伤势,更是标记,吸引着猎犬们的目光! 他觉得,那个袭击自己的幼童,应该有着一定智慧。 或者说,遵循着猎食的本能与规律。 每次血月,就是对方活跃之时,对于自己这个猎物,若是记仇的话,想必不会放过。 “不过,这些村落能在危险中存活至今,想必也是有着一定手段,而我对付鬼物,同样有一手。” 这段时日通过教授武艺,他已经摸清楚了本地人族的身体构造,应该可以修法了。 所谓的法门,最初不过人创的,并且人法天、天法地、道法自然。 黄天世界与玄天原本差不多,稍微修改一下,应当就可使用。 “至于本土功法,这种东西纵然有,村里肯定也不会让我看的……” 段玉沉吟了下,又望着外面的血月:“此时,并不适宜突破!” 虽然没有生成元神,但这个身体的灵觉,本能就感觉到危险。 此种危险,当然是来自被污秽的天地。 炼气士的气从何来?同样是这个天地!更别说,遇到血月,污染加重十倍百倍。 任凭是谁,这个时候炼气,妥妥的要被污染本源,这个分身也就废了。 呜呜! 突然间,村外浓雾加剧,仿佛黑暗中的怪兽,不断试探着火焰。 木墙之外,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不好!快敲梆子铜锣!” 梆梆! 当当! 几声尖叫过后,极富穿透力的声音,蓦然传遍全村,这是危险的警告。 “这是……招邪纳祟了?” 一听到这个,不少村民立即翻身爬起,又点燃某根珍藏的蜡烛。 这烛火纯白,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也是村民最后的防线。 “咯咯!” 村寨核心,白发苍苍的蔡天佑手提一只公鸡,割喉放血,在屋子周围淋了一个圆圈,看着不断突破木墙,涌向村内的雾气,不由一个激灵:“不知道……明天又要死几个?” …… 砰! 段玉面无表情,进步冲拳,将一头小鬼砸成碎片:“第十九头!我没有村民的‘驱鬼烛’,又是边缘,果然最受波及!” 好在他还有一身武功,禁地边缘都能过夜,对付一些阴魂不成问题。 段玉拳打脚踢,拳风阳刚,比什么低阶辟邪物品都管用。 不知道过去多久,东方渐渐出现黎明,雾气消散,血月降下。 韩达手持一根蜡烛,担忧地走了过来:“段玉?!段玉?” 她刚刚走入木屋地界,突然间……哗啦! 整座木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漫天碎屑,轰然倒塌! “是韩达啊!” 段玉施施然从废墟中走出,嘴角含笑:“你昨夜没事吧?” “还……还好!” 女猎手脸颊不知为何一红:“你呢?” “还过得去,除了屋子比较不结实之外!” 段玉耸了耸肩膀,旋即就听到村子里传出几个凄厉的哀嚎声。 “遭了!” 韩达面色一变,赶了过去。 …… 几处木屋之前,围了一圈人,望着几具抬出的尸体。 那些尸体通体瘦如干柴,好像只剩下皮包骨头,血肉尽数消失不见。 “这是被厉鬼吸干了精血啊!” 纵然之前再麻木,看到村子里死这么多人,不少围观者还是心有戚戚。 “唉……这种事虽然少,但哪里都有,除非住在城里,才更安全点……” “城里房子多贵?我等怕是没有那个福气了!” “说到这个……北铁城的税吏快下来了吧?今年的血税该怎么办?” “嘘……噤声!” …… 不少人交头接耳,看到段玉过来,又立即住口不言。 段玉皱起眉头,感觉周围的恶意一下又浓重了许多。 :。: 第三百一十七章 鬼怪(上月补更,求月票!) 医庐。 红砖绿瓦的大宅,四周鸡血未干。 单论环境,此处应该是村中最好的几处之一了。 这时,已经汇聚了不少人,都是昨夜被邪气入侵者。 “大夫,您救救我当家的啊!” 一名农妇死死扯着医师的袖子。 “莫慌!莫慌!” 蔡天佑温言安慰,翻开病人的眼皮看了看:“邪祟未入骨,还有的救!” 说着,转入内堂,端出一碗水来:“喂他喝下!” 那病人灌了水之后,双眼翻白,四肢抽搐,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忽然‘哇’得一声,吐出大量黑水,其中似乎还有小虫蠕动。 “可以了,扶他下去!” 蔡天佑擦了擦额头:“下一位!咦?是你!” “蔡医有礼,正是在下!” 段玉笑着应了。 “你有病?”蔡天佑翻了个白眼。 当初村中三人共议,此人是最为排斥段玉入村寨的。 “呃……算是吧!” 段玉叹了口气,伸出右手,展露上面的小孩掌印:“昨夜被一个小孩鬼魂弄上的,蔡医你看如何?” “嘶嘶……” 蔡天佑顿时仿佛掐住脖子的鸭子,又仔细检查一番,不由倒吸凉气:“这不是鬼,而是怪!” “怪?” “鬼怪鬼怪!鬼只是小道,怪才是真正恐怖!” 蔡天佑手都在发颤:“不对啊……怪一般只在禁地中徘徊,为何会来到外界?” 他眉头皱在一起,显然是消耗心血在思索。 沉吟片刻,还是摊手道:“段小哥这病,老朽治不好……” “不知道……这怪的传说,从何而来?”段玉却是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老朽不知,只是‘怪’之一物,十分诡异可怕,比普通鬼魂厉害千倍百倍……其中究竟,老朽也不甚了了,只是在古籍中见过类似的描述……” 蔡天佑捋捋胡须,站了起来:“老夫要去找村正一谈,你自便吧!” 望着此人的背影,段玉揉了揉眉心:“危机……越发临近了呢!” …… 村正家。 古合听到蔡天佑述说,险些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怪?” 他虽然已经有六七十岁的高龄,但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此时脸色却变得一片煞白。 “不错……那小子已经被怪看中,打下印记!”蔡天佑摇摇头:“村正纵有谋划,也无法施行了……”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戏谑之色。 “这该如何是好?”古合急得团团转:“北铁城的税吏,就要来了啊!” 北铁城是附近的霸主,所有的村寨都必须按时献上大量物资、粮食之类,否则就会被严惩。 “其它的都好办,就是那一味‘肉还丹’!还差一些材料!” 古合望向猎人队的队长区越:“附近呢?有什么收获?” 这区越手脚粗大,浓眉大眼,满脸精悍之色:“咱们要交血税,其它村子也要……这时日,根本没几个人敢在外游荡,要不就是艺高人胆大,要不就是成群结队,难办啊!” “可恶……之前以为肥猪拱门,想不到却是个祸害!” 古合抽了口旱烟:“等会就将他赶出去!” 古代村落之民未必多善良,相反,吃绝户、以众凌寡、大姓欺压小姓、旧人打压新人,才是常态! “成!我立即去办,今日村中又死了不少人,实在晦气!” 区越叹息一声。 说到这个,古合的眸子又眯了起来:“昨天一夜,就是七八条人命啊!真是可惜……让人心疼!” “这种事,的确很罕见!”区越跟着颌首:“以往纵然血月危险,但只要缩在寨子中,点燃火把,却也没有什么……难道……” 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三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了些猜测。 良久之后,古合狠狠抽了一口旱烟:“看来真是个祸害了……区越,你先等一等,明日带上人,将他直接绑去禁区!” 这样被怪看中的人,他们不能杀,杀了就有大祸。 但若一直留下,肯定会吸引鬼怪,带来灾难。 最好的办法,就是完成怪的追猎!将目标送到对方爪牙之下! 穷山恶水,为了生存,每一个山民都不是真正的好人。 实际上,纵然大千世界,完全的好人或者坏人都极少,不好不坏、时好时坏,才是常态。 “放心!” 区越闷闷地答应下来。 而蔡天佑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化为悠长的叹息…… …… “这么说起来……本村竟然没有墓葬?” 看完医生之后,段玉出来,与韩达观望着几家的丧事,随口套取情报。 旋即,就听到了一个令他诧异的消息。 “难怪我之前闲逛,在村子四周没有发现坟堆!” 韩达的神色却变得有些怪异:“不是没有墓葬,只是村里规矩,一律火化……听说城里也是如此!” 女猎手没有去过北铁城,但段玉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向往。 ‘想不到这帮古代人,丧葬理念竟然如此环保?’ 他暗自吐槽了一句,立即就知道这并非为了环保考虑,肯定是为了预防尸变、乃至产生什么鬼怪。 毕竟这个黄天世界,实在太诡异了。 在玄天是早早入土为安,在这里就是要入火为安,否则分分钟揭棺而起给你看! 回到村子时,一个猎人走了过来:“段玉,区头喊你!” “哦!” 段玉告辞韩达,来到猎人队长的家中。 作为村中最高武力统领,区越家构建得相当不错,不仅用了砖瓦,外面还有一圈篱笆。 区越本人正在玩弄石锁,打熬力气,一举一动中颇有章法,显然也是学过武功的。 见到段玉过来,他大笑一声,放下石锁,随意擦着汗水:“段玉,你来了!” “区兄!” 段玉笑了笑:“不知找我来,所为何事?” “也没啥……听说你房子塌了,正好我这里有多余的房间,就借给你住一宿,顺带晚上再吃一顿好的。” 区越在村中仗义豪爽,威信很高。 段玉连忙谢过,心中却默默叹息一声:‘大概要摊牌了?’ 他今天主动展露黑手印,就是一次试探,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 在粮食稀缺的年代,酒是稀罕物。 不过区越这里还是有,又让浑家撕了一只风鸡,炒了一盘青菜,在这小小的山寨中,绝对是宴席的水准。 晚饭之时,更是连连劝酒。 段玉连喝数碗,醉醺醺地被抬到偏房。 “哼!” 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一个轻哼嗤笑之声,房门插上,脚步远去。 “呼……” 段玉从床上一跃而起,来到门边:“果然……上锁了?这是杀头饭么?” 他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能理解。 毕竟自己一个外人,又与怪有着牵扯,不论遭到什么待遇都正常。 最关键的是,自己一开始混入村子,虽然不能说不怀好意,但总是另有目的。 自己都是这样,别人再怎么对自己,也不能埋怨啥。 “看来是明天摊牌?或者说灌醉了好动手,不论是绑票还是宰杀都方便……看来我一身武功,还是比较唬人的,怎么不下点蒙汗药,比灌醉更强……”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着。 自己虽然展露武功,但还是留了一手,黄天世界与玄天不同,这个区越个体武力很高,几乎堪比玄天宗师,或许有着自信能压下自己? “这么说,还真是断头饭?” 段玉眸子渐渐变冷,旋即,他深吸口气。 体内,已经到临界的元气开始凝结,识海中丝丝缕缕的光芒汇聚,吸纳着黄天灵气,结成道种。 这是玄天的正经法门,而黄天这边,同样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那一套。 没有片刻,体内就传来一声轰鸣。 识海正中,一枚种子浮沉,吞吐着法力,赫然是黄天道种! “道种成就,就可正式施展法术了!” 段玉神识蔓延,毫不意外的,感受到了一种污染。 这污染甚至混杂在天地灵气之中,想要入侵自己的识海。 好在他接触这方天地,思索多日,心里早有准备。 识海之外,一层层光膜浮现,肉窍震动,血气升腾,与法力融合,形成某种类似雷霆的震动,击溃污秽。 “法武兼修,气血阳刚,魂魄念头,阴阳合一,模拟雷霆化生之景!此法可名为‘小震雷术’!” 段玉神识再仔细探入,却发现虽然周身不断净化着污秽,提纯灵气,但天地何等浩瀚?仍旧有源源不断的黑色小虫,混杂在灵气长河中袭来,令他神色变得愈发严肃苍白。 ‘虽然有着法门,但只要稍不注意,或者消耗过巨,还是会被趁虚而入,这就是此世界的悲哀么?’ 更不用说,普通人修法,哪里有他的见识与积累,可以完成这一步? 这个世界的修道者,必然被污染了。 剩下的,只是看污染程度,有没有达到令人癫狂或者异化的地步而已! “……” 段玉沉默片刻,这才向着木门一点。 哐当! 外面传来铁锁落地的声音,他施施然走出去,想了想,又一掐诀。 顿时,身影就没入黑暗中,变得朦胧一片,与环境融合为一。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还丹 “竟然不在?” 搜索了一番之后,发现宅内只有区越之妻,以及一个看守段玉的猎人,此时都被施了咒法,昏睡过去。却找不到正主。 段玉想了想,一路来到村长古合家中。 “咦?障眼法?” 从外面看去,全村都是一片漆黑——古代火种珍贵,不到血月临头这种生死关头,家家户户都是入夜便睡,极少点灯,更不用说用蜡烛照明了。 但他来到村长家门口,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同。 虽然此种法术,在大乾都是下三流,但对付普通人,掩盖异样,却是绰绰有余。 当然,黄天法术或许名称手法有些不同,但效果相差不离。 “有情况啊!” 段玉嘴角带起一丝微笑,没有动手破坏,而是直接融入进去。 他就怕对方没有情况! 穿过这一层遮蔽之后,真实的村长古合宅中,一片灯火通明。 “请大人再宽恕些时日!” 正厅之中,古合低三下四的哀求声传来:“那肉还丹……实在难寻!” “呵呵……这一村子不都是材料么?”一个阴冷无比,又十分难听,仿佛夜枭一般的声音响起:“只可惜今日这几条性命都是坏在厉鬼之手,精血两亏,否则早就足够了……蔡老头,恐怕还是得着落在你身上!” “使者大人且慢!”蔡天佑的声音传出:“老夫只医人,不害人!” 啪! 一个响亮的声音浮现,旋即是重物落地的梦哼:“好一个医师啊……莫非之前的事,都不是你干的?” “大人息怒!” 区越的声音立即道:“若真急需肉还丹,在下那里却还有一人,气血十分旺盛,足够使用了,只是此人有些麻烦,身上有鬼怪之痕!” “鬼怪之痕算什么?立即抓来!” 使者桀桀怪笑道。 他是北铁城税使,与这些村庄都有协议,每年获得一定数量的粮食物资,以及最重要的肉还丹。 所谓的‘肉还丹’,却是一味奇药,合药过程血腥残忍,主料便是尸体血肉! 但服用之后,其效如神,能使人青春长寿! 北铁城之所以庇护这些乡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定期获得此种丹药。 这三个村中领头人却是硬骨头,几番周旋,不希望村民落到如此下场。 此时,就只能牺牲外来人了。 说到这里,税使却又咳嗽起来:“咳咳……那个该死的道人,等到本使者伤势复原,必要宰了他,拿他来炼还丹!” “道人?” 外面窃听的段玉心中一凜。 而内屋之中,古合等人也是面色连变:“有道人在附近?” “无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道士!还想替天行道?他中了我一枚黑血钉,跑不了多远的,你等明日外出搜寻,必要抓他归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冒犯我北铁城!” 使者冷冷地说道:“还不快去,将那人带来?” 心中却是想着,只要在此地炼丹,纵然日后鬼怪找过来,也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是!” 这点区越也清楚,心中叫苦,却只能挪动步子。 …… 外面的段玉听得心潮澎湃:“果然……这个世界中,还有修士留存!听起来似是偏秩序的……” 此时看到区越要去提他,也就不再掩饰,大踏步地从正门走进,将区越吓了一跳:“你?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自然是你家里来的!我说你之前怎么不在,原来是突然出了急事!” 段玉笑了笑,扫了一眼。 场中除了古合、蔡天佑、区越之外还有一人,身材高挑,浑身包裹黑袍,肩绣红绸,头上戴着个斗笠。 在昏暗的油灯中,可见如狼般的目光探出。 “他是谁?” 他打量了下段玉,夜枭般的声音继续响起。 “使者大人,此人就是我们之前所说那人!” 区越连忙道:“他在旁边,不知道听去多少……” 虽然他们三人是为虎作伥,但也有守护村民的意思在内,村中老人都是知道,因此心照不宣。 此时被一个外人听了去,就满不是味道。 “啧啧……果然浑身气血浓厚,若是炼制成丹药,一定美味无比!” 黑衣使者扫了段玉一眼,毫不掩饰恶意与贪婪。 “似曾相识的感觉……” 段玉却是默然,一下就联想到化为‘僵’的玄**人。 被污染之后的黄天,自然地书功法泛滥,这不足为奇。 只是想到这个世界如此诡异,虽然绝望,但对欲长生者而言,门槛却比玄天低了不少,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明证。 ‘若我一开始穿越的是此世界,最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段玉心有戚戚。 当然,若说玄**人形成的‘僵’是高级货色,黄衣军团变成的尸鬼是半成品的话,此人最多比尸鬼高半级,勉强算个成品。 “为了一些力量与寿命,就不惜污染自身,甚至放弃作为人的尊严……真是可悲!” 段玉摇头,怜悯地望了黑袍人一眼。 “你……你又知道什么?” 黑袍人立即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几乎一跃而起:“给我死!” 他挥手之间,数枚黑红的铁钉就成为暗器,破空激射。 嗤嗤! 声响大作,这几枚小小铁钉,在黑衣人手上,竟然如同强弓硬弩所发射的一般。 纵然区越,自问如此近距离之下必逃脱不了,会被这歹毒暗器一击毙命。 “敕令!风!” 段玉袖袍一拂,带起劲风,将铁钉势头略微一偏,侧头避过,上前一步,右手竖掌,似携带风雷,力发千钧。 砰! 他单掌劈中黑衣使者胸膛,感觉仿佛劈中一块厚厚的牛皮,发出一声闷响。 在古合等人惊骇的目光中,这黑衣使者的身影就倒飞而出,重重跌坐在一把椅子上。 哗啦! 又是一声大响,他座下的椅子就四分五裂。 斗笠、衣襟四散,现出他奇异的脸孔——皮肤苍白、下颚突出、没有一丝毛发。 总体而言,就是一个怪模怪样的鹅蛋头。 但古合等人却是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椎直冲脑门,半点不敢动弹。 “镇!” 段玉右手食指伸出,凌空画符,水汽汇聚,形成一个篆文,笔直按在这黑衣使者的天灵盖上。 这一下,纵然他再怎么用恶毒的目光盯着段玉,也是无法动作分毫。 原本村长家发生如此动静,必然会惊动全村。 不过由于之前障眼法的缘故,外面却是一片寂静。 “这……” 古合看着这一幕,几乎傻眼。 不是说只是一个失忆的富家子么?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生猛?连北铁城的使者都放翻抡倒了? 回过神来之后,却是连连跺脚:“祸事矣!祸事矣!” “你们三个,真是够了!” 段玉转身一拳,如携风雷,区越只是接了一招,整个人就瘫软在地,惊恐无比:“好家伙,你之前故意藏拙?” “不!我只是恢复记忆而已!” 段玉调戏了一句,不顾面色惨白的蔡天佑,看向古合:“祸事?这人是北铁城使者,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反倒是若我今日不得所求,才是真正的祸事!” “你想要什么?”古合定定神,满脸惨然之色。 “肉还丹,为何物?” “北铁城所传神丹,以尸之血肉炼制,能疗百伤、壮筋骨、延年益寿……” “所以你们村死的人,之所以火葬,是因为要先加工一趟,获得原料?”段玉想了想,北铁城留着这些村庄,岂不是养猪么? “正是!并且下手的,还是老朽!” 蔡天佑苦笑道:“我等也是为了村子,并且按照契约,只取已死之人的……不到迫不得已,不害外人!” “这还义正严词起来了?”段玉一瞪眼:“难道外人就该死么?” “处于此种季世,还能如何?”古合道。 “你们之前收留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正是……但后来发现你身上有鬼怪之痕,不欲惹事,想要送走!”躺在地上的区越也叫道:“有什么事,都冲我来!” “这些事……都是你们在秘密进行?”想到韩达,段玉心中一叹,又问。 “村中老人,或许知晓,但心照不宣!” …… 段玉一时沉默,感觉颇不是滋味。 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他们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有些黑暗中的英雄一样,自己背负罪恶,保护村子默默前行? 那自己成了什么?反派? ‘这是……怎生该死的世道啊?’ 他心中叹息一声:“将你们秘藏的书籍全拿出来,我带上这使者就走!” 他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惩奸除恶的。 再说,纵然杀了这三人,村寨中的人也不会感激自己,说不定憎恨的可能更大一点。 学会了语言,再学习文字,接下来该干嘛干嘛去。 “就这些……你莫非就不觊觎肉还丹?”古合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如此长生,岂是我所愿?” 段玉哈哈大笑,又摇摇头:“你虽然服食的还丹数量较少,但距离变成这家伙之模样,也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此话一出,区越与蔡天佑神色大变,怒视古合。 古合却是瘫软在地上:“你知道……你竟然都知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道人 “人性啊,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 明月高悬,段玉背着一个包裹,手提黑衣使者,离开了山寨。 那古合三人接下来该如何撕逼,都不关他的事。 很显然,虽然三人一开始都是为守护村子,不得不为虎作伥,但古合可能是伴随着年老,开始渐渐怕死,觊觎肉还丹之力。 便偷偷瞒着区越与蔡天佑,私自藏了肉还丹服用。 虽然份量极少,目前看起来只是延年益寿,但污染已经种下,再也难以根除,早晚有一天会变得不人不鬼,半人半鬼。 此情此景,令段玉不由嗟叹。 好在他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将各类书籍一扫而空后,就带着这个麻烦,离开了村寨。 若是北铁城来问,古合等人大可将一切推到自己头上。 他前进一段,点燃篝火,将黑衣使者放了下来,有些好奇:“你一个人来收税?之前说遇到道人,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我会说么?”黑衣人仍在顽抗:“你竟然敢得罪北铁城,方圆千里之内,都不会有人再敢收留你的,你死定了!” 对于这种诅咒,段玉只是耸了耸肩膀:“我好怕啊……对了,你知道我是谁么?” 黑衣人:“……” 他这才想起来,这人来历很奇怪,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根本就不怕通缉。 “看你这么磕碜的模样,终归是不想做人了,我便帮你一把!” 段玉拾起一根柴火:“正好看看……你跟那些鬼魂有否不同?是不是害怕火焰?” “不要!不要!啊!!!” 黑衣人望着越来越近的火焰,开始挣扎起来,最终化为长长的惨叫。 …… “怎么样?老实没有?” 段玉半蹲姿态,盯着鹅蛋头:“对了,你叫啥来着?!” “北铁城税使,昆一!”鹅蛋头有气无力地道,半边脸仿佛融化一般,很是凄惨可怖。 “换句话来说,就是一个收税的,人太少了吧?”段玉有些无语。 “我半路受到袭击,与手下分开,先来此处,准备取肉还丹疗伤……”昆一刚闭上嘴巴,看到段玉又拾起火把,立马软了。 ‘嗯……看起来居然还保留了一定神智,知道欺软怕硬的道理,这肉还丹,真是可怕……’ 虽然知道村长手中,必有丹方,但段玉连看一眼的渴望都没有。 此世可不比玄天,黄天规则已经被彻底污染,任何邪门的东西都碰不得、摸不得、看不得……否则就是自己找死了。 “袭击的那个道人呢?你知不知道他的来历?” 段玉又问。 “似是个游方野道,不知从何得的传承,居然要除魔卫道!”昆一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这个世道,此种人活不长的,他已经中了我的暗器,肯定只能在周围修养……” “好,你很配合,最后一个问题,北铁城在哪里,其中势力怎样?” 段玉手诀一掐,暗中动用了道法。 …… 片刻后,他长身而立,大步离开。 背后,一团火炬熊熊燃烧,似有惨叫传出,又渐渐消失无踪。 “北铁城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势力,汇聚大量高手……之前的小山村说灭就灭,控制了不下数百个,每年都能提供大量的‘肉还丹’、‘血灵芝’、‘魂石’等物资……” 段玉纵然是太上忘情的性子,此时眼眸中也不由有些杀意。 这个黄天世界虽然还有人族存活,但地位实在太惨了,简直如同被饲养的肉畜。 “甚至……即使灭了北铁城,都解决不了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必须改变这一切的根源!” 他深吸口气。 段玉自认守序阵营,当然不会认同混乱。 此时生出这种想法,却不是良心发现,而是物伤其类。 或者说,是圈子的不同。 不论怎么样,他毕竟是人族,屁股当然坐在人族一边,所以诸天万界,人族统治一切,才是正统,其余的统统是异端! 而在玄天世界中圈子细分下来,他先是荆国之主,再是天下之主,所以肯定先偏帮荆国,再视情况拉自己麾下的封君们一把,最后才是恩泽四极之夷。 这就是他的道! “若有机会,当改变这一切!” 反正最差不过损失一个化身,段玉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超然起来。 “还有那个袭击税使的修行者,或许是最大的收获!按照昆一的说法,对方实力低微,并且恐怕离不开太远……” 只要有着这个前提,段玉还是有些办法可以找人。 毕竟凝练道种之后,很多法术便可以施展。 “嘻嘻!” 就在这时,周围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传来一个幼童的笑声。 段玉猛地一个激灵,感觉手腕处又隐隐作痛起来,抬首望天,弯弯的月亮洒落正常的清辉。 “看来……鬼怪只是在血月之下特别活跃,并不代表它们平时就不出来!” 他望着自己的手腕,法力运转。 之前是没有凝练道种,才让这手印拖着,此时动用诸如‘回春符’、‘甘霖术’之类的能力之后,一股暖流流过,手腕上的一个手印迅速从漆黑如墨,慢慢变成灰色,继而消失不见。 段玉不断运功,眼看就要将最后一点痕迹消除之时,忽然心念一动,保留另外一个浅浅的手印:“封!” 数道碧绿色的光芒在手印周围形成烙印,宛若纹身一般,将掌印封锁在内。 一种莫名的联系被隔绝。 笑声一下失去目标,游游荡荡,越飘越远。 “上次之仇,怎么能忘?” 段玉冷笑一声。 他留着这个痕迹,第一是为了研究,第二自然是鱼饵了。 等到确认鬼怪情报之后,必要报这一箭之仇! …… 梦中,小桥流水,精舍静谧。 师父站在古松下,抚摸着虬龙般的树枝,叹道:“自那日以来……国崩坏、人心败、民倒悬矣……吾辈修士,尽相投靠魔道,天下大乱,正经清修之士,连隐居默念黄庭避祸都不可得……” “师父,为何会如此?” 旁边,一个年幼的道童行礼问道。 “这一切,只因为……魔!” 白发苍苍的师父目眦欲裂:“魔染青天,回天乏术,吾不甘啊……” 哗啦! 天空中阴云密布,有雷霆划过。 旋即,前院传来轰然大响,守护阵法被破,一堆奇形怪状的鬼怪杀了进来。 “秋寒,速走!” 最后,是师父推开自己,一剑横挡鬼怪的背影。 …… “啊!” 叶秋寒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原来……是梦啊!” 感受着大腿上的抽搐与疼痛,又不由沉默。 “师父……弟子有心以剑护道,斩妖除魔,却力不从心,如之奈何?” 只有在行走天下之后,他才知道,为何师父说如今是季世!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以往王朝覆灭的悲惨,根本不算个啥! 现如今的天下,是鬼怪横行,修士尽皆投入魔道,当权者同流合污,食民之肉,吮民之血! 甚至,就连人类这个种族,都有灭亡的风险! 以一人之力,即使成为如同师父那样的大修士,又能如何?——斩妖除魔多了,照样还不是被妖魔围攻至死! 在这一刻,青年道士叶秋寒,前所未有地迷惘了。 天下不平之事太多了,如何管得过来? “咦?” 忽然间,他腰间一个葫芦中传出长鸣。 “这是……灵器示警,有人靠近?” 叶秋寒所在是一个山洞,洞口有草丛遮蔽,十分隐秘。 此时扒开草丛,就见得黑夜之间,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林中浮现,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青年的身影,身上气血阳刚,不是妖邪鬼物。 他似乎极有目的,目光一转,就向自己的山洞走来。 ‘他发现我了?’ ‘莫非是之前那人的手下?’ 叶秋寒攥紧葫芦。 “在下散修段玉,不知这位道兄,可愿现身一见?” 段玉直视叶秋寒隐藏的方向,笑问道。 以他的手段,找出潜藏在附近的叶秋寒,自不是什么问题。 “散修?” 叶秋寒想了想,从草丛中走出,手上捏着一道明黄的符箓,上面有朱砂写就的篆文:“敕令,摄!” 符纸无风自燃,化为一道光芒,要摄拿段玉的一缕气息。 见到不是攻击性的手段,段玉也就随他去了。 光芒于虚空闪动,又缓缓落在叶秋寒手中。 “的确不是妖邪与魔道中人!在下失礼了……” 叶秋寒略微一礼,但眸子中还是带着警惕。 这‘探元符’,是他师门的秘传,能查探魔气。 现在看回复的情况,明显不是魔道中人。 但下一刻,他凝望着手上的结晶,几乎难以置信:“这是……何等纯净的真元法力?” 在天地都污秽的同时,何人可以幸免?不说主动投敌的魔道,纵然他这个真修,也免不了法力被污! 此时,这一缕至纯至净的法力,却不由令叶秋寒几乎泪水飞溅! ‘师父……您苦寻的道,就这样出现在徒儿面前了么?’ 他眼眶一红,险些真的落下泪来,再次十分诚恳地向段玉一礼:“道友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第三百二十章 情况(为 从此戒掉LOL盟主贺!) 山洞内很干燥,柴火垛燃烧着,带来光明与温暖。 “需要帮忙么?” 见到叶秋寒一瘸一拐地坐好,龇牙咧嘴的模样,段玉问了句。 这倒霉孩子被昆一用暗器命中大腿,难怪跑不了多远。 “我……多谢!” 叶秋寒嘴唇动了动,本来想说不用,但牵动伤口,就是一阵抽抽的疼,连忙改口。 段玉上前,略微检查了下:“不算太麻烦,就是有些痛,你看……” 他指着另外一面,趁叶秋寒转头的同时,手指飞快探入伤口,抓出一物。 “啊!!!”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惨叫从叶秋寒嘴里发出。 他头一歪,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昏厥过去。 “嗯,可能有些毒素,再用法术止血去秽便可以了……” 段玉松开按着他的手,开始治疗。 以他武者的修为,通晓人体构造,包扎什么的只是小事,并且可以利用法术清理伤口,加速愈合等等。 可以说,每一个高阶道士,都是难得的大医。 “你……” 叶秋寒这时才缓过劲来,泪流满面地指着段玉,愣是说不出话来。 刚才疼!真特么的疼啊! 虽然知道这人是为他好,但好歹提醒一下啊!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了! 天可怜见,他根本不想嚼舌自尽啊! “江湖救急,你不用谢我!” 段玉施施然坐回去,自顾自地清理手掌上的血污。 “我……我……” 叶秋寒泪眼汪汪,感觉这位高人似乎神慧不太对劲。 莫不是之前遇到什么厉害的大妖鬼,已经疯了? 按照师父的札记所说,的确很有可能啊。 段玉没有理他,开始打开包裹,开始看书。 这一次,他从村子中敲来了不少书籍,虽然没有什么功法,只是普通的游记、日历、农书等杂货,但对于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而言,已经足够。 加上之前有意认了几个字,剩下的连蒙带猜,进度很快。 过了会,他将书册递到终于停止流泪的叶秋寒面前:“这个字……认识不?” “此乃‘瓮’,土罐之意!” 叶秋寒下意识地答了句才反应过来,心里更加认定,这人就是个疯子! “很好!” 段玉接着看,遇到不懂的就让叶秋寒解答。 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后,叶秋寒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识字?” “没错,我不识字!” 段玉随手合上书册,笑道:“不可以么?” “可以!可以!” 叶秋寒不知道为什么,在段玉面前总感觉自己低了一头。 对面这青年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很威严的气度,比自己师父、甚至侥幸见过的几个大人物都要充满威仪。 他当然不知晓,这是段玉身为九五至尊培养出来的气场。 这还是在黄天地界,若是在玄天,纵然身无丝毫法力,靠着真龙之气,照样能令万修俯首。 “你……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要找我?” 忍了又忍,看到段玉在翻第二本书之时,叶秋寒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我听说来了个斩妖除魔的道士,很是好奇,想来一见!” 段玉正视面前这道人。 对方虽然其气清清,但修为还是太低了,比自己都不如。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黄天世界的修行者,嗯,正统的,没有被污染太多的,因此很是好奇。 话说这方天地已经污秽,修行者炼气化神,第一个倒霉。污染会伴随着灵气,直接侵入本源。 而普通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地都污秽了,山川河流,乃至草木野兽,哪个能幸免?必然都蕴含着一定的污染粒子。 人生活在天地之间,无法超脱,显然会被潜移默化。 虽然这种改变极微量,但数百年,上千年之后,说不定这里的人种都会发生变化。 面前这个小道士,居然还坚持着传统,没有同流合污,就十分不错了。 虽然在段玉看来,对方的清清之气中赫然有极少的杂质,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将他污染。 但相比于主动污染的昆一等人来说,程度已经好上千万倍了。 “现在见到了,觉得如何?是否要说,我太过不自量力一点?”叶秋寒惨笑道。 “不,我相当敬佩你!”段玉道:“能找到自己的道,并坚定推行,纵然百死而不悔,方是我辈求道人!” 实力如何先不说,反正他自问若易地而处,肯定没有对方这种勇气的。 “多谢!” 看到段玉表情真挚,叶秋寒诚恳地道谢。 两人攀谈之间,就变得更加熟络起来。 而段玉也渐渐探到了叶秋寒的老底。 总体而言,就是一个普通小子,被高人收养。不久前,高人被围攻毙命,他一个人逃出,狼狈行走天下。 这次之所以与昆一起冲突,完全就是路见不平,见到这货草菅人命的场景。 叶秋寒同样对段玉的身世很好奇,毕竟一个失忆的修行者,可真是少见。 或者说,根本就是罕见至极。 若他师父在,肯定不会相信段玉的鬼话。 不过聊天深入之后,叶秋寒发现这人真不是装的,对于大陆很多常识,乃至一些修炼术语,真的一点都不懂! 段玉趁机请教,他看到并非什么秘密,也就倾囊相授了,甚至还产生出些许自得之感。 …… “如此说来……世上除了鬼与怪之外,还有魔物、乃至坠入魔道的修士?” 段玉开口问着。 “正是……鬼不过阴魂,怪十分诡异,但往往有固定的规律与活动区域,危险不算太大,但魔物暴虐嗜杀,容易导致生灵涂炭,最后的魔道修士更是如此,行事手段残忍无比,令人发指……只是不知为何,越强大的魔修,在肆虐一段之后,就会销声匿迹,或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诡异地陨落……” 叶秋寒说到最后,却有些疑惑。 ‘很简单……因为越强大的魔门修士,越是能接近那个将黄天污染的伟大存在……而这样的存在,大多都是充满恶意的……也就是说,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的信仰坑了……’ 段玉心中暗暗吐槽。 “但这个世界实在太过危险,有时候为了对抗魔物,我们不得不主动堕入魔道,寻求力量……”叶秋寒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悲伤:“有一些正道前辈抱着如此理念,投入魔道,一开始效果斐然,但渐渐性情就变得扭曲,最终异化为更加强大的魔物,带来更加深沉的绝望!当然……也有人类城主主动同流合污,比如北铁城主!” 叶秋寒恨恨咬牙。 段玉心里十分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个刚刚下山的小道士,令自己对这方天地多了许多了解。 在对方的讲述中,他知道原本的黄天世界十分繁荣,仙道昌盛。 修仙者并非传说,而是若云龙探爪,偶尔现世,控制着几个世俗城池,大派甚至暗中控制一个王朝。 每隔数年,就会收取世俗供奉,乃至选拔弟子。 但一切,都在某一日改变。 黄天世界彻底沦陷,化为污秽与绝望的深渊。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曾经温暖和煦的太阳,蒙上了一层黄昏。 “对于修士而言,鬼魂不算什么,怪虽然难缠并且难以消灭,但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出手杀人也要遵循一定的规律,仿佛某个自然现象,惹不起总躲得起,最大的敌人,还是魔物!” 在段玉循循善诱下,叶秋寒对这些常识知无不言:“魔物之中,又有细分,从最普通的‘污染种’,到强大的‘黄昏种’,乃至拥有奇怪能力的‘奇行种’,都很难对付!” “种?” 段玉敏锐感受到了某些不协调。 叶秋寒回答道:“这是‘种族’的意思,不论何种,一旦给祂时间,就会不断繁衍,化为一个族群!彻底侵占一片!我怀疑,北铁城城主已经主动与魔道同流合污,最起码也成了‘污染种’,将大量城中之人扭曲成怪物!建立自己的眷属族群!” 段玉眉头皱紧。 污染! 这是黄天世界最难解决的问题。 当然,他此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追杀大夏太祖。 至于黄天入侵的大困局,能解决自然最好,解决不了,也是无可奈何。 “那所谓的怪,与污染种相比,究竟孰强孰弱?” 他想了想,提出一个问题。 “若是真的要归类的话,怪应该属于‘奇行种’里面,未必很强,但能力很诡异,一不小心就要吃大亏!” 叶秋寒看了看山洞外:“再过半个时辰就天亮了,那时鬼怪基本就不会出来游荡,只要你不主动招惹它,大概就没事,我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时机转移。等一等,你干什么?” 