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纯阳》 第一章、小师弟 长安以东,秦岭以北,耸入天际的华山便坐落在华阴城边。 华山山势陡峭,自古便称“奇险天下第一山”,然而在华山之巅,云气之上,却有一处清雅恢弘的山门,上书“纯阳”二字,视为纯阳宫所在。 纯阳宫又称吕祖庙,初为供奉道门大宗师吕洞宾所建,自数千年前便巍峨屹立于此。又因纯阳宫终年积雪与世隔绝,山中往来皆是修真练道之士,所以世间芸芸皆以之为仙人。 … 又是一夜鹅毛雪落,银装素裹的纯阳宫更多了几分出尘的仙气,不过比起那些学通天地不畏严寒酷暑的大能,与几位师兄住在论剑峰上的小道士任云踪就难以凭凡人之躯消受这人间难得的绝景了。 纯阳宫本是天下道统魁首,六峰七脉深为世人敬仰,但百年前那场首座叛门震惊天下的闹剧却让七脉之中的静虚一脉从此衰落,自那之后,其余六脉弟子皆视静虚为耻。至今,静虚一脉连入门不足三年的任云踪在内也只剩下寥寥五人而已,而他们五师兄弟,在整个纯阳宫里也颇受他人冷眼。 年纪尚小的任云踪还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天生性子内秀的他面对其他同门的诘难也总是逆来顺受,宁愿自己受些欺负也不愿让师兄们为难。 这一天,负责给论剑峰送菜的同门又在半山腰抓住了刚从太极殿返回的任云踪,不由分说地便把这百来斤的给养丢给了10岁出头的小道长。 照常理而言,如此重担绝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负担的,但修道三年,纵然是因为无名师教导任云踪进境缓慢,论起气力也不是寻常孩童能够比拟。这百来斤东西虽然着实不轻,但也不算束手无策。 小道长挽起道袍把那重重的担子扛在了肩上,咬着牙一寸一寸往山顶上挪,可谁料行到半途天降大雪,任云踪一脚踩空就这么顺着华山绝壁滚了下去! 生死关头,小道长慌乱的想探手抓住岩壁,却不想厚厚的积雪让原本就如同刀削斧凿一般的绝巅变得更加湿滑,少年这一抓非但没有稳住身形,反而让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狠狠撞上了崖边凸起的岩块,“咚”的一声之后,温热的液体便从他的额头汩汩流出,任云踪也完全失去了意识。 … 任云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一个两仪秒掉了只剩下血皮的苍爹,终于在jjc拼搏了大半年之后用气纯打上了12段!可还没等他好好庆祝一下,他就一头撞进了电脑屏幕,撞进了自己经常使用的游戏角色的身体。 然后,记忆的洪流将他淹没…从记事开始的点点滴滴,直到坠落山崖前的一切全都历历在目,那真实到有些虚幻的画面让任云慌乱起来,他猛然坐起身来睁开双眼,入目处是简朴熟悉的木屋,而窗外仍旧一片白雪皑皑。 这里…是华山? 是纯阳宫? “我穿了!?” 常年浸淫在游戏圈和acg圈儿的任云很快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而对此,在最初感慨了一下再也吃不到汉堡之后,他倒也没有太过慌乱。 任云和任云踪,虽然从表面上看,这完全是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不论年龄、经历、性格全都不同的人,但实际上在他本人看来,这却更像是梦里梦外的一体——庄周梦蝶,蝶化庄周,从完全继承记忆的那一刻起,任云就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排斥,因为这个纯阳宫的小道长同样是自己。 既然穿了那更得好好活着。 如此考虑的任云…任云踪立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额头上被磕破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之外,整个人都已经没什么异样。坐忘经一重的微弱真气也在气脉中缓缓流转,只是因为受伤的关系,那一丝丝真气比平时更加微弱了。 但即使如此,对于统合了两份记忆的任云踪而言,这一点点真气也足够让他见猎心喜了——不同于自小拜入山门的小道士,某人本来可是生活在唯物主义的光芒之下,所谓的内力或者说真气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会儿他不仅能近距离观察,甚至还能自由操控,怎么能不玩儿个痛快? 任云踪想起师兄们说过,真气可以加速伤口愈合,于是便很自然地从丹田之中调动真气逆行中宫,返回到头部附近,眨眼间,任云踪顿时感觉到伤口传来阵阵麻痒,原本就已经处理过的伤口果真正在加速恢复。 “啧啧,厉害厉害。” 刚感慨了两句还不等任云踪yy完,那原本就稀薄无比的真气又因为疗伤的关系损耗了近半,等他将其重新挪回丹田更是只留下不到三分之一了…小道长毕竟没有什么雄厚的根基,就现在他体内这点儿真气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刚刚入门,真是少的可怜。想要靠这个疗伤,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想通这个道理,任云踪倒也没有继续纠结。从山崖上摔下去到现在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不是之前因为发现了气脉、真气之类的新鲜玩意儿,他早就忍不住出门觅食了。 于是穿戴好普通弟子的制式道袍,任云踪翻身下床,晃晃悠悠地推门而出——厨房的位置他自然不会陌生,毕竟平时三师兄下厨时他也常会帮把手,可当任云踪轻车熟路的转进厨房,正在灶台前忙活着什么的三师兄却突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论剑峰静虚一脉目前没有首座,只剩师兄弟五人,大师兄上官云天资最高,一心钻研修炼,是兄长一般的存在,二师兄郭逢春忠厚老实,修为仅次于上官云,大家平时有什么事情都习惯去请教他。 而三师兄李温良则与其他师兄弟不同,据说他原本只是华阴城里的一个厨子,后来大师兄下山历练时看出他有仙根,这才领入山门,修仙学道,温良这名字也是入门后改的。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李温良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平日里大家的伙食也多是由他搞定。而由于任云踪年纪最小,性格又乖巧,平时李温良也对他相当照顾。 “三师兄早啊。” “你…你…” 李温良你了半天也没把话说下去,直到一手扶在了锅边,烫手的高温才让他回过神来。一时间三师兄也顾不上手上还沾着厚厚一层面粉,更管不了锅里炖了一半的红烧肉,转脸就绕过灶台冲到了任云踪面前。 “小师弟你醒了!这…这不对啊?你竟然醒过来了?” 难道我应该睡死过去吗…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分辨出李温良话里关心之意的任云踪还是苦着脸笑了笑 “是啊师兄…额,我睡了很久了吗?” “三天三夜!” “这么久啊?” “可不是,那天晚上你没回来,我们到处找你,最后大师兄发现你竟然挂在咱们论剑峰的悬崖上,满头满脸都是血!真吓人。” 原来如此…任云踪顿时也是一阵后怕。要说自己这命也真是大,竟然这样都没有一摔到底,反而卡在了半截儿,希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额,让师兄担心了,三师兄你这儿有没…” “哎呀,对了!” 任云踪这边觅食的话还没说出口,李温良顿时一伸手把他拽住就往外面跑,门外的雪早就停了,但小道长毕竟是大病初愈,肚子里又空空荡荡,这么一折腾差点儿没晕过去。 “师兄…你这干嘛呀?” “别废话,跟着来就对了。” 事到如今任云踪也只能跟着去了,论剑峰人丁不旺,房子自然也不大,绕过回廊之后他们很快便走到了后院的草堂门口。而走到这儿任云踪也就大概明白是要干嘛了… 静虚五师兄弟中,大师兄上官云天资卓越、修为精深,纯阳宫内专为后天弟子提供的十二重坐忘经他已经连到了第十一重,门内很多人都蔑视静虚一脉,却也不得不承认,上官云可能是近百年来纯阳宫内最出色的天才,也是最有希望在甲子之前晋入先天的弟子。 而上官云的住处自然就是眼前的草堂。李温良带他来这里,也算是给论剑峰的话事人交代一下。 “大师兄!大师兄!你别去太极殿了!小师弟醒了!” 吱呀… 李温良火急火燎地开口,话还没完草堂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步跨出的那人束道冠,盘银发,肌如凝雪,目如朗星,俊逸不凡,一身白色的道袍印着浅蓝色的镶边,真仿佛是从图画中走出的人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总绷着一张比华山风雪还要冷酷的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温良先回去吧。” “是,大师兄。” 静虚一脉没有首座,上官云修为最高又是大师兄,所以纵然他的声音略显纤细,却有绝对的权威。一开口,李温良立刻拱手告退,只留下任云踪一个战战兢兢地留在原地“听候发落” …天可怜见,饿得头发昏的他只想陪三师兄回到那温馨的厨房,吃一碗暖心暖胃的鸡汤面。 “进来吧。” “是,大师兄…” ps:第一章之前莫名其妙被吞了,只能删掉重新发了。。。。 第二章、这窍开大了… 这不是任云踪第一次进大师兄的房间了,和其他师兄弟不同,上官云的房间虽然一样没什么装饰,却总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这慌忙间一走进来,简直让他这个凡夫俗子不知道往哪儿落脚。 “随便坐。” “是…” 上官云嘱咐了一句回身便去柜子里搬出了药箱。 “伤口还疼吗?” “额…谢师兄关心,不疼了。” 任云踪缩着脑袋,老老实实回答上官云的问题,其实和大师兄说话虽然让人紧张,对小道长来说却比面对其他陌生人好了太多,毕竟说良心话,上山三年来上官云对他一直不错。 一来是因为他年纪最小,二来在任云踪上山之前就可说是与大师兄有一段因缘,所以这几年师兄总是会对他多几分在意,时常照拂他的修炼进度和日常起居。 “逞强。” 惜字如金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上官云拿出药箱里最好的伤药,仔细小心地为任云踪敷上…大师兄的手很凉,却也很温柔,一点也没有弄痛伤口,凉丝丝的药膏渗入肌肤之中舒适非常。 “多谢大师兄,但这青玉散是掌门赐下的宝物,我只是一些皮外伤就不用…额…” 话只到一半,任云踪瞄了眼上官云那冰冷的目光,顿时把想说的话全部吞回了肚子。而上官云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之后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完成上药的动作,草堂里顿时一片沉默,直到包扎完成为止。 上官云一转身又不知从什么地方端出一方瓷盘。 “这是你爱吃的云片糕,你三天没吃东西,用一些吧。” “谢谢师兄!” “我最近要闭关一段时间,如果有需要就捏碎这个玉符,我会得知。” “遵命…” “恩。” 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师弟,上官云面上却还是一片冰冷,若不是任云踪已经熟识了这位大师兄,一般人恐怕还真的难以靠表情分清他究竟是什么情绪。 “最近坐忘经的修炼如何了?” “还是一重。” 面对着被称为天才,一路顺风顺水练到了十一层的大师兄,即使任云踪脸皮再厚也禁不住有些害臊,但小道长此前着实是有些不给力,这也是短时间内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修行最忌贪功冒进,你好好打实基础,总有跃渊之时。趁闭关之前,我在帮你疏通一次气脉吧。” “谢师兄…” 上官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帮任云踪通脉,仔细想想,按照小道长此前的天赋能把坐忘经一重练到这种程度还真多亏了上官云的慷慨相助。而疏通气脉的流程他也已经相当熟悉——简单来说,就是修为高深者将自己的真气过入修为低微的修者体内,虽然他人的真气并不能直接为修者自身所用,但若是修炼相同的心法按照对应的气路运转下来却也等于是在无形中加速了后者的修炼速度。 等到后者完全入定,真气自行运转起来,效率自然要比平时高得多,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伸出援手之人的真气却反而会有所耗损,甚至这个比例可以算得上是得不偿失,再加上那些天赋异禀之人就算不经用这般手段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所以结果很少有人会做这种事。 唔,扯远了…说回任云踪。 如果是以前,那个呆头呆脑的小道长虽然每次通脉都会短时间加速一定的修炼速度,但之后的修炼速度回归平凡不说,就连加速的幅度也小得惊人,但这一次,情况却明显有了改观! 刚刚踏入修行之路的任云踪此前对坐忘经的了解其实还停留在相当肤浅的层面,甚至连一些修炼的道理也只不过是一知半解,人云亦云罢了,在这方面就算是曾经在游戏中早就把角色等级练满的高端气纯经验也帮不上什么忙——对着那些艰涩难懂的经文,任云踪捉摸了好久才了解了大概。 但在练气引气方面,穿越时空而来的小道长却与此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往日虚无缥缈无可把握的气脉此时在他心中却是清晰无比,甚至先前真气难以顺畅运行的艰涩之处,此刻他也能控制得自然流畅毫无滞涩之感。 而这般变化也直接体现在了任云踪的练气速度上,往日比蜗牛还不如的真气此刻在上官云的引导下在任云踪体内飞快运转,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道长运功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快捷。还没过一刻,上官云就惊喜的发现任云踪已经进入入定状态,不再需要他过多牵引了! ——难道小师弟真的因祸得福开窍了? 结果,任云踪这么一入定就持续了大概半天的光景,先前醒来时还不到中午,等到再回神却已经日薄西山。而作为苦修半日的成果,任云踪体内原本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一丁点儿真气此刻也终于壮大成涓涓细流,虽依然称不上雄浑,却也不再是若有若无的状态了。 为此大师兄也夸奖了他两句,并嘱咐他不可懈怠,要更加勤奋练功努力精进,对此任云踪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大师兄的期望…其实对于他这个从没体验过武功、真气却一直有颗大侠之梦的凡人而言,就算没有旁人督促,自己恐怕就已经入迷进去,根本不需要嘱咐。 就这么着,论剑峰今天的晚饭却是近来难得的气氛活跃,三师兄李温良为了庆祝任云踪康复很是下功夫的弄了几个好菜,二师兄郭逢春也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窖酒给大家助兴,大师兄上官云依旧是不言不语,但他肯破天荒的喝了两杯酒本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小师弟啊~为兄掐指一算你本有潜龙在渊之相,经此一劫已是苦尽甘来,今后定有飞龙在天之时,嘿嘿,到时候千万别忘了师兄啊。” 说话的人右手握着酒杯,左手托着铁盘,俨然一副不伦不类的江湖术士模样,正是四师兄何潇湘。此人虽然不如大师兄那般惊艳绝伦,却也算是长得一表人才,怎奈这家伙无心修炼,却醉心于奇门风水之术,为人处世更是一直不着调,时不时就暴露出自己的神棍属性,简直就是一朵奇葩。 不过这一回…呵呵,或许他说的倒不算错。毕竟接管这具身体之后,任云踪从来也没打算过要碌碌无为的度过这一生。对他来说,好不容易到了梦寐以求的剑侠世界,哪怕不能摇天撼地,也要混出一番名堂才行。 “借师兄吉言。” 任云踪拱手相谢,然后喝了…一碗汤——没办法,他年纪还小,就算有那么点儿馋酒,只要上官云在就绝不会让他碰一口,所以此处只好以汤代酒了。 “好说好说~师弟啊,要不你借我五两银子买书,师兄再帮你算上一卦姻缘…额,玩笑玩笑,呵呵。” 何潇湘这话还没说完,立刻感到上官云的目光仿佛利剑一般抵在了自己喉头,吓得他顿时一缩脑袋不敢再说废话。 “云踪年纪还小算什么姻缘,再胡言乱语就自己来草堂领罚。” “是…” 何潇湘挨训也不是第一回,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其他师兄弟顿时笑成了一团,等到酒酣意尽,这顿晚餐自然也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了。 等晚上一个人回到住处,任云踪赶紧爬回了床上,什么都不说先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回忆着坐忘经相关的修炼方法开始了练气。由于不像白天有上官云精心辅助,光靠任云踪自己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重新入定。不过此后,穿越者的金手指似乎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自顶心吸纳入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丝毫不像记忆中曾经修炼时那么艰难,如今小道长体内的气脉就好像突然从乡间小路变成了通衢大道,不管再怎么加速也绝不会出现淤积的情况,相比起此前,如今这样说是一日千里也不过分。 而沉迷于这份快感之中的任云踪只顾着求快,不经意间竟然同时从掌心吸纳真气!接着甚至开始从背后,从胸口,从周身所有大穴吸气! 初时任云踪还没察觉,等到他注意到,自己俨然已经成了吸引天地元气的磁铁,肉眼可见的气流不断流窜在全身上下。 …都说小道长大难不死,反而开了窍,但现在看来这窍未免开的也太大了点! 第三章、这是剑? 修真练气原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世界上只有天赋异禀的那么一小群人才能踏上这条与天相争的大道。但同时,对于这些被上天眷顾着的人来说,这条路又是无比艰辛而凶险,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纯阳宫代代相传的《坐忘经》虽然只是给后天修为的弟子修炼的功法,但也绝不是什么残次品,甚至可以说比起世间绝大多数的修炼法门坐忘经已经是相当高级。只是越高深的法门修炼起来便越要小心,不仅仅是气脉中真气搬运的顺序方向不能有丝毫差错,引气的穴位和速度也必须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畴内才行。 否则,那便是走火入魔! 这种一听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的词儿对于修炼者而言再可怕不过——平日里为己身所用,几乎无所不能的真气一旦暴走,强大的破坏力将由内而外摧毁修者的气脉、内脏,甚至直接爆体而亡! 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此刻意识到自己体内汇聚的真气已经庞大到渐渐脱离掌控的任云踪早已额头见汗…修炼速度加快是好事,但如果快到无法控制,真气没法儿按照设定好的气脉路线前进那玩笑就开大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任云踪顿时纠结起来,一方面真气源源不断灌入四肢百骸的感受让他舒爽无比,另一方面他又很清楚这种情况存在的巨大隐患,于是整整一夜,任云踪都是小心控制着修炼的速度在纠结之中度过。 这也直接导致一夜入定之后,当论剑峰迎来新一天的早晨任云踪不仅没感到半分神清气爽,却反而有些精疲力竭的意思,不过这般辛苦倒也不是无用功。 任云踪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微闭双目开始操纵自己体内的真气,汇如泉流的真气在气脉中缓缓流淌,仅仅一夜之间他便实现了自我突破,来到了坐忘经第二重境界,虽然比起诸位师兄还有所不如,但对比起入门三年的缓慢进境,这一夜之间的狂飙突进却也值得欣喜了。 洗漱完毕,任云踪离开自己的小屋,先和郭逢春、李温良、何潇湘三位师兄一起上过早课,接着才来到侧厅用餐,而大师兄上官云昨晚就已经开始闭关,便没有和其他四位师弟一起。 早餐用完之后,通常就是几人各自开始自己的修炼,毕竟他们的境界各不相同没必要统一行动,但这一次二师兄郭逢春却主动开口叫住了任云踪。 “小师弟别急着走,随我来一趟。” “二师兄有事吗?” 任云踪止住离开的脚步,又转回郭逢春这边 “恩…其实不是我,是大师兄有事嘱托给你。” “大师兄?” 任云踪越听越糊涂,上官云不是已经闭关了吗? “是这样,大师兄说你最近一段时日修炼大有进步,所以要我转告,你何时达到坐忘经第二重便由我代传一些纯阳门基础的剑法,也好打熬筋骨,为日后继我纯阳绝学做好准备。” “原来如此…” 任云踪心里明白,想必是昨天上官云帮自己通脉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修炼速度大增,料定自己肯定会在短时间内突破,所以才嘱咐了二师兄传授自己剑法。 想到这里小道长心里还有点儿小激动! 毕竟在剑侠的世界,光有内力修为是远远不够的,各种神奇瑰丽,威力巨大的绝学招式才更让人心驰神往。虽然在游戏里,什么太极无极、两仪化性、万世不竭他早就用了无数遍,但只要一想到有机会能亲身学习施展这些招式人愚弄还是一阵兴奋! 可还没等他这边yy完,而二师兄郭逢春却已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你好好修炼,等到了二重再来找我。” “哎,哎!二师兄!” “?” “我已经到坐忘经二重了…” “啊?” 郭逢春一愣,不过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他不可能知道任云踪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如此大的进步,三年来小师弟的修为一直不曾止步不前,几位师兄除去上官云之外对这方面的事情关心的自然也少,所以他只以为这是小师弟三年苦修最终达成的突破罢了。 郭逢春为人忠厚,最佩服的便是大师兄上官云,大师兄说的话一向不会落空,只是他原本以为就算上官云算得再怎么准,毕竟也涉及功力修为,没想到才一天就应验了。 “额…既然如此,小师弟便随我来吧。” 在郭逢春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论剑峰论剑台,传说此处原本是纯阳创教祖师吕洞宾会战天下高手所在,吕祖败尽天下高手之后便在论剑台上枯坐七日,这才创下了纯阳宫如今的诸般绝学。 千年时光悠悠,如今的论剑台虽然早已不是什么天下闻名的仙道武学圣迹,但登临此处还是多少能见识到几分当年吕祖的潇洒风流。 …当然,今天任云踪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观光的。 “小师弟,大师兄特别嘱咐过,若你开始练剑务必要用这一把。” 任云踪点了点头,他早就注意到郭逢春背后除了平日里他经常使用的仙剑虎芒之外,还另外用黑布包起了一柄长剑。 此刻二师兄把这柄剑递到任云踪面前,小道长这才有机会好好端详。 老实说,这把剑的卖相…的确是不怎么样。 整柄剑黑黢黢的一片也就罢了,偏偏剑鞘和剑柄之间还布满了锈迹,看来早就不可能再拔剑出鞘,偏短的握柄上似乎曾经镌刻着什么文字,但时至今日同样已经分辨不清…拿着这样一柄剑,哪里有半分剑侠的潇洒自在,反而更像个逃荒的落魄户——怪不得二师兄要用块黑布包起来! 而郭逢春那边,似乎也是看出了任云踪脸上的纠结,对此,他也只能苦笑…这事儿是大师兄亲自吩咐,想来大概有什么深意,他也不得不照办。 “那个,小师弟,我们先开始练剑吧。” “恩,好,好…哎哟!” 嘴上随口应着,任云踪伸手就想从师兄手中接过这柄黑剑,谁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细长黑剑一入手却是沉得惊人!任云踪一个不查,整个人都被带的向前一歪。 …天可怜见!剑本是轻灵之器,君子之兵,这黑黢黢烂兮兮还死沉死沉的一坨东西真的能叫做剑!? 第四章、苍松迎客 抱怨放在一边,既然听说是大师兄的安排,任云踪那也只能认了… 从那日起,小道长白天会抽出至少四个时辰来论剑台修炼纯阳入门的剑法,风雨无阻,入夜则勤加修炼坐忘经,一面与自己那古怪的真气吸取速度斗争,一面稳步提升修为。就在这样不断的辛苦磨练中,时间一晃也过去了三个月。 对于如纯阳各脉首座一般登峰造极的修士来说,三个月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任云踪来说,这三个月却是脱胎换骨的开始。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小道长的修为一路暴涨,短时间内便来到了坐忘经第四重,虽然还不能做到真气离体,御使那些高深的剑诀,但至少体内气力饱满,再不像三个月前那样弱不禁风。 再考虑一下任云踪的年纪,能在十二、三岁的时候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超越常人的水准了。换言之,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小道长一下子就完成了从凡人到天才的蜕变! 而相比之下,在在剑法方面… 二师兄郭逢春教得那套三柴剑法其实任云踪第一天就学会了,这套剑法在游戏中也仅仅是作为普通攻击存在,难度当真相当有限,而继承了纯阳弟子身份的小道长似乎对学剑真的天赋十足,眨眼便窥出了剑法中的精妙。 不过,在他想要把这套剑招运用自如的时候却着实花了不少时间——问题正是出在那把黑黢黢的剑上! 不,直到现在,任云踪依然拒绝承认这东西是把剑! 且不说那些糟糕的锈迹,单单是这异常的重量就让小道长一万个嫌弃…天下用剑法门千千万万,可偏偏自己手上这把,白长了副轻剑的外观,握在手里却偏偏比门板儿还要沉!任云踪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东西当投掷武器用,肯定能造成不俗的杀伤。 拿着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把轻灵缥缈的纯阳剑法练出神髓? 直到三个月后,随着任云踪功力修为提升,在运转真气加持的情况下,这才刚刚能使用这支铁疙瘩把三柴剑法练个妥当。 … 这一日清晨,习惯了两点一线生活的任云踪再次扛着黑剑来到了论剑台。刚刚结束早课的他还没有完全驱散绵延一夜的睡意,而已经日渐习惯的酷寒更不能起到半点儿提神醒脑的效果。 “呼!” 略显拖沓的一剑刺出,在漫不经心的任云踪手里,千锤百炼的三柴剑法顿时少了几分犀利…其实这也不能怪小道长不尽全力,三个月的苦练,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每次在剑法上有所进步其实都不是因为对剑招的理解更进一步,反而只是单纯因为修为提升带来的对于重剑的掌控力提升的关系。 换言之,每日他在这里反反复复推演这几招三柴剑法的招式能够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若不是这些都是上官云的吩咐,小道长肯定情愿把这时间省下来继续修炼坐忘经,以求早日突破后天了。 然而就在任云踪把三柴剑法当成第三套全国广播体操随意施展的时候,一个略带娇憨的声音却在他的背后响起。 “你这也算是练剑?” 论剑峰不小,可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至于这论剑台,除了任云踪之外最近更是几乎没来过什么活物,结果小道长这才练了几招背后就突然听见有人说话,顿时吓得他差点儿没直接把手里的剑扔出去。而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落在对方眼里却是更瞧不上了。 “都说静虚一脉人才凋零,只剩下上官云一个撑场面,如今看来,要是都像你这样懒散混账,静虚没落下去倒也不是没道理!” 说到这儿,任云踪才终于抓稳了剑转过头来。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穿青白道袍的女孩儿正坐在树梢之上,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一柄水绿色的长剑抱在怀中,精致的面孔因为气愤微微泛红,两点剪眸死死盯着任云踪这边。 当然了,虽然说是女孩儿,但实际上年纪肯定要比任云踪大不少。对方虽然话里带刺,但一想温驯贯了的小道长倒也没有发作,只是乖乖地拱手见礼。 “这位师姐,请问您是…” “你管我?” 得,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两世为人的任云踪深知不能和愤怒的女人讲道理,玉手又一拱手,收起那柄黑黢黢的怪剑就赶紧撤离。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反正他在这里练剑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回去练气更有效率。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位突然闯进论剑台的小师姐瞧见任云踪转身离开不仅没有半点儿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更加气愤,只见她跃下树梢,呛得一声拔出怀中的长剑,不由分说便向任云踪刺来! “看剑!” 听得娇喝,任云踪立刻回身,只瞧着小师姐这一剑由上至下,斜刺而来,用的正是三柴剑法中的“苍松迎客”! 三个月时间小道长正好只练了这一门剑法,如今初次对敌,危急关头他在心里却禁不住暗赞对方这一剑的确已经得到了三柴剑法的几分真味。一剑刺出,看似平平无奇却暗藏无数后手,不论对方如何破局似乎都能及时反制。 一个小女孩儿能把这么基础的剑招练到这种层次的确让人意外,任云踪见猎心喜一时也有了玩心,顿时也不在意自己手中握着的到底是何物,同样是一招挥出,用起手时横剑的一瞬格挡住对方的攻击,然后竟然就这么保持后发先至,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这一挡一刺比起之前小师姐的攻击倒是显得波澜不惊许多,但就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却顿时让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女孩儿动容了。 不是因为小道长用了什么高深莫测的招式,正相反,恰恰是因为这一招女孩儿再熟悉不过… 任云踪反击的一剑用得同样是三柴剑法中的一招——苍松迎客! 第五章、约战 一模一样的招式,后出手的人如何胜过抢占先机的人? 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言明的道理——比剑又不是猜拳,后发先至也是完全可能出现的结果。如果单纯靠不同招式之间的克制又或者出招的先后就能决定胜负,那习武也未免太无聊了一些。 且不去论同样的招式用不同的力道、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时机用出会有怎样的差别,即使单单就以这一招苍松迎客做例,此招原本就可以拆成一拨一刺两个部分,只不过在小师姐手中横拨的那一剑被当成了虚晃的假动作,而对任云踪来说却正好借这一招格开对方刺来的利剑,接着将双方剑招的后续完全纳入自己熟悉的变化当中。 如此一来,不论小师姐这招苍松迎客后还有何种妙招,自己只需依样画葫芦,在占着先挡开对面对面一剑的优势的情况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能把三柴剑法练到如此程度的女孩儿显然也是识货之人,眼见抢攻失利却不见丝毫慌乱,电光火石之间,原本直刺而出的水绿色长剑再次起了变化。只见小师姐手腕一抖,立起的剑身顿时如游蛇一般缠向了任云踪手中那柄古怪的黑剑,双剑交错激起层层火花,煞是好看。 与此同时,不断盘旋向上的剑光也只消片刻,仿佛便要划破对方握剑的手腕。 而作为受招之人,任云踪这边对小师姐扭转剑势使出的这招“云盘古木”同样不会陌生,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对方也执着于用三柴剑法和自己对拆,但此刻对于这一招反应他却几乎是下意识地完成的。 无招亦无式,小道长只是维持着方才出剑的动作,稍稍改变方向之后便继续向前刺去,半点儿都没有顾忌对方犀利攻势的意思。 至于理由那更是简单——因为比起师姐用的那把水绿色的仙剑,任云踪手里这柄古怪的黑剑还要更长处数寸。如此一来,其实小道长根本就没必要理会对手这招云盘古木的攻击,只要赶在小师姐躯干挪移开之前发剑,攻敌所必救就成了。 “噌!” 双肩纠缠发出一声脆响,果然,在任云踪这么一刺之下,小师姐不得不撤招团身,急急忙忙地向后退去,这才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毫不起眼的一刺。而等她再次抬头看向任云踪那边的时候,只见那少年仍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儿追击的意思。 只是那温煦的笑容看在女孩儿眼里,却简直像是在得意的对她说“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天可怜见,即便真的未尽全力,任云踪心里也绝没有这个意思。 “额…多谢师姐今日赐教,可否告知姓名?” “欧雨琦。” “多谢欧师姐。” 即使并非是善洞人心的聪明人,任云踪也能从欧雨琦的眼中看出明灭不定的怒气。小道长上山三年,除去静虚一脉的师兄弟外根本不认识几个同门,此刻他就算想破了头也不可能知道为何这个突然出现在论剑台的偏偏对自己这么大意见,甚至还演变到了剑上争锋的程度。 不过几招拆过后所幸他自己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对方出手似乎也更偏向于切磋,心地善良的任云踪也就没有在此事上记恨,只是对这位欧师姐的好奇却是更甚了。 “欧师姐剑法神妙,不知是哪位首座门下的高徒?” “剑法神妙?呵呵,你是在嘲笑我吗!” 欧雨琦这边两度出剑,虽说用的都是三柴剑法里的基础招式,但被任云踪连续反制甚至逼入下风的结果也绝不是小师姐能接受的!要知道,往日里她纵然比不上静虚的大师兄上官云,却也是响当当的少年天才,谁会想到今日和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少年过招,竟然连连吃亏,这当真是让人恼怒。 “师姐误会了,小弟才疏学浅,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误打误撞才破了师姐的剑招,还望海涵啊。” 误打误撞? 仔细回忆一下,任云踪第一招用得是和欧雨琦相同的苍松迎客,只不过胜在恰到好处的后发占了便宜,第二招则更是毫无章法,只是不假遮掩的直刺,表面看上去简直是以伤换伤的打法。从高手的角度来看,这两招运用的天衣无缝,但如果硬说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却也不是说不过去…难道真的是这样? 欧雨琦的眉角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 当自己抽身退开之后,对方的动作也干脆利落地停止,甚至还露出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难道不正证明了小道长的不凡吗? 哼,狡猾的小鬼,险些被你骗过去! 想她今日来论剑峰本来是为了找上官师兄,没想到上官云三个月前就已经闭关,直到今天也不曾现身。无功而返的欧雨琦路过论剑台,循着舞剑之声而来的他正好瞧见任云踪有气无力地乱舞一通,心中顿时恼怒起来! ——这些年来上官师兄一人独力支撑静虚已是劳心戮力,为了给自己的师弟们争取到修行必须的资源更是煞费苦心,如此种种,欧雨琦又如何见得这些“身在福中”之人消极怠工的样子? 出剑是为了泄愤,更是为了鞭策这些不求进取的渣滓,莫浪费了上官云的一片心意。 本来,凭欧雨琦坐忘经七重的本领教训任云踪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但偏偏她一时兴起想要让小道长见识见识这入门武学三柴剑法的威力,所以两人过招之时她一不用真气修为强压,二不出其他更高深的招式,这才导致最后败下阵来的竟然是她自己… 不管怎么说,输都已经是事实,欧雨琦今日无心继续争辩,但要她就此罢手打住,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 “见到师姐这么久,还不报上名来?” “额,小弟任云踪,论剑峰五弟子…” “任云踪…很好,我记住你了,明日此时再来论剑台,若敢迟到,哼哼。” 话一说完,欧雨琦半刻也不愿再做逗留,足下发力真气吞吐,一步蹬地便如飞雁般直冲天空,却是运使轻功直接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小道长愣了很久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欧师姐,是在向自己约战? 第六章、空雾峰剑会 第二日,小道长果然早早来到了论剑台,依然是练剑,但这一回他却认真了许多,一招一式都有那么股子潇洒飘渺的剑味。 为何昨天还抱怨着这么练剑毫无意义,今天却又是如此的精神抖擞?哎,这自然是因为昨天晚上任云踪就已经向师兄们打听过欧雨琪师姐的背景了。 说道欧雨琪其实在纯阳宫内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曾有好事者将纯阳们年青一代最优秀的四人称为华山四杰,论剑峰的大师兄上官云位居首位,而老君宫的欧雨琪却也是其中之一。 年方二八的她是老君宫首座灵虚上人欧宇的女儿,自小天赋过人的她只用了十年时间便将坐忘经练到了第七重!于剑术一途更是出类拔萃,从去年自其母处继承了神剑“化青丝”开始,同辈之中就鲜有能战而胜之的了。 话说到这里任云踪哪里还不知道昨天的较量这位小师姐定然没尽全力,若对方真的有心,恐怕就算修为相当的二师兄郭逢春也绝不是她的对手,何况是自己…所以今天这约赴也赴,不赴也得赴。 不过说到赴约,其实任云踪心中也不是全然拒绝的。 因为欧雨琪除去远超群伦的修为之外还有另一样事情,在静虚一脉同样出名——传说欧师姐小时候在华山游玩时曾不幸坠崖,正被路过的上官云所救,自那以后,只要欧雨琪一有机会就往论剑峰跑,其他几个师兄弟早已见怪不怪。 也就是这三年,小姑娘为了突破坐忘经第七重,也为了将“化青丝”运用自如才没有再来过论剑峰,而好巧不巧,任云踪上山也仅仅是三年而已,这才没有见过这位赫赫有名的欧师姐。 从这个角度考虑,任云踪多少也能理解一两分她昨天的任意妄为,不算太美好的第一印象也跟着有所改观…最重要的是,这事儿关系到大师兄的终生幸福!平日里上官云对自己这么照顾,这会儿说什么也得帮大师兄一把才行。 果然,正午一过,欧师姐便再次从云雾之中飘然而来…到底是坐忘经七重,度过真气外放的阶段之后,剑侠们修炼的轻身功法简直犹如神人一般,轻轻一跃就是数丈高,数十丈远,叫人叹为观止! “见过欧师姐。” “少废话,出剑吧。” “额…欧师姐修为高深,剑法超绝,师弟实在不是你的对手啊。” “哼,既然你不攻过来,那就接招吧!” 神剑化青丝不曾出鞘,只是飘然一点便刺向了任云踪胸口,如此大开大合的招式自然并非出自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三柴剑法,而是纯阳宫另一门剑术绝技《希夷剑法》。此套剑术任云踪从来不曾见识过,面对欧雨琪气势汹汹的一剑他也无法未卜先知判断接下来的变化,勉强应招之后,小姑娘接下来的几招更全都是任云踪不曾接触过的剑技,于是战局较于昨日顿时反转,小道长很快落入下风。 但纵然如此,任云踪却也没有丝毫气馁。在双方对招的过程中,他那远超常人的剑术天赋终于逐渐显现,凡是欧雨琪用过一遍的招式他都能很快吸取其中精华,待到二次遇到必然会做出更加合理的应对。 如此双方以快打快,眨眼便过了数百招,除去紫霞功、太虚剑意中的先天剑诀剑法之外,纯阳宫的剑法任云踪已经见识了两三分,再过数十招,他竟然已经能将其中的某些招式融进自己的攻防之中——至于那两门先天心法中的功夫,虽然后天期的弟子也并非完全不能驾驭,只是难度太大,威力又难以与先天相比,此时连真气外放都做不到的任云踪别说没见识过,就算见到了,那也是无益。 话说回头,如此练剑比起小道长一个人乱挥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只是他体内的真气却是禁不住如此消耗,等到五百招过后,察觉到任云踪剑上乏力,欧雨琪也随即收手,她目光复杂的瞥了任云踪一眼,留下一句“明日再来”便如上次一般,运起轻功消失在山雾之中。 之后连续半个月,欧雨琪每日都会约任云踪在论剑台比剑,而后者享受于这种实力提升的快感自然也不拒绝。十来天功夫,用这种极端的方法任云踪几乎把纯阳宫低级的剑法学了个遍,而在拆招的过程中,欧雨琪内心的震惊也越来越大。 ——这场所谓的剑斗一开始不过是出自她的一时冲动,但不经意间却让她见证了一位剑法天才不断进取的过程。 天下武人众多,精通剑道的自然不在少数,通常情况下纵然有名师指导,练成这么多门剑法也是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就算是像欧雨琪本人这样天资过人志在先天之辈,那也是花了数年时间才将这十多门剑法囊括一身。 而眼前这个少年呢? 在他面前仿佛所有的常识都成了笑谈,仅仅是借助每天何人对招,他竟然就能在“偷学”的情况下,把这十多门剑法融会贯通!除去天才之外,欧雨琪真的找不到其他词形容这个总是一脸微笑的小师弟… 或许在剑术天赋上,纯阳门内能与之一较高下的就只有上官云师兄了吧? “额,师姐?师姐你还好吗?” “没事…”欧雨琪的目光又飘向了对方手中那柄其貌不扬的黑剑“怎么不换一柄好一点儿的剑?” “这个嘛”任云踪苦笑,不知内情的人肯定都会这么问,但他的苦衷,相信欧师姐也能理解“是大师兄让我暂时先用这把剑的。” “上官师兄?” “恩…”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用着这把吧,上官师兄从不无的放矢,这么做定然有他的深意”这么多天以来两人的关系早不似初见时那么紧张,可欧雨琪还是顿了顿,然后郑重其事的开口“我且问你,你可听说过空雾峰剑会吗?” “空雾峰?” 任云踪一愣,然后开始在脑海中搜索相关关键词…空雾峰是纯阳六峰之一,也是七脉中冲虚一脉所在。但冲虚与其他六脉不同,其祖师并非纯阳六子,而是天宝元年被册封为“冲虚真人”的列子,传至今日,首座乃是冲虚上人松风道人。 千年传承,冲虚虽然始终是纯阳宫之一部,但武功风格路数却与其他几脉不尽相同,冲虚弟子所练的剑法也多是剑走偏锋,不与世俗相同。 …这些便是任云踪对空雾峰的全部了解,至于所谓的“剑会”,他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过。 “请师姐指教。” 第七章、只教一招 “空雾峰剑会每三年一次,原本是修习独特剑招的空雾峰弟子磨练较量的武会,后来规模逐渐壮大,到百年之前已经成了纯阳宫全派上下都会参与的盛会…简单来说就是纯阳六峰七脉年轻一辈的弟子比武较技的擂台。” “额…师姐,我只有坐忘经四重的修为。” “我知道。” 既然是比武,那各脉各峰自然都会挑选精兵强将前往,坐忘经四重这般修为莫说是和莲花峰、观日峰这样的大宗相比,就算是在论剑峰静虚一脉之内也绝对是垫底,这样的实力原本确实不该奢望参加比试才对…但就这几天的拆招情况来看,任云踪在剑术上的天赋却并非是没有希望弥补这道修为差距造成的鸿沟! “你不觉得以你的剑术未尝没有以弱胜强的资本吗?” “这,欧师姐,任云踪只是晚学后进,此时就参加这种盛会未免太早了点儿…我看二师兄他们才更适合那里吧。” 任云踪心里清楚,既然是擂台比武,那就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他此刻的修为功力与日俱增,即使不与人相争也不存在桎梏,那何必又要冒这份风险呢?退一步,就算真的要参加这剑会,三年时间不过转眼,到时候她修为精进,那时再去又有何不可? 欧雨琪不是笨人,她又如何不知任云踪的话的确有理,但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再等三年了。 “我也不瞒你,那天我来论剑峰本来是为了找上官云师兄的。” “…” 任云踪点头却不言语,因为小道长知道欧雨琪的话显然还没说完。 “空雾山剑会每一脉限出六人参赛,往年静虚总是由上官师兄带着郭师兄前往,到上一届为止,上官师兄已经连夺三届剑会的魁首,原本今年的剑会若上官师兄前往必定也能拔得头筹,可偏偏师兄他近日却在闭关,不知是否能赶在剑会前出关了…” “这…剑会魁首不过是个虚名,我想上官师兄就算错过也不会介意的。” 任云踪自觉对上官云还是有几分了解,像这样一个冷如寒冰的角色要说真对所谓的冠军有多少欲求,那显然是不现实的。但听闻此言,欧雨琪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官师兄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虚名,往年参赛也不过是想改变大家对静虚的偏见而已,但今年剑会却是纯阳宫三十年一次的大会,不仅最终胜出之人能得到掌教真人亲传的一件珍宝,凡是名列前八者还都能进入紫霄幻境中修炼一月!” 紫霄幻境! 听到这里,就连不谙世事的任云踪也不禁眉目一皱…因为这紫霄幻境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就连天下非纯阳宫的修士,也大多知道这么一处所在! 传说此地本是天地灵气汇聚之所,又经纯阳历代祖师布置阵法机关,现在几乎已经成了一处天然的修炼圣地。若是能在这般神奇的所在修炼上一个月,不说脱胎换骨,修为突飞猛进那绝对是一定的! “我想你也知道,上官师兄就快突破后天极限晋入先天,这其中的凶险难以预料,若是他突破之时是在紫霄幻境中岂不是把握更大?” 话说到这里,任云踪终于有点儿明白欧雨琪的意思了…师姐让自己去参加剑会是看中了自己在剑术一途上的天赋,希望小道长能够凭借剑术上的优势以弱胜强。毕竟如果身为静虚弟子参赛,并且最终能够进入前八,那么就算大师兄没来参加比赛,想要让出这个名额也会更加容易。 说白了,自己就是去替大师兄帮个忙争取进入紫霄幻境的机会。 …老实讲,对于帮忙这件事本身任云踪并不反感,进入紫霄幻境的机会虽然珍贵,但既然大师兄更需要就是相让一下也心甘情愿。但现实的问题在于,仅凭小道长这么个坐忘经四重的小菜鸟,到底有多大可能冲进八强? 哪怕他真的一路都遇见最弱的敌人好了,但能去参加空雾峰剑会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天赋过人,到时候面对那些六重、七重甚至修为更高的对手,任云踪别说是取胜,就是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也不会容易。 “师姐,不是我不肯帮忙,只不过,我真的不是其他师兄弟的对手啊…我看您还是和二师兄合计合计,说不定还会有办法。” 静虚一脉除去一骑绝尘修为远超同济的上官云之外就只有郭逢春这么个坐忘七重的二师兄还算不错。真要说能挤进八强,郭逢春倒也不能说毫无可能。但面对这个看似很靠谱的提议,欧雨琪却摇起了头。 “郭师兄修为扎实不假,但从往年与人比武斗剑的情况看却并不乐观…更何况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不到,就算有心恐怕也难以提升了。” 没错,时间。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谁也没料到上官云竟然偏偏挑了这么个时间闭关突破坐忘经第十二重圆满,若非如此,这场剑会的最终胜负恐怕根本就没有悬念! 只可惜现实没有如果,如今留下的时间实在难以再做其他安排了。看着眼前天赋卓绝却丝毫不自知的人愚弄,欧雨琪终于还是只能兵行险招。 “你可听说过紫霞功和太虚剑意?” 听过,太听过了! 对于在剑三这个游戏里磨砺了十年的老纯阳而言,怎么可能不知道纯阳宫的这两门心法?而且在融合了这个世界的身体和记忆之后,任云踪更是明白,这两项功法都是要到先天层次才能修习的无上密典! “自然听过。” “那你可知这两项先天功法中记载的剑诀其实并非一定要到先天才能修炼。” “…师姐的意思是!?” “我…我可以传你一招!” ps:更新到~~求支持奥~ 第八章、全体出动 新招,而且是如此厉害的招数,甚至绝对是任云踪在游戏世界操练过无数次梦寐以求的招数。这样的提议连他自己也找不出拒绝的借口,所以在欧雨琪的帮助下,小道长爽快地开始了修炼,但这修炼的开始却并非是招数本身,反而回归到了对修为的磨练提升之中。 ——道理很简单 就算后天层次的修士也可勉强驱动先天杀招,但那也最起码得达到引气出体的层次才有可能,而任云踪现在是坐忘四重,距离达到引气出体不多不少,正好差了一重… 距离空雾峰剑会还是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任云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再做突破,让自己的内力修为达到坐忘五重,如此才有出奇制胜最起码的资本。 这事儿原本并不容易。 仔细想想,就算这十多日任云踪把原来白天练剑的时间都放到练气上,也未必就真的能更进一步,但凡事总归是有意外,在这方面欧雨琪的身份却是帮了不少忙! 在纯阳六峰七脉之中,老君宫原本便是以专长炼药造丹闻名,而在这些名贵的丹药中自然就有能帮人加速修行的。排除掉那些强行透支人体潜能的种类,欧雨琪最终给任云踪找来了三颗“凝神丹”,帮助他在短时间内冲破坐忘经第五重的壁障。 而服用丹药的成效嘛…绝对比想象中更好! 其实这倒也是歪打正着。通常来说,如果真要在短时间内完成突破,单纯能帮助修炼者收敛心神,增强对真气把握能力的凝神丹,绝对不如直接蕴藏大量元气的丹药来得便捷,但偏偏任云踪这个怪胎全身上下的奇穴气脉像是天然磁铁一般,缺少的从来就不是吸取的元气数量,反而正是提高心神意念的操控力,这凝神丹对常人来说最多让修炼过程更加流畅,效率上升个一两分,但对任云踪而言,却是眨眼之间把他练气的速度提高了数倍! 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一年之内他就有把握追上二师兄,把坐忘经练到第七重以上。 “师姐,这‘凝神丹’您那儿还有吗?” “你当灵丹妙药都是大白菜吗?” “…” 凝神丹自然不是大白菜,而且真要说起价值,对芸芸众生而言即使是这种用处不算太大的丹药那也是可遇不可求。身为老君宫首座的女儿虽然在这方面不至于窘迫到这种程度,但也绝不可能一掏口袋就翻出百八十颗凝神丹给任云踪随便浪费。 再者说,且不提三分毒七分药的潜在威胁,无论怎样神奇的丹药也都是有抗药性这一说的。要是任云踪真的拿凝神丹当糖豆吃,恐怕用不了多久,类似的丹药就再也无法对他起效了。 熄了不着边际的心思,任云踪埋头苦练却也终于有了成果。异于常人的体质配合从周身各处大穴同时吸纳元气的特殊修炼模式,最后再加上神丹妙药的支持,任云踪突破极限,仅仅十天便将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推到了坐忘五重的程度。 至此,从理论上来说纯阳宫的各种功法他都有了修习的资格,只是限于贮藏在体内的真气总量,是否能成功施展,又或者能发挥出多大威力还要视实际情况而定。 时间紧迫,距离空雾峰剑会只剩下三天时间,而欧雨琪也如约将纯阳宫紫霞心法下的一招绝技教给了任云踪。 ——太极无极 此招是纯阳气宗先天功法中的一招,是在对敌时快速转化自身体内真气化为无形气刃攻击敌人的招数…虽然在紫霞心法中,这一招的攻击效果不强,却胜在发招迅猛且对真气内劲的要求较低,绝对算是最适合后天弟子的一招。 “本来以你的天赋,太虚剑意中的招式应该更适合你,但我修的是气剑而非意剑,上官师兄又在闭关,为求获胜,也就只好先练这一招了。” “哪里哪里,能学到如此高深的剑技师弟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多谢师姐成全。” 纯阳宫的功法初时后天练气之时并无多大区别,皆是以坐忘经为基础力求突破先天。但先天之后,却有两门不同的心法可供选择,即《紫霞功》和《太虚剑意》。其中紫霞功乃是道门正统气功之法,讲究以气御剑,剑与气合,而太虚剑意则是极端的剑修法门,讲究以心御剑,剑与意合,这截然不同的两者也就是常说的“气纯”和“剑纯”。 欧雨琪哪里知道,比起太虚剑意,任云踪在游戏世界可是浸淫了十年竞技场的老气纯,此时要是让他学太虚剑意里的招式反而别扭。 当然,对于一个十来天就把纯阳宫低级剑法学了个七七八八的弟子,走气纯的路子到底算不算浪费,关于这点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就这么着,在任云踪空前高涨的学习热情刺激下,三天时间一晃眼就在紧张而忙碌的练习中度过了。到了最后一天早上,论剑峰静虚一脉的众人纷纷被发动起来,不论修为高低全都准备奔赴空雾峰。 规则里就规定七脉任何一脉最多出六人参赛,论剑峰就算加上正在闭关的上官云也只有五个,全都带去也合情合理,但因为静虚毕竟地位低微,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之外,其他人的修为又实在拿不出手,这才导致连续几届剑会静虚都只有两人参赛。 ——可今年情况毕竟不同,欧雨琪的确最看好任云踪能脱出重围,但她也不只是做了小道长一个人的工作。最终在帮助大师兄拿下紫霄幻境修炼权限的大目标指导下,静虚五人决定全部参赛,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增大一点儿胜出的几率。 “二师兄,我们这时候出发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空雾峰地形特殊,我们还是早点儿出发的好,免得到时候迟到被取消资格。” “是啊老四,你就别抱怨了,反正平时这时候也差不多早课了。” “咦,我这不是掐指一算害怕小师弟年纪小累着吗?” “…不关我事。” 任云踪缩了缩脑袋,系紧了背后的黑剑。 ps:今天更新放的早~求收藏,求推荐奥~ 第九章、同门 纯阳宫覆压广阔,若是凡俗之人从一个山头翻到另一个山头花上大半日也属寻常,但不论再怎么人丁寥落,静虚的师兄弟们好歹也是修行之人,展开身形全速前进的情况下不说快如流星,最起码也是迅若疾风。 下了论剑峰之后没过多久,运使轻身功法的四人便来到了空雾峰脚下。 与险峻至极几无立足之地的论剑峰不同,空雾峰虽也算得上险峰,但却无法看作是与前者相提并论的绝壁,相比之下,这空雾峰怪石嶙峋,山势独特,反倒是更成之于奇,而非险。 静虚的几位师兄虽然修为不高,但在纯阳门内修习多年倒也没觉得稀奇,只有第一次来空雾峰的任云踪,一路上一直走走看看新鲜感十足。毕竟就算在游戏里他早就路过此处无数次,可放到现实中,亲眼所见的奇石白雪却还要震撼的多。 因为动身早的缘故,一路攀登,等他们五人到达空雾峰顶也只能算清晨而已,距离剑会正式开始起码还有一两个时辰。幸好,空雾冲虚一脉不像金虚那般人丁稀薄,而且一向只追求奇特剑招的他们也不像其他几脉一般对静虚处处为难,所以在郭逢春向两位守山弟子表明来意之后,论剑峰一行五人就被安排到了隐云楼等候,一路上大家也不免和带路的冲虚弟子寒暄几句。 “咦,这位师兄,敢问这次剑会何时结束?” 比赛没开始就想着结束,捻了捻下巴上其实并不存在的胡须,何潇湘一开口问得却是这般古怪的问题。不过冲虚门下这些平时便被视作怪人的弟子却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随口便解答了四师兄的疑惑。 “此次的空雾剑会是近年规模最大的一次,三十年一度,故时日也比往年要长些,大约要有三四天才能结束。” 听闻此言何潇湘立刻露出一副满意的样子,随即又正常的与这位师兄攀谈起来,言语之间却仿佛对空雾峰格外熟悉,没两句话竟然宾主尽欢,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而就在几人闲聊的这么会儿功夫,隐云楼也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幢七层高的建筑相比论剑峰的草堂当真是气象万千,此刻天清气朗不见云隐,铺满外檐的青玉石更显出几分卓尔不群。 “请各位在此稍待,我去通报一声就来。” “师兄请便。” 客随主便,静虚一脉最是弱势从来也没什么架子可言,只要对方不刻意为难,走些理所应当的流程他们自然不会在意。 而就在接引弟子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大队人马从方才众人行来的方向靠近。不过比起势单力孤的静虚,这一行人显然就要整齐有气势的多。远远望去,一应弟子全都青袍玉带,潇洒非常,就算是登临空雾峰也是言笑如常不受拘束…这是哪一脉的弟子? 还不等任云踪细想,领头之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从外表上看,来人和上官云大概差不多年纪,同样身着青袍的他,袖口和前襟上却多了几片火红的云纹,无形中就与其他同门区别开来。当然了,比起衣着和挂在腰间的紫色长剑,那始终带着温煦笑容的俊朗面庞更加引人注目,虽无明言,但光站在那里就有一股领袖风范。 果然,他这边刚到隐云楼门口,楼中的冲虚弟子便立刻外出相迎。 “是陆平陆师兄来了?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陆师兄快请。” “哈,孙师兄客气了,不知家师可曾先行赶到?” “陆师兄放心,宋首座早已与几位首座一起在内中等候多时了。” “既如此,请!” “请!” 言罢,两人彼此拱手,一同进入隐云楼,而跟在身后的一众弟子也在自家师兄的引领下鱼贯而入,最后只剩下静虚的几位还在门外等候…大家相视一瞬无奈苦笑,这般情况他们倒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刚才那位就是观日峰紫虚门下的陆平师兄?” “是啊,奥,小师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师兄吧。”三师兄李温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继续回答任云踪的问题“这位陆师兄可不简单,七脉之中虽有四杰,但说到真正能和大师兄媲美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位了,据说他这几年勇猛精进,也突破到了坐忘经十一重呢。” “奥…这么厉害?那刚才和他打招呼的那位就是空雾峰的师兄了吧?” “恩。” 这一回却是四师兄何潇湘赶在李温良前面点了点头。 “他就是冲虚的大师兄孙哲,虽然在各峰各脉之中修为不算顶尖,但奇门遁甲堪舆点脉等杂学却是样样精通,实在是我辈楷模!尤其是那一手寻龙术…” 何潇湘说道关键,更是兴起,拍着任云踪的肩膀就要娓娓道来,幸好被其他几人联手阻止,这才没有丢人丢到其他同门的地头上。 而就在这会儿功夫,其他几脉的弟子也纷纷赶到,虽然大小阵仗不一,但总也没有向静虚四人一样,直接被撂在门外的…过不多会儿,老君宫灵虚门下的弟子也赶到了此处,人群之中,任云踪很快找到了小师姐欧雨琪,但今日她跟在一众同门身边却是文静的很,一点儿也不见往日的泼辣。 似乎是发现了任云踪投来的目光,欧雨琪微不可查的朝他们这边点了点头,似是致意又似是鼓励,对此,小道长也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只希望自己抽签的运气能尽量好一点儿,别到时候第一轮就撞上那些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 又过了片刻,连掌门玉虚一脉的弟子也全部进入隐云楼之后,这才走出两位冲虚门下的师兄把任云踪他们牵引至楼内,而跨入楼门之后,四人也暗搓搓地跟着二师兄郭逢春拍在了众位同门之末,等待端坐台上的六位首座宣讲有关此次剑会的事宜。 就在此刻,任云踪的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呵,这也算剑吗?” ps:继续求收藏~ 第十章、剑会开始 第十章、剑会开始 说老实话,就连任云踪自己都很想吐槽自己背后那柄黑不溜丢的东西,但连续几日与欧雨琪的对练却又让他意外发现了这东西唯一的优点…这东西确实够硬! 