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相依》 痛失爱子(1) 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一个人被突然推到命运这个舞台的中心…… 01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春末夏初的星期五。 天是一瞬间塌下来的。 终于熬到五点半,到了下晚班时间,办公楼里一片兵荒马乱。每个人都放大音量说话,人人都是可以尽享两天假日的轻松和愉悦。苏亦晴跟同事有说有笑走出办公室,夕阳给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跳上电车时,苏亦晴甚至哼起了翔翔常看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全然不知命运正站在不远处张着血盆大口冲她狰狞地笑。[] 苏亦晴先奔超市,称上一斤翔翔喜欢吃的大樱桃,再买上一大块冬瓜和一小扇排骨。心里合计着:何维出差去了武汉,晚上就住在父母那,不回家了。明天叫上苏亦朗拉上翔翔和父母去游乐场。嗯,过山车不能坐,前一天在电视里看到哪的过山车突然停在了空中,这可太吓人了。 一路走一路暗自合计着,苏亦晴拎着樱桃、排骨、冬瓜和其它杂七杂八的大包小包走到超市门口,包里的手机响了。《吉祥三宝》的音乐俏皮轻巧地跳出来。苏亦晴在按响接听键时,甚至还伸手拦了一下出租车,甚至还想了一下做冬瓜排骨汤时一定要少放油,上一回做得一点不清淡…… 电话是弟弟苏亦朗打来的,声音像浸了水一样嘶哑:“姐,你在哪?赶紧回来,有急事!” “哎,怎么……”苏亦晴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事,电话就挂断了。再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听,打亦朗的手机,也没人接听。 站在街边拦出租车时,苏亦晴心慌腿软:难不成是父亲的高血压病犯了?要不就是母亲的心脏病犯了? 苏亦晴的父母住在新华苑小区a座15楼,房子父亲从医院退休前买的。小区有自办的幼儿园,东南边不到五百米处有一所市重点小学。苏亦晴的父亲也就是翔翔的姥爷苏之简特意选了这,说以后翔翔上学不用太辛苦。 出租车在新华苑小区停下时,苏亦晴一眼看到停在小区门口的救护车。很多人围在边上。苏亦晴全身的血仿佛都涌到头上,她急忙掏出五十块钱扔给出租车司机,没等司机找钱,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来到救护车边上,挤过人群,就听有人说:“不行了,早没气了!” 苏亦晴一眼看到躺在救护车上的翔翔,翔翔的嘴角、鼻口处有血,那血刺痛了苏亦晴的眼睛。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转眼看见了面如死灰的父亲苏之简和泣不成声的母亲吴建芳。人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几乎是嘶喊着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苏亦晴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声音,那是撕碎了她最后一点希望的声音。声音是个陌生女人发出的,她回头瞟了一眼苏亦晴,全然没意识到她就是孩子的母亲:“作孽啊,孩子从15楼上掉下来了!” 那句话在苏亦晴耳边炸成一个响雷,一瞬间把一个母亲炸得灰飞烟灭。 苏亦晴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世界瞬间变成了黑白色。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痛失爱子(2) 如果能总不醒来该有多好,就那样沉沉睡去,一觉不醒。[.超多好看小说]那样就不需要面对噩梦一样的生活,那样就永远可以生活在翔翔的笑脸里、何维的宠溺里。那样,春风杨柳,生活笑靥如花,一切都静水无波,是苏亦晴想要的生活。 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没有人能永远甜美地睡着,残酷的世界会叫她醒过来。 苏亦晴睁开眼已是在医院里。天黑了,病房里的灯光昏暗。每张脸都是模糊的。 医院里特有的来苏水味儿是苏亦晴熟悉的。她无数次来这里找父亲。苏亦晴看父亲在一间又一间病房里查房,看那些病人虚弱地躺在狭窄的床上,闻着来苏水和药水混合的气味。那时她是轻松的小女孩,她从没有躺在病房里的经历。 而此刻,她全身木然地躺在一床狭小的病床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甜美的小护士冲她嫣然一笑,“你醒了?” 苏亦晴努力挤出一点笑意,脑子里浮现的还是超市里又大又红的樱桃,翠绿的大冬瓜。好半天,人钝钝地回过神来,她张开嘴使劲全身力气却发出了很小的声音问:“我……我……怎么在这里?” 自己是又血糖低了吗?头怎么这么疼,人像羽毛一样没有一点重量。她努力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却一抬眼,看到的是悲伤欲绝的父母。他们的脸虚虚实实,不是很真切。苏亦晴的头还是晕,她抚了一下额头,想让自己从某种状态里清醒过来。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两边的太阳穴像是被铁丝穿透了一样,一跳一跳地疼。头疼得让她觉得一使劲,血管就会崩裂。 父亲苏之简“咚”地矮下身子跪在她面前:“小晴啊,爸对不起你啊,没给你看好翔翔!”一屋子都是哭声。 苏亦晴的脑子像被锤子重重地击了一下:“翔翔,我的翔翔呢?我要我的翔翔!”一声出来,撕云裂帛。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脚站在地上,身体直直地撞到跪在医院的地上老泪横流的父亲。 “爸,你跪着干啥,翔翔呢?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何维呢?是不是何维在陪翔翔?”苏亦晴抱着父亲的身子跪了下去。 大家七手八脚把苏亦晴、苏之简父女俩拉起来,个个侧身抹眼泪。 苏亦晴的眼睛是空的,嘴里却还是喃喃地念叨着:“妈,翔翔呢?翔翔一个人在家?你们怎么能让翔翔一个人在家呢,他才五岁!爸,你快打车回去,我没事儿,翔翔胆小……” “苏亦晴啊,翔翔没了,翔翔从楼上摔下去了,你醒醒吧!”是妈妈悲痛欲绝的哭声。 “姐,姐,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弟弟苏亦朗紧紧地攥着苏亦晴的手,苏亦晴身体里的力量渐渐弱了下来,却没有眼泪。 人在最痛的时候,身体的所有机能都在罢工,不知道反应。亦晴是这样的吧。就像刚刚伤到,是不知道疼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痛失爱子(3) 苏晴不哭,傻傻呆呆的望着墙角,像是思考一个巨大的人生课题。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何维呢,我找何维!我要找何维,你们让他赶紧来,赶紧来啊――”苏亦晴已是歇斯底里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好像何维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只信他。 何维是第二天一早赶回来的。英挺帅气的大男人,才一夜功夫,凭空瘦了一圈似的,衣服皱着,头发乱着,见了苏亦晴,一句话没说,只是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小晴,没事儿,你还有我!” 只这一句话,苏亦晴的泪流成了大海,怎么止也止不住。(.)她说:“何维,何维,他们说我们的翔翔没了,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没呢?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都在骗我,啊?” 何维用手替苏亦晴抹眼泪,“晴,你别哭,晴,你哭,翔翔会难过的,不哭,翔翔……翔翔是变成天使回到天上去了……”劝着苏亦晴别哭,何维却哽咽得说不下去。 翔翔的爷爷、奶奶、大伯何安、大娘付小敏也都连夜从玉山村赶来了。还有闻讯赶来的何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率都阴着一张脸。苏家人低眉顺眼地招呼着。苏亦朗更是强忍悲痛,跟苏亦晴的好友陆希格和自己的一帮兄弟张罗着何家人的吃住,小心翼翼地招待着。再怎么不是故意的,意外,没人愿意发生这种事,孩子也还是在他们苏家出的事。事实上,孩子一直跟着姥姥、姥爷。出了事,苏家人比何家人更心痛,但还是觉出了男方与女方的情势差异。翔翔姓何,是何家的孩子,苏家人心理上自觉不自觉的弱势明晃晃摆在那呢!心疼不心疼是一回事,理直气壮是另一回事。 苏亦晴要见见翔翔。家人与大夫都不同意,但是苏亦晴坚持,嘴里只说一句话:“我要看翔翔,他一个人会害怕!”无奈,何维说:“见见吧,他做了我们五年的儿子,再没这样的福气我们做亲人……” 在场的人心便都化成了柔软的奶油,没人再说得出口不允许的话了。 何维与苏亦朗陪着苏亦晴去了太平房。偌大的屋子里全是些冰冷的铁柜子,抽屉样的。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没想到送的人是那么小的翔翔。这世上的好他还没尝到,这人间的悲喜他还不明了……何维的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淌,苏亦朗也是,眼泪一滴一滴连成了线。倒是苏亦晴,有些木呆呆的。 见惯了人世间各种悲伤的老头面无表情地拉开其中一个,闪身到一边,声音四平八稳地说:“快点!” 大抽屉上升起白色的冷雾,苏亦晴站在原地不敢动,何维也一动不敢动,好像动了,会惊扰到什么。突然,苏亦晴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倾着半边身子向前扑过去:“翔翔,妈妈带你回家……”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痛失爱子(4) 翔翔的脸像蜡一样白得透明,眼睛闭着,睫毛长长的,若不是嘴角有一点凝固的血迹,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苏亦晴又叫了一声“翔翔”,声音轻柔得如飘过一片云,人却是急促地伸手去抱翔翔。[.超多好看小说]或者她想用一个母亲的怀抱唤醒孩子。 何维从后面抱住苏亦晴的双臂:“晴,翔翔睡了,我们别打扰他!”苏亦晴却是不听,她奋力向前奔,苏亦朗从前面抱住她,苏亦晴也终于支撑不住,往后一仰,软软地倒在了何维的怀里。(.) 再醒来,天又漫无边际黑了下去。昏暗的病房里只有何维和苏家父母。一缕夕阳绵软无力地照进来,在病床对面的墙上打着稀稀疏疏的格子。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在亦晴眼里,却是全都变了,变得似是而非,如梦如幻了。 人在痛苦的时刻,甚至会有死一遍重新活过的想法。亦晴还想不到这些。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在一遍遍想念翔翔的日子里,她无数次想到过死,想到过再活一遍,再跟翔翔做母子。(.) 而现在,亦晴醒过来,一点点想起发生的事,无比艰难地开始面对的旅程…… 这次没费多大力气就想起翔翔的事,苏亦晴头疼欲裂,心如刀割。眼睛又干又涩,一滴眼泪都没有。理智恢复了一些,可以想一些问题了。 “是怎么发生的?”嗓子沙哑得像是一块用了八百次的砂纸。 母亲吴建芳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看得出是慌乱中穿了一条蓝花白底的睡裤和一件西服外衣,脚上趿着一双大拖鞋。这两天大概也没回家,没有换,头发也乱篷篷的,脸灰灰的,一双眼睛浮肿着。 吴建芳一直都是最整洁、优雅的,年轻时尚的,出来进去,都打扮得妥妥贴贴。从苏亦晴懂事,就没看到母亲穿着睡衣出过门,尽管从前住的小区里常有人穿着睡衣出出进进。苏亦晴从前想自己老了也要像老妈一样,做个优雅到一丝不苟的老太太。而此时此刻,他们苏家的天都塌了下来,谁还会顾得上优雅和穿着呢! 苏亦晴的脑子里又乱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糊涂,以为是个冗长的噩梦。一切都像怪诞达利的画,那幅《睡眠》,整个人脑是变形的。 猛地一激凌醒过来,是场噩梦该多好。 何维的脸上肃穆着,好看的嘴唇紧紧地闭着,眉头拧成一个刀刻般的“川”字。那样的表情是苏亦晴陌生的。苏亦晴努力让自己从半蒙昧半清醒的状态里抽离出来,过程很累,似乎很快可以拔云见日,却一恍然,又觉得一切都不过是个梦。 父亲苏之简垂着头,苏亦晴看到的只是个黑色的剪影。他接了翔翔从幼儿园回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所以穿着倒还整齐,上身是白色的阿迪短袖,那是苏亦晴父亲节送他的礼物,下身是七分休闲裤,那是何维去年给他买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痛失爱子(5) 这里是父亲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苏之简是让人尊敬的外科主任。从来都腰板拔溜直出入每个病房。每句话都一言九鼎般权威。可是此刻,他如罪人一般坐在女儿面前。 只不过一个黄昏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像经历了魔术师的黑箱子一样发生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这便是人生吗?从出事到现在坐在女儿面前,苏之简都如在梦境里。他多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在一个噩梦里,早晨一睁眼,哦,一切都自动消失了,自己的小外孙还可以把红红的小樱桃一样的嘴唇凑到自己面前,噘着嘴点着名要吃这吃那,只是…… 那个如一片树叶一样飘落的人是他最疼爱的小外孙。这世界上,没人比他更疼爱翔翔。翔翔是他的心尖子。 提起翔翔,苏之简的每个细胞都是渗着喜悦与幸福。那小家伙也真是会哄人,睁开眼就姥爷姥爷叫个不停。想吃什么喝什么,苏亦晴跟何维在他面前,也不找他们要,偏叫姥爷拿,姥爷就乐颠颠地小跑着去拿,还说:“我大外孙就是相信他姥爷!” 吴建芳便说风凉话:“老苏头,你还知道你姓啥不?” “姓苏,我也姓苏,我叫苏翔翔!”翔翔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全家都笑了,何维假装板着脸说:“翔翔,你不跟爸爸姓,爸爸可生气了!” 翔翔小嘴一噘,小脸一绷,“我也生气了!” 苏之简把翔翔扛在肩上:“咱不生气,姥爷带你下去买好吃的!” 翔翔摔倒了,整在地上不起来,调皮地把手伸给姥爷,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说:“来,拉兄弟一把!”这个段子苏之简不知道学给过多少人,他说:“小家伙太聪明了,看啥学啥!”弄得吴建芳一脸不高兴,“你这死老头,让人知道咱孩子都学了啥?”苏之简才不管。他觉得翔翔简直是神奇,苏亦晴说:“爸,人家孩子也都这样,翔翔没特别聪明!”这话说给苏之简,他才不承认呢。谁也不能说翔翔个“不”字。 在有翔翔之前,苏之简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有了翔翔,他就变了,在翔翔面前,从前没个“不”字,翔翔是全家最能治了他的人。谁想到…… “那窗那么高,翔翔怎么会……”何维也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 病房里的空气像是凝固成了一块冻,一句话落进去,撞到四壁,弹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七零八落,外面隆隆地打起雷,病房里越发闷得像个铁桶。 “都怪我,那会儿偏想着你说回来炖排骨!偏支使你爸帮我去拿柜子最里面的那瓶没打开的鸡精,两分钟都不到,真的两分钟都不到!”吴建芳率先抹起眼泪。 时间回到前一天的下午四点。 那天真是个好天气。天上的云一会儿变一样,翔翔的姥爷认为这是个锻炼孩子想象力的是好时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从长计议(1) 苏之简退休前是医院里的外科主任,拿了一辈子手术刀,救人无数。 退下来,很多医院争相重金聘他。他却怎么也不想再往手术台上站了。他年轻时的志向是做大学老师的,阴差阳错学了医,这一辈子跟病人打交道,见到的都是愁眉苦脸。现在好不容易自由了,他要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快乐。 苏之简一儿一女。儿子苏亦朗比苏亦晴小三岁,人长得帅,从上初中起就花花柳柳地谈恋爱,身边一直没少了女孩子,那时吴建芳最害怕的就是儿子突然给自己抱个孙子回来。(.好看的小说)为此,吴建芳到处找青春期教育的书,为教育苏亦朗花了不少心思。 还好,苏亦朗总算守住了球门,没有抱个孩子回来养。 可也像姜昆的相声里说的那样,不该谈恋爱时,谈得轰轰烈烈,该谈恋爱了,又无声无息了。 大学毕业,苏亦朗放着好好的机电工程师不做,愣是跑去做摄影师,还跟几个朋友开了间名叫“木木夕木目心”的酒吧。吴建芳又是一通瞎操心,私下里跟苏之简唠叨:“现在听说同志特别多,咱儿子别再是,这两个职业据说都是同志的高危人群……” “啥同志多?咱们不都是同志嘛!啥高危人群?我看你是闲的,咱自己的儿子啥样咱不知道?苏亦朗要是个同志,我的‘苏’字倒着写。”吴建芳白了老头子一眼,不跟他说了。苏之简除了医院手术室就是患者医书,对苏亦晴苏亦朗管得少。吴建芳在妇科接生,平时接触的都是些婆婆妈妈的女人,最是消息灵通人士。她跟老头子解释不清楚,只能去催儿子快点成家立业。苏亦朗却嘻皮笑脸地说:“有翔翔给你们玩就行呗,我也当着舅舅,何必非要自己生个孩子呢,麻烦!” 后来苏亦晴暗中跟苏亦朗嘀咕了老妈对他是“同志”的怀疑,苏亦朗又乐又气。没出一星期,领了三个女朋友回家。把吴建芳弄得一愣一愣的,这乱花渐欲迷人眼,到底要把哪个当儿媳妇对待才靠谱啊? 苏亦朗倒不在意,说:“妈,您甭操心,都不靠谱,靠谱的人还没出现呢!” 苏亦朗自己不结婚,不要小孩,倒是真疼翔翔。每年翔翔生日,他都给翔翔送上一套大相册。里面都是他抓拍的作品,特别精彩。吴建芳给小区里的邻居看,邻居都说:“要是哪个剧组挑小童星,你家翔翔肯定能选上!”吴建芳乐得合不拢嘴。 翔翔长得也确实出彩儿,见过人的都说是这孩子会长,挑着何维和苏亦晴的优点长的。一双大眼睛毛嘟嘟的,睫毛又密又长,眼睛像说书的形容的:白水银里汪着黑水银,灵动清澈。苏之简看得跟眼珠儿一样,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时出门,谁带着他都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这要是让人贩子给拐了,咱家就都别想活了!”言犹在耳,谁成想怕什么偏来什么,出了这等事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从长计议(2) 苏之简的的确确是个最合格不过的姥爷。在小区里,很多爷爷、奶奶教育孩子都向苏主任请教。苏之简常说的话是要注意日常的点滴无意识教育与培养,他时时刻刻都不忘教翔翔。见到一棵树,他会告诉翔翔这是什么树,见到一个广告牌,他也会让翔翔认认上面的字。翔翔五岁,可以有模有样地读少儿书了。翔翔会背的古诗比小学生还多。这都是姥爷苏之简的功劳。苏之简还在网上开了个博客叫“翔翔趣事”。每天翔翔去上幼儿,他就坐电脑前,把翔翔说过的话,做过的有意思的事都写上。点击率还挺高。 那天,苏之简先去幼儿园接回翔翔,想着带翔翔回家吃完饭,带他去游泳,天太热了。一路上,翔翔给姥爷背新学的儿歌:小肥猪,胖嘟嘟,吃饱饭,睡呼呼……苏之简笑,说:“翔翔,你就像小肥猪,吃那么胖!” “姥爷更胖,姥爷是大肥猪!”翔翔回得很快。 苏之简板着脸假装生气。翔翔急忙哄:“咱俩都是猪啊,我是你外孙,你是我姥爷嘛!” 苏之简笑了,给翔翔买了只冰淇淋,两个人进了家门。 在卧室换衣服时,突然发现窗外的天空上有一朵云特别像孙悟空,还用手搭着凉棚呢!苏之简立刻出来抱着翔翔说:“姥爷看到一朵叫孙悟空的云,它是不是来接我家翔翔来了!” 一语成谶。[.超多好看小说] 翔翔个子矮,苏之简就拿了只板凳让他踩着,窗台很宽大,窗子上是一层纱窗,吴建芳喊苏之简来帮忙把上面橱柜上的鸡精找出来,苏亦晴说回来炖排骨,先备好…… 苏之简叮嘱翔翔别动,姥爷去去就来。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厨房里的两老听到“通”地一声,心里咯噔一下,跑进客厅,人忽悠一下。小板凳上没有人,窗前空空如也,纱窗整片地悠荡在原处…… “孩子呢?”吴建芳喊着扑向窗。只那一转身的功夫,淘气的翔翔踩着凳子爬上窗台,大概向纱窗那扑了一下,纱窗没禁住孩子的重量…… 天旋地转,天空中那朵像孙悟空的云早就不知所踪了。苏家人的天都塌了下来。 苏亦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人木木呆呆的。 何维走出病房,一脚踢到走廊的墙上,然后头抵在墙上嚎啕大哭。 他去武汉临出门前,翔翔还千叮咛万嘱咐说要他回来千万别忘了买变形金钢。何维指了指脸,说:“亲一个!” 翔翔噘着小嘴搂着何维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擦擦嘴说:“真恶心,男人亲男人!”何维乐得不行,对苏亦晴说:“咱家翔翔要成精,还男人不能亲男人了!小屁孩,什么男人啊!再说了,我是你爸,对你有特权!” 那样花朵一样亲也亲不够的小脸蛋再也摸不到了,那样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儿的儿子再也看不到了,天哪……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从长计议(3) 病房里一阵乱,苏亦晴的声音尖锐得像要穿透医院让人压抑的楼房:“你们走,走!” 吴建芳和苏之简从病房里出来,满脸是泪。 见到何维,苏之简再次“通”地跪下,吴建芳跟着跪在了何维面前:“何维,爸、妈对不起你,没看好翔翔……”何维看到老岳父的鬓角花白,人也老了十岁似的。 何维赶紧抢了一步,扶住自己的老岳父,再一只手去拉岳母,自己的父母都在乡下,自从翔翔一出生,就都是岳父岳母在带,孩子长这么大,吃的用的,教育,他们比自己和苏亦晴还操心,出了这种事,他们比自己和苏亦晴还要难过,能怪他们吗?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能!不能怪这两位老人。[.超多好看小说] “爸,妈,你们快起来。我不怪你们,真的……不怪你们!” 三个人哭成了一团。从外面买饭回来的苏亦朗也转过头去抹眼泪。姐夫能这么明事理,苏亦朗很安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苏亦朗一边担心姐姐,一边又担心父母会受不了。 他走上前扶住自己的父母,他说:“翔翔在天上,也不会希望我们这么难过的。他是小天使,现在他只是回天堂了!” 何维拍了拍苏亦朗的肩膀,说:“你带爸妈回去休息,我看着你姐姐。还有,你挑张翔翔最漂亮的照片给他做遗……相!” 苏亦朗眼里闪着泪点头。 吴建芳倚在儿子身上,几乎没了力气,但她还是叮嘱:“你要好好劝劝小晴,是爸妈欠她的,但事实已是这样,要想开点……她再有个好歹,我们……真就没法活了……” 何维点了点头,苏亦朗带走了伤心欲绝的父母。何维闷头进了病房,立刻冲出来,撕心裂肺地喊:“大夫,大夫,出人命了!” 苏之简和吴建芳和儿子三个人的车子刚刚开出医院,电话就响了:“苏亦晴割腕了!”吴建芳眼前一黑,人差点晕过去。 吴建芳赶紧掏速效救心丸,给苏之简塞到嘴里,自己的手也是抖个不停,几粒药丸掉到了车里。苏之简不停地喘,仿佛一口气就上不来了似的。车子往回拐时,差一点撞到路边的隔离带上。苏亦朗吓出了一身冷汗,调整了一下情绪直奔医院。 人民医院的红牌子出现在苏之简面前,那是苏之简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他万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这里。 医院里很多人跟他打招呼,他面无表情踉跄着跑向病房。从意识到翔翔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的后半生没法过了。真的是没法过了。 如何面对女儿女婿呢?就是女儿女婿不责怪他,他又怎么能面对自己的内心呢?把翔翔当成眼珠儿一样疼爱,怎么就能……光内疚这条蛇就会缠死他的。苏之简不敢想以后的生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从长计议(4) 苏亦晴啊,他的女儿,怎么能这么狠心地自杀呢?她死了,她的父母该怎么活下去呢?如果可以,他宁愿自杀的人是他自己啊! 幸亏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也幸亏是摆在床头的水果刀钝钝的并不锋利,只是划破了手腕处的表层皮肤…… 苏亦晴的脸成了一张白纸,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像一团海藻。[]一只胳膊露在外面,缠着厚厚的纱布。像是一幅后现代主义的画,突兀、颓唐,弥漫着阴郁。 何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苏亦晴床前的那张木椅子上,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无力过。那些他可以掌控的疾病,那些他很自信的手术都变得不值一提,不值他女儿这一刻的幸福来得重要。“亦晴!”他凄凄地叫了一声,手握着苏亦晴的一只手。床的另一侧只露出两眼的小护士在给苏亦晴量血压。 吴建芳踉踉跄跄扑到苏亦晴的床边,“小晴,你这是不原谅爸、妈啊,你这样走了,你叫你爸你妈该怎么活啊?都怪我,都怪我,你还没回来,急火火地找什么鸡精啊!” 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呢?如果能有一只伸进时光遂道里的大手,能把翔翔抓回到看云前的一刻钟,吴建芳会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再不松手。 只可惜,时光是最可恶的顽童。它跳到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它恶作剧之后悲痛欲绝的人们。 幸福时,没有人知道幸福的弥足珍贵。幸福时,没有人想到有一天会割心挖肺地失去。 有多幸福,就有多痛苦。 苏之简扶住墙,终于还是没挺住,硕大的身体山一样倒了下去。“咚”地一声,整间病房都像被震动了一样。人心也被震了一下。 病房里一片惊呼,大家手忙脚乱的,那个在这间病房里呼风唤语的苏主任,那个走路把腰板拔得笔直的苏主任,此刻,像棵树一样倒下去。 苏亦晴睁开眼,眼泪滚了出来:“爸――爸――” 何维跟苏亦朗把苏之简抬上病床,推出去。迎面闯来两个人,女的操着正宗东北话说:“你们苏家这是干啥啊,这一出一出的,想整死我儿子是咋的?我孙子没了,我们何家人屁都没放一个,你们又是自杀又是躺倒的,我们何家欠你们家啥玩意啊?” 是何维的父母。何维的父亲何国强老实巴交,拉了拉妻子马云凤的衣袖,马云凤一把甩开他的手:“拽我干啥?再不说,再不说我儿子都憋屈死了!” “妈!”何维拉长声喊了一句。马云凤住了嘴。她心疼儿子,儿子遭了这么大的难,自己没法没法的。 更何况,在家里,马云凤是说一不二的。可自从儿子上了大学,进了城,心里总有些怵这个二儿子的。二儿子不让她说,马云凤便收住了嘴里一火车的话,气哼哼地扭了半边身子立在医院的走廊里。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婆婆驾到(1) 接到何维来的电话时,正是傍晚。不忙时,玉山村的晚饭吃得早。 吃过晚饭,何国强背着手去村口跟人闲聊,马云凤正在家里的炕上摆小牌。她一连问了两遍:“你说啥玩意?你再说一遍?” 听着儿子抖着哭音把翔翔出事的消息说了一遍,扣上电话,马云凤从炕上往下爬,腿软,心跳,连鞋都找不着了。一路不知道跌了几个跟头,骂了几百遍何国强,才在村口的小卖部前找到何国强,只说一句:“咱大孙子没了”就铺天盖地地一屁股坐在土路上开嚎。 任是何国强脾气再好,也不能听老婆子说这种话,他冲上来吼:“哭啥,到底咋地啦?” 马云凤只得收住哭声,把何维电话里的话一五一十说给何国强听。(.)何国强没哭,转身进了小卖部。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个睡眼朦胧的年轻人,开了自家院子里上货的面包车。何国强拉着马云凤说:“赶紧回家收拾一下,这就走!” 马云凤回家换衣服,何国强又拐回小卖部借上了三千块钱。再拐到村东头大儿子家,叫上他们。何安正在一边洗脚一边看《潜伏》,小敏坐在沙发上绣着十字绣。村里这阵姑娘媳妇都兴弄这洋玩意。 何国强喊了一嗓子:“麻溜儿的,进城,老二家出事了,孩子摔了!” 小敏最先站起身,也最先噘起嘴:“孩子摔了送医院,咱们去干啥!” 公公何国强难得地表现一次威严,他瞪了大媳妇一眼:“摔死了,你爱去不去!” 小敏没了话,转身进里屋换衣服。何安一脸不解望着老爹。 “车等着呢,快点!”何国强转头奔了家里。 马云凤早就收拾停当站在院门口:“他爹,咱都走了,圈里的猪咋办?” 听说何家出了这么大事,院门口早聚了一大堆人。邻居立刻自报奋勇:“你们去吧,猪我帮着喂!” 何国强想扯出一点感激的笑,脸上去僵了一样。翔翔,那个年画儿一样的大胖孙子啊!想想,心就空了。 四个人坐上面包车,面包车冲破薄薄的夜色,直奔县城。县城到省城要坐一夜的火车,希望能正好赶上车。 在车上,闲了下来。马云凤重又找到调门开始哭。几十年农村生活,耳濡目染,女人都有了西部说唱歌手般边哭边说的本领:“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亲,可谁能听我的呀?那苏亦晴一看就寡相,还有那吴建芳,明明是狗眼看人低,咱家二小子进了他苏家门,不是倒插门胜似过插门,不是砍活胜过砍活啊!这下好,出了这档子事……我的可怜的大孙子哎……” 小敏冷着脸瞅了一眼何安,何安拉住母亲的胳膊:“妈,还不知道咋回事呢,你别哭坏了身子!” 马云凤扫了一眼何安,“你们是不是高兴了?整日价说我偏向老二,偏向孙子,现在好了,你们不定多乐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婆婆驾到(2) 小敏拉长声叫了一声“妈”,又转头叫了一声“爸”,“爸,你瞅我妈说的都是啥?你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家倒先干起来了!” 马云凤抹了把脸,头转向了车窗,外面下起了小雨,路边的豆子都一掌高了。今年是个好年景。只是,他何家本本份份,不偷不抢的,咋就能出这横祸呢?这样一想,又悲从中来,一腔子的恨没处撒,不恨她苏家又能恨谁? 马云凤在家里一向是说啥是啥的。自打跟了苏家结了亲家,人家是城里人,有文化,自觉不自觉地矮了一截。吴建芳也明显没把马云凤放在眼里的。当初结婚定日子,吴建芳连跟何家商量都没商量就自作主张把日子定了。这口气马云凤也就咽下去了,谁叫她没能耐给儿子买房子呢?房子是苏家买的,装修是苏家装的。只是到结婚,马云凤给了苏亦晴四万块钱,那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多的钱了。就这,大儿媳妇小敏还和她冷战了好一阵子。 吴建芳却还不满意,说:“你们村人都羡慕你吧,养了个儿子,轻手利脚娶了媳妇,省心省力的!你知道就是这城里的人,多少买不起房子的呢!” 马云凤也是好面子的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若是平常,断不肯忍下这口气。不过吃人嘴短,想想吴建芳的嘴脸,说说这些也就算了。可现在,我退一尺,你进一丈也就算了,怎么偏偏就出了这种事?这当我们老何家是死人吗?当我马云凤是农村人就可以骑脖梗上拉屎吗?马云凤越想火越大。 何国强的一张老脸完全成了交通图,纵横交错的皱纹没有一刻是舒展的,眉头就更没展开过,一声接一接地叹气。虽然他们跟孙子接触不多。过年小孙子才回来一次,回来跟个小少爷似的,这不吃,那不碰的。也不让他这当爷爷的亲,也不让他抱,说他身上有味儿。他就憨憨地笑,说:“这小兔崽子,还有味儿,没你爷哪有你爸哪有你?”即便这样,那毕竟是他们老何家人,那粉嘟嘟的大胖孙子回到玉山村,把全村子的小孩子都比下去了。 这城里人真不知道是咋回事,干啥把楼盖得那么高啊,人看着都眼晕。何国强做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像以往在没办法对付天灾一样,除了叹息难过,还是叹息难过。他不怪亲家,人家吃苦费力还花那么多钱给自己照顾孙子,孩子天天在人家跟前,心尖子一样,不比自己疼吗? 所以,尽管心都被摔成了八瓣,他还是一再嘱咐马云凤:“到苏家,咱一定啥都不能说,孩子都没了,谁也不是经意儿的,事都出了,都担待着点……” 马云凤抹着眼睛,说:“咋就那么不精心呢,是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我就没听说有看孩子把孩子摔下楼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婆婆驾到(3) 何国强也抹眼睛,手那么粗,抹得眼皮都疼了。“咱俩说说就说说,到了那,咱们也劝解着点,难过着呢!咱孙子,从生出来到现在,咱管啥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人家姥姥、姥爷供着!咱小维住的房,开的车,都是人家苏家搭的……” “啊,那他苏家花了钱,就可以拿咱孙子不当孙子?孩子是他们不让我看,让我看,断出不了这种事……” 小敏不乐意地白了马云凤一眼:“妈,俺家彤彤你不是也没看嘛!你不说你不能伺候老一辈,还伺候小一辈嘛!赶情是想伺候孙子!” 马云凤扭过头冲小敏嚷:“我说老大家的,这时候,你还有这闲心挑这些?”何安踢了小敏一脚,小敏噘个嘴转过脸去。 还好,到火车站没等一小时就搭上了去省城的火车。经过一夜的煎熬,城市闹闹吵吵出现在一家人面前。 马云凤心里是有主意的,这口气她可不想窝窝囊囊咽下去。那不是丢了一辆自行车少了一块地,那是个活生生的大孙子啊!想到这些,马云凤心里就刀割一样疼。这么久受苏家的气,在那吴建芳面前,只有陪着笑脸的份,别说小敏看不过去,自己都觉得自己贱,不就是命好托生到城里嘛,有啥了不得的?不吃农村人种的粮食,早饿死了。从前是为儿子着想,好的坏的都吞下去了。可是现在,他们苏家把她活生生的大孙子给摔死了,他们苏家落到了她马云凤的手里,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苏家人。咬着牙带着恨走进医院,那些悲伤和愤怒的话几乎就要决堤而出了。也因为这些,让她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兴奋。那兴奋是大战来临前的跃跃欲试与摩拳擦掌…… 但到了医院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媳妇,看到悲伤得连叫声“妈”的力气都没有的儿子,虽然满腹怒气,但是马云凤忍了。也毕竟是个妈,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马云凤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最疼最过不去这个关这道坎儿的人是媳妇苏亦晴,而不是她这个一年见不了两回的奶奶……儿子得多难过啊,一想到儿子,她的心也疼得要命! 现在正当事中,她是识大体的人,她要等她的孙子安安稳稳下了葬再说个清清楚楚。 却没想到,人等事,事不等人。接到何维说苏亦晴自杀的电话,从何维的舅舅家急忙赶过来,一路上马云凤都是恨恨的,孙子还没入土为安,儿媳妇自杀了,要死就死彻底点,弄得半死不活的,可不是要拖累儿子吗? 忍着忍着还事赶事了。媳妇自杀,亲家公晕倒,这还让不让他何家人活了?赶情孩子就是他苏家的啊?这演戏给谁看呢? 马云凤决定给苏家点颜色看看了。“等葬了我孙子的!我可怜的孙子啊!”马云凤一想,不禁又悲从中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送她花骨朵一样的小孙子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深情许诺(1) 翔翔的葬礼是苏亦朗一手操办的。更准确点说是姐姐的好友陆希格和苏亦朗的一帮朋友帮的忙。 翔翔的照片那么多,很多希格都是第一次见到……在木马上做“v”字型手势的,骑在何维脖子上扮鬼脸的,脸贴在姥爷苏之简脸上的,学奥特曼摆pose的,穿着喜羊羊小t恤的……孩子的音容笑貌宛在,却已跟这个世界跟自己的亲人父母天上人间再不能相见了。想到这些,希格的眼泪也流成了河。这小鬼头,才这么小,还不知道这世界的好,就匆匆走了……苏亦朗递给希格纸巾,他说:“我姐从小没吃过苦,谁想到会有这样的磨难……” 陆希格选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搞怪照片,希格说:“闭上这只眼安息,睁开这只眼是想看到爱他的人依然可以幸福地活下去!” 苏亦朗的嗓子哑得说不出来话,他点了点头,拿去找人放大。 希格陪着苏亦朗去给翔翔买衣服。买了小小的燕尾服,白衬衫,红领结,黑色的圆头皮鞋,希格还给翔翔买了顶小小的红色贝蕾帽,苏亦朗又转到玩具部买了所有的变形金钢,翔翔就喜欢这些。[.超多好看小说] 在殡仪馆,穿了黑色燕尾服的翔翔的头发被梳成了偏分,脸上抹了粉和腮红,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映出影来,红红的嘴唇像樱桃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怕苏之简受不了,苏亦朗跟吴建芳商量,让她陪着老爸呆在医院里,就不要去殡仪馆了。吴建芳的眼泪滚滚而下,点头同意。 何安和小敏陪着何国强和马云凤。马云凤低一声高一声地喊孙子。很多来参加葬礼的人一眼一眼看着乡下老太太闹腾着。 苏亦晴的好友陆希格和姜虹、万斯如三个人紧紧地拉住苏亦晴。苏亦晴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翔翔的脸庞,却没有一滴眼泪了。人像只美人风筝,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倒。但她撑着,那是最后一程,她必须要坚强,好好地送儿子离开这个世界……这样一想,亦晴的心便如刀割一样…… 翔翔就要被推进去了,何维突然“咚”地跪在了翔翔面前:“翔翔,爸爸有话跟你说,你还记得爸爸教你的这首歌吗?《吉祥三宝》爸爸,妈妈,翔翔,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何维回过头拉了苏亦晴的手,苏亦晴也跪到翔翔面前,泪水终于泛滥。 何维说:“翔翔,你要让妈妈答应,她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跟爸爸在一起,我们三个永远都是吉祥三宝,永远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何维的话把在场所有人的眼泪都勾了出来。陆希格转头擦眼泪时,撞到了苏亦朗的怀里。苏亦朗并没有松开手,希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向姜虹一边。姜虹感叹:“如果有这样一个男人对自己说这种话,这辈子就是死也值得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深情许诺(2) 苏亦朗的女友多多狠狠地踩了苏亦朗一脚,不满意他抱住了另外一个哭泣的女人。 “翔翔,今天在这里,爸爸向你和妈妈发誓,爸爸会一直陪在妈妈身边,一直到老,一直到死!翔翔,我的宝贝儿子……天……天堂路远,你要乖乖的,记得回来看爸爸妈妈……”苏亦晴早就哭倒在何维的怀里。 现场哭声一片。 “小晴,答应我,答应翔翔,他变成天使去天堂了,我们还要好好地勇敢地活下去……” 何维脸上泪水狼籍,苏亦晴的眼睛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何维。但是她清晰地听到自己说:“翔翔,妈妈答应你和爸爸,咱们永远是吉祥三宝,咱们永远不分离……天堂路远,你要记得爸爸和妈妈……” 翔翔永远地变成了一张半睁着眼半闭着眼搞怪的照片。再多的眼泪也没办法换回来他小嘴一噘甜甜蜜蜜地在爸爸妈妈、姥姥姥爷脸上。 但是何维在翔翔面前的誓言温暖了很多人的心。在苦难面前,最好的良药就是爱人、亲人的彼此扶持、彼此支撑,不是吗? 送走翔翔,苏家的亲戚无一例外地觉得苏亦晴这老公真是太了不起了,何家这一家人也太了不起了,他们纷纷走过来向何国强和马云凤表示善意:“你们养了个好儿子,他们还年轻,孩子会有的!” 陆希格、姜虹和万斯如从前是一致反对何苏亦晴嫁给“凤凰男”的。在她们的印象里,农村人不明事理,最事爱闹。这次的事,她们还都替着苏家父母提着一颗心,却不想他们半点责备都没有,何维又是这样贴心贴肺地。三个女人心里倒暗暗羡慕了起来,若是换到自己身上,公婆能做到这样吗?虽是不能怪苏家父母,但毕竟这事…… 这样一想,三个人也就都替苏亦晴招待起了何国强、马云凤和何安夫妇俩了。马云凤原来是憋着一肚子火要痛痛快快闹一场的,话都准备好了,“你们苏家再有钱,再有势,能换回我大孙子的一条命吗?” 可是,儿子何维把马云凤的心都哭碎了。啥也别说了,孩子的日子还要往下过,亲家还是亲家。 再看一眼儿媳妇苏亦晴,本就是瘦得清汤寡水的,小刀条脸,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这一折腾,更是像纸糊的了。马云凤心里长叹一口气,“人这都是命啊,我那么好的儿子,怎么就看中她了呢?” 吃饭时,马云凤去跟亲家母吴建芳说了几句话:“是他福气小,压不住,这种讨债鬼的孩子没就没了吧,别伤心!” 何国强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佩服老伴儿,他也说:“让老苏别上火,过一段,去我们玉山村住些日子,那山好水好,钓钓鱼,事就过去了,人这一辈子啥事碰不到啊?” 吴建芳的眼泪霹雳啪啦往下掉,“亲家,我们苏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两双手握在一起,彼此心里都有了暖意,大家又哭了一场。 傍晚时分,苏亦朗送何家父母兄嫂去火车站。 失子之痛总会过去的,可怜的苏亦晴至少还有丈夫在身边。他们还都年轻,再要个孩子也不是难事。可不知,人总是会变的。 世上之所以有矢志不渝的爱情,忠肝义胆的气概,皆因为时间短暂,才支撑得了。久病床前无孝子,旷日持久不容易,一切事物之美好在于“没时间变坏”。 大难来临那一刻,何维是想跟妻子共同把头上的雷雨闪电撑过去的,于是,他说出了那番感人的话,那时的话也并不是假话。 可是,别忘了,誓言是这世界上保质期最短的东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身前身后(1) 退一步,即便没有海阔天空,却是远离万劫不复。 翔翔走后,苏亦晴向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吴建芳过来帮女儿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凡是翔翔的东西,统统装进纸箱里,烧三期时,一把火都烧掉了。 苏亦朗拍的那些照片苏亦晴是不舍得的,可是吴建芳却叹着气说:“晴啊,我也舍不得,可长痛不如短痛,你就当没生过这孩子……” 悲伤是一剂迷幻药,在特定的时刻,会让人心无旁骛,无暇顾及许多,苏亦晴便是这样,也就由着母亲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苏亦晴呆在家里,昏昏沉沉,整个人还都似梦非梦的状态。有时外面楼道里孩子一叫,就会以为是翔翔回来了。拉开门冲出去,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的翔翔永远都不会跑到她面前叫声“妈妈”了。永远都不会了。 那日从翔翔的葬礼回来,何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苏亦晴的一只手还缠着绷带,她去敲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亦晴站在门前掉眼泪,她知道自己有多难过,何维就有多难过。[] 她还记得她生翔翔时,何维守在自己身边,乐得嘴都合不上,马云凤气得骂:“二犊子这辈子就两事这么乐呵,一个是结婚,一个是生小子。唉,小子都是要帐鬼,咱家这要两闺女……”马云凤想要孙子,但孙子来了,她又不愿意让苏亦晴太得意。一向不顶撞老妈的何维第一次顶了老妈一句:“谁结婚生孩子不高兴,那是有病!” 是大喜的事,马云凤当然也不同儿子较真儿,说:“是啊,是啊,赶紧打电话告诉你爸和你哥!” 天一亮,他便跑出去,好半天回来,买了许多样早餐,让苏亦晴挑着吃。吴建芳也被女婿给逗乐了:“她刚生完孩子,哪能随便吃的!”何维兴冲冲地跟大家说:“我见谁就跟谁说,我当爸爸了,我有儿子了!好些人把我当成神经病。” 何维是个内向的人,那是苏亦晴第一次见着他这么高兴。就连结婚,苏亦晴觉得他也没这么乐过。 翔翔的到来的确很不容易。晴跟何维结婚二年,一直没怀孕。去医院检查了好些次,医生也没找出毛病。后来一个大夫说大概是何维的精子成活率低,让何维戒烟戒酒戒上网。那段日子,何维特别乖,哪都不去,天天陪着苏亦晴看电视。可是,苏亦晴的肚子成心跟何维过不去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何维的思想压力很大,苏亦晴倒没觉得怎么样,她倒觉得没孩子,轻手利脚地,自己被父母和老公宠着,日子过得也挺好。从农村出来的凤凰男何维却不这样想,他说:“孩子是啥?孩子是根。没有了根,咱俩这日子过着有啥劲啊?”他买来一堆书,翻看,自己买中药熬药喝,然后强迫她配合着在排卵期在一起。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身前身后(2) 开始苏亦晴还笑,说他这是找借口为自己谋福利。(.无弹窗广告)渐渐地,她便真讨厌他女人一样算排卵期,也讨厌他**时完成任务一样的紧张神情。她说:“何维,你再要把我当成生孩子工具一样使唤,你就别上我的床!” 何维很受伤,他一向是这种样子的。自尊到自卑的程度。 谈恋爱时,苏亦晴也是不敢在他面前表现一点优越感的。他们闹过最厉害的一次矛盾是因为借钱。 那时何维在一个小企业做小文员,每月工资846块钱。(.好看的小说)机关红白喜事多,一随礼就所剩无几了。苏亦晴在一家中俄进出口公司做外贸,挣得多。她心疼他,给他买名牌穿,带他去吃好吃的馆子,却不想何维阴沉个脸,每次都把钱算给苏亦晴。后来他说:“如果你当我是你男朋友,你就得接受这样寒酸的生活,否则,我们就分手好了!” 苏亦晴从小家庭条件优越,欣赏的就是这硬骨头。 但是男人可以有骨气,不能有生硬的不识好歹的态度。(.无弹窗广告)这态度让苏亦晴很接受不了,也不平衡,她问陆希格:“你说他这样,是不是不爱我?否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陆希格说:“何维这点倒让我挺瞧得起他的,一个男人不花女人钱,总比打谱吃软饭吃定你强!再说了,结了婚,他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不也是他的。现在他要这点尊严,你一定得给他。” 苏亦晴点了点头,想想也是。 可是,那次,苏亦晴在何维的宿舍里翻书等他下班,来了两个人,进了门嚅嚅喏喏,好半天才说何维欠了他们的钱,半年没还了,看到他女朋友来,于是…… 苏亦晴像被人打了脸一样,急忙去卡里取了一万块钱还给那两个人。回来碰到何维,何维立刻跟那两人翻了脸,说:“我欠钱还黄了你们的不成,干嘛找她要?” 何维让那两个人把钱拿出来还给苏亦晴,那两个人也显见得是急了,到手的钱还能跑回去,跟何维吵。苏亦晴劝何维先用自己的钱还上,再还给自己不就得了。何维却黑着脸训苏亦晴:“这是我的事儿,你少掺合!“苏亦晴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哭着跑回家。 那之后,何维来道歉,苏亦晴也不原谅他。她说:“如果你一直不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那以后我们怎么过日子?还有,你借钱干什么去了?” 何维抽了一根烟,然后说:“小晴,我辞职了!”何维说离开了不用论资排辈等着涨工资升职的单位,“下海”闯一闯,一定可以让苏亦晴过上好日子的。那些借去的钱是何维的哥哥何安结婚,他拿回家了。他把烟掐灭,说:“晴,我是农村出来的,我哥为了供我上大学,连件超过五十块钱的衣服都没穿过。以后,我肯定要多帮帮他!” 苏亦晴默默地握了何维的手,她说:“我们一起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身前身后(3) 苏之简也就是喜欢何维这股子劲头,吴建芳还是嫌何维家里一穷二白的,苏之简却说:“穷怕什么,就怕没骨气,咱们当初不穷?连裤衩都穿不上!现在还不是什么都有了。关键是人品。他们年青,多少钱挣不来?” 女人总是唠叨唠叨,一个家里拿大主意的还是男人。表面上吴建芳掌着家里的大权,在女儿的婚事上,她还真不敢伸出一只手提反对意见。反正丈夫和女儿都同意,那么自己就投弃权票好了。 结婚时,买房的钱买车的钱都是苏家出的,何维也不乐意,依照他的意思是,房子和车子都可以先不买,等他们俩人攒够了钱再买也不迟。 苏之简特意找何维谈了一次,他说:“我苏之简就小晴这一个女儿,我不想亏待了她。我也知道你会有压力,这样,你可以记着,将来有了钱,你愿意,就还给我们!”何维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就默认了。 结婚后,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直到为要孩子的事闹了不愉快。苏亦晴拒绝跟何维以生孩子为目的**,何维便又犯了倔脾气,碰也不碰苏亦晴了。 到底是苏亦晴服了软。[.超多好看小说]书上说:一份爱里,不是谁错谁先低头,而是谁爱谁先低头。这样说,苏亦晴似乎爱得更多。 不过,在幸福里,谁爱计较着多与少呢?谁不是皆尽所能爱对方,生怕给少了呢? 周末,照着女性杂志去买了套粉嫩嫩的内衣,轻薄到若隐若现的睡衣,然后在何维面前晃来晃去,人家倒是柳下惠一样,视而不见。弄得苏亦晴恨透了那些把这些招写得无坚不催的杂志。 苏亦晴一屁股坐到何维身旁,说:“你再不理我,我就找别的男人去!” 何维的目光在苏亦晴的脸上盯了二秒钟,弯腰把她抱起来进卧室,用脚敲上卧室的门。两个人齿轮一样滚到了一起,一次次咬合,一次次分离。苏亦晴说:“我不招你,你还装!”何维把脸埋在苏亦晴的胸口,像个孩子。 翔翔大概就是那次住进苏亦晴身体里的。苏亦晴怀孕时,何维趴在苏亦晴肚子上说:“宝宝,你妈勾引我,才有的你!” 苏亦晴踢何维,说他不正经。何维嘻嘻笑着,像个浪荡公子,他说:“如果一个男人在老婆面前正经,那他不是有病就是有外心了,你想要哪种?” 苏亦晴怀孕,没让吴建芳伺候一天。全是何维亲力亲为。夜里二点,他跑遍全城给她买冷面。再不然是整夜整夜不睡觉陪着心情不好的苏亦晴。每天变着花样给苏亦晴做六顿饭,苏亦晴胖了快四十斤,何维瘦到了106斤。 