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密室》 第一章 诡异的游戏 黑暗…… 静默…… 当所有人都戴上那副厚重耳机,在房间里那盏唯一的亮灯被熄灭之后,我突然有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觉,刚进来时兴奋好奇的游玩心情立刻荡然无存。对于寂静黑暗的恐惧情绪已经无知不觉地在心中萌芽。 就在熄灯之前,大家戴上耳机的那一刻,那个女工作人员说:如果一会你们感到恐惧,请务必摘下耳机。 恐惧! 她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 这又不是什么可怕的恐怖游戏,我们又为什么要感到恐惧呢?! 眼前一片漆黑,耳机里也没发出任何声响,房间里静得似乎能听到时间跳动的声音,这种死一般的静默就像一块大石重重地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开始有些后悔走进这个房间,后悔答应林辉来这个快乐庄园,更后悔在进房间之前乖乖地交出了手机,不然自己现在至少还能借手机灯光,寻找一丝心里的慰籍。 我的名字叫洛俊,三十岁,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名设计师,未婚。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和身边这几个人一起来到这里的,且不说彼此间的交情并不深厚,有几个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外加像快乐庄园这种惊险刺激的冒险之地,也早就不是我这种年纪该来的地方了,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喜欢安静独处的宅男,可即便如此,我居然还是在昨天晚上答应了林辉的邀请,而且并没有太大的犹豫,我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事后证明,正是这个自认为疯狂的举动,才将我卷入此后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恐怖与惊悚之中,咎由自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至于这个快乐庄园则是今年市内新建的一个超大型游乐园,园内有着各种新奇的,类似于过山车和鬼屋的,或惊心动魄、或恐怖惊悚的游乐项目,是年轻人挑战胆量寻求刺激的绝佳选择。而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乐园内为数不多的一处“静土”,至少在我刚进去时是这样认为的,一个名叫复仇密室的视听类侦探游戏。 “我们的游戏现在开始!” 突然,一个苍老沙哑又略显阴森的男人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击打在我心上,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猛地转头查看,因为那个声音明明就在我背后,在我耳边。只是,我的头还没完全转过去就被什么东西拽住,这才想起自己的耳朵上还戴着耳机,那现在听到的声音自然也是从这里发出的,我稍稍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副毫不起眼的耳机竟能达到这样的音响效果,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咚!咚!咚! 片刻的安静之后,房间里又响起了低沉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还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木头地板在颤动,这绝不是幻觉,应该是为了添加游戏气氛而布置的一些小机关,让玩家觉得好像真的有人走了过来,走到自己的面前停下,用鞋底一下下敲打着地板。 其实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当然,没有东西才是正常的,因为我现在所能感受到的都是通过声音引导而产生的幻觉。 脚步声过后,房间里再度陷入沉寂,但我知道这种沉寂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游戏已经开始了。 果然,过了大约半分钟,那个阴沉的声音在我面前重新响起:“看你这吃惊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声音突然中断了,紧接着,我听到些琐碎的类似于在口袋里掏东西的声音,“不过你已经没有询问的机会了,因为你无法开口,当然,我是不会让你做个糊涂鬼的,我那么善良你是了解的。来看看吧,这东西你还认识吗?” 说着,我面前的桌子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被放了上去,只不过我什么也看不见。 “哦,真是对不起我的朋友,我忘记了,你现在既不能说也不能看,你还被我蒙着眼睛呢!哈哈……” 那个声音突然大笑起来,狂妄而凄凉,我意识到自己不再只是一个旁听者,而是已经参与到这个游戏之中,想必其他人也和我一样,所扮演的角色,正是那个被凶手残忍杀害的可怜人。但不知为何,即便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考验胆量和智慧的小游戏,都是假的,却也忍不住心悸! “不用担心,我有很多时间可以为你慢慢描述它。这是一截藏了许多年的手指,但是请不要害怕,因为它看起来并不恶心,捏上去更像个道具,就像……就像一块老化的橡皮,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伸手摸摸。” 声音在此刻又戛然而止,它似乎正等着我的行动。说实话,我确有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而这也正是游戏最成功的地方,它所渲染的氛围已经让玩家深深地陷入其中,至少我便是如此。 略作思虑,我刚要伸手过去,那个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动作。 “我没说错吧?你还记得它,哪怕是被我蒙住了双眼,你还是认出来了!那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吧?!” 那个人的语气有了明显变化,愉悦中夹杂着少许兴奋,以至于连阴森的感觉也减轻了。 平静已久的地面又开始震动,发出“噔噔噔”椅脚撞击地板的声音,就好像自己正在奋力挣扎,当然,这些都是错觉,因为我们坐着的椅子是与地板固定,不能挪动的。 “你看你,这么激动干嘛?你会死,不过请放心,你会死得很痛快,绝不会像三年前的林熙那样……” 随着男人说出林熙这个名字,地面的震动变得愈发强烈,我还能隐约听见有人从喉咙里发出的“唔唔”声,这是游戏开始以来第一次听见别的声音,玩家所扮演的可怜受害者的悲鸣! 对面的男人并没有继续说话,他应该是在欣赏受害人惊惶的样子,而且非常享受,以至于舍不得将他打断。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心脏猛地一颤,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念头?这个只是罪犯才该有的念头?!或许……或许每个正常人在黑暗中待久了,都会变得奇怪吧? 敲击地板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看来是受害人疲倦了,当房间里重回沉寂,对面的男人阴恻恻地笑着,“怎么样,等待死亡的恐惧是不是令人崩溃?你现在明白,从希望到绝望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吗?不要这样瞪着我,没错,我就是来为林熙报仇的!” 游戏终于进入了复仇的主题,愤怒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脚步声,从我的前面绕至身后,我知道凶手就要动手了! 脆弱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紧,尽管我已反复告诫自己,这一切都不过是段有声小说而已,可自己还是能够感觉到加速的心跳。 刚刚平静下来的地板再次剧烈震动起来,听得出,这是一个人最后的垂死挣扎,夹杂着沉重呼吸,充满恐惧与不甘,就这样过了大约五六分钟,随着挣扎声的减弱直至消失,整个房间再度回复死寂。 他死了! 空气中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由衷佩服这个游戏带来的超越视觉的真实感受,强烈、震撼、极具冲击力。 黑暗还在延续,寂静依然不变,我渐渐从刚才的身临其境中抽脱出来,可内心却多了些不安,我不清楚这种不安的来源是什么,或许只是游戏结束而房间里的灯没被打开,又或者故事并未结束,我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这游戏作为一个悬疑故事来说是不合格的,勉强只能算是个凶案现场而已。 我静静地等待故事情节的展开,耐心对于一个长年画画的人来说并不困难,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注意力,以免再被耳机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应该是有人耐不住性子提前结束了游戏,我看不见那人是谁,只好摘下耳机问:“谁?” “是……是我……”是林辉的声音,夹带着粗重的喘息,听起来颇为紧张,我不禁奇怪地问:“怎么了?” 林辉重重地咽了口口水说:“这……这游戏算是……结束了吗?”他的声音有点发飘,看来是被刚才的故事给吓着了,想不到这个平日里色胆包天的小子竟然胆怯了,我忍不住想调侃他几句,说:“当然没有,这根本就不算一个完整的故事,我猜后面应该还有内容,你快坐回去吧。” 见林辉没有出声,我接着说:“怎么?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旁边可还有你带来的漂亮妹子呢。” “我……我怎么可能害怕,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林辉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自然不肯承认自己胆小,我暗自好笑,不再理他,又重新戴上了耳机,之后的故事会如何发展才是最让我好奇的。 可是,耳机里还是死寂一片,不禁让我疑窦重生,无论是游戏结束或是另有故事,都不应该让游客等那么长时间的,更何况门外还有排队的,难道……我用力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奇怪的事情,这只是一个游戏,无论多诡异也只是一个游戏罢了。 身旁似乎有动静,我再次摘下耳机,黑暗中充斥着杂乱的对话声。 “谁能告诉我,这游戏算是结束了吗?” “不知道呀,要是结束了怎么没有工作人员进来?” “可是耳机里已经没声音了呀!” “喂,外面有人吗?!” “我……我有些害怕,刚才的故事我还是硬着头皮听完的……” “总感觉气氛有些古怪,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房间里你一句我一言,声音越来越大,大家的情绪也愈发激动,终于有人忍不住向外大声喊叫,还有人用力拍打桌面试图引起外面的注意,可这一切都是徒劳,外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回应。 现在,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怪异起来,我可以听见女孩的啜泣声,很轻,其他人也一定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突然,一个惊恐的声音冷不丁地从黑暗中窜出,“我们……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就像刚才故事里那个被凶手复仇的人!又或许那不单单只是个故事!” 没想到这句荒谬的话竟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里,像颗炸弹一样爆炸了,黑暗中我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撞到桌椅后的倒地声,还有,女孩们的哭声也显得更加刺耳了,只凭想象我就知道这个狭小的房间已经乱成一片了。 这就是黑暗的可怕,不是见血封喉的利刃,却能刺穿人心。 我的身体不知被谁重重撞了一下,紧接着传来林辉的声音,“洛俊,是……是你吗?”听到我恩了一声,他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们不会……不会真的……现在该怎么办?怎么逃出去……天呐,肯定出事了……我……我能感觉到……” 他的话还没讲完,我的面前就“砰”地发出巨响,一束强光猛烈地射了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光亮处有很多黑影冲了进来,可我却没有半点被解救的喜悦,因为我清楚听到,在杂乱的声音中响起了令人恐惧的,拉动枪栓的金属碰撞声! 第二章 盘问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似的呆立原地,这短短十几分钟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逻辑范畴,以至于让我不知所措。 我不敢睁眼,直到耳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洪亮的声音,“所有人都站到这里来,不要触碰任何东西,小李,马上封锁现场,通知法医。” 封锁现场?法医?! 我猛地睁开眼,在晃眼的光亮中努力分辨来人,是警察,很多警察!天呐,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引来这么多荷枪实弹的警察! “洛俊,嘿,洛俊!快到这里来!”见我还在原地站着,林辉在前方不远处用力向我招手。 不管怎样,既然警察到场,大家的安全自然不必担心,而刚才的响声则是警察破门时发出的,想不到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场面,竟这样悄无声息地在自己身边发生了,不知情的人肯定还以为我们是在进行什么反恐演习。 我快步走到众人面前,快速扫了眼同伴问道:“所有人都过来了吗?” 林辉的双眼一直盯着我的背后,惊恐的眼神好像见了鬼似的,其实就算刚才向我招手时,他的目光也从未在我身上停留,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不……还……还差一个,就在你的后面!” 我的后脊陡然窜起一股寒意,想起刚才破门后那个警察说的话,保护现场,通知法医!难道这里死了人?! 我顺着林辉的目光回头望去,最不想看见的一幕还是发生了,此刻,与我相隔不远的一张椅子上还坐着一个男人,他被人绑在座椅上,脑袋高高地向后扬起,嘴巴被胶布黏住,瞪大的双眼正惊恐地看着天花板,而在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勒痕。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右手手掌被一把匕首生生地钉在了桌子上,桌面和地板上早已是血迹斑斑,现在就连我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他已经死了,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我们玩的这个游戏名叫复仇密室,是一个视听类的推理游戏,按照游戏介绍,所有玩家应该在听完耳机内的故事之后凭借推理找出凶手,可现实却不是这样。这段连故事都算不上的语音,就像凶手对死者的审判,而他就在我们身边、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杀了人! 游戏的房间是个只有十多平米的小木屋,各有一扇仅供一人进出的小门,靠着两边墙壁各摆放着一张细长的木桌,木桌前各有四把和地板固定的木椅,而在木桌上,对应八个人还放着八副耳机,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好了,你们都跟我过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们。” 之前那个吩咐别人去叫法医的警察又开口了,他是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上去略显老态,可双目却极为有神,颇具威严,一看便是这些警察里的领头之人。他对着身边的另一个年轻警察小声嘱咐了几句,便亲自带着我们离开凶案现场,来到不远处的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里。 一进房间,中年警察便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在我们面前晃了晃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卢勇,负责今天的案子。” 卢勇在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如鹰隼般在所有人的脸上游移,而他的口审讯多于问话,这让我心生不快,一些过往的痛苦记忆被渐渐唤醒。 卢勇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煞有其事地说:“在我们正式交谈之前,有几件事还是要让你们知道,和你们一起在屋里的那个男人已经证实死亡,初步估计死因为窒息,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在场的各位都有责任配合警方。”他的声音不响,却有种不容分辨的力量。 “那……那我们是被当成罪犯了吗?还是说……”林辉略带惊恐地扫了眼周围人,“还是说,那个杀人犯就在我们当中?!” 此话一出,那些早就被吓得不敢吱声的姑娘们,脸色更是变得死一般惨白。 卢勇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你们现在有警方的保护,不管结局怎样,安全是不用担心的。关于这个游戏的大致情况我在外面的时候已经了解过了,一会儿只是想听听你们在案发时的发现,实话实说就好,不必紧张。”说完,他转身向房间里的一名女警招了招手吩咐道:“小刘,你把人分一下,谈话前先做个例行检查。” 那个叫小刘的女警应了声,找来个年纪相仿的男警察,将我们按照男女分成两队,仔细地做了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说白了就是搜身,作为警方来说能从我们身上找到蛛丝马迹自然是最好,要是能直接逮到凶手便更完美了。只是他们的这种做法并不合规矩,要是放在国外或许早就有人叫来了律师,而在此之前,在自己嫌疑犯的身份被确定之前,即便是警察也无权这样做。不过,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难免有些灰色。 在例行检查的间隙,所有人都被确认了身份,当时在屋内一共有八人,是两拨游客,死亡的男人名叫李清,三十八岁,健身教练,和他同游的两个朋友分别是三十五岁女同事艾琳,二十六岁的健身房男学员康龙。 而我们一行人三男两女共五个,除去自己,还有和我关系最近的大学同学林辉。林辉比我大了几个月,未婚,是个有些派头的帅哥,行事大方且风流,异性缘极好,今天同行的两位美女也都是他带来的。其中,那个身材娇小,长着两个甜美酒窝的女孩名叫叶莹,二十二岁,大四学生;另一个有着傲人身材的美女则是叶莹的亲姐姐叶莉,二十五岁,在一家私人企业里做秘书,只可惜此刻,这两个本该花容月貌的美女早已哭成了两张大花脸,像两只小猫战战兢兢地依偎在一起,眼神惶恐而茫然,当真是我见犹怜。 至于剩下的那个男生,他是比我小三届的学弟,名叫朱路,在一家航运公司跑运输,过去在学校我们有过数面之缘,这次也被林辉喊来确实有些意外。 检查完毕,我们七个人分别被带进了七间不同的房间。 我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等待警方录取口供,可心境却始终难以平复,某些不愿意被勾起的记忆正在大脑中萌芽。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惊慌,刚才暗室里发生的一切像流星般划过大脑,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谁能想象自己身边的人被折磨至死而自己却连有没有凶手都不敢肯定! 简直是鬼魅般的手段! 或者,它真的是鬼! 我的身后响起了开门声,应该是给我录口供的警察来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进来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刑侦大队的队长卢勇,这个让我很不舒服的男人,而在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叫小刘的女警察,应该是来做记录的。 卢勇的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询问便已经开始了,“开门见山,洛俊,刚才在那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压下对他傲慢口气的不悦,将大家从进屋开始直到警察破门后,自己所清楚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就连一些细微的感觉也没有遗漏,至于这个凶手究竟是不是在我们中间,我不敢随意揣测,也确实不知,但有一点,要将李清这个身材壮硕的健身教练轻松杀死,单凭一两个人是很难做到的。 卢勇在听我叙述时一直紧锁眉头,我相信无论自己说得多么详尽他也不可能有结果,甚至觉得我在撒谎也未可知,果然,他看我的眼神更加犀利了,“死者所在的位置离开你不足五米,难道他被杀时你连一点察觉都没有?” “没有。”我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当时所有人都戴着耳机,旁边的声音半点都听不见,而且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戴着耳机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卢勇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他扭头在女警察的耳边小声嘱咐几句,后者便放下手中的纸笔出门去了。 “那你觉得凶手是趁着屋内黑暗,从外面潜入,杀死李清后再逃出去的?”卢勇又问。 “不,这不可能。” 我立刻否定了他的猜测,看得出他有些意外,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等待着我的解释。 “带我们进屋的工作人员在关灯前就已经出去了,房间里除了我们八个再没有其他人,凶手若是想趁黑溜进来根本不可能,只要房门被打开,哪怕是再小的一条缝隙,都会有光线从外面射进来,在如此漆黑狭小的环境里,任谁都会发现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房间里还有其他暗室,是不是这样?我想你们警方应该已经调查过了吧?” 关于暗室这一点我也是在无意中想到的,除此之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案发房间根本就没有可能。 当然,要是凶手不是人类那就另当别论了。 卢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又问:“难道你们在游戏中途就没有摘下过耳机或者是起来走动吗?工作人员应该提醒过,只要你们感觉恐惧就应该立刻摘下耳机,还是说你们听到的录音根本就不可怕?” “别人我不知道,可我就没……” 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住了,自己并非是没有摘下过耳机的,就在游戏进入尾声,在黑暗中等待的时候,自己曾和林辉讲过话,只是那时候并没有听到其他不寻常的声音。 “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警察干久了,卢勇的脸上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怀疑。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把刚想到的和林辉的对话讲了出来,还有警察冲进来的前一分钟几乎所有人都摘了耳机,只不过这些信息似乎没什么大用,毕竟那时候李清已经死了。 虽然现在案情的疑点确实不少,可只要细想,我们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大,先不说要在一个漆黑狭窄的空间里杀人难度太大,单单制服李清这个壮男就办不到,更何况游戏期间只要有人摘掉耳机,罪犯的行径便会败露,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精心策划的行动冒这种风险呢? 卢勇似乎有些被我的想法打动了,脸上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分析得不错,或许等你离职后可以考虑到我们刑侦队来工作,不过,这案子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不然我们也就不用出动那么多人手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让我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之后,卢勇的问题简单了很多,甚至还有重复的,可能连他自己也想不起还有什么可问的,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说:“今天就这样吧,如果以后还有需要我们会找你的。” 话音刚落,敲门声又响了,只见小刘拿着我们刚才用过的厚重耳机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卢勇身边在他耳旁低语着,后者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泛起了涟漪。 我离开房间时正好瞥见卢勇正将那副耳机往头上带,而一旁小刘的脸色难看至极,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大堂里,林辉和叶莹已经录完口供坐在沙发上了,可两人都紧绷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倒让我颇感意外,我还从没见过林辉会在漂亮姑娘面前这副表情。 林辉几乎是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到我面前的,他将我拉到一旁,做贼似地左顾右盼,然后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令人惊骇的话来。 “洛……洛俊!我知道了,是鬼……我是说凶手,凶手根本就不是人!” 第三章 惊魂夜(上) 夕阳透过窗户射了进来,照在林辉那张惊骇的脸上,他绝不是一个正经人,甚至有些口无遮拦,但像这种没头没脑的荒谬话,他是绝不会故意说来玩的。 我试探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杀人凶手根本就不是人,它……它是鬼!”林辉又焦急地重复了一遍。 在我确定这不是对方一时的胡言乱语之后,对于他所说的内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尽管在离开录口供的那个房间时我反复告诫自己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回归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中去,可是对于未知与神秘的好奇永远都是人类无法戒掉的毒瘾。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这样说?!”我也努力地压低声音。 现在的我们就像两个阴谋家,正鬼祟地谋划着什么,好在警察并没有发现,这才使得我们的对话得以继续。 “那副耳机,就是我们刚才戴过的那副,原来……” “等等!” 我突然打断了林辉的话,向他的身后使了个眼色,卢勇正朝着我俩走来,不用问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刚才出门时见到那副耳机的不详预感,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卢勇在我们面前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又用那种让我厌恶的眼神,将我和林辉打量了一遍。 我不想让这种无形的压力蔓延,便抢先开口问:“还有什么事吗?卢队长。” “哦,没事了,我过来就是想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些始料未及,看着我一脸的惊讶表情,卢勇露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笑容,“怎么?不想走的话就跟我回局里去吧?” “走!当然想走!想什么呢?洛俊!走啊!” 林辉在旁边使劲地拽我,生怕我一糊涂就真的跟他们回局里去似的。 “不过,这段时间你们可能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案件还在侦破之中,随时都会让你们回来协助调查。” 说完,卢勇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半调侃地说:“想不到你的心理素质这么好,在你身边死了人还能这么从容,看来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碰面的机会。” 自己差不多是被林辉从房子里拖出来的,心里则一直琢磨着卢勇最后的那句话,从容?我转头看着林辉问:“我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从容吗?” 林辉使劲地点头,还翘起大拇指佩服地说:“洛俊,我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原来你小子这么有种!老子的裤裆到现在可还有点温度呐。” “那是你自己没用。快,你现在可以把刚才的话说完了,你说那副耳机怎么了?” 对于林辉的夸赞,我心里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真的不愿意再跟那个卢勇打交道了,还有这个该死的刑侦大队。 “我原以为听不见身边动静是戴着耳机的缘故,可谁知那耳机看起来厚重,却根本不能隔绝外界的声音!” “什么?!李清离我们这么近,他被杀的话,我们怎么可能听不见任何动静?!” 这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在如此狭小寂静的环境里杀人,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难道那个凶手真的是……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凶手根本不是人。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入那个暗室,更没有人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将一个人折磨死!”林辉的喘息变得沉重,双手紧张地相互搓揉着。 “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刚才我录完口供出来时,无意中听见两个警察在讨论,其中一个女警手上还拿着一副我们用过的耳机呢!” 林辉说的那个女警应该就是小刘无疑,这样说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虽然我不太相信冤鬼杀人说,可也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这件事情。 “唉~”我长舒口气,“算了,案子自有警察去查,我们还是别想那么多自寻烦恼了。” 林辉还是满脸愁容,他得出的这个结果实在过于可怕,我不想让这种情绪蔓延,遂转变话题道:“你这副认怂的样子可别让美女瞧见,要不然……” 说到美女,林辉暗淡的双眼立刻亮了,一扫颓势地说:“你说的对,反正我们不是凶手,那个凶手杀了想杀的人,关大家鸟事,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美女去。” 说完,他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叶家姐妹旁边,当起了护花使者,全然忘了自己还温热的裤裆。 出了这档子事,谁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相互间草草地道了个别就回家去了。 虽然嘴上宽慰林辉不要多想,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过于诡秘,没有半点头绪,以至于让我难以释然。 好奇害死猫,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是死在自己的好奇心上,我反复告诫自己,尽可能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轻松些。 不知不觉,街道已华灯初上,各色霓虹晃人眼球,也暂时晃散了我心中的愁绪,紧绷的神经稍一松懈,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一看时间竟已过了晚上八点。 我找了家饭馆胡乱吃了点饭菜填饱肚子,周围人声鼎沸,嘈杂得像早晨的菜场,若是换作平时我必定会因为无法忍受而离开,可今天,这种混杂的声音却让我有种安全感,一种另类的平静。 我租的房间就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居民小区内,五楼,三十平米左右的一室户,即便是这样的小房子对于我这个社会底层的工薪阶层来说,也是负担颇重。 就在三年前,我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故乡,离开父母来到这个城市打拼,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一个女人,虽然自己现在仍是单身,但我却没有后悔。 走进小区,与街道上的热闹不同,这里出奇的静,而且整个小区漆黑一片,靠着那点微薄的月光照明。我这才想起今天早上在楼下看到的那张停电通知单,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更加坚定了自己去快乐庄园的决心,只是没想到一天过去了,电力居然还是没有恢复。 我走在月光铺就的银白色地毯上,显得孤独而苍凉,小区里的住户应该都出门去了,死一般静默,阴恻恻地冷。 我身后的脚步声从走进小区的那一刻就有了,一直跟到现在,不远不近,这让我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刹那间我想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凶手还没有被抓住! 但一切都发现得太晚,我开始后悔,后悔孤身一人回来了。 我加快脚步希望早点到家,可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急促起来,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恐怖、诡异,我第一次感觉家离自己是如此遥远,而死亡却一步步逼近。 我紧咬牙关,喘息变得越来越粗重,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我知道,只要自己松开这口气就再也走不动了,就再也回不了家。 可是,那诡异的脚步已经赶上来了,我感觉再有十秒甚至是五秒就能追上自己,而更可怕的是,自己好像还听见了金属摩擦时的发出的声音,没错,声音虽然很轻,可我却是听得分明。 来不及了! 明明上了楼就能回家,可是他已经到了身后,我能感觉到。 拼一下,总好过坐以待毙! 就在此刻供电突然恢复了,整个小区瞬间亮了起来,这就像一剂强心针让我鼓足勇气猛然转身,可自己的身后……却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那一丝阴郁的感觉! 我愣住了。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将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我双腿一软倒头栽在床上,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吗?因为对黑暗的恐惧而产生的幻觉?若是如此,那下午在暗室会不会也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的幻觉?! 若并非幻觉,那个跟踪我的人又怎会凭空消失?他明明已经追上来了,根本没有必要怕我,还是说他害怕的并不是我,而是小区里突如其来的光亮?! 我重重地咽了口口水,耳边反复回响着林辉之前说过的话,如果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非人为,似乎就能说的通了…… 不! 我立刻打断了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不一会,整个人便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了,房间里漆黑一片,灯不知何时被关了,可自己明明记得睡着之前房里是敞亮的,难道小区又断电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种场景这种感觉绝不是现在的我想看到的。 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我朝着电灯开关的方向摸去,只有重新将灯打开,自己才能镇定下来。 只不过越靠近房门空气就越显得阴冷,像把小刀在皮肤上一刀刀地割。 不知为何,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可心里就是没来由地害怕,我不敢说话,就连喘息也尽量憋着,像是害怕被谁听见似的。 不过天可怜见,我终于摸到了吊灯开关,只要房间里有了光亮,相信这种恐惧的感觉肯定会被一扫而空的。 但是…… 我刚刚伸出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确切地说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我的身后正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右肩上,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千万不要开灯,不然……你会变成第二个死者!” 是耳机里听到的那个恐怖声音,是的,它一开口的我就听出来了! 终究还是跟来了,只不过它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难道自己对它构成了威胁,或者说它本来就是以杀人为乐?杀我只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欲望?! 无数的疑问全都涌了上来,但它们和我的声音一起被卡在了喉咙口,我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生命的气息在空气中慢慢流逝。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吗?抬头看看,我就在那里!” 他的话如同魔音般让我无法自控地抬起头,面前窗户的玻璃上映射出我因为惊吓而扭曲的脸,而身后的那张脸看不见面容,只有两只血红的眼睛透着摄人的光! 我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下,闷哼一声,连惊叫声都没发出就倒了下去。 其实,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可偏偏人们都惧怕死亡。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二十分,感谢上帝可以让我再醒过来! 房间里亮得晃眼,而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自己的身体还在床上躺着,那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想应该是的,如果凶手真的来了那自己就没有活下来的理由,想到这里,我倒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手边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将沉思中的我吓了一跳,是林辉,他怎么会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 稍作犹豫,我还是接起了电话,可谁知还没等我开口,电话那头就响起了林辉惊叫声。 “洛……洛俊,救救我!快救救我!” 第四章 惊魂夜(下)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林辉的求救声让我彻底清醒,我对着手机话筒大声问:“林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害怕……你能不能现在来我家?我觉得那东西可能盯上我了!不行,我得再去检查一下大门有没有锁好,从回来到现在我已经反复查了几十次,可还是放心不下……”林辉说话时带着哭腔,只怕再多说几句就会嚎啕大哭起来。 我感觉事情不秒,还想再问,电话那头却变成了忙音,而我之后回拨的电话也已无人接听。 出事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卢勇,想立刻通知他,可在电话簿里翻了好一会,才发现对方根本没给自己留电话。 该死! 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朝大门走去,尽管刚才发生的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我知道现在出门绝不是明智之举,可思虑再三我又做出了一个疯狂的选择,去林辉家里看看。 他的住处离这里不远,十来分钟车程,也是一人独居,只不过时不时会带些女人回去,用他的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楼外的夜色就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低沉而压抑,十月的秋风本就有些凉了,此刻吹在身上更显阴冷,我用双手拢了拢肩膀,脚下的步子踏得更快了。 小区的路灯把路照得透亮,这使我稍感安心,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总会做出些奇怪的事情,自己和林辉的关系明明并没那么铁,可还是会在深夜为他冒险出门,又或许这都是受了那该死的好奇心的驱使罢了。 我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林辉家而去,一路上,司机师傅总是找机会和我搭话,别看他们整天在外遇人无数,却也是寂寞得很,如今的社会人们都习惯了自顾自的生活,变得沉默寡言,少有与人交流的,就更别说是陌生人了。 我出于礼貌回应着司机的话,这让他很是高兴,就像遇到了知音天南地北地侃了起来,可他的话我实在没听进去几句,头脑中还全是白天的事情,只不过对于这个可爱的中年大叔自己还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来到林辉家时正好十二点,我还能听见从他房里传出的整点钟声,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音,又用力敲了几遍还是一样,除了刚才听见的钟声,里面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不详的感觉异常强烈,我赶忙拿出手机又给林辉拨了个电话,铃声从房间里传出,却还是无人接听,他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我一时竟变得手足无措,若他已经出事,凶手便很可能还在附近,那刚才的敲门声说不定已经惊动了对方,而自己现在的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 我下意识地转身离开,想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报警,或许这样做不太够义气,但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要是就这样被凶手干掉,这种白白的牺牲自己又怎会甘心? 除非凶手根本就不是人! 可还没等我走到电梯前,我的身体普通触电般僵在原地,又是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的天!不会这么背吧?!难道自己的小命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在心里狂吼,身体僵硬得像座石像无法动弹。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死也必须反抗一下。 “嘿,洛俊,你怎么了?站那一动不动的。” 我的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了,声音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但绝不是林辉。 声音听上去颇为友善,这让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转过身去,管他是谁,只要不是凶手就行了!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站着的人居然是朱路! “朱路?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林辉啊。” “现在?半夜十二点?” “你不也现在来的嘛?” 朱路笑呵呵地说,“其实是林辉打电话叫我来的,他说他害怕,而我又正好睡不着,干脆就过来看看了。” “怎么?他也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难道你也是……” 我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林辉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他好像并不在家里,刚才我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来开。”我说。 我最后还是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朱路,倒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不想破坏他看起来还不错的心情,毕竟那些都只是我的妄想,没有半点证据。 “不会吧?他把我们叫来自己反倒跑了?”朱路边说边朝林辉的家门口走去,我跟在他身后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生怕凶手会突然出现,不过身边突然多了个伴,心里倒也踏实了不少。 可谁知朱路的手刚刚抬起,门居然从里面被打开了,门后露出林辉疲倦的睡脸,这让我有种被人打脸的感觉。 “林辉!” 我和朱路几乎是异口同声叫出他的名字,把他吓得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林辉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大花裤衩,整个人睡眼惺忪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疲惫,应该刚刚睡醒。 林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洛俊?朱路?你们怎么来了?” 我差点没被他的话给气死,“怎么来了?你说我们怎么来了?!” 林辉斜着脑想了想,居然无耻地摇起头来。 “要不是你打电话求救我能大半夜地跑你这里来?!”我真想胖揍他一顿,不过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心里却是高兴的。 “哦,对对,是我给你打的电话,但是朱路,我也给你打电话了吗?”林辉被我一骂倒也清醒了不少。 可他那副慵懒的模样却看得我无名火起,“我说林辉,你是睡糊涂了吧?要不是你给朱路打电话,半夜三更他来你这里做什么?!” 林辉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耷拉着脑袋拼命道歉,可当我想要绕开他往房里走时,他却伸手拦住了我,一脸尴尬地说:“洛俊,你看我现在也没事,再说都这么晚了,要不你们快点回去休息?明天……明天我请大伙吃饭,你看……”林辉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干脆不讲了。 我脸色铁青,只是冷冷地问:“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那你们稍等下,我去穿件衣服,马上就好……”林辉说着转身就往里跑,没一会,房间里就传出了轻微的对话声。 “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管他了,我们自己进去!” 我推开门等朱路和自己都进来后,又小心地将门反锁,其实自己急着进来并不全是因为想知道林辉在干嘛,而是以防万一,怕凶手真的就在外面,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林辉的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就在他那张加大号的席梦思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漂亮酒窝美女。 “叶莹?!” 我和朱路再次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见到有人突然进去,叶莹吓得尖叫,等看清来人之后,那张精致小巧的俏脸顿时羞得通红,目光慌张地挪向了另一边,求救似的看着林辉。 “不是让你们等一会么,算了,我们到外面房间去。” 林辉嘟囔着嘴,赶忙将我们拉出了卧室。 我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用一种审讯犯人的冰冷的口吻问:“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真的是拿我俩寻开心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林辉慌忙摇动双手,解释道:“刚才我真是觉得有人盯着自己,这才吓得给你打电话,你也知道我这人其实胆子并不大,何况下午又发生了那种事情。” “那现在呢?你的日子可比我们逍遥得多啊。” “不是你想得这样,洛俊,请你务必相信我,刚才我回家的时候真觉得有人跟踪,这才给你打电话的。”林辉一脸冤枉,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我朝他的卧室努了努嘴问:“那她呢?” “小莹是自己找来我家的,是在跟你打电话之后,她说她一个人很害怕,所以……所以就……” “所以就让你在床上保护她?!”我丝毫没给他留面子。 林辉的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辩驳,可能他已经看出我是真的生气了。 朱路见场面有些尴尬,笑呵呵地当起了和事佬,“行啦,只要林辉没事就好,不就是多跑一趟嘛,反正也睡不着,小事,小事。” “呵,那个刑侦队长还夸我心理素质好,这真正够冷静的明明就是你嘛。”我没好气地瞥了朱路一眼,后者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 林辉见我的脸色缓和下来,赶忙示好地问:“你们要喝点什么?饮料还是咖啡?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个夜宵吧,我请客。” “不必了,没胃口,我问你,你说回家时感觉有人盯着你,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叶莹吧?” 我并没有问他和叶莹的关系,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带着两个美女参加活动,要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那才奇怪呢。 “不是。”林辉很肯定地摇了摇头,“那种感觉很可怕,除了凶手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而且小莹是我回家后半小时才来的,再说你看她那个单薄的身板,怎么可能徒手杀死那个健身教练?” “何况如果她真要对你下手刚才也有得是机会。”朱路说。 “是啊,风流的时候早就什么都忘了,更不会害怕,色胆包天嘛。”我狠狠地补了林辉一刀,这小子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不靠谱。 林辉笑得很尴尬,他转头看向朱路,满眼祈求的神色,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地看着我问:“洛俊,你觉得凶手真的会杀我们灭口吗?” “我不敢肯定,但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好像也被人跟踪了,我还听到了脚步声,不过由始至终都没见到那个人,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只不过那种被人当成猎物的感觉却如此强烈……” “对对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才给你打的电话。” 林辉不失时机地解释着自己的低级错误,还用一种诚恳到近乎暧昧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当心老子抽你。”我瞪了他一眼,突然灵光一闪,转而看向朱路,“若是凶手需要在暗地里跟踪趁我们不备才能杀人,那他肯定是个人而不是鬼。” 朱路神色一怔,微微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若凶手真的不是人,那我们在这个晚上可能都已经死了,但是……” “还但是什么,洛俊说得准没错,反正只要不是鬼我就放心了,自己平时出入小心点,我就不信他能奈我何。”林辉义正词严的表达却无法掩盖他那颗谄媚的心。 我正奇怪林辉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大义凛然,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的叶莹叹了口气说:“哎,鬼怪虽然可怕,人心却更叵测。” “宝贝,怎么突然这么感触?”林辉一把搂过叶莹低声私语,丝毫不避讳我和朱路。 真是狗改不了****! 我在心里暗骂一句,问朱路:“朱路,你刚才想说但是什么?” “我想说昨天发生的凶杀案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虽然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可又有什么人能够做到?还有,你和林辉都感觉到被人跟踪,发生这种巧合的概率真的很低,结果你们连这个追踪者的边都没沾上,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朱路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我说:“可要是凶手是冤鬼直接杀了我们就好,又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情?” “折磨我们,就像死掉的那个健身教练一样,从精神到肉体把我们折磨至死!” 第五章 破碎往事 夜已深沉,不眠之人怀揣着各自的心事,祈求在黑暗中找到通往黎明的道路。 房间里的我们都没有睡意,但是无论我们讨论得多热烈,也不过是多了些没有根据的猜想罢了,又或许这只是所有人都不愿离开的一个借口而已,谁知道走出这个房间会发生什么,毕竟这里有四个人,可以抱团取暖。 人的内心,最深的恐惧并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对未知的恐惧,就像走在恐怖迷宫里,游客真正被吓到的并不是那些长相狰狞的道具,而是冷不丁冒出来的让人无法捉摸的未知。 朱路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却没人反驳,这些杀人犯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大家心里应该都明白,无论这个凶手是人是鬼有一点是肯定的,变态! 他故意设下这样一个局,去杀掉一个该杀的和七个不该杀的人,以一个类似于死神又或者是审判者的姿态,给自己一个解脱的借口。 沉默片刻,林辉清了清嗓子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大家都累了,要不你们就睡这里,等明天天亮了再走?” “好。”朱路似乎很高兴能留下来,可没一会又尴尬地问:“那个……我们住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林辉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而后又看向我询问我的意思。 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要求留下,毕竟这个时间回家既不方便,更不安全。 就这样,林辉叶莹睡在卧室,而我和朱路就勉强在客厅凑和一宿。 可能是真的累了,我的脑袋一沾到枕头便睡着了。 这一次我睡得很沉,没有梦,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林辉两个人,朱路和叶莹在桌上留了张便条,并没有叫醒我们。 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和煦的阳光,昨日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或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又或者今天警察就能把那个凶手抓住,又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我给公司打电话请了三天假,来调整自己的状态,然后又跟林辉一起吃了午饭,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再提昨天的事情,只是天南地北地胡侃了一阵,这一刻生活似乎又重归平凡。 吃完饭,我们便各自离开了,我为自己安排了整整一下午的活动,市中心的dreamcoffee,没错,我打算在那儿坐上一个下午。 在多数人眼里我的这种举动无聊至极,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找到可以相伴的人,除了一个人,而我之所以青睐于这家咖啡店也是因为她,一个已经三年没有见面的人。 其实对我来说在这里坐上一下午根本不是一件难事,每当自己的创作灵感枯竭时,我便会到这里点上一杯味道浓郁的苏帕摩,在午后的阳光下静静注视来往路人,从他们身上、脸上、从惬意的生活中找寻灵感。 还有,就是当我想她的时候,也会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寄托一份逝去的感情。 坐在咖啡店的露天平台上,甚至不用进店点单,几分钟后就有熟悉的服务员端着我的苏帕摩出来了,他们已经对我很了解,就像了解我的口味一样,像我这种怪人总是可以给人留下点小印象。 身边的顾客如流水般来了走,走了又来,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后悔选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 “真巧啊,我能坐下吗?”她问。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自己很想马上找个理由离开,可我连一口咖啡都没喝过,那样做只会让人感觉奇怪。 她微微一笑,习惯地坐在我的对面,三年了,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一对让我着迷的眼睛,过去,自己总爱看她的眼睛,享受着被融化的感觉,可现在我却在刻意地回避她的目光,装出一副历经沧桑的可笑的恬静模样。 她的名字叫聂倩,以前总爱叫她聂小倩,每当自己这样叫她时,她就会一脸遗憾地说我不是宁采臣,不过现在想来即便我是,这两人终究还是还是阴阳相隔了。聂倩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我们经历过一段不记报酬不讲名利的纯粹感情,就像世外桃源,美得令人神往却又像泡沫般一戳就破,以至于让我至今还不能放下。 两个人沉默良久,聂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想来想去却问出一句很没有营养的话,“你也不用上班吗?” 聂倩先是一愣,紧接着咯咯地笑了,她笑的时候,嘴角会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可爱,“是啊,我今天休息,正好要等人就过来坐坐,想不到你也在这。” “哦。” “你现在还常来这里吗?” “嗯,哦不,不常来,今天只是碰巧路过就进来坐坐。” 我有些心虚地将目光挪向别处,生怕对方看穿自己的心事。 “是吗?”聂倩叹了口气。 我用力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 “怎么?现在见到我无话可说了吗?以前你的嘴可是半刻也闲不下来。” “以前?”我苦涩地扬了扬嘴角,“以前和现在怎么会一样,早就物是人非了……” “我知道舍不得,那这些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哪想到聂倩会突然说破自己的心事,像个被抓了现形的小偷,起身就想离开。 可聂倩却紧追不舍,微怒的声音紧随而来,“洛俊,你要是男人就把话说清楚,不要跑!” 我压下心中怒火,冷冷地问:“说清楚?你要我说什么?!” “当年分手的时候,你为什么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了?!”聂倩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当年?当年我只是个没有洗清嫌疑的杀人犯罢了!”我紧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但是那件事我没有做错,即便现在再发生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你……”聂倩的眼眶微微发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一会才重新开口,“哪怕是在警局被关上几个月了也无所谓吗?难道你就不知道为身边的人考虑一下吗?万一你出了事……” 聂倩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她的失态是我始料未及的,迄今为止留在我脑海中的还是分手时她决绝的表情,可现在…… “小倩……” 心中一酸,我伸手想为她擦拭泪水,却被她一把推开,紧随而来的是身后一个男人紧张的喊声,“倩倩!” 我转过身,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英俊男人正一脸怒容地朝这边疾行,当他来到我们面前,瞥见了聂倩的泪珠,双眼一瞪,猛地推了我一把,愤怒地问:“你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像只没有意识的木偶怔怔地看着聂倩,没说一句话,三年了,她有男朋友并不奇怪,可自己心里却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你听见没有?信不信老子揍你?!” 男人眼里都快喷火来了,他像只被激怒的野兽,冲我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薛凯,你干嘛?!”聂倩恼怒地冲到男人面前拦住了他。 “倩倩,别拦我,谁要敢欺负你,我就弄死他!” “够了!这事和他没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走,以后别想让我再理你!” 聂倩朝着我俩各瞪了一眼,气呼呼地走了。这个叫薛凯的男人见状赶紧追上去,我看见他轻搂着聂倩的肩膀,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还不时地回头看我,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我目送他们离开,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到现在还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午后的惬意生活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我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又重新坐了回去,用调羹反复搅拌着杯里的咖啡,三年前那段痛苦的回忆被重新勾起,还有那件在自己心底埋藏已久的事! 我还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具体时间已经淡忘,只知道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那时候自己刚来这个城市不久,收入微薄,只能在距离市区较远的地方租了个廉价房间,离开公司自然也就远了,每天上下班都要走很长一段少有人至的野路。 好在自己是个男人,又没什么钱,所以也就不担心走夜路的问题,日子虽然过得辛苦,可有聂倩的陪伴也总是快乐的,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我相信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定数,那天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会选中一条人烟稀少的远路回家,而就在途中的一个草垛里,我发现了一个垂死的女孩。 女孩浑身是血,微弱的呼吸时有时无,我赶忙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和110,可是等救护车赶到时,这个女人却死了! 原以为事情到此就该结束,最多也就是跟警察回去做个笔录罢了,可谁知后来风云突变,我这个报案人竟阴差阳错地成了犯罪嫌疑人,起先警察还只是传唤我去配合调查,到后来干脆就把我扣在了警局,那是一段噩梦,对我,对聂倩,以及对我们的感情。 恢复自由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了,警方找不到凶手也无法证明我就是凶手,案件便搁置了下来,可是,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改变,我失去了原来的工作,被房东赶出了门。还有聂倩,当她表情决绝地提出分手时,我觉得整个世界都离我而去了…… 最后,我用一种执拗到几乎病态的心理挺了过来,硬撑着自己走过这最艰难的三年,其中的艰辛没人可以体会。 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她,即便见了也会像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只是没想到今天聂倩的泪水让我本已一片死水的心再起涟漪……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又是林辉打来的。我深吸口气,稍微稳定了心神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林辉支支吾吾的声音,他只说想和我一起吃个晚饭然后住到我家去,至于原因却东拉西扯地搪塞着不肯说,到最后干脆只说了个碰面地点就挂了电话。 这种强盗逻辑让我哭笑不得,不过也好在这通电话,才大大消减了自己悲苦的情绪,只是冲着这一点我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更何况在这种时候有个人陪总不是件坏事。 这时已是夕阳垂暮,我重新收拾下心情,喝完了杯中咖啡便动身赴约了,毕竟从这里过去还有些路程。 林辉很早就到了而且身边没有美女跟随,这让我惊讶不已,要知道像昨天那种情况他都能不忘风流,今天反而孤身一人,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吃饭时我也好奇问过他为什么要住到自己家去,可林辉却始终缄口不言,这让我从先前的好奇转变为怀疑了,这小子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六章 跟踪 饭桌上,林辉尽可能表现的和平时一样,有说有笑,却始终不提晚上住宿我家的原因,直到晚餐临近尾声,他才奇怪地看着我问:“难道你真的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突然提出要住你家?” “我问了,你不肯说就算了呗。” 我了解林辉的脾气,你越是表现的不在乎他就越想告诉你。 果然,对方极为不满地撇撇嘴说:“唉,你这人,就不能多问问嘛?真是的,其实今天叶莹姐妹晚上可能要住我那。” “她们住你那和你住我家有关系吗?要知道你家可有七十多平米,住三个人绰绰有余吧?” 林辉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其实……我有点怕见她姐……” “嘿~”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世上居然也有你怕的女人?而且还是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哦,我明白了,想必是你和她姐也有一腿,所以怕三个人同处一室尴尬吧?!” “我靠,洛俊,你把我当什么成什么人了?” 林辉一副冤屈的样子,可看着我的眼睛没一会就蔫了,他嘟囔着嘴有些泄气地说:“要是真有一腿倒也好办,那样的话大家在一起多开心。但你不知道,起先我也以为叶莉是个很开放的女人,可接触久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她非但不开放甚至还很保守,后来我才从小莹嘴里得知,叶莉长这么大居然没谈过男朋友,应该还是个处女!你说说看,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居然没谈过恋爱!唉~真是可惜了那副好面孔和好身材呐!” 看着林辉一脸扼腕的样子,我忍俊不禁,故意调侃他说:“在这方面你不都是迎难而上的吗?这次怎么就认怂了?” “你以为我没试过?我可是先认识叶莉的,为了她我是绞尽了脑汁,可这小妮子压根不吃那一套,结果倒是让我追到了她妹妹!我怀疑这女人可能不喜欢男人!” “你以为自己是谁?不喜欢你的女人就是不喜欢男人?你省省吧!”我毫不客气地呛了他几句,又问:“她们今天为什么突然住到你家去?” “还不是因为叶莹,这小妮子现在成天都粘着我不放,连家也不想回了,叶莉今天下午都找上门了,我有点怕她干脆就逃了出来,至于晚上……反正今天我是不回去了。”林辉神色坚定,摆出一副打死不走的无赖模样。 我无奈地摇摇头,经过昨天的事,自己和林辉算是亲近了不少,也算得上是患难朋友了。 回去路上,林辉撒欢地说个不停,却一字不提昨天的案子,这也让我暂时忘了那段可怕的记忆,直到我俩回到家中! 当我打开房间里的挂灯,以为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的时候,眼睛却无意中瞥见了此刻最不该被看到的东西! 鞋印! 就在挂灯开关前的白色地砖上,歪七扭八地延伸到我的床边!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家里绝不应该出现鞋印,自己每天回来都是换鞋的,而这一串鞋印也不是拖鞋留下的…… 我扭头看向房门,门把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外人进来的可能性很小,即使真有人进来也不可能只留下这一双鞋印。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种解释,留下鞋印的那天我没有换鞋,外加这串鞋印的位置…… 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回来自己就没有脱鞋,而那个噩梦之中我就是从床边走到这里来开灯,所以才会留下这一串鞋印! 哦,天呐! 那……那竟然不是一个梦! 我浑身颤抖,目光立刻在那串鞋印旁边搜寻着,祈求上帝能让自己再找到另外一双不同尺码的鞋印,那样至少可以证明昨天在这个房间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干净的白地砖上只有这唯一一串突兀而诡异的鞋印。 我突然感觉一阵晕眩,要不是有一旁的林辉扶着,自己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才隐约听到林辉关切的声音,“洛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快说话呀!” 我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闭目坐到椅子上,稍微休息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帮我倒杯水,林辉。” 如果说昨天夜里只是一场噩梦,那地上的鞋印该如何解释?如果不是,那出现在自己身后那个有着血红眼睛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印迹?还有,自己最后为什么是在床上醒来的?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已经糊涂了…… “你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林辉把水杯递给我,关切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刚才突然有点头晕。” 我想了想还是没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一个原因是说来话长,还有就是对他来说不知道这些或许会更好。 我走到床边,疲倦地倒了下去,嘴里喃喃地说:“我不舒服,先睡了,你自便,只要别把我家拆了就行。” 之后的时间里林辉果然表现得很配合,并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反倒是我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那串鞋印。 由始至终我都没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地上一连串的鞋印说明自己确实走过去了,可只有自己的鞋印又说明那双红眼睛…… 根本就不是人! 想到这里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把身边的林辉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手里的手机应声落地,他也顾不得去捡,赶忙问我:“怎么了?” 我一边摇头一边极速喘息着,这次林辉的脸色变了,不悦地说:“从你回来到现在都是一惊一乍的,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说我可真的生气了!” 我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等自己平静下来,才将那双红眼睛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再隐瞒,这种事根本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如果自己推测无误,那告诉所有人早做提防才是上策。 听完我的讲述,林辉出奇地没有说话,房间里被一阵沉沉的死气所笼罩,让人有种莫名的阴冷感觉。 过了许久,林辉若有所思地说:“要真像你说的那并不是一场梦,那昨晚你见到的红色眼睛应该就是凶手,可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不把你杀了?我可不信他只是过来吓唬吓唬你而已。” “我不知道,但我真的不想承认这个凶手就是鬼!” “那你有更好的解释吗?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凶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动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洛俊,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无端猜测,而是去找个高人为我们驱邪避凶。” 林辉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有一点自己是认同他的,那就是凶手迟早会对我们下手,这种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不管对方究竟是人是鬼提前做点防范总没有错,总好过危险来临时猝不及防。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林辉立刻捡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几分钟之后已经约好了一位大师明天见面,速度之快令我咋舌。 “我说林辉,你家该不会就是干这个的吧?” 对于我的调侃林辉双眼一瞪说:“开玩笑,我家要是干这个的我还能让这东西折腾自己?老子早就一道符灭了它了!那人是我家乡的一个老人,有点能耐。” 他说着话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衫,思索片刻之后,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对我说:“算了,我还是回去看看,她们两个女孩子在家里总是不太放心。” “她们已经住你家了?” “恩,刚才小莹给我发了消息。” “你不是怕见她姐吗?” “唉~怕见归怕见,但我更怕她们在我家出事,你自己当心,明天我们再电话联系。” “等等,我陪你一起回去,要是真有什么事多个男人总是好的。” 林辉没想到我会这么仗义,感激地看着我,但我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并不安全,尤其是见过地上的那串鞋印之后。 时钟的指针已经转过了十点,夜色宁静,街道上也鲜有人走,林辉一路上都用那种感激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上下都别扭起来。 “行了,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什么关系呢?!”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林辉却丝毫不以为然,“洛俊,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仗义!我决定,把叶莉让你了。” “呸,明明就是自己追不上,还说让给我。”我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废话,要是我能追上还会让你?不过我对你有信心,再说了青菜萝卜各取所需,到时我俩说不定还成亲戚了……” 林辉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然后狐疑地看着我问:“可我怎么从没听过关于你女朋友的事情?你该不也没谈过恋爱吧?还是说你喜欢……” “嘘~” 我冲着林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后者还以为我想逃避问题,不依不饶地说:“唉,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是不是……” “嘘!” 我再次示意他别说话,一边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 林辉似乎也发现我神色凝重,立刻安静下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说话小点声,不要东张西望,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我尽可能低压低声音,其实从我们走出大楼时我就发现被人跟踪了,刚才自己还特意通过手机屏幕看了眼身后,果然有个黑漆漆的人影跟着,看不清脸。 “是凶手?它跟来了?”林辉顿时也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快走,去人多的地方打车,我们有两个人,他或许不敢过来……” 这句话有些自欺欺人,果然,林辉听后便没好气地说:“就算我们人再多也没什么屁用,别忘了,凶手根本就不是人。” 我眉头微皱,即便是默许了去找法师驱魔,可在自己内心还是不愿承认被恶鬼缠身的事。 后有追兵,我们俩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到目的地的,一头扎进热闹的人群之中,我那急速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再回头看去,黑影也早已不知去向,但愿对方真的被我们甩了才好。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我们已经被凶手盯上了,之所以迟迟不下手应该只是时机未到,不管这次凶手是否真的被我们甩开了,但在他被抓之前我们七个人都会有危险。 我和林辉商量了一下,先到五金店买了几根管子和扳手防身,接着又到超市买了些吃的以备持久作战,最后才打车来到林辉的住处。 从下车直至走进房间,先前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消失了,这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或许过了今晚我就应该去找那位卢大队长。 叶莹姐妹哪想到我们会在深更半夜带着家伙回去,吓得她们反锁了卧室房门,扬言说要报警,弄得我和林辉哭笑不得,两个人好说歹说才让她们重新打开了房门。 等房门一开,林辉满脸愤然地看着姐妹俩说:“我说你们姐妹怎么这样呢?我俩担心你们安全,好心赶回来,结果还被你们锁外边了!” “你好心?”叶莉厌恶地瞥了眼林辉,“你好心会骗得我妹妹会彻夜不回家?” “我……我骗你妹妹?我们是你情我愿的好不好!不信你自己问小莹。” “姐……” 一旁的叶莹刚想开口就被姐姐打断了,叶莉瞪了她一眼说:“你别说话,女孩子家的就不知道洁身自好吗?” “嘿~和我在一起就是不知道洁身自好?你这什么想法?难怪都这把年纪了还没人要。”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林辉的这句话把叶莉彻底惹毛了,她像只发怒的雌虎,随时准备把面前这个可恨的男人给生吞活剥了。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眼看着就要爆发世界大战,可还没等我上前劝架,敲门声却突然响了。 原本还吵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第七章 死亡接踵 显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可敲门声却没有停止。 “谁~谁啊?” 林辉战战兢兢地拉长脖子问了一声,门外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们是警察!快开门!” 林辉先是一愣,然后快步走到房门边,谨慎地往猫眼里望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顿时像点了火的爆竹,回身指着叶莉吼道:“我去,叶莉,你妈的还真报警了啊!” 叶莉和叶莹都一脸茫然地互望着,前者嘴里如梦呓般喃喃地说:“报警?我……我没有报警啊。” 我相信她说的,先不说她们姐妹俩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就算她刚才真报了警,警察也不可能来得如此之快。 那他们又是为何而来?就在我们为警察的深夜来访感到纳闷时,林辉已经开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进来的警察很年轻,一男一女,看上去有点眼熟,应该在快乐庄园里见过。女警察扫了眼房间里的人惊讶地说:“想不到你们都在这里,看来去另外几家的同事白跑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楠,旁边这位是李瑞,我们是市刑侦大队的,前天已经见过面了。” 在他们出示证件的时候,我不解地问:“你们这么晚来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别问那么多,到局里就知道了,那个朱路没和你们在一起吗?”李瑞的口气带着一丝愠怒,看他脸上还没完全褪尽的睡意,来这里应该是突发的紧急任务。 大家对他的态度都不以为然,也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这让李瑞很是尴尬,刚想发作却被身边的刘楠制止了,她冲着我们笑了笑说:“请问你们今天一直都在这里吗?” “没有,小莹和她姐姐是下班后来的,而我和洛俊刚回来不过几分钟而已。” 林辉也已经从刚才的震怒中清醒过来,知道警察不可能是叶莉叫来的。 刘楠微微点头,语气平和地说:“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搅你们,不过事出突然,基于多方考虑卢队还是希望现在就能带你们去趟警局。” 当她说到“现在”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嗓音,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这个刘楠的容貌虽然谈不上惊艳,但身穿警服的她却有一派飒爽的英姿,让人起敬。 但叶莉并不吃这一套,本就心里有火的她干脆将气都撒到了对方头上,撒了欢地骂道:“我们是犯人吗?你们凭什么说带我们走就带我们走?” 这种程度的撒泼根本不会被刘楠放在眼里,她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们只是请你们回去协助调查,至于你说凭什么?就凭你们随时可能丢了性命行不行?” “你……你别想唬我!” 叶莉嘴上虽然还硬撑着,可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她应该明白,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警察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而这所谓的大事,若我估计不错那天复仇密室的幸存者之中又有人出事了,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没想到这一趟要接四个人回去,刘楠他们只开来一辆警车,无奈之下我和林辉还有叶莉姐妹只好挤在后排,为了隔开林辉和叶莹,叶莉硬是拉着我坐在两人中间,弄得彼此好不尴尬,虽然她已经尽可能地往妹妹身边靠,可大半身体还是紧挨着我,火辣的身材惹得我心神荡漾,一种男性的本能在心里蠢蠢欲动。 索性去警局的路并不远,这种尴尬的气氛只维持了十来分钟便结束了。不知是不是尴尬的缘故,叶莉一下车就拉着妹妹走开了,而林辉则是一脸兴奋地在我耳边说:“嘿,洛俊,你看见叶莉刚才的表情了吗?石女开花啊,想不到她也有脸红害羞的时候,我现在更加肯定她没谈过恋爱了,而且她是喜欢男人的!你加把劲,她的第一次说不定就是你的啦!” 我真是太佩服这小子了!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色胆包天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吧?不过转念想想,或许男人都是这副德性,明明身处险境却还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思,要不然自己刚才也不会有心猿意马的感觉了。 我无奈地笑笑,也不去理他,跟着刘楠他们进去了。 可能因为过往难解的心结,我对警察是有点厌恶的,但有一点却令人钦佩,虽然现在入夜已深,但他们还在不眠不休地工作着,只是为了能够尽快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刘楠将我们领进一个大房间,看里面的布置应该是间会议室,长长的会议桌旁已经有三个人在等我们了。 坐在正中间的卢勇见我们到了,便示意大家坐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他见到我们的那一刻似乎松了口气,就好像我们很可能来不了似的。 坐下后我环顾屋内,会议桌旁坐着的另外两个人分别是朱路和康龙,再加上我们一四人,前天案件的当事人就只剩下艾琳没有到了,可卢勇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骇然,艾琳来不了! “人都到齐了,在谈话之前有件事情先要告诉大家,今天艾琳不能来了,她已经死了。” 虽然这个结果和我之前的猜测差不多,可惊骇的情绪却没有减轻多少,想不到第一个被凶手灭口的竟然是她。 听闻这个噩耗,其他人已经炸开了锅,一个个都变得惊惶恐惧,这与每个人都切身相关,叶莉姐妹的脸色“唰”地就白了,妹妹更是害怕地抽泣起来。 卢勇似乎早就料到众人的反应,只是静静地旁观,等众人平静下来才重新开口道:“你们也不必这么慌张,艾琳是自杀的,我们还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一本日记,记录了这两天的经历,暂时没什么疑点。” 自杀?! 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虽然一样都是死亡,可自杀与他杀相去甚远,要真是这样那自己先前的推测就不成立了! 可真要是自杀,警察还有必要深更半夜把我们全都找来问话么? 我狐疑地转头看向卢勇,恰巧他也正打量着我,目光对峙,我的心脏猛地一颤,那种极具压迫的不舒适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既然艾琳是自杀的,这么晚还把我们找来干嘛?”朱路问出我心中的疑惑。 卢勇收回目光,满脸严肃地说:“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艾琳虽然是自杀,但毕竟发生在这个敏感时刻,谨慎起见见大家一面了解下情况,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在撒谎! 我微微摇头,卢勇的解释根本不符合逻辑,我相信这当中必定另有隐情。 “怎么?洛俊,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相信?”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刑侦队长,观人于微,又或者是打从开始他就一直关注着我。 “是的,即便真的如你所说,是担心大家的安全,那你只需派人到各自家中看看就行,根本不必这样着急地把我们找来,除非这件事不像你说的这样简单。” 卢勇可能没想到我会回答得如此直截了当,神色一怔又立刻化为平淡,“你对警察总是这样不友好吗?当然,今天请大家来不仅仅是因为刚才我说的那些,也是希望能够从你们口中知道更多关于艾琳的情况。” 说到艾琳,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康龙,这里和艾琳相熟的也只剩他了,可康龙却紧皱着眉头说:“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只是和李清比较熟,至于艾琳我也是第一次见,而且该说的话我前天就已经跟警察说了。不过……” “不过什么?”卢勇问。 康龙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卢勇出奇地没再追问,而是换了个坐姿接着说:“我要知道今天下午五点至七点之间你们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五点到七点……我那时刚下班回你家呢……”“为什么要问我们的行踪?他该不会在怀疑我们吧?”林辉和叶莹在我旁边小声地嘀咕着。 卢勇的话虽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可双眼却始终注视着我,我觉得他对我有些偏见,无形之中有种针对自己的意思。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回答道:“五点到七点那会我正和林辉在龙源路的福茂楼吃饭,那时正是饭点,店里人很多。” “对对,我们离开福茂楼的时候都快八点了。”林辉赶忙在一旁附和。 卢勇满意地点点头,锐利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挪开了。 有人开了头,之后也就顺利许多,叶莹五点下班和姐姐一起买了些吃的就到林辉家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出门。 朱路上午从林辉那里离开后直接回了家,此后也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去。 康龙一整天都在公司上班,九点多才出的公司,刚回家就被警察带来了这里。 等所有人都说完后,林辉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卢队长,这案子你们有头绪了吗?不瞒你说,凶手没抓住,这两天我们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案子我们正在全力侦破当中,你看看现在的局里就应该明白,所以还需要大家不要有过重的心理负担,我不想艾琳的悲剧再次发生。” “其实……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但是……但是不知该怎么说……” “只要是和案子有关的,如实直说就行了。” “我想问这个案子的凶手会不会……会不会不是人啊?!” 看神情卢勇应该没料到林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愣,和身边的刘楠交换个眼色,反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林辉苦着脸把他和我这两天的遭遇,还有对凶手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可没想到卢勇听完后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依旧语气平淡地说:“关于你说的这些,我会派人调查,不过这种鬼神之说还是少信为好。” “那被人跟踪又怎么说呢?这两天我和洛俊都被跟踪了,我觉得跟踪我们的人就是凶手,我们的生命正受到严重威胁!” “你能肯定跟踪你们的人就是凶手?你们见到他了?”卢勇问。 林辉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响了,“要是让我们见到了,现在还会有命在这里和你说话?可是除了凶手,还有哪个该死的神经病会做这种事情?!” 卢勇模棱两可地点点头,看向刘楠,后者会意,接口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这么晚还把大家叫来的另一个原因。在抓住凶手之前,为了大家的安全,卢队希望你们都能留在局里,当然这个仅限于晚上,至于住处我们都已经……” “我不同意。”没等刘楠把话说完,我便一口拒绝了,“你们这样做和拘捕我们有什么区别?我可以配合你们调查,但绝不会留在这里。” 我的激动反应让其他人都怔住了,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眼中充满疑惑与不解。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把你们当成犯人看待,这样做只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刘楠解释道。 林辉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提醒道:“洛俊你怎么了?要不你等她把话说完,有警察保护,大家心里都能踏实些。” “不,绝不!哪怕现在凶手就在外面,我也绝不会留在这里!” 我语气决绝,林辉不说话了,或许在他们眼里现在的我就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丧失了理智。 卢勇抬手看了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这样吧,你们都不是犯人,最终去留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自己手上,实在不想留下的可以离开,我会派车送你们回去。” 结果,离开警局的人就只有我一个,无论别人怎么想,可对我来说噩梦无法被抹去,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我都不想在噩梦里发疯。 离开警局之前,我在厕所碰巧遇到了康龙,问起他刚才在会议室里没有说完的话。 康龙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可能觉得彼此同病相怜,这才低声说道:“我现在说的话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艾琳的死绝不是自杀!” 第八章 再探密室 坐在回家的警车上,满脑子都是刚才和康龙的对话,对于艾琳的自杀我本就非常怀疑,但那只是不正常的逻辑判断后产生的感觉,可真要讲起来也不可能像康龙那样斩钉截铁,就好像真实目睹了艾琳的整个死亡过程一样。 关于这点,康龙的解释远没有他的口气来得更具说服力,他只是说了些与艾琳接触后对她的了解,即便是在案发后对方的精神状况有些问题,但也绝没到会自杀的地步,可仅凭这些就真的足以断定艾琳并非自杀吗? 康龙一定还有更重要的证据没有说出来! 关于这一点自己还是能够理解的,他并没有向我全盘托出的义务,毕竟自己和他一样,只是个案件的经历者。 而且真要有那样的证据,或许还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甚至是和凶手谈判的筹码。 只不过福兮祸所伏,福祸相依的道理是很难说清的。 “你还真是个怪人。” 沉默的警车上忽然有人说话了,是负责送我回家的李瑞。 “什么?” “这种时候人家巴不得能得到警方的保护,你却偏偏要涉险离开,真的很奇怪,还是说你并不怕凶手会来杀你灭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任何反常的事情都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你说是不是?” “是卢勇派你来探我口风的?” “哦?你这样觉得?呵呵,你太敏感了,我只是觉得车里沉闷随便找点话讲讲。” 李瑞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透着得意,就好像将猎物赶入穷境的猎人,但人往往也最容易在这种时候露出破绽。 “说实话,要是今天没人送我回家,或许我还真会选择留在警局,毕竟刚才卢队长说了,艾琳的死不是自杀。” 我的口气越是漫不经心就越容易让对方大意,果然,李瑞连想都没想就吃惊地说:“队长怎么会把这事告诉你……” 话刚出口,他就发现不对劲,却已经晚了,李瑞从后视镜里瞪了我一眼,愤怒地说:“你敢诈我!” 我冲他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哦?你这样觉得?你太敏感了,我只是觉得车里太沉闷想开个玩笑。” 李瑞吃了瘪不说话了,我本想利用他的错口再问些事情,可最后还是忍住了,真的把他逼急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只要确定艾琳不是自杀,就已经是一条弥足珍贵的线索了。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李瑞除了自负外还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今晚的这招诈术很快就成了他实施报复的导火索。 把我送到楼下,李瑞一声不响地驾车离开了。 而就在刚才,就在确定艾琳系他杀之后,我便暗下决心调查这个案子,凶手已经开始行动,早晚会轮到自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至于警察,就跟凶手是鬼一样道理,在我的潜意识里是不相信的。 回到家躺在床上,看着地上的那串鞋印,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脑海中回忆着案发当天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进入复仇密室之前。 决定去玩这个游戏纯属偶然,路过密室时大家已经在庄园里走了大半天,正想着要去哪里歇息,便选定了这个既能玩又能坐的地方。 当时排队等候的只有我们八个,自己一行人和死者他们只是碰巧遇到,所以即便凶手真在我们当中,也只可能是艾琳和康龙其中之一,现在艾琳已死,警方的重心自然应该放在康龙身上,而卢勇对我的针对明显带有偏颇的感情色彩,至于原因,我想大概和三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要想在这样一个公共场合实施杀人,除了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就只有和死者一同进入密室的同伴,而要实施完美犯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可以掌控这个游戏,一个熟悉环境的工作人员必不可少。 带我们入场、解说游戏规则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个,女性,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即便现在她站在面前让我辨认,我也不可能认得。 回到案发现场是现在唯一的选择,不管是复仇密室还是艾琳家,不管这个凶手究竟是人是鬼,线索一定就在那里!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这一夜睡得很好,没有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上午只有两个电话,一个是公司打来的,由于老板得知我遇上了人命案子,大发慈悲地给了自己半个月假期,一来方便配合警方调查,二来也可以让我安心修养,而这也给了我追查案件的时间。 另一个电话是林辉打来问我状况的,还别说,这个风流花心的男人对待朋友倒还挺有心,这也让我把他列入到挚友的名单之中,尽管自己连朋友也没几个。 知道大家都平安度过了一天,我的心里轻松不少,这倒不全是因为心善,死的人越多就越说明凶手厉害,要是那样自己的小命也越难保住。 人可以在安乐时夸夸其谈,把自己说得像个救世主,却会在危难时只顾自保。说英雄易,做英雄难就是这个道理。 吃午饭的时候,我又重新整理了昨晚的思路,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重返快乐庄园,但自己不是警察,想要进入案发现场是不可能的,艾琳刚刚遇害,在她家里的警察肯定不少,虽然复仇密室也会有警察取证,不过这个时候警队应该人手有限,自己或许在这里还会有点机会。 而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 外面的天空格外晴朗,温柔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有种懒洋洋的感觉,若换作平时,我肯定会去dreamcoffee坐上一下午,感受阳光下这份恬静的快乐。 快乐庄园的游客丝毫没到受命案的影响,才过两天,又是人流如梭了,就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我无暇逗留,径直来到复仇密室,这里已经停止营业,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密室门外只有一个年轻男警察把守,不让别人靠近,可即便如此,想要溜进去也绝非易事,而且我知道这里绝不会只有他一个警察,至少有一个可以替换他的人。 我不敢靠密室太近,怕引起对方注意,而是在斜对面的饮品店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思忖着下一步行动。 复仇密室有入口和出口两道门,这本来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绝好机会,可没想到这两扇门竟然都开在同一面墙上,加之房子不大,所以只要在任何一扇门前站人,就能同时看见两扇门,这无疑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在焦急中等待觉对是件折磨人的事。 我可以在午后的阳光下静静地坐上一下午,却无法忍受这种等待的煎熬,真的很佩服这个年轻人的毅力,足足两个小时,连我坐着都感觉疲累,他竟然一刻都没松懈过,就连厕所也没去过一次! 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下筋骨,我打算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寻找那些渺茫得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线索,总好过在这里干着急。 可还没等我迈开步子,一座之隔的对话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嘿,对面那个复仇密室是怎么回事?门口怎么还有警察?不能玩了吗?”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前天下午,那个房子里死了人啦!” “什……什么?!玩这东西还有生命危险?!” “当然不是,那人是被谋杀的!而且邪门得很!” “邪门?” “是啊,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是人!” “啊?!不是人?不是人是什么?难道……难道是鬼?” “嘘,你说话小声点,据说那天有八个人在里面,结果谁都没见着凶手,可人就在他们身边给杀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我听朋友说,那游戏就是在黑暗中进行的,看不见凶手也没什么奇怪呀。” “但是房间很小,就算看不见人,难道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世上有谁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地杀人?!” 两人之后的对话我没再听下去,想不到案子刚刚发生流言却已经传开了,而且还是这个最恐怖也最荒诞的版本。 人就是这样,总会被一些不可思议却极具戏剧效果的事情所吸引,成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只是三人成虎,照此发展事情的真相不知会不会被这流言所淹没,到时即便警察真的找出了凶手,在大众眼里可能就成了凶手的替罪羔羊…… 突然,身后响起一片骂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一边转身,一边为自己刚才杞人忧天的奇怪想法感到好笑,那未免太悲观了。 骂声是从两个中年男人嘴里发出的,不知为了什么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不出一会竟打了起来,原本那些还在旁边瞧热闹的人赶忙上去劝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我没有凑热闹的兴致而是扭头看向那个值守的警察,对方只是象征性地往这里望了几眼,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这让我颇感失望,这种程度的纠纷也确实不必惊动警察,庄园内的工作人员就可以处理。 果然,几分钟之后,一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拦在两人中间,一边将他们分开一边说着劝解的话。本以为这场突发的口角会就此消弥,不曾想哪个多嘴的人又插了几句嘴,刚刚收敛怒气的双方再次打了起来,而且事态愈演愈烈,不一会又有好几个人掺和了进来,原本的单打独斗最终演变成了群架,而那个劝架的工作人员也平白无故地挨了好几拳,狼狈地退到一旁,拿出手机大喊着要报警。 见此情形,我赶忙上前拦住他说:“等等,你现在报警,等警察到这里都不知打成什么样了!” 我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问:“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报警?看看我的脸,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拉开他们吧?!” 我朝复仇密室门口努了努嘴说:“呶,那里不就有个警察吗?你先去把他喊来救急,我帮你打电话报警。” “有道理。” 工作人员几乎没考虑就答应了,朝着那个年轻警察跑了过去。 我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用最扼要的话说明了情况,然后等着那个年轻警察离开,现在的事态已经和之前不同,身为警察是没理由袖手旁观的。 果然,不出两分钟工作人员回来了,而那个年轻警察也急匆匆地跟了过来,我终于可以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重回复仇密室。 第九章 拒捕 由于前天警察是破门而入的,现在密室入口并没有门,他们只是在门口拉起一条细细的警戒线,象征性地阻隔一下,这倒也为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密室的灯是亮着的,即便这样也晓得昏暗,这里没有窗户,案发现场看起来保存完好,一切都和案发时无异,看来经过两天的调查警方并没能从这里找到突破性线索,这才派人值守以备后用。 可从我刚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感觉这里少了些什么,至于少了什么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一直坚信重返现场是个明智的选择,并非因为自己比警察更高明,一来就能找出重要线索,而是作为当事人的我或许能看到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 再退一步说,哪怕只是来碰碰运气也好,只要是对破案有益,对保住小命有益的,怎么样也得试试。 我不会在这里做地毯式搜索,这些都是警察都会去做的,而他们绝对不会像我现在这样,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细细回想案发当天的情形。 密室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入口左手边放着一张长桌和四把被固定的椅子,我给这些座椅进行了标记,从靠近入口的那张开始依次为一号至四号,在四号座椅旁边则是出口,而在这一排桌椅对面与其对称的坐位依次为五号至八号。 当时进来的八个人的座位按照数字排列,应该是朱路、康龙、李清、艾琳、我、林辉、叶莹和叶莉。 杀人案的几大基本要素,即便像我这样的外行也略知些皮毛,无外乎动机、手法和凶器。 凶手的杀人动机和凶器都有待调查,至于手法,现在看来竟有些可笑,一个人在你身边活生生地将另一个人勒死,而你却浑然不知,这是种怎样的感受? 简单!粗暴!利索! 凶手利用黑暗,完全没把和他近在咫尺的其他人放在眼里,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狭小的范围里,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让这次杀人行动破产。 又或者我们在他眼里其实和死人并无两样。 突然,桌上的一滩暗红色血迹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三号座椅,是死者李清的位子。是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李清死的时候右手是被匕首钉在桌面上的!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将李清身体绑住却独独漏了这条胳膊,他明明有能力将对方勒死,却为何还要用匕首钉住李清的手?这有些不符合逻辑! 每一桩不合逻辑的事情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突然想起昨晚李瑞送我回来时说过的那句话,想起案发时自己也曾伸出过右手,想去摸录音里提起的那截断指。 难道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其他联系?我们听的这段录音真的和命案有关?! 一想到那段录音,我马上想起自己刚进来时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是因为这个房间里所有的耳机都不在了。 这让我想起前天下午,卢勇在结束对我的盘问时,刘楠给他送去耳机时的情形,他们应该是在耳机上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以至于连剩下的七个也都一并带走调查了! “妈的!这也太背了,居然一个耳机都不留下!” 环顾四周,我的情绪颇为低落,刚来时的自信荡然无存,甚至还有点挫败感,原以为在这里肯定会有所收获,可自己花了大半天等来的却是更多漫无头绪的疑惑,对于案情的侦查果然不是我这种门外汉随便就能掌控的。 “唉~”我自嘲地叹了口气,又不甘心地在密室里转了两圈,最后才泄气地喃喃自语道:“算了,趁警察没发现还是快点走吧。” “走?洛俊,现在除了警察局,你还想走到哪里去?!”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这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我猛地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正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准确地说两个人中只有一个是这种眼神,而另一个则是幸灾乐祸。 “李瑞!”我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没错,那个幸灾乐祸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警车上和我有些口角的李瑞。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只是自己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转得那么快,以至于让我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杀人凶手重返案发现场毁灭罪证,想不到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李瑞一上来就给我定了罪名,别说是我,就连刚才值守的警察也感觉不妥,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李瑞,慎言,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来毁灭证据的。” 李瑞像看白痴似的横了他一眼说:“他又不是警察,偷偷摸摸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毁灭证据又是为什么?一个正常人会这样做吗?” 年轻警察顿时语塞,不吭声了。 “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帮助破案。” 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实情,可这个理由别说是对方,就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从李瑞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不相信,甚至连揭穿我的话都懒得讲,而是催促着身边的同事说:“还愣着干嘛?快点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些人手来,就说,就说我已经抓到凶手了!” “这是栽赃陷害,李瑞,你不能这样做!”我激动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李瑞见状赶忙从腰间掏出配枪指向我,厉声呵斥:“不许动!把手举过头顶,不然我就开枪了!”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我的心猛地一沉,无奈地举起双手,我相信,要是自己再有什么激动的行为,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得知凶手成擒,支援的警察来得飞快,不过五六分钟时间,门外已经响起一片警笛声。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年前的噩梦即将重演。 不行!绝对不能跟他们回去! 可是支援的警察都已经到了,只要自己一被带出这个密室,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想逃跑就没什么可能了,而这个房间只有两道门,如果我判断无误,此时此刻,所有警察应该都在入口处聚集。 李瑞的回报是已经抓住凶手,那他们对出口的防备就会非常松懈,虽然两扇门之间相距不远,可要是自己突然冲出去,还是极有可能逃脱的。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切还需极好的运气,但我还是愿意赌上一赌,只为三年前的悲剧不再发生! 打定主意之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警察,硬闯显然是不行的,别说对方有两个人,单是其中之一就能把自己轻易制服。 剩下的就只有智取了,趁其不备、出奇制胜,而这样的机会往往就在顷刻之间。 “好了,洛俊,一切都结束了,乖乖把手伸出来吧。” 李瑞得意地收起警枪走到我面前,从身后掏出一副手铐,作势往我手上铐来。 人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李瑞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手铐接触到我手腕的一瞬间,他的脸上被我狠狠地揍了一拳,毫无防备的他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刚才挥拳的同时,我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趁着对方震惊之际,自己已经跑到了密室出口。 谢天谢地,上帝一定是听见我心中的祷告,这才打开了出口的门,我不费吹灰之力夺门而出,把警察甩在身后,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一出门,身后响起了李瑞暴怒的骂声,追赶而来的脚步声,还有拉动枪栓的“咔擦”声。 我认为人之所以被误解,是因为各自难以溶解的观念,碰撞后擦出的火光。 相信在很多人眼里,现在的我就是个疯子,一个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固执而又神经质的疯子,莫名其妙且歇斯底里,毫无逻辑可言! 密室出口和我猜想的一样,没有警察把守,我在冲出去的一瞬间用余光瞥了入口一眼,那里也没有警察,他们应该是听到了李瑞的吼叫,都冲进密室里去了。 我不敢有一刻懈怠,好在自己才来过这里,对这里的路还有些印象,才不至于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只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再趁着渐暗的天色,自己或许还有混出去的机会,不然仅靠现在一往直前地狂奔,早晚会被抓回去。 前方不远处的广场上,似乎正举办着什么活动,人山人海,我用最快的速度一头扎进人群之中,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摆脱警察的办法。 “向前五十米左拐第一个房间,用最快速度到那里去,洛俊!” 突然,身边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听得分明,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还为我指明了逃跑路线。 虽然我很想停下来去看看这个男人是谁,可警察却已经追了上来,而在这一刻,我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照神秘声音所说去那个房间躲避! 我不清楚他会不会坑我,但我知道不照他说的去做,自己马上就会被警察抓住,他们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我猛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气力突然提速,警察也被我甩开了一小段距离。 五十米不过数秒钟的时间,穿出人群便是那人口中的拐角,左转,第一个房间,深褐色的大门,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便去推门。 开门,冲进房间,关门,一气呵成,就像一个事先排练好的脚本,让我顺理成章地来到这里。 就在我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整个人虚脱地坐在了地上,我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若是刚才有半点犹豫,自己可能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警察已经追到了门口,我将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紧张得不敢大口喘气,此刻的自己俨然成了一个真正的杀人逃犯,我究竟选择了怎样的一条道路? 我有些迷茫了。 听着追赶的脚步从门外经过又渐渐远去,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干脆躺了下来。 哼,警察! 我在心里对他们的无能轻蔑一笑,警局就是有这样的庸才,才会造成自己三年前的无妄之灾。 而那种痛和恨意若非亲身经历,是绝对无法体会的。 急促的呼吸和我的心情一样慢慢变得平和,我从地上坐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人在我背后开口说话了,“你是什么人?!”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嘴里还是喊出了她的名字,“聂倩!” “洛俊?”聂倩也认出了自己,她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我,“怎么会是你?!” 我没有回答,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僵持着,这一刻,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凝滞不动了,尴尬的气氛就像掐住喉咙的双手,让我无法喘息。 过了好一会聂倩又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压下狂乱的心跳,深吸口气,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这才转身说道:“对不起,是我走错门了。” 聂倩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心虚,我把头扭到一旁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从房间考究的装修和摆设能看出,这里应该是个休息室,而且不是普通休息室,加上只有聂倩一人,这地方很可能是私人的。 “快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聂倩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又问了一遍。 “是啊,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喃喃自语,是刚才那个神秘的声音,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这里?而且对这里他肯定是了如指掌! 难道说聂倩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第十章 旧情 即使这辈子都不能再相见,我也不希望在这里与她相遇,那是作为男人仅存的一点尊严在作祟,可怜的尊严。 或许是造化弄人,我们两个总是逃脱不了这种古怪的命运,缘起缘灭,三年后它又将我们重新拉到了一起。 聂倩最讨厌自己一言不发的样子,这我知道,她恼怒地看着我问:“洛俊,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难道不知道吗?” 聂倩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知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开着门?” “谁开门了?” 看着聂倩茫然的样子,并不像是装的,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个神秘的声音又为什么要把我引来这里?! “那在此之前还有谁来过这里?” 这次,聂倩真的恼了,她几乎是吼着对我说道:“够了洛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你未经允许就闯了进来!虽然这里是休息室,但也是我的私人休息室,外人无权进来!请你现在立刻离开,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不!不要,请……请你让我再留一会,我会走的,我保证。”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在恳求她了。 聂倩脸上的怒容消失了,转而流露出迷茫的神情,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像我这种倔驴居然也有开口求人的一天。 没有立刻离开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不出一分钟门外又响起了李瑞的声音,“他肯定还没有逃出去,每个角落、每个房间都给我仔细找一遍。” 他们居然去而复返了! 此刻再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可继续留在这里…… 我神色复杂地望向聂倩,而她也正向我看来,看得出对方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凝望着她的眼睛,我突然不想再赌了,不想赌她究竟会不会在警察进来时说出我躲藏的地方,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被警察当场抓获时的样子。 只因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去洗手间!” 