即使是面对化青丝这种级别的神剑,连续几日下来任云踪也没在这柄似乎已经破破烂烂的黑剑上找到一丝新得缺口,这可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仔细想来,比武论剑的都是同门,相互杀伤的招式想来并不会出现,以眼下的情况看,这剑锋不锋利还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要够结实。否则自己刚一上台还没过两招手中之剑要是就直接断成两截那岂不是笑话?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任云踪才把这把拿不上台面的黑剑放在了自己背后,也正因如此,他现在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借口能反驳身后之人的嘲讽… “呵,这也算剑吗?” 是啊…小道长也很想问,这东西真的能算剑吗? “这位师兄…额,在下任云踪,未请教。” “哼,就凭你还不配与我相交,上官云呢?莫不是躲起来做了缩头乌龟?” 任云踪主动示弱,来者却是得寸进尺,而事情一牵扯到大师兄,不说小道长本人,就连静虚的其他几位师兄也一下子没了好脸色,隐隐向这边围拢过来。而面对如此反应,那人不仅没有丝毫畏惧收敛,反而微微挑眉,左手轻轻将腰间的佩剑推出了一截。 “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还想仗势欺人不成!” 隐云楼之中,七脉弟子身后,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这位紫袍金剑的年轻人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大打出手,甚至锐利的剑气已经隐隐从周身散发而出,逼向任云踪一行。 虽然此人行事嚣张至极,但这一出手还是让人暗赞一声厉害! 而经过这几日与欧师姐比剑的磨练,任云踪此刻受到剑气刺激也下意识地便要伸手拔剑…要知道此刻双方可不是在比武校场,如果真动起手来,七脉首座绝不会坐视。再往深处说,若是追查到底是谁先动手,任云踪这一拔剑那绝对讨不了好。 然而就在此刻,欧雨琪终于即使赶到。 “易英彦你想做什么?” 欧雨琪这一声喝止不仅吸引了周围数人的目光,更中断了任云踪拔剑的动作,小道长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也醒悟过来,对方其实也根本不可能在隐云楼内动手,顿时也就放下了拔剑之手。 而一再挑衅的易英彦同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再有什么动作显然不合适,所以露出一丝遗憾的目光后,他直接扭头转向了欧雨琪那边。 “嚯,这不是雨琪师妹吗?” 轻佻的笑脸隐含着几分不屑,他迈步离开却也未给丹座欧宇的女儿几分面子。 “这次剑会上官云可不在,你想管我,还是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才好,言尽于此,告辞了!” 话说完,易英彦也已经走远,欧雨琪顿时又凑近了任云踪一些,低声嘱咐了几句。 “这家伙是掌门玉虚座下的二弟子,叫易英彦,坐忘8重修为。平日行事乖戾嚣张的很,其实却很有城府心机,而且素来与上官师兄不和,你以后遇见可千万要小心。” “多谢师姐提点。” “恩,我也不便久留,等诸位首座宣布完规则比剑正是开始再说吧。” “是…” 两人这边话刚说完,主台之上观日峰首座宋云清就已经站起身来。 “肃静。” 简简单单的两字从宋云清口中说出,虽未见得有多大声,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每一位弟子耳廓,如此手段不仅精巧至极,肯定也需要极深厚的内力才能运使。 而在这一声“肃静”之后,隐云楼内果然瞬间再无半点儿动静…纯阳七脉各有分工,而紫虚首座宋云清平日专司执法奖惩最是严厉,此刻他一开口,自然没有人敢不遵行。 “此次剑会是本门三十年一次的大会,望众弟子各展所长、奋勇争先…… 剑会共有40名弟子参加,故分三天比剑,首日众人皆按抽签顺序一一比试,决出二十位胜者,次日将此二十人分为四组,每组五人分别于其他四人交手,取成绩最优者每组两人晋级最终决赛…… 众人可清楚了?” “弟子明白!” “恩。”宋云清抚须,而后回头请示了下坐在最中间的掌门李道衍“掌门师兄,如今万事俱备。” “甚好,那此次空雾峰剑会便正式开始吧。” … 掌门既然已经发话,之后的事情,便是参赛的众人在冲虚弟子的指引下进行抽签了。 值得一提的是有之前易英彦引发的小插曲,本就势单力孤的静虚弟子此时反倒不那么紧张了,众人此时心里都憋了一口气,恨不得立刻上台为静虚,为大师兄正名! 这其中任云踪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对于游戏里早已习惯了在竞技场里拼杀的他来说,这回真人下场却多少还有些古怪的感觉。 总而言之,一番忙碌之后,抽签的结果也终于发布,论剑峰的四位师兄弟运气不错,都没有在第一天就互相撞见。 不过在这其中,也是几人欢喜几人忧。二师兄郭逢春的对手是一位紫虚弟子,修为只在坐忘五重,想来对于二师兄来说拿下对手问题不大,相比之下三师兄李温良和四师兄何潇湘的则要倒霉的多——三师兄本来就只是坐忘四重而已,对上掌门玉虚门下的高手想来凶多吉少,而四师兄何潇湘更是夸张,竟然一头撞上了冲虚一脉的大师兄孙哲,这要是说他能胜出,恐怕没人会相信… “小师弟,你第一轮的对手是谁?” “额,是一位叫朴宏朗的师兄。” “…你说谁!” 任云踪本来也没太在意,但看诸位师兄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心里也是不禁一毛…自己不会也这么倒霉,第一轮就中彩了吧?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公布的抽签结果,与自己相对的那个位置的确写着朴宏朗三个大字。 “有什么不对吗?” ps:第一更!晚上大概会有第二更奥~ 第十一章、首战 “小师弟你有所不知,这朴宏朗虽然和你一样只是入门没多久,但在纯阳门内却是赫赫有名呢。” 郭逢春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继续开口 “这孩子也是大约三年前才被落雁峰首座癫不平收入门下,却天资极高,短短三年时间就已经把坐忘经连到了六重,即使比起大师兄当年也不遑多让,最终自然也和大师兄、陆师兄、欧师妹一样成为纯阳四杰之一。” “四杰?唔,师兄其实我一直想问,门内年轻弟子中不乏修为也达到七重以上的,为何四杰偏偏是这四人呢?” “这嘛…一是因为这几人确实惊才艳艳实力超越同济,二来所谓四杰也只是在年轻人之中挑选出的四人而已,修道之路绵长无际,像是易英彦这般与其他弟子也属同辈,但修炼的时日却长了太多,所以纵然修为高深些也没什么奇怪,更称不上杰出了。” “原来如此。” 郭逢春的回答也算解了任云踪长久以来的一桩疑惑,同时也对接下来自己的第一战稍稍安心…毕竟除去欧雨琪之外,论剑峰的诸位师兄都不知道小道长在这短短数月时间里连连突破已经是坐忘五重的修为,就算对手比他功力稍强,借着从欧师姐那儿学来的十多套剑法,他也未必会输。 而几位师兄在嘱咐完任云踪之后也来不及多想,很快便去准备自己的武决。至于这武决的地点…待众人重新离开隐云楼,空雾峰外的层层迷雾不知何时竟然凭空散去三分,原本难以看清的楼前广场顿时显出了原貌——原来空雾峰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四方数十米见方的擂台一早就已经设置完毕。 四十名已经分好组别的参赛者于是各自按照安排指引去往自己的擂台,三位师兄很巧合的被分在西北方的擂台,而任云踪则是在东南边等待上场的时刻。不过四方擂台之间隔的不远,若是有心还能能知晓彼此的情况的。 “紧张吗?” 正在任云踪等待登场的当口,小师姐再次站到了他的身边…看来小道长的运气倒也不算太差,至少这里还有个数人不是?想想看,要是这会儿又和易英彦那种家伙碰上,那才是倒胃口。 “有劳师姐关心了,任云踪只是尽力而为,谈不上什么紧张不紧张的。” “你还不知道你首战的对手是谁?” “听师兄们说过,朴师兄纯阳四杰的大名也有所耳闻。” “那你还这么淡定?” “咦…紧张何用?还是师姐有什么秘诀可以临阵传授吗?” 任云踪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而那随意的笑容却让欧雨琪再次有了摸不透这个少年的感觉。除去在剑术修炼上超凡的天赋,直到此刻欧雨琪才发现任云踪身上还有更加让人惊叹的特质——那份仿佛淡看一切的超然。 现在回头想想,就算欧雨琪主观上的确很希望小道长能挺身而出,代替上官云出战博取一个进入紫霄幻境的机会,但将心比心,一个普通的坐忘经四重的弟子会应下这样的请求吗? 即使是有丹药辅助,即使是有自己的指导,如果把这件事放在静虚其他任何一位师兄身上,他们就真的会有勇气去做这种事吗? 欧雨琪不敢肯定,但任云踪却已经把黑剑握在手中了。 小师姐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什么的她匆忙把目光转向擂台,果然,负责维持剑会秩序的长老已经报出了下一场选手的姓名。 “落雁峰朴宏朗对论剑峰任云踪。” “师姐,我去去就来啊。” … 走上擂台的瞬间,任云踪的眼神也有了一丝改变。 倒不是说小道长到此为止的淡然都是演技——擂台比剑这件事原本就与生死无关,就算双方收招不及,有先天境界的长老护卫在侧,又哪里会有意外,至于受伤,任云踪虽然不敢轻言必胜,但想全身而退似乎也不算多难。 想明白这一切,轻松应敌是他经过思考后抛开所有心理负担后的必然结果,没什么奇怪,更没有欧师姐想的那么了不起。而此刻真正让他心绪波动的,是踏上这方擂台的理由。 起初他觉得参加这次剑会的意义不过是帮大师兄的忙罢了,但当他真正站上擂台的刹那,某种奇怪的感情一下子变灌注全身——那种让人心跳加快热血沸腾的感受如第一次任云踪在游戏世界操纵角色进入竞技场时的感触一模一样,又或者,比那时还要更胜十倍。 ——想赢! 这个简简单单的念头与最初许下的扬名立万,无愧天地的目标相比未免有些微不足道,却是此时此刻任云踪再真实不过的心绪。也许,正是因为这般偏执的求胜欲,命运才让他挥别了那个世界的一切,来到此处的吧! 小道长的双眼紧盯着擂台另一边的对手。 ——墨黑色的长发,灵动的虎目,深蓝色的长袍…当然,还有手中那柄闪烁出点点寒芒的利剑。 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任云踪,近日与他对敌的对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能被称为四杰之一更不仅仅是因为朴宏朗的年纪而已。 但,这又如何呢? “请指教。” 话音刚落,任云踪已然一剑刺出! 第十二章、怪剑,怪招 来得好快! 天下剑法繁多,但说到最关键处,不过“快、准、集中”三点而已,在此之上,剑客们为了达到这最终的目的,才演化出了或刚猛或柔和的种种剑技法门。 任云踪这一刺迅捷无比,却总归没有脱出招数限制的藩篱,对于同样精于剑法的朴宏朗而言只需一眼便分辨出对方所用的招数乃是出自三柴剑法中的一招“白虹贯日”。而朴宏朗也确实不负华山四杰之名,面对任云踪的主动出击并不见慌乱,反手提剑,手中利剑脱鞘而出,眨眼便在面前舞出一片剑网,眨眼间便和小道长手中黑剑斗到了一处,随后金铁交击之声不断传来,煞是热闹。 无边落木! 白云出岫! 天绅倒悬! 苍松迎客! … 擂台上的两人以快斗快,以奇制奇,可谓是把“奇险”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一时间纯阳宫各路剑法都在两人手中交往不息,直看得台下众师兄弟眼花缭乱,几乎再难分辨出两人的身形。 “这…好厉害。” “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纯阳四杰的名声诸位都不陌生,平日里素来也知晓这几人各有过人之处,朴宏朗年纪虽轻却也从来没有人胆敢小觑…但任云踪呢?在此番比试之前,恐怕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小道长的存在,关于静虚一脉的印象,也仅限于上官云一人而已,哪里知道他的底细。 就算有一两个曾经欺负过任云踪的师兄认出身份,此刻也都纷纷默契地缄默不语…平日里大家对静虚欺负惯了,但那也是建立在本身修为具备优势的情况下才敢如此动作,此刻眼见任云踪竟然如此厉害甚至和朴宏朗都能缠斗良久,他们又哪儿敢在这时候冒头? 台下众人一面惊叹,一面议论纷纷,而在台上,两人斗剑的形势也开始发生改变。 因为都是以后天剑法快斗,场外之人只是觉得两人剑来剑往旗鼓相当,但对当事人而言,却很清楚究竟孰优孰劣。 ——就算对敌时不存半分大意,但朴宏朗一开始对任云踪实力的判断终究是有了差错,再加上两人的修为相差不远,小道长一上来抢占先手始终还是占据着主动,斗到此刻,虽然还能勉强应对,但朴宏朗确实是处在了下风。 但即使如此,朴宏朗对敌之剑也不见丝毫犹疑。 出自金虚癫不平门下的朴宏朗天性沉稳,但于剑之一途却意外地与癫不平古怪特异的剑法异常契合,从三年前开始修行,朴宏朗并没有从癫不平手中直接继承下任何一样有名的绝技,反而却先把纯阳宫几乎所有入门剑法学了个囫囵,再加上此子的确天赋过人,癫不平略加调教之下竟然自行将这十几门剑法删减修改,勉强凑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攻防剑招! 朴宏朗年轻识短,所创的剑法初时毕竟有所疏漏而且古怪非常,但癫不平反而以之为宝,督促朴宏朗几度完善之后,竟然有了几分自成一派的味道。 而这,便成了朴宏朗怪剑的由来,也成了此刻他发起反击的利器! 手腕轻转,面对任云踪连续的攻击,朴宏朗霎时间竟然将长剑反握,以剑锋侧面迎向对方的直刺,而后,这剑更仿佛是被他用成了匕首一般,竟然就这么朝任云踪划去! 这是什么招法? 判断上的错失让小道长的反应慢了半拍,面对横向割来之剑,任云踪只能让手中黑剑下压一阻对方攻势,同时抽身后退,避开随后绵延的剑芒。 而这一回合的交手仿佛也成了此回剑斗的转折点。 在逼退任云踪的猛攻之后,原本剑势沉稳的朴宏朗一时间也变得锋芒毕露,足下一蹬向前推进的同时竟然两手换握,改用左手持剑,顿时正手一刺,再次点向任云踪的胸膛! 出乎意料地变化打乱了小道长的章法,此刻面对连环怪招的他只能再退一步,横剑格开这凶猛一击的同时催动风送紫霞的轻身功法,力图拉开足够反应的空间。 但斗到现在,朴宏朗哪里肯给他这般空余? 双方先前互换的几十招已经让他明白任云踪的风格与自己类似,都是那种学贯十数门剑法的怪才,面对这种对手,只要给对方一个喘息的空档,反过头来就有可能变成自己处处受制。 所以此刻,朴宏朗坚定信念,一式金雁横空挑高身形,左手握剑的动作也顺势一变,竟然成了双手握,好好的长剑也被他高高举到了头顶,然后运足气力当头劈下… 这哪里是剑法,分明就是力劈华山的刀法嘛! 台下之人面面相觑,但作为战局中一员的任云踪却是压力巨大。 旁人只看到这招怪异难堪,与仙风道骨的纯阳剑法相差甚远,但作为对手,没有人比任云踪更清楚这看似不着边际的一招是多么难以对付。 此刻小道长已然连推两次,势已用尽,再退,恐怕也难也完全避开这当头一斩,可如果横剑硬挡,气竭之下到底能否架住这次猛攻同样是未知之数。至于紫霞功的太极无极…此刻仓促非常,任云踪却是没有余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招了。 既然左右皆是为难,那还不如尽力一搏! 心沉手稳,立身原地的任云踪强提一口真气,而后不仅半步不退,反而拧身再进一步,把自己完全送到了朴宏朗这一斩之下。 自暴自弃? 当然不是! 只见小道长手中之剑刹那蕴满内劲,而后一往无前地向朴宏朗攻去——夺命连环三仙剑! 纯阳宫后天剑法中攻势数一数二的一剑此刻就被任云踪刺出,朴宏朗也随即转换,身在半空立刻引剑回旋,双剑一撞却没有再次分开,反倒拼上了内力。 这一下局面顿时从小道长被动招架,变成了两人绝招对碰,鉴于双方所用剑招分不出什么优劣,这下倒是成了单纯的修为劲力对抗…但,朴宏朗是坐忘六重,任云踪只是坐忘五重,这么拼下去能有什么转机吗? 第十三章、生生不息! 由极动转为极静,快剑交锋已经告一段落,眼下台上的两人剑刃相抵,却是进入实打实的内力拼斗阶段! 台下之人多是同辈弟子,一时间也分不清哪边占优,但在擂台之上,负责监督剑斗进行的长老却很快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两位擂台比武的小辈在剑法修行上的确都有过人之处,能在这般年纪便将纯阳低等剑法融会贯通之辈出现一人便算是罕见,更别说一方擂台上对战的两人同时都具备这般能为。 作为纯阳宫的长辈,门派里能有这么些天才实是让人欣慰,甚至再考虑上同辈其他那些天赋过人的弟子,说纯阳宫这一代弟子大有赶超当年“星辰一代”的潜力也不为过。但,如果只执着于当下,两人在内力修为上也不过是坐忘五重和坐忘六重的后天罢了。 这种程度的内力比拼即使有所疏漏也完全在长老的控制范畴以内,只是事情的发展却隐隐超出了他的预料! …别误会,并不是说两位小辈的内力磅礴到让长老都需要紧张的地步,只不过,两人比拼内力的战况却与长老之前猜测的走向完全相反。 坐忘六重和坐忘五重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但总归应该是朴宏朗占据优势,可事实上,双方角力片刻,在彼此倾尽全力将内力灌注进手中长剑之中后,逐渐落入下风的却并非是任云踪! 雄壮而凝实的真气不断从小道长体内被提炼而出,然而转而投进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原本温和中正的坐忘经内力在他的气脉中却仿佛变成了某种层层叠叠,无休无止的特殊真气。往往一波还未平息,就又有一波撞进那同样古怪的黑剑之中。 修为较低的弟子通常是无法像大宗师那样长时间进行这种内功真气的比拼的——就好比站在对面的朴宏朗,不论再怎么惊才艳艳,一手怪剑再怎么难以捉摸,但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内力对耗之后也明显感受到了丹田内府的空虚,可他的对手… 从双剑角力的那一瞬间开始,拼斗的节奏便已经被任云踪完全掌握,从头到尾,朴宏朗都只能说是在被动的抵挡任云踪体内喷涌而出的强劲内力。 初时他还以为对方是想速战速决,故而自己也运气全身内力,勉励抵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任云踪剑上的内力丝毫不见削弱,仍旧如惊涛拍岸一般无休无止,可他这边却早已将近力竭,无法继续维持如此巨大的消耗了。 顶不住了。 心念一动,场上的局势立刻发生了改变。已经僵持了数十息的双剑,这一次明显偏向了朴宏朗这边——他被压制住了…不,应该说,他已经被压垮了! 后退的脚步一旦踏出就无法停止,尤其是在他的对手完全没有力竭之兆的情况下。从朴宏朗握剑的双手麻木的那一刻起,这场比武就已分出胜负。 …哐! 手中的利剑被磕飞,而那柄古怪的黑剑却稳稳停在了距他额头不足三寸的所在,似乎无声诉说着小道长还未尽全力。 “朴师兄,承让了。” 任云踪开口,朴宏朗此刻却是一阵恍惚,他慌忙的拱手还礼,直到长老宣布这场剑斗由任云踪获胜,他才终于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无奈地苦笑… 是啊,虽说空雾剑会是剑技比拼,可内力修为的确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不论他的怪剑再怎么犀利惊奇,对方只凭这份雄浑的内力便能压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实在是让人憋屈不已。 不过朴宏朗倒也不是器量狭小之人,片刻之后也算完全调整好心态。 “师弟年纪轻轻功力便这般雄厚,师兄真是自愧不如。” “这…师兄过奖了。” 任云踪把黑剑背回身后,也是拱手还礼。 在场的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天赋异禀内力雄厚,其实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能在互拼内力的较量中取胜其实不过是取巧罢了。 ——坐忘经从修炼到第五重开始便能做到真气离体御敌,而能达到这般效果全靠修行者将原本自有散落在丹田之内的真气压缩凝聚,最终形成气海的关系,自此开始,修行者每次进行修炼都要将天地元气纳入气海之中,等到对敌之时再从其中抽调凝聚的真气运招自然事半功倍。 但当任云踪突破坐忘五重的时候却出了些意外… 在凝神丹的帮助下,小道长的修炼速度大大提升,吸纳元气进入体内的速度也比先前快出数倍…在这种情况下有足够的内力作为突破的资本当然是好事,可凡事都是过犹不及,小道长一口气吸纳进身体的元气太多,结果凝聚中丹气海的时候,竟然活生生凝结出了两个! 气海本不是切实存在的组织器官,所以即使任云踪凝出了两个气海也不会发生装不下这种事情…只不过,修为的上限决定了体内贮存真气的总量,任云踪这空有两个气海,但能够驻留在体内的真气却始终只有那么多而已。 一开始小道长确实也没发现自己这第二气海到底有什么用,直到开始修炼现阶段对真气消耗极大的紫霞功秘法“太极无极”,当小道长经常把体内的真气用尽,这才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体内这两个气海在吸纳和释放真气方面似乎是两套完全独立的系统,根本不互相影响... 换言之,当任云踪使用其中一个气海中的真气舞剑御敌的同时,大可以催动空荡荡的第二气海吸纳天地元气!待到第一个气海中的真气消耗完毕,他只需两相调换一下,便可如此生生不息地补充自己体内的真气了。 再加上小道长那种能从周身所有穴道汇聚元气的诡异体质,这种循环的效率可是非常之高! 说得再简单点儿,当他和朴宏朗师兄比拼内力的时候,朴师兄是实打实的不断消耗自己体内的真气,而任云踪呢? 他更像是一条连接天地元气的管道,不断消耗真气的同时,又用同等的速度不断补充,如此一来,仅仅坐忘六重的朴宏朗又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第十四章、秘会 至此,任云踪总算是顺利度过了空雾峰剑会首日的难关,虽然眼下还不敢确定是否能完成进入前八,为大师兄获取一次进入紫霄幻境的机会,但至少也算是用一次开门红提振了士气。 而同一天,似乎老天也在给静虚一脉的弟子们帮忙,包括战胜了朴宏朗的任云踪在内,四名参赛的静虚弟子有三人过关,只有三师兄李温良败在玉虚门下的师兄手下。这样的结果别说是静虚的弟子自己,就连见证了这一结果的其他师兄弟也大跌眼镜…前二十中静虚竟然占了三席!?这简直不可思议! “二师兄威武啊!今天竟然这么顺利就打败了紫虚的陈师兄!” “只是运气而已…还好我俩都不精于灵巧剑技,算是比较厚重的路子,以力斗力我占了修为的便宜。”郭逢春本就是老实人,首轮获胜也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把目光顺势转向任云踪,这才从尴尬中解脱出来,露出和善的微笑“倒是小师弟,平日里不声不响,这次可真是让咱们刮目相看啊!” “是啊是啊!云踪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运气,运气。” “哎,小师弟你这就谦虚过头了不是?那可是四杰之一的朴宏朗,哪里是有运气就能打败的,快说说你到底藏了什么绝招啊?” “…真的是运气。” 面对任云踪的解释,师兄们自然是一万个不信。一模一样的回答放在郭逢春身上大家或许还能接受,但对刚刚上山三年的任云踪来说,一句运气绝对不足以解释如此的丰功伟绩。 “哎呀,没想到咱们静虚除了大师兄之外,竟然又出了这么个天才,小师弟你可要多多努力,这次咱们能否帮大师兄拿到名额就全看你的了。” “二师兄过奖了,云踪修行低微,我看还是…” “哎,别说了,小师弟怎么也不可能帮大师兄赚到名额的。” “咦?老四你怎么突然说这种丧气话。” “嘿嘿,你们想啊,就算小师弟真的拿下前八得到了进入紫霄幻境的资格,就凭咱们大师兄平日里对小师弟的宠溺,还能自己占走不成?” “哈哈!说得对,老四啊,你是难得说了句正经话。” “师兄…” 今天的战果对静虚来说可谓皆大欢喜,就连被淘汰的李温良也很自然地加入进大家的玩闹当中,而一阵喧闹之后天色也已经不早,几人用过晚饭便也各自散去为明天的比赛养精蓄锐了。 只是纯阳七脉弟子齐聚空雾峰,就算那些观战的弟子入夜后已经散去,但光是参赛选手再加上冲虚本来的弟子就让居住条件显得比较紧张了…静虚一脉人丁单薄,一共分配到了两间房,其中二师兄三师兄合住一间,任云踪自然只能跟四师兄何潇湘合住一间。 时至半夜,月上中天,可今日才经历过人生第一场决斗的任云踪却如何也没办法平静下来安心入眠,兴奋,紧张,期待…种种复杂的情绪不断更迭,扰人清梦。 转辗反侧之下,小道长干脆盘坐在床铺之上默运坐忘经心法,一边搬运真气一边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 而就在此时,五识灵敏的任云踪却在黑暗中明显感受到对面床铺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睁开眼,只见一片黑暗中,四师兄正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朝房门那边摸去,仿佛生怕把自己吵醒一般。 “师兄?” 虽已经是压低声音开口,但任云踪这一说话还是直接让何潇湘愣在了原地,他讶异地望了小道长一眼,似乎在惊奇何时吵醒了对方,而后待双目适应了黑暗,瞧见任云踪五心朝天的架势这才明白了一二。 ——自己这位师弟看来是一直没睡啊。 “咳咳,师弟啊,为兄有要事要办这就先走一步,明早之前一定回返啊~” “哎,四师兄要去哪儿?这里可不是论剑峰啊。” 纯阳宫虽算不上宫规森严,但各峰各脉也各有各的方圆。静虚一脉并无首座,平日里大师兄虽然也会约束大家,但毕竟不如其他六脉那样严谨。 现在他们参加空雾峰剑会,自然就该遵守空雾峰冲虚一脉的规矩,否则要是惹出诸般麻烦那倒是难办了。 “师弟放心,师兄我这也不是第一次来空雾峰,熟的很,不会误闯禁区的。” “可这…” “三个时辰,只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我一定回来。” “师兄啊,你这么急匆匆地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啊?” 看着何潇湘拍着胸脯向自己打包票,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四师兄真是不着调之后,任云踪倒是有点儿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他如此执着。 “这嘛…哎!要不干脆这样。” 何潇湘一咬牙,然后扭头便拽起任云踪向门外跑…幸好小道长是和衣而眠,否则这一下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是出于下意识地,任云踪还是一手攥起了那柄古怪的黑剑。 “哎…师兄,你慢点儿啊。” 这四师兄真是胡来,自己要在空雾峰浪荡不算,竟然还要把自己带上…偏偏小道长心里也有几分好奇,半推半就之下,也索性跟着四师兄去看个明白。 离开住宿的客房,两人沿着怪石林一路前行,疾奔了约一刻钟的功夫,这才终于在距离隐云楼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空雾峰上古怪奇特的石林在这里自然岔开,留下一片十数丈长短的空地,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尤为特别,而在那块空地上却有一人早早等候在此了。 “哈,何师弟,你可来晚了~” “孙师兄见谅,见谅啊。” 来人转身,开口,露出温煦的笑容,不是空雾峰的大师兄孙哲又是何人?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孙哲似乎与何潇湘相熟的很,两人这才一见面便把任云踪抛到了一边,自顾自的去聊一些小道长完全听不明白的话题了… “奥?难不成何师弟真的找到了那《寻龙要诀》的残本!?” “嘿嘿,这可是花了师弟整整五两银子才收到的啊~” “那不还不开拿来看看!” “莫急莫急~” 瞧两人一副意趣相投的样子,任云踪默默回想起四师兄白天询问冲虚弟子剑会举行时间的事,这才明白了其中端倪——敢情这两位都是风水杂学的发烧友,这空雾峰剑会对他俩来说基本上就是个学术交流会罢了。 得,那自己还在这儿杵着干嘛呢? “额,两位师兄,师弟这就先告辞了…” “奥?任师弟就要回去了吗?那一路小心啊…哎?”孙哲到底是空雾峰的大师兄,一听任云踪要走也就回身打了个招呼,只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小道长背后背着的那把黑剑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等等等等,你背后这把剑…” ps:继续求支持奥~ 第十五章、血牧 剑?剑怎么了? 任云踪解下自己背后的黑剑,仔细端详了片刻,却什么发现都没有…这东西依旧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几乎很难纳入剑的范畴。 但就是这么一块比较结实的废铁竟然能引起孙哲的注意?这其中的道理任云踪不明白,但既然剑是大师兄赐下的,他也当然要问个清楚。 “敢问孙师兄,这剑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只是猜测…” “但说无妨。” “可否将剑交我仔细查看一番?” “请。” 原本也不是什么宝贝玩意儿,小道长很干脆的就把剑递了过去。孙哲从他手里接过剑…结果也和任云踪第一次一样,差点儿没拿住。 “嚯,有点儿沉啊。” 说实话,其实对于能够运使真气的武人来说这黑剑也算不上多重,可问题就在于如果是和一般的轻剑相比,那这东西的份量绝对算是重到离谱了!也难怪孙哲会有这样的狼狈。 任云踪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却发现这位孙师兄似乎毫不在意先前的失态,拿起黑剑之后立刻就研究了起来。 从这方面看,果然不愧是和四师兄何潇湘能聊到一起的怪人… 而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方面的小道长却没有注意到,随着对黑剑研究的加深,孙哲的目光已经逐渐亮了起来。 “宝贝!宝贝啊!” “哎!可惜,可惜了!” 孙哲的口中一直喃喃自语念叨着什么,任云踪还没来及开口问个仔细,反倒是另一边的何潇湘先忍不住插进话来。 “老孙啊,这剑有什么古怪吗?” 老孙…我还八戒呢!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但任云踪却没有当面点破。一来何潇湘与孙哲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是亲密,想来并不会在意这些,二来他自己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或者说他根本不明白就这么一把破剑为什么一会儿说是宝贝,一会儿又觉得可惜。 “咦,老何你这回就看走眼了,竟然连鼻子底下的宝贝都视而不见。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借给你那本《千川奇物志》?” “自然记得…额,你是说血牧?”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说到这儿何潇湘也立刻来了兴趣,他凑近看了看这柄黑剑,似乎也发现了一些端倪,接着两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说着任云踪完全不懂的话,眼看就又要跑题,小道长只好再次咳嗽一声,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两位师兄…能否说得更简单些。” “这样啊…师弟,不知你可曾听说过牧剑之法?” “不曾。” “恩,简单说,所谓的牧剑也是除锻造外铸就神剑的另一种方式”孙哲顿了顿,将那柄黑剑举高了一些“世人只知若想造出绝世神兵需要种种天才地宝作为原料,配以天时人和,方可能成功,其实这不过是偏见罢了,其实就算不是最顶尖的材料也有可能锻出神剑——就好像是它。” 孙哲把手中的黑剑递还给任云踪,但后者却无法从这生锈的铁疙瘩上找到半点儿神剑的痕迹。而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孙哲便继续开口。 “除了生而为神的名剑以外,其实还存在另一种打造神剑的方法,即后天剑者通过真气灌注又或者材料补充,等等等等方式将自己手中之剑进行长久的打磨改造,如此日日磨砺,也有希望锻造出神兵,这便是牧剑。而你手中的这把更是有些特殊。因为它,恐怕是血牧而成…” “孙师兄的意思是?” “这剑本是凡铁,但即使锈蚀到如此程度却依然坚韧,我怀疑这是以前某位剑术高手以血牧剑,性命双修之后的结果。如此牧成的宝剑威力更大,却如同使用者的一部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么邪门儿!? 听了孙哲的讲述,有那么一瞬间任云踪几乎想把这剑立刻丢出去,但最终他还是把剑背后了背后。 “孙师兄,这剑既然已经腐朽,那就意味着它原本的使用者…” “恩,恐怕早已化为白骨了吧…可惜血牧之剑无法修补,否则倒是可以一观当年神剑的面貌啊。” … 血牧神剑已死,而那曾经使用它的大剑客更是连姓名都没有留下,这柄黑剑很难再有什么威胁。任云踪不想临阵换剑,所以第二天一早,他依然很自然的背起黑剑,与师兄们一起向第二天比武的擂台走去。 经过第一天的淘汰之后,今天参与对决的只剩下20人,而按照规则,今天的剑会不再是淘汰制,而是将20人平分四组,每组的五位成员分别于其他成员交手,最后按个人战绩的优劣排定两个出线的人选。 也就是说不论输赢,今天每位选手至少要进行四场比赛。 “这对你倒也算是有利条件。” 很巧,同样晋级的欧雨琪和任云踪被分在了一组,所以上场之前,两人还能多聊几句——昨天胜出之后,小道长虽然没有对欧师姐和盘托出自己双气海的秘密,但“内力深厚”这个印象到底是打下了,今天一日四场连斗对选手们的消耗不小,在这种情况下,任云踪的确是具备先天优势。 “这嘛…看天意吧,如果对上七重以上的师兄,云踪恐怕应付不来啊。” “不必长他人志气,你只需全力以赴便好。” “是…” 欧雨琪点了点头,随即便走上了北边的擂台…剑会已经开始,而她正是第一个登场的。不过作为纯阳四杰之一,修为又达到了坐忘七重,相信战胜对手应该是在情理之中。 而就在此时,任云踪身后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任师弟,幸会。” “…” 是谁? 任云踪回头,便瞧见昨天才与自己论剑的朴宏朗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见过朴师兄。” 第十六章、以快斗快 对于朴宏朗,说实话任云踪那一战的确赢得有点儿取巧。更何况这位号称纯阳四杰之一的年轻师兄还在事后表现的一派大度,大大方方的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这反倒更让小道长感到不好意思了。 所以就算擂台上胜负都是寻常事,此刻见到这位朴师兄他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 “哈,任师弟今天的比试还没开始?” “恩…” “师弟剑法高超,内力深厚,想来晋入八强不是问题,宏朗这里有个建议还望师弟好好考虑。” “师兄请说。” “其一,紫霄幻境虽是修炼圣地,但我劝师弟还是不要太早进入。” “额…”任云踪一楞,他就算获取资格也是准备把机会让给即将晋入先天的大师兄助其突破的,哪里想过自己进不进的事情,何况现在还有四场比武没有进行,这时候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然而他这一愣神落在朴宏朗眼里又完全成了不同的意思,于是朴师兄微笑着继续解释。 “师弟天资过人,相信修炼到今日这般境界也从未遇到过什么滞碍,只是修炼之途毕竟崎岖难行,特别是从坐忘五重往后,每走一步都属不易,所以宏朗之意还是希望师弟等遭遇到瓶颈再考虑进入紫霄幻境,如此一来实是事半功倍。” 虽然无心进入紫霄幻境,但朴宏朗这一番话明显是出于好意,所以任云踪依然老老实实地拱手致谢。 “多谢师兄提点。” “师弟多礼了…其实今天我来此还为了另外一件事。” “何事?” 任云踪开口询问,而朴宏朗那边还来不及开口,擂台上欧雨琪就已经拿下了第一场比试的胜利。而按照赛前定下的出场顺序,接下来正是任云踪上台的时候。 于是小道长只好暂时中断了和朴宏朗之间的话题,纵身一跃上台候战了。 话说到此处不得不一提这第二轮比赛的赛制——为防参赛弟子之间事先串联,所以原则上每个人的出场顺序和分组都只有自己知晓,当然这样的制度其实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某种程度上也加大了参加剑会的选手的准备难度。 而任云踪一上台,这刚看见自己的对手心里就禁不住咯噔一下… 任云踪入门时日尚短,认识的人自然更加有限。但即使如此,在几乎所有人都以剑为兵的纯阳宫里,这位却偏偏选择专攻刀法掌招的刘继风师兄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他从修炼之日起便似乎与剑无缘,一路练到坐忘七重却意外地成就了一手快刀快掌的功夫,叫人啧啧称奇。 此刻一见对方手中的半长戒刀,小道长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这次剑会的运气着实是不好… 第一回合就撞上纯阳四杰中的一人也就罢了,仗着对方不熟悉自己双气海的特殊功体,总算还能以弱胜强。谁知到了第二轮,竟然又遇上这位修行扎实功力深厚的刘师兄,这回若想取胜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拼招式? 《狂风快刀》和《八卦截心掌》都是以快打慢的套路,同时又都是任云踪不熟悉的武学,小道长可没到无招胜有招的地步,若果当真要以招数取胜,恐怕还要看运气。 那拼内力? 这更是无稽之谈…和朴宏朗的对决任云踪之所以能以内力取胜虽然是占了双气海生生不息的便宜,但同时那也是因为两人的修为相差不大,双剑交错之后能够形成僵持的缘故。而眼下,刘继风的功力比小道长明显高出一个层次,若是还以内力硬拼,恐怕撑不到气海之内真气轮转,双方一触,任云踪就得身受重伤。 局面无解,但时间却不等人。 两人一同上台,拱手换礼之后,这场刀与剑的对决便正式开始了。 任云踪心里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比武开始之前他纵有百般心思、千头万绪,可一旦开战,这些多余的考量便全部被丢到了脑后,整个人只依照本能追求最后的胜利。 剑出,刀至! 小道长心念坚定,而刘继风更是半点儿犹豫也无,纵然《紫霞剑法》已急速轻灵至极,但刘继风手中之刀更是快得不及眨眼。 出招一瞬、刀剑相碰,任云踪轻易便落在了下风! 但就此放弃又哪里是他的风格,临时反卷抵挡对方攻势的剑在一顿之后立刻变招,身形避过对方刀光的一瞬,不起眼的黑剑便再次向前刺出,仍旧是求快求狠的路子…战,继续战!纵然一招失手仍不见半分退缩!此时此刻,纯阳剑法在任云踪手中失了几分飘逸绝伦的风采,却更添狂猛决绝的杀气! 而比快,比猛,刘继风又怎会退缩? “来得好!” 口中一赞,手中之刀却没有丝毫停滞,不待招式用老,刘继风不挡不闪,反手便是一击同样朝着旋转身形的任云踪刺去——明明是后发,却几乎是与前者一同擦过目标。 哧!! 布帛割裂的声响一错而逝,而不等在场的众弟子分辨到底是谁被划破了衣角,刀剑碰击的铿锵之声便顿时连绵而来。一时间,擂台上两人的身影同时模糊在更快更繁杂的招式之中,叫人无从分辨。 或许此刻也只有两位当事人和某些修为远远超出的长老才能看得出来,两人这一斗,吃亏的毕竟还是任云踪… 两个境界的内力差距,再加上从未领教过的狂风刀法都对小道长不利到了极点,此刻刘继风的刀招最多才行到一半,但任云踪却已经隐隐抵挡不住,几招过去,虽然不曾见红,但衣服上的破口却是越来越多。 如果在这么咬着牙,以快斗快的打下去,不出五招,这盘对决必定分出胜负。 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小道长手中紧握的那柄黑剑突然闪过一阵浩光,却是依靠一瞬间喷薄而出的内力逼退了刘继风一步,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电光火石间,任云踪长剑横摆,赶在对方再次强攻到来之前,左手捏住了剑诀! 第十七章、一如当年 进,长剑探不进层层叠叠的刀网; 退,孤身躲不过快如闪电的锋芒; 可进退无路却并非意味着任云踪只能投剑认输。 一法通,万法通,如今的任云踪虽然还不能说已经在剑道一途上通达明心,但好歹也算是有所成就,他心知狂风快刀凶猛的特点,但同时也明白可一可再不可三的道理。 连续的快攻消耗的不仅仅是对手的精神,更是自己的气势,而卡在对方气势即将到达最高点前的刹那,小道长终于出手反击! 刹那间气从丹田起,神由泥丸聚,挥洒方寸一股无形之势已悄然天成。 作为对手,刘继风也很明显感受到了这一招的不凡,然而箭在弦上却是由不得丝毫退避,狂风快刀讲究得就是连绵不断的如风似影的快攻,若是在这里退让,那即使能避过对方的强招,好不容易积累起的气势也将付诸东流,到时候形式逆转化攻为守一样是让人为难的场面。 攻对攻,强对强! 刘继风能做的只是转招,以狂风快刀中最强悍的招式悍然出手,而对于筹划了这一切的任云踪来说,手中黑剑一挥,则是更加凶猛的一击。 横挥而出的无形气浪虽然难以用肉眼分辨,实际上却准确地与刘继风手中之刀撞在了一处,而这倏忽出现的强烈冲击也让一往无前的刘继风首次受阻…强烈的冲击让他这一刀再难前进,而在他为保平衡踉跄后退的当口,迎面却又是两道劲风袭来。 正是紫霞功绝学——太极无极! 这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对此,刘继风真的只能苦笑。 任云踪与四杰之一朴宏朗那一战他当然也看过,虽然小道长最后是依靠内力取胜,但在修为更高的人们眼中,两人交战更出彩的还是那层出不穷的奇妙剑招,所以比起内力修为如何,任云踪的剑术本身才是大多数人重视的东西,再加上静虚一脉已经出了个几乎日后注定要成为剑宗传奇的上官云,大家也就本能的把他当成了剑宗一员看待… 若是平常人,这么想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又有谁能知道,小道长曾经在另一个世界整整在气纯这条路上浸淫了十年呢? 所以就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任云踪一招太极无极出手,层叠而来的三段剑气顿时摧毁了刘继风密密铺来的刀网。 “呛!呛!” 两声脆响,从空雾峰剑会开始到现在,负责维持秩序的长老终于首次出手,千钧一发之际为刘继风挡下了后两道剑气,同时也宣判了此战的胜负。 “任云踪胜。” “承让了。” 收剑,抱拳,行礼,小道长随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下台。 ——赢了,这就赢了。 不得不说,小道长的胜出可算引起了一阵骚乱。绝不仅仅是因为以弱胜强这件事本身,更重要的是,任云踪那致胜的一击用得可是紫霞功里的招数! 纯阳宫浩浩千年,能人异士辈出,能在后天阶段就催动先天绝学的人自然不是没有,但反过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也绝不是随便是谁都能办到的!更何况他还是只是坐忘五重而已… 是的,就连同样取得胜利静静站在一旁观战的欧雨琪也不禁心生感慨。 这招太极无极确实是她教给任云踪的,但说心里话,就算她再怎么看好这位小师弟的天赋,也绝想不到,只用短短几天小道长就能把这招太极无极练得这般精熟,那前后交错的三道剑气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欧雨琪自己都一阵恍惚。 就算是同样被称为纯阳四杰的她,就算是一向同样以天才自诩的她,当年又是花了多少心血才将这一招练到这般程度的呢? 于是,欧雨琪看向任云踪的目光多少带上了几分复杂 …而事实上,在一片惊叹天才的嘈杂中,目光复杂的人远不止她一个。 在东边的擂台,某个一直以上官云为竞争目标的人同样看向了这边,而知道任云踪和刘继风的这场对决尘埃落定,他还是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陆师兄,陆师兄?怎么了…” “…” 是的,这人正是观日峰首座宋云清门下,纯阳四杰的最后一人——陆平。也是长久以来,年轻一辈中唯一能和上官云争锋的人物。多年来,两人的修为你追我赶,谁也不曾落下。 二十九岁,坐忘经十一重! 这般能为即使放眼纯阳宫百年历史,也是难得一遇,但可惜的是,因为上官云的存在,陆平的光芒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掩盖了——他是天才,却始终不能算绝顶。 这也许算是陆平心头的一根刺,但也远远达不到魔障的程度,而今天看见擂台上的任云踪,他更突然升起某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潇洒的剑招,那让人讶异的气宗绝技,还有那温驯腼腆的微笑…哈,比起曾经孤寒冷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上官云,他反倒觉得这位静虚的小师弟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陆师兄?到你上台比试了。” “嗯。” 收回心绪,陆平紧了紧腰间的名剑“紫煌”,微笑着踏上了擂台。风姿绰约的他还未出手,却已在无形之中胜过自己的对手三分。 “剑会开始!” “陆师兄请。” “请。” 一语毕,紫煌出,总以白灰两色笼罩的纯阳宫,顿时多出了一抹亮眼的剑芒。 太极无极! 相同的招数,相同的动作,只是这一剑比任云踪刚刚的最后反击还要更快,更强! … “陆平胜!” ps:第二更~求推荐~求支持~~ 第十八章、静候 第一场赢下刘继风之后,任云踪的倒霉劲儿似乎终于散了大半,往后连续两个回合的对手都只是坐忘六重,当先那一个不知道双气海的厉害,还想着占一占任云踪大战一场后内息不足的便宜,结果自不用多说,至于另外那个,即使和一般弟子相比的确修为与剑术都不弱,但对上变态一般的任云踪,也是力有不逮… 小道长一路轻松获胜,直到最后一场面对欧雨琪,他更是大大方方地直接认输了。 总共五人的情况下,他与欧师姐同样都取得了前三场的胜利,这最后一场不论谁胜,都能保证进入前八…那还有什么比试的价值? 至于争胜。 拜托,争胜也是要按照基本法来得,对上四杰中修为最低的朴宏朗任云踪都只能依靠回气速度的优势勉强求胜,真要对上欧雨琪——别的不说,光太极无极这一招杀手锏恐怕就没什么用处! 不过他投降的倒是干脆,却不曾注意到欧雨琪眼中的那抹纠结。 …不说这个。 从全局来看,这第二天的比试真可谓是大浪淘沙,静虚一脉的弟子除了任云踪之外再也没了之前的好运气。包括二师兄郭逢春在内,此次参赛的静虚弟子全军覆没,只留小道长一枝独秀晋入八强。 不过,对于弱势惯了的静虚弟子来说,就算是被淘汰出局也没什么好伤心的。毕竟虽然在名义上连续三届空雾峰剑会的桂冠都被静虚摘在,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也只不过是依靠上官云一人之力罢了。 而现在,即使上官云没来,不是还有小师弟吗? “哎呀,小师弟你看为兄说什么来着?你这绝对是潜龙之相,潜龙之相啊~” 四师兄一如往常一边搂过任云踪的肩膀,一副“我早料到”的得意神色。 “去去去,就你那破相术,明明是咱们小师弟自己厚积薄发,关你何事?” 三师兄虽然嘴上挖苦,但脸上的喜悦却一点儿也不比其他人少,他揉了揉任云踪的脑袋,也是真心为静虚能出现这样的人才而高兴。 至于二师兄郭逢春呢?朴实善良的他只是站在众人不远处,与大家一同欢笑着。 论剑峰一众其乐融融。 … 而在距他们不远的高台上,纯阳宫六位首座却也各自打量着此次剑会胜出的八人。 三十年一次的大会虽然参加的人数不变,但因为进入紫霄幻境修炼的机会,各脉弟子除去那些云游在外或是有要事在身的,却也算是尽遣强将,故而此次剑会也算是历届之中成色较足的一次。 从结果来看,胜出并进入八强的弟子中有的可以算是意料之中,有的…却也是计算之外。 “上官云没来吗?” 宋云清皱了皱眉,不知是否是因为身兼执法长老之位的缘故,对于向来不服管教的这位静虚大师兄,他是颇有微词的。 “你也知道云儿这孩子的性子,何必如此苛责呢…”欧宇摇了摇头,也算劝了宋云清两句“如今他正是突破后天极限的关键,此次不来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陆平、欧雨琪这些孩子,这次也算是各有进境,争气的很啊。” “恩,如此说来,掌门,你门下的弟子张子平已外出云游十年,还不回山吗?” “哈,此事我与子平早已约法三章,不急,不急。” 众人稽首,一阵沉默。 又过了不多久,这次却是几位首座中唯一的女子开口 “静虚一脉虽然上官云未至,但此回闯入八强的却另有一名弟子啊。” 开口的女子面容清秀,一眼看上去只约莫二十多岁的光景,但其优雅气度却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人。不错,此女正是纯阳七脉首座中唯一的女子,坐忘峰清虚首座于诗筠。 “恩,似乎还是个入门不久的年轻弟子…是叫任云踪来着?” “嗝,何必装蒜,你们之前谁不是隔着老远就仔细注意过了?” 打了个酒嗝,落雁峰金虚首座癫不平却是一言点破了大家的心思,弄得好几位首座都浑身不自在…不过他的话却是在理。 甚至包括掌门李道衍在内,从任云踪和朴宏朗的第一战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平日默默无闻的小弟子。 单从纸面实力上看,任云踪绝对算不上出众,甚至就连度过首轮都显得不足,但事实上从第一轮开始,他就开始不断地创造奇迹! 先是展现出了与落雁峰朴宏朗相差无几的剑术修为…须知后者可是癫不平精心照拂培养的弟子,那一手看起来与金虚首座完全不同的怪剑其实不过是衍生蜕变的必经之路,真要说起来,也只是朴宏朗积累未够罢了。 但就是如此,任云踪竟然和这样的对手在剑术上不分高下,最后还硬凭更深厚的内力拿下胜利,这一结果就绝对足够众人对其侧目了。 可小道长的表演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日的比赛,与刘继风的那一场对决又刷新了人们对任云踪的认识。这位大家印象中九成九会与自己的师兄上官云一样踏入剑纯修行的少年,竟然在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以一招气宗绝学太极无极后发制人,并且最终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八强,简直不可思议。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首座们眼中的意外其实还要远远超出那些亲历者,但一个个修为通神的他们并没有着急,在癫不平点破之后台上再次回归了平静,回归了等待,等待这些年轻弟子之后的表现。 ps:求推荐奥~求收藏奥~ 第十九章、夜袭! 连续两天的比试已经产生了此次空雾剑会的八强,而在八强之中,年纪最小,也最富传奇色彩的毫无疑问正是任云踪了… 到目前为止,甚至已经有人拿他和当年的上官云作比较,须知上官云第一次参加空雾剑会的时候同样是修为不高,同样是以弱胜强,以至于一路高歌猛进最后拿下了头名,如今的任云踪又是否能重复这一奇迹呢? 关于这一点其实小道长本人并没有什么期待… 开玩笑,虽然近十年前上官云第一次参加空雾峰剑会的时候任云踪还没有上山,但关于自己这位大师兄的故事他可是听得一点儿也不少。十年前的上官云虽然只有坐忘六重,却已经开始了太虚剑意的修习…那可不是像任云踪现在这样拼尽全力也只能用出太极无极这一招的程度! 纯阳剑气两分,即使剑宗的招式比起气宗在修为要求上要低,但换个角度看,其对于剑道的领悟要求可要比单纯的积蓄内力难得多。可以上官云的天才,在当时就被掌门李道衍盛赞,这其中的差距可见一斑… 相比起小道长,上官云可谓是真正的人杰,他的战例又哪里是其他人可以借鉴的。 不过众师兄弟将他与上官云做对照这件事,任云踪倒也没有多少紧张,于他而言,两天比试后成功进入八强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的比赛能胜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没什么遗憾,所以总体而言,他的心态放松的很。 只是当人烟散去、夜幕降临,一场远远超出小道长想象的阴谋便兀自笼罩在纯阳宫的上空… 华山以南,连绝顶高手也难以行走的千丈绝壁之上,一群黑衣蒙面的神秘客正借着夜色的掩护一步步向上攀登,竟是急速无比,如履平地! 如此景象简直不可思议,但若是看得仔细就会发现,来者虽然轻功高明,却也并非完全依靠双足踏壁向上攀援,这些蒙面人腰间各自盘着一条钩锁,每要向上再进一步时便同时甩出钩锁,借着锁链嵌入山壁的力量向上快蹬数步,接着再将锁链拔出,如法炮制一番…只是因为他们行动极快手法灵活,看起来才像凭空蹬天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默默无言的十数人不过片刻却已经攀越过绝壁,屹立在华山之巅。 而在众人之先,有着一双异色瞳孔的男人抬首望天,寂寞的目光仿佛跨越了时空,又像照进了回忆…他无意识地抚着腰间的弯刀,又仿佛抚着某人的面庞。 ——纯阳的月色,似乎与大漠也没什么不同。 终于,他不再感慨,一挥手后,十数道人影一同消失,弥散在这漫天白雪之中。而他本人却仿佛丝毫没有隐藏身形的打算,便如此一步一步,行走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 空雾峰,隐云楼外。 无声的黑影晃动,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将其与同样浓密的夜色分出区别。但即使如此,黑影的行动也十分小心,身法奇快的他凌云飞纵却也力求不发出半点儿声响。 终于,在越过重重阻碍之后,黑影随即窜入隐云楼中,不见踪迹。不过,这次行动黑影的运气实在不算太好。 若是往日,借着冲虚首座松风道人云游天下时偷偷潜入倒也罢了,可今日恰好是空雾峰剑会之期,不仅冲虚一脉,纯阳七脉六位首座全都齐聚于此。如此明目张胆的闯入内中,即使来人也是先天修为,但与功参造化的首座们相比却仍是不值一提。 潜入黑暗的身形顿时被识破,甚至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动作,气机锁定的一瞬,一道凝实的剑气便已破除重重障碍直向黑影而来,剑势之快,气劲之强叫人难以招架。 而潜入者也自知以自身修为难以正面应对,身形虚晃一瞬竟然凭空消散虚无… “奥?” 隐云楼内,发招的人一声轻疑,却并非是惊叹于对方的诡秘招式,而是不解为何此人竟会出现在此处。刹那间,六位首座尽数汇聚在方才两方对招之处。 “宋师兄,怎样?” “恩,暗尘弥散…此人出身西域。” “明教?” 话一出口,其余人的目光便下意识地聚集到了于诗筠身上,惟独这位坐忘峰首座本人,却依旧闭目垂眼,冷艳肃穆的面目仍如一潭秋水不见丝毫变化。 于诗筠不言,其他人倒也一时沉默,关键时刻还是掌门李道衍开口 “既是心有所疑,便留待日后查证,眼下重要的还是通知各峰各脉,小心敌人入侵。” “遵命。” 一声令下,各脉首座顿时各行其是,各方弟子也收到通知,各自戒备…但在这场风波之中,存在感稀薄的静虚弟子却偏偏被人忽略,在纯阳宫上下一派紧张的情况下,惟独任云踪师兄弟住的两间客房始终不曾有人通传,直到外面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响,小道长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唔…到底什么事啊。” 明明还是半夜三更,房外却是灯火明灭,任云踪揉了揉眼睛,将自己从睡意中唤醒。虽然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紧张的气氛还是让小道长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事情有恙… 四师兄今日同样也去找孙哲师兄谈论寻龙点脉、奇门遁甲之术,孤身一人的任云踪抓起手边的黑剑,还来不及向外查证,房间的门却被推开了… 门扉已开,但门外却不见半个人影,对此在游戏世界混迹了十年的任云踪不仅没有感到丝毫怪异,反而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猜测。 提气,凝神。 未掌灯的小屋内,任云踪连呼吸都暂且屏住不肯发出一丝声响,屋外的喧闹似乎也在同一时间离他远去,毫厘之间小道长终于捕捉到了一点点轻不可闻的动静。 出剑! 太极无极! 毫无不犹豫的出手,且是毫无保留的绝招,黑暗中三道无形剑芒先后开路,终于逼出潜伏者的身形,只是锐利的剑芒虽快,对方身形的转换却更是如鬼似魅,竟然硬生生从那剑网之中突身而出… 这般实力,绝不是后天武者能可做到。小道长心念一动,却不料眨眼之间,闪烁着银光的弯刀已经顶在了他的心口! “咔” 一声脆响,玉符破碎。 ps:第一章到~求推荐,求收藏咯~ 第二十章、乱!乱!乱! 第二十章、乱!乱!乱! 从穿越到现在,虽历几番武斗,但逼命危机这还是任云踪第一次直面! 方才错身一招,若不是对方正好劈中道袍中的玉符,他此刻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不过,虽然逃过一招之杀,此刻也远不到放松的时候。虽然还不清楚明教弟子为何突然出现在空雾峰,不知道为何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但此刻为了逃命,哪儿还顾得上许多。 全力施展的“太极无极”无功而返,此刻小道长心知力敌已不可为,却仍是凭借双气海超快的回气速度再度以太极无极劈出三道剑气。区别在于这次的攻击已不求毙敌造杀,三道剑气横向平铺,几乎覆盖了房间大部分的面积,明显是虚晃一招,希望能够拖延对手片刻,给自己留下逃生之机。 可关键时刻,双方绝对的实力差距再次展现… 只听黑衣人不屑冷笑了一声,竟然完全无视任云踪斩出的三道剑气,弯刀一横,破去当中一道剑气的同时,就然就这么直愣愣地朝任云踪追来,极速挥舞的弯刀宛如一抹新月,开山裂石之力蓬勃汹涌而来。 至此,小道长终于无计可施,只能将手中黑剑横挡在胸前,硬接黑衣人闪电般的快击。 “呛!!” 弯刀与黑剑一碰,凶猛的气劲虽被坚硬异常的剑身卸去三分,但剩下的七分雄力却还是透过剑身重击在任云踪的胸前。这一回小道长再也没有先前的好运,这毫无花俏的一斩直将他如炮弹一般砸碎木门倒摔进院子,扫落一地狼藉。 纵然双气海回气快极,但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还是让任云踪在如此磅礴之劲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临时聚气的真力只及守住脏腑不失,至于皮肉骨骼上的损伤却是无法避免了。 “噗!” 鲜红的热血从口中喷出,等到周围匆匆忙忙的诸位同门发现此处的异变,投眼望来之时,却只见到任云踪如同破革一般无力的倒在地上,染满鲜血的怀中,尚抱着一柄黑剑的怪剑… “人在这里!侵入者在这里!” “有人受伤了!” “快去通知各位首座!” 一片忙乱中,院外又是两人急匆匆翻墙落下——不是偷偷跑出去研讨玄门秘术的孙哲与何潇湘又有何人? “小师弟!” 人才落稳,何潇湘却是立刻认出了倒在一片狼藉中的任云踪,一时间自责心痛难以言表。静虚一脉人丁单薄,平日里却都是真心维护彼此亲如兄弟,此刻任云踪负伤,四师兄想都没想,立刻抢到小道长身旁,将他一把抱起,定要他赶紧脱离险境。 而同在此刻,原本在隔壁房间熟睡的二师兄郭逢春,三师兄李温良也急匆匆赶了出来,眼见小师弟受创至此,一时也是心急如焚,赶忙上前抢救。可就在这么一耽搁的时间,无声无息潜入空雾峰的侵入者也从房中冲了出来! 呛!呛! 弯刀挥舞,又是两道冷冷月芒闪过,而这一次波及的范围却是正好将静虚的四位弟子全部囊括在内。 “小心!” 逼命一瞬,只晚了一步的孙哲同样挺剑而出…与各峰各脉的师兄们不同,空雾峰大师兄手中的剑与其说是飘逸锋锐的仙剑,倒更像是驱邪祭礼的木剑。 