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胖子的一生》 第1章 醉蟹 第一章 原本舒缓的苏格兰风笛被人强行掐断,硬是换成了撕心裂肺的摇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此刻静谧的气氛多点儿活气。 曾向隅开着车,这里已经离田蜜的住处不远了,但他觉得这条路还是有些短,短得好像一晃眼就到了。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女孩子,跟几年前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变化很大,连性格也变了很多。要不是她现在开着老田私房菜,曾向隅几乎要以为换了一个人。 人称不上瘦,还是有些胖,但因为锻炼的关系,她现在身体线条很好很流畅,看上去并不让人觉得臃肿,只是比丰满多一点儿。雪白的皮肤,湛黑的头发,配上一身红裙,简直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因为脸上肉少了,分明也许多。 曾向隅知道他那点儿心思又开始活泛了,他没有想到离开这几年,田蜜像是脱胎换骨重新塑造了一遍。在现在这样满街都是麻杆满街都是公主病的年代,田蜜这种美,因为稀少所以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要知道,她还会做饭呢。做得还挺好呢。 这对长了只金舌头的曾少爷而言,简直理想伴侣的必备。 他看了一眼正在旁边玩儿着自己双下巴的田蜜,想了想,没话找话一般说道,“他们说你有个三岁的儿子......”听说还长得挺像我的。 “嗯。”田蜜淡淡地应了一声。曾向隅原本以为提到孩子母亲都会打开话匣子,但看田蜜完全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他有些挫败。想了想,又开口道,“今天晚上的那道醉蟹,做得可没你们家做的好吃——”话没说完,曾少爷就感觉到舌尖一痛,马上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为什么好死不死,要提“醉蟹”这玩意儿呢?田蜜做得比今天晚上好吃的可不止这一道菜啊。这道醉蟹,他要是田蜜,现在一定恨不得宰了自己。 醉蟹这个东西,很容易就跟他们毕业前发生的一件事情联系起来。 ****************************我是时间回溯的分割线*********************************** 田蜜理了理不断往上面爬的裙子,没办法,她太胖了——168的个头,178的体重——任是再好看的裙子穿在近似于正方体的身材上面,都不会太好看。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快要晕厥。她从小身体就不好,长大了更不喜欢锻炼,每天窝在家里,越来越懒散了,到了最后,原本就不是瘦子身材更是胖得没有节制。 田蜜不是没有尝试过减肥,然而每次减肥都在田老大做的那些美味面前败下阵来。没办法,谁叫她爹是s市有名的私房菜馆老板呢?田家私房菜在s市已经做了几十年了,田蜜爷爷那代都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不兴什么“私房菜”的叫法。自从田老大接手,将原本的配方进行了改革,又改了名字,跟现在的潮流对接,还请了几个私交比较好的媒体朋友,往纸媒平媒上面一吹,原本s市熟知的老菜馆立刻成了全国小清醒趋之若鹜的地方。 田蜜以为她家这时候应该人满为患了,没有想到田老大却在这个时候搞起了什么“饥饿营销”,每天固定接待那么几桌,任是别人怎么劝怎么说都不肯再接。碰上要去别人家里做饭的时候,那更是店里直接歇业。饶是如此,田家的生活也一天好似一天。虽然称不上家财万贯,但在s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排个中产算是绰绰有余了。 田家人大概天生味觉和捣腾食物的能力非同一般,田蜜很小的时候便能做得一手好菜。虽然赶不上田老大经验丰富,但在小辈当中也算是不错的了。她看了看手中饭盒里的那几只醉蟹,又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也不远处的阴凉,终于还是没舍得往那边挪一步。 她现在站的这路口,要是曾向隅来了,她一眼就能看见。 这道醉蟹,算起来也是他们家的一道经典菜。不过话又说回来,田蜜没见过不是他们经典菜的菜。也是本市很出名的一道传统菜。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但家家户户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而且能做正宗的少。又因为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现在愿意做的人越来越少了。市面上的那些醉蟹,要么少了工序要么食材不行,吃在嘴里,总觉得少了那么几分味道。 田家的醉蟹,所有食材和工序都是田老大亲自做的。他们家的菜涉及到很多秘方,田老大连个帮厨的都没请,会搞什么“饥饿影响”,也有忙不过来的原因。 选当年的童子蟹回家,清水养着,才开始的时候一天换三次水,等到泥沙去得差不多了,就一天一换。一个月后,蟹长大了,身上的泥腥味儿也去得差不多了,就把它们全部活的,倒进早就准备好的精品黄山蜜酒中,顺道加入姜葱蒜八角茴香辣椒等等佐料和盐,和部分小鱼小虾,用荷叶封存,最后再用老泥封上,放到屋内阴凉处。再过一个月,等酒香和佐料的味道全都浸入螃蟹身体里面了,那醉蟹就真的腌好了。 刚刚腌好的醉蟹,还是活的,个头也比之前拿进去的时候大一些。鱼虾已经全都被吃完了,它们在里面自然长了不少个头。酒香混合着佐料的香味儿,再加上新鲜荷叶的味道,清爽又醉人。这个时候的螃蟹,拿出来不需要在加什么手段,只需要简单一烧,保存原本滋味儿的同时,还瞬间将那味道激发到了极致,吃在嘴里,简直是无上享受。 试问哪家的醉蟹能把过程惊喜到这种程度?正是因为精细,才显得难得。往年田老大的醉蟹从来不卖,都是拿去送人和自己吃的。偶尔会给消费太多的客人送上几只,那也要是才开封的时候,碰上光景不好、没买到称他意的螃蟹或者酒的时候,田老大宁愿不做也不会用劣等食材代替的。 正是因为这螃蟹难得,田蜜自己都舍不得吃,她知道曾向隅有只金舌头,吃东西挑剔得很,赶紧巴巴地拿来了。 今天,她打算正式向曾向隅告白了。 原本他跟田蜜约在这里见面的,离他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s市六月的太阳不是闹着玩儿的,田蜜白嫩嫩的胳膊肘上已经出现了两片红色的印子。她感到有些昏厥,从随身带着的小挎包里拿出备好的藿香正气液,赶紧喝了一瓶。 她刚把吸管□□去,啜了一口,街角那边就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田蜜连忙跑上去,一边挥舞着自己的麒麟臂,一边在马路牙子上喊曾向隅的名字。她今天听寝室里陈香的话,要营造一种小女人的状态,没有把头发扎起来。一头又黑又粗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被风吹在空中,远远看上去像一蓬杂乱无章的草。加上之前额前的刘海和耳朵旁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上面,还有她身上那条不算合身的裙子将肚子上的游泳圈勒出了几道痕迹,这些,都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偏偏她自己丝毫不觉得,一手拿着没喝完的藿香正气液,一手拿着那个盒子,不顾交通规则,生怕曾向隅看不到一样,跑到马路中间,硬生生地把人家的车拦了下来。 车窗被摇下来,那边出现了一张戴着墨镜的白白净净的脸,却是是张能引无数女生尖叫的脸。白净当中又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拽,眉间几分英气冲淡了他脸上的女气,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的样子。看手臂就知道他个子不低,这样一个人,放在任何地方,都相当引人注目。 他摘下墨镜,有几分不耐烦地看着田蜜,斥道,“你疯了?要不要命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被他连着一番抢白,田蜜原本就不太够用的脑子更有些不够用了,她讪讪地笑了两下,颇有些舔着脸的味道,“我......这还不是见了你心急嘛。” 她感觉曾向隅好像朝天翻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儿,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她凶巴巴的,田蜜正在暗自欣喜间,曾向隅不耐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说吧,找我什么事儿。”他目光移到田蜜手里拿着的那盒醉蟹上面,这些年田蜜为了追他,一直奉行的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一路线。虽然心没有抓住,但曾向隅倒是从她那里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 曾向隅家中富庶,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按理来讲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偏偏,田家的手艺好像不一样,每次都能让他这条金舌头无比舒坦。 想到田家的手艺,曾向隅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田蜜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来,发现他在看手上的醉蟹,连忙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把醉蟹送到他面前,还喜滋滋地推销着,“这可是我爸花了三四个月做出来的东西,市面上可见不到——” “行了。”不等田蜜说完,曾向隅就打断了她的话,“东西收到了,你回吧。”那语气,就该田蜜马上要说“谢主隆恩”一样。 田蜜可没忘她这次专门是来干什么的呢,见曾向隅想发动车子打发她走,连忙又重新站到他面前,大喊道,“你等等!” “又什么事儿?”曾向隅再次探出头,这地方偏僻,很少有人来,也没人看到他们,要不然曾小少爷早就炸毛了,哪里会耐着性子跟她说这么久的话?“你怎么那么多事情?” “我我我,我找你,是有正事情要说的。”田蜜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可还没忘呢。见她还不说,原本就不耐烦的曾向隅,眼神越来越不善,颇有田蜜要是不说个所以然出来,他就要立马将人活埋了。 顶着他巨大的眼神压力,原本就胆小的田蜜这些连他的脸都不敢看了,低下头讷讷道,“我我我,我喜欢你。” 她声如蚊蚋,曾向隅一时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看田蜜那种少女怀春的样子,他感到有一丝丝的不好...... 然而没等他感觉完,被赶鸭子上架的田蜜被他这样一反问,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的觉悟,以力能扛鼎的姿态在马路上大喝一声,“曾向隅,我喜欢你!” 她吼完正觉得洋洋得意,心里那点儿胆小懦弱瞬间被片刻的自满充满,她觉得,她总算在她苍白的青春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然而,她等来的不是曾向隅的回应,而是从副驾驶上传来的那声属于年轻女孩儿的轻笑声。 第2章 泡椒凤爪 第二章 声音又轻又小,在这样的安静的环境当中却显得格外明显,那声笑,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田蜜的脸上。把她原本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勇气,瞬间抽得消失得一干二净。 田蜜这才注意到,副驾驶上面做了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刚才她站在前面,原本曾向隅的车就不怎么透光,她满腔心思又放在曾向隅身上,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田蜜站在车窗口,那女孩儿身材很瘦,曾向隅把她遮住了,要不是她笑,田蜜也不会注意到她。 不仅是田蜜觉得不好,曾向隅也有些恼羞成怒,他狠狠地瞪了田蜜一眼,原本就觉得她碍眼,这下更恨不得开着车子从她身上碾过去。 那个女孩儿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自己刚才那声笑不太礼貌,偏过头来对曾向隅说道,“不好意思啊。”她明明应该道歉的是田蜜,却连眼神都没有给田蜜一个。 田蜜看到那女孩儿长相的那一刻,原本那点儿被她笑出来的自卑瞬间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涨得几乎要连她整个人都装不下了。那女孩儿长得很好看,齐刘海,头发染成浅浅的栗色,眼睛大而明亮,鼻梁挺拔又小巧。关键是,她很瘦,很瘦!比田蜜的一半都还要瘦。细细的胳膊和腿露出来,身上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让她在夏天,简直像一阵海风一样清新。 田蜜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下穿着一条粉红色裙子的自己,汗水早已经把她的腋下胸前背上打湿了,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还有刚才没喝完的藿香正气水,跟那个女孩儿比起来,她简直像个被泡了几天来不及换水的胖大海。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让人不耐的湿气。 这样的人,跑来跟曾向隅那样的天之骄子表白,谁都会觉得是个笑话吧? 曾向隅短暂的羞恼已经过去了,他没好气地瞪了田蜜一眼,不耐烦在这里闻她口腔里发出来的藿香正气水的味道,一踩油门儿,直接把她扔在了大马路上。 明明是夏天,田蜜浑身上下充满的阴气,让她像只蘑菇一样在路上游荡。她知道曾向隅是不喜欢她的,按照往常他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说是把她当普通同学都勉强。要不是看在她能做那么多好吃的的份上,恐怕他连个眼神都不肯给自己。田蜜生来胆小怯懦,遇上事情都不敢自己面对,又因为身材的关系,时常自卑。她知道跟曾向隅表白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但是......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四年的人,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她总要把这段少女心事告诉人家啊。好让她的青春有个好一点儿的收梢,不要将来一回忆,就是满目贫瘠。 田蜜虽然胖,虽然自卑,虽然懦弱,但她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允许做梦的年纪,谁有资格阻止她? 她来之前也有过犹豫的,但架不住寝室里面几个人的撺掇,要不然凭她那么怂的人,哪儿敢说出口?这还是为了避免在学校引人注目,特意把地点定在外面呢。 还好,田蜜有些阿q地想,还好她只在曾向隅和那个女孩儿面前丢脸了。要真在学校,她这会儿已经羞愤地快要死了。 不过......曾向隅那里,好像不止丢脸那么简单,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把他恶心得够呛...... 田蜜带着这种浓浓的挫败和自卑,慢慢拖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朝学校走去。她之前来的时候,为了营造出一种高挑的感觉,还穿了平常穿不习惯的高跟鞋。鞋子是新的,刚刚从奢侈品店买回来的,花了她大几千的零花钱。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胖了,还是因为就算再贵的鞋子也要磨脚,她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脚生疼生疼的。低头一看,脚背和后跟那里,早就已经破皮了。 田蜜瞬间放弃了要走学校顺便减肥的念头,站在马路边上,招了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她原本是想坐副驾驶的,但是师傅一看她的吨位,那个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就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美女,你这身材,恐怕是要坐后面吧?你在这旁边坐着,我不好开车啊。” “哦。”田蜜已经被人调侃惯了,放在往常她还要自黑两句,现在头昏脑涨,实在没心情,木着一张脸,坐到了后面。 许是空调和刚才那支藿香正气液起了作用,田蜜神智也渐渐清楚了,等到了学校,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车子直接开到了寝室楼下面,田蜜上了楼,走到自己寝室门口,为了通风,她们没事的时候一般不关门。走到门口,一股淡淡的泡椒味儿从寝室里面传来。田蜜从家里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了一盒泡椒凤爪,她家做饭店生意的,经常带餐来给大家加餐。毕竟食堂里的菜,是满足不了她们这些“正在发育的少女”的。 泡椒凤爪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外面买得到。然而田老大经过了改良,在里面加入了当年的青花椒,又麻又辣,吃起来简直爽翻天。 田蜜刚刚经历了失恋的痛苦,正想用美食来抚慰自己,没想到刚刚一动,就听见里面蔡洁玲的声音,“鞋子买再贵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脚胖挤不进去?她那个身材,哪怕踩个高跷,也依然胖。” 田蜜要进去的脚步突然一顿,她觉得蔡洁玲说的人,好像有点儿熟悉。 接着,于怡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也不知道她这是图什么,图恶心人吗?那么胖也不知道减肥,任何人都不会喜欢她的吧?更何况还是曾向隅那种天之骄子。她那个吨位,别说曾向隅了,一般的男生都不会喜欢的。”她走了两步,“哦,我觉得我们寝室这么热,都是因为她在,她肉多,热量大,她一走,我感觉凉快多了。” “哎。”搭话的还是蔡洁玲,“我原本想的是,曾向隅喜欢吃她做的饭,没准儿为了能吃上,还真答应了呢。” “你小说看多了吧。”于怡然的声音又尖又利,“曾向隅喜欢吃,他不知道自己买啊。她家开门做生意的,难道那几个钱还能难道曾大少爷不曾?我看啊,她这个表白,多半不行。” 田蜜这下十分确定,她们两个,说的就是自己。 可是,当初让她去表白,在她动摇时给她坚定信心的,不是她们两个吗?蔡洁玲还说,“反正青春就只有一次,不去就浪费了。”于怡然说,“你那么白,又高,又做得一手好菜,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曾向隅要是对你没感觉,你觉得他还会接受你的东西吗?他差什么东西啊。” 于怡然就算了,她跟田蜜合不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是蔡洁玲算什么呢?她和自己不是很好的朋友吗?蔡洁玲家庭条件不好,是从农村来的,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用钱很节约,田蜜平常见她在食堂打个肉都舍不得,还经常从家里拿吃的来给她们加菜。这一加四年,难道她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吗? 还有,减肥的事情,难道不是她在口口声声地劝自己吗?说什么“健康最重要啊”,什么“吃饭大过天啊”,什么“难道要像于怡然那样为了减肥一天到晚不吃饭吗”。她明明不介意胖瘦的,为什么到了这里,又开始说她胖了呢? 于怡然尖利的声音继续从屋子里面传出来,“她那么胖,还穿身粉红,真以为大家叫她‘小甜甜’,她就真的是小甜甜了啊。小甜甜,看她那身材那张脸,她配得上吗?真是脸厚如城墙。” 可是,不是她想叫这个名字啊,是大家开玩笑的啊,难道这也能怪到她身上吗?还有,那条粉红色的裙子,难道不是蔡洁玲和寝室老大陪她去买的吗?说是她皮肤白,穿成这样去告白正好,怎么也怪到她头上呢? 老大,老大应该不在吧?要不然以她的公正,她一定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的,毕竟她们关系还不错。 然而好像是要故意打她脸一样,寝室里面立刻响起了老大的声音,“那名字又不是她想叫的,这个哪儿能怪她?” 哦,原来她在啊,那之前于怡然和蔡洁玲她们说自己的时候,她怎么不出声呢?是跟于怡然一样,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揶揄,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得罪于怡然和蔡洁玲呢?是啊,都快毕业,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哪儿还能像以前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呢?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反正将来也不用求自己了。 里面对她的各种攻击还在继续,田蜜很想推门进去找她们说个清楚,反正都要毕业了嘛,现在不撕,等着什么时候撕?但是她脚步刚刚一抬,心里升起来的那点儿勇气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去之后,说什么呢?说她给她们三个带了这么多年的饭,她们不应该这么说?那要是她们说,那东西是她自己带的,又不是她们叫的,她又要说什么? 说她们是同学,是室友,她们不应该那样说自己?那要是她们说,她们又没有指名道姓,她怎么能确定?要是再倒打一耙,说她在外面偷听,问她为什么要偷听,她要怎么回答? 说穿粉色裙子,是她们推荐的,她们不应该这么说自己?那要是她们说,她们推荐的,可又没有强迫,最终穿在身上还是田蜜自己。那她要怎么回答? 几种设想一出来,田蜜瞬间像是被人戳了个眼儿的气球,刚才胸中那点儿悲愤,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甚至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连进去质问她们的勇气都没有,悄悄从门口退出来,好像她才是在背后说人被抓包的那个,灰溜溜地转身回家去了。 第3章 抹茶红豆卷 第三章 自觉被爱情和友情双重背叛的田蜜耷耸着脑袋回家去了。到家的时候,田老大正端了一叠茴香豆在他们家的院子里就着小酒看新闻。 s市寸土寸金,田蜜家里还在市中心直接有个院子,院子还没有被田老大拿来放满了挤挤挨挨的桌子板凳招呼客人,而是修了一个小花园,平常没事的时候父女俩就在院子里唠嗑。这简直可以用“壕”来形容。 然而“土豪”田老大丝毫没有当土豪的自觉,他穿了一个纯棉背心,已经洗得有些发黄了,肚子和后背上还有两个洞。尤其是正面那个,被他的肚子顶起来,看上想像是把肚脐眼放出来了一样。下面一条半旧的大裤衩,踩了双凉拖鞋,整个人看上去跟公园里面下象棋的老头子没有任何区别,丝毫不像这间被许多饕客赞誉的私房菜馆的老板。 看到田蜜回来,田老大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哟呵,我家千金回来啦?” “千金”两个字,到了田蜜耳朵里立刻变成了“千斤”,她想起今天收到的折辱,觉得一切问题都出在她太胖上面了。她已经到了少女心事不肯言说的年纪,如果她妈妈还在,她或许会跟妈妈倾诉,然而她妈去世好几年了,田蜜也不可能跟田老大讲。她爸只会端出一盆好吃的让她吃,吃完心情就好了。 想到这里,田蜜更郁卒了,连带着看田老大也不顺眼。感觉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田蜜赶紧低下头,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丢下一句“我今天晚上不吃饭”,便匆匆地上了楼。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连澡也没洗,但这个时候她还记得把脚放在床外,不让碰脏新买的床单,整个人像只鸵鸟一样,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看起来还很好的同学要那样对她呢?她们明明还挺好的嘛。田蜜这个人,胆小又懦弱,碰上人家打到她脸上来了都不敢还手,一辈子息事宁人,一辈子和气生财,她处处退让,那些人为什么就不肯把她当真的朋友呢? 曾向隅不喜欢她,她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要曾向隅那个眼高于顶的人接受她这样一个胖子,是有点儿困难。换成是她,要是被像她这样一个要啥啥没有,除了一身肉的大胖子追求,她也会心塞。更别提天之骄子的曾向隅了。 但是,寝室里面那几个,她们凭什么说自己? 于怡然一心向瘦,觉得女生体重过百就有原罪,四年下来,田蜜没见她吃过几粒米的,她不喜欢自己,田蜜还能想得通。毕竟看起来瘦子仇恨一个胖子,还有点儿道理,况且于怡然对曾向隅那点儿心思昭然若揭。偏偏她姿色一般,人也不出众,和广大追星少女一样,觉得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不应该得到。 现在有田蜜这个怂货帮她探路,她受到多大折辱,于怡然就像是受到多大安慰一样:还好当初去表白的不是自己,还好丢脸的不是自己,自己比田蜜瘦比田蜜美,要是自己去表白,曾向隅一定不会像对待田蜜一样对待自己的。 然而哪怕到死,她都没有那这个勇气。 因为以上种种,田蜜觉得于怡然不喜欢自己还情有可原。然而,蔡洁玲又是为什么? 自己带吃的来学校,给她补充营养,她不感谢就算了,还要反咬一口。平时装得跟她好得不行的样子,蔡洁玲这又是为什么? 至于老大,田蜜不用想也知道,她不帮自己说话,肯定是因为不想得罪于怡然和蔡洁玲,她们是两个人,自己是一个人,她这个少数,自然没被问过,就被牺牲掉了。 田蜜不是笨,相反她还挺聪明的,她只是被田老大保护得太好,不知人间险恶而已。她已经忘记了,她给蔡洁玲带吃的来时,她脸上那种不情愿却又受不住诱惑的表情,忘记了蔡洁玲买新衣服时,发现拉链拉不上了,那种似真似假的玩笑,“田蜜都是你,天天让我吃,你看吧我都快跟你一样胖了。” 少女的心事本来就多,田蜜自己嘻嘻哈哈,觉得没到她的程度都不叫胖,然而在有些人眼中,却认为田蜜这是自己胖,见不得别人瘦,阴险歹毒地要把她们全都喂胖。 要年轻姑娘长一斤肉,这简直要比杀了她们还让她们难以接受。 况且,连吃的都是从别人那里拿,这种话听上去怎么都不好听。 只是田蜜不懂,她将这一切都归在自己太胖这个原因上。仿佛只要她瘦下来了,她就能得到曾向隅的喜欢,只要她瘦下来了,她就能得到寝室同学的喜欢,只要她瘦下来了,她坐出租车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跟她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美女你会挤着我让我不好踩刹车。 田蜜越想越气愤,在被窝里掉了好几滴眼泪。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刚刚才说了晚上不吃饭,她现在虽然饿,但又不好意思下楼去拿吃的。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仿佛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召唤,门被人轻轻推开,田老大端着一个刚刚做好的抹茶红豆卷,出现在了田蜜门口。 才从烤箱里面取出来的抹茶蛋糕,上面散发着抹茶清新的气息,红豆的甜蜜,还没有尝,就随着味道一起涌入嘴里。 哦,还有淡奶油,绵软的味道经过热气一冲,直往人鼻子里面钻。 田老大最近开拓业务,烘焙已经学得有模有样,很是勾人。 田蜜偷偷地咽了咽口水,正想在美食面前负隅顽抗一下,田老大像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笑着说道,“下面还有刚刚爆炒好的小龙虾,冷了就不好吃了。” 嗷~田蜜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浑然忘记了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要减肥,连忙从田老大手里拿过那蛋糕,往上面舔了一口,嗯~淡奶油混合着红豆,瞬间让人心情开朗起来了。那些背叛和拒绝,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 一口蛋糕一口麻辣小龙虾,这样的人生,简直不要太好! 年少时候的感情,无论悲欢,都是来得快去得快,因为不曾长大,感情丰富,那些伤心和快乐看起来那么廉价。然而真的等到完全长大成人,却又觉得年少时期那点儿快乐伤心,变得如此的奢侈,恨不得能挪一点儿到后面,不要一下子用完了,让后面的情绪太贫瘠。 之所以会那样,也是因为年少时候大多都有父母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自己可以仗着年纪小在他们的羽翼下肆意折腾,反正天塌下来有他们兜着。等到真的需要自己承担的时候,每天忙于生活奔波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去为一点儿小事就高兴不已。 大概是觉得吵,曾向隅干脆把摇滚也关了,侧头看了一眼田蜜,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的呢。大学毕业这几年,都没有看到你。”田蜜头靠在车窗上,懒懒地笑了笑,“对啊,在外地。”大概是年岁渐长,曾向隅跟以前比变了很多,变得柔和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喜欢难为人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尖锐了。 看来不仅仅是她在成长,所有人都在成长。 “我没想到你会来。”田蜜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如是说道。要知道以前,曾向隅可是从来不屑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与民同乐的。一个同学会,居然能请动他过来,田蜜也觉得神奇。 她的意思曾向隅听明白了,有点儿尴尬。他以前不懂事,做了很多混蛋事情,如今面对田蜜,总觉得好像抬不起头一样。按说,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他应该避开田蜜啊,偏偏他今天晚上像是忍不住一样,鬼使神差地提出要送她回家。 一定是田蜜变化太大,他为色所迷。 田蜜到不知道曾向隅此刻心中的百转千回,她只是感叹,果然每个人都在变,这有些人啊,哪怕过了几年,依然如此讨厌。不,变得比以前更讨厌了。 听说她回了s市,老大打过两次电话,今天晚上的同学会,也是她打电话叫自己去。毕业之前的事情像是一根刺一样一直横亘在田蜜心头,如果换成以前,她肯定没那个胆子,但现在......呵呵。 听说于怡然也要去,她生出一种要和人比个高低的心情出来。田蜜从来懦弱,不是什么强硬的人,但到了于怡然这里,她就是不肯认输。她想去看看,以前口口声声说她是个胖子没有人要的于怡然,究竟多瘦,靠着她的身材,嫁了一个多好的人。 去了之后,她却有些兴趣缺缺了。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常年不吃饭的原因,于怡然整个人透着一种青黄色。瘦还是很瘦,但皮肤不好,已经二十六七的人了,脸上居然还有满脸的大颗痘痘,让原本就只能说长相一般的她,更不好看了。 田蜜知道她为什么长那么多痘。于怡然长期不吃饭,摄入热量过少,引起内分泌紊乱,体质偏寒,引起大面积爆豆,才不是现在有些庸医说的什么体热,严重的甚至还会影响将来生孕。还有,正在发育期的女孩子不吃饭减肥,将来非但不会瘦,反而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胖起来,那种胖,是很难减的。这些都是田蜜后来的医生告诉她的。 她不是那种喜欢记死仇的人,看到于怡然过得不好她也就开心了。于怡然口口声声说男人喜欢瘦子,硬是把自己弄到了变态的程度,也没见她提起感情啊。按照田蜜对于怡然有限的了解,她不提那肯定就是没什么好提的,要不然早就拿出来炫耀了。同学会啊,这么好的机会,就连知道了田蜜有个父亲不详的孩子她都没有放过,自己的感情居然不说,这太不像于怡然的风格了。 不过后来看到于怡然皱着眉头把菜里面的肉挑出来,整个席间就吃了几片凉拌黄瓜,还是涮过开水的,田蜜瞬间就打消了劝她的念头。 她将瘦奉为圭臬,反而还觉得田蜜这种肉食动物是烂泥扶不上墙,况且她对田蜜依然抱有敌意,田蜜是脑抽了才去多管闲事。 只是遗憾啊,蔡洁玲没来,田蜜看不到她成什么样了。 尽管曾向隅不想,然而田蜜住处还是很快就到了,她下了车,跟曾向隅告别。他却不肯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赶紧打蛇随棍上,“不请我吃饭吗?” “已经打烊了啊。”田蜜笑,“下次吧。” “那行,下次记得给我留桌,顺便打折。” “好啊。”田蜜回答得很快,她朝曾向隅挥了挥手,转过身就沉下了脸。 而曾向隅,唇边带着几分笑容地,开车离开了。 他大概不会知道,此刻田蜜沉下的面容里有着掩不去的不耐烦。 第4章 五彩饺子 第四章 田蜜现在带着老人小孩儿,不经常住店里。她家以前在离店里不远的地方也有套房子,还挺大的。只是那时候他们家人口简单,只有父女两个,田蜜又要经常在店里帮忙,不常回来。如今有了孩子,她倒是绝大部分时间在这边。 说是绝大部分,其实也不过是回来这两三个月。 到家的时候,魏玉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田蜜回来,连忙要站起身来,边往厨房里走边问她,“你回来啦?想吃点儿什么夜宵?” “不用了。”在“身材”和“吃夜宵”之间挣扎了一下,田蜜果断地选择了后者。她饭量本来就不小,这些年可以忍才慢慢便小了一些。已经不像以前吃的那么多了,加上她等下还要运动,还没有开始吃,田蜜就觉得自己又瘦了。 她在这种自欺欺人中将魏玉琳拦下来,对她说道,“魏姨你去看电视吧,我来就好了。”她在席间没吃多少东西,又喝了不少酒,此刻正饿着。就算不饿,听见有人叫她吃东西,田蜜也是忍不住的。反正她这个人,亏待什么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嘴的。 田蜜拉开冰箱,里面还有给豆包包的蔬菜饺子,小朋友这个年纪正是不肯吃饭的时候,豆包偏食得厉害,只肯吃肉不肯吃菜,田蜜索性就把南瓜、菠菜、紫甘蓝、紫薯这些蔬菜打碎了和在面里,擀成饺子和抄手皮,做成了五彩饺子。 为了让他能吃饭,田蜜可谓是煞费苦心。就那么几个饺子,硬是被她弄成了几种馅儿料,将香菇、芹菜、葱白、白菜、西红柿、各色彩椒剁碎,那是备用的蔬菜馅儿,又将牛肉、猪肉、虾肉剁碎,在每堆肉里面加入鸡蛋和姜蒜,适量地放入十三香,排列组合地把它们和准备的好蔬菜混合,加入盐搅拌,光闻味道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更别提鲜艳的饺子皮,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她之所以这么费心,就是想让豆包每吃到一个,都有不同的感受。他是小孩子心性,喜欢新鲜,这种每次都有惊喜的感觉最对他胃口,就这样顺利地解决了他吃饭的事情。 有了田蜜在,好像小孩子吃饭这种事情,总能得到顺利解决一样。 田蜜从冰箱里拿出几个五彩饺子,数了一下,觉得有点儿多,又恋恋不舍地放回去两个,旁边的魏玉琳见了,忍不住笑她,“反正你等下不是还要运动吗?多吃两个又算什么?你根本就不胖。” 老人家.....老人家好像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家的孩子胖的,虽然田蜜跟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被她这么一说,田蜜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笑了笑,果断地关上了冰箱门,正好厨房里的水开了,田蜜就把几个饺子下了下去。 她这个时候才有空过来问豆包的情况,“他今天晚上吃饭乖吧?” “乖。”提到豆包,魏玉琳整张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一样,“吃了七个呢,要不是我拦着恐怕还要吃。原本说要等你的,可是他玩儿累了,撑不住自己在沙发上睡了。” 田蜜点点头,“我等下去看他。”说话间她已经快手快脚地把煮好的饺子用漏勺舀了起来,也不上桌,也不放其他佐料,就这么就着一碗清汤,将几个饺子吃完了。 热腾腾的饺子下肚,田蜜感觉四肢都仿佛舒展开了,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那边锅已经被魏玉琳给洗了,田蜜自己把筷子和碗洗了,这才拉着魏玉琳走出了厨房。 “我这段时间忙着店里的事情,没顾得上你和豆包,魏姨你别介意啊。”她话一说完,魏玉琳就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说的哪儿的话,这样讲,那魏姨还应该多谢你才是。” 田蜜笑了笑,摆了摆手,“别谢了,谢多了生分。”她跟魏玉琳走到沙发上坐下,“我这段时间也考察了一下附近这几所幼儿园,有个国际双语幼儿园,算是s市都排得上号的,我想把豆包送那里去。” 听名字就知道这幼儿园学费不菲,现在许多幼儿园,念一个学期,比人家上一年大学还贵。魏玉琳听了,想也没想地就拒绝,“太贵了吧,我看小区门口那个社区幼儿园就挺不错的,这小区里面几个老太太孙子孙女都在那里,不一定非要上那么好的学校啊。”她想了想,又说道,“再说了,你这店开着还没多久呢,还是要看长远发展的,别一下把钱花光了,你将来还要嫁人呢,总要替自己打算的。” 田蜜笑了笑,没做声,过了半晌才说道,“钱不是问题,我这儿还有钱,舒叶辉的侄女,在那个学校呢,豆包过去了,正好跟她一个班。” 那个名字,像掐住了魏玉琳的咽喉一样,让她彻底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她脸上的皱纹好像又多了几条,整个人显出一种灰败的迹象来。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身子在空中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像是泄气了一样,低着头说道,“那好吧。” 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哀叹一般。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田蜜就起床了,她先去菜市场把今天中午和晚上要做的主菜给买好,然后才提着菜,慢悠悠地晃到了自己的店里。她把水产扔进鱼缸里,那要等到快到时间了才能杀,要尽量保持味道的原汁原味,放太久了不好。然后将在集市上划好的鳝鱼冲干净,切成小段,放冰柜里冻起来。做完这些,她新请来的那个叫刘恋的小姑娘这才过来。 见到她已经来了,小姑娘脸上有些惶恐,田蜜朝她笑了笑,解释道,“没事,是我来太早了。当初给你说的是九点上班,就是九点。”听到她这样说,刘恋脸色才慢慢平静下来。 十七八岁就没有上学的小姑娘,出来闯荡社会,到处透着一种小心翼翼,跟自己当初,还真是......如出一辙呢。 田蜜照着以前田老大的传统,中午四桌,晚上四桌,任凭你风吹雨打,也绝不加位子。她以前还在腹议田老大有钱不赚,然而到了她接手了这家店才发现,真的不是有钱不赚,而是确实忙不过来。 送走了中午那四桌,田蜜累得不行,直接上楼去睡觉了。刘恋把门关上,到旁边的储物室里也去休息了,到了下午四点半,两人才起来,慢吞吞地重新开了门。 田蜜感觉自己一身懒骨头都还没弄舒服呢,这就要起来了。她暂时不想做事,披了个毯子跟刘恋一人搬了把摇椅坐在门口晒太阳。椅子还是当年田老大买的那一批,用了这么多年,有些地方已经被虫蛀了,然而正是如此,就恰好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好像小时候,外婆手上的蒲扇,爷爷杯中的老茶,到处有一种古旧的味道。 田蜜躺尸没多久,门就被人推开了。几个青年男女从门口走进来,此刻正是五月,刘恋刚刚打开水龙头把院子里面的花浇了一遍,茉莉和栀子,被水一冲,散发着清新的香气。这些在城市中长大的年轻人,乍然间见到这样的院子,自然是无比兴奋的。其中一个男人还转过头来对身后的几个同伴说道,“看吧,我就说这地方环境不错吧。” 在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人看起来格外鹤立鸡群。他面容清瘦白皙,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疏离,一双浅棕色的瞳仁,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剔透。人是好看的,身姿挺拔,好像树木一样清新。田蜜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生怕自己认错了人。直到他们那群人走近了,田蜜才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 她连忙从躺椅上站起来,对那人叫到,“顾医生。” 顾奕之的目光在田蜜身上一顿,眼前的女子虽然有些胖,但不影响她的长相。长相只能说是清秀,但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好像在她旁边就能感觉到无限力量一样。顾奕之有些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看到他眼中迷茫,田蜜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瞬间说服了自己,“也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她笑了笑,“我是田蜜,你以前是我的医生,帮过我啊。” 这个名字依然没有打开顾奕之尘封许久的记忆,他治疗过的病人太多了,根本记不起来田蜜究竟是谁。不过,出于修养和礼貌,他还是朝田蜜点了点头,“原来这是你的店。” 田蜜却不知道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还在为他想起自己沾沾自喜。顾奕之身边的人已经被刘恋引进去了,她陪着顾奕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没想到是顾医生的朋友。” 她的话正好被那群人中其中一个男人听见,立刻大声喊道,“对啊,我们就是顾医生的朋友,老板娘能不能帮我们打个折?” 田蜜冲他笑道,“你请顾医生还要我打折?也不是不可以,等到什么时候顾医生请你们,我直接免单。” 那人顿时大呼田蜜偏心,她却已经不理会了,转过身,朝厨房走去。 虽然早就知道回来会遇到很多熟人,但是碰到顾奕之,还是让田蜜开心。无他,只是因为,他曾经在自己最无助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向她伸出过手。 那个时候,正是田老大去世时。 第5章 慕斯蛋糕 第五章 田蜜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象过田老大有一天不在了她会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她总觉得,以田老大的硬朗,等到他不在了,田蜜自己肯定已经结婚成家,孩子都很大了。那个时候,父亲不在了,伤心一定是很伤心的,但是......她身边已经有了丈夫和孩子,感情也有了其他寄托,就算伤心,也不至于太悲痛吧...... 田蜜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是东西。田老大对她那么好,他都不在了,她居然不是很伤心。年纪还小的孩子,总认为对一个人感情有多深,将来他离开了,自己就会多悲痛。但她也不认为自己这种将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做法有什么错。原本,生命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地延续啊,如果换成田老大对他爹,一定也是这样的。换到了田蜜自己的孩子,也会是这样吧? 然而,真正听到田老大去世的消息时,田蜜还是很震惊。她那个时候正穿着学士服,帮同学们拍照。因为胖,自从知道美丑之后,田蜜就一直不喜欢拍照了,家里更是一副她长大的照片都没有。时间好像在青春期戛然而止。倒是以前小时候的照片,田蜜保存的很好。那个时候,小孩子一胖就显得可爱,田蜜的身高体重比也远没有现在这么令人发指。她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小姑娘。 电话打到她手机上,田蜜接起来,那边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有些犹豫,有些吞吞吐吐,好像是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然而田老大没有其他亲人,只有田蜜这一个女儿,纵然觉得残忍,但还是要让她自己来面对。 田蜜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以前看电视,里面的人遇到打击总会昏过去,田蜜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这样的关头晕掉。然而真的等到临到她了,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到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把田蜜掐醒,她反倒冷静下来了,居然还想着学士服不方便,顺手脱下来,交给过来看情况的班长,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学校外面的公交车站跑去。 班上有同学不放心她,有两个女生连忙跟了上去。老大是寝室室长,也在其中。田蜜虽然人看上去平静,然而她整个人苍白着一张脸,头发乱飞乱舞,好像被泡涨的淹死鬼一样。她们在旁边问了好几声,田蜜都置若罔闻,等到公交车上来了,田蜜到了这样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环境中,眼泪才怔怔地掉下来。 她对田老大去世的消息,没有一点儿怀疑,想都没有去想,万一那是骗子打过来的诈骗电话呢?万一那是假的呢?她甚至没有思考,为什么她家里会有一个陌生男人。 她那个时候脑子乱极了,却还记得以前田老大教过她的待人处事的原则,翻到田老大的电话,接起来的果然还是刚才那个男人,田蜜抽抽搭搭地表达自己的意思,“麻烦你......你在那里稍微......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也知道不应该这样要求一个陌生人,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她总不能让田老大一个人在那里吧? 随行而来的两个同学看到田蜜情绪稍微稳定了那么一点儿,才敢开口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 发生了什么?一个早上出门还问自己晚上吃什么的人,她不过拍几张照片的功夫,就没有了。 田蜜也到了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不应该坐公交车的,而是应该打的。 那个时候一片混乱,她只能按照往常的思维走下去,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走到门口,她也没有心思招呼同学,远远地就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田家在这里开店,已经有几十年了,如今城市里面都是关上门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然而田老大却还秉承着以前的老思想,总觉得这么多人大家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也是种缘分。他跟谁都相处得很融洽,左邻右舍开店的住家的,都送过不少吃的。现在他突然撒手人寰,大家都来看他。 田蜜这才知道,那个给她打电话的男人原来是跟田老大约定了要来这里吃饭的。没想到快到时间了,他推开门一进去,才发现田老大躺在院子中央水龙头旁边,脚边是散落一地的芋头,手上还捏着一个。田老大平常喜欢蹲在这里做事,院子里有很多花草,看了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应该是他突然站起来的时候供血供不上来,摔下去,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他的尸体被人放在储物室那张简易小床上,巨大的身体好像一座终于垮塌下来的山,田蜜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个跟她相依为命、总是能给她无限温暖的男人,再也不在了。 之后,永远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会对她这么好。 然而,死者已矣,生者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田蜜家人口少,早年间搬来了s市,老家的什么亲戚,田蜜一个都不认识,虽然这些年间或有人来找他们,但她一向没心没肺惯了,也没记个所以然。好在田老大的电话还在,田蜜翻出来,按照上面的人,一个一个地通知过去。 以前都是在田老大羽翼下面,田蜜自然觉得天气晴好顺利无阻,她第一次独立做事情,就是这种大事,人又胆小,刚刚拿起电话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明白。 人都是锻炼出来的,打到一半的时候,田蜜已经可以用非常平静地声音告诉她父亲的亲戚朋友,她家田老大没了。 好像是种暗示一样,田老大不在的事情被她自己重复了这么多次以后,田蜜已经慢慢接受。只要不去细想,好像她嘴里的那个人,不是跟她相依为命的父亲。 后事操办起来,琐碎又麻烦。看时间看风水看地,甚至连什么时候在哪家饭店开席,都有讲究。田蜜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老家来的一个堂叔看不下去了,帮着田蜜询问村里的老年人,究竟应该怎么办。 田蜜的爷爷很早便从乡里搬到s市了,算是比较早的那一批城里人,他有手艺,会做饭,这些年生活的不错。田老大每天忙着生意,更是很少回去。到了田蜜这里,她连农村来的什么人该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按照表叔的介绍,鹦鹉学舌一般,把那些人的称呼叫出来,然而叫完还是不知道谁是谁。 田老大以前广结善缘,这个时候倒看出点儿用处了。他在江湖上结交的那些朋友,有好几个提早就来了,可怜田蜜是个孤女,在旁边帮她搭把手。同学们看她这里成天都在忙,刚刚毕业的学生也帮不上什么忙,加上要找工作啊什么的,就先回去了。等到田老大出殡的那天,班上在s市又有空闲的同学来了几个。 手上有事情占着,田蜜好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田老大不在的事实。但那是白天的时候。 一旦到了晚上,田蜜就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她总是忍不住去想,想些乱七八糟,没什么迹象可循的事情。比如田老大到了那边,他过得怎么样啊?会不会去找她去世几年的妈妈,还是会重新找一个。他到了那边,还是会做以前的营生吗?不知道鬼跟他们人的口味一不一样...... 明明白天操心事情,已经让田蜜累得够呛了,但到了晚上,明明已经累极了的身体,却因为头脑的分外活跃,变得难以入眠。一旦她睡着了,脑中就是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 田蜜在这段时间里,经常忙得没时间吃饭,到了田老大出殡的那天,她整个人已经瘦了好几圈儿。就算有人帮忙,然而她到底是死者的亲生女儿,许多事情必须要她自己亲自来做,旁人代替不了。她想休息都没办法,况且她现在根本就不想休息。 人送走了,往来的宾客也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却并没有让田蜜轻松一点儿。 田老大死后留下一些财产,除了私房菜馆那套小院子,还有田蜜他们不常回去的那套房子。能流动的钱,在给田老大办完后事、给各处菜农结完账之后,田蜜手上已经剩不下多少钱了。 田家私房菜馆是祖产,不到最困难的时候田蜜不会卖。家里那套房子,那也是母亲去世前才买的,因为他们家经常在院子这边活动,那边去的少,算起来还是套新房子,田蜜也不想卖。她总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父母留给她的,要是把这些都出手了,就好像斩断了她身上跟父母最后一丝联系。 她不想。 况且,这些算起来也是不动产,田老大死后,田蜜感觉无依无靠,有房子傍身,让她稍微有点儿安全感。 然而最让人关心的是,田家私房菜,还能不能再重新开起来。 这是从田蜜爷爷手上传下来的,到了田蜜这一代又只有她一根独苗,虽然她做饭是做的很好,但是要像田老大一样,一个人撑起一家店,还没有开始做,田蜜就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她觉得自己不行。 这么多年,自卑就跟着她的肥胖一起,如影随形,让她难以摆脱。以前身边有个大人,让她感觉有所依靠,所以肆无忌惮。然而她却忘了,她早已经过了十八岁,大学毕业到了该独立的时候了。因为父亲让她有一个安逸的环境,这才让田蜜始终没把自己从“孩子”的定位中摘出来。 原本就没有自信的她,现在突然要挑起那么大的重担,自然而然她觉得自己不行。 如果按照田蜜以前的打算,她虽然有个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但是她依然会在田老大身边待几年,等到老练了才会从他那里接过私房菜馆的金字招牌,将馆子继续开下去。然而,她没有等来田老大的耳提面命,等到的是他突然离世的消息。 或许,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个工作,像班上许多同学一样,当个朝九晚五的白领。毕竟她虽然大学成绩不出众,但好歹还有学校那个金字招牌,她的工作不会太差。然而这个想法刚刚一成型,又被她自己打破了。 田老大溺爱她,从来不肯让她暑假打个工什么的。别的小孩儿都在忙着实习的时候,她在家里吹空调吃小龙虾。学校里发下来的实习鉴定表都是她乱抄来拿去糊弄老师的,反正她认为她将来会回到田家菜馆,那些跟做菜毫无关系的实习,她觉得根本就没用。 一直在温室中长大的娇花,突然要她去面对外面的风霜,又没有人正确地引导,田蜜刚刚走到温室的门口,就怕难不想踏出去了。 与此同时,田蜜也感觉到她身体开始有了些变化。 她一直沉浸在田老大去世的悲伤中没有醒过来,总觉得心里塞塞得满满的,压力好像一块大石头一样,让她整个胸口都喘不过气来。平常人心情不好就吃不下饭,田蜜心情不好,却格外喜欢吃甜食。甜食里面蕴含着的甜味,能给她带来短暂的轻松,甜食一下让她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一样。她没有吸过du,但她觉得,这种感觉应该跟吸du差不多。她爱死这种能让她获得短时间愉悦的方法。 在这些甜品当中,她最喜欢吃的就是慕斯蛋糕。烤一个蛋糕坯,淡奶油打发,加入吉利丁粉,细砂糖和各色水果,做好形状,又好看又好吃的慕斯蛋糕。浓浓的奶油混合着清凉的果冻,里面还有大量的新鲜水果,甜味儿瞬间盈满自己整个身体,感觉一下就放松了。田蜜像个喜欢了新玩具的孩子,每天关在院子里,除了买菜哪里也不去,成天吃蛋糕。更别提找工作的事情了。 她完全被蛋糕的甜味儿麻醉了。 等到她裤子提都提不上的时候,田蜜猛然发觉,她自己好像又胖了。还胖了许多。 因为不健康的饮食,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瘦下去一点儿的她以惊人的速度长了回来,甚至比之前更夸张。她站在镜子面子,眼神愣愣的,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样,摸了摸手臂上的肉。体重带来的短时间刺激,让田蜜有些惊讶,但马上,她又转过头,拿起了裱花嘴,开始往冷下来的蛋糕坯上,裱花。 她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烤蛋糕、裱花、吃蛋糕的动作,仿佛永远停不下来。脂肪已经威胁到了她的心脏,她却浑然不觉,直到因为受不了,终于晕倒在了买菜的路上。 第6章 这章 没有美食,请放心在晚上打开 第六章 田蜜用半个月的时间瘦掉十五斤,又用一个月的时间,胖了四十斤,短时间内体重巨变,纵然田蜜有个大基数做底,她的身体还是吃不消。 去了医院田蜜就醒了,把她送去做了各项检查,身体上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太胖了。 田蜜谢过那几个送她过来的街坊,等他们一走,只有她一个人的病房又瞬间空下来了。 这不是什么大病专用病房,这个时候人不多,虽然这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城市,田蜜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孤单。 爸爸已经离开了,她的大学同学们正忙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街坊邻居们各自有自己的事情......他们的生活看上去都是那么井井有条井然有序,只有她,一团糟。明明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中心,却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被遗忘了一样。 爸爸去世了,她非但没能把自己照顾得更好,反而让她整个人乱糟糟的,又胖起来的身材好像一个梦魇一样让她挥之不去。那天下午,曾向隅的嘲讽、他身边那个女孩儿的不屑,还有寝室里面那几个人的面目,像针一样朝田蜜刺来。 她知道自己是个胖子,知道她行动缓慢,没有好看的面容没有姣好的身材,难道因为这些,她就不该得到人家的尊重吗?难道就是因为她胖,所以她连人权都没有了吗? 田蜜越想越伤心,加上夜幕落下来,空无一人的病房,让她感到格外孤独,她的胃又开始“咕咕”作响。淡奶油的甜蜜和新鲜水果的香气,像是一只会勾人的小手一样,让她在漆黑的夜里,越发想念蛋糕的味道。 她又想吃蛋糕了。 明明白天医生才跟她说过,她的饮食极其不健康,要是不想像她父亲一样突然死去,那就要从现在开始减肥,并且改变饮食习惯,尤其是奶油蛋糕,一定要少吃。 然而田蜜忍不住,巨大的孤独和浓重的自卑,像是两个爪子一样,不停地在她胃里掏,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掏空一样。 田蜜非常想吃蛋糕,但她也知道,现在出去,已经没有地方在卖了,就算再想吃,那也要等到明天。 但马上,田蜜就更不高兴了。一种巨大的自责取代了之前的孤独,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为什么她的意志力如此薄弱?连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都能把她打到?为什么她连吃东西的*都克制不了?爸爸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失望的吧?好像她长这么大,除了考上了一个说出去很好听的学校外,再没有一样,让爸爸骄傲了吧? 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一边是面对未知生活的巨大惶恐,一边又是面临这种生活的无能为力,两种感觉像拉锯一样几乎要把她整个人从中间活活分开,田蜜再也受不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啜泣声在幽静的医院中听上去格外清晰,她也知道现在大家都睡了,要是她的哭声打扰了别人就不好了,于是赶紧将枕头拿来放到膝盖上,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做这个动作,仿佛像鸵鸟一样能让她有几分安全感。但是,再没有一个人能像田老大那样,突然推开她的门,拿着一盒抹茶红豆卷对她说,“下面还有麻辣小龙虾,你要不要?” 再也没有了。 想到已经去世的田老大,田蜜更是悲从中来。原本还忍着哭声,后来忍不住直接放开了,哭了有一会儿,她突然听到耳畔有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田蜜猜也许是她的哭声惊扰了旁边其他的人,连忙低着头,把眼泪鼻涕擦掉,连头都不敢抬,低声飞快地对那人说了句,“对不起。” 她说完就想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田蜜性格懦弱,遇事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其次才是承担和解决,这次她的哭声打扰了别人,也不例外。原本她掀被子的动作是一气呵成的,谁知道被角好像是被床脚的缝隙卡住了,她一拉之下,居然拉不动。 眼前有个白色的影子走到床脚边,田蜜这才看到进来的是个医生,他弯下身来,将被卡主的被角理出来,盖到田蜜身上。“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田蜜又低下头,她想吃蛋糕行不行? 当然不行,这样的原因说出来太丢脸了,她好歹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摇了摇头,虽然是在否认,但就差在脸上写着了“我有事我很不舒服我有事”这几行字了。 那个医生好像叹了口气,拿出哄小孩儿的样子,问田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怕田蜜继续不说,补充道,“这里是医院,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说,医生好给你改药,免得将来药性冲突。” 他应该很少哄人,这种和颜悦色的表情做出来让他太不习惯,一张俊脸都快扭成麻花了。大概是太孤单,田蜜许久没跟人说过话了,也可能是眼前这个医生太好看,让田蜜放下了心防,她居然没觉得那么难堪了。却依然不敢直视人的眼睛,低下头来讷讷说道,“我......我觉得我......太胖了,但是......又特别想吃东西......” 其实她伤心的原因,哪里只是这个。更深的原因还在于,她面对自己不能掌控的生活生出来的那种无力感和惶恐,连一块蛋糕都战胜不了的人,如果能够战胜生活?她已经没有后盾了,从今往后就是她一个人了,如果连一块蛋糕都能把她打到,那将来更大的风浪怎么办?她还要不要活人了? 只是这些,终究不适合对外人讲。田蜜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 她也知道自己很怂,说完就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顾奕之垂眸看着眼前在床上缩成一大坨的女孩子,头发把她整张脸都遮住了,她好像不太敢抬头看人,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质。他知道人一旦太胖,却又在乎自己太胖的时候,心里就会生出些矛盾来。因为一方面是她向往的身材,另一方面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放弃这种向往。这种矛盾长期积累在心间,时间久了,又得不到释放,是会产生心理疾病的。更何况,这个社会对于肥胖人员,尤其是女性肥胖人员,总是苛刻的。各种难听的话都会忍不住往她们身上扔,很难让人不介意,别说面前这个女孩子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了。 今天晚上该顾奕之值班,他是硕士在读,趁暑假过来实习的。暑假结束之后,他就要继续回美国念博士了。今天一天,他跟了两台手术,整个人累得不行,然而师兄要去约女朋友,他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顶上来。原本都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声,纵然不耐烦,然而职责所在,他还是起来了。 原本的起床气在看见这个女孩儿的时候,消失了大半。顾奕之看着缩在床上巨大一坨的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姑娘虽然霉气冲天,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喜感,让顾奕之这个同情心几乎已经绝迹的人生出些许同情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好笑。 反正现在瞌睡也醒了,他估计回到值班室也睡不着,打算到白天回家再睡。顾奕之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到田蜜对面,一副要给她开展心理疏导的架势。“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吃那些高糖高热量的东西了。你今天的状态都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人年轻底子牢靠,你今天就有可能倒下去醒不来了。” 病人是他师兄的,师兄交班之前给他简单说过情况。这层楼又不是重症患者,本来以为会很轻松,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二百五。 田蜜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她的身体经不住折腾,而且她现在也太胖了,别的不说,胖子生活都很不方便的。但是......你叫一个胖子抵制住食物的诱惑,这也太艰难了。 不过,有了顾奕之跟她说话,她心情好了些,已经不是那么想吃东西了。 但田蜜没有说,太久没人跟她说话了,哪怕是个陌生人,都让田蜜不想停下来,她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寂寞。 顾奕之原本话就少,田蜜还一直不说话,他说了几句之后就没话了,看了看田蜜,顾大夫觉得今天的心理辅导可以到这儿了。将那把椅子还回去,对田蜜说道,“从明天开始起来跑步吧,你运动多了,也就不会那么胖了。” 道理很简单,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尤其是好吃的胖子。 顾奕之说完便要离开,田蜜在后面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看着他要走到门口了,田蜜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他,“顾大夫。” 顾奕之回过头,田蜜又不敢直视他了,连忙低下头来,对他说道,“我我我,我能不能早上跟你一起跑......”说到最后,她声音又渐渐低下去了,像是怕顾奕之拒绝一样,田蜜马上又说道,“我家就在这附近,你早上几点跑步?我去找你。”想了想又说,“我马上就要出院了,我怕我自己坚持不下来。” 顾奕之直觉要拒绝,然而他马上想到自己刚才才说了那么一通话,现在拒绝人家有点儿不好,于是掏出白大褂里的便签和笔,给田蜜写了个电话号码,“早上叫我吧。”说完便离开了。 田蜜拿着那张纸,抿唇笑了笑。 太好了,她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小伙伴儿。 第7章 肉松青团 第七章 田老大刚刚去世那段时间,田蜜过的日子连狗都不如。她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方向失去了依靠,虽然看上去算是勉勉强强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然而实际上,她依然停留在骤然间失去父亲的伤痛和恐慌中没有醒来。 至于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反正关起门来谁都看不见谁,谁会知道田蜜究竟过的是哪种日子呢? 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理她,田蜜是很开心的。但是开心完了之后,她又迅速地陷入惶恐和担忧之中。 她看得出来,那个医生眼里藏着的不耐烦,她是不是给人添麻烦了?是不是那个要去不好?还有,她这样,是不是很唐突? 就这样,田蜜在一片对自己良心地拷问中睁着眼睛到了天明。虽然是她要求跟顾大夫一起跑步的,但话都说出去了,要她突然反悔,她还真的做不到。 一方面是觉得不好,另一方面是舍不得。 第二天早上,田蜜基本上是数着时间在过的,好不容易看着差不多了,赶紧起床。这里离她家不远,她还回去换了身衣服。还好她人胖,家里买的大多都是些运动休闲的衣服,穿出去跑步也不突兀。 她早早地到了那里,果然在早上七点钟的时候看到了换了身衣服的顾大夫。顾奕之的身材,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颀长瘦削,肌肉线条流畅,简单地来讲,就是让女人垂涎三尺、男人嫉妒眼红那种。没办法,肌肉还可以练,但骨骼却是先天注定的。 田蜜也很想垂涎一下,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货色,连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顾大夫这朵高岭之花,看到顾奕之朝她跑过来,她赶紧低下头,把自己脸埋得低低的,生怕让他看到自己一样。 顾奕之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了,并没有看田蜜一眼。她突然有些难过,有些失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很微小的样子。 但很快,她的失望和难过,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顾奕之在前面站定,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在那里干什么?” 他声音淡淡的,田蜜愕然地抬起头,就听见他继续说,“你不是要跑步吗?”他朝她招了招手,田蜜心里瞬间涌起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她一下就笑开了,朝着顾奕之撒丫子狂奔过去。 田蜜从来没有运动过,跑了几步就觉得喘得不行,但看到前面已经看不见身影的顾奕之,她又鼓起勇气来,往前走了几步。 一场晨练对她来讲,简直不啻于酷刑,田蜜累得不行,但顾奕之却好像是充满电的机器人一样,围着公园一圈儿又一圈儿,看得她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等到顾奕之跑完,坐在田蜜身边,微微喘气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她说道,“你不是要减肥吗?” 他当然知道女生说的“减肥”有多虚假,但田蜜现在这个样子,不减肥是不行的。单纯依靠节食,或许短时间之内可以瘦下来,但真正要健康,节食肯定不行。而且田蜜饭量本身就不算很大,她的问题,不是节食就能解决的。 田蜜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跑步不努力,被这样一个“心好”、“人帅”的医生这样问,还是她自己上门求着来的,田蜜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讷讷说道,“我......我没跑过步......我......”她想说“很累”,但又觉得在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面前这么说不好,又渐渐消了声。 顾奕之看了她一眼,心理学是他们医生的必修课,他隐约知道田蜜的症结在哪里。看她连抬起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多半就是因为她人自卑。人自卑,那也是因为性格软弱,遭受了太多这个社会的不公正待遇。田蜜自己也知道,所以她迫切地想要改变。但要一个人改变饮食和生活习惯,这太难了,况且她本身就是一个爱吃的人。 田蜜不是他的病人,按理来讲他完全可以把人推掉,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于心不忍。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如今又还在学校,人们对他从来都是充满了仰视和倾慕的,像田蜜这样,一路上遭受了无数鄙视的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或许是因为被这个世界一直友好对待,让他生不出什么太歹毒的心思,纵然面冷,却藏不住一颗热心肠,对田蜜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顾奕之缺少安慰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说,想了想,只是简单说道,“你减肥吧,瘦下来,什么就都变了。” 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要知道在他们医生眼中,什么人都是一具骷髅,仿佛经过了几年医学院的学习,要让他从皮肉上来进行审美实践已经比较难了。他这样说的目的,不是觉得田蜜瘦了就会变漂亮,那个时候世界就会对她好,而是因为,他发现田蜜现在整个人都不自信,非常自卑。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成天自卑,无非就是因为相貌和性格,在他看来,田蜜对相貌还是在意多一些。 如果能改变她的体型和相貌,那她的自信是不是又会慢慢回来呢? 况且,顾奕之知道,运动能给人带来许多好的影响,比如活气血,排毒,调节心情。心情舒畅了,就算你身材不好,你人胖,那也会阳光许多,自信也会慢慢生出来。 田蜜听到他这么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正想答应,又想到自己今天的废柴样子,又低下头,郁郁说道,“我......我怕我坚持不下来......” 有多少人说着减肥,但中途夭折呢? 顾奕之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一样,秉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他喝了一口水,对田蜜说道,“我每天早上都要到这里来跑步,你跟我一起吧。”就算不能减肥,用运动舒畅一下身心,也是好的。 田蜜听见有人陪她,连忙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 说是每天早上跟他一起,但其实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顾奕之是三班倒,他是实习生,经常要值夜班,两人就算在一起跑步,那也是顾奕之在前面跑,田蜜在后面半死不活地追。不过还好,正是因为有他,田蜜的跑步计划才没有耽搁下来。她不好让人家的一片好心付诸东流,更不好叫人家失望。 虽然她也知道她可能有些自作多情,顾大夫可能根本就没对她抱希望。 顾奕之回来实习三个月,很快就到了他要去美国的时候,他们两个,称不上什么朋友,最多能叫做“跑友”,两个人平时交流也很少,顾奕之更没有想到,要将自己回去念书的消息通知田蜜一声。 她还是在看到顾奕之好几天不来,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去他之前实习的医院里问了才知道,原来顾大夫已经继续回去念书了。 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田蜜觉得好像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然而转念一想,人家跟她原本就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就算不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他没有要知会自己的义务。 这样想,她心情也就跟着好了些。加上跑了一段时间的步,她体重确实下来了一些,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好了许多,也就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为点儿小事耿耿于怀了。 ....... 田蜜是个很知道感恩的人,好歹人家顾奕之曾经在她低谷的时候拉过她一把,这份恩情她一直记着。那天顾奕之来过她菜馆吃过饭之后,她就留了人家的电话,正好清明节,他们老田私房菜做了很多青团出来,她拿了几盒送过去。 青团是江南一带清明期间特有的点心,这个时候艾叶正在发新芽,又嫩又新鲜,拿来做青团最合适了。 采集新鲜的艾叶打成叶蓉,揉进糯米粉内,拌入糖水除去部分苦涩,包入各种馅儿料,上锅一蒸就行了。青团方法简单,几乎南方的家家户户都会。艾叶的清苦中有糯米的绵软和糖水的甜美,再加上各种馅儿料的味道,非常勾人胃口。加上碧绿的颜色,和艾叶微苦的气息,跟清明时节,非常相衬。 点心简单是简单,但好不好吃还是要看馅儿料。老田家自然是做菜的,对做馅儿料自然有几分手艺。一般人家无非是放点儿红糖或者芝麻花生豆沙一类的,但是田蜜别出心裁,做了好几种口味。有梅菜肉干的,榨菜肉丝的,还要眼下最火的肉松咸蛋的,就是芝麻花生这类最普通的馅儿料,也因为田蜜巧手一改,拌入了几分熟猪肉和咸蛋黄,比别家有几分不同的味道。 车子开了出来她才给顾奕之打了电话,就怕人家拒绝。果然,那边他说不用,田蜜却说自己都已经出门了,顾奕之这才答应了。 他给田蜜报了地址,等到田蜜开车到了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居然也是s市比较出名的一个地方:顾氏医馆。 第8章 酸汤肥牛 第八章 顾氏医馆是s市很出名的一个老中医私人医馆,家里也是传了几代了,田蜜没有想到,顾奕之居然会是这里的人。她想了想,好像顾奕之学的不是中医啊。 她还在车上出神,那边人已经下来了。顾奕之身边站着一个小胖子,大概十岁左右,见到田蜜就是一阵挤眉弄眼,弄得原本一派正气凛然好无私心的田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奕之拍了那小胖子一下,他笑嘻嘻地往顾奕之身后躲,田蜜下车来,看了那小孩儿一眼,抬头对顾奕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家有小孩儿,要是知道的话,就多拿点儿小孩子爱吃的东西来了。” 拿了人家的东西,顾奕之怎么好意思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你太客气了”,便跟着田蜜一起到后备箱拿东西。 他就是道谢的时候,身上也带着一种淡淡的倨傲和疏离,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还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冒犯了他。 青团都是包装好了的,田蜜见顾奕之是跟家人一起住的,猜他家人口多,便拿了三盒出来,“小小心意。”她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在阳光下好像两颗晶莹的宝石一般,波光粼粼的样子,好看极了。 顾奕之将东西接过来,田蜜知道他不是话多的人,两人现在也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朝他挥了挥手,对他说道,“我还要去其他地方,先走了。” 顾奕之朝她点点头,看着田蜜上车离开。 三盒青团,还是有些重的。顾奕之拿回家,他妈妈王欣就看到了,“诶,我正好说要做,没想到就有了,真是来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那小胖子是顾奕之姐姐的孩子,听见他外婆这么说,抱着一盒青团从顾奕之身后跳出来,“外婆,那是小舅舅的追求者送的。” 顾奕之伸手拍了他一下,小胖子连忙吐了下舌头,跳开了。他将手中那两盒放到桌上,也没句解释的话,只是对王欣说道,“她家是开饭馆的,手艺不错,做了很多拿出来给街坊邻居的。” 上面“田家私房菜馆”的标志打在最显眼的地方,王欣也是在s市住了好多年的人了,看到这个标记,问道,“田家私房菜?是不是,是不是那个‘田家’?” 顾奕之也不知道他妈问的是哪个“田家”,随口说道,“嗯,就是那个。” “不是说不开了吗?都关门好几年了,怎么又开了?还是换老板了?”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盒子拆开,将里面的青团拿出来,放到锅上蒸起来。田蜜这东西都是拿去散给熟人的,目的只在于尝个鲜,一盒里面也就五个,顾家人口多,五个不够,正好顾奕之的姐姐他们要过来,王欣又拆了一盒,“你别说,他们家的手艺,是真的好。这青团还没上锅呢,就有一股子香味儿。” 顾奕之“唔”了一声,坐在阳台前面看杂志,那个小胖子倒是很积极,跑到锅前面数了一下,发现刚好只够一人一个的,他立刻就不干了,“外婆我要吃两个,我要吃两个,两个!” 王欣连忙安抚他,“好好好,给你两个啊。”那青团做得不大,一个可能有一两重的样子,小孩子喜欢吃糕点,一个自然是不够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顾奕之的姐姐顾芸和姐夫刘戈也来了,上锅蒸好的青团带着甜蜜又微苦的香气,萦绕在房间里。顾奕之他们家是中医世家,家里常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青团的味道,让人迷醉。 刘小胖子吃了两个青团还不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亲妈,他妈在小胖子热切的注视下岿然不动,根本不理他。眼看着最后一口青团都进了人家的肚子,小胖子立刻不干了,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来。刘戈不忍心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伸手拍了他一下,“中午再吃了。” 青团里有大量糯米粉,小孩子消化能力不好,不能吃太多。小胖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亲爹,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你几下吃完了,以后吃什么?”刘戈试图跟熊孩子讲道理,“再说了,这东西是人家送你小舅舅的,你要吃,问你小舅舅了吗?” 那小胖子想也没想地就说道,“那让她送啊,反正她喜欢舅舅嘛。”刘戈赶紧拍了他一下,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小舅子有些不好的脸色,忙出来打圆场,“乱说,小孩子懂什么?你要想吃,以后拿自己的钱去买。” 小胖子还想说什么,被他爹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他也知道他爹,虽然看上去是个好好先生,每天乐呵呵的,但是真的修理起人来,那是毫不留情的。 他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修理,人虽然小,但也是要面子的,瞬间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忙把头埋进了碗里,再也不提青团的事情了。 田蜜把青团送完,就回来开始置办中午的菜,这段时间有不少人知道田家私房菜重新开张,都想过来看看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味道,一段时间生意都不错。她忙的不行,魏玉琳要照顾豆包,没时间来店里给她帮忙,田蜜没办法,只能又招了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阿姨。 到了她接手开始担起一个饭馆的时候,她才知道曾经田老大有多辛苦。 曾向隅去的时候田蜜正忙得脚不沾地。她在厨房里,手上戴着一双一次性手套,正在切小米椒。他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辣椒味儿,虽然香是很香,但是也太呛人了吧...... 曾向隅走到田蜜身后,私房菜馆的厨房是可以参观的,田老大最喜欢在这里面挥斥方遒,厨房的空间也比其他店里的厨房大些。这里面到处都很干净,没什么异味,只有淡淡的蔬菜香。偶然间看到曾向隅来了,田蜜还相当惊讶,虽然头也没抬,依然专注地切菜,但话语里的惊讶是藏也藏不住的,“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曾向隅有些郁郁,那天同学会之后他给田蜜留了电话号码,这些天一直等着她给自己打过来呢,没想到一下过去半个月,人家连人影子都没有。他生怕时间隔太久,田蜜忘记了,这才打着吃饭的旗号,过来看她。 不过,担心别人忘记自己什么,对于自诩为人见人爱的曾小少爷来讲,是肯定得不到他本人的承认的。 