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载》 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趁间隙,同大家简单说一说新书《二十七载》。大家可能根据这个名字,还无法猜测出我究竟要写一个怎样的故事。 其实二十七载就是二十七年,而这二十七年,是主角维拉克即将经历的一段,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时期。 正如简介说的那样,这是新旧社会交替的节点,是立场、利益、思想、革新导致政治、商业、文学、科技发生剧烈碰撞的风云年代。 如果你问我这本书究竟要讲述怎样的一个故事。很抱歉,我无法用一个书名就将其涵盖。这是我新的挑战,它牵涉广泛,会先从维拉克的成长史讲起,看他如何变得坚韧不拔,如何从被奴役的意志变成可以领导众人的意志。然后再来讲讲这个世界发展过快,那些积累的病症集中爆发,被归结于历史阵痛的巨大战争如何波及、影响人类,又如何被一群伟大的人终结。 beqege.cc 这个故事,我所能想到恰到好处的书名,唯有这段动荡时期的持续时间——二十七载。 我也会竭尽全力,在故事结束后,让每一位读者对《二十七载》留下的印象,不是时间,不止是时间。 二十七载,是漫长的二十七年,是混乱的代名词,是一次又一次的抗争,是千千万万个心怀热忱、果敢、坚毅的生命,是不计其数拥有无限未来的新世界。 谢谢大家支持我的新书,祝大家长命百岁。 以上。 第一章:选择 呆愣了有半个多小时的维拉克捻灭一支烟,从书桌前站起,走进狭小房间里搭建的简陋暗房,没有顾虑曝光后的底片会不会作废,直接撕开了用以封堵窗户的不透光布料。 光芒投射进来,让维拉克自从当上照相师,就再也没和阳光接触过的屋子重新有了丝光亮。 他捎带着推开了窗户,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炼钢厂隆隆作响,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反胃的恶臭。 重新置身这久违的恶劣环境,面容格外清冷的维拉克没有丝毫动容,只是望着一望无际的破败贫民区,目光闪烁。 很难以置信,但他确实回到了两个月前。 他现在不想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吊诡的事情,因为他本会在两个月后死于一场被刻意伪造成意外死亡的阴谋中,此时此刻的感激之情完全盖过了恐惧感。 今天是1433年7月15日,星期六。星期六是他做照相师的这数年里,从未变过的每周固定休息日。而7月15日,则是改变他人生的一天。 如果那一切都不是梦的话,今天晚上,一支从首都莱泽因奔赴而来的人马会找上他,并将他带往莱泽因,用以冒充托马斯家族死去的长子,化解其财团危机。 那一晚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所以轻易估算出再过四五个小时,托马斯家族的人就会找上门来,半胁迫式将他带往莱泽因。 “诺德、邓普斯……”维拉克心中浮现出两个好友的名字。 托马斯家族前来时,诺德、邓普斯也恰好在。本来托马斯家族想除掉这两个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以免消息可能泄露。但在维拉克的极力要求下,二人被带往了首都莱泽因,最终还是一同死在了那场阴谋中。 就在他脑海里刚升腾起二人的名字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站在窗前的维拉克回过神,转身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门外是一手插兜,一手提饭,身穿米色风衣咧嘴笑着的诺德。他比维拉克小四岁,今年才二十二:“邓普斯说他先去洗个澡,洗完再过来。” 星期六,布列西帝国大部分工人可以提早几个小时下班。作为每周仅有的一点闲暇时光,诺德、邓普斯两人通常都会利用这段时间来维拉克的房间一起吃饭喝酒,享受难得的放松。 1200ksw.net “嗯。”维拉克想起诺德、邓普斯两个月后的下场,缓缓接过打包的饭,放在了长桌上,又提醒道,“你靴子太脏了,都是泥,就把鞋脱在门口吧。” “在这种地方洁癖简直是个致命的缺点,不过我挺喜欢。”诺德早就习惯了维拉克的要求,利落地将靴子脱在了门口。赤脚走进来后,他瞥见窗户的光亮:“怎么把窗户打开了?” 脑子正乱的维拉克随意搪塞道:“趁休息打算重新封堵一下。” “哦。”诺德没起疑心,坐在桌前四下寻找,“我那天拿来的酒呢?” “上面,自己找。”维拉克坐在书桌前,抽着烟。 诺德起身,从隔板上找到自己前几日拿来的一瓶酒,倒了半杯悠哉悠哉喝了起来:“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你想多了。”维拉克微微摇头,思考着该不该逃离这里,避免悲剧再次上演。 “是吗?”诺德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担在椅背上,翘着腿看向维拉克的背影。 没多久,邓普斯也到了。 邓普斯今年三十岁,是个身材健壮、有着浓密胡子的青年。他和茨沃德市贫民区多半的人一样,在附近的炼钢厂当炼钢工。他若是下班找维拉克一起吃饭,一定得先去洗个澡,不然有些洁癖的维拉克会不留情面地将他拒之门外。 窄小的屋子挤进三个高大的男人,瞬间变得更加拥挤。虽然连转身都困难,但没有人抱怨。因为这面积只有七八平米,年租金却高达两千四百铜克,相当于维拉克五分之二的年收入的地方,已经是贫民区最好的居住环境。 而这巴掌大的地方布局也很是简单。进门靠左有张细长的桌子,桌旁放着两张高脚椅。靠右摆了张包含书桌衣柜的组合床。正前方靠着窗户,占据单间近一半空间,用不透光布料严密遮住的区域,是用于冲洗相片的简易暗室。 这被贫民区其他人羡慕嫉妒的,维拉克所拥有的一切,其实只要一进门就能一览无余,他也好似能从中纵览到他以后的整个人生。 维拉克把书桌前的椅子也搬来,三人刚好够坐。 今天的晚餐是黑麦烤馅饼、白菜汤。价格中规中矩,三人份一共六铜克。 “哦对了,报纸。”准备用餐时,诺德忽然想起什么,从风衣兜里掏出了几张折叠的报纸递给维拉克。 报纸算是维拉克了解外界的唯一媒介。 诺德自从在茨沃德市一家餐厅当上服务员,每天都会带几份客人留下的报纸给他看。 贫民区当然也卖报纸,但总归不如诺德去拿免费的来得划算。而且贫民区只有茨沃德日报,而市里有布列西经济报、政治周刊、世界报、西方时闻等知名大报社报纸,两者刊登的东西压根不在一个层面。 维拉克捧着报纸,却无法集中精神阅读上面的内容。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他必须要在托马斯家族的人来之前,在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的时候,做出将彻底影响自己后半生的重要决定。 诺德笑嘻嘻地给邓普斯倒了杯酒,三人开动起来。 诺德瞥了眼看着报纸的维拉克:“瞧你的生活过得,搞得我也想租一间单间了。” 邓普斯大口大口吃着东西:“维拉克对面那个单间不是还空着?可你能掏出这么多钱么?” “如果我在餐厅好好干,一年应该能赚六千铜克,省着点花够租一套单间住。”诺德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想让自己的这个想法看起来成熟可行一些。 “说是这么说,但你攒不下来的。”邓普斯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他很清楚诺德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让他攒下四百铜克都是天方夜谭,更不用说是两千四百铜克。 “那就……再考虑考虑吧。”两千四百铜克对他们而言不是小数目,诺德象征性犹豫了一下,闷了口酒,自己安慰自己:“其实八人间也挺好,一年才八百铜克,除了住得不怎么样,我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过得滋润?” 听到这话,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维拉克嗤笑着插了一句:“经济报刊登过一组数据。去年布列西的人均年收入是一百五十一金克,也就是一万五千一百铜克。你连人均收入的二分之一都没达到,还觉得自己过得很滋润?” “起码在咱们贫民区还不错啊,你要是拿我跟市里那些有钱人比,别说我,你也差远了。”诺德尴尬地反驳道。 听到这话,维拉克僵住了。 “说起来你在咱们这儿属于高收入人群了,我俩照相也不给免个单什么的……”诺德笑嘻嘻地说道。 还没等维拉克说什么,邓普斯抢先道:“得了吧,我一年也拍不了一次照片,哪像你那么臭美,动不动就要来照相。维拉克要是真给你免单,恐怕下个月就得住回八人间……” 饭吃得差不多后,诺德和邓普斯喝起酒来,谈论着今天贫民区发生的新鲜事,而维拉克端着脸盆去水房洗漱。 刚一出门,他就闻到了弥漫在走廊里的烟味、酒味、汗臭味、呕吐物味。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勾得让人作呕,维拉克原先就一直很难适应,现在更难接受了。 而这种呕吐感在进水房的时候更加强烈。 因为水房和厕所连通着,呕吐物、屎尿味就来源于此,所以这里的味道比楼道里还要浓郁几倍,几乎抵近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忍着臭味洗漱完,维拉克快步端着盆子回到屋子里,屋子里喝上头了的诺德正在和邓普斯大声争论这顿共计六铜克的晚餐该轮到谁买单。 耳边的聒噪、身上挥之不去的楼道恶臭、简陋狭小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 在首都莱泽因居住过两个月的维拉克已经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哪怕他住在贫民区最好的环境里,从事着贫民区几乎最好的职业。 在争论声中默默掏出六个铜克结清了这次的饭钱,本来考虑逃离贫民区避免被托马斯家族找到的维拉克,决定留在这里,等待托马斯家族的人找到他。 这是最危险的选择,也是他想改变一成不变的人生所能做的唯一选择。 第二章:不速之客 维拉克如释重负,他格外轻松地坐在一旁,听诺德、邓普斯醉醺醺的交谈,静静等待托马斯家族的人到来。 “真想喝一杯我们餐厅的因比特酒。那玩意儿味道幽香,一小瓶就要二十金克。顶我小半年的收入了……”诺德一口一口地抿着杯子里的劣质酒,抿那么一点儿,也不急着咽下去,就在嘴里打转,来回地在味蕾上感受酸苦背后的醇香,仿佛自己喝的正是连一些贵族都觉得奢侈的因比特酒。 “你喝过?”邓普斯不紧不慢地灌了口酒道。 “呃……没有……”诺德讪讪回道,“那可是二十金克的酒,对他们有钱人来说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怎么可能剩下让我占便宜呢?反正比咱们这种烂大街、寻常人都喝得起的玩意儿好多了。咱这纯属是社会底层大口灌进胃里用以填充虚幻或低俗作兴,压根不具备品的价值的东西。” 在诺德看来,上流社会的那些都是喜好斟酌美酒酿造年份之间那不易察觉的一丝美感,是为了一丁点口味差别宁愿豪掷千金的该死的有钱人。 “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形容?”维拉克皱着眉头问道。 “餐厅里顾客说的啊。”诺德道。 邓普斯摇了摇头,不觉得自己喝的酒有多差,也不觉得诺德在高档餐厅见识过的酒有多好:“二十金克用来做什么不好?吃饱了撑的去买那么贵的酒。这些上流社会的人脑子都有病,咱们还是要安安分分过自己的生活。” “你这么说可就没趣了,明明是你自己没见识,非说得好像有钱不好一样。”诺德很厌恶邓普斯对他的说教,顿时觉得很扫兴。 “你们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么?”维拉克突然打断二人交谈。 诺德、邓普斯齐刷刷看向维拉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用这么看我,只是随口一问。”维拉克说道。 “……谁想?”邓普斯第一个不愿意,他是在场三人中年纪最大、工作最累、薪酬最低的那个。 诺德也少见的变得惆怅:“是啊,谁想?” 维拉克知道自己其实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但他刚刚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因为现在两个好友的未来也可以由他决定,他可以选择把两人支走,今晚独自一人去莱泽因,也可以选择带上他们,一同博取更好的未来。 问完这番话,维拉克心里已经有数:“今晚请你们好好喝一顿吧。” “你说真的?你今天也没喝多啊,怎么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喝酒的?”诺德惊喜地问道。 “维拉克难得奢侈一次,好好珍惜吧!”求之不得的邓普斯蹭地站了起来,生怕维拉克反悔,主动跑腿出去买酒。 贫民区充斥着酒吧、棋牌厅等简陋的娱乐性场所,白天劳累一天,晚上才是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难得的享受时刻,所以不论是街上还是公寓里都格外热闹。 十一点多,三人正喝到了兴头上,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邓普斯有些不爽:“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你?” “说不准是有什么急事。”维拉克神色一凛,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知道是托马斯家族的人来了。 ranwen.la “我去开门。”微醺的诺德赤着脚晃晃悠悠前去开门,他刚把门打开,就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呃!”这一脚力度很大,诺德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 来者不善! 邓普斯酒醒了一大半,抓起酒瓶准备被迫来一场恶斗。但当他看到门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时,立马松开了酒瓶,双手举高表示投降。 “当啷。”酒瓶掉在地上,滚落至门口,被一只脚踩住。 持着手枪,身材高大的两名不速之客中间走出一个面容温和的光头中年男子,男子用手巾捂着口鼻,眯着眼睛把酒瓶踢开,进了屋子。 维拉克起身看向男子,这个男子正是维拉克的梦魇,托马斯家族的管家弗莱彻。 “我们完了。”邓普斯一身冷汗,在维拉克身旁喃喃道。 贫民区本就是个和健康、安稳毫不相干的地方。 而隶属那伦多省的茨沃德市,位于布列西共和国的边陲,与卡斯特利亚帝国接壤。更多得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手脚不干净、身上背着人命、正被通缉的狠角色。 在邓普斯看来,这伙人极有可能是亡命之徒,便率先示弱道:“如果你们需要钱,我们可以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你们。” “难以置信。”弗莱彻全然没理会他的话,走近观摩维拉克的面孔,“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弗莱彻像是见到了足以颠覆三观的景象,眼中的震惊之色久久未能褪去。 维拉克同弗莱彻对视,看着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和蔼面孔,他不禁回想起了在莱泽因没日没夜饱受其侮辱虐待,以及上一世被其一枪击中心脏的一幕幕。 维拉克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如此畏惧一个人。所以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他的嘴里还是下意识分泌了大量唾液。 “你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到了。”弗莱彻意味深长地祝贺了一句,随后招了招手道,“干掉他们两个。” 站在门口的两个持枪男子立即将枪口对准了邓普斯、诺德。 “别开枪!”维拉克伸手阻拦,“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好好说!” “嘘。”弗莱彻转身缓缓走到门前把门关上,发出沙哑的声音,“他们没有任何价值。” 诺德面色痛苦,瘫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维拉克和满头冷汗的邓普斯并肩站着,继续装作不知情:“你能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么?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杀我们?要钱的话我们可以把钱都给你们。” “放心吧,不会杀你的。”弗莱彻很是悠闲的样子,一边回话一边环顾着寒酸的屋子。 “那他们呢?”维拉克问。 “我已经说过了,他们没有任何价值。”弗莱彻看上去有些不愉快,似乎很不喜欢回答重复的问题,“之后再慢慢跟你解释,先把这两个很快对你而言就是拖累的朋友处理掉吧。” “要杀他们就得先杀我,要么就让我们都活着。”维拉克前世就已经试探成功,所以这次没有顾虑直接坚定开口,将诺德、邓普斯捆绑在自己身上。 “你看上去并不害怕。”弗莱彻稍有些惊讶维拉克会这么说,挑了挑眉头,微笑道。 “我再重申一次,要杀他们就先杀我,要么就都活着。”维拉克仍然保持着刚刚的状态,没有因为弗莱彻这么一说就马上装得惶恐。 弗莱彻眼里充满赏识、玩味,盯着维拉克良久:“……那就带他们一起走吧。” “……这绝对是明智的选择。”维拉克松了口气。 “真、真的吗?”邓普斯打量弗莱彻以及他身后犹如死神一样的两位持枪者,小心翼翼地问道。 “把枪放下吧。”弗莱彻命令两位手下把枪放下。 局势缓和不少。 “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赶回莱泽因。”弗莱彻转身出门。 “莱泽因?”一头虚汗的诺德龇牙咧嘴着爬了起来,左右看着维拉克、邓普斯,想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去那个离他们的世界无比遥远的地方。 他们对莱泽因的印象除了灯火辉煌、繁荣至极,也就只剩下一年前这座城市所爆发的著名工人运动。正是这场规模巨大的游行抗议,逼迫着刚推翻旧王朝不久的临时政府颁布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关于工人工作时长的政令。也正是因为这一新政令,让布列西全国的工人每日工时普遍从十三个小时减到了十二个小时。 “对。”弗莱彻出了门,看维拉克三人还愣在原地,“不用收拾任何东西,莱泽因什么都有。” 邓普斯料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犹豫再三开口道:“我就是个炼钢工,对你们没有什么价值的……” 弗莱彻看都没看邓普斯一眼,直接离开。 面对两个面无表情的持枪壮汉,维拉克和邓普斯只得搀着诺德出了门。 公寓楼下已经停好了两辆货车。 “不能太招摇,所以去茨沃德火车站的这段路上,只能坐货车了。”弗莱彻冲维拉克很客气地说道,随后进了第一辆货车的车厢里。 维拉克和邓普斯搀着肚子还痛的诺德,也上了第一辆货车,跟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弗莱彻待在一起。 弗莱彻端坐在维拉克的对面,在月光的照映下,维拉克可以看到他深邃的目光,以及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 待所有人都上车后,他们所乘坐的货车发动。剩下的那辆供还留着负责处理善后工作的人使用。 由于卫生很差,刚下过雨的贫民区的街道上,弥漫着像垃圾堆一样恶臭的气味。 好在很早之前政府就在这里铺设好了电报线、公路等基础设施,货车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出了这个混乱、散漫、压抑的地方。 “真难想象这种寄生虫式的贫民区仅在我们布列西帝国就有上千个。”离开贫民区后,弗莱彻大为轻松,下意识用鄙薄的语气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诺德、邓普斯脸上很不好看。 维拉克扭头朝后看去,贫民区离他越来越远。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逃离这个像沼泽一样的地方。 第三章:假冒 “轰隆隆。” 两辆货车途经了贫民区附近的炼钢厂,里面发出机器运作的巨大声响。 邓普斯望着这个每天需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最过分的时候昼夜不停压榨他的鬼地方,望得出神。 就在十多分钟前,他们三个相识多年的好友还在畅快喝着酒,可一转眼就已经坐在了前往首都莱泽因的车上。 诺德已经基本缓了过来,很是忌惮地看着笑眯眯的弗莱彻。 “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维拉克虽然知晓一切,但还是要保持询问的样子,不让弗莱彻起疑心。 “十分钟过去了,你终于想起来问我带你们去莱泽因是干什么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直接兴冲冲地去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弗莱彻嘲笑了一声,切入正题:“你知道托马斯家族吗?” 几人面面相觑。 “托马斯家族经营着布列西共和国最大的留声机公司、唱片公司。而我,是托马斯家族的管家弗莱彻。”管家弗莱彻说了起来,“我们老板卡迈恩先生唯一的儿子克里斯,在前几日和公司旗下的歌手乱搞时意外死亡……” 诺德轻轻挑眉。 弗莱彻看在眼里,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事成了大丑闻、笑柄,让托马斯家族在首都抬不起头,所以我们找到了你冒充克里斯,让这件事成为谣言,绝对不能影响卡迈恩先生的长女凯勒曼与费恩家族的联姻。” 维拉克认真听着,心里却对弗莱彻的这番说辞嗤之以鼻。 其实克里斯·托马斯并非死于这种必然会被刊登在报纸娱乐版面的蠢事上,这只是专门欺骗他这个傀儡的幼稚说辞。 上一世弗莱彻也是如此欺骗他,直到他被设计成意外死亡时,才知道了真相。 实际上,克里斯是一个企图颠覆布列西帝国新政府的组织的核心成员,他利用家中产业的职务便利,给这支反叛军提供各种帮助,大大促进了其在首都莱泽因的活跃度。 前几天,克里斯意外暴露,遭到政府军抓捕,走投无路之际克里斯选择了饮弹自尽。后来,政府军虽然没从其身上搜出可以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但已经开始进行大范围的调查,确定身份是迟早的事。 等有了蛛丝马迹后,托马斯家族一定会被敏感的政府盯上。 而一旦坐实了克里斯的身份,这个刚刚奠定没多久的铁血政府势必将以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让如日中天的托马斯家族一夜之间倒台。 因此,在卡迈恩第一时间得知克里斯出事,并且把家族产业也要拖累进深渊时,立马开始筹备解决办法。 xiaoshutingapp.com 这才有了管家弗莱彻远赴边陲小城茨沃德,寻找和克里斯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的维拉克的经过。 如今,维拉克已然成为拯救托马斯家族的关键。 “我想你一定会很疑惑为什么要找你来冒充克里斯。”管家弗莱彻拿出了一张克里斯的相片递给维拉克。 维拉克接了过来,同诺德、邓普斯一同查看。 照片里的人和维拉克长相一模一样,黑发碧眼、目光炯炯有神、五官立体深邃,除了穿着华贵,展露的气质有所不同,其他的完全找不出差异。 “天呐……”诺德、邓普斯异口同声地喃喃道。 维拉克也瞪大眼睛微张嘴巴。 弗莱彻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是这样的表情,眯着眼睛给了他们一点消化信息的时间,随后继续开口:“抵达莱泽因后,你将伪装成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的克里斯,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打破谣言。如果成功了,你可以继续以克里斯的身份在莱泽因享受安富尊荣的生活。如果失败了……我会亲手把你们三个的尸体扔进下水道喂老鼠。” 最后威胁时,弗莱彻刻意一字一顿说道,令诺德、邓普斯整齐划一地来了个全身哆嗦。 “明白了。”维拉克神色忧虑地点点头。 弗莱彻将维拉克还算沉稳的表现看在眼里:“我们预计明天晚上七点抵达莱泽因,后天晚上八点托马斯家族家里会有一场晚宴。到时候诸多名流们都会前往,你会在这场晚宴里首次登场,以克里斯的身份打破谣言。” “也太紧迫了吧?”邓普斯摇摇头道,“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天,维拉克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伪装好?” 见邓普斯胡乱插嘴,维拉克担忧其惹怒这个喜怒无常的管家,拦下他自己问道:“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因为没有时间了,不能让谣言再继续发酵下去。”弗莱彻解释道。 弗莱彻这话半真半假,虽然和谣言没什么关系,但时间确实所剩无几。 现在政府方面的安全部门还在查询克里斯的身份,用不了多久就会怀疑到托马斯家族头上。等到他们开始调查才想着伪造,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趁他们还没升起怀疑的心思,就提前让维拉克登场,把政府任何不利于托马斯家族的念头都扼杀在摇篮里。 “好吧。”维拉克应下。 “所以需要把时间利用起来。”弗莱彻看着维拉克,拿出一个册子,“上面有所有接下来你可能会接触的人,以及配套的相应信息。你需要在我们抵达莱泽因之前,把里面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比维拉克还要紧张的诺德连忙追问:“不是后天晚上才有宴会吗?为什么在到莱泽因之前就得记好?” 今天刚下过雨,夜深了颇有些寒冷,弗莱彻戴上了大礼帽,依旧看着维拉克:“我希望你不要和你的朋友一样,愚蠢到以为记下接下来会接触到的人,就能伪装成没有人会起疑心的克里斯。这两天你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抓紧时间开始吧。” “册子这么多内容,怎么可能一天都记住……”诺德知道急不得,但还是难以压抑心里的着急,对邓普斯忧心忡忡地说道。 “没办法,只能看维拉克的了。”邓普斯叹了口气。 弗莱彻看着乱作一团的二人,充满了不屑,不过倒是对坐在中间,从容不迫翻看册子的维拉克高看了几分。 第四章:莱泽因(上) 册子每一页都记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有的关联不太大的人信息只有半页,有的关联很大则信息多达三四页。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足足占据了册子三分之一篇幅的,还是维拉克所要假冒的克里斯的信息。 从克里斯最基础的家庭背景、性格、爱好、社交圈,到曾就读莱泽因帝国大学商学院经济学专业的经历、前段时间的工作总结报告内容、一些不时会被亲朋好友提起的童年糗事,都事无巨细地标注清楚。 “呼……” 一滴汗滴落在册子上,正抑制亢奋感的维拉克这才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渗满了混杂着激动与害怕的汗珠。 历史的车轮再次滚动,这次他一定要改变人生,跨越阶层,成为富有的人。 弗莱彻始终观察着维拉克,注意他脸上翻涌着的被各种思绪牵动而起的表情。 维拉克感受到弗莱彻的目光,抬头与之对视了一瞬间,又立马低下头看起册子来。 他倒是不怎么担忧自己的表现会出现什么疏漏,以至于被怀疑。 别人在没有动机质疑自己的情况下,自己的任何反应,在别人的眼里都会有一万种友好的解读方式——这句话还是上一世弗莱彻告诉给他的。 维拉克没有太过控制自己的表现,专心翻起了册子。 这册子上的大部分人他在上一世都打过交道,面对面的交流可比书面上的文字更容易印象深刻,所以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不过他现在认认真真看册子,不只是在弗莱彻面前装样子,也不只是再一次加深一下记忆,而是要在克里斯的社交圈里找自己上一世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作为在莱泽因格外活跃的反叛组织的核心成员,以及为组织提供大量财物支持的不可或缺的巨大助力。在克里斯的社交圈里,一定有着明面上并无异样,暗地里却负责传递信息,连通克里斯与反叛组织的‘枢纽’。 xiaoshuting.info 维拉克记得上一世自己参加多次活动,都曾有人刻意地跟自己接触,试图传递信息。当时他只感到惶恐,担忧是克里斯的熟人,所以当时所做的应对要么是在穿帮前匆匆离开,要么就让弗莱彻前去挡着。 直至被设计惨死前得知克里斯的真正死因后,这二者才被他联系起来,并且得出重要的信息。 前世和自己多次尝试接触的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反叛组织的人,而这如果属实,那就延伸出一个更加惊人的情报:反叛组织并不知道维拉克是假冒的克里斯。 布列西帝国新政府刚组建没多久,正是极度敏感、会不留余力打压任何有可能威胁其统治的势力的时期。 虽然自维拉克冒充克里斯起,他就已经同反叛组织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自认自己目前还没有能力在这多方中周旋,因此还不急着接触这烫手的山芋。 这条线索被他视为关键时刻的救命稻草,如果自己和托马斯家族博弈失败,那么有反叛组织这条线在,自己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正是考虑到了这点,维拉克才有了一定把握与信心选择了一条和前世相同又截然不同的道路。并且选择带上了诺德、邓普斯两位好友,在暗流涌动的莱泽因里,由两位心腹帮助自己尽早站稳脚跟。 赶往茨沃德火车站的这一路上,维拉克一边翻看册子上的内容,一边规划着抵达莱泽因后的发展。 要是在莱泽因再度失败,他的处境会比在贫民区的生活还要恶劣一万倍。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两个月里保全自己,并且借助托马斯家族摄取巨大的利益,改变自己的人生。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茨沃德市的火车站。最近要发往莱泽因的列车,将于凌晨十二点三十分发车。弗莱彻直接包下了一整节车厢,一行人进入车厢,等候发车。 “记得怎么样了?”弗莱彻摘下大礼帽,脱掉厚实的黑色大衣,坐在维拉克的对面问道。 “还好。”维拉克模棱两可地回道。 弗莱彻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稍稍探身从维拉克面前拿走册子,随意翻开一页问道:“先说说克里斯的基本信息。” 基本信息是最先要记的东西,维拉克虽然不想表现得很惹眼什么都能记下,但也不至于要装作连基本信息都还半知半解:“克里斯今年二十四岁,比我小两岁。身高一百八十四公分,比我高三公分。身材匀称,体重和我差不多。左撇子、轻微近视但不喜欢戴眼镜、喜欢表,对表颇有研究……为人温和谦逊,几乎不会生气,因此在一些人眼里他甚至有点好欺负——” “好。”弗莱彻伸手让维拉克停下,“克里斯最喜欢什么酒?” “茱莱酒。” “对什么过敏?” “对柠檬过敏。” “通常周二会去做什么?” “周二上午……记不清了,晚上会去古典音乐会。” “他喜欢骑马吗?” “他小时候被马伤过,所以不喜欢骑马。他的姐姐倒是精通马术,经常去马场。” 一番询问,虽然维拉克专门装作有几个地方没记住,但弗莱彻对这样的进度还是大为满意:“还不错,接下来的路上你还要试着尽可能记住更多的信息。不过我们也不会让你陷入险境,到时候参加宴会时,会有我们已经安排好的人同你谈论提前准备好的内容,你只管把脑子里记下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就好。” “明白。”维拉克点点头,扭头看了眼坐在隔壁桌位因为劳累和醉酒已经迷迷糊糊的诺德、邓普斯。 弗莱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两人我会安置妥当,你不必担忧。” “我可以把他们留在身边么?”维拉克试探道。 弗莱彻看向维拉克,目光意味深长,沉默了几秒后答道:“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我们现在要先把托马斯家族的巨大丑闻危机解决掉,之后再谈这个。” “好吧。”维拉克对此无可奈何。 “虽然你和克里斯长得近乎一模一样,但还是要打扮一下。”弗莱彻招了招手,车厢里几名早已候着的人员过来,服装师开始为维拉克挑选合身的衣服,理发师准备给维拉克理一个和克里斯一模一样的发型。 半个小时后,焕然一新的维拉克将垫了三厘米增高垫的锃亮皮鞋穿好,站在弗莱彻面前接受检查。 看到维拉克换了身笔挺的礼服,乱糟糟的头发被打理得和克里斯一样精神得体,弗莱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如果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很难有人可以认出你不是克里斯。” 坐一旁还死撑着不睡觉的诺德、邓普斯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的维拉克,都惊叹着说不出话。 “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做的?”维拉克问。 “克里斯是左撇子,你接下来也要习惯使用左手——” “我也是左撇子。”维拉克道。 “那自然更好了。”弗莱彻笑容更盛,“另外看上去你性格内敛沉稳,和克里斯有些像,这一点继续保持着就好。” “嘀——”火车鸣笛,接着缓缓向前挪动,速度逐渐加快。 正交谈的维拉克、弗莱彻一同望向了车窗外,茨沃德火车站很快就被甩在车后,火车在茫茫深夜里朝着莱泽因驶去。 第五章:莱泽因(中) “时间不早,先休息吧。”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弗莱彻不打算让维拉克死撑着不睡,低效率吸收这些信息,“五点钟准时继续。” “好。”维拉克应下,同两位弗莱彻身边的保镖一起把醉成烂泥的诺德、邓普斯抬到包厢里休息。他则被‘囚禁’在了一个单独的包厢,遭到监视。 作为托马斯家族唯一的救命稻草,被监视着以免逃脱也是意料之中。维拉克躺在床上舒展身体,双手枕在脑后,没在意门外站着的两位壮汉,专心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在莱泽因同各方势力周旋,为自己摄取巨大利益的同时,还能保证最后安然脱身。 这很不容易,毕竟不论是庞大的托马斯家族,还是在铁血政府打压下仍然顽强生存的反叛组织,都远远不是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角色。而且从他重生到做出重返莱泽因的决定再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小时,还没来得及对以后做缜密的布局。 现在,他已经向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看似一帆风顺又实则凶险万分的命运之路迈出了第一步。是时候做出一个初步的规划,博取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光明未来了。 犹如一条巨蟒的火车喷发着浓烟,在蜿蜒群山中飞速穿行。 这间包厢的窗户是封住的,维拉克想要逃跑就只能从正门出来。因此在门口看守着的两名保镖并不怎么担忧,他们忍着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琐碎。 殊不知,此时的维拉克没有升起丝毫逃跑的念头。拂晓时分,天已微亮,他的眼睛依旧格外澄澈,心中慢慢构建出了一些计划。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名保镖打开了门冰冷地道:“起床。” fqxsw.org 维拉克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后在保镖的跟随下去卫生间洗漱,再然后被带到了餐厅。弗莱彻早已坐在那里,而餐桌上摆好了繁多的餐具、食物、酒水。 “这是一堂用餐礼仪课。”弗莱彻邀请维拉克入座,要从生活的方方面面教导维拉克尽快贴近克里斯的习惯。 维拉克落座后故作无所适从。 弗莱彻为照顾维拉克吸收信息,刻意放缓了语速:“首先,正对你的是主盘、餐盘、沙拉盘。左侧那是沙拉叉、餐叉、餐巾,右侧那些分别是餐刀、茶匙、汤勺。前面是白葡萄酒酒杯、红葡萄酒酒杯、水杯、甜品叉勺、面包盘和刀。” 随着弗莱彻的讲述,维拉克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餐具。 “在我们的用餐礼仪中,餐桌上大部分东西可以用手去触碰,比如芦笋、面包、饼干、煮玉米、小肉卷、点心、三明治、带柄的水果等,除此之外的,要用刀叉割下来吃……”弗莱彻事无巨细地解释道,见维拉克微微点头似乎是记下了,他便饶有兴致地盯着道:“先用餐试试吧。” 只见维拉克拿起了刀叉,切了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轻轻咀嚼。 “咀嚼的时候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也最好不要和人交谈。”弗莱彻叮嘱道,“不论吃什么,都要优雅。在用餐过程中自己够不着的东西,可以请别人帮忙递过来,反过来也是如此。记住,传递要用右手。另外,吃鱼、肉等带刺或骨的菜肴时,不要直接往外吐骨刺,先用餐巾捂嘴轻轻吐在纸上,再放入盘内……” 维拉克点点头。 “拿高脚杯的时候,手要握在杯杆位置。”弗莱彻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酒水,同维拉克碰杯后抿了一口,“这是特等桃红香槟……你的酒量怎么样?” 维拉克像模像样地端着高脚杯,喝了一口回道:“还可以。” “克里斯酒量很好。”弗莱彻将酒杯放回桌上,“如果你已经喝完了酒杯里的酒,还打算喝一些,可以直接将酒杯放置在桌上,会有人为你斟酒。如果你不想喝了,用手轻轻掩住杯子即可。” “明白。”维拉克一副虚心听讲的模样。 “这里条件还是有些简陋,没有准备洗手碟。在宴会上,凡是上一道用手取食的食物,像鸡、龙虾、水果等,会同时送上一个洗手碟。水里会放些玫瑰花瓣或柠檬片,可千万不要把它当成饮料喝掉。吃完用手拿的食物,手指可以浸入洗手碟,简单洗一下,然后用餐巾擦干净。”弗莱彻补充道,“都记住了吗?” “嗯。” “你记性不错,接下来每一餐我都会和你一起吃,帮助你尽快养成习惯。等今天晚上回到了莱泽因,我会先带你去见卡迈恩先生,然后做其他的训练、准备。”弗莱彻道,“你先继续记册子上的东西。” “嗯。”维拉克拿出册子。 “对了。”弗莱彻想起了什么,“你有去过莱泽因吗?” 维拉克抬头看向弗莱彻,摇了摇头。 “那其他地方呢?” “没有,我还没离开过茨沃德市。”维拉克回道。 “二十……六年?” “嗯。” “你的家人呢?” “不记得了。”维拉克平淡道,“不过,你们能在茨沃德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到我,想必我的背景你们都已经摸清楚了吧?” “比较好奇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弗莱彻眯着眼睛微笑道:“好奇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吗?” 听到这话,维拉克花了些心思认真思考了一遍:“……应该都一个样吧?” “呵呵……”弗莱彻轻笑几声,起了身,“你先继续用餐吧。” 说罢,弗莱彻准备起身离开。 “我可以先去看看我的两位朋友吗?”维拉克询问道。 “当然可以,好好安抚一下他们。”弗莱彻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维拉克在两位保镖的看守下,走进了诺德、邓普斯休息的包厢。这两位还因为劳累以及喝多了的缘故睡得很死,维拉克上前花了点时间把二人叫醒。 “这是哪……”诺德揉着惺忪的双眼。 “去往莱泽因的火车上。”维拉克答道。 “不是吧……”诺德的脸唰得变白,“我还以为是个梦……” 邓普斯比他清醒得多,扫了一眼包厢门口站着的冷酷保镖,低声问道:“怎么办……” 维拉克没有小声回应,而是用正常的音量一字一顿道:“去莱泽因,好好活下去。” 第六章:莱泽因(下) “你是怎么想的?”邓普斯问道。 “跑是不可能的了,而且这不一定就是坏事。”维拉克要试着先让两位好友接受这一切,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把他的情况托出,共同谋划未来的道路,“托马斯家族很有钱,他们现在需要我,我只需要按照他们说的帮他们度过这段时间,就会获得巨大的酬劳。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凭借这一大笔钱在莱泽因站稳脚跟,再也不用回到茨沃德那个穷乡僻壤。” 诺德瞪大了眼睛,看上去咋咋唬唬声音却小得像是耳语:“哪有那么简单!他们要你装成那个什么克里斯,你要是被认出来了咱们就要被扔进下水道喂老鼠了!” “可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维拉克拍了拍诺德的肩膀,平静坦然地道,“现在反抗必死无疑,照着他们说的去做,说不准真的可以改变一成不变的人生。” “你已经决定了是吗?”邓普斯道。 “嗯。”维拉克点点头。 邓普斯目光闪烁,最终微微垂下脑袋:“如果决定了,就这么去做吧。” “你一定要好好记那些东西,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那个弗莱彻,千万千万不能漏馅儿,不然我们都得被扔进——” “我会的。”维拉克打断了诺德,格外坚定地看着他,“相信我。” 诺德、邓普斯和维拉克相识已经许多年,他们了解他。维拉克并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他向来做事沉稳。既然他已经决定做这件事,并且做出了保证,那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相信,以及并肩一起走下去。 被维拉克打断话,一时语塞的诺德微微张着嘴,沉默半晌才道:“我相信你。” “带我们去大城市看看。”邓普斯轻松一笑。 这一笑,诺德心里也好受了些,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被在乎的一类人,是一生可以被寥寥几句话就能描述得彻底的普通人。此时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的他们,从事着服务员、炼钢工等看不到未来的工作。其实,不论接下来面临怎样的艰难险阻,他们的境遇都不可能比之前更糟糕了。 他们是三条贱命。 别人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也这么认为。 “那就先这样。”维拉克起了身,“我继续去记东西。现在还不知道弗莱彻会怎么安排你们,但我会竭尽全力把你们留在我身边。你们也不能一直安于现状,要试着去掌握更多的东西。那座城市充满了机遇,我们不能错过。” “好!”很快度过惶恐期的诺德渐渐心潮澎湃起来。 维拉克微微笑了笑,看向邓普斯,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离开包厢后,维拉克再次翻开了那本特意为他准备的册子,一字不漏地阅读册子上面的内容,同时回忆起自己和这些人相处的细节。这些关系同他或近或远的人里面,一定有反叛组织和克里斯联系的枢纽。还有一些人,也完全可以被维拉克利用起来进行布局。 xiaoshuting.info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到了中午的用餐时间,弗莱彻从包厢出来同维拉克共进午餐。 弗莱彻虽然明面上维持着礼貌,但维拉克很清楚,这个人打心眼里是瞧不起他们几个人的。因为他对托马斯家族有利用价值,所以弗莱彻会与他共进午餐对他进行训练。而诺德、邓普斯,能活着就实属万幸,想出来一起吃饭,这是弗莱彻绝对无法接受的。 因此,诺德和邓普斯都是在包厢里吃饭。 享用午餐期间,弗莱彻又细致教导了更多的用餐礼仪,并在用餐之后再次考察了维拉克,确保了维拉克的学习进度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后,他便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趁休息间隙,维拉克去包厢再次安抚了一次好友。并用加深印象的名义把诺德、邓普斯带到了外面,教他们用餐礼仪。 诺德在茨沃德市的高档餐厅做服务员,耳濡目染,本身就懂得不少,所以学习进度飞快。邓普斯完全粗人一个,一些恶习难以短时间改正。维拉克不厌其烦地为他一遍又一遍讲解各个餐具的作用,用餐时需要注意的东西,邓普斯认真听着,额头渗满了汗珠。 七月十六日,星期日,晚上七点钟。 一切教学暂时停止,诺德、邓普斯也没在包厢待着,而是出来和弗莱彻、维拉克待在一起。他们共同站在车窗边,望着绵延到视线尽头的高大建筑群,那就是灯火通明的莱泽因。 弗莱彻知道维拉克没去过莱泽因,所以开口讲解了起来:“莱泽因被称为艺术之都、文化之都,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之一。这里被布列西第二大河流墨纳河贯穿,地势低平,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市区人口多达一百五十万。现在我们即将经过的,是莱泽因北部郊区的制造业区。” 维拉克虽早已领略这座城市的繁华与雄伟,但此时还是不免沉浸在其中。没有人会拒绝生活在天堂,而在他们看来,莱泽因就是天堂。 “在莱泽因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谁控制了莱泽因,谁就控制了整个布列西’。”弗莱彻去了一趟茨沃德,现在回来不禁感叹道,“虽然我是巴什人,但不得不说,莱泽因毋庸置疑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 “从口音上完全听不出来您是巴什帝国的。”维拉克道。 弗莱彻呼出一口气:“我已经在莱泽因居住了二十多年,不过还是听不懂布列西南方人的话,呵呵。万幸的是,你们也是北方人。布列西北方的口音倒是基本一样,免去了很棘手的问题。” “确实,想改掉口音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维拉克附和道。 “看。”弗莱彻微微扬了扬下巴。 维拉克从车窗望去,看到火车途径的不远处有一大片地方正在修盖规模巨大,极具艺术特色的建筑物。 “那是以莱泽因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筑为标准修建的墨纳馆。”弗莱彻解释道,“三个月后这里会举行万国博览会,用以彰显国力、庆祝布列西大革命胜利五十周年。” “和墨纳河名字一样?” “是的。” 火车很快就掠过了初具雏形的墨纳馆,维拉克回到座位前坐下。诺德还兴冲冲地和邓普斯讨论那些别致的建筑物、穿着新潮的行人。 “去整理一下着装吧,我们马上就到了。”弗莱彻安排人在到站前对维拉克的形象进行最后的打理。 十多分钟后,火车停在了火车站。 弗莱彻和穿着西装看上去神采奕奕的维拉克先行下了车。 当双脚站在了莱泽因的地面上后,维拉克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视线所及的一切。 第七章:见面 火车站人群熙攘,这是这座让人眼花缭乱的城市繁华的冰山一角。维拉克仅站在那里,就隐隐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暗流涌动。 “走吧,车子已经在外面安排好了。”弗莱彻一只手拍在维拉克的背上,轻轻推他前进。 “他们呢?”维拉克朝前迈步的同时扭头望向后面。 弗莱彻稍稍压低帽子:“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克里斯·托马斯。那两位,起码在明面上已经和你不再有任何联系。他们现在与你一起出行说不通,所以我会先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好。”维拉克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把诺德、邓普斯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只能照弗莱彻的安排去做。 出了车站之后,在一位保镖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辆黑色汽车前。虽然莱泽因已经极度繁华,但放眼望去,街道上汽车还是不太多,主流依然是马车。 “上车。”弗莱彻为维拉克打开了后车车门。 自抵达莱泽因后,弗莱彻明显变得殷勤了许多。因为在这座城市里,维拉克就是克里斯,而弗莱彻就是管家。他们表现给别人看的身份地位并不一样,如果弗莱彻还保持对维拉克既礼貌又轻蔑的态度,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维拉克进去后,弗莱彻坐在了他身旁,并捎带着关上了车门。等随行的保镖坐在了副驾驶位后,车子发动,向着一方驶去。 “这车子真不错,我只在茨沃德市的市区里见过零星的几辆,不过那些也很明显没有这辆好。”维拉克重生前别说坐这车子,连开都开得都很顺溜了,但此刻在弗莱彻夹杂着期待与轻视的目光下,他还是要装作很新奇的样子,眼神在车子里四处跳动,双手情不自禁地轻抚着车身。 “呵呵。”果不其然,说完这番话,弗莱彻发出了不屑的笑声,“以后你会见到更多在你们那边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维拉克头瞥向车窗:“很期待。” “先别想那么远的事情了,卡迈恩先生应该已经在等着了吧?”弗莱彻道。 驾驶座上的司机“嗯”了一声:“卡迈恩先生、梅拉夫人、凯勒曼小姐、茱莉娅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fantuankanshu.com “凯勒曼小姐、茱莉娅小姐是卡迈恩先生、梅拉夫人的长女、次女。”听罢,弗莱彻为维拉克讲解其中的关系。 “这个我知道,在册子上看到了。”维拉克点点头,“卡迈恩先生、梅拉夫人有三个孩子,分别是凯勒曼、克里斯、茱莉娅。” 弗莱彻露出满意的表情:“很好。卡迈恩先生应该会对你满意的。” 维拉克没接话,注意力被外面路过的一队马车吸引了过去。前面几辆马车的后面架着长长的梯子,后面几辆则载着巨大的水箱。所过之处,行人纷纷让开,腾出了宽敞的过道。 “是消防队,应该是哪里有火灾。”弗莱彻道,随后为了打发无聊的赶路时光,介绍起了一些很有名的景点,“那边有一座很有名的拱桥,横跨了墨纳河。继续往北,有克莱顿花园、人民广场、蒙塞宫……” 一段时间后,车子驶进了一片豪宅区。 “这里几百年前曾是皇家广场,后来改建成了贵族豪宅区。我们快到了,待会儿见到了卡迈恩先生,要注意你的态度措辞。虽然你伪装成了克里斯,但你要永远记住,你不是真的克里斯。” “明白。”维拉克道。 “再整理一下衣服。”在弗莱彻心里,维拉克就算换上了这身昂贵惹眼的行头,也依然是个低下的外省穷小子。所以并非维拉克现在的着装不整洁不体面,而是他一贯的思维令他觉得总有些别扭。 “明白。”维拉克没有任何波动,应下后不紧不慢,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车子进入了豪宅区,最终停在了一处豪华府邸前。 维拉克知道,这里就是卡迈恩一家所居住的地方。这种从外表看上去完美结合古典与当代风格的建筑,很受莱泽因贵族的青睐。 下车前,弗莱彻做了最后的叮嘱:“你的身份,就算在府邸里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因为这种事情我想你也明白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进去之后,除了私下见卡迈恩先生一家人以及我,在其他任何人面前,你都要维持克里斯的形象。” “明白。”维拉克嘴里蹦出来的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 “好了,下车吧,克里斯少爷。”弗莱彻先行下车,为维拉克打开了车门。 坐在车里的维拉克顺着打开的车门看向‘奢华的宫殿’,映入他眼里的,是一片浑浊。 顿了两秒,维拉克下了车。在弗莱彻的带领下,进入了府邸。一路带到了宽阔的客厅里,客厅以古典文艺风格作基调,设计精致,豪华舒适。 墙壁上典雅的装饰、琳琅满目的收藏品、繁复精美的地毯,光彩绚丽的水晶吊灯、华丽气派的沙发……其实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维拉克也还分不清那些看上去就很昂贵的木家具采用了什么木材,这些物件艺术价值何在。 一切都与维拉克格格不入,但他在怀揣着前所未有的心情再次踏入这个地方后,心里默默发誓,自己以后也要安逸地生活在这种地方。 “先生、夫人。”弗莱彻微微欠身,向卡迈恩、梅拉行礼。 偌大的客厅里,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坐着穿着白衬衫棕色马甲的卡迈恩以及穿着高腰裙的梅拉,两侧端坐着的分别是凯勒曼、茱莉娅,她们二人也都穿着和梅拉相似的修长裙装。 弗莱彻道:“这位是来自约瑟郡茨沃德市贫民区的莫斯特·维拉克,就是我们此行找来的克里斯少爷的替身。” 弗莱彻说完,卡迈恩也没有说话,客厅寂静压抑得可怕。 维拉克不想引起卡迈恩的反感,没有选择与之对视,而是和弗莱彻一样,欠身行礼,尽可能的谦卑:“很荣幸见到您,卡迈恩先生。” 第八章:入住 一头简短金发,蓄着胡子,脸庞棱角分明的卡迈恩,以及梅拉、凯勒曼,都一脸冰冷,夹杂着些许难以置信地看着维拉克。唯有坐在右侧尚且年幼还未成年,将头发扎起来了的茱莉娅脸上,除却震惊还含着一丝悲伤。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的维拉克并未感到什么不适,因为这一幕他早已经历过。这一世他并未像当初那般紧张,而是显得从容了许多。 客厅挂着的钟表响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卡迈恩清晰可闻的一声鼻息,他站起了身:“就这样吧。” 说完,率先离席,梅拉、凯勒曼紧随其后,茱莉娅边走还边打量着维拉克。 弗莱彻向卡迈恩的背影欠身:“那我就安排他住下了。” 待托马斯一家离开,弗莱彻看向维拉克:“走吧。” 两人穿过客厅,从两侧盘旋下来的楼梯登上了二楼。二楼的走廊两侧是数不清的房间,弗莱彻带着维拉克走向一边:“这里有凯勒曼小姐、茱莉娅小姐的卧室,没有我的陪同,你晚上不能出来走动。” “明白。” 走到走廊尽头后,弗莱彻打开了尽头一侧的房门走了进去:“这就是克里斯少爷的房间。” 维拉克跟了进去。 房间的装潢和客厅一样,明亮宽敞,另一侧还有一间独立的卫生间。精美的装饰、地毯,用昂贵木材打造的床、书桌、衣帽间都格外吸睛。和克里斯的喜好有关,卧室布局相对简洁。 弗莱彻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克里斯少爷生前的东西都基本保留在原本的位置,你虽然要住在这里,但是不可以随意乱翻乱动。” “明白。”维拉克站在卧室中间位置看着弗莱彻。 “你继续记册子上的东西,然后早点休息,好好恢复一下精力。”维拉克今天只睡了几个小时,弗莱彻能看出他现在有些疲惫,精神状态不太好,“明天早上我会来叫醒你,然后与卡迈恩先生一家共进早餐。” “明白。” 弗莱彻深深看了维拉克一眼,看上去似乎是还有些不放心,不过没几秒,他还是出了房门。 维拉克走到门前耳朵贴着门听着声音,确定弗莱彻已经离开,这才转身长吐一口气,环顾这熟悉的房间。 他在这里居住了两个月,但因为从未质疑过弗莱彻的说辞,一直天真认为克里斯真的死于乱搞,所以一直按照弗莱彻的警告,没有翻动过这里的任何东西。 biquge.name 如今,一切大不一样。他不会再像当初那样任人摆布,而他眼里的克里斯,也已经不是那个只懂得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这屋子里关于反叛组织的资料应该早就被收走,毕竟卡迈恩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还留在一个现在由外人住的屋子里。不过说不准会有什么暗格,或者其他没有被发现的藏匿点。 维拉克想要更加了解克里斯、克里斯与反叛组织的联系,就必须找出更多的线索。 不过他倒是不对屋子里有暗室、秘密通道这种可能报以期望。因为如果有,卡迈恩作为房主不会不知道,而如果他知道,就一定会将里面的东西扫清,不会傻傻留给维拉克发掘。 脑子里捋了一遍思路,维拉克开始仔细翻查起来。 抽屉、柜子里、床底下这种常规性的地方虽然卡迈恩一家肯定早就找过,但维拉克还是没有因此放过。不过遗憾的是,他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那么就只剩三种可能了。第一种,克里斯藏得很隐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第二种,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卡迈恩搜集抹除干净。第三种,克里斯的重要资料并没有放在自己卧室里,而是在其他地方。 好在这三种可能性对维拉克来说都不算是死局。 第一种。他可以慢慢找,他有足够的时间。 第二种。他未尝不可偷偷潜入到卡迈恩的办公室,那估计不止会找到克里斯的东西,还能找到其他值得运作的信息。 第三种。克里斯其他的地方,无非是办公室,几个经常去的地点。这些维拉克都有了解,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查。 把这件事做完,今天就没什么了。 维拉克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而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全新的,第三个自己。 “维拉克。莫斯特·维拉克。”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 像是在鼓励自己,像是约定承诺。 说完这句话,维拉克伸了个懒腰,将身子擦干净,怀揣着激动,平静睡下。 次日,七月十七日,星期一。 维拉克虽然很早就醒了,但还是一直躺在床上佯装沉睡,等着弗莱彻到来。没多久,弗莱彻敲门,但维拉克刻意没有反应。 敲了几次门没有动静,弗莱彻选择直接推门而入,看到维拉克还躺在床上后,拔高声音道:“克里斯少爷,该吃早餐了。” “……嗯?”维拉克这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昨天看册子看到了几点?”弗莱彻瞥见了维拉克枕边的册子问道。 “不知道……总之看到很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维拉克回答道。 弗莱彻很满意,但还是道:“我告诉过你要早点睡,你昨天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 “弗莱彻先生,我保证,我的状态很不错。”维拉克诚恳保证。 “好了,抓紧洗漱穿衣服跟我下楼。”弗莱彻没打算深究已经发生的事情。 待维拉克洗漱完穿好了衣服,弗莱彻将其带到了一楼右侧的餐厅。那里卡迈恩先生等人还没有来,弗莱彻解释道:“十分钟后才是用餐时间,不过因为你是第一次,所以还是要早点过来做好准备。” “明白。” “请入座,克里斯先生。”弗莱彻将维拉克带到一边的座位坐下。 话音刚落,身后两位佣人走了进来,向维拉克、弗莱彻分别打完招呼后,摆放餐具。 待佣人们离开后,弗莱彻道:“卡迈恩先生一家来了之后,你要一一向他们打招呼,之后如果没有问你问题,你不要说任何话。” “明白。”坐下的维拉克专门装作拘谨不安。 弗莱彻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放轻松,克里斯少爷。” 第九章:无题 没多久,卡迈恩与梅拉过来了。 维拉克起身道:“父亲、母亲,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孩子。” 卡迈恩与梅拉没有任何异样地回道,随后落座。 很快,凯勒曼和茱莉娅也一起来到了餐厅。 这次维拉克没有起身:“姐姐、茱莉娅,早上好。” “早上好,克里斯。”凯勒曼同样很自然地回道。 茱莉娅顿了一下,难以言喻地看了维拉克一眼:“早上好……哥哥。” 一家人到齐,佣人们摆放着早餐。 卡迈恩抿了一口佣人刚倒好的白葡萄酒,用随意的语气问道:“克里斯,身体怎么样,恢复些了吗?” “好很多了,父亲。”维拉克只能接着卡迈恩的话做回答。 “不能太劳累,要注意身体,每天早点休息。”梅拉一脸慈祥地看着维拉克,叮嘱道。 上一世此时此刻的维拉克,真的被梅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感动到了,那时他嫉妒到了顶点,无比希望自己是真的克里斯。 但现在,维拉克露出了和梅拉一样虚伪的微笑:“谢谢母亲。” “凯勒曼,今天的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卡迈恩专注吃早餐,没有扭头看向凯勒曼。 “准备妥当了,父亲。”凯勒曼道。 之后,没有人再提起一句话,大家保持着令维拉克有些不适的安静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忽然,维拉克察觉到些什么,当他抬头扫向桌上的其他人时,只看到茱莉娅很快地低下了头,用餐刀摆弄着餐盘里的食物。 享用完早餐后,卡迈恩起身,告知维拉克今天继续好好休息,不用去忙工作上的事情,接着匆匆离开。 维拉克准备离席时,梅拉叫住了他:“克里斯、弗莱彻,来一下我的房间。” 维拉克与弗莱彻对视一眼,跟随梅拉去了她的房间。 进去后,梅拉的声音忽地变得哽咽,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克里斯,你是克里斯吗?” “抱歉,夫人,他只是茨沃德市一个和克里斯少爷长得很像的——” “我是。”维拉克打断了弗莱彻的解释,“母亲,我是克里斯·托马斯。” 听到这句话,梅拉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弗莱彻瞪了维拉克一眼:“梅拉夫人,他不是克里斯少爷,他是莫斯特·维拉克。” fantuankanshu.com 梅拉夫人的情绪崩溃得很快,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丑态,擦拭去眼泪后,维拉克适时地欠身,充满歉意地道:“很抱歉梅拉夫人,我只是希望您能好受一点。” “没关系,谢谢你,孩子。”梅拉夫人理解维拉克的善意,“你们先出去吧。” “为什么要擅作主张打断我?”安抚好梅拉夫人后,弗莱彻走在走廊上脸色很不好看。 “抱歉,弗莱彻先生,我看到梅拉夫人很伤心,所以下意识那么说了。”维拉克已经成功博得梅拉夫人的一丝好感,现在并不太在乎弗莱彻的不爽。 “你。”将维拉克带回克里斯的房间,弗莱彻一把抓住维拉克的衣领,将他推到墙边,“你是维拉克,不是克里斯。虽然这件事情做得不错,但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明白。”维拉克一脸惊慌失措。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至多吸取的教训,就是下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要用更稳妥的方式。 维拉克不希望自己居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一直被弗莱彻所笼罩着。这个目前因为维拉克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还保持着克制的管家,一旦暴露出暴戾的真实面目,维拉克将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上一世维拉克几乎没有任何作为,自然也没有和卡迈恩、梅拉等比弗莱彻更有话语权的人产生更多的联系,因此弗莱彻对他进行侮辱虐待时,没有人帮助过他,弗莱彻也没有任何顾虑。 这一世,摆在眼前的机会能和梅拉夫人打好关系,维拉克怎会放过。就算弗莱彻以后会因为他继续做这种事,对他做出比今天的警告还更过分的行为,那也不会动摇维拉克的念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 当然是更大的人物的好感度更重要。 未来的维拉克势必会做出更多令弗莱彻不满意的事情,届时,维拉克的说辞不需要让弗莱彻就此罢休,只需打着幌子说服把自己幻想成克里斯的梅拉夫人,弗莱彻就必然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只不过,距离那个时候还太遥远,现在维拉克还不能和弗莱彻明着唱反调,因此他颤抖着向弗莱彻道了歉。 “好了,你继续在这里待着。”弗莱彻不打算浪费时间和满脸懊悔、害怕的维拉克继续说这件事,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今晚晚宴上有人会和你交谈的内容,你需要在晚上前记得滚瓜烂熟。到时候在晚宴上,绝对不能出现磕磕绊绊的情况,要尽可能显得侃侃而谈。” “明白。”维拉克喘着粗气接过了纸。 弗莱彻离开后,维拉克开始背纸上的内容。 这段内容是两个月前的东西了,这种细节维拉克现在已经记不清,需要重新记忆。 好在维拉克的记忆力不错,满满一页的内容没花费太多的时间将已经记下了。他独自在房间里试着脱稿说了几遍,基本上没有问题。 得到放松的间隙,维拉克走到窗边,望向外面,外面是一处又一处的豪华住宅。 诺德、邓普斯据他的记忆,目前应该被软禁在了莱泽因北区的一家旅馆里,最近几天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只能等到忙完这段时间,弗莱彻才会松口安排他们见面。不过也仅仅是见面而已,弗莱彻不会允许把他们带回来,而是会一直把他们软禁在那里,直到维拉克失去利用价值,三个人一起被灭口。 维拉克这次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诺德、邓普斯被软禁在旅馆里长达两个月,然后和自己一起被设计而死。他得尽快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安排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助力。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力量还是太小。 “呼……”维拉克吐出一口浊气,深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时间飞逝,很快将到了晚上。 晚宴就要开始。 第十章:晚宴 晚上七点五十分。 佣人为维拉克喷了些清淡的香体液,换上了白色衬衫、尖领单排扣的黑色礼服。最后配以浅色领带、黑色精致皮带、深色腰封、黑色礼服鞋,把本就偏清冷的维拉克衬托得更加高贵优雅。 维拉克站在镜子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把弗莱彻当作客人,模拟了一下对话、礼仪,得到弗莱彻认同后二人一同下了楼。 今天举行的晚宴,主要的客人是即将要与托马斯家族联姻的费恩家族。除此之外,做珠宝生意的阿诺德一家也应邀参加。晚宴的举行地点在托马斯家族府邸一楼左侧的会客厅,此时会客厅里忙碌的佣人们做着准备。 弗莱彻将维拉克带到了凯勒曼身前:“凯勒曼小姐,接下来克里斯少爷就由你先照顾了。” “嗯。”凯勒曼冷淡地看向维拉克,“你先去忙吧。” 弗莱彻微微欠身离开。作为管家,他自然要忙得事情还有很多。 待弗莱彻走后,凯勒曼走到了正门前:“客人们快到了,你不认识他们,所以待会儿我会一一先跟他们打招呼,你跟着一起说就好了。” “明白,姐姐。”维拉克道。 凯勒曼扭头看向门外。 过了一会儿,卡迈恩、梅拉夫妇带着最小的女儿茱莉娅也来到了晚宴的入口处,等待问候客人。 接近八点钟时,客人们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入口处。 最先抵达的是费恩家族的杰拉尔德、塞西莉娅夫妇,以及他们的长子,即将成为凯勒曼未婚夫的杰诺斯。 双方相互打过招呼,杰诺斯赞美了梅拉、凯勒曼的美貌后,卡迈恩调侃起了杰拉尔德:“杰拉尔德,和我二十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总是热衷于穿着年轻人喜欢的白色礼服,可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哈哈,要是承认了我们已经衰老,就不会再心怀壮志了。”杰拉尔德回道。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梅拉夫人、凯勒曼将费恩家族的人引入会客厅。 卡迈恩、维拉克、茱莉娅又接待了准时抵达的阿诺德一家。阿诺德夫妇与托马斯家族、费恩家族关系亲密,而阿诺德夫妇唯一的儿子,也受邀而来的科林·阿诺德,更是克里斯生前最好的朋友。 ranwena.net “克里斯!”年轻气盛,又备受父母溺爱的科林在向卡迈恩致礼后,大大咧咧地一把揽住了维拉克的肩膀,“这几天都联系不到你,约好的一起去看点儿新奇的东西都泡汤了。” “我这几天病了,在家休养。”维拉克笑着说道。 科林的出现,让他稍显压抑的内心得到了舒缓。科林神经大条,不在乎贵族礼仪,上一世维拉克第一次和科林见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科林也没有丝毫怀疑,往后的两个月里还经常带他去玩些有趣的东西,在他受到欺负的时候为他出头,算是维拉克在莱泽因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唯一抱有好感的人。 如今再次看到科林,维拉克难掩开心。 “今天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看你状态不错应该恢复完了吧,晚上我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东西。”科林笑嘻嘻地道。 维拉克环顾了一下会客厅,弗莱彻正在一边和佣人说些什么,他笑道:“好啊。” 阿诺德一家到了后,今天的客人就全部到齐了,算上托马斯一家,一共十一人。卡迈恩、梅拉夫妇以男女相间的原则安排好了宾客入座,晚宴正式开始。 开胃菜是牡蛎。 大家都用专门的牡蛎叉开始享用牡蛎。 维拉克抿了红酒,还没等品尝开胃菜,卡迈恩就提到了他:“杰诺斯很优秀,但在我耳边经常夸赞杰诺斯的反倒不是凯勒曼,而是克里斯。他非常仰慕杰诺斯在音乐上的才华,以及商业管理上的见解。” “是的。”维拉克放下酒杯,照着对好的词,夸赞起了杰诺斯,“杰诺斯优雅的谈吐,渊博的学识都令我羡慕不已。我还去听过他的音乐会,杰诺斯娴熟富有情感的演奏一瞬间打动了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现在有了更深刻的联系,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交流音乐,请教一下管理上的东西。” “是吗?”杰诺斯露出惊讶意外的表情,“很荣幸和你深入探究这些东西。” 晚宴持续了两个小时,期间维拉克完美应对了所有提前对好的词。 梅拉带着女士去客厅休息闲聊,其他男士则留在会客厅谈了谈最近政治方面、商业方面的话题。二十多分钟后,时间已晚,费恩家族的人先行一步告别离开。 阿诺德一家在费恩一家离开后也准备离开,临走前科林叫住了维拉克:“克里斯,走吧,去外面玩会儿。” 准备送阿诺德一家人出去的托马斯一家人愣住了。 维拉克看了弗莱彻一眼,又看向了卡迈恩。卡迈恩在场,他的话要比弗莱彻更管用。而维拉克一定要想办法让卡迈恩放他出去,毕竟自己已经是成年人,如果出去的话,弗莱彻身为管家也不会跟随,到时候自己可以摆脱控制,去接触任何想接触的人。 “唉,今天有些累了,要不改天吧?”维拉克先卡迈恩、弗莱彻一步回绝了科林。 科林语气有些不快:“你都爽约好多次了,今天宴会前还说好的,现在又不去了吗?” “呃……”维拉克再次看向了卡迈恩。 他先一步回绝科林,就是为了避免卡迈恩向科林表达歉意,不放他出去。若是卡迈恩说话了,科林身为晚辈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他现在用了含糊其辞的说话,引起科林的不满,今天再当着大家的面说话不算话,托马斯一家脸上会不好看。 “去吧克里斯,你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卡迈恩很快就给出了回应,“弗莱彻跟着一起去,晚上接克里斯回来。” “不用了克里斯先生,到时候我安排车子把克里斯送回来就好了。”科林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走吧克里斯,带你看点新鲜玩意儿。” 成了。 维拉克转身向卡迈恩道:“我会注意安全的,父亲。” 卡迈恩盯着维拉克:“早点回来。” 第十一章:电影 阿诺德一家、维拉克在卡迈恩、梅拉、弗莱彻的注视下上了车。在阿诺德一家的眼里,站在门口满脸笑意的卡迈恩等人,没什么异样。但在维拉克眼里,站着的那些人,每个人都像个冰雕,散发着刺骨的寒冷。 1200ksw.net “父亲、母亲,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克里斯去玩会儿。”科林向父母打着招呼。 “注意安全。”阿诺德叮嘱完乘车离去。 科林和维拉克上了另一辆车,反方向驶离了贵族豪宅区。 维拉克通过车窗看向外面,心情愉快。 “你不好奇我要带你去看什么新鲜玩意儿吗?”科林问维拉克。 “看电影呗。”维拉克道。 “你怎么知道?”科林张大了嘴巴,“你已经去看了?怎么没叫我?好啊你,爽我的约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去看了!” 维拉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去看,不过听到些消息,说是之前发明出了由活动照相术和幻灯放映术结合的一种连续的影像画面,但那时候只有几秒钟,现在好像是拍出了长达几分钟的长片。” “对对对,有个叫放映机的东西,光往墙上一打就出现了跟照片一样的真实画面,但比照片更厉害的是,那玩意儿居然会动!就跟真人一样,太神奇了!”科林描述的时候眼睛还冒着光,“我看了好几次都还是觉得很神奇,完全无法理解是怎么做到的……今天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好。”维拉克再次回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自己今天并没有被科林带出去,而是等了一个星期后才得到机会,被科林带着去看了电影。 作为一个照相师,维拉克第一次亲眼目睹到那些会动的影像画面时,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科林,他当时直接说不出话来,后来回到家里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着觉,难以忘掉那些画面。 那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神奇了。 数年前,他还是个和邓普斯一样的炼钢工,一次去茨沃德市里买东西时,无意间看到了一种能把人的样子完美复刻在纸上,被叫做照相机的东西,那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天回到家中,他果断辞去炼钢厂的工作,掏出了全部积蓄,和邓普斯、诺德借了些钱,费了很大的劲才买下了一款已经快要被淘汰的老式可携式方箱照相机,成为了贫民区里唯一的照相师。之后他用比市里更低廉的价格,吸引了贫民区里很多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人来尝试。没多久就还清了债务,还搬到了贫民区最好的单间里居住。 因此,他在见识到电影的神奇之后,第二时间想到的就是这玩意儿怎么用来赚钱。 “这个东西要是收钱,给更多人看,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钱。”维拉克说道。 “你们这些人看都还没看,怎么第一念头都是想着怎么通过这个赚钱啊?这可是艺术,全新的艺术!”科林强调着‘艺术’二字。 “是的,艺术。”维拉克认同这点。 可以预见,电影会像照相机那样蓬勃发展。未来会发展成何等更为神奇令人惊叹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但已知的是,这个东西势必会催生出一个拥有巨大潜力的全新行业。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一处维拉克并不认识的街区。车子刚刚停稳,科林就兴冲冲地下了车,带着维拉克进入一家舞厅。今天舞厅虽然还是吵闹,但没有播放音乐,人们也没有跳舞,而是在台下坐得满满当当。而台上,正中央挂好了块巨大的幕布,演奏的乐器都被挪到了两侧。 科林熟络地和里面的人打招呼:“今天这部电影叫大海与海鸥,估计快开始了,我们坐前面去。” 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科林财大气粗门路多,直接带着维拉克坐到了前面的位置。服务员为他们桌旁放好了香槟与水果。 科林吃了口水果,扭头对维拉克道:“待会儿一定会惊掉你的下巴!” 没等太久,舞厅里的灯熄灭,从他们后方投射出一束光,照在了幕布上,幕布上快速的忽明忽暗,产生一些巨大的真实的画面。 刚刚还哄乱的人群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维拉克扭头看向光源,那里有个机器正发出哼哧哼哧的响声。 “那个就是放映机,好了快看前面,电影要开始了!”科林抑制不住激动,扯着维拉克让他看前面。 维拉克正过身,看向幕布。 幕布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是海岸!”科林大喊道。 虽然这有些不礼貌,但实际上舞厅里很多人都在幕布上的黑白画面清晰之后发出了叫声。 “天呐……” “那是什么?” “大海还有礁石!” 大家议论起来。 而幕布上的画面还在发生变化,雪白的浪花冲击着礁石。 “我甚至感觉我听到了海浪的声音。”科林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幕布。 维拉克也深深被其中的情景吸引着,尽管他看过了几次,但这个新颖的东西魅力太大,再看一遍也还是让人觉得精彩至极。 海浪拍打礁石的景象持续了大约三十秒后,几只海鸥盘旋在空中,忽地俯冲而下,贴着海面低空飞行了一段距离后消失在了镜头中。 这一段持续了足足四五秒的内容,更是直接引爆了全场。 “艺术!艺术!”科林看到这一幕,甚至都顾不得吃东西了,头虽然还死死地面向着幕布,但手已经摸索着抓住了维拉克的衣服,“看到没有,神不神奇?!这个就是电影,这个就是艺术!” 维拉克微微仰着头,哪怕眼睛酸痛也不舍得眨一下:“看到了,艺术。” 影片总共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放映机的灯光熄灭,舞厅重新明亮起来。 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科林份外卖力地鼓着掌:“太精彩了,意犹未尽啊……” 维拉克看得也是心潮澎湃,他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扭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神秘莫测的放映机:“莱泽因,真是个伟大的城市。” 第十二章:接头 由于电影时长较短,舞厅在观众们的要求下又重放了几遍。虽然影片画面只是单调无趣的大海,仅有的点睛之笔也不过是一掠而过的海鸥,但大家还是百看不厌,每一次结束,舞厅里都会响起长达十多秒的热烈掌声。 科林卖力地鼓完掌,胳膊支在了桌子上:“怎么样?说说观后感。” “嗯……”维拉克沉吟一声,组织着语言。 “哈哈,第一次看到你说不出话来,把你震撼到了吧?”科林见维拉克没说话,笑着晃动了下身体,“确实很难描述,在我看来,这是前所未有,比以往任何创造都更具有颠覆性的发明。天呐,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到这样远超时代的伟大艺术,我都快觉得死而无憾了……” 科林对电影的欣赏喜爱非常强烈。 “你可以投资试试,我觉得有些前景。”维拉克道。 “什么叫有些前景?这是相当有前景好吗?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你拉出来,其实不止是看电影,也是想跟你聊聊,给摄影师赞助点资金怎么样。” “你想出手?” “玩玩嘛,我觉得这个东西可以更有趣一点,要是摄影师缺钱,那我可以帮帮他,最多应该可以赞助这个数。”科林竖起食指。 维拉克看了一眼,脱口而出:“一千?” 科林锤了维拉克一拳:“开什么玩笑啊,是一万。” “呵呵。”维拉克假笑了一声。 一万金克,大约等于他做照相师两百年的总收入。 “只能这些了,毕竟我也不图回报,砸太多估计我父亲会不开心的。”科林耸耸肩,“你要一起赞助点吗?” “算了,还是你自己好好玩吧。”维拉克现在可没有动用托马斯家族财产的资格,这种有钱人的娱乐游戏他只能跟着看看凑个热闹。 科林喝了口酒:“主要是我觉得影片的内容可以更丰富一些,自然景色当然也很不错,但最有无穷魅力的还是我们人啊,最有趣的玩法还是创造,要是拍些人的内容,或者拍些专门可以服务于电影的内容,那一定会很有趣的。”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其实维拉克也有过这个念头,甚至他比科林想得更远一点。如果这种影片内容变得更加丰富,给更多的人进行放映,应该会很有赚头。 siluke.com 只可惜,科林有钱,但他没有钱。就算同样有一万金克,科林说投就投,赔了也无所谓,而维拉克赔不起。 “到时候让你演些东西怎么样?多好玩啊。”科林端着酒杯笑道。 “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尝试一下。”维拉克同科林碰了一杯。 喝完后,科林转身和其他表现得同他一样兴奋的观众交谈了起来。维拉克则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刚刚科林跟他谈起的想法,令维拉克有些朦胧的规划更清晰了些。如果他想为以后脱离托马斯家族积累些资产,那和科林一起做生意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身为最好的朋友,再加上背后大财团托马斯家族背景的加持,暂时先让科林把钱垫上问题不大。 可空手套白狼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维拉克可以想些理由糊弄科林,让科林不把一起做生意的事情随口说出去。但他在弗莱彻的监视下,连和科林光明正大做生意都不可能,更别谈瞒着科林偷偷转移资产准备随时跑路了。 这时候,需要有一个信得过,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代替自己,以自己的名义和科林做生意圈钱。 可惜现在诺德、邓普斯都还被软禁在旅店里,一时半会儿弄不出来,而且想把他们训练成不被科林怀疑的人,也需要时间。 已知自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托马斯家族度过危机就会杀自己灭口。如此紧迫下,要么加快速度把他们弄出来,安排到科林手下,要么就只能想办法延长自己对托马斯家族的利用价值。 只是这两个方案想实施成功都无比困难。 诺大的莱泽因,只有两个人能用,还有前提条件就是得先把他们解救出来。维拉克有些头疼,他揉了揉鼻梁,选择换一条思路。 目前确实还有另外一条捷径,可以免去解救、培养诺德、邓普斯的时间。那就是利用自己的背景,在莱泽因重新扶植一个人。 这个人选要求没有背景,和莱泽因里任何人都没有关联,不用担心背叛,愿意和自己两个月后逃离莱泽因,且可以不花太多手段就能为自己所用。 这样的人,维拉克恰好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但那个他最满意的目前应该还没有来到莱泽因,维拉克还需要耐心等待十天。 影片放完,舞厅恢复热闹,演奏家们演奏起了音乐,客人们或随音乐舞动身体,或喝着酒和朋友们闲聊。 维拉克和科林没待太晚,就起身打算回去了。 一方面科林还有别的安排,另一方面科林答应了卡迈恩,会早点送维拉克回去,自然不能违背承诺。 两人走到了舞厅门口,一位戴着顶帽子,穿着腰部、胸部、袖子都很宽敞的长款黑色外套的男人先他们一步推门而入,而后抬起后看向维拉克。 维拉克正准备和科林出去,但那看到那个人的脸庞时,下意识顿住脚步。 那个人,就是上一世多次秘密与自己接触的男人,他这几天汇总资料排查身边有哪些人可能是反叛组织安插的眼线时,直接将这个男子列在了可能性的第一位。 没想到自己来到莱泽因后第一次出行,就再次碰到了他。 要说是碰巧,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个男子一进去一双深邃的眼睛就直接盯住了维拉克,意图很是明显。 维拉克有了更大的把握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但他还没做好和反叛组织的人接触的准备。 自己才刚抵达莱泽因没站稳脚跟,对反叛组织也近乎一无所知,要是现在接触,三言两语就会直接露馅,到时候一切都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维拉克所做的努力所冒的风险都将付之一炬。 第十三章:纸条 留给维拉克反应的时间只有一瞬间,他选择冲克洛伊微微摇了摇头。 维拉克现在心里已经对克洛伊的真实身份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现在同其对话,他不敢保证自己能不露出马脚。而直接无视对方,后果恐怕会更不妙。 因为克里斯身为反叛组织的核心成员,被抓前自杀一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找到维拉克,也是很疑惑克里斯不是自杀了吗,为什么还活着出入舞厅。若是维拉克直接忽视克里斯,对方一旦认定维拉克不是克里斯,那他就彻底失去了反叛组织这一重要的杀手锏。 所以这个时候,摇头,一个给了回应,又没彻底给出回应的动作,最合适的应对方式,更是一个测试。 克洛伊要是真的是反叛组织的人,那维拉克的这个摇头,透露出的信号就是现在不方便进行接头,他应当不会再做些什么。克洛伊若不是反叛组织的人,身为克里斯的射击教练,他会拉住维拉克打个招呼。 摇完头,维拉克跟在科林身后出了门。 克洛伊没有叫住他,并且在出门的那一刻,维拉克感受到一只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又快速地抽了出去。 维拉克伸手一摸,发现口袋里多了张纸条,但他没有选择现在就拿出来查阅,而是直接出了门,没有再和克洛伊进行过多的互动。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走在前面的科林完全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带着维拉克直接上了车。 “先送克里斯回去。”科林吩咐司机。 车子发动,维拉克看向外面,只见克洛伊站在舞厅门口注视着他,待车子慢慢驶离后,他压低帽檐转身离去。 “呼……”维拉克长舒一口气。 刚刚那几秒的经历是无声的惊险,维拉克稍有一点错误都会造成不可想象的糟糕后果,好在他做了最为妥当的选择。 xiaoshuting.info “困了?”科林以为维拉克是困了。 “有点冷。”维拉克说道。 “冷?”科林有些意外,“大热天的,我都还觉得热呢。” “最近身体不太好。”维拉克解释道。 科林将车窗摇上:“行吧,用不用披上我的衣服?” “谢谢。” 维拉克穿上科林脱下的衣服,顿时觉得闷热起来,但他还是微耸着肩膀搓手。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托马斯家族府邸前。 维拉克远远地就看到弗莱彻站在门口等候着,他连忙将外衣脱下还给了科林:“我到了,先下车了。” “好,有空再一起玩。”科林探出脑袋向弗莱彻打了个招呼,随后离开。 维拉克走到弗莱彻的面前,弗莱彻一眼就看到了维拉克额头上都是汗珠,胸口的衣服甚至已经被浸湿:“有被发现吗?” “没有,弗莱彻先生。”维拉克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走吧。”弗莱彻带着维拉克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卡迈恩、梅拉、凯勒曼都在,还是像昨天那样,安静坐在那里,冰冷地注视着维拉克。 “和科林先生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弗莱彻道。 维拉克做回忆状,将今天晚上和科林的交谈、做的事情进行删减后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大概就是这样。” “你被吓出一身冷汗,科林先生没有怀疑你?”弗莱彻问。 “我说因为最近身体不舒服,天气稍微热点就容易出汗,科林先生没有怀疑我。”维拉克做出解释。 他在回来之前故意借用科林的衣服闷得自己一身汗,让卡迈恩一家、弗莱彻认为自己胆小,更大程度上降低警惕,为以后做其他事情奠定基础。 “今天算是有惊无险,以后一定要少说话,尽可能避免和科林这样跟克里斯关系亲密的人接触。”卡迈恩开口了,“这段时间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先不用按照克里斯的行程进行走动了。” “明白,卡迈恩先生。”维拉克连忙应下。 “弗莱彻。”卡迈恩看向弗莱彻。 弗莱彻欠身:“先生。”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让他尽快学习克里斯的一切。”卡迈恩道。 “明白。”弗莱彻道。 “都早点休息吧。”卡迈恩悬着的心放下,便起身带着梅拉、凯勒曼离开了。 弗莱彻和维拉克回到了克里斯的房间。 “接下来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弗莱彻态度比以往都恶劣了许多,“从明天开始你只能待在这间屋子里,进行更为严苛的学习训练,只要有一次无法让我满意,我会让你的两位朋友付出代价。” 维拉克还有大用,弗莱彻没有资格动他,但原本作为维拉克助力带来的诺德、邓普斯,现在成为了威胁维拉克最合适的人质。 “弗莱彻先生,别伤害他们,我全听您的。”维拉克知道弗莱彻怕自己刚过来经历了这一天,会膨胀,所以要让自己清醒一下回到现实。 见维拉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弗莱彻清楚这个从穷乡僻壤过来的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彻底捏在了自己手心里。他双手担在身后,稍稍仰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轻蔑,转身离开:“先休息吧。” 弗莱彻出门后,维拉克照例在门边听了声音,确定其真的离开后,从衣兜里拿出了克洛伊塞给自己的纸条。 【克里斯同志,您还活着的消息振奋了我们所有人。虽然不知道您利用什么方法逃脱了绝境,但我们清楚,您一定付出了很大的风险和代价。我们这里您不需要担心,叛徒已经都被铲除,我们最近的行事也会低调很多。明天您去古典音乐会的时候,我们会想办法与您取得联系,对下一步的发展进行讨论。】 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阅读完纸条上的内容,维拉克的心脏不禁狂跳起来。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又反复阅读了几遍纸条上的内容,然后将纸条撕成碎片扔进了马桶。 “好……”回到书桌前坐下,维拉克实在忍不住低声说了个好。 这张纸条上的信息为他带来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周二克里斯例行去听的古典音乐会上,反叛组织会想办法与他取得联系。卡迈恩下了命令,这段时间不允许克里斯外出走动,倒是免去了维拉克最棘手的如何和反叛组织交流还能不露馅的问题。 第二个消息,反叛组织真的认为维拉克就是克里斯。 第三个消息,反叛组织需要和克里斯一同进行反叛组织下一步的规划,这意味着克里斯绝对是反叛组织里领头羊级别的人物。 第十四章:谋划 也就是说,维拉克要是能瞒过反叛组织,恐怕就代表着他可以操纵这股力量。同时,有了这张底牌,他也完全可以反制托马斯家族,利用自己即是反叛组织领头者又是卡迈恩儿子的身份,达成平衡,摄取巨大的利益。 基本上可以说,只要维拉克能做到这一点,先前的所有计划布局都可以搁置。因为仅靠这一点,他就能通过托马斯家族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是个一本万利的办法,这么做他会变得更加难以从漩涡中抽身,一旦被反叛组织发现端倪,他势必会被反叛组织操纵起来,成为反叛组织要挟托马斯家族的工具。 风险与机遇同在,再加上实现这事的先决条件相当棘手,维拉克目前没有丝毫把握可以骗过反叛组织,因此想这个还有点早,他选择暂时搁置在一边,先按照既定的稳妥思路继续发展。 然而无论如何,查清克里斯与反叛组织的更多信息这件事还是要做下去。 毕竟虽说要不要彻底陷入进去还有待研究,但和反叛组织保持一定联系这点本就在他的原计划内。 托马斯家族的一切都好说,他之前已经接触了两个月,该熟悉的都已经熟悉,应付起来游刃有余。而克里斯的真实身份、反叛组织的存在,是他上一世临死前才刚知道的,距今满打满算也才两天时间,所以压根没有接触过。今天晚上仅是打个照面,就让维拉克觉得凶险万分,要多说几句话,维拉克铁定会被发现,然后被反叛组织当成要挟托马斯家族的工具。 想要和反叛组织进行第二次接触,维拉克就必须把查找克里斯生前资料的事提上日程。 于是他再度开始搜查克里斯的房间,这次比昨天晚上更加仔细,维拉克轻轻用指关节敲击地板、墙面等地方,试图发现暗格的存在。 搜查了半个小时后,维拉克居然真的在床下一处位置发现了异常。有一块地板敲击起来声音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像是下面是空的。 维拉克拿出火柴,在床底下擦着,借助火光仔细观察那块地板,发现地板的缝隙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比其他地方要粗一点。他把小刀刺入缝隙中,撬了一下,地板松动了些。小刀更深入了缝隙一点后,维拉克缓缓用力,把那块地板被撬了起来,果不其然,下面是个大概可以装下一箱酒的暗格。 遗憾的是这个暗格里没有任何东西。 维拉克并没有因此大失所望,他善于发掘事物的两面性。暗格虽然是空的,但也比之前什么都找不到好多了。最起码这说明克里斯确实把重要资料藏在了自己的卧室,而现在不翼而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卡迈恩先他一步拿走了。 这自然而然地帮助维拉克排除了两个可能性,东西肯定在卡迈恩身上,接下来他只需要想办法从卡迈恩周围入手,找出克里斯留的信息就可以了。 “但愿卡迈恩没有把东西销毁掉。”维拉克喃喃自语。 卡迈恩把资料销毁掉了的话,维拉克就没办法利用反叛组织和托马斯家族周旋,以达成自己莱泽因之行的最终目的。 2kxiaoshuo.com 现在临近十二点钟。 维拉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潜入卡迈恩的书房看看。 在他看来,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时机。十二点大家都已睡下,自己悄悄出门也不会被察觉。另外自己这一两天表现得非常毕恭毕敬,留给卡迈恩、弗莱彻等人自己不敢做出任何忤逆之事的印象,他们也应当不会对自己加以提防。 维拉克在脑子里推演了几遍出门后具体怎么做、会面临到怎样的突发情况的情景,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再等两个小时,等夜更深了再行动。 把床底暗格的地板重新装好,维拉克熄灭了灯,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时间的推移。 时间对于维拉克来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在他沉思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两点钟的时候他从床上坐起,来到了门前,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扭,拉开了门。 这么晚,应该没有人会出来,而且每间屋子都有独立的卫生间,也不需要担心他们出来上厕所。 维拉克探出脑袋扫视了一圈,发现安静狭长,亮着微弱光亮的走廊上没有人,便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地来到了楼梯旁第一间屋子前。 这里就是卡迈恩的书房兼办公室,卡迈恩的工作资料和其他机密的东西都放在这里。而书房正对着的那间,是卡迈恩、梅拉夫妇的卧室。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门扭上缓缓扭动,可惜还没扭动多少,门扭就顿住了。 门是锁着的。 这也在维拉克的预料之内,卡迈恩的重要资料都在书房里,他甚至还把卧室安排在了书房对面,可以看出来卡迈恩对书房很重视,不上锁当然说不过去。 不过今天维拉克也只是尝试,报以一个可能性不大的期望。因为他上一世严格执行弗莱彻的命令,一次也没有出来过,更没有进出过除克里斯房间外其他任何地方,不确定书房晚上会不会上锁。 好在在他印象里,每天早上十点钟佣人会进入书房进行打扫。这点说明,佣人最起码在每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会有书房的钥匙。 出了科林这档子事,卡迈恩要求维拉克不能离开托马斯家族的府邸,他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加强了解,想办法窃取钥匙,或者复刻一把。 心里有了底的维拉克偷偷摸摸地又返回了卧室。 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维拉克困意十足,洗漱一番后便回到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七月十八日,星期二。 一早,弗莱彻就过来把维拉克叫醒。维拉克强行驱散困意,开始面对变得更加严格的弗莱彻。 弗莱彻得到卡迈恩的指示,在卧室里教授维拉克一些礼仪、扮演成各种各样的人,向维拉克问刁钻的问题,锻炼维拉克的随机应变能力,以应对突发情况。 第十五章:茱莉娅 “还记得我们在帝国大学的那段日子吗?”弗莱彻问。 维拉克笑着点点头,表露出回忆往昔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忘掉呢,那是段令我难忘的时光。” “不知道那些朋友们现在都生活得怎么样,成没成为以前经常一起憧憬成为的人……有机会要和他们再见一面,好好叙叙旧。”弗莱彻盯着维拉克,毫无表情地念出这段话。 “当然。”维拉克答道。 弗莱彻合住了册子,微微摇头:“不能这么说。克里斯少爷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他会比别人更加怀念曾经的朋友,所以你的回应要更多一些。” “明白了。”维拉克道。 “再多看看册子上的内容,交谈的时候提起几个从前的朋友会更好一点。” “可是谈起别的朋友,把不了解的话题往下延伸过去了怎么办呢?”维拉克故作担忧。 “这就是接下来要教你的了,如果在和克里斯少爷生前的朋友谈起了你所不知道的内容,你该如何巧妙地转移话题,避开盲区。”弗莱彻随意翻开册子的一页,准备继续扮演别的角色,考验维拉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弗莱彻将自己手里、维拉克手里的册子收了起来:“请进。” 一名佣人推开门来到弗莱彻身前:“弗莱彻先生,到打扫书房的时间了。” “去吧。”弗莱彻掏出了一把钥匙拿给佣人,佣人接过钥匙离开。 维拉克抬头看了一眼钟表,现在刚好是十点整。 原来佣人需要每天找弗莱彻拿钥匙。维拉克有些头疼,从佣人那里获取钥匙不算什么难事,但想在弗莱彻眼皮子底下拿,几乎不可能。 钥匙的事情遇到了铁板,已然无法推进。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弗莱彻贴近了维拉克一些,冷声问道。 维拉克回过神来,连忙解释起来:“抱歉,弗莱彻先生。我刚刚在想您说的事,该怎么在不被人怀疑的情况下转移话题。” “想出来了吗?” “……没有。” “哼。”弗莱彻不屑地哼了一声,将册子重新拿出来扔给了维拉克,“继续。” …… 今天托马斯一家都不在,卡迈恩工作,梅拉和凯勒曼去看歌剧,茱莉娅上学。中午的时候,维拉克和弗莱彻只是简单吃了一些,就又继续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晚上的时候,托马斯一家都回来了,弗莱彻向卡迈恩汇报今天的成果,众人一起吃过晚餐后,维拉克终于可以休息。 2kxiaoshuo.com 他揉了揉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今天一整天都和弗莱彻待在一起,接受训练。弗莱彻所教授的一切维拉克都很清楚,但他还是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时不时向弗莱彻提问。 弗莱彻眼光毒辣,维拉克的精力必须全都集中在伪装上,不能有丝毫怠慢,这让他心力交瘁。 到了现在,才有时间放空大脑,得到舒缓。 维拉克很想把新诞生的问题抛在脑后,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倒头睡去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时间不等人。 九月二十一号。 这是他不敢忘却,永远像把刀一样悬在他心里的日期。 上一世,弗莱彻就是在这一天亲手杀死了他、诺德、邓普斯。 这一世不出意外,弗莱彻仍然会在这一天毁尸灭迹,让秘密永远尘封。 在计划还没有运作起来的情况下,每过一天,他都离死亡更近了一分。维拉克不敢、不能虚度时间。 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都会被弗莱彻训练到晚饭前,得不到喘息。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个疲惫的深夜,他只能依靠每天这仅有的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去完善、推进他的计划。 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清醒许多的维拉克活动开身体。他不敢坐下或者躺下,怕身子一得到放松就会想睡觉,最后干脆站在窗户前,吹着风思考问题。 钥匙在弗莱彻的手里,每天上午十点会拿给佣人,让佣人进入书房打扫卫生,而维拉克十点还在和弗莱彻进行训练,根本没有空档去打钥匙的主意。 就算是有办法脱离弗莱彻,也至多是几分钟。这几分钟能进入书房也还是会产生很多问题,比如时间根本不够维拉克搜查书房,也无法确保佣人会不会将自己进书房的事情告诉给弗莱彻。 想办法拿到钥匙,短时间内画出钥匙的形状,他也没有门路去请人做一把一模一样的。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维拉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希望让那发僵的大脑受到点刺激,可以想出新的对策来。 无法拿到钥匙,就无法进入书房。无法进入书房,就无法获取克里斯与反叛组织的信息。无法获取信息,就无法和反叛组织联系,自己的计划就要进行大改。失去了反叛组织这一底牌,本就把握不大的维拉克只能只身一人对抗庞大的托马斯家族,如此一来,困难程度再度翻好几倍,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该死。”维拉克咒骂了一句。 成功率下降,失败率就会上升。失败后,等待维拉克的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死。 他无法接受死亡,更无法接受自己重活一次,还是没做出什么改变。 诺德、邓普斯。 难道自己这次在明知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把他们带来,真的是个错误的选择吗? 维拉克不希望看到那一幕,他深呼吸着,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从头捋起自己的思路,试图发现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线索。 钥匙、资料、反叛组织。 放弃反叛组织的这股力量,维拉克独木难支。 放弃资料,该如何恰到好处地在反叛组织面前伪装成他们的领袖。 放弃钥匙,又能怎么进入书房。 维拉克眼睛一亮,他从窗户探出脑袋,看向书房的方向。 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 翻窗户。 窗户外边没有落脚、便于攀爬的凸起物,想从最边上的房间翻到中间位置的书房,相当困难。 维拉克至多只能翻到隔壁房间。 而书房的隔壁房间,是卡迈恩最小的女儿,茱莉娅的卧室。 第十六章:意外 从茱莉娅入手,怎么也好过和弗莱彻打交道。 茱莉娅只是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拿捏起来应该会容易许多。只要能进入茱莉娅的房间,书房就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思路也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想办法说服茱莉娅。好处是晚上可以直接越过窗户进入书房,有充裕的时间进行调查。坏处是,说服茱莉娅很难,风险很大。 第二种,等茱莉娅上学的时候,偷偷潜入进去,然后再翻窗户进书房。好处是,不用去和茱莉娅产生过多联系。坏处是,白天自己基本在弗莱彻的监视下,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这两种方案他也一时半会儿无法确定哪个更合适自己,只能先两路并进,走一步看一步,等局势明朗后再做出决定。 时间过晚,维拉克把这点想清楚后,总算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睡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维拉克着手两个方案的推进,第二种方案进展暂时看上去情况更好一些。 他平时与茱莉娅只有吃早餐、晚餐的时候才能碰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想与茱莉亚进行些交流着实不容易。