聂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见我还愣在那里,焦急地说:“听到没有,快点到洗手间去!这里我来应付。” 我非常吃惊,却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拔腿就往洗手间冲去,就在我冲进洗手间关上门的一瞬间,外面也响起了开门声。 我隐约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等说话声停止,便有人向我这边走了过来,不知为何现在的我竟没有半点慌张,或许在自己心底依旧信任她。 “出来吧,他们都走了。”聂倩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语气冷淡。 她就站在门外,打开门的一瞬间,我们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这次我没再躲避,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要帮我?刚才追我的那些人可都是警察。” 聂倩神色不自然地说:“我不知道。”她轻咬嘴唇的模样还是如此令人心动。 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不理她的呼喊,任凭她拳打脚踢,而我只是想紧紧地抱住她不放手。 渐渐地,聂倩放弃反抗开始轻轻抽泣起来,她的双手摸上我的腰将我牢牢抱住,头深深地埋进我的胸口,啜泣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居然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 我轻抚她的后背,小声安慰道:“别哭,小倩,我回来了,我爱你!” 聂倩没有说话,她收敛了哭声,却将我抱得更紧了。 我真心希望这一刻可以永恒,放弃世上所有的一切,只有两个人最纯粹地相依相守,可现实却总爱与人作对。 外面还有一群警察正等着抓捕自己,我越是爱她就越不希望让她卷入这个案子,如今天色已暗,或许是自己离开这里的最佳时机。 我咬咬牙,轻声在聂倩耳边说:“对不起,小倩,我要走了。” 她抬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迷惑与不舍,“你要去哪?” “回家,你……” 我忍住了带她一起离开的冲动,那是自私的,要知道自打冲出密室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份已经改变,我又怎么能让深爱的女人跟着自己流亡呢? “回家?你现在还能回去吗?” “为什么不能……对啊,他们肯定已经派人去我家了,现在回去就等于束手就擒,可要是不回家我还能去哪呢?” 我一脸为难地看着聂倩,没想到她的脸忽然红了,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嗔怪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的。” 看着对方忽然害羞的样子,我顿时乐了,她一定以为我想借这个机会和她住到一起去,唉,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胡思乱想。 见我杵在那里不说话,聂倩接着说:“现在警察肯定满庄园地找你,这里他们刚刚来过,暂时是安全的,你大可不必急着出去。”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三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女孩,可世事多变,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我们还能再见面,还能相互拥抱。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只是我不想把她拖下水,还有她现在的男朋友,上次在咖啡店遇到的那个叫薛凯的男人,自己虽然爱她,却也不想成为那个横刀夺爱的第三者…… “洛俊,你怎么了?听到我说话没有?” 聂倩轻轻推了我一把,把我从暇思中拉了回来,“你可以暂时住去我那里,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点点头,给她讲起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讲得很详细,每一个细节,每一点推测,好像生怕对方不满意从而失去了和她继续在一起的机会,其实我只是想和她多呆一会,多看她几眼而已。 就像昙花一现,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失去她。 从聂倩反复变化的表情来看,这桩不可思议的案子更像是一部情节跌宕的电影,让人惊叹却又显得那样不切实际。 “这太可怕了,那……那个凶手不会真是鬼吧?。”聂倩吃惊地握住我的双手。 我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不过你最好听过拉倒,千万千万别跟这案子沾上边。”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总不能真的像个犯人,一辈子都躲着警察吧?” “我想自己去调查,我不想让三年前的悲剧重演了。” “可你既不是侦探更不是警察,真的有把握做到吗?更何况现在连凶手是人是鬼都不确定。”聂倩并不赞成我的做法,她犹豫着说:“俊,我觉得还是……” 我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不想把你扯进来,所以,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我们还是……” 看着聂倩失望的表情,我还是没把“不要来往”四个字说出口,而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想现在和你父母住一起好像不太合适吧?他们本就对我没什么好感,何况现在我的身份……要不我还是另找地方算了。” “不,其实我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和朋友在外面租了房子。” “朋友?该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 “哦,没什么,那你为什么不和父母住了?” “这件事情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我室友昨晚打电话说会在外面住上几天,这些日子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今天我才会无聊跑来这里的。” “那我们真要好好感谢你的室友,不过我住过去真的好吗?他怎么办?” 我试探地问了一句,可聂倩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不解地问:“什么怎么办?她有自己的房间又不会影响她,洛俊,你到底想说什么?” 犹豫良久,我还是决定把薛凯的事问出来,“我想说……你男朋友……” “男朋友?!”聂倩吃惊地看着我,“我哪有什么男朋友?自从三年前跟你分了手,我就再也没谈过恋爱了。” “什么?!” 这个答案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酸楚、感动、爱怜、自责的情绪统统涌了出来,五味杂陈。 “很奇怪吗?你不是也和我一样吗。” “谁说的,我好像从没说过自己还是单身吧?” 聂倩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不高兴,反倒是冲我狡黠一笑,俏皮地说:“哼,我就是知道!”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啊”了一声又说:“你该不会以为薛凯就是我的男朋友吧?” “看着很像啊,你们那么有夫妻相。”我故意调侃道。 聂倩伸手在我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佯怒道:“才不是呢!你敢再说一遍!” “不敢了不敢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顿时闹作一团,浑然忘了自己的处境,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私人休息室,这个词在我前天来庄园的时候便听说了,偌大个游乐场里总共只有十来间,绝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 我趁着闲暇又整个房间打量一遍,好奇地问:“对了,小倩,这里怎么会有你的私人休息室?” “这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对了,你是不是饿了?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顺便看看外面的情况。”聂倩说完也没等我答复,转身便出去了。 看着她娇俏的背影,我的心豁然开朗,想着只要将案子查清,今后的日子便能重归幸福。 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窗外已是暮色沉沉,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从刚才的激动与兴奋中冷静下来,我才发现事情远非先前所想那般简单,先撇开案子不说,单单是今天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就是个谜,那个引路的神秘人现在肯定无从查起,他究竟为什么要帮自己?又或者他只是想让我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已? 太古怪了! 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我逻辑分析的范围,更可怕的是自己依旧茫无头绪,原以为能从复仇密室入手的希望也破灭了,还换来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性格决定命运,指的大概就是这个。 今后究竟该从何查起,我也没有半点把握,线索到此仿佛被一刀切断了。 我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和聂倩复合的激动心情在这一刻也被理智所取代,我顿时有种被逼入绝境,进退两难的感觉。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如何才能从警察的眼皮底下、从快乐庄园逃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笃笃~” 敲门声募地响起,应该是聂倩回来了,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走到门口刚要伸手开门,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对! 外面的人不是聂倩! 第十一章 神秘男人 我伸手捂住嘴巴,后背冷汗森森,好像生怕门外之人会听见自己的喘息,认出自己。 敲门的绝不是聂倩,这是私人休息室,她想要进来根本不用敲门,何况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更不会让我冒险来开门。 更何况聂倩出去不久,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那么敲门的人是谁?警察?或者是这个休息室真正的主人? 我不知道。 敲门声在响过一次之后,便戛然而止了,但我能清楚感觉到那人就在外面,他没走,正和我隔门对峙着。 这种揪心的僵持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直到房门下方的缝隙里被塞进一张小纸条才结束。 我捡起纸条,上面用机器打印了六个小字,十点整,九号门。 是他!我几乎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个指引我到这里的人! 他又来指路了! 或许他认为自己没有他的帮助,就无法离开这里? 可要知道快乐庄园有早晚场之分,晚上的游客人数不比白天少,加之夜幕降临,趁乱出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是等聂倩回来我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天真,现在别说是逃出庄园,就连在外走动都变得困难重重。 我边吃着聂倩给我带来的盒饭,边听她给我讲述外面的状况。 游乐场里又调来大批警力,当然,来的人再多也不足以开展大范围搜查,他们只是在各个出入口布置岗哨,然后再分派人手在园内巡逻,寻找有关我的蛛丝马迹,所以这个私人休息室暂时还是安全的。 由于游乐场里游客众多,警方并没有公布任何关于我的消息,怕引起骚乱,从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小倩,现在几点了?” “九点二十五。” “还有三十五分钟,我们准备一下,然后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聂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我把神秘人塞进来的纸条递给她,谁知对方看完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满脸迷惑地说:“九号门?可这里根本就没有九号门呀!” “什么?没有九号门?!”我后背的冷汗又渗了出来,“怎么可能?你再好好想想!” 聂倩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快乐庄园一共只有八个出入口,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九号门啊。” 见我还是将信将疑,她不知从哪里找出张游乐场地图,在我面前摊开,说:“不信你自己看,快乐庄园确实没有九号门。” 聂倩说的没错,我把地图反反复复地看了十几遍,也没找到纸条上所说的九号门。 这是……怎么回事?! 我颓然坐回沙发上,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你说的他是谁?” “不,不可能,无论他是敌是友都没必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我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一定有九号门,一定有的!” “你能不能别钻牛角尖,洛俊,这里没有九号门,这是事实!” 对于我的执拗,聂倩有点不高兴了。 但我并没有理会,而是专注地在地图上重新搜寻起来,我几乎找遍了地图的每一个角落,却依旧没有看到九号门,难道自己真的被人耍了?! 我不说话了。 时间不会停下它的脚步,留给我做决定的机会也越来越急促,在这里呆上一晚固然安全,可到了明天呢?错过这机会,明天自己就能顺利地离开吗?我没有把握。 “小倩,现在几点了?” 冗长的沉默之后,我又问了一遍时间。 “九点四十五分。” “快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在十点之前到达九号门。” 聂倩一定以为我疯了,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洛俊,你没事吧?地图你都看过好几遍了,根本就没有九号门,我们还是另找出路吧?” “不,有九号门,一定有的!”我坚持道。 “你…你这头犟驴!” 聂倩被我气得不再说话,把头扭向另一边,一副任我自生自灭的样子。 其实我的坚持并非单纯的倔犟赌气,而是有理由的,那个神秘男人若不是真想帮我,不出手也就是了,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安排这一切,花心思在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更不会去消遣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所以,我的答案就是,快乐庄园真的有九号门,只是我们都没发现。 有,却难以发现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改变了思路,把目光移向地图上游乐场的边缘,不再注意那八个具有显著标识的大门,而是寻找那些不起眼的小地方。 有数字九,但未必是大门…… 突然,我被一个小到几乎肉眼难见的阿拉伯数字所吸引,激动地说:“小倩快看,这里不是还有个9吗?” 聂倩以为真让我找到了九号门,赶忙把头凑了过来,可仔细一看就失望地说:“这里不过是个停车场,哪是什么九号门?” “那你还能在地图上找到其他关于九的地方吗?” “能啊,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都是吗?!”聂倩将地图上带有九字的地方一一指了出来。 这一指反倒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我笑着对她说:“那你再看看,这里面最靠近游乐场边缘,离外面最近的地方有几个?” “最靠近边缘……”聂倩的视线重新落到地图上,突然,她的眼睛亮了,然后激动地对我说:“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停车场,难道这里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好了,走吧,再迟恐怕就要错过时间了。” 我没有回答聂倩的问题,而是拉起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停车场都会有一条供车辆通行的专用通道,方便车辆出入,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可如果只专注于九号门这三个字,加上自己不开车的缘故,是很容易忽略这个九号停车场的。 不知为何,我渐渐对事情的发展产生了兴趣,这张纸条和男人前面提示我的那句话不同,具有一点推理成份,这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至于对方的目的更是扑朔迷离。 但是不管怎么说,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 走出屋外,我才开始明白那个男人选择十点的用意,那是快乐庄园结束一天运营的时间。 现在,正有大批游客朝着几个指定的出口涌去,而我和聂倩也混在他们中间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夜色是极佳的掩护,一路上警察来往很多,却没人注意到我,这让我们很顺利就到达了停车场。 果然不出所料,一到这里我就看见了那个专供车辆通行的出入口,以及检票亭墙上贴着的那个大大的数字9! “小倩,这里应该就是纸条上说的九号门。” 我的心里一阵激动,或许自己真的逃生有望了。 但是很快,我的激动情绪就被聂倩的一句话问得荡然无存,“可那纸条上并没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我怔怔地看着前方,此刻,在检票亭旁边还站着五六个警察,正逐一检查着将要离开的车辆。 出口就在眼前,可总不能让我再闯一次警察的封锁吧? “再等等,说不定到时会有人来接我们,即便真的没人,我们还可以返回休息室去。”聂倩轻声安慰着我。 只是她没有发现,我们身后的警察渐渐多了起来,要是不能从这里离开,也就没有回休息室的机会了。 看着其他人纷纷驾车离开,我的心情变得很烦躁,原本还拥挤的人群已经稀稀落落,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会暴露,成为警察的目标! 难道是我的推理错了?那张纸条上的九号门指的并不是这里?又或者自己真的被人耍了?!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我此刻竟然有些动摇了。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我还没找到打开这扇逃生大门的钥匙! “洛俊,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聂倩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快速扫过停车场的每个位置,并和聂倩缓慢地走了起来,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动,不动的反而会显得很奇怪。 可又过了五分钟,我依然没能找到任何可以帮我离开这里的线索。 “洛俊,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等这里人再少一点你肯定会被警察发现的。”聂倩再次开口劝我。 回休息室是不可能了,我在心里暗叹。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若是自己现在真的被警察发现,难道那个神秘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抓走? 答案当然是不会,如果他真有那么大的能耐,我何不再赌上一次? 聂倩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朝着车辆通行的出口,那个站满警察的地方走去,他使劲拉着我的手臂,一边将我往后拽一边说:“洛俊,你干什么?你疯了吗?那里可都是警察啊!” “我知道,我就是要到那里去。”我的语气很坚定。 聂倩拉着我的手忽然松开了,然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她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与其说这是自己的又一次赌博,倒不如说是我对那个神秘男人的要挟来得更为准确,既然他费尽心思助我逃跑,在这个时候就断然不会什么都不做,让我重新落入警察的手里。 我坚信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离出口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脏还是难以抑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好像有人察觉到我了,有几个警察正朝这里望来,我顿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当心!” 突然,聂倩惊叫着把我往后一拽。 还没等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辆黑色厢式面包车就停在了自己面前。 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从驾驶座旁的窗子里探出头来,冲着我说:“上车吧,我是来接你们的。” 我赢了!自己的要挟奏效了! 虽然这不是神秘男人的声音,但也肯定是对方派来的。 我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拉开车门,一纵身钻了进去,然后又把聂倩拉了上来,关上车门的一瞬间,面包车便缓缓开动了。 “你是……” 我刚想提问就被男人打断了,“别出声,有话等出去再说。” 话音未落,车就已经来到了出口处,一个警察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突然,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在我脑海出现,差点没让我当场跳车,尽管自己上了神秘人派来的车,可并没有通过警察的临检。 现在别说是开门检查了,就算他们透过车窗都能把我看得一清二楚,到那时自己岂非成了瓮中之鳖?! 按理说,我现在应该慌张才对,因为再过几分钟甚至是几十秒自己就会被警察发现,可当我看见司机淡定的侧脸时,好奇胜过了恐慌,我真的很想看看在这种状况下,那个神秘男人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带自己离开这里?! 警察已经走到了驾驶座的车窗旁,他亮出自己的证件对司机说:“你好,我们是市刑侦大队的,需要对你车上的人进行检查。” 我深吸口气,凝视着司机,看他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谁知司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指了指我和聂倩说:“车上除了我就只有他们俩,你要查就快一点吧。” 我靠,这不是直接把自己给卖了吗?这算哪门子应对办法? 我的心脏剧烈一颤,事到如今自己已经被逼入绝境,无处可退,心里虽然感觉憋屈,但此时也只能暂且忍耐,静观其变了! 警察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朝我们望来,他的目光在聂倩脸上一扫而过,然后仔细打量起我来,深邃的眼眸中略过一丝复杂神色。 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我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看对方的表情,他已经认出了自己,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 不过世事总是出人意表,警察并没有过来抓捕我,而是转头看向司机,缓缓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行了,走吧。” 第十二章 胁迫 我瞪大了眼睛,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车子都驶离快乐庄园十来分钟了,自己却还没能从刚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中缓过来。 “你们现在准备去哪?”司机突然开口了。 聂倩看了眼还在发呆的我,刚要开口回答,却被我一把拉住了,我说:“麻烦送我们去最近的酒店。” “酒店?”聂倩俏脸一红,“俊,我们不是说了……” 我在她的手上微微用力一捏,聂倩立刻心领神会地没再说下去。 那个司机冲着后视镜里的我笑了笑说:“不用这么防备我吧?别忘了,可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再说,你以为自己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那个警察是你们的人吧?”我不答反问。 聂倩一脸吃惊地看着我说:“什么?你说刚才那个警察是故意放我们走的?我还一直在庆幸他没有看清你的脸!” “那不可能,他已经认出我来了,但他却视而不见,理由只有一个,这个警察和帮我跑路的人是一伙的。”我一边说一边直视着司机的眼睛。 司机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有恃无恐地说:“你说的没错,可是这种程度的推理,不算高明。” “那你们能放过我这个不太高明的普通人吗?最好今后都别来找我。” 司机呵呵地笑了,“朋友,这可不是报恩的态度呐,再说了,世上也没有免费的午餐呐。” 他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无奈地耸耸肩,手一摊示意对方可以提要求了。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为什么会来救你?” “说实话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是挺好奇的,不过现在嘛,我既不想知道你是谁,更不想知道你要干嘛!” “你不会以为到现在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吧?”司机又笑了。 我把头扭到一旁看向窗外,不再理他,一副你爱讲不讲的样子。 车厢里重归平静,司机显得很有耐性,笑而不语,这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好在面包车又开了没几分钟,便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了。 司机扭头看向我和聂倩,笑容猥琐地说:“你的工作明天才开始,接下来就好好享受这个迷人的夜晚吧!” 说完,也不等我开口便开车扬长而去,留两张茫然无措的脸,面面相觑。 聂倩看着面包车远去的方向,又看看我,不解地问:“他……他就这样走了?” “我不知道,他居然没有威胁我,甚至连电话也没留一个,做好事不留名吗?这……这也太不专业了!” 我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吐槽起司机的职业操守来。 “现在怎么办?”聂倩问。 我有种被玩弄的挫败感,气馁地说:“还能怎么样?他不是说了嘛,工作明天才开始,至少今天还有个迷人的夜晚。” 这句话本是我说来自嘲的,可到了聂倩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她眉头一皱,佯怒道:“你……你这人怎么总是没个正经,把人家消遣我们的话拿来说,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唉~ 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望着聂倩美丽的脸庞,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自己也算不上英雄,这美人关自然也是过不去的。 所以我决定把所有事情都暂抛脑后,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消。 “晚上去哪?”我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去哪?”聂倩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红着脸说:“当然……当然是回家咯,酒店多浪费。”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女人是男人冲锋陷阵的源动力,哪怕明天地裂天崩,今晚都将是一个美秒的夜。 聂倩住在一个高级小区的五号楼305室,这个小区我也曾有所耳闻,地段好且房价不菲,像自己这种工薪阶层在这买房绝无可能,就算是租也会让自己元气大伤,所以聂倩能住在这里也算是有些身家了。 对于这点我没有异议,虽然对她家的实际情况了解不深,却也知道是家底殷实,哪怕她不去工作生活也绝不成问题。 我想,或许这也是当年自己和她分手的另一个原因。 一进家门,连灯都没开,我就一把抱住聂倩,两人粗重的喘息和我们的口舌、肢体一样,相互纠缠、摩擦,压抑了三年的自己像头野兽,挣脱了理智的枷锁。 可还没等我们结束热身,原本漆黑的房间竟然毫无征兆地亮了,刺眼的光线如同一盆凉水,浇得我和聂倩欲念全无,同时朝屋里望去。 在那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同样吃惊地看着我们。 时间在这一刻凝结了,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对望着,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过了好一会,聂倩才像只受惊的小鹿从我怀里逃了出去,嗔怪地说:“锺璐!你怎么出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锺璐双眼一翻没好气地说:“不是我出来没声音,是你们自己太投入!这也能怪到我头上,真是。” “你……你不是说要出去住几天的嘛?!” “唉,那人临时有事,不住了,我傍晚的时候就给你发消息了。” 锺璐是个大眼睛美女,看上去比聂倩小,跟叶莉差不多年纪,长得小巧玲珑,看样子应该是个时髦的姑娘。 聂倩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呀,真的有消息,我居然没看到,真是抱歉!” “难道我还会骗你?” 锺璐很不满地嘟着嘴,开始上下打量我,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这个举动让我和聂倩都不好意思起来,我轻咳一声,想要开口打破周围尴尬的气氛。 “我是……” “他是……” 没想到我刚开口,聂倩也同时说话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更浓了。 锺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各白了我俩一眼,俏皮地说:“你们谁都不用介绍,我知道,他就是洛俊对不对?” 我大感惊讶,“怎么?你认识我?” “当然不认识,可平时总有人爱说这个名字,我也是被迫记住的。” “锺璐!”聂倩娇嗔道。 我的心里有点小激动,把嘴凑到聂倩耳边调侃道:“还好她没叫出别人的名字,不然我就悲剧了。” “你…”聂倩气得在我胳膊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痛得我直求饶。 锺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抱怨道:“要早知道是你们我也不出来了,我正睡得香呢,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真是的!” “是我们不好,那您继续睡,继续睡。” 聂倩吐了吐舌头,做贼心虚地拉着我往她房里走。 谁知锺璐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让我们为之气绝的话,“你俩晚上可别太大动静,不然别怪我来敲门!” 进了房间,刚关上门,聂倩就白了我风情无限的一眼,嗔怪道:“都怪你,那么猴急,现在被人家看笑话了吧?” “哎,是啊~”我故意叹了口气,然后佯装严肃地看着她,“所以我们要是不做些什么,这笑话岂不是让她白看了?” 等聂倩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时,我已经拦腰抱起了她,不去理会她微弱的抗议,向着那张精致的小床走去。 这是一个激情与爱交织的夜晚,久别重逢的感动让我们抛开一切矜持,覆雨翻云,一次次攀向极乐巅峰。 索性,锺璐并没有来敲我们的房门。 折腾了一夜,本以为起码睡到日上三竿,不曾想第二天我便早早地醒了,看着猫在自己怀里的聂倩,一切都是这样不可思议,幸福来得如此迅猛,让我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可惜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烦人的手机铃声就响了,是短信,一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到了,在楼下等你。 短信内容简单,是个通知但更像道必须完成的指令,不用猜我也知道,昨晚的那个司机又来了,他口中的任务即将开始。 怀里的聂倩也被铃声吵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俊,怎么了?” “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再多睡一会吧。” “这么早?有什么要紧事呀?” 我轻吻她的额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没什么,你乖乖睡觉,我很快就回来。” 聂倩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察觉事情有异,不过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希望不要将她扯进这个案子里来。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阴瑟瑟的冷,我讨厌雨天,因为看不见阳光。 径直来到小区门口,面包车已经等在那里了,这让我想起昨晚离开前司机说的话,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他真的知道我们没住酒店,知道我们一起回到了聂倩的住处,而且还找到了这里!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的后脊阵阵发凉,在他面前自己像个没有隐私的透明人,一眼就被看穿。 而要对付这样的人,敌明我暗,硬拼是愚蠢的,唯有在顺从中寻找反击的机会才是上策,而且那还不是一般的机会,因为我能想到的对方同样也可以想到。 只希望这种机会来得不会太迟。 司机让我坐到副驾驶位置,一上车,我便开门见山地问:“我已经来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想要做什么了吧?”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件好事,俗话说好奇害死猫,你只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行了。”司机顿了顿又说:“况且,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只要到时你还活着。” 面包车缓缓开动,司机脸上还是那副惹人厌的神情,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厌恶正是源于这种神情,而并非他的身份,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卢勇时的那种别扭感觉。 “那至少能告诉我今天的计划,让我有所准备吧?” “没什么好准备的,带上你的人、带上你的脑就够了。” 司机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摊开,“把你的手机给我,在任务结束之前,它都得放我这里。” “这不行,要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找我怎么办?” 司机眉头一皱说:“记住,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手机,是我现在可以跟外界联系的唯一手段,若是连它都被没收,那自己真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所以,我必须尽自己所能保住它! “可要是我的父母朋友长时间联系不上我,他们肯定会去报警,到时警察介入……” 本以为这个理由会让对方有所顾忌,谁知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司机粗鲁地打断了,“那只能怨你自己倒霉,到时候警察什么也不会找到,除了你的尸体。” 我的心直往下沉,辩驳的口气又弱了几分,“我不相信警察会一无所获。” “那你现在就打110,用你的命来和我们赌一场。” 司机说着话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手枪,对准了我! 第十三章 神秘任务 短短两天之内,我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了,这种际遇很多人一辈子也碰不到,而我却只剩下一个电话的时间,之后就会被无情地干掉。 “我不相信你真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开枪。”我还在硬撑,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司机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语调平缓地说:“我说过了,你可以用自己的命赌上一把,五分钟,我给你打一个电话,随便你打给谁说些什么都可以。” “你这个疯子!”我快要崩溃了。 可司机却还是一脸默然,他看了看时间说:“已经不到五分钟了。” 不知何时,面包车已经被开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在这里开枪估计都没人会听见。 我别无选择,像只泄气的皮球,只好不情愿地交出了手机,这个赌自己根本就打不起! 司机收起枪,声音冰冷,“你与其在这种事情上花工夫,倒不如好好冷静一下,把心思用在你接下来的任务上。” 我沉默了,这次交手最后又以自己的溃败而告终,或许他说的没错,完成神秘男人交付的任务才是摆脱他们的唯一方法。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我们的车停在了一栋小楼侧面,车外依旧下着软绵绵的雨,不温不火,让人感觉别扭。 这栋小楼不过两层高,坐落在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周围有好几块荒草地,上面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这里是市里为数不多的尚未改建的老城区之一,自己虽然到了这个城市三年有余,却从未来过这里。 开门从车上下来,我回头看向仍在驾驶室里坐着的司机,对方好像并没有下车的意思,他冲着小楼方向努了努嘴说:“快到楼里去吧,你的任务已经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我感觉不是自己听错就是对方说错了,“可你并没有告诉我要做些什么啊!” “不要这么吃惊,你没有听错,找出你的任务也是你的任务之一,明白了?” “那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这是你的任务关我屁事?我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先走了。”司机说着,又将面包车重新发动。 这下我彻底糊涂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自己尽管满腹狐疑,可一时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司机似乎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楼里已经准备了水和食物,足够你吃到明天,我会在明天一早过来接你,但愿那时你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哦,还有……”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给你女人带话的,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别说是受伤害,单单为你担心就已经让人心疼了,你说是不是?” 司机说完话,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就开车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讨厌的小雨之中。 他的离开丝毫没让我有轻松的感觉,相反的,心情却更加沉重,此时此刻充满着戏剧性,我这个看似自由的人什么地方也去不了,而那个司机明明已经走了,却像是留下了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留给我的只剩下面前这条难卜生死的路。 在雨中伫立良久,我终于狠下决心,毅然而然地朝那栋二层小楼走去。 司机最后说的那句话看似在宽慰我,实则是个警告,他们既然有办法轻松掌握我的行踪,自然也有能力加害聂倩,甚至是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亲人朋友,这是自己不愿意也不能赌的。 至于那个司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或许只是躲在某个角落监视自己而已。 因此,现在除了继续向前我别无选择。 而这大概就是任性的代价吧。 我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朝屋里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可连喊好几遍都没人应答,看起来家里没有人在。 屋子里很昏暗,一进门我就闻到股淡淡的怪味,有些刺鼻。 整个一楼被分成厨房、洗手间和客厅三部分,我粗略地看了看,除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具外,这三个房间简单得就像刚刚到手的毛胚房,墙壁上也只是草草地刷了层白漆。 我在一楼又逛了两圈,确定没什么不妥后,才顺着木头扶梯上到二楼,而这里的景象和楼下简直是天壤之别,反差之大令人咋舌。 光看这装修别致的过道,就可以想象过道两旁的房间一定也是别具风格。 果然,当我走进右手边的那个房间,顿时感觉豁然开朗,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放眼望去,排列整齐的书册摆满了好几个书架,搭配墙上极具艺术性的装饰画,整个屋子都充斥着浓郁的书香气息。 落地玻璃旁摆放着造型别致的桌椅,可以想象,闲暇时泡上一杯咖啡,坐在这里悠闲地看书,这种惬意的感觉,就连窗外的雨也显得没那么讨厌了,只可惜现在并不是时候。 我有点好奇于主人的身份,对方绝不是老者,拥有这种格调书房的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甚至更加年轻,知性却不腐朽,充满智慧。 这也让我更加迷惑,不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会是到这里来偷书的吧? 桌子上放着几袋面包几瓶水和一些糕点,这应该就是司机留给我的饭食,我哭笑不得看着它们,虽然自己不是吃惯山珍海味的有钱人,可拿这种东西当饭吃,一吃还是好几顿也真是够呛的。 突然,我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寻找这种反常感觉的来源,可周围却一如既往得平静,让我不得不怀疑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溅起朵朵水花,路上早已不见行人,这里偏得就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而我,已经被流放。 走出书房,姑且就先叫它书房吧,整栋小楼里就只剩下对面关着门的房间还没去过,如果没有猜错,那里应该是主人的卧室。 我走到关闭的房门前,伸手去拧门把,可门把却纹丝不动,又用力推了推,也没用,看来门已经从里面被反锁了,除非有钥匙,不然自己就只能破门而入了。 可真要这样做了,万一主人回来看到,自己又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派来执行一个不知内容的任务吧?那我就算不被送进派出所,也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我去,该不会还要我自己去找钥匙吧?又或者我的任务就是找到打开这扇门的钥匙?”我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以那伙人的实力要做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何必冒险让我来做?万一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岂不是得不偿失?除非…… 我的大脑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想法,除非那伙人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这栋小楼,而是我这个人! 可是自己对他们又有什么价值?像我这种普通的工薪阶层满大街都是,扔块石头都能砸中好几个,他们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自己? 我疲倦地闭上双眼,让大脑稍作休息,连日来的紧张情绪把我折腾得精疲力竭,可是想到聂倩,想到我们之后可能会有的幸福生活,我不得不强迫自己撑下去。 要知道,在自己家里反锁卧室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这里并不是合租房,只有一间卧室,即便不是一人独住也没有锁门的必要。如果这是主人刻意为之,那自己想要找到钥匙开门的机会就非常渺茫,对方肯定会把钥匙藏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甚至是带在身边。 想到这,我又重新回到书房,在这栋小楼里,这里应该是藏钥匙的最佳地点,可我之后在这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却没有任何发现,钥匙似乎并不在这里。 “还有一楼没找过,但愿钥匙没被带走,不然自己真的只能破门而入了。” 我开始不时地自言自语,一个人在这种环境和心境下闷着不说话,是会憋出病来的。 随着调查的延续,我愈发觉得,自己想要找寻的答案就在这扇上锁的房门后面,若是再找不到钥匙,也就只能硬闯了,毕竟司机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一天,而现在已经是……我习惯地伸手摸向裤袋,这才想起手机已经被他没收了。 “真是见鬼!”我抱怨着朝楼下走去。 一楼比来时又暗了许多,让我不得不先去找到电灯开关,而当打开挂灯,整个一楼都被灯光照亮后,我的眼前出现了刚来时没有发现的一幕。 在一楼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散乱的脚印! 这里曾来过不少人,脚印看上去比较新,应该是这几天才留下的,但绝不是今天。 “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凌乱的脚印?难道是小楼主人在家办party时朋友们留下的?” 我没有接着找钥匙,而是返回二楼,打开走道里的灯,这里果然也有脚印,而且越靠近上锁的房间脚印就越多、越乱! 如果说楼下空旷大堂里的脚印可以解释为聚会后留下的,那这里显然不是。 “不,不是这样,这里没有搞过party,更没有聚会。”我缓缓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先不说小楼主人应该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不会举办这种人多吵闹的聚会,单单是小楼里没留下半点聚会痕迹,就说明这里并没有办过什么party。 那么,既不是聚会却又来了这么多人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我一时也没了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进入这个上锁的房间才是当务之急。 因为答案一定就在里面! 我大跨步跑下楼,开始对一楼进行严密搜索,可让我失望的是,找了好半天也没能在这里找到钥匙。现在看来要不是钥匙被藏得过于隐蔽,就是已经被人带走,而我也别无选择,此后这破门入室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 可对于如何破门,自己也只在银幕上看到过,那些角色都是随随便便往门上踹一脚,然后就能把门蹬开,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现实中,我反复做了三四次,踢得房门“噔噔”大响也愣是没把它踹开。 “真******活见鬼了!” 我忍不住暴起了粗口,焦急地在原地打着转。 突然,我在面向书房的方向停住了,眼前敞开的房门差点没让我惊叫出来,我忽然意识到问题的端倪或许就在这里。 书房的房门居然是向外敞开的! “我去,我还第一次见到家里的房门有向外开的,难怪踹不动了!” 这个发现让我摆脱了气馁的情绪,转身握住上锁房间房门的把手,然后用力向外一拉。 门被拉动了! “咿呀~砰~” 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刚被拉开一道缝隙的房门,却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给拉了回去。 门后有人?! 第十四章 小楼风雨 门后有人?! 我猛地缩回握着门把的手,心中一阵悸动。 对方肯定早就发现我了,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出来?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过! 对了,他或许以为家里进了贼,这才躲着不敢出来的。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对方已经报警了! 我很想抛开一切立刻逃离这里,但理智告诉我这样做是不明智的,警察迟早会有办法查到我的身上,就算我能逃过警察的追捕,还有司机那伙人等着自己,到那时自己肯定会为今天怯懦的行为买单。 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屋里那人商量,尽可能地说服他,让他知道自己此来其实并无恶意。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认为极其诚恳的口气说道:“您好,真的很抱歉,未经允许就闯进您的家里,不过请您放心,我…我不是坏人,这次来是有一个特殊的原因。” 但愿他不要把自己刚才踹门的举动放在心上,我在心里暗暗祈祷。 房间里依旧安静,没人回答。 我沉默了几分钟,好让对方有思考的时间,之后才接着说道:“请您先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我靠,这问的什么烂问题?我在心里暗骂,如果屋里的人是自己,听到这种骗小孩的话就更不敢开门了! 房间里的静默与我的焦急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是种不寻常的安静,而我也已经感觉到了。 我俯下身,将耳朵轻轻地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那是种诡异静默,静得好像根本没人似的,可刚才自己开门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有人从里面拉上了房门。 现在想让对方开门是不可能了,我深吸口气,再次伸手握上门把,这一次自己开门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双眼紧盯着逐渐扩大的门缝,虽然房间里很暗,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对方只要一有动静,我就能立刻发现。 门已经被拉开了一小半,预期中的小楼主人却没有出现,更奇怪的是,房门另一侧的拉拽感并没有消失,而且力道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人为,那这股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不管了,先开门再解释。” 我一咬牙,卯足力气将房门拉开了一大半,一根系在内侧门把上的粗绳立刻跃入眼帘,原来门内的拉拽感,那股跟自己对抗的力量便是由它而来。 “奇怪,为什么要用绳子栓住把手?直接把门锁掉不就行了吗?” 我说着话,狐疑的目光顺着绳子朝屋里望去,就在粗绳尽头,一团巨大的黑影悬挂在房间中央的房顶上,正颤巍巍地晃动着。 我的瞳孔一阵收缩,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我大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地倒退了好几步,房门“砰”的一声又重重地关上了。 “呼…呼…” 我的呼吸急促而沉重,眼镜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刚…刚才的那团黑影是什么东西?!” 虽然这样问自己,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尸体! 一具被吊挂起来的死尸! 强烈的窒息感冲上大脑,我勉强用手撑住墙壁,才没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垮塌,而自己找寻许久的任务也终于有了头绪,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又和死人有关。 其实死尸对于我的惊吓并不强烈,甚至是微乎其微,能让人真正感到恐惧的并非那些狰狞面目,而是意想不到的惊吓。 当然,这种胆量也和我大学时的经历有关,那时自己上过人体解剖课,那种现场操刀的恶心场面别说是现实世界,就算电影里也很难见到。 我努力调整呼吸,重新回到卧室前,第三次拉开了卧室的房门。 可当房门被彻底打开,当我的视线再次落到那团悬挂的黑影上时,嘴里不自觉地“咦”了一声,刚才自己看得匆忙,尸体之说基本是猜的,可现在细看之下,这团黑影似乎更像个大袋子。 我解开绑在内侧门把上的绳子,黑影倏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一声闷响之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我没有立刻去查看那团黑影,而是走到窗台边拉开了窗帘,房间里实在太暗了,暗得让人感觉沉闷、腐朽,甚至是不寒而栗,在这种环境里自己都能把自己吓个半死。 此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悄悄地照了进来,铺满整个房间。 迎着阳光,我心中的阴霾也被扫去大半,金黄色的光总能给人带来希望。 我回头走向那团黑影掉落的地方,在咖啡色的木质地板上,入眼的是一个深褐色麻袋,麻袋里鼓鼓囊囊地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但绝不是尸体,这也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而在麻袋周围,还散落着一层细小的黄色颗粒,应该是刚才撞击地面时从里面洒出来的,我蹲下身,用手指捏起一点搓了搓,感觉是沙粒。 “这整整一袋装的该不会都是沙子吧?”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将袋口打开,果然,从里面涌出的细沙看得我目瞪口呆,究竟是谁这么无聊,在卧室里挂了那么大袋沙子?!我相信小楼主人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不过有疑惑总好过没有发现,这至少证明自己离那个神秘任务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起身从沙袋旁走开,虽然对它充满疑问,但我坚信此来的目的绝不是调查这个沙袋。 卧室比之书房小了许多,大约二十多平方,被分割成睡房与洗手间两部分,装修得清淡雅致,倒是与书房相得益彰,而沙袋掉落的位置正好在床边通往洗手间的路上。 如果忽略掉地上的沙袋,整个房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被收拾得异常齐整,不论这里的主人是男是女,他都是个极细致的人。 我只在卧室里转了两圈,就几乎看遍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刚才自己对这里的夸赞还漏了很重要的一点,简洁。在这里,我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最后,我的脚步在床右侧的床头柜前停住了,柜子上放着一本浅蓝色封面的本子,看起来像是日记之类的东西。 我拿起本子翻开,鹅黄色的纸面上写着一行行漂亮的汉字。 10月15日 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写日记了。 是因为他吗? 是他让我像个小女孩一样,悄悄地将心事写进这本小册子里…… 幸福的心事:) 10月16日 我的心都快激动得崩裂了! 我感觉他对我有意思。 可自己今天会不会太失态了?他该不会把我当成疯子吧? 我好想向他表白,扔掉所有的矜持… 10月17日 天呐,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他真的对我有意思,居然主动约我了,虽然还会有个人在场,可这绝对是个不错的开始,难道不是吗? 10月18日 一切都太过突然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我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了! 心在滴血…… 爱已成灰…… 10月19日 昼伏夜出的猫头鹰, 不详之鸟啊, 收敛起凄厉的尖叫, 诡异的目光, 在窗外凝望着我…… 它来了吗…… 日记至此便全部结束了,而我对小楼主人也有了多一些了解,至少可以确定对方是个女人。 不过在得到这本看似线索的日记之后,自己却没有霍然明了的感觉,随之而来的诸多疑问让我再度陷入沉思。 虽然日记内容简短,只写了五天,却完整记录了一段感情的始末,而最让我介意的就是10月19日的内容,风格完全有悖于之前任何一篇日记,这难道仅仅是因为主人失恋,心情灰暗的缘故? “猫头鹰、不详鸟、诡异目光……望着我……”我喃喃自语。 不,这篇日记是独立的,与失恋无关,即便在18日失恋当天,她也没写过如此阴郁的文字,可为什么偏要在之后一天留下如此诡秘的篇章?而且仅仅只有一篇! 18日这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在刚才,我就已经开始留意周围的一切,寻找可以证明主人身份的东西,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将整栋小楼翻找了几遍,竟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一个人的家里竟然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资料,这未免也太过蹊跷了吧?这到底还是她的家吗? 我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双眼茫然地扫过周围,倦意难以遏制地涌上脑门。 带着日记本,我重新回到书房,一屁股坐到那张自认为惬意的椅子上,望向窗外,巨大玻璃上映出自己那双空洞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可我的肚子却饿得咕咕直叫,伸手拿过桌上的面包,我缓缓闭上双眼,一片接一片地往嘴里塞。 神秘任务、无人小楼、杂乱的脚印、挂悬的沙袋,还有眼前这本怪异日记,我试图将它们联系起来,串联成一条符合逻辑的线。 可遗憾的是,这些独立的个体之间似乎并没有关联性,又或者是自己还没找到能将它们串联起来的关键点,比如说小楼主人的身份。 屋外的阳光比之先前又浓了几分,透过玻璃暖洋洋地洒遍全身,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像台生锈的机器开始难以转动,最后,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好像有人在推我。 我勉强睁开眼睛,抬头向身旁望去,朦胧中,一张布满皱纹的苍老的脸正对着我。 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前一秒还昏昏沉沉的脑袋此刻就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彻底清醒了。 我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糟糕,有人回来了,我该怎么向她解释?! 心脏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可我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就在我思索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老妇人居然面露尴尬,局促不安地先开了口,“警察同志,真是对不住,您工作那么辛苦,我还把您吵醒了。我…我就是想问问,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警察同志?她居然把我这个逃犯当成了警察!这大概是自己今年遇到过最可笑的事了!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好反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小琳的奶奶,前两天你的同事通知我,说小琳家里出了事,但又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放心不下,所以今天才特地过来看看。”老人费力地说完了一整句话。 当我听到小琳这个称呼时,心中泛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老人关切地问:“同志,同志?你没事吧?” “哦没事,您先坐,我们坐下慢慢谈。” 说着,我将老人扶到对面的椅子上坐好,这才故作镇定地开口说道:“关于您孙女的事我的同事已经在处理了,至于详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请谅解。” 老妇人理解地点点头,却又有些不甘,“警察同志,其实我这次大老远来就想知道我孙女她…她…她…” 她表情复杂地连说了几个“她”,愣是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对方轻声宽慰道:“您别急,有什么话请慢慢说。” 老妇人踌躇了一会,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问:“我就想知道我的孙女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在心里盘算着究竟该如何回答? 突然,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或许这是个机会,一个弄清楚小楼主人身份的机会! 我皱了皱眉,故作严肃地说:“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需要先确认您的身份。” “噢,应该的,应该的。”老妇人一边点头,一边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到我面前,“我的名字叫赵红,是小琳的奶奶。” “你说的小琳是?” “她的名字叫艾琳。” 第十五章 意想不到的答案 “什么?”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赶忙又问了一遍,“您说您孙女的名字是?” “艾琳。” 老妇人调整了自己的发音,让这两个字听上去更清晰一点。 是的,我听清楚了,艾琳!这里居然是艾琳的家! 我内心的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若不是强忍着,只怕自己此刻已经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赵红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狐疑地问:“怎么了?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对了,您得知孙女出事是在哪一天?”我必须证实对方口中的艾琳,和自己所想的是否同一个人。 赵红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前天的晚上,具体时间我不记得。唉,这人老了,记性也不好,别说是几天前的事,就算是当天的,有时也记不太住了。” 我点头表示理解,没错,自己也是前天10月19日的夜里得知艾琳死讯的… 10月19日… 我将目光移向了那本日记,一直以来,自己好像都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时间。 日记的时间! 或者说自己从没把这里的事情乃至司机和那个神秘人,跟两天前也就是10月18日的命案联系到一起,现在从赵红的叙述以及日记上的内容来看,可以肯定这栋小楼的主人艾琳,就是密室谋杀案中死者李清的同事。 而她已经在前天遇害了! “警察同志,我孙女她……” “她已经不在了。” 我随口一答,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把事实告诉这个年迈的老人是不是太残忍了? 赵红闻言先是一怔,原本还保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从她苍老的脸庞上褪去了,她没有哭,泪水并不是悲伤的唯一诠释,我很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反正不会是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 好在赵红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哽咽地问:“小琳是怎么死的?” “对不起,现在案件还在侦破之中,我不方便透露,请您谅解。”我找了个借口蒙混过关。 赵红又叹了口气,神情疲惫地站起来,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请您等一下,能不能容许我再问几个问题?如果您愿意的话。” 虽然不想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但我更不想放过这千载难逢的问话机会。 赵红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平静地说:“你问吧。” “艾琳是你的孙女?” “是的。” “那她的父母呢?这里只有她一人居住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她的父母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这里的房子也是他们留给小琳的。” “她结婚了吗?” “没有,其实这事我也催过,可她好像另有打算,至于什么打算她也没和我说。” “那她出事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没有,我们上次通电话还是在一个星期之前。” “那她没有什么关系密切的朋友?或者是男朋友?” “从没听说过,其实她的私事我并不了解,要不然我也不会对她出事毫不知情。” “除了您,艾琳身边还有什么亲人?” “唉~”赵红突然叹了口气,“没了,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看着自己的至亲一个个从身边离开,却又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眶湿润了,她神情倦怠地望着我,等待接下来的问题。 “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您的合作。”我有些于心不忍,加之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好问的,“要是今后您再想起什么,可以直接打电话到警局。” 赵红点点头,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犹豫了好一会才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琳?” “等调查结束我的同事会再跟您联系的。” 赵红沉默了,我们都没再说话,我就这样扶着她下楼、出门,目送她孤独地离去,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苦涩滋味。 白发人送黑发人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老人?虽然我已经这样做了! 抬头望天,雨后的蔚蓝色天空纯净、透亮,还有淡淡的彩虹挂于其上,身旁一片静逸,零落的房屋也不再显得孤独,让我有种置身世外的感觉。 我轻轻吐了口气,将心中的感伤吹走了些,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要不然赵红的悲剧又会在我的身上重演,那是自己永远都不想看到的。 我突然有些感慨,人生便是如此,永远充斥着各式各样意想不到的事情。 小楼主人艾琳的身份被确认,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展,这让原本七零八落的诸多线索都有了联系。 而我,也渐渐了解自己此来的秘密任务应该就与艾琳的死有关。 所以,接下来的调查比之先前顺利了许多,唯一让我感觉不适的就是自己一晚上都得呆在这里,呆在死人住过的房间里,躺在死人睡过的床上,盖着死人用过的被子,如果自己不想在半夜里被冻死的话。 司机如他所言第二天一早便开车接我来了,在他到达小楼前的几分钟我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惊人事实。 我在凶案现场忙了整整一天,竟然没有遇到半个警察! 艾琳死了只有三天,而且并非自杀,案发现场是不可能没有警察把守的,那他们人呢?擅离职守一天一夜?这种荒诞的解释任谁都不会相信。 而我之所以会忽略如此重要的线索,那是因为赵红来过之后,我在潜意识里真把自己当成了办案的警察。 思忖间,司机已经把车停到我的身旁,冲我招了招手喊道:“上车吧,任务时间已经到了。” 我双眼紧盯着他,身体却没有挪动,“带我去见卢勇。” 司机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他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自己原以为他会情绪激烈地一口否认,又或是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可现在,他的样子分明就是默认了,这反倒让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有话上车再说。” 司机又催促了一遍,这次,他的话里多了些商量的口气。 我没有任何犹豫就上了车,如果自己现在扭头就走,之后那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但我也很有可能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车缓缓启动,我望着窗外流动的景物,淡淡地说:“你们警察都是这样办事的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们警察?”司机呵呵地笑了,“原来你并没有想起来啊,真是让我空欢喜一场。” “想起来什么?” “没什么,我真的很好奇自己是怎么暴露身份的?你该不会是在诈我吧?!” 对于司机不想回答的问题,自己不会追问,因为我知道那样做只是徒劳,我伸手拿过放在挡风玻璃前的自己的手机,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说自己就是在诈你,你信不信?” “不信。” “为什么?” “因为你不屑于做这种事。” “你似乎对我很了解,不过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就在两天前我刚做过这种事。” 虽然还不清楚警察饶了那么大个圈子究竟想干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和亲人的安危暂时不必担心了,司机昨天的那番话不过是在吓唬自己而已。 我边说话边翻看着手机,通话记录里有一个打给聂倩的电话,时间就在昨晚,应该是司机打的,这让我稍感安心。 我又给聂倩发了个消息报平安,这才收起手机,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上车?即便你当着我的面离开,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不用把我怎么样,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警察也会追我一辈子,被你们抓回警局不过是时间问题,我说的对不对?” 司机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又把视线移向窗外,接着说:“既然最后都要面对你们,倒不如现在就跟你走,也好争取主动。” “哈哈哈哈…” 司机突然大笑起来,摇着头感叹道:“卢队说得不错,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好了,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昨晚那个警察明明已经看见了我,却还是放我走,那时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你们安排的,只不过当时我还以为是你们买通了那个警察,这才让我跑得如此顺利。” 我顿了顿,继续说:“当然,仅凭这点是无法断定你们身份的,当我得知小楼主人就是艾琳,当我知道这里就是案发现场时,就出现了一个最大的破绽……” “你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半个警察。”司机把话接了过去。 我点点头,“如果说前晚为了帮我逃跑你们可以买通几个警察,那昨天要把案发现场的所有警察全都调离,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那么谁才有这个能耐?而负责这起连环凶杀案的人就是卢勇,这样想的话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不过,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所以刚才也是使了点诈的。” “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倒是觉得我们有些小儿科了!”司机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自我介绍下吧,我的名字叫徐龙,是刑侦大队副队长,警员编号xxxxx。” “副队长?”他的身份让我颇为吃惊,“想不到我的面子这么大,竟能让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亲自出马。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这闹了老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等你见到卢队自然就会明白了。”徐龙冲我神秘一笑,转移话题说:“对了,你昨天究竟发现了什么,在艾琳的小楼里?” 我朝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笑了笑,好一会才喃喃地说:“等你见到卢勇自然就会知道了。” “嘿,还是这个臭脾气,真是的。”徐龙忿然地撇了撇嘴。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徐龙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充满挑衅地说:“如果你求我,说不定我会告诉你。” “不必了,爱讲不讲。”我赌气地一扭头,不再理他。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言,气氛怪异地来到一栋极不起眼的楼房前,徐龙把车停在楼前,然后招呼我下车。 “这是哪?我们不是去警局见卢勇吗?”望着陌生的环境,我诧异地问。 徐龙依旧一脸神秘,也不回答,径直往楼里走去。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好悻悻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幢再普通不过的居民楼,一共六层每层四户人家,徐龙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走得很快,我卯足劲才勉强跟得上,最后,我们在402室门前停了下来。 徐龙警惕地扫了周围一眼,见一切无恙,这才抬手在房门上轻叩起来。 他敲门的动作很特别,是我从没见过的,手心手背以不同的力度和节奏轮流敲打着,我发誓就算让自己练上半天,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敲打出相同的节奏。 徐龙的手刚刚放下,房门就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了,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沉声道:“你们来啦。” 第十六章 入局 是卢勇,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对于他的出现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有话进来再说。” 卢勇给我们开了门,然后转身进屋,我突然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自己究竟置身于怎样的一个神秘漩涡之中呢?! 这是一套普通的两室一厅房子,里面的摆设简单到可以让人忽略,卢勇正站在窗台边望向窗外等着我们。 “卢队。”徐龙走到他的身后轻声喊道。 卢勇淡淡地“嗯”了声,转了过来,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我冷冷地问。 “是的,准确地说是我让老徐把你带来这里的,不论你昨天的进展究竟如何,今天你都会在这里见到我。不过,我相信你绝不会空手而来。” 卢勇语气淡定,丝毫没为这些天对我采取的行动感到抱歉,甚至连个解释都没有,这让我有些恼火。 “难道你们不应该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我一个交代吗?”我口气不善地说。 卢勇坐到房间中央的一张长沙发上,示意我也坐下后,点了支烟,语调平静地说:“其实在那晚把你们叫来警局之前,我就已经安排了以后几天的事,不然在快乐庄园的时候,怎么会那么巧正好有人在你身边打架,给你制造进入密室的机会?就更别说单凭你的一己之力就可以从重兵把守的复仇密室里逃出来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么久的警察也算是白干了。” “哼~”我冷哼一声,“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你不成?我根本就不该好奇到那里去,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要是我不去你的全盘计划就得泡汤。” “不,你一定会去,那并不是好奇,而是你的本能,查案的本能。”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个普通的设计师,怎么会有那种本能?” 卢勇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且就算你那天真的没去复仇密室,我也有办法让你卷进来,反正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为什么?”卢勇的霸道远超我的想象,我强忍住揍他的冲动,拳头紧紧攥成一团,“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你进行测试,从而让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在快乐庄园见面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以你的观察和分析能力,将来可以到刑侦大队来。这不是一句玩笑话,你真的可以帮我们不少忙。” 他的解释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这种强拉人入伙的流氓行为,竟会发生在警察身上,“就算真是这样,你大可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何必用这种见不得人的野蛮手段?” “直接了当地说你就会同意吗?” 我顿时语塞,不错,要是卢勇真的当面提出这种要求,肯定会被我一口回绝,自己对于警察的厌恶态度他是知晓的,不曾有半点掩饰。 “但我现在也一样可以拒绝你。”我还在硬撑,口气却明显软化了许多。 卢勇笑了,他饶有兴致地望了我一会,摇头道:“你不会的,那样做的话你会错过很多事情,甚至是一些被淡忘的记忆。再说凶手一天没被抓住,你们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何况你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俗话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不得不说卢勇的这番话极具说服力,我心动了,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聂倩,早日破案都是一件好事。 我迎上卢勇鹰隼般的眼眸,严肃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对我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我答应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总是摆出一副很熟悉我的样子?我们以前认识吗?” 卢勇闻言,和身旁的徐龙对视一眼,转而看着我说:“难道三年前的那件案子你已经忘了?” “三年前!”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三年前的案子已经成了自己心里难以拔去的一根刺,“你们……难道你们就是当年……” 卢勇抬手示意我坐下,“你别激动,当年的案子并非我们经手,而我也是通过这个案子才了解你的。” 我逐渐冷静下来,对于卢勇和徐龙自己没有一点印象,其实别说他们,这些天和自己有过接触的警察也都一样,若真是当年打过交道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印象。 想到这里,我试着回忆当年审问过我的警察,突然,我怔住了,瞳孔剧烈收缩。 我惊骇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个案件中办案警察的样貌了,尽管时隔三年,也不至于忘得如此彻底吧?就好像彻底丧失了这些记忆似的! “洛俊?你没事吧?洛俊。” 我被卢勇的喊声拉回了现实,算了,忘记就忘记吧,反正自己也早就想忘了那段不堪的往事,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我整了整衣衫,重新坐回沙发上,“我没事,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在抓到犯人之前,你们必须派人保护聂倩的安全。” “没问题,保护群众的人身安全本来就是我们警察的职责。”卢勇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重新整理了思路,将先前在面包车上对徐龙讲过的话又重述一遍后,这才讲起自己昨天在艾琳家里的发现。 “凌乱的脚印、古怪的沙袋,还有神秘日记以及小楼主人的身份,其实我所找到的线索并不算多,而且杂无头绪,直到赵红,也就是艾琳奶奶的出现,我这才把这些线索给联系起来。” 突然,我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卢勇,而对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耸耸肩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赵红并不是我安排的,她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只能说你的运气还不错。” “运气也要看实力。”我昂起了脖子,“艾琳是个心境和生活都非常恬静的人,这从她的书房就可以看出,这种人是不会举办那种吵闹的大型聚会的,即便对方是她的朋友,所以小楼里杂乱的脚印,是她死后警察调查时留下的。” “你说的没错,她可能的确不会为自己和朋友办聚会,但要是男朋友呢?从日记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应该属于那种爱得热烈的人,或许她可以为他破例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徐龙开口了。 我摇了摇头,“从日记的内容来看,艾琳经历了一段完整的感情,从恋爱到失恋,这本没什么特别,但问题就在时间上,她失恋的那天恰巧是18号,正是复仇密室发生命案的那天,这样她恋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是李清。”卢勇淡淡地说。 我点点头,换了个坐姿继续说道:“不错,所以副队长刚才说的那种可能并不存在,而脚印是从楼下延伸到楼上而且越来越密集,最后全都汇聚到艾琳的卧室,这就证明她是在那里遇害的。至于房间里的沙包,说真的,我差不多已经向它投降了,直到看见了你。” “我?”卢勇诧异地看着我。 “因为我想起那晚在警局你说过的话,艾琳在家里上吊自杀了,而这个沙袋所代替的正是已经死亡的艾琳,这其实是一桩被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凶杀案,你之所以没说实话,是不想引起我们的恐慌,再者也是想借此暗中调查,看凶手是不是就在我们中间,我说的没错吧?” “还不错,没有任何提示就能让你生拉硬扯出这些,勉强算你过关了,不过接下来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得加把劲了。” 卢勇说得就好像一直在跟我玩游戏似的,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弄了这样一个侦探游戏来考我,行了,那就开始讲讲正事吧。” “你误会队长的意思了,那虽然是场测试,却也是建立在真实案件的基础上,绝不是游戏,凶案现场除了艾琳的尸体,其他的东西都没被挪动过。”徐龙解释道。 “日记也没动过?”我问。 徐龙很肯定地说:“没有,准确地说是我们把它又放回了原位。” “为什么?凶手为什么会放过如此重要的证据?”我不解地喃喃自语。 卢勇摸了摸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这个问题我们也有想过,但现在还是个谜。” “还有,日记的最后一篇我也没弄明白,这迥然不同的风格,她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现在所能看见的不过是整个案件的冰山一角,而抓住每一个细节才是胜败关键。 “会不会是艾琳已经预感到有人要害她,才写下这种带有隐喻的日记?”徐龙在一旁提醒。 隐喻?徐龙的提醒让我有了些眉目。 “猫头鹰…不详鸟…诡异的目光…凝望着我…对了,艾琳的死亡时间是?”我嘴里如梦呓般复述着那段日记。 徐龙连想都没想就回答道:“19日傍晚,5点至7点之间,而且在这栋小楼里我们只找到了艾琳一人的指纹,我想凶手行凶时应该带着手套,不过这个线索也表明死者生前是独居而且朋友不多。” “我想到了,死亡的前兆,跟踪!” 我忽然眼前一亮,想起前不久自己和林辉也曾被人跟踪过,艾琳的日记写的会不会也是同一件事? “你说什么?”卢勇问。 我清了清有些疲惫的喉咙,解释道:“还记得前两天在警局时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复仇密室凶案后,我和林辉都感觉被凶手跟踪,当时我就推断凶手是想杀人灭口,而艾琳的死也恰巧验证了这一点,所以她日记中的猫头鹰指的就是凶手,昼伏夜出说明艾琳是在夜里被凶手监视或跟踪的,也就是10月18日李清死的那天夜里,或者是19日的凌晨!” 徐龙在听到我说被人跟踪之后,脸色古怪地朝卢勇瞥了一眼,他的这一反应自然没能逃过我的眼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要是这样,我想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卢勇注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想通过它来窥探我的内心,只可惜这次要让他失望了,这些天的经历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就好像自己会坐在这里和几个警察侃侃而谈,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隐瞒?你多虑了,如果真的不能让你知道我会直接告诉你,根本不需要瞒你。”卢勇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其实你的感觉没错,你是被人跟踪了,只不过跟踪你的并不是凶手,而是我派去的警察。” 这句话犹如一道霹雳,惊得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吼道:“什么?!你说跟踪我的…是你的人!” 我发誓,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警察而且年纪又这么大的份上,我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想不到这些天让我时时刻刻胆战心惊的人竟然不是凶手,而是这些警察! 该死的警察! 徐龙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开口调解道:“其实队长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之所以不让你们知道,也是想看看那个凶手会不会就在你们中间,毕竟要在那个密室里杀人,在场的你们是最容易下手的。” 我冷冷地“哼”了声,“你们局里的人手还真够宽裕的。”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我们人手有限,所以才会在晚上派人跟着你们。只可惜,一连几天都没什么发现,艾琳却还是死了。”徐龙说。 我已经懒得去问他们是怎么知道大家行踪的,警察自有诸多解释等着我,就算真让我知道了真相,对于案件也毫无帮助。 不过知道跟踪自己的并非凶手,倒是让我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大家的安全起码又少了一层威胁。 徐龙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在卢勇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看向我说:“我和老徐要先回去开个会,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便赶忙插嘴,“你们忙,我自己走。” 能跟他们少呆一秒自己都是开心的,不过这种开心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卢勇打破了。 “那等开完会我给你打电话,到时你来局里,我们接着再说。” 第十七章 新的开始 走出居民楼,我突然感觉外面的世界如此美丽,亲切得让我有种拥抱它的冲动。 用力吸了口新鲜空气,我的大脑清醒了很多,我没有搭乘徐龙的那辆面包车,而是在街上盲目独行,思绪惘然。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选中聂倩的电话却犹豫着没有拨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向她解释? 告诉她全部的真相? 不,不行! 卢勇临行前曾特别嘱咐,我们之间的关系必须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可即便没有这个嘱咐,我也不能把聂倩牵扯进来,三年前的悲剧历历在目,而我,绝不能让它重演! 就在我想着该如何向聂倩解释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林辉的电话,我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已经响起林辉焦急的声音。 “喂,洛俊?是你吗?洛俊!” “是我,林辉,出什么事了吗?干嘛这么慌张?” 听到我的声音,林辉焦急的口气顿时缓和了许多,“你还说呢,昨天打了你一天电话都没人接,去你家也没人,还以为你出事了,真是急死我了!” 他的话让我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在这个时候,每一份关心都显得如此弥足珍贵,“真是抱歉,昨天手机出了点问题,我拿去修了,你现在在哪?”我有些心虚地扯了个谎。 “我刚从警局出来,你没事就好,嗯…快到饭点了,一起出来吃午饭怎么样?” 我一口答应了林辉的提议,在约定完时间地点之后我挂断了电话,然后又拨了一个给聂倩。 电话那头,听到我声音的聂倩情绪激动,不住啜泣着,我好一番安慰才让她平静下来。 我告诉她说自己已经报了警,警察会派人保护我,所以不必再担心司机那伙人了。至于扣在自己头上的那顶逃犯的大帽子,警察也会如实查处,反正就一句话,雨过天晴了。 对于我的抉择,聂倩显得异常高兴,她并没有起疑,还撒娇地说要立刻见到我,我稍作思虑后决定带她一起去吃午饭,有美女相伴林辉是绝不会介意的,我把吃饭的地方告诉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我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十点三十五分,这几天的案子搞得自己连顿安稳饭都没吃过,但愿今天午饭结束前卢勇别再来电话了。 我走到十字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径直来到约会地点,一家市内小有名气的火锅店,由于还没到吃饭时间,店内顾客零星,刚推门进去,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向自己招手的林辉。 我走到他对面的座位坐下,林辉没有开口,他的双眼一直在我身上打转,就好像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被他看得浑身别捏,皱眉道:“你小子看什么呢?我又不是女人,有那么好看吗?” 谁知林辉嘿嘿一笑,颇为神秘地说:“你说我在看什么?老实交代,昨天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人,是不是出去鬼混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伸出手,狠狠地在他头顶削了一巴掌。 林辉捂着脑袋不服气地说:“你敢说没有?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满脸的春光藏都藏不住了。” 我去,都过去两天了,有这么明显吗?照他的说法自己岂非一脸淫相?! 我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开始想办法转移话题,“怎么样?你们这些天在警局过得还好吗?” 林辉很配合地没再追问,不过眉宇间透着一股得意,像个打了胜仗的士兵,“都挺好的,除了朱路…” “朱路?!他怎么了?”我心中一凛,焦急地打断了他。 “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林辉责怪地瞪了我一眼说:“朱路没事,只不过前天他已经离开这里,出国去了。” “出国?”这个答案让我颇为吃惊,“他现在可以出国吗?” 林辉嘟着嘴挠了挠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按理说在案子了结之前他是不可以离开这个城市的,可现在他已经走了,我想应该是动用了一些关系,因为以前我听他说起过,家里好像有人是当官的。” 原来如此,我恍然,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的世界权钱一家,朱路借助家族的背景违例也就不足为奇了。 “唉唉唉,我们还是先点菜吧,有话一会边吃边说,我都快饿死了。”林辉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苦着脸抱怨,一副饥肠辘辘的可怜模样。 “等等。” 我喊住了他,朝店外望了望,又给聂倩打了个电话,确定她快到了之后,这才对林辉说:“好了,你点吧,不过今天这顿可得你请客。” “唉,我说,你也太不客气了吧?”林辉双眼一瞪,佯装发怒。 我的身体向前微倾,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一会会有美女要来,我不是想着让你有个表现的机会嘛?” 听到有美女要来,林辉立刻变出张谄媚的笑脸,“嗨,我开个玩笑,看你还当真了,什么美女不美女的,不就一顿饭嘛,必须我来。”说到最后,他竟然慷慨地拍起了胸膛。 我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暗自偷笑,等你知道来的美女是谁,就只能哑巴吃黄连咯。 知道有美女要来,林辉倒是下了番功夫,不仅多点了好几个菜,甚至还为聂倩量身定制了健康餐食,比如哪些食物对皮肤好哪些有助美容等等,且不说正确与否,单是这份细心就让我这个正牌男友也汗颜不已,看来这小子之所以招女人喜欢,靠的也不仅仅是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就在火锅食材都被端上桌的时候,聂倩她们已经站在我俩面前了,是的,我没有说错,是她们,而不是她,和聂倩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室好友锺璐。 突然来了两位各具风韵的美女,也难怪林辉两眼发直了,不过说真的,今天的聂倩很美,她的脸上交织着喜悦与妩媚的神情,这种发自内心的流露,也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女人味。 不过,我慢慢发现林辉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锺璐身上,当然,锺璐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虽然各有风姿,但比起聂倩还是差了些,不过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这本无可厚非,可像林辉这种阅女无数的老手,顾此失彼显然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当然,他对聂倩没意思那是最好,起码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此想来我的心里倒也释然了。 聂倩冲着我甜甜一笑说:“小璐今天休息,我看她一个人在家,就干脆叫她一起来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一指桌子抢先道:“林辉最喜欢招待美女了,今天他请客,你看,这一大桌子的菜都已经点好了。” “洛俊,你…你别乱讲。” 林辉有些扭捏地小声抗议,我故意提高嗓音调侃道:“我乱讲什么了?难道你想赖账不请客了?” “谁说的!”林辉瞪了我一眼,赶忙起身招呼聂倩她们,“两位快坐,想吃什么我请客,不够再点。” 他说着话就要往我身边走,神情别扭,看上去是想坐到我的旁边来。 美女当前,这小子竟然也有放不开的时候,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来得及打,聂倩已经先他一步在我身旁的空位上坐下了,此时林辉似乎也看出了我俩的关系,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朝着锺璐笑了笑,和她一起在我们对面并肩坐下了。 没人说话,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林辉一反往常爱现的个性,居然一言不发地开始涮肉,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筷子,仿佛那上面的牛肉要比身边的美女们更加肥美。 这请客之人闭口不言,气氛陡然凝重了几分,眼看场面尴尬,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林辉,你没事吧?今天你做东,总得说两句吧?怎么安静得跟只鹌鹑似的?” “怎么说话的?”林辉皱了皱眉头,指着火锅说:“吃,大家别客气,多吃点。”话刚说完,他又埋头吃了起来。 我没好气地双眼一翻,不明白这小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聂倩似乎也看出了林辉的不妥,把嘴凑到我的耳边小声问道:“你朋友怎么了?是不是我擅自带小璐来惹他不高兴了?” “不会,说不定是这小子又在耍什么花腔,不用管他。”我回答。 聂倩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跟锺璐说了几句,这才重新看向我关切地问:“俊,那件事现在真的已经解决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我打不通你电话有多着急吗?幸好晚上有人给我报了平安,要不然这一整夜我都不知该怎么过!。” “没事了,现在事情都由警察接手,我只需要配合他们的工作就行了。”我充满爱意地看着她,柔声安慰。 聂倩笑得很开心,她没有追问细节,这让我省去了不少口舌。 “不过今后不要这么轻信别人,万一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是骗你的呢?”这个单纯的姑娘,自己还是有必要给她提个醒。 “骗我?用你的手机骗我说你很好?”聂倩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迷惑。 “小心点总是好的,毕竟凶手还没抓到,知道吗?”我用略带命令的口吻说。 聂倩甜甜地应了声,我很享受此刻她看着我的眼神,一种略带依赖的眼神,让我有种护她一生的冲动。 良久,聂倩才收回目光,看向至今还没怎么说话的锺璐,奇怪地问:“小璐,你今天怎么也那么安静?” “没有啊,我……我只是没找到想说的话题罢了。”锺璐回答。 我看着神情木讷的林辉,极为不满地说:“林辉,你听到没有?哪有你这样请客的,把客人全都撂在一边?唉,林辉,我说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啊?什么?”林辉被我接近吼叫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句,“对了,洛俊,你…你还没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呢。” “原来你还知道这里有其他人在呐!”我揶揄道,:“这是我的女朋友聂倩,你旁边坐的是她的室友,锺璐。” 林辉连连点头,朝着两人抱以僵硬的笑容算是打了招呼,“别光顾着说话,来,吃东西,多吃一点,别浪费了。” 我终于被他古怪的表情给逗乐,“噗嗤”笑了出来,“真拿你没办法,对了,你真的打算等案子了结后才离开警局吗?” 我的话引起了锺璐的注意,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林辉,疑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多住上几天,毕竟警局要比外面安全,至少那个凶手不敢冒冒然就跟进来。”林辉说。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把那件事说出来,“其实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并不是凶手,而是卢勇派来的警察。” “警察?!”林先是一愣,然后激动得差点没把面前的锅子给掀了,“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卢勇亲口告诉我的。” 林辉凝视着我的眼睛,好一会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保护我们?还是调查我们?” “两者都有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不用再像前几天那样,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我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让林辉轻松些,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正是自己的这句话,在不久之后又引发了另一场悲剧。 林辉好像突然来了精神,兴奋地说:“要是这样,我今天就不在警局呆了,那地方再安全,始终也没有家里舒服、自由。” “我觉得还是当心一点比较好,毕竟那个坏人还没被抓住。”锺璐在一旁小声规劝。 我和聂倩对望一眼,锺璐这副温柔和矜持让我们都感觉惊讶,这还是前晚那个嚷着深更半夜要来敲我和聂倩房门的女人吗? 再看林辉,他的反应就更加奇怪了,他不好意地点点头,嘴里连声道谢,目光却在四处游走,略显局促,不了解的人一定会以为林辉是个老实巴交,容易在女孩面前害羞的小伙子。 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第十八章 分析 如果说锺璐的奇怪反应是出于女性与生俱来的矜持,还情有可原,那林辉便绝不是因为害羞,这种情场浪子会因为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而害羞,也就称不上花场老手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小子对锺璐动了心,而且还是很认真的那种。 我丝毫不怀疑一见钟情的存在,虽说女人如水、感性非常,可真正容易一见钟情的反倒是男人,他们有着最直观的视觉感受,以及有时远超女人的细腻的内心。 我把嘴凑到聂倩耳边,刚想说出自己的猜测,手机却忽然响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看也知道电话肯定是卢勇打来的。 果然,电话刚被接通,卢勇就用他一贯简洁强硬且带有命令口吻的语气,说了句立刻到警局来找我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没给我任何反对甚至是说话的机会,就好像自己真的已经成了他的手下,理所当然听他调遣似的。 放下电话,我发现同桌其他人的眼睛全都望向了我,聂倩关心地问:“谁的电话?” “卢勇,就是那个刑侦队长,他让我去下警局。”我故作轻松地说。 聂倩皱了皱眉,“现在?” 我往嘴里送了几大块肉,口齿含糊地说:“是呀,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最后既然选择了报警,自然是要配合他们工作的。” “可李清的命案他们不都已经问过了吗?还要单独找你干嘛?”林辉并不知道前两天我经历的事,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这样做总有他们的道理。” 我又匆忙地啃了个大鸡腿,顺便安抚了聂倩几句,顿时,我感觉自己像个领命出征的战士,跟众人打过招呼后便独自离开了。 领命出征的战士! 真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比喻的?我歪着脑袋自嘲地笑了笑。 今天是10月22日,晴,复仇密室凶杀案已经过去三天,凶手并没有留下太多线索,至少我了解的并不多,而他却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在最应该藏匿行踪的时候又杀了艾琳,这无疑是对警察和法律的一种挑衅。 凶杀案之所以有别于其他犯罪,不仅仅因为其恶劣的性质,更重要的是在每一个案件身上,我们总能看见那些深藏的、不为人熟知,甚至是具有颠覆性的意识与价值观,那是时代的产物,或者说是社会发展中人与人交往的畸形产物。 人类的贪欲随着社会的发展,物质的丰足而无限膨胀,以至于带动思想,一并走向偏激与极端。 对于凶案,人们往往只重于表面的对错,大唱正邪黑白的高调,却忽视了许多潜在的社会因素,也可能他们并没有忽视,只是这种因素过于根深蒂固,才让他们不得不把焦点重新聚集到案件本身,追凶、舆论一片倒地痛斥凶手、同情受害者,接着相似的案件继续发生,人们继续做着相同的事情,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受害者却没有减少,社会永远都在这个怪圈里循环… 我深吸口气,轻轻晃了晃脑袋,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不让这种消极的观念蔓延,如果人人都像圣人般完美,还要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做什么?更何况圣人也并非完美无缺的。 我放眼车外,景物正向后极速倒退着,让人目眩,我合上眼放空大脑,之后,等待自己的将是一条漫长而艰险的路,我需要松弛紧绷的神经,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二十分钟后,我来到了刑警大队。一到警局我就被人带进了卢勇的办公室,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什么。带我过来的警察在向卢勇通报之后,便关上房门离开了。 “坐吧。”卢勇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随口问道:“午饭吃过了吗?” “刚吃到一半就被你叫来了。” 对于我的抱怨,对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显得满不在乎。 “这么急叫我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我问。 “没有。”卢勇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筋骨说:“单单手头上的这些线索,就够我们忙上好一阵子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叠文件,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在他左手边的一张多人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别急,我们先要把这两个案子的脉络重新捋一捋,再说以后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让你知道。”见我没有反对,卢勇接着说:“复仇密室的出入口各安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不过很可惜,摄像头是坏的。” “两个都坏了?”我颇为吃惊地问。 卢勇点点头,没等我开口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两个监控探头应该不是凶手破坏的,因为它们已经半年多没有使用了。由于复仇密室并不是一个热门的游玩点,平时来的人很少,所以监控探头坏了至今也没人修理,我想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个漏洞杀人行凶的。” 现代刑侦与早年查案的最大差别就在于科技手段的介入,它们让查案变得相对简单,却也让人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感,其中便以监控最为常见。 如今社会但凡哪里发生了案件,无论大小第一件事便是调看监控录像,这似乎也成了现代刑侦的必备技能,只是就办案人员本身,这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就很难说了,因为在很多情况下监控代替了思考。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喃喃地说:“要是连案发现场的监控都派不上用场,那就更别提快乐庄园里的其他监控了,这些日子园内游客众多,想要逐一分辨嫌疑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这个命案……不对,还有艾琳家,要是我没有猜错,那片随时都有可能被拆除的老城区里也是没有监控的,也就是说这两起命案,我们都不可能通过监控录像来寻找线索了,对不对?” “完全正确。”卢勇看着我的目光似乎有了些变化,他扬了扬眉毛说:“既然你清楚了这一点,我们现在就来捋一下案件的脉络。本月18日星期天,下午2点45分,李清在快乐庄园的复仇密室游戏中被人勒死,我们现有的线索并不多,但疑点却恰好相反。凶案现场是一间关着门的不透光的黑房间,经过我们这两天在快乐庄园的调查走访可以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暗门或者暗室,就连墙壁、地板和房顶也没有可供人进出的地方。虽然房间前后两个出口的门都没有上锁,但特定的状况将这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密室,因为只要有人开门进出、只要有一丝光线照进来立刻就会被发现,所以……” “所以你们断定那个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我打断了他的话,不知为何,自己总是有种想和他对抗的冲动,“但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或许凶手只是利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才让自己来去无踪的?又或者那个凶手根本就不是人!” 卢勇的腮帮子鼓了鼓,露出一个让我深感厌恶的笑容,“你说的这种情况当然也有可能,只不过可性却非常低。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还是少信为好,至于凶手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来去无踪,比起这个,我更愿意相信那个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难道这种可能性就很大吗?”我反驳道:“要在黑暗中杀死像李清这种体格健硕的健身教练绝非易事,而每个人的座位又离得如此相近,即便我们看不见也听不见……” “你错了,你们并不是什么也听不见。”卢勇冷不防地打断了我。 “你说什么?”我有些不悦地盯着他,“看来我有必要把案发时的一些细节再给你讲一遍,当我戴上耳机之后,除了里面播放的录音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哪怕是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这一点你可以找林辉证实。难道你怀疑我们所有人都在撒谎?” 卢勇没有回答,而是侧身在办公桌旁找着什么,没一会,他将一副厚重的黑色耳机放到了桌上,“这是那天你们在复仇密室里用过的耳机,你现在可以戴上它再听一下。” 我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脑海中浮现出案发当天那个女警察拿着耳机来找卢勇时的紧张表情,心里顿时泛起一股不详的感觉。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拿过耳机戴到头上,这一瞬间,我终于明白那个女警察紧张的原因了,因为我很快就听见了卢勇的声音,“我没说错吧,你们并非什么都听不见。” 声音不大,而我却听得一清二楚,这铁一般的事实让我无法辩驳,“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所有人都搞错了?” “不,关于这一点,所有人的口供都非常一致,除非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不然你们所说的就是真的,你们戴着耳机进行游戏时确实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至于原因嘛…” 卢勇说到一半将目光移到了我的头上,我把耳机摘下来仔细端详,口中喃喃道:“我想原因就在这副耳机上,可从外表看来它跟普通耳机并没什么两样,难道说问题出在耳机内部?”突然,我的脑中灵光一闪,颇为自信地看向卢勇问:“你们肯定已经将它打开检查过了对吗?” 卢勇点点头。 “那就告诉我,这些耳机究竟是哪里被人动了手脚?跟着这条线索调查我们一定会有收获的。”我有些小激动,好像马上就能抓到凶手似的。 可卢勇接下来的话,让我刚刚浮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耳机内部很平常,并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也就是说,案发当时你们周围的确没有声音发出。” “这不可能!杀人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哼,还真是活见鬼了!”我撇了撇嘴,为自己刚才过份的自信感到尴尬。 卢勇提起笔在纸上边写边说:“这行凶的手法姑且算是一个未解的疑点。还有……”他抬起头,将一张照片递到我的面前,照片上是死者脖颈的特写,一条深色的红到发紫的粗长勒痕横于其上,勒痕周围血管暴起,凶手杀人时用力之猛可见一斑,“还有就是凶器,经法医鉴定,李清是被一根直径在三公分左右的绳状物环绕脖颈勒死的,不过在勒痕上我们并未提取到凶器的物质纤维,所以暂时还不能判断凶器究竟是什么。” “那天你们不是对所有人都进行了搜身,难道一点发现都没有?”我不解地问。 卢勇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你们身上别说是凶器了,就连类似绳状的东西都没有。我还特意安排人手反复搜查密室及周边,可是一无所获,凶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销毁证据,那么凶器究竟被他藏到了哪里?” 卢勇望着我,见我没有回答接着说道:“这是第二个疑点,还有,你觉得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复仇!”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在密室里听过的那段录音,就是凶手要对死者说的话。三年前……” 我突然想起恐怖声音提到过的唯一的时间点,我皱紧眉头苦思着,嘴里反复念叨着,“还有一个名字,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叫什么…好像是…” “林熙!” 第十九章 疑点 林熙! 当卢勇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案发当天在耳机里听到的那段录音再度回荡耳旁,那绝不算个故事,而是凶手对死者的精神折磨与审判;那是段独角戏,因为从头至尾都只有凶手一个人在表演,所以推敲这段录音或许就是查明凶手身份的突破点。 对于我的分析,卢勇表示了认同,他从一摞高高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叠纸,翻看了几眼说道:“关于录音里提到的林熙以及三年前的事,我们也进行了专门的调查,不过很可惜,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也就是说叫林熙的人三年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而三年前的旧案中也没有一个叫林熙的人。当然也包括你的那桩案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已经是卢勇第二次在我面前提起三年前的那个案子了,那段我不愿再回想的噩梦如今听来依旧刺耳,被人冤枉,被警察扣押三个月,和聂倩分手,没了工作和住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已经算得上是场噩梦了。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摆脱噩梦的侵扰,“难道凶手只是碰巧利用了这段录音而已?还有,游乐场怎么会选出这样一段没头没尾的东西放进复仇密室?” “这恐怕已经无从查起了,毕竟像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项目,关注的人不会太多,不过,谨慎起见,我还是会让他们再去调查一下,但别抱太大希望,我始终觉得凶手只是利用了复仇密室,而非创造了它。” 卢勇的话不无道理,这也马上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你们有没有调查过负责这个游戏的工作人员?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比我们七个人低,就算不是,他也极有可能和凶手有关,你想想,要在复仇密室里杀人,没有一个熟悉环境的内应也是很难办到的。” 卢勇眉毛一扬,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说话的声音也亢奋了不少,“不错,这一点是我疏忽了,我们只是对那个工作人员进行了正常的询问,并没有特别调查他,对,我现在立刻就让人带他过来,但愿为时未晚。”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把徐龙叫了进来,后者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脚步尚未站稳,卢勇便语气严肃地嘱咐道:“老徐,有件重要的事必须由你亲自去办,还记得负责复仇密室游戏的那个工作人员吗?立刻将他带回局里进行调查,动作要快,千万别让他跑了。” “是。”徐龙显然听出了队长语气中的迫切,没问半句原因便领命去了。 对于他们这种后知后觉的行动,我并不抱太大希望,但凡那个工作人员不是太愚蠢的话,就不会还在原地等着警察去抓他,除非他真的与这桩命案无关。 “疑点三,那个工作人员。”卢勇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了几笔后才抬起头看着我,“不过那个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而要造成死者脖颈上那种力度的伤痕,只凭她一个人是很难办到的,所以,我们也不能排除几人合力的情况,而这也正好回答了你刚才的疑问,想要制服和勒死像李清这种健硕的男人,行凶的很可能不止一个人。” “不错。”对于这个推断我是认同的,“虽然案发当时同处一室的有八个人,可跟李清相关的却只有两个,要是没有艾琳的那篇日记,或许我会怀疑她跟康龙就是共犯,可现在看来,以艾琳对李清的感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加上现在艾琳已死,剩下的那个人嫌疑也就更大了。” “你是说康龙?” “是的。”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卢勇不置可否地沉思了一会,说:“康龙确实有嫌疑,但你刚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你们之中,跟李清有关系的并不是只有他和艾琳。” “什么?还有人?!那个人是谁?!” 我的眼睛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和李清有关的不止艾琳和康龙,也就是说有人撒了谎,而那个人就在我们一行五人之中! 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卢勇看我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那是种出于职业本能的审视的目光。 我没有退让,和他对视着,良久之后他才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朱路。” “朱路?你…确定?!”总算那个人不是林辉,这让我的心稍感安慰。 卢勇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语气肯定地说:“是的,我们在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时发现,一年半以前,朱路也在死者所在的健身房锻炼了大半年,而当时他的教练正是李清。那时艾琳和康龙还没来健身房,所以并不认识朱路,可李清和他绝对是旧识。” 朱路对于自己认识李清的隐瞒已经大大增加了他的嫌疑,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 我皱起眉头不解地说:“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案发当天在复仇密室,朱路和李清就已经形同陌路,两个人相识大半年,分别不过半年多,难道彼此就互不相认了?如果朱路事出有因,那李清呢?他又是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对方?” 卢勇神色一怔,似乎并没想到这一点,他沉吟片刻后含糊地说:“嗯~这事还有待调查,姑且算是个疑点吧。”这一次他并没有提笔写些什么,而是很快转移了话题,“那接下来……” “等等。”我突兀地打断了他,不满地追问道:“既然你们早就有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还会放任朱路离开?” 我突然想起中午林辉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无论朱路的后台有多硬,这始终是件性质恶劣的命案,更何况警方明明已经掌握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却还是将他放走,这个疏忽也太大了吧? 