他那么受欢迎的一个人,又有如此美貌的容颜和让人垂涎的身材,怎么可能有人会忘了他呢?肯定是因为田蜜太忙了,没时间联系他,肯定不是她自己忘了。 肯定不是! 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想一样,田蜜头也没抬地就说到,“你看我,这么忙,也没时间联系你,哪天答应了请你吃饭的,结果一直没时间。”她抬起头来朝曾向隅笑了笑,灶台上一片烟火迷离中,硬是让“久经情场”的曾小公子不敢看她那双晶亮的眼睛。 “没事。”他不动声色地转开头,“你忙嘛。”他自觉大度地说完,又发现这样好像就承认了他是过来吃饭的一样,虽然田蜜做的饭确实很好吃,但是这样......这样他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曾向隅连忙补救道,“我......正好路过,就想起来了,过来看看。”说完他对自己这个补救非常满意,看吧,“正好路过”,说明不是专程过来的,“突然想起来了”,就是说自己没把叫她请吃饭的事情放在心上,并不是过来让她请客的。还有,既然想起来了,那说明跟她的约定,他是放在心上的,只不过因为曾小少爷日理万机,暂时忘了而已,他心里还是看重田蜜的。 这样想完,曾向隅觉得自己简直就要飞起来了。这样的阅读理解,简直满分啊! 他在田蜜身后,睁着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几乎要把人看穿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田蜜太胖,曾向隅那可以把正常人看穿的目光她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样,转过头来对他说道,“要不然你先出去吧,这边烟大,等我弄完手上这些就出来找你?” 明明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但是曾向隅心中却涌起淡淡的失落。他记得以前,田蜜是......只要他一句话,田蜜就能开心半天的啊,怎么现在......曾向隅也觉得总是想起以前有点儿不要脸,他露出一个高傲而矜持的笑容,对田蜜点了点头,带着他那满腹不可言说的少男心事,朝着门口挪动。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田蜜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转身叫住他,“曾向隅。” “啊?”他回头。 田蜜问他,“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他一下就开心了,“随便啊,你做的我都喜欢。”他说的是句实话,但是说完自己就觉得挺暧昧的,有心解释一下,可是田蜜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了。曾向隅笑了笑,把自己那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解释咽了下去。 嗯,适当暧昧一下,他觉得也挺好的。 中午的主菜是酸汤肥牛,肥牛用的日本进口的,切开的时候好像白雪中盛开的层层牡丹一样,好看极了,早上才送来,正是新鲜。金针菇也是早上新买的,青红小米椒,再加上海南的黄灯笼辣椒酱,又酸又辣。肥牛嫩滑,金针菇鲜美,配上浓郁洁白的汤汁,一口吃进去,汤汁的酸辣味道固然让人惊艳,但细细品下来,里面那属于肉和蔬菜的鲜美才让人迷醉。即使是这么重口的菜,也依然没有损坏食材原本的味道,掌勺人的功力可见一斑。 曾向隅吃了人家的东西,按理来讲应该跟她约个会什么的,但是田蜜晚上更忙,抽不出时间来。曾小少爷会安慰自己,非但没有觉得失落或是遗憾,还觉得正好不用愁下面找她出来的借口了。 第9章 冰糖乳鸽 第九章 身后有脚步声,顾奕之从书中抬起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他姐姐顾芸。顾芸走上前来,轻轻扶住顾奕之的肩膀,“我看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吃不下?” “不是,是没什么胃口。”顾奕之把书放在旁边,他知道姐姐找他,是有话要跟他说。 顾芸笑了笑,说道,“白天陈骁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他一个孩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顾奕之摇头,“怎么会?”他也不至于会小气到要跟个小孩子计较吧? 顾芸小心地查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他眉间依然有几分郁气,如果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顾芸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想劝顾奕之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们家都是医生,最注重养生了,平常吃东西难免会为了健康损害口味。顾芸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问顾奕之,“今天那青团我听妈说是哪个店送过来的?口味很不错啊,那家店在哪里?我什么时候也请你们一起去吃吃看。” “就是老田私房菜馆。”顾奕之凭着记忆把地址告诉顾芸,“我听妈的口气,好像还很熟悉的样子。” “哦,原来是那家。”顾芸露出惊讶来,“他们家在s市做了很多年了,我记得前几年不是关门了吗?又开了吗?” 顾奕之点了点头,对田家私房菜他了解不多,不能像姐姐和妈妈一样,说点儿什么出来。顾芸被美食一吸引,已经完全把之前对顾奕之的担心扔到了九霄云外,“他们家味道很好的,而且干净。就是要等。”顾芸有些怀念地说道,“吃顿饭还要排队,很多人都觉得麻烦,不过我觉得他们家的菜,的确值得那么麻烦。”她偏过头来问顾奕之,“今天的青团是他们家送过来的啊?怎么会突然想起跟你送了呢?” 眼看着对话的内容又要滑到查户口上面去了,顾奕之没好气地把书一丢,对顾芸说道,“他们家的老板是我以前的病人,人家店子新开张,当然要跟其他人搞好关系了。这不跟你们平常出去买衣服,新专柜打折一样的道理吗?” “哦。”顾芸拿眼睛看了一下顾奕之,发现他的确没有其他的意思,眼中还压抑着只有她这个当姐姐才熟悉的烦躁,顾芸连忙见好就收,对他说道,“既然是你病人,那以后去吃饭,报你的名字,是不是可以不用等啊?要是能打个折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奕之木着一张脸,“哦,我认为你弟弟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眼见着顾芸还想说什么,顾奕之干脆从竹椅上起来,抱着书回到了卧室。 那间房,记载了他过往的所有岁月,虽然这些年装修了几次,但大体格局没有变。顾奕之轻车熟路地把书放在书架上,拉开了抽屉。他出国几年,那段时间好像戛然而止了一样,在这间房子里找不到任何痕迹。回国前好多东西都没有带,只带了他认为比较重要的。除了那些医学原典,就只剩下这个了...... 他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许多像扣子、领针这样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一张两寸左右的小像,安放在里面。顾奕之将它拿起来,目光凝视在那张相片上。照片上的人是个女孩子,大概十□□岁的样子,眉目深邃,却又带着东方人的柔和,是个很漂亮的混血儿。他的目光中,带着缱绻和眷恋,让一向疏离高傲的他,陡然有了几分烟火气息。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不知道是谁的,顾奕之闭上眼睛,睁开时又恢复了往常的那副冷淡模样,他将那张小像重新放回到盒子里,正好小胖子陈骁在门外叫他,顾奕之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顾芸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她要是不在医院,在其他地方工作,按照她这个行动力想必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她前脚才问了顾奕之私房菜馆的事情,后脚就带着陈骁订了一桌。不过她可不敢说她是顾奕之的姐姐,她亲爱的弟弟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她怕自己这样说了,今天晚上要被他给扔出去。 时间定在周四晚上,那天他们家一家人都有空,陈骁听说要出去吃饭,开心得在家里转了几个圈儿。他妈和他外婆做的莫名其妙带着中药味儿的药膳,吃得正在长身体的他简直想去死一死。 田蜜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来吃饭的人是顾奕之他们,院子当中刚刚洒过水,中间那颗桂花树已经开花了,连带着头顶的广玉兰,在傍晚发出清甜的香气。顾奕之就是在这一片香气当中走进来的,身形修长,好像一颗被雨洗过的树一样。田蜜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觉得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将准备好的菜单递给他过目。 顾奕之刚刚下手术,整个人累得不行,根本没心情看这些。他将单子递给顾芸,谁知道她连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对田蜜说道,“你定就好。”田蜜点了点头,拿着菜单转身过去了。 菜是下午的时候就准备好的,她只需要下锅就行。考虑到老人口味,田蜜早就用砂锅煨好了鸡汤。鸡是农家买来的乌骨老母鸡,只喝汤不吃肉,她加了些红枣枸杞进去,甜咸适中,老人小孩儿都合适。 但这并不是主菜,真正见功夫的是后面那道冰糖乳鸽。和其他人炖乳鸽不一样,田蜜是将鸡掏空,将冰糖、陈皮和弄干净的鸽子放进去,鸽子的肚子里被她放了火腿丝和燕窝,最后将鸽子肚子和鸡肚子一起缝好,就这样扔进砂锅里,小火慢煨六小时,等到鸡汤的味道慢慢浸入了鸽子之后,这道菜也就差不多了。 鸽子肉本身的香气,混合着陈皮的味道,鸡的口感和鸽子的口感并没有混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反而泾渭分明地交织在一起,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这顿饭吃得顾家人相当满足,连顾奕之这个平常不怎么在乎口腹之欲的人也被那鸽子汤一喂,好像是泡了个热水澡一样,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放松了起来。 陈戈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但是真正的私房菜还是跟店里的不一样。他夹了一块子菜,对大家说道,“你别说,这味道这心思也值得等那么久。”正好田蜜拿着一盒包装好的点心出来,听到这话,笑着说道,“你们喜欢就好。”她将那盒点心放到顾芸面前,说道,“没什么好送的,我自己做了些点心,想来小孩子应该喜欢。” “这怎么好意思呢。”顾芸嘴上虽然在推辞,但手上却没动作,田蜜笑了笑,没做声,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看了一眼顾奕之,大概是经过了休息,他脸上那种倦色已经褪去不少,整个人很放松地坐在椅子上,连带着往日的那种疏离也消失了好多。 田蜜本想对他说点儿什么,但是周围这么多人,她又怕自己的话给顾奕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又咽了下去。这些年,她看起来好像已经跟以前的性格有了天壤之别,然而真正等到需要见真章的时候,田蜜还是会一秒钟变怂人。 她跟顾家的两个女人唠嗑了一会儿,正要送他们出去,一个小身影像炮弹一样从门口撞进来,一下撞到田蜜的腿上。他伸出爪子抱住田蜜,再也不撒手了。 田蜜低头看了一眼,豆包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豆包抬起头,正要叫“妈妈”,旁边的魏玉琳跟上来,连忙把他提到一边,“做事呢,别闹啊。”魏玉琳退休之前是中学教师,当了几十年的班主任,专治各种熊孩子,只要她一拉下脸,豆包儿再想闹,也不敢了。 她生怕豆包那句“妈妈”叫出口,连忙带着小孩子进去,田蜜心中有些酸,却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强打着精神,把他们送了出去。 她回去的时候,店里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田蜜让他们先走了,这才上了楼,去看魏玉琳。 豆包正缩在魏玉琳怀中,脸上还挂着没有完全擦干的泪水,田蜜看得一阵心疼,走过去将豆包抱起来,哄了他一阵,这才把他哄开心了。田蜜又给他拿了块点心,把他放到院子里去玩儿了,等到他离开了,田蜜才坐下来,对魏玉琳说道,“你又是何必呢?” 魏玉琳脸色也不怎么好,豆包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也心疼,但是......她眼中暗了暗,对田蜜说道,“这世道,对女孩子从来都很苛刻,要是让人知道你还有个孩子,你将来怎么嫁人?” “那又怎么了?”田蜜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他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况且这事情又不能藏一辈子。” 魏玉琳朝她勉强地笑了笑,到了嘴边的话,转了几圈儿,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也罢,田蜜一番好心,她说多了反而伤了人家的心,反正该怎么做,她自己心里有数。 第10章 金橘薄荷饮 第十章 曾向隅回去之后,一连等了几天,都没见田蜜那边有什么动向,当然,他反正是不会承认田蜜把他忘了的。曾向隅这个人呢,别看他是个人模狗样的富二代,现在成了社会精英,但其实有点儿棒槌。 想当年,他在田蜜他们班上,掀起一阵风浪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多少女朋友,有多少辆车,全是因为他那张脸啊!曾小少爷一进学校好多人知道这一届来了个成绩很好身材很好脸更好的大帅哥,有小道消息说他是个富二代,大家在还没见到他本人的时候已经对他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猜想。大概方向,反正是不离大家对富二代的普遍印象。 哪知道,曾向隅他们家出了个标准的二世祖,到了他这里他爹把他管得严,曾向隅直到上了大学脑子里面那个窍都还没有开。他那会儿中二癌晚期,正在跟他爹较劲儿,总想要做出点儿成绩给他看看,身为学生,最好的成绩就是考个好大学嘛,不用他老子花钱让他去读嘛,免得将来提起,又说他花了他爹多少多少钱,将他的能力和努力一概抹杀掉。曾向隅高三那年发奋读书,终于考上了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学,让他在自己老爹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曾向隅被关久了,出来好一阵疯。他这个疯,跟别人的疯有点儿不一样,别的男孩子疯,就是要努力证明自己的青春有多荒唐,谈恋爱,劈腿,打架,之类之类的,反正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但曾向隅大概是被关久了,让他跟当时身边的小伙伴儿有点儿脱节,他上了大学之后什么都不做,就是成天打游戏。 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人敢管他,他又除了游戏没什么其他喜欢的了,正好高三一年攒下了不少,让他进去之后打了个天昏地暗。 堂堂一个富二代,没有变成成天打架玩儿女人的二世祖,也没有变成奖学金加身的学霸,却成了一个宅男,这样的变化,简直让周围的人都始料未及。 当初田蜜为什么会喜欢他,曾向隅都不记得了,反正在他除开游戏就剩不下多少空间的脑子中,等到他注意到身边有个田蜜的时候,她好像已经在他身边许久了一样。那么大一坨,按道理来讲,很难让人忽略掉,但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整个人总是显得畏畏缩缩的,还因为胖起来比较难以修边幅,所以很多时候看到她都是狼狈的。 作为一个喜欢美女的直男,曾向隅的确是不喜欢她的,一度还觉得她非常的碍眼。没有哪个人会喜欢面前总是当着那么大一坨肉山,除了夏天挡光冬天挡风之外,就没有别的其他作用了。加上曾向隅原本脾气就不怎么好,他对田蜜通常是没有好脸色的。 真要说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曾向隅也不知道,甚至他都不知道这叫不叫喜欢她。他只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眼前这个人改变了许多,虽然胖还是胖,但比以前瘦很多了,但真正让他侧目的,不是田蜜变瘦了,而是她的精神面貌,整个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总是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班上的人注意到她一样,曾向隅虽然不太知道女生之间那点儿小九九,但想来田蜜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一个胖子,还是一颗微微带着玻璃心的胖子,还是一个自卑又自尊、被人说了都不敢当着面还回去、只敢一个人偷偷抹眼泪的女胖子,除了努力缩小存在感,不让自己因为胖给人添麻烦、受到更多的责难,好像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然而这次看到田蜜,虽然瘦不见得瘦了多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换了一遍。她一双眼睛晶晶亮,即使是在灯光昏暗的马路上都依然熠熠生辉。还有她脸上的笑容,如果不是真的发自内心,是不会有那样的笑容的。坐在她旁边,好像整个人都被她感染了一样,变得充满了活力,元气十足。 曾向隅觉得他应该是太久没有吃过田蜜做的饭了,所以看见她就因为想吃饭生出一种亲近来。这种狗屁不通的逻辑先不说究竟有多荒谬,反正曾向隅找出来勉强安慰了一下他那颗莫名其妙的心。还没等他在田蜜面前摆完谱,他已经故作淡定地把手机号码给她了。 然而,曾少爷屈尊纡贵地给了田蜜电话号码,她居然这么久都不打一个,曾向隅觉得简直不能忍。 好吧,既然田蜜如此不识相,那就别怪他了。 她不给自己打,曾向隅决定他打过去! 电话通了响了几声那边才被人接起来,曾向隅准备好要请她看电影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接电话根本不是田蜜,是她那个什么帮手,还没等曾向隅说话呢,就直接说,“我们家老板正在忙啊,她回来我让她给你打过来哈。”说完就挂了电话。 曾向隅看着已经暗下去的电话屏幕,许久才回过神来。他他他,他这是被人挂电话了?岂有此理,果然什么样的人招什么样的帮手,田蜜那个不识好歹的,就找了一群没带招子的人! 曾向隅本来想立刻打回去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急切了,他把电话放下来,重新翻开那本放在面前一直没动过的材料,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过了半晌,在外面办公的特助林红月看了一眼在里面仿佛坐在钉子上面的老板,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曾向隅叫她进去的声音,林红月才推开了门。 她是公司的老人了,还是曾向隅的爸爸一手带起来的,现在被分下来跟曾向隅一起,帮了他不少忙。面对林红月,就是曾向隅都要给她几分面子,两人之间说话也因此比其他人更随意。 林红月看了桌上那本依然没翻一页的材料,问他,“曾总......需不需要洗个澡?” 曾向隅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洗澡?为什么要洗澡?”他提着自己的领子上来嗅了两口,没味道啊,那林红月怎么突然问他要不要洗澡? 林红月觉得,他们公司在曾向隅手上能够盈利,大概是他们所有人的运气都很好。她叹了口气,提醒曾向隅,“你手上的这份文件要赶紧签出来,等下要看呢。”曾向隅低头看了一眼上面一页都没有翻过的资料,像是学生时代开小差被老师发现了一样,低下了头。 林红月见他开始用功了,这才转身出去了。 经过林红月这一提醒,曾向隅暂时勉强放下田蜜那边的事情,专心看起手上的文件来。他边看的时候还边在想,等下田蜜打电话过来了,他也要不接一次,正好小小地报复她一下。 然而,等到他把手上的文件看完,签了字,发下去了,田蜜的电话也依然没有打过来。曾向隅瞬间炸毛了,他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没礼貌、那么不懂事呢?她就不怕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吗?万一错过了怎么办呢? 曾向隅觉得胸口堵得慌,连林红月问他晚上要不要去参加饭局曾向隅都直接给推了。去什么去,他现在一点儿吃饭的心情都没有,更没有心情带着笑脸去面对那群老男人。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曾向隅又才拿出电话来,给田蜜打了过去。要是这次再不接,他就不这么迂回曲折地接触她了,直接找上门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这边的威胁起了作用,这次接电话的人正是田蜜。还没等曾向隅问她为什么不给他回电话,田蜜那边就已经解释道,“哎,不好意思啊,下午一直在忙着晚上的事情,忘记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这么道歉,倒让曾向隅不好意思继续问了,问太多,倒显得他很小气、很在乎似的。他才不是呢。 曾向隅在这边轻咳了一声,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看电影。” 电话那边,田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好像是被噎了一下。曾向隅说完,觉得他的目的太明显了,又连忙补充道,“你那天不是请我吃了饭吗?我请你看电影,不是正好?”不对,说完就发现,好像越描越黑了。 “不用了。”田蜜没往深处想,“原本请你吃饭就是那天你送我回家答应你的,哪儿能再叫你请我呢?况且,我这边也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休息啊。”田蜜说的是实话,私房菜馆现在正忙着打开市场,她是片刻都不敢耽误。虽然依然还是像以前那样需要预定,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人帮她忙了,她可不敢放松。 曾向隅听她这么说,心中立刻有些不开心,但他也知道田蜜说的是实情,轻轻应了一声,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样挂了电话。 听到那边挂电话,田蜜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个曾向隅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嫌弃她嫌弃得要死,现在居然主动来找她。要是放在以前,田蜜不知道多开心,然而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已经能够很平静地对待这些了。面对曾向隅突如其来的热情,田蜜见他挂电话,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口气松得太早了,等到晚上快打烊的时候,曾向隅自己找了上来。 店里其他人都被田蜜放回家了,她正在对账,打算对完账就回去。窗前开着一支玉兰花,田蜜就坐在旁边,灯光下暗香浮动,可惜今晚月色不好,差了那么几分意境。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田蜜从账本中抬起头,就看到曾向隅从外面进来。看到他,田蜜愣了一下,随即才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嗯,吃完饭正好路过,看到你这边还开着灯,就过来看看。”田家私房菜没有开在大路上,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吃饭,能够正好路过。 田蜜没往深处想,见他过来,就招呼他坐下,顺手给他倒了一杯金橘薄荷饮。这店里的一应食物都是田蜜亲手做的,这道金橘薄荷饮也不例外。将金橘去籽打成酱,加冰糖熬制,再加入柠檬汁,继续熬制,等到再开的时候就拿出来放凉,进入冰箱保鲜室冷冻。要吃的时候拿出来放一勺,再加入新鲜的薄荷叶和金橘,味道比单吃金橘多了些甜和凉,正好适合这春天。 这东西本来是田蜜给豆包做的,他这段时间肠胃不好,不能吃凉的水果,她就想出这么个方法,来给他补充维生素。曾向隅喝了一口,觉得内心的燥热仿佛都被一起抚平了,之前对田蜜的那点儿不满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第11章 抹茶樱花慕斯 第十一章 田蜜原本在埋头算账,看到曾向隅来了,自然也就暂时放下,然而看到她把手上的事情放下来,曾向隅才紧张了起来。他到这里来,原本就是随意过来的,根本没什么事情,如果田蜜要问他究竟有什么事,他还真不好回答。当然,曾小少爷内心肯定是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尴尬的,他担心的是,那要是田蜜发现他是专程过来的,岂不是觉得自己很看重她?不行,他才不能这么做呢。 就算是真的看重她,也不能让田蜜看出来,要不然以后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还好,这个时候有人救了他。 田蜜刚刚把账本放下,院子门口就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小孩子哒哒哒地跑进来,看到这里还有个陌生人,有些懵,然而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乳燕投林般地扑到田蜜怀里,亲亲热热地亲了她一口。 那小孩儿长得很好看,圆脸大眼睛,鼻梁很挺,皮肤又白,细看下来还跟曾向隅有几分相似。曾向隅看到那小孩儿亲田蜜,心里有些发热,脸上都不由自主地带了点儿笑容。魏玉琳跟在后面,不期然看到里面还有有一个人,当下脸色有些不好看。刚才豆包那声“妈妈”,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想要阻止也晚了。 田蜜自己却浑然没觉得有什么,抱着豆包狠狠地亲了两下,这才对魏玉琳说道,“你们怎么来了?”这时候,豆包应该快睡了啊。 “他午觉睡到下午才起来,晚上睡不着,又看你这么晚了没回来,非拉着我过来看你。”魏玉琳打量了一眼曾向隅,田蜜跟他介绍到,“这是我姨。”又对魏玉琳说,“这是我大学同学。” 曾向隅跟她点了点头,眼睛又盯在豆包身上,自从他知道田蜜有个孩子,这个孩子长得很像他,也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孩子之后,曾向隅的心情就经历了几重起伏。对四年前发生的事情曾向隅一直有意忽视,他不愿意去深想会发生些什么,时间久了好像真的就忘了。虽然......他自己毫无印象,但是被夺去“童贞”的愤怒和伤心,以及男人要对这种事情放宽心的大众姿态,让他即使想介意都不能表现出来。好在自那以后,田蜜就在他面前消失了,他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几年以后,田蜜带着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回s市来了。 那一晚他虽然毫无印象,这些年来也有意淡忘,但真正面对田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难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尤其是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同学会之前,田蜜跟班上其他女生聚过,有人见那小孩子可爱,跟他拍过照片,同学会那天,曾向隅也看到了。 那眉眼,只要是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会觉得如出一辙。知道自己或许有个几岁的孩子时,小少爷是不接受的。他自己虽然强调他自己是个男人,但是在那么多人眼中,他都还是个孩子呢。一个没长大的男人,突然有了个孩子,他有些难以接受,更别说,他本来就讨厌这些几岁、成天玩泥巴、拖着鼻涕的熊孩子了。 但是在看到那个被田蜜收拾得干干净净、眉目秀气的小孩子时,曾向隅之前的那种不接受又慢慢变了。再怎么样,这是他的孩子啊,他的孩子,就是跟其他熊孩子不一样。那点儿不接受被初为人父的骄傲所取代,他恨不得立刻拉住田蜜,告诉大家,他们有小孩儿了。 为了迎接这个孩子,曾向隅做了好一番功课,他叫林红月冒用别人的名字给他报了个早教班,专门针对三四岁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各有特色。曾向隅觉得,他上高三都没有学的这么认真,可惜那个女人并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曾向隅有点儿酸酸的,他满含怨气地看了一眼田蜜,奈何那个女人正在跟孩子逗趣,根本没注意到他眼神中的内涵。大概是曾向隅的眼神太明显了,田蜜想忽视也不行。她不好意思地朝曾向隅笑了笑,把豆包放在膝盖上,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正是闹腾的时候,经过了才见到田蜜那会儿的乖巧,豆包坐在她膝盖上就开始不停地乱动,田蜜抱了他几次都没抱稳。 曾向隅看着豆包,小声问他,“你几岁啦?” 豆包满含戒备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男人,将头一偏,根本不理他。首战失败的曾向隅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更和缓,又问豆包,“你为什么不告诉叔叔?”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豆包眼睛闪啊闪,好像天上的小星星一样,“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多大你叫什么。” “我叫曾向隅,今年二十七啦。”曾向隅靠近他,“该你了。” 豆包突然一笑,“不告诉你。”曾向隅瞬间懵逼了,他没想到,时代变化得这么快,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居然被个三岁的小屁孩儿给骗了。 豆包哈哈大笑起来,从田蜜的膝盖上滑了下来,飞快地跑到门口,冲着曾向隅喊道,“大傻子!” 魏玉琳拍了他一下,有些抱歉地看了曾向隅一眼,转身出去照顾豆包了。 曾向隅这个人是个什么性格,田蜜还是知道的,虽然他懵逼的样子她也想笑,但田蜜知道,只要她一笑,曾向隅马上就要炸毛。她忍住笑,跟曾向隅说道,“这孩子被惯坏了,不好意思啊。” 难得的是,曾向隅居然没有像田蜜认为的那样,立刻不爽,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说道,“嗯,不会的,他小孩子嘛。”眼中居然还有......几分慈祥? 田蜜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 “这小孩儿长得很漂亮啊,你先生应该也很好看吧。”虽然知道自己好看,当着别人这么一本正经地夸自己,饶是他一向脸皮厚,也觉得脸上有些烫。 田蜜笑了笑,没有回答曾向隅的问题。他虽然是个二百五,但也是个见过了不少场面的二百五,自然明白田蜜这个笑容代表着什么意思。如果不是难以启齿,觉得有些不好说,想必也不会这样。虽然没有从田蜜那里确定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但是田蜜这种反应,无疑又是给曾向隅心里的那道天平加上了一道砝码。 算时间,那小孩儿的年龄正好对得上;看长相,他跟自己也如出一辙。肯定是不能拿去做鉴定的,这样太伤害人了,况且......田蜜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他都不知道,贸然做了鉴定,也不尊重人家。 这些年曾小少爷比以前开窍不少,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不像以前二百五得那么纯粹了。 曾向隅在这儿坐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要不是田蜜知道他很讨厌自己,他这样的反应她都以为曾向隅是喜欢她了。不过追他几年,田蜜也知道这人经常抽风发神经,莫名其妙的事情没少做,也就没往心里去。 她不往心里去,不代表别人不往心里去。曾向隅前脚刚走,魏玉琳就带着豆包跟她解释,“我不知道里面有人......”要是有人,也就不让豆包那么冒失了。 田蜜无奈地笑了笑,“魏姨,真的没什么的。”她不认为豆包叫声“妈妈”就妨碍了她,“再说了,他早就知道我有孩子。” “他知道?”魏玉琳很惊讶。田蜜对她的惊讶也很惊讶,“对啊,我们班上都知道啊。那天你不在,豆包给我带,班上来了同学,好多人都知道我有孩子了啊。” “你这,你这......”魏玉琳气急,“你这丫头,叫我怎么说你好呢。”她叹了一口气,“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些年我也把你当成我亲生姑娘来看待,你这样......将来怎么说得清嘛。” “说不清就说不清,我还懒得说呢。”田蜜不知道是想到谁,“况且,又不是人人都那样的。” 魏玉琳本想说她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明白人情世故,但看到田蜜那副样子,又不忍心说出口,想到刚才的曾向隅,魏玉琳凝重的脸上又好了些,“今天那个曾先生,是你同学?”见田蜜点头,魏玉琳笑了笑,“我看他人不错,你要不要发展一下?” 和曾向隅发展吗?田蜜一下子笑出来了,“魏姨,你别见他今天跟你热乎,他这人抽风不定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冷淡了,不用管他的。” “可是我看......”魏玉琳还没有说完,田蜜就断她,“真的,不用管他。”见她说得笃定,魏玉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在田蜜的眼中,曾向隅这个人就跟她对魏玉琳说的一样,是个时常抽风的货色。要问为什么喜欢他,大概是,相遇的时候太美好,他的出现满足了田蜜所有的少女心。 少女的青春记忆啊,就跟她今天下午做的抹茶樱花慕斯一样,看上去粉嫩甜蜜,却又带着回味悠长的微苦气息,两厢融合,即使是在很久之后回忆起来,依然能记得那入口即化的味道。 第12章 芦笋鱼片鲜贝卷 第十二章 曾向隅忘记是怎么遇见田蜜的,她可没忘。田蜜虽然从小到大都被田老大捧在手心里,但却是个十足十的弱鸡。性格懦弱,就是被欺负了都不敢跟人讲。青春期那会儿,田蜜每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说胖,开各种各样的玩笑,她自己不是不介意,然而只要她一介意,别人就会说她,你本来就是个胖子,说你两句怎么了?自己长得胖,也就别玻璃心呗。 时间久了,田蜜也慢慢接受自己长得胖的事实,还会经常自黑两句,好像从她开始接受了自己胖之后,对别人说她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只是这也会带来其他不好的一面,大家见她看上去不介意,就越发开她身材的玩笑,有些“笑话”让人听上去......真的挺难受的。 这些人当中,有些或许的确是无心的,有些人就不是那么好心了。人都有一些很卑劣的心思,虽然自己不是顶漂亮身材顶好,但是看到有一个很懦弱的胖子给他们成天取乐,好像自己形象也高大了起来。 那天是上课吧,具体上什么课田蜜都忘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班上的女生身上来,于怡然他们正在玩一个测试颜值的app,大家玩儿的不亦乐乎。田蜜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一向都很避讳这些,但架不住于怡然和几个男生一起起哄,也拿那app试了一下。她的分值,毫无原因是最低的,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原本田蜜虽然心里不怎么高兴,但也跟着他们一起笑的,但是于怡然却不依不饶,坐在位置上笑得格外灿烂,还大声说,“你怎么那么丑啊,这里面就你分值最低了,笑死我了,哎呀不行了......” 她跟于怡然原本就不怎么合得来,她总是仗着田蜜性子软经常欺负她,两个人早就是面和心不合了。如果是旁人这么说她,田蜜多半还不会往心里去,但是于怡然说她,就是真的没其他意思,田蜜也难免不多想。更何况,于怡然最喜欢在田蜜面前寻找优越感,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踩田蜜两脚,如今机会放在她面前,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田蜜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旁边的人意识到自己刚才过分了,也都收敛了许多。就于怡然一个人,在那儿笑得越发开心。见旁边人不符合她了,于怡然收了笑容,看着田蜜冷笑道,“怎么了?自己丑还不让人说了?你要是不让人说,你自己长得好看点儿不就完了。” “于怡然。”泥人儿也有三分性子,更何况是面对跟自己一向不对付的于怡然。田蜜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好,此刻旁边已经有些人朝他们看过来了。寝室老大大概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看,连忙拉了拉田蜜。那一刻田蜜心中是酸楚的。 她一片赤诚对待同学室友,却并没有换来她们同样的对待。每次只要跟于怡然吵上了,寝室里面的人总是来劝她,叫她不要吵了。可明明每次挑事儿的都是于怡然,为什么说的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 田蜜没管袖子上面的那只手,冲于怡然说道,“嗯,你好看,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好看。”她性格懦弱,碰上这样的场面,连句反驳的话都不会说,只是气得浑身发抖。 于怡然这个撕x小能手,当然不会把田蜜这种量级的战斗力放在眼中,她冷笑了一声,抬眼看她,“不多美,比你美就行了。”田蜜被她这句淡淡的话瞬间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然而她败下来,于怡然却不会就这么放过她,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对她说,“我觉得啊,人还是要正确认识自己比较好。长了张套马杆汉子的脸就别有一颗林黛玉的心,成吗?” 这是说田蜜要躺倒任她嘲讽了?田蜜想骂她于怡然是什么东西,然而还没有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这话只要一说出去就占了下风。她气得不行,偏偏嘴笨,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于怡然轻蔑地看了田蜜一眼,再也不看她,转过身去跟其他人调笑去了。 直到现在,一直在看热闹的人才上来拉了拉田蜜的衣服,让她别再闹了。看吧,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不是她的错,弄得好像是她输不起闹不起一样。可是,每次戳人家的弱点,踩人家的痛脚,这就很正当吗? 田蜜气在胸口吐不出来,把自己郁闷得不行,干脆转过身不理那些人,自己出去了。她出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憋屈,想冲进去给于怡然两耳光,但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只能暗自神伤。走到教室门口,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她是真的忍了太久了。这些年不光是于怡然,还有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像是一层被蒙在她身上的保鲜膜一样让她难以忍受。好像长得胖真脏得丑就是原罪一样,长得胖长得丑就没有人权、不应该受到别人尊重了一样。且不说田蜜是不是就真的长得丑,就是她真的又老又丑又胖,难道她作为人连最起码的受人尊重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就是因为她胖,所以她就要遭受这些人言语上的侮辱和态度上的蔑视吗? 许久的委屈放在心头,这个时候终于能够哭出来,但顾及到这是教室,田蜜连哭都觉得哭得不舒坦。她在那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劝一句。她自己觉得站在那里相当尴尬,却因为经历太少,连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都找不到。田蜜一边觉得尴尬,一边觉得伤心,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手足无措。 还好,这个时候有人站了出来,是曾向隅。今天这节课的老师很严厉,曾向隅也不能继续逃课了,就从寝室里面过来。田蜜哭得正伤心的时候,鼻涕眼泪一大把,又没人给她拿张纸,她只能用手把脸捂住,让自己看上去不要更狼狈。 哭到一半,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递了几张纸,那纸是从手帕纸里面抽出来的,那人还挺细心,考虑到她不好拿,把原本叠在一起的纸给她打开了。田蜜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拿纸把脸上的泪水鼻涕擦干净,这才有空抬起头来看人一眼。 曾向隅从一进校门起,就是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奈何他情愿待在寝室打游戏也不愿意出来撩妹,他的那些迷妹只能对着他的照片感叹秋月春风。这才难得来上次课,没想到就碰到了田蜜。 田蜜不是第一次见他,往常觉得曾向隅是长得很好看,但从来没对他有其他什么想法。毕竟她还有自知之明,像曾向隅那样的人,她是高攀不起的。这次,大概是泪眼看人,觉得他有种格外的朦胧美。大概是曾向隅这种“英雄救胖”的行为,透过田蜜那厚厚的脂肪,射中了她一直不敢动的少女心,就那么一下,她就对曾向隅动心了。 田蜜呆了十九年,因为胖所以觉得自己连喜欢别人都是对那人的一种亵渎。她很有“自知之明”地从未喜欢过人,生怕因为自己的喜欢让人受到更多的嘲笑,但面对曾向隅,她就是情难自禁。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曾向隅把纸递给她,似笑非笑、若有所指地对于怡然方向说了一句,“我觉得班上的人再好看也没有我好看。”是啊,他又高又帅又好看,他都没有说田蜜一句什么话,别人哪里来的资格。 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动作这样一句话,让田蜜感念了他那么多年。她这辈子受到来自外人的温暖很少,尤其是同龄人的,她很珍惜。即使是后来曾向隅对她再不耐烦,她都从来没有记在心上过。 如果曾向隅后来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行为和这句话,让田蜜“骚扰”了他几年,他可能会恨不得抽死自己。 曾向隅这个人,虽然二百五,但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新青年,该有的同情心都有。他难得来上一次课,就看到班上的那个胖女被人欺负得哭了。虽然她是胖,但是那也不代表人家可以这样欺负她啊。更让人不能忍的是,欺负她的人还长得如此其貌不扬。如果是个美女就算了,自己都长得不咋样,一身干排骨,又黄又干瘪,她有什么脸去说别人呢? 美貌如他都没有说,别人哪里来的脸? 他帮助田蜜,完全是内心的那点儿正义感和同情心,曾向隅不懂女生之间的那点儿小九九,只是看不起这种戳人痛处的行为。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动不动这么阴损,干什么呢?如果那人不是田蜜,换成其他人,他一样会伸出他属于同学的“友谊之手”的。 这一点田蜜自己也知道,但奈何就是忍不住会喜欢他,她不奢求能跟曾向隅在一起,只觉得,能远远看着他就行了。 哪怕那个给过她温暖的少年,以后会去温暖其他人。 就算没有大学那会儿的事情,田蜜也不认为曾向隅会喜欢自己。他们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中间不知道要出多少错,才会让曾向隅屎糊了眼睛猪油蒙了心。魏玉琳的话她听了也就忘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因为昨天累着了,加上又请了人来帮忙,田蜜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了。豆包这几天连着吃姥姥的饭吃得不耐烦了,非要田蜜做。晨间不宜吃太重口的东西,况且豆包还是小孩子也吃不了那么辣。此刻正是芦笋出来的季节,田蜜拿了鲜贝和鱼片出来,用姜蒜切丝,和芦笋和胡萝卜丝用鱼片卷起来,淋上料酒和芝麻油,撒上盐,放锅里一蒸。这边又烧油,把准备好的鲜贝和姜蒜放进去小炒一下,等到这边好了,鱼卷也熟了。 田蜜把鱼卷端出来,将勾了芡的鲜贝汁浇上去,加入儿童酱油,一道芦笋鱼片鲜贝卷就做好了。 第13章 香辣皮皮虾 第十三章 这台手术八个小时的手术做下来,整个人简直跟脱水了一样。顾奕之感觉自己就是这样在路上走着都能睡过去了。他回到办公室,换下手术服,打算在椅子上眯一会儿,没想到才刚刚睡着,电话就响了起来。 铃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顾奕之几乎是从桌子上弹起来的,在看到手机上不停跳动的那个名字之后,顾奕之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原本是不想接的,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声音却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吃饭。吃饭这件事大不大?”电话那头的人丝毫不将他的脾气放在心上,依然用一种很欢快的语气跟他这样说道。 顾奕之按住额角不停跳动的青筋,真的很想冲过去打人。那边的人却浑然未觉,还在逼逼叨叨,“顾奕之,你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你不饿吗?我早就饿了,要不是等着你吃饭,我早就自己一个人去了,你看我对你好吧?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白来的吧......” 顾奕之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在哪里?”虽然他现在根本不想去吃饭,但是他知道,要是他不答应,电话那头的人有办法说到他答应为止。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的话,电话那边的那个男人起码就是五百只鸭子的平方。 “你想去哪里?”明明是在问顾奕之,他却不等顾奕之回答,就自顾自地答道,“诶,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听他们说挺不错的,上次你们趁我不在自己去了,这次我要去吃回来。” 顾奕之揉了揉眉心,也不细想,他现在只想赶紧让这个噪音源闭嘴,“好,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什么时候过来?”要是来得晚,他想再睡会儿。 “我已经到你办公室外面了。”说话间顾奕之的办公室门已经被人推开了,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走了进来,大概是因为胖,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光芒,又白又嫩,好像一个巨大的糯米团子一样。 一个男人,被人说是“糯米团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搞笑,但是这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嘚嘚嘚”地走到顾奕之面前,从一个糯米团子变成了一个雪人,喜笑颜开地对他说,“走吧。”这货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吃吃,但是一个人吃难免觉得孤独,总喜欢拉个陪客。他比顾奕之早下手术台,已经在办公室休息了一阵了,这会儿正是容光焕发的时候,他心情好,哪里还会管顾奕之困得快要死了? 顾奕之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欠了他,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跟他有这么深的牵扯呢?此人大名叫“燕襄”,跟顾奕之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就连他出国,两人都是一个学校,只是导师不同,专业不同罢了。 顾奕之丢下一句“我换个衣服”便把燕襄丢在了那里,转身到里面换衣服了。顾奕之精神不怎么好,不想开车,燕襄开的。趁着红灯的空当,燕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在副驾驶上已经昏昏欲睡的顾奕之,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做了这么久的手术,你就不饿吗?”顾奕之饭量不小,再抗饿的人,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怎么能不饿? 顾奕之的眼睛在燕襄肚子上看了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我有锻炼的习惯,比较能抗饿。” 燕襄自觉躺着也中枪,不过还是想跟顾奕之就“吃不吃”这个问题辩论一下,“我觉得呢,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喜欢吃不喜欢运动,当然也就长胖了。”说完他还想拉着顾奕之跟他一起敷衍人生,“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太严肃了,对自己太苛刻了,这样会失去很多快乐的。你看我,今朝有酒今朝醉,管明天那么多干什么?” 顾奕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十分麻利地拒绝了燕襄这个跟着他一起堕落的建议,“不好意思,我有偶像负担。” 燕襄:...... 拽什么拽,不就是比他长得好看身材好些吗?过了五十岁,还不是一样要跟他们一起结伴去医院看前列腺?有什么好在意的。都学医的人了,看了那么多年的白骨,还这么看不开,什么皮囊啊,什么身材啊,什么长相啊,都是浮云,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反正内在都是一堆白骨,死了全都要化为飞烟,那么苛待自己干什么? 还有,这小子知不知道现在流行的是什么?暖男!现在流行的是暖男。就是再帅,成天板着一张脸活像人家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就是再好看,都没有人喜欢的。 想到医院那群小姑娘,燕襄觉得刚才这个想法有点儿不对。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嘛,医院的小姑娘,没见过大世面,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一味地追求皮囊的美好。像他,他就不在意另一半长得好看不好看,他只希望另一半能有一双能够抓住他胃的巧手。他拍着胸膛打包票,只要能一辈子拴住他的胃了,他就能一辈子不出轨。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吃饭的地方。顾奕之抬头一眼,原来田家私房菜。燕襄还在那边叨叨,“我说,这地方离你们家可真够近的,你真幸福。” 不知道燕襄知道了田蜜前几天刚刚送来了几盒特制的青团,会不会嫉妒。 他虽然不常出来吃饭,但也知道田蜜这边是要提前预定的,看燕襄这幅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临时起意,顾奕之一把拉住他,“这地方要预定,你定好了吗?”别进去了告诉他们没位置,那就丢脸了。 “怎么会!”燕襄一副“我这种资深吃货你这么看不起我我会不知道要预定”的表情,“这地方我垂涎好久了,早就想过来尝尝,肯定是订好了的。”他想到什么,朝顾奕之凑近了,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不知道,这地方肯难订了,我还是托了关系,找了个跟我相熟的编辑,让这边老板给我们单开了一桌,要不然你以为我非要今天来吃?那是因为过了今天又要重新排队了。” 为了吃宁愿不睡觉,拖着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不久的已经透支了的身体,专程过来。虽然这些年顾奕之已经在燕襄身上看过无数次了,但是每一次还是被他这种敬业的吃货精神所震惊。 他看着燕襄那张胖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去的时候不是正常的饭点,里面只有他们一桌,燕襄进去之后就对刘恋抬了抬下巴,“跟你们大厨说,可以开始上菜了。”刘恋连忙点头,转身进去通知田蜜了。 燕襄虽然是个南方人,还是个医生,吃东西却颇为重口。今天定下的主菜是香辣皮皮虾,皮皮虾比小龙虾肉质更多,吃起来更爽,也让人更满足,非常适合重口嗜肉的人。皮皮虾弄干净,加入大量葱姜蒜,用川渝地区的大红袍干红辣椒爆炒,加入适当的料酒酱油醋和其他佐料,在大火中烹调而成。里面有田蜜秘制的甜辣穿衣花生,和炸好的土豆条、花菜、小麻花,混合了皮皮虾和佐料的味道,吃一口就让人欲罢不能。 菜端上桌子,红艳艳的一片,顾奕之家中注重养生,看见这样的菜下意识地便敬而远之。看他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燕襄一边将一粒花生扔进嘴里,一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算是给他心爱的菜肴报仇了,“你说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在美国那几年天天吃酱油涮白菜,你还没吃烦啊?人生反正都是一死,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没见你活得长生不老不生病啊,结果都是一样,那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儿?” 在美国那几年,顾奕之吃不惯高热量的汉堡披萨,中餐馆为了迎合外国人的口味又不正宗,他只能自己做饭。奈何他跟燕襄,虽然有一颗过好日子满足自己嘴的心,却实在没有能做一双能做美食的手。开始还兴致勃勃,毕竟两人在家中都有人照顾,来到了国外,哪怕做个面条都觉得新鲜。但耐不住接二连三的失败,原本就不甚高的热情渐渐也就被打击得差不多了。到了后来,学习上面忙,更没时间做饭了。所以美国几年,他们两个唯一会做的也就只是炒个蛋炒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吃酱油煮白菜。 想到吃了几年的酱油白菜,顾奕之看着眼前这红彤彤的一片,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了。他夹了一只虾,正要把皮剥掉,那边燕襄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将一只虾塞进嘴里,当场“嗯嗯嗯”地赞叹。好不容易等他把虾吃进去了,燕襄连忙跟顾奕之说道,“这虾太好吃了。” 一般的虾,因为外面那层壳多少有点儿不入味儿,但是这虾,里面浓浓的全是汤汁和佐料,吃进去瞬间感觉比外面的虾好吃几倍。 不等顾奕之验证一下这虾有多好吃,燕襄已经招来刘恋,用一种碰到知己的语气对她说道,“去去去,赶紧把你家大厨找来,我要问问他,是怎么做得这么好吃。”刘恋转身过去了,正好田蜜端着最后一碗汤出来,看到顾奕之,她脸上露出掩不去的惊喜,“顾医生。” 顾奕之对她笑了笑,旁边刘恋赶紧过来跟田蜜把燕襄的话说了,她把那碗汤放在桌子上,对他说道,“其实也就是腌得好。虾子弄死之后,我把里面的作料全都抓在里面了,尽可能地让它入味。”她伸手指了指桌子中间的虾,“你看,我两边都开了口,让佐料尽可能地接触虾肉,这才让它入味了。” 她说完,又看向顾奕之,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是顾医生你们过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做这么了。”顾奕之口味清淡,重口的菜,的确不是他的最爱。 燕襄听到这话,立刻不干了,“诶,我说妹妹,你可不能这样啊。看见我们顾医生好看,就忽略了是谁请客。这顿饭是我请,当然要按照我的口味来了。” 田蜜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啊,是我忘了,不过这东西很辣,你们等下可以喝点儿这个清热的薄荷水。”她说完正要走,燕襄像是故意使坏一样,对田蜜说道,“诶,妹妹,你人长得这么漂亮,菜又做得好吃,要不然当我女朋友吧?” 田蜜第一个反应却是向顾奕之看去,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头正在吃菜,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失望来。 来不及想这股失望出现得应不应该,田蜜已经对燕襄说道,“你别打趣我了。”她说着转身走到柜台,从里面拿出几个点心,包成两份,对燕襄,也是对顾奕之说道,“你们是熟人,送你们两份我自己做的点心。” 既然是熟人,那就不是谁都有的。但怎样才能算是熟人,却是田蜜自己说了算的。 第14章 香辣豆花鱼 第十四章 燕襄在田家私房菜吃得相当满足,坐在车上还在感叹田蜜的手艺。顾奕之听他把田蜜的手艺夸得天上好地下无的,不禁有些不以为然,“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吧?”诚然她做菜是做得不错,但是她一个开饭馆的,要是没点儿拿手绝活,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啊? 燕襄用一种“牛嚼牡丹”的眼神看了一眼顾奕之,“说你这个人不懂生活,你这个人就是不懂生活。这些年小饭馆大餐厅,我也去过那么多了,但是我敢说,很少有人能够像她这样,做什么什么都好吃。是,你可能要说,她做的菜,很多餐厅都能做出来,但是你有人家的细致吗?我今天可是看见了,她连摘个菜都是自己来,知道什么地方的东西放在哪个地方更合适,这又几个餐馆能够做到?你别说那些大厨,人家好多都是七老八十了,做了半个多世纪的菜,我这妹妹才多大?她能体会到这些,已经相当难得了。” 好么,总之现在燕襄是怎么看田蜜怎么顺眼,哪怕田蜜做了一锅黑暗料理,他也能全部吃下去。 那边他对“吃”的高见还没有发表完,“你看啊,现在各色餐馆各种餐厅到处都是,像这种传了几十年的餐馆和老手艺,已经不多见了。很多时候卖的就是个情怀,许多餐馆的味道已经不及以前了,田家私房菜能够在这些餐馆里面,还能把菜认真做好,做到让大家都满意,已经很难得了。更别说,”燕襄脸上出现一个迷醉的神情,“她做饭还做得那么好吃。” 燕襄那种痴汉的表情成功地让顾奕之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见他脸上露出浓浓的嫌弃,燕襄立刻不干了,“诶,你别仗着我家妹妹喜欢你你就可以乱来啊,我家妹妹很好的,这年头年纪轻轻能做饭做得这么好吃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 “别乱说。”顾奕之虽然高冷,但还是觉得女孩子的事情不好乱讲,“再说了我也不是在鄙视她,而是在鄙视你好吧?” “什么叫‘乱说’?人小姑娘眼睛看到你就放光了,当时要是关上电灯,说不定就跟探照灯一个德行呢。”燕襄看了一眼后座上面的点心,一下就乐了,“你看,她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还送点心呢,我可是知道的,今天要是我一个人去,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是。”顾奕之觉得,事关女孩子,还是说明白的好,哪怕旁边那个是他的发小,“她算起来也算是我的病人,加上她又知道我家里有个小孩子,所以才这样的吧。”至于燕襄,无论是哪种可能,反正他都是沾了自己的光。 燕襄见他一再否认,已经明白顾奕之是真的田蜜没有其他的想法了。“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这么说起来,你是对她没意思了?” 顾奕之笑了笑,“我就见过她几次,什么意思不意思的。” “那行,那我就去追了。”燕襄立刻说道,像是怕人被他抢走一样,“到时候可别说当哥们儿的没提醒过你啊。” “不是,”顾奕之觉得燕襄有点儿奇怪,“你这么快就决定要去追求人家啦?”这也太草率了吧? “感情这种事情呢,讲究的是个‘天时地利人和’,看中了就看中了,不也就是一眼的事情吗?至于能不能行,那要看两人相处啊。你不动,永远都不了解,就算有心,也不可能在一起。”燕襄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能不能走到最后是以后的事情,反正就现在的情况来讲,我看她很顺眼。” 你是看她做的菜顺眼吧。顾奕之心说。 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怕燕襄以为他真的介意,便随口说道,“那随时你吧。” 他有心完结这个话题,燕襄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我说......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不打算......敞开怀抱,迎接新的人?” 刚才还跟顾奕之开玩笑开得百无禁忌的燕襄,这会儿说话却有些小心翼翼。顾奕之听到他的话,原本淡然的脸上蒙上一层黯然,心不在焉地说道,“顺其自然吧。” 像他这样,不是回家就是去医院,快成“小龙男”了,有女孩子跟他告白也不愿意接受,这样下去,怎么顺其自然?燕襄原本还想劝他两句,但是看到他脸色不怎么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他自己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就不去操心顾奕之了。反正他样貌好家世好工作好,等到想结婚的时候,有的是女孩子愿意嫁给他。 顾奕之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还没有睡,看到他开门,小胖子陈戈连忙跑过来,“舅舅!”顾奕之朝他点点头,顺手将从田蜜那里打包过来的点心递给他。陈戈看到上面“田家私房菜”的logo,立刻欢呼起来,“呀,他们家点心最好吃了。”自从上次田蜜送给他点心之后,陈戈就成了田家私房菜的脑残粉,要不是因为觉得小孩子点心吃太多不好,家里拦着不让,他早就过去了。 看到顾奕之手上拿的东西,王欣明白了,“你到那边吃饭去了?” “嗯。”顾奕之换好鞋子,走到厨房洗手,“跟燕襄一起。” “那燕襄人呢?”王欣还往他后面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燕襄的人影。顾奕之回答道,“他回去了。”陈戈在那边欢欣鼓舞地拆点心,王欣看了一眼,走到厨房,低声问顾奕之,“你是不是......在跟那个私房菜老板娘谈恋爱啊?”她的儿子她自己知道,成天板着一张脸,对谁都不热络,如果只是简单的病人和医生的关系,为什么老是去那边? 听到这句话,顾奕之额角就抽了一下,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王欣,“妈,你想到哪儿去了。” “那要不然怎么老是去那边呢?”王欣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对哪个女孩子那么热络过。 都怪燕襄这个吃货。“是燕襄,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田家私房菜好吃,硬拉着我去的。” 王欣听了,热情瞬间像是被水浇灭了一样,没精神地把手中的抹布往水槽里面一扔,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看向顾奕之,“诶,那起码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吧?”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顾奕之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身边住了一群桃花嗅觉灵敏到还没开就能闻到的人呢? “她是做生意的,一桌菜加上成本和自己的手艺,虽然能够挣那么多,但是你想她一天只做几桌菜,不算多了。但是每次你去都给你送点心,她要是对每个人都这么送,她那个私房菜,能够送几天?”王欣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顾奕之说道,“说她对你没意思,你当你妈我,那么不会看啊?” 说完她又八卦兮兮地抬头看顾奕之,“诶,儿子,你对人家姑娘感觉怎么样?”不等顾奕之回答,王欣又说道,“我看她人不错,长得挺有福气的,一身皮肤雪白雪白的,手艺又好,不像现在的好多女孩子那样娇滴滴的,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公主病。人也大方乐观,就是不知道学历怎么样。” 田蜜这个样子,算是家长心中比较满意的儿媳人选了。虽然胖,但是在家长眼中、尤其是母亲眼中,那叫有福气。加上她原本长得就带点儿小孩子模样,那点儿胖在家长眼里根本不影响什么。会做饭,不娇气,能够把另一半照顾得很好,还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这样的姑娘,怎么看怎么让人满意。 更何况,她性格乐观向上,应该能够让顾奕之从曾经的那段感情当中走出来。 顾奕之觉得简直心累。这一个二个的,都上赶着来问他,天知道,他对田蜜根本没意思。“我对她没感觉。”顾奕之说得硬邦邦的,好像恨不得赶紧把他妈给赶走。王欣却不肯善罢甘休,“那对她你究竟是哪里不满意?” 他不喜欢田蜜不要紧,但要让她这个当妈的知道顾奕之为什么不喜欢,将来好向着他喜欢的方向找。曾经的那段感情好像把他整个人都榨干了一样,让他这么多年一直走不出来。王欣是觉得,就算没有太深的感情也不要紧,反正是过日子,只要双方对彼此负责就够了。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觉得他能够成为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只要女方也好好的,他们的婚姻就能够一直平顺下去。 顾奕之觉得,今天晚上要是不把事情说死,过几天还是会有人来问。他想了想,挑了田蜜身上一个在大众眼中最显著的缺点,“她太胖了。” 这下王欣立刻不说话了。她也知道,好多男孩子都不喜欢太胖的女生。虽然她看田蜜还好,但是耐不住顾奕之是个年轻人啊。好吧,这她真没办法了,谁让田蜜这姑娘身材不符合大众审美呢? 田蜜并不知道她已经被顾奕之和他妈妈品评了一番,她现在还在满心满意地想着那天晚上顾奕之的反应。他的好朋友说的那句话,他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样,感觉自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田蜜有点儿伤心,过了这么久她还像是个陌生人一样。 田蜜可没有认为顾奕之是听见自己的朋友那么说,不好意思开口。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怎么可能让人家两个好朋友为了她让来让去。再说,真要让来让去,她就不喜欢了,她又不是什么货物,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情,需要谁让来让去?有些时候,男人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田蜜没有纠结太久,她原本就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加上家里店里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堆在她身上,让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自己那点儿少女心事。哦,她还忘了,这其中还有一个像□□一样的曾向隅。 将草鱼削成又薄又宽的鱼片,抓胡椒粉花椒粉盐勾芡,锅里烧油,倒入半碗大红袍和半碗花椒姜蒜葱头,加入豆瓣,在锅中炒出红油,加入生抽烧开,然后倒水,放入豆腐,再烧开。最后加入鱼片,用筷子快速地搅开,等到鱼片熟了就赶紧关火,倒入准备好的大钵里。在上面放入炒好的白芝麻姜蒜粒和花椒,锅中烧热油,淋在上面。一道重口又下饭的香辣豆花鱼就做好了。 第15章 豆腐球(文收150的加更) 第十五章 老远都能闻到辣椒花椒和姜蒜的香气,这本来是道川菜,川渝地区的大红袍辣椒比别处要格外醇厚一些,所以拿来做川菜最合适不过了。感谢马云粑粑,让田蜜在网上买原材料成为可能,要不然她还得专门为了不常用的辣椒跑到四川重庆一趟。 曾向隅很想在田蜜面前表现出一副淡然的样子,然而那辣椒香太逗人了,弄得他来不及吃饭,就赶紧拿筷子夹了一片鱼。鱼肉片得很大,又是急火煮的,田蜜勾芡的时候用了蛋白,嫩极了。曾向隅一筷子下去,还没有夹起来,碎了一些,田蜜看他那猴急样子,从旁边拿了一个勺子给他,他左右手并用,这才让他把东西拿起来了。 曾向隅把鱼肉放进嘴里,急火烧出来的肉,鲜嫩多汁,配合上红火的辣椒和姜蒜芝麻粗粝的口感,简直让人想顶礼膜拜。曾向隅仔细品味了一下,让美味在唇间回味了一下才开口跟田蜜说话,“今天怎么没见你家儿子?” “他啊,他上学去了啊。”田蜜因为顾奕之的反应有些没精打采。要不是今天曾向隅过来,她连店都不想开。这个时候店里没人吃饭,刘恋和其他几个帮忙的很自觉地搬着东西到了另外一桌,把空间留给田蜜和曾向隅。 豆包不喜欢上学,这段时间都在为了捍卫自己的自由跟田蜜和他姥姥作斗争,田蜜跟他好说歹说,说了许久,在美食玩具和棍棒的两厢夹击下,豆包终于勉强被送进去了幼儿园。然而去了一天他就不想去了,他还是想在家玩儿,被关在一个小地方,虽然有很多小朋友,但是他并不喜欢。这几天都在为重获自由,跟田蜜和他姥姥较劲儿呢。 “这么小你就把他送去了?”曾向隅下意识地要皱眉,他觉得,豆包现在就去上幼儿园,还小了点儿。而且,他心里还有点儿隐秘的意思:他是豆包的爸爸,他也在这里,田蜜要把孩子送去上学,能不能先跟他商量一下?要说现在孩子没跟他相认,田蜜不方便问他的意见,但起码也要试探一下吧?结果,他完全不知道,田蜜就这样把孩子送去上学了,还是等他问才告诉他的,这要是他不问,那岂不就不说了? 田蜜现在满心满意都在想顾奕之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现在曾向隅的中二魂正在熊熊燃烧。但好歹提到的是孩子,她的心思总算是能够从顾奕之身上分一些下来,“不小了,人家好多孩子都上学去了。” “那他在哪个幼儿园?”田蜜跟曾向隅把幼儿园名字说了,好家伙,听上去就十分高大上。曾向隅没结婚没有孩子,自然也就不关注幼儿园的好坏,只能从名字当中那些什么“国际”、“双语”中感受到这个幼儿园是个烧钱的地方。田蜜这么看重孩子的教育,让他心里稍微好受点儿,暂时决定原谅田蜜不跟他商量就把孩子送去幼儿园这件事情了。不过要不要彻底原谅,那还要看田蜜今后的表现,表现得不好,他可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田蜜浑然不知道曾向隅思维已经飘到爪哇国去了,只是觉得这人行为举止好像有点儿不太正常......也不能说不正常,只是好像跟她记忆中的曾向隅有些不一样。田蜜记得,那天同学聚会,说曾向隅现在开了公司,不靠他老爹,自己白手起家,现在已经初具规模了。算是他们班上成功得比较早的了。现在......他这幅德行,田蜜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和电视上那些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联系起来。她甚至觉得,下一秒曾向隅就能立刻把鞋子脱了换上他以前大学的常用装备——大背心大裤衩和人字拖,搬个游戏手柄抱着桶方便面打游戏。 “你......”对于成功人士的生活,田蜜是相当好奇的,“你不工作吗?”怎么这段时间她觉得老是看见曾向隅? 曾向隅被田蜜这么一问,整个人下意识地就坐直了。怎么不工作?她没看到为了见她,自己总是喜欢把跟人会面的地点选在这附近吗?但是这样一说,好像又显得很在乎她一样。曾向隅深谙“感情当中谁先动情谁先输”这种扯淡定律,觉得必须不能让田蜜知道自己对她这么费心,当场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又高深莫测的微笑来,“嗯......最近比较有空。” 林红月在一堆合同中打了个喷嚏,看着这要做到明年的工作,她忍不住开始在心里骂曾向隅。他自己倒是跑不见了,剩下他们这些当下属的,在这里给他当牛做马。诶,金融危机下面,工作不好找啊。 曾向隅已经忘记了他公司当中忙成狗的下属们,努力在田蜜面前表现出一种淡然的高深。可是他面对的是田蜜,还是一个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的田蜜,压根儿get不到他的点,两人简单地说了会儿话,反正没有一句在点子上。一顿饭吃完,曾向隅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碗,从田蜜那里撤走,回自己公司去了。嗯,严格算起来,这顿饭他也不算毫无收获,起码他知道了豆包上学的地方。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最近这几天,小胖子陈戈有点儿不妙。他妈的手艺跟他姥姥的手艺是一脉相承的,加上他们家又热衷于养身,什么东西都尽量清淡,家里做的饭基本上都不怎么......好吃。虽然现在姥姥已经不怎么出去坐诊了,但是她当惯了职业女性,现在还不到退休年龄就要回家来给一大家子人做饭,心理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的。不是没有想过要找家政,但是他们一家人除了小孩子陈戈之外都有洁癖和眼中的完美主义倾向,很少有家政能跟他们家合得来的。找了许久找不到合意的,就干脆不找看了,王欣自己回去扛起后方的这杆大旗,虽然扛得并不怎么好。 回到陈戈身上,他最近不太想吃饭,小孩子都喜欢吃零食,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又没有足够的美味让他留恋,不太能够吸引他吃饭的*。外面的东西在他们这一家老中医严重都是重油重盐的,并不利于养生,尽量少吃。这就让他犯难了,陈戈一方面肚子饿得咕咕叫,一方面家中的菜提不起他的兴趣,想吃又不想吃,只能成天吃零食,越吃越不想吃饭,不仅愁坏了他,也愁坏了家里的几个长辈。 顾奕之的爸爸给他拿了酸梅糖,那是他们医馆里专门开给小孩子开胃的。然而这东西陈戈从小吃到大,对他来讲已经不管用了,他每天拿着当零嘴儿,吃了两天就扔在那里了。 这天王欣去接陈戈放学,顺便买他们一家子的菜,正好路过田蜜的菜馆。陈戈看见招牌就想起她家的点心,立刻走不动了。王欣想着她家的点心确实不错,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田蜜在后面,柜台上站着的是魏玉琳,王欣找了一下没有看到田蜜,正好魏玉琳问她干什么,王欣笑了笑,说道,“我以前来你们这儿吃过两次饭,每次老板娘都要送点心。这不,”她指了一下站在下面正在往里面看的陈戈,“小孩子吃一次就惦记上了,正好路过这里,非缠着让我过来给他买。” “哦。”魏玉琳明白了,有些抱歉地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这位太太,我们家的点心都是配送的,不单卖。”听见点心不卖,陈戈脸上立刻出现一丝失望。魏玉琳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道,“而且也不是一般人来我们店里都会送,主要还是送给街坊邻居。”她拉开以往放点心的木盒子,上面一张防潮纸,只剩下一些点心碎了,“而且这几天忙得不行,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做点心。” 见一点儿余地都没有了,陈戈脸上立刻露出浓浓的失望来。开始还有希望,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小胖子不禁有些想哭。正好田蜜做完饭,一边解开围裙一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顾奕之妈妈,她立刻笑了起来,“顾太太。” 王欣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看到她也笑了起来,:“你还是叫我王姨,咱们一来二去也这么熟悉了。”田蜜点点头,下意识地往她身边找去。王欣立刻明白过来,解释道,“奕之没来,今天是我这个外孙路过你们这儿想吃你们这里的点心,专门进来的。”王欣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他们专门过来,谁知道却没有了。说道孩子,老年人难免话多些。在老年人的眼中,馋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王欣拍了一下陈戈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个小馋嘴儿,成天想着吃吃吃,正儿八经的饭不吃。”说着说着就说到他不吃饭上面去了,田蜜了然地笑了笑,对王欣说道,“我家也有小孩儿,为了让他吃饭也是操碎了不少心。” 她说着转身到冰柜里拿出一袋东西,捡了大概有一半出来,用保鲜袋装了递给王欣,“这是豆腐球,用豆腐香菇猪肉虾仁和少量淀粉混在一起的,是做来给小孩儿吃的。荤素都有,营养也丰富,拿去煮面煮粉煮汤,都可以。既能调味也能增加营养,清淡又不重口,给小孩儿吃最合适不过了。” 王欣连忙要给钱,田蜜摆了摆手,“不用了,这点儿小吃,给钱就生分了。”她点了点陈戈的鼻头,冲他笑道,“以后再不想吃饭,可以直接过来,有个小弟弟,以前跟你一样不喜欢吃饭,现在好多了。” 第16章 银丝面 第十六章 豆腐球拿去放开水里急火煮,再烫两颗挺阔脆爽的小白菜,加入少量酱油和虾皮,将原本的清淡味道一调,香气瞬间出来了。 豆腐球滑弹爽口,吃在嘴里不比手打牛丸差。饶是顾奕之不怎么在意吃食,也觉得这是一道难得的美味。顾芸见家里突然多了一道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做得还相当精细,还以为王欣突然转性了,不做那些没盐没味的东西。正想问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王欣知女莫如母,一眼就看穿她要说什么,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顾奕之,说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是田蜜那姑娘做的。”她抿了抿唇,续道,“也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看在我们小顾大夫的面上。” 旁边正在吃东西的顾奕之一呛,差点儿咳出来。 旁边陈戈捧着碗,笑嘻嘻地对顾奕之说道,“小舅舅,你可一定要找个做饭很好吃的女孩子当舅妈,我们一家的伙食都要靠你来拯救了。” 小孩子有奶便是娘,顾奕之觉得不能这么惯他。再惯下去,保不齐又是第二个燕襄。他现在的身材已经在朝着燕襄发展了。顾奕之凉凉地看了一眼陈戈,祸水东引,“改善伙食这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要问你妈。” 顾芸在家从来都是管吃不管做,要她做饭,做出来比王欣还要清汤寡水,大概是顾家人天生没有厨艺细胞,所以吃饭成了他们生活中最大的难题。小胖子正要说话,顾芸生怕将来做饭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连忙用手捂住陈戈的嘴,哄他,“赶快吃,再晚就没了。”小胖子难得吃顿满意的,赶紧低下头,生怕有人过来抢。 因为之前王欣那句话,纵然这是满汉全席,顾奕之也吃得索然无味。他很早就放了碗,走到院子里给花剪枝,顾家院子里养着很多植物,虽然葱茏,但因为搭配得当,却也没有蚊子。植物的馨香让顾奕之之前充满烦躁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夜风拂面,是说不出的顺畅舒坦。 “奕之。”顾奕之回头,看到王欣拿着一个削好了的苹果站在台阶上,她走上前来问道,“我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吃,是因为我说话说错了吗?”王欣说着把苹果递给他,但顾奕之摇了摇头,拒绝了。 她是顾奕之的妈妈,说起话来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虽然孩子是大了,也有很多年不在他们身边,但是血脉割舍不掉,家里其他人不敢说他,但是她这个当妈妈的还是能够的。 王欣想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人活着始终是要向前看的,总是在原地,既没有意思也不可能。”顾奕之漠然的脸上一颤,王欣看得有几分不忍,却强压着对他的同情和爱惜,继续说下来,“闵儿去世已经有那么多年了,你的生活还要继续,不可能因为她,就不活了吧?” “既然要生活,那就要有个生活的样子。该结婚该谈恋爱的就谈,别把自己耽搁大了,到时候想找都找不到。”王欣慈爱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慢慢浸润顾奕之的身体,让他感到整个人都被一种母性的爱意包裹着。然而在这中间,却是一片荒芜,一边冰冷。仿佛任何爱都触不到的彼岸。 顾奕之没有接王欣的话,只是说道,“我不喜欢田蜜。”他像是要解释也像是要说服王欣一样,“我跟她本来就不熟悉,对她也没有感觉,妈你以后还是不要把我跟她拉做一堆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今天晚上那样的玩笑,我不想再听到了。” 王欣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刚才她说的话顾奕之没有听进去,只能顺着他的话答应他,“好。你说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顾奕之喜欢的是那种能够跟他在感情思想上引起共鸣的女孩子,跟他的初恋李闵儿比起来,田蜜好像各方面都要差那么一些。“我以后不说了。”虽然田蜜是很合她的意思,但是顾奕之不喜欢,她总不可能要自己儿子一定要答应人家吧?况且,从顾奕之的态度来看,他的确不像是喜欢田蜜的,他跟田蜜也没有多少交流,也不了解,要喜欢她太难了。 只是想起来,难免会觉得遗憾。但世间遗憾之事太多了,顾奕之跟李闵儿之间,又何尝不是遗憾呢?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田蜜觉得她这块儿地皮好像突然一下就热起来了一样。先是曾向隅有事没事地跑到她这里来打秋风,再是顾奕之的那个好朋友叫燕襄的经常到她这里来吃饭。再这么下去,她这个私房菜馆不用开了,每天迎接熟人都够她受的了。 魏玉琳这天来店里拿给豆包准备的吃的,又看到了燕襄。晚上田蜜回来的时候,魏玉琳专门找空当问她,“甜甜,今天那个燕大夫,是在追求你吗?” 田蜜听了立刻哭笑不得,前段时间魏玉琳觉得曾向隅在追求她,现在又觉得燕襄在追她。她不知道是不是长辈都是这样的,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就跟个宝一样,非要人人都得喜欢一样。田蜜无奈地朝她挥了挥手,说道,“你想哪儿去了。”她正在下一碗银丝面。碗底放着用热油烫过的将蒜粒,和一点儿生抽陈醋,两颗小白菜,几条银鱼干,一个煎鸡蛋。锅中的水已经煮沸了,田蜜一边将一半银丝面放进去,用筷子快速地搅散,一边头也不抬地对魏玉琳说到,“他是觉得我做饭好吃,过来跟我套近乎呢。” “我觉得,那个燕大夫倒是个不错的人。他长得虽然没有曾先生好,但是看着机灵,我听他说话也是个实在人,像是个过日子的。”老年人看人,尤其是男孩子,最不喜欢那种长得好看的。他们总认为那种长相好看的人,不太适合托付终身。“我看他对你也挺有意思的,这种事情上面你就不要矜持了,该答应的还是答应吧。” 