何维那阵跟苏亦晴肚子里的儿子喊话:“小兔崽子,你现不出来,你爸都快挂了!”苏亦晴捂住何维的嘴,不让他说这种话。 如果翔翔不出事,这些细碎的小幸福苏亦晴都快忘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身前身后(4) 她很感谢何维能在翔翔的葬礼上说那些话,她相信只要他们还相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超多好看小说]人生这么漫长,什么事都会遇到。幸运的是,他们还在一起,可以相互搀扶,相互支撑着走下去。 何维现在这样,只是一段消沉期。苏亦晴相信他很快就会好的,然后他们像很多经历苦难的夫妻一样,携手向前。是的,她相信这一点。 面前这段日子会很艰难,但是再艰难,有两个人一起手搀手走过去,一定会走过去的。人生那么漫长,那么孤单,有了彼此的陪伴才会温暖一点点。 那一刻,苏亦晴甚至是感谢上天的,让她遇到了何维,他没有责怪自己的家人,风雨飘摇时,他站在她身前,为她挡开滔天的巨浪,他说:“有我在!”,这真是件再好没有的事了。 但生活总是会出人意料。人也总是情绪化的动物。这一点亦晴亦是了解的,所以,她可以给他时间,可以等。 内心无比煎熬,慢慢说服自己后,苏亦晴在门前对何维说:“何维,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我有多难过,你就有多难过。但是事情无可逆转,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让伤口愈合,不然怎么办呢?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那话飘散在空气里,落到挂着婚纱照的墙上,落到摆着三人全家福的相框上,落到翔翔最爱骑的小木马上,落到何维脱下来的西装上,还有亦晴用布包的小收纳筐里,还有随手翻开的杂志上……一切都还在,它们安然无漾,只是,一切都已经变了,变得死气沉沉,变得天聋地哑,变得冷漠,毫无感情,变以让苏亦晴也不相信自己那番话是对的,变得齿冷手冷脚凉,一切终究还是变到回不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死一般寂静,何维没有给苏亦晴一点点回应。苏亦晴觉得冷极了,她很害怕,她需要抓住一点东西,需要弥补一下心里的冷,她喊:“何维,你说句话,让我知道你没事,好不好?求求你了!” 许久,屋里飘出来一句:“苏亦晴,你让我安静会儿,好不好?”屋子里重新空寂了下来,仿佛从来就这么静。 其实,这个家里何曾安静过。翔翔的哭声、笑声,何维高声唱《喜羊羊》的声音。苏亦晴高声喊何维拿这拿那的声音…… 只是,现在,真安静啊! 第三天,何维把书房的门打开了,他满面苍桑,苏亦晴从来没看过何维的胡子那样浓密过。走路人都有些打晃儿,整个人身上像有忧伤流淌下来一样。苏亦晴迎上去,怯怯地问:“你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何维面无表情径直进了洗手间,洗澡,然后出来换了衣服出去。这期间,没有跟苏亦晴说过一句话,没有瞟苏亦晴一眼。 门“咣”地一下关上,门里门外,两个人两个世界。 苏亦晴觉得后背发凉,心空成了一座秋天被拾拣过的山。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娘家婆家(1) 陆希格是在翔翔烧三期时见到苏亦晴的。[.超多好看小说] 苏亦晴瘦得可怜,穿着条黑裙子,一条宽腰带束上去,那腰真的可以盈盈一握了。苏亦晴戴着墨镜,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长头发用根黑色的发带束了一下。 陆希格陪在苏亦晴身边,苏亦晴已没有眼泪,只是蹲在翔翔的骨灰盒前,拈起一张一张纸,放到火上,看着火舌把纸舔成黑灰,再拈另一张。 陆希格心里疼得厉害,她简直不敢想自己如果失去米米会怎么样…… 还好,苏亦晴身边有何维,两个人扛一份痛苦,就像在寒冷的雪地里,两个人可以拥抱着取暖一样,至少不那么孤单。[.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点陆希格是羡慕的。自己就没这份好福气。换作是万言,他会第一时间挑起内讧,指责自己和父母的。 翔翔去世前一个月,陆希格刚刚结束自己八年的一份婚姻。 陆希格跟老公万言都是工薪阶层,平日里都省吃俭用的。日子不至于过得捉襟见肘,却也不宽裕。 万言心眼比较小,常常在一些诸如给两边父母买东西谁多谁少上跟陆希格堵气。人都是有私心的。婆家条件不错,公婆两个人的退休金加起来七八千。人也过得潇洒,出去旅游渡假,动不动就两个人吃顿馆子。希格自己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就是母亲到了退休年龄,领到的一点退休金也很可怜。所以,给两边买东西时,陆希格会给父母这边买些实用的吃穿用度的,给公婆那边买些高档的诸如营养品之类的。她努力做着平衡,但是万言不满意,他说:“凭啥给你妈买衣服,不给我妈买?你妈是妈,我妈就不是妈?” 陆希格不想跟他争,心里却说:“你妈一件衣服就上千,我能买得起吗?”万言见陆希格不吭声,以为她理亏,说:“人都是父母养的,陆希格,你不能一碗水端不平!” 陆希格忍不住了:“那也要看看条件,你爸妈每个月挣七八千,完全可以不用儿女搭……” “他们有多少那是他们自己的,咱们买是咱们的!况且,你给你父母买东西的钱也不只是你自己挣出来的吧?” 这样的争吵次数多功能,陆希格便懒得跟万言吵了。自己多留个心眼,少买件衣服,给父母买东西不让万言知道就得了。 果然,过年过节,再买什么,两边都一样。万言怀疑:“你是不是私下里背着我给那边钱了?”陆希格翻了脸,说:“你家里有几斗米你比周扒皮都清楚,我上哪整钱给我爸妈?”这样说,眼泪还是委屈得掉下来。自己嫁了个没本事的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这样龌龊着? 去跟婆婆诉苦,说万言小心眼,不肯相信自己,一分钱都能赚出水来。婆婆冷眼扫了陆希格一下,说:“希格,不是我这当婆婆的说你们,这过日子就不能少了算计,你们一个月挣得也不算少,怎么到现在,房房买不起,车车买不起?” 陆希格的火简直要顶起头上十顶帽子,可是在婆婆面前,怒发冲冠是没有用的。 “妈,你这话是说我把钱都给了娘家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娘家婆家(2) “希格,药不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可没这意思。我只是说你们年青人过日子要有些算计,不怕一万就怕个万一呢,我跟你公公这年龄都大了,哪一天,一个起不来,你们不得都担着啊?” 顶到陆希格嘴边的一句话是:“你们挣那么多钱,怎么不攒着呢,倒等着生病让儿女担着!” 可是,婆婆说得对,话不能乱说。陆希格心里想,幸亏这自己还挣钱呢,如果没有经济能力,吃他们万家的饭,那可真要比白毛女还要惨了。 几次三番为钱的事计较之后,陆希格也烦了,家里的事就像是一块米糕粘上了灰,能分清谁对谁错呢?陆希格便跟万言说:“你也别总疑心生暗鬼,怀疑我往娘家倒腾什么,以后咱俩aa制,每月家里的费用都记个帐,然后分摊,这样谁也别占谁便宜!还有,米米的托儿费,你出!” 万言倒底还是男人,有些尴尬,说:“你看你看,你爱买啥买啥谁拦着你了!嗯?为啥米米的托儿费要我出?你不是她妈?” 陆希格努力做到和颜悦色,“万言,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咱俩一个月八千多块,可是,这人情来往,再加上杂七杂八的,都扯掉了。咱们记记帐,自己管自己,钱也都用在明处!你挣得比我多,自然要多出一些。” 万言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说:“好吧,这可是你提出来的,别到头来弄我一身不是!”万言这样的男人,总是要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有事,一点肩膀都没有,何谈担当呢? 陆希格恨得牙痒痒,自己怎么就跟这样一个男人结了婚,心眼儿小得跟芝麻粒似的。aa不到一个月,万言就向陆希格借了两回钱。发薪水时,陆希格把两次的欠帐连同分摊的费用一并写在单子上递给万言,然后伸出手来,万言的眼睛都没从电脑前离开,陆希格的手伸到电脑前,“干什么?” “拿钱!” “咱俩是两口子,你还当真!”万言拔开陆希格的手。 陆希格知道自己往后稍一退,这aa的计划就算破产了,她不依不饶手继续伸着,说:“赶紧的,少罗嗦!” 无可奈何,万言恨恨地起身把银行卡递给了陆希格。陆希格穿鞋下楼提了钱,回来连同小票一并给了万言。 万言拿着小票看了半天,铁青着脸一言没发。 陆希格跟苏亦晴和姜虹说了自己家aa制的事,两个人哈哈大笑。陆希格也笑,说:“没办法,不像你们,小晴娘家能靠上,姜虹老公能赚钱,我是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要是再让人家怀疑我往娘家捞钱,我冤不冤?” 其实,两口子,两口子,闹到各花各钱的地步,心里还是有些悲哀的。不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吗?自己能养自己,还要白白给这懒猪做饭洗衣,外带上床服务,这日子过得比鸡还不如呢,鸡做完了,好歹还拿钱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娘家婆家(3) 陆希格的话把苏亦晴的一口茶勾了出来。[]她说:“这话让你说的,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嘛。你不职业妇女嘛,男女平等,干啥让男人养你?” 陆希格撇了撇嘴:“能让男人养的女人才是幸福的,至少那男人心甘情愿,如果连钱都不愿意给你花一分,再爱也爱得有限吧?” “这倒是,像我家,杨以安挣的钱都给我。但是我生日,他也必须要送我礼物。他之前还不高兴,说,咱家钱都归你管,你爱买啥买啥。[.超多好看小说]我说那是不一样的,你送是你的心意,我自己买的算啥!”姜虹伸出保养得很好的一双手,上面戴着只cartier三环戒,“这是我们结婚五周年他送我的!” 苏亦晴和陆希格都很看不上姜虹的男人杨以安,五短身材,说他胖得跟猪似的都算污辱了猪,人也粗俗,口头禅总连着下半身。不过,唯一的优点是有钱。有钱也是硬道理,稀缺资源,陆希格爱过帅哥,知道帅哥不能用来刷卡,不能拿来还房贷,生活现实得让人咬牙切齿,所以那样千娇百媚的姜虹才与各色女人大战三百回合,把杨以安拿下。 到了婚姻里,众多视觉系的女人才猛然发现:好看不当大米吃。 杨以安跟万言在容貌上比,简直就是薛蟠跟贾宝玉,可是眼睛小的心眼大,明眸似水的帅哥,心眼比得过针眼了。过日子,每天吃穿用度都靠钱打点着,为几毛钱的菜钱斤斤计较,谁还有心情看睡在枕边的男人帅不帅?杨以安做事那叫一个敞亮,让姜虹很快博回面子。她相信姐妹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是对她羡慕嫉妒恨的,自己也成功帮家里脱贫致富,这不比什么都强啊。 姜虹在苏亦晴和陆希格面前不失时机地炫耀一下,苏亦晴和陆希格在心里不约而同地鄙视了姜虹,“穿gi背lv还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有下一代都提心跳胆,万一不会长,随了他,男孩还好说,女孩可不就毁了人生?” 希格心里是明白的:女人的嫉妒心背后掩藏的是羡慕。姜虹被杨以安开着宝马车接走后,陆希格对苏亦晴说:“咱俩这辈子是别指望着戴男人买的钻戒了!” 苏亦晴笑着喝掉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她说:“翔翔奶奶家那边不打电话要钱,我就念佛了!” 日子总是这样沾满了各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尘埃向前急驰着。如果不是那么偶然地发现万言的秘密,陆希格想自己会一直这样烦恼着抱怨着走下去。 可是,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个恶作剧,把你从某种自我催眠的状态里一棒子打醒,让你面对。 有些东西闭闭眼,忍了就忍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的。 比如,出轨。比如,他背叛得理直气壮。哪怕心虚一点点,希格也都会犹豫,会留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误打误撞(1) 生活是最好的编剧。有时巧合得简直让人涕笑皆非。生活也是最有威力的,它可以在一瞬间推枯拉朽,夺走一切你认为你拥有的牢不可失的东西。生活也很有幽默感,你不幽它一默,它便幽你一默。 陆希格后来很多次想起那天的事,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真相或者等了很久了,等到它都烦了,这个笨女人还没发觉,于是它只好亲自出马了。 阴历二月初六是陆希格老爸的生日。陆希格原想买只蛋糕买些菜回去吃顿饭就算了,也不用招呼万言,他来了,像大爷一样倒添堵,只对父母说他出差去就行了。 可是,二月初六前一天万言竟然真的说第二天会去出差去长春,来回两天。陆希格还问:“你们公司怎么这么变态,赶着周末让你出差?” 万言瞄了陆希格一眼:“有不变态的公司吗?”这话说得也是。 二月初六一大早,万言便起来收拾打扮,光衬衫领带就配了一套又一套。陆希格睡眼朦胧地问:“跟你一起出差的是美女?” 万言心情不错,吹着口哨,“没有美女也可以勾搭个美女,你老公现在是精品男人,男人中的战斗机……” 陆希格笑了,“少臭美!还战斗机,最近公粮交得……”万言凑过来,先是呛人的香水味焖了陆希格一下,她说:“讨厌,我最烦男人喷香水!” 万言不管这个,捏了陆希格的胸:“怎么啦,不满足?果然是三十如狼四十如……”陆希格一口咬到万言的肩膀上,万言大叫一声,“谋杀亲夫!”陆希格松口咧嘴笑,万言作势按住陆希格,“要不要老公给你加加餐?” 那是个不错的早晨,夫妻俩打情骂俏。甚至万言出门前还亲了陆希格。陆希格拍拍他的脸说:“最近你有点像恋爱中的毛头小子,兴致勃勃的!” 万言的眉耷拉下来作蜡笔小新状,用小新那种憨憨的口吻说:“老婆,如果谈恋爱不花钱的话,我倒愿意兴致勃勃一下下!” 陆希格弯腰替万言拿鞋:“有女人愿意倒贴,尤其是我老公长得跟陈冠希有一拼这样的!”万言笑有些不自然似的,好在陆希格的注意力全在万言的脚上,他说:“我倒巴不得有这好事,要不你帮我物色着,她倒贴我,钱我都拿回来给你!” “要得!” 那不过是夫妻间的耍花腔。却有时误打误撞撞上了真相。许久之后,陆希格想着那早的事,心想:自己怎么就那么乌鸦嘴呢。早知道那么灵,真该买张彩票去。 万言出门后,陆希格穿洗,化妆,突然想到奋斗路新开了家鲁菜馆,姜虹请她们去吃过,菜做得很地道。在家吃,自己和老妈忙乎小半天,到桌上吃都吃不下去了,不如带老爸老妈去吃一顿。一想到这,希格立刻有些兴冲冲的,还思忖着:要交待好米米不能说走嘴,现在的孩子跟小间谍似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误打误撞(2) 陆希格的老爸是闯关东那年跑过来的,这些年日子过得拮据,总是念叨着什么时候回趟老家呢。(.无弹窗广告)其实老家也没什么人了,人总是老了,怀念从前。正好自己有笔业务提成,一千多块,陪老爸老妈逛逛街,买身衣服,然后再吃顿饭。这样想着都觉得开心。平常忌惮着万言的小心眼,做什么都偷偷摸摸的。这回好了,他不在家,自己可以好好陪陪父母。 陆希格叫醒米米,给她梳洗打扮完毕,说:“你天姥爷过生日,咱们去给姥爷买个蛋糕,然后去逛街,给米米买新衣服好不好?” “好!”米米兴高采烈地回答。“妈妈,我喜欢姥爷,不喜欢奶奶和爷爷,他们总是嫌我不是男孩!”都说孩子小,其实孩子最是明眼人,大人的一举一动,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楚呢! “不许瞎说,奶奶也喜欢你的!还有,米米,咱们去姥姥家执行的是秘密行动,要对爸爸保密,能做到吗?” “能!”米米大声答。 有女儿陪着逛街,陆家父母乐得直说自己有福。陆希格还是有些心酸的,想着杨以安跟姜虹订婚后就给姜虹的爸妈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全套欧式家俱。[]老妈说:“咱不羡慕那个,只要你跟万言过得好,爸妈比吃什么都香!” 在湘菜馆要了个小包厢,陆希格的老妈还惴惴不安:“万言也不在,就咱仨,来这么大的馆子吃,太浪费了,要不,等万言回来,咱们一起来!” 陆希格大刀阔斧点了六个菜,“妈,你管他呢,他天天在外面跑,什么好吃的吃不着?” 陆希格老爸也拘紧着:“我还上次跟你秦叔给王局长家干活,进过这么高档的馆子呢!” 希格给老爸老妈倒茶,心里仍是有些酸楚。突然,在众多嘈杂的声音里,她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只一瞬,她忽略过去,很快又有一句,她侧了耳朵,留了几分心,终于听清隔壁包间的声音,很像……万言。 正是饭点,餐厅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兴致高涨地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跑单的、端菜的,喊服务员要牙签和纸巾的……但是陆希格还是敏锐地在许多杂乱的声音里捕捉到了那个像万言的声音,或者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没有科学道理,却又真实存在。 “叫老公……叫不叫,叫不叫?不叫我可亲喽!”万言的声音有些扁,有磁性,希格从前说他可以去给糖老鸭配音的。 接下来是个女人娇滴滴地笑。她说些什么,希格听不清。 希格的身子不自觉地坐直了,一边给爸妈擦碗筷,一边侧耳倾听,生怕漏了一丁点细节似地努力捕捉隔壁的那个声音。好半天没动静,倒是偶尔有女人哼哼叽叽的声音。陆希格让老爸老妈看好米米,自己去趟洗手间。站在隔壁包厢门口,陆希格播通了万言的电话,包厢里立刻安静了下来,陆希格听到万言的声音从包厢里传出来,“喂!”陆希格挂掉电话,无力地倚在包厢的软隔上面,软隔并不牢固,摇摇欲倒的架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女人的悔恨(1) “咱们吃,不知谁,打错了!”这回陆希格听得真真的,包厢里的人是自称出差去长春的万言。[]她很想冲进去看看万言身边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她忍住了。那个女人什么样与自己毫无关系不是吗?她不能把好好的一顿父亲的生日晚宴搞砸了,这一天,两位老人高兴得跟小孩子似的。 陆希格浑身发软,她还是撑着走到服务台,说:“我们那个位子老人不喜欢,能给我们调个包厢吗?” 米米和父母跟着陆希格去了楼上的包厢,一顿饭,陆希格给父母挟菜,给米米挟菜,嗓子像是被调料渍过了一样疼,老妈疑惑地问:“你咋不吃?”希格努力挤出一点笑来,她说:“我正在减肥呢,不敢多吃!” 纵是躲着躲着,出门时,一晃从那个包厢门前过,米米耳尖,说:“妈妈,我看见那个人好像爸爸!” 陆希格一把抱起米米快步走出饭店,“净胡说,你爸爸去长春出差了!” 希格的父母小跑跟在后面。 那天晚上,陆希格把米米留在了父母那。回到家,她打电话给万言,她说:“今天我在奋斗路鲁菜馆看到你了!” 陆希格没想到万言那么镇定自若,他说:“哦,我猜到了,我回去再说吧!” 再打,万言的电话就关机了。(.) 万言是在两天后回来的。陆希格下班时,他正疲惫地倚在沙发上打盹。见了陆希格,问:“怎么没接米米,我去接她!” “我爸去接了!”在这两天里,陆希格做了无数个见到万言后的开场白,责骂的,痛哭的,甚至是干脆利落地说“我们离婚”的,可是,见了眼前这个男人,顿时觉得浑身无力。 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所有准备好的开场白全都约好了似的,跑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万言小气,爱计较,但是陆希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出轨。而且这轨出得这么理直气壮。 当初两个人谈恋爱时,万家父母是阻拦过的,他们嫌希格的父母都是工人,而他们都是干部,不门当户对。希格去过万家几次,简直就是当牛做马,洗菜做饭,刷碗扫地,一个人全都包了。还只是“准”儿媳妇的角色,吃过饭,人家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自己要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削水果,那感觉就像是他们万家的保姆。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陆希格有些后背发凉。一个女人最不愿意碰到,最害怕碰到的事,竟然那样一头撞到她的身上来。她还来不及恨,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怎么这么笨,笨到无知无觉…… 对万言也说不上有多爱,不过是在合适的年龄遇到个可以结婚的人,真的就要走进这样的家庭,过一辈子吗?有一刻,陆希格都厌倦了看他们的脸色,倒是万言坚持了下来,他说:“要娶媳妇的是我,又不是他们!你别害怕,结婚后就会好了,现在他们都只是考验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女人的悔恨(2) 女人是容易哄的,万言的坚持倒让陆希格有几分感动。也就是这样,两个人义无返顾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万言不太爱交际,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双休日常窝在家里对着打脑打游戏。陆希格曾开玩笑说:“谁说你出轨我都不信,你都懒得出个轨!”万言说:“老婆,你以为轨是好出的吗?那要有强大的经济做后盾才行!”是啊,连钱都没有,谁会傻到跟着他呢?陆希格的结济拮据,情感上却是松驰的。不像姜虹,钱可以随便花,人却高度警惕着。小三小四儿都在后面前赴后继地瞄着杨太的位子呢。(.好看的小说) 万言这半年是很不对劲,平时衣服都懒得换一下的人,突然变得很注重仪表,还挑剔起陆希格给他买的衣服来了。好几次,他拎着希格买的减价衬衫说:“陆希格,我是男人,男人的衬衫是脸面,你懂不懂?衬衫可以少一点,但一定要有品质,你说这种明显地摊货,穿出去多掉价!” 还有一次,万言从外面喝酒回来,衬衫上有个不很清晰的口红印,第二天清醒,陆希格拎着衣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万言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肯定是跟单位同事k歌时,谁蹭的。他说:“你不知道我们单位那些大姐,一个个比男人还疯!你不信,我打电话给你问。”陆希格也便信了。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只是不愿意相信,或者是故意麻痹了某个敏感的神经罢了。 春天时,陆希格去郊县出差。傍晚时分,吃过晚饭,散文时给万言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万言明显有些慌张,希格在电话这边都能觉出他的慌张,万言说:“在炒桐蒿,肉丝炒桐蒿!”没来由地,陆希格就是觉得万言身边有人,有女人。回来,陆希格在家里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想验证自己的第六感是否准确,家里很干净,跟自己走时没两样。那另一种可能是万言接电话时根本没在家…… 陆希格不愿意细想,她偷偷检查过万言的手机短信,除了几条垃圾短信,再无其它。陆希格一直想着要去调万言的手机通话单子,但是一犯懒,也不想深究,马马虎虎就过去了。 老爸生日那天,谎言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城这么大,吃饭的地方比比皆是,就是同一家餐馆,也有十几个包厢,怎么偏就坐成了邻居?可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有道理的。 万言坐在傍晚六点家里的客厅里。他说:“希格,咱俩过了八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不是我想出轨的,而是这个社会风气使然。我跟朋友出去喝酒,没有一个带自家老婆的。怀里都搂着情儿。我混得够水的了,三十多了,连个部门经理都没混上,日子过得也紧紧巴巴,人前人后都抬不起来头,好在,咱长得还不差,男人三十一过,魅力值噌噌往上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女人的悔恨(3) 陆希格眯着眼睛盯着跟自己同床共枕八年的老公,他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把出轨的责任归结到社会,归结到他事业上的不如意,归结到他有魅力……那她陆希格算什么呢?她是不是要打起锣鼓唱起歌庆祝一下自己的老公是受人欢迎的稀缺资源呢? 她冷眼打量了一下万言,说:“离婚吧!” 万言的目光扫了陆希格一眼,左腿压右腿的二郎腿换成了右腿压左腿,他说:“你别意气用事,我跟你明明白白地说,我没想过要离开你跟米米,在外面都是逢场作戏,你跟米米才是我的家人。你懂事点儿,也别学那些不知事的女人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们都是成年人,你也不是无知的家庭妇女,你看看周围多少家庭都这样过着。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平衡,你也可以在外面找个寄托,前提是,你的心可以出轨,身体不行。聊qq吧,不见面就可以了!” 茶几上有半杯水,陆希格想也没想端起来泼到万言的脸上,她说:“我没想到你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离婚吧,立刻,马上。”话说得咬牙切齿。说完,转身出门,关上门的一瞬间,陆希格的眼睛汹涌而至,嗓子眼一口痰咸咸地堵在那里。(.无弹窗广告) 出门时是想回娘家的,到了公车站却想起自己这副样子,回了家怎么面对父母和米米呢,米米那么小,才5岁…… 她一条街一条街走。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城市的所谓发廊街。穿得袒胸露背的女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那些女孩子青春无敌的脸上涂抹着很厚的妆,她们不过是男人的一道夜宵,想想陌生的身体在破败不堪的小发廊里苟且,陆希格就觉得恶心。 有个矮胖男人跟上来,问:“小姐,开个价吧!”陆希格一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慌了似地往前跑,那男人在后面喊:“新手啊,价钱好商量,他妈的,腿真漂亮!” 陆希格不知怎么就坐在了公婆家里,人轻飘飘的,没了重量似的。灵魂游离于身体之外似的。她听见自己说万言出轨的事,她发现自己能描述的事情很少,她没有捉奸在床,更没有见到那个女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她只说万言在外面有了女人。 万家父母相互瞅了一眼,然后问:“他们怎么认识的?那女的是做什么的?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万言说他跟那个女的好上了?你确定不是疑神疑鬼?”陆希格一个都答不上来,她说:“他承认了!” “那你想怎么办?”公公问。 是啊,陆希格问自己:“你想怎么办?”两个小时前,她清清楚楚跟万言说离婚,那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真的能这么轻易就离婚吗? “希格啊,男人都是这样的,《红楼梦》里贾母不都说嘛,哪个男人小时候不偷个腥的?我了解万言,他是没有扔下你跟米米的心的,让他给你认个错,以后不再犯就行了,你就别闹了行吗,老公出轨,这对你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女人的悔恨(4) 陆希格目光空空地看着婆婆,再看着一脸恼怒的公公,他恼怒什么呢?他们都成了默剧演员,她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了。(.无弹窗广告) 不知走了多久,走回了家。灯开着,万言却并没在家里。陆希格疯了一样四处找手机想要打电话给万言,却猛然发现万言的手机扔在茶几上。人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在等待万言回家的两天里,陆希格想了那么多,她甚至想到了万言跪地求饶,甚至想到了一切只是个误会,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到头来,不过是自欺其人。(.好看的小说) 这日子自己再怎么将就还是崩毁了。 日子平静了一段时间。陆希格仍然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买菜,接送米米上下幼儿园,偶尔也会去父母那坐一坐。只是,做什么都没力气似的,老妈说:“希格,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怎么脸蜡黄蜡黄的?”陆希格说:“脸不黄,能叫黄脸婆吗?”笑是苦笑。老妈叹了口气说:“你就是什么事都太较真,其实,这世上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陆希格不知道老妈也会这样说。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是默默地陪着老妈看无休无尽的电视剧,电视剧里的女人被许多男人爱着,不知道如何选择是好。希格笑了,这编剧是不是缺啥写啥呢? 万言倒也还算是表现不错,每天按时上下班。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离婚的事。 每天万言下班回来,也偶尔破例帮忙做做家务,笨手笨脚地拖地,原本干净的地上倒一道一道水印。做一个苦瓜煎蛋,糊得满屋子是烟。希格冷眼旁观,他这是在用行动说明自己不愿意失去这个家吗? 夜里,躺在陆希格身边,他的身体贴上来,她会本能地推开,她的耳边是那天一片嘈杂声里他甜腻腻的一句话:“叫老公,叫老公,不叫我亲喽!”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对自己说过。这话这样通用吗?可以对每个女人都说吗?这样一想,希格就一肚子气。 拒绝过两次,他索性就睡到了书房里。刚结婚时,租住二十平的小房子,床那么小,两个人还嫌大,恨不得彼此成为对方身体里的一部分才好。后来,贷款买了这间大些的房子,陆希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张大床,一米八乘两米的。可是,床大了,两个人还嫌小,常常是楚河汉界,各霸一方。其实是心远了,不是吗? 那晚,陆希格发起了烧,嘴里像含了一块木板,浑身上下又酸又痛,昏昏沉沉的,想喊万言,却又像发不出声音似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了,好歹挣扎着起来,拉开抽屉找了米米的退烧药喝下去两包,重新躺在床上。 不知睡了多久,陆希格听到米米在叫妈妈,她想睁开眼睛起来帮米米收拾,送米米上学,却睁不开眼。万言招呼米米洗脸,吃饭,米米问:“妈妈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陆希格没听到万言是怎么回答的,她听到门“咚”地一声关上,她觉得悲伤碎片一样在心里落得哪都是。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他是我的(1) 万言没有来看看她,没有问问为什么从来都不睡懒觉的她为什么会不起床。(.好看的小说)陆希格的心里一层一层凉下去,既是如此,有男人跟没男人又有什么不同? 又睡了不知多久,被电话吵醒,浑身都是汗。电话是苏亦晴打来的,问她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逛逛会展中心,听说那的化妆品最近在打折,顺便一起去修修头发。 陆希格有气无力地说:“不去了,感冒了躺在家里呢!” 苏亦晴问:“你一个人?万言中午回去吗?那你中午吃什么?这样,我正好要跑趟银行,顺路我带些吃的给你,想吃什么?” 爱人是路,朋友是树,爱人这条路走成了绝路,朋友这棵树还在原处。(.)陆希格与苏亦晴是高中时的同桌,一直要好,这许多年,上了大学,成家,彼此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陆希格在苏亦晴面前,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流眼泪了。苏亦晴一下子慌了,在她心里,陆希格自立,有主见,不像自己,事事有依靠,“希格,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把自己最难堪的伤口给自己最好的朋友看,那也是件很难的事。如果在姜虹面前,陆希格是断然不会说的。如果不是病着,脆弱着,绝望着,就是对苏亦晴,陆希格也是断然不会说的。 陆希格终于断断续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苏亦晴听,苏亦晴气得脸都白了,“万言他爸妈怎么能是这个态度呢,怎么也该把万言骂一顿,还有,万言没有说跟那女的断了吗?” 陆希格摇了摇头,又是一脸眼泪。 苏亦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最想说的话是:“干脆离了算了!”但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何况还有米米。 这年头结婚狂很多,仿佛都是女孩子想结婚的,结了婚,心里放着一个泥潭,真的想走出来,又是谈何容易? 希格也是在心里一遍遍作着衡量:父母一辈子都是要脸面的人,他们就她一个女儿,她离了婚,对他们的打击恐怕是难以想象的,还有米米,好歹现在她有个完整的家,她还那么小,难道就让她失去父亲吗? 陆希格终没有破釜沉舟之心。 如果不发生后来那件事,陆希格也许真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人不赶事,事赶人。陆希格上班的第二天,她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那女人的声音打死希格希格都记得,她说:“我们见一下吧,你知道我是谁的。” 在避风塘,陆希格见到了万言背后的女人。穿得雍容华贵的,体态丰腴,保养得很好,但一眼也能看出年龄明显比万言大,四十岁上下吧,开着一辆红色的minicabrio。 她很从容地站在陆希格面前,伸出手,说:“我是易楠!” 陆希格没有伸出手去握她的手。她们是敌人,有什么好握的?她不屑于跟这样的女人握手,这点骄傲希格是有的。 “你想怎么样?我也并不认为你替万言出头解决问题是个明智的选择。当然,你有钱,腰硬!”陆希格开门见山,开宗明义,摆明对她不屑一顾的立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他是我的(2) “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万言很痛苦,他不是个不重情义的男人!”易楠不接陆希格的招,不紧不慢来了这样一句。 “这点我还真没看出来,我觉得他很享受这种状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哦,好像还是倒搭的彩旗!”陆希格反唇相击。 “如果这点你都没看出来,我大致能想象出万言为什么会在我这里找安慰了!”易楠是个厉害角色。 “你确定他在你那里是找安慰不是找刺激,不是找金钱吗?人自信是好事,但太过自信,像芙蓉姐姐,就是笑话了!”陆希格不卑不亢地回了句。她自己都觉得搞笑,两个好好的女人,为那样一个卑鄙自私的男人争执,简直是侮辱智商。 易楠的眉毛挑了挑,显然她被陆希格的话激怒了。但她很快调整了情绪,轻言巧笑:“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能给予万言的,你永远给不了,他离不开我。如果你能接受我存在于你们婚姻之外呢,那咱俩就和平共处。我也不是在乎那张纸或者那个名份的人。如果你不能接受,那就放了万言,把他让给我!” 陆希格也笑了:“你不让我出个条件吗?” “你可以出个条件,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对我易楠都不是难事!” 陆希格转动着面前的咖啡杯:“你太小看我了,我陆希格没傲气,倒是有几根傲骨,一个烂男人,不用你来抢,我也打算扔了!” 陆希格起身,离开前又转到易楠面前说了句:“哦,忘了提醒你,你好像应该减肥了,万言是个锁骨控,我没看出你长着这玩意!最后,祝你们幸福!只是,幸福不怀好意,饱暖思淫欲,到时候,恐怕你满足不了他……” 风摆杨柳一样走出避风塘,陆希格的后背都能感受到易楠目光里的毒。[.超多好看小说]她轻轻笑了一下,转身进了燕莎奥特莱斯,出来时,卡里只剩下了几毛钱,手上的购物袋都快拎不过来了。 陆希格直接回了娘家。吃过晚饭,收拾完碗筷,她让米米进里面的屋子看电视。她坐在父母面前,她说:“爸,妈,我要跟万言离婚!” 父母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陆希格身上,陆希格艰难地讲述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末了,她抱了抱母亲,说:“没事儿,我会好好的。其实,就是没这事儿,我都不想过了。有什么意思呢!”话虽这样说,眼睛还是在眼眶里滚了好几滚,希格生生让它们滚了回去,没有让它们落在父母面前。 一周后,陆希格和万言办了离婚手续,是协议离婚。米米归陆希格,房子有房贷要还,陆希格无力承担,所以,万言给了她已付款的一半,12万。拿到钱时,陆希格对万言说:“找个富婆是不错,不然,这12万还不把你心疼死!” 万言白了白眼睛,终于没说话反驳。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陆希格跟米米搬回了娘家。 陆希格以为自己很难过,事实上,她感觉到轻松。生活可以重新安排,不必跟自己无比鄙视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不必跟自己讨厌的公婆笑面迎送,实在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陆希格没想到自己的事刚刚过一个多月,苏亦晴的翔翔就出了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1) 谎言与誓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 何维两个晚上没回家睡觉,也没给苏亦晴打个电话。苏亦晴打电话给何维,他接,说公司里正在搞质量认证,太忙,他说:“如果你一个人太闷了,就回家住住,也陪陪两个老人家!” 电话挂了,苏亦晴却一直攥着话筒,她想起姜虹的一句话:男人说谎都不会,说忙,忙个屁,明明是卫生护垫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突然有加长超厚夜用型才有的工作流量? 何维一会冷一会热,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有些时候,他的冷嘲热讽让苏亦晴有苦说不出。[.超多好看小说] 苏亦朗来家里那天,何维恰好回来。苏亦晴暗中松了口气,心想有苏亦朗在,两个不至于那么尴尬。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苏亦朗说:“姐,哪天我请你们吃顿饭吧,江边有家小馆子,周围荷塘,环境特别好!” 苏亦晴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然后看何维,说:“等哪天你姐夫有空的!”何维一遍遍拿着摇控器播台,他说:“我可没你们那份闲心,我一天天在外面看领导的脸子,回来看你姐的脸子,我怎么活都不知道呢!” 说完,把摇控器往茶几上一扔,转身进了书房。 苏亦朗莫明其妙地瞅了老姐一眼,苏亦晴扯出一点笑容:“别理他,他心情不好!”这样说完,自己倒虚弱无力似的,苏亦朗压低声音问:“姐,你们俩……” “我们没事……你姐夫对我很好!什么都不让我干!”苏亦晴说得挺大声,那些声音像一声薄雾落进空气里,很快散去。 书房里的灯没亮,中央八套的《道德观察》节目里一个愤怒的男人轻轻一推,满头白发瘦小的母亲便像一片枯叶一样倒在了院子里,不过是为了每个月八块钱的生活费。一个母亲可以养八个儿子,八个儿子养不了一个八十岁的母亲。想到自己的父母,苏亦晴也觉得自己是不孝的。出了事以后,光顾着自己在痛苦里,忘记了跟她一样痛苦,甚至是自责到痛不欲生的老父亲。 问苏亦晴父母怎么样,苏亦朗说老爸整天也不出屋,老妈很像祥林嫂,见了人就一遍一遍说,如果不让苏之简去拿鸡精就好了,就不会出这事儿了。苏亦朗说:“姐,你要好好的,其实爸妈都特别惦记着你,但他们又不想来打扰你……你知道出了这事儿……”苏亦晴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去,她扬了扬脸,说:“我过两天就回家,告诉爸妈我没事儿。是翔翔自己福份浅,他长这么大,我们都尽力爱他,给他幸福,这就够了……” 苏亦朗陪着姐姐枯坐了一会儿,说要回去了。苏亦晴叮嘱弟弟这段时间多回家陪陪爸妈,自己这种状态怕回去让父母看了难过。她说:“小朗,现在咱家能指上的就是你了!” 走到门外,苏亦晴压低声音问姐姐:“你们吵架了吗?他怎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2) 苏亦晴摇了摇头,说:“回去别跟爸妈乱说,就说我们很好,什么事儿都没有!”苏亦朗点了点头,走三步回头再看看苏亦晴,说:“姐,有什么事,别自己撑着。越是最难的时候,越是要家人朋友!” 苏亦晴的眼里又蓄了一汪泪水。小朗一下子好像就长大了。 苏亦朗走后,苏亦晴进了何维的书房,她想跟他谈谈。翔翔走后,两个人一直没有很好地说说话。 何维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苏亦晴叫他进卧室去睡,他说自己睡不好,怕影响苏亦晴。苏亦晴明明白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有了隔膜,但是什么呢,她说不清。她知道何维难过,像自己一样难过,可是伤心难过的两个人不应该紧紧依偎在一起吗?他们是翔翔最亲的两个人,他们都爱翔翔,哪怕手握手说说翔翔那些可爱的往事,也能消解些心里的痛啊! 很明显,何维的心门在向自己关闭,那他为什么在翔翔的葬礼上说那番话呢?那是假的吗?是骗人的吗? 不会,绝对不会! 苏亦晴端了杯茶放在何维面前,茶的热气飘飘渺渺在两人之间隔了层雾,苏亦晴说:“去卧室睡吧!”何维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电脑屏幕,苏亦晴瞟了一眼屏幕,是张干干净净的桌面,右下角的qq一直在闪,何维没有点开。(.好看的小说) 也许是觉出了气氛里的冷,何维略略侧了一下身子,目光仍在空荡荡的电脑桌面上,他说:“你先睡吧,我不困!” 苏亦晴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她想说没说的是:她想翔翔,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想让何维……如果他能睡在她身边,她或者会睡得安稳些。 但是,站在何维面前,这似乎变成了最说不出口的话。什么意思?孩子刚没,你还有心情让老公抱着你睡觉?你这是个当妈的能说出来的话吗? 那个晚上,苏亦晴又固执地起来叫了一趟何维。何维抱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苏亦晴突然觉出了他的可怜。失子之痛,她有的,他何尝没有?自己不应该抱怨责怪,自己应该理解他安慰他。 她跪到他面前,手抚摸着他瘦削的面颊,然后亲吻他,轻声说:“亲爱的,回屋去睡,嗯?” 他一动不动,苏亦晴看到他的眼睫毛抖动,他醒着,但是他不睁开眼,也不回应她。她的泪顺着面颊淌下来,她带着那些泪亲吻他,她说:“翔翔走了,我们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我们不能这样,何维,你心里有些什么话,你都说出来,都告诉我,啊?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多难过吗?你这样,让我怎么活下去呢?” 何维“腾”地坐起来,推开苏亦晴,他的眼珠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汪着水,下面冷冷的没有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是的,苏亦晴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了解何维的,也越来越害怕何维。为什么要害怕呢?她说不清楚。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3) 他很不耐烦地往一边挪了挪屁股,说:“这都多晚了,闹什么闹?你还让不让我活,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亦晴还试图去握住何维的手,却被他一推靠在沙发边上。 何维站起来往书房走,一个不小心,膝盖撞到茶几上,茶几上苏亦朗喝过水的那只玻璃杯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碎裂的声音。 苏亦晴无力地由沙发滑到地板上,大放悲声。 夜像个怪兽,月亮是它的眼。此刻,它站在窗外狰狞地看着这间小房子里发生的一切。 许久,苏亦晴哭得累了,压屁股下的腿酸了,人渐渐虚飘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她仿佛听到翔翔在卧室里“哼哼”,他总是那样,夜里被尿憋了,就发出很大的“哼哼”声。翔翔胖,苏亦晴都抱不动,喊何维,何维有一次睡得懵懵的,差点抱孩子撞到门上。 苏亦晴站起来,站到卧室的门口,摁开卧室灯的开关,灯光“哗”地一下把整间屋子添满,床上却空空如也。没有翔翔常盖的小花被,也没有姥姥特意给他做的荞麦皮小枕头。小床被挪到屋角,上面空空的。 苏亦晴侧了侧头,好像在回想着什么,突然她听到翔翔在隔壁的房间叫:“妈妈,妈妈!”苏亦晴跑到客厅,拖鞋掉了她也顾不上了,翔翔在喊她呢!从茶几旁跑过时,脚被玻璃杯碎片扎到,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一抬头看到阳台的窗户上挂的月亮,它正眼睛一样观视着苏亦晴。墨色的夜,清冷的月亮做的眼睛。此时此刻,阳台上那怪兽的眼惹怒了苏亦晴,她拉开阳台的门,风呼地迎面撞到苏亦晴身上,苏亦晴打了个冷颤,抱住自己的肩膀,停住了脚步。 大概是听到动静,书房的门开了,何维阴着一张脸站在苏亦晴面前,他斩钉截铁地说:“苏亦晴,你别以为就你痛苦,就你不想活,从今天起,你死你活,没有人会管你!” 怪兽的眼,那一抹清亮的月光落到何维愤怒变形的一张脸上,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脚上,苏亦晴清楚地意识到脚,脚上的痛也开始起义。 苏亦晴回头冲着何维笑了,如一宛清冷的月光,她说:“何维,我没想死,真的没想死,我只是觉得太闷了,出来透透气,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说完,苏亦晴转过身,眼泪汹涌成一条江。 那晚之后,何维就再没有回家。 苏亦晴瘸着脚下楼买了云南白药和创可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苏亦晴想,不过是脚被玻璃扎了一下。如果是整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落到水泥的地上,那该有多疼啊!再不敢往下想了。身体上的疼痛似乎能减轻些心理上的难过。疼吧,疼吧,再怎么疼,也只是疼而已。比起翔翔的死,算什么呢? 一天后,脚还是化了脓。一个人去诊所清理时,苏亦晴故意不管那些不怀好意的疼痛,每一步都使劲踩在路上,疼好了,谁还怕你不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4) 到诊所,已是满头大汗。那大夫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说:“不能这么使劲着地,让你老公多干点活,你就养养!” 苏亦晴笑了,轻声说:“好!” 老妈打电话过来问苏亦晴怎么不回家,苏亦晴声音欢快地说:“妈,我这周就要上班了,然后我想出去散散心,爸还好吧?” 妈压低了声音说:“好什么好啊,也不爱说话,就呆在屋子里,哪也不去,除了吃饭,就躺在床上!” 苏亦晴说:“您多陪陪他。告诉他,翔翔不愿意姥爷不快乐!要不然,你们俩出去旅游吧,让小朗给你们报名!” “再说吧!现在哪还有游山玩水的心思!”吴建芳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 日子凉薄得像初冬晾在寒风里的一块铁板,有些东西,结在那里,以为努力不去触碰就会好些,可是,它会自己跳出来,尤其是在每一个夜晚。 苏亦晴一个人在家里,昏昏沉沉,脚疼就任它疼去,饿了就随便找什么吃一口。中间希格来过两次,给苏亦晴带了许多的好吃的东西把冰箱填得满满的。苏亦朗也来过二次,苏亦晴都尽量装得正常如初。她甚至说自己的脚扎了,何维紧张得要命。她似跟希格、苏亦朗说,又似跟自己说:“何维真的很好,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冲着他在翔翔葬礼上的那份恩情,我都应该感激他一辈子!”希格疑惑地说:“晴,有什么别自己撑着。他那样做也是应该的。夫妻本就是应该共度难关的。” 吴建芳二、三天打一通电话给苏亦晴。她之所以不来看女儿,是因为在医院时,有位心理医生说:“你们彼此都是对方伤口的见证人,最好最近一段时间来往稀疏些。心里强健一些,自我愈合好一些再联络会更好!”吴建芳也怕自己见了女儿忍不住掉眼泪,忍不住提到翔翔。殊不知苏亦晴也是同样的心思。苏之简有时念叨:“小晴总不回来,是不是恨我啊?” 吴建芳说:“死老头,就你小心眼儿,自己的女儿你还不了解,她那么懂事,怎么会恨你呢?”话是这样说,心里也是打鼓的。 在家里不知今夕是何年似地呆到第六天,苏亦晴接到了老妈的电话。吴建芳的口气很冲,上来几乎是喊着:“苏亦晴,你跟何维搞什么搞,怎么能把你爸告上法庭呢?我们帮你们带孩子,出了这种事,谁心里不堵得慌啊?你们想我们死啊?” 苏亦晴昏昏沉沉中突然像有人给了她一棒子,“妈,你说什么?谁把我爸给告了?” “何维!法院的起诉书今天送来的!怎么?苏亦晴,你不知道?”吴建芳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恢复了一点理智,刚才真是被气糊涂了。 苏亦晴很想说:“妈,我若知道我能做出这种事吗?”却已没力气反问,只说:“他告我爸什么?” “告你爸过失伤害,没有尽到监护义务,要求赔偿50万!”