卢勇轻轻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表露出无奈的神色,也让我第一次感到这个钢铁般的男人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他说:“朱路走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和李清的关系,其实就在你到这里之前,我们还在商量着该怎样把他弄回来?” “看样子应该还没想出办法来吧?” “是的,无论是让他回来协助调查,还是秘密联络国外警方遣送他回国都不现实,我想其中的原因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我看着卢勇,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表示理解,朱路并不是定罪的案犯,抓捕是不可能的,加之他坚强的背景,一旦离开警方的掌控想要让他再回来便难如登天了,看来在他身上的线索很可能就此中断,而这对于破案将是个巨大的损失。 若是在年少时,我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每个公民都有配合警察办案的义务,笃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象牙塔里涉世不深的孩子们的理想罢了,无论在哪里,人都是不平等的,都有三六九等之分。 见我一言不发,卢勇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闷,“当然,我还是会再努力一下,不过好在我们手上可以调查的线索也不少,现在只希望老徐能把那个工作人员顺利地带回来,那样,我们就能少走很多弯路。” 他说话的口气虽然轻松,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无奈。 又是好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卢勇桌上的座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着,应了几声便挂断了,然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对我说:“我还有个会要开,李清的案子我们也讲得差不多了,这里还有些关于艾琳凶案的资料,今天是来不及研究了,你带回去看看,希望可以快点听到你的好消息。”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卢勇递来的资料,说:“我还有个问题。” “说。” “我现在的身份究竟算什么?警察?嫌犯?还是其他的什么?” 卢勇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桌子,闻言,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认真地说:“你还是你,和以前一样,至于对外…就说是协助警方调查。哦对了,从下次开始,和你联络的人都会是老徐,毕竟我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处理,而你们见面的地点老徐会提前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迈步朝门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卢勇问:“等这个案子了结,我真的可以过回从前的生活了吗?” 卢勇怔了怔,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凝视着我的眼睛,片刻之后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以前的生活是……” 他故意拉长了声调,等待我的回答。 “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牵扯,只想过回原本平静的生活中去。”我斩钉截铁地说。 卢勇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时候,我都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正在撒谎的犯人一样。 “那是你的自由,要是到时你还这样想,我会批准的。” “我需要一个承诺,一个可以兑现的承诺!”我加强了语气。 卢勇看我的眼神不断变化着,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可我明白,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和他谈判的资本,这个承诺在此刻听来更像是我的祈求罢了。 走出刑警大队办公楼,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天,蓝得惬意,微风拂面,一个本该属于我的优雅而舒适的下午,却因为卢勇,荒废了。 而更可笑的是,这种荒唐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会终结? 对于离开时我提出的要求,卢勇最后只给了一个口头承诺,或许这已经是自己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且不说这个承诺日后能否兑现,至少现在算是对我心理上一个极大的慰籍。 就在我距离刑警大队正门几百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唉,洛俊,等等。” 声音有些耳熟,我停下脚步,诧异地转身望去,只见刘楠正急匆匆地朝自己跑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待她跑近后,我奇怪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你……你有东西忘了拿,卢队让我交给你。”刘楠喘着粗气,将一个深褐色的文件袋递了过来。 忘了拿东西? 我狐疑地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案件资料,这是卢勇亲手交给我的,似乎并没少什么…… “哦,这些文件是你走后卢队后来才想起来的,他让你勿必认真阅读。”刘楠解释道,还在“认真阅读”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接过文件袋说了声谢谢,苦笑着离开了。 认真阅读?哼,卢勇还真是不客气,真把我当他手下使唤了! 这些天,自己几乎是在迷茫中度过的,就像现在,走在人流如梭的大街上,而我居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知道,聂倩现在一定在家里翘首以盼,盼望我能早些回去,可是……可是那些正随着自己胳膊一起摆动的案件资料,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聂倩希望我报警,但绝不是想要我参与到这些案子里去,就像三年前,哪怕那时的我们爱得轰轰烈烈,她也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啪!” 我将手里的文件狠狠地扔到地上,扬起一片尘土,我厌恶地看着它们,很想就此扔下它们不管,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卢勇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引导自己,把自己引至这样一个古怪的角色中? 难道只是想让我帮他破案? 我仰头望天,嘴角咧开一道苦涩的弧线,这个答案未免过于可笑,谁都看得出这件事另有隐情,只是卢勇不会说,而我,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不管怎样,解决案件始终是自己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 至少目前看来就是这样… 现实与理智让我冷静下来,弯腰将地上的文件袋重新捡了起来,而与此同时,裤袋里的手机也剧烈地震动起来。 第二十章 阴谋 我站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索性不是卢勇打来的。按下接听键,手机里立刻传来林辉略带扭捏的声音。 “喂,洛俊吗?你现在在哪?有空吗?” “刚从刑警队出来,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恩…” 我被他的吞吞吐吐惹得心烦,不耐烦地说:“有事吗?有事快说,不然我挂电话了。” “别!”林辉语气焦急,“其实…其实我是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不就吃个饭嘛,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我没好气地揶揄道:“什么时候?去哪?” “六点,翠园餐厅,我请客,还有……还有……”说到最后,林辉又莫名其妙地扭捏起来。 这次我没有催他,因为自己很快就猜到对方扭捏的原因,我用一种半调侃的口气问道:“那我叫上聂倩行不行?” “可以。” “还有锺璐……” “当然没问题。” 林辉的语气转而为喜,这也符合了自己刚才的猜测,他真正想约的其实是锺璐。 电话里片刻沉默,之后才重新响起林辉略带尴尬的声音,“洛俊,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男欢女爱嘛,很正常,我只是不太习惯你现在这副扭捏的样子罢了,不过有言在先,我只管帮你约,人家肯不肯来就不知道了,但你这顿饭还是得请。” “这个当然,谢谢了,洛俊…唉~”说到最后,林辉轻轻叹了口气,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又是片刻沉默之后,他淡淡地说了句一会见,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颇为感慨地笑了笑,看来这只放荡不羁的大马猴算是遇到克星了,锺璐或许就是栓住他的那根铁链子。 缘分,当真是如此奇妙。 我马上给聂倩拨了个电话,说明用意,索性她和锺璐都很爽快地答应了,并没让我多费唇舌。 看锺璐的态度,似乎也对林辉颇有好感,若两人真的终成眷属,聂倩和自己就成了牵线的月老,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我在路口站了会,细想之下还是折回了自己的住处,并没有选择去接聂倩她们,既然我和聂倩已经复合,现在的住处自然是要退了的,家里东西虽然不多,但真要整理起来还得花上一两天时间。 更重要的是,我也可以趁此机会专心研究手上的这些案件资料,而不必担心来自于聂倩的干扰。 走进家门,这里和我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化,就连洁白地砖上的诡异脚印也清晰可辨,只是现在看来已经没了那晚的骇人感觉,而切切实实地成了一个难解的谜团。 我拿出手机将它拍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对我来说,现在任何一点线索都有可能成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破案关键,都是不容忽视的。 我随手将文件袋扔到沙发上,自己暂时还没心情去研究它们,现在,整理行装才是分散注意力的好办法。 整个房间里,电器家具都是租房时房东留下的,所以我只需整理些随身衣物、日用品和琐碎东西就行了。 忙碌,总能让人在充实中暂时忘了其他事情,当我想起晚上的饭局,停下手里的动作再次望向窗外时,太阳已经下山,夜幕正悄悄地爬上天际。 “糟了。”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三十五分,自己竟然把晚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赶忙掸去身上的灰尘,洗了个手,拔腿就朝门的方向跑去,可谁知门被推开,刚刚冲出去的自己就跟门外之人撞了个满怀,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 还没等我说话,对方已经先开口了,“哎哟,小俊啊,你就不能慢点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撞散咯。” 声音有些耳熟,我站稳脚步仔细一看,面前正站着一个老态的单薄男人,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采,脸上像被小刀划开似的布满了沟沟壑壑的皱纹,整张脸仿佛****枯树皮包裹着。 “严叔?”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房东严叔。 “严叔,您没事吧?” 我惊讶于他此时此刻的出现,要知道平日里我的房租都是通过网络转账完成的,而严叔的住处离这里有四五站路的车程,来这里闲逛是不可能的。 严叔整了整衣衫,轻轻地说了句没事。 看着他有些尴尬的脸色,我知道对方此来肯定事出有因,便开门见山地问:“您这是特地过来找我的?” 严叔点点头,想了一会之后,才看着我有些为难地说:“小俊,你能不能帮严叔一个忙,我…我今晚想住在这里。” “住这里?为什么?”我脱口而出,“您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其实…其实刚才我和老伴闹别扭,吵了几句,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家那老太婆……” “行,那您就住下吧,这本来就是您的房子。” 我赶忙打断了严叔,不让他扯出那些闹心的家庭纠纷来。 “那你呢?你不介意和我老头子睡一起吧?” “不介意,但是今晚我不回来睡,所以您一人放心睡,哦,还有…”说到这里我又想起退房的事来,“严叔,这房子我不租了,等这几天整理好东西我就会搬走。” “什么?你要走?!” 严叔的反应很大,不过这也难怪,自己的这个决定来得有些仓促,而且这三年,严叔对我也是很照顾的,现在自己终止合约虽然并没什么错,可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你这里住得不舒服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那是觉得房租太贵?”他又问。 我还是摇头。 “那你是?” 看着严叔满脸疑惑,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原因是我和我的女朋友复合了,所以想住到她那里去……” 严叔的眼神变得陌生而复杂,我读不出其中的意思,他愣了好一会,这才无奈地说:“哦,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住得很开心呢…” 看着他落寞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开口劝慰,手机却在手里震动起来。 电话是林辉打来的,聂倩和锺璐都已经到了,现在就等我一个,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经意间忘了饭局的事,赶忙告诉他自己很快就到,然后向严叔道了个别,趁机溜走了。 可还没等我走出小区,便想起被自己扔在沙发上的那叠案件资料,暗骂自己粗心,跑得太急竟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拿。 我双手叉腰,仰天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天意,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逃也逃不了。 我从裤袋里摸出钥匙,小跑着折回楼上,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当我走到门口准备开门时,房间里响起了严叔的声音,他似乎正在给谁打着电话。 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当我听到从他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时,悬在半空中的捏着钥匙的右手猛地打了个颤,手中的钥匙也差点脱手落下,虽然严叔已经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可他天生的粗壮声带却将他说的话清清楚楚地送入我的耳中。 “他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急着搬走?!” 搬走?难道严叔是在说我? 我屏气凝神,将耳朵贴近房门,像个正在踩点的小偷,小心翼翼地偷听着屋内的动静。 “他出去了,说是今天不会回来。” “既然你也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要不是我今天碰巧过来,等他真的退房走人就来不及了啊!” 声音停顿了一会,严叔埋怨地说:“你这也算试探过了?要是他真的想起以前的事,又怎么会告诉你!等等……这是什么?” 我已经非常肯定对方口中的他说的就是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我之所以会住在这里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我忽然感觉后背窜起一丝寒意,整个人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内心的震惊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是个阴谋!一个针对自己的巨大阴谋! 我强忍住冲进家里质问严叔的冲动,而是蹑手蹑脚地挪到窗台旁,谨慎地探出小半个脑袋朝里张望着。 索性,透过窗户,整个房间一览无遗,而严叔的目光正被他手里的东西所吸引,并没有发现我。 我看见严叔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被我遗忘在沙发上的那叠案件资料翻看着。 我敢肯定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跟他一样难看! 只见他从那叠文件里抽出几张,双眼因为吃惊而瞪得滚圆,就连原本还费力压抑的声音也募地放开了,“他这里怎么会有你们警局案件的调查资料?!” “什么?是你给他的?你确定?包括…三年前的那桩案子?!” 阴霾已经彻底覆盖了严叔那张瘦若枯槁的脸,也遮蔽了我尚存一线的希望,我已经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 正是自己下午才见过的,刑警大队的队长卢勇! 严叔的胸口快速起伏着,他声音颤抖地说:“不是你,那…那这些东西是谁给他的?” 是那个追出警局的女警察! 我在心里暗呼,虽然自己一眼都没看过那份追加的文件,但我很清楚,让严叔和卢勇为之紧张的东西就是它,三年前自己经历过的那起案件的调查资料。 “不管怎样,现在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很大,看来我们要另想对策了。” 恢复记忆?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失忆过?! 对于过去的往事,虽说自己不能桩桩道明,但绝大多数还是记得的,说我失忆,岂非可笑? “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那样做,现在事情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但只要他一死,他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到那时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 此刻的严叔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似的,阴沉得让人害怕,我狂跳的心脏好悬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杀人灭口! 暴露身份! 这些我只在电视里才会听到的词,现在却真真切切地被用到了自己身上,他们会杀我灭口,只是时候未到,可严叔口中我的身份又是指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却又不得不去弄明白,人总是会置身于这种可笑但又真实的两难境地,这就是现实。 几分钟后严叔挂断了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朝窗口望来。 我赶紧缩回脖子,躲避他的目光,正当我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时,手机又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妈呀! 我在心中惊叫,差点被吓出魂来,所幸手机早就被调成了震动模式,要不然让屋里的人听见,现在就得杀我灭口不可。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下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直到自己走出小区走到大街上,确认安全以后,我这才浑身虚脱地蹲了下来。 空气中,横冲直撞的风刮得凛冽,让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后脊冒起的冷汗不知何时变成了冰水,刺得皮肤生疼。 我拿起手机,重重地咽了口口水,照着聂倩刚才的来电号码回拨过去。 我们的通话非常简短,告诉她自己的车堵在路上要晚一点到之后,我也无心再聊,便挂断了电话。 我茫然地向前走着,大脑像生了锈一样无法思考,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我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也好。 不过很可惜,上天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甚至连喘口气都来不及,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见鬼!又是哪个该死的家伙?! 我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抬起手,刚想按下接听键,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号码跃入眼帘。 这好像是…… 严叔的电话! 第二十一章 重返虎穴 没错!这就是严叔的号码! 我募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望着还在不停震动的手机,虽然这条闪动的数字没有标注姓名,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严叔的号码。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心虚地四处张望着,像个小偷,脚下快步如飞。 手机在我看来已然成了想扔却又扔不掉的烫手山芋,这个该死的电话让自己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直到手机的震动戛然而止,我才如获大赦般长长地松了口气。 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数秒之后,手机又催命般地震动起来。 我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若是再不接电话,只怕就会引起严叔的怀疑了。 其实静下来想想,现状对我来说并不算最糟,自己是否恢复记忆不过是严叔他们的猜测,在这一点没有得到验证也就是他口中的万不得已之前,他们还是会投鼠忌器,不会对我下毒手。 另外,他们还不知道我已获悉了他们的阴谋,所以自己并非完全被动,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对方,让他们相信我还在失忆中,然后暗中调查,这样的话至少不会坐以待毙!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严叔焦急的声音。 “小俊,我是严叔呀,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呢?你现在在哪?” “哦,严叔,刚才手机放口袋里没听见,我正赶去朋友那里,您有事吗?” “嗨,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你刚才说要搬走,我就想着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 说到这里,严叔停住了,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 而我也立刻意识到了他的用意,他一定是想让我留下,从而继续监视我,伺机试探自己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 “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我回答,然后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要求。 但是,这一次我猜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当严叔说出想要商量的事情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你……能不能明天就搬走?” “明天?搬走?!” “是啊。”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难道这又是另一个试探?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严叔又开口了,“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刚才你走后没一会,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要租房,但条件是明天必须入住。小俊啊,不是严叔赶你,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要知道,现在临近年末,几乎不会再有人租房子了,如果那个人不租了,这房子很可能就得空关上好几个月,所以……” 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竟一时转不过弯来,如果刚才没有听到他和卢勇的谈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就答应他,可现在……要是自己答应得过于爽快,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加深对方对自己的怀疑? 我想,这或许就是心虚的表现吧? 见我依旧默不作声,严叔有些焦急地追问:“小俊,喂?小俊,你还在吗?你务必要帮严叔这个忙,好不好?” “可我还有那么多东西,就算明天真的想走可能也来不及……” “那就今晚,今晚你回来,严叔帮你一起整理好不好?” 我顿时语塞,此刻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被绕进了一个圈套里,进退两难。 其实说进退两难并不准确,事实上除了听话回去,我并没有其他选择,因为几天前卢勇的手段和实力自己已经见识过了,逃跑绝对是愚蠢的举动,那样做只会逼他们痛下杀手,如果说这是彼此间的一场赌博,我的赌注就是生命。 我略作沉吟,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等这里结束后我就回去,不过可能会比较晚。” 见我答应,严叔显得很是高兴,连连向我道谢,就好像自己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似的,但我心里明白,今晚等待自己的将是场战争,一场决定生死的鏖战。 只有让他相信我仍处于“失忆”状态,相信自己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我才能保得暂时的安全,才有机会深入调查,反守为攻,到时不管结局如何,至少自己不会稀里糊涂地做个冤死鬼。 打定主意,我忐忑不安的心也平静了少许,现在自己还得按照既定的生活轨迹走下去,刻意的改变只会让敌人起疑,只要他们一天不能确定,那我就有一天是安全的。 想着想着,我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汽车刺耳的喇叭声敲打着我的神经,让我有种恍若梦醒的感觉。 我招手拦下辆出租车,不敢再有任何耽搁,朝着约定的饭店疾驰而去。 六点二十五分,当我火急火燎地冲进翠园餐厅时,迎接自己的是三张写满不爽表情的脸,以及从胃部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咕咕”声。 看着桌上已经被吃得底朝天的花生和酱菜小盆,我颇为尴尬地咧了咧嘴说:“哎哟,真是抱歉,刚才家里有点事给耽搁了,路上又堵车,其实你们可以先吃的,不必等我。” “要不是小倩,我们才不会等你呢,哼,害我吃花生都快吃饱了。”锺璐冲我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说。 我只好又朝他们赔了好几个笑脸,连声道歉,可林辉这小子好像抓住了我什么天大的把柄,开始叫嚷着要我这个迟到的人买单,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聂倩扁了扁嘴,插话道:“行了,你俩刚才不是一直叫饿吗?现在还不快点叫吃的?居然还有力气在这儿闲扯。” “唉,我们只是跟你男人开个玩笑,看把你急的。”林辉故意调侃道,可见到聂倩双眼一瞪,他又吓得缩回脖子,乖乖地叫来了服务员,开始点菜了。 对于聂倩的袒护,我的心里非常受用,可当我笑盈盈地看向她,刚要开口时,她却一扬眉毛抢先说道:“怎么晚来了那么久?你不是早就从警察局出来了吗?” “是早就出来了,因为时间还早就回了趟家,可谁知我出门的时候又正巧遇到房东,聊了几句就给耽搁了。”我把正在整理行装准备搬家的事告诉了聂倩,也顺便告诉她自己晚上还得回家继续收拾,趁着这些天休息,争取能早点搬出来。 对于我的解释,聂倩显得很高兴只是略带羞涩,在林辉和锺璐的双重注视下,她急忙改变了话题,不给他们调侃自己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真的饿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只顾着大快朵颐,大口喝酒,几乎没人再开口说话。 晚饭的气氛很轻松,至少没人再提案子的事,这也为我缓解了不少压力,直到所有人都酒足饭饱以后,我才满怀感触地开口说道:“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以后,我会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聂倩惊诧地扭头看我。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回老家,也可能换个城市,到时再看吧。” “就因为这次的案子?”林辉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用力打了个饱嗝,一股浓烈的酒气熏得锺璐和聂倩纷纷捂住了鼻子。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林辉眉头一皱,口齿含糊地说:“至…至于吗?查案有警察,等案子了结了,咱们该干嘛干嘛,有必要逃去别的城市吗?你是不是喝多了?” 林辉并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有此反应倒也不足为奇。 我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拿起杯子又要喝酒,聂倩却收敛起笑容,在我腰间轻轻掐了一把,嗔怪道:“都开始说胡话了,还喝?别忘了,你一会还得回去整理东西呢。” “是~最后一杯!” 说着,在聂倩埋怨的目光中,我扬脖将杯中剩余的酒喝了个精光,这才像条毯子似的软软地铺在了椅背上。 林辉忽然瞪着发红的双眼盯着我,神秘兮兮地问:“洛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我反问。 林辉在酒精的作用下,突然激动起来,“如果没事你为什么要走?你在这个城市辛辛苦苦打拼了五年,再艰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难道就甘心这样离开?” 我感觉头脑有些发懵,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不甘心又怎样?事情可远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将来若能抽身出来,绝对是烧了高香了。 “你们是不是都喝多了?吃饭时间能不能别说这些扫兴的话?”聂倩不悦地瞪了我和林辉一眼,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她是个聪敏的女孩,她的举动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哪怕是跟着心爱之人,这是个艰难的选择,索性,现在还没到我们做决定的时候。 见我没再说话,聂倩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淡淡地回答。 “你不高兴了吗?”她的声音柔和下来。 我扬了扬眉毛,摇头说:“不,我只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看着聂倩露出担忧的神色,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可能是我酒喝多了吧。” 聂倩嗔怪地白了我一眼,“让你少喝点酒你偏不听,要是喝得酩酊大醉还怎么回去收拾东西?” 酩酊大醉?! 我忽然眼前一亮,自己不正为今晚该如何应付严叔而犯愁吗?聂倩的话倒是无意中提醒了我…… 就在这时,被我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我厌烦地闭上眼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用看也知道来电的肯定是严叔。 “电话。”聂倩轻轻推了推我的胳膊,把手机递了过来。 果然是严叔。 我深吸口气,理了理有些混乱的思路,才按下了接听键。 这次的通话很简短,严叔的意思也很明了,无非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而他已经开始帮我整理行装了,虽然对方极力克制,但我还是能从他的口气中听出急切的味道。 “唉~” 我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醒了大半,“得走啦,人生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 晚九点二十分,月色晦暗,我伫立在小区门口,像个等待出征的士兵,晚风徐徐,内心却波澜跌宕。 离开饭店时,我拒绝了聂倩陪我回家的要求,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面对的,特别是以身犯险,自己必须像个战士一样去面对,或许以后她会为此抱怨甚至愤怒,但我还是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至于如何对付严叔的盘问…… 我找了个没人的僻静地方,拿出刚才在回来路上买的二锅头,往嘴里猛灌了几口然后吐掉,又朝自己的脖子和身上洒了些,等到干得差不多且满身酒气之后,这才迈开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这就是聂倩给我的启发,佯装酒醉。 我蹒跚着步子,跌跌撞撞地来到家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口齿含混地叫道:“严叔,我回来了,快开门!” 我原以为严叔肯定会第一时间像道闪电般冲出来为自己开门,甚至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妇人般,早早地就守候在家门口了,可奇怪的是,没人开门,屋里甚至连个应声的也没有。 难道他已经睡了? 不过,这种猜测马上就被我否定了,这是不可能的。 我又用力敲了几下门,还是没人回答,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了上来。 走到窗边,我像傍晚偷听电话时一样,探出小半个脑袋,透过窗户向里张望着。 房间里亮着灯却不见半个人影,除了地上散落的大大小小的包裹外,房间里并没什么不同。 一个急着找我回家的人现在却不在家里,这难免让人起疑,更何况对方还有针对自己的阴谋,就更让我猜不透他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了?! 我在窗边伫立了足有五六分钟,确定不会有人出来开门后,又重新走回房门前,刚想拿钥匙开门,才想起自己的钥匙已经在跟严叔见面时给了他,现在自己已经被锁在了门外! 突然,我的心脏猛地一颤,不知何时,有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第二十二章 难得的温柔 我好悬没被那只突然出现的手吓得跳起来,惊叫声顶在了喉咙口,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俊?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像只柔软的手轻轻抚在我狂跳的心脏上。 聂倩?! 我倏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倩的笑容很温暖,像阳光般可以驱散恐惧,照得我心头暖暖的,“我有点担心你,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太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认识这里吗?之前你有来过?”我怀疑地看着对方,嘴里连珠炮般地询问着。 聂倩一愣,神情显得更加担忧,“还说自己没事,我一路跟你过来居然也没发现,你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如此,我松了口气,可马上就感到尴尬了,还没等我说话,聂倩便抢先问道:“你为什么这样问?难道是在怀疑我?” “不,不是的,是我太敏感了,对不起。” 这真是种可怕的敏感,充满猜疑,我想我肯定是疯了,就在刚才,自己还一心想着保护聂倩,可现在…… 不,这不是我的错,都是卢勇他们,是他们让我变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好在聂倩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走到小窗旁,一边往里张望一边不解地问:“你的房东不是说等你回来整理东西的吗?怎么不在家里?” “我也不知道,而且钥匙还在他的手上,现在就算我们想进去也不行了。” “那你方便给他打个电话吗?”聂倩会这样问,显是已经从我的举动中看出了异常。 我连连摇头,本能地想要逃避,可权衡再三还是无奈地拿出手机,照着严叔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了?! 这下我彻底糊涂了,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若不是确定严叔为什么急着叫自己回来,可能我真的会以为他只是想戏弄自己罢了。 我茫然地看向聂倩,“他,关机了!” “关机?”聂倩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可催促你回来的不就是他吗?” “我也不明白,既然他不在家,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用这么着急吧?或许他只是暂时走开了,毕竟家里的灯还亮着,要不我们再等等?”聂倩说着又朝房间里望了几眼。 我几步走到她的身旁,透过窗户玻璃,我还能看见被自己扔在沙发上的那叠案件资料,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一把拉起聂倩的手往楼下走去,“不,我们现在就走,有事明天再说。” 这种极不合理的反常状况让我有种逃跑的冲动。 聂倩没有坚持,而是默默地跟着我下楼、打车、回到她的住处,直到躲进她的房间锁上房门,我那忐忑不安的心脏才稍微平静了些。 我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刺眼的白灼灯光令人目眩,不过也给我带来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聂倩轻轻地侧卧到我的身旁,一只手温柔地搭上我的胸口,语气平缓地问:“俊,你好些了吗?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你的脸色都变了。” 不得不说,她是个善解人意的聪明女人,知道我想要的,在这最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正是她的温柔让我还能平静地跟她谈话。 “我没事。” 我缓缓地从嘴里呼出一口气,想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要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再隐瞒是不可能的了。 聂倩一语不发,像个睡前听故事的孩子,伏在我的胸膛上,安静地聆听着,只不过我能从她攥紧的双拳感觉到她内心涌起的惊涛骇浪。 终于,她的拳头松开了,而我,也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她。 房间里一片寂静,耳边除了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似乎还能听见空气在缓慢地流动。 “我很迷茫。”我轻抚着聂倩的后背,气馁地说:“现在该怎么做才好?我本以为只要帮警察解决了这次的案子,一切都能重归正轨。可现在看来……哼……哼哼……”我苦笑着没再说下去。 聂倩抱住了我的腰,让彼此贴得更紧,“做你认为该做的事,俊,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该做的?该做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既然所有事情都是从快乐庄园而起,那就查明那里的案子,我相信从中肯定能找出突破口。” 聂倩的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这也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微微颌首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唉,我真是没脑子,今天下午出门时,要是没忘记那份案件资料就好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却被我落在了家里……” 我沮丧地合上眼,其实针对我的阴谋的核心就是三年前的那桩旧案,而那份案件资料很可能就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 “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只不过……”聂倩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像在思考什么问题,“既然那份资料如此重要,刚才你又为什么急着拉我走?趁着严叔不在,我们还是可以想办法将它拿出来的。” “不,那样做太冒险了,严叔已经知道了那份资料的存在,如果现在资料不见了,他肯定会立刻怀疑到我的头上,到时被逼杀人灭口,我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更何况,就算拿不到家里的那份资料,我还可以去找那个给我资料的女警察,她和卢勇肯定不是一伙的!” 聂倩怜惜地望着我,用拇指轻抚我紧皱的眉头,“你说的有道理,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放手去做吧。” 聂倩的明理与鼓励让我颇为感动,可我的心里也难免有些奇怪,按理说一般人听到这种消息都会害怕得逃跑,为什么她反而会鼓励自己迎难而上? 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现在总会不自觉地去怀疑别人?!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想将这种可怕的想法赶出大脑。 “可他们为什么又会说你失忆……” “这是最让我费解的!”听到这个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打断了聂倩的话,“过去的事,包括三年前的那个案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失忆过?!” “三年前……”聂倩的神色忽然暗淡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那时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 “不记得最好,我也想忘了它,可是……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气呼呼地中断了这个话题,“等到天亮我就去找那个女警察,对,她肯定想告诉我些什么!” “俊。” 聂倩忽然非常认真地看着我,“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不要瞒我好吗?你要相信我们是可以患难与共的。” “我答应你。” 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几乎快忘了这种被人关怀的温暖感觉,聂倩的话现在听来让我犹为感动。 “所以你现在必须振作,为了你和你的家人,也为了我!” 受到爱人的鼓舞,我激动得张开双臂,想去拥抱面前的这个可人儿,可聂倩却没有迎上来,反而往后一缩,一根手指挡在鼻子前面,皱起眉头白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满身的酒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你看我,把这事给忘了,还弄得床上都是……” 聂倩又白了我风情无限的一眼,“行了,快去洗澡吧,这里我会收拾的。” 我笑嘻嘻地站起身,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抱了过来,也不理她的反抗,在她的柔软的嘴唇上一阵痛吻,然后像个抢到玩具的孩子,“呼”地跑出了房间。 聂倩的家是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两间卧房对面而建,中间是连通玄关走道的大客厅,客厅尽头则是一个五六平方的阳台,在玄关两侧分别是厨房和厕所,整套房子虽不算太大,却也是正气得很。 锺璐卧室的门是关着的,门缝里没有光线透出来,也不知她回来了没有。 我仰起脖子,用力吸了口气,聂倩的话虽然让我感动,但要在如此境况中扭转心情并不可能,不过她的安慰也确实让我郁结的情绪缓和了几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屋外的夜色如墨一般沉淀,客厅里关着灯,洒在地上的月光显得苍白而冷峻,让房间里的空气又凭白地冷却了几分。 就在靠近阳台的黑暗中,我募地瞥见一点类似于萤火的红色,忽明忽暗地晃动着,当我望向那点红色时,看见的还有一张熟悉而冷漠的侧脸。 “林辉?!” 我惊讶于他的出现,可想到这个房间里还住着锺璐,也就释然了,这小子对于女人的魅力我是早就知道的。 对方似乎并没听见我的呼喊,依旧自顾自地抽着烟,凝望天空。 我走到他的身旁,伸手推了推他,林辉仿佛从梦中惊醒,浑身一颤,手中的烟好悬没有掉下来。 他惊讶地抬起头,见来的是我,紧绷的表情才缓缓舒展开来,“洛俊?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是回去了,可那里出了点问题,所以只能来这了。”我走到他的对面,倚墙而立,“你也不回刑警大队了吗?” “不去了。”林辉用力地吸了口烟,“要不是怕死谁愿意呆在那种地方,现在既然知道跟踪我们的是警察,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我看你是色胆包天吧,就别找借口了。”我调侃道,见林辉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又说:“要不然你回自己家就好,来这里干嘛?还不是因为锺璐?” “我……” 林辉无言以对,把头扭到一旁,像个负气的孩子。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早点睡吧,便朝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的灯亮着,台盆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整齐的毛巾和换洗衣物,不用说这些都是聂倩为我准备的。 不得不说,这次与聂倩的重逢让我对她刮目相看,她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公主,她的温柔与贤惠是我前所未见的,也正因如此,和她相守已经成了自己目前最大的精神支柱。 我拧开龙头,任由热水从我的头上密集地洒落,淋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紧绷的皮肤仿佛获得新生般舒展开来,让我疲惫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 我伫立在温暖的水帘中,享受这难得的惬意,头脑中却又不识趣地浮现出卢勇的脸,这个精明果断的刑警队长可不是好对付的,只要自己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是的,我不能直接去找那个女警察,那样做太过招摇,也容易引起卢勇的怀疑,看来只有通过别人递话了,既然那个警察希望我知晓三年前的那桩旧案,也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出来见我的。 至于那个递话人,林辉,没错,就是他了。 打定主意后,我擦干了身体,穿好衣服走出洗手间,黑暗的客厅里,那点红色竟然还在忽明忽暗地亮着。 “怎么还不睡?” 我朝林辉走了过去,到了面前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已经睡下了,准确地说,他正裹着被子躺在沙发上。 “你……你不会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吧?!”我有些啼笑皆非地调侃道:“这绝对是你恋爱史上的滑铁卢啊。” 林辉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脸严肃地抽着烟,没有辩驳,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纠结,这是我俩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我知道,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还没等我开口,林辉便幽幽地说道:“她是我的初恋。” 第二十三章 噩梦 月光因为云层的遮挡黯淡下来,像一层淡淡的薄雾,让林辉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朦胧而深邃。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他想给我讲个故事。 果然,片刻沉默之后,林辉终于开口了,语气深沉,“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天生就是浪子,现实太残酷,他们只是给自己一个逃避的借口。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些什么,我睡过那么多女人,唯独没有碰她,别说你们不相信,就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我恍然道:“难怪我一直感觉你和锺璐之间怪怪的,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林辉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他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讲着他的故事,“我以为自己早就从那段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甚至可以拿现在的风流向她炫耀,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当我再次遇到她的时候,我还是会紧张得不得了,紧张得像只未经世事的鹌鹑!” “我感觉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我甚至连个男人都不是了!现在的我身边根本就不缺女人,比她漂亮的也比比皆是,哪一个******没有睡过?可现在……” 说到这里,林辉居然笑了,笑得让人心酸,“可现在我居然连拉她手的勇气都没有,甚至看着她眼睛的时候还会脸红!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不,我并没有笑,相反,还有种淡淡的伤感,这话出自一个风流浪子的口中,听起来格外酸楚。 对于林辉和锺璐的过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会八卦得去深扒,就像自己和聂倩,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上天又给了彼此一个机会,该怎样把握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你还如此爱她,就好好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看得出锺璐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我劝慰道。 “可是…可是现在的我……现在我这副德性……她还能接受吗?” 林辉满脸沮丧,我明白他的顾虑,一个自暴自弃的男人,背负一身情债的风流浪子,又如何回复那段最纯洁的感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我不知道她能否再接受你,但我知道上天并不会给你太多的机会,错过这次,就是一辈子。” “就像你跟聂倩吗?” 我默默地点头,“我不知道我俩今后会怎样,但至少我清楚自己还爱她,这就够了。” 林辉没再说话,脸上神情复杂,看得出他的内心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纠结与挣扎。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再让他早点睡,今晚注定将是他的不眠之夜,很多事情都需要决断。 而我也是如此。 回房前,我问了林辉那个女警察的电话,可他并不知晓,我也没再说出让他递话的事,我不想再在这个时候给他凭添烦恼。 躺回床上,聂倩早已沉沉地睡去,而我,却难以入眠,如果说自己是对卢勇他们构成威胁的人,那为什么整整三年直到现在他们才有所行动? 我那个所谓的神秘身份固然是个原因,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错估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复仇密室的那起诡异凶杀案,将他们逼入窘境的正是它! 并且,整个案件远不止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它的幕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巨大的阴谋?看来并不是靠推理就能知道的。 这样想来,艾琳的死也变得蹊跷,如果杀害李清和艾琳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两个人跟三年前的那桩旧案又有什么联系?或许这将是自己今后调查的方向。 我疲倦地闭上眼睛,将聂倩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一不留神便会丢了她似的,女人身上独有的柔和的体香让我烦躁的情绪渐渐平和,然后伴着月光,随着怀中的玉人儿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周围死一般沉寂,黑漆漆的没什么光亮,看来自己并没有睡多久。 就在我准备闭眼再睡的时候,下意识挪了挪有些发酸的胳膊,却惊诧地发现本该在自己怀里的聂倩不见了! 我的大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一颤,从床上猛地弹坐起来,不得不说我的这个反应有些过激,或许聂倩只是去上厕所罢了?可不知为何,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以及那颗突突乱跳的心脏。 我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可当我刚一站直身体,环顾周遭,惊呼声却难以自抑地脱口而出,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居然不是聂倩的卧室! 我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头脑嗡嗡作响,转瞬之间,心情由惊诧变为恐惧,我发现自己竟然回家了,那套自己即将搬离的严叔的房子! 严叔的房子?! 想到这点,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我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床侧的沙发上,索性,那沓重要的案件资料还在! 我快步走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拿起最上面的那份,记录着三年前那桩旧案的文档。我微颤着手抽出袋里的文件,心情如汹涌般澎湃,自己苦苦追寻的谜底即将揭晓。 只不过,当我的视线落到纸上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自己手里拿的哪是什么案件资料,分明就是一沓崭新的未裁剪的冥币! 想叫却又叫不出来让我痛苦不堪。 恐惧!不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甩手扔掉那沓冥币,转身就往门的方向逃去,那个女警察不可能和自己开这样无聊的玩笑,答案只有一个,这份文件已经被调包,至于原因不言自明,这是严叔的圈套! 只是还没等我跑到门口,双脚便如灌了铅一般,死死地定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 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我面前的窗玻璃上映出我惊恐的脸,而在我的身后,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我张大嘴巴想要尖叫,却像被人掐住了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我看见那双眼睛在笑,黑暗中一只枯槁干瘪的手缓慢地搭上我的肩膀,紧接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阴森的声音,“你果然还是想起来了!唉,事到如今,也只有送你上路了!” 不!不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 我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喊叫着,直到那对红色眸子里闪烁起妖异的光芒,我才平静下来,意识渐渐模糊,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 光明是希望的象征。 我很庆幸,庆幸自己还能有机会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柔和的祥光,暖洋洋的,聂倩正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充满玩味地看着我。 “我在哪?”我的声音有些发虚。 聂倩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是不是睡迷糊了?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是啊,聂倩就在身边,这里应该就是她的家,可是…… “我好像记得自己昨天夜里回家了……” 我开始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可除了记得是在自己家里之外,其他的都是一片混沌。 聂倩见我没有玩笑的意思,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太累,做噩梦了?” “噩梦?”我扬了扬眉毛,长长地吐出口气,“没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应该就是这样了。” “你真的没事?你看你身上都湿了。” “没事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已被汗水打湿,一片冰凉。 “几点了?”我问。 聂倩拿来毛巾,轻轻擦拭着我身上的汗水,说:“已经中午了,睡醒的话就快点起来吃饭吧。” “中午?我居然睡了那么久。” “我看你睡得那么香,这才没有叫你,刚才你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你快看看吧。” 说着,聂倩从梳妆台上拿来一个手机,递到我的面前。 未接来电一共四个,陌生的电话,相同的号码,不知会是谁打来的? 我照着号码回拨过去,接通电话,那头马上响起了徐龙的声音,“喂,洛俊,立刻到安全屋来。” 这种不容分说的命令式口气让我为之一怔,刚要追问,对方竟然挂断了电话,真是活脱脱的另一个卢勇。 现在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异常珍贵,晚一秒查出真相就可能小命不保,所以,我几乎没做太多考虑便翻身下床,换去湿透的衣服,简单洗漱一番后,便大口大口地扒拉起饭菜来。 家里只剩下我和聂倩两个人,她告诉我,林辉和锺璐一早便出去了,看得出他们开始恋爱了,并惊叹于两人迅速升温的感情。 只有我知道,经过这一夜,林辉终于想通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即将来临,作为朋友,我还是很为他高兴的。 我只花了十多分钟,便风卷残云地扫平了桌上的饭菜,然后在聂倩的再三叮嘱下,出门去了。 不知为何,自己今天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不知是不是昨晚那场噩梦的后遗症,虽然记不清,却始终牵动着我的心。 我走进午后的阳光里,心中怀着一份歉疚,歉疚自己糟蹋了它的美丽与安宁,阳光明媚如斯,却也无法扫尽自己心中的阴霾。 我凭借着昨日的记忆来到了安全屋,徐龙早已等在那里。 “要你这个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亲自接待,我真是荣幸,不过你也真是空闲,难道你就没更重要的事做了吗?” 不知为何,对于这些警察,我有种本能地抗拒,所以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舒服了。 徐龙的表情没有变化,满嘴官腔地说:“这是队长布置的任务,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屑地笑了笑,心说你那么听话,难怪卢勇在局里可以一手遮天了。 我们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徐龙笔挺的身姿展现出一名军人的素质,还有他那张刚毅的脸,极具正义感,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和卢勇同流合污的人,让我有种想拉拢他的冲动。 不过,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感觉,事实上,他和卢勇的关系很亲近,说不定在针对我的阴谋上,也有他的一份。 想到这里,我突然变得谨慎起来,凝神静气地等待着应对徐龙的每一个问题和试探。 只是没想到,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他问:“昨天你离开刑警大队时,刘楠去找过你了吧?” 第二十四章 漏网的共犯 糟糕!被发现了!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因为紧张局促地搓揉着。 “不要紧张,我只是……” 徐龙特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些,可在我听来依旧刺耳。 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刘楠是谁?” 连我都觉得这种推脱之词苍白无力,我的心已经快要沉入谷底了,徐龙一定是看到了刘楠追我出来的情形,现在这样问无非是想试探我,可我居然还愚蠢地立刻否定了…… 我暗骂自己头脑简单,这种断然的否定无疑坐实了他们对我的怀疑,想不到自己居然如此不堪,刚刚交锋便落败下来。 不过细想之下,自己也从未赢过他们,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地又往下沉了几分。 徐龙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杯水递给我,笑了笑说:“先喝口水,我们慢慢说,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我接过杯子喝了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让我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些。 可能是见我情绪平复,徐龙便又开口说道:“你不用否认,因为那份案件资料就是我让刘楠交给你的,而我也亲眼看着她将资料送到了你的手上。” “什么?是你!” 这下我再也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不可能,她明明说是……” “说是卢勇让她给你的,对不对?唉~”徐龙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么说,你又怎么会拿得那么爽快呢?”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沉声问。 徐龙摆了摆手,示意我别激动,待我重新坐回沙发上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就行了。” 我疑惑地望着他,想从对方的神情中判断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徐龙和卢勇一样,都有着一张让人难以琢磨的脸。 对了,若是刘楠真是他派来的,他又说他是我这一边的,那他和卢勇岂非就是…… “那卢勇和你……”我试探着问。 “其实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他。” 徐龙的直接了当让我大为吃惊,我愣了好一会,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调查他?哼,你还想骗我,你们根本就是一路的,前几天的事我可还没忘记呢!” 谁知徐龙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失望地说:“看来你并没有看那份案件资料,要不然就不会这样说了。” 我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徐龙冲我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指了指我说:“你呀,还是这么小心谨慎,看来失忆并不能改变你一贯的作风呐。” 又是失忆! 我有些恼了,双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茶几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我究竟哪里失忆了?过去的事情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时间宝贵,你回去看过那份案件资料就明白了,自然也会相信我现在所说的话。” 徐龙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躲避我的目光,这让我感到对方心中的坦然,可仅凭这种感觉自己就能相信他?我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孩子。 徐龙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宽慰道:“我理解你的顾虑,你不必马上就相信我,但是现在的情势对你极为不利,我想这一点你很清楚,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就在复仇密室这个案子上!” 徐龙的话句句说到我的心坎里,让我挑不出任何破绽来,加上自己已经知晓了卢勇的阴谋,不由地对徐龙又信了几分,我皱起眉头思忖良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只怕现在想要再看那份资料已经不容易了。” 迎着徐龙不解的目光,我把资料拿回家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谁知对方听完我的话,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茶几上,着实将我吓了一跳。 “想不到他们早已有所动作了,我还是慢了一步!”徐龙一脸愤恨地说:“不过你的处理很正确,我想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你是否恢复记忆,只要一天如此,你就一天是安全的。至于那份案件资料,嗯,我回头再给你一份,不过这是最后一份,你必须妥善保管!” 我微微颌首表示明白,却还是耐不住心中好奇地问:“不过,我究竟忘了些什么?难道就不能先告诉我一点吗?” 徐龙闻言皱紧了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半晌之后才缓慢说道:“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怕说了之后你会难以承受。” 难以承受并不稀奇,换作任何正常人都会有同样的反应,可这样就能让自己不再去想了吗?那岂非成了自欺欺人么? 我语气坚定,一字一顿地说:“我想知道。” “那好吧,我告诉你,三年前你经历过的那桩旧案应该还没忘记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等待徐龙接下来的惊人之语。 “那桩案子虽然最终告破,罪犯伏法,但事实上还有一个共犯没有受刑……” 说到这里,徐龙忽然停住了,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的意思显而易见,我难以置信地说:“你……你的意思是,那个没有受刑的共犯就是我?!” 徐龙没有说话,而是用沉默回答了我的问题。 “可……可我只是个恰巧路过的目击者,而且也是我把那个受害人送去医院的!是我!” 我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了。 徐龙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语气温和地说:“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被警察关押审问三个多月?” “那是你们搞错了!是你们冤枉了我!我是无辜的!”我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这个真相已经不是“难以承受”四个字所能描述的了。 “难道你觉得整个刑警大队的人都是庸才吗?还是觉得所有人都串通一气来污蔑你?” 徐龙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头。 突然,我感觉自己像是苍老了几十岁,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问:“既然我是犯人,你们又为什么要放过我?” “你虽然是罪犯,但也是你帮我们抓住了其他罪犯,况且你并没有亲自动手杀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污点证人?”我呵呵地笑了起来,像是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也希望你能谅解,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万不得已?你是说复仇密室的那起凶杀案吗?” 徐龙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所以我才说那个案子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只有侦破了那起密室杀人案,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我想出去走走,一个人静一静。” 我站起身,没等徐龙回答,便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索性,徐龙并没有拦我。 或许连他自己也觉得,我应该好好想一想。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阴沉的天仿佛我的心情,看不见一丝阳光。 我走在雨中,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打击来得太过突然,自己纵然再不堪,可罪犯这个身份也未免过于骇人了。 它已经彻底颠覆了我的心里底线! 雨越下越大,雨水用力地打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滑过脖颈,钻进敞开的衣领中,在这寒意深深的天气里,将我的皮肤刺得生疼。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聂倩的电话,告诉她自己想见她,约了个见面的地址后,便挂断了电话。 三年前,自己和聂倩分手正是因为那个案子,而她不可能不知道真相,如果说我是因为失忆忘了那件事,那她又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来到相约见面的地方,dreamcoffee。 当我湿漉漉地走进店里时,几乎所有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相熟的服务员赶忙拿来一条干毛巾和一杯热开水,问明我的来意,又对我一番驱寒问暖之后,才去准备咖啡了。 我知道,若非自己是这里的常客,现在一定会被委婉地要求离开,毕竟以我目前的样子或多或少会影响他们店里的生意。 刺骨的寒意让我发热的头脑降了温,徐龙虽然亲手揭开了我身上那道结茧的伤疤,可他的话却没有说错,事情已然发生,而且到了如此境地,恐惧和逃避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我已经被逼上悬崖,后退一步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我不想死!更不想错过和聂倩再在一起的机会! 所以,我必须问个明白,必须坚强!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推了下,接着耳边传来聂倩轻柔动听的声音,“嘿,俊?” 我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妆容俏丽的女友,心情更加复杂了,“噢,你来啦。” “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听到。”聂倩在我对面坐下,狐疑地问。 我顿时语塞,刚才还想好要问的问题,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甚至在想,或许聂倩和自己一样只是忘记了三年前的那件案子,而非有意骗我,昨天她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俊?洛俊?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聂倩提高了嗓音,眼里满满的关切之色。 “我没事,我只是想你了,才把你叫出来……” 这个荒诞的理由连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干毛巾,一边擦拭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边注视着聂倩的神情。 “究竟什么事?如果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当聂倩用这种强硬的口气说话时,就证明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踌躇片刻后问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人?你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聂倩拿着杯子的手突然停住了,咖啡在杯里晃了几圈后才恢复平静,她轻轻地放下杯子,与我对视着。 “我知道了,三年前的那件事……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 我是多么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哪怕是骗我的也好,可是,片刻沉默之后,聂倩居然缓缓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为什要瞒着我?!”我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却还是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我们能不能回去再说,我……” “不行。”我有些粗鲁地打断了她,“现在就说,到底是为什么?!” 聂倩终于光火了,她倏地站了起来,转头就往门外走去。 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像被扔进了火星子的枯草堆,“噌”地点着了。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一把拉住想要过马路的聂倩,她的伞因为拉拽掉落在地,一瞬间,我们被淋得湿透,狼狈不堪。 “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骗我?!”我穷追不舍地问。 聂倩狠狠地甩脱我的手,语带哭腔地大声说道:“我爱你!不想失去你!更不想让你难堪!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既然我不在意,你又何必要再提?!”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是个罪犯!” 突然,我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五章 第三个死者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我在哪?” 我费力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身旁马上响起了聂倩欣喜的声音,“俊,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我在哪?”我又问了一遍。 聂倩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略显憔悴,“这里是医院,刚才在咖啡店门口你晕倒了。” 想起刚才自己的歇斯底里,我颇为歉疚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分了。” “不,是我的错,明明知道你这些天那么辛苦,可我还是这样任性……” 说着说着,聂倩居然红了双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我抬手轻抚她的脸庞,刚要说话,耳边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唉,我说你们腻不腻?这里是医院,要打情骂俏回家好吗?” 是林辉,想不到他也在这里。 聂倩被他说得小脸一红,害羞地退到一边,之后入眼的是一张痞里痞气的小白脸,林辉瞪大眼睛瞧了我好一会说:“瞧你还有力气在这调情,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那就别装死,快点起来早点出院,唉……唉唉,别揪我耳朵呀,疼!” 突然,一只白皙的小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之后,骂声传来,“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里什么地方?说什么死不死的?!” 这个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辉的初恋聂倩的室友,锺璐。 不用说,他是陪着林辉来的。 “哎哟,我的姑奶奶哟~” 林辉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连连求饶。 我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不住地咳嗽,聂倩赶忙轻拍我的胸口,回头瞪着这对活宝,没好气地说:“行了,你们能不能别闹?他需要好好休息。” “得,看到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那我们先走了,有事再call我。” 林辉好不容易从女友的“魔爪”里逃出来,冲我吐了吐舌头,带着锺璐走了。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我挪了挪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聂倩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累得呗,你这些天负担本来就重,加上刚才又淋了雨,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忽然想起还在安全屋的徐龙,赶忙问:“我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聂倩抬起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说:“现在是晚上九点,你睡了有七个小时了。” “什么?这么久?!” 我心里一阵焦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聂倩用力压回了床上。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且你体内还有炎症,医生担心你会感染,所以今晚还不能出院。至于那个徐龙,他刚才来过电话,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了,他说让你好好休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他真是这么说的?”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现在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你也必须好好休息。”聂倩瞪圆了双眼看着我。 我无奈地看向天花板,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趁着现在有空,能不能跟我讲讲三年前的事?” 聂倩闻言愣了愣,脸上阴晴不定,“你真的要知道?可你连晚饭都没吃,现在的身体又……” “我没事,反正最坏的结果我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会比那个更糟?告诉我!” 我加强了语气,其实之所以现在问聂倩,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想知道,并且还可以通过她的叙述来验证徐龙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对于徐龙我始终是有怀疑的。 聂倩听出了我语气里的坚持,摇头叹息,“看来想要尘封这件事是不可能了,唉,算了,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呢,不过我能告诉你的也不是很多,因为大多数事情警方都没有对外公布。” 我“嗯”了一声,没有看她,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三年前的事自己虽然还有些记忆,却模糊得很,或许正因如此,才会有记错的地方,不管聂倩知道多少,至少应该比我多一点。 聂倩从床上起来,坐到我身边的座椅上,慢慢讲述起三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来。 “我记得那是一起特大凶杀案,在全市闹得沸沸扬扬,具体日期我已经忘了,只记得那桩案子的受害者是一家四口,凶徒入室杀人,没有劫财只为取命,手段残忍至极,结果造成那家人三死一伤,而凶犯共有四人……” 听到这里,我呼吸急促地打断了她,“难……难道……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几乎是在用乞讨的目光看她了,只希望聂倩不要把那个可怕的答案说出来,不过我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事到如今,我已无法逃避了。 聂倩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像个审判罪行的法官,重重地落锤了。 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自己的心还是直落谷底,这种颠覆性的心里落差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毁灭。 我绝望地闭上眼,彻底无语,直到聂倩说出了下一句话,才让我支离破碎的内心得到了一丝丝慰籍。 她说:“但是你跟另外三个凶手不同,你只是和望风的,并并没有杀人,而且那个家里唯一的幸存者也是被你救下的,最后你还转做了污点证人,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将功补过?” 我的嘴角不住地抽搐,三条人命又岂是将功补过就能被原谅的?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漉漉的,哽咽着说:“我们为什么要那样做?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家人的身份,报道里也没说明,还有,他们是被人寻仇,和你一起的另外三个人都被判了死刑,只有你还活着。” 我神情肃穆地听着,见聂倩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才好奇地问:“怎么?就这些吗?还有什么细节没有?比如说受害者的名字?凶手的杀人过程等等……” 聂倩缕着耳边的头发,神情黯然地说:“我所知的就只有这些了,当时之所以会跟你分手,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也正因如此,我刻意屏蔽关于那起案子的任何消息,没再继续关注。”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我真是这样的人,你确实不应该跟我在一起。” 深深的自卑感让我非常沮丧,聂倩用她柔软且带有淡香的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怜惜地说:“当时我真的很恨你,甚至觉得你就该和其他三个罪犯一样被判刑!你一直以为我离开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救了那个幸存者,其实不是,我只是恨你亲手断送了本该属于我们的幸福。” 这番话异常尖锐,却没有使我感觉不快,反倒让我松了口气,也解开了一个埋藏多年的心结,聂倩之所以和我分手是迫不得已,并非薄情,若当时换做自己,想必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想通这点,我总算来了点精神,“这样说当年被我救起的那个人现在还活着?” 要真是这样自己无疑又多了一条重要线索。 聂倩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嗯…应该是这样吧。” 我皱起眉头,试着凭借聂倩的讲述,去回忆当年发生的事情。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夜里,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可她被送医不久就死了,而我也因此被警察怀疑,他们的无能让自己被囚禁在刑警大队,三个月的审讯无果后才被释放……”我茫然地看向聂倩,“这……就是我知道的,为什么你说的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聂倩心疼地看着我,“当一个人受到极大的精神刺激,会出现选择性失忆,遗忘那些不愿想起的事情。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可能就是这样。” 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想到还有人因为自己幸存,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压在心头的负担也减轻了几分。 聂倩笑得有些苦涩,“跟你复合以后,我曾下过决心,无论如何都不再提起三年前的那件事,可惜造化弄人,你越是想躲它,却越是甩它不掉。” 我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怎样才算个男人,但是为了你和我们的将来,我一定会坚强,无论前路有多艰险我们也能冲过去。” “恩,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说到就得做到!” 聂倩已经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我轻轻为她擦拭脸颊的泪水,努力从阴郁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我饿了,能不能帮我去买点吃的?” 聂倩见我来了胃口,非常高兴,她点着头抹去眼角的泪珠,笑嘻嘻地走出了病房。 她离开以后,我拿过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徐龙的电话,我要那份三年前旧案的资料,越快越好。 徐龙的态度一如往常地从容,不急不躁,他先是询问了我的身体状况,然后便应自己的要求,亲自将那份案件资料送了过来,说是为了安全起见。 至于那份遗落在严叔那的资料,是否收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该看的卢勇他们都已经看过,当务之急就是加快调查速度,期待在对方发难之前可以将这次的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聂倩将买好的饭菜送进病房后,被我好说歹说地劝了老半天,这才不情愿地回家去了,今天在咖啡店外她也淋了雨,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过,是很容易生病的。 她走后没多久,徐龙便来到了医院,还给我带来了两个消息,可惜都是坏消息。 案发那天为我们服务的那个复仇密室的工作人员,早已不知所踪,现在刑警队已经与周边县市合作,撒网追捕,只不过短时间内很难抓到人。 这一点我早有预见,算是意料之中,可徐龙带来的第二个坏消息,差点没把我惊得再度昏厥过去。 那个通过关系已经出国的朱路,居然死在了国外! “他是怎么死的?!” “车祸。” “还有呢?朱路的死亡是他杀还是意外?”我追问。 徐龙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们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其他事情就要等那边的警察调查了,毕竟命案是在别人国家里发生的,我们无权插手。” “又死一个!这……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徐龙似乎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解释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把这起车祸跟这里的凶杀案联系起来,过于牵强。那天复仇密室的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个,这些人别说是出国了,就连这个城市都没离开过。” “你还是觉得凶手就在我们中间?那么那个失踪的工作人员呢?他就没有可能了吗?” 徐龙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查过,他并没有出国记录,除非是偷渡,不然他应该还在国内。” “那真是活见鬼了。”我揶揄道,“照你这么说,这起车祸只能是意外,不然我们就得请个灵媒回来,反正人是干不了这事的。” 突然,我的脑中灵光一闪,“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起车祸是伪装的,而朱路根本就没有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徐龙疑惑地问。 “第一,他就是凶手,这样就算最后我们查到他的头上,也只会以为凶手已经死了。”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他也受到了凶手的死亡威胁,万不得已下只能装死,而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徐龙摸着下巴深思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现在正好是那国的白天,我立刻去查证这件事,一有消息会马上通知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火急火燎地去了。 病房里再度回复寂静,我忐忑地拿起徐龙带来的案件资料,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抽出了纸袋的那沓文件。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第二十六章 陈年旧案 这是一份完整的案件调查报告,但绝非原件,这一点从报告的纸张和印刷上就能分辨出来,而原件应该就是被自己落在家里的那一份。 我心情忐忑地翻阅起这些文件,看得出当年警方对于这桩案子可谓倾尽心力,以至于和案件相关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调查报告里完整呈现,哪怕只是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无一遗漏。 这份报告带给我的信息与震撼是爆炸性的,单单是那个醒目的标题,就差一点让我从病床上摔下来。 xx市10.18特大入室盗窃杀警案 盗窃?杀警?! 没想到那桩旧案的受害者居然是警察! 或许这才是造成巨大轰动的真正原因,而这里所说的盗窃跟聂倩一口咬定的报复杀人又有出入,不过时隔多年,她会记错也是人之常情。 可仔细看下去我才发现,聂倩的话并没有说错,只是不够完整罢了。 案发时间是三年前10月18日的晚上9点左右,案发地点:铭升路901弄12号303室,这两条都与我记忆中救起那个受伤女人的时间地点大致吻合,看来聂倩对于我选择性失忆的推断并没错,而自己也得抽空去趟医院了。 案件的受害人是一家四口,男主人名叫薛子龙,五十五岁,时任刑侦大队队长,若是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卢勇的前一任,想到这里,我忽然明白徐龙之所以会调查卢勇的原因,说不定也与此有关。 突然,我感觉自己又变换了身份,仿佛又从一个罪犯变成了警察,卢勇硬要把自己拉进来的目的虽然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是他的无奈之举,让我这个失忆的人远离他才会天下太平,留在身边无疑是为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至于破案,那不过是他为了方便监视我的一个借口罢了,我可不相信堂堂刑警大队已经沦落到要靠一个犯人替他们破案的地步了。 不过在我看来,卢勇最大的败笔就在严叔,要不是后者的疏忽,我现在肯定还被蒙在鼓里头。 对了,还有徐龙,卢勇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他所信任的副队长居然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他。 不过说到徐龙这个人,他带给我的困惑其实是最大的,其他不论,只说他在调查卢勇的这件事上,做法多少有些不合逻辑。 而这一点也是我前一秒刚刚想到的,既然自己是三年前杀警案的亲历者,徐龙完全可以带我去医院治疗,只要能恢复记忆,我也就能当场指正卢勇,要是他真的和那个案子有关的话,破案的过程岂非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可转念一想,这样做的风险也非常大,在我们万事俱备之前一旦打草惊蛇,将会召来卢勇凶残的反击,那是我们现阶段无力抗衡的,起码对我而言是这样。 这大概就是徐龙会选择暗中调查的原因。 医院的挂钟轻轻地敲响了晚上十一点的钟声,我还在看着手里的报告,这已经是第三遍了,我突然想到回复记忆的办法并非只有去医院,还能通过眼前的这份案件调查报告,没准其中的哪一段话就能让我豁然开朗,而事实上就在读第一遍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似乎已经隐约浮现出些许模糊的影像,只是它们没有轮廓也互不相关。 这桩案件的受害者还有三个,薛子龙的妻子赵蓉,五十岁,市立医院的护士长;薛子龙的父亲薛江,七十八岁;以及薛子龙的女儿薛仁青,二十四岁,就读于市内的某一所大学。 而被我救下的那个人就是薛仁青。 我迫不及待地在文件里翻找她的照片,以及康复后的去向,可奇怪的是,如此详尽的报告里竟没有她的照片,而对于薛仁青的记录也仅止于被救送院,至于她之后的去向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看来再见徐龙的时候,自己有必要让他说明这一点。 凶案发生的时间大约是下午六点左右,暴徒(这是警方对于凶手的书面定义)并没有太多精巧的设计,他们就像晚饭后去逛了一趟超级市场,毫无征兆地闯入还在吃晚饭的薛子龙的家,残忍地朝着四个人砍杀,最终造成了三死一伤的后果。 报案人是薛子龙的邻居,当他听到隔壁的动静出来查看时,一眼就看见了倒在房门口的薛子龙,索性当时凶手已经离开,否则他也难以幸免。 十多分钟后,由卢勇带领的刑警队就封锁了现场,薛子龙全身有十处或劈砍或穿刺所造成的刀伤,而致其死亡的就是心脏处的那两刀,经分析,他应该是在开门时突遭袭击,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的,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为什么堂堂刑警队长会在遇袭时如此不堪一击了。 客厅饭桌旁的地上躺着薛子龙的父亲,咽喉处中刀而亡,桌上的饭菜在警察到来后还是热的,证明薛家人受害时刚刚开始吃晚饭。 而在薛子龙的卧室,他的妻子扑倒在床头柜上,一只手还握着电话听筒,应该是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准备报警时,被赶来的凶手从背后刺死的。 报告到此告一段落,准确地说,关于薛仁青的记录被分开写在了后面几页里,这多少让感到诧异,可细看之下我才知道原因,原来当警察赶来的时候薛仁青并不在现场,直到他们沿着血迹追踪,加之沿途监控的帮助,最后才在医院里找到了她。 也正因如此,送她入院的我很快就被锁定、逮捕了。 看到这里,我扭了扭有些酸硬的脖子,放下文件,微微闭目,心里却揣摩着自己当年的古怪想法。 按理说会跟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一起行动,自己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既然选择对薛子龙这样身份的人痛下杀手,就必须斩草除根,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救薛仁青?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我又是如何在另外三个同伙的眼皮底下将她救走的呢? 我搜肠刮肚地回忆着三年前的10月18日,想着哪怕只能记起几个零星片段也好,可遗憾的是,即使看过了所有的案件资料,除了自己曾经救过薛仁青这一点外,我还是无法回想起任何事情,所以,与其说自己失了忆,还不如说着了魔更为贴切。 我缓慢地睁开眼睛,身体感到了一丝疲倦,白灼灯光仿佛在房间里跃动,愰得我头晕。 我本该关掉电灯,然后心无旁骛地睡上一觉,这样才不枉自己在医院住上一宿,可手中的案件资料就像一本充满悬念的小说,让人难以割舍。 当然,我之所以还能在夜晚十一点的病房里想这个问题,全因自己住的乃是单人病房,没有其他病人。 我重新将案件资料拿了起来,目光似乎从纸上的字里行间穿梭回三年前,当我被警方逮捕之后,他们便提出了要我转做污点证人的要求,并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和最少的刑法。 而我,也答应了。 做出这个选择并没让现在的我感到惊讶,毕竟会救薛仁青就说明我良心未泯,所以,一种猜测呼之欲出,去杀薛子龙一家并非自己本意,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的我受到了极大的胁迫,才不得不助纣为虐。 想通这一点,着实让我懊恼苦涩的情绪减轻不少,但也让我平添了更多的疑惑,而这些疑惑都来源于那些不合常理的逻辑,就像一粒黏牙的糖,扯不断理还乱。 持刀杀人的凶犯共有三人,罗平,男,三十八岁,无业,非本市人员;他的弟弟罗勇,三十五岁,无业;张广,男,四十二岁,无业,常住本市。 “罗平……罗勇……张广……” 我在嘴里反复念叨这三个名字,都无法将它们跟任何一张脸对应起来,这也更加证明自己之所以会参与到这桩惊天大案中,完全是身不由己。 当年案发后短短几个星期,在我的指正下三名到案的罪犯很快就被送上了法庭,当时甚至没有一个律师愿意替他们辩护,终审判决几乎是在一边倒的情况下完成的,没有任何上诉的机会。 死刑! 这些本都无可厚非,只是当警察询问他们作案动机的时候,罗平和张广都说是携冤报复,只有罗勇说出了一个和另外两人不同的理由,钱。但是在薛子龙家里并没有任何被人翻找的痕迹,所以警方一致认为这是罗勇在混淆视听,拖延时间。 加上案件重大,影响过于恶劣,为免本市市民人心惶惶,三名凶手在法院定案之后没几天就被送赴刑场,执行枪决了。 而我作为整个案子里把门放风的协犯,在戴罪立功之后,又在刑警大队关押了三个月,才被释放。 案件报告至此便全部结束了。 而整个案件也终告完结。 我仰面躺倒在病床上,手一松,握着的文件如雪花般飘落在地,这个结果让我尚存的那一丝侥幸灰飞烟灭,不管当年自己有何苦衷,终究是毁了一个家庭,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找到薛仁青,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我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此刻,黑暗让我感觉更加亲切和轻松,就好像自己看不见的别人也就同样看不见了一样,我咧开嘴角,为自己这种掩耳盗铃的想法感到好笑。 挂钟秒针有规律的细若蚊蝇的走动声,让我的大脑渐渐平静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又是一个陌生场景。 一条走道,一扇门! 第二十七章 三个问题 连日来的高压让我的意识变得虚无缥缈,由意识所牵引的梦也是扑朔迷离,自从家里出现了那个诡异的脚印之后,我时常都会纠结于梦境和现实之间。 不过这一次,我却很肯定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展现于眼前的画面,朦胧中微微扭曲,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我没见过这条走廊,眼前的门却很熟悉,因为这是一扇随处可见的再普通不过的房门,房门上贴着一个倒挂的福字,艳红如血,仿佛随时都会从上面滴下血来,给人一种骇然的感觉。 我很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那扇门,意识主宰身体,让我尽可能地远离那里,只是我的腿却无法后退半步。 我感觉到门的那边正发出巨大的声响,似乎有喊叫、求救、亦或是哀嚎的场面正在上演,没错,这只是一种感觉,事实上我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我不明白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何在,就像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一样,荒诞、诡异,又有些无厘头。 就在我以为这个怪梦会在这些复杂的感觉中结束时,门忽然开了,紧接着,我的眼前涌出了一大片浓烈的血色、扑鼻的血腥味,还有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死寂! 突然,几道人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不见脸,我本能地转身逃跑,而他们则在身后追赶,我不知道他们追的是谁,可我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脏如同被人揪住一般,不再跳动。 渐渐地,这种被人紧逼的压迫感消失了,而我也在不知不觉间跑到了一片人烟稀少的空地。 我对这里不再陌生,甚至一眼就认出,这里就是自己第一次看见薛仁青的地方! 我看见一张陌生的女人的脸,但我下意识认定那就是薛仁青,而她染满鲜血的右手正紧紧地抓住我的脚踝,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双眼中流淌出两种颜色的液体,不可思议地交融、分离,然后顺着她的脸颊流到手上,又沿着我的小腿,像一条条血红的蛇弯弯绕绕地爬上我的身体,缠上我的脖子…… “不要!” 我猛地张开眼睛,惊叫着从病床上弹坐起来,虚汗淋漓,我紧拽着被褥的手剧烈抖动着,直到另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搭了上来,我焦躁恐慌的心才稍稍镇定。 “俊,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啦?” 是聂倩,她的声音此刻听来竟如梵音般入耳、入心。 我微微点头,先前在梦境中如潮水般涌来的惧意,此刻也随着从窗外射入的阳光,潮水般褪去了,只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而这一次我几乎记下了整个梦,除了恶鬼般的薛仁青外,还有那个走廊和那扇门。 我一翻身,不顾身体的倦怠,想去拿昨晚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那份案件资料,却发现地上空空如也,我不由地皱起眉头咦了一声说:“那份文件呢?” 聂倩双手叉腰看着我,没好气地说:“你这人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已经病了还去看这些东西,结果做噩梦了吧?” 我没有理她,依旧自顾自地四处寻找着,聂倩悠悠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东西我都给你整理好了……” 说着,她打开身边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袋,犹豫着递到我的面前,“呶,给你,不过你看归看,可别太劳神。” 我连连应承,接过文件,迫不及待地在里面翻找起来,突然,我的动作戛然而止,目光死死地盯在一张照片上。 聂倩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探过头来看了眼,不解地问:“你怎么了?盯着这张房门发什么呆?” “没错,就是这扇门!” 我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刚刚在梦里见过的,想不到……这里就是薛子龙的家!” “梦里见过?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确实去过那里,说明我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恢复。” 说着话的时候,我的心情矛盾至极,一方面,我为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而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我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做好接受这个真相的准备。 聂倩默不作声地递来一盒牛奶和一个面包,神情肃然,我俩再次相遇以来,自己从没见过她展露出这种神色,不由担心地问:“小倩,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聂倩把脸扭到一边,双肩微微抽动,竟然哭了起来! 我措手不及地放下手里的食物,轻轻掰过她的肩膀,看着她发红的双眼问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聂倩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地说:“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再提这件事,那就是个噩梦,对你我都是这样!” 说着说着她竟然哭得更伤心了,我轻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小声劝慰着,可心中却颇为纳闷,聂倩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激烈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才是那起旧案的当事人。 忽然,聂倩收敛了哭声,抬起头看着我,“俊,我们走吧,扔下所有的事,离开这里好不好?” “离开这里?” 我惊讶于对方忽然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愣了好一会才狐疑地问:“小倩,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聂倩叹了口气,眼中的光华一闪而逝,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苦涩地笑了笑,“我没事,可能是这些天碰到的事情太多,加上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才会胡思乱想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了份工作,明天就去上班。” “工作?”她的这个决定来得有点仓促,我愣了愣,“是做什么的?” “是一家私人企业的文员,其实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做,不至于整天呆在家里那么无聊。” 我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人活着,总要为自己找点事做做,否则可就真的应了那句话,他活到了八十,却死于二十五。 忽然,我们都没了说话的兴致,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我默默地吃着聂倩带来的面包和牛奶,心里开始盘算今天的计划。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大跨步走了进来。 是徐龙,刑警大队的徐副队长。 聂倩见有人进来,赶忙从床上起来,躲到一旁,收拾起有些憔悴的妆容,女人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爱漂亮的。 徐龙先是用奇怪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我的床边,刚要开口,却被我抢过了话头,“你来的正好,案件资料我全都看过了,有几件事情想先问你,薛仁青现在在哪?” 徐龙怔了怔,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才恍然道:“你是说10.18案里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对,就是那个被我救了的女孩,她现在在哪?” 我的话音刚落,徐龙便接口道:“不知道,她在那起案件宣判后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连你们也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会知道?”徐龙反问,“她又不是凶犯,案子也已经了结,凶手伏法,她自然有权去过属于她自己的不受任何干扰的生活。” 他说的没错,我无言以对,而且经历过如此悲剧,一般人都会远离这个伤心的城市,隐姓埋名,所以想要再找到薛仁青可谓是大海捞针,不过我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能找到她,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徐龙想了想,目光又瞥向站在窗台边的聂倩, 我明白他的意思,语气坚定地说:“聂倩是我的女朋友,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徐龙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这让我大感没面子,刚要发作,聂倩却轻轻了说了声,“我去给你准备午饭,一会再来。”说完,她也不顾我的呼唤,出门去了。 我愤怒地盯着徐龙,沉声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现在你满意了吧?可以说了吗,我的徐副队长?” “不是我信不过你朋友,可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来不得半点疏忽,一旦被卢勇察觉,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不仅你我有难,就连我们身边的人也难以幸免。” 忽然,徐龙把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一顿地说:“就像薛子龙一家。”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调查报告上那些血腥的照片,胃里好一阵翻腾,我沉默了。 “至于薛仁青,其实我们不是没有想过找她,算了,过去的事不说了,我会一切可能找到她,不过…你最好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不然失望的只会是你。”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我明白。”我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手指,“还有两个问题。” “说吧。”徐龙把头扭向一边,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和卢勇为什么都会找上我?如果卢勇是因为害怕三年前的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暴露,所以必须控制住我,那你呢?你从我这个失忆的当事人身上又能得到些什么?如果我现在恢复了记忆,或许对你还有些帮助,可现在……” 徐龙平淡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他颇为吃惊地打断了我的话,“怎么?难道看了那些资料你还是没有想起当年的事情?!” “没有,半点都没有!”说到最后,我还刻意加强了语气。 徐龙终于沉不住气了,两只粗糙的大手相互搓揉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对方表现出焦躁的情绪,看来自己的现状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但这也恰好给了我试探他的机会,我不动声色地提醒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如果我能去医院就医的话,恢复的可能还是很大的,你说是吗?” “你以为我不想这样做吗?还好你没去,不然你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徐龙的话虽然骇人,却非危言耸听,这一点我很清楚,一旦自己做出这种举动,卢勇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干掉我! 果然,徐龙沉沉地吐了口粗气,然后说了和我大致相同的想法,“卢勇在局里乃至整个市里都有很大的势力,他的能耐我想你也见识过了,所以,你一旦有所异动肯定会被他发现,到时后果如何也就不必我说了吧?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不瞒你说,就在昨天,我已经把刘楠……就是那天给你送资料的女警察给调走了,我很担心她的安全。好在卢勇现在对我还比较信任,若不是实在找不出可以信任的人,我这个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也不必天天跑来跟你见面,毕竟队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做。” “所以我们现在只有继续调查复仇密室的凶杀案,才不会引起卢勇的怀疑。” 其实这是眼前唯一的选择,不过这话我只说出了一半,这件凶杀案就像一把双刃剑,不是杀敌便是自毁,就看谁能率先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而就在刚才,我又想到了一个兵行险招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个案子拖延卢勇,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这个想法虽然凶险,却也值得一试。 当然,我不会把这些想法告诉徐龙,虽然自己已经跟他同一战线,也有了几分信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错,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杀害李清的凶手!”徐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我说:“说说你最后一个问题吧。”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其实你们早就知道,复仇密室里会出事,对不对?!” 第二十八章 林熙与希琳 “你说什么?” 尽管徐龙已经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想让他看上去平静一些,但我还是能从他的呼吸声中听出对方内心的汹涌。 我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将他逼入窘境的感觉,这是种无形的反击,再怎么说自己也不能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天你们进入密室之前,就连我们这些当事人都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你们却坚持破门而入,若非早就知情,又怎会这样做?还有,究竟是怎样的紧急状况,才让你们选择了破门这个举动?” 我凝神注视着徐龙的神色,甚至是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以此揣测他的想法,对我,他是有所保留的,这让我们之间看似相互信任与依赖的关系,显得单薄,一捅就破。 我不知道他有所保留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是他需要保留的?至少这样做有他自己的盘算,绝非为了加速破案。 徐龙显然是个控制情绪的老手,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变得平静如初,“这件事我并不是有心瞒你,只是没有想起来罢了,既然你现在说了,我可以回答你,当日案发之时,我们确实在密室外部署了警力,那是因为我们接获举报,说密室里发生了凶杀案,只是没想到我们还是慢了一步,冲进来的时候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有人举报?”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我完全信服,我随口问道:“那你们查到那个举报人了吗?” 徐龙耸了耸肩说:“没有,对方是匿名举报,查不到电话来源。” 他的回答在我的预料之中。 虽然我对匿名举报的说法有所怀疑,却也无法证明它的真伪,所以,姑且听之吧。 警方提前获悉了李清可能被杀的消息,从他们出动的人手和破门而入的行为可以看出,他们是急于救出李清的,这一点并无争议,只是他们的这种做法似乎有些莽撞,并不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刑警会做的事,起码在冲入密室之前,他们应该先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若是因为他们的莽撞激怒了凶手,可能死的就不止李清一个人了。 对于我的这个疑问,徐龙第一次露出尴尬的表情,他思忖良久才告诉我这是卢勇下达的命令,当时自己虽然感觉不合规矩,但由于案情急迫也就没再坚持,而这个有点草率的决定并没对案子造成影响,所以事后也就被所有人淡忘了。 “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我缓缓摇头,像卢勇这种经久沙场的老刑警是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其中肯定另有原因,只是自己一时还无法想透。 我的这个想法让徐龙露出深思的表情,他徐徐点头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如果卢勇的这个命令并非失误,那这个李清肯定跟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复仇密室是整件事情的起因,而这个起因又源于三年前的那桩旧案,那个案子的直接经手人就是卢勇,那李清说不定也和10.18杀警案有关……” 说到这里,我和徐龙互望一眼,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可这个李清却没有出现在那份案件调查的报告里! 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凶手真是为了复仇,那他究竟又是为谁复仇? 忽然,一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薛子龙! 如果这个凶手是为了替他报仇,那李清就应该是杀害薛子龙的凶手,可事实……似乎又并非如此…… 我感觉大脑的神经像是打了结,思绪堵塞,自己已经找了无数个角度来看待这件案子,却始终没找到可以开锁的那把关键性的钥匙。 我疲倦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徐龙的声音,“你说的这些我会想办法调查的,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了,就听听我给你带来的消息。”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首先是关于朱路的死,国外警方的调查报告已经传来,包括他的dna鉴定,朱路真的已经死了,而那起交通事故也纯属意外。” 我没有睁眼,颇为感慨地说:“唉,这就是命,自以为逃到国外就安全了,却还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如果他真是凶手,你们倒是可以结案了。”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嘲讽。 当然,说结案不过是句戏言,可徐龙似乎并没有听出这层意思,还一脸肃然地说:“那怎么行,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也得查个水落石出,万一凶手另有其人呢?” 这大概就是身为刑警的坚持与耿直吧? 当然,我不可能向他解释一句戏言,便转移话题道:“只剩下五个人了,叶家姐妹和康龙都还好吗?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真的会让凶手逞心如意了,要是朱路不是凶手的话。” “这个你放心,他们都在局里住着,人身安全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那里可是卢勇的地盘,真的可以不用担心吗?” 徐龙颇为自信地笑了笑,“虽然卢勇势力很大,可在局里杀人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的,所以,比起他们我更担心林辉的安危,索性他现在跟你住在一起,还好些。” 我扬了扬眉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住在一起了?” 徐龙先是一怔,然后神秘地笑道:“这种小事又怎能瞒过我们?更何况你们现在的身份还如此特殊。” 我不屑地咧开嘴角,不再追问,他们的手段自己早就见识过了,想要掌握林辉的行踪不过是小菜一碟,这也就是为什么徐龙不敢带自己去医院治病的原因。 有时我会困惑,分不清这些警察和流氓的差别,好像他们褪下那身外衣后,就会变了身份似的。 “我不明白,既然他们都在刑警队里住着,你们也必定会进行调查,我想,这也是你们要求大家留在刑警队的原因之一,可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天还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还是说,他们的确都是无辜的?” 徐龙并没有反驳我暗指警方监视当事人的行为,而是想了想说:“确实是这样,我现在甚至怀疑凶手并不在这几个人里面,不然就是他们伪装得太好了,不过这种结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们毕竟不是罪犯,我们的调查也不能太过激,基本都是试探性的。” 