见面基本上都是简单的一句问候,别的话维拉克觉得怎么展开都会很不妥当,所以始终僵着,只能等待更好的机会。 第二个方案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维拉克被弗莱彻连着训练了数天,不只是他累,弗莱彻整日待在卧室里,教一些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有些心烦意乱。 从第三天开始,他就开始频繁地离开卧室,让维拉克自己学习,过段时间自己再来检查。 维拉克试着摸弗莱彻的出行规律,很快发现虽然弗莱彻出去的时间是随机的,但出去的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长,从十分钟逐渐变成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七月二十一日,星期五。 这一天的下午,弗莱彻给维拉克制定好了接下来的任务便离开。维拉克扫了一眼内容,正常情况记下这些,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就算弗莱彻提早回来检查,也应该最多提前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他有足够安全的半个小时时间可以出去。 今天是最好的机会。因为茱莉亚平时上学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周末还会放假。维拉克错失今天的计划的话,就只能等到下周一再做打算。另外等到梅拉和凯勒曼一起外出也不容易,这两个人外出的时间不固定,同时外出的机会也并不多,下周更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最好的就是趁今天万事俱备尽早去做。 于是维拉克在弗莱彻出去没几分钟后,悄悄溜了出去。这个点佣人们没有在走廊上晃荡,维拉克平安无事地抵达了茱莉娅的房门前。万幸茱莉娅没有锁门,维拉克顺利进入。 茱莉娅的房间很干净整洁,比克里斯的卧室更奢华一些,床上还堆着些洋娃娃。不过维拉克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脱掉鞋,径直走到窗边,先确保了外面没人后,探头看了下隔壁书房的窗户。 2kxiaoshuo.com 命运之神再次眷顾了他,书房的窗户没有关。 维拉克果断地翻出了窗户,一手扶住窗沿,一手抓住了书房的窗户,接着大胆一跃,整个人直接钻入了卡迈恩的书房里。 “呼。”维拉克进去后稳住了身子,尽可能没有发出大动静,随即环顾四周。 书房左侧是占据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右侧是收藏品架,靠窗户这边,摆放着做工精美的昂贵书桌。将书房的格局默记在心里后,维拉克不顾心脏狂跳,先快步来到书桌前,翻看了一下桌面上放置的资料。 他看得很快,一页的内容基本上一扫而过,没有发现关键词就换到下一页。书桌上的资料很快就被看完,摆在明面上的并没有维拉克想要的内容,他拉开抽屉桌柜,继续深入调查。其中竟然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资料,这让维拉克感到有些奇怪。 不对劲。 卡迈恩的抽屉上锁,维拉克倒会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现在什么防备都没有,仿佛可以大大方方拿给所有人看,就说不过去了。 如果真的没有有价值的东西,卡迈恩何必锁书房的门,由弗莱彻保管钥匙? 只有一种可能性能解释得通这点,那就是这间屋子里有和克里斯卧室一样的暗格,真正重要的东西都被藏在了暗格里。维拉克之所以不猜测密室的存在,是因为这几天经过书房时,他观察到书房周围的格局导致其不可能有空间做出密室。 得出结论后,维拉克和搜查克里斯房间时如出一辙,通过敲击听声音和触感来判断地面、墙壁是否有异常。 由于时间紧迫,维拉克不打算为了效率草草地敲一遍。他做好了今天没有收获的心理准备,与其匆忙敲完没有发现还得重来一遍,不如利用有限的时间,仔仔细细先检查一面墙壁,就算没收获,也足以放心排除墙壁里藏东西的可能性。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维拉克强行压制心里的不安,稳住心神将放收藏品的墙壁检查完毕。 没有发现线索。 书架那一边的可能性更高,相应的工作量更大。遗憾的是,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的安全线,安全起见,维拉克必须先撤退,下次再着重进行检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响,维拉克神色一凛,来到窗边侧身观察下方,只见府邸前的一辆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弗莱彻,另一个居然是邓普斯! 维拉克瞪大眼睛。 诸多疑问袭上心头。 在他的印象里,弗莱彻从没把邓普斯带到府邸过,这一世为什么带来?目的又是什么? 明明诺德也被关在旅馆里,弗莱彻却只带了邓普斯,在旅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维拉克总觉得邓普斯被带来不是什么好事,弗莱彻可不会安什么好心,大老远把邓普斯接过来只为目睹一场好友终于相见的悲情戏码。 待弗莱彻和邓普斯进了楼,维拉克立刻从窗户翻回了茱莉娅的卧室,而后拿着鞋奔跑着回到克里斯的房间。刚把门关上,他就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 维拉克连忙将鞋穿好,坐回书桌前,深吸一口气,翻阅起册子。 两秒钟后,房门被弗莱彻推开:“记得怎么样了?” “还行,这两页——”维拉克做好了心理准备,扭过头刚说了半句,就一脸惊愕地盯着弗莱彻身后的邓普斯说不出话来。 第十七章:背叛 “邓普斯?”维拉克站起身来,但没第一时间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诺德呢?” “好久不见,维拉克!”邓普斯上前和维拉克拥抱在一起,“我还以为我们都要死了……” “不会的,弗莱彻先生不会杀了我们的。”维拉克道。 弗莱彻终于解释起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说过会尽早安排你的朋友和你呆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对你的两位朋友也进行了训练,其中邓普斯的进度最快,今天刚刚达标,所以我把他带了过来,以后他会以你的贴身保镖身份待在你身边。” 总有些不对劲,但维拉克来不及细想,先做出了此情此景之下最合适的反应,他欣喜若狂地揽着邓普斯的肩膀,脸上露出这几天最灿烂的笑容:“谢谢弗莱彻先生!我会更加努力,不会让您失望的!” “呵呵。”弗莱彻微微笑了一声,出了门,“你们先好好叙旧吧。” 门关上,维拉克照例趴门口确认弗莱彻远去后,终于流露出真实情感,脸上不再挂着殷勤的笑容,而是充满了忧虑:“诺德在旅馆怎么样?” “还可以,他们没有虐待我们,只是不允许我们出去。”邓普斯道。 “在我印象里,诺德的学习进度应该比你快很多,为什么是你先来?” “维拉克,你要小心了。”邓普斯说了句让维拉克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维拉克面孔迅速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那个老头子把我弄过来并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承诺,他是派我来监视你的。”邓普斯走进维拉克,“诺德比我学得快,但他拒绝了弗莱彻的交易。而我,明面上同意了,但实际上是为了给你传递消息。” “所以根本不是取决于谁学得快,而是谁接受了弗莱彻的交易才能来到这里?”维拉克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这一世这么早就引起弗莱彻的警觉,安排了自己的好友来监视自己。 “没错。”邓普斯压低了声音,“弗莱彻说,半年后一切风平浪静就会除掉我们,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我们要是想活,就得为他所用,帮他监视你的动向,半年后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酬劳离开莱泽因。” 维拉克皱着眉头:“半年?” 上一世他可是两个月就被除掉了,这次为什么变成了半年?自己目前应该没做出什么可以影响未来走向的事情,突然延长至半年太过诡异。 “对。”邓普斯不知道维拉克在疑惑什么,继续说着,“只有短短的半年了。” “诺德拒绝了弗莱彻的要求,不会出事吗?”维拉克比较关心诺德的情况。 “他现在没事,弗莱彻没有动他。”邓普斯答道。 维拉克揉了揉鼻梁:“或许是怕出什么意外吧。他一直在拿你们的安危要挟我,只要我有破罐子破摔拒绝再听从他的命令的可能性,他就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诺德,逼我拉着托马斯家族同归于尽。”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邓普斯询问,“我觉得我们得抓紧时间想办法逃离这里。” “弗莱彻和你做交易的时候还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维拉克没回答邓普斯迫切想知道的东西,选择先继续加深了解这件事,“比如因为什么要监视我?又因为什么要在半年后除掉我。” wucuoxs.com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邓普斯摇摇头,“我也在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对你如此警惕?” 二人对视。 “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勤勤恳恳竭尽全力做好他要求我做的一切。可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半年后必死无疑?呵呵……”维拉克无奈苦笑。 “那就奇怪了,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把我弄过来监视你干什么?”邓普斯一脸费解,“维拉克,你仔细回想一下,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维拉克躺在了床上:“我能做什么?我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是个用完就会被抛弃的棋子。你希望我能做些什么?和弗莱彻乃至整个托马斯家族作对吗?我不敢,也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那我去和弗莱彻谈谈?如果我们安分守己,真的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都没做过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把我们赶尽杀绝。”邓普斯安抚道。 “没有用的,能看得出来,弗莱彻是铁了心想要我死。”维拉克面色苍白,说起话来也显得有气无力,“就这样吧,起码我死了,你也能活下去。怎么也比你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最后一起被除掉好。只是诺德,他太一根筋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诺德的事交给我吧。”邓普斯走到床边,俯视一蹶不振的维拉克,“起码现在在弗莱彻看来,我是他的人。我只要能想办法说服诺德,让他稍微变通一下,跟我一样只是表面听从弗莱彻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至于你,也不要灰心丧气,还有半年的时间,我们有的是机会逃离莱泽因。” 维拉克闭上眼睛,双手捂住了脸:“让我休息休息吧,很累。” “……好。”邓普斯应下,“我先出去了,弗莱彻要给我安排房间。” “你去哪住?”维拉克问。 “应该是和佣人住在同一个地方吧,和你住会露馅的。”邓普斯拍了拍维拉克,“振作一点,我先走了。” 维拉克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弹,直至听到开门关门声。他才缓缓将手从脸上拿了下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诺德……” 无尽的悲伤从心头涌出。 如果换做是上一世的维拉克,哪怕邓普斯的演技再拙劣些,说辞再不符合逻辑一些,他也不会产生丝毫怀疑,毫不顾虑地将自己的所有告诉给他。 但现在,他一眼识破了邓普斯的伪装。那是个他很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在反复从邓普斯嘴里套话几次得到确认后,他也只能去面对。 邓普斯已经被弗莱彻收买。 诺德有极大的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第十八章:真假 邓普斯自认为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被收买,但并没有真的效忠于弗莱彻,可以解释得通更多问题,可以让维拉克更加信任他。 弗莱彻自认为维拉克当初既然都以命相赌,要求他把诺德、邓普斯也带来,那足以说明这二人对维拉克极其重要,只要掌握他们,就能得知维拉克心中所想。 可他们两个哪怕在意识到维拉克不简单的情况下,也还是严重低估了维拉克。其实从潜入书房看到邓普斯跟随在弗莱彻身后开始,维拉克就只感到情况不妙,心中没有升腾起一丝一毫的喜悦。 诺德虽然年轻气盛,但并非是个傻子,如果真的能表面骗过弗莱彻,他一定会这么做。 弗莱彻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对方说效忠就真的相信,然后专门制造两个人私下沟通的机会等着机密被泄漏出去。 半年?在维拉克看来,时间非但不会延长,反倒极有可能会加快。 维拉克还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让弗莱彻觉得自己并不简单,不惜派出邓普斯加强控制,把自己完完全全、百分之百攥在手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引起了弗莱彻的注意,往后在弗莱彻、邓普斯愈发敏感的双重监视下,他所能利用起来推进计划的机会已经不多。 “呵……”维拉克坐了起来,无力,又有些落寞。 邓普斯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如坠冰窖。只是不到一周的时间,昔日在贫民区同甘共苦的好友就已经戴上了伪善的面具,背后攥着把刀,时刻准备着一刀刺死他,将尸体献给弗莱彻,换取荣华富贵。 好似只要进入这座城市,什么都会被浸染改变。 维拉克有懊悔,也有对接下来行事安排的顾虑。现在想来,选择了这条路大概并不是一个正确的事情,然而他已经没有回头路。邓普斯的背叛,诺德的死,都无法扭转,他只能保持着一颗更强大更冰冷更果决的内心,继续走下去。 他来到了窗户前,外面乌云密布,几只被人们厌恶的乌鸦在低空中盘旋。莱泽因今天的天气和他的心情一样。沉闷、压抑,积蓄着怒火。 维拉克意识到了在这样的地方,并非没有光芒,也并非没有阴暗,只是它们表现的形式和他生活的地方大相径庭。在这里,笑容也可以是愤怒,沉默也可以是掷地有声。 “轰隆。”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刺眼的光将维拉克的面孔映得冰冷,狂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他纹丝不动,任由风吹雨打。因为只有冰冷的风雨可以压制住他现在的怒火,平复他的内心。更重要的是,这不足挂齿的自罚,是他对诺德之死的忏悔,是他被囚禁在这个地方,所能表露出仅有的真诚。 诺德的死讯,以这样的形式被维拉克得知,直接破灭了他美好的憧憬,给刚成功潜入书房有些洋洋自得的他当头一棒。 就连最亲密无间的好友也可以背叛自己,那在这座城市里,还能有谁靠得住。 在这个信任弥足珍贵的地方,维拉克失去了心灵的依仗,接下来不足两个月的殊死博弈,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战斗下去。 头发贴在了额头上,雨水顺着维拉克的脸颊滴落。他沉默半晌,将窗户关上,将湿透的衣服脱掉,换了身干净的。 156n.net 在明亮的卫生间里,维拉克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对着镜子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尽可能把悲伤掩盖住。不管前路多么坎坷,他所能做的只有打起精神继续走下去。 原本只需要在弗莱彻面前伪装自己,现在,他要在弗莱彻面前伪装一个自己,在邓普斯面前再伪装另一个自己。 前者,是维拉克、邓普斯、弗莱彻都心知肚明的虚假。后者,邓普斯、弗莱彻以为是真实其实依旧是虚假。 从难度上来说,这并非只是多扮演一个人设的问题。在邓普斯面前表演时,维拉克需要更加拿捏妥当。一方面要适当地表露出自己的一些秘密,让他们以为发掘到了真相,从而继续低估维拉克。另一方面,维拉克还得利用他们所以为的真相为自己谋取新的机会。 除此之外,他还得在愈发危险复杂的情况下,查找到弗莱彻怀疑他的原因。现在不管他自己是否觉得有疏漏,弗莱彻已经怀疑起他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不抓紧排查出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错误,以后恐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弗莱彻的声音,“克里斯少爷,准备吃晚餐了。” “好。”维拉克大声回道,随后快步出了门,跟随着弗莱彻下楼。 “邓普斯安排下来了吗?”维拉克问道。 周围有佣人,弗莱彻表现得毕恭毕敬:“您的保镖已经住下,以后任何外出,他都会跟随在您身边。” “那就好,有他在我会安心不少。”维拉克露出满意的笑容。 和托马斯家族的人一同享用完晚餐后,弗莱彻又把维拉克关回了克里斯的卧室,过了会儿,把邓普斯也带了过来:“以后我会同时教导你们两个人,让你们尽快以设定好的身份在这里自然地生存下去。” “明白。”维拉克点点头,看上去积极了许多。 弗莱彻看在眼里,先进行了简单的双人教学。维拉克沿用克里斯的身份,邓普斯充当保镖,设定多种情景之下二人的正确应对。 邓普斯在这方面表现得很不错。记东西、学习礼仪这些不是他的强项,比起耳濡目染的诺德要差上许多。但人情世故、和人随机应变打交道这方面,他明显更为熟稔,和维拉克配合得很默契,基本上排练两遍就挑不出毛病了。 弗莱彻相当满意,直接准许了他们过几天可以出去玩一圈,见识见识莱泽因的繁华。 显而易见,这是弗莱彻对维拉克进行的试探。到时候弗莱彻势必不会跟随,只有邓普斯在。自己到时候出行的所作所为,邓普斯最终都会如实转告给弗莱彻。 不过,维拉克不想让事情变得那么简单,他要把这次试探变成自己的机会。 第十九章:拯救 七月二十四日,星期一 维拉克行尸走肉般度过了两天。 这个周末,弗莱彻依旧全天指导他,也依旧会不耐烦地不时出去,但因为邓普斯始终跟在他身边,他完全没有机会再翻窗户潜入书房窃取克里斯的信息。 长此以往下去绝对不是办法,说不准哪天外出时就撞上了接头的反叛组织,到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一旦被识破,局面会比现在还要恶劣一万倍,他就别想再翻身了。 可现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白天演戏,晚上在脑海里回想卡迈恩书房的格局,猜测最有可能有暗格的地方。因为没有实地探寻推进计划的机会,所有早就规划好的东西就只能在脑海里来来回回推演。 这种感觉像是同一篇文章每天需要重复看成百上千遍一样,越往后越会厌烦看不进去。这导致维拉克的状态越来越差,极度烦躁之下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对未来进行布局,最后他干脆直接不去想这些东西,将突破点放在了邓普斯身上。 目前经过接触他已经确定邓普斯背叛了他,那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酷当下,他也没必要再顾虑旧情,直接想办法除掉变成敌人的邓普斯,拓宽自己的施展空间就好。 而如何除掉邓普斯,维拉克已经有了些眉目。 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对邓普斯出手,让弗莱彻、托马斯一家进行干预也堪比天方夜谭,那仅剩的办法就是借助更外部的力量——反叛组织。 周日晚上,维拉克写下了一张纸条,内容是自己遭到了家族的控制,家族还派了一个叫邓普斯的人明面上充当保镖,实际上暗中监视自己。他自己不便出手,需要反叛组织帮他隐晦地除掉邓普斯。 维拉克有把握自己只要外出,反叛组织就会想方设法安排人来和自己接触,到时候把纸条传递出去并非难事。而作为能在莱泽因顽强生存这么久的组织,除掉一个小小的邓普斯更是轻而易举。 至于为何要隐晦,这也算是弗莱彻教给他的。 明面上进行刺杀,利益受损的一方必然会找寻原因,若是把维拉克和反叛组织联系在了一起,引起托马斯家族的高度重视就麻烦了。只有制造成意外死亡,哪怕时间上巧合得过了头,也不容易认为维拉克初来乍到就有强大的门路。 这一天的清晨,邓普斯进房间后,维拉克微笑着同其打了个招呼。 维拉克知晓了一切,邓普斯还不清楚维拉克识破了他的伎俩,甚至帮他已经定好了死亡日期。 两人各怀着心思,还装作曾经的挚友模样,闲聊着琐碎。 “今天应该是能出去了。”邓普斯说道。 “为什么?” 邓普斯已经很熟络地坐在了书桌前,随意翻动着上面的东西:“你忘了吗?弗莱彻之前说过,会安排我们出去玩一玩透透气。” “那倒是件好事。”维拉克道,“整天窝在这里我都快闷死了。对了,你知道会去哪吗?” “去克莱——唉,我哪能知道去哪啊?反正看弗莱彻的安排吧。”邓普斯身子有些不自然,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起来今天天气真是不错……” “是啊,是个适合出去逛的日子。”维拉克装作没听出异常的样子。 没多久,弗莱彻进来通知他们今天可以出去游玩一番,自己不会跟随,只为他们规划好了今日的出行路线。 今天他们可以乘专车去克莱顿花园、人民广场、蒙塞宫这三个著名的景点。 维拉克在从弗莱彻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默默答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现,这几天他和邓普斯待在一起的时候要装作更放松自然,和弗莱彻待在一起的时候则要忧郁一些,整个人都快精神分裂了。 2k小说 好在弗莱彻知道维拉克知道了他和邓普斯说的话,以为维拉克只是担心着半年后的情况,并没有多想。 二人在弗莱彻的跟随下上了专车的后座。 “克里斯少爷,多散散心,对您身体的康复有益处。”克里斯站在车边,关心道。 “谢谢你,弗莱彻。”维拉克轻轻点头。 车子发动,驶向了第一个目的地克莱顿花园。 他刚到莱泽因的时候,弗莱彻就给他说过克莱顿花园,这里景色优美,是莱泽因市区居民休息时间最常来的散心地方。 “真好啊,这个地方。”路上,邓普斯完全被外面在维拉克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高大建筑吸引住了目光。 维拉克一手伸进衣兜攥住了那张纸条。那张纸条是那么的厚重、滚烫,一攥住它,他只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邓普斯。” “嗯?”邓普斯没回头。 “你觉得这里好,还是你以前居住的地方好?”维拉克扭头盯着邓普斯的背影问。 “当然是这里好。”邓普斯想都没想直接答道。 维拉克目光里有些许不忍,他抿着嘴,良久又道:“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回到以前,还是享受现在?” 听到这话,邓普斯终于扭过了头与维拉克对视:“克……克里斯少爷,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我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维拉克维持着温和的面孔。 “我会享受现在。”邓普斯道。 维拉克目光垂下,嘴角微微扬起:“我记得你有一个朋友,叫诺德。你们是一起来莱泽因的对吧?” “……嗯。”邓普斯不解维拉克为什么提起诺德。 “他以前跟我说过,你不觉得昂贵的酒和廉价的酒有什么区别,你也从不羡慕贵族、有钱人的生活。你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哥哥,是个会在平淡里找寻不平淡,看透了生活本质的人。”维拉克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邓普斯没察觉到丝毫异样,他顿了顿:“诺德和……和您这样说过我?” “当然。”维拉克微笑着,眼睛有些酸痛,“不只是他,我也一直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谢谢您的认可,克里斯少爷。” “克里斯少爷……”维拉克自嘲一笑,“……你会仍然做那样的人吗?” “当然。”邓普斯堂而皇之地点着头,“我会做一个让您满意的人。” 维拉克忽然心绞痛都近乎无法忍受,他强忍着痛苦,绽出笑容,从邓普斯那一侧指向外面:“外面可真好看啊……” 邓普斯顺着维拉克所指方向看去,外面只有寥寥路人、灰白色的天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当他转身再看向维拉克时,只见维拉克面向另一侧车窗,留给他个背影,一言不发。 第二十章:死讯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了克莱顿花园。 现在是早上,并非克莱顿花园人流量的高峰期,倒是让这景色宜人的地方更加清静,适合散心了。 维拉克和邓普斯下了车,两人并肩走在其中。 邓普斯双手插兜,沉着脸,保镖的派头演绎得有那么几分味道:“看,那是墨纳河。” “我知道。”维拉克看向花园旁边贯穿了整个莱泽因的墨纳河,“其实人民广场、蒙塞宫,乃至莱泽因所有的精华所在,都建立在了墨纳河的沿岸。可以说,莱泽因是布列西的心脏,而墨纳河沿岸,是莱泽因的心脏。” “你现在懂得可真多。”邓普斯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慨道,“我们都变了。” 饭团看书 “这才几天啊。” “对啊,才几天啊。” 两人心照不宣。 “你和诺德居住的旅馆是在哪个方向?”维拉克话锋一转。 邓普斯左右看了一下,思忖道:“东南方吧。” 维拉克来到河边,手扶在护栏上,望向对岸的东南方:“也不知道诺德怎么样,那小子一个人会吃尽苦头的。” “放心吧,诺德很好。”邓普斯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 “但愿。” 维拉克在河边驻足了一会儿,又和邓普斯一同朝克莱顿花园其他地方走去。 “奇怪。”邓普斯频繁扭头。 “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邓普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散散心吧。”维拉克推了邓普斯一把,头也不回地向着前方走去。 距离他们几百米远的后方,克洛伊没有选择继续跟上去,而是来到了维拉克刚刚在河边站着的地方,从护栏的缝隙里抽出了一张纸条。他翻开快速扫完内容,将纸条撕成碎片,扔向了墨纳河的河面。 …… 下午。 维拉克和邓普斯逛完了三个地方,乘车返回托马斯家族府邸。 刚下车还没走入府邸中,弗莱彻就先一步走了出来:“克里斯少爷,今天怎么样?” “谢谢您的关心,散散心果然心情好了许多,希望自己的身体可以早点康复。”维拉克回道。 进入府邸后,不出意外,弗莱彻让维拉克先回克里斯的卧室休息,邓普斯不知所踪。 又到了只属于一个人的时间,维拉克双手展开,躺在床上,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在河边护栏里塞纸条的瞬间,心中仿佛缺失了些什么东西。一路上,他翻来覆去地寻找自己失去了什么,什么也没找到。 那应该是种存在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存在,失去的时候也仅仅只能感受到失去的东西。 维拉克后悔把诺德、邓普斯带来,他意识到起先还是想得太过天真,贫民区的友谊很难敌得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可能弗莱彻当初同意他的请求,就已经考虑到了必要时候利用好友来监视、控制自己。 在这里,并不分对错,一切只关乎于立场。 诺德坚持自己的底线,会被杀死。邓普斯懂得变通,也会被杀死。 维拉克很希望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依然会选择前往莱泽因,因为他厌恶被人践踏的命运。但莱泽因不适合诺德、邓普斯,他会在那个下着雨的晚上让他们两个各回各家。接着,在托马斯家族的人到来之前,把自己租的单人间转给诺德居住,把照相机留给邓普斯使用。 可惜为时已晚。 “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维拉克只能这样告诫自己。 以后,他需要更加谨慎,更加沉着冷静地做决定。这个地方不同于任何地方,自己的错误会导致无辜者丧命。 维拉克想出人头地,想过上曾经想也不敢想的生活,但他不想这样的生活是沾染着好友、无辜者的鲜血才得来的。心灵上的折磨会让他痛苦万分,无法品尝到奢靡生活的喜乐。 将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到脑后,维拉克重新振作。 今天卡迈恩工作、茱莉娅上学、凯勒曼和未婚夫出去吃晚餐,只有书房对门的梅拉在。弗莱彻要向邓普斯问话,一整天的经过过问起来也需要不少时间。 现在是难得的潜入书房的机会。 虽然书房对门的梅拉在,但只要自己动静不闹太大,对方也很难察觉到。 维拉克表现得更果决了一些,将情况完全捋了一遍后,他出了门,按照老路子,先进入茱莉娅的房间,然后翻窗户顺利来到了卡迈恩的书房。 前几天因为弗莱彻、邓普斯的双重监视,他没有任何机会独自出门,只能在脑子里不断推测,最终把可疑度最高的书架列为了今天搜查的重点。 说做就做,维拉克仔细搜查起了书房的书架。 书架的排查难度要比之前的收藏架高多了,数量、细致程度上都提升了不少。维拉克也摸不准弗莱彻具体会问邓普斯多久,他搜查完半面书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再次无功而返。 回到卧室后,等了一个多小时弗莱彻才带着邓普斯过来。 要是维拉克知道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搜完书架。如果暗格真的在书架里,他甚至已经查到了克里斯的信息。不过收获与安全不能兼得,维拉克不太在乎这些得失。 “继续你们的训练吧。”回到卧室,弗莱彻恢复了冷冷的腔调,板着脸对二人进行常规的训练。 维拉克打起精神应对。 再次训练到晚饭后,弗莱彻带着邓普斯离开。 维拉克到窗外百无聊赖地看着星空。 今夜大概是他和邓普斯见的最后一面,维拉克最后什么也没有对邓普斯说。他倒是想和这位已经变了的朋友最后说些什么,但按照反叛组织的效率,怕是邓普斯今晚就会被处理掉,他要是有些异常表现,事后弗莱彻有可能会怀疑到他。 清楚邓普斯很难活过今晚,维拉克毫无睡意,一直站到了凌晨两三点才强迫自己睡下。 次日。 弗莱彻出奇地没有叫醒他去吃饭,维拉克睡了个自然醒,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直至午饭前,弗莱彻这才敲门进来,充满歉意地道:“很抱歉,邓普斯由于一些暂时不能说明的原因,已经返回旅馆居住,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他再过来的。” 这番话和宣告死讯没有差异。 第二十一章:收获 “为什么回去?他不是已经通过了考验吗?”尽管弗莱彻已经表示不能说明原因,但维拉克还是表现得很难以接受,问了注定得不到回答的问题,“难道就因为昨天和我一起出去了一次?我们在外面没和什么人打过交道,应该没有疏漏啊?” “这一点无可奉告,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安排他和你的另一个朋友诺德回来。”弗莱彻始终没松口,“好了,准备下去吃午餐吧。” 维拉克整个人立马忧郁了不少,迟缓地点了点头,跟随着弗莱彻下了楼。 那个昔日的好友真的死了,真的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死了。说他是死在维拉克手里也没什么问题,维拉克有些难受。弗莱彻察觉出维拉克有些悲伤,不过顺理成章地理解为了是因为邓普斯离开,并没怎么在意。 吃过午饭,弗莱彻意外地给维拉克放了半天的假:“今天你可以休息一下午,但还是要记住,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您呢?”维拉克问了一句。 “我有事,所以训练明天再继续。”弗莱彻模糊地解释了原因。 在弗莱彻离开后,维拉克就一直站在窗口,等待弗莱彻出去。 卡迈恩今天中午没有回来,茱莉娅在学校,梅拉、凯勒曼吃过午饭后会午休。今天维拉克将有预计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放心搜查书房,他有很强的预感,这次会有收获,很大的收获。 等了几分钟后,维拉克看到弗莱彻出了府邸乘车离开,立即扭头打开门,从茱莉娅的房间翻进入卡迈恩的书房,从上次中断的地方开始排查。 一个小时后,书架搜查完毕,并没有暗格的存在。 最有可能存在暗格的两个架子都查完了,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暗格和克里斯房间的一样在地板下。 维拉克没在最开始搜查地板,是觉得书房明显有更多合适暗格存在的地方,没想到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从地板找起后,维拉克很快就从一旁的地球仪下面发现了异常。 那里和克里斯房间的暗格一样,地板缝隙比其他地方稍宽一点。 维拉克把地球仪挪开,用小刀从缝隙往起翘地板,地板顺利打开,下面是个和克里斯房间暗格大小一致的空间。 slkslk.com “不愧是一家人……”维拉克念叨了一句,没轻举妄动,先观察起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各种大小的纸质文件整齐摞在一起,其余空间放置着维拉克不知道用途的钥匙和几个有密码锁的箱子。 钥匙和有密码锁的箱子维拉克还用不到,他记下了其中物品的摆放位置,随后把厚厚一沓资料搬了出来。 马上就要揭晓卡迈恩、克里斯的秘密,维拉克因为紧张,额头迅速渗出了汗珠。他生怕汗珠滴落在纸张上留下痕迹,连忙擦拭干净。 时间还充裕,但真拿到了资料,维拉克还是很心虚,他选择站在窗户边,一边盯着府邸入口,一边翻找哪些是有关克里斯的资料。 没翻几个,维拉克就在一个很厚的档案袋上看到了‘克里斯’、‘反叛组织’几个标题。他不禁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将这个档案袋从中抽了出来,放在了一边。 关于反叛组织的档案袋维拉克会带直接带走,这并非是因为他记不住里面的信息,而是以后他和反叛组织捆绑在一起后,卡迈恩掌握这些资料会对反叛组织很不利。他现在把档案袋窃取走,托马斯家族就没什么能和反叛组织对抗的资本了。 就算卡迈恩之后发现档案袋遗失,也不会怀疑到维拉克的头上。说起来这还要得益于邓普斯的死。邓普斯和维拉克一同出去了一趟,晚上就被刺杀身亡。放在卡迈恩、弗莱彻的角度,有这个能力,有动机刺杀邓普斯的,只有反叛组织。 正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关于反叛组织的资料遭窃,他们也会自然而然怀疑到反叛组织的头上,一向表现胆怯听话的维拉克压根不会引起注意。 已经计划好要把档案袋拿回去慢慢看,维拉克现在便把更多的时间利用在窃取其他东西上。能多窃取些卡迈恩、托马斯家族的秘密,那肯定不能错过,毕竟以后自己羽翼丰满要与托马斯家族正面对抗时,握着些把柄也好拿捏他们。 而且这些东西失窃,当然也会一起算在锅多不压身的反叛组织的身上,和清清白白的维拉克没任何关系。 “账单……”维拉克翻到了一个写着账单的档案袋。 若是寻常的账单,应当不会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恐怕这账单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维拉克打开档案袋,拿出里面的账单翻看起来。 里面有几十页新旧不一的账单,账单上私人资金往来数目巨大。维拉克虽然不认识里面每一个人的名字,但单从卡迈恩花出去的金钱数额就足以看出这里面每一个人都对托马斯家族有很大的帮助。 这个账单很有价值,维拉克收了起来。等他有机会去查里面名字对应的人是做什么的,那双方暗中勾结的目的是什么也就水落石出了。 正当他打算再翻下去的时候,外面远处一辆车驶了过来,维拉克认出了那是弗莱彻离开时所乘的车辆,他急忙弯下了腰,避免被看到。 时间所剩无几,维拉克将账单的档案袋、反叛组织的档案袋放在一边,把其他的全都放回了原处。待地板合上,地球仪挪回去后,弗莱彻也下了车,走入府邸。 维拉克先把两个档案袋扔进了茱莉娅的房间,随后自己翻了过去,揣着两个足以颠覆现在局势的档案袋返回克里斯卧室。 “呼……”因为不确定弗莱彻回来后会不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所以维拉克先把档案袋藏进了衣柜,没急匆匆地翻阅。 他有些遗憾没能拿到更多的资料,那几个有密码锁的箱子估计藏着更加惊人的秘密,如果都能拿上,卡迈恩怕不是会吓个半死。 可惜时间受限,再加上密码箱体积太大不便携带藏匿,这注定只能是想想。 第二十二章:藏匿 弗莱彻回到府邸后,先到了维拉克的房间,看到维拉克坐在书桌前看着他要求维拉克看的书,原本有些头疼的脑袋舒缓了许多:“记得怎么样了?” “这书很晦涩,不过上面有克里斯的注释、个人见解、读后感,勉强能看懂。”维拉克见弗莱彻来了,站起身来回答道。 “这是克里斯少爷生前最喜欢的书,以后免不了会和别人谈及,所以一定要好好看,多看几遍。”弗莱彻交代着。 “我会的,弗莱彻先生。”维拉克道。 弗莱彻深深看了维拉克一眼:“继续记吧,晚餐前我过来检查。” “好的。”维拉克坐下埋头苦读起来。 弗莱彻见状出了门。 读了会儿,维拉克打开衣柜先拿出了关于反叛组织的档案袋。论重要程度,反叛组织才是关键。如果没能和反叛组织捆绑在一起,那些把柄他一个人也施展不出效果,所以他先翻阅起了反叛组织的内容。 档案袋里的东西比账单还要多,有几十封信、几个笔记本。 维拉克深呼吸了一口气,先看起了信。信封上标注着时间,他翻到了最早的,一年前的那封打开。里面有一张稿纸,那是克里斯寄给别人的,不知什么原因又回到了克里斯的手里。 【亲爱的弗朗西斯: 想起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谁能料到只是一年后,整个布列西就大变样了。我每每失眠时,总会回忆起我们还是学生的那段时光,在一起探讨的那些问题,一起憧憬的那个未来。我们曾在漫漫长夜里许下誓言,要为世界变得更加平等而努力。可惜毕业之后我开始跟随父亲打理公司,而你还秉持着曾经的信念,做着那些像是梦一样的事情。 我听说了你组织工人们在莱泽因罢工游行的事迹。兄弟,你正在改变世界!你会被载入史册!虽然只是缩短了工人们每天一个小时的工时,但这毋庸置疑是人类的一大进步!我很羡慕你可以无拘无束做这些事情。我知道你最近资金周转困难,我会给你一张可以解决当下之需的支票。 希望可以在更多的地方帮助到你,令我无比敬佩的朋友,我永远与你并肩。 ddxs.com 克里斯·托马斯 1432年4月5日】 从这封信可以看出来,克里斯虽然很早以前就有了念头,但是在一年前联系到了朋友弗朗西斯后,才正式和反叛组织产生了联系。而且看上去,反叛组织并没有像维拉克想象的那样只是单纯为了篡夺政权,而是在争取着提高工人们的待遇、地位。 还有一点让维拉克很惊讶。一年前爆发在莱泽因,切实改善了工人们待遇的运动,原来是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年轻人组织的。 他钦佩的同时,继续翻阅起了其他信件。其他信件无一例外都是弗朗西斯寄给克里斯的,虽然缺失了克里斯的内容,但还是能大致梳理出这一年来的经过。 弗朗西斯一直致力于提升工人们的待遇,改善当前存在弊端的制度,他组织越来越多影响力巨大的运动,发表冲击着布列西现有统治阶级的理论。然后,信没了,最后一封寄给克里斯的信,时间停留在了四个月前。 维拉克皱着眉头,把信都摞好,打开了第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一页只有一段手写的话:献给我的挚友,弗朗西斯·勒鲁。 第二页,只有三个字:平等论。 第三页开始,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下了克里斯对平等的历史发展进行的考察和论述。其中不少看法理论都参考了弗朗西斯来信里的内容,可以说这部书是两人共同撰写出来的。 这本叫做《平等论》的书,最后一篇名为‘不平等的三种可能’明显还没有写完,所以维拉克猜测克里斯在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应该还在坚持写,但还没等他写完这个或许会引起布列西震动的政治书籍,就很遗憾的自杀身亡了。 维拉克只是扫了几眼就把没写完的《平等论》放在了一边,翻阅起了另两个笔记本。 那两本里一本写着克里斯对反叛组织未来发展进行的规划,以及自己暗中以多种形式对反叛组织进行支持的记录。另一本记着组织成员的名单,名单已经快占满整个笔记本,粗略估计有数千之多。 在维拉克看来,这些东西的优先级应该是:名单本、规划本、《平等论》、弗朗西斯寄来的信件。 名单本上涉及的人员太多,维拉克做不到短时间内都记下来,他也认为克里斯不可能和其中所有人都维持着紧密的联系。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对名单本里的人进行筛选,根据现有的资料,把核心成员、明面上的身份和克里斯有关联的成员筛选出来,第一时间着重了解这些人。 然后就是对规划本进行详细研究,毕竟克洛伊给他传递了纸条,上面写着反叛组织目前急需制定发展方向。下一次见面,对方一定会提到这方面的问题,维拉克必须能答得出来。 再往后,由于克里斯已经去世一段时间,反叛组织里还进行了一次卧底大清洗,维拉克得对现在的名单本进行更新,发展规划可能也要做相应的变动。 将接下来三个主要阶段的任务安排好后,维拉克把东西重新装入了档案袋,开始考虑档案袋的藏匿地点。 卡迈恩发现东西失窃后,尽管会先怀疑到反叛组织的头上,但维拉克作为外人,房间也肯定会被翻个底朝天。 藏在克里斯卧室的暗格里? 卫生间里? 维拉克觉得只要是他住的房间,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一个了——茱莉娅的房间。 卡迈恩不会怀疑是自己还在上学的女儿偷了档案,而茱莉娅的房间也是维拉克目前唯一能进入的地方,所以这是最优选择。 时间紧迫,要不了多久茱莉娅就会放学回家,维拉克起身赶去了茱莉娅的房间,把档案袋塞到了茱莉娅的床底。 第二十三章:发现 维拉克很希望卡迈恩今晚就发现东西失窃,这样的话,今天搜查完解除嫌疑,之后都不需要再担心被搜查,可以大胆地把东西放在自己房间随时翻阅。 相反,只要卡迈恩一天不发现失窃,维拉克就得一天防备着搜查,不能随便把档案拿回来。这会极度影响他的进度,拖慢效率。 维拉克对自己这种偷了东西又格外迫切希望被失主发现的心理哭笑不得。 把东西安全转移到茱莉娅房间后,他翻开桌上的书籍佯装阅读,脑子里却回想着档案袋里的内容。 通过粗略的扫读,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反叛组织的情况。弗朗西斯算是反叛组织最开始的灵魂人物,四个月前去世后,他的挚友克里斯接过了重担,开始领导反叛组织。没过几个月,就沦落到和弗朗西斯相同的结局。 起先维拉克只以为克里斯是反叛组织的核心成员,这个身份和反叛组织的联系不高不低,身为核心,不至于无法引起反叛组织的重视,也不至于让他们出动全部力量打破平衡,正好方便用来和托马斯家族周旋。 现在,事情超乎了维拉克的预计,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拥有起码数千成员的反叛组织的领导者,情况好到几乎碾压之前,但这也带来了些危机。 这个组织的前两个头都已经死了。 他表面上是第二个头克里斯,实际上已经是这个组织的第三个领导者。按照之前的规律来看,自己当不了太久恐怕也会因为各种特殊情况死掉。 成为反叛组织成员本身就很烫手,现在直接成了老大,这都已经不是烫不烫手的问题了…… 维拉克虽然佩服这群人,认为他们目前所做的,是和侠盗们劫富济贫同一性质,值得底层民众拍手称快的事业,可毕竟是掉脑袋的事情,跟他此行赌上性命也要争取的新生活不一样,他完全没想过要过多牵扯进去。 为了避免自己有一天顶着克里斯的身份,真的被当作是反叛组织的成员处死,他只能尽可能把计划加快,早点卷钱跑路。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卷完钱怕是在布列西的任何地方都待不下去了,只能逃到其他国家生活。 今天是他重生的第十天,仅仅十天过去,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把原有格局搞了个天翻地覆,捅出了没控制好就会导致反叛组织、托马斯家族全部覆灭的篓子。 “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现实变动太快,维拉克难以想象再过一段时间局势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此刻,他想找些东西舒缓压力,放松紧绷了十天的神经。但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十天没去想过抽烟了。 beqege.cc 他曾经是个烟鬼,上一世抓来冒充克里斯后才被强制戒烟。重生之后,按理说身体对烟的依赖性还在,他下意识在自己那可怜的小屋子里连抽了几根,却发现除了有恶心感,身体、精神上并没有好受哪怕一点点。 “呵……”维拉克玩味着这件事。 看来不止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寻求改变是件难事,在瞬息万变的生活里想保持原样同样很困难。 “吃晚餐。”估计是外面没佣人,弗莱彻懒得掩饰,直接推门而入。 维拉克放下书,长吐一口气,跟着弗莱彻下楼吃饭。 晚餐和以往的并没什么不同,邓普斯的死只在暗处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用过晚餐,到了维拉克的休息时间,维拉克回到房间直接睡下。今天做得已经够多了,他需要好好休息,等待卡迈恩发现失窃。 …… 一家餐厅。 “维拉克。”邓普斯和维拉克碰了一杯,“在旧南约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从托马斯家族圈的钱一百辈子也花不完。”维拉克笑得很灿烂,穿着华贵,说起话来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自信与得意,“只可惜在国外还不太适应,如果可以的话,等风头过去我就回到布列西,去南方的大城市,把你和诺德也带过去。” 坐在一旁的诺德按耐不住问道:“那我能喝二十金克的因比特酒吗?” “管够。”维拉克微微一笑。 “哈哈!我在餐厅见过那么多有钱人,也没听他们哪个说过因比特酒管够,我们这次是真的发啦!”诺德激动得跳脚。 “是维拉克发了,你激动什么?”邓普斯故意板着脸给诺德浇了一头冷水。 诺德一愣。 还没等诺德的脸垮下去,维拉克就忍不住笑道:“是我们的钱。” “我们的钱?你个骗子。”邓普斯的脸迅速沉了下去。 诺德也开始冰冷地注视起维拉克。 餐厅变得昏暗起来,不知何处传来了近乎要刺穿耳膜的啸叫声。 …… 维拉克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做噩梦了?”卧室里亮着灯,弗莱彻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道。 “是……您怎么……” “准备叫醒你,刚好你直接醒来了。”弗莱彻双手担在背后,目光锐利,仿佛要看穿维拉克的伪装,“你有没有偷卡迈恩先生的东西?” 维拉克正好还在发懵:“什么?” “如果你现在承认,还可以免你不死。要是等到我们从你身上搜出了卡迈恩先生失窃的东西,你、你的朋友们都会被立马处死。”弗莱彻道。 “抱歉,弗莱彻先生,我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维拉克一脸费解摇着头。 弗莱彻还没等维拉克说完,就干净利落地给了维拉克一个巴掌。 “啪!” “回答我,偷了还是没偷。”弗莱彻问。 “没有。” “啪!” “回答我,偷了还是没偷。” “弗莱彻先生,我没有……” “啪!”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偷没偷!” 维拉克眼睛充血,他颤抖着捂住肿起来了的脸:“我没有,弗莱彻先生。” 被弗莱彻一连打了三个巴掌,维拉克好似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他学得慢,每天弗莱彻都会在他身边教授他东西。只要他有停顿或者说错一个字,弗莱彻就会狠狠打他巴掌,或者拿东西砸他,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他,和平时温文尔雅的管家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一世维拉克表现很好,弗莱彻一直没暴露出暴戾的一面,现在他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第二十四章:整装齐备 弗莱彻把维拉克从床上扯了下来:“去卫生间里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维拉克一言不发地捂着脸走入卫生间。 将卫生间的门关好后,弗莱彻开始搜查卧室的每一个角落。维拉克能在卫生间里清晰听到拉抽屉、翻柜子的声音,他目光阴冷,盯着镜子里半张脸通红的自己。 “唰……” 水龙头往下冲着冰凉的水,他伸手,把手润湿后,再放到脸上,缓解那火辣辣的痛感,尽快让脸消肿。 三个巴掌把曾经经历的一幕幕屈辱都扇了出来,更激出了这段时间心性有所变化的维拉克的恨意、怒火。 那是个会肆意把他踩在脚下蹂躏的,把他和他最好的朋友推入深渊的魔鬼。 “杀了他!” “杀了他!” “不过是个老头子!” “只需要把刀捅进他的胸膛,就能为诺德、邓普斯报仇!” “把他踩在脚下,把他当狗一样驱使,把他扔进下水道喂老鼠!” 经历过一次杀人后,维拉克开始觉得杀人是件能轻松解决任何问题的事情。 在面部表情快要失控,愤怒快要吞噬理智时,他深吸一口气,把头栽进了已经蓄满水的水池里。 冰凉的水刺得他脑袋有点痛,他在水里怒睁着眼睛,双手狠狠抓着洗漱台的台沿。 “忍耐。” “一切才刚刚开始,不能前功尽弃。” “现在杀了他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再等等,再等等,再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 “呼……呼……”维拉克抬起了头,水顺着头发、脸颊浸湿了衣领。 对着镜子,他的脸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从绷紧变得可怜兮兮。 “出来。”良久,外面传来弗莱彻的声音。 维拉克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不解又恐惧地看向把卧室翻得一片狼藉的弗莱彻:“弗莱彻先生……” “把卧室收拾好。”弗莱彻掠过维拉克走入卫生间继续搜查。 维拉克缓缓走到书桌前,把书重新摆放好,合上柜子、抽屉。 卫生间可藏匿东西的地方不多,没多久弗莱彻就走了出来,看样子他没打算向维拉克道歉或者解释什么,只是命令了一句早点睡觉,就快步出了门。 听到关门声,背对着房门收拾床的维拉克扬起嘴角。 搜查这一关过去了。 明天去茱莉娅的房间拿回档案,计划就可以正式步入正轨了。只要进展顺利,甚至用不了两个月维拉克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维拉克瞥了眼钟表,现在才十一点钟,估摸卡迈恩是在十点之后才发现的档案失窃。虽然现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但维拉克完全可以料想到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昨天晚上,邓普斯在府邸中被刺杀,这事儿还没处理完,第二天反叛组织、秘密资金往来账单在书房暗格失窃。 偌大的托马斯家族府邸成了反叛组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连卡迈恩最大秘密藏匿处都被翻了个遍,这无疑最大限度上戳到了卡迈恩的敏感神经。 更何况,既然重要档案被拿走了几个,谁又能确保其他的资料没被翻阅?而且能悄无声息地杀个人,又有谁敢保证他们一家不会有危险? 这一夜,维拉克可以好好睡一觉休养生息,但对于托马斯一家,这是个不眠的夜。 排除了维拉克的嫌疑,他们现在能怀疑的也就只有每天十点钟会进书房打扫卫生的佣人。 可惜佣人真的没有什么背景,他们注定在佣人身上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恐怕弗莱彻也会被波及。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走投无路之下,卡迈恩未必不会怀疑弗莱彻是反叛组织的内鬼,不然太多的东西无法得到解释。 做到这一步,令托马斯家族人心惶惶的维拉克,渐渐有了更大的野心。 关于他们的事情,他没太深想,这一夜就让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随意闹腾吧。至于隐隐可以变得更加庞大复杂的规划,走一步看一步。 维拉克少有的格外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睡下。 七月二十六日,星期三 早上叫醒维拉克的不是弗莱彻,而是一位佣人。 下到一楼的餐厅吃饭时,卡迈恩、梅拉夫妇都不在,只有两位女儿凯勒曼、茱莉娅在。 凯勒曼应该也是知情者,吃起饭来无精打采,没吃几口就匆匆离去。茱莉亚要去上学,今天起得晚了些,也是吃了一半就着急乘车上学去了。 只有维拉克悠哉悠哉吃着。 此时托马斯一家、弗莱彻都不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假冒的克里斯。 “帮我拿一瓶茱莱酒。”维拉克悠然自得地吩咐着佣人。 佣人拿来酒为维拉克倒上,维拉克喝了一口,环顾餐厅以及几位侯在一旁等待随时差遣的佣人,脸上笑意更浓。 这就是他拼了命也要过上的生活,只是现在只能趁托马斯一家不在,摆出贵族慢条斯理的样子享受一会儿,想真实地活着,真实地享受这些,还需要努力。 没沉浸在这种感觉太久,维拉克用餐巾擦了擦嘴,上了楼。趁佣人们收拾餐厅的空档,直接走入茱莉亚的房间从床底拿出档案返回卧室。 从今天开始,他可以放心地翻阅这些内容了。 现在别人都不在,维拉克没装模作样地按照弗莱彻的要求苦读那些不感兴趣的书籍,照着自己昨天制定的三个阶段任务翻阅起档案来。 从名单本看起,从中筛选出在反叛组织里属于核心的、和自己明面身份上有联系的成员。 光做这个筛选,就花了三四个小时。维拉克一共筛选出了两百多位或多或少满足条件的人。 这两百多人他都需要进行调查,不过工作量太大,要寻求最高的性价比,就得再从中进一步筛选一批。 2kxs.la 通过不同程度上的联系,做不同程度上的了解。 在新的笔记本上誊上了二百多位反叛组织成员的名单,维拉克甩了甩酸痛的手,看了下时间。 居然已经快十二点了。 要快了。 维拉克心想。 周四,也就是明天晚上,科林会邀请维拉克去地下拳场看拳赛。 维拉克上次和科林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在这次地下拳场里招纳一位可靠的人,代替自己和科林去做生意的准备。 但这次外出不仅仅这么简单,反叛组织也肯定会联系自己,维拉克需要在明天晚上前把准备工作做好,进行深入的第二次接触。 第二十五章:寄生虫 中午吃饭时,凯勒曼回来了,她回得很急,但回来后也没做什么事情,只是单纯待在维拉克身边,显然是专程看着维拉克的。 吃过午饭后,凯勒曼到了维拉克的房间,维拉克有模有样地翻看起了弗莱彻要求看的书籍。 这是维拉克住进来后,除却弗莱彻、佣人外,第一个进来的托马斯家人。凯勒曼扫视着弟弟生前的住所,这里和她印象里的一样,没什么变化:“你记得怎么样了?” 维拉克扭头看向凯勒曼,放下书:“基本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多看一些克里斯先生生前读过的书,进一步加强伪装。” “那我考考你。”待在这里百无聊赖,凯勒曼决定考验一下维拉克,“我弟弟最讨厌、恐惧什么?” “骑马。”维拉克脱口而出,“小时候克里斯先生和您一起去骑马,因为马突然失控导致摔了下去,后来在家里休养了三个月才能下地,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骑马,哪怕这在上流社会圈子里,算是人人都会的一项运动。” “他最喜欢什么?” “听音乐。他每周二风雨无阻,都会去古典音乐会。卧室里还收藏着众多唱片,认识的音乐家演奏家更是不计其数。”维拉克答道。 凯勒曼听后,没什么反应,也不知答案是否合她心意:“我再告诉你一个册子上没有的信息,以后或许会用得到。” 维拉克洗耳恭听。 “我不知道克里斯的朋友们知不知道,反正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知情。克里斯非常爱慕一个叫伊丽莎白·博林的人,他曾和我私下说过,想认识一下伊丽莎白,没想到……” “伊丽莎白·博林?”维拉克对这个名字很耳熟,“我应该在报纸上看到过……好像是个舞台剧演员,经常出现在报纸、杂志和日历上。” 凯勒曼“嗯”了一声:“她十六岁第一次登台演出,就凭借出众的美貌以及精湛的演技征服了观众们,引起莱泽因的轰动。从那天开始,伊丽莎白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只要有她参与的舞台剧,往往都是一票难求。几年前克里斯被他的朋友科林带着去看了一场,曾经对舞台剧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克里斯竟然因为伊丽莎白,开始每周都要去看一场伊丽莎白参演的舞台剧……” 凯勒曼讲起了克里斯如何对这位令布列西不知多少人着迷的舞台剧女演员产生爱慕之情,又如何尝试接触,进行追求。 这是上一世维拉克也不知道的过往,现在听起来有些别样的感受。 听凯勒曼说,克里斯的进展还颇为顺利,和伊丽莎白共进了几次晚餐——仅是这一点就几乎没有人做到。所以说来,伊丽莎白对克里斯应该也是同样有好感的,照此发展下去,说不准会是个美好的结局。 但是,四个月前,和伊丽莎白格外亲密的克里斯突然同其断了一切联系,把还朦胧的爱扼杀掉了。 这让凯勒曼很费解,为弟弟感到遗憾。 而维拉克听到这个时间点后,脸上毫无变化,心里却是有了巨大的震动。 因为四个月前,正是弗朗西斯去世,克里斯义无反顾带领着反叛组织走下去的时候。时间太过巧合,克里斯突然和伊丽莎白断了联系也无法得到合理解释,维拉克只能把两件事放在一起看。 156n.net 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在弗朗西斯死后,克里斯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在和这强大的整个国家对抗,是个随时会死的事情。而危险性在他接替弗朗西斯成为组织的领导者后,提升到了顶峰。 自己如果也有弗朗西斯那么一天,那么不只是自己会死,自己的家庭、伊丽莎白都会麻烦缠身,所以选择远离,不扯上关系。 不知这是不是克里斯当时的真实想法,反正维拉克是这么猜测的,不由又对克里斯高看了几分。 这座城市里,有着一群比维拉克更年轻,更有责任感,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人们。他们原本拥有着巨大的财富,最优渥的生活,但还是为了别人的公平,脱离了既得利益者的阵营。 维拉克想起了自己昨天随手翻克里斯所著的《平等论》时,看到的一句话。 克里斯在《平等论》里说:把穷人们牢牢控制在手里,没有底线地压榨、摄取巨大利益的富人们,才是这个社会最恶心的寄生虫。他们把自己丑恶的行径粉饰得冠冕堂皇,抹黑被压迫的穷人们,让穷人们久而久之自己瞧不起自己,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寄生虫。 弗莱彻远赴茨沃德把维拉克等人带走时,曾很鄙夷地说了句“真难想象这种寄生虫式的贫民区仅在布列西就有上千个”。 那时候维拉克没升起任何反驳的念头,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们这种脏兮兮、没有文化、被人瞧不起的穷人就是这个社会的寄生虫。克里斯的话点醒了他,他们靠着自己的劳动赚钱,努力获取着想要的一切,凭什么被叫做寄生虫? 究竟是谁寄生在谁的身上? 究竟是谁不能没有谁? 究竟是谁在欺压谁? 维拉克很清楚,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的自己明明知道,却还是自甘堕落,认为自己就是个寄生虫,生来就让自己矮了半头,见到高高在上的贵族、有钱人们,没来由地就产生畏惧感。 这是为什么? 产生了想要获得解释的念头时,维拉克脑中第一个闪出来的就是三个大字:平等论。 或许这一切,只有克里斯所著的《平等论》能给他解释了。把他的疑问打开,让他的思想觉醒。 “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凯勒曼叹息了一声,她确认维拉克并没什么可疑后,也就懒得再待下去监视着了,“你随便听听就好,万一他的朋友提起来,你也能应对一下。” “凯勒曼小姐,我记下了。”维拉克点点头。 “好好看书吧,我先走了。”凯勒曼离开了房间。 维拉克晃了晃脑袋,从抽屉里拿出了名单本,但他在准备翻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先看起了《平等论》。 第二十六章:无题 维拉克翻开了《平等论》的第一篇章:认识不平等。 【现在的社会,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除了平等的信条外,再没有别的基础。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认为:不平等仍然占统治地位。(注:1)】 【不平等是人类社会一个永恒的特点,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契约’应该被重新思考。政府不应该只保护少数人的财富和权利,而是应该着眼于每一个人的权利和平等。(注:2)】 【普鲁曼的一位哲学家曾说过,产生于过去的现在,孕育着伟大的未来。我和弗朗西斯也一致认为,只有认识过去,才能改变现在,才能影响未来。所以在谈论什么是平等时,我们先要追溯以往,了解认识到什么是不平等……(注:3)】 这本书同克里斯卧室里放着的其他书籍比起来并不算晦涩难懂,其中频频引经据典,尽可能用着通俗易懂的话来讲述什么是真正的平等,抨击布列西共和国乃至整个世界的种种病症。 聚精会神地将第一篇章的内容看完,维拉克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第一篇章的内容并不算多,居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看完,维拉克颇为惊讶。 看完之后他久久不能平静,有的东西得到了解答,有的东西延伸出了更大的疑问,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清楚了,还是更不明白了。 反正无论如何,今天对《平等论》的学习到此为止,明天晚上就要出去,维拉克想要做好万全准备,就得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优先级来吸收信息。 他忍着变得更大的好奇,将《平等论》收了起来,拿出了名单本。 上午他已经从名单本筛选出了第一批符合条件,需要进行了解的成员,现在要做的是进行更进一步的筛选,对这些人进行等级划分,按照等级的不同来进行不同程度的认识。 将这份工作完成后,距离晚餐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维拉克选择休息,等吃过晚餐后,再继续后续的工作。 其实对于维拉克而言,休息只是意味着不再接收新的信息,他脑子里还是会不停地将已有的东西翻来覆去的揣摩、记忆。 第二轮筛选出了十七人,这十七人都是在反叛组织里理论上和维拉克有很深联系的人,维拉克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了解这十七人的全部。 这也不算容易,毕竟名单本上仅有他们的照片、名字、明面上的身份、反叛组织里的职位。 维拉克要做的更多的还是随机应变。 “啊……”维拉克来到窗边,试图放空大脑,让自己放松一会儿。 错综复杂的局势、接踵而至的挑战,每分每秒都在考验着维拉克。他要凭借自己二十六年里唯一暗淡又闪着光的两个月经历,和大财团、反叛组织周旋。 fantuantanshu.com “真是场豪赌啊。”维拉克咧开嘴轻笑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在做着一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这件事情让他的人生迸发出了更大的价值。就算是现在就要死了,历史书上也会多记载他四个字:跳梁小丑。 足矣。 敲门声响起,佣人叫维拉克下去吃晚餐。 刚在窗前放空没一分钟的维拉克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开门下了楼。 卡迈恩、梅拉夫妇回来了,弗莱彻侯在一旁。 “父亲、母亲、姐姐、茱莉娅。”维拉克跟托马斯一家人打了个招呼,坐下准备享用晚餐。 “克里斯。”卡迈恩意外地在饭前第一次同维拉克说话。 “父亲。”维拉克应下。 “你的病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最近几天就去工作吧。”卡迈恩道。 维拉克掩饰喜悦,平静地道:“明白,父亲。” 这一世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比上一世早了半个月,这也得益于维拉克学习进度很快,早已满足了要求。 “父亲,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用餐时,凯勒曼向卡迈恩询问道。 维拉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但注意力已经全放在了卡迈恩身上。 “我已经托人对府邸加强了安保,以后你们出行也会有随行的保镖。”卡迈恩道。 克里斯、反叛组织方面的事情都太过敏感,托马斯家族尽管人脉广泛,却也是哑巴吃黄连,不敢直接寻求帮助,只能从安保上下功夫,防范反叛组织。 这是件好消息。 原本维拉克有点担忧卡迈恩会因为邓普斯被刺杀、档案被盗取,做出些超出掌控的事情,现在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在卡迈恩的容忍范围之内。 吃过晚餐,弗莱彻只是上门叮嘱了维拉克继续好好读书就离开了。 因为最近闹的事情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再加上维拉克本身就已经模仿克里斯模仿得很像,弗莱彻最近对他的控制宽松了许多。 总算是把最难熬的一段时期挺过去了,雨过天晴,维拉克心情愉悦了不少,晚上翻看起了克里斯生前所写的规划书。 克里斯对反叛组织未来一个阶段的规划还是韬光养晦。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和整个国家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像弗朗西斯那么明目张胆、激进地反抗布列西,只会迎来更猛烈的打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慢慢把他们的思想传递给更多人,从莱泽因扩散出去,蔓延到布列西全国,蔓延到整个世界。 在得到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后,他们才有底气尝试着影响国家、改变国家。 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但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条路。 维拉克认同克里斯的发展策略,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拙见掺进去,到时候见到了反叛组织的成员,谈起未来发展,以这个为核心发展方针安排就好。 —— 注1:该段话引用了皮埃尔·勒鲁所著的《论平等》原文。 注2:该段话引用了让·雅各·卢梭所著的《社会契约论》原文。 注3:‘产生于过去的现在,孕育着伟大的未来。’——莱布尼茨 第二十七章:地下拳场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四 除却刺杀、失窃的阴霾还没有散去,其他的一切似乎都重回平静了。卡迈恩工作、茱莉娅上学,梅拉、凯勒曼出去逛街游玩,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弗莱彻检查了一下维拉克的学习进度,对维拉克的进度、掌握程度都挑不出毛病,便也没在卧室多待。维拉克则是趁白天充裕的时间,对名单本、规划本进行了更深的研究。 一晃眼,到了晚上。 吃过晚饭后,科林适时地登门。 “卡迈恩先生、梅拉夫人晚上好。”科林来了后,和之前一样,还是乐呵呵的样子,同卡迈恩一家人打了招呼,“和克里斯约好今天晚上要出去玩儿会儿,专程来接他。” “上次出去的时候科林一直邀请我,盛情难却就答应了。”维拉克解释自己和科林约好出去玩的原因。 卡迈恩没有起疑,因为对维拉克目前的能力较为放心,也觉得一直窝在家里不利于解除嫌疑,多出去逛逛为接下来工作打个基础也是件好事,于是欣然同意维拉克出去。 这十多天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今日的出行水到渠成。 顺利出了门,维拉克不由舒展了一下身体,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科林见维拉克一出来整个人愉快轻松了许多:“在家憋坏了吧?” “是啊,一直待在家里快闷死了。”维拉克跟在科林身后上了车,“不过已经恢复了,准备重回正轨开始工作。” “我就很费解啊,你们家都有那么多钱了,还那么努力干什么,多享受享受不好吗?”科林拍了拍司机,“出发,去拳场。” “跟你们家比还差得远。”维拉克笑着摇摇头,“偶尔出来放松一下还不错,像你一样每天跑这跑那的,我也闲不下来。” 科林叹了口气:“还不如小时候呢,那会儿我天天带你逃课出去玩,哪像现在,十多天才能约出来一次,可真是个大忙人。” “这不是也有身体原因吗?”维拉克苦笑着。 科林玩心重,加上父母宠溺、家底殷实,二十四岁了还是整天吃喝玩乐,和明面上负责托马斯家族唱片发行,背地里领导反叛组织的克里斯差得太远。 车子行驶了快四十分钟,抵达莱泽因郊区后才停下。 “今天你带了多少钱啊?”科林边下车边问道。 “没带钱。”维拉克道。 科林很是惊讶:“嗯?你今天是打算干看着?” “先找你借点,顺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赌神。”维拉克打算今天空手套白狼,借助自己知晓结果的优势,赢一大笔私房钱。 “就你?你就没赢过。你在拳场人送外号吉祥物、赔钱风向标,反正每次你压谁赢我就避开哪个。”科林不屑一顾,“我这钱借你估计是打水漂了。” 维拉克许以重金:“今天跟我压,如果输了,我还你三倍的钱。” “怎么说?得了什么门路?”科林有些好奇维拉克今天怎么信心十足,“有黑幕?他们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打假赛?” beqege.cc “别多想了,是我的直觉。”维拉克自然解释不了,只得拽着科林走入了旁边一栋看着有些破旧的楼房。 “科林少爷、克里斯少爷。”楼房外面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内部装饰颇为华丽。大厅前台的服务员见二人走了进来,向二人欠身行礼,带着二人走入了一旁的长廊。 站在外面的时候听不到任何动静,但刚走入长廊,嘈杂的欢呼声叫骂声一股脑地灌入耳中。维拉克还没看到那情景,只是光听这声音就能脑补出来拳场上激烈的争斗。 地下拳场。 这繁华城市之下,最刺激、最肮脏、最血腥的地方之一。 无数贵族、有钱人寻求刺激、一掷千金的首选之地。 这里不受法律约束,每一位拳手都是被地下拳场老板从外地买来进行死斗,供贵族取乐的奴隶。拳场每日晚上都会进行五场拳赛,赛制为守擂攻擂,拳手一对一,只有一方被活生生打死,比赛才会结束。 维拉克、科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了长廊,映入眼前的,是拳场、阶梯式观众席加起来估计有一个正规足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 此时观众席都已经坐满了人,更准确来说,是站满。他们吹着口哨,叫骂着,每个人都跟个疯子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丑态。 “来晚了点,不过好在才刚开了第一场,走,克里斯。”科林围观了一下现在拳场上正在肉搏的两位壮汉,没下楼梯进入观众席,而是从一侧的楼梯往上走去,来到了宽阔的顶级观众席。 他们所在的观众席在高处,可以直接俯视到拳手们的交锋。 “科林、克里斯,好久不见!” 不少坐在沙发上,喝着酒,搂着美丽女士的贵族们向二人打招呼。 “费了大劲,总算把克里斯请过来了。”科林在众人面前调侃维拉克。 维拉克微笑回应。 两人坐在了早已预定好的沙发上,观看起了比赛。 科林翘着腿,盯着下面的比赛:“你们都压了谁啊?”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基齐。你这段时间没来估计也不知道,基齐已经连胜了二十多场,几乎没有对手,大家基本都压他。”一位坐在他们旁边沙发上的金发男子回道。 “我知道他很厉害,但一直他赢也没什么看点啊,老板应该会买来些个更厉害的人吧?”科林说道。 “目前看来……还没买到。”金发男子话音刚落,拳场上,身高一米九,身材健壮的基齐一拳锤在了对手的脸上,将对方掀飞出去。截止当下,第一场比赛才刚开始一分钟。 对方倒下后,基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举起手享受掌声。 金发男子很满意地抿了口酒,随手撒下一把钞票。钞票从上方的顶级观众席飘了下来,让原本就人声鼎沸的普通观众席更加热烈起来。 维拉克见状,向科林道:“待会儿跟我压就好了。” “压基齐?赢率不高啊,没什么玩头。”科林摇摇头,兴趣不大。 只见拳场上,基齐走到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对手身前,用脚猛踩对方头部,像蹂躏一只蚂蚁一样,疯狂吼叫,一连踩了十几脚,地上的对手口鼻流淌出一滩鲜血,没了气息。 “压他的下下个对手。”维拉克道。 第二十八章:押注 “我怎么觉着你是在乱蒙啊?”科林见维拉克举手投足间表现得很草率,有些不放心。 “你操什么心,反正亏了我返你三倍的钱,怎么着都有的赚。”维拉克举起酒杯和科林碰了一下,“对了,你带了多少钱?” 科林道:“五千。” 在莱泽因这种地方,钱只说数字,不说具体货币,因为大家通用的都是金克。反倒是在茨沃德贫民区,大家会在后面说明是银克、铜克。 “这么着吧,你把这钱全借给我好了,今天晚上不管赢不赢,我都给你一万五。”维拉克对今天的比赛势在必得,所以要尽可能把本金抬高,获取更大的收益。 “你别说三倍了,最后你能给我一万我都心满意足。”科林嗤之以鼻。 “好,那就一万。”维拉克厚着脸提前收回了五千金克。 科林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面值均为一百金克的钞票扔在了桌上:“我等着你哭鼻子啊。” 维拉克看着那一沓钱,目光移向了台下。 在基齐虐杀了对手后,工作人员上场迅速地清理了现场。 “蝉联了二十二场冠军的残暴野兽基齐,赢得了今日的首胜!”负责热场推动环节的解说员嘶吼着叫道。 所有压基齐胜利的人都爆发欢呼。 基齐很享受这种被拥簇的感觉,他在拳场上来回踱步接受掌声。 “现在!比赛继续!第二轮与基齐对战的,是来自冰雪之国巴什帝国的莱蒙托夫!他曾以一己之力干掉了追捕他的一整队警察!被称之为,北方死神!”解说员用着极其夸张的字眼煽动观众们的情绪。 在他的介绍声下,一边走上来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满身浓密体毛的光头壮汉。壮汉很不适应这种被围观的场景,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缓缓登上拳场,与基齐对视。 基齐从狂暴中脱离,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莱蒙托夫的身上,静静审视这个难缠的猎物。 莱蒙托夫与基齐对抗的意愿并不是那么强烈,他还在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寻出逃路线。可惜拳场周围安插了十多位荷枪实弹的保镖,让他不得不打消了反抗的念头。 “这局有意思啊。”科林挺直了腰板,眼睛冒光,“那哥们儿块儿头比基齐足足大了一圈,还一个人干翻过一队警察,真不愧是从民风彪悍的巴什出来的人。” “服务员。”维拉克叫了一声。 侯在一旁的服务员走了过来,俯身恭敬问道:“您需要什么帮助?” “这局压基齐赢。”维拉克拿起桌上的五千金克,递给了服务员。 “好的。”服务员拿着钱离开。 “诶?你不是要压下一轮吗?”科林很好奇。 “既然还有一轮,那为什么不提前多赚点本金呢?”维拉克反问。 科林受不了维拉克这副自信的样子:“你也太臭屁了,你怎么敢肯定能压准啊?这一轮那个巴什人明显要比基齐厉害。” “反正最后你都是赚,别怕。”维拉克不在意地笑道。 “也是,我跟你这儿瞎操什么心。”科林双臂环胸,不再多嘴,专注于即将开始的第二轮拳赛。 待场上所有人押注完毕后,讲解员公布了本轮的支持率:“本轮基齐的支持率降到了零点五七,而初次登场的莱蒙托夫直接刷新了最近一周除基齐外的支持率记录,达到了零点四三!” “这一轮也算是有些赌头,大家都很看好莱蒙托夫。”维拉克早就忘了二人的支持率,只记得这一轮最后的胜者还是基齐。现在双方押注近乎持平,最后刨去拳场收取的百分之十五的手续费,自己能赚到小四千金克。 本金加到九千左右后,在那场近乎所有人都看好基齐的情况下反其道而行之,更能暴赚一笔! 这样赚钱实在是太快了,可惜维拉克只跟着科林看过这一晚的拳赛,不然莱泽因之行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天天拳场收割财富,干十天就可以溜去他国过富足的生活。 在维拉克感慨之际,拳场上双方开始了战斗。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莱蒙托夫仅坚持了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基齐踹断了腿骨,丧失了行动能力,之后直接被当成沙袋,一通拳脚下去,被打得不成人样。 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的莱蒙托夫不断求饶,但基齐已经杀红了眼,求饶声让他更加兴奋。 把钱压在莱蒙托夫身上的人破口大骂,依旧坚持压基齐的则高声称赞他的勇猛。 “这巴什人这么不禁打?”科林都忘了基齐的胜利让他们大赚一笔,难以置信地看着濒死的莱蒙托夫。 “他的战斗经验远不及基齐,而且从刚入场就能看出来他对这种殊死搏斗很抗拒,最后输了也是很正常的。”维拉克分析道。 “你以前眼光怎么就没这么好呢?”科林说到。 维拉克轻笑一声:“这不是我开始认真了吗?” 坐在他们旁边的金发男子因为压了莱蒙托夫,直接损失两千金克,现在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低贱的废物。” 听到这话,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维拉克僵住了,喜悦被那名贵族的鄙夷之语冲散。 “哈哈,克里斯这回可是翻身了。”科林兴奋地和金发男子交谈。 这里的每一位观众都并不觉得拳场残酷,这些被拳场老板从天南海北抓来的亡命之徒,最后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供他们取乐。 哔嘀阁 看着光鲜亮丽的维拉克,其实和拳场上最终结局都是死的拳手们一样。 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人,生来就是贵族、有钱人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 维拉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允许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和拳手们一样任人宰割的境地,任何试图把他像棋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饱受期待的北方死神莱蒙托夫最终还是不敌基齐!难道今天基齐又要五连胜了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莱蒙托夫没坚持多久就被工作人员确认死亡。 服务员很迅速地就为维拉克拿来了钱,本金加上第二轮所赢的,共计八千六百五十五金克。 “不容易啊。”科林看着比之前厚了快一倍的钱,心情愉悦。 “好戏还在后面。”维拉克面色清冷,全神贯注地盯着拳场。 第二十九章:格斗技 工作人员再一次干净利落地打扫完了场地。 解说员开口:“好了!比赛继续,现在开始第三轮,让我们欢迎来自蒙勒哥帝国的迪亚兹!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位选手有过什么亮眼的经历,但光是为了抓捕他,就让我们数位员工受伤!他究竟能不能对基齐造成威胁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在欢呼声中,一位一头简短棕色头发的男子走上了场。他眼窝深陷,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当头上系着蓝白相间的头巾,穿着破旧白衬衫的迪亚兹亮相在观众面前后,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嘘声四起。就连壮得像头熊的莱蒙托夫都不是基齐的对手,没人相信这位身形消瘦,估计只有一米七五的男子能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就他?”科林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不是下一轮吗?” “服务员。”维拉克语气有些急促,把服务员叫来,“买下他需要多少钱?” “您……要买他?”服务员有些惊讶。 在地下拳场其实经常有观众看中拳手,高价买下。但一般买的都是战绩斐然的拳手,而且都是在比赛结束之后。像维拉克这样,还没比之前,就要买这样一位不被众人看好的拳手的,算是头一回。 “是的,报个价吧。”维拉克道。 赛前买自然是最好的,等迪亚兹打爆了基齐,想买他就得花出比现在多几十倍的钱。五百金克押注也难以翻几十倍,所以现在买最划算。 “五百金克即可买下,不过您确定要现在买吗?您就算是现在买了,按照规定他也得完成今天的比赛。可是他的对手是基齐,恐怕……” “拿去。”维拉克把桌上刚赢回来的所有钱拿给了服务员,“其余的钱,都压给迪亚兹。” 服务员在这里干了这么久,还是头回见这种情况,愣了一下接过钱离开了。 “刚还想夸你今天眼光不错,你这就嫌钱多没地方花了?”科林目瞪口呆着目睹了整个经过,“这哥们儿别说基齐了,我上都能一拳撂倒他。” “看就是了。”维拉克看向迪亚兹,眼里满是欣赏。 这位外表普通平凡的青年,将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惊爆所有人的眼球。 “懒得管你了,反正我不亏,怎么都到手一万,你别到时候翻脸不认账就行。”科林今晚为维拉克各种违背常理的举动操碎了心。 “放心。”维拉克自信一笑,举起酒杯,“让我们提前庆祝大赚一笔吧。” “没胃口。”科林碰了一杯但没喝,“话说你为什么要买他?看他那样肯定撑不过这场,五百金克不打水漂了?” “你怎么这么烦呢?”维拉克对话痨无可奈何。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比完咱们看谁哭,到时候别说我没劝过你别干傻事。” “看比赛。” “……克里斯,你确定你没认错人,不是下一轮的选手?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都不太行啊。” “……说好的闭嘴呢?” 第三轮的押注结束。 解说员公布了支持率。 基齐的支持率高达零点九三,迪亚兹仅有零点零七。 大家都胜券在握,让维拉克钻了个大空子。 得知了支持率后,维拉克不禁又倒了杯酒助兴。按照当下的利率,刨去手续费、买迪亚兹的钱,最后能返回来大约十四万八千金克。还科林一万,也还有十三万八千金克。 十三万八千金克是什么概念?相当于维拉克在贫民区吃六千多年的饭钱,足够买七辆莱泽因最顶级的新款汽车。 把钱算清楚后,维拉克有点动摇,他有了今天就卷着这些钱跑路的冲动。 这钱已经足够他挥霍一生,那还留在这水深火热的莱泽因干什么? “我算了下,你赢了的话,这段时间的零花钱就有了。”科林漫不经心道。 “零……零花钱……”维拉克如同被浇了盆冷水一样,躁动的心沉寂了下来。 对他而言十四万金克就是个天文数字,是可以让贫民区每个人都疯狂的巨大财富,而在科林看来,这不过是一段时间的零花钱。 维拉克清醒了。 坐在他身边的这些富家子弟们,是每天都可以随便扔下数千金克取乐的权贵。十四万金克等同于什么?只不过是他们一个月的消费。 不够,还不够。 这二十六年来的穷人思维限制住了维拉克,他意识到自己要开阔自己的眼界、价值观。他有能力赚取更多的钱,这十四万金克,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是啊。”维拉克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有神,“玩玩而已。” 在维拉克价值观发生巨大变动的同时,场上基齐与迪亚兹也开始了战斗。 不被人看好的迪亚兹竟先发制人,大胆地直冲基齐而去。 基齐见状,狞笑着一拳迎上。 面容淡漠的迪亚兹一个轻巧的侧身,避开拳头,贴近了基齐。 “砰!” 清晰可闻的一声骨头撞击声,迪亚兹一个肘击凿在了基齐的面门上,将基齐的鼻梁打断。 “呃!”基齐痛哼一声,下意识倒退。 迪亚兹一个闪身,还没等基齐反应过来就来到了其身后,用左手臂圈在基齐的下颚下,呈V字型勒紧。接着右手臂横在基齐脑后,左手从下往上紧握右臂关节处,右手掌抵在基齐脑后用力向前推。 “这是……”科林头回见这种招式。 “颈脖绞。”维拉克看着迪亚兹身体呈弓形死死勒住了基齐,沉声道。 “啥玩意儿?” 不止是科林发懵,正在场上战斗的基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他只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掰断了。危机感袭来,基齐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试图掰开迪亚兹的手臂,但迪亚兹的手臂像锁子一样,任凭他竭尽全力掰也纹丝不动。 哔嘀阁 窒息感、脖子的扭断感让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基齐渗出了冷汗,他发出沙哑的吼叫,拼命朝前栽去,试图把迪亚兹甩砸在地上。 “轰通!” 迪亚兹被基齐从身后甩到了前面,摔在了地上,同时基齐也朝前砸在了迪亚斯的身上。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倒下后一动不动的两人。 几秒后,迪亚斯用力把身上的基齐推开,爬了起来。 “不是吧……”科林惊了。 迪亚兹一手捏住另一边的臂膀,自己把自己错位的骨头掰正,随后冷漠地看着瘫在地上,脖子被他翻身时顺势掰断的基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第三十章:安排发展 “该死!” “怎么可能!基齐是怎么死的?!” “开什么玩笑啊!” “蠢货给我站起来杀掉蒙勒哥的野蛮人!” 这场比赛绝大部分人都把钱压在了一路高歌猛进的基齐身上,现在基齐落得和他以往对手一样的虐杀下场,意味着他们势在必得投入的一笔钱化为乌有。 叫骂声中夹杂着零星的几个欢呼,极少数的人压中了迪亚兹,瞬间获得了十多倍的收益。 当然,其中赚得最多的还是维拉克。 别人就算是想碰碰运气,也基本上都是几十几百,不会冒风险投下近万金克。 “厉害……”维拉克赌赢之后,科林倒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他压根儿没想过维拉克能赌赢,一万金克十万金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主要是想看看维拉克信誓旦旦,但最后吃瘪的衰样。 “可惜你今天带的钱不够,不然还能赚不少。”维拉克还是有些遗憾。 这或许是来钱最快的一次机会,要不是没条件,维拉克会想尽一切办法多押注,再多赚十万八万的。 “开心最重要嘛!你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科林凑近维拉克,调侃道,“你以前可是倒霉到几乎没赢过,人们都把你当冤大头看。这回总算可以昂首挺胸出去了,我的脸上也有光嘛。” “是啊,开心最重要。”维拉克试着让自己释然那些许遗憾。 谈笑间,服务员为维拉克拿来了近十五万金克的钞票,惹得周围其他观众一致羡慕。 “后面两轮继续压迪亚兹,等所有比赛结束了再一并给我。”维拉克没接过钱,打算能再多赚少就赚多少。 “好的克里斯先生。”服务员退下。 “你的一万金克等正式比完再给你。”维拉克冲科林说道。 科林摆了摆手:“不急,看你的样子,是要把以前输的今天一口气全赢回来啊。” “你有帮我算过之前一共输了多少吗?”维拉克随口一问。 “你每次来玩得也不多,这两年来估计输了不到二十万吧。”科林估摸着道。 两年输二十万,对他们这个地位的人来说算是偏少的,而维拉克今天一天就赚回了十四万,收回了克里斯以前输掉的一大半的钱。 “还行。”维拉克点了点头,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你先继续看着。” “好的。”科林吃着水果等待下一轮比赛开始。 维拉克离开观众席,却没有前往人多眼杂的卫生间,而是出了拳场,到了外面。现在约莫是晚上十一点,郊区行人寥寥无几,维拉克双手插进衣兜,静静等待着。 没多久,路对面一位同样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帽子的男子与他遥遥相望,在确定维拉克看到他后,男子转身走入小巷子。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穿过街道跟了上去。 小巷子里,两人保持着二十米以上的距离,一直朝深处走去。 到了尽头,男子转过身,待维拉克走近后,摘下了帽子,伸出手:“克里斯同志,好久不见。” “克洛伊同志。”维拉克别扭地叫着同志,同其握手。 克洛伊强压激动:“得知您还活着,真是振奋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想知道您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说来话长。”维拉克有意避开关于‘克里斯’是怎么活下来的问题,直接跳到了后面关于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不能出去的话题上,“发生那件事后,我的父亲发现了我的身份。他虽然托人帮我处理掉了麻烦,但也试图让我断绝和组织的联系,避免惹祸上身。所以这段时间基本都没有被准许外出,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出来见见你。” “唉……现在局势很不妙,看来不止我们在顶着巨大的压力,您也一样还在做着艰苦的斗争。”克洛伊叹了口气,“经历了上次多人反叛的事件后,组织里人心惶惶,急切需要您来稳住大家。” 维拉克道:“跟我说说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这段日子组织里的情况。” “好。”克洛伊讲述起组织的经历,“随着我们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政府打压我们的心也越来越坚定。由于我们平时严格按照您的要求低调行事,他们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后来他们为了能详细了解我们的内部,决定先派人融入我们的组织,以便里应外合摧垮我们。上一次开会遭到政府追捕就是因为他们的人泄露了位置。好在您没有暴露,只可惜其他重要成员都牺牲了……在这件事发生后,我待人紧急排查了一遍,已经将卧底尽数揪出,现在全体人员都蛰伏了起来。” 维拉克转过身,有些颓靡。 克洛伊见状,强忍悲痛拿出了一个小本:“这是牺牲名单,以及目前我们组织的成员现况。” 过了几秒,维拉克才转过了身,眼里布满血丝,严肃地接过小本:“这次我们元气大伤,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先不要再有什么动作,另外也要吸取教训,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xiaoshuting.la “明白。”克洛伊道。 维拉克拍了拍克洛伊的肩膀:“我现在虽然还活着,但情况也不容乐观,政府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我,我只能更加低调,不能频繁出现。组织里现在中坚力量缺失,重新选拔骨干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明白。” “在家里被软禁的这些天,我有考虑我们未来的发展道路。在莱泽因斗争的一年里,我们失去了弗朗西斯,失去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们。我不希望再看到无谓的、本可以避免的牺牲出现。”维拉克把早已想好的台词声情并茂地念了出来,“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局限在莱泽因。我们要集结的不止是莱泽因的力量,更需要全国、全世界的力量。接下来大家的任务,不是和政府硬碰硬,那样我们是占不到便宜的。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把思想传递出去,让更多人觉醒,让更多底层人民站起来。”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出,克洛伊觉得自己热血沸腾,虽然维拉克大幅度调转了当前反叛组织的发展方向,但这明显是个更有希望、更艰难、更值得努力的选择。 “这件事你能妥善完成吗?”维拉克一脸期许。 “克里斯同志。”克洛伊笔直地站着,郑重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十一章:忽悠 “嗯。”维拉克目光里充满了赞许。 两人站在巷子的尽头沉默了一会儿,维拉克打破安静:“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我和科林说是去上厕所,出来太久会被怀疑的。” “明白,克里斯同志。”任务艰巨,却也更加能创造价值,克洛伊心潮澎湃。 见克洛伊没有怀疑自己,维拉克放下了心,表现得更加自然:“最近我的行动会宽松许多,以后每周二晚上的音乐会、每周六晚上的地下拳场,我们固定碰面。另外,我需要你帮我去查一些人的信息,下周二给我。” 说着,维拉克拿出一张纸,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些名字,都是卡迈恩暗中贿赂的人,维拉克现在需要借助反叛组织的力量查清这些人的身份,推导出二者之间从事着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尽快把这些信息消化成对托马斯家族有巨大杀伤力的把柄。 “下周二碰面前,我会把这些人详细资料准备好的。”克洛伊接过名单。 “好了,那就这样,你们注意安全,我先走了。”维拉克再次拍了拍克洛伊,转身离去,回到了拳场顶级观众席。 “上完厕所了?” “嗯。”维拉克坐下看向拳场,迪亚兹刚刚利用格斗技杀死了对手,“这是第几轮?” 科林打着哈欠:“最后一场。话说你买他干什么啊?你缺保镖?” 进入今夜之行第二个重要环节。 维拉克解释道:“不缺,买他也不是用来保护我的。我想私下做点小生意,缺个管事儿的。他是蒙勒哥人,在这里没有背景,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小生意?”科林一下子精神了,“想干什么啊你?” “什么来钱快干什么。”维拉克看向科林,“你有什么要推荐的吗?” “珠宝啊,绝对的暴利。”科林理所当然地道。 维拉克翻了个白眼:“你家就是干这个的,我能从你家嘴里再叼出块儿肉?” “显然不能。”科林理所当然地道。 “来点靠谱的。” “走私。” 维拉克眼睛一亮:“你有门路?” “完全没有。” “……” 和科林这种每天只顾着吃喝玩乐的人讨论赚钱,简直是自讨苦吃,但他是最好的人选,维拉克平复内心,换了种方式挖坑:“你就不想玩点有意思的?” “比如说。”科林翘着腿,往嘴里塞着葡萄。 “赚钱。”维拉克循循善诱,“虽然你家非常有钱,但赚钱对你而言是个彻彻底底的盲区,你还没有体验过这种赚钱的快感。” “怎么就没赚过钱啊,这这这,今天晚上我不就轻轻松松赚了五千吗?”科林不为所动。 “不一样,这是赌博,赚钱赔钱全靠运气。你不信想想,你以往靠着赌博赢到的钱,给你带来了多长时间的快乐?”维拉克问,“做生意不一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把别人耍得团团转,这种高难度的游戏不是更有意思吗?” 科林调整了一下坐姿,明显有了点兴趣:“要么我跟你一起试试?” “那再好不过,我们一人先投十四万。这事儿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说,等做成了再把亮眼的成绩拿给父亲母亲看,那时候会更让他们惊讶。”维拉克哄骗科林的时候,感觉像跟个小孩子在说话。 这一点很令他感慨,因为上一世他和很多这样的人都打过交道。贵族、有钱人的儿女大部分并没有像维拉克想的那样,凭借良好的教育,在最好的条件下被培养成多么优秀的人。 他们生活的环境让他们天真以为,每一个人都是充满善意的。而他们也不需要卓越的能力,因为仅靠着家族的背景就可以轻松搞定任何事情。 在他们的认知世界里,优秀可有可无,不优秀也不会影响到别人对他们的阿谀奉承,更不会影响他们精神世界、物质世界的贫瘠或充实。 维拉克羡慕嫉妒科林,还恨占据着百分之九十以上社会资源,却仅占世界人口不足百分之一的他们。 那些人明明有条件变得更好。 如果不屑于那更高的追求,就把机会给我啊! 维拉克内心发出怒吼。 “十四万?不是你今天晚上赚到的钱吗?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今天一分没带,拿我的钱先赚了一波钱,又找我合作,这一共可就是差不多三十万了。”科林道,“不过十四万也不是小数目,我现在最多能拿出个三四万。” “远远不够,今天践行的本金越多赚得越多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有钱人会越来越有钱的,你入局早,今天是我空手套你的,明天就是咱俩一块儿套别人的。”维拉克对拿捏科林信心十足,这小子很信任自己,又没什么主见,他由衷希望莱泽因里的人都和科林一样,那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三四万赚十万,十四万赚五十万,你选哪个?” 科林思忖起来。 维拉克根本不在乎做生意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到最好,赚不到也无所谓,毕竟他自认没什么商业天赋,想短时间内获取暴利并不容易。 他真正的目标,赚钱真正的大头,是科林。 只要科林肯加入,那他的钱,就几乎等同于被维拉克收入囊中,今日白得来的十四万金克,再度翻倍逼近三十万。再往后,科林陷了进来,多让他吐些钱也不是不可能。 ahzww.org “好,我跟了。”科林拍了下桌子,“但你得给我点时间。找我父母要十万金克,还不让他们发现是用来干什么,有点困难。我得找几个人借,等零花钱发了再挨个还他们。” “不急,周末前搞定就好。”维拉克选择了跟刚刚如出一辙的套路,“反正放心跟我做,要是赔了,老规矩,我返你双倍的钱。” 科林挺直腰板,有点新奇的感觉:“这个果然是比赌博有意思哈,我这保底就能赚十四万金克了?” “你投多少,我就敢给你保证最起码赚多少。” “那我可就放开手脚借了啊。”科林扯着袖子,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借!” 第三十二章:交代 “等你的好消息。”维拉克举杯。 “克里斯少爷。”服务员拿着现金走了过来,“这是今晚比赛结束后结算给您的钱,一共是十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二金克。” “零头就不要了,当小费吧。”科林道。 服务员习以为常地收下:“谢谢您的慷慨。” 一次小费就给出了维拉克当照相师时一年半的收入,维拉克接过整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里的一万金克我就不给你了,直接计入你投的钱。” “随便。”科林道。 “您之前买下的拳手迪亚兹,正在后面等着您。”服务员道。 “方便先安排一间房间吗?我要和他谈谈。”维拉克问道。 服务员欣然答应:“当然,我这就去安排。” “我这次私下做生意是瞒着家里的,今天我和迪亚兹谈好,你就代我去安排他住下,周末见面再详细制定规划。”迪亚兹维拉克肯定是带不回托马斯家族的府邸,所以只能先由科林帮着处理一下。 “小问题。”科林应下。 待服务员安排好后,维拉克在一间屋子里同迪亚兹见面了。 迪亚兹还穿着那身破旧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双方相互审视了一秒。 维拉克坐在了沙发上:“坐。” 迪亚兹坐下。 “我是克里斯·托马斯,很荣幸认识你。”维拉克看向坐在对面的迪亚兹,“之所以买下你,当然是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说吧。”迪亚兹等着维拉克说出目的。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维拉克没有着急说明,而是反问起迪亚兹的情况。 其实迪亚兹的情况他有所了解,不然不可能仅因为他实力不俗就买下他。上一世,迪亚兹是在比完所有比赛后,被一位达官显贵看中,高价买下充当了保镖。 雅文吧 后来科林兴冲冲地跟他分享了在莱泽因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有人向迪亚兹许以重利,让他帮助刺杀雇主,但遭到了迪亚兹的拒绝,没过多久,迪亚兹的雇主遭到暗杀,迪亚兹拼死护着雇主逃离,但自己身中数枪当场身亡。 能抵得住金钱诱惑,还能舍命保护雇主,再加上实力强悍没有背景。 五百金克买下这么一个人,绝对是赚大了。也因此,维拉克在选人时,第一个就想到了迪亚兹。 “为什么问这个?”迪亚兹不解。 在他看来,有钱人买下自己,无非就是让自己当保镖、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自己需要什么帮助?这个问题他没想过,雇主更不应该去想。 “我需要你为我心无旁骛地效力,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会先帮你解决掉。”维拉克道。 迪亚兹颇为意外:“谢谢……我可能需要一笔钱。” “用来干什么?” “我的弟弟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来医治。一周前,我走投无路选择抢劫了一位富商,因此遭到了通缉,才被抓到这里来——”迪亚兹缓缓讲述他的事情。 “你被抓走,那你弟弟留在那里恐怕会有危险。”维拉克打断关心道。 听到这话,迪亚兹又有些惊讶,他盯着维拉克看了几眼,继续道:“我在抢劫之前就已经把弟弟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只可惜我被通缉后,钱还没来得及交给他,就被抓来了。” “那钱呢?”维拉克问。 “被抓我的人吞掉了。”迪亚兹攥紧了拳头,那钱可关乎着他弟弟的性命。 维拉克默默从兜里拿出了一万金克:“够吗?” 迪亚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这……” 这是维拉克当前支出的最大一笔钱,如果一万金克能收服迪亚兹为自己卖命,那无疑是划算的。毕竟不到两个月之后,他就要逃离这里,届时他会让迪亚兹先带着钱离开。若是迪亚兹对他不忠心,直接自己拿钱跑路,那维拉克就白来莱泽因赌一场了。 在收买人心这方面,该花花,绝不能因为小气影响了大局。尤其是迪亚兹这样的人,一万金克足以颠覆他的世界,让他觉得维拉克深不可测。 “太多了,两千金克足够。”迪亚兹没想到面前这位年轻雇主随便就给了他一万金克。 倒是很实诚,多了还不要。 不过扔出去的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那样太跌份了,维拉克道:“都拿着吧,其他的钱用来好好安置你的弟弟,这钱足够他在任何一个地方过还不错的生活。” “……谢谢。”迪亚兹拿过了钱,“那么,您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看样子你都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放心,我不会安排你去做什么必死的事情,不过危险也是有的。”维拉克见迪亚兹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我打算秘密做一些暴利的违法生意,需要你帮我管理。” 维拉克把和科林说的那一套又给迪亚兹说了一遍。 “明白了。”迪亚兹做好了面对任何危险的准备。 “今天晚上我的朋友科林会把你安置下来,之后你先去帮我查一件事。”维拉克开始今天所行第四个目的。 “您说。” 维拉克原本温和的面孔变得有些严肃:“我需要你去北区的旅馆查一个人,他叫诺德,也有可能是以假身份入住的,所以这个名字只做参考……” 维拉克把诺德的样貌、入住时间等相关信息全部告诉给了迪亚兹。 “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所有符合我所说条件的人,你不用和他接触,只需记录下其所居住的具体位置就行。周日我会再与你见面,到时候希望你已经有了结果。”维拉克一字一顿交代道。 他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就是诺德还活着。 邓普斯背叛是不争的事实,而诺德,维拉克也只是猜测他有可能遭遇了不测。说不准弗莱彻还留着他,等着万一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要挟维拉克。 “交给我。”迪亚兹记下了维拉克所说的内容。 时间已经很晚,维拉克在今夜把四个目的全部安排完毕。 赚到第一桶金。 和反叛组织第二次接头。 和科林达成合作。 收服迪亚兹。 “走吧,带你换身干净的衣服。”维拉克起身,推开了门。 第三十三章:学习消费 出了门,维拉克带着迪亚兹找到了等着他们的科林,科林正坐在大厅里打瞌睡,被维拉克轻轻拍了一下醒了过来:“谈完了?” “嗯,迪亚兹就先交给你安顿了。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找一个住所。”维拉克道。 “行,把你送回去我就去办。”科林揉了揉眼睛起了身。 维拉克揽住科林的肩膀:“谢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科林扭头冲迪亚兹笑道,“走吧,迪亚兹。” 一行三人上了科林的车,科林命司机先把维拉克送回了家,而后载着迪亚兹去安顿其他事情。 维拉克回到府邸,大厅中只有弗莱彻在等着自己,全然不像十天前,自己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卡迈恩一家如临大敌,一个也没放下心来睡觉。 “克里斯少爷,您回来了。”弗莱彻欠身道,“我带您去就寝。” “嗯。”维拉克同弗莱彻上楼回到了卧室。 “前几天府邸有重要资料失窃,我误以为是你偷了东西,因此打了你,这件事我很抱歉。”进屋后,弗莱彻先是充满歉意地向维拉克就前几日的事情道了歉。 高高在上的弗莱彻怎么会真的在乎,无非是怕维拉克因为此事心存芥蒂,影响以后的一系列事情。维拉克心里很清楚,但还是装作不在意:“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着急的,没关系,弗莱彻先生。” “今天科林先生带你出去做了些什么?”一番客套过后,弗莱彻例行问起了维拉克出去后的事情。 aiyueshuxiang.com 维拉克早有准备,只将今晚在地下拳场的见闻告知了弗莱彻。 听罢,弗莱彻意识到了什么:“是我的疏忽。克里斯少爷虽然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但平时出行也会带一笔钱以备不时之需。以后出行,我会提前给你准备两千金克,你也需要彻底摒弃以前的消费观念,出去不要因为几个铜克斤斤计较。” “明白,弗莱彻先生。”维拉克点头。 “你学习得很快,各方各面都挑不出毛病,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未来你需要冒充克里斯少爷去参与工作,还会参加越来越多的活动,到时候每分每秒都是考验。”弗莱彻着实无法从维拉克的身上挑出问题,只能叮嘱他未来不能掉以轻心。 “我会继续努力学习的。”维拉克一如既往地谦卑。 弗莱彻露出微笑:“卡迈恩先生计划安排你下周一正式开始工作,时间还早,可以准许你这几天自由出行,多见识见识,接触些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是一个好消息,托马斯家族对自己的戒心逐渐减弱,这段时间恰好需要出去推进计划,就不必费心思找理由了。 维拉克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但在措辞上相当谨慎:“我想去一些著名的地点逛逛,但这样表现起来像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所以还是要从克里斯经常去的地方里挑选一下。” “你很聪明,能保持着这样的一份思维逻辑,我倒是不担心你出去会出什么意外了。”弗莱彻对维拉克的这种小聪明很满意。 而这,也是维拉克刻意表现出来的。若是始终装作愚笨,引起弗莱彻担心,那他就有可能不敢任由维拉克自由出行,只有表现出一些不过头的小聪明,才能让他更加放开手脚。 “明天我会为你安排司机和专车,以后出行跟我汇报一声就可以了,在外面有司机照应,自己也要保持得灵活一些。”弗莱彻继续嘱咐。 安排专车司机,这必然会增加维拉克道不便,但这也是很合理的,所以他没有反对:“好的。” “早些休息吧。”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弗莱彻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了,“明天见。” “晚安,弗莱彻先生。” “晚安。” 待弗莱彻离开后,维拉克躺在床上,感受到了自从来到莱泽因后最轻松舒畅的状态。 局面已经打开,多方计划稳步开始推进,托马斯家族被刺杀、失窃的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又因为自己很省心,已经变得宽松许多。 本来维拉克想照例晚上思考一些问题的对策,但今天着实没有什么问题困扰他。 近半个月的重压过后,忽然一阵闲暇,因为进展顺利还没什么睡意的维拉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站到窗前,眺望看不到尽头的贵族豪宅区。 那个有轻微洁癖,为了在贫民区有一个独立单间居住,平时省吃俭用的自己,现在已经手握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财富,成为了令布列西政府忌惮的反叛组织的领导者。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未来是怎样的,维拉克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要做的绝不止于此。 “莱泽因。”维拉克身处这凶险局势之下,第一次如此泰然自若,他眯着眼睛,轻轻张开嘴,“晚安。” …… 七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清晨维拉克被佣人叫起,和卡迈恩一家享用了早餐。用餐的时候,卡迈恩也用随意的口吻过问了一下昨天的事,维拉克妥当地进行了答复。 卡迈恩一家各自离开后,弗莱彻带着维拉克去认识新入职的司机。 “这位是克里斯先生,以后他的出行全由你负责。”弗莱彻相互介绍着,“您之前的司机因为私事已经辞职,这位是丹尼尔,您的新司机。” “你好,丹尼尔。”维拉克觉得这位瘦高的年轻小伙子有点眼熟,一边回想,一边同其握了手。 “您好,克里斯先生,很荣幸为您效劳。”丹尼尔兴冲冲地回道。 弗莱彻道:“好了丹尼尔,你可以先出去了,我和克里斯先生还有些事要说。” “好的,弗莱彻先生。”丹尼尔退下。 弗莱彻见周围没人,也没有顾忌,直接拿出了一万金克道:“为了培养你的消费观,卡迈恩先生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万金克。你这三天里的任务,就是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把这一万金克花光。要求是,不能购买价值低于一百金克的东西,不能购买明显是克里斯少爷不感兴趣的东西。” 维拉克吃惊地接过一万金克,虚假里夹杂着一丝真实:“必须要花光吗?” “当然。”弗莱彻眼里再次闪过了对维拉克的蔑视,“如果不够,或者有特殊情况,可以再来找我要。” 第三十四章:一切顺利 “好。”维拉克也不确定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前世由于自己很不让人放心,所以基本上没有私自出行的机会,就更不用谈拿钱挥霍了。现在兜里揣着一万金克,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和他昨天晚上赚到的十五六万金克不是一个概念,卡迈恩给他的钱,是要求他三天之内必须花光的。虽然昨天维拉克光给迪亚兹的安家费就足足一万,但那是暗处的钱,现在这笔钱,每一次支出都会被看到,花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维拉克决定按照弗莱彻的要求,分三天花完,虽然这样会导致每天都占用自己的部分时间,但更能顺理成章的每天出来。至于把钱花在克里斯喜欢的东西上,这一点维拉克打算完全照着弗莱彻的要求去做。 克里斯生前希望人人平等,他当然还做不到,但他可以利用这笔钱,帮助一些穷人,算是一定程度上和克里斯想做的事情一致。 和弗莱彻告别,维拉克上了专车。 “丹尼尔。”维拉克冲坐在驾驶位,看上去和诺德一样年轻的丹尼尔道,“你知道哪里有慈善晚宴吗?” “抱歉,克里斯先生,我不清楚。”丹尼尔充满歉意。 “找时间查查,我这几天要参加一个。”维拉克道。 “好的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丹尼尔问道。 今天没什么要紧事,维拉克思索了一下:“先随便逛逛吧。” “好的先生。”丹尼尔发动了汽车。 维拉克看着外面迅速掠向后面的景色,心里考虑起该怎么控制这个丹尼尔。周末两天他会和科林、迪亚兹碰面,科林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频繁出来见面倒是没什么,但以后如果每次出行都有丹尼尔的跟随,其他事情就不方便做了。 司机的问题、一万金克使用的问题,需要尽快解决。 维拉克不禁苦笑了一声,昨天晚上还感慨忽然没事可做了,今天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看来闲暇只是一种假象,想要永远不再担忧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能等拿到钱远离这个国家的时候。 xiashuba.com “克里斯先生,好久不见!”待车子驶离了托马斯家族府邸,丹尼尔也不再遮遮掩掩,咧着嘴向维拉克打招呼。 “嗯?”维拉克看向丹尼尔。 丹尼尔突然说这句话,结合维拉克本身就对他有点眼熟,说明双方是认识的。不过丹尼尔并没有弗莱彻介绍互相认识的时候就这么说,显然他们的关系并不简单。 “是啊。”维拉克只得先含糊地回了一句,随后绞尽脑汁回忆丹尼尔的身份。 “自从上次开完会就再也没见过您,后来得知您遭遇不测,我担心了很久,万幸您没什么事。组织里这段时间一直人心惶惶,但我知道,只要您还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再艰难的境遇我们也一定会熬过去的!”丹尼尔激动地道。 听完这番话,维拉克对丹尼尔有了些印象。 丹尼尔也是反叛组织的成员之一,在他最开始筛选出来的二百多人里,不过在做进一步的筛选时,丹尼尔因为条件不合格被剔除了出去,就没有过多的研究。 “你怎么进来的?”维拉克惊喜地道。 这份惊喜发自内心,因为如果司机也是反叛组织的人,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弗莱彻势必无法从其身上获取到维拉克每日的真实行踪,他可以更加大胆地和一些人碰面进行布局。 “得知您还活着后,我们一直想与您取得联系,但您除了十多天前去了一次舞厅后,就再也没出过家门。克洛伊同志只能想办法安排我们打入内部,同您取得联系。”丹尼尔解释缘由。 “还有别人也进来了吗?”维拉克怀揣着期待问道。 若是还有其他人也已经打入托马斯家族府邸内部,那自己活动起来就更加方便了,甚至可以为了安全起见,不直接外出和克洛伊碰面,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通过内部卧底传达出去。 “您的家里目前是缺佣人,可是应聘条件非常苛刻,所以只有我一个人通过了。”丹尼尔摇摇头。 八成是因为刺杀邓普斯事件和档案失窃事件引起了托马斯家族极大的警惕,他们已经不敢随意招聘了。不过有一位打入内部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自己的行踪不用担心暴露在弗莱彻的视线下,以后和反叛组织传达信息也方便了许多。 昨天和克洛伊碰面,克洛伊没提起这件事,估计也是因为截止到昨天的时候,丹尼尔还没应聘成功。 说话间,一个问题又已经解决。现在进展顺利到维拉克有些不敢相信的程度,他不由地提防起来,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可能一直如此顺利。 “你在就已经很好了,前段时间我被关在家里,无法获知你们的情况,同样很担心你们。”维拉克道,“现在有你在,之后哪怕我抽不出身,也一样可以把信息传递出去了。” “是的,克里斯先生。”丹尼尔很兴奋,能在反叛组织里担任这样一个重要枢纽,对于他而言是个很宝贵的机会,“这是件天大的好事,今天早上我得到消息后就立马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去告诉克洛伊同志。” “不急,今天晚上你去找他汇报一下就行。我和他定好了以后每周二、周六碰面,所以明天晚上你还要载着我去一趟地下拳场。”维拉克心情愉悦许多,摇下车窗,吹着清凉的风,脸上绽出了些许笑容。 “好的克里斯先生。”丹尼尔道。 维拉克坐在后座,盯着丹尼尔道背影,忽然觉得他和诺德有些像。其实之前在他还不知道邓普斯叛变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安排二人做什么,把邓普斯安排成自己的保镖,诺德安排成自己的司机,两个人一个护自己安全一个负责自己出行。 可惜没想到一切变得这么快,邓普斯背叛,被他间接杀死。诺德没有屈服弗莱彻,现在生死未卜。 明天就会再和迪亚兹见面,维拉克希望迪亚兹明天能为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没有顾忌丹尼尔,靠在座椅背上,轻叹一声:“但愿好运可以再维持得久一些。” 第三十五章:诱惑 “会的,克里斯先生。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们终将胜利。”丹尼尔以为维拉克是在说反叛组织的事。 维拉克将错就错“嗯”了一声。 闲逛的路上维拉克也没闲着,从丹尼尔嘴里多套了些反叛组织的近况。 反叛组织虽然成员有数千之多,但工人、学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他们大多数时候所做的事,就只是在组织的各种游行里担任中流砥柱,像克里斯这种即肯卖命又是权贵的寥寥无几。 这也正常,已经拥有巨大财富的既得利益者们,没几个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对抗现有制度,干自掘坟墓的蠢事。 现在假冒克里斯操纵着反叛组织的维拉克,也仅仅是钦佩他们所做的事业,压根儿没想过要参与进去。他利用反叛组织,只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帮自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同时坐在这个火药桶上面,让托马斯家族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 而后,再利用身份之便,竭尽全力敛财,积累到足够他安然度过一生的财富后,逃离莱泽因乃至布列西,去任何一个地方过自己想过的奢华生活。 “回去吧。”在外面逛了一阵,维拉克觉得有点无趣,今天没要紧事做,还不如回去多研究研究那些档案。 “好的,克里斯先生。”车子掉头,丹尼尔开始往回开。 “记得尽快找到这几天举行的慈善晚会,我最晚周日的晚上要参加。”维拉克又提醒了一遍慈善晚会的事。 他在叮嘱前有想过,要不要让克洛伊来组织一场假的慈善晚会,自己把一万金克捐出去,钱到了反叛组织手上也能为他们增添一点力量,不过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维拉克没深想下去,因为就算有可行性,他也懒得再费心思做这种不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东西。 “交给我,我会尽快为您安排的。”丹尼尔道。 返回府邸后,丹尼尔离开,维拉克没看到弗莱彻,便没专程找他打招呼,直接回到了卧室,拿出了昨晚克洛伊交给他的成员牺牲、背叛名单,和档案袋里的名单本,对照起来。 一番对照下来,维拉克有些心惊。 他已经问过克洛伊这次事件的影响,但克洛伊表现得还算克制,让他以为反叛组织的创伤不大,现在一比照,发现背叛人数只有十二人,竟造成了近两百位组织成员的死亡! 布列西共和国是世界上仅有的三个没有死刑的国家,所以政府对这些非重要成员的处理态度,都是以‘因叛军殊死抵抗,我们只能就地将其击毙’的说辞来光明正大杀掉的。 只有像克里斯这种领导者,才会想着先抓捕起来,审讯出其他人的下落,再将组织一网打尽。显然克里斯也明白自己被抓到会是怎样的结局,所以在那次事件里,他选择了销毁身份信息,开枪自尽。 通过所有普通成员全部被击毙、核心成员在被抓捕前自尽的信息,维拉克推导出了部分政府对待反叛组织的态度。 政府是无情残酷的,但维拉克松了口气。 最起码,他要是非常不幸地在拿钱跑路前被抓,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被当场击毙,而是会被抓起来,因为身份特殊免去一死。 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所以最坏的境遇维拉克也能接受。 将成员信息更新了一遍后,和克里斯有一般程度联系的人直接锐减到一百余人,有较深联系的从十七人减至六人。 看着好几页被划掉的名字,维拉克叹了口气,心道:干革命是没有好下场的。 接着,他特意找到了丹尼尔的信息,看了一下。 丹尼尔的父亲是木匠,母亲是纺织工,他虽然才二十一岁,但已经是反叛组织最老的成员之一。自弗朗西斯组织工人们举行了游行活动,争取到了削减工人工作时长的法令后,他便开始崇拜起弗朗西斯,加入到其中,为工人们的利益,为实现平等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 想到丹尼尔天真爽朗的笑容,热情上进的态度,维拉克衷心希望这个年轻人有一个好的未来,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给他的父母一个重击。 将名单本收起来,维拉克再度拿出了克里斯还没写完的《平等论》。 这本书像是有着魔力,一边为维拉克解答问题,一边又给他制造了更多疑惑,吸引着他只能阅读下去。 维拉克翻到了第二篇章‘自由、平等、博爱’。 【发生在五十年前的布列西大革命恰当地把博弈实践归结为这三个词:自由、平等、博爱……为什么用这三个词?为什么不是更少或者更多呢?这里面有深刻的道理。人一生的全部行动都是合三而一的,这就是说知觉、感情、认识同时并存……(注:1)】 biquge.name 在第二篇章中,克里斯不再只将内容局限在平等中,而是拓宽到了他所说的人的本性的三个方面,通过这三个缺一不可的本性再度加深理解。 【从前的人在他们的革命中只知道叫喊自由,过了很久才开始宣扬博爱,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问题是要了解单是自由本身是否不无缺陷,单是博爱本身是否也不无缺陷……在我们由于生命的需要而要求自由的同时,在我们的内心接受博爱的同时,难道我们的智慧就不该宣告平等吗?……这个口号的最后一个词适应人类自身认识的需要,正如其他两个词适应我们生命的另外两个方面即行动的需要和爱的需要一样。(注:2)】 又是许久,看完之后已经是大中午了。 维拉克将《平等论》收了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 看完第二篇章,他对克里斯以及这本书有了些忌惮。以他的知识储备、见解水平,很难判断克里斯所说的东西是否正确,所以在阅读时,产生了该赞同还是该质疑的矛盾感。 他看这本书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了解反叛组织的情况,可以和克洛伊等核心成员交谈起来不露怯,但现在看书的目的似乎已经不只是这样了,他有了很多的疑问想从书里得到答案,而从书里获得答案,前提是他需要认同里面的内容。 “不能看了。” 维拉克心想。 他承认克里斯是个厉害的人物,所写的内容在动摇他的认知。若是再看下去恐怕自己也会像丹尼尔一样,深陷进看不到希望的深渊中。 —— 注1、注2:均删改自皮埃尔·勒鲁所著的《论平等》。 第三十六章:墨纳馆、会议 对《平等论》的研究到此为止。 维拉克认为只需要一定程度上了解,平时和反叛组织打交道,能在这个话题上提出一些见解唬住他们就行。深看下去自己也会受到影响,他还不打算牵扯太多,把自己彻底陷进去。 冲了把脸调整好状态后,维拉克下楼吃午餐,吃过午餐弗莱彻找到维拉克询问上午的情况。 “怎么样?上午有花出去钱吗?”弗莱彻来到维拉克房间坐下。 “还没有,弗莱彻先生。”维拉克坦诚回答,“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消费。” “是什么?”弗莱彻饶有兴趣地问道。 维拉克故弄玄虚,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给弗莱彻:“保留您的一丝期待,很快您就会知道了。” 弗莱彻没有因为维拉克故意没说而恼怒,反而兴趣更大了,他笑了几声:“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放心,弗莱彻先生。”维拉克回以微笑。 同维拉克简单聊了几句,弗莱彻就离开了。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宽松待遇,维拉克不打算错失大好的机会,吃过饭没多久就又出了门。 “克里斯先生。”丹尼尔热情地侯在车旁。 “去墨纳馆那边看看。”维拉克上了车。 墨纳馆正是维拉克刚来莱泽因时途径的,专门为一个半月后庆祝大革命五十周年举行的万国博览会所修建的展览馆。 下午没什么要紧事,维拉克便想到了来这里看看。虽然目前还没有竣工,但这未来会成为布列西的符号,莱泽因的地标性建筑。他估摸着自己一个半月后应该已经离开了布列西,甚至再也不会回来,于是决定好好看看这用以彰显国力的宏伟建筑。 “好的先生。”丹尼尔发动车子朝墨纳馆方向驶去。 “你知道关于万国博览会的事吗?”维拉克觉得丹尼尔应该是不怎么了解的,不过还是过问了一下。 “知道一点,自从一年前宣布承办新一届万国博览会之后,报纸上就时不时会刊登一些相关内容。”丹尼尔回道。 维拉克颇感意外:“讲讲看你知道的。” “我就知道这次由我们布列西举行的博览会不再像以前的承办国那样,只展示美术品、传统工艺品,而是会着重展示目前领先的科学技术、产业技术,毕竟政府承办的目的是彰显国力嘛。”丹尼尔只以为维拉克是在考自己,一五一十将自己所了解的说了出来。 “没错。”维拉克吸收着信息,“到时候各国的代表团都会过来,这应该是今年莱泽因最重要的事件了。” “您是对万国博览会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维拉克没想那么远,那时候自己已经远离布列西,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再没有关系。 一个小时后,维拉克抵达墨纳馆附近。这里目前仍在施工,周围区域封锁着,所以只能从偏远处眺望。 墨纳馆整体占地面积超过二十公顷,外形像是大大小小的水泡,一个个弧度优美的半圆形展厅都采用了玻璃穹顶,内部采光极好,外部看去格外精妙。 其中工业宫占据了主体部分,其余展厅建于其周围。政府为了扩大影响力,还特意建立了参展国的国家馆,周围的公园内也在建造具有各国风情的休闲设施,如酒吧、小酒馆、咖啡屋、晚间音乐会等。 各方各面都可以看出,布列西政府对这次的万国博览会投入巨大,极其看重。 还没有进去,维拉克就已经想象到了开幕后的博览会会有多么盛大精彩,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留在这个昌盛强大的国家,而不是被迫逃离他乡。 “到时候您的家族也会有产品进行展览吧?”丹尼尔闲聊着问道。 维拉克自然不清楚托马斯家族产业相关的事情,但他记得上一世临死前不久,托马斯唱片公司收到了邀约,几位旗下的歌手会在开幕式闭幕式等重要场合上进行表演:“会的,到时候不止是展览最新产品,公司旗下的歌手们也会进行表演。” “虽然我们打心眼里不认同这个国家的制度,但能看到它发展得如此繁荣,即将震惊世人,还是感到很荣幸。”丹尼尔感叹道。 这样的话维拉克不敢随意接下来。 他作为反叛组织的领导者,随便一句话都可能会对组织的人造成重大影响。 “对了克里斯先生,差点忘了。”丹尼尔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上午把您送回去后,我就去见了克洛伊同志,把消息分享给了他,他让我把这个给您,说还没有完全调查完毕,让您先看这些。” “好。”维拉克接过纸翻开看了一下,里面详尽地记录了几位在卡迈恩秘密账单上有大量资金往来的人的信息。 “克洛伊同志还说,希望明天碰面后可以举行一次小型会议,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会议?不止他一个人要来吗?”维拉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其余的干部同志们也都很迫切地希望和您见面,所以克洛伊同志决定明天晚上举行一次小型会议。”丹尼尔解释着他知道的内容。 维拉克考虑着什么:“你知道会议的内容吗?” “这我不知道。” 经过上次的大清扫事件后,幸存的核心干部算上克洛伊还有六位。如果维拉克要和他们碰面,就等同于要同时接受六位和自己联系密切的人考验。他还不知道会议上要谈什么内容,万一是自己了解不深的事情,那露馅的风险很大。 百盟书 “把我送回府邸,然后你再去找一趟克洛伊,问一下会议主题。”维拉克不敢贸然答应或者拒绝,决定让丹尼尔再去询问一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参加。 如果判定会议上要谈的内容还没把握妥当应对,维拉克就得找理由取消碰面,避免有暴露的可能。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是的。”维拉克要把握时间,越早得知会议内容是什么,他就有越多的时间来做准备。 “好的先生。” 在墨纳馆附近逛完,维拉克匆匆返回了府邸,等待丹尼尔的消息。 第三十七章:命名 一来一回,返回府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丹尼尔的消息还得等等,维拉克先上了楼进卧室消化克洛伊目前已查明的一些人。 丹尼尔的办事效率很高,已经查清了二十余位账单上收款方的信息: 皮埃尔·特里谢,布列西中央银行副行长。五十七岁,出生于普西嘉,先后毕业于布列西国立高等工程技术大学、布列西国家行政学院。三年前任职财政部部长,一年前就职中央银行副行长。七个月前被指控在某信贷案子中做假证,最终法庭宣判无罪。 卢维尔·罗德,莱泽因高等法院院长。六十二岁,出生于莱泽因,毕业于布列西帝国大学法学院。 …… 每一位同托马斯家族有大量资金往来的人,都身居高位担任要职,这是显而易见的政商勾结。按账单最早时间来看,卡迈恩已经利用二十年的时间和对其公司有巨大益处的大人物们达成深厚联系,为托马斯公司构建了庞大的保护伞。 这么多年来,卡迈恩仅是向皮埃尔、卢维尔等几位汇款就多达数百万金克。这账单里一共已经支出近千万金克。虽然为了把这些大人物捆绑在一起花费了巨资,但这也让托马斯公司在庇护下顺风顺水走到现在,成为了举重若轻的大财团,仅是最新季度的盈利就超过一千五百万金克。 “天呐……”翻看二十多位的信息后,维拉克不禁轻呼了一声。 托马斯家族的底蕴、人脉网远超他的想象。就算找出了双方具体交易的不可告人的勾当,恐怕还没等贿赂证据传到可以左右托马斯家族生死的人手里,就已经被卡迈恩的‘盟友’们拦了下来。 看来想和托马斯家族抗衡并没有那么容易,维拉克意识到自己最近走得太顺,加上对财团的认知不足,严重低估了卡迈恩。卡迈恩能走到这个位置,怎么会轻易被维拉克打败。 不过维拉克并不觉得自己就真的对托马斯家族无可奈何。 这份资料他拿着没用,就算是裹挟着反叛组织也难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可若是把它转交给托马斯家族的对手手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错综复杂的莱泽因里,并非只有托马斯家族,他们也并不能做到只手遮天。这份账单移交给和托马斯家族实力差不多的对手手里,他们势必会利用这份账单摧垮托马斯家族,然后无情地吃掉他们。 如果这份账单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它的价值绝对超过了千万金克! 维拉克目光火热,先前他还没有太过重视这份账单,只把这份账单当作保命的底牌,现在看来,这玩意儿才是最大的宝贝! 就算价值无法达到千万,百万也是问题不大的。而这个数字,和维拉克的目标数吻合。也就是说,只要能把这份账单按一百万金克的价格卖出去,他就可以立即离开莱泽因。 至于怎么安全卖出,这就是维拉克接下来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如果接下来侧重于贩卖账单,那维拉克会提早不少拿到钱跑路。和别的财团打交道风险很大,但一直待在这里风险也会越来越大,没到最后谁也不清楚选择哪一条路会是正确选择,维拉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将账单和克洛伊收集的信息收了起来,维拉克计划等丹尼尔来了,再托他让克洛伊去调查一下和托马斯家族敌对的公司有哪些,到时候以反叛组织的身份接触他们,谁出价高卖给谁。 六点钟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鸣笛,维拉克走到窗前,看到丹尼尔回来了,便下楼与之会合。 “怎么样?”坐上车,维拉克开口问道。 “克洛伊同志说,明天的会议主要是和您详谈组织后续的具体发展规划,还有就是给组织进行命名。”丹尼尔答道。 “命名?” “是的,克洛伊同志说,组织已经成立一年有余,一直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这让我们组织看上去很模糊,不利于吸收新的成员,传播我们的理念。” “也是……”维拉克觉得挺合理的,总不能一直反叛组织这样称呼,让别人光听名字就觉得格外危险,而且对组织的诉求、定位也不明确,容易造成误解。 他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以为克里斯他们是想颠覆布列西的政权,其实他们只是想推翻目前不合理的制度,给予工人等底层民众们更多的自由、平等。 虽然二者对布列西的政权、财团影响都是颠覆性的,但后者听起来显然更‘人畜无害’些。 “我知道了。”维拉克考虑起是否要取消明天的会议。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参加,因为详细制定规划、起名都是组织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他可以取消会议,但总不能一直逃避。与其往后拖延缓计划的推进,还不如早点解决掉减轻负担。 biquge.name “你去转告克洛伊同志,明天的会议我会准时参加,希望他们到时候可以更谨慎些不要被查到。”维拉克做出了决定,“另外,通知克洛伊同志,调查一下与托马斯家族敌对的公司、势力,我需要他们的详细信息。” 明天就会遇到克洛伊,不过维拉克还是让丹尼尔今天就去嘱托了。毕竟在莱泽因每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能早点查出信息安排计划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好的,克里斯先生。”丹尼尔并没有因为跑来跑去的产生厌烦,依旧保持着饱满上进的态度。 “你自行前往就好了,不要开车。要是被弗莱彻或者什么人看到你开着车动不动离开几个小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维拉克叮嘱道。 刚刚丹尼尔在府邸前鸣笛就已经让他大感紧张。 这个年轻人做事还是稍显冒失。 “那我现在就去了。”丹尼尔下了车。 “路上注意一点,现在还处于紧张时期。”维拉克也下了车,低声提醒了一句。 “嗯。”丹尼尔脸上多了抹严肃郑重,转身离去。 望着丹尼尔离去的背影,维拉克长叹一口气,回到了府邸。 第三十八章:四十万金克 回到府邸,维拉克不敢闲着,利用了全部的时间加强研究还活着的六位组织干部,以及学习规划本上历届会议的流程、克里斯的风格。 次日,七月二十九日,星期六。 这个周末注定忙碌,周六白天和科林碰面磋商生意,晚上和反叛组织开会。周日白天继续和科林推进生意的进展,慈善晚会估计也会放在这天的晚上进行。 一早,吃过早餐,维拉克待卡迈恩一家各忙各的去了后,找到了丹尼尔。 “事情办得怎么样?”一上车,维拉克就问道。 “昨晚通知了克洛伊同志,他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您要查的那些人了。”丹尼尔道。 “慈善晚会的事情呢?” “找到了几个,今天明天晚上都有。” “选周日规模最大的那个,帮我安排好。” “明白。那克里斯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绿叶赌场。”维拉克道。 绿叶赌场是科林家的产业之一,前天维拉克就和科林约好了周六在绿叶赌场汇合。这里鱼龙混杂,方便迪亚兹的出入,加上是科林的地盘,无疑是最好的碰面地点。 “好的先生。”丹尼尔开车载着维拉克抵达了绿叶赌场。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进去找科林有些事。”维拉克把科林留在了赌场外,独自一人进入赌场。他刚一进门,服务员就认出了他,将他带到了一间包间。 服务员推开门,维拉克恰好看见坐在其中的科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终于来了,非得约这么早的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会玩到凌晨,中午才醒。”科林无精打采道。 服务员离开将门关上,维拉克坐在了科林、迪亚兹旁边:“这不是事关重大吗?估计会谈很久,所以早点来最好。” “为了做生意真是豁出我的老命了……”科林感叹道,“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吃过了,抓紧步入正题吧。”维拉克不想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行行行。”科林坐直了身子,脸上显露出得意,“你猜我搞到了多少钱?” 光看科林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维拉克就知道他绝对借到了远超于之前要求的数目,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猜测道:“二十万?” “二十万?你也太瞧不起我了。”科林不满意维拉克对他的低估,又喜欢自己接下来能震惊到维拉克,“我搞到了四十万金克。” “四十?!”维拉克张大了嘴巴。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样。”科林指着惊到快说不出话的维拉克,哈哈大笑起来。 加上已有的十五万多,这就是足足五十五万金克了。这个数目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毋庸置疑的巨资。 如果还能把账单卖掉,搞到一笔钱,达到一二百万金克的身价,维拉克就能登顶茨沃德市的财富榜。 “那我们加起来就有超过五十五万金克的起步资金了。”维拉克深吸一口气,掩饰住了要坑科林一把的打算,竭力保持着平和,“这笔钱一定要好好安排用处。” 科林根本不在意维拉克怎么花,他只需要维拉克到时候双倍返还就足够了:“怎么花怎么安排都交给你了啊,反正到时候翻倍地还给我就成了。” “嗯……”维拉克应下。 “四十万金克可真不是小数目,你这边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要是赔了,我一年半载的估计是还不清了,而且要是被我父亲知道,说不定会直接打断我的腿……”现在科林所压的钱,不是平时输赢都不在意的几千金克,四十万金克超过了他一年的零花钱,要是赔光了他虽不至于直接玩儿完,但肯定要吃些苦头。 “放心,就算不能像前天在拳场那样十多倍的盈利,我也会保证双倍八十万金克返还给你。”维拉克安抚科林。 科林相当信任克里斯,也得益于克里斯足够优秀,维拉克前天也确实大赚了一笔证明了能力:“好,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对了,差不多什么时候能盈利啊?” “最早两个月之后。”维拉克把时间往后挪了两个月,反正两个月之后不论生意有没有像模像样地运转起来盈利,他势必已经卷钱离开了莱泽因。 “两个月啊……”科林似乎是觉得时间有些长。 “两个月已经很快了,做生意都是要做好长时间亏本准备的,能两个月盈利已经是奇迹。”维拉克安抚着明明出自大财阀家庭下,却对商业完全没有了解的科林。 迪亚兹在一旁听着,也是相当错愕,好奇维拉克怎么做能两个月里把这笔钱翻倍。 “行吧,反正交给你负责了。”科林说着从一旁提起个箱子放到了牌桌上打开。 箱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一摞摞面值为一百金克的钞票。 “现金?”维拉克愣住了。一百金克是面值最大的钞票,一般只用于巨额资金往来时选择的面值,平时花起来还颇为不便。 “怎么?不方便?我觉着这样拿出来更有牌面就直接去银行提了现金。”科林道。 “没关系。”维拉克摆摆手。 等自己逃离莱泽因后,银行账户一定会被冻结,现金倒是更方便,科林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了吗?”科林问了一句。 维拉克听出科林只是随口一问,便敷衍道:“有了些眉目,过段时间就可以着重安排了。” “那……我们还需要谈些什么?” “嗯……”维拉克也没想到科林心大到了这种程度,自己怕不是连装模作样成立一家公司都不用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事儿,你还非得约到大早上,什么时候说不行啊?真是的……”科林摇摇头,起身出去,“我去上个厕所,待会儿咱俩玩几把二十一点,不然白起这么早了。” loubiqu.net 待科林出了门,维拉克看向迪亚兹,心仿佛被揪了起来:“有结果了吗?” 他问的正是前天托迪亚兹找寻诺德下落的事情。 “……有了。”迪亚兹有些没跟上维拉克的话题转变速度,“北区各个旅馆我都看了个遍,并没有叫诺德的,其他条件符合您要求的人有二十四位。” “这么多?”维拉克转念一想,很快就理解了。毕竟这里是莱泽因,光是旅馆就不知道有多少家,自己所说的条件又有点模糊,最后被找出二十四位可能是诺德的对象也是正常,“得想办法再做进一步的确认。” 第三十九章:会议 “这样吧。”维拉克思来想去决定换一种办法确定里面有没有诺德,“这二十四个人里,所有从七月十六日入住到现在,没有出过旅馆的,你都假装去错房间接触他们一下。见到他们直接说一句‘照相师托我给你带一瓶因比特酒’,对方听到这话无论做出怎样的反应,你都要说认错人了赶快离开。然后把听到这话表现异常的人的地址记下,到时候我会专程去查看。” “好,那我这就去办。” “等我和科林谈完再去办,希望我们明天见面时,你就能给我最终的结果。”维拉克拍了拍迪亚兹的肩膀,“这段时间会很辛苦你的,麻烦了。” 维拉克一直是把迪亚兹放在同等位置上进行交流的,这种潜意识里的行为让他在迪亚兹的心中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在拳场里被当成玩物,连自己都无法左右自己的生命。 维拉克这种平易近人的态度触动到了迪亚兹,这个贵族至始至终没有摆出过高高在上的姿态,让迪亚兹感受到了充分的尊重,这份尊重在这个时代显得太过弥足珍贵。 “谢谢……” “谢什么。”维拉克笑了笑。 科林上完厕所回来:“来玩几轮,赌场不能白来啊。” “不了。”维拉克不想做没意义的事情,“既然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我也就先抓紧去开始运转了。” “也行……”比起玩玩,科林更希望投入的钱早点拿回来。 “那我们先走了。”维拉克提起了沉甸甸的箱子。 科林又打了个哈欠:“好,我正好也去睡个回笼觉。” “对了,晚上地下拳场见。”临走前,维拉克道。 “嗯?你上瘾了?今天又要大干一场?”科林问。 “只是放松一下。” “行吧,反正现在没钱了也不知道该去哪,就跟着你混了,晚上见。” “晚上见。” 维拉克和迪亚兹离开了包间,朝外面走去。 “拿着。”维拉克将装有五十五万金克的箱子交给了迪亚兹,“这笔钱你先保管着。” “这……”迪亚兹没有伸手去拿。 维拉克见状道:“怎么了?” “您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迪亚兹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都把箱子大大方方交给你了,你觉得呢?”维拉克反问,“拿着,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我们明天见。要是科林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拿着钱离开了。” 迪亚兹缓缓接过箱子:“明白,克里斯先生。” 这个拘谨的人多么像从前的自己,维拉克轻笑着拍了拍迪亚兹的肩膀,先其一步出了绿叶赌场,回到了车上:“走吧,回家。” 丹尼尔驾驶车子驶离赌场,维拉克装作随意一瞥,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望着自己远去的迪亚兹。 他就这样大胆地把五十五万金克交给了还没认识两三天的人手里,可他并没有不安,没有担忧那笔钱会被迪亚兹卷走。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东西高于生命,高于欲望。 如果能知道每个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那就能安然地与之相处,不必担忧背叛。 他有幸知道了迪亚兹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可遗憾的是,他不知道邓普斯的。 “诺德……” 维拉克目光闪烁。 “要活着啊……” —— 晚上吃过晚餐,维拉克以科林约他出去为由出了托马斯府邸抵达地下拳场。 地下拳场一如既往的热闹,维拉克和丹尼尔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照例上了顶级观众席,而科林早已在那等着了。 “终于来了你。”科林向维拉克招着手。 “看样子你早就来了?比赛还没开始啊。”维拉克坐在科林旁边,“这位是科林,我的好朋友。这位是丹尼尔,我的司机。” “嗯。”科林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丹尼尔,就哭丧着脸和维拉克说了起来,“我现在没钱,实在是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这一波真是下了血本,一金克我都没给自己留着……” “哈哈。”维拉克被科林的实诚逗笑,他拿出了一千金克,“也不至于那么寒酸,该玩玩,这一千金克算我请你玩。” 科林叹着气拿起了一千金克的钞票:“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落魄到被你请。” “等赚到钱了,你天天请我就好了。”维拉克安抚道。 “是啊,先穷会儿,我能忍耐住。”科林攥着一千金克,变得相当谨慎起来,“一千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花了,今天晚上得精打细算。” 见科林盘算起了一千金克的具体安排,维拉克放心多了。 把科林也约来,是避免万一弗莱彻调查,发现自己说谎,到时候会很麻烦。 而自己此行最重要的是和组织开会,探讨敲定几个当下组织的关键事情。为了避免科林坏事,维拉克便提前给他准备了一千金克,让他专注于押注拳手。 拳场比赛开始后,丹尼尔默默离开,过了没多久,他返回顶级观众席,悄悄碰了维拉克一下,维拉克抬头与之对视,知道是组织的人已经抵达,开始捂着肚子装出痛苦的模样:“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闹肚子了,你先押着,我去上个厕所……” “快去快去,自从那天迪亚兹打赢了基齐,他又被你买走,拳场的拳手算是来了个洗牌。今天很有玩头,我今天必赚出接下来一周的零花钱!”科林为了能赚点零花钱已经顾不得维拉克了。 维拉克自然乐于见到科林这样,他鼓励道:“赢钱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你先玩着,我马上回来。” 小书亭 说罢,维拉克同丹尼尔离开了观众席,出了地下拳场。 “他们在哪?”走在街上,维拉克严肃起来沉声问道。 “他们在隔壁街道租了一间车库。”丹尼尔步伐比维拉克快了几分,走在前头带路。 二人快步走过了一条街,绕进一个小巷子,从后门进入了隐秘不起眼的车库,里面现在亮着昏黄的灯,六位身材挺拔年龄不一的男子站在其中,齐刷刷地看向了维拉克。 第四十章:武装自己 丹尼尔退下,到外面把风,避免突发情况发生。 “各位,晚上好。”维拉克径直走到临时搭建的长桌前,冲在灯光照映下,神情肃穆的六人打了个招呼。 “克里斯。”一位男子走上前来同维拉克拥抱。 维拉克与之拥抱:“伯因,好久不见。” 正与他拥抱的伯因,是仅存六人中唯一和克里斯、弗朗西斯曾是同学的人。他格外了解克里斯,也是维拉克此行最为担忧会被认出来的人。 “活着就好。”伯因哽咽着道。 维拉克强行压抑内心的不安:“就算我死了,也还有你们在,还有不公平的制度在,所以一切还将照常继续。” “说什么胡话,我们不能失去你。”伯因很认真地道。 “我明白的。”维拉克露出笑容,为了避免和伯因多打交道,连忙引入正题,“我的时间不多,会议抓紧开始吧。” “大家都坐吧。”克洛伊招呼众人围绕着长桌坐下。 维拉克坐下,深吸了一口气,环顾郑重其事的六人,主动推动了会议进程:“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有两个问题,第一,是组织的命名。第二,是组织后续发展的规划。先说说你们对组织命名的看法吧。” “我有两个命名提案。”在组织里负责宣传相关事务的施瑞福开口,“工人联合会或者工人权益保护会。” “都不太可以。”施瑞福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地中海发型男子乌索夫否决了他,“我们不止是要带领着工人们消除不平等,还有千千万万个底层民众正在遭受歧视、压迫。” “底层民众里工人占了主要部分,而目前我们组织的成员,绝大多数也都是工人背景。”施瑞福解释道。 克洛伊跟着提起了意见:“工人联合会我觉得不错。正如施瑞福同志所说的那样,底层民众中工人最多,我们组织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为工人们争取更多他们应有的权益,所以这个名字很合适。” “而且大家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什么组织。”施瑞福见有人赞同,继续说道。 其他人也发表起自己的意见,坐在维拉克旁边的伯因侧着身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倒是想先听听你的。”维拉克没贸然发表意见。 “我觉得工人联合会这个名字不好,我们现在很需要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所以定位应该更广泛一些。”伯因先说了起来,“至于施瑞福说的,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组织,在我看来,这个名字更像是政府管辖的协会,我们需要一个更明确的,让有同等需求的人都能一目了然的名字。” “那么你的想法是?” “平等会。”伯因道,“非常简单明了。” 维拉克露出惊喜的笑容:“我也是这样想的。” 维拉克没想到克里斯生前的同窗好友也是这么想的。他确实在参加会议前想过这个名字,觉得既然大家是想要平等,那直接叫平等会就好了。 “那就简单多了。”伯因示意大家安静,清了清嗓子,把刚刚和维拉克低声交谈的想法告知给了众人。 维拉克在看克里斯历届开会记录时发现,克里斯和伯因的看法高度契合,一般在会议中都会大力支持伯因的提案,所以他选择按照克里斯的习惯道:“我赞同伯因同志的提案。” “这个也不错。”克洛伊也道。 “附议。” “附议。” 因为本身提案就不错,加上‘克里斯’支持,关于组织的命名很快将结束了。从今天起,他们有了正式的称呼:平等会。 会议的效率有点出乎维拉克的预料,他希望后续也能如此,早点结束和这几位的接触,免得时间久了出现疏漏。 在组织名字确定之后,由于先前遭到重创,核心成员们开始重新划定每个人的职务。 维拉克所冒充的克里斯担任平等会会长,其余人也明确了各自负责的地区、事务。其中克洛伊负责了莱泽因的新成员招纳,伯因负责在莱泽因组织相关活动。 “听克洛伊同志说,您是想转变我们目前的发展方向对吗?”一位干部问道。 “是的。”维拉克还记得怎么对克洛伊说的,他道,“莱泽因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们失去了包括弗朗西斯等数百位成员。我希望大家明白我们的初衷,我们是想带领大家寻求平等,不是为了让大家去死的。所有受到压迫的,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都面对着最终的敌人。所以现在不能与布列西政府硬碰硬,当务之急是要集结全国、全世界的力量。” 听到这话,做事刚硬的莫莱斯哼了一声:“在抗争中,流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维拉克一愣:“……当然。” “克里斯同志,我认同你以前所说的‘我们秉持的信念会让我们赢得最终的胜利’,但通过这次政府清剿事件,大家都没有产生什么反思吗?仅仅是觉得以后变得更加谨慎就好了?”莫莱斯略显激动地谈起自己的意见,“那是治标不治本!我们能永远藏在阴影下吗?靠藏在阴影下的正义之师打败在明处的政府、财阀?” 莫莱斯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维拉克回忆着莫莱斯的资料,对他的反应表示理解。这六人中,有五位都是知识分子,只有克莱斯曾是一名军人。 小书亭 经过战场的洗礼,莫莱斯当然不会选择以柔和温吞的方式与政府进行对抗。甚至在他看来,连激进的弗朗西斯也只是个只会攥着笔杆子声讨声讨再声讨的文弱书生,并不能让政府真正忌惮。 “在座的诸位,你们难道没从过往的历史中察觉出些什么吗?”莫莱斯情绪激烈,“政府、财阀凭什么要牺牲巨大的利益向我们妥协?我们要认清这群政客商人只会欺软怕硬!为民众发声还不能让他们感受到恐惧!只有把我们武装起来,拥有最起码能打痛他们的实力,他们才会正视我们,才会认真思考我们一直以来提出的意见!” 第四十一章:会议结束 莫莱斯的话有些道理,维拉克虽然和平等会不是真的一伙的,但也为他们的前程有所担忧,不希望看到这群心怀热忱、手无寸铁,有着清澈双眼的年轻人们,在下一次的政府大规模清剿中,被政府军无情地击毙在街头。 维拉克一直以来坚持的应对之策是尽可能少提意见,这样才能少出错,但莫莱斯提起这个话题,他深知可能会为自己添上不少麻烦,也还是主动开口了:“我们武装自己,会迎来政府更大的打压。我们扩大影响力,同样会迎来政府更大的打压。其实不论做出任何选择,我们都会面对最艰难困苦的局面,那为什么不去变得更强?” “这样性质就会很恶劣了……”有保守派的人不希望局面变得愈发糟糕,和政府陷入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既然走在这条路上,我们必须要清楚,无法回头了,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终点。”维拉克想到了自己的莱泽因之行,声音拔高了一些,“这不是个谁有道理谁就能获得公正的世界,如果是这样,那很多事情本不会发生。想要获得别人的重视、尊重,就得变得强大。变得强大,才能心平气和地在谈判桌上和对方讲道理,才能让对方心平气和地在谈判桌上和我们讲道理。” 莫莱斯盯着维拉克没说话。 他今天说这些话本就是针对克里斯,因为克里斯先前一直不愿意让事情复杂化,不愿意大家为了寻求平等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样的结果就是当政府军举起枪时,大家只能高喊着根本不会被听到的平等,然后被子弹击中心脏。但那次清剿事件发生过后,‘克里斯’似乎是变了。 这番话,维拉克有感而发,他想到了自己经历的一切,那和目前平等会面临的情况有些相似:“我赞同莫莱斯的想法。” “附议。”伯因第一时间支持了‘克里斯’。 “附议。” “附议。” 其他人也意识到武装自己的重要性,这将直接决定政府会不会认真听他们说话。 “不过这件事情安排起来会相当复杂,这件事先交给莫莱斯去做详细规划,下次的会议上为大家展示你的结果。”维拉克对平等会的发展稍作干涉后,又把这件事开始往后推,反正只要推到一两个月之后就和自己没一丁点关系了,“我们继续谈其他的事情。” …… 大家都知道‘克里斯’时间很紧,再加上都为这次会议的内容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会议的进展很快,十多分钟后,关于组织后续的发展规划也已经敲定,基本上会按照维拉克所说的那样去推动。 “那本次会议就到此结束。”维拉克将钢笔的笔帽盖上,扫了一遍自己记录的会议过程,“下次会议的具体时间待定,大家接下来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克洛伊,在吸收新成员的时候一定要严格谨慎,不能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明白。”克洛伊点点头。 维拉克将记着会议过程的纸折好装进口袋:“大家一会儿撤离的时候注意点,我先走一步。” “再见,克里斯同志。”众人起身。 “再见。” 出了车库,维拉克原路返回出了巷子,冲在巷子口望风的丹尼尔招了招手:“会议结束了,我们走吧。” “好的,克里斯先生。”丹尼尔跟在维拉克身后,一起朝着地下拳场走去。 “关于组织的命名已经确定,我们的组织以后叫平等会,由我担任组织的会长。”维拉克走在路上,把能说的东西告知给了他,“不过你平时还是要养成习惯,不管在哪里都要叫我‘克里斯先生’。毕竟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万一说漏了嘴会出大问题的。” “明白,克里斯先生。”丹尼尔道。 会议一共举行了二十多分钟,算上来回路程,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维拉克再次回到地下拳场的顶级观众席后,快要坐不住的科林马上站了起来把他拉到了沙发前:“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慢啊。” “这不是闹肚子了吗……”维拉克尴尬地笑着解释道,“你怎么样,赢了多少钱?” “赢个屁,第一轮就输了个精光,我已经在这里干坐着快半个小时了。”科林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不把钱分成五份投呢?”维拉克有点无法理解科林,本来钱就不多还直接全压在了第一轮。 科林挤眉弄眼,声音更小了些,在嘈杂的拳场里变得难以听清:“拢共一千金克,你让我分开投我好意思吗……” “……”维拉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问起别的,“现在开始第几轮了?” “第四轮刚开。”科林道。 “马上结束了,钱也赔光了,我们回去吧。”任务已经完成,维拉克懒得陪科林再看下去。 科林一把扯住维拉克的胳膊:“这就太没道理了!说好的放松,我还没开始玩就走?还有你,你过来连看都没看,就光上了个厕所,你以为我是专程来陪你上厕所的吗?” “……好。”以后还会经常拉科林出来,维拉克只得又拿出了一千金克,“你再玩一轮行吧?” “好的好的。”科林完全没听进去,叫来了服务员,又直接把钱全压在了一位自己看好的拳手身上,“对了,今天这钱可不能算在我投进生意里的啊。我投了这么多,你就算是讨好大金主,也得出出血吧?” “行行行。”维拉克无奈苦笑。 和四十万金克比起来,一两千金克已经不算什么了,只要科林玩得尽兴,不跟他过问关于生意进展的事情就行。 第四轮比赛科林眼光不错,压中了胜者,赚到了四百多金克,可惜第五轮又全输了进去。 爱阅书香 见到此景,维拉克暗暗发誓自己以后绝不接触赌博,不然有再多的钱也不够花。 “行了,走吧,没意思。”科林摇摇头,其他人还没散场就先自顾自地起身朝外面走去。 维拉克带着丹尼尔跟在其身后:“没事,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我们下周六晚上再来,到时候你肯定能大赚一笔。” “你掏钱就行。”科林垂头丧气着招了招手,“我先走了啊。” “再见。”目送科林上车离开,维拉克咧嘴一笑:“丹尼尔,我们也走吧。” 第四十二章:好消息 深夜回到府邸,依旧是只有弗莱彻在等着,例行问完晚上维拉克做完做什么后才放他回到了卧室。 回到卧室只有维拉克自己后,他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或许是已经伪装得习惯了,今天的一系列表现都游刃有余,并没有特别紧绷,也便没有感到什么疲惫。 脱掉衣服,维拉克在卫生间边洗澡边规划起了后续的安排。 明天白天没有和科林碰面的必要,只需和迪亚兹见一面,了解一下他的调查情况就行。如果通过第二次检验,还存在疑似是诺德的对象,维拉克会在白天进行一次走访调查,如果没有,那诺德应该已经遭遇了不测…… 至于晚上,慈善晚会只是走个过程,把卡迈恩、弗莱彻安排的消费任务完成即可,用不了多长时间,也没有必要去制定什么周密的计划。 热水从上而下,滋润着身体。 “呼……”维拉克只希望明天不论如何都能获得一个好消息。 …… 七月三十日,星期日 佣人还没来叫维拉克起床,他就已经洗漱完毕了。昨天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迪亚兹半夜敲他的门,告诉他诺德死了。做完这个梦,他后半夜再也没有睡着。 作为维拉克仅剩的最好的朋友,诺德是生是死一直令他的内心饱受折磨。邓普斯的背叛以及死亡已经让维拉克无比愧疚,若是诺德也死去,就算他赚到了一大笔钱离开了莱泽因,也会把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一块地方永远留在这里。 “克里斯少爷。”佣人来了。 维拉克走上前去打开门:“走吧。” 省去了洗漱穿衣的时间,维拉克第一个来到了餐厅,等了十多分钟卡迈恩一家才接连下来。一家人刚刚到齐,佣人们就端来了早餐。 同一家人打完招呼,维拉克吃起早餐。 “最近有什么安排吗?”吃饭间,卡迈恩过问了一下维拉克今天的安排。 维拉克可以和弗莱彻留有悬念,但不敢在卡迈恩面前卖关子,当即回答起了今天晚上的安排:“我打算今天晚上参加一场慈善晚会,捐赠一笔钱。” “不错。”卡迈恩眼睛一亮,对维拉克这笔钱的使用很满意,“但是你一个人能行吗?也没有女伴。” 这个问题维拉克倒是没想到。出席正式的晚会,通常都会带着一位女伴,不过好在女伴不是强制要求的,他斟酌一番道:“是一个小型的晚会,没有那么正式。我去走个过场就足够了,应该不需要女伴。” “好,这个看你自己,有任何需要可以和我们或者弗莱彻说。”卡迈恩没多管。 “谢谢父亲。”维拉克微笑道。 吃过早饭后,还是等卡迈恩一家都各忙各的去了后,维拉克这才出门,让丹尼尔把自己送到了科林给迪亚兹安排的住所处。 “我去拜访个朋友,你在车上等着。”维拉克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下了车,环顾了一下街道,这里还算偏僻,对迪亚兹来说是个不错的居住地。 进入街道一侧的公寓楼,维拉克找到了迪亚兹的房间,敲门道:“迪亚兹,是我。” 房子的隔音很差,维拉克话音刚落,就听到房间里有快速接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的迪亚兹邀请维拉克进去:“克里斯先生,早上好,请进。” “早上好。”维拉克走入其中,顺口点评了一下迪亚兹的着装,“你似乎很喜欢黑白的简单搭配,还格外中意白衬衫。” “是不正式吗,很抱歉,克里斯先生,我没有太在意过衣着。”迪亚兹以为自己的穿衣打扮对克里斯而言不礼貌,连忙道歉。 “并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不用那么紧张。”维拉克审视了一下屋子,屋子不大,客厅的一侧是卧室与卫生间,一侧是厨房与阳台,他来到沙发前坐下,“事情怎么样了?” “昨天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对二十四位怀疑对象进行了试探,其中确实有一位听到您让我说的话之后表情很不对劲,还抓着我的衣服追问我一个叫‘维拉克’的人在哪里。”迪亚兹讲述自己的成果。 维拉克听到这句话,又是欣喜又是心惊。 能叫出自己的真实名字,那势必是诺德了,诺德还活着! “那个人和你拉扯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看到?”维拉克压制住喜悦,先过问起最关键的问题,他担心诺德这么一问会引起监视者的警觉。 “那是我找的最后一个人,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周围并没有别人,他问我的时候虽然很激动,但是是压低声音问的。我挣脱开逃离时,他也没有跟上来。”迪亚兹回忆着细节。 维拉克松了口气,不过对诺德没跟上来有些疑惑。既然周围没人,按照诺德的性子应该会死死缠住迪亚兹追问情况,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那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有人还在暗处监视他,要么因为某些原因诺德不可以离开他的房间。 不过这在维拉克看来已经是旁枝末节的小事了,得知诺德还活着,还有所成长懂得压低声音不惊动别人询问情况,他由衷开心。 “这个人在哪?”维拉克故作慢条斯理地询问道。 “在北区罗维德旅店四楼的七号房居住。”迪亚兹对此记得很清楚。 得知诺德还活着,维拉克就放心了。因为旅店有托马斯家族的人还在软禁诺德,他也不便亲自前往去见诺德一面,只得安排起迪亚兹:“那个人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但有人把他软禁了起来,我不能去见他,也不能向他解释什么。接下来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搬去罗维德旅店居住,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暗中保护好他。” ranwen.la 迪亚兹目前也没什么要紧事做,派去保护诺德是个不错的选择。 迪亚兹没有多问事情背后的东西,只是有些担心:“您不是还需要我帮您去做些生意?” “生意的事情先缓一缓,不过科林要是找你问起来,你就说一直在做,具体的让他找我来问见好了。”维拉克道。 “明白。”迪亚兹办事很快,当即就开始收拾东西,“那我现在就出发。” “好。”维拉克也起了身,“另外你要记住,这些事情都是绝密,只有你我知道,绝不能让科林或者任何人发现。” 第四十三章:三只小羊、伊丽莎白 “明白。”迪亚兹干脆利落地收拾着行李,“对了,克里斯先生,您交给我的那笔钱我也得重新找地方安置了。” 刚刚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诺德身上,维拉克倒是一时间没想起来钱的事情,现在迪亚兹一提,他来了兴趣问道:“你之前安置在了哪里?” “这里。”迪亚兹搬了个凳子走入卫生间,站在凳子上撬开了天花板,从很窄的隔板中抽出了装着五十五万金克的箱子。 “这是你改装的?”维拉克进了卫生间,指着天花板的暗格问道。 “是的,临时弄的。”迪亚兹拿出箱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从维拉克把箱子交给迪亚兹,安排由他保管,才过了不到一天。这一天里迪亚兹帮维拉克查完了二十四家旅馆,竟然还顺便造出了个暗格,把箱子藏了进去。而且从他的口吻来看,估计这也只是初步的安置,时间充裕的话,会藏得更安全隐蔽。 “已经很不错了。”维拉克为自己买下迪亚兹的这个决定感到庆幸。 不论从哪方面看,迪亚兹都是完美的。 忠诚、勇武、心思缜密。 这三点哪怕只占一个都不是件易事。 “还是不够安全。”迪亚兹对藏在这里还不满意,“等搬去罗维德旅馆,我去再找地方安置,应该要不了太久。” “我相信你,放手去做。”维拉克毫不吝啬自己的信任。 “谢谢您,克里斯先生。”迪亚兹依旧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克里斯’完全没有阶层感、距离感的待人处事,令他很是感动。 “以后你待在罗维德旅馆,我们碰面会不方便。所以我们定期联系,从下周开始,每天的下午六点我都会经过克莱顿花园,如果有事我会下车与你见面,如果你看到我没下车,那就是没事。”维拉克安顿了一下以后的见面方式。 迪亚兹认真记下:“明白。” “那我先走了,你一切小心。”维拉克得知了诺德还活着,安排好迪亚兹后续的事情就已经心满意足,同迪亚兹告别后出了门。 走入楼梯间,维拉克没急着下去,而是靠在墙边,双手掩面,缓缓蹲下。 刚刚迪亚兹在,他忍住了,现在楼梯间没人,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喜悦,笑着哭出了眼泪,这是他来莱泽因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情绪失控。 断断续续的轻微抽泣声之下,维拉克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擦着眼泪。 再次来到这里,获得了一些东西,失去了一些东西,他终于知道那些东西在自己心中究竟排在怎样的位置。 笔趣阁 诺德,比五十五万金克重要。 得知诺德还活着,是维拉克觉得目前为止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臭小子……”抽泣渐止,维拉克擦着泪水,保持着如耳语一般的声音,骂了诺德一句,“活着就好啊……” 在难得能保持真我的环境下释放平复了十多分钟情绪,维拉克终于起了身,走到窗户前借着模糊的倒影确认看不出自己哭过,这才轻轻松松地下了楼,回到了车上。 丹尼尔感受到了维拉克前所未有的愉悦,不由问了一句:“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克里斯先生。” “是啊。”维拉克靠在椅背上,咧开嘴,眼睛里绽着光芒。 “可以说说吗?”丹尼尔好奇的问道。 “嗯……”维拉克很想分享自己的喜悦,他换了一套说辞,“看到一篇特别好的故事,说从前有三只特别要好的小羊,老二觉得在远方存在着一个不会担忧没草,不会担忧狂风暴雨的世界,于是带着老大和老三义无反顾地去寻找那个世界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在寻找那个世界的路上,老大死了,老三生死未卜,最后剩下的老二开始质疑起自己,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老大和老三,觉得或许并不存在那么美好的世界,就算存在,就算找到,只剩下自己也不会快乐。渐渐的,老二感觉自己快要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从哪来,它活着的唯一意义好像就是找到那个世界,至于找到那个世界后会怎样,连它自己都不太清楚了,它只知道这样才不会辜负信任它的老大和老三。” 丹尼尔扭头静静看着坐在后面,洋溢着笑容,好似在讲童话故事的维拉克。 “在这个时候,老二得知了老三还活着,它在距离老二很遥远的地方,还在信任着老二,还在努力追赶着老二的脚步。”维拉克说着又有些热泪盈眶,他瞥过脑袋看向车窗外,“老二活了过来,它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更加有了意义。它要继续往下走,找到那个世界,然后向始终跟在他身后没有丝毫动摇的老三伸出手……是个不错的故事吧?” “真好。”丹尼尔不知是真的被维拉克的故事感染了,还是单纯附和。 不过这对维拉克都不重要,他很想告诉全世界,更想告诉诺德,他一定会做到的,去那个向往的世界,然后转身把诺德也拉进来。 只是现在还不能说,因为现在的他不是维拉克,而是克里斯。 “好了,随便转转就回去吧。”维拉克情绪恢复,正过身子道。 “好的,克里斯先生。”丹尼尔驱动车子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维拉克第一次饶有兴致地趴在车窗边一路看着风景。 …… 晚上,因为有慈善晚宴,所以维拉克没在家里吃饭,只是回去换上了一身光鲜亮丽的礼服,在弗莱彻的再三叮嘱后,出发前往了晚宴举行的地点。 慈善晚宴八点整举行。 维拉克七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抵达,此时举行晚宴的百惠酒店门口已经到了不少社会名流。维拉克带着丹尼尔汇入人流,在门口对服务员亮出了邀请函,服务员带着维拉克进入酒店,一路来到了二楼大厅。 上一世维拉克虽然没有独自面对大场面的机会,但也跟着卡迈恩家族出席过许多慈善活动,所以自进入现场,就始终沉稳优雅,礼貌地同遇到的达官显贵打着招呼。 “克里斯。” 就在维拉克在服务员的安排下坐下后,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轻呼。 “嗯?”维拉克扭头一看,愣住了。 叫他的,正是凯勒曼曾说过与克里斯有过一段不了了之的感情的伊丽莎白。 第四十四章:识破 “……好久不见。”半天,维拉克嘴里艰难蹦出了四个字。 站在距他不足几米远,穿着天鹅纱裙的伊丽莎白,面容清冷,目光幽怨。维拉克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让无数人着迷,被誉为莱泽因最美的女人。那完美笔挺的鼻梁,巨大的蓝眼睛,以及比璀璨的项链更夺目的雪白脖颈,确实让人难以从其身上移开目光。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伊丽莎白的声音带着质问的语气,也依旧那么温柔动听。 “我……”维拉克想过自己面对任何人时该怎样应对,唯独没想到过会碰到伊丽莎白。 女人是最复杂难缠的生物,克里斯生前的情债他可招架不住。 “伊丽莎白,走。”就在维拉克格外窘迫的时候,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中年男子帮他解了围,“马上你就要演出了,抓紧做准备。” 伊丽莎白盯着维拉克看了几秒,才提着裙子跟随中年男子离开。 待伊丽莎白离开后,维拉克仍然僵在原地,全身都在狂冒冷汗。 就在刚刚的几秒里,他从伊丽莎白的眼里看出了怀疑,那是连科林、平等会成员都不曾露出过的目光。 难不成伊丽莎白已经识破了自己?怎么可能! “克里斯先生……”丹尼尔见维拉克一动不动,走上前去轻声叫道。 “……坐下吧,等晚宴开始。”维拉克拿出手巾擦拭了一下只是片刻之间便渗出的冷汗,强装镇定地坐在了诸多权贵之间。 之后的周围贵族们热络的交谈在他耳里都变成了嗡鸣,他的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伊丽莎白怀疑的目光。 自己一路走来,就连和克里斯从小长到大的科林都瞒了过去,平等会那么多共事已久的人也看不出来异样,伊丽莎白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照面就觉察出异常? 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 维拉克不敢轻易归结于是错觉,毕竟这种事情马虎不得,自己一旦被识破,真实身份公之于众,那将马上坠入无底深渊,等待他的只有任人宰割,最终惨死。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他的洞察能力得到更大的提升,对伊丽莎白目光的解读应当不会出错。 那么,在克里斯姐姐凯勒曼所说的,两人只是共进过几次晚餐的情况下,伊丽莎白怎么可能认出自己是假的? 是他们二人的关系实际上并非凯勒曼想象得那么浅薄,还是自己一直暴露着只有少数人才会发现的破绽? 不论如何,维拉克决定尽早在晚宴里捐出那一万金克,然后在伊丽莎白没有彻底识破自己之前离开。 这件事情只是露出一个苗头就已经非常严重,要是不赶快进行处理,谁也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局面。 维拉克很想对丹尼尔破口大骂,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伊丽莎白也会参加宴会。但这种情绪激动之下的不理智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实际上他很清楚,这和丹尼尔没有关系,他的义务只是帮自己安排慈善宴会。 “丹尼尔。”维拉克深吸一口气,舒缓紧皱的眉头,“你先去车上等着吧,我想起来还有些要紧事,捐完钱就得提前走了。” xiaoshuting.cc “啊?好的,克里斯先生。”丹尼尔有点没反应过来维拉克突然转变的安排,愣了一下才离开。 此时正好八点整,慈善晚宴准时开始。 主持人上场介绍晚宴主题以及到场的重要人物,然后又邀请了本次慈善晚宴的组织发起人,达诺伯爵致辞。 一番讲话过后,两位歌手登场,献唱了贴合今日主题的歌曲,将气氛烘托了起来。再然后,第一轮慈善拍卖开始,维拉克果断地花一万金克买下了第一件拍卖品:一尊精美的雕塑。 通常拍卖品的价格都会顺着时间从低到高,维拉克第一件将花一万金克的高价买下,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主持人也适时地邀请了维拉克讲话。 维拉克上一世参加过几次,有模有样地赞美了宴会发起人达诺伯爵的慈爱,而后简单讲了几句买下这尊雕塑的目的、祝愿慈善能一直进行下去,世界终将美好的客套话。 成功拍下雕塑,维拉克也没有直接离开,宴会才刚开始没多久,就算再心切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冒失。待第一轮慈善拍卖结束后,达诺伯爵邀请了一位好友登台讲述对这次慈善晚宴的理解与感触。 热烈掌声过后,伊丽莎白终于登场,同一众演员为大家献上了精彩的短剧。 时间差不多了,维拉克同身边两位权贵充满歉意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有事,便起身找到了工作人员,将钱交给了他们,工作人员得知维拉克有事在身要先行离开,先是对维拉克今日的慷慨表示感谢,然后约定好了将会在明天把那尊雕塑送到托马斯家族的府邸。 终于可以脱身的维拉克走下楼,在出门之际,他想到了些什么,犹豫一会儿后,他选择站在门口等待伊丽莎白找他。 他需要再对伊丽莎白进行一次试探,确认一下她究竟有没有怀疑自己不是克里斯。 没等太久,表演结束的伊丽莎白果不其然提着裙子快步下了楼,奔向了维拉克。 “很抱歉,伊丽莎白,我们本不该见面的。”维拉克比刚刚第一次见伊丽莎白更自然了些,率先开口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伊丽莎白抬头冷声问。 “和你做最后一次正式的告别。”维拉克试着代入到克里斯对伊丽莎白的那种遗憾里。 “你不是克里斯,对吗?”伊丽莎白直视着维拉克,酝酿了许久问出了这句话。 果然在怀疑自己! 维拉克险些没绷住,他顺势点点头,似是而非地答道:“是的,克里斯已经死了。” 接着,没等伊丽莎白说什么,维拉克转过了身走向门外,试图用笼统的说辞迷惑伊丽莎白:“一切都是个错误,希望你能早点忘掉。” 维拉克强撑着上了车,见伊丽莎白没有追出来,紧绷的身子才得以放松:“马上回府邸。” “明白,克里斯先生。”丹尼尔发动了车子。 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答案,维拉克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马上回去将事情告知给弗莱彻,商量对策。 第四十五章:影响 除却自己,最害怕身份暴露的就是弗莱彻、托马斯一家。维拉克对伊丽莎白的背景知之甚少,在不知道伊丽莎白对自己产生怀疑后会做些什么的情况下,只有把事情如实转告给弗莱彻他们,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车子飞驰着回到了托马斯家族府邸。 “早点休息。”维拉克随意叮嘱了丹尼尔一句,下车快步进入大厅,此时大厅里托马斯一家正在享用晚餐,弗莱彻侯在一旁。 “父亲、母亲……”维拉克扫了一眼旁边的佣人们,道,“我有些事要和你们说。” “很着急吗?”卡迈恩放下餐具问道。 “很着急。”维拉克清楚卡迈恩实际上是在问他遇到的事情棘手不棘手。 “你们先出去。”卡迈恩命令佣人们离开。 待佣人们离开后,餐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托马斯一家人都停止食用晚餐,抬头严肃冰冷地盯着维拉克。 “说。”卡迈恩道。 “我可能……被认出来了。”维拉克说的时候也在小心翼翼查看卡迈恩的神情。 听到这话,梅拉夫人、凯勒曼、茱莉娅都是捂嘴轻呼,卡迈恩的脸变得更加冷峻:“仔细说。” 维拉克将事情的经过没有丝毫隐瞒地说了出来。 “我之前确实告诉过他,弟弟和伊丽莎白的事情。”凯勒曼开口道,“没想到今天这么不巧,直接碰到了……”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卡迈恩盯着维拉克,同时问着凯勒曼。 “这是弟弟的私事,他不希望别人知道……”凯勒曼主动吸引了火力,解释着原因。 卡迈恩保持着克制,但语气已经愈发严厉:“可你告诉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告诉他有什么用?他知道会遇到伊丽莎白吗?他知道自己有没有必要避开伊丽莎白吗?” “这件事错不在凯勒曼身上。”梅拉夫人袒护起凯勒曼。 “这么重要的事情,它事关着什么你明白吗?”卡迈恩呵斥道。 他们对维拉克所说的克里斯的死因,是和女歌手乱搞时死在了床上,所以卡迈恩在怒斥时,也适时收住了口,没有把真相暴露出来。 当然,他们不知道维拉克其实什么都知道。 “茱莉娅,你先上楼休息吧。”卡迈恩把跟这件事无关,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茱莉娅支走,“凯勒曼,伊丽莎白和克里斯之间究竟有什么具体的联系?” “除了那些我实在是不清楚。”凯勒曼也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声音变得哽咽,“克里斯也不会什么都跟我分享,但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肯定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维拉克。”卡迈恩看向维拉克,“说说你对伊丽莎白的看法。” 维拉克没想到卡迈恩会过问他的意见,不过这是件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唯一和伊丽莎白接触了的他最有发言权:“我觉得……伊丽莎白和克里斯先生之间应该很亲密,之前甚至可能已经是恋人关系,不然只是吃过几次晚餐,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我不是克里斯先生。” bidige.com “你最后走的时候,有感觉伊丽莎白会主动继续和你接触下去吗?” “这一点我也很难说。”维拉克如实说着自己的感受,“我刻意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她确实追了过来,可以看出她有很多疑问想问我。但是最后我走的时候,她又没跟上。” “明天对你的安排全部终止,你先不用去工作了,另外这段时间继续留在家里,哪也不要去。”卡迈恩为了稳妥起见,决定还是先把维拉克关在家里,避免和任何人接触。 “……明白,卡迈恩先生。”维拉克心情复杂。 维拉克摸不准自己要留在家里多久,总之时间稍长一些就会严重影响到其他安排,拖缓自己的进度。但这也是向托马斯家族寻求帮助后,必然要承受的负面影响。 “弗莱彻,现在去彻查克里斯与伊丽莎白的关系。你知道我需要怎样的信息,所以务必查出来。”卡迈恩开始做安排。 “好的,卡迈恩先生。”弗莱彻微微欠身,在离开的时候瞪了一眼维拉克。 那眼神仿佛要杀了维拉克。 维拉克知道自己之后没好果子吃了。因为维拉克没把克里斯、伊丽莎白的事情转告过他,因为维拉克擅作主张去了慈善晚宴,因为诸多先前根本没有人在意的原因。 不论之前有没有默许过维拉克,弗莱彻都会降罪于他。 “维拉克。”卡迈恩再次点到维拉克,“科林是克里斯生前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就认识,他或许比凯勒曼知道得更多。你们出去过那么多次,没有提起过关于伊丽莎白的事情吗?” “没有提起过。”维拉克回道。 “明天你以你想去旅行的名义约科林来家里,我要见他。”卡迈恩道。 “明白,卡迈恩先生。”维拉克应下。 托马斯家族对这件事的敏感度要远高于维拉克。在他们看来,如果暴露,维拉克一条贱命,死也无所谓,可他们,无法接受偌大的托马斯家族面临任何危险。 “你也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卡迈恩起了身,显然已经无心吃饭。 “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我不去慈善晚会,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维拉克向卡迈恩欠身道歉。 卡迈恩没有理会维拉克,拿着衣服径直出了门。 维拉克很清楚,就算这件事能被托马斯家族妥善处理掉,恐怕自己以后的行动也会受到严重限制。他们会大大削弱对自己的信任,认为只有把他留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而这,也会恶化出卡迈恩新的看法。 那就是维拉克多活一分钟,托马斯家族就要陪着多承担一分钟的危险。 他们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考虑起尽快除掉维拉克,再伪装成是克里斯死亡,把和真正的克里斯死亡时间错开,抹去政府的怀疑。 维拉克为今晚的事情懊悔不已,但事已至此,后悔没有什么意义了。伊丽莎白的识破,影响很大,托马斯家族得知这件事后影响同样很大,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加快自己的速度,尽早逃离莱泽因。 第四十六章:无题 “你先上去吧。”梅拉夫人见卡迈恩已经出去,维拉克还保持着欠身道歉的动作不变道。 “……是,梅拉夫人。”维拉克又向梅拉、凯勒曼欠身道歉,之后返身上楼回到了卧室。 坐在书桌前,维拉克紧皱着眉头,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估算起托马斯家族要铲除自己的大致时间。 上一世维拉克从七月十五日离开茨沃德市,到九月二十一日被设计而死,一共过去了六十九天。 这一世,目前才过去了十五天,不到原本的四分之一。不过因为很多东西都已经大不一样,时间比对可能已经不那么严谨,参考价值大大削弱。 所以想要推断出托马斯家族铲除自己的时间,就必须先查清楚,上一世托马斯家族为什么要选在九月二十一日杀自己。是单纯觉得时间够长了,还是另有隐情。 维拉克闭上眼专心致志地回忆起上一世临近被害死的那段时间所有的大事件。那段日子,整个莱泽因几乎都在忙着万国博览会,托马斯家族也不例外。 托马斯家族名下的留声机公司会在博览会中展示最新款的留声机,唱片公司的歌手也会在开幕式上进行演出,提高国际影响力,拓宽唱片销售渠道。 上一世维拉克死去的第二天,即九月二十二日,正是万国博览会开幕式的彩排时间,再过三日,九月二十五日,博览会正式开幕。 而维拉克假冒的克里斯,负责着托马斯家族的唱片公司,本应也参与彩排,并且在博览会中,为托马斯家族发挥关键的作用。 这二者之间应当有着什么联系。 维拉克做了初步的猜测。 万国博览会对托马斯家族至关重要,上一世的自己表现太过差劲,被卡迈恩认为自己参与到其中有很大风险,再加上在这个节骨眼伪造成意外死亡能吸引到更多人的眼球,可以最大化的消除托马斯家族的嫌疑。 所以,他们挑在了九月二十一号这天杀死了自己。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就意味着,托马斯家族要抹除维拉克时,需要达成两个条件。 一,维拉克快瞒不下去了。 二,维拉克的死可以吸引许多人的眼球。 在没达成这两个条件时,托马斯家族对他的态度还是能伪装多久就伪装多久。只要和真克里斯的死亡时间间隔足够长,政府就很难怀疑他们。 只是,才过了半个月,维拉克就已经有达成第一个条件的趋势。若是托马斯家族无法控制伊丽莎白,伊丽莎白非要追根究底地查明情况,那第一个条件直接达成,维拉克半只脚将踏入鬼门关。 “好运用完了啊……”维拉克喃喃自语。 卡迈恩要锻炼消费、维拉克决定在慈善晚宴上花出去、和伊丽莎白在慈善晚宴上遇见。 这三点只要稍微有一点偏差,都不会造就现在的局面。但维拉克就是巧得不能再巧,撞了‘大运’。 现在懊悔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抓紧想办法尽可能改善局面,要么就为更糟糕的局面做好应对准备。 维拉克估摸自己最起码要再被关一周,这一周连丹尼尔恐怕都接触不到,就更不用说向外传递信息了。所以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里,他仅有的向外传递信息的机会,就是明天邀请科林来的时候。 tsxsw.la 卡迈恩、弗莱彻根本不会把自己放出去,应该是在家里打电话直接把科林邀请过来,供卡迈恩套话。 那么,维拉克有两种方式把消息传递出去。 要么明天想办法接触到丹尼尔,要么让科林拿出去交给丹尼尔。 直接交给丹尼尔无疑是最安全的,交给科林,维拉克也说不准科林会不会因为好奇偷摸打开看。为了排除不必要的风险,维拉克决定写两份信息。如果能接触到丹尼尔,就把写有详细情况安排的那份给他。如果只能接触到科林,就把简略版不涉及机密的的那份给他。 将一切都考虑完毕,维拉克不浪费时间,趁弗莱彻还在外面没空找自己麻烦,抓紧把安排写好。 在详细安排中,维拉克写下了卡迈恩再次限制了他的行动,后续安排见面都暂时终止,所有成员尽可能低调行事,其他事情等候通知。至于委托克洛伊去调查的那些资料,交给丹尼尔随时想办法交给维拉克。 在简单安排中,维拉克仅写下了一句‘因旧病复发无法出门,请等候消息’。 做完这些,时间也不过才到了九点。今天对托马斯家族而言,又是个不眠之夜。和那次档案失窃事件不同的是,维拉克也没了睡意。 站在窗前发呆许久,维拉克叹了口气。 他需要以最快的时间制造一张可以保命的底牌,这样就算是和托马斯家族撕破了脸,也不至于陷入任人摆布的境地。只是,那种暴露出来短兵相见的局面,自然是越晚发生越好。 不管了,先睡,养精蓄锐。 维拉克心道。 现在干等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想办法把信息传递出去,然后等着接受弗莱彻的怒火,等着托马斯家族处理局面。 洗漱一番后,维拉克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入睡。 次日,七月三十一日,清晨佣人叫醒了维拉克:“克里斯少爷,卡迈恩先生让您去书房见他。” 应该是要自己联系科林过来了,维拉克也不清楚弗莱彻那边查得怎么样,他点了点头:“我洗漱完就过去。” 洗漱过后,维拉克来到了卡迈恩的书房前,敲了厦门。 “请进。”书房里传来卡迈恩的声音。 维拉克推门而入,走到了卡迈恩的跟前:“卡迈恩先生。” “坐。”卡迈恩坐在书桌前,用平淡的口吻开门见山,“给科林打电话,就说想谈谈去旅行的事。他过来之后,你先随便跟他聊几句,到时候我会过去,你以上厕所为名离开,我亲自套他话,询问关于伊丽莎白的事情。” 卡迈恩已经计划完,维拉克只得拿起书桌上的电话,联系到了科林。 第四十七章:糟糕的可能性 电话那头,佣人叫醒了科林,科林接起了电话:“克里斯?什么事儿啊?又这么早把我吵醒。” 维拉克看着卡迈恩,照他的指示说道:“我最近想去旅行,和你商量商量。” “旅行?咱们不是——”科林并不知道维拉克的身边有人,对维拉克计划的突然变动感到费解。 “快点过来,这件事很重要。”维拉克连忙打断了科林,避免做生意的事情暴露出来,“等来了我再和你解释为什么要去旅行。” “行吧,我待会儿就过去。”科林听维拉克有些着急的语气,只得答应过去。 “尽快,见面聊。”维拉克担心科林再多说什么不利的话,果断挂掉了电话。 万幸卡迈恩没有察觉到异常,他也为维拉克想好了解释旅行的措辞:“到时候科林问起你为什么要旅行,你就说等病好了想散散心。” “明白。”维拉克点点头。 可惜卡迈恩的这个说辞是站在他角度想的,并不适用于目前的情况。维拉克已经和科林合作要做生意,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去散心?等科林来了,维拉克还是得想个别的理由瞒过去。 “你先去吃早餐吧,待会儿科林来了直接把他带到你的卧室,等我过去。”卡迈恩揉了揉鼻梁,似乎是有些疲倦。 “明白,卡迈恩先生。”维拉克起了身,再次向其欠身道歉,“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我不去慈善晚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卡迈恩或许是觉得实际上维拉克也并无多少过错,不仅没呵斥他,反倒是安抚了一句:“没有关系。” “不知道现在解决的怎么样了?”维拉克多问了一句,想打探目前的情况。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出去吧。”卡迈恩并不认为有和维拉克说明情况的必要。 清楚自己已经打谈不到消息,维拉克只得离开:“那我先走了,卡迈恩先生。” 出了书房,维拉克下楼来到餐厅,餐厅里梅拉、凯勒曼、茱莉娅正在吃饭,维拉克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也坐下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今天如此,还是一直如此,维拉克忽然发现他们在饭桌上很压抑。虽然有一部分贵族礼仪的原因,使得他们不怎么在吃饭时说话,但更多的,还是有一种好似与生俱来的冰冷、拘束。 维拉克故意快些吃着饭,试图在三人之前把饭吃完,然后趁所有人不在出去接触丹尼尔,把信息传递出去。 贵族们吃饭向来慢条斯理,维拉克今天有些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引得其余三人不禁时不时看向他。 没花多久把早餐吃饭,维拉克起身道:“母亲、姐姐,我去外面等一下科林,他应该快来了。” “去吧。”梅拉夫人道。 维拉克出了门,来到府邸门口,在确保没有人盯着他后,找到了丹尼尔。 “克里斯先生。”丹尼尔为维拉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我不走。”维拉克走上前去语速极快,“出了些事,恐怕我有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你把这个交给克洛伊,告诉他们最近一定要小心行事,也不用担心我。” slkslk.com 丹尼尔接过了维拉克昨夜写好的信。 “快走。”维拉克催促了一句,转身回到了府邸门口。 丹尼尔关上了车门,快步离开。 二十分钟后,科林到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要去旅行?”下了车,科林有些不满地道,“还每天大早上把我叫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作息……” 维拉克懒得听科林废话,拉着他朝府邸里走去:“去我房间说,记住,在这里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做生意的事。”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也想给你父母一个惊喜嘛。”科林被拉着走了进去。 大厅里,凯勒曼迎接了科林,科林同凯勒曼打了招呼后,被维拉克带往了卧室,凯勒曼则前往书房通知卡迈恩。 “说吧,发生什么了,一天不见就想了这出。”科林坐在沙发上,等维拉克给自己一个解释。 维拉克早已想好了该恰当应对:“说来话长。我的姐姐凯勒曼已经与费恩家族的杰诺斯订婚,他们现在又开始安排起了我的婚事,想让我与其他家族联姻。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接受,所以想以旅行的名义离开莱泽因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这是维拉克所能想到最好的理由,到时候卡迈恩向科林问起伊丽莎白的事情,科林也会在这个基础上,直接认为和克里斯未来的婚事有关,不会产生怀疑。 “你不是和伊丽莎白?”科林歪着脑袋问道。 科林居然真的知道克里斯和伊丽莎白的事情。 维拉克当即决定自己先多套点话,掌握更多信息才能更好的了解推导局势:“我和她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好想是啊,都快一个月没见你和我谈起过她了,怎么,吵架了?”科林询问起来。 “我不想说了。”维拉克一副不愿意回忆的样子。 科林更起劲了:“你把我叫过来不就是为了帮你想办法吗?难不成你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吵的架?不对啊,如果是这件事,你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起过?” 从科林的话里,维拉克已经得知自己先前的推断是错误的。克里斯在四个月前并非和伊丽莎白彻底断了联系,而是转成了地下恋情。 现在想来,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既保留了他们的感情,又不会在克里斯出事时波及到伊丽莎白。 只不过,这就带来了一个相当糟糕的可能性。 如果克里斯是在四个月前弗朗西斯牺牲,毅然接替位置领导平等会的时候和伊丽莎白断绝了联系,那就是摆明了不希望伊丽莎白牵涉进来。这种情况下,伊丽莎白是不会知道克里斯在做什么。 可如果他们保持着地下恋情,那维拉克就不能保证克里斯没有和伊丽莎白说过平等会的事情。一旦伊丽莎白确认了自己并不是真的克里斯,把消息告知给了平等会,那自己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四十八章:足够 情况陡然危险了起来。 维拉克的汗毛竖起,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到底什么情况啊?我反正觉得你选择旅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最多就是逃避一段时间,等你回来终究还是要面对的。”科林没有察觉到维拉克的异常,自顾自说着看法。 “我……”维拉克思绪正乱。 科林理解成维拉克心怀愧疚,继续说道:“为什么不和卡迈恩先生明说你和伊丽莎白的事情?还是说卡迈恩先生已经知道了但是不同意?要是不同意那还确实是很棘手啊。” “你知道我们这几个月的事情吗……”维拉克略显失魂落魄地坐下,强行打起精神套着话。 “现在想想,这几个月你们俩见面确实越来越少了,所以现在是卡迈恩先生既不希望你和伊丽莎白在一起,你和伊丽莎白还正好吵了架?”科林的联想能力很强,已经自行脑补出了事情的所有经过,“所以你现在还挺犹豫的?不知道是该听从卡迈恩先生的话,还是要坚持己见和伊丽莎白在一起?” “……嗯。”维拉克顺着科林的思路应了一声。 “我觉得你俩应该见一面好好谈谈,不要在因为一些小事的吵架中做出可能会后悔终生的决定。”科林在感情方面似乎很有见解,“而且我个人认为,被别人安排的生活并不会幸福。作为你的好兄弟,看着你过上并不喜欢的人生,我也不会开心的。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维拉克有所触动。 虽然事情并不是科林想的那样,维拉克面临的局面科林也根本无法提供帮助,但这份再也没有丝毫玩世不恭的诚恳安慰、支持,还是将维拉克感动到了。 他很羡慕克里斯,有资产雄厚的家庭,有温柔美丽的恋人,有永远可以不用担心被辜负的朋友。 如果他真的是克里斯,绝对不会选择和平等会牵扯上关系——哪怕他出生贫寒,一直被人瞧不起,一直遭遇不公,平等会在不顾一切为他而战。 “谢谢你,科林。”虽然这话对他没什么帮助,但维拉克还是感受到了力量。 他知道,若是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科林,而是诺德,那个永远充满朝气的小子也会给予他支持,站在他的身边。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他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的动力。 冒充着克里斯,他已经辜负了科林的信任,辜负了心怀热忱的平等会众人,不免心虚愧疚的维拉克,不想前功尽弃,再辜负了诺德。 “说什么呢。”科林觉得维拉克太见外了,“行了,别哭丧着个脸了,自己心里好好想想,我今天帮你约伊丽莎白出来见面。” “要是我决定了和伊丽莎白在一起,但是我的父亲不同意呢?”维拉克问道。 “我会去找卡迈恩先生谈谈的,如果卡迈恩先生依然固执己见,我支持你们去别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科林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有些伤感地道,“就算你的家里不再管你,也尽管放心,还有我在。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基本没分开过,你走的话我会很舍不得。但我清楚,看着好兄弟过得不如意我会更加难受。所以……克里斯,放心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哪怕是以后只能在信上、电话里听到你的近况,我也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为你感到开心。” 维拉克起了身,走到科林的面前,眼里流转着复杂的光芒:“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别肉麻了,想想以后要起码被你分走我一半的零花钱,我就心疼得不得了——”科林故作心脏疼的样子用手捂住胸口,忽然恍然大悟,“诶?不对不对不对,你最近想着悄悄做生意赚钱,还不让你父母知道,是不是就是在攒钱等着带伊丽莎白远走高飞啊?” 维拉克倒是没想到这件越编越离谱的事情居然能圆满地与自己做生意的事连上。 ddxs.com 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是的,被你看出来了。”维拉克点点头,承认了已经超纲的逻辑链。 “我就说嘛,你怎么忽然放着唱片公司不管,跑来做这种小生意。”科林一拍大腿,一副已然知晓一切的模样,“就这,你还跟我藏着掖着?早点儿说不出来不就得了吗?” “我也一直不确定这件事,所以想着真的定下来了再和你说。”维拉克硬着头皮道。 科林也站了起来:“那按道理来说,你应该能赚不少钱吧?等你和伊丽莎白远走高飞了,我是不是不用拿出我的零花钱来资助你了?” “或许吧。”看着科林又恢复抠抠搜搜的模样,维拉克不禁笑道。 “一定要做成啊。”这次换成了科林拍维拉克的肩膀,“不是为了保住我的零花钱,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会的。”维拉克道。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维拉克知道是卡迈恩过来了:“我去开门。” “卡迈恩先生。”科林见到门后站着的是卡迈恩,连忙欠身行礼,“刚刚听克里斯说您在忙,就没去和您打招呼。” “没关系,坐。”卡迈恩一脸慈祥,和科林相对着坐在了沙发上,“克里斯,凯勒曼不知道有什么事,叫你过去一下。” “好的。”维拉克准备离开。 科林也听出来了卡迈恩是要故意支走维拉克,在维拉克临走前,冲他微微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副自己会帮他搞定的样子。 维拉克尽收眼里,只希望科林不要乱说些什么反倒把水搅得更浑了。 将门关上,维拉克象征性去过问了一下凯勒曼有没有事找自己,结果是并没有,他便来到了大厅里一个人坐着,静下心思考起来。 要是局面真的是最坏的那样呢?伊丽莎白知道平等会的事情,在确认维拉克不是真的克里斯后,她将找到平等会揭露真相。 虽然就算她和平等会说了,平等会也不一定会相信她,但不可避免有很大的风险。 想到这里,维拉克微微扬起了嘴角,整个人变得轻松。 刚刚科林的话对他触动颇大,再加上昨天听到诺德还活着的消息后忍不住泪崩。维拉克知道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朋友仍在才是最大的幸运。 如果伊丽莎白真的知道,那他提前带着诺德、迪亚兹离开就好了。 五十多万金克也已足够。 第四十九章:赶出莱泽因 欲望是把双刃剑。 如果不是欲望,维拉克也不会选择冒险来到莱泽因。但因为欲望,他也越陷越深。他清楚,在财富疯狂积累的同时,风险是同步递增的。 他敢来这里,最大的依仗就是知道未来两个月发生的与他相关的所有事情,以及熟知每一个人。这一世,因为已经做出了太多影响走向的事情,这个依仗所能带来的帮助已经越来越小。好在此消彼长,他的保命底牌也基本成型。 只要他亮出底牌,就算托马斯家族想杀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撕破脸后就更加难以脱身,并且平衡的维持稍有差错就必死无疑。 现在,如意算盘面临崩盘的可能。伊丽莎白若是真的知道平等会,平等会知道了维拉克是假冒的克里斯,那失去了底牌,维拉克就只能任人拿捏。 所以尽管如今伊丽莎白的情况还不得而知,维拉克也必须正视最坏的可能。提前离开,是当下首要考虑的事情,是保证安全的最后一道锁。 只是因为上次档案失窃,托马斯家族的府邸加强了安保,维拉克想偷偷溜出去的成功率变得微乎其微。最起码要等到卡迈恩对他放松看管,才有能制造出去的机会。 这就形成了死结。 卡迈恩对他放松看管,怎么也得等伊丽莎白的事情告一段落,但维拉克恰恰就是得在伊丽莎白的事情有结果之前把后路安排好。 “嗯……”闭眼沉思的维拉克轻叹一口气。 没有名正言顺的出行机会,维拉克当然也可以出去,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卡迈恩发现,这样逃离的时间就少了许多。不过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也就只能这样做了。 半个小时后,卡迈恩下了楼,见维拉克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道:“克里斯,上去吧,科林在等你。” “是,父亲。”维拉克起了身,连忙上楼。 “你总算来了。”见维拉克进来,原本瘫在卧室沙发上的科林坐了起来,“卡迈恩先生盘问了我好半天,以前上学考试我都没觉得有这么煎熬。” 维拉克直入正题:“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卡迈恩先生旁敲侧击问我关于你和伊丽莎白的事情,我就跟他明说了,还顺便帮你劝了劝卡迈恩先生,他同意了今天晚上邀请伊丽莎白过来,一起好好谈谈。”科林作邀功的模样,得意满满地道。 “你说什么?”维拉克瞪大眼睛,“今天晚上你要请伊丽莎白过来?” “对啊,经过我的劝说,卡迈恩先生决定今天晚上见见伊丽莎白,好好决定你的终身大事。”科林道,“这么大的功劳,你可得好好报答我啊。” 维拉克激动道:“你把我跟你说的话都和我父亲说了?!” “是啊,我得让他知道你对这份爱有多么认真执着。”科林理所当然道。 若科林只是说了自己旅游是为了逃避婚姻,那事情还小,无非就是没照着卡迈恩编的理由欺骗科林,但听上去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你把我和你做生意的事情也说了?!”维拉克怒目圆睁,仿佛要撕碎科林。 要是科林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卡迈恩会加强对自己的约束,再也不可能把他当成人畜无害的普通人看待,局面将更加糟糕。 “这个倒没有。”科林被维拉克的模样吓到了,“我有那么傻吗?万一卡迈恩先生最后还是没答应你们的婚事,那你岂不是没有退路了。” “……那就好。”维拉克松了口气,身子砸在了沙发上。 “你也别太神经紧绷,好好想想今天晚上怎么说,我感觉卡迈恩先生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只要把话说开了,你表明你只爱伊丽莎白一个人,我觉得这事能成。”科林安抚看上去失魂落魄的维拉克。 ddxs.com 维拉克摆摆手,缓了一会儿疲惫地道:“……跟我仔细说说你们都谈了什么。” 科林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卡迈恩在刚进来后,喜欢直来直去的科林就先行说了起来,卡迈恩在意识到维拉克并没有按照他说的话来搪塞科林,便顺水推舟装了下去,最后还听从了科林的建议,决定今晚约伊丽莎白见一面。 维拉克虽然不知道卡迈恩是怎么想的,但显而易见,卡迈恩展露了他在商场上果断大胆的行事风格,已经决定了今晚把事情解决掉,毕竟这件事越拖越麻烦。 听完科林的话,维拉克思考过后放松了许多。 卡迈恩既然敢约伊丽莎白,就肯定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伊丽莎白不知道平等会,卡迈恩出面处理,皆大欢喜。 伊丽莎白知道,维拉克马上跑路。 一切都会在今晚见分晓。 “谢了,科林,但愿结果如我所愿。”维拉克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再和你说。” “行,反正不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的。”科林也不打算多待,“待会儿我就去找伊丽莎白,约她今天晚上八点来见你们。” “好的。”维拉克送科林出了门,目送其乘车离开后转身去见了卡迈恩。 “科林走了?”书房里,卡迈恩抽着香烟问道。 “是的,卡迈恩先生。”维拉克恭恭敬敬站在书桌前答道。 卡迈恩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睛冷声道:“为什么没有按照我告诉你的理由和科林解释?” “我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科林直接联想到了伊丽莎白身上,我就只能将错就错这么说下去了。”维拉克把锅甩在了科林身上。 “今天晚上伊丽莎白会过来。”卡迈恩将香烟捻灭,“等弗莱彻回来,会把整理好的关于伊丽莎白的资料,以及她和克里斯的事情都告诉给你,你需要在八点前把这些都牢记于心,晚上见面后不能出丝毫差错。” “明白,卡迈恩先生。”维拉克点点头,而后又问,“可是……如果被认出来了,该怎么办?” “那就直接明说。”卡迈恩语气中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威严,“要是伊丽莎白还不识抬举,我不介意把她赶出莱泽因。” 第五十章:低贱的下等人 听到这话,维拉克心里有了底。 托马斯家族的底蕴非凡,要是伊丽莎白真的不识抬举,他们确实有实力把她赶出莱泽因。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伊丽莎白并不知道平等会的事情,这样危机就能解除。 “你回去吧。”卡迈恩招了招手。 