说话间面条已经烫好了,田蜜用漏勺将面条滤起来,放进准备好的碗里面,将烧得滚烫的面汤浇进去,撒上几粒葱花,食物的香气被热水一浇,瞬间被激发到了极致,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田蜜一边将碗端到桌上,一边不在意地对魏玉琳笑了笑,说道,“人家也未必是对我有那个意思,我看你还是别想多了。”她话里的敷衍魏玉琳也听得出来,她看田蜜,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人不租户拿了筷子在桌上敲了敲,“你说魏姨讨人嫌也要跟你说,你一一姐姐,不一样是喜欢那长相俊俏的男人吗?结果呢?” 田蜜拿筷子的手一顿,对面魏玉琳眼中闪过一丝疼痛,丧女之痛,是她一辈子都好不了的创伤,纵然如今有田蜜在她身边尽孝,但她心中始终想着的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魏玉琳索性把话一次性说明白,不要再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喜欢那个顾大夫,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跟看其他人不一样。但是你也要明白,人家心里没你,我看那顾大夫是个冷心硬肠的人,你喜欢上他,将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魏玉琳顿了顿,又说道,“你一一姐姐前车之鉴,你还不会吸取教训吗?难道真的要等到重蹈了她的覆辙,你才会醒悟?” 魏玉琳叹了口气,摆出以前在学校给学生做思想工作的架势,对田蜜说道,“小顾大夫长得好看,又曾经帮助过你,你对他心生好感也正常。但是人家心里没有你,况且,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总要找个体谅自己的人相处,现在放着跟他条件差不多的人你不去接受,何苦非要去焐热一颗石头做的心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田蜜想,也许她就喜欢自讨苦吃呢?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够等量替代?别说等量替代了,就是现在有个比顾奕之更好,好十倍的人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喜欢的。 别人再好都跟她没有关系,那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这话田蜜没有说出口,她知道,一旦她说了,等下要承受的就是魏玉琳以前教训学生的长篇大论。她今天忙了一天,哪有空去听她说那些?不过,燕襄的事情,她要趁早解决的。 她不是真傻,燕襄对她的感觉田蜜不可能不知道。装傻充愣什么的,不太符合田蜜一贯的处事方式,她也觉得这样一直拖着不给人一个准信儿的行为不太好,只是燕襄一直不说,她总不可能在别人还没有表白的时候就告诉人家她不喜欢他吧?万一表错情了岂不是很尴尬? 不过,总要找个机会说清楚的。 眼看着燕襄这天没事情,又到了田蜜这里,她一边将手上正在剥皮的马蹄放下,一边抬起头看向聚精会神看她做事的燕襄问道,“襄哥,你这天天往我这儿跑,追你的姑娘该要以为你喜欢我了。” 第17章 法式樱桃塔 第十七章 燕襄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田蜜在试探他,脸上虽然还在笑,但却比往常多了几分郑重,“不可以吗?” 田蜜心中一跳,马上笑了笑,说道,“可不是,我把襄哥当好朋友当懂菜的好知己,,你却不想着怎么帮我提升厨艺反而来拉我后腿,你这叫不叫‘本末倒置’?”燕襄明白,田蜜这是在拒绝他了。好在他原本脸皮厚,他跟田蜜的对话也是点到即止,并不觉得有多尴尬,反而笑嘻嘻地说道,“那行,以后可更要经常过来了。”这说明他是听进去,是答应了。 田蜜暗暗舒出一口气,燕襄这个人其实很不错,幽默贴心,又有才华,而且人生态度跟田蜜差不多,两个人又有同样的兴趣爱好,但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如果当初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向她伸出手的人是燕襄,或者她没有先喜欢上顾奕之,说不定就真的能跟他好好处处呢。 田蜜自认不是个外貌协会的人,只能说有些事情阴差阳错,最多是两人没缘分,没什么可惜的。燕襄是顾奕之的好朋友,自己又喜欢顾奕之,还是趁早跟他把话说清楚,免得将来麻烦。 在田蜜低头摆弄手上的马蹄的时候,燕襄看向田蜜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思,他问,“大甜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田蜜好不掩饰。 见她这么直接,刚才才被拒绝了少男心又多了几分生气,燕襄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情来,“我认识吗?” “认识。”田蜜抬起头,看到他想问又不敢问的那种纠结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果然。燕襄抿了抿唇,又问她,“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他甚至连表白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田蜜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跟划清界限。燕襄虽然不像顾奕之那样从小到大有无数女生扑上来,但是也是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的。他自认除了外表比不上顾奕之之外,其他地方都不比他差。医院里不是照样有许多小姑娘为他的才华倾倒吗?田蜜是第一个他明知道人家喜欢顾奕之还要往上凑的女孩子,可能真的是因为她那手厨艺自己放不下,所以被她拒绝了,燕襄心里还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燕襄那句话可算是把他们刚才打的哑谜揭穿了。他没问是不是因为自己是顾奕之的朋友田蜜才拒绝了他,也没问是不是因为田蜜喜欢顾奕之才拒绝了他,反正田蜜又不笨,他指的是什么应该清楚。 田蜜将手上的马蹄一放,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几分,“襄哥,你这是瞧不起我呢?”燕襄看她脸色就知道田蜜生气了,连忙道歉,“好妹妹,是我错了,是我的错。”田蜜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来,“不因为谁,不是因为我喜欢谁,更不是因为你是谁的朋友,我既然对那个人没意思,就不想调着人家。这跟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跟那个人是谁的朋友,没有半分关系。” 感情上清清白白干干脆脆,是她对待感情的原则。是对喜欢自己的人负责,是对自己喜欢的人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 燕襄端起面前的茶,“是我失言,以茶代酒,敬你。”说完也不等田蜜说话,他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当真有几分江湖豪情在里面。 田蜜光华内敛,暗藏秀美,是个值得交往的人。燕襄觉得,也不枉他喜欢田蜜那么久。不过越是这样,他越觉得田蜜喜欢上顾奕之,未来的路会很艰辛。其实燕襄也不一定有多喜欢田蜜,原本只是觉得她这个姑娘饭做得好,不矫情,不事儿,性格乐观开朗,有心接触。没想到接触下来才发现,她的品格,尤其是在对待感情上面的品格,让现在许多人望尘莫及,原本的喜欢变成了欣赏,这样一个人,他不忍心看到她走上一条崎岖艰难的道路。然而,一边是他的发小,一边是他欣赏的姑娘,燕襄有心提醒都不知道怎么提醒。他思来想去,打哈哈一般对田蜜说道,“你不知道顾奕之这老小子多阴,还是我好。”他嬉笑两声,“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田蜜以为他开玩笑,笑了笑,没有往心里去。 燕襄是个相当有智慧也很有风度的人。他被田蜜拒绝之后虽然当时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想要问个所以然出来,但是再一次见到他,好像已经完全把之前的事情忘掉了一样,依旧跟田蜜嘻嘻哈哈,甚至比之前他“心怀鬼胎”的时候,更多了几分自然。田蜜见他这样,她自己再把以前的事情把着不忘就显得她小气了,加上燕襄的态度的确让她非常自在,田蜜也就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他们两个,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来,双方都比之前舒坦了几分。 只是,有件事情一直压在田蜜心中。她喜欢顾奕之的事情,基本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些天她总是借着跟街坊邻居送吃的的当口跟顾家送东西,她不信她的意向顾奕之会看不出来。但是顾奕之对她究竟是怎么个想法,她心里却没有底。如果顾奕之喜欢她,那他应该有些表示。可这些天,顾奕之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就跟其他熟人一样。但若说没有感觉到,田蜜也是不太相信的。她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她的方法太隐晦了,所以才让顾奕之有种无从提起的感觉。 燕襄亲口从她这里得到了答案,要是迟迟不让顾奕之本人知道,田蜜害怕燕襄跟他开玩笑的时候说出来,给顾奕之惹来麻烦,到时候不仅给他添麻烦,也给自己添麻烦。感情这种事情,再怎么样都要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才显得真诚,换成其他人,从一开始就多了试探和不信任,就算成功了,也不够纯粹。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这几天还不到樱桃正式出来的季节,但是豆包想吃,田蜜见他这几天一直乖乖上学,有心奖励他,买了几斤回来。小孩子脾胃虚弱,吃不了那么多,魏玉琳老年人又不爱吃,田蜜吃了些也没有多吃,还剩下一部分,过夜就要坏,她拿来用糖和朗姆酒渍了,做成了法式樱桃塔,打算吃一部分,送一部分。 这款甜品比较复杂,但是口感松软甜脆,非常值得一试。她把低粉糖粉过筛拌匀,拿去冷冻半小时之后又和黄油搅拌均匀,加入蛋黄,揉成面团,放进保鲜袋里,放进冰箱冻硬。然后将乳酪隔水加热,加入糖粉和全蛋搅拌均匀。再把冻好的面团拿出来,用擀面杖擀开,放入模具当中烤到半熟,拿出来放入乳酪和糖渍樱桃,继续放入烤箱,烤熟便可。 她选的是本地樱桃,比平常吃的车厘子多了几分家常味道,也多了几分鲜美。正是春天的时候,法式樱桃塔拿出去,也正合适。 因为不容易做,她留了一半在家里,又拿了盒子出来装了一半,吃完饭之后就开车,朝着顾奕之家里开去。 她去的时候顾家已经吃完晚饭了,田蜜没有进去,而是打了电话叫顾奕之出来,她在门外等他。这个季节,栀子花还没有开,顾家墙上那一墙的蔷薇花在夜风中摇曳多姿,幽香阵阵传来,简直让人忍不住迷醉。 “吱呀”一声,田蜜被开门声吸引,她转过头一看,顾奕之就站在门口,他身后是斑驳的铁门,男子青松般的身影,挺拔又劲节。田蜜看到他,没说话就先笑了笑,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他,“自己做的,刚刚出炉,拿来当点心正合适。” 顾奕之却没有接,仿佛是有意要和田蜜对照一样,他脸色淡淡的,并不和田蜜一般热络。顾奕之一向冷淡,但不知道为什么田蜜今天,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慌乱来。不等她说话,顾奕之就开口,“谢谢你这段时间经常送东西来,不过我家口味一向比较清淡,有些吃不惯。加上又有小孩子,不好在这个时候给他养刁了胃口,所以以后,还是不麻烦你了。” 顾奕之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平稳,跟他平常没什么两样,说明这是他考虑过的决定,不像田蜜这样,马上要说出来的表白都还是临时想的。她还在笑,但她觉得笑容马上就要挂不住了。顾奕之算是给了她最大的面子,在她还没有把表白的话说出口之前已经堵了回去,她还能怎么样?别人已经面面俱到了,她多说,就成了她的不对。 顾奕之话说得还挺委婉的,但其中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田蜜觉得自己好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掉下来,她伸出手的却没有收回来,反而是往顾奕之面前更递了一些,“啊,我没考虑到,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送都送过来了,你总不好叫我拿回去吧?”她眼睛暗了暗,“也谢谢你这段时间还有以前对我的照顾,以后欢迎常来光顾。” 她把这段自认还算得体的话说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顾奕之脸上才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把那个盒子接了过来,“那就谢谢了。” 田蜜摇摇头,跟他告别,钻上车子,开车离开了。 嗯,只是失个恋,还算是失恋失得比较体面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里面堵得慌呢? 第18章 柚子酱排骨 第十八章 虽然早就知道跟顾奕之的表白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田蜜还是觉得有点儿心塞。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起码让她不用太尴尬。既然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田蜜也不会再多做纠缠,她之后再也没有去过顾家,更加没有往顾家送过东西。倒是顾奕之的姐姐和妈妈来吃过两次饭,田蜜就像接待其他客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能够举重若轻,说明是真的长大了吧?感情不能当饭吃,他们都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不会像爱情电影里面为了“我爱你可你不爱我”而声嘶力竭。说太多,反倒成了一种矫情。 田蜜饭馆开了没有多久,已经有不少媒体找上来。她挑了其中两家平媒和一家网络媒体,平媒那边开了两个专栏,定期写文章上去;网络媒体那边新开了一个母婴节目,她作为厨师,配合其他几个母婴专家,给孩子做一些专门的食物。豆包一直在她身边长大,做这个她也驾轻就熟。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就比较忙的店里,更是分/身乏术了。一忙起来,倒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顾奕之的事情。 那件事,就好像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一颗小石子,虽然激起了阵阵涟漪,但却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田蜜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有了心理准备,那段时间觉得有点儿心塞,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她因为忙工作的事情,忽略了豆包,小孩子不干了,上周就跟田蜜约好了周五那天要去接他放学,田蜜早早地把工作做完,就开车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学校外面已经聚集了好多家长,基本上车子都比较壕,田蜜那辆小破车在里面,特别的扎眼。 还没到放学时间,豆包没出来,田蜜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好,刚刚走到人多的地方,就听见有人叫她,“田蜜。” 她回头一看,却是曾向隅。他坐在车子里面,还没有找到停车的地方,像是怕田蜜走掉一样,曾向隅连忙说道,“你等等,我们一起。”说完就打了方向盘从田蜜眼前离开了。 田蜜有些好奇,曾向隅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够跟“幼儿园”联系起来的人,他们两个有阵子没见了,话说两人重逢以来,田蜜还没有问过曾向隅结婚了没有呢。要是他毕业就结婚,那孩子现在上幼儿园也差不多。只是田蜜无论如何不能把曾向隅和“爸爸”这个身份联系起来。 看到曾向隅走过来,田蜜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句话到了曾向隅耳朵里就被他自动理解为田蜜是在关心他结婚了没有。他忍住心中的暗爽,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端正模样,对田蜜说道,“啊,是我表哥的女儿,他们两个今天不空,正好我在这边,所以让我过来接一下。” 田蜜明白了。她就说嘛,曾向隅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怎么可能是个几岁孩子的父亲呢?“父亲”这个词,放在曾向隅身上,感觉要过好久好久,要到他四五十了白头发白胡子都有了才能和他整个人相称。 曾向隅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今天想起来接孩子啊?”自从他打听到他表哥的女儿也是在这家幼儿园上学之后,他一有时间就过来,但从来没有看到过田蜜。田家私房菜馆那里,他总是去也不好意思,万一让田蜜认为他是看上了她那手厨艺就完了。所以还是在这边制造一个“偶遇”比较好。 田蜜没有深想除非只有经常来才能问出“怎么今天想起来”这种问题,顺着曾向隅的话答道,“这段时间都有点儿忙,没怎么管他,今天过来,还是上周就给他约好了的。”曾向隅看了一眼田蜜,因为这段时间开店、筹备节目之类的事情,她整个人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好像又瘦了些,五官都要分明了一些。但是这样的情况,看在曾向隅眼中却泛起淡淡的心疼。 田蜜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要撑起那么大的一个饭馆,已经很忙了。家庭这边还有个几岁的小毛孩儿要她操心,虽然好像是有个什么姨在帮她,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看这种年纪的淘气孩子未必能有那么大的精力,对孩子自然就忽略了些。鬼使神差地,几乎是想也没想,曾向隅就对田蜜说道,“要不然以后我帮你接孩子吧?正好我好多时间也要过来。” 刚刚说完,曾向隅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他这是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啊,田蜜家里有个老年人专门看孩子的,要他来接吗?更何况,这一听就不现实嘛。他又不是什么工作时间不固定的自由职业,公司里还有那么大一堆的事情要忙,怎么可能有时间来接孩子? 虽然......接孩子就意味着能跟小朋友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但是......那也只是听上去很美罢了。 田蜜笑了笑,“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曾向隅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跟“接孩子”这件事情联系不起来。虽然曾向隅猜得没错,田蜜是不需要他帮忙,但并不是因为要考虑到他上班的事情,而是田蜜根本就不放心他。 “不是我和他姥姥,豆包是不会跟其他人走的。”这是从小就教给他的事情,就是为了防止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打着熟人的旗号把孩子骗走。 “那要是,你们两个那天都忙,都不能来学校接他呢?”曾向隅问。 “给老师打电话啊,跟他说今天下午怎么怎么办。”说话间,幼儿园大门已经开了,小朋友像小蝌蚪一样从里面冒出来,正在交谈的两人立刻被孩子分去注意力,田蜜在里面找了一下,没有找到豆包,倒是豆包先找到了她。 小朋友老远就在大声地喊“妈妈”,然后像一个炮弹一样投入她的怀抱。田蜜被这爱的抱抱撞弯了腰,一把将豆包抱起来,在他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你看,我说话算话吧?”豆包猛地点头。 田蜜把他放下来,那边曾向隅也已经把孩子接了出来,他手上牵着的,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大红色的皮鞋,皮肤像奶油一样白,眼睛一闪一闪好像星星一样,豆包在旁边眼睛都看直了。 曾向隅跟豆包打了个招呼,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记得!”豆包看见他特别兴奋,“你是那天被我问出名字来那个人。”如果豆包现在会说脏话,那后面这句话就应该是,“你是那天被我问出名字来的那个傻x!”想要跟亲生儿子套近乎的曾向隅再次被他儿子强行鄙视了一番智商,心里虽然在翻白眼儿,但脸上还要努力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那种表情,要有多扭曲就有多扭曲。 曾向隅决定暂时不跟这个小兔崽子一般见识,反正将来有的是时间弄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时间,跟田蜜相处。“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曾向隅看了看时间,还算比较早,也不耽误田蜜做正事。 田蜜脸上露出一点儿难色,曾向隅转过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牵着的小姑娘,一个眼神叔侄两人就达成了同盟。那个小姑娘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抱住曾向隅的腿,用软软的奶声哀求道,“叔叔,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了,我今天中午就没吃......” 豆包是个见不得别人说什么的货色,尤其旁边那个还是个漂亮小姑娘。他见了,连忙学着那个小姑娘的动作,抱住田蜜的大腿,哀求道,“妈妈,我也饿了,我中午也没吃......” 这堂堂一个国际学校,还不给小孩子吃饱饭了?田蜜低头看了他一眼,豆包赶紧把脸埋进去,拒绝接收她的目光。田蜜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抬起头来对曾向隅说道,“好。”两个孩子听见她松口,立刻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朝外面跑去。豆包还见缝插针,趁着跟小姑娘一起离开,暗搓搓地把手伸过去,牵住了人家的手。 这小子,才三岁,已经色胆包天了。 考虑到小孩子口味,田蜜他们最后把地点选在了一个中餐馆,这才一趟车的功夫,豆包已经跟人家小姑娘形影不离了。 等菜的间隙中,田蜜才腾出空来逗那个小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儿可比男孩儿文静多了,知道田蜜是自己叔叔的朋友,乖乖回答道,“舒苏。”声音甜甜的,头上两个辫子跟着她说话的动作一起,一上一下的。 田蜜却缓缓皱起眉,那两个字在唇间转了几圈儿,转来转去,都觉得心中一片凉。豆包坐在旁边,正在把自己碗里的吃的舀给舒苏,两个孩子并排坐着的,眉眼虽然还是一团模糊,但依稀之间,却仿佛可以看出几分相似来。 “你在想什么?”曾向隅的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思维中拉了出来。田蜜猛地抬起头,这才看到侍应生端着盘子正在等她让路。田蜜连忙把桌上的杯碗收了,让侍应生好放东西。 柚子酱排骨应该是酸中带甜,开胃又好吃的,然而田蜜却觉得索然无味。曾向隅说了什么,豆包说了什么,她全然没听,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她很想问曾向隅,舒苏究竟是谁的女儿,她的爸爸,又是谁。她记得,跟豆包在一个学校念书的,是舒叶辉姐姐的小孩儿,而且年纪也比舒苏大一些。那舒苏,究竟是谁的孩子? 第19章 桑葚酒 第十九章 “你怎么了?”大概是看到田蜜不太自然,曾向隅叫了她一声。田蜜连忙抬起头来,笑了笑,“没事。”她那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没事。曾向隅见她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也就不再问。 吃饭的间隙中,曾向隅接了一个电话,他拿起来说了两声,对面的舒苏听声音立刻高兴起来,“是不是我小叔叔来了?” “是是是。”曾向隅有点儿吃味,觉得这小东西真是没有良心。自己鞍前马后接她上学放学,一句好话都没有,一听到她小叔叔来了,立刻高兴得跟什么似地。曾向隅忍不住酸不溜秋地说道,“等下吃完不给钱,把你留在这里给人家刷碗。” 豆包赶紧出来英雄救美,他趁机拉住舒苏的手,像是跟曾向隅挑衅一样,说道,“没事我有钱,我帮你给。” 田蜜看见面前这个身材体积还比较小的老司机,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样子,还真像你爸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曾向隅轻咳了一声,弱弱地反驳道,“也......没有吧。”他只是喜欢打游戏,毕生心愿都是在家里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宅男,但是迫于生计不得已才出来工作的。对女人什么的,他是真的没太大的兴趣。只是好像承认把妹什么的比不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还是他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 田蜜低下头,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他们刚刚吃完饭,舒苏口中的“小叔叔”就到了。那人从远处走近,一张邪气俊美的脸,看得田蜜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整个人却又陷入新一轮的紧张当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脸露出笑容的,夜风中好像声音都不真切了,“这就是舒苏的小叔叔啊。”这句话听上去怪异且多余,饶是神经粗如曾向隅,也察觉出来不对了。 他转过头,充满担忧地看了一眼田蜜,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冲曾向隅笑了笑,将豆包拉过来,若有所指地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豆包跟舒苏长得有些像啊。” 曾向隅低头看了一眼豆包,又看了看舒苏,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些像。但是他跟舒苏的爸爸原本就是表兄弟,有血缘关系的,就算像也没有什么稀奇。况且,舒苏长得像她爸爸,她爸爸又长得像她爷爷,曾向隅自己长得像他妈妈,这样算起来,豆包和舒苏长得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舒叶辉的眼睛在田蜜身上转了转,最终又落到旁边站着的豆包身上。大概是气氛太诡异,小孩子也感觉到了。他现在紧紧抓着田蜜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身上,看上去怯怯的。他平常皮上天,这会儿倒还安静下来了,一双大眼睛,里面好像泛着水光一样,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眼前这个女人他不认识,手上的这个小东西他更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会莫名其妙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舒叶辉轻轻笑了一声,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都是小孩子,又都长得漂亮,相似有什么稀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伸出手捏了捏豆包的脸,那张白嫩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淡淡的拇指印,“小朋友,你爸爸呢?” 这样的场面太让人不安了,田蜜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豆包再也忍受不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像是划破眼前平静的一根针,让田蜜反而平静下来。田蜜立刻弯腰抱住豆包,轻轻地哄他,在他耳朵上亲了两下,豆包虽然皮,但平常不怎么哭,也很听招呼,况且田蜜此刻的怀抱如此地让他安心,他很快便安静下来了。乖乖地伏在田蜜肩膀上。那边舒苏看见他哭,从兜里掏出一根干净的手绢递给他,田蜜接了过来,轻声哄道,“舒苏给你的手帕。”豆包接过来,哑着嗓子跟舒苏说了一声“谢谢”,便背过身去靠在田蜜的肩膀上,再也不说话了。 舒叶辉却不依不饶,问道,“这位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田蜜垂下眼睫,漠然说道,“死了。” 自觉躺枪的曾向隅:...... 他还没有搞明白,为什么田蜜跟他表哥见面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情形,两人以前应该不认识啊。他虽然迟钝,虽然神经粗,但并不代表他傻好吧?这两个人一看就不对劲儿,但偏偏哪里不对劲儿,他说不上来。自我感觉战火已经莫名其妙蔓延到他身上的曾向隅赶紧推了推舒叶辉的肩膀,对他说道,“你不是要带舒苏回家吗?还不走?晚上风大得很,小心孩子感冒了。”他说完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田蜜,自觉刚才这句话说得非常体贴,田蜜应该能看出来他可以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田蜜看没看出来不知道,反正田蜜听见他说的这句话之后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曾向隅见她离开了,赶紧跟舒叶辉道别,“好了我先送他们两个回去了,下次再说啊。”说完赶紧转身追田蜜去了。 回家的路上,田蜜一直没有说话。曾向隅车里也有儿童安全座椅,她本来是要把豆包放在后面的,但是小孩子死活不撒手,还说“妈妈不要不要我”,田蜜被他叫得心软,就干脆把他抱在怀里,一起坐到了副驾驶上面。 豆包哭了一场,已经累了,上车不久便睡了过去。田蜜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能脱离出来。曾向隅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心疼也有些埋怨。他心疼田蜜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也心疼她这些年来遇到了的所有不公;埋怨自己不能在第一时间到她的身边,帮她承担一部分负担,也埋怨田蜜不告诉他真相,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扛。 豆包虽然看上去淘气皮实,但是相当敏感。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换成其他正常家庭出来的小孩子,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田蜜虽然一直小心地保护他,尽量地把更多的爱给他,但来自正常家庭给予孩子的安全感,她却无能为力。豆包现在年纪不大,已经发现他的家庭跟其他小朋友的家庭不一样了。他有姥姥有妈妈,但却差了一个很重要的、跟他性别一样的男人。小孩子童言无忌,问到他爸爸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慢慢开始摸索着编出一套谎话来,说他爸爸在外地工作没有过来。他们家本来就是从外面搬过来的,加上小孩子小,也不会多想。豆包也觉得很满足,他有爱他的妈妈和姥姥就行了。 爸爸的事情他可以自己解决,但是有一件事情,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在有人的地方,姥姥都不许他叫自己的妈妈“妈妈”呢?非要叫“小姨”。可那明明是他的妈妈啊。 想到这些,田蜜一阵心酸。她原本性格乐天,以前莽撞又冒失,这些年沉稳了一些,还是生活把她给硬生生地逼出来的。在她、豆包、魏玉琳三人组成的这个家里面,她就是顶梁柱,她就要承担起家庭的所有责任。而在店里,她是领导是店长,她也要承担起工作上的所有压力。没有哪一个地方能够让她喘口气,让她轻松一点儿。无论是家里还是店里,都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始终都觉得自己还是那个需要被父亲保护在羽翼下的、没长大的小姑娘。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手把手地教,等到可以承担起一定责任了,才会慢慢放手。但她不一样,现实没有给她太多适应和准备的时间,突然之间就把她的依靠撤走,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个荒凉残忍又现实的世界。她不想,却不得不这样去做。甚至还不敢在老人小孩儿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她要是都软了下来,那家里这一老一小,店里那么多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间,田蜜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趁眼泪还没有掉下来之前,伸手擦掉了。旁边的曾向隅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观察她,看到她哭,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张了张嘴,像是攒足了勇气才敢跟田蜜开口一样,对她轻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啊,没能陪在你身边,帮你遮风挡雨;对不起,让你带着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那么久,没有依傍没有归属。 田蜜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眼中虽然有泪,但还是笑了笑,“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来戳我心窝子的。” 曾向隅也笑,眼中始终有那么一丝抹不去的落寞。他也没有解释,只是看了一眼豆包,“豆包很听话。”那么大的不安和委屈,田蜜让他不哭就不哭了。 “豆包他......命苦。”因为命运不曾善待他,所以她才要尽可能地对豆包好。 就像她刚刚给店里客人准备的那壶桑葚酒,酸甜中带着清苦。苦,是命运赋予的,但加了桑葚就不一样了,酸甜会中和其中的苦涩,让味道变得多姿多彩起来。纵然其中有些味道你并不喜欢,但那也是你品尝到香甜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第20章 五彩牛肉串 第二十章 晚上田蜜和舒叶辉的剑拔弩张,对小孩子的影响是持续的。豆包虽然看上去成天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是个心思很重的小孩子。昨天晚上田蜜的反常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惶恐当中。他年纪小还不能言说,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感觉却是无法遮掩的。 昨天晚上到了家的时候,他被弄醒了,死活都不肯放开田蜜,她没办法,只能晚上陪着豆包一起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豆包还是很依赖她,不肯离开她,田蜜破天荒地亲自开车把他送到了幼儿园,谁知道一见要去上学,豆包就更不开心了,在车上哭得死去活来,任凭田蜜说破了嘴,都不肯下车。 他也只敢在田蜜面前这么放肆,魏玉琳要是在的话,现在要动手了。田蜜想着昨天晚上豆包安安稳稳地带在她怀里那副可怜样,心里又是一软,点头答应他,“好吧,你既然不想去上学,那就不去吧,不过可说好了,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豆包立刻止住哭声,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田蜜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豆包一片目光灼灼当中拿出电话来,给他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给他请假。看到班主任同意了,豆包那张还挂着泪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之前田蜜还觉得他是害怕被自己丢掉,没有安全感,现在觉得,他更像是为了逃学,使出来的苦肉计。奈何她心软,又没能像魏玉琳那样在跟熊孩子长期的斗争中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虽然明知道有上当受骗的可能性,但依然还是如了这小屁孩儿的愿。 反正也不上学了,田蜜决定今天让豆包好好放松一下,反正他将来上学的时间还长得很,不差这一天两天。田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在后面玩儿手的豆包,“你今天想去哪里玩儿?” 没有了姥姥那座大山在头顶压着,豆包一点儿都不客气,“我想去游乐园,妈妈我一次都还没有去过呢。”s市新建了一个迪士尼,上个月才开始发售门票,豆包想去很久了,但是田蜜比较忙,魏玉琳一个老年人又不敢带他一个人出来,加上他们才回s市,好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办,就一直这么耽搁下来了。 田蜜怕自己和豆包这样单独出去,魏玉琳会不高兴或者多心,就问豆包,“要不然我们把姥姥叫上一块儿吧?” 豆包在后面摇头,魏玉琳对他一向比较严厉,他怕姥姥知道了他今天不去上学跑出来玩儿会把他重新送回去,就不想让她知道。 田蜜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就说道,“你今天出来玩儿的事情,姥姥迟早都会知道的。你今天晚上回去要跟她好好坦白。姥姥虽然对你比较严厉,但那也是为了你好,只要你今天晚上回去给她把不去上学的原因说清楚了,她会原谅你的。” 豆包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他依然不想魏玉琳一起去,“我不想姥姥来,还有个原因。”他看了田蜜一眼,说道,“她来了,我想吃的冰淇淋就没有了。”班上去过的小朋友都说那边的冰淇淋又漂亮又好吃,姥姥平常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肯定不会让他吃的。 田蜜笑了笑,觉得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单纯,他不想一个人陪着他一起,只是为了想要吃一个冰淇淋。“冷的东西吃太多本来就不好啊,不过我看你最近比较乖,倒是可以让你吃一个。但是只能吃一个,不能再多了。”豆包吃饭很听话,也不挑食,田蜜觉得时不时地奖赏他、满足他小小心愿,也可以。 豆包听到立刻喜笑颜开,但是想到等下姥姥来了,肯定又会阻止,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田蜜看穿他在想什么,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今天白天我们就不叫姥姥一起了,晚上把她叫出来一起吃饭吧。”豆包这才真的开心起来。 田蜜一边打开电话,一边吩咐刘恋将今天的客人都往后面推一下,把时间调节好了,开着车子带着豆包直奔迪士尼。 田蜜自己心里藏着个少女,不仅是豆包想来这里,她自己也向往很久了。迪士尼大概是因为刚刚建好不就,有些设施还没有完善,加上田蜜也不敢带着豆包去玩儿那些很危险的项目,整个逛下来,少了好些乐趣。好在他们两个并不在意,也玩儿得相当开心。 田蜜一边把豆包从排队买冰淇淋的人群当中扯出来,一边感叹,“人真是太多了。”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今天不是节假日,人还算是少的呢。”声音熟悉得让田蜜一颤,她回头一看,身后斜下方正站着一个顾奕之。 田蜜愣了一下,顾奕之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和游乐场搭上界的人,今天小学也要上课,陈戈肯定不在。况且陈戈父母都在,就算要来游乐场,也不会让顾奕之带他来的。她偏头一看,不远处的队伍外面,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很漂亮,看上去年纪不大,整个人充满了活力。更重要的是,她身材很好,又瘦又不失肉感,是女人最羡慕的那种身材。 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顾奕之身上,看到田蜜朝她看来,大概以为田蜜是顾奕之的熟人,还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两人的关系呼之欲出,田蜜看了看那姑娘的身材,再看了看自己,顿时生出一股自卑来。刚刚排队买来的冰淇淋也瞬间失去了味道,让她整个人看着都觉得腻。 田蜜勉强笑了笑,拉着豆包不让他跳来跳去,对顾奕之说道,“那幸好不是节假日。”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姑娘,跟顾奕之作别,“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玩儿。”说完,她就牵着豆包离开了。 现在虽然不算热,但是冰淇淋拿在手上也有那么一会儿了,上面有些化了。海盐味儿的冰淇淋,上面好多巧克力和华夫饼碎沫,看上去十分诱人。然而想到刚才那个姑娘的身材,再想想自己的身材,手上的冰淇淋又变成了一堆堆肥肉,正迫不及待地朝着田蜜奔来。她很想把这个冰淇淋丢了,但是排队卖了那么久,而且这个冰淇淋又比一般的冰淇淋贵好些,田蜜有些舍不得。 她嘟了嘟嘴,“我不想吃了。”手边牵着的豆包赶紧抬起头,用一种饿狼看肉的眼神看向田蜜手中的那个冰淇淋,“给我吃吧。”说完还舔了舔嘴。 他手上举着一个比他脸还长的冰淇淋,还在垂涎别人的。果然这些东西对小孩儿来讲有着无上的吸引力。田蜜低头看了他一眼,“想得美。”算了,她不吃也不会瘦,该胖还是要胖,再说了,她就是瘦下来也没有那姑娘漂亮,顾医生也不会喜欢她的,那她还减个什么肥?该吃吃该喝喝,人生方才不负美好。 田蜜带着这种“今朝有酒今朝醉”和“反正也是个土肥圆”的自暴自弃,把甜筒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让它们在胃里发酵,成为热量,一起弥补她现在失恋的身体和感情。 不得不说,带孩子是个体力活,田蜜带着豆包玩儿了一天,感觉比在厨房做十桌菜还累。这附近就有一家非常出名的餐厅,田蜜上午过来的时候就订了,眼看着天快黑了,田蜜就给魏玉琳打了电话,让她打车过来,她自己带着豆包一起过去了。 等了好久都不见魏玉琳,这边临近迪士尼,好多游客游玩回来都会选择在这里吃饭,田蜜把自己的号码往后挪了好几个,依然不见魏玉琳的身影。她打算再往后挪一下,结果人家服务生提醒她,等下人会更多,他们的菜虽然是预定的,但是不能保证能按时上上来。田蜜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就让他给厨房说准备出菜了。 田蜜又看到了顾奕之,他带着上午看到的那个女孩子一起过来吃饭,那女孩儿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远远看上去,袅袅婷婷的,好看极了。 田蜜已经过了上午才看到的她那时候的自卑,现在已经很能摆正自己的心态了。反正也胖,反正也减不下来,反正减下来了也丑,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倒是顾奕之,不知道为什么把他女伴安顿下来之后又来跟田蜜打招呼,往常他对自己那副淡淡的模样,可不像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但转眼她就明白了,顾奕之这个人,看起来高冷不好接触,再看那个女孩儿的目光,就知道今天两人会一起出现在游乐园,恐怕也是那个女孩儿的主意。顾奕之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他们两个,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样亲密。 不过,能让顾奕之这么给面子,想来那姑娘来头不小。 只是这样一想,田蜜心中就有了一种不是滋味儿的滋味儿。顾奕之这是干什么呢?她不觉得顾奕之因为之前两人熟悉的那种程度就专门跑过来打招呼,但是把自己看成是他的挡箭牌,好像又高看了自己。毕竟,那是顾奕之啊,而自己还是这么一个大胖子...... 田蜜不是一个喜欢动脑筋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去想。反正她软弱惯了,被人家这么明里暗里欺负一两次也没什么。人人都当她傻当她蠢,她想不到反击的手段,只能当个傻子蠢货。还好她心大,也知道自己不是有胆子的人,干脆忍了下来,并没有往心里去。 “你在等人吗?”看到菜上上来了,田蜜没有动,又和小孩子坐在一边,顾奕之便这样问道。 田密点了点头,“在等我阿姨。”第一道菜是豆包极其喜欢的多彩牛肉串,用青红黄椒块儿把脆骨牛肉隔开,用孜然粉胡椒粉等等做调料,烤出来的。肉串刚刚端上来,上面的油还滋滋滋地响,豆包见了,立刻伸出手来对田蜜弱弱地说,“妈妈,我想吃这个。” 他说完就伸出手来想要去拿肉串,田蜜伸出手来拍了他一下,“等姥姥。” 顾奕之听见他们母子俩的对话,眼中浮现出几分疑惑来,这孩子看上去应该有三岁了,按照时间推算,正是当初田蜜住院的时候,可是那个时候,她分明没有怀孕啊。顾奕之觉得自己也有可能看走眼,便问道的,“这是你的孩子吗?” 反正顾奕之不可能喜欢她,田蜜也没有要隐藏豆包的想法,顺口答道,“对啊。” 她说得坦坦荡荡,一点儿都不像未婚妈妈一般情况下应该有的样子,反而让顾奕之微微吃惊,心中对她的坦白生出几分好感来。他看了一眼睁大了眼睛正看着他的豆包,夸了一句,“真可爱。” 第21章 菠萝咕噜肉 第二十一章 眼见着菜越上越多,魏玉琳还没用来,田蜜想出去看看她,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她从前面那条路走过来。田蜜带着她一边往餐厅里面走,一边问她,“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人年纪大了,担心总是大些。 “没有,我坐地铁来的,当然就慢了点儿。”田蜜听见她这么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不是叫你打车吗?”说话间两人已经坐到了位置上,魏玉琳听她这么说,笑了笑,“花那个钱干什么?” 老年人好像都比较节约,能够不多花钱就不多花钱。但是魏玉琳什么意思,田蜜还是清楚的。她们到底不是真的亲人,虽然这些年生活在一起,早已经跟亲人一样了,但是差了那滴血,一样之中又有些不一样。魏玉琳是觉得她和豆包都要依靠自己,一方面是想省点儿,另一方面是觉得,他们到底跟自己不是真的亲人,不好让自己花销那么多。 田蜜也知道,三言两语改变不了魏玉琳的想法,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豆包坐在对面,看到魏玉琳来了,叫了声“姥姥好。”肉爪子迫不及待地伸向了他早就觊觎的肉串,他抬头小心打量了一眼田蜜,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拿了一根儿,送到了嘴里。 魏玉琳看了看田蜜,又看了看豆包,突然意识过来,“今天怎么会选在这里吃饭?”这地方离他们家比较远,上学的路上也不会经过,只有去迪士尼玩儿的人才有可能到这里来。 豆包听见她这样问,拿着肉串的手猛地一颤,差点儿就把嘴戳破了。田蜜看了看他那副怂样,叹了口气,说道,“豆包今天不舒服,没去上学,我就把他带出来玩儿了。” 魏玉琳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小崽子打的是什么主意,立刻拉长了脸,看着他说道,“你那点儿小把戏,就骗你妈妈吧。今天为什么不想上学?小小年纪,还学会逃课了。”在魏老师的眼中,无论小学大学,小班大班,只要是逃课,都是不允许的。她当了几十年的老师,积威甚重,即使已经退休很多年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对面的豆包心惊肉跳。 眼看着豆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发作,田蜜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魏姨,豆包今天是真的不舒服,不是骗我的。再说了,他们幼儿园缺一天两天课,也没什么的。” “不是。”魏玉琳说道,“现在大家对小孩儿的学习抓得都很紧,哪怕是幼儿园也一样。他不去上学,倒也不是单纯的落下课程,还有老师那边,可能会不高兴。再说了,他那幼儿园,一学期那么贵,差一天两天,那不是就亏了?学校又不可能退钱。”魏玉琳不愧是个老教师,一个不去上学就能想到这么多,田蜜甘拜下风。眼见着魏玉琳把注意力从豆包身上转移过来了,田蜜赶紧将一盘菠萝咕噜肉摆到她面前,“这个味道不错,又不酸,你们老年人吃正好。” 田蜜觉得不错的菜,就是真的不错了。那菠萝是新鲜的,闻起来酸酸的,很是开胃,但是用盐腌过了,吃到嘴里并不觉得,反而酸甜酸甜的,很带口。脆生生的菠萝,加上混合着酱汁的肉块,里面肥瘦得宜,配上青红椒,美味极了。 田蜜他们吃完的时候,顾奕之那边还没有结束。因为之前顾奕之的举动,田蜜不想过去打招呼,只是还是朝他那边看了一眼。没想到刚好对上他的目光,田蜜被逮了个正着,不好意思装作不见,只能跟他点了点头。 田蜜转身带着一老一小离开了,顾奕之的目光却在她身上流连不去。他虽然不是中医,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一些。田蜜的身材,还有她走路的样子,不像是生过孩子的样子。别说生孩子了,顾奕之怀疑,她有没有过男朋友都不一定。但如果她没有生过孩子,那她手上牵的那个小男孩儿,又是谁的?他明明听见那个小朋友叫她“妈妈”,只是不知道,是“亲妈”还是“干妈”。 这中间或许涉及到田蜜的个人*,顾奕之虽然难免被激起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但还是不好继续往深处想。田蜜之前追求他的样子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单亲妈妈一般情况下应该有的那种羞赧,加上今天她的身材,那个孩子是不是她的,还真不好说。 *************************我是时间转换的分割线******************************* 顾奕之刚刚停好车,走进医院,就看到到处是一片慌张。这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的小孩子。大概是关系到小朋友,他难免多留了个心,正好燕襄过来,他拉住人家问道,“这是怎么了?” 燕襄耸了耸肩,“好像是食物中毒,不少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的孩子都中招了,具体是什么还要再看。”他看了一眼走廊上哭成泪人的一个母亲,“现在的孩子,都是家长手心里面的宝,真要出点儿什么事情,几个家庭就毁了。” “查清楚是什么原因了吗?”顾奕之觉得眼前这些事情让人难免有些伤怀,便不想再看,转身跟燕襄一起往里面走去。 “好像是哪样原材料有问题,上吐下泻,有几个孩子都脱水了。”燕襄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几个孩子,“你看他们,都不是贫困家庭出生的孩子,念的学校应该还算是比较好的了,没想到好学校也出这样的问题。” 他们两个走到半路上,一个中年女人急匆匆地过来,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在这里正好,手上带的研究生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派几个过来帮忙吧,儿科那边忙不过来了。”无论是哪个医院,儿科大夫都少,相较于其他科室,他们赚的钱少,压力更大,学医本来就是个投入比较大的事情,投入那么大,将来还得不到相应的补偿,时间一久,也就没有那么多学生愿意选儿科了,儿科大夫自然也就少了。 顾奕之点了点头,给自己手上带的研究生打了电话过去,进了办公室换好衣服,就要往那边去。燕襄一把拉住他,“诶,你不是早上刚下手术吗?那边叫学生们去就行了,你去干什么?” 顾奕之把手从他手中挣脱开,“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燕襄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很多,年龄又都还比较小,一个孩子身边还有大一群家长,乍然之间来了这么多人,饶是医院是三甲大医院,一时之间各种资源也比较紧张。顾奕之不是儿科的,能帮得上的忙有限,只能在旁边搭把手,看看有没有什么基础工作需要做。他是单位里着重培养的年轻骨干,又是类似于天之骄子一样的角色,他都能放下身段来做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其他的学生们更不敢怠慢了。 在把一个小朋友和他的父母送到病房里之后,顾奕之站直了身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刚刚抬眼,就看到对在对面角落里,正低着头抹眼泪的田蜜。 他想到田蜜家那个长相漂亮的小男孩儿,见她在这里,心里猜到了几分,走过去问道,“你家豆包也生病了吗?” 田蜜猛地抬起头,看到是顾奕之,急急忙忙地要把脸上的泪水擦掉。顾奕之发现,这姑娘不管再过多少年,身上那股虎里吧唧的劲儿都抹不掉。她的私房菜馆开得风生水起,饶是他一向不好口舌之欲,也在不少杂志和社交媒体上看到关于她餐馆的推荐。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称得上是事业有成,偏偏做起事情来,总带着那么几分初入江湖的单纯和不谙世事,莽撞又胆小,让人心疼之余也忍俊不禁。 “嗯。刚刚被推进去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田蜜还在睡午觉,突然听见一个学生家长给她打电话,说幼儿园大半孩子都食物中毒了,已经被送到这里来了。幼儿园那边忙着处理事情,一时半会儿还没能顾得上通知他们家长。 田蜜听到这个消息,赶紧从床上起来了。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开着车子往外面赶,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豆包究竟被送到了哪个医院,又给那个给她打电话的家长打过去,问明白了才赶来。她到的时候豆包已经被推进去了,她连小孩子的面都没看到,只是听老师说没多大事情,知道这个时候学校一般都要推卸责任,心里更加没底。 魏玉琳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田蜜怕她着急,不敢告诉她,生怕她再出点儿什么事情。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像其他家庭那样一过来都是几个大人,虽然着急但彼此能够相互扶持,也算是有个依靠。田蜜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惶然、无措、害怕,几种情绪纠结在一起,田蜜除了哭,找不到其他排遣情绪的方法了。 第22章 鸡丝粥 第二十二章 田蜜是个很害怕寂寞孤单的人,尤其是碰上她一个人处理不了的事情的时候。当初田老大去世,她陡然之间要面对一个人的境地,惶然无措,只能靠吃东西来发泄。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那么多人喜欢她,所以田蜜比其他人更看重朋友和亲人。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如此。 虽然知道不应该跟顾奕之走太近,但是在这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还是让她心里面的那种惶惑稍微下去了些。她想起刚才的情景,对顾奕之说道,“刚才有个小朋友......送来得太晚,不在了......”那个小孩儿看起来家庭条件不错,母亲听见他去世的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他爸爸一边要照顾妻子,一边还要安顿后面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田蜜看到是有点儿羡慕的,她情愿这样□□乏术但身边有人陪着,也不愿意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对安抚病人家属的情绪,顾奕之是手到擒来。他微微弯下身子,看着田蜜,“豆包身体不错,不会有这么糟糕的。况且,”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儿,发现后面送过来的好多患儿都没有病床了,豆包既然已经被送进去抢救了,那说明来得还算是比较早的,“他来得比较早,抢救及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他不是儿科大夫,具体情况如何也只是刚才听燕襄说了一下,做出这样的承诺,作为医生来讲其实非常的不妥。但是面对田蜜那双泪眼,他那些冷静自持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 况且,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虽然按道理来讲,年龄越小的孩子抗病能力越差,但是田蜜把豆包养得很精细,豆包身体很好。顾奕之那天在饭店看到他的时候,他面色红润,头发乌黑,并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一样白中带黄,说明他的五脏功能很好,消化好,排毒也好,抵抗力自然也就比同龄的小朋友更好。而且他来得早,抢救得早,这是食物中毒,不是车祸什么的,生还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田蜜听见他这样说,眼泪又要出来了,但是想到这人是自己刚刚追求失败的,又赶紧把眼泪咽了下去,“是吗?” 顾奕之点点头,安抚她,“食物中毒引起去世的几率比较低,不用太担心。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帮你看看。”医院大,眼下这个时候各处都在忙,田蜜来了也是两眼一抹黑,还不如让顾奕之去帮她问问。他也是这里面的医生,办事情比她方便。 顾奕之转身离开了,田蜜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虽然豆包依然没有消息,但是田蜜整个人镇定了许多。一直绷紧的那根弦陡然间松了下来,田蜜感觉到一阵阵的疲惫往上涌。她将头轻轻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要是豆包要住院,她这边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时候呢。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大甜甜?”田蜜睁开眼睛,发现居然是燕襄。 他已经换下了工作服,穿了自己的衣服,站在她面前,眼中露出一丝了然,“豆包生病了吗?”田蜜点点头,看向那些躺在外面的小朋友,“也是食物中毒。” “被送去哪儿了?我帮你去看看。”燕襄说着就要走,田蜜连忙叫住他,“不用了,刚才碰见了顾医生,他帮我去看了。”听见顾奕之的名字,燕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顾奕之就从另一面的走廊上面走过来,对她说道,“他们带豆包洗胃去了,没什么大事,你放心。” 听见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没事”,田蜜感觉整个人的底气都好像足了许多,她连忙点点头,“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在这里,我还跟没头苍蝇一样。” 顾奕之摇了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他将手中的单子交给田蜜,手指了一个方向,“赶紧去交费吧。”等到田蜜离开,燕襄凑上来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哟,这皮里面穿的人究竟谁谁呢?怎么今天黑面阎王突然成了菩萨了呢?” 顾奕之心狠严苛,又不常笑,虽然长得好看,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但是依然被他手底下的研究生称呼为“黑面阎王”。学生们的称呼自然瞒不过他们这些老师,时间一久,就成了他跟燕襄之间相互攻击的武器。 “她一个人带孩子,总是艰难一些。既然是熟人,遇见了随手帮一把,也没什么。”顾奕之神色淡淡的,却比以往多了那么几分人情味儿。 燕襄跟他是几十年的好朋友,见他这幅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个人一向有分寸,不需要旁人提点,你觉得好就好吧。”顾奕之这个高冷范儿突然改走亲民路线,不知道会让多少女生心跳如雷,更何况还是喜欢过他的田蜜。但是燕襄自己也追求过田蜜,他要是说这话,难免会让顾奕之觉得他这个二兄弟重色轻友,不相信他。既然这样,那他就相信顾奕之一次,相信他有分寸,能跟田蜜这个傻姑娘划清界限。 洗胃是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大人尚且忍不住,更别说只有几岁的豆包了。他被推出来的时候眼泪汪汪的,看到田蜜“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他想要扑到田蜜怀里,但是浑身上下都痛,刚刚一动,就跌了回去。田蜜过去,将豆包的小脑袋抱在怀里,轻声地安抚他,“妈妈在这里,不要怕啊,刚才妈妈没有来得及陪豆包,是妈妈对不起你,豆包不哭不哭啊~”声音轻柔,比那些已经当了母亲的女孩子还要专业还要耐心。 豆包是真的被吓到了,他虽然从小胆大包天,飞起来的时候还敢跟魏玉琳叫板,但毕竟是个三岁的孩子,看到医院和医生,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没有哪个人愿意到医院来,一进医院,就意味着你自己或者你身边的人生病了不舒服了。豆包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别说医院了,就是小诊所都很少去,突然间吃了一顿发就不舒服了,还被急急忙忙地送到这里来,那种恐惧无措,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老师不在,妈妈不在,姥姥不在,甚至跟他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也不在,一个人被推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叔叔阿姨,豆包很想哭,但是又不敢哭。他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小朋友,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对谁最有用,知道有些时候,眼泪用得不对,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他人又很不舒服,被人推来推去,一时半会儿因为难受也忘记了害怕。 如今见到田蜜,他之前的害怕成倍成倍地反噬过来,当下就窝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田蜜原本就怜惜他,看见他哭得伤心,自己心里那点儿自怨自艾和伤感也被勾了出来,抱着豆包跟他一起,哭成了一个二重奏。 护士拿着药进来,见他们两个人哭,忍不住笑道,“小朋友哭就算了,怎么大人也哭成这样子?”田蜜被打断,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笑了笑,她放开豆包,方便护士来给他打针。豆包之前一个人洗胃的时候还不哭不闹,这下看到了针,立刻钻进田蜜的怀里不肯出来。护士和田蜜在旁边好哄歹哄,都没办法。 护士笑了笑,“你这小朋友,真奇怪。刚才一个人洗胃都不哭,这下你妈妈来了,打个针都怕。”豆包拿屁股对她,脸埋在田蜜怀里,“不打。”声音闷闷的,又因为刚哭过,带着一点儿颤音,听上去可怜急了。 田蜜把他从怀里拉出来,没让他打针,而是问道,“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豆包想了想,扳着小手数,“板栗鸡,青椒肉丝,还有上次那个鱼卷卷。”鱼卷卷就是上次田蜜给他做的那个芦笋鲜贝鱼肉卷,她抬眼看了一眼护士,那个护士摇摇头,“小朋友,你现在脾胃虚弱,可不能吃这些哦。只能吃些绵软好消化、清淡少油的东西。” 田蜜想了想,问她,“那鸡丝粥可以吧?” “不放佐料可以。”田蜜听了,低下头来对豆包说道,“你想不想今天晚上吃饭?想的话就好好打针吃药,病好了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什么,但是现在,你必须打针吃药。” 田蜜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豆包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还没有来得及在田蜜那里接受更多的爱抚,就听见她这么说话,当下有点儿接受不了,嘴一瘪,就要哭了。 “你们原来在这里啊。”豆包的眼泪出来了一半,还没能出眼眶,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和田蜜一起向门口看去,就看到曾向隅满头大汗地走进来,“找死我了。” 他跑得大汗淋漓,在门外还是满脸急色,然而看到田蜜和豆包坐在一起,却又突然放下心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沉淀了不少。曾向隅会知道并不奇怪,舒苏和豆包一个学校,他生病了,那个小姑娘多半也逃不了,只是为什么......曾向隅好像是专程找过来的一样? 曾向隅看了一眼豆包,摸了摸他的脸,“怎么样了?” “医生刚刚给他洗过胃,这会儿要打针,他死活不让。”曾向隅抬眼一看,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拿着已经灌满药的注射器的护士。田蜜把旁边的水杯端给他,“你怎么过来了?” 曾向隅拿着水杯的手一顿,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牙齿,他怎么过来呢?他跟舒苏他爹打电话说正事,没想到那边告诉他舒苏学校出了食物中毒的事情,小孩子被送到医院来了。他想起豆包跟舒苏也是一个学校,当下把手上的工作一丢,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 曾向隅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跟田蜜说这事情,旁边那个护士就冲豆包笑道,“你看你爸爸妈妈多喜欢你,生病了赶紧跑过来,别让你父母多担心了,赶紧来把针打了。” 豆包听到前面半句,还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她,听到后面半句,整个人就开始崩溃了。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头栽倒在田蜜的怀里,嘴里嚷着“不打,不打”。豆包这么一打岔,田蜜自然忘了要解释她跟曾向隅的关系,任由小孩子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不肯出来。 田蜜带小孩子,一向是溺爱有余威严不足的,现在魏玉琳不在,她一个人还把豆包有点儿压不下来。曾向隅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起来吧,我来抱他。”田蜜先是一阵着急,现在又被豆包抱着闹了那么久,早已经是筋疲力尽。听见曾向隅这么说,也不多推辞,扶着豆包的身体站起来,“那真是谢谢你了。” 曾向隅摇了摇头,将豆包从田蜜怀里接过来,乍然间换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怀抱,豆包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头来,刚刚哭过的脸上一片湿漉漉的,看到曾向隅,还有几分茫然。他从小就不怎么亲近陌生人,现在人贩子猖獗,田蜜和魏玉琳有心锻炼他,就是比较熟悉的人他都不愿意要人家抱,突然间被曾向隅抱在怀里,还是个他几乎从未接触到的男性,豆包有点儿扭捏。 他撅了撅嘴,把手指拧成一个结,闷声闷气地说道,“怎么换成你来抱我了啊?”问完就无措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田蜜,可怜巴巴的样子,叫人看得心疼。 “嗯。你今天闹了这么久,你妈妈累了,所以换成我来了。”曾向隅捏了捏他脸上的肉,问他,“你不愿意吗?” 豆包想了想,觉得好像直接说“不愿意”有点儿打击人,但是他确实不是很愿意。曾向隅看得心中一酸,觉得相当对不起这个孩子,脸上却还硬是要挤出几分浅浅的笑容来,“你不愿意也不行了,你妈累得不能抱你,换成我来,你就知足吧。” 豆包确实没办法知足,但是和明显他妈妈现在很累,没空来管他,他就是想过去田蜜也不会接他。眼前这这个人虽然在他心中一直是比较二的存在,但是他身上有很浅很浅的油墨香,混合着淡淡的香味儿,很好闻。还有他的怀抱和肩膀,和妈妈姥姥那种柔软又很窄的肩膀不一样,豆包趴在上面,觉得稳稳的,一点儿都不像在妈妈姥姥怀里那么颠簸,总担心要掉下去。 想着他身上的好处,豆包倨傲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勉强接受他了。曾向隅见豆包接受他,就把他抱起来,对旁边的护士说道,“他这会儿不想打针,晚点儿打行不行?”小孩子抵触情绪太强,打起针来很麻烦,旁边还有那么多小孩儿等着打针,她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那个护士想了想,说道,“那你等下把他哄好之后叫我,晚上睡觉前还有一针,必须要隔四个小时,不要耽搁太久了。”嘱咐完这句话,她才转身出去了。 看到那个护士出去了,豆包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咕噜从曾向隅肩膀上爬起来,目光一直追着人家。曾向隅见他那样子,又觉得好笑,“好了,暂时不打针了,你可以放心了。”他说的是“暂时”,但豆包可不这么认为。在他认知当中,“暂时”就等于警报彻底解除,他立刻喜笑颜开,笑得见牙不见眼。 刚刚洗了胃,这会儿肠胃已经舒服了很多。人一舒服了就想吃东西,豆包见警报解除了,又想起他那些美食来,趴在曾向隅身上,却是冲田蜜闹,“妈妈,我想吃东西,我想吃饭饭。”他一闹起来,就比刚才多了几分活力。 田蜜点点头,“好,我去给你做。”她看了一眼曾向隅,话还没有出口,曾向隅就明白了,“你去吧,他这里我照顾着。” 田蜜听见了并不怎么放心,毕竟曾向隅往常是如此不靠谱的一个人。但是人家一番好意,她又不好直说。况且豆包难的亲近一个人,换成其它人他未必愿意,现在让魏玉琳赶过来,又太晚了。思来想去,曾向隅竟是眼下照顾豆包比较合适的人选。 “那就多谢你了。我回去给他把饭做好就过来,你想吃什么我顺便给你一起带?” 听见她这么说,虽然曾向隅很想吃田蜜做的菜,但是现在不比平时,只能强压住馋意,努力赶走身上的好吃因子,“不用了,你先顾着他吧。” 田蜜觉得也是,豆包身边她不能离开太久,离开久了豆包会闹的。“那,下次给你补上。”曾向隅听见不会少了他这顿饭,立刻点头,生怕田蜜反悔。 跟曾向隅说完话,田蜜又转过头来看向豆包,“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妈妈去给你做好吃的,等下就过来,你可要听话啊。”听见她要走,豆包立刻露出几分哭意来,眼看着田蜜走不掉了,曾向隅连忙抖了抖他,“舒苏也在这里,你要不要去看她?” 听见小女神的名字,豆包脸上的泪意瞬间收得一干二净,收放自如得好像那情绪是画上去的一样。他连忙点头,一边点一边对田蜜说道,“妈妈,你回去给我做饭吧,别忘了给舒苏也带一份儿。” 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田蜜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不放心地嘱咐了曾向隅两句,得到了他无比确认的答复之后,田蜜才转身出去了。 她回家跟魏玉琳把豆包生病的事情说了一下,让她过来,自己回到店里,准备*丝粥。高汤是店里随时备着的,田蜜让刘恋把用纱布把油滤出来,用高汤把大米放在高压锅里煮熟,将鸡胸肉拿出来,撕成一缕一缕的肉丝,用淀粉生抽腌好,再把麻油倒进锅里,放入胡萝卜丝和盐,炒熟,最后加入鸡肉丝,一起炒熟。然后把做好的粥盛到饭盒里,将肉丝放上去,鸡丝粥就完成了。 田蜜挂念着豆包,今天晚上店里也不能开业,她让刘恋把门关了,自己带着魏玉琳往医院赶去。 田蜜怕魏玉琳担心,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豆包怎么样了,到了车上才跟她说了实话,听到豆包那么小还要去洗胃,魏玉琳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你说这孩子怎么那么命苦呢?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年纪那么小,妈妈也没有了。从小就是多灾多难的,好不容易看着没生病了,没想到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到底是她亲孙子,平时严厉也是为了他好,眼下他生病了,魏玉琳心里比谁都伤心。田蜜见了,也觉得有些伤感。豆包的身世,说出去给谁都是一句“可怜”,他现在生病,更是让她们这些家长觉得难以接受。 魏玉琳感叹了两句,突然想起来田蜜回来了豆包一个人在医院,连忙问她,“你回来了,不是豆包身边就没人了吗?” “哦,曾向隅也来了,我把豆包交给他了。”提到曾向隅,田蜜自然就想到了他来这里的原因,舒苏也在医院,她和豆包长得有几分相似,当初她都能看得出来,田蜜不信老于世故的魏玉琳会看不出来。然而现在,并不是她知道真相的最佳时机,如果让魏玉琳对上那个人,搞得不好,将来豆包回到自己父亲身边,会有问题。她们这些人倒没什么关系,但是豆包不能再失去爸爸了,起码,不能就这样失去。 幸好魏玉琳没有深究曾向隅为什么会在这里,田蜜也就暂时没有找理由去搪塞她。她们两个到了医院,田蜜把魏玉琳送到食堂,“我去看看豆包,你先吃饭,吃完了再来接班,我们两个换着来。” 纵然现在很想见到豆包,但魏玉琳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田蜜说的是最好的办法,只能听从她的意思,转身去了医院食堂。 看着她离开,田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不管如何,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豆包和曾向隅并不在病房,田蜜猜他们应该还在舒苏那里,就给曾向隅打了电话,曾向隅病房号告诉她了,田蜜就提着饭盒过去了。 舒苏是家里的小公主,她家里富裕,住的都是单人病房。田蜜过去的时候,豆包正开心地在跟舒苏玩游戏,她看了一眼,里面并没有舒叶辉,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曾向隅抬眼就看到她站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进来。”豆包听见妈妈来了,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和舒苏玩儿起来。 叫都没有叫她一声。 田蜜怀着一种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马上就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辛酸感走进来,冲舒苏的父母打了个招呼,说道,“刚刚回去给豆包做了点儿粥,我想着舒苏也在,他们小朋友口味相似,也就多做了一点儿,舒苏要是没吃的话,就一起吧。” “你真是太客气了。”人家把饭都拿到病房了,再要推迟就显得矫情和虚伪了。舒苏听见有吃的,虽然很想看看是什么,但是面上还是维持着一种小淑女的姿态,“甜甜阿姨,我听表叔说,你做饭很好吃,是真的吗?” “我自己觉得还可以。”田蜜低头冲她笑,“要是苏苏想吃,下次过来,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豆包马上接口,十分自豪地说道,“我妈妈是厨师,天底下最最大的厨师,会做好多菜,没有她不会做的。”他说完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羞涩,对舒苏说道,“你要是想吃,我带你去吃啊。” 舒苏在“美食”和“家教”之间做了一番艰难的挣扎,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她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爹妈,对豆包说道,“那不就是去你家了?我妈妈不让我去男孩子家里玩儿。” 舒苏的妈妈从小对她进行的就是淑女教育,去男孩子家里玩儿,在他们家里是比较出格的。豆包没想到自己的好意被人拒绝了,当下嘴巴就撅了起来,舒苏的妈妈对田蜜抱歉地笑了笑,田蜜摇摇头,弯下腰扶住豆包的肩膀,教他,“你这时候就应该怎么办啊?”豆包扭过身子看向田蜜,她续道,“你这个时候就应该邀请苏苏的妈妈爸爸一起来啊,他们一家人过来做客,就不存在了嘛。”想 豆包还是有点儿不高兴,但是田蜜摇了摇他的肩膀,豆包才勉强放下面子,扭扭捏捏地对舒苏说道,“那好吧,以后你可以跟你爸爸妈妈一起到我家来玩儿,我让我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舒苏还是有点儿不愿意,她妈妈走上来,弯下腰来跟豆包平视,“那就谢谢你了啊。小豆包真是个小绅士。” 豆包虽然小,但是“绅士”这个词是田蜜经常挂在嘴边教他的,他知道是夸他,想到之前的犹豫,豆包有点儿害羞,抱住田蜜的腰,往她身后藏去。 田蜜把他从自己身后拉出来,说道,“你不是想吃鸡丝粥吗?妈妈专门回去给你做的,赶快叫舒苏一起。” 豆包果然听话地对舒苏说道,“快来。”那边舒苏的爸爸已经用小碗从里面分了一碗粥出来,粥绵软温和的香气瞬间在病房中弥漫开来。曾向隅跑来大半天,现在也饿了,看到豆包吃,也有些想吃。但是那饭盒是保温饭盒,田蜜为了节省时间做的又不多,刚好够两个小朋友,想到过不了多久魏玉琳就要回来了,田蜜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豆包你稍微吃快点儿,粥过了这么久,不烫了,还有人家苏苏要休息了。” 正在跟舒苏做鬼脸的豆包听见田蜜说话,瘪了瘪嘴,埋头大吃起来。他是真的饿了,田蜜做的粥又相当好吃,加上温度适中,豆包平常吃饭习惯又好,一小碗粥很快就吃完了。舒苏的妈妈在旁边笑道,“小孩子吃饭,有了伴儿吃起来就是香。苏苏平常在家吃饭,不知道要操多少心,哪里像今天这样,三两下就吃好了。” 豆包马上接口,“那是因为我妈妈做饭好吃!”他这么急切地要把自己妈妈推销出去,田蜜看得忍俊不禁,伸出手抓了一下他的头顶。看他们两个已经吃完了,田蜜站起身来对舒苏父母说道,“我们就不打扰苏苏休息了,先回去了。”豆包听见要走,连忙悄悄地拉住舒苏的裙角,好像这样就能不和小女神分开一样。 舒苏爸爸在旁边看了,忍不住说道,“要不然让他再留一会儿吧,我看时间还早。” “不了。”这件事情上面田蜜却没什么商量,“他今天也洗了胃,折腾了一天要早点儿休息,你们也是。两个小孩儿在这里闹腾得很,还是把他们分开,让他们先休息。况且,豆包姥姥也过来了,老人家要看看他才放心,他要先回去了。” 听见“姥姥”两个字,豆包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刻撒手,再也不做恋恋不舍状了,从椅子上下来,对舒苏摆了摆手,“舒苏,我要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玩儿。”舒苏不太明白为什么小骑士态度变化这么快,小嘴忍不住撅了起来,脸上有些不乐意。可是豆包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生存大计,泡妞什么的自然就放在了后面。他虽然也很不想跟自己的小女神分开,但是没办法,头顶压着一座叫“姥姥”的大山,他不得不分开啊。不过豆包还是很讲策略的,不像一般的小朋友那样,直接把人手甩开,而是对舒苏说道,“我们都生了病,要休息了,休息好了再来玩儿好吗?”大人说的话他现学现卖,卖得还挺好,旁边听见了的大人都觉得这小破孩儿情商高不得了。 舒苏小美女虽然不愿意自己的小伙伴儿就这样走了,但是没办法啊,人家一副懂事的模样,不光有理由,还得了大人的夸赞,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只能点了点头,看着豆包跟曾向隅和田蜜一起走了。 远远地就看到魏玉琳在走廊上探头,看到豆包,魏玉琳连忙走上来蹲下身子问他,“你怎么样了啊?感觉好些了没有?”豆包点点头,软软地叫了一声“姥姥”,魏玉琳的眼泪马上就出来了。 她平常对豆包虽然严厉,但那也是为了他好,希望他成才。豆包年纪小小,这么听话,身上没一点儿大多数小朋友有的坏毛病,全是魏玉琳教得好。田蜜对他虽然也没有坏心,但是她心肠太软,平常太惯孩子了,如果豆包真是让她一个人教的话,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呢。 豆包虽然很怕魏玉琳,但也知道姥姥是为了他好,见魏玉琳哭起来,伸出手抱住她的脖子,小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姥姥我没事了,姥姥不哭,我给姥姥呼呼。”说着就撅着嘴,给魏玉琳吹脸。 魏玉琳一下就笑了,把豆包抱起来,“好了姥姥不要。豆包没事就好。” 田蜜和曾向隅跟着她的脚步一起回到病房里,魏玉琳把豆包放下来,转身一看这才发现了曾向隅,想到刚才的失态,她抱歉地笑了笑,说道,“今天真是谢谢曾先生了。豆包麻烦你照顾了。” 曾向隅摇了摇头,正要说是豆包麻烦她了,又猛地响起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不由得有些郁郁,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叫我小曾就好,不用那么介外。” 魏玉琳自然懂他的这个“介外”指的是什么,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小曾你还没吃饭吧?”她转头看向田蜜,“你带人家去吃饭啊。” 田蜜正有这个打算,不过魏玉琳她还是要嘱咐一二的。“你这么快就吃好啦?”她原本是想让魏玉琳在食堂呆久一点儿的。 魏玉琳苦笑了一下,“我记挂着这个小东西,哪里能吃得下?就吃了个饼,喝了一碗粥,就没了。” “那,要不要让我给你再带点儿吃的?”魏玉琳听田蜜这样问,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不用管我,你把小曾招呼好就行了,我在这边守豆包。” 田蜜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说道,“那行,那我跟曾向隅出去吃饭了,等下过来看你,有什么事情你叫护士。” 见魏玉琳点头,田蜜这才带着曾向隅走出了病房。 她正打算去停车场取车,曾向隅去叫住她,“开我的车去吧,你今天那么累,还要开车吗?” “不了,我等下还要开车过来的。”田蜜的意思是,她等下还要开车回医院照顾豆包,曾向隅又没有什么亲人在这里,她开车更方便。 曾向隅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地就要撒谎说他有亲人在这里住院,眼看着就要说出口了,曾小少爷终于周全了一回,“等下我开车送你过来就是了,就算我坐你的车,不照样要回来一趟吗?”田蜜想也是这个道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忙糊涂了。”