吴建芳显然是气坏了,声音又高出去八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5) 苏亦晴的手脚冰凉,这一天还是来了,她说:“妈,您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何维,这事儿您跟爸说了没有?最好别告诉他……” “邮件就是他接的,哪能瞒得了……作孽呀!”吴建芳开始哭了。(.好看的小说) 放下电话,苏亦晴有些头重脚轻。电话再次响起,苏亦晴抓起来就叫“妈”,电话那端却说:“苏亦晴,我是格子!” 苏亦晴“哦”了一声,放松下来。 “这两天杂七杂八的事,也没给你打个电话,你咋样?” “我还好!”说着话,却是眼里又干又涩,没有眼泪。[.超多好看小说] 门响了,苏亦晴拖着脚去开门,是法院的起诉书。这意思是说何维把自己也告了? 陆希格在电话那端喊:“苏亦晴!苏亦晴?” 苏亦晴对着电话有气无力地说:“希格,何维把我给告了!” 的确,何维把苏亦晴及其父母都告上法庭了。陆希格说:“不对啊,你们是夫妻,他有什么资格告你!” “我们离了,一个月前!” “啊?”陆希格吃惊不小,也就是说,苏亦晴在自己跟万言离婚那段时间也离婚了? “为什么?” “为房子!我们买了江上逸品的房子……” 人都是没有前后眼的,一个月前,苏亦晴跟何维在做决定买二套房时,怎么也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 苏亦晴跟何维结婚这套二室一厅是苏之简给他们买的,所以当初就落到了苏亦晴的名下。这也是吴建芳坚持的。这个何维一直没敢告诉马云凤,当初马云凤是立志要为儿子买个房的,她说:“儿子结婚,连房子也不给置下,那不成了倒插门嘛,让我儿子去人家看脸色,这可不行!”但是,一打听城里的房价,马云凤的眼睛就长长了,那价哪是买房呢,简直就是买皇上住的宫殿嘛。 马云凤不甘心,跟何维说:“咱不买城里的房,在咱玉山村,妈给你张罗三间大瓦房,盖最好的!” 何维苦笑了,“妈,我在这边工作,你在家里给我置房有啥用呢!苏亦晴的爸妈先帮着把房买下,以后我们有钱还他们。你放心,咱不倒插门!”马云凤也实在是拿不出那几十万,只好听了儿子的。 吴建芳拿钱倒没问题,只是她多了个心眼儿,“这年头儿离婚率这么高,谁扒开谁的心看了呢,万一过着过着离了,咱这房还不得分他一半啊?不行,咱们防患于未然,写苏亦晴的名字,明明白白是婚前财产。小晴,你还别瞪眼,这叫自我保护!” 苏亦晴犟不过老妈,苏之简在给女儿买房买车上都作了主,这件事也只好依着吴建芳。苏亦晴回来做何维的工作,何维不高兴,“本来就说不买不买,等有条件时再买,现在弄得好像我要赖你们苏家的房子似的。”最终也还是认了下来。 不过,何维总跟苏亦晴叨唠:“你妈这是怕我不牢靠呢!” 苏亦晴嘿嘿笑,揪着何维的耳朵:“你就牢靠一个给她看嘛!这你计较什么,他们最宝贝的女儿都给你了,我的可不就是你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6) 的确,苏亦晴就是这样想的,自己的就是何维的,她甚至说过要把房产证改成两个人的名字。何维急忙举手制止:“还是别了,别没事找事儿,这要让你妈知道了,非得吃了我不可!” 苏亦晴板了脸,说:“何维,你别没良心,一口一个你妈、你妈的,不是你妈吗?都说丈母娘疼女婿,实心实意,你说说,我妈有一口好吃的,没想着苏亦朗,倒先想着你!” 何维急忙赔情:“就是,就是,咱妈最向着我了,你看我这两年,肥头大耳的,都归功于咱妈!” 这几年苏亦晴和何维的条件好了,便想着换一套房,况且房价一直在涨,买套房可以把旧的这套租出去,比一个人的工资还多呢! 两个人周末跑来跑去,看中了江边的江上逸品,房子漂亮,周遭环境又好,苏亦晴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只是贵,六、七千一平,苏亦晴看着何维,不敢说回家跟父母借一点的话。事实上,这两年房子贵,父母要给苏亦朗买房、结婚,手里的积蓄大概也没多少剩头了。 何维咬了咬牙,说:“没事儿,咱们贷款!” 去办理贷款,却被人告之:新出台了“国十条”,即二套住房贷款首付款不低于50%,利率不低于基准利率的1.1倍。(.好看的小说) 何维看到这个规定时,有些傻眼。他拿着计算器算了一下:以一套价格50万元的房屋计算,如果是首套房,首付3成15万元,贷款35万元。按期限20年8折利率计算,每月还贷2200余元,总利息为19.2万余元;如果是二套房,同样是贷款35万元,总利息将增加为27.7万余元。就算是首付5成,贷款25万元,20年下来也要还利息19.8万元。 这意味着同样基数首付首套房将比二套房便宜8万多块。二套房的一种选择就是首付25万,利息也比首套房多六千多。 这还是按照50的房款算的,江上逸品的一套拿下来,怎么也得七、八十万,这就更不合算了。 那怎么办?苏亦晴被鼓涨起来的热情因为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沮丧极了。她甚至都在网上看装修了,她喜欢田园风格的,那种细碎小花布的椅子,壁纸,满足了她小女人的全部愿望,可是现在……她噘着嘴抱怨:“当初真该听我妈的话,找个有钱的,唉,我还想着买辆车,跑跑美容院,也过中产生活……”再看何维的脸色不对,急忙住了嘴。这日子过得憋屈的,连个抱怨的话都不能说。 苏亦晴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了。 何维也受了很大地打击。这几年自己发展得还不错,以为可以翻身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结果…… 周末带着苏亦晴又去看了一次房,售楼小姐一句话提醒了他们:“这有什么难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办理假离婚,原来的房子归你爱人,你再买一套,是首套房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7) 苏亦晴一拍何维的肩膀:“对啊,对啊,这样能省不少钱呢!”转念一想:“假离婚?这样,好吗?” 何维摇了摇头,一叠声地说:“不好,不好,为买套房省几个钱,把婚都离了,让人知道……” 漂亮的售楼小姐嫣然一笑:“大哥大姐可真够纯洁的,现在离婚比什么不容易啊?协议一下到民政局不到半小时就办妥了,再说了,这事儿,你不说,她不说,你们俩还住一块儿,啥也没改变,等房贷一下来,再去趟民政,把婚给复了,多容易点事啊?” 售楼小姐巧舌如簧地一通说辞,让何维和苏亦晴觉得自己如果不照着办,简直就是老古董,顽固不化。心思还是像被雨浸过的土地一样,松动了下来,两个人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何维说:“这样,我们再回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从售楼中心出来,大概是为了忘掉售楼小姐的提议,找个话题,何维讲了一个在微博里看来的笑话:“a:沪市,沪市,我是深市,我方损失惨重,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b:深市,深市,我是沪市,我方已全部阵亡,这是自动留言,无需回答;c:沪市,沪市,我是菜市,我们这里涨个不停;d:菜市,菜市,我是楼市,你那点鸡毛蒜皮的也算涨啊!” 苏亦晴笑了,她说:“还真是,股市离大家的生活还远着,菜市再涨,也总归能吃得起,倒是楼市像坐了神七的飞船,一路上涨,人又不能住到天上去。那个地产商任志强每次都出来放炮,说房市坚挺。大家骂虽骂,却不得不承认任志强说的一点都没错,房价一路都在往高里走。咱这里,原来房子不过是二三千,这才一年多,你看看,就到六、七千了,咱不买,没准还得高!要不……反正也是假离婚,不就是走个过场嘛,啥也不影响……” 与其在说服对方,不如是在说服自己。不就一个婚嘛,离了,再结,神不知,鬼不觉,这不都让房子闹的嘛,售楼小姐都说了,很多人都走这条道,自己咋就不能走呢,真是! 两天后,苏亦晴跟何维谈笑风生去办了协议离婚手续。红本换了暗红色的本本,苏亦晴还在跟何维开玩笑:“等再复婚时,咱俩都华丽丽地成了二婚族了!”何维还假装叹气:“我这命苦的,二婚一把吧,新娘还没换人!” 苏亦晴掐何维:“你想换谁,说,你想换谁?”那时还是夫妻间耍花腔。 苏亦晴和何维没想到办理贷款手续繁杂,一时半会儿都没批下来,一直在等。 结果,翔翔出事了。房子的事也便压了下去。如果不是何维把自己给告了,苏亦晴都几乎忘了自己跟何维办过假离婚这事儿。 谁想到这节骨眼儿上,何维提起这茬儿。 除了他们两个人,已经具备了法律效力的离婚,谁能知道是假的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谎言与誓言(8) 陆希格陪着苏亦晴在何维公司下面的一家咖啡厅里见到了何维。 何维本不见苏亦晴的,他在电话里冷冰冰地说:“我们没什么话好说了,有话,法庭上说去!” 苏亦晴浑身发抖,只是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希格接了电话,她说:“何维,你还是个男人不是?翔翔的葬礼上你是怎么说的?那些话都就饭吃了?告帮你带孩子的岳父岳母,告跟你一样伤心欲绝的老婆,你的心被狗吃了?” “这是我跟苏亦晴之间的事,没你事儿!”何维不紧不慢地扔了一句过来。 陆希格的火气上来了,这世界怎么了,男人一个比一个没德性。 “好,何维,我跟苏亦晴在你公司下面等你,十分钟你不下来,我们就上去,反正都到这种地步了,要什么脸呢?” 苏亦晴只知道哭,她说:“希格,何维不会这样的,一定是搞错了,他不会这样对我的,是吧,是吧?” 陆希格让苏亦晴靠着自己的肩膀,她说:“小晴,咱不哭,翔翔都在天上看着呢!”这样一说,陆希格自己也辛酸了起来。 何维灰头灰脸地从楼上下来,弓着腰,两只手斜插在裤子口袋里,头发软塌塌的。(.好看的小说)也并不瞅希格和苏亦晴一眼,走在前面。 三个人找了角落的卡座坐下。 苏亦晴眼睛直直地望着何维,喃喃自语式地说:“何维,一切都是误会是吧,是误会是吧?你说话啊,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法院送错传票了?咱们俩明明办的是假离婚,为买房办的假离婚,你当真了?还有,你怎么能怪翔翔姥爷呢?翔翔没了,他比谁不难过啊?何维,这不是你,这不是你!”说到激奋处,苏亦晴站起来,揪住何维的衣领,“啪啪”煽何维的脸。 陆希格拉住苏亦晴,苏亦晴一屁股落座,呜呜痛哭。陆希格和何维两个人看站苏亦晴。陆希格说:“何维,到底怎么回事?” 何维的脸半阴不阳的,“我说了,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别掺合。” 陆希格也恼了,手边的半杯水兜头扬到何维的脸上:“你他妈的还是男人吗?拉出来的屎能坐回去,说出来的话能收回去吗?翔翔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还要五十万,你想钱想疯了?” 陆希格抹了一下脸上的水,起身,猫着腰迅速消失在咖啡厅。咖啡厅里的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服务生过来问陆希格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陆希格摇了摇头。 窗外的树叶铜钱大了,夏天来了。 陆希格握着苏亦晴的手,她说:“小晴,没关系,他要打官司,咱就跟他打,让苏亦朗帮你找个好律师,我就不信法律会站在没良心的人的一边!”这样说着,希格的眼睛也是潮湿的。 苏亦晴抹着眼睛,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她说:“他在翔翔面前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你都听见了,是吧?他说让我答应他和翔翔,我要勇敢地活下去,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余温不存(1) 陆希格握苏亦晴的手心里渗出了汗:女人到底有多天真,相信“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谁也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心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当初那样恩爱,一转身,竟像川剧变脸的绝活儿一样谁也不认识谁了。 自己跟万言是这样,苏亦晴跟何维也是这样。陆希格很无语,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苏亦晴,她甚至对未来的人生有些迷茫。 咖啡馆外有两个背着双肩背包穿着牛仔短裤吊带背心的女孩走过。她们青春得像根小葱,她们拥有着苗条的身材,稚嫩的面容,还有这世上最纯真的爱情,男孩延伸至男人们都爱她们。 她们享受着人世间的美好,不识愁滋味,然后爱上一个男人,跟他们走进那个叫“婚姻”的坟墓。都说是“坟墓”,女孩们却趋之若骛,视死如归,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成最浪漫的事,期待着和他一起坐在摇椅上慢慢老成白发苍苍的老公公、老婆婆,却不知这期间要经过多少血肉淋漓的伤痛。 那个视你若珍宝的男人最终看不到你身上一丁点好,你这厢一张嘴,他那边的眉头就锁成了大疙瘩,他宁愿对着电脑上一个不知是方是圆、是男是女的id打情骂俏,也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他的人睡在你的床上,脑子在**的身体上转,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你和他之间如“左手、右手”的话,他期待着出现一个女人,期待着身上的荷尔蒙再次过盛。只几年的功夫,他便厌弃了你,有机会要离开,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离开……别傻了,天长地久的话不过是恋爱时精神不正常时说的话,梁山伯与祝英台真的在一起,没准梁山伯还娶了小呢?那个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岑参,老婆才死多久,就在花丛里流涟忘返了? 是谁说的:女人,赢不了!是的,女人一头栽进婚姻的命运里,就像栽进一个陷阱里。碰到好男人的有没有?当然有,只可惜那要有中五百万的运气。 陆希格抽出纸巾擦了擦眼睛,也递给苏亦晴纸巾:“晴,咱不哭,咱们好好的,咱不偷不抢不犯法,命运无情,它总会在另一方面补偿你……” “我怎么都可以,我要怎么回家面对我爸妈呢?他们对他跟对苏亦朗没两样,吃一口东西都落不下他?希格,我真的想不明白,何维那么善良一个人,逛街遇到气丐都会扔钱的,每次捐款捐物,他都可积极了,当初如果不是看中他这点……” 陆希格叹了口气,女人还在执迷不悟。何维现在也还是善良的,只是对她不再善良而已。 不再爱的男人心里都收着一把锋利的刀,它一旦出手,就会把曾经爱过的女人千刀万剐。如果你不醒悟,别想着可以逃生。就像万言,离婚这么久,他连打通电话问问米米都没有。一次都没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余温不存(2) “老人会理解的,他们是你的父母,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是最后站在你背后的人!苏亦晴,你坚强点!没有什么了不起,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苏亦晴擦干眼泪,人还在不停地磨叨:“真亏他能张开口,要50万,如果这50万真能让他忘掉失去翔翔的痛苦,我给。(.)如果他想用50换翔翔,那他还真要少了!出卖良心,违背诺言,才要50万,他何维要少了!翔翔是无价的,我跟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是无价的……” “晴――”叫了一声苏亦晴的名字,陆希格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了。要说些什么呢,那些话怎么出口都是难的。陆希格从那样的泥泞艰难里走过来的,她知道所有的话都是没有用的。那么黑的夜只能一个人熬过来,一个人摸着黑向前走。摔了,疼了,或者就坚强了,不坚强能怎么样呢?谁都不是谁的天,离了谁,都要活下去。虽然死比活容易得多。但这便也是人,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勇敢地活下去,有什么大不了呢!但这些,陆希格是不想说的,亦晴会懂得的,她要一点时间,她真的会懂的,陆希格相信自己能走出来,亦晴也能走出来。[.超多好看小说] 果真是苏亦晴扯出一抹笑来:“我没事儿!” 陆希格点了点头,也只能没事儿。 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即使再手忙脚乱,跌倒,痛哭,悲痛欲绝,然后也只能站起来,擦干眼泪,拍拍身上的灰尘,告诉自己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不然能怎么样呢?能去跳楼喝药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陆希格拍苏亦晴的肩膀,两个人很无力地穿过步行街,天瓦蓝瓦蓝的,可那好像都不是她们的。 有女孩趾高气扬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去,陆希格想: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年轻不是吗?很快就会老的。老得像缩了水的黄瓜。 陆希格意识到自己的恶毒,这恶毒来源于羡慕嫉妒恨。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谁值得你这样呢! 幸福的灯火就像萤火虫的尾巴,你以为可以取暖,其实那只是一点没有温度的光亮。 陆希格和苏亦晴的幸福都在这个夏天灰飞烟灭。某一瞬间,她们甚至如果行走在梦境里一般怀疑:幸福真的来过吗? 苏亦晴进家门时,家里正一片愁云惨雾。老爸躺在床上打吊针,老妈脸色苍白倚在沙发上,苏亦朗正在厨房里烧水。 苏亦晴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她坐到老爸身边,摸着老爸瘦骨嶙峋露着青筋的一只手,喊了一声“爸”,就说不下去了。老爸睁开眼,冲苏亦晴虚弱地笑了一下,说:“傻丫头,咱不哭!不哭哦!” 就像小时候,她摔倒了,哭,老爸拉着她的手,说:“小晴,不哭,咱不哭!”老爸都退休了,原本可以过过轻松的日子,打打太极拳,跟老友下下棋,再或者跟老妈出去旅旅游,可是,他没有,他要教育外孙子,他把翔翔视为心尖子,到头来却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想想能不心寒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余温不存(3) 苏亦晴进家门时,家里正一片愁云惨雾。老爸躺在床上打吊针,老妈脸色苍白倚在沙发上,苏亦朗正在厨房里烧水。 苏亦晴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她坐到老爸身边,摸着老爸瘦骨嶙峋露着青筋的一只手,喊了一声“爸”,就说不下去了。老爸睁开眼,冲苏亦晴虚弱地笑了一下,说:“傻丫头,咱不哭!不哭哦!” 就像小时候,她摔倒了,哭,老爸拉着她的手,说:“小晴,不哭,咱不哭!”老爸都退休了,原本可以过过轻松的日子,打打太极拳,跟老友下下棋,再或者跟老妈出去旅旅游,可是,他没有,他要教育外孙子,他把翔翔视为心尖子,到头来却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想想能不心寒吗? 老妈也起身坐过来,拉住苏亦晴的手:“晴,妈这些日子心脏不好,也没去看你,你不回来,妈和爸还以为……” 苏亦晴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妈,我是不敢回来,我害怕我伤心惹得你们心里不好过……” 三只手搭在一起,苏亦朗站在门口,眼睛也是湿湿的,水壶吹起了哨子,他急忙去灌开水。 “何维……”何维像个炸弹,小心翼翼地避着,终于还是没避开,老妈牵了线头。 苏亦晴的嗓子像是洒了面粉,干得说不出话来。苏亦朗递给她一杯绿茶,杯子的热度在手掌间漫开,也给了身体一些热度。(.无弹窗广告)她艰难开口:“爸,妈,我也收到了何维的诉状……一个月前……我们办了离婚手续……” “姐?”苏亦朗手里往另一只玻璃杯里倒水的水壶歪了一下,差点烫到自己。 “你们离婚了?为啥?”吴建芳显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捂着胸口高声问。 买房的事,苏亦晴没有跟父母说。 虽然在生活上依靠父母很多,但是苏亦晴并不是事事都听父母意见的女孩,相反,她更依靠何维些。她一直以为,自己要站在何维这一边,不能让自己的老公在他们苏家有外人的感觉。父母还有彼此,有苏亦朗,而她和何维是夫妻,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母亲吴建芳看不上农村长大的何维,暗地里不止一次说过何维办事小气,陪她去超市,到收银台,头不抬眼不睁的,连提提付款的事都不提。虽然后来,何维不断努力,老妈倒也没挑出别的来。但是,对他的那个家还是有微词的。吴建芳总是跟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女儿苏亦晴说:“你别傻大姐似的,吃喝不管穿,钱上的事上心着点,何维那个家是个血盆大口,无底洞,多少填不进去?” 老妈说得没错,婆家的确把何维当成了提款机。公婆翻盖房子,这打电话向何维要钱没关系,做儿子的,理所应当。可是何安要买四轮车要买地,也打电话向何维要钱。苏亦晴不是心里没怨言过,但这些话她都咽到肚子里,充其量对陆希格唠叨一下,断不会说给老妈听的。说给她听有什么用呢?她上纲上线一通给自己添堵,再或者见了何维刀枪剑戟给何维一通说,回到家,何维就给自己摆好些天臭脸,倒像是自己欠了他的。自己夹在中间,怎么着也是不舒服。索性就两边瞒,谁说了什么,都咽进肚子里算了。 苏亦晴还真是后悔过跟何维时一点事都不懂。当初光想着结婚是嫁这个人,却没想他后面的那个成长背景和那个家。 每年过年都是一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余温不存(4) 何维的规矩是必回老家。(.)因为他是儿子。一年四季什么时候在苏亦晴家都行,年三十和初一这天必须在玉山村过。 苏之简通情达理:“是这样的,养儿养儿,平常都在咱们这边,过年再不回去,太说不过去了!”那就回吧。苏之简再三再四叮嘱苏亦晴:“到了婆家,一定要勤快,你大嫂平常再怎么样,也比你干得多!” 临回家那些天,一向节俭的何维人不在正常状态。去商场里,什么东西都买,甚至连老抽王和味极鲜都要买,最离谱的一次是何维居然买了一整箱的桃罐头。他说他妈爱吃,又舍不得买,他从小的梦想就是长大后挣了钱,让妈能够随便吃桃罐头。何维都用了“梦想”两个字,苏亦晴自然什么都不能说了。 车的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的,苏亦晴甚至不能说一句:“能不能给我留个空,我要带些日用品和换洗衣服的!”说了这话,何维立刻会把脸拉得堪比央视某位主持人,他说:“苏亦晴,你什么意思啊?你要是嫌我买东西买得多,你就明说,整这臭氧层子的事,有意思吗?” 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后来的几个年,苏亦晴让自己就得麻木,不用自己操心买什么就好,随便何维折腾去。不管,何维也不高兴。他说:“苏亦晴,你是儿媳妇,过年回婆家,你能不能花点心思给我家里人买点东西?我看你给翔翔的姥姥、姥爷和苏亦朗买得高兴着呢!” 这话,苏亦晴也是不能接茬儿的,接茬儿就得吵架,有什么意思呢!苏亦晴觉得自己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就连吴建芳都说:“这人真是能变的,从前我还一直担心咱家小晴结了婚,那么任性,肯定三天打二天闹的,却没想这一物降一物,跟何维,小晴一点脾气都没有!” 也还好,在婆家,何维很给自己挣面子,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都说:“这是苏亦晴买的。妈,苏亦晴知道你爱吃黄桃罐头……”苏亦晴脸上涂着蜡一样陪着笑。 马云凤倒不领情,极力挑剔着那些东西的毛病:“这罐头看着不是色,该不是过期的吧?这啥酱油,还味极鲜,吃着咋一股子怪味?还有,苏亦晴,一看你就不常买菜,这些菜都没东头小卖铺的新鲜……” 苏亦晴的心里一阵阵堵得慌,好几次几乎脱口而出:“这是你儿子买的,好了,赖了,你说他去。” 马云凤倒也不是真的觉得儿子媳妇带来的东西不好,苏亦晴亲耳听到她跟邻居显摆:“我家老二从省城里带来的酱油不叫酱油,叫味极鲜,说是海鲜做的,做上菜,味就是好,上色,鲜亮儿!” 苏亦晴哭笑不得的。 苏亦晴跟妯娌小敏也处不到一块去。小敏总是冤叽叽人家欠她二斗米那一出,说话阴阳怪气的。不在马云凤面前就讲究婆婆,一肚子怨气似的。在马云凤面前又抢着买好,处处刁难着苏亦晴。 她在,一年只过一个除夕一个初一。好了歹了,咬着牙忍上个三五天,也就脱离苦海了。回到娘家,就是全家都在厨房里忙乎,苏亦晴也照样委在沙发上该吃吃,该喝喝。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余温不存(5) 娘家,婆家,虽然都沾着一个“家”字,但还真是不一样。(.好看的小说) 苏亦晴自有苏亦晴的想法,为耳根清净,不惹家庭纠纷,婆家的事不在娘家说,老妈在她面前说何维也绝对是好的传达坏的吞下。 这次买房,何维事先叮嘱了苏亦晴:“别先跟爸妈说,不然他们肯定不同意咱们贷款,我可不想再花他们的钱,他们俩老攒下点钱也不容易,苏亦朗还没结婚……” 苏亦晴觉得何维想事就是周到。至于假离婚,更是不能说了,凭老妈那怀疑一切的处事哲学,这事儿不分析出八十条不利因素才怪。 也就是这样,苏亦晴把这件当初风轻云淡当成桥过现在却变成“雷”炸在生活里的事对自己的父母和弟弟都隐瞒了。 却没想,他们先办理了“离婚”,翔翔随后会这样出人意料地离开人世。 生活在一瞬间变得面目皆非。 听了女儿的解释,吴建芳并没有指责她,而是泪汪汪地看着面容削瘦的女儿,她多心疼啊。自己这孩子就是心太善,太单纯,她哪知道这世界的险恶呢!她和苏之简手心里捧大的女儿,哪想就遇到这事烂事呢?她心里想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何维,幸好,她手里还的何维的把柄。 吴建芳跟苏之简都是重女轻男的,从小就把苏亦晴当成掌上明珠,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可着苏亦晴来,女孩要富养。苏亦朗总是噘着嘴说自己是拣来的。苏之简跟吴建芳都不以为意,女孩子娇些才金贵,将来到了婆家才会让人高看。谁成想这孩子是这命啊! 这段日子,一闭眼就是翔翔,他伸着小手抱着她的脖子喊:“姥姥,姥姥,我想吃你煮的面条,姥爷煮的不好吃!”“姥姥,姥姥,那红太狼可厉害了,一平底锅就把灰太狼给干倒了!”翔翔的小脸肉乎乎地贴到自己的脸上,他趴在她耳边说:“姥姥,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真是个小花屎蛋啊。他明明是跟姥爷最好,怕姥姥吃醋,才这样来安慰她的。 苏亦晴一直握着老爸那双温热的手,老爸眯着眼,很慢很慢地说:“小晴,咱不能怪何维,将心比心,这种打击谁也受不了,如果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好过些,那他就告吧!” 吴建芳的眼泪又不请自来,老头子做了一辈子大夫,宅心仁厚,什么时候都替别人着想。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怎么到头来…… “咱们苏家人没做过缺德的事儿,再苦再难,也没坑过谁害过谁,这老天爷怎么就瞎了眼呢?”吴建芳不明白。 苏亦晴的眼睛干干的,好像都没眼泪掉了。“爸,他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就是不念在夫妻情份上,就是看在你和我妈对翔翔的好的份上,他也不能做出这么没人味儿的事来!” 苏亦朗在门边换鞋,吴建芳问他去哪,他低着头说:“去趟超市,一会儿就回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余温不存(6) 苏亦朗没有去超市,他去找了何维。 苏亦朗堵在了何维公司的大厦门口。 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面,苏亦朗的心里也是焦灼的。他只有这唯一的一个姐姐,他不能看着她不幸福。家了出了这种事,是谁都不愿意的。别说爸妈,就连他都那么爱翔翔。只要有时间,就带着翔翔去玩。他偷着骑摩托车风一样带着翔翔兜风,被吴建芳不知骂过多少次,吴建芳说:“要是把翔翔摔了,你几个脑袋够赔的?”可是翔翔高兴,他一见着苏亦朗便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小舅舅,小舅舅,我想坐你的车,呜一下子,比神舟七号还快!”翔翔真是聪明啊,连神舟七号都懂。 愤怒把一个男人撕成很多个男孩儿。男孩儿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拳头。无论多理智,读了多少书,男孩抑或是男人,最愤怒时,能解决问题的也只是拳头,这是雄性的特征之一吧! 之前,苏亦朗一直是喜欢姐夫的。能把那么聪明漂亮的姐姐追到手的男人,应该是很了不起的吧?还有,从小苏亦朗就很想要个哥哥,有个哥哥,打架就有了靠山。现在,姐姐终于给他带来个哥哥。[]大多数场合,苏亦朗都不叫何维姐夫的,而是习惯叫他哥。姐夫只是因为姐姐而产生的关系,哥却是亲昵的,直接的,血肉相联的。 尽管后来苏亦朗跟何维的交流也并不多,但是,只要何维来家里,苏亦朗还是兴奋的,也只有何维能跟他一起侃nba是湖人还是凯尔特人队能夺冠,还有巴萨的梅西能否接上球王马拉多纳的班在南非世界杯上捧起大力神杯,老爸太古板,老妈太啰嗦,只有跟何维,才是像兄弟一样的…… 苏亦朗一直相信一句话:深迷体育的人坏不到哪去!所以,他一直把何维当成哥们的,甚至他说过:“有一天,你跟我姐闹矛盾了,哥,我肯定站你这边!”何维笑,苏亦晴不干了,大声嚷嚷:“苏亦朗,你咋胳膊肘往外拐?” “因为我知道你刁蛮任性小姐脾气嘛!你说说,你会做几道菜,我去你家几次,都看到我姐夫,哦,不,我哥在厨房!将来我找老婆,一定不找你这样的。” “哼,说嘴打嘴,我看你找个什么样的!” 苏亦晴去爸妈那告状,心里却是比吃了蜜还甜,她知道弟弟这是在夸她找来的老公。 在翔翔的葬礼上,何维的话感动得苏亦朗掉了一盆子眼泪。多好啊,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守着一个人共度一生,他开始向往那样美好的爱情了,他甚至开始检讨自己,曾经伤了多少女孩的心啊,以后再不能了。找一个真爱的,就结婚,然后要一个宝贝。傍晚,一家三口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他会是个好爸爸的。 可是,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在感动了所有人之后,何维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来了个变脸呢?连个过渡都没有,这太过了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忘了忘了吧(1) 到了下班时间,大厦的门像一张张开的大嘴,把吞进胃里的人都吐了出来。 苏亦朗一眼看到猫着腰穿着灰白条翻领金利来t恤,头发乱篷篷的,人像一株失水的植物。 苏亦朗迎了上去,挡住何维,没有叫什么,只说:“我想跟你谈谈!” 何维扭脸瞅苏亦朗的一瞬间,苏亦朗看到何维的脸上胡子都争抢着冒着头,眼袋很大,甚至头发上清晰地可以看到白头发,人像至少老了五、六岁。 何维一米七八的个子,长圆脸,眉眼秀气,整个人一派书生气。此时,书生气变成了落拓气质,他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跟你们苏家人没话可说!”说完,绕着苏亦朗走。 如果说来之前苏亦朗是准备打一架的,那么站在公司大厦门口,这种想法已经弱了很多。可是,何维这一句话像把钩子把苏亦朗心里灭下去的那堆火一下子全挑了起来,火星四溅。 苏亦朗一米八,总做健身、极限运动,几乎是肌肉男。他一转身一把揪住何维的衣领:“我们苏家怎么你了?啊?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何维,你到底有没有人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姐,对我爸妈呢?还没什么可说的?我今天就跟你说叨说叨!” 很多人停下脚步,看着两个人拧麻花。[.超多好看小说] 何维并不示弱,他的左手紧紧搬住苏亦朗的手:“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苏亦朗几乎是笑了,“你还真别客气,你都把我爸我妈我姐告上法庭了,你客气什么呀?何维,我告诉你,你今天所做的一切,翔翔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电影学院毕业的啊?在翔翔的葬礼上苦情戏演得真叫好,都能拿奥斯卡影帝了,真他妈不是东西,欺负我们苏家没人啊,玩这套!” 何维的右手抡成拳头,一下子打在苏亦朗的胸口,苏亦朗本就是带着怒火来的,哪肯吃这亏,手一使劲,另一只手掐着何维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上。 有何维的同事围过来,大概是在翔翔葬礼上见过苏亦朗,使劲往开拉两个人,“这是怎么了,有事好好说!” 两个人滚在一起,都红了眼的公鸡一般。 傍晚七点,苏亦晴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没敢跟父母说什么情况,只说希格找自己出去坐坐。吴建芳唠叨着苏亦朗不知事,家里这样,还出去玩不回来。苏亦晴不敢接话,急急地穿衣出门。 在派出所见到鼻青脸肿的苏亦朗和何维时,苏亦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何维的嘴角破了,一直在流血。眼也是青的。 相比之下,苏亦朗好得多,只是脸大概擦了地面,有块擦破皮的地方。 苏亦晴没有跟两个人打招呼,直接找了办案民警,问了问情况,怎么样可以放人。民警瞟了一眼两个人,问:“跟你什么关系?” “一个是我弟弟,另一个是……我前夫!”苏亦晴说得很小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忘了忘了吧(2) “前夫”这两个字从苏亦晴自己嘴里说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回头看何维,何维坐在椅子上,手拄着头,距离不过二三米,他应该听得到她的话。 “如果没有医疗费纠纷,你在这里签个字,他们俩就可以走了!”苏亦晴俯下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转身叫苏亦朗,“走吧!”苏亦朗站起来,说:“何维,官司我们苏家会奉陪到底,如果法院判我们苏家给你50万,我们会一分不少给你,不过你记住,善恶终有报,拿着你儿子换来的50万,不买药吃也得买纸烧!” 话说得狠,小民警愣眉愣眼地盯着苏亦朗,苏亦晴拉了一下弟弟,说:“走吧!” 苏亦朗先出了派出所办公室的门,苏亦晴倒停了下来,对也站起身的何维说:“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无论如何,我想同你谈一谈!你不能就这样一生不响地一闷棍把我们苏家都打倒,我要知道我爸我妈还有我,怎么对不起你了?就是翔翔坠楼,那也纯粹是个意外,意外你懂不懂,如果让我爸选,他宁愿自己从楼上掉下去,也不愿意那人是翔翔,何维,你太伤人了!” 何维始终低着头。苏亦晴跟出去,让苏亦朗先回家,苏亦朗不肯,说:“你们谈,我找个地方等你!” 苏亦晴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亦朗一向过得无拘无束,不懂事的阳光大男孩一样,父母总说他像颗没心的大白菜一样。其实,这样的人生才是最好的人生,不必为琐事烦恼。只是,没有人总这样过日子。 最近这段日子,所有的事都压在他身上,难为他了。这样想,苏亦晴的眼窝一热,急忙转过头。 跟何维坐在了街边的一家冷清的小饭馆里。老板娘一副谁欠她八百吊的姿态,走过来把油腻腻的菜单扔到桌上,问:“吃点什么呀?” 苏亦晴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却知道如果不点些菜,寡着脸的老板娘是不会让他们坐踏实的。 拣着贵的点了四道菜,踏实坐下去。何维一脸无风无雨的表情。苏亦晴突然觉得很无力。 她问:“你是早就想好把假戏唱真还是因为出了翔翔的事,临时起意,决定把假离婚变成真离婚的?“ “这个你应该知道,我们离婚是为了买房!”何维的声音很平静,嘴角却因为破了,说话有些呲牙咧嘴。苏亦晴叫了老板娘,掏出五十块钱,说:“能帮我去最近的药店买点消炎药和创可帖吗?剩下的钱做小费!” 因有了后面这句话,精瘦的老板娘脸上挤出一点笑说:“跑趟腿,不用这么客气!” 何维伸手阻拦:“不用,没事的!” 苏亦晴示意老板娘快去,然后把目光重新落到何维的脸上:“翔翔出事,是个意外!你不应该怪我爸的。你应该知道他比谁都难过,都自责,你想没想过,他过六十了,出了这种事,他怎么承受过去,你还……” 苏亦晴的眼睛红了。何维低了头:“对不起!”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忘了忘了吧(3) 苏亦晴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说那天在翔翔面前说的话,你说我们会好好地在一起,无论多么难过,多么悲伤,都要一起面对,何维,我不相信你是那么冷血那么无情的人!” 苏亦晴终于哭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握着何维的手,把头附上去。 何维停顿了好一会儿,把手抽回去,把桌上的纸巾盒递给苏亦晴,他说:“别哭了,天热,哭坏了身体!” 苏亦晴像抓到一颗稻草一样,“何维,你不是真心要告我和我爸妈的,是吧,你只是一时糊涂,是吧?哦,对了,一定是翔翔的奶奶,一定是她不能原谅我们苏家,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何维坐直了身子,掏出一颗烟抽,烟弥漫在他脸的周围,烟头明明暗暗。(.无弹窗广告) “你别乱想,我这么大个人了,这事跟我妈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咱们俩这是……缘份尽了!” 竹杆一样的老板娘买回了药,放在桌上,很自觉地没有找零。苏亦晴拆药盒,何维的一只手按住了:“亦晴,你要明白,很多事情,发生了,就算我们视而不见,也终将会走到尽头……” 苏亦晴很迷惑,她听不懂何维想表达什么,她说:“何维,是不是你家里给你施加了压力,是不是你爸妈那边不能原谅我们苏家?” 何维的目光仍是落到桌上的某一处,他说:“我33了,已经过了听父母话的年龄了,苏亦晴,我走出了这一步,就是错,也要走下去!” 苏亦晴手脚冰冷,她不明白何维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即使错也一定要走下去?她说:“我会去跟爸妈解释,没关系的,爸说你一定是太难过了,太想翔翔了……” “我不想说太伤你的话,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好好的,江上逸品的房子我们都买了,何维,你没在家,房贷批下来了……明年春天,咱们就装修,咱们再要一个孩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的话不在一个频道上,突然在某一刻,苏亦晴醒悟过来,面前的何维本就是铁了心的,他无意听她的任何哀求,苏亦晴的四肢七窍像被人点了穴一般,一点力量使不出。 何维大概是为了让苏亦晴死心,目光里带了寒意冷冰冰地盯着苏亦晴,嘴角甚至绽放了一丝丝冷笑出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家任何一个人,包括你。我恨你们,也许很早就恨了,你们施舍般的优越感,你们高高在上的视角,你们所谓的品位,你们貌似善良的鄙视……你妈从来都把不穿的烂衣服打包给我,让我带回家,你从来都对我给家里买东西不屑一顾。有一次,我听到你跟陆希格打电话说,爱买什么买什么吧,全当那些钱丢了!我何维给你们苏家当牛做马,你们对翔翔好,每一点好都要让我知道,我去你家,你妈会说,瞧瞧,我们又给翔翔买了叮当猫的衣服,一件上百,何维,你就有福去吧!你们何家的孩子,我们苏家给你们养。你听听,你听听这话……我受够了你们家人的嘴脸!”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忘了忘了吧(4) 何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苏亦晴的脸上,苏亦晴的滚烫滚烫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极力维护的婚姻,极力在两边抹平关系,到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在自己认为的花好月圆下,何维积怨重重。 或者,翔翔的死,只是个导火锁,而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想到自己竟然那么笨,对生活一腔热血,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女人,同情陆希格遭遇婚姻的不增,也鄙视姜虹为钱过那样的生活。可到头来呢,原来自己是傻子,是瞎子,无知无觉地在虚无的幸福里开心着,安稳着。 直到某一天,生活都嫌她太笨了,太后知后觉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简直就是说不过去,于是,翔翔像一只鸟一样从天空飞了下来,世界从此变了颜色。(.) 女人失去一段感情,最恨的或者都不是那个背叛她的人,而是她自己。自己的愚蠢与笨拙,自己的无知无觉。还有,为什么给了他让他伤害你的机会呢? 苏亦晴就是这样。看着这个她爱的人,同床共枕的人,真是太可怕了。那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怎么能演得那么好呢?他可以去拿奥斯卡影帝了。 苏亦晴开始怀疑他的好,或者是他究竟爱没爱过她。她怀疑一切曾经的过往。 离婚会击碎一个女人全部的自信。这话一点都没错。 她声音颤抖着问:“何维,这些话,为什么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我们苏家对你的好,你真的就一点都不记得吗?你胃切除,一天吃七八顿饭,都是我妈做的,大冬天,她每天跑医院,我爸从来不求人,那次却求了医院最好的专家给你手术,何维,这些你怎么都没想过,却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何维抬眼看苏亦晴时,眼睛同样是红红的,但他用冰冷的声音说:“那是因为我是他们女儿的爱人,那是因为他们怕他们的女儿不幸福!换张三李四阿猫阿狗,他们也同样会对他好,他们只是自私地为他们的女儿好,跟我没有一丁儿点关系。” 苏亦晴浑身上下打哆嗦,冷,真冷!她咬着牙说了最后一句话,那是她所能想到挽回的最后一招:“何维,我们过去的好,你都忘了吗?” 是的,过去那些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好,你都忘记了吗? 苏亦晴真是不了解男人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的。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说不认人就不认人呢?他的感情呢?他就一点都不依恋过去的生活吗? “那你为什么在翔翔葬礼上说那些话呢??难道那些都是假话,都是为了演戏吗?” 这几乎是苏亦晴可以依赖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他在隐藏他自己吗?他在否认他们的感情吗? 苏亦晴不信。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女人总是不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天真地想或者有隐情,或者还有挽救的机会,或者这,或者那…… 何维说:“那时是应该共患难的。可现在,事情过了,我没办法面对你们!” 苏亦晴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一头包。她几乎笑了一下,听到自己的声音水样地浮起:“我明白了,谢谢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日光倾城(1) 爱情是年青时唯一的宗教信仰。[.超多好看小说]遇见你,天亮了,日光倾城。 何维不是苏亦晴的初恋。遇到何维时,苏亦晴正经历着一场堪比死亡的失恋。 女孩子最危险的品质是天真。苏亦晴是天真中的极品。她是父母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第一个孩子,她在优越的家庭里长大,漂亮乖巧,自然是温室里不经风雨的花朵。 在大学寝室遇见,姜虹简直怀疑苏亦晴来自古代,她说:“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有人把杜蕾丝当成是丝袜?” 那是苏亦晴闹的一个笑话,姜虹讲黄段子,其中有一句是:“对女孩最糟糕的事是杜蕾丝坏了!”苏亦晴瞪大眼睛疑惑不解:“为什么丝袜坏了是最糟糕的事儿?”一屋子女生笑到肚子疼。 这也不怪苏亦晴。尽管在搞医的家庭里长大,苏亦晴却一直过着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的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甚至在上高中之前,苏亦晴都怀疑男生女生拉拉手亲亲嘴会生出小孩子来。因为电影里常常男女主角做了这样的事,就生出麻烦来了。 苏亦晴最好的朋友是陆希格。陆希格也是个乖乖女。两个人做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齐齐跟家里撒个谎,看一场晚八点的电影。 中等个,齐耳短发,白衬衫,背带裙,瘦,大眼睛,高中时代的苏亦晴很像日本卡通片里的樱桃小丸子。高中时,很多男生喜欢她,却没有一个敢给苏亦晴递情书写字条,怕吓着她。[.超多好看小说] 有一次,放晚学一个大个子男生从苏亦晴面前过,回头说:“小姑娘,挺漂亮啊,交个朋友咋样?”苏亦晴的脸“咚”地红到了耳根。她拉着陆希格一路小跑回教室,趴在桌上哭了好半天,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似的。教室里还没离开的女生都觉得苏亦晴真是够矫情的了,人家夸你漂亮有错吗?说跟女生交朋友不是最大的奖赏吗?哭什么哭? 陆希格坐在苏亦晴旁边递纸巾,纸巾成堆时,苏亦晴抬起白兔子一样的红眼睛,说:“格格,几点了,我饿了!” 两个人手拉手去街边吃了一通骨肉相连,陆希格说:“说想跟你做朋友那男生长得很像张东健!”张东健是苏亦晴和陆希格都喜欢的明星。他演的《女主播的故事》两个女生不知道一起讨论了多少遍。好羡慕蔡琳啊,电视剧里,张东健看她的目光都是欣赏的怜惜的。苏亦晴悄悄跟陆希格说:“我将来就要找那样宠我的男朋友,我的缺点他都喜欢!” 苏亦晴噘着嘴说:“格子,你什么眼神啊,就那人,还张东健,妈呀,都没我弟长得好看!” 陆希格笑了,苏亦晴的弟弟苏亦朗她见过,她说:“你弟是阳光大男孩型的,不一样!” 后来苏亦晴把陆希格说苏亦晴像裴永俊的话说给苏亦朗听,苏亦朗满脸不乐意,说:“打住,打住,你们女生怎么这么八卦啊,干啥拿我跟那些什么明星比啊!不过,姐,就我这样的帅哥,如果追希格姐,你说有几分把握?” 苏亦晴撇撇嘴,打了苏亦朗的脑门一下:“少不要脸了,就希格,能看中你这种小屁孩儿才怪呢!你也就哄哄小女生罢了!呀,呀,没羞没臊,屁大点个小人儿,还学人家谈恋爱。羞羞羞!”苏亦晴拿着手指在脸上划。“看我给你告诉老妈,让她收拾你!” 苏亦朗摇头叹气,在天真的老姐面前,他是一点辙都没有。 这样的苏亦晴成绩相当一般,高考时又发挥得失常,只考上本省一所二类学校的国际贸易专业。陆希格考进了本市的一家财经学校。两个人分别时,痛哭一场。 苏亦朗极度不理解女生的友谊,又不是这辈子见不着了,不就一学期嘛,干嘛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苏亦晴朝思暮想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日光倾城(2) “两点一线”的生活变成了“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宿舍。[.超多好看小说]周末,学校的舞会,女孩们各尽所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只有苏亦晴,该什么样还什么样,姜虹看着苏亦晴的娃娃脸白瓷一样的皮肤叹气:“你真的什么都不用动,走天生丽质的路线就把人都迷死了!” 苏亦晴也不会跳什么舞,只是坐在小礼堂的角落里当“壁花小姐”。有男生来请,微笑摇头。男生们遗憾着走开。 偏有个高个子男生不惧邪,坐在苏亦晴旁边,他说:“你这么闲,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吧!” 苏亦晴不置可否。现在的男生脸皮越来越厚,跟女生搭讪的招术大同小异。这样想,自己心里乐了一下,怎么自己跟老油条似的,还大同小异,你经历过很多吗? 男生说:“从前有个人,吃了一口西瓜,弯腰低头,打一动物!” 苏亦晴皱了眉,脑子里急速转着,“弯腰低头?吐西瓜籽?兔子!”苏亦晴抬起头,抿着嘴角笑了:“是兔子!” 男生笑了,露出可以给牙膏做广告的洁白牙齿,苏亦晴想到了广告里的海狸先生,要是给他安上那两颗小板牙就更像了。 “还真是智慧与美貌并重型的,冰雪聪明!” “嘁!”苏亦晴对男生**裸的吹捧不以为然。 “接着猜,那人又吃了一口西瓜,又弯腰低头,打一动物!” “哈哈,这个简单,野兔子!”苏亦晴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 “我就不信难不倒你,继续,这回咱们考什么题都可以!第一个预报彗星的人是谁?” “不公平,为啥只能你考我,我也来考考你!最小最冷的星是什么星?” 喧嚣的舞曲中,两个人你来我往武林高手过招般出着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难题:金、木、水、火、土,谁的腿长?怎么样能让饮料变大杯?有诗鬼称号的是哪位古代诗人…… 苏亦晴读的书多,问题答得七七八八,男生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你来我往,如高手过招,又像是耍花腔,别有趣味。 “我叫曹可非,你叫?” “苏亦晴!”苏亦晴答完立刻反应过来,“你这也算问题吗?” “我们语文老师说,带问号的句子就是问题。”曹可非似笑非笑看着苏亦晴。 苏亦晴脸红成了一只小草莓:“你赖皮!” 