维拉克微微欠身离开。 …… 下午的时候,弗莱彻带着整理好的资料来到了维拉克的卧室。 维拉克知道弗莱彻会来,所以一直佯装着看书,希望不要激怒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弗莱彻先生。” cxzww.com “这是资料,你需要在晚上八点前消化掉,不能在伊丽莎白的面前露出马脚。”弗莱彻将资料本扔在了书桌上,然后一把揪住了维拉克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晚上要是再出一次差错,给托马斯家族惹上麻烦,我就杀了邓普斯、诺德,再把你丢进下水道。” 又是这句快说了上百次的威胁。 “我会的,弗莱彻先生。”维拉克被揪着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慈善晚会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弗莱彻一听到这话,怒意更盛,直接拽着维拉克,把他抵到墙边。因为晚上维拉克还有要事,所以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扇耳光,而是用胳膊肘卡着维拉克的脖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任何事情上对我有所隐瞒?!” “呃……”维拉克喘不上气,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却忍耐住了反抗的冲动。 “凯勒曼小姐告诉了你伊丽莎白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没有告诉我?!”弗莱彻低吼道,“你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你是觉得你很聪明吗?可以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我……”维拉克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没有……想到……这件事……这么重要……” 弗莱彻把维拉克往自己身前扯了一下,又狠狠地把他推在了墙上,他的额头上青筋涌动,在维拉克的耳边嘶吼道:“我一整晚没有睡觉!一直在搜集伊丽莎白的资料!白天回来还要去卡迈恩先生那里进行整理!现在还要监督你尽快消化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些破事吗?!都是因为你这个蠢货!你这个低贱的下等人!你想害死我们吗!” “对……不起……弗莱彻先生……”维拉克的脸涨红,却仍忍耐着。 “再有一次……再有一次!我会把你,还要你的朋友!都千刀万剐!”弗莱彻松开了维拉克,“你这个蠢货!卑贱的傀儡!” “呼……呼……”维拉克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弗莱彻见状,又冲维拉克的肚子上踢了一脚。 “呃!”维拉克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脸上写满病态的癫狂的弗莱彻看着维拉克痛苦的模样,绽出狰狞可怖的笑容,用脚踩在了维拉克的头上,反复碾压:“说,你是低贱的下等人!” 巨大的屈辱感袭来,维拉克眼里布满血丝,愤怒令他身子颤抖。 上一世,他经常被弗莱彻这样羞辱,只为了满足其的变态快感。 “说!你是低贱的下等人!”弗莱彻在维拉克的身上肆意宣泄着。 维拉克咬着牙始终没说。 弗莱彻觉得维拉克是在挑衅自己的威严,他变得更加疯狂,脚下的力度加大不少:“说啊!” ——诺德……邓普斯…… ——不平等是人类社会一个永恒的特点,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契约’应该被重新思考。政府不应该只保护少数人的财富和权利,而是应该着眼于每一个人的权利和平等。 维拉克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位好友的身影,以及平等论上的那些话。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耳边的羞辱声。 维拉克思考起了自己为什么要拼了命做这些。 他想不被人瞧不起,他想过上富足的生活,他不想再被视作寄生虫,他想堂堂正正地活着。 “你这个……” 听到维拉克开口了,弗莱彻停止了辱骂。 “你这个……”维拉克一把手抓在弗莱彻的脚腕上,将其扯开,“低贱的死老头子……” 弗莱彻愣了几秒,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倒在地上任他玩弄的下等人,居然开口骂他。 “你找死!”弗莱彻被彻底激怒,他不顾一切地抬起脚就要踹在维拉克的脑袋上。 维拉克一个打滚闪开,迅速站了起来,他一边脸上满是脚印,衣服也凌乱不堪:“你是想要杀了我吗?书桌的抽屉里就有一把刀,来,拿出来捅在我的心脏上,这样就如你所愿了。” 弗莱彻正想上前殴打维拉克,但听到他的这番话,顿住了脚步。 “我是低贱的下等人?那你觉得你又是什么?一个给有钱人家当了几十年狗的牲口?”看到弗莱彻惊愕的神情,维拉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你的优越感在哪里?一条狗,也配对我指指点点?” “维拉克……”弗莱彻身子剧烈起伏。 “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恶臭的、高高在上的样子了。”维拉克大胆走上前去,“你觉得我们谁重要?今天晚上见伊丽莎白的时候,谁的脸上有伤口是任何人都不会在意的?” 弗莱彻习惯性地揪住了维拉克的衣领。 维拉克也抓住了弗莱彻的衣领,将他推在了墙上。那份伪装出来的懦弱消失不见,真正的狠厉、杀意浮现出来:“说,你是低贱的下等人。” “你想死!”弗莱彻试图挣脱,可维拉克比他年轻太多,力气也比他大了太多。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会用抽屉里的那把刀在我的脸上割一道伤口。”维拉克很喜欢现在的感觉,玩弄这个曾把他当狗一样驱使的混蛋,“你觉得到时候卡迈恩先生会觉得是我自己割的,还是你这个有隐藏着躁郁症病史的人动的手?” “你怎么知道?!”弗莱彻再次震惊。 “说,你是低贱的下等人。”维拉克没有正面回答,“我只给你三秒的时间。” “你这样做只会让你在托马斯家族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弗莱彻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个年轻人,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缠,“你要与我为敌吗?!” “三。”维拉克不为所动。 “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二!” “维拉克!!” “一!” “我是低贱的下等人!” 第五十一章:洗刷屈辱 “够了吗?!够了吗?!”弗莱彻从未被这样羞辱过,还是被一个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下等人。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废物。 维拉克心想。 他很好奇自己上一世为什么会被这种人压着抬不起头,丧失了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那心理阴影延续至今天才终于被打破。 “够了吗?”维拉克松开了手臂,重复着弗莱彻的话,却在反问着自己。 他不顾一切和弗莱彻撕破了脸,都到了这个地步,只是让他自己羞辱自己一句,这够吗?抵得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夜吗? 不够。 “跪下。”维拉克冷声道。 “你……你说什么?!”弗莱彻没想到维拉克居然会得寸进尺,“这不可能!就算是我死,也不可能给你这个低贱的下等人跪下!” “是吗?”维拉克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小刀,贴在了自己脸上,悠哉悠哉地坐下,慢条斯理道,“弗莱彻,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心理疾病。今天因为连夜工作,心生不满,旧病复发,一怒之下刺伤了我,导致我无法专心查看资料,最后使得在伊丽莎白的面前漏了馅,引发整个托马斯家族的危机……” 弗莱彻怒道:“你就这么肯定卡迈恩先生会信你的话?!” “不确定。”维拉克一脸无所谓,“可是就算卡迈恩先生不相信我,发现是我做的,我也对他们还有用处,他们一时半会儿对我做不了什么。而你,一旦被卡迈恩先生知道有心理疾病,他会毫不犹豫地辞退你。我想你也知道,整个世界能冒充克里斯的只有我一个。能做一名优秀管家的,却多了去了。” “你到底是谁?!”弗莱彻感到一丝恐惧。 这个一直生活在边陲小城贫民区里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智?他以前的所有表现都是装的吗?那他装作胆怯,在他们的轻视下,都做了什么? “我可以是莫斯特·维拉克,也可以是托马斯·克里斯。”维拉克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弗莱彻的表情,“这一点,对你而言很重要吗?你只需要现在跪下,跪到我把这份资料记完,然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就好了。” “你觉得我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弗莱彻眯着眼睛问道。 维拉克清楚,做出这个决定就没有回头路了,而且他也压根没有想过要回头:“随你便,反正我是不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听完这话,弗莱彻又惊又怒,甚至还有一点委屈。在他看来,自己对维拉克还是不错的,除了今天和上次因为卡迈恩档案失窃打过他,基本没有做过任何激怒维拉克的事情。 现在维拉克羞辱完他,反倒表示自己不会忘记,简直欺人太甚。 可维拉克什么都知道。 就算可以摒弃上一世的仇怨,这一世邓普斯的死也无法让他释怀。 跪下算什么?他在无数个夜晚里思考过要怎么弄死弗莱彻,比起那些,下跪简直就是小儿科。 “还需要我倒数三秒吗?”维拉克问。 弗莱彻眼睛充血,死死盯着维拉克,迟迟没有下跪。他高高在上惯了,下跪比让他死还要困难。 “三。”维拉克不会心软,不会善罢甘休。 “维拉克,这样做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弗莱彻决定服软,“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侮辱你,我们和平——” “二。”维拉克打断弗莱彻。 这份保证来得太晚了。 “我们可以和平共处!等托马斯家族的危机度过,你能拿一笔丰厚的酬劳离开!”弗莱彻加快语速。 “一。” “扑通!” 弗莱彻跪倒在地,他难以面对维拉克,低着脑袋,想无视掉周遭的一切。 维拉克见状,沉默半晌,起身去卫生间里清洗脸上的脚印。 清凉的水拍在脸上,又夹杂着泪水顺着脸颊落入水池。维拉克抿着嘴,面无表情地冲刷那份近乎要烙印在他身上的屈辱。 莱泽因,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它繁华,没有人不向往。它复杂,把维拉克变成了个孩子,残酷地击碎他的认知,重塑他的三观。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 好在维拉克从未想过要改变世界,也没想过自己要不要被世界改变。 出了卫生间,维拉克依旧是那副不好惹的模样,他冷视跪着的弗莱彻,坐下翻阅起资料。 弗莱彻的出色不可否认。他连夜查清了伊丽莎白的大事小事,回来后又添加了卡迈恩从科林那套来的消息,以最短的时间完成了整理。 若不是他有心理疾病,维拉克还真没什么办法能拿捏住他。 弗莱彻在托马斯家族生活了几十年,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但对于卡迈恩而言,他其实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只要有威胁到他们一家安全的可能,就会无情地抛弃这位老管家。 在他瞧不起维拉克的同时,他也从未被卡迈恩当成过一个真正的人。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最悲哀的一点。 两个小时后,维拉克已经将资料完全吸收,他再次看向弗莱彻,弗莱彻因为年迈,早就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起来吧,我记好了。” 弗莱彻双臂发力,身子颤颤巍巍地弓了起来。 维拉克上前将其扶起:“先坐下休息会儿吧。” 弗莱彻在维拉克的搀扶下挪到了沙发前坐下,羞辱感变得更加强烈。维拉克一会儿狠厉地逼他跪下,一会儿又温和地扶他起来,简直是把他当成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这份自如转换的面孔,更是让他感到可怕。 “要检查一下吗?”维拉克坐在弗莱彻的对面道。 “你这么深不可测,还需要我来检查吗?”弗莱彻无法抑制自己恶狠狠地瞪着维拉克。 “那就算了。”比起弗莱彻,维拉克自己自然更了解伊丽莎白,所以这只是走个过场,他还懒得和弗莱彻废话。 弗莱彻揉着酸痛无力的双腿:“晚上你最好别出什么差错……” “放心。”维拉克倒了一杯清水推到弗莱彻跟前,“我要是出了差错,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你。” 爱好中文网 第五十二章:拆散 “……” 被维拉克持续肆无忌惮地挑衅威胁,这是弗莱彻从未想过会出现的情景,可惜他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再放狠话激怒这个年轻人,指不定他又会如何侮辱自己。 “休息差不多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维拉克随便找了个理由驱赶弗莱彻。 弗莱彻巴不得早点离开,所以哪怕现在双腿还发软打颤,他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缓步离开 关门声响起。 维拉克闭上眼睛,胸脯随着深呼吸大幅度起伏着。 很爽快。 把弗莱彻这个不可一世的老头踩在脚下,这种感觉是钱无法买来的。 接下来会面对弗莱彻怎样的报复,维拉克都统统接受,他对弗莱彻的恐惧感已经一扫而空,这个狗仗人势的疯子终于不敢对自己指手画脚了。 “呼。”维拉克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仿佛压着重担的肩膀肉眼可见的松缓了许多。 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自己在莱泽因的生存法则有了些新的看法,有时候做事情不需要那么隐忍,大胆一些虽然会伴随着些风险,但解决起问题会相当简单痛快。 维拉克来到了床前,吹着风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果然做自己才是最轻松的。 “维拉克……”维拉克轻声说着自己的名字。 他自己永远是他自己。 …… 晚上八点,维拉克同卡迈恩一家在门口迎接了伊丽莎白。 “卡迈恩先生、梅拉夫人……”伊丽莎白穿着漏肩白色纱裙独自前来,先向卡迈恩、梅拉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了维拉克,“克里斯。” “晚上好,伊丽莎白。”维拉克表现得昨天一样冷静平淡,“快进来吧。” 一行人来到了餐厅,今天的晚餐比以往丰盛了许多,伊丽莎白坐在了维拉克的对面,维拉克依照卡迈恩的安排,没主动说话,等卡迈恩处理。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卡迈恩一脸慈祥,与伊丽莎白亲切交谈,“但我已经听克里斯无数次提起过你了,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去看看你的表演。” “谢谢卡迈恩先生。”伊丽莎白轻轻点头,柔声道,“很荣幸能为大家表演。” 一阵寒暄后,卡迈恩切入了今日的正题:“不过,我也是不久前才听克里斯提起过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很优秀,但克里斯与你并不合适,这一点,克里斯更清楚。” 维拉克没想到卡迈恩说话居然这么直接,这种事情其实更适合交给梅拉夫人去做。见卡迈恩点到了他,他适时开口,延续卡迈恩粗暴直接的风格:“伊丽莎白,这段时间没有见你,其实也是我在思考。我已经不再爱你了,希望以后我们也不要再继续接触下去。” “这种事情你昨天晚上就可以直接跟我说明白的。”维拉克话音刚落,伊丽莎白就立即回道。 “他昨天晚上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回来和我谈过之后,才有了今晚的见面。”卡迈恩替维拉克解释道,“这件事情公布出来对你和克里斯都没有好处,你的演艺事业正在上升期,而克里斯也即将与人联姻,今天由我亲自出面,就是希望能在今天把事情解决干净。” 面对卡迈恩的不善,伊丽莎白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我想听克里斯说。” “我父亲说的,就是我的意思。”维拉克道。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伊丽莎白直视维拉克。 维拉克故作心虚,一脸歉意,眼神飘忽不定:“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很残忍,我知道你深爱着我……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亲口对你说出来。” “但把我邀请过来当着你们全家人的面这么说,对我而言更残忍。”伊丽莎白没有因为这是在托马斯家,托马斯家族是莱泽因的顶级财团,就卑躬屈膝,感情的事令她感到愤慨。 “我们的本意并非想让你难堪,只是为了在今天把这件事解决清楚。”卡迈恩先前还保持着礼貌,但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出身贫寒人家,从事登不上台面的职业的女孩,所以在伊丽莎白没有丝毫示弱,强硬的回问后,这段时间以来同样积蓄了许多不满的卡迈恩说话变得更加高傲直接,“你是还想缠着克里斯吗?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 “如果他不爱我了,那我也没有缠着他。”伊丽莎白道。 餐桌上气氛尴尬了起来,因为卡迈恩变得严厉,所有人都没敢动餐具。 “凯勒曼,你先带茱莉娅回房间。”卡迈恩道。 “好的父亲。”凯勒曼起身带着惊慌失措的茱莉娅离开了餐厅。 “你是有什么条件吗?需要一笔钱才肯离开克里斯?”卡迈恩看向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维拉克都替伊丽莎白感到生气。明明伊丽莎白才是最无辜者,刚一来就被告知要和克里斯分开,然后还没等她说什么,又被恶意揣测迟迟不离开是为了图钱。 “我不需要钱。”伊丽莎白的情绪产生了波动,“希望您不要恶意揣测我。最近一个月来,我都没有克里斯的消息。昨晚无意见面他也只说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今天把我邀请过来,更是直接告知我们没有了可能。我留在这里并不是想向你们索取什么,只是希望得到一个解释,听克里斯亲口告诉我。” “克里斯,说。”卡迈恩道。 维拉克觉得伊丽莎白有些可怜,这又是一个被卡迈恩这种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瞧不起的人:“我……我说过了,伊丽莎白。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会听从父亲的安排。” “好,我同意。”伊丽莎白点点头,“还有别的事情么?” “没有了。”卡迈恩颇感意外伊丽莎白会如此果断,不过这正好如他所愿。 “我可以现在就走,和克里斯再也不见面,不产生任何联系。”伊丽莎白做出了保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爱好中文网 “说,多少钱。”卡迈恩眯着眼睛,自认为看穿了伊丽莎白。 “我要和他私下说最后几句话。”伊丽莎白道。 第五十三章:分别 今天晚餐一直由卡迈恩控制局面,就是希望维拉克少说话,尽可能避免多表现出疏漏,被伊丽莎白发生端倪,此时卡迈恩自然不会同意她的要求:“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伊丽莎白坚持道。 卡迈恩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过敢在他面前如此固执己见的小孩:“不可能的。我会给你十万金克,你走吧。” “我要和你说几句话。”伊丽莎白无视了卡迈恩,直视着维拉克。 “好。”还没等卡迈恩发怒,维拉克同样直视着伊丽莎白,答应了她的要求,“父亲,让我们私下最后聊一次吧。” 卡迈恩看向维拉克,只见维拉克目光坚定,已经下定了决心。 “去吧。”半晌,卡迈恩同意了。 维拉克起身:“出去聊。” 伊丽莎白跟着维拉克离开了府邸,走在了街上。 “我不是克里斯。” “你不是克里斯。” 在富人区寂寥的街道上,并肩缓步行走的维拉克与伊丽莎白异口同声道。 “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维拉克双手插兜,心情平和,“在你向我寻求解答疑问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克里斯的?”维拉克想从伊丽莎白身上吸取教训,以后规避这方面的风险。 “感觉。”伊丽莎白道。 维拉克无奈地苦笑一声:“那还真是无懈可击……你问我吧,你想知道的事情。” 伊丽莎白确实认定了维拉克不是克里斯,但亲耳听到他的承认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克里斯他……” “死掉了。”维拉克道。 伊丽莎白鼻子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坚强地抿着嘴,没有哭出来。 “大概就是在和你断了联系的那个时候。”维拉克格外平静地宣布着这个对伊丽莎白而言和晴天霹雳没什么区别的结果。 “因为什么?”伊丽莎白哽咽着问。 “对不起,我不能说。”维拉克轻轻摇头,心里也觉得有一些难受,虽然伊丽莎白问这句话的时候也说明了她并不知道克里斯在做着什么,“也希望你不要去调查,不要试图把这件还不能公之于众的事情翻出来。” yqxsw.org “为什么?” 维拉克稍稍抬头,看向被乌云遮住半个身子的月亮:“他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那件事情危险万分,他之所以始终没有告诉过你,就是不想让你牵涉其中受到伤害。” “可他都……”泪水终究还是从伊丽莎白洁白无瑕的脸上落了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伟大的事情不止他一个人在做,还有成百上千的人怀揣着和他一样的热忱,在不顾生命地争取着把世界改变成他们认为是对的模样。”维拉克的眼里倒映着月光,“所以不告诉给你,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那些人好。” “我想知道,哪怕会有危险。”伊丽莎白扭头看向维拉克,表现得和刚刚在餐厅里一样坚定。 维拉克没有动摇:“你会知道的……如果有成功的那么一天。” “那你是谁呢?” “我是谁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重要。”维拉克垂下目光,“在所有人看来,我都是克里斯。只有今天,和你第一次否认了我的身份。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 “就送到了这里了,伊丽莎白小姐。”走到路口,维拉克站住了脚,“最后,我替克里斯先生向您表达最真挚的祝福,祝您生活愉快,祝您一切安好。” 伊丽莎白迟迟没有离开:“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伊丽莎白,希望你能过得很好。”维拉克知道伊丽莎白真情流露,在最后一刻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克里斯。 “你也是。”伊丽莎白穿过了路口,独自提着裙子越走越远。 维拉克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返回托马斯家族府邸。 餐厅里的菜肴一直没有被动过,卡迈恩、梅拉、凯勒曼、弗莱彻在大厅里等待着维拉克。 “父亲。”维拉克来到卡迈恩身前。 “你们说了些什么?”卡迈恩面无表情地问道。 “伊丽莎白试图挽回我,我和她把话说清楚后,她就死心了,承诺再也不会和我有任何联系。”维拉克回道。 卡迈恩听罢依旧保持着严肃:“她没有看出来什么?” “没有。”维拉克很肯定地说道。 “吃饭吧。”卡迈恩对维拉克的能力还是比较认可,先前慈善晚宴出错确实是个任何人都难以提起预测到的问题,“凯勒曼,叫茱莉娅下来。” 凯勒曼从大厅沙发上起身,上楼去找茱莉娅。 一家人经历了一次不愉快的事情后,重新享用起了晚餐。茱莉娅因为年纪尚小,今天晚上被卡迈恩频繁支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第一个吃了起来。 见到自己的女儿饿坏了,卡迈恩难得露出笑容:“慢点吃。” 危机解除,梅拉夫人和凯勒曼也是感到轻松,一家人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维拉克瞥了一眼侯在一边的弗莱彻,弗莱彻不时俯身揉按膝盖,看上去还没有缓过来。 既然伊丽莎白并不知道平等会的事情,也已经愿意不再干涉托马斯家族的私事,那维拉克也就不必提前逃脱了,他也会有更多的时间让弗莱彻吃苦头。 托马斯一家仅有维拉克一个味同嚼蜡般享用完晚餐后,众人照例各自去做自己的私事,维拉克也回到房间休息。 今天所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一是科林的兄弟情。二是对弗莱彻的报复。三是克里斯和伊丽莎白。 在冰冷中,科林的兄弟情,克里斯、伊丽莎白的爱情显得多么弥足珍贵,令维拉克深受触动。 他知道自己身处这样的险境中不能有任何心软与犹豫,但还是不由地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念头。 平等会里那么多人在不惜牺牲生命地为他这样的人争取着平等、尊严、权利。 他应该试着为平等会做些什么。 第五十四章:我们怎么改变 坐在书桌前深思许久,维拉克决定把藏起来的平等论拿出来。 其他的档案他都已经看完,唯独克里斯、弗朗西斯用尽生命仅写完了一半的《平等论》看完两章内容便被封存至今,不敢再看。 台灯的光照在放在书桌上的《平等论》上,维拉克端详着那承载着厚重内容的笔记本,良久,他翻到了第三章。 【凡是不愿看见人类平等原则的人,至少应当承认存在着一种公民平等的原则。我理解的公民平等,在理性上是刑法、政法、民法各个方面的平等,在感性上是人格、尊严、精神各个方面的平等。(注:1)】 【事实上,如果我们从某个角度去观察当下大部分社会,我们就会发现,这种公民平等不仅在现实中已经确立,而且在法律上也已经颁布。比如布列西,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出现在国际社会之中,它是一个准备捍卫自己的权利的整体,因此,它以自己的军队为代表。那么什么是组织军队的公认原则呢?是平等。因为可以说所有的公民都要服兵役,而每个士兵都可能成为布列西的元帅。当然我知道这根本不是事实,无论哪里,到处都是不平等。(注:1)】 【富人可以世袭,对于勇气、才能的真正竞争是不存在的。有些人依靠他们父母财产的特权,像旧制度下的贵族一样,从学校毕业就成为天生的军官,或者至少可以享受一种专门教育,为他们的升阶晋级铺平道路。另一方面,手工业者和葡萄园工人的儿子,无论他们的才能如何卓越,也无论天性赋予他们的勇气多么恢宏,他们获得的一切恰恰只能当一名无名小卒。(注:1)】 …… 这一夜,维拉克未眠。 他用一整晚的时间,看完了这本并没有写完的著作的九个章节。这本书果然不出他所料,仿佛有一种魔力,越看疑问越多,疑问越多就只能通过继续阅读下去寻求答案。 只可惜,这本书只写完了第九章‘不平等的三种可能’,后面更多的内容还没来得及动笔。 克里斯、弗朗西斯在书中对平等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解析、认知,这打开了维拉克全新的世界,但他更迫切想要知道的是,怎么改变? 维拉克已经知道当下社会飘扬的旗帜是多么腐朽愚昧,但知道错误了就代表知道了正确的是怎么样的了吗?并没有。知道错误了就代表知道了怎样会变得更好吗?并没有。 克里斯就像个医生一样,查出了病人身患怎样的疾病,但一切都戛然而止了,然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病恶化、死去。更何况,世界的病症要比一个人的更加复杂难以治疗。 yqxsw.org 盯着最后一页良久,维拉克发现有被撕过的痕迹,第九章之后的空白页上还有借着灯光可以依稀看到的字印。 发生这个线索,维拉克连忙拿起书,在灯下仔细观察印痕。 空白页首行上的标题印痕,因为字大,所以维拉克隐隐约约看出是‘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的字体。 后面的印痕并不明显,只能看到没写几行就断了,再然后,那一页写着内容的纸张被撕掉。 是被卡迈恩撕掉了吗? 维拉克心里第一个升起这个念头,但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这本书无论哪个篇章的内容,一旦发出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是卡迈恩,他为什么仅仅只撕掉这一页,不直接把整本书都销毁? 显而易见,这是克里斯自己撕掉的。至于为什么撕掉,看那只写了几行的内容,维拉克心里就明了了。 克里斯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当下的局面。 被维拉克渐渐奉为真理的克里斯、弗朗西斯,其实也还处于摸索阶段。他们一边做着游行抗议,组建平等会凝聚力量,撰写给普罗大众阅读的关于平等的书籍,一边也还在绝望中开拓着。 维拉克默不作声,将书合上。 他想知道的答案,克里斯他们也想知道,只是现在所有人都还在寻找中。 就连克里斯他们都还不知道,维拉克悲观起来。有的事情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没有正确答案,又如何去断定现在的制度是错的? 将《平等论》再次藏起来后,维拉克躺在床上。 此时天已经微亮,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费解着。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克里斯这样的人? 克里斯放弃优渥的生活,去为从不被得到重视的他们这种底层人争取权利。维拉克还能理解,这是一种伟大。 可,赌上性命去做一件连答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维拉克不懂克里斯为什么会去做。他很想见克里斯一面,问问他,这是为了什么?你连答案都不知道是什么,干嘛去做? 想着想着,倦意袭来,维拉克不希望自己吃早餐的时候被别人看出疲惫,便不再多想,放空大脑睡下。 八月一日,周二,清晨,没睡多久的维拉克被佣人叫醒,和托马斯一家吃过早餐,再次回到了卧室里。 虽然危机已经解除,但卡迈恩并没有要重新安排维拉克出去活动的意思。维拉克也不敢贸然询问,引起卡迈恩的警觉。 现在就连见丹尼尔一面都不容易,维拉克接收不到外界任何信息,也就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任何事情可做的维拉克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补觉,一觉睡到大中午,吃过午餐,维拉克已经没了困意,连最简单的打发时间的方式都没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忍受这种曾经看来安逸的生活。 站在窗前走神许久,维拉克脑子一抽,又把《平等论》拿了出来,翻到了第九章末尾,反复看着克里斯在最后所写内容里提出的那些更大的疑问。 看了许久,维拉克抬头看了眼时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于是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钢笔,在空白页那字印上重新写下了那个标题。 【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 注:1内容删改自皮埃尔·勒鲁所著的《论平等》 第五十五章:球赛 写完标题,维拉克心里一惊,钢笔“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页上自己所写的‘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心里产生了畏惧感。自己怎么敢在《平等论》上替那些人写下这个标题?就连克里斯都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自己想做什么? 维拉克不知道自己刚刚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连忙合上书将书藏了起来。 “克里斯少爷。”门外传来弗莱彻的声音。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的维拉克深呼吸一口气:“进来。” 弗莱彻推门而入:“卡迈恩先生让你收拾一下,跟他去看场球赛。” “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去看足球赛?”维拉克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弗莱彻道。 弗莱彻答道:“卡迈恩先生最喜欢的运动就是足球,今天正好工作并不繁忙,就决定去看一场比赛。带着你,是为了顺便彰显父子感情深厚。” “可在我印象中,克里斯对足球并不感兴趣。”维拉克道。 “但克里斯少爷生前也还是会陪着卡迈恩先生去看球赛。”弗莱彻走近维拉克,在双方已经撕破脸的情况下,不介意地说了些他一直隐藏着的看法,“虽然那和你这次的性质没什么区别,也是为了彰显父子感情深厚。” “都已经是父子了,还有什么必要去通过行动证明他们的亲情?”这一点维拉克并不知道,便询问弗莱彻。 弗莱彻听到这话,嘲笑了一声:“昨天威胁我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看得很透彻了。仅从凯勒曼小姐联姻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卡迈恩先生对自己的孩子根本不关心,那只是他扩张自己商业帝国的工具。卡迈恩先生的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当管家了,我看着他们一路长大,也看着卡迈恩先生的生意从一个小工厂慢慢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得不说,三十年前那个卡迈恩先生已经不在了,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金钱、利益。” “没想到你也是这么看他的。”维拉克对弗莱彻向自己说这些话颇感意外,“我以为……” “因为这是事实。”弗莱彻道,“如果卡迈恩先生不这么冰冷,也就不会走到今天。对现在的他而言,失去怎么和自己孩子相处的能力,是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损失。好了,抓紧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好。”维拉克起身换衣服,而后在弗莱彻的带领下来到了卡迈恩身边。 卡迈恩正在大厅简单整理着装:“你喜欢看球赛吗?” “之前没有关注过。”维拉克回道。 “你会爱上这项世界上最伟大的运动的。”卡迈恩露出慈祥的笑容,“走吧。” 弗莱彻将两人送到了车前,目送车子离开。 维拉克和卡迈恩坐在后座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卡迈恩保持这么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好在他经历了足够多的东西,并没有表现出不自然。 yqxsw.org “来这里这么久了,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无聊的路途上,卡迈恩过问起维拉克一些事情。 维拉克已经料到卡迈恩会趁这段时间加深对他的了解,对他进行试探,所以见有司机在的情况下,卡迈恩也没有什么遮掩,便装作坦诚地答道:“有。在这里,接触的每个人都心怀善意,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让我感到很轻松。” “世界不会真的像你看到的那样纯洁无害,你在贫民区应该也已经经历了很多。”卡迈恩此时的敌意、心机都不强烈,像是在教导自己的孩子,“只有在你变强之后,那些比你弱的人才会隐藏自己的敌意,所以你就看到了世界的美好。” “是啊,卡迈恩先生。”维拉克没表现得过于懵懂无知,“就算自己心里清楚那些人不怀好意,但永远保持强大,让他们永远伪装下去,也是件会让心情格外愉悦的事情。” “没错。”卡迈恩笑眯眯地道,“这才是最令人享受陶醉的地方。” 维拉克考虑再三,大胆向卡迈恩问道:“卡迈恩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在您看来,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在你看来是什么呢?”卡迈恩仍然保持那副温和的面孔看向维拉克。 维拉克还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两秒后,卡迈恩道:“你也不会说出来的不是吗?或者说,在没有真正面临某种选择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对自己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维拉克附和道。 “为什么会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呢?” “我……”维拉克斟酌着语言,“一直不知道在我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这其实是最好的状态。”卡迈恩心生羡慕,“因为当你得知真正答案的时候,一定是刚做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谢谢您的解答。”维拉克道。 他还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卡迈恩谈这种深刻的问题,卡迈恩会给他一个不错的解答。 “年轻人,未来对你们来说,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卡迈恩伸出左手拍了拍维拉克的左肩,安抚迷惑维拉克,“加油吧。” 维拉克不会信这种鬼话,等自己丧失利用价值,剩下的只有风险时,卡迈恩会果断抹除掉自己,他说这话无非是想让自己对未来怀揣憧憬,继续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我会的,卡迈恩先生。” 两人各怀鬼胎,在车里进行了一次不动声色地交锋。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了身处莱泽因市区,布列西最大的足球场,维尔德姆球场外围。卡迈恩和克里斯入场后直接到了包厢中。 这还是维拉克第一次看球赛,也是第一次到包厢。包厢像一个小型咖啡厅一样,足够的安静舒适,可以坐下悠闲地喝着咖啡,通过正前方开阔明亮的玻璃幕墙,将球场一览无余。 “这里是我的固定包厢,坐吧。”包厢里空间宽阔,就算同时容纳二十人也算不上拥挤,卡迈恩径直来到离玻璃幕墙最近的位置坐下。 维拉克见状坐在了卡迈恩的身边,看向玻璃幕墙外的景象。 外面巨大的足球场周围的观众席坐满了超过六成的观众,两队球员也刚刚已经入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第五十六章:眼界 “知道比赛规则吗?”卡迈恩端起早已准备好的咖啡抿了一口,给维拉克做了极其简单的讲解,“简单来说,就是球员要把球踢到对方的足球框里,不过这并没有那么容易。这项运动战术多变、对抗性很强,也极具观赏性。据我所知,在威尔兰王国,已经成立了足球协会,可以预见未来这项运动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也就……” “也就有钱赚?” “呵呵……当然。”卡迈恩故意放缓语速就是等着维拉克回答问题,他对维拉克能跟上他的思路这一点很满意,“只是还需要时间,国内足球运动的影响力还远远不够,连像样的俱乐部都没有。” 维拉克问道:“那为什么您不组建一个俱乐部呢?” 卡迈恩微微一笑,朝着球场扬了扬下巴:“那两支球队都是我的。” “……” “我现在也在大力推动国内足球比赛的职业化,以及成立布列西足球协会。”卡迈恩道,“用不了多久,职业足球比赛就能步入正轨了。” “您不是做留声机的吗?为什么会来开拓这个行业?”维拉克故意问出了略显无知的问题。 卡迈恩心情不错,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做生意的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明明别的东西也能赚钱,为什么只做一个呢?” “也是……”维拉克拍了个马屁,“换我完全想不出来这种运动还能赚钱,您太厉害了……” 卡迈恩无视了维拉克的阿谀奉承,将注意力放在了球场上:“比赛开始了。” 维拉克看向玻璃幕墙外,身穿黑白两种球衣的二十多位球员开始追逐足球,黑色一方球员通过默契的传球,比赛刚开始没多久就带着球逼近了白方的球门处。 “白色那边要输了。”维拉克下意识道。 “哪有那么简单。”卡迈恩话音刚落,白色一方的球员从黑色一方球员的脚下抢截得球,一个长传,传给了远处的队友,利用黑队压上进攻后不及回防的时机,瞬间扭转了攻守位置,“这项运动是长达九十分钟的体力拉锯,每一颗进球都包含着多变的战术、球员之间的团结协作、对转瞬即逝的机遇的把握,想进谈何容易?” “还是没您了解得深……”维拉克道。 卡迈恩微微摇头:“我也才刚接触一个月。” “只是接触一个月您就决定要做出巨大的投资?” “那你认为决定一项投资需要多久呢?”卡迈恩反问,“机会可不会等着你万事俱备的时候再去争取。作为商人,要有足够敏锐的直觉,这项运动带给我的直觉已经足够了,那么自然要果断地加入进来。” “您从哪里看出了它蕴含着巨大的利益?”维拉克见卡迈恩毫不吝啬地向自己输出观点,便抱着学习的态度问了起来。 “因为这是一项真正为大众所设计的运动。”卡迈恩列举出自己所做的一些研究,“这项运动对运动员身体的要求相当友好,这是非常关键的一个基础。它的比赛规则也相较其他运动更简单,但与此同时它的观赏性仍然保持高位,这又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基础。在威尔兰,这项运动的风靡程度在逐年以相当恐怖的幅度增长着,而在我们布列西,虽然涨幅不如威尔兰,但显而易见成为影响力巨大的运动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就算它最终没达到我预计的程度,损失对我来说也近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项投资是完全可行的。” 维拉克仔细听完,一边消化卡迈恩投资时的策略,一边道:“其实您还是做了非常充分的调查研究,才决定投资的对吗?” “那不然呢?盲目投资和赌博有什么区别?”卡迈恩笑了笑,“继续看比赛吧。” 卡迈恩观赏起了自己俱乐部两支球队的激烈比拼,维拉克则是暗暗吸收学习这不可多得的宝贵知识。 等他卷钱离开之后,也势必要做一些生意,不可能等着坐吃山空。所以能从这位布列西顶级财团老板的身上学到一些知识,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大有益处。 不过有一点令维拉克很是费解。 卡迈恩为什么愿意和他说这些东西?对他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个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抛弃的傀儡。换做是他,他才懒得和一个傀儡多费口舌。 维拉克想起了今天弗莱彻对他说的话,弗莱彻说卡迈恩是一个只注重金钱、利益的人,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自己对卡迈恩还有足够的价值,就能一直留在这里,做克里斯·托马斯? 这应该是必然的。 但维拉克可从没想过要留在这里,他能保证自己一时有用,但无法做到一世有用,而且和卡迈恩、弗莱彻这些城府极深的人打交道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比起堂堂正正做着自己,不用再担惊受怕,留在这里或许能有更滋润稳定的生活这种选择,毫无吸引力。 现在的卡迈恩可能是觉得自己资质不错,有意培养自己。对此维拉克欣然接受,不过该跑路的时候他还是会立刻跑路,不会被表面的利益迷失心智。 四十五分钟后,上半场比赛结束,球员进入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目前比分二比零,黑队领先。 卡迈恩起了身:“走吧。” “您不看了吗?”维拉克同样站了起来。 “黑队会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卡迈恩走到门前,服务员为其打开了门。 维拉克连忙跟了上去:“看上去黑队确实强过他们一些。” “当然,白队只是我为他们准备的陪练。”走廊里,卡迈恩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当下根本找不出除我手下这家以外任何像样的俱乐部,也更不用说能够匹敌的对手了,所以只能通过再拉起水平接近一支队伍才能磨练他们,让他们始终保持在最强的水平。” “未来前景更加明朗之后,应该会有更多的财团入场吧?” “那是一定的,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关注了,用不了多久,俱乐部会百花齐放一样成立运作。” ahzww.org “到时候会出现很多强劲的对手。” “当然。”卡迈恩始终微笑着,“如果只有我一家俱乐部,那这项投资才是真正的失败了。只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场,在激烈的竞争之下,金钱、关注度、政策才会快速推动它走向正轨、职业化,才能赚钱。” 第五十七章:问题所在 确实如此。 维拉克先前忽略了这最关键的一点,有的事情一个人是做不成的,只有所有人都入场后,才能大家一起赚到钱。 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放开眼界,这是他和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人相差最大的地方。 言行举止、礼仪、穿衣打扮这些他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可眼界、阅历是无法被快速轻易掌握的,它有着太多要求。好在现在条件全部具备,维拉克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从这个注定会是死敌的男人身上学到东西,再在这场注定不得善终的‘战争’中打败他。 出了球场上车,卡迈恩将维拉克送回了府邸门前,自己乘车离开去忙别的事。 维拉克故意站在门口目送汽车离开,待车子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趁这个机会找到了丹尼尔:“怎么样?” “克里斯先生!”丹尼尔从凌晨就在门口的车子里等着维拉克,现在总算等到了,原本昏昏欲睡的他立马清醒,拿出了一个笔记本,“这里面是您嘱咐克洛伊同志去调查的,有关托马斯家族敌对公司、势力的详细信息。” beqege.cc “好。”维拉克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接过了笔记本,“大家现在怎么样?” “都按您的要求变得更加低调了,暂停了在莱泽因的相关活动。”丹尼尔道,“另外伯因同志、克洛伊同志他们让我问一下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维拉克自然不能将伊丽莎白认出了他的事情说出来,他临时编了个理由:“我的父亲通过一些门路得知政府最近会加大对我们的打压力度,所以怕我出去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又把我软禁了起来,我也只能让你抓紧通知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明白了,那我这就去把情况汇报给他们。”丹尼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准备即刻动身。 “好。”维拉克估算了一下自己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明天你继续全天候等着我,我随时出来传递情报,如果明天我没机会出门,那就后天,大后天。” “我会的,克里斯先生,随时等候您的消息。”丹尼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维拉克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好了,你快去吧,我先回去了,记着路上小心一点。” “明白,克里斯先生,那我先走了。” “嗯。” 看着丹尼尔离开,维拉克返回府邸,向在大厅里安排佣人们办事的弗莱彻打了个招呼,回到了卧室中。 弗莱彻看上去还有些事要忙,维拉克不担心有人会突然进来,先翻阅起了克洛伊查到的资料。 首先在商业上存在竞争的,主要都集中在了从事生产、售卖留声机的公司中。排在首位的,是占据国内市场份额超过百分之二十的派罗蒙留声机公司,而后是三家加起来占据了近百分之十市场份额的其他公司。 托马斯留声机公司和这四家共同瓜分了布列西共和国留声机方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市场。 不过托马斯家族并非只从事这一门生意,除此之外,他们拥有着国内目前最健成熟体系的顶尖唱片公司,同时还在其他十多个跨度较大的行业里进行了投资,比如今天刚去看过的足球俱乐部。 对于这些方面,克洛伊也列举了存在竞争的公司。 不过笔记本里最重头的,并非这些公司,而是和托马斯家族有着金钱交易的那些权贵的敌人。显然,克洛伊在做调查的时候,充分利用了维拉克提供的那份账单。 比起那些身居高位的政敌,这些占据市场份额远远不及托马斯家族的公司就有些不够看了。 但维拉克压根没考虑过和卡迈恩保护伞的敌人做交易,那些人的地位太高,个个都是能在莱泽因搅动风云的大人物,而且各怀鬼胎。维拉克没把握能和这些人做好交易,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被玩进去。 他考虑的只有和托马斯家族存在商业竞争的那些公司,可也并非没有条件。 如果是个小公司,就算给他这份能够颠覆托马斯家族的情报,他恐怕连自己都不如,别说对托马斯家族造成伤害,不被吞并不被灭口就算是好的了。 一番比对下来,最合适的交易选择,就是在留声机这一行里,仅次于托马斯家族,但也称得上是巨头的派罗蒙公司。 能在托马斯家族的打压下,每年保持着稳定的势头增长业绩,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而且从他们的实力看来,掏出上百万金克也并非难事,更何况但凡是有远见,也有能力把资料利用起来的人,都不会觉得用百万金克买维拉克手里的情报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定好了人选,维拉克准备明天再见丹尼尔一面,让他告诉克洛伊,再详细调查一下派罗蒙公司,详细到把其中每一个重要人物的资料都列出来。 他需要充分了解派罗蒙公司,然后再制定对应的接触方式。 和这些人精打交道必须万分小心,这可是面对面的交锋,也是维拉克要赚取的最关键的一笔钱。要是这事出了差错,他就只能和那笔会让任何人都垂涎三尺的百万金克失之交臂。而且一旦到了那种地步,他不离开莱泽因也不行了。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做最稳妥的准备,必须要拿下这笔交易! 花了一个小时,定好了合作对象,维拉克将笔记本合上,放到了存放档案的地方,就在他放进去的时候,放在最上面的平等论再次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将笔记本放好的同时,还是把平等论拿了出来。 维拉克这次拿出来,不是想不自量力地进行续写。 他想到了昨天自己下的决心。 他想为平等会做些什么,而他细数了一下,目前所能做的,似乎只有把这本未完成的平等论传递出去,就算还没有改变的答案,但书里前面对平等、不平等的阐述,也足够让底层人民的意识觉醒。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本书维拉克自己留着,或许永远没有答案。 他要是真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得让更多人看到问题所在。 第五十八章:折磨也可以打发时间 合作对象已经筛选完毕,维拉克决定用接下来的时间誊一遍平等论。一方面自己保留份原版,一方面还能通过写一遍加深了解。 平等论已完成的部分约莫有两万字,维拉克还得照着克里斯的笔迹去写,所以写到晚饭前,也只完成了一半。好在按照这个进度,明天与丹尼尔见面的时候足够写完。 同卡迈恩一家吃过晚饭后,维拉克回到房间,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终于将平等论的的前九章誊在了一个新的笔记本上。 八月二日,星期三。 不知是卡迈恩没了时间,还是他昨天带维拉克出去只是一时兴起,总之今天平淡如水,并未获得出门的机会。在下午四点的时候,维拉克和弗莱彻打了个招呼,说要去门口散散心,弗莱彻没有阻拦,维拉克得以见到丹尼尔,嘱托了新的任务,并将新的平等论交给了他,让他在平等会内部进行传阅。 等克洛伊把关于派罗蒙公司的详细资料拿来,维拉克制定好计划后,就只需等着卡迈恩对自己的出行重新放松,到时候接触派罗蒙公司,达成交易后就可以直接离开莱泽因。 在维拉克看来,卡迈恩不会软禁自己超过半个月,因为自己伪装成克里斯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政府的怀疑,如果一直待在家里,效果会大打折扣。所以他预估,自己用不了两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达成目标跑路了。 yqxsw.org 现在唯一有些让他担心的就是迪亚兹那边。 在没出意外之前,维拉克和迪亚兹约定好了每天晚上六点在克莱顿花园碰面。如今因为自己再次被软禁,始终没能见到迪亚兹,他也不知道迪亚兹每天见不到他是会继续耐心等待还是会怎样。 他倒是想过让丹尼尔去通知一下迪亚兹暂时不用等自己了,但让这两条并不相交的线产生交集还是会伴随着一些风险,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相信迪亚兹的沉稳,不会出什么差错。 回到卧室,维拉克试图给自己找点事做。 对未来的事情进行推导,为多种可能性构思应对之策。 可惜绝大部分的东西维拉克早就已经在无数个夜晚里想好,现在只能进行一遍审验,在确保没有问题后,再次无事可做。 他来回在书架前踱步,扫视满满当当的书籍。 这些书他上一世都已经看过,并且在弗莱彻的要求下看了不止一遍。这些古典文学他压根儿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演好克里斯才逼着自己都记下,如今就算再无聊他也没考虑看这些东西。 可除此之外,这间屋子里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绝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迟早会憋死。 维拉克这样想到。 如今已经和弗莱彻明着来了,所以维拉克第一时间找到了弗莱彻。 “怎么了,克里斯少爷。”弗莱彻正在巡视佣人们今天打扫后的卫生情况。 “我太无聊了,得找点事情做。”维拉克道。 “您找我是为了找点事干?” “是的。” “这我帮不了您,卡迈恩先生要求您不能离开府邸,今天下午您在门口散心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最大限度地退让。”弗莱彻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如果实在闷得慌,等卡迈恩先生回来,您可以去找他亲自谈谈。” 弗莱彻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报复维拉克,没想到维拉克今天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帮助。 弗莱彻自然不可能出手相助,他巴不得看着维拉克憋得越来越烦躁,在卡迈恩先生面前做错事情,自己再替卡迈恩先生名正言顺地出手教训一顿, “你来一趟我的卧室。”走廊上不便说一些私密的事情,维拉克叫弗莱彻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有何贵干?”弗莱彻脸上露出不卑不亢的神情,等着看好戏。 维拉克试图和弗莱彻做一笔交易:“卡迈恩先生每天忙于工作,白天都不在家。梅拉夫人、凯勒曼小姐也不会随便来我的房间找我,至于茱莉娅,每天要去上学,也不会和我产生交集。所以,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每天出去散心一个小时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 “不可能的,维拉克。”弗莱彻嘲笑一声,“你以为握住了我的一个把柄,就可以在托马斯府邸里只手遮天?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做的,一旦被卡迈恩先生发现,我们两个都会死得很惨。” “只要你同意,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对你进行羞辱,我们和平共处。”维拉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反正只要能糊弄过这段时间就行。 临走前,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弗莱彻为邓普斯的死付出代价。 “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是不可能帮你的。”弗莱彻怡然自得地坐下,“不帮你,你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因为这件事就要同归于尽?我承认你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你所说的交易对我而言毫无吸引力。” “确实。”维拉克深以为然,“今天的情况和那天完全不一样,怕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了。” “知道就好。其实我们各有各的把柄,量你也不敢把我卖出去,那样你也没任何好处。”弗莱彻轻笑一声,自认为重新掌握了局面,起身走向门口。 “砰!” “呃!”就在弗莱彻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一个硬物突然从后方砸到他的脑袋上,他捂着头吃痛,转头看去,只见维拉克悠哉悠哉走在书架前,正抽出厚厚的书砸向自己,“你……” “那你现在敢去告状吗?告状可就是同归于尽啊。”维拉克说着又朝弗莱彻砸了一本书。 弗莱彻艰难躲过:“你……呃……你是想真的和我撕破脸吗?” 维拉克没说话,又抽出两本书砸向弗莱彻,弗莱彻见震慑不住维拉克,只得逃出了卧室。 弗莱彻落荒而逃后,维拉克走到门口将书收了起来,重新放回书架里,自言自语道:“你迟早会巴不得我出去的。” 第五十九章:屈服 维拉克已经想到了办法。 诚然现在他和弗莱彻谁也不敢把对方逼到绝路,谁也不敢同归于尽,但这也意味着维拉克只要不把弗莱彻往死里弄,弗莱彻就只能忍气吞声。 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折磨弗莱彻的准备,弗莱彻要是承受不住,被逼无奈睁一只闭一只眼放维拉克出去是件好事,要是能承受得住,维拉克被软禁在府邸里的这段时间,每天折磨一下弗莱彻也能增添乐趣。 对于弗莱彻欺软怕硬的性格,维拉克已经看透,完全可以拿捏好。 后续几日,维拉克开始了对弗莱彻的折磨。 唯一遗憾的是精神羞辱已经不奏效了,弗莱彻只要不屈服,维拉克也拿他没办法,所以只能从肉体上进行报复折磨。包括但不限于砸、踢,以至于弗莱彻频频鼻青脸肿,面对卡迈恩的关心时只能解释为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碰的。 弗莱彻也试图进行过反击,奈何他的精神羞辱对维拉克同样不起作用,身体上的攻击他又完全不是维拉克的对手,几乎拿维拉克没办法。 到八月六日,星期日的时候,弗莱彻已经不堪重负,开始处处躲着维拉克。 维拉克知道弗莱彻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他现在之所以还死撑着,就是不希望自己屈服以后让维拉克再次掌握一个可以拿捏自己的点。 八月七日,星期一。 新的一周,卡迈恩一家重新开始忙碌起来,出行的机会再次出现,维拉克找到了弗莱彻,决定今天正式让弗莱彻屈服。 “克里斯少爷。”弗莱彻正在大厅休息,见到维拉克从楼下走了下来,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起身离开。 “弗莱彻先生,我找你有点事,来一下我的房间吧。”维拉克道。 “不了,克里斯少爷,我现在还有些事情,等我忙完就去找您。”弗莱彻哪里还敢去维拉克的房间,进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维拉克今天势在必得,怎么可能放弗莱彻离开,他跟在弗莱彻后面:“忙什么?我帮您。” 弗莱彻专门来到有佣人在的地方,避免维拉克殴打他:“不用您操心,一些琐碎。” 二人在佣人面前相互客套演着戏。 弗莱彻故意做一些有的没的拖延时间,试图让维拉克失去耐心离开,但维拉克今天铁了心要出去,在大厅里足足等了弗莱彻两个小时。 “好了,忙完了,有什么事我们就在这里说吧。”弗莱彻实在坚持不住,只能松了口。 维拉克见弗莱彻已经露出破绽,直接带着他回到了房间。 “你就这么想出去?”弗莱彻开门见山道。 “在这里快闷死了,我和你可不一样,能在一个地方待三十年。”维拉克道,“怎么样?只要你默许我离开,我就不会再折磨你了。” “你就不怕我现在默许了你,等你离开又揭发你?”弗莱彻试着探维拉克的底细,“就算你要和我同归于尽,和卡迈恩先生说出了我的病史,又能有什么足够的证据让卡迈恩先生相信你?” 维拉克确实没有证据,不过他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弗莱彻摸透:“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有证据?又凭什么觉得我不知道你的其他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你大可直接每天出去,到时候我也不敢和卡迈恩先生说出实情。” “确实如此。”维拉克没有否认这一点,“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想要获得你的准许,是因为我们已经相互知道了对方的底细,我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能和平共处,不要相处得太难看。” 弗莱彻的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他着实难以想象维拉克是怎么摆出友善的面孔,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的。 这几天他遭受维拉克的折磨还少吗? “你无非是想把我牢牢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弗莱彻冷笑道。 维拉克指出弗莱彻话里的错误:“错,没有一荣俱荣,只有一损俱损。” “你出去并不是想简单的散心吧?你一个在边陲小城贫民区长大,毫无背景的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的事情,又是怎么在这里完美隐藏了你的真实?”弗莱彻盯着维拉克,“你到底是谁?” beqege.cc “据我所知,在我被你抓到莱泽因之前,你已经把我的背景仔仔细细查了个遍。所以……我到底是谁,你应该是这座城市里最清楚的人了。”维拉克不想再和弗莱彻掰扯这些注定不会松口的事情,他转回正题,“我只能告诉你,你继续深究这些问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不会告诉你,你也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你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和我达成交易,和平相处下去,否则,最后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准。” 听到维拉克隐隐的威胁,弗莱彻反倒松了口气。 在弗莱彻看来,维拉克确实有些手段,但更多的还是在虚张声势。最起码,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友邓普斯已经死了,如果他已经知道了邓普斯的死讯,那他现在表现在自己面前的,就依然不是最真实的他。 那这个人就神秘得太过可怕了。 “好,我可以准许你每天下午离开一个小时。但是,如果出了意外,被卡迈恩先生发现,所有的责任都要由你一个人承担。”弗莱彻选择了让步,答应维拉克的要求。 “不不不。”维拉克的要求可不止这么点,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卡迈恩先生要求你监视我的动向,所以要是被发现,你也绝对是知情的。” “你自己非要出去,凭什么我要一起承担风险?”这一点弗莱彻咬得很紧。 “我相信,如果有被发现的那么一天,你一定会想出来个足以让卡迈恩先生消除疑心的措辞。”维拉克将任务直接甩在了弗莱彻的身上,“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要是没什么和我补充的,我就先出去了。” 弗莱彻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他已经彻底无法约束住维拉克,两人也再也回不到曾经的那种地位、状态了。 维拉克等了弗莱彻几秒,见他始终没说话,便起身掠过弗莱彻,直接出了府邸找到丹尼尔。 “克里斯先生。”在车里躺着的丹尼尔看到维拉克过来,连忙起身偷偷摸摸地环顾四周。 维拉克径直进了车:“不用那么小心了。” “发生了什么?克里斯先生。”丹尼尔问。 “路上和你慢慢解释,现在先去北区的罗维德旅店。” 第六十章:见面 “罗维德旅店?”丹尼尔愣住了,“我不认识……” “正常,那么多旅店总不可能都认识的,边走边问吧。”维拉克表示理解,毕竟丹尼尔不是专职司机,而是平等会派来专门用于传递信息的中间人、枢纽,让他知道一家小旅馆的位置太难为人了。 丹尼尔先驾驶着车子朝北区驶去,维拉克头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 今天终于争取到了外出的机会。 平等会那边目前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关于派罗蒙公司的事情,克洛伊也还在调查,因为这次要求得相当细致,所以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有音讯。 这次维拉克出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见迪亚兹。 虽说他信任迪亚兹,觉得迪亚兹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既然有机会,还是要去见一面跟他解释一下情况,没有必要干看着有可能出现的风险。 但上车后,他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要去找迪亚兹,势必不可能等到先前约定的时间,那时候卡迈恩先生已经回来,他不在一定会被发现。他想找迪亚兹,就只能现在去迪亚兹的住所,罗维德旅馆。 而罗维德旅馆里,不止有迪亚兹在。仍然遭到托马斯家族囚禁监视的,他的好友诺德也在。 今天去见迪亚兹,也等同于与诺德仅有一步之遥。他不禁思考起来,要不要想办法见诺德一面。诺德和邓普斯一同关在那里,邓普斯被弗莱彻抛出的利益诱惑,背叛了他,诺德坚守着身为朋友的底线,还在被囚禁。维拉克也不知道诺德做出这样的选择,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他身为克里斯的傀儡,都整日遭到弗莱彻的羞辱虐待,更何况是利用价值远低于他的诺德。 维拉克最终坚定地升起了这个念头,今天必须要见诺德一面。。 他不知道诺德现在过得好不好,他只清楚诺德还在无条件的信任着他,等待着他,他要去给诺德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要告诉诺德,他的坚持是正确的。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北区,丹尼尔一边问路一边在接近着罗维德旅馆。 维拉克在车里不动声色地做着深呼吸,舒缓自己不由激动起来的情绪。目前光是来回的路程,就已经超过了维拉克和弗莱彻的约定时间,但他预估了一下,时间还很充裕,就算再延长自己一个小时的出行时间,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因而没有顾虑这一点。 “克里斯先生,我们到了。”丹尼尔将车子停在路边,指向车窗外的一家旅馆,“那里就是罗维德旅馆了。” “现在政府对我们的监察力度越来越强,我不能随意走动,你帮我个忙。”维拉克熟练地迅速组织了理由,“你尽可能不要吸引别人的注意,进去给前台一些钱,询问一个叫迪亚兹的人在哪间住着,顺便巡视一下整个旅馆,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前段时间买下迪亚兹时,科林曾计划为迪亚兹重新做一个假的身份,让他在莱泽因安然住下。但维拉克想起了自己伪装着克里斯,有时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于是嘱托了科林,一定要想办法让迪亚兹以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在这里活下去。 因此,迪亚兹在罗维德旅馆住下的时候,登记的名字是他的真名。 丹尼尔下了车,竖起衣领遮住了半张脸,进入旅馆打探迪亚兹的情报。没多久,丹尼尔走了出来,回到车上道:“问到了,迪亚兹在二楼的七号房住着。” “有发现异常的人吗?”维拉克问。 “没有,这里应该没有政府的眼线。”丹尼尔道。 丹尼尔虽然年轻,但既然能担任维拉克和平等会的枢纽,自然还是有着过人之处。就算是有政府的人都难逃他的眼睛,更不用说是托马斯家族派出的那些。 看来托马斯家族对诺德的监视并没有太强,远远没达到要将整个旅馆都掌握在手里。维拉克心里有了底,决定自己亲自进去:“好,你留在车上吧,我进去一趟。” “好,如果有什么情况,您随时通知我。”丹尼尔道。 “嗯。”维拉克拿走了丹尼尔的帽子戴在了头上,也做了和丹尼尔一样的路数,竖起衣领,遮住了面容。进入旅馆大厅后,没有关注前台,径直上了楼,到了二楼的七号房门前。 156n.net “咚咚咚。”维拉克轻轻敲门。 没过几秒,迪亚兹一脸惊讶地打开门:“克里斯先生,您怎么来了?” 维拉克进了屋子,松了口气:“这段时间遭到了父亲的软禁,所以一直没能出来,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就先来找你和你解释一下没能每天和你碰面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正计划到您的府邸附近打探一下情况。”迪亚兹将维拉克引至客厅坐下。 “你现在怎么样?”维拉克问道。 “我一切都好。”迪亚兹道,“您的那笔钱我也已经重新安置妥当。” 说着迪亚兹就要带维拉克去看看他制造的新的暗格。 但维拉克现在的心思并不在钱上,他对迪亚兹一万个放心:“这个不急,我相信你可以安置好的。” “那您是想问一下关于诺德先生的事情?”迪亚兹很快猜到维拉克此行的目的。 “没错。”维拉克坦诚道,“我与诺德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惜现在惨遭监视,我不能与他碰面。今天来,一个是要和你解释一下情况,一个也是想试图和他接触一下。你知道他那边的最新情况吗?” “在罗维德旅馆居住的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关注诺德先生的情况。其实想见诺德先生一面并不难,虽然现在确实有人监视他,不过监视力度并不强,只有两位不明身份的人,他们交替换班,一个和诺德先生同住,另一个住在诺德先生对面的房间里。” “那就好。”维拉克也料想到了这个局面。 他现在和弗莱彻撕破了脸,让弗莱彻发现了他一些不简单之处,但在卡迈恩眼里,他还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一个傀儡的朋友,更不值得打起多高的重视,所以也不会下多功夫看守,只要能保证他不逃脱就好。 也是因为这一点,维拉克才敢大胆进入罗维德旅馆。 “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他见一面吗?”听到迪亚兹说想见诺德一面并不难,维拉克一脸期许地看着迪亚兹,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足够安全稳妥地办法。 第六十一章:跟踪 “我确实有办法。”迪亚兹道,“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发现那两个人的看管其实并不算严格,有时两人会把诺德先生居住的房间的门锁好,然后一起去对面的房间休息。只要他们今天还是这样做,我可以把门锁打开,带您进去。” “好!”维拉克难掩激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今天时间很紧迫,要抓紧时间了。” “那我现在就先上去看看。”迪亚兹找了根铁丝先行去诺德的房间打探情况,没多久,他一脸遗憾地回来,“抱歉,克里斯先生,我用铁丝悄悄试了一下,发现房间的门没有锁,所以应该里面还有看守诺德先生的人在。” 维拉克脸上闪过失落,不过很快他就露出笑容:“没有关系,还有时间,大不了明天、后天再来看,反正总会有那么一天能见到他的。” “我这段时间会继续监视他们,尽可能找出他们行动的规律。”迪亚兹见维拉克实际上情绪还是很低落,试着安慰道,“您也不用着急,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今天只是不凑巧。” “嗯,我没事的。”维拉克叹了口气,“你也要注意安全,明天我争取早点过来,但愿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会的,克里斯先生。”迪亚兹衷心道。 维拉克咧嘴一笑,拍了拍迪亚兹的肩膀,离开了罗维德旅馆,回到了车上:“走吧,丹尼尔,抓紧赶回去。” “明白,克里斯先生。”丹尼尔知道今天因为问路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再不快点估计回去要超过六点钟了,六点钟卡迈恩准时下班,维拉克要是不在会当场露馅。 车子迅速发动驶离。 维拉克恋恋不舍地透过车窗看向罗维德旅馆,因为已经登门拜访过了迪亚兹,他已经知道了格局,很快就从罗维德旅馆的第四层找到了七号房的位置,第四层仅有那一间房大白天还拉着窗帘,窗户紧闭。 这是他离诺德最近的一次,好在想见一面真的已经不是一件遥远的事情了。 罗维德旅馆被迅速甩在身后,维拉克没再回头望,他坐正身子,心里道: 诺德,明天见。 下午五点四十七分,丹尼尔一路疾驰着总算赶在六点前把维拉克送了回来。当车子停到府邸门口时,两人不由地一起松了口气。 “那我先走了,你也随时盯着克洛伊他们那边,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给我。”维拉克叮嘱了丹尼尔一句,便下车急匆匆地回到了府邸。 府邸大厅里,弗莱彻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到维拉克回来,他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下,连忙大步凑到维拉克身前,低喝道:“你这个疯子!你不是说只出去一个小时吗?这都过去了两个小时!你再晚十分钟铁定会撞见卡迈恩先生,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放心,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不会拉着你一起去死的。”维拉克在弗莱彻耳边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随后自顾自地上了楼。 弗莱彻恶狠狠地盯着维拉克的背影,没有说话。 回到卧室后,维拉克躺在床上绽出笑容。先前的低落一扫而空,他知道见到诺德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在见到诺德的那一瞬间,成长许多的诺德一定会先是愣住,而后欣喜若狂地同自己拥抱,他不仅分外感慨。这段时间,不止是他,诺德同样在面对着严峻的挑战,做着艰苦的斗争。 短短二十多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的人生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万幸的是诺德经历了许多还坚信着维拉克,维拉克也坚信着诺德还是那个诺德。 这份在莱泽因相当弥足珍贵的友情,是维拉克恪守内心最大的底气、力量。 wucuoxs.com 八月八日,星期二。 维拉克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卡迈恩吃过午饭刚刚离开,就和弗莱彻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去罗维德旅馆。”上车后,维拉克对丹尼尔道。 丹尼尔已经认识了路,驾轻就熟地驾驶着车子赶往罗维德旅馆。 维拉克坐在副驾驶,目光坚定。 今日之行,他势在必得。 在车子开出去没十分钟的时候,丹尼尔忽然面孔严肃起来:“克里斯先生,有人跟踪我们。” “谁?”维拉克看向后视镜,后面确实有一辆车子在远远地跟着他们。 “是您家的车子。”丹尼尔道。 “……不是政府的人就好。”要是政府的人跟踪,那就说明维拉克也像当初的弗朗西斯他们那样被盯上了。好在是托马斯家族的车子,那能跟踪他的人就只有弗莱彻,显然是弗莱彻不甘心一直被自己压制,试图发现自己的秘密。维拉克自然不会让弗莱彻意识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在哪,他沉声道:“先别去罗维德旅馆,绕个圈子,甩开他们。” “明白。”丹尼尔同样表现得沉着冷静,继续朝前开了一段路后开始调转方向,车子缓缓加速,避免反应激烈让弗莱彻察觉到他们已经发现被跟踪。 “不行,在不让他们察觉到的情况下,很难甩开他们。”这样开了十分钟后,还是没能甩掉弗莱彻,维拉克决定换个办法,“待会儿找到机会我会跳车藏起来,你继续伪造我还在车上的迹象,开车兜圈子,临近四点钟的时候再甩掉他们,去罗维德旅馆后面的街道上等我。” 丹尼尔“嗯”了一声,握紧了方向盘。 十多秒后,丹尼尔驾车拐了一个弯。 机会来了! “减速。”维拉克将帽子放在椅背上,打开了车门,等车子速度降下来之后,他一跃而出,因为惯性落地后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身形后立马冲入街道边的一家咖啡厅。 维拉克刚进去,弗莱彻的车子也拐过了弯。 喘着粗气的维拉克在咖啡厅里看着弗莱彻的车子继续跟着丹尼尔离开,这才重新回到街道上,找了辆马车赶往罗维德旅馆,还在路上高价买下了一位行人的帽子。 因为这一变故,加上马车的速度慢,原本半个小时就能到的维拉克,花了一个半小时才重新抵达了罗维德旅馆门前。 维拉克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四层七号房紧闭的窗户,将帽檐朝下压了压,把衣领竖起,大步走了进去。 第六十二章:对不起 维拉克先行来到了二楼迪亚兹的房间,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大概是迪亚兹早已等候着他。 “嗯。” “嗯。” 两人默契地相互点头。 维拉克进入房间后,迪亚兹知道时间紧迫,直接出了门:“您先坐着等一下,我去看看。” “好,注意安全。”维拉克坐在沙发上,摘下帽子等候迪亚兹的消息。 按昨天的情况来看,迪亚兹确定情况用不了几分钟,可对于维拉克,这几分钟变得极其漫长。他两只手交叉,闭上眼睛等待着消息,更多的心思,则用在了思考如果见到了诺德,该向他说些什么,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一切,该如何告知邓普斯的死讯。 这一面无疑是必须要见的,但或许会同时给诺德带来力量和重击。 “唉……”维拉克叹了口气。 他承认自己这一步走错了,他不该带邓普斯、诺德来,没有把实情告诉他们,就把他们拖入了深渊。这份愧疚,将永远萦绕在他心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迪亚兹回来了。 维拉克腾地站了起来,因为太急小腿还被桌角磕了一下,他忍着疼痛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见迪亚兹一脸喜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克里斯先生,门是锁着的!”迪亚兹将门关上,笑着道。 “那就好。”维拉克同样露出微笑。 “虽然按我最近的观察来看,那两个监视者通常一待就是很久,但仍可能会有意外发生,所以我们还是抓紧行动吧。”迪亚兹表现得比维拉克还要急几分,“待会儿我帮您打开门,我会在外面盯着,一旦有情况,我会想办法先支走那些人,您找机会离开。” 维拉克摇摇头:“就算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把门锁起来,他们回来发现门没有锁,会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你应该也清楚……总之,我会尽可能早点出来的。” “好,那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了四楼,为了保险起见,维拉克先躲在了楼梯拐角处,他看着迪亚兹蹑手蹑脚来到了七号房门前蹲下,用铁丝试着开门。 过了十多秒,迪亚兹缓缓抽出了铁丝,朝拐角处的维拉克招了招手。 维拉克快步走了过去。 “门已经开了。我在一边盯着,您放心吧。”迪亚兹低声说完,退到了一边,随时应对意外的发生。 维拉克站在七号房门前,手握住了门把手。现在与诺德只有一门之隔了,他格外紧张。 他扭头看了一眼迪亚兹,迪亚兹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呼……” 维拉克眼神坚定起来,轻轻按下门把手,门开了。 映入眼前的,是一间小而简陋的屋子。 正对着门的窗户被木板钉住,导致房间略显昏暗。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桌子上也仅孤零零地放着一套餐盒。 维拉克走了进去,看到了床上睡着一个人,那人侧身背对着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诺德。 维拉克将门又轻轻关上,一步一步接近了诺德。 估计是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诺德只能用睡觉来消磨时间。 “诺德。”维拉克站在床边,俯身呼唤着诺德。 诺德没有反应。 “诺德。”维拉克又叫了一次。 诺德身子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正过身子瞥了一眼维拉克,惺忪的双眼立马放大,许久没有打理胡茬,看上去变得沧桑憔悴的面孔写满了难以置信。 维拉克开始还以为诺德见到自己会大叫出来,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捂住诺德嘴巴的准备,但没想到诺德看到他时,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诺德?”维拉克觉得诺德应该是还没睡醒,便再次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诺德不敢眨眼,盯着维拉克,坐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是……是你吗……维拉克……” “是我。”维拉克鼻子一酸,咧开了嘴。 “我……我不是、不是在做梦吧?维拉克?!真的是你吗?!”诺德因为太过激动说话结巴起来,他的脸上迅速填满了喜悦,“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维拉克一手扶住了诺德的肩膀:“我很好,你怎么样?” “我也还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诺德情绪激动,他目光明亮,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我就知道,维拉克你会找到我的,大家都会没事……” “我找到你了。”维拉克眼眶泛红,他闭上眼低下头舒缓着情绪,“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是吧?” 诺德没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自认为最重要的情报说了出来:“维拉克,你要小心邓普斯,十多天前那个管家来找过我们一次,想让我们背叛你,邓普斯他没抵住诱惑——” “他死了。”维拉克还低着头,他不敢直视得知这一事情的诺德的眼睛,“……是我杀了他。” 诺德愣住了。 “我害怕他会置我于死地,就把他杀了。”维拉克说得很干脆。这话在他脑海里重复了几万遍,只有在面对诺德时,他才会不为自己申辩,露出自己最卑劣的那一面。 “他……他只是……”诺德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见到维拉克的那份喜悦被邓普斯的死彻底冲刷掉。 “这件事我很抱歉。”维拉克睁开了眼睛,眼里饱含悔意,“要是我不擅作主张把你们带到莱泽因,邓普斯就不会死,你也不会被囚禁到现在……” “你?不是托马斯家族的人把我们带过来的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诺德脸上还挂着泪痕,事情的真相却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维拉克沉默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两双血红的眼睛对视着。 “我早就知道了托马斯家族的人会找到我。”维拉克脸上各种情绪糅合在一起,显得分外惨淡,“我以为我能带着你们凭借我的优势获得想要的生活,以为……我……我害了你们……” 无错小说网 诺德满脸失望与不信。 这份回应更令维拉克难受痛苦,但他迫切地想要把压在心底的,对好友的羞愧释放出来。 邓普斯的死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里拷问着他,快把他逼疯。 “诺德,对不起。” 第六十三章:不惜一切代价 “对不起?”诺德觉得维拉克陌生起来,哪哪都像变了个人,他的语气不由得冰冷起来,“你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邓普斯能活过来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不能了。”维拉克少有的在别人面前露出疲态。 原本他可以习惯性地欺骗诺德,为自己辩护,但他无比厌恶那种伪装。诺德对他而言,是目前唯一可以保留真实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如果连诺德都欺骗,那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虽然现在他心里很清楚,诺德对他无比失望,但他还是如释重负,身上背负的东西减轻了一些。 可做出这个选择,是不是等同于自己把自己的部分痛苦转嫁在了诺德身上,又是不是一种看上去更楚楚可怜的自私,他也不知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诺德声音颤抖着问。 维拉克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进行了简化,一五一十告诉给了诺德。 听完维拉克的讲述,诺德沉默了。这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也难以辨别维拉克做的每一个选择究竟是错还是对。 “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报复弗莱彻,然后拿着一大笔钱带你离开这里。”维拉克想起自己曾和丹尼尔说起的三只小羊的故事,那时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不论前路多么艰险,不论会发生什么,他一定、一定、一定会抵达那个向往的世界,然后转身将一直信任着自己的诺德拉进来。 “维拉克。”诺德双眼无神,“你觉得……值得吗?”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维拉克道。 “如果你没有拜托平等会的人杀掉邓普斯,他也会帮助着弗莱彻迟早除掉我们对吗?” “我很了解弗莱彻的为人,就算邓普斯帮了他,他最后也不会兑现承诺,他会把所有人知道这件秘密的人都杀掉,这样秘密才会永远尘封下去,不会威胁到托马斯家族。” 诺德下了床,掠过维拉克,来到被封闭的窗户前,透过那细小的缝隙贪婪地望着外面:“一个多星期前你是不是派人来找过我?” “没错,邓普斯背叛后,我无法确定没有妥协的你会不会被除掉,所以一直在想办法确定你的情况。前段时间终于得知了你的下落,我就开始着手想办法见你一面了,没想到拖到了现在……”维拉克走到诺德身边。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诺德扭过头,面色平静。 维拉克理解这份平静,这份平静是无数情绪相互冲刷后产生出来的,那不是雨过天晴,而是死寂:“我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你出去的话,托马斯家族会百分之百联系到我的身上。所以诺德,你得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和派罗蒙公司做完交易,就带人来救你,我们可以去敦曼的旧南约开始新的生活。” 小书亭 “我会等你的,维拉克。”诺德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但我不会跟着你去别的地方,等你把你想做的事情做完,我就回茨沃德继续过我的生活了。” “为什么?”维拉克难以理解,他声音拔高了些许,“要是回到茨沃德,那我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继续过贫穷的生活,继续被那些人瞧不起,被他们当面称作寄生虫、低贱的下等人,被他们踩在脚下,摆布、羞辱?” 诺德纹丝不动。 “你不是想喝因比特酒,不是想过上贵族才享受得起的生活吗?现在这种生活距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了,你要扭头就走?”维拉克忽然有些觉得好笑。 “那种生活不适合我们,或者说不适合我。我承认,我曾无比憧憬,我还会装模作样地在嘈杂、散发着恶臭的贫民区里学餐厅里那些有钱人吃饭,但那不是我应得的。”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坐在诺德的面前:“你可能还不清楚我能拿到多少钱。这么和你说吧,只要顺利地和派罗蒙公司达成交易,加上我前期的积累,我们最后能拿到二百万金克。那不是银克,更不是铜克,是你在贫民区从没见过的面值,是我们奋斗十万年也得不到的财富!有了那笔钱,因比特酒你可以随便喝,你也可以把那些瞧不起的人踩在脚下,告诉他们现在谁更强!” “二十金克用来做什么不好?”诺德平淡地道。 维拉克略显狰狞的面孔僵住。 “吃饱了撑的去买那么贵的酒。”诺德重复着邓普斯和他说过的话,“这些上流社会的人脑子都有病,咱们还是要安安分分过自己的生活。” 维拉克怒极反笑,一脸不屑:“所以你现在认同起了邓普斯的话?可讽刺的是,一直羡慕贵族生活的你还坚持着自己的原则,那个对上流社会不屑一顾的邓普斯,为了钱可以站在弗莱彻那边随时准备我们推入深渊!” “你觉得被钱改变的只有邓普斯吗?”诺德问。 维拉克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维拉克,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有一天,虽然我没有背叛你,但还是影响了你此行计划的实施,你会怎么做?” 诺德的目光瞬间炽烈得像太阳,维拉克不敢直视了。 “我会想办法绕过你的。”维拉克没有正面回答。 “但愿……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维拉克平复着情绪:“诺德,我今天冒着巨大的危险过来,不是为了和你纠结这些。你是我在这座城市、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可以让我保持真实的人……” “我明白的,维拉克。其实如果把我换到你的位置,在面对邓普斯的背叛时,也难以想象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我并非是在怨恨你,兄弟之间走到这个地步,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我只是单纯看透了一些东西,发现曾经的我太过幼稚,我向往的世界其实并不美好,那里充斥着精神上的恶臭,不是我所能容忍的。”诺德道。 “……我尊重你的选择。”半晌,维拉克起身来到门前,将手放在了门把上,“可惜我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有,我也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走下去。” 第六十四章:轻车熟路 维拉克冷着脸出了房门,向侯在一旁的迪亚兹点头示意,对方快步走来重新将门锁上。 “你回去吧,我就先走了。”下楼梯时,维拉克调整着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同迪亚兹道。 迪亚兹察觉出维拉克情绪不太好,但他也清楚这涉及到了其极为私密的东西,便没有安慰也没有插嘴,只是到了二楼后,和维拉克道别。 维拉克出了罗维德旅馆,抬头看了四层的七号房一眼,那里依旧窗户紧闭,或许诺德现在正站在窗前,无比希望能出来。 只可惜,维拉克救出诺德后,他也不会照着维拉克的想法去生活。 这是维拉克最难以理解的地方,诺德明明憧憬着这样的生活,现在这样的生活唾手可得,他却不需要了。 “臭小子……”维拉克喃喃道。 在他看来,诺德年纪还小,只是今天突然得知这么多东西没反应过来,他会给诺德几天冷静的时间,然后再来找他好好谈谈。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左右,在摆脱弗莱彻的跟踪时,他和丹尼尔约好差不多四点左右就去罗维德旅馆后面的那条街汇合。 今天因为弗莱彻的跟踪,所能利用的时间被硬生生削掉了一个小时,好在和诺德的谈话结束的也快,现在一切刚刚好。 维拉克来到了罗维德旅馆后面的街道上,顺路买了份世界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边看边耐心等待丹尼尔的到来。 当维拉克将最新的世界报看完时,已经过了四点钟,但目前还是没有发现丹尼尔的踪迹。 要是丹尼尔早就摆脱了弗莱彻的纠缠,那他完全可以合理安排时间,在四点前抵达。如今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想必是遇到了些麻烦,比如弗莱彻还坚持跟踪着。 小书亭 若局势真的如预料的这样,那就麻烦了。 维拉克捧着报纸沉思起对策。 要是现在自己先回去,那时间线就对不上。毕竟弗莱彻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上了车,现在车子还在外面绕圈,自己是怎么返回的呢? 现在情况很被动,维拉克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丹尼尔的身上。 四点十分。 丹尼尔没有来。 四点二十分。 丹尼尔还是没有来。 四点三十分。 时间已经变得很紧迫,维拉克将世界报反复看了三遍。 四点四十分。 就在维拉克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丹尼尔的车子终于拐进了街道! 维拉克心提了起来,他拿着报纸跑到街边,向丹尼尔招手。丹尼尔驾驶的车子速度放缓,停在了维拉克身前:“快!克里斯先生!” 维拉克连忙钻入车中,他刚进去连车门都还没来得及关,车子就又发动起来,速度陡然攀升。 “克里斯先生,快关门!”丹尼尔焦急地叫道。 还没坐稳的维拉克探出手将门关上,随后坐正了身子,将原本放置在座椅上面的帽子重新戴回自己的脑袋上,望向了后视镜。 几乎是他戴好帽子的一瞬间,弗莱彻的车子也拐进了街道! “他们还跟着?!”虽然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但维拉克还是很震惊。 “是的先生!”丹尼尔也看了一眼后视镜,心有余悸。好在现在车速恢复到了正常行驶速度,刚刚冒险接维拉克上车并没有被发现,“他们一直跟着我,这么久,估计也已经意识到我们是故意在兜圈子了,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我也就没顾忌什么,在三点多的时候直接试图把他们甩掉,但无论怎么甩,他们的车子都死死跟在后面!” 又是一个拐弯,维拉克将下午买的帽子抛了出去:“那情况就很糟糕了,罗维德旅馆对弗莱彻来说极其敏感,没能把他甩开,让他亲眼看着我们经过这里,难免会升起怀疑,把我出行的目的和罗维德旅馆联想在一起。” “这……可能吗?”丹尼尔觉得有些大惊小怪,“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快把莱泽因绕了个遍,碰巧经过罗维德旅馆附近,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弗莱彻如果能这么想就好了。”维拉克太了解弗莱彻了,今天没能甩掉他,让他看到自己经过了罗维德旅馆附近,他一定会把自己和诺德联想在一起,就算无法肯定自己已经知道了诺德的下落,他说不准也会为了确保万一,转移诺德的地点,提高监视力度。 对此,维拉克所能做的,就是回到府邸面对弗莱彻的问话时,尽量编撰出说服力强的理由,减轻他的怀疑,以及相信迪亚兹,罗维德旅馆有任何情况发生他都能照应一下。 “克里斯先生,我们现在直接回托马斯府邸吗?”丹尼尔问。 “不能,再绕半个小时,要是刚经过罗维德旅馆就直接返回,只会加大弗莱彻的怀疑。”维拉克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博弈中,“你在弗莱彻眼里还属于他们的人,所以回去后他一定会找你问话。” “这我知道,克里斯先生,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丹尼尔理所应当地道。 “不能这样。”维拉克皱着眉,目光冷峻,“你这样只会让弗莱彻认为你是我的人,到时候他为了削弱我的实力,会把你踢出去,我也就彻底断了和平等会联系的枢纽。” 丹尼尔经维拉克这么一点拨,也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神色一凛:“我得组织一个足够好的措辞,既不会泄漏您的行踪、目的,也不会让他起疑心。” “没错。”维拉克已经想好了怎么说,这对现在的他而言太轻车熟路了,“你一定要把你自己摆在极其无辜的位置,弗莱彻问起来,你就和他说我原本让你带我去南区一趟,但刚走没多久你就看出来我有些慌张,然后我开始胡乱指挥你乱走,似乎是要摆脱什么东西,但最后也未能如愿,只能气急败坏地大骂你一顿,让你返回府邸。” “我……记下了……”丹尼尔点点头。 第六十五章:死期 为了降低嫌疑,在经过了罗维德旅馆后街后,维拉克、丹尼尔又在外面绕了半个小时,这才开始返程,最终在五点五十一分回到了府邸。 今天回的比昨天还晚了一点,万幸还是没出大碍。 “弗莱彻问话时要尽量自然……慌张也是一种自然,你的身份是一名普通的司机,不要装得很冷静。对了,最近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度过这关安心等我消息就好。”维拉克嘱咐完丹尼尔,进入府邸回到房中,站在窗口望着府邸门口。 弗莱彻做事还算谨慎,过了一会儿才回到了府邸门口,他到了之后朝维拉克的房间望来,维拉克侧身避开,几秒之后再度看去,发现弗莱彻果然并没有直接上楼见自己,而是找到了丹尼尔开始问话。 维拉克双臂环胸,沉默无声,遥遥望着府邸大门前的弗莱彻、丹尼尔。因为距离太远,他无法看清两人的表情,更无法听清交谈的内容,但从其动作来看,弗莱彻的问话并不顺利。 问了没几分钟,弗莱彻不耐烦地挥着手臂让丹尼尔离开,而后自己走向府邸内部,同时,再次抬头看向了维拉克所在的房间。 维拉克这次没有躲,就笔直地站在那里。 弗莱彻反倒是愣了一下,顿住了脚步。 两人一人在门口,一人在卧室,隔着一道窗户对视着。 维拉克知道弗莱彻在跟踪自己,弗莱彻也知道维拉克知晓了这件事。他们都从未有过达成和平的念头,只是表面上维系稳定,暗地里相互找寻对方的弱点,等待在关键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这必然要决出胜负,也必然要有一方死亡才能终止的战争的第一回合,弗莱彻输了。 维拉克推开窗户,伸出左手竖起拇指,而后将拇指朝下。 这是没用的意思。 弗莱彻抬头看着,渐渐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而后压低了些许帽檐,快步进了屋子。 维拉克没再理会弗莱彻,弗莱彻也没有来找他。 现在大家已经近乎兵戈相见,弗莱彻来找维拉克,也势必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还有可以再次惨遭殴打,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在下一次的博弈中,打败维拉克。 维拉克时刻准备着。 后续的几日维拉克没有再出门。 如今只要他一出门,弗莱彻一定会亲自跟着,那样他既去不了罗维德旅馆,也不容易和其他人有所接触,就干脆直接待在了房间里。 不过他也没有再通过对弗莱彻动手来打发时间,两人进入了短暂的休战期。 xiaoshuting.org 他们彼此清楚,休战并非谁向谁妥协,而是意味着他们在酝酿着更大的计划,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夜晚。 八月十五日。 维拉克再次离开茨沃德的整一个月后,克洛伊委托丹尼尔送来了关于派罗蒙公司的最全信息。这次的信息调查比以往所花费的时间要长数倍,信息的广度深度自然也是要大得多,克洛伊还贴心地整理成厚厚一册。 卡迈恩还没有松口关于软禁维拉克的事,维拉克便把接下来的时间用在了钻研这册资料上。 从最简单的派罗蒙公司的核心成员开始,他们的爱好、性格、经历、社交圈、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要是平等会能查到的,克洛伊全都照维拉克的吩咐记下,更细致的,则连其中高层家里佣人的家庭信息都尽可能标注清楚了。 毕竟维拉克也不知道哪一条信息能用得上,最好是掌握足够多的信息后,这样才有供他选择的空间。 沉下心来后,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八月二十一日。 维拉克将派罗蒙公司的信息全部消化完毕,并且已经制定出了一个具体可行的计划。不过计划涉及的人员、势力诸多,想要正式实施,还需要进行多方的沟通。 恰巧,今天卡迈恩没有任何预兆的在吃午饭时重新放开了维拉克的行动权,准许了他可以自由活动,这给了维拉克去落实计划的机会,但工作方面的安排目前已经交由克里斯的姐姐凯勒曼去处理,也意味着维拉克所伪装的克里斯已经被彻底边缘化,维拉克前段时间猜测的卡迈恩可能会重用自己被判定是错误的了。 好在维拉克本就没指望卡迈恩能放过自己、提拔自己,所以被边缘化也不觉得有什么影响。不过得知自己可以重新活动后,他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高兴。 因为一次始料未及的错误,维拉克被软禁长达三周之久。在他看来,既然都把自己关这么久了,那完全可以继续关下去。现在重新放开了自己,不会是卡迈恩突然觉得关这么久时间够了,而是应该出现了什么契机致使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需要知道这个契机是什么,只有清楚这一点之后,才能了解卡迈恩做这个决定的目的。 吃过午饭,维拉克没有急匆匆地趁着重获自由离开府邸。 既然现在已知卡迈恩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维持现状、不出去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阴谋,也无法顺利实施。 而且最后等不住的,一定是卡迈恩他们,现在耐心等待他们露出原形就好。 令维拉克没有想到的是,下午弗莱彻就急不可耐地找上了门。 “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吗?