自拔出的那一刻起,橙黄色的光芒便笼罩剑身,而随着孙哲挥剑指敌,一道橙黄色的电芒同时迸射而出,迅速在静虚四人面前凝出一道屏障,一阻冰冷月芒的攻势。 “壁!” 后天对先天,又是如此松散的防御手段。 从理论上看,孙哲的这一次援手远不可能阻下侵入者的凛冽刀芒,但双方一触之后,淡黄色的屏障虽然微微震动,却并不曾一触即溃…直到那冰冷的刀芒被完全吞噬,屏障才终于自行消散。 不理众人讶异,孙哲手中的木剑再舞,手腕一动便将剑尖直向无人的空地。 “转!” 一声转,平静的气流顿时再变,术法威力加成之下,方才被淡黄色屏障组下的刀芒竟然仿佛跨越时空一般释放而出,轰然一响就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快走!” 一击化解危机,但孙哲脸上却没有半点儿喜悦之色——仅仅是对手信手一击就让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招架,这要是真正面冲突,他掌握的这些玄门术法,遁甲之术到底能撑多久实在是未知之数… 黑暗中,侵入者双手各握弯刀一柄,眼见攻击失效果然抡刀再进,但千年纯阳,被视为道门圣地的天下大宗又哪是可以这般被人随意揉捏的? “放肆!” 洪亮天音响起,与此同时,凝聚压缩到极致的气劲突由孙哲背后掠来,竟然后发先至,精准无比的顶上了侵入者交叠的弯刀。 眨眼之间,沛然莫可当的雄浑力道于焉爆发,即使侵入者也是先天高手,但在宋云清这一击之下却也只能连连倒退,只被推开数十步才站稳身形。 算上隐云楼中的那个照面,势不可挡的弯刀在登上华山绝顶之后这是第二次受挫。但对如谪仙般飘然落入战场的观日峰首座而言,这还远算不上全力以赴的一击…但既然一招拿下先手,从来法不容情的宋云清也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不出剑,不移步。举在胸前的剑指向前一探,方出招便是纯阳宫秘传绝学——四象轮回! 夜幕下,苍蓝色的剑气随即迸发激射,击碎沿途草木山石,直取侵入者本人。崩然之势好似穿云裂宇,无坚不摧! 眨眼之间,局面反转,方才还占着绝对上风的黑衣人刹那便入死地,而在生死一刻,阴影中却又有一人缓步踏出,以身作挡,横格在四象轮回剑气必经之路上! “呼!!” 猎猎疾风大作,双方之间的距离刹那归零,这一道苍蓝剑气终是正面撞上了那人的身体。 ps:更新送到~ 第二十一章、空冥诀 气若长虹的一剑由远及近,不过刹那便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于天下武者而言,能接下这一剑的人也不过寥寥,更别说像眼前之人一样,不躲不闪仅凭肉身硬接! 可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就这么发生在所有纯阳弟子的眼前…宋云清发出的这道无可比拟的气剑竟然在击中对方之后如泥流入海一般消散无形,只是稍稍扬起那人的外袍,扫开一地风雪。 “嘶…” 宋云清皱眉,手上的攻势也为之一停,而在他身边众多的纯阳弟子都是倒抽一口凉气,首次感觉到潜入纯阳宫的这伙人来头恐怕不小。 众弟子心中正有千般猜测,宋云清却是再度开口了。 “阁下这等身手,还需要黑巾蒙面,藏头露尾吗?” “…” 身材魁梧的黑衣人不答,仍旧只身站在风雪之中,面对观日峰首座的质问,他唯一的反应便是摇了摇头。 是否认? 又或者事实并非如此? 他没有多做解释,而人们的注意力也被另外两道突然汇聚在他们头顶的惊人冲击所吸引,再也不顾不上细询了。 一左一右,红蓝两道耀眼的光芒急速对冲,到众人头顶数十丈处彼此交汇崩碎,一声轰天动地的巨响之后,蓝光红芒彼此倾轧消散,余波仍化作炽烈疾风席卷空雾峰顶。在场者若是修为功力不够立刻被推开数步,难以把握身形…这般实力早已超出了寻常武者能够达到的极限,非是一宗一派的大宗师恐怕难以做到如此举重若轻的程度。 而如今这华山之巅,修为能到这种程度的宗师掌教真人李道衍能算一个,而这和他对招的侵入者难道也是同等级的绝顶高手!? 纯阳弟子们顿时疑惑了…今晚遭遇的事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先天境界的潜入者,又是能硬接首座气剑的神秘人,最后更出现了一位能和掌教真人抗衡的大能,究竟怎么一回事? 疑惑更深,而高空上,一招对完的两人也各自落下。 纯阳宫掌教李道衍一身青色广陵道袍随风飘舞,白色涡纹革带系在腰间,手中拂尘轻挥散出三分仙气根本找不到刚刚极招出手后的痕迹。 而在他的对面,与其他蒙面人一样黑巾遮面的男子却是发出一阵冰冷的轻笑,异色瞳孔的双瞳紧紧盯着李道衍这边的方向,隐约透出三分得意。 “哈哈,李老道,你可老多了。” 此言一出,现场关注的焦点立刻从观日峰首座身上转移,但作为事件漩涡的中心,纯阳掌教却依旧淡然。 “五十年不见,陆居士功力更胜往昔,只是若要拜山比武大可递上书帖来访,居士又何必午夜不请自来,伤我弟子门人呢?” “我想做的事,又何须他人理会!” 黑衣人低喝一声,脚下顿时踏前一步——磅礴巨力随着这一跺脚传入地下,空雾峰上一时同受震动,弟子们不禁同时戒备。 “倒是你李老道,事到如今不会还觉得我今天只是来拜山这么简单吧?” “那贫道请问,陆居士今日来此到底所谓何事。” “交出《空冥诀》,我便饶过纯阳一次!” ——空冥诀?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但若说到千年前誉满天下的武林盟主唐简,恐怕天下大多数武人都要心向往之。这位活在传说之中的高手据说纵横江湖百年未尝一败,出身蜀中唐门的他不仅精通机关之术,更自悟创出十煌龙影剑、天魔无相、剑意八变等种种绝世武功,视为一时人杰!但令人惋惜的是,自唐简武功大成之后,便突然绝迹于江湖,武林盟主的传说自然也就到此为止… 不过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上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大侠唐简在消失前曾将毕生所学撰写成书,交与自己的朋友保管,而这部记载着武林传奇一身武艺的孤本正是《空冥诀》! 至此,黑衣人一行冒险入山的缘由似乎终于揭开,但要说这本已经失传了上千年的神奇古书就在纯阳,却又未免让人难以置信了。 毕竟,纯阳宫虽同是千年古派,但即使唐简声望最盛时,纯阳宫也一如眼下避世自处,极少与江湖有所牵扯,更别提收纳《空冥诀》这种事了。 “陆居士妄言了,《空冥诀》早已遗失,又怎会出现在华山之巅。” “你这是一定要逼我出手了?” “道可道,非常道…贫道拜候了。” “客气,那便请吧!” 一声请,战局顿时展开。 异瞳人周身气息一边,浓烈的煞气眨眼覆盖全场,常人难免心神失守以至一阵头晕眼花,再定睛去找他,却发现那人的身形早已化为虚无,再无半点踪迹可循。 暗尘弥散! 明教弟子的拿手好戏由异瞳人亲自施展更仿佛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踪无迹、无影无形,只留下空气中那让人不安的诡异分为,兀自扩张。 …看不见的敌人无疑是让人恐惧的,但纵然西域武学诡异难测,千载纯阳又哪里是如此软弱可欺的? 众人之前,李道衍拂尘一扬,剑指横划,刹那间清气为之昂扬,浊分为之消散,天地间一柄淡蓝色的气剑倏忽而起,屹立空雾峰顶,无形气场随之蔓延,直将大半峰峦笼罩在内。 一式“生太极”,掩迹于暗影的对手在无所不知的气场面前根本无处可藏。 一直后发制人的李道衍也一改常态,果断出手,身形飞掠间,凝聚混元之气的手掌顿时推向了异瞳人。而后者反应亦是不慢,左手一抬,顿时双掌相抵…但这一次的拼掌却并未演化为两人内力的较量,只见李道衍掌心真力一吐磅礴之气一触即发,要旨却并不在伤人,只是借这一击直将面前之敌斥退百丈,完全推出了纯阳弟子们的所在。 “哼,狡猾!” 异瞳人低喝,但纯阳掌教却并不在意,足下一蹬,顿时也向对方所在跃去,双双脱离战团。 …同一时刻在空雾峰下,一头银发匆匆赶路的剑者似乎也被峰顶突然爆发出的惊人气劲所触动,他又瞧了那崩散的碎石一眼,双眸中的担忧愈加深了。 ps:最新消息,气纯加强,生太极破隐身,不服打我! 第二十二章、拔剑 随着李道衍与异瞳神秘人的对决开始,脆弱的平静终于被完全打破。纯阳七脉各据一峰,为防敌人各个击破,除去掌教真人、观日峰首座宋云清、空雾峰首座松风道人外,其他三位首座已经回援其他六峰,阻挡敌人入侵。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李道衍缠住最强悍的对手之后,空雾峰顶的战事却并未向有利于纯阳宫的方向倾斜! 宋云清被拥有一身横练筋骨,始终不发一言的壮汉牵制,松风道人同样也在隐云楼外遭遇了敌人埋伏,甚至就连空雾峰的诸位长老此时此刻也被各种各样的麻烦纠缠,难以形成合力。 面对如此情况,众多修为偏弱的后天弟子只能在其他人的掩护下陆续退往隐云楼中暂避,而身受重击奄奄一息的任云踪自然也在此列。只不过他是被三位师兄合力扛起行动,自己早已失去意识了。 冥冥中,他的身体只是下意识地维持着遇袭前大脑下达的最后指令——将那柄黑剑紧紧按在怀抱之中。 “师弟!师弟!你坚持住!” 小道长此刻根本听不见师兄们的大吼,胸口那两道狰狞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大片原本素白的前襟,象征着生命的流逝,却也象征着千年未曾染血的名锋正在缓缓苏醒! 接二连三的乱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暇顾念一柄古怪的黑剑究竟是否在饮血后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自然也就忽略了剑身上逐渐退去的锈迹… 说回正题,众人发足狂奔,不过片刻隐云楼终于出现在他们不远处。此楼虽算不上什么高墙坚壁,但作为冲虚一脉的主殿毕竟或多或少也有几分防御设施,再加上进入楼内掌灯亮火也可脱离目前这种乱战的窘境,到时候凭借众弟子的实力,即使真的有人继续进攻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这个道理纯阳弟子们明白,敌人自然也明白。众人要退,自然就有人要阻。 潜进纯阳山门的黑衣人数量不多,但无疑个个都是精英,论武功讲修为就没有谁是在先天以下的,而此刻通往隐云楼的这段路即使并不算长,却也无疑成了最危险的求生之路! “这边,快!” 作为空雾峰的大师兄,孙哲不得不临时担任起领路人的角色,在这一同行动的二十多人中,他算不上修为最高,但要论地形却没人比他更加熟悉,众人跟在他身后也是各自搏命不敢掉队。 而在这种情况下,隐匿在众弟子身边的暗杀者自然也将孙哲看作是最佳的目标。 “噌!” 锐利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孙哲不及回头,却已经依稀感应到那飞速逼向自己后心的刀芒。方才自己凭借术法接下的那一斩可还没有被他抛诸脑后…没有任云踪那种变态恢复速度的他到现在也不曾把刚刚消耗的内力回满,更遑论这一刀来得如此突然,根本没有给他准备应对的时间。 正在此刻,一道似曾相识的蓝色剑气逆向射出,正与那刀光并在一处,倏忽消散。 老天开眼!虽说孙哲自己没有料到这夺命一击,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陆平却并未错失援手的机会! 坐忘经已达十一重的他短时间内还无法和真正的先天相提并论,但在奔逃的众弟子中却已是毫无疑问的翘楚,眼见同门遭难,一招四象轮回便果断出手回敬。 相同的招数,气宗的绝学,只是陆平毕竟只是后天,这一招出手也仅仅是能做到抵消黑衣人的攻击,想要如宋首座那般一招制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更糟糕的是,相比陆平的蓄势已久,黑衣人刚刚的一刀似乎不过是投石问路,待到陆师兄抵挡一招之后,无尽杀机更是毫无停顿的席卷而来。 杀! 弯刀飞速舞动,凛冽的刀芒铺天盖地爆射而来,而这一会,修为高深的师兄们或可勉励一挡,但包括陆平和孙哲在内,却再没有谁还有余力帮他人化灾解难了。 众弟子顿时为这灭顶之灾一阵惊呼,而好巧不巧,静虚一脉的四位师兄弟也正在这一招的波及范围以内…此刻三位师兄光是带着失去意识的任云踪一路逃亡都是勉强,此刻又哪有余力再抵抗这无坚不摧的刀芒? 要遭!要遭! 心下急迫,但作为四人中修为最年长者,郭逢春却也拿不出办法,电光火石间的生死让他没了其他选择,只能奋力一推,把连同任云踪在内的另外三人尽力向远处送去,希望能借此避开刀气的袭击。 无奈黑衣人似乎早有打算要靠此回出手彻底遏制众人行进的势头,这式净世破魔击不仅威力惊人,波及的范围也是极大,纵然郭逢春已尽全力却仍不能将师弟们送到安全的所在。 而在另一边,置身此招范围之外的欧雨琪眼见静虚受难,立刻就想挺剑驰援,可就在这关键时刻,从空雾峰剑会开始第一日便与静虚弟子极不对付的易英彦竟然斜跨一步挡住了欧雨琪的去路… “做什么!” “呵,莫去送死了。” “你!?” 战局瞬息万变,如此耽搁一瞬,欧雨琪再也没有了出手救援的余地,而那灼人的刀气则更快一步,几乎已经撞上了小道长昏迷中的身体… 难道当真是必杀的结局?难道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直抱着小道长奔逃的何潇湘侧身蹲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用自己的身体做盾护住任云踪周全,修为更低的三师兄被推出后更是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此刻除了瞪大双眼之外什么也无法做到。 …接下来便是刀贯入体,尸首分离?便是阴阳两隔,再无明日? 不。 事情并非如此。 在年轻弟子们慌乱的求救声中,一柄出鞘的利剑仿佛跨越时空般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冰冷的剑光急速而精准,仿佛天线起舞,又如同战胜演兵——剑气与呼啸而来的刀光交并,无一错漏,无一偏离,一招之间就被那人尽数斩落! … “大师兄!” 来者,正是上官云! ps:第一更!求一切! 第二十三章、绝代天骄 剑,冰冷孤绝,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人,风华绝代,一睨惊动十方风云。 在众人之前,上官云持剑、昂首、默然伫立,顿时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而在他身后,歆羡者有之,仰慕者有之,欢喜者有之,怨恨者有之…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却惟独一人能让他回眸。 ——血还在流,那苍白的脸色三个月前已在小道长脸上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若不是少年及时醒来,他早下定决心提剑上山直闯太极殿,就算闹得天翻地覆也要揪出欺侮师弟的凶手! 如今,象征生命的烛火又再次摇曳明灭,一切似乎都是昨日的重演。不同的是,这一次上官云有机会阻止一切的发生,多年不曾全力以赴的“斩龙”剑此刻被他紧紧握住,锋锐无比的剑气几乎透体而出! “把云踪带走。” 依旧是略失刚毅的轻音淡语,依旧是不容拒绝的兄长威仪。嘱咐的话说完,上官云不顾师兄弟们的劝阻,长剑轻啸回身便向一路紧追众弟子的黑衣人攻去。 而在对面,凭借先天修为一路稳压众弟子一筹的黑衣人眼中首次露出谨慎神色,弯刀横放的同时已是全神戒备…虽说内力修为依然占优,但方才两人交手一招,上官云已露不凡身手。 ——后天武者竟然仅凭剑招就轻易化解先天高手攻势,如此手段黑衣人也是生平仅见,此刻又如何还敢大意?凝神间,上官云的反击终于开始。 剑出。 皎月之下,一闪而逝的寒芒恰如绝美风华,持剑的人手稳锋急,仅是一击却已显出返璞归真之相,叫旁观者不禁沉醉其中。 但作为对手,正对此间锋芒的黑衣人却只觉一股凉气由下至上直冲顶心…这一剑虽是高绝、美绝,却更是快绝、冷绝!破空刺来的长剑不需招法精妙,只凭这肉眼难以分辨的极速就足够造成致命的杀伤。 退,唯有退。 纵使有所准备,这突来的一剑却也完全超出了黑衣人的预料,情急之下也只能后撤一步留下防御反应的空间。然而双方所修武学都是有进无退的路数,黑衣人这一退,不觉之间就已经落入了下风,斩龙剑在上官云手中简直仿佛有灵,一招一式攻敌必救,层层剑网应接不暇… 后天竟然能压制先天? 看似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如此。 剑锋呼啸,无休无止,黑衣人心里明白若真任由战局如此发展下去,难保不会失手落败,所以即使此刻变招同样风险极大,可他也不得不冒险一搏,以求挽回劣势了! 主意已定,黑衣人手中弯刀同样催出极速,借双方刀剑相碰一瞬,陡然爆发的内力将上官云连绵不断的快剑强攻震开了数寸,而趁着全力拼下的些许空当,黑衣人再催体内真力,手中弯刀竟蒙上一层清冷辉光。 银月斩! 从头到尾,这群来去无影的黑衣人就没打算隐藏自己明教弟子的身份,出招运式也是无所顾忌,而这招“银月斩”在明教心法焚影圣诀中也可算是威力不俗的杀招,此刻用出更是起了一击必杀的心思。 黑衣人的刀急,却没料到上官云的剑更快! 被对方真气冲开的一瞬本是黑衣人为自己留下的蓄势之机,却没料到他的动作早已被上官云识破。这勉励爆发的反击虽是成功格开了上官云的快剑,但紧随其后仍是威力更强的猛攻。 天地无极! 纯阳剑宗先天功法《太虚剑意》中的招式此刻简直信手拈来,对于握剑的人而言,这超越界限的一招却似千锤百炼,毫无破绽。 终于,极招碰撞之后,未得全功的银月斩受制于上官云更快更精密的动作,只一触便在这场速度的对决中败下阵来。斩龙剑在黑衣人的胸口划下一道血痕,锋利的剑气破开皮肉,几乎伤到脏腑! 然而上官云仍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敌方败退,太虚剑意的精妙之处在他手中一一呈现,连环快招相逼,却是招招相合,式式相扣,如缕不绝,叫人无从招架…又斗过数合,既惊又怒的黑衣人不仅未曾搬回局势,身上更是又添新伤。 一招算错,身赋先天修为的黑衣人如今不仅无力反击,仅仅招架就已是千难万难,而若说退…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华山之巅空雾峰顶突然响起一声唳鸣。 一支青绿烟火燃起,转眼便直冲天际。 同一时间,所有潜入纯阳宫的明教弟子都收到了信号,包括和上官云缠斗的黑衣人在内,情愿以身硬受上官云一招果断使出暗尘弥散消失于天地之间… 长夜将尽,这些不速之客终于开始了撤离。 上官云虽是占尽上风,但此刻没了对手的踪影,终究不好再追。而纯阳宫其余各处的情况也多与此相似,虽借助地利人和搬回劣势开始反击,但还没等取下什么战果,便没了对手的踪影。 对长老和首座们来说,今夜之事的余波影响恐怕复杂难料,但对这些更年轻的后辈弟子而言,却是将这高绝冷峻的背影彻底印在了心头。 隐云楼前,寒月孤照,那一人一剑的风采已如烙印一般,无可抹去。 上官云…绝代天骄啊! ps: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奥~ 第二十四章、两年 一夜过去,遗世独立的纯阳宫却多了些凝重的味道。 虽是千年底蕴,却也抵不过有心算无心的偷袭,激战过后受伤的弟子不在少数,甚至还有数人就此丧命…到天明,天空中飘飘洒洒的风雪似乎都染上了几分血腥。 发生这样的事情,空雾峰剑会自然没办法继续举行下去,各脉弟子也跟随着首座各自回峰,统计此役之后的损失,休养生息。但就在今天,昨夜方才大展神威的上官云却出现在了掌门莲花峰地界。 今日的他依旧佩剑,只是身在太极殿前的上官云却是屈下双膝,长跪不起。 ——斩龙斜插在侧一如神剑的主人傲骨不改,但纵然早已下定决心化身无情之剑,心底却总有一点柔软,不曾冻结。 所以,他情愿长跪于此,情愿风霜侵袭,至死不悔。 “师兄…掌教真人吩咐了,你先回去吧。” 守在太极殿前的莲花峰玉虚弟子无奈,纵然昨晚未曾亲眼目睹上官云的绝世风采,四杰第一人的威名他也早已知晓…同样的话从两个时辰前开始他就说了无数遍,可眼前这位师兄却连动也不曾动过一下。 “请回禀掌教,望赐下灵药救我师弟一命,上官云拜谢了。” “师兄…” “去吧。” “哎…” 一模一样的回复,却是叫人叹息的无奈。整个纯阳宫上下除去眼前这位上官师兄之外谁还敢忤逆掌教真人的意思?就是借这小弟子三个胆子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这件事通传回去。 执礼拱手,玉虚弟子回身离去,漫漫风雪中又只剩下上官云一人。那单薄的背影透出让人不忍的凄凉。 …难道李道衍就真的这般无情,为了一颗丹药竟忍心眼睁睁看着门下弟子就死? 不,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纯阳宫虽不似少林,万花那般广济天下,但身为名门正宗又如何会做出这般自毁垣墙的事情,问题恰恰就出在救人的这颗丹药和要救的人身上… 伤者的身份不必多说,能让上官云此刻不惜屈膝下跪也要求救的伤患自然是任云踪无疑,但撇开他和上官云之间的私人交情却也不过是纯阳宫内一名普通的弟子罢了。就算加上他在此前空雾峰剑会上的表现,至多也只能算是一个有些天分的后辈。 但昨夜激战,被明教弟子刀气击中的他受的伤却绝不算轻! 即使小道长最后时刻激发真气护住内府,但坐忘五重与先天之间的差距毕竟大得不可以道里计,满含阴煞之力的诡异内伤在命中之后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经络气脉无一不受到重创——老实说,任云踪能坚持到现在本身就是个奇迹。 如此严重的伤势,如此危急的情况,早已不是一般的灵丹妙药能可救治,若真想起死回生那必定得动用非一般的手段才有可能做到…好比说“紫极含真丹”! 且不论此药用料之珍贵,炼制之艰难,仅仅服用时需绝顶高手以道门中正真气激发药力这一项就决定了这东西绝非寻常可用,甚至就算李道衍真的答应以此救助任云踪,人最终能否救活也只在五五之数。何况,这灵药原本还有其他用处。 …当然,这些道理上官云心里都非常明白,可即使如此他却依然长跪在太极殿前,风雪侵蚀着他的眉目,单薄的双肩上已担起薄薄的落雪。终于,那个冠以掌教称号的老者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不后悔吗?” “请掌教赐药。” 骄傲如上官云,此刻却是一叩到底。 “你可知这药只有一颗,你们两人终究只能活一个。” “换他一命,死而无悔。” 风雪不言,但一字一句却仿佛刻入轮回…一言不悔,此生不悔。 “哎…劫数啊。” 摇头,叹息。 李道衍伸出手,拂过上官云的头顶,浑厚的真气顿时自顶门灌入他的体内。真气鼓荡起阵阵微风,束起的发髻随之飘散,三千银丝从他的颊边滑落,隐约间却将精致的眉目衬出几分妩媚…这一刻,那略显消瘦的肩膀与单薄的背影再无半点违和。 “自今日起,上官云便不在了。” … 两年后,论剑峰。 新日初升,紫气东来,又是一夜飘雪之后,银装素裹的论剑峰更多了几分刺骨地寒意,纵是修学多年的武者也难免受其影响。 但在朝阳之下,论剑台上却有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手执黑剑,动身、旋剑、招走连环,不过半个时辰便将纯阳宫各路剑法尽数演练一遍。与两年前的稚嫩相比,此刻再行剑,已有淡淡清气环绕在长剑之上,一招一式虽未见得尽全力,却也显出别样风姿。 这练剑的人自然是任云踪无疑了。 自明教夜袭纯阳以来,时光已匆匆走过两载。那时小道长命在旦夕,是大师兄向掌教真人请愿这才换回了他一线生机。而作为交换,大师兄本人则要在莲花峰为纯阳列代祖师守灵思过三年,期间不得离开祖祠,也不许他人接近。 ——这样的日子,想必即使是生性冷淡的上官云也不会太好过吧? 奇怪的念头一闪而逝,任云踪摇了摇头不去多想,只是心里记下了这份恩情。他这条命可算是上官云救回来的,知恩图报,日后若是师兄有任何需要,他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又进步了。” 树荫中,这几年对论剑峰愈发熟悉的欧雨琪再次来访,看着默默收剑的少年心中也几多感慨…两年,不过短短两年罢了,现在的任云踪早已今非昔比,坐忘八重的修为比之自己也分毫不差,甚至论起剑上修行,还要反过来把她甩开,这其中的跨度其实又岂是一句进步能说得完的。 “师姐谬赞了”任云踪微笑,丝毫没有因为欧雨琪的出现而感到惊讶,一如两年前初剑时的样子“比起大师兄,我还差得远呢,如此拙技实在当不得夸奖。” “奥?通晓纯阳宫上下数十门剑术,甚至就连紫霞功的绝式你也所习甚广,若如此还算‘拙技’,那纯阳宫里又有几位不算庸人?” 面对师姐的揶揄,任云踪却并不回答亦没有丝毫窘迫,依旧淡淡笑着,而自那笑容中欧雨琪自然读懂了一切。 “哎…你何必一定要和上官师兄比。” “师姐误会了,云踪的才能绝比不上师兄万一,只是若永远都只能遥望朗星,又怎么能报答师兄的恩情呢?” ps:第一更!啦啦啦~xh:.254.198.194 第二十五章、寻医 “不说这些了,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额,不会又要切磋吧?” 两年的时间,任云踪的实力几乎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两年前的他还只能在欧雨琪压制修为的情况下勉强取胜,但现在…即使欧师姐也没有荒废这两年的时间同样达到了坐忘八重的程度,但若是两人相争,她的胜算已经不足三成。 所以到了近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切磋已经越来越让小道长束手束脚了——总不会每次都轻易打败师姐吧? “哼,任师兄剑法超绝,我哪里是您的对手!” 狠狠白了任云踪一眼,欧雨琪阴阳怪气的揶了小道长一句,后者自然清楚她没有恶意,所以只能尴尬的笑笑。 “说正经的…是有关魔教的事。” 所谓魔教,说得也就是两年前曾突袭纯阳宫的明教。而关于这个称呼,很久之前其实就已经被江湖所公认,只不过曾经的纯阳始终隐居避世,与江湖之事少有瓜葛,在遭遇袭击之前始终都持中立态度罢了。 而经过两年前的那次袭击,近段时间纯阳宫也开始针对魔教频频展开动作。 “有何发现?” “发现谈不上,魔教一向行踪诡秘,总坛又远在西域,只是对方招数造成的特殊内伤,首座们觉得必须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 “恩,的确如此。” 作为身受其害者,任云踪对于焚影圣诀威力的体会显然最为清楚——与游戏中持续伤血的机制类似,明教弟子灌注特殊内力的攻击只要命中敌人,立刻就会贯之以一阴一阳两种特殊内劲。而这种破坏性的劲力与普通内伤相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在破坏对方内府的同时,更会造成或寒或热两种特殊内伤,宛如跗骨之毒一般持续对受招者造成杀伤。 如此一来,要么受招者本身根基雄厚,能自行排出此内伤,要么有外人借力以浑厚内劲相助,否则此二毒便会一直盘踞体内,不死不休。 “首座们想出了什么解决的法子?” “不曾。术业有专攻,就算老君宫精通炼丹造药,在岐黄之术方面毕竟也有所局限。” “唔…那我大概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任云踪已经大略知道欧雨琪今天找上门来的意思。就像师姐说得那样,术业有专攻,既然纯阳宫不善此道,天下间不是还有其他能人吗? “是要下山寻人?” “是。” “向西?” 明教总坛设在西域,按这个思路,也许去大漠之中就能找到熟悉甚至化解这古怪伤势的人物。但任云踪一开口欧师姐就摇了摇头。 “向南。”她顿了顿,然后继续开口“万花谷。” “奥,我倒忘了这一茬。” 在剑三这款游戏上浸淫了十年的他显然不会对万花谷这个名字感到陌生,毕竟传说中的药王孙思邈就是出自此谷,而与药王相比,万花谷本身的历史甚至还要更长。 在广阔的中原大地,只要说起万花相信绝大多数百姓都会交口称赞,不仅因为他们医术精湛,更是因为万花门人多有仁者之心,行走江湖也多以扶危济困悬壶济世为己任,当真是叫人钦佩。 任云踪也是关心则乱,太过专注于明教本身,反倒忘了江湖上还有这么一群神医存在。 “何时出发?”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毕竟出访万花这事儿不算小,虽然不用长老首座亲去,却也不能随便找个人传话了事,掌教真人的意思是等观日峰陆平的师兄出关后带队前往。” “说起来陆师兄也闭关大半年了,不知是否能更进一步。” “哪有这么容易…” 欧雨琪摇了摇头,修炼本是逆水行舟与天争命之事,常人或许尽其一生也未必能达到坐忘经十一重这般地步。而纵观纯阳宫近百年的弟子,除去上官云之外,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能一路势如破竹三十岁前就达到后天顶峰的存在了。 至于陆平陆师兄…虽然他的天赋也是极高,但此次闭关能将坐忘十一重的境界稍作提升就实属不易,指望这么快就再做突破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算算日子,陆师兄大概不久也要出关了。” “我倒希望陆师兄闭关的时间能稍微再长一些。” “?” “不瞒师姐,我最近自觉体内内息充盈,想来是快要晋入九重了。” “…” “师姐?” “变态…” “…” 任云踪苦着脸,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由于那古怪的吸纳真气的方式,虽然随着小道长修为提高,没做一次突破需要的内力也越多,但相对的,任云踪每次精进之后能够掌控的真气吸纳速率也越快,两相抵消之下,从第五重开始,他在练气方面的速度一直都很均匀,也从未出现过什么桎梏,可谓是顺利之极。 如此也就不能怪欧雨琪口吐鄙视之言了…修炼之事玄之又玄,敢问华山之上,除了任云踪这个怪胎每回都是暴力破关,谁又能打包票断言自己一定会在最近突破? ps:至此初期的华山上的情节告一段落,多姿多彩的江湖也会很快呈现在大家眼前~各位,不来一发收藏或者票票支持一下吗?xh:.254.198.194 第二十六章、开锋 欧雨琪当然不可能一天都赖在论剑峰和任云踪斗嘴,而小道长在完成了每日练剑的功课之后也就转回自己的卧室,进行练气的修炼。 只是与两年前相比,任云踪却并没有保持先前那种五心朝天的标准姿势,反而把那柄黑剑的怪剑放在了膝盖上,两手分别捏住剑柄和剑身。 还记得两年前任云踪刚得到这柄黑剑的时候,不止一次嫌弃过那锈迹斑斑的外表以及沉重的难以言喻的重量,但自那一战之后,小道长却偶然解开了这柄千年血牧之剑的秘密。 意外伤重险些要了任云踪的命,然而汩汩流出的鲜血却也启封了这柄仿佛早成废铁的神剑。 ——修炼进一步深入。 盘绕在任云踪周身的气流也逐渐激烈起来,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修炼速度放在小道长身上不过只是寻常事罢了。而直到吸纳天地元气的速度达到峰值,任云踪竟然割开双手指尖的皮肤,任由殷红的鲜血灌入黑剑之中,更加叫人惊骇的是,吸血之后剑上的锈迹竟然渐渐褪去,慢慢露出下面光滑的剑鞘! 安静的小屋内,这诡异的一幕持续了一刻钟才终于停止,期间放血的速度虽然不快,但结束整个过程之后,小道长还是禁不住面色一白,又调息数刻后才缓缓恢复了正常。 关于血牧的事情这两年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只是持之以后的每周牧剑一次…习武之人较之常人原本就气血旺盛,再加上任云踪修为日渐高深,这一点点血气的损失称不上什么大碍。 至少,和从这柄黑剑上得到的好处相比,舍弃几滴鲜血绝不是什么大事。 ——再凝神 黑剑依旧被任云踪放在双膝之上,但这一回他却没有再做出放血之类的事情,反而只是将刚刚吸纳进体内的元气从剑柄灌入剑中,待元气艰难通过整柄黑剑之后再从剑鞘通过另一只手掌回溯体内,枯燥而艰苦的过程循环往复,但任云踪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不耐。 小道长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功…事实上,这也是他两年来发现的黑剑的妙用之一。但凡他把体内元力真气输入剑中磨砺一番,再收回体内时,虽然元气总量有所消减变相降低了修炼速度,但其凝实精纯却远不是平日直接吸纳转换时的质量可比的! 如此任云踪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坐忘经本就是为了修炼更上乘的先天武学而做的铺垫,贪功冒进不是智者所为,所以此刻多花点儿时间打好基础方是正道。 而且即使抛开日后晋升先天的考虑,仅以当下而言,如此精纯的真气不论是在对敌还是疗伤时都大有裨益,其中妙处非当事者不可尽言。甚至随着黑剑的逐渐解封,这种提炼内力的效果同时也在慢慢提升,这便更让人期待接下来的变化了。 就这样,砥砺真气的修炼持续了一整天,过程虽然枯燥,不过收获也不算小。双气海之中的真气已几近圆满,且因反复打磨此刻更是搬运随心,挥洒如意。感受着再次浑厚了几分的内力,任云踪伸了个懒腰便驱散了积蓄的疲劳。相信再用不了多久,他大概就可以一鼓作气,破入坐忘九重的境界了。 时至黄昏,三师兄中午放在小道长门口的饭菜却还温热,想来应该是重新热过。 两年来师兄们也习惯了任云踪这般勤奋的修习劲头,同时也看到了他的天赋。在大师兄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任云踪的修为节节攀升,眼下坐忘八重的他在论剑峰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也是整个纯阳宫里声名鹊起的后进天才。 在练气习剑方面师兄们帮不上忙,不忍打搅的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支持自己的小师弟,希望在生活起居方面分担一些。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却让小道长的心中一阵温暖,毕竟比起那些钦慕和赞叹,师兄们的关心反而显得愈加真切。 想到这儿,任云踪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微笑…等到大师兄也回来,论剑峰相比会比以前更热闹吧? 如此考虑着,小道长习惯性地站起身,而那柄沉重的黑剑也被他单手提着剑柄收向腰间,可意外却在这时发生了…直接挽出一个剑花的动作平时做来完全没有问题,但今天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甩出的黑剑并没有乖巧的回到任云踪腰间,不大的房间里只听见“呛!”得一声脆响,锐利的寒光顿时从眼前闪过。 剑…他竟然把黑剑拔出了剑鞘!? 是的,对于任何一个剑客来说这都不应该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所谓剑,本就该是这般模样,但对于整整两年都不曾拔剑出鞘的任云踪而言,这番情理之中的变化还是让他震惊莫名。 即使是从了解以血解封这个方法的第一天开始,小道长心中就隐约期待过这一天的到来,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来到了这一步。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变,没有霞光万丈的气派,这柄让他嫌弃过,也让他珍视过的怪剑此刻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被他拔出了剑鞘。略显稚气的脸倒映在光亮的剑身上,一时写满了疑惑。 ps:第一更! 第二十七章、下山 自那日把黑剑拔出剑鞘开始,任云踪心中对这柄剑的疑问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若说最初执着于这柄剑还是因为大师兄的缘故,到现在,见识过此剑种种不凡的任云踪自己也开始不断猜测起它的来历。可惜的是这些猜测却因为这次毫无特异可言的拔剑而戛然而止…就像追求真相的侦探被突然掐断了所有线索,虽然满心不甘,却不得不停下调查的脚步了。 事实上,就算任云踪还打算继续探索下去,剩下的时间也不够他这么做。 三天后,观日峰大师兄陆平出关,果如欧雨琪所言,短短两年时间还不够他突破坐忘十一重的难关,此次修炼也只是将自己的修为更推一步而已。而随后掌教真人也下密令,命其往万花谷求问治愈火寒内伤的方法。至于此次的同行者,也由陆平自行挑选。 最终,下山前往万花谷求医的人选确定为陆平、欧雨琪、易英彦、朴宏朗以及任云踪五人。而在接到命令之后,五人也即刻收拾停当,当天就开始动身。 “任师弟,又见面了。” 众人约在纯阳宫宫门前见面,任云踪与欧雨琪来得最早,随后赶到的则是当年在空雾峰剑会与小道长有过一番交手的朴宏朗。如今两年不见,这位朴师兄修为上已被任云踪赶超,但那股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剑意却是比当年更加坚定锋利。 “见过朴师兄,一别两年,师兄的剑术又有精进啊。” “哈,说到精进,任师弟的才是士别三人即更刮目相看,师兄这点儿微末道行和师弟相比实在相形见绌…说起来为兄当年原本便有邀师弟共同下山历练的意思,不想竟在今天成真了。” “承蒙师兄看重,此行路途遥远还希望师兄多多照应。” 两年以来,任云踪的实力早非昔日可比,但谦逊得体的性格却始终未变,所以即使和朴宏朗两年未见倒也不见丝毫隔阂生疏,反倒很快聊在了一起。不过既然有朴宏朗这种易于相处的,自然也有其他那些难以共事的。 “哼。” 鼻翼嗡动,同样是此行成员之一的易英彦刚一和大家汇合便冷哼了一声。同样是两年不见,这位在隐云楼就挑衅过静虚一脉的掌门师兄在任云踪的记忆力其实早已轮廓模糊,甚至就连欧雨琪也没心思和这种阴鹫难测的人废话,惟独只有易英彦自己不知为何总对静虚抱有着巨大的敌意。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时过境迁之后,依旧只是坐忘八重修为的易英彦心里已经明白无法再在修行上压制住小道长,所以发泄似的哼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不得不承认易英彦的确是非常会审时度势的任务,这次出使万花的五人中论修为讲位分他都没什么话语权,这种情况下如果还硬要挑事,那结果也只能是被团队排斥。 唯一让任云踪不解的是,既然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那易英彦又为何一定要参与进这件事情?也是基于这一点隐忧,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见过易师兄。” “要是不乐意可以不用来,反正不缺你这一个。” 当然了,由于易英彦针对的目标多是上官云,欧雨琪虽然不屑相争但也没任云踪这么好说话,瞧着易英彦一副冷峻的面目,师姐嘴下自然毫不留情。幸好,在矛盾进一步激化之前,这次行动的主事人终于到达了现场。 “见过陆师兄。” 仍旧是任云踪第一个拱手行礼,不过这一回,其他几人也都跟着微微点头致意以示礼貌。毕竟且不提年轻一辈弟子中除却闭门思过的上官云之外就属陆平修为最高,其本人称得上谦谦君子般的为人,也增加了其不少人望。 …这一点上,上官云就远远不如了,倒不是说大师兄穷凶极恶,只不过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永远是超脱众人之外绝巅之上的冷傲背影,虽说让人敬重,但也让人却步,因而静虚以外的师兄弟们无一不觉得上官云实在难以亲近。 “诸位师弟辛苦了,此番劳烦大家陪我一去万花谷,路途遥远,陆平现在这里给大家道一声谢。” “师兄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 “哈,朴师弟高亮!”陆平笑了笑,目光又依次扫过在场众人,期间看向任云踪的时候,还隐约停了一停。 “还有一事陆某必须说与大家知晓…相信诸位对两年前的夜袭依旧记忆犹新,自那之后魔教在中原的活动便愈加猖狂,自西域大漠到岭南珠山无不潜藏他们的踪迹,故此回虽然我等是向南走,却也不能大意。” 陆平说得很慢,显然也很认真,而其余四人不管互相之间有何矛盾,此刻也是暗自一凛,做好准备。 老实讲,陆平刚才所说绝非空穴来风。这一点从近几年来,纯阳多次派出长老和门中重要人员外出沟通中原诸派就可见其中端倪——魔教自那次夜袭之后,半点儿也没有停下动作的打算,如今的江湖看似平静实际上却到处暗藏杀机,而他们一众弟子前往万花谷的行动也不可能保证对方没有预做准备,到时候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 思及此处,任云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黑剑。 “说这些话,我也是希望诸位能尽同门之谊,通力合作,切莫因为其他事情让邪魔外道有机可乘。” “谨遵师兄吩咐!” “恩,如此…便下山吧!” ps:虽说今天大攻防,虽说老夫威望还差一点儿,但也不能断更不是?更新送上~求一切 第二十八章、恶霸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西出华山过枫华谷,行不多远便是皇都长安,李唐王朝绵延千年从未衰落断绝,作为都城的长安也经过代代能工巧匠的修葺,如今已成为覆压百里堂皇恢弘的华丽巨城。不仅是南来北往的文人骚客,就连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也多对此地心怀崇敬之意。 任云踪一行五人自下了华山之后便以马匹代步,枫华谷外的一片坦途让他们很早就远远瞥见了这座巨城的轮廓,但行过半日却依旧只能远望其雄伟,一直没能到达目的地。 按照陆师兄定下的行程,他们会在长安城休整片刻并更换快马然后一路向南前往万花地界。但照目前的情况看,他们大概今夜必须在长安城休息一晚,到明天一早重新出发了。不过对于初入江湖的纯阳弟子而言,小小意外也算得上一种插曲,并未让他们生出什么负面情绪。 … 烈日灼灼,任云踪一行所走的虽偏,但好歹也是通往长安的官道,比起纯阳宫上终年不变的积雪,这一路骑来可谓甚是热闹,尽是道长们不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再加上五人全都身负精纯内力,寻常寒暑早难以对他们产生影响,所以在这五六月的炎热天气下赶路不仅没什么压力,反而兴致勃勃。 但人纵不惧,马力已乏,眼见长安依然若遥遥相望,半日疾行之后,陆平也和几位师弟商量,一起在路边的茶寮稍作休憩,等马力恢复之后再向长安进发,只求赶在落日之前到达即可。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很快便在官道边找到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茶馆,任由店小二把他们的马匹牵到马槽处喂好,而本人则掀起门帘到茶馆内部落座。 而等小二转回为众人纷纷蓄满杯中只茶,任云踪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茶馆内部的摆设。 简陋的茶舍大概只是某个农户自家的生计,布置的简单而潦草。低低的围栏把整个空间割成三块,正对门口的这一方茶座地方最大,约莫能有四五个茶桌,而靠在两边窗户边的茶座则有限,左边两个,右边一个,甚至连桌子腿上也有修补的痕迹,看起来更像是东拼西凑之后的半成品。 ——显然,在这小茶馆里靠近两边的位置不是什么雅座,窗外的风景也绝算不上动人,反而倒能间歇听到一些乞儿的吆喝唱弄,叫人哭笑不得。 此刻,任云踪他们便坐在左边靠窗的这一桌,旁边的另一桌则坐着一老一少两位背着包袱的爷孙。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他们该是长安城边的农户只是不知何故却要远行皇都…烈日炎炎之下连骏马都抵不住那闷热的高温,更别说这徒步行走的一老一少了。 此刻,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歇脚点的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老人端着茶杯一举一停的休息,而那孩子也乖巧地握着杯子靠在凳子上,小口小口地品尝。 这茶不贵,更谈不上好喝,但初次远行的孩子其实就跟第一次下山的纯阳弟们一样,看什么都是那么新鲜有趣,所以即使杯中之物带着淡淡的苦涩,那孩子也一边甘之若饴的喝着,一百年瞪大好奇的眼睛到处观察茶馆里的一切。 看过中间区域的几位散客时,小男孩儿的目光只一瞟就很快挪开,直到移到纯阳宫的几位弟子身上时才忍不住紧盯着不放,直到任云踪顺着那目光看回去,男孩才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慌忙着移开了视线,整个人向后一缩。 能入得纯阳门墙的弟子毕竟不是一般人,就连小道长这样上山仅仅五年的弟子都带着几分出尘的仙气,也难怪小男儿会一直看向他们这边,好奇的瞧个不停。 而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样落在任云踪眼里也同样有趣,他微微一笑刚想和这孩子打个招呼,小茶馆的门帘却再次被掀开了。 “什么行不行的,莫非你这店不想开了?” 伴着一声威胁意味十足的大喝,一位五大三粗健硕无比的匪汉突然闯进了大堂。烈日下赤膊上阵的他身上同样没有太多汗渍,反倒是胸口那几道狰狞的刀疤微微发红甚是骇人。 向上吊起的三角眼扫过所有茶馆儿里的客人,等绝大多数都回以畏惧的目光后,匪汉这才点了点头找了张桌子坐下满意的大笑起来。 “哈哈!小二呢?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大爷来壶‘西山白露’解解乏?他奶奶的,这该死的鬼天气真是半点儿都不得安生!要不是四爷派咱走这么一趟,长安盈月楼里的姑娘…” 这莽汉嘴里骂骂咧咧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讲出来的话也颠颠倒倒,多是吹嘘找茬——“西山白露”是不可多得的茶中逸品,哪里会是这种小茶馆拿得出来的,至于盈月楼,虽是长安城内的寻欢处,却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招待,至少像这家伙似的粗鲁之辈,九成九是没机会进入的。 不过,这汉子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这茶馆作威作福,凶名在外的他无人胆敢招惹。所以周围的熟客只是默契地会避开一些距离不与他靠近,更别说点出他话里的痛处。 但没人搭理他,这家伙本人却也不老实!在好好敲打了一下送茶的小二哥之后,那汉子的目光也转到了左边的两桌——任云踪他们五人风姿不凡,又都分别佩剑,他当然不会轻易招惹,可另一桌的那一对爷孙却没那么幸运了。 匪汉一瞟他俩身上的包袱,心里顿时起了恶念,当下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便朝这爷孙二人走来。 “嚯,这是哪儿来的老儿,不知道这里是你裘大爷的地盘吗?看你这样子也是从这条道上过来,怎么没给爷爷我打个招呼!?” “啊…这,这位,这位大爷,我们…我们…” 本是未见过世面的庄稼汉,老人被莽汉这么一下顿时没了主意,而瞧见对方这一身横肉想必还是个练家子,自己带着小孙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对方心有歹意… 这么一想,老人下意识地便将装盘缠的包裹抱在了怀里,而这一幕落在裘大爷眼中无疑是不打自招了。 只见他狞笑一声,大手急速一探,赶在老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那包袱整个夺了过来! …这幅做派,当真是十足的土匪恶霸!眼见一切发生,任云踪的手几乎是同时就附上了腰间的黑剑,可就在他准备行侠仗义之前,窗外乞儿的吆喝声却突然更大了。 “哎~这位好心的小弟,可否讨一杯水喝?” ps:你们以为今天断更了!?不可能!哇咔咔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94 第二十九章、乞儿 “哎~这位好心的小弟,可否讨一杯水喝?” 斜斜撑开的窗户外,披散着一头乱发的乞丐把脑袋探进茶馆,嘴角清扬语带轻佻的他微微带笑,正是二十多岁的大好年华恬然潇洒的…额,的确还是很像一个乞丐。 然而就算是乞丐,这也是一个很奇葩,很倒霉的乞丐! 原本就算像他现在这般盲目探头最多也只能说是惹人厌烦罢了,再不巧,也只是被茶馆老板数落几句不会有什么皮肉之痛,但现在嘛。 哎,刚才就说过,这一老一少本就靠在窗边的一桌,莽汉过来抢包,自然也是站在窗边,谁料乞丐这么一推窗户,支起的木窗竟然不偏不倚正正砸在裘大爷的眉角! 纵然这破木窗不是什么神兵利刃,但眉目本是人身弱点,乞丐推窗的动作又猛,这么突然一撞汩汩鲜血顿时从划破的伤口流出,裘大爷痛叫一声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包裹,只是连忙向后退去双手捂住了伤处。 ——痛,还在其次,只是那伤口距离他那只三角眼也不过是只有半寸,方才要是再偏一点,那可就不只是流点儿血这么简单,一想到此处,裘大爷心中自然是又惊又怒!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 一声恫吓,但探身进茶馆的乞丐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一手撑着窗户,按在窗棂微笑着看向小男孩儿那边。 “小弟,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怎么样,赏叫花子一杯茶吃吧?” “啊!你,这…小心!” 一声小心,却是先前的莽汉终于不能容忍这臭要饭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只见他也顾不上擦干眼角还未止住的鲜血,竟然就这么直接抡圆了拳头朝那乞丐的后脑勺砸去! 裘大爷人品虽差,但手上的功夫却诚不是乡野匹夫可比。早些年在江湖上厮混过的他也算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胸口那些狰狞的刀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手破石掌放在纯阳弟子眼中虽是看不上眼的低微招式,但好歹也算是一门拿得出手的后天武学,甚至看这莽汉出手的架势,显然在这门掌法上也是下了大功夫,十数年苦练,厚重凝实的掌力的确有几分开山裂石的意思。 而此刻,正对毫无察觉的乞丐,这一掌若是打实,脑袋开花或许就是必然的结果。 但事实当真如此吗? “受死!” 重掌拍落,却在几乎快要印上对方皮肉的一瞬落空,只见方才还在窗外的叫花子翻身一腾向茶馆内部一滚,不仅间不容发的躲过了裘大爷的一掌,更在须臾之间斜靠在那一老一少所坐之桌的旁边,顺手端起一杯苦茶淡淡品味。 “哎呀,解渴解渴!真是解渴啊!” 这叫花子大声赞着,而任云踪也第一次看清了来人的全貌。 相比他不凡的面目,破衣破裤同样半赤着上身的衣着真是叫人不敢恭维,但抛去世俗成见看,倒也算是有几分潇洒——灰蒙蒙的绷带随意缠着一双布套裹在手臂,腰间一壶半空的酒坛穿在绳结之上,同一侧,另有一根短棍相映成趣。 当然,要说最显眼的,还是盘在他双臂和背后的奇特纹身…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虽沾几分尘土,却也掩不住那豪放万丈的英雄之气。 这是…丐帮? 任云踪心中已有了猜测,手中的黑剑更是彻底放下。事实上不仅是他,身边的几位师兄师姐也纷纷息了出手的心思。 他们即使没有像任云踪那样前世在剑三浸淫多年,已经隐约猜出对方丐帮弟子的身份,但说道手上功夫,这点儿眼光却还是有的。 如果说推窗那一下还能解释成意外,后面这翻身而入的闪避却绝不可能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先出手的莽汉大概也是后天入段的武者,以具体的境界来分,近似于坐忘经三重左右的修为。 这等本事无法与各大门派的核心弟子们相比,放在江湖上也只能算三流中的高手,但纵使如此,身负劈石之力的裘大爷也拥有远超寻常百姓的力量,但就是在如此情况下,他含怒挥出的一掌却被这个乞丐轻描淡写的避开,甚至半点儿没有趁势反击的意思…这份自信已然可以让人了解两人之间的差距。 事实上,若不是裘大爷此刻心中急怒,再加上这些年他在这一亩三分地凶蛮惯了,经此一击也该看出这点。 可惜的是,怒血上涌的他此刻早已顾不了这么多,眼见一招不曾得手,裘大爷不仅丝毫不退反而怒气更逼,双拳混出又是一前一后印向面前的乞丐。 “给我死啊!” “哎哟,真是顽固。” 面对对方强势出击,叫花子仍然半点儿不曾挂怀,甚至连端起茶碗的右手都不曾动弹,只是颇有些不耐烦的举起左掌,斜斜一推,正按住莽汉突前的一掌。 肢接一瞬,裘大爷顿时气劲一阻,还不等他后掌再出,只见那乞丐竟然就这么拿住他的手腕向外一撇,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巨大力道顿时席卷全身,让他根本不及抗衡,整个人便被带得向左一歪。 这…好大的力气! 原本就不是笨人,走跳江湖多年的裘大爷顿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今天是一脚踢在铁板上,撞到了真大爷,可事已至此,即使他有心求退却也晚了! “暴戾成性,欺压良善,伤在你这双手下的人命想来也不在少数,今日你是活该栽在要饭的手里啊!” 之前两番都是有心留手,可对方却步步进逼不思悔改,面对如此欺善之人,叫花子终于不再留手,面色一肃的同时左臂也同时发力,两百来斤的大汉在他手中顿时仿佛轻若无物,竟然简简单单就被他高高举起! “饶,饶命…啊!” 求饶的话来不及说完,一声惨呼之后,裘大爷已经被对方重重贯在地上,性命或许无碍,但这一双被扭曲的手臂却绝对再无复原的可能了。 ps:更新送到~ 第三十章、悍匪 招似平平无奇,但干脆利落的动作却让人得以窥见这位乞儿的手段,任云踪自忖如果亲自出手拿下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小流氓同样没有问题,但要做到像乞儿这样一手便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却绝非易事。 这家伙显然是擅长外功的好手!一时倒是让小道长有了相交的心思。 …说回当下情况。 两人的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单方面的碾压让同坐茶馆里的客人们还来不及避祸,回过神来就发觉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这下倒好,直到裘大爷忍着几乎要让人昏厥过去的断臂之痛,颤颤巍巍地离开茶馆,还坐在各自座位上的茶客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望向那个再次坐回茶桌边的乞丐。 此刻,他正摸着身边那位小少年的头,顺手把老人点给孩子的茶点塞进自己嘴里。 “小兄弟,我救了你们一次…唔,好吃!嘿嘿,你看,这盘茶糕就给我垫垫饥怎么样~” 不待小少年回答,那乞儿便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几块茶糕全都塞进了嘴里,这般无赖顽皮的情态哪里还能找出半点儿先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做派。 换个角度看,这叫花子进了趟茶馆是茶也喝了,东西也吃了,可谓已经是无欲无求。这之后他翻身一跃,晃晃悠悠地掀开门帘离开,又窝回哪个墙边继续咿呀吆喝着去讨今日的酒钱了。 “真是…奇人啊。” 情势变化急转直下,朴宏朗也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这人的手段几位纯阳弟子都看得分明,绝非寻常武人,但对于出尘独立从没有下过山的他们而言,大概很难理解这种人为何偏偏会去行乞吧… 在这方面,除去任云踪之外还是年纪最长的陆平堪破了玄窍。 “恩,曾听师傅说过,江湖上有一门派名曰丐帮,其门下弟子何止百万,其中更不乏好手,想必刚刚便是被我们遇上了。” “原来如此。” “恩,休息片刻,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是。” … 茶馆里的小插曲说到底也只是偶遇,若只是任云踪一人下山游历他还可能前去结交一番,但此刻任务在身,临行前他也只是瞥了靠在墙角微闭双目的乞儿一眼,便继续赶路了。 马匹得歇之后恢复了不少力气,一路奔走距离长安也越来越近,但或许他们这次下山注定要经历一场跌宕起伏的冒险,正当任云踪一行五人快要从辅道踏上主道之前,意外却再次发生。 往日里昌盛安定的长安城一带最近却并不太平,正当任云踪他们策马疾驰之时,一个紫衣结环的小女孩儿却从官道右侧的林荫中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蒙尘的面目看不真切,但一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痕却让人揪心,任云踪立刻勒马止步投去疑惑的目光 “救命!” 女孩儿的声音急促,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再次挪动蹒跚的脚步向远处奔逃了。 “姑娘,发生了何事?” 话问出口,林荫中响起的喊杀声却代替言语给了小道长答案。不多会儿,十数个手持钢刀的悍匪便叫嚷着从林中杀出,为首的那人豹头环眼满脸横肉,一步踏进官道之后竟然毫无收敛,眼见任云踪一人一马挡在面前竟然想也不想抽刀就向小道长砍来! “闪开!” 闪,如何闪? 宽刃钢刀当头劈下,银色的刀刃之上隐隐裹挟着厚重的真气,若任云踪当真只是个寻常人,这一刀之后必定连人带马都被劈成两半!这大汉口里叫别人闪开,手下却使的是十成十的杀招,显然平日就是无恶不作草菅人命的大恶人! …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行走江湖,仗剑行侠的豪气谁人没有幻想过,纯阳门下的五位弟子同时拔剑,而首当其冲的任云踪甚至更快一步,端坐马上的身体不动,只见落拓剑光一闪,手中的黑剑竟已经后发先至,精准无比的点在了那钢刀的刀尖,双方一触,那大汉的攻势顿时受阻,半步也前进不得。 交手第一招,任云踪已露不凡剑上修为。抢先出手的大汉心中凛然,手中变化却是不慢,不知对手深浅的他刀锋再转,斜斜向后一拉,随即再出已是旋刀快杀之招。 影旋杀! 后天绝招配上不可小觑的凝实内力,刀招甫出便露不凡威势。仅凭这一招,大汉足可赢遍江湖上二流高手。 刀光过处一时间刀影纷乱,却都聚在方寸之间,层层叠叠难分虚实,却是看准了任云踪身在马上,闪躲不便的劣势,企图以此得利。 “死!” 然而五年清修,贯通数十门纯阳剑法的任云踪实力早超对方的想象。 面对连环快刀小道长不慌不乱,心中却也渐起一丝怒气。双目凝神窥破刀招精妙,手中沉重的黑剑同样一转,却不曾挽出万千剑花,反而直截了当地刺进刀网之中! “当!” 一样的后发先至,一样的对招结果。 即使此回那大汉以无数虚招掩护,可那真正致命的一刀却仍旧被任云踪手中之剑止住了去势! 这一回,使刀的人终于面色大变,残忍而狰狞的笑容也同时在他脸上定格…常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悍匪哪里还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撞上了高人,只怪纯阳弟子一直隐逸避世少在江湖行走,否则就算借他三个胆子也绝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 风紧,扯呼! 心中念头转退,刀上血勇更是全数退去,然而方才连环快攻之后,任云踪此刻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虎归山? “哼,一个都跑不了。” 小道长声线转冷,手中黑剑劲气一吐,坐忘经九重的真力随即灌上剑尖,对握刀的大汉而言,一股雄浑到无与伦比的雄厚真气顿时裂经破脉霎时攻破他之内气,甚至就连手中钢刀也承受不住那倏忽爆发的威力应声断成数截! 心中惊骇,更逢内伤沉重,大汉眼前一黑顿时跌坐下去,而在他昏厥之前隐约见到任云踪早已一跃下马,手中黑剑开道直向他身后的一般喽喽杀去,宛如虎入羊群… ps:这周收藏涨的挺快,但是推荐不给力啊~ 第三十一章、蒙难 剑出人走,疾风狂扫之间,场面上早已没有任云踪一合之敌。而眼见如此,尚在马上的几人也就分别收起了宝剑。 短短五年光阴,小道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孺子了,此刻身负坐忘九重修为的他更兼通数十门剑艺,相较之下就算是与四杰相比也丝毫不落在下风。 而亲眼见证了少年成长的欧雨琪此刻心中更是感慨万千…当然,即使是她这个女孩子也从不曾对那些哀嚎遍地的悍匪心存怜悯。 