他诧异地看着段玉走出洞穴外,望着还是一片漆黑的天空,解开了手上的封印。 一个灰黑色的手掌印赫然浮现。 “那是?鬼怪痕迹?” 叶秋寒一怔。 “不错,之前有个鬼怪给我留了个小礼物,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总得回报一二才是!” 段玉冷笑着主动放出气息。 “嘻嘻!” 没过多久,四周就浮现迷雾,从中传来一个小鬼的嬉笑。 第三百二十一章 北铁 “果然追来了!” 段玉深吸口气,眸子变冷。 他手上这个的确是鬼怪之痕,专门用来标记猎物。 而之前的小山村中,有一定的防御措施,不到血月,就不满足‘捕猎’条件。 所以他安稳度过一段时日之后,血月那晚的鬼潮一下变得凶猛无比,令村民死伤惨重。 不客气地说一句,此时的他,的确是招灾体质。 此时在外面,满足黑夜与主动释放封印的条件,果然将这个鬼怪吸引了出来。 呼呼! 微风呼啸,雾气渐浓,里面影影幢幢。 咯咯! 叶秋寒望着这幕,瞪大眼睛:“不是鬼!是怪!你将它引出来了!咯咯……” 他还是个小道士,驱鬼好说,碰到怪,八成得扑街。 并且……这个怪,并不简单啊! 伴随着雾气而来的,还有寒冷,令他不自觉地牙关打颤。绝望、恐惧……各种负面的情绪,一下就占据他的心灵。 那一波波的浪潮,仿佛惊涛骇浪一样,接连冲击,令叶秋寒几乎瘫软在地。 ‘咦?这么没用?’ 段玉注意到这一幕,有些诧异,旋即了然。 在黄天世界,修行并非是个好事。 特别是讲究天人合一的道人,不仅修炼之时很容易受到污染,并且比普通人更加容易感受到未知的恐怖。 ‘换句话说……灵视太高,更容易见鬼,导致被影响?我怎么没事?难道是因为我不是本世界之人的缘故?还是身上带着玄天的庇护?’ 段玉想了一段,没有继续思索。 因为在雾气中,他的老熟人——皮肤青黑的幼童浮现,此时也不笑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咯咯……这个‘怪’,恐怕在奇行种中,也是十分厉害的那一等……咯咯……” 叶秋寒牙齿打颤,用一种被掐住脖子的语调说着。 “真是……够了!” 段玉倏忽上前,一拳击出。 砰! 气血阳刚,汇聚武道意念,形成的拳风对鬼怪而言如同刮骨钢刀,灰雾中的幼童好似被高速火车头撞击,倒飞入雾中。 “哇哇!” 大哭声中,幼童再次浮现,向段玉扑来。 砰! 段玉双手摩擦,掌心殷红如血,蒲扇一般,给狠狠拍了回去,就好像在拍一个球。 “……” 看到这一幕的叶秋寒直接无语了。 对于他而言是生死大劫的鬼怪,在段玉面前,竟然好像一个面团,任凭揉捏么? “不过……这一类鬼怪,分属奇行种,最令人头疼的,还是它们身上各种各样的诡异能力啊……” 怪拥有的能力十分诡异,有的或许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在其它方面却拥有十分可怕的效果。 并且,很难被消灭。 将幼童拍回灰雾中十几次之后,段玉同样明白了这点。 他踏罡步斗,骈指成剑:“去!” 呲啦! 一道剑气浮现,带着法力波动,直接穿透幼童鬼怪。 噗! 碧绿色的鲜血狂飙,幼童大哭一声,消失在雾气中。 没有多久,段玉眉头一皱,猛地一闪身。 在他原来位置,幼童突然浮现,小小的手爪长出稠密的黑毛,指甲更是变得又细又长。 看到他这个模样,段玉毫不怀疑,纵然是铁人,也会被抓出十个孔洞来。 啪! 他一闪于半空,猛地落脚。 幼童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他压入地面。 “消灭似乎有些困难……类似不灭元神的感觉?如此来看,只有尝试封印?” 段玉默默思索着,法力飞快涌出。 嗤嗤! 周围地面一下变得坚硬无比,表面光滑如镜,一道道法力铭刻于上,浮现出漂亮的篆文。 这些篆文形成八卦样式,中间则是一个太极图,以段玉为中心,正好将之前的鬼怪封印于脚底。 “你……你……你……” 叶秋寒望着这一幕,几乎连眼珠都要瞪了下来。 纵然他的师父,面对鬼怪,也不敢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更不用说封印了。 但面前这个年青人,却轻易做到这点。 “多美的朝阳,不是么?” 就在此时,黑夜渐渐消散,旭日东升,满天红霞,隐隐带着一丝紫气。 段玉感叹一句,直接对着朝阳吐纳。 伴随着肉窍震动,模拟雷霆,不断击溃着灵气的污染,他的修行进度也是在突飞猛进当中。 ‘此时我的修为,应当相当于玄天的五气朝元巅峰,只是手段比元神真人还要多……并且黄天的修为境界不认这个……但对付普通污染种与鬼怪,至少可以自保!’ 通过对抗之前的鬼怪,段玉大概知晓了自己的实力。 放在此方世界,不大不小,算个人物了。 “并且……完全靠自身实力完成任务就是傻子……我可是有后台的人!” 一番修炼之后,他按住丹田,缓缓吐纳收功。 咻! 一道白气笔直如箭,直射丈许。 叶秋寒望着这一幕,眉宇间尽是敬佩与羡慕之色:“道兄每日雷打不动地练功,实在令我汗颜……不知师从何门?” 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打探段玉纯净法力的问题。 “我之前不是失忆了么?”段玉一脸忧伤的表情。 叶秋寒牙疼不已,开口试探:“此方天地有污,段兄却似乎丝毫不惧……不知……” “此乃小震雷术……我自然而然便回想起来了。”段玉无比真诚地盯着叶秋寒:“你想学么?我教你啊!” “如此神通,如此神通……” 叶秋寒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一下。 这个道术,在如今的时代,几乎就是正派中人的神迹啊。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此法对施术者本身要求颇高。 更何况,段玉传授他,不仅是为了等价交换,更是为了实验一下本土修行者的不同。 “不过一门区区小术,不必客气……”段玉顿了顿:“正好在一些道法之上,我也有想请问道兄之处!” “只要是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 这就是交换的意思了,叶秋寒大喜,他除了这一脉的真传不能泄漏之外,其它倒是没有什么,这么交流起来,绝对不亏! 甚至,还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去污染之法。 “善!我意往北铁城一行,一路正好交流,道兄以为如何?” 段玉说到这里,眼中冷色一闪。 “北铁城乃方圆千里第一大城,我早想见识一下了,同去同去!” 叶秋寒怔了怔,立即答道。 …… 北铁城。 远远看去,此城就仿佛一个横卧在地上的钢铁怪兽。 城墙高达十丈,泛着一种精铁般的色泽,砖石之间竟然没有一丝缝隙,令段玉看得啧啧称奇。 他靠近城墙,还可以感受到砖体内蕴含的一丝丝符箓之力。 虽然一块两块蕴含的量十分稀薄,但整个城墙合起来,就相当恐怖了。 此时城门打开,不少百姓人来人往,面上也比山村多了几分生气。 “咦?!” 看到这一幕,段玉不由惊疑一声:“原本以为是一处魔窟,想不到如此……富有生气?!” 早在山村之中,他就听过不少百姓对城池居民的向往。 就好像异世界某一段时期,农村户口羡慕城镇户口一样。 据说居住在这样的城池之中,鬼怪退避,十分安全。 而打探到北铁城上层可能彻底腐化的情报之后,段玉推翻了原本的想法,以为城中人生活很好云云,不过是故意放出来的诱饵,吸引人上钩。 但此时再看,发现这城池真的有些守护作用,并且人气旺盛,就是真正诧异了。 “段兄可是疑惑?” 叶秋寒靠近,压低声音道:“北铁城主有大量乡村可搜刮资源,对直属就不必竭泽而渔……更何况,一些魔物很喜欢富有人气的环境,能加速他们成长与掩藏,乃至玩乐……不要看这城百姓生活得不错,实际上,很有可能下一刻,整座城市就化为一个巨大的血肉祭坛,被献祭给冥冥中的存在……” “我懂,与外面的乡村,只是散养与圈养的区别而已么?” 段玉凝重颌首,与叶秋寒来到城门口。 “入城费四个大子!” 一个看守的兵卒立即喝着。 这两排兵卒十分精悍,甚至人人都穿了熟牛皮做的皮甲,上面铭刻着精细的花纹。 段玉皱皱眉,指了指叶秋寒:“问他要!” 心中,却是有些诧异,这些城门守卒,一个个都不弱啊。 特别是那个队长级别的,跟之前的昆一差不多,体内的污染更是叶秋寒的数百倍。 守卒队正扫了一眼,看到叶秋寒乖乖缴纳入城费,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口,只能看着这两人施施然入城,消失在人流中。 “城池都有一定防护,晚上鬼怪无法突破……但有着宵禁,夜间游荡同样很危险……” 叶秋寒很是尽职尽责地为段玉介绍着城中环境与街道:“对了段兄,你来此处,所为何事啊?” “一公一私,私事,就是购买一些历史古籍,有功法最好……” 段玉没有隐瞒,直接说着。 与叶秋寒一番交流,黄天道法的特殊性,令他受益匪浅。 而此时,他对于那段黑暗历史的起源,却是越来越有兴趣。 第三百二十二章 偷换 “那公事呢?” 叶秋寒接着问道。 “保密!” 段玉一口回绝,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叶秋寒的白眼。 小伙子,你还是太嫩了啊。 他心情忽然变得不错,带着叶秋寒先找了家酒楼吃饭。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就发现了,山村中种的并非是小麦水稻,而是一种蘑菇,加上类似土豆的作物,亩产更高,磨成粉之后可以保存很久。 但味道与营养么……呵呵。 反正在这个世界,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奢侈了,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不过在北铁城之内,待遇就好了许多。 并且,段玉头一次见到了米饭,虽然是粟米,但也值得他惊喜一下。 更关键的是,还有酒。 叶秋寒抽着牙会了账,这里的物价可不便宜,关键是得先结帐,后用餐。 等到他回到座位,看到段玉已经毫不客气风卷残云的时候,表情就更加郁闷了。 总觉得这位‘高人’的形象,时不时就要崩塌一下。 “秋寒兄,来,饮一杯!” 段玉笑呵呵地给叶秋寒满上一杯酒:“路上听闻秋寒兄谈论修士经典,其中一部‘黄庭’,令人印象颇深啊!不知渊源何处?”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现在每听到一个带‘黄’字的功法,就变得十分敏感。 “‘黄庭经’?此乃道祖所传,道祖乃先天鸿蒙初开,一缕紫气化生,教化万民,开启修炼之途……据传,此法神妙无比,若遇大劫,只需隐居洞府,默念黄庭,当可避祸!” 叶秋寒很自豪地说道。 他们都是修行者,早早在座位旁有所布置,根本不怕外人听去,这就是艺高人胆大的表现。 “哦?不知可否一窥全文?” 段玉端着酒杯,似笑非笑。 “若是要本门其它经典,绝对不行,但此法以往修行门派大多知晓,乃是弟子入门必修……”叶秋寒一脸诧异:“段兄未曾学过?” “未曾!” “那我念一段……”叶秋寒清了清嗓子,旋即开口。 突的! 一段似乎出自深渊,带着可怕污染的咒语,萦绕在段玉耳边,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其中蕴藏的绝望与可怕,简直超出想象。 “???” 段玉一惊,几乎耳窍都流血,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怒吼道:“住口!!!” “段兄?”叶秋寒一脸无辜。 “你刚才念的……就是所谓的‘黄庭经’?”段玉深深调息良久,勉强平复下心中汹涌而出的七情六欲,肃穆问着。 “是啊……” 叶秋寒一脸疑惑地回答:“有何不妥?” ‘不妥的地方大了去好吗?’ 段玉心里大喊,面上沉默无语,一口口用着酒菜。 他回忆起曾经看过的‘黄天地书’之片段,忽然间一个激灵,想通了某个关窍,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 ‘是了……当初黄天被不知名存在污染,似乎就是从地书开始的……’ ‘所以从那个节点之后,所有修士都被玩弄了?他们以为自己在学道祖亲传的入门经文,实际上……却是在主动接触不知名的污染?’ ‘文字的概念,一开始需要经过眼睛,若眼睛被欺骗,那就是一个惊天骗局……或者说,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转换了全世界修行者的概念,让他们以为现在的‘黄庭经’,是道祖正版!’ ‘所以,每当那些正道修士默诵黄庭之时,实际却是距绝望深渊更进一步?所谓的避祸,实际上是招灾?这是何等讽刺?’ 给人希望,再将希望断绝,最是令人绝望。 望着面前的叶秋寒,段玉简直不敢想他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将会何等崩溃。 从这个角度说起来,那个伟大存在明明可以直接毁灭整个世界,却偏偏要保留着人族,甚至还有一部分‘自认为’正派的修士,根本就是不在乎,并以此为乐吧? ‘不……或者说,当初念头一起,就恶作剧,现在搞不好都忘了这个世界……任凭演化,毕竟都是一群蝼蚁……’ ‘这就是……你们以为自己在反抗我,实际上我早就控制了你们,你们的反抗,不过是我的乐趣——莫名的大魔王既视感啊!’ “段兄?”叶秋寒一脸疑惑,心里默默警惕,莫不是这个高人,脑袋又出问题了? 不!人家那叫本来就有问题,只是偶尔发作! 他在内心肯定道。 段玉则是打开灵目,果然见得此人身上的污秽,又更深了一点,与猜测相符。 心里,却有些疑惑。 若是念诵‘魔改版’黄庭经,就要产生类似深渊低语的效果,为何自己没事? 刚才他可没有下意识地开启小震雷术防御啊。 ‘莫非……因为我是玄天之人,身上有着天意庇护?’ 原本只是猜测,目前看来,这个猜测越来越实锤了。 段玉怜悯地望了叶秋寒一眼。 不得不说,这小道士乐观与坚定的态度,令他很是欣赏。 如今,甚至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他。 ‘如此的世界……还有救么?’ “无妨……只是骤然听闻此经,有些熟悉感而已……”他勉强笑了笑:“秋寒兄对此经造诣似乎不深?” 若深的话,早就堕落魔道,甚至异化成魔物了。 “这你都看出来了?” 叶秋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父之前一直强调诵经避祸,最终还是逃不脱灰灰下场,我自那之后,就立誓迎难而上,绝不退缩!” ‘嗯,难怪污染程度不深!咦?’ 段玉心里默默给点了个赞,真是傻人有傻福。 但旋即,就一扭头,看到一行人上了酒楼。 虽然北铁城中以普通人居多,但毫无疑问,肯定有着一批‘污染种’! 这一帮人给他的感觉,就跟之前的昆一很像! ‘原来魔改版的黄庭,还有吸引魔物的效果……难怪叶秋寒的师父会被一大堆魔物找上门围攻……’ 他点点头,又发现一个残酷的真相。 上来的几人都是黑色劲装,肩膀上绣着红带,周围人避之不及。 “居然是城主弟子!” 一些细碎的声音,不断传入段玉耳朵。 他打量了一下,发现是三男一女,都很年轻,虽然面色苍白,但没有变成昆一那样的鹅蛋头。 这四人原本只是来享受一下酒菜,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连店小二都不敢靠近。 “咦?” 过了会,其中那女的望了周围一圈,目光就盯在叶秋寒身上,忽然一亮:“不错!不错!” “嗯?” 正在埋头扒饭的叶秋寒茫然地抬头,就见到面前多了一个高挑的女子:“这位姑娘……你有事?” “长得真是俊俏!好个小白脸,跟我回城主府,来做我北落凤的第十八房小妾!”女子挑起叶秋寒的下巴,以一个标准恶少强抢民女的姿势,大声宣布主权。 段玉:“……” 叶秋寒:“……你在说什么?” 他嘴角沾着饭粒,眼神茫然,有些晕。 倒是周围所有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有的还十分羡慕。 “我……北落凤,看上你了!” 北落凤实际上姿容不差,甚至说的上有些抚媚,但口气却是十分雷人:“你跟我回城主府,从此吃香喝辣,安全无虞,还能得享长生之道……” 从周围人羡慕的目光来看,这女人说得话是真的。 但叶秋寒显然不能接受:“抱歉……在下,未有婚姻之念!” “我北落凤看上的男人,还没有跑了的!” 北落凤充满英气的目光一瞥,看向段玉,似在打量。 段玉一瞬间寒毛倒竖,内心抽搐。 旋即,一种朦胧的感觉,令他在对方脸上仿佛看到一层雾气。 朦胧之中,北落凤的樱唇化为血盆大口,其中的细糯银牙尽数变成锋利弯曲的獠牙,错乱密麻,令人一见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原来不是没有异化,而是遮掩住了?’他心中肯定,这女人只是披着一张人皮而已。 “长得一般,滚!”北落凤撇了撇嘴。 段玉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段兄……” 身后,叶秋寒的声音如泣如诉,令人闻之断肠。 他看到段玉背影消失,这才认命般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实不相瞒……在下可是修行者!” “修行者?” 孰料北落凤一听,眼睛更亮:“十五、十六、十七,给我拿下他,你们以后都是兄弟,该互相友爱,不要伤了这脸蛋!” 叶秋寒差点绝倒。 见过强抢民女的,但什么时候见过小妾上场抢人的? 他深吸口气,决定杀出重围。 对于自己的修为,还是很有自信。 但下一刹那,轰! 三枚拳头狠狠打在身上,令他仿佛骨头散架一样,瘫软在地。 那几个男妾果然很听话,没打脸。 ‘呜呜……我不活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强?难怪那段玉要跑!’ 叶秋寒倒在地上,满腹怨念。 “嘻嘻……美人儿,跟我走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北落凤拍了拍手,自有男妾上前,将叶秋寒扛起,向城主府方向走去。 “不要啊……” 叶秋寒凄惨的声音传来,路人对此习以为常,视如不见。 第三百二十三章 铁佛(为从此戒掉LOL盟主贺!)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靠脸逃过一劫!” 几条街道之外,段玉摸了摸脸庞,笑容有些诡异:“秋寒,我晚些去救你,你先自求多福吧!” 真正要动手,不是不行,收拾这几个小角色没有什么,但肯定会引起北铁城大佬警惕。 他准备先将自己的事情做完,再探一探城主府。 如此想着,便信步由缰,在城池中闲逛。 相比于山民而言,城池中的百姓过得倒算不错,面上多了一些活气。 但是,似乎并非没有一点危险。 他路过一家大宅,见到黑布挂起,这是本土的风俗,代表有着丧事,并且还是横死。 “又出事了。” “是周家的二小子啊,前些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呢。” “这鬼槐街,是晚上能出来的地方么?” “听说……那里晚上闹鬼!” …… 不少细碎的议论声传来。 段玉听了,若有所思。 每个人口汇聚点,其实都有类似的灵异怪谈传说,有的只是自己吓自己。 但在北铁城,这种传闻似乎多了一些。 ‘看来跟污染种生活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以城池的人口基数来看,死亡率比郊外乡村小点?’ 段玉环视一圈,发现个小书斋,目光一亮,走了过去。 这书斋生意惨淡,匾额上的‘静心斋’三个大字有些掉漆。 里面空间很小,只有几排书架,一个柜台,客人几乎难以转身,令段玉想到了前世闭塞的小书店。 在柜台后面,还有个病恹恹的老头,看到客人进来,也不招呼。 