为了每天能出去那么一会儿,不惜和我谈判、动手。怎么?现在卡迈恩先生终于对你放松了,你又不想出去了?”弗莱彻进门后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维拉克不为所动,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今日的报纸:“怎么看上去你比我还要着急呢?你就这么想让我出去?我出去是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没有选择,维拉克。”弗莱彻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还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吃了起来,“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不对劲,但是,你一定会出去的。” “为什么?”维拉克放下报纸。 “不出去,你怎么去推进你的计划呢?你来莱泽因肯定怀着不简单的想法吧?我知道,窝在这里一定什么都不会如你所愿。”弗莱彻道。 维拉克顿悟,目光闪烁:“我……知道了。” 第六十六章:铲除计划 “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弗莱彻似乎已经看到了维拉克败在自己脚下的情景,他坐在那里毫不掩饰自己想杀掉维拉克的欲望,“维拉克,我等你出招。” 维拉克用手轻抚着桌上的一摞报纸,目光没有汇集在弗莱彻的身上,而是眉头紧锁,忧郁地看着窗外:“我也等你。” “好了。”弗莱彻起身,刻意整理了一下衣着,仰着下巴,早早地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先走了,你……好好珍惜当下吧,呵呵。” 维拉克没有说话,一只手拿起了书桌上的书,摆出要扔出去的姿势。 弗莱彻见状,原本的高傲、洋洋自得被立马冲散,他顾不得优雅,凶狠又畏惧地瞪着维拉克,快步倒退着出了门。 维拉克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弗莱彻,他盯着窗外,思绪四起。 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托马斯家族对他的铲除计划已经启动。 铲除计划提前了近一个月,超过了维拉克原本预估的时间。 从铲除计划启动,以及卡迈恩的突然放松、弗莱彻按耐不住喜悦之情向自己叫嚣的那些话中,维拉克已经知道了自己重获自由意义何在。 托马斯家族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不愿意在举行万国博览会的前夕除掉自己,那么最合适的时机,就是把克里斯的工作彻底交接过渡给凯勒曼,在哪怕自己死了工作上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时候。 这时放自己出去,想办法让自己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后,借助托马斯家族的实力,稍微动动手就足以让自己的死讯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不如死在万国博览会前夕那般令人震惊,就连各国使团都有所耳闻,但也依然足以让莱泽因人尽皆知。 今天,托马斯家族府邸的这道门,已经成为了维拉克的生死门。 弗莱彻本就盼着自己死,这次铲除计划提前,绝对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而在计划实施的时候,弗莱彻也一定会做出比上一世更万全、狠辣的准备。 至于卡迈恩,自己从未被他放在眼里,在判定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后,他不出意外地摒弃了曾经的承诺。 哪怕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当这一天到来时,维拉克还是感到残酷。 “轰!”雷声渐响,骤雨将至。 窗外阴云漠漠,潮湿的空气令人焦躁不安。 是个阴天,这是托马斯家族铲除自己的绝佳机会。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莱泽因就会下一场倾盆大雨,到时候这场大雨会是抹除计划最好的掩护,一切刻意的痕迹最终都会被雨水冲刷干净。 平等会才刚刚开始复苏。 与派罗蒙公司的谈判还没开始。 诺德也还在罗维德旅馆惨遭囚禁。 这个时候倒下,意味着太多东西要破灭。 维拉克缓步走到了窗前,卧室里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突然,“轰隆!”一声,雷鸣响彻天地。闪电的刺眼光芒从玻璃投射进来,将卧室照得发亮,也将维拉克的脸映得更加苍白。 “沙沙沙……” 雨下了起来,且正以极快的速度愈演愈烈。 渐渐,雨势凶猛,雨滴猛烈地拍击起窗户。 穿着白衬衫,将衣袖挽到小臂处的维拉克双手插兜,冷淡地看着外面,外面托马斯家族府邸的门口停着自己的车、弗莱彻的车、卡迈恩的车。 雅文库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待自己出去。 这是一个毫不掩饰的陷阱。 维拉克意识到卡迈恩也已经察觉出自己的异常。这也难怪,身为顶级财阀的老板,其敏锐又怎是维拉克能够比拟的。他能伪装到现在,已经足够好了。 另外这样一来,铲除计划被提早这么多,也就不再难以理解了。 他们既然已经清楚自己不是简单的角色,那么与其放在这里任由自己壮大,当然不如尽早铲除来得稳妥。 维拉克可是早已领教了托马斯家族的谨慎、冰冷。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今日之行凶多吉少,且完全没有预兆,维拉克根本来不及通知丹尼尔,而且看这情况,弗莱彻为了万无一失,恐怕已经把丹尼尔撤掉,换上了新的司机。 但不出去更不可行。 托马斯家族铁了心要自己死,他们有的是办法逼维拉克出去,那他还不如主动一点,还能占据一定的先机。 维拉克驻足在窗前良久,雨势没有任何变小的意思,仍然在拍击着玻璃。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必须要有所结算。 “叮……叮。” 这是两点整时钟表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后,面容平静的维拉克转身走向门口,顺路从沙发上抓起了上衣,边穿边下了楼。 楼下比他想象中还热闹,托马斯一家除了茱莉娅全都在,弗莱彻站在大厅门口,他的周围还列了一排先前专门安排过来提防平等会的安保人员。 “真热闹啊。”维拉克见状,缓步下了楼,来到卡迈恩的身前,微微低头,“父亲。” “你要出去是吗?车子已经安排好了。”卡迈恩开口直接逼迫着维拉克出去。 “请吧,克里斯少爷。”弗莱彻也在大厅门口欠身行礼。 维拉克抬起头,与卡迈恩对视。这一次,他没做任何掩饰,目光深邃、平和,让卡迈恩都有些捉摸不透。 “我走了。”维拉克目光扫过托马斯一家,面向弗莱彻,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厅门口。 弗莱彻为维拉克撑起了把黑色雨伞,同维拉克保持同样的步伐,下了三个台阶,走出了托马斯家族府邸。 到了门口,一位安保人员为维拉克打开了一辆黑色汽车的后车门,维拉克站在斜后方看向驾驶位,驾驶员果然不是丹尼尔,他瞥了一眼给自己撑伞的弗莱彻:“丹尼尔呢?” “辞职了。”弗莱彻咧开嘴,病态地笑着。 维拉克伸手,用手背拍了拍弗莱彻的胸口:“你一定一直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吧,我和你一样。” 弗莱彻瞳孔微缩,笑容渐渐褪去。 维拉克没再理会弗莱彻,坐入了后座。 “那就拭目以待,您期待的会是怎样的一天。”弗莱彻为维拉克关上了车门。 维拉克所乘坐的车子发动,在空无一人的清冷街道中穿行。 后方,弗莱彻带着一整支车队分散开来,遥遥跟在其后。 “你叫什么名字?”维拉克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弗莱彻在尾随,淡淡地问向弗莱彻事先安排好的驾驶员。 驾驶员没有说话,冷酷地开着车。 “你难道不知道我也会开车么?”维拉克朝前探过身子,歪着脑袋看向驾驶员。 驾驶员冷漠地撇过脑袋看向维拉克时,维拉克的手握着那把曾用来威胁弗莱彻的匕首,将其从另一侧插入了驾驶员脖子中。 第六十七章:武装!武装! “呃!”驾驶员身子一僵,紧接着整个人失控起来,手习惯性地握着方向盘胡乱撇向一边。 维拉克一手抓着驾驶员的衣领,另一只手扶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干脆利落地翻入副驾驶座,稳住了方向盘,艰难地探手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将濒死的驾驶员踹了出去。 驾驶员的身体在湿漉、积着水的道路上翻滚十多圈才停住,他的身体抽搐着,任由暴雨冲刷,鲜血随着雨水流入下水道,和肮脏融为一体。 后方的车队无情地掠过了他,继续追击着维拉克。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弃,驾驶员的挣扎戛然而止,瘫倒在不断被冲散又不断汇集的血泊中。 “砰!” 车门合上,坐在驾驶位紧握方向盘,身子抑制不住颤抖的维拉克喘着粗气:“呼……呼……” 这是维拉克第一次亲手杀人,要不是情况危急,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维拉克也很难做到如此果决。 一刀插入其脖子的那种畅通无阻,却又奇怪的感觉让他手有些发软,他闻着车里鲜血与潮湿雨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强忍着不适,用袖子擦了擦溅射在车窗上的血迹,继续朝着一方驶去。 夺车只是第一步,如果夺到车就以为逃出生天了那未免太过天真。此时后方弗莱彻他们的车队还在跟随着自己,如果不甩开他们,今天还是必死无疑。 疾驰的车子溅飞路上的积水,维拉克时刻关注着后方的情况,以弗莱彻为首的托马斯家族车队发现驾驶员被杀,已经开始加快速度,贴上了他。 维拉克猜测这群人手里不出意外是有枪的,只要自己拖延时间过长,或者试图将之引到密集处,让他们认为就要超出掌控时,他们一定会采取最后的计划,也是维拉克最不愿意看到的计划——乱枪射杀自己。 不能激进地反抗,也不能一昧地顺从。 维拉克只得暂时拖延时间,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是好。 现在这个局面,能救他的只有平等会。但是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卡迈恩故意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导致自己根本来不及去联系丹尼尔。 如今能帮上忙的,只有他自己。 维拉克思考起要不要去罗维德旅馆,救下诺德、迪亚兹,带着那五十五万金克顺势逃出莱泽因。虽然占大头的与派罗蒙公司的交易泡汤了,但五十五万金克仍然是一笔巨资,足够他过上奢侈的生活。 这个想法持续没几秒就被他推翻。 弗莱彻他们咬得太紧,根本留不出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接走诺德、迪亚兹,而且这么做还很有可能把危险引过去,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是团灭。 雅文库 此时局势再糟糕,充其量也不过是自己被杀。诺德那边有迪亚兹照看,若是托马斯家族同步要铲除诺德,迪亚兹会出手相助。以迪亚兹的心智很容易就能认清局势,救下诺德后罗维德旅馆肯定待不下去了,他会带着诺德以及五十五万金克逃到其他安全的地方。 到时候等自己的死讯传出去后,诺德也自然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届时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选择,留下邓普斯、维拉克这些失败者的尸体,带着钱离开。 维拉克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他直视着前方,额头渗出汗珠,近乎把车速提到了最快,这也使得车子在并不算平整的路上有些颠簸。 他试图开车融入车流,因为莱泽因主流汽车的样式都差不太多,趁着暴雨说不准会让弗莱彻他们搞混目标,自己则趁机逃离,想办法联系到丹尼尔、平等会。可惜雨势太大,路上别说行人,就连马车也见不到,只有除他们之外零星几辆汽车在正常行驶着,根本无法尝试混入其中。 已经没有办法了。 维拉克将油门踩到了底,任由车子在笔直的道路上飞驰。 雨势的猛烈让他近乎无法看清前方,太多的回忆在生命的尽头涌出,致使他大脑宕机,思绪也在这一刻定格。 要死了么? 维拉克问自己。 难道重生后的自己,依然无法改变一切,他们三个依然要死去,迪亚兹也依然会为了保护自己的雇主而横死街头? 自己所做的所有挣扎,所有张牙舞爪,都没有意义? 狗屁! 维拉克的额头青筋涌动,目光狠戾起来。 自己怎么可能再被人摆布,被人踩在脚下,被当成寄生虫、低贱的下等人! 这条贱命,就算再低贱,也绝不会轻易认输!就算是要死,也一定要在死前撕咬下一块敌人的肉! 维拉克松开油门,同时缓缓踩下刹车,车子带着些打滑逐渐减慢速度、停下。 靠在椅背上,维拉克擦了擦汗珠,看向后视镜。 他的后方,弗莱彻带领的十多辆车子在距离他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看那样子,好像是猎人在挑逗已经跑不动的猎物。 维拉克从车上翻找了一下,最终从座椅下掰断了根铁丝,将其缠绕在手上,只留出不到三厘米的尖锐部分,直直地竖了起来。 死,可以。 “轰隆!”雷声鞭打着空气。维拉克下了车,暴雨瞬间将他的身子淋湿。 见维拉克下车,弗莱彻也带着人下了车,他们人手一把黑色雨伞,穿插在十多辆汽车之间,冷漠地注视着维拉克。 维拉克抹了把脸,这冰冷的雨把他刺激得格外精神。 双方对峙了约莫十多秒,维拉克抬头看了看望不到太阳的天空,面孔坚毅起来,迈着大步迎向了弗莱彻。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他看来,弗莱彻现在正在伞下捧腹大笑。 这场博弈,弗莱彻赢了。 “呵……”维拉克冷笑着接近弗莱彻。 他不会再允许弗莱彻践踏自己的尊严,如果自己必死无疑,那他也不会让弗莱彻体会到胜利的滋味! 攥着铁丝的手越来越紧,维拉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砰!” 忽然一声清亮的枪响盖过了雨声,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维拉克顿住脚步,低头查看身体,自己并没有中枪。而距离他已经没有多远的弗莱彻,慌乱地朝后退了两步,避到了两名安保人员的身后,大声叫道:“你们是谁?!” 你们? 维拉克扭头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人头攒动,不计其数身披黑色雨衣的人持着枪械,对准了弗莱彻他们。 那人群中走出三人,接近了维拉克。 “伯因、克洛伊、莫莱斯……”在雨中显得分外落魄的维拉克微微张开嘴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平等会及时赶到了。 在先前的会议里一直主张把平等会武装起来的莫莱斯走到了维拉克身边,一手放在他的肩上,一手握着枪瞄准了弗莱彻:“有没有很庆幸你在会议上通过了武装平等会的提案?” 第六十八章:大义灭亲 维拉克扭头与莫莱斯对视了几秒,从要和弗莱彻同归于尽的绝望情绪中脱离出来,无力地苦笑:“可我当时不是说的让你先做规划吗?” “时间可不等人啊,克里斯。”莫莱斯稍稍往上扯了扯雨衣的兜帽,露出了锐利凶狠的双眼,扫视慌了神的弗莱彻及一众安保人员。 弗莱彻所带领的安保人员有约莫三四十,平等会的这次出动规模也算大,一眼望去少说有一百人。双方仅从数量、火力上就已经相差悬殊,如果硬要火拼,弗莱彻他们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今天听丹尼尔说他突然被解雇了,我们料想你这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派人一直盯着,再然后发现情况不妙,就一路跟到了这儿。”克洛伊过来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 “没受什么伤吧?”伯因问道,说着还要脱下自己的雨衣给维拉克。 “我没事。”维拉克制止了伯因,“把你们的兜帽都戴好,不要露出真面目,这点雨又要不了我的命。” 莫莱斯听到维拉克的话,不得不把兜帽重新拉了下来,遮住了半张面容:“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去和他谈谈。”维拉克道。 时间紧迫,他们对峙僵持的场面颇大,哪怕有暴雨做掩护也掩盖不了太久,要是再拖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无论怎么做都不好收场了。 伯因向平等会的人群中招了招手,穿着雨衣,手里抓着把雨伞的丹尼尔飞奔了过来,为维拉克撑起了伞,维拉克也趁这个时间,用手巾擦拭了一下脸颊。 “和他们有什么好谈的,都已经要置你于死地了……而且我有一个疑问,那个是你们家的人吧,难道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伯因道。 小书亭 “是我父亲的意思,他宁愿让我死也不愿意使托马斯家族和平等会扯上关系。”维拉克伸出修长的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撩到后面,把因为被雨水浸湿所以变得格外沉重的外衣脱掉扔在了地上,露出了也没好到哪去的白衬衫,“不过不论如何都不能和他们火拼,现在撕破脸事情就真的超过我的掌控了。” 伯因叹了口气:“这也一定程度上是你的家事,我们干的事业确实最好还是不要拖累家人。” “卡迈恩·托马斯。”维拉克直呼卡迈恩的姓名,面色凝重地望着弗莱彻等人,“是我们平等会的敌人。” 克洛伊、伯因、莫莱斯听到这话纷纷看向了严肃郑重的维拉克。 “在平等会还没发展壮大之前,我们最好低调行事,别去招惹意义不大的是非。我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想着和他们谈谈,趁目前的局势还没有失控,尽可能化解矛盾,或者把矛盾的爆发推迟一些。”维拉克果断地将卡迈恩以及整个托马斯家族列入了平等会的炮弹射程之内,“但这并不代表是我的家事。我的父母,我的整个家族都是旧制度的坚实维护者,他们和我们厌恶的资本家、政治家没有区别,也是我们需要打倒的对象。” “克里斯……”几人都被维拉克大义灭亲的壮举所感染到。 “理想高于一切,我们所竭力追求的世界高于一切。”维拉克说罢,从丹尼尔的手中拿过了雨伞,“我过去找他们谈谈——不用担心我,现在平等会也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武装,他们再想动我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记得告诉他们,敢动你一下,他们一个都走不了。”莫莱斯道。 维拉克撑着雨伞轻笑一声掠过了莫莱斯:“那先帮我瞄好最前面的老头。” “小心点。”伯因叮嘱道。 维拉克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而后走近了弗莱彻:“……死老头子,还要继续玩下去么?” “他们是反——”弗莱彻一脸惊愕。 维拉克狠厉地蹬了弗莱彻一眼,让弗莱彻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 弗莱彻后面的安保人员虽然也是托马斯家族的人,但他们还并不知道托马斯家族和反叛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弗莱彻当众说出实情,消息一旦泄漏,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给我安排一辆车。”维拉克知道其实和弗莱彻谈根本没什么意义,这个管家只是一个执行者,并没有决策权,所以决定回到托马斯家族的府邸。 “你要车子做什么?”弗莱彻问。 “见卡迈恩。”维拉克回道。 平等会的强势出现已经令弗莱彻意识到了维拉克的背景远超他们想象,现在如果动了维拉克,指不定反叛组织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群亡命之徒就连国家都敢对抗,更别说是他们了。 弗莱彻忍下迫不及待要杀死维拉克发泄快感的冲动,拉开了就近车的车门,咬牙切齿道:“克里斯少爷……请您上车……” 维拉克转过身冲平等会的那些干部们道:“回去吧!” 平等会的人纹丝不动,依然虎视眈眈。 维拉克耸耸肩上了车。 弗莱彻同他坐在了同一辆车里,安保人员们纷纷回到车中,车队开始返航,向托马斯家族府邸驶去。 “你到底还隐瞒着多少事情?”车里,弗莱彻忌惮地看着维拉克大胆问道。 维拉克瞥了一眼驾驶员,言下之意,有不放心的人在,他还不能说。 弗莱彻深吸一口气,催促道:“开快点!” “不用那么快,路面潮湿,车速太快有可能打滑失控。”维拉克持相反意见命令着驾驶员。 弗莱彻压抑怨愤,做出了退让:“保持现在的车速就可以了!” 看到弗莱彻重新被自己攥在手里摆布,维拉克心情愉悦多了,他盯着后视镜,平等会的众人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雨幕中。 虽然平等会的诸位不能站在自己身边,但平等会最恐怖的地方,恰恰就是善于潜伏在暗处行动。尤其是托马斯家族已经发生过两起或真或假的平等会入侵事件,平等会对他们的威慑已经不亚于政府。 因此平等会没跟上,才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还没有回去与卡迈恩摊牌、重新构建关系制定规则,维拉克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 “克里斯一个人能行么?”克洛伊有些不放心。 粗犷的莫莱斯将枪收了起来:“当然不行,我们得带人过去,继续帮助克里斯给他们家施加压力,帮助他谈判成功。托马斯家族毕竟也是顶级财阀,确实如克里斯所说,还是不要早早发生冲突,葬送我们的关键发展期。” “没错,而且当托马斯家族得知了我们平等会现在具备了武装力量,恐怕也要重新对我们进行评估了,如今再想动克里斯,没有政府的支持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克洛伊深以为然。 先前沉默着的伯因开口道:“都有道理。克洛伊,你组织大家安全撤离。莫莱斯,你带队人赶过去监视情况,有特殊情况第一时间协助克里斯施加压力。” “明白。” “明白。” 第六十九章:狮子大开口 半个小时后,车队返回了托马斯家族府邸。 幸亏今天有大雨掩护,不然托马斯家族来回的大规模出动绝对会引起注意,到时候和外界解释起来就相当棘手了。这也意味着,机不再来,今天没能铲除掉维拉克,以后更难。 到了府邸门前,维拉克等弗莱彻给自己开门撑伞后这才下车。 卡迈恩对今天的计划势在必得,因此安安稳稳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雨声闭目养神,静候弗莱彻来汇报情况。 雨声很大,但卡迈恩还是听到了进入大厅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不止是弗莱彻来到了大厅。 他微微蹙眉,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前的是除却被雨淋湿,其他地方毫发无损的维拉克,和散发着无能狂怒气息的弗莱彻:“说吧,发生了什么。” “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平静。”维拉克照例欠身行礼,算是佩服也算是调侃自己与卡迈恩又见面了,“我想,我们之间有必要好好谈谈了。” 卡迈恩没有第一时间理会维拉克,而是淡漠地看向了弗莱彻。弗莱彻走到卡迈恩身前,在其耳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得知了今天下午外面的情况,卡迈恩脸上这才显出了一丝严峻。 “来我的书房吧。”卡迈恩起身自顾自地上楼。 维拉克跟了上去。 “你是什么时候和那些人联系上的?还是说……你原本就是他们的人,被我们从茨沃德找到,只是你们打入托马斯家族,蚕食托马斯家族的计划的一部分。”卡迈恩不徐不疾地坐在了书桌前,语气平和地问道。 维拉克没管卡迈恩有没有邀请他入座,直接坐在了和卡迈恩相对的位置上,翘着腿,表现得比卡迈恩还要沉稳:“无可奉告。” “那么,你想谈些什么呢?”卡迈恩始终盯着维拉克的双眼,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小书亭 “和平与交易。”维拉克嘴里蹦出来五个字,毫无惧色地同样注视着卡迈恩。 “和平?”卡迈恩不屑地冷哼一声,夹起根雪茄点燃,深吸一口后冲窗边吐出烟雾,“你难道觉得事到如今,还有和平可言?” 维拉克道:“如果是长久的和平,那自然不存在。我要的是足够让交易顺利完成的短暂和平期。” “那么……你想做什么交易?”卡迈恩那双如同鹰眼般锐利的眼睛穿透了缭绕的烟雾。 “还记得那份失窃的秘密账单么?”维拉克问。 卡迈恩瞳孔微缩,几秒后,他再度吸了一口雪茄:“是你偷的?那个叫邓普斯的,所谓的你的同伴,也是你除掉的?” “凶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维拉克从不正面回答这种问题,这种问题留给对方越想越复杂就好了,“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要回这份账单。”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维拉克计划直接和卡迈恩做交易,让他花巨资把账单赎回去,然后再卖一份给派罗蒙公司,甚至卖给更多势力。 多赚一份托马斯家族的钱,同时进一步置他们于死地。 “报个价吧。”卡迈恩知道维拉克是想要钱。 维拉克朝前倾了倾身子,竖起了食指,故意放慢语速:“一……千……万……金……克……” 卡迈恩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你看上去这么不简单,应该知道一千万金克代表着什么吧?就算我拿的出来,你能接得住吗?” “既然你都觉得我不简单了,为什么还觉得我报出的价格是毫无根据空穴来风的呢?”维拉克没做让步,虽然一千万金克在他看来确实很高,但他也要试着摸摸卡迈恩的底。 “你该不会是没有看那份账单吧?要是看过,你是不会报出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价的。”卡迈恩一脸戏谑。 那些账单所记载的卡迈恩给权贵们的汇款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万左右,维拉克如今要求等价赎回确实天方夜谭。依卡迈恩的为人,他宁愿花这笔钱疏通关系,也不会任由维拉克摆布。 “皮埃尔·特里谢,布列西中央银行副行长。卢维尔·罗德,莱泽因高等法院院长……”维拉克随便列举了几位账单里有记录的,与卡迈恩有密切联系的高官们,证明了自己看过账单,“我知道,这笔钱甚至要高于你这些年的总贿赂。但生意可不是这样谈的,您也不必跟我绕弯子。” 卡迈恩眯起眼睛。 “这一千万,买得可是全年盈利超过五千万的顶尖财团的安全。相比长久发展下去不可计数的巨大财富,一千万金克真的有点不够看了吧?”维拉克反问。 “呵……”卡迈恩叼着雪茄,颇为诧异地看着维拉克。这个一直畏畏缩缩的小子前段时间还在球场上向自己问一些蠢问题,今天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同自己谈起了生意,“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谁都有。”维拉克在这一点上感同身受。 卡迈恩将雪茄捻灭:“一百万金克,分三期,我会在半年内陆续给你们。” “你是在开玩笑吗?卡迈恩?”维拉克连敬称都懒得用了,不留情面地嘲笑起卡迈恩,“这么蠢的方案可不像是你能提出来的。” 维拉克看出来了卡迈恩在试探自己。 从金钱上,从时间上。 自己不论在这两点哪一方面上作出妥协,都会使得卡迈恩套取到信息。 “这样吧,我给你提一个更合适的方案。”维拉克思忖一番后做出回应,还不忘了对卡迈恩也做一次试探,“半年,一千五百万,分六期陆续还清,在还清的同时,我们会把那份账单还给你。” 维拉克的提案里,时间没有变动,交易资金比最开始出的价还高出了一半。这表露出了平等会并不急切需要钱,也有实力、底气敢要出更高价。 至于分六期,算是维拉克给这个提案增添了点可行性。 分六期付款给平等会,无疑比一次性还清更容易。维拉克是绝不会在莱泽因再待半年的,所以可以的话,他拿到第一期的钱就会跑路,后续的钱拿来发展平等会也是不错的选择,也算是没白利用平等会。 而最后的试探,则在半年后还清钱之后才会把账单还给卡迈恩这点上。 卡迈恩如果同意,或者在这一点上没有深究,说明他有足够的办法在半年内解决掉平等会,抑或是化解危机。如果他不同意,还试图把时间拉长,就意味着他在半年内还拿平等会没什么办法。 第七十章:反制 “就连一千万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就不必狮子大开口了。”卡迈恩看穿了维拉克的小伎俩,慢条斯理地道,“五百万金克,一个月后一次性付清,怎么样?” 维拉克很清楚,这笔钱平等会是一定拿不到的。因为卡迈恩至始至终都没有和平等会和平解决矛盾的意向,他可是十足的人精,怎会相信维拉克真的会把账单还给他,不泄漏给别人。在他看来,事到如今只有彻底覆灭了平等会,才能保证秘密永远不被泄漏,托马斯家族才会真正度过危机。 所以所谓的五百万金克,只是延缓之计,结果已经相当明显,卡迈恩会想办法,争取在一个月之内解决掉平等会。 单凭托马斯家族是绝对没有这个实力和初步武装了的平等会抗衡的,他们势必会联系各方,借助维拉克这个身处明处的人,将平等会连根拔起,一面消除隐患,一面和政府表忠心。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维拉克道,“一周之内付清三百万金克,后续两个月里再付清五百万金克,账单就还给你们。不论是三百万金克没按时交付,还是五百万金克没按时交付,都等同于交易失败,至于结果会怎样,我们拭目以待。” 维拉克没明说出如果卡迈恩不按他规定的时间拿钱会发生什么,也是不想暴露目前能用上的手段。另外他也从没想过能拿到最后的那笔五百万,卡迈恩也绝对没想过要给。由于时间紧迫,大家的争斗已经搬到了明面上,局势越往会越糟糕,越脱离掌控,所以他计划争取到第一笔钱就离开。 “可以。”卡迈恩平静地答应了这笔交易,“那么,你所说的和平又是什么呢?” 爱好中文网 “这两个月里,我依然会留在托马斯家族府邸生活,但我的活动并不受你管控,你也不可以派人跟踪我监视我。我知道,因为克里斯,你们很怕和平等会产生什么联系,在政府的清算中受到波及。我可以保证,两个月后会协助你们再制造一起假死,把克里斯的死亡时间隔开,消除嫌疑。再往后,我们不会再和你们发生任何联系,各做各的事。”维拉克解释了一下和平方面的问题。 维拉克实际上真正要求的和平期,其实是一周到半个月,他会在这一段时间内敛财离开。之所以拉长到两个月,一方面是给平等会他们留个应对时间,一方面也是说不准卡迈恩会不会提前下手。 “可以。”卡迈恩挑了挑眉,同意了口头和平协议。 “希望我们可以愉快顺利地完成这次的合作。”维拉克伸出了手。 卡迈恩眼里充斥着挑衅,同维拉克握了握手。 这次的谈判看似很顺利,但实际上只是双方碍于局势背后的恐怖影响,心照不宣地决定暂且还把矛盾按在水里面。 实际上,从今天开始,暗流涌动,平等会会全面运转,大力推动武装计划的落实,也会消化《平等论》,扩大平等会的影响力,吸纳更多成员,为对抗托马斯家族、政府做准备。而托马斯家族,同样会通过庞大繁杂的人脉,积蓄酝酿力量,以最稳妥也最果决的办法,伺机在无声中覆灭平等会。 两个月内,双方势必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维拉克已经计划好在这场必有一方会被覆灭的战争发生前撤离,带着一大笔钱远赴敦曼合众国的首都旧南约,过新的生活。 不过同时他也会在离开前,尽可能协助平等会增强实力,借由自己明面上还是克里斯的身份,给托马斯家族的身上埋几颗暗雷,给他们多树立些敌人。以便在战争爆发后,可以削弱托马斯家族,提高平等会的胜算。 离开书房,维拉克下了楼,见到了侯在那里的弗莱彻:“弗莱彻。” 弗莱彻目光复杂地欠身道:“克里斯少爷。” “叫那些人都撤了吧,搞这么大的阵仗不怕吓到人?”维拉克站在大厅门口,扫视一众安保人员。 今天托马斯家族也算是动真格的了,调出了这么多武装力量,可惜在平等会面前还是不够看。也幸亏有平等会在,不然维拉克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弗莱彻没有动。 “撤掉吧,把消息封锁好。”卡迈恩下了楼,说道。 “是,卡迈恩先生。”弗莱彻这才得令而去。 目视着弗莱彻带着人离开,维拉克转身对卡迈恩道:“我也要出去一趟了,晚上回来,您记得在大家面前演好戏,不要露馅儿了。” 被维拉克反过来提醒要演好戏,卡迈恩脸不禁抽搐了一下。 维拉克没等卡迈恩说什么,就撑着伞出了托马斯家族府邸。这里一个小时前还杀气肃然,街道上停满了车。现在就已经相当冷清,看不出来发生过什么大动作。 没等他在雨中站够一分钟,一辆汽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驾驶位的丹尼尔下车为维拉克打开了车门:“克里斯先生,请上车。” 听到克里斯三个字,维拉克立马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没人后才松了口气:“以后直接叫我先生就好。” 现在他在卡迈恩的眼里,是平等会刻意安插的棋子,平等会正在酝酿一个可怕的、针对托马斯家族的计划。要是丹尼尔对他的称呼被卡迈恩等人听到,暴露出了平等会也以为他是克里斯的假象,他就难以维系当下的平衡了。 “明白,先生。”待维拉克进车后,丹尼尔小跑着回到驾驶位发动起了车子,“我现在带您去见其他干部们。” “小心有人跟踪。”维拉克提醒道。 丹尼尔自信一笑:“放心吧先生,周围的街区都安插了我们的人。现在他们想跟踪,出不了两条街就会被拦下来。” “那就好。”听到这话,维拉克放心许多,对伯因、克洛伊、莫莱斯他们的这一步安排很是满意。 曾经是托马斯家族布下天罗地网压得维拉克喘不过气,现在反过来换他们压制托马斯家族,也该让卡迈恩忌惮忌惮,吃吃苦头了。 第七十一章:向卡迈恩开炮 “大家都安全撤离了吗?千万不要再惹上新的麻烦。”维拉克虽然相信几位的办事能力,但还是有些担心刚刚那么大规模的行动会不会引起政府的注意。 丹尼尔道:“放心吧先生,您上车离开之后,伯因同志就立马安排了克洛伊同志组织人员撤离、莫莱斯同志带人去托马斯府邸周围安插人手,帮您给您的父亲施加压力。” 维拉克“嗯”了一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丹尼尔通过内置后视镜看了一眼维拉克,关切道:“您的衣服还是湿的,待会儿过去换一身吧,别感冒了。” 维拉克抬起手摆了摆:“没关系,现在我们和我父亲都在赶时间,胜负只取决于分毫之处,所以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痛痒的事情上。” “明白。”丹尼尔眉宇间也多了分凝重。 “对了。”维拉克睁开了眼睛,眼里难掩疲惫,“先去一趟罗维德旅馆。” “您是担心您的朋友?”丹尼尔问。 “是的。”维拉克道。 卡迈恩既然今天对他做清算,那被软禁在罗维德旅馆的诺德也很难幸免于难,他现在只希望迪亚兹能保护好诺德,化解危机。 丹尼尔调转方向,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了罗维德旅馆前。 雨终于小了点,维拉克和丹尼尔各撑了一把伞进了罗维德旅馆,先去了迪亚兹的房间,敲门许久也不见开门,维拉克便又上楼去了诺德的房间。只见诺德的房间房门虚掩,维拉克将门推开,映入眼前的是两位不知死活,现在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托马斯家族用于监视囚禁诺德的人。 看来迪亚兹已经救诺德出去了。 维拉克松了口气,带着丹尼尔出了罗维德旅馆。 有迪亚兹在,诺德、那五十五万金克应当出不了问题,只是双方目前失去了联系。 不过这不代表着维拉克找不到他们。 如果迪亚兹还记得他们曾经约定过的话,就一定会在六点的时候去克莱顿花园等待碰面。 维拉克看了眼手表,现在五点出头,他权衡了一下道:“先走吧,去见伯因他们。” 丹尼尔又开着车走了约莫一个小时,抵达了郊区位置。而后和郊区站点的人碰面,改乘一辆货车抵达了一处仓库,在仓库下面打造出来的地下空间里,见到了伯因、克洛伊、莫莱斯三人。 “会长。” 地下会议厅里,伯因等人异口同声叫道。 维拉克坐在长桌前揉了揉鼻梁,让自己清醒精神一些:“他们呢?” “都去其他地方,甚至国外拓展我们的影响力了。”伯因安排其他人也坐下,简单介绍着情况,“目前莱泽因只剩下我们了。” 维拉克点点头,露出疲惫的笑,看向了莫莱斯:“武装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周前。因为资金问题,目前只给一百五十多人配备了武器,今天下午的时候出动了我们大概三分之二的武装力量。”莫莱斯答道。 此时他的脸上失去了强硬,略有些担忧之色。 虽然要是没有他提前落实的武装,今天维拉克难逃一死,但终归还是没经过维拉克的同意擅自作主动用了大量资金,做了一项会大幅度影响平等会命运的决定。 乱了规矩,也让维拉克这个会长的地位受到了挑战。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维拉克打算象征性追究一下。 莫莱斯低下了头,有些惭愧:“那时你还被软禁着,消息不是很容易送进去。” 伯因也跟着解释起来:“当时莫莱斯的武装计划已经设定得很完善了,所以先和我们进行了详谈,最终是由我们三人共同决定落实这个计划的。” 伯因毋庸置疑是站在维拉克这一边的,既然他都为莫莱斯说话,那想必情况也确实如他们所说算是迫不得已的做法。维拉克也并不是真的克里斯,没对他们内部的权力方面有过多想法,便不再深究下去:“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这件事可以理解。还是要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大胆的决策,我今天……” “万幸的是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克洛伊也开口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和您的家族已经撕破了脸,接下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们,又该如何收拾烂局?” “这正是我过来要和你们详细商量的事情。”维拉克打起精神,认真说了起来,“首先,我的家族是旧制度的维护者,也是旧制度的既得利益者,这毋庸置疑,那它就应该是我们的敌人,不必因为我的身份而有所顾忌。” 三人纷纷动容。 “我父亲因为我的身份,已经决定对我下死手了,以免在政府的清算中波及到他们。”维拉克自嘲一笑,演技相当到位,“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必要退让了。论私心,是我父亲先对我下手。论公道,托马斯家族本就是我们平等会的敌人。所以,我们是一定要干掉他们的。” “克里斯……”伯因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表示同情。 克洛伊、莫莱斯跟着叹了口气。 “我没事的,放心。”维拉克向伯因投去坚定的目光,而后看向克洛伊,“克洛伊,还记得我让你调查派罗蒙公司,以及那份我父亲那份秘密账单上贿赂过的达官显贵吗?” “当然。”克洛伊道。 “这将是我们打败托马斯家族的关键。”维拉克本就不是托马斯家族的人,现在直接和托马斯家族分得清清楚楚,意外的让伯因几人感受到了自己的果决。 几人洗耳恭听,维拉克则将和卡迈恩的谈判经过告诉给了他们。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现在时间很紧迫,我们最多只能拿到第一笔钱,也就是那三百万金克。后续的五百万金克不用想,我父亲会在交付之前就想办法除掉我们。”维拉克道,“而我的想法就是,通过这三百万,我们加快武装的落实,提升力量,另外就是将这份秘密账单大量售卖出去,能再赚一笔的同时,还能把我父亲的弱点暴露给他的所有敌人。到时候爆发战争,一方面我们的实力已经大幅提升,还有了众多‘盟友’,这场仗会好打得多。” slkslk.com 维拉克将自己的坑爹计划全盘托出后,没迎来热烈的讨论,反而令三人都目瞪口呆。 “克里斯……你太伟大了……”伯因感叹道。 “应该的。”维拉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二章:一场会议 “你们也提一下你们的想法,你们觉得怎么才能尽快提升我们的实力,最后我再做总结进行安排。”有关平等会内部的事情维拉克肯定没这三人熟悉,所以最好交给他们先提出来问题,然后自己再顺理成章安排他们去做。 三人分别提了一些自己的意见,从管理的更加细致上,从未来的发展方向等方面都提了一些重要的意见。维拉克稍作斟酌,变通了一下话术,将众人的意见吸收转换后原封不动地安排了下去。 “嗯。”伯因几人都是点头,将维拉克安排给他们的工作记下。 “对于我刚刚提的和我父亲对抗的计划,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或者更好的解决办法吗?畅所欲言一下,我们争取设立一个最周密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维拉克继续将问题抛给大家一起来解决。 “我觉得你的整体思路是没有问题的,唯一可能需要再详细讨论的就是细节上的问题了,比如具体时间,比如你父亲交钱的方式,比如我们怎么妥当地把账单抛给托马斯家族的敌人。”伯因道。 “是的。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和我父亲谈判时也没充足的时间把计划想得尽可能周到,我们得趁现在把这些都确定下来。”维拉克看了眼手表道。 克洛伊见状,问道:“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有。”维拉克目光闪烁,深吸一口气,看向了三人,“我们继续讨论。我觉得,我们要把利益最大化,接下来武装要钱,发展成员要钱,组织活动要钱,三百万金克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这份账单,我们不是白给我父亲的敌人的。” “您要大范围售卖?”克洛伊眼睛一亮。 伯因、莫莱斯没说话,双臂环胸静静等待维拉克继续说下去。 “没错。”维拉克目光逐渐锐利起来,“我们尽可能多物色合适的势力,既能多赚一笔钱,还能给我父亲多树立一个掌控他弱点的敌人。到时候冲突爆发,就是多方混战了,我们也方便浑水摸鱼。” “和每一个势力交易的时候,我们都说这是独家交易?”克洛伊问。 “当然,不然怎么能卖出高价呢?”维拉克道。 “那最后被这些势力得知我们骗了他们,会不会……”克洛伊有些犹豫。 莫莱斯强硬中带着无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本身就是我们的敌人,本来就恨我们,巴不得我们早点被枪毙在街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占点便宜呢?” “莫莱斯说得对。”维拉克安抚克洛伊,“而且,如果不占这个便宜,我们最起码要少赚五百万金克。你想想,如果有这五百万金克的帮助,平等会会强大多少?到时候就算他们想报复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到时候我们远比现在强大,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对抗的了,另外他们到时候的重心也肯定都放在了瓜分托马斯家族的产业上,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伯因附和道。 “我发现我们里面还留存着的一些问题,前段时间的那次重创或许也和这个迂腐保守懦弱的想法有关联。”莫莱斯发现了平等会里存在一个他有点无法理解的思维模式,“在平等会里,和克洛伊持一样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不想惹麻烦,不想撕破脸,不想把路走绝……我希望克洛伊,以及其他所有和你一样的人都清楚,既然决定做这件事了,就必须拥有一种坚决的意志,不惧一切,竭尽全力去把世界变成我们理想中的模样!” 维拉克深以为然。 上一次会议,明明已经被政府狠狠打击了一次,干部们也还是没升起要硬碰硬的念头,还妄想着能通过那些既得利益者根本不会听的理论去改变旧制度。 说白了,干这个事业的,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底层人,以及没什么阅历的年轻人,前者认知浅薄,多数只想着眼下的利益,后者想法天真,多数只空有远大的理想。 现在经过重创,是时候认清这最重要的一点了。 不只是平等会,在维拉克看来,在当下这个残酷的风云时代下,这一点是每一个想要成大事的人都必要清楚、具备的。 克洛伊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想想还真是有些遗憾……”维拉克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吊灯,一脸惋惜,“之前窃取我父母的资料时,因为一些情况只带走了账单,还有很多或许更具毁灭性的资料没能带走,也没时间翻阅了解。后来我父亲发现东西失窃,已经加强了安保力量,而且藏匿地点也肯定换了,现在想再窃取一次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能拿到账单就已经很好了,这份账单让托马斯家族不敢轻举妄动,也会为我们带来千万金克的收益。这笔巨资无疑会极大地推动我们的发展,也利于我们在其他地方扩大影响力。”伯因比较乐观,不喜欢去想那些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事情。 bqgxsydw.com “是啊。”维拉克赞同,“再加上我的身份,我父亲想正式对我们下手,那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想必冲突爆发的时间会很靠后,这是我们全力发展的最好机会。” 伯因推了推眼镜:“这是平等会的又一挑战,它将证明我们是否变得更加成熟,也将证明我们要走的路是不是有希望……一定要全力以赴,一定要成功。” 莫莱斯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会的,我们终将胜利!” “终将胜利!”克洛伊也目光火热。 维拉克一愣,跟着说了一句:“终将胜利!” ——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九点钟了,维拉克拒绝了伯因提出的留在这里过夜,一起聊聊《平等论》的邀请,和丹尼尔又坐着货车回到了站点。 “我们要回府邸吗?”丹尼尔问,“现在局势这么严峻,您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现在还不敢动我,再说了,我们的人不是已经严密监控府邸周围的街区了吗,有情况支援就好了,只是最好还是不要把动静闹大,在没准备好之前爆发冲突。”维拉克一边解释一边上了车,“不过现在还不急着回去,我们先去一趟克莱顿花园。” 第七十三章:后顾无忧 九点。 莱泽因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这些闪耀着霓虹灯的建筑仿佛只有在晚上才能激发出最大的活力,看上去更加绚烂恢宏。 维拉克和丹尼尔所乘坐的车子穿行在车水马龙间,向着克莱顿花园赶去。 “先生,这么晚去克莱顿花园做什么?”丹尼尔问。 因为这段时间丹尼尔一直跟着自己,多少也知道了些私事,所以维拉克没做隐瞒:“我的朋友可能会在那里,我得过去见他们一面。” 很早之前,在维拉克安排迪亚兹去罗维德旅馆入住的时候,他们为了保持联系,就约定好了每天晚上六点在克莱顿花园碰面。只可惜当时因为情况突变,二人始终没能在克莱顿花园接头。 如今他们再度失去联系。 迪亚兹目睹了托马斯家族的人要除掉诺德的景象,势必已经料想到情况不对,维拉克可能出了事。这时,带着诺德和一笔巨资的他暂时不会草率行事,会想办法先试着与维拉克取得联系,如果实在无法取得消息,他会妥善安置好诺德以及那笔钱,再去冒险打探消息。 维拉克太了解迪亚兹的行事作风了,因此他不会让迪亚兹、诺德他们多担心,凭着心底的那份默契与信任,他相信今晚会在克莱顿花园见到他们两个。 繁华的街道上光影交错,维拉克坐在后座,因为疲惫,身子瘫靠在车门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夜景。 莱泽因一如既往的美。 只不过,随着维拉克一步一步用实际行动丈量了世界的宽度深度后,他不会再那么浅显片面地看待这座城市、解构问题。 另外在他看来颇为有趣的一点是,尽管这里肮脏黑暗,但他还是挺喜欢这里。 不知不觉中,维拉克想起了今晚临走时伯因拦住他,想和他探讨《平等论》的相关内容。看来《平等论》已经开始在平等会会中掀起轩然大波,他没办法解答的问题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解答出来。 说起来,那个答案对他而言,只是解开心中一个就算不知道答案也不会怎么样的疑惑。可对于平等会,却是至关重要的真理,决定着他们成百上千人所做的事情有没有意义,决定着数以百万千万计的底层人民能否真正享受平等的权利。 平等会。 维拉克心里暗念着这三个字,顺便看向了专心开车的丹尼尔的背影。 接下来的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里,他将和平等会紧紧捆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对抗托马斯家族,尽快摄取巨大的利益。 这其实有违他的初衷,但又是个不得不去做的事。 他一直以来都无法理解平等会众人为何愿意牺牲自己去给不相关的人博取美好的未来,只是毕竟像自己这样的人是受益者,所以才有了一份钦佩、好感。 《平等论》算是他对平等会改观的一个转折点。正是因为这本具有魔力的书,为他创造了一些疑惑,令他好奇起了答案,也隐隐期待着平等会未来会发展到何等地步。 只不过,就算如此,维拉克的心里也还是至始至终没有升起过要站在平等会这边的念头,反倒是更想保持距离,以求自己别被这群疯子传染,跟着抛弃马上到手的大好生活,去做目前看来愚蠢至极的斗争。 他的最根本的目的从未动摇。 那就是赚一大笔钱,然后离开。 现在无非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算是利用平等会之后的回报,把平等会发展壮大等一部分的利益也顺道纳入到了自己的计划当中。 平等会未来是怎样的情况,那就不是他走后该操心的了。 胡思乱想之际,车子抵达了克莱顿花园。 维拉克让丹尼尔留在车里,自己一人下了车找了起来。 这个点克莱顿花园多得是来散心放松的人,维拉克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之中,花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最边缘偏僻的冷清角落找到了迪亚兹、诺德。 “都还好吗?” “您还好吗?” “你没事吧?” 维拉克刚一过去,三人异口同声地询问起对方是否安好。 “待会儿再解释我的情况,先说说你们的事。”维拉克道。 迪亚兹看向诺德,看上去惶恐不安的诺德开口说起了今天的见闻:“今天中午的时候,监视囚禁我的那两个人突然拿着刀进了我的房间要杀我,我拼死抵抗,紧接着你的朋友就冲了进来制服了那两个人,带我一路逃到这里,然后一整个下午到现在,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果然……”罗维德旅馆发生的事和维拉克猜的基本一致,他微微点头,将自己经历的事略作隐瞒,解释给了二人,“……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是处理完问题,暂时把局势稳住就来找你们了。” 小书亭 “克里斯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迪亚兹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问题维拉克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慎重地想好了,他道:“莱泽因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变得相当危险,我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所以你们要是还留在这里,反而会分散我的精力,还会暴露出我的一个致命弱点。所以……迪亚兹,我要拜托你一件事了。” “您说。”迪亚兹一脸认真,等待维拉克说出任务。 “为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能全力以赴解决莱泽因的事情,你必须现在就带着诺德还有那笔钱离开莱泽因,离开布列西。去你弟弟休养的地方避避风头,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事,就去蒙勒哥找你们。”维拉克道。 诺德的身份太过敏感,他将是否定维拉克身份的最好证据,所以他不能再留在莱泽因。而且接下来的局面凶险万分,维拉克确实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那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最起码不必让兄弟白白跟着自己冒险,算是弥补一下当初的错误选择。 “维——克里斯……现在跟我们一起走也不是不行,五十五万金克足够你安然度过余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你是拼不过他们的。”诺德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维拉克留下。 “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是我想退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更何况……我和你说过,我是不会放弃这最后一步的。”维拉克语气坚定,“如果……我两个月之内没去找你们,那就说明我已经死了……到时候这笔钱你们分了吧,好好生活下去,不要辜负我。” “克里斯先生……”迪亚兹沉重地叫道。 诺德没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维拉克。 “好了,没什么好说的了,要真想帮我忙,就别给我添麻烦,赶紧离开布列西。”维拉克露出笑容,“诺德、迪亚兹,我们蒙勒哥见。” 第七十四章:单枪匹马 “你会因为贪婪死在这里的。”诺德试图用威胁的语气让维拉克意识到危险。 “诺德……我们站的角度不一样,面临的、背负的也都不一样。”维拉克怎会不知道留在这里有多危险,但他知道诺德是担心他的安危,于是语气平缓起来,“你知道的,我做了一个很错误的选择,我不希望一错再错下去。接下来,只剩我自己,就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事了,不需要担忧你们,放开去走得更远。” 诺德不再说话。他不理解维拉克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已经赚到了那么多钱,还要留在这里。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劝得动维拉克了。 “迪亚兹,诺德就麻烦你保护好了。”维拉克拍了拍迪亚兹的肩膀,叹息一声,转身离开,迅速被人群吞没消失不见。 诺德布满血丝的眼里映出人群。 迪亚兹拎着装有五十五万金克巨资的箱子警惕地环顾四周:“诺德先生,我们走吧。” —— “先生。”丹尼尔下车等候,见维拉克回来了,为其打开了车门。 维拉克顺势坐进了车子里:“回去吧,回府邸。” “明白。”丹尼尔关上了后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克莱顿花园,返回托马斯家族府邸。 “您见到您的朋友了吗?”丹尼尔问。 “见到了。”维拉克道。 他头缓缓低下了些,尽管恋恋不舍,也没有选择扭头去看向克莱顿花园,在人群里找寻诺德、迪亚兹的身影。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如释重负。 没了牵挂与负担,也没了可以在厌烦伪装时展露疲倦、真实的自己的地方。 “您的朋友还好吗?”丹尼尔看了一眼维拉克,“今天的事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一切安好,但愿不会。”维拉克感觉自己的眼皮分外沉重,便同丹尼尔打了声招呼,“我先睡会儿,快到的时候叫我一声。” “好的先生。” 当维拉克被叫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托马斯家族府邸前。 “不是让你早点叫醒我吗?”维拉克揉着鼻梁,酸痛的身子坐正。 丹尼尔一脸担忧:“刚刚车子那么颠簸您都没醒来,见您那么困,我实在不忍叫醒……” “这有什么,回去了不也能睡吗?”维拉克不以为意,“我是想早点醒来打起精神的,最好别在他们面前露出疲态。” “抱歉,先生,打乱您的计划了……”丹尼尔道起歉来。 见丹尼尔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惭愧,维拉克咧开了嘴:“没事,今天也辛苦你了,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说罢,维拉克下了车,双手插进衣兜,站在府邸门口望着,那奢华在他眼里仍旧是一片浑浊。 已经临近晚上十点钟,维拉克走入客厅,不见卡迈恩一家人,只有弗莱彻在门口忍着睡意等候他的回归。 “弗莱彻,早点休息去吧。”维拉克路过时,对脸上写满了怨念的弗莱彻说了一句,而后径直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和他离开时没有区别,他打开衣柜看了看衣服下面,那些档案资料都还在,说明卡迈恩并没有趁他不在搜查他的房间。 之前他疏忽了这一点,还对此有些担心。 不过就算卡迈恩现在没搜查,也不代表以后不会,为了安全起见,维拉克得尽快给这些档案找一个更合适的藏匿点。 就在维拉克刚把档案重新放回去,用衣服挡住时,弗莱彻没打招呼,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维拉克不动声色地脱掉身上穿的衣服,挂进衣柜里:“还有什么事吗?” “你以为我等你到这么晚,就是为了听你劝我早点睡觉?”弗莱彻大为不满,气势汹汹地坐到了书桌前,“卡迈恩先生让我等你回来后问一件事,你和克里斯少爷是什么关系?” 看来卡迈恩确实已经把自己认作是平等会的人了,不然不会这么问自己。 局势又对维拉克有利了一些,他迟迟没有开口,思忖着该如何答复才能进一步加深卡迈恩对自己对错误印象:“其实不论在我看来还是在你们看来,我都是克里斯同志的一个傀儡。只不过,你们想让我替代他的肉体,而我更想替继承他的灵魂、思想。” “克里斯少爷早就想到会有今天了是吗?”弗莱彻已经完全被维拉克带跑偏,认为是克里斯深谋远虑,想到了自己有一天会死,所以提前找到了维拉克,提前布好了局。 “我想你已经清楚了。”维拉克含糊其辞道。 弗莱彻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了,这份回答足以让他交差,于是起身离开。 “我想知道……”维拉克将衣服挂好,轻轻关上了衣柜,面向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弗莱彻,“你为什么还这么盛气凌人?因为你今天差点就杀死了我?还是觉得,你现在还有我的什么把柄,能让我不敢告诉卡迈恩你的病史?” 弗莱彻脸僵住了,冷汗渗出。 因为他对今天铲除维拉克这事势在必得,所以潜意识里已经把把柄的事情翻了篇。 fantuantanshu.com 任谁也想不到事情都进展到那个地步了,还能杀出来一队人马硬生生逆转局面。 他原本和维拉克达成平衡,所攥着的那些把柄,现在卡迈恩都已经知道了。也就是说,他再也没什么能要挟维拉克的东西,反倒是维拉克还攥着他的把柄不曾用过。 “你……你想怎样?”弗莱彻认为既然维拉克没直接去找卡迈恩,那说明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没想怎样。”维拉克坐下,“既然我和你说了些事,那你也有必要跟我坦白一些。我想知道,你当初和邓普斯都说了什么。” “邓普斯?”弗莱彻都快要忘了这么一号人,“你……应该知道他死了吧?还是被……”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和他说了什么就行。”维拉克冷声道。 弗莱彻只得努力回忆,将情况全盘托出。 那时,弗莱彻见识到维拉克有些能力后,担心维拉克以后野心膨胀脱离掌控,就威逼利诱了邓普斯,让他以最亲近的身份留在维拉克身边,监视他的一切,以确保维拉克永远攥在他手心里。 “那你为什么让他和我说,再过半年就会除掉我?你就不怕我搞个鱼死网破?”维拉克问出困扰他很久的疑问。 “再过半年就会除掉你?这……我应该没和他说过,我把他安排在你身边是用来监视你的,可不是为了激化矛盾。”听到这个,弗莱彻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维拉克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心更冷了一些。 “这些从贫民区临时找来的人果然靠不住。” 第七十五章:为了生存 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也让维拉克心里更难受了一些。 他之前知道邓普斯背叛了自己,但也没有把昔日的好兄弟想得多么卑劣,认为其无非就是听了弗莱彻的话,负责监视自己罢了。 可事实比那还要不堪。弗莱彻没有指使过邓普斯向维拉克说什么半年后铲除他,这是邓普斯擅作主张刺激维拉克的。邓普斯那天问完维拉克情况,发现维拉克一直守着规矩,担心自己对于弗莱彻而言失去了价值,便临时想了这一出,企图诱导维拉克做出格的事情。 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弗莱彻更有用,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再阴暗些想,只要他装作无辜,把维拉克推入深渊,让弗莱彻真的铲除了维拉克,那他也就能早日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拿着钱跑路。 “还有什么事吗?”弗莱彻眼里的疑惑随着维拉克的话散去。 原本他以为邓普斯既然是和维拉克一起来的,那理应也是平等会的人,还费解着平等会为什么要杀自己人。现在随着维拉克的一句“贫民区临时找来的人”,他的疑问也被解开了。 原来邓普斯并不是平等会的人,只不过是他们临时找来充当维拉克朋友的‘贫民区土著’。 难怪当初调查维拉克的关系网时没发现异常。 “没有了,你走吧。”维拉克心里仿佛压着块石头,感到不舒服。 “你……不会向卡迈恩先生揭发我了?”弗莱彻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他而言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只要维拉克不揭发他,那一切都好说。 “我们本身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吗?”维拉克降低着弗莱彻的戒心,“所以我也没什么理由一定要置你于死地。只要你接下来不做些愚蠢的事情,我没必要分出精力来针对你。” “……谢谢。”弗莱彻松了口气,莫名其妙地向维拉克道了声谢。 “现在的局势还不明朗,你也算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是对你最有利的。”维拉克点拨着弗莱彻。 弗莱彻现在坚定站在卡迈恩一边的话,就等同于是维拉克的敌人,那作为敌人,维拉克自然没必要手下留情,势必会揭发他削弱卡迈恩的力量。 而如果弗莱彻明面上站在卡迈恩一边,暗地里却和维拉克保持合作,就能保证当下的安全。至于之后局势明朗了该怎么做,那就是到时候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弗莱彻沉默许久:“我明白了。” “回去早点休息吧。”维拉克放行。 弗莱彻离开。 门轻轻合上后,维拉克轻哼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洗澡。 热水顺着他的身体流淌而下,他靠着墙,闭着眼睛享受毛孔打开的放松。 他之所以没对弗莱彻下手,就是为了让弗莱彻和自己捆绑得再紧密一点,只有这样,他才能逐步掌握足够多弗莱彻的把柄,彻底捏住弗莱彻的命门。 到那时,最好的情况就是顺利指使弗莱彻偷出卡迈恩转移了藏匿地点的机密文件,在这场巨大的博弈之中获取更大的优势。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弗莱彻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不管怎样,维拉克都没有损失,且会在离开前亲手杀死弗莱彻,报两世之仇。 “呼……”维拉克伸出双手抹了把脸,将头发撩到了后面,他看着雾气蒙蒙的浴室,有些心惊。 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和托马斯家族碰撞抗衡的勇气,又是什么时候有了想要扳倒覆灭托马斯家族的野心? 满打满算,自己来莱泽因也就三个月。 三个月之前,他还是个被困在井底,从来没被什么像样的大人物重视过的平民。三个月之后,自己利用知晓未来发展走向的优势、这副和克里斯近乎一模一样的皮囊,搅动起了莱泽因的风云。 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吗? 这个事实就连维拉克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维拉克想起了诺德对自己的反问。 “你觉得被钱改变的只有邓普斯吗?” 他不认同全部是因为钱,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真的改变了。走到了更远的地方,站到了更高处,有了缜密的心思、出色的能力,以及之前和他这种人仿佛不属于一个世界的野心。 “不改变,又怎么可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呢……” 维拉克自言自语。 这句话,像是邓普斯在和他说,又像是他在回答诺德。 为了生存,任何人都没有错对。 —— 八月二十二日。 维拉克习惯性地早早起来,洗漱干净换了身新衣服,下楼同已经是死敌的卡迈恩一家心平气和地吃饭。 这次吃饭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以前浑身不自在的是维拉克,现在反倒是维拉克悠然自得地吃着饭,命令着佣人准备他喜欢的甜点,上他喜欢的好酒,卡迈恩则脸色阴沉得可怕,在座的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你们有人要喝吗?”佣人在为维拉克倒因比特酒,他带着微笑问其他人。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梅拉夫人、凯勒曼、茱莉娅都没有说话,卡迈恩抑制着不满问道。 aiyueshuxiang.com 维拉克同佣人说了声“谢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的工作您不是都已经安排在姐姐身上了吗?我没什么要紧事,计划出去转转。您呢?” “这酒好喝吗?”卡迈恩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过维拉克的问题。 维拉克咂咂嘴点评道:“嗯……还真是欣赏不来。好了,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说完,维拉克起身行礼,而后大步出了托马斯家族府邸。 “父亲……”凯勒曼看向卡迈恩。 卡迈恩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 “先生。”丹尼尔将车停在了大门口,自己笔直地站在车旁等候维拉克。 “久等了。”今天天气晴朗,维拉克的心情也很是愉快,他微笑道,“走吧。” 车子驶向了昨天已经去过一次的平等会郊区站点,丹尼尔又是关心道:“先生,您昨晚回家后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不必担心我。”维拉克道。 “看出来您心情很不错。”丹尼尔见维拉克脸上挂着笑容,跟着也开心不少。 “被看出来了吗?”维拉克笑道,“接下来应该还能保持一段时间的好心情。” 第七十六章:尽情撕咬 “我们终将胜利!”丹尼尔鼓起劲来。 维拉克没有再应话,而是看向了车窗外。 今天要忙的事情很重要。现在时间越拖越,平等会就越强,但卡迈恩筹备的计划也将越完善。所以现在就是要比谁的速度更快,谁发展得更强,积累更多底牌,找出对方更多的弱点。 此次过去,就是要继续昨天没完成的会议,敲定和托马斯家族敌对的各大势力的合作计划。 一个小时后,照旧是抵达站点后用货车掩饰去向,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平等会临时设立的总部。 在仓库下的会议室里,维拉克再次见到了伯因、克洛伊、莫莱斯三人。 目前留在莱泽因的四位主事人都不是喜欢磨磨唧唧的人,维拉克坐下一一打过招呼后直接切入了主题:“现在除却自身发展实力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和各个同托马斯家族敌对的势力进行谈判了。”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伯因问。 “是有一些想法。”维拉克道,“我觉得我们谈判的时候,最好不要暴露平等会的真实身份。一方面是事发之后免去遭到报复的可能,一方面是我们保持神秘的话,也能让这些势力对我们保持一些忌惮,这有助于谈判。” 伯因点点头,其他两人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除此之外就是,要谈判的势力也不在少数,所以谈判一定要尽可能保密,最终交易的时间也最好固定在同一时间,避免交易时间拉得太长,有势力先一步出手,使得还没来得及交易的其他势力意识到情报不是独家的,而选择终止合作。”维拉克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 “是,这点很重要,我也是这样想的。”克洛伊附和道。 “最后一个部分就是具体的交易了,我们接下来要确认哪些势力可以合作,通过他们的不同情况定不同的交易金额,还要专门针对他们进行具有特色的推销。”维拉克拿出了一侧资料,放在桌上供三人翻阅,“这是我前段时间托克洛伊去调查的与托马斯家族存在竞争的公司,还有和我父亲背后那些人是敌对关系的势力。” 莫莱斯拿了几张看了起来:“所以说,我们是要从这里面挑选,对吗?” “对。”维拉克耐心等待三人进行初步了解,“筛选时,我们要考虑很多方面。既不能挑太差劲的,他们对托马斯公司造不出威胁,也掏不出多少钱,反倒会增加账单泄露的风险。也不能挑过于强大的,万一黑吃黑,我们无法抗衡就只能吃亏了。” 这些资料是克洛伊一手调查的,他和维拉克一样了解,所以最先放了下来:“最合适的肯定是派罗蒙公司,您也已经找到专门调查过了,想必也是把他们列为合作首选了吧?” “没错。”维拉克又掏出一册资料,“派罗蒙公司是最合适的,所以是这些势力中的重点对象。这是我托克洛伊调查的派罗蒙公司的资料,后面附带着我做的整理、总结。”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莫莱斯目瞪口呆着又接过了厚厚的资料看了起来。 维拉克笑道:“你以为这段时间只有你们在做事吗?就算我被囚禁着,也一直在规划着以后的发展,为迟早会爆发的冲突做着准备。” xiaoshuting.cc “不愧是你,克里斯。”伯因翻看起新的资料,那些资料经过维拉克的整理,变得清晰易懂一目了然。 听到伯因称呼自己为克里斯,维拉克愣了一下,继续保持笑容,等待他们吸收信息。 资料很多,正常情况下认真看完做出分析需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但经过了维拉克七八天的整理,阅读效率被大大提高,十多分钟后,几人就都看完了。 “说说你们的看法。”维拉克道。 “派罗蒙公司是肯定的吧,而且我觉得价格能开到二百万。”克洛伊提道。 维拉克“嗯”了一声:“这个数字很接近我的预想……再说说其他的。” “我先排除一下吧,留声机公司方面,除了派罗蒙,其他的应该都可以放弃谈判了。”伯因跟着道,“他们加起来所占据的市场份额还不足百分之十,并且占比在逐年下滑,根本不具备对抗托马斯家族的实力。” “是的,而且他们都没有开展其他业务,掏不起钱,就算掏得起,他们的产品也已经不具备核心竞争力了,这对他们而言不算个好买卖,为了小钱,懒得和他们扯皮。”维拉克认同这一点。 “我说一个我的想法啊。”莫莱斯举手道,“不是谈判的人选,是有关怎么更有希望摧垮托马斯家族的……点子……” 莫莱斯说的时候,特别在意地看着维拉克。 毕竟在在场的三人看来,大家商量的可是要怎么干掉自己人的父亲。 “没关系,说吧。”维拉克当然是巴不得卡迈恩死,巴不得托马斯家族覆灭。 “咳咳,就是……我看了一下,和您父亲背后的权贵敌对的那些势力,很多,有不少也都非常强大。这种我们肯定是不能和他们去谈判的,就像您说的,万一黑吃黑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账单给他们呢?就算没有钱拿,能给您父亲树立一个棘手的敌人也是很划算的啊。”莫莱斯提出自己的想法。 维拉克眼睛一亮。 他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被钱给堵到了思维盲区里。 “可行。”维拉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并无不妥,“等我们和谈判的那些交易完,就把这份账单散布给所有势力,反正我们钱已经拿完了,让他们尽情撕咬去吧……继续。” 会议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最终定下了要与九个势力进行谈判合作,预估总谈判金额高达六百五十万金克。 后续这件事将由伯因、克洛伊负责,明日就开始先与派罗蒙公司接触。 中午没顾得上吃饭,下午饥肠辘辘的四人一同去了简陋的餐厅里吃便餐。 “昨天你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和你探讨一下《平等论》的事。这本书你托丹尼尔送来之后,我是第一个看完的,很想和你聊聊其中的一些东西。”吃饭时,伯因总算找到了机会向维拉克请教问题。 第七十七章:交易 “啊……”维拉克吃着煎火腿,“你有什么想问的?” 维拉克也没多少自信觉得自己能比别人吸收得更好,去指导别人,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避着伯因,但伯因求知的欲望很强烈,躲肯定是躲不过,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聊了。 “这本书写得很深刻!里面还揉杂了弗朗西斯以前跟我们谈过的理论、看法,只不过总感觉还没有写完,对吗?”伯因问。 狼吞虎咽吃着饭的莫莱斯、克洛伊看了过来,最近太忙,他们还没来得及看这本书。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本书自丹尼尔拿回来后,就被伯因一个人霸占了,他整天随身携带,一有时间就看、反复琢磨。 “确实没有写完,因为写不下去了……”这一点维拉克倒是能回答,所以谈了起来,“已经写完的九章好说,这是当下社会的制度里存在的病症,我和弗朗西斯可以看出来,可以写出来,可以判定它是错的,但……怎么去改正?我们没人知道,没有可以借鉴的人,历史中也没有先例,我们只能一步步摸索。摸索就意味着我们可能会走错,我们为了找到答案会做出很多牺牲……” 饭桌上陡然安静,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上一次的政府清扫中,他们损失了近两百位志同道合的成员。那里面多数是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他们还没来得及实现抱负,就被无情击毙,尸体吊在街头震慑还在负隅顽抗的其他人。 克里斯也一样。 作为平等会的支柱,在被捕前的最后一刻销毁了身份信息,毁容,宁愿自杀留给政府一具尸体,也决不为了苟且活着而妥协投降。 “吃吧。”维拉克打破死寂,督促大家吃饭,“为了少走错路,少做不必要的牺牲,我们还需努力。” 伯因停止了发问,四人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 饭毕,四人回到仓库下的会议室又交谈到了晚上。定好了伯因负责明天接触派罗蒙公司,与之谈判。 待和派罗蒙公司的谈判顺利结束后,伯因、克洛伊将同时多面接触其他八个势力,最后再定统一的时间进行交易。 维拉克给交易定了时限。 交易务必要在九月初就落实。 因为再往后就是红线范围,托马斯家族随时会发起反攻。 “这件事交给你们,我就暂时不出面了。”天色已晚,事情也基本谈完,维拉克起身准备离开,“明天接触派罗蒙公司,乃至后面接触任何一方势力的时候都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尽可能把价格抬高。” “交给我们。”伯因道。 “等你们的好消息。”维拉克微微点头,转身离开,和丹尼尔几番周折返回了托马斯家族府邸。 回到府邸的时候,还是只有弗莱彻在客厅等候。 维拉克没管他,直接上楼。 回到卧室后,维拉克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对主动跟了上来的弗莱彻道:“卡迈恩有和你说什么吗?” xiaoshuting.cc “卡迈恩先生让我监视你。”弗莱彻道。 “还有呢?”维拉克坐到了沙发上,倒了一杯清水喝,“坐下聊。” 弗莱彻坐下:“让我多试探你,套出些信息,看看你现在每天在打什么算盘。” 维拉克为弗莱彻也倒了一杯清水,推了过去:“你打算怎么回答?” “先听听你的想法。” “就说套不出来吧,懒得和他玩心眼了。”维拉克端着水杯想了想道,“你有什么要和我汇报的情报吗?” 听到‘汇报’二字,弗莱彻嘴角忍不住抽搐。 才一个多月,他们的地位就完成了置换。如今维拉克才是高高在上,手里攥着他未来的人。弗莱彻有点难以接受,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都给维拉克跪过了,汇报个情报算得了什么,心态又瞬间恢复。 “卡迈恩先生最近很忙,身为万国博览会的参展方和重要出席人,现在一直在筹备这件事,除了忙这个就是频繁见了些达官显贵,估计是在商讨怎么除掉你。”弗莱彻也不知道具体的情报,只能把卡迈恩的动向说了出来。 “这样啊……在我预料之内。”对此维拉克并不意外,“说起来,万国博览会也快了啊……” “还有一个月。”弗莱彻道。 “嗯……”维拉克应了一声。 那情况就对他们而言更好了,卡迈恩接下来还会花一部分精力去应对万国博览会,到时候又是十多个敌对势力同时发难,托马斯家族真的凶多吉少了。 “接下来继续监视卡迈恩的动向,另外梅拉夫人、凯勒曼也都要留意一下。梅拉夫人的弟弟背景也不简单,凯勒曼的未婚夫一家同样底蕴深厚。”维拉克自然地吩咐道。 “……明白。”弗莱彻拿起水杯准备喝一口。 “没其他事情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去吧。”维拉克赶客之意很明显。 弗莱彻端着水杯的手停顿住,这口水终究是没喝下,他放下水杯行礼后离开。 维拉克端着水杯到了窗边吹风。 弗莱彻这边的情况在有条不紊地按照他预计的情况发展,要不了多久就能捆绑得更深,到时候第二次窃取计划就可以尝试着进行一次了。 又是不敢松懈的一天,维拉克站了会儿,感到疲惫便简单洗漱一番睡下。 八月二十三日。 伯因出面同派罗蒙公司进行了接触,派罗蒙公司对这份账单非常感兴趣。谈判一连持续了三日,伯因最终谈下了一百八十万金克的价格,正式交易时,派罗蒙公司将以现金形式一次性付清。 八月二十六日。 伯因和克洛伊分别负责了四个势力,开始进行全面谈判。 八月二十七日。 托马斯家族向维拉克交付了三百万金克的现金。维拉克犹豫许久,克制住了欲望,没有暗自扣下,将其全数交给了丹尼尔,由其转交给伯因他们,抓紧利用这笔资金扩充实力。 九月二日。 在伯因、克洛伊的不懈努力下,剩余的八方势力共有六方谈判成功。 九月三日、四日。 平等会派出人同时接触了七方势力,将七份账单分别交付,最终共计获利五百三十万金克。 第七十八章:主讲人 九月四日。 这是平等会与七方势力进行交易的最后一天,也是维拉克留在托马斯家族府邸的最后一天。 清晨吃过早餐,待卡迈恩离开后,维拉克就回到房间收拾起了东西。 账单交易完毕后,平等会会同步把账单无条件传播给其他托马斯家族的敌对势力。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托马斯家族随时都会遭受冲击。 一旦被冲击,卡迈恩会第一时间意识到维拉克没有履行承诺,将账单泄漏了出去。 要是维拉克那时没走,就再也别想走了。 维拉克把藏在衣柜里的资料都拿了出来,又整理了几件衣物。 他所能带的也就这些。 将东西都放入行李箱后,维拉克把弗莱彻叫到了自己卧室。 “您找我什么事?”弗莱彻隐隐觉得不会有好消息等着他。 “你知道卡迈恩的秘密文件都藏在什么地方吗?”维拉克问。 “我不清楚……”弗莱彻摇摇头,看向了维拉克手边的行李箱,“您这是……要走?” “嗯,我要离开了。”维拉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怪舍不得这里的。” 弗莱彻暗暗思考起维拉克为什么要现在离开。 先前待得好好的,是因为维拉克和卡迈恩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双方谁也不敢动谁。现在维拉克要走,就说明他觉得这里不安全了,那往下推导下去,结论很明显,冲突就要爆发了。而且既然是维拉克主动离开,那说明是他们这一方先做好了准备。 难道托马斯家族真的要完了吗? 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弗莱彻犹豫起来。 “弗莱彻,无论如何,你都无法继续留在托马斯家族当管家了。我赢了,托马斯家族不复存在,我输了,也会拉着你当垫背的。”维拉克开诚布公地道,“所以你只能选择站在我这一方,帮我赢得这场战争。” 弗莱彻又何尝不知自己已经越陷越深,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他看来,他怎么可能拼得过平等会里那群整天和政府作对的疯子。 “你想要我怎么做?”弗莱彻问。 “以后每天晚上十点都会有我的人来和你碰头,你如实汇报卡迈恩的行动以及重要信息就好。”维拉克安排着弗莱彻后续的任务,“当然,决定结束后能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还要看你能不能立大功。” 弗莱彻眯起眼睛:“你想要我窃取卡迈恩先生的机密文件?” “没错。”维拉克点点头,“其实就算没有这份机密文件,这场战争我也势在必得,只不过多了它,能早一点结束战争,我们也能少一些牺牲,所以……这是你最后的表现机会。” “你能保证窃取完卡迈恩先生的机密文件,一切结束后就放过我吗?”弗莱彻问。 他刚一问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就算维拉克口头承诺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论如何,他都只剩下这唯一的选择了。 “静候佳音。”维拉克提起行李箱,“再会。” 直至维拉克出门几分钟,弗莱彻才回过神来,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托马斯家族、卡迈恩先生、他,从千里之外的那个边陲小城的贫民区,接回来了一个魔鬼。 —— “先生。”府邸门口,丹尼尔接过了维拉克的行李箱,将其放入后备箱里,又为维拉克打开了后车门。 维拉克坐了进去:“出发吧。” 丹尼尔相当亢奋,几乎要坐不住了:“您终于回来了。” “嗯。”维拉克扭头看向窗外,他已经想象到了托马斯家族这华丽的府邸以后会变得多么破败,“那笔钱他们现在用得怎么样了?” 爱阅书香 维拉克提到的正是托马斯家族交付的定金、七方势力购买账单的,共计八百三十万金克的那笔巨资。 “莫莱斯同志一直念叨着说钱太多了,都不知道该往哪花了。”丹尼尔说着他的见闻。 “是吗?”维拉克笑着问。 七方势力出的钱,他没想过染指,主要原因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自从和卡迈恩撕破脸,他就把觊觎的目标放在了托马斯家族要交付的定金上。 他先前计划着自己暗自扣下一百万,就说托马斯家族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只交了两百万定金。反正托马斯家族给了多少钱只有他知道,他怎么说都行。 但情况并没有如他所愿。 卡迈恩拿出来的都是现金。 三百万金克,哪怕是用最大的面值钞票,也需要六个行李箱才能装下。 他暗扣一百万,自己连托马斯家族府邸都带不出去,更别说在平等会的眼皮子底下运出城了。 所以圈钱跑路的计划只能再等等,找机会从平等会那里拿一笔走。 这笔钱维拉克拿得毫不愧疚,他冒充克里斯以来,已经帮了平等会太多,这次更是为他们赚取了八百多万金克的巨大财富,这笔钱能给平等会提供不可估量的帮助。 他拿一百万当辛苦费也没什么。 大不了再多帮一点,把托马斯家族彻底覆灭。 “有了那么多钱,我们面临的很多困难都迎刃而解了!”丹尼尔开着车,兴奋地说着。 维拉克心里则盘算起怎么从平等会里往走拿钱。 例行的掩饰转移抵达仓库后,伯因、克洛伊、莫莱斯这次特意站在大门前迎接了维拉克。 “克里斯!”伯因热情地与维拉克拥抱,“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和我们正式生活在一起了,欢迎你的到来!” “谢谢。”维拉克同其拥抱,又与克洛伊、莫莱斯点头示意,“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现在我终于可以抛弃我的旧身份和大家一起共事,为我们共同期望的新世界献出我的一切。” 一番虚假的慷慨激昂过后,维拉克被带入仓库内部,安排到了最好的房间住下。 说是最好的房间,也不过是杂物间改造后的简陋卧室,和维拉克在贫民区的单间差不多。 “比起你以前的生活条件真是天差地别,现在没办法要求那么多,只能忍耐一下。”伯因挤在狭小的房间里道。 其实伯因的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只不过他现在完全放弃了原本的生活,投入到了艰苦的斗争中来。 维拉克放下了行李箱:“没关系,这里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对了,和你说件事。”伯因道。 “什么?” “我们挑选了一批预备骨干,想组织一场以《平等论》为核心的会议,提高大家的认知水平。”伯因帮维拉克把行李箱放到了床底下,“我想你是这场会议主讲人的最佳人选。” 第七十九章:赠枪 “主讲人?”维拉克感到头大,他连和伯因探讨都觉得麻烦,更不用说当着那么多虔诚信仰着的人高谈阔论了,于是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婉拒掉,“平等论不是你一直霸占着看吗?他们都还没看过我怎么谈呢?” “这一周我们也没闲着,除了和各方势力谈判收钱,我也安排对平等论进行了大批量印刷,目前几乎是人手一本,这批预备骨干也都抽时间看完了。”伯因道。 “看完了啊……那——” “现在资金充裕,各方面的条件也都达标,我计划组织这批预备骨干去支援在其他地区进行活动的同志们。同时更重要的是,尽快把平等论里的内容传播出去,所以希望你能加深他们的理解,这有助于他们更好的讲解给更多人听。”伯因补充道。 维拉克沉吟一声:“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自然是越快越好。”伯因坐下,“如果今天能谈完,我可能连夜就安排他们出发。现在在外面的同志们太艰苦了,支援力量能早点到那最好早点到。” 看来这事是推脱不掉了,就算拖,维拉克厚着脸推几天也没太大的用:“好,那你就把会议安排到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吧。” 维拉克把时间尽量往后挪了挪,给自己留了一点组织语言作准备的时间。 “我现在就过去安排。”得到维拉克的同意后,伯因迫不及待地离开。其实不止是预备骨干们,他也很想再多听听‘克里斯’的看法。 待伯因走后,维拉克打开行李箱,把衣物挂在了衣柜里,其他档案文件放在了书桌上。拢共没花费几分钟,他接下来的临时居住地就收拾好了。 收拾完毕维拉克也没急着出去逛逛,或者去见克洛伊、莫莱斯。他如今可是平等会的会长,在这里入住后以后更是有得忙,现在最好还是趁刚过来,很多事还没来得及交接,多为下午、晚上的那场会议多作准备。 《平等论》他认认真真看完,还誊过一版,虽然算不上倒背如流,但也很熟悉了。所以坐在书桌前,维拉克第一时间没打开《平等论》,而是重新翻阅起了克里斯和弗朗西斯往来的信件。 平等论里不少内容都是这两人通过来信探讨得来的,所以可以从信中探寻到部分弗朗西斯、克里斯的看法、思路,这可是现成的信息,比维拉克现编稳妥得多。 一连看了一个多小时,将信件都研究了一遍后,维拉克心里略微有了底,到时候开会他也能引经据典,通过这些信件来输出一些想法,糊弄一下。若是有人问了超纲的问题,那他也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现在已经是十点半,维拉克也没一直待在屋子里。作为会长,刚来入住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未免太过奇怪。 出了门维拉克同许多有印象没印象的平等会成员打了招呼,磕磕碰碰找到了正和其他人讨论购买新一批武器的莫莱斯。 yawenku.com “会长?”莫莱斯见维拉克走来,中止了话题,向维拉克打了个招呼。 “在谈什么?”维拉克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打算购买一批更适合我们使用的武器,比如便于携带、藏匿的新式手枪。”莫莱斯和维拉克汇报工作,“另外我们的同志们大部分都没摸过枪,我们也没有条件、时间大规模地安排大家进行训练,所以在物色最容易上手,操作最便捷,能最快形成战斗力的,比如转轮手枪。” 维拉克边听边点头:“这一点就是你的专业领域了,不过克洛伊以前当过射击俱乐部的教练,这事,还有对大家进行训练都可以找克洛伊谈谈,他应该有些门路。” “好。”莫莱斯想到了什么,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通体黑色、质感极好的半自动手枪,“听克洛伊说过您在射击俱乐部的时候就是他教的,天赋极好枪法精准,这把枪是敦曼合众国一家武器公司最新研发出来的,非常好用,您留着防身吧。” 维拉克上一世学了很多东西,唯独没学过用枪,他缓缓接过这把份量十足,还有点冰冷的手枪,以及额外的两个备用弹匣:“那我收下了。” “要不要露两手?”莫莱斯期待地问道。 “不用了,这场地也不合适。”维拉克把枪收好,连忙摆手拒绝,转移话题,“我来是和你说件事,现在我家府邸那边的街区都是由你负责监视着对吗?” “是的,怎么了?”莫莱斯把抽屉推回去问道。 “我家的管家弗莱彻被我掌握了些把柄,现在为我做事。以后你每天晚上十点安排人想办法和他接头,他会把我父亲那边最新的情报传出来。”维拉克道,“不过他也不是完全靠得住,接头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莫莱斯记下:“好,我待会儿就去安排。” 维拉克“嗯”了一声:“那你继续忙吧。” “好的。”莫莱斯笑着道,“对了会长,伯因说您今天要开关于平等论的会议是吗?我们都会过去的。” “时间定下来过来就好。”维拉克微笑着道,而后又继续逛了下去。 克洛伊去忙一些事情,暂时外出,中午才能回来。 把仓库的大致地形都了解完毕后,维拉克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那把半自动手枪掏出放到了书桌上,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发开关走火。 虽然他还不会用,但他觉得很有必要来这么一把武器防身。 握着手枪摆弄了一会儿,维拉克将其放好,为接下来的会议做起了准备,自行想出一些刁钻的提问,再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面对这些提问应该怎样妥善回答。 —— 中午 托马斯家族府邸 卡迈恩乘车回来刚到客厅,弗莱彻就焦急地过去在其耳边道:“先生,维拉克搬出去住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卡迈恩皱紧眉头,不掩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您回来前没多久的时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是和反叛组织那群人待在一块儿了。”弗莱彻篡改了维拉克离开的时间,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卡迈恩愣在原地足足半分钟,而后把刚脱掉的大衣穿好:“给我安排车子,顺便帮我联系皮埃尔·特里谢先生,告诉他我马上去见他!” 第八十章:授业解惑 中午,克洛伊忙完了事回来,四人和同志们一起吃起了饭。 平等会今天的午饭是土豆泥饼、素馅饼、白菜拌蘑菇、醋腌黄瓜、蜂蜜茶,这对于先前生活在优渥环境里的一些成员来说是难以适应的刻苦,不过维拉克毫不在意,吃得津津有味。 “维拉克,会议时间定好了,今天下午三点开始。”伯因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地点还是我们之前开会的地方。” 他们之前开会的地下会议室面积并不算大,维拉克估计来听的人也不会很多:“多少人去听?” “算上我们三个,一共四十一人,会议室挤一挤还是能坐得下的。”伯因给维拉克、克洛伊、莫莱斯倒了一杯蜂蜜茶,“开完会,这三十八个预备骨干就要赶往国内外十一座主要城市进行支援。” “嗯。”维拉克点点头,将嘴里的食物咀嚼咽下后道,“说起来,卡迈恩现在应该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伯因喝了口蜂蜜茶:“你一走,他就知道我们已经准备周全了。” “没错。”维拉克拿起一张素馅饼,“我的离开,就是我们准备好了的信号。我之前要求的是两个月付清钱就好,估计这个要求让卡迈恩错估了时间,以为他起码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 “那我们怎么做呢?”克洛伊问。 莫莱斯边咀嚼着食物边活动着脖子,好似即将要大干一场。 “坐山观虎斗。”维拉克简短地确立了平等会的方针。 “我们不出手吗?”克洛伊有些诧异。 “我们提升实力,不是为了主动攻击托马斯家族,而是为了在他们攻击我们的时候能有效抵御、反击。”伯因先一步解释了起来,“毕竟,我们主动攻击他们没有任何意义,获取不到什么好处。所以这件事交给别人就好了,现在掌握了账单的十多方势力恐怕都对托马斯家族虎视眈眈垂涎三尺了。” “伯因说得没错。”对此维拉克也只是认可了一句,就继续默默吃饭了。 如果是大方向,比如托马斯家族的定位,是否属于平等会的敌人,维拉克一定会站出来。但排除了这些,维拉克还第一个站出来迫不及待要干掉托马斯家族,在别人看来会莫名其妙,那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父亲。 “等吃完饭我们交接一些工作吧。”伯因提议道。 之前的一个半月里,维拉克大部分时间都被软禁在家里,无法彻底地投入到平等会的工作中,所以绝大部分事情都是他们几个人去做,维拉克只负责大事上的决策。 现在维拉克回归,身为会长,自然不能再显得被架空了一样,也不能白白浪费了卓越的能力。 维拉克之所以在和卡迈恩撕破脸之后没第一时间过来居住,就是嫌事儿多,于是果断找理由推脱:“现在正处于关键期,有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交接可能会有些不妥,等和我的家族的战争告一段落,再准备交接工作吧。” 因为维拉克说得也不无道理,伯因只得应下,暂时搁置这件事。 吃过饭后,大家就又忙碌了起来。 在平等会里完全没有午休这个环节,大家全力以赴地利用着时间,以最高效率完成着工作。 距离开会还早,伯因、克洛伊、莫莱斯都各忙各的去了,维拉克也不好明面上偷懒,就打着为下午的会议作准备的名义回到房间休息。 房间里,维拉克躺在床上,把玩研究着手枪和弹匣,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 bqgxsydw.com 从严格意义上说,卡迈恩要铲除他的那天,他杀死的那个司机才是第一次。邓普斯虽然也因他而死,但不是直接死于他手,冲击感并不足够强烈。 让维拉克颇感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忙碌,除了刚杀掉司机,自己不免战战兢兢之外,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没有做噩梦,没有任何不适。 也有可能是因为不论是邓普斯还是那位司机,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所以他出于自保反杀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更多的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就算如此,维拉克还是希望未来一帆风顺,别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不希望自己手上沾染太多鲜血。自己不是奔着杀人去的,更不想一味地通过杀人去解决问题。 正是酷暑,仓库里闷热至极,维拉克躺了会儿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汗,只得起身到外面透气。 仓库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其中还有一条流淌着清凉溪水的小溪,是再合适不过的避暑之地。维拉克挑了块在树荫下,又在小溪旁的地方坐下休息。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维拉克掐着点来到了仓库下面的会议室。 伯因他们已经到场,并且准备了足够四十余人坐下的座椅,大家拥挤在小小的会议室中,空气闷热得让人快喘不过气,维拉克看着大家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汗浸湿,却没有人抱怨,都热切地看着他。 望着同样望着自己的一双双澄澈的眼睛,维拉克有些动容。 原本难以忍受炎热的维拉克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前面,看向众人问道:“谁能告诉我,平等是什么?” 话音刚落,十多只手举了起来。 维拉克点起一人。 “平等就是享有一样的权利,一样的尊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年轻人答道。 “大家应该都看过平等论了。”维拉克来回踱步以缓解紧张,“平等确实正如这位年轻人说的一样,就是这么简单,我们要一样的权利,我们要相互尊重、健全的人格。可看似简单的要求,想要实现却无比困难。谁知道为什么。” “因为在当下不平等制度中受益的人们并不希望局面被改变。”有人站起来道,“在他们看来,局面一旦改变,他们的利益就会被底层遭受不平等压迫的人们剥夺。” 听到剥夺二字,维拉克冷笑一声:“事实上,这些上层人士所享有的权利,一切好处,都是剥夺自底层人民。非要说的话,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把他们本不该吃的吐出来,还给别人。” 第八十一章:安排退路 “在平等论里,我和弗朗西斯根据现有的局面、曾经的历史,罗列出了不平等的种种现象,或明显或潜意识里的不平等,或物质或人格上的不平等,不计其数难以完全统计。”维拉克由衷叹了口气,“这个国家,也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不平等已经盛行了千年。如此之久的时间里,始终没有诞生真正的平等,所以绝大多数人根本意识不到现在他们在遭受不平等。连错误、问题都意识不到,这才是最可悲的。” 维拉克看着坐着的四十多人,这四十多人都是立志到改变世界的人,看上去平均年龄甚至不超过二十五岁:“你们有人在真正的贫民区居住过吗?” 没有人说话。 莱泽因也有贫民区,但在场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贫民区。 见没人说话,维拉克又说了起来:“我的一位朋友生活在布列西的边陲小城里,那里的贫民区才是真正的贫民区。在那里生活的人,都已经麻木了。他们习惯了被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称作寄生虫,习惯了被踩在脚下,习惯了自己矮一头。是一种近乎融入血液,刻在骨子里的卑微!” 维拉克说的正是从前的自己,提起自己时,他不禁愤慨起来。 “为什么?在那里生活的人,脑子里从未升起过‘为什么’这三个字。他们从生下来就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应该辛辛苦苦去工厂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应该让资本家躺着休息,让他们在自己稍微松懈的时候就鞭打自己。”维拉克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画面,“活生生累死的童工们的尸体被一批批地从工厂中运出,在那同一时间,资本家们个个光鲜亮丽心安理得地参加着舞会。世界为什么这样?十一二岁就整日干重苦力的孩子们不知道,喝着酒享用奢侈美食的资本家也不知道,他们都会理所当然地说,就应该是这样啊!这是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克里斯先生。”有人举手,“我们该怎么做?” “现在的当务之急,当然是让醒来的人去叫醒睡着的人,让越来越多的人醒来!”维拉克道,“醒着才能解决问题!” 伯因大声道:“这也是派你们去其他城市其他国家的目的,让更多人醒来,让星火燎原!” “那资本家们呢?”有人问。 “他们一开始会睡得很死,接着会不愿醒来,然后会装睡,最后会不得不醒来!”维拉克复述着克里斯与弗朗西斯来往信件里的内容,“他们醒来看到我们睡着,会蹑手蹑脚生怕把我们吵醒,而后继续睡下。可我们醒来,就必须要把他们都弄醒,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 ——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维拉克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复述信件里的内容,但他本身就认同那些话,自己也同样身为底层遭受压迫的平民,因此讲的时候情绪深受感染,忘却了闷热,忘却了汗水浸湿衣服的难受感。 组织预备骨干们离开之后,维拉克和伯因来到仓库外的那条小溪边用凉水冲了把脸解热。 “你讲得很好,我和他们都受益匪浅。”伯因道。 内容基本上都并非维拉克原创,他只是个转述者,不过看上去效果很好,他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脸谦虚:“那就好,有用就好。” “你对平等论的后半本有想法了吗?”伯因脱掉上衣,冲洗身体。 “还没有,那势必会是个漫长艰辛的摸索过程。”维拉克回想起会议过程中,那群年轻人激烈地讨论,“不过,我已经看到了希望。希望就在那群年轻人的身上,他们有着充沛的体力,可以永远去追寻答案。或许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会被他们找出来。” “是啊,不过我们也都还正年轻啊,大家都是改变世界的力量。”伯因笑着说。 “嗯……”维拉克坐在小溪边,“我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庞大的,觉醒是一种趋势,是一种必然。” “我们终将胜利!”伯因洗好了,将衣服担在肩上,伸了个懒腰。 “我们终将胜利!”维拉克这次说这句话时有了别样的感受。 —— 七月五日。 趁大家都忙,也趁局面还没有大乱,维拉克叫丹尼尔送自己来到了科林家的府邸前,向科林寻求帮助。 为了避免科林出去玩不在家,维拉克专门挑了早上八点的时候过来。这个点科林还在熟睡,一逮一个准。 吞噬小说网 “你怎么来了?!”科林被叫醒后难得的没有不爽,他招呼维拉克坐下该吃吃该喝喝,“咱们得有半个多月没见了吧,你和伊丽莎白的事怎么样了?咱们那个生意怎么样了?” 半个多月没联系,科林一连串的问题问向了维拉克。 维拉克一一回答:“和伊丽莎白的事情还算顺利,你不用担心。生意也做得很好,我估计最多不超过半个月,第一笔七十万的收益就能到账,到时候都先打给你。” “七十万!都先给我吗?!”科林乐得合不拢嘴。 骗人罢了,维拉克显得很大方:“你那边的钱不是都是找别人借得吗,所以先帮你还清再说。” “好啊好啊,最近确实有人催我还钱,我都不好意思出去了。既然这样,那今天必须得庆祝一下!晚上出去玩怎么样?”科林穿着睡衣激动地走来走去,看得维拉克眼晕。 “庆祝的事不急,等钱到了再说。”维拉克哪有功夫陪科林玩,他见科林很满意,顺势引入了正题,“对了,今天除了跟你分享好消息,还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你说!”科林大手一挥。 “帮我借一辆汽车。”维拉克道,“最好今天就搞到,停在格雷诺大街12号那里。我明天来找你拿钥匙。” “你缺车子?今天不还专车送过来的吗?”科林问道。 维拉克耐心哄骗:“我家的车子不方便,我做的生意你也知道,我不想让我父亲知道,所以最好还是不用家里的。” “行,借个车子而已,借多久?” “七十万到账的时候车子一并还给你。”维拉克道。 “行,那我待会儿就去安排。钥匙还用得着明天来取?待会儿跟我拿就好了。我家那么多车,随便开。”说罢,科林带维拉克出了门,让他在自家车库挑了辆喜欢的车,然后叫管家把车钥匙交给了维拉克。 维拉克借车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给日后的跑路做准备。在平等会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只能求助于科林了。所以在平等会那边一落脚,得了空就马上来找科林落实这件事。 “钥匙你拿好,车子我待会儿就能安排人弄去格雷诺大街12号。”科林虽然爱玩,但办事效率真的快。 “好,那我先走了,半个月后等我好消息!”目的达成,维拉克没在科林家多待,同在府邸外等候的丹尼尔一并离开,留下科林幻想着半个月后能扬眉吐气。 第八十二章:暴雨将至 九月五日,晚上十一点钟。 平等会仓库的地下会议室里,维拉克、伯因、克洛伊、莫莱斯保持了约莫十分钟的沉默。 今日十点,弗莱彻那里传来最新情报,卡迈恩得到了风声,知晓多方势力已经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对他及背后的势力下手了。 