这才转过身来,跟曾向隅一起朝着他的车子走去。 第23章 城 第二十三章 田蜜手上还拿着那个饭盒,曾向隅开车过来的时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惫,之前整个人绷得好像一根钢丝一样,现在松弛下来,倦意就一阵一阵地袭上她的身上。 田蜜个子在女生当中算是比较高大的了,人们看到她,很难把她和娇弱女子联系起来。总觉得,好像长得高长得胖的女孩子,都应该是那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可以也应该搞定的一样。他们的怜惜很少,总是吝啬于给这样的姑娘,于是这样的女孩子就被迫在这种大环境下面成长起来,变得越来越强。虽然这样听上去很好,但是不管外表如何,谁内心深处,不渴望在困难的时候有人能够帮一把呢?况且,这样的看法,何尝不是一种歧视?歧视瘦弱的姑娘没有能力,歧视胖姑娘不配得到别人的怜惜。 看田蜜今天的反应就知道,这些年她带豆包有多辛苦。曾向隅在早教班上了再久的课,都比不上这半下午带一次孩子。豆包不是那种很淘气又不听招呼的小朋友,还算是比较好带的,但因为这个年龄的小男孩儿都比较好动,问题又多,要带他还是要花一番心思的。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豆包都花了好大的精力,何况田蜜一边要应归工作上的事情,还要一边带孩子? 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来应该没少遇到,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男性因为不曾经历十月怀胎痛苦分娩这样一个过程,所以对孩子的痛苦往往不能感同身受。曾向隅也担心豆包,但他觉得,田蜜应该会担心,更痛苦。孩子不舒服,那种痛苦反应到家长身上,那是成倍成倍地增加。 车子停到田蜜面前,她上了车,曾向隅通过后视镜,打量了她一下,她像是疲倦极了,仰头靠在后背上闭上了眼睛。长头发披在身上,靠近身体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她的背挺得很直,并没有因为肉多,就变得软趴趴的。曾向隅不禁想起大学时候的她,那个时候田蜜总是缩手缩脚的,背也不直,走在人群当中,好像深怕别人注意到她一样,仿佛只要她挺直了背,站直了身子,就会有人埋怨她占的地方太大。 这样的田蜜,曾向隅以前也有点儿烦。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好好一个年轻姑娘,干嘛成天要那个样子。他虽然不像许多人那样对长得漂亮的姑娘格外殷勤,但也觉得,一个年轻女孩子,随时缩手缩脚的,看上去就比较猥琐。精气神上面差了一截,就是你心地再善良,外人看到你那副受气包的模样,也会来气。 但是后来,随着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日久,曾向隅渐渐明白,并不是田蜜想那样。这个世界对漂亮的瘦姑娘有多少的善待,对其貌不扬的胖姑娘就有多少的苛责。田蜜能够在教室里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肯定背后受到的欺负更多,当所有人都攻击你,都拿你显而易见的弱点去攻击你的时候,对一个自信心原本就不怎么强烈,甚至还有点儿自卑的女孩子来讲,影响之大不言而喻。时间久了她自然也就变得畏手畏脚了。 她害怕,害怕因为自己过于高调的举动惹来别人对她身材的攻击;一句“死胖子”和“丑人多作怪”就能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顷刻间消失殆尽。不是她不想气质烈烈,而是大环境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个世界一边包容着无数莫名其妙毫无底线的东西,一边却对真正善良的人压缩着空间。也可能是,那些坏的事情,侵占了好的空间。空间原本就那么大,不要脸没底线的人总是活得自在一些。 察觉到曾向隅的目光,田蜜睁开眼睛,“想吃什么?把车开到我店里去吧,我来做。”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有没有完全退下去的倦意,却依然强打着精神,想要若无其事。如果不是曾向隅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就要相信了。 “算了吧,我看你精神也不好,今天晚上还要过来替阿姨。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馆子,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带你去。”曾向隅都这么说了,田蜜也不跟他推辞,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老同学就是好,不用那么多弯弯绕绕。” 曾向隅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笑了笑,“对啊,知根知底,真要相处起来也方便。要不然怎么那么多情侣夫妻是同学呢?”他转过头来,根本不给田蜜说话的机会,“照顾小孩子,很辛苦吧?” 他整个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寻常,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无意间说出来的。田蜜觉得自己想多了,当年曾向隅有多不喜欢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当时不接受她,过了几年突然接受了呢?她觉得自己是被魏玉琳的风声鹤唳影响了,无奈地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下来,“是有一些。不过我带他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姥姥带的。”说到孩子,她跟每个妈妈一样,不管眼前的人适不适合听,关于孩子的那部分话匣子都打开了,“豆包好带,别看他那么淘气,但是很能看人脸色的。”说到这里,她脸色微黯,“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重,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大概从小家庭跟其他孩子的家庭不一样的小朋友,总是要心思多一些。他们好像天生缺乏安全感一样,小时候没有什么能力,除了听话,不能再找到其他在家里立足的办法了。 “我觉得......小孩子还是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豆包现在还小,有些影响还能转变过来。”曾向隅觉得他就是去拿几个亿的单子说话都没现在这么小心翼翼,他说了一句,又不敢再说下去,怕等来的是自己难以接受的拒绝,连忙转移话题,“你......埋怨豆包的爸爸吗?” 田蜜抬眼看了一眼曾向隅,“我没有资格埋怨他。”她顿了顿,又有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恨他。” 田蜜那个眼神别有深意地一眼就能看明白,曾向隅听得心中一跳,在心里大呼,幸好幸好,没有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要不然就没办法收场了。他觉得田蜜说得也很有道理。她是没资格埋怨自己啊,当初事情发生之后带着孩子离开的人是她,不跟他商量自己做了决定的人也是她,她有什么资格埋怨自己?虽然曾向隅是感到很抱歉,很怜惜田蜜,但是这件事情上面,的确是她错得多一些。至于恨嘛,曾向隅觉得自己也能理解。当初他们两个闹得实在不愉快,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田蜜脸面,这些年她又受了这么多苦,而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他也没能挑起来,田蜜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田蜜浑然不知曾向隅思维已经发散到外太空去了,看到他脸色晦暗,田蜜还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挺好的,正暗自满意着。两个人,坐在一辆车里,就这样带着各自的心思,到了饭馆。 馆子是个稀饭庄,专门卖粥的。曾向隅想着田蜜挂心豆包的身体,未必有胃口吃得下大鱼大肉,这里的粥大火熬出来,熬得很绵软,心情不好的人吃,再熨帖不过了。他之前看见豆包吃鸡丝粥,自己想也吃,这样一来刚好。 “这里的粥都是大锅熬出来再用炖锅炖的,没有你的手艺,你将就。”曾向隅一边将筷子递给田蜜,一边说道。 “说的哪里话。”田蜜将勺子放进去,轻轻抿了一口刚刚上桌的粥。这里的粥花样很多,为了让客人能够尝到更多的美味,每碗粥都只有小小的一碗,拳头那么大,几口就没了。田蜜现在吃的这个是牛奶燕麦粥,芒果山药红枣按照易熟程度,依次放进煮好的燕麦粥里,最后加入牛奶,放进炖锅里炖着,要吃就拿出来一碗。 燕麦不像其他米类一样很容易就煮烂了,即使又煮又炖的,吃进嘴里,也依然颗颗分明。因为吸饱了水,又混合着牛奶水果的香气,从中间咬断,仿佛就有汁水蹦出来,满嘴都是清香甘甜。燕麦粒相当饱满,吃起来有种吃果冻的感觉。 田蜜之前的慌乱,好像被这一碗小小的粥给抚平了。果然,心情低落的时候,吃一碗热腾腾又香甜的粥,是最好不过的了。“这粥不错。大锅熬出来,又小盅炖着,中间没有加其他的什么东西,还能熬得这么浓,挺难得了。” 听见她这样说,曾向隅解释道,“这也是家老店了,开了很多年,不过不像你们家那样从来都是一家独大。分店都开了好多,不过我觉得味道最正宗,还是老店。你们家的吃食做得精细,他这边赶不上,只能说在速度和接待上面比较有优势。” “有两个优势已经挺不错的了,何况他们这里也有特色,能开这么多年,说明人家无论是经营还是手艺上面都没问题。”田蜜偏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服务条,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开一家粥店,也挺不错的。”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是随口说说,见曾向隅朝她看来,田蜜赶紧说道,“开店可不是我两三句话就能搞定的。现在一个私房菜馆已经让我□□乏术了,别说再开一个粥店了。” “真要想开,也未尝不可。这店里卖的都是些家常菜,不要你亲自掌勺,只要请几个市面上技术过得去的厨师就行了。至于熬粥,反正是个经验活和耐心活,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你如果是觉得没有那么多精力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 他总算是找到献殷勤的的地方了,还没有来得及沾沾自喜,田蜜就笑着说道,“那就先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赖。”其中的言不由衷,谁都听得出来。 曾向隅抿了抿唇,他就知道田蜜不会接受的。她如果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别人的帮助那就不是田蜜了。不过,她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他帮不帮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真的想帮助人,不会因为别人碍于情面的拒绝而罢手的,关键看心诚不诚。 他知道田蜜的性格,别人给她一星半点儿的好处都能让她感激一辈子。她虽然看起来是拒绝了,但是曾向隅知道,她把这个人情记在心里了。要不然,也不会给他台阶下,而是直接开口说“不”了。 田蜜,不管受到这个世界再多的恶意,总是怀抱着最大的善意去对待别人。她看起来像个成人,但内里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大概是气氛正好,曾向隅之前就想问的那个问题在他心里转了几圈儿,终于憋不住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你......不打算让豆包和他亲生父亲相认吗?”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想啊,不过这些事情也要看缘分的。顺其自然最好,一味地拖着有时候反而事与愿违。”田蜜偏头看曾向隅,“你怎么......好像很关心豆包的事情一样?” 废话,那是我的孩子,我不关心他关心谁?不过为了避免引起田蜜的反感,虽然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曾向隅还是忍住了。他努力想了一个理由,“嗯,我没有结过婚,也没有谈过恋爱,比较好奇。” 好吧,田蜜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吃完饭之后,曾向隅把田蜜送回医院,她原本以为曾向隅把她送到了就要走的,可是看到他从车上下来,田蜜就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她的目光那么明显,曾向隅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什么意思,“走吧,来都来了,我再上去看看。况且也要去舒苏那里看一眼。”话虽然如此,但是曾向隅还是先去看了豆包。病房中,他已经沉沉睡去,睡梦中好像很安恬的样子,不时砸砸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曾向隅从来不知道,自己面对这样的小东西心里面会升起一阵柔情,他很想上去亲一亲,但是又怕旁边的田蜜看出端倪来,百般忍耐,最后只是遗憾地伸出手,摸了摸豆包额前柔软的头发。 他转过身来对田蜜笑了笑,“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别感冒了。”田蜜眼中还有不曾来得及收去的复杂,听见曾向隅这样讲,她点了点头,“你开车小心点儿。”她把曾向隅送出病房,看着他朝着舒苏的病房走去,他只在那里面呆了一会儿便出来了,跟他刚才对豆包的重视,对比异常分明。 田蜜看着曾向隅走到底下停车场,觉得这次魏玉琳的感觉,好像正确了那么一点点。 “你在看什么?”田蜜循声望去,看到顾奕之正站在不远处的风口上,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非常凌乱,大概是因为长得好看,所以田蜜居然在这个非常囧的形象上面,看出了几分日漫主角的潇洒。 “顾医生。”田蜜叫他,“刚刚送了一个朋友下去。你今天晚上值班吗?” 顾奕之点点头,朝她走过来,“孩子怎么样了?” “吃了药已经睡过去了,没太大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田蜜的错觉,她总感觉顾奕之好像对她比之前热络了许多。不过他再热络也有限,只是跟以前比起来,好像更愿意跟她说话了。 顾奕之想了想,问田蜜,“豆包,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 田蜜一愣,不明白为什么顾奕之突然说起这个。他抿了抿唇,“抱歉,我无意打听你的*,只是看你平常的态度,不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虽然田蜜将豆包视如己出,但是有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不一样的。“一个人再幼稚,再单纯,再不想长大,但只要是生了孩子都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你虽然看上去尽量在往成熟方向靠,但其实在你很多行为和语言当中,看得出来你并没有真正地认同你这个‘母亲’的身份。” 他这样一说,田蜜也渐渐缓过神来。是啊,她到底不曾生过孩子,那种辛苦,那种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相依为命相互依存的感觉,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纵然对豆包再好,但跟真正的母子,还是有差距的。 田蜜点了点头,豆包的身世她并不打算一直隐瞒下去,顾奕之这样问起,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是我一个姐姐的孩子,他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受了他妈妈很多帮助,她不在之后,就把豆包放在自己身边带着了。” 顾奕之看着田蜜那张有些胖的脸,好像重新把她认识了一次。在他的印象中,田蜜是个很普通的姑娘,她既不像他的那些学姐学妹一样,个个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也不像有些女孩子那样,依赖别人得让人恼火。总之,田蜜是个很中庸的人,她既没有独立出众到让人侧目的地步,也没有像菟子丝一样紧紧缠绕在别人身上。她即使有优点,也很小,但同样的,缺点也很小。 就是这样一个,在他眼中非常普通的姑娘,却能为了报答别人的恩情,把一个孩子带在身边。顾奕之虽然清高,但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在医院里见惯了生死,人生百态都已经初初看过,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言语有多大的伤害力。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小孩子,要受到多少冷眼不言而喻。况且,“你这么年轻,有没有想过,把他带在身边会影响你将来择偶?”不是所有男人都有那样一个胸怀可以容纳别人的孩子,有些人心胸狭隘,就算田蜜告诉他豆包不是他生的,他也未必相信。 田蜜明白他的意思,“知道啊。”她俏皮地看了一眼顾奕之,“他不接受我换一个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人家有权利不接受,我也没什么怨言,世界那么大,总有人愿意包容的。”如果真的有人愿意包容她和豆包,田蜜也会用最大的善意和爱,去包容他。 顾奕之听到她的话,脸上表情微微一滞,田蜜轻轻松松就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倒显得他把事情想得太狭窄了。 今天晚上,一个接一个地都来跟她讨论豆包的事情,田蜜觉得自己要去看看黄历,今天是不是适合特别谈起旧事。“豆包......不是自私,我觉得,他还是跟在他父亲身边最好。”豆包现在那么小都已经察觉到他的家庭跟其他人的家庭不一样了,再长大些,他会更疑惑。父亲对于一个孩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魏玉琳会老会死,豆包的妈妈也不在了,他的父亲就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对豆包的意义,是不可取代的。“但是,那也要看他亲生父亲的人品究竟如何?如果我觉得他不堪为人父,我会一直带着豆包。如果有人愿意接受我们,那是最好的;但如果没有,”田蜜抿了抿唇,一向面团般和气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然,“如果没有,我就带着豆包。”她突然抬起头来对顾奕之灿然一笑,“反正我也养得起,没太大的所谓。” 夜风中,她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让原本那张能让人一眼就忽视的脸瞬间充满了生气。顾奕之自认不是颜控,但依然被她这一笑给惊住了。受田蜜感染,他的唇边也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自己什么都想好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田蜜腮边飘来一缕头发,顾奕之想也没想就抬手给她拢到了耳后,直到田蜜整个人一僵,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出格的事情。 田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得一干二净,她抿了抿唇,“我阿姨还没有回来,我去看看她。”说完,也不等顾奕之说话就离开了。 顾奕之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刚刚摸过她头发的那根手指,灼热得烫人。 田蜜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魏玉琳,她当时只是想逃离那个地方,免得让两个人继续尴尬下去。直到走出来了,她才想起,她是真的不知道魏玉琳在哪里。她来了这么久了,却依然看不到魏玉琳的身影,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魏玉琳不会离开豆包那么久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连豆包都顾不上了呢? 田蜜心里升起一阵毫无来由的心慌,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个阳台,专门给住院的病人和家属准备的,是用来晾衣服的。她走到那边一看,入眼的两个人影,好像一盆冰水一样,朝她兜头浇下来,让她整个人冷了个透。 她费心费力瞒着,没想到还是没有用。 魏玉琳和那人相对而立,好像是在对峙一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田蜜已经感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她赶紧走上前去,叫了一声“魏姨”。 魏玉琳浑身一颤,整个人好像大梦初醒般,看到田蜜来了,对面的那个男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你。” 魏玉琳握住田蜜手臂的那双手倏地一紧,已经明白一切,“你已经见过他了。”田蜜无言以对,她是早就见过这个男人了,虽然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但那也是见过了......况且,她之前还一门心思地想要把魏玉琳和这人隔绝开。 田蜜点点头,“很偶然。”魏玉琳听见她这么说,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眼泪打在手背上,好像一团火,瞬间就能把手烧出一个洞。 她下意识地想要撤走,但魏玉琳一双手死死地抓住她,让她退无可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田蜜无言以对,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并不合适罢了。” “那什么时候才合适?”说话的不是魏玉琳,是那个男人。他往前走了一步,阳台上微弱的灯光刚好打在他脸上,俊美又邪气的面孔,一半隐藏在阴影下面,一半暴露在灯光当中。温润如玉的月光都不能洗掉他身上的邪恶,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挥舞着镰刀扑上来,将她们两个一起屠戮。 但如果仔细看,那双狭长的眸子当中,却透着冰水被般的悲凉。 他是舒叶辉。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豆包把手上的小兔子饼干的耳朵咬掉,偷偷看了一眼魏玉琳,见她一直微微皱着眉,不禁努力反思,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姥姥不高兴了。 饼干是田蜜专门给他做的,好消化的全麦饼干,做成他喜欢的小动物样子,每个小动物都不一样,有兔子有老虎,有小猫小狗,还有小老鼠。里面没有放黄油,只有很少量的橄榄油,加了细小的蔓越莓干,每个小动物都是大花脸。耳朵是坚果做的,脆脆的很好吃。 田蜜拿了一盒过来,之前已经让豆包分给舒苏一些了。这些饼干,口味不一定就有多出众,但是扛不住做得精细,造型百变,很得小孩子喜欢。 豆包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姥姥生气了,原本还想再吃一个的,看到姥姥不高兴,就惴惴不安的收回了手,恋恋不舍地自己盖上了饼干盒子,把它放到了一边。 他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姥姥跟前,讨好一般地说道,“姥姥,你看我,我只吃了两个就不吃了。”他乖乖地等着姥姥夸奖,没想到姥姥看了他许久,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只是手在他头顶轻轻摸了摸。 田蜜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突然就泪湿眼眶。豆包这么小就知道看人脸色,虽然她跟魏玉琳已经在尽力对他好了,但是不是他的父母就不是他的父母,来自父母的安全感,是旁人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的。 “站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顾奕之的声音,田蜜侧头向旁边看去,他却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进来。 豆包转头看到是他,小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叔叔,不光是因为他总是穿着跟那些来给他打针的人一样的衣服,还因为,他看上去很严肃,不好亲近的样子。豆包仔细地观察过他跟妈妈说话,虽然带着几分笑,但他觉得跟另一个二缺的曾叔叔比起来,他的笑容不够大。幼儿园老师说了,对人友好要笑,笑得越灿烂对人越友好,这样看来,这个医生叔叔对妈妈并不是那么友好。 一个曾叔叔,一个医生叔叔,豆包年纪虽然小,但他也会比较。他更喜欢曾叔叔一些,不光是因为他看上去比较好欺负,还因为......还因为曾叔叔能经常带他去看舒苏,医生叔叔除了让他打针吃药之外,什么好吃都没给他。 见豆包看到自己脸色都变了,顾奕之有些啼笑皆非。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但是能让小孩儿看见自己吓得快要哭了也是出乎他的意料。顾奕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别怕,我不是来给你打针的。”豆包听见这个,才小心地从魏玉琳腿边钻了出来,却依然不肯亲近顾奕之,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田蜜走进来,“豆包你叫人了没有?” 豆包瘪了瘪嘴,不太情愿地喊了一声“叔叔”。顾奕之想要伸手拉他,但是豆包全身上下都写满了“防备”两个字,他的手伸到了半空中又放了下来。顾奕之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柜子上明晃晃地放着一个马口铁盒子,跟往常田蜜给他家送点心用的盒子是一样的。他问豆包,“你生病了你妈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豆包伸长了脑袋,生怕顾奕之把他原本就剩下不多的饼干拿走了,但是别人问他话,他又不能不答,犹豫了许久才扭扭捏捏地说道,“是饼干。”说完连忙补充,“都是些老鼠猫咪,小孩子吃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大人不能吃。 这小东西人小鬼大,顾奕之听得忍俊不禁。他转头看了一眼田蜜,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只有豆包的,没有我的吗?” 田蜜听了,十分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一本正经地跟她讲,说他们家口味不一样,以后还是不要送吃的过来了?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变了? 田蜜对于拒绝他人一向是不怎么擅长的,她甚至不敢看顾奕之,眼观鼻子口观心,也是一脸严肃地说道,“顾医生口味跟我做饭的口味又不一样,所以就没送。” 顾奕之在心头叹了一声,“口味这种事情是可以慢慢改的,我最近口味变了。” 田蜜听了,脸上快要板不住了,她赶紧抿唇,让自己看起来矜持一些,免得忍不住破功了,平复了半晌,才勉强让自己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少女心平静下来,“顾医生的口味变来变去,真是让人难以捉摸。”虽然听上去有几分埋怨,但也有着她无论如何都掩不去雀跃和欢欣。 顾奕之还要去看他的病人,在儿科这边没有停留太久。直到他离开了,临床的一个老婆婆对魏玉琳说道,“魏家妹子,你这女儿可是个有福气的,刚才那医生,在追她吧?” 魏玉琳笑着打了个哈哈,“你这么快又知道了。”她的孙子也是这次食物中毒事件中的受害者,跟豆包一个病房,还是临床,这几天下来,两家人已经混熟了。田蜜大方,做吃的都会捎带上临床一份,老太太也时常拿田蜜来打趣。 那个老太太笑着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啦?刚才那个医生,要不是喜欢,哪里会平白无故地一天三顿过来看啊?” 魏玉琳听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田蜜,说道,“哪有一天三顿?真要是一天三顿,那倒是不错了哦。”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将田蜜浇了个透。她明白魏玉琳这是在提醒她,不要轻易地就陷进去。是啊,如果顾奕之真的那么投入,一天三顿也没什么。可他这些天虽然来得比以前频繁了,但依然是在他工作的间隙中抽空来的。真要有心,绝对不止这个样子。 之前还一片雀跃的心情因为魏玉琳这句话瞬间平静不少,一喜一静之间,好像整个人都被拉扯了一遍。田蜜是很想把魏玉琳这句话放在心上,让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安稳下来的,但是另一边,她身上的不安分因子难得跳跃一次,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奢望,但是那点儿渴求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告诉自己,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呢? 田蜜努力说服自己,顾奕之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是个很认真很有底线的人,也许他这样说,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呢?人生苦短,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她不应该就这样轻易放弃。连开始都还没有,就这样放弃了,不是太懦弱了吗? 不管顾奕之是不是真的那个意思,田蜜觉得,为了让自己晚上能够睡个好觉,田蜜觉得,该问的事情她还是应该尽早问清楚。如果顾奕之刚才只是开玩笑,那她就当自己自作多情一次,丢次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如果......如果他不是开玩笑......那......那再看吧。 田蜜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她一打定主意,就恨不得赶紧实施。魏玉琳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更知道拦不住她,微微叹了口气,叫住田蜜,不让她现在就犯傻,“我精神不太好,想休息一下,你陪下豆包。”她这几天为了舒叶辉的事情一直日夜难眠,这样说,田蜜也没有怀疑。 豆包不算太大问题,跟他一起进来的好多小朋友都陆陆续续地出院了,医生给豆包做完最有一次检查,开了出院通知单。虽然那天魏玉琳拦着没让田蜜去问顾奕之,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忘记了。如果豆包出院,田蜜要是再想找顾奕之就刻意了,最好是趁着豆包还在医院的时候问清楚,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天顾奕之说完那句“玩笑话”之后便一直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弄得田蜜想问也找不到机会。 她想要找顾奕之的时候,总是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找不到他,但是顾奕之找她就要轻易得多。他不知道今天豆包出院,到了病房一看才知道人走了,顾奕之给田蜜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窗口退钱,知道她人还在医院,顾奕之就下来了。 田蜜看到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她的,不会让她“死”得太难看。魏玉琳和豆包已经到了车里,田蜜办完手续跟顾奕之一起出来,她走在前面,将那句想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顾医生,你要是对我没有什么意思,以后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做......这么不妥当的事情?”她说到后面已经有几分难过了,不优秀不耀眼的女孩儿,好像连被人喜欢都要小心翼翼,“会让我误会的。” 25|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五章 “不是误会。”顾奕之用他特有的淡然声音说出这样的话,让田蜜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顾奕之脸上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误会。” “之前说口味不合适什么的,的确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们两个可以继续接触下。”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比往常的严肃多了几分和煦,但依然让人觉得郑重,可能是因为这是顾奕之说出来的,所以格外不一样。 他说完就在那里等着田蜜给他回应,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反应。饶是顾奕之一向沉稳,但看她迟迟不说话,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是觉得有点儿尴尬。他伸手抓了一下田蜜的衣服袖子,低声叫了她一句,“田蜜?” “啊?”田蜜猛地抬起头来,才想起顾奕之叫她是因为什么,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吗?”话没有说完,脸已经红了大半。 顾奕之见她这样,不仅失笑,挑了挑眉,“当然。” 他简短的两个字,像是一把火一样,让原本就已经内心沸腾的田蜜心头的那锅水烧得更开了。如果这里不是医院,如果顾奕之没有在她面前,她估计就要跳起来了。尽管再三努力,她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不敢看顾奕之,只敢低着头自己在那里傻笑。 “好了。”顾奕之见她笑起来就没个停下的样子,把她的思维拉回来,“再笑下去,我就要给你去挂精神科了。”他往身边打量了一圈儿,“你阿姨和豆包等你应该许久了,还不下去?” “啊?”这下这个字充满了浓浓的失望,他才跟自己表白,就要赶自己走啊?田蜜下意识地嘟起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没办法啊。”顾奕之拿出表看了一眼,“我等下还要去看病人情况,不等在这里久待。”说着他虚扶过田蜜,“手续办完了吧?办完了我把你送下去再上来,我明天还有个手术,今天要做很多准备。”他偏头看向田蜜,一向清冷的双眸中染上了几分暖意,“我下了手术再来找你。” 有了他这句话作保证,刚刚被人表白就被赶走的失落瞬间被一天后又要见他的期待代替。田蜜听到他这样说,脸上的不高兴再也挂不住,“那,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期待再次见到你了?”她仰起头,迎面撞上洒下来的阳光,一双漆黑的瞳仁里好似碎金一般,闪闪发亮。 大概所有女孩儿,不论美丑,谈起恋爱来都是美好的,何况还是田蜜这样一个年轻姑娘。顾奕之很想继续端着自己的高冷姿态,但是她的笑容像是有传染性一样,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恢复到往常那副样子。他伸出手来,在田蜜的鼻尖上一弹,“嗯,准了。” 田蜜拐了拐他的手臂,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两人走到门口,田蜜便对他说道,“快上去吧,我不要你送了。”这里离她停车的地方并不远,已经可以看到豆包那颗头出现在后面的车窗上面。顾奕之收住脚步,“那好吧,我就先上去了,开车小心点儿,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田蜜听他这样难得地关心人,心里面那只小鹿又马上要跳出来了,她连忙朝顾奕之挥了挥手,转身朝车子跑去。 刚刚上车,就听见豆包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妈妈你脸都要笑烂了。”虽然还带着奶音,但是里面听上去却有种凉凉的感觉,糅合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喜感。 田蜜转头朝他耸了耸鼻子,算是给他做了个鬼脸。她跟顾奕之刚才下来的样子,魏玉琳都看在眼中,见田蜜一直停不下来地傻笑,魏玉琳心中已经了然,“你跟顾医生,在一起啦?” 田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魏玉琳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深思来,似怜悯又似悲哀,却终究没有说破,“顾医生是个沉稳可靠的,跟他在一起,应该不错。”人家明明是夸顾奕之,但是田蜜整个人却忍不住开始害羞起来。她一边害羞一边发动车子,路过刚才顾奕之站的地方,那人已经不在了。她心中不免涌起淡淡的失落来,但马上就觉得自己真不应该。顾奕之很忙,他下来之前已经跟自己说过了,她不应该这么矫情的。 顾奕之上了楼,脸上还带着几分掩不去的笑意,他刚刚坐回办公室,门就被人推开了。燕襄走进来,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刚才我就听见那群小护士说顾医生今天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情,要把一年的笑全都在今天笑完了。来,”他抱住顾奕之的肩膀,“给哥哥说说,碰到了什么好事情?” “什么什么好事情。听那群小姑娘乱说。”顾奕之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燕襄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道,“诶,今天该我家大甜甜出院了吧?” “嗯,刚刚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顾奕之说完才觉得他这句话不太对,“她又没住院,什么叫她出院了?” “哎呀,她家小孩儿和她,那是一样的嘛。诶,不是。”燕襄回过味儿来,“你不是不想跟她接触太多吗?怎么对她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还有,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回事呢,老是往她那边跑?我说,虽然我现在不打算追她了,但是人家好歹也是我朋友,你别动不动就跑去撩拨人家啊。你带着你那张脸,不说什么都足以让少女鼻血狂喷了,更别提突然献殷勤了。没哪个少女能够招架得住。我家大甜甜那么好,你对人家没意思,就不许有事没事招惹人家,听到没有?” “那要是有事呢?”顾奕之从病历本上抬起头来,他看着燕襄愣住,将手中的笔cha进笔帽里,“我跟她确立恋爱关系了,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他的话,好似平地一个惊雷,炸得燕襄瞬间七零八落不成人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头绪和声音,“不是。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跟她在一起了呢?” “不喜欢那是以前。以前我觉得我俩不合适,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田蜜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想跟她处处看。” “你坟头烧纸哄鬼呢。”燕襄指着顾奕之的眼珠子,“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这谎话也说得太低级了吧?哦,前几天还说不合适,这几天她带着自家孩子来住个院,你就觉得你俩合适啦?别看人家照顾了一下医院生意你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啊,给医院创收你也应该找个股东的女儿啊,别跟我家大甜甜扯上关系啊。” 顾奕之也有些无奈,“你怎么就不信呢?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我之前不了解她,觉得我俩不合适,了解了觉得我们合适,又有什么错?” 他的解释燕襄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在原地呆了半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知道了。田蜜带着的那孩子是你的是不是?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你答应跟田蜜一起。” “乱讲。”豆包那浑身上下,有一点儿像他吗?还有,虽然田蜜不在意,但是顾奕之必须要辟谣,“你别乱说啊,豆包不是田蜜的孩子,那是她姐姐的。”燕襄不像顾奕之那样出身中医世家,看不出来这女人生没生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听见顾奕之这么说,“哦”了一声,更加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呢?”他环视了顾奕之身边一圈儿,“对了,上次副院长给你介绍的那个官二代呢?你们两个不是处了一段时间吗?” “什么处了一段时间?不明白别乱说啊。”顾奕之抬头看他,“不过就是出去吃了两次饭,再也没有联系了。我跟她更不适合,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 “哦——这下我是真的明白了。”燕襄脸上再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找田蜜,是因为她单纯又刚好喜欢你,你要拿她来帮你挡桃花是不是?”不等顾奕之回答,他就赶紧说道,“喂我说,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人家大甜甜对你一片赤诚,你这样利用人家,是不是有点儿没良心啊?” 顾奕之抬起头来,看向燕襄,却一句话都不说,直到把他看得快毛了,顾奕之又才低下头,“她单纯是真,喜欢我也刚好是真,我想要用她来挡桃花还是真。但这并不代表我对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我也同样是很认真地在对待这段感情和她这个人。” 他一席话,说得燕襄有点儿懵,“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啊?什么都是真的了,难道你利用她的事情就可以忽略了吗?” 顾奕之叹了一口气,十分郑重地跟燕襄解释,“燕襄,我以前不明白,认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一个人下去,但是现在才发现,是我自己想得太简单。我可以忽略来自父母亲朋的压力,但是我不能忽略自己的感受。我以前不想恋爱,一方面是因为还没能从那段感情当中走出来,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现在我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想要重新去开始新的生活,这跟是不是跟田蜜在一起,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道,“当然,并不是说田蜜是可有可无的,如果不是她,我可能还没有这么快地想要去接受另一段生活。不过既然都要接受,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听话乖巧又能跟我谈得来的呢?我还没有跟她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受我家人喜欢了,我跟她在一起,如果真的能够走下去,是会很顺利的。如果有幸,我能和她开始,无论是恋爱还是婚姻,我不用费太多神的。”他说完,眉目之间的好似黯了一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是燕襄也能明白。 那些伤筋动骨,惊天动地的爱情,一生一次就够了。没有人有那么多的力气,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迎接伤害。顾奕之不是自虐狂,他再清冷再淡然,内心也渴望安宁,而恰好,甜蜜就能给他这样的安宁。 “而且,这样很公平。”顾奕之续道,“世间感情很多种,爱情也有很多种,不是非要惊心动魄的那种才叫爱,细水长流也可以是爱。所有的感情最终都要复归平静的。更何况,平平淡淡一生喜乐在我看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燕襄听完,良久才开口,“那,这么说你现在是喜欢她的了?” 他的话,好像把顾奕之问住了一样,这个无论是再大的手术都能游刃有余的男子停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我正在尽量。”尽量喜欢上她。 燕襄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好就好吧。你一向都没错的。”这种事情,就算错了受到伤害的人也不是他。 燕襄转身,从顾奕之的办公室里出去,顾奕之自己不承认不想说,但是他知道。顾奕之之所以会选择田蜜,就是因为她的乖巧听话顺从。她喜欢顾奕之,因为爱会无条件地顺从顾奕之,因为不曾拿到,所以一点儿小小的恩惠就可以让她欢喜半天,这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好打发多了。她一生很少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久而久之就对偶然拿到的温暖感激不已,念念不忘,当有一天这温暖不在了,她也不会太伤心。毕竟很少拥有,所以即使失去,不过是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打击。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很想帮助田蜜,但人家未必愿意他帮忙。和顾奕之在一起,那正是她所求的。诚如顾奕之所言,他们之间很公平。田蜜要的是和顾奕之在一起,顾奕之要的是安宁,他们各取所需,再恰当不过了。 况且,不是每一对夫妻结合都是因为爱情,但他们同样幸福。有个刻骨铭心的恋人固然幸福,但细水长流的平淡,也未必不是幸福。这是顾奕之自己的选择,在做这个结论之前,他已经把利弊权衡得很清楚了。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田蜜一连几天没有开门,今天把豆包接回来之后原本是打算在家里好好陪陪他,她也好休息一下,没想到接二连三接到订餐电话,田蜜没办法,只能把豆包和魏玉琳送回了家,她自己到了店里,打算重新开张。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田蜜不禁开始重新思考私房菜馆未来的经营方式。当初按照订餐方式进行经营,那是为了避免有些人订了餐不来吃,造成成本抬高,但是这样也把她整个人套在了店上面,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比如豆包这次住院,那对菜馆的打击是相当大的。田蜜打算以后不接受提前订餐了,当天吃当天订,然后一天多开四桌,具体怎么分布看那天的生意,这样她既能经营菜馆,又能兼顾家庭,再好不过了。 她到店里不久,就接到了曾向隅的电话。那边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低落,“豆包是出院了吗?” “是。”田蜜这才想起来她没有跟曾向隅知会一声,人家这几天跑上跑下帮了那么多忙,结果她连个告别都不跟人家说,太不像样子了。田蜜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事情太多忙忘记了的,豆包他没事了,就出院了。” “哦,没事。”曾向隅答道,“你在哪儿呢?” “我现在要去店里,关门好多天了,再不开门生意要走光了。”她话音刚落,曾向隅就说到,“那我过来找你。”田蜜刚想拒绝,但是想到曾向隅这段时间的行为,她又把话咽了下去,挂上了电话。 今天中午人不多,田蜜给客人做完饭,又给曾向隅做了饭。主菜是松鼠鳜鱼,田蜜将一条草鱼的肉切成菊花刀,裹上蛋清和淀粉,拿油浇在上面定了型,才放到油锅里面炸了起来。等到鱼熟了,她将里面的油倒出一些,剩下刚好平底的一点点油,那准备好的姜蒜葱白和生抽白醋番茄酱放了进去,加入冰糖和少量的盐,小火煮开,把酱汁倒在了早就炸好的鱼上面。 她炒出来的酱汁金黄澄亮,看上去让人非常有食欲。曾向隅老远就闻到了饭菜香味儿,看到田蜜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他再也忍不住,夹了一小块儿鱼肉放进了嘴里。 嗯,鱼肉很嫩,虽然有酱汁,但是酥脆酸甜,好吃极了。之前曾向隅因为田蜜没有跟他说豆包出院的时候,他还有点儿郁郁,这下心里的不高兴全都被田蜜一顿饭给赶走了。曾向隅吃了两口才发现田蜜没动筷子,他有些讪讪地放下筷子,冲田蜜笑了笑,“你怎么不吃啊?” 想田蜜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我......今天很开心。”不等曾向隅问她为什么开心,她又自己说道,“我有男朋友了,是我一直喜欢的人,还是他先跟我表白的。”她说完朝曾向隅笑了笑,“我是不是应该很高兴啊?” 没有应该有的回应,两个人之间一片寂静,田蜜虽然在笑,但是尴尬的气氛已经让她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曾向隅就是再二再自恋,也知道田蜜说的那个人不是他。刚刚还觉得美味非常的菜,瞬间让他没了下筷的*。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上去像个成年人,不要恼羞成怒,“那豆包怎么办?” 豆包?田蜜一愣,才反应过来曾向隅或许说的是她谈恋爱了对方未必能接受豆包,不过,“豆包我会安排妥当的,况且他也不是那种人。”顾奕之知道她不是豆包的亲生母亲,她的收入养一个孩子没什么问题,顾奕之不会说也没有立场说她。看顾奕之对豆包的友善程度,田蜜虽然没有问过顾奕之对豆包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她觉得顾奕之不会有意见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啊?”曾向隅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将筷子一扔,觉得田蜜这个决定非常不负责任。他不是不让田蜜谈恋爱,但是他是豆包的生父,田蜜做这么大的决定,是会影响豆包一生的,能不能跟他知会一声?万一那人不接受豆包,他还可以把豆包带在身边呢。田蜜这样一句话不说,等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才来知会他一声,究竟有没有把他当做豆包的爸爸来尊重? 曾向隅越想越生气,终于忍不住,“你还没问过我呢,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做了决定啊。” 田蜜跟曾向隅说出来,原本就是要让他那点儿心思歇下去的。他要是有那个心思,田蜜说出来不用丢脸;没有也没什么,反正早八百年前她就在曾向隅面前丢足了脸,不差这一次两次的。听见他这么说,田蜜也有点儿生气,觉得这曾向隅真是狗改不了□□,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霸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言下之意便是,你是谁啊?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豆包的爸爸!” 曾向隅说得掷地有声,田蜜却愣住了。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没有听错。田蜜像是见鬼一样将曾向隅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26|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六章 “误会?”曾向隅一时之间脑子没拐过来,“什么误会?”他说完才领会到田蜜的意思,“难道你不是豆包的妈妈吗?” “当然不是了。你看我哪点儿像当了妈妈的人啊?”田蜜觉得曾向隅不仅眼瞎还心盲,她虽然胖,但是哪有一点儿生过孩子的样子啊!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曾向隅,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跟你,”她伸出手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一下曾向隅,“会是豆包的父母?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密过啊?当年曾向隅还唯恐避她不及呢,又怎么会生个孩子下来? 田蜜越想越觉得这人脑子有翔,也不知道他一天在想什么,他究竟是哪里发现,豆包是他的孩子啊!怪不得,田蜜说怎么这次一遇上他,他就各种不对劲儿呢?原来是他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脑补出了一场恶俗的少女言情的剧情。没看出来啊,曾向隅看上去不靠谱,居然会有这样一颗当霸道总裁的心。 霸道总裁曾向隅觉得必须要把话跟田蜜说清楚。田蜜冤枉,他还觉得冤枉呢。这么久,他从一开始不接受豆包和田蜜,变成了一个人在旁边暗自神伤,渴望着将来有一天能够父子夫妻团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当爸爸的准备,没想到田蜜一句话,就把他彻底从美梦中打醒了。如果之前不曾经历,那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当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才有人告诉他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这种从希望到失望的巨大落差,是个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他真不相信豆包不是他的孩子,毕竟他们两个长得那么像,当初的事情又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他虽然没有去查,但是心里已经觉得这件事情□□不离十了,要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去什么早教班。 “田蜜。”曾向隅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口叫她,打算开始跟她摆证据,“如果豆包不是我的孩子,那他为什么会跟我长得这么像?” 田蜜愣了一下,豆包和他长得像吗?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小孩子的长相,发现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是也没有到很像的地步吧?曾向隅不说她还没有发现,“天下间长得像的人那么多,豆包像你也不奇怪。”况且,真要算起来,豆包跟他确实有几分渊源。“还有,小孩子怎么能看得出像不像?”在她眼中,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尤其是好看的小孩子,都是大眼睛小圆脸白皮肤,什么鼻子高低什么眉毛好看与否,因为年纪小还没张开,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或许单看不觉得,真要把有血缘关系的人放到一起,还是能看出几分相似来的。 “我......”曾向隅被她这一问,问得有些哑然,他想了片刻,才像是要找回场子一样,说道,“好吧,那就像你说的,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多,那为什么那么巧,跟我长得像的就刚好被你带在身边呢?” 就有那么巧。还有,什么叫刚好被她带在身边?说得好像她真的跟曾向隅有什么一样。田蜜就是再迟钝也发现出不对了,“敢情你是因为豆包被我带在身边你才觉得那是你的孩子啊?”田蜜双手环胸,“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豆包被我带在身边你就觉得那是你跟我的孩子?” 曾向隅听见她这样说,简直惊呆了,他愣愣地看向田蜜,整个人都炸毛了,“原来你早就忘了啊!” “我忘什么了?”田蜜觉得曾向隅真是不可理喻,为什么搞得她像个负心汉一样?他们两个之间,真要算,曾向隅当初不地道一点儿吧? “你果然忘了!”见田蜜一头雾水,曾向隅终于不想装他那副淡定总裁的目光了,整个人都悲愤了起来,田蜜丝毫不怀疑,要是她再说一句,曾向隅马上就要被她气哭了。 见曾向隅一本正经不像是说谎骗她,田蜜不禁开始反思,“难道是,我真的忘了什么?”她没有出过车祸,脑袋没有被人砸过,不可能失忆啊。 她不小心说出来的话立刻换来曾向隅的一脸幽怨,田蜜马上闭嘴,改口道,“你你你,你又不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嘛。有事情你就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曾向隅见她不似作伪,是真的忘记那件事情了,不禁满腹酸楚:他心心念念记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别人完全没有这个自觉,人家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还牵挂着。这样一想,感觉自己太窝囊了。 田蜜被曾向隅这个小媳妇的作态给惊呆了。曾小少爷何时有过这样的情状啊,他不是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吗?打游戏在他生命中那可是比亲爹还重要的事情啊,怎么就,怎么就突然从一个中二少年变成了一个小媳妇了呢?还是受尽委屈的那种。 田蜜有点儿想笑,但是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贸贸然笑出来有点儿不好,她要防着后面打脸,于是硬生生地把笑憋了回去,努力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对曾向隅说道,“你说嘛,有什么事情我们说出来,也好商量是不是?” 她声音轻柔,神情庄重,很奇异地就把曾向隅内心的毛躁安抚了下来。他抬眼看了一下田蜜,摆出一副□□脸,“好吧,你既然想听,那我就说吧。”一副“是你要听的可不是我想说的反正你来求我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一下吧”,如果现在有个尾巴,曾向隅的尾巴已经傲娇到天上去了。 他坐在桌子面前,看着田蜜给他做好的那一桌菜,神情抑郁地开始回忆几年前的事情。 “大学毕业快小半年那会儿,有天晚上你遇见我了,你还记得吧?”曾向隅看了一眼田蜜,眼睛里有着浓浓的埋怨,但是细看,居然还有几分希冀。 田蜜很想回答“不记得了”,但又怕把曾向隅惹毛了,他一怒之下不说了,赶紧沉重地点点头。 那天晚上,曾向隅原本是在外面陪客户的,他大学毕业之后不想回他爹那里,就自己在外面捣鼓。曾向隅的爸爸原想着是能让他在外面吃点儿苦,等他体会到做生意不是那么轻松之后就自己安心回来当他的大少爷,谁知道曾向隅还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非但没有回去,反而让他从里面摸索出了一些门道,生意越做越大,不比他爹差。 那个时候是他刚刚创业的日子,各种艰难。他平常在家里当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身边的人都让着他,但是在外面就没有那么好过了。那些人也不知道是看不惯他从小生活顺遂还是只是想单纯地整他,加上他自己又没有经验,反正那段时间他经常被人灌得酩酊大醉。 遇上田蜜的那天,也是。 他虽然在喝酒,但是因为丢了一个大单子,心情正不好,中二病上来看谁都不顺眼,喝醉了酒还不让人送,自己非要逞能,要自己打车回去。结果那些出租车司机一看他是个醉鬼,生怕他等下吐在车上,都不肯载他。曾向隅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跟自己作对,脾气上来干脆也不打车了,就要自己走路回去。 他喝了那么多酒,前后左右都分不清楚,怎么可能还自己走回去?反正就是在所有人都对他避而远之的时候,他遇上了田蜜。田蜜把他带到了酒店里面,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身上什么衣服都没有...... 曾向隅其实是不记得谁送他去的酒店,但是第二天早上他那种样子,很像是被人强行圈叉一样。在不知道对象之前,曾向隅把各种可以通过那啥传染的病都想了一遍,他甚至还在想,是不是有女艾滋病患者要报复社会,找上他了。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身材也那么好,一身名牌,又是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真要报复社会,找他也不奇怪啊。幸好幸好,他觉得,他后面没什么异常,应该不是男人对他下了手。 曾向隅一辈子都想不到,他的童贞是他在醉酒中被人夺去的,醒来之后曾向隅暴跳如雷,一边是担心,一边是愤怒,觉得自己总该跟人讨要个说法,起码他要知道乘人之危的那个坏蛋究竟是谁。于是他借口身上的钱少了,要调监控,这才从监控视频里面,看到了把他送进酒店的人,是田蜜。 有了男同和艾滋病患者的脑补在前,好像那人是田蜜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毕竟嘛,田蜜是很单纯的姑娘,不可能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病,让曾向隅心里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点。而且,也正因为是田蜜,曾向隅更确定了他已经被人那啥了。要知道田蜜可是觊觎他好久了,现在碰到了,又是这么好的机会,他很难相信田蜜能在他的美色面前把持住自己。 27|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七章 田蜜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敢情她做了好事,还做出错误来了是吧?人人都像曾向隅这样,那天底下谁还敢做好事了?她好心送曾向隅去酒店,没想到非但没能讨得好,反而落下一身骚?曾向隅这品行,将来不当老板不做正经生意了,去当个碰瓷儿的也不错啊。 被曾向隅这么一说,田蜜倒是慢慢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她又不像曾向隅那样,认为那一天是个值得纪念的一天,加上她每天事情又多,所以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天她原本是在外面跑步的,偶然间看到曾向隅整个人连路都走不稳,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就担心他,想跟上去看看。但是想到曾向隅对自己的厌恶,田蜜没敢走太近,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后来看到曾向隅的确没有其他人在身边,他走到一半又吐了一身,田蜜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把他送到了临近的酒店。他身上的衣服是田蜜给他脱掉的,因为浑身上下都是呕吐物,她总不能让曾向隅就那样躺床上吧?还真没想到,这一脱,就脱出问题来了。 “你究竟是怎么觉得,我乘人之危,趁着你醉酒,把你......那啥了呢?”她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曾向隅这样看她,笑的是,曾向隅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居然也不来找她求证,一个人郁闷了那么久。 “你本来就是啊。”看到田蜜那努力憋笑的模样,曾向隅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敢说你不觊觎我?你不觊觎我你当年追了我那么久?正常人看见我那个样子,都会想揩点儿油吧?” “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田蜜将背后的靠枕往他身上一扔,“我做个好事还做出问题来了是吧?早知道不救你了,让你冻死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曾向隅梗着脖子跟田蜜辩解,“你说你把我送到酒店你就把我送酒店吧,脱我衣服干什么?你还说你不是个女流氓,你分明就是。不知道暗地里怎么肖想我呢。” “要脸好吗?你吐成那个样子,我总不可能让你就那样躺床上吧?你还有理了。自己一身臭,把我也弄得臭气熏天,你现在还怪我是吧?” “那你脱衣服就脱衣服,你把我脱得光溜溜地干什么?大冬天的你用得着把我脱成那个样子吗?早上我醒来一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很难让人不想歪啊。” “乱说。”田蜜拿了靠枕打曾向隅,“什么把你脱得光溜溜的,你自己满脑子都是屎,别拉我下水好吗?我不是还给你留了条内裤吗,你眼瞎啊?还有,什么叫‘大冬天用得着那么脱吗’,你说说你大冬天一共就穿几件?搞得好像我很想脱你衣服一样。” 曾向隅出入都是空调,大冬天从来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一件大衣一件衬衣一条单裤足以,他那会儿吐得浑身上下都是,田蜜不给他脱还不行。 曾向隅想了一下他平常的穿衣风格,被田蜜那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呆了半晌才将靠枕轻轻扔到田蜜身边,“那也是满脑子黄色思想,是你平常太猥琐了。况且,我被你看光也是事实,这你为自己开脱不掉吧?” 终于找到一个能够正儿八经反驳田蜜的理由了,曾向隅心里笑得都要烂了。哪知田蜜站起身来,拿起刚才他放到她身边的那个抱枕打他,边打边说,“明明是你自己太猥琐,你还怪别人?什么把你看光了?上大学那会儿你不是成天光着个膀子,一个大裤衩就完事儿了啊?真要这样说,你早被人看光了,又不是我一个,要找,你最应该找你同寝室的。” 田蜜这一顿反驳,让曾向隅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什么理由来表明你是田蜜给了他错误信息,而不是他自己脑子想太多。他拉开田蜜的手,坐在位置上,郁闷地想了一会儿,才问她,“你是不是很想笑啊?”他现在耷耸着眼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哀怨”两个字,让原本就在强自忍笑的田蜜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没有想到啊,有一天会出现这种乌龙。看田蜜都快笑趴在地上了,原本心情抑郁的曾向隅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角。但很快,他就忍住了,伸出手来戳了戳田蜜的手臂,“喂,你够了啊,我还伤心着呢,再笑就不厚道了啊。” 田蜜笑得满脸泪水地从手臂上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曾向隅,好不容易才忍住又要破功了,她连忙埋下头去,曾向隅心情更抑郁了。“诶,我说,这根本不怪我好吧?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谁都会往那上面想的,更何况,之后不久你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这很难让我不认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故意避着我呢。” 田蜜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从手臂里抬起头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当时离开,是因为有事情。” 田老大去世之后,田蜜虽然很想担起这家菜馆,但是她没有那个勇气。她现在只剩一个人,田老大虽然给她留了些钱,但是那些钱她不敢贸然拿出来用,加上她在这样熟悉的环境当中,很害怕没有人陪她,所以菜馆的事情一推再推。 田蜜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开始投简历,她想先出去学习一下,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到s市来。而且,那个时候,她心里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人陪她就算了,但是如果是在自己从小长到的地方都没人能跟她说说话,那岂不是很可怜?与其如此,还不如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呢,起码真的寂寞了,她可以用自己是初来乍到安慰自己。 “所以,因为这件事情,你就从s市搬了出去,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这个理由在曾向隅听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大城市不像小地方,关上门谁也不认识谁,田蜜又没什么亲戚朋友,她那个时候的确是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他家里不像田蜜这样,他家人多,就算父母都不在了,还有其他亲戚呢,就算他们是来抢家产的,那也要比只剩下一个人强。 田蜜那么胆小的一个人,那些时候有多孤单,不用她说,曾向隅都能体会到一二。 他抿了抿唇,之前的恼怒也暂时被遗忘了。其实豆包这件事情,对曾向隅自己来讲,虽然是个乌龙,但并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现在就比以前能够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了,这放在曾经,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吧?”不等田蜜回答,曾向隅低头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真应该来看看你的。” “你来看我干什么。”田蜜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曾向隅说的是场面话。 谁知他却抬起头,异常郑重地对田蜜说道,“我认真的。” “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我一直想来找你问清楚的。”但是因为他的面子,总觉得好像一个男人做这些感觉怪怪的,加上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田蜜,也就一直搁置了下来。曾经车子开到田蜜家附近,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但是他始终没有那个勇气站出来。如果,他当初能站出来,哪怕只是找田蜜问问事情,她可能都不会想到去其他地方。“就算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我们两个同学,都在一个城市,叫出来讲两句话,也是应该的。”曾向隅笑了笑,有几分苦涩,“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田蜜很想说,算了吧,当初你是什么样的我是什么样的,我可没忘呢。曾向隅当初对她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来主动找她?这不过是时隔多年之后,他对自己心中的那点儿愧疚产生的临时同情,真要回到那个时候,曾向隅一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去做。不过田蜜没有说破,只是笑了笑,但一切情绪,尽在不言中。 曾向隅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很想辩白,但是想来田蜜也不会相信,于是那些急切的言语,又被他咽了回去。很多时候看人,不是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好,何必要多说呢? 曾向隅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闷一起吐出来,“我之所以推测豆包是我的孩子,不光是因为你之后突然离开和他跟我长得比较像,还是因为,他的年龄也能对得上。”算起来,正好跟那天差不多。 田蜜笑了笑,“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 曾向隅沉默片刻,问了一个相当失礼的问题,“既然豆包不是我的孩子,又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他究竟是谁的孩子?”田蜜,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把别人的孩子带在身边吧?还有,他和豆包为什么那么像,曾向隅也觉得不是偶然。另外,他记得,田蜜的妈妈早就去世了,那魏玉琳又是她的谁? 田蜜抿了抿唇,思考片刻,最终还是跟他说了,“是舒叶辉。” 28|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八章 曾向隅听完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就大喊出来,“你什么时候又跟他凑在一起了?” 田蜜拿着枕头的手一顿,接着雨点儿般地朝曾向隅打下去,“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面的屎清一清?什么我跟他凑在一起?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豆包不是我的孩子!!!曾向隅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这个智商居然还能做生意,跟你做生意的那些都是瞎子是吧?看不出来你这么脑残是吧?”她边说话边打人,很快就出了一身汗,自己也打累了,歪歪地倒在椅子上,看着曾向隅,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一句。 他现在算是知道,原来豆包跟田蜜没有丝毫关系。听她这样说,曾向隅心里稍微好受点儿了,解释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会跟舒叶辉在一起呢?” 他话音刚落,就被田蜜截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没没,我没什么意思。”见她又拿起抱枕,曾向隅下意识地抬起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画风完全不同啊,舒叶辉那个妖人,从来喜欢的都是美女.......”眼见着田蜜眼风如刀,曾向隅连忙改口,“是他不注重内在,只喜欢那些轻浮的莺莺燕燕。”还把“内在”、“莺莺燕燕”说得格外重,“没办法,他这个人思想境界就是这样了,怎么看跟你这种秀外慧中心灵手巧的女孩子玩儿不到一块儿,更别提你们两个会有孩子了。”后面那句话说得尤为快,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田蜜轻哼了一声,“你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长啊。”“心灵手巧”就算了,“秀外慧中”都出来了。哄鬼呢。 “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是真心在夸你的。”曾向隅叹了一口气,拉了拉椅子朝田蜜面前坐近了一点儿,“我可不像舒叶辉那样,是个只看重外表的傻缺,我很看重内在的。” “这么说,在你眼中我就没有外在了?”田蜜的手已经摸到了汤盆。 曾向隅连忙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我说了是‘不只’,你的外表完全达到了我对另一半的期许。更何况,”他拿起旁边的不锈钢勺子,照出自己那张帅脸,“我已经这么好看了,另一半颜值如何,根本影响不到我。只有那些长得不够好看的人才会在意另一半的长相。” 田蜜算是听懂了,说来说去,曾向隅还是觉得她不够好看。她有些泄气,在心里摇了摇头,算了,她原本就不是漂亮姑娘,人家说的不过是实话,再生气就显得有些矫情了。田蜜没有在这个事情上面继续纠结下去,而是回到正题上面,“我把豆包的身世告诉你,不是要拿这件事情把自己摘干净。我自己已经想好了,倘若舒叶辉不愿意认回豆包,我就自己养着他,将来我能够结婚也好,不能够结婚也罢,这都不会变。” 曾向隅听完,微微一笑,脸上有少有的郑重,“我明白。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多少有一点儿为豆包认回他爸爸铺路的意思吧。”他顿了顿,说道,“田蜜,或许你还认为我只是你的大学同学,一个大学同学说这样的话是有些逾钜,但即使惹你生气我也要说。”他一手拿着勺子,漫无目的地舀着碗里的汤,“这个世界远比你想的复杂,倘若舒叶辉真的不愿意拿回豆包,或者舒叶辉往后的家庭不合适豆包成长,你真的要把他一辈子带在身边,像你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吗?” “舒叶辉是我表哥,他们家的情况比我们家复杂多了,多一个人,就相当于他将来的孩子要被分走一份数额庞大的家产,你的好心在别人看来,也是在利用孩子来分舒家财产。舒叶辉现在是还没有玩儿够,等到玩儿够了,就会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对哪个女人有长性,他将来的老婆,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也不知道他的婚姻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曾向隅抬起头,“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他的意思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舒叶辉都不会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除了物质,不能给孩子提供任何感情上的需求,豆包一旦回去,没有生母护持的他,面临的将会是一个被物欲充斥的世界。说得再明白一点儿,舒叶辉根本不具备当人父亲的资格,把豆包送回去,不仅不利于孩子,还不利于田蜜自己。她如果真的处处为豆包着想的话,就不会把豆包往舒叶辉那里送,但是这样一来,田蜜自己的生活必定会受到影响。 她听完只是一笑,“谢谢你啊,为我考虑这么多。但是,难道因为困难,就不去做了吗?” 曾向隅一震。 正常人听见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有多远跑多远吗?田蜜说她明白,但好像并没有明白一样,她还要迎难而上吗?这个世界,对人有多大的恶意,她能体会到吗?她一个年轻姑娘带个孩子在身边,她知道有多少难听的话吗? 曾向隅原本是想说她两句的,但是看到田蜜那双清亮的眼眸,到了唇边的话瞬间像是一团被人浇灭的火一样,瞬间没有了说下去的*。“田蜜。”曾向隅笑了一声,“我以前就觉得你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圣母,怎么过了几年,你还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吃的苦不够多吗?” 她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尤其是她寝室那个女的,总是拿田蜜的体重去取笑她,不仅她自己一个人要取笑田蜜,还要带着一群人一起。这群人把田蜜当个可供玩乐的小丑一样,来来去去都是攻击她身上的缺点,有些时候说的话相当难听,田蜜明明已经不高兴了,但却还是要陪着笑,一遍又一遍地贬低自己来娱乐他人。曾向隅就想不明白了,她脸上的不高兴已经写得够清楚的了,那些人脸皮厚像是没看到,可是她自己怎么不说出来呢?就说,“你们的行为让我不舒服了,我觉得这样不好,我不喜欢。”不行吗?他们不高兴就不高兴啰,他们算哪根葱,要管他们高不高兴?为了别人高兴,就委屈自己,曾向隅那个时候就觉得田蜜可怜又可恨,但过了这么多年,她好像丝毫长进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你?”曾向隅的话,吓了田蜜一跳,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又说道以前的事情上面去了,曾向隅的声音就从前面传了过来,“你那个时候很可怜,很能激起别人的同情,但是你自己很不争气。我不明白,对于那些总是对你怀着恶意的人,干什么还要顾及着他们的感受,他们可是从来没有顾及着你。那个时候,我知道你一定想着有人能拉你一把,带你出那个泥坑,那个时候,我就是那个被你寄予了这样希望的人。但是田蜜,别人的手不会永远那么及时,你不可能要人帮你一次又一次。更何况,很多时候,别人想帮你,想伸手拉你一把,都找不到你的手在哪里。这几年过去了,我以为你爸爸去世之后,你会改变,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 他的眼中有浓浓的失望,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曾向隅自己也知道,他说这番话很伤人,但是看到她再一次重蹈覆辙,他真的忍不住。田蜜性格懦弱,她根本不适合去面对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就她现在这样子,都是现实一步步把她逼到这种程度的,要不然,凭着她自己的性格,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公司拿着几千块的、在s市根本难以生存的工资混日子呢,哪儿能将她爸的菜馆开起来。 田蜜默然片刻,才低头解释道,“这次不一样,豆包的妈妈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当时一个人初到外地,什么都没有,带去的钱又被偷了,穷困潦倒,是豆包的妈妈帮了我。我在外地这几年,都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在我心里,他们早已经像我亲人一样。豆包的妈妈去世了,魏姨没有了其他亲人,刚好我在,我就......况且,豆包妈妈去世之前,我也答应过她的,要把豆包平安送到他爸爸身边,如果不行,豆包的爸爸不合格不称职,我就要带着他,这是我答应了人家的。” 田蜜说完,终于有勇气抬头看曾向隅,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听见她说话,脸上表情怔怔的,听她说完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笑,“算了,我说得再多,你都认为我是在阻止你报恩。我们两个,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不必非要达成一致。”