两个人一时无话。旁边的男生女生的对话跑进他们的耳朵里:“你五毛我五毛,那么咱俩就能一块了!”女生说:“你六毛我六毛咱俩就能一块2了!”男生又接到:“你七毛我七毛,咱俩就能一块死了……” 苏亦晴跟曹可非相视忍笑,忍得辛苦,两个人牵着手跑出小礼堂,放声大笑。曹可非说:“你五毛我五毛,苏亦晴,咱俩就一块了!” “一块二了!” “一块死了!” 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日光倾城(3) 赖皮有趣的曹可非赢得了苏亦晴的好感。[.超多好看小说]曹可非也的确是让女生喜欢的类型,眼睛不大,内双,目光纯真。很多年后,偶像韩庚横空出世时,苏亦晴对着电视屏幕愣了好半天。 那晚舞会快结束时,苏亦晴心里刺啦刺啦地冒着小火花。第一次这么不舍得分开。人这么多,校园这么大,一分手,万一彼此谁也找不见谁了呢? 姜虹像只跳跃的音符一样走到苏亦晴面前,说:“姑娘,你还真是买座号来的,一晚上就钉在了座位上,一支曲子都没跳?” 一转头,看到坐在一旁的帅哥曹可非,恍然大悟般“哦哦哦”了几声,苏亦晴的脸再次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超多好看小说]姜虹不知道半路苏亦晴跟着帅哥在校园里晃了好几圈了呢! 丘比特的箭射中了苏亦晴纯真的心,她心里的爱情树在那个秋风沉醉的夜晚破土发芽儿。 苏亦晴写信给陆希格:“希格,我们学校的周末舞会没意思极了,我做壁花小姐,那些男生真没眼光,不过……不过还好,有个人来跟我进行知识竞赛……” 苏亦晴以为接下来曹可非就会跑过来追求自己,可是一连好几天,苏亦晴上课下课,走在路上四处张望,连曹可非的影子也不曾看到。(.无弹窗广告)愁怅像秋天的落叶一样落得满心都是。 这些自然逃不过姜虹的眼睛:“晴,我猜他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一看他那桃花眼,就知道他不是善类,一定是情场老手!你别慌,踏实等着,他一定会策马扬鞭过来追你的,我保证!” 苏亦晴不高兴姜虹这样说曹可非,那么单纯美好的感情被她一说,弄得阴谋诡计似的。他一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要么就是他根本就对她没兴趣……学院并不大,他要找她,总找得到! 为这事,苏亦晴变得有些郁郁寡欢,患得患失地向姜虹求解。姜虹长长地叹了口气,搂住苏亦晴的脖子:“姑娘,将来谁要是负了你,你可怎么好?” 姜虹跟苏亦晴住对床。是个很泼辣的姑娘。平时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一点都不留情面。最开始苏亦晴是不喜欢她的。 她高中时就有个男朋友,据说考到南开去了。 刚入学的那学期,有一晚,苏亦晴肚子不舒服,晚自习留在了寝室里。没想到自习才上了一半,姜虹就跑了回来,手里还提着几瓶啤酒。也并不让让苏亦晴喝,一个人坐在床沿儿,一连喝掉四瓶。然后拿着毛巾捂着脸哭。 苏亦晴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不断地拿眼角瞄她。 姜虹哭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快下自习了,怕回来的同学看到,才擦了一下脸,开门出去。苏亦晴跟出去,看她没去洗手间,而是直奔楼下,连忙返回身锁上寝室门,跟着她。 天那么黑,学校又在近郊。据说周围有一些小混混的。姜虹出了校园的门儿,沿着一条大路往前走。天黑,没有月亮,路灯老远一个,并不比萤火虫亮多少。路两边的白杨树被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苏亦晴东张西望害怕,手心冒汗,却不敢放松,生怕自己一停下脚步,姜虹就不见了。不知怎么搞的,姜虹跟地下工作者似的,时快时慢,没走多远,弄得苏亦晴一身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日光倾城(4) 走到一处路灯处,姜虹停下来,猛地回头,看到苏亦晴。她使劲拍胸口“妈呀妈呀”地叫,“你可吓死我了!” 苏亦晴也喘着粗气,边笑边说:“你还敢说我吓你,我自己不知道有多害怕呢!” 两个人往回返,在校园里的小餐厅找个角落坐下。点了两样菜,边吃边聊。姜虹又想要酒,让苏亦晴给拦住了。 姜虹在南开上大学的男友来信提分手。苏亦晴握住姜虹的手,陪着眼睛红红的,说:“错过你,是他的损失。上哪找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 姜虹恨恨的,把筷子放下,说:“我也并没有多留恋他,只是,他是我的第一次!当初……”姜虹转过头去。 苏亦晴的心里巨浪涛天:第一次,天哪,姜虹……高中时啊!姜虹怎么这么胆大啊,她不怕怀孕吗? 初中时,苏亦晴喜欢过班里的一个男生,男生学习很好,从不跟女生搭讪,很酷。只是,某次班里秋游,大巴车上,苏亦晴恰好挨着那男生坐,结果男生的腿有意无意碰到苏亦晴,苏亦晴往一边挪了挪腿,男生的腿还是碰过来,苏亦晴气得要命。回家洗澡,洗了两小时,甚至想自己会不会怀孕。 后来学生理课时,苏亦晴和陆希格一起悄悄研究过生小孩子这件事,陆希格说她听她表姐说:女孩子的第一次都特别疼。苏亦晴瞪圆眼珠:“为什么会疼?”陆希格嘻嘻笑,不说。 苏亦晴回家翻父母的书,也都是些医书。有好长一段时间,苏亦晴都有些闷闷不乐,一想到父母、自己敬佩的老师、还有电视上的那些男男女女都是那样……在一起,那么不害羞,然后才有的小孩子,多脏啊!也是因为这样想,有男生对她表示好感时,她当成是一种侮辱的。那时,在妇产科的母亲吴建芳看太多小女孩来做人流的。她想女孩还是纯真些,懵懂些好,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减少了犯错的危险。男孩倒不同,要明白之后,才知道怎么样趋利避害。 后来,苏亦晴自然知道了那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一直想,那一定是要跟自己爱的人一起才行,****,有爱,才可以做的。有爱情,自然也是要结婚的。 可是,姜虹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出去,那个男生居然跟她要分手,不过是分开上大学才一个月。苏亦晴想到了自己看过《苔丝》,那不就是被抛弃的命运吗? 姜虹倒不以为然:“没那么严重,难过是会难过一阵子,像今晚,喝了一点酒,然后跟你说说,再吹吹风,就好多了!” 那一晚回到寝室,姜虹睡得很踏实。倒是苏亦晴,辗转反侧,自己一定要睁大眼睛,挑一个一爱就可以像老爸一样的人,老爸一辈子听老妈的话,觉得老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就是那次经历,姜虹跟苏亦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苏亦晴遇到了曹可非,姜虹自然是要**情顾问的。 就在苏亦晴有些想不起来曹可非长什么样时,那个黄昏,曹可非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出现在苏亦晴的寝室楼门口。 苏亦晴听了姜虹的话,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他叫:“兔子姑娘!”苏亦晴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子上涌,脸涨涨的,依旧不回头。 曹可非一步跨到苏亦晴面前,大蜘蛛一样长胳膊长腿地拦住她,拉住她一只手:“怎么了,生我气啦!” 苏亦晴的目光落到两只覆在一起的手上,说:“同学,放尊重点,你是谁?我干嘛生你气?” 曹可非松开手,人侧着身子,有女同学从他们身边过,回头看他俩。苏亦晴的脸红通通的,真像是跟曹可非有了点什么似的。她转身往往学校操场走,倒像是引着曹可非单独在一起似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日光倾城(5) 走到甬路的僻静处,苏亦晴停下,回头眯着眼看曹可非:“干嘛没脸没皮跟着我?” “这几天我没来找你,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曹可非说完,咬着唇,等待苏亦晴的回答。 苏亦晴嘴硬:“真话假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这话是你的说!你不听,我走了!我真的走了!”曹可非转身迈出两步。苏亦晴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心里那棵爱情树蹭蹭长高了一大截儿。 “讨厌!”苏亦晴一跺脚,曹可非转身回来。他拉着她的手:“看你是只纯真的兔子的份上,告诉你吧,我跟我女朋友分手了!” 苏亦晴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急速抽出来。站到离曹可非一步远的地方:“你……你有女朋友?” 曹可非笑着挠了挠头,又举手作揖:“小姑奶奶,我是你学长,凭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没个女朋友,是不是说明你们女生太没眼光了?” 苏亦晴一点没觉得他的贫嘴有意义,她的小脸铁板一块。“他这是什么意思,见到她苏亦晴,喜欢上她,然后就转身去把女友甩掉吗?那会不会下次看到别的女孩,也来甩她苏亦晴呢?打住,我可没想跟他发展出点什么来!” 苏亦晴转身往回走,曹可非急忙伸手拦住,说:“姑奶奶,我说了真话,是不是我不该说真话?” 苏亦晴眼皮也不抬一下:“躲开!我对见异思迁的男生没兴趣!”曹可非闪开半边身子,甬路窄,苏亦晴从他身边挤过时,他长长的手臂一回弯,她就落到他怀里。(.)他的嘴唇落到她的唇上。 苏亦晴拳打脚踢,他却不肯放手。大路上有人吹口哨。苏亦晴挣扎着挣脱曹可非的拥抱,满脸是泪,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手掌与脸瞬间亲吻了一下,声音清脆得像刀劈竹节……苏亦晴自己也吓坏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打人,手火辣辣地疼,人也仿佛在梦中。 苏亦晴没有跟任何人说曹可非吻了她的事儿。那是件丢脸的事。她的初吻被一个无耻之徒给夺走了,想起来,苏亦晴就眼泪汪汪的。但是……但是,夜黑鸦鸦地落下来时,苏亦晴躺在床上,会想念曹可非横行霸道的拥抱,会想念他的唇和他企图入侵的牙齿。 苏亦晴每天刷牙时都是恶狠狠的,也恨自己没出息。他那么坏,扔掉女友来找自己,还公然对自己……姜虹说:“晴,你有事瞒着我!” “我瞒你啥?”苏亦晴不看姜虹的眼睛,心里揣了许多只兔子,乱蹦乱跳的。 姜虹是何等精明人物,一语中的:“那个帅哥来找你了吧?怎么啦,芳心乱了?小鹿乱撞?少女怀春?” 苏亦晴的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像你呢,色女!” 那段日子,姜虹跟一外校猛男相见欢。每个周末都夜不归寝。苏亦晴开始还问,姜虹东拉西扯,一会儿去老乡那玩儿,一会儿说回来晚了,寝室门禁,没进来,只好去校外找宾馆睡。同寝的女孩笑苏亦晴:“你听她鬼扯,她去度良宵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日光倾城(6) 苏亦晴明白过来,吐了下舌头,不再问。(.好看的小说)脑子里却使劲想象着姜虹跟猛男在小旅馆里的画面,无外乎电视上闪闪烁烁的镜头。 隔天清晨洗漱时,苏亦晴还是没忍住跟姜虹说了曹可非。只说他来找她,把他强吻她的细节隐掉了。她气愤地说:“他怎么能那样呢?什么叫跟女朋友分了手,才来找我的?” 姜虹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亦晴,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苏亦晴,我要是男生,拼了老命,我也要把你追到手!像你这么纯的姑娘,只有古代才有啊!你爸妈还搞医的,他们都没教过你什么是男人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苏亦晴不解。 “男人从来都动物性更多些,男人见到中意的女人,首先想到的是……上床。那个曹啥的,如果他一周不来找你,不是为了吊你胃口泡你,而是为了处理掉旧情人,想跟你正式谈一场恋爱,姑娘,你偷着乐去吧!” “虹,你这是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人看来有几分真心,你可以跟他好好处处!”姜虹一分心,眉画歪了。重整旗鼓擦掉再一丝不苟地画。 苏亦晴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往脸上拍乳液。他那样孟浪轻浮,自己要跟他好?可是,据姜虹的意思,他是有真心的,要不然,他大可以玩劈腿。像寝室的小梦一样,跟人家好了大半学期了,才知道那男孩子其实是有女朋友的。 从水房出来时,苏亦晴的心已经动摇了。但是她还是嘴硬跟姜虹说:“不行,他今天能对我这样,明天就能对别的女孩这样!” 姜虹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苏亦晴:“姑娘,你若指望着找一张白纸一样的男生,那上高中时干嘛去了?到了大学的男生,一点情史都没有的男生,那只有一种可能:没人要!你看上的帅哥,他经历过,比较过,觉得你好,你就别端着了。女孩子总共就这最好的几年青春年华,不谈场恋爱太可惜了!再雄伟的三围,也有下垂的那天。再青春的小萝莉,也会长成欧巴桑。姑娘,恋爱要趁早啊!” 苏亦晴让姜虹给说笑了。“看你说的,难不成要见着个男人就狼哇哇地扑上去?” “死不开窍呢!他扑你,你别躲着,要冷眼旁观,看看他到底有几板斧!姑娘,恋爱是门大学问,这里的奥秘深了去了!” 苏亦晴不说话了。又想起他的吻,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儿……苏亦晴走出寝室楼时,四处看了一下,曹可非的影也不见,心里有些怅惘。 他那么出色,大概从没被女孩抡过巴掌吧!苏亦晴,你有什么了不起,还打人!脑子里另一个声音赶紧跳出来说:他是该打,谁让他那么急猴猴的,谈恋爱,谈恋爱,恋爱不是要慢慢谈的吗? 傍晚放学时下了场太阳雨。太阳明晃晃的,雨却又密又急。系里的同学都挤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叽叽喳喳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日光倾城(7) 姜虹最后一节课干脆就没见人影儿。(.好看的小说)苏亦晴头疼,不想站在楼沿儿下等雨停。跳着脚冲进雨里,路上竟然有一个个兴灾乐祸的眼睛一样的小水泡儿。苏亦晴踩过去,水花溅起来,凉凉的,很舒服。 心里想着背后肯定有很多同学在看着自己。苏亦晴一向不习惯自己做焦点,这样一想,脚下一滑,人往后仰,一屁股坐到了水泡儿里。真不是一般地糗。阳光铺天铺地地落下来,没有乌云怎么就下着雨呢?苏亦晴的眼泪在眼里转了一下,就收了回去,哭给谁看呢?手背贴了下鼻尖,人往起爬。远处有人飞快跑过来。停在她面前,伸过来一双手,“快起来,水凉!”不用抬头,苏亦晴也知道是谁。 怎么自己这么狼狈让他看到了呢?苏亦晴的手还是递了过去,人站了起来,身上那条鹅黄色的绣花宽带裙九斤老太一样满“脸”皱纹,还滴滴嗒嗒落着水。曹可非把自己的外套裹到苏亦晴身上,人也被他裹进怀里,迅速逃离现场。 苏亦晴退却的眼泪此刻有了观众,越发人来疯似地不停往下掉,不知是为摔得疼还是因为曹可非的出现。 后来两个人成了人人羡慕的校园情侣,苏亦晴问曹可非:“怎么出现得那么快,还有,众目睽睽的……” 曹可非正在歪着头看苏亦晴,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那时不就着了魔一样跟着你嘛,跑去你的教室,没人!追到楼门口,看到个笨企鹅摔倒在水里,这简直是老天救我嘛,此时不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更待何时?” 苏亦晴笑,也真是,那天天那么晴,偏就下着牛毛细雨。 很多个晚自习后的时光消磨在运动场的看台上。曹可非坐着,苏亦晴躺在他的腿上。像小时候一样,躺在父亲的腿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只是,曹可非握苏亦晴的手,会抱她,却再没吻她。苏亦晴有些急,她所受的教育又不能主动去亲曹可非。她真的很想念他的吻。好几次梦里,她都梦见他吻她,缠绵绯恻,让人……欲罢不能。 人真的是能改变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男女之情肮脏的苏亦晴开始向往男女之情了呢?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给你出道题,3秒中之内回答!”曹可非点头:“问吧!“ “如果你想吻一个女孩,下面有四个备选答案:a吻额头,表明你崇拜她;b吻鼻尖,表明你喜欢她;c吻脸颊,表明你尊重她;d吻嘴唇,表明你爱她。请选择。123。开始!”苏亦晴就是和着“开始”两个字逃出大看台的。当然,曹可非不是笨蛋,他准确地收到苏亦晴的暗示,捉住他的兔子姑娘,他在她耳边说:“上次……对不起!” “谁叫你说对不起了,傻瓜!”苏亦晴的唇轻轻地碰到曹可非的唇,小月芽偷偷钻进了云层。这样的偶像剧每天都在校园里上演,换的不过是男女主角而已。 那之后,这变成了一个信号,可非说:“我要答题了!”红霞就会飞上苏亦晴的脸颊。曹可非捧起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上她的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过关(1) 章节内容中不要含章苏亦晴心里一直在过那一关:要不要把自己全都交出去。姜虹已经把猛男给甩了,换了斯文男。她悄悄跟亦晴说:“跟野兽似的,一点情调没有,见面就要,当我是什么?” 苏亦晴的脑子里想那猛男与姜虹在一起的画面,脸像红透的西红柿。姜虹撞了撞苏亦晴:“你也不是小地方来的,老妈还是妇产科医生,怎么保守得跟老处女似的?我跟你说,就咱们这校园里,还‘如玉’着的,不到十分之一吧,还包括没男生喜欢的主儿!你长得这么山明水秀的,曹帅哥能放过你?” 上大学之前,老妈吴建芳就很郑重地跟苏亦晴谈过:大一不能谈恋爱。大二不鼓励谈恋爱。大四之前最好别跟男人有亲密接触。她说:“我们都是搞医的,来医院里做人流的姑娘多了,这样的姑娘不自重,最后没有几个有好结果的。女孩子身上最贵重的就是处女膜,别以为玩玩没关系。以后真的遇到爱的人,后悔都晚了!” 苏亦晴尽量避免着给曹可非更多的想象。但很明显,亲吻已经不能满足彼此,箭在弦上。某一晚,苏亦晴跟曹可非去学院后面的街吃烧烤,回来路过一间又一间的钟点房。曹可非指着其中一个叫“好时光”的,说:“咱们上去呆会儿!”苏亦晴的头摇成了拔浪鼓,逃也似地离开。两个人又坐到运动场的看台上。曹可非把自己的外套给苏亦晴披上。 “天渐渐冷了,以后两个人约会能去的地儿也只有图书馆了。”曹可非这样说,手在苏亦晴的脖颈处摩娑着。苏亦晴主动地吻了曹可非,她真的喜欢他的吻,很让人沉迷。她问:“可非早晚都是你的,别急,好吗?” 曹可非还是有些气急败坏:“换了别的女生,三天就拿下了。咱俩这都谈多久了,还是拉拉手,亲亲嘴。苏亦晴,你是从古代来的吗?” 苏亦晴起身就走:“谁三天就能让你拿下,你就找谁去,干嘛找我啊?我明白了,你前面的女友你也拿下了吧?拿下还不是说甩就甩了吗?” 她以为曹可非会追过来,但是,没有。他一直站在原处。苏亦晴转回身走回去,把他的外套扔给他。再次转身时,觉得没意思极了。 男女之间,难道就是为了那一步吗?苏亦晴的眼睛肿成了桃子。她把这个问题提给姜虹。姜虹说:“你觉得男女睡在了一张床上,就要结婚,就要一辈子在一起吗?小晴,你别傻了,那是农耕时代,男女之间最重要的任务是生儿育女和养家糊口,现在,有大把的时间谈感情。你真以为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是螺丝套螺母啊,一个是另一个的唯一?爱情这种事,太随机了,遇到你,能看上,遇到别人,也一样……所以,小晴,在爱情中,别患得患失,享受爱情就好了,也别希望着结果怎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苏亦晴有些愣,自己那么迷惘纠结的事,怎么到了姜虹这,就举重若轻,完全不是事儿呢?“姜虹,我真羡慕你,活得这么清醒理智!” 节标题。为了避免您的稿件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过关(2) 姜虹掏出一根烟,点着吸了一口,喷出烟雾,她的脸无悲无喜:“有什么好羡慕的,清醒理智都是伤疤结痂后练成的。(.)你看着刀枪不入,其实都是被刀剑伤过血淋淋之后才摆出的姿态而已!” 半晌,她幽幽地说:“苏亦晴,这周末陪我去次医院吧!” “你怎么了?”苏亦晴觉得这些日子姜虹一直有些不快乐,斯文男也好些日子没出现在寝室里了。 “没什么,跟你说好了哦,到时别忘了!”苏亦晴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天,曹可非都没有找苏亦晴。苏亦晴也赌着气:有本事就此摞下,谁也别找谁。可是心里还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无名地想发火,什么事都做不下去,浑身没劲。甚至想,爱情不是要付出,要牺牲的吗?自己爱曹可非,怎么就不能……如果他真的一去不回,自己真的能就这么放下吗?好几次,苏亦晴拿了手机,想发短信给他,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姜虹明察秋毫:“你写上我的名字,给曹可非发条短信说你胃病犯了,要买药,他若还有情义,自然会来。若没情义,你也就死了心算了!” 苏亦晴又挺了一天,没忍住按姜虹的办法做的。她写:“姜虹,我感冒了,头晕得厉害,下午不去上课,给我请个假!” 短信飞出去的一瞬间,苏亦晴的心里千回百转:这样发给他,不是想让他来寝室吗?寝室里真的就剩了自己,这样……后悔,却是千手观音也抓不回来了。(.无弹窗广告) 躺在床上,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会来吗?如果他真的视而不见,两个人真就恩断义绝了吗? 时间慢得像一块浓重得化不开的油彩。苏亦晴迷迷糊糊,有点泄气,有点无力。爱情竟然是这样让人烦恼的一件事。猛地听到门响,条件反射一样跳起来,先站在了镜子前,镜子里的脸纸一样白,眼有些红肿,安抚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怏怏地拉开门。 门外站的果然是曹可非。虽然早有准备,但一眼见到高大的曹可非,苏亦晴的眼圈还是瞬间红了,“你来干什么?” 曹可非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白色塑料袋:“我给你买了药!” 转身关门时,苏亦晴的拳头砸到了曹可非的胸口:“你怎么那么狠心,说不理人家就不理人家,有本事你别来啊!” 泪水汹涌而出,几天来的委屈一股恼都流淌了出来。曹可非抱住小兽一样的苏亦晴,他的唇落上去,仿佛是补偿,又仿佛是慰藉相思,两个人都用尽全身力量去吻对方,却又都意犹未尽。突破势如破竹。苏亦晴把曹可非的衬衫从腰带里拉了出来,指尖颤抖地落到他的腰上。曹可非得了勇气一般,闭着眼把苏亦晴抱到床上。 后来许久,苏亦晴都在回味那天的情景。自己真是胆大包天了。在寝室里,天光大亮,怎么……苏亦晴的脸红通通的,嘴角荡出一丝幸福的微笑。真的很疼,那种疼却是让人欲罢不能,怎么会有那么奇妙的感受呢? 末了,苏亦晴的脸贴在可非的胸口,他闭着眼,仿佛在回味。两个人一下子变得那么亲,亲得如一个人一般。苏亦晴的声音水一样浮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苏亦晴一直想不起曹可非是怎么样回答她的。 永远有多远,没人知道。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过关(3) 章节内容中不要含章节标题。为了**是一道闸。开了闸,便很难再合上。 在苏亦晴把自己交给曹可非的第三天,她陪姜虹去医院。到了那里,她才明白姜虹是去做人流。苏亦晴很气氛,那个肇事的男人怎么能做缩头乌龟,这种时候,他不应该陪在姜虹身边吗?从手术台上下来,姜虹的脸成了一张白得近乎透明的白纸,她极力扯出一丝笑容来,说:“我不让他来的,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种样子!” 苏亦晴的眼泪又在眼圈里转。原来清醒如姜虹的女子也是傻的。她陪着姜虹回到寝室,跑出去给她买了牛奶、蛋糕,还有些乱七八糟吃的东西,苏亦晴其实是不知道女孩子在这样的时候要吃些什么的。 姜虹躺在床上,说:“晴,别听男人的花言巧语,无论他怎么求,你都要保护好你自己!” 苏亦晴的耳边响了惊雷一般,自己跟曹可非并没有采取措施,不会是……中招吧! 傍晚时分,见到曹可非,苏亦晴的脸上乌云密布。曹可非问怎么了,人粘粘地腻上来,没等苏亦晴说为什么不高兴,便迫不及待地说去“好时光”吧。 苏亦晴想想也好,跟着他去了“好时光”。开房的老板娘的目光扫了苏亦晴两下,苏亦晴想自己如果戴个帽子或者是墨镜就好了。曹可非把苏亦晴挟在怀里,穿过黑漆漆的走廊,开了某间房的门,房间逼仄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苏亦晴觉得胸口有些闷。曹可非却全然不觉,脚勾上门的一瞬间,把苏亦晴悬空抱起。苏亦晴先还是抗拒的,她想跟曹可非说说姜虹,说说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如果真的闹到去医院做人流的地步,她情愿去死。她听母亲说过那种恐怖:把冰冷的器具插进身体里使劲搅动,为的是杀死一个未成形的生命……姜虹也说:“这罪不是人受的。下辈子说什么也当男人!当女人太遭罪了,快活让男人占去了,痛苦都得女人承担!” 但是,身体醒了过来,身体饥饿着,她情不自禁地接纳着男人。他俯到她的身上,却并不急着进入,他问:“我的兔子姑娘,想要吗?”“嗯!”苏亦晴的目光楚楚可怜。他啄了一下她的唇:“不要‘嗯’,告诉我你的想法!” “讨厌!”苏亦晴噘了嘴,打算不理他,却又软下来,闭了眼说:“坏蛋,我要!”他坏笑,说:“我要进攻啦!”那一刻,苏亦晴是不在意下一刻的事的,有没有明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当下的激情四溢,当下被爱的人用这样的方式爱着。她恨不得自己是一块面团,被他攥在掌心里,吞进肚子里,化在生命里。 时光轻灵灵地停在了窄小逼仄的空间里。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男人和女人,**中的男人和女人。 苏亦晴侧着身子看曹可非,男人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眼睫毛那么长,嗯,姜虹说了,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来这世界上祸害女人、让女人伤心的。 避免您的稿件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过关(4) 姜虹,苏亦晴像是从梦里惊醒一样。天,自己本来是要跟曹可非说说自己的担心的,结果……隐忧未除,又添新患! “咱们……这样,万一……怎么办啊?”苏亦晴吞吞吐吐,曹可非闭着眼一言不发。苏亦晴急了,拉着被子披在身上坐起来,脚踢了曹可非一脚:“就说你们男人自私,万一有了,我不去医院……” 曹可非一翻身,手拄着胳膊,半立着身子:“咱才不去医院,咱就生下来,我当爸,你当妈,多好!” 苏亦晴哭笑不得,她捏他的脸:“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还说笑!” 曹可非学她:“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还笑,你还笑!”苏亦晴没绷住,笑出来。曹可非向前倾了一下身子,苏亦晴被压在他身下,“宝贝,放心,我会负责的!” “下次,戴套!” “嗯,戴套!” “吃药!” “嗯,吃药!”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你没听过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嘛?只要有下次……”曹可非没个正形,苏亦晴的拳头落上去,却又被绵长一吻融化掉。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零。那段日子,苏亦晴总是想这句话,还真的是呢。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女孩,怎么会说出来那么多傻话呢?一个晚上会发八条短信,只是说:亲爱的,我想你了。然后再发八条,说:亲亲我吧! 从前觉得两个人粘在一起难为情,可是轮到自己,恨不得时时刻刻粘一起,一刻都不分离才好。 还会吃小醋。曹可非的女同学跟他一起走路,有说有笑。苏亦晴就大为光火,一连几天追问曹可非。也会像傻瓜一样问曹可非从前女友的事。明明知道他真的说了,自己会难过,会不舒服,但还是想问。曹可非支支吾吾。苏亦晴不满意。他真的说了一点细节,苏亦晴又生气,不理他。但身体是最好的和解药,只要他搬着她的身体面对面,吻她,要她,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虽然苏亦晴也气自己没出息,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她爱他。苏亦晴安慰自己说这都是爱的表现。 清醒的姜虹失恋了。斯文男也是花心男,劈着腿。某一日,在他的研究生宿舍里,姜虹抓了个现形。斯文男倒无所谓的样子,起身不紧不慢地边穿衣服边说:“本来我还发愁要选你们哪个,现在好了,你们都知道了,谁接受就是谁吧!” 姜虹几乎咬碎银牙,说:“要不是瞧他那满身排骨的干巴样,老娘一脚踢他命根子上,让他断子绝孙!” 苏亦晴笑,一口牛奶喷了出来。“我就没看出那人好来,跟个大烟鬼似的,那个……也不厉害吧!”苏亦晴也惊异于自己的变化,现在真是什么都敢聊了。 姜虹也笑,点了一下苏亦晴的额头:“你啊,还是嫩,人不可貌相,人干巴……唉,算了,不说他了,不过,他那范儿,老娘还真挺动心的。我原来也不知道我喜欢文艺款儿的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1) 姜虹有些黯然。苏亦晴愣了好半天神:也真是呢,姜虹为他打掉一个孩子呢,多疼啊?如果是曹可非对自己那样,自己该怎么活呢? 姜虹幽幽地说:“小晴,你单纯,能碰到个天长地久的男人固然是好的,但是,也别太死心塌地了,不然,真要有个风吹草动,你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苏亦晴点了点头。见到曹可非时,神情淡淡的。 曹可非说:“大小姐,又怎么惹着你了?”苏亦晴竟然眼泪汪汪:“你们惹着我,是你们男人。你们男人怎么能那么没良心呢?爱一个还不够,还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学法律的男生再有理性思维,也被蛋白质女生弄得哭笑不得了。 许多年之后,苏亦晴在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恋爱不是坚固的溜冰场。恋爱是一片结了冰的湖面。我们是可以在上面手牵着手,轻飘飘地嬉戏,绕着我们自己的圈圈。不会有人来警告我们,冰会在哪一秒溶化、裂开。恋爱中的我们会在哪一秒,带着忽然冻结的欢笑掉进冰冷的水中…… 的确是这样。恋爱中的幸福有多大,危机就有多大。总会觉得幸福是不真实的,是借来的。不知道哪一天,一觉醒来,手里的幸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也便是恋爱中的女孩会有些“作”的原因。 苏亦晴也不知道自己会那么“作”的。她总是想证明曹可非的爱情。但爱情不是一元一次方程式,有唯一的解。曹可非也不会像刚刚追求苏亦晴时那样凡事把她摆在第一位。有时,苏亦晴感冒了,曹可非去买药,中途就会跟同学去打了篮球。为这,苏亦晴发脾气,不吃曹可非买来的药。姜虹觉得可笑,她说:“苏亦晴,你这样的心态下去,到了婚姻里,有得罪受呢!” 苏亦晴不以为然,“你又没结过婚,咋知道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苏亦晴想到姜虹从前说过她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里,母亲是个文艺女青年型的美女,总是抱怨姜虹的老爸不够浪漫,让姜虹睁大眼睛看清男人。姜虹说:“我妈也跟人跑过几天,都是人家看她来真的了,吓跑了!好在,我爸心胸宽广,她还能回得来!” 姜虹一任一任男友换下去,越换越频繁。苏亦晴说:“你这样下去,都没真心了!” 姜虹不以为然说:“遇到对的人,自然有真心。” 恋爱把纯真女生苏亦晴迅速向患得患失的怨妇方向转变。这是姜虹的原话。曹可非帅气、幽默、学的是有前途的法律专业,这让苏亦晴不得不防。 苏亦晴一再警惕着曹可非有情况。 也是有过的。曹可非和前女友还疙里疙瘩地短信往来。有次,那女孩生了病,打电话叫曹可非去。那次,苏亦晴几乎跟曹可非闹掰。曹可非百般解释,苏亦晴就是不依不饶:“你是医生吗?你会看病吗?有病不去医院打针吃药,找你?你乐颠颠地跑去了吧?我跟你说过,我不是不通情达理,你可以叫上我啊!干啥我一打电话给你,你告诉我你在实验室里?骗人不就是有鬼吗?天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病!” 标题。为了避免您的稿件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2) 曹可非也真动了气,说:“好,苏亦晴,你这样想,咱俩也就到头了!” 苏亦晴哭到几乎说不出来话,一只枕头砸过去,曹可非一躲,枕头撞到墙上,好脾气的一声没响落到了地上。曹可非闪身走人。 偌大的寝室里,只剩下苏亦晴自己。外面天是阴的,苏亦晴觉得浑身无力。母亲吴建芳打来电话,苏亦晴的嗓子是哑的。吴建芳问怎么了,苏亦晴的眼泪“刷”地流下来,却声音装得轻松说:“没事,感冒!” 那个晚上,苏亦晴脑子里一幕一幕都是她跟曹可非在一起的画面。(.好看的小说)曹可非还是挺好的,她乱发脾气,他从来都不恼。对自己也细心。姜虹那么多男友,除了情人节、纪念日玩花架子,送花送礼物,真正关心过她的也并没看到谁。这样一想,苏亦晴也觉得自己过份起来。每次都这样,自己先闹起来,然后内疚,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曹可非给台阶下。有什么意思呢? 姜虹说:“你这是看《红楼梦》看多了,跟那位多愁多病的林妹妹学呢吧?不能这样的,男人能有多少耐性陪着你闹呢?那一点点感情用来爱刚刚好,用来闹,很快就挥发没了。(.)” 苏亦晴也还委屈:“他明明知道我不放心他,他就不能让我安心吗?”姜虹叹了口气,说:“小晴,你这样闹,没准儿有一天,你真把他闹走了!” 苏亦晴一会儿是有自信的,自信曹可非是真心爱她的,不会轻易走开。一会儿又是没自信的,他不就是甩掉前女友跟自己在一起的吗,有一就有二,可见是个花心大萝卜。曹可非也跟苏亦晴说过:“我不敢给你一生一世的承诺,但至少我们在一起时,我不会欺骗你,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这个你尽管放心!” 苏亦晴问:“那意思是说,也许哪一天,你会告诉我,你喜欢上了别的人女孩?” 曹可非又是工科男的线性思维,不会绕个圈说几句稀松平常的安慰话,骗骗人又如何呢?他眨着眼,好半天说:“将来的事我不知道,至少现在我是爱你的!” 为这事儿,苏亦晴也闹的一场。 姜虹说,曹可非这样说是说实话,换了别的男生花说柳说,说好听的骗骗你,你就高兴吗?苏亦晴没话了。 一夜苏亦晴辗转反侧,早晨起来,有了大大的黑眼圈儿。姜虹泡了方便面,苏亦晴闻到那味儿,突然胃里翻江倒海,跑到洗手间去吐。回来,闻到上铺女生吃的油条,胃里又往上涌。再跑到洗手间,姜虹跟在了后面。苏亦晴吐得七荤八素,姜虹小声说:“丫头,你不会是……”苏亦晴的眼泪没擦干,心“咚”地一下,好事儿过了有一周了吧?我的天! 早饭没吃,课也没去上,苏亦晴发短信给曹可非:有急事,来我寝室。 遇到这种事,苏亦晴倒没有想三想四,恨不得赶紧处理才好。又盼着曹可非来,又恨他作的孽,说了那些日子是危险期,他不是采取了措施吗,怎么还……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3) 苏亦晴如热锅上的蚂蚁,短信发出去半小时了,也没个回音。[]就是忙,也要先回条短信啊?难道他还在生她的气?或者是以为她耍花腔不理她吗? 苏亦晴又发短信:求你了,快来!短信发出去,依然是石沉大海。苏亦晴从来没那么束手无措过。难道真的要让姜虹陪着自己去医院吗?老妈说有的女孩做流产时大出血……苏亦晴的短信一条条发出去,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 快九点时,曹可非来了。苏亦晴开了门,眼泪“刷”地掉了下来。顾不得说埋怨的话,直奔主题:“我有了!” “有什么?”曹可非不解。 苏亦晴跺了下脚:“你说什么?”曹可非明白过来,脸色也变了,搓手:“怎么会呢,咱们不是很小心嘛!”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说怎么办吧?”苏亦晴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曹可非一把把苏亦晴抱到了怀里:“宝贝,没关系,没关系,有我呢,一切有我呢!” 虽然这只是句空话,有他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能替她躺到手术台上受罪?但是曹可非的态度苏亦晴是满意的,女孩要的就是他在身边给自己壮胆。有他呢,一切都会过去的。有他呢,天塌了,他会跟她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曹可非陪苏亦晴去了医院。苏亦晴从手术台上出来,人薄成了一张纸一样。 那个寒假,曹可非去见了苏亦晴的父母。再一个假期,苏亦晴也去了曹可非家。曹可非的父母都是搞教育的,书香门弟,家境很好。 两家老人对他们都还满意。对对方的家庭也还满意,一切似乎都可以板上定钉了。吴建芳甚至说:“你们也做那个‘毕婚族’吧,毕业了,就结婚!” 姜虹也很羡慕苏亦晴,“能跟自己初恋结婚,一辈子爱一个人,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件多幸福的事!”那些日子,苏亦晴也觉得尘埃落定,跟曹可非有了老夫老妻的感觉,闹腾得少了很多。周围的同学分分合合,难得的是苏亦晴跟曹可非那么稳定。 可是,人生若能在某一时段戛然而止就好了,那样停留在幸福里的人会比较多。 大四,很多同学都奔波着找工作。苏亦晴不急,父亲苏之简的病人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给女儿找份工作小菜一碟。之前也说好了,曹可非也跟苏亦晴回省城。他学法律的,有很大机会进公检法这样的单位的。最不济也进个好的律师事务所。这个,苏亦晴一点都不担心。 可就在毕业前,曹可非突然跟苏亦晴说他办好了出国手续。在不知道坐了多少次的校园运动场的看台上,苏亦晴被曹可非的这句话惊得不知所措。 苏亦晴从来都不知道曹可非有出国的打算。他把手续都办好了!他居然把手续都办好了才跟她说这事儿!操场上阳光灿烂,六月的天,甚至有些热,苏亦晴却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浑身冰冷。她声音颤抖着说:“那你想过我们怎么办吗?” 曹可非沉默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4) 苏亦晴转身就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怎么能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她,直接通知她他下个月就要飞美国了。 苏亦晴前一晚还给老爸打电话让他抓紧帮曹可非联系个工作呢!人心真是可怕,每天跟自己“心肝儿宝贝儿”地叫着,在一起亲吻**,结果呢,他心里藏着那么大个秘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苏亦晴没有哭,直直在躺在床上,仿佛不真实似的,沉沉睡去,醒来,想起这件事,再睡去,再醒来。直到姜虹拍着她的脸轻声叫她:“你家老曹来了!” 苏亦晴努力睁开眼,看到面前陌生的曹可非,她想笑一笑,也果真笑出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烟一样在寝室里浮起:“可非,我们分手吧!” 曹可非一只手拉起她,她真就轻飘飘地被他拉了起来。他紧紧地抱着她,眼泪沾到她的脸上,他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去了,真的不去了!” 苏亦晴的眼泪是这时落下来的。真的可以不去吗?他也一定经过心理挣扎的,他做过那么多努力,不让她知道,不就是害怕她不让他走吗?这点,苏亦晴是清醒的。(.)她替他擦眼泪,她说:“不行,如果你不走,将来你会怨我的。我宁愿失去你,也不愿意让你恨我,怨我!” 曹可非掉了眼泪,他一哭,她的心就融化成了一片雪药。曹可非说:“我不想去的,是我父母,他们……我一直以为是办不成的,可没想到……小晴,你想信我,我没想骗你,也没想跟你分手……” 苏亦晴吻他的眼泪:“嗯,我知道,我知道,你去吧,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此时,仿佛只有海誓山盟才能安抚两颗心。恋爱里的人,都是相信自己是不会变的,都是相信时间是最苍白无力的。 姜虹对此嗤之以鼻:“苏亦晴,不是我打击你,你若想跟曹可非在一起,唯一的方法就是现在起立即考托福,跟他一起出去。否则,你等他,他在那边清心寡欲,你觉得这现实吗?你见过有哪对恋人隔着山隔着海隔着浩渺的时间最后在一起了?奇迹肯定有,但是,如果一个女孩的青春耗费在等待奇迹发生上,那就太傻了!” 苏亦晴简直是恨姜虹,她干嘛总是这么现实呢?把她唯一的一点希望的光亮都扑灭。她无力地问:“那怎么办?就此分手,各在天涯吗?” 姜虹叹气,呆了好一会儿说:“晴儿,我也签到省城了!”那段姜虹正跟省城一位网络工程师聊得火热。那人离异,带着一个三岁小女孩。苏亦晴问她有做后妈的勇气吗,姜虹说:“也没关系吧,还省得生了!”苏亦晴听不出有多爱,倒是有很多无奈似的。 分离的日子一天天近了。苏亦晴的悲伤时时刻刻都能从身上流下来。曹可非刮着她的鼻子感叹:“难怪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你看你,眼泪那么多!”只这样一句话苏亦晴又眼泪汪汪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5) 章节内容中不要含章节有时候会犯傻,一次次要曹可非,不要任何措施。她说:“给我个孩子吧,让我们的孩子替你陪着我!”曹可非使劲地吻苏亦晴,说:“傻瓜,真是傻瓜,你好好的,等我。我过去就替你申请,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身体是最好的承诺。两个人为了守住最后的好时光,甚至跑出去租了间小房子。租一个月房东不同意,曹可非就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两个人都是明白的,属于他们的日子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尽管只是住一个月,苏亦晴还是希望小屋能是个家。那期间,曹可非回了一趟家。曹可非不在的那几天,她跑去买了十几米白底淡紫色小花的花布,找了姜虹帮忙,把整个小屋都用布包了起来。然后燕子啄泥一样一趟趟跑小商品市场跑超市,买齐每一样生活用品。一大一小情侣拖鞋,两个心型的枕头,两套丝质睡衣……姜虹的眼睛湿湿的,“苏亦晴,下辈子我是男人,一定娶你!”苏亦晴亦是眼泪汪汪的,“就算我们将来没能走在一起,我也希望回忆都是美好的……” 曹可非回来,苏亦晴蒙着他的眼睛把他带进了小屋。松开手的一瞬间,曹可非被震住了。布包的一面墙上是他和她的照片。每张照片上,苏亦晴都是笑的,眉眼弯弯的,腮边有小小的梨涡……床上铺着是红色的落满玫瑰图案的床单。 曹可非一声不吭转身跑出去,好半天回来,买了一大束玫瑰回来。回到小屋才发现,没有花瓶。 苏亦晴攀到曹可非的身上,像一株开花的树,满树繁花,开了又开。曹可非俯在苏亦晴身上,声音低沉,一遍遍喊:“小晴,小晴,小晴……” 后来好几年,苏亦晴还会做那样的梦,梦里曹可非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醒来,满心愁怅。 曹可非离开前,苏亦晴用尽自己全部积蓄为他买了衣服。内衣,衬衫,袜子,都是最贴身穿的。曹可非是穿着苏亦晴给他买的红绿格子短袖衬衫上飞机的。 那是最后的印象。亦晴给可非最后一个goodbyekiss时说:“以后,我会爱上红绿格子的短袖衫,我会在人海中找到你……” 时光是双大手,再好的日子,也总会被它手一挥,抹掉。两个年轻人在最好的时光遇到,在最美的年纪相爱,努力把自己的爱情书写进对方的人生里,纵然是分离,也带着些许视死如归的悲壮。 恍然若梦,那些逃去如飞的日子留在了记忆里。苏亦晴回到了省城,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外贸公司里做了朝九晚五的文员。 偶尔跟陆希格和姜虹一起吃吃饭,喝喝茶,拒绝任何男人的示好,也拒绝父母亲朋友介绍的男友。 从来缘浅,奈何情深。时间总会把一杯浓咖啡冲淡成一碗刷锅水。曹可非越来越少的消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标题。为了避免您的稿件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6) 某一天,曹可非给苏亦晴看他们一群人出去玩的照片,打包发过来。(.好看的小说)一时疏忽,里面有一张照片时有曹可非,他的怀里搂着个小鸟依人的姑娘。他的唇在她的耳际, 那张照片可以理解为一时疏忽,也可以理解成含蓄的分手提醒。 电脑前,苏亦晴手脚冰冷。手抖着关上那张图片,一会儿,又不甘心似的,重新打开。没错,是曹可非,他壮了一些,穿着牛仔裤和红绿格子的短袖衫,那还是她买的。他怀里的女孩的脸略略向后扬,脸上带着羞怯可人的笑,亦像是在跟曹可非说着什么。 亦晴一直等着可非发现错误给她个解释。她也在想,如果他不解释,苏亦晴过一会儿会自我安慰,美国那么开放,男生女生亲近点也没什么的。他说过,如果不爱了,会告诉她,不会欺骗。可是,他什么没说。 某一天深夜里,亦晴实在是没忍住,电话打过去,未语泪先流她说:“曹可非,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边想必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曹可非的声音稳得像五星级宾馆里服务生端的托盘,他很平静地说:“亦晴,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给你看那张照片的。(.无弹窗广告)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我们住在一起了……” 苏亦晴一夜未眠。把电脑里曹可非的邮件一封封删掉,照片一张张删掉。很舍不得,但是,留着也是伤痛。 删到那间小出租屋里的照片时,苏亦晴的手停住了,她哭倒在键盘上。 第二天,苏亦晴把留了许久几乎到腰的长发剪短,换了手机号,不去开启那个邮箱。她对自己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从此各在青山涯,这样很好。 苏亦晴是在回省城一年后在街上遇到何维的。起因是那件红绿格子的短袖衬衫。那是个不便宜的牌子,颜色款式也很挑人,穿不好便很土气了,因此,亦晴并没看到有别的人穿它。 可是那天何维穿着红绿格子的短袖衬衫,竟然跟苏亦晴买给曹可非的一模一样。后来何维说起这件短袖衬衫的来历也很让人称奇,居然是那个品牌搞活动,何维路过,抽奖中的。亦晴听了,便觉得冥冥之中一定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把他们往一起拉! 从背后看,何维跟曹可非也很相像,同样高、瘦,走路略略猫着腰。 苏亦晴跟着他走了三条街。太阳真烈,苏亦晴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泪水和着汗水一起向外涌,脚步却是停不下来的。 何维从一间店铺里出来,终于注意到这个梳着童花头,穿着一袭白裙一直在流泪的姑娘。他走过来,问:“同志,需要什么帮助吗?” 人和人真的就是缘份吧。苏亦晴没觉得何维是陌生的,她无力地指着何维的衣服说:“我……男朋友……也有一件这样的衬衫……”阳光明晃晃的,劈头盖脸打下来。人也晕了起来,一晃,有些站不住,何维及时地扶住苏亦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7) 那个下午,两个人坐在了步行街的凉茶店里。苏亦晴说了一火车的话,絮絮叨叨,她跟曹可非的一点一滴。事实上,故事只对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是有意义的,男女主角觉得感动天感动地,于别人,那不过是无关痛痒甚至有些乏味的故事。可是,何维借了苏亦晴耳朵,他很认真地倾听着这个被情折磨得几近崩溃的女孩子。 他一张一张递给苏亦晴面巾纸,苏亦晴擦着眼泪。那么久,跟家人不能说的,跟朋友不能说的,这个下午,在一个陌生的穿着跟曹可非一样衬衫的男人面前,苏亦晴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说完心里敞亮多了。 何维送苏亦晴回了家。在小区里正好遇到苏亦晴的弟弟苏亦朗。苏亦朗见姐姐眼睛红红的,以为何维是姐姐的新男友,两个人吵了架呢,对何维很有敌意。苏亦晴急忙解释:“我在路上头晕,他好心送我回来的!” 那之后,苏亦晴跟何维成了朋友。慢慢交往。何维跟苏亦晴说其实那时,他也刚刚失恋。他完全能理解苏亦晴当时的心情。 失恋的人最了解失恋的人的心情。何维陪着苏亦晴逛街,她试鞋子,他就站在旁边看。导购小姐说:“你男朋友真好,一点儿都不烦的!”苏亦晴转身,柔柔地冲何维笑。 也许这就是缘份吧。苏亦晴一直不能对外人敞露的心扉对何维敞开了,并且很快再次显露纯真的特质――心不设防。她愿意跟他在一起。窝在他很小的员工宿舍里听张信哲的歌,或者是翻一翻他看的书,时间轻轻巧巧地从窗边飞过,苏亦晴觉得很幸福。 何维会弹吉它,偶尔,他给她唱歌,都是些老情歌,有些苏亦晴是没听过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听着听着,或者苏亦晴就睡着了,枕着他的膝盖。他动也不动,等她醒来,他的腿都麻了。她摸着他的脸说:“你怎么这么傻?”他嘿嘿笑:“喜欢你喜欢傻了,怎么办呢?” 苏亦晴的两个好友陆希格和姜虹都是不赞成她跟何维好的。何维是凤凰男,从小在农村生活,现在在城市里打拼。他的前一任女友就是嫌他没车没房跟他分了手,找了有钱人。陆希格说:“小晴,你别太理想主义,你们生活的背景不一样,价值观不一致,将来很麻烦!”姜虹也说:“你从小家庭条件优越,不看重物质,但是,生活不一样!” 恋爱里的女孩都是固执的。更何况苏亦晴是为了忘记一个人爱上的另一个人,像是溺水者好不容易抓到一根稻草,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何维很朴实,也很努力。他不愿意接受苏亦晴的任何钱财上的帮助,他没钱,宁愿借同事的,也不肯跟苏亦晴张口。