段玉这段时日苦修文字,不耻下问,此时日常阅读没有问题,好奇地盯着书架。 小小一个书斋,自然不可能有修行书籍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就连普通点的武功秘笈都没有。 他随意浏览了下:“《农书》、《三山志》、《弟子规》……” 一开始还算比较正经,到了后面,就出现诸如《云雨十八式》、《百媚图》等少儿不宜的科目。 “看不出来,这经营范围还挺广泛的……” 段玉对这类书籍没啥兴趣,看向掌柜老头:“可有史书?” “史书?” 老头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北铁城建城也不过三十年,有个啥的历史?” ‘有点奇怪,好像专门针对一般……’ 段玉道:“真的没有了么?我可以出高价!” “没有没有!” 老头似乎对送上门的生意毫不在乎,令段玉啧啧称奇:“那便算了……” 他转了一圈,看到下面一层散落的一些残页。 古代书籍多用线装,一旦书线不牢靠,或者年久保养得不好,散架是正常现象。 在书架之下,这样的书册堆了一堆,上面落着不少灰尘。 “嗯?” 段玉挑挑拣拣中,灵觉忽然一动,抓住某本残破的黑册:“铁玄……不,铁佛?铁佛笔……录?” 这册子没有封面,打开后扉页上的字迹也很模糊,段玉勉强辨认出来。 此书似乎是一本游记,著作者自称‘铁佛’,字迹铁画银钩,应当是个修行者。 这上面没有什么功法秘藏,只是一些见闻。 但段玉却很喜欢。 通过此书,他能更加清晰地了解这个世界。 说看就看,他飞快翻阅,以强大的记忆力将内容记下。 不仅如此,书斋之内,但凡有些价值的书籍,都逃不过魔掌。 看到他东翻翻,西看看的模样,掌柜老头有些不耐烦了:“你选好没有?” “选好了,我一本都不要!” 段玉此时,正将最后一册书还回书柜,施施然离开。 “这小子……来蹭书的?”老头一瞪眼,盯着他的背影:“还说有钱……我记住你了!” 开店的,自然最烦这种只占便宜不出钱的客人。 但普通人记忆力怎么可能比得上段玉? 他以为段玉必然再来,却不知书斋中有价值的一切,早已进入段玉脑海。 ‘此尊铁佛,肯定是个大修行者,一生经历,完全可以当成志怪传奇来看……’ 这修行者游历天下,遇到的怪异事情不要太多,有几次根本就是生死一线。 或者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能活下来。 不过这个世界的主旋律就是这样,在危险来临之际,哪怕很强的修行者,下一刻就有可能莫名其妙地死了,反而是那些弱鸡,搞不好能莫名其妙地活下来。 “但总体而言,实力越高,对抗诡异的能力就越强……嗯……只要不碰上那些无解的恐怖!” 趁着还有时间,段玉将城中所有的书斋都逛了逛,顺带熟悉地形。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家家户户连忙紧闭家门,大声说话都不敢。 玄天世界的宵禁,在这里根本不需兵卒巡逻,就被自发执行了起来。 因为,没有人敢在夜间行走。 在这里,夜路走多了,肯定会撞鬼! 当然,一片漆黑的城池中,有一处非常显眼,那就是城主府。 此府邸位于城池中心,占地广大,正门挂着高高的大红灯笼,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北铁城主……为北铁城最强者,麾下分为三部,城卫军、百吏府、以及诸多弟子……每年搜刮来的供养,北铁城主拿大头,剩下的被三部瓜分!说白了,就是一头食尸鬼之王,率领着一群食尸鬼结社……”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早在拿下昆一之时,段玉就拷问了许多关于城内的势力内容。 而经过多方打探之后,此时他早已胸有成竹。 按照叶秋寒的划分,魔物中战力从低到高,应当是普通鬼类、污染种、黄昏种。 至于奇行种,战力忽上忽下,没有限制。 自己之前对付的幼童怪,应当够得上污染种,至于昆一之流,跟普通鬼类相比差不多。 “我本人的战力,横扫一干普通食尸鬼没有多少问题,但北铁城主么……恐怕得打过才知道。但这也没啥……” 他的战力,可不仅仅在于自身。 段玉来到城主府,按照之前在叶秋寒身上的布置,寻找方位。 “道法自然!” 来到城主府边缘,他一掐诀,顿时道法自然,与周围环境合一,再无人能见。 “虚空中似乎有些布置,但不打紧!” 绕过几处陷阱后,他进入城主府,向后宅摸去。 “小翠……今日大少赏了你几枚还丹?” 后花园中,一对小厮丫鬟似在偷偷私会。 “不多,就两枚……这可是仙丹啊!吃了能登极乐,你怎么谢我?” 穿着翠绿裙子的丫鬟嘻嘻一笑。 “无妨,我直接送你去极乐!” 小厮淫笑道,去抓丫鬟的腰肢。 小翠顿时软了下来:“死相……嗯?” 突然间,她看到花坛后窜出来一人,登时想要叫喊。 “着!” 段玉轻喝一声,两人就软软倒地。 “邪气入体,没救了!” 他将两人拖入阴影,叹息一声。 这城主府中,不同流合污怕是活不下来,而还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杀了肯定没什么冤屈。 “叶秋寒体内的道法印记,距离不远了。” 他没有打草惊蛇,一路潜行,来到一处极大的别院。 这别院修建得富丽堂皇,好似一个小王宫,各处宫阙之内,最多的却是披着轻衫的男子,身上的线条清晰可见,连一个侍女都找不到。 ‘我去……真是好大的一个男宠集合营……’ 段玉感觉有些辣眼睛,也懒得听他们争宠内斗的戏码,前往深处。 宫阙正殿。 “秋寒……你就从了我吧!”北落凤笑嘻嘻地对床榻上的叶秋寒道。 此时的叶秋寒被剥得赤条条,满脸羞愤之色:“妖女……我……我……” 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一时热血方刚在所难免,再加上周围的香料有些奇异的作用,神智已经开始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今晚,我们就洞房花烛,以后我只宠你一个,咱们共参神仙大道,可好?” 北落凤趴在床榻上,吐气如兰。 叶秋寒一个迷糊,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挺好。 突然间,一股凉气就从天灵灌入。 他一个激灵,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再一侧头:“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殿堂。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恐怖的血盆大口,还有里面密集的獠牙,以及一滴滴口水滴落! 眨眼间,大美人变食尸鬼! 所谓的红颜枯骨,不外如是了。 “你是什么东西?不要过来啊!” 叶秋寒怕了!真真正正的怕了!吓得涕泪横流。 “咦?” 北落凤用爪子摸了摸脸庞:“你……看得见我的真身?呵呵……郎君啊,你果然天生就该是同道中人!” “我同你个鬼!” 叶秋寒望着上前的食尸鬼,突然间福至心灵:“段兄?段兄你来了么?快来救我!” “缚!” 隐藏在暗中看戏的段玉见这北落凤有咬叶秋寒脖子的趋势,也不继续躲了,一掐诀。 嗖嗖! 从叶秋寒的床榻之下,诸多符箓首尾相连,好似黄蛇一般飞出,将北落凤五花大绑。 她刚刚落下,脑门上就被贴了一张黄纸,凝滞不动。 “恭喜叶兄,洞房花烛夜,可有打扰?” 完成这一切之后,段玉笑嘻嘻地转身,盯着叶秋寒。 “段兄莫打趣我了!” 叶秋寒直欲作呕,解除束缚之后,连忙爬起穿衣,再也不敢向北落凤看一眼。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鬼 多谢段兄相救,这是我欠你第二次了!” 叶秋寒终归不是不讲理的人,平复心情之后,肃穆向段玉道谢。 若不是对方,他恐怕真的要做了这魔物的新郎,甚至午夜梦回之时,睁开眼就看到新娘在啃自己的手指头! 这情景,光是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栗啊。 “大家同为修行者,不必客气!” 段玉笑着摆摆手。 经过这番查探,他可以肯定,这北铁城主,修炼的是与玄天那个玄阴老道一脉相承的功法! “唉……之前我就有所猜测,如今看来,这北铁城,怕是尽成魔窟了!”叶秋寒一叹:“魔头势大,如之奈何?” ‘你叹息归叹息,看我做什么?’ 段玉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知兄这次深入虎穴,可有所得?” 叶秋寒神色顿变:“还真有……这魔女方才跟我说,有什么阴九幽之人前来,与她父亲,也就是北铁城主私会,图谋甚大!” “那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段玉神色奇异:“还有叶兄,这卧底做得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此事免谈……这魔女该怎么办?还有外面的一群男宠,迟早会发现破绽!”叶秋寒翻了个白眼,问着。 “自然是除恶务尽!” 段玉冷声回答,骈指成剑,一挥手,就削去北落凤的首级。 此女被符咒链条束缚,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头颅不甘地在地上滚了几滚,再无法掩饰,现出真容。 宛若八十老妪一般充满皱纹的脸孔,头顶光秃秃,周围一圈稀疏的毛发,血盆大口中腥臭的脓液不断滴落。 此时,符纸被蹭下,眼睛却是一瞪:“道人,我记住你了!来人!速速来人!!!” “呕……”正在干呕的叶秋寒怔住:“头被砍下,还能说话?” “食尸不死,必将再起……”段玉想到一段铁佛笔录上的记载,摇摇头。 这个世界的魔物,并非击败就完事了。 它们的生命力很顽强,甚至纵然消灭了,污染依旧留存,遗毒无穷。 等了片刻,外面的那群男食尸鬼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更没有冲入。 “敕命,木行召来!” 段玉这才看向绝望的北落凤头颅,掐诀念咒。 地上,一束藤蔓生长,缠绕在他手心,化为一柄碧绿色的藤木剑。 “道人,你杀不了我的,纵然将我封印,父亲大人也会很快救我出来……到时候,我要吃了你们,吃你们七天七夜,将你们的亲人、朋友、道侣,全部吃掉……” 地面上,北落凤的头颅仍旧在叫嚣不停。 “魔物……或者说,污染种,食尸鬼?” 段玉剑尖朝上:“真正的不死不灭,是世界位格者才有,你何德何能?不过是仗着本源诡秘,难以真正损伤罢了……这次,倒是要请你配合我一个实验!” 他说的话,叶秋寒与北落凤只能听懂一半,但不知为何,都有一种大恐怖之感。 “玄天神辉,加持我身,化为长剑,急急如律令!” 所谓的咒法,不过是以本身神识为基础,撬动天地。 段玉此时,则是通过分身与本尊的神秘感应,呼唤玄天世界中本尊的支援。 当然,本尊不过是个中转站,但有着这个渠道,就可以投射过来玄天的力量! 这是力量本质的差异! 再怎么厉害的污秽,在玄天之中,不照样扑街?甚至被压制得污染性全无? 段玉猜测,这些魔物之所以难以消灭,就在于它们的本源质量很高,又或者,寄托于被污染的黄天。 由此,要真正杀伤,必引用同等之力才可。 数量不需太多,但一丝本质必须要有。 “这……这是什么?” 叶秋寒望着这一幕,瞳孔睁大,身不由己地想要跪伏下去。 此时段玉身上,不仅有着九五至尊的威严,更有天威! 玄天之威! 地面上,北落凤的头颅终于不再叫嚷,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斩灵!” 段玉轻喝一声,藤木剑落下,刺入食尸鬼头颅之中,好像刺入一块豆腐。 北落凤连惨叫都没有,立即毙命,尸首化为一滩浓稠黄绿的液体,不断蒸发,被藤木剑上的光芒所消弭。 “这……这……”叶秋寒终于忍受不住,跪伏下去,泪流满面:“天尊、神祗……不论是什么,请救救我们,救救这个天地吧!” “要救一个天地,唯有另外一个天地,或者与世界同等的大能!你……准备好代价了么?”段玉肃穆问着。 “百死不悔!”叶秋寒一字一顿地道。 “善!此是玄天之光辉!” 段玉用剑身点了点叶秋寒:“感受下……玄天之力吧!” “啊!!!” 这至纯至净的光芒,落在叶秋寒身上,居然仿佛火星落入汽油,点燃一团火炬。 叶秋寒满地打滚,身上的火焰却似有灵性,不依附他人,只在他身上。 伴随着燃烧,一点点漆黑的光芒就被排出。 片刻后,叶秋寒起身,神色怔怔:“天外天之说,果然存在!我等如今的希望,只有寄托于玄天了么?” 段玉望了一眼,见到此人本源已经被玄天之力清理一遍,不由颌首:“正是……是与这个世界共存亡,还是早早下船,你还需考虑么?” 到了如今,他的野望,才展露出一角!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黄天能入侵玄天,玄天为何不能吞噬黄天? 特别是,经过这段时间勘察,发现黄天天意混沌,跟死了一样的时候! 当然,要整个吞噬黄天,玄天还没有那个体量,更容易被污染,但择其精华,加以净化,却没有什么问题。 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之策! 之前不过一个模糊的想法,但通过这段时日的思索,乃至今日获得的情报还有实验,段玉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终于制定计划。 黄天世界注定残破坠落,救它是吃力不讨好。 但打造一艘诺亚方舟,转移精英,对玄天世界而言,也是一次大补! 这其中的功勋,就是自己分享世界本源,成就真仙位格的本钱! 雷劫不朽,只是传说,并非神话! 但纯阳不朽,就是真正的神话!真仙之姿,遍数玄天历史,都没有一个。 想要破关,若在玄天中厮混,几乎一辈子都不可能! 必须得另辟蹊径,甘冒奇险! “移民、玄天?” 叶秋寒眸子略微迷惘,旋即转为坚定:“一切唯主上之命是从!” 他想清楚了,黄天世界的确正在沉沦深渊,宛若大厦将倾,必须早谋出路。 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其它千千万万的生灵! 玄天世界不算太糟糕,尚且有大夏太祖那一批带路党,对这个已经绝望的世界,叶秋寒的留恋实在不多。 “善!” 段玉颌首:“我会继续维持宫殿之外的禁法,等会往更深处探索,你按照这路线,偷偷溜出去,以自身安危为先!” “遵命!” 叶秋寒知道段玉深不可测,自己在这里只是拖累,行了一礼,飞快遁出殿外。 段玉照样施法,融入虚空,向城主府更深处探索。 因为宫殿内不知何时就要泄密,他动作极快,往核心处侦查:“去!” 一边行走,一边折纸,化为一只只千纸鹤,似有灵性,扑腾着翅膀,散落四方。 “天视地听,为我驱役!” 这千纸鹤体积极小,又在黑夜之中,仿佛飞蛾,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段玉有了这诸多探子,闭上眼睛,以他为中心,一副城主府的立体图就赫然浮现。 略微一看,他的心中就不自觉地火起:“该杀,真是该杀!” 这一座城主府中,到底有多少冤魂,真是数都数不清。 不过此时暂且放在一边。 大量的千纸鹤入侵核心,更多的秘密被展露出来。 …… 北铁城城主名为北落空。 此时,正在密室之内,与一个奇异的存在对话。 这奇异的存在没有躯体,或者说,躯体就是一片阴影,融入墙体之中,大概有着一张牛皮那么大,游走不定。 不论它停在何处,那里的墙壁之上,就有一只只眼睛睁开,十分奇异:“奉‘阴九幽’之令,北落空!你立即启程,前往中原帝落峰!” 北落空中年人模样,似乎只是披了一层皮,没有人知道这皮囊下隐藏的黑暗。闻言皱了皱眉头:“中原帝落峰?那不是曾经朝廷的帝都所在?” “不错,必要四月四之前赶到!” 阴影眼睛一起盯着北落空:“不得有误!还有……之前那条龙魂,经过我们查探,并非敌人……四月四之时,祂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 北落空问道:“那究竟为了何事?” “四月四,鬼门开,自然是为了屠……” 诸多眼睛正要说着,突然间望向一处:“是谁?!” 轰隆! 墙面破开,一只千纸鹤化为灰烬。 但不远处的段玉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情报。 “屠?” 他眼神一凝,想到铁佛笔录的某条批注:‘闻帝落峰,有天鬼哭,未见,憾甚!’ “四月四,鬼门开,帝落峰,屠天鬼?何为天鬼?天之灵鬼也!莫非黄天天意,不仅混沌,甚至陨落了,还化为鬼魂?” 第三百二十五章 逃命 “在这里!” 霍然间,周围的墙壁上,浮现出一团阴影。 黑影之中,一只只眼睛睁开,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发出尖利的叫声。 “什么鬼玩意?” 段玉藤木剑一劈,心中却是大凜。 知道这鬼东西沿着千纸鹤的联系,一下就找到了自己,显然追踪能力非同小可。 今日不将它干掉,怕是难以成功脱身。 噗哧! 藤木剑之上泛着莹莹的光芒,刺入阴影眼睛之中。 一只眼睛登时破碎,流出墨绿色的脓液,其它眼睛立即紧紧闭上:“啊……你怎么能伤害我?” 阴影一下散开,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普通的石墙。 ‘刚才这东西,或许很厉害,但又怎么比得过玄天神辉呢?’ 段玉缓缓收剑,面色却有些凝重。 刚才这怪物,中他一剑居然不死,虽然有未命中要害的缘故,也是相当厉害了。 论危险,绝对要在之前的北落凤之上:“污染种首领,还是奇行种?” 踏踏! 踏踏! 刚才的大喊,立即引爆整个城主府,不知道多少脚步声包围而来,带着野兽低沉而嘶吼的声音。 段玉飞身上了一段石墙,立即见得四面八方都有人影赶来。 不少人影疯狂地低吼着,四肢着地,现出食尸鬼的原形,爪牙锋利,嘴里吐出猩红的舌头。 “果然是食尸鬼巢穴,或者说……僵尸巢穴?” 过了片刻,上百头食尸鬼将他团团包围。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两边食尸鬼分开,走来一个威严肃穆的中年:“道人?为何要与我为难?” “北铁城主?!” 段玉见对方默认,笑道:“斩妖除魔,不是我辈天职么?” “这方圆千里的百姓都受我庇护,若不是我在,不知道多少人要死亡……为此,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供赋,很合理,不是么?” 北落空侃侃而谈,与周围的食尸鬼形成鲜明对比。 “合理,但不合情!”段玉沉默了会,慨然道:“我为人族,必不能见同胞受此煎熬!” 这实际上是瞎话。 他真正想做的,是彻底毁灭黄天,顺带率领一批精英进入玄天,相当于注资成为股东。 但这种事,根本没法说啊。 是以只能给自己套上一层正义外衣,行正义之事。 虽然……若他真灭了这北落空,方圆千里必然混乱一片,百姓八成不会感谢他,若未能进行有效统治,维持安定,怨恨的可能就更大。 “替天行道?哈哈哈!” 北落空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弯了腰,直不起身,眼泪都流了下来:“世间……竟然还有你这样的道人,还没死光,真是一桩奇事了!” “城主大人!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狼狈不堪地跑来:“凤师妹她……死了!” 作为污染种首领,北落空可以污染所有长期接触的人,将他们转化为真正的行尸,或者说食尸鬼。 但正统的血脉,却是之前为人之时留下的,寥寥无几。 听到这里,顿时止住笑声,凝望段玉:“是阁下做的?” “正是!” 段玉坦然承认,又见北落空身边,一团阴影浮现在墙壁上,诸多眼睛睁开,带着恐惧之色:“这修士很不对,小心!” “说实话……见到你们,我也很感觉奇怪!” 