卡迈恩自知难以招架,更无法估计维拉克究竟把这份账单传给了多少商业对手、政敌。为了减轻负担,也为了托马斯公司能顺利参加万国博览会,他们决定先一步引爆暗雷,公开声明其子克里斯背叛了国家。 此举必然会引政府下场协助解决平等会。 现在卡迈恩一方知道平等会初步具备了武装力量,他们为了同维拉克、平等会划清界限,会向政府告知所有所知信息以消除怀疑。 而当政府得知平等会连枪支弹药都已经大规模配备后,绝对会更加不遗余力地进行打压清剿。 平等会的寒冬就要来了。 “我们要不要暂避锋芒,撤离莱泽因?”克洛伊打破安静,“反正托马斯家族接下来主要的对手还是那些商业对手、政敌,我们留在这里也意义不大。” “但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伯因纠结着,“万国博览会临近,这是一个能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也有希望让全世界听到我们说话的机会。” 一向强硬的莫莱斯听到这话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你……” 伯因看向了维拉克:“你觉得呢?克里斯。” 维拉克双臂环胸,不知该发表什么意见。现在伯因摆明了是想扛住布列西政府的打压,通过万国博览会这个万众瞩目的机会,把平等会的名声打出去。 这件事有好有坏。 好处是当全世界都知道了莱泽因有这么一群在追求平等的人存在后,会加速人们的觉醒。 坏处是政府会相当重视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里,指不定又会有多少人牺牲。 如果完全自私自利,站在自己的角度,维拉克无疑是赞同撤离莱泽因的。这样一来安全得到保障,还有了更多的机会拿钱跑路。 但这事关乎平等会的未来,是当下极其重要的一个决策。他不敢贸然地因一己私利,把这个满腔热血心向光明的组织拉到仅利于自己的方向。 “这件事,由你们三人举手表决后,我再做决定。”维拉克明面上还是最终决策者,其实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了三人。待会儿哪个选择的赞同者多,他就赞同哪个,也算是没有干涉平等会的内部决定了。就算平等会没多久因为这个决定覆灭,他也不会有多少心理负担。 “你不先发表一下想法吗……”伯因问。 “……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维拉克继续推锅。 伯因看向克洛伊、莫莱斯,争取说服两人:“我们可以逃。逃一次也行,逃两次也行,还不够我们可以逃一辈子。哪里有强权我们就避开哪里,哪里有压迫我们就避开哪里,尽管我们标榜自己是敢于和政府对着干的勇士,尽管我们已经认为一味地退让不会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克洛伊、莫莱斯略感羞愧。 他们在推导出接下来政府会如何打压他们后,第一念头都是逃。或许是因为两个月前被重创,有了阴影。又或许,如伯因所说的那样,他们还游移不定。 ddxs.com “机会只有一次。”伯因盯着二人,郑重其事道,“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万国博览会,把平等会的理念传播出去。” “这次政府的打击会远比上次凶猛。”莫莱斯道。 伯因面孔平静而又坚毅:“如果有牺牲,那就让我第一个来。” 这句表态一出,结果就定了下来。 “我们来做榜样。”莫莱斯下定了决心。 克洛伊沉默了十多秒:“……我不怕死,只是不希望让我们的人再上演一次不必要的牺牲。伯因同志,如果这次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愿意第一个上。” “我们做这个决定不是奔着牺牲去的,所以当然要尽可能规避。”见两人都同意了这个决定,伯因松了口气,看向了维拉克。 维拉克打心眼里佩服这三位将生死置之度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崇高的理想:“既然大家全票通过,那我们就确立接下来的方向。坚守我们的舆论阵地、思想阵地,争取乘上万国博览会这列快车,把平等的理念传播给全世界。” —— 九月六日,莱泽因一派祥和。 九月七日,一场一时间吸引了莱泽因所有人眼球的舆论战爆发了。 莱泽因各大报纸在头条上刊登了卡迈恩与权贵们私下交易的账单记录,还附上了卡迈恩背后关系网里诸多大人物们的丑闻事件供人揣测。 这不止是针对托马斯公司的商战,更是布列西内部当权们不同派系之间的一次交锋。 对此,卡迈恩一方早有准备,当天下午,卡迈恩出面对这件事进行了澄清,否认自己通过不正当的手段笼络结交权贵,利用他们的干预大肆开拓商业帝国。 而后,卡迈恩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声明自己的儿子克里斯误入歧途,加入了反叛组织,正在密谋破坏不久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他将会全力配合政府,提供所知的一切信息,尽早清剿反叛组织。 这个消息一经释放,更是引爆了舆论。 虽然舆论会进一步给托马斯家族施加压力,但此举不得不做。 如果他们不做,干等着卡迈恩、克里斯、反叛组织的关系被敌对势力公布出来,到时候想划清界限解除怀疑都不容易了,还会拖其背后关系网的陷入深渊,给政敌们暴露出更致命的破绽。 只有现在说出来,才能一定程度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削弱暗雷的威力。最为重要的是,卡迈恩已经无力去对抗维拉克、平等会,所以现在只能把战争摆到明面上来,引布列西政府下场。 这之后的事情就好做了。 卡迈恩及背后的关系网死咬不松口,坚称暗中交易是假的,和敌对势力打一场舆论战。这场舆论战不求胜利,只求拖延时间。一周之后各国使团就会陆陆续续抵达莱泽因,政府无论如何都要先压下这件事。 毕竟此次万国博览会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彰显强盛,这种负面新闻在节骨眼上炒得沸沸扬扬,对政府没任何好处。 压下之后,就是不了了之。 民众们更是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其他新闻转移视线。 至于平等会。 如今的平等会不再是之前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组织,而是初步配备了武器的武装力量。尤其是卡迈恩还直接把平等会和万国博览会扯到了一起,为了万国博览会如期顺利举行,政府无论如何都要在一周或者半个月内彻底肃清这股影响国家稳定的势力。 第八十三章:跑路 同一天深夜,平等会忙成了一片。 卡迈恩会引政府下场,这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卡迈恩直接把他们捆绑到了万国博览会上,将他们的威胁程度提到了最高。 谁都知道现在政府最在意的就是万国博览会能不能顺利举行,一切可能影响的因素都会雷厉风行地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平等会满足了政府要不惜代价在最短时间内肃清的所有必要条件,接下来要迎接的狂风骤雨势必会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凶猛无数倍。 “这下麻烦多了,政府这次绝对会抱着把我们彻底铲除的决心展开清剿。”克洛伊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 此时,平等会已经组织了大家第一时间携带重要资料离开,放弃仓库这个临时据点。虽然据点目前还没被发现,但政府大规模搜查起来绝对会注意到。与其等到时候仓皇逃窜,还不如现在提前先从容不迫地撤离。 距离万国博览会开幕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要做的就是始终保持活跃,还要逆流而上,顶着压力在这期间扩大平等会的影响力。最终借由万国博览会的热度,把平等会的理念传递出去。 莫莱斯双手插兜,望着平等会的成员们搬运着物资,沉声道:“这次真的会死很多人……” 伯因作为本次重大决定的主要推动者,和莫莱斯并肩站着默不作声。政府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他的预计,但他们也不得不这样去做。错过了万国博览会,未来指不定要花多久多少人多少付出才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会长!”丹尼尔从仓库外赶来,气喘吁吁地道,“弗莱彻那边失去消息了!” 因为丹尼尔当了维拉克一段时间的司机,对托马斯家族府邸颇为熟悉,所以莫莱斯安排了丹尼尔负责每天晚上十点去找弗莱彻接头,获取卡迈恩对最新情报。 “失去消息了?什么意思?”始终没发表意见的维拉克瞳孔微缩。 “今天十点钟我们没见到弗莱彻出来接头,后来又多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丹尼尔道。 维拉克同几人对视了一眼。 按道理来说,弗莱彻不可能拖延时间到那么。 “我父亲是不是不在家?”维拉克提出一种可能,那就是卡迈恩带弗莱彻出去办事去了,因此弗莱彻没来得及回来汇报情报。 “卡迈恩在家,并且很早就睡下了。府邸里的其他人也一切正常,唯独弗莱彻,自从昨天晚上见了一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丹尼尔道。 那就实在是解释不通了。 “会不会暴露了?我记得您可是让他在府邸里搜查您父亲藏匿的机密文档。如果这件事被您父亲发现了,他恐怕……”克洛伊猜测道。 “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了,他必死无疑。”维拉克了解卡迈恩,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弗莱彻的背叛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那我们……”丹尼尔看着维拉克,不知该如何是好。 维拉克面不改色:“继续时刻盯着托马斯府邸,随时准备接应弗莱彻。如果一天之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那他应该已经遭遇不测了。” fantuantanshu.com 其实对平等会而言,现在掌握不掌握托马斯家族新的把柄已经不重要了,掌握再多,也无法减轻政府对他们的打压。他们的敌人从来不只是局限在一个财团,而是整个旧制度的既得利益者阵营。 因此,弗莱彻可能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在伯因几人的心中并没有引起震动。 而维拉克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却升起了异样感受。他不希望弗莱彻死,那不是对弗莱彻的怜悯,是他想把弗莱彻的价值全都榨光,最后自己亲手杀了他,为邓普斯报仇,也为过去的自己报仇。 他忍下杀意这么久,弗莱彻却没等到由他亲自处死。 心中有些空落落的,维拉克不由也吐出一口浊气。 “你们先休息吧,再怎么说今天晚上也是足够安全的,这边我盯着就行。”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伯因催促维拉克、克洛伊、莫莱斯去休息。 他知道克洛伊、莫莱斯其实都有一点不愿意留下来与政府硬碰硬,是他极力的劝说下才答应了这件事。现在他身上背负的压力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大,但比起未来一段时间里必然会有的重大牺牲,他的煎熬又算不得什么了。 只能通过比别人多做点什么,多付出一些东西,才能一定程度上减缓那惭愧。 “没事,一起盯着吧,现在这么忙哪里放心去睡。”莫莱斯拒绝了伯因。 可维拉克不打算留在这。 现在局势瞬息万变,他要赶紧回去进行规划准备,尽早跑路了。 “莫莱斯,回去休息吧。”维拉克露出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模样,“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情况会一天比一天糟糕。所以今天这里就留伯因盯着,我们先去休息,明天留给我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好吧,那你辛苦一些了。”莫莱斯拍了拍伯因。 伯因心里好受了点,向维拉克投来感激的目光:“没关系,快去休息吧。” “走了。”维拉克和莫莱斯、克洛伊返回了各自房间休息。 一回到卧室,维拉克的脸就冷了下来,他干净利落地把必要的东西都收拾好,将莫莱斯交给他的枪藏在了衣兜里,最后从枕头下拿出了车钥匙。 这车钥匙正是借科林家的那辆车上的。 现在车子就停在格雷诺大街12号,而格雷诺大街离维拉克也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要是想走,他现在就可以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去格雷诺大街开上车一路逃出莱泽因。 可问题是,钱还没到手! 他冒死偷到的账单如今为平等会创造了近千万金克的财富,他也不那么贪心要全部据为己有,但起码要分走一部分,这样他所做的努力才有意义。 一百万金克需要两个行李箱才能装下。 维拉克为了尽可能轻装上阵,只换了身衣服,拿上了枪、钥匙便匆匆离开。 十多秒后,他却又大步回到房间,拿起书桌上的原版《平等论》,将之塞进衣兜,重新出门。 第八十四章:拱手让人 维拉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回去把《平等论》也带上,这和他在书上贸然写下第十章的标题一样莫名其妙,就仿佛有一种魔力,将他和这本书深深地捆绑在了一起。 由于时间太紧迫,要是不抓紧逃出去,日后再想找机会就更难了,维拉克也没来得及多想这其中的奇妙缘由,先集中精神避开了平等会的成员,逐步逼近财务室。 在仓库这里居住了几天,他已经基本了解了这里的构造布局。因为对平等会而言,现金交易更方便更安全,所以八百多万金克的巨资并没有存进银行,都放在了临时组建起来的财务室里由专人看管。 今天晚上仓库里的所有重要东西都会被运走,这笔巨资当然也留不到白天了。 维拉克想拿到钱,就只能趁现在伯因在外面,克洛伊、莫莱斯休息,自己依仗会长的身份找个理由把负责看钱的人骗过去,再然后就是带着钱避开伯因等人,赶到格雷诺大街12号,开着车逃离莱泽因,转乘火车、客船去蒙勒哥帝国,同诺德、迪亚兹碰面。 计划从维拉克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构建了。 虽然现在有一些突发情况,让局势变得稍显混乱,但也并不特别妨碍维拉克计划的推进。 一路上维拉克有惊无险地避过了一些负责搬运东西的平等会成员,来到了财务室的门前。财务室的安保力量可以说是仓库里最强大的了,正门口就站在四位荷枪实弹的安保,内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好在维拉克是平等会的会长,想从中拿钱并不难。 “会长。”拐过走廊,维拉克不再遮遮掩掩,昂首挺胸大步走来,四位安保纷纷向维拉克打着招呼。 “嗯。”维拉克扫了四人一眼,目光汇集在财务室紧闭的铁门上,“我来拿一笔钱。” 四人对这位会长没有起丝毫怀疑,直接误以为是轮到他们撤离了,把维拉克看作是负责带领他们的人。毕竟这八百多万金克是平等会最重要的一笔发展资金,由会长亲自过来跟进也是正常:“会长,是轮到财务室搬运撤离了吗?” “还没有。”维拉克的假话已经练得炉火纯青,面对持枪的四人毫无波动,“接下来情况会比较复杂,这么多钱放在一起反倒不安全,万一被政府发现,损失直接最大化。所以现在我要先过来拿一百万金克,安排给另一批人保护。” “原来如此。”领头的安保恍然大悟,觉得维拉克说得很有道理,这笔钱确实分开保存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安全的。想着,他敲了敲铁门,拉开了铁门上的一个小口子,冲里面道,“把门打开,会长来了。” 清脆的开锁声响起,铁门被缓缓推开。 维拉克望去,其中又是一条走廊和新的一队安保。他再度走上前去,重新说了一番刚刚解释过的说辞,这次依旧顺利,没有任何人怀疑他这位为平等会抛头颅洒热血的会长会对这笔钱图谋不轨。 经过两道看守,最终存钱的小房间被打开,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四层的展架上堆满了一摞又一摞的最大面值钞票。 “有行李箱吗?”维拉克可没随身携带装钱的容器,他理直气壮地问向安保人员,“用行李箱掩人耳目是最合适不过的。” 安保人员立马拿来了两个行李箱供维拉克使用。 维拉克将两个行李箱打开,两手各抓一摞钞票,干净利落地往行李箱里装,安保人员见状也过来协助装钱。 “四万……八万……十二万……十六万……”边装,维拉克嘴里还低声念叨着。 他只要自己应得的一百万,其余的一分也不多要,留给平等会发展,自己也算是没有亏欠。 beqege.cc “八十八万……九十二万……九十六万……一百万,好,刚刚好。”一百万金克被分别装进了两个行李箱里,维拉克将行李箱合住锁好,提了起来就要出门。 “会长,需不需要帮忙?”安保人员问道。 “不用,看好这里,等待撤离。”维拉克一手提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谢绝了安保人员的好意,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步伐不禁加快。 一百万金克终于到手了! 算上诺德、迪亚兹他们先前带走的,一共是一百五十五万金克! 来莱泽因一个半月,维拉克获得了一笔曾经想也不敢想的财富!虽然这期间也有一些牺牲,但最终的收获还是没有愧对他的付出。 两个箱子很重,维拉克走起来却越发觉得轻快。 走廊、安保人员被他甩在后面,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迈脚。 他要离开了,离开莱泽因,离开平等会,离开生死纷争。往后,只有荣华富贵。 维拉克走到了最后一道铁门前,看着四位安保人员脚步不停,一边叮嘱一边掠过了他们:“注意安全,等待通知,随时撤离。” “是,会长。”四人异口同声道。 “轰!”沉闷的关门声响起,财务室又被重新封闭了起来。 维拉克攥紧了手,在四位安保人员的注视下朝前走去。 离开仓库后如何安全快速地抵达格雷诺大街的路线、又如何从格雷诺大街安全快速地出城都已经计划完毕,现在只要出了仓库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维拉克?” 没差几步就要拐弯时,伯因不巧地过来堵住了维拉克的去路! 最不愿意看见的事发生了! 哪怕维拉克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内心已经被锤炼得足够强大,但这一刻局势的急转直下还是让他的脸僵住。 他提着箱子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伯因。 怎么会! 怎么会!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了! 自己就要拿着钱离开仓库,离开莱泽因,离开布列西了! 伯因为什么要刚刚好出现堵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该如何解释这笔钱? 自己该怎么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休息了吗?”伯因正准备过来安排财务室的人带着钱撤离,但万万没有想到在财务室的拐角处撞见了维拉克。 维拉克脑子飞速运转,还没等伯因反应过来,就走近了伯因,将两个箱子递给了他:“接着。” “这是……”伯因缓缓接过,他感受着箱子里的分量,以及维拉克身后不远处的财务室,意识到了什么。 维拉克一脸严肃地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放入伯因的衣兜里:“车子在格雷诺大街12号。” “你……”伯因的大脑已经转不过来了。 “你走吧。”维拉克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果决,“这一次会很危险,我希望不管再危险,平等会都不会有被彻底覆灭的风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如果我们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会带着平等会再次茁壮成长起来的。” 第八十五章:补救计划 维拉克脸上大义凛然,内心却如死灰。 他把给自己精心规划好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伯因,冠冕堂皇顺理成章。此举是当下唯一能不引起伯因怀疑的办法,但同样也会葬送他逃出去的希望。 “我怎么能现在离开?!”伯因为了不惊动不远处财务室的守卫,冲维拉克低喝着,“我提出了留在莱泽因扛下半个月的打压,把我们的理念传向世界,等最后需要有人牺牲的时候我就走了?!” “你是我最好的——” 伯因松开箱子,一手扯住维拉克的衣领:“这么做了,你如何面对克洛伊、莫莱斯,乃至所有平等会的成员,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牺牲着你们,我却享受胜利的果实,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活着比我的尊严还要重要?” 既然你不去,那你把钥匙还给我啊,把钱给我啊,让我跑啊!刚刚白说了吗?平等会需要留个管事的人啊! 维拉克心里喊道。 “我是不会走的,并且我已经做好了第一个牺牲的准备!”伯因松开了维拉克的衣领,认认真真同他讲完这句话,又把箱子提了起来。 维拉克隐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去接这两箱钱。 “我知道你不会走,克洛伊、莫莱斯也不会走。”伯因一脸悲伤,已经预见了平等会将经历多么惨烈的半个月,“一起留在这里并肩作战,挺好的。我不会把你故意支走克洛伊、莫莱斯,帮我拿钱的事情说出去,就当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吧。” 伯因自行将所有事联系在了一起,认为维拉克刚刚建议大家休息就是为了支走两人,方便自己逃离莱泽因。 维拉克已经不想和莱泽因里这群擅长脑补的人多说话了,他精疲力尽心灰意冷地抬起手担在了伯因的肩上:“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你有生的机会吗?” “有更多的人在羡慕能堂堂正正活在世界上的达官显贵们。”伯因目光是那么的明亮。 维拉克的手好似触电了一样瞬间收了回来。 这一刻,伯因似乎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发光发亮,同时在他不经意间,还灼烧着维拉克蜷缩在角落里卑劣的躯壳。 “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伯因道,“明天的事情更多,还需要你们去负责。” “好……”维拉克竟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直视伯因了,他越直视越心虚,越心虚就越惭愧。他不希望再演变下去,再明亮也不是他想要走的路,他只想拿到钱! 目视维拉克离开,伯因叹了口气,提着箱子来到守卫面前:“把钱全都准备好,准备转移。” —— 回到房间,维拉克将兜里的手枪、《平等论》扔在桌上,鞋也不脱,直接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烦躁地盯着天花板。 现在钱没了,钥匙也没了,他损失惨重。 不过局面还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维拉克知道自己还有机会,明天完全可以以‘车是借朋友的,既然你不想走那我得把车还给朋友’的名义从伯因手上把车钥匙再要回来。 车子还是随时可以利用起来。 现在唯一差的就是钱了。 今晚八百多万金克的现金都会被转移走。 维拉克先前还是有所顾虑,虽然要卷钱跑路但没有直接坑人。现在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情况,他决定明天和伯因等人提议把钱分散保存,自己名正言顺保存一部分,然后再找机会开车跑路。 补救办法逐渐完善,维拉克的心也一点一点放下。 平等会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份危险在维拉克看来,首要是还不是政府方面,而是平等会的理念,以及这群发光的人无时无刻在感染他。 他现在还可以坚定信念不管不顾要拿钱跑路,但也保不准自己以后会不会动摇。毕竟不可否认的是,这群人干的事业、理念都很有吸引力。 beqege.cc “呵……”想到这里,维拉克笑了一声。 他笑自己居然担心会被动摇,会跟随克里斯、伯因他们一起为平等而战。冒着生命危险做看不到希望的事情,和安心享受荣华富贵,明眼人会怎么选不言而喻。 内心平复下来,总算接受了今日的戏剧转折,维拉克起身将鞋、衣服脱掉,沉沉睡去。 次日,九月八日。 早上五点钟的时候闹钟响了,维拉克没有在床上有丝毫拖延,直接起床洗漱穿衣服,接着同和他基本同一时间出来的克洛伊、莫莱斯汇合。 “你们来了。”看上去相当疲惫,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伯因见三人出来,走了过去,“仓库的东西基本被搬空了,接下来就是进行妥善安置了。” “你一晚上没睡?”克洛伊惊讶地道。 “这里总需要有人盯着。”伯因解释了一句。 莫莱斯想锤伯因一拳,但意识到伯因现在很累,伸出去的拳手又缩了回来:“你不懂得叫我们吗?一个人扛着算怎么回事。” “你们这不是来了吗?而且也没多辛苦,现在抓紧商量一下吧。”伯因揉着鼻梁,没在自己的事情上做过多的赘述,重新引入正题,“这么多东西,这么多人该怎么安排?” “当然是分散最好。”维拉克顺势开展自己的补救计划,“我们在莱泽因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有本职工作的,那就让他们暂时完全放掉平等会的工作,安心做本职工作。” “可我们还需要组织很多的活动……”克洛伊提出疑问。 维拉克不紧不慢道:“需要举行活动的时候,视地点、人数等条件再对成员进行调配,这样效率最高,也不至于让大家都干等着。” 伯因、莫莱斯纷纷点头。 “至于没有本职工作,专注于平等会的,比如我们,将莱泽因划分成几个区域,各自负责一块,带着自己的人维持自己地区成员的联系,然后定期碰面组织活动反击政府。”维拉克要摆脱伯因几人的监视,就只能自己单干,独立负责一块区域。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就算有人被政府发现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莫莱斯的想法和维拉克一致。 伯因同维拉克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附和道:“这确实是目前最适合我们的办法了,那就这么做吧。” 第八十六章:永远不会再见 在仓库外,四人蹲下一起认真看起了克洛伊拿来的莱泽因的地图。 莱泽因被墨纳河一分为二,两岸又都分别划分出了两块区域,总计东西南北四块。 “那我们就按照东西南北四个区进行分配?”克洛伊问道。 伯因、莫莱斯没应话,纷纷看向了维拉克。维拉克其实自始至终都不想发表关于平等会的任何意见,但通过他这段时间的一系列表现,这群人似乎更信服自己了。这其中主要是克里斯的光环,可也包含了一部分维拉克的能力。 既然他们都潜意识里交由自己决定了,本来就想在这上面动手脚的维拉克大大方方接了下来:“北区交给我,这里我比较熟悉。” 北区就包含了仓库以及最关键的格雷诺大街,而且这里主制造业,人口密度虽然比起其他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从外地过来打工的生面孔也多,很适合浑水摸鱼,便于他跑路。 “您熟悉的不应该是西区吗……”克洛伊发出疑问。 托马斯家族就位于西区,所以在他看来,从小在西区长大的维拉克应该更了解西区才对,用熟悉的理由选择北区未免太牵强了。 “没错,相比之下,西区我更熟悉。”维拉克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就用这个理由,所以在面对克洛伊质疑时,他面色平静,看向了伯因,“但伯因也从小在西区长大,他和我一样熟悉。就算没有我,他也完全可以胜任西区的工作。反倒是北区,我们没人在这里长大,没人在这里工作生活过,要真说,应该谁都没有资格。所以,只有我接手我才能放心。” “原来是这样……”克洛伊顿感惭愧,发现自己远没有‘克里斯’深谋远虑。 西区的担子无疑是最重的,这里商业繁华,是市中心,届时的打击力度也会毋庸置疑是最猛烈的。不过就算如此,伯因也还是选择了首当其冲:“西区交给我来负责,这个是我和克里斯一早就说好的。” 维拉克皱着眉看向伯因。 他可没和伯因商量过这件事,伯因这么说无非是担心克洛伊、莫莱斯跟他们抢风险最大的地区。 “那我负责东区吧,这块我熟悉。”莫莱斯选了东区。 “那我就南区。”剩下了南区,克洛伊也还算熟悉,便坦然接受了这个决定。 事情再度朝着维拉克计划的方向发展而去,他松了口气,脸上轻松了许多:“那莱泽因的四个区域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家各自负责好自己的区域。”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维拉克又同三人商定好了具体的安排,以及成员的划分,资料、活动、资金的划分。 将这些谈完,伯因实在顶不住了,便进仓库里短暂休息。 克洛伊、莫莱斯则去向平等会的中层骨干们下达消息,落实他们的这一应对计划。 维拉克回到仓库,找到了正准备休息的伯因。 “克里斯?怎么了?”伯因打着哈欠,一脸疲惫地询问道。 “那个车是我借朋友的,如果你不走,我就得把车还给人家了。”维拉克此行就是来拿车钥匙的,钥匙一到手,钱一到手,他就可以跑路了。 “朋友?科林是吧。”伯因露出微笑,强打精神掏出钥匙扔给了维拉克,“自从进入平等会遭受通缉,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现在怎么样?” 科林和伯因同样是朋友,他们和克里斯从小就是玩伴。 这一点,很早之前弗莱彻给维拉克的资料书上有写。 “他啊,还是老样子,整天吃喝玩乐。”维拉克接住钥匙,如实转告了科林的近况。 “我就知道……”伯因感叹着,“就让他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吧,永远天真,永远快乐。” 科林不知道自己的两个朋友都投身到了平等的事业中。 伯因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克里斯真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在半真半假的世界里生活着。 “放心,无论怎样都不会把他牵涉进来,那么一个愣头青,要是也跟我们做了同样的事情,估计得天天给他擦屁股。”维拉克道。 beqege.cc “哈哈是啊……”伯因又打了个哈欠。 “你快休息吧,争取早点结束这场战争。”维拉克不打算继续多叨扰伯因,催促其睡觉后离开。 伯因看着维拉克关门离开,身子颓废落寞了几分,他费力地抬头看向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看得走神,渐渐地,困意袭来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拿到钥匙,维拉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将手枪、《平等论》重新装上,出门同克洛伊、莫莱斯汇合。 “怎么样了?”维拉克过问落实情况。 “都通知下去了。”莫莱斯调侃道,“那北区这里就交给您了,接下来您得重新找个地方落脚,因为您和我们一样开始被通缉了,现在可是见不得人的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维拉克玩味这四个字,“但愿实至名归,继续让政府害怕下去。” 玩笑话过后,莫莱斯严肃起来:“会长,枪我也给你了,必要时候可不能犯怜悯之心。” 大概莫莱斯的主要印象还停留在真克里斯那个时候,克里斯温吞的性格让他颇感担忧。 “放心。”维拉克拍了拍肩膀,“倒是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太冒失了。一个区那么多的同志们,做任何决定都要慎重再慎重,为他们考虑。” “会的,这个您不用担心。”莫莱斯自信一笑。 维拉克看向克洛伊:“你也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克洛伊点点头。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双手插进衣兜:“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等扛过了政府的第一轮清剿,我们再在会议上碰面。” 两辆装有重要资料、资金、成员的货车已经准备好。 克洛伊、莫莱斯也深知此次要面对的有多么危险,他们略带不舍,眼里满含对维拉克的担忧,郑重地同维拉克道别后,一一上车离开。 目送两辆货车离开,维拉克紧攥着衣兜里的钥匙,喃喃道:“永远不会再见了。” 第八十七章:争吵 丹尼尔自觉跟在维拉克身边已久,有了足够的默契,还想自告奋勇留下帮维拉克打下手。维拉克听罢自然是果断拒绝,把他调去了克洛伊手下做事。 车子早已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可维拉克还在路口驻足着。 随着克洛伊、莫莱斯等人的离去,北区已经基本被他掌控。 资金经过一段时间的花费,目前还剩下七百七十四万,维拉克为北区,又或者说是为他自己争取到了一百八十万的活动资金。 现在伯因熟睡着,维拉克要是再心狠手辣一点,可以立马把伯因的那一份也带上,将共计三百九十五万金克的巨资卷走。 bqgxsydw.com 这看上去似乎也就不枉他又冒着生命危险多在莱泽因待了一晚上,而且多出来的将近三百万金克,比嘴上说的道义有吸引力多了。不论之前口号喊得多么响亮坚定,在实打实面临抉择时,三百万金克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时,内心所信奉的原则都会不可避免地动摇。 维拉克在仓库外犹豫了很久,被分配留在北区,以及等待伯因的西区的人向他询问东西时,都被无心管理平等会的他随便打发开。 想了很久,维拉克最终长舒一口气,决定只带走自己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一百万。做出这个决定后他颇感轻松,于是更加确信自己做了一个对自己而言正确的选择。 “呵。”维拉克还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自己做善人做得不彻底,做恶人又做得不彻底。在莱泽因这个是非之地,自己始终行走在黑白相间的路上,被撕扯,被诱惑,被挑衅,被激怒,但还是从一而终,做着他自己,不黑不白不上不下的那个自己。 将平等会的人支开,维拉克担心再出现昨晚那样的变故,用行李箱装好两箱子钱后,马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仓库,寻着自己规划好的小路朝格雷诺大街赶去。 这次大局已定,谁也拦不住他了。 明明仓库距离格雷诺大街有不小的一段路程,维拉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从平稳地步行渐渐改为小跑,用了约莫一个小时就抵达了格雷诺大街。 现在政府已经开始通缉了他们,所以一进入热闹的地区,维拉克就将帽子压低了一些,低着头接近12号位置。 这次政府的打击决心非常强,从昨天起路上巡逻的士兵多了起来,重要路口也在进行排查,路上更是贴着随处可见的通缉名单。 看到自己、克里斯的脸被醒目地张贴在莱泽因大大小小的地方,维拉克不免有些心跳加快。 这愈发坚定了他的信念。莱泽因是必须要离开的,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走了没多久,维拉克看到了那辆从科林家挑的车子。 他眼睛左右来回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快步过去打开车门,把行李箱放到后座,自己坐进驾驶位,干脆利落地插好钥匙发动了车子。 跑路计划的第二步已经达成,现在要做的,就只剩下把车开出莱泽因了。 就在车子准备驶出停车位时,一道人影突然窜出来堵在了车子面前,维拉克猛踩刹车,当即想破口大骂,但当他定睛一看,发现堵在车前的是科林后,愣住了。 科林的面孔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站在车外蹬了维拉克几秒,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维拉克强压心里的不快问道。 科林从兜里掏出两张通缉令展开给维拉克看:“你和伯因什么时候成了乱党的头目?!要不是我父亲和我说,是不是得等你死了我参加你葬礼时才会知情?!” 维拉克叹了口气,他自认自己做到了能力中的最好,但还是给科林留下了蛛丝马迹。迫切想要一个解释的科林得知通缉的事情后,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借车到事情,不知何时就开始在车旁蹲守了起来。 “我们……”维拉克手握方向盘,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解释。 “会死人的!”科林咬牙切齿地将通缉令甩在了维拉克的脸上,“只要被抓到,你和伯因都会死!会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尸体被吊在大街上示众!” 科林第一次如此失态如此愤怒,维拉克都有些心惊。 “我就搞不懂了,放着这么好的生活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去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就为了那些贱民吗?!”科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和我说做什么生意,也是骗我的对不对?就是为了拿钱去养活乱党!” “他们不是贱民。”维拉克发动了车子,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出发,任由科林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地破口大骂。 “就算不是贱民,你至于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骗我?还要把你的命搭进去?!”科林怒道,“你现在是要干什么?!继续去找愿意和你一起干傻事的那群人?!你和伯因都是怎么和那群贱民联系上的?!能为了他们不要自己的命?!” “逃命!逃命!逃命!”维拉克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宣泄自己频繁在节骨眼上遇到问题所积蓄的怒火,“我是在逃命!背着那些人逃命!你们都觉得这是件干不成的事!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我现在在逃命!如你所愿了吗?!” 科林的气势被维拉克盖了过去,在得知维拉克要逃命,不会想着继续做傻事,他平缓了许多:“那你要逃去哪里?” “越远越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维拉克加快着车速,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莱泽因。 “伯因呢?他没和你一起?” “那个疯子!蠢货!他要留在这里,他说他要做第一个牺牲者,要做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才不会傻到留下跟他们一起去做!”维拉克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他就是科林口中那不值一提的贱民,但他和科林一样不觉得平等会能改变,那怕只是动摇一个这个国家。 “你把伯因抛下了?!”这话在科林看来,就等同于抛弃了自己的朋友。 “你觉得是抛弃那就是抛弃!可那又如何?是我能改变的吗?我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掌控,哪里有余力去左右别人的人生!他想做那就去做!你要是不希望,现在就下车去找他,别耽误我逃命!”已经到了最后,维拉克也懒得装克里斯,只求科林立马滚下车别妨碍自己。 第八十八章:政府军 “克里斯……”科林难以置信地看着维拉克。他不希望‘克里斯’去做傻事,但更难接受‘克里斯’抛弃了最好的朋友独自逃命,“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克里斯从来没有变过。”维拉克已经无心伪装,可真的要坦白时却又难以开口,他犹豫着,目光闪烁着,“……克里斯已经死了。” 科林把维拉克阐述的事实理解成了精神层面上的问题,眼里满是失望:“伯因现在在哪?” bqgxsydw.com “你还真要去找他?别傻了,伯因之所以一直瞒着你就是不想把你也牵涉进来。你帮不上任何忙,也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他们。”在维拉克看来,帮忙就等同于要击垮现在的政府,这根本做不到。 “是吗……呵……”科林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他靠着椅背无神地望着外面,“在我得知了你和伯因的事后,作为朋友、兄弟,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你们继续错下去。但我又太了解你们了,从小到大你们做任何决定都没有动摇过,也因此你们混得一直比我成功……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在车旁等到现在,其实不是为了阻止你们,而是想帮上些什么忙。你和伯因从小就把我当做弟弟,从来不让我做危险的事情。这次,就算我打心眼里觉得你们错了,错得彻底,也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去做。” “你就是个孩子。”维拉克对科林这套说辞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很可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很伟大吗?很够兄弟吗?很爷们儿吗?” “那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车速陡然提了起来,巨大的推背感使得科林死死贴在了椅背上,“你抛弃了伯因。” 维拉克面色苍白,目光愈发狠辣:“需要我们再强调一遍吗?你只会拖后腿!”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 “那你给老子看看后面那是什么!”维拉克愤怒地打断了科林的反驳,而后竭力冷静下来,思考解决对策。 科林一愣,扭头看去,只见后方两辆汽车在紧跟着他们:“那是……政府的人?!” 自科林出现,维拉克心就不安了起来,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现在车子还没驶出格雷诺大街,情况就真的如他预料的那样急转直下了。 命运弄人,只要他想离开莱泽因总会出问题,好似被死死拴在了莱泽因。 “政府现在在不遗余力地追捕我们,你作为我和伯因最好的朋友,当然会被作为线索之一盯上!”维拉克心凉了半截,语气中透着绝望,“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拖后腿?” “我……”科林急了起来,他完全没想过自己蹲守‘克里斯’,实际上也是在为政府的人提供线索,“那怎么办?” 维拉克不顾危险把车速提到了最快,试图博取一线生机:“甩肯定甩不掉他们了,但我会想办法把你先放下去——” “我怎么可能抛弃你!” “我不是让你逃命!”维拉克气得想把方向盘卸下来,科林今天真的要害死他了,“你去找伯因他们,再想办法解救我,明白了吗?” “好,我现在该怎么做?”一向养尊处优的科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慌了神,全由维拉克支配。 维拉克听着科林哆嗦的声音,已经对科林不抱以希望了,照现在的情况,就算科林能出去,伯因他们也来不及救他了:“算了,科林。” “啊?” “会用枪吗?”维拉克问。 “当初咱俩一起去射击俱乐部练的啊!” “那就是会了。”维拉克透过后视镜看着愈发逼近的车子,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手枪递给了科林,“准备好,必要时候我会通知你开枪!” 科林仓促接过手枪:“开、开枪?冲后面的政府军?!” “不然冲自己吗?!”维拉克吼道。 “我没杀过人,更何况那是政府军,和他们作对,我的家族……”科林捧着手枪,快要吓出眼泪。 见科林根本帮不上忙,恨铁不成钢的维拉克夺回了手枪:“告诉我,怎么用?” “什么?” “手枪!怎么用?!” “你……” “别问那么多,你现在只要回答我,怎么用!”维拉克哪里有空把自己是假的克里斯,以及整个来龙去脉解释一遍。 “拉套筒,子弹就上膛了,然后扣动扳机子弹就能发射……”科林只得撇下疑惑解释道。 维拉克腾不出手,又将枪扔给了科林:“你帮我上膛。” 科林手忙脚乱地上好膛,把枪呈给了维拉克。 维拉克接过问道:“现在只需要瞄准,扣动扳机就行了吗?” “是的。”科林道。 “我兜里还有两个弹匣,你拿出来,随时准备帮我上子弹。”维拉克安排着,顺便做好了准备,在必要时刻开枪,就算打不死追击的人,也要尽可能延缓他们的速度,趁机甩开他们。 科林探手从维拉克的衣兜里拿出了两个弹匣:“维拉克,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要么现在投降吧?依我们的家族背景,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会有什么事?”维拉克冷哼一声,将枪攥得更紧了。 托马斯家族、卡迈恩因为他,现在正疲于对抗着展露野蛮与原始的商业敌人们,非但没空帮他,还巴不得他死。 “不要再做无谓的幻想了,我们是政府的死敌,他们只会想我们去死。”维拉克清楚平等会和政府之间至始至终都没有调和的可能,“科林,你不该扯进来的。” “对不起……”科林羞愧难当,现在他不止会害了他自己,还害了维拉克,他的家族。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三个字。”维拉克拐了一个弯,沉声道,“不要想那么多了,如果真的想弥补什么,就拿着枪,听我的命令随时开枪干掉他们。” 科林犹豫起来。 “这是我们唯一生的机会。”维拉克催促道,“只要他们都死了,就没人知道你和我、和平等会有联系。政府没有证据,你就可以继续过回原本的生活,我也可以离开莱泽因。” 第八十九章:别停下 开了这枪,自己也就站在了乱党这边,到时候不止是自己性命难保,整个家族都会像克里斯那样受到牵连。 冰冷的手枪让科林感到烫手。 向来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科林,第一次面临如此艰难的抉择。 维拉克死死稳着方向盘,额头青筋涌动,抿着嘴直视前方。 由于车速过快,路面不平整,车子在剧烈抖动。 科林咬着牙,闭上眼就缓缓握住了手枪,而后颤抖着冲维拉克道:“克里斯……我准备好了……” 维拉克也不愿把科林拖下水,但事已至此,酿造了这一局面的科林已经无法置身事外:“……好,随时听我命令!” bqgxsydw.com “嗯。”科林双手握枪,湿透的后背好似黏在了椅背上一样紧紧贴着。 维拉克吞咽着口水,透过后视镜盯着后方始终没有拉开距离的政府军。 此时此刻他的紧张程度不弱于科林。 他有想过直接开车逃回仓库,那里平等会北区、西区的人还没有撤离,有他们在应该可以解除危机。可万一这两辆车的后面,是成百上千的政府军。又万一他们有传达信号的办法,平等会的人都来不及撤离。那自己把政府引过去,能救一时的自己,却会给更多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他自认为自己肩上扛不下那么多条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后面政府的人咬得很紧,但因为身处闹市区,一旦开枪反而会惊动更多政府派遣出来巡逻的卫队,所以还不能通过这个方式延缓追击。另外后面那些跟随科林一路摸到他踪迹的人,想必刚刚也已经认出了自己就是平等会的头目‘克里斯’,因此同样没有采用极端的方式逼停车子,试图保证‘克里斯’的安全。 这份忌惮,也是维拉克的机会。 政府的人想活捉自己,自己正好可以借助这个想法更加大胆起来。 只要出了闹市区,维拉克就会命令科林开枪。若是仅有这两辆车追自己,那逃出莱泽因还是有希望的。 可惜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政府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克里斯’这种大鱼。在他们看来,只要抓到‘克里斯’,这场清剿行动就已经赢了一半。 “砰!”一声清亮的枪声响彻街道。 听到声音维拉克连忙趴了下来。 “不是冲我们开的,是冲天上!”科林一直看着后视镜,所以看到了后方政府的人开枪的过程。 冲天上开枪,这是在传递讯息,也是对自己的警告! “开枪!”维拉克抬起了头,沉声道。 科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探出脑袋,伸手向后面的车子开了两枪。子弹统统射在了追击车子的前车盖上,虽然没对人造成伤害,但这份反击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后方的两辆车速度大减。 “继续!”维拉克看到了一丝希望。 科林也似乎找到了平衡点,他不愿意伤害别人,好在现在不对着人开枪也能达到甩开他们的目的,他心理压力大减,手里的枪稳了许多,又是干脆的两枪射在了后面的车身上。 “砰!” “砰!” 随着枪响以及疾驰的车子在追逐,整个格雷诺大街直接乱了套,路两边的行人们四下逃散,路上的马车失控着向旁边的店面撞去。 尖叫声此起彼伏,与科林的枪声交织在一起。 一个弹匣的子弹很快就被打没了,科林缩回身子,手剧烈颤抖着换着弹匣,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发麻,又害怕得发冷,又刺激得燥热。 “好样的,科林!”维拉克见后方的车子逐渐被甩远,夸赞了科林一声。 “呵……”科林干笑着上好子弹后继续探出身子攻击。 就在这时,前方的几个街道接连冲出了数辆车子,保持着相当快的车速朝维拉克他们冲来。 “坐稳!”面对前后夹击,维拉克只得改变路线,拐进了最近的街道里,从另一个方向撤离。 科林直接被拐弯的惯性甩回了车子里,而他们的车子进入新的街道没多久,后面十多辆政府的车子就汇聚在一起疾驰而来。 这次没等维拉克提醒,科林就又钻出去,一连十多枪打了出去。 这新出现的十多辆车可不知道车上坐的是‘克里斯’,他们必要时会直接开枪。维拉克担心科林安全,想制止一声,但见到科林的这十多枪确实又压制住了追击,话被噎在了喉咙里没说出来。 “快啊!克里斯!”科林撤回身子把最后一个弹匣换上。 维拉克紧盯着前方,把油门踩到底的脚都酸痛了起来。 “砰!砰!”科林打上了头,一整个弹匣的子弹被一口气打了个精光,他焦急地看着后方乌压压一片的车子,挥舞着已成了废铁的手枪,“克里斯!没子——” “砰!砰!砰!”密集的子弹袭来,打在了车身上。 果然!这群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在遭到攻击后果断进行了反击! “科林!趴下!”维拉克弓着身子,缩起脑袋,尽可能在躲起来的同时保留视线。 “咳咳!” 一口鲜血咳在了车窗上,维拉克扭头看去,只见科林一脸茫然,胸口正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往出涌血! 科林中枪了! 维拉克脑袋好似被炸了一下,整个人清醒又恍惚到了极点:“科林!你怎么样?!” “砰!砰!” 可能是见维拉克他们已经不再攻击,也可能是最早追击的人赶了上来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身份,后方的攻势开始减弱。 维拉克慢慢坐正了身子,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慌乱地捂住了科林的胸口:“你还能说话吗?!保持清醒!科林!保持清醒!” “咳咳!”科林说不出话来,但眼里挂着泪珠,脸上也写满了恐惧。 “没事的!没事的!”维拉克安抚着。 现在摆在维拉克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继续逃命,不一定能逃出去,但科林绝对会因为撑不了太久死掉。 第二个,停下,投降,为科林争取救治的机会。 维拉克眼里布满血丝,他知道自己不能犹豫,科林等不了,科林的命现在攥在他的手里,他要么干脆地放弃,要么干脆地停下! “科林!”维拉克不甘地吼了出来,“坚持住!保持清醒!我这就停下,带你去医院!” 说罢,维拉克开始减速。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为自己而死。 突然,科林沾染血液的手扯住了维拉克的衣服:“克……里斯……别、别、别停下!” 第九十章:被捕 “别停下!”科林满脸痛苦,一边控制不住流淌着热泪,一边竭力嘶吼了出来。 “轰!轰!轰!”维拉克脑中的炸响越来越频繁密集,科林的手抓得他胳膊生疼,他却愈发觉得麻木。 最终,车子还是停了下来。 车子彻底停住的那一刻,维拉克始终提着的那一口气泄了出来,他整个人瞬间黯淡、苍老了许多。 bqgxsydw.com 后面追击的十多辆政府的车子顺势追赶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街道上正常行走的行人、车辆都被驱散开来,两侧的高楼阳台里站满了人,都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维拉克血淋淋的手从车窗伸了出来,将手枪扔在了地上,而后打开车门,快步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科林搀扶了出来,环顾起了四周数十位身着黑色风衣,脸色淡漠的政府人员:“我投降了,你们可以抓走我,但想让我说出你们想知道的,就必须要救活他!” 持着枪的政府军们没有任何反应。 “他是阿诺德家族唯一的孩子,阿诺德·科林!”维拉克见没人帮他,怒吼着说出了科林的身份。 听到科林的身份后,政府的人这才面面相觑起来。阿诺德家族比托马斯家族更加强盛,他们自然听过。 其中一位从最开始就跟着,看上去像领头者的人绷着脸,指挥了起来:“你们送他去医院,你,克里斯先生,和我们走吧。” 两名政府的人员走到维拉克面前接过了科林,快步把他扶上车赶往最近的医院。 身上沾满了鲜血的维拉克喘着气,无奈而又绝望地注视着载着科林的车子离开。 其余人上前对维拉克进行搜身,把他身上仅有的《平等论》翻出来,确保没有危险后,才将之押进了一辆车的后座中,由两名人高马大的持枪者坐在左右看护。 再然后,十多辆车子把载有维拉克的车子护在中间,向相关部门驶去。 “呵……”风从车窗的缝隙灌了进来,将维拉克的头发吹得凌乱,他咧嘴苦笑着,用手巾擦试着血液。 失败了。 比上一世早了将近半个月,经过约莫五十天的奋力挣扎,他改变了一些,也搞砸了一些,最后的最后,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失败了。 虽然还没死,但从被抓到的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尘埃落定。 维拉克叹了口气,略感轻松。 不论如何,他都总算不用再装下去了,不用再背负着他不想也不配背负的东西。 能重新做回自己,这是跌入谷底之后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维拉克已经预料到了未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政府为了从自己口中撬出平等会的情报,必然会动用各种手段,或是严刑拷打,或是威逼利诱。 可惜维拉克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他早已看清了莱泽因里的这群人。他们没有信用可言,甚至吝啬到抛出蝇头小利钓到大鱼后,还要让鱼把鱼饵吐出来。所谓的利诱,不过是看得到摸不到的海市蜃楼。 至于严刑拷打。 和平等会扯上联系,维拉克势必无法善终。那么既然必死无疑,又何必再把平等会拖下水?虽然他从未想过要站在平等会的一边,但平等会好歹是在为他这样的人抛头颅洒热血,在临死前他不介意咬紧牙关,死守秘密。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真没什么能吓得住他。 维拉克浑浊的眼中,浮现出了自己软硬不吃,最终自杀的景象。 那是他最终的归宿,哪怕重活一世,也似乎逃不掉这样悲惨的结局。 好在他已经在危险到来之前把诺德赶了出去,诺德手里还有五十五万金克。只要诺德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不必再为了几十铜克奔波,那他这一世的努力就是有意义的。 半个小时后,维拉克被押送到政府安全部门。与此同时,嗅觉敏锐的记者们已经开始争相报道起了在莱泽因活跃了一年有余的反叛组织头目被抓获的新闻。 随着维拉克被抓,莱泽因都仿佛要变天。 隶属于布列西安全部的情报机构‘暗礁’负责人,在得知维拉克被捕后,第一时间侯在了审讯室中。维拉克则在进入政府安全部门的办公楼后,经过重重繁杂手续被押送过去。 这还是维拉克第一次进入政府大楼。安全部里外都戒备森严,而且因为他的身份太过特殊,押送者多达几十号人。过了五六分钟,才穿过数条拥挤的走廊,抵达了地下二层的审讯室。 审讯室并非像维拉克想象的那般阴森,放置着不计其数的审讯工具,反倒像个普普通通的明亮的办公室,配有精美的沙发、茶几。 而早已坐在沙发上等候他的,一位正是负责抓捕、清剿平等会的情报机构‘暗礁’负责人,洛克施瑞福。还有一位,出乎预料的是卡迈恩。 “消息这么灵通?”维拉克被两名士兵押到了二人对面的沙发前坐下。 身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梳着金色大背头,脸色病态苍白的中年男子洛克施瑞福平静地注视着维拉克:“这就是您的儿子吗?” “没错。”卡迈恩一脸不忍,冲维拉克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错下去了,孩子,原谅我吧。” 为了和平等会撇清关系,年迈的卡迈恩也飙起了演技,精湛地演出了无力劝阻,只得依靠政府出手避免自己孩子一错再错的痛苦、纠结。 “呵,你的演技也不错,卡迈恩。”维拉克不打算轻易被扣下克里斯的身份,他要力所能及地继续反抗下去。 “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卡迈恩失望地道。 “你好,克里斯先生,我是洛克施瑞福,布列西安全部‘暗礁’的负责人。”洛克施瑞福开口,向维拉克伸出了手。 维拉克瞳孔微缩,沉默了两秒探身同其握了一下:“原来你就是暗礁的头目,我一直好奇你的模样,今天终于见到了。” 一直以来,都是暗礁负责调查平等会的线索,然后再协同安全部的其他机构一同进行抓捕清剿。上次平等会遭受重创,就是暗礁一手造就的,因此维拉克也免不了在伯因他们口中听到过洛克施瑞福这个名字。 “能带领着反叛组织负隅顽抗这么久,”洛克施瑞福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微笑,“我也早就想见见您了。” 第九十一章:洛克施瑞福 “可惜,我们各自想象中的见面方式并不一样。”维拉克其实没有想过和洛克施瑞福见面,只是伯因他们说过,如果有见面的那一天,一定会是给予洛克施瑞福应由的审判的时候,所以颇为感慨。 洛克施瑞福保持微笑,看上去难以捉摸:“那您会是一个甘愿认输的人吗?” 维拉克面无表情:“不是。” “那就很棘手了。”洛克施瑞福挑了挑眉,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没显露任何被困扰的神情,“我们的谈判估计会很不顺利。” “你想谈什么?”维拉克问。 “您这是在明知故问啊。”洛克施瑞福轻笑一声,解释起来,“您想要什么?或者说,怎样您才能把乱党其他人的名单、资料说出来,协助我们彻底消灭他们。” 卡迈恩也适时开口,声情并茂地劝说着:“孩子,这是你最后回头的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将功赎罪,政府就不会再追究你的事情了。等一切平息,你就可以重新回到家中,恢复原来的生活。” 洛克施瑞福当然是真心想和维拉克达成交易,但卡迈恩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在不动声色地挑衅维拉克,宣泄自己的怒火。 不论维拉克做出怎样的选择,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好过。 不同意,政府有的是办法折磨他,同意了平等会覆灭,自己重新落入卡迈恩的魔爪,到时候会经历什么更是难以想象。 “只要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配合你们平息这场叛乱,我就能活下去了是吗?”维拉克问。 “不止如此,您还能恢复原本优渥的生活。如果您还有其他需要的,也可以提出来。”洛克施瑞福道。 维拉克戏谑地咧着嘴:“会既往不咎么?” “当然。”洛克施瑞福一脸真诚。 维拉克却是看向了卡迈恩,眼里满是不屑。 卡迈恩知道维拉克这句话是在问他。 维拉克又不是他亲生儿子,而且还害他们托马斯家族陷入危机,面临多方势力围攻,损失惨重。他怎么可能既往不咎?他巴不得维拉克交代出平等会的事情,这样一来平等会就无法再威胁到他们,二来维拉克也会重新落到他的手中让他亲自折磨。 “如果我拒绝了,会怎样?”维拉克看向洛克施瑞福,平静地与之对视。 “未知的才会令人恐惧,拒绝的后果,就等您真正拒绝之后再去亲身经历吧。”洛克施瑞福声音温和,威胁的意味反而格外强烈。 都到了这个地步,维拉克根本不急,他靠着沙发,将自己沾染血液的外衣脱下:“卡迈恩,弗莱彻去了哪里?” 卡迈恩稍稍眯起眼睛:“他家里出了事,前几天辞去了管家的工作,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巴什了。” 维拉克边叠衣服边夸张咂着嘴:“啧啧啧,那就是被你杀咯。” 前段时间弗莱彻失联,维拉克就已经猜测是遭遇了不测。但他和弗莱彻的关系,就正如卡迈恩和他一样。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而且最好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所以维拉克通过卡迈恩的谎话已经得知了弗莱彻真的死了,心里更平静了一些。 卡迈恩从维拉克脸上看出了遗憾之色:“克里斯,你在开什么玩笑?” “据我所知,弗莱彻来托马斯家族已经有三十年左右,和家里早就没了联系。”维拉克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一边,冲洛克施瑞福道,“有空的话,我建议你好好调查一下卡迈恩。” “这件事交给警官去调查就好了。”洛克施瑞福脸上的微笑僵硬了许多,“我们还是切回正题吧。克里斯先生,您愿不愿意做这笔交易?” “在做答复之前,我有一个要求。”尽管被捕,但维拉克还有一定的主动权,他故意拖延着时间,“我要去一趟医院,看看科林怎么样了。” 洛克施瑞福、卡迈恩在得知‘克里斯’被捕后,同时也知道了阿诺德家族的科林和‘克里斯’在一起,还受了重伤。 面对维拉克的请求,洛克施瑞福很果断的拒绝了:“外面您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息,现在正想着法要营救您。要是现在把您带去医院,难免会和得到情报的乱党爆发火拼,到时候要是误伤了需要静养的科林先生,想必也会违背了您的初衷。” 把怕出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维拉克不由冷哼了一声。 “虽然没有办法把您带过去,但科林先生的相关情况我会定期告知给您。这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所能做的最大帮助。”洛克施瑞福语速不快不慢,一副处处为维拉克着想的模样,“当下我觉得最好的选择,就是您把乱党的情况都交代出来。等您重获自由,想什么时候去看科林先生都是可以的。” 难怪伯因他们谈起‘暗礁’这个情报组织的时候,都相当忌惮。 被‘暗礁’抓到后,除非选择妥协,扎根于黑暗,不然想重获自由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维拉克连想见科林一面都做不到,别的就更不用想了。 “那么,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呢?”洛克施瑞福见维拉克一直没有坚定表态过决不妥协,大胆猜测其很有可能心理防线已经有溃败的趋势,所以高频率催促着,试图尽快瓦解。 现在看来,想周旋一段时间都是不可能的,维拉克叹了口气:“我拒绝合作。” “没有关系,我会给您充足的时间重新考虑的。”洛克施瑞福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拍了拍手,一位高大冷酷的男子进来呈上了缴获的《平等论》、两箱共计一百万金克的巨资,“看上去,您今天是有什么要务在身,方便说说看吗?” “不方便。”维拉克回道。 洛克施瑞福饶有兴趣地拿起了《平等论》,简单翻看起来:“这就是您和弗朗西斯共同著写的大作啊。认识不平等……不平等的三种可能性……我们怎么改变……嗯?原来还没写完吗?” 维拉克没有说话。 “我很好奇,您、乱党想要如何改变?”洛克施瑞福的语气耐人寻味,“您方便和我讨论一下吗?还是说,您根本不知道?” 饭团探书 第九十二章:遗书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已经变得巧言善辩,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都能游刃有余的维拉克也是一时语塞,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洛克施瑞福,眼里是没有底气却硬装出来的坚定。 洛克施瑞福不知是看透了维拉克,还是没有看透,见维拉克没有回答,不仅意外地没有追问下去,而且还轻柔地切到了另一个话题上:“看来不论是乱党,还是这本《平等论》您都不想和我提及,那我们谈一些别的事情吧,比如说,未来。” 维拉克搞不懂洛克施瑞福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总之他有很不好的预感,和这个人打交道越久,自己就越劣势。 “今天是九月八号。二十二号万国博览会彩排,二十三号各国代表团陆续抵达,二十五号正式开幕……您觉得,我们会在这三个时间点里哪个之前,把乱党清理干净?”洛克施瑞福问。 “不可能消灭干净的。”这一点上,维拉克难得的有自信。 “为什么?” “为什么?”维拉克总算找到了可以反击的地方,“等你看完那本《平等论》,就知道答案了。” 洛克施瑞福重新捧起《平等论》。 维拉克倒是不怕洛克施瑞福看了《平等论》之后能产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类的效果,《平等论》是理论方面的知识,和平等会的运行是两码事,洛克施瑞福看了非但不会影响到平等会,反而有可能会像维拉克一样深陷进去。 要是能策反布列西安全部的核心人物,那不单是自己可以脱离险境,平等会也将如虎添翼,起码能在当下这场博弈中更具胜算。 不过想让洛克施瑞福动摇又谈何容易,维拉克也不报以太大的希望,只是埋下一颗种子。至于这颗种子能不能成长成参天大树,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会看看的。”现在可不是看书的好时候,洛克施瑞福将《平等论》收好,“希望到时候我们还有机会好好探讨一下其中的内容。” “你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读者。”维拉克道。 “或许。”洛克施瑞福起了身,“卡迈恩先生,见到克里斯少爷您就放心了吧?” 现在各方面准备都不够充分,洛克施瑞福也清楚想攻破维拉克的防线并不容易,故而不打算继续纠缠于无关紧要的话题浪费时间。 卡迈恩也起了身,脸上是快压抑不住的笑意:“放心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让他迷途知返。” “我会尽力让克里斯少爷认清局势的。”洛克施瑞福微笑着,毕恭毕敬地同卡迈恩许诺道,“那我就先安排克里斯少爷住下了,这方面您不用担心,一定会以最高规格优待他的。” “那样最好。”卡迈恩看似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戏谑地看向了维拉克,“现在关于托马斯家族的谣言四起,我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要先走一步了。” “好。”洛克施瑞福送卡迈恩离开。 卡迈恩走到维拉克身边时,扬起了嘴角:“克里斯,趁早认清局势,不要负隅顽抗了。” 说完,卡迈恩离开。 因为维拉克是平等会的会长,价值巨大,又是托马斯家族的长子,所以不会第一时间就遭遇严刑拷打,最开始还是会以最和气的方式解决问题,各方各面的要求尽可能进行满足,因此他被安排在了一间条件还不错的房间住下。 环顾了一下布局简单的房间,维拉克脱掉了还沾着些血迹的衣服,去冲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而后认真检查了一遍,确实自己逃不出后,心平气和地躺在了床上。 又一次被软禁了。 维拉克两世加起来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在软禁中度过,倒是已经习以为常。 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维拉克先前玩得那些伎俩放在这里施展不出任何效果,想逃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好在维拉克心态平和,虽然还有不甘,但他早就为最坏的可能做好了心理准备,因而没有崩溃没有烦躁。事已至此,懊悔、抱怨、愤怒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还有可能扰乱心智一错再错下去。 维拉克只希望自己别再给平等会添麻烦,捎带着能利利索索地死去。 “唉……”维拉克双手枕在脑后,担忧着平等会。 依伯因他们的为人,得知自己被捕后,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维拉克当然很希望被救出去,但伯因他们这么做,一定会正中洛克施瑞福的下怀。 他能料到有这种可能,洛克施瑞福自然也知道,谁能猜得透他会布下怎样的陷阱,等着平等会触发,然后吃尽苦头。 ranwena.net 平等会就算能救出他,也必将损失惨重,救不出来更加得不偿失。 克里斯死去已经两个月,维拉克适时出现稳住了平等会的人心。可惜一番曲折的变故之后,维拉克也被抓,要不了多久就会扣着平等会会长这‘十恶不赦’的名头被折磨。 再也没有人可以给平等会充当主心骨,扶持他们成长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伯因、莫莱斯、克洛伊他们能冷静下来,不要因为自己被捕而乱了分寸。 “加油吧……”维拉克已经自身难保,被软禁在这里耗费再多心力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真挚的祝愿过后,他也不再多想,轻轻松松地睡起了午觉。 午觉过后,暗礁的人并没有找上门来审讯维拉克,由于无法出门,他只得在房间里转悠打发时间。 房间里有一个小型书架,上面放置着名家著作,可惜维拉克对这些书不感兴趣,既看不下去,也无法让自己静下心来。 发呆许久,他找到了钢笔、纸张,又一次鬼使神差地坐在了书桌前。 注视洁白的纸张良久,心情不免有些沉重的维拉克拾起了钢笔,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写下了两个字:遗书。 他知道这封信势必不会流传出去,写下它也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 第九十三章:拒绝合作 “呵。”动笔写下遗书二字后,维拉克自嘲一笑。 他不知道该再写些什么,又该写给谁看。 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莫斯特·维拉克就像是被世界遗忘、抛弃了,他被困在克里斯的躯壳中,无论怎样呐喊都无法引起别人的注意。 停顿半晌,维拉克将那封只写下两个字的遗书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咚咚咚。”敲门声正好响起,门外的人敲门只是通知一声,并非征求维拉克的意见,所以敲完直接推开了门,“克里斯先生,请出来一趟。” 维拉克瞥了一眼那名暗礁的特工,起身跟着走了出去,被带着一路辗转抵达了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 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位于政府大楼的九层,虽然还不至于高到可以将城市景色一览无余,但视野也足够开阔了。维拉克进去的时候,穿着白衬衫的洛克施瑞福正端着杯咖啡,站在巨大、明亮的窗户前眺望远方。 “找我什么事。”维拉克被带进来后,暗礁的特工就退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留下他们两人。 “请坐。”洛克施瑞福转过身,“需要来一杯咖啡吗?” “不用了。”维拉克坐在就近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慢条斯理的洛克施瑞福,“直接说吧。” 洛克施瑞福脸上闪过虚假的同情,酝酿许久才道:“我刚刚得知了最新的消息,很遗憾,阿诺德·科林先生因为伤势过重,已经……” 维拉克清楚科林伤得有多重,因此心里早已不自觉地朝不好的方向猜测去了。 只是真正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那并非是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而是缓缓袭来的无尽悲伤。 一切因他而起,他没有后悔过停车这个决定。唯一惋惜的是,停车并没有改变什么。 2k小说 又因为他,一条本会继续鲜活的生命逝去了。 ——别停下。 科林临死前最后说的话反复在维拉克的耳畔响起,手臂上的抓痛感也隐隐还在。 维拉克觉得呼吸有些沉重,他鼻子一酸,眼前朦胧起来。发现自己眼眶就要泛红,为了不在洛克施瑞福面前露出颓势,他连忙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地长舒一口气,平缓自己的情绪。 这段时间,维拉克只在得知诺德还活着的时候,自己躲在无人的走廊里痛哭流涕过一次。 在这个地方,眼泪不会博取到他人的同情,只会引起冷血的人们耻笑。 再度睁开眼时,维拉克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恢复了以往的黯淡。 在办公室里悠闲踱步的洛克施瑞福叫维拉克过来,自然不只是通知这一件事情,他看似大方的给维拉克留了一个情绪缓冲的时间,而后进入了主题:“据我调查,你、科林先生、伯因先生从小就是最好的玩伴。如今科林先生已经离开了我们,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伯因先生也这样。” “你什么意思?”维拉克皱紧眉头。 “我现在对外宣称的,是科林先生还在抢救当中。” 洛克施瑞福没有直接点明,但维拉克还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他的打算。 在平等会众人的视角里,是绝对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拿着巨资和科林汇合的。如今自己被抓,科林中枪,身为干部,同时和自己、科林都有紧密联系的伯因势必会有所行动。 现在在平等会的人看来,找到自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想了解情况,唯有去见科林。见科林最合适的人选一定是伯因,伯因也一定会自告奋勇接下这个重担。 伯因担心科林的伤势,也会认为科林不会对他隐瞒,只有他去见科林,真相才会水落石出。 可这一切都在洛克施瑞福的计划之内,他故意伪造科林还活着的假象,就是为了引诱伯因过去。 维拉克被抓平等会已经是大为震动,若是伯因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被抓到,平等会绝对会乱了阵脚。组织力量破坏万国博览会的进行,同时借助万国博览会打响名声将理念传播到全世界的计划会直接破灭。 “如果您不希望看着伯因先生自投罗网,被击毙的话,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合作。”洛克施瑞福坐在了维拉克的对面,捧着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现在的局势已经相当明了了,不论您做何选择,伯因、乱党都会被我们剿灭。您所能做的,就是把您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改变他们的结局。” “我说出来了他们就不会死了?”维拉克反问。 “布列西共和国没有死刑。”洛克施瑞福提醒道。 维拉克对此嗤之以鼻:“呵……但布列西共和国的士兵有当场击毙抵抗者的权利,而我们究竟有没有抵抗,被你们击毙后的死人当然无法进行申辩。” “这一点我可以向您做保证。”洛克施瑞福放下了咖啡杯,让自己显得更加认真郑重,“只要您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们在抓捕的过程中,一定会先进行劝降。除非你们的人拼死抵抗,不然我们不会采取强硬措施。” 保证。 莱泽因最可笑的两个字。 维拉克笑了,他蔑视被莱泽因里这群达官显贵践踏了无数遍的承诺、信任:“别和我提保证,这种话你自己说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好笑吗?事关成千上万条人命,你的一句保证不配担得起这样的重担。” “那怎样您才能信任我呢?”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信任你,也不会与你达成任何合作的。”维拉克笑过之后,前所未有的严肃,“可能在你看来,我从被抓开始就表现得不够坚定,是有希望被说服的人。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维拉克不可能因为洛克施瑞福的一面之词,就抱着为伯因好,为平等会好的念头去把所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他被关在这里,情报封闭,正在逐渐失去判断的能力。 如今只能去信任。 伯因不会乱了阵脚,平等会不会因为自己被抓就人心惶惶。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扛起重任,不给布列西政府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 第九十四章:策反 “那就很遗憾了,克里斯先生。”洛克施瑞福的耐心被消磨掉了一部分,脸上的笑容也褪去了几分,“您的拒绝不会改变政府终将胜利的结果,只会把你本可以活下来的同伴们推入深渊。” “不用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维拉克目光愈发坚毅,“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没有资格再替他们进行决策。我信任他们,他们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就算没有,也远远好过被封闭在这里,随意听你说几句不知真假的话的我胡乱指点江山。” “您的拒绝太干脆了。”洛克施瑞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维拉克盯着洛克施瑞福的变化,感受着似乎温度都在下降的气氛:“是你一直存留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是。”洛克施瑞福深以为然,“如果你真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乱党也不会走到今天了。” 维拉克淡漠地看着洛克施瑞福:“还有什么事么?” “不过,你以为你死咬着不松口,你就没有价值了吗?”洛克施瑞福戏谑地看着维拉克,没等维拉克开口,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会用你钓出越来越多的乱党,让你亲眼看着与你并肩作战的那些人被击毙在街头。” 维拉克平静地听着洛克施瑞福的威胁挑衅:“用吧。” 维拉克如此坦然,如此不为所动,倒是让一向善于拿捏人心的洛克施瑞福愣了一下:“你是想自尽?没有用的。既然你坚持死咬着不说出情报,那你的生死就不再重要了。” “自尽?”维拉克脑里浮现出克里斯自尽的情景。 克里斯自尽时他并不在场,但因为他继承了克里斯的身份,再加上和平等会的联系越来越深,已经不禁多次想象起了克里斯临死前的最后一刻。 那个敢于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投身去为更多人追求他们应得权利的年轻人,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向这个错误的世界妥协。他毁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资料,义无反顾地自尽,用冰冷却又滚烫的躯体保护住了微弱的希望之火。 loubiqu.net 这份重担阴差阳错地交付给了维拉克后,时间大步前进了两个月,反而戏剧化地退回到了最开始。 此时的维拉克似乎可以完整地与两个月前的克里斯重合。 “我是有想过自尽,但现在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维拉克否认了洛克施瑞福对他的猜测,“没到最后一步,我不会自己放弃自己的。” “你觉得你还没走到最后一步?”洛克施瑞福嗤笑,“你难道天真地以为布列西没有死刑,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等同于还有无限的希望?不得不说,这种人我见太多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这种人用不了多久就变得浑浑噩噩,活着也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你还有什么事吗?”维拉克懒得和洛克施瑞福掰扯,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艰难险阻的准备。 “你可以走了。”洛克施瑞福道。 得到准许,维拉克起身出了门,被侯在门口的特工带回了房间里。 现在外面的事他一无所知,虽然洛克施瑞福向他透露了一些,但他这种人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并不能完全相信,因此整体的局势对他而言变得更加复杂了。 不过不论如何,自己被捕,对平等会来说肯定是相当不利的。一方面会打击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一方面洛克施瑞福如果拿自己当诱饵策划各式各样的陷阱,他也保不准大家会不会为了救他而中计。 维拉克也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如此担忧起了平等会的那群人。 明明自己半天前还果断地抛弃了平等会卷钱跑路。 “呵……”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维拉克哼了一声,坐了起来。 他得试着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不一定能改变局面,但坐以待毙就真的只能等死。 维拉克环顾房间,思考起被囚禁起来的自己能为外面的平等会提供怎样的帮助。 首先,他从未听伯因他们说过,也从未在资料本上看到过有平等会的成员在‘暗礁’,或者在布列西政府的安全部里工作。所以他没有线人可用,根本无法向外传递信息。 那除了传递信息,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出去宰两个‘暗礁’的特工? 那太不切实际了,暗礁作为布列西安全部的核心组织、平等会的死敌,实力不容小觑,虽然不至于每个人都骁勇善战,可最起码看护维拉克的人绝对不是他这从未学过什么格斗技的人能打得过的。 刺杀洛克施瑞福就更难了。作为暗礁的负责人,洛克施瑞福不止在谋略方面出众,身体素质也是拔尖,维拉克跟他动手,只会自讨苦吃。 局面好像真的如洛克施瑞福所说的一样,维拉克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无计可施了。 难不成真的走投无路了?维拉克不甘心。 九月九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维拉克坐在书桌前,盯着写得满满当当的一沓纸张出神。 经过了大概一天的时间发酵,他被捕的时间估计已经人尽皆知了。说不准伯因他们已经组织着去医院见科林,然后遭到了重创。 最好的局面应该就是伯因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在继续推进原计划的同时,安排了人手时刻关注消息,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找机会救出自己。 维拉克衷心希望事情的走向是后者,就算自己没被救出去,也起码没有拖累到别人。 邓普斯、科林。 两条人命已经足够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再让这样一群值得钦佩的人献出宝贵的生命。 维拉克从那沓纸张里抽出了两张折叠好塞进了衣兜,然后其余的都藏在了书架里。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终于想到了自己能做些什么。 和特工们硬碰硬,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维拉克想帮助平等会,就只能先和平等会取得联系。而在没有线人的情况下,就得先发展线人了。 维拉克揣着两张纸走到了门前,把暗礁的特工叫了进来。 第九十五章:面对 “您有什么需要?”两位特工走了进来,冷淡地看着维拉克进行询问。 “太无聊了,找你们进来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维拉克打算简单了解一下二人,为策反二人,把他们发展成自己人做一些准备。 作为在情报机构工作的特工,这些人不止是体能方面始终保持着高强度训练,在忠诚、认知等方向也都有严苛的要求,会定期进行测验。维拉克没有把握能把这些人发展成线人,但在实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这么做,试着博取一线希望了。 “需要我帮您联系我的上司么?”一位高大的特工微微俯视维拉克问道。 “不用去找洛克施瑞福之类的。那群人高高在上,说起话来傲慢得很,我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维拉克拉近着关系,“你们应该也是普通家庭出生,看着顺眼多了,我们应该能有些共同话题。” “克里斯先生,这违反了规章制度,所以很抱歉。”特工并没有和维拉克聊的打算,也没透露任何私人信息,给维拉克发力的点。 话音一落,他们就向维拉克欠身致歉,随后转身往出走。 专门监视自己的人果断没有那么好对付,维拉克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全都被噎了回去,他连忙跳到了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跟着二人一起向门口走去,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纸,分别塞进了他们的衣兜。 感受到兜里被塞了东西,两位特工都是下意识地闪避,接着做出防御姿势,僵硬地看着维拉克。 “那是你们一定感兴趣的东西。”维拉克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同时朝后退去,降低二人的警惕,“你们可以出去了。” 特工们从兜里掏出了纸张,没有翻开查看,而是对视了一眼,走了出去重新将门锁好。 loubiqu.net 维拉克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 门外没有交谈,只是响起了纸张翻折的声音,四五秒之后除了传来了一人远去的脚步声,就再也没了动静。 维拉克吐出一口浊气,略感打击。 不出意外的话,外面的特工出门翻看了一下纸张里撰写的内容,确认了不是自己能处理的问题,就去给洛克施瑞福上交了。 但起码,他们看过了。 哪怕只是粗略扫了一遍,或者看了几眼记下了一丁点内容,这对维拉克来说都是巨大的成功。 想立马动摇别人的信仰这谈何容易。他一个普通人,一个平等会的救助对象,都没轻易站在平等会那边,更不用说这群整天忙着清剿平等会的人了。所以他不奢求特工们看完纸张的内容,马上站在他这边救他出去。 这只是一个微小的可能,就算能实现,也必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维拉克看向书架,那里还有厚厚一摞他连夜写好的纸张。 他把平等会建立的目的,平等会的终极目标,以及平等的诸多理念都写了下来。这些东西就是平等会存在的意义,那群人愿意舍弃生命的缘由。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维拉克认为若是想打动别人,就只能把这些写下来。 告诉那些睡着的,抑或是装睡的人,这个世界不对,存在着因自私愚坏引起的病症,有一群人正在巨大的阻力下前行,试图改变这一切。 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再睡下去,维拉克就能摆脱走投无路的绝境。 但想到这里,维拉克愣住了。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乞求着别人相信那个看不到曙光,遍地只有一腔热血的未来,可他自己都从未信过。 他若是相信这些,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如何叫别人去信? 维拉克陷入到沼泽漩涡之中,他愈感沉重与晕眩,越来越想不明白,越来越觉得自己要被什么东西所吞没。 他难以自己审问自己,因为平等会、平等,这都与他的内心契合,但与他的欲望相悖。从他第一次翻开《平等论》的时候起,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始终不愿面对。 至今,仍旧如此。 是不甘还是恐惧还是已经被同化,他不知道,但答案总归就在这几条里面。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找出答案,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所向往,却又不愿意迈出这一步。 回到书桌前,维拉克从厚实的名著之中抽出了自己写的东西。 那是据他自己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写下的东西。 平等是什么,为什么要平等。平等会又是什么,他们想做什么,他们为什么做什么。 他看着自己对这些问题做出的解答,胸口剧烈起伏着,有一种要撕毁这些扰乱心智的东西的冲动,但有一股比这冲动更强的意志将之压了下来。 维拉克抓着纸张的手颤抖了许久,恢复了平静。 他将这些纸张重新放了回去,坐在书桌前,又准备出了一沓新的纸张,握起了钢笔。 —— 九月九日,下午。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维拉克连忙将自己大半天写出来的东西藏好,把放在一边用于装模作样的书拿起来翻阅。 “克里斯先生。” 门口传来特工的声音,维拉克扭头看去,只见两名特工打开了门,在门口等候着他:“怎么了?” “请出来一趟。” 又是这句话,八成还是去见洛克施瑞福。 维拉克也不知自己明确拒绝洛克施瑞福之后,他还能出什么招。他猜测洛克施瑞福见他,最多也就谈谈今天上午他向特工传播乱党理念的事。 “好。”中午吃完饭就一直坐着的维拉克拍打了一下酸痛的背部,站了起来跟着特工再一次抵达了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 一名特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长官,克里斯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屋内传来洛克施瑞福的声音。 特工打开了门:“请进。” 维拉克走入其中,特工将门关上,留守在了外面。 “又有——伯因?!”正打算装出一副软硬不吃模样的维拉克愣在原地。 办公室里,洛克施瑞福坐在奢华精美的办公卓前。而他相对的位置,两位特工竟挟持着伯因。 第九十六章:转变与转机 维拉克心凉了半截。 事情居然真的照洛克施瑞福所说的那样发展了。伯因去医院看望科林,掉入了‘暗礁’的陷阱,只是一天,就落得和维拉克一样的结局。 现在不单是自己身上又要背负一条人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平等会接连失去两位核心人物,一连串打击会造成的影响难以估量。 其余的人要是想保全自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马放弃借助万国博览会向世界宣告理念的计划,退出首都莱泽因,转向其他打击力度相对更小的地方发展。如若不然,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真的有很大可能会在万国博览会开幕前被清剿干净。 局势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退步的地步,但维拉克没有想过埋怨伯因坚持要通过这一提案,因为要是没有他跑路这一突发情况出现,平等会还不至于这么早就连输两城。 “坐吧,克里斯先生。”洛克施瑞福饶有兴趣地盯着维拉克的面孔看。 昨天维拉克一副孤高自许的模样,拒绝了和他合作。现在,他用实际行动践踏、撕碎了维拉克口中的‘信任’,剥夺了维拉克的所有价值。 1200ksw.net 维拉克看着伯因,伯因也看向他,两人对视了几秒。维拉克没能从其眼中读出什么内容,只得先坐下等着了解详细情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伯因似乎自知自己做了一个并不明智的决定,在维拉克这么问时,皱着眉低下了头。 “我昨天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洛克施瑞福很满意维拉克现在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一定会来医院看望科林的。” “伯因……”维拉克更加惭愧。 洛克施瑞福轻笑一声:“我在和伯因先生聊过之后,发现他比你要明智得多。所以其实你已经没有价值了,不过伯因先生特意要求要见你一面,这才把你叫了过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维拉克隐约觉得不对劲,“什么叫‘他比你要明智得多’?” 洛克施瑞福没有回答,而是一脸期许地看向了伯因,等待乱党的核心人物们‘自相残杀’。 “克里斯……”从维拉克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着的伯因终于开口,他语气带着些心虚,目光也始终没和维拉克的交汇在一起,“或许……我们错了。” “错了?”维拉克大致明白了伯因的意思,但还是不敢相信是那样的,“什么错了?” “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这样下去只会让更多人死去……”伯因低着头,手攥成了拳头,又马上松开,“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逃避。直到你被抓,我也中了计,我才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一事实。” 维拉克错愕,仿佛被辜负了一样,眼里满含不解,愤怒地盯着伯因。 “你也是这样想的,没错吧?”伯因惨淡地笑着,“我们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是没人好意思第一个站出来说我们是不行的,所以就这么硬撑着走到了今天。” “你决定和政府合作了?”维拉克吞咽着口水问道。 “我——” 敲门声打断了伯因的话,一名特工得到准许后进入办公室,来到洛克施瑞福身边俯身耳语了一番后匆匆离开。 洛克施瑞福脸上的笑容更盛:“伯因先生,经过调查,您向我们提供的几个地址都是真实的。” “……我没必要骗你。”伯因转向和洛克施瑞福对话,“你的承诺能否兑现?” “当然可以。”洛克施瑞福半躺在椅子上,整个人看上去悠闲自在胜券在握,“等我们部署完毕,将乱党的人围捕后,会给他们一条生路的。” “你说出去了?!”听到二人的交谈,维拉克也不知为何,突然怒火中烧,腾地站起,大步冲到伯因面前扯起了他的衣领,“你怎么会相信他们的鬼话?!他们怎么可能给你们生路!等你们失去了一切抵抗的可能,就只能任人宰割!” 一名特工硬生生将维拉克拉开,按回在椅子上。 “你会害死他们所有人的!”维拉克拼命挣扎,但因为伯因已经替他和洛克施瑞福达成合作,没有利用价值后,特工对他也不再留手,直接一个手刀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与其被击毙在街头,和政府达成合作才能真正有一线生机吧。”伯因慢慢变得淡漠,话里不再带有羞愧,“克里斯,你还要为不切实际的信仰坚持下去吗?” 痛得咬牙切齿的维拉克听着伯因的话,竟气得颤抖起来:“谁……告诉你……不可能的……” 伯因冷冰冰地看着。 “开什么玩笑……”维拉克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灰暗,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真正坠入了谷底,“在我终于开始相信你们的时候,你们却放弃了……” “可就连你都亲口说《平等论》写不下去了,你说你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伯因反问,“如果你相信的话,那么你现在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该怎么改变?” 维拉克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愿意为平等会保守秘密的那时开始,自己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看,你不还是说不出来吗?”伯因笑了出来。 维拉克只能瞪着伯因。 他的坚持已经毫无意义。 原来这就是被辜负的感觉。 “把他带回去吧,等尘埃落定了就扭送去戴曼斯。”洛克施瑞福命人把维拉克带出了办公室。 被一路押送回房间后,维拉克失魂落魄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把书桌上一本又一本无用的书籍拿开,抓起了被藏在最下面的关于宣传平等会的纸张。 曾经坚持着的人纷纷开始不相信平等能实现,那个一直试图划清界限的自己反倒相信了起来。这被他视为最后希望的纸张,如今也都化为了笑话。 维拉克想撕碎这些笑话,但手悬滞了半天也没下去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又是未经同意直接开门。 接着是几句交谈。 “我进去就好了。” “有事随时叫我们。” “好,麻烦了。” 维拉克听出了是伯因的声音,他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懒得转身去搭理。但几秒之后,关门声响起,伯因走近,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克里斯,我来救你了。” 第九十七章:营救计划 伯因的语气又有所变化,搞得心灰意冷的维拉克不知所措起来。 “刚刚是在他们面前装样子,看到你信以为真情绪那么激动,我都有点被吓到了。”伯因拎了个凳子坐在了维拉克的旁边。 维拉克略感疲惫:“装样子?” “你难道觉得我真的会和政府达成合作吗?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愿意第一个为平等会而死,绝不可能委曲求全苟且偷生。”伯因见维拉克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立即恢复了往日的那份郑重,让维拉克重新适应。 “我还能信任你吗?”维拉克心累。 他不知道此时的伯因是否才是真正的伪装,被困住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去辨别真伪,也不愿意反复拿最宝贵的信任换取内心的安稳。 “是我刚刚装得太好了吗……”伯因有些哭笑不得,“刚刚的那副情景、所有的说辞,在被抓进来之前我就已经练习了上百遍……” 维拉克曾为自己精湛的演技沾沾自喜,却没成想在莱泽因里,伪装好似是每个人的必备技能。在他欺骗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欺骗他。 他还曾感叹过伯因生活在半真半假的世界里,现在看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区别不过是有的欺骗是善意,它终会显露出来。有的欺骗是恶意,它会永远隐瞒下去。 “你是故意被抓进来的?”打起精神逐渐对伯因恢复信任后,维拉克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伯因是故意进来的,那他肯定是准备了什么计划。 “没错。”伯因解释起了整个经过,“得知你突然被抓,科林中枪在医院抢救之后,原本已经分别赶去东区、南区的莫莱斯、克洛伊又赶回了仓库与我汇合,我们连夜商讨了解决方案。一开始,我们一致赞同了先去医院联系上科林,了解情况后再做下一步决定。但很快我们就又推翻了这个决定,因为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依照‘暗礁’的奸诈程度,他们必然会在科林所在的医院设下埋伏……” 听到这里,维拉克觉得很欣慰。伯因他们在大事上确实也有明智的见解,他先前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因为担忧你的安全,深思熟虑之后,我们决定准备两手计划。第一个计划,就是原本的那个想法,如果医院没有埋伏,我们找到科林了解情况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而第二个计划,就是在‘暗礁’设下埋伏的前提下,我们仍然前往医院,故意被抓,顺势进入‘暗礁’内部。” “科林他……”维拉克还是更关心科林的生死。 洛克施瑞福说的话不能全信,所以他还对科林留存着一丝希望。 “他……”提到科林,伯因顿住了。 见伯因也是这样的表现,维拉克心里已经清楚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进入‘暗礁’内部见到我之后呢?又该如何出去?” 维拉克其实在这一点上并不看好伯因他们,本来局势就很不妙了,他们还又把一位重要的干部弄了进来,万一计划失败,这么大的损失没有人能承担得起。 “还记得刚刚在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我向他泄露的几个平等会的联络点吗?”伯因问道。 “也是你刻意为之对吗?”维拉克顺势理解了伯因的思路。 “没错。”伯因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势在必得的喜悦,“在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想到了,如果被抓之后要博取洛克施瑞福的信任,就必须得亮出一些足够分量的诚意。因此,我们把之前几个准备转移的联络点、中转站保留了下来,并且扩大了规模,营造出是我们重要藏匿点的假象,增加洛克施瑞福对我的信任,以及对这些地方的重视。” 维拉克顺着道:“同时你们也准备了人手埋伏,对吗?” “是的。洛克施瑞福带人去清剿的时候,埋伏好的莫莱斯、克洛伊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用人质换回我们。”伯因道。 维拉克叹了口气,摇着头担忧道:“你太低估洛克施瑞福了。通过和他的几次接触,我发现这个人很不简单,他不可能完全相信你的。” “我会继续慢慢博取他的信任。”伯因持乐观态度,“而且我刚刚的演技把你都骗过去了,洛克施瑞福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再然后呢?你冒险进来,一定是想到了怎么把我救出去的办法。”维拉克暂时按下了心里的不安,问了下去,准备等把伯因他们的计划全部了解之后再发表看法。 “强攻布列西政府的安全部大楼。”伯因说出了简单粗暴的打算。 维拉克不禁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些许:“你说什么?!” “强攻这里。”伯因又重复了一遍,“你父亲先一步站在政府那边,和你、平等会划清界限后,肯定第一时间和政府汇报了我们初步具备武装力量的事情。现在政府严查武器售卖渠道,风声太紧,没人再敢在这个时候向我们售卖武器。我们在严查之前采购的所有武器只够武装两百人,昨天已经连夜抽调出了两百位同志,由莫莱斯主要负责指挥,一半的人埋伏在了联络点,一半的人随时准备进攻这里营救我们。” “你以为这里有那么好攻占吗?!”维拉克皱着眉头,“快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 “其实……我们也考虑到了洛克施瑞福有可能不会中计,发现了这是我们的埋伏。”伯因没理会维拉克的劝阻,沉吟一声,“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抽调更多的人试图将我们的人全部解决掉。到时候,这栋大楼里会前所未有的空虚,我们剩余的一百位同志有很大的希望冲进来。” “就算如此,不论洛克施瑞福中不中计你们都有应对之策,这场营救计划也一定会牺牲很多同志,这不值得!”维拉克本身只不过是一个贫民区的普通人,为了他牺牲十几人几十人乃至上百人,这太不值了。 爱阅书香 “这值得!”伯因坚定地道,“只要有你在,未来我们才能牺牲得更少!” 第九十八章:袒露心声 这太疯狂了。 