陆希格说:“从你这方面看,他有骨气,有志气。从另一方面看,他会不会是骨子里自卑,不愿意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陌上花开(8) 因为这些话,苏亦晴好长时间对陆希格不冷不热的。[]能影响女孩之间友情的通常都是男人。很多女孩之间的友谊破裂,不是因为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的男友有了非份之想,便是对女友的男友有了特别地不认同。 姜虹便懂得这一点,适时闭上了嘴。 苏之简倒很没门第观念地喜欢何维。他说这孩子一看就是憨厚懂事的。 何维去了苏家,苏家的抽油烟机是他擦的,抽水马桶是他修好的。 苏亦晴手在脸上比比划划羞苏亦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两女孩呢!”苏亦朗一边吃桔子一边给未来的“准姐夫”打下手,他说:“小舅子就是用来支使姐夫干活的。姐夫,以后这些活,你全包了呗!” 何维嘿嘿笑,苏亦晴不好意思:“谁说要嫁给他了,你小屁孩,姐夫姐夫地叫,要嫁你嫁!”苏亦朗抿着嘴笑:“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嫁,千万别嫁!” 女人嫁给初恋的坏处是,她不会知道怎么跟自己爱的人相处,任性娇纵的毛病会一直存在下去。有了跟曹可非的一段恋情,苏亦晴跟何维在一起时,已经不那么“作”了。[.超多好看小说] 两个人在一起,苏亦晴会替何维想很多事。比如过年过节,她会帮他家里人都买上礼物。比如苏亦晴会跟何维一起请同事吃饭。再比如,何维的薪水少,苏亦晴就很少在他面前提自己想要什么。 认识的第一年国庆节,何维带苏亦晴去了趟青岛。那是苏亦晴第一次看海。 两个人在栈桥上,何维学泰坦尼克号,从后面抱住苏亦晴。苏亦晴闭上眼,面朝大海,伸开双臂。那一刻,爱情仿佛重新降临。是谁说的,忘记一段爱情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新的恋情。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再见,可非。 她转身,抱住何维,轻声说:“何维,我爱你!“ 何维的吻轻轻落下,他说:“小晴,相信我,我会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在海边的一家宾馆里,苏亦晴把自己给了何维。没有多激情澎湃,却是绵长的好。苏亦晴想,这便是生活与爱情的不同吧。生活是润物细无声,而爱情更接近于戏剧。窗外,海浪声声。窗子内,苏亦晴问:“何维,我们会天长地久的吧?”何维用一个深情的吻给了她回答。 岁月一抬手,琉璃就碎成了散玉,爱人变成了路人。25岁这一年,苏亦晴从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迷梦中醒来,知道也许情如蝉翼,爱情从云端下来,落到厚实的土地上,她变得更现实,也更向往婚姻。 那年的春节,何维带她回了老家玉山村。那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很美。严冬,一场一场雪落下来,整个小村庄银装素裹。很多人家在院门口挂上了红灯笼。傍晚,炊烟袅袅。苏亦晴拿着数码相机,一路走一路拍,简直就是童话世界。 可是童话世界是不能过柴米油盐的日子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非爱行为(1) 女孩总是有些虚荣的。(.好看的小说)结婚时,苏亦晴是想要一枚钻戒的。哪怕小小的,小小的就好。何家再穷,他们苏家又没要房又没要车,一枚小小的戒指总是出得起吧?姜虹说的:“苏亦晴,你别以为你自己不爱钱,自己搭着钱嫁进他们何家会受尊重,实际上,这在农村人眼里,会把你看得轻贱了!”这话吴建芳也一再跟女儿说过,听多了,苏亦晴自然是有些入心的。她和何维一起去专柜看了好几次,但凡能看上眼的都上万。玉山村的婆家一家全年的收入不过几千块,这个口,苏亦晴也真的张不开。 何维也没个态度。苏亦晴生了几天闷气,便自己开解自己:算了,人都嫁给他了,就是他买,以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戴个那么贵的钻戒,能美到哪去呢? 还好有个能干的老妈,苏亦晴从前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什么都不懂。吴建芳就陪着苏亦晴跑建材市场买装修材料。就连苏亦朗也被拉来当义工。何维早出晚归,人影儿也不见一个。吴建芳私下里跟苏亦晴嘟嚷:“他日理万积啊?这到底是谁娶谁?” 苏亦朗不以为然,跟老妈臭贫:“干脆让何维做上门女婿,这样我压力就小了,进可攻,退可守。(.好看的小说)碰到合心意的,我也可以考虑上她家倒插门,这也算击败情敌的有力条件不是?”吴建芳打了苏亦朗的头一下:“你想得美!”转头又感叹:“我的命咋这么苦呢,跟了你爸,家里啥啥不管,然后嫁个女儿,比娶媳妇还难!”苏亦晴横了老妈一眼:“爱帮不帮!”吴建芳赶紧收起黑着的一张脸,骂女儿:“说都不让说!真是!” 见了何维,苏亦晴也没个好气,心里是委屈的,哪怕他说个辛苦,她也心里平衡些。可是,他好像比她还累,没说几句话,躺沙发上就睡着了。 苏亦晴跟希格抱怨。希格那阵跟万言结婚半年,也是疙里疙瘩的。她说:“晴,我有些理解那些物质女孩了。贫贱夫妻百事哀,这顶门过日子,烦着呢!” 苏亦晴吸了一口苹果汁:“我爸妈什么都不计较,出钱出力,就是要何维个好脸色,说点感恩的话,就这,他都不会说……还有,自从跟他在一起,我为了每天省两块钱,连空调车都不敢坐,坐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里,热得不想活……” 陆希格叹了一口气,自己又何偿不是如此。单身时,雅诗兰黛的精华买起来眼也不眨一下。这一结婚了,柴米油盐,水电、煤气哪不要钱啊,这才半年时间,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自己也苦恼过,心理不平衡过。有一天看书,书里说这种现象心理学上有个词叫“非爱行为”,就是指以爱的名义,对自己所爱的人进行爱的掠夺。 对着那一页书,陆希格自我反省了半天。正好,陆希格把非爱行为讲给苏亦晴听。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非爱行为(2) 她说:“晴,你要记住:选择一个人就是选择一种生活,选择他是你情愿的,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别当成是为他牺牲或者为他付出,若总是这种心理,你会越来越不平衡,然后总觉得他是欠你的,你们俩都会很辛苦!你选择,你这样做,都是因为你爱他,你想跟他过以后的日子,没有人逼着你这样做,何维也没有,所以,你不必抱怨的!” 苏亦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如果不是希格提醒,自己这种负面情绪带进婚姻里,不定是什么样呢! 她说:“我这些天总在想,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如果不结婚,就只谈谈恋爱,该有多好!“ 陆希格说:“女人总要归属感的!婚姻会让女人有安全感!如果……你跟曹可非有了婚姻,大概他就不会轻易说走就走了,总要负些责任的!“ 苏亦晴沉默不语。(.)很久没有想过曹可非了,也很久没有做过那个他喊她名字的梦了。甚至,她都有些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晚上,没有约何维。何维也没打电话过来。吃过饭,苏亦晴打开电脑,犹豫了好一会儿,打开一个很久没打开的邮箱。邮箱里已经存了一百多封垃圾邮件了。苏亦晴漫不经心地一封封点着删去,然后看到了曹可非的邮件。 挣扎了好半天,到底要不要看。还是点开。第一封,曹可非说自己的生活、学习情况,最后也说了几个想她。第二封,问怎么她的电话打不通,他给她寄的圣诞礼物也被退了回去。他说:“小晴,我做梦梦到你,你不停地向前跑,我抓不到你的手!你不会有什么事吧?”苏亦晴的眼泪顺着面颊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再后来,零零散散有几封,都是说让苏亦晴见到e-mail回消息的。他说:“就算我们做不成情侣,还是亲人,还是朋友!” 苏亦晴的嘴撇了一下,点了“全选”,那些邮件快速地消失掉了。苏亦晴没想跟相爱过的人做亲人,也没想过要做朋友。她没有那么大气。她恨他,他毁了她对爱情、对人生那样纯白的理想。 现在,她只是个急着结婚安定下来的女孩。她守着一个说不上有多爱的男人,她打算跟他过下半辈子的人生。下半辈子,多遥远的事啊! 电话响了。苏亦晴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喂!” “晴,你下楼,我有东西给你看!”苏亦晴跑到窗边,小区的路灯下,何维的身影又细又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吧!”苏亦晴不想动。 何维却坚持:“就一会,下来一会就好!” 苏亦晴穿着睡衣跑下去。何维的脸红扑扑的,又神神秘秘的。他说:“你闭上眼!”苏亦晴的心里猛跳了几下,她好像能想象出即将发生的事,却又不敢相信一样。她顺从地闭上眼,何维拉住她的手,手上冰凉地触碰到坚硬的东西。苏亦晴睁开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情如蝉翼(1) 昏暗的路灯下,那枚铂金镶嵌的钻戒奕奕生辉。[]那款苏亦晴记得,一万八!何维兴奋得像个等待肯定的孩子:“怎么样,喜欢吗?戴着不合适,咱明天可以去店里调!” 苏亦晴盯着何维使劲看,仿佛要把他看到心里去。半晌,她的双臂吊在何维的脖子上,泪水粘到他的脸上。“谁叫你保密的,谁叫你自作主张的,这么贵,你哪来的钱?”懒 何维紧紧地抱住苏亦晴,他说:“亲爱的,以后我还会给你买更大更好的!” “我不,我只要这个,这个足够了!” 一个月后,苏亦晴穿上了嫁衣,做了何维最美丽的新娘。 我恨你,不是因为你逃离到我的生活之外。而是你离开时,嘲笑我曾经的痴情。 天蒙蒙亮,东方隐约呈现出一点明亮的粉灰色。苏亦晴站在窗前,看着寂静空旷的小区许久,腿又酸又胀,慢慢转过身,抱着肩膀看着空旷的家。墙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里每个人都在笑着。它在提醒着苏亦晴:幸福曾经在这个家里驻足过。 苏亦晴走到全家福面前,仔仔细细地看,像要把它印到心里去似的。[.超多好看小说]很久转身去拿了毛巾,站到凳子上很一点一点地擦拭它。“砰”地一声,镜框后面的粘钩断了,镜框掉了下来。苏亦晴从凳子上跳下来,脚崴得疼,人却木然地看着破碎玻璃框子里依然笑靥如花的三个人。虫 陆希格睡眠朦胧从卧室里跑出来,见了地上破碎的镜框,说:“小晴,没扎到你吧!” 苏亦晴摇了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只是想擦擦上面的灰!你看,你看,它竟然碎了!格格,是不是我跟何维的缘份真的到头了?是不是?” 陆希格走过来抱住苏亦晴,眼泪也在眼框里打转儿。“晴,你要坚强些,坚强些!一切都会过去的!” 陆希格能做到的也只是催眠好友,不然能怎么办呢?天亮了,法院要开庭。那个曾经血肉相连的亲密爱人要站在法庭上,那个曾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和母亲要对簿公堂。情何以堪啊! 天亮了。陆希格在厨房里煮粥,心里像压了一块铅。 陆希格把粥和小咸菜摆好,苏亦晴不肯过去吃。 陆希格过来拉苏亦晴:“一定要吃,吃了东西有力气,才能水来土淹,兵来将挡!” 苏亦晴坐到了餐桌前,逼着自己喝掉一碗粥。她说:“格子,离婚时,你那么难过,我一点都没帮上你!” 陆希格笑了,摸了一下苏亦晴的脸:“我早就厌倦他了,说真的,他有外遇,我竟然心里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的!何维不一样,你们是有感情的。可能也是一下子想不通才会这样的。有话好好说,如果他能撤诉,或者庭下和解,都是再好不过的。咱们不跟他治气,是吧!”苏亦晴点了点头,脸上堆出一点笑纹:“我知道的!我知道他有多难过。或者,这些年,他的心里也真的是有些委屈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情如蝉翼(2) 陆希格在心里叹了口气。居家过日子,谁心里是没有委屈的?两个人能生活在一起,都是在磨灭自己的个性,降低心灵的敏感度,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 何维这么绝情,先是否认了为买房办理的假离婚,弄假成真。后又把岳父苏之简告上法庭,就算两个人和解了,能心无芥蒂地过下去吗?懒 苏亦晴的目光落到餐桌的某一处,“就在刚才,我想过从这楼上跳下去,那样纵身一跃,一了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陆希格的心坠了铅块:“小晴……” 苏亦晴笑了一下:“后来,我看到一扇扇窗,每一扇窗里的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痛苦烦恼,或者比我还多。你看对面楼的那一家,用一片旧床单做的窗帘,他们还不是好好的活着?所以,我不会跟翔翔去,我要好好活着,我还有父母……”苏亦晴的声音浸了水,说不下去。陆希格也急忙起身捡碗,她害怕自己跟着掉下眼泪来。 这样的心境自己何偿没有过?这样的命运摆在你面前,除了坚强乐观地活下去,还能怎么样? 吃过早饭,苏亦晴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是虚白的一张脸,眼略略有些肿。从前,苏亦晴化妆时,翔翔总是在面前跳来跳去捣乱。偶尔何维也会来捣乱,拿她的口红画个血盆大口,说自己是灰太狼,要吃小羊。虫 苏亦晴愣了一下。把自己从回忆里抽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她要去面对,她要去看看何维到底是想干什么,他们何家怎么能在苏家血肉磨糊时,再拿极利的刀子抽一下。 苏亦晴把齐肩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庆龄髻,然后拿起粉底、腮红细细地上妆。最后放弃了平常用的无色唇彩,选了艳一些的玫瑰红。转身进了卧室,穿了黑条纹的小西服套装,领口处系了一条红白格子流苏丝巾,穿了黑色的船鞋。 陆希格也自己收拾完,把一只白色的包递给苏亦晴,眼前的苏亦晴干炼、精致,眼睛里蕴含着超高浓度的悲伤,依然是个有魅力有小妇人。 临出门,苏亦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跑进卧室,拉开床头的抽屉,在一只大红锦盒里拿出那只钻戒,小心翼翼地套在无名指上。与此同时,抽屉里那个装家里重要文件的盒子也出现在苏亦晴眼前,苏亦晴顿了一下,把盒子打开。里面的存单一张都没有了,还有房产证也不见了,还有一个月前定下给自己买马自达的十八万六的那张卡…… 苏亦晴又一次被击倒,她坐在原处,牙紧紧地咬着下唇,不吭声。 这段时间,苏亦晴的心思被翔翔占据着,被何维的冷漠占据着。她没想过存单和房产证,没想过除了感情以外的其它东西,可是,可是何维早早做了准备。 苏亦晴回头看了一眼陆希格,苦笑了一下,说:“你看,他多仁慈,把这枚钻戒留给了我!”希格帮她把抽屉推上,说:“走吧,再晚该迟到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情如蝉翼(3) 苏亦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戒指留在了手指上。 亦朗已经在楼下开车等着他们了。 在法庭的门外,苏亦晴看到了何维还有马云凤和何安。马云凤上来“呸”了一口苏亦晴,她骂:“我一个大孙子,要你们苏家五十万还多吗,你爸就是个杀人凶手,我们何家人心眼好,不然就让他蹲大狱!”懒 苏亦朗护住苏亦晴,努力让自己沉下气来,他说:“阿姨,我今天叫你一声阿姨,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翔翔也是我们家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你喂过奶把过尿吗?翔翔没了,我爸我妈肯定比你们更难过。别活着不养,死了乱叫!你们是想卖孩子还是讹钱,何维你给我说一句?” 何维耷拉个头闷在一边。陆希格拉住苏亦朗:“小朗,克制点,别说这些!” 何家有备而来,请了个大肚子的冯律师,一二三四一条条说得苏亦晴、苏亦朗都有些傻。什么夫妻感情不和,离婚后,苏亦晴没有尽到监护义务致使五岁的孩子意外死亡,造成原告方巨大的损失。鉴于原告何维已无生育能力,何翔翔是何家唯一的男孩子,请求被告方给予经济损失及精神损失50万元。 在原告方陈述事实时,何维拿出一张张翔翔的照片给法官看。他说:“我跟被告苏亦晴离婚后,苏亦晴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我及家人探望儿子。我万万没想到孩子才五岁,这世界上的福还没享受过,竟然……”何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虫 一见翔翔的照片,苏亦晴的眼泪也止不住了。她站起来指着何维说:“何维,你不能红口白牙说瞎话。谁不让你看翔翔了,我们离婚明明是假离婚,你怎么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呢?我爸我妈没要你半分钱,替你照看孩子,你怎么能告他们呢?你口口声声说孩子,可是,孩子没了,你还有心思把家里的钱都卷走……何维,何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夫妻8年多,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亦晴有泪水从眼眶里溅出来,手哆嗦地指向何维。苏亦晴划过何维面前的手上,钻戒亮得刺眼。马云凤的战斗意识被苏亦晴挑了起来,她拉着细长的嗓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子迎客松一样向前倾,好像是为了离苏亦晴更近一些,目光里火光四射:“苏亦晴,我儿子给你们苏家当牛做马,我孙子这是心疼他爸了,这是为解脱他爸才走的!我们何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大孙子讨还这个公道!” 苏亦晴的手哆哆嗦嗦,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好看的小说)坐在旁听席上的陆希格起来嚷:“何维你还是人吗?小晴这些年是怎么样对你的?你们俩那些感情都是演戏吗?” 法庭上所有人都窃窃私语,一时间乱了套。法官敲落法槌,宣布暂时休庭。苏亦晴气得脸白成了一张纸,陆希格也气得满脸通红,他们太气人了。 苏亦朗说:“这样不行,咱们得请个律师,咱们不蒸馒头蒸口气,一定要教训一下何维这小子,太他妈的气人了!” 苏亦朗给朋友打电话找律师时,苏亦晴没有阻拦。 三天后,苏亦晴在“西宇”律师事务所见律师时,她万万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微微发胖的曹可非。 岁月对男人真是仁慈。 时间走得竟然那么快,转眼十年。十年的时间对女人而言,是由繁管急弦变成急管哀弦的过程,每一步都在走下坡。但对男人来说,时间却成了一块磨石,把青涩的愣头青打磨成成熟稳重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 也许是因为好友辗转介绍,又不是工作日,曹可非穿得比较随意,但随意中流露出难得的优雅品质。此刻,坐在苏亦晴对面的曹可非上身是黑蓝色v字领长袖衫,下身是黑色棉布修闲裤,脚穿休闲款皮鞋,头发是清爽的板寸。见到苏亦晴,明显地愣了一下,继而恢复正常,淡然地在苏亦晴对面坐下。 苏亦朗和跟曹可非来的朋友分别做了介绍。苏亦晴跟曹可非握手时,目光撞了一下。曹可非的嘴张了一下,终于没发出声音。 坐在一侧的苏亦晴憔悴许多。至少在座的几位不会想到他们曾经是一对誓言生死的恋人。这几日,苏亦晴都昏昏沉沉地睡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不能想事一样。陆希格和姜虹都去陪她。 吴建芳每日都来,只是不能陪她,家里苏之简病在床上,也离不开人。苏亦朗张罗着把苏亦晴接家里,陆希格拦住了,她说:“还是别回家了,在那……她再受刺激……”苏亦朗说:“希格姐,那就辛苦你了!”陆希格自己没姐妹,把苏亦晴当姐妹一样,自然是没话说的。 苏亦晴本来是不想出来见什么律师的。苏亦朗执意要她出来。他想:就算是她说一遍,倾诉一下,也是好的。 苏亦晴也并没打扮,一头长发随意地卷在脑后,散乱得像刚刚从七级风里走过来。虽然苏亦朗一再建议苏亦晴换身衣服,别弄得跟怨妇似的。好歹也是一白领。可苏亦晴真是没心情,穿了一套晨跑时穿的大红运动衫裤,脚上套着双黑色的跑步鞋。脸色暗沉,人大概要老掉好几岁吧! 如此妆容出现在旧情人面前,苏亦晴先是沮丧了一下。但那沮丧就像是拍在手臂上的蚊子血,两秒钟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苏亦晴经历着丧子之痛、背叛之耻,她没有力量去悲春伤秋,玩小女人遇到旧情人无比怅惘的把戏了。她冷冷地坐在原处,上上下下扫了曹可非几眼,喝了口面前的热茶,再抬头时,全然把曹可非当成是陌生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情如蝉翼(4) 苏亦朗开始讲两家的纠分。苏亦晴与何维为了二套房贷假离婚,翔翔如何失足跌至楼下身亡,何维如何不依不饶……间或曹可非的目光与苏亦晴的目光撞到一起,苏亦晴的目光低垂下去,薄成纸的心里被捅出一个大窟隆来,血喷涌而出。懒 她拉了拉苏亦朗的衣襟说:“我们先回去,改天再谈吧!” 苏亦朗不明就里,说:“如果你不舒服,你就先打个车回去,我跟曹律师把事聊完!” 曹可非的目光落到苏亦晴的脸上,他说:“相信我,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 苏亦晴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喝那杯冷掉的茶。 时光恍恍惚惚回到从前。那时你爱谈天我爱笑。晴空万里,每一日春暖花开。以为那便是永远,只可惜那样的日子一松手,就丢在风里了。 恍然间,苏亦晴记得那一年自己胃疼,曹可非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偏方来安抚她的胃,他说:“你的胃交给我吧!”苏亦晴娇嗔地问:“一辈子?”他坚定地答:“一辈子!” 如今,这个依旧满面春风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让她相信他,他会尽力帮她的。苏亦晴的嘴向上翘了翘,嘲讽地笑了下。旧情人衣子里上的跳蚤都被他看到,他是会同情这个如旧衣一样被自己扔掉的女人,还会想庆幸自己逃得快没有跟她一同落没到一样的境地呢?虫 苏亦朗还在说:“既然何维无情,我们也不想有义了。何维跟我姐离婚,当初说是假离婚,所以财产都没仔细算。他现在做兴隆公司的销售高管,另一方面,他跟朋友开了间山特产品出口公司!”苏亦朗转头看了一眼苏亦晴:“我姐并不知道他的实际收入是多少!还有,他从家里离开时,把家里的存单都拿走了……” 苏亦晴的脸发涨,曹可非会在心里想苏亦晴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极品人物吧?可是,他的表情淡淡的,甚至一点应有的同情都没有。这算什么呢? 苏亦朗接了个电话,回来抱歉说酒吧有人闹场,要急着赶回去。陪曹可非一起来的朋友也跟着一同走了。 苏亦晴是想一起走的,但是被曹可非拦住了,他说:“你留一下吧,我想跟你谈谈!” 苏亦晴犹豫了一下,心里倒放下了包袱坦然无畏地坐下来,她想听听曹可非会说些什么。 曹可非给苏亦晴要了杯热牛奶,他说:“胃疼,别喝那么多茶,茶凉!” 苏亦晴的眼睛涩涩的,医生劝她不能再哭了,再哭会影响视力。曹可非举重若轻的一句话让苏亦晴一直紧崩着的心柔软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而已。 “后来怎么不给我消息?我一直以为你有事,你知道那年我打越洋电话给同学,同学说有看到你,过得很好,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呢?你们都住一起了,我们还要假模假式地做朋友吗?或者你希望我做王宝钏苦守寒窑等你学成归来?” 苏亦晴轻轻笑了一下,脸扭向窗,看着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渺小,且不重要。这个世界,多一个苏亦晴不多,少一个苏亦晴不少,谁会在意呢? 鼻子酸酸的。她转过头来说:“很早,我家住在旧胡同时,就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不好,果然,我遇到的人都是人渣儿!我是人渣儿吸铁石!”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架势。 曹可非问:“也包括我吗?”说完自己先笑了,没等苏亦晴答,他先说:“我不知道这个官司是你,你看这世界多小,兜兜转转,该遇到的人还是会遇到!” “如果你觉得别扭,我可以找别人!其实,事情闹到现在,已经没多大意义,我的儿子走了,彩色的世界在那个黄昏一下子变成了黑白的,钱多钱少对我没有多大意义。只是,我很想知道何维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对我?我们过的这些年都是白过了吗?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凉,当初你说走就走,如今他说变脸就变脸?曹律师,你告诉我,我苏亦晴真的让人那么厌弃吗?”终于没刹住闸歇斯底里起来,隐忍了那么久的眼泪此刻也终于决堤而出。 曹可非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抽了纸巾来安抚苏亦晴:“别哭,你别哭。亦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扔下你离开,没想到命运会开这种玩笑,其实,这些年……” 苏亦晴拎着包冲出茶室,她不想听,也没必要听一声“对不起”。 昏昏沉沉回到家中,陆希格和姜虹两个人竟然都在。 姜虹说:“走,姐们想吃水煮鱼了,咱们出去解解馋!” 苏亦晴笑了一下,问:“供酒不?” “当然!” 姜虹车开得很猛,拐弯时,差点撞了一对边走边一口一口亲吻的恋人。姜虹拉开车窗,声嘶力竭地骂:“发情找个地儿行不行?在街上现什么眼?” 那对男女也显见吓坏了,男人并没顾女人,“噌”地跑出老远。女孩站在原地发愣。陆希格也探出口去嚷:“妞儿,这样的孬种,你这脸不如让猪啃了!” 苏亦晴也跟着嘛:“就是,让猪啃也比便宜他好!” 三个女人挑拔是非成功,一时间很high。车子风驰电掣开了出去。 “贱!”姜虹说。“对,是贱!”苏亦晴跟陆希格附和。 附和完了齐齐沉默。女人哪个是不贱的? 在“川国演义”坐下,点了一盆水煮鱼,要了几个热腾腾的菜。天也还是热着,三个女人却仿佛唯有让菜热,心才能热一点。 姜虹给陆希格倒上茶,说:“格子,你我离婚我咋都不知道!” 姜虹在省城并没有什么朋友,也便跟着苏亦晴与陆希格混熟了。 陆希格替大家给消毒碗筷再过一过水。看电视里行业揭密,啥东西都不能吃。 她叹了口气回答姜虹的问话:“有啥好说的,又不是啥好事儿,那王八蛋找了个肥婆,还特嚣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选择(1) “离啥?让他出去挣外快,然后你使劲花!这白捡的鸭子不用白不用啊!”姜虹的快言快语把进来送菜的小服务员都逗乐了。小服务员是个穿着红白相间制报的小帅哥,脸上还有高原红。姜虹来了劲,说:“帅哥,你还真别笑,男人那杆枪也是生产力。你以为男人都顶天立地啊,现在世道变了,多少男人都等着小鸟依人呢。小鸟,哎,你懂的!”懒 小服务生脸红通通的,差点把酒精炉给弄翻。 陆希格一口茶笑喷出来,“姜虹,你少胡咧咧,教坏祖国下一代!” 小服务生逃也似的出去。姜虹感叹:“这年头,还用教?下一代都在上一代的怀里呢!” 氤氲的热气里,苏亦晴的鼻子尖冒了汗珠儿。她喝了一口红红的浓汤,说:“虹,你猜苏亦朗给我找的律师是谁?” “谁?”姜虹与陆希格异口同声地问。 “曹可非!”苏亦晴说完这句,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这世界小吧?”她的一张脸在水煮鱼的热气后袅袅婷婷,表情有些诡异。 陆希格跟姜虹相互对视了一下,好半天,格子说:“晴,难过了吗,现在这个时候遇到他?” 苏亦晴跟曹可非的恋爱经过陆希格虽没亲眼所见,但七七八八都是知道的。 摇了摇头,慢慢地吃碗里的水煮鱼片,鱼片很嫩很滑,亦晴细心地挑出刺,然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好友,她说:“就像梦醒了一样,真的,曾经那么爱,那么恨的那个人,如今他坐在你面前,说一点感觉没有是假话,但是,真的是不相关了!”虫 希格的手落到亦晴的肩上,说:“话是这样说,心里得多难过啊!” 姜虹点上一根烟,翘起二郎腿,说:“你们俩啊,就是太纯了,像老娘我,都想不起来爱过谁,也想不想来要恨谁了?那天在停车场,有个男人跑过来跟我打招呼,亲热得要命,好像还暗示我他这些年一直很惦记我似的,结果我使劲想他叫啥,他大概也看出来了,说了个名字,我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人转身走时还嘀咕:不是老年痴呆了吧?” 苏亦晴和陆希格大笑。 苏亦晴说:“格子,你不知道姜虹当年强悍的,看中一艺术系弹钢琴的男生。骑个自行车冲到男生前面,车轱辘一横拦在男生面前,扯了脖子上的围脖,你记得那些年兴几股毛线织的棒针围脖,就是那种很长很长《几度夕阳红》里秦汉戴的那种围脖不?这位姜大小姐把自己脖子上的围脖往钢琴男生脖子上一围,嘴就凑了上去。估计那男生还没明白咋回事,初吻就被她夺了!” 希格惊的嘴都合不上,“虹,你真是我偶像啊!我从小就特羡慕你这样的女孩!“ “得了吧,姑娘,你是异类你还不知道呢!人人都是有武功的。就那钢琴小王子,舌吻的功力一上嘴我就觉出来跟他的钢琴水平一样。亏我还策马扬鞭地追!还有,他床上的功夫真他妈的差劲,我记忆犹新啊!就是那个,那个黄段子,:一个男人和老婆得知距离世界毁灭只有五分钟时,他微笑着说:我们**吧。那老婆严肃认真地问:那剩下四分钟我们做什么?” 陆希格爆笑,苏亦晴反应了一下,也乐出来,指着姜虹说:“你上辈子一定是男人!” 陆希格叹了一下:“是男人有什么不好?不用伺候大姨妈,不用生孩子,还有,跟人睡了很多次,还可以装处!结婚再离了,反倒更抢手了!” 姜虹把烟灰点掉,说:“问题是不是出在我们女人身上的。《日出》里不是有一句嘛,好好的男人,把他逼成丈夫,总有点不忍!我们女人为什么非要婚姻呢?你看看现在,什么金婚银婚,恨不得把自己拴在男人的裤腰带上才有安全感,我们真的那么需要婚姻吗?” 苏亦晴若有所思地点头,她说:“你说我跟何维之间,如果没出翔翔这事,我还伪幸福着,就像伪**一样,外人都觉得很high!忙忙碌碌的,日子也许就混到老了。翔翔这事一出,他立刻变了一张脸,真是太可怕了。从前有什么话,天天睡一张床上,他都不能对我说吗?想想都后背发凉!真――”不知怎么搞的,一向淑女的亦晴这段日子特别想爆粗口。 “得,喝酒,喝酒!我们自己找乐。没啥了不起。苏亦晴,你要想得开,不过是个男人,这世界上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男人满街跑。” 白酒**辣地进肚,眼泪都快辣出来了。希格说:“若说没男人当然也可以过。婚姻如果是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还不如没有,穿着平底鞋,至少不会硌脚不会让人心烦。但是,有时候真是寂寞,真是想从街上抓个男人!” 姜虹说:“不用抓,等我送你个女性用品!”陆希格的脸红通通的:“谁像你,色!” “这有啥,生理需求嘛!”姜虹不以为然。“再不然就去酒吧找一夜情嘛,一拍两散,不过是场游戏是场梦嘛!你们俩啊,就是活得太单纯。” 苏亦晴端着酒杯笑:“我没想单纯,我就是想平平静静守着儿子、守着老公、守着我的父母好好过日子。这不算是个很高的理想吧,咋就不行呢?” “守这个想法就错了。晴,幸福不是守住的,幸福是要撞上的。撞上了,你就幸福,撞不上,认命算了!”姜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她说:“你们俩觉得我幸福吗?就我这样的,配他杨以安,落出八条街去。可是,我是女人,长得好只可以用一时,不能用一世。追你时,花啊朵啊的,追到手里用几个晚上,就残花败柳了,外面粉嫩嫩的小姑娘排队等着猪头呢!我咋办?开惯了车,不习惯走路了。住惯了大房子,进小房子就喘不上来气。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选择(2) 我咋办?开惯了车,不习惯走路了。[.超多好看小说]住惯了大房子,进小房子就喘不上来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咱吃人家喝人家的,睁只眼闭只眼吧,只要他不离,我就对付着过吧!但是,没听过那话吗?这世上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拆不散的婚姻。哪一天,来个风卷残云的妞,我还不得乖乖退位让宫?所以,我们俩啊,睡在一张床上,各怀各的心思。我是能给自己攒点棺材本就给自己攒点棺材本。若是能在离掉之前,得病,嘎嘣一下死掉,也算是福气!”懒 姜虹的话把陆希格和苏亦晴说得都没了话。 “晴,我觉得你跟何维离了好。越早离越好。他是乡下出来的,儿子在他心目中那是啥地位,你不是不知道。若是对付着过下去,他不冷不热地耗着你,到了四十岁,人家拍拍屁股走人,照样找大姑娘。而你,秋后的蜢蚱一点蹦咑劲儿都没了,你能怎么样?孤家寡人还不照样得过下去?现在,趁早,你还算年轻,还风韵犹存,能走下一步!所以,何维不离,你都跟他离。孩子没了,这一关,你们过不去,真的!长痛不如短痛。(.无弹窗广告)早离早利索!”姜虹的话总是血淋淋**裸,但是苏亦晴知道她说的对。姜虹一向理智,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点了点头。“离都离了,只是他告我父亲,要钱,还要向他赔偿精神损失,太过份了!是狗吃了那么久主人家的饭还赶个情说个好呢!他怎么能掉头就咬我们一口呢!”虫 陆希格说:“他这样让你下了狠心也好!钱给不给听凭法律判吧!曹可非怎么说?” 苏亦晴叹了口气:“身在其位谋其职,我只是他一个当事人,大概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三个人正聊着,万斯如提着大包风风火火赶来。 万斯如是姜虹的旧同事,闪结过一次婚,闪离。人挺神的,也算姜虹、苏亦晴“四女帮”闺蜜里的一员。女人总得有这样三四个吃喝玩乐、聊天八卦的朋友,这样闷时总能约到一个,不至于孤家寡人的。 万斯如摞下包,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玻璃杯白酒,“咕咚咕咚”喝进去,这才说:“姐们儿刚刚去相亲了,碰到一男的,上来就想拉我去开房,他说,都这年岁了,耽误不起,看看床上和谐不和谐,和谐了,就再处处!我抡大嘴巴就抽了他,我说你憋疯了拿姐们过关呢吧!”三个人面面相觑,很深刻地同情了一下那没抓着兔子惹一身骚的那位急需性生活的男同志。[.超多好看小说] “我说斯如,你还是放弃进围城的打算得了。没看我们进去都又挤出来了吗?这年头,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结什么婚啊?”希格说,说完想起不对,人家姜虹还在婚姻里幸福着。姜虹倒也不在意这些。她原本就是个大咧咧的人。 万斯如边嚼菜边说:“我倒不是非要结婚,我就是想找次轰轰烈烈的爱情。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直奔下半身,连个前戏都不要,真他妈的要多雷有多雷!” “那是,不用用你,谁知道好用不好用,万一你再是个玻璃,可不把人家男的给坑了!”姜虹故意刺激万斯如,此前万斯如成天跟姜虹一起混,又挺大岁数不结婚,人家传过她是同性恋来着。气得万斯如嚷着要拿汽油桶泼人。 四个女人,戏码很足了。你一头我一脚,聊得天上地下的。正说得热闹,苏亦晴心里的忧伤淡淡散去,电话响了。 苏亦朗打来的。 他的声音里伴着哭腔:“姐,你跟谁在一起呢?赶紧让他送你来人民医院。爸住院了!” 小时候,苏亦晴去外婆家。外婆家不远有条小河,河岸边开着张着粉色小喇叭的花,囡囡说这叫打碗碗花。囡囡是外婆家邻居的小女孩,她总不够快乐。苏亦晴喜欢去采打碗碗花,囡囡却从来都不动。她说:有个魔咒,每次自己高高兴兴回来,进了家门,家里总是凄风惨雨。她说,从前她特别喜欢打碗碗花,但是每次采花回来,父母都在吵架。囡囡说自己从来不敢很大声地笑,或者很快乐。她愿意用自己的抑制来换取家里的平静。“凄风惨雨”四个字给苏亦晴的印象很深。苏亦晴问:“真的吗?真的你难过些,别人就都会快乐些吗?” 自从囡囡说了那话之后,苏亦晴也再不去动打碗碗花了。长大之后。苏亦晴知道个词:“乐极生悲”。 苏亦晴刚刚想爱谁谁,打算真的不跟何维斗下去了,吃亏占便宜,就这一生一次了。真的不计较了。不然,每天的心都揪着,难过的也只能是自己。她想要好好过日子,把翔翔放在心里,至于何维,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果法院判他们苏家要赔钱,那就赔!钱都是人挣来的,就算上辈子欠他的好了。这样想,心里刚刚舒坦了一些,接到了苏亦朗的电话。 父亲住院了。 又是个黄昏。夕阳如火一般把天空染红了小半边。在苏亦晴眼里,那全是被浸染的悲伤。 三位好友陪着苏亦晴急三火四赶到人民医院。吴建芳倚在苏亦朗身上站在急救室的走廊里。苏亦晴的腿是软的。希格和姜虹的胳膊紧紧地架住她,生怕她倒下去。 吴建芳见着苏亦晴,抹了把眼泪,却并不说什么。苏亦晴的目光探询地问苏亦朗,苏亦朗说:“突发脑溢血……”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苏亦晴好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陆希格把吴建芳也拉坐在长椅上,她问:“阿姨,叔叔怎么就……” 吴建芳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冤孽啊!今天,小晴她爸非得想打个电话给何维,他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何维吃了那么多他做的菜,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五十万他可以给何维,只是,他希望何维别打官司,也别那么快离开小晴……” 吴建芳每说一次何维的名字,苏亦晴的耳边都炸个响雷。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选择(3) 我咋办?开惯了车,不习惯走路了。住惯了大房子,进小房子就喘不上来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咱吃人家喝人家的,睁只眼闭只眼吧,只要他不离,我就对付着过吧!但是,没听过那话吗?这世上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拆不散的婚姻。哪一天,来个风卷残云的妞,我还不得乖乖退位让宫?所以,我们俩啊,睡在一张床上,各怀各的心思。我是能给自己攒点棺材本就给自己攒点棺材本。若是能在离掉之前,得病,嘎嘣一下死掉,也算是福气!”懒 姜虹的话把陆希格和苏亦晴说得都没了话。 “晴,我觉得你跟何维离了好。越早离越好。他是乡下出来的,儿子在他心目中那是啥地位,你不是不知道。若是对付着过下去,他不冷不热地耗着你,到了四十岁,人家拍拍屁股走人,照样找大姑娘。而你,秋后的蜢蚱一点蹦咑劲儿都没了,你能怎么样?孤家寡人还不照样得过下去?现在,趁早,你还算年轻,还风韵犹存,能走下一步!所以,何维不离,你都跟他离。孩子没了,这一关,你们过不去,真的!长痛不如短痛。早离早利索!”姜虹的话总是血淋淋**裸,但是苏亦晴知道她说的对。姜虹一向理智,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点了点头。“离都离了,只是他告我父亲,要钱,还要向他赔偿精神损失,太过份了!是狗吃了那么久主人家的饭还赶个情说个好呢!他怎么能掉头就咬我们一口呢!”虫 陆希格说:“他这样让你下了狠心也好!钱给不给听凭法律判吧!曹可非怎么说?” 苏亦晴叹了口气:“身在其位谋其职,我只是他一个当事人,大概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三个人正聊着,万斯如提着大包风风火火赶来。 万斯如是姜虹的旧同事,闪结过一次婚,闪离。人挺神的,也算姜虹、苏亦晴“四女帮”闺蜜里的一员。女人总得有这样三四个吃喝玩乐、聊天八卦的朋友,这样闷时总能约到一个,不至于孤家寡人的。 万斯如摞下包,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玻璃杯白酒,“咕咚咕咚”喝进去,这才说:“姐们儿刚刚去相亲了,碰到一男的,上来就想拉我去开房,他说,都这年岁了,耽误不起,看看床上和谐不和谐,和谐了,就再处处!我抡大嘴巴就抽了他,我说你憋疯了拿姐们过关呢吧!”三个人面面相觑,很深刻地同情了一下那没抓着兔子惹一身骚的那位急需性生活的男同志。 “我说斯如,你还是放弃进围城的打算得了。没看我们进去都又挤出来了吗?这年头,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结什么婚啊?”希格说,说完想起不对,人家姜虹还在婚姻里幸福着。姜虹倒也不在意这些。她原本就是个大咧咧的人。 万斯如边嚼菜边说:“我倒不是非要结婚,我就是想找次轰轰烈烈的爱情。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直奔下半身,连个前戏都不要,真他妈的要多雷有多雷!” “那是,不用用你,谁知道好用不好用,万一你再是个玻璃,可不把人家男的给坑了!”姜虹故意刺激万斯如,此前万斯如成天跟姜虹一起混,又挺大岁数不结婚,人家传过她是同性恋来着。气得万斯如嚷着要拿汽油桶泼人。 四个女人,戏码很足了。你一头我一脚,聊得天上地下的。正说得热闹,苏亦晴心里的忧伤淡淡散去,电话响了。 苏亦朗打来的。 他的声音里伴着哭腔:“姐,你跟谁在一起呢?赶紧让他送你来人民医院。爸住院了!” 小时候,苏亦晴去外婆家。外婆家不远有条小河,河岸边开着张着粉色小喇叭的花,囡囡说这叫打碗碗花。囡囡是外婆家邻居的小女孩,她总不够快乐。苏亦晴喜欢去采打碗碗花,囡囡却从来都不动。她说:有个魔咒,每次自己高高兴兴回来,进了家门,家里总是凄风惨雨。她说,从前她特别喜欢打碗碗花,但是每次采花回来,父母都在吵架。囡囡说自己从来不敢很大声地笑,或者很快乐。她愿意用自己的抑制来换取家里的平静。“凄风惨雨”四个字给苏亦晴的印象很深。苏亦晴问:“真的吗?真的你难过些,别人就都会快乐些吗?” 自从囡囡说了那话之后,苏亦晴也再不去动打碗碗花了。长大之后。苏亦晴知道个词:“乐极生悲”。 苏亦晴刚刚想爱谁谁,打算真的不跟何维斗下去了,吃亏占便宜,就这一生一次了。真的不计较了。不然,每天的心都揪着,难过的也只能是自己。她想要好好过日子,把翔翔放在心里,至于何维,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果法院判他们苏家要赔钱,那就赔!钱都是人挣来的,就算上辈子欠他的好了。这样想,心里刚刚舒坦了一些,接到了苏亦朗的电话。 父亲住院了。 又是个黄昏。夕阳如火一般把天空染红了小半边。在苏亦晴眼里,那全是被浸染的悲伤。 三位好友陪着苏亦晴急三火四赶到人民医院。吴建芳倚在苏亦朗身上站在急救室的走廊里。苏亦晴的腿是软的。希格和姜虹的胳膊紧紧地架住她,生怕她倒下去。 吴建芳见着苏亦晴,抹了把眼泪,却并不说什么。苏亦晴的目光探询地问苏亦朗,苏亦朗说:“突发脑溢血……”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苏亦晴好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陆希格把吴建芳也拉坐在长椅上,她问:“阿姨,叔叔怎么就……” 吴建芳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冤孽啊!今天,小晴她爸非得想打个电话给何维,他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何维吃了那么多他做的菜,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五十万他可以给何维,只是,他希望何维别打官司,也别那么快离开小晴……” 吴建芳每说一次何维的名字,苏亦晴的耳边都炸个响雷。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选择(4) 05 苏亦晴在明媚的阳光里醒来。(.好看的小说)病房外有鸟叫。很好听。希格的眼睛红通通的。苏亦晴问:“怎么了?” 希格叫了声小晴,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万斯如从外面进来,见到苏亦晴,也红了眼圈儿。苏亦晴又像翔翔过世那天一样,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她说:“我弟呢?哦,他去找律师了,格格,你知道吗,律师是曹可非,我的初恋,巧吧?”懒 陆希格热了牛奶给苏亦晴:“喝点东西,别说太多的话!” 苏亦晴掀开被子,“我没事儿,我要去看看我妈,她不是躺下了吗?她心脏病犯了要吸氧,别人都弄不明白……” 陆希格瞟了一眼万斯如,万斯如急忙拉住苏亦晴,说:“晴,晴,我有话跟你说!” 苏亦晴被万斯如按到床上,重新盖好被子。万斯如说:“你放心,阿姨那边苏亦朗看着,你的脸色这么不好,过去,阿姨会担心的,等再好一点,咱们一起过去。” 苏亦晴听话地斜靠在床上,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陆希格把牛奶瓶子帮她端着,把吸管放到她的嘴边。甜甜的牛奶进到身体里,拥抱了五脏六腑。人舒服了一些,她问希格:“我又晕倒了吗?我真成了纸糊的了!” 陆希格的声音哑哑的,站在她面前,把她抱在怀里。“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太阳每天都会出来,我们都很爱你,这世界这么大,比你悲惨的人多得是!”虫 苏亦晴几乎是冲万斯如笑了一下,说:“斯如,你说格子这是在说什么啊?人真是奇怪啊,我妈,竟然跟我说家里的存单在哪,密码在哪……”苏亦晴手里的杯子“当”地掉到了床上,牛奶无声无息地顺着被子滑了一小段,渗进被子里,消失在一片白色里。苏亦晴愣了似地盯住门口进来的苏亦朗胳膊上的黑纱。 旋即,她笑了。“小朗,舅舅不用给小孩子戴这个的吧?我婆婆说了,没养住的孩子都是要帐的……” 苏亦朗的泪顺着面颊往下流。他扑过来,抱住苏亦晴,他说:“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咱爸、咱妈都走了!” “走了?去哪了?格子,我爸我妈去哪了?小如,我爸我妈去哪了?啊?你们说话啊,你们说啊?” 送走吴建芳和苏之简的那位伯伯走进来,他径直走到苏亦晴面前,抱住苏亦晴,他说:“孩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小晴,你的亲人永远都在。我们都爱你!” 一屋子的大夫护士都抹眼泪了。(.无弹窗广告) 曹可非抱着一束花站在门前,他看着被众人围住的苏亦晴,他很想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那个昔日阳光明媚的女孩,如今被生活折磨得满眼泪水,她那么瘦,瘦得可怜…… 在国外这些年,他总会做一个梦,梦到苏亦晴一身白裙泪光闪闪地站在他的门外,她说:可非,我们结束了吗?反反复复她都在问这一句话。 他打听过,知道她结婚了,过得很幸福。然后慢慢淡忘。淡忘一个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偶尔,还会做那个梦,梦到她问他们结束了没有。只是,醒时,会有薄雾一样的怅惘,然后就被极快的生活节奏给消化掉了。来不及想。再后来,那个梦便不见了。甚至连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了。 来到省城,也是意外。原来他是要留在北京的。刚好有个师兄,开了家律师事务所,急着办移民,要把事务所出兑,同学帮着联系。也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许他真的是想过会见着苏亦晴的,但那又怎么样呢,罗敷有夫,只能各在青山涯了。 他也想过会在电车上,会在广场上,或者是某个ktv撞见,然后打个招呼,彼此知道各自过得都还不错,一切释然就好。 曹可非并没有刻意不找女友或者结婚,事实上,他身边一直站着漂亮女生,只是,他不很想结婚。或者只是没遇到对的那个人,再或者,他真的是忘不了一个人。 他万万没想到苏亦晴会作为他的当事人坐到他面前。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五岁的孩子活生生地坠楼身亡,假离婚成了真的,丈夫那么无情无义…… 曹可非做了观众。 见了苏亦晴的第二天清晨,他的嘴唇上就起了个大泡。跟他同居的女友兼助手丹妮用疑惑的目光看他:“怎么,案子很棘手吗?”曹可非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坠了铅块一样的。 几轮调查下来,何维的确隐匿了婚前财产。也就是说:那个离婚协议书是不公平的。“人渣儿!”曹可非这样评价了自己前女友的前老公。丹妮瞟了他一眼,说:“你最近有些不正常。我从没看到你这么不理智过!” 曹可非不想聊什么。丹妮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她说:“曹律师,你另请人吧!我还是不习惯我躺床上时,对着个木偶!”走到玄关处,她又来了一句:“这年头承认自己是同志真的没什么,别害别的女人,ok?” 曹可非愣了一下,明白丹妮把自己当成了同志,苦笑了一下。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床,凭她怎么用力,他的身体波澜不兴,可不让人怀疑吗?那是他最隐秘的痛。他不想告诉丹妮。 他打电话给苏亦朗,他说有些情况要跟苏亦晴谈谈。苏亦朗的声音像是浸了水的砂纸,他说:“不行,现在什么都不能聊,我……父母都过世了!” 曹可非一直等到病房里的人都退去了,他才敲了门进去。陆希格只看过曹可非的照片,第一眼没认出他来。他做了自我介绍。陆希格“哦”了一声,替他搬来一只椅子,然后小声交待:“我去回家给她弄点吃的,我回来之前,替我看着她!” 曹可非做了个“ok”的手势。 苏亦晴在睡着,眉头不时地拧在一起。嘴唇干得一层白色的皮。曹可非拿了杯子,却没有棉签,只好含在口里,轻轻触碰苏亦晴的唇。苏亦晴的大眼睛布娃娃一样睁开,直愣愣地看着曹可非。曹可非一下子想到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 此刻,苏亦晴穿着白色的病号服。眼睛瞪得很大,她在问:我们结束了吗?曹可非有些恍惚。 苏亦晴用很细很尖的声音说:“滚!”曹可非没听清,提高声调,“嗯”了一声,苏亦晴这次的声音准确无误落进了曹可非的耳朵里:“我让你滚!