在这件事上,我能理解他们的难处,如果那个凶手真的那么好对付,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我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倒了点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接着说:“除了朱路的消息,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有了,那个工作人员还没找到,我们已经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办法,可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这是我早就料到的结果,工作人员的失踪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她肯定和那起密室杀人案有关。 “那个工作人员叫什么名字?”我问。 徐龙不假思索地回答,“薛希琳。” 我诧异地张大眼睛,“这么巧,她也姓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很可惜,我们调查过薛子龙一家,他们跟这个薛希琳没有半点关系。”徐龙语气肯定地说。 可我的心里却疑窦重生,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如果没把这起凶杀案和三年前的旧案联系起来,或许我会和徐龙有相同的想法,可现在……这个薛希琳……薛希琳…… 忽然,我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似乎想到了什么,希琳……希琳……琳希…… “对了,是林熙!那个在游戏录音中出现过的名字,那个凶手要为之报仇的名字!”我募地喊了起来。 这一瞬间,徐龙仿佛也明过来,他“嚯”地从座椅上站起,“原来是这样,是的,不可能同时有那么多巧合出现,我现在马上回去,重新调查薛子龙一家。” 他的声音中透着兴奋,作势转身要走,却又被我叫住了,“等等。” 徐龙扭过头,狐疑地看着我。 “我想再回那个密室,希望你能帮我安排。” “可你的身体……” “我已经没事了。” 徐龙一脸肃然,“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我好安排。” “越快越好,就今天下午吧,我一个人,不要有任何警察在场,还有,给我准备一副和案发当天一样的耳机,以及相同的录音。” 徐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一回队里就帮你安排,嗯……”说着,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下午两点,我会将那里值守的警察调走,不过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调查,如果这次你再被抓住,也没人可以救你了。” “一个小时足够了。” 送走徐龙,我从病床上起来,下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没事以后,便脱掉了病号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而与此同时,聂倩也带着热腾腾的午饭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还把衣服换了?”她问。 “我没事了,等吃完午饭就出院。” 我一边说着,一边去拿聂倩手里的饭盒。 对方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急,担心地问:“你真的没事了?” “真的。” 说着话的功夫,我已经把装有饭菜的碗都铺到了桌上,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这么着急干嘛?慢慢吃不行么,真是的。”聂倩嗔怪地说。 “我马上要出去一趟。” “现在就去?”聂倩抬头看了眼挂钟,“不是说好下午两点吗?现在还早呢。” “不,我要先去趟铭升路901弄。” 第二十九章 铭升路303号房 “铭升路?” 聂倩呆呆地看着我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满嘴油腻地说:“薛子龙的家,就是三年前那起凶杀案的现场。” 聂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情疑惑地问:“可你去那里做什么?那个案子都过去了三年,该找的线索警察都找了,况且那里也肯定换了人家,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留下?” “这我知道,其实我去那里并不是为了查案,而是想回到原点,身临其境的感觉或许能让我恢复记忆,就算不能完全恢复,能想起点什么也是好的,总好过在这里干等着。” 说到这里,聂倩才明白过来,颇为赞同地点起了头。 “你刚才见过徐龙了吧?”我忽然问。 聂倩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又扒拉了几口饭,口齿含混地问:“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下午两点要出去?” 聂倩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嗨,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呢,没错,那个大块头警察我是在医院门口遇到的,他告诉我你下午两点要出去,可没说去哪。” 我微微皱眉,想不到徐龙的嘴也挺快,虽然把自己的行踪告诉聂倩并无不妥,可在医院的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似乎有违他这个专业老刑侦的身份。 聂倩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似乎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快乐庄园的复仇密室,我要再去一次,不过在此之前……”我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十分,正好还能再抽空去趟薛子龙曾经的家。” “你这人,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刚有点好就到处奔波,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办?” 聂倩无奈地摇摇头,她的责备纯粹出于关心,并没有阻止我的意思,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自然明白现在的状况。 她低下头,默默地为我收拾起碗筷来,“我一会儿就去帮你办出院手续,你晚可要早些回来。” 聂倩的善解人意让我内心升起一丝愧疚,我从身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感慨地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贤惠的妻子了。” 聂倩嘟着嘴从我怀里挣脱,白了我一眼说:“谁是你妻子了?不用哄我啦,你要去就去吧,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 “是,谢谢老婆大人的关心。” 我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敬了个礼,在聂倩羞喜交加的目光中,向病房外走去。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叮嘱聂倩务必小心保管那份案件资料,然后才放心地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阳光从天空碎碎地洒下,飘荡在空气中,织成一片金黄,昨日一整天的阴晦也被一扫而空了。 去铭升路是个仓促的决定,以至于等自己打车来到901弄小区门口时,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非但仓促而且凶险,随时都有被卢勇发现的可能,要知道他确实派人跟踪过自己,而现在,鬼知道他的人是不是就在周围候着? 我环顾四周,忽然感觉每个人都变得可疑起来,都好像长着一张盯梢者的脸。 我在原地呆立了足有五六分钟,才鼓起勇气朝小区里走去,此刻,再打退堂鼓显然为时已晚,如果这里真有卢勇的眼线,即使自己不进去,卢勇也不会傻到以为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而已。 这是我的疏忽,聂倩的温柔像把双刃剑,既给了我信心和勇气,也会让我沉醉其中,疏忽大意。 温柔乡,英雄冢,大概就是此意。 现在亡羊补牢显然是行不通了,我能做的只有硬着头皮将错就错,只希望这一次自己的运气别太糟糕。 铭升路901弄是个老式住宅区,周围都已经高楼林立了,而这里还是六层高的老公房,仿佛一座被群山环绕的小村庄。 不过对我而言这是个好消息,否则小区重建,那自己今天可就是白跑一趟了,可遗憾的是,即使进了小区,我也对这里没有半点印象,为了保险起见,我又特意问了小区门口的保安,确定这里就是三年前的901弄之后,才向着12号303室走去。 我不明白,有谁可以失忆得如此彻底,哪怕身临其境也不能勾起半点回忆?想到这里,我的心头募然泛起一股惧意,事情似乎脱离了正常的逻辑,正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有时我真的很想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灵异,归咎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样,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会变得顺理成章,而自己也就能从这些该死的谜团中抽身出来。 “呵” 我自嘲地笑了笑,为自己这个愚蠢而可笑的想法感到无奈,要能早日勘破真相,又有谁愿意做这白日大梦呢?! 突然,我猛地刹住了脚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站在了303室的门口。 诚如自己所料,这里已经全然变了样子,走廊、房门,甚至是缓慢流动的空气,虽然自己还是对三年前的这里没有印象,可它跟调查报告上的照片也是出入巨大,不过正如聂倩所说,都三年过去了,这里也早该换了人家。 我抬手敲了敲门,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难道从里面还能再走出来一个薛子龙不成? 没人开门也没人应声,自己这趟算是白来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索性自己来时就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现在也就不那么失望了。 只不过,如果就这样被卢勇灭口,我想自己做鬼都不会心甘的。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十二点整,距离跟徐龙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正踌躇着该如何打发这些时间时,我又想到了严叔,他自从那晚失踪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见过他,他总不会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吧? 我犹豫着翻出严叔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他的失踪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却会成为压在我心上无法挪开的负担,或许找到个不论好坏的答案,才会让自己感觉轻松些。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就在我以为手机里又将传来那个悦耳的女声时,电话居然通了! 我的心脏因为复杂的情绪激动得都快蹦出嗓子眼了,瞳孔剧烈收缩着,身体如遭电击般僵立在原地。 令我感觉如此恐惧的原因,并不是严叔的电话被接通,而是我发现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自己的身后竟然有铃声响了起来! 像鬼魅的呼喊,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我一直以为,见鬼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可是这一刻我才明白,真正的恐怖是你连害怕都已经忘记;我以为人类恐惧的第一反应就是尖叫,可现在看来,真正的恐惧是无声的,它就像一只掐住你喉咙的手,让你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用力咽了口口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看着不远处那扇半开的房门,铃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我拿起手机又看了眼号码,确定自己拨的的确是严叔的电话后,一种本能的意识催促自己朝楼下跑去。 可还没等我下楼,那扇半开的房门里就有人走了出来,忽然,那个人开口叫住了我,那个声音似曾相识,“洛俊?是你吗?” 我猛地刹住了脚步,震惊之情无以言表,而让我感到震惊的原因不仅仅是对方叫出了我的名字,还有叫出我名字的是个陌生的女人声音。 我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我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这张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脸,没有结果,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甚至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为什么她能叫出我的名字,而我却连有没有见过她都不确定? 看我没有回答,老妇人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说着,她顺势想要将门关上。 我赶忙说道:“不,你没认错,我是洛俊,可是……您是哪位?” 老妇人闻言,展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记性还没我这个老太婆好,我是你严大妈,你不记得了吗?” “严大妈?”我依旧满头雾水。 “嗨,这么说吧,我是你的房东。” “房东?!”我忽然眼前一亮,“原来您是严叔的……” 严大妈见我想了她,很是高兴,连连点头。 “那这里就是严叔的家咯?难怪刚才我会听见他的电话铃声!” “原来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 “恩。” 我迅速朝屋里张望了几眼,没看到其他人,严叔似乎并不在家里。 严大妈大概以为我想进屋,把半开的房门彻底打开后,看着我说:“小俊,进来坐坐吧,你来这个城市那么多年了,还从没来家里坐过呢。” 闻言,我犹豫了,毕竟她是严叔的老伴,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他俩是一伙的,自己岂非羊入虎口?可转念一想,无论附近有没有卢勇的眼线,无论严大妈是忠是奸,自己今天的行踪都无法隐藏了,严大妈肯定会告诉严叔自己来过这里,而后者不用猜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要真是这样,那我情愿去这龙潭虎穴里闯一闯,至少也不会无功而返,至于今后嘛,我只能祈望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小俊?你听到大妈的话了吗?”严大妈又问。 “哦,听到了,其实我也一直想着要来看看您,今天既然这么巧,那就打搅您了,只是……您看我来都没准备东西……” “嗨,我家可不兴这套,你肯来陪我坐坐,我就心满意足咯。” 严大妈见我答应,很是欣喜地将我领进了屋。 这是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地方虽然不大,东西却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地板家具一尘不染,窗台上绿意盎然的花草盆栽,让这个家看上去异常温馨且充满活力,足见严大妈是个非常细心能干的女人。 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让狂跳的心脏尽可能地平静下来,一边还故作轻松地说:“我记得咱们上次见面得有好几年了吧?我现在都认不出您了,可您居然还能一眼就认出我来,记性真是太好了。” 我的夸赞让严大妈很是受用,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那可不是,我的记性好可是出了名的,别说是几年前,就算十几年前,只要是入我眼的,到现在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严大妈为我倒了杯白开水,然后在我对面的小椅子上坐下了。 我扫了眼整个房间,奇怪地问道:“大妈,严叔怎么没在家?他去哪了?” 严大妈微微一怔,然后说出一句极为古怪的话来。 “他去哪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第三十章 误打误撞 “我?!” 我一时没明白严大妈话里的意思,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怎么,你严叔不是去找你了吗?” 我点了点头,“他的确在前天傍晚来找过我,可他当天夜里就走了呀……” 忽然,我吃惊地张大嘴,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他来找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严大妈刚要点头,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摇头道:“也不是没回来过,他去找你的那天夜里就回来过一次,大概十二点左右,说是手机没电了,可回来没多久,他接了个电话就又走了,匆忙得连手机也忘了拿。” “谁的电话?”我赶忙问。 严大妈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严叔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了句有点急事就出门去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那您就不过问一下吗?” 如果说严叔的失踪充满悬疑,这个严大妈也是怪得可以,自己老伴深更半夜出门,她居然可以豪不过问? 严大妈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无奈地扁扁嘴,“唉,小俊,你不了解,我和你严叔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前他一走至少三四天,杳无音讯,我早就习惯了,不过等他回来就会把那几天做过的事情都告诉我,如果他可以说的话。” 我看着对方的眼睛,慈祥而纯洁,没有半点奸诈,让自己很愿意相信她的话,“可他那天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在家里等我,谁知我赶回去他却走了。” 严大妈忽然笑了起来,抱歉地说:“小俊,那大妈就替我家老伴先给你赔个不是,等他回来,我立刻让他去找你。” 别!最好永远都别来找我!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严大妈的热情与客套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便借着喝水的机会转换了话题,“您刚才说杳无音讯?难道在严叔失踪的日子里,连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这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最后这句话夹杂我的私人情绪,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难怪满肚子都是坏水。 可没想到,一直和蔼的严大妈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声音坚定地说:“不,他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之所以这样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曾是个警察。” “警察?!” 我被刚刚喝进嘴里的水呛得连连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这个消息绝对是爆炸性的,可仔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原因就在于他和卢勇的那通电话,说不定他们过去还是同事呢。 严大妈悠悠地叹了口气,“是啊,做警察的妻子就是这样,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时刻都要为他担心,怕他哪一天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幸好,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严叔以前是不是刑侦大队的?” “没错,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小警察,我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了,你知道,他们面对的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罪犯。” 严大妈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不用说,三年前的那桩旧案严叔也肯定参与了,他很可能就是卢勇为恶的爪牙。 想不到自己这次的误打误撞,令自己收获良多。 我无意去破坏严叔在大妈心里的印象,加之谨慎为上,也就没把他和卢勇的事说出来,更何况即便是说了,也于己无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对了,小俊,大妈刚才就想问你,你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你严叔吧?” “这个……” 我顿时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刚才见你一直站在303室门口,还敲了门,你是不是想找那家人?” 严大妈的这句话让我无路可退,自己刚才的举动都被她看在眼里,现在否认显然为时已晚,可就这样承认的话…… 突然,我灵机一动,回答道:“其实我今天就是来找严叔的,刚才我不知道走错了门,以为家里没人才给严叔打了电话。” 我虽然暗暗佩服自己的急智,可心里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或许这就叫做贼心虚吧。 严大妈微微一笑,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没说错,隔壁的确没有人住。” “为什么?主人家在外地吗?” “不知道,别看我们两家是邻近,可那家人自我搬来之后也没见过几次,一年多以前他们就搬走了。” “搬走了?难道这一年多303都没人再住进来?” “没了,听说这房子闹鬼,既卖不掉也借不出,主人家搬走后就一直空关到现在,我本想着将它买下来,然后把儿子全家接来一起住,可你严叔却坚决不同意,说是不吉利,也就只好作罢了。” 看得出,这件事对于严大妈来说是个遗憾,人老了总是希望过过子孙绕膝的日子,大城市里的钢筋水泥封锁了人与人的交往,也隔断了本该属于这些老人们的天伦之乐,让人活得越来越孤单,越来越自我。 我有点同情眼前这个老人,严叔在外的日子里,她又是怎样度过那些孤单而又担惊受怕的日子? 不过既然讲起了303室,我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关于它的任何线索,调整了一下情绪,我接着说道:“闹鬼不过是传闻,难道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事情,买房和租房的人就全都信了?” “如果只是闹鬼的传闻当然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可偏偏那套房子里真的死过人,这闹鬼的事也就显得更加真实,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不吉利。”严大妈满脸不忿地说:“可他们也不想想,要不是这个原因,哪会有那么便宜的房子卖?难不成天上真会掉下馅饼来?” “你刚才说那个房子里死过人?”我佯装不知地问。 “是呀,听说那家人全都死了,老惨了,不过我们那会儿还没搬过来,所以并不是亲眼所见,但你严叔办过那个案子,就是他告诉我的。” 我似乎把握到对方话里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想了想,不解地问:“既然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你们为什么还要搬过来?” “我也不知道。” 严大妈的这个回答让我啼笑皆非,要不是看她说话时一脸正经的表情,我真的会以为她是在逗我开心。 “你大概觉得这话很可笑,但我是认真的,当初是你严叔坚持要搬过来,我起初也不同意,却拗不过他,就只好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303室死的人里有一个是他的战友。” “战友?” “是的,虽然他从没提起过,但我猜想,或许就是这份情谊才会让他在战友死后选择搬过来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又能抱怨什么呢?” 严大妈的身上闪烁着圣母的光芒,让我由衷地感觉亲切,我不由地在心里感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至于严叔的那个战友,应该就是薛子龙无疑,然而他坚持搬来这里的理由却绝非严大妈猜想的那样,虽然自己还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但肯定和303室有关。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犹豫着是不是要再问些关于303室凶杀案的事情,毕竟自己已经来到这里,无论问或不问,在严叔和卢勇看来并无差别,都是一个危险的讯号,一个足以让他们杀人灭口的讯号。 所以,索性破釜沉舟,说不定还能让自己冲出一片新的局面。 我又喝了口水,清了清干燥的喉咙说道:“被您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听听303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一定非常离奇吧?” 严大妈闻言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才给我讲起她所了解的10.18凶杀案。 或许是平时过于孤单的缘故,严大妈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变得滔滔不绝,只可惜她讲的内容都是我所知晓的,那些可以在新闻里播出的内容。 “其实关于这个案子我知道的也不多,看得出,你严叔自从这个战友过世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我想他一定是很伤心。” 伤心? 把这个词用在严叔身上让我嗤之以鼻,我为他想了千万种闷闷不乐的原因,但唯独不会是因为死了战友而伤心。 可即使我的心里再鄙夷这个人,也不会说出来,因为严大妈的善良是值得尊重和保护的。 如果说严大妈可以抱着这个美梦活着,我又何必非要打破它呢? 告辞离开严家时,严大妈显得颇为不舍,她叮嘱我路上小心,平时要吃饱穿暖,有空就常来坐坐,像个家中的长辈絮絮叨叨地关照着自己的孩孙,让我这个常年身处异乡的人,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温暖。 走出严叔的家,我又扭头看了眼303室,确定对这里没有任何印象之后,才下楼离开了。 突然,我的脚步戛然而止,空荡的楼道里,我听见另一个脚步声正尾随着自己,就像我的影子,我走他也走,而当我驻足时,那个古怪的声音又随之消失了。 有人跟踪我! 这几乎是我出自本能的反应,虽然来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现在,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还是瞬间涌了上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毕竟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而自己来到这里本就是个天大的疏忽了。 我压下狂跳的心脏,屏足了一口气,拔腿就往楼下跑去,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死神的镰刀仿佛已经高高地悬在了我的头顶。 不过好在只有三层楼,当自己冲出大楼的一瞬间,那种令我血脉偾张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而我口袋里的电话也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徐龙的电话,对方在我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用一种低沉却带点咆哮的口气说道:“快跑,出小区右转,然后上车!” 我几乎是在听到徐龙警告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拔腿往小区外跑去。 第三十一章 三回密室 根据徐龙的警示,我一口气跑出小区大门,然后右转,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小面包车,侧后门敞开着,车身的玻璃都被一层黑布遮挡,看不见里面。 虽然徐龙没有说明,但我可以确定,这辆古怪的面包车就是他电话里所讲的那辆。 我卯足一口劲,疾奔了大约五六十米后,一头扑进了面包车敞开的车门里,几乎与此同时,车车缓慢地晃动起来,然后一个加速驶离了铭升路901弄。 仿佛劫后余生,我整个人斜靠在座椅上,狂跳的心脏久久无法平静,就在自己窜上面包车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不远处小区门口冲出来两个人,到处张望着,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去向。 我已经暴露了,今天的这一逃也把我逼到了风口浪尖,从今往后,自己的处境将会变得更为凶险,随时都可能面临被卢勇灭口的风险。 连续吞咽了几大口唾沫,我的呼吸才渐渐匀称,调整了坐姿,我开始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被黑布封住窗户的黑暗车厢,靠着与驾驶座之间仅有的一小块空隙,获得些许光亮,我探头望向那片空隙,想看看坐在驾驶座上的究竟是谁?却无奈地被隔于其中的夹板挡住了视线,顿时让我有种被人幽禁的感觉。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时,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好点了吗?” 声音是徐龙的,我仰起脖子吸了一大口气,才说:“恩,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徐龙没有回答,带着责备的口气反问道:“你是不想活了吗?卢勇一直都有派人监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他们给带走了。” 确实,当看到那两个人冲出小区的那一刻,我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到现在,自己心里还有些隐隐的后怕。 可即便如此,徐龙的口气让我很不舒服,我针锋相对地说:“那又如何?难道他还想在刑警队里杀了我不成?” “你真的以为他不敢?还是觉得他做不到?狗急了都要跳墙,又何况是人?!再说了,三年前他连薛子龙都可以杀……” “住嘴!” 我大喝一声,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恼怒地冲着前面吼道:“你能不能别总在我面前提这事?如果你真有能耐,早就将他绳之于法了,又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徐龙似乎被我戳中了要害,沉默不语了,刹那间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由于身处黑暗,我干脆闭上了双眼,心跳和呼吸也都回复正常,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怪异感觉充斥着内心。 一直以来,自己都处在一个极为被动的境地,起先是卢勇,现在又换成了徐龙,且不说他们各自有何目的,孰是孰非,我都像是他们手中用来博弈的棋子。 就算可以逃出他们的手指,却也逃不出脚下这张巨大的棋盘。 人生若是如此,岂非悲哀? 终于,我耐不住心中烦躁和车厢内尴尬的气氛,随口问道:“那个薛希琳有消息了吗?” 我一边说话一边拿出手机,想了想,给林辉发了个短消息。 “没有,不过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徐龙稍作停顿又补充道:“还有薛子龙全家,不过这些调查都需要时间,不是这么快就能查清的。” “我明白。” 其实答案我早已明了,之所以会这样问,无非是想找到些可以打破僵局的话题罢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徐龙忍不住问起刚才的事来,“你刚才去铭升路查到些什么了吗?” “没有,不过我倒是无意中找到了严叔的家,想不到他竟是薛子龙的邻居,我还和他的老伴聊了会,却没什么收货。” 说到这里,我立刻想到了失踪的严叔,赶忙问道:“对了,有严叔的消息了吗?” “没有。” “去查查他失踪那晚,家里座机的通话记录,严大妈告诉我,他是回家后又接到一个电话才出门的。” 沉默,徐龙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之后,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了,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还有,当年跟随卢勇一起侦办10.18案人员当中的是不是也有严叔?” 此话一出,我感觉车身明显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传来徐龙略显吃惊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我不理解他的吃惊因何而起,淡淡地说:“是严大妈告诉我的,怎么,你不知道?” “唉~”徐龙忽然叹了口气,似乎心事重重,“三年前我不过是邻市的一个小刑警,临时被调来参与此案,而且当年参加行动的警察非常多,对于你说的这个严叔我还真的没什么印象,而且他应该是在我来这里做副队长之前,就已经离职了。” 我在大脑里估摸着算了下,似乎和他说差不多,若是当年卢勇和严叔真的勾结陷害了薛子龙一家,10.18大案结束后,卢勇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队长,而严叔选择隐退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一贯认为,世上的事总是平衡的,有得必有失,就像今天去铭升路的这个举动,凶险的同时也为自己平添了不少新的线索。 所以,有些险还是值得一冒的,更何况自己从来都不是个保守的人。 见徐龙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也话锋一转,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快乐庄园?” “今天不去了,计划改变。” 徐龙的回答让我大为诧异,我睁开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难道你没能把密室值守的警察调走?” “当然不是,事情我都已安排妥当,可你现在闹了这么一出,一会的调查会非常危险,所以……” “危险?你告诉我,我几时又真正安全过?”我语带嘲讽地打断了他,我发现,跟这些警察对话,自己总会做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来,“再说,难道有危险就不用去追了吗?那我们不如就此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 “你确定要去?” 我几乎没作太多考虑便当机立断地回答:“确定。” 话音刚落,一道急促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整辆车几乎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弯,若不是刚才自己关上了车门,只怕此刻已经被甩飞出去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冲动,或许是太想快点结案的缘故,又或者是自己对于棋子这个身份的不甘,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命运终究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上,哪怕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也死得其所! 之后的一路上,我和徐龙似乎又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这种古怪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快乐庄园的门口。 其实一路上我都很想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在铭升路,又是如何做到在这最紧要的节骨眼上出现,然后救我离开的?像这种只会在电影里出现的桥段,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这种事即便我问了徐龙也不会回答,即便他回答了,多半也是假话,而我极有可能为这假话忙活半天,最终却一无所获。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地将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中,而非一味地任人摆布,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算是徐龙所说也未必就是真的。 离开面包车的时候,我问徐龙,有没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要是在调查期间,有人误入密室,只怕会给自己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要是因此再引来警察岂非失之桑榆? 对于我的这个要求,徐龙显得有些为难,看得出,他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最后,他妥协了。 他从身边座位上的黑色背包里摸出一本深褐色的小本子,小本子的封皮上印着一个偌大的银白色警徽,他打开小本子,从里面抽出几张纸一样的东西,然后把小本子合上递给我说:“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是一本空的警官证,只能用来唬人,要是这样你还被逮到,那就认命吧,哦对了,到时我也不会承认给过你这个的。” 我接过警官证,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徐龙最后又叮嘱了我一遍时间,这才开着他那辆古怪的面包车走了。 我目送着他的车离开,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才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辉的电话。 而此刻,对方已经按照自己刚才在车里给他发的那条短消息,等候在进入快乐庄园后的第一个厕所里了。 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我径直来到林辉所在的那个厕所,换上他带来的另一套衣裤,戴上帽子、墨镜和围巾,像个被狗仔跟踪的明星,又重新走出厕所,融入到快乐庄园汹涌的人潮中去了。 既然重新回到这里,仅仅去趟复仇密室是不够的,而选择让林辉来给自己送衣服,这是我的临时决定,也是下意识的决定,至于为什么选他而不是聂倩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不想聂倩以身犯险?又或是在自己心中更信任林辉一些?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不让这种无用的想法延续,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亲自调查一些事情,即便那些事情警方已经查过了。 我照着庄园内的指示牌所示,寻找着快乐庄园的服务台,然后又以警察的身份,通过那里的工作人员找到了人事部经理,徐明,一个四十出头身形微胖的男人。 当徐明将我请进他的办公室时,或许是因为自己这一身过于严实的奇怪装束,他的眼里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怀疑的神情。 而当他委婉地要求我出示证件时,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侵袭全身,而那本空的警官证又能否瞒过眼前这个看似精明的胖子呢?! 第三十二章 惊人的秘密 徐明的眼睛微微眯起,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反应,我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得稍有异样,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拨通报警电话。 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让我没有丝毫准备的余地,其实这种尴尬的处境自己早就该想到了,只是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报上刑警的名头,就能轻易地蒙混过关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里的调查还没开始,自己就已经进退维谷了。 我慢慢地拿下帽子,脱掉围巾,摘下墨镜,然后伸手往外衣内袋里摸去。 不知对方有没有看出我的焦虑,反正我的心脏已经砰砰乱跳了,我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没有逃避徐明的目光,从容地与他对视着。 人生有很多时候需要赌博,没人能提前预算所有的事情,而此刻,心态决定成败。 我故作从容地掏出那张警官证,伸手递给徐明,“这是我的警官证,不放心的话,就拿去查下真伪吧。” 这句话是我故意说的,而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生怕对方真的会伸手来拿,所幸,徐明是个精通世故的人,也正是这种人才给了我蒙混过关的机会。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洋溢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推了推我手中的证件说:“瞧你说的,我只是谨慎起见才想看下您的证件,哪能说是查呢?现在既然看过了,您就收回去吧。” 闻言,我的心里都快乐开了花,可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我收回证件,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徐明将一杯热水放到我的面前,奇怪地说:“你们刑警队不是都已经调查过了吗?怎么还会派人过来?” 我拿捏着刑警该有的腔调,神秘地说:“这些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两点就够了,一,这是秘密行动;二,请配合我的调查。” “明白,明白。”徐明连连点头。 “复仇密室一共有几个工作人员?” “就一个。” “只有一个?”我疑惑地问:“那她平日里不需要休息吗?你们游乐场应该是全年无休的吧?” 徐明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连忙解释,“我们游乐场对于员工的工作安排都是符合劳动法的,绝不存在超时工作,至于您说的这个工作人员……她的名字叫……” 他皱起眉头,一时好像忘了对方的名字。 “薛希琳。”我在一旁提醒。 徐明双眉一挑,“对对,薛希琳,这两年她确实没怎么休息过,但她绝对是个特例。你也知道,游乐场不同于其他行业,每天工作时间长,更没有休息天,所以,对于复仇密室这种小项目的基本配置至少是两个人,可以方便轮流换班。可薛希琳却坚决不要搭档,我们也是出于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就没再坚持。” “尊重她?我看是尊重钱吧?一份工资做两份活,何乐而不为呢。”我不屑地撇撇嘴。 徐明笑了,笑得有些尴尬,他赶忙转了话题,“不过这两年她还真没怎么休息,加上工作勤奋,每一年都被评为公司的优秀员工。” 工作勤奋…… 我在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若这里没有发生命案或许我也会这样认为,可现在,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场阴谋。 “我要关于薛希琳的所有资料。”我沉声道。 徐明连忙点头,在桌上的文件堆里寻找起来,嘴里则喃喃地说:“前两天你们的人也来调查过,我已经给过他们一份资料了,现在……恩,我还得再去复印一份。” 说完,他抬起头,将几张叠在一起的纸放我眼前晃了晃,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走向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台复印机。 几十秒后,徐明将复印好的薛希琳的资料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并没有急着去看,而是将它们整齐地叠好,放进了外衣的侧袋中,然后拿起徐明为我准备的热水喝了口,说道:“这个薛希琳在你们这里工作多久了?她是通过什么途径应聘过来的?” 徐明很认真地想了想,“她来我们集团应该有两年多了,至于应聘途径,我想应该是招聘会吧……”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那份人事资料看了看,才肯定地说:“不错,是招聘会。” “那她一来这里就被调去复仇密室工作了?”我又问。 徐明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当然不是,新来的员工必须先接受业务培训,然后在公司老员工的指导下实习三个月,才能申请调去相应的岗位。” “那她实习结束后,就申请去了复仇密室?” “是的,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徐明语气肯定,“因为薛希琳当时的实习成绩不错,按理说她可以去个更加热门的游乐项目,那样不管是薪酬还是发展都会更好,可她最后偏偏选了这个比较冷门的游戏,这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看来她是早有预谋了。”我轻声嘟囔了一句。 徐明没有听清我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摆了摆手。 本来还想着再问些问题,可又怕在这里待久了会生变数,毕竟自己是个冒牌刑警,薛希琳的资料既然已经到手,我也是时候见好就收了。 我起身告辞,临走前还特意吩咐了一句,“记住,我这次的调查属于内部调查,所以千万不要声张,有需要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走出人事部所在的办公楼,我又马不停蹄地直奔复仇密室,而此时刚好下午两点。 正如徐龙所说,他已经安排好一切,值守的警察不知所踪,而这复仇密室自从命案发生以来,就像个感染了瘟疫的村子,方圆几百米之内鲜有人来,不过这也为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密室,提供了方便。 密室内,一切依旧,唯独在一张椅子前的桌面上摆上了一副耳机,一截手指以及一个黑色的遥控器。 遥控器上共有八个红色按钮,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它们应该分别对应着八张桌子上的八副耳机,可让我纳闷的是,这八个按钮的设计是不是过于繁琐了?要是今后这里扩容了,增加了十个几十个乃至上百个座位,难不成他们也要准备那么多的按钮?那单单是记下这些按钮所代表的位置,就得花上好一阵子,岂非滑稽可笑? 坐上徐龙为我准备的这张椅子,环顾周围,我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算,案发当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正是受害人李清。 徐龙的这个安排倒也贴切,站在受害人的角度,或许就能看到其他位置所无法察觉的线索,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就在我戴上耳机的那一刹那,整个人仿佛被重新拉回了10月18日的下午,而凶手之所以会选择在这天动手杀人,原因不言自明。 所以,李清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在三年前那桩旧案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是现在必须深挖的问题。 我找到遥控器上对应自己耳机的按钮,然后伸手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拍了拍,待听到轻微的回声后,这才按下按钮,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虽然命案早已过去,可回到这里,重新坐回这个座位,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案发那天,回到了所有噩梦的源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伴随着那个熟悉而阴森的苍老声音响起,游戏又开始了。 我逐字逐句地听着录音里的内容,拇指不时地按压着红色按钮,让这段录音在播放与暂停中切换,渐渐地,我发现了一件极为不同寻常的事情,那就是当录音响起时,无论那个苍老的声音是说话或沉默,我都很难再听见自己用手敲击桌面的声音,即便是卯足力气狠命捶打,传入耳中的也不过是些模糊的声线而已。 突然,我感觉自己看破了一些东西,凶手很可能就是利用了这些耳机的特殊功能,才让所有人暂时失聪,以达到自己杀人于无形的目的。 当然,这不过是凶手作案手法中的一条,仅凭这点是无法完成整桩密室凶杀案的,但也正是有了这一点,才足以证明那些所谓鬼神杀人的猜测,不过是我们这些当事人受惊吓后的妄想罢了。 凶手是人,不是鬼! 至于这个可以让人暂时失聪的办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这并不重要,有空去问下徐龙也就清楚了,而现在,还有两个更为重要的疑点摆在自己面前。 首先,凶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这个黑暗密室的? 如果说这个疑点可以解释为他就在我们八个人中间,那么第二个疑点也随之而来,他又是如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密室中准确地找到李清,然后将其折磨至死的? 难道凶手真的有夜视眼不成? 我摘下耳机,站起身,在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里踱步,说实话,别说是身处黑暗之中,就算现在整个房间灯火通明,我走得也并不顺畅,脚下的地板由于常年踩踏已变得高低不平,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到。 我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甚至是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可结果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我只好将这个疑惑收起,重新放回心中,坐回了李清的座位,再次按下遥控器的按钮。 这已经是自己第四次听这段录音,而我也早已麻木,录音里那个苍老的声音由开始的阴森恐怖转为古怪,到现在听来竟有些滑稽了。 而当我再次摘下耳机的时候,自己差不多已经可以将整段录音倒背如流了,和这个游戏的主题一样,李清的死是一桩复仇凶杀案无疑,不同的是,录音里的凶手所要为之报仇的,是个叫林熙的人,而现实中,则是薛子龙一家。 当我听到薛希琳这个名字的时候,便难以遏制地将她与薛子龙甚至是林熙联系在一起,我始终认为,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每一个巧合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让我尤为在意的是,放在桌面上的那截假断指,它又向死者传递了什么信息呢? 突然,我想起自己在摸了那截断指后,录音里的一句话,“我没说错吧?你还记得它,哪怕是被我蒙住了双眼,你还是认出来了!那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吧?!” 没错,这是一样可以唤起死者记忆的东西,而最后,李清将它紧紧捏在手里的举动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是闹铃的声音,提醒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我霍然站起,刚转身就看见入口处的大门旁又多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还没等我看清他的样貌,那人已经跑出了密室。 紧接着,我的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第三十三章 浮出水面 “谁!” 几乎就在自己喊叫出来的同时,我整个人也跳了起来,迈开步子,朝着入口处跑了过去。 每次来都被撞见,也太背了吧?! 我在心里叫苦不迭,潜意识里,自己还是认定那个偷窥者就是卢勇派来的,可细想之下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如果真是那样,现在逃跑的人不是应该换成自己了吗? 我收起杂乱的思绪,几步冲出密室,一道深灰色的人影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空地上,朝庄园出口的方向疾奔。 想到对方可能不是卢勇派来的,我的胆子立时大了不少,也不考虑,便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会这样做?既要监视我,却又害怕被我发现。 不过,想在快乐庄园这种人山人海的地方追上一个人,几乎是大海捞针了,何况对方奔跑的速度也不慢,我们始终在拉近和甩远间角逐,彼此不分伯仲,终于,灰色人影找到一个人流密集的地方,一头扎了进去,就此消失不见了。 我慢慢放缓脚步,随着人流走了起来,双眼却依旧不甘心地东张西望着,但我心里明白,想要再找到那道灰色人影是不可能了。 我不知道监视自己的会是谁? 更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想要做什么? 可无论那人是谁,都不会是卢勇派来的。 这让我既感安心,又分外好奇,好奇现在的事态究竟发展到了怎样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面,才会引来这么多的牛鬼蛇神? 就在我神思惘然之际,左肩不知被谁重重地撞了一下,紧接着,传来“啊”的一声惊呼。 我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痛苦捂着肩膀的男人,不禁一愣,“林辉?怎么是你?” 林辉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掩盖了其他的表情,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呲牙咧嘴地说:“是我怎么了?我带女朋友来玩也不行啊?你这人走路怎么也不看看前面,哎哟,痛死我了。” “行了,有那么疼吗?”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浮夸,我活动了一下被撞的手臂,并没有疼痛的感觉,没好气地说:“别装了,我可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林辉白了我一眼,气恼地说:“瞧瞧你那熊一样的身板,我能跟你比吗?” 我不想在这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唇舌,马上转换了话题,“锺璐呢?” “她去洗手间了。” 林辉站直身体,似乎从疼痛中缓了过来,看着我问:“你事情都办完了呀?” “办完了。” “有什么发现吗?” “你想知道?” 林辉闻言连连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说,我更不想知道,我还想多过几天太平日子呢。” 确实,这种事情少知道一点总是好的。 我点头表示理解,却又不解地问:“既然你对这里那么反感,干嘛还要带锺璐来?难道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唉,若非迫不得已,打死我也不愿意再回来的,偏偏小璐特别想来玩,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辉的无奈让我感受到他对锺璐的真爱,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你这奴隶算是做定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想不到风流了大半辈子,现在倒被人给治了,还服服帖帖的,真是滑稽。” “嘘!” 林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一番,才看向我说:“以后能不能别说这些?尤其是在小璐面前,我不想让他知道。” 说到最后,林辉几乎是在恳求自己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他这话是出自真心,不管这小子以前做过多少荒唐事,如今收手也为时未晚,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我挑了挑眉,抬眼望向林辉身后,随口说道:“锺璐来了,看样子她的心情相当不错嘛。” 林辉“嘿嘿”地笑着,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了我一把,紧张地说:“小璐对我们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并不知情,所以,你最好别在她的面前提起有关案子的事情,我不想她担心,更不想她卷进来。”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现在怎么变得跟个老妈子似的?案子的事我连你都没说,怎么会跟她说?真是的。” 话音刚落,锺璐已经来到我俩跟前,她欢快地挽起林辉的胳膊,然后诧异地看着我问:“咦,洛俊,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 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锺璐并没有追问,而是扭头望向周围,疑惑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倩呢?” 我没有作声,林辉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赶忙把嘴凑到锺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者竟然双眉一弯,笑了。 就在我纳闷之时,林辉又冲我眨了眨眼,而锺璐则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说:“今天小倩下厨,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咱们四个现在算是室友了,以后可得相互关照着点。” 我被这两个人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说真的,看着他们贴在一起的两张脸,还别说,真是有些夫妻相,这是林辉身边的其他女人都不具备的,我想这应该就是属于他俩的缘分吧? 林辉和锺璐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跟我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嘻嘻哈哈地走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和聂倩的未来,这是支撑我继续查案的源动力,只有还原真相,我和我身边的人才能真正地从这庞大的恐怖谜团里走出来。 离开快乐庄园以后,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转道去了dreamcoffee,我不想每天都带着一副忧愁的样子回去面对聂倩,我需要好好整理下思绪,尽可能让自己回家的时候看上去平静些。 现在是下午三点,阳光和上午一样明媚,只是略带些倦意。 我照例点了杯苏帕摩坐下,在阳光里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恍惚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样的午后、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咖啡…… 而心情,却大大不同了。 揭开那副耳机的秘密,绝对是复仇密室凶杀案的重大进展,当初在卢勇那里总结的几大疑点又去其一,而剩下的就还有凶器、那个工作人员…… 想到这里,我挑了挑眉,伸手从外衣侧袋中拿出刚从徐明那里骗来的关于薛希琳的人事资料,这个薛希琳和录音中的林熙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敢断言,可要说她和这个案子无关打死我也不信。 薛希琳,女,28岁,本地户口,照片上印着一张清秀的脸,大眼、小嘴、长发,正是自己第一次在复仇密室里见过的那个工作人员。 两年前,在她结束了园区的培训后,放弃了其他的娱乐项目,主动选择了鲜有人问津的复仇密室,单单是这个举动便让人生疑,更何况她的履历上还清楚写明,在到快乐庄园工作之前,薛希琳曾在薛氏集团任职。 而说起这个薛氏集团,在本市可谓大名鼎鼎,属于世界五百强企业,是每个有志青年奋斗的舞台,人生的竞技场。 因此,从这样一个龙头企业跳槽到快乐庄园做个普通的工作人员,绝不是一个正常的举动,而薛希琳的履历上也清楚写明,她是离职,并非被辞退。 如此看来,薛希琳就职快乐庄园的动机已经非常明显,两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她把这个并不起眼的游戏,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成了索命的密室。 当这一切都准备就绪,凶手谋划多年的复仇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请君入瓮,而这个可以将李清在10.18那天准时带去复仇密室的人,必定是个和他相熟且值得信任的人。 那这个人会是谁? 我眯起眼,将咖啡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脑海中募地跃出一个人的名字,康龙! 是的,就是康龙! 在做游戏的八个人里,和李清有关系并且还活着的就只剩下康龙了,这让我更加坚定了对他的怀疑。 还有艾琳的死,她的家里自己已经勘察过,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门锁也没有被撬动或破坏过,熟人作案的可能极大。 那么,这个既能获得李清信任,又和艾琳相熟的人,除了康龙还会有谁?想要同时拥有这两个条件的,就连朱路也被剔除在外了。 想通这一点,我的心里好一阵激动,如今杀人动机已明,杀人手法也破解大半,剩下的就只有那件神秘的凶器了,虽然定案的条件并不充分,但在我看来,既然已经锁定了凶手,警方大可先将他控制起来,然后再慢慢审问凶手作案的凶器与手法。 我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徐龙的电话,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了他,可对方却没有表现出欣喜,相反的,他沉默了,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他才道出了两个坏消息。 首先,在证据确凿之前,警方只能自行调查或让涉案人员配合调查,没有拘压和审问的权力,所以,我先前所想并不成立,而且若是让凶手抓住这个漏洞倒打一耙,将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游戏规则,无可非议,可当我问起第二个坏消息的时候,徐龙终于变了口气,说出一件令人大吃一惊的事来。 康龙,失踪了! 第三十四章 危机 “什么?失踪了?!” 我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结果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我赶忙低下头,压低声音问:“他不是在你们那呆得好好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确切地说,就在你给我打电话前不久,因为早上我还联系过他,可从刚才开始,他的电话就已经关机了。”徐龙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你凭这个就断定他失踪了?”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这副队长的位子该不是用钱买来的吧?人家手机才关机就被认定为失踪,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难道不会是因为手机没电了吗?”我又问。 徐龙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解释道:“之所以我会说他失踪,不仅仅是这一个原因,先不说他的手机究竟是关机还是没电,就在他失联之前曾跟我说过,他要回家了,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可想不到一转眼的工夫他就关了电话,现在听你的分析,他的举动也太可疑了吧?” 徐龙的揣测并非无稽之谈,要是没有确定康龙嫌疑人的身份,我也不会把这事放心上,徐龙的意思很明白,对方极有可能已经得到了风声,提前跑路了! 可我对于康龙凶手身份的推断不过短短几十分钟,他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难不成他真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可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等等,监视!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划过我的脑海,整个人犹如被点了穴似的僵在座位上,片刻之后,我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如探照灯般迅速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每张脸,甚至是每个角落! 康龙自然不会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可如果他就在我的身边事情又另当别论,我是说跟踪监视,就像今天下午在复仇密室遇到的那个灰色人影…… 又或许那个人根本就是康龙! 只可惜,我的周围除了那些把我当怪物看待的目光外,便再无其他了,我重新坐回座位,手中的耳机里传来了徐龙焦急而又近乎吼叫的声音,“洛俊?你到底怎么了?快说话呀,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了。” 眼看煮熟的鸭子很可能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飞走,难免让我感觉气馁,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要不再等等吧,或许康龙真的只是手机没电了……” 话到这里,连我自己都感觉说不下去了,这种可能现在看来几乎为零。 “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派出人手去找,但不能以通缉的名义,毕竟对方还不是罪犯。” 我悠悠地“嗯”了一声,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挂断了电话。 现在,让我忧心的事还远不止这些,一旦我帮助警方的事被凶手知道,以他凶残的手段,非但我有性命之忧,就连聂倩都很有可能受到牵连。 而艾琳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的心忽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康龙似乎已经变成了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把锋利的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落在我的头上,甚至是聂倩的头上。 念及此处,我赶忙给聂倩拨去个电话,想提醒她注意安全,可是…… 电话却无人接听! 这一刻,不安如潮水般涌来,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心急如焚地离开了咖啡店。 我一边重播着聂倩的电话,一边焦急地在路旁挥手拦车,可这人要是背起来连喝水都塞牙,我心里越是着急,这路上就偏偏没有空车经过。 不能再等了! 我迈开步子朝家的方向跑去,手上依旧不停地拨打着聂倩的电话,这已经是第十个未接电话了,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了,不能让李清和艾琳的悲剧落到聂倩头上,绝不可以! 我紧咬牙关,一鼓作气跑回了家,这段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我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就跑到了。 这简直是个奇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这大概就是潜能的力量吧? 一口气冲到家门口,我努力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右手用力拍打房门,叫喊着聂倩的名字,心里期盼着她能来为我开门,哪怕只是应我一声也好。 可我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楼里回荡,始终无人应答,家里似乎没有人在。 又或者,里面已经……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随着“咔擦”一声的金属脆响,门开了。 我的心猛地缩紧,动作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我突然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明明已经心急如焚,可我还是没有迈动半步。 我感觉到自己的懦弱与恐惧,我害怕一开门就会看见那个自己死也不愿意看见的场景,那样的话,我会发疯的! “小倩?” 我又对着空气轻轻喊了一声,心中期盼着有人回答,可惜,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消失…… 这一刻,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我深吸口气,猛地推开房门,而眼前出现的竟是一片漆黑,因为房间里没有光。 太不寻常了! 这甚至算得上是诡异了! 现在明明刚过四点,家里又为何如此黑暗?这个答案在数秒之后便浮现于我的脑海了,有人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 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聂倩是绝不会做出这种古怪举动的,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嗒” 突然,就在客厅方向,传出了一个细微的类似于物体碰撞的声音,可就是这样一个细小到几乎被忽略的声音,此刻,却在我的耳朵里无限放大,刺激着自己本就脆弱的神经。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朝客厅走去。 自己之所以选择在黑暗中前行而非开灯是有原因的,敌人显然已经占得先机,正大光明之下自己只会更加吃亏,唯有在黑暗中,我才能和他平分秋色,至少,我们谁也看不见对方。 死寂的黑暗中,脚下的这条只有十来米的过道,仿佛成了永无尽头的地狱之路,正引领我走向黑暗的深渊。 我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还有时不时漏出的鼻息,以及……嘴巴被人捂住时发出的,轻微的“唔唔”声。 那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刹住脚步,静静地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客厅里! 是聂倩! 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便认定,这声音就是聂倩发出的,而它现在听起来却是如此令人振奋,至少,它可以证明对方还活着。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过道和客厅交接的地方并没有门,凶手若想伏击自己,埋伏在过道两侧的客厅里是最好的选择,只要自己一出过道就会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而那时,遭到攻击的我是很难防卫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的眼前似乎有了些光亮,淡淡的好像烛光,在黑暗中晃动、摇曳。 我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眼看自己就要走出过道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咬牙,右脚用力一蹬,猛地蹿了出去,不给凶手暗算自己的机会! 紧接着,自己身后立刻响起了脚步声! 我不等脚步站稳便转过身,抡起拳头就向前方挥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砰”的一声,我的拳头似乎打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然后皮肤上感到一阵灼烫,紧接着,一团白影“唰”地从眼前掠过。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刚才转身的一刹那,我的面前出现了点点火光和一张精致而柔美的脸,那是聂倩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动人。 而我还看到了蜡烛和蛋糕。 只可惜这一切现在都被自己一拳打掉了! 直到此时我才记起,今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 几秒钟之后,房间里的灯亮了,我的面前站着三个人,林辉、锺璐,还有捧着残破不堪的蛋糕的聂倩! 我们像四尊雕像一动不动地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诧与不解,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结,气氛尴尬至极。 我轻轻地收起拳头,嘴唇微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只听聂倩轻轻地说了句“生日快乐”后,便放下了蛋糕,默默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失望,以及点点闪烁的光,我想自己一定是伤了她的心,这本该浪漫而又快乐的一幕,就在自己的妄想中化为泡影,我想我真的是疯了。 锺璐也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双眼圆瞪,伸手指着我喝道:“洛俊!你……” 眼看自己的女友要发飙,林辉也终于回过神来,赶忙伸手拉住了她。 锺璐一边被林辉往房间里拽,一边愤怒地喝骂道:“洛俊,你知不知道?小倩整个下午都在忙活你的生日,想给你个惊喜,可你呢?发生什么神经?你这个不知好歹的……” 锺璐房间的门被关上了,可我还是能听见从房间里传来的刺耳的谩骂声,我的身体顿时像被掏空了似的,有气无力地坐在地板上,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说命运最爱捉弄人,那我上辈子肯定亏欠了它很多,以至于现在一股脑儿地连本带利来要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锺璐骂累了,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而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地朝着聂倩的房间走去。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我又伸手扭动把手,门没锁,看来聂倩并没有不让自己进去的意思,我轻轻地推开房门,后者正坐在床上,身体斜靠在墙边,双眼怔怔地盯着地面,眼眶泛红。 我走进房间,关上门,来到她的面前蹲下,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对不起,小倩。” 第三十五章 所爱之人 聂倩避开了我的目光,泪水却没有因为我的道歉而收住,反而簌簌地落得更快了,这让我心疼不已。 我伸出手想去为她擦拭,却被推开了。 她扭转身体,把头埋到了胸口,双肩和后背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着,动静也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大哭了起来,像是要倾尽心中所有的委屈。 女人要哄,可我却偏偏不会,我自问并没有大男子主义,可是面对这种状况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算开口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站起身,笨拙地抱住聂倩,不理她的反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歇斯底里地宣泄与捶打,直至一切恢复平静。 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我已经记不清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出现过几次这种尴尬了?但我知道,只要熬过这段沉默,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聂倩激动的情绪终于渐渐缓和,她轻轻地将我推开,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双眼怔怔地望着前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语不发。 我整了整被泪水打湿的衣角,清了清哽咽的嗓子,又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而这一次,聂倩抬起了头,用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酸楚。 忽然,她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没事,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整天提心吊胆的我知道,我们不应该跟你开这种玩笑的。其实我哭并不是因为你打掉了蛋糕,而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说到最后,聂倩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伤心与迷茫。 我想,要是换作林辉,此情此景之下,一定会讲出一大堆山盟海誓的动听话来,哪怕这些话都是假的,但至少女人爱听,可以哄得她们欢心,而绝不会像我这样,傻瓜似的,呆呆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虽然我的心里早已感动得翻天覆地,可很多话却仍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聂倩见我傻愣愣的模样,莫名地被逗笑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说,你这人……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从身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轻轻地擦着我手上的蛋糕,叹息道:“唉,现在蛋糕都打烂了,这大概是最糟糕的生日了。” “不,小倩,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日了!真的!” “你骗我,蛋糕都打烂了还说好。” 聂倩白了我一眼,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喜悦。 我转过身,和她并肩坐在床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喃喃地说:“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知道吗?自从跟你分手以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过,那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人给我过生日,所以我才会对这个日子毫无印象。” 聂倩忽然挽住了我的胳膊,温顺地把头枕在我的肩头,静静地聆听者。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前方,继续说:“其实有没有蛋糕,能不能吃到蛋糕并不重要,只要有人记得就好,被人惦记是种幸福,尤其是自己所爱之人……” “所爱之人……” 聂倩忽然重复起这四个字,又莫名地红了眼眶,不知为何,今天的她竟如此多愁善感。 她默默地低下头,冷不丁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来,“俊,你会永远爱我吗?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吗?” “为什么要这样问?”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聂倩的话让我心酸,却也激起了一个男人的雄心壮志,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扳了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听好了,我,洛俊,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爱你,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聂倩的眼眸忽然亮了,流光溢彩,她扑到我的身上,用力将我抱住,双手久久不愿松开。 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正和我的心紧紧相依,我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吻了下,谁知这妮子柔软的身体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我顿时童心大起,在她的耳廓上蜻蜓点水地吻着,不消片刻,聂倩的整个耳朵都变得通红,还一直红到了脸颊。 她将我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挤进我的身体里,就连原本悠长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而短促。她在耳边轻呼我的名字,像条柔软的蛇缠了上来,让我难以抗拒,所有的烦恼和恐惧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连日来堆积在心里,那些难以排解的压力,在自己一次次凶猛的攻击中瓦解了,当我咆哮着扬起脖子,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般轻松。 我凝视着身下这具完美的胴体,这张含苞待放的精致面孔,以及那细若游丝的星眸,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极不真实的感觉,自己这个靠着将功赎罪才逃过审判的犯人,究竟何德何能,可以拥有一个如此完美的女人呢?! 我俯下身子,在聂倩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就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眼睛无意中瞥见了梳妆台上的一条深蓝色围巾,不禁微微一愣,我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是条男式围巾。 我从聂倩八爪鱼般的姿势里逃脱出来,穿好了衣服,走向那条围巾。 果然,这是条陌生的围巾,自己从没见过,无论从围巾的颜色或是样式来看,都不是为女生准备的。 我轻轻地“咦”了声,开口问道:“小倩,家里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聂倩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听见我的问题,我又问了一遍,她才小声地说了句,“没有啊。” “那这条围巾是谁的?” “围巾?” 聂倩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惊,卷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我手里的围巾恍然道:“噢,你说这个啊,恩……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我的目光扫过整个梳妆台,可这里并没有包装盒之类的东西,难道这根围巾是在地摊上买的不成?况且,它怎么看也不像是崭新的…… “俊,你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吗?”聂倩柔声问道。 “当然不是。” 我赶忙摇头,心里暗骂自己好了伤疤又忘了疼,聂倩刚刚才原谅了自己,现在倒好,我竟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 我将围巾叠好收起,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我让聂倩再睡会,自己则走出卧室,打扫客厅去了。 大约到了六点半左右,家里的人才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房间,锺璐看我的眼神仍像看仇人似的,她把聂倩拉到一旁,叽里咕噜地不知说着些什么,那愤怒的目光还时不时地飘向自己。 而林辉则来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唉,哥们,刚才受罪了吧?真是委屈你了。” 看着对方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我差点没笑喷出来,如果那也算是受罪,我情愿以后多受一点这种罪。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我佯装无奈地点点头说:“还是你了解我,看来平时你也受了不少罪呀。” “不谈了。” 林辉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往事,做了个深呼吸,转换话题道:“你也别怪小璐凶你,你刚才的反应确实大了点,我也被你吓了一大跳呢。” 我没有辩驳,林辉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压力很大,刚才你进门时的样子,我们就感觉不对了。” “那你们还玩?” 我的声音忽然放大,结果把正和聂倩说话的锺璐引了过来,她柳眉倒竖地看着我训斥道:“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不去?外面受了气回来撒,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小璐!” 聂倩也走了上来,用力拉了她一把,示意锺璐别再说了。 后者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小倩,你怎么那么懦弱?明明就是他不对,你还帮着他……” 见没人响应自己,就连林辉也一言不发,锺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得跺了跺脚,一转身出门去了。 林辉见状,脸色一变,大难临头似的,喊着女友的名字就追了过去。 没一会,原本还热闹的家里忽然冷清了下来,留下我和聂倩四目相对。 现在已是饭点,聂倩把早已准备好的菜端了上来,颇为丰盛,只是两个人吃来着实多了些,她坐到座位上,先给锺璐打了个电话,确定对方不来吃饭后,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唉,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一个个都是火爆脾气,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听你的口气,今天像是见了很多这样的人?” “哪有。”聂倩嘟囔着嘴,递过来一碗饭说:“快吃饭吧,这些可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鲜美的滋味直冲脑门,我吃惊地问:“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是呀,好吃吗?” 我捣蒜般点着头,嘴里早已被这些美味塞得说不出话了,想不到才过去几年,这个过去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竟像变了个人似的,脱胎换骨了。 这不由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将她改变得如此彻底?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聂倩募地停下了筷子,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来。 她说:“每个人都会长大,而我也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小公主了。” 第三十六章 黑暗的秘密 聂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复杂,流露出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感,就好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正向儿孙们讲述着自己的一生。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轻声问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你的父母呢?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之后,就没听你提起过?”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刚一出口,聂倩又红了眼眶,今天的她感性得有点反常,难道刚才打翻蛋糕的举动真给了她那么大的打击? 她低着头,紧咬下唇,好一会才缓缓地说:“我们今天能不能不说这些?” 这句话已经是她第二次对我讲了,第一次是在快乐庄园的贵宾休息室里,那时我就能感觉到,聂倩的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虽然自己很想问个清楚明白,可看到对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一软,也就不再追问了,要不然自己的这个生日就可能变成一场追思会了。 突然之间,我们又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房间里的气氛再度变得沉闷,我把头扭向阳台,看着屋外昏黄的天空,像一张迅速衰老的脸,渐渐失去了光泽。 夜色,降临了。 这一刻,我的心是平静的,至少没再去想关于案子的任何事情,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唉。”聂倩轻轻地叹了口气,嗔怪地看着我,“你这人,难道我不说话,你也就无话可说了吗?真是的。” 我挠了挠头,冲着她尴尬地笑了笑,憋出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你做的菜真好吃,以后天天都要做给我吃呀。” “想得美,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天天给你做饭?” 聂倩白了我一眼,差点没把我的魂给勾走。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爱情的滋润,此刻的她显得愈发美丽,隐隐地还透着一股熟女的风韵,撩动着我的心。 “老婆为老公做饭那是天经地义。”我一本正经地说。 聂倩又白了我一眼,俏生生地说:“别胡说,谁是你老婆了?” 我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装傻充愣道:“什么?周公大礼都行过了,怎么还不算呢?难道是太少了不成?” “滚!” 聂倩羞得满脸通红,顺手抓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朝我扔了过来。 我一缩脖子将其避过,然后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张开双手,一脸坏笑地跑向对方。 顷刻间,我俩似乎变回了孩童,在房间里追逐嬉闹直至精疲力竭,才双双倒在了宽大的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俊,案子是不是有了新的进展?”聂倩忽然转换了话题。 “是的,而且情况不太好,所以你要特别小心。” 既然答应了对方,我也就不再隐瞒,把案情的进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聂倩。 后者安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等我全部讲完以后才开口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要不是出了大事,你绝不会这么反常的。” 说到这里,聂倩忽然笑了,“你是没看见自己进门时的样子,就跟做贼似的,太滑稽了。” 我侧过身看着她,佯装愤恨地说:“是你们玩过火了,还把家里的窗帘都拉上了,这黑不溜秋地我连路都快找不到了,除了惊吓,哪里还有惊喜可言?” 聂倩听了,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是你对这里不熟!这才多大的地方?要是让你跟我一样在这住上一两年,我保管你闭着眼都能走路,闭着眼都能摸到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剧烈一颤,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脑海中不停重复着聂倩刚才的话。 如果说两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对自己住的地方了如指掌,那么,在复仇密室这种不大且摆设简单的地方工作两年,想要闭着眼绕过脚下的沟沟坎坎找到房间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也就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了。 我一拍大腿喊道:“对呀!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呢?!” 可我的兴奋劲才上来没多久,便消弥了。 我努力回忆着案发当天,自己已经不记得熄灯前薛希琳有没有离开密室,但无论她是否离开,当警察破门时房间里确实只有八个人。 所以,问题就出现了,如果她在熄灯后还留在密室,那她又是怎样在杀人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如果她在熄灯前已经离开了密室,显然说明康龙已经具备了在黑暗中杀死李清的能力,那他的这种能力又来自哪里? 答案其实不言自明,薛希琳。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薛希琳和康龙为了向李清复仇,前者放弃了绝佳的工作环境来到快乐庄园,而后者则千方百计接近死者,熟络关系,然后,康龙在薛希琳的帮助之下摸透了整个复仇密室,无论是游戏录音还是房间布局,甚至是每一个座位和角落,都能在黑暗中做到分毫不差。 这并非无法完成的任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就可以,而这两样,薛希琳和康龙显然都不缺。 想通这一点的我,心情豁然开朗,一扭头就看见聂倩那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她正满脸疑惑地等待着我的解释。 我坐正身体,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关切地说:“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别去上班了。” 聂倩怔了怔,脸上的疑云更浓了,“为什么?我总不能第一天上班就请假吧?” “不是请假,而是别去了。” 聂倩的态度忽然也认真起来,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说:“给我个理由。” 说实话,揭开谜团所带来的成就感有种让人上瘾的魔力,可是越接近真相,我的心情在片刻的高潮过后,所留下的更多的还是惆怅与担忧。 甚至是恐惧,对于还逍遥法外的凶手的恐惧。 也正因如此,每次要向聂倩讲述案情进展的时候,我都是犹豫的,害怕她也会被这种情绪感染,更害怕这种情绪会在自己的周围蔓延。 我的这种想法难免有些掩耳盗铃的感觉,事实上,说与不说并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当聂倩再次要我给她一个理由的时候,我也只好把刚刚想到的凶手的作案手法告诉了她。 时间在不经意中飞快地流逝,我望向窗外,月亮不知何时被点亮了,在流动的云层中忽明忽暗地发着光,如今的城市里已经很难看见星星了,可我知道,它们都在天上、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看着我们。 冬天的夜总要黑得早一点,在我看来,这是上天的眷顾,让出门在外的人们可以早些回家,共享天伦。 聂倩听完我的讲述,又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我说:“这一切听上去都顺理成章,可终究是你的推理,法官又怎么会只凭你的推测就定康龙的罪呢?”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康龙一天不被抓住,我们就有一天的危险,而且,凶手的手段太过残忍,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阻止你去工作的原因。” “或许你说的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犯罪的人是他,应该接受惩罚的也是他,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人却变成了我们,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一时没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纳闷地说:“你说的没有错,可现实就是如此啊。” “不,现实不应该这样!”聂倩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强硬地说:“许多真正的恶人就连法律也无法制裁他们,有些人判他死刑都不足以赎他们的罪,所以,对付他们就得用一些非常手段,那样,我们才能真正地过上安心日子。” 我惊诧地望着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这番话竟然会从聂倩的嘴里说出来。 而聂倩口中的非常手段,我想应该就是些以暴制暴的手段吧?如今的社会里,拥有这种观点的人似乎越来越多。 我不禁想问,究竟是他们错了,还是社会错了? 聂倩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过激,闭口不语了,她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餐桌边,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 望着她性感却略显单薄的后背,我忽然有种冲动,想要将这三年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了解个清楚明白。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原本天真单纯的女孩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停留了几秒钟,便被自己抹去了,扪心自问,我真的有必要知道这些吗?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本想马上打个电话给徐龙,告诉对方自己的发现,可手机在手上翻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诚如聂倩所说,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推理,根本没有证据,就算现在说了依然于事无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康龙,让他重新回到警方的掌控之中。 而这,徐龙已经在做了。 现在,片刻的安宁对我简直就是种奢侈的享受,我不想轻易放过。 就在我沉思之时,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林辉和锺璐一同走了进来,走到我的身前,停下脚步。 林辉冲我眨了眨眼,喜形于色,然后又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锺璐,似乎示意着什么。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锺璐抬起头,一脸尴尬地看着我,声若蚊蝇地说:“那个……洛俊,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才会乱发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她居然是来向我道歉的,这让我大感意外,但马上就想到了原因,一定是林辉把我的事告诉了她。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一阵叹息,虽然被人误解是件窝火的事,但我更不愿把锺璐卷进这个案子里来。 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恐慌 锺璐见我不声不响,双眼一瞪嗔怒道:“洛俊,人家都给你道歉了,你个大男人别那么小气好不好?” 而这一次就连林辉也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洛俊,差不多得了,别那么较真嘛。” 我这时刚刚从自己的思绪里恢复过来,看着他们解释道:“不好意思,是我走神了,其实我没把这事放心上,你根本不必特地跑来跟我道歉。” “别,一码归一码,凡事还是说清楚的好,是我不对我承认,没什么大不了的。” 锺璐的性格倒也直爽,赏罚分明,不由地让我产生了几分敬意。 我看见对方依旧盯着自己,似乎还在等待回复,只好满脸严肃地说:“可以了,你的心意我接受。” 锺璐在听完这句话后,明显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似的。 虽然自己很欣赏对方这种直率的性情,可这样的人同样也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固执,甚至是宁折勿弯。 看来林辉今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极高的情商是很难与这种人相处的,索性,他不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情商也不算低。 聂倩似乎也没料到林辉他们回来的那么早,放下还在整理的碗筷走了过来,问:“你们晚饭吃了吗?” “早就吃过了,等到现在早就饿死了。”锺璐说。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聂倩问:“对了,你明天好像要去上班了对吗?” 聂倩点点头,满脸不解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你们的事林辉也跟我讲了些,虽然不了解具体细节,但听起来似乎有点危险,你就没有想过晚些再去工作?” 锺璐话音刚落,我像是找到了救兵,赶忙附和道:“你看,连锺璐也这么说,小倩,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聂倩扁了扁嘴,斜眼瞪了我一下,摇着头说:“不,该来的躲不了,与其整天在家里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走出去晒晒太阳,找些事做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苟延残喘地生,不如轰轰烈烈地死,聂倩的洒脱反倒让我这个大男人暗感羞愧,既然她心意已决,我也不再相逼,尽快将凶手绳之于法才是上上之策。 林辉见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赶忙插嘴道:“对了洛俊,刚才康龙是不是来找过你?” 听到康龙这两个字时,我不由地心中一凛,而当林辉说完整句话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对方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之后,我才紧张地抓住他的双肩,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林辉没做任何考虑,顺口说道:“因为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了。” “楼下?!” 我发出一声惊呼,和聂倩对望了一眼,难以置信地说:“你确定没有看错?” 林辉双眼上翻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带着帽子,不过我还是看得很清楚,毕竟我们在警局相处了好几天,我相信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自己的担心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康龙真的盯上我们了,而且还找到了这里,他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现在不仅仅是我和聂倩,就连林辉和锺璐都会有危险。 林辉察觉到我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洛俊?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缓慢地摇着头,大脑中紧张部署着该如何对付康龙?可想来想去,貌似最妥帖的办法还是告知徐龙,让他派人过来保护…… 突然,有人用力推了我一把,打断了我的思绪,随后,耳边响起锺璐急切的声音,“洛俊,说话呀,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加倍小心,直到凶手被抓住为止。”我沉声道。 锺璐脸色一变,仰着脖子紧张地问:“那个凶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双眉一挑,看了眼林辉,原来他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锺璐。 见我没有回答,锺璐又望向林辉,追问道:“林辉,你不是说凶手在逃,现在怎么又和我们扯上关系了?” 林辉满脸尴尬,可能是觉得瞒不下去了,只好无奈地说出了艾琳的死。 锺璐像滩烂泥软软地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所以,现在那个凶手已经盯上我们对不对了?” 我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凶手该不会就是康龙吧?!”林辉问。 我稍作思虑,这件事早晚都会公诸于众,自己现在说出来也好让他们提前有个防备,想到这里,我又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 林辉惊得合不拢嘴,指了指门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那……那刚才是我把凶手放走了?可是……你真的确定康龙就是凶手吗?” “应该不会错,现在警察也在到处找他。”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林辉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然后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心虚地说:“我们该不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吧?就像李清的那个女同事!” 我紧绷着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可能。 这下,锺璐坐不住了,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忧心忡忡地踱着步,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这可怎么办?要是凶手迁怒我,那自己岂不是死得冤枉?” 林辉伸手搭上女友的肩膀,柔声劝慰:“亲爱的,别怕,有我在呢,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锺璐忽然笑了,却没有感动与欣喜,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味道,“你自己都难保,哪里还有空来保护我?” “相信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我也会护你周全的,我发誓!”林辉是真的急了,都开始赌咒发誓了。 “就怕你死了也没用!”锺璐急得直跺脚,“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当她说到“一个人”的时候还特地加重了口气,然后一转身,火急火燎地回房去了,留下林辉失落地站在原地。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我轻轻拍了拍林辉的肩膀,安慰道:“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失了方寸,别怪她,给她点时间,相信她一定会理解。” 嘴上虽然这样讲,可我的心里还是感慨万分,人与人的差距总是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和锺璐相比较,我立时为拥有聂倩这样的爱人感到自豪。 正是情之所钟,无怨无悔。 林辉苦涩地扬起嘴角,默默地走到阳台上,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让人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心酸。 我和聂倩对望了一眼,心中的爱意更加坚定,这世上并没有多少爱情经得起患难与共的考验。 我告诉聂倩自己去给徐龙打电话,便回房了,而她则又继续收拾起餐桌上剩余的碗筷,只要不是天塌了,日子还得照样地过。 走进卧室,拿出手机,我犹豫再三还是翻出徐龙的电话拨了过去,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马虎不得。 几声铃音过后,电话被接通了,徐龙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洛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突然,我的脑海中飘过一个古怪的念头,急忙改口道:“我就是想问,有没有康龙的消息?” “没有,不过我已经派出不少人手,也加强了本市的出入管理,相信他是逃不掉的。” “那我就放心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里才响起徐龙疑惑的声音,“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对方的口气让我不爽地翻了个白眼,“你的口气倒是轻松,抓不到康龙,我每一刻都提心吊胆的。我不想步李清后尘,更不愿让我身边的人成为下一个艾琳!” “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放心吧,一有康龙的消息我就会立刻通知你。” “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对于凶手杀人手法的猜测……” 既然已经接通了徐龙的电话,我还是决定把自己刚才的猜测讲出来。 听完我的推测,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发出,就在我以为是手机信号中断时,徐龙轻轻咳嗽了两声,证明了自己的存在,电话那头也再次响起了他的声音,“你的猜测很合理,不过,想要证明这一点并不容易,在证据确凿之前这些仅供参考而已。” 我挂断电话,靠着床背坐到了床上,合上双眼,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聂倩上班的意愿很坚决,可康龙的威胁也迫在眉睫,此刻,查案不再是头等大事,如何保证自己以及身边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狗急了都会跳墙,又何况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呢?! 就在我纠结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聂倩已经收拾好碗筷回来了,她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摆弄着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一边开口问道:“电话打完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她,“明天开始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怎么样?” 聂倩闻言“咯咯”地笑了,她扭动着性感的腰肢,转过身回望着我,“我明白你的用意,也很感动,可是,俊,你有你必须完成的任务,我想即便那个康龙再猖狂,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吧?所以,你真的不用这样胆战心惊。” 聂倩是个外柔内刚且极有主见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外人很难改变,和自己复合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不再坚持。 而她也看出了我的无奈,笑盈盈地站起身走了过来,然后温柔地坐到我的腿上,轻声细语地说:“俊,我知道你爱我,可你也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保护我,我相信你一定能亲手抓到凶手,那才是真的保护了我。” 我张着嘴竟无言以对,就在此时,客厅里忽然响起了林辉和聂倩的争执声,数十秒之后,伴随着一记重重的关门声,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第三十八章 薛氏集团 我和聂倩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困惑,而这种困惑也在几秒以后转变为震惊,那记关门声立刻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锺璐走了! 聂倩从我的大腿上起来,关切地看了眼门口方向,又看向我低声说:“俊,你去看下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房门前,聂倩之所以让我去,明显是和我想到了一起,如果锺璐真的走了,自己作为林辉最好的朋友,也应该去宽慰他一下。 我微微颌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快步走到过道口,只见林辉正背对着我,望着大门一动不动地发着呆,他的背影在鹅黄色灯光里显得格外落寞。 锺璐真的走了! 我忽然有种炎凉的感觉,自己刚刚对这个女人的真性情有些好感,可没想到现在的她也走得如此干脆,如此“真性情”!当真让我跌破眼镜。 我默默地走到林辉身后,张开嘴,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原本想好的,诸如这个女人自私无情之类的指责之词,现在看来只能是加深林辉的苦痛罢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锺璐会这样选择也就不足为奇了吧?”林辉忽然开口说道。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心里却颇为歉疚,“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的事,锺璐她也不会……” 林辉募地转身打断了我的话,苦笑道:“不会什么?你想说要是我不告诉她关于这个案子的事,她就不会走了?呵呵呵呵……” 说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悲凉地说:“那有什么用,即便这次不走,下次也会走,人生一辈子,哪会事事都一帆风顺?” 这话说的没错,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锺璐现在离开,对于林辉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毕竟他们重新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这不过是旁观者的想法,他们永远无法体会当局者的心情,所以,作为自己来说,目前最好的安慰就是静静地当一个聆听者,陪伴在兄弟的身旁。 林辉看着我惆怅的面容,反倒笑了起来,“嘿,你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就是没了一个女人吗?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身边的女人多的是,分分钟换一个。” 说着,他居然拿出手机,在上面寻找起来,嘴里还喃喃地说:“你说是找艾米还是杰西卡?又或者是上次的那个叶莹,我好像有很久都没有联系她了……” “够了!”我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厉声道:“你现在应该先去洗个澡,然后睡觉,等明天睡醒起来,再决定今后自己要走的路好吗?!” 林辉没有来拿手机,而是像只斗败的公鸡,气馁地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下发呆。 这一幕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会以为这定是个初涉情场的新手,哪里会想到老舵手也有翻船的一天。 时间在寂静的房间里跳动着,我没有催促,而是继续陪着他,直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出一句让我稍微放心的话来,他说:“小璐的选择并没有错,要是我真的爱她,就应该放她走,让她远离危险。” 他的话拨动了我的心弦,当年聂倩无情地分手让我耿耿于怀了三年,想不到现在却被林辉一语点破,让自己这些年的行为变得幼稚而可笑。 至于聂倩如今不离不弃的坚守,我想多少有些歉疚的成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机递还给他,欣慰地说:“你能这样想最好,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早点休息吧,睡一覺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林辉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房门,才点点头,跟着我走回客厅,各自回房了。 聂倩没有睡,还在房间里等着我。 或许是因为三年前也做过同样的选择,当我告诉她锺璐真的走了的时候,她反倒显得平静。她说如今情况特殊,没有人应该为离开这朝不保夕的日子而拷上情感的枷锁。 所以,锺璐的选择说不上绝情。 但也正因如此,相比之下,聂倩的坚守就显得弥足珍贵,虽然坚守的原因并不简单,但我始终相信她对我的爱是占据上风的。 我们相拥而眠,有人陪伴便不会孤单。 夜,就像一面镜子,人一旦有了心事,就会在夜里映射出来。 我又做了一夜的梦,梦见自己又来到了铭升路303号房,气氛还是一样的压抑,看到的也都似曾相识,只不过这一次剧情反转了,我看见自己面前有四个人在逃,而自己则成了追赶他们的人。 我从三楼追到小区门口,他们一出小区便一哄而散了。我跟着其中一个身形高瘦的,来到一片无人的荒地,眼看着就要追上对方了,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忽然钻进一片茂密的草丛不见了,而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呼救声。 我寻声望去,一道纤细的身影倒在路边,奄奄一息。 又是这熟悉的一幕,即便是在梦中,即便不去看我也知道躺在那里的是薛仁青,而接下来的剧情也照着它该有的方向发展。 我走到她的面前,刚想伸手去扶,眼前却出现了一张意想不到但又熟悉的脸! 躺在那里的人并不是薛仁青,而是聂倩! 我忽然感觉一阵窒息,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头顶白色天花板大口喘息着。 这次的梦境并没有鲜血淋漓的恐怖场面,却让我感受到一种由心而发的超乎恐惧的战栗。 我扭头看向聂倩,对方仍在熟睡,云淡风轻的脸上挂着一丝祥和,我怔怔地望着她,心里却浮现出刚才经历的梦境。 薛仁青换成了聂倩,这明显是种心理暗示,暗示着聂倩目前的处境,以及自己对于女友安危的担忧,尤其是康龙的出现,更加深了这份担忧。 所以,尽管聂倩一再坚持不用我的保护,可在反复权衡之后,我还是决定暗中跟着她,至少等到过了最危险的这几天,再做他议。 打定主意,我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见时间尚早便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而聂倩却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心中一惊,睡意立刻去了大半,我赶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所幸聂倩还没走,正在卫生间里梳洗着。 林辉的房间关着门,看来还没起床,我抬眼看了看挂钟,时间刚好七点三十分。 聂倩见我过来,诧异地问:“俊,你怎么起得那么早?这几天辛苦,也不多睡会?” 自己当然不能告诉她早起的真正原因,想了想说:“睡不着就起来了呗,趁着现在头脑清醒,正是思考的最好时候。” 聂倩认同地点了点头,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了看时间急匆匆地说:“我要走了,不然一会上班该迟到了。” “对了,到现在为止我连你在哪里上班都不知道。” 聂倩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门口换鞋,随口说道:“一个小公司,没什么名气,我要来不及了,回来再跟你说。” 说完,她打开房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亲了我一下,才出门去了。 等她走后三四分钟,我才悄悄地跟了上去,经过走廊里的一面落地玻璃时,我看见自己偷偷摸摸的样子,活脱脱像个猥琐的尾行者,不由地暗自苦笑,心说这年头想当个护花使者还真是不容易。 城市有别于乡村城镇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高节奏的生活,特别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机器般用同一个步调和频率运动着,就连神情也出奇地相似,身边每一个人都像是自己的竞争者,生怕落后了别人半步就会输了整个人生似的。 而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份子。 