对面的女孩子正好迎着阳光坐的,阳光洒进来,一双琉璃般的瞳仁,清透极了。 承君一诺,不管千难万险都要完成。这种执拗和纯真,不知道是多少人所缺乏的,她既然想要保存,那就保存着吧。只是......未来必定很辛苦罢了...... “你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这一顿饭吃下来,曾向隅的心情几起几伏,现在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问田蜜她男朋友的事情了。 “医生。”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曾向隅将身体往田蜜方向压了压,后面半句没有问出口: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田蜜想起他刚才的话,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因为他帮过我。” “哈。”曾向隅笑出了声,他脸上分分明明地写着“就知道会是这样”几个大字,田蜜看见他那副样子,有些忐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为什么那副鬼样子,他已经从桌子旁边站起来了,木着一张脸对田蜜说道,“以后我吃饭记得给我免单,直到我找到女朋友为止。” 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吃霸王餐的意识,田蜜当即就不干了,“为什么!”这人蹭吃蹭喝还蹭出理由来了。 曾向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因为你把我的少男心伤害了。”居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喜欢别人都不肯喜欢他,这种人必须要让她吃点儿苦。 29|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七章水果汤圆 因为食物中毒的事情,豆包他们学校暂时停课协助调查,田蜜不太想把豆包从那个国际学校里面转出来,那边条件好很多,如果那样的学校都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她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幼儿园不像小学中学那样,孩子大些,懂事些,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会说。像豆包他们这么大的小朋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所幸,这段时间学校停课,豆包暂时不用去学校,田蜜还不用去想这些事情。 田蜜把混合了少量米粉的糯米粉加入水,揉成团子,把早就准备好的果肉放进去,包成一个个的小丸子。豆包自从上次食物中毒之后,脾胃都比较虚弱,她不敢给豆包吃水果,怕冷到了胃,就想了这个办法,做成水果汤圆,满足他平常的需求。糯米粉因为加了一半的米粉,要比纯粹的汤圆粉好消化许多。 田蜜做小食品的时候不喜欢进厨房,她在院子里支了一口锅,把小锅就放在上面,正等着里面的水烧开,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田蜜抬头一看,雾蒙蒙的水汽中,透出一个朦胧的人影。那人走近,原来是舒叶辉。 田蜜看到他愣了一下,这还是那天在医院遇见他之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原本田蜜对他都多有不满,那天豆包出院他都没能来看一眼,现在找上来,她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眼见着水开了,田蜜把做好的汤圆倒进去,冷淡地说道,“要吃饭的话先预定,不过今天已经满了,只能挪到明天了。” 舒叶辉笑了一声,走到田蜜面前,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我是不是来吃饭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田蜜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我这里是私房菜馆,你不吃饭,到这里来干什么?” 大概从来没有人跟舒叶辉这样说过话,他脸上先是现出几分怒气来,但随后就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我来之前,曾向隅找过我。他说,我如果想要要回孩子,就好好跟你说,别耍少爷脾气,免得到时候鸡飞蛋打,什么得不到。现在看来,他说的是着的。” 曾向隅原话根本没有这么好听,他原话说的是,“你如果还想要回那个孩子,就最好把身段儿放低点儿,那什么以钱压人的架势少来,你还真以为你自己在拍脑残偶像剧啊,要不要天凉了让人家破个产啊?” 田蜜听见曾向隅找过他,有些惊讶。那天曾向隅那副模样,明明就不像是要帮她的样子,没想到转过身,还是先跟她搭了个桥。 “别惊讶。曾向隅对你的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他喜欢你哪里,也知道他那样说大半都是为了帮你,但好歹我也是受益者,这份人情我要还给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让田蜜知道曾向隅为她做过什么。“我的来意,你清楚。你说......” “豆包。”田蜜帮他补充,“那个孩子,叫豆包。” 舒叶辉点头,“你说豆包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确定那就是我的孩子?” 田蜜拿盖子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他,“你这么说,是不信蔡一一了?” “不是。我没有亲眼看到她,怎么知道不是你们联手起来骗我的?况且,她妈妈一直恨不得我去死,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想要不知道从哪里弄个孩子出来报复我?” “那你想怎么样?”田蜜放下盖子,“做亲子鉴定?”不等他说话,田蜜就说到,“你如果愿意,我也同意。虽然现在孩子名义上的监护人是魏姨,但是其实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在做决定。豆包不是我的孩子,但做鉴定什么,我还是有权发言的。” 舒叶辉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几分讥诮来,“我有点儿想不通,你养豆包养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把他给我?是你自己不想养了,还是想从我这里拿到点儿什么?”他环视了一圈儿田蜜的院子,“不知道你的私房菜馆一年赚钱怎么样。你一个年轻姑娘,带个小孩子在身边,不好找对象吧?” 田蜜冲他翻了个白眼儿,看来曾向隅对这人的尿性还是清楚得很。但是很遗憾,预防针提前打了也没什么作用,这人依然自我感觉良好,处处都是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被迫害妄想症。“舒叶辉,你搞清楚一件事情。我现在不是‘突然想要把豆包给你’,而是我想要跟你接触一下,看看你是不是一个合适的父亲人选,如果我觉得你合格,我才会让豆包回到你身边。在这个过程当中,需要我们两个相互配合的,尤其是你来配合我。豆包身边都是女性,他一个男孩子,需要一个男性在他的成长当中担任引导的角色。我觉得他回到你身边,对他的成长更有利。而且我也不是突然想起来的,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我不会把豆包突然放到你身边的,你现在需要做的是经常出现在他面前,慢慢跟他沟通,让他先熟悉你。等到将来他接纳你了,我们再谈孩子的归属问题。当然,你如果从一开始都不想要这个孩子,或者觉得这样做很麻烦的话,那我们两个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舒叶辉下意识地反驳她。田蜜连头也没抬,看着锅里的汤圆,“你如果想要,那就要听我的安排。可是现在,你很明显不相配合。” “在配合你之前,我要先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行。”舒叶辉话音刚落,田蜜就掏出电话来,给魏玉琳打了过去,“诶,魏姨,我给豆包做了汤圆,你带他过来吃。”田蜜说完挂了电话,“我等下把你要的拿给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出现在魏姨面前,更不希望她知道你拿豆包去做鉴定的事情。你如果不放心,觉得我会换,你可以上楼,从上面看下面,一清二楚。” 舒叶辉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转过身,径自朝着楼上走去。 田蜜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轻轻叹出一口气来,这种略带侮辱性的要求,要是蔡一一还在,一定受不了吧?田蜜有点儿怀疑,舒叶辉对待豆包的生母都尚且是一副轻慢的模样,不知道豆包真的有一天到了他身边,他对豆包很好的可能性有多大。 豆包吃完饭,魏玉琳就带着他出去遛弯儿去了,田蜜把从豆包头上拔下来的几根头发交给下来的舒叶辉,“如果不能做,你可以继续过来找我。”舒叶辉从楼上下来之后,眼睛一直沉沉的,好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霾,但是田蜜没心情理会他那么多,把东西交给他之后,就转身朝着厨房里走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顾奕之今天两台手术,田蜜之前就跟他说好了的,要赶在他下手术的时候给他把吃的送过去,那个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往常顾奕之都是随便凑合,今天正好田蜜有空,她就给他送饭去。况且,她现在也很想见见他。 虽然时间算得严丝合缝,但还是赶不上事情的变化,原本预计是到下午三点钟左右就能出来的,田蜜硬生生地在那里等到了将近六点。在多出来的那几个小时当中,她一直忍不住要去想蔡一一和舒叶辉的事情。这两个人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可考了。蔡一一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舒叶辉一个字,她死了更加没人知道了。魏玉琳对她跟舒叶辉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蔡一一不会在她面前提,魏玉琳当然也就不知道了。在她看来,蔡一一就是那个被舒叶辉的皮相和花言巧语蒙骗的无知少女,还拼着一条命,傻乎乎地给舒叶辉生下来一个孩子。到头来,舒叶辉还不承认,现在还要去dna鉴定。 她对舒叶辉的仇恨显而易见,对于她来说,她不会管舒叶辉和蔡一一之间,或者更准确地来说,她不会管蔡一一对舒叶辉究竟有多深的感情,她能看到的只是蔡一一因为舒叶辉死了。是舒叶辉害死了蔡一一,魏玉琳只需要记住这个一个就够了。 舒叶辉是魏玉琳心中一道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口,田蜜当然不可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问她。对蔡一一和舒叶辉之间发生的事情,田蜜猜过很多次,但不管过程如何,无一例外的都是,蔡一一很爱舒叶辉,要不然她也不会拼了一条命,还要把豆包生下来。如果不是对孩子的父亲爱如骨髓,田蜜觉得,母爱再伟大,也不能比她生命更重要。在没有见到舒叶辉之前,田蜜也猜过很多次,他应该也很爱蔡一一,要不然,蔡一一那样的性子,也不会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拼上自己的性命。 她以前对这样的猜测是毫不怀疑的,然而今天看到舒叶辉的种种作为,她又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如果真的是爱如骨髓,难道不是见到豆包那一刻,已经冲上去了吗?爱让人头脑发昏,哪里来的那么的理智去想好不好,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还要等到几天之后才来,还是要做亲子鉴定? 她一个外人见了都觉得寒凉,如果是蔡一一本人,看到这一切又会如何呢? 蔡一一啊,那个爽朗大气的蔡一一,那个充满侠气的蔡一一,像个女侠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无数帮助的蔡一一,如果她知道,舒叶辉认豆包之前还要去做个鉴定,她心里会是怎么样的呢? 30|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八章 田蜜在s市呆不下去,就想着到外地去,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只要是外地就好。在家里思考了许久,田蜜选定了c市。那里的美食世界闻名,她到那里去,说不定还能学到点儿什么东西回来。 就这样,她选定之后也不再想那么多,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往那边赶去。 虽然从小生活在s市这样的大都市,但是田蜜基本上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家那么远,第一次出远门儿,内心既兴奋又害怕。但她很会安慰自己,留在s市也是她一个人,到其他地方依然是她一个人,两相比较,根本没什么区别。这样一想,内心那点儿雀跃,又马上被现实浇灭了。 田蜜来之前查了一下c市的工资水平,这里地处西部,跟s市比起来有比较大的差距。。她还没有找到工作,不敢租太好的房子,只找了一个中等水平的小区,租了个一居室。虽然小,但是住她一个人也够了。她原想着是看能不能到酒店里面工作,当个厨师也行,但是找了一圈儿,那些酒店餐厅无一例外需要大酒店的工作经验。她虽然菜做得不错,但光是工作经验这一道,就足够把她挡在门外了。还好她出门之前留了个心眼儿,记得把毕业证和学位证带上。她虽然能上那个学校属于走了狗屎运,但起码她的本科文凭是真的,拿出去还能唬一阵人。只是,她没有找工作的经验,找到的工作不怎么样。要是换成其他人,肯定觉得一个f大学的高材生去做那些是屈才了,但是她不这么认为,反而还干得乐呵呵的。 田蜜一个人到外地,初来乍到,还算顺利。但这顺利并没有持续多久,先是那个小公司突然关门儿,她连个试用期都没到就直接失业了,接着是晚上回家手机被抢了,里面的□□和钱全都没有了,还好她的身份证放在家里,这才幸免于难。她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家,没想到还没有完,晚上睡觉睡太死,客厅里面的家具被小偷搬完了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卧室的门被人撬过但没撬开,田蜜还反应不过来她住的地方被人透了。 醒来打开卧室门,看到空荡荡的客厅,田蜜脑子当机了那么一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给房东,房东是个女人,专门做租房生意的,这种人靠着租房发财,一分钱都能掰成两分钱来算。当下挂了电话,就“蹬蹬蹬”地过来了,她身后还带着几个男人,一上来就把田蜜一个人团团围在中间。田蜜发现家里被人偷了,本来脑子就是懵的,她从小被田老大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看见那群人来了,原本就怂的她更是瞬间渺小了好多,她弱弱地叫了一声那个房东,“阿姨,你这是......” “叫啥子叫?哪个是你阿姨?”房东老板操着一口纯正的c市方言,田蜜虽然没有听懂,但是看她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她立马就不敢说话了,弱弱地站在那里,连坐都忘记坐了。 那个房东从一群男人中间走出来,冲动田蜜房间看了一圈儿,数了一下房间里差的东西,回来对着田蜜说道,“客厅的空调、沙发、茶几,厕所的洗衣机都不见了,说说吧,朗么赔?” 田蜜眨了一下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她的话,讷讷地说道,“赔?为什么要我赔?” “你在这屋头住的不是你赔是哪个赔?难道还是我赔啊?”那个房东老板冲她翻了个白眼儿,“你这小丫头,你说东西是被偷了就是被偷了啊?我咋晓得是不是你自己从外面找了几个人过来把我的东西搬走了的呢?再说了,现在这房子是你在住,你没把里面的东西看好,东西不见了那就是你的责任,我肯定是要找你嘛。房子拿给你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都是齐全的,现在你才住这几天,就啥子都没得了,你说我不找你找哪个?”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田蜜原本就听不太懂,这下更是懵了。她原本找房东过来,是商量看,这件事情怎么解决,倒也不是说她不赔,但是一上来张口就是这种态度,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田蜜一个人有点儿应付不过来。 本来东西不见了,房东也是受害者,但是这东西不见的债总不能真的算在她头上吧?算起来,应该是物业的问题才是,她叫房东过来,就是想让她看看能不能去找下物业,跟物业协商一下,看看怎么赔偿。那么多的东西,她怎么知道值多少钱?难道房东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吗?况且田蜜自己也是受害者,现在一上来就让她背这个锅,换成谁都不会愿意的。 田蜜捋了一会儿才大概明白她的话,说道,“阿姨,这东西丢了,总不能全部算在我头上吧?你真应该找,还是要找物业啊,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又不是我偷的。” 她话音刚落,那个房东就瘪了瘪嘴,“你这丫头,是不是书读傻了?找物业,你有那个时间我可没有,要找你找,反正我不找。我今天过来就是问你要钱的,今天不拿到赔偿,我是不会走的。” 她带了那么多人过来,田蜜的房子原本就小,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她们说话也没有关门,瞬间就吸引了不少这里的住户。 “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有病啊,把你的什么沙发空调搬走,那个能卖几个钱?我不知道去旧货市场淘啊?再说了,这原本就是物业的错,你怎么能怪我头上呢?”田蜜还在尝试跟这个久经风浪的老板娘讲道理,门口一个大叔听见了,问道,“小妹儿,你是哪里人哦,听你说话不像本地的呢?” “我是s市的人。”田蜜不笨,马上明白过来,这个大叔是看到她一个小姑娘势单力薄,又不是本地口音,提醒她不要上了房东的当。人家现在多半是见她一个外地人,想要从她身上敲一笔呢。 但是知道归知道,她哪里会应付这些啊?那个房东听见她这样回答,冷哼了一声,“我管你是s市的人还是b市的人,反正东西不见了,你就是外国人你都要陪。” 那个大叔看到田蜜为难成那个样子,不忍心,又出言道,“这种事情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解决不来的,有亲戚朋友在这里不?叫他们来帮你嘛。” 她不想在s市呆着,特意找了个这么远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亲戚朋友?别说这里没有,就是在s市,她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了。田蜜急得快要哭了,低着头摇了摇头,那个大叔见她这样,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个房东老板看到唯一一个帮她说话的人都走了,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拿个本子出来算来钱,田蜜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能任人宰割,暗自盘算着自己卡上那点儿钱还能剩下多少。她来的时候不想把所有家当带在身上,田老大留下的钱没有带完。昨天东西才被抢了,她现在又没有了工作,要是赔了这房东的一屋子东西,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或者,房东黑心一点儿,她说不定身上的那些钱都还不够。 “让一下嘛,让下嘛。”就在田蜜觉得自己这次不死也得脱成皮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拉着一个物业的工作人员,走到田蜜屋子里来,说道,“好了,房东也在,你们就商量东西该怎么赔吧。” “你又是哪个哟?”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陌生女孩子,房东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田蜜。那个女孩子抬起一张姣好的面容,说道,“我是她姐姐啊,我就住楼上。怎么嘛,不可以嗦。”她朝田蜜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反正该我们赔的,我们不得少你的,但是不该我们赔的,你也莫想赖我们,物业我跟你叫来了,我们商量下,究竟应该怎么办。” 这个人就是蔡一一,她就住在这栋楼上,那天在她的帮助下,田蜜赔偿一个茶几的钱,要跟房东一起到旧货市场买个洗衣机回来,剩下的损失让物业和房东摊了。如果那天不是她,房东看田蜜一个孤身女孩子,还不知道要把她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后来蔡一一才告诉她,她在那里看热闹很久了,见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才路见不平,去找了物业过来,还仗着自己的是本地人,冒充了一下田蜜的姐姐,给她把事情摆平了。 罢了,蔡一一还笑了笑,说道,“女孩子一个人在外,是要小心点儿。”她看着田蜜那双单纯的眼睛,“再这么单纯下去,可不行。” 田蜜那个时候觉得这个姐姐仗义又热情,古道热肠,还没什么坏心思,浑然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已经怀了小孩儿,没剩下几个月好活的了。 想到这些,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心情,面前的手术室门就打开了。顾奕之满脸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田蜜他愣了一下,田蜜赶紧站起来要往他身边走去,顾奕之赶紧拦住她,“我先去换衣服,你别过来,到我办公室等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31|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九章大煮干丝 田蜜依言去了顾奕之办公室,他换好衣服回来,看到田蜜,径自走进来,对她说道,“走吧。” 田蜜听了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手上的饭盒,虽然拿的是保温桶,但是这么久了,里面应该早已经没有当初做出来时候的美味了。她说是说刚好今天有空,但是她那个私房菜馆什么时候空过?还不是看到顾奕之忙,想要他吃得舒服点儿才特意把时间空出来,专门做好了菜给他送过来。结果......看他这样子,他好像是忘记了...... 一时间,田蜜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失落是肯定的,好像自己一片心意,捧到别人面前,他还不领情。而且,明明是他们约好了的啊...... 顾奕之走了两步,没有看到田蜜跟上来,他回过头来一看,田蜜正站在原地,低着头像是要哭了的样子。他目光移到田蜜手上的那个保温桶,突然想起来之前跟她的约定,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她,“出去说。” 两人走到走廊上,顾奕之看着她还是一副郁郁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拉下来脸来对她说道,“对不起,今天太忙了,我忘记了。”田蜜抬头看向他,顾奕之脸上的确有着浓浓的疲倦,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来一样。 她一向是个吃软的人,见顾奕之这么疲倦,还没有说话就在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不像话了,男朋友这么累,她居然还有心情去埋怨他不记得两人之间的约定。心中的失落很快就被愧疚取代,她摇了摇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赶紧回去睡觉。”顾奕之说完就朝着门外走去,他个子高步子大,田蜜要很努力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她抬起头来看向顾奕之,“那我送你回去吧。”顾奕之点点头,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也的确不适合开车,有田蜜送他,正好。 两人上了车,一路都是无话。田蜜觉得这样太奇怪了,忍不住开口跟他说话,说了两句没听到应答,她趁着红灯转头一看,发现顾奕之早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田蜜抿了抿唇,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知道这段感情中,虽然是顾奕之先表的白,但是她才是弱势的那一方。田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矫情,但是总觉得,好像自己把一番心意捧到他面前,他并不看重一样。那种落差,真的挺让人难受的。顾奕之一向清冷,她没有见过他谈其他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如果是,她心里还稍微好受点儿,如果不是......那更让人难受。 田蜜心情低落,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把顾奕之送到他家门口,他醒了过来,田蜜依然没有从自怨自艾的小情绪当中脱离开来。顾奕之原本是没有发现的,但是田蜜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了,他就是眼睛再瞎,也看得到。 顾奕之稍微一想就能明白田蜜在想什么,他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对她说道,“田蜜,我的工作非常忙非常累,你知道的,稍微一个小错都可能影响到病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每次做完手术,主刀医生都是很累的。”他斟酌了一下词语,让他的话听上去好听一些,“可能......我有的时候会忽略你,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没有那么多精力......所以......我提起跟你要个原谅,希望你不要跟我计较。” 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田蜜还能再说什么呢?只是明明是在道歉,是在跟她服软,她听上去就是那么不舒服。“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跟你生气,就是不理解你工作,无理取闹一样。” “不是。”顾奕之失笑,他伸出手来握住田蜜肉肉的手,“我是提前跟你打个预防针,免得我们两个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争吵。” “所以我以后生气啊心里不痛快什么的,只有自己憋着是吧?不憋着就是我不懂事是吧?顾奕之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把什么都推给我了,你自己呢?” “被你看穿了啊?”顾奕之笑,“我们两个,现在还在磨合期,我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跟你吵架,很伤感情的。”原本他们两个就没有多少感情,目前还在培养当中,要是开头就因为这样的事情成天吵,那还谈个什么恋爱。 田蜜觉得,他这样说得也对,又听顾奕之续道,“我知道你的工作也很忙,你以后不用专门为了迁就我,把你的工作排开。”他想了想,“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田蜜很想说,如果不是她专门把工作排开,他们一个月看看能不能见到一次,但是这样说,好像显得她很无聊一样。又不是只有顾奕之一个人才有事业,她也有的好不好?这样的话在胸口转了一圈儿就被田蜜咽下去了。顾奕之察言观色,知道她想说什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明天把我的排班表发给你,你照着我的排班表来安排好不好?这样既能兼顾工作,也能尽可能地抽时间,两人在一起。” 他都这样说了,田蜜还能说什么呢?她也不想才刚开始谈恋爱就给顾奕之留下一个不懂事的印象,点了点头。 顾奕之见把她的思想工作做通了,这才笑了,拍了拍她的头,下了车。 田蜜趴在方向盘上,看着顾奕之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已经完全冷掉的保温盒,轻轻叹了一口气。保温盒里面,有她熬了两个小时的燕麦粥,有她用老鸡汤煮的大煮干丝。鸡汤是她专门让人送来的农家老乌鸡,放了些药材拿进砂锅里煲着的,干丝里面加了鸡胸肉、火腿丝、笋干、虾仁,就用那乌鸡汤吊着,费时又费神。 可是这些,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田蜜不禁有些泄气,她很想把自己内心的情绪宣泄出来,但是她不敢。这段感情当中,原本她就是弱势的那一方,真的宣泄出来了,她面临的就是失去顾奕之的结局。好不容易他愿意跟自己谈恋爱,她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把顾奕之丢开。况且,顾奕之已经把话说在前头了,她要是再说,那就是不理解他,到时候,她丢人又丢理。 这大概是每一段感情当中,弱势的那个人都有的苦恼吧。 第二天顾奕之倒是把值班表发给她了,还顺带了一句,“值班表只供参考,不做最后凭据。”田蜜明白,这是昨天把她安抚了,今天他践行了承诺,又怕他再有什么事情田蜜拿这个来说事,给她打预防针呢。她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叹了口气,虽然有点儿气,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喜欢顾奕之喜欢得多一点儿呢?是不是,只要是喜欢得多一点儿的那个,付出的都要多一些? 顾奕之下午坐诊,五点就下班,他下了班之后就回家,吃完饭之后估计田蜜那边差不多了就过来找她。两家住的地方离得不远,他走路过来就当饭后消食一样,散步见女朋友,正好。 他去的时候田蜜还没有完全结束,直到她把最后一道菜给客人端上桌了,才有空过来看他。她走近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火味儿,是刚才做饭带起来的。田蜜把围裙脱下来,扔到厨房,坐到顾奕之对面,“你吃饭了没有?” 顾奕之点头,“你呢?” “还没呢,我等下随便吃点儿。”顾奕之环视了周围一圈儿,“没有其他事情了吧?”他说着就要上来拉田蜜出去,田蜜却躲开他,“别,你别过来。” 顾奕之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她脸上露出几分羞赧来,“我没洗头没洗澡,身上有味道。”说话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娇羞,很是可爱。 顾奕之一下就笑了,“你不嫌弃我做完手术满手粘液,我又怎么会嫌弃你身上有什么味道?”他想了想,续道,“况且,我觉得挺好闻的。” “真的?”他一句话就能让田蜜雀跃起来,不过马上又不好意思了,“那也不行。你再等等我,我上去换件衣服。” 她换好衣服下来,客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顾奕之还在楼下等她,他坐在木桌前面,正翻着一个笔记本,上面都是田蜜用来给视频网站做节目时列的选题。看到田蜜下来,顾奕之有些不好意思地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我看正好摊在那上面......” “没事。”田蜜一边说话,一边进去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没什么不能看的。”她端着粥出来坐到顾奕之面前,见他面前还是空空的,连忙问他,“要来点儿吗?味道不错哦。” 顾奕之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你就吃这么点儿?” “嘿嘿。”田蜜傻笑了两声,她正在减肥,顾奕之一个大帅哥,她可不好意思继续胖下去,但是她不说就知道她的这种减肥方法,顾医生肯定是不赞同的,岔开话题,“我思量着要改变现在的经营模式,顺便再开个粥店,正在试验中,也算是给我这店店再添点儿特色。” 她不说,顾奕之却明白过来,“你若是想减肥,早上早点儿起来运动才是真的,光是少吃更容易胖。” “不少了。”田蜜捧着的那个碗比男人的拳头小一点儿,只是她没有盛满。听见顾奕之这样说,她想了想,偏着头冲他笑嘻嘻地说道,“那你早上起来叫我呗。”那样的话,又可以跟他多呆一会儿了。 她什么心思,顾奕之一眼就能看穿,见她那副娇憨模样,顾奕之也忍俊不禁,拿着笔记本拍了一下她的头,“痴汉。” 32|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章藤椒鸡 “不行了,我不行了。”田蜜跟条死狗一样吊在顾奕之的肩膀上面,“啊啊啊啊,我好累啊,我累得不行了。”顾奕之瞥了她一眼,看她那副鬼样子,忍住没有说出真相:这才跑了两圈儿,而且后面她的速度还跟走差不多。 “往后我打一次电话你不起来我就不打了啊,像今天这样,并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往常这时候,我都跑完步回家了。”顾奕之今天早上为了能把田蜜从床上拉出来,不知道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也怪他昨天晚上没有把话说清楚,弄得今天早上被田蜜逮到空当偷懒。 “不管你是不是为了减肥,经常运动也有好处。”顾奕之将手上的水递给她,“你不是喜欢吃吗?运动之后消耗热量,刚好就把你吃的东西消耗掉了,不是正好?” “说的也是。”田蜜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想到跑了步她会瘦一点儿,她心中又高兴了一些。 看着她把水喝完了,顾奕之叹了口气,说道,“喝水要小口小口地喝,那样水分才能被身体吸收,你这样喝太快,来不及吸收就被排出去了,而且也不解渴。”他说完,小口地啜了一下杯中的热水,田蜜的水已经喝完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那双眼睛,就差盯着那个水壶冒绿光了。顾奕之叹了口气,“你怎么得了。”脸上虽然嫌弃,但是还是把手中的水壶递了过去。田蜜按照他说的,小口小口地啜着,果然比她一饮而尽解渴许多。她喝完了水,立刻就感觉到饿了,想到今天出了一身汗,不禁有些沮丧,垂头丧气地坐在路旁的椅子上面。顾奕之不知道她这又是怎么了,弯腰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今天早上回去之后又要洗澡洗头,我晚上回去还要洗一遍呢。一天两次,对皮肤不好。”她说完,摆了摆自己已经被汗水打湿的长头发,抬起头十分艳羡地看向顾奕之,“你们男生真好。”起码洗头不用那么麻烦。唉,女人的顾虑,男人永远不会懂的。 “这有什么。”顾奕之坐到她身边,“我一天做几台手术的时候,不知道要洗多少遍澡,也没有得皮肤病啊。”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那个是工作需要没办法,我这个又不是工作需要。”田蜜愁眉苦脸地坐在旁边。 顾奕之总算是挺明白了,她打了这么久的埋伏,原来真正的后招还在这里等着他。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田蜜,眼中一片了然,“好吧,你不想跑步那就不跑吧,反正我还报了个健身班,原本还想叫你一起去的,看样子你也不会去了。不过么,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就更少啦。”他站起身来,朝前面跑去,“不说啦,我要跑步了。” 讨厌。田蜜欲哭无泪。他知道自己想要跟他在一起,故意这样说的。纵然百般不情愿,田蜜还是站起来,耷耸着肩膀,努力朝着顾奕之跑去。 那个健身班,田蜜最终还是去了。没办法,美色在前,她就是不想去也不行。顾奕之很会抓人七寸,尤其是她的七寸。不过,动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觉得每天洗几次澡没那么可怕,反而还会渐渐爱上这种大汗淋漓的感觉。 田蜜听从健身班教练的建议,报了个减肥塑性班,专门针对她的身体状况做训练。虽然跟顾奕之依然在一个地方,但是两人见面的时间依然不多。只是看着那么多的女孩子身材都很好,田蜜也不想被比下去。 “我发现,健身房就是个无底洞。”她捧着一碗蔬果沙拉,吃得毫无滋味。因为要减肥塑性,教练不让她碰那些高油高热的东西,红肉更是要少碰,田蜜最近想吃猪肉都想到命里面去了,偏偏花了那么多钱进去,她又舍不得拿了钱打水漂,再想也只能忍着。“我原本减肥就是为了更好地吃,但是现在你看,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甜品了,这叫什么嘛。为了好看亏待自己的嘴巴,也太亏待自己了。而且,去健身房塑性也不是永久的,稍微不注意就会反弹,钱要一直扔进去,想想真是觉得划不来。” 顾奕之放下手中的笔记,抬起头来看向田蜜,“等你再运动一段时间,可以适当地吃点儿甜食,这事情急不来。你之前觉得锻炼很辛苦,现在习惯了也还好。饮食习惯也是一样的,等你习惯了现在的,慢慢的那些高热高油的东西也不怎么想碰了。当然了,锻炼健身什么的,不是为了让你减肥,而是让你有个更健康的身体。”田蜜原本皮肤就白,这段时间训练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奕之的错觉,田蜜皮肤比之前还要晶莹剔透几分。 “至于你说的扔钱进去,以后你的习惯练好了,自己在家练也可以,不一定非要到健身房。”顾奕之想了想,“其实我也不喜欢那地方。”他喜欢清静,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家里也有器材,但是还是报了班。 “那你为什么要去?”田蜜一边搅着手上的蔬果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满脸欣喜地抬起头看向顾奕之,“你是不是......是不是是去陪我的呀?”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个卡通人物一样,看得人不禁莞尔。 顾奕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朽木如此,他还能说什么? “呀!”田蜜从位置上跳起来,一把抱住顾奕之,“你真是太好了。”店里还有其他客人,田蜜刚才动静不小,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顾奕之脸上有些挂不住,拉开她的手,“快下来。”田蜜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不会去计较这些,心满意足地从顾奕之身上下来,笑着坐到了他对面。 “我觉得呢,一件事情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尽最大努力做好。”顾奕之看向田蜜,朝她瘪了瘪嘴,“你明白吗?” 明白,这是叫她不要半途而废。现在田蜜满心满意都是顾奕之为了她报班的事情,心里装着蜜,哪怕是碗她最不喜欢吃的沙拉也吃得很开心。 但爱情的鼓励毕竟是短暂的,对于一个肉食动物来讲,要她长时间不吃肉,太艰难了。田蜜忍了没多久,实在忍不住,自己拿炖熟的鸡肉,用麻油、生抽、藤椒、青红小米椒、芝麻、醋、盐、蒜泥做成的调料拌了,做成藤椒鸡,满足自己那颗早已经失去慰藉许久的胃。 *的油浇在蒜泥和藤椒上面,香得简直令人沉醉,田蜜端起来深深地嗅了一口,还没有开始吃,就觉得那股味道好像一只手一样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面钻。啊,真是无上的美味啊。虽然也有油,但是不多,到时候她拿水涮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这是鸡肉,又不是其他的,吃了只会增肌,不会长胖的。田蜜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她之前还说要把上面的油涮掉,但是现在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她只想好好地感受一下,藤椒和小米椒的*在口腔中不停跳动的滋味儿。 “田蜜。”她还来不及品尝,门外一个声音吓得她一口下去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一下结结实实,痛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是她顾不上,她现在只想赶紧将眼前这盘肉销赃,可是厨房到处一片敞亮,她应该把东西放在哪里呢?放哪里呢? 田蜜急得在厨房团团转,但是顾奕之根本没有给她那么久的时间,他一走进来就闻到一阵香气,田蜜急得像只偷了米的老鼠一样,不停地在灶台上打转,手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鸡肉,不用田蜜解释,已经能让他明白所有事情。 他还没有说话,眉头就已经先皱起来了,“田蜜,你不是说你要减肥吗?为什么大晚上了还在吃?”田蜜听到他的话,放下盘子,低下头,“我只吃了一块。”还是你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品尝。 “一块难道就不是肉吗?你教练才跟你说了让你暂时忍住不要吃肉,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一个成年人,这么没有自制力,你还减什么肥?”顾奕之的声音像刀一样,虽然没有说太难听的话,但是刀刀往田蜜身上削。他是相当有自制力的人,所以也讨厌没有自制力的人。在他眼中,没有自制力的人,根本不配称为一个成年人。他又是医生,平常最讨厌不听医嘱的患者了,田蜜不仅是没有自制力,还不听话,他的两个大忌一起犯了,顾奕之当下火就有点儿忍不住。“如果今天晚上不是我来看你,你手里的那盘肉你打算怎么解决?你前脚才答应我不会半途而废,过了几天就让我抓住你偷吃,这还是一个吃东西的事情,这你都办不到,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说的其他的?” 田蜜偷偷抬起头来瞄了一眼顾奕之,他皱着眉,脸上都是不耐烦,好像她犯了很大的错一样。但是田蜜自己,并不觉得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啊。 顾奕之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失去了对田蜜说话的yu望,转过身就走,连看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33|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盐酥鸡 见顾奕之要走,田蜜想也没想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顾奕之不理她,拉着她朝门外走去,抬腿走了两步,见自己还是在原地踏步,他心中升起一种又好笑又好气的情绪,脸上却板得格外板正。他转头看向田蜜,“放开。” 田蜜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摇头。 她抓得很死,顾奕之也不能把她挥开,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别以为你重我就真的把你没办法啊。”话没有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田蜜见他笑,就知道已经没事了,放开他的手,跳起来一把抱住他,低声说道,“好了,我下次不了。”说话间还在他怀里耸了耸。 顾奕之感觉自己怀里撞进来一只巨大的、憨态可掬的松鼠,原本张开的手在看到田蜜这样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在她头顶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她。“我最讨厌没有自制力和说话不算话的人了,你要是想做什么,打定主意就朝着那个方向去做,别半途而废。要不然,从一开始就不要提这件事。” 他从来都是这样来要求自己的,遇见田蜜难免不会用自己的要求去衡量她。人总是这样,面对陌生人可以做到一笑置之,但是在面对和自己关系亲密的人的时候,总是很难做到宽心。 田蜜眼巴巴地看着那一碟盐酥鸡慢慢变少,顾奕之从笔记本里面抬起头来,看到她那垂涎欲滴的表情,不禁莞尔。 田蜜这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被人虐待饿了好多天了。唔,她也的确是饿了好多天了。 饶是顾奕之见惯了生死,早就练出一副铁石心肠,看见田蜜这幅垂涎模样也忍不住有点儿心疼。“好吧。”他伸出手,从里面拿了一颗盐酥鸡,放到田蜜嘴边,“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让你吃一个。” 田蜜张开嘴,目光一直黏在那颗盐酥鸡上面,直到它进了自己的嘴巴。 她将那颗盐酥鸡反复地在口腔里咀嚼,过了好久才吞了下去,完了意犹未尽地感叹道,“真香。” 盐酥鸡是她用烤箱做的,拿鸡胸肉切成丁,撒酱油、十三香、淀粉腌制,加入面包糠、胡椒粉、花椒粉和盐,最后放进烤盘里烤十五分钟就行了。 这本来是田蜜做给豆包的吃的,但是顾奕之来了,她就马上把自己的儿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拿来给顾奕之上供了。 顾奕之边看实习生的笔记本边吃东西,不知不觉间一碟子盐酥鸡已经下去大半了。他看着那个隐隐空下去的盘子,叹了口气,“豆包原本就不喜欢我,要是知道下我吃了他的东西,恐怕更加不喜欢了。”他虽然是开玩笑,但说得也有几分真实。大概是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太深入人心了,整个人又相当严肃,豆包并不喜欢亲近他。 “诶,他小孩子,哪儿会记得那么多。过几天等到他忘了住院的事情就好了。”说到豆包,田蜜就想起顾奕之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小朋友,“我等下再做点儿,你带回去给陈戈吧。” 顾奕之冲她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他们两个确定关系也有一阵了,虽然顾奕之还是那副高冷模样,但大概是两人越来越熟悉了,各方面也要比之前和暖一些了。顾奕之平常上班已经很累了,田蜜要照看饭馆,也没有太多时间出去玩儿,两人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田家私房菜外面的这个小院子里,顾奕之改实习报告,田蜜弄她的菜谱。 虽然两人长时间无话,但是这样清净的日子却格外难得。 田蜜起身过来去拿鸡胸肉,打算再做一点儿盐酥鸡让顾奕之给陈戈拿回去。她把肉切成丁,顾奕之却从外面进来了。田蜜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却不停,飞快地撒着盐,“怎么进来了?” “外面有人找你。”他顿了顿,“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说一样。” 田蜜手上一顿,抬起头来看他,“是谁啊?” “不认识。他也没跟我说他是谁。”顾奕之想了想,“你既然有事情,那我就先走了。等下再过来找你。” 田蜜看了一眼那已经切好的鸡肉,“也好,等下好了我给你打电话。”说话间两人已经从厨房走出来了,在大门口,舒叶辉和曾向隅的身影让田蜜脚步一顿,距离上次她跟曾向隅把话说清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当中,曾向隅一直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虽然知道不厚道,但是他没来,田蜜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曾向隅不是燕襄,他没有那种举重若轻、万事不萦于心的开阔,两人见面也不过是徒增压力而已。比如现在,她看到曾向隅,已经下意识地感到肩膀上重了一重了。 田蜜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求帮助,她伸出手来想拉住顾奕之让他先别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让顾奕之留下来干什么,反正每次碰到这种让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她都不想一个人去面对。就算那个人在旁边待着什么事情都不做,她觉得也好过她一个人。 这点儿心思田蜜不敢跟顾奕之讲。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田蜜也发现了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他喜欢的是独立自强,能够把自己的事情做得非常妥帖的女孩子,不喜欢那种一点儿事情都搞不定的。想来没人会喜欢毫无能力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吧,虽然她已经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给其他人惹麻烦了。 但是她的手到底没有碰到顾奕之,连他的衣角都没能碰到。他像一阵风一样,从她面前掠走,带不起半点儿尘埃。 田蜜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一种失落来,好像她的希望再一次落了空。她原本就是个很害怕很胆小的人,面对顾奕之更是如此。这段感情,看起来平淡安稳,但对田蜜来讲,却如履薄冰。她害怕,害怕哪一个动作又让顾奕之反感,又害怕哪句话让他不高兴。明明顾奕之没做什么,她就是害怕。哦,还有那天,她偷吃鸡肉的事情,虽然后来顾奕之不生气了,但是田蜜知道,他当时说他不喜欢没有自制力的人,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忐忑,才有她现在的怯懦胆小。 站在对面的曾向隅将田蜜脸上的情绪收入眼底,他的眼中先是露出一点儿幸灾乐祸,接着又多了几分黯然。他幸灾乐祸,是他骨子里的那点儿恶劣:田蜜不是不喜欢他吗,她喜欢那个什么医生,看吧,现在被虐了吧。黯然却又是因为,田蜜宁愿被虐也不愿意喜欢他,那他是有多差啊。还有,这样的田蜜,这样胆小而怯懦的田蜜,让人心疼。可惜那个人看不到,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对她关心的。 舒叶辉手上拿着一个档案袋,田蜜把他们两个带到靠窗的一个桌子,曾向隅却没有过去,反而挑了一个稍微有点儿远的桌子坐了下来。想来他是觉得这些事情涉及到*,他一个外人不好听,但又因为什么原因跟着一起过来了,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回避了。 如果曾向隅知道田蜜现在想的什么,他可能会忍不住跳起来指着田蜜的鼻子骂她“没良心”。他过来,难道他会认为舒叶辉对上田蜜,舒叶辉那个妖人会吃亏吗?他堂堂曾小少爷,就算跟舒叶辉是顺路,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叫人来接啊?就算没人接,他打的总可以吧?非要过来,还不是担心田蜜那个没脑子又胆小的货,等下在舒叶辉面前吃亏吗? 田蜜可不知道曾向隅心里可能升起的咆哮,有种人天生自带气场,比如顾奕之,比如舒叶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每次面对舒叶辉,她都如临大敌。虽然脸上还是一副淡定,但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每根汗毛,都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稍不注意,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弄成一个人形导弹,冲上去跟舒叶辉一起毁灭。 两人在桌子面前相对而坐,舒叶辉将手中的档案袋拿给她,“你说的不错,那个孩子的确是我的。”田蜜没有去接档案袋,不用猜就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他跟豆包做的亲子鉴定结论。 舒叶辉见她如此,笑了笑,说道,“你之前说你打算让豆包跟我在一起,那么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他就是我的孩子了,是不是可以把他还给我了?” 田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火,这人是没听懂人话还是怎样?“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让豆包跟你做亲子鉴定,是因为你是他的亲生父亲,我没有权利不让他知道真相。但是这并不代表豆包就要跟你一起生活。你们两个究竟能不能在一起还要看——” “你直接说你想要什么条件吧。”田蜜话没有说完,舒叶辉就已经把她的话打断了。他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就差直接把支票扔田蜜脸上了。 34|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他脸上的轻蔑显而易见,换成其他人早就被气得不行了,连旁边的曾向隅都忍不住要站起来,只要舒叶辉再说一个不靠谱的字,他就要冲上来了。谁知道田蜜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对舒叶辉说道,“既然你不诚心,那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种面孔,田蜜这些年不知道看了有多少,舒叶辉的一句话,还不足以让她勃然大怒。 “两千万,够不够?”舒叶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 田蜜觉得这个人自说自话的本事真是厉害,“舒先生,我现在怀疑,你是真的听不懂人话了。你要是觉得豆包回来会给你带来麻烦,不想养就不养好了,何必要非要做出这种模样呢?两千万?”田蜜笑了笑,指了指私房菜馆,“这家馆子虽然是我爸留给我的,我自己没有出一分钱,但是我要把它抵出去,连着院子一起,也不止两千万了吧?” 她说的没错,田家私房菜馆就在市中心,这里都是寸土寸金,两千万连院子带房子,还真拿不下来。 “您是做生意的,这个都看不出来,认为我会为了你那两千万放弃豆包,”田蜜轻蔑一笑,“那我只能说,你这个生意做起来还真是容易。”田蜜是想告诉他,她不缺钱,两千万她也能拿得出来,要拿两千万换豆包,她不会答应的。更是在告诉他,愿意把豆包给他,是因为他是豆包的亲生父亲,若说经济条件,她也不一定差。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把房子卖了,都够她和豆包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 田蜜看上去有点儿憨,大概是因为体型的原因,看上去不太机灵。当然,她的这种憨,在曾向隅眼中那叫“娇憨”,在旁人眼里,那就是笨。舒叶辉原本以为这个怯懦的女孩子是个很好对付的人,没想到她还会含沙射影,水平还不低想。他笑了笑,“我就想知道,你让豆包回到我身边,蔡一一知道吗?她同意?” “同意啊,这件事情就是一一姐让我做的。要不然,有魏姨在,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豆包是你的孩子。”魏玉琳对他的厌恶显而易见,更别说要豆包认他了,只有她在,豆包就别想回到舒叶辉身边。 舒叶辉低下头来笑了笑,“那天晚上,你们两个人的反应,看上去可不像达成了共识一样啊。很难让人相信,你会什么都不要,让豆包回到我身边。” “既然你不相信,那你还来干什么?”田蜜跟这个人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但为了豆包和当初蔡一一的嘱托,她又不得不说,“魏姨对你的确还有微词,我原想着,你要是靠谱,对豆包好,她看在豆包身上也会原谅你的,不过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原谅?我觉得你们这些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舒叶辉抬头,眼中有着针一般的尖锐,“我什么都没做,需要你们原谅什么?不要总是用一种圣母模样居高临下地来指责别人,说其他人之前,先看看你们自己好么?” 田蜜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他当初害得蔡一一怀着孩子都要避走他处,害得她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害得魏玉琳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都不是他需要祈求原谅的吗?但转瞬一想,话又被她咽了下去。舒叶辉这种人,你跟他说再多,他都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与其把自己的伤痛再一次挖出来给这样的人看,她还不如不要废那个唇舌。跟这样的人,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况且,当年他跟蔡一一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田蜜也不清楚,把什么事情都栽在他身上,好像也不太公平。 “我觉得舒先生对要不要把豆包带回身边的家这件事,好像还没有想好。既然是这样,倒不如想好了再来跟我商量。不过我想,豆包年纪还小,舒先生如果真的为他着想的话,还是先不要接触他了。大人做的孽,能够少影响到孩子就少影响吧,毕竟......豆包命已经够不好的了。”田蜜面无表情地说出上面的话,虽然听上去很委婉,但是舒叶辉不是笨人,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是,他想要继续要回豆包,很难了。 舒叶辉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阵烦躁,他不耐烦地看着田蜜,“你处处帮着蔡一一,她究竟给了你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你能不能不要当个传声筒?” 田蜜岿然不动,只是伸手指了指头顶的房子,告诉他自己也不缺钱。 舒叶辉讨了个没趣,田蜜可不会管他那么多,“舒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能不能先从这里面离开?我要做生意了。” 舒叶辉眼睛都没抬一下,“你晚上订餐多少钱,我包了。” “不好意思啊,我这里不接受现场定,要提前的。今天晚上的几桌菜已经被人订完了,舒先生要是有心品尝我的手艺,可以放在下次。”田蜜好脾气地朝他笑了笑,“不过接不接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反正吧,他当田蜜好欺负,那田蜜就变成一团棉花,让他打不到实处。 旁边的曾向隅看不下去了,不忍心舒叶辉再这样继续丢人现眼下去,走上来对舒叶辉说道,“你晚上不是还有应酬吗?时间快到了。”舒叶辉抬眼冲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曾向隅翻了个白眼儿,到底还是不愿意拂他的好意,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曾向隅却没有立刻走,他垂眸仔细打量了一下田蜜,这段时间不见,她整个人好像瘦了些,不光是身材上面有变化,她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一些,看上去有精神了许多。肉紧致了些,皮肤比之前更有光泽,因为瘦了,五官比之前更加分明。一双眼睛好像点漆一样,嵌在那张雪白通透的脸上,有种夺目的美。其实田蜜五官不差,以前是因为她肉多,加上她的脸本来就是那种轮廓不太分明的圆脸,所以显得很模糊。又因为整个人很瑟缩,经常低着头,所以不惹人注目,当然,也是她自己不愿意惹人注目。 见曾向隅在看她,田蜜有些莫名地看了看自己,一头雾水地问他,“怎么了?”她那个迷糊的样子,跟刚才舌战舒叶辉时好像是两个人。曾向隅看她那副憨态,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以前大学那会儿,怎么没人说你是我们班上的吉祥物呢?”这样娇憨,跟现在许多女孩子又不一样。 怎么又扯到那上面去了?田蜜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曾向隅又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肥?” “你怎么知道?”田蜜反问。她一个胖子减肥,已经这么明显了吗?说起来,田蜜不太愿意跟人说她在减肥的,因为上学那会儿被打击怕了,每次只要她少吃一点儿,就立刻有人跳出来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对她说,“你反正都那么胖,减什么肥啊,减也减不下来。”原本她就不是那种自制力很强的人,听见这种话,更加泄气了。那些人眼中的讥诮和揶揄,像是针一样,将田蜜好不容易吹起来的勇气气球瞬间戳破,什么都不剩了。这样反复几次,在强大的自信也就慢慢消磨掉了,更何况,田蜜原本就不是一个自信心强的人。 像是怕曾向隅说出什么话来打击她一样——他也确实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田蜜揉了揉自己的脸,用一种看上去很自然、但是却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的心虚对曾向隅说道,“我减肥减肥着,反而还重了。”好像这样给人打个预防针,就没人说她,没人让她难堪了一样。 “是吗?”曾向隅偏头又仔细打量了她一下,“看不出来。”她肉紧实了一些,看上去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比之前有精神。”他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其实并不是说一个人一定要多瘦,身材多好,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要有精神,不是要让别人看到你有多好,而是要你自己觉得很好。” 他说完这样的话,转眼就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厌弃,田蜜会越变越好,还不是因为她的那个新男朋友?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虽然曾向隅一直认为这样的话是在扯淡,但是看到田蜜这么做了,他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想当年,田蜜追他的时候,都没有为他做过这些呢。要田蜜放弃吃东西,那不知道面前得有多大的诱惑力。这样比起来,好像刚才出去那个人,吸引力比他大啊。 想到这里,曾向隅心里更酸了。他酸不溜秋地瞅了田蜜一眼,到底把喉间的那句“是你男朋友让你减肥的吗”这句充满小家子气的话咽了下去。抿了抿唇,对她说道,“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挺好的。”顿了顿又说道,“别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亏待了自己。” 无论是美色还是爱情,在曾向隅看来,都比不上自在。 他丢下这句玄妙的话就转身出去了,剩下田蜜一个人在背后莫名地看着他。什么叫“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发现,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懂曾向隅了。 35|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五章 曾向隅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进来的魏玉琳和豆包,大概是看到了舒叶辉,魏玉琳脸色并不好看,但是起码的修养还没有丢,见到曾向隅,跟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们的车子就停在院子门口,舒叶辉开着车窗,手搭在上面,目光似有若无地凝聚在魏玉琳身边那个小小的一坨上面。曾向隅叹了口气,他以前没发现这个表哥是个情种,现在倒是察觉出点儿意思,也不知道是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还是看在孩子妈妈的份上。但无论是哪个,都跟他印象中的舒叶辉不一样。 曾向隅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在看到自己孩子的那一刻都会有变化,起码就他而言,虽然孩子的事情是一场乌龙,但是他也的确改变挺多的。这种改变,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慢慢浸入了他的骨髓,不提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舒叶辉像是没感觉一样,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曾向隅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既然想要认他,就自己坦荡点儿。”舒叶辉听了,转过头来朝他讥诮一笑,扔下一句轻飘飘的“你懂什么。”就猛地踩下油门,朝前面驶去。 因为舒叶辉的到来,让田蜜开始在反思,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她以前总认为,不管舒叶辉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将来豆包跟着谁,豆包亲生爸爸这件事情都不应该瞒着他,她回到s市,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要回来继承菜馆,另一方面是因为要履行对蔡一一的承诺,把豆包交给他爸爸,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她错了。 但是,她错了没什么,难道蔡一一也能错吗?田蜜不禁这样反问自己。要知道,蔡一一跟舒叶辉可是恋人啊,能让蔡一一连生命都不顾,要生下这个孩子,如果舒叶辉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不堪,那为什么蔡一一还要那样做呢?田蜜不信,蔡一一会眼瞎到舒叶辉是个渣男还要心甘情愿把孩子生下来。倘若不是因为爱,没有哪个母亲会做到这一步;倘若舒叶辉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她也不会让田蜜回到s市来找他。 她以前一厢情愿地认为,舒叶辉和蔡一一之间是出现了什么误会才导致蔡一一回到了自己家乡,在刚刚出校门,尚未尝过爱情的女孩子眼中,好像没有什么是爱情解决不了的事情。门第之见、家族仇恨、阶层分化,这些事情在爱情面前都不堪一击。甚至蔡一一怀着孩子,未婚先孕,在田蜜的脑补中,也是为了爱情飞蛾扑火。虽然她自己不会做那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在她的心中未尝不会隐隐有一种羡慕的情绪。毕竟,那种可以燃烧自己的爱情,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啊。 田蜜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能让蔡一一倾心的舒叶辉是什么样的,知道他跟蔡一一有个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但是没有哪一次符合现在这样的情况。魏玉琳恨舒叶辉,恨不得他去死,但是田蜜不。她被蔡一一表现出来的,跟舒叶辉之间的那种感情感动,她根本不相信舒叶辉会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子,以前她是坚定不移地站在蔡一一那边的,然而现在,她有点儿动摇了。 她觉得,这两个人的爱情,好像不符合任何一项她对爱情的认知,两个人身上的复杂原因也不像她能够理解的。田蜜被这件事情困扰得夜不能寐好多天,连白天做事情都提不起精神,顾奕之以为她生病了,还劝了她好几次。不过,种种困扰并没有随着田蜜失眠而解开,她把自己困在一个小地方好一段时间,直到最后实在想不通了,才不甘心地放下。 顾奕之和田蜜谈恋爱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家里。虽然田蜜的那点儿少女玻璃心顾奕之经常顾不上,但是他肯在家人面前承认田蜜,这让一直忐忑不安的田蜜多少有点儿安慰。这天是顾奕之爷爷的生日,因为不是整生,也不好大宴宾客,但是家里面的所有人是必须要到的。顾奕之还专门跟人调了班,回来给他爷爷过生。 顾家也请了田蜜去,为了表示郑重,还是王欣亲自来请的。去的时候魏玉琳正在馆子里带着豆包玩儿,请了田蜜自然不能把她落下,王欣也叫了她和豆包一起过来。话说到一半,王欣脸上露出几分羞赧,对田蜜说道,“甜甜厨艺好,那天可能要麻烦她了。”田蜜想也没想,就要点头答应,旁边柜台里面的魏玉琳听见了,连忙从伸手拉了一把田蜜,插嘴进来,“怎么?你们厨师还没定啊?”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王欣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笑了笑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存在什么厨师不厨师的。前些年的确是去店里叫一桌,但是老爷子年纪大了,我们家么,又一向不喜欢在外面吃,所以都是买了菜自己做。这不,我们家的厨艺跟田蜜比起来,那是差远了,想着那天她正好在,或许要叫她帮个忙,指点一下什么的。” “指点倒是你言重了。不过甜甜厨艺的确是好,外面的大厨也未必能赶得上她。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到过别人家里去做饭,请私厨的那种,你把厨房那套事情全权交给她也都可以,她能应付得来。老爷子过生日嘛,我们虽然是厨师,但是也要封个大红包,讨讨喜气的。” 王欣听完她这番话,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没挂住,还好她久经风浪,到底把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只是一滞,便又恢复了正常,对魏玉琳说道,“喔唷老姐姐,你看我。我平常大而化之惯了,我们家顾奕之又是第一次带姑娘回来见家长,我一时高兴,到把规矩忘了。那姑娘家都是娇客,到了我家,哪儿能让她下厨房呢?”她转过头来冲田蜜说道,“不知道甜甜有没有相熟的厨师推荐的,我之前没想到,现在倒多亏老姐姐你提醒我了。”、 田蜜正想说“我就可以啊,还找什么厨师”,但是话没出口,腰上就被魏玉琳拧了一把,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这个场合这样说有点儿不好,改口道,“我去帮你问问啊。一般私厨都是需要预约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约上。王姨你给我报个价,我好心里有数。” 顾家也不是没有请过,王欣知道市价,跟她说了个数字,田蜜点点头,拿出电话来给她问了。如她说言,私厨不太好请,一般人家都已经排到好远去了,最后还是田蜜求了一个以前田老大的熟人,让他挤出时间来,到时候上顾家一趟。 王欣把事情传达到就走了,她前脚刚出院门,后脚魏玉琳就一根手指头点在了田蜜脑门儿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儿心思。” 田蜜虽然不知道这怎么又跟她有没有心思扯上关系了,但是自从看到魏玉琳和王欣说话,她就有一肚子疑问,什么都想问,就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怎么了?” “怎能了?”魏玉琳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都说女生外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外向?这还是第一次带你去见他家人呢,就赶着上去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儿子带女朋友回家第一次都要人家进厨房的,本来以为顾家家教良好,看来也不怎么样。起码这件事事情上面顾奕之的妈妈就没有拎清。” 听见魏玉琳这样说,田蜜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到底她喜欢顾奕之,不愿意看到魏玉琳说他,弱弱地反驳道,“不......至于吧?”王欣可是说了,这是顾奕之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呢,还是他爷爷生日这样的场合,让她进厨房,也许是顾奕之授意,有意让她在家人面前表现一番呢? 魏玉琳眼睛一扫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那个脑子啊,什么时候能用一下?”说话间她就摆出了一副以前教育学生的架势,“你请客吃饭,会让客人进厨房吗?”田蜜想了想,摇头。请人过来吃饭,还让人家进厨房,这太不礼貌了。“那就对了啊,你都知道请客吃饭不能让客人进厨房,难道顾奕之的妈妈不知道?别说什么因为你是厨师,所以你就要进去帮忙。更别说是想让你表现了。他们如果看得上你,表现的机会多得是,不差这一时片刻。真要想表现,下次请他们过来吃饭,你做一桌就行了。顾奕之带你回家,那天你就是客人,其次才是他女朋友,剩下的什么都不是了。” 魏玉琳这段话说得掷地有声,见田蜜还是一副懵懂模样,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好,像个面团一样任人揉搓。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儿好,就算顾奕之对你没有什么,但是防不住他家人对你有什么,没结婚之前,还是要把该端的架子端起来,免得人家觉得你上赶着过去受欺负的。”她语重心长地对田蜜说道,“要知道,这人啊,都喜欢欺善,你别以为你退一丈,人家就跟着要退一丈。什么礼让谦和,那全是古书上骗人的鬼话。现实往往是,你退一丈,人家觉得你好欺负,跟着进十丈,所以如非必要,一定要守住自己的根据地,寸步不让。我不欺压别人,别人也别想来欺负我。” 田蜜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几句话里面居然蕴含了这么大的道理。她愣了片刻,又问魏玉琳,“那为什么她要这样说啊?”为钱?顾家不是缺钱的人啊。但是为人?那从哪里看出是为人呢? 36|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六章 “当然不是因为钱了,顾家不差这几个钱。”魏玉琳一把拉住往外跑的豆包,“她是在帮她儿子立威呢,怕你将来跟顾奕之成了,不好驾驭。”魏玉琳觉得王欣这完全是多虑了,就凭田蜜跟顾奕之的智商差距,她永远都不可能驾驭顾奕之。 可怜天下父母心,饶是田蜜跟顾奕之之间情商智商差距都这么大,但是王欣还是忍不住要替顾奕之把可能存在的隐患给按下去。魏玉琳虽然理解,但是并不能看着她这样做,欺负到自己人头上了,她就是再理解也不允许。 顾奕之爷爷过生日,魏玉琳和豆包还是没有去。是她自己不去的,魏玉琳跟田蜜把事情原委说得很清楚,“这次你才是主角,我去不去无所谓,王欣也只是随口那么一叫,她之前让你做厨师,把我叫过去,看起来是尊重,其实是她自己心虚。我去了就是我们落下风,家里不差她家那一口饭,顾奕之既然是带你上门,第一次就该有第一次的郑重,他爷爷是主角,你也是主角,别把自己的格调降低了。等到将来两边家长正式见面的时候,不用王欣请,我也是要去的。” 话虽然如此,魏玉琳还是怕她到时候掉链子,又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红包包大点儿,但是也不要太大。小了显得自己小气,大了又过于把他们家看太重了。你给了红包,他家长辈要回你的,给你你就收着。他家如果懂事,顾奕之的爷爷要给你一个,他的父母要给你一个,钱最起码不能比你送过去的那个红包少,少了就是看不起人。我不信顾奕之他们家几代医生,会吝啬这点儿钱。哦,他还有个姐姐是吧?他姐姐不用给你,要是给你的话你不能要,你们是平辈,不能拿人家的钱,当然了,他姐姐的孩子你也不用给,没结婚之前他家做什么事情你都不用给小辈钱。拎两盒小孩子爱吃的点心,也算是把他们打上眼了。去了那边,叫顾奕之出门来接你,不是矫情,这是对你该有的郑重,免得搞得好像我们家送了礼还要送上门去吃这顿饭一样。哪怕是个其他客人,他家出个人出来接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你还是第一次上门。你时刻记着,你是客人,其次才是女朋友,这就不会搞混了。” 田蜜一一记下来,总是重点就是女孩子第一次上门,既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也不能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见魏玉琳如此郑重,田蜜不禁有些不以为然,她觉得魏玉琳这些观念,有些过时了,况且,顾奕之也不是那样的人啊,顾奕之不是,他的家人就更不是了。只是魏玉琳也是一片好心,田蜜不忍心拂她的意,只能耐着性子等她说完。 到了那天,田蜜专门去做了个头发,慵懒的卷发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头发扎起来,一张脸露出来,看上去精神不少。她选的一条格子裙,下面是方跟的同色方头高跟鞋,包包是跟她腰带一色的,戴了钻石耳钉和女士手表。总的来讲,就是往大方素净上面靠的。无论是不是要迎合老人家的喜好,无论什么时候,大方简单总是没错的。裙子包包都是选的轻奢品牌,不会太掉价,也不会太老气,更加不会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配合她这个年纪正好。首饰倒是奢侈品品牌,但都是里面的基本款,佩戴时间长,说明她不是一个喜欢挥霍的人,但是能在有限的资金当中选择最恰当的东西,眼光不错。眼光也直接跟原生家庭有关,说明她家境良好,纵然称不上多有钱,但也不是普通家庭,眼界不窄。 换在以前,田蜜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些,她家里不差,田老大对她又宠爱,从来都是想买什么尽量满足她。人一旦长期成长在那样一个环境中,她的消费水平是跟她的经济水平相适应的,就是想降低,也会在无意间暴露出来。田蜜以前觉得没什么,反正穿再好的衣服都是一样的穿,她人胖穿上去也不好看,只是在她的经济条件中选择看得过去的衣服,但是后来遇见了蔡一一,她跟田蜜解释,应该如何如何,田蜜这才明白过来。虽然这些事情顾奕之的家人未必会注意到,但是既然去了,她就想要做到最好。 按照魏玉琳的嘱咐,田蜜老远便给顾奕之打电话,让他出来接自己,但是那边好像很嘈杂,顾奕之想也没想地就说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儿,直接过来啊。我这边有事情,走不太开。我让陈戈给你开门。”田蜜挂了电话,如果之前魏玉琳不曾对她说过那些,她可能还觉得无所谓,但是正是因为有了魏玉琳的话,顾奕之的反应让她心中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她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顾奕之爷爷过生日,家中一定很忙,顾奕之走不开也是正常的,反正她也不是不知道顾奕之家在哪儿,不来接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不应该生气的。这样一边安慰自己,田蜜一边就到了顾奕之他们家那里,门口没人,她给顾奕之打了个电话,那边让陈戈出来接她,没想到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顾筠。 田蜜看到她愣了一下,顾筠笑了笑,对她说道,“你第一次上门,哪儿能让陈戈出来接你呢?奕之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田蜜听到她这样说,原本心里那点儿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把手上的盒子递给顾筠,“我给陈戈带了点儿点心。” “诶,你也太客气。”顾筠接过来,爽朗地笑了笑,“不过我知道这点心对你来讲不算了,就不跟你客气了。”田蜜跟在她身后,笑了笑。 请去的私厨已经进厨房开始准备了,田蜜跟顾家人打了招呼便进去跟那个厨师打招呼,那是她的私人关系请来的,没道理把人家晾在一边。说起来,那人还是她的叔叔辈,田蜜不能怠慢。 菜做完,私厨大叔出来给顾奕之的爷爷敬了一杯酒,虽然是敬酒,但主要还是给田蜜撑场子,说了这顿饭是看在田蜜的面上才过来的,要不然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家人个个是人精,当然知道怎么表态,一顿饭吃下来倒也宾主尽欢。 除了开始顾奕之没有出来接她之外,这次的生日宴到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出现。田蜜把红包亲手交到了顾奕之爷爷手上,他老人家也相应地给田蜜封了一个超级厚的红包,还有王欣,这次没有像上次在私房菜馆那样了,代表顾奕之的爸爸和她,一起给了田蜜红包。 吃完饭,王欣顾筠跟请来的钟点工一起去收拾东西去了,田蜜按照魏玉琳说的那样,做了做样子,那边一说不需要她就没动,跟顾奕之一起到了院子里散步。 经过刚才的一番活动,田蜜已经把顾奕之没来接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听见顾奕之说这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没出国以前一直在这里,她就提出来要去顾奕之的房间看看。 女朋友要去看,当然没有不从之理。顾奕之带着田蜜到了他的房间,原木单人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里面林林总总,还能看到几张物理竞赛的奖状,田蜜一一看过来,突然觉得,这样的顾奕之,好像比她印象中的那个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田蜜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拿到手里了才想起来,转过头来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不好意思。”话是如此说,但是手上的书却并没有放下。 长期以来,顾奕之在她面前都仿佛一朵充满禁欲气质的高岭之花,不管田蜜如何亲近他,都好像找不到突破口。他仿佛一块铁板,让人就算有心了解他也不得其法。如今好不容易趁着机会大好,能够从他的起居环境了解到他一些,田蜜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的。说她是在窥探也好,是在侵犯人家的*也罢,她都不愿意放手。顾奕之不像她一样,清澈见底一眼就能看穿,他把自己用重重的盔甲包裹起来,丝毫不露行藏,更加不让人窥见一二,就算田蜜是他的女朋友也不行。她不是没有问过,可是每次三言两语都被顾奕之给挡了回去,要不是知道他工作忙不可能有女朋友,田蜜几乎都要以为他劈腿了。 她朝顾奕之看过去,眼中的殷切如此明显,让顾奕之难以拒绝。他摇摇头,“没事。”那些书都是些专业书籍,没什么不能看的。他都已经放出来了,若是再不让田蜜看,反而显得小气。 田蜜随手翻开那本书,里面的内容她看不懂,只能翻到扉页上面,那里有顾奕之铁画银钩的签名。她仔细端详了一下,笑着说道,“你的字写的真好看,只是不知道你平常开单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字。”医生的字,简直可以列为摩斯密码来破解了。 