给我滚,越远越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一声叹息(1) 苏之简和吴建芳葬礼那天,天上下着小雨。但人民医院前面聚集了很多来送葬的人。 在这座城市里,受惠于苏之简和吴建芳的人很多。虽然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但是,苏之简医术高超,很多人的病痛都是苏之简的一把手术刀给解除的。这个城市里的很多孩子也都是吴建芳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他们的第一声啼哭都是吴建芳拍着小屁股打出来的。懒 所以,当人们从社会新闻里看到苏之简和吴建芳夫妇的事后,很自发地来到医院,送他们最后一程。 一把把黑雨伞在清冷的雨中绽放,人们默默无言。 苏亦朗扶着苏亦晴一身黑衣出来,站在雨里,弯身向大家鞠躬。身后是苏亦晴、苏亦朗的一帮朋友。苏亦朗的女朋友俞多多也站在其中,她的目光只随着苏亦朗转,她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亦没见过苏家父母,她是有些茫然的,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葬礼上。于是就只能是束手观望。本能的,她很嫉妒跑前跑后的陆希格,她知道希格是苏亦晴的朋友,看着苏亦朗什么事都找她商量,心里打翻了一坛子醋,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他闹这个吧? 很多人都知道苏家的故事,怎么好人没好报呢,太惨了。[.超多好看小说] 送葬的车子一路走到殡仪馆。 苏亦晴的脚一直像踩着棉花团,好在有苏亦朗,这种时候,苏亦朗成了苏亦晴最大的精神支柱。虫 殡仪馆里,苏亦晴在化好妆、穿好衣服的双亲面前,还是有些站不住,希格和姜虹使劲地架着她。本是不想让她来的,但是苏亦晴坚持着。 吴建芳一如从前整整齐齐,齐耳的卷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暗红色的衣裤,漂亮时尚,苏之简的满头白发像雪一样,眼睛极安详地闭着,身穿藏蓝色的西装,系着红色的领带,这些都是希格陪着苏亦朗去买的。 苏亦晴的手指抚过妈妈的脸庞,很认真地给她戴上自己的戒指,帮她涂上口红。然后转身把眼镜放到父亲的西装口袋里,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翔翔笑靥如花…… 苏亦晴还是跪了下去,她说:“爸、妈,女儿对不起你们!”苏亦朗也陪着姐姐跪倒。 身后一阵骚动,苏亦晴没有力气去管别的事,她没有回头。[]苏亦朗却从苏亦晴身边站起来冲出去,速度极快,差点带倒身边摇摇欲坠的苏亦晴。 苏亦晴趔趄了一下,扶了一下地,转身看到何维。 何维一身黑衣,脸有些虚虚浮浮地肿,他拿着一大束菊花,正被苏亦朗揪住衣领。旁边很多人拉着苏亦朗。 苏亦晴回过头,“苏亦朗,松开手!”苏亦晴的声音不大,但是像一枚钉子,准确地让所有的人捕捉了去。苏亦朗目光里的火喷到何维身上,还是化成了灰烬,松了手。 何维走上两步,跪在苏亦晴的后面,双膝跪下,好半天,他问:“苏亦晴,我可以给爸、妈烧几张纸,送他们最后一程吗?” 苏亦晴闭上眼,眼里完全没有了泪水。她说:“何维,你不配送他们,他们扒心扒肝,对自己儿子一样对你,你却是农夫怀里捂暖了的蛇。何维,翔翔的离开,不只是你难过,他们六十多岁的老人,不光心疼还内疚,你连个宽容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他们现在安息了,没有痛苦折磨,我想他们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你走吧!” 何维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弯身嗑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苏亦晴还是没挺住,晕倒在了葬礼现场。 希格陪着苏亦晴上急救车时,心里真是疼到不行。苏亦朗抱了一下希格,说:“我姐就先交给你了!这边的事一忙完我就过去!” 希格也是疼苏亦朗的,这个家风雨飘摇,这个从前那么爱玩,爱闹的孩子现在却独自承受着一切。 雨一直下,车子里的雨刷不停地扫来扫去。 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衣服都粘搭搭的,让人很不舒服。希格一直握着苏亦晴的手。苏亦晴的手纤长,暗蓝色的青筋若隐若现。她的脸白成了一张纸,人羽毛一样轻盈地落到急救床上,输液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最糟的都过去了,苏亦晴,雨天过去天就晴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希格心里这样对苏亦晴说,可是,那么深的伤痛,真的那么容易就过去吗?失去的亲人,把心都挖空了一样。 除了叹息,希格别无办法。 有时候,生活真的就只剩下一声叹息了。 在人生最不堪的境遇中,只有自己,肯自救与不肯自救,才分出了高低。 时光荏苒,再艰难,日子也总会过下去。 秋天无声无息地再次光临了这座城市。在这座以冬天著名的城市里,一年有六个月冬天,夏天匆匆而过,一场雨过,秋天也许就不请自来了。 榆树落叶迟,白杨一片一片黄叶落地时,榆树还是华盖亭亭。 天有些阴,踩在满街的落叶上,还是有些萧瑟的感觉。 匆匆走到苏亦朗的“木木心木目夕”酒吧,陆希格的鼻子尖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苏之简、吴建芳过世后,苏亦朗把闹吧改成了静吧,要照顾姐姐,还要顾着摄影工作室,便问陆希格有没有兴趣帮他打理酒吧。希格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了。 人生经历过这么多变故,希格真的想平静些,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了。姜虹给希格提了个建议:“朋友之间,最好不要有经济往来。苏亦朗做了你的老板,若有什么不愉快,亦晴也跟着难做!” 这点陆希格倒不担心,她挺了解苏亦朗的。她相信自己会是苏亦晴一辈子的朋友,苏亦朗也便跟自己的弟弟一个样。况且,她在金钱上也不是很斤斤计较的人。经历过这么多事,苏家姐弟也没个亲人,自己比亦晴略大,当成他们的姐姐一样。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一声叹息(2) “木木心木目夕”几个字是用黑墨写在一块木板上,做得很古朴。陆希格来的第一天问苏亦朗这名字是什么意思,苏亦朗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下:“拆开的‘梦想’两个字。你看,所有的梦想都被残酷的现实一拳一脚给拆开了。”苏亦朗苦笑了一下。懒 接手酒吧大半年,客人不是很多,却都是回头客。客人也多是年过三十的人,过了爱热闹的年纪,喜欢静静地坐一坐,点一杯清茶或者果汁,或者三五朋友来这里聊一聊,或者有人干脆拿本书到这里找个角落混上一小天。慢慢地,和希格成了朋友,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朋友小聚的地点。 希格也喜欢能在这么浮嚣的社里能够沉静下来的人。他们都是城中有些文化的人,希格常常听他们说话,很受益。 亦朗说:“你快成乔治?桑,把这变成文人沙龙了!”希格的脸红了一下,“我可没那本事!” 希格进酒吧时,苏亦朗一个人在。这个时段,没什么客人。亦朗喝了一口酒,冲希格笑了一下。 阳光清朗地落进原木装修的酒吧里,酒吧的墙上是些黑白的静物和人物的照片,都是苏亦朗拍的。很多客人因为喜欢这样的调子询问摄影师,然后去亦朗的影楼去拍照。 苏亦朗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衬衫、一双翻毛的大头鞋,手指里夹着一根烟,有些落拓忧郁。陆希格很心疼这个弟弟一样的大男孩。他本来是这城中过着最优越生活的青年人。开着一辆华蓝的斯巴鲁翼豹,有一家个性摄影工作室,跟人合伙开着一家酒吧。一年前那朋友移民去了新西兰,他便把酒吧一手接了过来。苏亦朗人也长得帅,像偶像王力宏,又是能玩能说的类型,身边的女孩一个一个换过去。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由着性子做自己喜欢的事,能玩就玩玩。也有能力,钱没了,就紧着手赚一点。那是陆希格所羡慕的。她一辈子为父母操心,为老公操心,为孩子操心,一辈子没有那样的自由。虫 可是,短短的两个月间,他失去了三位至亲的亲人。留下一个姐姐,每周要看一次心理医生。苏家二老过世后,何维在葬礼上出现,跪送磕了三个头。苏家父母烧头期时,曹可凡来告诉亦晴姐弟,何维撤了诉。曹可非说:“如果你还想打离婚财产官司,咱们可以别案起诉他!”亦晴用很陌生的目光看着曹可非,她觉得这话他不应该问,钱算什么呢?花完了可以再赚。在她苏亦晴心里,钱真没那么重要。那么重的情份都没了,要那钱干什么呢? 亦晴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隔。之后,何维再无消息。 苏亦朗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28岁,他顶起了一个家,他在父母的葬礼上跪倒痛哭,他起誓:一定会照顾好姐姐,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他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和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那是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后的郑重许诺。 苏亦朗一米八的个子,瘦到了120斤。有一天,他拉着裤腰给陆希格看,“看我这苗条的小蛮腰!”陆希格笑了,很心疼。 两个人站在酒吧里,安安静静。阳光穿透木门照进来,不远处,江水拍岸。苏亦朗神色黯然,他说:“我真害怕我姐得了忧郁症,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俩个最亲的人,失去她……我不能想……”亦晴的精神状态很让人担忧,常常几小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陆希格跨过去半步,把他抱在怀里。她说:“小朗,我也是你姐,也是你的亲人!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亦晴肯定能挺过去的。” 苏亦朗在陆希格怀里像个孩子似地嘤嘤哭了起来。陆希格也掉眼泪。她是真的心疼面前这个大男孩的。从小,他就爱跟着苏亦晴混她们女孩堆,“格子姐,格子姐”地叫,后来大了,倒什么都不叫了。 时光轻灵灵地从他们身上跳过去,彼此都有了相依为命的味道。陆希格喜欢守在这个名字是拆开的“梦想”的小酒吧。一直以来,拥有一间小小的店面都是她想做的。从前想过开花店,却不想有这样的机缘,拥有一间小酒吧。还可以守在亦晴、亦朗身边。 她替苏亦朗抹掉了眼泪,她说:“没羞,以后还怎么当我的老板?” 苏亦朗仍不肯松开她,她知道他是太累了。那些年轻的女孩玩时可以一起,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听他倾诉家里的闹心事。 陆希格说:“事情慢慢过去了,好好找个对象,然后成个家。多快啊,转眼,人就老了!”希格看过亦朗那个模特女友俞多多,人长得挺漂亮的,除了任性些,也还不错。 酒吧角落里的老式挂钟“当当当”响了四声,四点了,苏亦朗站起来抹干眼泪,他要去接苏亦晴,苏亦晴这段时间一直在人民医院的心理科作心理治疗。 陆希格追到门口,喊:“别开车,你喝了酒,打车吧,我等你们回来吃饭!” 这段日子,陆希格一直在陪着苏亦晴。苏亦晴的情绪反应不是很大,也看不出悲喜或者怎么样,只是爱愣神,坐在某一处,直呆呆地瞅着墙,不说话。 医生说:“要让她说出来,倾诉,越滔滔不绝越好,话都说出来了,没存在心里,人就轻松了!” 话说得容易,谁经历过这么大的人生打击呢?换着位置想想,希格觉得要是自己肯定活都活不下去了。 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点菜,提着回到酒吧,在后面的小厨忙起来。苏亦晴和苏亦朗姐弟俩进门时,一盘干扁四季豆、一盘苦瓜煎蛋已经端了上来。盛上晶莹透亮的米饭,递给苏亦晴的是两个黑米面馒头,苏亦晴胃不好,面食养胃。 苏亦晴的气色不错。希格说:“晴,吃完饭,让小朗看酒吧,咱俩去江边转转!”苏亦晴冲希格笑了笑,她说:“你别整天只顾着我和小朗,回去看看米米吧,她肯定都想你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一声叹息(3) “她呀,有《喜羊羊与灰太狼》就什么都顶了。(.)天天看那动画片,也不烦。还真是当小孩子好,一点心事儿都没有!” 苏亦朗给希格挟菜:“她才几岁,还要心事儿?”事实上是,翔翔过世后,希格很少带米米到苏亦晴身边,怕她触景生情,想翔翔。懒 吃过饭,苏亦晴帮着希格收拾碗筷。看到苏亦晴洗碗的背影时,希格还在想: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往下过吧,那些痛彻心扉的失去当然不会消失,但它们会慢慢沉淀在心的最底端,或者在某个暗夜里醒来,会流泪,会撕心裂肺地疼,但是,它们不再是生活的常态。 日子总会像流水一样,把最浓烈的痛苦稀释掉。 希格没想到,就在这个傍晚,就在她觉得日子痛苦要慢慢淡下去时,苏亦晴爆发了。 夏日的傍晚,夕阳把江水醉染,各色小船在水面上闪烁着班驳的色彩。希格挽着苏亦晴,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漫步在江边。希格说:“记得有一次,咱俩买田螺吃,结果晚上闹了一夜肚子,还不敢跟家里人说是咋回事。结果第二天,你妈和我妈在校门口替咱俩请假时遇上,回来那通审……”苏亦晴笑了,说:“那时你多有主意啊,还敢下水去捉鱼还是踩蛤蜊,半天不上天,把我都吓哭了!” 柳树拂面,两个人在长椅上坐下。[]闲闲淡淡,远远近近地说着话。能避过去的,希格都避过去。虫 说到曹可非,希格说:“姜虹说他对你贼心不死呢,要不他咋总来咱们木木心木目夕一坐就是半宿?” 苏亦晴笑了,还有小女孩的娇羞。 突然,她的目光硬在了某一处。只两秒钟,微微近视的希格还没看清状况,苏亦晴已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陆希格终于看清了对面走的一对男女里男的是何维。 冤家路窄,这路也太窄了吧? 陆希格跟过去时,苏亦晴已经跟何维缠在了一处。何维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苏亦晴从侧面一扑,脚下一软,扑到了地上。旁边那女孩子也有些懵了,搞不清状况,束手束脚地立在一旁,大叫:“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啊?” 陆希格使劲地拉苏亦晴,她说:“小晴,小晴,冷静点,咱不认识这个王八蛋,咱们不理他,啊!” 四周纳凉的人七七八八聚了过来,陆希格不知道瘦成九十几斤的苏亦晴力气那么大。她一拳一拳打到何维身上,她喊:“王八蛋,王八蛋,你吃我们苏家的喝我们苏家的,你还害死了我爸我妈!我跟你拼了!”何维翻身坐起来,脸上、头上被苏亦晴狠狠地打了几下,他使劲往开推苏亦晴,苏亦晴却是拉了死手,一点不肯花动。陆希格怎么也拉不开,转头冲那腮边有些许太阳红的姑娘喊:“帮忙啊,死瞅着干啥?” 太阳红姑娘冲过来,拉何维起来。苏亦晴一口咬到太阳红姑娘的手上。太阳红姑娘大叫一声,抬脚就踢苏亦晴,说时迟那时快,何维一侧身挡了过去,那只黑心脚不偏不倚踢到何维胸口。 看热闹的人里有认得陆希格的,过来帮忙,好歹把苏亦晴和何维拉开。何维的一身浅色衣服早已滚成了黑色的。苏亦晴的黑色衣裙灰土土的,头发散开着。太阳红姑娘本不知道什么状况,甩着被苏亦晴咬的手掉眼泪。 陆希格搂过苏亦晴,她抬头用手指着何维大声说:“大家都看看这男人,跟我朋友说假离婚,结果变成了真离婚,离婚后又逼死了岳父岳母,这还不到二个月,居然搂着新欢在江边散步了!”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陈世美啊,该揍!”“早知道,刚才我也踹两脚!”“这根本就是人渣儿嘛!” 太阳红姑娘转身就走,何维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落慌而逃。 陆希格还挺解气的,刚想对苏亦晴说些什么,苏亦晴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苏亦晴手里的电话呼天喊地地响,陆希格抓起来就喊:“快来酒吧边上的江边,你姐晕过去了!” 赶过来的是曹可非。他抱起苏亦晴钻进了他的车里,陆希格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真他妈的背,出来散散心的,何维泡妞就偏往人眼里扎,这搁谁谁能受得了啊? 曹可非开车很紧张,有红灯,他直接闯。陆希格腿上的苏亦晴睁开眼,她说:“格格,他太欺负人了,他怎么可以那么快就……” 陆希格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她说:“晴,我们就回家,就回家,好着呢!”希格知道一段日子以来,苏亦晴努力平复的伤口再次被无情地撕开了。 曹可非的车子转了方向,陆希格指点着,车子开进了苏亦晴住的小区。 那是曹可非第一次进苏亦晴的家门。苏亦晴家很普通,装修得也很潦草,看得出曾经在这个家里住的男人和女人的诸多敷衍。 曹可非一直半抱着苏亦晴,苏亦晴虚虚得像一片落叶一般。 苏亦朗接到希格的电话也赶了过来。希格把事情的经过对两人学了一遍。她没忘说兔子姑娘的黑心脚,她说:“真是报应,不偏不倚正好踹到他的脚口,我看他的脸煞白煞白的,散步的人也都骂他呢!” 苏亦朗看纸像透明纸一样躺在床上的苏亦晴。两个男人出去,希格给苏亦晴收拾干净,也退了出来。 看到曹可非还没走,愣了一下。苏亦朗说:“希格,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希格很不放心,说:“家里不缺什么!”苏亦朗冲希格使了个眼色。希格不明不白地一步三回头跟苏亦朗走了出去。 曹可非坐到了苏亦晴的床前。屋子里的光线不足。苏亦晴的脸半边在黑暗里。曹可非握住了苏亦晴的手。时隔十间,时光“咻”地一声,真的可以无缝链接吗? 苏亦晴一动不动,曹可非把那只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他说:“小晴,过往种种都不计,从今以后,让我照顾你,好吗?” 苏亦晴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也并不张开。硕大晶莹的泪珠儿滚了出来。 这些都是苏亦晴后来告诉给希格的。 希格一直以为苏亦晴会跟曹可非在一起,但是,他们始终普通朋友一样来往着,不远不近的。 一晃,已是一年光阴。苏亦晴不再去看心理医生。也上了班,一切似乎又都按下伤口,静水无波地往前迈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一声叹息(4) 希格去“木木心木目夕”酒吧时,苏亦晴站在了自己的穿衣镜前。穿衣镜里的她瘦骨嶙峋,前面的锁骨凛冽,后面的蝴蝶骨如刀削,但精神是好的。 她轻声对自己说:我回来了,回到了最爱我也是我最爱的父母儿子身边。回到了关心陪伴我的朋友身边,回到了五彩斑澜、有着水果香味的美好世界。她要好好打扮一下,今天是万斯如的生日。姐妹淘约好了一起疯一场的。懒 没有人知道那么多个日子苏亦晴到底在怎么样无尽的黑暗里穿壳破茧,怎么地披荆斩棘。有很多次,她都累了,觉得活得暗无天日,她最爱的人都离她而去,生或者死,有什么关系呢?她很想闭上眼,一了百了。但是,心底里还是有个拼命逃的自己。 最初支撑苏亦晴逃的力量是对何维的仇恨。 凭什么他们苏家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何维可以继续泡妞,享受,面无表情地活下去?她苏亦晴死了又能怎么样呢?何维会掉一滴眼泪吗?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和他那么多年的感情踩在脚下,还吐上唾沫呢? 苏亦晴对自己说:“你不能死,好好活下去,好好看看何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日子到底能好到哪里去?” 忘记是件很艰难的事。苏亦晴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变得这么强大。比如,吃不下饭,或者说连吃饭的**都没有。这没什么,使劲往嘴里塞就好了。胃大概已经承受不住填鸭式的海塞,吃掉一小碗饭,就会吐。希格跑到洗手间给她捶背时,眼泪汪汪的。她说:“小晴,我们慢慢来,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虫 陆希格其实不知道如果没有苏亦晴的事情发生,自己心里的伤口要用多久愈合。或者要很久。苏亦晴的事发生后,注意力转移,很多事倒能心平气和了。 什么样的人生不得过下去啊?像苏亦晴,像苏亦朗,好日子被晴空一个惊雷给打断了,还能怎么样?心碎了,拾起来,拼吧拼吧,还不得继续活下去吧? 希格看到过一句话:最慢的是活着。话很无奈,但细想想,也只有如此吧。 幸好,苏亦晴在努力好起来。像株被洪水充了,被火烧掉的小杨树,努力长出新的枝干来。会很痛,但这是必须有的过程。 半年后,苏亦晴重新开始平静地生活,至少是表面平静地生活。(.无弹窗广告)比如,她开始去影楼帮苏亦朗做些事情。比如她会想想晚饭要吃什么。再比如,她出门会有兴致化妆、换衣服。 陆希格很高兴自己和一班姐妹淘能陪在苏亦晴身边。 陆希格安顿好酒吧的事项,出门拦了车奔到斯如的家里。斯如坚持不出去吃饭,在家里打了厨子上门做,怎么玩怎么闹,放浪形骸也好,没人看见。 万斯如很快就喝多了,硬着舌头眉飞色舞地给姐妹讲又一次不靠谱的相亲。那男人一见面就上上下下打量万斯如,万斯如说:“我心里还暗自得意,觉得我魅力惊人,至少男人还没厌弃我的身体。结果那王八蛋一张口把我雷得外焦里嫩,他说,你这年龄,生孩子没问题吧,我看你屁股挺大的!”姜虹一口水呛得咳嗽铺天盖地涌出来,脸憋得通红。苏亦晴和希格也笑得不行。 万斯如又笑又叹,说:“要不是我有素质,一包就砸得他断子绝孙了!唉,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样?” 姜虹说:“马上就国庆节假期,咱们姐妹四个出游。自驾游。也不定路线,一路向东,到哪算哪!” 一拍即合。四个人,开了苏亦朗的跃野斯巴鲁翼豹。上路前,苏亦朗一再嘱咐着千万别走小路,走大路,走大的城镇,别贪晚。希格不停地点头答应着,心里想,将来谁嫁了苏亦朗,一定会很幸福的。他越来越像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了。姜虹拍拍苏亦朗的背说:“帅哥,你有些婆婆妈妈!” 快出城时,有辆奥迪车超了上来。是曹可非,他下车,从后备箱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来。拍着车门,示意打开后备箱。姜虹开了后备箱,她说:“这年头儿,不是老公的才叫殷勤,马屁拍得那叫人真舒服!得,晴儿,我们借你光了!” 苏亦晴不吭不哈,目光很飘渺。姜虹打开车门,人走下去跟曹可非打招呼。曹可非把一张纸递给姜虹,说:“自驾游要准备的东西都写在这单子上了,在哪只包里也都写好了!一路顺风!” 万斯如看得眼热,问:“晴,你确定你跟他没戏吗?没戏我可要追了。这样的男人没主儿,多少绿汪汪的眼睛都盯着呢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便宜自家姐妹。” 希格笑着拍斯如,让她别胡说。苏亦晴倒风清云淡地说:“好啊,你有意,哪天,我给你们牵个线!” 姜虹一屁股坐进来,问牵什么线。三个人都笑。姜虹把纸条递给苏亦晴说:“老曹对你真挺上心的。得,别抻着了,看再抻断了。差不多就行了,初恋情人,相当于原装进口的,配着呢!” 苏亦晴把纸条递给陆希格,陆希格瞄了一眼就乐了出来,“这个曹律师真逗啊,姐妹们,卫生巾也买了,他以为咱们去撒哈拉沙漠吗?” 苏亦晴回头看,曹可非还倚在车上冲她们招手。苏亦晴转过头来,她说:“我们去山里住一夜吧!” 万斯如胆小:“在野外,就我们四个?会有野兽吗?你们仨个都瘦,就我一个肉包子,肯定先吃我啊,不行,我肯定住车里,野兽来了,我开车就跑!” 女人们哇啦哇啦转移的话题。女人间的话题是一条条射线,从八卦跑到服装,从服装跑到明星,再或者讨论萨科奇的闺房趣事,只是,说到自己时,心才会动,才会痛。 正如此时,苏亦晴在说话的间隙再回头,已然看不到那辆车子了。心里有淡淡的哀愁落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坚强是种力量(1) 秋天了,到处是身着几种颜色盛装的树。天蓝得简直不像话,云朵悠闲。五花山像是在卖弄风情的少妇,尽情地展露着魅力。 山水让人身心舒畅。亦晴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人变得轻盈起来。 停下车,四个女人相互拍照,然后回放给对方看,什么pose好看,怎么样显年轻啊,或者陆希格摘下姜虹的眼镜戴戴,也来个辣女的范儿。打打闹闹。苏亦晴自己心里也是感动的,如果做女人,再没几个好友,这日子到底要怎么样过下去呢?懒 四个熟透的水蜜桃一样的女人在路上,总会有些艳遇。 行至哈伊公路时,车胎爆了。万斯如一身红裙在路上一伸手,就拦下一小货车。小货车司机顶着大太阳替她们换轮胎。几个女人倒闪在一边,拼命往手臂上、脸上涂防晒霜。司机满脸大汗做完“活雷锋”,女人们莺莺燕燕一通感谢,姜虹还往小货车司机手里塞了两个苹果,司机师傅那叫一个心满意足,顺便搭了几条对女人们自驾游的建议:进服务区时,千万下来检查一下。还有,如果发现车子被扎了胎,千万别一起都下车,小心抢包的。 重新上路,陆希格说:“其实,做女人,挺好!”三个女人相互瞅了瞅,哈哈大笑。[.超多好看小说] 姜虹说:再雄伟的三围,也有下垂的那天。再青春的小loli,也会长成欧巴桑。同样的道理,再不堪回首的生活也会成为过去。虫 如流水一样的日子日夜不停地向前赶。从前总是旧电影一样回放的镜头慢慢淡掉了。偶尔还会被某些场景勾起回忆,但是只要你愿意,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苏亦晴和苏亦朗商量了一下:把两处房子都留下了太多伤心的回忆,干脆都卖掉,重新再买一个三居室。苏亦晴给苏亦朗挟菜,她说:“这房算我的,如果你愿意跟我住一阵子,就先住一阵子。什么时候想自由了,就再买房子搬出去!” 父母双双过世,苏亦朗也不习惯。这世上就姐姐一个亲人,他也希望能跟她一起住。彼此有个照应。于是苏亦朗跑了中介,两套房子都挂牌出售。 那段日子,苏亦晴和苏亦朗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影楼去住。姐弟俩看好了城西一个小区的三室一厅。是期房,小区环境很好。选楼层时,苏亦晴有意无意地选了二层。[.超多好看小说]苏亦朗知道姐姐心里的伤口,他没反对。 三个月前,苏家姐弟新买的房子拿到了钥匙,苏亦晴有了新工作――每日跑建材市场。地砖、壁纸,所有琐琐碎碎的东西都是苏亦晴一点点燕子啄泥似的往新房子里搬。晚上回到影楼后面隔出来的小房间,身上的骨头都要碎了似的。累成了一团泥,这样也是有好处的,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想就睡着了。 曹可非偶尔会过来,帮苏亦晴安排一下什么地方该做什么样的装修。或者是买家俱时,他陪着她去家俱城,家俱城的老板是他帮着打过离婚官司的,他给曹可非让利很多。 苏亦晴这才刚刚知道曹可非已是城里颇有名气的离婚律师。有一天,她问:“你给你的当事人辩护,是不问是非的吗?比如,如果你的当事人是男人,他隐匿财产,他对不起发妻,你也会为他辩护是吗?” 曹可非看着满天晚霞,良久没作回答。 苏亦晴自己倒笑了,说:“我是不是越活越天真了。这世界只管奔着利益而去,你也只是做你的一份工作,我不应该做什么道德判断的,是吧?” 曹可非的目光柔柔的,他说:“你的问题我是得好好想想!” 不咸不淡地交往着。曹可非没有急于求成,苏亦晴也没有往前走一步的意思。人过三十,激情就像是沉在湖底的淤泥,翻上来,也并不容易。更何况苏亦晴的心上还有个马里亚纳海沟一样深的伤口。 下第一场雪时,苏亦晴的装修工程终于峻工了。客厅是红白两色,红色的电视背景墙,白色的隔断。白色的沙发,红色的抱枕。白色的茶几,红色几何图案的地毯。白色简洁的顶灯,客厅角落里是一个高高的大花瓶,花瓶里插着一大束金黄的麦穗。 通往阳台的拐角处有个小小的展示台,展示台上摆着几个古朴的小陶罐。 苏亦晴自己的房间主色调是鹅黄,很温暖。苏亦朗的则是灰白的配色,那是他自己选的。在他的电脑桌上摆了一张全家福。那张照片是苏亦晴高中毕业时全家照的。照片上苏之简和吴建芳坐在前排,苏亦晴苏亦朗站在后面搂着父母,四个人都做出了“v”字的手势。幸福仿佛能从照片上流淌出来。 陆希格来看房时,对苏亦晴刮目相看。这个曾几何时在父母的臂弯里、在爱人的怀抱里不知人间饥馁的小女子,居然能在经历了生活摧枯拉朽的苦痛之后,重新站立起来。以为样饱满得近乎淋漓的热情建造一个家。 苏亦晴和苏亦朗把朋友都请来,开了个homeparty。这一段时间以来,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也多亏朋友们支持。希格帮着苏亦晴张罗,苏亦晴说:“格子,这段日子如果没有你,我简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希格抱了抱苏亦晴,她说:“我们除了差个姓,跟亲姐妹一个样,你还说这些见外的话!” 曹可非也来了。他跟苏亦朗的一帮朋友拼酒,打麻将。倒是苏亦朗的女友多多不见踪影。问苏亦朗,苏亦朗说:“姐,你别早更哦,问东问西的,烦!” 苏亦晴转头对希格说:“格子,你替我管管他,他肯定又分花拂柳地换了人,不敢带来让咱们看!” 苏亦朗冲陆希格傻笑:“希格,你跟我姐说,我花了没有!” “哎,苏亦朗,叫希格姐,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苏亦晴训斥弟弟。苏亦朗狡辩:“你们女人不都怕老嘛,谁愿意让人叫她姐啊,真是!是吧,希格――姐!” 陆希格急忙笑着端着果盘出去,不理会姐弟俩斗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坚强是种力量(2) 苏亦朗也出去了,苏亦晴拌沙拉,姜虹闪进来。(.无弹窗广告)站在苏亦晴旁边,伸手捏着生菜叶吃,她说:“晴儿,我发现个小情况,不知当说不当说?” “嘁,你啥时是活菩萨来着?有啥话你想说就说!” “嗯,我发现……老陆有问题!”姜虹又抓了一块切好的苹果吃。懒 “啥问题?”苏亦晴的目光盯住姜虹。 “老陆跟你弟……有点那个!”姜虹的嘴往前点了一下。 苏亦晴以为姜虹要说啥,听她这样八卦,差点乐出来:“少扯,希格跟我一样,对苏亦朗不外,能哪个啊?” “得,算我敏感,当我啥都没说!不过,要是真的老陆跟了你弟,倒也还不错,老陆人好,女大三抱金砖!”姜虹顺了只苹果跑到客厅里去,留下苏亦晴有些发愣。无风不起浪,姜虹的眼一向毒,苏亦朗不会跟希格真有什么吧?就算是亦朗有啥不靠谱,希格也不会。希格那性格亦晴觉得自己是了解的,她总是理智先行,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乱来。 进到客厅里,苏亦朗正在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段子,希格在摆碗筷。离吃饭还有一会儿,外卖叫来的菜还没送来。苏亦晴坐在阳台的一角,曹可非拿了杯橙汁给她。他说:“家俱的帐我帮你结了!算我送你乔迁之喜的礼物。别拒绝!”因为有一只床头柜没配齐,苏亦晴一直没给家俱城的帐结掉。虫 苏亦晴不想欠着曹可非人情,“能够给那么低的折扣,已经算是礼物了。把卡号告诉我,我打给你!” 曹可非的目光落到苏亦晴的脸上,苏亦晴摸了一下脸,说:“怎么了,有什么吗?” “没有,小晴,别想着拒绝。我能给你做的事情有限,让我为你做点事!” 苏亦晴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你并不欠我什么!” 曹可非站起来,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向窗外。二楼,并不能看到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灯火辉煌,但是,曹可非说:“在美国的一段日子,我总是梦到你。我不知道想念一个人真的像歌里唱的那样,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 曹可非回过头时,苏亦晴已经不在那只藤椅上,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没听到。 那晚,轰帕散场时,苏亦朗已经喝得大醉。(.无弹窗广告)一遍又一遍唱着一首歌: 谁能给我自由的窝/坐在屋顶晨光直射/熘出一段空白生活/没有人发现我/ 路途比天空还遥远/一个人会不会寂寞/漂泊的心一直辽阔/如果世界只留给我一天/路边的我镇静寂寞/啦…… 新的家里静了下来,把苏亦朗送到床上,关掉灯。 苏亦晴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抱着膝,心里轻轻地说:“爸、妈,我和小朗有新家了!翔翔,妈妈真的要一点一点把你忘掉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苏亦晴也并不去擦掉它们。仿佛唯有那样的恣肆,才能让心里的负担轻些。 不过是这样,心在无尽的黑暗里时,谁也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是你自己的身体里长出勇气,让心硬如磐石,然后努力站起来,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人生,不过是这样。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亦晴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爱自己。就像幸福一直在。 尘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涧,在风里,在你眼前,汨汨而过,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让你知道――爱非偶然。 希格被俞多多堵在酒吧门口痛打时,苏亦晴刚好从出租车上下来。本来晚上约好四个闺蜜帮一起出去吃饭k歌的。亦晴顺路打车接希格。车子没停稳,远远看到有人在打架。出租车司机说:“真猛,一定又是大婆打小三!” 亦晴的眼睛有些近视,到近处才看清穿桔黄色小毛衫的女人是希格,高个女孩是亦朗的女友俞多多。 多多一手拉着希格齐肩的长发,一手使劲煽希格的脸。嘴也没闲着,嚷:“大娘,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自己,就你,都敢上苏亦朗他妈了,还想第三者插足,你的理想太远大了!”希格一只手护住半边脸,一支手和多多纠缠在一起。脚下有雪,两个人滑倒在地。 苏亦晴三步半成二步奔了过去,大叫一声:“俞多多,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苏亦晴的声音不高,却准确地落到了多多的耳朵里。多多没想到苏亦晴会赶来,有些意外,停下手,站起来。“姐――” 苏亦晴没理多多,径直把希格扶起来。帮她掸身上的雪。然后半侧头用余光瞄了多多一眼,“你进来!” 多多是典型的北方美女。一米七多的个子,腰长、腿长。穿着黑色流苏平底长靴,马裤,上身是暗樱桃色针织短毛衣。头发显然是剪短女接上的,睫毛长得像雨刷器,唇却是果冻样透明的,弄得跟芭比娃娃似的。 冬天呼啸而来。影楼没什么生意。苏亦朗跟朋友自驾游去海南。陆希格便搬过来跟苏亦晴做伴。万斯如也搬来凑热闹。没几日,姜虹也便跟了来。她说:“反正我老公也不着家,难不成我还真像冷宫娘娘似地等他临幸?” 四个女人在亦晴家吃吃喝喝,看电视剧《蜗居》,大骂海藻那样的活妖精,看好莱坞的旧片子《乱世佳人》、《鸳梦重温》……看得眼泪涟涟的。 万斯如说:“不如咱们建个单身女子联盟,女人跟女人住一起,多好!” 姜虹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她几下:“这话你说出去,不会被人当拉拉?”希格和苏亦晴把口里的茶喷出来,笑到不行。 “想什么呢,你!简直太不纯洁了。”希格指着姜虹的鼻子笑着骂。 姜虹悠悠地说:“纯,属虚构;乱,是佳人。” 万斯如叹气:“唉,咱们这里啊,还真就需要个姜虹,不然咱们肯定都是中世纪的女人了。” 姜虹鼓掌:“说得对,你终于开窍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爱非偶然(1) 苏亦晴重新回到了公司。苏之简曾经给苏亦晴的公司领导的老妈做过手术,那老太太现在还活得身强体健。所以苏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老太太一提起就掉眼泪,说这世上好人咋都命这么苦呢,让儿子无论如何要好好照看苏亦晴。所以苏亦晴前前后后休了近半年还能保全那个职务,并且每个月的薪水奖金也一分不少。懒 姜虹说的苏亦朗跟陆希格的事苏亦晴也想过,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希格跟自己这么多年,她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况且苏亦朗的女友前赴后继她都知道,怎么能趟这趟浑水?是不是希格这一段总是照顾着自己和苏亦朗,让人家误会了?那对希格可就太不公平了。 有天吃饭时,苏亦晴对苏亦朗说:“希格再怎么说跟我亲如姐妹,也是隔着层血缘,所以,她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苏亦朗,你招谁我都不管,你若是招了她,让她伤心难过,我就没你这个弟弟!” 苏亦朗说:“姐,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啊?还招不招的?这话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是小流氓呢?你弟好歹也玉树临风一有为青年啊!” 苏亦晴不跟他贫,只是郑重警告他:陆希格已经有一次破裂的婚姻了。她把她们姐弟视为亲人,咱不能恩将仇报。 苏亦朗问:“那恩将恩报呢?”苏亦晴愣了一下,拿筷子敲苏亦朗的头:“报也不用你报。你消停点就行!”虫 最怕的事还是来了。苏亦晴在看到俞多多打陆希格的一瞬间,恨不得立刻把苏亦朗喊来让他把事情处理干净。 进了“木木心木目夕”,屋子里的暖气瞬间把三个人包围。陆希格全身不停地发抖流泪,却默不作声。 苏亦晴气得脸涨红,盯着俞多多:“你跟苏亦朗的事,你找苏亦朗,你还没王法了呢,来这里打人!” 俞多多的气焰明显落下去,她说:“姐,苏亦朗不要我了,他说他爱上了别人!我死追活问地审出来他爱的人是她。她不是你朋友吗?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勾引好朋友的弟弟?”多多指着陆希格,希格急步往吧台里走。苏亦晴喊她:“格子,你别走。你告诉她,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你的事!”亦晴本意是想让希格澄清一下,话一出口,却像一把逼希格招供的刀子一样锋利。 希格把脸埋到酒柜的空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好看的小说)她在哭。苏亦晴的心沉进了深渊。头疼得厉害。 多多的眼影儿被泪水弄花了,她抹了一把眼泪说:“她好意思说吗?一大把年纪了,离婚还拖油瓶,居然勾引朋友的弟弟,她有脸说吗?” “多多,感情这种事,不是谁说介入就能介入的。你跟苏亦朗的关系,你跟他解决,别牵扯到希格。就算你们俩散了,苏亦朗爱上希格,那也是苏亦朗的事。苏亦朗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至于被谁骗。所以,你不怪苏亦朗,却来找希格,这是不对的。今天的事,就这样吧,你回去!等苏亦朗回来,你们再谈!” 多多还很不服气:“姐,你别总偏向着你的朋友,朋友有时候就是登堂入室的贼呢!” 苏亦晴喊了一声“俞多多”制止她继续胡说下去,然后拔通了苏亦朗的电话,苏亦朗正在路上,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姐。苏亦晴说:“俞多多来把希格给打了,这事儿你处理吧!” “把电话给俞多多!”苏亦朗的语气又让苏亦晴的心一沉。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 才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希格…… 苏亦晴手脚冰凉冰凉的,她一屁股坐在一只吧凳上。 俞多多接电话时一言不发,一直掉眼泪。末了,把电话还给苏亦晴,转身离开了酒吧。 酒吧里只剩下了希格和苏亦晴。 酒吧里静得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谁都没说话。苏亦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阻拦吗?同意吗? 情感上,如果陆希格能跟苏亦朗,成为自己的弟媳,当然那再好不过。理智上,她却说服不了自己。亦朗的个性她是知道的,花花草草的一路走来,不知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当初吴建芳骂他时还说:“你姐要是遇着你这么一个,妈杀了他的心都有了!我一想想人家女孩子的妈,就恨你恨得牙根痒痒。”这样的苏亦朗,可能是一下子被家庭变故给吓懵了,他急于找个依靠。像父母像姐姐一样。正好希格适时出现。 这只是个疗伤的阶段。这个阶段会过去,到时候希格该怎么办呢?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苏亦晴很想很想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在,这事万轮不到自己操心。可是现在,真的应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要让亦朗好好成家、生子,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好友不再受到伤害。希格,希格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希格的确是跟苏亦朗好上了。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很多个夜晚,希格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不恰当的时间碰上了不恰当的人。 经历过那样一场耗人心力且猝不及防出轨的婚变后,希格还没有时间来好好安顿自己疲惫的一颗心。苏亦朗策马扬鞭追过来时,希格是步步后退的。 那些伤痛在深夜里还会隐隐作痛。希格不是那么勇敢的女人,可以勇敢地走出一段婚姻后,面无表情地开始另一段爱情,她像刺猬,用刺来保护自己。 希格真的是一直把苏亦朗当弟弟的。 读书时,希格总去苏亦晴家玩。希格的理科成绩好,脾气也好。苏亦朗做作业时,题不会,总是问希格姐。希格是家里的独女,自然喜欢这个长得很帅的弟弟。温言软语地讲给他听。 希格跟苏亦晴同龄。苏亦晴大苏亦朗三岁。三岁就有一个代沟了。 陆希格还记得自己结婚时,苏亦晴全家都参加了自己的婚礼,苏亦朗还喝了酒,端着杯过来祝自己幸福。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爱非偶然(2) 这许多年,每年过年过节,苏亦朗给端端买礼物,都没少了米米一份。[]这份感情那么美好,希格是害怕不一小心把它弄乱的。 但男女之情是很微妙的。苏家接二连三出状况。每件事都是苏亦朗和陆希格在顶。那些个彼此安慰的夜晚,情愫暗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懒 翔翔葬礼上那个无心地拥抱。然后是苏家父母的葬礼上,陆希格一直紧紧地握着苏亦朗的手。 在陪苏亦晴去看心理医生那些日子,常常是苏亦朗和陆希格等在医院里,后来是等在医院对面的茶餐厅里。话怎么会那么多呢,聊彼此心里最柔软最慌张的时刻,聊生活里最快乐的时光,聊小时候上学时的趣事糗事。苏亦朗笑起来很好看,大男人脸上有小小的酒涡。希格吃了一客冰淇凌,沾在嘴边。他伸手拂了去,还有意放在唇上。逗乐了希格,她的脸亦是红的。慌慌张张看窗外。窗外天渐渐冷了。路人缩着脖子,把衣服紧紧裹在身上,走在风里。 时光清泠泠地从两个人的脸上、心上跳过去。有了那样的一点暧昧。 陆希格是过来人,最先意识到危险。她借口照顾米米,便不再陪苏亦晴一起来。可是某一天,她一个人在酒吧里,苏亦朗进来,大概是喝了一点酒,他走过来抱住她,泪水沾到她的脸上。他说:“希格,怎么办啊,我爱上你了!”虫 希格的手臂半环着,虚虚的,仿佛怀里是颗炸弹,一用力就会炸掉。全身的力气突然被苏亦朗这句话给抽掉了一样。午后两点,阳光从窗子的一侧斜射进来,酒架上,每瓶酒都散发着自己独特的味道。它们和苏亦朗身上的酒气混和在一起,冲进希格的鼻子里,希格努力想分辩出是幸福的味道还是讨厌的味道。 经历过一点苍桑的女人,听到一个自己不讨厌的帅哥说爱自己,那无疑是个至高无尚的赞美。可是……他是好友的弟弟,他有女友,他正经历着人生最为无常的变化,她不能趁人之危…… 是的,希格找到了这样一个词――趁人之危。 她的嗓子干干的,她努力咽下一点唾沫润了润嗓子,艰难开口:“苏亦朗,我是你姐!”一面高墙从天而降。“我是你姐!”这是种牢不可破的关系。 苏亦朗笑,似是一头撞到墙上去:“你是陆希格,我是苏亦朗!我姐是苏亦晴!”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都慌忙摸手机,苏亦朗的一只手仍横行霸道地揽着希格的腰,希格努力挣脱出来。 响的是希格的手机。米米的姥姥打过来的,她说米米有些感冒,让希格回去带些药。希格接电话时,苏亦朗把头靠到希格的额上。唇落到希格的额上。那是个很让人舒服的姿势。希格几乎是贪恋那样的感觉。 三十岁的女人,知道过**的好,突然断掉,那种煎熬也只有女人自己知道。首先醒的是身体,被他的身强力壮抱着,头脑丧失了一点抵抗。理智却阴森森地大喊一声,希格从沉溺里醒过来,她推开苏亦朗,“米米感冒了,我要回去给她买药!”话是虚弱无力的,人迅速逃出酒吧。 街上人很少,希格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伸手拦车。出租车一直开到家门口,希格才想起没有给米米买药。让车子调头奔药店,手机响了,是苏亦朗。 希格握了手机好半天没有接,手机像个执拗的孩子,不屈不挠地响个不停。 按下键子,“喂”了一声,苏亦朗半天不说话,希格又“喂”了一声,声音被水雾浸泡过。苏亦朗说:“希格,对不起,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敢跟你说,从初中时,你给我讲题时,我就一直喜欢你的。你不知道我成绩那么好,那些题我根本就不用请教别人吗?还有,我和我姐总叫我小破孩,我很愤怒!我一直想着快些长大,向你表白。可是,你那么快就恋爱结婚了……我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以为不过是一个人,不过是少年时的一点寄托,可是,我喜欢你,你就像是个亲人,我没办法想象你身边站着别的男人……你离婚了,是老天的恩赐……希格,你在听吗?我会好好照顾米米的,真的,你知道我喜欢她,她也很喜欢苏亦朗舅舅……”苏亦朗絮絮叨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眼泪顺着希格的脸颊流成小溪,在下巴处滴落。希格说:“小朗,你喝多了,好好睡一觉。一会儿,我去接你姐!”匆匆挂掉电话,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出租车司机好奇地看着反光镜里的陆希格。车子停下半天了,希格掏了钱,冲进药店里。 希格开始躲着苏亦朗。见也只见苏亦晴,甚至拜托姜虹多去陪陪苏亦晴,自己要照顾米米。姜虹的眼睛比x光还让人无处遁形。她上下打量着希格,她说:“格子,你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哦,米米他爸来找我复婚!”姜虹的目光再次给希格扫描了几下:“不像,我从你脸上看到了恋爱中女人患得患失的神情!” 希格手里半杯水洒掉了,水无声无息地渗进地毯里,她自言自语地说:“这年头,谁还相信爱情呢?” 陆希格说了半句谎。万言的确来找过陆希格。只不过,他不是来找希格复婚的。 就在苏亦朗酒醉跟希格表白的第二天晚上,万言开着一辆马6,在“木木心木目夕”门口停下,一身阿迪休闲款,人年轻利落了许多。 人是兽,钱是兽的胆子。这话说得没错。当下,万言不会为几块钱跟陆希格斤斤计较吧? 万言把脸上的墨镜推到头上,坐到希格对面的吧台。他点了轩尼诗,然后打量着陆希格。陆希格面无表情,假装他是陌生人。 他说:“希格,你的气色不错!苏家那小子还挺会挑人,我前妻的才华都被他挖掘出来了,床上的也顺便挖掘了吧?很多小伙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不费力气,什么都懂……”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爱非偶然(3) “有话说,有屁放。没事儿,就哪凉快往哪滚!”希格强忍着没把手里的酒泼到他脸上。人若变得无赖,真是让人有抽他的冲动。 万言大概也不想出言激怒希格,端着酒杯坐到角落里,一直熬到酒吧关门,此间他接了几通电话,然后跟二三个神情落寞的女子勾搭了一个晚上。希格都看在眼里,心里的悔恨碎了一地:当初自己怎么就跟这样的人渣儿结婚还生了个孩子呢?真是对不起米米,让她有这么不堪的父亲。懒 希格背着包出了酒吧锁好门,一转身,看到万言站在昏暗的路灯下。他扬了一下手,希格快步走向另一侧,却该死不死,根本不有出租车路过。 希格快步向前走。初冬,路上有雪融化后再冻上的小冰粒,有些滑。小羊皮中靴踩上去,微微硌脚。 那辆崭新的马6跟上来,看得出易楠对他不薄。女人有时是很不清醒的,对于抛妻弃女改弦易辙的男人,如此倾心投入,值得吗? 陆希格想不明白:他正春风得意着,那就幸福地显摆好了,还来纠缠自己干什么呢? 车玻璃滑下来,万言露出半个头:“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陆希格停了一下,车门打开,她坐了进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米米在家等着我呢!” 万言把车子开到江边,停下。 冬夜,松花江沉寂成一片原野。水面是没有结住冰的,仔细看些,可以看到微微晃动的江水。虫 万言点燃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反光镜里,希格看到他不甚清晰的一张脸。她跟身旁这个人一起过了十年。吵过、闹过,也幸福过。却没想有一天,会在这样的茫茫冬夜里相对无言。 万言还是说了话,他说:“希格,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现在给苏家当大管家吗?