段玉提着藤木剑,慢悠悠上前:“我原本以为,你们这种怪物,应该都是疯狂并丧失理智的……但现在看来,太人性化了,太弱了!” 黄天世界的怪物,毫无疑问,应该是越诡异、越疯狂,就越强大。 此时面前这两个,大概只能算一半! 半人半怪! 或者说,有理智的污染种? “弱?” 北落空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敢当着我的面说这话的人,上一个的尸骨已经不知道寒了多少年!” “自从本座入主此地以来,敢如此说话的,不论人、妖、魔、鬼、怪……都已经尽数湮灭!” “你敢如此,好!很好!” 北落空面色狰狞,皮肤下面似有无数的小老鼠鼓动乱窜。 他身形暴涨,仿佛体内藏着一头怪兽,将外面的人皮吹气球一般鼓起,最终…… 砰! 伴随着一声炸响,人皮彻底碎裂,诸多黑色甲虫、硬毛老鼠等小型生物浮现,互相攀爬,堆积成一头庞大无比的黑色巨型食尸鬼。 它四肢着地,幽幽的头颅如同房屋一样,双眼是窗户,巨嘴是大门,一条猩红色的舌头带着浓浓的黏液,巨蟒一般横扫。 嗖! 长舌所过之处,草木飞起,石墙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段玉轻轻一跃,从石墙上避开攻击:“食尸鬼统领?污染种顶峰?” 污染种最厉害的能力,还是在于自身的污染,能不断繁衍,腐化一片。 而黄昏种,才是黄天真正的宠儿,拥有极为强大的实力。 如今的巨型食尸鬼,虽然战力恐怖,但显然还未曾破入黄昏种的位阶,只是力量大点、防御高点、体力强点、还在理解范围之内。 “小虫子,你就只会跑么?” 一爪落下,抓塌房屋,周围好似地震。没有抓到段玉的北落空仰天大吼。 这种异状,区区城主府自然阻挡不住,传遍全城。 但真正敢探头出来查看的普通居民,终究还是少数。 …… 城南。 “那头尸王发什么疯?” 静心斋之中,今天还跟段玉见过面的掌柜老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忍耐不住:“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翻身爬起,找到布鞋,披着衣服,打开房门。 旋即,就是倒吸一口凉气:“啧啧……连尸王本相都显露了,这城主遇到什么大敌了?” 他虽然曾经是一个修行者,但此时只想找个安稳地方了断残生,虽然这北铁城不算什么安居乐土,但相比其它地方而言,至少还算有着秩序,他也就默默蛰伏着。 此时看到这一幕,明显有些诧异。 房内,一个黑色的箱子忽然嗡嗡作响,仿佛里面有着一物正在翻江倒海。 “好个修行者,敢挑战尸王,我老韩佩服你!” 老头看了几眼,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尸王拆啊……” 若年轻三十岁,他肯定要上前与那愣头青并肩作战,再好好喝几杯酒,称兄道弟。 但在世间游历久了,多少一腔热血都凉了。 在他看来,这个小年轻不知死活,这下真是将自己作死了。 但下一刻,老头忽然瞪大眼睛,下巴张大至极限。 咔嚓! 他捂着下巴,疼得眼泪都差点下来。 抽筋了! …… “吼吼!” 伴随着北落空的一声爆吼,其它食尸鬼也仿佛听到命令一般,围攻着扑上。 它们手脚并用,爬行速度很快。 有的甚至直接从食尸鬼暴君的大腿爬上,沿着长长的脊椎发力加速,跃向段玉。 这种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杀,比被一千精兵围困还恐怖。 段玉毫不怀疑,即使玄天世界降龙伏虎的名将,落单了同样要死! 唯有金刚不坏、刀枪不入的兵家神话,方能从容击破! “污染……很重了!” 段玉以指弹剑,藤木剑竟然发出龙吟:“玄天神辉,加持我身!敕!!!” 嗡嗡! 一缕光芒,突破世界的极限,以本尊为渠道,蓦然降临此世! 光! 白色的光芒,瞬间点燃黑夜,笼罩一切! 这是来自玄天的力量!带着秩序的规则,与黄天的无序与污染绝对相克! 轰隆! 一圈圈波纹,以段玉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 诸多食尸鬼惨叫一声,在白光中融化,变成一滩滩浓稠的液体。 清辉的光芒仿佛有了实质,万箭齐发,刹那就将原本的围杀死局,变成了一网打尽的陷阱! “啊!!!” 纵然是北落空,巨大的身躯也变得千疮百孔,两只水缸一样的眼球炸裂,血水汹涌而出。 ‘果然……玄天之力增幅了!’ 段玉心中暗凛。 在借得玄天之力的同时,他也将自己的计划送了过去。 本尊乃是真龙天子,以此祭天,就相当于通知玄天。 从如今的力量传递来看,玄天对此,乃是大力支持。 有着一方世界作为后盾,此时的段玉简直可以一定程度上横行无忌! 光辉之后,密集的食尸鬼死伤惨重,只有剩下十几头在阴影中苟延残喘。 “啊……师父,不要!” “城主……城主疯了!” 此时,北落空赫然做出一个举动。 它舌头一卷,几个慌忙逃避的食尸鬼就被袭击,落入血盆大口中,咀嚼了几下,吞入腹内。 只是刹那间,在它黑漆漆的眼洞中,两个肉球迅速膨胀,浮现出瞳孔。 这种超速再生的能力,令段玉都不由赞叹。 下一刻,北落空转身,后肢发力,一个起跳,就离开战场,向远处逃离! 它速度飞快,并且在逃命的同时,体形不断变小。 北落空不得不逃! 冥冥中的灵觉告诉它,若是继续下去,再被那光芒命中要害,它一定会死! 那将是彻底的死亡,纵然尸王的复生能力,也救不了它!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击杀(为 从此戒掉LOL盟主贺!) “到底出了何事?” “竟然是城主府?” “有人强攻城主?” “那是……尸王真身?!北落空竟然被逼得如此狼狈?!” …… 或许普通人半夜不敢外出,但经历如此多巨响之后,探头的胆量还是有的。 更不用说,偌大一个北铁城之中,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乃至如书斋老头一般的修士高手。 众多神念、目光汇聚,都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北铁城第一高手,城主北落空,竟然就这么败了? 不仅败了,甚至手下都几乎被屠杀一空,本人也落荒而逃? “那发出无量光的,究竟是何方存在?” 与那些一言不发,开始逃跑的鬼怪魔物相比,剩下的人族高手,则是不断向城主府靠近,想要一窥那位神秘高手的真容。 “这就是……玄天的光辉么?果然没有一丝污染!” 城主府外,叶秋寒望着这幕,忽然流下泪来:“玄天慈悲,救苦救难!” “这位小哥,你方才说什么?” 微风一闪,书斋老头出现在叶秋寒身边,沉声问着。 与之前相比,此时的他锋芒毕露,背负着一根长条包裹,里面一物嗡嗡作响,几乎就要挣脱而出。 没有等叶秋寒回答,又自言自语:“是了……自当年朝廷崩坏,皇帝陨于帝落峰,连天意都消失无踪,这方世界,又从哪里去找来此等荡魔神光呢?” 他语气急促,望着光芒来源,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不是所有修士,都欲坠入魔道,永不超生的。 奈何,之前实在是看不到半点希望,导致心灰意冷,甚至道心碎裂的,都不在少数。 “生逢季世,是何等悲哀?于季世之中又能看到如此希望,真是令人心怀大慰!” 老头叹息地说着。 “妖孽,你走得了么?” 就在这时,段玉的声音,赫然响彻夜空。 诸多修士抬头,就看到了一道光芒! 白光化为流星,其中赫然是那柄藤木剑,撕裂整片夜幕,落在北落空背上,余势不减,直接没入巨大的尸王体内。 光芒四射,宛若利箭,从尸王胸腔中透出。 轰隆! 终于,一个大爆炸生成。 位于中心的北落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白光包裹,彻底消融。 这一刻,北铁城内,不知道多少人打开窗户,看到一轮大日从爆炸处升起。 “无量光,大光明结界,封!” 段玉掷剑杀敌,本人却没有继续追击。 投出藤木剑之后,他已经将北落空当成死人,来到一处残留的墙壁前,双手放光。 来自玄天的白芒形成一道光线,圈住某块区域。 墙壁动了动,表面凹凸不平地一阵起伏,终于现出密密麻麻的数百只眼睛:“好手段……修士,我承认这一局你赢了,但你纵然能赢十次百次,也拯救不了天下!” “你在为你的失败寻找藉口么?垃圾!” 段玉冷笑一声:“你之所以失败,就是不够疯狂!不疯魔,不成活!连完全疯狂都不敢,又怎么配做我的对手?” 虽然这是歪理,但放在此时的黄天世界,却是相当贴切。 “阴九幽,不过放过你的!” 诸多眼睛颤抖着,发出诅咒。 “阴九幽?是某个人,还是组织?我会怕它?”段玉嗤笑回答。 “阴九幽,代表的是完全超越黄昏的恐怖,那等伟大之存在,你纵然只看一眼,都会受到无法想象的伤害,任何苍白而贫瘠的词汇,都无法描述阴九幽的伟大……你死定了!” 诸多眼睛仿佛狂信徒一般,散发出狂热的意念。 “超越黄昏?” 污染种之上,才是黄昏种。 不过叶秋寒只是个小角色,不知道后面的划分,也是情有可原。 段玉此时,才知晓原来在黄昏种之后,还有一个伟大种!这是黄天世界容纳的极限,也是能镇压一切的恐怖之力! “污染、黄昏、伟大……” 段玉笑了笑,忽然看向这数百的眼睛:“你呢?又是哪个位阶的?比之前的北落空如何?不想被净化,就不要做傻事!” “我只是一个信使,如何能描述那等伟大?”阴影眼睛明显波动了一下:“至于北落空,或许它的破坏力达到了黄昏种的要求,但却欠缺一个最重要的条件,因此还是污染种,当然,是污染种中的霸主级!” 实际上,它也在害怕。 那等光芒,简直连任何东西都能净化。 特别是,本体被结界束缚在一面墙壁上,若是被毁灭,那就是真的死了。 “进阶黄昏种的必备条件,是什么?” 段玉饶有兴趣地问着,墙壁之上的光芒渐渐旺盛。 “别让光芒过来……我说!”阴影眼睛很没有骨气地招了:“黄昏种族,是指身心完全服从于黄天之主,彻底被改造的怪物……它们十分疯狂、混乱无比、只知道厮杀、进食、繁衍的本能……却无比强大,并且能被伟大种控制……” “黄天之主?” 很显然,这肯定不是指原本的黄天天意,而是那个将黄天污染的不可名状之存在。 “看起来,我与使者你,有很多共同语言!” 段玉笑得很灿烂。 难得抓到一个俘虏,还这么配合,不狠狠压榨一下剩余价值,怎么说得过去? …… “北落空……陨落了?!” 城主府外,韩老头呆呆望着这幕,嘴巴再次张大。 “老贼,死的好!” “此等魔物,早该死了!” 几个修行者咬牙切齿,这明显是跟城主势力有仇的。 而叶秋寒,却是深吸口气:“果然……主上与玄天,就是此方天地的希望!” “诸位……既然来了,不妨过府一叙!” 就在此时,段玉的声音传来。 感受到玄天光辉,整个城池的魔物与鬼怪早就退避三舍,此时还敢过来的,不说全是正义之士,至少不是什么严重污染者。 “哈哈……诸位,对方如此坦然,咱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韩老头率先进入城主府,旋即,在他身后,一个个人影浮现,大多都是面容沧桑的老头老妪。 他们望着大部分变成废墟的建筑,眸子里都有一点难掩的惊惧。 地面上,满是食尸鬼融化后的尸液,腥臭扑鼻。 核心战场之上,更是凹陷遍地,血肉横飞,宛若炼狱。 段玉站在石墙之前,还封印着那头使者,神情却颇为怪异。 刚才粗略审问了一下,却是得到了不少信息,特别是其中似乎还有大夏太祖的踪迹。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从空间角度而言,我过来的那个点,也是大夏太祖利用的世界薄弱处,所以我们两个一开始降临的地方,会比较接近么?’ 当然,空间之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段玉在村寨中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大夏太祖的信息,但主管方圆千里的北铁城主,却赫然发现了疑似大夏太祖之存在的行踪! 并且,对方似乎还与阴九幽这个组织搭上关系。 ‘真正的大能,是念诵名字都能感应,或者针对名号留下诅咒,形成唯一性,甚至光凭着一个真名,就可以使念诵者获得力量,或者被污染……但这应该是那位污染黄天的存在,如今黄天之主的权能,而不应该是阴九幽这个伟大种……不过看到阴九幽就会被影响,说明对方也很接近了……’ ‘阴九幽这个组织,显然有着伟大种操控,并且图谋去屠天鬼?’ ‘纵然天鬼不是天意陨落的残存所化,也是十分恐怖的怪物,杀了天鬼,有什么好处?’ …… 正思索间,一群人鱼贯而来。 第一个领头的老者气势俨然,背负黑色长条包裹,见到段玉,却是惊叫一声:“怎么是你?!” “你是……那个掌柜老头,又见面了!” 段玉张嘴,现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阁下就是击杀北铁城主之人,真是……年轻啊!”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婆婆踱步而出:“但这一大个烂摊子,该如何解决?” 一提到这个,所有在场者都是神色肃穆。 救人,永远比杀人麻烦。 不客气地说,北铁城主虽然有种种不是,但只是向村寨勒索肉还丹等物资而已,每年都有限度,不是竭泽而渔,甚至相比于其它地方,还算平静,若是有鬼怪、魔物伤人,甚至城主府还会去解决,有着那么几分安居乐土的味道。 如今,段玉一脚将这个行政中枢毁了,若不立即替代,那接下来的混乱与死亡,简直可以预见。 更关键的是,难道杀了一个领主,马上就可以接着他的位置上任么?开什么玩笑呢! 段玉丝毫没有在这里教化一方,拯救万民的想法。 虽然从根本上而言,这是釜底抽薪之计,能学大夏太祖,埋头种田,顺带窥视世界。奈何时间不足,还与他的主要目标相悖。 其它修行者,遇到的也是同样的难题。 段玉都不知道,这城中竟然还有这许多隐居者。 若是他们合力,或许可以赶跑北落空,但接下来就会因为各自理念、行事风格的不合乱成一锅粥。 “此事……我已有安排。” 但他心里早有腹稿,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渡化 “诸位都是人族俊杰,为何甘心归隐?” 段玉环视一圈:“如今北铁城中枢瘫痪,正好选出一位仁义的新城主,在诸位的辅佐之下,扫清千里的积弊啊!” “呵呵……” 一群人尽皆冷笑,刚才问话的老婆婆道:“虽然阁下修为高深,我等佩服,但想让我等为你卖命?” 她摇摇头,神色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十分清楚——没门! 韩老头咳嗽了下:“阁下想当北铁城主,我等没有意见,但我等不是老朽不堪、就是有隐疾在身,实在不堪使用,城主美意,我等心领了,但……” 段玉却诧异打断道:“谁说我要当城主了?” “不是你?” 韩老头吓了一跳,旋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你闯下如此大个烂摊子,现在拍拍屁股说要走……置这满城百姓,还有外面众多山寨于何地?” “与其如此,还不如维持原状呢!”人群中,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出。 “谁?谁敢说这话?”段玉双目一瞪,眸光如电,锁定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你为异类说话?必是人奸!杀无赦!” 说话之中,他身影一动,如携风雷,来到这老头面前,大手拍下。 “啊!托天神功!” 这老头看着瘦瘦小小,实际上却是力发千钧,呼啸声中,浑身上下发出炸豆子一般的声响,血气汹涌,拔筋长骨,化为一个小巨人,双手上举,想要托住段玉的一掌之势! 此老头,赫然是一个横练的外家高手,甚至到了某种化境! “给我跪下!” 段玉目中光芒一闪,沉声冷喝。 在这老头身上,他不仅看到了强大的气血之力,更有一种浓郁的漆黑之色,代表着黄天的污染,令人心惊肉跳。 此时,在喝声当中,就掺杂着玄天之威。 轰隆! 一个世界的天有多恐怖? 这老头蓦然感受到可怖的心灵冲击,筋骨松软,膝盖一松,当真说跪就跪了。 但段玉手掌去势不减,一下格开遮挡的双手,落在此人天灵盖上。 噗! 小老头七窍流血地倒了下去,皮囊仿佛放气一般干瘪下来。 只是简单一击,就干掉了一位隐居高手! “你们……还有谁不服?” 段玉横眉冷对。 这帮人,他都有些看不上眼。 隐居就好好隐居,出来秀什么存在感,真以为自己是人族,就会网开一面? 若早有这一腔热血,不论是如叶秋寒一般剿杀鬼怪,还是与北落空血战到底,岂不更妙? “巨灵手萧十三虽然嘴巴臭点,但罪不至死的!”韩老头见到这幕,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杀人立威么?你看!” 段玉取来一柄钢剑,随手一划。 呲啦! 一道剑气落下,将小老头的首级劈成两半。 这种神通武功先不论,韩老头与老婆婆上前仔细一看,不由就倒吸一口凉气:“竟然……” 在白花花的脑浆之中,竟然还有大量细密的黑色虫子,在飞快挣扎蠕动。 “萧十三……已经不是人了!” 老婆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老身早该看出来的……萧老头年轻之时,可是名震四方的武功好手,甚至突破外家极限,以武入道……可惜早早伤了元气,又常年与鬼怪征战,邪祟入体,老婆子不忍他英年早逝,特意传了他道法,想不到,还是来不及……” “道法?”段玉撇撇嘴,忽然问道:“何篇?” “养元心诀,还有黄庭经,前者固本培元,后者修炼心神,消灾解难,怎么?”老妪下意识地回答,茫然地望向段玉。 “没什么……” 段玉长出口气:“只是觉得,他死得真冤!” 一个人族高手,若本身意志坚定,就不是那么容易被转化的。 这萧十三,原本只是年老力衰,外加一身伤病,想要好好养老,但这老婆婆传他的一篇黄庭经,却是取死之道了。 此世道祖真传的‘黄庭经’,自然没什么问题,久久诵念,就可消灾解难,平复心魔。 但关键是流传在外的,都是与叶秋寒一般的‘魔改版’啊! 每次念咒,都是在自己主动接触污染,并且吸引附近的邪物。 萧十三能撑到现在,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嘛? “你在说我银花婆故意害人?”老婆婆怒发冲冠。 “倒也不是故意……具体事宜,恐怕必须经过一个仪式之后,你们才能理解……”段玉莫名地笑了笑,唤了声:“叶秋寒!” “主上,我在!” 已经逃出去的叶秋寒见到没有危险,自然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很是狗腿地上前。 “这就是北铁城的新城主,尔等有何意见?” 段玉环视一圈,冷声问着。 在场是一片难言的沉默。 韩老头看着地上变成尸体的萧十三,明智选择了闭嘴。 此时反对,岂不是自己找死么? “啊?城主?我?”倒是叶秋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满脸错愕。 天可怜见,他根本没有信心,将一个城池管好啊。 “放心,做城主很简单的,并且还有他们配合你!”段玉大大咧咧地指着周围的一圈散修:“你只需要开仓放粮,并且将周围村寨之人尽量集中起来就可!” “这么做,只会让这方圆千里的人族面临灭顶之灾吧?”韩老头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道:“纵然老头子帮你,这城池内的粮食,也只够一城人吃上一年,若再召集百姓,那或许只有半年!” “半年,也可!” 段玉笑了笑:“足够解决问题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银花婆都快疯了,其它散修高手同样惊恐地望着段玉。 