她只是这样随口一说,并不期望顾奕之能回答,目光移到他名字的下面,那里有一行小小的落款:悯赠。 字体非常稚拙,看上去像个刚刚学写字不久的孩子一样,下面那排英文倒是很好看,但因为写的是比较艺术性的花体,田蜜扫了一眼就没有仔细看下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悯”,不会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37|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七章 田蜜抿了抿唇,强压住内心要问个明白的冲动过,将那本书重新放回书架上面,又随手拿了两本下来翻了翻,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问顾奕之,“说起来,我们两个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呢。” “以前?以前都是,上学念书,学医那么枯燥,能有什么事情?”顾奕之脸上有一点点愕然,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田蜜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把手别在身后,装作俏皮般地问他,“感情呢?你......就没有过女朋友什么的?”她看起来问得很轻松,好像那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问完这句话,整个人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如果不是她正靠着旁边的那个书架,田蜜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瘫软了。 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顾奕之,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错过了他脸上一个代表了巨大含义的小表情。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如果顾奕之不想回答,她就马上把她曾经的事情说出来,反正一件事换一件事,她也不亏。 田蜜看着顾奕之一向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一滞,那是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悠远的目光带上了点点光芒,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他沉默片刻,“有啊,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但马上,唇角就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如你所见,我们分手了。”说完,便再也不说一个字了。 田蜜当然知道他们两个分手了,要不是他们两个分开了,现在也轮不到自己了。但是就这样就完了吗?难道他不打算再说点儿什么吗?比如他们两个是为什么分手的,是什么时候分手的,那个前女友,是送他书的那个“悯”吗?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那个女孩儿是做什么的,甚至,他现在......是否还会偶尔想起她? 这些问题,田蜜想一个个地问清楚,然而她看到顾奕之已经微微抿唇了,田蜜关注过他无数次,知道那是他不想说话的表现,也许他跟那个前女友分开得并不快乐,自己刚才问他的事情让他想起了不好的东西。她不禁有些忐忑,虽然很想问,但是还是忍住了。就连她准备好的那些,打算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跟他将曾经她追曾向隅的糗事,都被她自己咽了下去。 他没问,根本没有要问的意思。田蜜失落极了,她不知道这是顾奕之对她放心的表现还是不在乎的表现,反正他没问。她准备好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沉默无声无息地挡了回来。 顾奕之清楚地看到,田蜜眼中的那点儿光芒渐渐散下去,她一直都是乐观积极的,突然这么沮丧,让他很不习惯。对于过往的种种,他自认为还是不要让田蜜知道。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再刻骨铭心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不打算把过去的恋情摆出来放在新女朋友面前献媚,更加不愿意......再去回忆一遍那段让他痛苦的往事。所以,他是不会告诉田蜜的。 他知道田蜜可能有点儿生气,她一直都是,有什么事情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原本哄女孩子都不是顾奕之擅长的,更别说是从来都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田蜜了。他走上前去,有些生硬地开口,“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田蜜觉得自己心里那股酸气快要直冲鼻子了,她揉了揉眼睛,将眼眶里的泪意揉回去,闷声说道,“不用了,这里事情很多,你就在这里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顾奕之觉得,两人现在不太合适在一起,她要一个人回去也好,反正隔得不远,就答应了,“那行,你回去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田蜜见他答应了,虽然那话是自己说出来的,但还是觉得心里十分酸楚。她轻轻应了一声,走到客厅,跟顾奕之的家人打了招呼,拿着包包离开了。 顾奕之以前觉得田蜜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女孩子,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省心,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低着头从自己家门口出去,手捂在脸上,好像在哭的样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顾筠一直在旁边打量他们两个,田蜜刚才出去的时候虽然在笑,可是不高兴都是写在眼睛里的,她走到顾奕之身边问他,“你们两个吵架了?” 顾奕之摇头,他们两个刚才,也不叫吵架吧?他甚至都不知道田蜜为什么会不高兴,而且他觉得,田蜜不高兴简直毫无来由。过去的感情严格算起来那是他的*,他不想说田蜜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况且,他也没有问田蜜啊。 “那她怎么会不高兴?”顾筠看了一眼顾奕之,瘪了瘪嘴,“不是我说你,你今天的确很怠慢人家的。” 顾奕之抬偷看她,顾筠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不知道哪里怠慢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长期以来田蜜都在忍让你.......或者说你们两个的感情中都是她迁就你,反正我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今天是我们家办事情,田蜜作为客人上门来,人家是带了重礼过来的,叫你出去接,你怎么能让陈戈去呢?他还是个小孩子,你这不是摆明了没把人看在眼里吗?就算你当时忙不过来,你能不能找个大人?更别说今天还是人家作为女朋友第一次上门来呢。要是换成我,你姐夫当年敢这么对我,我肯定掉头就走。还没嫁给你呢,就在开始摆谱了,真要让人家父母知道了,肯定会认为我们家做事情不地道的。” 顾奕之听了顾筠这样说,才反应过来,今天对田蜜有多失礼。可是他们两个原本就不是为这个才闹得不高兴的,是田蜜想要追根究底,她没听想听的才生闷气离开的。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李悯儿,你还会这样吗?”顾筠的话让顾奕之一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悯儿她从小生活在国外,人情世故不像国内这样,她......” “你的意思是你会一样对待?”他话没说完顾筠就打断他的话,眼中满是不相信。“我觉得田蜜这姑娘挺好的,也挺不容易。你如果真的想要安定下来,想要谈恋爱结婚,就好好对待人家,过去的那些事情就算是翻篇了,不要再念念不忘。要是真的忘不了那你就别耽误人家。虽然你是我弟弟,但我也是女人,那种感觉,我理解。所以我同情她。” 顾奕之听了顾筠的话没有做声,自从下定决心要跟田蜜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主意要慢慢淡忘过去的事情了。他爱一个人不容易,那段感情又是那么刻骨铭心,想要完全忘记真的很难。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要一边消耗着田蜜的感情一边去怀念过去。他是真的想跟田蜜好好经营,最后结婚。这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一上来就能做到的。 顾奕之觉得自己应该给田蜜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到家没有,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田蜜的短信就已经过来了,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到家了。”顾奕之很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具体说什么,只能回了一个“你早点儿睡。”过去,等了许久,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躺在床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觉得这样的事情简直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李悯儿和田蜜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前者阳光乐天,攻击性强,后者自卑小心,怯懦胆小,她们两个,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如果是李悯儿,她一定会跳起来把自己大骂一顿,然后有什么事情当场就说清楚了,但是田蜜......田蜜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不,虽然顾奕之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今天的事情换成李悯儿,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他不会让李悯儿一个人进来,更加不会要等到她来问自己才跟她说过去的事情。他一定会在他们才开始恋爱就跟她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了。虽然当初是李悯儿追求的他,但是连顾奕之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在对待田蜜和李悯儿身上,他要偏心李悯儿一些。 这样一想,之前还觉得自己没错的顾奕之就难得的忐忑了起来,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才发现他对田蜜有多忽视。他和李悯儿两个人都是学医的,忙起来都很忙,李悯儿根本就会有那个精力给自己送饭,更别提在手术室外面等他了。 田蜜像个学步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惹来他的不快,他却将人家的奉献视作理所当然,一直以来都忽视了她。如果不是今天晚上顾筠提起李悯儿,他心血来潮不由自主做了对比,顾奕之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中间有什么问题。这样一看,他对田蜜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心疼。 那样小心,那样亦步亦趋,不知道要有多忐忑多虔诚,才有这样的反应。 顾奕之又惭愧又心疼,恨不得立刻给田蜜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但是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想到她或许已经睡了,就只能作罢,打算第二天早上跑步的时候跟她说。 38|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八章麻辣香锅 然而到了第二天顾奕之也没能看见田蜜,她根本就没有来跑步。顾奕之原想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的,就算是叫她来跑步吧,但是拿出电话来他又犹豫了。哄女孩子这种事情他原本就不擅长,更别说田蜜生气还是因为他不愿意告诉她李悯儿的事情。要是等下田蜜继续问,他又该怎么办? 思及如此,顾奕之拿出来的电话又放了回去。之后他又想找田蜜说说话,但是工作太忙了,一边要给实习生写评语一边要参加学校的工作,医院那边也不能放松,这样一忙,反倒让他把田蜜的事情给忘了。 田蜜难得矫情一次,在家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顾奕之的电话,她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平常姑娘是可以跟男朋友作一下,但是她不是平常姑娘啊。她是个大胖子,又高又壮的大胖子。放在平常男孩子身上,已经对她烦不胜烦了,偏偏她的男朋友还是那个样样都好的顾奕之。一般女孩子,能成为顾奕之的女朋友,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吧?何况还是她这样的大胖子。 她原本外形条件就没有别人好,跟顾奕之相比更是差了好长一截,现在还要作一下矫情一下,顾奕之更加不会愿意理她了。田蜜不禁有些泄气,她一直都为自己的体重自卑,每次都想减肥但每次都不成功。如果每个正常胖起来的胖子都能有那个自制力,不吃好吃的东西多运动的话,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胖子了。田蜜一想到她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到,顾奕之要是知道了不晓得会有多讨厌她,就越发生出一种自厌的情绪来。 田蜜在家里呆了几天,虽然饭馆依然在开业,但是她受恋情影响,田蜜这几天都不太能提起精神来。那天看到顾奕之如此维护他曾经那段恋情时的心痛,依然让她难以呼吸,即使过了这么多天也还是像块大石头一样沉沉地压在田蜜的心头。她并不是要让顾奕之绝口不提,总觉得,他这般讳莫如深,不像是正常模样。甚至他在自己面前都毫不掩饰对那个女孩子的维护,再看看他对自己的隐瞒,这样对比下来,田蜜就觉得落差特别大。更别说,从他家里出来之后,顾奕之连个电话都没有。 田蜜很想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她做不到。顾奕之不给她电话的这几天,她心里像是装了只猫一样,挠得她心肝脾肺肾都不舒服。魏玉琳虽然不知道那天在顾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田蜜这样子,也猜得到几分。见她害了相思病,魏玉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对她说道,“要不然你还是去看看顾大夫吧。没准儿人家这段时间是忙呢?” 话虽如此,但是魏玉琳也只是说出来让田蜜好受点儿。顾奕之就是当了总统,也不至于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说到底还是没在她身上放多少心思,所以才会事情一上来就把她忽略了。虽然魏玉琳觉得顾奕之心思没放多少在田蜜身上,也一直不赞同田蜜跟他在一起,更加不看好他们的未来,但是总不能这样让她一直念念不忘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顾奕之心思真的不在田蜜身上,趁早看清楚,从他那里抽身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总好过田蜜这样一天天地惦记着。 听了魏玉琳的话,田蜜立刻精神了几分,她转头求助似地看向魏玉琳,等着她给自己出招。魏玉琳明白她的心思,说道,“你做点儿吃的给他带过去,不管见不见得到,总有个理由。他要是问起你这些天为什么不见了,你就说你要开粥店,没时间。他忙你还不是忙,别弄得好像就他一个人成天忙得不见人一样。”魏玉琳这也是想告诉田蜜,不要一开始就在顾奕之面前处于下风,虽然对他的感情是真,但这也并不代表就要万事依着他。只是她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田蜜一定听不下去,还不如用这种方法侧面敲打一下顾奕之,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用“忙”来当借口的。 不过,魏玉琳并不认为顾奕之会问这话。他要是会问,这么多天也就不至于一个电话都没有了。 田蜜听她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她找出不用的土豆,切成手指粗的长条,和花菜也午餐肉还有花生米一起放到锅里炸熟,加入十三香,又格外加了孜然和盐,放到一边。再把腌好的鸡肉连同豆瓣酱、一大碗大红袍放到锅里爆炒,加入之前准备好的素菜,和切好的青椒块、洋葱一起放进去,炒出香味来,田蜜就把火关了。 以为菜比较多,看上去挤挤挨挨好大一锅。田蜜拿了一个饭盒出来,想了想,又拿了一个,再做了一个小菜汤,装进两个饭盒里,最后再把剩下的用盘子盛了,端了出来。 魏玉琳见她手上拿了两套吃食,就问她,“多的这一套是给燕大夫拿的吗?”之前燕襄天天在她店里,魏玉琳也认识他。见田蜜点头,魏玉琳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知道捎带上燕襄,看来田蜜情商还不是太低。她原想嘱咐田蜜,要是顾奕之没有下班就别等他了,直接把东西放他桌上就回来,但想着她叫田蜜去的用意,魏玉琳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田蜜这次去顾奕之他们医院,比上次去的时候运气要好些,顾奕之刚刚下了手术,才换上衣服,看到田蜜来,他还有点儿诧异。田蜜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开口,他们两个冷战这几天,燕襄正好看在眼里,知道顾奕之也是个恋爱智商比较低的人,要顾着田蜜的面子就不能让她先说,连忙从旁边冲上去,“哎哟,我家大甜甜。你手上提着两个饭盒,该不会是有我的份儿吧。” 田蜜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把盒子提到他面前,“我想着你......们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所以给你们加餐。”这下,连给顾奕之的台阶都搭好了。 旁边有路过的学生听得到了,立刻起哄,纷纷说道,“看样子顾医生是不会跟我们一起去食堂了。”“嫂子,什么时候加餐能带上我们一份儿啊?” 田蜜被他们没大没小的叫法叫得脸上一红,燕襄连忙赶他们,“医院里面不许喧哗,赶紧给我滚。”说完又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从田蜜手上接过饭盒,对他们两个说道,“我就先去享受我大甜甜的手艺了,你们慢慢聊。” 见燕襄离开了,顾奕之走上来,接过田蜜手中的饭盒,对她笑了笑,“谢谢你。” “没有。”田蜜很想说,不是冬天的蒲扇夏天的棉袄就好,可是话到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顾奕之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吃过饭没有?要不然我们一起去食堂吧。”手上的饭两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要去食堂打菜才行。 田蜜摇摇头,“我答应了豆包今天晚上要陪他的,晚上陪他一起吃。” 听她这样说,顾奕之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一边带着她往下走一边说道,“走吧,我们出去吃。”两个人在医院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顾奕之吃了一口饭,对她笑了笑,说道,“我今天一天都还没进过米呢。整个人都快累瘫了。” “这么忙?”听见他这样说,田蜜也就自然而然地转移了注意力。 “嗯。病人情况比较复杂,跟预计的差得有点儿远,我们几个医生全靠生理盐水吊着,护士都换了好几个。”顾奕之顿了顿,又解释道,“这些天,也一直都很忙。学生马上期末考试了,忙着给他们复习;实习生也要回原校,要给他们测评;还有医院里的事情,病人的事情,我忙得脚不沾地。” 田蜜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虽然心中有淡淡的酸涩,但是听见他这样说,田蜜还是觉得很满足。要知道以前,顾奕之可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的呢。现在能跟她说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她的要求这样渺小又卑微,却还是总不能得到满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求太小太微不足道,所以反而总是让人忽略。旁人看她的爱情心酸非常,可她自己却在一边品尝着酸,一边又在享受着甜。那点儿甜意,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绝对不够的,可是于田蜜而言,这味道却已经是被放大了数倍、足以让她拥有短暂的快乐和心满意足。 他们冷战的事情就这样揭过了,不知道是不是田蜜的错觉,她甚至还觉得,两人的关系比之前还要亲密一点儿。转眼就到了放暑假的日子了,魏玉琳提出要带豆包回c市住一段时间,田蜜知道她老年人想家了,就趁着一个好天气,把他们婆孙俩送上了飞机。而那边,她马上也要跟顾奕之一起出去度假了。 学生的事情完得差不多了,顾奕之也想好好休息一下,他想着谈恋爱这么久,没有跟田蜜一起看过一场电影,做过一件情侣该做的事情,不如趁着这个难得的假期,两人好好去玩儿一趟。 能跟顾奕之一起出去,对田蜜来讲,是求之不得事情,送走了魏玉琳和豆包,她到店里挂出休息的牌子,放了几个小女生的假,第二天就跟着顾奕之一起飞去了法国。 39|第二十三章 第三十九章芝士布朗尼 一个学理工科的医生,和一个学金融的厨师,去巴黎这种地方......无论从两人的性格还是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来看,都有焚琴煮鹤之嫌。田蜜对这里的风景啊什么的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全都是吃的,来这里也主要是为了找吃的。吃着手里的芝士布朗尼,田蜜简直就要幸福地上天了。 出门在外,要是还节食的话,那就太亏待自己了。顾奕之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严苛地管着她,但是看到她吃太多甜食,还是会说她的。嗯,顾奕之当医生的时间还短,还没有正式看清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真要死了,哪怕你天天吃龙肉也不会多活一刻钟。 田蜜可不敢把这种言论放到顾奕之面前,他一定会认为是田蜜自己没有毅力减肥,找来糊弄他的借口。反正这是在外面,索性就一次性吃个爽吧。顾奕之性子爱静,田蜜又是个只要有吃的就万事大吉的人,两人到没有往那些游人多的地方地方扎堆,反而是挑了比较僻静的地方。反正巴黎这里哪怕是一个小角落都可以入画,也不将就那么多。 田蜜提着袋子回到房间,顾奕之正捧了本书坐在庭院里看鸽子,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田蜜小心翼翼地将袋子藏在了身后,打算运送到自己的房间里。哪知顾奕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田蜜刚刚一动,他特有的清淡声音就从前面传了过来,“你又买了什么不敢让我看见的?” 田蜜虎躯一震,知道瞒不过顾老师,连忙踩着小碎步挪动自己巨大的身躯走到顾奕之面前,“一点点。” 顾奕之从书中抬起头,拉过她藏在身后的手,把她手上的袋子一个个地拿出来,再一一打开,“可颂,慕斯蛋糕,拿破仑......这又是什么?”他拿起一个绿得有些诡异的蛋糕,放到田蜜面前,“芥末味儿的?” “什么啊。”田蜜一把将袋子抢过来,“我就是吃吃看,看看有什么不一样。”她眼睛里面的谄媚都快溢出来了,生怕顾奕之要给收掉一样。他笑了笑,把袋子还给她,“你买这么多,天天这么吃,不腻么?”说话的时候,他还相当恶劣地伸出手来捏了捏田蜜下巴上的肉。“你这好不容易减下来的肉,这才几天,又回去了。” 他的手指很灵巧,捏田蜜的下巴还要在上面不停地跳动,像是在弹钢琴一样。田蜜忍不住想,那些有他的手做出来的手术,患者会不会也觉得被这样一双手弄着要比其他手舒服一点儿呢?她这样想着,一不小心就问出来了。顾奕之听了,一下笑了出来,“你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人家都打了麻醉药,怎么可能还有那么明显的感觉?”他伸手将田蜜的头发揉乱,对她说道,“明天去看看有什么伴手礼给他们带吧,你别老是买吃的,小心到时候钱没有了,我可不把你捎回去。” 田蜜朝他皱了皱鼻子,提着她那一口袋蛋糕面包回了自己的房间,走到半路又觉得自己这样走了不太好,转过身去问顾奕之,“你要不要吃点儿?” 顾奕之看她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舍不得,“算了吧。”他又不是不知道吃的对田蜜来讲有多重要,何况还是她最喜欢的甜点,真要分给他,不知道要心痛多久。况且,“太甜的东西,我也不爱吃。” “我喜欢。”田蜜毫不掩饰自己对甜点的喜欢,“我以前还想着要是能来蓝带学习就好了,等以后成了个著名的西点师,那不知道有多快乐。既能做自己喜欢的,又能挣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吧?” 提起兴趣,田蜜一时半会儿忘了回自己房间,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奕之。他听见田蜜这样说,有几分惊讶,“现在这个工作,你不喜欢吗?”看上去不像啊,凭着她对厨艺和美食的钻研精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喜欢这个工作的样子啊。 “也不是。”田蜜索性提着袋子回到顾奕之面前,“只是吧,中餐我从小看到大,也从小做到大,失去了新鲜感。但是烘焙不一样啊,甜甜蜜蜜的,很符合女孩儿的。可惜我爸爸去得太早,我必须要回来继承私房菜馆,要不然大学毕业了去蓝带学习两年也不错。” “你父亲去世,跟你学不学烘焙,没有因果关系啊。”顾奕之觉得田蜜这话说得有点儿怪,“你父亲离开之后,你还不是一样可以出来学习?” “不一样的。”田蜜小心地看了一眼顾奕之,犹豫了片刻才把自己内心一直存在的害怕讲了出来,“我这个人很胆小,很怯懦,一直不敢跟人交流。爸爸去世之后,我觉得好像一下子被世界抛弃了一样,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是又不敢贸然出去打扰别人,因为......他们都有亲人朋友,就我一个人没有,虽然当时能够陪我一下,但是很快他们就要回去找对他们来讲很重要的人,又剩下我一个,那我不是比之前更加孤单?为了不这样,所以我干脆不出去接触其他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顾奕之,苦笑道,“很胆小很懦弱吧?但是没办法啊,我也很想胆大,但是真的没办法......”她因为自己的外形,一直都被人薄待,一个人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是很容易慢慢磨掉自信的。田蜜不敢出去跟人接触,生怕别人讨厌她,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她听不下去也不想听,索性就干脆缩在壳子里,不去接触了。反正田老大去世了,这世上就少了一个唯一会真心对她的人。 田蜜的问题,顾奕之是很清楚的,他忍不住开解她,“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我明白你说的那种感受。”就像他,天生喜欢清静,那还不是因为他要应付的人太多,他不耐烦翻了。像田蜜这样,就是放在墙角长出草来,恐怕都没人管她问一句,如何能不害怕呢?他顾奕之,天生存在感就强,自然烦不胜烦;而田蜜却是个天生存在感就弱的人,好不容易有个对她上心的人,一朝不见,自然就会让她方寸大乱。“但是你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大家都和你想的一样呢?” “怎么不是呢?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好像就我一个人很闲一样,像个无足轻重的人。我去找他们,不是打断他们的事情,让他们分心吗?将心比心,谁在我要做事情的时候来找我,我也不会开心的。” 她一直把自己定位在一个“麻烦”的角色上面,根本不会去想,她的到来会不会给其他人带来好的,反正在她自己眼中,她从头到脚,都是个麻烦。 眼见着田蜜要朝着自怨自艾的方向奔去,顾奕之连忙转移话题,不让她继续沉湎于这些小情绪,“然后呢?你爸爸去世与否,跟你出不出来上学,有什么关系?” 顾奕之从来都是一副清冷模样,很少见他这样温柔过,眉眼含笑,声音柔和,整个人好像是被水浸润过了一样。田蜜给他那句话的语气震了一下,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倒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她这么明显地垂涎自己的美色,顾奕之也有点儿受不了,当下那如水的温柔散得一干二净,恢复到往常那副高冷样子,把田蜜的魂儿给她叫回来,“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哦哦。”被他这样对待,田蜜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你看啊,出来念书,异国他乡已经够孤单了,身边其他人都还有人惦记着,就我一个人,哪怕万里漂泊,连个从家里打来的电话都没有,是不是很凄凉?” 她说完抬头看向顾奕之,他以前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家里的各种亲戚只要有空,电话都是轮番打的,田蜜说的那种情况,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不过顾奕之设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还真是挺凄凉的。 “是啊,在家里已经够凄凉了,在外面更凄凉。我怕我会受不了疯掉,所以干脆不去了。况且,”田蜜抿了抿唇,“私房菜馆我家的祖业,虽然我爸爸在世的时候说了不希望我被这个馆子套牢,但是我觉得他心里应该还是希望我能继承下去。”田蜜说到这里,想起了田老大,心情有点儿不好,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蛋糕,放进嘴里,“你要知道的,厨艺这东西,到现在都依然还是有很深的门户之见的。尤其是像我们家这种小馆子,什么‘传男不传女’啊,那是很严格的。我爸爸能摒弃这样的成见,平等地对待我,已经很难得了。” “他这么对我,我也不好让他失望,虽然离开了s市几年,但是还是要回来继承馆子的。”田蜜笑了笑,“幸好,我自己还算是喜欢做菜,能够在里面找到乐趣,也并不觉得苦。” 顾奕之见她笑起来的模样十分乖巧,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样想,有问题啊。为什么你去蓝带学习就是凄凉呢?当时你去c市,一样也是背井离乡,你怎么不觉得凄凉?” 40|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章蒜蓉黄油烤大虾 “嗯......”田蜜偏头想了一下,“我觉得还是有不一样的。” “你看啊。”她仰起头看向顾奕之,“我在国外,是一个人,离家里更远,要是有其他人在身边一对比的话,那更加凄凉了。但是我在国内,我可以骗我自己,身边那么多人都是在异乡打拼,我一个人没什么特别的。虽然看上去都是在异地,但是感觉却不一样呢。”她说得煞有介事,顾奕之几乎都要信她了。 他展颜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像是摸小狗小猫一样,点头,“好像是这个样子。”说话的时候眼睛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在敷衍田蜜。 难为顾奕之肯下凡来跟田蜜商量这么贴地气的话题,虽然听上去只是两个人闲聊,但是已经比之前好许多了。田蜜终于有种自己不是在自言自语演独角戏的感觉了。“异国他乡,漂泊的感觉,你明白吧?” 顾奕之微愣,他一向喜欢清静,虽然在美国认识不了几个人,但是身边有燕襄那个婆婆嘴,想多清净也清静不了。况且,他时常待在实验室里面,专注于自己的专业,倒也没有觉得有多难受。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想起家人,但是很快他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情,原本属于亲人的那部分思念,就自然而然的转嫁到了恋人身上。 看他不回答,田蜜明白过来了,心里酸得跟酿了十年的老醋一样,“我到忘记了,你那个时候有女朋友了,怎么还会寂寞?”问他真是白问了。 田蜜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往常她在顾奕之面前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的逆鳞从来不敢拂,现在居然能提到他前女友,一时之间颇有些忐忑,低下头来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在那里等着他发火。 顾奕之看她低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斟酌着词语,“也不是......但当时有她还有燕襄,的确是排遣了我很多乡愁。” 没有迎来预料之中的火气,田蜜抬头懵懂地看向他,虽然不是太明白,但是她还是觉得这是个弄清楚自己疑问的好机会,“你的前女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话题已经开起来了,不可能走到半路上再打住。况且她也没有问他们两个分开的事情,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田蜜抬头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顾奕之,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个所以,单是脸色比之前要不好一些,这却是真的。饶是如此,顾奕之思忖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她是个很善良很热情的姑娘,对待什么事情都很积极,好像永远没有事情能把她打倒一样。” “我们两个不是个专业的,但有的时候课会一样,就这么认识了。她学医的天分不是很好,但很努力。” 田蜜郁闷地点点头,这样的话,倒像是顾奕之会喜欢的样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你们两个......呃,是怎么开始的?” 怎么开始的吗?顾奕之想了一下,好像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做课题,李悯儿经常跟他分到一组,一来二去,就这么熟悉了。她是中美混血,在学校中非常抢眼,几乎到处都是追求者,可是大概是受她妈妈影响,她对从未到过的中国非常感兴趣,自然也就对自己这个东方面孔很感兴趣。她虽然长得比较像中国人,但是对待感情却相当大胆,喜欢什么就去追,看上什么就要说出来。那个时候他虽然对李悯儿也有几分意思,但到底一向含蓄不肯说出来,连表白,都是李悯儿先说的。 这也算是个遗憾吧。之后想起来,顾奕之总为当初没能先跟她告白而对她心里有愧。在他的理念当中,男人不应该这么被动,但是好像,迄今为止两次感情,他都处于被动的那一方...... 他曾经在李悯儿生日的时候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想要再跟她告白一次。虽然他知道李悯儿未必在意这些,但总想补偿。然而,那个生日,却成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天,惊喜,自然也就成了永远送不出的礼物。告白的话,他再也没有机会对李悯儿讲了。 看着顾奕之脸上那种追忆的神情,田蜜有点儿看不下去了。然而他的过往是她要追问的,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心里再不舒服,也要努力压制下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他们两个为什么分开,田蜜到底问不出口了。 顾奕之看了她一眼,虽然脸上在笑,但是眼底的泪光却是骗不了人的,他心中一软,体贴地对她说道,“你要不要进去把你的点心吃了?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田蜜低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提着袋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现在满心颓丧,只有甜点才能拯救自己。田蜜一口咬掉大半个可颂,觉得她真是嘴欠啊。为什么要去问呢?除了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之外,任何作用起不了,现在反而还弄得自己浑身上下不舒服。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笨,顾奕之已经跟那个女孩子分开了,他们两个就是再有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了,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又何必非要去跟一个以前的人计较呢?平白让顾奕之觉得自己小气。 他原本就不喜欢那种小肚鸡肠的女孩子,更加不喜欢刨根究底、勉强他的人,她刚才那么做,不是正好犯了他的忌讳吗? 田蜜觉得自己这是太蠢了,蠢得简直无可救药,她心塞得不行,除了拿甜食来短暂地麻痹自己,找不到其他任何方法了。眼看着手上那几袋甜点瞬间下了她的肚子,田蜜摸了摸身上好不容易少一点儿的肉,感觉自己简直生无可恋。 心情不好又长胖,太亏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那样,心情不好就不吃饭呢?起码还不会牺牲原本就没有多少的身材啊! 顾奕之和田蜜两个人在法国停留了没几天就回去了。毕竟,顾奕之的假期不多,田蜜也不能任由私房菜馆关门,她回去的时候魏玉琳和豆包还没有回来,那边打电话给她说是眼看着快夏天了,s市太热,魏玉琳想带着豆包在c市多住一段时间,反正他课程也不紧,正好在那边避暑。田蜜答应了,跟魏玉琳约定等有空了就过去看他们。她的计划是,顾奕之还没有去过c市,趁着她去看豆包,正好跟她一起过去。 田蜜因为去法国品尝了一下那边正宗的法式甜品,回来一直在研究,失败的作品全部进了陈戈的肚子,弄得现在人家小胖子对她比对顾奕之还要热情。他吃惯了王欣的黑暗料理,碰到田蜜,简直跟见了亲人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特别有小孩儿缘,田蜜特别招小孩子喜欢,豆包是她从小带大的就不说了,陈戈也是这样,完全被她的手艺给收服了,成天围在她身边打转。 “叮”的一声,烤箱停了下来,陈戈一直伸长了脖子在观望这边,听到那个声音立刻欢呼起来,作业也不做了,从桌子旁边跑出来,眼巴巴地看着田蜜。她怕小孩子被烫到,拉开他,嘱咐道,“你过来点儿,烫得很。”拿了手套,拉开烤箱的门,把里面的东西端出来。 这道蒜蓉黄油烤大虾,是她反复试验了几次才成功的,跟一般中餐中的大虾做法不一样,带点儿西式的味道,又比较贴合中国人的口味。虾子是用的虎虾,个头比较大,她从中间破开了,蒜蓉黄油柠檬欧芹切碎,和海盐熏红椒粉现磨黑胡椒一起,加点儿橄榄油放进去烤。整个过程非常短,所以就要掌握好时间和火力,时间太短味道出不来,时间太长其他调料都死了,没有那种感觉了。田蜜也是尝试了好几次才弄好的。 她将盘子端上来,放到橡木餐盘上面,端着走到院子里面的小桌子旁边,放了下来。那边顾奕之还在看书,闻到香味儿也放下书来,抬头对她笑道,“闻起来还不错。”田蜜笑了笑,转身拿来筷子,递给他们,“吃吃看吧。” 她最近健身初有成效,教练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对她管得那么严了,也能吃一些平常喜欢的东西。陈戈不怕烫,猴急地拿起一个,连壳子都没剥就放进嘴里,接着长叹一声,“小舅妈,你真的应该去教教我妈和我外婆。”自从他心甘情愿当了田蜜的小弟,就改了称呼,叫“小舅妈”了。 “我吃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怎么样。”顾奕之纠正过他几次,可是对小胖子来讲,舅舅什么的,完全赶不上能给他带来好吃的的“小舅妈”。陈戈听了一半就不想理他,转过身讨好田蜜去了。 他把作业做完了,要急急忙忙地回去看动画片,陈戈自己去吧台拿了个微波炉饭盒子,夹了几个,冲田蜜挥了挥手,“小舅妈,我先回去了,你把我小舅舅照顾好哦。”说完就抓起书包,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从田蜜家的小院子里冲了出去。 41|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一章 田蜜目送陈戈离开,转过头来冲顾奕之笑道,“你这个外甥,可比你可爱多了。” 顾奕之放下手中的虾,“你可不能因为人家讨好你,所以你就偏向他。” “你这人真搞笑。人家故意讨好我,我不偏向他,那偏向谁?不偏向他,那不成了白吃干饭不干事的人了。”田蜜笑了笑,将手中虾子剥掉壳,放到顾奕之面前的碗里。两人在院子里面坐了一会儿,顾奕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要站起来离开了。田蜜懒洋洋地叹了一声,“要是每天都能这样悠闲自在,不知道有多好啊。” 顾奕之低头看她,“假期之所以珍贵,还是因为不常有,要是天天都能这么玩儿,那就太平常了。”他握住田蜜的手,蹲下身来对她说道,“我背背你,看看能不能把你背动。” “什么啊。”田蜜在他肩膀上面推搡了一把,“明明是你力气小。”话虽如此,但到底没有伏上去。她以前一百七十多斤,虽然没有像那种肥胖病人一样,胖得出不了门,但也知道她那个体重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只能说,跟□□十斤的女孩子比起来,她的体重比较考验男性的力气。 虽然顾奕之是在说她体重下降的事情,但是田蜜还是有点儿不高兴。她知道她自己很胖,但是也没有必要成天拿出来讲吧,用燕襄安慰她的话来说,她也没有胖到人神共愤的程度啊。 她在顾奕之身后咬牙齿,顾奕之可没有半分察觉,见田蜜不肯上来,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搭,“好了好了,来试试,看看我能背你多久。”田蜜心中不忿之余,还是有点儿惊讶和感动的,要知道顾奕之成天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就算两人现在是男女朋友了,他也不常亲近田蜜。现在“屈尊纡贵”主动说要来背她,怎么不让田蜜惊讶之余又带点儿感动呢?这样一来,之前心中的那点儿忿忿不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被顾奕之强行搭在身上,虽然身下男人肩膀并不厚实,但是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安全。她已经记不起来是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就不再有了。田老大一天一天地老去,田蜜一天天地长大,体重也一天一天地增长,田老大再也背不动她,她也不再需要田老大的肩膀了。等到后来,田老大好像就真的放心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再也不问一句。 田蜜知道自己胖,她很羡慕那些能跟男朋友撒娇的女生,虽然这些女生当中,有些漂亮有些平凡,但是在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面前,她们无一例外地都迸发出别样的光彩,好像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光照着一样。但是羡慕归羡慕,她知道自己不敢。她太胖了,成天围绕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打趣她身材的,别说不会有人眼瞎喜欢上她,就是有人喜欢她,她也不敢拿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这样“作”。顾奕之能跟她交往,田蜜已经够喜出望外了,虽然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跟顾奕之是平等的,但其实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在感情上面不平等。现在,他可来背自己,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心里已经接纳她了呢? 从他们刚才坐的地方到院门口,不过短短十来米的距离,顾奕之的脚步走得很稳,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田蜜的体重而有半分晃荡。过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有温热的液体从那里流下来。顾奕之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把田蜜放下来,果不其然,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了。 那泪水好像有魔力一样,瞬间将顾奕之铁板一样的内心泡得柔软非常。他弯下腰来抱住田蜜,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擦干,似呢喃又似轻语一样低声说道,“傻姑娘。”仔细听来,还含着淡淡的宠爱。 田蜜挣开朦胧的泪眼,抬头看向顾奕之,夕阳下他背着光,金黄的阳光好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样,温暖而又真实。从顾奕之这边看过去,田蜜那双晶亮的瞳仁好像宝石一样,璀璨极了。他心念一动,弯下腰来,亲了亲田蜜的眼睛,“好了不哭了啊。”他不会安慰人,即使说安慰的话,听上去也硬邦邦的。此刻难得的温情,他那句安慰,贫瘠得好像顾奕之整个人身上的浪漫情怀一样,但却因为里面带着的少有的宠爱,让田蜜心中一暖。她不知道,此刻顾奕之心中想的却是,他好像现在才真的喜欢上田蜜了。 爱情来得有点儿晚,但还好他觉悟得比较早,没有让两人错过。 顾奕之心中还是有点儿小雀跃的,突然对自己的感情茅塞顿开,一向高冷的他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喜气,也难得语重心长地开解田蜜,“你是个顶好的姑娘,不要为那些世俗偏见困扰住了自己。”是顶好。赤子之心,一腔热血,品德优良,这年头,难得还有这样的女孩子了。这样的人,反正不应该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困住了自己。当然,要是田蜜能自信一点儿,那就更好了。人一自信,就有一种别样的神采。 “咳咳。”顾奕之难得动情,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干咳声,顾奕之和田蜜齐齐往后看去,就发现曾向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了。田蜜觉得这人真是该死,他当初不喜欢自己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总是来搞破坏呢?田蜜冲他翻了个白眼儿,还没有说话,曾向隅就先倒打一耙,“喂,我说你们两个人,谈恋爱不关门,这地方来来往往可都是人呢。” “地方是我的,我想关就关。”田蜜从花坛旁边站起来,恶声恶气地对曾向隅说道,“你干什么?” “我来当然是有事找你了。”说话间,目光在顾奕之身上转了一圈儿,他立刻心神领会,跟田蜜说了声“我先回去了”,就转身离开了。等到院子里只剩下曾向隅和田蜜两个人了,曾向隅才说道,“舒叶辉去c市了。” “什么?”田蜜还有点儿没搞懂这中间的联系,“他去那里干什么?” “他那天到这边来没有看到豆包,那个时候你又停业出国去了,他以为魏玉琳把豆包带走了,不想认他,所以赶紧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追过去了。”曾向隅少见地皱起了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就过来告诉你了。”没想到她在这里谈恋爱,完全没有意识到出问题了。 “不是,舒叶辉他神经病啊,他什么意思啊?他不是不想认豆包吗?他怎么......怎么又跑到c市去了啊?” “我也不知道。”曾向隅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人已经去了有两天了,你要现在赶去机场,恐怕也来不及了。我怕......魏玉琳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田蜜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就说明魏玉琳没跟她讲,或者,魏玉琳根本就还没跟她打过电话。 田蜜被曾向隅这么一看,立刻浑身毛骨悚然,经他这样一提醒,田蜜才猛然想起来,她是有好几天没跟魏玉琳通过电话了。从法国回来之后,田蜜就一直很忙,店里一堆的事情,魏玉琳和豆包自然也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舒叶辉那个人有多jian,田蜜是领教过的。她苦心孤诣,瞒了那么久,就是不想让魏玉琳知道舒叶辉拿了豆包的头发去做鉴定的事情。她原本就讨厌舒叶辉,要是两人再为了豆包撞上了,魏玉琳一个老年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田蜜连想都不敢想。 她一下就慌了,也失去了方寸,在原地转了几圈儿才想起来问曾向隅,“你跟舒叶辉联系了吗?”回答她的是曾向隅的一片凝重。 田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有联系上,如果他跟舒叶辉通过话了,了解到了情况,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子。之前恋爱的甜蜜转瞬就烟消云散,田蜜现在急得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魏玉琳出了事情,豆包该怎么办?一去这么多天没音讯,魏玉琳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从一片混沌当中解救了出来。曾向隅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无端地就给了人一种安宁,“你先别急,也许是她这几天忙忘记了,你先给她打个电话再说。” 哦,打电话。田蜜听见了,木然地转过身去,到里面拿手机。曾向隅的话像是给了她一个定心丸,她浑然已经忘记了,魏玉琳一个退休老太婆,带着个小孩子,能忙什么才能忘记电话都不打。 她把电话拿出来,给魏玉琳拨了过去,响了两声,那边接了起来。看到电话通了,田蜜觉得自己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然而那边出现的,却是个异常疲惫的男人声音,饶是并不熟悉,田蜜也听出来,那是舒叶辉的声音。她连忙问道,“怎么是你?魏姨呢?” 舒叶辉好似顿了半晌,才闷声说道,“她......住院了。” 42|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二章 田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提着包包打算去机场,不曾想刚刚下楼就看到正在她家楼下的曾向隅,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田蜜虽然心里明白,但还是要多问一句,“你......送我吗?” “是啊。”曾向隅认命地拉开车门让田蜜上去,“总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过去吧。”田蜜上了车,刚才电话是舒叶辉接的,吓出了她一身冷汗。大概是田蜜当时的声音太惊恐,舒叶辉难得的心平气和,告诉田蜜,魏玉琳没有太大的问题,老年人一激动,就容易带出一些老年疾病,她害怕田蜜担心,不肯跟她说,直到田蜜被曾向隅这么一提醒才记起来主动给她打电话过去。 虽然听到魏玉琳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田蜜还是担心了好一番。刚才心情太激动,弄得她整个人到了曾向隅的车上都是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来的。大概是当年田老大的死让她心有余悸,田蜜现在很害怕家中老年人突如其来的疾病,一个晕倒就可以让她脑补出无数可能,还全是最坏的那种。 她原本胆子就不大,还喜欢自己吓自己,吓得现在一张胖脸都是煞白的。曾向隅很难得没有靠颜值去区分心中的感情,看到田蜜这样子,也忍不住心软,安慰她道,“既然舒叶辉说了没事,那就肯定是没事的。他这个人,可能在你们看来不咋的,但是正儿八经做事情还算靠谱的。” 田蜜恹恹地倒在副驾驶上面,也没有接话,反而跟曾向隅说道,“谢谢你啊,专程送我。” “谢我做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好歹我还带入了豆包父亲的角色那么久,想要抽身也还要让我回过神来不是?” 田蜜想起了曾向隅之前做的那些蠢事情,不禁笑了笑,心情总算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儿。两人一路飞驰到了机场,买了最近的机票,进了候机室。 田蜜因为着急魏玉琳和豆包的事情,晚上什么都没吃,曾向隅也是一样。他看田蜜精神不太好,猜她也吃不下什么,就去买了杯热饮料过来,“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什么都吃不下,喝点儿热的吧。” 田蜜接过来,才想起曾向隅刚才也买了机票,抬头问他,“你也要去?” “你觉得我放心让你一个人走吗?”曾向隅捧着另一杯热饮坐到她身边,“反正来都来了,干脆一起吧。” 田蜜抿了抿唇,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她是一个超级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但是她更知道,拒绝的话跟曾向隅说了,恐怕更辜负他这一番好意。田蜜想了想,开口说道,“回来之后我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曾向隅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好啊。” 两人并肩在机场坐着,那杯热饮下去田蜜的脑子总算是开始运转了。她才记起来曾向隅跟她一样没吃饭,她现在没精神吃不下,可是人家要吃啊。“你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不要。”曾向隅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机场的东西太难吃了,我情愿下飞机去。”c市是全国有名的美食之都,曾向隅这种吃货还是很向往的,“这么晚过去了,那边还有吃的吗?” “肯定有啊。那边有很多餐馆是开到天明的。”田蜜想了想,“如果魏姨没什么大碍,我带你出来吃好吃的。c市那边啊,无论中餐还是小吃,都很好吃的,而且很有特色,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说起吃的,脸上都会迸发出别样的光彩。不仅是吃让她快乐,做饭也一样让她快乐。曾向隅知道,田蜜是真的热爱做饭。受她感染,曾向隅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看了一眼田蜜,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你一直叫我回去,是不是怕你男朋友不高兴啊?” “没有。”田蜜飞快地否认了,“我是怕你有其他事情,把你耽搁了。” 她否认地太快,曾向隅一听就有问题,但是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说道,“没事,反正从这里到那边也就几个小时的飞机,一两天的时间,耽搁不了多久。” 田蜜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仔细想来,这个问题,无论她回答是“是”还是“不是”,都不太好收场。回答“是”,显得顾奕之很小气,她也很不识抬举;回答“不是”,好像顾奕之很不在乎她一样。而事实却是,顾奕之好像真的不怎么在乎她。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跟其他男人一起出去了,不在乎自己身边是不是有其他追求者,这一方面来自于他的自信,另一方面......是他对自己的放心吧。毕竟她这样的,想让其他人喜欢也很难。 曾向隅看她低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女孩子,在一段感情当中,好像惊弓之鸟一样,生怕有半点儿问题,这段感情在外人看来再好,对她自己而言,都不是最好的。他心里有点儿高兴,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对她说道,“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不用了。”田蜜说道,“这么晚了,他肯定早就休息了,我还是明天再跟他说吧。”曾向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田蜜虽然慌虽然乱,但是该嘱咐的事情一样没落下。什么时候开门,该怎么跟客人交代,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独独在碰到她男朋友的时候,有些不同。她好像是忽略了这个人,也浑然忘记了要跟他打电话说一声。好像是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像是......不愿意把他牵扯进来。这样小心翼翼,任何一段正常的感情想来都不会有。 曾向隅觉得自己猜得□□不离十,再猜下去,恐怕田蜜要恼了,那就不好了。他沉默了片刻,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对田蜜说道,“我前几天去相亲了,是个律师,人还挺不错的。” 田蜜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上下突然一阵紧张,她听见自己“哦”了一声,然后干巴巴地说道,“那挺好的。”她很想跟曾向隅说“那你跟人家好好处处吧”,但是好像以自己的立场,她说这样的话又不合适。明明知道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可还是拉着他跟自己一起到处跑,这种行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绿茶。 虽然不是她的本意,还是曾向隅自己要跟过来的,但是真要说出来了,非但不把人家的一番心意放在心上,还有些推卸责任的嫌疑,这个问题,好像一样是,无论她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还好这样的时间持续并不太长,一来是曾向隅没有继续追问,二来是他们马上要登机了,田蜜现在忧心豆包和魏玉琳,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那些。 其实她猜错了,顾奕之并没有睡觉。他躺在床上,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手中的照片早已经泛黄了,边角微微卷曲,一看就是被人抚摸过无数次的。顾奕之闭上眼睛,感觉李悯儿的音容笑貌在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田蜜那张大脸,虽然大,上面全是肉,但是颜色却分外好看,晶莹剔透,白中透红,上面带着一层浅浅的绒毛,像水蜜桃一样鲜嫩多汁。 顾奕之将李悯儿的照片放在胸口,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我怕是不能兑现承诺了。”李悯儿去世的时候,他曾经在她墓碑前说过,要好好爱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他坚守了那么久的堡垒,没想到才开始没多久就被田蜜攻破了。那个姑娘,小心瑟缩,跟大气阳光的李悯儿比起来,好像总是畏畏缩缩的,不太讨人喜欢,但是今天下午那一滴泪,好像滚烫的铁汁,浇在了顾奕之的心口。 灼热滚烫,好像要把他整颗心给燃烧掉一样。 那样单纯又一直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田蜜,她的价值并没有因为外表的不足而有半分的折损。顾奕之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心肠软的人,但是看到田蜜那样子,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要怜惜她。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再爱上其他人,但是马上就有现实出来打脸了。是啊,其实这个承诺看起来重,但是真的很难办到的。一生时间那么长,他怎么能保证世事都如他所料一样呢?要是真的什么都能由人猜到,那还叫什么人生? 李悯儿像璀璨的夏花一样,开过他最绚烂的季节,那些峥嵘岁月里,正是有了她的陪伴,所以悠然生香。年轻原本就值得怀念的,更何况他们两个当初爱得那样浓烈,更何况他们最后还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结局太悲惨,所以才让他格外缅怀,非要把自己放在回忆中。他不是不知道他应该走出来,但是比起爱上其他人,他更愿意固守一隅,安安心心地回想曾经的美好。 人这一生,会碰到很多人,每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都会不同。李悯儿是他要珍藏的回忆,他也一样愿意要跟田蜜携手,走入世俗的繁华当中。没有哪个好哪个不好,但是比起随处可见的世俗繁华,那些被回忆打磨过的青春年岁,因为已经流逝,显得更加珍贵罢了。 以前对田蜜,勉强称得上有好感,她跟以前追求过他的那些女孩子比起来,显得知情识趣多了。而且她胆小听话,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质疑。跟李悯儿或许是棋逢对手,然而到了田蜜面前,就成了他的主场了。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田蜜看得透透彻彻,甚至连她下一句要说什么都再清楚不过了。棋逢对手固然让人每天都有新鲜感,但是掌控一切,更让他觉得安全。 连顾奕之自己都承认,在他跟田蜜之间,是田蜜迁就他多一些,田蜜做出的牺牲多一些。 他以前知道,却不为所动。每对情侣之间,总有自己特定的相处方式,田蜜如果不愿意大可以离开,他不会强留。她既然愿意留下来,那就说明,跟地位的不平等比起来,她觉得跟自己的相处更重要。虽然“食得咸鱼抵得渴”这句话放在这里有点儿不恰当,但却很好地说明了他跟田蜜的关系。 但是一切,都被今天下午那滴泪给融化了。 43|第二十三章 第一章 易西辞刚刚回到办公室,坐她对面的邬妮妮就连忙朝她招手,“贱人峰招你出去干什么了?” “采访简方知。”话音刚落,坐旁边的陈晨立刻闻风而动,凑了个脑袋过来,“他有病啊,打击报复也不是这个打击报复的方式啊。” “就是。”邬妮妮连忙赞同,“这谁都知道简方知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就是我们老板亲自出马人家也不一定要买这个账,让你一个刚回来的人去,他有病吧?他那么能干,干嘛不自己去呢?” 陈晨连忙拉住易西辞的手,“你可不能答应。”看易西辞没做声,陈晨立刻急了,“你答应了?”易西辞无奈地瘪了瘪嘴。 “诶,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陈晨甩开易西辞的手,“他这摆明了是欺负你,看你不顺眼,你要是不答应,他还找不到错误,你答应了没办到,反而还给他落下把柄了。” 这道理易西辞怎么会不懂,但是,“我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吧,这次度过了,他还有后招等着我。” “要不然你去跟王总讲,调部门吧,我们这地方你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你原本就不是做这一块儿的。”邬妮妮话音刚落,陈晨就否定了,“不太好,她现在刚进我们杂志社,什么成绩都没有,相当于是没有底子,你叫她拿什么去跟王总讲?说到底,还是咱们能力太小,人微言轻,所以人人摆布。贱人峰那种货色,要啥啥没有,除了个小心眼儿,但谁让他比我们多吃几年饭呢?” 邬妮妮哼了一声,满脸不屑,“他也就多吃几年饭了。” 易西辞在旁边听着,看着这两个比自己稍微小点儿的女孩子愤懑不平地在那儿抱怨,提醒她们,“好了,赶紧做事吧,等下他来了有找你们的错误。”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先出去了,等下他问就说我出去采访了。” 陈晨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别中暑了。”易西辞朝她点点头,提着那个巨大的牛皮口袋,出了办公室的门。 刚下电梯,外面的热浪就一阵一阵地涌上来,仿佛要把人吞噬一样。易西辞抬头看了看头顶七月的骄阳,还没开始走脚步就有些发虚。她翻出智美集团的地址,照着搜出来的公交车路线,上了车。 智美跟他们杂志社隔得不远,都在市中心的范围里,不同的是,智美是最中心那一块儿,他们报社要偏远一点儿。从外面走进智美的大楼,感觉像是从火焰山掉到了冰窟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壕一样,智美里面的冷气开得人想打颤。易西辞走进去就打了个冷战,她走到前台,拿出自己刚刚印好的名片,递给前台那个美丽年轻的姑娘,“我是《新旧周刊》的记者易西辞,有个商业采访想约见一下你们简总,请问可以帮我传达一下吗?” 前台朝她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并没有去接她的名片,“请问女士你有预约吗?” 易西辞一愣,随机自嘲地笑了笑,“没有。” “那抱歉了。没有预约,我们这边是不会接待的。”那个前台对她说道,“不过你可以把名片放在这里,等下我们会为您向上面传达,如果简董有意向,我们这边为跟你主动联系的。” 商业托词谁都听得出来,但是易西辞也没有生气,将名片再往前面递了一下,“那就多谢你了。” 她交完名片,就转身出去了。片刻之后,从电梯里面出来一个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职业装的年轻女孩子,前台看到她,连忙冲她笑道,“思彤姐。”那个女孩子点了点头,走到她面前,“这几天有什么事情?” 前台把这几天收到的来访都给她,又把各种事项挨着跟她说了一下,“你来之前还有个记者想要采访简董呢,我想着简董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被我给挡回去了。” 徐思彤“唔”了一声,“好的,剩下的交给我吧。”她拿了东西转身就要走,前台连忙叫住她,“你在这里,那简董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说呢?”徐思彤也跟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觉得我要赶紧招几个人进来,再这样下去我要被他折磨疯了。今天回来的时候市场部那个刘海脸都绿了,估计晚上回去就要跳楼,策划改了十三遍,他老大还是不满意。我们出差一周,七天连轴转,就算他不休息我们也要休息吧?好嘛,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哎呀呀,”徐思彤长叹一声,“我的命~你怎么那么苦啊~” 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贺翔青,看到她跟见了鬼一样,“不是吧妹子,你们这就从广州一路拖着回来啦?” 还不是多亏了你的好兄弟。徐思彤这话没说出口,只是冲天翻了个白眼儿。贺翔青见了,连忙拍她马屁,“哟,瞧这小脸儿,惨白惨白的,可比之前憔悴多了。” “是吗?”徐思彤连忙转身正在后面的玻璃里照了照,奈何清晰度不够,照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照了两下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个老总,连忙转过身去跟贺翔青说道,“贺总,刚刚有个记者,说要进行一个商业采访,我看他们杂志还挺不错的样子,你要不要接受一下?你要是接受的话,我就把这东西交接给刘姐了。” “我可以是可以。”贺翔青腆着他那怀胎十月的大肚子,“不过别给我们家若依了,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给小孙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过你不跟你们上司汇报一下?” “汇报什么呀,我们领导,生怕他那张俏脸被被人看了,一大老爷们儿非要弄得养在深闺人未识,哎,我说他要是肯露面,我们公司的房子不知道要容易卖出去多少。说不定还能跟你捡个弟媳妇回来,到时候你也不用担心他眼看着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徐思彤噼里啪啦地说完,跟贺翔青告了别,踩着高跟鞋回办公室去了。 贺翔青被她那句话说得脸上惭愧,决定要去好好地慰问一下他的好兄弟,他自己天天温香软玉,马上孩子都要出来了,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再这么光棍下去,他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易西辞收到智美的电话时,正在赶去市医院的路上,公交车里人不多,声音调到最大还是能听见那边那个温柔的男声,“请问是易西辞易记者吗?我这边是智美公司。之前看到易记者您留在前台的名片,说是要有一个采访,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的所有外联都交到了贺翔青贺总身上,易记者如果想采访,可以采访我们贺总。” 易西辞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人人都知道简方知难采访,又怎么会为她一个人破例。采访不到是肯定的,但她要拿东西回去交差,要不然刘峰那里不好说。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那行,方便留个邮箱吗?回头我把采访目录发给你们,我们再沟通。” 那边答应下来,易西辞挂了电话,正好到站了,她下了车,朝医院走过去。市中心医院很大,是整个片区都有名的三甲医院,乔燃在这里当实习生,到了这样的医院,国内的知名医学院的硕士生都非常地不够看了。 易西辞上去找到乔燃的科室,朝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乔燃的影子,倒是有个师兄易西辞是认识的,看到她连忙走出来问道,“找乔燃?”见易西辞点头,他说道,“他今天才上班的时候就请假了,急急忙忙地走了,他没跟你说......”后面的话渐渐消音了,因为他看到易西辞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能让乔燃这么着急地丢下手头的工作,除了江南北不作他人想。头顶师兄的目光好像是在可怜她,能让一个男人都可怜她了,在这段感情当中,她处在什么样的境地,显而易见。偏偏她自己还死要面子,故意伪装得很好,其实她那点儿可笑的包装早就被人看在眼里,不知道怎么嘲讽她呢。 她朝师兄露出一个笑容,“多谢了啊,那我给他打电话。”说完便转身下了楼。医院的花园里有花朵正在开放,在热浪下面那花香都带着热气,但易西辞这会儿却觉得一点儿也不热了,太阳底下她有点儿头晕,却依然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摸出电话来给乔燃打了过去。打第一次的时候被挂断了,第二次依然如此,打到第三次,那边才响起了乔燃微带疲倦的声音,“怎么了?” “你在哪里?”易西辞这样问,就说明她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去找江南北了,乔燃不瞒她,“我在江南北这边。” “哦,今天不是周末,她不上班吗?”大概是没有想到易西辞会这么问,乔燃那边怔忪了片刻才说道,“她,今天人不舒服,请假了。” 有个想请假就请假的工作,还有个随时可以提供□□、生病看病、没病谈心的医生,她命真好。易西辞把这句嘲讽咽下去,问乔燃,“你什么时候回来?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吗?” 她好像很平静,但是平静当中又仿佛带着风暴来临前的那种危险。乔燃想了想,说道,“不了,今天晚上我可能会回来得很晚,你自己吃吧。” 哦,这是要陪江南北了。易西辞点了点头,嘱咐他,“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天气太大别中暑了,我先回去了。” 44|第二十三章 第二章 易西辞原想着是去市场买点儿吃的自己回去做的,她早上刚去上班就被通知换了岗位,从民生版块换到了商业金融,工资的事情还没说,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做深度调查的杂志社来讲,肯定其他部门都没有民生那边工资高。工资怎么样了,易西辞还不知道,钱肯定要省着点儿花的,加上她原本就不太喜欢在外面吃饭,回国这小半年来,还是她自己做饭的时候多一些。 但是她头很晕,也不太想吃饭,心里一直作呕,易西辞觉得自己可能是下午那会儿在空调房和外面反复进出弄出来的,也没有心情再去做饭,买了一盒藿香正气液,喝了两支,澡也没洗就上床睡了。 他们租的地方是老房子,易西辞跟乔燃确定关系不久就住到了一起,乔燃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豪门,在这个城市里面勉强能够称上小康,他父母都是吃公家饭的人,公家饭么,稳定,却确实不太高。医学专业又是个相当花钱的专业,这些年供乔燃读书已经不太容易了,更别说要给他在市中心租一套各方面都过得去的房子。乔燃现在在医院实习,拿的是实习工资,不高,勉强够他一个人的花销,有的时候碰上突发事件,还要问易西辞拿钱,更别提他身后还有个动不动就需要乔燃付出金钱的江南北了。易西辞估计,乔燃一个月两千多块钱的实习工资,除去他自己吃饭,大半都花在江南北身上了,至于她这个正牌女友,非但花不了他一分钱,好多时候还要倒贴。 就是这套房子都还是易西辞花钱租的呢。她没有房子,如果还在美国,她有没有房子无所谓,因为国情不一样,那边买房子也相对来讲容易一点儿。但是回到国内,回到s市,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没有一套房子,感觉到处都低了人一头。易西辞想存钱买房,但是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像个无根浮萍一样,要买房谈何容易。 就只能节约再节约了,希望房价降一点儿,她的工资涨一点儿,然后公司什么时候能考虑到租金的原因离市区远一点儿。虽然各处都很渺茫,但是人总是要有点儿念想的不是? 换成其他女孩子,对乔燃用自己的钱的这种事情肯定早就有意见了。但是易西辞没觉得,曾经的家庭环境让她养成了一种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意识,她觉得,反正她的钱乔燃的钱都是一起的,何必分那么清楚。尽管她现在早已经不是那个被父亲捧在手心、无忧无虑的少女了,她的这种观念都没有变过。既然都是大家一起的,那又何必分个你我?乔燃花了些钱在江南北身上,易西辞也觉得没什么,她从来对这些没什么概念,说出来徒伤感情,又何必要为了随时能够挣的钱伤害她跟乔燃之间的感情呢? 钱来得相对来讲容易一些,但是感情,尤其是对现在的易西辞来讲,感情太艰难了。所以她就算知道想乔燃每次都会忍不住去看江南北,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 趴在床上的时候,易西辞在想,可能这样的原谅维持不了多久了,因为她感觉,自己的感情好像要被磨光了。 她对乔燃的感情就像一杯水,是从高中开始就一点儿一点儿注进去的,到了后来她回国,恰好乔燃在那个时候朝她伸出了手,把原本就已经被时光蒸发得差不多的水重新注满,让她觉得好像又重新被爱包围起来了一样。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相当丰沛的女子,被爱情浸润着,可是现在,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拖延,再次让她水杯里面的水一点点地消磨下去。没有新的来源,水杯又只有那么一只,就算没有江南北,也会慢慢没有的。 易西辞他们杂志是半月刊,前两天直接就是通宵,今天稍微好点儿结果就碰见调岗的事情,谁都知道她这是在给刘峰背锅,但是偏偏她反抗不能。易西辞身心俱疲,倒在床上没多少时间就睡了过去。睡梦中她非常不安稳,梦一个接着一个,光怪陆离,却又偏偏有迹可循的样子。心中的恶心还是没有压下去,两支藿香正气液不够,易西辞虽然困极了,但还是爬起来烧了一壶水,就着开水,再喝了两支。 已经九点过了,乔燃还没有回来。老房子里就她一个人,黑漆漆的好像她不是在可以给她提供安全的房子里,而是在个怪兽的嘴里,直接张口,把她整个吞噬进去。比起当时就死了,这种让自己看着自己死的方式,更加让人觉得煎熬。 她低头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安慰。原本以为有了男朋友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现在看来,好像无论有没有男朋友,她都是一个人。乔燃不是一个可以跟她同呼吸共命运的人,易西辞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跟乔燃在一起。大概是因为,她太害怕一个人,也没有底气在这个社会中,找到一个真的能跟她同生同死同笑同痛的人。既然都一样,乔燃不乔燃的有什么关系?还是乔燃吧,起码自己爱他。 易西辞胡思乱想了一阵,打开电脑开始写采访提纲,写到一半有电话进来,易西辞一看上面跳动的那个名字就头疼,却不敢不接,“喂,峰哥。” “你休息啦?”是刘峰 “没。在写提纲呢。”听见她在写提纲,刘峰声音一下就紧张起来了,“简方知让你采访了?” “现在还没定,他前台那边说的帮我沟通一下,我先把提纲弄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她把之前前台告诉她的外交辞令拿去糊弄刘峰,并没有告诉他智美那边已经不让采访简方知了。贺翔青的事情,必须要到了最后才能拿出来,太早告诉他,他一顶“不尽心”的帽子扣下来,闹到老总那儿去,易西辞一样讨不了好。 “哦。”听到易西辞这样说,刘峰稍微放心下来,“那行吧,那你写,我就不打扰你了。”看着刘峰把电话挂断,易西辞嘲讽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今天晚上忙不迭地打电话过来是“刺探敌情”的。刘峰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总是跑得最快的,偏偏老板再喜欢听好话,也要你能干出实际工作来,要不然溜须拍马就成了你唯一的本事了。 易西辞小半年前回国,履历漂亮,又当过战地记者,各方面都很出众,加上年龄资历摆在那里了,老板一看就很满意,当即拍板决定让她留下来,甚至怕她被人抢走,当天就让她签了合同。公司两个王总,一个大王总一个小王总,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都姓王,大家都这么叫了。招她进来的是小王总,因为大王总对刘峰工作不太满意,正寻思着要把他给换掉,易西辞各方面都入老板的眼,她就是那个顶替刘峰的备选人之一。 但空降部队不是那么好当的,毕竟一个版块的领导是需要经过多方面历练的,不仅是需要文章写得好就行。易西辞又是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对国内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两个王总并没有直接让她顶替刘峰的位置,只是对她委以重用,明面上是叫她多学习,熟悉国内媒体的流程,其实是在观察她,看她适不适合那个位置。 易西辞也不负众望,一连三个专题都做得让人非常满意,之前觉得她穷的刘峰也感觉到了威胁,干脆使了绊子,让易西辞阴沟里翻了船。 易西辞一门儿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根本不擅长这些,如何能够抵抗住这些阴险手段呢?被强行背锅的时候,她甚至因为没有保留证据,连一句有利于自己的话都说不出来。传媒不同于其他行业,稍微一句话不对就有可能招来牢狱之灾,各部门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蝉,谁知道一个不留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刘峰忙着帅锅,把自己从这里面摘出去,毫无根基又是他眼中钉肉中刺、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易西辞就这么被顶上来了。种种证据,不管是伪造的还是不太相干的,都指向了她,除了认下,再无办法。 易西辞知道明天杂志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调岗的事情刘峰提出来小王总就同意了。易西辞知道他的意思,一方面他是想保她,趁着大王总出差没回来之前先把易西辞处置了,摆出姿态来,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自己从这里面摘出去。都是萍水相逢,易西辞谁也不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在顾念情分了,要不然他大可以把易西辞开除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让一直看不惯她的刘峰钻了空子。 一击不成,又使出了毒计,故意让她去采访简方知。谁都知道简方知是块硬骨头,如果她这个采访再做不好,那之前在领导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刘峰这个主编的位置,也就暂时坐稳了。 他不思进取,一味只想着怎么去打击对手,易西辞很想告诉他,就算他把自己给弄下去了,他这种货色的,人人都可能是他的威胁,他可以打到一个易西辞,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打倒吗?目光短浅如此,一辈子的成就也就那样了。 易西辞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思考着明天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大王总,门“咔嚓”一响,她的思路被打断,偏头一看,是乔燃回来了。 45|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五章牛肉辣酱 魏玉琳虽然已经出院了,但是田蜜还是不放心她,坚持带她去医院复查了一次。她现在经济条件不错,做个体检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魏玉琳坚持用自己的医保,田蜜也没有勉强她。 