他们自己还穷着呢,能给你多少?你怎么样养米米?” 陆希格的目光落到一望无际黑漆漆的江面上,她说:“你有什么话直说,犯不着扯东扯西的!我有一口粥喝自然就不会让米米饿着,这点你尽可以放心!” 万言再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个很圆的烟圈儿。希格使劲地咳了起来。万言把烟头从车窗扔出去。再次开言:“带个孩子的女人,再走一步,肯定也没什么好货色。有能力的男人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接着呢。希格,我这是看在我们十年婚姻的份上才跟你谈谈,现实点。你们家的条件也明摆在那,你除了搭他们,他们一点也帮不上你。再怎么说,我也是米米的父亲,我不想让我女儿受苦。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同意,我给你和米米买一间二室一厅的房子,哦,不,住原来的也可以。然后我每个月给你们三千块生活费……” 希格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万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用上,好像要在那脸上挖个洞,看看他的五脏六腑到底是怎么长的。 “条件呢?” “嗯,条件是你不能给米米找继父。嗯,再说明白点,你得守着,不能找别的男人,当然嘛,女人我也是知道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夜漫漫,很难熬的,你看易楠,不就是挺不住才找了我嘛,我万言心肠好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一个月,我总会来住些日子的。你也别有什么想不开,南方一个男人明里暗里大婆小妾早就是司空见惯,我万言若不是念旧情和看在孩子的份上,拿这些钱包养个小姑娘,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跟易楠明着,然后暗地里拿着傍富婆的钱包养我?”那些词从希格嘴里说起来,希格都觉得是侮辱。(.无弹窗广告) 借着车子的灯光,万言白惨惨的一张脸上泛起古怪的笑容。“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可以往好的方面理解……” 希格的巴掌电闪雷鸣落到万言的脸上。嘴也上去,狭小的车子里,希格变成了疯狂的母狮子。 “王八蛋,人渣儿……”希格会的骂人的话真的不够多,她便咬住万言,万言的拳头了风暴一般落到她的身上,头上。“疯婆子,你还以为你是谁啊,张曼玉?还想待价而沽?老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闺女的妈的份上……” 一束光照进车里,几个巡逻队员停在车子前面。万言停下手,希格又狠狠地捶了万言几下。一个年岁大的走到车门处,拍门喊:“大冷天的,整事儿回家整去,再不然找个窝儿,别在这,小心……” 希格开门跳下车,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她喊:“救命!” 一句话,几个巡逻队员上来,七手八脚把万言拉下车。万言嚷:“拉什么拉,我俩是两口子!” 年岁大的问希格:“是吗?”希格抹了一下眼角的血,说:“他是人渣儿王八蛋……” 一个年轻的踢了万言一脚:“唬弄谁呢?两口子大半夜的来江边吵架?一看就是狗男女,回所里吧!” 那天是苏亦朗来接的陆希格。万言嘴还贱,见了亦朗说:“呦,我老婆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快把帅哥搞定了。陆希格,你要小心,他长得这么俊俏,哪天把你甩了你别哭!” 苏亦朗挥了拳想去揍万言,被一个相熟的小警察抱住。 从派出所出来,坐进苏亦朗的车子里,陆希格的眼泪模糊了眼睛。苏亦朗的手臂伸了过来,希格就落到了苏亦朗的怀里。 像是寻求某种安慰,希格抱住苏亦朗,吻住他。她的舌探进他的嘴里,没办法呼吸,人却是踏实的,有依靠的。 她紧紧地抱住苏亦朗,那是溺水者遇到的唯一的浮木。她要抓住,哪怕下一秒仍然会沉入水底,她不管,她要抓住,只这一秒也可以。 他的手探到她的胸口,握住那个软柔坚挺的所在。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都醒了。堕落是了有快感的,不想明天是最有快感的。 她抓住他的手,帮他停留在那里,整个人落到他的身上。那么狭小的空间,方向盘撞疼了她。她从疯狂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她跌坐回副驾驶的位子上。身上的小毛衣还在胸部存着,露着半条白晃晃的腰。她拉下毛衣,嗓子哑着说:“苏亦朗,对不起!送我……去酒吧!” 自己这样回家,爸妈米米肯定会大惊小怪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们。 苏亦朗的手还握着希格的手,目光深情地看着她,他说:“不要说对不起,我会等,等你接受我!” 陆希格失声痛哭。 苏亦晴上班一周后,公事有个去北京出差的机会。领导问苏亦晴愿不愿意去,他说只是开一个两天的会,给你一周的时间,开完会可以在那边散散心。 苏亦晴知道领导的好意,上个周末是翔翔的生日,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一茶杯高梁小烧,醉得不成样子。吓得苏亦朗和希格把门撬开送她去医院。好吧,那就出去走走。北京大概会暖和些。 苏亦晴到北京那天,很不巧,下着小雪,飞机在天上盘旋了两圈都没落下来。飞机上的人都慌得不行。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简直就是大放悲声。她说:“我不能死啊,我一死,我的万贯家产不能便宜了小妖精吗?” 苏亦晴很安稳,生死由命,如果此时此刻,能痛痛快快死掉,去陪着父母和翔翔,那也未偿不是件好事。 苏亦晴旁边一老年男人很淡定地翻着报纸,自言自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飞机失事这样的事,也跟中五百万大奖一样不容易呢!”苏亦晴淡淡地笑了。 飞机也终于安然降落。会议的主讲居然就是飞机上坐苏亦晴旁边的淡定老男人。老男人也在人群里发现了苏亦晴,冲她扬了扬手,算是打了招呼,会议的起头竟是从飞机上的那场惊魂说起。 系统内的会很少有开得生动的。倒是淡定老男人的风趣幽默,给会议增添不少亮色。苏亦晴旁边的两个人说:“这江淳了不得,咱们那些牛得脸朝天的头儿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苏亦晴平日里眼界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倒不知道有这号人物。这次一见,倒也觉得是个有趣的男人,感觉不错。 中午吃饭时,江淳坐在了苏亦晴旁边。他说:“姑娘,难得的咱俩也算生死之交。”苏亦晴笑了,闲闲地谈几句会上的内容。 傍晚,有个舞会。苏亦晴本不想去,懒懒地躺在宾馆里,给希格打电话,问她想要点什么,她给她带回去。 宾馆的门被敲响了,打开门一看,居然是笑吟吟的江淳。 他问:可以进来坐坐吗?亦晴有那么一秒钟地犹豫。请进。 江淳大概四十岁上下,保持着很好的身材,人也穿得时尚,牛仔裤配着黑色高领毛衣,外套一件驼色灯芯绒便西服,脚上是上咖啡色牛筋底系带的翻毛皮鞋。人很儒雅。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爱非偶然(4) 江淳说:“怎么不去跳舞?咱们这会本来就是男多女少,得发扬一下友爱精神嘛!”苏亦晴便不好意思不去了。笑了笑说:“那我先换换衣服,收拾一下!” 苏亦晴穿了阔腿牛仔裤,上身配了枣红色卷边圆领针织衫,外套红色泼墨复古风衣,脚上是双暗红色的平底皮鞋。长发用梳子卷了卷,自然地披在肩上,点了口红。冲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懒 终于,苏亦晴像被净水洗过的玻璃器皿,重又晶莹透明了。只是这晶莹透明之中,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忧伤气质,于男人来说,这是杀手锏,很致命。 那一晚,江淳都在跟苏亦晴跳舞。苏亦晴不是很会跳,好在江淳很有经验,带着她跳,苏亦晴也并不吃力。他努力地讲着好笑的段子:“一个男人和老婆得知距离世界毁灭只有五分钟时,他微笑着说:我们**吧。那老婆严肃认真地问:那剩下四分钟我们做什么?”苏亦晴侧着头笑了。这个段子很老了,从前曹可非给自己讲过。 江淳说:“苏亦晴,你的眼睛里总有片乌云,名字却叫苏亦晴,真是奇妙!”他的手里有汗,身体也有意无意地触碰着苏亦晴。(.无弹窗广告)苏亦晴麻木不仁的样子。或者心里是有意想发生点什么的。在生活变得黯淡颓唐得让人灰心时,一点艳遇像是在水面上扔个石子。 江淳很显然是个老手,他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苏亦晴眼里的无依无靠,他温言软语地陪伴着她,像哄着小女孩一样一路小跑给她找她喜欢喝的水蜜桃果汁,然后口吐莲花,说着旅行中的各种见闻。虫 某一刻,苏亦晴的脑子里闪过何维在江边搂着个女孩的情景。或者真的是用一段情来忘却才是最好的吧?即使是身体的放纵也不错。 她苏亦晴在这世界上,父母不在了,最爱的儿子不在了,丈夫在她最艰难的时刻背判了誓言,还有什么放不开放不下的呢? 所以,黑暗里,江淳放在她腿上的手,她没有移开。她甚至潜意识里有一点渴望着一场能消解痛苦的男欢女爱。 舞会结束前,江淳和苏亦晴出了小礼堂。一路奔袭回宾馆,身体里的魔鬼都急着释放出来。在宾馆的大堂,苏亦晴一抬头,看到穿着厚厚羽绒服的曹可非。[]他笑呵呵地迎上来:“小晴,我等你半小时了!” 江淳明显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很不爽,目光冷冷,人也端了起来。苏亦晴说:“这是我们这次会议的主讲人江淳教授!这是我……朋友曹可非!”曹可非伸过手去,江淳也并不接那只手,嗯嗯啊啊听着苏亦晴介绍,然后闪身离去。 苏亦晴像是偷吃苹果摔着被大人发现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暗自庆幸。 “你怎么来了?” “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曹可非像个冲动少年一样拉着苏亦晴的手出门,两人打了辆车,却也不知道哪有好吃的东西,只叫司机往热闹的地儿开,司机倒是老北京,很快帮他们找到了一个吃饭的地儿,进去,手扒羊肉的香味四溢。 苏亦晴晚上本就没吃什么,再跳了一晚上的舞,还真饿了。 两个人头抵头吃着热乎乎的羊肉喝着烧酒,苏亦晴看着曹可非笑了,伸手拈下他嘴边粘的孜然粒。曹可非夹了块肉喂苏亦晴,他问:“笑什么?” 苏亦晴笑而不答。 曹可非说:“晴,明天开完会,我们一起去海南吧!” 苏亦晴低头不语,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住哪里?” 曹可非的宾馆离苏亦晴的宾馆不远,两个人手牵手在北京的街头一路走过去。冷风吹过,苏亦晴抱了抱肩膀,曹可非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苏亦晴披上。苏亦晴伸开手臂,让曹可非也进来。曹可非用脖子上的羊毛围巾缠住两个人,唇碰了唇,脸贴了脸。 曹可非把苏亦晴带回了自己的宾馆。两个人都有鸳梦重温的急切。 还记得“好时光”里狭小空间里青春四溢的激情吗?还记得最好的年华里那些缠绵不够的午后吗?苏亦晴把自己交给曹可非,把噩梦抛到脑后。及时行乐,什么痛苦,什么悲伤,都玩去吧! 但让苏亦晴没想到的是,曹可非很快瘫倒在她的身上。她像是坐着过山车正往上冲,却在半路猛地摔下来。她闭着眼,他的吻湿喏喏地落到她身上,却仍然是半途而废。她抱住他的腰,人缩进他的怀里。她说:“我要!”她把自己还原成那个略略霸道任性的女孩,仿佛青春不曾离开过。 他吻她,有眼泪。苏亦晴开始说从前。从前的思念怎么那么浓烈呢,每个夜晚人都醒着,恨不得一时抓到他,撕了他,啃了他,吃了他。她说:“可非,你怎么能那么**辣地爱一个女孩,然后一个转身离开,再不想念,再不缠绵,再不渴望……” 他的牙齿轻轻地咬着她的锁骨。她说起自己在街上跟踪那个跟他穿一样红绿格子的男人,那个人就是何维。她说好多次跟他在一起**时,她叫了可非的名字。 可非的泪落到苏亦晴的颈间。她仍然哽咽着说:“男人是一支笔,第一支在女人身上写上字的笔,女人永远都忘不了……” 曹可非再次披挂上阵,他的手下苏亦晴的身体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而他的身体却始终是沉睡的。苏亦晴不言语,心里却零落成灰,她的泪滴滴落到他的胸口,她几乎是绝望地说:“是我对你再没有吸引力了吗?”她说:“可非,你不爱我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曹可非痛苦地抓着头发。不是不爱,而是没办法爱。 他说:“小晴,当初我并没有跟照片里的女孩在一起,而是出了车祸,变得这样……我不想……所以,我把在学校的舞会上同学的照片ps了一下假装弄错发给你,你的眼里不容沙子,肯定……”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伊人微冷(1) 苏亦晴有些呆住了,真相是这样的吗?出国后一年,曹可非跟几个朋友驾车去美国西海岸玩,在圣地亚哥出了一场几辆车连环追尾的事故。曹可非他们的越野车直接跟一辆大货车的后屁股来了个接吻,开车的和副驾驶两个哥们当场死亡。曹可非感觉下身一阵巨痛,困在驾驶室里没了知觉。懒 曹可非再醒来,已是在医院里。奇迹般,曹可非除了断了几根肋骨,并无性命之忧。曹可非休养了一段时间出院,也并没觉得怎么样不适。可是很快曹可非发现自己的那个部位出现了问题,不能正常勃起,他吓坏了。以为只是心理作用,急切地找了个喜欢自己的女孩上床,那时对病的恐惧压倒了对亦晴的承诺。 果不其然,身体怎么都没反应,曹可非吓出了一身冷汗。 去医院检查了许多次,都说没有器质上的毛病,大概是心理上的。 用尽了各种办法,但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后来曹可非折腾累了,那段日子他开始酗酒,万念俱灰,给亦晴提了分手。身边有了别的女孩是太好的分手理由,他知道这样会伤了亦晴,但是,这样也会让亦晴尽快忘记自己。 那之后,曹可非学成回国。在北京做了一段时间律师,有个机会,也是机缘巧合,曹可非来到了苏亦晴居住的省城。 苏亦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命运真是够阴暗的,它总是在人看到生活表面的光彩时,在背后偷偷捅你一刀。虫 她亲吻了曹可非,说:“可非只要跟你在一起,这样就好!” 曹可非紧紧地抱着苏亦晴,似乎要把她的身体镶嵌到自己的身体里。身体里的激情像是要冲出来,只是……只是…… “医生说,遇到个真正相爱的人,或者会有奇迹出现!它在等待有人唤醒它,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他像是在给苏亦晴希望也像是在给自己希望。 苏亦晴心里倒是落了一地霜:既然现在可非有信心跟自己在一起,当初怎么就那样轻易放弃了呢? 可非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初恋时,不懂得爱情。以为还会推倒重来……” 第二天一早,苏亦晴潜回宾馆拿背包。 路过宾馆大厅时,服务生告诉苏亦晴江淳让她回来给他回个电话。苏亦晴想:江淳是有她的手机号的,干嘛不直接打?她一夜未回,他大概也是知道的。(.无弹窗广告) 心里还是别扭了一下。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也并不给他回电话。 跟曹可非牵手坐上去海南的飞机时,苏亦晴的心苍老了很多。她觉得自己都过了几生几世了。 两人的目光对视时,还有着四个加号的糖份。手一直牵在一起。苏亦晴的脸却是向着机窗。机窗外,云漫无边际,苏亦晴自己也幻化成了一朵云,虚无飘渺地飞着飞着,没有根,没有着落…… 眼泪顺着苏亦晴的面颊流淌下来。曹可非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目不语。 海南温暖的沙滩、阳光、海浪都没能扫去两个人心里的阴云。 每晚,曹可非都不遗余力地“折腾”,开始苏亦晴努力地配合着,身体里的**被唤醒,被一双手举着往上升往上升,然后在某一刻,突然被摞到半山腰,上不来,下不去…… 苏亦晴本来想沉溺于一场身体的游戏里,却不想到头来变成了鸡肋一样的不上不下。再一晚,她穿着严实的毛巾睡衣,只抱着他,她说:“我不用你行动,我只要你睡在我身边,抱着我就很好了!” 一个拥抱真的可以吗?曹可非不知道,苏亦晴也不知道。 生活的魔法便是,没有人知道前面是谁或者是什么样的事情在等着你。 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们之间站着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事,他们阻隔了我的目光,阻挡了我们心灵沟通的信号…… 苏亦朗很快从外地赶回来。苏亦晴跟他很郑重地谈了一次。 俞多多来闹后的两天,希格有意躲避着苏亦晴。苏亦晴也完全不知道该跟希格聊些什么。告诉她不能跟苏亦朗在一起?或者任由他们发展下去? 海南回来,苏亦晴跟曹可非的关系近了一步。但是很秘密的。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这么快就找了别的男人,这么快接受幸福,对天上的父母和翔翔会有负疚感。曹可非很理解苏亦晴,他说:“我们经历了这么漫长的分离,这点时间,我会等的!” 对于苏亦朗和希格的事儿,曹可非的意见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必过问太多。可以谈谈,但只是建议性地出出主意就可以,万不可以大鸣大放地阻止。曹可非说:“爱情这种事是洪水,可以疏导,不可以堵,否则,只会决堤破坝,一切都无法挽回!” 苏亦晴看着面前分析事情条理分明的曹可非,他英俊自信,有主见。苏亦晴突然问:“可非,如果……如果不是你的身体……你会回来找我吗?” 曹可非的反应有些激烈,“苏亦晴,我不觉得你应该问这样的话。我要说我并不是故意回来找你的,我不是万能的上帝,能算出来你家出变故,能知道我有机可趁……” 苏亦晴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太过份了,她的眼里泪光闪闪,走过去,抱住椅子上的曹可非,她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我错了!” 这些话她可以说,可是心里上的坎儿呢?真的可以过去吗? 站在苏亦晴面前的苏亦朗,脸上还有一点被北风吹过的有一点冻伤的红。苏亦晴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苏亦朗,这世界上,现在你和希格是我最亲的亲人……” “姐,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苏亦朗不停地晃着右腿。这让苏亦晴很心烦:“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话一出口,眼睛很不争气地掉下来。苏亦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仿佛眼泪会有一点力量。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伊人微冷(2) 苏亦朗不再晃腿,很疲惫的样子。苏亦晴说:“我跟希格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姐妹,说真的,在某种程度上,我跟她的感觉更亲,我跟她什么都可以聊……希格也的确好,人长得漂亮,什么都会干,心善,温柔,我若是男人,我也希望能娶到她。只是,苏亦朗,你们中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不是冲动就行的。我知道这段日子咱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都是希格在全力支撑着。我知道我自己在崩溃的边缘,完全忽略或者是顾及不到你的感受,你也需要有人安慰,但这不是爱情,也许只是陪伴。小朗,姐不说让你们如何,只是,要理智!”懒 苏亦朗点了点头,他说:“姐,我一直喜欢希格。你都不知道吗?我上初中时,总问希格格问题,你还说,你成绩那么好,怎么希格一来,你就有那么多不会的题?她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 苏亦晴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自己的弟弟喜欢自己的朋友,暗恋?有没有搞错?自己也算敏感的人,怎么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明晃晃的? 苏亦朗继续说:“大学我没有选择去外地,毕业,我也没有选择离开,我只是想,或者这辈子可以像个真正的弟弟一样,看着她幸福……” 苏亦朗的眼圈红了。苏亦晴走过去抱住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说:“如果这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那就去努力吧。只是,希格经历过这么多,她有米米,有需要依靠她的父母亲,还有曾经的婚姻生活……生活也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别伤了她!”虫 苏亦朗搂住姐姐,第一次在她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苏亦晴的心里也翻江倒海,这么多年,自己只知道他是个自由自在天马行空生活的大男孩,真的不是很了解他呢! 苏亦晴回了自己的房间,给曹可非发短信,她问:“你们男人都有初恋情结吗?苏亦朗说希格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生!” 曹可非很快回短信:“或者,你遇到的两个男人,都是极品!” “少臭美!”苏亦晴笑了。她打电话给希格,她说:“格子,晚上把酒吧的事交待一下,我请你去华梅吃西餐。” 希格顿了一下,答应下来。 苏亦晴出门时又去叫了苏亦朗一声,她说:“我去跟希格谈谈!你最好找俞多多也说清楚。好合好散,给多多一个交待,也省得后患!” 一听老姐要去跟希格谈,苏亦朗立刻紧张起来:“姐――你――” “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说过,我不会阻拦你们,如果是你们自己的选择,那就爱好了,谁知道爱到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可是,管它呢?今天不知明天的事,哪怕抓住一刻的幸福也好!” 在出租车上,苏亦晴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电话。苏亦晴接通“喂”了一声,那边说:“苏亦晴,还记得我不?” 是江淳。苏亦晴笑了,连忙道歉。“江教授,不好意思啊,那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告别!” 两个人闲闲地扯几句,挂了电话。苏亦晴看着反光镜里的自己,自己果然可以忘记心里的伤疤,这样面无表情,甚至风情万种地过下去吗? 不然又怎么样呢?还是很想翔翔,很想老爸老妈。夜里突然醒来,猛地想起这辈子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们了,就情不自禁流眼泪。只是,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已经变得坚硬了许多。 希格清瘦了许多。黑色长尼子大衣里面穿着粗麻阔腿裤配宝蓝色哥弟肩扣塌领毛衫。直发盘在脑后,很利落。只是黑眼圈非常厉害,用了眼影也同样遮不住。脸的一侧还有些肿,那是俞多多打的。 苏亦晴跟希格的脾气都不是火爆麻辣型的。相比照而言,苏亦晴更任性更感性些,这也是她从小家庭环境好,疼爱她的人多造成的。而希格更理智更有主见些。 苏亦晴从前说:“咱俩要合二为一,就完美了,天下无敌!”希格笑:“小晴,其实我更想象你一样多一点点天真,多一点对这世界的美好想象,太理智了,就缺少了很多乐趣!” 点好菜,苏亦晴又一次打量着自己的多年好友。她那么理智,真的会接受这场种种条件都不对等的姐弟恋吗? 苏亦晴还没说话,希格先开了口。她说:“晴儿,我对不起你,我准备接受苏亦朗的爱!” 这是什么意思,接受?陆希格不爱苏亦朗吗? 苏亦晴抬起眼皮看着希格。希格说:“晴儿,我能猜到你怎么想我。你一定想我是晕了头,或者是想做给万言看。其实,这些天,没有谁比我更挣扎。我一夜一夜睡不着,我问自己,是不是要给万言看,证明还有人喜欢我,还有人肯娶我,并且是年轻的帅哥,是条件不错的?我是不是像溺水的人急着抓块浮木?再或者,我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我一遍一遍问自己。我害怕轻易地迈出这一步,然后某一天,苏亦朗从梦想里醒过来,看到身边苍老桑苍的我,后悔得一塌糊涂。苏亦晴,那样我就万劫不复了……” 陆希格掏出根烟,手颤抖着点着,抽一口,呛出眼泪来。苏亦晴接过去,把烟掐灭。在烟雾里,陆希格的一只手拄着头,眼睛看着桌子上的刀叉说: “我很要面子,从小就是。苏亦晴,我害怕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痴心妄想,事实上,姜虹已经说过了。我也害怕再一次婚姻破裂。我承认我现在已经变成胆小鬼,害怕任何风吹草动…… “但是,晴,爱情是什么呢?我这辈子中规中矩地做人。遇到万言,也说不上是爱,或者不爱,就知道一心奔了婚姻。然后一心一意委曲求全过日子,结果过成这样?那王八蛋居然拿着他卖身的钱想来包养我,凭什么呢?我自己可以挣来吃的喝的,我也可以很好地生活,我干嘛要过这样灰秃秃的生活呢? 伊人微冷(3) 苏亦朗阳光帅气,他喜欢米米,他说他暗恋我许多年,我哭时,他也可以借给我一个踏实的肩膀,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只是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弟弟吗?只是因为我比他大三岁离过婚带着个五岁的孩子吗?晴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做鸵鸟,躲开,还是做只鹰接受,哪怕前面是狂风暴雨呢!”懒 苏亦晴的手落到了希格的手上。希格的眼泪一直含在眼眶里。苏亦晴说:“我只害怕他不够成熟,哪一天……伤了你!” “不然,不也被伤了吗?大不了伤口上再洒一点盐,有什么了不起?至少现在我觉得是幸福的,觉得是有希望的!” 苏亦晴点了点头,她说:“希格,苏亦朗很贪玩,你也是知道的,接受他,别把感情用得太深,否则……” 希格抹了一下眼泪,说:“谢谢你,晴儿,你能这么说,你这个朋友我就没白交。我陆希格发誓,无论我跟苏亦朗什么样,咱俩都是一辈子的朋友!” 苏亦晴的眼泪也下来了。她把另一只手递过去:“我们苏家欢迎你!”希格笑着把手拍上去,笑着眼泪却不断往外涌。 苏亦晴说:“格子,你说得对。我也决定要跟可非在一起了。人生这么短,感情这么薄,能珍惜且珍惜好了!” 这回轮到陆希格瞪大眼睛了:“你这死丫头,啥时孟光接了梁鸿案的?我看你跟没事儿人一样……”虫 苏亦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那些日子去北京,他赶了去。然后我跟他去了一趟海南。难得再次遇见,也难得可以在一起。算了,什么都不细想,降低心灵的敏感度,或者真的会过得幸福些!” 陆希格点了点头,她说:“真好,无论怎么样,咱们俩都是勇敢的女人,都能向前迈出这一步。” 两个人很缓慢地吃着奶汁烤鲑鱼。很久没胃口的两个人居然都爱上的它的味道。突然,希格拉了拉苏亦晴的衣襟。苏亦晴顺着希格的指尖往前一看,姜虹正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直奔靠窗的角落坐下去。 苏亦晴与希格探头向那边张望了一下,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却看到姜虹跟男人搂在一起,男人的手在姜虹露肉的腰部来回摩挲。两个女人赶紧揠旗息鼓。 半晌,希格小声说:“姜虹胆子太大了,这要是让杨以安知道,还不扒了她的皮!” 苏亦晴叹了口气,说:“杨以安也未必是干净的。” 两个人匆匆吃了饭,趁有客人进来时,闪身到了前台埋单走人。 天并不是特别冷,空气里有种让人清醒的凛冽。 两个人决定在中央大街走走。然后径直就走回酒吧了,没多远的路。 走在路上,陆希格心里五味杂陈。日子过得风驰电掣,有时想想是害怕的,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陆希格走着走着笑了,她说:“这世界还真小,到哪都能碰到!一点秘密都没有!” 苏亦晴也笑了,她知道陆希格说撞到万言出轨的事,这回又撞到姜虹。 希格问:“可非……对你好吗?”苏亦晴扬着头,似很认真地想了想,在希格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希格的脸一红,笑着掐苏亦晴:“苏亦晴,你变坏了。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苏亦晴跟希格说的是:“他光想着跟我上床!” 苏亦晴说:“希格,你是该轰轰烈烈谈场恋爱,都是女孩妈了,整得还跟小女孩似的!” 陆希格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据说这些像俄式小面包似的方石在当时一块就值一块银元呢。她说:“晴,人要像石头就好了,爱上了,就再不会变了!” 苏亦晴搂着希格的肩膀:“姑娘,你有苦头吃了,你不知道你爱上的人是个超级花花公子吗?” 话音刚落,苏亦晴看到路灯杆下弯身呕吐的人身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何维。这么冷的天,他只穿着一件羊毛衫,俯在路灯杆下吐得翻天覆地的。苏亦晴想快些和希格走过去。却不想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方石上是有些雪沫子的,沾到他身上。他一动不动。路人从他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急忙躲开。 苏亦晴再怎么心狠也不能任由他这样躺在中央大街的石板上。 于女人而言,九元钱领个结婚证真的不是件难事。也有很多女人一辈子都在纠结这张证,都在想要一个名份。但是那个证像是刻在石头上的字,领了,离了,也会成为女人一辈子的标签。 像这个男人,他伤苏亦晴那么深,苏亦晴却不能无动于衷地从他面前像陌生人一样走过去,对他不管不顾。这便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吗? 苏亦晴想到了翔翔,无论怎么样,他是翔翔的爸爸。 怎么弄也弄不起来他,拦车肯定也拦不到。希格打了苏亦朗的手机,居然关机。苏亦晴的心一沉,这家伙去见多多,不会…… 苏亦晴打电话给曹可非,曹可非驱车赶来,因为不知道何维现在住什么地方,所以直接把他拉到苏亦朗的影楼里。希格去24小时药店买了解酒药,曹可非帮着给何维灌下去。希格找出了苏亦朗的睡衣让可非帮着换上。 这其间,苏亦晴始终闭口不言。何维瘦得皮包骨,衣服脏得跟街头的流浪汉无异。他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跟自己离婚,会忘掉痛苦吗?他为什么还要这样醉生梦死的? 那个他搂的兔子姑娘呢? 三个人静坐了一会儿,苏亦晴对可非说:“你明天还要开庭,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叫苏亦朗来,没事儿的!” 曹可非点了点头,告诉苏亦晴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他,他的手机不关机的。 曹可非出去后,希格对苏亦晴说:“他真的很细心的。你们俩也算是初恋,经过这一番周折,在一起应该会幸福的!” 苏亦晴的嘴边滑过一丝微笑,又像是嘲讽。各人的经只能各人念,应该幸福,就会幸福吗? 伊人微冷(4) 希格又在给苏亦朗打电话,这回电话通了,说刚刚是手机没电了。希格走到门外跟苏亦朗说话。苏亦晴看着面前睡得很不舒服的何维,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伤自己伤得最深的男人,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有多久没有想过他了?某一晚,手贱,去看了他的博客,最上面的一篇还是翔翔死后三期他写的,苏亦晴看得满脸是泪。那之后,他再没写博客。他的所有生活都消失在了苏亦晴的视线里。懒 苏亦晴刻意去忘记这个人。她也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却不想他以这样落魄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何维一翻身,人起来,往前一挺,又吐了起来。那股味道直冲苏亦晴的脑门。苏亦晴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何维又红又肿的一张脸扬起来,看到苏亦晴,定定地,好半天,“通”地倒在床上。 希格匆匆进屋拿包,她说:“晴,一会苏亦朗会过来,我得回家一趟,我爸身体不舒服!”屋子里就剩了何维和苏亦晴。 苏亦晴帮他清理了吐出来的秽物,然后翻出苏亦朗的衬衫给帮他换下脏掉的睡衣。恍然间又回到从前。 从前,何维在外面应酬喝醉酒,苏亦晴也是这样帮他换洗的。(.无弹窗广告)那是多久的事了? 何维突然抱住苏亦晴,苏亦晴死命地推他,男人瘦是瘦,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他说:“晴,你知道我和翔翔有多想你吗?”虫 一句话把苏亦晴的眼泪勾了下来。苏亦晴的头扭向一边,她说:“何维,离开我,你不是为了幸福吗?为什么还要像现在这样?” 半天没动静,何维已经抱着苏亦晴睡了过去。苏亦晴咬了咬唇,把他推到床上,盖好被子,很为自己的眼泪羞愧。 她问自己:“苏亦晴,你不能心软。当初,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毫不犹豫地往你心上捅了刀子,父母因为他的不仁不义过世,你现在干嘛还可怜他?这都是活该,罪有应得!” 那夜,苏亦晴一夜没有合眼。何维反反复复地折腾。有时好像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过去一样,脸憋成猪肝色。她给他倒了水,用毛巾帮他擦了脸,擦了手。 苏亦朗一直没来。苏亦晴的右眼皮不停地跳,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亦晴想给希格打电话,问米米外公怎么样了,却一看表,都十二点多了,怕打扰人家,只得作罢。倒是可非打来了两通电话,问何维怎么样了。苏亦晴说:“可非,他算不算我的杀父仇人?” 可非说:“苏亦晴,你只要记住他曾经是你的丈夫,曾经是翔翔的父亲就行了!” 天终于亮了。苏亦晴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床上的何维早已不知去向。 苏亦晴很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影楼里窄小的卧室里难闻的气味提醒着苏亦晴不是梦,是真的那个人在这里睡过一夜。 陆希格浑身无力地开门走了进来,她说:“晴,俞多多自杀了!” 是的,就在苏亦晴和陆希格在华梅吃饭时,苏亦朗跟俞多多摊牌:自己的确爱上了陆希格,并且准备跟她结婚,他希望她能给他们祝福。 俞多多一巴掌煽到苏亦朗的脸上,她说:“只有姑奶奶甩人的份,没有王八蛋甩姑奶奶的理儿。苏亦朗儿,今儿你离开我试试!” 苏亦朗说了句“不可理喻”转身离开。身后,俞多多把桌子上的杯盘全都扫到了地上,她大喊:“苏亦朗,姑奶奶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苏亦朗心里也惦记着姐姐跟希格的谈话。在这份恋情里,希格一直往后退。是自己一再坚持,希格才有些许松动的。别再…… 苏亦朗去花店买了束白百合,那是希格喜欢的花,又去蛋糕蛋给米米买了个小巧克力蛋糕,打算老姐跟希格吃完饭,接上希格两个人来个浪漫约会的。 从外面赶回来,先见了希格的。希格的脸还有些肿。一见到苏亦朗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两个人进了酒吧装酒的小仓库里,苏亦朗一下子把希格抱在怀里。他吻去那些眼泪。而希格好像也希望那些吻可以给她一些力量。 两个人都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苏亦朗在花丛中谈一场又一场的恋爱,没有哪个女人让他的心变得这么柔软,这么渴望和她天长地久。 良久,他说:“我不要再等了,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让我照顾你和米米吧,希格!” 希格靠在他的怀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她轻声问:“小朗,你真的不后悔吗?” 苏亦朗低头吻下去。 苏亦朗从蛋糕店出来,正想去酒吧等希格,电话响了。俞多多的声音混乱而急促:“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苏亦朗――” 苏亦朗挂掉电话,电话却固执地一再响起,苏亦朗想按关机,却不想手一抖按了接通。电话那端是无比绝望的声音:“苏亦朗,我要死了,我割了手腕,出了很多血……” 苏亦朗觉得每个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他冲着电话大嚷:“你在哪?多多,你在哪?” “说,说你爱我,说你爱我,我就告诉你!” “shit!”苏亦朗在心里骂了句,然后不得不耐下性子:“俞多多,姑奶奶,我爱你,我爱死你了,行不行?” 俞多多是苏亦朗的摄影模特。一年前的春天认识的。那时翔翔还在。生活还美好得如同一副风景油画,每种色彩都艳丽异常。 俞多多出现在苏亦朗面前时,还挺平常。短发,一张小脸素着,皮肤小麦色,没化妆,却用了香水,就像胡同串子里平常走的女孩,没有半点风情。春风料峭,她一件松松垮垮的米色大棒针毛衣,里面直接套着毛边小牛仔短裤和黑色吊带背心。俞多多嚼着口香糖,人很自来熟,她眯着眼问苏亦朗:“你就是摄影师?” 苏亦朗也眯了眼,说:“你就是模特?” 伊人微冷(5) 俞多多哈哈大笑,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粘在苏亦朗的脸上。(.好看的小说)苏亦朗有些恼,抓住那手,说:“我暂时是你老板好不好?” 俞多多又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用嘴去叼苏亦朗脸上的那块口香糖。然后唇碰到苏亦朗的唇,只凉凉地碰一下,说:“老板,嘿嘿,我喜欢!”懒 苏亦朗自然也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像蜜糖一样,漂亮,可人。咬一口,满口香。但那离爱情似乎还有一段距离,总像是吃过了就过了,再无回味。 只是那时,苏亦朗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本质上,他自己还是个孩子。爱情不过是一场好玩的游戏,沉迷其中就好了,那么认真干什么呢? 俞多多在苏亦朗眼里并没跟之前的许多女孩有多不同,当然,俞多多并不知道这一点。 苏亦朗开着车子带俞多多去郊外的一块麦田拍一组写真。 一路上,俞多多都在化妆。苏亦朗时不时在瞟俞多多一眼。难怪人家说女人是最好的魔术师。植村秀柔雾绿色闪亮眼影膏,dior烈艳蓝金唇彩,h&m绿色山茶花头饰别在耳根后……在女孩堆里翻身打滚,苏亦朗自然知道这些品牌价格不斐。 小麦刚刚盖住地皮儿,远远望去,像绿色的绒毯,漂亮得让人陶醉。苏亦朗拿着相机找角度时,俞多多换上了dior红色拖地长裙,腰部的褶皱和如花瓣般卷曲的裙摆,勾勒得俞多多丰乳肥臀小蛮腰。苏亦朗五陵公子一样打了个口哨,走过来,弯腰帮俞多多提着裙摆。俞多多的几步路,风摆杨柳,把苏亦朗的心晃得一荡一荡的。虫 麦地的土松,俞多多的高跟鞋走起来别扭。苏亦朗冲俞多多笑了一下,一弯腰扛起俞多多,大踏步走在麦田里。然后把她稻草人一样插在麦田的某一处,自己退到后面,捉了相机拍摄。 那天的照片拍得极顺利。俞多多的镜头感很好,一颦一笑,都很有范儿。苏亦朗不停地鼓励她,指点她。蓝天白云,绿油油的麦田,红艳艳的长裙,还有……性感尤物! 就在拍摄近尾声时,公路的一端冲出来两个人:“喂,麦地是随便进的吗?踩坏了谁赔?” 不好!苏亦朗冲过去拉着俞多多往出跑。无奈设计师设计长裙实在是只想到优雅没想到要跑的。苏亦朗这回没有扛着俞多多,而是来了个新娘抱。 人在特殊情形下真是有潜能的。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跑到车上,苏亦朗大汗淋漓。俞多多却笑到直不起腰来。 苏亦朗横了俞多多一眼:“还笑,抓到咱俩,这片子都白拍!” 车子“嗖”地一下子冲出去。两边的麦田像一卷画,无休无尽地向前伸展。倒车镜里看不到后面的人影儿,苏亦朗把车子停了下来。 俞多多的腿一直摩挲着苏亦朗的腿,纵是隔着牛仔裤,苏亦朗也能觉出那份诱惑。他转过头盯着她看。那张脸上,桃红柳绿,像是油画,艳丽异常。胸前波涛汹涌,红裙的映衬下,卷起千堆雪。苏亦朗的手落在上面,像一只蝴蝶落到梨花上。 “吻我!” “我不,我怕吃一嘴……” 俞多多没给苏亦朗把话说完的机会,人一根藤一样攀到苏亦朗的身上。 夕阳正好,红红的,像个煎蛋。 回城都有些来不及。在路边的一家汽旅店,在暧昧不清的床铺上,苏亦朗和俞多多睡到了一起。 俞多多有很多别的女孩不具备的好。有点傻大姐,大咧咧的。这样的女孩男人是喜欢的。如果苏亦朗足够成熟,或者是有家,出来打野食的话,无疑,俞多多是上上之选。 况且,俞多多也不仅仅是长得漂亮,在床上妩媚妖娆,她还有着不错的家世。父亲开着城里一间颇上档次的休闲会所。据说来省城的名人都曾是座上宾。所以,俞多多这个疯丫头,是很多人眼里的天鹅肉。 这天鹅肉一口居然就让苏亦朗吃到了。这世界有时真是不公平。 苏亦朗无可无不可,反正手边总要有个女孩。俞多多的牌子靓,拿得出手,两个人就在一起耗着。 日子久了,床上那点好便湮灭不见了。俞多多会因为苏亦朗跟某个摄影模特多说了几句话大发脾气。她说:“苏亦朗,你别给姑奶奶得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抢东西抢过我!” 苏亦朗寸步不让,“我是你的芭比娃娃吗?” 俞多多拿苏亦朗是没脾气的,只要他真的板起脸生气,她就没辙了。除了诱惑他上床之外,一点其它招儿都没有。 她为一百个理由闹,他只用一抬对付她:冷战。几乎成了恶性循环。他不恼,她就惹是生非,寻事兹事。他真的恼了,冷了脸不理他,她又哭又闹。过后,乖乖地走到他身边,换着法子把他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体上,然后用一场死了都要爱的欢爱结束冷战。 恋爱里的女人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吧?在最**的某个时分,俞多多总是问:“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苏亦朗总是含混的说:“嗯,嗯!” 俞多多把苏亦朗的头搬到自己的胸口,她说:“我爱你,怎么办呢,我爱你,我从没像爱你一样爱过别人。你呢,苏亦朗,告诉我,你呢!” 苏亦朗沉浸在身体愉悦的回味里,他闭着眼睛随口答:“我也是!” 俞多多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她起身,胸压在苏亦朗的身上,做出强势的样子,她说:“说,你爱我!说,你爱我!” “我爱你!”苏亦朗做了**的俘虏。女人总是天真,喜欢听男人睁着眼说谎。却不知,男人一向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不,是口头的巨人,内心的小侏儒。他若爱你,不用逼不用问,他自然会告诉你。用语言、用行动。 讨要来的“我爱你”总有自欺欺人的成份在。 只可惜,俞多多不懂这些,她以为他说了“我爱你”,便是真的爱了。 伊人微冷(6) 翔翔出事时,俞多多正跟父母出国去旅游了。俞多多的世界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对痛苦与失去并无太多的人生体会。所以,得知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时,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安慰了苏亦朗几句。她见过苏亦晴,苏亦晴对人并不是很热情,她也不喜欢她心里的未来的大姑姐。懒 苏家父母过世时,俞多多回来了。她没正式见过苏亦朗的父母。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有些心疼苏亦朗。心里的小自私甚至偶尔冒出点心厚道:以后不用看公婆的眼色了。当然,这念头一冒出头来,俞多多赶紧让它藏起来,这可是罪该万死呢,要让苏亦朗知道,不杀了她对怪呢? 俞多多是典型的八零后。活在当下。只愿意同快乐,不可以共悲伤。她的名言是:“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享受恋爱的甜蜜的。别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苏家的两场葬礼,她并没有以准媳妇的姿态掺与进去。而只是跟苏亦朗的一般朋友一样,甚至还吃着同苏亦朗一同张罗的希格的醋。她是谁啊,出入苏家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不过,有点好处是,苏亦朗若真把那些事交给自己做,自己也未必做得来。她俞多多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操心。 在苏亦朗父母烧七期时,俞多多没心没肺地打电话让苏亦朗陪他去蹦迪。苏亦朗冷冷地说:“俞多多,你还是人不是?什么时候,我有那份闲心?”虫 俞多多也急了:“苏亦朗,人死如灯灭,他们死了,这日子你不过了吗?” 苏亦朗骂了句脏话,挂了俞多多的电话。本就是身体上的纠隔,感情靠着床上那点事牵着。现在,苏亦朗没心情跟俞多多胡搅蛮缠。倒是跟希格在一起,一起商量着买什么,一起商量着怎么样办白事,然后在那许许多多悲伤的日子,都是她在安抚他无助的心灵。 苏亦朗心里沉封多年的暗恋突然像一坛埋在地下多年的沉酿被启了出来。忽如一夜春风,那份爱恋竟然势不可挡。 此时,如果俞多多还能幡然醒悟,能够以轻熟女的姿态给苏亦朗最强有力的心理支撑,一切或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感情这种事,当局者迷。也是个性使然。俞多多非但没体量苏亦朗,反倒一次次跟他闹,怪他不够重视自己,生日都给她忘了。(.)怪他陪自己时间太少,在一起时,阴张老脸,好像她欠他八百万吊。 苏亦朗其实并没有抱了必散之心,他只是觉得跟希格在一起很舒服。人在某种程度上讲,都是怕改变的。 没有外力推一推,苏亦朗也没有鱼死网破之心。所以,从这点上来说,爱情实在还是要趁早,年龄小时,不会前思后想,喜欢了就一门心思横刀立马追过去。到了三十岁的门槛上,有了些感情经历,谁都害怕先出一脚,受了伤害。感情的纯度反倒是不够了。 希格那样心无旁骛,把他当成弟弟看,也让他对这份感情没有一点信心。倒是俞多多帮助苏亦朗看清了他自己。他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要什么样的爱情。身体可以从一张床流浪到另一张床上,也可以醉生梦死,有今天没明天,但那种**后的空虚,无依无靠,唯有爱能添补。 那一次,他喝得大醉,希格给他弄了醒酒汤,借着酒胆,苏亦朗向希格表白,他说:“前尘种种如天外飞沙,从此过去。以后的每一天清晨,我都希望睁开眼看到你的脸。” 这是句很动人的话。希格纵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也会有了风化之心。 人谁无情呢?苏亦朗背着米米在公园里玩得大汗淋漓时,希格也是动心的。天冷了,家里的暖气不热,父母在家里呆着还得穿羽绒服。希格吃饭时闲闲地说了几句,隔天苏亦朗便带了安装工人去苏家安了空调。这还不算,细心到拿了电本,去交了一年的电费。他告诉陆家叔叔阿姨:“我和我姐没爸妈了,以后你们不嫌弃,我们就赖到你们家了!”高兴得希格爸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希格回来,老爸一个劲对希格说:“我跟你妈商量了,我们做些好吃的,叫苏亦晴姐弟俩来咱家吃!”希格也屋里屋外的转,心里暖暖的。 她去酒吧时,给苏亦朗带了老妈烙的葱油饼。苏亦朗吃得很香,说:“我妈啥都好,就是不会做饭,什么时候,我去跟阿姨把手艺学到手,将来烙给米米吃!” 希格起身给苏亦朗倒杯水,看着他吃,并不搭话。 如果没有万言来说每月给四千块让希格别找男人的话,如果没有俞多多的任性不懂事,或者一切都会停滞,或者会有另外的结局。再或者,一切都是天意,就算没有万言与俞多多的友情演出,相爱的人也终于会相爱。 就在两个人都铁了心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时,俞多多自杀了。 苏亦朗打电话给陆希格时,声音是颤抖的。陆希格像失重一般,匆匆从影楼出去,走在十一月冰城凛冽无比的街上。泪流下来,在脸上冻成冰。 终于拦到车,赶到医院,苏亦朗脸色煞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拄着头。俞多多的父母亲人一率阴着脸。希格站在走廊的一侧,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过去的,过去,那些人非吃了自己不可。她站在一间病房的门口。医院的走廊里灯光昏晕,偶尔有来往的护士、病人家属,没人注意到陆希格。 很快,俞多多洗了胃被推出来。 苏亦朗走过去,医生瞟了他一眼说:“年轻人,闹别扭也没个分寸,她肚子里有孩子了,多亏她没事儿,不然,后果你们想过吗?” 看不清苏亦朗的表情,医生的话却清晰地落进了陆希格的耳朵里:俞多多有了苏亦朗的孩子。 陆希格离开医院时,泪流满面。自己怎么就像是做了小三呢? 相忘江湖(1) 幸好爱情不是一切,幸好一切都不仅仅是爱情。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间。 01 姜虹鼻青脸肿出现在苏亦晴家的客厅里时,苏亦晴刚跟曹可非吵了一架回来,两眼红肿得像个桃子。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苏亦晴给曹可非收拾房间时,无意中看了曹可非的一个案宗。那男人叫胡兴原,苏亦晴认得,原来他老妈住院时,托苏之简做手术来着。后来苏之简托他帮着苏亦朗办理开影楼的事宜。他生病住院时,苏亦晴代表苏亦朗去探望过他。算有一面之缘。苏亦晴记得清楚是他据说在这城中能够呼风唤雨,能量很大。苏亦晴还记得他的妻子,瘦瘦小小的,不太爱说话,目光全在胡兴原身上,他一动,她立马给他端水拿药。懒 胡兴原居然是跟妻子打离婚官司,说是签了婚前财产公证的,要求那妻子净身出户。 