不管到时候采用哪种办法,平等会都不会占有多少优势。因为从人数上、战斗经验上、火力上相比,安全部都远远凌驾于平等会之上,就算把他救了出去,折损的同志数量也不会亚于上一次平等会的重创。 维拉克已经看开了许多东西,这时候让他踩着上百条人命去重获自由,他怎敢答应。 “你先别说这个了,我现在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们做了这么多计划的同时,有没有为突发情况作准备,有没有办法终止计划进行?”维拉克绝不允许这个计划发展下去,因此第一时间关心的是有没有终止计划的手段。 “克里斯……”伯因知道是‘克里斯’不愿意牺牲掉那么多人,只要自己一说有相应的备用计划,他一定会要求自己终止。 xiaoshuting.cc “告诉我!”维拉克催促道。 “……有。” 维拉克松了口气:“怎么通知外面的人计划终止?” “还有两个遗弃的站点被重新利用了起来。”伯因知道计划估计很难推进下去了,有些郁闷又有些庆幸,他既不忍心上百位同志牺牲,也不愿意看到‘克里斯’被囚禁起来遭受非人的折磨,“只有计划有变的时候我才会把这两个站点专门泄露给洛克施瑞福,到时候安插在那里的我们的眼线一旦发现有‘暗礁’的人去查探情况,就会知道是我泄露了位置,计划也会随之终止。” 利用敌人的行动来传达信号,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办法。 “那就这么做,待会儿你就再去见洛克施瑞福一次,把位置泄露出去,通知他们终止计划,立即撤离。”这办法可行性极高,维拉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当即要伯因去传递信号。 “克里斯!”伯因并不甘心,哪怕他再不忍心,相较之下也还是克里斯更加重要,所以营救行动非做不可,“这个计划无论如何都得做下去。我知道你不忍心,我又怎么可能愿意眼睁睁看着上百位同志牺牲?可当下我们没有选择,必须这么做。你一个人的价值就是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都要高,所以这是值得的!” 伯因又一次说到了‘值得’。 维拉克不知道如果换做是真的克里斯站在这里面对伯因,会不会同意这个计划,反正他自己本身就不配,所以想法还是一如既往。 并且,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或许没有克里斯重要,我也不知道克里斯站在这里会做什么选择……但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有理由,更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理想为了平等而奋斗。”维拉克沉默了十多秒,这才酝酿着说道。 “什么?”伯因听着有点懵。 “我很抱歉,伯因。”维拉克下意识想逃避伯因的眼神,但思虑再三,他还是认真地对了上去,“……我不是克里斯。” 伯因没有说话,他完全没搞懂维拉克在搞什么。 维拉克继续解释了起来:“我叫莫斯特·维拉克,来自约瑟郡的茨沃德市贫民区。大概两个月前,也就是平等会遭受重创的时候,你们的会长克里斯遭到了追捕。他自知无法逃脱,为了不把他的家族牵涉进去,就在被抓到前毁掉了所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自尽了。” 伯因缓缓张开了嘴。 “托马斯家族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他们知道政府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出克里斯的真实身份,到时候整个家族都会被拖入泥沼,于是派出了管家不远千里找到了和克里斯长得一模一样的我,用以伪装成克里斯,洗清嫌疑化解危机。”维拉克声音低沉,“再后来,克洛伊找到了我。我发现你们不知道克里斯已经自尽,就将错就错之下和你们加深了联系,借你们的手去对抗卡迈恩。” 这是维拉克第二次把秘密讲出来。第一次跟他的好友诺德说是希望可以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这次同样如此。 伯因不敢相信,他觉得这套说辞太过拙劣了:“克里斯,这个时候你还开什么玩笑?” 维拉克脱下了鞋,翻出了增高垫:“克里斯身高一百八十四公分,比我高三公分,所以为了尽可能装得像他,这段时间我一直穿着增高鞋垫。”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伯因看着鞋垫道。 维拉克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你不好奇我和科林为什么会被抓吗?” 伯因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维拉克。 “还记得被抓的前一天晚上吗?我提着两箱钱碰到了你。”维拉克道。 “那不是你要我……” “其实是我自己想拿钱逃命,只是突然撞见了你,为了不被怀疑,才把钱、车钥匙都交给了你,伪装成是帮你准备了后路。”维拉克说着自己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心里愈发轻松,“第二天分配各自辖区的时候,我选择了北区也是为了方便逃命。趁莫莱斯、克洛伊离开后,我找到你要回了钥匙,就重新带着一百万金克去了格雷诺大街。” “去那里开科林的那辆车?” “是的。要是当时科林没有看到我们的通缉令,跑去车子那里蹲守我,也就不会把暗礁的人引过去,那样的话我大概现在已经在去别的国家的路上了。”维拉克坦诚地露出了自己卑劣的一面,“被抓之后,我想清楚很多东西,我知道自己顶着克里斯的身份会在这里面临什么——” 伯因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猛推了一把维拉克,维拉克靠着椅子重重地朝后砸在了地上。 门口的特工听到动静推开了门,看到了此景,问道:“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出去,我会说服他的。”伯因看都没看特工,不耐烦地将之驱赶了出去。 待门重新关上后,维拉克缓缓支起了身子:“我很抱歉。” “道歉有用么?!”伯因扯住维拉克的衣服把他顶到墙边,压抑着愤怒,低吼着,“你害死了科林!” “不只是他。”维拉克没做任何反抗,反而他很迫切地希望伯因他们能暴打他一顿,这样大家心里都能好受一点。 第九十九章:弥补 “什么意思?”伯因攥紧了拳头,随时要控制不住抡起来轰在维拉克的脸上,“你还害死了别人?” “是的。”维拉克面色、内心都很平静,“我还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所以现在你可以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向我宣泄怒火,这样不止你能心里好受一点,我也反倒能不那么痛苦。” 伯因的拳头迟迟没有抡下,他保持着扯着维拉克衣领的动作,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你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半晌,伯因问。 在他看来,这一点实在太难以理解了。如果一切都是如维拉克所说的那样,那这个人毋庸置疑是个自私卑劣到无可救药的混蛋,可既然是个人渣,又为什么会放弃被营救出去的机会,选择自曝身份呢? “我已经想明白了。”维拉克目光难得的澄澈明亮,“和你们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里,我其实每分每秒都在被感染,被动摇。为了不在你们面前露出马脚,《平等论》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克里斯的想法我也揣摩了一遍又一遍,这些东西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我。可惜我之前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因为承认了我赞同你们的想法,愿意和你们并肩作战,就代表着我要和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二十六年来无限憧憬的美好生活说再见了。” “所以?” “等我逃跑失败被抓进这里,已经没有可能再出去,这才终于正视起了所有的东西。所以我不想看到你们为了拯救我这么一个傀儡,搭上那么多条人命。”维拉克道。 伯因想起了自己伪装成背叛平等会后,维拉克激动的表现,那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目光依然凶狠,但松开了手:“但你还是把我害惨了。” “我很抱歉。”维拉克欠身致歉。 现在计划确实可以终止,但不按照原计划强行杀进来再杀出去的话,伯因也没有其他手段可以重获自由。 伯因双手叉腰,撇过了身子不想再看维拉克。短短几分钟之内,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颠覆了他的认知,他还需要一段缓冲时间才能真正冷静下来。 维拉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长吐一口气,只觉肩膀更轻了一些。 果然只有堂堂正正做自己的时候才是最轻松的。 “你写的?”伯因平复情绪的时候,瞥见了书桌上那些密密麻麻写着宣传平等会理念的纸张,便下意识脱口而出。等他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东西不是维拉克写的又还能是谁,旋即又问出了新的问题,“你在这里写这个做什么?” biquge.name 维拉克把自己担心伯因他们冲动行事,于是试图策反暗礁特工,发展线人争取取得联系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就不怕他们将计就计,阳奉阴违从你嘴里套出平等会的情报?”伯因有所动容,不过第一时间还是选择了质疑这件事。 “有想过。”维拉克很坦诚,“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不这么做就只能坐以待毙,这么做了起码有一线希望。只是还没等我这边有进展,你就已经进来了。” 伯因没再说话,而是翻阅起了那些内容,那些内容每一页写的都有所不同,并非只是单纯把同一篇内容誊了数十遍,这让他略感心惊。 维拉克也不再开口,思索起了怎么能把伯因弄出去。 救伯因对他而言非常有意义。这件事既能为平等会保留下一位重要人物,不至于受到影响、冲击,还能作为绝境中迸发出道最后一点价值,尽可能弥补亏欠的东西。 过了良久,维拉克主动打破了安静:“伯因,你得出去。” “……怎么出去?”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伯因的语气平和了许多,“除非强攻,可那……”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可以先试试。”维拉克将自己刚刚想的办法说了出来,“现在在洛克施瑞福看来,你是来继续说服我妥协的对吗?” “嗯。”伯因看向了熟悉又陌生的维拉克,目光复杂,“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你被带走没多久,我就和洛克施瑞福提议再去找你私下谈谈。我说你作为会长,掌握的情报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很多,并非完全丧失了价值,他就准许了我过来。” 维拉克听罢道:“那我们就再演一出戏。” 伯因瞳孔微缩,试探性地道:“假装我说服了你?” “没错。”维拉克看向了门口,“然后由我去把那两个站点的位置供出来,这样一方面能获得洛克施瑞福进一步的信任,另一方面计划终止的信号也传递了出去。” “获得他信任之后呢?”伯因问。 维拉克呼吸沉重起来:“再之后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你得延续之前的演技,向洛克施瑞福提议尽可能不要发生冲突,你可以出去试着像说服我一样说服其他人。洛克施瑞福说不准会放你出去,到时候就算他派了些人跟踪你,也因为本身在那几个站点设下了埋伏,也不至于无法安全脱身。” 这计划确实并不绝对可行。 洛克施瑞福如果拒绝了伯因的提议,又或者同意了,但派出了大量的人跟随,做出了说服失败就立即展开清剿的准备,都将相当棘手。不过这也真的是损失最小且最有可能逃出这里的办法。 只是…… “那你呢?”伯因恍然发现这个计划里,维拉克并没有把自己算进去。 “待会儿我假装被你说服,供出两个地点,会让洛克施瑞福认为我们现在和他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你出去的时候我留下来,他才能放心,对我们的怀疑才会降到最低。”维拉克道。 如果届时伯因提议的是他们两个一起出去,洛克施瑞福一定会警惕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在演戏,现在想光明正大一起逃出去。可换成了一个人出去,而且是最重要的‘克里斯’留下来,再加上已经供出了多个重要站点,洛克施瑞福就算再不信,也会选择派人偷偷跟着伯因出去,让他试试。 毕竟万国博览会开幕在即,能兵不血刃无声中把隐患解除,无疑是好过爆发数场大规模火拼的。 维拉克平淡地道:“我从被抓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考虑过可以活着出去。你进来是个意外,是个误会。现在把你弄出去,一切恢复原状就好了。” 第一百章:我相信你 伯因沉默了。 牺牲维拉克把他重新弄出去,这是价值最大化,也最可行的办法。但他不知如何开口接受,因为他是最终受益人,而维拉克将永远再无出去的希望。 维拉克看出了伯因的不忍,他咧嘴一笑,习惯性地伸手拍在了伯因的肩膀上:“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把时间退回到一天前。” “克——维拉克……”伯因还难以适应新的称呼,“你……” “作为一直被你们拯救着的底层平民,我花了太多的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才得以改变内心的想法,更不用说其他的平民,还有那些既得利益者们了。”维拉克道,“我所能提供的帮助只有这一点,未来的路还会很难走,希望你们可以走下去。” “会的,自由平等的火苗燃起来,就再也熄不灭了。”伯因坚定地道。 维拉克对此也是深信不疑,因为他就是被这样的小火苗所改变。 未来,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火苗汇集着一起,变成汹涌猛烈势不可挡的大火,烧尽野蛮,烧尽糟粕,烧尽腐旧。 “你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最好早点去做,别给洛克施瑞福留太长的思考时间。”维拉克认为这个计划越早执行越稳妥,在短暂沉默之后,便建议立即开始。 “……好。”伯因把专门用以传递计划终止信号的两个站点位置告诉给了维拉克。 维拉克记下后,两人一起走向了门口。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前对台词,因为提前对好的反倒会显得更加刻意,在洛克施瑞福的面前,任何一丝疏漏都有可能导致计划失败。 他们也没有互相叮嘱。 毕竟双方都见识过了对方的演技,都对对方很有信心。 伯因打开门,对立马围了过来的两名看守特工道:“谈成了,带我们去见洛克施瑞福。” “好的,伯因先生。”两位特工带着伯因、维拉克再次抵达了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 “这么快吗?”洛克施瑞福正在处理文件,听到特工说伯因那边搞定了,连忙要两人进来坐下,“克里斯先生,未来您一定会感激今天所做的这个决定。” 局势一片大好,洛克施瑞福也没有咄咄逼人地嘲讽维拉克不够坚定,态度转变得非常迅速自然。 维拉克坐在椅子上,神色忧虑地看向了窗外,似乎还有点不甘心不服气:“你想知道什么?” bqgxsydw.com 把玩着钢笔的洛克施瑞福笑着将维拉克的表现看在眼里:“当然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听伯因说了他向你透露的几个站点,那些站点确实对我们平等会很重要,不过最为关键,权限最高,主要负责联络全国各地乃至其他国家线人的站点位置只有我知道。”维拉克看向了洛克施瑞福,肩膀松松垮垮的,气势远不及之前,“我说出来,你确定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么?” “只要他们和您一样明智,不主动攻击我们,我们当然也不会主动出手。就算我不承诺您也应该清楚的,万国博览会马上就要开幕,这时候首都里爆发几场大规模火拼所造成的影响会有多么恶劣。”伯因转动着椅子,“所以放心吧,我会给他们机会的。” 维拉克思忖了几秒,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将两个站点的位置说了出来。 办公室里洛克施瑞福的助手一字不漏地将位置记下,而后看向了洛克施瑞福,在洛克施瑞福微微点头后,大步走出办公室,前去核实情报。 “你刚刚说,只要他们不主动攻击你,你就不动手对吗?”等负责去核实的工作人员离开后,维拉克揪着刚刚洛克施瑞福话里的突破点正式开展了计划。 “如果他们没你们这么有大局观,非要以死相搏,我只能把他们就地击毙了啊。”洛克施瑞福摊开了手,一脸无奈。 “克里斯,要么我去劝劝他们。”伯因提议道,“以莫莱斯、克洛伊的性子,如果没有一个足够信服的解释,他们绝对会带人抵抗到最后。” 维拉克摇摇头:“他们对我唯命是从,我去劝他们,他们应该会听。” 二人非常聪明,上来就是一个对话,如今劈头盖脸抛给洛克施瑞福的问题,直接从“我能不能出去劝他们”变成了“你选谁出去劝他们”。 这一点心理上的小战术也能相对提高计划的成功率。 “你写下了《平等论》,这时候对他们说投降,他们肯定会很难接受。”伯因看似合理地分析着‘克里斯’去劝告的可行性。 “恰恰如此,才能彻底让他们……认清现实。”维拉克不忘在和伯因争论时保持些许犹豫。 洛克施瑞福听罢,挑了挑眉道:“如果有人能劝降他们,那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这个人选,我觉得还是伯因先生最为适合。” 维拉克和伯因听到这句话,心脏都猛跳了一下。 计划成功,洛克施瑞福入套了! “为什么?”维拉克掩盖喜悦,蹙着眉头追问缘由。 双方心知肚明,维拉克的身份比伯因重要得多,他出去风险太大。 但洛克施瑞福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毕竟他才刚刚和‘克里斯’建立信任,因而委婉地换了个措辞搪塞了过去:“你们二人都是乱党的核心,所以不论是谁去劝,我想效果是一样的。正好的是,安全部的部长赫雷瓦先生打算见您一面,这也是您给乱党争取宽大处理的绝佳机会。所以,劝降乱党就让相对不那么忙的伯因先生去吧。” “交给我吧,克里斯。”伯因一脸凝重,“我向你保证,我会说服他们的,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维拉克没说话。 洛克施瑞福笑着起了身:“克里斯先生,要相信伯因先生的能力。” “你什么时候去劝他们?”维拉克没再争下去,替伯因询问起了时间。 伯因看向洛克施瑞福,洛克施瑞福双手插兜,缓缓走到了窗前:“要不了多久,万国博览会的各国代表团就会陆续抵达莱泽因,所以这件事最好早点落实下来。伯因先生,还要请您辛苦一点做好准备了,可能今天下午、晚上就要去劝降。” “好。”伯因微微点头应下。 两个小时后,负责去核实维拉克说的两个站点的特工返回,向洛克施瑞福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洛克施瑞福的心又放下来了几分,一面安排人去将目前所知的乱党站点全部安插好眼线,一面组织了伯因离开。 “伯因先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把你的那些同伴们推入深渊。”临行前,洛克施瑞福在安全部大楼前不动声色地威胁了伯因一句。 伯因听懂了意思:“你别忘了你的承诺就好。” “请您放心。”洛克施瑞福微笑道。 “克里斯。”伯因看向了洛克施瑞福旁边的维拉克,他目光闪烁,抿嘴许久,才郑重道,“我会带着他们活下去的。” 维拉克笔直地站着,他知道今天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蓝天,但他还是面色平静,甚至含着一丝笑意:“我相信你。” 伯因没再多说,在特工们的掩护下乘上辆汽车从侧门离开。 “走吧,克里斯先生。”目送车子远去,洛克施瑞福转过了身,“说不准明天就会有好消息了。” “一定会的。” 上架感言 上架日子是我早就想好了的,不过因为没看到编辑的消息,差点误了上架的报名。万幸,一切还算顺利。免费连载了大约三个月,《二十七载》明天就要开始上架赚钱补贴家用了。 上一次写上架感言还是去年的二月二十九号,日子一晃,差不多过去了一年半。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经历了好多,相应也成长了好多。最重要的改变,就是心态平和了。 在筹备《二十七载》的时候,我有总结上本书的问题,也第一次很虚心地去找编辑进行请教,所以到现在看来,故事还没出现过什么问题。 唯一一点出乎预料的大概就是成绩的不尽人意。 实际上开书前我有预估这本书的成绩,它比上本书还要小众,所以我没有做过高的期望,可结果还是有不小的落差,大概算是我写书这些年来成绩最差的一本。 xiaoshutingapp.com 刚刚所说的心态平和,其实就是指的我如何看待现在的成绩。 是的,成绩很差,上架后或许会更加惨不忍睹。但在开书前,我还是从两个设定好的故事里,选择了最不好赚钱的《二十七载》。因为我怕以后的我丧失了精气神,丧失了对生活对世界的期望与热爱,到时候想写也写不出来。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把《二十七载》认认真真写完。毕竟写好故事,才是一个作者首要做的。赚钱,永远是第二位。 第一百章结束,免费章节结束,也恰好是第一卷结束。第二卷,是我个人最喜欢,也是维拉克人生最重要的一段经历。 但愿大家依然喜欢。 另外,虽然是平平淡淡地走到了今天,但也还是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 在此,谢谢赤戟大大,从《嬉笑者》开始就帮助了我许多。也是默默看着大家评价《嬉笑者》高开低走,才刺激到我去认真筹备一部作品。 还要谢谢楚君老师,帮我向许多推书博主进行了安利。还有运营官阿辉,帮忙组织着书评区的活动。还有诸多新老读者,我记得你们,‘你那么一说我那么一笑’老师、‘邪ヴ血天使’老师、冬来哥、逑思姐等等。 还是那句话,衷心祝愿大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希望大家可以正版订阅《二十七载》,给予我最重要的支持。 凌晨上架,我大概会在凌晨零点十分到十五分之间先更新两章。白天要去祭祖扫墓,中午还要家族聚餐,第二波的更新会放在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届时将奉上不低于两章的更新,当然,如果质量能保证,我会争取三章乃至更多。 嗯,没有其他事情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们第二卷见。 第一百零一章:戴曼斯监狱 洛克施瑞福和维拉克一同返回安全部大楼共进晚餐,饭毕,又被押回软禁他的房间休息。 尽管他明面上已经和洛克施瑞福达成合作,还向其透露出了两个平等会的重要站点,但洛克施瑞福依然没对他彻底放下警惕,两位负责看守他的特工寸步不离,使得他的地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完全符合维拉克的预估。 和轻易拿捏自己性命的人平起平坐纯粹是痴心妄想。 软禁的房间并没有窗户,让一有心事就喜欢站在窗边吹风的维拉克有些不适应,他熄了灯,躺在床上,在一片漆黑中盯着正上方的天花板。 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他不知道。 布列西共和国没有死刑,想处死他并不容易,因此首先面临的,应当是严刑拷打,亦或者是直接扭送到监狱中。这两个都是生不如死的选择,唯一的好处就是还活着,还活着就有希望。 所以维拉克没有早早地自尽,摆脱世间一切烦扰。 他做好了经历任何艰难险阻的准备,不论前路多么黑暗,都要活下去。 实际上,维拉克现在脑子全是空白。他也不知道坚持下去,除了肉体、精神饱受虐待还能获得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死亡是一种逃避,是懦夫行为,他重活一世不能再轻易妥协。 “维拉克……”维拉克再一次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房间里格外安静,维拉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注视着黑暗:“活下去。” “嘭!” 随着一声响亮的踹门声响起,走廊的灯光照进了房间。维拉克依旧躺在床上,只是侧过了脑袋,看向被踹烂的门、气势汹汹走进来的洛克施瑞福。 “你们什么意思?!”洛克施瑞福第一次失态,看上去有些癫狂地质问着维拉克。 特工们尾随而入,将房间的灯打开,纷纷列在了洛克施瑞福的身后,同躺着的维拉克对峙。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也不会向你妥协的。”维拉克不紧不慢地道,他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嘲笑洛克施瑞福,“蠢货。” 能让洛克施瑞福生这么大的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伯因已经成功逃走。想到平等会的危机化解,维拉克心情愉悦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气氛紧张。 “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洛克施瑞福冷着脸道,“告诉我,伯因为什么进来?” 站在洛克施瑞福的视角来看,伯因被抓又逃了出去这件事情明显是计划好的,那么他们做这个计划,却又没把‘克里斯’救出去,肯定谋划了极其重要的事情! 伯因和‘克里斯’私下见面究竟谈了什么? 他们在酝酿什么计划? 眼睁睁把人放进来又放走的洛克施瑞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这是一个致命的失策。 “我们谈了很深刻的东西。”单侧着脑袋脖子会有点不舒服,维拉克干脆把整个身子都侧躺过去,懒散地看着目光像刀一样的洛克施瑞福,“音乐、歌剧,还有电影。” “我说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既然你没有好好把握,那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洛克施瑞福同样是个强硬的人,一次没有问出来,他没有违反自己的承诺,“最后我所能和你说的,就是你们的归宿。” “说说看。” “你已经磨灭了我所有的耐心,所以,接下来我会把你送去戴曼斯监狱。至于你的其他同伴,我会向你保证,他们连进入监狱的机会都没有,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从下水道里揪出来,击毙在街头,然后把他们的尸体扔给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孩子。”洛克施瑞福恶狠狠地说完,推了推眼镜,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维拉克坐了起来,冲洛克施瑞福的背影道:“我会在监狱里和他们并肩作战。” 洛克施瑞福没再说话。 维拉克下床将破烂的门、灯关好,重新回到床上,保持刚刚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的姿势,突然哼笑了一声,而后长舒一口气,笑着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特工叫醒了维拉克,给了他洗漱、穿衣服的时间,等他整理好自己后,押着办理了复杂的手续,移交给了别的部门。 —— 三天之后,即九月十二日。 维拉克已经和二十多个罪犯、政治犯一起被政府的相关部门押送到了最南方的一处,面向世界上最大的海湾‘欧拉尔海湾’的海港中。 穿过了海湾一路向东,就能抵达敦曼合众国。那和维拉克原先计划的路线相差无几,但他们的目的地并非是敦曼,而是距离大陆几十海里远的一座岩石岛屿。 饭团探书 在路上维拉克听其他知道些消息的犯人提起过这座岛屿。 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后,这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建起了一座灯塔,供航海家们辨别方向、航线。 八十年前,布列西帝国对其进行了改造,修建了一座近乎与世隔绝的监狱。因为这座监狱离大陆遥远,每个月只有押送新犯人和运输补给的船只往返,从未有过罪犯越狱,故而被命名为戴曼斯监狱,即钻石、坚不可摧的意思。 这座监狱臭名昭著,关押了超过两千名普通罪犯与政治犯。 因为在修建时,是以承载一千名罪犯的容量进行设计的,所以在罪犯严重超标后,基建设施难以维系,环境条件直线下降。 故而鼠患成灾,盛行肺结核等传染病,囚犯们常常因为坏疽而导致烂脚。 又因为囚犯们营养不良、狱警嗜血成性,压抑的环境导致每年都有大量的囚犯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慢性病、自杀,这两个戴曼斯监狱排在前二位的死因,每年都剥夺着上百人的生命。 以前从不惹事,与犯罪、监狱绝缘的维拉克从未了解过,当即将成为狱友的那些经常和犯罪、监狱打交道的罪犯面如死灰地和他说出戴曼斯监狱的恐怖之处时,他才意识到,想在这样一个极端的环境中活下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难怪洛克施瑞福动不动就扯出‘戴曼斯’这几个字眼威胁自己。 那时的维拉克还不知道这三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所以不为所动,如今,被来海港接收新犯人的狱警铐上脚链手铐,粗暴地推搡着登上船只后,维拉克眉头紧锁,额头不禁渗出了冷汗。 第一百零二章:监狱长与副监狱长 空气中飘着汗水、污垢、排泄物和未经处理的污水的恶臭。 一身臭汗,或光着膀子或穿着破旧衣服的罪犯们浑浑噩噩地在戒备森严的广场中游荡。这是他们每日固定的放风时间,也是每日仅有的能见到光明,能和许多人交流的机会。 将足足有一个正式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围住的高厚的水泥墙上,站着约莫三十多位持枪狱警,他们分布于每隔十米就建有的岗哨中,监视着罪犯们的动向。 一位个子不高但身材相当健壮的光头络腮胡中年男子穿行在人群中,看似随意地和其他狱友打着招呼,实际上,眼神不住地飘向狱警那边。 “鳄鱼,什么时候开始?”一名走姿妖艳的高个子男子和络腮胡中年男子打了个招呼后,嘴唇不动,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地低声问了一句。 一脸笑容,环顾四周嘈杂打闹的罪犯们的鳄鱼同样不动声色地回道:“再等等。” “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说话了。”高个子男人道。 “嗯。”鳄鱼推了推高个子男人的后背,用比正常说话稍大一点的音量道,“去找伯努曼帮你解决生理需求吧!老子对你的屁股可不感兴趣!” 高个子男子扭着屁股离开,还不忘回头冲鳄鱼竖起中指。 鳄鱼笑呵呵地回了个中指。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上千名放风的罪犯的哄闹。 “住手!”一名站在岗哨上的狱警先是冲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将枪口对准了几名互殴的罪犯。 罪犯们识趣地举起手散开。 在这座无法与外界进行接触,无法申请律师,家人也无权进行访问,真正意义上的封闭监狱中,这样的景象每日都在上演。 戴曼斯监狱没有书籍、音乐、报纸任何消磨时光的手段,罪犯们像野人一样失去了精神世界,茫然地生活着。这种情况下,暴力作为最简单直接的能提高肾上腺素,让人感到紧张刺激的办法,自然被他们列为了取乐的首选。 “呸。”鳄鱼仰望狱警,不爽地吐了口唾沫。 他被关押在这里已经十二年。这里的罪犯全部都是永久性关押,但他这个坐了十二年牢的,已经是监狱里的元老。因为很少有人能在这里坚持超过十年没有自杀、得病去世。 可惜现在鳄鱼也难逃死在监狱里的命运,他发现自己似乎感染了某种疾病,身体每况愈下。在向监狱里的医生求助时,医生竟然无情地拒绝了为其检查身体,直接给了他几片用于对付感冒、感染的药片了事。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与其被困在这里像一条老狗一样瘫在地上慢慢喘不过气死去,还不如放手一搏,试着越狱,博取生机。 于是,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说服了上百位狱友和他一起越狱。 并且盯准了最佳暴动的时间——他们这批人放风结束的时候。 他们放风结束的同时,狱警会进行换班,到时候监狱近三分之一的力量都会集中在岗哨位置,监狱内部相对而言较为薄弱,那就是他们制造骚乱,趁机越狱的最好机会。 “嘘——”嘹亮刺耳的哨声响起。 他们这批人的放风时间结束。 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已经不需要狱警引导,他们听到哨声后主动地向像是一座堡垒的建筑入口走去。 这一天,看上去什么都一如往常,唯一细微的变化就是,罪犯们离场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等换班的狱警登上岗哨,准备交接时,广场上已经没剩几个罪犯了。 正当狱警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监狱与广场连接的通道位置,鳄鱼第一个暴起,把离他最近,准备把他们带回各自牢房的一个狱警按倒在地,夺过了枪械,朝其他狱警打去。 “砰砰!”一连两发子弹射出,因为距离很近,两位狱警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中枪倒地,其余的狱警也被趁势而起的罪犯们扑倒。 “砰砰砰!”反抗的枪声断断续续地响起,罪犯们登时死伤十多人,不过骚动已经爆发,上千人的暴乱根本不是几十名狱警可以招架得住的,他们抵抗没多久就要么被人潮所吞没要么落荒而逃。 计划很顺利,通道被夺取! “人妖!把岗哨的入口堵住!”鳄鱼心里大喜,他连忙催促高个子男带人去封锁岗哨入口。 现在岗哨那边因为狱警交接,集结了近八十位持枪狱警,要是让他们赶过来,就算是上千人都不要命了,也根本扛不住。 “好!阿诺!泰伦德,你们带人跟我过来!”人妖举手投足间都相当抚媚,带着几人和大部队分流,赶到了另一条连接着岗哨的通道前,一起将铁门锁住,限制了八十位狱警的行动。 这座监狱直接管教的狱警数量相当于押犯的百分之十五,算上文职和其他岗位的工作人员则超过了百分之二十五。因此,虽然短时间内冲垮了几十名狱警,锁住了近八十名狱警,也还有超过两百名武装狱警在等着他们。 只是这两百名狱警分散在各处,集结起来形成有效镇压力量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就是鳄鱼计划里,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 “把枪拿给会用的人用!省着点子弹!”鳄鱼大声提醒指挥道,“我们时间很紧迫,大家想逃出去的话,就跟着我一起往前冲!” “好!” 罪犯群中爆发欢呼。 他们其中只有大约十分之一的人和鳄鱼接触过,知道鳄鱼在组织越狱计划,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是完全参与到其中的。所以从突然暴起袭击狱警,再到现在,绝大多数人要么完全不知情还有点发懵,要么就是不知道鳄鱼把计划定在了今天。 当然,鳄鱼定在今天也是有原因的。 经过他多年来研究发现,每个月的十二号中午都会有一艘运送新罪犯和生活物资的船只过来。 每次抵达的时间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而他们放风结束的时间就是午饭开始的时候,因此,只要在十二号中午放风结束后发起暴动,顺利地以最快速度冲出监狱抵达码头,一定会遇到那艘可以载着他们重获自由的船只。 “一定要快!”鳄鱼没冲在最前面,保守地保持在队伍较为靠前的位置,催促着众人。 队伍闯过了一道又一道铁门,每道铁门前的狱警看到乌泱泱一片人杀来,其中还有人拥有武器,直接放弃了抵抗,四下逃去,这让他们的推进极为顺利。 鳄鱼的步伐不禁加快,渐渐跑到了最前头。 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要第一个登上船! “砰!” 一颗子弹精准地嵌入鳄鱼的额头当中,鳄鱼脸上还挂着笑容,他松开了枪,人保持惯性朝前栽倒在地。 “鳄鱼!”人妖始终在最前方冲锋,他见到鳄鱼倒下后,连忙刹住了脚前去查探鳄鱼的伤势。 “砰!” 又是一枪,击中了人妖的后脑勺,将人妖半个脑袋掀飞了出去。 两位领头者的死去,惊醒了众人,他们这才注意到前方的那道铁门是紧紧闭合着的。 不对劲! 人群的行进速度开始骤降。 “砰!” 不知何处,又是一枪,这一枪擦着位罪犯的耳边过去,罪犯感受到耳边掠过的子弹,当即惊声尖叫着双手抱头蜷缩在了地上。 “枪法退步了啊。”一名身穿狱长制服,抱着把步枪的年轻男子从铁门一侧走出,慢慢悠悠地走到铁门前方,挡住了罪犯们的出路。 ranwena.net 就在他站定的同时,身后的铁门也缓缓拉开,上百位狱警列队冲入,持枪对准了罪犯们。 “放下武器!”狱警们喊道。 当即有几人放下武器。 年轻男子见有人还犹豫不决,立马架起步枪冲其中一人开了一枪。子弹准确无误地贯穿了罪犯的手臂,罪犯吃痛,松开了手中的枪。 其他还不愿善罢甘休的罪犯见状纷纷扔掉枪支举起手来。 年轻男子疯狂地咧嘴笑着,他把步枪扔给了旁边的一名狱警,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发型,轻叹道:“真没意思。” “副监狱长,怎么处置他们?”一名狱警问道。 “关回去。”副监狱长双手插兜,不再搭理烂摊子,转身哼着曲子离开。他刚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风衣之下同样穿着狱长制服,看上去凶恨冷酷的中年男人,“中午好啊,阿德尔叔叔。” 监狱长阿德尔·谢里夫注视着他,发出沙哑的质问:“莱克特,你又在做什么?” “检测一下监狱的防御机制。”副监狱长莱克特毕恭毕敬地回道。 谢里夫冷哼一声:“这里和莱泽因不一样,不是你们贵族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莱克特耸了耸肩,不屑一顾:“我有做错什么事吗?及时组织人手镇压暴动的罪犯,避免了悲剧发生,我都想给我父亲打个电话索要奖励了。” “别再有下次。”谢里夫掠过了莱克特,“运输船到了,你去接收一下新一批的罪犯和物资。” “那这边的事情就麻烦您了。”莱克特欠身致谢,待谢里夫离开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监狱大门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针对 欧拉尔海湾,世界上最大的海湾。位于布列西共和国南部,船只驶出海湾之后向东可以直接抵达正在爆发内战的敦曼合众国,向西航行则可以看到国土最为广袤的巴什帝国漫长的海岸线。 此时,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艘机帆船抵近了戴曼斯岛,缓缓停靠在了岛上简陋的码头中。 一批狱警在码头前持枪列队,待船只停好后,登上船,同船上的水手、狱警一同从船舱里押出了二十多位罪犯。 维拉克就在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戴手铐脚链,这玩意儿很有分量,加上晕船,在船舱里吐了个七荤八素,现在身体状态相当差劲,走起路来像是拖着两条腿往前挪动。 今日晴空万里,头晕目眩,把胆汁都快吐出来的维拉克还是有着强烈的恶心感,他费力地抬起手臂遮住了光芒,让自己的眼睛好受了一点。 “都走快点!”狱警催促着。 维拉克眯着眼睛,目光顺着码头外一条两侧杂草丛生的土路的延伸方向看去,土路遥遥连通向岛中央一座形似堡垒的巨大建筑物,建筑物被严密的黑色高墙围绕,看上去充满肃杀之气。 那应该就是戴曼斯监狱了。 维拉克心想着,而后和其他罪犯一起被粗暴地推着下了船,在码头上列队站好。 “副监狱长,您过目。”船长将此次运输而来的货物、人员名单呈给了站在码头上沐浴阳光,一脸享受的莱克特。 莱克特接过两份单子,先粗略扫了一眼物资单,就将其抽出来拍在了旁边狱警的胸口上:“去清点一下。” 狱警连忙捂住物资单,带人小跑着登上了船。 莱克特伸了个懒腰,径直走到了被带下船,站成两排等候安排的犯人们面前:“这个月就来了这么点啊……” 罪犯们有的低头有的打量着莱克特。 维拉克站在了最后一排,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眉眼,依稀从前方两名罪犯的缝隙之间观察着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傲慢无比的莱克特。 莱克特看起了罪犯名单,舔了下嘴唇,声音不大不小地念叨着:“让我看看这次有没有来一些好玩的角色。” 维拉克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托马斯·克里斯。”只是四五秒之后,莱克特就放下了名单,抬起头扫视人群,“出列。” 果然点到了自己。 平等会会长、大财团之子,双重身份加持,维拉克想不脱颖而出都不行。 维拉克从一旁绕到了第一排的前面,注视着莱克特。 “你就是克里斯?”莱克特歪着脑袋问道。 “是。”维拉克自和伯因交代出实情后,就没想再伪装成克里斯活下去,但现在他也不知道面前男子的底细,贸然抛弃克里斯的身份,说不准会让远在莱泽因的平等会受到影响,因而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应了下来。 “我也是莱泽因人。”莱克特带着些惊讶笑道,“我办公室里的留声机还是你们家公司生产的,真是缘分啊。” 维拉克摸不透此人的路数,只是“嗯”了一声。 “哦对了,忘了介绍自己。”莱克特的视线从维拉克的身上挪到了全体罪犯前,“我是费尔南多·莱克特,本监狱的副监狱长。接下来,你们人生的后半段都会和我一起共度。我们打交道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所以有必要相互认识一下。现在,就由克里斯来第一个介绍一下自己吧。” 莱克特身后一排持枪监狱面无表情,另一半清点、搬运货物的人对此也都见怪不怪。 爱阅书香 “自我介绍?”维拉克愣住了。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直接被押送进监狱吗?现在在码头上向狱友、狱警们做自我介绍算怎么回事? “开始吧。”莱克特拍了下手,一脸期待。 维拉克皱着眉,面对着莱克特,深吸一口气:“我叫托马斯·克里斯,来自——” “大声点,而且身为贵族,只面向我做介绍是不是不太礼貌啊?在场的所有人以后都会和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吧,你可以试着一边转圈一边做介绍。”维拉克还没说多少,莱克特就打断了他开始挑刺儿。 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做自我介绍,还要用边转圈边说的滑稽方式,这摆明了就是想让维拉克难堪、出丑。 “好,重新开始!”莱克特再次拍了下手。 维拉克伸手把遮在眼前的头发撩开,露出了尽管疲惫却仍然锐利的双眼,盯着莱克特。 “嗯?”莱克特见维拉克迟迟没有开口,带着笑容哼了一声。 又是将近四五秒的沉默,维拉克不耐烦地瞥了莱克特一眼,没有照他所说的转圈,而是依然只面向他一人,沉声道:“我叫托马斯·克里斯,来自莱泽因。” 说完极其简短的介绍后,维拉克直接转身回到了队伍中。 莱克特的笑容僵住,他望着维拉克转身回去站定,死一般的寂静。 这还是莱克特就任戴曼斯监狱副监狱长的半年来,第一次被人违抗。站在莱克特身后,原本习以为常的狱警们也来了兴趣,他们相互眼神交流了一番,又戏谑地一齐将目光汇集在了维拉克的身上。 旁边搬运货物的人动作也是肉眼可见的放缓了许多,等着看好戏。 维拉克并没有一来就要招惹监狱长的意思,但也没想过来到这里被人侮辱。弗莱彻上一世践踏他的尊严,给他蒙上巨大心理阴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不愿意重蹈覆辙,更何况,就算因此招惹了这位副监狱长,本就坏到底的境遇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这里可不是莱泽因。”莱克特将名单表折叠好塞进了衣兜,“你在莱泽因所拥有的一切权势都已经化为乌有了。我想……你可能需要一点点的适应时间。” 维拉克没说话。 “把他们带回去,那个叫克里斯的先不急着安排牢房,我会亲自给他找一间合适的。”莱克特没有当场动怒,反而心平气和地扭头和狱警进行了叮嘱,而后,便上了戴曼斯岛上唯一的一辆汽车,先行一步返回了监狱。 第一百零四章:入狱 车子驶远后,刚刚还保持冷酷的狱警们顿时感到轻松不少,相互热烈地交谈起来,有说有笑着押送犯人们向监狱赶去。 “你可要完了。”一名狱警幸灾乐祸地拿枪抵着维拉克的背部,用枪推着他前进。 维拉克依旧没有开口,忍着不适随队伍朝监狱走去。 “你们听说没,刚刚监狱发生了暴动,老乔治他们有几个人受伤了。” “泰德不是和副监狱长一起过来的吗?你应该知道吧,快跟我们说说,我们才离开半个小时到底错过了什么大事?” “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不在广场那边值班,反正就是副监狱长觉得无聊,专门暗中撺掇罪犯们暴动,然后名正言顺当场杀掉了好几个取乐。” “又是故意的?妈的,这都几次了,不愧是莱泽因来的大人物,监狱长那么狠的人物都管不了他。” 维拉克默默听着狱警们交谈,尽可能从中汲取信息。 “我一直觉得副监狱长心理方面有问题,被他找理由虐待、枪杀的都多少了?但愿咱们别激怒他吧。” “咱们都是自己人,没什么的,监狱长都不管他,咱们操这个心做什么,他爱怎么闹怎么闹吧。” “这叫什么话?不是说老乔治他们也受伤了吗?他想闹有本事自己闹去,咱们跟着吃苦,面临本来没有的暴动风险算怎么回事!” “也是……” 听着对话,维拉克差不多确定自己招惹到了这个地方最不该招惹的人。 简直倒霉透顶。 不过被针对本就难以避免,毕竟自己的身份太过惹眼,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副监狱长莱克特的注意。就算这次低声下气挺了过去,以后大概还是免不了被找茬。 维拉克暗暗叹了口气。 经历完了两个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考验,现在又要开始看不到尽头的简单粗暴的肉体折磨。 悲观一点看,这毋庸置疑是种煎熬,乐观一点,便得把它当作是锤炼。 要是还处于被软禁在政府安全部大楼里的时候,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维拉克一定会保持乐观,反正动动嘴皮子就可以。 但自从被带走,先是三天三夜的赶路,吃不好睡不好,又是关在闷热的船舱里,全身臭汗浸湿,吐得天昏地暗,被狱警蛮横地推搡着,被上了膛的枪顶着后腰……沦落至如此境遇,还想保持乐观,保持内心强大,谈何容易。 疲倦到连步子都快迈不动的维拉克升不起任何能鼓舞到自己的念头。 被枪抵着,困意、恶心感萦绕在脑中,他只残留下一个念头,跟着队伍往前走。 “诶,你是莱泽因的?”一名狱警注意到了这个刚刚敢和莱克特对着干的年轻人,“我刚刚听副监狱长说什么你们家公司?你们家很有钱?那怎么到这个地步了?你肯定捅了很大的篓子吧?不然你们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关到这个鬼地方。” 那语气根本不是关心安慰,只不过是狱警好奇,想通过维拉克的不幸打发无聊的日子,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维拉克懒得搭理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目视前方赶路。 “问你话呢!”狱警见维拉克敢不回答,立马扯着维拉克的衣服冲他吼了起来。 在这所监狱里,狱警就是天。 面对残暴的罪犯和棘手的政治犯,他们只能变得更凶狠才能压得住这些人,所以久而久之,个个脾气暴躁冲动易怒。 “就是你刚刚说的副监狱长心理有问题吧,我肯定还会见到他的,你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吗?”被扯住衣服的维拉克威胁着狱警,接着趁狱警愣神,抬起被拷着的双手,掰开了狱警的手,晃晃悠悠地重新赶起路来。 “你他妈……”那名狱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被犯人震慑到。 负责盯着维拉克的狱警目睹了经过,他大笑起来,双手持枪,用肩膀撞了一下那名还在原地大怒的狱警:“谨言慎行啊,那小子刚过来就这么招人讨厌,接下来有的是苦头吃,不用管他。” lingdiankanshu.com “说得好像他跟副监狱长这么一说,副监狱长就信一样。”那名狱警冷哼一声,嘴上不以为然,却也真的没有再缠着维拉克。 码头距离监狱约莫一公里,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大门前。通过名单比对,排队挨个进行登记之后,维拉克和其余二十多名罪犯陆陆续续被带进去,脱得一丝不挂进行了例行的身体检查。 确保没有明显疾病、藏匿东西,他们暂时被解开手铐脚链,领取了囚服以及编号。 就在维拉克刚刚换好印有‘8196’数字的囚服时,副监狱长莱克特吃过午饭特地赶了过来。 原本散漫的狱警们立马挺直了腰板,给莱克特让出了一条路。 “克里斯。”莱克特进来后第一时间就从几十名穿着一样囚服的犯人中找出了维拉克。 “八一九六号,托马斯·克里斯出列!”莱克特话音刚落,狱警就殷勤地帮着喊了起来。 维拉克从犯人最靠后的位置挪到了最前面。 “你看上去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呢?”莱克特走近,刚来到距离维拉克只有半步距离的位置,又马上一脸鄙夷地用手巾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半步,“算了,你这邋里邋遢的模样让我提不起半点兴趣。” 对方没招惹自己,维拉克便也没没事找事激化矛盾。他没有说话,暗暗嗅了嗅,这几日根本没有条件洗澡,加上一路匆忙,环境恶劣,身上确实不可避免地臭了起来。 “把他们带走吧。”莱克特一脸失望,转过身吩咐起狱警们,“克里斯不只是脚链要戴着,手铐没有我的准许也不允许摘下。另外,我记得罗宾·基汀那间房子里一直空着人,没人愿意跟他住是吧,就把他安排去跟基汀住吧,不允许换房。” “是,副监狱长。”狱警应下,当即行动起来,重新给犯人们戴上了脚链,唯独维拉克额外戴着手铐,被彻底约束了行动。 莱克特站远之后,脸上还满是厌恶:“哪怕这里是环境最恶劣的监狱之一,你们也得保持最起码的卫生。非常善意地提醒你们一句,在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不要在我面前散发出任何恶臭。这一点,高于戴曼斯监狱其他的任何规定。” 第一百零五章:二零八监室 莱克特很好奇这个刚从莱泽因过来的贵族在面对巨大落差时,会有怎样有趣的表现。不过因为维拉克的身上实在太臭,严重扫了他的兴,戏弄折磨维拉克计划暂时不了了之。 “明天见,各位。”消遣的时间有的是,加上莱克特中午刚随心所欲大闹了一场,所以也不急于现在就找维拉克的麻烦,他耐住性子,把对维拉克的期待都放在了明天,随后大步离去。 维拉克等人则在狱警说明监狱的各项规定之后,被带往了地下一层。 戴曼斯监狱共有四层。 地下二层有惩罚犯人的禁闭室、存放贮藏要求不高的货物的仓库。 地下一层有审讯室、监室、洗浴室等。 正一层有广场、食堂、工作区。 正二层是狱警们的办公、休息区。 八十年前,当时的政府设计修建这座监狱时,预估的容量极限是一千名罪犯。但如今的新政府一股脑地把所有令其感到头疼的罪犯都丢了过来,导致这里的罪犯数量激增至两千多人,严重超过负荷。并且每年被运送过来的罪犯数量一直高于死亡的罪犯,令监狱的运转压力仍在逐年增高。 严重超员导致囚犯的生活环境异常恶劣,每间监室安置的罪犯数量都是设计初衷的两倍以上。 在被押送到岛上之前,维拉克有听说一些消息,据说政府曾拨过钱用于扩建监狱缓解运载压力,但这钱还没等落到监狱长的手上去落实扩建,就被相关官员克扣掉了九成。监狱长背景不够深厚,无力揭发,只能用这一点钱加装多层铺位来安置囚犯,使得每间监室都分外拥挤,罪犯们躺下后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 维拉克一行罪犯被狱警带着下到地下一层后,一股浓郁的汗臭味、尿骚味扑在了脸上。 狱警们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地押送着二十多名罪犯行走在狭长的走廊中。走廊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监室,看上去只能住一两个人的狭小地方竟都挤着四五号人。因为闷热、空气不流通,大部分人都脱光了衣服死气沉沉地躺着。 那些人双眼无神,大多身子干瘦,好似已经没有了灵魂,只剩下濒临崩溃的肉体的本能在驱使他们活着。 这里比茨沃德贫民区的环境可要恶劣多了。 维拉克心惊,不敢想象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八一七四号,奥特斯特,你在这里。”走了一会儿,最前面的狱警停了下来,打开了一间挤着四个人的监室门,将第一位犯人推了进去。 “这里哪还有能睡觉的地方?”被推进去的奥特斯特感到强烈的窒息,拢共四五平米的面积,一张三层床就占了差不多一半空间。 而且一位明显遭到排挤的罪犯蜷缩在角落,其余三名罪犯则一人挤占了一层床铺,半睡半醒懒得搭理新人。等待他的,或许也是只能躺在坚硬冰冷的地上休息。 狱警并没有做什么解释,将门锁好之后,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妈的,哪里还有能容得下人的地方啊……”负责安置罪犯的狱警抓着头发,烦躁地将监狱各牢房的登记表揉成一团,干脆直接扫视起来。 “管他呢,看哪个还有地方就扔哪,想安排床铺可就别痴心妄想了。”别的狱警并不关心安置问题,在他们看来,罪犯的生存条件是否恶劣和他们没有一丁点关系。 “八一七五号,八一七六号,你们在这里。”那名狱警平复了一下内心,也不再多费心思,往前走了几步,随便挑了一间有四个人的牢房,把二人推了进去,“六个人挤一挤还是能睡得下的。” 原本就人满为患,现在又被不由分说塞进来两个人,早就住在里面的四名罪犯都恶狠狠地盯向了狱警,却也没敢说什么。 很快,二十多名罪犯就被分配完毕。 在表上记好后,领头的狱警转过身看向了最后一个人,维拉克:“你运气不错,用不着挤了。” 他说完这话,其余的狱警都哄笑起来。 维拉克知道自己没摊上什么好事,莱克特指名道姓要他去的监室,还特别说明不允许更换,那肯定要么是监室环境比这些还要差,要么就是里面住的人很麻烦。 小书亭 “走吧。”狱警带着维拉克继续朝前走去,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抵达了一间空间和其他牢房无异,但其中只有两层床铺的监室。 监室里面干干净净的,一位看上去约莫有五十多岁,面容慈祥的中年男子正戴着眼镜看书。 “八一九六号,托马斯·克里斯,你接下来就在二零八监室和罗宾·基汀一起居住了。”狱警开着监室门。 环境很好,这个叫罗宾·基汀的中年男子也着实不像是坏人。 这是惩罚? 难不成这老头是个伪装得很好的连环杀人犯,抑或是有其他不良嗜好的变态? 被推进去后,维拉克变得不安起来。 “墙上有每日的作息时间表,你和罗宾·基汀住一起,所以不需要去工作,其他的按照规定准时做好准备。”狱警没有立马离去,而是额外叮嘱了些事项,“上厕所打报告,等候安排就好。” 将简单情况说明完毕后,负责安置新犯人的狱警们离开。 维拉克看向了罗宾·基汀,虽然闷热,但他还是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简直是这座监狱里最体面的犯人:“您好。” “你好。”罗宾·基汀早就放下了书,坐在床上和善地看着维拉克,“你身上气味很重,应该去洗个澡。” “是的。”维拉克尴尬地点点头,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这么说了,他转身看向墙壁上贴着的作息时间表,上面写着晚上八点的时候才可以去洗澡,“但是得等到晚上八点。” “我想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基汀笑着。 维拉克略有些不知所措:“可我也没有办法,很抱歉。另外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为什么和您住在一起不需要去工作呢?” 在过来之前,狱警给他们介绍了一下监狱的基本情况。 犯人的劳动是监狱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往往只给监狱提供一部分的资金,监狱需要自负盈亏,通过犯人们劳动,来赚钱反哺监狱运作,所以他没有道理和别人不同。 第一百零六章:基汀 “因为你需要照顾我。”基汀答道。 “照顾您?”维拉克不解。 基汀拍了拍自己的两条腿:“我的下肢瘫痪,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所以需要人照顾。” “可……”维拉克对此觉得又正常又不正常。 失去自理能力的人需要安排照顾,这很正常,但这里可是戴曼斯监狱,每个犯人都不被得到尊重,狱警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又怎么可能愿意牺牲一个可以赚钱的劳动力去照顾另一个犯人? “你去跟外面巡逻的狱警打声招呼,就说我失禁了,需要带着我去洗澡,然后就可以去洗浴室名正言顺地好好清洗一下了。”基汀提议道。 “这……”还没等维拉克多想,基汀就已经替他想出了可以立马获得去洗浴室的办法,“……好……谢谢您。” 接下来还会与基汀相处很久,维拉克只得按耐住诸多好奇,先着眼于解决当前的首要问题——把自己弄干净点。 “有人吗?”维拉克来到牢房门前,透过铁制围观朝外面望去。 巡逻的狱警走了过来:“怎么了?” “基汀先生他失禁了,需要去清洗一下。”维拉克低声说道。 狱警撇过头,冲牢房里面望了一下,只见基汀正用衣物遮挡着下体:“出来吧。” “来背我。”基汀道。 维拉克没想到可以这么顺利,听到基汀的话,恍惚了一下才走了过去:“可……我身上……” “没关系,忍耐一下就好了,总比等到晚上好。”基汀温和地道。 维拉克蹲下将基汀背在了身上,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回到陆地上并不那么犯恶心了,但还是有些发软,故而刚背起基汀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能行吗?年轻人。”基汀问。 “没事的。”维拉克憋着口气,又弯腰拿起了换洗的衣物,待狱警打开门后,在两名狱警的带领下抵达了洗浴室。 监狱的洗浴室并不大,最多只能同时容纳三十人进行洗浴,所以为了避免晚上洗浴室压力过大,根本来不及让所有人洗完,洗浴和工作一样,每个时间点都有犯人分批进来。 “起开。”进去之后,一名狱警直接用枪把一名罪犯挑开,腾出了空位,供基汀洗浴。 在狱警们的监督下,维拉克帮基汀脱掉衣服,假模假样地为其洗了个澡,而后又帮着擦干身子换了身新衣服。 “你也洗一下吧。”基汀被安置在一旁坐下,故意用狱警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好。”维拉克看了眼狱警,狱警没有干预,他便放心地脱下了囚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虽然是冷水,冻得他直哆嗦,远没有热水澡那么惬意舒服,但在这种条件之下已经实属难得,维拉克没有抱怨,洗干净之后,换了身备用的囚服,背着基汀回到了二零八监室。 听着狱警锁好门,远去巡逻,维拉克叹了口气。 这暗无天地的生活,他也不知道要过多久。 大概是一辈子,可一辈子又是多久?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几十年,他不知道。 “以后你睡上铺,这没有问题吧?”基汀坐在床上重新戴起眼睛,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这位新室友,把放在枕边的书拿了起来。 “当然。”基汀腿脚不便,让他睡上铺最后还是得麻烦自己,维拉克自然对此没有意见。 经过短暂相处,他发现基汀还比较好相处,尽管他帮自己洗澡只是单纯不想闻到臭味,但性格起码并没有像猜测中那么稀奇古怪。 “忘了和您介绍自己,我叫托马斯·克里斯,今年二十四岁,来自莱泽因。”维拉克打破安静,做了个自我介绍,试图了解基汀。 biquge.name “罗宾·基汀,来自敦曼合众国旧南约。”基汀抬头说了一句。 “您是敦曼人?听您的口音完全没听出来……”维拉克完全没看出来基汀是敦曼人,他的布列西语非常流利,长相也不是很有特点。 “不过大概二十年前就来到布列西生活了,和你一样,没被捕之前一直居住在莱泽因。”基汀放下了书。 见基汀放下书,表现出了一副乐意交谈的样子,维拉克连忙追问起来:“您是怎么被捕的?” “你呢?”基汀反问。 “我带领工人们组织游行抗议,试图提高工人们的待遇……”维拉克尽可能长话短说,略去了一些不该说的内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被捕的原因。 “和你一样,政治犯。”基汀一句话给维拉克的行为定了性,也对自己的具体信息进行了保密。 维拉克并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甘心地换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您的待遇和其他的犯人不一样呢?这里似乎只有您没有穿囚服,而且不用工作,还有人照顾。” “以后你会知道的。”基汀没有多说。 隐隐感受到基汀不愿意透露过多信息,维拉克没有刨根问底,适时住了嘴。 洗过澡之后,他整个人干爽许多,也清醒许多,身体的状态恢复了不少。僵住的脑子似乎又被唤醒,重新活络了起来。 “您介意我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吗?”维拉克环顾了一下监室,监室里过于简单,除了一张上下铺的床以外,就只剩下堆在墙边的生活用品,不上床的话就只能干站着。 “待会儿帮我洗一下衣服,然后跟狱警打声招呼,晾到外面。”基汀叮嘱了一句。 “好。”维拉克痛快应下。 在他看来照顾人可比去工作轻松多了,现在不管基汀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可以安然地生活在这里,先保住和他共处一室再说,反正有的是时间相处。 爬上床,躺下,维拉克的脸距离监室天花板仅有三十公分。 这间监室的上下铺和其他监室的不一样,其他的都尽可能平均地划分开,这样能多空出一层,也就能多加装一层床板再睡一个人。 这间,更多的是考虑了基汀的舒适度,所以维拉克的空间很狭小,连从床上坐起来都做不到。 他吐出一口浊气,身子因为闷热很快又出了些汗。 第一百零七章:日期 要是再出一身汗,身子又会变得黏糊糊的。这里可不能随时随地洗澡,为了不麻烦基汀,维拉克只得下床将上衣脱掉,感觉到一丝清爽后,重新爬了回去躺在了空间窄小的床上。 “呼……” 距离天花板实在是太近了。 压抑感太过强烈,维拉克觉得胸闷、喘不过气,他试着闭上眼睛缓解这种窒息感,但效果并不好。 “呼……” 维拉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大口喘息,这才让胸闷感有所减轻。 得逃出去! 得越狱! 这个鬼地方维拉克一天都呆不下去,他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能和其他监室里的犯人一样变成行尸走肉。 可他被押进监狱时,恰好听到狱警们提起过中午刚发生了一场暴动,犯人、狱警虽各有不少的损失,但看狱警们的表现,暴动像是家常便饭,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 戴曼斯监狱。 寓意像钻石一样坚不可摧,这里也确实从未发生过犯人出逃,也是因此,政府才放心地把所有难缠的犯人都丢了过来。他们知道,来到这里的犯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 这种情况下,逃出去谈何容易?维拉克要做的事情,是八十年来从未有人做到过的不可能。 “克里斯。” 维拉克躺了约莫二十分钟,正冥思苦想越狱计划的时候,基汀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嗯?基汀先生?” “我要去小便。”基汀道。 “好。”维拉克睁开眼下了床,跟狱警打了招呼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基汀背到厕所,为其解开了裤带。 “你从后面架着我就行,剩下的我自己来。”临近小便的最后一个环节,基汀适时地把维拉克安排到了后面。 本来维拉克就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有点难为情,听基汀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来到基汀身后,双手伸过基汀的腋下,把他架了起来,由基汀自己处理起后续。 水声响起,基汀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主动开口扯了个话题:“你住在莱泽因的哪里?” “西区。”维拉克道。 “西区……说明你的家境还不错。”基汀回忆着,“家境不错还和政府作对?在我印象里,这应该是底层工人们的事情。” “嗯……”维拉克不想在此情此景之下谈论平等会的理念,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水声渐止,基汀抖了抖,将裤带重新系好:“走吧。” 维拉克把基汀背到了洗浴室,洗了洗手,返回二零八监室。 “谢了。”基汀被维拉克背到了床上,这次他没再拿起枕边的书,只是坐在那里,露出和蔼的笑容。 “没事。”维拉克摆摆手。 “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基汀问。 二十四岁是克里斯的年纪,实际上维拉克比克里斯还大两岁,不过既然现在仍然顶替着克里斯,年龄方面也没必要深究,他点点头:“是的,您呢?” “比你大了二十九岁。”基汀平和地笑了笑,接着叹了口气,不知是感叹自己已经老了,还是可惜着维拉克这么年轻就被关进这里。 维拉克心里算了算,顺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您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两年。”基汀道。 “您的腿……” “被囚禁进来之前就废掉了。”基汀双手轻轻放在了大腿上,因为缺乏运动,他的腿部肌肉已经萎缩,“这两年,负责照顾我的人已经换过上百批……” 终于聊到点子上了。 维拉克早就想问这一点。 副监狱长莱克特在安置自己的时候,特意说过不允许申请调换监室,按莱克特要整治自己的心理来看,自己去的监室应该很不好。可事实恰恰相反,二零八监室不拥挤、环境好,而且还不用去工作,只需照顾一位看上去脾气很好的瘫痪犯人。 aiyueshuxiang.com 照顾犯人和工作比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因为狱警介绍工作的时候,有说过每日的工作时长超过十六个小时,除却休息、吃饭、放风,其他时间都要不间断地在工作区的不同区域分别生产布子、毯子、皮鞋。 这和以前没有得到约束的资本工厂并无不同。只不过,平等会一年前举行了游行,迫使政府推出相应的法案,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工人们的待遇。而戴曼斯监狱关的都是永远不会放出去的人,没有人在乎他们,没有人为他们申辩,狱警们自然会把他们压榨到极致。 维拉克没做照相师之前,和当时的好友邓普斯一起在贫民区附近的炼钢厂工作过,他太了解那有多么累了,所以费解莱克特的语气。 他似乎是说这里很不好,维拉克用不了多久就会待不下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那想必二零八监室、基汀的身上还有维拉克不知道的,比压榨还要恐怖的东西。 “为什么换过这么多批呢?”维拉克没有错过,当即问道。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话都到了嘴边,基汀迟迟没说出来,还饶有兴致地让维拉克猜测。 “是觉得照顾您比工作还要累?”维拉克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但他实在想不出来原因,只能随便说一个了。 “呵呵……”基汀摇了摇头,“很快你就知道了。” 又卖起了关子。 维拉克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恼火,依然保持着礼貌:“但愿我不会被换掉吧。” “但愿。”基汀盯着维拉克道。 最关键的问题基汀始终不肯吐露,维拉克也没有办法,便打算回床上躺着,趁自己还有闲着的时间,抓紧计划越狱。 突然,哨声响起,紧跟着是狱警们粗犷地吆喝:“起床!准备工作!” 其他监室骚动起来,狱警的数量也大增,开始挨个开门,将犯人押往一楼的工作区。 “一点半。”基汀扭头看向了门口,“他们的工作时间到了。” 维拉克则看起了作息时间表,他们监室里的时间表上并没有标注工作。 “这里不会向犯人透露出日期,更不会特意安装钟表,所以每日的具体时间只能从固定的各项安排中得知。”基汀见维拉克在研究时间表,说了一句。 维拉克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连时间概念都模糊了,他默默记住了今天的日期。 一四三三年,九月十二日,星期二。 第一百零八章:尽管来 “那您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关了两年的?”维拉克颇为好奇,难不成基汀也在没有时间概念的监狱里默默计算着天数。 “每年新年的时候狱警都会休假,那天犯人们也能得以休息休息,所以对有些人而言,虽然已经模糊了具体的月份,但多少还是知道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年的。”基汀解释道,“今天是一四三三年九月十二日,星期二,对吗?” 维拉克一愣:“……对。” “说明我没算错。”基汀对此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最近半年被安排进我监室负责照顾我的都是老犯人,我很久没有办法核验日期了。” “您两年以来每天都在算日子吗?”维拉克也正打算这样。 “没错。”基汀道,“知道时间,也是让自己保持清醒的一种方式。” 维拉克深以为然。 如果连时间都不知道了,就会逐渐丧失对外面的渴望,慢慢融入这里,化为监狱机器的一个零件,再也没有任何希望。 “我也会记日期的。两个人记总比一个人记好,能保证尽可能不出错。”维拉克道。 “你想出去是吗?”基汀听到维拉克这么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维拉克并没有隐瞒对自由的渴望,被关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出去,他怎么可能例外:“当然,总不可能喜欢上这里。” “可你知道吗?八十年了,进来这个地方的犯人从没有活着出去过,甚至有的人死了都只能被埋在监狱附近的乱石堆中,无法回归家乡。” “我知道,听人说起过。”其实维拉克并不愿意提起这一点,这个事实总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绝望,他还不想被摧垮,“但像我这种刚进来的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妥协认命的吧?” “听上去,你对以后并不是很有信心。”基汀非常善于从语言中看出一个人更多的想法。 维拉克站到了监室门口,透过栏杆缝隙查看外面,外面的犯人们正被狱警有序地带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想那么远也没有用……您是怎么想的呢?被关了两年,对自由的渴望还在吗?” “在这种地方,不论被关多久,都还是会无时无刻想着出去的。有所不同的,不过是有的人死了心,有的人并没有死心。”简陋的监室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东西,基汀的目光一直跟随维拉克移动着,“我还没有死心。” “那还不错,我撑不下去的时候,说不准可以从您的身上汲取到力量。”维拉克开了个玩笑。 “那你得想办法在这座监室待稳了。”基汀透露出了一丁点信息,“这件事不止在我,也在你还有狱长身上。” 基汀这话和没说一样,反倒是给维拉克带来了更多的疑惑,他不再一边看犯人们被带走一边研究监室外的布局,转过身面向了基汀:“短时间内我应该是走不了了,因为副监狱长莱克特禁止我申请调换监室。” “为什么?”基汀眯起眼睛。 “我刚来的时候就招惹到他了。”维拉克把自己和莱克特的过节说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好奇为什么明明这里很不错,别的犯人却都不愿意和您住在一起。” 基汀略过了后半句的问题:“惹了莱克特那个年轻人,你可有得受了。我在被抓进来之前,就在莱泽因里听说过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喜好折磨、虐杀,许多年前就在莱泽因里闹下过不小的麻烦。” 维拉克之所以这么忌惮莱克特,正是因为被押送到监狱的路上,狱警们提到了中午的暴动是莱克特一手安排的,他不在乎会不会有狱警在暴动中受伤甚至失去生命,只想着顺理成章杀几个人过瘾。 “那这座监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维拉克道。 “呵呵……他父亲把他安排到这里工作,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父亲是谁?”维拉克很好奇莱克特的背景,听狱警说连狱长都拿他没办法,他的父亲想必位高权重,底蕴深厚。 基汀沉吟一声:“在我被抓进来之前,他的父亲正任布列西司法部部长。司法部的职能包括监督法院建设、维护和管理法院、监督公诉、建议民事或刑事法律或程序立法,以及……管理监狱系统。所以把莱克特安排到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难怪……”维拉克喃喃道。 “你惹到他会有生命危险。”基汀指明了维拉克的境遇,“最近半年里,戴曼斯监狱里死在他手里的犯人恐怕不下三十人。” 无错小说网 局面远比自己想象得糟糕。 维拉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以为至多就是被他找找麻烦。” “这座监狱的设立目的和其他的监狱并不相同。其他监狱是为了教化和惩戒,指望犯人新生。这里,惟恐犯人不死,因此盛行暴虐与折磨。”基汀注意着维拉克的表情变化,“面对莱克特这样的人,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住性命。” “什么?” “永远不要向他妥协。”基汀一字一顿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升起好胜心,在没有征服你,彻底摧垮你的心志之前,不会考虑处死你。不过这比死要难多,因为你会经常被他无辜殴打,被他放狗咬、被捆绑在椅子上电击、被香烟烫出不计其数的伤口、被监禁起来不得吃饭喝水……” 这些非人的折磨令维拉克有些没有底气。 “很快你就会发现,活着真的很难,而死亡,只需你向莱克特认输,跪倒在他脚前求饶,破灭了他对你的兴趣,就能马上实现。”基汀描述完,期待着维拉克会做出怎样的答复、表现。 维拉克眉头紧锁,缓步走到了监室门口前,外面的犯人们已经被带去了工作区工作,他望着死寂的走廊,抿嘴不说话。 他面临的最大的挑战,并非是虐待,并非是死亡,而是没有希望。 如果这辈子都出不去的话,硬撑着被虐待的意义在哪里?这样的坚持有什么价值? 基汀从维拉克的背影里看到了犹豫与惶恐。 过了很久,维拉克的手抓在了铁栏上,他紧紧攥着铁栏,沉声道:“我一定会出去的,所以尽管来。” 第一百零九章:争夺改变世界的权力 “如果你真的能说到做到,那说不准可以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基汀露出满意的笑容,自行把腿抬上床躺下,“午休时间到了,休息吧。” 犯人们都被带去工作,现在是难得的清净,基汀打算利用这段时间用来好好休息。 维拉克还站在门口,手攥着栏杆。 “现在不休息,等他们回来就睡不着了。”基汀闭上眼睛,提醒维拉克,“虽然他们工作了一天理应回来倒头就睡,但总有那么一群疯子可以一直活跃。” “基汀先生,我们没有放风时间吗?”维拉克松开了攥着栏杆的手,看向闭目休息的基汀, 狱警之前明明说过每天有固定的放风时间,可维拉克没在这间监室的作息时间表里看到放风的那一栏。上面只有每天的洗漱时间、吃饭时间,完全没有可以离开地下一层去透透气的安排。 “没有。”基汀道,“”我已经两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了。 “为什么?我记得狱警说过有放风的。”维拉克和基汀住在一起,那因为要照顾基汀自然也不可能有放风的时间,而如果没有放风的机会,他就无法查探地形,为自己的越狱计划打下坚实的情报基础。 基汀轻哼了一声,很是不屑:“不过是个和模糊时间目的一样的小手段。” 这和模糊时间并不完全一样,不得放风明显是在针对基汀个人。 维拉克有了一个猜测,但在说出猜测前,他还是先问了一个问题:“我和您一起在二零八监室待着,是不是也不能去放风?” “你走了谁来照顾我?” 猜测似乎有了几分把握,维拉克道:“其他人是不是因为太憋得慌了,才在这里待不下去的?” 这间监室里的犯人只能借助洗浴、上厕所等理由在死气沉沉的地下一层短暂活动,更多的时间连小小的监室都出不去。 没有踏上一层,被阳光照射的机会。没有和其他人接触交流,互相分享见闻打发时间的机会。 想想就绝望。 就连维拉克都觉得这里并不够好了,待在这里可以一时安逸,但也会断绝他越狱的希望。 “大概有这个原因。”基汀承认了,不过这么说同时也代表着事情并不仅仅如此。 “还有什么?”维拉克苦涩而又无奈地笑了笑。 “很快你就知道了,那会是你的第一个考验。”基汀很沉得住气,最关键的事情一丁点也不泄露出来,任由维拉克绞尽脑汁胡思乱想,“休息吧,看得出来你也很累了。” 维拉克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了上铺。 这段时间舟车劳顿,他确实很疲惫,押送的路上好几次都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可自洗了个冷水澡,整个人又清醒了许多,再加上麻烦蜂拥而至,都不给他留个喘息的空档,他现在根本无心休息。 越狱的事情、基汀的秘密都毫无头绪,维拉克的心思跳跃到了另一件事上。 也不知道远在莱泽因的平等会怎么样了。 他很是担忧平等会的众人。 尽管通过骗取洛克施瑞福的信任,把伯因安全送了出去,但这并没有给平等会积累到什么优势。布列西的安全部、情报组织‘暗礁’还是那么难缠,平等会们的局面依然严峻。 九月二十五日,万国博览会正式开幕。 还有十三天的时间。 九月二十三日,各国代表团陆续抵达。 还有十一天的时间。 “撑住。” 维拉克心里向远方的伯因、平等会的同志们说道。 这次的行动对平等会而言意义非凡,一方面是强调了无数次的,可以借助万国博览会、其他国家代表团,把平等会的思想理念传播出去,把觉醒的种子撒向世界。另一方面,这是平等会第一次强硬地向政府进行反击。 biquge.name 它意味着平等会不再残留天真的妄想,寄希望于政府可以改变。 在一群思想超前,又心怀雄心壮志的青年们的带领下,平等会就要走上崭新的道路。 既然政府不可能采纳他们的意见,那就把改变世界的权力从他们手中夺过来! 这条路更难,难到每往前一步都会踩下殷红的脚印。但这是必须要走得,九死一生的,最没有希望,也是唯一有希望的路。 想着平等会接下来的方向,维拉克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他很庆幸自己作为什么都不懂的领导者非但没有怎么拖平等会的后腿,还阴差阳错地把他们推向了正确的道路。 他还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但全新的两个月里的所作所为,他觉得很有价值——尽管最后自己的下场不尽人意。 “呵……”维拉克发出微不可闻的轻笑,在昏暗中,那双眼睛愈发明亮。 想起同样举步维艰的平等会,他心里的沉重感一扫而空,莫名有了股坚持下去的力量。 没有任何人成功改变过这个世界,做到彻底的和平、美丽、团结、平等。 但他相信平等会会成功。 同样的,没有任何犯人活着从戴曼斯监狱出去。 但他相信自己会成为第一个活着出去的人。 困意重新袭来,维拉克不再多想,他要好好休息一下,重新让体力、精神充沛起来。 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维拉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克里斯。” “克里斯。” 维拉克睡觉一向很轻。这是在莱泽因里养成的习惯,只要听到一丁点动静他就立马能清醒过来查探情况。 不过这几天实在太累了,身心都经受着巨大的摧残,以至于基汀叫了他好几声才让他从睡眠中脱离出来。 “嗯……基汀先生……”维拉克快速眨动了番眼睛,下意识起身,头直接重重地磕在了天花板上,“嘶……” “快到开饭的时间了,下来吧。”基汀道。 “……好……”维拉克捂着发昏的脑袋,缓了近半分钟,才从上铺爬了下来。 基汀听到了刚刚的响动,见维拉克还揉着额头,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还是有些不习惯,空间太小了……”维拉克来到门口看向外面,外面没有动静,其他的犯人应该还在工作,“我们是去食堂吃饭吗?” “狱警会送到监室门口,你负责把饭拿到我的跟前。” 第一百一十章:音乐家 “好……”痛感渐渐退去,维拉克静静等待狱警过来,“您怎么知道要开饭了,这里可没钟表。” “每天要做的也无非就是吃饭、洗浴,待得足够久,这几个关键的时间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基汀说完没几分钟,维拉克就听到了脚步声,很快,一名提着两个饭盒的狱警走了过来,把饭盒放在监室门上的小隔板上推了进来。 “谢谢。”维拉克接过了两个饭盒,走向基汀。 淡漠的狱警听到这声“谢谢”,稍有些惊讶,他打量了一番维拉克,这才叮嘱了一声,盖上了隔板:“十分钟后我来取饭盒。” “我帮您打开。”维拉克将其中一个饭盒放下,腾出手把另一个饭盒的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菜汤、土豆泥。 基汀微笑着接过饭盒,用勺子吃了起来。 维拉克打开剩下的饭盒,里面也是白菜汤、土豆泥,他舀了一勺白菜汤喝下:“基汀先生,这里每天的饭菜都是一样的吗?” “怎么?吃不习惯?”基汀咀嚼吞咽下一口食物问道。 “没有。”维拉克在贫民区生活了二十六年,最艰苦的时候吃过比这还糟糕的食物,“只是好奇。看上去您的身份不一般,既然都给您安排了最好的监室,还有专人照顾,又何必在食物上这么吝啬呢?” “待在这里、被人照顾,从结果来看是不错的,但出发点并不是为了让我好过,只是他们不想让我死罢了。”基汀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维拉克又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信息,确定基汀的身份确实不一般,而且听上去监狱之所以特别对待他,是因为他还有价值。 得是多大的价值? 维拉克身为平等会的会长,肚子里藏着一堆平等会的机密,现在都没人鸟他,把他视为草芥。 基汀的身份得更厉害到哪里去? 他想象不到,走神中机械地把饭盒里的食物吃光。 “你的适应能力还不错。”过了没多久基汀也吃完了,他还以为维拉克身为贵族,吃这些混杂着杂质的粗糙食物时会难以下咽,但没想到维拉克吃得比他还要顺畅。 “可能……饿太久了吧。”维拉克将基汀的饭盒收好,待狱警过来后,将之放在了隔板上。 作息时间表上标注着吃过晚饭后的半个小时是洗浴时间,他们吃饭用了十分钟,现在距离洗浴也就剩二十分钟了,维拉克懒得上床,把自己用于替换的囚服铺在地上坐下,和基汀聊了起来:“您在看什么书?” 基汀从未正面回答过他最大的秘密,维拉克也就没追完下去,茶余饭后聊起些别的琐碎。 “漂流记。”基汀拿起书冲维拉克展示了一下书封,“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探险家,书里记录了他十四年来的探险见闻。被关在这里,能通过这本书了解世界上不为人知的那些奇异绚丽,也是一大幸事。” “确实不错。”维拉克道。 基汀将手递给了维拉克:“你要看看吗?这本书我已经看过几十遍了,现在对你应该更有用一些。” 维拉克朝前倾着身子,探手接过书,简单翻阅了一下:“但愿我不会需要它。” “只有两种情况不需要它,第一种是你成功越狱了,第二种是你无法忍受当下的生活自杀了。”基汀给维拉克浇了盆冷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biquge.name “只是可能性更大,那问题可就太好解决了。”维拉克将书合住,起身放到了自己床上,“您说得还是太过委婉,我知道,越狱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和我待在一起,就永远没有几乎这两个字。我想你也已经意识到,如果只追求安稳、肉体的轻松,那和我住在一起会是最好的选择。但你一旦这么做,就意味着连最起码的自由、了解地形都做不到了。所以,如果不想丧失‘几乎’这个突破口,你总有一天得离开这个避难所。”基汀把维拉克心中的纠结放在了明面上。 重新坐下后,维拉克微微仰头看着基汀:“您很喜欢替我拨开迷雾,把我面临的抉择露出来。” “这也是一种乐趣。” “您觉得我会怎么选择?”维拉克对此还没什么头绪,他只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我怎么知道?”基汀耸耸肩,摊开手。 “……时间还早。”维拉克还不打算这么早就做决定,更何况他也还走不了,副监狱长莱克特禁止了他申请调换监室,“眼前的麻烦事一茬接着一茬,我得挨个解决。” 二十分钟很快就到了,狱警前来开门,押送二人去洗浴室。 其他犯人大概还在工作,巨大空旷的地下一层监狱好似是专门为维拉克、基汀开的,安静到了极点,也不必去和其他犯人们争抢洗浴位。 把基汀背过去,先照着下午的方式给他洗澡,接着维拉克自己也冲了一下,临了把旧衣服洗好,便穿着替换的囚服返回了二零八监室。 伺候人也不容易,刚把衣服晾上,维拉克又背着基汀上了个厕所,上完厕所一声哨响,哄杂的声音传来,成群的犯人被押送回来,挨个关进了他们各自的监室。 “九点钟了。”基汀道。 “他们几点工作?”维拉克瞥了一眼人群,在狱警的催促下,背着基汀往回走。 “凌晨四点。” “和外面的工人也没什么区别。” “但和你的生活截然不同。” 回到监室,轻轻将基汀放到床上,维拉克活动了一下身体,身子突然僵住。 “总得做些什么……” 维拉克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 基汀只是笑笑,从枕边拿起了别的书翻看了起来。 长久没有运动,维拉克没做太多就双臂酸痛无力起来,他靠墙坐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均匀地喘息着:“呼……” “隔壁的,哪来的啊?” 隔壁监室传来问话。 维拉克撇过头,他看不到旁边,只能冲着铁栏杆问道:“问我吗?” “对。”那头道。 “莱泽因。”维拉克边回答边看向了基汀。 “一个政治犯,以前还是音乐家。”基汀看上去对隔壁关的人也很是了解,告知了维拉克那人的身份。 第一百一十一章:黄金 “音乐家?”维拉克来了点兴趣。 音乐家听到维拉克说自己来自莱泽因,同样兴趣大增:“现在莱泽因怎么样啊?”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宽泛了,维拉克想了想,同样宽泛地回答道:“挺好的……九月二十五号会举行万国博览会。” “今天几号啊?”监狱里有心力去记日期的人寥寥无几,音乐家对九月二十五号并没有什么概念,“万国博览会都有什么?” “今天是九月十二号。”维拉克没从音乐家的话里听出哪怕一丝渴望,只有满满的麻木,他问这个问题好似只是因为惯性,“万国博览会……展示美术品、传统工艺品,不过这次的主要还是展示科学技术、产业技术。” “你说什么?”隔壁监室很吵,音乐家大声问道。 维拉克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那挺好的啊。”音乐家感叹了一句,“你是做什么啊?怎么被抓到这里了?” “和你一样,政治犯,以前做过照相师。”维拉克道。 “我以前是钢琴家。” 大家心照不宣地略去了政治方面的问题,尽管那是被抓进来的原因。 “可惜这里没有钢琴,不然能听到你的演奏,以后的日子也能好熬点。对了,我叫克里斯。”维拉克道。 “我叫丹尼·罗斯。我已经五年……六年……反正很久没有碰到过钢琴了,现在就算有钢琴,这双手也弹不了了。”罗斯话锋一转,“你是怎么想的,愿意和基汀住在一起?” 维拉克眉头一挑,听罗斯这语气,他应该知道基汀的秘密:“我是刚来的,被副监狱长直接安排到了这里。” “抓紧想办法调换监室吧!”罗斯劝道。 “副监狱长禁止我申请调换监室。”维拉克进一步确定了罗斯知道别人真正不愿意和基汀住在一起的原因,他看了一眼基汀,见基汀悠闲地看着书,并没有干涉他们谈起自己,便放心地问了下去,“为什么要调换监室?这里不用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啊,你是不是惹到莱克特了?那小子就是个疯子!你可真够倒霉的!”罗斯提到副监狱长的时候不爽起来,因为担心被狱警听到,他还不忘降低了声音。 维拉克急不可耐地问道:“这里为什么不好?” “基汀没和你说?”罗斯还挺惊讶,“他和路易·拉威尔是至交,拉威尔出逃前,把一大笔计划用于东山再起的黄金交给了他,让他负责安置。之后拉威尔在逃往敦曼的路上被乱民开枪射杀了,现在相当于只有基汀知道那批黄金在哪里。” 路易·拉威尔。 布列西帝国的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国王。 两年前,莱泽因爆发革命,民众和倒戈了的政府军共同推翻拉威尔统治的旧王朝,建立起了布列西共和国。 “拉威尔……”维拉克没想到基汀居然和亡国之君拉威尔关系密切。 “基汀软硬不吃,政府死活撬不出来黄金藏匿的位置,就只能这么僵持着,等他自己想明白。”罗斯热心地把基汀一直藏着不说的秘密全盘托出,“后来副监狱长莱克特来了,就恶趣味地给和基汀住在一起的犯人安排了任务。只要有人能问出黄金的下落,就能获得自由,如若不然,每天都会遭受酷刑折磨。” 自由…… 每天的酷刑折磨…… 维拉克心一紧。 “起先我们都抢破了头要和基汀住一起,但这么久过去了,不管大家用什么手段都没问出一丁点有用的情报,倒是因为无法忍受惩罚,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主动申请和基汀住在一起了,都是被迫调换进来的。”罗斯道,“你……好自为之吧,也可以先试试,说不准你能问出来呢?” 156n.net 信息量太大,罗斯说完之后,维拉克没有应答。 “不说了,轮到我们去洗澡了。”罗斯打了声招呼就没了动静。 维拉克目光闪烁,贴着墙看向了基汀:“基汀先生……” “确实如此。”基汀边看书边道。 只要从基汀口中问出黄金的下落就能出狱,只是目前来尝试过的人已经不下百位,没任何一个人成功。 不过比起八十年来数以万计的犯人没有成功越狱,问基汀还是要可行的多。 “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他们一定给您开了很丰厚的条件,那比起待在监狱里永远看不到阳光要好得多吧?”维拉克没直接冒冒失失地要求基汀说出秘密,先围绕相关的问题进行着拓展。 “谁能确保他们会真正履行承诺呢?”基汀反问,“只是对于你们而言,身处这里本就黯淡无光,所以哪怕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承诺,你们也愿意尝试。” “您应该有办法自保的。”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维拉克。 “那又如何?”基汀似乎注意力还在书上,他翻过一页,目光在文字间游移,“外面和这里的区别在哪里?自由?对我这样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人来说,自由虽然奢侈,但不是我的追求。” 维拉克站了起来:“您的追求是什么?” “我没有追求。”基汀道。 “那看来我也从您这里问不出任何情报了。”维拉克双手叉腰,在狭小的监室里来回踱步,“每日的严刑拷打,想想可真够头疼。” 基汀见维拉克没有追问下去,反倒将书合上了。 他已经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些犯人为了知道黄金的下落,会向他动手,会跪下哀求他,问几句就放弃了的,维拉克是第一个。 大概是刚进来,还没吃过苦痛,没体验过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你本身就被莱克特盯上了,所以只能通过坚持不妥协才能让他保持兴趣,不找个理由处死你。”基汀给维拉克提供了另一个看待事情的角度,“就算你不在这间监室居住,每天的考验也已经是注定的。这是你活下去的保障。” “保障……”维拉克重复着基汀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真心动啊,自由的希望就在面前。”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轻易甘心,但也应该认清现状。”基汀保持微笑,“你是问不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审讯室 “问不出来,拷打又躲不掉,还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查探地形。”维拉克头回感到无从下手,以前不管面临的问题再怎么棘手,最起码有可供选择的路,不像现在根本动不了,只能被动接受一切。 “感受到绝望了吗?”基汀扬起嘴角,等待维拉克变得疯狂,沦落到和其他犯人一样为了一丁点希望不择手段。 维拉克没有说话,他站住脚步,望向门外。 才被关了半天,他就已经数不清楚自己到门口,透过缝隙看外面多少次了。 基汀看维拉克思绪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不再多说,继续看起书。 维拉克想起了好友诺德。 在他周旋于托马斯家族、平等会之间时,没有因管家弗莱彻威逼利诱就背叛他的诺德,也曾被囚禁过长达一个多月。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终于想办法与诺德见面后,诺德透过被封堵的窗户的一丝丝缝隙,贪婪地望着外面,那难以言喻的目光,直至今日他才感同身受。 “呼……” 距离维拉克安排诺德、迪亚兹带着五十五万金克逃往蒙勒哥帝国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他猜两人已经借助这笔钱在那个遥远的国度里过上了新的生活。 那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现在,他交给了诺德、迪亚兹。 等他们得知自己被捕,应该会很难受。 维拉克衷心希望两人能自私一点,不要为他做些什么傻事,像他一样,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 fantuankanshu.com “您有纸笔吗?” “有。”基汀指向自己床下,“你要做什么?” “写东西。”维拉克走到床前蹲下,翻找出了一些稿纸还有破旧的钢笔。 “写什么?” “想到什么写什么。” 维拉克并没有写东西的爱好,但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写东西。 写日记,写越狱计划,写平等,有太多可以写的东西。 肉体可以被囚禁,但人的思想是无法被约束的。 维拉克照例把囚服垫在地上,靠着墙坐下,用基汀给他的《漂流记》垫稿纸,随手给钢笔添好墨水。 【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多少考验,更不清楚我是会伤痕累累地死在狱中,还是终有一天可以重见光明。我只知道不应放弃,只要活着,未来就值得被施以期许……】 在狱中写下的第一篇日记,是维拉克对自己的鼓励。 【……我做了很多,崭新的两个月里改变了别人,也被别人所改变。现在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保持坚如磐石的信念,活下去。】 【一四三三年,九月十二日,星期二,夜。】 将一页稿纸写完,维拉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郑重地收好,压在了枕头下。 “明天我会迎来第一次拷打?”通过日记抒发出些许情感,维拉克平静了许多,做好了在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被折磨的心理准备。 “明天早饭之后,狱警会把你带去审讯室。依莱克特对你的重视程度来看,你明天一定会吃足够多的苦头。”基汀对相应的流程已经再熟悉不过,他再次叮嘱了一句,“不要妥协。” 维拉克“嗯”了一声,将《漂流记》递给了基汀:“这本书对我意义不大,世界若是真的那么广阔奇妙,我会自己亲自去看看的。” 基汀收回书:“可以随时找我来要。” 维拉克笑了笑没说话。 隔壁的罗斯已经洗完了澡,维拉克听到他在和舍友争论今天床铺的归属。没多久,强势的罗斯占得上风,把其他犯人赶到了地板上休息。 其他监室发出的声响也近乎一致,嚷嚷着洗澡、和舍友抢床铺。 夜更深一点,有数百间监室的巨大空间里,就只剩下了哄杂的、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我先睡了,有事情您随时叫我。” 十点半,监室熄灯,只能通过走廊上的光依稀看得清东西,维拉克决定养精蓄锐。 基汀也躺下:“好好休息。” “晚安。” “晚安。” —— 九月十三日,清晨。 嘹亮的哨声响起,将睡梦中的维拉克惊醒。他下床穿衣服时,发现基汀早就醒来了,正借着灯光看书。 “您起的这么早?”维拉克换好囚服,等着取餐。 “只比你早醒半个小时左右。”基汀道。 维拉克活动了番身体,开着玩笑,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马上就要挨打了,得多吃点。” “不用那么紧张,反正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人命,莱克特肯定会慢慢折磨你。”基汀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还是在给维拉克施加压力。 “嗯……”维拉克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加难看了。 没多久,狱警过来送来了早餐。 早餐是黑面包、白菜汤,虽然没比土豆泥好到哪,但起码换了样,不至于同一种食物吃到吐。 维拉克贴心地为基汀打开饭盒,准备好汤勺。两人一起吃完,狱警在收走饭盒的同时,把维拉克拉出去,带往了审讯室。 戴曼斯监狱的审讯室位于地下一层的最边缘,比起莱泽因安全部大楼里像天堂一样的审讯室,这里的环境才符合维拉克的想象。里面吊着昏黄的吊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摆在冷清的审讯室的正中央,诸多刑具像展品一样,陈列在三面墙壁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维拉克觉得这里分外阴冷,让他有点想打哆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让他忍不住皱眉。 副监狱长莱克特还没有来,两名身上充满肃杀之气的狱警把维拉克带进来后,就命令他坐在了唯一的椅子上,上了多道枷锁。 被困在座椅上动弹不得的维拉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场拷打在所难免,他似乎只能默默任由处置。 “莱克特呢?” 气氛过于压抑,维拉克还是不禁问了一句。 狱警并没有说话,在固定好枷锁后,离开了监室。 审讯室里只剩下维拉克孤零零一人,他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咚咚咚。”半晌,有人敲起了审讯室的门,紧接着副监狱长莱克特推门而入,“你怎么不说请进呢?这显得我进来很不礼貌。” 维拉克盯着莱克特没有说话,莱克特则驾轻就熟地径直走到刑具旁:“忘了和你说,和基汀住在一起是有任务的……不过也没有关系,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折磨 “基汀已经和我说过了。”维拉克望着莱克特的背影道。 莱克特的手轻抚着一件件刑具,认真挑选着:“他说了啊……那你有问出来情报吗?” “没有。”维拉克觉得后肩处有些凉,眼睁睁看着别人在挑选要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刑具,压迫感、恐惧感根本无法抑制住地散发了出来。 “是没问出来,还是根本没问呢?”莱克特终于挑出一个满意的刑具,把一个像餐叉,却比餐叉还要长一些,且两端都是尖叉的物品攥在了手中。 维拉克看在眼里,他想不出来那玩意儿是用来干什么的,只不过这还并不恐怖,更让他心里没底的是莱克特还在挑选其他刑具:“……问过,他没有说。” 莱克特惋惜地叹了口气:“你们这种刚来的,尤其是原本养尊处优生活在大城市里的,都会犯一种臭毛病,那就是习惯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你们就是因为认不清形势才被抓进来的啊,为什么进来之后还是没有丝毫改正呢?真是不懂得变通,既然来到了这种地方,就应该第一时间低眉顺眼,把灵魂都跪下来。” “要是真这么容易跪下,又有几个人会被抓进来呢?”维拉克反问。 “也是,说白了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理解你们的想法,所以我也只注重结果。”莱克特再次挑中一个维拉克看不出来用处的刑具,走到了他跟前。 “这是什么?”维拉克盯着莱克特手里抓着的两个刑具问道。 莱克特先放下了双头叉,耐心地把另一个刑具固定在了维拉克的两只手上:“不听话的话,这个东西会夹断你的手指哦。” 维拉克两手的手指穿过那个装置的缝隙被固定起来,而且随着莱克特扭动机关,像夹子一样的装置越收越紧,简直要把他的手指活生生夹断! siluke.com “停!”维拉克喝道。 “这就受不了了?”莱克特住了手,但并非就此罢休,而是把双头叉拿了起来。 维拉克拼命试图从拇指夹中把手抽出来,莱克特一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温柔又变态地道:“不要动,不然你会有大麻烦。” 说着,莱克特将双头叉绑在了维拉克的脖子上,一端抵住维拉克的下巴,一端抵住锁骨中间位置。 因为在固定之前,莱克特已经尽可能把维拉克的脑袋朝后仰去,所以双头叉固定好之后,维拉克的头部没有了一丁点的活动空间。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双头叉的两端就会立马分别插入他的下巴和胸口。 维拉克尝试着左右晃动脑袋,但这除了使双头叉在他的下巴、胸口磨出血痕,并没有使处境好转哪怕一点。 莱克特朝后退了几步,欣赏着杰作。 此时,维拉克被拷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双手被拇指夹夹住,头朝后仰到了极限,姿势对莱克特而言异常滑稽。 “出身贵族的你应该第一次被这么对待吧?感觉怎么样?那种不卑不亢的感觉还能保持下去吗?”莱克特心情愉悦,坐在了审讯桌上,弓着身子,晃荡两条腿,“我都看不到你的表情了,只能看到你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天了吧?” 维拉克想说话,但他稍微张开嘴,双头叉的一端直接扎进了他的下巴里,鲜血顺着他的下巴、脖子,流淌到胸口,他只得尽可能抿嘴,收起下巴。 “这里已经有小半年没有来过来自莱泽因的新犯人了,搞得我还挺孤单的。你家应该也在西区吧?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里一个月和外面也联系不了几次,所以我也是昨天下午看报纸才知道你们在莱泽因闹出了多大的动静。”莱克特知道维拉克说不了话,他的目光被鲜血吸引而去,自言自语着,“你们家现在的局势不太妙啊,昨天还宣布正式退出了参展万国博览会。” 听到了来自莱泽因的消息,原本保持极不舒服的姿势,忍着痛苦想沉默下去的维拉克尽可能看向莱克特。 莱克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维拉克血红的双眼:“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你同伴的消息。你们乱党顶风作案,你又身为他们的头目,应该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他们吧?他们是被残忍杀害了呢,还是像老鼠一样躲起来了呢?” “告——”维拉克咬着牙,让下巴尽可能不动,艰难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诉——我——” “这么告诉你可就太无趣了。”莱克特从审讯桌上跳下,晃晃悠悠走到了维拉克的身前,“你难不成指望一位副监狱长,无私地向一个犯人透露出这么重要的情报吗?” 莱克特走近之后,仰着头的维拉克看他总算不用那么费劲了:“你——想——怎——样——” “用你能想到的任何手段,从基汀的嘴里把黄金的下落问出来。”莱克特双手插兜,冷声道,“到时候我不止可以告诉你乱党的消息,还可以把你放出去。” “你自己……怎么……不去……”维拉克不懂莱克特的逻辑,他有这功夫审讯自己,逼自己去问基汀,怎么不自己直接问基汀? “因为我问不出来啊。”莱克特歪了下脑袋,对维拉克的这句话很不满意,“我很讨厌别人对我说废话,所以需要惩罚一下。” 他疯狂拧动拇指夹的机关,金属制的拇指夹更加收紧,痛到维拉克手指伸直,难以言喻地扭曲着。 “呃……”维拉克身体本能地抗拒,挣扎地缩着胳膊,但枷锁固定得很牢靠,他没有撼动哪怕一丝。 “不要乱动哦,不然我会拧得更快。”莱克特一边拧动,一边贴近维拉克,淡漠的眼里映出维拉克青筋涌动、涨红的脸。 维拉克怒目圆睁,牙齿紧紧咬合着,尽可能不再做激烈的反抗。 莱克特停止转动拇指夹,掏出手帕为维拉克擦了擦汗:“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问出黄金的下落,你就不用再经受这些折磨,可以获知你同伴第一手的消息,然后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 “呵……” 出乎莱克特意料,维拉克吃了点苦头之后并没有变得唯命是从,反倒是咧起嘴角,冲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四章:活着 莱克特的面容凝固了几秒,而后绽现出更加狰狞可怖的笑容:“很好。” 