觉得此人虽然修为高深,但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实在太过吓人。 ‘莫非……这么一尊惊天动地的大高手,实际上已经疯了?’ 不少人心里默默转动着念头,觉得实在很有可能。 此世的无奈,就是高手大多疯狂。越强者,趋势越加明显。 “真是的……我就知道,说不清楚!”段玉叹息一声,望向叶秋寒。 之前这小子经历过玄天之力点化,不仅污染尽去,一些观念也修改了过来。 此时听到段玉之言,再回想一下,登时满脸惊骇之色:“主上的意思是……那黄庭经……不……简直是魔经!有问题!有天大的问题!” 没有了黄天遮蔽意识,叶秋寒感觉一颗心简直要堕入深渊,后背冷汗直流。 他终于察觉到了,当初师父传授的黄庭经,有着多么不对劲! ‘师父……说不定就连师父,也是被此经文害死的……为何?我竟然一直觉得它是道家经典?’ 当然,回忆也仅仅只能到这步而已。 每当叶秋寒想要回忆那具体而污秽的内容时,识海中关于它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这自然是被玄天屏蔽了,或者说,是霸道地直接抹去! 否则,若叶秋寒回忆起具体内容,就相当于又敞开防御,任凭黄天再污染一次! “你们到底在打啥哑谜?” 韩老头看看段玉,再看看叶秋寒,满脸不解。 而一些散修高手,抱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心思,悄悄后退。 毕竟,一个半疯的大高手,做出什么来都有可能,偏偏还无法交涉,这就真是要了老命了。 不少人心里都在后悔,为何要来淌这趟浑水。 “说是说不清楚的!唯有先‘洗’一遍,再来谈话!” 段玉双手持咒,接引玄天之光:“玄天神辉,听我号令,化为甘霖,洗涤污秽,敕!” 嗡嗡! 以他双手为中心,一圈光明蓦然绽放。 光的速度何等之快? 几乎是刹那间,就将整个城主府包裹了进去。 那些散修一个个逃跑不及,身上被玄天的光辉笼罩,如负万钧,直接趴在地上,嘴巴大张,好像一只只癞蛤蟆。 “不要抗拒玄天的力量,向它放开你们的心灵!让它净化你们,帮助你们抵抗邪恶……” 段玉循循善诱,觉得自己很有传教士的天赋。 “大家不要相信他,此人已经疯了!” 银花婆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厉声大喝道。 的确,作为一个修行者,若如此不警惕,恐怕早就被其它邪魔外道影响心神,万劫不复。 但一次净化这么多,本体投射过来的玄天神辉也是有限,很难办啊! 段玉叹息一声,来到银花婆婆的面前,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你敢打我?” 银花婆怒发如狂,奈何身上被玄天神辉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甚至这一分心,立即就被玄天神辉入侵,惨叫一声,宛若一根被点燃的人形火炬。 “须知佛陀也有金刚怒目呢,这也是正宗的点化之法!” 段玉一个个点名,拳打脚踢,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不要打我脸!” “你敢踩我,我跟你拼了!” “好汉莫打,俺投降!” …… 一众修士接连心神失守,旋即化为火炬,一丝丝黑气被排出。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又仿佛只是白驹过隙。 玄天光辉收敛,银花婆的身影浮现,似年轻了几岁,泪流满面:“我误道兄,我误道兄!萧兄……老身对不起你啊!” 却是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更兼后怕不已。 “玄天大慈,尊者大仁!” 韩老头肃穆一拜:“尊者仁心,我等已经尽数知晓,若有驱策,万死不辞!” “善!” 段玉望着城主府外:“如此大的动静,那些城防军纵然是白痴,调动再怎么不灵,也要到了,你们去将他们收拾了,整编至新城主麾下。” 第三百二十八章 立教 “遵命!” 韩老头率先答应,背上布条片片飞舞,现出一口四尺长的古剑。 “御剑术,去!” 他手掐剑诀,向着外面一指,剑气纵横,竟然是一名剑侠! 其它散修也各有神通,纷纷出外对敌。 段玉望着这一幕,却摸了摸下巴,有些无语:“怎么感觉……这玄天神辉不仅有着净化之功,还附带洗脑之效?” 不过这洗脑,不对,是净化,效果却是杠杠的。 这帮散修并非真的不能打,而是身上已经盘踞着大量邪气。 有的是斩妖除魔累积,有的干脆就是痴迷黄庭,自己作死。 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临界,一旦打破,就会异化为魔物。 因此,根本不敢动手,只能隐居。 如今有着玄天光辉为他们洗涤一遍之后,立即就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 这就相当于解放了大量战力。 “城卫军之中,虽然高层肯定都是被污染的行尸,但底层还有一些可用之人……”段玉看向叶秋寒:“你要好好甄别,当好这一城之主!” “我……城主?!” 叶秋寒指着自己的鼻子,感觉压力很大。 “嗯,你做得好与坏,直接决定将来有多少人得到救赎!”段玉神秘地笑了笑:“掌握全城之后,记得立即破土动工,修建天坛!” “天坛?” “祭天坛,用来祭天!位置我觉得城主府这里就很不错,正好镇压一下残留的邪祟!” …… 数日之后。 因为一干修行者辅助,动用土系法术,祭坛修建得很快。 整个祭天坛以玄天认可的样式规格为主,汉白玉石为底,四面描绘以山川草木、花鸟虫鱼、飞禽走兽、人间百态。 与此同时,北铁城易主的消息传播开去,不出意外的,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此次祭天,同时也是叶秋寒这位新城主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各方都十分重视。 ‘当然……黄天世界鬼怪遍地,沟通极为麻烦,形成天然的障碍,这时却有好处……附近的领主打不过来!’ 段玉巡视一圈,心中微笑:‘并且……真正的魔物,根本不会关心这个……影响最大的,还是方圆千里之内,原本要仰仗北落空的势力,以人族居多!’ ‘算算时日还有路程,必须尽快出发,前往帝落峰了。’ ‘倒是百眼那里,似乎还有不少价值。’ 所谓的百眼,自然就是那头被封印的邪物。 虽然看着吓人,并且拥有许多奇异的技能,但实际战斗力连北落空都比不上。 经过一吓,立即就吐出不少情报。 比如,阴九幽身为伟大种,麾下起码控制着八头黄昏种。 以及,大夏太祖已经彻底投靠阴九幽,甚至诡异地拥有了肉身。 他本来是玄天残魂,想要修炼到拥有肉身的地步,在玄天规则之下,必须晋升神道一品,阴极生阳之境,可称阳神或神仙!与道门纯阳不朽的真仙同等 黄天规则不同,即使拥有肉身,也肯定没到神道一品的地步。 但这其中蕴含的利益,还是太大了。 玄天之中,那些寿元将近的修士,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处,虽然危险恐怖,但只要投身混乱,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代价是变成怪物或者疯狂,说不定有一半人还想要搏一搏。 ‘至于击杀天鬼有何好处,却不是百眼能接触到的情报了……只知道阴九幽为此豁尽全力……我等了半个月,竟然都没有魔物来找我麻烦!’ 北铁城显然是隶属,或者至少受阴九幽节制的势力。 段玉大大咧咧地上门杀人,鸠巢雀占,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按照百眼所言,肯定是急着去帝落峰,好在四月四,屠天鬼。 至于这边的小事,根本顾不上! 在阴九幽的眼中,整个北铁城所辖,就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 之前随便派出一个信使,只是为了多征召一个炮灰而已。 就在他沉吟之中,下方的祭天仪式迅速开始。 在万民或茫然、或恐惧的目光中,叶秋寒第一次亮相,身穿仪式冕服,登上天坛,大声念诵段玉起草的奏文:“臣启奏玄天……” ‘这实际上,与大夏太祖在玄天做得事情差不多,但关键就在于黄天意识都陨落了……并且……’ 段玉全程围观,终于松了口气:“那个将黄天污染的存在也没有干预,是早已离开?还是根本小到难以关注?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 之前玄天有着玄天天意抵挡,又有段玉这头拦路虎横空出世,大夏太祖的计划进行得十分艰难,最后更是赔了个血本无归。 但在黄天,可没有一个严密的天意来防守反击了。 若那位莫可名状之存在又不关注,那捞一把就走的可能,的确很大。 “……尚飨!” 伴随着祭文朗诵结束,与祭品一起焚烧,段玉与一些藏在暗中的修行者打开灵目。 顿时就见得一汪圣光泉眼,仿佛打通一般,从天坛之上不断上涨,涌出一波波光辉。 虽然比之前段玉亲自施展的弱了千百倍,但性质如一。 不少跟着跪伏下去的百姓,就觉得好似经过一场洗涤,狠狠搓去了几斤污泥一般,身心大快。 而修行者们更是念头清澈,明白获得了某些大好处。 “城主!” “城主!” 在叶秋寒车架经过之时,两边百姓立即跟着,夹道相迎,发出山呼。 ‘这才是大丈夫之乐么?’想到段玉之前向他灌输的话语,叶秋寒有些陶醉,但内心之中,还是隐约更喜欢之前的生活:‘总觉得……哪里不对!’ 新的城主府中。 他进入主厅,就见到了段玉与韩老头。 在段玉面前,还有一个十分庞大的沙盘,上面用沙子堆出了一座迷你型的北铁城,与附近的地形。 “这是……地图?” 叶秋寒看了一眼,眼珠就有些发直。 “不错!中心的是北铁城,其它的小旗帜就代表一个山村!” 段玉将最后一面旗帜布置完毕:“按照我们的计划,第一个节点,也是最重要的主节点,已经开启了!接下来……能拉多少人过来,布置多少副节点,都影响最后获救的总人数……这一点,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请主上放心!” 虽然骤登高位,但叶秋寒还是把持得非常稳,明确自己的下属身份后,又有些心潮澎湃:“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一想到自己的举动,将会决定更多人受益,他就有些心潮澎湃。 “第一次朝拜,已经开始了么?” 就在此时,天坛方向又有一股波动传来,夹杂着数万人诵经祈愿之声。 段玉听了,推开窗户,若有所思地问道。 “尊者,的确是如此!” 韩老头躬身道:“现场有银花婆维持,她本来就是一个教派的头目,可以放心!” “嗯,玄天神辉虽然浩大,无所不至,却也要懂得珍惜,有进有出,方是王道!”段玉颌首。 若说之前的黄天,是闯进玄天这个有主人的房屋,进行破坏的话,那玄天反过来入侵黄天,却好像进入一个无主之屋一样,方便容易了不少。 更不用说,还有段玉这个内鬼,以分身本尊之间的神秘联系为渠道。 饶是如此,这消耗也不小。 所以,必须找着补充,段玉的决定,就是立教——玄天教! 直接在黄天世界中,传诵玄天之名,让万民信奉,光明正大地挖墙脚! 很显然,若是之前黄天在玄天中如此做,早就惹来天雷以及镇压了。 但黄天不同! 此处的天意都已经陨落,化为天鬼! 防御机制已经在之前的抵抗中灰飞烟灭,毫无还手之力。自然是任凭玄天怎么爽怎么来。 不过其中还有一处风险,那就是污染黄天的存在,以及残留的那些伟大种、黄昏种。 因此段玉才让叶秋寒来做这事。 首先,此人是黄天土著,不算外贼。 第二,就是出了事,也有个挡枪的。 只要最后一步由自己完成,玄天那边的大功劳,就没人可以抢走。 目前看起来,情况还不错! 伴随着祈祷声不断扩大,最终渐渐同化,在城池上空响彻。 韩老头一脸虔诚地跪伏下去,同样加入了祈祷中。 段玉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若从高空俯瞰,就可见到一波波白色的圣潮,以天坛为中心,荡涤全城。 砰砰! 在几个不显眼的阴暗角落,几道黑影忽然炸开,化为大量黑气,其中隐约有着人脸怒吼惨叫,但在白光之中,还是飞快消融。 不多时,整个城池就被彻底净化一遍,成为一个全新的玄天据点。 ‘看来……玄天为了这次行动,投入也很大啊……’ 段玉见到这一幕,不由若有所思。 ‘并且……这么干,容易引来魔物敌对……从今日开始,韩老头他们有得忙了!’ 不论搬迁山民,还是对抗魔物,都是水磨功夫。 好在方圆千里之内,没有什么大妖魔,韩老头他们一干散修足可应付。 ‘该上路,赶赴帝落峰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黑雾 在黄天世界,赶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对段玉来说是这样,对其它修行者而言,就是极度危险了! 至于普通人?那是一辈子都待在安全区的命! “这路……真是难走!” 段玉停下脚步,张开一张黑牛皮。 上面是北铁城散修贡献出来的一份地图,一条线路歪七扭八,拐了十几个大弯,起码多走四五倍的冤枉路。 没办法,这几个大弯绕开的,都是十分危险的地点。 那种区域,纵然此时的段玉见了,冥冥中的灵觉也要示警,感觉是比刚降临之时那片禁区更加可怕的地方。 虽然他进去不一定会死,但大打一场,或者被困住,都有可能。 ‘黄天世界经过那次污染,已经彻底残破……特别是许多地方异化,连最基础的规则都变得很奇怪……最危险的,则是那位不可名状存在,所留下的痕迹!’ 那样的一尊大能,纵然只是无意间一次力量散发,对于本体而言九牛一毛,但在黄天世界,就会构造出一个绝境。 更不用说,当年若没有那位存在出手,黄天天意又怎么会陨落? 并且,范围就在帝落峰附近! 因此,在那块区域周围,绝地遗迹是最多的。 或者说,帝落峰本身,就是一处天地秘境!充满了危险! “天鬼……我还真没见过呢!” 段玉看了半天地图,算了算,还有两三天左右的脚程就可以赶到帝落峰,绝对在四月四之前,不由长出口气。 从地图上来看,他已经走过荒骨平原,接下来只要严格按照地图,避过一处名为‘黑雾深渊’的险地,就可以安然进入帝落峰范围。 那里曾经是人道的核心,整个世界最繁华的所在,此时却变成了最危险的绝地之一。 段玉只是一想,就不由有些嗟叹。 若是玄天沦陷,荆阳的情况,不会比此时的帝落峰好上多少。 哗啦! 就在这时,段玉眉头一皱。 在他身边,土壤翻开,一截枯黄的骨头探了出来。 这骨头人手模样,五指还在抓摄,想要拿住什么东西。 没有多久,骨手撑住地面,一具骷髅就从地底翻出,森白的牙齿上下咬合。 “唉……这荒骨平原虽然没什么危险,但这么多骷髅兵,很恶心人啊……” 段玉叹息一声,弹了弹指甲。 咻! 一道剑气飞出,将骷髅头斩落而下。 这里是以往黄天的中原地区,人口繁衍,以百万计。如今,大部分都埋在地下。 特别是荒骨平原之内,有十几个万人坑,纵然段玉也不想招惹。 他掏出一份肉干,慢慢嚼着,又打开水壶,喝了一大口清水。 略微休整之后,段玉将腿上的两张符箓换成新的,再次上路。 他所用的符箓,名为‘六阴浮屠马’,炼制起来要杀六匹快马,取其精血魂魄寄托其上。 一旦用时,绑在腿上,就可获得长久而持续的‘神行术’效果,用很少的力气奔驰,获得千里马一般的速度。 这是他融入黄天世界之后,找到的最适合他这个等级使用的符箓。 ‘一流轻功天上飘,二流轻功草上飞,三流轻功地上跑……我原来还是个三流……’ 段玉重新赶路,心里满满的腹诽。 他如何不想御剑飞行,宛若神仙中人? 但在玄天世界,只有元神御剑,从来就没有肉身御剑的份。 成了传说之后,倒是没有这个限制,并且不需要飞剑就可腾云飞行,但堂堂荆国开国太祖,在天上飞成什么样子,体统还要不要了? 至于黄天这边,却更加悲催。 段玉此时的修为,纵然略有突破,也只是相当于元神真人。 之所以能在北铁城大开杀戒,多靠玄天光辉之力,真正论修为,就跟韩老头等剑侠散修相差仿佛而已。 这种程度的道人,能肉身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并且,用符马比用纯粹的千里马更加方便。 毕竟这一路上,有许多地方还是比较危险,或者山路崎岖,普通马匹难以翻越。 “好在……终于要到了!” 阴九幽与天鬼,是目的之一,另外一个,则是追查大夏太祖的下落。 段玉此时对黄天了解得更加深入,已经知道,上次黄天入侵玄天,只是本能而已。 或者说,植物人的本能! 此时的黄天,就是一个世界的尸体! 因为腐化的过程很缓慢,因此还可以勉强维持,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数百年。 但时间一到,这个世界终将陷入毁灭! 也难怪那个莫可名状的存在,已经离开了此处! “但是……真是家大业大啊,纵然被那个不知名存在狠狠捞了一笔,纵然天意已亡,靠着吃这些剩下的家当,仍旧能苟延残喘一大段时间!” 这种体量,令段玉联想到了玄天的底蕴。 真正的一方天地,自成世界,怎么会弱小? 他脚下生风,一路疾驰,渐渐出了荒原地界。 远处,天空阴沉一片,光芒微弱。 这并非接近夜晚或者乌云,而是越靠近帝落峰,天气就越是这样。 两侧,一些细微的雾气扩散,带着一种腐化的气味。 段玉面色凝重,沿着一条小径,不断绕过危险区域。 “等一等,这雾气……不对劲!” 突然间,他汗毛倒竖,发现周围已经被浓密的雾气包裹。 甚至,原本浓雾灰白的色泽,也化为纯黑! “靠近帝落峰最后一个绝地,黑雾深渊?”段玉狠狠咒骂一句:“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避开了?难道韩老头他们敢骗我?不!他们每天被玄天神辉洗脑,忠诚方面可以保证……那就是历史久远,地图出错?” 那些人都是散修,靠着记忆与性命探索出来的路线或许二三十年前是正确的,但放在现在,就很难说了。 但段玉早就有所考虑,特意强调这点,经过好几人校正,自己更是时刻警惕,预防着危险。 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黑雾深渊!最靠近帝落峰的秘境……传闻这里的黑雾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会诱人不知不觉进入,而一旦进入,就不可能再出去……” 段玉注视四周浓密的黑暗,一段信息立即浮现出来。 他想了想,取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 竹筒里面,是一团墨水,却诡异地蠕动,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解!” 段玉撕开某张符纸,将里面的黑液一股脑地倒在地上。 滋滋! 黑色液体一下铺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腐蚀四周的泥土与石块,将它们尽数消融,体积不断膨胀,最终形成一个人形。 唰啦! 人影胸膛、手臂、脸庞、背脊等位置,大量的眼睛浮现出来,一下睁开,绝对是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惊骇的一幕。 它一出来,就化为阴影,想要逃跑。 段玉手指上浮现出一点明光,绕地一圈,形成结界。 砰! 黑人一头扎在结界光膜之上,又炸成一团墨水,发出一声惨叫:“啊……大人……我已经将能说的都说了,你为何还不放我?” “百眼,你是阴九幽的使者,一定很擅长赶路与应对险境吧,你看看周围!” 段玉笑了笑。 包裹着一层黑膜的人影再次张开眼睛,扫视下周围,顿时诧异了:“黑雾?险境?莫非这里是……黑雾深渊?!” “恭喜你,猜对了!” “啊啊啊!”百眼绝望地大喊:“死定了……黑雾深渊,可是这个世界的十大绝地之一啊,纵然黄昏种进来也绝对出不去!