杀人,人杀。 既然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能随意举起屠刀,那么即使死在任云踪的剑下也只是死有余辜,纯阳宫出尘隐逸却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若能以手中之剑行力所能及之事替天行道,那他们也绝没有推辞的意思! 风停,剑收。 不过数息之间,这些突然窜出的暴徒便被任云踪一力击破,官道两旁徒留十几具被一剑封喉的尸体诉说着相杀的惨烈。而经过一番厮杀,众人的注意力终于重新放回了刚才仓皇逃出的那个小女孩儿身上。 “这位姑娘,你…额。” 翻身下马,陆平上前欲问个究竟,却不想那狼狈不堪的女孩儿却警戒地瞪着大眼睛看向他的方向,随着他接近的脚步,女孩儿更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向后猛退了几步。 …局面顿时陷入了僵局,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但看这般情况想要和她正常交流恐怕十分困难了。 陆平回过头,朴宏朗和他一样只能尴尬地笑笑,易英彦这一路上和大家都多少有点儿不对付,此刻根本指望不上,而任云踪…如果不是刚刚才挺剑杀敌弄得一身血气,年龄最小的他本该是合适人选,但现在嘛,他这要是一走过去,保不齐这女孩儿撒腿就跑了。 “哎,还是我来吧。” 关键时刻还是欧雨琪挺身而出,同是女子交流总有些便利,只见她轻声与那孩子说了两句,女孩儿一直以来不肯卸下的紧张防备终于消解了几分。 而在此之后,几位纯阳弟子也拿出些随身携带的伤药,一并交给欧雨琪帮她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到此刻,小女孩儿这才完全定下神来,开始和几位道长正常交流。而让人意外的是这个落魄的仿佛难民一般的女孩儿竟然和任云踪一行此行的目的有关… “你说你是万花谷弟子?” 自长安向南再行一段路便是万花谷,万花弟子又常怀悬壶济世之心,出现在此处倒也不算意外,但若真是如此,她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难道是因为魔教万花谷出了什么意外? 似乎是读懂了欧雨琪眼中的担忧,任云踪默默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 “万花广济天下并没有与魔教结仇的消息,再说天下神医能人无数,明教也不太可能光为了这个就去找万花谷的麻烦,再者…万花也并非那么不堪一击,还是直接去问问小姑娘吧。” “恩。” 似乎是接受了任云踪的说法,欧雨琪再去细问,却不想小女孩儿却自己先叫了起来。 “你们…你们真是纯阳宫的师兄师姐吗?” “自然。” “难你们快去救救我师兄吧!他让清冉一个人先跑,自己却被那些坏人捉住了!呜呜呜…” 听闻此言,领头的陆平眉间顿时一皱——事情越来越复杂,万花落难的门人似乎还不止这位小姑娘一个,可天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万花谷呢? “师妹别急,是什么人要捉你们?” “清冉也不知道,呜呜,他们都是和刚刚那些坏人一伙儿的…那天清冉跟师兄去牛家村给大家治病,他们突然就就闯进来杀了好多人…然后,然后他们就把师兄抓走了,呜呜…” 随着小姑娘断断续续地诉说,纯阳宫的几位弟子也大概听出了事情的梗概。从目前这些情况看,下手的人应该不会是魔教,但要真是普通山贼所为… “师妹放心,这事儿既然被我们遇上,纯阳弟子自不会袖手旁观的。” 陆平口中将事情应下,然后给了欧雨琪一个好好照顾伤者的眼神,再然后便把其余三人叫到一起,仔细讨论此事的处理方式。 人,他们一定要救,但还需从长计议。 “任师弟,刚才只有你与那些悍匪交过手,有看出任何魔教武功的路数吗?” “…不瞒师兄,小弟两年前虽曾与明教弟子交手,但毕竟只在眨眼之间,所以眼下也不敢断言,不过但从行事风格和出招习惯上看,这些匪徒走得都是刚猛勇进的路子,应该不会是魔教弟子。” “但也不能肯定他们就一定不是魔教爪牙,也许不用惯用的招数也是为了隐藏身份呢?” 话说到一半,易英彦突然插嘴,像是有意要和任云踪做对,但这一回陆平却也没有呵斥他的意思。 “易师弟的话也不无道理,其实对方的武学路数也只能作为参考,魔教在西域经营多年,所修炼的武功着实不是我们能猜透…恩,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顺藤摸瓜就先从牛家村方面着手,诸位师弟觉得如何?” “我同意!而且除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关于这些恶匪的武功修为也应该提前一步掌握…免得到时候吃了暗亏。” “朴师弟说得有理。” 真要说起来,虽说似纯阳这般天下大派的弟子所练之武学自然要比普通贼匪精微奥妙的多,但武人都技从来就不是光看谁的内力深厚谁的招法精妙,天时、地利、人和,搏杀之时就算任何一个小小地意外都有可能改判生死,所以即使五人放在江湖上都能算是一流的好手,也没有谁敢打包票一定能逢凶化吉。 且不闻,万花谷的高徒不也栽在这里了吗? ps:第二更,是不是很感动?不用谢我,收藏推荐走一波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神医 既然决定要先救人,去往长安的计划自然要暂时搁置。在清冉伤情稳定之后,几人即刻改道动身前往牛家村。 按照清冉的描述,从事发之日到目前已经过去了两天,这期间若是发生任何变故绝对都不是任云踪他们乐见的。为了加快行进速度,他们干脆放弃了所有马匹,运转轻功急速穿越密林。 很快,在天色渐晚之前小道长一行终于到达了牛家村,只不过因为悍匪不久前的侵袭,这小小村落早与小清冉口中描述的所在颇有出入。 尚不曾进入村口,空气中便弥漫着焦臭刺鼻的味道,等他们再走近些,这才发现隐匿在灌木绿荫间的牛家村如今已然是处处颓败,随处可见烧毁的残破屋舍,无人收敛的焦尸已经开始腐烂,而在一片可怕的安静中,偶尔传来的几声风吟宛如鬼神啜泣一般几叫人不寒而栗。 ——此处,早已是一片死地了。 眼见如此惨况,几位纯阳弟子心中都是一阵激愤,恨不得此时就找出幕后元凶为死难的村民报仇雪恨,但事实上,他们的线索却似乎因为覆灭的牛家村而彻底中断,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寻那些悍匪的巢穴还是未定之天。 “清冉,你没事吧?” “没事,姐姐…” 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为了这些无辜枉死的冤魂还是自己祸福难测的师兄,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姐姐,死者为大,我们…我们把他们安葬了吧?” 纵使清冉不说,纯阳宫的道长们多半也会这么做,而此刻瞥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众人自然更没有拒绝的打算。反正一时半刻之间也没办法再有下一步的行动,做些道义该为之事本在分内,所以就连一向和大家有所隔阂的易英彦也老老实实参与到掩埋的工作之中。 纯阳宫择徒极严,心性、天赋具在考查范围,而这一次的事也让任云踪对这位易英彦师兄的评价有所好转。掌门莲花峰自然不可能收下那些歪门邪道,奸猾馋佞之徒,难道易英彦一直针对静虚和上官云其中还有什么曲直不成? 这边任云踪还没考虑清楚,已然是一片废墟的牛家村里却是又添意外,正在掩埋尸体的朴宏朗突然发现一座烧焦的屋舍后传来活动之声,待他绕过废墟便瞧见一个举着古怪钉耙的青年人举起手中的凶器朝他脸上砸来! “什么人?” 面对突然袭击,朴宏朗也立刻出剑还击,但让他意外的是对方似乎根本不曾习武,就算庄稼人有几股子力气,但对上像他这样的高手根本就没有丝毫招架之力。朴宏朗本能反击的一剑挡开了对方的耙子,长剑一转眼看就要刺向他的喉咙,幸得朴师兄剑法精湛收放自如,终于在即将命中之前,止住了剑势。 “你是…这里的村民?” 到此刻,其他几位纯阳弟子听见动静也纷纷赶到了现场,而看着眼前一脸苍白满身狼狈的怪人此刻也不知如何判断。恰此刻,跟着欧雨琪最后到此的小清冉却一下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二柱哥哥!” “你…你是小神医?” 二柱认出清冉的身份,堂堂男子汉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就知道小神医你不会死得,太好了,太好了!” 二柱哭得泣不成声,众人也不好上去阻止…一番大难之后能见到劫后余生的熟人心中激动自然可想而知,可还没等任云踪他们几人介入,二柱却又慌了起来。 “哎呀!小神医你快跟我去看看吧,绍楠她快不行了。” “什么!?” … 一番跋涉,几人离开牛家村没多久,便在一处天然形成的窑洞里见到了牛家村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的几乎都是一些当天去林子里玩耍的孩子,只因他们当日不在村里,这才逃过了一劫。 但即使留得性命他们的命运却依旧多舛。 村子已经被毁,十几号人中惟独只有二柱这么一个半大不大的年轻男人带着,其他则全是还不更事的小孩儿,莫说是那些不知何时还会去而复返的盗匪,仅仅是衣食住行方面的困扰就能把他们击倒了。 更要命的是这些逃出生天的孩子也并非完好无损…前夜的火势太大,就算见势不妙的二柱已经尽量带孩子们撤到远处,却也有几人在那场大火中受伤。 先前,二柱冒险回到村子里就是希望能找到些治伤的药物,却不想正好遇上了带着清冉回转此地的任云踪一行。这下二柱简直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就把清冉带回了他们的藏身之所,而这位村民们口中的小神医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观形、诊脉、断症、行针。 任云踪起初还惊奇了一下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小清冉竟然把医具带在身上,不过随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对方精湛的医术所吸引了。 老实说,万花谷虽不及纯阳这般源远流长千年不颓,但谷中所传的《医经》的确自有奥妙。面对眼前这些病态各异的孩子,清冉无草无药,竟然只靠几根银针就暂时缓和了他们的病痛,仅仅这般手段就远超世俗的名医了。 而若是连单单一个女弟子都有这般本事,传说中的万花谷主东方弈本人又是怎样的神医妙手呢? 也罢,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任云踪定下心神向开始向二柱询问有关匪徒的消息…如今这些伤患的病症已经得到控制,接下来也该争分夺秒的考虑营救万花弟子的事宜了。 ps:求个推荐奥 第三十三章、鬼门寨 “这位…大哥,在下有些事情尚存疑惑,还望不吝赐教。” “啊,小道长客气了,你尽管问,柱子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二柱显然已经从清冉那边知晓了任云踪他们的身份,虽然小道长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但如此一来情报的收集的确更加简单了。 “恩,你不必紧张,我们慢慢说”任云踪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开口“袭击牛家村的那些人你可认得?” “这…想是些山林野地的恶人,先前俺们倒是没见过。” “那他们是因何而来?是求财还是另有隐情?” “这我也不清楚。当时俺也不在村里,才逃过一劫,等回来的时候村子就…就…” “原来如此,还请节哀,此事我们定会追查到底。另外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可以隐匿踪迹或者可疑的所在吗?” “啊!这俺倒是知道的,自此向北不远便有一处天坑,地陷百丈、怪石嶙峋、岩洞遍布地形尤为复杂,传说还有盗匪盘踞,若他们抓了那位神医肯定是要关在那里的!” “奥?” 任云踪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随即隐没不曾表露半分。 ——天坑地陷,这倒确实是可疑的所在,只是向此处探索的行程恐怕不会顺利。 但不管怎么说,到此为止总算有了救人的线索,任云踪先在欧雨琪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又将整件事情汇报给了陆平,经过大家一番商量,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欧雨琪和易英彦两人保护孩子,陆平、朴宏朗加上任云踪三人趁夜先去探一探匪人的深浅。 决策既然定下,之后便是依计而行,任云踪三人不愿耽搁立刻向北出发,黑夜之中,并不熟悉地形的他们走得极慢,但距离所谓的天坑还是越来越近。 只是没人料到,在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阴影中,埋伏已久的黑影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只待猎物踏进陷阱,便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笃!” 一声轻响,隐藏在密林之中的机关终于被触发,喂着剧毒的冷光从头顶的树冠中密密喷出,无数夺命的飞刀立刻将任云踪三人笼罩在内。为求生、为脱困,三人分别拔剑而出,银光闪动扬起一片火花,却不料杀机悄然分作两端,迎面已有一人手持开山大斧斜劈而来,凶猛气劲扫动一地枯枝,场面上三人顿时腹背受敌。 “受死!” … 同时,异地。 关押着万花弟子的天坑内,却是另一幅景致。 简陋的洞窟外,看押要犯的两位悍匪显然身手不凡,各自手执一根狼牙齐眉棍怒目所视,却是把这一亩三分地瞧的清清楚楚。莫说闲人,就是野兽也绝不敢靠近此处。 在洞内,摇曳的烛光在石壁上隐约映出一缕曼妙的倩影,虽看不真切,依然令人神往,然而如此美人却是被囚禁在此,简直大煞风景。 但事情到此还不算完,远处又有一人急步踏来。 “决定了吗?” 他开口,洞内却并没有人回答。一片静默中,只有一颗药丹被玉手轻轻抛出,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人手中…这不是第一颗药了,从两天前被抓来此处,每次前来逼问收到的都是这么一颗药丹。 “你要想清楚,寨主的耐心不好,恐怕不会再等几日了。” 黑衣的年轻人再开口,一如方才冰冷的口气却依旧无法动摇洞中的那人…一言不发的沉默悄然蔓延,弥散在空气中却并非冰冷,而是温婉的坚决。 “你不怕死,难道那些村民也不怕吗?” “你不会动手的。” 夜风轻易揉碎了那人的回话,听不真切却又真切无比。 “那就等着看吧。” 话已经说完,黑衣青年终于不再逗留,他转身离去走得干脆无比,尚且温热的药丹被他握在手心,但隐入黑暗后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猜不透隐秘的心思。天坑之内只有他自己默默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在回忆中独自拾取着那天初见时的情景… “黑龙使,寨主让你过去。” 倏忽,青年的思绪被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手下打断。 “何事?” “详细情况属下不知,但今天四寨主带着裘癞子突然找来,裘癞子的双臂都被人用高明手段打断,属下猜想,大概是与此事有关。” “恩,知道了,你去吧。” “是。” 轻轻点头,众人口中的“黑龙使”收拾了思绪,转头便向天坑底部走去,穿过两道隐秘的暗门,没过多久便来到寻常寨主与高层议事的石厅。 而在石厅中几位寨主显然已经为了什么事儿争辩起来。 “不能拖了!二哥到现在都没回来,多半人给人害了!咱们还是赶紧把那个万花谷的做了,去其他地方避避风头吧!” 一身血衣袈裟不伦不类的套在身上,脖子上那条小臂粗细的念珠更是被捏的嘎嘎作响…这开口说话的正是鬼门寨三寨主“杀僧”姚纹龙! 刚刚进入石厅的黑龙使并没有看他,只是默默走到厅中的宝座前,把刚刚得到的药丹呈上。 “寨主,这是今日的药。” “恩。” 坐在宝座上的人正是鬼门寨的大寨主,人称“三山恶鬼”石鹏天,此刻他接过黑龙使手中的药丹,半点儿怀疑也没有,仰头便将它吞进了肚子,而后他蜡黄的脸色才微微红润了些。 接着方才姚纹龙的话,石鹏天淡淡开口。 “此事先放一放,老四,你说得罪了丐帮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大哥,其实丐帮并不一定盯上了我们‘鬼门寨’。兴许只是刚巧路过的丐帮弟子教训了我一个不成器的手下,而且裘癞子也没有暴露咱们鬼门寨的底细,不见得会找上门来。” 答话的人站在姚纹龙对面,比起其余两人,阴鹫瘦高的鬼门寨四寨主“小诸葛”诸葛锦其实更让人感到危险,在那冷漠的面皮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心思。 诸葛锦的话一说完,石鹏天便停下思索了片刻,在短暂的沉默后,这位鬼门寨的寨主终于做出了决策。 “人现在还不能杀,但有关此事的消息却绝对不能放!黑龙使,你再派人去牛家村,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给我弄清楚。” “是,寨主。” 第三十四章、进退 阴谋者各怀鬼胎,而在天坑之外的密林中杀意剑光却是越战越酣! 刚刚光光躲过一波当头射来的暗器,迎面又是势大力沉的开山巨斧,任云踪首当其冲想要闪避却已然迟了。 既然退不得,那就正面回应。 小道长并非全无准备,目光沉凝一瞬,手中黑剑顿时反握,虽说仍是正面相抗,向上横提的一剑最后却是用巧从侧下方击中了对方斧柄,卸去了三分冲劲的同时任云踪看准机会再次下压剑柄,顿时让两人的兵器紧紧贴在一处,硬碰硬角起力来! 其实这种突然遭遇的偷袭战最忌讳的就是与某个敌人过分缠斗,因为作为被埋伏的一方永远不知道对方还留下了什么手段,这种情况下,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才是上上之策,但具体分析,眼前这场乱局又并非如此单纯。 老实说,在这里出现埋伏既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任云踪早在牛家村外就设想过这般情况,自然也有了相应的对策。故而此刻相遇他不仅没有丝毫脱身的意思,反而持剑死战,誓要把这些拦截者统统拿下。 剑上灌满内力,虽然以剑拼斧的决策算不上明智,但毫无保留汹涌注入的坐忘九重功力却偏偏化腐朽为神奇,让任云踪在这场角力战之中占得一线上风,同一时刻,两边密林之中又有数道黑影杀出在层叠袭来的暗器掩护下杀向场中三位纯阳弟子。 说时迟那时快,任云踪这边刚和对方斗上力,轻易无法撤招,但若是不做抵抗肉体凡胎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刀剑加身?危难时刻朴宏朗和陆平两位师兄终于一展纯阳弟子风采,前者捡走流云,一如当年的古怪来势却将突袭的危机一一化解,后者更是撑起惊人内力,剑芒走动间不仅无人能够近身甚至还将任云踪保护在内。 说到底,这些人不过是些啸聚山林的土匪恶霸而已,仅如此实力又怎么可能与纯阳宫三位高徒相提并论,纵然一时用计抢占先手,待真个短兵相接,溃败依然只在瞬间。 而如此一来局面登时反转,先前气势汹汹一斧劈来的贼人一个不防却是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修为本不占优的他只靠蛮力取胜,任云踪既已顶过第一波的猛攻,此刻再战这贼人瞬间便陷入险境。 看穿一切的小道长顿时受伤再加三分力道,趁对方无法抵挡抽身欲退的瞬间,长剑攻势由慢转快,眨眼便在对方的长斧上留下一串耀眼的花火,不给丝毫反应的机会,下个瞬间,剑的那一端已经扎进了对方的后心。 “啊!白龙使死了!” “跑啊!” 常在生死间行走的匪徒们显然早就料想到这一天的到来,眼见领头的匪首一死顿作鸟兽散去,只是********,回想这些恶人在牛家村的所作所为,三人又如何肯轻放?一时间林中剑光烁烁,三人左右开杀,不到半刻,赶来埋伏的恶徒便尽数伏诛,无一人错漏。 “看来之前得到的消息不错,对方果然藏在这深山密林的天坑之中,我们不妨继续前进,今夜便一探敌寨深浅,若是顺利就直接把万花谷的同道救出吧!” 收剑回鞘,还没拿出三成实力的陆平自觉游刃有余于是便当先开口,朴宏朗也随即点头同意,但在此时,小道长却说出了完全不同的观点。 “师兄,我看今日不必再进,你与朴师兄还是先行回转与欧师姐他们会合吧。” 任云踪语调沉稳,半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这话一出口却与众人之前议定的方略完全相左,顿时引来一阵疑惑。 “师弟这是何意?万花弟子落入匪人手中已是危在旦夕,我等岂可如此延误时日,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话只说到一半,陆平却突然发现小道长话中的隐意“小师弟,你只让我和朴师弟回去,那你自己难道是要…” “师兄不必多心,此事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云踪的猜测,但其中牵扯却颇为复杂,你们回去之后便如此这般…若是我所料不错,明日日出之前当见分晓,若是云踪多心,也不过是耽搁一个晚上罢了。” “这…” 听了任云踪的解释,两位师兄也一时心中凛然,若事实真像小道长说得那样,那此时冒进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几经权衡,负责领队的陆平师兄终于拿定主意,刚染血腥的长剑挂回腰间。 “好!如此便依小师弟一次。” “多谢师兄。” … 夜幕深沉,牛家村外的山洞中,一团篝火被夜风吹拂的忽明忽灭。 火光映射出点点斑驳的光亮,隐约照见孩子们尚未退去惊慌的睡脸,也照见心思各有不同的人们。 “雨琪姐姐…” “怎么了清冉?睡不着吗?” “恩。” 小花萝斜靠在欧雨琪的身边,泪盈盈的眼中写满了担忧。 “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师兄被他们,被他们…” “乖,清冉别担心,任师弟他们已经去救人了,说不定此时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那师兄也一定安然无恙吧?” 欧雨琪拂了拂清冉的头发,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放心,一定没事的。” “是啊,小道长们这么厉害一定没事的。” 坐在火堆对面的二柱仿佛也听见了他们的交谈,他憨厚的笑笑,也开口安慰小清冉。 就在此时,另一边斜靠在山洞入口的易英彦却盯着外面的风吹草动,蓦的,低矮的灌木深处响起一阵不寻常的窸窣… 有人来了! ps:更新到,求收藏求推荐咯~顺便有人猜到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了吗?可以在书评区留言奥 ps2:笔者电八绝代,欢迎来搞! 第三十五章、算计 有人? 如今的牛家村早成人间地狱,在距离村落如此近的山洞附近怎么可能还有人活动,除非…是那些悍匪去而复返!? 面对这个最简单直接的推论,隐蔽在山洞中的几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易英彦半掩着身形,双眼紧盯着洞外的一切,欧雨琪也同样拔剑,把清冉和孩子们护在了身后。而在火堆照耀的阴影中还有另一双眼睛,闪烁着明灭难测的光芒。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远远出乎众人的意料… 自黑暗中显出身形的并非是什么悍匪恶霸,反而是之前向天坑探查的几位纯阳弟子! 步履蹒跚的他们显然是遭遇了某些意外,以至于半点儿不见当时的意气风发,反倒是身上的伤痕与血印格外乍眼。 “陆师兄!朴师兄!你们怎会...” 欧雨琪心知两人实力不凡,别说是一般的悍匪恶霸,就算真的遇上江湖上有名的大恶人也未见得一定会吃亏,怎么可能短短一个照面就吃下这么大的亏? “欧师妹,哎…一言难尽啊。” 待两人进到洞内这才把事情向大家一一道来。 “我们一路北上,不多久果然便接近了那天坑所在,谁料敌人阴险竟然在半途设下陷阱埋伏,我等一时不查身陷重围,眼看脱身无望只能原地死战,最后我与朴师弟侥幸逃得一命,只是任师弟…咳咳…” 话说到一半,陆平脸上一白顿时露出痛苦的神色,不只是内伤加剧又或者叹惋同门。 “任师弟怎样了?” “哎,可惜任师弟为了掩护我等身中毒镖,苦战贼人,最后与恶匪同归于尽了…” 任云踪…死了? 突闻噩耗,在场众人都是一阵错愕,欧雨琪更是接连向后退出数步,扶住岩壁才勉强支撑。而趁着大家没回过神来的空当,陆平隐蔽的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掌。 “师妹还请节哀…逝者已逝,我们还需打起精神为师弟报仇雪恨!” “…” 清风不言,只寄无尽哀思,山洞里顿时只剩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易英彦再次开口。平日里和小道长极不对付的他听闻此讯,却也没有什么小人得志的欣喜,反倒和众人一般,满脸严肃。 “陆师兄,若那贼人真的这般厉害,我们下一步如何做呢?” “师弟有所不知,前次试探实怪我等太过冒失,此番只需我们小心谨慎,定能为师弟报仇!” “…那师兄可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地形不熟,人员不备,夜战于我们不利,我看不如明天一早我们再做行动,如此就算再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总能提前准备。” 陆平侃侃而谈,易英彦于公于私也不好当面反驳,但以此前之战议,若对方当真能在三人同行的情况下杀任云踪伤陆平和朴宏朗,这般实力似乎并非一句大意能可带过。再加上今夜一探其实根本没有摸清对方实力底线,如此情况下,明日一行就算加上自己和欧雨琪,其中的胜数恐怕依然渺茫。 “这…陆师兄。” “不必再说了,替天行道,********,我纯阳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事就这么定了。” “是。” 话说完,陆平顿时和朴宏朗两人各自疗复内伤,而欧雨琪与易英彦则继续担任警戒护卫,仿佛众人当真已经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全力攻打敌寨。 而心思各自复杂,或怒、或悲、或疑的众人却在烦恼中暂时忽略了那个农人汉子的身影——二柱只是借口小解便轻而易举的离开了山洞… 洞外,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却有渡鸦低低飞来,黑色的羽翼本难分辨,但在驯主面前,不想的黑鸦却异常温驯的停在那人肩头。 这一刻,拿去“二柱”这个可笑的名字,青年人哪里还有半分痴愚和笨拙,目中寒光,嘴角冷笑,随意涂写的麻布绑在鸟脚,而后轻轻动肩,那不详的黑鸦便兀自飞远,待到完成这一切的动作,暗中谋划的人才再次带上伪装的假面,转回危机四伏的山洞之中。 这一切的布置,都是如此小心而大胆,又是如此危险而致命。 而在黑夜的另一端,天坑地陷之中,刚刚接下大债主命令的黑龙使恰好受到渡鸦带回的消息,再回石厅之中的时候,三寨主和四寨主都早已不见踪迹。 “禀寨主,二寨主有消息传回。” “奥?” 石鹏天冷眼一瞥,却并无太多意外,随手接过黑龙使手中的消息,匆匆看完便暗运内力将信笺捏成粉末。 “事情倒是越来越麻烦,没想到连纯阳宫的人也插手进来。” “那是否立刻转移?” “不必,来得不是什么长老首座,不过是四五个小辈娃娃罢了,老二已经设计做掉了其中一人,按他信中额意思剩下的四个也不过宵小而已。” “寨主的意思是…” “哼” 一声冷哼,石鹏天的眼中山洞杀意,但更多的却是盘旋不去的阴谋气息。鬼门寨能到如今这般程度,他们四人无疑是各自建功也算是兄弟之情,可真要说道生死关头,又有谁会比这些匪首更爱惜性命? 莫说是手足兄弟,就算是父母家小,他们也能一并舍弃! 如今他石鹏天有伤在身,手下的这三位小兄弟表面上虽然还是一团和气以他为首,但实际上谁又没有自己的心思打算。而既然起了这份不臣之心,那也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 “你去通知一声三寨主,让他点三十个强干的弟兄一同前去接应老二,务必把那些小崽子全都做掉,一个不留!” 不管老二是不是真的已经做掉对方一人,那些纯阳弟子有又是否真的如此草包,石鹏天就是要拿其他人作饵,倒是要看看这件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算计! 第三十六章、破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长夜深沉,远不到破晓之时,而这场生死之间的博弈也才刚刚迎来高潮。 借着夜色的掩护,鬼门寨之中又有一队人马遵照石鹏天的嘱咐悄悄出发,与之前那些杂碎不同,三寨主姚纹龙领头的这支队伍各个皆为寨中精锐,无一不是刀头舔血身手不凡的亡命徒! 而作为此行的领头人,诨号“杀僧”的姚纹龙更非寻常血勇之徒可比,只需丈许的虎头齐眉棍在手,便毫无疑问可挤进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往日隐逸山林中时,死在他手里的英雄侠士便远超五指之数,是为名镇一方的大恶人! 但也因为修为过人生性残暴,端地是一名桀骜张狂的莽夫。近年来,随着石鹏天的内伤愈加沉重,此人行事也愈发肆无忌惮,狼子之心昭然若揭,屡屡犯禁,不过此次大寨主发下的命令他却并没有选择抗拒。 虽然天性鲁莽,但姚纹龙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似他们这般的寨门规模已然极为庞大,不可和寻常匪窝相比,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亡命徒齐聚的法外组织罢了,除去最有限的制度和规矩,这依然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而在这样的世界里,既然大哥石鹏天因为内伤日渐衰弱,那么他姚纹龙只需在手下这批精兵勇将面前展现自己超人一等的实力,这寨主之位…嘿嘿。 心中已有盘算,姚纹龙赶向所指示那出洞穴的脚步自然一再加快,手中的齐眉棍握紧仿佛已经耐不住寂寞要杂碎挡路之人的脑袋…纯阳弟子?嚯,那可真是过瘾!能亲手斩杀这种自以为高高在上大门大派弟子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都给老子利索着点儿,找到了那些混蛋不用留舌头,直接给我全剁成肉酱!” “是!” 悍匪就是悍匪,做老大的这么一煽动,跟在姚纹龙身后的这三十条汉子就像闻见血腥味儿的狼,一个个都从眼中迸出杀机。手中精心锻造的钢刀被分别捏紧,仿佛已经快要忍不住从内心涌现的嗜血冲动。 不管怎么说,掠夺和残杀原本就是这些恶人有限的乐趣来源,而聚众而起,将强者践踏在脚下更满足了这些残暴之徒的恶趣味,所以会燃起这般狂热似乎也是理所应当…不过,黑暗的阴影中却有人觉得是时候给他们降降温了。 剑光,划落! 黑色的长剑倏忽出鞘,由头顶落下势若雷霆的一击直扑走在最前面的姚纹龙而来! 有心算无心的一击,更是满含坐忘九重真气的重击,若不是“杀僧”几经生死历练反应急速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齐眉棍一挡,仅仅是这当面的一剑就足够取走他的性命。而现在,即使姚纹龙已经及时作出格挡的动作,从头顶落下的剑刃依然让杀僧的双足沉地数寸。 同一时刻,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却无比冷漠地响在姚纹龙耳畔。 “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一股无名之火几乎是在少年开口的同时就在杀僧心头点燃,厮混江湖三十余载,他还从来不曾被人如此轻视,更何况对方不过是占了偷袭的便宜,若是正面对抗,自己难道一定会落在下风? 心头有怒,手中齐眉棍顿时反射使用者心智,在还不及完全卸去前招冲击的情况下,杀僧已经强行将手中武器反转,一个横扫便要乘势反击,但,事情又哪会这般顺利。 快上快,强上强。 刚刚攻出一剑的少年早已提前一步洞悉对方动向,姚纹龙这边还不及运招完全,迎面而来又是黑剑锋锐无匹的犀利剑光! 横扫!同样是横扫! 但少年的剑更快也更强,若是杀僧执意不再变招,恐怕在齐眉棍命中对方之前,他那圆滚滚的秃瓢脑袋就要被对方抢先斩下…仅仅两招交手,姚纹龙劣势尽显,如此情况他又如何能不退? 为求反击,更是为求活命,齐眉棍收势向地面一捣,杀僧借住反弹的力量同时疾退,差之毫厘的闪过剑尖所向。但纵然没有被一剑割喉,蕴在剑尖的可怕剑气却做不得假,保全性命已属艰难,再想全身而退,那无疑是痴心妄想。 只见长剑掠过之处,一道耀眼血光迎空喷洒!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吃痛的怒嚎响起,犀利的剑气扫动之下直接斜斜切过了杀僧面庞,而剑光过处更是正好刺瞎了恶僧左眼! “你,你究竟是谁!?” “好说…” 挺剑的少年并未追击,只是轻轻将黑剑一挽甩去剑上染血,阴翳的密林顿时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冷峻。 “纯阳静虚,任云踪。” 话音甫落,杀声再起。 从小道长的身后,又有两道包含道门正气的长剑探出,三人起头并进,一同杀进恶匪阵中! 谁又能料到,这场原本准备好要埋葬纯阳弟子的埋伏战根本还没打响,就反过来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 另一边,牛家村遗孤暂时避难的山洞之中,气氛又有别样诡异。 陆平和朴宏朗的“伤势”已经疗复大半但还未尽全功,此刻欧雨琪和易英彦正好外出巡查周围情况,洞内便只剩下了两位伤员、小清冉以及一众惊魂未定的孩子…奥,具体来说,应该二柱这个庄稼汉才对。 时间流逝,夜亦更深,始终小心翼翼隐藏自身的阴谋者终于看准了机会,渐渐露出狰狞的爪牙。 左手探入怀中,淬毒的飞镖紧握在手,而右手则摸向了那柄农人耕地用的草耙… 一旦决定动手,便要在第一时间取得不可动摇的优势,所以“二柱”已经暗下决心,暴起一瞬,手中的毒镖便要只要射向远处的朴宏朗,而手中的草耙则是直接朝着陆平而去! 只要能一口气解决掉这两个心腹大患,这次的事件便算迎刃而解了,而他本人,也能争取到一线恢复自由身的契机! 一呼,一息。 全身紧绷起来的青年终于看准了机会,撕掉虚伪的假面,真气调动之下身形立刻暴起! ps:更新送到~今天换推荐位了,求推荐求收藏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七章、夺路而逃 飞镖激射,钉耙落下。 然而想象中一击毙命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两声叮当脆响! 冷光一闪,射向朴宏朗的毒镖被随意扫落,而直取陆平的草耙更是被后者轻松架在了面前,一分一寸也动弹不得。 而后剑上真元吞吐之际,陆平与朴宏朗随即一前一后将他包围在内,不留逃生之机。 “你们!?” “意外吗?” 充沛真元运转自如,横剑御敌的陆平哪有半点儿受伤的样子,而负责断后的朴宏朗也是同样,怪剑运走轻灵分明是功行圆满!阴谋者若是到此刻还不知自己早已被堪破身份那才真是愚蠢。 可笑阴谋算计自以为占得上风,却不料从一开始本身就已经露出马脚,反被他人利用。 ——犹记得双方初见时任云踪就向二柱询问过有关盗匪的消息,当时问及贼人身份,他立刻回复不知,但之后偏偏又刻意点出天坑地陷之所在,唆使一众纯阳弟子探寻究竟,如此看来这分明是先前有意隐瞒,综合其后任云踪他们未行出多远便遭遇埋伏,答案不言自明。 而除此之外,操之过急的阴谋者还有其他更明显的破绽! “你们何时对我起疑的?” “呵,初见之时你自称当日不在村里才逃过一劫,既如此,你又如何知道盗匪是掳走了万花弟子而非直接杀害?我等一句有关救人的话都没说过,你却不打自招劝告任师弟从速救人,这难道不是你的愚蠢吗?” “…呵,这么看来,那个小兔崽子恐怕也没死吧。” “现在的你还有时间猜度别人的生死?” “想要我死,难呐!” 一语落定,陆平再不欲多言,坐忘十一重浑厚真气提满,手中之剑顿显青翠光华,一招“飞瀑留痕”当面刺来,无匹剑威直开山裂石,一时惊动四方风云。而在当面,阴谋者同样知晓此招不凡,手中草耙向后一掷暂拦朴宏朗进路,腰间软剑同时拔出,层层光耀仿若银蛇乱舞,倏忽便与陆平交兵。 眨眼之间,双方绝剑相斗,一者恢弘大气、剑气如虹,一者招行诡秘、深浅难测,金铁鸣响火花碰溅之间已是最凶险的一步生死。 嘴上虽是强硬,但双方一交手有心脱身的阴谋者便知晓自己不仅小瞧了对方的智慧更错看了纯阳高徒的修为,本以为面对初出茅庐的小儿总能抢到几分先手,谁料纵使自己已然全力以赴,却依然不能在对方一人手下占到便宜,待身后朴宏朗杀到,他焉有逃出生天的能为? 久战不利,却又速胜不得,心急之下阴谋者剑光再转,已运至极杀招。一时间后天层次的真气提至沸腾,阴毒真气滚滚而出。 “欺人太甚…银蛇九变!” 一声怒喝,阴谋者手中软剑顿时催上极端,蓄势难辨的剑影一化为九,各自激射一道阴寒剑气,所过之处草木冻枯,竹石碎裂,勇猛之劲尽数贯向两位纯阳弟子! 然而豁命一搏的绝招却并未取得理想的效果——立于后方的朴宏朗怪剑上手,奇诡剑招每每攻破剑气最为薄弱关键之处,腾挪之间未见多大动作便将射向己身的三道剑气尽数斩落,而在正面,陆平更是展现后天顶峰不凡威能,长剑驻地一瞬,无形气障透体而出,轰然一碰,毫无悬念的抵消了阴谋者其余六道剑气! 搏命之招已发,却依旧未能逃出生天,本该绝望之时却见阴谋者眼中豪光再闪,借着银蛇九变困住前后两人的空当,只见他左手探入怀中,再拿出之时,依然甩开一片“乌云”! “小心暗器!” 关键时刻,到底陆平的修为更高一筹,分辨出对方歹毒心思之后,立刻高声提醒随后挥剑去挡。熟料对方实在阴毒,心知单凭此等手段绝不可能伤到纯阳弟子分毫,所以这如乌云般飞散出的暗器却有九成是冲着清冉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去的! 如此一来,陆平投鼠忌器,只好挥剑回援,纵身提速尽全力将射来的暗器一一挡下,护住众人安全,而另一边阴谋者趁此机会猛攻看守山洞入口的朴宏朗,只求拼得一线生机。 “闪开!” 无视对方戾喝,朴宏朗手稳剑沉,怪剑蓄势片刻实为窥出对方剑路,此刻心思把定顿化惊鸿刺出。阴谋者不知深浅,软剑一抖一卷,便想反手伤敌,孰料朴宏朗根本毫不在意,长剑只是微微偏移半寸便妙到毫颠的隔开了软剑侵袭之势,而同时这刺出的一剑,却正好顶向阴谋者心口! 此次下山的五位纯阳弟子中,或许朴宏朗的修为最低,但若以剑招拼斗胜负,五人中却没有谁敢言必胜,这一招换过,顿时让阴谋者陷于死地! 然而即使如此,志在突围的人却突然露出一抹冷笑。 刺空的软剑抽回,却是不做丝毫阻拦,甚至反将身形向对方剑上一送,眨眼之间朴宏朗纵然心有疑虑却也收势不得,双方一碰之后,长剑贯胸而过的画面却并未出现… 剑中心口,却是如中铁石,朴宏朗惊疑一瞬,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必定是身着宝甲,这才敢以肉身硬抗自己手中之剑,甚至借助这一碰之力,反冲出洞口,同时再次洒下一片淬毒飞镖,而后几个起落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 “…被他脱逃了。” “无妨,方才对招时他也被我剑气所伤,此番虽未尽全功,但好歹也算削敌羽翼。” “恩,陆师兄所言极是,那我们下一步是否该去招任师弟汇合?” “我先前已将任师弟的嘱咐暗中交托欧师妹,此刻他们应该也已对上敌方增员,我看这样,朴师弟就先留下照看这些孩子和万花谷的师妹,为兄先行一步去找云踪汇合!” “这…好吧,那师兄一路小心。” “无妨,师弟请放宽心,此事任师弟先前与我也早有计较,破敌救人,就在今晚!” ps:新的一周~求收藏求推荐咯~ 第三十八章、闯寨! 山洞内的对决纯阳弟子输在对敌经验不足,最后棋差一招让阴谋者逃脱,但在天坑外的密林中,任云踪协同欧雨琪、易英彦的歼灭战却绝对不容有失。 剑光清冽,过眼便是无解霜寒,任云踪一力猛攻姚纹龙,欧雨琪以及易英彦则当时与杀僧带来的三十精锐战成一团,且不提三寨主这边对上任云踪一阵阵险象环生,仅仅是那三十精锐,碰到欧雨琪和易英彦两位好手也早已是节节败退。 杀僧心知不妙,但要退却是无论如何也退不得了… 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完成了大半,任云踪当然不能容忍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手中古怪黑剑一改先前中正雄浑之剑势,每招每式专走对方要害气门,杀僧几度思退,却都被小道长圈住必救命门,不得已只能继续斗下去。 长此以往,纵使姚纹龙功力不弱,但见面就已负伤,更加之任云踪体内真气由于双气海的存在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再行十招,齐眉棍已隐约抵不住对方浑厚巨力,每每错身总要留下几道血痕。 心中越急出招越错,任云踪明辨对方招式走向,面对困兽之斗强硬反击,以攻对攻终让姚纹龙败势尽显! 兵刃再击,黑剑光芒一闪刺破杀僧手腕,齐眉棍再也把持不住怦然落地,下一瞬,小道长的剑便顶在了杀僧喉头。 “你!” “我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 “…” “如何?” … 长夜将尽,却是黑暗最黑之时。 天坑地陷之外,鬼门寨入口之前,怪石狭缝之中,两个相互扶持的身影亦步亦趋地向着寨门走来。 未等走近便见其中一人随手抛出一块石子,正中岩壁奇异突出一处,随后一阵机括响动,藏在岩壁里的暗哨也露出头来。 “这,三寨主?” “知道是老子还不开门!?” “是,寨主稍待。” 杀僧生性暴虐,既然已经验明身份暗号也已对上,那小厮自然不敢放肆,连忙打开石门,而等石门升起,他这才发现三寨主似乎着实受创不轻! 除去满身血痕之外,鼻青脸肿更是少不了的,就连贯握武器的双手也是一片血红,只能由他身边之人撑住才能勉强站立。 “三寨主你这…” 疑问的话来不及说完,迎接那小厮的却是一抹清冷的剑光,对方出手极快,照人眉目的利剑还来不及分辨出完整的形体,中招者便觉喉头一凉,随后辛辣难耐的气息便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一同将他击倒。 再然后,便是永恒不变的黑暗… 于是,草草殒命的哨岗再也见不到随后自黑暗中连续窜出的三道身影,伴随着杀僧与任云踪一起窜进了常人根本不得其门而入的鬼门寨之中。而做完这一切,任云踪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架着伤重的姚纹龙,向匪寨深处行去。 “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带路。” “你…你当真会放我一条生路?”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些小人一般言而无信吗?” “…” “走吧,救出万花弟子,我便放你自由。” 恩威并重,任云踪扶在杀僧腰后的手微微运动真力刺破姚纹龙皮肤…只需掌力再强半分,便要摧毁后者内府,而感到致命威胁的三寨主果然不再废言,只是引导着任云踪一路向关押万花弟子的所在行去。 绕过寨中诸多陷阱看守,行了约有一刻,两人终于在几乎到达天坑底部的位置找到了看押万花弟子的所在。 与想象中一样,石洞之外自有重兵把守——鬼门寨掠去名门大派门下更毫不犹豫对纯阳弟子痛下杀手必定是早有准备,灭掉牛家村满门恐怕也是出于保密的考虑,虽然区区山贼盗匪能有这般胆量行事的原因任云踪也很感兴趣,但眼下显然不是追究的好时候。 “把守关隘的力士只听大寨主号令,前面就算是我也不能通行了…” “这我当然知道。” 任云踪不慌不忙,向姚纹龙伸出右手。 “你做什么!?” “何必紧张,要毁约我早就动手了,眼下只不过是问阁下借一件东西。” “…何物?” “既然是盗匪,迷眼蒙汗药之类的玩意儿你身上不会少吧?” “…” 迷烟?蒙汗药? 姚纹龙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虽然先前交手就对此子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但他也玩玩没有想到,堂堂名门大派天下正宗纯阳宫出来的弟子对于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竟然如此熟悉。三寨主心中简直忍不住呐喊:说好的只有坏人才能下毒呢!? 不过,呐喊归呐喊,东西还是得交出来。任云踪得到迷烟和解药之后还先让姚纹龙自己服了一颗,如此心思缜密真是让这些货真价实的盗匪汗颜… 不过就凭这么点儿迷药,就要硬闯这般狭窄的隘口却依然不够保险,那两名力士的实力三寨主心知肚明与他自己相比恐怕也只差半步,更兼功法独特皮糙肉厚,任云踪若是正面相碰一时半刻恐怕也难以取胜,到时候其他人一拥而上,未尝没有机会反败为胜,但这一点他却并未向小道长言明,至于理由…姚纹龙当然还存着借机逃遁的心思。 却不想,拿到了迷烟的任云踪依然没有立刻行动,再等片刻,直到寨中突然扬起一片火光,喊杀声渐起,姚纹龙这才明白对方的算计,原来其余潜入此地的纯阳弟子是分散在各处引动战火,这才方便了小道长行救人之计。 好一个声东击西! 心中感慨的同时,姚纹龙却又哪里敢出声提醒那些赶去救援的守卫——任云踪的手指就点在他的颈上,哪怕是他打个喷嚏,刹那间也要身首异处。 又过一刻,看守石洞的守卫终于只剩下那两位力士,小道长蒙住口鼻这才施施然的拧开了迷烟的瓶盖… 第三十九章、师…兄? 所谓手段恶毒,所谓光明正大其实都不过是相对。 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若是不违道义本心,小道长也绝不会介意用上一些看上去不那么正派的手段增加胜算——毕竟人生天地只一遭,若是连这条性命都赔进去那才是食古不化的蠢蛋! 迷烟放出,早就服下解药的任云踪当然不受影响,而守卫在石洞门口的两位力士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些东西不愧是盗匪们的看家本领,无形无色,风烟过处只余淡淡清香,几不可闻。而待守门的力士察觉四肢酸软,体内真气难提想要抵抗时,任云踪早已抓准机会,挺剑而出! 蛰伏许久的一剑快而犀利,直指当先那人心头而去,纵使两人一身内家横练功夫威力无匹,此刻真气不济威力也绝然无法发挥,眼见致命一剑来到,只能双双架起手中棍棒交错御敌。然而彼方力竭,小道长这边却是全无损失,配合上双气海源源不断补充真气,一招一式皆走刚猛硬拼的路子,两位力士还未过得两招便以先后负伤。 眼见初招奏效,任云踪更不予对手反抗之机,出剑之速再提一分,旨在扩大战果速战速决,而到了这般地步,应招的两人愈催真气便愈加速麻痹蔓延,不多久就再没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任云踪抓住机会一箭双雕取下二者性命。 解决完看门的恶犬,接下来便是救人了。至于杀僧,小道长半点儿没有回头继续带上他的意思。 自己早先对敌时已刺破对方手筋,握不住那笨重的齐眉棍,这位三寨主也就没了七分威胁,再加上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创,纵然自己留他一命,带路党的命运通常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便放他逃生也无伤大雅。 转进洞内,简陋的宛如囚牢的石室内燃着一盏孤灯。 在那天然形成的石凳上,盈盈独立的姑娘蓄着一头如墨的长发,正从相反的方向望着刚刚闯进洞来的任云踪。 那双宛如秋水般温婉澄澈的眸子透出让人心安的暖意,连同摇曳的烛火,一同渲染着明灭难定的光暗。 素手轻按胸口,不知是被方才吹进洞里的迷烟所扰亦或者是多日来被囚禁在此的消磨。 略带憔悴的眉目只露出大半侧脸,也足以让人赞一声惊艳。 …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如此仪表气质,绝非匪患同类,礼当是万花弟子无疑! 可若如此,那清冉口中的“师兄”又在何方? 任云踪环视石洞内部,并无藏人之所,确实只有这位师姐一人…这么说难道关押万花弟子的牢房不止一处? 意外的情况引动千头万绪,但小道长同样明白眼下情况容不得再做犹豫——此刻他们仍在鬼门寨之中未脱险境,再拖延下去若是被这些恶匪反应过来堵住洞口狭路,反而不美。心念一定,任云踪顿时决定先把这位师姐救出,再谈其他! “失礼了。” 将迷烟的解药递给对方一粒,事急从权,小道长顾不上男女之防,伸手便把万花谷的师姐抄在怀中,同时催动体内真气,纯阳金雁功随即使出,只几步便当先抢出了那低矮的洞穴,又片刻已是身形展开远远离开了通往那处石室的狭道。 按照任云踪的打算,此刻还是先把师姐送到安全的所在,然后再回头接应诸位同门,一同剿灭这鬼门寨的恶匪,至于脱逃的二柱…此事目前恐怕还顾不得,只能日后再做计较。 然而正当他全力加速打算冲破匪寨之时,怀中之人却意外开口。 “我不能走。” “啥!?” 突来惊骇,小道长脚下踉跄,差点儿没直接扑倒。不仅仅是因为被救者口出之言意义不明,更因为…方才这人说话分明是正宗的男音!!! 没错! 纵然温和舒缓,纵然如沐春风,但怀中这位容貌惊艳的“姑娘”一开口,千真万确是男人的声音!!! “你…这…啊…” 疑问的话尚未问出口,小道长在心中默默咀嚼一番两人相遇至今的情景,依然明白大半。 被鬼门寨掠来的从来就只有一人,而自己眼中那位温婉明媚的师姐,其实…其实从头到尾真的是位师兄! ——都怪山洞里的烛光太暗! 这下好,自己以貌取人终于是出了叉子,眼下的尴尬又岂是一两句话能排解的… 幸好,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副皮囊的“误导性”,许是平日里就习惯了这样的误会,此刻也是轻轻一笑并不追究。 “多谢小公子相救,在下万花弟子东方子墨,先行谢过了。” “啊!在下是纯阳弟子任云踪,师兄不必客气,这还是先随我出寨吧!” “原来是纯阳宫的高徒…” 为了隐蔽潜入,此刻小道长摘了道冠,道袍外面更是罩了一件黑衣,是故东方子墨并未在第一时间辨出他之身份,但纵然此刻明了,他却仍是不愿离去。 “任师弟宅心仁厚,但此刻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这是为何?” “师弟有所不知…” 原来,当日牛家村一役,村中父老并未被完全屠灭,心生毒计的大寨主命黑龙使将其中一部分人扣押起来一同带回山寨,为的就是以此为质,要挟东方子墨为石鹏天疗复内伤。若是东方子墨不肯就范或者偷偷逃走,他便杀掉这些幸存的村民作为报复! 不得不说,这一招显然奏效,东方子墨不愿牵连无辜,遂随恶匪进入鬼门寨,但他亦不愿为恶人治伤让石鹏天再伤更多人命,于是这些天里,他便每日配置一粒护心丹为石鹏天暂时压制伤势,双方僵持之下一直拖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 了解事情原委,任云踪却也不好再劝。虽然他们此行的最终目标就是荡平匪寨,但这事却也不敢说与十成把握,东方子墨的顾虑他可以理解。 “可师…师兄孤身返回虎穴,若是那石鹏天经此一役恼羞成怒一心玉石俱焚,那岂不是…” “这嘛,小道长大可安心,子墨亦有护身之法。” 语毕,转身,东方子墨一身潇洒的向着石洞返程。 任云踪这才发现,他刚才明明不曾服下迷烟解药,但那能让两位守卫中招的迷烟却对他没有半点儿影响。如此看来万花医术的确堪称天下一绝,这位师兄或许真的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ps:久违的加更,票票和收藏在哪里 第四十章、紫霞功 东方子墨不愿离去,但任云踪这边的行动却不能暂停。 暂且把尴尬的事情抛在一边仔细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即使是借助了三寨主姚纹龙的便利潜入了鬼门寨内部,选择在这个时候全面开战其实也是极凶险的一步棋。 不说姚纹龙交代的鬼门寨实力到底还有多少隐瞒,仅仅是仓促开战导致的地利之差就足够纯阳弟子们头痛,虽然初期突然袭击的混乱能帮他们争取一定的时间,但若是无法早日确立必胜的战果,之后的争斗恐怕会愈趋白热… “既然如此,也该拿出些真功夫了。” 修学多年,纵然已经用过的这几十路剑法绝对算得上凡俗难得,可真要说无上仙威,又哪里比得上紫霞功、太虚剑意中的招式精微奥妙! 先前一直不愿动用,一是比起寻常武学,这些招式更耗气力,二是对手实力有限,根本没有浪费这般心思的必要,然而眼下,为求必胜更是为求速胜,任云踪面对埋伏在寨中各处的敌人终于初展纯阳传世绝学! 黑剑出鞘,刹那寒光烁烁,中正清气自气海饱提,再由体内经络注入手中之剑,浑然天成之招,神威无匹之式顿时上手。 然而纵然杀风已现,任云踪心中却仍抱定一派清平,坐忘经修炼出的浩荡正气只为除魔济困而发,若当真只是一心嗜杀之念又如何能发挥出全部威力。 心存良善之念,剑出绝世之招,黑剑挥出,正是 ——“太极无极!” 太极元气,立判鸿蒙。 出剑的一瞬任云踪根本不曾估计掩护着那些盗匪身形的岩石壁垒,剑光所过之处莫说是顽石,就连钢铁也要被割成两段。如此威力与先前后天所习的剑法完全不在同一层次,而相比两年之前只能凭借双气海才能勉强出招的情况,小道长眼下挥洒自如的姿态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双气海源源不断的补充着损失的真气,太极无极的剑气随意挥洒而出,面对小道长如此犀利的攻势,纵然有地形掩护,鬼门寨中的悍匪们却依旧毫无办法…重重埋伏,层层陷阱,到现在却连对方周身三丈都迫近不得,稍有逾越,便是一道无匹白练呼啸而来,一时间不仅是寻常的匪徒损失惨重,就连寨中真正的精锐也是束手无策。 而这般局面,直到那些与先前石洞看守身形相似的力士出现才终于有了改观。这批鬼门寨培养的力士所修的横练武学的确厉害,但更有甚者,护住他们周身要害的那身软甲同样也引人注目。 即使是无坚不摧的太极无极正中两人身躯,却也只是在那软甲上留下两道白痕,并未直接穿透。 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须知运使紫霞功秘技的任云踪此刻一招一式的破坏力绝不下于江湖一流高手,但纵然如此却依旧破不开一件软甲的防御,只能靠强大的气劲将两人暂时击退,换言之就算是普通的莽夫只要有这种软甲加身未必就没有蚁多咬死象反噬高手的可能! “难缠啊。” 低叹一声,任云踪黑剑回收,却不代表已然束手无策。 一心追赶师兄上官云的脚步,两年前那风华绝代的身姿他虽不曾亲眼目睹,但后天之身剑败先天高手的战绩却做不得假,既然理智报答师兄的救命之恩,那眼下这些许麻烦又如何能成为阻挡他前进的障碍? “杀人偿命,天公地道,今日便让你们伏法在此!” 真力鼓荡,气走全身,小道长剑指一立,却并非指向面前之敌,反而停于胸口直直向天。刹那后,黑夜依旧,浓墨依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虚张声势? 故弄玄虚? 心中虽有疑惑,但寨主处处遭袭,两位力士自知此刻不能拖延,心思把定之后顿时各持兵器凶猛攻来。 一步,两步,步步进逼! 但面对强敌,任云踪却依然视若不见,不动如山。 ——凝神聚气! 纯阳气宗至高心法再现新招,借助玄奥招法之妙,小道长暂时将体内后天真气化为先天真元,功力剑势一时大涨! 就在抬手出招一瞬,就在欲去对方性命的同时,原本静立原地的任云踪终于雷霆而动,手中黑剑再出却是身如魅影眨眼闪过两人强招! 快,快得不及眨眼,快得剑刃过处分不出少年身形。 “怎会!额…” 感慨之声来不及说完,喉头热血却是兀自喷洒,联手出击的两人一愕,方才明白即使是有宝甲护身,裸露在外的咽喉要害却仍如寻常人那般脆弱不堪… 两人到死也没有想明白,眨眼之间任云踪为何能凭空再提实力,为何身化诡异魅影,但结果不会改变,任云踪剑势一改,太极无极再出,一路平推恶寨悍匪。 … 鬼门寨中早已战得如火如荼,而在天坑地陷之外的密林中,早先从陆平手中逃脱的“二柱”却是搏命奔逃,并无立刻回返山寨的打算。 二柱的身份的的确确不假,但若追根溯源,其实在更久之前,在这个年轻人落户牛家村之前,他便是鬼门寨的二寨主“笑面虎”单广了…而之所以费尽心思潜伏进牛家村之中,自然正是因为看准了万花弟子常来此处行医施药的便利,早就准备好要掠回其中医术高明者,为石鹏天疗伤。 不过,干这趟活儿单广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发自本心。 并不是每个啸聚山林的匪徒都有胆量得罪万花谷这样的广大宗门,就算是石鹏天本人,若不是身上内伤已拖无可拖,想来也绝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对他而言,要么成,要么死,早已没有退路,所以也无所畏惧不计代价。但对单广,对鬼门寨其他弟兄而言却并非如此… 他想过一走了之,但石鹏天却到底棋高一着,竟然预先就在他的饮食中投下奇毒,若没有他本人配制的解药按时化解,不出一月,单广就要毒发而亡!在这种情况下,笑面虎只能继续任务,甚至真的硬着头皮,把东方子墨抓回了山寨——但到今天为止,情况却是又有不同。 纯阳弟子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虽然他也兴起过掳走清冉为他解毒的意思,但后来的结果…陆平和朴宏朗三招两式便将他逼上绝路,若不是仗着身负宝甲,此刻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似乎立刻返回鬼门寨是个不错的提议,但当他真的赶到天坑地陷之外,却只闻山寨中一片喊杀之声。心思机敏如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要他再回鬼门寨,再与陆平等一行纯阳弟子为敌…呵呵,如今石鹏天重伤不愈,他实在看不出,这区区匪寨还有几分胜算。 那么…走吗?可身上的毒怎么办? 笑面虎犹豫不决,可在他下定决心之前,一个宛如万年冰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在他的耳廓…不近不远,却也无可把握。 “你…该死。” ps:更新到~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一章、孤注一掷 “你…该死。”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是冰冷彻骨的宣言。 单广的听觉一直不错,即使没办法立刻找到对方的位置,但在他的脑海中,一个冷如寒霜,一身洁白的女子形象却还是被很快勾勒了出来。甚至比起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他从这个素未谋面…到这一刻为止都还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女子那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包括那句平日里足够引动他怒火的挑衅,此刻听来,比起恫吓却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人做出的判决…无可避免! ——杀机,蔓延。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连回头看一眼对方的勇气也没有。 “我输了,我认输,饶我一命吧…嘿!” 口出求饶之词,但话还未说完,笑面虎却将早先藏在手心的毒镖猛然向身后洒出! 曾经帮他逃离陆平追杀的手段此刻再次用出一样毫无滞涩之感,不得不说,这个实力算不上高强的匪头能一直活到现在,这份强烈的求生欲望和相配套的阴狠毒辣帮了他很多。甩出暗器毒镖之后,笑面虎完全没有回头确认结果的准备,双脚连环蹬地,不算高明的轻身功法被他催促到了极致,此刻,他只恨没有多生两条腿好快点儿脱离这可怕的杀机。 不…其实,就算他再用出什么阴险卑鄙的手段结果都不会再改变了。 全速踏进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但覆盖着宝甲的胸口却莫名传来一阵气闷…笑面虎几乎是下意识地调动体内真气贯通胸口脉络,但往日早已如驱臂使的内息这一刻却仿佛统统消失了一般。 直到双腿乏力,直到双臂低垂,直到低下脑袋,他才终于发现原来在他的心口,早被刻下一道狭窄精准的剑痕,殷红的鲜血正透过贴身的软甲汩汩流出… 原来,早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锐利的剑,无声无息之间,便将生死裁定。 