下午她抽空去医院给魏玉琳取片子,没想到正好碰上下班的燕襄,两人已经许久没见过了,燕襄看到她就跟见到亲人一样。“妹子,你家又有什么事情啊,怎么自从你跟顾奕之谈了恋爱之后你就老是在医院啊。我都说了,顾奕之是个扫把星,沾上他就有无数霉运,你们这些女孩子还不信,非要被他那张脸迷惑了。” 燕襄是个贫嘴的,油嘴滑舌很招女孩子喜欢。田蜜被他说得笑得不行,伸手拍了他一下,“别乱讲,我是过来给我阿姨拿片子的。” “这个吗?”燕襄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反正老年人就是要多注意。诶,这段时间顾奕之没来医院,你别因为他不在就不来了啊,还是多来医院看看,给哥哥我带点儿吃的,你那手艺我可是好久没尝过了。” “好。”田蜜一口答应下来,“要吃什么?” “嗨,随便,反正只要是你的手做出来的,再难吃都有限。”燕襄说完看她一眼,好似别有深意一般,对田蜜说道,“我觉得吧,这人啊谈恋爱,别把自己谈死了。虽然是在恋爱,但还是别把自己全部心思都放在一个人身上。多分点儿神,多做自己的事情,没坏处。”完了又补充道,“尤其是女生。”燕襄说完也不等田蜜回答,摆了摆手冲她说道,“我先下班了啊,你阿姨没什么事情,不用担心,赶紧回去吧。” 田蜜也没往心里去,反正自从她跟顾奕之谈恋爱以来,就有不少人在她面前这么说,听多了自然也就不在意了。燕襄是顾奕之的好兄弟,他也这么说,田蜜低头笑了一下,看到她一门心思扑在顾奕之身上的这种行为,很明显吗? 因为最近家中事情很多的原因,田蜜那个粥店一直没能开起来,现在好不容易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田蜜就腾出手来开始选地方。她有心做成一个品牌,地址自然不能马虎,选来选去都不满意,还好这件事情她不太急,也就没什么大问题。 从外面回来,田蜜看时间还早,就拿了两瓶刚刚做好的自制牛肉辣酱给顾奕之家里送过去,辣酱是将牛肉丁、洋葱、郫县豆瓣,加剁椒生粉,和老抽生抽盐糖料酒一起,炒香之后小火慢熬出来的。因为是自家做的,每次只有那么一点儿,而且存放时间不能太久,田蜜店里用的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分成小罐子拿去送给客户的。那天王欣过来吃了一次觉得好吃,问她要了两瓶,正好她这批做出来了,也就给她送了过去。 走在半路上,田蜜感觉好像晃了两下,s市不是地震带,她从未经历过地震,自然也就没有往那边想。过去的时候王欣还在院子里翻草药,看到田蜜来了,连忙把她请进来,“刚才地震了你感觉到了吗?” 那地震振幅很小,起码他们这些在地面上的人感觉很小。田蜜把辣酱放在桌上,“真的是地震啊,我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呢。” “是地震。我当时在楼上,感觉还挺明显的。”s市从未发生过地震,王欣和田蜜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带着一种相当轻松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我们这边都感觉到了,那边应该还挺大的吧。” 田蜜把拿出来,找了一下,随口说道,“好像是甘肃那边。” “甘肃哪里?”王欣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田蜜的手机,“甘肃哪里?”声音都已经变了。 田蜜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顾奕之在那里?”王欣抿着唇没有说话,田蜜连忙翻到地震速报网,说道,“是甘南那边。”话音刚落,握住她手的王欣整个人一软,直直地朝后面倒去。田蜜连忙拉住她,安慰道,“你先别急,没你想的那么坏。顾奕之肯定没事的——”她话音未落,王欣就已经翻了个身,起来找自己的电话,田蜜看她找了几圈儿都没找到,连忙拿了自己的电话过去。 王欣拨打了顾奕之的电话,然而响了几次都没人接。田蜜受她影响,心里也慌,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慰道,“王姨,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刚刚地震过,通讯什么的都很乱,打不通是正常——” “你别吵!”田蜜话音未落就被王欣粗暴地打断了。她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说道,“那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能不能别说话!” 那也是我男朋友啊。田蜜在心里有点儿委屈地说道。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跟王欣说这些的时候,抿了抿唇,虽然有点儿不高兴,但还是把话压了下来。 王欣浑然没有察觉自己刚才失态了,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给顾奕之的爸爸打电话,还没开始说就已经哭了,“老顾......老顾......你儿子.......你快回来吧,快回来。”顾家已经忙做了一团,不多时家里的人都到齐了。田蜜在旁边忙着跟顾奕之打电话,倒也忘了离开。王欣已经哭成了泪人,她面对自己家的人,自然也就不再像对着田蜜那样动不动就大喊大叫了,但是情绪不稳定是肯定的。顾筠一边忙着安抚她,一边忙着安排她自己家里的事情,还要强忍着恐惧和泪水,也是不好受。 顾奕之的爷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家里没人敢告诉他。王欣坐在沙发上,边哭边埋怨道,“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去那里,放着自己在大城市的好工作不要,非要去那边受苦,他又不是不知道,那里容易发生危险。已经丢掉一个在那边了,难道还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吗?” 正在低头拨电话的田蜜听到她的哭诉,这才发现好像有件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她抬头看向王欣,问道,“顾奕之究竟去那里干什么?”他是医院的青年骨干,每天手术和坐诊都忙不过来,医院恨不得把他当成牛马来使,不太可能会排他出去下乡的。她之前以为是医院派他过去的,但后来想想也说不过去。更何况,田蜜也从侧面了解到了,最近他们医院,根本就没有这项活动。 所以,顾奕之去甘南,是他自己的行为。但他为什么又要去甘南呢?还有,王欣说的那句“已经丢掉一个在那边了”是什么意思?顾奕之这次过去,是为了他吗? 她看到顾家人脸上的表情都好像僵了一下,变得有点儿尴尬,顾筠走到她面前说道,“田蜜,我们家这会儿你也看到了,又忙又乱,也没办法腾出手来招呼你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等下顾奕之有了消息,我们通知你。”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田蜜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呆下去。况且,人家是一家人,她再待下去,总感觉乖乖的。田蜜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看到顾筠依然跟着她,就说道,“你不用送了,回去陪阿姨吧。” “好。”话虽如此,但是脚步没有停下。两人走到外面的院子里,顾筠深吸了口气,将眼底的泪光收回去,“田蜜,我妈妈......突然遭逢了这么大的变故,心绪起伏不定,讲话的时候可能不是那么能顾及别人的感受,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多担待一些。” 田蜜笑了笑,“没有的事。”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再追究,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小气?这些人啊,一句话就能把人拿得死死的,田蜜觉得自己哪怕再修炼十年,也赶不上顾筠的一个零头。 “没有就好,你是个大气的姑娘,我知道的。”这顶高帽子下来,田蜜想生气就更难了。“关于顾奕之为什么去甘南的事情......我们这些家人,都不太清楚。你知道的他一向很有主意,也不是不跟你说,而是怕说错了。还是等到他回来了你自己去问他吧。” 田蜜听她说完,不禁想,那如果顾奕之永远回不来呢?那她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他们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想告诉?田蜜以前觉得顾家人还算不错,现在看来,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无论做再多做再好,都是个外人。 原本知道有可能顾奕之会再也回不来的消息,加上此刻被顾家人排除在外的感觉,让田蜜心里堵得非常不舒服,见顾筠还要说什么,她生怕再说些什么让她忍受不了的话来,连忙打断她,“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照顾好阿姨和叔叔,有消息了告诉我。”顾筠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嘱咐道,“回去小心点儿。” 田蜜走出顾家的院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过。顾奕之去甘南,明显就是有其他愿意的。能让他们讳莫如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件事情牵扯到顾奕之之前喜欢的那个姑娘,要不然,何至于让顾家人在她面前说都不敢说?连他们都知道那个女孩子是道禁忌,提不得,说不得,更何况是田蜜这个局中人? 顾奕之的心啊,感觉就像是一个永远暖不了的石头。她做了那么多,他却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他的前女友。田蜜觉心口好像破了一个洞,怎么都填不满。 那个前女友,像梦魇一样笼罩在他们头顶。已经分开那么多年了,顾奕之还念着她,他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呢?她田蜜做了那么多,在他眼中,在顾家人眼中,究竟算个什么? 46|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六章 田蜜浑浑噩噩地过完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她什么话都不想说。豆包正在阳台上玩儿小车子,看见田蜜回来了,原本是想找她抱抱的,但是走到一半就发现她心情不太好,又止住了。田蜜看得心疼,她觉得自己就跟找抱抱的豆包一样,可笑又可怜,她弯腰下来,亲了亲豆包的额头,说道,“妈妈今天很累了,没办法抱豆包,让妈妈休息一下好吗?” 正好魏玉琳出来,看到田蜜回来,还想问她吃了没有呢,她却已经丢下一句“我很累了想休息了别叫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了门。魏玉琳见她那模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招呼旁边眨巴着大眼睛的豆包,“过来吃饭。” 田蜜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澡也不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她坐在床上,拿出手机犹豫几次,最终还是给燕襄打了过去。等那边接了电话,田蜜告诉他,“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田蜜还没有问出口,燕襄就猜到了,“如果是来问我顾奕之那小子是因为什么去的甘南,妹子劝你还是算了吧。这事情说到底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回答的。况且,我之前又追过你,让顾奕之多心了就不好了。”他倒是很笃定,顾奕之能回得来一样。 田蜜将眼泪吸回去,“好,你的难处我也理解。”燕襄如果真的愿意跟她说早说了,不会等到现在的她问了。况且,他虽然跟田蜜关系好,但好不过顾奕之,他们两个才是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那这样吧,我把我猜到的跟你说,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就可以了。这样也就不算你告诉我的。” 那边燕襄没有说话,田蜜就当他默认了。“他去甘南,是为了那个前女友是不是?他前女友的死,跟那里有关系是不是?”燕襄那边依然是沉默的,田蜜自己却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了,谈场恋爱已经够辛苦了,谁知道还有个已经死了的前女友在他们头上罩着。是,她知道自己很胖,长得又不好看,但是顾奕之既然已经答应跟她在一起了,又为什么还要对那个前女友念念不忘?他可以继续怀念,没人阻止他,可是既然选择了跟自己在一起,又为什么非要时时刻刻念着人家?他不但要剜自己的心,还要让她担心着。倘若顾奕之真的回不来了,那是不是这中间的缘由,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她像个傻瓜一样,被顾家人耍得团团转,他们要维护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弟弟,她能够理解,但是能不能不要伤害她?如果不是她在那边偶然听到,如果不是她自己猜到,如果不是她身边还有个稍微愿意跟她说真话的燕襄,顾奕之若是真的死了,那她一辈子蒙在鼓里,一辈子受着欺骗。 别人家的孩子就活该吗?她喜欢顾奕之就低人一等吗?田蜜简直不明白,顾家人的心肠怎么会这么硬。他们高高在上,他们悲悯他人,却从来不想想,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田蜜的哭声传到了那边燕襄的耳中,他叹了口气,劝道,“妹子,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不清楚。你跟顾奕之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还是等他回来了问清楚最好。”顿了顿又说道,“别钻牛角尖。” 这样的真相,谁知道了心里都不会好受的。田蜜从一开始对顾奕之的感情,他这个外人也是看在眼中的。顾奕之当年因为李悯儿离开,后悔莫及。他想去李悯儿当年丧生的地方看看,在燕襄看来也无可厚非,甚至是跟田蜜恋爱的时候也没什么问题。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告诉田蜜,如果中间没有这个地震,那倒算了,他平静地回来,那件事情就成了他心中的一帧照片,田蜜永远不会知道,也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但是现在她知道了,知道了顾奕之不顾性命,硬要去甘南,为的就是缅怀过去,那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永远难以拔出。 燕襄知道现在田蜜听不进去,但是还是想好好劝劝她,“你现在不要想那么多,等顾奕之回来了你自己去问他,你们两个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那就没事了。” 田蜜讥诮地笑了笑,反问他,“那要是顾奕之回不来了呢?”她可以容忍顾奕之不喜欢她冷淡她,甚至可以容忍顾家人一次又一次地看轻她,但是她不能容忍被这样隐瞒和欺骗。是,是她先喜欢上顾奕之的,这段感情当中也是她的姿态更低一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毫无底线地容忍顾奕之。那一刻,田蜜心中居然升起几分恨意,他永远在甘南,永远不回来了才好呢。 反正,这个人跟自己,从来都没有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营造出来,欺骗自己这个自欺欺人的人的。 燕襄也被田蜜这句话问住了。如果顾奕之不回来,那他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去甘南追忆旧爱死在那里的。虽然知道这中间隐情很少,但燕襄还是不希望他就这样离开了。呆了半晌,他才干巴巴地说道,“别乱说。他一定会回来,给你这个交代的。” 那边传来田蜜的一声笑,燕襄惊了半晌,仔细再听,却还是一片哭声。他害怕田蜜钻牛角尖做出什么不可预计的事情来,连忙安抚她,“甜甜,你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顾奕之能活着回来。他活着回来,就能接待你内心的困惑。毕竟你说的那些都是你的猜测,做不得准的。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动,也不要给他发短信,更不要让他知道你知道了这件事情,总之要装得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等他回来了,你要打他要骂他甚至捅他两刀没人会拦你。但是你如果因为忍不住做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不是你导致的,一旦顾奕之有个三长两短,那都会算在你头上,顾家人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也不会原谅你自己的。听我的,我是为你好。” 是为她好,但也不是全部为她好,更多地还是想让顾奕之平安回来吧。只不过换了个说话,听上去好听多了。 虽然田蜜是很想把分手短信发过去,但是燕襄说的有道理,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她真的发过去了,顾奕之只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一定会算在她头上。顾家人的不满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她自己的良心,一定会受不了的。 田蜜拿纸擦了一下眼泪,情绪经过刚才的起伏已经平稳很多了,她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多谢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田蜜觉得自己行走在一条河流当中,她逆水而上,想向站在原地的顾奕之靠近,然而等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才发现,原来顾奕之不是在原地,而是跟她一样,也在逆流而上。,看起来他们越来越近,其实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才能赶上腿比她长那么多、力气比她大那么多的顾奕之。 顾奕之的电话,是在第二天上午通的。地震虽然不小,但所幸他当时正在外面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因为他是医生,事发之后又被叫去帮忙,事情一多,就忘了给家里报平安。加上那边通讯很混乱,他也没办法打出去,这才忘记了。 灾区缺水缺粮缺药,条件相当艰苦,顾奕之在那边暂时回来不了,也抽不出心思去思考自己来甘南的目的已经被人知道了,身体虽然累,但却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只是这些电话当中,有家人打来的,由朋友打来的,有同事有同学有院长,甚至还有以前的病人打来的,但独独没有田蜜的电话。 按照田蜜的性子,知道他有危险,一定会不停地打,打到他接了为止,但这次这么安静,很不正常。 顾奕之心中有疑惑,终于在一次顾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最近看到田蜜了吗?她好长时间没消息了。” 顾筠听见了,眉心一跳,想也没想地撒谎,“哦,她最近忙着做事情,好像挺忙的。每天跟你通话,我们都告诉她了你的近况。大概是知道你那边很忙,所以不肯来打扰你吧。” 是吗?这个理由虽然听上去还行,但是顾奕之总觉得怪怪的。大概是猜到他在怀疑,顾筠又说道,“你呀,人家不打电话就是不想耽搁你的正事,难道你还要人家成天围着你,让你分心吗?” 这倒也是,顾奕之虽然心中依然有疑惑,但是听了他姐姐的话还是把疑惑强按了下去。 顾筠挂了顾奕之的电话,第一时间就给田蜜打了过去,“喂,田蜜吗?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啊,如果不是很忙的话,还是给顾奕之打个电话,问问他吧,免得他担心你。” 田蜜觉得讽刺,“他担心他可以自己打电话,我电话又不是不通。” 顾筠被她这样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也慢慢觉察出不对来了,她弟弟如果想知道田蜜的近况,他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打个电话问她?但是顾筠还是说道,“现在特殊时期,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她现在万分肯定,田蜜是知道顾奕之过去的缘由了,暗暗威胁了她一把,“他现在很忙,你就别让他分心了。” 果然和燕襄当初猜的一样,一旦顾奕之有个什么,只要田蜜露出半点儿情绪,那都是她的错。 47|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七章英式司康 田蜜最终还是给顾奕之打了电话过去。虽然她现在根本不想听到顾奕之的声音,更不想跟他有半分交流,然而到底拗不过舆论。电话接通,那边他的声音一响起来,田蜜的眼泪就忍不住出来了。她连忙捂住嘴,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开口说道,“喂,你吃饭了吗?” “还没”两个字到嘴边转了一圈儿,来不及说出来就被顾奕之咽了下去。这里那么多伤患,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吃东西?要不是田蜜提醒他,顾奕之甚至都还想不起来自己没吃饭。 “吃过了。”顾奕之仔细一听,发现田蜜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你感冒啦?” “没有。”田蜜吸了吸鼻子,“这几天我想着你很忙,所以没给你打电话,怕打扰到你,事情都听你姐姐说了。你自己小心。” “嗯。”听她说怕打扰自己,顾奕之心中叹了一声,“你是我女朋友,哪里来的什么打扰。” 如果是以前,田蜜听到他这句话,一定会很开心,但是现在,听在她耳朵里却觉得异常讽刺。这种违心的话,不知道顾奕之说出来心里面会是什么感觉。他不像是个会用甜言蜜语蛊惑人心的人,偏偏那些话田蜜又知道不是出自他本心,这样算起来,还真是难为他了。 为了怕顾奕之听出自己在哭,田蜜说话的语速有点儿快,尽管已经尽力掩藏了,但他还是听出来,“甜......甜,你......在哭吗?”这是顾奕之第一次这样叫她,他以前叫田蜜都是叫的她名字,现在换成了她的小名,不知道是不是顾奕之的错觉,他居然在这满目狼藉的灾后现场,生出几分缱绻的情思来。 “没。”田蜜赶紧否定,“我还有事情,先去忙了,你自己小心。”说完便挂了电话。 顾奕之看着好不容易打来的电话又暗了下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跟学校和医院都请了假,要等到这边事情大概弄完之后才能回去。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一场地震,就算他是医生,他也永远不会切身体会到“生死有命”这句话。前一秒出去还好好的人,后一秒就有可能不在了。只是跟上一次不同,上一次他是等在原地的那个人,这一次,换成了是别人等他。 也许是因为有过这样深切的体验,顾奕之对等在外面的田蜜内心的那种惶恐和艰难有了更深的体会。他当年也是一样......死去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就算对世间有再多的不舍,也成了枉然。只剩下活下来的人,一个人还留在这人世间,独自品尝着悠长而又凄凉的苦痛。 回去前的最后一天,顾奕之把随身带来的李悯儿的照片轻轻放在了一片废墟当中。这里是她曾经埋骨的地方,也是她最后为之奉献和奋斗的地方,对她意义非凡,对自己也是。就让他的感情陪着李悯儿,永远在一起吧。 曾经的一段感情终于收梢,顾奕之自认还算完美,对谁都不亏欠,回去之后,因为他亲身经历了一遍生死,这下对感情有了更新一层的认识,总算能够在心里给田蜜腾出地方来,从此一心一意地对待她了。 顾奕之知道,世间感情千万种,两个人不一样,碰撞出来的感情也不一样,之前跟李悯儿有过的岁月虽然不能再在田蜜身上重现,然而她们本身就不是同一个人,要一样的感情做什么?应该是,换了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感情,就能有一段新的体验,这才是和不同人之间不同的爱情。只要一样美好,结果都没什么不同。 田蜜自从那天给他打过电话之后,后面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是说几句就挂断了。一方面是因为顾奕之比较忙,确实没时间,另一方面也是田蜜好像不想跟他多说。顾奕之不是曾向隅,没有他神经那么粗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觉得,田蜜好像有事情,但每次问她有什么,她都不肯说。 顾奕之知道,田蜜是个很怕给人添麻烦的姑娘,以前他觉得这种性格很好,自立自强,什么事情都自己来,不用麻烦别人,但是看过了,却又觉得她有几分可怜。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常情况下,应该享受着父母男友的疼爱,每天生活都充满了甜美吧?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却处处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别人一样。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之前顾奕之对田蜜不上心,那是因为他确实没多喜欢她,现在因为怜爱,能够引起共鸣,也就慢慢觉得她的不容易了。说到底,还是感情作祟。虽然是怜爱先生出来,但也不妨碍这种怜惜发展成为想跟她共度一生的渴望。 顾奕之回去的消息没有告诉田蜜,也没有告诉家里人,他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知道他平安之后,王欣当即就哭了一场,连带着顾筠也忍不住泪痕点点。看到顾奕之平安回来,王欣激动之余,又抱着他哭了一次。顾奕之安抚完家里人,去洗了个澡,刮了个胡子,把自己那个可以跟金刚媲美的造型换了下来,收拾妥帖之后,就去找田蜜去了。 这个时候田蜜应该在店里,他原想着给她一个惊喜,也就没多问,直接去了店里。哪知去了一看才发现,大门紧闭,叫了半天的门,一个人都没出来。顾奕之转身朝田蜜另外一个住处走去,这次她倒是在家,但是出来的人,把他吓了一跳。 前阵子刚刚瘦下来的人,这会儿好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讯速地膨胀起来了,虽然不至于到第一次见到田蜜时候她的那种肥胖程度,顾奕之觉得也差不多了。看到他来,田蜜站在门口,偏着头打量他。她穿了件大号的白色蕾丝睡裙,加上原本皮肤就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戴着假发、被蒸发了的大白馒头,非常的可笑。她足足打量了顾奕之有一分钟,才侧身让他进来,“回来啦。”说话的时候,手上就捧着一个放满了英式司康的大盒子,一口一个。 她吃东西的时候面无表情,既看不出来有任何享受的成分,也看不出来是为了填饱肚子,仿佛只是想吃,眼光呆滞,动作机械,要不是人还能撒发热量,顾奕之几乎要觉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馒头精,不是田蜜。 她这个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儿,顾奕之进来之后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魏玉琳和豆包,田蜜看出他的想法,说道,“别看了,魏姨和豆包不在。”舒叶辉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回事,突然变了风格,开始亲近豆包起来。花花公子想要伪装成为慈祥的父亲,这中间的差距不亚于喜马拉雅到马里亚纳,怎么看怎么别扭。因为对舒叶辉这个人的尿性早有清楚的认识,魏玉琳不放心把豆包独自交给他,豆包也不愿意一个人面对他,干脆婆孙两人一起过去了。 田蜜最近心情不好,店也没开,门也没出,天天在家烤蛋糕,豆包在家她还要顾忌点儿,豆包不在了,她连笑都懒得装一个了。 顾奕之知道她是有这个毛病的,心情一不好就喜欢吃甜食,看她这种状态,想必是持续了一段时间了。联想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顾奕之不用问也知道田蜜是因为他。田蜜胆子小,他也是知道的,他觉得是自己去甘南,那里突发地震把田蜜给吓到了。因为有了这种心理,虽然说出来的话依然是在责备她,但是语气也软了许多,“你吃那么多甜食,健身的效果都没有了。” 田蜜笑了笑,那笑容挂在她脸上,怎么看怎么僵硬,“没事,反正长得就不好看,胖不胖有什么关系。”没有哪个女孩儿对长相身材是不介意的,田蜜天天被人说胖,她更介意。往常虽然也自黑过,但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怪。看上去,不像是在自黑,倒像是......在讽刺。 顾奕之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了,他坐到田蜜对面问她,“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了?”说完不等田蜜回答又说道,“你如果是觉得我没有告诉你去甘南的事情,让你担惊受怕了,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好,考虑不够周全,害你担心。我以后不会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态度都格外真诚,田蜜差点儿就要心软了,可是看着他那张明显消瘦下去的脸,她又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哪怕是要死要活,都跟她田蜜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他现在的真诚,谁知道不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知道真相,先摆出来的示弱呢? 田蜜现在觉得,世间所有男人都一样,做了错事就先认错,也确实是他们真的错了,要是但凡有一点儿能够脱罪的可能,现在的态度不知道强硬成什么样子。每个人都一样,就连看起来高冷如顾奕之,也不能免俗。 她将一个司康放进嘴里,“你这个样子,倒真像是心虚呢。只是不知道,你是因为没有告诉我你去甘南心虚,还是因为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在心虚。” 顾奕之身子一顿,随后慢慢坐直了,好像要在他跟田蜜之间划出一道天堑鸿沟来。他看向田蜜,问道,“你都知道了?” “你说的是什么?”田蜜有些咄咄逼人,“是你去甘南的原因还是其他?”不等顾奕之说话,她又说道,“我猜到了,当初发生地震,前后联系起来一猜就知道了。我单纯不代表我傻。”她的目光在顾奕之身上一转,说完这句话便再没声音了。 顾奕之有点儿吃不准她要干什么,说生气,好像是挺生气的,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生气过,看上去依然温和,连一句大声讲话都不曾,但就是让他心中充满了忐忑。田蜜不是个气场强大的人,旁人经常能够两三句话把她堵得下来台,但她又因为反应比较迟钝,性格懦弱,不敢声张,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面吞。这样的田蜜,对谁都不是个威胁,但此刻顾奕之还是生出了几分难以言状的不安来。 他张口想解释,想告诉她自己的想法,他现在才发现,他跟田蜜两个人,很少交流。因为缺乏交流,所以很多时候他认为田蜜应该知道的事情,她往往不知道。信息的不对等,直接造成了他们两个之间有了误会还难以解除。 顾奕之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把话跟田蜜说清楚。他天生不是主动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田蜜真的生气了,顾奕之恐怕依然不会解释,“我去甘南,的确是因为李悯儿。但不是想要去怀念她......我想跟她做个了断,到底是当初爱过的人,我希望能有个很好的结尾。” 田蜜听他说话,有些无力,在她看来,顾奕之到了现在还在避重就轻,“我不想去管你是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好的收梢还是怎样,我只是在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她?”她说到这里突然又说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沉静了几天的心情又突然变得很糟糕,她不想去想,为什么顾奕之要跟她在一起,为什么突然不想那个女孩子了,每想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就被人挖了一块,再这样想下去,她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掉了。 田蜜咬了一口手中的司康,甜蜜的奶油让她心情稍微好了些,人也镇定了一点儿。她拿了纸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过了会儿才平静地对顾奕之说道,“我这些天也想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还是分开吧。”她说分手的话时语速很快,像是生怕自己说慢点儿就没有说下去的勇气一样。 顾奕之听见她突然提起分手,心中悚然,下意识地便要拒绝,“不,田蜜......” “什么‘不’?”她打断顾奕之,“不分手吗?那你还要让我看着你一边思念前女友一边享受着我对你的温情吗?人不能这么自私,我虽然爱你,但也不会明知道别人不喜欢我还要故意把自己低到尘埃里面去。” 她眼中挂着泪水,透过泪光看顾奕之,朦朦胧胧的不甚真切,好像这些日子来跟他的相处一样,“我知道是我先喜欢你的,也知道你对我其实看得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我不在乎,我觉得我喜欢你就好了,爱情有很多种,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有很多种。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看着你一边跟我谈恋爱一边还想着别人。”顾奕之张了张口,田蜜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是不是觉得,我先喜欢你就算输就算要低人一等啊?还是你觉得我身材抱歉,配不上你但又不愿意失去我这么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人?顾奕之,人人都说你是天之骄子,那麻烦你找优越感不要找到我身上好么?伤害我这样一个又丑又胖的女人,并不能成为你的勋章。” 顾奕之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田蜜!”他声音有点儿高,田蜜愣了一下,顾奕之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放柔了声音对她说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李悯儿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人已经不在了,我承认我才开始遇到你的时候是有心在隐瞒你这件事情,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我不告诉你我去甘南的原因,也是因为,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经常说情话的人,饶是这样的环境下面他也有些害羞,“是因为我觉得......这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认为这并不重要......” “可我认为重要。”田蜜截口道,“你认为不重要,那你跟我商量过吗?你既然从未跟我知会过,又怎么会知道我是如何认为的呢?顾奕之,从我们两个谈恋爱到现在,我觉得我迁就你,放低自己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这样......”田蜜突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他,想了想才说道,“你这样,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高高的神坛上面等着我来供奉你的行为,真是让人......受不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跟你认为的一样?我迁就你,放低自己,不过是因为我爱你。等有一天我不爱你了,哪怕你再好,好上天,在我这儿也什么都不是!” 她的话,像针一样一根根刺进顾奕之的身体里面,生疼生疼的。这些话,虽然一部分是出于义愤,但也不是完全说的是气话,田蜜心里,是真的觉得这样委屈的。 顾奕之知道自己以前错过了她,也知道曾经在感情上对她多有薄待,偏偏千言万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坐在旁边的田蜜,哪知道手刚刚伸出来,就被她打开了。 顾奕之知道她在气头上,但是心中依然免不了黯然,他看了田蜜一阵,她坐在那里,咬着一块司康,之前还有那么大一盒,现在已经见底了。顾奕之把盒子给她抢过来,蹲在她面前,“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儿?” 话音落下,田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48|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八章 田蜜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来的委屈全都宣泄殆尽一样,痛苦了起来。开始是放声大哭,后来渐渐变成了小声啜泣,顾奕之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百感交集。田蜜这样子,他有很大的责任。虽然她一直都很胆小怯懦,为了让别人高兴委屈自己,但是如果不是他长期忽视田蜜的感受,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人把情绪在心中藏久了最好是能够发泄出来,顾奕之不会安慰人,眼下这种情况如果换成燕襄换成曾向隅,有一千种方法让田蜜脸上泪水都没干就能开始笑,然而偏偏此刻面对她的是顾奕之,最不会处理这种情况的顾奕之。 他在那里坐着,好不容易想出点儿方法要去抱田蜜,又被她一把给恏了下来,这下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等到田蜜哭完,她抬起头,发现顾奕之还在看她,忍不住脸上一红。田蜜之前都是很小心很小心的,努力不让自己成为顾奕之讨厌的样子。顾奕之不喜欢咋咋呼呼的女孩子,她就要变得很沉稳;顾奕之不喜欢问东问西的女孩子,她就什么都不问;顾奕之不喜欢麻烦的女孩子,那她就尽量做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顾奕之肯定也不会喜欢随时哇哇大哭的女孩子,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她刚才肯定惹他厌烦了。 田蜜这样一想完,就直接想抽自己一巴掌。他们两个现在都要分手了,她为什么还要管顾奕之怎么想的?他不喜欢最好,不喜欢她正好可以找个理由把他丢开,从今往后再也不想他了。 这样一想,之前哭完好不容易晴朗点儿的心情,又变得阴霾重重。田蜜想啊,这都要分手了她还想着顾奕之是不是高兴,她真是太欠虐了,活该人家一家人都不把她当回事呢。 顾奕之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看到她脸色稍微好点儿,忍不住往她面前坐了坐,“田蜜......” 话音未落,就被田蜜一个眼神看过来,自动消了声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的声音当中还带着几分哭后的鼻音,“顾奕之,跟你分手的事情,不是我一时兴起的,是我想了好久的。”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有难得的郑重,把原本不属于她的那种成熟拿了出来,看得顾奕之觉得有些陌生。“从我知道你去甘南的原因那一刻开始我就下了决心要跟你分手。”只是没有想到,顾奕之会不肯。虽然她感觉顾奕之不应该不肯,但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 “这个原因我接受不了,不管你说什么不管我有多爱你,我都接受不了你在跟我恋爱的同时心里面还想着别人——” “是曾经。”顾奕之打断她的话,纠正道。 田蜜点点头,“好吧,那就曾经。”她默然了片刻,像是在想“曾经”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突然一笑,笑容有些凄凉。她伸手捂住脸,闷声问他,“自从知道你有个又漂亮又懂事的前女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会像对我那样对她。是不是会像对我这样对她那么怠慢。” 她把手拿下来,眼角又红了,却比之前的嚎啕大哭更让人心酸,“顾奕之,如果是李悯儿第一次去你家,你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吗?如果是李悯儿,你会一次又一次地爽约吗?如果是李悯儿,你会谈恋爱这么久,一个电话都不主动给她打吗?你说是‘曾经’,我不知道这个‘曾经’在什么时候结束的,但是我知道,哪怕你在灾区那么多天,都从来没有主动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幸好啊,幸好我那个时候已经决定跟你分开了,要不然,我该多担心多失落啊。” 顾奕之知道田蜜在这段感情当中付出的比较多,但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多。这些事情如果不是田蜜今天说出来,他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第一次去他家的事情,顾筠已经跟他说过了,顾奕之之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发现,好像真的不太好。她第一次上门,见他家长,没人来接没人来问,他的家人甚至是他自己,都把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觉得轻慢。 当时顾筠也问过他,如果换成李悯儿,他还会那样对待吗?他当时说的是李悯儿从小在美国长大,他们中国的礼节不熟悉,不会介意的。但是这个问题今天再由田蜜问出来,顾奕之才发现是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忽略。如果换个人,田蜜换成李悯儿,他一定不会那样的。说到底,还是因为田蜜是付出的多的那个,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太放在心上。 田蜜的话像耳光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扇在他脸上,看着他这样,田蜜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失望来。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幻想什么,是觉得顾奕之给她的失望不够大还是如何,为什么偏偏一次又一次要对他有希望呢?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啊。 田蜜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才哭了一场,已经相当疲倦了,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跟顾奕之掰扯这些。她将那一盒已经空了的司康盒子翻过来,好像眼不见为净一样,对顾奕之说道,“好了,我要跟你说的话都说完了,就这样吧。” 顾奕之像是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了一样,猛地抬头看向她,他皱着眉头,知道自己恐怕真的伤透了田蜜的心,连忙说道,“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不足,但是甜甜,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是真的想......” 话音未落,田蜜已经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拉开门,对他说道,“走吧。”她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已经不想再跟顾奕之说下去了,事情既然已经讲清楚,那就多说无益。顾奕之走到门口,还想跟她说点儿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出了门,眼见田蜜要关门,又连忙拉住,从外面注视着她,“你现在心情不好,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好好谈谈。”他说完手上就一空,田蜜已经猛地把门拉了回去。 那扇紧闭的大门,好像是田蜜已经对他关上的心扉,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打开的机会。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顾奕之自己也知道,他仗着田蜜喜欢他,一直不把她的感情放在心上,现在好不容易转了思维,终于认清楚田蜜在他心中的价值了,可人家却早已经不愿意要了。 顾奕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回到家里,想起田蜜跟他说的,哪怕是在地震灾区,哪怕是他知道田蜜在外面很担心他,也依然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他连忙拿出电话来给田蜜拨了过去,可是耳边响起的,却不是田蜜的声音,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告诉他对方不在服务区。 顾奕之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怔怔地看着,好像入了神。田蜜把他拉黑了,那是不是,从今往后,她永远都不在服务区了呢? 田蜜隐约中听见客厅有声响,她以为是魏玉琳他们回来了,也没多想,揉了揉脸,像是要把脸上的颓丧一起揉掉一样。谁知走出去一看,却让她愣了一下。 曾向隅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非常自来熟地拿了个刀子在削苹果。他可能是真的没做过这些,一个男人拳头大的苹果被他削完,就剩下个核了,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发现是田蜜,虽然看到她现在这副发胀了白面馒头模样有些吃惊,但面上还是伪装得很镇定,冲田蜜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田蜜脑子还在当机当中,下意识地依照他的指示走到他面前,看着曾向隅非常不熟练地想把那个苹果切成两半,田蜜叹了口气,接过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那次他们两个在c市分开,田蜜有一阵子没有见到曾向隅了。可是再没见到,他也不可能突然之间有了壁虎般的本事,从外面进她家里吧? 曾向隅把钥匙放到田蜜面前,“你魏姨给我的,她和豆包今天去舒叶辉那里,我怕中途又出事情了,所以就过去了。没想到啊,舒叶辉这人还真能改了□□的德行,居然这么好说话了。” 那个□□的舒叶辉,好像是你亲表哥吧?他□□,你干什么呢? 田蜜默默地把那切成两半又削了核的苹果递给他,没有问出来。 曾向隅看了一眼,“你不吃啊?”田蜜看了看被他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糟心,摇了摇头。 “那行。你等下想吃你就自己削吧。”曾向隅十分欢快地把苹果接过来,继续说道,“舒叶辉今天晚上临时有事,不能送他们回来,正好我在,就送过来了。到小区门口豆包想坐那个什么车车,你魏姨在陪他,我就先上来了。”他偏头看向田蜜,“话说,你那个私房菜馆,是不是好多天没开业了?” 49|第二十三章 第四十九章 田蜜愣了一下,经曾向隅提醒,她才想起来好像是有很多天没有开门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现在这幅尊容,别说开门做生意了,就是让她出门倒个垃圾她也不愿意。田蜜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没有感觉一样看着桌上的苹果,“我......我最近不太想开门,正好歇业几天。” 虽然这样说了,但是曾向隅还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那你的粥店呢?我听魏姨说你在找地址,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了。决定跟顾奕之分手之后田蜜就好像被抽了一个骨头一样,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她连私房菜馆都不想开了,更别说去做那个万事开头难的粥店了。事业就这样被她跑到了脑后,还不了了之了。 曾向隅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田蜜,我以为你谈个恋爱会改变一些,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啥?谈恋爱就能改变?曾向隅又在说什么梦话呢? 看到她眼中的惊讶,曾向隅解释道,“评价一段感情好不好,我的观点是看能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如果这段感情当中,你非但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比之前更不如了,那你跟你的伴侣感情再好,这段感情也称不上好。相反的,如果你能从中得到改变,变得比之前更好,哪怕你们两个天天吵架,我认为都算是一段比较好的感情。一段称不上好的感情,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丢了就丢了,连鸡肋都算不上。” 他看了一眼田蜜,笑了笑说道,“别以为我是在安慰你,我说的是真的。我原曾想,有了感情的滋润,能够让你不那么自卑,不那么怯懦,没想到你这毛病比之前还严重了。看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你这段感情都称不上好。” 田蜜听了他的话,默然片刻,才问他,“你过来就是找我说这话的吗?” “你想多了。”虽然他是来看看田蜜究竟在家里孵了几个蘑菇,但真不是要来给她灌心灵鸡汤的,他这个人,当不来什么心灵导师,也没耐心,“我刚从国外回来,想吃你做的菜,没想到还没过去就听见魏姨说你没开门好多天了,就干脆过来看看,你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目光在田蜜身上转了一圈儿,续道,“这个社会是有很多人心理不健全,成天嘲笑这个嘲笑那个,但是说到底,能够被他们嘲笑的人,本身就是相当怯懦的。当然了,嘲笑的这些人本身也就不怎么样。” “人这一辈子,被人嘲笑难免,就算是在你们大众眼中样样都有人的人,也依然免不了被人攻击,人要做的,不仅仅只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好,还应该努力学着正视自己的缺点,去接受它。等到你真的把它当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就不会再那么介意别人说什么了。”他脸上有少见的严肃,看到田蜜已经被他说怔住了,曾向隅忍不住笑了笑,续道,“当然,自己变好也一样重要,毕竟人很多时候要有了底气才能战胜自己。” “人们不会嘲笑一个有钱又乐观向上的胖姑娘,他们只会嘲笑一个贫穷又自卑的胖姑娘。你越自卑,别人就越欺负你。” 曾向隅发表完这一篇堪比申论的论调,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正要开门,身后响起田蜜期期艾艾的声音,“曾向隅,谢谢你啊。”她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是不怎么好,魏玉琳觉得她应该有个独立的空间去思考去缓存,那是因为长久以来田蜜在魏玉琳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个独立坚韧的形象。但是她不知道,在这份独立和坚韧下面,有田蜜挥之不去的自卑,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 虽然外面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是那东西的的确确存在。顾奕之的事情,再次像个炸弹一样,将原本田蜜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大坝炸得粉碎,那自卑就像洪水一样奔涌出来,转瞬便把她自己淹没了。 “谢我做什么?”曾向隅转头朝她笑了一下,打开门,门外有阳光照进来,照在他头上,看在田蜜眼中,居然有几份圣父的光辉。“圣父”曾向隅给了她肯定,“你能狠下心来跟你那个医生男友分手,说明你这个人还算无药可救。赶紧的,别磨蹭了,再晚你就不仅是失恋那么简单了。” 他冲田蜜摆了摆手,自己出去了。田蜜看着已经不在这屋子的曾向隅,轻轻地叹了口气。很奇怪,他的那些道理其实大家都明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完,刚才还需要甜食来平衡内心压抑的田蜜突然感觉不那么需要那些东西了。没有糖分她也能心情轻松,比之前又要好点儿了。 不过她现在依然不想开业,一个是她还没有完全从当中走出来,另一个是......她看了看自己这身宽大的衣服和白面馒头一样的身材,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奕之回去之后一直想着给田蜜打电话发短信,奈何人家已经把他拉黑了,他就是有再多的话也没有了听众。顾奕之一回来,医院学校的事情就堆在那里等着他去处理,一边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边还要抽空想办法,应该怎么来捋顺他跟田蜜之间的事情。因为知道田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躲起来不见人,顾奕之也没有想到要去健身房和他们以前晨跑的时候找她。田蜜那样子,如果肯出去锻炼,也不会像发胀了一样了。 只是他不知道,田蜜自从听了曾向隅的话,发誓要洗心革面,第一步就是要让自己恢复到分手之前的状态中去。豆包虽然已经找到了亲生父亲,魏玉琳也不是她的亲阿姨,但是她不能为别人活着。就算是她的亲生孩子亲生母亲,都有离开她的一天,更何况是他们。总不可能为了别人,连自己的日子都不过了吧?一个顾奕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虽然依然心痛,但总不能一直沉溺在一段失败的感情当中,早点儿站起来比晚点儿站起更好。 曾向隅那番话说完之后,田蜜不禁想起了田老大刚刚去世时她的那副光景。那种孤独感,好像跗骨之蛆一样,阴魂不散。田蜜现在也发现了,想要过得更好,必须尝试着享受孤独,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可耻的,失败了一次就这样被击倒了。 不过,振作的思想虽然容易竖立起来,但是真的身体力行,还是很艰难的。别的不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想起顾奕之,她就会忍不住落泪,又害怕被魏玉琳听见,连哭泣都不敢太大声。每天晚上压抑的痛哭,让原本精神状态就不怎么样的田蜜更加恍惚了。要不是有白天在跑步机上运动起来的那点儿气血,她迟早要熬成人干。 很多时候田蜜都觉得自己支撑不下去了,要在她还爱着顾奕之的时候斩断情丝,跟他一刀两断,太艰难了。好多次晚上,她一个人的时候,都想去把他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看看他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但都忍住了。她不是怕丢脸,她是怕失望。万一她把顾奕之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他依然没给自己只言片语,那她该怎么办? 他一言不发地去甘南,一个字不给她留下,明知道她在这里会担心会失望会伤心,但还是那样做了。那种抱着希望一次又一次被人浇灭的痛苦,太打击人了,田蜜不想再承受。况且,知道他给自己打电话了又怎么样呢?田蜜反问自己,难道她要接吗?接了之后呢?继续跟他和好,继续把自己最纯净的感情奉上,任由他轻视任由他践踏吗?田蜜自问做不到。她虽然爱顾奕之爱到了骨子里,但也没有打算要把自己的脸一次次放在人家脚底下踩的道理。况且,委曲求全换来的感情,能持续多久?她这一次难道还不够委屈自己吗? 这样一想,那点儿心思也就淡了许多。田蜜用颇似魏玉琳的语气告诉自己,两家人离得这么近,顾奕之如果真的想来找她,大可以亲自上门,不用非要打个电话来问她在不在,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家的住址。等了这么久,要么说明他不想来,要么是他不敢来。但无论哪种,顾奕之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难道还值得她念念不忘吗? 田蜜知道自己这样面团般的性子,下个决定不容易,就一定不能让自己再有反悔的余地。要是她心一软,或者抗不下去,跟顾奕之复合了,那等待她的就是更多的伤痛。谁都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跟他分手虽然痛苦,但好过将来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再分开。时间长了,她把顾奕之对她的冷淡当成了正当的处理方法,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从这种温水煮青蛙的轻视当中出来了。 所以,两害相较,她要取其轻。 50|第二十三章 第五十章 自从发现了自己晚上喜欢想东想西之后,田蜜白天就强迫自己锻炼的强度大一些,尽量让自己晚上就是想东想西想也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有的时候缘分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她在这边硬抗得不能再硬抗,差点儿把自己的心都给呕出来,那边顾奕之却被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和自己那点儿难以提起来的勇气困住。 顾奕之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出来,哪怕是对田蜜说一句软话,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围墙就能立刻被击溃。只可惜,顾奕之不知道,时间差了点儿,时机也晚了点儿。 田蜜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身上的肉比之前少了不少,加上豆包依赖她,一时之间倒让她暂时忘记了跟顾奕之分手的事情。 她精神状态稍微好点儿,就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别的姑娘或许有那个资本,失恋就不去上班,但是她没有。她身后还有一家老小,再这么下去,以前的老顾客都走完了,别说粥店,就是私房菜馆她也不用开了。 田蜜给之前的帮手打了电话,让她们愿意来的继续来,不愿意来的就随他们去,毕竟是熟人,各处都好说一些,刘恋倒还是愿意过来,不仅她过来了,还带了两个小姐妹。 这次开业比之前开店好一些,起码不用她从头再来。只是那些网站的美食节目,她是暂时不能再回去了。经过这次的事情,田蜜反而想开了不少。失恋在她看来是种人生经历,她也不用太在意,虽然伤心是难免的,但是事情又不是以她的心情为转移的,再伤心能有什么办法? 知道田蜜私房菜馆重新开业,曾向隅当天晚上就带着一帮人过来给她抬场合,营造出一种“田家私房菜依然没有过气的情况”。田蜜虽然觉得自己的菜馆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依然感激曾向隅。 趁着出来尿遁的空档,曾向隅跑到柜台前面来跟田蜜讲话,“诶,你有解酒药没有?”她的私房菜馆卖的都是自己酿的酒,度数都不高,这个季节上的是米酒,女孩子都能喝。曾向隅一个成天在酒桌上打转的人没道理会因为这个醉啊。 田蜜抬头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确实喝得有点儿多,看了曾向隅一眼,“能少喝点儿吗?没有,我又不喝酒,哪儿会随时备那个东西。”曾向隅被她这样责备了一声,却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我以为你还要段时间才能走出来呢,没想到这么快。” 田蜜正在记账的手一顿,曾向隅的话像是一根针一样戳到了她的心上,要不是顾奕之那么狠心,她也不可能走出来这么快。但是这种事情,虽然田蜜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伤心了,但听到了还是觉得很戳心窝子。 手上的账再也记不下去了,田蜜把账本合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到底念着他给自己当了一节申论老师的情谊,忍住了没顶他两句,从吧台走出来,“我去给你买解酒药。”说完招来刘恋帮她看着,自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曾向隅看着她的背影,丝毫没觉得刚才那句话有什么问题。本来嘛,如果田蜜稍微戳一下就生气,那这样的放开还不如不放了。 此刻已经是八月间了,晚上夜风吹来,凉意袭人。自从上次顾奕之从她家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找过她,之前他说的那些,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田蜜虽然心中失落,但依然庆幸,幸好没有信他,要不然又要失望了。 “田蜜。”虽然没有说,但是想着也能把人想到,也算就是有缘了。田蜜听见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很想装作没听见,但到底忍不住,转过了身。 顾奕之就站在离田蜜不远的地方,他身上穿了件家居服就出来了,跟平常那个衣冠严谨的顾医生有着很大的差别。没有了往常那副精英模样,也没有了之前田蜜看见他时的那种温和,多了几分倦意,仿佛已经不堪重负了。他们住的地方离得不远,就两条街,田蜜要过来给曾向隅买药,顾奕之他家院子就能看见。看他这样子,应该就是看见田蜜从旁边过来,急匆匆出门的。 田蜜猜得不错,顾奕之的确是看到她过来,生怕她再次从自己面前离开,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这样出来了。他原本以为田蜜不会理他,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停下来等自己,当即心中松了一下,脸上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笑容,朝着田蜜小跑过去。 “你有什么事?”田蜜很想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可以奉送他两个毫无价值的笑容,但是她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只能木着一张脸看着他。 “没......”这样冷若冰霜的田蜜让顾奕之有点儿不习惯,“看到你过来,我就出来了。”顾奕之语气当中有着难见的期期艾艾,好像生怕说错一个字让田蜜不高兴一样。 事实上,他的话也的确让田蜜不高兴了。见到她才出来,那要是见不到呢?田蜜听他这话,瞬间觉得自己停下来就是个错误,她非常冷淡地看了一眼顾奕之,“有事么?要是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顾奕之回答,转身就走。 顾奕之连忙拉住她,他好不容易才看到田蜜,当然不想她就这样离开了,可是他拉完了才发现并不知道要跟田蜜说什么,见田蜜回过头来,顾奕之才有些讪讪地松开手,低头问道,“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拉黑。” 不拉黑你然后让我继续等你的电话吗?一天又一天,毫无希望地等着?田蜜几乎就要把这句话讲出来了,然而突然想到好像这样显得非常计较,仿佛她还很在意顾奕之似的,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转而说道,“我觉得,既然已经分开了,那就要分干净,不要再相互打扰,免得将来生出无穷事端。”她抬头,神情中居然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免得将来影响你跟你那个女朋友之间的感情。” 田蜜说完就觉得有些挫败。她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忍住,还是把那句埋怨说了出来。心里虽然是轻松了些,但是听上去总像是落了下风。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争强斗胜的人,以前就觉得下风就下风吧,反正也不能当饭吃,但是今天在顾奕之面前,却忍不住露出几分小心思来。大概是无论多柔顺的女孩子,在面对前男友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好胜心和不甘。 她话里的不甘顾奕之也听出来了,他眼中居然一亮,再次拉住了田蜜的手,“握......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你把我拉黑了,我就找不到......” “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了?”田蜜挥开顾奕之的手,“你的那些话,我并不想听,所以拉不拉黑也没什么。”她将顾奕之上下打量了一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跟他说,你想要见我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要用电话。 告诉他干什么呢?反正她都决定要分开了,说与不说有什么关系?顾奕之欠□□,还是留给他后面的女朋友去□□吧,这样一个人,她是没那个情商和精力。 见她面色不虞,顾奕之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他从未哄过女孩子,哪怕以前的李悯儿也是一样。李悯儿生气,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不会像田蜜这么别扭。当然了,情况不一样,生气的样子也不同。 他思考了一下,瞬间明白了田蜜生气的点,心中不由得有些高兴,斟酌着词句跟她解释,“从......灾区回来之后,我就一直都很忙。医院的事情,学校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况且,我又不知道你的气究竟消了没有,所以才一直没有来找你。”他脸上的确带着浓重的疲倦,一眼便能看见。“田蜜,我之前说的让你好好考虑的话不是假话,我也知道你正在气头上,很容易钻牛角尖,稍微一刺激,在冲动之下就容易做出一些非常不好的决定。我不来找你,也是希望这段时间让你好好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也是怕我们两个凑到一起再吵架。” 他说得合情合理,田蜜就是想发作,也找不到理由。更何况她一直都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见顾奕之跟她好言好语,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说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得非常清楚,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分开比较好。”她有些想哭,却还是忍住了,梗着脖子跟顾奕之说完,“我再说一次,这并不是我在气头上做出的决定。” “田蜜——”顾奕之想叫她,试图说服她,但是话音未落就被田蜜猛地打断了,“够了!”她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那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我再也不想经历了。你没有试过被人一次又一次抛弃的感觉,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痛苦和艰难,说再多都只是嘴上来得轻巧罢了。” 51|第二十三章 第五十一章 顾奕之愣了一下,田蜜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连忙捂住脸,硬是让眼泪不再流下来。顾奕之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田蜜过了会儿才把手拿来,比之前冷静了不少,“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自己的私房菜馆走去。 顾奕之在后面看着她,看着她的背影转瞬消失在转角处,感觉心里有一个地方跟着一起,就那样突然消失了。 田蜜低着头朝着自己家门口冲进去,走到门口却被一个身影猛地吓了一跳。她抬眼一眼,原来是曾向隅。 他像是在这里等她有段时间了,看到田蜜回来,说道,“我以为你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呢。”他端详了一下田蜜的眼睛,“哭啦?”这事显而易见,田蜜现在心情正不好,不想理他。曾向隅也就识趣地没再继续问下去。他看了一眼田蜜空空如也的手,转移话题,“我的解酒药呢?” 田蜜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发现手上果然什么都没有,这才想起来她买药之前就碰到了顾奕之,还没能买到,就自己心里装着一堆事情回来了。田蜜有些恹恹地,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刚才吃饭的那些人已经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曾向隅,“这么快啊?” “还快?是你自己去太久了。”曾向隅拉了把椅子放到田蜜面前,她坐上去,将脸靠在椅背上面,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发现我还是很伤心,但我再伤心,都不想跟他复合了。”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大概是因为,跟分手比起来,还是跟他在一起让我更伤心吧。” 她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曾向隅在旁边听着,也不好发表什么见解。他是很想告诉田蜜不要去想那个人了,没什么好想的,赶快从那边走出来,赶紧跟他在一起吧。但是他又害怕打破这种好不容易在田蜜面前建立起来的信任和熟悉,只能憋着,把自己憋得相当辛苦。 “唉。”田蜜像是不堪重负一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找个什么办法,让自己忙起来。免得成天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她能这样想,曾向隅简直要笑出声来,他连忙点头,“是这个道理,要不然你赶紧把你的粥店弄起来吧,我听魏姨说你选的那个地方还挺不错的,旁边都是写字楼,生意应该会不错。” 商业街里面,又是大光明那一种铺面,不用想生意都会不错。田蜜前期投进去了不少钱,私房菜馆又挣不了太多,现在已经有些艰难了。她最近忙着伤春悲秋,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这些,现在回头一想,因为失恋而耽搁赚钱,真是不应该。 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即觉得有点儿不对,“魏姨怎么什么都跟你讲?”连她店铺选址的事情都跟曾向隅说,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玩儿到一块儿去的。 田蜜这幅防贼的样子让曾向隅有些不高兴,他“啧”了一声,说道,“我这么讨人喜欢,魏姨喜欢我就告诉我了啊。怎么,你有意见?” 田蜜摇头,她哪儿敢有意见啊,不过老人家看到长得精神的年轻小伙子都喜欢,喜欢到最后就发展成为要给他找个女朋友了。田蜜一想到曾向隅要被魏玉琳说媒了,心里就忍不住高兴,连带着刚才顾奕之给她带来的伤感也褪去不少。曾向隅看到田蜜笑,心中一松,不过他要是知道田蜜为什么笑,多半就笑不出来了。 “诶。”说道曾向隅谈恋爱的事情,田蜜想起前段时间他跟自己说的话,“人家给你介绍的那个律师呢?” “那个律师?”曾向隅问完才想起来,“哦,没怎么样啊,人家有喜欢的人,当然就不来找我了了。” 居然不是“我不喜欢她”什么什么的,而是“人家不喜欢我”。田蜜觉得曾向隅真的是长进了,不像以前那样“老子天下第一”了。她把人家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眼睛里面放出来的光快要把曾向隅给洞穿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下,“你干嘛?” 田蜜偏过头,“不干嘛,就是觉得你被魂穿了。”不等曾向隅问她为什么,田蜜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下逐客令了,“好了好了,我的店关门打烊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她今天累了一天,也想早点儿回去休息了。 “我喝了酒啊。”曾向隅却不走,站在田蜜面前,学着豆包,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田蜜。 “喝了酒,然后呢?”田蜜的脑子被疲倦充满,有点儿转不过来。 “喝了酒就不能开车啊。”曾向隅坐在椅子上,把下巴放在椅背上面,等着田蜜良心发现。 然而他高估了田蜜的神经细度,她“哦”了一声,对曾向隅说道,“那我给你叫个出租车吧。”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已经拿出电话来,在软件上面给曾向隅叫了一辆。做完还相当得意地把电话放到曾向隅面前跟他显摆,“您的专车还有五分钟到达,赶紧收拾收拾,起吧。” 曾向隅看着田蜜进去的身影,挫败地瘪了瘪嘴。这人已经朽木不可雕到如此程度了,真是......白瞎了他的一番心意。不过,曾向隅马上就笑起来,他的车子在这里,明天还能找个理由过来,倒也不算太吃亏。 然而曾向隅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当天晚上他就被一通电话叫进了办公室,虽然还惦记着他那辆车,但却没办法亲自过去一趟,只能让助理帮他拿走了。 那天晚上看到顾奕之,田蜜觉得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就算不为了其他人,她也要好好生活好好挣钱,因为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上午她就让刘恋去粥店那边把招人启示贴出去了。刘恋这姑娘这段时间锻炼下来,已经十分稳妥了,田蜜有心把她留下来,等她回来之后就拉着她闲聊。“我觉得啊,这人啊,还是要用久了的好,搭档起来也顺手。”她笑着看向刘恋,问她,“要不然粥店的店长你去做吧,帮我带人出来。” “真的?”听见给她升职了,小姑娘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连忙答应,“好啊好啊,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啊。” 田蜜趁机给她提要求,“那你也要拿出点儿成绩来啊,要不然别怪我到时候不留情面。”小姑娘点头如捣蒜,欢天喜地地去了。田蜜笑了笑,连日来的阴霾心情好像也好了不少,然而这种好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看到顾奕之推门进来了。 田蜜看到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僵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甜美却官方的面孔,对他说道,“我们最近这段时间的预定已经满了,要订餐要排很久了。” 顾奕之不用想就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她的店才重新开张没多久,哪有那么快就把预定的位置拿出去了?这分明就是在堵他。顾奕之果不其然被堵得心慌,只能说道,“我不是来吃饭的。” 田蜜做出一副相当惊喜的模样,“我们这里是私房菜馆,不吃饭你来干什么?”说得好像她不认识顾奕之一样。 顾奕之忍无可忍,一把将田蜜提溜过来,店里面的人自从看到顾奕之进来,早已经闻风而逃,此刻偌大的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奕之把田蜜拉到身边就放开了她的手,垂眸对她说道,“你昨天晚上跟我说的话,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 田蜜看着他那两个大黑眼圈,觉得他应该没说假话。“田蜜,我错了。我当初不应该还放不下悯儿的时候就跟你在一起,之后更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你的感受,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说话几乎是低声下气的,以前那个高冷的顾奕之,居然有一天也会跟田蜜低声下气地说话。她虽然感慨万千,心里却没有半分涟漪,“不。”说出来的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她抬起头,一双以往熠熠生辉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纱,“我不想再花时间那样一直一直等着你了,我很害怕一个人,那种孤单又绝望的滋味儿我再也不要尝试了。” 她退了一步,走出顾奕之身影笼罩的地方。田蜜低下头,不去看他,“你走吧。”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田蜜,刚刚表完衷心就遭到了驱赶。顾奕之有点儿不甘心,想要再近一步,刚刚一动,田蜜就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样。他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一向挺直的肩膀都松了下来,好像被什么压垮了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看了田蜜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田蜜站在门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明明就两三步路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千万条银河一样。 走到门口,顾奕之又突然转身过来,定定地看着田蜜,“你这样子,叫我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你已经对我没感情了,我不信我们不能重新开始。” 不是没感情,是她已经怕了。感情固然可以修复,那失望和害怕呢?要多少的安全感才能填满? 52|第二十三章 第五十二章芝士肋排 田蜜把已经软了的芝士裹在肋排上面,芝士很黏,能抽出很长的丝。豆包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眼见着田蜜刚好把芝士裹上,他的碗就自动放到了田蜜面前。 “你倒是自觉啊。”田蜜觑了他一眼,豆包笑嘻嘻地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也不在意,捧着碗开始跟美食作战。 芝士肋排田蜜选用的是纤排,上面有脆骨,用黑椒和少许柠檬腌制了,加入冰糖烤熟,最后裹上芝士,咸甜适中,非常受小朋友欢迎。 这段时间豆包跟舒叶辉接触得很频繁,他也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搞那么多幺蛾子了,田蜜之前还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在他这么努力要跟豆包打好关系的基础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嫌弃他了。她脑中总浮现出那一日在蔡一一墓前,舒叶辉痛哭的样子。田蜜觉得,如果不是舒叶辉对她没有一丝情分,也不至于会这样。 “田小姐,快递我给你放门口了,你等下记得来拿啊。”门口的快递员说完就开着电瓶车走了,田蜜看了一眼那个这段时间按时送达的信封,已经无感了。顾奕之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觉得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亏欠她太多了,所以想要补偿回来,这段时间时不时地给她搞点儿小浪漫,现在还开始连载情书了。田蜜以前上学那会儿都没有收到过这东西,这会儿成了大龄女青年,反倒收了不少。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招数是谁传授给他的,有些还不错,有些在他做来,简直让人尴尬癌都要发作。 也难为他,那么一朵高岭之花现在被逼成了这样子。田蜜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顾奕之都不会放弃的,索性干脆不搭理他,等他自己什么时候热情过了,也就不做这些了。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她比谁都心里有数。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顾奕之。 田蜜手上没停,支使豆包去门口给她拿东西,豆包颠儿颠儿地过去了,不过没给田蜜,直接扔到了旁边的吧台里面——他有样学样,田蜜平常就是这么做的。 豆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却没有开动。而是拿着卡通筷子眼巴巴地看着田蜜,“妈妈,又有人追你吗?” 什么叫“又”?田蜜看着豆包,“还有谁在追我?” 豆包伸出五短手指,挨着挨着数,“已经有两个人说要当我爸爸了。”他说“两个”,伸出来的却是三根手指,另外一根怎么也按不下去。田蜜放下筷子,帮他把另外一根手指头放下去,“还有谁?” “曾曾和舒叔叔。”豆包叫曾向隅从来不是叫叔叔的,也不叫他名字,因为他记不住,干脆就叫他姓,曾向隅在他面前一直都没什么权威可言。 田蜜明白了,这两人表述一样,但其实说的完全是两回事。豆包年纪小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以为是一样的。舒叶辉倒不说,但是曾向隅......田蜜对他对自己的感情其实是知道的,她不是想把人吊着,而是觉得,一来她现在跟顾奕之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如果再把曾向隅牵扯进来,那她跟顾奕之当初毫无分别。