你傻了么,居然到这种地方?” 啪! 段玉挥挥手,再次将它打成一团液体,看着百眼第三次艰难地重聚:“我也不想的……这黑雾忽然就笼罩过来了。” “忽然笼罩?那就是遇上了爆发?你这个白……”百眼看着段玉面无表情抬起的右手,终于住口:“难道你不知道,有些秘境会诡异扩散或者转移么?在这个世界,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或许就连北铁城,你再回去的时候,会发现那里被某个秘境囊括在内!” “不知道!” “……好吧”百眼的所有眼睛都在翻着白眼:“现在我告诉你,我们死定了,肯定出不去了!不对……黑雾深渊,原来你是想去帝落峰!” “是又怎么样?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 段玉尝试神识散开,却发现一触碰这黑雾,就宛若泥牛入海。 不仅如此,自身还生出大量的绝望、愤怒、悲伤等负面情绪。 “这里……的确很诡异,你给我有关它的情报,越详细越好,如果你不想立即死在这里的话!” 段玉眼中发出明光。 百眼沉默了一阵,终于屈服:“黑雾深渊……跟帝落峰几乎是同一时间形成,它与帝落峰,我认为是最危险的两大秘境之一,因为它们极有可能是那位古老存在与黄天斗争之时的产物!” “果然……跟我的猜测一样!” 段玉颌首:“真的就没有出去的办法了么?” 第三百三十章 天哭 “你以为黑雾深渊的绝境之名,是白叫的么?” 百眼诸多眼睛一起散发出嘲弄、绝望等等的情绪:“我要被你害死了!” 实际上,这个百眼也是魔物,可归属于奇行种中,虽然战力不高,但生存与侦测能力极强。 连它都如此绝望,这危险可想而知。 “不……不对,纵然之前你被我俘虏,说要净化你的时候,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么剧烈……”段玉忽然想到了关键:“那些黑雾……在影响你的情绪?!” 只要拥有智慧,能够思考,就免不了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 而这黑雾,代表的则是终极之‘恶’,能引动种种心理负面。 “百眼,给我冷静下来!” 看着周围不断侵袭的黑暗,段玉爆喝一声:“不要让负面情绪笼罩你的心扉!” “冷静?我都要死了,我特么怎么冷静?”百眼诸多眼睛一起射出仇恨的光芒:“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将我封禁,要不是你来这里,我怎么会陪你去死?” 它狂叫着,就要扑上来。 实际上,百眼说得没错。 段玉沉默刹那,手上毫不犹豫地汇聚法术光芒,既然已经翻脸,这东西就没用了,不如趁早干掉。 心底,杀意不可遏制地开始狂飙。 ‘等一等……这杀意太过浓烈,不像我的风格!’ 段玉霍然一惊。 咻! 这时候,伴随着百眼的狂叫,周围的黑雾一阵汹涌,翻滚升腾中,有一只巨大的触手席卷。 这触手水桶粗细,中间分叉,表面布满吸盘与脓液,向着百眼一捞。 波! 刹那间,什么防御都消失不见,触手将百眼缠住,抓入黑暗中。 百眼的惨叫断断续续,变得越发低沉,最终消失不见。 “黑雾之中……果然有怪物!” 段玉沉默。 刚才那只触手,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那是一种混乱规则的集合,不生不灭,纵然只是看了一眼,都会受到可怕的影响。 普通的修行者,若见到触手本体,恐怕立即会陷入疯狂。 纵然段玉,也是感觉有些辣眼睛。 要不是有着玄天庇护,或许还不会这么快恢复。 ‘一见就能对非凡者产生影响……莫非是……伟大种么?’ 在黑雾深渊之中,潜伏着一个此种生物,不是没有可能。 ‘难道,是百眼的负面情绪太过浓烈,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段玉沉默思索,开始试探着前进。 既然已经被卷入黑雾之中,不会有人来救他,等在原地只会被困死,不如搏一搏。 主动靠近黑雾之后,大量雾气如同触手,又好像小虫,无孔不入,想要钻进段玉身体,却被一层白光阻挡。 “去!” 想了想,他取出大量千纸鹤,飞向四方。 一道道清光流转,包裹着纸鹤,悬空飘飞。 但片刻后,段玉的神色就转为无奈,纵然最远的那只,也不过飞出一千米左右,就彻底报废。 “不过好在……刚才的触手攻击似乎有规律,必须目标心灵先崩溃,被负面情绪充满?” 实际上,修士收摄心神,波澜不生,只是基本功。 但在这黑雾深渊中,各种负面情绪都被千万倍地放大了。 纵然修行者,也有把持不住,心猿意马的时候。 一旦有隙可乘,立即就会被心魔入侵,旋即就是黑色触手抓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段玉召唤玄天神辉包裹全身,面色凝重至极点。 不知道前进了多久,黑暗之中,一个滑腻的触手遮天蔽日,席卷而来。 光是这声势,就令段玉色变。 嗤嗤! 触手一卷,与玄天神辉触碰,产生大量白色烟雾,一股恶臭升腾。 触手之上,诸多吸盘一下紧缩,一个个瘤子炸开,汁液四溅,落在段玉身前。 啪! 一滴滴脓液,仿佛可怕的炸弹一般,令他的防御连连波动。 甚至,这一根触手遭受重创之后,黑暗之中,就有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巨大存在靠近。 它似乎就是那触手的主人,黑雾深渊中的霸主。 光是不断靠近,就有一种可怕的威压,带着浓重的不祥之感。 “要是与它对上……纵然是我……只怕也……” 段玉呼吸困难,额头一滴滴冷汗滑落。 忽然间,又是一个激灵:“这到底是我本身的预感,还是它干扰了我的判断?” 此种事情,段玉实在是不敢赌,一旦赌错,就是死! “退!” 他脚步一错,退入黑暗之中。 身后,沉重的挪动声不断靠近,显然是那暗藏的怪物正在追来,速度还不慢! “该死……会被追上!” 估算了下距离之后,段玉神色凝重,玄天神辉充满:“必须放手一搏了!” 黑暗之中,一个巨大的身影靠近,愈发清晰,仿佛某个章鱼与人的混合体,诸多触手遮天蔽日,形成囚笼。 “呜呜!”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哭声。 这哭泣是如此悲伤,感染力极强,几乎有几分天地同悲的味道。 段玉眼眶一红,种种悲伤记忆浮现出来,差点流下眼泪。 但刹那间,玄天光华震颤,令他知晓一个信息:‘不能哭,一旦流泪,就死定了!’ ‘这是……另外一个伟大种的干扰……其名——天哭?!’ 哭声针对的并非段玉,而是黑雾中的神秘存在。 它浑身颤抖着,发出一个个难听嘶哑的音符,诸多瘤子与吸盘炸开。 没有多久,黑雾中的神秘存在缓缓退去,令段玉长松口气。 但他的心神旋即提起:“比黑雾中的生物更加强大的存在……等一等,天哭?帝落峰!” 这天哭,是唯有帝落峰才有的神秘现象,此时能听到,岂不是说……已经距离目的地很近了? 段玉抖擞精神,追寻着哭声,一路向前。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黑雾渐稀,他顿时若有所悟:‘刚才在黑雾中,我的状态很不对……并且,方向也混淆了,自己以为是离开,实际上却是距离深渊核心越来越近。’ 所谓颠倒红尘,五蕴皆迷,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耳边,那天哭的声音,反而成为了最好的指路明灯。 虽然悲伤的污染越来越恐怖,但有着玄天光辉的支持,段玉还能镇定。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往前一踏。 呼! 前方微弱的光明传来,四周景物清晰,天空乌云密布,隐现光亮。 段玉往后一看,只见一个高大幽深而恐怖的峡谷,内里黑雾迷蒙,深不可测。 自己站在谷口,就仿佛在怪兽嘴边。 “走出来了?” 他长出口气,旋即又看到了帝落峰,瞳孔不由一缩。 在视线的最远处,赫然有着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山。 此山表面黑黝黝一片,带着诸多刀枪划痕,最关键的是,它赫然是山顶着地,山座朝上,呈现出一个倒金字塔形,以完全违反常理的姿态,傲然屹立于大地! “这是……” 段玉见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此处的规则,被彻底改变了?” 所谓的规则,就是构成天地的基础。 水往低处流、火焰温度升高而水沸、太阳从东方升起、重物自然落地……这种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天地规则的构成。 而一旦规则被扭曲,那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比如……水到零点,不是结冰,而是燃烧! 这就是更改规则。 又或者……没有重力,只有斥力! 段玉越往前,就觉得身体越轻,几乎再一跃就要飞起一般。 他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冲动,仰望帝落峰。 呜呜…… 天哭的声音更加清晰,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掬一把热泪。 “天哭出,天鬼现,四月四,鬼门开……” 段玉长叹口气:“怎么比预计的快?还是我在黑雾之中,看似刹那,实际上外面已经过去几日了?” 他更加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此时,从最高的山顶平台上,忽然传来如雷般的声响。 段玉面色一变,疾驰一段距离,猛地用力。 这块地域的重力早已被改变,他一跃而起,整个人就好像火箭一般,向着帝落峰之顶飞了过去。 …… 同一时刻,帝落峰上。 巨大的山体基座形成了广阔的陆地,相当于一个悬空小岛。 轰隆! 轰隆! 八道庞大的身影横冲直闯,肆意散发着身上的气息。 一片凝练的黄昏光芒,笼罩它们全身,仿佛为它们披上厚厚的战甲。 纵然帝落峰之顶同样生活着许多危险生物,在无可匹敌的力量之前,仍旧节节败退。 不过,这些本地物种,也有自己独特的优势。 呜呜! 一个好似巨牛,头顶长着数枚海螺的奇异生物,发出一声大吼。 呜呜! 原本就荡漾在山顶,清晰无比的天哭声,骤然加大数倍! “唔……” 浓郁的悲伤之感骤然散发。 只知道杀戮与繁衍的黄昏种生物中,一头停了下来,巨大的眼睛中溢满泪水,轰然砸下! 下一刻,这头黄昏种就通体燃烧起来,化为一堆灰烬。 “一哭……就会死,不愧是天哭!” 一头黄昏种背后,大夏太祖现出身形,满脸后怕之色:“这是来源规则层面的打击……纵然将耳膜刺破,也无法隔绝天哭,因为它直接作用于真灵!”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鬼 呜呜! 天哭之下,大夏太祖苦苦支撑。 此时的祂,赫然如同段玉猜测的一样,有了血肉之身。 “找死!” 见到那怪兽巨牛又要发出怒吼,增益天哭,祂终于忍耐不住,爆发出手。 轰隆! 大夏太祖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血肉衍生,诸多触手从身上浮现,扭曲纠结,形成一条怪模怪样的妖龙。 这妖龙有着东方的蛟龙之躯,身上却充满触须之类的怪异标志,背后还有一双巨大宛若蝙蝠的肉翼。 呼呼! 此时轰然扇动,令它身躯腾飞,速度极快,来到巨牛之前,喷出龙息。 哗啦! 祂妖龙真身的龙息,赫然是一大团绿色的脓液,落在巨牛身上,登时嗤嗤作响,白雾升腾。 巨牛挣扎不断,奈何不到片刻就血肉消融,变成一滩污水。 “继续!” 大夏太祖咆哮道:“奉阴九幽之命,杀光帝落峰上的生物,吸引天鬼出来!” 帝落峰虽然有天鬼,但并非时时都在。 那样的诡异生灵,已经能略微突破世界的限制,生活在现实与阴影的夹缝中。 唯有在四月四、鬼门开这种特定的时候,才会将真身降临帝落峰。 ‘阴九幽命令我们前来屠天鬼……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夏太祖不愧是一代枭雄,纵然在玄天世界大败亏输而跑路,在黄天世界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并且能屈能伸:“阴九幽是黄天最大的势力,这里的超凡生物动辄寿命过千年,丝毫没有限制,才是吾辈真正的福地啊……就是不知道屠天鬼这事中有什么好处……” 祂龙目一转,就荡漾出不少阴谋、狠毒的念头出来。 下面剩下的七头黄昏种,却是咆哮着,开始在帝落峰之上肆虐。 大夏太祖虽然不是黄昏种,但战力绝对是这一等级,算是奇行种中的异类。 有着祂居中主持,干掉一些刺头,立即就在帝落峰上掀起了一场屠杀。 大量的生灵倒下,鲜血洒落土地。 “咦?” 正在向上飞的段玉惊疑一声,看到倒悬的帝落峰通体似流出血来,沿着刀枪痕迹,不断向下汇聚,如同在漏斗表面刻画了无数暗红色的仪轨。 “莫非……这是某个仪式的一部分?” 他轻轻一跃,终于踏上陆地,感觉身体一沉。 那种重力骤降的情况,在帝落峰之上,又蓦然消失不见。 旋即,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凶猛地冲击而来。 “屠杀?血祭?” 段玉神念一放一收,毫不犹豫地掐诀作法,融入环境之中。 他这个人相比于广袤的帝落峰,乃至庞大的黄昏种而言,就好像一只小蚂蚁,根本引不起什么注意。 唯有大夏太祖心里一空,似乎有些不妙的预感。 但祂已经转生黄天,化为妖龙,玄天的心血来潮早已失效大半,此时也不以为意。 呜呜!!! 骤然间,天哭之声一下剧烈。 诸多血液沿着帝落峰的山体,一直向下,探入那山尖与大地接触的一点。 轰隆! 帝落峰颤动不断,一个个半透明的冤魂,从山体中浮现而出:“恨啊!” 它们一个个形体破碎,眼眸中带着执念:“大好河山,化为鬼域,此一大恨!痛我帝皇,英年早逝,此二大恨!不得超生,永世沉沦,此三大恨……” 字字泣血,充满着可怕的戾气。 “……黄天沉沦,天地毁灭,此七大恨也!” “恨!恨天不公,恨地不平……复仇!复仇!!!” 数十万、上百万的怨灵,形成浩浩荡荡的支流,又最终汇聚,形成一片天空中的大海。 数量刹那间突破千万,仍旧不断增长,到了‘亿’的级别。 这个时候,纵然大夏太祖,面色也不由变化:“当年……此处到底死了多少人?” 如此多数目的冤魂,已经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到了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地步。 千夫所指,尚且无疾而终,那千万,亿万呢? 隐身一边的段玉,就蓦然感觉到某个虚空之中,一股庞大的意志被引动。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大量云彩被排开,形成漩涡,打通前往阴影与现实的缝隙。 “四月四,鬼门开!说得就是这个!” 段玉若有所悟。 下一刻,呜呜! 天哭蓦然加重了十倍! 一头蝙蝠模样的黄昏种承受不住,流出眼泪,化为了火炬。 熊熊! 火焰四溢,接二连三。 转眼间,就有三头黄昏种全灭。 “此等凶兽,纵然我要对付一个,也必须大费手脚……天哭的杀伤力,实在可怕!” 段玉盘膝而坐,竭力抵抗着想哭的冲动。 “黄昏种因为疯狂,情绪波动太大,没有理智,最是被这天哭克制!” 大夏太祖此时也发现了不对,连忙落在一头黄昏种头顶,发出一串污秽之语。 祂的声音嘶哑难听,每一个字符都充满了污秽,带着难以忍受的折磨,足以令人疯狂。 以声音对声音,那一片区域的天哭被削弱不少,终于保住了最后四头黄昏种。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窒息了。 从鬼门关的通道之中,一股浩然而磅礴的意志,轰然降临! “天意?!” 段玉一个激灵:“不……似是而非,果然……已经陨落了,连残余都被放逐?” 那是一股浩大无比的意志,并没有实际的形体,但光是气息,就足以令人敬畏不已。 “七大恨!” “复仇!复仇!” …… 半空之中,过亿冤魂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上涌,与这一股浩然磅礴的意志融合。 虚空中,一个巨大的半透明骷髅头渐渐成形。 它似乎就是天,就是地,就是这个世界,有着一种神圣与疯狂的错乱融合之感。 “所谓的天鬼,是天意陨落后的残余,与冤魂等此世的不甘以及怨念的集合?”段玉忽然明白了。 天意已死,甚至残存都处于一种被放逐的状态,黄天世界再无任何力量能保护土著。 当年,此地乃是朝廷都城,死伤亿万,冤魂不灭。 两者合一,方是真正的天鬼! 源自黄天世界本土的伟大种! “就是不知道,阴九幽围剿天鬼,所为何事?” 段玉收回目光,双目剧痛,流下鲜血。 所谓的伟大种,本身就代表了某种规则,虽然念诵真名无法被感知,却不可直视。 一旦直视其本体,必然受到影响! “虽然是本土的天鬼……但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真是可悲……” 段玉心里叹息一声。 “呜呜……复仇!” 巨大的骷髅头落在地上,自动衍化出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从天而降。 啪! 一头黄昏种逃避不及,整座帝落峰一震,就这么被拍死了。 “复仇!” 与冤魂海洋融合,必然影响天鬼。 更不用说,它本来就只是一段陨落的意志,相当于借体还魂。 “阴九幽!九幽降临!” 大夏太祖望着天鬼,龙目炸开,却犹自大笑:“狩猎伟大种……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啊!九幽之主!九幽之主!您的仆人祈求您的降临!” 在祂一声声的呼唤当中,帝落峰周围,虚空忽然打开了九个泉眼。 黑色仿佛来自地狱的水流一下充满,荡漾这一片,形成黑海。 海平面不断上升,几乎要将帝落峰淹没,让帝落峰成为一个真正的海中孤岛。 “这就是阴九幽的本体?一片九幽之海?” 段玉吓了一大跳:“果然……到了伟大种,本体都产生了异化……变成十分奇异的存在……” 哗啦! 一个浪头打来,在帝落峰周围溅起漫天黑水。 大量的黑水凝聚,化为一只黑色大手,就向天鬼抓来,丝毫不在意误伤。 或许,在阴九幽看来,所谓的黄昏种,乃至大夏太祖,都不过是引诱天鬼出来的诱饵。 一旦天鬼出现,就失去了作用。 呜呜! 天哭声中,黑水大手被天鬼抓碎,化为漫天雨点,洒落全岛。 天鬼的体积已经十分庞大,光是一颗骷髅头就如同山岳,但阴九幽却比它更庞大千倍万倍。 哗啦! 一个个巨浪汹涌而来,撼动帝落峰,仿佛海底还潜藏着一个巨人,正在拨动帝落峰的根基。 大海汹涌,蓦然掀起一面数百米高的水墙,宛若十级大海啸一般,席卷全岛。 ‘靠!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黑水滔滔,荡尽天下,所过之处,草木腐朽,生灵断绝,段玉的身影再也无法隐藏,暴露出来。 只是此招虽然恐怖,能瞬间灭国,但对天鬼而言,还是没什么。在黑水之中不断击溃海水形成的大手,显得十分犹有余力。 ‘阴九幽是伟大种,天鬼也是伟大种,纵然阴九幽有一帮属下,恐怕也是不成……’ 段玉算是看明白了,所谓的伟大种,就是一个世界能支撑的极限。 在伟大种面前,多少黄昏、污染、奇行种族,都是送死! 唯有伟大,方可对抗伟大。 而这两大巨头之间的斗争,恐怕十天八个月都无法解决。 除非……阴九幽一方还有助力! “附近的伟大种族?” 段玉双目圆瞪,想到了某个存在。 哗啦! 下一刹那,无数章鱼一般的触手,破开黑色的海面,向天鬼抓去。 这个黑雾深渊中的神秘存在,之前并非畏惧天鬼,只是要等待更好的狩猎时机!