我跟在聂倩身后,却不敢靠的太近,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人潮中穿行,控制好距离对我而言绝对是个技术活,所幸自己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哪怕中间聂倩几次过头,也没有发现我的跟踪。 她一路走着没有乘车,看来这个新公司离家并不远,可越是如此,聂倩的处境就越危险,毕竟康龙就在附近出现,如果他真是冲着我和聂倩而来,想要掌握后者的行踪还是非常容易的。 所以,自己现在的举动实属明智。 大约走了十五分钟,聂倩径直走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幢大厦内。 从外观看,这是幢设计与装修都有别于一般写字楼的高档大楼,大楼正门考究而气派,就连门边岗亭里站岗的保安也精神抖擞。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员工步履匆忙地出入着,一派繁华气象。 我狐疑地抬起头,心中正纳闷着究竟是哪家公司有此排场时,就在大厦正面偏右的位置,我看到了“薛氏集团”四个烫金大字。 “薛氏集团?” 我把这个词放在嘴里反复念了几遍,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突然,我想起了薛希琳! 没错,她在到快乐庄园之前便是就职于薛氏集团,这个本市的龙头单位,世界500强企业! 我难以置信地呆立在原地,脑袋有些发懵,难道这就是聂倩口中所说的那个小公司? 不,不会的,聂倩是不会骗我的,她也没有理由骗自己,到这里来并不能说明她就在这里上班,或许……或许……只是路过? 这个理由苍白无力,我的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薛氏集团对面的茶坊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关注着大厦正门的动静,期盼聂倩可以很快从这扇门里走出来。 可事情并没有如我预料般那样发展,聂倩没有出来,而我的信心也随着时间一起流逝,殆尽。 第三十九章 唐突的告白 我收回关注的目光,沮丧地低下头,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聂倩要这样做?她骗自己又是用意何在?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或许是因为早上出门太急的缘故,她才口误地把大公司错说成了小公司?又或许这一切都只是误会,是自己太心急错怪她了?! 我感觉头脑愈发沉重,手机屏幕在自己的手里忽亮忽暗地闪烁着,心里则想着是不是要给聂倩打个电话? 只是送去一个普通的关心。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之时,我的对面忽然有人坐了下来,我眉头一皱,不悦地说:“旁边没位子了吗?你能不能换……咦?你是……” 我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我看见坐在对面的是个年轻女孩,很面熟,可我一时又叫不出她的名字,我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对于这张脸的记忆,而对方似乎已经等不急,抢先开口了。 “我是叶莹,你忘了吗?” “叶莹……噢,我想起来了,你是林辉的朋友,我们在他家里见过面。”我恍然道。 只是没想到,我的这句无心之言让叶莹俏脸一红,尴尬得支支吾吾,像是不会说话了似的。 我清了清嗓子,问道:“想不到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其实……其实我是在半路上看到你的,然后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跟着我?你找我有事吗?” 我突然很想笑,没想到自己这个跟踪者居然也被人跟踪了,还没有半点察觉,真是可笑。 叶莹蹙着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你想找林辉?” 看着她的表情,我立刻就猜到对方想问什么了。 叶莹被我说中了心事,尴尬地点了点头,脸也变得更红了,只听她细声细气地说:“他的电话关机了,家里也没人,本来还在警局住着的,可前几天一声不响地走了,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林辉的情债我是不该管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过去的事情本来让它过去就好,可是,看着叶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又有些于心不忍,正犹豫不决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卷着一阵香风扑了过来,紧接着,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许告诉她!” 我抬起头看向那个女人,是个美女,只是稍显冷漠,拥有着一张和叶莹极为神似的脸,这人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她的姐姐,叶莉。 叶莹见到姐姐,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她,嘴里小声地嘟囔道:“姐姐,你……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也来了?哼~”叶莉冷笑道:“你说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真是少看着你一会都不行!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能不能有点脑子?” 叶莉的态度让我颇为反感,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语气不善地说:“如果你只是想来教训妹妹,麻烦换个地方!别在这里烦我。” 叶莉刚到嘴边的话被我堵了回去,她一脸傲娇地看着我,“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朋友?害得我妹妹天天为他茶饭不思!” “怪我咯?” “你……” 叶莉语塞,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看向叶莹厉声道:“给我回去,马上!” 叶莹的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她求助地望向我,而我也终于按耐不住对这个霸道姐姐的厌恶,干脆把林辉的地址讲了出来。 叶莹闻言,忽然破涕为笑,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又冲着叶莉做了个鬼脸,风一样地跑了。 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叶莉气得柳眉倒立,好半晌之后,才感觉大势已去,只好无奈地坐了下来,满眼怨恨地看着我。 我侧过头不去理她,目光在窗外漫无目的地游逛,按理说聂倩在薛氏集团工作已成定局,我也完成了送她上班的任务,可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好像还在等待奇迹的出现,又或是等待叶莉的再次开口。 片刻沉默过后,叶莉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无言的氛围,开口了,而这一次她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你朋友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我妹妹年纪还小,太天真,我不想让她被人玩弄感情,被人骗。” 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我不想去评论林辉的为人,大家所持的立场不同,“你觉得自己能管住你妹妹吗?就算你管住了她的腿,又能管住她的心吗?我还从没听说过有哪段真正的感情是可以被管住的。” 说到感情,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对错。 叶莉的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犟,她眉头一皱,反驳道:“不管行吗?林辉要是能管住自己,我还用操这份心?” “难道你可以管你妹妹一辈子?” “我……” 叶莉气呼呼地瞪着我,无言以对。 我不想跟她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口气冷淡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还没等我迈开步子,对方忽然叫住了我,“等等,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我心不在焉地问,目光却始终望向窗外,上班高峰过后,街道上明显空了很多,薛氏集团的门口也鲜有人出入,所有人都已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了。 “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礼貌?我在跟你说话呢!”叶莉语带不满地说。 我冷冷地“哼”了声,讥讽道:“到底是谁先来找麻烦的?现在倒知道礼貌了,真是滑稽。你到底说还是不说?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我说……”叶莉的语气彻底软化下来,她紧绷着脸想了一会,才从嘴里吐出一句奇怪的话来,“其实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与你有关吗?”我不耐烦地问,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你究竟想说些什么?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 “我喜欢你!” 我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所有动作嘎然而止。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对方说错了,我转过身正对着叶莉,张大嘴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的震惊无以复加,可心里却没有半点被人表白的喜悦,而让自己更加吃惊的是,叶莉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并没有一般少女该有的害羞模样。 林辉不是说她不近男色,是个冰美人吗?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主动了?难道真是不可貌相? 对于我的反应,叶莉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她轻轻地喊了我的名字,确定自己还有意识之后,才接着说道:“其实自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已经喜欢你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今天的突发状况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到现在我的脑袋还有些发懵,我下意识地说道:“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我们的感情很好。” 叶莉微微一愣,好像没想到我会回答的如此干脆,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每个人都有虚荣心,没有男人会因为女人的表白而不快,更何况还是像叶莉这样的美女,按理说现在的自己应该得意才对,可不知为何,我始终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心里没有半点愉悦,或许是对方的表白来的太过突然,又或者自己对她压根就没有半点好感。 刹那间,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就连空气也仿佛凝固,我很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尴尬的场面,可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反倒是叶莉,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相信只要有缘,我们自然会走到一起的。” 我不置可否地回以微笑,我突然发现,叶莉对于自己刚才含蓄的拒绝之词,虽然显得失望,却并不难过,此刻,在她看似大方的笑容里还夹杂着忧虑的神色,这让我意识到,对方这次唐突的表白很可能事出有因,而且还有些急迫。 这激起了我和她周旋一番的兴趣。 叶莉移开了和我对视的目光,小声说:“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还会害怕我的目光?”我笑着调侃道:“你该不会一直都是耍我吧?” “谁……谁耍你了?哼!不信拉倒,当我没说过!”叶莉辩驳道。 她撅着嘴,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瞪了我一眼,扭着婀娜的身姿走了。 我苦笑着摇头,在我看来,叶莹姐妹的出现就像一场闹剧,而我却为此付出了足足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想到这里,我叫来服务员买单,最后又看了眼薛氏集团大楼,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被叶莹姐妹一搅局,把我原先的思路也打乱了,所幸自己今天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安排,而徐龙也有好几天没让自己去安全屋见面了,看来他也是贵人多忙事,不过这也给了我难得的清闲时光。 走进小区,就在我想着该如何安排接下来的时间,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瞥见了一道深灰色的影子! 那道影子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让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康龙! 我募地停下脚步,转身,可身后却没有半个人影,当我回身继续向前走着,那种充满危机的逼迫感却变得越来越强,从自己的身后涌了上来。 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可当我扭头看向停靠在路旁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时,倒映在黑色车窗上的自己的身后,一个戴着帽子、墨镜和围巾的人影,正一步步地朝着自己逼近!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我看着他的手从衣袋里抽出,然后迅速地朝我伸了过来! 第四十章 打草惊蛇 眼看着家就在不远处了,可自己的双腿却越来越沉,到最后几乎已经迈不开步子,而就在此时,我感到身后的那只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肩膀。 几乎就在那只手接触到我肩膀的一刹那,我抬起双手一把将它抓住,右脚向后平移,左腿躬膝向前迈出一步,借着对方前倾的惯性,加上手上和背部同时发力,将那个灰色人影重重地向前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像只虾米似的蜷缩成一团,身旁扬起一片尘埃。 我怔怔地看着他,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感到不可思议,而这完全出于本能,一种应对危机的迅速反应。 也就在此时,就在我准备去看看这个跟踪自己的人究竟是不是康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来四五个男人,将还在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死死按住,一个年纪稍长的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伸手摘去对方的帽子和墨镜,把脸往前凑了凑,仔细端详起那个跟踪者来。 片刻之后,那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站了起来,一脸失望地说:“不是他,你们把他拉起来,我有话要问。” 我没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直到此刻,我依然沉浸于自己刚才匪夷所思的爆发所带来的震撼之中,那不仅仅是种危机时刻的应急反应,如果自身没有那种素质也是很难办到的。 我低下头,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那双宽大的手,手掌上横竖分布着细密的划痕,似乎是旧伤留下的痕迹,不细看很难发现。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自己的手,可无论怎么看,它都不像一双可以把人摔出去的手。 我吸了口气,绷紧身体,用力一握拳头,一股难言的力量涌上双臂,瞬间渗透进每一寸皮肤里。 我抡起拳头,照着身边的白色墙壁就是一拳,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整堵墙都微微一震,石灰和碎石屑熙熙攘攘地落下来,露出了白色石灰背后的红砖,以及一个清晰的拳印。 这种力道让我难以置信,若不是今天的机缘巧合,可能这辈子我都会以为,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罢了! 忽然,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我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关注地看着我,在他黝黑粗糙的脸上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只是从眸子里透射出来的目光,让我感到熟悉而厌恶。 “我没事。”我的回答很冷淡,而自己也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你们是刑警队的吧?” “你怎么知道?”壮汉微微一怔。 我想,让他惊讶的真正原因是自己说出了他的警种,而并非只是猜出他是个警察,因为后者根本就不用猜。 “猜的。” “猜的?” 对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见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才点了点头,没有任何隐瞒。 他从身边摸出自己的证件递给我,证件上印有市刑侦大队字样以及他的名字陈兵,还附有一张两寸的证件照。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兵收回证件,翘起拇指戳了戳身后道:“还不是为了抓他?” 我看向他的身后,那个灰衣男子已经被架了起来,满脸惊惶,嘴里语无伦次地嚷嚷着,听不清楚内容。 那是张陌生的脸,我并不认识,至少最近没有见过,可他的穿着打扮却和上次在快乐庄园里监视自己的人一样,害得我刚才还以为是康龙来了…… 想到康龙,我突然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陈兵他们的用意,急切地问:“你们是来抓康龙的?” 对方动容得和我对视了好一会,才答道:“你猜的很准,不过这只是任务之一,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你和家人的安全。” “想不到你们还真是消息灵通呐。” 我扬起嘴角,略带嘲讽地笑了笑,自己得知康龙在附近出现已经是昨晚的事了,而今天一早刑侦队的人就来小区蹲守,速度之快暂且不论,那他们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忽然,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里得到了证实,除了自己,家里还有人偷偷地和刑警队保持联系! 其实,这种模糊的感觉由来已久,却难以证实,所以,昨晚和徐龙通电话的时候,我刻意没把发现康龙行踪的事告诉他,就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如我猜想般那样,未卜先知? 而现在,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是绝对的,但也值得引起关注,我始终相信,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有原因的。 这里的动静引来不少过路人的目光,他们窃窃私语,也有人指指点点,就是没人上前来问个究竟。 陈兵回头望了眼灰衣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他不是康龙,看来这个康龙比我们想象中要狡猾得多,这个人显然就是他放出的诱饵,这一次打草惊蛇,想要再抓他就更难了。” 陈兵的分析和我不谋而合,唯一不同的是,我曾经被灰衣人监视过,再加上昨晚康龙在此出现过,自己才会下意识地将这个冒牌货认错。 可他们呢?他们在决定冲出来的那一刹那,又是凭什么来判断对方身份的? 对于我的这个疑问,陈兵的回答很直白,他们有保护我的任务,所以当我遇到危险时肯定会施以援手,何况,会在这种时候出手对付我的几乎只有凶手康龙无疑。 所以,无论这个灰衣男人是谁,陈兵他们都会冲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不过是个被抛出来探路的诱饵罢了。 我环顾四周,心头泛起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此刻的康龙,很可能就在自己周围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冷眼旁观着。 “现在只希望可以从这个人的嘴里套出些康龙的线索来,那样的话,你们这次的行动也不会太失败。” 我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康龙如果精明至此,一定会找一个和自沾不上半点关系的人,而这个灰衣男人很可能只是个素未谋面的路人罢了。 果然,陈兵很快证实了我的想法,只见他皱起眉头,双手叉腰,说道:“刚才我已经第一时间审问过他了,可他并不认识康龙,他说自己是在网上找到这份兼职的,工作内容就是,穿上指定的服装,拿着你的照片在小区门口等着……”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张两寸大小的纸递给我,才接着说道:“只要见到你出现,他就会冲到你的背后,拍一下你的肩膀,这样工作就算完成了,之后,他便能得到一千元的报酬。” “一千元?想不到这个康龙还真舍得花钱。” 我一边调侃,一边看着手中的照片,黑白色,应该是从网上直接下载打印出来的,分辨率不高,可我的五官轮廓却很明显,不至于认错。 这样一来,即便没有抓到康龙,他的意图也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找机会接近我,只要避过了警察,之后就会对我下手! 对于我的这个推断,陈兵颇为赞同,可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康龙为什么不指定这个灰衣男人在晚上动手?那样岂非对他更为有利?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喃喃地说:“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存在!” 第四十一章 贼未动 兵先至 警车鸣起警笛驶入了小区,既然陈兵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也就无需再隐瞒身份了。 陈兵从带来的四个刑警里挑出两人,押送灰衣男人回局里,而自己则与另外两个留了下来,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待警车呼啸着驶离小区,他又嘱咐其中一个留在原地,然后带着最年轻的那个男警察跟着我回了家。 家里没有人在,林辉不知何时也出门去了。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陈兵先是指着身边的年轻同事,向我介绍道:“这是陈凯,我的同事,刚进队里不久,带他出来历练一下。” 我礼节性地点头致意,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陈兵的脸,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虽然自己几乎认定他们就是卢勇派来的,可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旁敲侧击地试探道:“既然你们会出动这么多人手来蹲伏康龙,那一定是清楚他的底细……” 陈兵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是10.18凶杀案的重大嫌疑人。” 我双眉微微一挑,想不到警方已经对康龙的身份做了定性,这和昨晚徐龙的说法大不一样,看来卢勇想要抓到这个凶手的心情异常急迫,其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么重大的抓捕行动,你们的卢队长和徐副队长都不参与指挥?” 看得出,陈兵有点不耐烦了,他微微皱眉道:“这本来就是卢队直接授意的行动,和徐副队长又有什么关系?至于指挥的事,他完全可以远程指挥,毕竟局里还有那么多事需要他操心。” 我的猜测终于都到了证实,看来卢勇有些沉不住气了。 至于这个陈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忠是奸都不重要,因为无论他对这件事知道多少,都会老老实实地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卢勇,这样,后者派他们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如果再能同时抓到康龙,那便是一石二鸟的好棋。 陈兵怕我继续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迫不及待地岔开了话题,“你刚刚说康龙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才会放出那个男人将我们引出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见我没有否认,才徐徐地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心不在焉地问了声为什么,心里却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如今,自己的周围可谓是八面埋伏,康龙的威胁自不必说,那个暗中和刑警队互通有无的人也没头绪,原来还躲在暗处的卢勇的人马,现在也借着保护之名堂而皇之地来到我的身边,让自己彻底落入卢勇的掌控之中,寸步难行。 一时间,整个局面变得风声鹤唳,我感觉,卢勇已经靠着他的权力和手段,离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越来越近,一旦达到了这个目的,自己也就失去了威胁他的资本,处境便岌岌可危了。 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而可怕的念头,比起卢勇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康龙单纯得就像个孩子,要是真的无路可退,那我更愿意去碰一下康龙的运气!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陈兵疑惑地看着我问:“你那么入神地在想什么?连我叫你也没听见。” 我从思绪中抽离,故作不安地说:“我在担心我的女友,她今天上班去了,万一康龙对她不利……哦,还有我的室友,他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只是自己的敷衍之词,对于这些卢勇的耳目,自己不得不耍些心眼。 陈兵捏着下巴考虑了一会,为难地说:“可我们队里人手有限,根本不可能对每个人实施保护,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都留在家里,等过了这段非常时期再说。” “都呆在家里?”我笑着看了眼空荡荡的家,摊了摊手说:“你也看到了那不可能。” 对方没有回答,看得出,他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我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既然康龙已经发现了你们,那他就很有可能去找我的朋友,艾琳的死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且不说你们本就该保护我们的安全,在聂倩和林辉的身边埋伏人手,不是更容易抓到他吗?哪怕只是发现他的行踪,也总好过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陈兵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似乎被我说动了,他起身走到阳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起了电话。 我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不过我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打给卢勇汇报的,然后等待对方的批示。 陈凯毕竟是年轻人,长时间坐着就有些浑身不自在,他看看我又看看陈兵,一副无聊的模样。 我冲他笑了笑,没话找话地说道:“这是第几次出来办案?” “第一次。” 见有人肯跟自己讲话,陈凯立刻打起了精神。 “感觉如何?” “很兴奋,特别是刚才抓人恩时候。”陈凯的眼里有光芒在闪烁,可没一会便暗淡下来,“可惜抓错人了。” “你见过康龙吗?”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见过,前些天他还一直在局里呆着,我们每天都会见面,可不知为何,他昨天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结果今天一早我就接到了拒捕他的任务。” “是不是感觉很突然?” 我笑了笑,让我们谈话的气氛轻松一些。 陈凯可能是被憋坏了,一开腔就停不下来,他又重新调整了一个坐姿,才说道:“可不是?不仅是我,就连参加行动的其他人也这么觉得,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康龙就是那个被我们找了那么久的杀人凶手!” 我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好奇地问:“难道你觉得他不像凶手吗?” “如果他像的话早就被抓了,也不用这样劳师动众了,不过……”陈凯歪着头努力想着什么,“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又觉得他其实早就露出了凶手的痕迹。” “哦?”对于他的这个说法,我倒是很感兴趣,我往他的身边挪了挪,说道:“说来听听。” 或许是感到了自己的价值,陈凯说话的劲头更足了,“那个迹象就是不安。” “不安?” “对,我总感觉他到队里以后每天都心事重重的,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现在看来一定是做贼心虚,可他却解释说自己的两个同事都死了,害怕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当时我还笑他胆小,说这里可是刑侦队,哪个凶手有这个胆子跑来这里杀人?你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陈凯忽然卖起了关子,得意地看着我。 我赶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康龙说,局里又怎么样?如果在外面死了还会有警察来,可要是死在这里,只怕来的就是运尸车了!你说他可笑不可笑?” 我细细琢磨着康龙的话,陈凯不会对自己撒谎,那康龙说这话的原因只有一个,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以此让警方麻痹大意,而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成功脱逃了。 陈凯之后的分析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他懊恼地说:“要是早点想到这一层,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事了!” 我一边安慰他,一边起身倒茶,等自己把两杯热水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时,陈兵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而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让自己悬着的心落了地,“你的想法卢队批准了,接下来我会分拨人手,每个人身边都派出一名同事保护。。” 我心中大喜,这样一来监视自己的人就少了,而看这个陈兵的反应,应该是被卢勇蒙在鼓里,我在心里稍一盘算,开口道:“既然你们人手如此紧缺,我的保护也就不必了吧?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身手,就算康龙真的来了我也是不怕的。” 这一次陈兵没有如我预想般犹豫,而是一口拒绝了,“这不行,我们出门前卢队特地关照,无论怎样都必须保护好你的安全!而且必须由我亲自保护!” 我装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却暗自叹息,看来卢勇这是要盯死自己,只怕自己今后行动起来都会束手束脚了。 陈兵拿起茶几上自己的那杯水喝了口,接着说道:“你的问题解决了,那接下来能不能继续我们之前的谈话?” 我点头同意,一时却想不起刚才和他说到哪里了? 直到陈兵再次开口,“因为这次蹲守行动的命令,是今天一早队里下达的,而我们也已经第一时间直奔这里,所以,康龙是不会比我们还快的,除非……” 陈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喃喃地说:“除非他一直都在这里没离开过,才有可能对我们的部署了如指掌。” “不错,我想应该就是这样。”我赞同地点点头,“所以,康龙在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以前,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又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非杀了你不可呢?!” 第四十二章 柳暗花明 “什么意思?” 我没明白陈兵的意思,不解地问:“什么叫非杀我不可?” 陈兵看了眼挂钟,见时间尚早,才沉声问道:“正常情况下,罪犯看到警察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逃跑。”陈凯回答。 “不错,这是一个正常罪犯应有的反应。” 陈兵所说立刻让我意识到刚才自己话里的纰漏,我又是凭什么判断康龙会继续留在小区里,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被警察发现的风险来杀我? 见我默不作声,陈兵继续说道:“所以你说的这种可能并不大,在他的诱饵被抓之后,康龙就不会继续留在这个小区里了。” 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测,也是对于一个正常罪犯的推测,可康龙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对于康龙行踪的判断是基于凶手一贯作风的揣测,即便知道自己已经被警察盯上,康龙却还是执拗地徘徊于我的周围,这种固执到变态的作风绝不是一个正常罪犯会有的。 所以,陈兵的话反而给了我另一种启示,我、聂倩和林辉都与康龙无仇,他想杀我们的这份执拗究竟从何而来?! “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是我想多了。” 逢人只说三句话,对于卢勇派来的人,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陈兵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这样一来,我们队里的人手就更加吃紧,除了护卫你们的安全,还要派人出去调查……唉……” 他的样子让我不禁感到好笑,这种事不是该卢勇操心的吗?没有皇帝的命却操着皇帝的心,讲的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不过他们人手紧缺对我来说不是件坏事,能把陈兵一起调走那才是谢天谢地。 “从那个灰衣男人身上还查到了什么?”我问。 陈兵回答:“从他身上我们只搜出了一部手机和一些零钱,由此推测他的住处应该就在附近,而从他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来看,并不像装的,再加上他的炮灰身份,想从他的嘴里得到康龙的消息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那部手机是我们唯一可以调查的。” 他的分析很细致,我认同地点了点头,“希望他们的通话能有记录留下来。” 陈凯好不容易抓到了我和陈兵谈话的间隙,赶忙插话道:“但像康龙这样狡猾细致的人,又怎么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之间必须相互联络,而这联络的最佳工具就是手机。”陈兵说。 对于他的这个说法,我和陈凯纷纷摇起了头。 陈兵神色一怔,纳闷地说:“怎么?你们都觉得不对?可不用手机的话还有什么?固定电话还是传真?” 不知是不是同时被我们否定,陈兵的脸色有些难看,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 “不,不是你说的那些,而是网络。”陈凯说。 “网络?” 说到这个名词,陈兵显得底气不足,毕竟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网络和智能都是种很难理解的东西。 “对,康龙在网上发布了那份所谓的兼职,也就很可能通过网络和那个灰衣男人联系。”陈凯说。 陈兵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来,他凭着自己仅有的那点电脑知识,强撑道:“就算这样,那每台电脑还有ip地址,不是一样可以定位吗?” “要我是凶手,又怎么会用真实的ip地址呢?” “什么?这也能有假的?” 这一次陈兵算是彻底哑口无言了,陈凯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假ip地址的问题,却听得对方直皱眉,最后干脆打断了他说:“我们队里不是也有网络科技组吗?如果真是假的,找他们不就解决了?” “可是……” 陈凯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兵一眼瞪了回去,后者说:“要是每个警察抓人前都像你这样想,那还去抓什么犯人?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任何罪恶都有它的破绽。” 陈凯吐了吐舌头,连连点头,“您说的对,希望科技组的同事能早点破解那部手机。” 我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们,这一老一少两个年龄段的人谈论网络,就好比一个大学老师正给一个小学学生讲解高等数学,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之后大家似乎都没了说话的兴致,我便回房休息了,而陈兵与陈凯则在客厅里坐着。大家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什么食欲,便叫了些外卖填饱肚子。 直到几个小时以后,刑侦队的网络科技组传来了消息,我们三个人才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经过队里的突击审讯以及对手机的调查,康龙与李木,也就是那个灰衣男人,他们之间从未通过电话,而是使用了那个招聘平台自带的聊天系统进行联络。 康龙使用的平台用户名是昨晚临时注册的,只发过一条消息,由于这个平台规模小且不正规,对于注册用户的身份验证几乎为零,因此康龙可以非常轻易地使用一个假身份注册登录,也就是说,从他留在平台上的个人信息是无法找到他本人的,甚至连确定他的身份都做不到。 至于康龙联网的ip地址,正如陈凯猜测的那样,是通过代理服务器翻墙得到的假地址,而这台代理服务器却在国外。 陈兵没好气地瞪了眼陈凯,骂了句乌鸦嘴之后,才无奈地说:“连这唯一的线索都断了,还被康龙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这次行动可谓是失败至极。” “这倒未必。”我淡淡地说。 “未必?那我倒是真的要好好听听。” “你们确定已经查过他所有的东西了?” 陈兵觉得我像是问了句废话,不悦地说:“当然了,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从李木的身上我们只搜出了手机和一些零钱,难道连这钱也有问题?” “钱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钥匙呢?他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有,难不成平时都露宿街头?” 陈兵被我问得一愣,而一旁的陈凯似乎受到了启发,兴奋地说:“要不就是他忘了带,要不就是不用带。” “不用带?”陈兵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如果家里还有人在的话,不带钥匙也就没什么奇怪了。”我接口道:“然后他出门只带了一些零钱,没有银行卡和身份证,这说明他的住处离开这里很近,还有他的衣服……” 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急忙开口问道:“你们早上之所以会当机立断地冲出来,是不是和李木的穿着打扮有关系?” “对,深灰色的衣服,帽子,还有墨镜,当这些条件都同时具备时,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只是没想到康龙会用这个当饵,把我们都骗了。” 陈凯想都没想就干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引得一旁的陈兵满脸无奈,不住地摇头。 我的心随着陈凯的叙述一沉再沉,如果说昨天康龙在小区出现的事还有不少人知道,那关于我被那个神秘灰衣人跟踪监视,这件事知道的就寥寥无几了,而自己也从没跟警方提起过。 我不敢往下想了,突然感觉大脑一阵倦怠,然后吃力地合上了眼睛,好一会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我知道了,继续刚才没说完的吧。” 陈兵和陈凯一同点头,静静地等待我的分析。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以为他们是我的手下,谁也不会想到,此刻,正有两个刑侦队队员听着一个普通老百姓分析案情,给人一种“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的感觉。 只有我知道,这肯定是卢勇的授意,既想让我帮他抓住康龙,又要加强对我的监管,一石二鸟。 所以,就像自己之前所想,只有靠着这个案子将卢勇拖住,我才能获得更多的时间追查真相,也只有这样,才有彻底水落石出的一天。 陈兵见我迟迟没有开口,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将我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一个出门不用带钥匙,住处又离这里很近的年轻人,这两个条件放在一起让你们想到了什么?” 对于我的问题,陈兵和陈凯面面相觑,一同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再加上两个条件。”我又提示道:“康龙找人的是个很小的网络平台,想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找到那个合适的人选,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条件一。至于条件二,刚才在条件一里我已经说过,合适的人选!有谁会比自己挑选的更合适?” “哈!难怪卢队会让我们保护你,听你对案件的分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陈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按照你说的,如果用康龙将它们串连,就都说得通了,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他所设的一个局!” 第四十三章 死亡预告 此刻,陈兵仿佛成了配角,在一旁低头沉思着。 陈凯的赞美之词并没有让我飘飘然,反倒是产生了一种陌生感,对于自己的陌生感。 自从复仇密室的凶杀案发生以来,自己如同从沉睡中被唤醒了一般,做着从来都没有做过,甚至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或许,我与生俱来就有着当警察的天赋,只是当年的选择发生了偏差。 “陈凯说的不错,李木和康龙极有可能是同住一屋的室友。”我说。 直到现在,陈兵才有点明白过来,他的后知后觉让我颇感安心,安心于在他面前耍耍心眼。 “可是康龙的住处在他失踪的第一时间,队里就已经派人去了,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住……”陈兵回忆道,他双眼一睁,立刻明白过来,“看来他早就有所准备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陈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去阳台上打电话了。 我微笑着看向陈凯,故作欣赏的口气说:“你很不错,无论是对案件的敏感程度还是反应,都很敏锐,假以时日一定会做的相当出色。” 陈凯没想到我会夸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着说:“嘿嘿,您过奖了,师傅说了,我还嫩,要想成器,走的路还长着呢。” “师傅?”我微微一愣,旋即又明白过来,“你是说陈兵?” “恩。”对方点了点头,“刚才一同来的几个师兄无论资历还是经验都比我丰富,可师傅就唯独带了我上来,也是想让我跟着他多学学。” 我恍然,心中为这阴差阳错的巧合鼓掌,陈凯确实缺少历练,经验不足,若是换成任何一个老刑侦队员,想要套话可就不容易咯。 既然如此,自己就得好好把握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我不动声色地随口问道:“对了,刚才你说,是卢队长吩咐你们和我一起研究案情的?” “恩,其实说不上一起研究,他让我们多听多记少说话,我想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跟着你学习吧?”说到这里,陈凯疑惑地看着我,“可你并不是警察,难道是什么私家侦探?” 我含笑着摇头,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样子,其实说白了就是心里没底,嘴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撒这个慌,不过这一招对于这个经验还不够丰富的小伙子,却有奇效。 似乎怕问得太多冲撞了我,陈凯没有追问,而是冲我吐了吐舌头说:“卢队虽然这样关照,可我还是犯规了,说了这么多废话。” 卢勇的意图应该和我之前所想的一样,自己之所以还能继续活着,是因为他还需要我,想到这里我忽然很想笑,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没被谁如此重视过,竟然同时有几个人想要我的小命! 但不管怎样,这对自己来说算是件有利的事。 我刚想开口,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短消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我点开一看,双眼不由地瞪得滚圆,只见信息上写道,‘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相信我,当午夜钟声响起,你们都会死去。’ 我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让自己在警察面前继续保持平静,可这还是没有瞒过陈凯的眼睛,他瞥了眼我的手机,又看了看我问:“你怎么了?什么消息让你脸色都变了?” 此时,陈兵也已经打完电话过来了,听到陈凯的问话,也把头凑了过来。 我稍作沉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们。 陈凯把短信轻轻地念了出来,然后跟陈兵对望了一眼,吃惊地问:“这消息……是康龙发来的?” “我不能肯定,可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我说。 “不管发消息的是不是康龙,这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线索。”陈兵双眼发光地看着手机屏幕,“我还在为先前的事遗憾,遗憾没能从李木的身上找到凶手的线索,现在倒好,他自动送上门来了。” 陈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收货冲昏了头脑,可我的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你不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突兀了吗?” “突兀?”陈兵皱了皱眉头,“那也总比没线索的好,说不定就是那小子觉得把我们耍了个团团转,得意忘形了,才会露出这种破绽。” 看得出,陈兵的心理窝着火,他肯定还在为早上的抓捕行动耿耿于怀。 他的这番话虽然有点赌气的味道,却也不是无的放矢,以康龙一贯谨慎的作风,若不是得意忘形绝不会做出这种能让人轻易抓住把柄的蠢事,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我突然看着陈兵问:“你刚才是给刑侦队打的电话吗?” 后者点头回答:“我让他们立刻查出李木的住址,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只要消息一来,我们马上就能采取行动。” 不,你们抓不到他。 我在心中暗想,收回手机又看了看那条消息,刚才自己想到的另一种可能就是,康龙已经提前察觉了警察的行动,又或者一切本就在他的设计之中,所以,才会发出这样一条看似威胁实则是在炫耀的短信来。 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得意忘形了。 几分钟之后,刑侦队来了消息,陈兵兴奋地拿着手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拉着陈凯走了,浑然忘了保护我的事,或许他觉得康龙被捕在望,我的安全也就不足为虑了。 不过这也恰恰歪打正着,称了我的心意,只是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一旦他们这趟走空,就会立刻调头回来。 可还没等我想好该怎样利用这段时间,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竟然是聂倩打来的。 我犹豫着没有立刻接听,早上的事就像一根刺扎在自己心里,让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可转念一想,误会往往也就是这样造成的,我不问她不说,事情永远都不会明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在铃声结束之前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被接通,立刻就传来聂倩紧张兮兮的声音,“俊,一会你能不能来接我下班?” “出什么事了?” 我原本还算平顺的心,此刻也被她弄得紧张起来了。 “我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 “跟踪?什么时候?” “就在我上班去的路上,可是这一路上行人太多,我回了好几次头都没看见那个人的脸……” “咳~”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心虚地问:“会不会是你搞错了?那个时间去上班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肯定被人跟踪了?” “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 聂倩的声音忽然断了,像是在考虑什么,不一会,我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她发来的短信,可还没等我打开看时,她又继续说道:“可就在之前没多久,我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你等等!” 一听到聂倩嘴里吐出这两个,我的心剧烈一颤,赶忙将手机放在面前,点开了那条短信。 ‘**********看着你,相信我,当午夜的钟声响起,你们都会死去。’ 这和自己收到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不用猜也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让聂倩把发送消息的手机号传了过来。 果然,是同一个号码,这也证明凶手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疯狂,开始发布死亡预告了! “喂?俊,你还在听吗?喂?” 见我久久没有回应,聂倩焦急地询问着。 我“嗯”了一声,顺势说道:“我明白了,你的公司在哪?几点下班?” 想不到这个让我纠结了老半天该如何开口的问题,竟如此轻易地就被说了出来,让我不得不感慨世事的奇妙。 而聂倩之后的回答,更是让我好一阵激动,她说出了一个地址,然后告诉我自己的公司就在薛氏集团的大厦里,下班时间是傍晚五点。 “薛氏集团?可我怎么记得你说是在一个小公司里上班?”我故意问道。 聂倩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她说:“没错呀,我的公司确实不大……”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吃惊地说:“你该不会以为薛氏集团就是一个公司吧?” 我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聂倩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文化真可怕,有空不能去多念书吗?在这个集团里有几十家公司,我只是就职于其中一家而已,唉,真拿你没办法。” 不过,聂倩这次的鄙视并没让我感到不快,相反地,我也在内心嘲笑起自己的无知,看来自己因为这次的案件变得愈发神经质了,索性,我还没有一本正经地去盘问她,要不然可真是蠢到家了。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因为死亡短信所带来的恐慌感立刻被冲淡了不少。 之后,我们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便终止了通话。 而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半。 我走到林辉的房间门口,门没有上锁,我轻轻地推开房门,屋里空荡荡的,地上还有锺璐离开时留下的散乱的痕迹,这个本该温馨浪漫的屋子,此刻却显得格外凄凉。 想起林辉为了锺璐的改变,我的心里一阵唏嘘,他就像一个好不容易才迷途知返的浪子,若是在这时功亏一篑岂不是太可惜了?要真是这样,他接下来的人生又将堕落成什么样子,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或许这就是代价,为他风流荒唐的过往买单。 我叹息着关上门,心里却有些为他担忧,毕竟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凶手的目标之一。 就在我拿出手机想要给林辉打个电话时,身后的大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我转过身,虚掩的房门因为风的流动微微晃着,却始终没有人推门进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陈兵他们也真是抓人心切,连门都不知道关好,可当我走过去想要关门时,刚刚抬起的右手如同僵硬了一般,悬在半空一动不动了。 我看见有一道黑色人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爬到自己身侧的墙壁上,不显眼,却被我看得清楚。 自己的面前,隔着这一道门,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第四十四章 堕落的林辉 一个人经历的危险越多,就会变得越发的敏感。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太安静了! 一种古怪的安静! 若是没有看见这道人影,我一定不会想到门外有人站着,可现在,这种没有生命气息的感觉让我心慌,也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慌。 我们谁都没有动,就这样面对面地对峙着,直觉告诉我只要一开门,就会立刻有人朝我扑来,然后在自己的心脏上狠狠地插上几刀! 其实,现在的我只要伸手轻轻一推,房门就会关闭,所有的猜测、推理甚至是妄断都会烟消云散,可是,心中强烈的好奇让我犹豫,犹豫着是不是要赌一把,看看门后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人,就在我决定赌这一把的时候,门缝里的那道人影不知何时不见了。 我立刻将门打开,整个人顿时有种刚刚走出桑拿房的畅快感觉。 走廊里空无一人,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我想我肯定是疯了,竟然会对着空气臆想连篇,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先去看下精神科医生,然后再回来考虑案子的事情。 就在我转身准备进屋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夹带着一阵风,跑到了自己身旁,紧接着自己耳边响起了林辉爽快的声音,“嘿,洛俊,怎么一个人在门口站着呀?” 我回过头,站在自己面前的除了林辉,还有叶莹这个漂亮姑娘,她正挽着林辉的胳膊,一脸幸福。 我皱了皱眉头,林辉终究还是没能经受住这次打击,自己之前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想,在他的世界里,天堂和地狱之间只隔着一个锺璐。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的兄弟,谢谢你告诉小莹这里的地址,她来的时候,我正想着她呢!” 林辉说着,伸手搂过叶莹,肆无忌惮地在她丰满的山峰上摸了一把,弄得女孩满脸通红,这才有恃无恐地笑了起来。 “林辉……” “什么都别说!” 对方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刚一开口便打断了我,他的眼里失去了前几日的光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醉的糜烂。 他和我一样都在发疯,我是因为案子,而他则是因为女人,他竟然把叶莹接到了这里,带进了那间原本应该属于他和锺璐的房间。 我关上大门,在他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之前,堵在了门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林辉,你忘了那晚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这样一次打击就把你击溃了?就开始继续堕落?!” 林辉没有因为我的用词而恼怒,相反地,他竟然笑了,“你错了,洛俊,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和锺璐在一起只是想换个口味,换个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口味,等一切都变得平淡无奇,我还是会变回真正的我!” 我愣在当场,无法忘记他关门前的最后一个眼神,以及最后一句话,他说:“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永远都不会改变,除非我死了!” 死?! 或许自己神经质的毛病又犯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到死?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让我一阵心悸。 我无奈地回到房间里躺了一会,等到四点半的时候才起身出门,去接聂倩了。 即便是在这个点,外面的天色也已经不那么明朗了,马路上,新的一轮下班人潮迎面而来,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覆盖,我顶着人流穿梭其中,不一会就来到了薛氏集团大楼下。 大楼门口又像早晨那样热闹起来,站岗的保安换了一个人,却依旧保持着笔挺的站姿,我站在一旁,看着从门里源源不断走出来的人潮,不仅惊叹于这个集团的庞大,也为自己早上闹出的那个笑话感到惭愧,我几乎是在聂倩进入薛氏集团的那一瞬间,就认定她在对我撒谎,这种敏感而又神经质的表现让我痛苦,可现在自己无能为力,只希望等到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以后,会有所好转。 我无奈地翘起嘴角,低头看了眼时间,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那是个年轻男人,他的脸我曾经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我微张着嘴,疑惑地跟他对视着,在他的眼神里,我能读出他对我的鄙视、仇恨、厌恶等一连串的负面情绪,就好像自己是他横刀夺爱的情敌似的…… 想到这里,我眉头忽然一抬,想起了那次和聂倩在dreamcoffee见面时,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被自己误以为是她男朋友的人。 “是你?你也在这里上班?” 虽然还是不能叫出他的名字,但我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他的轮廓。 男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该到这里来,更不该留在小倩身边,你不配!” 这算什么?情敌的警告?还是他被聂倩拒绝后的嫉妒与不甘?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冷淡地说:“这是我们的自由,你管不着,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不是由你决定的。” “那你现在给我听好了。”男人抬手指了指我,忿忿地说:“立刻离开聂倩,要不然,我会让你好看!” “薛凯!” 随着一声斥喝,聂倩迅速跑到了我们中间,愤怒地看着那个男人,沉声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洛俊,我们走,别理他。” 聂倩转过身,也不管自己是否同意,拉起我的手就走。 薛凯?怎么又是姓薛? 自从知道三年前那起凶杀案的受害一家姓薛以后,我就感觉自己身边忽然多出了许多薛姓的人,耳边听到的仿佛也都是这个姓,好像每一个姓薛的都和三年前那桩旧案有关似的。 我想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才会冒出这么愚蠢的想法! “聂倩,你醒醒好吗?!”薛凯追了上来,把我们拦在转角的一个角落里,火冒三丈地说:“难道你已经忘了吗?忘了你的父母是……” 听到这里,我募地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着关于聂倩父母的事,这也是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 可上天却像是存心戏弄自己一样,话到此处,薛凯的声音便嘎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而聂倩正目光森然地盯着他,这种眼神无法用言语形容,即便是我也从未见过,看来她是真的发火了。 她瞪着薛凯,语气决绝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从今往后,你别来管我的事!” 说完,聂倩用力地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地回头看向薛凯,后者低着头,神情颓然地背靠着墙壁,手里的包也掉到了地上。 我和聂倩一前一后地走在人群里,谁都没有开口,薛凯的出现把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推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他再次勾起了我对聂倩父母的好奇,但我知道,现在问聂倩是绝不会说的。 我们走得很慢,看着太阳一点点收敛起她的光彩,感受着因她离开而渐渐冷却的空气,原本还像潮流般涌动的人群,现在已经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我并不是个擅于调节气氛的人,却又不想两人就此沉默下去,只好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聂倩,想通过这个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次,聂倩出奇地配合,一边听还一边和我交流着,或许她也想着找到一个共同话题,可以让我淡忘刚才尴尬的一幕。 只是当她听到陈兵他们很有可能重返家里的时候,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显得非常无奈,毕竟没人愿意被几个陌生人天天跟着,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好。 可是,这种猜测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当我们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陈兵已经等在那里了,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他的出现就可以证明,这次警方对于康龙的抓捕行动又失败了。 我打开门,一股香风扑鼻而来,夹带着胭脂气息,惹来了聂倩狐疑的目光,像是在等待我的解释似的。 满脸疑惑地耸了耸肩,无辜地回望着她,旋即想起早上带着叶莹回家的林辉,肯定是那个臭小子刚在这里风流过。 可还没等我开口解释,聂倩已经指着地上的一条粉色内裤,脸色煞青地问:“洛俊,这是什么?你这一天究竟在家里做了些什么?!” 我先在心里把林辉的十八代老祖宗都骂了个遍,才跑到他的房间,想让这小子亲口解释,可谁知房间里却空无一人,他和叶莹都不知去了哪里。 我纳闷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内衣,心说你俩快活归快活,完事就不能收拾下么?害我在这里替你们背黑锅!再说了,衣服都不穿,你们该不会是光着膀子出去的吧? 我在心里发了好一通牢骚,才硬着头皮向聂倩解释,幸好陈兵和自己呆了将近一整天,有他作证,聂倩这才将信将疑地放过了我,然后将散落在地上的女人衣物一打包,从门口扔了出去。 家里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难免让人感觉别扭,当我问起陈兵他们下午的抓捕行动时,他的回答很简单,首先,李木确实和康龙是室友;其次,在他们闯入李木的住处后,康龙早就逃之夭夭了,并且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线索。 所以,刑侦队现在对李木展开了高强度审讯,期望能从他的嘴里查到康龙的去向,只是这一次陈兵彻底没了下午时高涨的热情。 其实警察的保护并不是强制的,若陈兵不是卢勇派来的,我会断然拒绝他的要求,可现在自己必须三思而后行,因为我面对的不仅仅是陈兵,还有他身后的卢勇。 聂倩对于我的谨慎并没有抱怨,只是可能会有好几天洗不了澡,这才是最让她难受的事情。 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太累,还是有警察在外守护的缘故,我和聂倩几乎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原本还想再联络一下感情也只好就此作罢。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双眼睛窥视着,一阵透彻心扉的凉意涌了上来。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朦胧中我看见,自己的窗边正站着一个人!xh:.254.198.194 第四十五章 抓捕(一) 我仿佛被人劈头盖脑地泼了盆冷水,浑身一颤,原先还发懵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月光下,我看见自己床边正站着一个人,他身穿灰色外衣,头戴帽子,墨镜挂在脸上遮住大半张脸,嘴和下巴都藏在围巾里,看不见五官。 而此刻,这个人的手正朝我缓缓地伸了过来,惨白的皮肤不带半点血色,在月光下透着森森的寒意。 我的眼睛已经瞪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发不出声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兵不是在外面保护我们? 难道,这又是自己的一个噩梦?! 眼看着那只手已经伸到眼前,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猛地抬起右手,一把将对方的手抓住,用力一按,只听那人发出一声闷哼,手上显然吃了剧痛,才不得不用力缩了回去! 我已经彻底清醒了,而且非常肯定自己并没有做梦,我能够感受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人类的体温,还有这真真切切的紧张情绪。 “康龙!你还是来了!” 刚才一击得手,让我说话的时候也硬气了几分。 对方没有回答,站在原地,双手局促不安地搓揉着,似乎还在寻找机会。 我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颇为自负地说:“要是你今天早上在周围看着,就应该知道李木的下场,你觉得自己还有杀我的机会吗?” 那人闻言,警觉地向后退了退,和我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好像担心我会突然发难似的。 其实刚才的话有一半是我在虚张声势,如果康龙真是为了杀我灭口而来,必定会有所准备,只凭自己那点不知深浅的功夫只怕是很难应付的。 因此,我才选择了攻心为上,要是能兵不血刃地解决危机便是上上之策了。 而现在看来,我的这招颇有效果,对方似乎真的被我给唬住了,就在他犹豫之际,我鼓足勇气,提起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了上去。 那人肯定没想到我会来得如此之快,他的身体刚刚扭转,双臂就已经被我牢牢按住。我顺势将他背对自己压在墙上,双手从他的手臂上迅速滑落,扣住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这雷霆般的身手,连我自己都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在自己体内竟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能量?当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而康龙这个将警察玩弄于鼓掌的人,居然也被我这么轻易地收拾了,着实让我体验了一把从未有过的快感,飘飘然的情绪迅速升温。 可就在此时,我的身后突然传出了聂倩的惊呼,我被这募然响起的叫声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而康龙抓准时机猛地发力,挣脱了我的束缚,拔腿就朝门外跑去。 我顾不上惊慌失措的聂倩,赶紧追了出去,就在我冲出房间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呛得我胃里直犯恶心,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还有那个陈兵,他究竟在做什么?他不是被派来保护自己的吗?怎么会放任康龙进来行凶?要不是自己现在有些身手,只怕早就上西天见如来佛祖去了。 这些答案在我经过客厅的一瞬间全都被揭晓了,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陈兵正仰面躺在沙发上,心口的位置插着一把匕首,匕首周围的衣服上渗出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他死了! 被康龙杀了! 我的大脑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判断,但自己却没有因此而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康龙逃掉! 人在电光火石间所作的决定大多是仓促的,就像此刻的自己,在深夜里去追逐一个狡诈而又残忍的凶手,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情。 且不说对方刚刚杀死了一个警察,即便是他逃跑的真正意图我也没有细想过,如果那只是康龙为了引我上钩所布下的一个陷阱,那我的鲁莽与自负就得为此买单。 只可惜,等我想明白这点的时候,为时已晚,自己已经追着康龙进了一个胡同。 这是个死胡同,康龙被面前的高墙挡住了去路,终于背对着我停下了脚步。他弯下腰,拱起的后背剧烈起伏着,我甚至还能听到对方时隐时现的如同鼓风机般粗重的喘息。 我不清楚我们跑了多远的路?可和对方气喘如牛的样子比起来,自己就显得格外轻松了,我只感觉到微微加快的心跳和呼吸,在数十秒之后便又回复正常了。 月亮像是极吝啬自己的光芒,分了一小撮在这个胡同里,只让我看清了对方的背影,身材匀称,穿着深灰色的连帽外衣、深蓝色牛仔裤和一双黑白相间的旅游鞋。 可除了这些,自己周围,那片月光无法触及的地方,却是漆黑一片,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毛骨悚然,就好像随时会有什么怪物从里面窜出来似的。 虽然看不见,但我还是不时地环顾四周,警惕着身边的动静,因为我不敢肯定,究竟是自己把对方逼入了绝地,还是对方把我诱入了陷阱?这截然相反的两种结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反转。 就这样,我们僵持了大约五六分钟,当我心中的危险感觉渐渐变淡后,这才缓缓地开口道:“你跑不掉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空旷寂静的胡同里回荡着。 对方闻言站直了身体,呼吸重新恢复平静,他没有说话,更没转身,继续和我僵持着。 我虽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犹豫,我没有催促,而是留给他更多的时间考虑清楚。 我相信他会对自己的处境有个正确的判断,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果然,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动了,缓慢地转过身来。 说实话,对于这个灰衣男人的身份,我和警方都是通过主观推测得来的,至于他究竟是不是康龙,谁都没有亲眼见过。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答案就在眼前! 对方又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摘下墨镜和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年轻男性的脸。 “真的是你!” 尽管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可当我看到康龙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没来由地颤动了一下,看来这次真的可以结案了。 康龙苦笑着将帽子和墨镜扔到一旁,扭动着脖子打量四周,像是在为自己寻找出路,“我要是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你相信吗?” “什么都没做过?” 我不屑地笑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对方,怕一不留神又让他给跑了,“你别再拖延时间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再跑掉!不信的话,你可以过来试试。” 我撸起袖子,露出了粗壮的手臂,摆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我不是你的对手,昨天早上我就知道了,所以,我没打算逃跑,只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 康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命运,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整个人感觉都松懈了下来,“你家里的那个警察不是我杀的,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我冷冷地说。 “你不用相信,你只要记住我现在的话,然后再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了。” “哦?那我倒是很想听你说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之所会这么问,并不是真的相信了康龙的话,而是另有私心,自己现在必须掌握更多更准确的线索,用来对付那个更加强大的敌人,卢勇! 所以,有必要的话,我甚至会放康龙一马,那样才能让卢勇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我已经跟踪你很久了。”康龙说。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找机会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一直都在追查复仇密室的凶手,而你,就是那个凶手!” 我的话掷地有声,康龙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月光下,他的脸惨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就像一张死人的脸。 可即便如此,他还在坚持着,神情肃穆地说:“不,你错了。我的确知道你和警察都在调查我,但我从没想过杀你,也从没杀过过任何人。” 我忽然很想听听,事到如今,他还能怎样为自己的罪行辩驳,“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跟踪我?” “因为我怀疑你就是杀死李清和艾琳的凶手。” “什么?怀疑我?”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甚至让我觉得这是对方走投无路黔驴技穷之后,才会说出的幼稚可笑的托词。 这与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细致狡诈,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我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大感有趣,还一脸玩味地看着康龙,调侃道:“那你还敢把这怀疑的话说出来?还敢一个人来找我?就不怕我会趁机杀人灭口吗?” 康龙缓缓摇头,语气肯定地说:“你不会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凶手。” “你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了。”我直接了当地指出了他的破绽。 康龙皱眉看了看漆黑的周围,有些心虚地说:“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不行。” 被我一口回绝,对方显得很是无奈,他只好耸了耸肩接着说道:“那好吧,其实怀疑你,是从我们六个人第一次被卢勇带回刑侦队的那个晚上开始的。”xh:.254.198.194 第四十六章 抓捕(二) 康龙口中所说的那个晚上,正是艾琳死亡当天的晚上。我对那个晚上有印象,而且非常深刻。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挑眉问道:“你之所以会怀疑我,是因为我坚持不肯留在刑侦队里过夜的缘故?” 康龙点了点头,“难道你不觉得,在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你的举动是极不合理的吗?所有的当事人都留下了,唯独你成了异类,除了凶手,我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你冒着被灭口的风险离开那里的。” 突然,我的心理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我们两个人的立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反转。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康龙的猜测合情合理,如果换作是我,也会对自己这种不寻常的举动产生怀疑,这也让我对他有了细微的改观。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他那只是一时赌气的举动,那样的话只会让自己显得非常滑稽。 见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康龙也不强求,继续说道:“所以,就在那晚你离开前,我还刻意试探过你……” “试探我?” 我微微一怔,脑海中搜索着那天和康龙有过交集的时刻,似乎是在临走前,在厕所…… “你忘了吗?那天在厕所里,我告诉你艾琳其实并不是自杀的……”说到这里,康龙顿了顿,见我露出恍然的神色才接着说道:“那是我借机想试探你的反应罢了,当然,我说这话也并非无的放矢,因为我了解艾琳,她绝不是一个会轻易自杀的人。” “看来你并没从我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不然就不会继续跟踪我了。” “说的不错,而且艾琳的死就是个讯号,警告着我们这些复仇密室里的当事人,凶手的目标不仅仅是李清!”康龙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可那些警察连查都没查清楚就说她是自杀的,那时我就知道,靠他们是没希望了,只有先发制人,才能自保,因为和李清有关的除了艾琳就只有我了,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 我没有吭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讲,既然我选择了听他辩解,就先不论此话的真假,听完再说。 “或许你正在纳闷,我是怎么跟上你的?毕竟你走的那晚我是在刑侦队里过的夜。对于这个问题,我只想告诉你,过夜的事毋庸置疑,并没什么趁机逃夜跟你回家之类的桥段。林辉在无意之中泄露了你所住的那个小区,第二天我就在小区门口蹲守,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和巧合。” 康龙似乎有点说累了,他倒退了几步,干脆背靠着墙壁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 这个季节的凌晨格外冷,更何况是在这种无人的胡同里,刚才走得匆忙,自己身上只穿了一套加厚的睡衣,穿堂而过的风吹得我瑟瑟发抖,要不是康龙的出现,就算天塌了我也不会从那温柔乡里出来。 “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定我不是凶手的?”我问。 康龙张开嘴朝着自己的双手哈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当你第一次偷偷潜入复仇密室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可当时的结果是你被警察追捕,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你以为我回到案发现场是想去毁灭什么遗留的证据?” “是的,这很顺理成章,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警察追捕你?”说到这里,康龙忽然顿了顿,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自嘲地说:“可那时的我从没想过警察也有可能不是好人,而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看来,你在刑侦队的日子并不好过。” 康龙苦笑着直摇头,然后正色道:“所以,那一次的监视之后,我加重了对你的怀疑,除了晚上回到刑侦队过夜,白天就想尽一切办法跟着你,找到你犯罪的证据。” 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做着热身运动,没一会,刚刚还有些冻得发僵的身体又重新暖和起来,头脑也立刻清晰了不少,我试探着问:“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那天之后我又去了哪里?” “当然,你被带去了艾琳的家,也正是这件事才让我知道,原来你一直都跟警察有来往,不仅是有来往,而且还在合作,这时我才确定你并不是凶手。” 康龙的话说得煞有介事,乍听之下颇有道理,可细细一想似乎又是漏洞百出,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解地问:“既然你已经确定我不是凶手,为什么还要继续跟踪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还不是让你给逼的?!”康龙怨愤地瞪着我说。 我不屑地笑了,语带讽刺地说:“是我逼你的?就因为查出你的凶手身份,才会让你如此坐立不安?” 康龙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冲到我的面前,用他颤抖的声音吼道:“不对,因为……你的推理是……是错的,我根本……根本就不是凶手!” “那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我,那样岂不是反而惹人怀疑?” 康龙神情一滞,从嘴里哈出一口白雾,有些泄气地解释道:“因为我不确定你跟那些警察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想把整件事都嫁祸给我?!” 他的这句话立刻让我神经紧绷,对我来说,抓到复仇密室的元凶固然重要,可真正让我感到畏惧的还是卢勇,目前为止,自己并没有任何对付他的办法,即便徐龙真的和自己同一阵线,想要绊倒对方这个大boss还是困难重重,所以,能多了解一些刑侦队内部的消息尤为重要。 心里这样想,可我的嘴上反而显得漫不经心,“听你的口气,在刑侦队的日子不只是不好过那么简单,你一定有了什么发现对不对?” “你想知道?” 康龙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不露声色地摊了摊手说:“无所谓,你可以继续了。” “所以,就在大前天的夜里,我再次决定继续跟踪和监视你。” 康龙像是在和我比耐心似的,真的跳过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不说,狠得我牙直痒痒。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换了住处,前天晚上也是在医院过的夜,难道又是林辉告诉你的?” 我随口问道,心里却盘算着该怎样把自己想知道的事从对方嘴里套出来。 “我只是说了句有空想去家里坐坐,顺便看看他的漂亮女友,听听他们这段富有传奇色彩的恋情,然后,他就把很自然地把你们现在的住址告诉了我,还非常热情地邀请了我。只是我没想到前天你会住进医院里,要不是在小区里见到了你的女友,可能这一整天我都会白等了。” 被他这样一说,我马上想到那天上午徐龙来医院找自己的时候,聂倩确实离开过,自己的午饭原来是她回家准备的。而康龙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重新掌握了我的行踪。 “我从医院跟着你去了铭升路,在那里我才断定你和那些警察不一样,准确地说,你和之前的我一样,也被他们给骗了,所以,那时我就下定决心,在你走出302室的时候找到你,然后把一切都说出来。” 康龙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事情从他嘴里说出变得顺理成章,让我不由地对他产生了几分信任感。 “既然这样,你见了我为什么又要逃跑?”此话刚一出口,我马上便想到了原因,“看你在复仇密室的穿着打扮,难道你也被人……” 我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凝视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康龙显然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非常谨慎,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还是被人监视了,而且监视我的还是警察!” 刹那间,我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而让我如此震惊的并不是有警察跟踪和监视他,因为自己对他早有怀疑,也告诉过卢勇和徐龙,所以,警方会有此行动并不奇怪。 而真正让我震惊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照你这样说,那天我在901弄小区里见到的那两个男人,追的并不是我,而是你?!”我急忙问。 康龙很肯定地回答道:“是的,要不是那天在医院门口听见徐龙和你女朋友的对话,我是不可能找去快乐庄园的,那样的话,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可那天徐龙明明告诉自己,那两个人都是卢勇派来的,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 我一边琢磨这个问题,一边注视着康龙,虽然对方说得煞有其事,但我对他的怀疑终究远大于徐龙,为了脱身而精心编撰这一段看似真实的谎言并不稀奇,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话里有很多内容都是自己无法证实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康龙是个很会观察的人,他没有躲避我的目光,语气沉稳地说:“我已经说了,你现在不必判断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你只要听着,我自然会有可以证明这些话的证据。”xh:.254.198.194 第四十七章 抓捕(三) 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跟康龙这样的人对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得有足够坚强的心理素质,两者缺一不可。 和人较量最怕的就是被对手看穿,暗藏心思才能出其不意,最不济也能让对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我笑而不语地望着康龙,很明显,对方对于自己这种猜不透的表情很是反感,就像我看到卢勇那些人一样,总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所不同的是,我的这种感觉并非虚妄,卢勇的企图已经得到了证实。 而现在,我要把这种感觉和压力施加到康龙身上,让自己在这场心理较量中立于不败之地。 康龙不知何时把手插进了胸前的衣服里,绷紧了身体,抵御着胡同里刺骨的寒意。和他相比,我的身体就显得格外壮硕,即便周围寒冷异常,可有了刚才的热身,自己现在倒也不必像只乌龟那样缩头缩脑。 “有了时间和地点,要在复仇密室找到你就不难了,可为了准备那身行头,我还是耽误了些时间,到得晚了一点,不过,也幸好有了那身行头,我才没被蹲守在那里的警察发现……” “什么?”我吃惊地打断了他,“你说当时的复仇密室,那里还有其他警察在?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逃跑?难道是因为害怕你?”康龙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甩掉你和那些警察以后,我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重新跟到了你的身后。”康龙有些小得意,“说实话,这个举动也是在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后才决定的,显然很明智,正是这个决定才让我逃过一劫,免受那些警察的栽赃。” “也正是这个决定,才让你跟踪我到了dreamcoffee,在那里听到了我和徐龙的通话,知道我们已经认定你就是凶手,这才关了手机,断绝了一切能让外界联系到你的办法。” 康龙绕有兴趣地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赞赏之色,“说真的,以你的头脑和身体不进刑侦队真是可惜了。但我也是真的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强的侦破能力,却推理出这样一个让人贻笑大方的结果,你说是不是很可疑?”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冤枉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凶手。” 康龙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很迷茫,才会在你家楼下徘徊,犹豫着是不是该上来找你说清楚?” “显然你已经有了选择。” “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看看我现在的处境就知道了。”康龙扫视着周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有那个李木,他是你的室友吧?”我问。 说到这个康龙突然笑了起来,连连摇头道:“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了,没想到才半天工夫就被警察找上了门,真是太可笑了,不用说,这也是你的杰作咯?” 这虽然是句问话,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我没有否认,而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警察会在第二天一早,在小区里设伏抓你的?” 这个问题在和陈兵的谈论中,我已经有了判断,此刻问来,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理,可康龙的回答却出乎我的预料,“当然是有人事先告知,我又不是神仙,难道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是谁?”我赶忙问。 “你那么聪明,你觉得那个人会暴露他的身份吗?” 现在,我尽可能将康龙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但不急着判断真假,将自己保持在一个中立的角度,才能免于感染对方的情绪,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样说的话,今天下午你之所以能逃脱警察的抓捕,也是因为那个人?”我问。 “是的。”康龙很爽快地承认了,“所以当他让我在今天凌晨去你家里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怀疑就照做了,可没想到那根本就是个陷阱。” 我没有插嘴,而是静静地听着。 康龙似乎习惯了周围的温度,整个人显得也没那么僵硬了,脸上慢慢有了血色,“我到你家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而房间里的那个警察已经死了,这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如果这真是个陷阱,那你还不立即离开,还来我的房间干嘛?”我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思路很混乱,我只想知道你是否还活着……”康龙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黑得深沉,分辨不出时间,偏偏刚才自己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带手机,也暂时跟家里失去了联络。 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听他说这些了,切入正题道:“给我讲讲你在刑侦大队碰到的事吧?” 一阵静默,对方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依旧自顾自地想着什么,眉毛都快拧成了一股绳。康龙的反常来得很突然,这让我颇为在意,我提高嗓门把自己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对方才如梦初醒般说道:“这没问题,我可以把在那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仔仔细细地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放我走!让我活下去!” 康龙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并没让我感觉惊讶,他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对我来说这样的交换条件是可以接受也必须接受的,而这,也正是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将他送给警察的缘故。 但我并没有马上答应,交换就像买卖,你越是表现得想要得到,对方就越会坐地起价。 我故意做出低头沉思的样子,一言不发地消磨着对方的耐性,毕竟现在的我还是在对峙中占着上风的。 果然,几分钟之后,康龙终于忍不住了,焦急地开口道:“不要再跟我玩这种心理战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你想象得那样简单!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你家的那个警察真的不是我杀的,那会是谁设了这个局?而这个设局的人现在在哪里?难道他费尽心思做了这一切,就是想让你把我交给警察?!” 说到最后,康龙几乎是在吼叫了,而我却在此刻做出了一个决定,继续保持沉默,只要对方表现得越是急迫,我就越有把握逼他现在就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 我的目的很快就达到了,可事后想来,自己的这个决定却是极其错误的。 康龙终于败下阵来,他颓然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你赢了,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些天我在刑侦队里的发现,只希望听过之后你能……” 突然,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刚才还颓废的脸猛地绷紧,两只眼睛像见了鬼似的瞪着我,眼珠子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 “你……” “你骗我!” 我的话刚出口,便被康龙尖利的声音淹没,他一直插在胸前外衣内的手猛地抽出,手中竟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身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冰冷、阴森。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我的大脑像是卡壳了一般,转不过弯来,而与此同时,在我的身后,一个厚重而熟悉的男人声音募然响起,震得我心神一颤。 “住手!快放下武器,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开枪?不!不可以! 我在心里吼了起来,可还没等自己转过身去,手臂上就感到了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我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捂着手臂连连倒退。 仅仅相隔几秒,一声嘹亮的枪响穿透天际,划破夜空! 我看见康龙整个人向后扬起,脑门上如泉涌般射出一道鲜红的血液,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如遭电击般不停地抽搐着,脸上则定格在自己中弹时惊恐莫名的表情。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康龙肯定是没救了,他的死就像一把快刀,斩断了所有即将到手的线索。 “你干嘛!” 我恼怒地转过身,吼叫声却被眼前黑洞洞的枪口给堵了回去。 月光下,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从黑暗中渐渐露了出来,是卢勇! 这个幕后大boss终于出现了!xh:.254.198.194 第四十八章 记忆 我感觉自己就快窒息了,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有些模糊,耳边除了风声,还能清晰听见自己极速的心跳声,以及感受到渐渐冷却的体温。 在如此寒冷的凌晨,自己竟然出汗了,汗水在空气中瞬间凝结,附在皮肤上,发出刺骨的寒意,让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刻,我由衷钦佩那些被枪顶着还能豪言壮语的英雄人物,他们似乎根本就不会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一样。 其实,康龙的死已经宣告游戏结束,无论他是不是真的凶手都不重要了,因为卢勇这个幕后最大的黑手已经亲自出马,前来收拾残局了。 我心如死灰地看了眼地上的康龙,才看向卢勇,他的脸看上去依旧是那样刚正不阿,让人无法将他和阴险狡诈这四个字联系起来,或许也正是这样一副面孔,才将他阴险凶残的真面目掩盖,骗过了绝大多数的人。 “为什么非要逼我这样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三年,过过太平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再出来?”卢勇忽然开口了,语气中五味杂陈。 “为什么非要再出来?” 我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对于他这种略带责备的语句,自己忽然感觉非常好笑,事到如今他还想把这一切都归罪于我吗? 我不再去想这些,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抗争的力量,颓然道:“你不必再为自己找借口了,成王败寇,动……动……” 我的声音在颤抖,“动手吧”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死亡面前人是懦弱的,所有豪情壮志都被击的粉碎,至少自己是这样的,现在别说是反抗了,我就连抬手的力气也几乎没有了。 卢勇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看来当年的事情你真的全都想起来了,唉,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把你留下。” “哼~”我轻蔑地笑了笑,“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棋差一招。” 我勉强从恐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身体也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多说无益,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死神降临。 我听见卢勇轻轻地说了声“再见”,紧接着,枪声骤响,我的胸口传来一阵窒息的压迫感,令人无法呼吸,就像被一记铁拳击中,整个人瞬间向后腾空而起,只一秒,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和刚刚毙命的康龙如出一辙。 我大张着嘴,拼命呼吸,像一条被扔在地上的鱼,生命的气息正一点点从自己的体内溜走。 这一刻,所有关于案件和凶手的念头都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聂倩、父母以及自己最好的兄弟林辉,他们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眼前掠过,我努力地抬起手却触碰不到他们! 身体渐渐麻木,大脑也开始失去知觉,自己已经尽力了,但愿我的死可以换来身边亲人的平安,那样的话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就在我彻底丧失意识之前,耳边又传来一声枪响,似乎还有密集的脚步声,而我却已经看不见了。 …… 我从没见过地狱,但无论如何都不是眼前这样的。 我又来到了铭升路901弄,灰暗的天色阴沉得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刚刚接到消息,有人要对局长不利,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呼叫了支援,可自己还是等不及了,如果情报所说属实,等到同事再来一切就都晚了…… 我不敢往下想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朝12号楼走去。 就在自己的脚刚刚踏进楼里,一种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可这种感觉却随着自己踏出的每一步变得愈发强烈,而空气中似乎也参杂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楼里静得出奇,这个时间,各家各户都应该自顾自围坐在电视机前共享晚餐,两耳不闻窗外之事。我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就像是被敲响的午夜的丧钟!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在脚步声中忽明忽暗地交替着,让我忍不住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了腰间。 实在是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有些离谱! 从二楼到三楼,我彻底放慢了脚步,就连呼吸也不敢太过放肆,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惊动了楼上可能存在的凶徒。 楼道里的感应灯忽然熄灭了,自己再度陷入黑暗之中,这短短一层楼的阶梯,却让我感觉像是走了好几年那样漫长,直到我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黑暗,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呼吸。 我心神一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就在感应灯亮起的那一刹那,一张男人的脸募地和自己打了个照面,把彼此都吓了一大跳。 “你……你神经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 男人忽然开口骂了起来,我赶忙伸手拦住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则探出头去,朝303室的方向望了一眼。 我能看见从那扇门里射出的光线,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血腥气味,立刻想到了什么,心里募地一沉,赶忙挥手让面前几个人离开,自己则从腰间掏出了手枪,朝着303室冲了过去。 303室的房门大开着,门口倒着一个男人,鲜血已经铺满他身下的地面,是局长! 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爆炸了,大喝着冲了进去,可入眼的却是又一幕如同炼狱的恐怖景象,一个老人倒在餐桌旁,血迹如雪花般散落一地,而在卧室里还有一个倒毙的女人,她一只手握着电话听筒,后背被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鲜血如泉涌般从匕首的周围渗出来,让人触目惊心。 我拉长了脖子,像只烤炉里的鸭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自己还是来晚了,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而那些凶手却已不知去向。 我懊恼地抡起拳头,重重地打在身旁的墙壁上,看这一家人的样子,他们明明就是刚刚遇害,要是自己不给队里打电话,要是刚才上楼的时候没那么磨蹭,我还是很有把握救下他们的! 可现在……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几个可怕的影像,整个人如遭电击般一跃而起,朝门外冲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自己进入小区的一路上都没看到有人从自己的对面走过,除了刚才在三楼楼梯口遇到的那几个男人! 对!是他们! 他们就是凶手! 我脚下的速度加快了,恨不得马上能够飞出去拦住他们。 自己是在黑暗中遇到那些人的,感应灯之所以没有亮起,是因为大家都走得蹑手蹑脚,如果自己是为了提防那些凶手而故意放轻脚步,那么,那几个男人呢?他们又为什么如此鬼鬼祟祟? 答案,不言自明! 所幸我醒悟得还算及时,当我冲出12号楼走到小区中央的大道上时,一眼就望见了正在仓惶逃跑的那几个男人。 “站住!警察!” 我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脑海中全是局长一家凄惨的样子,我颤抖着抬起手,向天开了一枪,那伙人在听到枪声后募地停下了脚步,互望一眼,见没人中弹才接着跑了起来。 我想自己肯定是急疯了,居然在一个居民小区里鸣枪示警! 不过,也正是这个疯狂的举动,才让自己拉近了和那些凶手间的距离。 或许是害怕被一锅端的缘故,那几个人在一出小区后便一哄而散,朝着几个方向逃窜,而我则跟在了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后面,紧追不舍。 期间有好几次自己都想开枪,但又马上忍住了,这对我们来说是绝不容许的事情,特别是在面对一个未被定罪、没有武器的人时。而我的犹豫最终也让对方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荒地上,趁我不备,一头扎进一片茂密的草丛后逃脱了。 我发了疯似的在草丛堆里搜寻着,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咆哮着穿梭其中,直至精疲力竭。 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趴开双腿,两眼无光地望着前方。 局长死了,这个平日里自己最为敬重的人走了,可我却连一个杀死他的凶手都没抓住,真是无用至极! 我愤恨地握紧拳头,重重地击打在面前的地面上,一阵钻心的痛感直冲脑门,却有着一种扭曲的快感。而在我的拳头周围,我注意到一小片不易察觉的血迹,这些血迹沿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如同一朵朵妖艳的红花,延伸出去。 我微微一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除了有些发红之外并没有破损,这些血迹并不是自己的! 我双手撑地,一跃而起,激动地朝着血迹延伸的方向走去,一个俏丽的背影正背对自己依靠在一棵大树上,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 有人!有人还活着! 我兴奋地跑到她的面前,目光刚刚接触到对方的脸时,便立刻傻了眼,那已经不能算是一张脸了,而是一个披着长发的骷髅头! 我大叫着连连倒退,脚后跟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 就在这时,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瞪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动弹不得,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欢呼声,听起来像是聂倩的声音。 我微微张嘴,脑海中回响着刚才的梦境,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梦了,而是一段记忆,一段自己失落已久的重要记忆! “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事,我真的想起来了!”xh:.254.198.194 第四十九章 身份与谎言(一) 我的声音细若蚊虫,恐怕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紧接着,聂倩梨花带雨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哭中带笑地惊呼道:“俊,你醒啦?你终于醒了!真是老天有眼,吓死我了!” 我感觉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我怔怔地看着她,这张本该是自己最想看见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 自己的记忆已经恢复大半,之前睡梦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现在回想起来也历历在目。 因为那并不是梦,而是自己丢失已久的记忆。 见我神情呆滞不言不语,聂倩脸色一变,赶忙转身,一路叫喊着找医生去了。 我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有了记忆,或许是卢勇的那一枪触动了自己大脑里的某些神经,才让自己恢复记忆的? 对于这点我不敢肯定,但一想到卢勇,他开枪时那张狰狞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他的那一枪明明已经穿透了我的心口,自己又怎能大难不死呢? 而我现在之所以能太太平平在这里养伤,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对方误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才放过了我。可当时卢勇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又怎么会不认真检查一下,以至于犯下这种错误呢?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萦绕着,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段柔和的音乐,让我烦躁的情绪平静下来。不得不说,这家医院很人性,正是这段音乐让我本就疲倦异常的身体渐渐放松,慢慢地舒展开来,原本还在抽痛的伤口也失去了感觉。 这正是自己现在想要的,可以为我扫除忧虑的天籁之声,伴我入眠。 虽然这一觉依旧重复着刚才的梦境,却已然没了刚才那种揪心恐慌的感觉,就像一部看过两次的恐怖片,也就失去了可以用来吓唬人的神秘感。 只是这一次,当我再来到薛仁青所在的那个场景时,自己眼前看到的不在是那个披着长发的恐怖骷髅头,而是一张清秀而熟悉的脸。 这张脸自己是见过的,我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她的名字,猛然想起那个复仇密室的工作人员,薛希琳! 没错,就是她! 她就是改名换姓的薛仁青! 这一次,我是被一阵激动的情绪弄醒的,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疲倦感已经消失大半,自己的呼吸还是撕扯着胸前的伤口,让疼痛如波浪般一层层涌了上来。 “咝~” 我呲牙咧嘴地皱起眉头,苦苦抵御着这种熬人的折磨。 聂倩听到了我的动静,从身边的椅子上站起,关切地凝望着我,柔声道:“俊,伤口又疼了吗?你再坚持一下,刚才医生已经来看过你了,说你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安心修养就可以了。” “恩。” 我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个字,双眼又重新闭了起来,像是不愿意见到对方似的。 聂倩自然不会察觉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她一定会以为我累了,需要继续休息,在小声地问自己要不要水和食物之后,又安静地坐回座位上去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聂倩和徐龙都至少有一件事欺骗了自己,那就是三年前的那桩旧案,他们利用自己的失忆,把我从一个警察引导成了罪犯,虽然我还没能记起当年所有的细节,但自己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曾是市刑侦大队的一员!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去到刑侦大队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将我认出?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才想了没一会,我的脑子又有些迟钝了,心情也变得异常郁结,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感觉聂倩有些古怪并非空穴来风,她的谎言让我倍感受伤,让我感觉已经没人可以信任,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她和徐龙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很想马上睁开眼质问她,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但我心里清楚这是不现实的,她非凡不会说,而自己也只会打草惊蛇,到最后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聂倩对此尚未察觉之机,先行试探,再图后续。 我没有睁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倩,能不能让他们再播放一下之前的那段音乐?” “音乐?什么音乐?”聂倩诧异地问。 “就是你刚才去叫医生时放的那段,很好听,能不能让他们再放一次?” 说这么多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件费力的事情,聂倩也看出了这一点,赶忙说:“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去帮你问问。” 说着,她站起身,嘴里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朝门口走去。 可还没等她回来,我便又睡了过去,就这样,除了吃饭,其他的时间里自己几乎都是在睡睡醒醒之间度过的。 这中间来过好几波人,除了医生护士之外,还有林辉、徐龙和一些想来给我做笔录的警察,其中除了林辉,其他人都被聂倩一一挡了回去,倒也给我省去不少麻烦。尤其是徐龙,自己暂时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去应付他? 看着这一张张迎来送往的脸,我忽然有种孤独感,此刻,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而我又能相信谁?!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醒又醒了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窗帘拉动的声音,即便是闭着眼,自己还是能感觉到一大片光亮涌进了房间。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侧过头,朝着光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制服身材姣好的护士正站在窗前,摆弄着两边的窗帘。 自己的精神在这一连串的修养之后,比之先前又好了许多,我小心翼翼地深吸口气,发现胸前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这才稍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一些。 那个护士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响动,扭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声“你醒啦”便又回过头去了。 看她的年纪应该在二十三四岁左右,模样倒也算俊俏,只是那副欠她多还她少的脸色,让我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也不知是谁招惹了她似的。 不过,话分两头,他虽然看上去不易亲近,但也正是从她的口中我才得知,自己已经足足昏迷了一个星期之久,而今天是我住院的第九天了。检查报告证实子弹确实穿透了我的左胸,穿过了心脏的位置,而自己之所以还能活着,奇迹般脱离危险,除了命大,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的心脏有异于常人,是长在右边的,这才使得自己逃过一劫。 而这大概也就是卢勇会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亡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这种只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竟又一次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唏嘘感慨之余,也只能默念上苍的眷顾和恩典了。 至于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是谁将自己送来的?白衣护士便一无所知了,看来想要了解自己中弹后发生的一切,唯有通过其他途径了。 我收回了目光,这才注意到聂倩并没陪在自己的身边,随口问起护士来,可对方却斜着眼,没好气地说:“哟,现在终于想起人家啦?唉,你们这些男人,心里想的就只有自己。” 我不明白她的抱怨所为何来,怔怔地看着她,一脸茫然。 “那是你老婆吧?她这一个多星期可都没日没夜地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困了就趴在床上睡会,要不是老婆谁会这样做?你倒好,醒来只知道问自己的事,连她人在不在都不知道!” 那个护士特意扭过头,冲我翻了个白眼,像是在为聂倩打抱不平似的。 我默不作声地凝望头顶,心里却跌宕起伏难以平静,聂倩对自己的爱、对自己的好,明显都是出自真情,可她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会跟徐龙搅在一起?我不明白,原以为只要自己恢复记忆,一切就能真相大白,可现在…… 我无奈地扬起嘴角,在心里叹了口气,可现在却又无端生出这许多疑点,让自己忽然感到力不从心起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我转换了话题,可对方似乎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你急着出院吗?”护士冷言冷语地回答,“这次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不把身体养好是会留下后遗症的,知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呢?!” 说话间,她走到我的床边,俯下身在自己的病历牌上写着什么,然后又直起身体,审视着自己头顶的盐水瓶,脸上却带着一副焦躁的表情。 一口一个你们男人,我想这个小妮子如果不是来了姨妈,就一定是刚被男人给甩了,要不然也不会不顾身份不分场合地在这里发疯,而目标还是我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病人! 这个年纪的丫头,真是任性得可以。 我无意与这种小孩子一般见识,加上身体虚弱,自己干脆扭过过头去不再理她,而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一小段的沉寂过后,她轻声说道:“你老婆回去给你准备饭菜了。至于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得听医生的,反正有消息我会来通知你的。” 语毕,她拿起放在床尾的一本本子,急匆匆地走了。 被她这么一闹,我也没了继续思考的情绪,大脑又涌起了倦意,我慢慢挪动着身体,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睡姿,索性暂抛所有烦思,闭起眼睛再睡上一觉。 只不过这次自己并没有睡多久,就被推门而入的林辉吵醒了。xh:.254.198.194 第五十章 身份与谎言(二) 林辉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快,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像是中了彩票似的,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与锺璐离开那会已经大不相同了。 “什么事那么高兴?说来听听,这些日子天天躺着,都快闷死我了。” 我中气恢复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不再萎靡不振。 林辉把一袋水果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拉来把椅子,坐在我的身边,啧啧称奇道:“听你的声音,好像恢复得不错嘛。我就奇怪了,你这身体究竟是什么做的?胸口中了一枪,在医院躺上一个礼拜就没事了,还真是惊人!” 要是换作过去,我也肯定会和他一样惊叹,可如今,当我回想起自己的刑警身份以后,事情又有了变化,之前自己身上所显露出来的那些不符合身份的特性,比如力量、耐力和逻辑推理能力,以及对于案件的敏感度等等,都一一得到了解释。 因此,我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并迅速恢复,同样也是仰仗于自己在警校里训练出来的强健的体魄。 “是啊,真是太神奇了,不过这也多亏了我这特殊的身体构造,要是我的心脏和普通人一样长在左胸,那现在你们就该替我操办后事了。”我忽然调侃起来。 林辉白了我一眼,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听得出,他的话发自真心,男人间的关心没有太多华美的词藻,却还是让我颇感安慰。 可关心归关心,有很多事还是需要弄个明白,就好比自己警察的身份,作为自己最好的朋友,林辉没理由不知道这一点,可我却从没听他提起过。 正当自己想着该用怎样一种方式开口询问时,对方却给我了一个机会。 由于病房内开着空调,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我踢到了肚脐部位,露出黝黑而壮硕的上半身。而就在此时,林辉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在我的身上游走,顿时让我感觉浑身发毛。 若不是非常清楚对方的性取向,我甚至会怀疑对方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但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下意识地将被子拉了上来,挡在胸前,这个举动也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林辉看见了我的动作,迅速收回目光,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我就是想知道你平时都去哪健身?这么好的身材,难怪聂倩再危险都不愿离开你,有空我也想去练练。” 说着,他挠了挠头憨笑起来。 “这和身材无关,我们是真爱好吗!” 林辉这家伙总能说出些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话来,我借着他的话顺杆向上,说道:“至于去哪健身……难道你不记得我以前是个刑警吗?这都是刻苦训练的成果。” 林辉募地表情一滞,我的回答显然让他感到意外,旋即又指了指我,不屑地笑道:“你是刑警?得了吧,别臭美了,你干嘛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真的,林辉,我已经想起来了。”我的表情又认真了几分。 自己身边几乎已经没人可以相信了,如果硬要找出一个来,大概也只有林辉了。 现在我直接了当地说明身份,也是想借机看下对方的反应,如果他真是值得信赖的,自己身边起码还能有个说说心事的人,可林辉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 “你当过警察?” 他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想,又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似的,不满地说:“你小子是不是逗我玩呢?咱两认识这么多年,你干什么的我会不知道?告诉你,冒充国家公务人员可是要判刑的。” 林辉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关注他的神态,很自然,没有做作和虚伪的痕迹,如果这也是他故意装出来的,那么受骗于这种奥斯卡级的演技自己也就认栽了。 所以,林辉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只是如此一来,就有了新的问题,如果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我警察的身份,那徐龙和聂倩的谎言也就不存在了,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又出了问题,因为我还不至于蠢到认为所有人都在对我撒谎。 这当中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就在我记忆的犄角旮旯里,肯定还有些零碎的没被拾起的记忆残片,才会让我的身份被掩埋起来,以至于不仅是身边的人对此一无所知,就连后来工作的地方也从没听人提起过。 林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嘿,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我暂将这个疑问藏于心中,冲他笑了笑,违心地说:“没什么,看不出你现在倒也机灵了,耍不了你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扯出这么个谎来框我,还好老子机灵,没上当,不然又要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林辉撇撇嘴,直接冲我竖了个中指。 我顺势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医院吗?是谁送我过来的?” 林辉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我得知你进医院已经是之后一天的事了,是聂倩通知我的,而那一个星期都是你的危险期,大家都神经紧绷,根本没心思说别的。” 他的话合情合理,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不过,我想这些事聂倩应该会知道。”林辉又补充道。 我注意到,林辉从进来开始,脸上就一直洋溢着轻松的笑容,想起先前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我又开口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心情怎么会那么好?” 林辉闻言,兴奋地说:“兄弟无恙,破镜重圆,凶案了结,你说我的心情怎么会不好?这三件事无论那一桩都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只可惜你现在重伤在身,要不然非拉上你喝酒去不可。” 兄弟无恙!破镜重圆!凶案了结! 这三件事中只有最后一桩,像是一道乍雷落在我的心头,让自己瞠目结舌。 之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林辉都在给我讲述他和锺璐的复合史,似乎担心我对锺璐过往的行为心存芥蒂,他还刻意为女友说了不少好话,让我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经历过这次的死里逃生,自己对很多事都看开了,尤其是缘分,聚散自有天定,不必强求,何况这还是别人的私事,只要他们过得开心,自己又何必扫人兴致呢? 我终于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打断了林辉冗长的讲述,继而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最想知道,也是最让自己震惊的另一件事。 “你刚才说凶案已经了结了?是指复仇密室的那个案子?” 林辉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废话,我们经历过的除了这个案子还有哪个?你是不是中枪倒地的时候磕到脑袋了?” 此刻,我已无心与他贫嘴,看来到最后徐龙还是没能把卢勇扳倒,才会让他这么顺利地结了案,不用说,这所有的罪名肯定都被扣到了已经死去的康龙头上。 “那刑侦大队最后是怎么结案的?” “这事你问我还真就问对了,这案子我可是特别跟进的……” 我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谁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过,不愿知道这些事情的,现在居然连自己都忘了,还嘴皮一翻变成了特别跟进。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吐槽而已,我并不会因此打断他,而是继续安静地听他讲述。 “复仇密室案的凶手是康龙,这和你的推测一样,由于凶手在警方的抓捕过程中持械拒捕,因此被当场击毙。” 说到当场击毙的时候,林辉有些唏嘘。 “持械拒捕?” 我冷冷地笑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康龙已死,也死无对证。 林辉不明白为何我会有如此情绪,狐疑地望着自己,问道:“你说什么?” “我猜警方肯定没有公布关于康龙的调查细节吧?只是给他扣了个凶手的帽子罢了。” 林辉像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赶忙问:“难不成在真凶这件事上还有猫腻?” 如果说出事的那天晚上,自己对康龙还诸多怀疑,现在看来,他不过也是卢勇利益的牺牲品罢了,而自己差点就步了他的后尘,所幸命大,才逃过一劫。 “不,我只是觉得警方的做法有些模糊。” 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我并不想把自己虚无缥缈的猜测说出来,去影响身边的人。 “这一点是你多想了,因为再过一个星期,警方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对案情也会有个详尽的报告。”林辉说。 我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心想这个卢勇又有风头可出了,不过我到要看看他是怎样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 “唉,只不过这次召开发布会的变成了那个副队长,他可真是捡了个大漏。” 我微微一愣,睁开眼,疑惑地问:“你是说徐龙?” 见对方点头,我接着说:“怎么会是他?这种大型的发布会不都是队长主持的吗?” 林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呢,刑侦大队的队长牺牲了。”xh:.254.198.194 第五十一章 医院里的脚步声 听到林辉说刑侦大队的队长牺牲了,我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他说错了,要知道那晚开枪打死康龙的是他,差点把我干掉的也是他,到最后居然说他死了,这不是瞎闹吗? 我认认真真地盯着林辉,一字一句地问:“你说谁牺牲了?” “刑侦大队的队长啊。”林辉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名字好像叫卢……哦对了,叫卢勇。” 这一次我确信自己没再听错,像被针扎般从床上猛地弹坐起来,紧接着,伤口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我也顾不得这些,呲牙咧嘴地说道:“你……你能肯定?死的那个人是……是卢勇?!” 林辉刚要回答,双眼却忽然看向我的胸口,紧张地说:“你那么激动干嘛?看,伤口又裂开了!唉,我先去叫医生。” 说着,他刚想起身离开,却又被我一把给拽住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喘息着说:“先别走,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卢勇死了的?!” “新闻呀,新闻里都放了,就在你昏迷的那个星期,还有他的葬礼,市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参加了。” 我松开抓着林辉手臂的手,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靠在床背上,此时林辉已经出门叫医生去了,而我的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已经记不太清医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记得他们在自己身上忙活了一阵之后,才让我重新躺了下来。 医生似乎对林辉嘱咐着什么,自己没有听清楚,眼里就只有林辉那点头如捣蒜的脑袋,而大脑却再次转动起来,思考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辉送走了医生,又重新坐回自己身边,不解地问:“卢勇的死究竟有什么问题?竟然让你这么激动。” “新闻里有没有说他是怎么死的?” 嘴上这么说,可我心里清楚,想在电视上找出卢勇真正的死因是不可能的,而自己之所以这样问,只是想知道刑侦大队会给出怎样的官方解释罢了。 林辉想了想,说:“好像只说了卢勇是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因公殉职,其他的似乎就没有了。怎么?你不会是怀疑卢勇还没死吧?” “不,这是不可能的,卢勇肯定是死了,只是他的死因……” “嗨!” 林辉忽然打断了我的话,连同我的遐思一起被掐断,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林辉才皱着眉头,不满地说:“我说洛俊,你该不会真把自己当警察了吧?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还不长点记性,居然还在琢磨那个案子!” “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了?”林辉忽然有些情绪激动,“要我说,你今天这副样子都是自己作出来的,非要凭感觉,非得去查案,难道你就不能太太平平地呆在局里?让警察去办案吗?不作死就不会死,这话真的没有说错。” 我没有反驳他,如果从别人的角度看,我的遭遇确实有些咎由自取,可那种让我不得不以身犯险的感觉,也是他们所无法体会的,就更别说其中不为众人知的卢勇的阴谋了。 但我相信这些感觉绝非空穴来风,更不是自己无事生非,一切终有因果,只是时候未到。 而林辉的话仿佛开闸的洪流,说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妄想症,现在警察都已经结案了,你却还是不依不饶的!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是不是也该替聂倩想想?难道你真的想让她一直跟着你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我竟无言以对,想不到自己也有被这小子教育的时候,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错,既然案子已经了结,也没人来找我麻烦,自己又何苦再去多生事端呢?收起那些害死人的好奇心,太太平平跟聂倩生活,那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 一直以来,我都想着快些破案,来摆脱现在经历的所有噩梦,开始新的生活。可现在看来,我是自视过高,才会闹得差点连小命都丢了,而案子却还是朝着它该有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不想这些了,听你的。” “真的?” 林辉没想到我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将信将疑地又问了一遍。 见我很认真地点头,这才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在病房里踱着步子,又给我讲述起他和锺璐那曲折回肠的爱情故事来。 他的话我并没听进几句,刚才自己嘴上虽然回答得爽快,可心里还有些纠结,毕竟这是自己经历过生死的案子,不是一句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过,自己现在也不适合想这些,养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xh:.254.198.194 第五十二章 分手 我忍着伤口的疼痛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神经紧绷地盯着前方,额头上似乎有点点汗珠渗出来,要是被林辉看到我的这副样子,肯定又要说我作了。 但我心里明白,这个时间一般是不会有人出来走动的;即使是来巡房的护士,她们穿的鞋子也绝不会发出这么明显的脚步声;就算来的是医生,他们就更不会久久地在门外驻足而不进来了。 所以,外面的人会是谁? 这种隔门对峙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以断然地将它当成一种幻觉并不准确,记得上一次是在自己出事前一天的下午,那个在家门口和自己隔门对峙的黑影,就让我紧张了好一会,如果连那也是自己的幻觉,那我还真得去看医生了。 想到就医,我立刻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既然卢勇已经死了,自己又何必再为这残缺不全的记忆苦恼?直接去看医生不就行了? “嗒嗒嗒~” 门外的脚步声忽然又响了起来,把我的注意力又重新拉了回去,而这一次,那个声音伴随着脚步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寂静的走廊里。 诡异! 我已经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词语可以用来形容这种情境了,就像是不小心吃进只苍蝇,既吐不出又觉得无比恶心。 我就这样望着房门,呆坐了十几分钟,直到确定那个脚步声已经走远之后,才又躺回了床上。 可还没等我的脑袋沾上枕头,那个诡异的脚步声如同长了眼睛,又第三次响了起来! 一步步缓慢地朝我走来! 我的心脏一阵紧缩,整个人又不自觉地坐了起来,此刻,除了门外诡异的脚步声,我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脚步声还是照例在我的房门前停下,片刻沉寂之后,又离开了! 如果刚才还能用诡异来形容,那现在就只剩下了真真切切的恐怖;如果前两次自己还能勉强把它看作是恶作剧,那现在又不一样了,我相信没有谁会在这里周而复始地重复这种恶作剧的! 我直勾勾地凝视着门口,自己此刻的大脑和这白花花的门板一样,无法思考,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带动着胸口上的伤,发出一阵阵撕心的疼痛。 这一回,我坐着的时间更长了,直至自己意识到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才又一次躺回了床上。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当我刚刚躺回床上,那个恐怖的脚步声又来了,和之前的三次一样,又走到了我的房门前。 这一次我没再坐着,而是翻身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来到房门口,屏气凝神,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让人感觉恐惧,空气中仿佛飘着一股淡淡的死亡的气息。 我重重地咽了口口水,伸手握上门把,用力一转,然后猛地拉开了房门。 我相信,自己再不这样做肯定会发疯的,会被这种可怕而压抑的气氛压成碎片。 门外真的有人! 我和对方刚打了个照面,彼此就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然后又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我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聂倩! 而她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正想伸手开门。 我们就像两尊雕像,愣愣地四目相望,好半天我才从嘴里蹦出四个字来,“怎么是你?” “哦,我晚上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你。” 见我面色古怪,聂倩疑惑地问:“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刚才走廊里的脚步声是你发出的?”我问。 聂倩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脸上的迷惑更浓了,“是啊,怎么了?” 她竟然回答得如此爽快! 想了想,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么晚了,你在门外走来走去干嘛?” “走来走去?”聂倩好像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什么走来走去?我就现在从电梯那一路走来啊,刚想开门,你就抢先把门开了。” “那你刚才有没有听见其他脚步声,看到别人在走廊里?” 聂倩茫然地摇头,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整个走廊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又哪来的其他脚步声?” 我无语了。 聂倩又问,“对了,这么晚你要去哪?” 对方竟然又把问题丢给了我。 又是一阵沉默,对于两个相爱之人,这种沉默是极具杀伤力的,它就像在彼此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使得大家都心存芥蒂。 “不去哪,我只是觉得房间里有些闷,想开下门透透气。”我勉强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想不到一开门就看到你,吓了我一大跳。” 聂倩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绕过我走进了病房。 我趁机探头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走廊里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我收回目光,转身进房,重新坐回病床上,侧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我几乎每晚都会看夜色,很美,很安静,像一张网过滤我的心,升华自己的灵魂,让自己有种超凡脱尘的感觉。 “俊,我们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 都说女人是敏感的,偏偏她们的敏感有时还很准确。 聂倩的问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了。 看着我的表情,聂倩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着说:“我们分手吧。” “不!为什么?!” 我突然有种坠入地狱的感觉,努力压低着自己几近咆哮的声音。 聂倩的眼神很复杂,看不透,她神色惨淡地说:“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在一起最基本的东西,信任。” “可……可是……” 我真的急了,自己确实对她有所怀疑,但从没想过分手,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纠结到现在。 可没想到,最后提出分手的居然会是聂倩。 “可是你真的要在现在离开我吗?就像三年前那样,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我早说了,别再提三年前了!” 聂倩忽然瞪着我,大声地打断了我的话。 她的脸看上去很冷,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今天一整天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xh:.254.198.194 第五十三章 丢失的尸体 聂倩突然提出分手让我方寸大乱,脑子也跟着混乱起来,直到林辉带来了对方离开的消息,我那颗焦躁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背靠门框,低下头有气无力地问道:“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聂倩既然决定分手离开,又怎么会告知自己的去向?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想而知,但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林辉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不爽地问:“那你怎么也不拦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拦?可也要我拦得住啊?她是你的女人,我能拿她怎么办?”林辉双眉一挑,不服气地说:“小璐一早就出去了,要是她在的话或许还有办法劝下。” 劝不下了。 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聂倩的决定来得如此突然,又走得如此果断,根本就不想给我任何挽留她的机会。 就像三年前的那次分手一样。 这,或许就是命运,自己最害怕和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哎,不对,怎么到最后聂倩走了反而成了我的错了?”林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定位发生了偏差,“我特意到这里来,就是想问,是不是你把她给气跑了?” “那你给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电话里讲不清楚。”林辉不耐烦地挥挥手,异常严肃地说道:“洛俊,你不能这样对她,在你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你不知道聂倩是怎么照顾你的,但大家都有目共睹,无论她现在做错了什么你都不应该怪她的!” “你知道个屁!滚蛋!” 我被他莫名其妙地教训了一顿,心里本就烦躁,现在干脆不去理他了。 我的眼睛又瞥见了电梯旁围成一圈的人群,想起刚才林辉所说的脚步声,又想起昨夜自己的遭遇,心念一动,快步朝着人群走去。 当人一时无法排遣心中的伤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转移注意力,这样做伤痛虽然不会消失,却会被暂时掩埋起来,等时间久了,事情淡了,再拿出来看,或许就没有那么痛了。 毕竟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更何况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经历相同的事了。 当我靠近人群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没一会人群便都散了去,我赶忙追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白发老人,刚才在人群中就数他讲得最起劲,关于昨晚自己听到的诡异的脚步声,我猜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可对方刚刚跟别人讲了那么久,现在再让他单独重复给自己听,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我就这样一边在他身后跟着,一边想着该如何开口? 可没一会,老人便发现了我,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一张如枯木般干瘪的脸。 我也赶忙刹住步子,怔怔地看着他。 对方看上去七八十岁的样子,皱纹像被小刀划过似的,深深地刻在脸上,双眼无神,眼袋微微发黑,似乎是昨晚没有睡好,他的嘴唇透出淡淡的紫色,还时不时地颤抖一下,直到嘴巴完全张开后才停止。 他疑惑地看着我问:“孩子,有什么事吗?” 我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不好意思地说:“大爷,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昨天夜里走廊里的脚步声?” 老人很爽快地点着头,“怎么?你也听见了?” “是的,所以……所以能不能麻烦您把刚才跟别人说的话,再说给我听听?”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关注着对方的表情,只要老人表现出一点点厌恶或者不耐烦的神情,自己就会马上停下来。 不过好在老人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慈祥地笑了笑,豪爽地说:“不麻烦,在病房里呆着实在太闷,我正愁没人陪我这孤老头讲话呢,又怎么会嫌你麻烦呢?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连忙点头,问了对方的称呼之后,没理一旁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林辉,跟着张老伯下楼去了。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好像也跟照进房间里的不一样,正如张老伯所说,人总是在病房里躺着是会发霉的,而发了霉的东西最好就是拿到太阳底下晒晒,人也是一样。 我们选了个太阳最好的长凳坐下,然后讲起了昨天夜里,病房走廊里的那一连串脚步声。 张老伯告诉我,昨天我们所在的这个楼面上的所有病人,包括护士,只要是醒着的,都听见了那个脚步声。xh:.254.198.194 第五十四章 丢失的尸体(二) “亲眼所见?你是说有人亲眼看见那具尸体跑出来了?”我惊诧地问。 要真是这样,说这里闹鬼也就不算是危言耸听了。 谁知,还没等王老伯开口,张老伯便满脸不屑地抢话道:“别听他瞎叨叨,什么亲眼所见?还不是那些嘴碎的人以讹传讹,说是有人看见尸体被拉进了太平间,然后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加上昨晚走廊里的脚步声,这才把它们扯到一块儿,风言风语地传了开来。” “唉,你个张老头,怎么这样说话?什么叫以讹传讹?什么叫风言风语?那都是真的好么?”王老伯不服气地反驳。 张老伯指了指我,昂着头问:“那你告诉小伙子,是你亲眼见到那具尸体跑出来了?” “我没有。”王老伯的声音弱了几分。 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就是别人看见了?” “也不是。”王老伯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他涨红着脸还在苦苦支撑,“虽然没人看见尸体跑出来,但是有人亲眼看见那具尸体被送进太平间的……” “这算什么?我说王老头,你是不是犯糊涂了?这样就叫做亲眼所见了?再说了,医院里的尸体不被送进太平间,难道还送你家去不成?刚才都跟你说了那么久,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这世上哪有什么僵尸?” 听到僵尸这两个字,我的第一反应也和张老伯差不多,感觉对方有点神神叨叨,不过太平间丢失尸体那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人为的…… 想到这里,我赶忙收住这个念头,暗骂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什么事都想往深了琢磨,真是屡教不改。 张老伯见自己占了上风,索性把话头整个抢了过来,开始给我讲述起他那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他说,昨晚是冬至夜,和鬼节一样,是鬼门大开的时候,这天夜里那些逝者的灵魂会回家看望自己在阳间的亲人,所以,人们通常也会选在这一天的晚上,备上饭菜酒水祭奠,再烧上些纸钱元宝什么的让先人带走。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灵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那些迷路的灵魂就会回到他们死时的地方徘徊,弄出些响动也就在所难免了,而昨晚那个脚步显然就是在走廊里徘徊,还好那时没人过去,要不然就会被那个灵魂跟上,之后的事也就不用说了。 不得不说,他说的内容很动听,就像个充满戏剧性的故事或者传说,但我却没太当回事,只是礼貌性地听完了。 相反地,我对王老伯所说的医院丢失尸体的事情更感兴趣,至于原因也就不明表了。 王老伯见我听得饶有兴致,意兴阑珊地站起身,说了句,“算咯,不想听我也懒得说,走了,走了。”说完就要离开。 “别啊。”我赶忙拦下他,“刚才不是说好了两位的我都要听嘛?现在又怎么能少了您呐?” 王老伯见我还想听他说的,顿时又来了兴致,示威似的朝张老伯昂了昂下巴,重新坐回我的身旁。 这两个老人就像两个争抢糖果的孩子,无论哪个争到了都会惹来另一个的不快,此刻,张老伯显然对我还想再去听王老伯的故事有所不满,却浑然忘了其实本就该对方先说的,而他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而已。 “行,你们接着说吧,我先走咯,我可不想听他瞎扯。” 张老伯说着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活动了一下身体,像个赌气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他走了正好,省的在这里添乱,小伙子……”说到这里,王老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我问:“唉,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洛俊。” “洛俊?洛俊……” 王老伯反复念着我的名字,若有所思,直到与我疑惑的目光再次相触,才想起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的身体往我这里挪了挪,几乎就在我的耳边,开始了他的讲述。 或许是为了让我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王老伯刻意压低了声音,拿捏着声线说道:“其实那具丢失的尸体是我亲眼看着被送进太平间里去的……” 他刚一开口,我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瞳孔募地放大,惊异地看着对方。 “嘿,别这么看着我,刚才我之所以没说,就是不想让那个张老头知道,告诉你,我还有很多事没讲给他们听呢。”王老伯憋着气解释道。 但让我真正感到震惊,甚至是惊恐的并非这个,而是他的声音! 就在他靠近我的身边,在我的耳边开口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复仇密室里,那段诡异而恐怖的录音! 或许这只是巧合?我不能肯定,所以我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轻轻地说了句,“您……请接着说下去吧,关于这件事,希望您讲得越详细越好。” “如果这样就让你感觉震惊,那我之后要说的你又该如何承受呢?”王老伯叹了口气,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而我也要先从那具古怪的尸体开始讲起。”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我很难想象有人会在平时的普通对话中,拿捏着语调,把一个故事讲得如此动听。 而这种动听和之前张老伯所讲的又完全不同,如果张老伯靠的是故事本身,那王老伯就是靠他独具特色的声线,以及错落有致的表述方式。 这绝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那是两天前的一个清晨,和昨天的情形很像,我也是被一些响动弄得睡不着觉,然后才想着要到楼下去走走。我还记得那时刚好凌晨两点多,外面出奇的冷,所以自己还没走出大楼就打起了退堂鼓。就在我想返回病房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推着一张床,鬼鬼祟祟地朝我这边过来,我也第一时间躲到了墙后,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听到这里,我的心头立刻产生了几个疑问,自己病房所在的这栋住院大楼距离医院后门很近,而听王老伯的描述,那些人应该就是从后门进来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完全可以驾车直接进来,又何必要靠几个人来推呢? 还有,就是王老伯的举动也非常怪异,他看到那些人又为何要躲起来?难道只是因为对方鬼鬼祟祟? 不过王老伯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理由,对于我的这些疑问,他很快就给出了解释,“其实说实话,起初想要躲避他们只是种下意识的举动,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后来回想起来,我不得不为自己这个明智的举动鼓掌叫好。当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看到在那张床周围有三个人,一个男的穿着警服,一个女的穿着护士服,还有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膀大腰圆的壮汉,在他的两条胳膊上各纹着一条龙,几乎布满了整条手臂,一眼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而在那张病床上还有一个人,被包在了一个蓝色的裹尸袋里。这样一个古怪的组合怎能让人不感到奇怪?唉~” 王老伯忽然叹了口气,有些自责地说:“我这人就是有个毛病,好奇心太重,看到他们一路上都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想着跟去看看,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居然直接推着那张床进了太平间。” “进太平间?这……这很奇怪吗?”我愣了愣神,不解地问:“尸体不推去太平间还能推去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的做法让我很诧异。”见我还是没太明白的样子,王老伯耐下性子解释道:“我活了那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直接往医院送尸体的。既然已经是尸体,都裹上尸袋了,直接送殡仪馆不就行了?还运来医院做什么?如果是医院里刚刚离世的病人,又怎么会从后门运进来?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很诡异了?” 也不知是天气变冷的缘故,还是王老伯说得过于传神,大白天里,我的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对方的分析是有逻辑的,并非胡乱揣测,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况确实让人生疑,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奇心。 “但这还不是真正让我感到害怕的,当那几个人把床推进太平间以后,那个警察就拉开了那个裹尸袋的拉链。我看见那是具年轻女人的尸体,脸上没有血色,身上穿着看起来很厚的,不符合她这个年龄该穿的老式寿衣,而在她的衣服外面,还绑着几根粗长的黑带子。你说,一具尸体为什么需要被绑起来?!”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王老伯突然放大了声音,他的一惊一乍着实把我吓得不轻,我用力咽了口唾沫,说:“他们这样做或许只是为了运尸体的时候方便些,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没错,这一点我也有想到过,直到后来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才真正地感觉到恐惧。要知道,在太平间这种地方,即便你说话的声音再小,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王老伯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用一种苍老诡异的声音说道:“那个男警察说,已经都检查过了,绑得很结实,这样就算她诈尸也跑不了!”xh:.254.198.194 第五十五章 丢失的尸体(三) “诈尸?!” 我忍不住喊了出来,引来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我赶忙捂住嘴巴,凑近王老伯问道:“你是说那具尸体会诈尸?” “他们就是这样说的,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难道你没听清整句话吗?”王老伯的眼睛忽然你成了一条线,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他说,这样就不怕她诈尸跑掉了!” 他刻意在“跑掉了”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我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的后背冒起森森寒意,沉声道:“尸体诈尸是常有的,但没有一具尸体会自己跑掉的!所以你才说那是……” “僵尸!” 这个原本荒谬的结果,现在听起来竟然变得顺利成章,让我无法反驳,除非王老伯从头至尾都在骗自己,否则他说的就应该是真的。 要说王老伯特意编了个故事来骗我,几乎没有这种可能;可要我相信医院里被运来一具僵尸,似乎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见我面色凝重,一语不发,王老伯也安静下来,我们就这样静坐着,好半天我才开口问道:“这些你都说给张老伯他们听了?” “没有,倒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他们一听到我说僵尸就把我轰了下来,说我瞎扯,不让我再说下去了,这帮人真是……”王老伯满脸的委屈和愤怒,直为自己打抱不平。 张老伯他们有此反应也是正常的,一般人谁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事?要不是王老伯把整件事都说得头头是道,就连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他们的穿着纹身等细节,全都毫不含糊地说了出来,或许我也只会把它当个灵异故事来听,可现在,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而你之所以肯定昨夜的脚步声是那只僵尸发出的,就是因为那些人的一句话?”我问。 “当然不是,别看我年纪大,但还不是老糊涂。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被那一串脚步声闹得再度失眠以后,本想着凌晨再出去走走,可想到僵尸的事情,最后还是忍住了,直到今天早晨五点左右才走出病房。这个时候,外面还没什么人,就在我经过护士值班室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两个护士正在谈论太平间丢失尸体的事情,这让我马上想到了那具僵尸!但这时我还有些将信将疑的,直到其中一个护士说的一句话,才让我认定,昨晚的确是那个僵尸来过了。”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番话,王老伯累得有些气喘,他深吸口气,好一会才调匀了呼吸。 我见他恢复正常,这才开口问道:“那个护士说了什么?” “她说昨天夜里脚步声结束的时候,她探头望了眼走廊,看见过一个女人。偏偏那具僵尸也是个女人,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王老伯,不用猜也知道那个护士口中的女人说的是谁了,只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昨晚聂倩的出现竟会如此凑巧,以至于让王老伯误以为她就是那个女僵尸,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聂倩自然不可能是女僵尸,但那个脚步声也的确是在她出现以后才消失的,要说这当中没有一点关联,似乎也说不过去。 可昨天聂倩突然提出分手让我方寸大乱,直到今天早上自己的大脑里还是混乱的,以至于连这些简单的道理也没想到,现在聂倩也已经不知去向,其他的就更是无从查起了。 想起聂倩,自己心里就是一阵刺痛,我赶忙收敛心神,逼着自己不去想她,然后看着王老伯问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对方的回答让我颇为意外,他并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医院或者警察,因为觉得他们会像张老伯那些人一样,不相信自己的话,而他又没有证据证明。 倒不如把这个离奇的消息卖给报社记者,就算不能变成一篇长篇报道,也能写成一本惊悚小说。 对于他的做法我无权左右,何况让自己在意的始终是昨晚的那些脚步声,别人也许不清楚它的用意,但我明白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医院丢失尸体、王老伯口中的僵尸以及昨晚聂倩的突然出现提出分手,这几件事发生得又如此凑巧,很难让我不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只不过自己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就在我们感觉说得差不多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忽然问了个问题,“王老伯,您过去是不是做过配音或者录音工作?” 王老伯神色一震,颇为吃惊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这样! 我的心里一阵激动,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又急切地追问:“那你有没有为复仇密室那个游戏录过音?” “复仇……什么?” “复仇密室,就是快乐庄园里的一个游戏项目。” 王老伯皱着眉头想了想,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复仇密室?什么快乐庄园?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您最好再想想,快乐庄园是个游乐场,录音的时间大概在两三年前,内容讲述的是一段复仇的故事……” 之后,我又把录音内容大致地复述了一遍,想借此勾起对方的记忆,可王老伯茫然的表情让我刚刚燃起的希望,破灭了。 他告诉我,像他刚才那种为了渲染气氛而拿捏语调的表述方法是训练出来的,或许外人听来特殊,可在同行间并没什么稀奇,也就是说,这种声音听着再像也未必是同一个人说的。 不过临别前,王老伯还是给我留下了一点念想,虽然他没去复仇密室录过音,但保不准别人知道,毕竟他的朋友里很多都是同行,运气好的话那个人或许就在其中。 我礼节性地和他互换了电话,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他说的这种可能几乎为零,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送走了王老伯,我独自站在阳光下,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昨晚聂倩提出分手时伤心的一幕,它就像片巨大的阴影,哪怕是在明媚如斯的阳光底下,也可以张牙舞爪地扑到我的心头。 分手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我感觉不真实,甚至是不合逻辑,但它真的就这样发生了,没有丝毫征兆,让我彻底乱了方寸。 此刻,我的心还是乱的,就像自己的思维,有点跳跃。 不过好在我那不争气的肚子还知道饿,“咕噜”地叫了一声,才让我想起聂倩走后自己连早餐都还没吃过呢。 我再没了继续晒太阳的兴致,意兴阑珊地返回了病房。 林辉已经不在病房里了,而在我病床旁的柜子上,却多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和几个包子,看来吵归吵,兄弟终究还是兄弟。 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肠胃,我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几分,正想着该如何打发这接下来难熬的日子时,原本安静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不少人正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来。 我的病房位于整个楼面的中间位置,所以脚步声刚刚响起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直到那些声音在自己的病房前戛然而止,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我抬头看向门口,几秒后,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大步走了进来,走到我的床前,摘下头上的警帽,淡淡地说了句,“你好。” “你是……” 我敢肯定自己是认识他的,而且不久之前才见过,只是他的名字,自己一时间难以想起罢了。 对方似笑非笑地和我对视了一会,才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李瑞!” 而我的思绪也立刻被拉回自己第一次潜回复仇密室的那天,那个被警察追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亡命之夜,而那次抓捕的带头人正是李瑞。 他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李瑞拉了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下,不紧不慢地说:“看来过去我做的还很不够,居然没能让你记住我,不过你放心,今后我们打交道的时间还多着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个警察,怎么会做这种事?不过,也不尽然,那要看是面对什么样的人了。” “那在你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直视着李瑞的眼睛,发现跟他斗斗嘴似乎颇有些乐趣,“是那个你要抓捕却没能抓到的凶手吗?”xh:.254.198.194 第五十六章 古怪的李瑞 我收回目光望向李瑞,淡淡地问:“这算是审讯还是协助调查?” “你说呢?” 突然,李瑞神色一变,俯身向前,把嘴凑到我的耳边,沉声道:“别以为卢队不在了,就没人能对付你!” “原来你是他的人,难怪对我如此照顾。”我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自己的话似乎触动了李瑞的神经,他双眼一瞪,伸手按住我的左胸,把我用力地推到了床背上,狠狠地说:“你跑不掉的!我发誓!卢队更不会白死!” 我紧咬牙关,抵抗着从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剧痛,额头也已经布满了汗水,而接下来的话几乎是从我的牙齿缝里钻出来的,“你再这样……这样按着……我,今天的……协助……协助调查,怕是要黄了!” 李瑞闻言,这才缓慢地松开了按住我伤口的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的手刚一收回,我便立刻捂着伤口,整个人像只虾米一样,弓着背,痛苦地卷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怎样?要不要为你叫医生?”李瑞冷笑着问,身体却没有挪动分毫。 我勉强直起了身体,不甘示弱地从脸上挤出笑容,说:“不……用了,还死……死不了……” 之前还热闹的病房外早已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几个护士和医生从门前走过。 如果没有猜错,跟随李瑞一起过来的那些警察,现在应该都在门外候着,把那些闲来无事爱凑热闹的病友们拦在了外面,这才使得自己的病房门前没有造成围观。 而李瑞如今的架势也与之前见面时大不相同,他的眼神和口吻都变得越来越犀利,越来越肆无忌惮,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休息了好一会,我的呼吸才渐渐匀称,伤口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我看向李瑞问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说话的时候,我小心地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防止对方激动起来又拿自己的伤口撒气。 或许是自己痛苦的表情让他解气,李瑞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他悠闲地翘起二郎腿说道:“医院太平间丢失尸体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听说了。” “那你告诉我,那具尸体去哪里了?” 李瑞虽然没有明说,可他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我不解地看着对方,问:“难道你怀疑这件事和我有关?” “空穴才会来风,更何况现在有人亲眼目睹,想要抵赖倒不如老实交代。” “有人亲眼目睹?” 这几个字让我马上想起王老伯之前跟我说起过的,昨晚那个在自己病房门口看见聂倩的护士,难道李瑞说的就是她? 李瑞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如果你好好配合,大事能够化小,小事也能化了。” 他的话让我感觉莫测高深,特别是那句好好配合,更是透着一股怪异的语气,我不想再跟他打这种无谓的哑迷,直截了当地问:“好好配合是什么意思?配合你把这顶诬陷的帽子扣到我自己头上吗?” 忽然,李瑞故计重施,又俯身凑了过来,他的这个动作把我吓了一跳,右手本能地挡在了胸前。 看得出,他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这一次,李瑞并没有动手,而是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再重申一遍,我是警察,是不会诬陷别人的,我抓的都是些罪有应得的人,其中也包括你。” “当然,如果你有积极立功的表现,我们或许还能从宽处理。”李瑞坐回座位,补充道。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我问。 “真相!我只要你亲口说出真相!”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正是有卢勇这种其身不正的队长,才会培养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手下来,而更可怕的是,这个疯子看来在队里混得还不错。 其实从我回想起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去刑侦大队恢复?可虚弱的身体以及连串的突发事件阻碍了我,以至于到现在,自己还被那些警察当成罪犯似的咬住不放,要真是因此死在自己人手里,可就冤枉了。 但看着李瑞,我明白,自己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对方非但不会相信,还会认为是我在为自己开脱,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回到刑侦大队,调取自己的身份档案。现在卢勇已死,只要自己身份坐实,这些警察自然就会有所收敛。 “真相就是这件事和我无关,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调看走廊里的监控,一切自会清楚。”我依然坚持己见。 “监控视频我已经看过了,昨天夜里的确有个女人被你抱进了病房!” “不可能,这是诬陷,我要看监控!” 我狠狠地瞪着李瑞,即便是卢勇在世,行事也是小心翼翼的,哪有他这般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的? 李瑞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不屑地说:“监控不是罪犯能看的……” “那给我找律师。” 李瑞又摇了摇头,“别浪费时间了,还是那句话,好好配合,你才能得到从宽的处理。” 他笑了,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邪恶,像他这种人难道还是善良的不成?肯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我这样想着。 “你不能这样做,我要去告你!” 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因为愤怒,都快燃烧起来了,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我的怒火一股脑地浇灭了。 李瑞朝着门口摊了摊手说:“没问题,只要你能走出这个房间的话。” 我知道,李瑞今天是铁了心要把这个罪名扣到自己头上了,他现在的做法哪里还像个警察,就算那些流氓恶霸看了也要自叹不如,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我定下个罪名,好将自己抓捕?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我要好好配合,争取坦白从宽? 对方的真实想法让我琢磨不透,我缓缓地闭上眼,嘴里如梦呓般说了句,“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这一次,李瑞竟然出奇地配合,一语不发地站起身,走了出去,还帮我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度重归沉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性格决定了是否去抗争,但无论抗争与否都会产生一个结果,一个未知的结果,所以,性格决定命运。 从复仇密室凶案开始,自己经历了无数的选择,每一步都会改变之后的人生,没有人可以选对每一步,但将自己的每一个选择串起来,那才是真正的我! 当我决定不再顺从命运,决定与之抗衡,就必须顶住一切由此而生的后果,在沉寂中爆发,又或者在爆发中沉寂,那样才算是不平庸的人生。 冷静下来的我,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李瑞要的真相,难道真的就是医院太平间丢尸的真相吗? 这个想法乍听之下有些荒谬,可仔细琢磨李瑞今天的举止话语,就会发现,事实绝非表面所见那样。 忽然,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连我自己也被这个大胆而又荒诞的念头给吓了一跳,事情要真是这样,那一切都将被改写。 想到这里,我赶忙拿出手机,迅速发出几条短消息,等接受到对方的回复之后,才安心地放下了手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从病床上下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冲着守在外面的警察说道:“叫李瑞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说完,我又重新回到了房间里,正对房门站了下来。 几分钟后,李瑞来了,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在我面前坐下,等待我的回答。 我注视着他的眼神,声音清晰地说:“我要找律师,我是无辜的!” 李瑞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个滑稽的表情让我有种想笑的冲动,紧接着,他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冲着我咆哮道:“你居然敢耍我?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我不信。” 话刚出口,自己脚下便迈开了步子。 这下李瑞有些急了,我的转变让他措手不及,以至于竟连枪也掏了出来,他用枪指着我,呵斥道:“给我站住!” 我停下了脚步,心里开始焦急起来,都过了40分钟,为什么自己想要的人还没有出现?若是他们不来,那今天我将一败涂地。 “我说了,你今天是走不出这个房间的。” 李瑞声音冰冷,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杀意,只要自己再多走一步,自己身上肯定会多出一个洞来。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听着嘀嗒流逝的时间,我的额头已经开始有汗水渗出来了。 突然,我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而我的这个笑让对方颇为紧张,李瑞双眼一瞪问道:“你笑什么?” “因为我马上就能走了。”我淡淡地回答。xh:.254.198.194 第五十七章 摊牌 李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异之色,因为他听见在自己身后的病房外,募地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正有一群人朝着这边疾步而来。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狠狠地瞪着我问:“你刚才做了些什么?!” 李瑞看起来很急,我微微一笑,故意放慢语调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给记者们放了些消息,说这里出了僵尸,还逃跑了,而我就是那个知情人。但是,现在警察正准备将我秘密扣押,以防止这个消息外泄。” 李瑞闻言冷笑了一声,“你以为那些记者都是白痴吗?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你的话?” 对方明显是在硬撑,我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不信就出去看看吧。” “你……” “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我是你,就会先把自己手里的枪给收起来。”我微笑着提醒对方。 李瑞气得两眼都要喷出火来了,可他再蠢也不会继续和我憋气,就在他把枪收回身边的同时,那些脚步声已经来到了病房前。 紧接着,门外人声鼎沸,好像是那些记者和守在门口的警察发生了争执。 李瑞向我走近几步,说道:“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让自己逃脱制裁?别做梦了。” “难道你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动手吗?” “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别人抓到把柄的。” 李瑞说着,转过身走到病房门口,大喊一声,“安静!这里是医院!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接下来会什么做了,而那也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吸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此刻,门外已经挤满了记者,场面比我想象中要大了许多,想不到这个林辉还真有办法,短短的半个多小时就找来了这么多人,让自己不至于在这里吃个哑巴亏。 忽然,人群中有人开口了,“你这问题问得真绝,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着进来的咯!”他的话引来轰堂大笑。 是林辉的声音。 我的目光扫过前方,只是面前的人实在太多,让我一时间竟没有看到他。而这些人里面估计有一大半是群众演员,自己又不是什么明星,一时半会又怎么可能找来那么多记者? “快让洛俊出来,你们警察不能动用私刑,法制社会,所有事情都必须公开透明。” 不知是谁又嚷了起来,紧接着,又引来一片赞同之声。 “我是xx电台的记者,请问这里真的发现了僵尸吗?它现在在哪?会不会对人类构成威胁?” “听说那具僵尸已经丢失,你们警察不去找它,为什么反而软禁对一个知情者?你们是想掩盖真相吗?” 一时间,记者们如机关枪般地开始提问,弄得李瑞根本插不上半句嘴,他扭头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说都是你干的好事,然后又回过头,大声喝道:“你们都是听谁造谣?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僵尸,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请不要这么迷信。”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接到举报,前来抓捕一名犯罪嫌疑人的。”李瑞解释道。 “是不是跟医院里丢失尸体一事有关?” “我在重申一遍,医院里根本就没有丢失尸体!”李瑞还在苦苦支撑。 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还有其他患者可以证明,医院里确实丢失了一具尸体!请问,你为什么要撒谎?是不是真的想要隐瞒什么?” 李瑞显然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语塞,而那些记者也没有放过这个间隙,继续穷追不舍地问道:“丢失的那具尸体是否就是传言的僵尸?” “为什么你们不先疏散这里的病人,万一那只僵尸具有攻击性呢?” …… 李瑞拉长了脸,脸色铁青,很明显他的耐心就要被耗尽了。 我把嘴往他的耳边凑了凑,说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立刻把我给放了,然后带上你的人离开这里。” “你想的美,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人证,就算不能当场定罪,也有权要求你配合调查,把你带回局里去!” 他刻意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我忽然变了脸色,口气焦急地说:“你不能这样做!我不是犯人!” “别以为你找来了这么多记者就能轻松脱身,告诉你,没门!” 李瑞撂下句狠话,然后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警察耳边说了几句后,和几个同事在前面开起了道,而我则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夹着,跟在后面,带离了住院大楼。 如果李瑞能够看见我嘴角扬起的笑意,或许就会意识到其实我是在激他,从而让他做出一个愚蠢的决定。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事情正朝着我计划的方向顺利发展着。 记者的韧性是不容小觑的,从楼上到楼下,从医院到门口,哪怕是自己被李瑞押上了警车,他们也仍旧不依不饶地跟着。 今天的事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就更别说这些嗅觉异常灵敏的记者了,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只要自己一到刑侦大队,就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求公开身份,我相信有这些记者在场,就算警察借口推脱也要考虑一下之后的社会影响;而对于那些记者来说,抢到一条劲爆的头条新闻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这两者对我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只要将自己置于公众的聚光灯下,李瑞这些人做起事来才会投鼠忌器,这样自己的安全才有了起码的保障。 一路上,车厢里都很安静,李瑞时不时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视着我,却又不敢对我怎样,毕竟我们后面还跟着一群烦人的记者,要是被他们抓到把柄一宣扬,就会惹来多方面的压力。 这一点他很清楚,而我也非常明白。 我们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刑侦大队,可还没等车进门,提前到此的记者就已经围拢过来,把整辆车围了个水泄不通,把我们堵在了刑侦大队的门前。 直到局里出动了警力维持秩序,这才把人群疏散到大门两旁,为我们腾出一条仅供两人行走的道路来。 走下警车,我扬起脖子深吸口气,户外爽朗的空气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忽然,我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林辉的身影,他迅速地抬起手冲我翘了下大拇指,然后又迅速地淹没于人群中,并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自己立刻会意,等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李瑞走到我的身后,推了推我的肩膀,催促道:“还站着干嘛?赶快往前走。” “不。” 我转过身,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恢复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虽然不长,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别说是周围了,就算再远一点的人也能听见。 李瑞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肯定连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太放肆,只好强忍着怒火问道:“洛俊,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要恢复身份!”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李瑞的脸上除了愤怒,更多的变成了疑惑,他不解地问:“什么恢复身份?你有什么身份需要恢复的?” “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我不是罪犯,而是个警察,你们刑侦大队的一员,洛俊,警员编号……” 就在我说出那串编号的一瞬间,原本还嘈杂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搞得自己像个被影迷包围的明星似的。 李瑞被我的话惊得直发愣,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一个被自己追捕的犯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同事,这种巨大的反差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即便他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刑警。 “头条!明天报纸的头条有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又都像沸腾的油锅般,炸开了。 他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摄像,警察虽然到处阻止,却还是于事无补,更有人大声叫嚷着要警方还原真相,一时间场面又变得混乱起来。 李瑞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他沉声说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 “你就怎么样?逮捕我还是枪毙我?又或者想屈打成招?” 我不甘示弱地回击道,现在正是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不好好把握,那才是真的对不起自己。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那现在就去查!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想这对你们来说并不算件困难的事吧?” 李瑞无言以对,他终究还是嫩了些,才会让我牵着鼻子走而没有一点办法,要是他现在头脑灵活些,就不该和我在这里争执,那样只会让别人感觉事有蹊跷。 而就在此时,从我身后又跑来了一个警察,在李瑞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纠结的眉头募地展开了,然后用力地点起了头。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看来真正难对付的就要来了。 李瑞听完那个警察的传话,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看着我说:“你的要求队长已经同意了,他会亲自来跟你说的。” 队长?! 卢勇不是已经死了么?那现在刑侦大队的队长又是…… 可还没等我想完,自己身后便响起了一个混厚而又熟悉的男人声音。 是徐龙!xh.194 第五十八章 进展顺利 徐龙竟然已经是刑侦大队的队长了! 这让我大为吃惊,但细想之下却也在情理之中,既然现在卢勇已死,他这个副队长自然顺理成章地顶替了对方,升任队长也无可厚非。 不过有一点值得欣慰,那就是卢勇真的死了,自己最大的威胁消失了,剩下的事情只要等恢复了身份,相信就能迎刃而解了,自己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整日里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了。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踏实了不少,我缓缓地转过身,和徐龙面对面地对视着。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去看了你几次,你都没醒。”徐龙的声音很温和,透着股老友重逢的口气。 我抱以微笑,回答道:“好很多了,谢谢您的关心。” “卢队已经走了,现在由我暂时顶替他的位置,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我一定会好好处理的。” 他的这句话十分微妙,乍听之下像是在告知卢勇的死讯,但只有我明白,他这么说是想安自己的心,让我安心地把接下来的问题交给他处置。 “我已经全都记起来了,我是个警察,我要恢复自己的身份。” 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我已经是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了,这种不断的重复无疑可以加深别人的印象,以及对我的信任程度。现在,就连一直和我作对的李瑞也不吱声了,脸上还露出思索的神情。 徐龙吃惊地看着我,看得出,他的吃惊并不是装出来的,难道他真的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可对于他这个副队长来说来说,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徐龙微微沉吟,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对我说:“这样吧,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可以吗?” “不行。”我断然拒绝,“你必须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徐龙似乎很沉得住气,点点头,不紧不慢地问:“你说你是警察,有什么证据吗?” “我的记忆。” “仅此而已?” “是的。” “你觉得这能成为证据吗?” “仅凭这个或许不能,但我相信在你们的数据库里,肯定会有我的资料。” 徐龙忽然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除了你自己为什么没人知道?既然你曾在这里工作,那你的同事呢?为什么连他们都不愿意出来替你作证?” 他的问题非常犀利,让我有些难以招架。 必须承认,自己今天的这个举动是仓促的,准备并不充分,或者说根本就没什么准备。要不是李瑞的步步紧逼,我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地迈出这一步。 如今的形势可谓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我也早已没了退路,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自己的身份查清楚。 “你说错了,这件事不会没人知道,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肯说出来,我想定是另有隐情。不过,只要查明了我的身份,一切自然会有分晓,而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查还是不查?” 别看我嘴上说得硬气,可心里多少有些发虚,要是徐龙继续以证据不足的理由拒绝查询,自己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那些记者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要求警方公开我的身份,并表示会跟进此事。 我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这些恰到好处的要求当然不会是巧合,不用猜也知道是林辉从中推波助澜,想不到这小子的机灵程度远超我的想象,这个朋友自己还真算交对了。 有了媒体的压力,即便自己的理由不那么充分,徐龙也不得不好好斟酌一下,只见他皱起了眉头,刚要开口,身边的一个警察突然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把一部手机递给了他。 这一次,徐龙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股绳,他把手机放到耳边,走出这片嘈杂的区域,接起了电话。 虽然我不知道给他打电话的是谁,但从徐龙的表情和态度来看,来头应该不小。 李瑞重新站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神里少了刚才的仇恨与愤怒,却多了一丝疑惑,他语气深沉地警告道:“洛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种事开不得玩笑,假冒警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而且不是小罪!” “我不怕,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语气坚定地回答。 李瑞沉默了。 此刻的他少了些暴戾的情绪,和之前在医院见到时判若两人。 人都是好奇的动物,不过短短几十分钟,已经有大批路人被我们这里的阵仗所吸引,纷纷围了过来,把整个刑侦队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场面颇为壮观。 徐龙听完电话,重新回到我的面前,微微颌首,说道:“你的要求我同意了,不过核实身份需要时间,不是马上就能有结果的。” 他的话让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虽然那段记忆里还有许多不明朗的地方,但是只要恢复了身份,其他事情可以慢慢再查。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时间我可以等,只要你同意去查就行了。” “既然如此……”徐龙转头看了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笑着问道:“能不能让他们都散了呢?” “他们?”我也跟着笑了,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们又不是我的人,走与不走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我相信,只要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不用你说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多呆一秒钟的。” “真拿你没办法。” 徐龙苦笑着直摇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安排了人手专门为我查询和核实身份信息,又让李瑞陪着自己进了刑侦大队,而他则转过身,处理起那些令人头痛的记者来。 一路上,李瑞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里瞟,也不说话,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虽然自己和他只有数面之缘,可每一次都让我印象深刻,他的诡谲狡黠绝不是一个警察该有的,这让我哪怕是置身于刑侦大队,也不得不对他心存防备。 而这种心情忽然让我想起了康龙,对了,他还有一份非常重要的关于刑侦大队的资料没有交给自己,而这或许就是卢勇迫不及待想要杀他灭口的原因。 而那份资料也随着康龙的死亡,一起销声匿迹了,不由让我大为可惜。 李瑞把我引进了一间休息室,然后关上门走了,不过在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他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事已至此,他的威胁也对我不再管用,想必对方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没再浪费唇舌。 独自坐在房间里,我的心情颇为忐忑,虽然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可对于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我却没有半点把握,一切似乎都是未知之数。 这让我想到了一句话,不成功便成仁。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徐龙才打发了那些记者,神情疲惫地走进了休息室,他刚进房间,就朝我摊了摊手掌,说道:“你赢了。” 我摆了摆手说:“不,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要是没有那个电话,自己只怕输的连裤子都要当掉了。” “这话你知说对了一半。” “哦?那我到要听听这另一半。”我颇感有趣地看着对方。 徐龙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色严肃地说:“刚才那通电话是上头的领导打来的,说了不少,虽然没有明言,但听得出是想让我快点解决这件事,所以,这也就给了我一个顺坡上驴的机会。” “顺坡上驴?你这话我不太明白。” 徐龙的身体微微前倾,口齿清晰地说道:“因为就算没有那通电话,我到最后也是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 徐龙坐直了身体,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对我心存怀疑吧?特别是在你真实身份的这件事上。” 他的话让我有些意外,原来对方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你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换作我是你,可能想得更多。不过……”徐龙的神情变得异常认真,“不过,对于你的身份我确实是不知情的。” 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这就让我感觉更加奇怪,“这也太荒唐了?你身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居然连自己队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会有这种可能吗?” 徐龙眉头紧锁,想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身份在我们来这里就任之前,就被加密了。如果对方的加密等级高于我们……” 突然,徐龙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嘎然而止,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嘴里喊了声“我知道了”,便冲出了休息室。 他的举动让我感觉莫名其妙,不过想到应该和自己的身份有关,倒也让我多了一份期待。 仅仅过了几分钟,徐龙回来了,他焦急地问了我的警员编号后,又火急火燎地走了,这一次我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份应该有进展了。 果然,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徐龙再次来到了我的面前,为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第五十九章 加密编号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徐龙看上去心情不错,还问我两个消息想先听哪个? 其实无论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自己都得听,也就无所谓先听后听,而我只想快点知道结果,便随口说了句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说的警员编号已经查到了。” 徐龙的话刚一出口,我差点没高兴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可一想到还有个坏消息,心情又变得忐忑起来,我小声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暂时还不能证明这个编号警员的身份,也就是说,暂时还不知道这个编号究竟是否属于你?” 我被徐龙的话弄糊涂了,赶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即便已经查到我的编号,为什么没有我的资料信息?” 对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这个编号已经被人加密了,就连我和卢勇这种级别的都不能查看,这才导致我们对你的存在一无所知。” “你和卢勇都不能查看……有这种可能吗?” “这个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这是种很特殊的情况,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事实就是,他确实这么做了。” 我不解地问:“可是,你之前在外面也说了,如果我真的是刑侦大队的一员,总会有认识自己的同事,可现在……非但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就连其他人也没人认识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龙皱起眉头想了会,缓慢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只有等到解开那个加密的编号,事情才会真相大白。” “怎样才能解开它?我又要做些什么?”我问。 “我已经向上头提出解密申请了,一会会有一份相关的文件要你签字,这种程度的加密需要上头的密码,然后再配合当事人的眼膜、指纹扫描,共同破解的。” 徐龙的解释很详细,让我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现在看来,他可能真的没对自己撒谎,一直以来是自己冤枉了他,可是那份案件调查报告…… 一想到那份报告,我立刻又问:“但我不明白,即使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至于说我是个罪犯吧?警察与罪犯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是因为那份三年前的案件调查报告。” “所以,我就想知道,你给我看的那份报告究竟是真是假?” 我开门见山地把这个疑惑给问了出来,这也从另一方面反应了自己对徐龙的信任有所提升。 “报告怎么可能会有假?那是我从档案室里直接拿出来复印的,虽然违反规定,却也是权宜之计。”徐龙回答得很干脆。 我忽然笑了,“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自相矛盾?我既是警察又是罪犯?” 突然,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个犯了罪的警察,如果自己这样想的话似乎就不矛盾了。 “所以揭晓这个秘密对你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徐龙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提醒道。 “再不济也总比现在要好,更何况我始终感觉,这件事的曲折离奇程度绝不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只要解开了我的身份之谜,很多事情就会有答案了。” 徐龙低头沉思着,神情肃然,嘴里喃喃地说:“是啊,我也希望能快些破解那个加密的编号!” 之后,我又随口问了关于复仇密室最后定案的事情,对方的回答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虽然复仇密室已经结案,但其中水分颇多,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凶器,到现在警方还是没有找到作案凶器,甚至连那样东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们只好对外宣称凶器是条细绳,已经被找到,至于其他细节一概没说。 整个案子结得很是仓促,对此,徐龙也表示了他的无奈,复仇密室以及由它牵连出来的其他案件,不仅仅惊动了上头,还在市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刑侦大队,这种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压力是史无前例的,所以,最后经过和上头的协商谈论,才决定提前结案,以确保社会与民心的安定。 “你觉得康龙真的是凶手吗?”我忽然开口问道。 徐龙诧异地看着我,“他的凶手身份不是你推理出来的吗?现在怎么又来问我?” 我顿时语塞,在康龙被杀以前,自己对此还坚信不疑,可他的死来得过于突然,以至于这些日子里,康龙死亡那晚所说的话总会在我脑海中浮现,让我感觉蹊跷。 徐龙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异样,在他的追问之下,我才将中枪那晚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当他听到卢勇开枪射杀了康龙,然后又射击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这未免有些让人奇怪,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不,我不知道。” “那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了。” 徐龙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分析,其实当我看到现场的时候,就已经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你一直没醒,也就一直无法得到证实。我本来想等你身体养得厚实些,再找人给你做笔录的,毕竟案子已经结了,很多事情也就没那么急迫,可没想到今天你自己就过来了。” “自己过来?哼,我可不是自己过来的。” 说到这个,我的心里还颇有怨气,口气听上去也就没那么顺耳了。 “不是自己过来?”徐龙吃惊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今天来这,就是专门为了恢复身份一事。” “我还有伤在身,要是没有万不得已的事情,又怎么会选在今天过来?”我看着他充满疑惑的眼睛,立刻就明白了,“看来那个李瑞并没有告诉你这事啊?” “李瑞?他今天不是去医院调查丢尸案了吗?你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徐龙果然还被蒙在鼓里,我想了想,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对方闻言便一拍大腿,勃然大怒道:“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不行,我要去找他谈谈,身为副队长,怎么可以这样办事?!” 眼看着对方就要起身离开,我赶忙拉住了他,吃惊地问:“你说什么?他现在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 难怪李瑞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同了。 “是啊。”徐龙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无奈,“队里比他有资历有经验的前辈多了,要不是卢勇的关系,他是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卢勇的关系?” “他是卢勇最器重的人,加上那晚第一个发现你们的也是他,虽然卢勇和康龙都死了,但你还是被成功地救了回来,上头夸他办事得力。而且更重要的是,上头一直希望队里的管理层能有些年轻血液,就决定破格提升他为副队长,跟着我学习了。” 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既然讲到了卢勇,那他的死因又怎能不问,“对了,卢勇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人从身后开枪射杀的,死亡时间和康龙差不多。” 听到开枪射杀这四个字,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我记得,那天在我倒地丧失意识前的一瞬间,隐约听到了一声枪响,难道……” “杀死卢勇的应该就是这一枪没错。”徐龙说。 “可是还有谁想要杀他?会不会就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 “你说李瑞?”徐龙连连摇头,“不,不会的,他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卢勇活着对他才更有利。” 我忽然感觉这案子虽然结了,可疑点反而越发地多了,我不无讽刺地说道:“你们这案子结得,还有这么多疑点没搞明白,心也是够大的呀。” “其实结案只是当下之举,很多事我们还是会继续跟进调查,虽然卢勇的死还有诸多疑点,但有一点值得庆幸,那就是真正威胁你我的人已经不在了,今后我们做起事来也不必畏首畏尾,我相信,这个案子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 我承认徐龙的话很有说服力,就像林辉教训自己的那样,事情明明已经了结,最大的威胁也已去除,自己又何必再往牛角尖里钻呢? 而我现在真正要做的,就是静候,静静等待解开加密编号的那一刻。 此后,我们都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我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早过了吃饭时间,要不是早饭吃得晚了,自己的肚子只怕也撑不到现在。 显然,徐龙也意识到了这点,他让我在这里稍作休息,去拿午饭了。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回头对我说:“这些天,我还是建议你住在队里,毕竟上头的批示一下,我们就可以立刻实行操作。至于你的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了,接下来只需要静养就行。你看怎么样?” 他的话合乎情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答应了。 临走前,我还特意关照他不要去找李瑞,免得打草惊蛇,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行了。 我缓慢地扫视着周围,想不到这个让自己异常反感的地方,在一圈兜兜绕绕之后,还是住了进来,世事还真是奇妙。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六十章 已死之人 刑侦大队的午饭非常简单,盒饭,菜不多,但米饭却是大分量的。 徐龙因为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吃过午饭后便走了,临走前,他还特意找了个年轻的小警察陪着我去了自己的住处,就在办公楼旁边的一栋类似于民宅的小楼里。 或许是楼下都已经住满人的缘故,我被安排到了顶层的最里面一间,六楼,604室。 可住在这种地方,要是遇到个火警啥的突发状况,别说是救人了,就连逃跑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嘿,自己怎么会去想这些?我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的房间并不算大,但很整洁,让人一眼看着就很舒服。 其实对于是否要留在这里,我也有着自己的权衡,能够第一时间解密身份只是让自己留下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就是李瑞,他就像一颗安放在自己身边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如果对方再想弄出些什么由头来找自己的麻烦,那留在这里绝对胜过独自在外头。 陪着自己的小警察名叫徐聪,刚来队里半个月,任务自然是轮不到他的,平时也就干些端茶送水接待的事,美其名曰从基层干起。 我们在房间里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都觉得有些闷,我便让他带着自己去办公楼里逛逛,谁知这小子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和自己差不多,外加办公楼里不少地方外人是不能去的,如此一来,才走了没多久徐聪就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对于这个地方,在我的印象里已经是第四次来了,一切都和前几次一样,没有我记忆中相熟的同事,而唯一不同的是,上午自己在大门口那样一闹,现在倒有不少人认识了我,当我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诧异的目光,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很难在这种目光中走动,如芒刺在背,只好又从办公楼里逃了出来。 外面的天气很好,悠闲的时候,我总喜欢抬头望天,只要走出室外,自己就会情不自禁地看上一会,体会一下不同天气给自己带来的不同感受。 只是很少有人会这样做。 所以,当徐聪见到我对着天空发呆,颇为纳闷地问:“洛哥,怎么了?这天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要下雨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径直走到大门口。这里刚才还是人山人海,现在却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了,强烈的反差让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辉的电话,询问起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情。 林辉告诉我,当自己这个主角走了以后,他便感觉今天也闹得差不多了,至少目的已经达成,暗地里就让那些找来助阵的人陆陆续续地散了,到最后还留在那里的都是些真记者,而他们也确实是冲着这条新闻而来。 他们要求徐龙对我的情况时刻保持公开透明,并表示会继续跟进,有几个甚至还打算留在这里,被徐龙好一番劝说后才离开的。 今天的事在如此仓促地开始后,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已经非常满意,而那些记者的跟进也会让这件事更加牢靠。 突然,徐聪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值得自己深思的话来,他说:“洛哥,你恢复身份后是不是就留在队里了?” 我微微一怔,这个问题自己还真没想过,如果自己的身份被确定,今后势必要重新走上刑警这条道路,可自己对于这个职业没有任何概念,又该怎么去走呢? 而且,自己似乎从来没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身份核实失败,要是那样的话……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这大概就是仓促的后果,今天自己看似顺利的背后,实则还藏着如此之多的隐患。 徐龙轻轻推了推我的手臂,小声问道:“洛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看着对方狐疑的目光,想起自己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我接着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到时队里也会安排的。” 徐聪露出一副这倒也是的表情,刚要说话,面前的我却已经跑了出去。 就在刚才,就在我目光漫无目的地扫大街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应该早就死了的人,朱路。 没错,就是他,先不说他的样貌发型没有改变,就连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也和自己上次见他时一模一样,想不认得都难。 我揣着满肚子疑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对方刻意伪造死亡的假象一定出于某种目的,而这个目的很可能与复仇密室乃至三年前的10.18案有关,这让我刚刚平寂的心又骚动起来。 林辉的话说的不错,自己真是作得可以,有些事明明可以不去深究,可自己偏偏又按耐不住,我自嘲地笑了笑,心说早晚有一天得死在自己这变态的好奇心上。 朱路一直低着头,不知是不是过于专注的缘故,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被人跟踪,还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地被自己看见? 这两个问题只在我的脑海中停留了一小会,便被他要去哪?要去做什么?给替代了,人的绝大多数选择都是出于好奇,真正深思熟虑的并没有多少。 大约两三分钟后,就在朱路经过一个小巷的时候,毫无征兆地闪身钻了进去。 我加快了步子,来到巷子口的时候,还小心地探头朝里瞥了一眼,朱路仍旧********地向前走着,这一次,他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而他要去的应该也离得不远了,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在巷子深处的某个地方。 人类选择做一件事都会有他的原因,而这些原因往往千奇百怪,怪到让人觉得对方肯定是个神经病,或者疯子。 就像那些极限运动的爱好者,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用生命在冒险,他们的每一个选择很可能就是人生的最后一个选择,可他们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这就是个性,无法改变。 当我望着朱路远去的背影,几乎只用了一秒钟便决定跟上去,而原因仅仅是自己想知道,在巷子的深处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巷子里非常安静,没有其他人在,我很庆幸自己穿的是双气垫鞋,才让自己走起路来不发出半点声响,要不然在如此安静的地方难免会被对方察觉。 朱路虽然加快了步伐,拉远了与我的距离,却并没有把我甩掉,反而为我创造了一个更加安全的跟踪距离。 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跟上对方,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巷子的结构极为简单,冗长的一条直道上鲜有岔路。 只是还没等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冷却,前方的朱路已经伫立于一个岔道口了,看样子,他似乎正在考虑该往哪里走。 突然,一路上都没有回过头的他,居然猛地转过身来,幸亏自己反应够快,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便躲到了一堵凸出的围墙后面,才不至于暴露。 可当我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出去,立刻就傻了眼,刚刚还站在岔路口的朱路已经不知所踪了。我迈开步子,朝着岔路口跑去,从他回头到不见了踪影,当中不过短短数十秒,因此,对方一定还没走远。 “洛俊!” 眼看着那个岔路口就在眼前,我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个让我震惊到停下脚步,忘记一切的声音。 我募地刹住了奔跑的步伐,迅速转过身去,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小倩,你……怎么在这?” 聂倩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跑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一章 心灰意冷 如果说聂倩的突然离开让我始料不及,那她现在的突然出现,更是让我大脑短路,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这样被她拉着走了几十米,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停下了脚步。 聂倩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转过身看着我,拉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好像生怕一松手就会丢了自己似的。 我苦涩地翘起嘴角,暗笑自己没用,人家明明都已经提出分手,而且走得如此决绝,可我竟然还有这种想法。 冷清的巷子里,温度本就偏低,穿堂而过的风呼呼地吹着,吹跑了仅有的一点温度,让我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了,冷得仿佛随时都会凝结。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声音和空气一样冷。 可我的内心明明是火热的! 聂倩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但绝没有分手后的冷漠,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显得很是疲倦的样子,“我们出去再说好吗?” 我差一点就答应她了,可马上又想起了朱路,自己几乎就要追上他了,就要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还没死?想来这里做什么? 聂倩却出现了。 我回头望向身后,知道自己追不上了,朱路肯定已经走远了。 我很想说这只是个巧合,只可惜根本骗不过我自己,现在就连白痴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在空旷的巷子里被放大、回荡,让人感觉异常刺耳。 聂倩没有说话,嘴唇快要被她咬出血来了。 不知为何,我们之间很少会大吵,在这种时候总有一方会保持沉默,但此刻却不一样,聂倩的行为虽然让我震怒,却还没有让我失去理智,我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是的话,告诉我!” 希望在对方的脸上一闪即逝,就好像垂危的病人回光返照一般,又变得毫无生气了,她安静地转过身,自顾自地往回走去。 我想,自己之所以还能忍住不发火,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名叫聂倩,可即便是对她,这份忍耐也是有限的。 在我一路沉默地跟她走出巷子以后,这份忍耐终于冲破了它的极限,让我近乎歇斯底里地朝着她吼道:“聂倩!你给我站住!” 这条街上本就没什么行人,仅存的几个也被我的吼声吓得绕了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想必异常狰狞。 聂倩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没有转身,让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都说女人如水,可真要硬起心肠来,男人却往往不是她们的对手,终于,我的语气慢慢地软化了下来,说道:“你可以离开我,那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觉得自己还欠我个理由吗?” “理由?”聂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昨晚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难道你听不懂么?” 我提高了嗓门质问道:“那是哪门子的理由?你真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 “那你想要怎样?” “告诉我真相!” “你想知道哪个真相?” 我一时没明白聂倩的意思,不解地问:“你是想知道我们分手的真相,还是今天我出现在这里的真相?” “我……我……都想知道……” 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的回答有些不伦不类。 聂倩突然笑了,她摇头叹息着,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分手的事我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至于今天我之所以会到这里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过身,用冰冷似剑的目光凝视着我说:“你没有猜错,我就是不想让你跟上那个人!” 聂倩的口气和她的目光一样冷,在我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陌生的她,哪怕是在上一次说分手的时候。 我真的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这残酷的事实却又让我不得不信,现在,无论对方是否有苦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想在给自己任何机会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走到如今地步,更不知道其中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爱恨一线,两者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令人感慨。 “既然如此,请你告诉我,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朱路?他为什么还活着?!”我冷冷地问道。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吗?” “你……” 我气得冲到她的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刚想开口,身后却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然后身体前倾,踉跄着前冲了好几步。 “谁?!” 我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嘶吼着转过身,可当我看清楚聂倩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时,心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是薛凯! 不用猜也知道,他一定是陪着聂倩过来的。 拳头被我握得“咯吱”作响,这一刻,自己所有的憋屈和怒火都有了一个释放的目标,我抡起拳头就往薛凯的脸上挥去,以自己现在的力道,这一拳就算打不残他,也可以打得对方满地找牙了。 可没想到的是,聂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们中间,依旧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我猛地收住拳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一拳打在了身边的墙壁上。 “我们走吧。” 我听见聂倩轻轻地说了句,然后,耳边又响起了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我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徐聪喘着粗气跑到自己身旁,才全身瘫软地坐到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徐聪似乎跑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见我像丢了魂似得一动不动,他颇为担心地追问道:“洛哥?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呀!” “我没事。” 我真的心灰意冷了,如果之前自己是伤心的,那现在这种感觉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已经无心可伤了。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徐聪,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见你突然走了,本想跟来看看的,谁知被个路人问路,没一会工夫就不见了你的踪影,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你回来,只好到处去找,想不到你进了巷子里,难怪怎么也找不着!” 徐聪看样子是真的很着急,大冷天的,还满头大汗。 “哼~这么急着找我干嘛?又死不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既然徐队嘱咐了让我跟着你,这就是我的任务,必须完成!”徐聪一脸严肃地说。 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和他闲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伸手支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刑侦大队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 “洛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去巷子里做什么?”徐聪还在不知趣地追问着。 这让自己无比烦躁,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这和你有关系吗?还有,别再跟着我了!” “可是徐队他吩咐了……” “我是你的犯人吗?他是不是吩咐你监视我?那你现在就铐我回去!” 徐聪终究是嫩了些,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了,他没再坚持跟着我,而是轻轻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要去哪?” “找女人!” 我随口回答了一句,扔下他,独自走了。 找女人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气话,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目标,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最后竟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间酒吧。 是的,喝酒,而酒精总能在这种时候将它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坐上吧台,将一张银行卡扔在桌面上,然后开始了这从未有过且极为疯狂的一夜。 这一刻,酒在我眼里已经和白开水无异,只要是送到自己面前的,我连想都不想便一饮而尽。 酒精猛烈地刺激着自己的身体和大脑,让我体会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这一夜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吐过几次?更不记得是怎么离开酒吧的? 只是在朦胧间,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看不清样貌,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耳边似乎听见有人在对我说:“我真的很爱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第六十二章 宿醉 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答她的了,更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头像被针扎似的一阵阵的疼,疼得就连眼睛也几乎睁不开了;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难受,有种如火似焚的灼烧感,紧接着,一股汹涌的气息返了上来,我赶忙捂住嘴巴冲到洗手间,把头埋进马桶里狂吐起来。 这一刻,说自己生不如死一点也不过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喝酒了,自己把自己折腾个半死,聂倩说不定正和薛凯……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打断了我的思绪,而我也赶忙顺势收回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就这样,自己双手按着马桶,在地上跪了半天,直到一阵冷汗过后,大脑清醒了些,这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站在原地发愣,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突然,我感觉自己身处的环境有些奇怪,似乎和昨天见过的604室不太一样…… 我走回房间,里面的一切果然和昨天所见的完全不同,这里根本就不是刑侦大队! 我努力在大脑中搜寻着昨夜的记忆,可除了又引来一阵剧烈的头痛之外,一无所获。 我走到窗台边,伸手拉开了窗帘,刹那间,夺目的阳光如泉水般涌了进来,照得我睁不开眼。我抬起手挡在眼前,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耳朵里飘进一个轻微的女性声音。 恍惚间,自己背后好像有了动静,就在我以为那只是错觉的时候,那个动静却更大了。 我迅速转过身,只见一个纤细而炫目的身体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白玉般的胴体从被窝里露出一半,顿时看得我口干舌燥。 我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再看过去,眼前的女人还在,被子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滑落下来,露出足以让任何女人都相形见绌的熬人身材。 这不是错觉! 我的嘴已经张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下巴好悬没有掉到地上,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半裸的女人,脑袋像是吃了一记闷棍,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女人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向我望来,然后展现出一个羞涩而甜美的笑容。 就在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的震惊犹如火山喷发似的,冲上了顶点。 床上的这个女人自己认识,正是前几天才向我表白过的叶莉! 那时我还以为对方只是拿自己寻开心,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没想到…… “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叶莉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现了春光,赶忙把被子拉到脖颈处,只露出一张略显冰冷的俏脸对着我。 “你……你……”我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打结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你的家?那……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叶莉狐疑地看着我,问道:“难道昨晚的事你都忘了?还是说……你不愿意负责任?” 说到最后,她的脸都快埋进被子里去了。 “昨晚的事……” 我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对方口中所说的昨晚的事,大脑却像断了片一样,没有丝毫记忆。 至于叶莉所说的负责任,看看房间里被丢得到处都是的衣裤鞋袜就知道了,想不到自己才刚刚训斥过林辉,现在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让我大感汗颜。 叶莉的神色逐渐暗淡下来,一阵沉默过后,她淡淡地说了句,“算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根本就没想过要你负责。” 心乱如麻的我,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昨天自己虽然确实说过要去找女人,可那只是一时气话,聂倩的离开让我伤心欲绝,但我也从没想要过借此堕落,可现在,自己显然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从没想过,这种会被自己鄙视的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竟然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人唏嘘。 不知何时,叶莉忽然抽泣起来,声音不大,却显得异常伤心,就在她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她身下的位置,那片洁白的床单上,赫然印着一朵殷红如血的红花。 不……不会吧! 自己虽然不像林辉那样风流,但对于男女之情也绝不是一个保守的人,像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对两个成年男女来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更不必担负情债,但是这一次,情况显然不同了。 此刻,我的脑子似乎灵活了些,想起林辉曾和自己说起过叶莉,说她是个不近男人的冰美人,现在看来好像真是如此。 可我不明白,这个仅仅数面之缘的冰美人,为什么会突然在自己身上融化了?这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虽然自己和聂倩的重逢也是如此,但和叶莉却是不同的,我们之间有着彼此难忘的深厚感情,这种感情就像一颗炸弹,被时间压抑得越久便越不稳定,只需擦出一丁点火花就会爆发。 我软软地靠在窗台上,尽可能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路,思考着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有些过分?尽管自己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没有半点印象。 叶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脸上没有笑容,冷得就像带了副面具,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为什么还不走?我说了,不会要你负责的,你走吧。” “我……” 其实聂倩离开后,自己又恢复了单身,现在就算真和叶莉在一起也并无不可,只是这种怜悯大于情感的结合真的可以长久么? 我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看着叶莉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再赶我,我可就真走了哟。” 叶莉无神的眸子里忽然泛起光来,惊喜地看着我说:“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输给聂倩的,只要你……真心对我。” 听到聂倩的名字,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烦乱,不悦地说:“能不能别提她?” 叶莉似乎很乐于见到自己现在的反应,甜甜地应了声,转动着灵活的大眼睛,说道:“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今后可得好好对我。”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短短几句话里,叶莉已经是第二次说起要我好好对她了,这大概就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女的担忧吧?