月下,银发飘舞。 … 而在同一时刻,鬼门寨中的奋战还在继续。 除了留守的朴宏朗之外,其余四位纯阳弟子分四路挺进,直把鬼门寨上下搅得一阵腥风血雨。而在四人中,本以陆平的修为最高,当吸引最多关注,可事实情况却是围向任云踪这边的悍匪越来越多,期间,甚至连寨主几位地位不低的匪头也企图对他下手。 这其实倒也不难理解,毕竟就算陆平的修为更高,但面对这种群起而攻的群战,谁又能比双气海无限回气的任云踪更加彪悍呢?闯进敌寨的他简直好像一座弹药无限的炮塔,纯阳紫霞功中的先天招式仿佛不要钱一般迎风乱洒,入目处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杀鸡偏用宰牛刀。 “太极无极”一路开道,如此下去,鬼门寨中的匪徒不把小道长当成重点打击对象都说不过去。不需他人指使,这些刀头舔血的贼人就算是为求活命也只能前赴后继的挡在他的面前,可惜的是这般希望靠人海战术消耗任云踪气力的打法实在算不上高明,甚至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节奏下去,要不了多久,双气海源源不断的真气不见枯竭,鬼门寨的恶匪却要被他这么一点点赶尽杀绝了! 这般情况,难道鬼门寨中的匪首还不做出应对吗? 不,不是不想应对,而是不能。 鬼门寨四位寨中,二寨主笑面虎不在,三寨主杀僧已废,四寨主诸葛锦则早已带人出动,虽然截住了一部分敌人,但此刻恐怕正疲于应对陆平和易英彦的联手攻击,根本无法抽身,至于大寨主… 天坑底部的石室中,此刻却只剩下石鹏天和黑龙使两人,如此情况未免冷清。但相较于寨中应对强敌的一片忙乱,此刻的石室中的人却一如往日静默。 “情况如何了?” “二寨主、三寨主至今未归,四寨主正带着人手在困龙坳和其中一路人马激战,剩下的散兵也在各个统领的指挥下抗敌。” “抗敌?呵呵…” 石鹏天冷笑一声,就算没有那些愈见凄厉的叫喊声他心里也明白眼下的战局究竟如何…先前倒是小看了这帮纯阳宫出来的小兔崽子,连老二和老三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指望这些只会一些粗浅拳脚的炮灰御敌那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 而站在一旁的黑龙使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拱手,继续开口。 “寨主,密道已经安排好,只等您一离开就可以炸毁。” 狡兔三窟,当初选在此处结寨,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还只是其一,这条堪称绝处逢生的密道也在最初就进入了石鹏天的考虑范围。此刻,他大可由这密道而出一走了之,待到那时,就算这些纯阳弟子的本领再高十倍,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也不易于大海捞针了。 只不过,石鹏天却不想逃了。 “去,把燮心枝取来。” 石鹏天开口,始终面无表情的黑龙使在听闻命令的同时终于挑了挑眼角…但最后,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自石室宝座后的墙壁上,黑龙使打开机关,将一株血红色的草药递给了石鹏天——不错,这东西,正是他们处心积虑劫来万花弟子的原因,也是能帮助石鹏天治愈内伤的关键。 燮心枝,燮心枝。 传说中百年牧血才能生根,百年腐养才能发芽的珍贵药材的的确确是治愈内伤的良药… 只是,或许是因为培育环境的特殊,这东西一旦成熟便会凝聚浓浓地血煞之气,寻常人服用即使能够治愈原本的内伤,也会随即被这股血煞影响,最终癫狂而死。而普天之下,能够以此物入药的就只有万花谷… 为了治伤,石鹏天找到了燮心枝,掳走了万花弟子,却没料到,事到如今却仍是这般局面——内伤沉重,已不能再拖,即使他这回能从密道脱身,但没了东方子墨的灵药延命,却始终不过一死。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匪首双目泛红,心中发狠,一咬牙便将这燮心枝直接吞进了口中! ps:更新到~~ 第四十二章、先天!? 杀声不止,鏖战不停,纵然长夜将近,但最深最浓重的黑暗也才刚刚到来。 … 虽说是从多方启战,但天坑地陷的地形决定了纯阳弟子们不管从何处开始,想要荡平匪寨必定要一路向下也正因如此,易英彦与陆平一路冲杀,最后还是汇合在了一处。 “陆师兄!” “是易师弟,可还顺利吗?” “劳师兄挂心…一路上虽有不少阴毒陷阱,但还算应对的过来。” “恩,既如此我们一同向前,欧师妹和小师弟肯定还在前面等我们呢。” “遵命。” 对于这些寻常匪徒来说,仅仅是两人中较弱的易英彦他们也应对不来,此时两人一同上路,彼此掩护渐进,更是势不可挡,双剑所过之处一片哀嚎狼藉,直到逼近鬼门寨中段,碰上四寨主诸葛锦及其携带的精卫,这才首次被拖慢了脚步,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去派人请大寨主…不,去把力士堂的人全都叫过来!” 纵然擅布诡计,但面对绝对的实力之差,诸葛锦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自己手下这批弟兄绝对已经算得上寨中一等一的精锐,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但即使如此,几十号人挑了个何时的地形一拥而上,却偏偏被对方不屈不挠的挡了回来,双方在这困龙坳战到现在,他手下的人死伤已经过半,然而对面那两个小混账却只是轻伤,在这么拖下去,最后就是能胜,也得把他的家底拼光! 既然是做了贼,那可千万不能这么傻。 鬼门寨中四位寨主各有各的亲信,现在老二老三迟迟没有消息,想来已是脑袋搬了家,自己一旦失去制衡石鹏天的力量,他也不指望大哥能对他这个四弟做出什么好事来——以己度人,要是石鹏天那家伙身边没几个人照应着,他诸葛锦也不会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吃。 正因如此,所以即使场面上他们还没落入绝对下风,但四寨主就急匆匆地准备去搬救兵…一是想借此奠定胜局,二嘛,他这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大哥拖进这潭浑水! 只不过,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恐怕他早在选择应敌之前就远远逃离这是非之地了。 挥剑向天,陆平眼见地形不利,终于同样绝招上手,坐忘经十一重的真气原本就已经逼近先天,再加上陆师兄千锤百炼,这紫霞功的招数在他手中与小道长相比更别有一番变化——一者,是仗着双气海加持,招出绵连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而另一者,则凭着对照式极致的打磨,在后天境界就把握到了一丝先天高手的神韵气魄。 此刻,神兵现锋,四野震惊! 随着陆平挥剑的动作,只见一道湛蓝色的剑光自剑尖挥洒而出,与先前任云踪所使的太极无极不同,这一剑之后陆平虽是没有连续动作,但那激射而出的剑气却是成一直线凝练至极,困龙坳本是个狭窄的漏斗形隘口,先前匪徒们始终借着地利以此围攻处于窄口的纯阳弟子,每个人多恨不得冲到前面递给他们一刀,但这匹练剑气挥出之后却是情势反转。 越是站在前面的人就越早受到那剑光的波及,而就算只是被那道剑光,结果也绝对是非死即残!甚至连穿数人之后,在剑光落定之处,剑气余力尤能贯石摧岩! 眼见此等雄力,众匪一阵慌乱之际,陆平手中之间却是如刚才一般,再次横聚胸口,匹练剑光也于同时,迸射而出! ——四象轮回! 相比起太极无极,这方是紫霞功中更以威力见长的招数,而当第二道四象轮回剑气射出,在困龙坳截杀纯阳弟子的匪徒们已经忍不住四下奔逃…人在面对绝对的实力之差时,只有少数还能拼死搏杀,而对于这些惜命的乌合之众而言,此刻就算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再阻挡两位纯阳弟子的脚步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就连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四寨主诸葛锦此刻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就在方才,陆平射出的第二道剑气正是带着刚刚刺穿数人的浓浓血气从他耳边激射而过,而诸葛锦本人心里明白,纵是自己身负不凡内力,刚刚那一剑若是再偏三寸,自己这条小命早就和前面那些家伙一样,被随意收割了。 这是十数年来他都不曾体会过的感觉…自从创立了鬼门寨,自从成为了四寨主,甚至被冠以“小诸葛”的名号,他已许久不曾体会过这般与死亡擦肩的惊悚时刻,而在这一剑过后,曾经被他遗忘的,生命最本能的情感顿时占满了心胸。 恐惧! ——可他还来不及反应,身后便又突然窜出两人。 欧雨琪白衣束发,宛如出尘仙子,手中神剑化青丝绽出点点绿芒,却是身形爆退,另一边,黑衣的小道长黑剑挥舞,气宗绝学太极无极宛如不要钱一样,连续向后方施展,同时也借着这股劲力,翻身疾走。 两人都退的极快,甚至没工夫给不远处的诸葛锦补上一剑,仿佛身后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步步逼近。 “是你(欧师妹)!” 会面一瞬,任云踪来不及解释,他不顾陆平和易英彦脸上惊疑的神色,一左一右分别拖住两人的胳膊,直接继续向外撤退。 “快走!” 走?为何要走?他们此行不正是要荡平匪寨,救出万花谷的同修吗? 但很快,这些问题的答案就浮上了水面…自天坑底部,仿如恶鬼的声音渐次传来。 “走的了吗!?” 一语毕,极招出。 猩红凶猛的气劲自黑暗处爆发,方才口出狂言的身影只是一挥掌,宛如炎风的气流顿时扫过困龙坳泰半,四寨主诸葛锦闪避不及,被那焚风牵连,竟只能发出一声哀嚎,便与周遭匪徒们的尸身一起被来人烧成了灰烬! 这样的手段,已经远远不是寻常高手能可做到,如此功力只有一个可能 …先天!? ps:凌晨还有一更大家开心吗?放心,最近这种小惊喜不会少的,嘻嘻,一如既往求支持奥 ps2:另外,某位要自己编辑师傅过来安利帮会的书友...你的配角提案被采纳了,给你师傅省点儿心吧...2333 第四十三章、墨影如画 神州莽莽,于武道一途有所成就者多如过江之鲫,哪怕是号称搜罗天下志异的隐元会恐怕也难以尽数,但不论怎么说,能突破凡人桎梏晋入先天层次者,依旧犹如凤毛麟角,寻常难觅踪迹。 在这方面,自幼便在华山之巅修习武道的几位纯阳弟子显然要比普通人幸运得多——千年大派传承,纯阳宫中的先天高手自然不少,而这些长老首座随意挑出其中一人放在江湖之中,那也绝对是能够名动一方开山立派的厉害人物…不幸的是,关于这一点,却是同样适用于眼前这个理智渐失的疯魔之人。 燮心枝神效非常,不仅治愈了困扰石鹏天多年的内伤,更将他多年未曾存进的后天顶峰修为再推一步,晋入先天层次,但同时,孤注一掷的“三山恶鬼”到底没能逃过燮心枝血煞之气的反噬,一步之差,就在伤势治愈的同时也自此陷入疯狂之中! 只是神智虽失,可功体仍在,在真气暴走以至自灭之前,因为那份无法控制的疯狂,原本就踏入先天的元功甚至更添可怖威力——方才那信手一挥的炎流就是最好的证明。 “快走!” 纵然是身负不凡,纵然步入重围犹如无物,但仅凭任云踪他们四人想要对抗先天高手却依然不异于白日做梦…先天后天,不过一字之差,却是常人一生也无法越过的鸿沟,欧对于迈出这一步的人而言,从此以后,先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他们的对手。 想到此处,小道长的脑海中却不禁勾勒出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那柄斩断一切的神剑…他从未亲眼见过,但若是上官师兄在此,局面或许会截然不同?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两年来任云踪奋起直追,只希望能成为能和上官师兄对等的人,但同时他也没有变成一个顽固偏执的人,在明知不可能取胜的情况下,她没有理由轻易送掉自己的性命。 黑剑舞出一片剑花,凭借双气海催动的威力,紫霞功绝学太极无极被他连续斩出,犀利的剑芒层层叠叠直向双目赤红满身魔气的石鹏天涌去,沿途草木尽早摧残,然而就算剑光锋锐不改,但自闯入鬼门寨开始,无可阻挡的纯阳绝学还是无法避免首次受挫。 抬手。 石鹏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炽烈的炎气随即开始在他掌心聚集,明明是后发不及,但随意凝聚的狂猛炎流却依然毫无压力地将任云踪挥出的剑气完全化解,甚至在抵消剑气之后,重掌所含烈火炎气尤卷数丈,只奔四人而去。 危险! 生死瞬间,心中明了盲目逃窜只是自取灭亡,四名纯阳弟子同时止步,各运强招回剑相应,以四对一,丝毫不敢大意的纯阳弟子各进全力,但余波过后却仍逃不过各自见红的结果… 炎流过处任云踪首当其冲受创也是最重,所幸双气海回气及时,浑身注满真力之下虽是多有狼狈,但至少一时性命无碍,至于其他三人,陆平修为最高,但也因为掩护其他两人受伤不轻,一身道袍多染焦痕黑迹。 相比之下,倒是欧雨琪和易英彦两人受伤最轻…不过,在这般巨大的实力之差面前,即使如此他们也绝没有什么反败为胜的手段。 眼前,先天邪人再发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什么名门正派,什么千古正宗,你们这些自诩除魔卫道的臭小鬼,今日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哈哈哈!!” 癫狂笑声不绝,体内疯血更将石鹏天之功力催上极端,眼见再这么下去众人只有全军覆没陆平顿时调运真气强行压下内伤,再度长身而起。 “你们先走,我来拖延一阵!” 两年前陆平便与明教高手有过短暂交手,一触便陷入劣势的记忆不断提醒着这位领队,此刻若是不走众人难免一同陪葬,与其勉强求全,不如更多一人逃出生天。 心思把定当下不再犹豫,陆平调运体内所有残余真气尽汇一招之中...他此刻不求杀敌,只求能为众位师弟师妹辟出一条生路。 但,面对先天高手,即使是如此愿望却也似乎不可能达成。 成狂的石鹏天心中完全没有留情两字,此刻眼见陆平不逃回头应招,心头怒火燃起同时,手下再出竟是昔日名招。 “大胆!接我焚烈手!” 焚烈手,焚烈手,绝式脱手瞬间胜负似乎就已分明。凭空凝聚的火焰手掌当头向陆平压来,可是另一边,凝势反击的四象轮回却因为之前所受之伤,只得八成威力,双方交击一刹,清寒剑气顿遭压制,仿佛顷刻便要溃散! 一旁的任云踪见势不妙也同时停步,凝神聚气之式再出,同样是不顾根基受损,强行将体内后天真气最大限度化为先天真元,同样一招几乎抽空了双气海所含内气的四象轮回紧随陆平之后发出…终于,两道剑气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撞上隔空推来之掌! 眨眼之后,掌气剑光再次同时炸裂,但余波所至,受创更重的却依旧是四位纯阳弟子这边…这一回,连番强战的陆平终于不支倒地,而小道长那边纵然有双气海相助却也同样面色苍白,口角溢血。 ——强,强得让人窒息,强得不可战胜,但在绝境之中,黑暗伸出偏又暗自传来一阵花香… “春兰秋菊夏清风, 三星望月挂夜空。 不求独避风雨外, 只笑桃源非梦中。” 在炎流焚毁的枯木中,精致的令女子哑然的东方子墨缓缓显出身形,而在他手中,一支丹青妙笔,点下周遭墨影如画… ps:更新到...差点儿死过去 第四十四章、截脉 “是你。” 眼见东方子墨现身,石鹏天周身真气化作怒焰,愤恨之情愈加燃烧。 “是我。”医者微微颔首,语中却带三分惋惜“阁下误用燮心枝,恐怕命不久矣了。” “哼!满口胡言!哪怕老子真的要死,也得拖你们陪葬!” 怒到极致,焚风再起,炽烈的真气透体而出随后向着东方子墨出现的方向倒卷而来! 无匹凶威,更携滔天怒焰,只一招便使得天坑巨震乱石崩碎,而作为应招者,东方子墨并没有选择正面强拼,反而轻身提起,一跃飞纵数丈,一心闪躲,不求反击。 如此两招过后,任云踪自然也能看出对方在轻身功法上的确怀有不俗造诣,但若论修为至多也就和陆平相当罢了。作为后天武者中的佼佼者,当真能和先天高手一较高下吗? 疑问生起,而人在半空的东方子墨手中妙笔再运,迎头再撒墨香。 不争不胜,招走精妙,但纵然如此,相斗片刻后,东方子墨却依旧落在了下风…万花弟子那一身潇洒的长袍也免不了添上几分狼狈。但出招入式之间,作为局外人的小道长却多少看出了几分不同——似乎,石鹏天的招数…慢了? 没错,纵然双方交手短暂,但与最初几乎口不能言的狂躁状态相比,此刻的三山恶鬼虽然依旧气焰高涨,但急怒而出的磅礴气劲却在不知不觉间有所削弱,这一点,从他越来越清晰的口齿中便能窥见一二。 否则,就算东方子墨不像陆平为了掩护同门必须正面硬接石鹏天强招,凭后天修为也绝不可能撑到这般程度。 如此看来,此战或许还有转机! 心念定下,任云踪顿时抓紧时间安抚体内伤势,同时也在暗暗聚力,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战机! “好好好!东方子墨,我倒想看看你还能再撑几招呢?” “在下修为粗浅,自然当不得石寨主对手,只是丧心之毒加剧,寨主若肯束手,子墨或许还能保下阁下一条性命。” “哼,那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刻了!” “哎,无奈啊。” 叹一声无奈,东方子墨手上的动作却半分不慢,只见墨飞笔走之间,万花高徒信手洒出四根银针,借助夜色之便,急速飞向石鹏天周身要穴。然而晋升先天之后,大寨主又如何会怕这区区暗器? 一声不屑冷笑,石鹏天反掌再起势,相同的磅礴真气相同的炽烈炎息,倒袭之势无可阻挡,以至于石鹏天根本不需分辨那银针到底刺向何处,只需一面平推,顺势还将掌风压向东方子墨所在,便可攻防一体,反让万花弟子陷入窘境。 果然,收招不及的东方子墨面对快招再也无法如先前一般轻易闪躲,炎风掠过之处,纵然春泥加身却也免不了口角溢血,伤及肺腑。而在他对面,石鹏天显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一招占优,随后又添重掌,此招若是再中,东方子墨再无幸免之理。 面临生死一刻,万花高徒仍不见慌乱,反手又是数根银针射出,石鹏天前招不曾吃亏,此刻又如何会变,只是将澎湃压出之掌再添三分威力,沉凝一击正向东方子墨而去。 果然,银针只射到半途便被掌力化解,甚至未能碰触到石鹏天衣角,但就在此刻,东方子墨手中之笔却一改之前阴柔走势,凝气笔尖之际,柔弱狼毫竟仿佛锐利似针! 墨笔,点落! 贯气一点之下,竟然暂时破开炽热掌力,而那尖锐的笔尖也精准无比的点在石鹏天所出之掌的手心。 可,若仅凭这一点劲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先天高手的,东方子墨这一击妙就妙在凭借针尖锋锐,竟然将万花武典中的独特内气引入石鹏天经脉,层层封锁要穴,再配合上先前对敌中所撒之药,这才一举打乱对方先天真元! 截脉点穴。 身为医者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本事,但此刻用在癫狂的石鹏天身上,却是收到了奇效! 不错! 不论是最初的异香,还是之后的墨嗅,万花既然极擅药石之理,对敌片刻东方子墨自然也不忘“对症下药”——所以准确的说,石鹏天所中的从来就不是毒,而是两种药性奇特,能够扰乱燮心枝血煞之气的特殊药物。这才是方才石鹏天与东方子墨相斗时招出迟缓的缘由。 此刻,血煞之气受到外力刺激顿时失衡,而刚刚才痊愈的功体更受不得外来真气挑拨,如此两项加成之下,纵然石鹏天是先天高手,此刻也受不得连番重创。真元牵绊失衡之际,雄掌反倒成了自戕之举,虽然已发出的劲力同样创伤东方子墨,但体内真元异变也牵连内伤沉重,无法再进后招。 场面上,三方一下陷入凝滞,只有欧雨琪注意到,等待已久的任云踪,缓缓举起了黑剑。 …“师弟?” 第四十五章、剑痕 战事至此已到生死关头,一招之错,一念之差,都有可能造成完全不同的结局。 四位纯阳弟子对上功至先天的悍匪石鹏天,这场不对等的较量原本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可言,但偏偏东方子墨及时出现,施展加上截脉点穴的精妙招数,拼着重伤终于为在场诸人制造出一线生机。 此招若败,纵然石鹏天命不久矣,在场的这几人也断不可能逃出生天。关键时刻,任云踪终于蹒跚站起,黑剑紧握手心。 “师弟?” 不答,是没有多余的气力,任云踪心里明白,即使此刻对方真元涣散,功力不济,单凭坐忘九重的自己也依然几乎没有战而胜之的希望,想要把握住东方子墨制造出的机会,唯有孤注一掷,将己身全部付诸一击。 提气。 这一次,不仅仅是利用双气海快速弥补耗损的真气,任云踪全神贯注,无休无止的从天地间汲取元气,即使是求量不求质,也要尝试着将变异而生的双气海在同一时刻填满! 先前就提到过,双气海的异变并非让小道长体内的真气变得比常人更深厚,两者总是一者盈满,一者空虚,以作团之用,与常人相比,只不过任云踪回气的速度快到可以忽略不计罢了。如果强行将双气海同时填满,也就意味着将超过自身纳气总量的真气强行汇入体内,而结果… 自然也与常人无异。 纵然双气海的存在让真气能驻留一瞬,但随后流过全身气脉的过程,每走一步都是对自身的摧残。简单来说,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任云踪自己就要爆体而亡! 但——一瞬足以,不,倒不如说仅仅如此还不够。 凝神,聚气! 纯阳绝式再出,将真气提到极限的任云踪竟然再行凶险之举,只见他毫无犹豫的把体内真气强行压缩,再行提纯化为先天真元,此刻,小道长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缩小着自己与石鹏天之间的根基差距,却也不断破坏着自己体内的经络。 “任师弟!” “你…” 同门的声音响在耳廓,却丝毫动摇不了任云踪的心志,功行圆满一瞬,因为功力所差,从未成功施展过的绝杀之招,正向石鹏天而去! “两仪…化形!” 易出混沌,始生两仪! 倏忽脱手之招不似先前所学,剑气纵横、剑芒闪耀。这紫霞心法中威力最强的绝招之一,此刻用来方知乃是无形无相,无影无踪,剑行过出入微风拂动,不伤草木,唯有真正被锁定为目标的那人,方知这一剑之中饱含多少奇真雄力! 性命首次受到威胁,石鹏天亦欲满运内力做挡,无奈方才截脉之招留下的影响尚未消失,被引动血煞的燮心枝药力更是不断拉扯先天真元,鬼门寨大寨主勉强出招以应却是先失五分威力。 焚风炎掌怒燃风,两仪寒剑化天形! 双方一触,已是最后,最终极的结局! 一错眼,焰掌落空,剑气穿身。 赢了… “我赢…唔…” 尚来不及说出口,胸口积蓄的逆血便从嘴角溢出,任云踪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当场便要倒下,但猛退两步,长剑驻地,小道长终究还是站住了。 “咳咳…诸位师兄师姐,我等此刻还未脱险境,我看还是…” “先别说话。” 耽搁片刻,方才同受石鹏天重掌的东方子墨也终于压下了内伤,众人之中除去欧雨琪和易英彦之外,应该就属他受伤最轻。俊俏的万花师兄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小道长身前,把过脉之后又拿出几粒灵丹让他先行服下,之后才终于微笑起来。 “额…多谢师兄赐药。” “哈,不必如此,方才是子墨托大,自以为能以药石制住那盗匪,若非子墨先去释放被抓的村名,若能早一步赶到,众位纯阳同修也不会伤得如此重。” “师兄客气了。” 他把小道长扶到一边坐下,然后又顺势为陆平几人分别照看了伤势,待到一切稳定,自己也张口服下丹药,调理体内之伤。 …到此为止,这场营救万花弟子的小插曲终于告一段落,不管其中有多少周折,最后总算还是功德圆满,不仅救出了东方子墨,更剿灭了一直盘踞在天坑地陷之中的盗匪,不过唯一让人感到有些疑惑的,却是那只号称鬼门寨精锐的人马“力士堂”到最后都没有出现。 自闯寨到现在,被击毙的力士绝不超过五人,那剩下的那些高手难道就这么不战而逃了? 心中有疑,比几位纯阳弟子更熟悉鬼门寨的东方子墨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石鹏天的尸身——在大寨主的胸口,两仪化形造成的创口极大,几乎整个把人破成两截,但若是仔细观察,却又不难发现,这伤口其实算不得太深…即使强招临身,其中所含劲力创伤肺腑,可到底也不至于一触就将石鹏天所发怒掌击溃,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东方子墨温婉的眉目一皱,却是发现石鹏天胸口那道伤口中央却明显还有另一道不起眼的剑痕…这道剑痕的方向与任云踪所发的两仪化形几乎相同,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分辨,但正是这道不起眼的伤口,却是几乎直接贯穿了石鹏天的心口,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难道…会是这样? 东方子墨心中疑惑,却不知,在天坑深处的石室中,一头银发的女子正缓缓收剑,清冷的剑光映着她更寒冷的眉眼。 ...若笑面虎单广还活着绝对一眼就能认出此人的身份——这正是那个在林中终结了阴谋者性命的女人! 而此刻在她面前,十数位身着宝甲的力士正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早已没了声息。 他们的心口,无不被一道犀利而准确的剑痕贯穿! 第四十六章、真的假的!? 到最后,银发女子也不曾现身,而任云踪一行的现状也的确没有在此久留的理由。 到此为止,鬼门寨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剩下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说几人身上所负之伤,就是之前笑面虎为了掩护自己留下的那群孩子,他们也不好就这么把人丢在这荒山野外…牛家村已经灭门,这些孩子留在此处等于是自生自灭,但总不好就这么带回山门,怎么处理一时间还真的有些为难。 几人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先把他们带到长安城暂时安顿下来再说。 话说到此处就不得不感慨一下…不管是纯阳宫的道长还是万花谷的高徒,出尘修身的他们对于银钱都没有什么概念,荡平了鬼门寨之后也完全没有收集一下战利品的意思,幸好,长辈们放他们出来办事到也不可能在用度方面多拮据,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官道与同行的商队一起进入长安城之后,总算还是在这天子脚下与人商量租到一处大小合适的院落,不说宽敞气派,但至少安置下几人以及那些孩子还算绰绰有余。 解决了住房问题,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疗伤。 几人中欧雨琪和易英彦只是受到一些余波冲击,自然伤势最轻,而陆平为了掩护几位师弟师妹,自然伤得要更重一些,至于东方子墨,独斗先天高手听起来就很凶险,就算是借助了药物的帮助,也难以全身而退…但在众人之中,伤得最重的其实还是任云踪。 其他都还好说,小道长最后强行纳气的行为虽是催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力,但也几乎是把体内能伤的经脉全都伤了个遍。 纵不至于功力全失,可最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不能动武——这还得亏是有万花谷的神医在,身上的灵丹妙药更是够用,否则哪怕不动摇根基也会影响今后的修炼。 很自然的,安排完孩子,小道长第一个开始接受东方子墨的系统治疗… 庭院里,跟清冉一般年纪的孩子很快就混成了一片,阴霾淡去之后,便渐渐恢复天性在庭院里嬉戏起来。而此刻,不经世事的他们纷纷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抻着脑袋往房间里看去。 “云踪哥哥干嘛趴在那儿?” “干嘛把衣服脱了?” “姐姐呢?姐姐干嘛摸哥哥背?” “咦,那不是姐姐,是东方哥哥。” “是吗?可他明明比娘亲还漂亮…” … 童言无忌,但声声句句听在任云踪耳中却只能无奈苦笑。 此刻,他正趴在临时拼凑成的医床上,全身上下只在要害部位盖上了条毯子,其他嘛…寸缕不挂。 要说这快入夏的节气当真算不上冷,更别说小道长这等自小炼气打熬筋骨的高手寻常寒暑早已不成影响,但此刻真这么趴着不动,却总是觉得汗毛一阵阵乍起。 特别是,身边还有东方子墨这么个“精致的男人”看着。 “东方师兄,这…这,真的要这样?” “你受伤颇重,需用以气行针的法子温理体内受创的经络,化解滞涩的淤血,只有这般才能疗复伤势。” 东方子墨抽出包袱里的银针,用两根手指轻轻捏着,然后在灯火上缓缓烤着,嘴角,依旧带笑。 “可那也不必脱成这样吧…万花医术超绝,师兄前两次帮我行针不也是隔着里衬的嘛。” “前两次只是简单梳理,这次才是正式治疗——太素九针乃万花绝学,就是我也不能掌握如意,隔着衣服下针,要是出了任何一点儿闪失都是大大不妙。” “有多严重?” “轻则经脉逆行功力尽失,重则气滞血坏性命难保。” “…真的假的!?” “不错,而且行针之时会伴有剧痛,虽然我会以药物辅助,但你还是要忍耐。” “…真的假的!?” “恩,而且正面也要下针。” “…真的假的!!??” “开始了。” 不再多说,男儿之身的美人运气、下针,一双妙手宛如凭空起舞,眨眼便下数针,精准无比。任云踪也同时感受到冥冥之中,一股清凉的气流自针尖灌入体内,自周身要穴澎湃而来。 这种感觉难以言明,却又玄妙非常,只可惜小道长没有更多的时间感悟了…刹那之后,远远超乎预料的“剧痛”几乎让他咬碎了牙齿! “嗷!唔…呜!!” 几番挣扎,几番忍耐,最后小道长还是忍不住几次痛叫出声,实在是这治疗时的疼痛锥心刺骨,超出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 “忍耐,忍耐。” 口中如此诉说,东方子墨挥手点燃香炉,冉冉异香顿时透炉而出,隐隐安定任云踪心神,同时,万花神医妙术再展,百花拂穴手自东方子墨使来不仅是杀敌致胜的武艺,更有治病救人的奇效。 素手每过任云踪皮肤一寸,疼痛便少去一分,而待痛觉稍缓,东方子墨便又下针,如此循环往复,任云踪背上的银针虽然自始至终只有九根,但或弹或拨,或刺或拔,却是各尽其妙,各有用处,不多会儿,小道长背上便蒸起层层烟气,汗毛之中更渗出黑色血渍。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在任云踪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这次的治疗才终于结束了。 “嚯,嚯,嚯…结…结束了?” 一身热汗的任云踪趴在那里,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再动,他大口大口喘着初期,从未觉得治伤比厮杀还要疲劳,今天真算了开了眼界,但谁知道更让他难以接受的还在后面! “恩,今天的治疗算是结束了,以后每三天一次,一共九天,这伤就差不多了。” “…” “怎么了嘛?看你的表情,难道以为我是再开玩笑?” “难道不是?” “你说呢。” 东方子墨掩嘴,浅笑。 “真的假的啊!?” 第四十七章、大侠夏冬安 任云踪治疗时的惨烈情况显然是刺激到了其他几人,搞得大家一时间都不敢接近东方子墨。 幸好,接下来其他人的治疗并没有像小道长这般“刺激”。就连受伤颇深的陆平也只是隔着衣服粗粗行过两次针,而后便是服用些汤药,熬熬时间罢了。 纯阳弟子们此次下山原本就是为了寻找万花门人,求得解决明教造成的古怪内伤的解法,此刻既然遇到了东方子墨,大家倒也没那么着急赶往万花谷,先把事情向他先说明了一番。 “古怪内伤?” “不错,被魔教阴阳性质的内功所伤者甚多,但其造成的古怪伤势却迟迟不能痊愈,非得以雄厚内气镇压方有转机,我们此次下山,就是领师尊之命希望万花谷能出手相助。” “陆师兄客气了,悬壶济世乃医者本分,实在不必如此多礼…只是子墨学浅,未真的观察病况,仅听师兄描述一时难以拿出治疗的方案,不如师兄还是随我回转万花谷,我相信谷主与各位长老应该会有办法。” “如此甚好,那不如我们…” “不急,还是等诸位的伤势稳定再说吧。” “这,那就遂东方兄的意思。” 就这么,敲定公事之后,大家也能安下心来休整,没过几天,欧雨琪和易英彦的伤已经恢复完好,行动丝毫不受影响,陆平和东方子墨本人原本就功力深厚,此刻也已经没什么大碍。惟独任云踪,这段时间下来虽然也有所好转,但三天一次的施针还是弄得小道长颇有点儿神经衰弱的意思。 说来也是遗憾,好不容易来这皇都长安一趟,欧雨琪带着清冉和孩子们去集市上游赏,易英彦和东方子墨去了药方抓药,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在屋子里运气养伤的陆平和斜靠着窗口,至今还被禁止动用真气的任云踪两人。长安风貌,他却只能从隔窗垂杨之间管中窥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行动… 人呐,总是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真等卧病在床了,却又开始怀念以前的好。若是此刻没病没灾,小道长真想去见识见识东都狼的雄壮军威,又或是听一曲揽月楼的低吟浅唱,那该是多么的快意潇洒… 就在这当口,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却在墙根儿下面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进街来,进铺来,是也有买,也有卖,也有幌子和招牌。金招牌,银招牌,里里外外挂出来。你也来,我也来,大掌柜的发了财!您老发财我沾光,路过相求来望拜…” 丝丝短唱,没有月照烟笼的靡靡,更没有沙场扬旌的雄壮,但配上那罩住半身的云龙劫火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自在随性。 乞儿靠在院墙上,隔着一个院窗的关系让任云踪没法儿看见他的身形,但即使只听声音却也足够帮助小道长回忆起那日发生的一切——仗义行侠,快意恩仇,这丐帮弟子倒真不愧侠义之名,只是任云踪没想到,时隔数天,他们竟然又在长安城内偶遇,倒是无巧不成书了。 既是如此,小道长更有了几分结交的念头,可一开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这位…兄台,兄台?” “…” “兄台,听见吗?” “咦?是在叫我?” 院墙外,乞儿站起身来,循着声音扭头看向了任云踪这边。 隔窗外依旧是如记忆中那般一头半长不长的乱发,侧过的半脸不见一丝阴郁,只有永远不变的淡然和似有似无的醉意。 “额,兄台可曾记得那天曾在官道边的茶馆有过一面之缘?” “哪个茶馆?” “…”任云踪看了看自己,一身病衣不着道袍的情况下也难怪对方没认出来,于是连忙又开口道“在下纯阳弟子任云踪,几日前有幸得见兄台仗义出手锄强扶弱,不知可还记得?” 这一回,那满头乱糟糟的丐哥终于有了些反应,只见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盯着靠在窗口的任云踪,然后说出了让小道长几乎崩溃的一句话… “啊呀大兄弟!纯阳宫也破产了?那天你也在门后面蹲着?不对啊,我不记得看见你了啊…” “我…” 任云踪本来就身上带伤,这会儿差点儿一口真气没提上来就香消玉殒…破产,破产你妹啊!我大纯阳宫很好,不需要投资! 小道长这儿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这大兄弟说起来还停不下来了… “哎!大兄弟别介意,破产也没啥丢人的,衣服和剑拿去当了?没事!五湖四海皆兄弟,来我丐帮,大哥我罩着你!” “兄台你误会了,我没有…” “没误会没误会!大兄弟你放心,这长安城虽然我不熟,但城南城隍庙那一带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以后你要是让人欺负了,就喊我大号夏冬安!” 只见夏冬安拍了拍自己胸口,又拿起酒壶向嘴里灌了一口,简直豪爽! “夏冬安大侠最见不惯的就是欺凌弱小,兄弟你放心,谁欺负你,我艹哭他!”说完,他端起了自己的破碗,又朝任云踪挥了挥手“就这么说定了,大哥今天还有事儿,回见啊!” 就这么着,那看起来就糙的不能再糙的丐哥潇洒的走了,只留下任云踪一个人,在窗口凌乱…有那么一瞬间,小道长觉得卧病在床也是件好事。 这要是身康体健,他说什么也得抡起黑剑上去和对方比划比划,要不简直对不起纯阳宫的名号! 第四十八章、暗涌 任云踪气闷,所幸挪回床上躺下,只期望早点儿伤愈不必再如此窝火。 而在小院之外,方才洒脱挥手的夏冬安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转过墙角之后便陡然加速,纵身一跃,跳上了树梢。 浓浓地酒气衬着得意的笑容,即使面前明明什么都瞧不见,但他还是把手中的打狗棍向前一圈,枝叶颤动之间竟然真的好像撞上了什么,发出“锵”的一声脆响——是个人! “嘿,抓到你了。” 话音刚落,应招之人终于露出了身形,因为这一棍的缘故,两人更是顺势一同从树梢跌落,直愣愣得朝地上摔去。然而身在半空却依然不能阻止二者的激斗,只在这眨眼之间,弯刀短棒就已经交手数个回合,待到坠落地面,二者各自散开,生死轮回也算走过几遭…这其中的凶险实在不是外人能知。 高手! 平生自负不凡,方才片刻之间的交手虽不像小道长他们在鬼门寨中那般气势惊人破坏巨大,但两人的实力却已经各自展现,之所以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一是两人都没有扩大波及范围的意思,二是方才瞬间的交手已是各自洞察对手招数,避实就虚这才演变成眼下这般情况。 夏冬安一手捏住短棍,一手缠住布条,颜安、手稳。 他的对手从外表上看则要纤细许多,白衣双刀掩不住姣好身形,但兜帽面巾间露出的双眼却是冷酷决绝。 落定一瞬之后,双方再动刹那战成一团。 刀光浮动,默默吹风断叶,犀利气劲扫过之处,只见蜻蜓折翼,飞花剖蕊,无声之杀,却是无处不在。可纵然如此,一支短棍在手的丐哥却也始终不在下风! 打狗棍法精妙绝伦,浑然天成,或磕或敲,每每避过白衣女子的连环快攻,另一方面,空出的右掌却走降龙之法,豪放潇洒,出招入式皆是大开大合,看似粗犷随意的攻击却叫人招架不得。 更可怕的是,夏冬安一招一式皆是张弛有度,收发自如,交手的时间每长一刻,他手下的掌风便更胜一分,虽还不曾真的开山断石,但无穷威力却已是可见一斑。再这么拖下去,白衣女子迟早都要吃亏…看来,今日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 逡巡在小院附近数日,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个机会,此时说要放弃难免心有不甘,但白衣女子对眼下局面的判断却是果断异常,纵然遗憾手上却没有半分流连。 退! 双刀横叉而下,避开乞儿追击的同时也扬起一地尘埃,再定睛,那突然出现的身影便又再次消失无踪… “啧,暗尘弥散,果然是麻烦。” 一掌拍在空出,但精妙的力道掌握却让夏冬安不至于受伤,但短时间内的交手却也让他领教了对手诡异本领。正面交战,他有把握在一百招内拿下此人,可这种来去无踪的功法若是用来偷袭,真叫人防不胜防。 “难怪即使是在西域荒僻之地,明教也能壮大到这般地步,看来得赶紧向长老们汇报了。” 夏冬安摇了摇头,将杂念排除脑海。今日他来此处原本就是收到消息,长安城中有明教弟子出没,而这又恰好与长老授命他调查的事情有关,这才来此盘桓。 现在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明教女人目标大概应该是住在小院的纯阳弟子——两年前,纯阳遭到明教袭击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从这个角度思考,事情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事,却给丐帮先前得到的情报更蒙上一层难以探明的面纱。 不管怎么说,在弄清事情真相如何前,夏冬安都不会轻易放手。于是,提着酒壶的丐哥又围着这小院子走了好几圈,在确定对方不曾去而复返之后才缓步离开,而甚至连他也不知道,就在他走后,隐在暗处的人才默默收回了利剑。 小院依然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 抛去这些发生在任云踪等视线之外的事情不谈,又经过几日调养,几人的伤势都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就算是最难办的小道长,总算也不用再忍受尴尬有痛苦的针灸治疗,接下来只需再服些汤药便可痊愈。 于是情理之中的,陆平开始和东方子墨商量前往万花谷的日程。 之前就提过,到达长安后再向南不远便是青岩,堪称世外桃源的万花谷就隐逸其中,如今有万花弟子带路,按照众人的脚程,从这里到达目的地,满打满算最多也不超过三天。所以众人索性也就决定等小道长康复的差不多再行出发,反正这其中也耽搁不了几日,相反,如果离开长安之后再发生什么波折,带着任云踪这个伤员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同时借着这段时间,大家也好筹划着给从牛家村带出来的遗孤们找个好去处安顿下来,此行吉凶尚且难测,不好带着孩子们行动,帮他们找个还归宿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然而就在大家决定在住上两天的当口,一场脱离他们预料的阴谋却开始在长安城里默默酝酿,纵然这场风暴在近一段时间里还远达不到腥风血雨的程度,但终有一日,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琐碎之事,会组成摇撼大唐基石的巨手,以至于将千年不落的辉煌王朝连根拔起! ps:别误会,还没到更新资料片的时候,有关结尾所说的皇家之事最近都不会提及,本卷主题还是和明教的冲突 ps2:第二更到,求个收藏和推荐 第四十九章、异变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个恍惚几天就已经过去。经过这段“漫长”的养病期,任云踪的伤势终于完全恢复,重新握起剑的感觉很奇妙,但更让小道长在意的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体内原本就足够怪异的双气海似乎不知不觉间又起了什么变化… 具体的情况目前自己还无法明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才刚刚突破没多久的坐忘第九重修为竟然又有了松动的迹象——想来之前强行纳气的行为除了破坏经脉的恶劣影响之外多少还是有几分好处,至少那远超任云踪目前能可御使总量的真气也帮他冲开了不少原本闭锁的穴窍,无形中,倒是降低了他进一步增长修为的难度。 不过这种危险系数又高,又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如非必要任云踪是绝对不会再用第二次了。 很可惜,这次没什么时间让他好好参观一下宏伟的皇都长安,伤势既然已经痊愈,接下来当然应该向万花谷进发,幸好,华山离长安城不远,对于小道长而言,以后也有机会再做游赏。 无意拖延,众人收拾停当之后,当天就从长安出发向南直进…哦,对了,差点儿忘了说,那些从牛家村救出的孩子们被长安城里的一所书院收养,据陆师兄说,主人家是相当有名望的教书先生,把人交给他不仅是给孩子们解决了温饱,将来读书应试想来也会更有出息。 如此一来,轻装上阵的一行人也没有再雇马车,小清冉和欧师姐同骑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快马加鞭,加紧赶路,仅仅两天便到了青岩。 只是一路上的顺风顺水似乎已经用光了任云踪他们的运气,眼看着就要进入万花谷,在最前面带路的东方子墨却突然勒马,示意众人停下。 “东方兄?” “情况不对。” 万花号称世外桃源,除门人弟子外,还是许多文人雅士隐逸避世之所,未免牵扯上太多麻烦,地形原本就足够复杂的万花谷更是在谷外就种上了各种遮人耳目的植物,并以此布下迷阵,不通此道者就是盘桓数月也难得其门而入。 而在这些花草中,有一种名叫“血牵牛”,这种花平时最多只有点儿迷人眼目的作用,无害无毒,但一旦空气中弥漫血气…哪怕只是一丁半点儿,此花开出的花朵就会由蓝转红,显出娇艳血色,故此才名血牵牛。 而现在… 东方子墨蹲下身子,从路旁的花丛中摘出其中一朵,喇叭似的的花瓣儿向外伸展,而目光移过那奶白色的花颈,大片大片的外延红的简直快要滴出血来。 ——出事了。 “师兄…” “目前还不能确定情况究竟如何。”血牵牛的意义小清冉自然也很清楚,而看着满脸担忧的小师妹,东方子墨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先出言安慰,然后他又扭头看向了陆平“陆师兄,万花谷内似乎发生了意外,接下来我们还要小心谨慎。” “这…万花遭袭了?” 陆平闻言和其他人一同下马,而东方子墨又摇了摇头,捏紧了手中的血牵牛。 “我说了,还不能肯定,但…谷内肯定发生了什么,各位还请做好准备,若是当真有变,诸位可以先退往林中小屋避…” 呛! 话还不曾说完,五位纯阳弟子已经齐齐拔出了手中之剑 “师兄多虑了,万花纯阳素有交往,此刻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不错,若万花当真有难,我辈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自该尽一份绵薄之力!” “东方师兄请放心,清冉我会照顾,咱们还是快些入谷吧。” “走!” 看着诸位师兄师姐这般表示,朴宏朗更是拔出剑就要直接往里走,小道长还能说什么? 哈,再说了,就算东方子墨前两天用那几根银针把他扎得生活不能自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任云踪怎么可能小肚鸡肠。 横剑。 古怪的黑剑洒下一地寒芒。 “师兄勿忧,在下自认轻功内力都算不错,不如由我来打头阵侦查,如此就算真有不测,也好让大家提前做个防备。” 明明是危急时刻,但任云踪却微微笑着,用东方子墨常用的表情看着他本人,那笑容中有揶揄,但更多的是无声的支持。 终于,愁容在东方子墨脸上缓缓消散。 “…子墨这里谢过诸位了。” “走吧!” 众人齐心,弃马步行,运动轻功全速入谷。这之中欧雨琪和易英彦为了照顾清冉拖在最后,小道长和东方子墨顶在最前面带路,陆平和朴宏朗居中,随时准备支援。 但随着深入,情况却是越来越古怪… 要说万花平安无事,原本该鸟语花香的万花谷此刻却不时飘来阵阵血腥和尸臭,但要说有难,七人一路行来别说战事,就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从落星湖到逍遥林,从花海到林中小径,甚至已经逼近三星望月,可一路看去,大战后的痕迹比比皆是,偏偏一个人都没有。 世界,沉默的让人心慌。 而就在大家的神经已经绷到极致的时候,视界中终于浮现出一个蹒跚的身形——他穿着一身布衣,扎住头发的头巾似乎被什么扯碎了一半儿,以至于蓬乱的头发洒下遮住了大半面目…他的腿大概是受了伤,呈现出某种不自然的弯曲弧度,可他却仍然倔强地一步一步拖着往前走。 走向众人赶来的方向。 双方相向而行,距离很快就被拉进,渐渐地,任云踪看清了对方脸上的血渍,看清了僵硬苍白的脸色,看清了他渴望血肉的目光。 “小心!” ps:连续加班,抢出了第一章!求推荐求收藏 第五十章、尸人 阴阳有界,生死有别。 世间万千生灵皆遵守着生老病死的规律,即使是那些功力深厚,修为高深的绝世高手也不能例外,但在江湖上却一直有着这样一个传说… 传说在遥远的苗疆之地,有一群经验蛊毒之术的异人,他们不仅豢养着各种威力惊人的蛊物毒虫,甚至还有着某种秘术能催发人体狂性,将已死之人转化为具备极强攻击性的行尸!这些受到催化的尸人拥有感染性和强烈的嗜血**,会自主攻击活人,又或者在操纵者的命令下摧毁目标。 更难缠的是,这东西的生命力…不,由于它已经死了,所以不该说生命力,应该说尸人的抗击打能力极强,一般情况下不彻底破坏掉头颅或心脏就不会停止活动。 当然了,有关尸人的消息任云踪也不能全部肯定,毕竟最近几十年时间,江湖上都没有再出现过大范围的尸潮,就算偶有发现,那也只是出现在西南边陲之地罢了,对于中原武林而言,尸人已经是个相当陌生的名词。 但现在,尸人却出现在了万花谷! “小心!” 任云踪先叫出声,而随后,东方子墨也高声提醒后来者。 “尸人以血肉为食,被咬伤的人都有可能发生尸变,大家小心了!”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这么一折腾,小道长手中之剑已经快速舞动,眨眼攻向了面前这只落单的尸人,古怪的黑剑一如往日坚固犀利,但今日对手毕竟古怪,任云踪不敢大意,这先出的一剑并未直取要害,反而直向对方手腕,意图先限制住对方的攻击性再说。 但面对纯阳弟子精纯犀利的三柴剑法,尸人却是不闪不避,仅仅口中咿咿呀呀叫了几声,仍是合身铺上,丝毫不顾及将被任云踪斩断的手腕。 …果然,对于已死的东西而言,这一类的攻击手段已经起不到多少牵制作用。尸人早已不会像生前那样趋吉避凶,即使是断腕之危也不能阻挡他们对血肉的渴望。 不过即使如此,这具生前只是平凡人的尸人还是无法对任云踪构成多少威胁…小道长心念一转,手中剑招变化更快原本指向手腕的一剑稍稍一拨便转向了尸人心口,本就比寻常单手剑更长些的黑剑随即精准的刺穿了尸人的心脏,一挺一收,小道长整个人更是就此与对方错身而过,半点儿也不沾身。 而那具尸人呢? 在被任云踪洞穿心脏的同时,迸发而出的剑气更几乎完全绞烂了他的胸口,这一剑之后,它自然只能扑倒在泥土上,半点儿也不会动弹了。 又是数息之后,剩下的几人也前后赶到,看着被小道长一剑刺死的尸人,陆平不禁皱起了眉头。 “东方兄,万花与苗疆蛊徒素有仇怨吗?” “这倒不曾听说,但看眼下这情况,这事儿和他们不可能毫无干系。” 这具尸人的身份东方子墨并不陌生,从衣着上看,大概是万花谷中聋哑村的村民,如果真是蛊徒们袭击万花,那这里出现尸人也就不难解释了。只是他们已经蛰伏近百载,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时候与万花为难呢? 正疑惑着,远处两位与东方子墨衣着有七八分相似的万花门人终于出现,他们显然也远远就发现了任云踪一行,等走到近前,确认了东方子墨身份,更是加快了脚步。 “东方师兄!” “梁师弟,陈师弟,谷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路寻来,怎么一个人都没看到。” “师兄有所不知啊…这几位是?” “奥,忘了介绍。”东方子墨让开半身“这些都是华山纯阳宫的同修,为兄此次外出多蒙这几位鼎力相助才能平安归来…恩,这些暂且不谈,谷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可以说了。” 迎面跑来的两位万花弟子先是抱拳对任云踪他们行礼,而后终于将有关遇袭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就在东方子墨离开万花谷后不久,与世隔绝的万花谷便遭人暗中袭击,先是在谷中水源之中下毒,后来更企图盗走谷中珍贵丹药,几番拉扯后,终于大举攻入,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这些身份不明的家伙开始操控尸人作战,频频在万花谷中生事。 幸好,谷主奕九宫及时发现了此中蹊跷,赶在尸潮壮大之前及时遏制了局势,并在亲自出手的情况下带领一众万花弟子弭平灾殃,到如今,只剩下一小批负隅顽抗的贼人还盘踞在天工坊一带,以复杂地形相抗,迟迟不肯投降。 而这两位万花弟子此刻就是在谷内巡视,看看有没有前两天袭击时遗留下还未解决的尸人为祸…毕竟,虽然对于他们这些会武功的人来说,普通尸人的危害并不大,可对同样的普通人而言,这些力气奇大的怪物还是非常具有杀伤性的。 听完陈,梁二人的描述,众人总算是放下心来…万花遇袭当然是很严重的事态,但总归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眼下,既然乱局已经得到控制,那便是最好了。 ps: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咯~ 第五十一章、奕九宫 事情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严重,那万花谷的家事,自然轮不到几位纯阳弟子插手,在接受了两位万花弟子的感谢之后,任云踪一行收了兵器便跟随东方子墨前去三星望月拜见万花谷主奕九宫。虽然眼下不是谈论有关明教之事的时候,但既然来了,总要先向主事者见礼才好。 而在这方面,万花谷实与道门正宗纯阳宫不同,由于最初就是凭借初代谷主东方宇轩一人之人格魅力纠集众多山林贤士在此隐居,所以管理架构也较为松散,千年传承,虽说万花一脉的弟子自青岩而出归属感极强,但到底也不曾向其他名门大派一般设立诸多门下,管制极为松散。 说得再简单点儿,如是在纯阳宫,别派晚辈前来拜山,绝不会劳动掌教真人李道衍亲自接待,可在万花谷嘛…听东方子墨的意思,他们这回当真正是要去见这位万花谷的谷主了! 在万花谷中心低谷之中本有三座石针,三个石针以品字型排列,高耸入云。初代谷主东方宇轩在各个石针之巅分置建筑。由于石针陡峭难登,两百余工匠耗费三载时光方始建成。 在最高的石峰上建有摘星楼,该楼高有四层,直入云端,其次便是觅星殿,这里乃是列代谷主的居室。最低则是赏星居,谷中人可由觅星殿和赏星居下的吊栏登上,石针之间用吊桥和绳车往来,觅星殿之侧最高的摘星楼,只能乘坐摘星楼旁的缆车登上,万花谷中夜晚天空晴朗无云,人在楼顶常有贴近天穹之感,真如随手即可摘下星辰一般。 “仅以此楼观,即可知万花谷主果非寻常人啊。” “陆师兄客气了,青岩风光哪里比得上山巅纯阳的脱尘仙气。” “东方兄过谦了,纯阳万花风光各异,我看就不必强较了…此刻万花尚有内务,今天只是单纯晚辈们给谷主见安,关于魔教的事情还是暂时别提了。” “恩…陆师兄心有思量子墨本不该多言,只是关于此事我却另有担心。” 东方子墨皱眉,而聪明如陆平也立刻明白了几分他话里未尽的意思。 “东方兄是说,这次的事情还和魔教有关?”陆平顿了顿,却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可几年来,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明教还有这般炼制尸人的手段啊。” “的确,明教虽然行事狠辣,但如此诡异的手段并非他们的作为…我所担心的是这件事虽不是明教亲为,却极有可能是他们在背后推手。” “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纯阳会向万花求援,才先一步找上了万花?这…是我等之过。” 若事实真的如此,万花谷遭逢劫难却是受了纯阳宫的牵连,纵然非是本意,可总归不能随意轻放。 “师兄不必自责,事情还没清楚,况且纵然真的如此,悬壶济世本是医者本分,自行医的第一天开始我等便有了觉悟,又怎么会是纯阳宫的错。” 一行人正说着,觅星殿则已经仅在眼前,而在殿前的悬崖边,一个看上去只比陆平他们长几岁的年轻人正穿着蓑衣,坐在崖边怪石上,淡看远处花海缤纷。 “这位是…” 任云踪一行不解,陆平开口疑问,但很快他们就惊得合不拢嘴了! 一路上形容得体风度翩翩的东方子墨此刻却是一拜倒地,深深地向面前的年轻人行了一礼。他的嘴角带笑,但口中之言却让所有人吃惊。 “见过师傅,徒儿回来了。” “…师傅?” 陆平一愣,也许是习惯了诸位首座白须雪髯,鹤发童颜的模样,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年轻竟然会是东方子墨的师傅…难道对方也是实力超然的先天高手,已然突破天限,返老还童了吗? 他愣了一下,不过随即还是带着几位纯阳弟子向对方行礼。 “见过前辈。” “奥,好好,你们是子墨的朋友?” 年轻的前辈转过头,看了眼任云踪几人。 “唔,是纯阳宫的弟子吧?” “前被明鉴,我等正是纯阳弟子…此回唐突来此,不知奕谷主他现在何处?若是方便,我等也好当面拜见。” “…” 陆师兄的话礼仪齐备并无僭越,可他才一说完,面前的年轻人却是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在他身旁,东方子墨闭目垂首,只有嘴角的弧度隐约比平日更高了一些。 “哈哈哈~看来是老夫不理形体,这才让各位少侠有所误会” 年轻人站起身来,直到此刻,在那俊朗的眉目间才稍许透露出几分让人仰慕的高手风范 “老夫正是万花谷主奕九宫啊。” “啊!” 直到此刻任云踪心里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个看上去不比他们大上多少的年轻人一直自称老夫,原来他就是万花谷的谷主!? 第五十二章、渊源 “方才是我等失礼!这…见过奕谷主。” 世人皆多以貌取人,即使修道之人要多出一颗慧心,却也不能保证从不走眼…说来也真是好笑,任云踪现在觉得万花谷大概每个人的外表都富有欺骗性,前次他错把东方子墨当成了师姐,这回好,更是彻底认错了万花谷的谷主,真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幸好奕九宫也是豁达开朗的性子,纵然晚辈们刚才的话有所冒犯,他倒也不生气,反而微笑着与纯阳弟子们一一见过,只在看到小道长腰间那柄古怪黑剑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但总归不曾表现出来。 待东方子墨把牛家村鬼门寨的事情简单汇报过一遍,奕九宫更是对几位仗义援手的纯阳弟子表示了感谢,毫无做作…虽是面容年轻,但宗师气度如此可见一斑。 “一路上辛苦几位贤侄了,只是不知此番专程来我万花谷是为何事呢?” “这…”原本不愿此刻提及,但既然奕九宫已经先问出口,陆平自然是据实以答“不瞒奕谷主,此番我等来此是奉师门之命,望谷主能施展妙手找出解决魔教特殊招数造成的古怪内伤的方法。” “魔教…是说明教吗?” “正是。自两年前魔教袭击纯阳宫以来,我派已与其有过数次交锋,各有胜负,而除我纯阳以外,中原各教各派都曾与其发生过冲突,如九重门、卢婷书苑等更遭灭门之祸,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受气诡异火寒内伤侵蚀,而遭不测。” 言到此处,陆平又一拱手 “为天下安危计,纯阳望奕谷主能出手相助,解破这难愈内伤,如此乃是中原武林之福,更是万世之福啊!” 话一说完,一众纯阳弟子同时单膝跪下,以做请愿,而刹那间一股温和的气流自众人膝下升起,无形无相,却是缓缓将他们扶起。 “陆贤侄的话我已明白,既是如此,治病救人原本便是医者天职,老夫若能帮的上忙绝不会推辞,只是…眼下我谷中尚有要务待办,可否稍等几日?” 奕九宫既然已经这么痛快将事情应下,几位纯阳弟子又哪里会不满意,领头的陆平面露喜色,随即拱手。 “奕谷主若有要事自当先行处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谷内之事我等帮的上忙,还请谷主直言,陆平及师弟师妹们义不容辞。” “奥?如此…老夫倒真有一件事要麻烦这位小道长。” 奕九宫点了点头,年轻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丝狡黠的笑容,而他目光所向…正是任云踪! “…谷主若有吩咐,后学任云踪定当尽力。” 小道长心里虽然不清楚奕九宫怎么会找上自己,不过可以想见,接下来要说的,大概该是这几日在谷中为祸的尸人之灾。任云踪虽是不才,但若是有需要他帮万花解决这场灾厄的地方,他也不会推辞——黑剑在手,紫霞功绝学傍身,这些尸人未必就能奈何的了他。 然而奕九宫随后所言,却是大大出乎了小道长的意料… “少侠不必如此,老夫只是希望你能去见一个人。” “…” 见任云踪眼露不解,奕九宫倒也不急,只是再次缓缓开口。 “少侠可曾听过,这万花谷之内除去万花门人外,还有不少山居隐士,为求远避红尘所以也隐居在此?” “略有耳闻。” “恩,老夫想让你去见得,正是其中一位,已在我谷中呆了一甲子的隐士。” 一甲子——那可是整整六十年! 莫说还是个半大少年的任云踪,就是他的父辈,六十年前恐怕都还没出生,两人之间无疑不可能存在直接的交集,这样的人物奕九宫为什么要安排任云踪去会面? 任云踪猜不透,所以便低头继续听,却不想奕九宫只是笑笑却并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这事情着实是古怪,所以小道长也偷偷瞧了陆师兄一眼,但见陆平轻轻点头,示意他可照做,再加上此刻已在万花谷中,奕谷主也绝没有理由为难他这么个小孩子,任云踪这才躬身行礼把事情答应下来。 