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迁徙 玄天世界。 东海。 一支庞大的舰队扬帆出海,每一艘船都高大无比,包裹铁皮,乘风破浪。 在最中心的旗舰之上,赫然悬挂着一面龙旗! 这是大荆水师,护卫荆帝段玉出巡。 浩浩荡荡的十万人船出东海,不论出云、东海、还是其它小国,都吓得不行,纷纷派出使者前来请安,生怕段玉一个不高兴,就将他们灭了。 殊不知,段玉这次出巡,根本就懒得鸟他们。 纵然藤原氏与平氏的斗争,在他眼中,也不过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帝君!” 原六郎、李玉龙、以及鲛人族的冰云大长老来到帝座前方,恭敬行礼:“前方再走,就出了东海范畴,进入真正的深海区域,十分危险!” 段玉知晓,玄天世界仍旧有着极限,特别是东海再往东,大致就到了天地的尽头。 此时一摆手:“无妨,命令继续前进!” ‘帝君气息,越发深不可测了!’ 三人对视一眼,行礼退下。 段玉仍旧默坐,身上似乎有着一重重光辉加持,正在与另外一个世界相连。 倚靠分身与本尊的神秘联系,诸多祈祷就以他为中转,不断从黄天来到玄天之中。 通过这些信仰之线,他可以看到许多画面。 黄天世界,北铁城。 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移民已经开始。 大量山村居民,被城主府命令向城内转移,并且以工代赈,发放粮食。 不过,此举都是自愿。 真不愿意过来的,也就算了。 实际上,方圆千里的势力,都以为新城主疯了。 虽然北铁城库藏丰富,但若不事生产,最多支持这帮人生活半年。 半年一过,立即就要捉襟见肘,产生大灾难。 但叶秋寒对段玉十分信任,就这么推行了。 来的移民也不做啥,基本就是对城池进行休整,建立简陋的居民点安顿,然后就是推行玄天教。 就在这时,又一波移民到来。 韩达手搭凉棚,望着北铁城:“这就是主城么?真的好大!村长……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生活?” “使者大人说了,城主大人答应提供半年的粮食……实在不行,就当咱们集体出来打了一次长工么!” 新村长蔡天佑笑呵呵地道。 实际上,北铁城城主变迁,对他们村来说,无异于天大好消息。 至少,之前昆一那个区区税吏的事情,就完全没人关注了。 并且,出于小农氏式的狡黠,他们这次出来,还留了一半人在村子里。 “好,加上你们,这一波就齐了!” 城门处,韩老头笑呵呵地道:“先去玄天祭坛,拜过老天爷之后,马上开饭!” “玄天祭坛?!” 韩达与蔡天佑对视一眼,这又是新东西。 嗡嗡!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城池之中,那种明亮的光辉,令他们很是放松,仿佛照入心灵,洗涤掉了原本的污秽…… …… 帝落峰。 黑海倒灌,巨浪滔天,化为大手。 与此同时,从黑雾深渊方向,大量触手蔓延,直抓天鬼! 两个伟大存在携手,要将这黄天最后的战力彻底毁去! 这样的战斗,已经是神话! 普通人纵然只看一眼,都会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 “复仇!复仇!” 天鬼之身上,复仇的呐喊与天哭合一,化为一种冥冥的音符,如波纹般向四周席卷。 那黑水大手瞬间炸裂,变成漫天水花。 嗤嗤! 饶是如此,章鱼触手却也趁此良机,抓住了天鬼之躯。 无数黑色的章鱼触手上吸盘蠕动,散发出晦暗的气息,探入虚空,沿着天鬼半透明的骨骼席卷蔓延,不少脓液流出,腐蚀着原本的神魂。 黑海深处,那个黑雾深渊的主宰,半人半章鱼的伟大存在身影渐渐浮现。 不仅如此,滔天海水融合,又形成某个幽暗的人形。 若说这无尽的九幽之海是真正的九幽之主,那这个人形,就是它的意志化身,可以称为‘阴九幽’! 这关系,就类似段玉本尊,与这个分身的模式。 与方才随意凝聚的海水大手不同,此次出现的人形十分凝实,仿佛黑海的结晶,比冰坚固亿万倍,身上有着紫红色的花纹。 可以说,这样一具躯体,就已经胜过了不少种族,堪称此世的顶尖。 紫红的巨人脚踏帝落峰,来到天鬼面前,一拳轰出! 砰! 仿佛盘古开天地,鸿蒙生混沌! 无法言喻的冲击爆发,被黑色触手缠绕的天鬼避无可避,硬吃下这拳,不少碎骨纷飞,大量冤魂一下消散。 “天鬼乃是黄天最后的战力……或者说,最后的气数所在,一旦被灭……好处究竟在哪里?” 在段玉看来,这次的战斗毫无意义。 伟大存在间的战斗,不是短短时日内能解决。 甚至,击败容易,击杀困难,纵然以二打一,也是这样! 当然,此时的他,已经几乎没有时间再想这些。 逃离三大伟大种的波及范围,是一方面,而还有一方面,就是麻烦已经找上门来。 “是你!” 妖龙模样的大夏太祖与另外三头黄昏种从四面将段玉围住:“段玉?你竟然从玄天世界追了过来?不……这不是你!” 大夏太祖一眼就将段玉认了出来。 实际上,早在之前黑海滔滔,荡尽全岛的时候,段玉就没法再隐藏了。 这一片黑海,都可以看作那个伟大种的本体,带着强大的腐蚀性,纵然是他,也只能立即动用玄天之光,才勉强守护住自身。 “大夏太祖,好久不见!” 段玉眼睛一瞥:“还没有祝贺你终于宿愿得偿,获得重生了。虽然这外形……实在是丑了点!” “牙尖嘴利!” 大夏太祖怒吼一声:“杀了他!” 他似乎在阴九幽那里很得宠,有驱使黄昏种的权力。 剩下的三头黄昏种,一只是双头蝙蝠、还有一条硕大的黑狼、最后则是蚯蚓模样,但浑身都长满了眼睛。 每一个身上的气息都比北落空要深邃,并且还披着一层黄昏的光芒。 这种黄昏一般的光芒,居然与玄天神辉的性质差不多,只是带着强大的污染。 “这可真是……厉害了!” 段玉双手一合,玄天神辉蓦然绽放,向四周扩散。 奈何这这些黄昏种只是嚎叫一声,身上似乎极不舒服,旋即就没有其它异样。 那些食尸鬼、或者说行尸,在玄天光芒之下一照就成液体,只是自身太弱了。 但黄昏种不同,它们已经完全被污染后的黄天接纳,身上凝聚了一层黄天神辉,这与玄天神辉,理论上而言是同级的东西。 只是因为那个污染黄天的莫可名状存在已经走了,黄天世界的天意也陨落了,没有生出一个被污染后的天意来,否则还要厉害十倍百倍! 吼吼! 咆哮声中,大夏太祖与三头黄昏种一起发动攻击。 璀璨的光芒照耀天地,虽然远远不如另外一边的三个伟大种声势,但也是此世绝巅之力! 铺天盖地的光芒笼罩一切,无处可躲! 既然无处可躲,便只能硬抗! 段玉身上玄天光辉再盛,宛若一轮白炽的太阳,被四道黄色光柱轰中。 磅礴的力量,一瞬间就仿佛打开了某个上限,破碎虚空,联通另外一个异世界。 …… “是时候了!” 玄天世界,段玉本尊起身,来到旗舰甲板。 此时,他的座舰已经来到舰队最前方。 “帝君,无法再前进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狂舞。 海洋上,风暴席卷,暗流汹涌。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可怕至极的场面。 原六郎与李玉龙跪在段玉面前,连连劝阻。 “这里就是玄天的边界了……果然……只是一个世界啊!” 段玉叹息一声。 这里的世界跟他穿越的起源地不一样,没有宇宙,天圆地方,甚至四极都有其界限。 若是继续深入研究下去,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当然,此时不是研究的时候。 他一振衣袖,整个人凌空而起,来到风暴当中。 武道金刚不坏,仙道雷劫不灭。 融合二大传说于一身,此时的段玉,就是玄天世界千万年来的第一人! “玄天神辉,沟通两界,敕!” 段玉抬起右手,上面凝聚着满满的辉煌光芒,蓦然砸向一处虚空。 轰隆! 天地一震。 那肆虐的风暴、海洋、乃至乱舞的雷霆俱是一顿,旋即开始了破碎。 不仅是它们,就连最为本质的虚空,都开始了破碎的过程! “这……” 舰队中,不知道多少修炼者望着这一幕,都是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 “破碎虚空!” 段玉微微一笑,面前浮现出两片虚影,都是来自黄天世界。 其中一处,是北铁城,所有的居民、乃至修士,在这一刻,不论原本在做什么,都下意识地放下手中一切,开始祈祷。 “玄天大慈,普渡众生!” 在诸多祈祷声中,北铁城附近版块发生剧烈波动。 轰隆隆……忽然间,地震就开始了。 另外一片虚影,却是帝落峰。 “分身之力,还是有些勉强,好在此时联通两界,可以借更多力!” 段玉本尊笑了笑,手上一枚玉印浮现,投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 黄天世界。 帝落峰。 一枚玉印穿破虚空,刹那没入段玉眉心。 这一枚玉印,就是段玉的道,一身修为凝聚。 或者说,此时这里的分身,就变成了本尊,而玄天世界的本尊,化为了分身。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原本,段玉是不敢让自己的本尊过来黄天的,因为玄天很有可能翻脸,关门送客。 但此时,两片世界的通道正在相连,进行一场大动作,世界之门大开,一时半会关不上,倒也不必着急。 砰砰! 同样在这刹那间,大夏太祖与三头黄昏种的攻击,就击破了原本的防御,落在段玉身上,如中败革,波光荡漾。 “刀枪不入?玄天世界的兵家传说?” 大夏太祖怒吼:“不可能……玄天的境界怎么能在黄天通用?并且……纵然金刚不坏,也绝对阻挡不下我们联手一击!” 他的实力不在黄昏种之下。 此次,就是四大黄昏种联手,段玉居然若无其事地接下,毫发无伤! 这就令大夏太祖大吃一惊。 “若是以往,或许不可能,但此时不一样……”段玉侃侃而谈:“双天交汇,乃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大变局!” 之前是实力未到。此时恢复巅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前来黄天,就是黄天被污染之后,最大的变数! 而天鬼出现,发动天哭,解救自己出黑雾深渊,同样是残存的天意在作祟! 天意虽死,仍有遗留,看出自己是它唯一的生路! 可惜,自己能力有限,只能略微救得一些精英,却无法救世。 作为那个污染黄天存在遗留的伟大种,阴九幽与黑雾主宰,则是率先出击,要剿灭黄天遗留,将这个世界彻底杀死,作为向那个存在献上的祭品。 但在那样存在的眼中,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是一个略微有趣些的游戏罢了。 自己的道印中,同样蕴藏着许多秘密。 比如来到陌生的黄天,立即就有一重突破! ‘看来……我之前的预感很正确……道印功法的源头,并非玄天特产……道印是权柄!是掌控!带着一种普适性,不论去哪个世界,都会炼化本土的世界规则,形成世界最强的战力!’ 段玉心中大有明悟:“这道印功法,篆刻师传承,就是为诸天万界的穿越客而准备的!” 一念至此,立即顿悟。 他的心神仿佛追溯篆刻师传承的历史脉络,沿着时间线不断往上,看到了那最初的一只手! 只手遮天! 毫无疑问,对方是与污染黄天世界的那尊相等的存在,位格甚至犹有超出! 这道印功法,不过是对方的一个玩具,或者说,对穿越者的一个馈赠? 思绪至此,道印功法在他心中已经没有了丝毫迷惑:“六转玉印之后,是七转道印!相当于纯阳不朽的真仙之境!” “甚至,道印功法根本没有尽头,八转九转、乃至十转十一转都有可能……这需要我游历诸天万界,不断炼化世界的规则与本源!终有一日,我会到达跟那个莫可名状之存在,乃至幕后黑手同样的境界,甚至还要超越!” 他敏锐察觉到了幕后黑手的渴望。 所谓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路。 同样的,诸天万界之中,最初的境界,又是从哪里来的? ——只能是求道者一步步尝试出来,先人不一定完全正确,前路也有尽头。 这时候,就需要新人去创造,去探索! 自己七八转的道印,或许在对方看来,根本不值一哂,但九转十转,甚至二十转之后呢? 或许,自己会开辟出全新的大道,甚至逼迫诸天万界来适应自己! 这就相当于合道,或者开道祖师了。 ‘或许是游戏、或许是馈赠、或许是实验品……甚至或许是想培养一个真正能打败自己的人……未来亿万,谁能尽皆把握呢?’ 段玉此时内视,就可以发现自己的六转玉印之上,已经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气质。 心知七转的本质已得,只要资粮一至,立即就是水到渠成。 大夏太祖神色狂变。 祂也看出来,段玉身上发生了什么恐怖的变化:“快!毁了他!” 可惜,下一瞬,段玉手上就浮现出一道白光。 那是浓缩成实质的玄天光辉,带着凛冽无比的意志,纵然天劫,只怕也要逊色数筹。 “代天行罚!” 段玉扭腰振臂,猛地一抛。 噗! 长矛破空,发出剧烈的声响,速度似乎超越了光芒。 声音发出之前,它就将大夏太祖捅了个对穿。 “你……竟然能杀了我?” 大夏太祖面色奇异,似不敢置信。 轰隆! 猛烈无比的白光,以他为中心,猛烈向四周扩散。 另外的三头黄昏种恐惧着想要逃离,却依旧在波及范围当中,被光焰笼罩,黄天光芒迅速消散,本体化为飞灰。 砰!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战场上,比段玉更加恐怖的波动爆发。 天鬼再如何犀利,也不是两个伟大种的对手,夹攻之下,半虚幻的骷髅头彻底凝实,上面一道道缝隙浮现。 终于,在阴九幽最后一次轰击中,霍然炸开! 哗啦啦! 天哭骤然加剧,天空中血雨大滴大滴地落下。 这是天鬼陨落,天地同悲! 帝落峰之底,诸多缝隙不断扩大,最终彻底崩解。 三位伟大种的交手,甚至干扰了此处原本诡异的规则,令帝落峰丧失了存在的基础! “天鬼……真的陨落了……” 段玉有些震撼。 自己虽然本尊在此,距离伟大种还是有着一些距离。 而天鬼感应到自己来到此世,妄图挣扎,却又被另外两大存在剿杀,这一幕实在可悲可叹。 “这已经不是垂死挣扎,而是要死而复活,难怪阻力如此大!黄天至此,可谓彻底沦陷,再也无法逆转!” 段玉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此方天地的悲哀。 黄天毁灭与衰落之势,被大大加速了。 呜呜! 天哭声中,仿佛流星爆发,大量天鬼的残骸散落四处,化为世界范围的流星雨。 这一刻,所有黄天世界的土著,都下意识地流出了泪水,仿佛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而万千流光之中,一道极为普通的光芒,‘巧合’地撞入段玉怀中。 “这是……” 他望着手里的一截白骨:“黄天碎片?!或者说,一部分本源权限?” 段玉何等聪明,立即就想到了真相。 天鬼是曾经的天意,当然知道大势不可逆。 因此,它根本就没有想过恢复黄天原本的荣光,而是壮士断臂,壁虎断尾! “不!这已经不是断臂了,而是割头啊!” 段玉喃喃着:“天意彻底崩灭,也就解除了北铁城移民的最后一道关卡……而此片权限,则是送与我与玄天的,黄天天意已经彻底放弃,准备融入玄天之中?” 虽然只是一小块碎片,但也是极为纯粹的世界本源。 若玄天吞噬了,好处甚多,并且至纯至净,没有丝毫污染。 最关键的是,黄天以此还有北铁城为依凭,如同段玉一般,向玄天入股,从此并入玄天。 一部分黄天天意,融入玄天天意之中,作为黄天移民的代表。 虽然这份额很小,与玄天本体相比,大概是一比一万左右的体量,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这个道理了。 这让段玉联想到了道脉的火种计划。 纵然被灭,也有种子散落四方,不是借体重生,只是精神与意志的延续!也是最后的希望! …… 玄天世界。 大海波涛汹涌,前方风暴忽然散开,现出一片大陆。 或者说,体积很大的巨岛。 “帝君!” 原六郎等人见到这一幕,都彻底惊呆。 原本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怎么此时,世界的尽头还扩张了? 甚至从巨岛的气息上来看,还很有生机,或许就有人族繁衍。 “此岛,赐名黄土大陆!” 段玉金口玉言,直接下了圣旨。 这黄土大陆,自然是从黄天直接挖来,以北铁城为中心,原本范围没有这么大,但天鬼最后的崩灭,却是促成了这一次扩张。 对段玉而言,同样很有好处。 他神识一扫,就看到了北铁城,以及城中惊疑不定的叶秋寒等人。 甚至,黄土大陆之上,还有不少新奇的物种、资源…… “在穿越的同时,就被荡涤了一遍,消除污染么?” 段玉喃喃自语:“实际上,纵然是污染种,只要被玄天规则改造过,化为本土物种之后,就没有多大危害,并且对世界物种多样性很有好处!” 他带着十万级别的舰队过来,就是要第一时间接受并镇压,获得这最为宝贵的财富。 轰隆! 玄天世界扩张,获得一片小大陆,还有千万级别的生灵,数不尽的资源,是多么大的好处? 更不用说,还有一部分黄天本源份额。 段玉深深呼吸,看到了紫气东来! 一丝丝世界本源,化为紫气,百川归流一般没入自己身躯。 这是世界位格,从古至今,无一人拥有! 沧海桑田,化为一瞬。 他放声长啸,赫然已经突破七转道印,成就真仙之位!从此纯阳不朽,与日月同辉,天地同寿! …… 黄天世界。 “阴九幽、黑雾主宰!” 望着围杀过来的两个伟大种,段玉身上多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魄。 “虽然你们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极限……但我不同,纯阳不朽,本来就与你们相等,更不用说,我还有位格在身!” 心念一动中,七转道印浮现,与天地通。 在丧失天鬼这个第一权限者之后,七转的道印,似乎片刻间就炼化此方天地,获得了很大的权柄。 “镇压!” 段玉轻轻一喝,道印镇压而下,如番天印。 轰隆! 纵然黑海狂涌,黑雾四溢,仍旧避不过这一印! 整个黄天世界都是一震,一个巨大的印玺从天而落,将九幽之海砸进地底。 “封!” 大陆板块震荡,形成一座不输帝落峰的印玺状山峰,将两个伟大种镇压其下。 “可惜……我终究无法彻底灭杀此等存在,只能通过封印,略微延缓黄天世界之寿!” 做完这一切之后,段玉没有留恋,直接破碎虚空,回到玄天世界。 两天交汇的通道彻底关闭,他化为一道白气,没入帝君本尊识海。 “又回来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段玉神念扩散。 此时作为纯阳真仙,世界位格,在玄天中就是大能,高高在上的昊天上帝,神通广大,不可思议。 整个世界的一幕幕,都落入他眼中,如反掌观纹。 “这是我的世界,我对它有着留恋……” 他看到了皇宫,里面有叶知鱼、于静白……还有北方的秦飞鱼。 亲情、爱情、友情……种种思绪涌上,似万丈红尘,千缕情丝,要将他缠绕。 “逍逍遥遥,做个红尘仙也是不错!” 段玉笑了笑,目光深邃。 他知道,自己只会短暂休息,总有一日,将踏上诸天万界的征程! 完本感言 终于又完本了。 算起来,从14年11月入行开始,至今已经四年多了。 感谢支持本书的书友,感谢阅文这个平台,感谢所有点击、推荐、订阅、打赏过本书的人!拜谢!!! 另外,文抄还要说一声对不起,或许是因为太想维持一个惯性,完成从不断更,完本立即开新书的习惯或者说金身,这本书构思并非很成熟,世界与结局并不完美,在此深表歉意。 嗯,连续奋战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来没有停止更新,的确是个负担。 在此,文抄要请个假了,休息一两个月,好好放松与积累一下。 再次感谢诸位书友,我们下本新书再见! 新书已发,超凡黎明,求支持 ,请记住 全文阅读无弹窗_笔趣阁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