我这样想着。 “对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遇到你?还会……到这里来……”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叶莉白了我风情无限的一眼,说她是在酒吧偶遇自己的,当时她正和朋友在聊天,无意中看见喝得酩酊大醉的我,见我孤身一人又不知该送我去哪,就只好把我带回了家里,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就这么简单?”我皱着眉头问。 “是啊,不然你还以为有多复杂?”叶莉没好气地反问。 “可我昨天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我想了会才接着说道:“好像说什么我真的很爱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好吗?” 叶莉的表情突然一滞,随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在我胸前轻轻一拍,娇嗔道:“那肯定是你的幻觉,你没看到自己昨天喝得有多醉,在酒吧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在酒吧就睡过去了?那我又是怎么和你……” “我又没说和你一回来就那样,还不是你在半夜……哎哟,你到底什么意思嘛?难道这种事我还会骗你?” 叶莉忽然撒起娇来,想不到这个平时冷冰冰的女人,也会有这柔弱的一面,而且还毫无违和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她的解释并不能解除我的疑惑,就在自己准备追问的时候,我的手机却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 叶莉走了过去,很自然地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转过身,一脸醋意地对我说道:“又是这个号码,从昨天到现在也不知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 会不会是聂倩? 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可当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串数字上时,刚刚有些激动的心又沉了下去。 虽然上面没有联系人的姓名,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它,是徐龙的电话! 第六十三章 未接来电 我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叶莉不要出声,然后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徐龙关切的声音,“喂,是洛俊吗?” 我轻轻地“恩”了一声。 起先我还以为是上头的批复下来了,可以进行身份验证了,可这个想法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从提交申请到现在不过大半日时间,其中还包括了晚上睡觉,那些部门单单走个流程就得十几二十天的,几时有过这么高的工作效率了? 听到我的声音,对方焦急的口气这才重新回稳,“你没事吧?怎么一直都不接我电话?” “没听到,你这么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要紧事倒是没有,上头的批复也还没下来,昨天我已经训斥过徐聪了,要他好好照顾你的,结果到了晚上却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是我让他不要跟着的,你训斥他似乎没有必要吧?他又不是我的勤务兵。” 这个徐龙的有些做法总是让我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或许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 “我不是担心你嘛,在怎么说咱们也合作了那么久不是吗?今后很可能还是同事,徐聪说你昨晚的状态很糟糕,我就想问问。” “我没事。”我淡淡地回了句。 刚才在我接电话之前,瞥了眼未接来电,共有十几个之多,自己可不会傻到认为这只是徐龙为了关心我而打的。 对方由始至终都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含蓄,话不会讲明,却想方设法绕着弯子来试探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重新响起徐龙的声音,“其实昨晚之所以那么担心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李瑞。” “李瑞?他又怎么了?”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自从你昨天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的举动就变得有点奇怪。” “奇怪?” “恩……这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现在在哪?” 李瑞是我不得不在意的一个人,如果说现在还有谁会对自己构成威胁,那也只有他了。 “那我现在就回队里去。”我想了想说。 “不。”可没想到徐龙立刻就拒绝了我的要求,“这样吧,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老地方见面。” 他口中所说的老地方,就是隐藏在居民楼里的那个安全屋,看来李瑞这次的奇怪举动并不寻常,要不然徐龙也不至于要选在那里和我见面了。 挂断了电话,叶莉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了,我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半,便考虑着是不是吃了午饭再过去,毕竟徐龙是不会为自己带饭的。 没一会,叶莉换好衣服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见我放下了电话,好奇地问道:“是谁的电话?找得你那么急。” 我拾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衣裤,随口回道:“是刑侦大队打来的。” 说话间,我已经穿上衣裤,又活动了一下双臂,感觉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 想不到昨晚的运动居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伤口,也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说句老实话,有些事情如果换个角度看,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还真是不好说。 叶莉忽然不说话了,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眸子里透出一股隐隐的担忧之色。这种担忧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也是复仇密室的当事人之一,而这个案子尽管已经了结,却还没有对外公布,所以知道的人非常有限。 我朝她露出一个自认为颇具亲和力的笑容,口气轻松地说:“其实我们经历的那个案子已经结案了,过些天警方就会开新闻发布会对外公布这个消息了。” 自己说这些只是为了减轻叶莉的心理负担,让她能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可没想到,对方听了我的话之后,神色显得更加凝重了。 “你怎么了?案子了结你不高兴吗?”我不解地问。 聂倩如梦初醒般赶忙回答,“不不,当然不是,只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我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笑着在她滑嫩的脸蛋上捏了把,说道:“我马上就得出去办事了,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共进午餐?” “不了,我也有些事情要办,午饭就不吃了。” 叶莉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经过昨天一夜她会彻底缠上自己,可没想到,那件事似乎并没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她的独立与自信可见一斑。 叶莉的回答倒是让我有些尴尬,我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噢,那就算了,你先忙,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哪怕是经历过肌肤之亲,尤其像自己和叶莉这种关系,相处起来仍是别扭多过自然。 对方好像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赶忙解释道:“我真的有要紧事,你别不高兴,晚上,晚上我们再一起吃饭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忽然发起嗲来,脸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说实话,我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对于叶莉,哪怕到现在自己也毫无感情可言,甚至连肉体的欢愉都没感受到。 决定和她在一起更多的是因为聂倩的背叛,还有心存的那一丝愧疚,仅此而已,对方的回答甚至让我感到一阵轻松。 “没关系,真的,你不用这么介意,晚上我们再联系?” 见到对方点头,我如释重负地笑了,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自己走到门口的时候,叶莉忽然又开口了,“洛俊,等等……” 我回过头,挑起双眉看着她问:“还有事吗?” “你刚才说那个案子已经结了,就是说凶已经被抓住了?” 我想了想,反正过几天警方也会公布整个案件,便索性把结果告诉了叶莉,也好让对方安心。 但是连续两次,自己的这个意愿都破灭了。 凶手已死,这个答案并没让叶莉放松下来,反而显得更加心事重重了。 我是揣着一肚子疑问离开的,临行前,叶莉没再说起这件事,只是叮嘱我晚上回家吃饭,殷情得让我有些不习惯。 叶莉的住处离开刑侦大队并不远,也难怪自己会和她在附近的酒吧相遇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她发生了关系,还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真是让人唏嘘。 我在楼下的一家快餐店里叫了碗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叶莉也走了进来,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她四下里望了一圈,由于已经是午饭时间,店里客人很多,叶莉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她在柜台点了餐,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她刚才不还说有要紧事要做?现在又怎么独自一人来这里吃饭了?难道她和自己一样,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关系? 我不知道,更没兴趣去刨根究底,快速地吃完自己的面条,趁着叶莉没有注意,我赶忙离开了饭店。 就在自己拦下辆出租车,准备直奔安全屋而去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林辉打来的电话,我一边为司机指明要去的目的地,一边接通了对方的电话。 可谁知电话刚被接通的一瞬间,林辉就用一种低沉而又恐慌的声音说道:“洛……洛俊,你在哪里?” “我正准备出去办事,你怎么了?” “你能不能到医院来一下,我……我被困在这里了!”林辉憋着声音,话说得很费劲。 我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不寻常,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了,快来,永远用于总了来!我就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太平间?!你怎么……” 我的话刚说到一半,电话就被对方挂断了,等我再想拨过去的时候,林辉的电话却突然关机了。 此事的不同寻常已经显而易见了! 第六十四章 李瑞的举动 我放下手机,目光看向窗外,今天比之前几日又冷了不少,虽然太阳依旧用尽全力散发光芒,却也无法驱散冬日的严寒,路上的行人都穿起了厚厚的绒衣,嘴里吞吐出来的白雾,在这冰冷的空气中仿佛随时都会凝结似的。 这两天自己的思绪很混乱,总是在跳跃、断片和空白中轮流交替。其实不光是这两天,自从复仇密室凶杀案发生以来,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我也在阴谋、真相、错觉,甚至是失败与谎言中徘徊、迷茫。 不知走过多少弯路,中过多少骗局和陷阱,即便到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是未解的谜团。 这就是真实的人生,没有太多传奇色彩。 到达安全屋的时间比预期早了一刻钟,而徐龙也秉持他从不迟到的作风,已经提前在房间里等我了。 一见对方,我便开门见山地问:“李瑞究竟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值得你这么小心翼翼的?” 徐龙看着我的脸,露出关心的神色问:“你的身体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差?昨晚你去哪里了?” 对于他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一个是我想回答的,我敷衍地说了句“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之后,又把进门时的那个问题问了一遍。 “他向上头提出了延后核实你身份的申请。”徐龙回答。 我皱起了眉头问:“他的理由是什么?” 徐龙闻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诧异地看着我问:“你居然没问李瑞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的做法并没有让你感到吃惊吗?” “这算什么?比这更让我吃惊的事情他也做了。”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原以为核实身份这件事可以顺利进行,可没想到这才一天工夫又横生出枝节来。 我口中所说的“更让我吃惊的事”徐龙是知道的,但他并没有展开这个话题,而是接着说了下去,“李瑞是跳过我直接向上汇报的,这种做法虽然不合规矩,但要是遇到特殊情况是可以破例的,不过,他这样做也就意味着和我对立。” 说实话,李瑞和卢勇带给我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卢勇让我害怕,那李瑞最多是让我感到心烦,一个是伪君子,而另一个就是真小人。 可在我看来,李瑞这个真小人显然做得不够聪明,“你们都是新官上任,又是上下级关系,他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吗?难道仅仅是为了抓住我?那这和赌气又有什么区别?” 徐龙沉思了一会,摇头道:“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一件事,不过李瑞一直针对你肯定是和卢勇有关。” “是的,这一点他已经开诚布公地说了。”我赞同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记得你说过,卢勇很可能就是三年前那桩旧案的始作俑者,而这一次复仇密室的凶杀案也极有可能与他相关,那为什么他的葬礼还是办得如此隆重?” “唉,你刚才也说了是很有可能,复仇密室的凶手已死,没了人证,在物证也不充裕的情况下,局里最终还是决定将卢勇的死定为因公殉职,这才有了你所说的隆重的葬礼。”徐龙解释得很详细。 可要真是这样,李瑞的举动又变得非常奇怪,他要是卢勇的同伙,在卢勇死后,更应该小心谨慎才对;可要不是,如果他对卢勇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还把对方当成自己敬重的师长,那他由此对我产生仇恨也变得合理多了,毕竟卢勇一直针对的人是我。 但如此一来,李瑞的身份又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第六十五章 李瑞的举动(二) 我突然感觉大脑有些混乱,赶忙遏止了这种毫无根据的揣测,接着说道:“他向上头申请延后的理由是什么?该不会是卢勇的死吧?” 没想到自己信口一言,却引来了徐龙别样的目光,“原来你早就想到了。李瑞的理由就是前案尚有疑点,由于你是他口中的涉案嫌疑人,所以必须完成对你的审讯之后,才能进行身份验证。” “前案尚有疑点?”我冷笑了一声,“前案不都已经了结了吗?难道他还想把我再扯进去?” “不,复仇密室凶杀案的凶手已经确定,就算他心里有再多疑问,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可能摆上台面的。但是卢勇之死就不一样了,案发现场一共三个人,两死一伤,活下来的那个自然就有嫌疑,这就是李瑞阻止你恢复身份的理由。” 我注意到徐龙用词的变化,从延迟核实身份到现在的阻止恢复身份,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这也正是这个刑侦大队最为古怪,让人发噱的地方,队长与副队长之间似乎永远都在勾心斗角,就像薛子龙和卢勇,卢勇和徐龙,以及现在的徐龙和李瑞。 我并不在乎徐龙和李瑞之间的矛盾,无论徐龙是出于何种目的拉拢我,自己都会欣然接受,毕竟李瑞是我目前最大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也就成了朋友。 “那上头怎么说?同意他的申请了吗?”我问。 徐龙缓缓地摇着头,不确定地说:“现在暂时还没消息下来,不过卢勇的死对社会震动太大,上头也责令彻查,要不是你受了重伤以及我的维护,早就被李瑞带回队里审讯了。” “看来你的维护成效一般,他最后还是迫不及待地先来找我了。” 徐龙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感到尴尬,他冲我笑了笑神秘地说:“昨天围在刑侦大队门口的那么多记者,有一大半是你找来的路人吧?” 我不明白他这么说究竟是何用意,而对方似乎也没有要我回答的意思,叹了口气紧接着说:“所以说,凡事都有正反两面,要不是他逼你,你也不会想出那么好的办法来,要是没有那些记者,你觉得只是自己一句无凭无据的话,就能让队里去调查这件听起来就很荒谬的事情?” 我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去谢谢李瑞?” 徐龙摆了摆手,跳过我的问题接着说道:“现在只要是有关卢勇死因的事,上头都会非常重视,所以,要是我没猜错,李瑞的这个申请是会得到批准的。” “现在还有办法阻止他吗?” “没有。” 徐龙回答得很干脆,这让我对他今天找自己来的举动感到莫名的诧异,我好奇地问:“难道你今天特意约我在这里见面,就是为了这么一件无法改变的事情?” “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又几时做过这种豪无意义的事?虽然我们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他,但不代表没有办法替你核实身份。” 徐龙的这句话说的有些玄妙,我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问:“既然连你都说了上头会批准他的申请,我的身份想要核实至少得等上好一阵子,那你所说的办法是……” 说到这里,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徐龙很自然地接过了话头,说道:“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的意思我明白,但这事真的可以这么操作吗? “你要如何弄来上头的那组密码?” 我一针见血地问出了这个做法最核心的问题。 徐龙皱紧眉头想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只要你的身份可以确定,局面就会变得完全不同,可要是……” “要是我的记忆是错的,那我们都得玩完。” 我替他把担忧说了出来,随即又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说实话,有时连我都会怀疑自己的记忆究竟对不对?” 我的问题让徐龙想了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理由,“正如你所说,这件事对我有着不小的风险,甚至走错一步都会引来李瑞的反噬,也正因如此,正因为李瑞很可能就是第二个卢勇,我才决定赌上一把,不单单是为了帮你,更多的还是为了我自己。” 这一次他并没有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道理,反而让我更加听得进去,我苦笑了一下,调侃道:“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卢勇玩阴的,我们就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现在李瑞如此明目张胆,我们还得这样做,你这个队长当得还真是……” 徐龙冲我无奈地扁了扁嘴,“我这个队长还不算名正言顺,还有五天,复仇密室凶杀案的新闻发布会之后,会有个任职仪式,到那时我才算正式上任。” “大概这也是你和李瑞矛盾激化的一个原因吧?”我随口问道。 徐龙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说:“正因如此,这些天他才会急着跳出来,想方设法地弄出些事情,只要五天后的任职仪式因此被推辞,他便又有了机会。所以,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就要越小心,越不能和他起无谓的正面冲突。”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理解地点了点头,马上又说:“我想,你还没有把你今天真正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单凭这一点,我就相信你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 徐龙笑着指了指我,然后神色肃穆地说起了今天真正要说的重点。 第六十六章 神秘男人 下午三点十五分 我没有跟随徐龙回队里,而是独自离开了安全屋。 徐龙那句真正要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他说:“我们的命运休戚相关,所以大家都要坚定,只要我想办法弄到了密码,你必须第一时间进行身份验证,免得节外生枝,无论这中间李瑞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们都要顶住。相信我,只要等到五天之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展开对他的调查了。” 既然这样,他就更没有冒险帮我的必要了,只要拖到五天后任职成功,李瑞对我们也就不会构成这么大的威胁了。 我这样想着,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徐龙的说法与做法之间总会有些距离,而这种距离有着不为我所知的因素存在。 当然,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要去刨根究底,谁对谁没有防备,谁的心里又没些小九九呢? 离开安全屋之后,我决定回家。 自从那晚的枪击案发生以来,自己也有将近半个月没回去了,而这一次回去本是想收拾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搬出来。 聂倩的家里没了聂倩,家也就不存在了。 可到了家里我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根本不在这里,它们还在严叔的房子里躺着没有带过来。 站在门口,我的心里百感交集,钥匙握在手里却迟迟没去开门,好像害怕开门后会看到里面熟悉的一切,重新勾起我心痛的记忆。 伫立片刻,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门应声而开,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房间里涌了出来,把我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我走到客厅,这里已经被人重新打扫过,看不出任何死过人的迹象,家里没有人,就连锺璐和徐龙也都不在。想起徐龙,我又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还是关机中,这未免让人起疑,整整一天,他就不为手机冲个电吗? 回到自己房间,里面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聂倩似乎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甚至让我有种她只是暂时离开一下的错觉,房间里的一切都原封未动。 我坐在床上,拿过床头柜上我俩的合影,默默地凝视着,照片上的我们笑得很灿烂,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快乐,渐渐地,照片变得有些模糊,我自嘲地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没用,然后把相框放回柜子上,正面朝下合上了。 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什么东西了,可我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躺回床上,重温过去的感受,这也是自己最后一次这样做了。 这里是因为聂倩而来,现在自然也因为她而离开。 不知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我在床上躺了没一会,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而且还做了梦。 梦很乱,醒来时自己已经记不起任何内容,唯一有感觉的就是湿答答的双颊。 其实,我是被一阵开门声惊醒的,紧接着有脚步声从走道里传来。 有人回来了。 我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快步走出房间,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客厅里走进来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这个女人一身便装,四十出头的模样,黝黑的肤色让她看起来略显老态,头发随意扎起着,却在鬓角处落下了一撮,给人一种掉价的感觉。 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轻易地就进了家门。 而对于我的出现,那个女人也颇为吃惊,但吃惊的表情只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便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你是洛俊吧?” “你认得我?” 女人冲我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回道:“这里一共就住着四个人,其他三个我都见过,剩下那个虽然没见过,但我知道他叫洛俊。” 她的分析倒也简单,可今天来的要是入室盗窃的贼,说不定也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女人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接着说:“我每天都在这里打扫,你的照片也看过了不少,所以别以为我会糊涂到认错人。”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赶忙岔开话题问:“阿姨,你说你是在这里打扫的?来了有多久了?” 第六十七章 林辉之难(一) 现在,我越来越感觉看不透自己了,那些原本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对于自己的印象被颠覆了大半。 记忆就像落地的玻璃,被砸得支离破碎,而我正努力地将它们拼凑起来,却时常会被它们的锋利刮伤。 我越来越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总想着摆脱命运,主宰自己的人生,可命运却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在我自以为得意的时候,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我,依旧不愿屈就于它。 屋外的天色渐渐昏黄,我目视前方,疾步走在大街上,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我又给聂倩拨了个电话,可对方的手机和林辉一样,依旧关闭着,这让我的内心忽然后怕起来,身边的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居然短短一天间就全都失去了踪影。 我晃了晃脑袋,告诫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下班之前,我必须赶到薛氏集团去。聂倩是刻意躲着自己,所以应该不会继续留在那里上班,但薛凯就不一样了,他没有躲我的必要,而自己此行的目标,就是他。 过去,我总以为自己很沉得住气。 但经过这些日子,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很多时候,自己非常容易被情绪所左右,变得冲动,甚至冲动到丧失正确的判断力。 这未免让我大感郁闷。 其实,去找薛凯也是自己的一时意气,我根本就没想好见到他之后应该怎么做?又该说些什么?甚至就连怎么找到他都有没想过。 可最终自己还是去了。 当我走进那扇巨大的金色转门时,时间不偏不倚地停靠在五点整,十几秒之前还静悄悄的大厅里,现在却被杂乱而匆忙的脚步声充斥着,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流朝着和自己相反的方向涌去。 我侧着身子靠在服务台上,一边注视着下班的人潮,一边问起服务台里的女员工,“小姐你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薛凯这个人?” 这个女员工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样貌谈不上漂亮却很清秀,她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点了点头说:“有的。” “那他的办公室在几楼?我找他有事。” “那请问您有预约过吗?” “预约?” 我募地一怔,想不到见薛凯还要预约?这家伙究竟是在这里做什么的? “我没有预约,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几楼,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女员工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哪怕是在拒绝别人的时候,她用自己独有的甜美的嗓音说道:“对不起,先生,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薛总是不会见您的,就算您现在上了楼也没用。” “薛总?” 我微微吃惊,在这桩楼里,哪怕是一个小公司也比得上外面的很多大企业了,这个薛总的称呼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先生,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见我愣在原地,女员工小声地在旁边提醒道。 “那能不能告诉我,薛凯的公司是哪个?还有,他这个薛总是总经理吗?”我好奇地问。 女员工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虽然还是在笑,却夹杂着一丝警惕,“先生,不知您贵姓呢?等薛总忙完以后,我可以为您转告。” 她很巧妙地避开了我的要求,然后又把皮球踢给了自己。 我朝着那个女员工摆了摆手,想从她的嘴里知道薛凯的位置是不可能了,而且经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大脑也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意识到自己此举的草率。 就在我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一个熟悉身影,正随着人流朝门外走去。 是薛凯! 我很确定。 虽然我们之间只有数面之缘,但对方就算化成灰自己认出。 选择,往往就是产生于这种时刻,如果自己没有决定跟踪对方,可能接下来所有匪夷所思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这个世上并没有如果。 第六十八章 林辉之难(二) 不得不承认,我的理智在见到对方之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就在薛凯走出大楼的一瞬间,我还是本能地跟了上去。 对方走路的速度非常快,好在自己也有些本事,才不至于被甩掉。可当我跟着他从地面走入地下,看着对方上了一辆高档轿车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跟丢他了。 果然,薛凯的车在发出一阵马达轰鸣后,一个加速便驶出了地下车库。 我双手叉腰,从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对方离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心说,罢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就在我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身后又募地响起了汽车引擎声,与此同时,又有一辆车朝自己这边驶来。我本能地往柱子边靠了靠,想给对方让路,可那辆车却出人意料地在我身旁停下了,引擎声如同粗重的喘息,一次又一次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皱起眉侧头望去,坐在驾驶位上的女孩也正朝自己看来,我们的眼神刚一接触,自己便吃惊地“啊”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如果你还想追上薛凯的话,就马上上车!” 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我就已经跑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拉开侧门坐了进去。紧接着,女孩一脚油门,车子便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自己上车是因为听到了薛凯的名字,可当我看到身旁驾驶座上的女孩,看到她清秀而又坚毅的侧脸,自己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触,尽管对方什么都没说,但我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沉声问道:“是不是林辉出事了?” 女孩脸色一变,握着方向的双手紧了紧,显然被我说中了心事,不过她的惊诧只在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便被我从未见过的坚毅所取代,她默然地点了点头,眼睛仍直视前方,紧紧地盯着距离我们不远的一辆黑色奥迪。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林辉呼之即来的叶莹,现在的她让我感觉陌生,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自己根本无法将她和那个柔弱的乖乖女联系到一起。 她没有说话,车厢里沉闷得让我难受,终于,自己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再次开口说道:“我给林辉打了一天的电话,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当时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现在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叶莹“嗯”了一声,双眼却依然关注着前方,生怕会跟丢了薛凯似的,好一会,她才想起了我的存在,随口说道:“林辉肯定就在他的手上,我已经盯了他一整天了,绝不能让他跑掉。” 虽然我已经猜到个大概,可对方说的话还是让我一头雾水,我疑惑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莹闻言,再度沉默了,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片刻之后才说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原来,昨天晚上叶莹接到了林辉的电话,时间大约在他给我打电话的五六分钟之后,由于林辉的手机电量即将耗尽,整个通话被压缩在了短短的几句话里,所以此刻,叶莹可以清楚地将它们的意思概括给我听。 快来中心医院。 不要报警。 林辉在太平间里…… 还有薛凯…… 而就在林辉说出薛凯这个名字的时候,通话便嘎然而止,应该是他的手机没有电了。 “他怎么会去中心医院的?” 我不解地看向叶莹,可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看来她也有很多事不清楚,我换了个角度继续问:“那后来呢?你去医院了吗?” “当然去了。”叶莹的表情非常严肃,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可等我到了那里,林辉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你是说医院里,还是……停尸间?” “我承认停尸间让我非常害怕,我想每个人都会对它产生恐惧感,但是为了林辉我什么都不怕,哪里都敢去!” 对方似乎曲解了我的意思,情绪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 看得出,叶莹真的很担心林辉,至少比起那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锺璐要好。在我心里,她们之间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虽然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但如果有一天林辉问起自己的意见,我会如实地把今天看到和听到的都告诉他。 见我不再说话,叶莹好像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可我真的很着急。”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她放松一些,然后把话题又重新拉了回去,“那你可以肯定自己去的时候,林辉的确已经不在医院里了吗?” “这我不能确定,毕竟医院那么大,我不可能找遍每个角落,但大多数地方还是找了,包括太平间,我就差没把那些尸体从冷库里拉出来了,能问的人也都问了,却还是没有任何林辉的消息。” 说到这里,叶莹沮丧的脸上突然涌起了倦意,我知道她在强撑着,她的神情和给我的感觉都非常真实,在地下车库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你就想到了林辉最后提到过的薛凯?” “是的。要不是林辉特别叮嘱,我早就报警了。” 叶莹的眉头因为焦急,都快拧成一股绳了,让人看了怜惜不已。 可没过一会,她整个人就像只泄气的皮球,刚刚绷直的身体又慢慢软了下来,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可今天盯了薛凯一天都没什么发现,但愿这次能够有所收获,要不然我也只能选择报警了。” 看来林辉的处境相当不妙,我突然开始后悔昨晚的放纵,要不是那样,自己肯定不会错过那些电话,那些可能搭救林辉的电话! 第六十九章 跟踪 那辆黑色奥迪不紧不慢地向前开着,看样子并没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这让我大感侥幸,毕竟以叶莹的这种跟踪方式,只要对方稍一留神,我们就很容易被发现。 趁着大家都安静下来,我在心里琢磨起林辉这次离奇的失踪来。 他为什么会只身前往中心医院? 关于这个问题,我所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是与自己的突然出院有关,毕竟自己走了以后,那里还剩下不少事情有待处理…… 我抬起双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想把这个念头从大脑里清除,现在并不是自己愧疚的时候,找到能够救出林辉的线索,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太平间,就在叶莹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医院里发生的那起丢尸案,虽然张老伯说的时候有些神神叨叨,可经过李瑞一闹,这件事也就被坐实了。 如今,林辉又莫名其妙地去了太平间,而且还失踪不见,很难说不是与之有关。况且,他还刻意说了不要报警,这让整件事听起来都有些怪怪的,不符合逻辑。 究竟是什么样的发现,才让他在还没被人劫持前,就已经选择了不要报警? 最后,就是薛凯了,林辉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他,不管对方当时是否在场,都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而叶莹选择跟踪他并没错,这也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 “对了,要是我没猜错,看你刚才的样子,应该也是在跟踪薛凯吧?” 跟踪顺利进行着,让原本神经紧绷的叶莹渐渐放松下来,这还是自己上车后,她第一次向我发问。 我没有隐瞒,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对她说了个大概。 不可否认,自从复仇密室凶杀案发生以来,我的心理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对身边绝大多数人也都充满警惕,就连聂倩也不例外,唯独林辉,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怀疑过他。 而今天,又多了一个叶莹。 听完我的讲述,就连叶莹也感觉聂倩的分手和离家来得过于突兀,她说女人是感性的,和男人不同,分手这种事并不会仓促决定,那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但聂倩显然不是这样。 说到这里,叶莹忽然笑了,脸上有种很不是滋味的表情,叹息道:“其实就算姐姐不说,我也清楚林辉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真的很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的嘴巴微微张开,差点就像叶莉那样,劝她远离林辉了。 “现在是不是连你也想劝我了?”叶莹看出了我的想法,苦笑着摇了摇头,“哎,没用的,照我姐的说法,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辉所有的心思都在锺璐身上,无论叶莹如何为他,都无法改变现状,这一点,作为旁观者的我一目了然。 不过,自己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因为这对叶莹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今后会怎样我不知道。”叶莹神色一黯,转而又变得无比坚定,“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她的话虽然简短,却极具感染力,自己作为林辉最好的兄弟,就更没有理由袖手旁观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间隙,一直保持匀速前进的黑色奥迪,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速了,这让我和叶莹同时一怔,难道薛凯已经察觉到被人跟踪了? 不管究竟是不是这样,现在都应立即停止跟踪,先不说继续跟下去很可能徒劳一场,要是真被薛凯发现了,以后再想跟踪他就难上加难了。 只是叶莹显然不这样想,还没等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感觉车身猛地一顿,仅仅一两秒的时间又冲了出去,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叶莹,快停下!” 我焦急地喊道,恨不得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方向盘。 可叶莹像似丢了魂似的压根就没听见,她紧咬牙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生怕一眨眼就会让对方跑了似的。 叶莹现在的状态受不得太大刺激,我只好压低声音,尽量用一种缓和的口气,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我决不能放过他!” 叶莹一口拒绝了我,“他会在这么危机的时刻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他的心里有我,他一定在等着我去救他!” 我敢发誓,林辉是最后一个打电话给叶莹的,而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他始终无法和我或者锺璐取得联系,这才在万般无奈之下想起了叶莹。 所以说,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如果说林辉在无意中种下了叶莹这个因,那今天便是他收获果的时候。 而叶莹的举动即便是我看了,也颇感羡慕。 看着对方坚毅的神情,我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劝,她都不会听的,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跟着前方的黑色奥迪驶出了大楼林立的市中心,开到了一条车辆较少的大路上,而在大路两旁是一片片未经开发的荒地,以及荒草丛中隐约可见的人家。 叶莹好像已经从刚才激动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侧头瞥了我一眼说:“如果你现在想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在这里放下你,毕竟这里离市里并不远。”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也激起了我的倔犟,语气坚定地说:“林辉也是我兄弟,连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继续开!今天我也豁出去了!” 叶莹闻言,向我投来一个赞赏的眼光,说道:“想不到你还挺够义气的,倒是有点男人模样。” “废话,要不然怎么连你姐也看上我了?” 说出这句话并非我本意,而是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可叶莹接下来的反应却耐人寻味。 她先是一愣,让我把话重复了一遍,才双眼一翻,没好气地说:“我说你这人也真是,要吹牛也找个合适点的人选吧?居然找我姐……” “你姐怎么了?那可是她亲口对我说的。”我不服气地争辩道。 叶莹笑着摇了摇头,“我和我姐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从没见她和哪个男生亲近过,不是我要说她坏话,有时连我都会觉得,她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难道我要告诉她,自己昨晚已经和她姐睡过了?还捞了个开门红? 只是,无论我想与不想,现在都没机会说这话了,因为叶莹的惊呼声突然在我耳旁响了起来,“呀,不好!薛凯的车呐?!” 难道是……跟丢了?! 我赶紧望向前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刚才明明还在眼前的那辆黑色奥迪,此刻竟然鬼使神差地不见了! 叶莹放慢了车速,懊恼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分心跟你讲话的,现在把人都跟丢了……” 我收回极目远眺的视线,又朝着道路两侧看了看,大声吼道:“快调头!快点!” 叶莹被我吼得一愣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嘴里慢慢地说:“调头?为什么要调头?” “照我说的做,如果你还想追上薛凯的话。”我一脸严肃地回答。 叶莹只是瞥了我一眼,便一点刹车,打了一大圈方向,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整辆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差点没把我甩飞出去。 我抬起右手,紧紧握着头顶的黑色把手,眼中的叶莹仿佛又变了,变得疯狂。 就在我们完成调头的那一刻,我的目光立刻在道路两边搜寻起来,嘴里解释道:“刚才我仔细看了前面,并没有那辆黑色奥迪的踪影,它是不可能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加速向前开走的。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打住了,双眼忽然瞪大,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马路旁说道:“快看那里!” 第七十章 荒野破屋 叶莹闻言,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解地问:“那里怎么了?” “往那个地方靠过去,奥迪车应该就在那里面。”我说。 “你怎么知道?” 对方好像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疑惑归疑惑,叶莹还是照着我的话做了。 她放缓了车速,看了眼反光镜之后,将车缓缓地朝我手指的方向靠了过去。很快,一条隐藏在高大荒草中央的小土路,露了出来。 “薛凯想要甩开我们仅靠加速直行是办不到的,既然无法直行就只能拐弯了,而这条大路两边都有不太明显的岔路,若非熟悉这里的人是很容易将它们忽略的。我想,肯定是刚才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薛凯突然转进了岔路,这才会莫名其妙地在我们眼前失去了踪迹。”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看着叶莹把车开进了小土路,才接着说:“而跟丢那辆黑色奥迪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所幸,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大路两边就只有这一条岔道,所以我才会确定薛凯就在这里。” 果然,我的话刚说完没一会,就看见远处有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在被风吹动的高大杂草间若隐若现,为其增添几分了神秘。 叶莹又惊又喜地望向我,“看来今天拉上你一起找林辉,还真是找对人了,你这观察和分析都快赶上那些警察了,哦不对,是侦探,现在的警察没了监控和摄像头就都破不了案了。” 说到最后,她还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看来警察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我没有接话,而是让她把车停在了原地,生怕靠的太近会引起薛凯的警觉。现在看来,薛凯的确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在这种时间到这种地方来的。 而放眼周围,这种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最适合的大概就是藏人了,说不定叶莹的固执还真的为我们寻找林辉打开了缺口。 自打听了我的分析判断,加之找到了薛凯的奥迪车,叶莹便对我言听计从了,她不再多问,而是按照自己的嘱咐执行着。 停车后,我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默默地注视着那辆黑色奥迪,叶莹心中虽然焦急万分却也只好忍着,直到五六分钟之后,估摸着薛凯并不在奥迪车上并且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我们这才轻手轻脚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一会过去的时候,千万留神,因为我不清楚薛凯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们?” 我在叶莹的耳边小声提醒着,然后缓慢地朝黑色奥迪走去。 如果现在有人从背后看,肯定会觉得我们举止古怪,甚至还会把我们当成小偷,但我心里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功亏一篑还是小事,引火烧身就得不偿失了。 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周围的温度也随之降低,不能再拖了,要不然等天色一黑,在这种没有人烟没有路灯的地方,就连走动都会变得非常困难,就更别说寻找林辉了。 出于一个正常男性的心理,我本能地走在了叶莹身前,此刻,我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周围,生怕眼前那辆奥迪车只是个诱饵,是薛凯为了引我们上钩而设下的陷阱。 不过,自己的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黑色奥迪也离我们很近了。 我已经可以透过宽大的后车窗看见车厢之内,薛凯早已不在里面,而周围似乎也没有人来的迹象,这让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叶莹快走几步来到我的身边,小声问道:“现在怎么办?他好像不在车里。” 我绕着奥迪车走了一圈,然后放眼周围,薛凯把车停在这里自有他的用意,而我很快就看出了用意所在。 就在自己所站的这条小路旁边,还有一条隐藏在杂草丛中,不仔细看就很难发现的隐蔽小径。 而在小径的另一头,在杂草最为茂密的远处,隐约有着一间破旧的白色矮房藏于其中,让我立刻将它和林辉联系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叶莹也发现了这一点,可能是注意到身边没什么危险,她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你看见那边的房子了吗?林辉会不会就在那里?这里附近没有其他建筑了,他们总不能把他扔在荒草地里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 见我同意了她的想法,叶莹变得异常兴奋,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可我迟迟没有行动,也让她焦急起来,不解地问:“怎么了?既然知道林辉就在那里,我们为什么还不过去救他?” “别急,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太顺利了,薛凯应该已经发现被人跟踪了,要是林辉真的在他手上,他又为何还要冒险再来这里?” 被薛凯发现的感觉并不是现在才有的,只是刚才叶莹把着方向盘,根本听不进我的劝说,只顾追赶,自己一时也无计可施。可到了现在,目标似乎就在眼前,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也跟着跳了出来,才让我的这种感觉变得愈发强烈了。 叶莹已经按耐不住,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急躁起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顺利一点不好吗?我们这一路都跟过来了,难道现在反而放弃了?” 我穷尽目力凝视着那间房子以及周围,希望能发现点蛛丝马迹,奈何距离过远,看在眼里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叶莹见我不说话,气得一跺脚,抱怨道:“年纪大了,胆子反而变小了,你不去我自己去!真是的。” 她说着话,已经大步朝那间破房走去。 年轻气盛这个词一点都没说错,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上帝保佑之后,唯有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叶莹也并非一个完全没有头脑的人,这从她的脚步上就可以看出,无论内心有多焦急,她也没有选择跑过去,而是微微猫着腰,尽可能用高大的杂草掩饰自己,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 我们大约走了四五分钟,才来到了距离那间破房子四十多米远的地方,这一次,叶莹率先停下了脚步,然后扭过头看着我,小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咱们是直接过去吗?” 她的问话让我愣了愣,都已经到了这里,原以为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可没想到她却征询起我的意见来了,这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她的这个选择明智至极,因为就在她的话刚刚出口的同时,那间破房子里竟然走出来一个彪形大汉。要是我们刚才鲁莽地闯了过去,现在必然和他打起了照面,如此一来,我和叶莹就真的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突然有人出现,让我们两个人都本能地往回退了几步,好在那个大汉只是粗略地朝周围扫了一眼,然后对着破房的墙角洒了泡尿之后,便又重新进去了。 只不过,这个壮汉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除了他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仍穿着短袖t恤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当他转过身去的一刹那,我看见了纹满他整条粗壮胳膊的黑色刺青。 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的心脏为之一振,脑海中募地浮现出医院里那个王老伯曾经讲起过的,那个凌晨运尸的黑t恤壮汉,在他的手臂上同样也纹满了刺青。 虽然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但短短的几天里出现这样的巧合绝不寻常,还是那句话,每一个巧合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七十一章 深入虎穴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我小心地拨开甩到自己眼前的杂草,耳边传来叶莹谨慎的声音,“那个人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应该就是他们绑架了林辉吧?” 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推论,虽然没有证据,但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事实究竟如何只有等到靠近了那间破房才可能知晓。 因为我已经在房子的墙壁上看见了一扇窗,窗户向外敞开着,透过它就能清楚看见里面的一切了。 “别急,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林辉的位置,也就不用急于一时,最好是能等到天黑,那样才不容易被他们发现。”我小声地解释道。 这回叶莹没再冲动,而是蹙起秀眉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就算知道林辉就在里面,只靠我们两个也很难对付那种人吧?” 她口中的那种人,说的当然就是穿短袖t恤的壮汉,而且在房子里,这种壮汉很可能不止一个。 叶莹的顾虑自己也已经想到了,思忖再三后,我还是摇了摇头说:“再等等,既然林辉让我们不要报警总有他的道理,再说,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我们也没亲眼见过,万一弄错了,那林辉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补充道:“而且,就像刚才见到的那个大汉,我对付三五个应该没问题。” 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 尤其是男人,多一个崇拜者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件坏事,又何况是叶莹这种优质美女,尽管自己并不想跟她发生些什么,但适当地装个逼似乎也并无不可。 当然,这个想法有些自私,也正因如此网络上才有了后面那一句,装逼不成反被日。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果然,叶莹朝我投来惊讶的目光,见自己不像是在说大话,转而又变为崇拜,“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带你来一定不会有错。”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庆幸地说:“还好现在是冬季,天黑的比较早,不用我们等太久。” 我点头表示同意,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目光又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眼前这间破房子来,这一次我是在找监控探头,如果屋里的人真的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可能性就很大了。 所幸,在自己视线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并没有任何发现,这也让我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我本来希望叶莹能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过去,到时真有什么意外,至少还有人可以逃脱,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对方毅然拒绝了我的提议,这也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虽然我们已经有了打算,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当我们蹑手蹑脚地来到那扇窗户旁边时,已经可以听到从房子里传出来的男人的对话声。 “老大,这又过去一天了,那头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问我我去问谁?!” “那我们就这样傻等着?” “我们是等着,你才是傻好不好?人家给钱咱们办事,哪来那么多废话。” “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谁顾了咱们?” “行了,你小子就别那么多问题了,没听老大说吗,******少些废话。” “完事收钱,大家两清,装聋作哑,这是规矩,懂不懂?” 从对话听起来对方起码有三个人,而里面很可能还有没吱声的,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已经确定了十之八九,林辉一定是被他们掳来了这里。 但是,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些人应该都是被雇佣的,可他们竟然不清楚雇自己的是谁,那薛凯又算是什么人?而打从一开始我就认定,薛凯就是林辉失踪的幕后黑手,现在看来,难不成他也是受人指使的? 太多疑问搅得我头脑发晕,自己和叶莹肩并肩背靠着墙壁,却迟迟没敢往窗口里探望,因为那些说话的声音正是从窗边响起的,而我还能看见从窗户里飘出来的白色烟雾。 那些人应该正在窗边抽着烟。 叶莹扭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询问,我明白她的意思,缓慢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心里则等待着那些人离开。 现在,即便是自己身手再了得,在对屋里情形毫不了解的情况下,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更何况我还有伤在身。 但越是希望他们离开,那些人就像跟我作对似的聊得越欢,但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四个字,吃喝嫖赌,期间还时不时地配上些荤段子和恶心的笑声,让我和叶莹都大为尴尬,自己是个男人还好些,却苦了身边满脸通红的小妮子,走也不是,留着,又逃不过那些污言秽语。 终于,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突然开始训话了,截断了身旁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除了女人和赌博还知道些什么?工作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些?虽然咱们做的事见不得光,但能不能也讲点职业素养?等把这个肉票了了,拿到钱,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也懒得管你们!” 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职业素养”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还好自己定力不差,要不然早就暴露了。 不过在我听来,他的整段话里,唯有“肉票”两个字清晰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让我更加坚信林辉就在他们手里。 “大哥,我还是有些担心,你说咱们对那头一点都不了解,要是他们到时反悔,咱岂不是白忙活了这么久?” “屁话!老子又不是傻子?难道会和空气做买卖?要是他们真的敢赖账,哼哼……” 大哥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紧接着响起了拉动枪栓的金属声,“那老子可也不是好惹的!” 这个声音让我的心脏剧烈一颤,之前准备单挑这些壮汉的豪言壮语立刻化为乌有,我和叶莹对望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惊诧与担忧,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脱离了正常轨迹。 对方手里有枪,而且还不知道有几把,事到如今想要救出林辉,硬闯显然是不行的,看来只能报警了,好在林辉的位置已经确定,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 我看着叶莹,抬起手放到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又笔画了一阵,示意她绕道出去。 对方也算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孩,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朝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而那些绑匪的对话还在继续。 “反正我们只认钱不认人,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真要有那一天,就算老大不动手,我赖三第一个不绕他!” 赖三话音刚落,就得到了身边同伴的相应,而这一次,我清楚听到,又有两个陌生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我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要不然肯定小命不保,现在只希望叶莹能够报警成功,只要警察一来,林辉也就安全了。我抬眼朝叶莹望去,后者走得很谨慎,并没有惊动房子里的壮汉,而这也都依赖于周围漆黑的环境。 “老大,你看啊,这肉票早晚都要被干掉,能不能在他临死前让兄弟我先……嘿嘿……” 不知又是谁,yin笑着说道。 他的话让我大跌眼镜,想不到这群劫匪里还有个好这口的,要真让他得了手,就算到时真的救出了林辉,估计也是生不如死。 好在那个老大立刻就掐断了这个话头,骂道:“你是不是女人玩多了?现在要换换口味?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别人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唯独这个不行!”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林辉现在的处境虽然凶险至极,但事情还算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就在我为这种平稳发展稍感安心的时候,老大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吓得惊叫起来。 他说:“靠,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我们连饭都还没吃,赖三,去,去外面买些酒菜回来。” 闻言,我赶紧朝叶莹望去,而她还在蹑手蹑脚地走着,要是赖三现在出来,一定会发现她的! “啊?要我去买啊?老大,你看,咱们能不能叫个外卖啥的……唉,别,别打我……” “叫外卖?你小子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咱们******是在绑票,不是在度假好吗?你去不去?不去老子先弄死你!” 我的额头已经有汗水渗出来了,心脏“怦怦”直跳,赖三已经应声离开了窗边,不出一分钟就会从屋里出来。而现在,自己被摆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通知叶莹肯定是来不及了,而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阻止赖三了。 开门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让我心神一颤,已经没有时间让自己犹豫了,我轻轻地迈开步子,朝着赖三的方向走去。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七十二章 惊魂一刻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黑下来,但正在走动的叶莹还是被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按照赖三走路的速度,不出半分钟就能赶上对方,到那时,在这片鲜有人来的地方,非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会立刻惊动破房里的其他同伙。 赖三和先前看到的那个壮汉简直是天壤之别,他非但没有强壮的身体,个子还颇为瘦小,这让我松了口气,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 不出意料,赖三出门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叶莹,而后者却没有丝毫察觉。 赖三见状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喊叫,也学着叶莹弯下腰,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刹那间,场面变得滑稽而古怪,叶莹聚精会神地走在最前面,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赖三;而赖三则********地盯着面前的叶莹,根本就没有发现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他的身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的就是此刻。 我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破房,警惕着那边的动静。突然,叶莹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猛地转过身,跟赖三打了个照面。 我暗呼不好,叶莹若是喊叫起来,那今天的行动就算是前功尽弃了,非但我们辛苦得来的成果付诸东流,就连自己都难以脱身,就更别说救出林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莹出人意料地没有尖叫,而我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右臂从赖三身后绕到了他的咽喉处,这个动作好像早就印刻在自己大脑里似的,来得顺理成章。或许是过于关注眼前的叶莹,赖三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而与此同时我的左臂也已经抵上了他的后脑。 等到对方惊觉有异想要逃跑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的左手搭上右臂手肘,双臂同时猛地发力,赖三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稍微挣扎了一下,便软了下来。 我迅速回过头看了眼破房,赖三的同伙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动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又重归平寂了。 我将软倒在自己身上的赖三放到地上,确定他没有反抗之力以后,才抬起头看着仍一脸惊魂的叶莹,顾不得说话,拉着她就往那条小路走去。 握着对方微微颤抖的手,以及她满脸紧绷的神情,此刻的叶莹,没有半点兴奋,更多的还是后怕与惊恐。 穿过丛生的杂草堆来到小路上,我这才将憋了一路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可立刻又感到了一丝陌生,按理说我们是原路返回的,不该产生这种感觉,难道是白天与夜晚的缘故? “那……那个人该不是……死了吧?”叶莹声音颤抖地问。 我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回答道:“不会,我控制了力道,他死不了,只是暂时昏厥罢了。” 听说那人还活着,叶莹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她抬手摸着胸口,嘴里不停地说着“那还好。” 毕竟亲眼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对于一个普通女孩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不过我不清楚他会昏迷多久,所以我们动作得快些,否则等赖三醒了就麻烦了。” 叶莹的脑袋点得像只拨浪鼓似的,满眼崇拜之色,“我还以为你刚才是在说大话,想不到真的这么牛,太有安全感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刚才那个动作我只在电视里见到过。” 这个问题让我哑口无言,无论是刚才雷霆一击还是告诉叶莹赖三不会死,这些几乎都出于本能,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可真要自己认认真真地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立刻就懵逼了。 我轻轻咳嗽着,一本正经地催促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快报警。” 叶莹闻言,赶忙拿出手机,可没一会就皱起了眉头,“呀,这里怎么一点信号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有手机没信号,这大概是当今社会最悲催的事了,偏偏又发生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让我有种抓狂的冲动。 我摸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往大路上走去,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地祈祷着信号快些恢复,要不然,我和叶莹就只有逃跑的份了,那样的话,林辉很可能在今天就被撕票,那自己岂非好心办坏事,间接地害了他?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告诫自己要有耐心不能慌乱,眼睛除了盯着手机,还时不时地看向赖三倒地的方向,生怕对方会突然站起来。 叶莹哭丧着脸,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看她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把手机给砸了。 就在自己靠近大路的时候,手机忽然来了信号,我赶忙刹住脚步,生怕再多走一步信号又会没了似的,拨通了报警电话。 一番简单的陈述之后,我给接电话的警察描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在对方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叮嘱声中挂断了电话。 既然已经联系上了警察,我和叶莹也都放下心来,一场虚惊之后,事情的进展又再度步入正轨。 冷静下来的叶莹回头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小路,“咦”了一声,疑惑地问:“薛凯的车怎么不见了?” 我立刻明白刚才的陌生感是怎么回事了,顿时让我傻了眼,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我们是跟着薛凯来这里的,可结果对方居然先一步走了,还是在我们毫不知晓的情况下。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努力思索着发生这种可能的各种原因,可没有一种是符合逻辑的,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从一开始是不是就跟错车了?然而这种猜测也属无稽之谈。 而令我心惊的事远远没有结束,就在我们为那辆黑色奥迪的突然消失摸不着头脑时,不远处的杂草丛中,一个人影忽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是赖三! 想不到这小子那么快就醒了! 我拔腿就朝着赖三跑去,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趁对方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时候,再给他来上一下。 这个判断和举动几乎是下意识形成的,只在一瞬间,我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破房里的人发现,反正赖三一醒,他们也一样会知道,索性赌上一把,毕竟自己每次赌的运气还算不错。 可自己越是这样想,上天就越要跟自己唱反调似的,赖三摇头晃脑了没几下,便大喊着朝破房跑去了。 我的心随之凉了下来,站在原地竟不知所措,要是自己的推断不错,这些劫匪不会再派人出来查看,而是选择立刻离开,因为他们清楚,发生这种事以后,警察随时都会赶过来,而在他们离开之前,林辉这个可能会拖累他们的肉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剧烈一颤,也顾不得对方手里有枪,快速朝着破房移动。 当我再次回到那扇窗户旁边时,那些劫匪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朝房子里偷瞄着,只见四胖一瘦五个人正背对自己,看着面前一间锁着门的小房间。 “老大!别犹豫了,快走吧,要不然一会警察就该来了!” “是啊,老大,我们可不能在这被一锅端了呀!” “你别别吵!难道我不知道吗?不过走之前必须结果了这肉票,他已经见过我们,决不能再让他活着!” 话音刚落,那扇锁住的小门被拉开了,里面很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我知道肉票就在那里,只要再过一分钟,甚至是几十秒,那些劫匪就会对他下手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时来到我旁边的叶莹突然大吼一声,“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投降!” 这一喊,不仅是破房里的那些劫匪,就连我也被吓了一大跳,冲着她巴登巴登地直眨眼,这妮子的胆子未免也忒大了?! 不过,自己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个做法虽然极为冒险,却不鲁莽,这是目前暂保林辉性命的唯一办法。 里面的人在得知警察来了之后,变得慌乱起来,只听赖三焦急地说道:“老大,警……警察真的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瞧你那怂样,他们有枪咱们不一样也有?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他们就拿我们没辙!” “那肉票怎么办?先做了他……” 这个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大粗鲁地打断了,“做个屁,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要是肉票死了咱们还拿什么和警察谈判?!” 突然,老大提高了嗓门,喊道:“我们手里有人质,你们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他!” 他这话是说给外面的警察听的,由于屋里亮着灯,没有劫匪敢靠近窗户,生怕会被外面的警察一枪干掉,而这种隔空对峙这也为我们赢得时间,只要拖到警察到来,一切自会解决。 可这种想法还没在脑海中停留多久,就被破房里老大的一句话惊得烟消云散了。 “我靠!刚才喊话的不是警察!他们还在路上呢!妈的,赖三,干掉肉票,其他人都跟我出去,敢耍我,老子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七十三章 开战 老大的话差点没把我吓得当场跳起来,我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耳边就传来了开门声,接连两声。 我明白,必须得做点什么了,否则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我手指了一个与破房大门相背的方向,推了一把叶莹焦急地说:“快往那里跑!不要回头!然后找地方躲起来!” 叶莹一点头,提起口气往我手指的方向狂奔,而我则直起身体,手按窗台,一纵身翻进了房子里。 要是因为自己连累了林辉,我会愧疚一辈子的,那样的话还不如再搏上一搏,生死就看老天的眷顾了。 赖三背对着我拉开房门,握在手里的枪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而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人质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不过,或许是有了刚才的教训,就在我靠近他身后准备故计重施的时候,赖三猛地转过身来,手中的枪顺势提了起来。 我已经来不及更改动作了,只好抬高手肘,化拳为刀用力向下一甩,重重地劈在对方握枪的小臂上。 赖三“啊”地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手枪便应声落地。不等他回过神来,我握紧拳头朝着对方的鼻梁就是狠狠地一拳,心中有气,下手也比之前重了许多。赖三双手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里狂涌而出,整张脸像菊花一样皱了起来,痛苦至极。 对于这种人,自己是不存在怜悯之心的,更何况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趁他立足未稳,一记下勾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赖三的下巴上,对方整个人向后腾空跃起,然后沉沉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自己这一拳是下了重手的,赖三会昏迷上好一阵子,但不致死,可麻烦的是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门外的另四个劫匪,只听老大怒吼了一声,“妈的,调虎离山!快回去,绝不能让他们救走肉票!” 我朝房间里瞥了一眼,里面实在是太黑了,以至于就连林辉的具体位置在哪也看不见,现在若是冒然进去救人,只怕自己和他都会被困死在里面。【ㄨ】 那些劫匪的脚步声近在耳边,我没有选择,只能冲回窗边,按照来时那样又重新翻了出去。可当我的双脚刚刚落地,太阳穴上立刻传来了一阵阴森的寒意,有什么东西顶了过来,不用猜我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次真是大意了,要是刚才迅速地反锁门窗,把这些劫匪挡在外面,或许自己还能坚持到警察过来,可现在…… 不过好在叶莹跑了,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身边用枪指着自己的人开口了,语气中充满了狂妄,“再蹦呀?怎么不蹦了?妈的,敢拿兄弟们寻开心,老子先一枪崩了你!” 我的心脏剧烈一颤,强壮镇定地问:“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自己哪有东西可以和对方交易,这么说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罢了,对方嘲笑地“哼”了一声,说:“别拖时间了,没用的,我……” 突然,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扭过头狐疑地朝他看去,黑洞洞的枪口后面是一张黝黑的胖脸,对方正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惊诧的神情。 不出一秒,这个胖男人的额头有鲜血渗了出来,顺着鼻梁像道小溪似的缓缓流淌下来,我一侧身避开朝自己仰面倒下的胖男人,而在他身后,叶莹正举着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粗长棍子站在那里。 她的胸口因为兴奋剧烈起伏着,昂着下巴颇为自豪地说:“我……我也救了你一次,咱们……咱们两清了!” 我冲她翘起了大拇指,然后在胖男人的腰间狠狠地踢了一脚,确定对方已经昏迷以后,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有这东西在手里,自己就不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握枪的感觉真的很奇怪,自然而熟悉,这种可以杀人的玩意并没让自己产生畏惧,我想作为一名刑警,自己过去肯定也经常握枪,那样的话,操作起来应该不成问题,这也让我安心了不少。 一连折损两人,屋里的人有些慌了,那个老大狂怒地大吼道:“外面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只是过路的朋友就请快些离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追究你们打伤我兄弟的事了!” 现在我和叶莹在暗,剩下的三个劫匪在明,真要打起来,谁能讨到便宜还不好说,更何况五个劫匪已经被我干掉了两个,对方忽然变得谨慎也是情有可原。 可我的目的还是林辉,不救他出来就意味着要看他去死,这未免太过残忍,不到万不得已自己绝不能放弃。 我用力咽了口口水,朗声说道:“只要你们交出人质,我们马上就离开!” “那就是没得谈咯?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们不成?” 老大狠狠地说道,却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立刻行动,而是接着说道:“反正警察就要到了,既然要闯,不如就趁现在,杀了肉票,你们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意!” “等等!”我大喊道:“用你们那么多人的命换他一个,值得吗?只要你们留下人质立刻离开,我保证不会阻拦,否则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好处!” 我的话似乎起了作用,破房里已经有人开始劝说那个老大了,“大哥,他……他说的有些道理,要是杀了肉票,警察一来我们也都活不了,还不如留下他,趁着夜黑快点跑,咱们根本犯不着为了那头的人搭上性命吧?” 这一次,老大没有说话,像是被说动了,片刻沉默之后,他才沉声说道:“你说话算数吗?” 我扬了扬嘴角,回答道:“当然,这也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只要能够救出林辉,我并不介意放他们走,毕竟对自己来说,要是人质死了,杀光这些劫匪也毫无意义。 眼看双方已经达成共识,警笛声却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由远及近,让我的心为之一沉,刚刚才和那些劫匪谈好的救人计划,看来是要泡汤了。 果然,破房里的人也听到了警笛声,立刻炸开了锅。 “警察来了,我们跑不掉了!怎么办?!” “妈的,刚才就应该先跑的,现在倒好,难道真要我们给他陪葬?” “要不投降吧?趁着还没闹出人命,不会判得太重。” “可我们手里都有枪,也不会轻判呀。” “那总比杀人要好吧?” “行了,别吵了!”老大一声怒吼,里面又重新安静下来,“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我们放了肉票,落到警察手里也别想活命!所以,我们现在要么冲出去,要么就是死,只有这两条路!” 对方这种破釜沉舟的口气让我有些害怕,虽然他说了两条路,可谁又会在有选择的前提下走那条死路呢?所以,他们注定要背水一战,如此一来,林辉的性命又岌岌可危了。 警笛声愈来愈近,我的心反而变得更加急躁,警察是自己打电话喊来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可谁又会想到这次的劫持事件居然如此跌宕起伏? 事态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我隐约听见有大批脚步正往破房方向赶来,如此迅捷的行动,来的自然不会是普通警察。想到这里,我眉头一挑,或许自己可以找徐龙谈谈,无论在什么时候,营救人质总是首重之事。 我简要地向叶莹作了说明,然后带着她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跑去,不一会,我们就迎面遇上了警察队伍,我也顾不得第一个见到的是谁,拉着那人就问:“你们队长在哪里?我要见你们队长!” 被我拉住的警察看了自己几眼,才恍然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就是你报警的吗?” 在刑侦队里,我已经一闹成名,对方认出自己并没什么奇怪,可我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解释这些,继续焦急地问道:“快告诉我,你们队长呢?是不是在后面?” “队长在队里呢,今天带队行动的副队。” “副队?” 我愣了愣,立刻想到了李瑞,喃喃地说:“怎么来的竟会是他?!” “为什么我不能来?” 李瑞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冰冷异常,直视着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我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可事关林辉的性命,自己必须耐下性子跟他商量,“那间破房里的劫匪被我干掉了两个,还剩三个,以及一个人质,劫匪手里都有枪,我看是不是这样,你们……” “好了。” 没等我把话说完,李瑞便伸手打断了,“谢谢你给我们提供的情报,接下来的事我们自会处理。” “可是你们还不清楚……” “别忘了!你现在还没恢复身份,你还是个普通人,做好你该做的事吧!”李瑞语气决绝地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就在我还想争取一下的时候,枪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第七十四章 谈判 夜空中突然响起的枪声把我和李瑞都给吓了一跳,后者伸手将我从他面前拨开,沉声道:“不想死就到后面呆着去。” 然后又冲着身边的手下喝道:“不是让他们包围劫匪的吗?怎么打起来了?” “应该是对方先开的枪。”身边的警察回答。 李瑞皱了皱眉头,嘱咐道:“去把喇叭拿过来,我要对里面喊话,还有,让执行包围任务的人不要靠近那间房子,尽量找地方隐蔽,顺便看下有没有同事受伤?” 话音刚落,身边的两个警察便领命去了。 零星的几声枪响过后,现场又重归平寂,李瑞的目光快速地扫视着周围,见我还在原地站着,不悦地说:“我的话你没听见吗?不是……” 此刻,一直没有吭声的叶莹终于忍不住了,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她便提高嗓门插话道:“别废话,我们不会走的,就算没有你们,五个持枪劫匪还被我们撂倒了两个,现在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妮子的话锋也是尖利,说得李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挂不住,幸好这时去拿喇叭的警察回来了,才让他找了个台阶下。 李瑞接过喇叭,扭头不再搭理我们,冲着破房子里喊起话来,内容无非就是要求敌人投降释放人质罢了,而我对于警察的这种陈辞滥调不以为然,要是那些劫匪真那么好说话,人质早就救出来了,哪里还用的着出动那么多刑警? 果然,在说完了这番废话后没一会,前方的一个警察跑了回来,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刚才虽然响起了枪声,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那个昏倒在窗边的劫匪已经被抓住,控制起来了。第二,劫匪要求提供一个喇叭,方便自己提出要求,对于这个要求李瑞很爽快就答应了。有沟通的机会又有谁愿意爆发枪战? 李瑞一边吩咐另一个警察去送喇叭,一边询问着那个带来消息的手下,“现在房里的情况怎么样?劫匪和人质的位置确定了吗?” 被问的警察面有难色,无奈地说:“房子里的情况我们并不了解……” 李瑞双眼一瞪,打断了他,“不了解?你们上了那么多人,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我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大概就是他吧?能让这种人当上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还真是瞎了眼。 “李队,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这房子一共只有一个门和一扇窗,门关着,唯一的窗户也有劫匪持枪把守,我们根本无法靠近。”那个警察还在解释。 李瑞不说话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似乎连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终于,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们真是磨唧,直接调个狙击手过来,那么大的窗户只要他不是个瞎子,还怕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吗?” 刑警非同于一般警察,应当具备迅速应对的能力才是,像这种小儿科的问题也要汇报讨论,罪犯早就溜之大吉了。 我的话显然让李瑞颇为难堪,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转过身拿出对讲机,开始布置起人手来。 突然,破房子里的劫匪开始用喇叭喊话了,是老大的声音,他要开始谈条件了,“外面的警察听着,我们手上有人质,只要放我们走,人质就可以安全,要不然大家鱼死网破。” 李瑞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你们不要冲动,这里已经被警方包围了,你们是逃不掉的,你们只有放了人质然后投降,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宽大个屁!要是你们不按我说的做,我现在就杀了人质!” “那样你们也逃不出去!为了一个人质搭上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不值得。” 这时,又有一个警察跑到李瑞身边,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狙击手已经就位。 李瑞把喇叭拿开,远离自己的嘴巴,然后小声询问起身边的手下,“怎么样?屋里的情况明了了吗?听我的命令,必要时可以狙杀劫匪。” “不行!” 我一口否定了他的想法,“要是我没猜错,你们现在最多只能看见两个劫匪,我是说除了躺了地上的那个以外。” 被我突然插话,还是对自己的否定,李瑞的脸色难看至极,可听到我的猜测,他又不自觉地看向传话的警察,用眼神询问着答案。 那个警察吃惊地看着我,他的表情已经给了我们答案,只见他点着头说道:“确实,狙击手挑选的角度差不多可以看清整个房间了,可里面就只有三个劫匪,其中还有一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其实这次的劫匪本来就只有四个。” 李瑞看着我,第一次询问起自己来。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我刚才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劫匪肯定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应该和人质在一起。” 我们刚说了没几句话,老大又开始喊话了,“没人想死,都是被逼的,这狗急了还要跳墙,更别说是人了,所以少废话,仔细听好我的要求,照着做别耍花样。” 李瑞没有回答,而是再次看向身边的警察小声问:“有没有可能把他们同时狙杀?” 叶莹双手叉腰,瞪圆了眼睛看着李瑞,“你没听见洛俊说房子里还有一名劫匪吗?现在开枪人质会有危险的。” 李瑞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叫来两个警察,指了指我和叶莹,吩咐道:“把他们带到车里去,别在这影响我工作,要是有人敢反抗,就立刻给我铐起来!” “你……” 叶莹还想争辩,却被我拉住了,李瑞的秉性自己非常了解,这种事他是言出必行的,要是我们真的因此被限制了行动,到了真该我们出手的时候就完蛋了。 我冲着李瑞服了个软,说我们不吭声了,希望能让我们留在这里,毕竟自己对破房里的情形有些了解。 破房里的老大没有等到李瑞的答复,有些焦急起来,这从他的语气里就能听出,“你们想好了吗?我可没那么多耐性等你们,不行大家就拼个你死我活!” 说着,喇叭里又响起一声枪响,那是劫匪的威胁。 李瑞稍作沉思,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我,最后才用种命令的口吻对着那个警察说道:“我再想办法拖延些时间,希望能确定人质的位置,你让狙击手瞄准劫匪头部,若是情况有变,立刻狙杀。” 他算是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可到最后依旧没有承认房子里还有一名看不见的劫匪,这人不但刚愎,还死要面子,作为一名决策者,实属失败。 而此时,破房子里的老大又开口了,“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了,自己可没太多耐心陪你们耗。” 李瑞朝那个警察挥了挥手,示意他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办,接着又把喇叭放到嘴边说道:“我要先确定人质的安全。” “我只能告诉你他很好,而且还活着,可你要是继续拖延时间,那就不好说了。” 老大一语中的,说出了李瑞的意图。 虽然现在双方还在僵持,场面也有些沉闷,但我可以感觉到,那是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压抑与沉闷,要是双方的对话中稍稍擦出些火,场面立刻就会变得火爆。 “你们还没谈具体条件。” 李瑞说,他的眉头快要拧成一股绳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说话也变得谨慎起来,尽量选择一些具有实质意义的语句,代替那些冗长的用来拖延时间的废话,这让我第一次看到了对方不同的一面。 老大见警察松了口,说话的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给我们准备一辆车,开到门口来,然后你们所有人都退出一公里以外。” “这帮人倒也奇怪,只要车却不要赎金,我真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绑匪?”那个警察在一旁嘟囔道。 只有我心里清楚,他们并非不要钱,而是有人会付钱给他们,而付钱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绑匪。 就在两边喊话的间隙,我想到了几个不寻常的地方,最大的疑点自然就是薛凯,我们就是跟着他来到这里的,可到最后,他却第一个不见了踪影。还有就是这个雇凶绑架林辉的人,自己从没听林辉说起过仇人的事,那出了钱想要绑架他的又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自己刚刚才想到的,我把视线移到李瑞的脸上,是他带队来这里的,可我报警的时候只说了个大致方位,像这种地方是很难说清楚某一间房子的位置的,但警察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样,是直接冲到这里来的。 这个不合逻辑的地方,让我隐隐感到,这场绑架风波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而它或许还和刑侦大队有着些不可告人的牵扯。 要真是这样,在如此的状况之下,那个一手策划了这次绑架的始作俑者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绑匪杀了人质然后和警察交火,最后被全部击毙。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只要李瑞坚持狙杀绑匪的话。 而李瑞也的确是会这样下令的。 第七十五章 欲擒故纵 之后,和我猜测的差不多,老大那伙人提出了要带人质一起走,等自己安全以后就会释放人质。 但这种要求李瑞是不会答应的,别说是李瑞了,任何一个站在这里的警察都不会答应,那就等于答应绑匪先放了人质再让他们走一样,在两个对立的立场间是不可能形成这种信任的。 李瑞拒绝了老大的要求,这无可厚非,但林辉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也是事实,而且时间拖得越久绑匪就越容易暴躁,如果真的闹了个鱼死网破,只怕最得意的还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幕后策划者。 这时,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件差点被自己忽略的事,那就是自己报警的事情,这些绑匪又是如何得知?要知道,刚才正是因为这个才差点要了我和叶莹的性命。 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的是那个幕后策划者,那他又是从何而知? 答案不言自明,这不禁让我汗毛直立,我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收藏在心底,暂时不去想它。 而我刚才的担忧在几分钟后得到了印证,老大原本稍有缓和的情绪又变得激烈,说话的口气几近咆哮,“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对人质下手?好,记住了,这可是你们逼的!” 李瑞一时也没有对策,只能不停重复着让对方冷静这一句话,可没过多久,又一名警察跑到了李瑞面前,焦急地说:“李队,出事了!” 听到出事两字,我的心就沉了下去,可理智告诉我,绑匪是绝不会在还有谈判机会的时候选择杀害人质的,那无疑也等于判了自己死刑,那这个警察口中的出事…… “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李瑞问。 “绑匪割了人质的一根手指!” “什么?!” 我、李瑞还有叶莹几乎同时喊了出来,而叶莹双腿一软,所幸有我扶着才没倒下来。 与此同时,耳边又响起了老大狂妄的叫嚣,“看到了没有?你们要是再不答应,每隔五分钟我就切掉他一根手指,手指没了就隔耳朵,你们不是想拖时间吗?哼哼,来啊!” 李瑞的额头有汗水渗了出来,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小声地问:“看清楚人质的位置了吗?” 那个刚跑来的警察摇了摇头,“没有,据观察,人质应该就被藏在两个绑匪身后的小房间里,虽然开着门,但房间里很黑,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不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李瑞皱起眉头催促道:“不过什么?有话一口气说完!” “不过切手指的人,可能是外面两个绑匪里的一个。” “你能肯定吗?”李瑞追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个劫匪走进身后的黑房间里没一会,就拿出一截血肉模糊的手指,但是,我们并没有亲眼看见他动手。” “如果那个房间里真的还有绑匪,直接切了递出来就行,何必还要外面的人再特地进去?” 李瑞的意思非常明显,绑匪的这个举动也恰恰印证了他刚才的猜想,房子里只有两个具备行动能力的绑匪,而他们正在狙击手的瞄准之下。 李瑞当机立断地命令道:“立刻通知狙击手,找准机会就开枪,务必做到同时狙杀。”说着,他又转向身边的另一个手下,“你去通知房子周围的同事,到门边守着,一听到枪声立刻破门,先控制住绑匪再救人质。” “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 叶莹怒视着李瑞,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房子里还有绑匪,你这样做等于亲手杀了人质!” “够了,你们要是再在这里妨碍警方办案,我第一个就先铐了你们。”李瑞双眼圆瞪,看向还杵在旁边的两个部下,怒道:“你们还愣着干嘛?现在到底听谁的?” 两个警察被一顿训斥,脸上虽然有点挂不住,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去了。 此时的天色又暗了许多,自己身后已经打起了大灯,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通明。 那个藏在房间里不肯露面的绑匪正是老大用来牵制警察的,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合,正是他的没有露面,才导致李瑞认定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忽然,我想起了那个被叶莹打昏在窗边的绑匪,赶忙开口道:“刚才那个被你们抓起来的昏迷在窗边的绑匪,问问他不就知道究竟有多少同伙了吗?” 李瑞双眼向前直视着,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没有任何反应,我知道,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来硬的了。 心里虽然焦急万分,可我也一筹莫展,目光无意中瞥见李瑞别在腰间的手枪,看来万不得已时,自己又得做些出格的事情了。 不过回头想想,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做些出格的事,一名警察该有的纪律与质素和我好像没有半点关系,有时连我都会怀疑,自己过去究竟是不是个警察? 不过这种想法一闪即逝,我屏气凝神,朝着李瑞的身边靠了过去。 “五分钟到了,该切第二根了。”喇叭里又传来老大狞笑的声音。 李瑞赶忙出言劝阻,说自己已经答应他们的要求了,现在正派人把车开过来,让他稍安勿躁。 而在此时,刚被派去下令的那两个警察又折了回来,这让李瑞大感意外的同时也把一肚子火气都撒在了他们头上,“你们怎么回事?命令布置好了吗?谁让你们回来的?”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在他们身后,一个熟悉而又厚重的男声响起,“是我让他们回来的。” 闻言,在场的人都怔住了,是徐龙的声音,想不到他也亲自出马了,想必是得知了这里的状况。 李瑞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他回过头,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徐龙,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也来了?” 徐龙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答反问:“这里的情况如此糟糕,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李瑞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说:“情况确实有些棘手,但我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 “好个屁!” 叶莹像是找到了靠山,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都跟你说了房子里还有一个绑匪,就在人质旁边,你还要一意孤行地开枪,完全不把人质的性命当回事,你们警察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吗?” “你……”李瑞本想发作,可徐龙在场,只好把火气又压了回去,“可那些绑匪已经开始摧残人质了,要是再拖下去,就算流血也能把人质流死了!” “那就答应他们的要求!” 徐龙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 李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会才问:“答应他们的要求?你知道他们的要求是什么吗?那和放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事情在我来的路上都已经了解了,你不必再重复。” 徐龙忽然板起脸训斥道:“别忘了,人质的安全是首要的,我们是警察不是杀手,不到最后关头,谁让你随意下令杀人的?!” 一直以来,徐龙给我的感觉都比较中庸,可能是长时间被卢勇压制的缘故,像这样强硬的态度还从没在他身上见过,但是,在这种时候也只有这种态度才能震慑全场。 李瑞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不过想来脸色也不会好看。 这时,绑匪要的车已经被人开了过来,一辆黑色普桑,并没什么特别,不过车里已经被偷偷地装上了跟踪器,而这也是徐龙放心让他们离开的原因之一。 至于绑匪离开后,又该如何抓住他们救出人质,徐龙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明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早就有了计划。 这让李瑞颇为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官高一级压死人。 对于徐龙的保密措施,我的心里是赞同的,这个刑侦大队并非一尘不染,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确实需要有些特别的举动。 黑色普桑被停在了破房子的门口,然后所有警察都远离警车,撤到了大路上,绑匪见周围依然没了威胁,这才在老大的带领下押着人质出来了。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看破房有些吃力,更何况是在如此漆黑的环境里,我只能勉强看见几个人头从破房里出来又钻进了车里,至于谁是谁根本无法分辨。 忽然,我身边拿着望远镜的一个警察开口说道:“快看,还真有四个绑匪,还好我们没有开枪,要不然人质就完了。” 他说这话本是无心,可在李瑞听来却异常刺耳,所幸此刻所有人都关注着绑匪和人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尴尬的神情。 我见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扭头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叶莹,后者死死地盯着绑匪所在的方向,脸上却是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小声地在她耳边询问。 叶莹没有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问身边的警察借了个望远镜放到眼前,嘴里嘟囔道:“那个人质为什么看起来不像林辉?!” 第七十六章 解救人质 不像林辉? 这怎么可能? 我们明明就是来找他的…… 突然,我愣住了,由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质,对于人质就是林辉的这个判断,也是下意识里产生的,因为对方昨夜的求救电话,因为薛凯的神秘举动,因为这里确实存在着一桩绑票案,我们就很顺理成章地把这个人质认定为林辉了。 叶莹把望远镜递到我的面前,轻声说道:“你来看看,天太黑,我怕是自己看走了眼。” 可是等我接过望远镜放在眼前时,那些绑匪已经押着人质上了车,而人质的头上还套着一个黑色袋子,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 我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叶莹问:“那个人质的头上套着袋子,你是怎么判断出他不是林辉的?” 叶莹苦着脸想了会,然后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感觉,在他们押着那个人质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个人质并不是林辉。” 原来只是她的感觉,我扁了扁嘴,这么远的距离,那么黑的天色,她的这种感觉准确性并不高。要是人质真的不是林辉,那这里面肯定另有猫腻,之前的疑点还堆积如山,我真的不想这件事再节外生枝了。 “应该是你看错了吧?不是林辉还会有谁?”我说。 叶莹歪着脑袋又想了想,她的判断完全来源于感觉,没什么证据,也就没再说下去。 突然,身边的一个警察指着破房的方向,小声地开口询问,“徐队,他们的车动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徐龙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对着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警察命令道:“小殷,立刻启动第一套追踪方案。” 难怪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早有准备,而徐龙的镇定也让我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小殷一脸严肃地领命去了,留下茫然无措的李瑞等人面面相觑。 一阵沉默过后,李瑞终于忍不住问:“徐队,你究竟制订了什么方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有把握救出人质吗?” “由于情况紧急,方案是我刚才来这里的路上临时制定的,所以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至于具体内容嘛……” 徐龙说到关键之处,停顿了一下,看着李瑞的眼神不断变化着,“这个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抓住绑匪回到队里我会开会说明的。” 看李瑞的样子估计快要气炸了,可徐龙依旧我行我素地安排着手下,即便是绑匪的车子开上了大路,他也没有任何追赶的意思。 这让我想起最近很流行的一句话,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徐龙才开始深入了解起关于这次绑架案的一些细节,不过他并没有去问李瑞,而是直接找了我和叶莹。 这让身为副队长的李瑞大失面子,心里虽然有气,却也无处可撒,最后干脆带着几个手下回队里去了,把这次案件的指挥权交了出来。 徐龙的做法让我和叶莹心中大快,李瑞这种人正应了那句话,恶人自需恶人磨,当然徐龙并不算恶人。 我把整个绑票案的来龙去脉都详细地讲给他听,包括自己想不通的那些疑点,徐龙对此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无论是抓到绑匪还是解救人质,这些疑点都能迎刃而解,都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答。 而在他的布控之下,要做到这两点并非难事。 或许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我一直没有开口询问救人方案,似乎对方的胸有成竹也感染了自己。不过,徐龙趁着有空,还是主动向我讲起了他抓捕救人的方案。 只是他的方案说穿了一文不值,就是给绑匪提供一辆油量几乎耗尽,且装有跟踪器的车,然后放行,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跟踪绑匪,直到对方油量耗尽,而这时绑匪已经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加上他们焦躁的情绪,警方想要抓捕和救人也就更有把握了。 这个方案虽然给我一种投机取巧的感觉,但转换立场想想,徐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样一个对策并将它付诸实际,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来林辉的安危应该不用担心了。 我长时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印象中自己似乎和叶莉约了共进晚餐的,可到现在对方都没有来过一个电话和信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甚至愿意奉贤自己初夜的女人,也未免有些太粗心了吧?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我也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自己绝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原因或许有些无情,但很真实,我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前方终于传来了消息,绑匪的车速明显减缓,据观察,不出五分钟那辆黑色普桑就会因为没油而停下。 到那时,警方也就可以收网了。 徐龙为何没有亲赴前线我不得而知,不过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没兴趣追根究底,现在所有人关心的只有一件事,营救人质的情况。 尽管一直都对徐龙很有信心,可真到了这一刻,我的心里也难免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多喘一声地等待着前方的消息,只是这种等待未免让人感觉煎熬。 叶莹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她疲惫而憔悴的侧脸,我有种拥抱她的冲动,这种冲动不存在任何男女之情,却充满着钦佩与羡慕,也让我很自然地拿她和锺璐作比较。 至于答案,不言自明。 就在自己分神的时候,前方已经有消息传了过来,即便一切都在徐龙的计划之中,可救人的过程还是异常惊险。 作困兽之斗的绑匪们和警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所幸人质由于昏迷的关系躺倒在了座位上,并未被流弹波及,加上警方狙击手的出色表现,最终还是被全部擒获。 只不过,在逃的四个绑匪中两人被当场击毙,一人重伤昏迷,剩下那个压根就没醒过,而让大家最关心的人质,也终于被救了出来,只是由于断指失血过多,暂时处于昏迷状态,已经被送院治疗了。 这个消息让在场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就在我和叶莹打算立刻去医院看望林辉的时候,徐龙却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报案的时候是不是说过,被绑架者是名男性?” “是啊,他叫林辉,你应该见过的。”我点了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问。 “这就奇怪了。” 徐龙伸手摸了摸下巴,“可刚才前方传来的消息,他们救出来的人质却是个女的。” 第七十七章 出乎意料 “女的?!” 我和叶莹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莹刚才还说过感觉这个人质不像林辉,想不到这么快就印证了,有时,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准得可怕。 可我们的惊诧还没持续多久,耳边就传来了徐龙惊呼的声音,似乎又有什么更让人吃惊的消息传了过来。 要知道,整整一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沉着应对,处变不惊,可偏偏在收尾的时候发出这种惊呼,这让我备感好奇,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如此失态? 徐龙拧着眉头,一语不发地听着,期间只问过一句话,“你能肯定吗?” 两三分钟的简短通讯结束之后,他仰起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等我们开口询问,便缓缓地说了起来,“你们知道那个被救的人质是谁吗?” 他的这句话传递给我两个讯息,一是我和叶莹在他眼里已经不算外人了,是值得信任的。另外一个就是,那个被解救出来的人质很可能是我俩都认识的。 现在不仅仅是我和叶莹,就连身边的其他警察也都在等待徐龙揭晓答案,徐龙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伤感,好一会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刘楠。” 闻言,周围的警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窃窃私语起来,只有我和叶莹互相对望着。 这个名字很熟悉,可一时半会自己又无法将它和某一张脸对上号,只能不停地在心里默念,刘楠,女,刑侦大队的…… “我想起来了,怎么会是她?!”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幕场景,那个追出刑侦大队将三年前10.18案件的资料交给自己的女警察,被绑架的人居然是她! 可我记得为了保护刘楠的安全,早在卢勇死前,徐龙就已经将她调走了吗? 现在怎么又会被绑来了这里? 我揣着一肚子疑问望向徐龙,而后者也正巧朝我看来,自己的想法肯定都被写在了脸上,以至于对方一眼就看了出来,“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刘楠会出现在这里吧?” 见我没有说话,徐龙先是看了眼时间,然后又看了我和叶莹一眼道:“我们收队了,你们两个准备回哪里?有话到车上再说吧。” 我刚想说跟他一起回队里,手机却突然振动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叶莉的电话,这么晚,她终于想起自己来了。 我朝着众人打了个招呼,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可能是因为关系进展太迅猛,我俩说起话来总有种别扭的感觉,并没有恋人间该有的轻松与自然。 叶莉说她在公司忙了一整天,连吃饭的忘了,直到现在才想起约了我吃晚饭的,对此,我表示并不在意。可当她问起我晚上会不会回她那里去的时候,我有些犯难了,有些事自己并不像林辉那样放得开,还是比较保守的。 可叶莉毕竟将自己托付给了我,要是无法一口拒绝她,那就接纳,反正模棱两可的态度害人害己,更何况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 我爽快地告诉她晚上办完事就回去,然后挂断了电话,重整心情朝徐龙他们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见我回来,徐龙便带头往警车方向走去。 我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徐龙,却引来叶莹难以置信的目光,她瞪大了双眼问我:“你该不会真的要去我姐那里吧?” 我点了点头。 对方又追问道:“那你刚才不是在开玩笑啊?你真的和我姐……” 见我没有否认,她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似乎还带着些不屑,“倩姐才离开没多久你就……唉,你们这些男人……” 我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却颇感无奈,无论是聂倩的离开,还是和叶莉的关系,自己都应该算是个受害者,可现在到了叶莹嘴里竟然成了负心汉似的,要知道昨天夜里自己可是被动的好吗! 