二来,她感觉自己要走出在这段感情,还需要一些时日,不想这么轻率地答应跟他在一起。正是因为当初受过伤,她才能感同身受,不愿意把同样的伤害带给别人。 曾向隅自觉自己的心思非常隐秘,他打着“男同学”的旗号成天在田蜜身边,田蜜就是有感觉也找不到理由推开他。更何况,他还在田蜜身边安插了个小探子,那些背着豆包监护人进了他肚子的各种零食,在曾向隅看来,是能打倒一切钢筋铁骨的糖衣炮弹。 只可惜啊,曾向隅忘记了,豆包是个才三岁多的小朋友,根本不明白那些。他的试探。转眼间就叫豆包卖给了妈妈,把他卖得干干净净。什么零食什么糖衣炮弹,那是什么?豆包不懂。 正坐在会议室里开会的曾向隅突然打了个喷嚏,旁边林月红赶紧探了探温度,发现空调温度并不低啊。不过她还是打算起身起来去把温度弄高一点儿,曾向隅看了一眼她,示意她不用。 他低下头来笑了笑,这是......有人在想他? 田蜜把排骨裹好,也不去跟豆包解释舒叶辉和曾向隅究竟有什么不同,而是问他,“你喜欢舒叔叔吗?” 豆包想了想,偏头说道,“还好吧......”舒叶辉虽然这段时间在努力学着跟豆包相处,但是跟一直陪在孩子身边的父亲比起来,还是有很多地方不足。豆包虽然跟他比以前熟悉些了,但在心里还是把他当成陌生人,他在舒叶辉面前很听话,也不闹,虽然看上去很懂事,但到底没有在田蜜和魏玉琳面前放松。 田蜜伸手摸了摸豆包的头发,斟酌着言语,“其实,你可以跟舒叔叔再熟悉一点儿的,他是真的喜欢豆包,豆包......可以把他当成妈妈和姥姥一样来对待。” “是吗?那以后不叫舒叔叔了,要叫舒姥姥了吗?”豆包皱着眉头,感觉很为难。他觉得舒叔叔不能叫舒妈妈,因为,他看起来比妈妈大好多啊。 田蜜一下就笑了,她揉了揉豆包的头,“你依然可以叫他叔叔,我的意思是你在心里可以把他当成妈妈和姥姥这样的人。”她说完又有些挫败,这样的解释如此混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说服豆包?他人虽然小,但却不容糊弄,这样也太敷衍了。 豆包握着筷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那你以后是要跟他一起吗?”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老公?” “不是。”田蜜发现真是越说越混乱,干脆不再跟豆包纠结这个事情了,现在说这些还早,等将来他再大一点儿,自然就发现这中间的不同了。虽然田蜜一直努力让豆包跟一般的孩子一样,但有些家庭带出来的印记,还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弥补不了的。 曾向隅现在没事儿就到田蜜这里来蹭饭,这天照样下了班救过来了。田蜜还没有忙完,曾向隅就一直在旁边等着,等到她把事情做完,已经是快九点了。 她在给人做饭的间隙中还能腾出手来给曾向隅做了个酸汤肥牛和小菜汤,自己却捧着一碗蔬菜沙拉吃得香。等到客人都走了,田蜜才有空过来跟曾向隅说话。 她觉得有些事情是要说清楚了,拖太久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好。小院子里面,田蜜拿了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先是用了一个似真非真的玩笑开头,“豆包说你想当他爸爸?” 正在看手机的曾向隅听了,手上一抖,电话都差点儿掉了。他一边在心里暗骂豆包这只吃饭不做事的臭小子,一边在田蜜面前努力摆出一副淡定模样,强行撩回去,“那你看可行吗?” 田蜜叹了口气,曾向隅听见她叹气心里就暗叫不好,然而话已经说出来了,再要强行挽尊已经晚了。况且,不管田蜜答不答应他,他都想知道一个结果。就好比虽然知道那刀子终会落到自己身上,然而非要见了伤口才有感觉。举到头顶,那都是不算的。 曾向隅僵硬了身子,听着田蜜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刚刚谈完一场恋爱,非常累,到现在元气都没有恢复,现在答应你,我觉得对你不公平。况且......”虽然她现在不想理会顾奕之,但他给自己留下的东西依然还在,她不想带着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再去跟曾向隅在一起,这样对他对自己都不好。 她说的曾向隅都明白,听见田蜜没有直接拒绝自己,他心里瞬间轻松了。曾向隅笑了笑,对田蜜说道,“你知不知道,忘记一段感情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他转头看向田蜜,“我知道顾奕之现在几乎天天来找你,为了让你自己走出来,也为了让他不要再纠缠,我觉得我们两个可以试一试。” 田蜜一下就笑了,“你少一本正经地占我便宜。”她说道,“我要是答应跟你交往,那还不是称了你的心?” 曾向隅立刻不干了,“称我的心又有什么不好?对你来讲又没有什么损失。” 她当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正因为知道是这样,更不能那么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她懂。 她在想什么曾向隅再清楚不过了,“田蜜,你不答应我,无非是害怕自己到时候辜负我,没关系,”他居然还有心情朝田蜜眨了眨眼睛,“我相信你。” 相信个鬼啊,这根本就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好么?田蜜真想把曾向隅的脑袋扒拉来看看里面是装了多少水,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就似笑非笑地说道,“田蜜,你难道还害怕走不出你前男友给你的带来的阴影吗?” 53|第二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谁都知道这是在激将,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但是耐不住分外有效。只是他面对的是田蜜这个怂人,所以非但没有把她给激起来,反而把人给逗笑了。 田蜜看着曾向隅,“你这些对我来讲没用。”说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我要是有那些血性,也不会过到今天这幅田地了。” “我原本就没有走出来,所以才告诉你我现在身心俱疲,根本就没有心思谈恋爱。”她将下巴放在椅背上面,转了转眼睛看向曾向隅,“只能辜负你一番情谊了。” 曾向隅被拒绝了却不生气,反而笑着偏过头来看着田蜜,“田蜜,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我,说明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只是你刚刚受过情伤,现在不想谈恋爱而已。这样吧,你好好考虑下这件事情,不要勉强自己,反正随缘。什么时候想通了跟我说一声。”他眼睛突然弯了弯,笑了起来,“我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应该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说得这么轻松,让原本说出拒绝的话的田蜜也跟着轻松了不少。她知道曾向隅这是不想让她感觉到压力故意这么说的,心中也确实感激他。好像到这个时候,田蜜才发现,曾向隅跟她印象当中的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吃饭打游戏的小少爷有些不一样了。他变得体贴人,会为人着想,甚至连这些细小的事情都能照顾到,跟以前比起来,简直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田蜜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之前只是像曾向隅说的那样,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帮助过她的人,其实从来不曾了解他,曾向隅其实一直都是这样,还是因为曾向隅变得更好了,总之现在的曾向隅跟印象中的那个他,相差好大。 田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豆包睡了,魏玉琳才把澡洗完,看到田蜜回来,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今天晚上,又是小曾送你回来的吗?” “嗯。”田蜜点头。曾向隅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把她身边的人全都收服了,尤其是豆包,有事没事都把“曾曾”挂在嘴边。 魏玉琳看着田蜜,欲言又止。她换鞋进来,一边给曾向隅发微信,一边问魏玉琳,“魏姨,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魏玉琳活了这么多年,又是老师,谈话的水平早已经出神入化了。她沉吟片刻,像是扯闲话一样跟田蜜说道,“我听豆包说,小曾问过他,要不要自己当他爸爸。”她转头过来,笑着看了一眼田蜜,“虽然小孩子童言无忌,但是你不打算考虑一下么?” 不等田蜜说话,她又继续说道,“我觉得,小曾这孩子不错,人虽然看上去有点儿浮躁,但心地不坏,还挺乐天的,人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跟他在一起,也不用那么累。”曾向隅一天没事情就傻乐,这种乐天精神,连魏玉琳都发现了。 心思重......虽然没点名,但田蜜也明白,说的就是顾奕之了。是啊,他心里装着那么多关于前女友的回忆,心思怎么可能不重呢?田蜜笑了笑,没有说话。魏玉琳见她没生气,便知道她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也就放心说了下来。“小曾家里面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能把他教得这么阳光,他父母也应该是很和善很好相处的。就算有点儿怪癖,有他站在你身边,帮你挡着,也没有多大问题。” 田蜜听她说到家长这上面了,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不是突然,我很早就想跟你谈谈了。”魏玉琳拉着田蜜的手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来,“我对你跟顾奕之的关系,一直都觉得不太好。他那个人,心思重,有什么事情都不说,一直放在心里。感情好的话还算了,感情不那么好了,就要去猜,太辛苦。况且原本那段感情里面都是你付出的要多一些,他浑然没有要体谅你的意思。如果你自己觉得高兴开心还好,毕竟是你自己过日子嘛,但有一天连你自己都觉得不开心了,那就没什么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魏玉琳说完,轻轻叹了一声,“况且,我看他家里的那些人,都不太对。你说顾奕之不懂事,他的家长难道也不懂事吗?一家上下都把你看轻了,就算现在跟他成了,将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看向田蜜,“所以啊,魏姨想要告诉你的事情就是,你跟顾奕之分开了,未必就是一件坏事。现在分开,好过将来受折磨。他家里总是把他们自己看得又高又大,忽视别人,说白了就是人自私。要他们看得上的才会对人好,那好也是浮在表面上的。你等着吧,顾奕之将来要是跟一个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姑娘结婚,他们家还有得闹的。” 魏玉琳用一种过来人的身份跟田蜜分析了一通利弊,最后总结陈词,“魏姨跟你说这些,当然不是要强迫你跟谁在一起,而是给你一些建议。你现在能够走出来是最好的,不要因为那一个两个人耽搁了自己。更不是让你必须在顾奕之和曾向隅中间选一个,而是这两人比起来,我觉得小曾跟你要适合一些。当然了,也不是说他就完全跟你合拍,我只是说我的看法,最关键的还是要你自己。看人这种事情,还是要长期接触下来才行,要是中间发生什么让你不能接受的事情,就算跟谁确定了关系,也一样可以解除的。结婚了还能离婚,何况是谈恋爱。只是呢,了解一个人,还是要先从接触开始,不要一上来就把人家否定了,那样会错过很多东西的。” 魏玉琳的话,算是从方方面面在为田蜜考虑了,虽然现实,但说的都是真的。人不能永远生活在真空当中,还是要脚踏实地来生活。就算她现在不跟顾奕之分手,有了那样的家庭,将来他们的生活也未必能有多顺利。再多了的情爱,有了家庭的阻挠,能维持多久都不一定,还谈什么其他。 她的意思,田蜜也听明白了,是叫她先跟曾向隅接触着,将来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分开,不一定要一辈子套在一个人身上。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收拾好心情去迎接下一段感情,很害怕再把自己的悲剧同样在曾向隅身上重演一遍。 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收拾好心情,只是这段时间很忙,她的确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顾奕之的事情了。如今再回想起来,也不像才开始那样,一想起他就忍不住想哭,她已经能够用相对淡定的状态去面对顾奕之了。 所以,当再次收到他的快递,田蜜觉得,应该告诉他,自己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把之前顾奕之寄给她的东西全都找出来,前面几个她还拆开看了的,后来没时间就忘了,被她顺手丢在了旁边。她拿了个大框放进车里,直接开车去了顾奕之家里。原本田蜜也只是去碰碰运气,顾奕之每天那么忙,不一定在家,没想到他还真的在。 听见田蜜找他,顾奕之连忙从床上起来。他昨天晚上做手术到两点,回来之后又熬夜给田蜜写信,早上才让王欣寄出去了,这会儿应该还没到,田蜜突然过来找他,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有些忐忑和害怕,顾奕之还是下了楼。他身上穿着一套睡衣,看到田蜜抱着箱子站在门口,整颗心开始不停地狂跳起来。 田蜜看到他,把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对他说道,“东西我有很多没看,也不打算看了,还给你。” 顾奕之低头看了一眼,那么多天,那么多封信,开始她还会拆开,后来连拆都不拆了。顾奕之不会天真到认为田蜜还在生他的气,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来没喝水的关系,他觉得喉咙干得厉害。“田蜜,你......”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这些东西放在我那儿没什么用处,还是还给你吧。”她想到这迟来的歉意和呵护,有些心酸。“顾奕之。”他从箱子上面移开视线,抬头看向田蜜,只听她说道,“将来你再遇上其他姑娘,可不要像对我这样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么软弱可欺。不过,”她笑了笑,有些心酸,“想来太强势的姑娘,你也不会喜欢。总之,将来好好对人家吧。”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顾奕之却不肯罢休,在后面叫住她,“田蜜——”她并没有回头,发动车子,从顾家门口开走。顾奕之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我并没有认为你软弱可欺......”后面的就听不清楚了,毕竟车子已经开出去了。 他认为怎么样,又关自己什么事呢?毕竟,那些事情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毕竟他们已经分开了啊。 他们只隔了两条街,顾奕之却一直不肯迈出步子来找她一次,一直都是用邮件的方式。或许他觉得这样才能不打扰自己,又或许他觉得这种方法更利于他表达,但无论怎样,在田蜜看来都不够有诚意。说到底,还是不合适罢了。 54|第二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香辣牛肉片 田蜜仔细端详着镜子中女孩子的面庞,前段时间她因为伤心,吃了很多甜食,导致自己好不容易稍微瘦下来的身材变得臃肿不堪。这段时间心情好些了,加上忙着粥店的事情,又减肥健身,总算是瘦下来了。她原本就不属于那种麻杆儿体型,加上嘴馋,要瘦到现在街上大部分女孩子那模样,太难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能够很淡定地看待自己体重这件事情了,反正那么多女孩子一生都在跟身上的脂肪作斗争,减肥也是个长期的事情,只要她保持良好的作息时间和生活习惯,就算胖点儿也没什么。 好吧,后面的这句话,是曾向隅说的。 田蜜因为经常运动,身上的肉还算紧实,虽然依然有将近一百四的体重,但是看上去并没有跟她体重相称的臃肿油腻。加上她因为运动气色又好,整个人看上去白里透红相当健康。所以......胖点儿就胖点儿吧。反正她现在就是饿极了想吃点儿什么东西,也不用太担心旁边有人会骂她,说她不好。嗯,旁边那个人,说不定还会趁此机会从她碗里抢食呢。 豆包跟舒叶辉渐渐熟悉,魏玉琳看在豆包的面上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他了,他经常过来向田蜜讨教育儿经,看他那么入神,田蜜也渐渐忘记了他之前的种种。 田蜜把烤好的香辣牛肉片用干净的保鲜袋装起来,放进漂亮的小盒子里。眼看着快过年了,按照以前田老大的规矩,但凡过年过节都是要给周围的邻居亲朋和老顾客送吃的过去的。田蜜忙着粥店的事情,现在才开始做这些。送人的东西,肯定要精细,别到时候拿出去一番好意反而得罪了人。但是到底是家庭小工坊里在做,不成体系,也慢得很。她弄了好多天都还是不够,有点儿愁人。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应该加点儿什么耗时少的糕点进去的时候,手边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田蜜没有想那么多,拿起来接通了,“喂?” 那边没有立刻说话,有清浅的呼吸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田蜜不用问已经猜到是谁了。她正要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掉,那边却像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一样,连忙说道,“田蜜,我要走了。”像是害怕她突然挂电话,顾奕之赶紧说道,“我申请了去非洲的医疗援助团队,之后可能会待在美国,不太有可能再回来了。你......能不能来送送我?”话说到最后,声音好像有些喑哑。 田蜜正要拒绝——他们两个已经分开了,既然分开了那就分得彻底一点儿,送不送什么的,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然而她的话还没有出口,那边就已经忙不迭地说道,“我今天晚上的飞机。”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样忙着逃避,不肯听人家一句话,简直不像顾奕之。田蜜也不知道是自己从未了解过他,还是他......近情情怯? 她自嘲地笑了笑,将牛肉干打包装好,放进了那个大盒子里。 曾向隅这次出差快两个月了,中途抽空回来过两次,然后又走了。就算给田蜜打个电话声音也充满了疲倦,田蜜不用看就能猜到他那边的鸡飞狗跳和打仗一样的匆忙紧张。好不容易他那边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可以回来了,田蜜决定好好奖赏一下他,晚上去机场接他。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太够了,手上动作加快,尽量把时间腾出来。 正是因为要接曾向隅,田蜜今天晚上只开了两桌菜,把菜放上去,交代了店里一声,就开车过去了。到了机场才知道曾向隅的班机晚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田蜜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田蜜。”前面有声音在叫她,她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顾奕之。 看到她,顾奕之一向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波动。田蜜知道他是误会了,原想跟他解释的,但又觉得越描越黑,干脆闭口不言,站在那里等着他说话。 经过才开始的激动,顾奕之现在也平静下来了。他看了看田蜜,问她,“你吃饭了没有?”因为要等曾向隅,田蜜其实还没有吃饭,但是她想也没想地就点了点头,继续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看她这种不合作的态度,顾奕之有点儿头疼,他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要告诉田蜜,可是看到她这幅样子,却又觉得无从说起。话被硬生生地堵在胸口,让他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得很。 田蜜看到他这幅样子,不忍心继续叫他难受,总算是开口说道,“你飞机快到了吧?赶紧进去吧。” 顾奕之脸上生出几分不可置信来,仿佛是不相信田蜜专门来送他,居然就是为了说这个。田蜜低下头,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道,“要说的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多的再也没有了。”她目光转向顾奕之手上提着的那个箱子,“这一去,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是。”顾奕之总算恢复了平静,将所有感情放进心里,脸上的表情和以往看上去没有什么分别,但是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好像静水流深,看起来平静,下面确实汹涌的波涛。“我觉得要去更需要我的地方,这里是能接待很多病人,也能治疗很多疑难杂症,但是有那么多优秀的医生,也不差我一个。”他笑了笑,有些凄凉,“我终于不在这里了,你会不会开心一点儿、轻松一点儿?” “没。”田蜜摇头,“我们两个人分手了,分开了就是陌生人,谈不上什么轻松不轻松的。”因为一个陌生人,影响不到她。 她到底心软,言下之意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顾奕之怎么会不懂?他低头苦笑,“我知道,带给你的伤害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不起’说再多也没有办法真的当做没发生过,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哪怕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田蜜很平静地看着他,“我都说了,分开了就是陌生人,我不会记恨一个陌生人的。”比起恨来讲,真正的漠然才是最伤人的。 顾奕之脸上的苦笑好像快要刻到他骨子里去了,耳畔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顾奕之班机的时间快到了。他突然伸出手来,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田蜜,让我再抱抱你——”话音未落,后面的话就全都被堵在了胸口,不为别的,他一伸出手,田蜜就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手臂的范围。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好像被水泡过很久一样。田蜜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不忍心,但又不肯就范,抬头示意他,“你班机时间快到了,赶紧走吧。” 顾奕之“哈”了一声,看着田蜜缓缓笑起来,他一双眼睛湛黑,深深地看向她,好像要把她的模样印进骨子里一样,“但愿你从此平安喜乐,一生无忧。”他说完朝田蜜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朝着登机的地方走去。田蜜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她心中有哀伤有解脱,那段感情终于随风而逝,顾奕之太执着,对当年的李悯儿如此,对她也是如此。他们两个像是放错了的齿轮,磨合不了,只会越伤越深。空有感情,却总是在错过,于是那感情也就成了错误。 他那么好,在异国他乡一定能够遇到更加适合他的姑娘,但愿那个时候,他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田蜜坐下来,又拿起手机开始玩儿,但过了没多久就感觉椅子一直在摇,开始还能忍受,后面动作越来越大。她终于忍受不了,抬起头来想提醒后面的人一声不要抖腿了,哪知转过身一看,后面那个把自己包裹在大衣里面,脸上盖着一张报纸的人,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田蜜站起来,一把将报纸从他脸上扒拉下来,恶声恶气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说一声?白让我等了你这么久。” 那人坐直身子,非常不满地说道,“就在你跟你旧情人告别的时候。” “乱说。”是“旧情人”其实也没错,田蜜说完才发现曾向隅没有乱讲,又马上说道,“来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还在沉湎旧情,就干脆不要打扰你了。”这人的醋意能淹没整个机场了。旁边有大叔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已经开始忍不住偷笑了。田蜜不好意思,一把抓住曾向隅的衣服,把他从椅子旁边拉过来,“走走走,我为了等你都还没吃饭呢,赶紧的,饿瘦了你负责啊。” 吃饭也没能让他的醋意稍微淡点儿,但是脚上还是跟着田蜜一起往外走去,“那你跟他一起吃啊,反正我现在是吃不下。我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肯跟我一起去见家长,那个姓顾的两三句话就把你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不行。”他越说越生气,干脆站在路上不走,“我气饱了,不吃了。” 田蜜要拉他,没拉动,只能拿出哄豆包的架势来哄他,“好了好了,明天去见行了吧,赶快走吧,我要饿死了......” 他总算肯挪动尊步,但嘴上依然不高兴地说着,“那你可不能反悔啊。”眼睛却已经先忍不住弯了起来。 55|第二十三章 顾奕之番外 顾奕之把军用水壶拿过来,喝了一口,顺手放在旁边,刚刚放下,马上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把水壶拿走,重新给他灌满温水。 顾奕之抬眼看到来人,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莫妮卡,你不用这样。” 那个亚裔姑娘冲他笑了笑,丝毫不在意。 虽然她的名字跟那个享誉世界影坛的女神一样,但她却跟人家长得丝毫不像,人家丰乳肥臀,走起来摇曳多姿,她却干瘪瘦弱,好像个芦柴棒一样。明明取了这么一个充满了女性味道的名字,她整个人却硬是要往假小子的方向打扮。唯一跟那个女神相似的地方,恐怕也只有性别了。 她一双眼睛虽然大,但却有些不聚焦,一看就知道是个高度近视。然而近视也不妨碍她看清楚这些医生当中哪个颜值最高,哪个最值得她出手。 顾奕之看到她那笑容就有些受不了。莫妮卡跟他一样也是战地医生,不过是半路碰到的,自从认识了这姑娘,小半年的时间里他都在“享受”着姑娘的“照顾”。别人看他是红袖添香,他却倍感苦涩。莫妮卡大概在家里没做过什么事情,她的“照顾”非但帮不到忙,反而经常让自己手忙脚乱。 眼看着水壶中的水都溢出来了,顾奕之赶紧拿过来。这地方资源匮乏,水也很珍贵,能节约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这是他离开中国的第三年,开始他还相当不习惯这么恶劣的环境,全靠一腔信念支撑着,但是现在,他已经在这流离失所当中找到了自己奋斗的方向。马上就要从这里撤走了,顾奕之战地支援的使命也将告一段落,顾家人都移民到了美国,等他在这里的工作完结了,他也会回到美国,而不是生他养他的s市。 他的手机上还保存着一年之前燕襄发过来的照片。照片上新娘子挽着新郎官的手,言笑晏晏,即使隔得那么远,他也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幸福味道。田蜜比之前要瘦些了,她穿衣服很有技巧,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了,留一张脸在外面,看上去不怎么显胖。旁边的新郎官难得的靠谱,看上去还挺唬人的。小花童一个是豆包,另一个是当初跟他一起住院那个小姑娘,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比之前高了许多,他甚至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听说在他离开后,田蜜去蓝带学习了两年;听说曾向隅一直在等她,两人感情越来越好;听说前不久她生小孩儿了,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长得很像曾向隅;听说她现在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幸福......自从他走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没有任何停留,除了他自己......自我放逐了那么久,他觉得是该慢慢开始新的生活了。 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顾奕之掏出手机来,把关于田蜜的一切信息统统删掉。既然她现在享受着幸福,那他又怎么能落后呢? ...... 对于莫妮卡来讲,虽然她自觉跟顾奕之一样是华人,但是好像除了祖先都来自中国以外,他们两个找不到其他更近的地方了。眼看着顾奕之还有一周就要离开了,还没有接受她感情的样子,莫妮卡觉得相当挫败。 她把脸放在桌子上,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来,顾奕之这么难搞,早知道她就不喜欢他了,太辛苦了。 “叮”一声,她面前突然多出来一个弹壳,莫妮卡拿起来一看,上面居然被人用刀可了一副小像,虽然笔画很粗糙,但也能一眼看出那就是她。她转头一看,顾奕之正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弹壳应该就是他刻的。 “我下周就要离开了,离开之后,我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应该很少了吧?”听见他这样说,莫妮卡脸上郁卒的神色越发浓重,她抬起头来看向顾奕之,不太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们老家有一道菜叫红烧狮子头,很好吃,每家每户都不一样,我妈妈做这个很拿手。”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尝尝?” 莫妮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这样说,是在邀请我去你家吗?”她眼睛转了转,“你是在向我表白?” 顾奕之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姑娘比田蜜聪明多了。“是。所以莫妮卡小姐,愿不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呢?” “愿意啊。”她挽住顾奕之的手臂,冲着救助站里的其他人说道,“你们看,我追顾追了这么久,终于追到了,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喝酒啊。” 顾奕之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缓缓笑起来。是啊,找个喜欢他他也喜欢的不容易,既然找到了,那就好好珍惜吧。 从前的错误,不会再犯了。 56|燕襄番外一 燕襄番外一 作为一个学历不错工作不错家庭不错的大龄单身男青年,燕襄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他妈妈的心事。他这个人相当乐天,他妈妈成天在他耳边吵,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然而心再宽,也经不住有人天天在耳边唠叨啊,要知道男人每个月也有那几天的。 他一心情不好就喜欢吃东西,一吃东西就喜欢往田蜜那里钻。田蜜最近打算生孩子,没开店了,只是时不时地做些吃食送给街坊邻居,燕襄也沾了光。 田蜜家里那个小院子还是老样子,古朴又充满了生机,燕襄抓了把茴香豆坐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剥着。边剥还边腾出嘴来跟她说话,“我说,大甜甜,你看你都打算怀孕的人了,怎么还一天这么操劳啊。你家小曾也不管管?唉,我说啊,这男人长太好看就是没什么用,不会体贴人,要不然你跟我处处?保证比曾向隅靠谱。” 自从田蜜跟曾向隅在一起之后,燕襄就坚定不移地从中作梗,挖墙脚挖得那叫一个努力呀,田蜜都被他感动了。不过,她也知道,燕襄纯粹就是嘴上说说,故意刺激曾向隅,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果然,曾向隅刚刚下班,回来就看到燕襄坐在他们家院子里,连忙放下包,走上去扶住田蜜,故意做出一副漠然的样子,对田蜜说道,“你都不方便了,怎么还成天放些有的没的人进来?” 田蜜还没有说话,曾向隅就已经笑嘻嘻地开了口,“什么叫‘有的没的’?我好歹是你前辈,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呢。”嗯,燕襄自认为他也算田蜜的前男友,那自然就是曾向隅的前辈了。 田蜜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前辈什么的还能这样算。 曾向隅冲天翻了个白眼儿,恶狠狠地问他,“你又跑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听听听听,自从他跟田蜜结婚之后,田蜜的地方,那就成了“他们”家了。燕襄把毛豆的壳子放到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蹭饭啊,我没地方吃饭啊。” “食堂不够你吃啊,还跑到我们家蹭饭。你也是个医生,说出去好意思么?”曾向隅说完,又十分欢快地问他老婆,“甜甜,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不是燕襄说,他真的觉得这个曾向隅脑子有问题,医生怎么了?医生就不能蹭饭了?蹭个饭而已,他又不是干别的,还能丢脸不成?不过他没急着反驳,因为田蜜在跟曾向隅说今天中午的安排,“燕大哥想吃糖醋排骨,我再做个辣子鸡,八宝鸭是魏姨喜欢吃的,我给豆包蒸了饺子,再炒几个小菜,这几个人,差不多了吧。” 她把每个人想吃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唯独没有说自己的,曾向隅连忙问道,“那你吃什么?” 田蜜笑了笑,“差不多了,做再多吃不完的。” 曾向隅转过头来瞪了燕襄一眼,“都怪你。”弄得田蜜忙活大半天,还不能做自己喜欢吃的。 燕襄也感叹,“诶,我的妹妹呀,要是哪个姑娘有你这么好的脾气,有你这么好的厨艺,燕大哥我早就嫁出去了,还用等到现在成天被我家太后大人念叨么?” 燕襄被逼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不奇怪。田蜜还没说什么,曾向隅已经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他十分不要脸地冲燕襄说道,“你要求还真不高。想找老婆,下辈子吧。” 马上要吃饭了,燕襄心情好,不想跟曾向隅这个二楞子计较,也不理他,轻车熟路地拿了把壶,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浇了一遍。 豆包现在虽然已经认回了父亲,但是舒叶辉平常太忙,没有那么多精力带他,他好多时候还是在田蜜这边的。加上魏玉琳不愿看到舒叶辉,又舍不得豆包走,他能在身边,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豆包大了一岁,个子比以前高了一些,这个年龄的小孩儿都是见风长,去年买的裤子今天穿已经短了一截了。田蜜觉得还是要培养小孩儿的节俭意识,加上最近忙,也没空给他换,姑且让他当做九分裤来穿好了。 他长个子了,眉目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之前的可爱和圆润少了一些,居然能从那张几岁的脸上看出几分俊美来。豆包现在已经知道爱美了,虽然爱美仅限于班上那些漂亮的女同学面前。他对田蜜不给他买新裤子颇有微词,但也不好意思问妈妈要,只是跟她约定了,在家里可以这样穿,但是到学校,就要换成长短合适的裤子,要不然班上的女同学不跟他一起玩儿呢。 曾向隅听见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豆包的机会,笑他,“女同学不跟你一起玩儿,找男同学啊,谁说男孩子成天跟女孩子在一起的?” 豆包马上条理清晰地反驳,“你不也成天跟我妈妈一起玩儿吗?”虽然家里多了一个人,但是豆包还是没有把曾向隅纳入到他的家庭成员中来,曾向隅之前为了讨好他,买了许多吃的玩儿的,没想到这小子过后就翻脸,真是可惜了他的东西。 豆包到了院子里,先是满院子地跑了一圈儿,然后摘了几朵花,跑到屋檐下面拉了曾向隅跟他一起玩儿过家家。难得他快三十的人了,居然也会对这小孩儿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一时之间也忘了要跟燕襄斗嘴,专心致志地蹲在那里,跟豆包一起“买东西”。 看到燕襄,魏玉琳就知道他肯定是被他妈念叨烦了,跑到这里来蹭饭的。魏玉琳在水池前面,一边帮田蜜摘菜,一边对他笑道,“阿姨什么时候给你留意一下。”不等燕襄说话,她又连忙很懂地摆摆手,“知道知道,要能吃会吃,还会做那种,我知道的知道的。” 燕襄对魏玉琳说的不是很抱希望。其实找对象这种事情,看的还是缘分,他不排斥相亲这种老土的行为,但是能过得去魏玉琳的眼的,未必他就能接受。 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讨不到老婆了,燕襄狠狠地叹了口气。 他百无聊赖地翻开病历本,头也不抬地问前面坐着的那个姑娘,“什么症状?” “呃......吃不下睡不着,经常恶心,还浑身发烫。”想了想,那姑娘又补充道,“是手掌心脚掌心发烫,感觉整个体内的血都沸腾起来了一样。” 燕襄点了点头,拿出听诊器放到那姑娘的胸口,“就这些,没别的了?” 那姑娘被一个年轻男人这么一碰,居然有点儿脸红。燕襄觉得奇怪,他长成这样了,当医生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姑娘看着他脸红过啊。她们通常都是看着顾奕之脸红,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脸红他的一天。 燕襄很新奇,也不由得来了点儿兴致,逗那姑娘,“好好检查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大姑娘家家的,瞎想得多。” 那姑娘被他这么一通抢白,脸已经不红了,冲他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这个医生,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我投诉你啊。” “什么胡说八道?”燕襄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这病就是你成天瞎想出来的。工作压力不小吧?我说,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钱什么的,没有了身体还怎么用啊。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啊,别成天想着减肥,营养摄入不足,再瘦也不好看。要放宽心~”他开单子的间隙中还朝那姑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大肚子,“看,像我这样,白白嫩嫩,有什么不好?你们这些人,审美都坏了都。” “你是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吃点儿药就好,最重要的是放宽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说话间燕襄已经飞快地开好了药,冲旁边实习生叫道,“下一个。” 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完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听这个医生胡扯。那个姑娘有点儿不相信,“这这这,这就完啦?不需要再做其他什么检查吗?”她可是排了好久的队呢,况且,医院来了什么检查都不做,这......不像他们的风格啊。 燕襄侧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想做什么检查?全身体检的话我们医院有体检中心,你下去交个钱就能做,什么防癌筛查啊,什么血液病啊,什么传染病啊,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他嫣然一笑,“要我这边给你开么?” “不不不,别别别。”那姑娘看燕襄真的在给她开单子了,连忙拒绝,一溜烟儿地跑了。 燕襄觉得,现在医患矛盾这么突出,不是没原因的。一个病患,排了一天的队,一个医生只能看个两三分钟,任谁都有可能觉得医生不负责任。但并不是他们不负责任啊,实在是没办法。大医院能单独出诊的医生就这么多,大部分都集中在专家门诊上面。这个病人耽搁了,下个病人的时间也就耽搁了。有些人还是从外地来的,多耽搁一天病情就严重一天,实在不是医生不想看,而是后面很多病人耽搁不起。 况且这里面还有添乱的。那个姑娘过了几天又来了,这次不是睡不着了,而是夏天空调吹太多,感冒了。 燕襄听她讲完病症,饶是他一向好脾气,也不由得对这姑娘有些无奈。他伸手指了指外面等着的病人,“看到了吗?” 那姑娘点头,“看到了。”然后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 “这外面还有好多重症病人呢,人家是从大老远跑来的,排队已经排了许久了。姑娘,我建议呢,像你这种小病,直接在社区医院看了就行,别到这里来凑热闹了。小病还看专家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浪费医疗资源?”现在医疗资源这么紧缺,都是他们这些一天闲的发慌的人搞出来的。 “怎么能叫浪费医疗资源呢?”那姑娘还不高兴上了,“大病小病都是病,是不是因为我交的钱少,所以你不肯看啊?狂气,我一样排队的,为什么不行?” 大概人在健康的时候永远不能理解重病患者的艰难。燕襄叹了口气,解释道,“你这后面有许多人比你更着急,感冒一类的小病直接去社区医院看就行了,你到大医院来,一来浪费钱二来浪费时间,不仅浪费自己的时间,还浪费别人的时间,这大热天儿的,何必嘛你说是不是?” “可是,你有不检查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只是感冒?万一我有其他事情呢?” “呵。”燕襄被她弄笑了,他当医生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盼望自己生病的。虽然说大医院检查是要让人放心一些,但是她这症状明显就是热伤风啊。燕襄脸上露出几分言不由衷的笑意来,“那我给你开个ct,你去照一下肺部好么?” 那姑娘也看出燕襄这是在逗她,“什么嘛,万一有事情呢?” “你每年体检做什么吃的?”燕襄不再跟她废话,“放心吧,有事情回来找我,我免费给你治。好,下一个——” 燕襄时常在想,要是自己不当医生了能干嘛,然而想来想去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他这一辈子,唯一喜欢的就是吃,吃吃吃,但是要他成天什么都不做,总是捣鼓吃的,他估计也不耐烦。这么一想,就很佩服田蜜了,居然能那么长久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这事情还是她养家糊口的手段。 换成他,他肯定不行。之所以会觉得好好吃顿饭难得,那是因为他不能经常有规律地吃饭啊。 夏天吃小龙虾最好不过了。燕襄提着一兜从田蜜那里蹭来的小龙虾,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两瓶冰啤酒,打算晚上回去边看球赛边吃东西。他正风风火火地从楼下赶回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小区的水池前面,坐了个人,正捧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正是之前非要认为自己有病的那姑娘。 燕襄“嘿”了一声,人家过来看了几次病他都没把人家的名字记住,还是那个姑娘听见声音,抬头看到是他,颇有怨念地说道,“燕医生,我叫褚雅雯。” 哦,名字倒是很文雅,怎么人二兮兮的呢?燕襄提着东西走过去问她,“你坐这里干什么?” 褚雅雯一脸生无可恋,“我钥匙锁家里了,室友去找她男朋友,要很晚才能到了。”换而言之,她没地方去。 燕襄了然,“你也住这里啊?” 褚雅雯点头,“刚搬来的,没想到就遇上你了。” “走吧。”燕襄招呼她,“我家里有好吃的,你可以上我家去等。” 他说得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褚雅雯居然也不犹豫,直接站了起来。站起来了又觉得不好,“会打扰到你家其他人吧?” “我家就我一人儿,打扰谁?”见褚雅雯不走,燕襄可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小龙虾就要冷了,不好吃了,他连忙招呼,“快点儿啊,再耽搁,吃的都冷了。” 褚雅雯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虽然是单身汉,但是燕襄家里十分整洁,褚雅雯一个女孩子进来看到也觉得很惊讶,“燕医生,是不是你们这些当医生的家里都这么干净啊。”这可比她的那个猪窝好多了,这样一比,她自己简直活得不像是个人。 燕襄满意地笑了笑。他是谁,他是燕襄,最注重生活品质的燕襄。虽然长得有点儿潦草,但是过日子可不潦草,那都是一天一天,认认真真在过的。 燕襄把啤酒放到桌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田蜜那里吃了饭,这是回来吃宵夜,问褚雅雯,“你吃饭了吗?我在帮你叫点儿吧。”他指了指小龙虾,“这个可能不够。” “没事没事。”虽然小龙虾很香,但是褚雅雯却敬谢不敏,“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晚上不吃饭的。” “哦——”燕襄了然,“减肥是吧?”不等褚雅雯回答,他又问,“你那病,植物功能紊乱好了么?” 褚雅雯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大夫,连忙点头如捣蒜,“好了好了。” “好了也要按时吃饭啊。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审美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非要瘦成人干才好是吧?”说着他已经去厨房洗了手,戴上一次性手套,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龙虾,伸手剥了,放到褚雅雯面前,“真不吃?” 57|燕襄番外二 燕襄番外二 小龙虾色泽鲜红,一打开老远就闻到一股辣椒混合着海鲜的香气,蒜香和姜的味道经过热油爆炒,味道堪称绝美。 正要减肥的人闻到这股味道,好像是有一只手在不停地勾引自己,非要往嘴里蹦。 褚雅雯微不可查地吞了一口口水,像个女革命党一样,坚定地摇了摇头。 燕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拆穿。“你想吃就来拿哈,反正这东西不尝一下,真的挺对不起自己的。” 燕襄沉浸在球赛的喧嚣当中,没空去管褚雅雯。褚雅雯不怎么喜欢球赛,刚开始的时候还在玩儿手机,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味道啊,像是有意识往她鼻子里钻一样,充满了诱惑。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燕襄,他正看电视看得起劲儿,没注意到自己。又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麻辣小龙虾,再次吞了吞口水。褚雅雯内心天人交战,眼看着那盒小龙虾越来越少,她终于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定,对燕襄说道,“燕大夫,这麻辣小龙虾跟别家的有什么不一样啊,我看你吃得好香。” 燕襄在看球的间隙中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他们家的麻辣小龙虾,首先就是干净。我买的这个是用黄酒腌制了的,有股酒香,比其他家的味道更鲜。而且他们家的吧,早就用刀子划开了后背,更入味。”他朝褚雅雯挤了挤眼睛,“味道很好,要不要来点儿?” 褚雅雯吞了吞口水,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太馋了。” “这有什么啊。”燕襄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再馋,都没有我馋。我是那种能为了吃命都不要的人,身材啊什么的,算什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事。想那么多,今天有明天没的,不是自寻烦恼么?” 褚雅雯觉得燕襄这样的人生观很好,生活已多艰辛,多想无益。但是让她做,她是做不到的。现在这个社会,对女生太苛刻了,稍微胖一点儿人家就说你是个胖子,她可不想出去就遭人白眼儿。 像是看穿了她心底在想什么一样,燕襄说道,“我觉得你们女孩子就是想太多了。你胖没人管你,真正跟你接触下来,起作用的还是你的性格人品什么的。再说了,你们女孩儿现在都在说什么环境恶劣,其实最大作用还在你们自己身上。要是你们不管别人怎么说,时间长了,哪里还有人说你们胖瘦?外人都是惯的。” 褚雅雯笑了笑,“你说得倒是轻巧。可是胖了穿衣服不好看啊。” 燕襄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穿衣服好看,你自己能看到吗?还不是便宜别人?既然是便宜别人,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想不通你们这些人。” 他说完就转过头去看球赛了,褚雅雯看着那盒喷香的小龙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胃口。 她正要兴意寥落地放下筷子,燕襄像是发现了一样,转过头来冲她一笑,“放心吧,辣椒的东西不长脂肪,小龙虾也不长肉。” 被他这么一说,刚才还微有阴云的心情瞬间开阔起来,褚雅雯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小龙虾,轻轻剥开,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弊端,她将虾肉放进嘴里,一瞬间,麻、辣、甜、香、鲜,各种滋味儿一时充满了她的口腔,让她的舌头仿佛都跳动了起来。 怪不得燕襄一直说这家的麻辣小龙虾好吃,果真不假。黄酒的气味儿已经很淡了,细细品来还是能感觉到,不过正是因为有了黄酒,才让这份麻辣小龙虾有着跟别处不同的醇厚。能在一份快餐菜上吃到这样的美味,足见厨师的功力。 正是因为这份麻辣小龙虾太勾人,褚雅雯当即决定暂时抛开减肥的想法,把它消灭一些。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并不是很能吃辣,这辣味初初尝下去,并不见得,然而却有一种回辣在喉间,让人回味悠长。 褚雅雯打电话叫了冰水上来,一边喝水一边问燕襄,“你这家小龙虾是在哪里买的啊,跟我平常在外面吃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燕襄脸上露出几分自得来,“这是我好朋友做的,算是至尊vip体验吧。不过你去可能买不到了,因为她最近打算生孩子,店关了。” 听他这么一说,褚雅雯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失望来。燕襄看了她一眼,“不过没关系。”他笑,“你想吃我可以带你去。” “那怎么好意思......”褚雅雯还在矜持。 “真不去吗?”燕襄不信。 “去!”说得斩钉截铁,生怕晚了就错过了。 如燕襄所言,减肥什么的可以放到以后,但是好吃的东西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谁知道以后这家店还开不开?褚雅雯没有发现,在这么快的时间当中,她已经很顺利地接受了燕襄的人生观,并且贯彻得相当彻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盒麻辣小龙虾太美好。 那天晚上,燕襄熬夜看球赛,褚雅雯在他家等她室友回来,一直到了凌晨。两个人这算是认识了,反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不时碰上了还能打个招呼。更何况,褚雅雯还记得跟燕襄的吃饭之约呢。 他们找了个两个人都有空的时间,一起去了田蜜的私房菜馆。田蜜肚子已经显出来了,只不过她平常肉多,站直了加上衣服宽大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曾向隅看到燕襄又来蹭饭,这次还带了个人来,破天荒地居然没有给他脸色,而是一脸温顺地站在田蜜旁边。 燕襄对曾向隅这种在女孩子面前给他面子的行为十分称赞,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他给予了肯定,“不错嘛,年轻人。”换来的是曾向隅猛地抖肩膀,十分不爽地把他的手抖了下去。 这丝毫没有影响燕襄的心情,他走到田蜜身边,跟她介绍,“大甜甜,这是我好朋友,我带她来你这儿吃饭。”又跟褚雅雯解释,“这也是我好朋友,是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年,叫田蜜。我叫她大甜甜。” 褚雅雯正要问他“甜甜”就“甜甜”,为什么非要加个“大”字,对面那个微胖的女孩儿就已经十分和善地冲她笑了笑,“难得看到燕大哥你带人过来,还是个姑娘,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 褚雅雯看了燕襄一眼,心中高兴,嘴上却说道,“哪里,我们也是刚认识的。” “刚认识就带来一起吃饭,那就更难得了。”田蜜毫不犹豫地在旁边当助攻,“你要知道,燕襄这个人护食得很,要他把嘴边的吃的叫出来,那不知道多难。” 这么明显的帮衬,燕襄在一旁也听不下去了。赶紧朝田蜜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小气啊。今天中午吃什么?”却是半句没有否认之前的什么“难得带人过来”的话。 田蜜朝他眨了眨眼睛,笑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嘴上答道,“你们想吃什么嘛。” “随便随便,反正你做的都好吃。” 既然是随便,那就让田蜜自由发挥了。她和曾向隅两口子,加上燕襄和褚雅雯,四个人,四菜一汤,正好。 一个凉拌猪蹄,配上泡椒花生,夏天正好;一个丝瓜酿丸子,清新爽口,适合女孩子;加上一个黄焖鸡,算是主菜,配上一个素菜一个小菜汤,招待客人也不寒酸。 褚雅雯吃完就要去工作了,燕襄下午却没事。他送走褚雅雯,转身回到田蜜的私房菜馆里,给她洗碗。 田蜜见他回来,打趣道,“哟,春心荡漾的少年郎,你回来啦?” “去。什么少年郎,当妈了眼神儿也就不好了。” 田蜜八卦兮兮地凑近了,“燕大哥,你喜欢这姑娘吗?” 燕襄想了下,“接触了一下,觉得还行。不过么,她总是减肥这件事情,我不太能接受。”也是,按照燕襄那种“无为”的人生观念,减肥什么的,是他不太提倡的。 “减肥这事情,以后可以慢慢影响嘛。”田蜜看了他一眼,“我看这姑娘对你挺有意思的,你考虑下呗。”况且燕襄也不是真的对人家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真要什么意思都没有,他又何必专程带着人家融进他的朋友圈子呢? 燕襄轻轻“唔”了一声,“我也觉得可以影响。除了这个,其他倒挺好的。”工作家庭都不在燕襄的考虑范围之中,他最关心的就是两个人能不能合得来。合则行,不合则分,反正燕襄把他从庄子那里继承来的人生观念贯彻了个彻彻底底。 褚雅雯不知道,这一场恋爱谈下来,她将跟她引以为傲的身材彻底说“再见”。燕襄总是变着法子投喂她,偏偏她拒绝不了这些诱惑,每次刚刚发完誓,燕襄就马上端着一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好吃的诱惑她。 在她第n次减肥失败之后,褚雅雯自己也放弃了。好吧,反正下家已经找到了,他都不在乎身材,自己那么在乎干什么?就算胖,她这也叫“幸福胖”啊。 58|豆包番外一 豆包番外一 舒艾维同学最近很忧伤,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同学,然而那个女同学......好像并不喜欢他。 舒艾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深刻地检讨了一下自己,论学习,他现在在他们这个全市重点中学里面也是名列前茅的;说长相,他从小被人夸到大,家里好看的人虽然多,但他也不差啊;说脾气,在被家里那个小魔星折磨了这么久,他认为他脾气还是可以的。 长相好脾气好成绩好,舒艾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家不喜欢他呢? 他觉得非常不能理解。 舒艾维以前不姓舒,他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豆包”。小名是他妈妈取的,哦,准确地来讲,那应该是他......养母吧,她是个私房菜老板,取名字也都跟吃的有关,她后来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小名,叫做“饺子”...... 舒艾维是后来回到他亲生父亲身边之后才改了名字过来的,他生母早就去世了,生父一直跟他不是很熟悉,小时候他有段时间还挺喜欢他爹的,但是后来,尤其是长到了青春期,他觉得越来越跟他爸沟通不了。 他爸在他眼中,是个非常不负责任的人。虽然当年他爸跟他亲妈的事情,舒艾维只从他姥姥魏玉琳和养母田蜜还有他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听过一二,但少年已经发挥他堪比宇宙黑洞的脑洞,把整个事情补了出来。 当年他亲妈蔡一一,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跟当初还是个花花公子——当然,现在他也跟个花花公子没什么两样——的舒叶辉在一起了,舒艾维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爸的种种行为伤透了他妈的心,所以他妈干脆跟他分手,分完手之后发现有了自己,但又舍不得打掉,于是他妈拼上一条命也要把他生下来。 哦,忘了说,他亲妈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的。 万幸,舒艾维没有遗传到,起码现在看起来他还是健康的。 他姥姥恨死舒叶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好过,哪怕舒叶辉对她再好,他姥姥也不领情。舒艾维从小长在魏玉琳身板,耳濡目染,加上这些年看到他姥姥那么辛苦,心里也觉得是他爹的错,原本父子俩感情就不太好,这下更疏远了。 他听到那些往事,都是大人们聊起来的时候提到的,他们以为他还小,不知道这些东西,但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有印象了。比如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外婆背着他从家里赶到医院,老年人急起来,连车子都忘了打;小朋友们说他没爸爸没妈妈,不跟他一起玩儿,是养母田蜜,每次都熬夜做了点心,让他带到学校里去分给小朋友,让他们接纳自己。 比起这两个人,那个后来才出现在他生命中,并且一直以来都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跟他交流的所谓的“父亲”,显得那么不称职。 舒艾维当然不会直接说他爸不称职的,因为外婆和妈妈听见了会伤心会担心。外婆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他不想让外婆不放心。少年的心事如此难以言说,明明还只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却早已经有了不属于他的心事。 舒艾维知道,他妈妈和外婆不愿意看到他跟他爸爸两个人吵架,但他又确实对那个人亲近不起来,父子两个,就这样维持着一种非常诡异的疏远,生怕再进一步,就伤害到彼此。 舒艾维不知道他爸爸对他是个什么感情,反正他对他爸爸......很一言难尽。一方面他怨恨这个男人害死了他母亲,让他一天母爱都没有享受到。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爱他的,为了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结婚,他只是不知道面对自己该如何表达。但舒艾维确实对他亲近不起来,不仅是不亲近,更多的还是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这个男人说话,不能接受这个男人抛出的情谊,甚至他觉得,舒叶辉口口声声的“不结婚”只是拿他来当挡箭牌,维持舒叶辉自己深情的浪子形象,并不是真的不想结婚。 总而言之,舒艾维对他亲生父亲,相当有话说,但却每每在正儿八经面对他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说。时间一长,他自己也没有倾诉的yu望了。 回到他少年心事懵懂这件事情上面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少年的那个心好像小鹿一样跳动,就是在上个月。跳动的对象,是刚刚转学过来,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女同学。 少年时代很多感情,都是在同桌之间潜滋暗长生出来的。天□□夕相处,在斗嘴、抄作业和帮忙糊弄老师之间,革命情谊得以升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属于少年人特有的心动。 然而,舒艾维觉得,他喜欢对方这件事情,她应该并不知道。 女同学刚刚转过来不久,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交流,至于为什么会喜欢她,舒艾维归结为,那天下午她被派到班上来叫他出去上体育课时的阳光太美好,让他一时迷惑了。 那么多小说里,不就是那么写的吗?动心就在那么一瞬间,从此就是一眼万年。 万不万年舒艾维不知道,反正他觉得,现在他很想亲近那个叫做谢籽言的少女。 她人明明长得一般,但是在舒艾维看来就是充满了灵气,名字非常难读,但在他眼里那就叫曲折幽深。 喜欢一个人,连她不那么如人意的地方,都能看出别样的味道来。 舒艾维为什么会觉得她对自己没感觉呢?那是因为......喜欢是一种感觉,被人喜欢也是一种感觉,相同的,不被人喜欢一样是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虽然没有找谢籽言确认过,但是舒艾维就是觉得,她多半对自己没感觉。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谢籽言的眼中,看到和他眼中一样的那种光芒啊。 那......他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情书,这东西,还要不要写呢? 舒艾维不知道要找谁说。他想找他妈妈,但他妈妈多半要跟曾向隅讲。这个男人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嘲笑自己,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呢。跟外婆吗?那除非他是不想活了。对于一个一辈子教书育人、致力于棒打鸳鸯的退休老教师来讲,没有什么比孙子早恋更让她如临大敌的了。跟她讲,讲完她就能联合老师一起,硬生生地把他刚刚萌芽的早恋苗头给掐死在摇篮当中。至于他亲爹舒叶辉,舒艾维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亲爹能说出什么靠谱的话来呢?说不定还会老怀安慰,觉得他花花公子的大旗终于有人继承了,从而致力于从现在开始把他培养成为下一个女性杀手。 一想到将来会被万人唾骂,舒艾维就打了个冷战。他看了一眼那张粉红色的信纸,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籽言,你好。”后面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舒艾维吓了一跳。他几乎要从椅子上面跳起来,但是马上就坐住了,伸手捂住信纸,恶狠狠地冲身后站着的正在舔雪糕的小姑娘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饺子蹦蹦跳跳地走到舒艾维的床边坐了下来,她脚上穿着一双软底舞蹈鞋,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见把他吓了一跳,饺子笑嘻嘻地晃动着脑袋上的辫子,在床边踢着脚,“我就没有声音。” 她吃个雪糕吃得满脸都是,眼看着就要要滴到床单上了,舒艾维眼疾手快地从桌上的抽纸筒里抽出一张纸,垫在了她的下巴下面,满脸嫌弃地说道,“你看你,吃得好恶心。” 刚刚被哥哥嫌弃了一通的饺子小姑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依旧坐在床上,仰头看着舒艾维,“我要跟姥姥说你谈恋爱,还跟人家写情书,是个流氓。” 舒艾维垂眸看着她,看她能出什么幺蛾子。果然,年纪小的就是沉不住气,饺子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等到舒艾维的跪地求饶,她点了点下巴,做出一副开恩的样子,对舒艾维说道,“你要是这个暑假天天都给我买冰淇淋,我就答应你不说出去。” 呵呵。出息。 威胁一个人,就为了吃一个暑假的雪糕,这姑娘还能有什么出息?能不能有点儿志气? 舒艾维理都不想理她,转过身眼疾手快地把那张纸毁尸灭迹,饺子看到他把证据都销毁了,立刻尖叫了起来,“啊,你个大坏蛋!大坏蛋!” “我撕我自己的东西,我怎么坏了?”舒艾维从小就不明白这个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总觉得她好像缺了一根弦一样,嗯,跟她爹一模一样。 饺子的叫声立刻引来了家里的大人,魏玉琳连忙赶过来问他们,“你们两个,又在闹什么?”看到饺子坐在床上,手上还黏糊糊的全是雪糕融化的水,魏玉琳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说道,“你怎么吃得手上到处都是?快下来,不许到你哥哥床上去,把床单弄脏了。”又看向舒艾维,“你也不说说她,这个弄到上面很难洗的,你的床单是才买的新的。” 舒艾维不说话,看着他妹妹被魏玉琳拖出去,末了还冲回过头来冲他愤愤不平的饺子做了个鬼脸。 送走了家里的小魔王,舒艾维又开始惆怅,这个情书,究竟要怎么写呢?他又该如何让谢籽言知道他的心思呢? 唉,真是伤情啊。 这种伤感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他从田蜜家里回到舒叶辉身边。前几天舒叶辉出差,就把他暂时寄存在田蜜那里,这么多年来,几家人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舒艾维也不觉得有什么。感觉他虽然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跟离异家庭的孩子差不多,但其实感情上面,他比离异家庭的孩子好多了,起码无论大人再如何不靠谱,都不曾做出些毫不负责的事情,影响孩子的感情也流离失所,四顾茫然。 他面对自己亲爹的时候一向是没什么话的,但是心情不好的无话,跟一般情况下的没话说是不一样的。舒叶辉长袖善舞,哪里会感觉不出来?他偏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问道,“你今天跟你妹妹吵架了?”他以为舒艾维不高兴,是因为饺子。 “没有。”舒艾维也不解释,说完就闭上了嘴。 舒叶辉神色有些复杂地打量了他一下,舒艾维年岁渐长,眉眼间越发见到蔡一一的影子,清秀而充满了深意。他的眉骨长得却像自己,高高耸起,衬得那双眼睛有些幽深,一眼撞进去,好像撞进了一片深情当中。如今他年纪还小都这个样子,不知道将来大了又会迷倒多少女孩儿。 舒叶辉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感情有问题,却又对这种问题无能为力。他能在外面呼风唤雨,但面对他唯一的孩子,他最爱的孩子,他时常觉得无奈。这种困境,之前也跟曾向隅说过,但是他现在老婆好孩子好家庭好,哪里会理解他的心情?况且,原本他们父子,就跟一般的父子不一样。 舒叶辉开着车,看似无意,其实已经在心里打了好几次腹稿了,“听饺子说你早恋?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吗?”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好像只是在跟舒艾维闲聊一样。 但是舒艾维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闲话般的语气,好像无论什么感情,到了他这里都不过一句玩笑。感情啊,那是多么真诚多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用一句玩笑就了结呢?舒叶辉自己浪荡了半辈子,难道还要认为自己这个当儿子也要跟他一样吗?他还是真是脸厚,是丝毫不觉得之前那么多年都做错了是吧?可惜啊,现在女人都学精了,再没有一个蔡一一,能拼了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完成对他爱的仪式。 59|豆包番外二 豆包番外二 他想起他母亲,又不禁悲从中来。感觉家里那么多大人,没有一个能明白他,没有一个能贴近他的内心。舒叶辉浑然不觉自己儿子已经陷入了一段苦恼当中,犹自在那里说,“不喜欢你也没什么,年轻时候的感情嘛,多少都成不了,那都是用来打怪练级的——” “所以你跟我妈的感情,也是用来打怪练级的吗?”舒叶辉话音未落,舒艾维就爆发出一声大吼,少年的声音清越,带着几分变声期的磁性,配上他的话,听得舒叶辉一愣。 他猛地一个刹车,还来不及组织语言劝解舒艾维,他已经不顾车流,直接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少年腿长步子大,很快便消失在了车流当中,、剩下身后一片司机的大骂声。 舒叶辉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反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舒艾维下了车,钻到了一条小巷子里面,后面一静下来,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才从田蜜那里回来,走到半路上,因为心情不好,突然联想到他妈妈,跟他爸爸生了气,又不想再回去。回去了,田蜜和姥姥肯定要问,但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解释。他谁都不想说,谁都理解不了他,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浪费唇舌? 舒艾维找了家网吧坐下来,把手机关了,专专心心地开始上网。他并不常打游戏,总觉得那东西是虚幻的,人在那里面久了,容易认不清楚现实。但是游戏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舒叶辉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舒艾维消失的路口,直到后面司机震天响的鸣笛声才把他的神志唤回来。他连忙调转车头,朝田蜜他们家开去。 舒叶辉到了田蜜他们家里,那边正要睡觉。见他去而复返,都以为有什么事情。舒叶辉见舒艾维不在,犹豫了一下才跟他们说了刚才舒艾维突然发脾气,拿当初蔡一一的事情来指责他,还跳车走了。 舒艾维一向性格平和,是老师家长眼中那种乖学生,突然跳车离开,算是他做得比较出格的事情了。魏玉琳一听到说舒艾维不见了,还是舒叶辉一句话引起的,原本对他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下更是把责任全都推在了他身上。“你这几天究竟跟豆包说了什么了?他这几天一直不对。”就算是教师,老了那也是个绝经了的女人,拥有这个团体普遍的不可理喻,“肯定是你的错,肯定是你自己平时不检点,让他想到了他妈妈。都怪你!” 眼看着魏玉琳越来越激动,田蜜连忙拦住她,“魏姨,你先别急,豆包多半是在半路上没有来得及赶回来。你知道的,他爸爸开车过来,豆包走路,肯定没这么快。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又是个小伙子,不会有事的。” 舒叶辉听到魏玉琳的指责,原本就一直沉静的面容显得有些悲伤。偏偏他面对这个老人,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蔡一一已经死了,她用她的死亡在舒叶辉的生命当中打上了阴影,余生那么长,他将会一辈子都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有的时候舒叶辉也在想,蔡一一这样做是不是故意的。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会有今天,会有他这样左右为难的一天。然而她已经不在了,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有一天斯人可以入梦,他倒是很想问她一句,万一他丝毫没有愧疚呢?万一他早就已经有了更爱的人呢?那她让田蜜把孩子送到自己身边,不是要毁了孩子一辈子吗? 可惜这些都问不到了。再多的疑问,他都没有答案了。 魏玉琳说了他两句,当是发泄情绪了,正好田蜜出来打圆场,就愤愤地坐下来,冲舒叶辉翻了个白眼儿,“豆包真要有个什么事情,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哪里有那么严重。”田蜜端了杯水递给魏玉琳,“豆包那么大个人了,他又一向懂事听话,不会有事的。” “正是因为豆包从来都很听话,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我才担心啊。”她叹了一声,“你不知道,越是听话的小孩儿,叛逆起来越麻烦。” 田蜜笑了笑,“不会的。你要相信豆包,他是这会儿心情不好,过了就没事了。” 魏玉琳没有做声,叹了口气,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神情之间满是担忧。 田蜜也给舒叶辉拿了杯水,低声劝道,“豆包会没事的,你也不用太自责。” 他可以不自责吗?虽然不知道豆包为什么突然发火,但是如果不是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伤害了他,他今天会这样突然跳车吗?说到底啊,还是自己不好。 舒叶辉揉了揉脸,感觉到一种从心里生出来的无力感。他面对那么穷凶极恶的对手都没有这样过,偏偏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父子俩的隔阂由来已久,随着年龄增长,就像是一块旧疾一样,越发难以根除。时间一长,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他们两个也就越发疏远起来。 今天晚上的事情,舒艾维虽然是无心之言,但却说明,他其实对他母亲的死因早就一清二楚。大人们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是他自己,根据大人的只言片语推断出来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这个孩子,比他们想的要早慧很多?他心里一直装着事情,从未表露。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到了气头上面,大人们多半都还不知道他心中藏了事情。 是啊,谁会想到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孩子,外表看上去阳光乐天的小伙子,会装了那么多事情在心里呢?那些心事,是不是就像苔藓一样,阳光永远照不到? 田蜜觉得有些挫败,她一直想让豆包快乐无忧地成长,给他最大最多的爱,没想到他心里还是藏了那么多不愿意告诉其他人的事情。 她在阳台上叹了口气,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侧头一看,是曾向隅。 这个人才是,好像什么苦难和悲伤都不会在他身上存在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如既往地中二和幼稚,丝毫没有长大。 不,也不对,他其实比以前有担当了很多,只是因为中二幼稚在他身上占得比例太大,她这个当老婆的都忽视了而已。 看到他过来,田蜜问道,“把你吵醒了?” 曾向隅在陪饺子睡觉,刚才舒叶辉来没有叫他,现在才出来。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看女儿睡着了,就出来了,正好碰上。”他走到田蜜身边问她,“怎么了?” 田蜜轻轻叹了口气,“豆包今天突然吼了他爸爸,还把他妈当初的事情拿出来说,跳车走了,现在都没消息。” “你担心他?” 田蜜先是点了一下头,马上又意识到曾向隅说的“担心”跟她的“担心”不是一回事情,连忙补充道,“我不是担心他今天晚上,我是觉得......这孩子好像跟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曾向隅就笑了,“你预想中?你预想中的舒艾维是不是软软的很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没有一分心思,每天跟个傻白甜一样?” 田蜜语塞。虽然曾向隅的描述很有问题,但是仔细想想,发现确实如此啊。大人眼中,听话的小孩儿不就是成绩好,乐观向上又开朗吗?可是如果连自己的心思都没有了,那还是不是又有问题了? 曾向隅见她怔忪,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看,你自己也被问住了是吧?”他居然还能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跟田蜜谈话,“小孩子大了,始终都会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当家长的不要管那么多。有的时候,心思重并不是什么坏事。你当家长的,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他身边吧?他始终还是要自己独立出来做事的。豆包的家庭是跟一般孩子有些不一样,但你们也不要用想的那么......那么不一样吧?” “那么多家庭不完整的孩子都平平安安长大了,也没见出个什么问题。你们啊,一味地把孩子娇养起来,经不得风吹雨打,将来一样经不住事情。现在只是跟他爸吵了一架,如果将来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那你们两个不是要整夜不睡,日子也不过了就为了他的事情担心吗?” “再说了,男孩子原本跟父亲就不是那么亲近的,何况现在正是青春期,他们父子俩吵几句也很正常,不用管那么多。”曾向隅从来心大,但是这一次,田蜜却觉得,也许他说的有道理? 男孩子原本就应该拖出来历经风雨,豆包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也没什么坏处,只要正确引导,也不会生出什么事情来。况且,她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自己知道,做事情有分寸,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 听到曾向隅这么说,田蜜也放心不少。他亲了田蜜一下,“放心吧,你白天累了一天,不用担心那么多。我去找他爸爸谈谈,他们父子俩没什么大问题。” 田蜜点了点头,看着曾向隅朝另一边阳台走过去。 舒叶辉在那边烟都抽了小半包了,曾向隅一进去就被那股味道给冲了出来,“你坐在这里也不觉得有问题么?” 舒叶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做声,又低头狠狠地抽了一口。 曾向隅见他这幅样子,感觉也没什么好说的,原本打算离开,但是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对他说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抽烟抽死吗?” 舒叶辉不理他,曾向隅又说道,“你别把事情想太复杂了,豆包那孩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闹别扭也是一时的事情,不会有事的。” 舒叶辉苦笑了一下,曾向隅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当然不会理解别人的苦了。他跟舒艾维本来就跟一般的父子不一样,何况中间还隔了他母亲的死,想要修复关系,太难太难了。 其实现在想想,觉得豆包不亲近他也是有原因的。他一直都很依赖田蜜和魏玉琳,那毕竟是一手带大他的人,还都是女性,从感情上来讲,跟自己亲近也是应该的。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舒叶辉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豆包的感情从他姥姥和妈妈身上移回来。加上......他只要一看到豆包就想起他妈妈,他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孩子。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豆包对他心生怨气吧? 曾向隅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孩子呢,年龄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很正常,你不要总是想东想西的。他未必就是真的对他妈妈的死耿耿于怀。他跟蔡一一,连面都没有见过,能对他妈有多深的感情?今天晚上冲你那一句,可能还是你说话不注意把他惹到了。你下次注意就好。” 见舒叶辉抬头朝他看来,曾向隅就乐了,“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没道理吗?青春期的孩子,无论男女,跟他们相处都要相当注意,很多大人忽略了。” 见曾向隅说的煞有介事,舒叶辉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很苦,“你倒是懂得多。”他这个当爸爸的,跟人家这个当爸爸的,还是差得有些远。 “那当然。”曾向隅听见舒叶辉夸他,要不是顾忌着眼前这个人心情正不好,他的尾巴多半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可是看了好多这方面的书呢。”说完曾向隅又有些讪讪的,“那什么,不是我不把舒艾维当自己孩子,只是因为......你还在,有些事情我不好暂代父职,不好说。” “豆包呢,好孩子肯定是个好孩子,这会儿闹了别扭,下次你要再注意。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又正是青春期,你不能再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对待了。他其实很想得到认同,你就从这方面来跟他谈吧。” 舒叶辉正要点头,曾向隅手机却响了,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连忙对舒叶辉说道,“是豆包打电话过来了。”他接完电话,简单地嘱咐了两句,挂上电话对上舒叶辉充满渴望的眼睛,“好了好了没事了,他等下过来,你也早点儿回去吧,等田蜜问清楚为什么,再跟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