说也真是,自从进了万花谷,这意外是一波接着一波,就算是小道长两世为人,心性过人单词尅也多少有些不自在,而在答应下见人的事情后,任云踪也没有立刻出发,陆平更向奕九宫建议,参与诛灭天工坊尸人余孽之事,但最终还是被谷主婉拒了。 吩咐万花弟子将他们一行安排停当之后,奕九宫单单把东方子墨叫住留在了身边。 “子墨,此番游历你经历不少,可有收获?” “江湖险恶,弟子还需要多多磨砺,此次出谷子墨已知江湖之大,藏龙卧虎,往后行事会更加小心的。” “恩…如此便好”奕九宫微笑,显然,对于这位嫡传弟子,不论心性修为他都是极为满意的“子墨,你可知最近谷中尸人为祸之事。” “弟子已从其他师兄弟处听说。” “那你可知这般祸事因何而起?” “弟子…” 东方子墨一顿,曾遍览谷中典籍的他心中已有了猜测,但却不能肯定。 “但说无妨。” “是…书中曾载,在西南苗疆之地,有巫蛊门徒尤擅毒术,其中一门便能让死者复生,化为只知吞吃血肉的怪物,而论蛊毒之术最精湛奥妙者,乃五仙教无疑。” “不错,看来那些书典你的确用心看过…五仙教久居苗疆,势力庞大行事隐秘,近百年已几不为中原武林所知,而他们所修行之毒术的确也有制造尸人的能力”说到此处,奕九宫的目光一遍,话锋突转“但,此次万花之乱却并非五仙教所为。” “弟子谨听师傅教诲。” “子墨,你可听说过天一教?” 第五十三章、神兵铸手 且将觅星殿上师徒两人的谈话放在一边,答应奕九宫之后任云踪便暂时与师兄师姐们分开,独自一人在万花弟子的引领下朝别处而去。而虽说此回之事大概与比剑无关,但在小道长腰间,已陪伴他多年的黑剑,却莫名感受到一阵悸动。 这种感受从他得到这柄黑剑开始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怪剑首次吸收他的鲜血之时,而第二次,自然就是眼下…但真要说起来,这两次的感受又多少有些不同,若说时隔多年首次牧血是让黑剑兴奋而鸣,这一次,任云踪却从剑上感受到某种无法压制的战意,这种玄之又玄的气氛甚至带动起他本人都几乎要控制不住蓄养多年的剑气,随时都要自剑鞘中喷薄而出! ——难道神剑当真有灵,难道你认识那个我将要去见的人吗? 思虑无用,忧心无用,好歹也是修炼到坐忘九重的后天高手,任云踪略一调整便定下心神,紧跟万花弟子往逍遥林而去…刚入谷事他们就随东方子墨途经此地,可当时一心忧虑万花谷内的状况,并未多做停留,此刻再向逍遥林中去,幽幽翠竹,青青松柏皆让人流连忘返。 如此风光,真是凡间罕有…只是似这样的所在真的会有人居住? “师兄,我们这是去哪儿?” “哈,任师弟不必惊讶,万花谷中多闲散隐士,平日以山林为乐,以禽鸟为朋者亦不在少数,此刻若不是尸人为祸,也许咱们一进林中,就能看见吴先生在画画,或是骆先生在赋诗了。” “原来如此…那这马上要见得也是这般风雅成趣的先生吗?” “这嘛…这人倒是个例外。”万花谷的师兄脸上也露出一抹苦笑“任师弟,一会儿若是见得还请出言谨慎,此人虽隐居万花谷中,却是生性怪异,极少不与人交往,且一身功力深不可测,咱们还是尽量别触怒他的好。” “这样啊。” 任云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心中则更添疑惑。 “不知此人究竟有何特异?” “恩,其人自号锋不名,江湖人称‘炼铁手’,据前辈们说,百多年前他就是超一流的剑客,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兵铸手,只是不知为何突然绝迹江湖,自封于万花谷内,直到今日也无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百多年前…这人还是先天高手!?” 光阴无情,若是普通武人,百年时光过去就算幸得不死,也该是行将就木之年,而听万花弟子话中的意思,直到今日,此人仍旧实力不凡,不是先天,又怎可能又如此能为! 小道长不再多话,跟在对方身后继续穿越逍遥林,但眉宇间的疑惑却没有丝毫消逝——越是了解对方的背景,心里却越是疑问渐多。 难道自己手中这柄黑剑是对方铸造的? 那此剑又是如何辗转进入纯阳,甚至出现在论剑峰,出现在大师兄那里的呢? 甚至就算真有这样的巧合,为何自己越接近目标,手中之剑就越是发狂激越,张狂锋锐的剑气就越是抑制不住呢? 这样的感觉,可不像是遇见自己的铸造者,反倒像是遇见了生死不容的宿敌! … “当!当!当!” 心头仍存不解,但清脆的敲击声却已经从密林深处传来…不知不觉,两人一路穿越下,已近了这逍遥林的尽头,原本悬瀑穿林的清幽所在却没来由的卷起一阵灼热炎风,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每一下都像敲在来人的心头,每进一步,都让周遭的空气更燥热一分。 虽还未真个得见,但在任云踪的脑海中,锻炉、冶铁、挥锤燃金的铸造大师形象却已经勾勒的栩栩如生。纵然小道长本人来半点儿铸造之术都不懂,单凭这节奏分明犹如乐律的锤打之声也足够让人想见挥锤之人是怎样的技艺高超! 两人皆不言语,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但再行过数十步,眼前却仍不见铸炉神匠…这边有些匪夷所思了。就算挥锤锻铁的动作再怎么大,锤击声和铸炉散发出的高温总归得有个极限,可从最开始到现在,这数十步的距离跨越后却仍不见人影,那若是真到了此人面前,捶铁的声音该是怎样洪亮,锻炉的温度又该是怎样骇人呢? 额头见汗,任云踪调运内息,强行抵御越来越灼人的高温,而跟他一起到此的万花弟子也同样并不轻松,隐约间也是竭尽全力,阻挡炎气加身。 “快到了。” “恩。” 紧了紧手中之剑,任云踪再次迈步向前,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神兵铸手的评价已是悄悄再次提高…就以此前遇上过的石鹏天举例,两人内气同样都是极阳,极热的类型,但对上石鹏天,小道长纵然不敌,却也不至于狼狈到举手投足都被炎气影响,但眼下,这尚未见到对方真容,便不得不运转内息全力以赴,即使都是先天,这其中的差距一样不言自明。 然而,直到小道长真正瞧见锋不名当面,心中却还是被狠狠震撼了一把! 光秃秃的巨大炉堂里无柴无炭,但股股焚风却还是将周遭浓郁翠绿的绿荫延烧殆尽,而站在炉前,赤手握住未成形刀胚的那人横眉冷目,丝毫不为那灼人的高温所动,仿佛他手中握得不是烧的发红的炉铁,而是已经大功告成的神兵。 仅是这些,便可见锋不名与寻常铸造家的不同,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更让任云踪瞠目结舌。 ——只见锋不名左手握刀,右手高举,崩然一落便重重捶打在那刀胚的表面,一时间火星为之飞溅,名锋为之嗡鸣,清脆铸声如钟鸣大吕回荡不休…但这一切却都不是关键,真正让人惊讶的,是锋不名用以锻打刀胚的并非是专门铸造用的铁锤,从方才开始一下又一下敲击着那刀胚的正是他化作墨铁之色拳头! ...炼铁手之名,原来是如此而来吗? ps:求票,求收藏咯~到700藏加更 第五十四章、铁涎 以手做锤,以气化火,焚煅钢铁只在反掌之间,这样的功夫先前任云踪莫说是看,就是听也不曾听过。但如今,这般不可思议的画面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眼前,一时间,也只能感慨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似这般深不可测的隐士着实让人敬佩。 “锋前辈…” “闭嘴!” 万花弟子出言,却立刻就被锋不名打断,充满火药味的语气十分恶劣,而他本人更是连一抬眼的心思都欠奉,继续紧盯着手中正渐渐锻打成型的那柄宝刀,半点儿没有搭理一下任云踪两人的意思。 而见状,带路的万花弟子也不恼火,反倒是习惯了似的拉着小道长默默退后,立身灼人炎气之中,静静等候对方完成铸刀的动作——对于这一点,任云踪其实倒也能接受。 且不说专注于铸刀的铸手本身有没有错,自古能人之中原本就多怪人,若非如此偏执于铸造,相信眼前的锋不名也不可能达到今日的成就,故而虽然眼下酷热难当,但任云踪却仍愿意多等片刻,待到神兵出世,再正式见面也不迟。 …只是,他愿意等,却不代表腰间的那柄黑剑也愿意! 自见面开始就始终躁动不安的黑剑,仿佛因为对方的轻视终于愤怒到了极点,虽还被任云踪捏在手中,但自发的锐利剑气却已经刺痛任云踪的手心,就好像是在反抗着小道长的压制…这般诡异的情况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在任云踪加大镇压力度之前,黑剑终于一声轻吟挣脱了他的控制,翁然鸣泣,死死插在了被炎气灼毁的地面上,无形冻气洒落一地。 “这…” 小道长所修的并非是寒冰性质的内气,更别提此刻倏忽出鞘的黑剑根本不是受他的控制,与其说是他冻结了这一方天地与锋不名所释放出的炎气分庭抗礼,倒不如说是这柄黑剑本身蕴含的剑意受到刺激做出了反击。 而剑气自发的反击也让始终低头铸刀的锋不名一顿,继而怒目圆睁看向了任云踪这边。 ——糟糕! 先天高手的厉害,任云踪已不是第一次体会,从两年前明教突袭时的毫无还手之力,到此前面对石鹏天几人合力最终战而胜之,但严格来说,这些经历都不能作为切实的经验参考。 明教弟子本擅偷袭,而任云踪那一次和对方交手根本算不上过招,整个人不过一击即溃,除去一身伤势外,什么也不曾留下。 而石鹏天那一回虽是正面对决,但后者毕竟只是依靠燮心枝疯魔的药力才强行提升了行为,虽为先天,但较之那些真正功力深厚的老牌高手还远远不如。 而眼下,停下铸刀动作的的锋不名先是死盯着那柄黑剑,紧接着又将目光抬高与小道长隔空交汇,这神念一转间的磅礴压力瞬间便压制了任云踪所有的动作。一时间,坐忘九重的真气在体内仿佛凝滞,半分也调动不得! “是你!是你!” 当! 锋不名动怒一瞬,手上轻重顿时失当,捶打刀胚的右拳发劲太过,火焰腾起之后原本即将成型的宝刀顿时断成两截,但神兵铸手却不见半分可惜,他看也不看便将刀胚扔进瀑布之中,而后一步前跨,直向任云踪而来! 披散的头发仿如疯魔,不经修理的胡渣在焚风侵蚀下略显焦黄,但移形换位之间锋不名一展先天风范,刹那便入泰山压顶,逼到那黑剑之前。 同一时刻,黑剑仿佛再受刺激,无休无止的嗡鸣中霜寒剑气一发不可收拾,凛冽的冻气不仅将身后笼上一层寒霜,更将锋不名周身散发出的炽烈气息死死挡在前方,分毫不容越境! 事情的变化实在太快,小道长还来不及咀嚼其中深意,任云踪和锋不名两人就已经以黑剑为界,咫尺对峙… “前辈…” “不是你!不是你!怎么会不是你!?” 任云踪这边话还没说完,锋不名却又自顾自的癫狂起来,这一句话都不解释,净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自相矛盾的话,小道长算是彻底被弄了个糊涂…偏偏这位前辈修为确实高深,若是他不放人,任云踪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这…奕谷主你不会是故意坑我吧? 正为难着,站在一旁的万花弟子终于开口了。 “前辈,这位是纯阳宫来得任云踪任师弟,今日谷主特意让我带他来见您一面。” “我让你说话了吗?” “是,晚辈失礼了。” 接连呛声,这万花弟子的脾气倒真是好,拱着手又推出一步。而锋不名这便似乎也多少弄清楚了一点儿此间的情况,只是那怀疑愤怒的目光却始终没从任云踪身上挪开。 良久,就在小道长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这位古怪的高手终于再次开口 “说!铁涎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 无言,这句话任云踪倒是听得明白,按照语境下的情况分析,大胆猜测,大概一直以来陪在自己身边的这柄古怪黑剑就叫做铁涎,但说起这剑到底是怎么来的… “前辈,这剑,是在下师兄相赠。” “师兄?” 锋不名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他上下打量了任云踪一番,然后猛然探出右手重重压在了小道长肩头,顿时一股无法阻挡的内气侵入后者体内,刹那间便把小道长的底摸了个通透… “就凭你这种功力,也是算是他的师弟?” 这人认识大师兄? 任云踪一愣,不过随即也没从这话里察觉出什么不对…莫说是在纯阳宫,哪怕放眼天下,上官云也绝对是不出世的天才,试想除去大师兄之外,还有谁能在后天境界正面对决击退先天?小道长觉得自己比不上师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前辈说的是,师兄天赋卓绝乃人中龙凤,晚辈实难及其万一。” “奥?那你说若是没了这铁涎剑,他与我对上,谁胜谁败?” “额…” 锋不名又再逼问,这一回小道长当真是没了章法…这问题该怎么答? 第五十五章、剑魔 按道理讲,一个是成名百年的先天高手,一个是还不到而立之年的后起之秀,两者的身份、格局都不该被放在同一个平台下进行比较——哪怕上官云真的惊才艳艳,天赋卓绝,这百多年功力上的差距,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 那…就说师兄敌不过锋不名? 任云踪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且不说以大师兄绝顶天赋,修为超凡入圣不过时间问题,单就是眼下,似锋不名这般桀骜,小道长还真不愿意就这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前辈功力高深,但与师兄做比未免以大欺小,若前辈当真想一决雌雄,便再等二十年,到时鹿死谁手倒是尤未可知!” 不得不说,从小就生活在上官云羽翼之下的任云踪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有点儿开始向脑残粉的方向发展,对他来说,世间的修士似乎之分两类:大师兄打得过的,以及大师兄暂时打不过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话里的确多少有点儿冒犯的意思,锋不名这样的火爆脾气也意料之中的恼火起来,唯一让人疑惑的,是这位古怪前辈在意的所在与任云踪所想却相距甚远。 “你说什么!?我和那个老牛鼻子动手还算以大欺小!?”他毫无风度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那样大笑起来“哈哈!老子身体硬朗,但再过二十年,那老牛鼻子恐怕早就入土为安了吧!” “啊?” 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跟上对方思路的任云踪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太年轻了…什么老牛鼻子,什么入土为安,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 小道长在心里思量一阵,隐约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认知的误会…他口中的师兄,恐怕和锋不名所说的铁涎剑主并非同一人。而且按照对方话里的意思,曾经拥有铁涎剑的人,恐怕也是纯阳宫中的某位前辈,所以锋不名才会下意识地认错。 如此一来,什么以大欺小,什么老牛鼻子的问题就都能解释了… “这…前辈,方才晚辈似乎有所误会,此剑是在下师兄上官云所赐,但按前辈的说法这铁涎剑主必定另有其人,不知可否告知具体姓名?” “什么上官下官的!谢钧卓呢?剑魔谢钧卓呢!” 谢钧卓… 光听这个名字或许连大部分纯阳弟子都摸不着头脑,尽力在脑海中搜索也大多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而提起剑魔,恐怕他们更是会缄口不言,不再吐露半分有关的消息。 无他,因为这个名字牵扯的,是整个纯阳宫都不愿回忆的一段黑暗历史,而与此事牵连最深的无疑就是任云踪所在的静虚一脉——百多年前,那个惊才艳艳的剑宗弟子横空出世,单执手中三尺青锋便败尽天下无一抗手,而后,更是万众归心,接过论剑峰首座之位。 在那时,恐怕谁都不会想到,十数年后,这位纯阳天骄竟会叛门而出,自堕魔道,甚至自此之后,他手中之剑更为犀利可怕,屠杀红尘,群雄束手…此人,正是谢钧卓! 锋不名竟然认识谢钧卓? 自己手中这柄黑剑,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的剑魔所留? 值得惊讶的事情实在太多,小道长没办法从其中理出个头绪,只能瞠目结舌,呆呆不语。 然而他不说,面前的锋不名却不愿放过,火焰般暴烈的他虽然冲动,却并不愚蠢,小道长的眼神明显就是另有隐情,而作为对手,他对谢钧卓的执着早已疯魔…此刻,他狠狠捏住了任云踪的肩膀,口中不住逼问着剑魔的消息。 而几经折磨,小道长也只能无奈地叙述了一下剑魔早已叛出纯阳宫,目前的踪迹无人可知。 “叛门…那他为什么没有带走铁涎?” 锋不名又发问,这次的语调中更添数分疑惑,但看着任云踪一脸茫然,这位老前辈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似任云踪这般年轻的弟子想来也不可能接触到首座叛门这种高层秘密,更别提剑魔离开纯阳之后的去向,铁涎剑之类的事情。 想到这儿,锋不名再次把目光转回了插在面前铁涎剑。 此刻就算神剑无主,却仍旧固执的散发出夺人胆魄的酷烈寒气,每每当他靠近,这剑就像要活过来一般发出阵阵嗡鸣,锋利剑气更由剑身倒袭而上,逆刃割向他的手腕。 ——哈,你果真恨我至此吗? 往事历历在目,后悔无用,叹息无用,与熔炉为伴的一生纵然锻造过无数神兵利刃,这一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锋不名突然有些乏了。 满含怒焰的双眼第一次显出疲劳的神色,连周遭灼人的炎气也跟着冷却不少。 “哼,铁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百年光景,这些锈迹到底从何而来?” 再开口,锋不名的语气终于平静了不少,而一直压制着任云踪的气势也渐渐消散,小道长这才喘了口气,重新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 “前辈,如刚才所说,晚辈确实是论剑峰静虚门下,但得到这柄剑只能说是机缘巧合”任云踪顿了顿,也下意识地看向嵌进地面的那柄黑剑“至于这些锈迹,从我拿到这柄剑开始便存在了,成因不详。” 闻言,锋不名又皱了皱眉,伸手便向剑柄捉去…同一时间,铁涎顿时寒光大作,锋利的剑气割伤了锋不名的手掌手腕,但他却丝毫也不在意,仍旧固执地把剑握在手中。直到殷红的鲜血顺着剑柄浇灌了整个剑身,锋不名的脸上才多了一丝恍然,不过随后,又愤怒起来。 “可恶…藏剑山庄那群蠢材!” 他自顾自地骂了一声,任云踪也不敢搭话…但随后,锋不名却还是把话头引回了小道长身上。 “如今,是你在用这柄铁涎?” “…是。” 锋不名上下打量了小道长一下,嘴角微微不屑。 “哼,似你这样的小辈,简直有辱名锋!” “云踪不才…” “罢了!你去取些不竭之泉来,等老夫把这些碍眼的污秽去了,再把剑还你。”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第五十六章、药毒之争 “东方师兄,这回又要麻烦你了…” “任师弟客气了,这本是我万花谷的内务,劳烦诸位援手,是我该道谢才对。” 万花天工坊外,任云踪苦笑着看着身边的东方子墨,而在两人身边,几位纯阳弟子也一个不少的立身在侧。这已经不是几人第一次并肩作战,即使目标从山匪盗贼变成了诡异的尸人,身负绝学的少侠们也无所畏惧,但只要一想到执行这次任务的原因,小道长还是一阵阵的无奈…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咄咄逼人行事粗鲁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自己的佩剑强夺了去,说是不找来除去剑上锈蚀的材料,就把剑无限期扣押!? 好吧,就算锋不名真的是出于善意,但两手空空的任云踪还是觉得自己被万花谷主坑惨了…于是在离开逍遥林之后,小道长立刻回转三星望月,向奕九宫说明了此事,并询问所谓“不竭之泉”的来源。 这么一问,还真问出了结果。 好消息是这不竭之泉并非远在天边,反而就在万花谷中,坏消息是这东西存于被尸人和恶党占据的天工坊内,更糟糕的消息是…传说不竭之泉在数十年前就枯竭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任云踪只能请求加入万花谷扫平余孽的队伍,随意提了一口宝剑,借着肃清尸人的机会,也好早一点儿弄清楚有关不竭之泉的事情。 而在那之后,听闻了此事的陆平等人作为同门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现在几人才会出现在天工坊外… “诸位,在进入天工坊之前,子墨还有几句话要和大家交代。” “师兄请说。” “恩,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天一教?” 中原武林知晓五仙教的便已是少数更何况从其中分裂而出的天一教,作为年轻一辈的弟子连同陆平在内都是一脸茫然,只有小道长却没有丝毫意外。 “师兄说的是苗疆的巫蛊门徒吧。” “正是,想不到任师弟小小年纪却是见多识广。” “额…师兄谬赞了。” 微微一笑,东方子墨说回正题。 “依照家师和诸位长辈的判断,此回潜入万花谷内生事的正是苗疆而来的天一教,其门人多擅毒术、蛊术,武功路数也与中原大相径庭,所以各位进入时切记不可冒进,需等子墨确定安全之后再做推进。” “恩,难得东方兄思虑谨慎,那我们便照此执行吧!” “那好,便先请诸位服下这粒避毒丹,天工坊中残留着众多久远前损坏的机械战偶,地形复杂,难保没有机关陷阱,诸位请务必小心。” 交代完毕,丹药服下,众人也开始向天工坊内进发,当然,万花谷为策万全,只让任云踪他们自小路偷袭,而正面则交给万花谷中高手强攻,如此两面牵制,一来可以减少危险,二来也是为求速胜的战略…天工坊内之敌毕竟孤立无援,一旦后方陷入混乱,必定不战自溃。 此时,众人潜入的第一步其实已经完成——天工坊兴建于近千年前,后经数次大战,到如今早已只剩断壁残垣,若非潜入此地的天一教徒广布毒雾,又以机关、尸人作为威胁,万花谷早已将之扫平。 任云踪等人眼下在东方子墨的引路下非常顺利的从一面倒塌的围墙进入内部,整个行动过程异常隐秘,似乎并未引起他人注意。但在正门喧闹之声渐起之时,东方子墨还是示意众人先行停下,接着开始仔细观察周遭情况。 ——虽然已服了避毒丹,但空气中弥散的诡异绿雾依然让人不适,浓烈刺鼻的气味更是阻扰了外来者的感官,稍移寸步便要失去方向感,对于用毒的行家而言,在这种环境下无疑最容易施展暗手,故而东方子墨不动,几位纯阳弟子也不动,丝毫不曾躁进。 “东方兄,如何了?” 名剑紫煌在握,陆平靠近东方子墨小声发问。 “恩…此雾该是以腐骨草为主料配以独特秘方调制而成的毒物,子墨一时半刻也没有把握全然弄清,再加上雾中似乎还藏有其他陷阱毒剂,避毒丹随可保一时无恙,但久居其中却仍会受其所害。” “那我们是否要加快行动?” “不急,虽说避毒丹药力受到压制,但一个时辰之内尚可保持作用,天工坊虽是万花地界,但地形特殊我也不敢说全然熟悉,此刻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实为不智。” “…我们已经暴露?” “恩,雾中散有天一教豢养的蛊虫,这些蛊虫极小,几可随风飘飞,我等既已进入雾中,必然已被发现…诸位跟我来,看来我们应该换个地方了。” 东方子墨开口,众人当然随后跟上,但心中的疑惑却也为解除。 “东方师兄,我们这样跑,不一样还是会被蛊虫发现踪迹吗?”任云踪想了想,又接着开口“要不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解决掉这些蛊虫,再寻一处安全所在吧。” “不妥,天一教既然已经占据天工坊,紧要之处必定都有类似手段设防,与其吃力不讨好去驱除这些蛊虫,不如反其道而行,借此反制对方。” “师兄的意思是…” 东方子墨微笑,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瓶盖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异香顿时出现,随后又一隐而没,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但在之后,周围的毒雾中却响起一阵阵低浅的嗡鸣… “嗡…” 蛊虫,数也数不清的蛊虫! 虽然单个蛊虫的形体依旧小得让人无法分辨,但成千上万聚集在一起形成的黑色薄雾却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这边任云踪还在发愣,东方子墨却已经招呼众人开始移动了。 到此刻,小道长才终于有点儿摸清双方之间的门道…东方子墨这是要借着蛊虫的手段反将对方一军啊! 第五十七章、乘胜追击 “人找到了?” “找到了”断壁残垣的荫蔽下,两个形貌皆不似中原人士的武者终于显露出身形,其中一人手捧虫埙,明明不曾吹动,但阵阵诡异的埙声却还是低低传开,萦绕耳畔“万花谷的小人果然还有后手,竟然想从身后偷袭。” “嘿嘿,那也正好,就叫他们有去无回!” 开口应声,手捧虫埙的那人也是阴测测的一笑,随后便将虫埙的气孔按紧,诡异埙声顿时止歇。但两人的动作却并未停止,锁定了入侵者的防卫,这群侵入天工坊的亡命徒们立刻开始向目标靠拢。 虽然早已叛出五仙教,可用毒之术却已经刻入骨髓,甚至比起五仙教,如今的天一教更加肆无忌惮,所用的手段也格外残忍酷辣!舍弃人性的他们竟然能做出将活人炼成尸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面对阻挡他们道路的敌人,这些家伙绝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事先散布在毒雾中的蛊虫已经传回讯号,按照预定方向的指引,两位天一教徒很快便逼近了目标,擅长用毒的他们并没有上去近身接战的意思,反倒隔着相当的距离就开始再施毒术。 只见毒雾中,两人各自显出法宝,或拨弄虫琴,或吹动虫埙,皆以自身体内修炼的古怪剧毒真气为引鼓动平日藏匿在自己身上毒囊中的蛊虫毒怪,顷刻间原本就逐渐散布在空气中的蛊毒们顿时狂躁起来,在诡异乐声的指引下,不断向着锁定好的目标逼近! 天一教徒大多不擅近身缠斗,相对应的,若是被他们困住,这些家伙放毒的手段同样让人难以招架,除非同样是通晓蛊毒之道的行家里手,否则被重重毒物包围,就算是后天顶峰的高手恐怕也难以脱身,更别说,还有敌人会在暗处施展蛊术,伺机下手绝杀。 眼下,两位天一教徒也是如此打算…正面战场上,先天层次的战斗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但对付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却还是绰绰有余。连日来,虽说对万花谷解毒的本事他们也有几分了解,但向临阵对敌这么紧张的时刻,稍有差错就是灭顶之灾,哪里又有事情给这些蠢货了解毒性,配制解药呢? 想到此处,两人脸上再添残忍笑容,手中的虫埙虫琴顿时音节再变,加速开始了对目标的绞杀。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从第一部开始,天一教徒就落入了东方子墨为它们设下的圈套,直到此刻尚不自知。而比起那些根本威胁不到任云踪他们一行的蛊虫,两人此刻奏响的琴声埙音却切切实实暴露了他们藏身的所在。 如此一来,就算毒雾诡异,视野受限,但对像陆平、小道长这样的高手而言,听声辩位却是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本能。这些手段如果用在正面对决中可能还比不过双眼能视的敌人,但用在此刻后发制人却是再合适不过! 东方子墨设法以药粉掩盖两人身上的味道,待欺身到近前,两位纯阳弟子手中之剑终于各自出鞘。 呛! 紫煌引动寒光在前,小道长手中的宝剑也紧随其后,两者虽是分先而至,但其中的差距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就像之前说的,天一教弟子在暗处施毒,用蛊术偷袭等方面的确手段不凡,但既然已经被任云踪两人接近到这等地步,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闪过纯阳宫两位高徒手中的快剑? 当先中招的那人琴音尚未断绝,后来之剑便随即洞穿了另一人的眉间,无声之杀从开始到结束只在一息之间,快得让人心惊。 “陆师兄,任师弟小心”战事已毕,东方子墨当先靠了过来,把出手的两人拉到身后“苗疆巫蛊确有独到之处,若是蛊虫的饲主身死,有不少残留的毒物便会反噬周遭,我们先行退开吧。”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东方兄)提醒。” 收剑而退,不过片刻,被当场格杀的两位天一教教徒尸体果然发生异变…衣衿之下,皮肉之中,无数让人作呕的小虫开始翻腾鼓动,反噬亡者尸身,不多会儿,原本看不出什么明显外伤的两人就好像死去多日一般,被噬咬的只剩下一副白骨,发出阵阵恶臭。 而那些失去主人控制的蛊虫也在耗费完最后一点气力后纷纷死去,血黑色的虫尸散了一地…如此诡异骇人的景象,即使是放在几位后进天才的眼中,也是一阵反胃。 “这苗疆巫术果然邪门,怪不得当年五仙教在中原又称五毒教,天一教作为五毒分支,苗疆门庭可见一斑。” 欧雨琪开口,众人纷纷点头以对,就连一向对各门各派并没有什么偏见的小道长此刻也是同样…无他,这种死后反噬己身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偏激鬼畜,虽是保存下了蛊术和毒物的秘密,但与普通人的价值观绝对是背道而驰,此蛊术虽然是天一教在用,但毕竟出于苗疆,五毒之中想必也不会缺少类似的法门。 甩了甩头,把不必要的考量暂时排出脑海,任云踪还是要专注于眼前之事。 此回潜入天工坊,一是为了扫平天一教余孽,而是为了寻找不竭之泉,此刻他们放翻了两位天一教弟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引起更多注意,如何借这段时间多做些事情,才是他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思虑至此,任云踪又看向了东方子墨。 “任师弟有何高见?” “不敢…东方师兄,既然我们此刻已度过第一道难关,接下来若还只是这样耗时耗力的游击作战虽可保证自身安全,却难以呼应万花前辈的正面进攻,我看不如这样…” 小道长娓娓道来,一字一句,却都透露出要对天一余孽穷追猛打的意思! 事情发展到现在自然要乘胜追击,若还让他们安然撤离,那才是笑话! 第五十八章、尸兵 此次侵入万花内部的天一教徒实力算不得有多高强,更别说较为精锐的一批弟子此前在奕九宫亲自出手之前就已经脱身离去,留在天工坊的一方面作为弃子,一方面也是持续给万花谷制造麻烦。 所以严格来说,此时还在负隅顽抗的弟子中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先天,之所以能在正面战场和万花谷的高手抗衡,也只不过是借着尸人的方便… 炼制尸人是天一教独特的巫蛊手段,确切的说,是在叛出五仙教之后,由乌蒙贵一系的长老结合曾经的秘术重新整合形成的术法,而旁人,就算是五仙教教众恐怕也难以窥见其中奥秘。 尸人,包括毒尸的炼制之法也分为许多种,有将活人直接献祭以养蛊之法炼成尸人,也可收集已经死去之人的尸体炼制成可活动的尸人,甚至可以用不同人体的组织进行缝合,造就实力更强的尸人! 当然,除去实力高下,这些尸人保存的时间也有差异,如最低等的那些受感染而成的尸人大概只能存在几天就会腐烂枯败,稍稍加工或许能再延续十多天光景,至于那些压箱底的底牌,还能保存的更久,甚至数十年不会腐坏…但在这之中,也有的尸人因为本身品质较低实力不足,强行使用蛊虫催化,使得其在短时间内发挥出远超寻常的实力,但也因此会加速尸人的腐败,存在时间大多不长。 而此刻,在天工坊中与万花谷长老纠缠的,正是这种被强催实力的变异尸人…原本就身负武功的他们一开始就比寻常尸人更强,又经蛊虫重造,如今早已脱胎换骨,且又悍不畏死,正是基于这些优势,天一教余孽才抵挡住了万花连绵不绝的进攻… 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策罢了,相信再用不了多久,万花的长老们定然能突破这层屏障。 … 而在天工坊内,任云踪他们的行动也已经展开。 以雷霆之势剪除两名天一教弟子之后,小道长一行并没有继续游弋在外围选择比较安全的方式消灭敌人,反而借着正面战场混乱扩撒的机会直接向天工坊内部进发。如此一来虽然承担的风险会有所增加,不过考虑几人的实力和此举加速战局的益处,仅仅这点儿风险倒也无妨。 与此前袭击鬼门寨多点开花多方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打法不同,这一次考虑到在这毒物遍布的区域东方子墨这个万花神医的重要性,他们一行六人选择了中宫直进的路子,所有人统一行动,借助万花门人对天工坊内部结构的熟悉,直接向天一教徒们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进发。 而在沿途,借助东方子墨洞悉敌方布置的先知先觉,在即战力上原本便占据优势的任云踪一行更是几乎没有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擅长用毒用蛊的天一教弟子往往因为提前被发现藏身之处根本还来不及施展手段就被一剑枭首,就算有些漏网之鱼,凭借东方子墨的驱毒手段和纯阳弟子们犀利的剑法,也翻不起多少风浪。 而随着众人在这片断壁残垣中不断推进,散落在周围的机甲碎片也开始渐渐密集了起来。 “我们已经开始进入天工坊中心,此处曾是万花机关兽,机甲人的研制之地,虽然时过境迁,但还请各位注意,不要误触陷阱。” “多谢东方兄提醒。” 不收手中之剑,陆平点头示意之后便继续向前探索,表面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暗地里其实早和其他人一样,打起十二分精神。 然而深入到这种地步,想要完全避开对方的耳目已经绝无可能,就在任云踪一行高歌猛进的同时,被人刺入腹地的天一教余孽也开始了垂死挣扎! 诡异恶心的绿色毒雾中,亡者的低吟震响在每个人的耳廓…由于大部分尸人都被用来在正面战场阻挡万花谷高手的攻击,从后方潜入的小分队到目前为止这还是第一次遭遇尸人的围堵。这些衣衫褴褛,面容枯槁额行尸自浓雾中现身,步履摇晃,双目无神,干涸的血渍甚至还留在脸颊叫人不寒而栗。 当然,更叫人警觉地,是这些家伙在捕捉到活人的气息之后便立即开始反应,在天一教徒的操控下,原本蹒跚而行的尸人顿时加快了脚步,僵硬的双腿几乎不曾弯曲,但身体却违反常理地朝任云踪他们猛扑过来! 一行人中,挡在最前面的陆平反应也最快,先前虽没有和这种诡异对手交战的经验,但按照东方子墨的嘱咐,长剑回转依然直攻对方心口要害,紫煌划过刹那,速度极快的一字回风剑法更是信手拈来,然而当这强势的一剑命中对方胸口,反震而来的金铁交击声,却立刻让陆平暗叫一声不妙。 暂退! 剑锋回转,千钧一发之际拦下尸人抓向自己脖颈的双臂,陆平借势而退的同时,铿锵之声再次传来… 小道长眉目一挑,也被这些尸人皮肤的硬度所震惊…先前在他对战时,可从没有感觉到对方的防御力竟然强到这种地步——陆平师兄刚才那一剑虽然未尽全力,但刺破寻常铠甲也是随意,若说没有特殊手段,死者的皮肤怎么可能挡得下如此威力的剑技。 …没来由的,任云踪心中却是联想起先前鬼门寨中那些古怪力士身上所穿的软甲,二者之间似乎确有相似之处。 不过这些事情也只能稍后再议。 眼下,陆平一剑无果之后,越来越多的尸人开始从浓雾中现身,而且比起之前赤手空拳的状态,这些家伙多握有刀兵,排列行进也开始变得整齐,若不仔细看,简直犹如军阵一般… 尸人变尸兵,皮又硬的过分…这下还真是麻烦了。 第五十九章、剑阵! 毒雾中,突然冲出的尸兵少说也有四五十个,这样的数目配合上高强的防御力,这等组合绝对足够让一般的武林人士饮恨。也许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批尸兵当中并没有出现先天层次的亡故武者,想来这也可以算是天一教余孽最后的力量…其余部分早就全部拉上前线和万花谷的长老们拼斗了。 “诸位师弟师妹,此刻需尽全力了!” 陆平方才已经和对方有过交手,此刻再度相遇,心中更加谨慎,同时也更清楚这些尸兵的强悍,再交兵手中的紫煌剑已带起凛凛剑芒,剑影过处是更强悍也更精准的刺杀! 呛! 拔剑之声响成一片,豪光爆闪更是无休无止,五位纯阳弟子分别应战,手中剑招千变万化却都直向尸人要害,将东方子墨护在中央…除却先出手的陆平之外,小道长随后也命中目标。而有了师兄的情况做铺垫,小道长出手便全力激发后天修为,《闪光剑破解法》本就是讲究直来直往,擅长刺击的剑术,此刻用来更是威力不凡,仅仅是眨眼之间,被用来临时顶替黑剑的宝剑一探一收便返回原位,只有面前刚刚扑向任云踪的那只尸兵,倒落尘埃… 一击毙敌! 但小道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甚至其余几位纯阳弟子也是类似的情况。 和任云踪类似,有了陆平的提点,他们几人都一招制敌,但招数起到的效果却着实让人担忧——就以任云踪自己为例,方才那一剑,他分明是冲着直接刺穿面前尸兵的身体去的,然而剑势走到圆满却也只是刚刚绞碎对方的心脏。 试想,在先前对抗鬼门寨那些悍匪的时候,他的剑尚能纵横无畏,无往不利,相比较之下,这些尸兵的皮肤的确已经坚硬到不可思议地程度,真要这么死耗下去,等到对方的军阵形成合围,他们几人可就插翅难飞了! 眼神的交流只在一瞬,几位纯阳弟子交换完目光,各自心中明了已经到了殊死一搏的时候,眨眼间,只见易英彦和朴宏朗内力再催三分,手中宝剑各自吞吐锋芒,而陆平、欧雨琪、任云踪三人更是原地驻足凝气,刹那后,紫霞心法中的招数应式而发! 四象轮回! 太极无极! 招走玄奇,式发无常,三人彼此背对,每每发射的剑气都犹如初春朝阳,逢冰破雪,力透尸兵残躯,强招过处,即使是隔空而发依然威力无穷。 至此,危急的局势终于得到一丝喘息,蜂拥而至的尸兵就算无惧无痛,但在不断摧残阵型的犀利剑气下,却也难以继续靠近。 那么,危机解除? ——哪有这么简单! 围攻众人的尸兵虽然被暂时阻止,可是隐患却仍然存在,更别在背后默默活动的操控者到现在还没有现身…此时纯阳弟子们刚刚稳住阵脚,天一教徒想来绝不会让他们如此顺利停当。 “呜~呜噜~呜呜呜~” 奇诡怪异,而又叫人毛骨悚然的笛声琴音又再次响起,作为天一教脱胎自五毒的御蛊手段,音声一起,尸兵的动作顿时有了变化…方才还略显僵硬的关键仿佛受到某种刺激,就连腐坏的筋肉都随着皮下一阵怪异的鼓动再次膨胀起来,说得确切点儿,在任云踪他们面前,刚刚还竹竿儿似的尸兵眨眼间便吹气球般变成了一个个高大威猛的肌肉男,随后,不仅仅是速度和力量,就连应变速度这些尸兵也上升了一个档次! 先天剑气再出,但这一回不仅没能逼退逐渐逼近的尸兵潮,甚至就锁定的目标也有一两道不曾准确命中要害,而对尸兵来说,只要心脏和大脑不遭到破坏,行动起来便没有丝毫犹豫。 局面再一次变的紧迫,偏偏就在此时,在浓雾和尸兵的掩护下,无数蛊虫毒蛇也开始从脚下的泥土中显出身形,纷纷向任云踪一行亮出了獠牙! “小心!” 扬声提醒,奈何毒物来得实在太过突兀,眼看处在外围的易英彦即将中招,任云踪手中剑光一转,三道太极无极剑气顿时顿时此地挥出,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反制张口欲噬的毒虫…蛊虫毒蛇到底不如尸兵那般皮糙肉厚,剑锋已过便被尽皆削断,但小道长这一剑虽然解了易英彦的为难,自己这边却又陷入困境。 尸兵逼近,毒虫来袭,小道长剑化惊鸿连环出手,虽是总在最后时刻化险为夷,但长此以往,难免久守必失。正此时,一直无言的东方子墨终于打破沉默,万花谷弟子精研医术,此回入天工坊更是队伍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此刻隐忍多时的他终于出手,挥手洒落的银针之上,隐含清香的药汁顿时飘洒,不仅将蛊虫毒蛇牢牢钉死在三张之外,就连一直无所畏惧的尸兵也不禁放缓了脚步。 “诸位!迷神香的效果只有一刻,避毒丹的效力也要用尽,速战速决!” 逼音入耳,东方子墨施展手段的同时更提醒众人时限将至,而听闻此言,陆平和任云踪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眨眼间,两人脚踏七星,剑行八卦,移形换位间却是别有章法。 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八卦顺易自长。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悦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帝宙之道出于此方。 剑行天地,气化乾坤,横扫寰宇,六合独尊…六合剑阵,起! 第六十章、泉水 **独尊! 此招本是纯阳气宗对敌的绝式之一,使用者借自身修为通天地之变,凝气为剑,气劲过处即为神剑过处,只要置身剑气波及范围之内便如同应对成百上千只利剑的同时攻击,就算单独一剑的威力并不如四象轮回或者太极无极那般极端,但连绵不断的杀伤却是应对群战的不二法门。 只是,气宗到底是堂堂正正的道门正宗,施展此招极为考究修行者的功力修为,若由李道衍这等人物施展此招甚至能够覆压山峦,削山断脉,但对于陆平和任云踪这样还未突破先天的弟子来说想要凭此御敌便是千难万难了… 正是因为如此,两人这才采用了变通的方法。 作为同样对此招有所了解的气宗弟子,两人化剑法为剑阵,自运双分,将**独尊的剑法拆成了**独尊剑阵! 如此一来,不管是维持剑阵所需的真气又或者对于剑阵的掌控,自然也全由两人分摊,虽然依然不可能与真正的先天高手相比,但也是另辟蹊径将这招气宗绝学展现在众人面前…而这剑阵的威力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 无形气场以两人为阵眼向四周扩散,直到十数丈处方才停止,而在这一方圆以内,肉眼几不可见的气劲开始汇聚,眨眼间便凝成锋利的气剑,依照阵法规则急速运转起来。 仅仅几个呼吸,那些狂暴起来的尸兵顿时遭到重创,这一次,疯狂穿梭的剑气不再执着于针对某一点,或某条线上的杀伤,而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磨灭血肉,碾平异类的剑雨! 一剑无法洞穿就两剑,两剑不行就三剑…百剑!**独尊剑阵中的剑气延绵不绝,毫无休止可言,在如此猛烈的轰击之下,莫说是异质的坚硬皮肤,就连这些尸兵的存在本身,都被完全磨灭。 血肉横飞,兵戈摧裂,而在下一个瞬间,犀利的剑气又转换方向,继续清洗下一批逼近的敌人。 “呜呜!!” 诡异的虫笛似乎也被这骇人的剑气震惊,倏忽变得更加凄厉起来,尸兵们的动作进一步加快,冲击的力量继续增强,但这一切,在那无休无止的剑气面前简直毫无意义…围拢而来的尸兵很快就被摧毁了大半,即使还有剩下,也大多不成气候,再也无法如先前那样阵列成军给人强大的压迫。 而一旦失去了这种整齐的制式齐攻的威力,这些尸兵就算经过强化,小范围的对战中,也决不会是纯阳弟子们的对手。 “任师弟!” “明白!” 气运如风,但一颗心却平静如水。任云踪心中明白,即使是这样不完整的**独尊剑阵也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长时间维持的,如今既然已经对尸兵们形成了压制,合该一鼓作气,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多的奠定胜局。 此刻忽闻陆平开口,小道长顿时心领神会,体内双气海加速运转之下,**独尊剑阵的威力顿时被催上极致,与处于另一处阵眼的陆平两相合作将剑阵的范围猛地向外延伸。剑气喷散的刹那,**独尊剑阵也象征瓦解,但这最后惊天一爆的威力却活生生扫开近百丈区域内的一切,连那些天一教徒故意布置下的毒雾也被跟着驱散! 配合其他三位师兄弟帮忙,一直困扰着众人的尸兵也终于在这段时间内被清理干净。而剑锋扫过之后,始终藏身暗处的天一教徒们终于也无法隐身幕后,只能被破来到台前。 “竖子!竟敢!” 十数位身着异服,手握虫笛虫琴的年轻人皆向着六人这边怒目相视,其中不少还是身上带伤…勉强使出的**独尊剑阵的确威力惊人,不过相对的,陆平和小道长这边倒也不算好受。 “呵…”稍带些气喘的笑声从任云踪口中发出,虽然一时精力虚耗,但好歹借助此阵打破了敌暗我明的不利境地。回头看了看其他人,除去陆平师兄与自己一般暂时不适合动手之外,包括东方子墨在内的大多数都能算得上丝毫无损。 如此一来,就算还是以寡击众,但毕竟天一教徒大多不擅近身接战,此刻既然已无屏障,真动起手来,他们还的确不算吃亏! “敢阻我天一教行事,你们不怕被炼成尸兵吗!” “愚者尚不自知,你们早就已经中了我天一教的剧毒,不出三刻,必化为血水而死!” …呵呵,正是足够老套的台词,这个世界的反派难道从来不更新对白包? 心底嗤笑了一声,但转眼看着分明瑟瑟发抖却依然围在他们周围的天一教徒们任云踪却又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双方最初的交手已经能很明显的看出近身作战的胜负面,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如此坚持,这其中难道还会有什么阴谋?可这也说不通啊…如果真的还有后手,如今的情况对天一教而言早已是朝不保夕,为何还不早用? 没来由的,一个刚刚才进入少年认知的名词进入了他的脑海 ——不竭之泉。 也几乎是在同时,汩汩泉声闯进了他的耳廓。 第六十一章、洗剑 不竭之泉,传说中数十年前就已经枯竭了的不竭之泉,此刻却在最不该重现的时刻出现在天工坊内。毒雾已经散去,在目力可及的不远处,原本被遮蔽着的机关石方随着一阵喀啦啦的响动,完美的立方体终于开始了变化,裂缝般的刻痕在石方正中出现,紧接着分裂、凹陷,直到构建出一个不超过巴掌大小的空洞,而在那狭小的孔洞中,汩汩轻声仿佛幻觉一般出现在众人耳廓。 泉水。 毫无疑问,那绝对是泉水的声音。 在亲眼所见之前,任云踪怎么也想不到,所谓的不竭之泉竟然不是来自印象中深埋地下的泉眼,反而是出自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方块,但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尽管泉声越来越大,简直仿佛从小溪汇成江河,但那空洞之中却分明从始至终一滴水都没有流出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 天一教徒明明已经被逼到绝境,此刻不思脱身之法,也不放手一搏,不惜虚张声势拖延时间也要竭力守护的,竟然只是这么个能发出泉声,却流不出泉水的古怪玩意儿?几番感应,除了空气中愈加浓郁的天地元气之外,他再也察觉不到其他什么东西。 只是于情于理,这事情也说不过去,看着天一教徒们脸上纷纷露出放松的神色,任云踪更是一阵警惕。 “小心!” “有毒!” 小道长提醒大家的话,几乎是和东方子墨同时出口,唯一不同的是,小道长其实并不知道险从何来,而极擅医药的东方子墨却是从那掩人耳目的泉声中分辨出毒物的踪迹。 “哈哈哈!现在才知道,晚了!从今往后,万花谷将成一片死域!” 狂笑声从那石方后传来,只见一名天一教弟子从不竭之泉后探出身形,状若癫狂,而在大笑之后,黑色的脓血随即从他的口鼻、眼角溢出,没过多久,整个人便全身青黑气绝倒地…这的确是中毒的症状,可若是天一教投毒,为何连自己的弟子也不能幸免? 心中再添不解,可此时此刻,小道长他们却无暇多想了,比起此前的绿色毒雾,此时之毒却是无形无相,仅仅能从不断倒下的天一教弟子简单判断出毒性蔓延的范围,任云踪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以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逝去,更没有半点儿消灭仇敌的快意。 ——倒不如说如此诡异的情况,着实是让人毛骨悚然…更糟糕的是这猛烈剧毒扩散的速度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加快! “退!” 一声退道出人最本能的反应。面对这种连武林人士也一筹莫展,闻所未闻的情况,任性本能的恐惧让他们选择了退却,避免遭遇同样的不幸,一片惊慌中,小道长也同样退后了一步,但就这一步,他的脚步却被某个更加高大的身形阻挡。 “哼,慌什么!?” 来者语出沉凝,手中包裹在一堆破布中的黑剑更是握得紧密,任云踪惊诧抬头,锋不名的轮廓顿时清晰了起来。 “前辈…这。” “没出息!当年他要是也像你现在这般,早就被老夫一剑拍死了!” “…” 口中不言,任云踪没时间分辨锋不名口中的他是否是自己那位叛门而出的师祖,也不会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上去逞强送死,他再次向后退出一步,只因此刻的他绝对没能力对抗那无可抵挡的死亡。 而见任云踪一退再退,锋不名眼中的怒火也终于再次燃烧起来。 “还退!?” “…”退。 “你再退一步试试!” “…”再退。 “孺子不可教也!” 忍无可忍,先天高手行气,汹涌焚风顿时从小道长面前掠过,只是一瞬间,便凭空出现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将他抬起,接着随手将他反扔向那死亡漩涡的中心,扔向那兀自不断发出泉声的泉眼! 刹那间的变化让人摸不着头脑,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任云踪整个人已经置身在距离那石方不足半尺的所在,而在他的怀中,那柄被锋不名暂时没收的古怪黑剑倒是原样归还… 只是,这还有什么用吗? “师弟!” “任师弟!” 不远处的同门心急如焚,但即使再急却是半步也不得前行——几乎是在把任云踪扔进死地的同时,锋不名再次挥手,那足够熔金锻铁的铁掌只轻轻一抬,焚烧大地的火焰便顿时蹿起十丈,凭空筑起一道火墙将其他人死死挡在了另一边。 做完这一切,锋不名就像害怕任云踪不够死似的,空闲的左手同样随意一摆,凝聚成刀的火焰瞬间就向身处绝境的小道长袭来,其势凶猛磅礴,除去正面硬接再无其他办法… 牙一咬,心一横。 左右顷刻便要赴死,任云踪满运体内真力,双气海同时激发到极致,反手也是一记太极无极甩出,接着不等气脉和缓,硬借双气海回去快速之便,疯狂从周遭天地抽取天地元气灌入己身,前招还未行完,后式便又凶猛而出,眨眼又是三道太极无极剑气自那黑剑剑刃迎向锋不名扑面而来的火刀。 如此往复三回,这才险之又险地在面前一尺抵住了火刀的侵袭…可惜,他还来不及松口气,站在不远处的锋不名便再次动手,又是一击分毫不差的火刀迎面而来,根本不给任云踪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轮、两轮、三轮…十轮! 明明没有针对小道长的理由,但锋不名却像疯了一样向面前的任云踪狂轰乱炸,而后者无奈之下,也只能不计后果豁命反击,这期间他虽一直不明就里,但倒也没有最初那般慌张… 小道长或许怕死,但绝不是笨蛋。 方才不竭之泉刚刚发声时,站在泉眼周边之人片刻便已丧命,而现在,他明明已经站在这儿和锋不名对轰了这么久,却也始终不曾中毒身亡…想来,经过天一教的改造,这不竭之泉眼下虽然必有古怪,但出于某种原因,这些致命的毒素对自己,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还敢分心?” 念头神游一瞬,锋不名劈向任云踪的火刀又重了三分,小道长顿时不敢大意,只能拼尽全力抵挡那些炽烈炎气,然而双方毕竟根基有差,再斗片刻,任云踪只感到周身经脉一阵灼热,简直仿佛火烤一般。 而在同时,手中那柄熟悉的黑剑之上,往日抹之不去的锈迹也随之渐渐剥离… 第六十二章、长进 不竭之泉其实从来就不曾真的成为泉水,只不过自那泉眼中不断逸散转化成的天地元气因为过于精纯浓郁,这才在喷涌而出的瞬间发出仿佛泉水叮咚般的鸣响,而“不竭之泉”这个名字,自然也是因此而来。 只不过,想要催动这石方开始转化,亦需要花费大气力才能做到,故而从数十年前开始,不竭之泉便渐渐“枯竭”了。谁都没想到,天一教徒竟然丧心病狂至此,他们不仅找出了重启不竭之泉的方法,更将剧毒之物投入其中! 如此一来,原本单纯精粹的天地元气顿时染上致命毒素,而此毒也与寻常毒药不同,由于是直接蕴藏于元气之中的缘故,对于不通武艺,不修内气的普通人而言可以说丝毫无害,但对常年将真气蓄积体内性命相系的武者来说,却是不折不扣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既如此,锋不名又干嘛要把任云踪故意扔进其中?难道他当真是想取了小道长的性命? 不,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 如果他真的想这么做,初回见面就已经下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因虽然对于寻常武人而言,不竭之泉此刻逸散而出的元气是触之即死的剧毒,但能拥有铁涎剑的人又如何会是一般人? 这柄通体都以凡俗之铁打造而成的利剑原本不值一提,然而就像小道长之前感受到的那样,百年血牧之后但凡经过此剑砥砺的真气都会经历一个去芜存菁的过程,仿佛就像铁涎自己的经历一样,于腐朽之中见诸神奇! 身处绝境之中,迎面又有锋不名挥手斩来的凶猛火刀,任云踪被逼无奈之下,只有强招以对,拼死相搏,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汲取不竭之泉散发出的剧毒元气以弥补体内太极无极巨大的真气消耗,但吸入体内的毒素却又经过铁涎剑的砥砺去除毒性的部分,随着这个过程的推进加快,连任云踪原本就逐渐松动的坐忘十重境界也开始缓缓解封,更有甚者,锋不名借此机会也是以炼铁手独有功力与铁涎内部任云踪自己灌注的真力一同作用,内外相合缓缓洗去剑上锈蚀… 只是,这事情中有一点却是连锋不名也没有算到的——除去本人之外,恐怕谁也不会料到小道长竟然凝结了两个气海,甚至周身各大穴窍无一例外都能自发牵引天地元气入体! 此刻,在外力逼迫之下,任云踪豁出性命不断吸纳转化真元,鼓荡盈满的真气不断扩充着体内气海的容量,原本需要数年以至更长时间才能完成累积的后天境界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下,竟然节节攀高,小道长全力以赴的顷刻,坐忘十重一蹴而就,随后更是来不及梳理脉络,遂以千江汇海之势连破数道桎梏! 修为暴涨,但小道长所遭受的疼痛却也是以倍数上升,神念一心难平,在一阵又一阵的真气冲刷之下,任云踪几乎随时都有可能控制不住体内愈加庞大的内息,而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内气暴走,除了道消身死之外再也不做他想… 这,还当真是无奈… 纯阳弟子原本极少行走江湖,但红尘游历一遭,大多有所进步,有所感悟。小道长这回下山倒也不例外,只是他这增长修为的经历实在是太过极端,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事到如今,任云踪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寻常人求也求不得的功力就在他的眼前,但若真有的选,打死他也不可能再走这条路。 “…死就死吧!” 体内的剧痛已经让他几乎失去对真气的引到控制,与其再勉强求全下去,倒不如放手一搏。 心念一定,任云踪广开周身百脉,如鲸吞一般吸引纳气! 不竭之泉本就不停向周围释放着高纯的元气,如此一来小道长体内顿时真元爆满,随后,之间他半刻也不停留,直将这无边浩瀚的真气尽数灌入铁涎之中… 这一次,任云踪不再如往日修炼时那样利用双气海圆融回转,而是将其全部运以太极无极的招法诀窍,以绝式应敌。 如此一来,剑上真气顿时又比先前浑厚十数倍,随后应变不灵不能发挥最大威力,但观其声势,却也凭空掀起十几丈土石,蔚为壮观! 锋不名眼色微微一变,再提两成功力,反手一挡,同样比先前炽烈数倍的火刀抖出的片刻才终于和这大的夸张的太极无极交融一体,两相抵消。 而任云踪也趁着这个机会,纵身一跃,这才终于脱离了那引人生畏的死地。至于越过火墙脱险之后,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铁涎剑早已不似往日那般锈迹斑斑——烁人眉眼的锋利剑刃宛如新磨,连同握柄双端刻上的“铁涎”二字,也变得格外清晰。 至此,就算此剑算不上华丽无方,但也绝对和曾经那破铜烂铁般的形象完全扯不上边儿了。 这… 令人讶异的事情还不算完。 原本被天一教擅自改造,妄图以剧毒元气荼毒万花谷的不竭之泉也在任云踪抽身的同时得到了控制,锋不名扬手出招,怒焰狂涛猛袭那古怪石方,顿时泉声渐歇止,连同着那剧毒元气一起渐散于无形——现在想来这般变化也不奇怪,先前包括东方子墨在内,都是想以药理克毒,对上这见所未见的奇毒自然有所为难,但在锋不名这边,却是直接纵火焚烧,如此一来,管他什么毒不毒的,焚风过处,无一幸免! 而等他做完这一切,又将隔绝其他人的火墙撤去,神兵铸手又重新把目光转回了任云踪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咳咳…多谢前辈。” “哼,还算有长进!” 闻言,任云踪强忍体内的不适咧嘴、苦笑。经过最后那次冲击,一路暴涨的修为眨眼便连升三阶跨入坐忘十二重圆满,但这其中的痛处与凶险,甚至如今还存留在体内的诸多后遗症也绝对足够他喝一壶了。 “这…前辈过奖了。” 第六十三章、大漠西行 任云踪的纠结暂且揭过不提,经此一役,天一教入侵到天工坊内的余孽终于算是扫除干净——后方遭乱,利用不竭之泉覆灭万花谷的阴谋又已经失败,正面抵抗的尸人和操控者也很快在万花高手面前败下阵来,如此,接下来只要设法排除天一教此役在万花谷中可能残留的流毒,便算是圆满。当然,至于那些奇珍异草的恢复短时间内是急不来的,万花传承悠悠,倒也不至于会为这一时之失忧心。 而对于带着任务来此的纯阳弟子而言,事件的解决也绝对是个好消息,休息整顿了一日后,陆平师兄便又携几位师弟师妹来三星望月拜见奕九宫,后者既已平定万花内乱,关于治疗特殊内伤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拖延,当下允诺派出好手协助纯阳宫成事。 至于具体的计划,则分为两方面。 其一,由谷中长老前辈医术精湛之辈往纯阳宫一行,具体了解明教特异内功造成的伤势特点,综合纯阳老君宫丹座欧宇的意见,看看是否能找出可行的解决之道。 其二,则是派出小队人马往西北而行进入大漠…明教植根于风沙漠北,或许从根源下手更能找出有关克制那些古怪内劲的方法。甚至更极端一些的可能性,在那片由明教控制的区域,或许潜藏着某些已经找出应对方法的势力组织。他们如果真的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这种可能性成立的希望就很大! 但,这条西行之路无疑也是一条险路。 深入敌穴确实有很大机会帮助纯阳和万花揭开明教神秘的面纱,进而解破古怪内伤的治疗方法,但同时,逼近明教腹地也意味着要承受更大的风险,面对更强大的敌人,甚至一个不慎落入陷阱就是万劫不复。 ...到那时候可不会像两年前的华山之巅,作为占据地利的一方,一旦开战,进入者面对的就是无休无止的追杀,哪怕功力再高,终究也架不住杀手们的猛攻——从这个角度看,潜入大漠打探消息的人更不宜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如此一来目标太大,难保不走漏消息。 “谷主的意思是派遣年轻弟子…难道说…” 陆平欲言又止,而奕九宫的眼神却已经落在了东方子墨身上。这位万花谷的谷主似乎天性自然洒脱,即使与晚辈们交流也没那么多规矩,开口甚至有几分商量的味道。 “陆贤侄不必担忧,小徒一向行事谨慎,由他处理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这…恕晚辈冒昧,但毕竟兹事体大,又是因纯阳宫而起,若让东方兄一人深入险境,我等实在心有不安啊。” 这次的潜入可与先前鬼门寨或者天工坊的行事不同…不仅远在荒漠脱离长辈照料,甚至要对抗的目标还是野心勃勃的庞然大物,若当真独自一人行事,难免会遭不测。 “不如我等一同…” 陆平的话还没说完,奕九宫顿时摆了摆手。 “我知贤侄仁义,但我方才也说了,此事合该隐秘行事才有成功的机会,若是你们浩浩荡荡一路进入大漠,那才真是凶险万分啊。” “…” 陆平沉默,连同身后的纯阳弟子们一同不语,刚刚一时情急倒是忘记了这一条,如此正是左右为难之刻,端坐觅星殿的奕九宫再展笑颜…没来由的,此回勉强算是因祸得福的任云踪同时打了个冷颤。 “我看不如这样,我观任贤侄也似与我万花谷有缘,况且天工坊之事后恐怕正好还需调养,那老夫就做一回主,让他暂时留下陪子墨一同行事如何?” “啊…这。” 若说留下的人是自己,陆平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但如果说要任云踪留下…静虚一脉虽没有首座,但此事终究不是陆平能够私自决定的,即使是奕九宫亲自开口,至少也得看小师弟自己的意思。 如此想着,陆平也顺着奕九宫的方向把目光移向了任云踪… ——所以说,到头来还是要小道长受灾啊。