可对方并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一低头钻进身后的一辆警车里去了。 我撇撇嘴,跟着徐龙坐进带头的那辆里,紧接着,汽车发动了,闪着耀眼的警灯往市区方向驶去。 车厢内,我看着满脸肃穆的徐龙,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刘楠会在这里出现?” “我不知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找她。” “你说你也在找她?”我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她不就是被你调走的吗?” “是的,那时因为担心卢勇会对她下毒手,我才把刘楠调离了刑侦大队,托关系调到邻市的一个派出所里做后勤,想着等把卢勇绳之以法之后再调她回来,这中间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络,直到大概一个星期以前,我们失联了。” 徐龙摇下了车窗,不知从哪里掏出根烟来,点着,放在嘴里用力吸了口,才继续说道:“这一个星期里我几乎想尽了办法寻找她的下落,可刘楠就像突然蒸发了似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会这样的?卢勇真的已经死了吗?” 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这样问了,卢勇的死总让我感觉蹊跷,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是真的,人都已经下葬了。”徐龙双眉一挑,“怎么了?这个问题你好像已经问过几次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不通,既然卢勇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对刘楠不利?” 徐龙忽然眯起眼睛看着我说:“你好像还忘了一个人。” “你说李瑞?!” “没错,看你的表情,应该早就想到了吧?我现在不得不加强对他的防范,很多事都要秘密进行。” “还好这种日子不会太久,再过四天,你行事就不必如此绑手绑脚了。” 我的话似乎并没让徐龙感觉轻松,反而更加心事重重了,这让我很是纳闷,莫非对方四天后的任职出了什么问题?我赶忙追问。 徐龙的脸在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有些沧桑,他吸完指间的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抛出窗外后,才摇着头说:“我担心这几天李瑞可能会孤注一掷。” “你是说他会对你下手?” “不光是我,还有刘楠和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连复仇密室里的其他幸存者,李瑞都有可能一并除掉。” “需要牵连这么多人吗?再说,他李瑞就算真能一手遮天,想要同时除掉这么多人也怕是很难办到吧?” 徐龙的猜测有些危言耸听,至少后半句让我感觉如此。 可对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要是我没猜错,刘楠会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今天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结果可想而知。” 徐龙口中的结果自然是指人质死亡,这一点我在之前也已经想到过了,虽然大家的角度不同,但最终的矛头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李瑞。 而当自己得知人质的身份以后,整件绑架案在我的脑海中被串联了起来,李瑞由于某个原因雇凶绑架了刘楠,却被我和叶莹无意中撞破并报了警,而老大等人中途接到的电话肯定也是李瑞打来的,还差点要了我的命。之所以可以在没有明确位置的情况下找到破房,也证明了李瑞早就知道刘楠被囚禁于此,因此,害怕东窗事发的他抢先赶到案发现场,并寻找机会除掉人质,却没想到被突然赶来的徐龙破坏,只要刘楠一醒,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所以,这时的李瑞也就被逼上了风口浪尖。 捋了捋思路,一切似乎都变得明朗起来,只是有些疑点依旧存在,最大的自然是薛凯了,他在这桩绑架案里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不得而知。还有就是林辉,这小子到底去了哪里?要不是他,我和叶莹也不会经历这生死一刻。 我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了徐龙,后者颇为认同地看着我,感叹道:“现在看来让你帮忙破案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至于尽快帮你恢复身份,于你于我都是一桩好事,今后的刑侦队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呐。”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转换话题道:“可是我一直没想明白,李瑞的动机是什么?要是卢勇是想掩盖三年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那李瑞呢?卢勇都已经死了,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干嘛还要走卢勇的老路呢?” 徐龙轻叹了一声,“这一点大概只有等抓到李瑞才可能知道了。” “但我们现在除了推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我提醒道。 “我相信证据很快就会有的,而且就在这一两天之内。” 我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你是说……李瑞会在这两天去医院杀刘楠?!” 第七十八章 叶莉的担忧 我感觉心头一沉,其实不用徐龙回答我也知道,李瑞这样做的可能性极大,现在刘楠还处于昏迷状态,那个绑架案的幕后黑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不会让她有机会醒过来向警方说出真相。 要是李瑞就是这个幕后黑手,那留给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这一点我们明白,对方也清楚,可刘楠已经被警察保护起来,就算明知那是个陷阱,那个幕后黑手也只能闯上一闯,只是不知对方又会想出什么损招来? 徐龙的回答和我所想大同小异,因此他现在不回刑侦大队,而是直奔中心医院,立刻部署对刘楠的保护工作。 由于李瑞在队里的地位以及卢勇的旧部,难免会有他们的耳目存在,因此,徐龙这次只选了一些自己绝对信任的人留在医院里,虽然人手不算多,却也绰绰有余,而他还打算设下陷阱,将那些匪徒一网成擒。 似乎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和卢勇在时相比,徐龙显得更为自信与果敢,慢慢展露出一个领袖应有的担当与风采,想到自己今后恢复身份跟着他干,我的心里倒也颇为踏实。 “对了。”徐龙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开口道:“今天下午,上头的回复已经下来了。” 看他的表情,结果应该并不理想,我没有开口,而是等他继续说下去。 “唉,结果和我猜测的差不多,虽然上头没有撤销你身份认证一事,但加上了条件,那就是必须在查明卢勇死因以后,才能对你的身份进行验证。” 徐龙无奈地撇撇嘴,抱怨道:“我也为你这事烦透了心,你不知道,那些记者每天都会像苍蝇一样盯着我不放。” 不知为什么,别人老爱拿苍蝇作比喻,表面上看来像是骂了别人,其实反过来想想,自己不就成了那有缝的臭鸡蛋了吗? “可等到卢勇的死因彻底查清,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又不知会横生出多少枝节来?” “所以这也是我今天特意跟你说这事的用意,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上一次?” 我翻着白眼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你是说瞒着上头……” “不错,而且时间就在明后天,所以,这两天你最好能回到刑侦大队来。” “明白。” 我和徐龙相视一笑,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合作共赢才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我们没再聊这些烧脑的事情,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期间我还问起了有关严叔和薛希琳的调查进展,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至于朱路死而复生的事我也没说,原因很简单,又忘了。 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无论是正确或者错误的决定、疏忽,都会牵扯出一个不同的结果来,而自己对于朱路这事几次三番的遗忘,却在无意中促成了某些事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虽然自己一直帮着徐龙查案,但在我恢复刑警身份之前,还不能参与到正式的行动里,只能在结束之后,等徐龙给我讲述整个行动过程。 之后,我们没再说话,安静下来的自己感到了身体的不适,胸口隐隐作痛,胃里又是一阵阵被掏空的感觉,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自己只吃了一碗面条而已。 我让徐龙把车停在了离叶莉住处不远的一家小饭馆旁,临别前,我还特意请他派人去调查林辉的下落,后者已经失踪一天了,也不知现在处境如何。 叶莹不知何时已经下车离开了,也没跟我打个招呼,看来自己和叶莉的事对她还是打击颇大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这种事还是不解释的好,否则越描越黑,反而适得其反。 我在小饭馆里吃了点热饭热汤,顿时感觉空落落的胃里舒服了些,原本有点萎靡的整个人也立刻来了精神。 尽管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我还是没有马上回去,那种尴尬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要是现在徐龙让我跟他一起行动,我会非常乐意的,只可惜,自己越是想逃避老天就越不给我这种机会。 漫无目的地又逛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还是抵不住夜晚的寒冷,只好回家去了。 晚上十点一刻,叶莉还没有休息,在家里等着我,看见我回来,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却依旧掩盖不住自己眉宇间的高冷。 “你回来啦?”她轻轻地问。 我淡淡地“嗯”了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莉关上门,跟在我的身后,忽然问道:“今天你和我妹妹在一起?” 我募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诧异地问:“你已经知道了?是叶莹给你打电话了吗?” 叶莉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头问:“你跟她说了我们的关系?” “可不全是我说的,之前我说话时漏了些口风,现在她又知道我那么晚来这里,猜也猜到了。” 看着叶莉别扭的表情,我不解地问:“怎么了?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但也正是这样才让我觉得奇怪,因为叶莹今天说话的口气很古怪。你们今天到底去了哪里?”叶莉看着我问。 我走进房间坐到床上,低着头想了会,还是决定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她,毕竟这件事和她的妹妹有关。 听完我的讲述,叶莉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她抱怨着被绑架的为什么不是林辉?埋怨叶莹不知自爱,总是粘着那个滚蛋,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也不知那个滚蛋究竟有哪里好的?! 见我一直没有出声,她这才意识到我和林辉的关系,撇了撇嘴,转换了话题,“那你现在和警察走得那么近,究竟算是什么身份?” “还能算什么?在我刑警的身份恢复之前,我都还是个平头老百姓。” “刑警?!” 叶莉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双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看着我,“你说什么?你是个警察?!”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对她讲起过这事,清了清嗓子,把刑警身份的来由大致地讲了讲。 可没想到,叶莉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不会吧,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搞错了?” “搞错了?你搞错什么了?” “我一直以为……” 看着我的眼睛,叶莉募地收住了声音,没再说下去,她扭过身,一边摇头一边说:“没什么了,我是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要是早知你是个警察……” “知道我是警察怎么了?就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要真是这样,我早该告诉你的,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这样大家都不会觉得别扭,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否则让叶莹知道了,肯定要骂我是个玩弄感情的负心汉了。 叶莉尴尬地笑了笑说:“当然不是,你的这个身份来得太突然,让我太吃惊了,才会语无伦次。对了,那现在所有的案子都已经了结了吗?” “恩,差不多了,再过四天,所有事情都会成为定局。” “定局……” 叶莉还是背对着我,让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我以为对方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叶莉才缓慢地问出一句话来,“那你觉得,死去的康龙是真凶吗?” 我微微一怔,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这样问了,我奇怪地问:“你好像对这个凶手很在意,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这样问我了吧?” “在意谈不上,只是有点好奇,毕竟我也是经历过那桩案子的人,要是警方抓错了人,我们岂不是会很危险?” 说到最后,叶莉的声音已经轻得几乎听不见了,可它们还是一字不落地溜进了我的耳朵里。 抓错人?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参加复仇密室的八个游客,要是算上朱路,至今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就只有我、林辉和叶家姐妹了,要是连康龙都是抓错的,那在叶莉的心目中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是林辉,还是我? 我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把嘴凑到叶莉耳边,小声问道:“那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呢?”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她是在害怕吗? 还是说在她的心里,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第七十九章 嫌隙 叶莉的肩膀稍稍用力,从我的手里挣脱出来,坐到了床的另一边,转身看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头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这人怎么总是那么认真。” 我刚才也是有意逗她,结果却很明显,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叶莉对于复仇密室的凶杀案一直难以介怀。 “我想没有确凿的证据,警察也不会随便结案,这个结果应该是可以让人放心的。” 我这么说只是想让叶莉宽心,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就连我的心里也没有定论。 房间里募地沉寂下来,尴尬的气氛让我想要逃跑。 叶莉忽然嘟起了嘴,嗔怪地瞥了我一眼埋怨道:“算了算了,不说了,每次跟你说这个都弄得那么严肃,没劲。人家现在可是你的女朋友,你就不能哄哄我,逗我开心吗?”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不是每个人女人都要人哄?可这对自己来说偏偏是个负担,也难怪聂倩要离开自己了。 聂倩给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每每想起,都有种心塞郁闷的感觉,而这些天自己之所以还能出来走动,大部分的原因是被迫的。 “洛俊?洛俊!” 叶莉叫着我的名字,见我回过神来,才没好气地说:“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但是……” 忽然,她又挪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我,绝对不能伤害我,好吗?我可是把一切都给了你。” 无论外表再坚强,女人都有着一颗柔软敏感的心,我记得曾经有人这样说过。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的心一软,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了,时间不早了,睡吧。” “现……现在就睡了?” 叶莉忽然坐直了身体,双颊泛起两朵红晕。 我不解地看着她,“是啊,怎么了?” “我还不困,要不你先睡吧?我想再……再上会网。”叶莉从我的怀里站起来,指了指床上说:“你睡左边,右边是我的。” “什么左边右边?” 我狐疑地朝床上看去,原来,床上并排铺着两张被子,被子中间还留出了一条二十厘米左右的间隙。 这让我有些啼笑皆非,“你……不必这样吧?我们又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更何况该做的都做了,你这算是唱的哪一出?” 谁知,叶莉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嗔怪地白了我一眼,才解释道:“我从小就一个人睡惯了,还从没跟人睡过一张床,就更别说是一个被窝了,所以,所以……” 她有点解释不下去了,我赶忙接口道:“没事,就这样,挺好的。” “真的?你真的不介意?” 叶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见我很认真地点头,眼神又变得奇怪起来,“为什么你会不介意?还是说其实你对我并没有感觉?” 我靠!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千变万化?顺着她的意思也不好,她到底想怎样?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还不是想配合你嘛?这样生活才能和谐不是?” 叶莉知道我在逗她,撅着嘴扭过了头,不再说话。 我去冲了把澡,然后告诉她明天开始自己要在刑警大队呆上几天,不会回来。 叶莉虽然表现出失望的神色,但当我刚刚说出不回来住的时候,她似乎松了口气,不过这种事我不会追问,因为自己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自己和叶莉之间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反正绝不像普通的恋人,说是偷情,感觉也不对,反正就两个字,别扭。 也正是这种别扭的感觉才让我在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然后趁着对方还在熟睡之际,没打一声招呼便安静地离开了。 上午七点半,走出大楼,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难得呼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气,让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在楼下随意吃了些东西,我便直奔刑侦大队而去。 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刚走进刑侦大队的时候,门卫就告诉我,徐龙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我了,让我来了之后立刻去见他。 可还没等我走进办公大楼,又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李瑞,心里暗暗地警惕着,不知对方又想耍什么花样了。 “有事吗?”我冷冷地问。 李瑞看了眼周围,神秘地说:“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吧?” 我的回答很生硬,丝毫没给对方面子。 李瑞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看得出,他正强压着愤怒没有发作,“如非必要,我是不会来找你的,所以,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 连求人的口气都如此傲慢,也是醉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那你说吧。”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够了!你听好,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死不了就是你的悲哀!” 我怒视着对方,对于这种人,心慈手软只会成为对方攻击自己的武器,徐龙昨天已经展示了对付他的最好办法,强硬与果断! 这一次,李瑞眼中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我们两个人很可能都误会了一些事情,尤其是关于卢队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所以,要是你想说动我的话,最好换一个理由。” “不,你不清楚!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瑞突然激动起来,可话刚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看见徐龙正朝着我们走过来,心里不由地一阵冷笑,若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何必这样藏着掖着?只怕是说了出来就会被徐龙一言揭破。 徐龙走到我俩身边,看了眼李瑞又看看我,问道:“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 “副队长好像有话想单独和我说。” 我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还在单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让李瑞的脸色难看至极。 “噢?”徐龙微微一笑,打趣道:“不知能否算上我一个呢?看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把我的胃口也吊起来了。” 李瑞紧咬着牙根,斜了我一眼,最后一声不响地走了。 徐龙扭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问:“你没事吧?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听。” “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只要等到刘楠一醒,有了证据,我会第一时间对他进行审讯。” 徐龙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一个疑问不合时宜地浮上脑海,那是个长久以来都存在的问题,自己在整件事里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以至于好像每一个人都跟自己有着交集似的。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徐龙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略作思忖,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我不明白,李瑞在我身上如此下功夫究竟有何目的?我知道的并不多,就算成功拉拢了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不过这也是我们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等到他被抓捕归案的那一天,一切都会明了。” 我忽然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那你这样帮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过去是卢勇,现在是李瑞,有时我真觉得自己就像你手里的一粒棋子。” “你怎么会这样想?!” 徐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既然大家都讲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不客气了,“其实你早就和聂倩有联系了,对不对?” 徐龙表情一滞,茫然地问:“谁是聂倩?” 他的表情很自然,让我看不出任何伪装的样子,徐龙皱眉想了想问:“难道是你的女朋友?” 我点了点头。 徐龙不解地问:“她怎么了?我怎么会和她有什么联系?我们讲过的话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了。” “不,有些事太过巧合了,就像卢勇死的前一天早上,你派人在聂倩楼下伏击康龙,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出现的?我也是前一天晚上才在楼下发现他的行踪,而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四个人。” 既然话已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徐龙皱紧眉头,不知是在想托词还是回忆那件事情?好一会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陈兵带队的那一次行动吧?”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那次行动的指令确实是我下达的,不过……”他露出思索的表情,想了想,才接着说:“不管你相不相信,虽然向陈兵下达指令的是我,但那也是卢勇授意的,要不是你今天说起,我还没意识到原来这件事带给你如此大的困扰。” 我沉默了,自己无法判断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但他有一句话并没说错,那就是他确实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徐龙深吸口气,喃喃地说:“有些事我从没说过,是因为不想以借来影响你,虽然你中枪那天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是李瑞,但真正为你叫救护车的却是我,要是再晚到一会,你就没命了。” 说到最后,他竟然有些激动,而我也很少见他这么激动,一直以来我和徐龙之间虽然说不上绝对的开诚布公,但他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或许自己刚才的话真的有些过分了。 第八十章 卧底 我抬头望着并不算明亮的天空,低声说道:“对不起,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我理解。” 徐龙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大家的精神压力都很大,都会变得疑神疑鬼,但是,千万不要让这种负面情绪控制自己,不然伤了自己更会伤害身边的亲人。” 伤害身边的亲人…… 他的这句话直戳自己要害,让我不得不再次想起聂倩来,虽然对方确实有很多举止古怪的地方,但这种古怪却都是在自己的揣测和怀疑下出现的,并没有实质的证据,也没对我造成伤害,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收起多疑的想法,古怪也就不存在了。 或许,徐龙也是一样。 “走,去我办公室吧,有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徐龙拍了拍我的肩膀,率先朝着办公大楼走去。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抛开脑海中那些无用的猜疑,等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以后,才跟了上去。 徐龙的办公室自己并不陌生,因为这里过去就是卢勇办公的地方,里面的装潢摆设都没有改变,只是换了主人罢了。 待我在沙发上坐下以后,徐龙才率先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要坚定,不然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不说,下场还会很悲惨。我不知道李瑞究竟有何目的,但有一点,要是我们现在发生内讧,对他肯定是有利的。” 徐龙的一番话让我渐渐冷静下来,而我也越发地感觉到自己性格上的短板。 有时候,我很容易将猜测与胡乱猜疑混淆,把自己认为不合常理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认定为谎言或者阴谋,哪怕只是一种感觉,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可言。 但这种多疑是会让人丧失正确的判断能力的。 只可惜我能做的却非常有限,除了暂时将这份猜疑收起来,也只有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有人可以真正改变自己的性格,哪怕那是个明显的弊端。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希望给你提个醒,毕竟我们现在不是在玩游戏。所以,如果你想明白了,那我就要讲另外一件事了。”徐龙的淡淡地说。 我抬起头看着他,微微颌首,“是不是和刘楠有关?难道是她醒了?” 徐龙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她还没有醒,而且短时间里可能醒不过来,至于今后能不能醒,还是个未知之数……” “怎么会这样?就算她被切了个手指导致失血过多,也不至于造成永久性昏迷吧?”我诧异地问。 “她昏迷的原因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是后脑遭到过重击。” 说到这里,徐龙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再怎么说刘楠都是他的部下,是因为被他派来送信才会遭人毒手的。 这种感受我很清楚,也很能理解,所以我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催促他,而是留给他调整情绪的时间。 直到对方的情绪渐渐缓和,我才开口问道:“难道昨晚真的有人对她下手了?” “这倒不是,因为在她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至于造成这种重创的原因,他们也很难说清楚,只知道是被钝器所伤,而受伤的时间应该就在前两天。” “照你这么说,想要靠刘楠出来指正那个幕后黑手是不可能了,现在我们手上还有可用的证据吗?” 我算来算去,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找到的线索也不少,但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证据却没有,要真是这样,就算我们把整个案子都推理出来,也只能像风中浮萍那样无依无靠。 徐龙的表情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现在,就连我也感觉事情越来越棘手,可以牺牲的小角色一个个都被抛了出来,而那个真正操控大局的幕后黑手却依旧安稳地躲在暗处,让我们束手无策。 徐龙说:“现在掌握的线索都太过碎片化,以至于很难将它们串起来,甚至还容易遗漏,这就是我们目前面临的困难。我一直都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因此,我也试图多点出击,无论是李瑞还是你的身份,又或者卢勇的死,甚至还有没醒过来的刘楠,只要其中任何一个谜团被破解,都可能是打通这一连串案子的关键所在。” “可偏偏它们还都是乱麻一团,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却不多了。”我的话有些扫兴,但也是事实。 可没想到,徐龙却摇起了头,这让我很是诧异地问:“怎么?难道你又掌握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其实这件事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自己没有想起来,直到今天清早我在整理一些卷宗资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徐龙说到这里,忽然很严肃地看着我,这让我立刻明白,他的发现和我有关,“无论是在职或是曾经任职的警员档案,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被加密存储,但有一种警察却不同于这些普通警察,他们的信息资料是需要被严密保护的……” “卧底?!” 我惊呼出声,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嘴里如梦呓般喃喃道:“我怎么这么笨?自己明明有警察的记忆却没人知道,除了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的卧底警察,还会有什么?我……真******笨!” 我也不知道骂出这句脏话的时候,心里究竟是兴奋还是懊悔,或许两者皆有,这样一个本该很快就被想到的答案,居然直到现在才被徐龙说了出来。 徐龙忽然笑了,难得语气轻松地调侃道:“你这话可不是在骂自己,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脸,虽然已经查到你给我的那个警员编号被加了密,但我还是没把它和卧底联系起来,唉,可能自己真的是老了吧?” “现在我该怎么做?我觉得被隐藏起来的可能不仅仅是我的身份,就在薛子龙被杀之前,我应该正在参与某个行动,或许,三年前的事情真相也被一起藏在了那里!” 我突然激动了起来,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以后,自己第一次感觉到真相竟然离得如此之近。 徐龙也已经无法保持镇定了,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今天就进行编号解密!马上!” 第八十一章 权力斗争 “今天?!” 我吃惊地看着徐龙问。 对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也反复斟酌了好几天,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要是让李瑞抓到了把柄向上汇报,我这队长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 闻言,我皱了皱眉头问:“既然这么冒险,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现在再想办法找线索已经来不及了,到了后天,虽然我可以正式接任刑侦大队队长的位置,而他李瑞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副队长,到那时,我们手上没有点实质性的证据,想要开审他就不容易了。” “可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只要等你正式就任队长,李瑞对你就没有威胁了吗?” 徐龙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从他向上头申请延后你身份认证这件事起,就可以看出这个人不容易对付。说实话,要不是上次你大闹刑侦大队的事惊动了上头某些人,像你这种突如其来的要求根本就不可能被接受,即便有我帮你也是一样。所以,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事到如今,只要有办法找到突破口,我都愿意赌上一赌,这不仅仅是在帮你,同样也是在帮我自己,因为我和李瑞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水火不容? 这个比喻是不是太夸张了?虽然他和李瑞之间一直有所争斗,可总体来还是相安无事的,而且,再怎么说徐龙都比李瑞官高一级,就算被对方暗中算计,形势总还是对他有利的。 徐龙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你不常在队里,所以很多事情也都不了解,由于我和李瑞的对立关系,现在刑侦大队也在暗中分成了两派,很多事情要是处理的稍有不慎,就会触一发而动全身,造成队里的动荡,而这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做事总会有所顾忌,更何况,自己现在的队长身份还名不正而言不顺。” 我的眉头微微抬起,难怪在解救人质的时候,李瑞和徐龙各带了一队人马前来,那时我还在纳闷,为什么这两队人马看起来都像在独自行动似的? 而被他这么一说,也让我体会到了这个队长的为难之处,就连有些举动也变得可以理解了,只是在刑侦大队里,李瑞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势力,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我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开口问道:“难道支持李瑞的那些人都和卢勇有关?” 徐龙点了点头,“其实那些人原本和李瑞并不亲近,卢勇死了以后便都自顾自了,可李瑞一直坚持追查他的死因,而且口口声声说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这让那些人又重新聚拢到了李瑞的身旁,甚至一起给我施压。”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按理说,卢勇死了,你还是副队长,他李瑞什么都不是,那些人应该理所当然地跟着你才对,就算是为卢勇申冤也好,不都该由你这个队里职位最高的人领头吗?”我不解地问。 谁知,徐龙忽然露出了愧疚之色,尴尬地说:“唉,这事我也有责任,卢勇刚死的时候,队里一片混乱,为了处理其他事情,我就和上级领导商议,先让卢勇下葬,之后再慢慢调查他的死因,也正是这个决定才让李瑞抓住了机会。” 这还是自己从医院醒来后,第一次听到有关刑侦大队内部的事情,不免充满了好奇,我没有打断徐龙的思路,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李瑞一边在队里谣传我不想查明卢勇死因,一边自行调查,加上他过去一直受到卢勇的器重,那些卢勇的老部下也就慢慢地靠向了他。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徐龙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自嘲地说:“而最可笑的是,这一切我都后知后觉,等我发现后再想改变,却为时已晚。” “权力斗争。” 当我说出这四个字,就代表自己已经开始明白刑侦大队的这潭水到底有多浑了,当权力的斗争融入到案件中来,事情就不再单纯,案件也不再是简单的黑白对错之分,它成了被人利用的武器,而胜者将决定案件的结局。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李瑞的举止很古怪,因为你永远都是站在案件的角度看问题,可现在的我们要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这一连串的案子了。我们都开始做着案子外的角力,因为大家都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所以,我最后再说一次,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是现在连我们内部都人心不稳,这场仗就算打了也必输无疑。” 说了半天,徐龙又把话饶了回来。 说真的,要是撇开案件不谈,我并不觉得徐龙会比李瑞好多少,大家都在利用这一连串的案子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这种勾心斗角难免让我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徐龙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们已经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步,没理由因为一些毫无根据的猜测而放弃,唯有坚定地走下去。 我深吸口气,严肃地看着对方,认真地说:“我明白了,反正还剩下最后两天,就算是熬也得熬过去。”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徐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站起身对我说:“你先在这坐会,我去外面看看,一旦档案室那边准备好了,我会马上带你过去,到时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只要记住一件事,尽快核实你的身份就行了!” 徐龙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刻终于就要到来,我的心情也由开始的激动,变得忐忑起来,现在,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注码都压在了这件事上,可这件事的起因仅仅只是自己的一段记忆,这样做的风险不言而喻。 我用力甩了甩脑袋,不让这种消极的观念控制自己,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徐龙回来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兴奋的红晕,看来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果然,徐龙站到我的面前,双目和我对望片刻后,神情肃穆地问:“准备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 第八十二章 答案,即将揭晓 现在是上午九点一刻,阳光和煦地洒进房间,落在徐龙沧桑坚毅的侧脸上,泛着微光,让我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朝着徐龙微微颌首,后者便带着我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而办公楼里也出奇地安静,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闷与压抑。 我跟着徐龙来到位于办公楼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小房间,房间的门关闭着,门上挂着“档案室”的牌子。 徐龙伸手敲了敲房门,同时目光扫过周围,他的举动加重了神秘的气氛,让我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不一会,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虽然自己只见过他一次,但还是印象深刻,甚至第一时间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陈凯?” “有话进去再说。” 徐龙向我使了个眼色,快步走了进去。 来到屋里,整个房间都被类似于书架的巨大柜子所占据,让我有种走进了图书馆的感觉,而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很暗,唯一的那扇窗户还被一个柜子挡住了,即便是在大白天也不得不开着灯。 陈凯把门关上,还特意将门反锁,确认无误之后,才走到我的身边,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也报以微笑,看到他就不由地让我想起了陈兵,陈凯的师傅,那个不幸死在聂倩家里的老刑警。 虽然自己不是很会安慰人,但也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你师傅的死我很难过,要是那天我没睡得那么沉,或许还有机会救他。” 陈凯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与你无关,是那个康龙太凶残了,谁都不会想到他居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一枪打死他还真是便宜他了!” 说到最后,陈凯咬紧了牙关,眼里满是愤怒。 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徐龙这边的都认定康龙就是凶手,而且已经伏法。 李瑞为了和他分庭抗礼,争夺刑侦大队里的话语权,自然会反其道而行,不过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李瑞对于复仇密室凶杀案的内情了解不多,要不然就不会总是想方设法地来诈我。 而这次他抓住卢勇之死大做文章,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仅拉拢了一批卢勇旧部,还确定了自己副队长的地位,真正地有了和徐龙对抗的能力。 “所以我们才更要坚持,绝对不能让同志的鲜血白流!” 徐龙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不过有话慢说,现在时间有限,我们先办正事要紧。” “对对,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跟我来吧。” 陈凯闻言,立刻转过身,在前面带起路来。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从外面看起来不大的房间,里面却别有洞天,我们三个人在那些巨大的档案柜之间穿梭了一会,又来到了一扇小门前,而这扇门和自己先前看到的档案室的门有所不同。 光看表面,我就能感觉到这是扇厚重的金属门,有点像金库大门,唯一不同的是,这扇门上并没有巨大的金属轮盘,甚至就连把手也没有,本该是门把的位置安装着一个电子密码锁,锁的上方还有个黑色的方框,不知是做何用处。 直到陈凯先在密码锁上按下了密码,然后弯下腰,将眼睛对准那个黑色方框,我这才知道,原来那玩意竟然是眼膜扫描仪,如此隐蔽的地方安装着如此先进的安保装置,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其贵重程度可见一斑。 我抬头看向门牌悬挂的位置,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字,机密档案室! 陈凯的身份确认完毕,伴随着沉重的拖行声音,门自动打开了。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又是另一番光景,如果说外面的档案室是过去,那这里就是未来,外面都是纸卷文档,而这里却是清一色的电子设备,让我有种忽然穿越的感觉。 陈凯带着我们走到房间中央最大的一台显示器前面,指着屏幕对我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那个警员编号进入了查询系统,现在还需要你身上的几样东西。” 他并没有说起有关上头那组密码的事情,其中的猫腻不言自明,我也不会说破,这就是徐龙口中的迫不得已吧? “我身上的东西?”我低头看了看全身,调侃道:“你该不会想卸了我身上的哪些零件吧?” “你说笑了,现在这组编号的验证就剩下最后一个步骤,我需要你的指纹、眼膜、声音识别,以及面部识别。” “这么麻烦?!” 我吃惊地看着对方,刚想开口询问具体该如何操作时,外面档案室的大门被人重重地拍响了。 徐龙脸色募地一沉,扭头向外望去,“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来这的,难道李瑞这么快就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猜测就得到了证实,李瑞的声音在档案室的门外突兀地响了起来,“无论是谁在里面都给我出来!马上!” 徐龙迅速地把头转了回来,看着我和陈凯道:“快,你们立刻开始操作,告诉我,大概需要多久完成?” 闻言,陈凯不假思索地回答:“最快也要十五分钟。” “里面的人听到没有?再不出来我就要撞门了!”李瑞的声音夹杂着焦急,几乎是在吼叫了。 徐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起了电话,而陈凯则拉着我到了显示器旁的一台仪器前,为我指名了需要识别身份的几处地方。 敲门声变得越来越急促,一下下如同敲打在我的心口,震得自己心绪烦乱,整个人都莫名地焦躁起来。 突然,徐龙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语气沉稳地说:“别急,外面我去顶着,你们安心在这里做你们该做的,记住,坚持就是胜利。” 坚持就是胜利,这句老得有些掉渣的鼓励之词,现在听来竟像颗定心丸,让我焦躁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我照着陈凯的指示,将自己的指纹、眼膜、声音和面部轮廓一一输入了电脑,这一刻,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我和陈凯怔怔地盯着显示器,答案即将揭晓。 第八十三章 千钧一发 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显示器屏幕上的进度条,耳边里则充斥着门外吵闹的声音。 这十五分钟的等待实在是太漫长了,宛如一个世纪之久,让我忍不住在屏幕前踱起了步子,心脏怦怦直跳,额头上还有汗水渗了出来。 外面的徐龙和李瑞已经对上了,虽然和我相隔甚远,可自己还是清楚听到了他们针锋相对的谈话。 “徐龙!上级早就下令暂停洛俊的身份验证,你现在算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公然违抗命令!” “抗命?我几时抗命了?你可不要在这里乱说。” “那你们在里面做什么?还有洛俊,他人在哪里?” “我做什么难道还需要和你交代?至于洛俊,他又不是犯人,去了哪里我可管不着。” “你现在立刻给我让开,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如果你觉得我违抗命令,或者有什么事处置失当,大可向上头汇报,等他们的批示。” “哼,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去,给我让开!” 我隐约听见从外面传来了肢体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两个人的对话演变成一片嘈杂之声,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徐龙和李瑞两边的手下起了争执。 形势不容乐观。 我扭头看了眼显示器,核实进度才过了20%左右,距离结束还为时尚早,但愿徐龙和他的人能够顶住这最后的压力。 “都给我安静!” 突然,徐龙一声暴喝,纷杂的声音倏地安静下来,“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就算现在还没有正式认命,但我还是代理队长,这里的事情都要听我的,要是你们有任何意见可以向上汇报,而不是在这里聚众闹事!你们看看自己的样子,哪里还有点警察的样子?!” “别再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了,卢队不会白死,你的阴谋更不会得逞!” 李瑞的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片清脆的拉动枪栓的金属声,紧接着,徐龙的怒吼再度响起,“你们这是要造反吗?!居然敢在警局里拔枪内讧,真是无法无天了!” “今天你要是不让我们进去,不把洛俊交出来,卢队的死永远都是一笔糊涂账,那他真就白死了!” 李瑞忽然把卢勇搬了出来,用意非常明确,果然,他的话起到了作用,很快,门外又响起了一片激烈的声讨之声,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我的目光一直盯着显示器,看着进度条一丝一丝地向前移动,我心急如焚。 实在是太慢了,照这情形发展下去,外面随时都会爆发冲突,要是闹得两败俱伤,就算我真的恢复了警察身份,日子也不会好过,到时自己岂非成了罪人? “不行,我要出去,要是两边真的因为我打起来,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我说着就想伸手开门,陈凯见状,赶忙冲过来拉住我,急切地说:“队长走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他的努力都白费了,况且,就算你真的出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陈凯的话没有说错,可这种熬人的等待让我焦躁不安,早就没了稳如泰山的大将之风,只想着能快些结束这一切。 就在我还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忽然又有了动静,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本嘈杂不堪的外面在这阵脚步到来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沉寂之后,一个陌生的粗嗓门男声传了过来,语气中充满着愤怒,“先把他们的枪都给我缴了!” 看来真正的狠角色出现了。 那个男人大声训斥道:“你们这是在干嘛?窝里反啊?” “张局,我……” “闭嘴。” 李瑞刚刚开口就被那个粗嗓门男人吼了回去,“你们真有能耐啊,破案没本事,现在居然学起那些混混的样子,在队里闹事了,徐龙!” “在。”徐龙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这个代理队长是怎么当的?会不会管手下?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把刑侦大队交给你?!” 张局好像真的动了肝火,说话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徐龙不停地承认错误,却丝毫没说李瑞的不是,这让我第一次感觉到此人的城府,这一招绝对比当面指责对方更具杀伤力。 果然,张局又骂了几句,便把矛头指向了李瑞,这个男人显然也是个火爆脾气,他根本没给对方解释的机会,上来就是一通训斥,骂得对方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也正是张局的出现才让我一直忐忑的心安稳下来,也在无形中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进度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四分之三,结果近在眼前。 等那个张局把正副队长全都训斥完以后,这才问起了缘由,而李瑞早就等不急了,迫不及待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讲述,张局狐疑地问:“老徐,李瑞说的是不是真的?” 徐龙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可这身份认证的事,上头不是早就下过指示,延后了吗?你这算什么?把上头的命令当成耳旁风?” 徐龙还是没有开口,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根绿色进度条,看着它一点点向前填充,当它被彻底填满的那一刻,自己会接受一个事实,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都将改变自己之后的人生。 “张局!他这是在拖延时间!我们快进去,要不然就晚了。”李瑞的口气异常焦急。 徐龙一反常态地继续保持沉默,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终于,张局掷地有声地说:“走,跟我进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随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看着几乎就要到头的进度条,我的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起来,心里反复默念着两个字,坚持!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外,近在咫尺,我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突然,身旁的陈凯惊喜地叫了出来,“好了,终于完成了!” 我猛地扭过头望向显示器,只见上面出现了一份电子档案,而我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档案的右上角! 第八十四章 验明正身 就在我抬头望向显示器的那一刻,外面的人也都冲了进来,一时间,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人满为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原本还嘈杂的人群立时变得鸦雀无声,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面前的显示器上,上面除了我的照片之外,还有自己的历史档案。 我从头到尾快速地扫视了一遍,撇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得出了最重要的几点结论,我的确是刑侦大队的一员,之所以身份会被保密,和徐龙的猜测一样,因为自己是名卧底警察。而加密身份的理由很简单,自己正在参与一向重要任务,至于是什么任务,上面并没有说明。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周围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的表情,尤其是李瑞,他的表情五味杂陈,精彩至极,这到嘴边的鸭子又飞走了,这种功亏一篑的心情只怕是不好受吧?不过,自己却是受用得很。 显示器上一页页显示着我的信息资料,很详细,自己是四年前进入市刑侦大队的,这让我忽然想起,之前在和林辉他们吃饭时,林辉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就是四年前来到本市的,这和我三年的记忆出入颇大,难怪当时会让自己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想不到原因竟然就在这里。 看来,自己刚来本市那一年的记忆确实丢失了,而恰恰那也是最关键的记忆,所有的事情都因那年而起,准确地说,是因为那件还没被公开的秘密任务而起。 一段冗长的沉默过后,徐龙第一个开口说话了,而在他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张局,我知道自己这次的做法不合规矩,但是,我更不想让我们的同志出生入死以后,还要过着偷偷摸摸、没有身份,被人误解的日子,那样的话,对他们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他的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让人动容,就连张局都不禁微微点头,而他的这个举动更是让一旁的李瑞面如死灰。 后者愤怒地盯着徐龙,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可一切已成定局,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他不服。 张局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这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老徐啊,这种非常手段今后还是少用为好。” 见徐龙点头答应,他又接着说道:“大家都战斗在最前线的战士,都是和死亡离得最近的人,确实不能让我们的同志寒了心,不过,该办的事还是得办,该调查的人也必须调查,这样才不失我们这些执法者的公正与公允。” 张局的话乍听之下像是对徐龙有利,其实也是提醒他,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放松对我的调查,毕竟李瑞已经有过上报,而他们之所以同意延后我的身份认证也是这个原因。 徐龙连忙点头答应,只要可以恢复我的身份,之后的事也就好办了。 张局走到我的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会,语气缓和地说:“你的事情老徐已经跟上头反映了,我们都很重视,这次之所以选择延后核实身份,也是事出有因。卢队长刚走,现在的刑侦大队正处于多事之秋,对于这次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多追究,但是,你们都给我记住,下不为例!” 张局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颇有些领导的威仪,“这里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听到外面有关于我们刑侦大队的任何流言蜚语,大家都散了吧,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洛俊,徐龙还有李瑞,你们跟我到办公室,我有话要跟你们单独谈。” 说着,原本混乱不堪,甚至是一触即发的场面被这个张局消弭于无形了,这让我不得不佩服,不过说实话,其实自己真正佩服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权力。 这也是由古至今,人们为何要疯狂追求权势的道理。 跟着张局他们来到徐龙的办公室,关上门,我们四个人分散坐下后,张局这才开口说道:“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刚才的事谁都不要再提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恢复洛俊的身份,让他重新归队。”徐龙斩钉截铁地回答。 李瑞沉着脸一语不发,今天他算是一败涂地了,能够保全自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张局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答复徐龙,而是看向我问:“听说你失忆了?过去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解释道:“过去是这样没错,可自从上次险些丧命以后,我就恢复了一些记忆,现在还剩下些零星的记忆没有想起来。” 张局微微颌首,“那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是。” “第一个问题,卢勇死的那天晚上,向你开枪的人是谁?” “就是卢勇。” 此刻,张局的眼神变得很深邃,让我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他点了点头接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说了,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或许是和三年前薛子龙队长被杀案有关,但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 张局并没有追根究底,而是继续着他的问话,“第二个问题,你对三年前薛队长一家被杀的案子还记得多少?” “很少,而且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那之前呢?你被派去当卧底执行的秘密任务,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 我的回答很简短,也很干脆。 张局靠到了椅背上,闭上眼睛,思索起来,我和徐龙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心中的欣喜,这一次我们的冒险是值得的,我们终于赌赢了。 李瑞始终低着头,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事已至此,他要想再找自己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后果才行了。 片刻之后,张局猛地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今天联系医生,明天就让洛俊入院接受治疗,务必想办法恢复他的所有记忆。” 第八十五章 误会 闻言,我和徐龙同时望向张局,就连一直低着头的李瑞也满脸吃惊地抬起了头,谁都没想到张局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之所以决定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洛俊考虑,也希望把三年前薛子龙的真正死因弄明白。”张局解释道。 “真正死因?”徐龙不解地问:“可那件案子不是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吗?” 张局忽然扭头看着他,“不,准确地说,那件案子我们只看见了它的表面,卢勇生前曾和我说起过,10.18案还有一个罪犯始终都没有落网。” 说到这里,李瑞第一个把目光投向了我,紧接着,徐龙和张局也纷纷看了过来,这让我颇为难堪。 我用力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地问:“你说的那个没有落网的罪犯是指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呼吸骤然加快,因为这个答案会引出一个结果,一个对我来说都难以接受的答案,那份三年前10.18案的调查报告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我就是那个罪犯,调查报告是真的,那自己将要面对的很可能会是一轮新的审判;如果我不是那个罪犯,调查报告就是假的,那向我提供这份假报告的徐龙,岂不是…… 我不敢往下想了,之后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的真相也远非自己所想这般简单,当张局看着我摇头的那一刹那,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惊呼道:“那份调查报告是假的?!” “不,报告是真的。” 张局的话让我一头雾水,“可那上面明明写着,我就是第四个罪犯,由于只是负责望风,又帮警方抓到其他三名凶手,这才被宽大处理的。” 张局紧皱眉头,沉思了一会,才说:“其实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我不明白。” 我狐疑地看着对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赶忙问:“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道。”张局很肯定地摇了摇头,“要是我知道,就不会答应李瑞的申请。” 此时此刻,以他的身份地位,并没有继续骗我的必要,也就是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以来都掌握在刑侦队长的手里,这一点徐龙之前倒是说起过。 “可是,不通报上级而私底下擅自认命一个卧底,这种做法符合规矩吗?”我又问。 这一次张局没有开口,而是旁边的徐龙抢先说道:“要是每件事情都要通报上级决断,那这个刑侦队长还要来干嘛?而且,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后面的这句话意味深长,不错,要是事事都按规矩办,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我理解地点点头,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张局,您刚才说我那话只说对了一半,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为什么10.18案过去整整三年,我们都没有重新调查过吗?” 张局似乎并没有让我接话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前不久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很可能不是那起凶案的四个罪犯之一,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样。” “是那份报告弄错了?” “不,是那个举报你的人,也就是薛子龙的邻居,你从薛子龙家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她看见,由于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当时,警方立刻就把你定性为嫌疑犯。” 被张局这样一说,加上那份报告上所写的内容,自己被误会倒是有可能的,那么,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报告上所写的关于自己举报了同伙才让他们被一网成擒的事情,又是从何而来的? 张局听了我的疑问,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只能说那是个错误,至于这个错误是怎么造成的?没人知道。因为当时刑侦大队的状况很混乱,要是你还有当时的记忆,就会知道。” 可惜我没有,所以,我也无法理解这个错误究竟是如何造成的,甚至自己就连审讯的过程以及审讯我的人都不记得了。 可警方对于这两点不该一无所知啊!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场的人显然都不知道,真要说有人或许会知道,那个人可能就是卢勇了,毕竟薛子龙死后,队里的一切都是由他全权负责的。即便是案件了结之后,他在向上级的汇报中,对于这一点也没有明确的说法。 “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可疑吗?还有那个卢勇,难道你们就不觉得他也很可疑吗?” 终于,我还是把心中憋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 没想到,一直没有开口的李瑞忽然情绪激动地瞪着我说:“你想说什么?卢队不是这种人,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没有!”我针锋相对地回道:“要是他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清不楚的事情?” “你……” “够了!” 突然,张局的一声呵斥,打断了我们的争吵,“你们对卢勇的指控有证据吗?在座的都是警察,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了用猜测去办案的?没证据的话就在肚子里放着,尤其是对自己的同事!” 对方的训斥让我无言反驳,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思绪,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也就沉默了。 只是当我的目光瞥向李瑞的时候,后者也正看向自己,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甚至还有仇恨,看来他和卢勇的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呐。 徐龙见屋里气氛尴尬,连忙插话道:“那么张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还请你示下。” “调查卢勇的真正死因,然后,重新调查三年前的旧案,把那个真正落网的犯人找到!” 张局一脸肃穆地布置起任务来,然后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说:“真不好意思,说了那么多,都已经过了吃午饭的点了,暂时就先这样吧,我可能会在这里呆几天,不过办案的事情还是得看你们的。” 我们自然明白他要留下的真正用意,队里刚刚出了这档子事情,没个能够镇住场面的人在,显然是不行的。不过,他的这种做法已经很宽容了,要不是今天牵扯的人实在太多,直接将他们革职查办都是有可能的。 我们跟着张局起身,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道:“洛俊的事你们今天就去联系医生,最晚明天,我希望就能看到他接受治疗!” 第八十六章 僵尸再现 张局空降,徐龙的办公室自然让了出来,而他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办公室,这一级压一级,至于李瑞最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似乎也没人关心。 徐龙将我带到了距离刑侦大队不远处的一个小饭店,点了几个菜,弄了瓶啤酒,为我们这次的行动庆功。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起了林辉,尽管这次被绑架的人不是他,可他的突然失踪还是让我忧心忡忡,毕竟,这件事太反常了。 只可惜,徐龙的回答再一次让我失望了,这让我马上想到了锺璐,或许从她的身上能找出林辉的线索。 徐龙很爽快地答应我,下午就会派人去找锺璐,而现在,我们还是得庆贺一下的,虽然工作中喝酒是违反规定的,但是,管他呢,谁让我们赢了?! 徐龙举杯笑看着我说:“今天真是太痛快了,不仅为你核实了身份,更重要的是,张局还亲自下令请医生为你治疗,只要你恢复了记忆,所有事情就能真相大白。” 我苦笑着和他碰了杯,一饮而尽,“要是早这样做了,哪里还会生出那么多麻烦来?” “当时不是情况不允许嘛?现在有张局亲口下令,除非李瑞破釜沉舟,不然没人再可以威胁你了。” “破釜沉舟?难道他现在还有胆子对我不利?”我诧异地问。 “那要看你所能回忆起来的事情,究竟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威胁了。” 不知是不是近来休息得不好,还是身体没有恢复的缘故,几杯黄汤下肚,我就感觉脑袋有些发沉,皱眉道:“就算我能恢复记忆,想起来的也只是三年前的事情,要说对卢勇有威胁还说的过去,可是李瑞,那件事的时候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警察吧?” 徐龙拿起酒自闷了一杯,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这个就不清楚,反正距离真相也不会太远了,嗨,说好过来庆功的,怎么说着说着又扯上这些事了,来,喝酒。” 徐龙的爽快让我感觉很安心,这跟卢勇和李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他算不上坦荡荡的君子,但也不是常戚戚的小人。 我们就这样喝着聊着,直至饭过五味,这才买单离开了。 回到刑侦大队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徐龙立刻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而我,由于尚未恢复身份,一时竟变得无所事事。 我先回六楼的房间睡了个午觉,醒来后便在队里四处闲逛,当我经过办公大楼底楼的一间房间时,从里面传出来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 这个独特的声线让我印象深刻,在住院时就已经听过了,我的脑海中也马上浮现出老人的那张脸,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叫什么。 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房间的门没有关,我停下脚步,探头向里望去,说话的就是那个从事配音工作的老头,此刻,他正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年轻警察,口气不忿地说:“说了那么久,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上一次,也就是几天前,你们还有同志特意为了这事去医院调查了呢!” 看得出,和他对话的那个年轻警察一直都在忍耐,他的眉宇间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显然两个人已经谈了好一会了。 虽然我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现在自己还无名无份,自然不好插嘴,刚要转身离开,那个老人忽然喊了起来,“唉,外面的那个小伙子,洛……洛……” 听他似乎是在叫我,我又重新转了回去,看着他笑了笑说:“我叫洛俊。” “对对对,洛俊,我们前两天还在医院见过,你记得吗?” 我点点头,索性走了进去。 自己在这刑侦大队本就有些小名气,加上早上这么一闹,现在更是人尽皆知,当然,他们也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那个年轻警察倒也没有阻止我进去。 见到我的出现,老人立刻来了精神,指着我对那个年轻警察说道:“他,就是他,他也知道那件事,因为在医院的时候我跟他说起过。” 后者闻言皱了皱眉头,然后目光疑惑地向我望了过来,像是在问你知道吗? 我连他们在讨论什么都不清楚,又会知道些什么?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赶忙提醒道:“我们再说前几天医院出现僵尸的事情。” “原来是在说那件事。” 我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看向那名年轻警察说道:“前两天住院时,他确实说起过这事,怎么?现在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年轻警察示意我坐下,然后大致地说起了老人此来的目的。 原来,老人是来报案的,说医院里有僵尸出没。要知道,在如今这个科学年代,凡事都要破除迷信,警察自然不会接受这种举报,至少绝大多数的警察不会,年轻警察反而还做起了老人的思想工作,这才有了开始时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一番叙述让我颇为震惊,我看着老人问道:“你说那个僵尸又出现了,是你自己亲眼所见的吗?”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敢来报警?”老人回答。 “你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它的?”我又问。 “市中心医院,就是我们住过的那家,时间就在昨天晚上,具体是几点不记得了,不过这次它是被装在救护车里送进来的。” 老人说话的神情很正常,不像在撒谎,更不是精神有问题,所以他的话可信度很高。 年轻警察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等等,我们先不说这僵尸究竟是真是假,你来报案是因为它出来行凶伤人了吗?” 闻言,老人表情一滞,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只不过那些送它来的人都是偷偷摸摸的,而且他们也没把它送进停尸间,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这才想让警察去查查。” 其实,当老人说出时间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自然而然地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昨天晚上警方不是成功解救了刘楠吗? 难道说老人口中的僵尸会是…… 第八十七章 危机 年轻警察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他又耐下性子苦口婆心地向老人解释了半天,说这种事情不能马上立案,他要向上级领导请示,最快也要明后天才能给老人答复。 闻言,老人失望地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默默地向外走去。 年轻警察巴不得对方快点离开,满脸轻松,只说了句“大爷您慢走”之后,便赶忙收拾起桌上的笔和本子,生怕对方还会再回来似的。 年轻警察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有关医院僵尸这件事,自己第一次听这老人说起时颇有感觉,但那只是对方特有的声线所营造出来的气氛,听的时候感觉很真实,可听过之后又像个故事一样,很快就被自己遗忘了,直到今天再次听到,才想起曾有过这么一件事。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对方把这件事说了两次,还特意跑来刑侦大队,这说明老人的思路很清晰,他知道这种事情普通公安局是无法解决的,这才选择来这里报案。 如果故事说一次是故事,那执着地再说第二次,或许就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了。 我从思绪中回醒过来的时候,老人已经走出了房间,自己刚想追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正准备离开的年轻警察问道:“同志,你刚才说警方是不会立案调查刚才老人说的那类案件的?就是说,我们队里也从没接受过这种案子咯?” 对方被我问得莫名其妙,要不是自己现在身份特殊,可能他连话都不会跟我说。 年轻警察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很肯定地点头回答,“是的,其他地方怎样我不知道,但这里一贯如此。”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李瑞也并没有因此,而出警调查过咯?” “你到底想问什么?我不是说了,这里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无论是谁。” 年轻警察的口气越来越不耐烦,到最后干脆瞥了我一眼,走了。 可他还没走几步,我便听他叫了声李队。 李瑞竟然就在门外。 我慢慢地转过身,和李瑞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对方的眼神依旧尖锐,只是多了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 我们对视了好一会,李瑞这才一声不吭地走了,让我猜不透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而这种人恰恰也是最难对付的。 我走出了房间,朝着办公楼的大门走去,以那个老人的脚程,此刻应该还没离开刑侦大队。 年轻警察刚才的回答让我想到了几个问题,自己一直以为前几天在医院,李瑞逼问自己时,丢尸只不过是他的借口,可现在当我把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联起来,结果或许就彻底颠倒了。 如果老人口中所说的僵尸真是刘楠,那就不存在僵尸一说了,刘楠何时被绑架的我不得而知,但就在前几天的凌晨,她被送进了中心医院的停尸间,这个过程恰巧被那个老头在无意中看见。 之后,刘楠的失踪变成了尸体的丢失,而老头之所以将她误以为僵尸,是因为他看见刘楠被送进太平间的时候,是被捆绑住手脚的。 死人根本不需要这样做,而这也证明了当时的刘楠已经被绑架了。 所以,当刘楠失踪以后,那个绑架她的幕后黑手便坐不住了,亲自到医院调查,这才有了几天前李瑞来医院逼问自己的那一幕。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陡然加快了,自己这番推理的关键就是,老人口中的僵尸必须是刘楠。 当我一走出办公楼,就朝着前方不远处的老人喊道:“老伯,等等,老伯。” 老人的耳朵似乎不错,第一时间就听到有人喊他,停下脚步,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 老人好像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之中,无精打采地问:“是你啊,叫我有事吗?”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知道你说的那具僵尸长什么样?或许我见过。” 老人眉头一皱,“长什么样?这让我怎么形容?只知道是具女僵尸。你能形容一下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我顿时语塞,刘楠自己见过几面,要是再见到肯定能认出来,可现在要自己讲出来,却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我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个办法,让老人先在这里等着,而自己则重新回到了办公楼,向里面的同事讨要刘楠的照片。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证实的缘故,那些警察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有所不同,刘楠的照片也就很顺利地拿到了手里。 当我将照片往老人的眼前一放,对方立刻就认了出来,非常肯定地说:“是她,就是她!” 送走老人以后,我的内心一阵激动,自己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李瑞就是那个绑架刘楠的幕后黑手了,现在只要等到刘楠醒来,就能指正李瑞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我转过身,李瑞正站在办公楼的大门口看着我,从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可以看出,对方似乎也已经感觉到了。 我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从他的身旁走过,还淡淡地说了句,“你跑不掉了!” 然后,直接去找徐龙了。 只不过,徐龙好像有事外出了,并不在队里,打他的电话也无人接听,我也只好暂时作罢,看了看时间就去吃晚饭了。 之后的时间过得就像一本流水账,我吃完晚饭,在外面散了会步,然后又去找了一次徐龙,对方还是不在,自己就只好回到六楼的房间里去了。 看了会电视,又洗了个澡,我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耳边响起了手机的振动声,自己这才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拿起手机看了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整个人都如同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了。 只见手机屏幕上写着,俊,危险,快跑! 发消息给我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自己念念难忘的聂倩! 而更可怕的是,当自己跑到房门边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才吃惊地发现,门不知何时被人反锁了! 第八十八章 生死一线 一种不详的感觉狂涌上心头,李瑞终究还是下手了,我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头,在这个不算太大的房间,他究竟会用什么办法对付自己,不得而知。 我抬起手,用力敲打房门,大喊着却没人应声,仿佛这一个楼层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我卯足力气,用肩膀撞击房门,又抬脚蹬踹,可门却纹丝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我赶忙拿起手机,向外拨打电话求助,可兜兜绕绕了一大圈,徐龙的电话关机了;聂倩在发过那则警示短信后,电话就一直处于占线之中;林辉就更不用说了。 等到自己走投无路开始拨打报警电话的时候,从房门下面的缝隙中,有烟雾断断续续地钻了进来,紧接着,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灼热,房门的温度也瞬间升高了,让我不得不离它远一些。 我一边向电话里的警察解释自己的处境和位置,一边往窗的方向跑去,所幸,窗户还能打开,可是,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我的心募地沉了下来,自己的房间可是在六楼,跳下去不死也残废,若是想通过外墙攀爬下去,这么黑的夜里,在对周围并不熟悉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电话里的警察说会立刻通知刑侦大队和消防,让我坚持住,并积极寻找自救的办法,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把头伸出窗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楼下大喊,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也没有人过来,自己所在的宿舍楼离办公大楼并不远,按理说这种程度的声音应该可以被人听见,即便是楼里的人真的听不见,那门卫呢?门卫就在自己正前方不远处,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听不见的。 可现在的事实就是,没人听见,一个都没有。 我在大脑中快速搜索着逃生的办法,目光无意中瞥见了床上的被单,心里一阵激动,立刻有了主意,以前自己就在电视上见过用被单扎成长绳逃生的人。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可自己的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现实无情地摧毁了,被单的材质很脆,别说是承载整个人的分量了,就算自己稍一用力就会被轻易扯断,而被子里面是类似于羽绒的东西,更派不上什么用场,想不到这次逃生还没开始便胎死腹中了。 我狠狠地将手里的被单甩到床上,嘴里把李瑞的十八代祖宗都挖出来骂了一遍,我可不信这里的每间房间都是用的这种被子,肯定事先被人掉了包,目的非常明确,不给自己任何逃生的机会。 房间里已经快被烟雾笼罩了,门缝下也有红光在闪烁,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分钟,这里将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房门较之刚才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可这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虽然自己很希望房门能被打开,可现在却反而希望它再撑久一些,因为当它扭曲到倒下的那一刻,说明外面的火势已经异常猛烈了,猛烈到肉身根本无法穿过的地步。 突然,我的视线落到房间里的另一扇小门上,暗骂自己蠢得可以,这个房间是自带洗手间的,那里明明就有水,虽然无法扑灭门外的大伙,但至少可以让我多撑一会。 想到这里,我赶忙从床上撩起了被子,冲进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往被子上蓄水。 所幸,龙头并没有被人动手脚,还能用,只不过这出水的速度却是慢得离谱,急得我满头大汗。 只要找到一丝空闲,我就在心里咒骂李瑞,这个杀千刀的还真是心狠手辣,和卢勇一个玩阴谋一个耍手段,倒也算是绝配。 等到被子被水浸透大半,我便迫不及待地拖了出来,然后盖在门上,只是这种做法收效甚微,自己能否活命还得看有没有人来救我? 突然,窗外响起了人声,似乎正往自己这边跑来。我赶忙跑到窗户边,放眼往楼下看去,果然,只见有好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正陆陆续续往自己这边赶来。 “救命!我在这……咳……咳咳……” 我放声大喊,却被浓烟呛得呼吸困难,不过好在自己的声音已经引起了楼下人的注意,只希望他们能找到营救自己的办法。 漆黑之中,我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只知道若不是有这扇窗户在,自己可能早就被闷死了,可是现在,情况似乎也越来越危机。 浓烟充斥了整个房间,即便我已经把头伸到窗外,还是被汹涌而出的黑烟熏得睁不开眼,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飞快地流逝,视线也模糊起来,整个人异常疲惫,像是随时都会睡着似的。我在心里反复警告自己不能睡,只要一合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的耳边仿佛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很远,很轻,分不清是真的还是自己的错觉,不过这却成了自己支撑下去的动力。 突然,身后的房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门外似乎有人? 我转过身,很想冲着面前大喊,可最后还是忍住了,我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浓烟就会毫不犹豫地涌进自己的嘴里,然后钻进肺里堵住气管。 所以,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期待着有人能够闯进来救自己。 终于,自己的期待成真了,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撞开了,火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徐龙! 他来救我了! 见到他,我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用尽身上剩余不多的力气,朝着对方走去,朝着自己的一线生机走去。 可是,老天似乎很享受跟我作对的感觉,就在自己快要抓住徐龙伸来的手时,他的身后募地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的瞳孔在这一刹那,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也顾不得开口会吸入浓烟,大喊道:“当心!李瑞……李瑞在你后面!” 可我的提醒还是晚了,我看着徐龙被身后的李瑞一记手刀劈中了后颈,然后整个人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而我一阵急火攻心,跟着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苏醒 此刻的我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画面中间三男两女五个人,他们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共享晚餐。 老人坐在正对自己的位子上,满眼慈祥地看着自己的晚辈们,在他的两侧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男的剑眉虎目,女的温婉秀丽,他们四目相对,目光中爱意无限。 而正对老人背对自己的位置上,还并肩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虽然看不见面容,可从他们紧挨着彼此来看,应该是对年轻的恋人。 这是一家人,我没有任何怀疑,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能从他们脸上看到其乐融融的欢乐。 而这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很强烈,强烈到让我有种流泪的冲动,仿佛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正和他们一起分享着这份温暖。 我知道自己已经错位了,尤其是在情绪上,按理说现在应该震惊才对,因为眼前这三个可以看见面容的人,是自己所熟悉的。 薛子龙和他的妻子与父亲! 而那个背对自己的年轻女孩不用说,正是薛仁青无疑。 至于剩下的那个,我却猜不到他是谁?但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应该和这一家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震惊的情绪始终没有出现,我很想去看看那个神秘的年轻男人,当我试图调整角度的时候,画风突变,薛子龙和他妻子,以及老人的脸上渗出了点点殷红,瞬间布满了整张面孔,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他们的脸如同浴室里的莲蓬,细小的血柱从那些殷红的小点里一条条地射了出来,情景恐怖至极。 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惧意,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如同鼓风机般聒噪的喘息,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虽然知道刚才那只是一个噩梦,即便自己现在已经醒来,可心里那种惊恐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梦的内容我记忆犹新,带着一种强烈的真实感,若非太过荒谬,自己很可能把它当成一段记忆。 那个背对自己的年轻男人会是谁? 三年前,薛子龙一家遇害时也在吃晚饭,或许就是那段记忆让我产生了这个梦境,只是当时家里一共就四个人,而这第五个人难道是自己主观臆想出来的? 用力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我想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会把梦境和现实,虚幻与真实串到一起,还煞有其事地推理起来,简直可笑至极。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又有些糊涂了。我一眼就认出这是聂倩的房间,要不是身上还留有烟熏的痕迹,我肯定会把刑侦大队的那场大火当作另一个噩梦。 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大难不死罢了。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的微光,太阳刚刚露出了地平线,向人间传递出第一缕阳光。 太奇怪了!为什么我还能活着? 我明明见到想来救我的徐龙被李瑞打倒在地,后者又怎么会放过我?要知道,当时的那种状况,李瑞不必亲自动手,我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而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紧随李瑞而来的还有其他警察,是他们把我救出火海的,可这样一来,自己出现在这里又有些说不过去了。 就在我为这事绞尽脑汁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紧接着,走进来一个连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人。 林辉! 他在失联两天以后,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还是对方微微一笑,先开口道:“睡了一夜,感觉好点了吗?”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五官还有点干涩,带着点淡淡的灼热感,我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问道:“这两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林辉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叹息道:“唉,我到底该说你够朋友好呢,还是说你好奇心太重好?昨晚差点被烧死,现在居然还有心思问别的。是不是每个警察都这样?” 我双眉一挑,惊讶地问:“怎么?你都知道了?” 林辉又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记得我曾经指责你的那些话吗?我说你一直都在作死,明明可以不去管不去想的事,你非得插上一脚,结果惹来了一屁股的麻烦……”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大概这就叫职业病吧?即使失忆,也会在潜意识里去‘作一作’,要是要知道你的身份,我也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林辉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道歉,不过,自己并没有记恨过他,否则就不会拼着丢命的风险去救他了,有时候,自己甚至还赞同他的观点。 我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这事与你无关,就连我自己都被蒙在鼓里,更何况是你呢?况且,对于普通人来说,你的那些话并没有说错,可谁叫我不是普通人呢?” 说着,我勉强从脸上挤出笑容,想缓和下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是啊,我理解,也正因如此,你才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你不管麻烦也会找上你,谁让你手里捏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我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不解地问:“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手里有这种东西吗?” 林辉笑而不语,紧接着,从他身后又走出来了一个人,伴随着清亮而熟悉的声音说道:“当然有!” 闻言,我的目光从林辉身上移向身后,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一直想至自己于死地的李瑞。 “林辉,小心!” 我本能地喊了出来,可对方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瑞走到林辉身边停下了脚步,和他一起并肩看着自己,这个画面甚至比刚才那个恐怖梦境更让我咋舌,让我一时不知该做何理解? 这两人看上去是友非敌,难道说,林辉他也是…… 我不敢往下想了,这个答案太可怕,也太荒谬,荒谬得不符合逻辑。 短暂的对峙过后,李瑞率先开口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是一边的,只是都被人忽悠了罢了!” 第九十章 康龙的遗言(一) 面对李瑞,我下意识地将他与阴谋联系到一起,身体本能地向后挪了挪,脸上露出戒备的神情。 我不知道林辉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但是这个人的话,自己一句都不会相信。 “被人忽悠?”我冷笑一声,“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说吧,把我救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瑞无趣地撇撇嘴,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没好气地骂道:“不知好歹的倔驴,真该让那把火烧死你。” “徐龙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追问道。 李瑞摆出一副懒得跟你说的模样,不理我了,一旁的林辉见状插话道:“洛俊……我们都错了,事情真的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的?”我瞪着林辉,就像瞪着过去的李瑞一样,怒斥道:“你知道为了你的事,我和叶莹差点没命。” 然后又抬手指向李瑞,“他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难道过去的那些事,你也有份参与?” “洛俊!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林辉也吼了起来,全身微微发颤,“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我沉默了。 刹那间,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又或者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房间里倏地沉寂下来。 我努力地调整呼吸,将激动的情绪缓和下来。 噩梦以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大脑有些短路,现在想来,李瑞的举止确实怪的离谱。一直以来,他都本着垢陷和除掉自己的目的在行事,这次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要么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要么就是李瑞还有什么更深层的阴谋。 可无论是哪个原因,都跟纵火一事自相矛盾,因为当火势一起自己肯定会先想到李瑞,这一点只怕对方心里也非常清楚。 那么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在这种前提下,即便真的是他救了我,自己也绝不会心存感激,更不会跟他合作,那冒险做这一切岂不是毫无意义? 除非他有真正能够打动我的理由,要是这样,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 沉默过后,我淡淡地说:“给我一个解释,让我足以相信你们的解释。” “我们现在说的话你会相信吗?”李瑞斜着眼说:“我说你一直信任和仰仗的那个徐龙,他才是幕后最大的黑手,这话你相信吗?” 他跟徐龙的斗争是从卢勇那里传承下来的,所以,他会这样说我并不感到吃惊,其实他要不这样说,反而会让我觉得奇怪。 至于信与不信,我承认,自己内心对他是极其抵触的,但我刚才也说了,自己需要一个解释,也就是证据,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证据,哪怕是假的我也认了。 “你管你说,信不信我自会判断。”我冷冷地回答。 李瑞翻了个白眼,扭头对着身边的林辉说:“嘿,瞧他这德性,我见了就烦,你把康龙留下的东西给他看,让他自己琢磨去。” 说完,李瑞又斜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怎么到最后弄得像是自己错了一样?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林辉,实在猜不透他们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林辉无奈地叹了口气,指着房间书桌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说:“你先看了里面的东西我们再说其他的,是个视频,我已经打开了,你直接播放就可以了。” 说完,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也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不知是想让我安静地看证据,还是生怕自己跑了? 我坐到椅子上,晃动鼠标,将休眠中的电脑唤醒,屏幕正中间立刻出现了视频框,而在视频框中央静止的画面上,是康龙的脸。 我的意识立刻回到了他被杀的那个凌晨,耳畔回响着他说过的那番话,其中最重要的,也是自己最想知道的,关于他在刑侦大队内部发现的不寻常的事情,大概就在面前的那段视频里。 他选择录制视频而不是通过纸笔记录,让这件事显得更加真实,只要康龙不是在受胁迫的状态下完成录制的,就行了。 虽然自己还没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心中对李瑞和林辉的话又信了几分。 深吸一口气,我的呼吸依旧苦涩,看来这种感觉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我轻轻地点下播放键,画面上的康龙开始说话了。 “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很无奈,但我还是要把自己在刑侦大队里,看见和听见的东西说出来,这样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会不明不白。而我之所以把它们用视频录制下来,也是不希望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也让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能够相信我的话,毕竟一个死人已经没必要再骗你们了。” 康龙说话时的神情很自然,并没有被人要挟的感觉,这让我心中的天平又向李瑞那边倾斜了几分。 其实,一直以来,自己对徐龙讲不上绝对的信任,有时甚至还怀疑过他,直到他全力为我恢复身份,那时自己对他的信任到达了顶点,也让我自然而然地将李瑞归并到了敌对面上。 可是现在想来,他冒着风险为我恢复身份的真正动机,很可能才是自己能活到今天的真正原因。 “说实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认为,那个叫洛俊的人才是杀害李清和艾琳的凶手,因为他做了一件十分反常的事情,不肯留在刑侦大队,甚至表现得异常反感,试想一下,一个问心无愧并时刻受到生命威胁的正常人,又怎么会这样做?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徐龙,不是我不想对卢队长说,只是他太忙,实在抽不出空来。谁知,徐龙在听完我的揣测后,表现得非常认真,并表示会彻查此事,还让我暂时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以免走漏了风声。” 说到这里,画面中的康龙忽然叹了口气,顿了顿才接着说:“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这样要求是有原因的,而且是给我挖下的一个坑。” 第九十一章 康龙的遗言(二) “我知道那个凶手一直都在背后盯着我,随时都有可能对我下手,只不过,他现在需要一只替罪的羔羊,所以,我要为自己的命运赌上一把。我决定明天就去找洛俊,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只要他相信了我的话,我们就能携手对付那个凶手了。要是自己还有命活着回来,一定要亲手将那个罪魁祸首抓捕归案!” 康龙对着视频沉默良久,眼神有些游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那就这样吧,今天到此为止,希望明天我你还能再见到我。” 第一段视频到此告一段落,这是康龙出事前一天录制的,这些视频像是以一个倒序的手法排列,第二段的录制时间则回到了艾琳死后的第一天,也就是自己第一次返回快乐庄园调查的那一天。 我看着这一连串视频文件的名字,感觉到其中不合常理的地方,将这最后一段视频放到最前,显然是康龙担心自己第二天无法回来,才有意而为之的,可他这样做的真正用意又是什么呢? 我不得而知。 揣着疑问,我又点开了第二段视频,接着看了下去。 “今天是我暗中跟踪调查洛俊的第一天,想不到昨晚跟林辉套了几乎近乎话,他就把洛俊的住址告诉我了,倒也省了我不少麻烦。这个洛俊真的很古怪,不但警惕性特别高,竟然还偷偷跑去了案发现场,我可不信他是想去调查案情,这种事完全可以告知警察,要是他自己心里没鬼的话。由此判断,他回到案发现场的理由,无外乎是想寻找或者破坏里面的某样证据,看来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我看这些视频的时候都非常认真,尤其在意它们的完整性和连续性,在意是否有被剪辑过的痕迹?对于一段完整的前后连贯的留言,这一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好在,并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洛俊对于案发现场实在是太专注了,以至于我就在他旁边不远处也没有发现。见他对着复仇密室门口的警察发愁时,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不想办法让他进去又怎么能抓住他的把柄呢?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先给徐副队长打了电话,但他的电话无人接听,自己只好通知了李警官,而在这个刑警队里我也就认识他们两个人了。” 康龙说话时,始终保持着一种压抑的情绪,要是自己早些看到这段视频,是无论如何不会把他当作凶手的。 因为他的神情不是一个杀人犯该有的。 “我找了个机会挑拨身边两个人吵了起来,具体做了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引来了那个看守的警察,让洛俊可以非常顺利地溜进案发现场,而我,也一起跟了上去。但是,洛俊在密室里的表现很奇怪,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且还时不时露出冥想的神色,这好像也不是一个凶手该有的行为。不过,这种疑虑并不能消除我对洛俊的怀疑,所以,当李瑞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把这份疑虑讲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警察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当好几辆警车迎面呼啸而来的时候,我感觉案子已经结束了。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最后还是让洛俊跑了,这也将我仅存的那点疑虑打消,认定他就是杀死李清的凶手。” 康龙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地揉了揉眼睛,才语气疲惫地说:“今天的视频到此结束,今后每一天,我都会把调查洛俊的线索记录下来,直到抓住他为止。” 视频二结束,至此,康龙对我的怀疑还是非常坚定,这也证实了他死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 我开始有些后悔了,甚至是自责,要是那晚自己给对方一个机会,或许康龙就不会死,事情也可能早就解决了。事实上,康龙说到最后,已经有点说动自己了,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安静地听起第三段视频来。 “自从昨晚洛俊从警察手里逃脱以后,他就一直没有回家,至少我在他家楼下蹲了大半天,都没有见到他。原以为警察会第一时间到这里蹲守,可没想到整整一天,这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既没有警察,也没有变化。要知道,洛俊可是逃犯,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而且让我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就算在刑侦大队,对于昨晚的事情大家也都绝口不提,这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其中的蹊跷。” 我在脑海中回想着那天的记忆,康龙那天之所以没在楼下等到我,是因为自己前一晚已经去了聂倩那里,而这一天,我被徐龙开车带到了艾琳的住处,第二场凶案的案发现场。 “等到徐龙从外面回来,我第一时间找到了他,并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徐龙的态度很认真也很严肃,他说现在刑侦大队情况复杂,让我有机会就暗中调查洛俊,为李清和艾琳报仇,毕竟这次死的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徐龙竟然授意康龙调查自己,这是我没想到的,他究竟想干什么?想发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帮助警方破案? “对于徐龙的要求,我是费解的,毕竟自己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警察会让一个当事人去调查另一个的,不过我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徐龙的一句话让我触动颇深,他说,进行游戏的八个人里面,只有李清、艾琳和我是认识的,结果却死了两个人,无论这是否巧合,我在这里面所扮演的角色无外乎两种,嫌犯或是下一个死者。” 说到这里,康龙忽然笑了,有些苦涩地说:“所以,就算为了自己,我也有必要把整件事情都弄清楚。” 看着屏幕里的康龙,我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看着过去的自己。 当我从局中跳脱出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发现,此刻的康龙正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在徐龙的推波助澜之下,在那些模棱两可的证据与推测之下,为了保护自己而努力破案,还一副煞有介是的模样,让人看着可笑至极。 却也可怜至极。 “今天的视频到此为止,但愿明天就能让我抓住洛俊!” 康龙用一种打气的口吻结束了第二段视频。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何况自己还是个过来人。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点开了第三段视频。 第九十二章 康龙的遗言(三) “这些天,警队都在调查艾琳死亡的案子,虽然对外还是宣称自杀,可他们的行动却证实了我的猜测,艾琳绝不可能会自杀。即使李清的死对她打击很大,也不至于让她走上绝路。我甚至还拿这件事试探过洛俊,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这让我对他的怀疑更加强烈了,只可惜这并不能成为证据。” “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刑侦大队的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我也没太多时间和他们交流,尤其是徐龙和卢勇,整整一天,自己都很难见上他们一面。洛俊不知去向,而警察也在全力调查艾琳和李清的案子,事情至此似乎断了线索,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跟李清艾琳那么熟,为什么不从他们身上开始调查?我在心中暗想。 如果将整个案子反过来倒推,李清的身份显然也是解开这个谜团的一把重要的钥匙。 不过康龙并没有想到这点,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而徐龙却鼓励着这种错误的发展,就让人感觉怪异了,我可不相信这个老刑侦会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站在局外人角度的我,现在看来犹为明显。 徐龙的古怪行径被一点点放大,让我对他的怀疑也一点点加深,如果这是李瑞故意安排的,倒是恰到好处,不过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唉。” 康龙轻轻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沮丧,“要睡了,想不到今天一无所获,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明天会有好消息。” 这次,我没有直接点开第四段视频,而是仰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朝着窗外的那抹绿色眺望。 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紧接着,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飘了过来。耳边也传来林辉的声音,“喝杯咖啡再看吧,我们还剩下一天的时间。” 我自然清楚他说的一天是什么意思,因为明天就是复仇密室凶杀案的发布会,以及徐龙的任职仪式。 我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向窗外,淡淡地说:“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对于整个案子和徐龙,我知道的可能还没有你们多,而更重要的是,我手上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林辉将咖啡放到我的桌上,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一次救你,我们并没有指望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证据,因为我知道你没有。要不然,徐龙也不能把我们骗这么久。” 我转过身,皱着眉头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李瑞没有骗你?肯定他不是想拉拢我们一起对付徐龙?如果徐龙真的有什么阴谋,那他也未必就是好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复杂得很呐。何况,你们要是真的铁证如山,徐龙也就不可能安坐在刑侦大队里了。” 我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怀疑康龙的视频,只不过,对方一直在做的也只是推测,并没有什么证据。即便结合我的经历,真的能够推出事情真相,可到了法庭上也无法成为指正徐龙的证据。 此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徐龙的可怕,似乎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使到了现在,我们都没有任何可以指正他的证据。 林辉的表情很认真,一字一句地说:“起初我也不信他,即便他救过我,但由于你的缘故,我对李瑞有种潜在的敌对感,直到遇见了另一个人,才彻底让我改变了想法,也知道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那个人是谁?”我赶忙问。 林辉似乎不想马上揭晓谜底,他指了指我的身后说:“接着看视频吧,一会你就会见到他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关子卖的让人恼火,虽然心中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还是倔犟地转过身,拿起桌上的一副耳机戴在头上,把另一头插进电脑里,然后点开了第四段视频。 如果说前面三段视频里,康龙都还能保持着平和的情绪,那这一次,当他一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内心的不安了。 因为不安都被写在了他的脸上。 “今天的事情变得有些奇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了。洛俊回来了,是的,这个本该被警察追捕的逃犯竟然回来了,还堂而皇之地来到了刑侦大队,走进了卢勇的办公室!我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很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洛俊的这个转变未免也太大了。” 说到这里,康龙无奈地摊了摊双手,“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是在下午三点左右结束谈话的,看着洛俊从卢勇办公室出来,然后离开,这一刻我犹豫了,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跟踪调查他?直到看见卢勇将一个文件袋交给刘楠,示意她交给洛俊后,我才决定放弃了。看卢勇的样子,洛俊此刻绝不是一个逃犯的身份,或许他是被冤枉的,而事情另有隐情?” “妈的!” 我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震得咖啡杯剧烈一颤,杯中的咖啡也洒出了些许,“那个文件袋还真是卢勇给我的!那么,那天下午跟严叔通电话的就不是卢勇了!” 突然,我的双眼猛地瞪大,然后又像只泄气的皮球,缓缓地靠到了椅背上,想不到打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自己辛辛苦苦折腾了那么久,原来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徐龙骗了所有人,甚至也利用了所有人。 “其实,放下所有关于案子的事,让我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只是李清和艾琳的死却像个噩梦,始终萦绕在我心间。晚上,徐龙忽然来到了我的卧室,问起我这些天的调查结果。” 康龙似乎说累了,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道:“当我告诉他自己不想继续调查的时候,徐龙的表情有些意外,而等我说明原因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说,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现在放弃,结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