苏亦晴火冒三丈,跑到书房冲正在用电话写辩护词的曹可非大喊大叫:“可非,你就是这样帮那些陈世美做辩护的吗?那胡兴原明显就是个王八蛋,把人家女的睡了,到头来,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还偏有你这样的狗腿子帮忙!” 曹可非转过身,看了苏亦晴一眼,说:“案宗不能动,我跟你说过没?” 苏亦晴正在气头上:“谁稀罕动你的破东西,要不是它们散落到地上,我才懒得看!不过,可非,就是做律师出总得讲良心吧?”虫 曹可非转头不言。苏亦晴急了,说:“可非,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你了解那个女人吗?你怎么判断胡兴原就是错的,就是陈世美的?只是他是有钱人吗?” 苏亦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曹可非是律师,她自然辩不过他。她说:“可非,你知不知道,你变得很可怕,我几乎不认得你了!” 曹可非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站起来拉苏亦晴的手,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他说:“我们出去看场电影吧?最近有什么新片子上档了,嗯?” 苏亦晴甩开曹可非的手,“当初如果何维的案子落到你手上,你也会帮他的吧,如果我不是你的初恋情人,如果我们素不相识的话?” “苏亦晴,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曹可非觉得面前的苏亦晴简直有些神经质。 “是的,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我从来都不讲道理,你最好早点知道,省得后悔!”说完穿大衣出门,路上曹可非追出来,开车要送她。苏亦晴没理,兀自上了出租车,上车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到家刚暖和过来,姜虹来了。她一身寒气一身酒气。苏亦晴拉开门,她一头撞到苏亦晴家的沙发上。 苏亦晴帮她拉下来雪花尼大衣,姜虹直愣愣地瞅着苏亦晴,然后笑。苏亦晴问:“怎么了?” “我被杨以安捉奸在床了。苏亦晴,他妈的杨以安太阴险了,他在外面包了二奶,然后……说出来我都嫌恶心,我被糊涂油蒙了心,居然……” 在苏亦晴家的白色沙发上,姜虹盘腿讲了她富贵少奶奶生活下的真相。果如张爱玲讲的,生命如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看似光鲜的生活内里,通常不能仔细追究。追究下来,惨不忍睹。 杨以安的确够狠。他跟苏亦晴在结婚产签过婚前协议的。 苏亦晴听姜虹说过那个婚前协议的内容,苏亦晴觉得她一定是参照了好莱坞明星或者是名人的未婚妻签的婚前协议的启发。姜虹的婚前协议里写:如果杨以安犯错导致离婚,则姜虹可以分杨以安家产的一增。[.超多好看小说]如果姜虹犯错导致离婚,则姜虹净身出户,不能带走婚姻里的一丝一毫的东西。 用姜虹的话说,这是给自己保障,这叫做贼之心不可有,防贼之心不可无。苏亦晴当时还调侃姜虹:“这不把你的色心也给断了,你能受得了?” 姜虹嘿嘿笑,她说:“你没听过那句话嘛,家家卖烧酒,不露是好手!”苏亦晴想到《绝望主妇》里跟花匠偷情的加布丽尔,姜虹听到苏亦晴这样说,哈哈大笑。她说她还真爱那妖精。 苏亦晴白了姜虹一眼,“还有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果然,姜虹的“烧酒”漏了。而且是杨以安捅漏的。这样说也不准确,准确点说是杨以安给姜虹备了个烧酒作坊,然后……悠然自得地来捅漏“烧酒”。 一年前,姜虹就发现杨以安有些不大对劲,明明长得猪头样,还天天在镜子面前一站就是半小时,一条领带选来选去。男人过于注重自己的形象便是出轨前兆。那次姜虹跟姐妹们开车自驾游,若是以往杨以安肯定黑着张脸,不愿意姜虹走。姜虹是他养的宠物小鹿犬嘛,哪能随便出门。就是见朋友,也仅限于苏亦晴、陆希格。可是这回,他一反常态,极力让姜虹她们走就走远点,去西藏不错,天高云淡的。姜虹捏着杨以安肥腻的一张脸,说:“我们姐妹就为出去散个心,还去西藏,那山高路险的,万一再回不来,岂不便宜了你身后的小妖精!” 杨以安连忙争辩:“好心当成驴肝肺。爱去不去!” 姜虹旅行回来,里里外外把家里仔细查了一遍。走时她还是做了一点记号的,比如,床单下面放了几根头发,这样如果杨以安有情况,换床单,头发必然会不在原处甚至是被拣走。 姜虹掀开床单,头发赫然在目。且那一看就是自己棕红色的长卷发。让姜虹更为疑惑的是,洗手间里的毛巾居然都干得可以划根火柴点着。 杨以安穷孩子出身。并没有很好的卫生习惯。床单可以几天不换,脸总不能几天不洗吧! 两个人晚上一起在外面吃晚餐时,就着昏暗的灯光,姜虹颇为玩味地一眼一眼看着杨以安。杨以安摸摸自己的脸,说:“怎么了,小别胜新婚,你也不至于这样如狼似虎,把‘想要’两个字都写在眼里吧?” 姜虹的嘴撇了一下,说:“在外面什么样男的没有啊?老娘这样,招谁招不来,何苦傻瓜一样守着你这么个东西!” “你怎么说话呢!姜虹,咱俩好些天没见,你别给我找不痛快啊!”杨以安酸了脸。 姜虹笑:“怎么那么不扛逗呢?我不是奇怪嘛,我离家这些天,你都没洗脸啊,咱家洗手间里的毛巾都能点着了!” 姜虹明显地看到杨以安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他总是这样,脑子急速转什么事时,眉毛就会往上挑。姜虹从前提醒过他,说这样太容易出破绽。但是,很显然,提醒没出效果。 杨以安挑了几下眉毛说:“老贾那几个人天天拉我打麻将,索性就在他家附近的西苑宾馆开了房,也省得还得这么远往家跑,瞧你这个多心劲儿!除了你姜大小姐,谁还能看上我啊!” 姜虹的嘴半张半合,似笑非笑看着杨以安,“这年头,小姑娘可不管你是不是穷汉子得了狗头金,一个个生猛着,管你猪头马头的,只要兜里有两钱儿,便使劲往你怀里钻。不过,俺们家老杨不是那样的人,啊!不是说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而是说你脑瓜聪明啊,不然咋会白手起家,推销洗衣粉发了家呢!家产分我一半这种事,你一定不想看到!” 姜虹连棒棒糖带大棒,把杨以安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搓着手说:“虹,你这人吧,哪都好,就爱瞎寻思,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姜虹的嘴咧出一朵花来:“是哦,这真是个坏毛病,老公,我以后一定改!” 姜虹几乎能听到杨以安“扑通”落回原位的心的响声。 把烟灰点到苏亦晴的纯白骨瓷杯里,姜虹干笑了两声。苏亦晴心疼那杯子,连忙光脚跳下沙发去厨房给姜虹找烟灰缸。找了只碟子给姜虹,又赶紧把纯白的骨瓷杯拿去刷。那杯子是她买了,曹可非也有一只。 姜虹站起来光脚在客厅里晃,开冰箱拿啤酒喝,大声嚷:“晴,你这几天看到何维了吗?我那天去国税局办事,出来看到他猫着腰在街上走,失魂落魄的,人弄得跟盲流似的!” 苏亦晴愣了一下,心里钝钝地疼,却不想再谈何维。他好他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亦晴岔开话去,问姜虹:“你跟杨以安怎么了?要离?” 那话有着小阴暗,姜虹干嘛总是兴冲冲看着自己笑话的样子啊,明明知道何维是自己心里的一块伤疤,还提他! 女人跟女人做朋友也总是有些小危险的,会很敏感。能在一起长久,有时只是出于一种惯性。有时才是真正的陪伴与沟通。 姜虹与亦晴属于前者,希格与亦晴属于后者。亦晴对姜虹的很多为人处事的方法都是不赞同的。 但是,时间久了,朋友也就顺着惯性做了下来,感情也不能说是不好。 相忘江湖(2) 那些天,姜虹都在纠结一个问题:杨以安出轨了,自己怎么办?是拿着他一半财产走人,还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让他做她姜虹的男人。 前一种,虽然签了协议,但是以杨以安老奸巨猾的样子,能让自己轻易分走一半财产吗?就是拿到一半财产又怎么样呢?一起做美容的一个女人后来再没去美容院了,听跟她熟悉的女人们八卦说,她死活跟出轨的老公离了婚,然后跟了一个小白脸,结果一年多,那小白脸就卷了她的钱跑了。有个瘦高曾经做过模特的女人脸上敷着面膜说:“其实,不就床上那点事吗?咱们当初图好日子跟的他,他长得那样,不碰我,我倒觉得清静。至于**,网上的情趣专卖店多得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不求人,再不然,逛个夜店,睡一宿还难吗?凭他在外面折腾去,咱还是大婆,存折娃都在咱手里!”懒 前女模的话逗笑了一片女人,女人们也唏嘘感叹。 纠结了许多日子之后,姜虹心里的火变成了死灰。杨以安还是不错的,在床上很卖力。出手也还算大方,给了姜虹一张十万的卡,他说最近运气好,赚得多。 杨以安炒股发的家,然后东一下西一下做投资。他虽没什么文化,却是鼻子比狗还灵的人,哪有钱挣总是能捕捉到气息。 那晚杨以安折腾够了姜虹,把脸埋在她的胸口,说:“我给你换辆车吧!”虫 那时,姜虹是有丝丝感动的。这个男人,无论在外面怎么样花花草草,只要他记得回来,记得把挣到的钱给自己就行。自己是女人,又玩得开,在结婚前,爱也爱了,伤也伤了,像前女模说的,他能给自己床上的福利,自己就收着。不给,自己想辙也没关系。 什么事都怕想得开,想开了,就没什么了。姜虹抚摸着这个丑丑的男人,腿给了一点力,唇用了一点力,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个人趁着彼此心里都有那一点点暖意,又欢乐了一回。 杨以安的危机公关很成功,那之后,姜虹果然不再像防贼一样防着杨以安了。 有一晚杨以安喝醉酒回来,姜虹给他换睡衣时,他搂了一下姜虹,说:“小冰,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姜虹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么说人员固定了,醉酒都叫她的名字了?这事有点不妙。网上不是有句话嘛,没有拆不散的婚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这啥小冰一发了疯,自己还当大婆?“下岗”的日子不远了。 姜虹一把把穿了一半的睡衣给拉了下来,“咚”地把他拔到一边,翻看杨以安的手机,大概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翻看杨以安手机的习惯,杨以安的手机里那小妖精的短信居然都存着。原来叫杜小冰。短信说:老公,来时,去家乐福给我买包卫生巾,还要薯片和酸奶,草莓味的。亲你! 单是这一条,姜虹就气炸肺了。自己跟杨以安这么多年,都没支使他去买过卫生巾。这小妖精居然……姜虹用杨以安的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自己的电话,记下杜小冰的手机号。然后手机呼啸着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喊了声疼,落到地毯上,居然只是后盖掉了下来,吭都没吭一声。 姜虹转身狠狠地掐杨以安:“老娘一掐一股水一样地跟了你这头猪,现在居然会打野食了!”杨以安“哼”了一声,胳膊甩出来,“别闹!”接着睡,这还不算,还昏天黑地地打起了呼噜。 姜虹气得踢了他一脚,脚却踢到了床沿儿铁角上,疼得直跳。索性自己抱着被子去了另一间房。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中间起来,跑回卧室翻自己的手饰盒,在最底层看到那张协议书,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大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这么明晃晃地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呢,哪一天,他被小妖精支着坏了良心,把这协议一撕,自己可不就…… 攥着那协议重新躺下,姜虹对苏亦晴说:“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晴,我没想保卫我的婚姻,我想破罐子破摔。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杨以安那王八羔子那么毒。” 苏亦晴心里想:“其实姜虹心里是明白的,当初她跟杨以安时就明白嫁给有钱人意味着什么!一块红烧肉,你喜欢吃,别人怎么会不喜欢呢?现在说这个,倒像是当初有多纯真似的!”但不是要安慰,朋友的意义不是用来在这种时候打击人的,而是用来安慰的。 姜虹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打电话找找杜小冰。也不爱理杨以安,杨以安似乎也没察觉。 许久之后姜虹才明白,杨以安不是没察觉,他是察觉了,在做布署。真他妈的有城府,跟老娘玩这一套。姜虹那时气急败坏。 有一天,她从超市回来,看到杨以安正跪在床头找什么东西。姜虹问他找什么,他神色慌张,说找衬衫。衬衫自然要到衣柜里找,哪有去床头柜里找的道理。姜虹一下子明白过来杨以安在找什么,她心里冷笑一声,幸亏她早把那协议交给了希格帮她保管。论理交给苏亦晴更可靠些,可苏亦晴这段日子自己也搞不清状况。希格做事稳妥,姜虹也信得过她。 没几天,杨以安去北京出差,姜虹知道那根本就是带着杜小冰去游山玩水了。他做得初一,我做得十五。 约了前女模,两人先去购物,选了blingbling亮闪闪的紧身裙。用植村秀柔雾绿色闪亮眼影膏,耳边别了h&m绿色山茶花头饰,镜子里的姜虹依然美艳动人。两个人去了“天堂”,在夜店认识个帅哥很容易,眼神一勾就行了。 就是在那遇到大海的。那晚姜虹并没有跟大海怎么样。姜虹自己也感叹:人真是老了,遥想老娘当年,这么嫩的帅哥摆在面前,立刻就勾到哪张床上兴风作浪去了。可是,现在,瞻前顾后,又要想着报复,又想顾着口袋里的钱,怕遇到什么无良的人要挟自己。 大海的确表现出了难得的单纯。他有点像个孩子,在步行街遇到要饭的,还特意跑过去给了两块钱。姜虹问他不怕受骗吗,他说,反正就两块,骗了又能怎么样? 他很粘着姜虹。一周后,姜虹让他给自己买卫生巾送到家里来。 那个明朗的下午,姜虹把大海扑倒在床上,他气喘吁吁:“你不是……” “试试你就知道了!”人跟情趣用品还是有本质差别的。人跟人也是有本质差别的。两个人从天明到日落,晚霞落到两人身上时,彼此才觉出饥饿。 也就是那天,希格与苏亦晴在华梅餐厅见到了姜虹和大海。 苏亦晴瞪大眼睛问:“大海是杨以安收买来的?”姜虹摇了摇头,“是杨以安笃定我不会安份守己,找了人跟踪我,收买了前模特,让她介绍了,我跟大海勾搭上之后,直接把我捉奸在床……”姜虹把烟灰点到小碟子里。她问苏亦晴有酒吗,苏亦晴翻了半天,翻出一瓶红酒来。两人小口小口地喝着。 希格喝了一小口酒,心里感叹:看起来嫁得不错的女人,等于穿了jimmychoo这种昂贵的高高跟鞋,500美金以上一双,大家看到的是高贵、性感、金光闪闪,令人艳羡至于这鞋子到底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从前自己和苏晴对姜虹也不是没有羡慕嫉妒恨的,女人的小小虚荣心总是明晃晃的。姜虹当然也很愿意姐妹们对她羡慕嫉妒恨。一度,她幸福得很张扬,而自己的婚姻却落满了灰尘。要爱没爱,要钱没钱。现在,也说不上谁更幸福一点了。 “你打算怎么办?” “用用你家曹可非,让他帮我打离婚官司!”姜虹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姜虹喝光杯里的酒,恹恹地说:“随便用吧,怎么用都可以!”姜虹哈哈大笑,说:“要得,把律师裹上床,是个好主意!” 苏亦晴说:“姜虹,你真的打算离了吗?” “傻妞,不是我想不想离,是杨以安那王八蛋逼着我离,而且是净身出户。我去见了杜小冰,那是个厉害角色。跟我说话,嗲得跟林志玲似的,上来就说,虹姐,我想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只是不小心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我补充了她的话:……的钱。她笑了,说:虹姐,你真幽默。幽她妈的默!她大学毕业一女生,就一身lv,彩色挂饰,糖果手镯,杨以安真他妈舍得给女人花钱,当初怎么对我的,现在就怎么对她,一点没省下……” 亦晴笑了,说:“你们听说过大老婆与小三的区别是什么吗?正牌老婆把老公的钱都当成是自己的,所以,不舍得挥霍乱花,而小三,觉得那钱都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不花白不花。其实,姜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花钱的方法,还真是没算把杨以安当成是老公,你也还是傍大款心态!” 相忘江湖(3) 02 姜虹愣着眼瞅了苏亦晴半天,说:“你这妞还真成精了,我青春做伴,凭啥嫁他那样一猪头还省吃俭用啊?”抽了口烟,又说:“好吧,我承认亦晴你说的对!” 希格和亦晴都笑了。姜虹还算坦白得可爱。懒 “虹,你离了,咱们四个就一起找个清静小区买一个单元的房子吧,楼上楼下,四个女光棍,也应该不错!” “慢着,慢着,哪四个女光棍?你不跟曹可非正热乎着吗?还有希格不跟苏亦朗……” “热乎个屁!不过是块没味的口香糖,嚼着自己安慰自己罢了。苏亦朗被俞多多给挟持了,她有了孩子!” “我x!咱们这都啥命啊!赶上一部小说了!”姜虹抄起电话打给希格,她说:“出来,叫上斯如,我请客!” 晚上十点,四个女人进了钱柜,扯着嗓子随便吼。唱《小情歌》,唱刘若英的《为爱痴狂》,唱到《爱的代价》时,四支手把着一支麦,唱着唱着,四个人都哭了。 黄碧云说:原该如是,太平盛世,个人经历最大的兵荒马乱不外是幻灭。这城市何等急速,连一滴泪留在脸上的时间也没有。 那个夜晚,女人们的眼泪迅速干掉。再一睁眼,她们还要做钢铁战士,除了咬牙勇敢面对生活的压力与感情的伤痛,还能怎么办呢? 陆希格的手机里存着一条苏亦朗发来的短信:你知道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吗?虫 希格没有回,她努力在忘掉苏亦朗。甚至,她都尽量减少去看苏亦晴的次数。她辞了木木酒吧的工作,找了家卖助听装置的外国公司工作。 工作并不是很忙碌,每天都回家吃饭,陪陪米米,陪陪父母,日子过得风清云淡,这样未偿不好? 只是,苏亦朗的短信13个字,又让希格乱了心思。距离多多自杀11天了,这11天,希格又何偿不是度日如年。 当初跟万言离婚都没这么难过。说到底,自己是没有这样爱过万言。那次丢失的不过是场婚姻,现在,丢掉的是爱情。说起来有点可笑,都孩子妈了,才遭遇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情。 但是,这便也是人生。或者自己跟苏亦朗真的是有缘无份吧!表面上静水无波,希格的内心却一直没平静。 父母张罗着要请苏家姐弟吃饭,希格微微一笑,说:“再过些日子吧,人情能还回去,苏亦朗快结婚了,以后还生小孩子呢!” 接米米放学时,看到万言。万言说要带米米去吃披萨。米米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希格,希格点了点头,说:“去吧,小心别弄脏了衣服!” 希格抬起头交待万言早点把孩子送回来,小心开车。万言的目光有些粘稠,“要不,你也一起去吧,就是吃顿饭……” 希格固执地摇了摇头,前夫和前妻,有什么立场要一起吃饭?却不想米米拉着妈妈的手不肯放:“妈妈,去嘛,去嘛!不然米米也不去了!” 5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她可能以为父母在一个桌上吃饭,日子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一顿饭,米米吃得最高兴,话就没断过,小嘴霹雳啪啦地讲幼儿园里的那些小事儿。万言一句一句搭着米米的话茬儿,以前他从没这么耐心过。米米说:“爸爸,黑熊的爸爸妈妈也离婚了,他都瘦了,他说他特别特别想爸爸,他说爸爸跟别的女人要生小弟弟了。爸爸,你也会跟别的女人生小弟弟吗?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要我跟妈妈的吗?”说着话,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米米的眼角滚落下来。希格赶紧哄:“米米,大人的事,你还不懂,等你再长大些,你就明白了。爸爸和妈妈是在一起不高兴才分开的,跟你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万言赶紧附和,脸色却极难看。 从必胜客出来,米米在超市外的儿童城堡玩,天不是很冷,空气刚好像块果冻儿。 万言眼睛瞅着地说:“我跟易楠分了!” 希格并没的搭言,他跟她分了和了,跟她陆希格有什么关系?男人有时候蠢得不可理喻。 两个人立在那里,光线有些暗,远处的儿童城堡灯火辉煌,米米在彩球里不停地翻腾着,还是童话世界好。米米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孩子知道什么,只要是父母在一起,便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万言抽出一根烟,点上,说:“米米的爷爷奶奶挺想孩子的,这周末,带米米一起回家吃个饭吧!” 希格的目光凌厉地落到了万言的脸上,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居然说回家。“你想让我以什么姿态去见米米的爷爷奶奶呢?你的前妻,还是被包养的女人?” 万言倒咧嘴乐了一下,说:“女人哪,就是小心眼,那不是开玩笑嘛。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还是一家人!” “我不愿意!”希格快步走到城堡边上,大声喊米米,米米跟着希格满脸不高兴地从万言身边走过,噘着嘴说:“爸爸,我还没玩够!” 希格的眼泪很不争气地往外涌:“玩,玩,就知道玩,都几点了,还不回家睡觉!”米米被妈妈一吼,索性哭了起来。 万言瞪了希格一眼,蹲下去扮演好爸爸角色哄米米:“爸爸背背吧,咱们买冰淇淋去!” 一路上希格一言没发,下了车拉着米米的手就往楼里走。米米还回头跟爸爸再见,希格转头也扔了一句话:“以后要接米米,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不想再看到你!” 米米跟姥姥姥爷去睡了,希格拿着摇控器一遍一遍播台。电视一明一暗,映着自己的一张脸。她努力压制着自己想打电话给苏亦朗的冲动。都已经这样了,还纠缠着,除了伤心还能怎么样呢? 从小到大,希格都很独立,心里能盛事儿。但是这样的女人多是操心,也累。当初她从酒吧辞职时,苏亦朗倚在门口,看着她收拾自己的东西,他说:“希格,酒吧交给你管。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我都行!” 希格没吭声,她不想呆在这里,呆在这里就会想起苏亦朗。 相忘江湖(4) “存的红酒不够了,要联系着进货。原来那家不行,价高,送货还不及时,换一家吧。还有,有灯坏了,要赶紧找人修,椅子也最好换一换。我原来计划在东侧那面墙上做个留言板,你看着弄吧……” 希格很快地说着。懒 苏亦朗走过来,紧紧地把希格抱在怀里,嘤嘤地跟孩子似的哭。他说:“希格,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希格的泪水汹涌而至。“不用对不起,真的,苏亦朗,跟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我犹豫过,想逃避过,但是,你让我勇敢起来了,你也让我觉得自己灰暗的生活有了亮色,我从没那么幸福过,或者,这样的幸福,可以陪伴我以后的生活……是我该谢谢你,让我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希格真的很勇敢,她牵着苏亦朗的手在那条著名的大街上飞快奔跑。十一月的北方,天寒地冻,却挡不住希格心里熊熊燃烧的火。 在一间老旧的俄罗斯风格的宾馆里,陆希格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火把。 希格一向是害羞的,在万言面前,也不曾袒露过自己的身体。**时,总是要求关掉灯,万言总是很不爽,他不止一次问过希格是不是身体有啥缺陷不想让人看到。希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刻却明白,自己跟万言在一起是,情放得不够深,不够重,所以才不愿意抛却一切……虫 在比自己小的苏亦朗面前,希格褪却罗衫。她从来没这样爱一个人爱到绝望过,从来没有。爱而不得,希格便想着留下一点回忆。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希格是那种好身材却不显山露水那种。平常她穿的衣服都太保守了。一起去旅行时,有次姜虹看到希格洗澡,“啧啧”赞叹,她说:“希格,你太浪费了,简直是宝藏深埋。我若是你老公,被你这样的人间尤物给睡过,还找别的烂女人?” 希格笑着说姜虹太色。姜虹正言到:“别怀疑我对女人的鉴赏力。性感的女人,除了胸前那四两拔千金外,臀还要俏,腰还要长。你们看看希格,完全符合。平常我们还自诩美女,美女在这呢!” 也正是姜虹那番话,让希格有了把自己的身体亮在心爱的人眼前的决心。 宾馆里的暖气很热。希格却还是浑身发抖。她对傻在她面前的苏亦朗说:“想抱抱我吗?” 苏亦朗如梦方醒一般。他的唇如一枚火星,落到那水把上,立刻星火燎原。她是他少年时的梦想,很多次,她女神一样走进他的梦里。后来,他长大了,她嫁了,他们的世界渐行渐远。他以为,这辈子,也只能这样。很多人不都是这样吗,只是浅淡地喜欢过,并无深爱,便转移了注意力,开始了另外的生活。 可是,现在,他们有了这样的交往,但是还没爱够,便戛然而止。这让这份爱里带着无比深切的疼痛,这疼痛又让这爱变得无比深刻。 他甚至珍惜到不敢不忍碰她。就像小时候,因为太爱吃蛋糕,所以买了一块蛋糕,常常不舍得第一时间吃掉,而是留着,只要看看、想想,便觉得很甜蜜。现在,亦朗就是这种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还好,她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她愿意在这个她爱的男孩面前献出一切。明天那么远,谁管它呢? 终于彼此拥有,身上都有了黄昏的味道,相爱那么好,**那么好…… “好吗?”希格问。 “嗯!”苏亦朗答。 “苏亦朗!”“嗯?” “苏亦朗!”“嗯?” “我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希格,希格,希格!”苏亦朗宠溺地一遍遍叫着希格的名字。 “我美吗?” “美,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最美的!” “那就好好记住我今天的样子,记住我,好吗?”希格的声音像棉花糖,轻盈甜腻,那是从前她从没有过的。爱情可以让人重新变成小女孩。无论她有多大。 “我明天就跟俞多多说,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资产都补偿给她,只求她放了我。希格,我不能忍受失去你!” 希格抚摸着苏亦朗的背:“真是傻孩子。我们还爱着,便分开,彼此都成为对方生命里最深的印记,这样多好。不然久了,该怨怼,该讨厌了。我不要那样!” 苏亦朗转过头去,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眼泪。 希格的脑子里飘过一句很久之前看过的一句话: 我的要求不多,一杯清水,一条面包,一句我爱你!不过,如果还可以选择多一点的话,我希望水是你斟的,面包是你给的,‘我爱你’是你亲口说的。 她真的没办法选择多一点了。她和他的第一次,也是她和他的最后一次。 她在心里说:苏亦朗,再见,再不见! 那个冬日,希格认真地记着每一个细节。她变得那样贪得无厌,她说:“朗,我要,别停下!” 那个冬日,他们彼此依偎着走进漫天大雪里,没人知道他们是即将分手的恋人。 那之后,希格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苏亦朗。苏亦朗几次打电话过来,希格都按断了。他发短信给她,他说:我想你,我想我要疯了。希格不回。 他说:希格,你心太狠了。他又说:你知道度日如年的滋味吗? 希格怎么不知道呢?只是,希格不心狠又怎么办呢?她不管俞多多死活?她让苏亦朗失去亲骨肉? 可是,那个夜晚,希格没扛住。她拔了苏亦朗的电话。 她说:“小朗,我想你了!”说完,不等苏亦朗说一句话,便挂上电话,关掉手机。家里的座机响第一声时,希格便弹簧一样跳起来,一定是苏亦朗,他疯了,不知道不能打家里的电话吗? “我不管,我就在你家楼下,你不下来,我就变成雪人!”是孩子般的任性,那任性却恰好是爱情里的女人最喜欢的横行霸道。她喜欢他那样不管不顾,冲破一切地来到她身边。 他来了。 相忘江湖(5) 苏亦晴接到公安局电话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说:“你们打错了吧?”那人说:“你是苏亦晴,对吗?何维是你老公?哦,不对,是前夫,对吧?他在我们派出所,你来办理一下手续吧!” 何维嫖娼被抓。在这城中,他无人可求。就算无人可求他也不想找苏亦晴。倒是警察说如果没人来给你交罚款,那就只能拘留十五天了。而且,必须有人担保你才能出去。何维抗议,说这是侵犯公民**权,胖警察说:“还要脸啊,要脸就不干这事儿了!”何维消停了。懒 苏亦晴对警察说:“我们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的事我不管!” 警察说:“他都成三无人员了,又没工作单位,又没亲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好歹……”苏亦晴挂了电话,人虚虚地坐在椅子上。何维怎么就混到这份上了呢?他没工作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自从翔翔过世后,何维就很让人看不懂。翔翔,哦,他是翔翔的爸爸,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翔翔的爸爸。想到翔翔,苏亦晴下了决心去把何维接出来。 站在看守所门外,何维灰老鼠一样猫着腰走到苏亦晴面前。(.无弹窗广告)大冷的天,他居然只穿着毛衫外面套个条绒休闲西服,那还是苏亦晴买给他的。领口袖口都磨白了。 苏亦晴转身就走。何维手插在兜里,跑了几步跟上来,他说:“钱过些日子我会打到你的卡里!”虫 苏亦晴转过身来,盯着何维恶狠狠地说:“以后最好别再因为那么脏的事让我来这种地方接你!”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要说,你何维这辈子恐怕都说不完。你是很对不起我苏亦晴!”苏亦晴的情绪有些激动。 却不想何维伸出双臂,轻轻一用力,苏亦晴便在何维的怀里。 派出所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居然是曹可非。苏亦晴赶紧推开何维,退了一步,她压低声音说:“别碰我,你不嫌脏,我还嫌!” 三个人。三个点。三条线。三个角。 曹可非从后面赶过去,从苏亦晴身边过时,说:“赶时间,我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没等苏亦晴回话,他便匆匆跟几个人上了车。车子开出去时,苏亦晴还是心里有些别扭,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有那么忙吗? 苏亦晴原本想跟何维分道扬镳各自打车回去的,却不想那个钟点出租车也不知都去了哪。苏亦晴无奈打电话给苏亦朗,让她来接自己一趟,何维拦着了车,他站在门前喊:“上来吧!” 苏亦朗的电话也刚好没接通,苏亦晴犹豫了一下,跑着上了那辆出租车。何维并没有上车,车门关上,何维站在风地里。车子开出去十多米,苏亦晴叫司机转回去,到了何维面前,苏亦晴说:“上车吧!” 司机从倒车镜里看着这一对男女,似乎要判断出他们的关系。 一年多,第一次坐得这么近。 苏亦晴看着何维,心里还是很酸。“怎么没工作了?” “没什么?” 苏亦晴脑瓜门子冒火:“何维,你不嫌跟我一起生活窝囊吗?跟我离了,你自由了,你倒是活出个人样来啊?你这算什么?当初我怎么看上你,怎么还会跟你生了翔翔的?真是瞎了眼!” 骂得咬牙切齿,眼泪却是情不自禁地外下流。何维转过头去,却不知苏亦晴透过窗,看到他的脸上也有泪。 路过一家回民面馆时,苏亦晴喊了司机停车。 两大碗面端上来,何维大口小口地吃着。苏亦晴问:“我想知道,你后悔跟我离婚了吗?” 何维头也不抬,嘴里含着一口面条,含混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何维,你不知道翔翔刚刚离开时,你在翔翔面前说了那么动人的话,我是有多感谢你。我天真地想,即使生活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也没关系,我还有你,我们还可以一起面对……可是,就在我那样渴望做一只藤依靠着你时,你狠狠地给了我**辣的嘴巴,然后抽身而去。你不愿意再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咬着牙,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也能理解,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何维,你拍拍良心,我爸我妈对你什么样?” 苏亦晴以为很多仇恨都已经埋进土里变成灰烬,却不想再次提起来,仍然愤恨难平。 何维放下了筷子,目光浑浊地落到苏亦晴的脸上:“你不必恨我,我已经得到报应了,我爸得了癌症……” 苏亦晴的心沉了一下,脑子里闪出何国强那张黑瘦的沟壑纵横的老脸,他话不多,不像马云凤那么强势。苏亦晴他们回去,他总是不断地打断马云凤说的不中听的话,一个劲儿提醒着该准备饭了,然后出去买肉,杀鸡…… “什么时候……” “半年前。做了手术,现在化疗……” “老父亲得了绝症在做化疗,你竟然有闲心去嫖,何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我简直……” 何维伏到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哭了起来。 苏亦晴闭上了嘴,她仿佛能理解何维现在的样子。先失去了儿子,又离了婚,父亲再遇到这样的病……苏亦晴记得何维跟她讲过小时候的故事。 小时候,何维淘气。十六岁那年,有一次上山,到山上不一小心被蛇咬了一口掉到个山洼里,怎么也爬不上来。山上天黑得早,周围的树渐渐失去了光亮,模糊了个体,变成黑漆漆的一堵墙,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野兽叫,何维的脚疼得没了知觉,他害怕极了,自己恐怕就会死到这里了。几天后,亲人找到他时,变成了一具白骨。何维说想到这些,他不断地对自己说的话就是,父亲一定会来找自己的,父亲一定会来的。这样一想,就有了希望似的。 在夕阳留下最后一点微光时,何维听到了父亲的喊声。何维的心安然落回原处,他喊:“爸,我在这儿!”何国强用一根枯树枝把何维拉上来。 相忘江湖(6) 手电筒照过去,何维的腿已经肿成了一根塑料假肢,乌色的水亮亮的粗。(.好看的小说)何国强拿着劈树开路的刀用刀尖闭着眼划了一下何维的腿,然后就着咬伤口咬出去,吸毒。好在那蛇并非特别毒的蛇。何维的腿上现在还有一块疤。 父子俩下山时,天上开始下雨。近五十岁的何国强背着十六岁的儿子,脚下一滑,两个人向前滚了十几米出去。幸亏何国强抱住一棵树。懒 何国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着村子里的亮往下走。何维说他明显觉得自己山一样压在父亲的背上,他几次挣扎着说:“爸,我下来自己走吧!”何国强都只说:“没事儿,就到了!” 马云凤和何安连同村里人找到他们父子时,何国强背着何维已经快到了山脚下。见到村里的人,何国强一棵树一样倒了下去。 村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父子俩抬到手扶拖拉机上,送到镇子上的医院里。何维被蛇咬的伤没事,消消炎就好了。倒是何国强的脚脖子扭伤了,医生听说就这样还把儿子背下山,连连摇头说不可思议。 马云凤气得骂何维,倒是何国强说:“算了,孩子都吓坏了,这再晚一步,孩子命都没了,想骂你去哪骂?” 苏亦晴想到自己的父母,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儿女着想的。翔翔没了,父母跟着自己……不然怎么会早早地离世……虫 “我去看过爸妈……翔翔的姥姥、姥爷了!”何维的一只手拄在额前,还在啜泣着。“我对不起爸妈,不过是跟我签了一份协议,那能约束我什么呢?亦晴,我知道,一直都是我农村穷孩子出来的自卑在作祟,我小心眼,努力不让你们看不起,我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他们,没把他们当过父母……” 苏亦晴递纸巾给何维:“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别再提了!”她想起清明节时爸妈的墓前多的那束菊花。[]“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墓园在哪里的?” “我问了希格,她说我是该向两个老人忏悔。她说我是挺混蛋的!苏亦晴,你不知道男人都是属鸵鸟的,翔翔走时,苏亦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用刀子割了手腕,你不知道那刀子就像是割在我的心上一样,可是……那段日子,我闭上眼睛就是翔翔的样子。人总是记恶不记善的,我一点点想起我们生活里的不如意……我讨厌你那张悲伤欲绝的脸,我觉得你是在演戏,是在害怕我怪罪你,怪罪你们苏家……其实,我自己内心深处很煎熬,我常常从噩梦里醒来,全身冷汗。我梦到过翔翔的姥姥好多次,她什么都不说,就是冷冷地看着我……” “行了,何维,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常常想,这便也是我的命,命中注定我会有这样一场劫难,大概前半辈子我都活得太顺利的,顺风顺水,除了谈过一次恋爱,再没有过什么挫折……” 面凉了。苏亦晴挥手又重新叫了两碗面。面热腾腾地上来,上面洒着点点葱花,也有呛锅的香味。 苏亦晴提起筷子挑了几根吃进嘴里,那一刻,她决定原谅。 这一年多,准确地说是距翔翔离世478天。苏亦晴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走路,开始还疼得滴血,慢慢地,慢慢地走着走着,脚上长了茧子,钝了,不那么疼了,但是,有根神经仍然牵着心脏,猛一醒来,动一下,疼得痛彻心扉。 那原本是他和她相互搀扶着走过的日子,可是,他做了逃兵,他一个人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她一个人在泥淖里踩着刀尖行走。 一度仇恨是苏亦晴活下去的动力,可是,带着仇恨活下去,太累了。 那晚,从小面馆里出来,空气清洌,苏亦晴抬起头,看了看暗蓝色天空上宝石一样亮晶晶的星星。或者翔翔就变成了其中的一颗。 她说:“何维,翔翔不会高兴我们这样活下去。为了翔翔,也为了……翔翔的爷爷,都别再那样伤害自己了!” 何维点了点头,赶上来一步,轻轻地抱了抱苏亦晴。苏亦晴没有拒绝也没有接纳,双臂仍垂在身边。“我见过曹律师,他……人很好!” 路的一侧苏亦朗的车子在一边按喇叭,苏亦晴说:“翔翔的爷爷……走时,告诉我一声!” 说完,穿过街,进了苏亦朗的车。 “怎么还理他?”苏亦朗对苏亦晴还跟何维那样暧昧不清很不满。“姐,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怎么还不跟可非哥结婚?今天的事这要让他看见……” “小朗,人是太复杂的动物。直到现在,我好像才可以真正放下他!放下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苏亦晴面色平静。 手机有短信进来。苏亦晴点开,是江淳的。“今天看新闻,说你那零下二十五度了,注意加衣保暖!” 苏亦晴的嘴角向上翘了翘,并没有回过去。 “姐,你是不是跟曹可非有矛盾了?” 苏亦朗了提醒,苏亦晴才想起要给曹可非打个电话。他还真沉得住气,自己不打电话过去,他就不打电话过来。什么时候,两个人开始又这样不冷不淡的了呢?借口很快找到。 “干嘛呢?哦,我想问问姜虹找你没,她要离婚,想让你帮帮她?什么?你先接手给杨以安做了律师?你不知道姜虹的老公是杨以安吗?你的助手替你接的案子?曹可非,你该不是帮有钱帮得眼里只剩下钱了吧?好,好,我是无权干涉你工作,你看着办吧!” 挂了电话,苏亦晴气得脸煞白。 苏亦朗一眼一眼看反光镜。好半天,他说:“姐,曹可非不是何维,曹可非是个律师,他做事有他的原则,你不能太强势……” 苏亦晴本来就在气头上,听苏亦朗这样一说,回了一句:“你自己还满头包,少说我,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说了不让你碰希格,偏偏觉得自己是爱情骑士,结果呢,俞多多还自杀。那天我听米米说,你又去找她妈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苏亦朗引得战火烧身,赶紧闭嘴。 心里也是乱得一团麻一样。是报应吧?自己从前一直在女孩子堆里不分轻重。最过份的一次是在情人节跟女孩提分手。几年前再见到这女孩,女孩依然不跟他说话。 自己的孽作下了,老天爷便要他得不到最爱的人作为赔偿吧! 那一晚,站在希格家楼下,然后希格飞下来,撞到他的怀里,苏亦朗觉得世界太大了,自己和希格如果能渺小成两片谁也看不到的雪花就好了。彼此融化在对方的怀抱里,永不分离。 天真冷。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谁都不说话。好像生怕一说话,打破了某些东西,美好便消失不见了。 打破恋人拥抱与寒夜里缠绵的是俞多多的电话。苏亦朗犹豫了一下,希格说:“接吧,快点!” 苏亦朗按下了接听键。俞多多的声音像把寒光凛凛的冰刀。她说:“苏亦朗,我看到你跟那个死女人在一起,我就在小区旁边的车子里,你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些什么的!” 苏亦朗挂了电话,说:“她跟来了!”希格的嘴角弯了弯,说:“你回去吧,苏亦朗,我没事儿。以后不会了!” 说完陆希格转身往回走,脚下的冰雪却滑得厉害,脚往后一滑,人倒在了甬路上。苏亦朗跑过去,他说:“希格,希格,是我对不起你!我苏亦朗是个滚蛋。”苏亦朗的心从来没那样痛过。他跟俞多多谈过,他说他愿意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都给俞多多以换回自己的自由身。他说:“多多,你爱过,你会知道那种爱而不得的滋味,所以,与其三个人都不幸福,请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俞多多冷冷地笑了,她说:“苏亦朗,你这话说得真明白。与其三个人都不幸福,不如放了你们?你们?我是爱过一个王八蛋,我甚至还为他自杀,为他怀孩子,你以为我现在还在爱吗?你错了,我是恨,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一个女人的仇恨。它像火焰一样烧得我日夜不能安寝?我不是雷锋,我不见义勇为,雪中送碳?我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爱情的牺牲品呢?你的所有资产?苏亦朗,你的眼还真瞎。我俞多多如果想要钱,会找你吗?你那点钱连老娘零花都不够呢!” “俞多多,你报复我可以,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带着仇恨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不公平!” “苏亦朗,你跟我提公平?你也配跟我提公平?你劈腿,你始乱终弃,我就是要把孩子生下来,让他看看他道貌岸然的老爸是什么样的人渣儿!” 俞多多的任性与非理智已经断了苏亦朗跟她对话交流的可能。 苏亦朗刚刚拉起摔倒的陆希格,就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回头,小区的灯光不算亮,却也看得清是俞多多跟她的两个闺蜜。苏亦朗还没来得及说话,拳头就直奔希格而去。苏亦朗本能地把希格搂在怀里,这一动作显然把女孩们惹怒了,三个人使劲撕扯着希格,想要把她从苏亦朗的怀里拔出来一样。 可怜希格从楼上下来,趿着棉拖鞋,穿的不过是睡衣套上的羽绒服。被三个女人一撕扯,鞋子掉了,身上的羽绒服也被拉了下来,苏亦朗使劲扑到希格身上,护住希格,他大声喊:“俞多多,你们给我住手!” 苏亦朗的脚踢出去,俞多多一声尖叫,滑倒在地。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两秒钟后,苏亦朗颤抖着手拔打了120的电话。 俞多多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苏亦朗听到医生说这消息时,心里居然是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进了病房,碰上俞多多寒冰一样的目光,她说:“苏亦朗,我俞多多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苏亦朗坐在她的床沿儿边上,他说:“多多,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哪儿都不去!” 话说出去,苏亦朗自己的心空成了一座城。 隐匿声音(1) 在所有见不得光的情感里,必有一方像一场默剧的主角一般,不出声响地不断的把能给的全给了坐在对面笑着的人。 谁都没想到那么聪明有决断力的姜虹会吃那么大个哑巴亏,看起来那么老实憨厚的杨以安会那样痛下杀手――买通大海,坚决要让姜虹分文不带走出家门。懒 当然,杨以安有如此勇气,背后必然是杜小冰那妖精撑着腰。 姜虹一边为崩溃的不是杨以安寸土必争,不按协议给自己分财产痛心疾首。一边为大海的软骨头变节,出庭作证证明姜虹勾引自己而大声骂娘。毫无疑问,姜虹是婚姻的过错方。在这场本就是没有多少感情成份在的婚姻里,姜虹将最终失去所有。 姜虹咬牙切齿说这些时,万斯如倒大惑不解:“虹,你不老江湖了吗,还真是陷得不清,他这种小白脸,最适合吃软饭,你以为是爱上你啊?笑话?杨以安给他拍几个钱,再吓一吓,恐怕都要尿裤子喊爹了,还顾得上你?你还为他难过?” “是啊,老娘耍手段时,杨以安还在满街找食吃呢,大海还没开荤呢,妈的,现在联手玩老娘!苏亦晴,你家那个曹可非也不是东西,助纣为虐!不过,他们做得出初一,我姜虹就做得出十五,这事没完,谁输谁赢,鹿死谁手,走着瞧。” 女人发起狠来,通常都面目狰狞,很可怕。虫 苏亦晴也生曹可非的气,但是她也不高兴姜虹这样说。曹可非没接手姜虹的案子,而是交给了事务所里的另一名律师。他还帮姜虹介绍了一个律师。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即便这样,苏亦晴也好些日子没理曹可非。法律应该是伸张正义的,怎么能看在钱的面子上就替那些坏了良心抛妻弃家的臭男人说话呢? 曹可非说:“亦晴,你要理性,不能一杆子打倒一船人,法律是为公平、正义说话,女人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可是,没办法,女人就是情感动物,认死理的。所以有人说,男人和女人在本质上,就是两个物种。 直到圣诞前,曹可非约苏亦晴吃饭。苏亦晴以为要到外面吃,车子开到曹可非家楼下,曹可非拉着她的手上楼,她都想象不出曹可非给她准备了怎么样的惊喜。 的确是个惊喜。曹可非居然做了四菜一汤:韭黄炒海蛏粒、红烧刀鱼、酸乳瓜菜花沙拉、三文鱼炒十锦、南瓜蛋花汤。苏亦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认识曹可非那么久,都不知道他会做饭。“你做的?”“那当然!”曹可非笑得很自豪,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跑进厨房,端出来燕麦粥和金黄色面包片。他说:“在国外那些年,就自己做,渐渐有了些兴趣,就在网上找菜谱,找光碟,照着学,现在也是一标准大厨!” 苏亦晴挟了口菜,味道很好。两个人坐下,苏亦晴给曹可非倒了杯葡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屋子里的灯光不亮,刚刚好。苏亦晴低头笑,她说:“都这么老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曹可非接过话说:“晴,你说得对,咱俩都不是小男孩小女孩了,想问题不能那么任性。我是律师,我也有个人情感的倾向性。但是接了案子,就要遵守职业道德。虽然这于人情不一定是对的,但是于法没有毛病,我就会尽力去做,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还有,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希望能越单纯越好,别让其他人的事影响我们。” 苏亦朗那次半吞半咽说苏亦晴的话,苏亦晴后来也仔细想过。在跟何维的婚姻里,自己多多少少都会带有那么一些优越感,然后在说话的口气、方式、态度上可能都给何维了很大的压力。当初谈恋爱时,何维连钱都不愿意借自己的,他的自尊心那么强,可是婚后被苏亦晴一口一个“乡下人就是这乡下人就是那”打击压抑得很厉害了。要命的是,苏亦晴一直不自知,还盲目地幸福着。翔翔坠楼不过是个导火锁而已。 所以,苏亦晴在跟曹可非的关系中,努力地调适着自己。但是可非说不能让其他人的事影响到他们的感情,这个苏亦晴也不能同意。人都是生活在社会中,如果眼里只有一个男人,再无闲暇顾及其它,那也是很可怕的事吧? 不过,那晚吃饭的气氛尚好。曹可非讲了个笑话:一个男人和老婆得知距离世界毁灭只有五分钟时,他微笑着说:我们**吧。那老婆严肃认真地问:那剩下四分钟我们做什么? 苏亦晴笑得把一口茶喷了出来。眼神里都有了暧昧的味道。 一场男欢女爱势在必行。苏亦晴却是有些害怕的。每每和曹可非在一起,有些企盼,又有些害怕,害怕像抛物线一样被扔到空中,然后没有一双手接着她落到地面。 曹可非的声音里的“+”号明显增多,他说:“我也要最后的五分钟!” 苏亦晴张了张嘴,如同落岸之鱼,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心里却是在某种程度上被点燃了起来。是的,火苗呼地上了房,目光游离了起来。曹可非的身体靠了过来,丝毫没有犹豫,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切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两个人拥着从餐厅穿过长长的客厅,到卧室,片刻不分。 卧室里躺着一张床,床上很快会印上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床是只管承接,不管结果的。苏亦晴在曹可非的脚勾上门的一瞬间清醒的。但只是一瞬间的清醒,她只说了一句:“我们……”她的嘴被曹可非的唇封缄。她没说完的话是:“我们抱抱就好!”显然那不是内心深处的一句话,不过是因为以生的经验让苏亦晴惧怕,不敢面对,而一个女人面对一个曾经爱过,现在也正是情之所倚的男人真正想说的话只能是:“要我,亲爱的,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