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任云踪倒是开始有点儿怀念大师兄还在身边的日子了…虽然上官云对静虚弟子们的要求一向严格,但对这种事情却也格外护内,陆平现在看向任云踪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当然没有问题,但如果是大师兄…哈,恐怕要么一口回绝,要么干脆自己代替小道长留下来吧。 杂念一闪而过,但小道长倒也没有在意。 “师兄不必多虑,我也正有心助东方师兄一臂之力,这回的事情就交我吧。” 于情,此事最初是纯阳宫与明教之间的恩怨,纯阳理当处理;于理,经历过天工坊之变,小道长一身后天顶峰坐忘十二重的修为已经成为众人之最,更兼之双气海的异能,即使遇上苦战也把握较大,由他陪同东方子墨行事无疑最为保险。 至于此行的危险… 哈,小道长虽然怕死,但也没有贪生到要把同门推入险地的程度。以前的他是力所不能及,自然不会去白白送死,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已大不相同,如此道义所存之事他无心推辞。 ——反正从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许下了做一番大事的宏愿,眼下正魔交战,不正是最合适的时候吗? “烦劳陆师兄回返纯阳复命时给论剑峰的师兄们带个平安,云踪很快便会完成任务回山的!” ps:本卷最后一章 第六十四章、商旅 “虽说不能仓促行动急于一时,但总归该有个章法啊…” 万花谷中,对坐在小亭中的两人各饮一杯清茶,却是别样两种心绪。 东方子墨换了一身墨白相间的长衣,坐在小道长对面的他微笑着沏好一壶茶,为彼此添上,依旧是那副恬淡平静的美人模样。但坐在另一边的任云踪却没有他这么淡定,反而微皱着眉头,似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心绪。 …当然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在万花谷已经过了快要十天,但还是没办法拿出一个明确可行的法子潜入大漠,就这么干等下去难免让人烦躁。 “任师弟,西出大漠之事需谨慎计划,贸然出头不是智者所为啊。” “可是明教之乱不解,我怕对方准备的愈加充分,我们的机会就更小了…” “关于这一点,在下也有过猜测,更委托谷中能人异士私下查探,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情况越是严峻我们便越要小心。”东方子墨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杯“明教行事远比我等想象中更为周密,仅是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情报,已可见对方侵入中原之心非近年方起,某些布置甚至可以追溯到十数年之前,如此敌暗我明,若是随意出动,恐怕我们出不得玉门关便要先被人截住。” “…难道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此事甚难,明教潜藏中原久矣,除非我们还有一个耳目遍布天下又不引人注目的盟友存在,否则以现在万花和纯阳的势力,想要避过明教的追踪查探,无疑是难上加难。” “要耳目遍布天下,又要不引人注意…” 任云踪顿了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老实说,按照东方子墨的要求,他的脑海中倒真的浮现出一个合适人选。 虽然只能算一面之缘,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找上对方帮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任师弟可是想起了什么?” “恩,若是去一趟长安城,我或许会有办法。” “奥?” … 又过两日,西出长安的官道上,换了一身行头的任云踪坐着驶往漠北的永和商队马车,终于算是开始了这一次的任务,只是这个云锦加身,莽纹绕怀,头插螭龙簪,腰配白玉蟾的造型实在与往日那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小道长形象相去甚远,若不是十五六岁的任云踪确实长得一表人才平添了几分贵气,恐怕也就是个暴发户的嘴脸… “哎…” 任云踪叹了口气,心中感慨幸好这回是去大漠,要是这幅样子被师长们瞧见,恐怕说不得也要好好数落一番。却不想,他这么一叹气,坐在马车另一边的东方子墨随即笑了出来。 同样也经过一番乔装易容的万花高徒执白扇,束蓝巾,墨白长衫更添文采风流,而精心整理的鬓角更让他少了几分女子般的精致,多了些许书香世家的韵味。 “咦,小少爷生得眉清目秀、玉树凌风,又是家财万贯、用度无忧,为何还要无故长叹啊~” “师…先生,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非也非也,不是师先生,在下方琼字子墨,忝为张家文书教习,少爷该叫我方先生才对。” “是,方先生,学生失礼了…” 任云踪白了东方子墨一眼,却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没办法,为了掩人耳目,他和东方子墨两个人只能各自换了身份,隐姓埋名,这才有机会顺利潜入漠北。而具体用来打掩护的身份嘛——小道长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长安富商张永和的远房外甥,永合商行的小少爷,而东方子墨则像他自己说的,成了“张少爷”的陪读先生。 至于这次前往漠北西域的商队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张家连续经营了许多年的老线路,此回带上少爷一起出行,也是张老爷为了给自己这位子侄某一个出路,希望他日后能帮忙一同经营张家的产业。 …怎么样?听了这一长串的背景介绍是不是有点儿头晕? 任云踪其实也晕,而且事实上,一些更细节的设计更加复杂,为求做到天衣无缝,小少爷和方先生这两个身份都不是无据可考,设计者不仅将他们表面上包装的毫无破绽,背后下得那些功夫更是能让去追查的人瞧不出半点儿破绽。 如此精心的计划,如此缜密的安排当然不是任云踪和东方子墨两个人就能搞定的,甚至就算以纯阳宫和万花谷在世俗的势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倒不是说万花和纯阳在江湖上的影响力不足,只是二者一居绝顶山巅,一居山林幽谷皆非凡俗之人能轻易接触,相对应的,在江湖势力方面自然也有所欠缺,世人都敬仰二者犹如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但要说到能与之亲近的,那只能是少之又少了。 而在这一方面,江湖上另一个门派却是天生占了大便宜。 行车半日,商队暂时停下休息用膳,趁着歇息的时间,一直为小少爷赶车的车夫也翻下了车头,转身接过小厮送来的吃食送进了车厢之内。 而眼前这位总带着傻白甜微笑的年轻人其实诸位也不陌生…正是与任云踪有过一面之缘的夏冬安。 “哟~聊着呢?吃点儿东西呗,我跟你讲,张家的大师傅那手艺可真是不赖,唔…嗯!呜呜,就这水晶蒸饺,寻常还真吃不到!” 看着眼前这个二话不说就把精致的好像艺术品的蒸饺往自己嘴里狂塞的家伙,任云踪满腹感激的话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其实任云踪前世也不算是多爱干净,但这些年兴许是被大师兄养刁了,再回过头来邋邋遢遢多少有点儿接受不了。 你说你不洗手,吧唧嘴也就算了,一进来还把车厢里弄得一阵酒气,嘴里说着要我们尝尝,结果一转脸,你连盘子都舔干净了,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客气!? 任云踪眼皮子跳啊跳的,一句话也不说,关键时刻还是东方子墨微笑救场。 “此回还要多谢丐帮出手相助,否则我等险要度过难关,恐怕还要颇费周折呢。” “咦~哪里的话!” 拍了拍胸脯,夏冬安倒是一如既往的豪爽,丝毫不在意刚才这一动作直接把盘子里的油水溅到了任云踪的衣角上。 “出门靠兄弟,咱们丐帮行事,普天之下皆兄弟!”说着,他又拿油腻腻地手狠狠拍了拍任云踪的肩膀“是吧老弟?” 第六十五章、人祸天灾 自长安向西,经过五六日的跋涉,商队终于离开繁华昌盛的中原王都,进入相对荒芜的沙漠戈壁,自此处开始,便是通往大唐边防重镇玉门关的路了。同样的,连同风俗民情与帝都脚下相比也有了明显的不同。 而在度过龙门峡谷,正式进入龙门荒漠之前,已经连续在车上呆了好几天的任云踪也终于有了下来活动活动手脚的机会。不过略显可惜的是,放眼望去除去这个小小的驿站之外,到处都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干燥的热风混合着汗水的味道,让习惯了纯阳风雪的任云踪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小少爷是第一次来龙门吗?” 恍惚片刻,一位同样穿着考究的中年人便凑到了任云踪近前…虽然名义上来说,他这个小少爷是这次商队的首领,但实际上对生意之类的事情一窍不通的他大小事务都是交给眼前这位张管家来处理。如此这一路下来,管家虽不清楚任云踪他们的真实身份,但倒也算是熟识了。 “这…倒是让张管家见笑了,我的确不曾到过龙门。” “哎!岂敢岂敢,小少爷这是折煞张全了,像咱们这样的粗人经常走跳江湖,跑的地方自然多些,小少爷自幼当是万金之躯,这一路颠簸才是辛苦您了。” 张全张管家很会说话,即使明知道这话里拍马屁的成分居多,但看着中年人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心里却还是感到非常受用,于是任云踪也还了一个微笑,随即示意自己和方先生想一起走走就暂时结束了谈话。 其实,这龙门峡谷的驿站也算不上小,只是毕竟此处是大唐链接西北外域的咽喉要道,每日来往的商贩极多,峡谷的地形又限制了营地的范围,再加上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漠海,这才造就了眼下人满为患,人多地少的情况。整个营区只剩下一条窄窄的通道供车马通行,有的地方甚至没办法容纳两车并行。 但也正是在如此所在,驿站内左右都是兜售各种稀奇物件的摊子,从衣饰玩物,到小吃名点,许许多多中原瞧都瞧不见的物件在这里林林总总摆满了整条小街,就在方才,任云踪甚至还看到有人在叫卖大月氏国有名的无影刀,当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小少爷要是看上了什么宝贝,不妨出手买下,张老爷家财万贯,想来这一点儿零头应该不会在意。” “方先生,莫要说笑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任云踪当然知道,现在他们还远没有到达目的地,心急无用,东方子墨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排解一下他内心的忧虑。 “我也只是一时好奇,看来这趟旅程让人意外的事情不会少啊…” “哈哈,其实我倒是在想,这些稀奇古怪的物件想来夏护卫应该很感兴趣,不如我们三人结伴在这龙门峡好好游玩一番?” “…算了吧,那家伙刚才就跟商队的其他护卫一起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儿可顾不上我们。” 也不知道是谁做得人物设定,丐帮弟子从一入门开始似乎就注定了嗜酒如命似的,任云踪甚至一度怀疑夏冬安这家伙给自己安排这么个大户身份就是为了不缺那点儿酒钱…当然,这种事其实任云踪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当然明白借由夏冬安的帮忙搞定这么多事情不可能是出于这种儿戏的目的,甚至凭良心说,这种率真自我的豪侠作风也并不让人讨厌,但性格和习惯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为难,太多的事情其实不分对错,仅仅是好恶罢了。 “罢了,这些一会儿再说,不过既然已经进入荒漠的范围,总归还是该先了解一下荒漠之中有哪些事情需要注意…毕竟是初来乍到,就算避开了人祸,天灾却是难测啊。” “关于这一点,我倒不是第一次来漠北呢。” “奥?方先生来过龙门…也对,您行走天下悬壶济世,来过此处倒不算稀奇。” “哈!对对对!本大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小少爷你有什么事儿,不妨直接问我,包您满意奥!” 任云踪正和东方子墨说着话,街边的小摊子旁,腰间别着风车,手里提着酒壶的夏冬安却突然冒了出来!方才还看他去和那些护卫对饮,没想到这么快就绕回来了…只是这会儿的他虽然套上了那件张家护卫长传的灰蓝色武装,但不管怎么看,却还是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 哎…真是叫花子穿龙袍,再怎么拾掇都不像太子。 心中默默吐槽,任云踪嘴里到没有丝毫表现出来,甚至还微微拱手以示请教。 “那可是正好,我也正想问问,都说龙门这里气候古怪,风疾沙猛,不知道夏护卫可听说过黑沙暴?” 关于这个一直存在的大漠奇闻,任云踪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终究只是有所耳闻的程度。传说黑沙暴每隔五十年就会降临一次,到时候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莫说是人,就算是连绵起伏的沙山也会被吹得七零八落,整个龙门周围的地形甚至都会因此而改变… 所以一到了龙门,任云踪心里除了对明教爪牙的担忧之外,更多的反而是对这天灾的顾忌,毕竟这等天地灾变早已不是人力所能左右,要是真碰上,连个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恩,黑沙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也是好奇的很,不知夏护卫能否不吝赐教。” “哎嘿嘿,你们俩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先生,我哪儿敢赐教啊!”夏冬安没心没肺了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开口“至于黑沙暴,的的确确是存在,却也并不是一定五十年一次,至少近百年来,我帮中兄弟还从来没听说过黑沙暴的事情,不过眼下,除去这天灾之外,我们还有别的麻烦。” “奥?夏护卫的意思是…” “恩,两位久居中原,不知是否听说过沙恶来?” 第六十六章、得寸进尺 恶来。 原是传说中上古帝王颛顼的后裔,蜚廉之子。蜚廉善于奔走,能日行五百里,而恶来则力大无穷,能手裂虎豹之皮。再往后,在更多人的印象里,恶来也与面相凶恶挂上了钩,所以辗转到今,恶来也就成了形容凶暴之人的夸张说法。 但在任云踪有限的认知里却实在找不出任何一点儿信息能和所谓的“沙恶来”扯上关系,故而,小少爷把目光转向了方先生,而后者在犹豫一阵之后也只是用不确信的口气开口。 “夏护卫说得,是那伙儿盘踞在大泉河谷的沙匪?” “不错,正是那些家伙,刚刚收到的风声,这段日子那些家伙似乎勤快得很,频频在漠上作案,三天前甚至还在龙门峡谷内袭击了一家西行的商会,杀人掠货,不留活口,而所谓的沙恶来,正是这群人的头头。” “可是…方某上次来龙门这伙沙匪似乎已经被官军扫荡数次,蜗居在大泉河谷中久不出没,几近消亡了。这短短几年,沙匪之患为何又死灰复燃?” “这嘛,与其说死灰复燃,倒不如说是异军突起”夏冬安摇了摇头,慢慢将有关沙匪的事情道来“原本这些家伙的确已经快要被剿灭,但是近年龙门附近的边防却从天策府转由神策军负责,这些新到任的官军不思进取,反倒是十足的兵痞,剿匪的活动自然也就到此为止,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倒还好,偏偏这群往日只知道刀头舔血的沙匪经此一役后仿佛脱胎换骨,不仅高手越来越多,甚至连行事风格也变得愈加奸猾,在这龙门一带渐渐已经没什么能降得住他们了。” 说到这儿,夏冬安解下腰间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实际上却是用逼音成线的法子把剩下的话送进了两人的耳廓。 “剩下还有一些消息目前还为之真假,一是传说沙匪脱胎换骨是因为换了新的当家,现在的沙恶来有可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第二,这伙儿盘踞在龙门峡谷周围的匪徒似乎收买了驿站的官军,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神策大概早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没有得到任何直接与明教有关的线索。” 话说完,手中的酒壶也同时放下,而听了这一段解释“张少爷”心里终于也摸清了几分门道,他表面上继续和夏冬安、方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心里却已经开始考虑目前为止的情报。 ——站在商队的角度,目前最大的威胁应该要算是沙恶来率领的那群沙匪,不管是图财或是其他目的,张家的商队不小,几乎铁定会引起这些家伙的注意,区别仅在于这背后到底有没有指向任、东方两人的黑手,会不会还没出龙门就暴露了两人的身份。 但也正因如此,这其中牵扯出的神策军又或者其他未知势力的立场也更耐人寻味…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沙恶来的背后真的是明教,那么买通神策到底是沙匪因地制宜的应变,又或是明教蓄谋已久的计划?若是前者那还好说,若是后者,此时就要牵扯到大唐的朝廷,其中的变数根本是任云踪无法揣摩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小少爷,依方某之见此刻担心似乎太早了点儿,不如静观其变。” 正纠结时,方先生的一句话总算是暂时抚平了张少爷紧皱的眉头…也许是直面明教这种庞然大物带来了太大的压力,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次似乎有些太过草木皆兵了,的确,棋局根本还没开始,既然已经注定要后手制动,那现在就开始担心完全没有意义。 “多谢方先生指点,弟子省得了。”小少爷一顿,又看向依旧笑呵呵的夏冬安“夏护卫见识广博果非凡人,也有劳解说了。” 归根结底,也幸亏又夏冬安这么个丐帮弟子从旁帮衬,如果只有他自己和方先生两个,恐怕这些事情连半点儿也打听不出来,一句称谢完全没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虽然夏大侠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粗枝大叶,但就凭刚才将那些可能暴露身份的消息传音入密的动作,其人行事的谨慎周密也算可见一斑,总算也是个能够成事的可靠队友。 “嘿!哪里的话!咱们现在可是一根儿棍儿上的蚂蚱,互相帮衬着呗。” “哈,夏护卫说得对,西行一路艰险,我和少爷多有不明之处还要夏护卫多多包涵啊。” … 没成想,正在三人谈话的这会儿功夫,这原本就足够繁杂的驿站窄道更添了几分热闹,在距离三人不远的小摊旁,一个灰头土脸却灵巧机敏的身形正上下窜动,游鱼般一边闪避着来来往往的新人,一边加紧脚步朝这边跑来。 而在他身后,几个面向凶恶的大汉却是撸起了袖子,手里提溜着五花八门的玩意儿紧紧追赶,口中不断叫骂的同时一路也不知撞得多少过路客人仰马翻…原来前面的这个小个子不是跑,而是在逃! 等到双方离三人又近了些,任云踪这才分辨出冲在前面的竟然还是位蒙着面纱的姑娘,而看她一身颇显狼狈的粗布麻衣背后又背着满满一包东西,被人一路追赶的理由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别跑!” “切,老套,会说点儿别的吗?傻子才不跑!” “你个小娘皮!” “略略略~” 两方人一跑一追,本是常有的捉贼戏码,可今次跑在前面的这贼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 口中不断挑衅不说,按照任云踪的眼光,这姑娘分明有实力几下甩开后面的追兵,却偏偏像现在这样不紧不慢地任他们在身后吊着,分明就是故意羞辱苦主,甚至还藏着其他手段! 若是平常,几乎从不犯花痴的任云踪说不定也要仗义出手先拦下这小贼再说,但现在毕竟情况特殊,他现在的身份是富商子弟张少爷,不是纯阳山巅的小道长,于是也只好后退半步让开道路,放这姑娘一马。 可谁知今天这贼当真不是平常人!身后明明还有打手步步进逼,蒙面女贼在与找少爷错身而过的刹那竟然还轻“咦”了一声,随后任云踪只觉得香风一逝,再低头… “我靠!” 两人错身一瞬,那小贼竟然还顺走了小少爷腰间的玉蝉! 这这这…简直是得寸进尺! 第六十七章、追星逐月 几乎是出于下意识,任云踪伸手就摸向自己的腰间…片刻后,小少爷这才反应过来,因为换了行头,铁涎剑一开始就被留在了他们乘坐的马车上,并未随身携带。 不过这倒也不要紧,坐忘经突破到十二重的他现在已经是后天顶峰,就算还无法如先天高手一般随意搬运调动天地元气御敌,但徒手情况下做到隔空伤人之类的事情也算不上多难。可就在任云踪凝指的瞬间,却被身边的方先生隐蔽地拉住。 “?” “张家是富庶之家,丢了块玉佩并非大事,但若张家少爷竟是能随手射出剑气的后天高手,暗处的人又会怎么想?” “这…” 为求行动方便,从一开始两人就没打算把自己设定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即使精研武学,像这样一般的商人子弟年纪轻轻又怎么可能达到如此高的水准?至多也不过是粗通拳脚罢了,换成再具体一些的说法,小少爷现在能够显露的功夫最多只能是一两成,再多就要引人怀疑了。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小贼把东西偷走? 任云踪憋屈,而身为永合商行的小少爷更应该感到憋屈!但冥冥中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无意地转脸看了夏冬安一眼。 “我去追!” 夏护卫微微一笑,心领神会,显然也很快进入了角色…与小少爷和方先生不同,毕竟从设定上来看,夏冬安这个江湖人身手理应比两人强出不少,虽然也不能显露太多丐帮招数的套路,但能够拿出的实力却可以更多。 于是夏冬安也不废话,留下一句交代,这就拔腿追了上去。 虽非全力以赴,但蹬地数步之后,夏冬安的身形依旧仿佛游龙般急速向前推进。站在后方的小少爷心中暗探丐帮弟子之于轻功的造诣非同一般,而同时,作为被追赶着的女飞贼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刚刚追着她的那些粗鲁汉子最多只能算刚刚产生气感的杂鱼,别说高深的轻功,全力奔跑一阵后甚至未见得比寻常人能快几步,但这会儿跟上的夏冬安就不同了。 即使急切之间看不出对方到底使得是哪一家的轻身功法,但能这么轻易追上自己显然也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想到这儿,女贼禁不住又瞧了瞧刚刚才顺手偷来的玉坠。 雕工、选材皆属上上,但非要说是价值连城倒也不至于,刚刚没看出那小公子竟然还带着这般厉害的护卫,这会儿是继续逃,还是… 来不及多想了! 又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夏冬安与这飞贼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尺,再不尽全力,两三步后真的短兵接战就想脱身也难了。 “切…还你!” 关键时刻,这姑娘倒是聪明,只见她挥手一抛,一块拇指粗的物件顿时脱手而出,刹那便化作黑影向另一边飞去。而就在抛出那东西的同时,蒙面女贼却猛然加快脚步,此前从未展现过的急速全力一提,不过数个呼吸便向远处飞掠而去。 这般身法不似纯阳宫那般潇洒绝逸,也不像万花谷的墨韵悠然,更不可能如丐帮那般纵意逍遥,但这样的身法却也并不让人陌生…不,准确的说,在女飞贼使出这门轻功的同时,任云踪等三人的目光就全部汇聚到了她的身上!距离最近的夏冬安更是连看都没有看对方抛出的物件一眼,反倒立刻足下生风,继续加速向前追赶! “啧,麻烦。” 到此刻,一开始追在女飞贼身后的粗汉们早已纷纷掉队,在龙门驿站的大街小巷间就只能看到夏冬安和女贼追逐的身形。 不过对这一追一逃的意义,双方却是各有不同理解… 对飞贼而言,她只以为夏冬安一眼看穿了刚才抛出去的东西不过是块破石头,真正的玉蝉还在她手中,这才紧追不放。 但对于此刻正奋起直追,甚至忍不住开启全力的夏大侠而言,这其中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最开始的出手或许是为了追回玉佩不假,可那女贼还不知道,在她改变轻功路数的那个瞬间,改名换姓的三人便同时转移了重点——这场追逐也不再是一时兴起的意气之争,反而变成了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要说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方才这女人展露出的轻身功法根本不属中原武林的任何一支,反倒像极了明教高层弟子才能修习的独有招数“追星逐月”! 此轻功不仅俯跃速度极快,转换灵活,提纵之术更是叫人刮目相看,即使是与擅长登高的纯阳梯云纵相比,在平步登天这一项方面也绝对不差分毫,甚至…犹有过之。 而这般明显的特征又怎么可能避得过专门为寻明教而来的三人的目光? 于是乎女飞贼这边才刚刚一跃,夏冬安便立马紧追,连带着还站在原地的任云踪与东方子墨也一并严肃紧张了起来。 …刚刚来到龙门就疑似遭遇明教弟子,这事儿的背后究竟只是一个巧合,又或者蓄谋已久的安排呢? 打破沉默双方终于开始落子行棋,但这一步便让原本就足够混乱的局面更加疑云密布。 第六十八章、接踵而至 前头奔逃的人身形如幻变化随心,而身后紧追的人步步逍遥却也丝毫不慢。龙门峡谷的驿站熙熙攘攘拥挤不堪,但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追逐着的两人却都能做到闪躲自由,可见二者在轻功上都有不俗造诣。 可纵然如此,双方内气功力之间的差距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显现出来——夏冬安这边一路急追,早已收了方才的玩闹心态,虽然还算不上毫无保留全力以赴,但几近后天顶峰的功力显然还是超出眼前的女飞贼不少。 说到底轻功急奔带来的急速也不是毫无代价,若是内力消耗过大,即使是再精妙的轻功也无法达到原本该有的效果,女飞贼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咬牙之下,却是看准了适宜对战的地形,猛然再提三分急速一头扎进人群之中。 而在身后,夏冬安同样不见丝毫犹豫,略微调整身形两步前冲之后也急速落地…不像自小生活在华山之巅的任云踪,作为丐帮弟子的夏冬安虽然年纪只是稍长,但这二十余年的时光却也让他尝尽人间冷暖,女贼这些小手段或许能骗过纯阳宫的道长,但在他面前却没有半点作用。 ——身陷人群之中表面上看起来远不如高来高去来得快捷,但另一方面立足地面可以让她行动更加灵活多变,甚至还能借助人群的掩护混淆追击者的视线,最后只要稍微借助一些小手段,就能顺利摆脱追踪。 正因如此,夏冬安才毫不犹豫的从半空降下,甚至更进一步,蹬步前踏,勉强伸手抓住女飞贼背在背后的包裹…如此行动当然不可能一招制敌,甚至若是对方狠得下心,干脆撒开这包袱不要受到的影响将会更小,但其实站在夏冬安的角度,他需要的也不过是就是这一瞬间的延误! 前番在长安城他就已经和明教弟子交过手,关于对方的武功路数不说一清二楚,至少夏冬安自己也能感觉出隐隐被自己所修武学克制。所以尽管那对双刀犀利无比,但近身接战夏冬安却并不怯场,只要拖住对方一瞬,有备而来又功力占优的丐帮弟子有把握十招之内拿下对方。 包袱被抓住,女飞贼果断弃包,但接下来的变化却出乎了先前的预料。 蒙面女子连身子都没转,只是右手向后一甩,数枚古怪的尖锥形暗器顿时激射而出。夏冬安虽然意外对方的应变,但以他的江湖经验却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微微侧身的同时,缠在腰间的朴刀并不出鞘,只是连带着刀鞘斜斜一磕顿时便将所有暗器扫落…夏冬安当然不会什么刀法,这朴刀也不过是护卫的标配,此刻这么信手一挡,其实用得还是丐帮的武学。 只是丐哥扫落暗器的一瞬,经验老道的他还是立刻发现了不对,虽然反应急速的夏冬安及时后跳一步,但往前奔逃的女飞贼却还是咯咯笑了起来。 “嘿,晚了~” 调笑一句之后,只见她方才射出暗器的右手又向回一拉,那些个形状古怪的暗器顿时再次变换了方向,这次它们并非直接冲着夏冬安而去,反而急速一转,围着丐哥绕过一圈。 也是直到此刻,绑在那些暗器尾部的半透明细线才终于露出行迹——原来这女子射出的并非是普通的飞镖,除去尖锐的暗器本身以外,绑在其后的坚韧细丝同样属于武器的一部分。 过招到此,夏冬安如果不想被人当街绑成个粽子自然只能选择撤退,凭借过人的轻功,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回到安全所在,但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开,只见那女人身形一晃,顿时消失在人潮之中,再望眼已是追之不及。 夏冬安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只好打道回府,回头重新与其他两人汇合后再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简单叙述。而据此,三人也有了初步的分析。 “若真如夏兄所言,这女子反倒多半不会是明教弟子了。” 东方子墨思考片刻开口,而任云踪也立刻点头同意。 ——先前三人之所以有所怀疑也是因为对方的轻身功法是出自明教,但按照夏冬安的说法,在随后的追逐中女子所显露出的武功招法颇为驳杂,甚至最后还用出了那般匪夷所思的暗器,于此种种,大多与明教的功法不同。 再进一步,若对方当真是明教弟子,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行事方法也不太合理。毕竟他们所谋之事甚大,而且在此之前已经隐忍多年,没有理由如此简单的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同意方先生的看法,但关于这个人,我们还是不能大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三人的行动绝对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现在女子的嫌疑虽然洗清了大半,但一日不能确认,便一日不能轻放。 “这是当然,不过除了这事儿,咱们恐怕还有别的麻烦…”夏冬安摇了摇头,将从女子手中夺回的包袱放到了三人之间…因为方才的争斗,原本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袱裂开了一个小口,而从这个破洞看去,这个其貌不扬的包裹里竟然放满了奇异的蓝黑色矿石。 “这是?” 任云踪皱眉,对眼前的东西他似乎有所印象,但一时又叫不出口。而夏冬安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 “若是夏某没有看错,这些应该是产自黑戈壁的晶矿。” “戈壁晶矿!?” 任云踪总算是想了起来——争夺晶矿原本便是剑三游戏中的某个活动,只是这活动是相当后期的事情,活在眼前这个仍旧一片太平的大唐,倒让他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不过如此一来,事情似乎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正思索时,马车外顿时传来喧闹的声音。 … “把你们主事的人叫出来!” “对!快给老子叫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抢我们苍鹰帮的东西!?” 第六十九章、漠上规矩 “苍鹰帮?” “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掀开马车的布帘,任云踪等三人一同来到商队前面,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方人剑拔弩张的情形。 永和商队这边自不必说,这一路行来护卫们的模样任云踪纵然不曾认全却也八九不离十,此刻身着灰蓝布服的他们纷纷钢刀在握,个个如临大敌,虽显紧张,倒也不算慌乱,仅凭这一点看来永和商会多年来的经营果有独到之处。 ——真正引人注目的还是站在商队对面的那群人。 驿站里的地方本来不大,但在这群凶神恶煞的混人面前,大家还是自觉让开了一大片空地,没人胆敢站在中间。而这其中领头的两人,一者光头刀疤脸手握拳头粗细的赤色禅杖,一者袒胸露背,两臂各套九个亮银铁环,一看便不是易于之辈。 “怎么?有胆子做事,没胆子承认?” “哼,你们这群中原人整天就知道强词夺理,今天要是不把东西交出来,你佛爷爷就把你们全都砸成肉酱!” “对!把东西交出来!” …只见带头的两人嘴里开骂,身后跟着的那些异域汉子便也跟着一同叫嚷起来,激愤之下场面几近失控。 “张管家,这些都是什么人?” “小少爷…哎,小少爷有所不知,这些家伙是苍鹰帮的人,此回上门非说我们抢了他们押送的货物,不交出东西就要大打出手…” 任云踪听着,张管家也将这其中的事情一一道来。原来这苍鹰帮乃是漠上有名的江湖帮派,行事向来亦正亦邪,甚至也常插手押镖、运货、南北买卖的商人生意,因其盘踞漠上多年,虽不似龙门沙匪那般让来往的商客惶惶,但也从没有人敢轻易开罪,多年来倒也养成了嚣张跋扈的习惯,行事少有顾忌。 “原来如此…” 既然已有了大概了解,任云踪顿时又把目光放回场上。眼下,永和商队这边虽是有数十位经常走跳江湖的护卫好手,但若论武功修为,真动起手来想从苍鹰帮手下讨到便宜却是千难万难… 别的不说,刚才开口的那两个领头人就都不是易于之辈——拿禅杖的和尚气息沉凝,吐气平稳,全身皮肤更隐隐透出异样褐色,大概已将某种护体类的武学修炼至相当境界,至于另外那个臂套铁环的异域客,以这种奇门兵器做鉴,再加上双臂天生骨架独特,肌肉遒劲,恐怕是在臂力上下过大功夫,若是与他拳掌相斗,寻常人定难取胜。 任云踪瞥了东方子墨一眼,只见后者脸上也是略见愁容…尽管他们此回行事理当尽量低调,但眼下的波折他们若不出手单靠商队这群人恐怕是无法应对。更重要的是,黑晶矿的事情同样惹人怀疑,这种铸炼神兵的珍贵材料向来供不应求,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一大包,偏生这么巧又与那个通晓明教轻功的女飞贼扯上关系,若不调查个水落石出实在难以安心。 犹豫片刻,听闻那两人越逼越急,已有动手的意思,任云踪终于还是决定出声。 “哈,好个强词夺理,我等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反倒是你们咄咄逼人才是真的”抢先开口,任云踪不顾张管家的阻拦走到众人之前,面色一转,顿时愁思尽化从容“既然口口声声说我们抢了东西,不知可有凭证?若无实据,我永和商会也不是你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哼!伶牙俐齿!佛爷我不屑和你们这些中原人做口舌之争!” “奥?大师是想说贫嘴滑舌吧?伶牙俐齿本是灵活乖巧善于应变之意,这位大师开口便如此夸奖,小子受之有愧,呵呵,只希望下次大师再想吊书袋子麻烦还是先多读几年书吧~” “你!哼!无知小子,你真不知死?” “咦,大师何必动怒?”任云踪微笑着摇了摇头,明面上与对方周旋,私下里则是目光如炬一一看过围拢在四周的人群…明教弟子素擅隐身藏匿之法,若是此刻还有明教的人在场难保不再生变。 “我等本都是生意人,既然是做生意那便讲究个规矩,讲究个和气生财,今日既然两边都不肯妥协,不如就此划下道道,立下规矩,再有什么矛盾便以此为据如何?” “你说定规矩便定规矩,还把你佛爷爷看在眼里吗?” “大师怕了?” “你说什么!?” “大师莫急,既然要定规矩自然不能偏袒,我也不屑以满腹经纶欺负你们,如此…恩,听闻漠上儿女多豪情,从来强者为尊,不如我们就各派两人下场比试拳脚怎样?” 任云踪侃侃而谈,先是以言语挑动对方怒气,此刻再提出这个建议,如此一来带头的和尚和恶汉也总算稍缓逼迫之势,渐渐落入设计之中。 “这倒是有意思,怎么个比法?” 上钩了…任云踪微笑。 “两位这是同意了?” “少说废话!” “就如我刚才所说,你我两方各派出两人比武较量,若是我方胜了,那苍鹰帮即刻退走,不得再做纠缠,若是你们胜了…我等甘愿将所运货物拱手送上,不管其中到底有没有大师要的东西,你们大可全都拿去!” “小少爷!” 闻言,张管家心中顿时大急,心说这小少爷真是天真幼稚不知深浅,眼前这两位显然都是高手,自家这些护卫虽说也不算庸手,但与对方相比定是输多赢少…苍鹰帮虽非沙匪,但也不是什么善类,这货物送到对方嘴里,哪里还能吐得出来。 张全赶忙上前想要阻止,却没想到身边的方先生却是抢先把他拉住。等他再要开口,局势已不可挽回了… “哈哈哈哈哈!小娃娃你真不知天高地厚,好!这条件佛爷爷我允了,你们谁先下场受死!?” 第七十章、暗手 言语上的交锋已然告一段落,大和尚扬声一喝,手中禅杖对地一杵,在场之人顿觉脚下土石晃动,略略颠簸这才稳住身形…仅此一手,这和尚便露不俗内功修为! 顿时,众护卫们看向对方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忧心。 自家人知自家事,永和商队也不是第一次往西域做生意,这些护卫之间本身也是熟识,虽说平日里对付几个毛贼强盗不是问题,但要说真碰上高手,就算把他们绑在一块儿也不够人家打的,何况是一对一的单挑? 心中畏惧退缩,未战便去三分血勇,而表现在行动上,就是永和商队的护卫异常统一的向后退去半步,甚至其中不少人连握刀的手都微微发颤。大和尚见状一时更加猖狂,眉目之间得色尽展,半点也没有出家人的气度。 “怎么,这就怕了?” 恫吓之言出口,但站在众人之前的小少爷却没有半分挂心…身后这群护卫的实力他早就看在眼里,所以从一开始,他也没指望过其中某人能突然爆发潜力以弱胜强。但对任云踪而言,既然主动提出了比武的建议,自然是已经有了退敌的把握。 “赵四,赵四?听张管家说你的八卦掌练得不错,颇有几分火候,不如就和这位大师过两招吧。” “啊!?” 小少爷轻描淡写的开口,被点到名字三十来岁的赵四却是脚下一软,好悬没直接趴下。 没错,在眼前这群护卫当中,会一手八卦掌功夫的赵四的确算是个小高手,但最多也只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白白练了二十多年武功,却是天资有限,到如今连三流也算不上。和人动手大多还是靠招式套路与江湖经验,至于指望他能打得过对面那凶神恶煞的大和尚… 赵四看着对方手里那仿佛比小胳膊还粗的禅杖,总觉得要是自己真敢用手硬挡,恐怕下半辈子就得变成残障人士了! “少爷,我这…” “我明白,你不必紧张。” 毕竟是主人家的吩咐,赵四抖抖霍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一并被任云踪开口打断了。 “比武论剑本就是凶险之事,拳脚无眼这是你晓得的。” “正是正是!我学艺不精,恐怕…” 听了这话赵四止不住的点头,心说小东家看来还是知道这其中的风险,正想顺着话头回绝了比武的事情,却不料任云踪话锋一转,顿时让人目瞪口呆。 “对,你这八卦掌还没有练到家,所以对敌之时切记不必留手”说到这儿,小少爷还故意瞥了大和尚一眼“既然是这位大师自己同意的比武,若有任何损伤那也怨不得旁人,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啊。” “…” 什么玩意儿? 这话一说完,别说手握禅杖的大和尚已经气得暴跳如雷青筋爆窜,就是赵四自己也是一阵头晕目眩,摸不着头脑…赵护卫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锥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但即使如此,他也快要非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了! 小少爷这真的没弄错吗!? 别说是见识广博的武人,如今这种情况,哪怕是个瞎子也分得出两边孰强孰弱,怎么反而嘱咐自己这个武功不入流的护卫不要担心把对方打伤?会受伤的人明明应该是他赵四才对吧! 正迷糊着,赵护卫只觉到小少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而后便走到一边,等他再转过头时,那苍鹰帮的大和尚却已经咬牙切齿地朝自己走过来了! 这位西域来的僧人显然也是怒到了极致,一人多高的禅杖“咚”地一声被他砸进沙土里,空着一对老拳便气势汹汹地朝赵四迎了上来,比锅底还要黑的脸上只剩下愤怒一种情绪。 “死来!” 糟糕!苦也… 危难关头,赵四心里一边大骂小少爷坑人,一面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手应招——形势如此,不反抗自己只会死得更快,既然如此,就算没什么机会却也必须搏一搏了! 眼下,大和尚仗着功力高深径直逼向赵四,无招无式只是一掌探出,看样子是打算以力破巧,直接捏碎了赵四的胳膊。 而赵护卫这边呢? 多年修炼的八卦掌虽然只是很平凡的后天武学,但浸淫二十多载到底还是形成了本能的反应,眼见对手以力压人,赵四同侧的右臂由下至上一挡,同时左手捏拳,并不贪功直攻对方胸腹,反而身随步走,转到大和尚左侧,一击直指对方肋下! 任云踪看在眼里,心知这般应变若是对上实力相近的对手或许的确是能占到便宜,但偏偏这和尚练得可是铜皮铁骨的横练功夫,且实力境界又高出赵四太多,这直向软肋的一拳他根本无须在意,即使不做防御,赵四也绝伤不到他分毫…说不定还得被内气反震伤及筋骨! 果然! 场面上的变化,就如任云踪预料的一模一样,那和尚不闪不避,只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甚至主动把身体顶向了赵四的拳头,若是就这么下去,赵四这只左拳,多半是保不住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早已收到任云踪眼神暗示的东方子墨隐隐从人群中让出半步,一身文士白衣的他将手藏在袖中轻轻一动,场中这场对决的形式便就此改变。 “嘿!” “啊!?” 赵护卫沉气运拳,一击命中,而原本满脸自信的大和尚却是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脚下一阵踉跄向后连退,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一拳…打中了? 第七十一章、避无可避 “…” 一击命中目标,虽然还做不到将真气打入对方体内造成持续破坏的程度,但趁立足未稳本也是追击的好机会,可在紧要关头,却连当事人赵四自己都愣在了当场。 不是他功夫差到连这种机会都无法把握,只是这机会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动手之前种种所见都提醒着赵四,面前这个大和尚实力绝对超过他太多,甚至在一拳击中之前,赵四怀疑这破绽根本是对方故意留下的陷阱——谁又能料到,他这一拳下去竟然还真的让对方吃了大亏? 看着那大和尚涨红扭曲显出吃痛模样的老脸,赵四实在不觉得这是对方故意诓骗他的陷阱,话说回来,实力既然存在绝对的差距,那还何必多此一举设下这样的陷阱? 心中如此考虑,赵四无形之中却更多了几分胆量,这一次,他没有再被动的等着对方出招,反而开始缓缓向对方的所在移动。 当然了,不仅是赵四,就连正和他交战的大和尚恐怕也绝不会发觉,这场看似荒唐无比的决斗其实从来就不是依靠场上的两人决定胜负。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武决中的两人吸引,对于嘈杂围拢在两侧的人群自然会本能的忽略,更别说在此之前还有任云踪这么个极其抢眼的目标作掩护,谁有会在意就在永和商队的人群中,有一位白衣先生在袖中微微抖动了一下右手呢? 原来就在方才两人对碰之前,化身方先生的东方子墨就已经抢先一步,将体内真气凝成无形气针,看准大和尚武功的练门隔空一点——凝练至极的气针在赵四的拳头撞上对方护体前的一瞬将其内力瓦解,如此一来,就算赵护卫本身的功夫并不如何高明,却相当于直接打在毫无真气防御的肉体凡胎上…二十多年的苦功,莫说是肉身,就算是根木桩被一掌拍断恐怕也不是什么怪事。 也正因如此,赵四这才能一击建功,直接把大和尚击退… 不过,这种手段能用在此刻也是一时权宜——一来大和尚的功力虽然远超同济,但与任云踪、东方子墨、夏冬安三人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至多也就勉强算是坐忘四五重的程度,再加上精擅医药行针之术,这才能以无形气针于电光火石之间抓住空当一击得手,要是换了其他人,又或者那大和尚的功力再高一些,任云踪也就不会考虑使用这种办法了。 不过嘛,凡事没有如果,现实就是现实。 “赵护卫,不要留手啊。” 对一切了如指掌的任云踪趁势扇风,原本就渐渐大起胆子的赵四听见小少爷的鼓励,顿时咬牙向前,一记翻身三穿掌主动攻向面前的西域僧。 而作为对手,刚刚才莫名其妙吃了大亏的和尚当然也不敢大意…腋下三寸还在隐隐作痛,虽然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如何攻破了自己的护体,可就算他再自大,这一回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托大了。 幸好,之前因为吃痛倒退的那几步此刻反倒帮了大忙——交手前被他自己插在沙土里的那支禅杖就在背后,此刻面对赵护卫猛然攻来的强掌,大和尚反手一抓便把禅杖握在了手心。 手中有了兵器,先前被突兀击退的慌乱终于缓解了数分,对大和尚而言,此刻伤创处传来的疼痛反而刺激了他的凶性,看着正面朝自己扑来的赵四,他不再依靠横练护体硬挡,而是反手一折,将那小臂粗细的禅杖从斜侧方砸向赵护卫的手臂。 这招粗看该是西域佛门的碎骨杵一类的招数,原也不是什么超凡深奥的绝学,但因为大和尚和赵护卫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以及兵器的优势,他这后发的一招反而后发先至,竟然还要在赵四的八卦掌打中之前奏效。 若是这一仗打中,三穿掌不仅毫无威胁,恐怕连赵四的胳膊也会整个被砸断…不过任云踪能看出这一点,站在不远处的东方子墨自然也能看出来。这一回根本就不需要任云踪再给眼色,白衣方先生再次轻轻摇手,同样的一道无形气针顿时再次射出。 这一回,东方子墨瞄准了对方握兵器的手腕,无形的气针极细,又纯由真气凝结而成,故而即使击中大和尚手腕,他本人也只是感到腕子一麻,而后挥动的禅杖便顿时没了力气而已。 可借着这短短一瞬间的差距,原本就出掌在先的赵四顿时勇猛精进,翻身三穿掌须臾间连续向前压出,与之前相似,即使赵护卫这三掌并没有开山裂石的威力,但面对突然内息受制与常人无异的大和尚,二十多年苦练的外功就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甚至这一回,翻身三穿掌直指对手胸口,若是再被打中,可就没有前次那般幸运了! 眼见重掌逼近,大和尚终于还是不甘坐以待毙,尽管气脉一瞬之间已经受到东方子墨气针的压制,此刻却还是拼着自造内伤的风险,一面暗自咬舌提振精神,一面双足发力,希望凭此强行挪移身形避开赵四的重掌! 只不过…命运却偏偏和他开了个玩笑。 一颗小小的石子咻地一声急速飞来,好巧不巧,正赶在大和尚发力的瞬间准确敲在了膝盖的内侧——如此一来,大和尚双足之力顿时泄尽,身形一歪正顶在翻身三穿掌之上。 “嗝,你还是老老实实休息吧~” 同样是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夏冬安美美赢下一口酒,笑容比平日更多了几分狡黠。 第七十二章、不依不饶 神州浩瀚,各邦各国习武成风,这其中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天赋卓绝得天独厚之人能凭此超凡入圣,修得开山断岳的大本领,更紧要的是,就算是那些资质平平者,只要勤学苦练,数十年苦功也大多能强健体魄,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赵四绝不是什么天才,但二十多年来在八卦掌上下得苦功却绝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即使时至今日,他也未能将真气完全充盈周身脉络,成为真正的高手,可信手拈来的一招一式却也足以摧墙断木,砸得人筋断骨折了。 而作为他的对手,那大和尚连续受东方子墨气针刺脉凝滞真气在先,又被夏冬安石子砸穴瓦解力道在后,此刻接掌的肉身最多也就比平常人更强健几分而已——没了往日凝实的真气护体,翻身三穿掌又是正面击中,可怜大和尚一身横练功夫半点儿没发挥作用,却被打得胸口凹陷,鲜血逆喷,整个人更是受不住凶猛霸道的掌力顿时倒飞而出。 如此局面胜负早已明了,剩下需要计较的,大概也只剩下那大和尚的死活了。倒是赵四,今天之前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打得赢这般厉害的高手,一阵打完,竟然呆愣愣地站在场上不知何去何从了… “赵护卫,可以了,退下吧。” “啊!是,是。” 任云踪开口,小少爷的身份终于让赵四回过神来,一拱手这就退回人群之中,苍鹰帮的人也接着这个机会,赶紧把大和尚抬了下去,而众人目光的重点也一下子从他移回了任云踪身上。 与赵四那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同,对于这场武决的胜负,任云踪从头到尾都仿佛早已看定一般,此时取胜他也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半点儿狂喜的模样。 “呵,这位大师看来伤得不轻恐怕没法儿继续比试了,既然说好的两场决胜,苍鹰帮还有哪位要上来指教吗?” 有意无意之间小少爷把目光瞟向与大和尚同行的壮汉身上。这位兄台练得是铁线拳的功夫,因为兵器的缘故,想要从手臂上截脉会比先前麻烦不少,但论起功力深浅,和那和尚也只在伯仲之间。 方才在众人眼中,永和商队普普通通一个小护卫仅仅用两招就摆平了一个,作为当事人,此刻这壮汉一面心惊对方商队的实力实在高深莫测,一面更在心里盘算,若是自己上场,能有几分胜算,至于得出的结论嘛… 两人所练的武功路数皆不相同,照理而言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但和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无端却还是让壮汉一阵胆寒——要么是大师的功法罩门已被堪破,要么就是对方的修为已然超出太多,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现在贸贸然的冲上去,和送死都没什么区别! 当然,壮汉也不是没有想过,眼前刚刚那场武决其中另有蹊跷,甚至是有高人暗处施手,这才能让一个武功平平的护卫两招制敌…但若事实真的如此,那这永和商队就更加不能碰了! 像是那般无形之中便能施展手段击溃大和尚的厉害高手,自己这边上场打不赢就要和和尚一样伤得凄凄惨惨,若是打赢了…打赢了那更糟糕! 要是真把有心藏身的高手逼到台前来,到时候收拾他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咳咳,这一点,这壮汉想得倒是没错,若是真逼得任云踪亲自下场,坐忘十二重后天顶峰的功夫可不是说说而已。江湖上开宗立派的那些掌门长老也不过是如此而已,而凤毛麟角的先天高手只有像纯阳、万花这样的大门大派才有坐镇。 ——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 想通前后,壮汉顿时没了继续生事的心思,只是象征性地开口丢下两句狠话。 “哼,张永和倒真有几分本事,区区一个行走西域的商队,竟然也能请来这等高手相护吗?好!今日算是我苍鹰帮栽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有来日,今日之事我等必…” “且慢!” 且慢!? 突然被人叫停,那壮汉也是猛地一愣…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各门各派都要个脸面,他这放下话来其实已经算是低头服输,寻常事情只要不是血海深仇,到这一步总该算是有个了结。可是却没料到,他想走,任云踪未必肯轻放。 “在下不才,忝为永和商会的少东家,我永和商会虽不是什么江湖门派,但做得到底也是江湖上的生意,今日既然你们欺上门来,现在竟然放下一句话就想走?” “你…你不是说若是武决输了,苍鹰帮就立刻退走吗!?” “不错,可是武决需有两场,现在我方先下一城,却也算不上赢了,除非贵方再出一人下场比试否则今日之事就还不算完!” “…好!” 壮汉咬牙,却也无可奈何,此时要他自己下场那是万万不能,但今日苍鹰帮来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稍一瞥眼那壮汉立刻抓住身边其中一个喽喽,一把就扔到了任云踪面前。 “我方已经选定人选,你们也快点儿选人吧!” “不用了。” “…什么意思?” 任云踪微笑,踏步。 “这一场由我上阵。” “你…” 壮汉一阵迟疑,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不过还不等他想清楚,任云踪倒是又开口了。 “而且这一阵我认输!” 认输…为什么要认输?按照他们的实力,想打败这个小喽喽还不是举手之劳,为何在此处认输? 但他到底也算是个聪明人,片刻便也反应过来。 这小少年这么一认输,场上便是一比一打平,那今日之事不是无法善了了!? “你好卑鄙!” “卑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还不能认输吗?” “…” “现在是一对一打平,为了解决今日纷争…夏护卫,给我‘好好送客’吧!” 第七十三章、意外收获 场上之人连暗中出手的人是谁都看不清,夏冬安现在这么一站出来,结果就更没什么悬念了——就算是不能动用大部分丐帮武学,但自小便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夏护卫又怎可能只精一门之艺,他这一出手可是不由分说,直接把敢来闹事的苍鹰帮一行全都收拾了一顿,而作为主事人之一的壮汉自然也没能逃过丐哥的“毒手”。 如此一来,这群家伙倒是学得精明了不少,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直接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但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任云踪又何必费这么多手脚,甚至不惜胡搅蛮缠也要把那些来找麻烦的天鹰帮帮众狠狠教训一顿? 历经诸事,永和商会的商队也绝对从午后开始在龙门驿站稍作休息,取消了立刻继续向西进发的安排,决定先原地休息一夜。而趁着这段时间,任云踪也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 正面击溃这些宵小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他们才刚到龙门,情报匮乏得实在太厉害,而遭遇到的连同女飞贼和黑晶矿等事情牵扯的又太过重大,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他们终于决定做出改变…准确的说,是做出更主动的应变! 教训那些苍鹰帮的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顺藤摸瓜的行动才是关键。 … “咳咳,喂,喂,咳咳,额,感觉怎么样?” 在小少爷专属的马车内,改换了行头的任云踪一身夜行衣加身,蒙着黑巾的面目已看不出往日模样,更神奇的是,他这一开口,声音古怪尖细,半点儿也没有原来的痕迹了。 “恩,不错,现在只要不是自己承认,旁人应该听不出你的声音了。但小少爷可千万要记住,这易音丹的效力只能存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你的声音就会恢复正常了。” “足够了。”任云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那就麻烦方先生在此静候,我去去就来。” “龙门目前形势复杂,小少爷千万小心啊。” “恩。” 应承一声,任云踪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出了自己乘坐的马车,轻功一展顿时拔地数丈,再落地已是悄无声息地融入龙门驿站的阴影之中。 已是濒临大漠,气候也与中原截然不同,白天日头高照时热得仿佛酷暑,而一入夜又仿佛置身严冬,白天热闹的集市此刻已经完全冷清了下来,银盘似的皓月把远处的沙丘映地仿佛碧海,但到了近处却只剩下淡淡一抹银灰,狭窄的小道上间或有一两个行人经过,也只是用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不曾多说。 任云踪并没有多在这些路人身上浪费时间,下午那会儿夏冬安其实就已经尾随闹事的苍鹰帮成员走过一趟,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实在难行潜入之事,这才没有进一步深入,而现在,目标明确的任云踪于黑暗中几个提纵很快就接近了目的地。 苍鹰帮本是漠上的组织,盘踞在西北戈壁的他们其实真要说起来并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派,仅是从张管家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漠上帮派之中就曾经出现在先天级别的高手,只是年月已久,但近些年渐渐没了风声,这才被后来的沙匪一类的组织取代,没了当年独霸漠上的风范,甚至就连之前提到过的沙恶来,也是在苍鹰帮渐渐没落之后才上位夺权的。 有这样的背景,苍鹰帮在龙门驿站这里拥有自己的据点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不论是怎样的江湖门派,形象都是需要排场维护的,眼下就算苍鹰帮已大不如前却也不是寻常可比。 果然,任云踪一路跋涉,约莫走了小半刻的功夫终于到达——黄灰色的土墙在漠上并非是什么特异的景致,但越过这堵高墙,在看似寻常的土墙内部,却是连成一片的精巧屋舍。 深灰色的建筑材料与驿站内其他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除此之外,这些大屋设计之精巧更与此前所见的一切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仅仅是猜测,但这种独特的建筑风格却让任云踪想起了某些已经消失在大漠风沙中的国度。 ——罢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白天,苍鹰帮的人被他们狠狠教训过一顿之后就立刻来了这里,想来此处应该就是苍鹰帮在龙门峡谷的驻地,除去找茬这件事本身带来的麻烦,任云踪对他们为何会在产运黑晶矿一事也存有疑惑。 之前就提过,黑晶矿是打造神兵利器常用的材料,但若仅仅如此,身负重任的任云踪绝不会如此纠结不放,这件事地巧合恰恰就在打造的神兵上…自明教袭击纯阳宫之后,纯阳弟子当然也对明教有了针对性的关注,而在这之中,明教弟子擅用的双刃弯刀自然不能忽略。 与寻常的兵器不同,想要同时承受住极阴极阳两种不同性质内功的冲击,明教弟子所使的兵器自然也非凡铁能可铸造,而从结果来看,用来打造这些兵器极其重要的一种原料便是黑晶矿! 苍鹰帮产运黑晶矿这件事本身纯阳弟子本不该干涉,但如果牵扯到明教,甚至于考虑两者之间的关联,苍鹰帮或直接威胁到任云踪等人此行的安全,那就绝不能轻放了。正是顾虑到这一点,任云踪这才轻手轻脚地潜入到这些大屋之中,为的,就是能进一步掌握有关此事的详细情报。 很幸运,小少爷今天的运气显然不错,就在他潜入后没多久,最靠里的大屋传出了争斗喧闹的声音。 “哼,马先生,即使您身为明尊掌旗使也不能这般欺人太甚吧!” “受人之托却未能忠人之事,我看是你苍鹰帮不知进退才对吧!” 明尊掌旗使…明教的人!? 任云踪心中一沉,顿时藏得更深了。 第七十四章、银月斩 大屋的结构非常特殊,并不是中原常见的栋梁结构,反而是由石土混合的特殊架构连起来的光滑墙壁,微微向内的角度以及唐国少见的三角形支撑设计让这些高大的建筑物得以稳定存在,而且显得格外大气磅礴…当然,这样的屋子也有不好的地方。 ——没柱也没梁,这让任云踪躲到哪里避开对方的耳目呢? 苦恼了好一阵之后,任云踪也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做法,既然最深处的那间大屋里根本没有给他藏身的地方,那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翻身跃上光滑的石壁,以壁虎游墙的方法一路窜上了房顶,甚至因为房屋的顶部也全是斜面的关系,人在半空的任云踪只能一面蹬住墙壁,一面施展爪功牢牢嵌进墙壁,这才能稳住身形仔细倾听屋内的动静。 而同一时刻,大屋内部的气氛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马掌旗使,关于货物的事情我们苍鹰帮已经解释过了,半路的确是被掌握明教轻功的女人抢去,后来又被永和商队夺走,我们也曾前去讨要,但对方的实力却出乎预料,现在就要我们交货,未免逼人太甚吧!” 周围围拢着的苍鹰帮弟子将说话的男子簇拥在正中,虽然每个人都是义愤填膺,但隐约间却也别见几分顾虑,甚至那领头的男人虽然话说得决绝,气势上也同样不如刚才那般坚决。 “你明教的确势力广大,可我苍鹰帮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奥?” 语带蔑笑,即使身在屋外的任云踪没瞧见他的面目,可即使光听声音其中的不屑却也勾勒的栩栩如生,淋漓尽致。被称为明尊掌旗使的男人一开口却根本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纠缠。 “李洵,明教做事从来不问过程,身为掌旗使,我只知道既然你苍鹰帮接下了这趟镖的活儿,就该按时按点把东西交到我明教手中,现在时间已过了一天,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旗使,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货物延误的理由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信与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呵…李洵你还是不明白,我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只要你一日还没把东西交给我,你以及整个苍鹰帮就是我明教的敌人!” “你…你欺人太甚!” 怒!怒!怒! 曾经驰骋大漠,风光无限的苍鹰帮竟然一朝落魄至此,对于自小就从长辈那里听着那些传说长大的李洵而言,即使能为残酷的现实忍一时之气,却也忍不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践踏苍鹰帮尊严的挑衅。 怒火上涌,体内真气更随之逼上极端,身处众人正中的李洵提气混元,修炼数十年的独特功法自然运转到极致!眨眼之间,只见他周身衣袍一阵鼓荡,骇人的真气从双掌之上渗出,直将身边的人一一逼退。 那猛烈的气流却还不能满足,以至于就连附身在墙外的任云踪也不得不稍稍运起内息抵抗,这才能保证不被真气所袭…这般功力,显然是已经到达了后天相当的境界,可以说与此前来永和商队找麻烦的那两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若不是此番下山经历诸般大造化,恐怕就连任云踪本人以拳脚功夫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此人就算放眼整个中原武林也绝对称得上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没想到却甘心藏身大漠…李洵,苍鹰帮,果然不能小觑。 但站在任云踪的立场,更让他关注的却是场中的另一人。 虽还未谋面,可那位来自明教的明尊掌旗使只是因为明教中人的身份就足够让任云踪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果然,面对李洵刚猛的掌风,这位始终桀骜不驯的明尊掌旗使也开始展现出与其狂妄相符的实力! 李洵提满功力,却是掌风不发,这般作态一为蓄势,再者也是苍鹰帮对于明教的顾忌…即使几乎撕破脸皮,愤而出手,但从本能上来说李洵也不愿意承担当先动手的恶名。不过武决斗阵原本是难言之事,抢先出手一般而言都能得到先机,也正因为如此,李洵一方面不远先动手,但另一方面又不想这机会被对方抢去,这才预先散发掌力,就是希望能卡主对方动手前的一瞬。 但眼前,掌旗使立身不动,更不见丝毫招架应招之意,只有周身隐隐透露出的隐晦气氛仿佛正告诫着李洵,无论他何时出手,对方都将以雷霆之势加以反击! 如此,反倒是李洵这边骑虎难下了。 积聚在双掌上的掌力既然已经聚拢就没理由就此散去,更何况若对方在散功的一瞬加以偷袭那反倒是弄巧成拙,自己这边要未战先败了… 那么,就只好出手了吗? 李洵的目光紧盯眼前微微带笑的马掌旗使,对方毫无破绽又似乎毫无应变的动作此刻正给他巨大的压力。在这样的压力下,李洵终于无法再继续等待,双掌微微一抬,而后便是向前推出… 这一招绝不是寻常可见的平凡武学,若是运势圆满,一掌推出隔空数十丈也必定有开山裂石之威,惊鬼泣魔之效! 然而,几乎就在李洵极招出手的同时,一柄锐利而又诡异的弯刀却已抢先一步攻到了他的胸腹…这一刀,无声无息却又快捷诡异,更是攻敌所必救! 性命相关之下,李洵自然不能再继续发掌,迫于无奈之下只能撤掌回援,拼尽全力这才赶在弯刀破开心口之前将其微微拍偏。但这一刀毕竟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即使是如此,李洵却也不能完全避过刀刃的锋芒,刀气伤身之后连着踉跄后退…再转眼,另一边掌旗使却早已回归原位,脸上,依旧带着蔑视的微笑。 第七十五章、真是巧了 出刀收刀皆在一瞬之间,如此极速精准的手法,如此特立独行的作风,果然是明教的人没错…任云踪以指作剑,在墙壁上凿出一个小小的缺口,于黑暗中,凝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方才那一招应该就是寒月耀了吧? 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但依照印象中的明教武学分辨,这种能在数丈外拔刀,甚至后发先至,强行中断对方运使招式的法门该是这门武学没错。不过与记忆中的招法想必,刚才明尊掌旗使这一下显然更加隐蔽快捷,让人无从抵挡。 而从这一回合的交手自然也能很明显的看出两人修为的差距… 李洵不是庸手,至少比江湖上绝大多数的武人都来得厉害,无奈面前的对手实力却更为强劲,加之功法高低有别,综合来看这位明尊掌旗使实在不是他能够抵挡的。 想到这里,任云踪的眼中更多了几分肃穆——这位掌旗使敢一个人深入虎穴的确并非狂妄自傲,凭他目前展露出的实力,再加上焚影圣诀中的隐身法门,即使真的有打算一个人屠灭这里所有的苍鹰帮帮众也并非不可能。 站在纯阳宫的角度,任云踪甚至有心找机会暗中下手,先行剪除后患,不过思忖片刻后,少年还是放弃了这个看似诱人的计划。 …一来,明教在龙门荒漠的具体布置还未知悉,此刻出手难免打草惊蛇;再则,明教弟子精研藏踪匿形之法,若是全力出手,任云踪虽然有九成把握将他击败,但要说到当场格杀,把握却不足五成了。这种情况下,一旦让这位掌旗使脱逃,必定后患无穷,甚至就算真的斩首成功,其余这些苍鹰帮帮众也会成为暴露他们身份的风险,难道少年还能把他们统统杀了不成? 想通此节,附在墙外的任云踪顿时收了杀意,只是继续潜伏,看看还能否收获其他消息。而在屋内,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转过一圈的两派人还在继续着交涉。 这一回,苍鹰帮的人乱成了一团。 为首的李洵都不是掌旗使的对手,甚至一招之间就遭到创伤。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此前绝不曾料到的,所以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除了略显慌乱的聚在面色苍白的李洵身边,这些人一时也没什么其他办法。 至于去阻挡掌旗使的脚步…呵呵,看看对方手中明晃晃的弯刀,谁敢上前领死? “李洵,我再给你个机会,我要的货到底在哪儿!” “你!唔…” 心中激愤,但受创的功体却并不能因为愤怒缓和任何一分疼痛,反而逆冲的怒气让伤创更加严重了几分——其实李洵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蓄势待发的全力一击还未出手就被对方反制,眼前这位明尊掌旗使想来必定是后天顶峰的人物。 两人间如此巨大的差距,早已不是一腔热血可以填平,到此刻,纵有再多气愤、再多不甘却也只能自吞苦果,不敢有半句废言。 “…你到底要怎样,我早就说过,东西被永和商队的人夺走了,现在拿什么交给你。” “呵,不管事实是否如你所言,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了结,这些东西是被夺走了也好,又或是你苍鹰帮私吞了也好,明日午时之前若不能找回…” 掌旗使大人顿了顿,眼中的冰冷愈加犀利,直看得在场众人无一敢与其对视,就连功力最深的李洵也在一瞬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也正是在这一瞬之间,犀利的刀芒再次广耀天地,众人只听得“砰”地一声脆响,再望去,大屋主座出的虎皮毛毡就连同支撑它的支架一起崩成了碎片。 “若找不回来,我看你苍鹰帮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 面对明尊掌旗使毁宗灭派的挑衅,屋里的其他人却是心中有苦难言…江湖厮杀,从来前者生存,此刻对方既然拥有轻易剿灭他们的实力,这话即使说得再难听,他们便也只有听着,气焰就是再张狂,也容不得他们抗议。 “好,便以明日午时为限,掌旗使,请!” 李洵咬着牙,从唇缝中憋出这几个字,终于代表服软,而达到目的的掌旗使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终于从李洵身上移开…移向了斜坡般的屋顶。 “既然如此,那我也行行好,就先给你们一条线索吧。” “…掌旗使大人请明言。” “哼哼,苍鹰帮果真是没落了,连被人监视窃听竟然都一无所知吗?” “…!!” 受伤不轻的李洵一惊,然后向房顶看去,而比其他,一直以爪功抓住房屋外壁的任云踪更是险些稳不住平衡——被发现了? 心中念头急转,少年瞬间分析了场中的局势,却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在此刻点明自己的存在…不说苍鹰帮与这位掌旗使之间不睦的关系,纵使双方齐心协力也未见得一定能留下自己,依照明教的行事手段,与其此刻撕破脸面,倒不如随后隐身追随,反而来得比较有效率才对。 而就在任云踪迟疑的瞬间,明尊掌旗使却是立刻发招,一道银色的刀芒自弯刀甩出,直扑屋顶斜壁而去,以其威力莫说是这些寸许的石砖,纵然阻隔的障碍再厚十倍也要被他一刀劈开…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一刀却并非砍向少年的所在,而且在石砖被劈开之前,原本空无一人的所在却突然一阵明暗,随后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人逐渐露出了身形! 附身在另一端的任云踪眉目一缩,顿时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这倒真是巧了,没想到当时抢走自己玉佩的女贼竟然也会出现在此处? 第七十六章、神秘同伙儿 弯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瞬而逝的刀芒破空而去,直将屋顶劈开一道贯穿的裂痕,而为了及时躲避这来势凶猛的一刀,一直潜伏在内的女飞贼也只能不得已显出了身形。 也幸亏她这一下躲得快,要是方才动作再慢半分,那被弯刀一斩两半恐怕就不只是那无辜的屋顶了…但即使敏捷的身手帮她躲过一劫,对于当前的处境而言也并没有丝毫改善。落空的那一招似乎也只是明尊掌旗使的试探,在女贼从屋顶跃下之后,马掌旗使也跟着毫无犹豫的欺上前去,手中的弯刀压在腰间,一如此前那般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直击要害。 而作为受招者的女飞贼,此前已经眼见掌旗使的非凡功力,自忖不会比李洵应对的更好,此刻又哪里敢出手硬挡…面对气势汹汹地掌旗使,女子能做的也只有全速展开身形,凭借灵诡多变的动作尽力回避对方犀利的刀光。 然而就像此前与夏冬安交手时的情况一样,即使女子已经选择了最正确的应对,但面对功力境界上的硬性差距,管她身形飘忽奇兵诡异,即使尽力闪避的同时用隐蔽手法将暗器射出,但对于同样擅长轻身功法的明尊掌旗使而言,这点儿道行还远不能和他相比。 双方竞速的纠缠不过只是一瞬,轻松避过暗器和丝线的掌旗使手腕一抬,凛冽的刀光便再次光耀四下,而早被锁定的女飞贼根本来不及回避,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随后腰腹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一刀,仍旧是一刀! 从最开始出手到现在,明尊掌旗使逢敌只出一刀的凌厉手段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将他不可战胜的形象承托的更加鲜明…在他面前,腰腹中刀的女飞贼无力地倒在地上,表情痛苦纠结,焚影圣诀修炼出的诡异阴阳内劲已经开始冲击她的身体,受伤遭重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呵呵,放心,我这一刀不会取你的性命的…至少在你说出身份来意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 冷喝出声,随后掌旗使又把弯刀放在了女贼面前,嘴角冷笑的他不想废话,直接以死亡为威胁无疑是最快的方法!但面对必死的威胁,身负重伤的女飞贼却依旧没有妥协的意思。 就像当日被任云踪他们盯上的时候一样,这个狡猾聪明的女子即使是在这般不利的局面下依旧不肯低头认输。 “咳…唔…想知道我的身份…嘿嘿,那你干嘛不去稳稳那边的苍鹰帮呢?”因为疼痛,她的声音多少有点儿断断续续,但那狡黠的笑容却依旧倔强挂在嘴角“还是说,堂堂明尊掌旗使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已经落进陷阱了吗?” “哼,胡言乱语。” “不信我可以,那你不妨去问问李洵,看他知不知道?”嘴上逞强,女飞贼甚至还故意扬声向屋外大吼了起来“喂!你们还不动手?唉哟,难道真的要看我被人家弄死啊!” 口中的话说得真切,但从缝隙中注视着场中一切的任云踪却并没有忽略女子微微颤抖的双手——那是紧张与手足无措的象征。 老实说,如此虚张声势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虽然将本就关系复杂的明尊掌旗使与苍鹰帮搅在一起的确有些效果,可如果没有人应声,这般明显的挑拨一下子就会被拆穿,到时候她还是在劫难逃。 …如果没有人应声的话。 眼前这所大屋里的情况已经非常紧张,不管是掌旗使、苍鹰帮还是女飞贼,任何两者之间似乎都存在着无法调解的矛盾,但站在任云踪的角度,继续放任下去,让明胶的人把那女贼杀死却并非是对他们有利的结果。 ——想要理解有关明教在龙门甚至对整个武林到底有何计划与涉事者接触都是必要的步骤,但三者之中,不论苍鹰帮又或者明尊掌旗使都不是任云踪最佳的接触对象,惟独这个女飞贼,相较之下,她才是最合适的突破点! 思及此处,任云踪终于不再沉默,身在墙外的他提气发掌,力若万钧的一击随即沉沉印在了房顶的墙壁上! 坐忘十二重后天顶峰的功力即使不曾全力以赴,纯阳气宗所修绵掌的威力却依旧不是区区石壁就能抵挡,所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乔装易容后的任云踪就这么从天而降,凭空出现在大屋之中。 “躲起来!” 尖细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因为丹药辅助的缘故已经完全听不出往日的稚嫩,再加上他刻意注意了举止,就算身高稍矮,也绝不会有人看出他是个少年,反而更容易把他看成是个伛偻矮小的中年人。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躲”自然是为了说给那个女飞贼听得,因为他此刻扮演的角色正是这位女飞贼的同伙儿…无奈地是这位同伙儿其实女飞贼自己也不认识,此时任云踪一出现,连她自己都愣在了当场。 无奈… 既然已经登场成为演员,任云踪也只好先把这场戏演到底在说,甚至根据女飞贼的伤势,最后还说不得得费些手脚亲自把她带出去才行。此刻,他也不指望那女人能给他什么帮助,反而冷静回身首先盯住了早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明尊掌旗使。 眼下,场中全是敌人,而实力最强者自然就是这位明教的掌旗使,就在任云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同时,对方也紧紧盯上了突然落在场中的任云踪身上。 而他的手,也附上了腰间的弯刀!! 第七十七章、空手入白刃 从开始到现在,李洵也好,女贼也好,不论如何做出如何应对,还从没有人能逃过明尊掌旗使那恐怖绝伦的一刀! 而此刻,面对突然闯入的任云踪,掌旗使的右手已经再次附上了那柄弯刀! …这般变化,自然没有出乎少年的预料。 方才到现在一系列的事态已经足以说明这位明尊掌旗使的行事风格,与那些习惯隐藏在黑暗中隐秘行事的同门不同,这位特立独行的明教弟子似乎痴迷于正面碾压的路子,一举一动都给人非常的压迫——正如他手中的弯刀,每次出鞘都只是一瞬,而也只需要一瞬便彻底定下了对决的胜负。 那么,这位明尊掌旗使当真强到这般地步了吗?当真只需一抬手,便能让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饮恨吗? 呵呵,其实也未必然吧。 任云踪黑巾蒙面,露出的双眼却在不经意间显出几分挑衅的目光,终于,明尊掌旗使不再压抑将出的快刀,苍白的匹练的刀光毫无防备地绽放,顿时再次炫花在场众人的眉目,那道冷酷、残烈到极点的刀芒无声而来,无形而殁,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有人看穿它的行迹…一切就如同先前两次一样,让人几乎来不及生起反抗的念头。 然而在这炫目的一刀过后,站在大屋中间突然登场的黑衣人却并没有像李洵或女飞贼一样重伤不支,甚至从他身上,你无法找出任何半点儿强招临身的痕迹,唯有那份潜在眉目间若有若无的蔑视,始终不曾消退。 刹那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踏前一步再次开口。 “呵,这就完了?” 从口中说出的话一如方才那般沙哑尖细,仿佛砂纸摩擦般难以入耳,但在其余人眼中,这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却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且不说此人藏身许久始终不曾被人发现,就凭刚才硬接明尊掌旗使一刀的应变便可知其绝非易于之辈…而接下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似乎也在为这样的猜测佐证。 “寒月耀的确是后发先至,攻敌空门,截敌气脉的妙招,你练得倒也算与几分火候,但就靠这一招便想一招制敌…嘿嘿,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吧?” 话音甫落,任云踪这边反手一挥,顿时纳万气于只掌,汇明威以通神,随意一击反扑明尊掌旗使而去! 从招理上讲,这一击并非什么不出世的绝学,相反只不过是相当平凡的后天武学,但由身为气宗弟子的任云踪施展开来,更加之后天顶峰的惊人内力,同样惊得掌旗使一阵汗毛乍起。 自进入苍鹰帮据点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威胁。 此前交战,不论是李洵又或者女飞贼,不论是堂堂正正的重掌又或者奇诡特异的暗器,凡此种种皆不能出乎掌旗使之应变,但偏偏面对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击,他却突然没了应对的章法,雄厚沉凝的掌风仿佛隐约之间堵死了全部的退路… 不能坐以待毙! 念头已经定下,坚定决心配上求生本能,顿让掌旗使反手再拔刀,这一回两柄弯刀终于左右齐出,幽月轮、赤日轮之威齐出,这才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劈开任云踪先发之掌风,得保全身而退。 只不过,在接下任云踪的反击之后,明尊掌旗使终于也暂且收了一直以来的桀骜。 “阁下姓甚名谁,师出何派?” 马掌旗使开腔,其中疑惑的味道众人都不难听出…毕竟,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解破寒月耀一招制敌的秘密在先,重掌挫退明尊掌旗使的锐气在后,这般手腕实力,绝不是寻常的江湖之人,更进一步,明知对手是明教中人的情况下竟然还主动来掺这趟浑水,若非自寻死路,那背后的意义就更值得推敲了。 众人用目光紧盯着场中的黑衣人,却不知此刻任云踪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 方才两招交击,明尊掌旗使固然讶异于他发出的那道重掌威力惊人,但其实换位思考,少年这边又何尝不为对方同运使阴阳内功破开重围的招数眼前一亮呢? 要知道他们此行原本的目的便是为了寻找克制明教特殊内功造成的阴阳内伤,此刻好不容易能有个直接交手的机会,自负内功修为超出对手不少的任云踪又哪肯轻易放弃这绝佳的机会。 毕竟两年前的他虽然同样伤在这古怪内劲之下,但当时的他太过弱小,简直一触即溃,根本想不起多少有用的消息,此刻再度遭遇交手,一来算是帮忙了解这古怪内功的真面目,二来也算是为将来与明教弟子的冲突预先演练,也算是积累实战经验了吧。 思及此处,任云踪脑中念头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事情要做,但如果仅仅为战而战未免无聊,鉴于眼下局势,他突发奇想,倒是不介意把情况弄得更乱一些! 只见任云踪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你们挡了我龙门沙盗的财路,嘿嘿,那便不能再让你们活着离开此处了。” 一边说话,任云踪更是装出一副满怀杀意的样子环视在场众人。 “老子管你什么苍鹰帮,什么明教,人死作尘,今天把你们埋在沙里,我就不信还有人来年能把你们挖出来?” “沙匪…你是沙恶来的人?” “去问阎王吧!” 吐出这句似乎只有反派才会说的台词,任云踪顿时合身扑向明尊掌旗使,手中无刀亦无剑,竟然就这么直愣愣的抓向那两柄寒光闪烁的弯刀! …要知道明教弟子手中的弯刀皆非凡铁,就算是要积累对战经验,手中起码也得有个趁手的家伙才是,像少年这样冒冒失失的空手夺白刃,通常下个瞬间就要被切下半个手掌!任云踪从来不是鲁莽之人,这一回却又为何会做出这般决定? 第七十八章、凝气成罡 徒手相斗! 对于后天层次的武者而言,失去兵器的帮助损失的战斗力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儿,未跨过先天大门的肉体凡胎就算锤炼的再怎么扎实,终究难以敌过仔细打磨的兵刃,更别说像任云踪这样一身本领有八成都在剑上几乎从未修炼过拳掌之法的武修,一旦没了剑,实力根本发挥不到五成。 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任云踪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明知处于劣势,却依然空手迎击,这不是他被明尊掌旗使逼得走投无路,反而是他一开始就定下的套路…只因与寻常后天武者相比,他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 ——高手交锋,两者又是正面碰撞,一眨眼的功夫,弯刀和手掌便碰在了一处,但想象中鲜血飞溅,手掌断裂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没人料到肉掌与利刃之间的碰击竟然发出仿若金铁的铿锵之声,就连挥出反击之刀的掌旗使也被这骇人的一幕震慑,在摸清对手虚实之前暂缓了快刀的攻势… 然而这还不算完! 迎面接下对手一刀的任云踪半步不退,反而借对方暂缓攻势的空隙欺身而近,左掌捏住弯刀刀刃架开,右手中宫直进横劈对方面门。联想初战时的一掌雄威,掌旗使见状自然不敢硬接,无奈弯刀被制,此刻唯有足下蹬地向后猛退。当然,战斗经验相当丰富的掌旗使不会坐以待毙,后退拉开距离的同时,左手终于收回的弯刀顿成反握,急速向上一提,划向任云踪胸口! 此番应变已属急智,但经过几番大战的任云踪此刻也不是刚下山的江湖雏儿,面对这隐蔽急速的一招却也毫不慌乱,侧身避过最初的锋芒之后,并没有放任掌旗使就此拉开距离的意思,反而再次空手探出径直抓向那锋利的刀刃。 “呛!” 双方再交击,却依然未见赤手空拳的任云踪掌上出现任何伤痕,甚至被空手捏住的弯刀简直如同被钳住一样,半分也动弹不得…虽然已经不是首次出现这种情况,让人无法理解的变化还是让掌旗使一惊,而作为进攻方的任云踪则借此机会再次逼攻! 这一系列的动作虽不是什么威力惊人的秘技,更不像先前三方交战时那般一招一式都有开山裂石之威,但兔起鹘落之间的极速攻防事实上却比先前几人的交手更加凶险,双方以快对快,又是几乎零距离的互相攻击,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当真是刺激非常…而在这急速交战的过程中,关于任云踪空手入白刃的秘密,明尊掌旗使终于也算堪破几分。 原来任云踪每次徒手接刀之前,总有一层无形气障护住自己双掌,如此以来就算弯刀抢先一步击中他的手心,威力也被那透体而出的真气化解,反倒成了任由对方拿捏的破绽…只是在得出结论之后,明尊掌旗使不仅没有丝毫轻松,反而额头见汗,更加紧张起来! 寻常后天武者虽也能做到真气离体,隔空伤敌,但不论真气如何磅礴却也绝不可能像任云踪这样在身体表面长时间维持这般坚硬的状态…所谓的绝招绝式,也只是通过压缩在一瞬间释放出极大的威力,绝无可能在交战中始终维持在距离手掌不到半寸的体表隐而不发——凝气成罡! 这样的手段,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只有晋级到先天的超人武者方能做到,就算掌旗使对自己的实力再有自信却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以后天武者之力反胜先天。那么,若任云踪真的是先天高手,这场争斗他便绝无胜算了! 心念电转,马掌旗使随即便开始谋划撤退的打算…先天后天的巨大差异,作为像他这样的大派子弟心中自然最清楚不过,在他看来,此战根本不存在胜数。 对方现在还未尽全力,想必定是为了隐藏身份,而交手十多招未分出对方武学路数这一点,更从旁佐证,这位蒙面的高人必定是身份特殊之人。自己以弯刀纠缠下去,若是真一个不好把对方惹急了,那岂不是在劫难逃? 恰此刻,心有挂碍的掌旗使顿时再露空门…要知道心武合一绝不是空话,杂念影响之下,他终于无法再凭手中弯刀完全限制任云踪的猛攻,再过两招,终于被后者一掌击飞! 其实以他的实力,完全还可以与不用剑的任云踪继续周旋,只因为误读了少年凝气成罡的功夫,这才因为形式,逐渐败退下来。 不错,通常而言,凝气成罡是只有先天高手才能运使的特权,但经过几番洗礼异变之后,拥有双气海的任云踪早已不能按常人而论。虽然修为不到先天还无法完全修炼紫霞功中的先天法门,但在源源不断的外气滋润下,借助此前双气海发生的异变,他已经能够在体表多个位置维持住样的罡气! 这也是他能硬抗对手弯刀,丝毫不躲的秘密。毕竟,与纯粹到极致的真气相比,寻常的刀剑的确再难伤人。 而在一掌击退掌旗使之后,对方也再不敢放肆,身形一抖随即消失在虚空之中——毕竟明教弟子如果一心想走,除非是有什么秘宝,又或者什么特别相克的武学,一般就算实力高强也很难把他们留下。只是如此一来,场面一下子只剩下了,任云踪、女飞贼以及一脸惊骇的苍鹰帮… 方才这场大战懂行的人纷纷看得心惊胆战,当然也包括苍鹰帮龙门分舵的主事李涵,然而即使是健康完好的他也不是明尊掌旗使的对手,更别说眼下看起来更加恐怖的任云踪了。 瞧着任云踪没有选择追迹,反而把目光盯在苍鹰帮一行人身上,李涵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第七十九章、凌飞燕 “这位…前辈。” 几经斟酌,李洵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却不想任云踪此刻却没有多少与他废话的心思…方才在屋顶,关于此间的事情他已经了解了不少,苍鹰帮没落之后显然是在大漠上和明教合作,此回因为黑晶矿的事情产生的冲突虽然隐隐象征着双方的合作并非无间,但相比起自己这边的身份立场,对方想来还是站在明教那边的居多,既然如此,无益的虚以为蛇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毕竟他这个沙匪的身份根本就是作假,对漠上的形式了解的更是有限,此刻正是言多必失。 同样的道理,因为难明沙匪、苍鹰帮和明教三方的立场,他此刻也不好痛下杀手先将这些家伙剪除,否则弄巧成拙反而失去了隐身暗处的机会。 想到此处,任云踪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恶狠狠地瞥了李洵一眼,然后把身受重伤的女飞贼抄在了怀中。 “哼,怎么?还想请老夫留下来喝一杯吗?” “…” 言毕,任云踪顿时踏步离开…至于身后这些苍鹰帮的帮众,就算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此时冲上前去阻拦。从道理上讲,任云踪和女飞贼今天偷偷潜入的行动的确足以让苍鹰帮不满,只可惜功大欺理,在绝对的实力之差面前,苍鹰帮唯有忍气吞声,巴不得尽快送走这尊瘟神。 当然,任云踪这边其实也很急。 一来,东方子墨给他的易音丹已经快要失效,再拖下去身份很容易暴露,二来…他怀中可是还抱着一个女子。准确的说,是个极有可能握住解开眼下困局钥匙的女子——这也是任云踪不惜和明教中人动手也要保下她的原因。 以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推断,这位女飞贼显然与明教并非一路,而由结果观之,其动手抢夺苍鹰帮货物的行为也十分耐人寻味…要知道,黑晶矿原本是要送给明教的东西,这个时候出手来夺无疑是在和明教为敌,若真是寻常的江湖小贼不知其中深浅也就罢了,但方才女贼也出现在苍鹰帮的据点之内,显然是怀着和任云踪相似的打算,如此种种无不暗示着她身份的特殊。 再进一步。 目前的局面,任云踪他们不论先向明教、苍鹰帮或沙匪任何一方下手都存有极大风险,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三方隐藏于平静表面之下的关系勾当,从而做出应变计划,还有谁比这个一身神秘的女人更加合适呢? 一路奔驰,受伤颇重的女子已经几乎失去知觉,少年从怀中的玉瓶中倒出两粒欧师姐临行前相赠的疗伤灵丹,先是帮女飞贼稳定住伤势,然而才展开身形继续加速离开。同样是趁着夜色,先前少年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商会的营地,而这回虽然多带了个人,但以他的身手,回程时想避过众人的耳目也并非难事。 万幸,永和商队预备给他的马车相当宽敞足够安置伤员,而一直等候在内的东方子墨更是万花谷的神医——明尊掌旗使击伤女飞贼所用的那招寒月耀虽然伤口狰狞,但用得只是单纯的阴性内功而已,再加上有任云踪这个功力远超马掌旗使的高手出力弭平了内伤隐患,东方子墨简单处理之后,已无性命之忧,至于完全恢复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此便无大碍了,少爷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苍鹰帮据点,她被明教的掌旗使所伤,后来被我出手救下,相信并没有露出底细,详情听说…” 任云踪把今夜发生的事大概和东方子墨提及一遍,一身白衣的教书先生终于微微颔首,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那这么说,她不是明教中人咯?” “应该不是,但具体还是要等直接询问过她之后才能确定。” “你是想从她这里下手…可明教行事隐秘,她又功力有限,未见得能知道多少消息。” “没辙。”任云踪苦笑,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一出手就算没有暴露身份终究是埋下了变数,甚至打草惊蛇,但眼下他们这种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实在是不利到了极点,所以他也只好拼一拼了“不管是苍鹰帮的、明教的甚至是沙恶来的消息,这次行动到底值得与否就看这家伙能知道多少了。” “恩。”东方子墨点头,然后微微一笑把目光放在了躺在旁边的女飞贼身上。“姑娘,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不知能否赐教呢?” 闻言,任云踪猛地一愣,而后暗骂这女子狡猾。 若不是东方子墨精擅医道分辨出对方是在装睡,自己这么聊下去恐怕什么秘密都得被这家伙听去!到那时候…任云踪心中一阵后怕,口气更是明显变得恶劣。 “哼,知道的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再躺在那儿装死我就把你直接埋了。” “咳咳,我哪里是故意装睡,明明是你们这些呆子救人也不知道先把这面巾取了,这马车里又闷又热,可不把我憋醒了?” 说着女子微微把面纱拽下一些,露出一张机灵调皮的面孔,看上去大概也就不到双十的模样正是青春年少,不过此刻因为受伤深重的缘故,多少缺了几分血色。至于她说得这些话,任云踪也尽数将其归入牙尖嘴利的范畴,根本不信。 “废话少说,刚刚的话你听见了也好,最好乖乖把知道的消息全都吐出来,否则,哼!” 逼供一类的事情其实任云踪毫无经验,此刻他也只是尽力把整张脸绷住,努力做出凶恶的样子…不过少年人的面孔在这方面实在是太拖后腿,尽管他已经很用心地表演,效果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哈哈~我倒是没想到,把明尊掌旗使和李洵吓退的‘先天高手’竟然是这么个小孩子,小女子凌飞燕这厢有礼了~不知‘前辈’今年高寿啊?” 第八十章、借刀杀人 被人反噎一句,任云踪小脸一黑顿时无话可说…没辙,凌飞燕这话说得确实不假,小道长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五六岁,这般年纪的“前辈”估计翻遍整个江湖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只不过尴尬归尴尬,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问清楚,既然自己逼供的天赋,那就只好请人代劳了。想到此处,任云踪心念一转顿时翻身下了马车,不多会儿,再次回转的他直接把夏冬安也带了进来。 少年初来乍到,毕竟江湖经验不足,东方子墨医者仁心,同样不善此道,但像“夏大侠”这样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想来总归会有手段让凌飞燕开口——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就这啊,那简单。”听过任云踪的描述,夏冬安果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微笑着给大家娓娓道来“对付女子,威胁恐吓一般从两个方面下手,一是容貌” 说着,夏冬安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小刀“咄”得一声扎在凌飞燕旁边,女飞贼的脸上果然收了笑颜,略微显出几分紧张。 “至于这二嘛,自然就是清白了~” 这一回夏冬安更是直接…这几天要他整整齐齐穿着一身护卫的行头本来就不舒服的很,这会儿随意一拉,直接就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健壮的腰背! “你做什么!我…我叫了!” 如此情况别说是重伤在身动弹不得的凌飞燕,就连任云踪和东方子墨也是一愣,惊得目瞪口呆…虽说事情紧急拖延不得,但他们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 “夏兄…” “嘿嘿,别紧张别紧张,我就只是演示一下而已,其实对付她用不上这些。” “你还有别的招?” 面对任云踪的质询,夏冬安自信地拍了拍胸口。 “哎呀,任兄弟放心啦,这招保准管用。”只听夏冬安故作神秘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右手一抄,顿时从凌飞燕身上扯下了那块前日里被她偷去的玉佩。 “恩,凌飞燕是吧?现在你偷走的东西被我拿回来了,人呢,也算是被我制服了,你承不承认?” 夏冬安嘴里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偏偏就是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废话,却让凌飞燕顿时警觉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 “行了行了,别装傻了,摘星阁的规矩你比我清楚,现在我人赃并获,要是不想砸了招牌…嘿嘿,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摘星阁?” 任云踪疑惑,这可是剑三中从没有听过的势力,而另一边的东方子墨却是露出一抹恍然的表情。而稍加解释之后,任云踪也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摘星阁是江湖上相当有名的黑道势力,只不过他们不杀人放火,也不为祸一方,仅仅是一群窃术高超的飞贼组成的集团,传说但凡是被他们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而且行窃的过程中也绝不伤人性命,往往是失主自己还没意识到就已经把东西偷走了… 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么一群特立独行的大盗却也有自己门派的规矩。那便是如果行窃失手被苦主人赃并获,那要么自刎谢罪,要么便答应失主一个条件,两选其一只为保住摘星阁神偷的名声。 夏冬安起初看见凌飞燕用得那些独门暗器心中其实就有了怀疑,而这会儿既然知晓了对方名讳,顿时就把她和摘星阁中的一位前辈联系了起来,堪破身份自然顺理成章。 这下好,既然识破了对方摘星阁的背景排除了凌飞燕也是明教暗线的可能,任云踪他们行事自然更加放心,而被捏住痛处的凌飞燕也终于算认了栽,伶牙俐齿派不上用场,只能把知道的消息老实交代。 然而这整件事情却又随着凌飞燕的叙述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原来自当年光明寺之战后,明教便早已避居西北荒漠,虽气焰势力皆不如鼎盛之时一般宏大,但对于漠上其他势力的掌控却是由此加强,诸如苍鹰帮、沙匪一类的中小型势力根本无法与庞然大物般的明教抗衡,所以能够幸存到如今的,大多都已经归顺了明教,或是成为其附庸。 根据凌飞燕的描述,现在的苍鹰帮和沙匪其实都是依附于明教而存,不同的是,比起那些直接加入明教的势力,他们仍保留了相对完整的建制而已…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么对任云踪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坏消息,甚至可以说,他们目前简直是举目皆敌! 但世事无常,转机往往潜藏于危险之中——近年来,明教对于中原武林频频插手,甚至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针对中原几大门派之上,在这种情况下,其对于大漠的控制反倒不如先前,于是某些小派系的领头人再次兴起了光耀门楣的念头,这其中,有像苍鹰帮这般急于恢复往日荣光的,也有另一些,像沙匪一类却是打算借助外部势力协助,攫取更大利益的,而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甚至不惜找上了数百年前为祸中原的红衣邪教,作为制衡明教的本钱。 如此一来,明教的权威其实在龙门荒漠一带已经被极大削弱,否则就算再借李洵几个胆子也不敢试图反抗明尊掌旗使的命令。 “不过即使如此,情况对我们也不算乐观。” 点昏了凌飞燕,马车里的其他三人又开始继续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们此行进入大漠最主要的便是要找出治愈那古怪阴阳内伤的办法,理论上来说最简单粗暴地方法应该就是直接抓住一名明教弟子逼问出功法秘籍,再按图索骥寻求解法,但且不提明教弟子到底是不是会乖乖交出秘法练门,单是这样的做法最后的成功率就足以让人迟疑…更别提一旦如此行事,他们三人立刻就会在这大漠之上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在敌人老巢附近被倾力追杀绝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而除此之外,想要达到目的,寻找漠上多年来抵抗明教,或是与明教有隙的组织就成了另一条出路… “红衣教。” “你是说要与那邪教接触?” “不,目前肯定不行,与虎谋皮本就凶险,更何况我们现在不可能取得对方的信任。” “那任师弟的意思是…” “既然我们找不到突破口,明教又有了内乱的前提,我们不妨就把水搅得更浑一些,这才方便行动。” 他拍了拍从苍鹰帮那里得到的黑晶矿——今夜他本就是以沙匪的身份自居,此刻若是以此为饵,定然能演一出好戏。 “明尊掌旗使给李洵的期限就在明日,我们不妨就来个借刀杀人!” 第八十一章、乐极生悲 长夜已尽,风沙弥漫的大漠再次开始展现出惊人的热力,仿佛昨夜清寒只是人们的幻觉一般…而与之对应的,夜晚冷清的驿站也从一大早就变得喧闹起来,各家商队贩夫的人马都趁着天气没有变的恶劣之前继续踏上自己的旅途,熙熙攘攘的人流从龙门峡谷的这一头,一直延伸到那万里黄沙之中才渐渐稀疏起来。 永和商会的商队自然也不例外,在漠上走生意向来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能和其他商队一块儿行动自然是最好,只可惜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路上几乎没多少人敢靠近永和商队了… “哎…” 张管家叹了口气,看向商队中间那辆大马车的目光也多少有几分无奈…昨日与苍鹰帮的一场大战仍是历历在目,虽然虎头蛇尾的结果多少出人意料,但永和商会与苍鹰帮之间的梁子却是就此结下了。 张管家显然不清楚永和商会和丐帮之间的关系,他只是站在商人和气生财的角度,隐隐感觉不妙。其实就算要为了丐帮的行事放弃这条商路张永和本人恐怕也绝不会有二话,唯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他们继续深入明教的地盘是否会引起这西域霸主的注意。与之相比苍鹰帮、沙匪之流的势力其实也只能算是小角色罢了。 唔…不过真要说起来,小角色也并非没有用处,至少在眼下,任云踪就要利用苍鹰帮和沙匪好好为自己的西行之路打开局面。 … 行不多久,永和商队就彻底进入了落单的状态,由于还没有真正进入沙漠的核心区域,商队自然也还没有更换骆驼,然而就在逐渐弥漫的黄沙之中,一行黑衣黑巾的人终于现出了行迹。 埋伏在沙漠中的他们显然没有打算暗中偷袭,之所以如此装扮也只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罢了…可惜的是不管李洵那独特的身形内功,还是明显受创的功体都在第一时间在有心人眼中暴露了他的身份。 ——前来此处埋伏永和商队的人马正是苍鹰帮! 很显然李洵没能抵得住明教的压力,尽管昨晚明教掌旗使最终被假扮成沙匪的任云踪击退狼狈而逃,但说到底不过是阴差阳错解了苍鹰帮的一时之危罢了。 明尊掌旗使的武功很强,但在高手如云的明教之中还算不上顶尖,退一步,就算此事真的只由马掌旗使一人负责,没了沙匪高手搅局,到时候掌旗使一登门单凭他们几个恐怕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于是,摆在李洵面前的路只剩下了这一条…毕竟与长久以来覆压大漠众门派高手头顶的明教高手相比,初来乍到的永和商队看起来还是好欺负的多。 负责伏击的人手行动相当老练,刀兵出鞘一瞬便与永和商队的护卫战成了一团,显然苍鹰帮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即使表面上看苍鹰帮与沙匪并不是同道,但用来排除异己,打击对手的手段与沙匪们强取豪夺的作风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双方无言,但从冲突开始的一瞬间战况随即便进入了白热化,商队的护卫们实力不强,但好歹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老手,深知在这片风沙中向来鲜有令行禁止的规则,两面刀兵一起便是你死我亡的局面,而且只要战阵中没有出现实力太强的高手,凭着彼此之间的配合与悍不畏死的勇气,护卫们多少还是能和苍鹰帮的喽喽抗衡。 反观苍鹰帮,昨天上门挑事的大和尚和莽汉都已重伤,甚至就连李洵本人也因为明尊掌旗使的缘故受伤不轻,此刻见战中形势一时难以平定,心中更恐迟疑生变,无奈之下只好强提真气,纵身入场。 好个李洵,纵然昨日对招受挫被明尊掌旗使一招击败,但面对永和商队这些武艺一般的护卫却是不见任何压力,掌落一瞬,劲风顿时扫清一片战场,在挺步,快掌连发之间已将场中胆敢阻其进路的几名护卫接连打翻,快步挪移,眼看没多久逼近了商队中央的马车——那是任云踪的马车。 根据李洵之前得到的消息,被抢走的黑晶矿很有可能就在这位不起眼的商队少东家手中,故而场面上武力占优的他不愿拖延,抬手便向马车拍去——仓促而发的一掌即使威力不如蓄势待发来得猛烈,但隔空拍碎那精致的车厢想来不是问题,但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隐藏在众多护卫中的夏冬安也在同一时刻暴起,竟然后发先至,在他强招出手之前就拳头抵在了他的掌心,两者相碰形成的猛烈气劲私下爆散,那恐怖的冲击力甚至让李洵不得不向后退出数步方稳住身形。 可当他再抬头看向双掌劲力余波掀起的烟尘之时却已看不见那个与他对掌的护卫的身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陌生的呼喝。 “还你!” 马车里的人先是提醒出声,而后那灰布包裹便从帘子那边飞出“嗖”得一声穿过烟雾精准的落在李洵面前…而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接,那装满黑晶矿的包裹便就此失而复得。 这…未免也太轻易了? 照他的想法,就算永和商队实力不如明尊掌旗使,想要抢回这黑晶矿恐怕也得费一番手脚,谁知自己这边不过是微微施压,对方竟然立刻服软,几乎没做什么抵抗就交回了黑晶矿。这般变化完完全全出乎了李洵的预料…而就在他想不通其中关窍的这段时间内,永和商队已经开始在指挥下脱离战圈,没多会儿就几乎甩开了已经完成任务的苍鹰帮。 然而永和商队的离开却并非是苍鹰帮的幸运,直到那个同样一身黑衣的人再次出现的时候,李洵才终于意识到这其中的关窍——一切竟然都是沙匪的安排!? 第八十二章、手段 李洵并非没有感到怀疑,毕竟从黑晶矿失窃,直到方才的失而复得,一切都有太多的巧合太多的矛盾,但这些微的细节与整个苍鹰帮的存亡相比却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易于忽略…李洵不是笨人,甚至还是个有野心的人,但很遗憾,他还是不够聪明,无法从这些所谓的细枝末节中抽丝剥茧找出真正的答案。 而这一件又一件事情的压迫终于还是让他不得不选择屈从于现实,去寻找一条足以继续生存下去的卑微的路。 苍鹰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纵横大漠肆无忌惮的庞然大物,现在的苍鹰帮就和身受重伤的他本人一样,只能在黄沙之下艰难前行,看不到中兴的机会。 李洵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臣服…或者去死! 任云踪乔庄的黑衣人打量着他的眉目,顺势又把目光放在了刚刚才夺回的黑晶矿之上,然后用那特有的尖细声音开口。 “我怕你恐怕没机会去找明尊掌旗使复命了。” 他如此说着,右掌同时缓缓提起,满含真气的掌风卷起细碎的黄沙,在风鸣声中隐晦的展现出惊人威力…这般动作,就算不说任何一句威胁的台词也绝对能把苍鹰帮压得不敢动弹——开玩笑,昨夜他们可是已经见识过任云踪的手段,就算强如明尊掌旗使也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他们这些喽喽怎么可能会有半分胜算? 于是,在任云踪真个动手之前,李洵立刻踏前几步,双手将黑晶矿奉上! “请前辈见谅,我等不敢贪墨宝矿,实是明教贪得无厌胁迫我等助其押运此物,如今前辈若有任何吩咐,我苍鹰帮可供差遣。” 李洵将东西放在面前,而后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将眼中的不甘全数塞进心底,他咬着牙,声音几乎颤抖起来。 “只望前辈能不计前嫌,容我等加入麾下,日后旦有号令决不推辞!” 他也不想还没摆脱明教的阴影就又把苍鹰帮绑上其他战车,但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选择…追不回黑晶矿,显然是给了明教借题发挥的借口,到时候就算马掌旗使不在,也会有其他高手出动。 苍鹰帮和明教之间的矛盾,就像其他许许多多的小势力一样,虽然始终存在,原本也不至于激化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只可惜随着这段时间明教用兵中原的行动越来越频繁,急于稳定后方的他们终于开始与苍鹰帮一类的小势力撕破脸皮,而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后者想要保住传承不断,投靠沙匪…或者说投靠沙匪背后的组织才是唯一的出路。 也许,这也是李洵没有再进一步确认任云踪身份的原因,情势已经逼得他不得不赶紧给自己,给苍鹰帮寻找一个庇护,以至于他已经没有足够时间去分析,这所谓的庇护、靠山,是否真的可靠。 而另一方面,李洵的干脆并没有出乎任云踪的预料,倒不如说,他今日现身于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受苍鹰帮的臣服。 只不过请不要误会,任云踪一点儿也没有把自己的底细透露给眼前这家伙的意思,单枪匹马在大漠之中打开局面固然非常艰难,但盲目信任这种盟友才更是愚蠢的取死之道。更别说,完不成任务的苍鹰帮其实已经成为了明教注视下必须铲除的弃子,要是真的与之结盟,反而是平白加重负担…最重要的,苍鹰帮其实也非什么善类,对于任云踪这种身负绝学的武人而言,他们或许称不上什么威胁,但这些年来,漂泊在漠上的他们和沙恶来到底又有多少差别呢? 说什么苍鹰帮,不过是另一伙儿劫匪罢了… 所以,在表面上接受李洵臣服的任云踪却继续维持着虚假的身份,而这一次,有了凌飞燕那里得到的消息,他将自己的身份更推一步,放在了更高的位置。 “李洵帮主果然是快言快语,只不过人心难测口说无凭”他被遮在面罩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手中更不知何时多了颗褐色的药丸,随后屈指一弹立时便将药丸掷到了李洵掌中。 “我这里有一颗隐元造化丸,这可是平日里先天高手也难得能得到的灵药,还请李洵帮主现在就服下,自可助你恢复功体啊。” 任云踪口中的话看似前后颠倒毫无逻辑,但在江湖走跳多年的李洵却一下子从脑门上留下了滴滴冷汗…任云踪没有说谎,这隐元造化丸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贵丹药,也的确能帮人恢复功体,但究其根本,这东西的作用却并不在此。 这东西是数百年前红衣教余孽研制出的一味毒药! 只是与寻常的毒物不同,这药平日里不受下药者激发对人有益无害,甚至还有助疗伤,可反过来,一旦施药者以特殊手段激发其中药性,吃下隐元造化丸的人便会立时内息爆窜,经脉寸断而亡!所以实际上,这种药是一种用来控制他人行动的药物! 当然了,任云踪根本不可能弄到这种稀奇的东西,身为纯阳弟子的他更不可能有空钻研这些,幸运的是,这东西失传近千年,他没见过,其他人更没见过,所以这时候拿出来唬人也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所谓的隐元造化丸其实只是东方子墨随意配置的疗伤丹药罢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大人,您真的是…” “呵呵,教内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冷下口气,任云踪尽力演出高深莫测的模样,经过这段日子,要说他的武艺有多少进步恐怕难说,但演技方面,确实是进步不少“若遇到教中之人,称我贾护法便是了。”顿了顿,任云踪再次开口,语气中又加了几分不耐“李帮主还有什么疑问吗?” 听出“贾护法”话中意味,李洵哪里还敢多言,他深吸一口气顿时便将丹药吞下…温和的药力顺势在他体内蔓延,原本沉重的内伤果然开始恢复。 见状,任云踪也顺势淡笑了几声。 “李帮主果然是识时务之人,放心,只要你安心为本教出力,本护法自然不会亏待你,呵呵,圣教是不会骗你的。” 摆足姿态,任云踪口中之言倒是确实没有说谎。纯阳宫份属道门,自然也是道教中人,而他这个护法,嘿嘿,也确实是“假护法”没错。 第八十三章、驱虎吞狼 得知了贾护法红衣教人的身份,李洵不仅没有半点儿怀疑,反而是将先前的种种疑惑全都自行脑补了出来…同为漠上势力,沙匪和红衣教之间的勾当就算做得再隐秘也难免透露几分风吹草动,而同为摩尼教分支的红衣教与明教之间的矛盾向来是人尽皆知,如此一来,在李洵眼中苍鹰帮目前的状况反而有所改善。 ——至少有了靠山便不用继续每日提心吊胆的提防明尊掌旗使的威胁,至于之后事情如何发展,那也不会比现今的局面更差了。 “贾护法,我苍鹰帮上下皆愿听红衣号令,只是不知眼下这明尊掌旗使的事…” “哼,区区掌旗使还不放在老夫眼里!” 做戏就要做全套,任云踪不清楚李洵心里究竟是怎么想,但以他的聪明,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对于一心保住苍鹰帮基业的他来说,既然臣服了红衣教,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马掌旗使这块压在头顶的大石头。而这件事对任云踪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负担…他原本就是和明教作对,此刻有了苍鹰帮这层缓冲带保证身份不被识破,又哪里会有推辞的意思,更有甚者,他也愿借这个机会把隐藏在更深处的巨人牵进战团。 想到这儿,任云踪随手一抛,把装有黑晶矿的包裹还给了李洵。 “你只管放心回去,若明教的人真不知死敢上门讨要,你便拿这东西拖延时间,到时候自有人会料理。” “是,属下遵命。” “去吧!” 屏退李洵和苍鹰帮一众,任云踪的目光却长久注视着这片大漠。 布局从这里算是正式开始,针对明尊掌旗使的行动自然也不是出于泄愤或消灭明教有生力量…对此次携手西行的三人而言,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寻找遏制阴阳内伤的方法从未改变,眼下逼迫苍鹰帮与明教弟子直接冲突,同样是计划中的一环——可以预见的,在昨夜明尊掌旗使被任云踪假扮的沙匪强势击退之后,若那位马掌旗使真的再度登门,单枪匹马的概率已经很低。 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明教召集周围一带的弟子,以雷霆之势直接扫灭他们早就看不顺眼的苍鹰帮,而后彻查这件事背后的黑手。 如此一来,龙门一带漠上势力的冲突恐怕会就此爆发到一个相当的高度,在此前提下,任云踪他们浑水摸鱼,甚至渔翁得利的机会就会变高许多…当然了,虽说花了这么多心思才把龙门一带的明教弟子集齐,可任云踪他们的目标却不是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暗杀大师,毕竟就算是活捉,能从他们嘴里了解消息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为了完成寻找特殊内伤疗法的目的,也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拖住明教的脚步,这出戏还缺少最后一方的演员。 待到苍鹰帮完全撤离,任云踪掏出怀中描绘精致的地图,简单辨认了一下方位,而后丝毫不见犹豫地便朝着更加危险的大漠深处进发,而他前进的方向,正是臭名昭著的沙匪老巢!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感慨一下,凌飞燕这个摘星阁大盗果然名不虚传,当日救下她之后,这姑娘不仅对大漠各大势力的龌龊了如指掌,甚至连向来行踪隐蔽,呼啸大泉河谷周边的沙恶来也被她掌握了动向。如果这回不是恰好把她救了回来,恐怕就算他们找破了头,也绝摸不到沙匪巢穴的所在。 这些盘踞在龙门一带良久的匪徒显然很有自己的一套作风,难怪即使是官军也没能一口气将他们全数诛灭,反而在明教的帮助下死灰复燃起来…如今他们更是攀上了红衣教的高枝,有望能在这场乱流中更进一步! 不过对于任云踪而言,眼下这些盗匪越有实力反而越是好事,毕竟驱虎吞狼势必要双方实力相近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不管是沙匪也好,苍鹰帮也罢,这些组织本身都绝无法和明教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他们所仰仗的其实都是背后其他有心人的支持。任云踪如今没空去深挖在这片大漠上到底谁是谁的傀儡,也就只能根据眼下已有的消息,简单粗暴地抓住红衣教这条线索! 没错,比起前两者,显然明教与红衣教才真正称得上虎狼。 他费了这么多手段,绕了这么多关子,所希望的并非只是龙门一带沙匪、苍鹰帮与明教的矛盾,因为那实在是太过渺小,无法左右大局——他所计划的,是要引动这些势力背后,那些幕后黑手之间的冲突。换言之,他需要的是红衣教和明教之间矛盾的爆发! 只有这样,孤立无援的三个年轻人才有可能幸存到最后,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避过那些庞然大物无处不在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定他们的目标。 至于这目标究竟是谁嘛… 之前就有说过,本是同源而生的明教与红衣教向来积怨颇深,两者不论是在中原又或者西域,始终势如水火,彼此不肯妥协。而在这种情况下,千百年来双方之间的厮杀、争斗自然是从未停过…换言之,红衣教远在中原诸派之前就已经是明教的死敌,虽然他们同样非是善类不宜结盟,但要从红衣教中拿到解决阴阳内伤的方法显然是成功率非常高的方案! 任云踪现在要做的就是往这原本就已经火药味十足的大漠上扔一颗火星,待到大火冲天而起,小道长才好施展火中取栗的精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