维拉克强装镇定地瞪着莱克特。他绝不能妥协,绝不能放弃抗争,但这么做了并不代表他的内心并不畏惧。 刚刚他已经见识到了莱克特的手段,更何况那还只是冰山一角。审讯室里这么多刑具,莱克特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认真起来哪怕只是挨个给维拉克上一遍,维拉克有三条命都不够受。 “其实对我而言黄金根本不算什么,那只不过是我父亲把我安排过来的目的之一,我愿意帮他做,也无非是因为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拓展我的爱好。”莱克特走到审讯桌前,开始撕扯纸张,“我缺的不是钱,而是像你这样不可多得的玩具。所以,你拒绝合作正合我意。” “玩……具……” “对!很优质的玩具!”莱克特站在很奇怪的角度列举着维拉克身为玩具所具备的优点,“你和我在同一个地方长大,和我一样养尊处优,但在性格上却又和我截然不同,折磨像你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维拉克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在显而易见,莱克特又要准备新的折磨手段。 只要自己不屈服,莱克特就会不断变本加厉,但如果自己屈服了,更是死路一条。 “呼……”维拉克颤抖着吐出一口冷气。 他担心自己坚持不下去,死在了酷刑之中。比起经受难以计数的痛苦,不成人样地死去,早点死说不准更好。 但是,万一坚持下去了呢? “这才刚刚开始,再坚持坚持……” 维拉克心道。 最起码,还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不知道你有没有研究过心理学,越是难做到的事情,达成之后的成就感越强。”莱克特拿着纸来到审讯室一边,用水浸湿了纸张,“我很希望你的阈值高一点,这样征服你之后我的愉悦感也会更高。” 每说一句话,维拉克的下巴、锁骨处都会被被叉子戳出伤口,他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就干脆默默听莱克特说着疯言疯语。 很快,莱克特捏着张湿润了的纸走来,将之盖在了维拉克的脸上:“这个很好玩,我先和你分享这个。” 湿润的纸张贴在了维拉克的脸上,堵住了他的鼻子、嘴,令他难以呼吸。 他忍着叉子刺伤下巴的痛,稍稍张开了些嘴巴,吹着气,同时伸出舌头顶着纸张。 莱克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维拉克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争取呼吸空间:“三重折磨,感觉怎么样?” 维拉克没空应答,叉子扎进了他的下巴,还随着他每一次呼气不断刺深,刺激得他更清醒,身子一个劲的哆嗦。 “呼!” 随着他一次猛烈的呼气,纸张被吹在了地上。 “求生欲望很强烈。”莱克特由衷地为维拉克鼓着掌,“那么,现在你是否愿意合作。愿意的话,我就把你放回去,明天等你的好消息。如果你还是拒绝,局面会比刚刚还要糟糕很多,且没有后悔的余地。” 维拉克从莱克特眼里看出了期待,莱克特仍然期待他拒绝。 他很累。 仰着脑袋许久,脖子酸痛无比,但他根本不敢动,仅是刚刚吹掉纸张,就已经让双头叉深深嵌入到了他的血肉里。 手指也不知是断了还是怎样,他只莫名清楚手指肿了起来,至于痛、麻这些,都已经无法感知到了。 第一天的折磨就如此惨烈,维拉克不敢想以后,甚至他觉得自己只要答复‘拒绝’,连今天都撑不过去。 可,难不成要同意吗? 同意了又能怎样?自己妥协,苟延残喘一天也根本问不出来基汀的秘密,到时候处境比这还要糟糕。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留给维拉克的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拒……绝……” “好!”莱克特就等维拉克这句话,他兴奋地大步走到一边,这次直接三张纸叠在一起浸湿,然后盖在了维拉克的脸上,“我们说好的,这次没有后悔的机会,所以你要么活要么死,不可以中途停止。” 三张湿润的纸加在一起,根本不是吹气就能吹开的,更何况双头叉限制住了维拉克,他连呼气都只能呼出一小口。 “呼!呼!”死亡威胁再次袭来,维拉克摆动双腿,奋力吐出气,尝试推开纸张。 听到维拉克在呼气,但纸张纹丝不动,莱克特露出笑容。忽然,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点子:“我中午再回来看你的话,就能保持一上午的期待了。让我猜猜到时候我看到的是活的你,还是冰冷的尸体……” 莱克特真离开的话,维拉克就算后悔也没用了,他要么自己挣扎开,要么就只能被活活憋死! “嘭!”审讯室厚重的门关上,莱克特离开了。 维拉克根本无心管他,窒息感让他胸口很难受,他控制不住地扭动身子,脑袋左右晃动。 “呼!呼!” 任由他吹气,纸张就是稳稳地贴在他的脸上。 要死了。 维拉克心想。 他用了所有办法,纸张依然纹丝不动。 憋气已经超过一分钟,想呼吸的欲望盖过了一切,不适感更令他的脑子一团乱麻难以冷静下来。 真的要死了。 好难受。 好痛苦。 手指已经没了知觉,下巴胸口的血一再地流淌,维拉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经受这样非人的折磨,更没想到这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呃……嘶!”维拉克付出双头叉刺穿他下巴的代价,张开了半张嘴猛地呼出一口气。 xiaoshutingapp.com 纸张还是不动! 绝望之际,维拉克咬住了纸张。 嘴巴快速张合,双头叉也不断刺进来刺出去,他一点一点地把纸张扯进了嘴里。 在生存的本能之下,疼痛原来可以如此微不足道。 双头叉把维拉克的下巴刺出了个血洞,他变得毫不在意,将纸张尽数塞进嘴中。 “噗!”维拉克侧过脑袋将纸从嘴里吐到了地上。 “呼……呼……” 两分三十秒! 死里逃生! 维拉克的身体被汗浸湿,他已经顾不得血肉模糊的下巴与锁骨,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死的危机虽然已经过去,但折磨还没有结束,莱克特中午才会回来。也就是说,维拉克得保持仰头到极限的姿势最起码四个小时。 第一百一十五章:坚持下去(二合一) 二零八监室。 基汀坐在床上专注地翻阅着书籍,外面嘈杂的声音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现在是中午,距离维拉克被带走大约过去了五个小时。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刚和他做了不到一天室友的年轻人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因为从没有犯人能在审讯室里坚持这么久。 犯人通常被莱克特折磨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就会濒临崩溃,然后会被带回,等第二天相同的时间再过去,如此反复,直至基汀妥协,或者犯人妥协。 两个小时没有回来的,基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新的犯人会第一时间填补进来负责照顾基汀的起居、继承询问黄金下落的任务。 维拉克迟迟没有回来,甚至连饭点都错过了,那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 由于基汀见得太多,所以哪怕推断出维拉克已经死了,他的内心也没什么波动。 维拉克对他而言就是个过客。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过客还会有上百个。他们有的可以及时调换去别的监室苟全性命,有的会在一次次严刑拷打中彻底倒下,落得和维拉克一样的下场。 就在基汀等待下一位室友被安排进来时,外面忽然安静起来,而后又是一阵骚动。等他扭头看向门口时,只见两名狱警拖着不成人样的维拉克走了过来。 “吭!”监室的门被打开,两名狱警将维拉克丢进来后便锁门离去。 “你怎么样?”基汀见到维拉克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被扔进来的维拉克瘫在地上,紧闭双眼,侧过脑袋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微微起伏还证明他活着。 看着双手血肉模糊,下巴、锁骨处满是狰狞伤口,近乎不省人事的维拉克,基汀放下了书,把狱警喊了过来:“不送他去医务室吗?他的伤很重!” “他自己拒绝了。”狱警解释了一句,耸肩离开。 自己拒绝了?这不是找死么! 基汀又打量起维拉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莱克特带出去折磨五个小时还能活着回来的犯人,更加惊奇的是,维拉克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医务室?”基汀问,“在这种地方,伤口处理不及时很快就会恶化感染,到时候就算莱克特不找你麻烦,你也会因为伤势加重而丢了性命的。” “……没……事。”维拉克嘴巴动了一下,断断续续蹦出两个字。 基汀觉得不可理喻:“你到底是想不想活?如果坚持不下去了,自杀比这更痛快。如果你还想坚持下去,又何必拒绝治疗?” “……呵。”维拉克没有力气说话,他哼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他当然想活,不然怎么可能在双头叉顶住下巴、锁骨的情况下坚持了四五个小时。 “先……让我……睡……睡会儿……” 维拉克放弃处理伤口是有原因的。 中午莱克特迫不及待地回到审讯室,看到维拉克已经把盖在脸上的纸弄到了地上,还保持着仰头的动作苦苦撑着后,直接兴奋到尖叫起来。甚至在为维拉克鼓掌之际,顺便想出了新的玩法,与维拉克做起了有趣的小交易。 只要维拉克愿意放弃处理伤口,莱克特就可以把平等会的最新情报告诉他。 莱克特自认为已经捏住了维拉克的命脉,他很清楚维拉克要什么,所以充分利用起来一切,一边吊起维拉克生的欲望,一边加重他身体的负荷,让折磨的快感抵近前所未有的高度。 自在莱泽因里和伯因分别,维拉克已经同平等会失去联系长达四五天。 被软禁在安全部大楼的时候,他和伯因坑了‘暗礁’的负责人洛克施瑞福一把,恼羞成怒的洛克施瑞福接下来会怎样疯狂报复平等会,他完全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远方心怀热忱的平等会,是他在幽暗监狱里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现在意外地出现了可以得知平等会消息的机会,维拉克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拒绝。 而且戴曼斯监狱近乎与世隔绝,就连监狱长这种级别的人获知消息都有所延迟,他一个已经和外界断绝一切联系的人能得知消息更是难于登天,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办法去了解到平等会的情况。而如果他同意了,说不准以后还可以继续交易下去,源源不断地获知莱泽因的局势。 所以不止当下,为了以后,维拉克同意了交易,放弃处理伤口,只有坚持到明天的折磨之后,才能带着明天的新伤一起去医务室,得到医生的治疗。 至于到时候伤口因为天气闷热、细菌滋生会恶化到什么程度,在莱克特告诉了他平等会的事情之前,他无心考虑。 莱克特对维拉克的答复没有感到意外,他殷勤贴心地帮维拉克卸去刑具,告诉了他平等会的现状。 正如维拉克预料的那样,被激怒的洛克施瑞福以空前猛烈的力度抓捕着负隅顽抗的平等会成员,只要被他们发现,不论平等会的成员是否反抗,都会被立即以‘持有武器有可能伤及无辜民众’的名义当场击毙。 短短几日下来,平等会已经有多个据点被捣毁,被击毙的成员更是超过五十人。 只不过就算如此,平等会依然保持着活跃。 大批量印刷出来的《平等论》被塞进了各家各户的窗户缝、门缝里,小型抗议活动频频出现,每天晚上各地都会毫无规律地爆发几场小规模枪战,搞得莱泽因人心惶惶,政府也愈发重视起来。 如今距离各国代表团抵达已经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万国博览会的开幕式也不足半个月。 若是拖到那个时候还没解决掉乱党,留给政府的就只有两个选择了。 一,取消万国博览会。 二,顶着恶劣的影响把万国博览会开下去。 不论做出哪个选择,代价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布列西共和国试图彰显国力的美梦都会破灭。 他们现在不得不把平等会列为头号大敌,给安全部、情报组织‘暗礁’下了最后期限,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一周之内彻底平息骚乱。 因此莱泽因里的气氛非常严峻,一场大战似乎就要爆发。 得知平等会处境不容乐观,但好歹还是扛住了布列西政府的清剿,维拉克对牺牲的同志感到惋惜的同时,心里也有了些底。 如果平等会只是一味的被打压,那就代表着他们的情况非常危急,无力做出反击,不尽早退出莱泽因就只能等着被剿灭。 可现在虽然有着惨烈的损失,但他们也在逆流而上,扩大着影响,和布列西安全部打得有来有回!这说明伯因最初制定的计划有希望实现! 平等会真的成长了起来。 从那个东躲西藏,试图用道理说服政府改变制度的天真烂漫的孩童,成长成了敢于和政府正面抗争,让政府感到害怕,又一时半会儿拿他们没有办法的大人。 真的能通过万国博览会把理念传播出去的话,那平等会的壮大指日可待,到时候觉醒的洪流袭来,财阀们如何挡得住?! 感到疲惫,快要昏睡过去的维拉克想到这里心潮澎湃。 “别睡死过去。” 听到基汀的声音,维拉克心道: 绝对不会。 —— “呃……”维拉克缓缓睁开眼。 随着他意识恢复,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差点又把他疼晕了过去。 “呼……嘶……”也不知道是适应得快,还是痛感就来那么一下,咬牙扛了几秒钟之后他不再感到疼痛难忍。 躺着地板上睡了许久,现在硌得他后脑勺、背部又酸又痛。 他瞥过脑袋看向床铺,发现基汀正在睡觉。 下午其他监室的犯人们去工作,基汀会利用这格外安静的时代好好休息,而后在晚上八点开饭之前醒来。 现在他还睡着,就意味着现在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之间。 推断出自己昏睡过去了几个小时,维拉克摆正了脑袋,抬起胳膊打量起手的伤势。被拇指夹夹过之后,除却大拇指,他的其他八根指头都一片通红,有的地方蹭掉了皮,有的地方结出了血痂。 “嗯……”维拉克心情沉重了几分。 他试着把张开的手握成拳头,但手指只是稍稍弯了一点弧度就僵住了,再也动弹不了。 至于脖子,情况也没比手好到哪里去。维拉克除了能左右扭头,朝前朝后脖子连一丁点都倾不好,就好似脑袋被钉在了地板上。 胸口、下巴的伤已经没有知觉了,维拉克伸手碰了碰,发现也都结了痂。 结痂也是件好事,地下一层的监室相当闷热,伤口很容易溃烂,等溃烂了再想在监狱这种环境里把伤养好,那无异于痴人说梦。现在结痂好歹不会出血,也不容易被感染了。 缓了会儿,维拉克扭动身子,把骨头活动开,硬是靠着腹部力量直直地坐了起来。用力的同时,肌肉也扯动到了他的伤口,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发出哼叫。 基汀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见维拉克坐了起来,满身的伤口,感叹道:“你的意志力还真是强大。” “您以前的室友应该没我这么严重吧?”维拉克道。 “为什么这么说?” “要是他们每天受到的拷打也像我这么重,你住这里两年的时间应该已经换了五百位以上的室友。”维拉克笑了一声,用手肘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跪着站了起来。 基汀坐起身把水杯拿了出来:“喝点水?” “我的手现在算是废了,麻烦您喂我一下。”维拉克耷拉着两条手臂走到基汀跟前蹲下。 “仰头。”基汀道。 “仰不了了。”维拉克苦笑,“我的脖子现在完全动不了,我只能朝后倾斜身子。” “也行。” 基汀坐在床上,维拉克在床边半倾着身子,被喂着喝了两口水。 “现在反倒换您来照顾我了……”维拉克苦笑。 “作为你没有喋喋不休,使用各种出格的手段逼问我黄金下落的回报吧。”基汀用手巾帮维拉克擦了擦嘴。 “以前那么多室友都没问出来,我也想不出来更好的手段,问您是件根本没有意义的事。”维拉克上不了床,干脆坐在了基汀的床上休息。 基汀没再这个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多说,问起了他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去医务室?” “那个疯子说,只要我放弃今天去医务室,他就可以把他知道的关于平等会的最新消息告诉我。”维拉克现在想起莱克特那种癫狂的脸还心有余悸,“在这个闭塞的地方能获得平等会的消息,我当然不可能错过,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aiyueshuxiang.com 基汀和维拉克刚认识时,听维拉克简单说了他被抓进来的原因,以及他背后那个叫平等会的组织:“那你们的组织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起码不会像以前那样任人摆布了。”想到平等会在伯因、莫莱斯、克洛伊等人的带领下让政府急得焦头烂额,维拉克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 “那我应该用不着担心你了。”基汀慈祥地看着维拉克。 维拉克知道基汀是什么意思。 他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但看到今天自己的表现,以及自己终于得知了同伴们安好的消息,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今天坚持扛住了非人的折磨,代表着他内心坚韧强大。 得知了同伴们安好,代表着看到了希望。 这两样在监狱里极其少有的东西加起来,虽然不至于铸造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灵魂,但也足以让维拉克坦然面对,不会被狂风骤雨轻易击溃。 “路还很长……”维拉克没有盲目保持乐观,“明天对我而言又是新一轮的考验,对平等会的他们来说也一样。” 基汀道:“你在和他们并肩作战。” “我也这样觉得,虽然我们失去了联系。”维拉克认同基汀的话。 基汀盯着维拉克的脖子看了几秒:“你的脖子怎么了?” 维拉克将自己经受的酷刑一一说给了基汀。 “过来。” 一双温热的手放在了维拉克的肩上,揉动他的肩膀、脖子,缓和他的僵痛。 “谢谢您……”维拉克背对着基汀道谢。 基汀力度把握得很好,让维拉克难得感受到一丝舒服:“坚持下去,年轻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思想风暴 “会的,不止坚持下来,我还会活着出去。”维拉克闭上眼睛,享受按摩。 基汀听到维拉克的话,动作一滞,两秒后又重新按了起来:“我见过太多像你一样,不甘愿被囚禁在这里的人。他们最初保持着的雄心壮志,最终都被现实的残酷消磨了个干净。” 维拉克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知道越狱有多难,说起来有多不可信,也知道时间有多么可怕。在这个困住了他剩下的一切的地方,任何有时效性的东西都不堪一击。 他必须持起不被时间、空间限制的火把,用它驱散黑暗、照亮黑暗,在荆棘之路上大胆前行,获得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自认为他有这个火把。 “但我觉得你会坚持下去。”基汀冷不丁道。 维拉克反而愣住了。 基汀说完前面的话,他无力反驳,毕竟基汀见过太多人,没有理由认为自己是那个例外,所以保持了沉默,打算用未来的结果给自己给基汀一个答案。 但基汀竟然第一次说出认可他的话。 “……为什么?”维拉克费解,他很好奇基汀是基于什么认为他能坚持下去。 “你是第一个被严刑拷打之后,面对我还能自然笑出来的人。以前的那些人要么直接一言不发,要么以更疯狂的手段试图向我逼问出黄金的下落。”基汀解释如此评价的缘由,“不过我只是说我觉得你会坚持下去,你究竟能不能还是个未知数,越狱更是个未知数。” “嗯。”维拉克轻笑一声,良久,“基汀先生,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间监室。” 基汀不肯说出黄金的下落,那就不可能和他一起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只能选择越狱这唯一一条路。而越狱,他就必须得了解地形,必须获得出去的机会,二者都只有调到其他监室才能做到。 “那是一条很难很难的路。”基汀目光里闪过担忧,“你也看到他们了,每天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用在了活着上,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去越狱。他们是先把灵魂给消磨光,变成了空壳,最后才连空壳都不是,就是一具尸体。” “可只有去别的监室才有越狱的希望。”维拉克叹了口气,“我知道到时候所面临的困难绝不会仅仅于此,但我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因素。” “反正必须要出去对吗?” “嗯,必须要出去。” 基汀没再说话。 维拉克随着基汀的按摩缓缓活动起了脖子,原本僵住,稍微碰一下都痛到不行的脖子现在变得酥酥麻麻,逐渐可以上下左右地扭动:“我的脖子好多了,谢谢您。” “你的伤口我就无能为力了。”基汀继续按着,“这伤放外面都有些麻烦,在这座医疗和精神护理条件都低于规定标准的监狱里,更是棘手。明天莱克特要是还和你做这种交易,你必须得拒绝了,不然放任伤口恶化两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明白,基汀先生。”维拉克也有些自知之明,明天要是还有这种交易他肯定得拒绝,不然自己命不久矣,知道再多平等会的消息都没什么意义。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八点。 狱警送来了晚饭,今天的晚饭是燕麦粥和燕麦饼。 经过半天休整,维拉克的手消肿了一些,多少能活动活动,所以吃饭的时候倒是没麻烦基汀喂他,而是自己勉勉强强捏着勺子喝起了粥,费劲地啃着燕麦饼。 “把燕麦饼给我。”基汀要过了维拉克手中的燕麦饼,帮他撕成一块块小碎片,又撕下自己的饼子,一同搅拌进了维拉克的燕麦粥里,“这样吃对你更方便。” 维拉克的下巴有伤,他的撕咬、咀嚼会牵动伤口,所以把饼子撕成碎片泡软,和燕麦粥一起喝下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您的饼……”维拉克目睹了基汀把自己仅有的一张饼给了自己。 基汀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喝:“我年纪大了,整天坐在这里,用不着吃那么多,倒是你中午没有吃饭,身上还有伤,多吃一点对恢复也有帮助。” 维拉克捧着满满当当的饭盒:“……谢谢您……” “快点吃吧。”基汀慢条斯理地继续喝粥。 维拉克早就饥肠辘辘,现在饼子和粥都混合在了一起,他干脆直接大口大口地把饭盒里的食物灌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八点十分,狱警收走了饭盒。吃饱喝足,感觉体力恢复不少的维拉克甩了甩手:“待会儿我背您去洗澡。” “今天就算了。”基汀摇摇头,又拿出本书准备翻阅,“你有伤在身碰不得水,感染化脓了就麻烦了。” “谢谢……”维拉克道谢。 “我总不至于为了让人帮我洗澡,直接害死一条人命。”基汀看起了书。 维拉克坐在囚服上,靠着墙:“您在看什么书?” “论依据自然选择即在生存斗争中保存优良族的物种起源。”基汀回道,“威尔兰人写的一本书,非常有条理地阐述了生物进化理论。虽然我难以相信,但不可否认他写得很好。” “不是很懂。”维拉克晃了晃脑袋,没听懂这本书究竟是讲什么的。 “颠覆认知的一本书,你要看看吗?”基汀问,“这本我同样看了很多遍了。” 维拉克举起双手示意伤口:“我现在看不了。” 基汀看出维拉克现在很无聊,便挪动身子,整个人面向了他:“我给你大致讲讲把。” “好。”维拉克觉得这本名字很长,他只记住‘物种起源’四个字的书,比之前基汀给他的《漂流记》要有趣的多,因为基汀描述这本书时提到了‘颠覆认知’,已经被《平等论》颠覆过一次认知的他对这种类型的书很感兴趣。 “这本书六七年前就在威尔兰的首都出版了,不过翻译成布列西文、敦曼文也是我入狱前不久才发生的事……作者在书中提出了一个很具有颠覆性的观点,即自然界中生物的物种不是不变的,而是由低级向高级逐渐进化发展的……”基汀讲解起这本书。 维拉克听得津津有味。 其中的科学原理简直打开了他的新世界,推翻了是神创造的人类的理论。 “大致就是这样,我想它会是当今世界上最具争议的著作。”基汀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把里面的内容讲给了维拉克听。 “天呐……”维拉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本书了,“果然很颠覆,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不用想那么多。”基汀把《论依据自然选择即在生存斗争中保存优良族的物种起源》收好,喝了口水,“打发时间看看就好。” “您的这些书都是自己带进来的?”维拉克问。 基汀“嗯”了一声:“当时被捕的时候这些随身带着的书也被一并带了过来,在我的要求下,他们没有没收。不过……当时带的也就这几本,现在反反复复都看了几十遍了。” “没有再去找他们要些别的书?” “想多了。能留着这几本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要到别的。”基汀笑着摇摇头。 维拉克想到了什么,他坐直了身子:“您给我讲了本书,我也给您讲一本吧。” “什么书?”基汀不以为意。他看过的书太多了,并不觉得维拉克能讲出什么他不知道的,或者让他耳目一新的。 “平等论。”维拉克道。 “平等论?”基汀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谁写的?” “弗朗西斯,他是布列西人。”维拉克没提到克里斯,因为他现在就顶着克里斯的身份,把克里斯提出来,讲起《平等论》会有些别扭。 基汀再次摇头:“没有听说过。” “他声名鹊起的时候您已经入狱了,这本书更是不久前才刚刚出版,您不知道也正常。”维拉克道。 “这本书和你的组织平等会有什么联系吗?”基汀问。平等会、《平等论》,想让人不联系在一起太过困难。 当然,维拉克也并没有想掩盖什么,他就是想光明正大地与基汀谈谈《平等论》,把最先进的观点、理念说出来。 “这本书里所写的内容,就是我们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一提起《平等论》,维拉克的脸色认真许多,“从我们组织建立的目的,到我们组织最终的目标。从不被既得利益者正视的理念,到无数人为之牺牲生命的缘由……都在其中了。” “我很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能让你这样一个大财团的少爷放弃享有的一切,敢于将生死置之度外,和政府抗衡。”基汀看别的书已经看到几乎倒背如流,现在有人能给他讲讲他没看过的书,而且还是这样一本沾染着无数滚烫鲜血,散发着奇异魅力的书,他很乐意洗耳恭听。 “那就从第一章‘认识不平等’讲起吧。”维拉克微微一笑,以平等会成员的身份向别人介绍《平等论》,这种感觉很难以言喻,“当下这个世界的基础,无论站在任何角度来看,都只有平等的信条,再没有其他。但很讽刺的是,社会中不平等仍然占据着统治地位。” 九点,其他工作的犯人们回来休息,冷清的地下一层又热闹了起来。 二零八监室中,维拉克逻辑清晰地讲述着《平等论》里的内容,基汀则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吞咽口水。 二人似乎与外界隔绝开来。 “……人们可以抹掉它,人们可以嘲笑它,但它决不会因遭人践踏而被真正抹掉,或受到损害;因为它是正确的,它是神圣的,它代表人们追求的理想,它象征神示的未来,它已在理论原则上占据了优势,它终将也有一天在客观事实上赢得胜利,它是磨灭不了的,它是永存的。(注:1)”不知过去了多久,维拉克讲得口干舌燥,才详尽地把《平等论》的第一章讲完。 基汀没有说话。 监室里迎来短暂的沉默。 “这就是第一章的内容。”维拉克打破安静,起身喝了口水,“如果您感兴趣,有时间我可以再给您讲讲后续篇章的内容。” “你现在有什么事情要做吗?”基汀没有表态《平等论》是好是坏,内容究竟如何,他只是盯着维拉克,“才九点钟,我想我们可以在休息前把第二章的内容讲完听完。” “……时间足够。”维拉克的脸色渐渐浮现出笑容。 他不知道《平等论》对基汀造成了怎样的冲击,最起码基汀现在已经升起了好奇心——正如当时懵懂无知看完第一章的他。 又有人的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疑惑,试图深入了解下去解开疑惑。 “那我再来给您讲讲平等论的第二篇章,即‘自由、平等、博爱’……”维拉克讲述起了后续的内容。 基汀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听着。 期间隔壁的音乐家罗斯来找维拉克打招呼,询问他伤势如何,上午莱克特怎么虐待了他,维拉克也是没有去理会,全神贯注地把《平等论》的观点、理念一点一点地输送给基汀。 犯人们洗完了澡。 灯熄了。 哄闹声平息。 鼾声四起。 在昏暗的监室里,坐在床上的基汀,坐在地上的维拉克都纹丝不动。 “就是这样。”维拉克也不知道了几点钟,终于讲完了第二篇章的内容。 基汀还是没说话,维拉克主动问道:“您对这本书有什么看法吗?” “现在谈看法还为时过早,等你把后面的内容都告诉我之后,我会好好跟你聊聊的。”基汀声音压得很低沉。他看向了维拉克的眼睛,维拉克看不到他,他却能清晰地从维拉克的眼中看到光明,“这位叫弗朗西斯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 xiashuba.com “他已经牺牲了。”维拉克道。 “很可惜。”基汀叹了口气,对弗朗西斯的死感到惋惜。 维拉克默默地在黑暗中微微点头,他无数次希望能有机会见弗朗西斯、克里斯一面,和他们好好聊一聊。 “……早点休息吧。”基汀提醒道,“别忘了明天你还有很多的考验。” “好。”维拉克起了身,爬到了床上,“等明天活着回来,我再给您讲第三篇章。晚安。” “晚安。” —— 注1:该段话引用了皮埃尔·勒鲁所著的《论平等》原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生命是一场战斗 八月十四日,维拉克一早吃过饭之后就拖着病体抵达了审讯室。 莱克特大概真的来了兴趣,今天比维拉克还早到了许多,见维拉克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其笑着说明自己早来的原因:“我特意早点过来挑刑具,不会让你在这里感到太过无聊。” “好。”维拉克的表现比昨天更平静了一些,坦然地被狱警固定在座椅上,等待新一天的考验。 “看你的样子,你也很期待今天。”莱克特对维拉克镇定从容的表现非常满意,这是他在别的犯人身上从没看到过的,他确定自己发掘到了宝藏。 “我永远期待明天。”维拉克深吸一口气。 莱克特挑了挑眉:“我也永远期待明天。” —— 中午。 维拉克被扔回二零八监室。 今天他的伤口虽然得到了处理治疗,但今天的虐待比昨天更重,他的脖子、胸口、手臂、双手、头部都缠绕着绷带,有的绷带现在还在殷出鲜血,新伤加旧伤,跟昨天比没好到哪去。 “克里斯?”基汀神色忧虑地叫道。 维拉克今天回来连哼哼几声回应基汀都做不到,直接昏死过去。 “基汀,克里斯怎么样?”隔壁的音乐家罗斯问道。 基汀看着胸口微弱起伏,紧闭双眼难掩痛苦的维拉克,回道:“还活着。” 罗斯使劲从围栏的缝隙中探出脑袋,试图看到二零八监室的情况,可惜他在隔壁不在对面,护栏的缝隙也根本穿不过一个脑袋,他的挣扎都是无用功:“他怎么伤得那么重,而且现在才回来?莱克特那个疯子现在动手这么狠吗?幸亏我走的早……” “安静一点吧,让他好好休息。”基汀道。 —— 晚上。 维拉克七点才恢复意识醒来,基汀担心地询问了他的情况,他将今日遭遇的事情说给了基汀听,基汀听后一言不发。 狱警八点钟来送餐时,见一个双腿残废,一个浑身是伤,坐靠在墙边,只能进来把一份饭给了基汀,把另一份饭放在了维拉克跟前。 维拉克看向那名这几天准时给他们送饭,面无表情的狱警:“谢谢……” “抓紧吃。”狱警再次听到‘谢谢’,那冰冷好似缓和了些许,叮嘱了一句才离开。 维拉克瞥过脑袋看向身前的饭盒,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双手艰难地把饭盒抱到了胸前,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打开饭盒,拿起勺子。 “能过来吗?” 维拉克抬头看向基汀。 基汀才刚吃一口饭:“到我这边,我喂你吃。” 维拉克费了一分多钟才挪动了不到一米半的距离抵达基汀床边,基汀拿过了他的饭盒,用勺子挖出一点食物轻轻送入他的嘴中。 有伤在身的维拉克进食得非常缓慢,吃了四五分钟才吃下了小半份饭,他心中暗暗算了一下时间,停止了进食,有气无力地道:“您吃吧……十分钟……快过去了……您再不吃……狱警就要……来收饭盒了……” “我没事,一顿不吃死不了。”基汀继续喂食,“你本身中午就没有饭吃,每天还遭到拷打,要是晚上不多补充点能量根本撑不住。” 维拉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默默张开嘴一口一口吃着基汀喂给他的饭。 十分钟很快过去,送饭的狱警来到了门口。 黑影照进监室,维拉克和基汀一起看向了外面。 正准备开门的狱警看到基汀给维拉克喂饭的一幕,拿钥匙的手顿住:“……抓紧吧。” 说罢,狱警左右环顾一圈离开。 “谢谢……”维拉克后知后觉地道谢。 “快吃。”基汀一边沉声催促,一边把饭又送到了维拉克的口边。 又过了十分钟,狱警这才过来,此时维拉克已经吃完了饭,基汀也吃了一些,见差不多了狱警没多等,打开门收走饭盒与剩余的食物离开。 “用我给你按摩一下脖子吗?”基汀问。 靠在床边的维拉克摇了摇头,依然无精打采:“今天……他没用双头叉……脖子没事……都敷药了。” “还能行吗?” 维拉克第一时间没回话,基汀只听到了虚弱的喘息。 “能行。”维拉克说完,低下头叹息一声。 “坚持下去。”基汀鼓励道。 看上去疲惫万分,低头闭眼好似睡着了的维拉克半晌道:“今天还是……没办法带您……去洗澡……” “没事。”基汀一如既往地没有在意这件事。 “其实……我也挺爱干净的……”维拉克笑了笑。 “活着最重要。” “嗯……”维拉克一动不动,只是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继续给您……讲平等论吧……昨天讲了两章……今天……该第三章了……凡是不愿……看见人类平等原则的人……至少应当……承认存在着一种……公民平等的原则……” 尽管已经精疲力尽、说话困难,但维拉克还是在饭后坚持着向基汀讲述了昨天没讲完的《平等论》的内容。 这不单单是在把一件事有始有终地做完,还是他不断地说给自己听。 直至深夜,他才断断续续地讲完了第三篇章的内容。 “太晚了……来不及讲第四章了……明天继续吧。”维拉克扶着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好,明天我等着,休息吧。”基汀道。 “晚安了……基汀先生……”维拉克痛哼着爬上了床。 —— 九月十五日。 维拉克早上再次被狱警拖走,中午不省人事地被扔回。 这次附近的监室都沸腾了起来。 “那个新来的还没死?我看死了吧?刚刚从我们监室跟前拖过去的时候我见气儿都没喘一下。” “死个屁啊,你动动脑子行吗?他要是死了还能被拖回来?死人早就被扔到监狱外面那块儿石堆里了。” “那这哥们儿命还真够硬的,这都第三天了吧?而且以前都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回来,他中午才回,要不是到饭点了我看莱克特那个疯子能玩到晚上。” “基汀!死老头子!你可真是够狠心,对我们咬紧牙关也就算了,这年轻人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得下去吗?快点把黄金的位置说出来吧,你还能救人一命!” “哈哈,他要是心软的人就不会换过一二百个室友了,你指望他做什么?还不如指望这年轻人能多撑几天!” “明天他要是还被拖出去一定回不来了,旧伤还没愈合,新伤一天比一天多,换谁能撑得住?” “说不准明天都撑不住,今天就得被拖出去,你们猜下一个被调进基汀监室的会是哪个倒霉蛋?” —— 九月十六日。 晚上八点,狱警准时送来晚饭。 “他还没醒么?”狱警进来将一份饭盒递给基汀,顺便看向躺在地板上昏睡着的维拉克。 “没有,伤势太重,他快撑不住了。”基汀拿着饭盒,没有胃口吃饭。他以为最多几天,莱克特就会消停,最起码也会留给维拉克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但莱克特没有,每天准时压榨着维拉克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狱警站在那里盯着维拉克看了一会儿,走出监室。 几秒后,狱警返回,来到维拉克身边将他扶起,给他喂食了一些粥。 “你……”从最开始宽限吃饭的时间,到现在主动帮忙喂饭,基汀不解狱警为什么要帮维拉克。 “这年轻人不像你们那么令人讨厌,他起码还会说声谢谢。”狱警说完,把无心吃饭,一口没动的基汀的饭盒一并收走离开。 —— 九月十七日。 深夜,地下一层的监牢鼾声震天,但在其之下,一直有一道微弱但语气坚定的声音在说着话,说给黑暗中的自己,也说给黑暗中的别人。 “假设不管人们所处的各个社会阶层是如何的不平等,轻罪的刑罚应当一致。这种平等的司法,这种平等的惩罚是否会发生呢?大家都认为会发生的,人人都这样说,而且常常流露于言词之间,人们甚至站到屋顶上大声叫喊。”维拉克冷笑着道,“但这仍然是一句谎话。(注:1)” 基汀默默听着。 “穷人只要一犯罪,甚至无缘无故地就会落入法网或宪兵手中。富人们犯下种种罪行,却可以不受刑法处分,或者至少不必害怕它。这就是这个残酷的社会告诉给我们的答案,哪些人才会进监狱、劳改所和上断头台……刑法上的平等,如同今天我们所了解的那样,只是用以掩盖和隐藏可悲的不平等……究竟需要多长时间,多少牺牲才能达到这方面的平等呢?(注:2)”维拉克说着说着有些情绪激烈,他猛地一顿,“……就说到这里吧,第六章我们明天再讲。” “你还行吗?”基汀问。 “我可以。”维拉克躺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他昨天从上铺拿下来的床垫。 昨天他缓过来之后意识到自己以后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所以干脆直接把床铺到了地上,这样最起码每天回来哪怕是昏死,也能躺着舒服点,晚上也不用费力爬那个他现在根本爬不动的上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依你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来看……” “我随时都会死是吗?” “……” “明天准时给您讲第六章。” —— 九月十八日。 九月十九日。 九月二十日。 维拉克每一次被带走、被拖回都牵动着整个监牢里犯人的心。 每天中午犯人们回来得也愈发积极起来,他们不急着睡下,而是盯着审讯室的方向。一旦维拉克被活着拖了出来,他们都会爆发欢呼,一个监室传着一个监室,还没等维拉克回到二零八监室,他活着的消息就已经传遍整层监牢。 九月二十二号,中午。 维拉克被扔在了他铺在地板上的床铺中。 基汀打量着缠着绷带的地方殷着血,没缠绷带裸露出来的地方则满是淤青的维拉克,这个动弹不得浑身是伤的年轻人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震撼,正如《物种起源》、《平等论》给他的震撼一样。 “他怎么就死不了呢?!”隔壁的音乐家罗斯嚷嚷着,“基汀,他怎么想的啊,都被虐待成这样了还硬撑着,这活着有意思吗?” 基汀没有理会罗斯,耐心地等到了晚上。 这一次狱警喂过饭后也不见好转,维拉克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基汀看着狱警叹息着摇了摇头离开,呼唤起了维拉克的名字:“克里斯,还能行吗?” 维拉克纹丝不动。 晚上,灯已经熄了,在基汀也准备睡下的时候,他听到了维拉克的声音。 “基汀先生……” “嗯?”基汀猛地坐了起来看向维拉克,维拉克好似全身瘫痪了一样,还保持着狱警喂完饭放下后的姿势,借着走廊上的光芒,基汀隐约看到他泪流满面。 “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基汀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什么?” “我要死了……”维拉克眼神恍惚,干涩的嘴唇微微张着,喉咙随着他不时的吞咽上下蠕动。 “你不会死的。”基汀安慰道。 “我要死了……”维拉克重复着。 基汀故意笑着:“不不不,你还没给我讲平等论的第十章。” “它……只有九章……” “可它并没有写完。”基汀没有想到这本书只有九章,是个没完成的作品。 “我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写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成功……”维拉克眼睛无神,他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我要死了……我感觉到了……” 顶点小说 基汀从枕边抽出一个笔记本扔在了维拉克的胸口上:“你已经坚持了九天。你说你的书被政府没收,我花了九天的时间替你重新写下了九章,但这个笔记本才用了一半不到。” 被关了两年,基汀带来的书都已经看了几十遍,早就厌倦。这段时间,他终于找到了比重新翻看那些书更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是白天把前一夜维拉克所讲的内容糅合自己的理解重新记录下来。 “你得继续写下去。”基汀鼓励道,“你得看到他们成功,你得出狱。” 维拉克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 “再坚持一天,克里斯,只要再坚持一天你就成功了,就一天。” “最起码,把这个晚上熬过去。” “你休息吧,明天我会叫你醒来的。” —— 注1、2:均删改自皮埃尔·勒鲁所著的《论平等》原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和谈 九月二十二号。 布列西共和国、莱泽因。 墨纳馆早在一周前就彻底修建完毕,近期已经进行了多次小规模彩排。现在政府只等待从二十三日起各国代表团陆续抵达后,进行正式的彩排以及最终的开幕,达成彰显国力、与各国深入交流的最终目的。 此次的万国博览会,布列西共和国将主题从最初的以美术品和传统工艺品展示为主,变为荟萃科学技术与产业技术的展览。更是首创各国共同参展的概念,使得关注度超越了四年前威尔兰王国举办的第一届。 只要顺利举行完毕,布列西共和国的国际地位就会得到巩固,同各国的经济联系也能大大增强,因此,此次投资巨大万众瞩目的万国博览会是布列西政府今年最重要的安排,它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布列西未来的经济走向。 不过事与愿违,这重中之重的大事进展并不顺利。 早在一年多以前就组织工人们举行抗议游行,迫使政府颁布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工人工作时长政令的乱党,在政府持续打压了一年多后,仍然顽强生存着,并且更名为‘平等会’,在万国博览会举行之际,声势愈演愈烈,用两件事逐渐打响了名声。 第一件。 一本叫《平等论》的书被疯传。 布列西政府的安全部门四处搜罗,没收的书堆成了山,同时也捣毁查封多处秘密印刷《平等论》的小型工厂,但这并没有有效地压制住书中思想的传播。 有书的人私下互相传阅,没有书的人分享自己所见所闻,一股看不见的浪潮开始席卷莱泽因。 第二件。 近半个月来,政府与平等会在莱泽因多地爆发了不低于二十次的小规模枪战。这些遭遇猛烈抵抗的清剿行动非但没有对平等会造成根本上的伤害,还使得莱泽因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而令政府真正感到畏惧的还是他们根本看不清平等会的全貌,隐匿在暗处的平等会好似无处不在,无法被彻底铲除干净,甚至在打击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于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问题,正竭力控制舆论封锁负面消息的布列西政府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在各国代表团陆续抵达的前一天,即九月二十二日,与平等会进行一次谈话。 这一天的下午,晴朗了许久的莱泽因突然下起了大雨。 一辆黑色的汽车行驶在寂寥冷清的路上,向政府大楼的方向开去。 “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车中副驾驶座的伯因道,“我一个人也可以和他们周旋,你还年轻,还有你的父母。” “我已经决定了,伯因先生。”丹尼尔开着车,棱角分明的脸庞写满了坚定。 “好,那到时候按我命令行事,不能出任何乱子。”伯因瞥向窗外,密集的雨幕让他看不清莱泽因的繁华,“这是决定平等会能不能走向最终胜利最重要的节点。” 丹尼尔难掩兴奋,死亡在他的理想、信仰之前太过微不足道,他低喝道:“我们终将胜利!” 不久之后,车子抵达布列西政府大楼前。 布列西政府大楼前戒备森严,布下了极其严密的保护,孤零零的一辆车和穿着雨衣密密麻麻拱卫在大楼前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丹尼尔先行下车,撑起雨伞接伯因下来。 伯因看向肃穆的政府大楼、前方难以计数的持枪士兵,一手拍在了丹尼尔的肩上:“怕么?” “不怕。”丹尼尔冷视着士兵们答道。 伯因扬起嘴角,推着丹尼尔的后背,迈开腿,视死如归地一同朝政府大楼走去。 —— 九月二十三日 布列西共和国、欧拉尔海湾、戴曼斯监狱 清晨,哨声响起,唤醒了一众囚犯。 “克里斯。”基汀叫道。 “……嗯。”维拉克发出微弱的声音回应着。 “还能动吗?” 维拉克叹息着:“动不了。” 基汀看向监室门口,焦急担忧道:“还能坚持下去吗?” 经过一夜的冷静,维拉克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但他还是面如死灰:“我感觉不行了,已经不再是意志力不意志力的问题,我能感受到现在身体有多么的脆弱……” 基汀完全理解维拉克昨晚的崩溃。 真正濒死的感觉,再加上近十天惨绝人寰的折磨,让一个人心生绝望太正常不过。 让他松口气的是维拉克现在恢复了平静,尽管依然悲观:“想想外面的平等会,你无论如何都要再坚持下去。” “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维拉克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我都、我都不知道前几天是怎么撑下来的,就想着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每天心里这么默念着走到了现在。”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还有你第一天进这所监室,晚上写的那些东西。”基汀需要重新为维拉克构建活下去的信心,“你现在已经失去了身体的强大,难道还要放弃活下去的欲望吗?” “基汀先生。”维拉克转过脑袋看向基汀,“这些话,我对自己已经说了一万次。” 基汀语塞。 这些话确实意义不大了。 动动嘴皮子当然容易,可维拉克已经遭受了十天的折磨,且每天都要从早上被拷打到中午,不论是每日的时长还是最终的天数,都是这所监狱不曾有过的。 这个年轻人已经用意志力把生命力拓展到了极限。 这时候谁又有资格继续对他说这些精神鼓舞?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自己一定已经鼓舞了自己无数次。 “我尽力吧。” 就在基汀不知该如何有效劝导维拉克时,维拉克主动说了起来。 “我还是想活下来,所以会尽可能撑住的。”维拉克忍不住叹息,“只是这次真的……” “我会等你的好消息。”基汀道。 维拉克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基汀若是真的不忍看到他死,完全可以把黄金的下落说出来,他们两人就都可以重获自由。不过他也没权利没资格要求基汀这么做,而且确实如基汀所说,说出黄金的下落容易,他们安然离开比想象中还要难得多。 不久后,狱警送来早餐。 维拉克听基汀说了昨晚自己昏睡的时候,是这位狱警给自己喂了点饭。要是不喂那点饭,昨天中午也没进食的自己恐怕熬不过晚上,就算熬过去今天也绝对顶不住莱克特任何的折磨。 “谢谢……”维拉克道谢。 “没什么。”狱警将饭盒分别分发给了维拉克、基汀,“现在外面人多眼杂,我也无能为力,你们抓紧吃吧。” “好。”维拉克其实无心吃早饭,可见这位帮了自己许多的狱警依然热心,他不想辜负好意,只得拼命努力地坐了起来。 基汀没动饭,俯下身将饭盒放在地上,然后推到了维拉克的跟前:“多吃点。” “您吃吧……”维拉克推了回去,“我现在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那你抓紧吃。”基汀捡起饭盒叮嘱道。 “嗯。”维拉克打开饭盒吃起了饭。 十分钟之后,狱警前来收饭盒。 通常狱警收完饭盒,负责审讯室那边的人就会过来把维拉克带走。因此见收饭盒的来了,维拉克心里一紧。 狱警看到维拉克凝重的神情,朝后看了一眼走廊,其他监室的犯人已经走光,负责带维拉克去审讯室的人还没来,他点起一支烟,也没问维拉克抽不抽,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嘶……呼……”维拉克先是愣住,而后贪婪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 因为克里斯并不抽烟,所以为了伪装好角色他早就把烟戒掉了,前段时间在托马斯家族府邸里抽的时候他甚至都觉得烟呛嗓子。 可在他自认为临死前吸这口烟时,那种舒适感似乎被唤醒了,烟草仿佛麻痹了他的疼痛,让他的精神、肉体都得到片刻的舒缓。 “呼……”维拉克又深吸了一口,缓缓吐了出去。 “好受点了吗?”狱警问。 “嗯,谢谢。”维拉克点点头。 “你小子命挺硬的,能在副监狱长手下撑这么多天。”狱警感叹道。 “我——” 维拉克刚想说恐怕撑不过今天,狱警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 “晚上见。” 望着狱警离去的身影,维拉克无奈地苦笑着。 “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外面那些犯人天天都在讨论你,他们从讨论你什么时候会死,又讨论到你到底是不是人……”基汀见维拉克笑了,当即说道,“现在大家都觉得你一定会活下去,没有为什么。” “我知道他们在讨论我。在我清醒,他们又恰好可以走动时候,只要一经过我们监室就像看稀奇的动物一样看着我。”维拉克知道这些,“还是那句话,基汀先生,我尽力。” “只要你真正尽力,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基汀话音刚落,两名狱警打开监室的门,抬着担架走了进来。 “抬也要把我抬过去是吗……”维拉克苦笑。 前几日他能走动的时候被押着走,走动不了的时候被拖着走,现在干脆直接换成抬着走了,莱克特那个疯子真的是要把他赶尽杀绝。 狱警没有说话,将维拉克放在担架上之后抬离。 —— 戴曼斯监狱、监狱长办公室 “咚咚咚。” “进来。” 莱克特推开门散漫地走到正在处理文件的监狱长谢里夫·阿德尔跟前:“阿德尔叔叔。” 阿德尔坐在办公桌前合住了文件:“听说你最近在拷打一个叫托马斯·克里斯的犯人?” “是的,叔叔。”莱克特双手担在背后,坦然承认,“今天也是要去的,但是突然听您找我有事,就先来找您了。” “我已经安排人送他去医务室进行治疗,你以后不要动他了。”阿德尔吩咐道。 还打算今天结束游戏的莱克特眯起了眼睛:“为什么?他的背景很强?那个乱党不是快要被灭掉了吗?” “事实更加棘手。”阿德尔解释道,“莱泽因那边局势很复杂,政府一时半会儿无法剿灭乱党,所以只能在参加万国博览会的各国代表团到来之前和乱党达成和谈。” “和谈?”莱克特歪着脑袋,“开什么玩笑?” 在莱克特的眼里,平等会就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乱党,甚至不配让他记得名字。这样一个乱党居然可以逼迫政府和他们达成和谈,这简直是在打他们所有人的脸。 “只是暂时的。”阿德尔对政府的这个做法也感到很不满意,脸色并不好看,“毕竟万国博览会马上就要开幕,如果莱泽因始终不稳定,一旦出现意外,没有人能担得起那个责任。那个叫克里斯的是平等会的上任头目,我们需要保证他活着,说不准还有用到他的地方。” 莱克特怒极反笑:“我都玩到最后一步了,让我住手?” “这个人和你之前杀掉的都不一样。”阿德尔知道莱克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因此特意说明维拉克的重要程度,“他所能发挥的作用远比你想象得大,要是你现在把他弄死,激怒了乱党,也使得我们没有了足够的筹码,到时候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父亲也自身难保。” 听到连自己父亲也无法掌握局面,莱克特眼里这才闪过忌惮,他走到办公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安全部那个情报组织的负责人叫什么来着?洛克施瑞福?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能在半个月之内解决问题吗?可真是废物,连个乱党都处理不好,得让整个政府拉下脸面。” “别操心他们的事了,你父亲让我叮嘱你收敛一点,过段时间就把你调回莱泽因。”阿德尔没有理会莱克特的不礼貌,点起了根雪茄。 2kxs.la “为什么要回去?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莱克特将一杯水饮尽,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嘴,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上俯视阿德尔,“要么换我来当监狱长吧,你回莱泽因。” 阿德尔冷漠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你可以找你父亲谈这件事。” “你怎么看着不太乐意呢?从来没人关注过这个负责收容垃圾的地方,也没人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现在可是你晋升的最好机会,好好把握吧,阿德尔叔叔。”莱克特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无题 九月二十三日,中午 基汀拿回了昨晚扔给维拉克的笔记本,吃过午饭后反复翻阅着。其中的内容,他在保留维拉克完整叙述逻辑的基础上,又做了大量的补充,使得他自认为见解全面、深刻了一些。 他盯着一页,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 从听再到写出来,他已经尽可能削去了维拉克讲述时的情绪,在措辞上进行了一定的调整润色。但看着那些明明并无特别的文字,他还是会想起维拉克澄澈的双眼、激动的语调。 这就是一本慷慨激昂的书,愤愤不平的它在试图同不公的世界据理力争。 基汀猛地意识到自己大概删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但那东西就算删去了也还是存在。他不禁哼笑了一声,正视起了这本书。 这本书确实充斥着难以言说的魔力。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为之献出生命,难怪维拉克可以因为它坚持到现在。 哨声响起。 一点半到了,经过短暂的午休,犯人们又要继续到正一楼的工作区工作。而沉迷在《平等论》中许久的基汀突然惊醒,他心里一凉,难得的有一股悲伤从中散发了出来。 之前的十天,不管维拉克受多重的伤,莱克特都会在中午的时候把他送回来。今天已经到了一点半,还是没有维拉克一丁点消息。不论他再怎么乐观,都只能认清现实。 “他没回来啊?我看是完了。”监室外,前去工作的音乐家罗斯顺路朝里打量了一眼,见维拉克不在,惋惜地道。 紧接着,每一个经过二零八监室的犯人都会顺路朝里看看,确认今天维拉克没有回来后热烈地交谈了起来。 “那小子今天没回来,我估计是死了。” “你怎么老爱说些废话?那肯定是死了啊,昨天我就见他只剩一口气,怎么可能撑过今天,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埋了。” “要么说别招惹莱克特,被那个疯子盯上就是这个下场。” “我们能做的只有死也不进二零八监室,除此之外别的也就听天由命了,万一哪天被莱克特盯上了,想逃也逃不掉。” “那还不如自己先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唉……这新来的可惜了……” 听着外面的交谈声,基汀眼神复杂地合上了《平等论》。 随着维拉克的死去,这本《平等论》非但没有变得黯淡无光,反而更加愤慨。他叹息了一声,他还有很多的好奇、疑问没有得到满足、解答。 维拉克的离开,让他某些才刚刚开始生长的东西戛然而止,就突如其来地停在那里,说不准将会永远地停在那里。 无错小说网 犯人们总算全部离开,再也没有人经过二零八监室大呼小叫。 基汀躺了下来,他盯着上方。因为维拉克前几日预料到自己伤势严重后很有可能连床都爬不上去,所以提前把床垫放在了下面,此时基汀的上方只剩下空落落的床板。 “嗯……”基汀轻轻叹着气。 他竟然有一点烦躁,这股烦躁令他不想再在这间连看到太阳的资格都没有的监室中住下去。这股烦躁,已经有一年半之久不曾升起。当初他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适应了这里,如今他的妥协他内心的平衡被维拉克所打破。 —— 戴曼斯监狱、医务室 维拉克躺在病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稀里糊涂地抬到医务室。昨天莱克特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分明是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弄死,又怎么可能突然耐住性子,为自己安排妥善的治疗? 这不对劲。 要么就是莱克特的变态心理作祟,他改了主意要为维拉克续命,计划多折磨维拉克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变态快乐可以延续得久一点。 要么就是平等会那边有了新的情况。 躺在病床的维拉克沉思着。 今天是八月二十三号,在他的印象里,从今天起,参展万国博览会的各国代表团就会陆续抵达。 这一天也被他和万国博览会开幕那天一同列为平等会这次和政府对抗最重要的两个节点。 再加上他前段日子和莱克特达成了交易,得以获知到一些平等会的消息。起码一周前,平等会在和政府的对抗中并没有落得下风。如果政府一直没有找到新的突破点,那平等会保持原有战术,现在双方应该还处于僵持阶段。 此时摆在维拉克面前的有一好一坏两种可能性。 他将两种可能都仔细想了一遍,暂时无法确定哪个可能性更大,但无疑他更倾向于是因为平等会那边有了新的进展,才使得自己得到重视,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怎么样?”莱克特冷不丁地冒了出来,双手担在背后,挺着胸来到病床前俯视维拉克。 “怎么今天早上没有把我带去审讯室?”维拉克厌恶地看着莱克特,进行试探,以确认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才免于一死。 “我可是副监狱长,不至于天天有闲工夫来用你打发时间增添乐趣。”莱克特打量着维拉克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露出满意的笑容,“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再继续。” 听到这话维拉克的眼里立马被失落所充斥。 看来自己活下来是因为坏的那个可能。 维拉克并不只是悲伤自己的痛苦折磨还没有结束,更多的是在担忧平等会。答案既然是前者,那后者便没有发生,也就说明在二十三号这个关键节点上平等会并没有取得胜利。 “伤口都处理好了吧,有什么问题吗?”莱克特走到一旁询问起医生维拉克的身体情况。 “伤口都处理好了,只是他的身体状态现在很差劲,需要休养少说半个月才能大致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完全痊愈则需要更久。”医生答道。 莱克特才不在乎那么多:“活着就行,一会儿叫人把他安排去已经腾出来的二零九监室居住。” “明白。” “二零九监室?”维拉克听到莱克特与医生的交谈忍不住插嘴问道,“我不和基汀先生住在一起了吗?”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照顾了他?两个现在连大小便都无法自己解决的残废。”莱克特嘲笑道,“你去他隔壁住,我会再另外安排两个犯人分别照顾你们的。” 维拉克的居住水平直接提升到了和基汀同等的级别,这条件在本监狱只有他们两人享有。 “莱克特。”维拉克直呼莱克特的名字,“平等会怎么样了?” 吩咐完医生,打算离开找别的乐子的莱克特站住了脚,没因为维拉克是这所监狱里除了监狱长阿德尔以外,唯一一个敢叫他名字而生气:“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如果是好消息,我的伤会痊愈得更快。”维拉克道,“那样,我们的游戏就可以早一点重新开始。” “呵……”维拉克的这番话等同于挑衅,莱克特狰狞地咧开嘴,“克里斯,我实在太喜欢你了。” “他们怎么样了?”维拉克躺在病床上平和地看着莱克特。 通过调换监室,维拉克发现似乎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其实是后者,也就是平等会的功劳。他迫切地挑衅着莱克特,要确定这个猜测。 如果真是如此,那莱克特一定知道了平等会的最新情况。 “出去。”莱克特坐在了另一张病床上,医生捎带着关好门离开,“你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是吗?真聪明。” 维拉克静静看着莱克特。 “我还听说你被带到这里之前,坑了一把洛克施瑞福——就那个专抓你们乱党的情报组织的负责人。”莱克特生怕维拉克忘了洛克施瑞福是谁,专门说明了洛克施瑞福的身份,“就是因为你把他激怒了,他才让我们戴曼斯监狱来处理你。” “然后呢?”维拉克耐心等待莱克特步入正题。 “那个废物截止今天还没有把你们乱党清剿干净。”在莱克特看来,洛克施瑞福要是能力足够就不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他的游戏进行到最后一步时不得不终止,“这不,各国使团来了,为了维系稳定,安全部只能先和你们乱党进行和谈。” 和谈。 维拉克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虽然这只是暂缓之计,但也足够丢人了。”莱克特替洛克施瑞福感到害臊。 维拉克的想法和莱克特的话几乎是同时蹦出来的。 和谈只是政府想暂时稳住平等会,让他们在万国博览会举行期间不要轻举妄动,造成不好的影响,葬送博览会举行的真正目的。 等万国博览会结束,各国使团离开,没了外人不用担心丑事被宣扬到国际上后,布列西政府势必会马上对平等会重新展开攻击,到时候平等会失去了最佳的把平等理念宣扬向世界的机会,就算能挡住政府的打压也已经意义不大。 绝对不能和政府达成和谈! 这是维拉克脑子里第一个炸出来的念头。 先前他已经无数次强调过,和政府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在利益的面前,政府、贵族、财阀,整个庞大的既得利益者阵营都不会良心发现。 想改变一切,必须得拥有足够的武力,去重新建立秩序。 要是伯因他们再次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政府蒙骗,以为政府会修改制度,为那群从不被正视的底层人民让利,那不久之后迎接他们的,就必将是致命的,毁天灭地的打击。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维拉克按耐下不安问道。 莱克特翻了个白眼:“不是你问我的么?” “我问你就说?” “我不说你又要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是吧?”莱克特被维拉克的反问气个不轻,“无非是告诉你也没什么。你出不去,这事永远尘封。你能出去,这事还算什么机密?” “我知道了。”维拉克忧心忡忡地道。 维拉克的这副表现才是莱克特肯说出平等会情报的真正缘由,他盯着维拉克的脸道:“哭丧着个脸做什么?是不是也已经意识到了,一旦万国博览会结束,你们乱党就再也起不来了?” “把我和基汀先生继续安排在一间房里吧。”维拉克没顺着莱克特的话做出回应,而是提出了要求。 “一起把屎拉在裤子上?”莱克特冷笑。 “再安排人在外面候着就好了,需要上厕所我们会把人叫进来的。”维拉克理所应当地道。 莱克特嘴角抽搐,僵硬地笑着:“你以为你是谁?和我谈条件?” “对你而言,这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维拉克的演技在莱泽因得到了充足的锤炼,现在面对甚至没他大的莱克特简直手到擒来,“毕竟二零八监室我已经住习惯了。最重要的是,黄金的下落可能会有点眉目。” “就你?”莱克特不信。 “所以你觉得我这十天除了被你折磨,没做过任何事情?”维拉克才刚和基汀熟起来,甚至还分享了《平等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被调换到别的地方,更何况黄金的事情说不准真的有戏,“我和你不一样,不是心理变态,没有折磨自己的癖好。我当然想离开这里,所以既然平等会都自身难保,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基汀身上了。” 被维拉克一会儿直呼名字一会儿说成心理变态,莱克特还是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这十天以来,他们已经结成了一种畸形的关系,一个肆无忌惮地打,一个肆无忌惮地骂:“可以。” “好,我争取早点把黄金的下落问出来。”达成目的,维拉克平静地允诺着。 莱克特摊开手:“对我而言无所谓。” “那我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维拉克不客气地驱逐莱克特离开。 “接下来也蛮有趣的,让我看看是你康复得快,还是黄金的下落出现得快。”莱克特起身离开。 待莱克特出门后,维拉克的眉头紧锁,担忧起平等会来。 本来他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但没想到平等会真的做到了,掌握到了第一个节点的先机。只是目前来看,他们的安排凶险万分,若是真的听信了政府的说辞,接下来不堪设想。 维拉克在监狱里苦苦支撑,根本无力去为伯因他们出谋划策,他只能寄希望于伯因他们清晰地了解着当下的局面,做出的所作所为都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 第一百二十章:一种未来 九月二十三日,下午。 平时都会趁安静,下午休息几个小时的基汀这次怎么也睡不着,他为明明只相处了十天出头,却已经是和他相处最久的狱友维拉克感到悲伤。 保持了近两年稳定的基汀少有的出现了情绪波动,他的生活节奏被维拉克完全打乱。未来需要多久才能重新平复下来,他也不知道。 事到如今,好似只能庆幸幸亏和维拉克打得交道还算少。再久一点,他可能也会无法忍受苟活,然后飞蛾扑火,为了根本得不到的自由死掉。 基汀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之间做了一个梦。 “好,每天下午去医务室换药。” 是维拉克的声音。 “有什么需要我和基汀先生会叫你们的。” 似乎是在和狱警交谈。 “没什么事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监室门被锁住的声音。 半晌,响起痛哼着的呻吟,维拉克伸了个懒腰躺下:“基汀先生,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以为我就要死了,甚至昨天夜里还有过自尽的念头,但今天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 基汀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关于维拉克的梦,他保持半清醒的状态静静听着那声音继续说着。 “我真的很开心,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赚几十万上百万金克的时候也远远不及。我活了下来,他们也已经成功了一半。事实证明我们是正确的,同志们的牺牲并非没有意义。” “我坚信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我自己也又有了数不尽的想法想付诸实施。” “还是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但他们已经为我做出了示范,只要竭尽全力,只要心怀热忱,就算没有奇迹出现,也一定不会在生命的尽头感到后悔。” “知道您也很累,昨晚担心我出事一直没睡,等您醒来我再和您聊聊我现在对未来的规划,还有对平等论后续的想法。” 基汀察觉到不对劲,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是梦。他睁开眼睛,缓缓侧过脑袋看向地板上铺着的床铺。身上缠着绷带的维拉克躺在那里,那双重新澄澈明亮起来的双眼也正在看着他。 “克……”基汀一脸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基汀先生。”维拉克抿嘴一笑,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谢谢您昨晚的鼓励。” 基汀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微微张嘴打量着维拉克:“你怎么……发生了什么?你、这不是梦……” 见基汀语无伦次,维拉克费力地坐起,靠着墙,苍白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是平等会。他们在莱泽因一直顽强地同政府抗争着,经历了无数的牺牲,今天终于获得了重要的胜利,迫使政府只能选择和谈。” “和谈?”基汀呆住。 这个消息和维拉克活着一样,几乎是每个人想都不敢想的结果。一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组织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竟然做到让政府低头,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这是必然的。”维拉克道,“他们所坚持的,就是正确的未来。正确的未来,一定会被不愿沉睡的人接纳,也终会实现。” “我从你眼里又看到了光。”基汀接收着这令他震惊的信息,“那你接下来?” 维拉克想到莱克特那个疯子,原本微笑着的脸冷了几分:“因为平等会和政府达成了和谈,他们现在不能动我,我暂时没有危险了。” “你这伤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他不找你麻烦最好。”基汀由衷为维拉克感到高兴。 “莱克特原本计划把隔壁的二零九监室腾出来,让我和您一样,独享一间房,额外再安排一名犯人照顾起居。”维拉克瞥了眼监室外,确定旁边没人后还是压低了些声音,“我欺骗莱克特说黄金的下落快有眉目了,他这才没有把我调离,而是让狱警负责照顾我们。” “你有什么想法?”基汀从维拉克的话里听出他接下来有大动作。 维拉克神情马上凝重起来:“我不能把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平等会身上,自己什么都不做。虽然他们已经迫使政府进行了和谈,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我有必要做最坏的打算,也就是他们会在下一个重要的节点里遭受重创,失去和政府平等对谈的地位、能力。” 基汀对维拉克的一番表现很是欣赏。 维拉克前脚坚定地声称着平等会在努力争取的未来是世界发展的必然,后脚又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理智清晰地考虑到争取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失败。 这种理想与现实并行的,在他看来才是一名领导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就没了值得被保护的必要,莱克特很有可能重新盯上我。到时候依然无关意志力的问题,我在他手里撑不了多久,只能被折磨死。”维拉克忧虑着这可能性不小的人生走向,“我得和他们并肩作战,争取尽早出去。” “你还是……”基汀颇为意外事到如今维拉克还是坚持越狱的想法。 “当然,这才是最有希望活下去的办法。”维拉克问道,“如果我们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那我们究竟是活着,还是早就死了?” 基汀吞咽着口水。 “我相信您也是想出去的,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想。”维拉克对基汀记时间等表现印象深刻,“我也相信您所说的,说出黄金的下落也并不能保证自由。因为我们和莱克特他们的地位并不对等,靠他们的一句承诺就赌上性命实在不够稳妥。” “你想和我联手?” “是的,不止是您,这所监狱每一个想出狱的,都是我的同伴、盟友。” “说说你想怎么做。”基汀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维拉克想做从没有人做到的事情,那他必须要先了解维拉克究竟是在说大话做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真的有周密的计划。 “第一步无疑是要了解地形,只有熟知了地形我们才能制定越狱最关键的基础,即逃跑路线。第二步是结识足够多的盟友,我们要面对的是数百位狱警,仅靠几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单薄。”维拉克谈起了自己的想法,“了解地形,我就得离开这里。想接触其他犯人,我就必须也能出去放风。” “这就是问题所在。”基汀微微摇头,被囚禁在监室,连地下一层都离不开的问题他们已经谈了很多次,“你想出去就只能和其他犯人一样工作,但你现在身份特殊,又受了伤,他们不会同意的。要是真的到了能工作的时候,我想外面平等会和政府也已经决出了胜负。到时候你做这一切还有意义吗?平等会赢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离开。平等会输了,你马上被莱克特带去审讯室。” 维拉克深以为然:“您说得对,走常规的路线这依然是个死局,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个办法。” 基汀来了一点兴趣。 “我们得发挥我们的优势,也就是您从没透露过的黄金的下落。”维拉克警惕地再次看了眼外面,“之前我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莱克特让我继续留在这里,说明黄金的下落这个秘密本身还有很大的利用空间。” “你想……”基汀差不多明白了维拉克的意思。 “我完全可以和莱克特说,您的精神防线已经松动,只要我帮您争取到每天出去放风的机会,就能拉近和您的关系,会更有希望问出黄金的下落。”维拉克说出初步的想法。 “你觉得他会同意?” 维拉克点点头:“放平等会和政府和谈之前,他不会同意。因为在他看来,要是您的精神防线即将崩溃,那换任何一个人来都能拉近关系有希望问出线索,我更大的价值还是被他折磨。现在不一样了,他动不了我,我留在这里也无法填补新的犯人进来。他只能相信我,因为起码明面上来看,就算没问出下落,他也没什么损失。” “再然后呢?”基汀对维拉克的思路还算满意,问起了更往后的规划。 “没有。”维拉克道,“再往后的计划得等了解更多了之后才能制定出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身体恢复一点,多少能走动的时候就开始。”维拉克叹息了一声,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差,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想要完全恢复时间恐怕得以年为单位,“我争取这几天就自己站起来。” “别做梦了。”基汀摇摇头,将隐隐升腾起的希望压了下去,“这不是你想不想争取不争取就行的事,你的身体最起码得等半个月才能起来走动。” 维拉克又怎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荒诞:“但时间不等人……距离平等会和政府下一个抗争的节点到来已经没剩多久了……” “说具体一点。”基汀可不清楚平等会的节点是什么,既然他要和维拉克一起越狱,那必须对这个时间点有所了解。 “和万国博览会有关系。他们如果认清真相,知道和政府和谈毫无意义,就一定会在万国博览会举行期间有大动作,所以节点会在博览会举行的那几个月里的任何一天出现。”维拉克分析着,“如果他们没认清真相,乖乖等着政府改善制度,那节点最晚也不过是在万国博览会结束之后。等各国使团离开,政府一定会立即对平等会动手,完成最终的清剿。” “也就是最短几天,最长我们有几个月的时间。”基汀剔除维拉克的分析逻辑,问最后的结果。 “嗯。” 基汀深吸一口气:“这就看天意了,如果几天之内就变天,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就只能祈祷我们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了。”维拉克一笑,重新躺好,舒展了一下身体,“现在能做的就是养伤,尽快好起来。” “急不得,情绪稳定很重要。”基汀叮嘱道。 “嗯,我不着急,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会为无法掌控的东西操心。”维拉克知道心情愉悦也对身体的恢复很有帮助,所以尽可能放松着,“对了,听您昨晚说您把平等论重新写了一遍?” 基汀将他补充过内容的全新《平等论》拿了出来,扔给了维拉克:“每天听你讲完,我都会趁白天没有事情做,将你说的话复述在笔记本里。另外我觉得其中一些内容不够全面,不够深刻,所以自己还做了补充。” “有您的补充?”维拉克又费力坐起,翻阅起基汀版的《平等论》。 “这本书真的很好。”基汀评价道,“每每翻阅其中的内容,看着那些总结的观点,那些对未来的憧憬,我都不免有些心潮澎湃。所以这段时间,也能有所感同身受了。难怪你们那么多人愿意为之牺牲,为之献出一切。” 维拉克翻阅着,细细查看不同之处:“其实我也是后知后觉,没有第一时间认识到这本书的魅力,真正的价值。等认识到之后,它近乎彻底地改变了我。我现在回想起以前那个自己,分外感慨。虽然如果我坚持以前的那个样子说不准现在也会活得不错,但我更喜欢现在。” “那你好好看看吧,我觉得基于这本书,我们还有很多值得讨论的内容。”基汀道。 “当然。”维拉克抬头看向基汀,“我和您说过,这本书还没有写完。它的前九章只说明了问题,说明了现状,可还没有讲我们应该怎么改变。实际上,大家也还都在摸索的过程中,不过现在我觉得已经摸索出了一条路,这第十章可以写了。” “我很期待后面的内容。” “每个人都有权利去写第十章,因为第十章代表着正确的未来。正确的未来不是由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果每个人都能写出自己心目的第十章,那总会有正确的答案出现。”维拉克说着自己的看法,“这同样是我后知后觉,今天才明白的。” 基汀盯着认真的维拉克。 维拉克思绪万千,捧着被基汀誊了一遍的《平等论》:“我想我或许可以替他们写下第十章,我心目中的一种未来。” loubiqu.net 第一百二十一章:还不够正确 维拉克本就因伤只能躺在监室里,所以耐心地将基汀所写的《平等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新版《平等论》的内容令他颇感意外,他以为基汀补充的东西无非是些旁枝末节无关紧要的浅薄看法,可实际上新添的内容要比他想象中有用得多。 其中,基汀为克里斯、弗朗西斯提出的超时代理论提供了更多有力的论据,为当下世界格局、制度弊端补充了更深刻的看法,最后更加宽泛地展望了一下多元、平等未来。 这最后一点和维拉克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之所以有了敢动笔的念头,就是觉得这本书指向的未来不应该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每个人都有权利憧憬他们心目中的未来,他当然也有资格。 至于他所想象的未来是不是正确的、能不能引领大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如果都这么做,那总会出现正确的那个,只要它出现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您写得真好……”维拉克一直看到晚上才看完,看完他一脸佩服地看向了基汀,“这本书变得更加厚重了。” “我只是由衷地把我的所感所想添加了进去。在我看来,这本书非常优秀,蕴含着颠覆、觉醒等巨大的能量。它仅有的缺点,也是最为致命的缺点就是还不够正确。这种不够正确并非是它追求的方向错了,相反,我觉得它的方向是毋庸置疑正确的,而这本书最大的价值,也正是确定了方向,它缺乏的正确,是这个方向之后是什么?”基汀道。 不正确和不够正确。 维拉克似懂非懂。 “就像十三万七千九百四十四加五十五万一千一百六十七等于多少。”基汀举了个例子,“平等论知道了它的答案是七十万左右,可这远远不够,如果你们真想颠覆现有,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就必须把它算到个位数。因为你们追求的那个世界,必须是精准的答案而不是大概、可能。没有人能在追求‘大概’和‘可能’的时候成功。” “平等论还不够吗?”这超过了维拉克的认知。 他将《平等论》视为真理、信仰,平等会里的人也都是如此。他们坚信《平等论》足够正确,只要他们照做世界就会变成正确的。 但基汀的一席话打破了他的粗浅想法。 “人们已经‘大概’地生活了成千上万年。经历了那么多的王朝,却依然在‘大概’地生活着。”基汀道,“你们想彻底地改变,我想,就必须从根上改变,这个根是书里说的平等,也是从‘大概’转向‘精确’。” 维拉克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出生自贫民区的他,认知还是太过浅薄。 基汀看到维拉克发懵,眼里有挫败、失落,又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们的路还很长很长。相比颠覆一个国家、改变一个制度,更重要的应该还是把精确的答案算出来,不然迟早还会重新退回去的。就比如拉威尔王朝和现在的布列西共和国,它们都是平民革命推翻旧政府,但它们本质没有变过,根本问题没有解决过,所以不断地推翻、再推翻。” “我知道了。”维拉克长吐一口气,未来任重道远。 想要改变世界并没有那么简单,曾是拉威尔王朝国王挚友的基汀对此再清楚不过:“平等论,说白了,最后没写完的内容就代表着理想主义者的困境。它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浅显、并不能作为最终的真理、最终精确的答案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我所补充的那些内容,只是对大方向添砖加瓦。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办法改变这本书的价值所在。” “我大概明白了。”维拉克反复斟酌了基汀的话。 基汀学识渊博,更是路易·拉威尔国王的挚友,他因为目睹了拉威尔王朝推翻了旧王朝,又眼睁睁看着拉威尔王朝被布列西共和国政府推翻,故而作为亲历者对此有着远超于人的见解。 维拉克很是信服基汀。 “我看你有些气馁的样子,其实不用,我说的这些无非只是指出你们做得还不够,但你们是对的,所有努力都是有意义的。”基汀鼓励道。 “我所气馁的正是还不够。”维拉克苦笑一声,眼含悲伤,“已经死了太多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以为就要成功,可才发现这只是漫长的开始,未来势必还会有无数的人为之牺牲……” 基汀理解。 “我以为平等论就是真理,我以为从平等论里看到的尽头就是世界的尽头……”维拉克感慨着,“我的认知浅薄,您所说的内容我之前从未想到过。我在想,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想到,然后如您描述的那样,付出巨大的努力推翻了布列西,重新建立了政府,又能怎样……” “需要时间,年轻人。你还太过年轻,我比你大了二十九岁,知道得多一些很正常。”基汀明白了维拉克的意思,维拉克想到的不止是平等会未来的路,还有他自己的问题,他不具备像自己一样思考的能力,因而只能盲目地信奉着《平等论》前进,这让他倍感惶恐,“而且我也无非保证我的看法就更好,一定会有人提出比我说的更深刻更正确的见解。” 维拉克报的是克里斯的年纪,所以在基汀看来是自己比他大二十九岁,而实际上维拉克比克里斯还要年长两岁,基汀则应该是比他大二十七岁。 “或许吧。”维拉克思考起自己该如何具备像基汀一样的能力,可以站在更高的角度进行更理智的分析。 “那……你想好第十章该怎么写了吗?”基汀笑着问。 放在半个小时之前,维拉克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知道,然后拿起钢笔洋洋洒洒地写下自己期待中的未来,再考虑如何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想象。 可现在内心五味杂陈的他提不出来了。基汀已经抛出更广阔的观点,他再拘泥于先前的问题意义不大。 “还没有……再等等吧……”维拉克摇摇头,合上了笔记本。 外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快,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响起了开锁的声音。二人一致地扭头看去,只见负责送饭的狱警来了。 那名这段时间帮助维拉克很多的狱警也以为他熬不过白天,觉得生活又将恢复往日的平静。 “食堂要我往二零八监室送两份饭的时候,我还特意跟他们说现在应该送一份就够了。”狱警露出笑容,站在维拉克面前分享着自己刚刚的经历,“后来他们重新看了名单,确认是两份饭没有错误。” “谢谢您。”维拉克也没想到自己可以再和恩人见面,“要是没有您,我恐怕也坚持不下去,只是我在这里被囚禁着,实在没有报答您的办法……” “‘我在这所监狱干了这么多年,一直被排挤,只能负责送饭,没有人重视过我,你的‘谢谢’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报答。”狱警先把一份饭盒拿给了基汀,而后为维拉克打开了另一个,“究竟发生了什么?副监狱长今天不仅没有折磨你,反而专门强调每日给你供应营养餐。” 维拉克也很意外自己的伙食得到了改善,他吃惊地接过丰盛起来的食物,模糊地解释了一句:“外面我的人有所动作,莱克特现在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了。” “动作?是指……”狱警压低了声音问。 维拉克意识到狱警以为他说的是劫狱,连忙又道:“不不不,简单来说就是我又具备了一定的价值,他们现在不能让我死,所以帮我处理伤口,安排营养餐。” “原来是这样……反正没事就好,你们先吃吧,我要去给我值班的同事们送餐了。”狱警还有事情要做,便和维拉克道别离开。 “这个狱警说不准也可以作为突破口。”待狱警离开后基汀道。 “嗯,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加深接触。”维拉克也是这样觉得,说完他低头看起饭盒里的饭菜,“伙食还真不错,您的有变化吗?” “没有。”基汀展示了一下他的饭盒,还是掺着杂质的土豆泥。 维拉克给基汀扔了一颗鸡蛋:“我这里有两颗鸡蛋。” 基汀接住,端详那颗煮鸡蛋:“我已经一年半没有吃到过鸡蛋了……” “我……半个月。”维拉克同基汀相视一笑,动作整齐一致地把鸡蛋壳剥掉,几口把鸡蛋吞了个干净。 将其他食物接连扫了个干净后,维拉克心满意足地靠着墙壁发起呆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回来,身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缓缓地康复着,像冰一点一点融化那样。 “我得尽早康复,尽早站起来。”维拉克说道。 “不急,这种事情急不得。真要越狱的话,不差这几天。”基汀已经从维拉克手里要回了《平等论》,饶有兴致地翻阅着。 “是躺着给我一种坐以待毙的感觉。”维拉克试着挪动两条腿,两条腿都使不上力,并且他只要想发力挪动就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基汀瞥了一眼维拉克的挣扎:“现在耐心躺着是为了更好地站起来。如果你觉得你沉不下心,那正好可以磨练一下你的心性。” “这一点我还挺好奇,您是怎么做到心态平和地在这里居住两年的?”维拉克希望基汀可以给他帮助。 “和你一样,想活着,想拥有自由。”基汀答道,“急不可耐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而平心静气地蛰伏着,会让你发现更多的细节,更精准巧妙地把握机会。” “有一定的道理。”维拉克没有完全认同这个保守的战术,毕竟他和基汀的情况并不一样。基汀在这里待两年毫无问题,他没有时间。他需要更大胆、果断,才能短时间内创造奇迹。 狱警取走饭盒没多久,到了洗澡的时间,维拉克身上有伤碰不得水,基汀便一人在狱警的帮助下前往了洗浴室进行洗浴。 基汀洗浴中途,维拉克来了尿意,他叫来了另一位负责照顾起居的狱警搀扶着自己进了卫生间。而后学着基汀,让狱警从后面架着自己,其他的交给自己来做。 被人扶着上厕所对维拉克来说还很不适应,但可以预见未来相当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得在生活状态这方面和基汀看齐。 “我的天!你们快过来看!” 在维拉克回到监室静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惊呼。 维拉克抬头看去,只见监室门口一名犯人正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大呼小叫,而后很快二零八监室门前堆满了刚工作完回来的犯人。 “他不是死了吗?!老尼克不是说他死了吗?!” “按道理来说确实死了啊,大家都亲眼看到他中午没回来的……” “那现在躺在里面的是谁?总不能是鬼吧?!” “起开起开,让我看看,天呐,这小子命怎么这么大!” “韦尔,老子才是赌赢的那个!他还活着,今天你睡地板我睡床!” 听着外面的嚷嚷声,维拉克的目光轮番扫过每一个出现在监室门口前的犯人:“各位晚上好。” “都滚回自己的监室!快点!” 维拉克刚冲一众犯人们打了个招呼,外面的狱警就跑了过来用棍子抽打犯人将之驱散开来,分别带回了各自的监室。 但后面经过的犯人还是会一个接着一个打量维拉克,接着四处传播这个天大的新闻。 维拉克撑过了第十一天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地下一层,原本成为过去的维拉克重新变为大家的谈资。 “克里斯!你他妈的居然还活着!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怎么可能?!”隔壁的音乐家罗斯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兴奋,隔着一堵墙维拉克都觉得他的声音刺耳,“快给我讲讲!” “没什么好讲的,总之短时间内莱克特不会再动我了。”维拉克大声回道。 “他是不是对你没兴趣了啊?那你不应该还能待在二零八监室啊……”罗斯喋喋不休地问着问题。 维拉克很难向罗斯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就算说清了罗斯传出去也麻烦,于是他干脆把锅甩给了莱克特:“我也不清楚,要么你去问问莱克特吧。” 畅想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二章:学习与康复 “我问他不是找死吗?”罗斯完全没听出来维拉克是暂时不想和他聊这些,还一个劲地追问着,“那你现在和基汀都不太能行动得了,谁来照顾你们呢?” “狱警。” “狱警?狱警照顾基汀还能勉强理解,但你要是和基汀一样的地位,莱克特为什么之前那么对你呢?他不得把你好吃好喝供起来吗?” “我的地位刚刚提高。”维拉克用罗斯的那套说辞解释道,“不然今天恐怕你也见不到我了。” 说话间,洗漱完的基汀被狱警背回来了。 “怎么提高的啊?是不是外面又出什么事了?说说看,克里斯。”罗斯没注意到隔壁进去的狱警,还嚷嚷着。 狱警将基汀放在床上,锁好门冲隔壁监室的罗斯吼道:“安静点!不要问二零八监室有的没的!” 罗斯没了动静。 维拉克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基汀,有了个想法:“我觉得您一直被人背着很不方便,一方面需要人手,一方面您自己身体也不舒服。要是能有个轮椅会省事很多。” 基汀拿挂在一边的毛巾擦着头发:“如果只能待在这间监室里,连地下一层都无法离开,那轮椅的意义也不是很大,反倒会有些占地方。” “等计划落实了,我就帮您申请一个轮椅。”维拉克许诺道。 “你先把自己的养好吧。”基汀笑眯眯地道。 维拉克双手枕在脑后:“基汀先生,我想了想,还说不准要在这里呆多久,我的伤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我不能干等着,得尽可能多学习东西。” 基汀猜出来了维拉克想让他当老师,但第一时间没说出来。 “我的认知太过浅薄,没有像漂流记的作者那样用脚步丈量世界,也没有像物种起源的作者那样散发思维发现颠覆性的东西。”维拉克偏过头,面向基汀,一脸虔诚,“您学识渊博,我向跟您学习。” “学什么?”基汀平静地问。 “敦曼语,您的那些看法以及背后的逻辑思维,您的见闻,我都想学习。”在维拉克看来,基汀除却知道黄金的秘密外,他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财富。岁月累积下来的智慧、身居高位看遍兴衰等等,这些都是他可以汲取的东西。 基汀笑意愈发浓郁:“这些我都可以教你,那我能得到一些什么好的报答呢?” “我向您承诺,自由。”维拉克自认为自身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所以他能给到基汀的,也只有未来一同争取的自由。 “好。”基汀答应得很痛快,“其实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或许是因为年轻,又或许是因为信仰,你的坚韧不拔比我的坚韧不拔要更加的顽强,这打破了我的平静的生活,让我感觉年轻了一些。” “那我们互相学习。”维拉克咧嘴一笑。 —— 九月二十五日 维拉克开始跟随基汀学习诸多内容,掌握敦曼语、认清世界格局、了解布列西帝国、敦曼合众国的不同等。经过两日的学习,他已经逐渐觉得自己的世界被打开。 两个月前看到《平等论》时,维拉克也觉得世界被打开了,如今依然是这种感觉,不过基汀和他强调过,如果他能一直保持开放的思维,世界会无限地张开,他会明白得越来越多。 “所以在您看来,当今可以被称为大国的只有五个,并且世界会在未来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保持这种格局?”维拉克问着。 “是的,现在只有威尔兰、巴什、布列西这三个国家足够的强大,但很快,普鲁曼帝国、敦曼合众国也会步入强国行列。”基汀讲着自己的看法。 “您说普鲁曼帝国在韬光养晦,敦曼合众国正陷入内战。敦曼合众国更好理解,内战结束之后会因为地缘优势、资源优势经济飞速发展。那普鲁曼帝国呢?从韬光养晦到正式成为强国,一定是需要一个机会的。”维拉克问。 基汀摇摇头:“我不知道。新的时代已经开始了,国际局势瞬息万变,我入狱前的情况一定和现在有很大的差异,在按照当初的情况来分析,最终的结论也势必立不住脚跟。” “也是……”维拉克只可惜自己并没有过于关注过这些,他虽然一直保持着读报纸的好习惯,但对其中国际局势、他国新闻都不怎么敏感。 “快到午饭时间了吧,就先说到这里。”基汀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下午继续教你敦曼语。” “好的,谢谢您。”维拉克道过谢后靠墙坐躺着,感受着身体的状态。静养了两天后他的身体有所恢复,但距离能下地走路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时间不等人,他尽可能稳定情绪不着急也还是对自己的康复速度有些不满意,“今天,就是万国博览会开幕的日子。” 基汀放好杯子:“一四二九年的时候我有去威尔兰看过第一届万国博览会,那确实很盛大。” “我本来还打算去看一看,没想到这么早就被抓了进来。”维拉克很好奇政府格外重视的万国博览会究竟会多么盛大精彩,“之前有专门去还没修建好的墨纳馆看了看,很美,很有艺术感。” “墨纳馆?” “就是布列西举行万国博览会的会馆。”维拉克组织着语言,描述自己看到的壮观景象,“整个会馆占地很大,修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半圆形展厅,每个展厅的弧顶都是用玻璃制成的,从远处看,折射着光芒非常明亮……” 听维拉克描述了一会儿,基汀谈起了他没主动提起的内容:“从今天开始,未来的几个月里,你所说的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节点随时会出现,是吗?” “嗯……” “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无非是希望他们能成功,那样的话不止是他们拥有了改变布列西的权利,我们也都能得救,不必再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艰难生存。”维拉克道,“但考虑事情总不能只看它好的一面,我再不愿意面对也必须要承认,他们很有可能会失败。” 饭团探书 基汀接道:“他们失败了你就会有生命危险。可等知道他们失败了,我们再去想着越狱那就完全来不及了,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在结果还没有盖棺定论的时候办好。” 维拉克“嗯”了一声,迟缓地点点头:“也就是说,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在他们成功或失败之前逃出去。” “感觉身体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够。”谈起身体,维拉克的面色更沉重了。他的身体是计划的根本,作为越狱计划的核心,各方各面都需要他去接触解决,他必须得尽早站起来。 “要不也准备一个轮椅。”基汀开玩笑道。 维拉克知道是玩笑话,不过还是说明了一下自己不用轮椅的原因:“我们接下来要了解地形绘制越狱路线,还要接触犯人进行合作,如果我也坐着轮椅,我们两个还是得被狱警照顾,就很难放开手脚去做这些。只能等我好了,名正言顺地推着您,不需要狱警来干涉我们的起居,才行得通。” “还是那句话,身体的事情急不得。你的伤太重了,要是试图强行做些什么,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基汀再次叮嘱道,“而且现在你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计划没办法立马展开,可也在学习很多有用的东西。” “明白,老师。”维拉克已经改变了对基汀的称呼。 自基汀成为维拉克的老师,二人的联系被缠得更紧了,有时是师生,有时相处的关系看上去更像是父子。 不过维拉克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最大的秘密,即自己并不是克里斯,而是一个傀儡。他已经足够信任基汀,但自己顶替克里斯一事对平等会很重要,他为了以后不出什么意外,决定继续瞒着,等真的有越狱成功的那一天,再向基汀说出来。 毕竟真要说起来,基汀也没有跟他说过黄金的下落,二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 九月三十日 距离万国博览会开幕已经过去了五天,莱克特没有来找过维拉克,维拉克的生活一直保持着先前的状态。他知道,这说明莱泽因的局势还维系着稳定。 稳定着代表着两种可能。 第一种,平等会真的信了政府的说辞,放弃了武力抗争,那么等待平等会的只有失败,留给维拉克的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第二种,平等会审时度势,表面上相信了政府,放弃了开幕式这关注度最高的一天动手,让政府以为局面已经缓和,之后再趁机大闹万国博览会。 前者的话,维拉克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越狱成功,想办法联系到伯因等人,尽可能扭转局面。后者,维拉克的越狱不论失败与否,都可以活下来。 这天吃过早饭后,基汀正打算继续为维拉克讲课,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教授给这个年轻人,却见维拉克坐了起来,双手扶着墙尝试站起来。 基汀没有劝阻维拉克坐下,他看到维拉克眼里的坚决,只能下意识说出“慢点”。 这一周的静养时间里,维拉克有做一点康复训练,但还没有贸然站起来过。 站起来这件事也并非维拉克酝酿已久,只是他今天吃完饭觉得身体状态很不错,所以想试一试。就算不行,多少也能了解自己距离真正下地活动还差多远。 “嗯……”维拉克闷哼着,当他试图撑起身子时,发痛无力的双腿不争气地弯曲颤抖起来。 基汀莫名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厚重。 “呼……呼……”维拉克双腿像蹲马步一样弯着,整个背部贴着墙,双手则攀住了周围能抓住的一切。仅是这么僵持了不过半分钟,他的脑门上就渗满了汗珠。 “还能行吗?”基汀认为没必要如此强行地站起来。 “还……不错……”维拉克咬着牙,不知是忍痛,还是在憋着股劲用力,“躺了一个星期了……就算起不来……我也得活动活动筋骨……” 基汀回想了一下维拉克说过的话:“医生说你最起码需要半个月才能下地?” “……嗯。”维拉克整个身子绷紧,竭力地站直,“或者……一个月……” 眼睁睁看着维拉克腿部弯曲的弧度慢慢变化着,基汀忍不住感叹:“你很喜欢打破别人的认知。” “呵……”维拉克惨笑一声,硬生生把腿蹦直,而后缓了几分钟,贴着墙慢慢挪动起来。 “好了,够了,躺下吧。”基汀终于忍不住劝道,“这样下去反正会超过你的负荷,对身体伤害更大。” “嗯……”维拉克贴着墙慢慢蹲下,双手展开躺在了床铺上,“呼……站起来的感觉真好……” 刚说完,维拉克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老师,我……” “没事。”基汀并不在意维拉克的无心之语,“恰恰相反,看到你不认输,拼了命也要站起来,很鼓舞我,虽然不是我自己站起来,但我能感同身受到你的喜悦。” 维拉克坐起身子,擦了擦汗水:“如果能出去,您的腿说不准可以治好。” “现在医学方面的发展同样突飞猛进,或许真的可以。”基汀同样乐观。 “一定会的。”维拉克道。 基汀转移了话题:“看你的样子,再过两三天就差不多能下地活动了。” “我知道您说的时间已经非常乐观,但我还是等不了两三天,最晚明天,我就必须得站起来去见莱克特一面,说服他让我们也可以去放风。”维拉克轻轻按摩着两条腿,“顺便帮您争取一个轮椅。” “好。”基汀叮嘱维拉克不要着急已经不下十次,可见维拉克别的事情上都很虚心,唯独这件事固执己见,他便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由着其来了。 “等我缓会儿再试试,我感觉今天有希望不扶着墙走路。”维拉克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现在先继续听您讲课。” 基汀拿维拉克的这股要强很没用办法,他笑了笑:“今天,给你讲讲在我看来,拉威尔王朝被布列西共和国政府推翻的主要原因。” 第一百二十三章:越狱的基础 罗宾·基汀曾是拉威尔王朝国王的挚友,担任过诸多重要职位,见识过太多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看到或者看清的东西,因而不论是政治、军事,还是管理、经济等方面,他都很有心得,成为了维拉克心目中无所不知的智者。 “……当初是贵族、财阀们通过运作议会,把拉威尔捧上了台,所以他在位的时候,多次立法、改革以维护、增强这些利益阵营在政府里的影响力……”基汀客观讲述着。 维拉克时而认真听讲,时而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东西。 “……平民起义革命、推翻布列西帝国,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经济。那几年农业连年歉收,引发了全国性的大饥荒。没多久,威尔兰的经济危机波及到了布列西,再加上农业危机的加深,农民的购买力下降,又影响到了工业品,而后就形成了工商业的大危机。” “同时财政危机也日趋严重,每年光莱泽因倒闭的银行就多达七八百家。短期债务高昂,腐败愈发多见。种种危机叠加在一起,不禁让底层的人民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就连贵族财阀们也都深感不安。” 维拉克写下些东西,抬起头道:“所以爆发了革命?被推翻?” “所以统治基础被动摇了,加速了革命的爆发。”基汀强调着细节,“再加上拉威尔施政谨慎,外交保守,引起人民极大的不满,这才爆发了革命,本就摇摇欲坠的政府没多久就被彻底推翻了。” “一连串的危机相互影响不断恶化,再加上许多深埋已久的问题最后被一同引爆,才导致布列西帝国被推翻的,是吗?”维拉克检查自己记得内容,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总结得太过简单了。”基汀并不满意,“你需要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这些危机究竟是如何爆发的,每一个阶段都错过了哪些补救的机会。” 维拉克有些迟疑:“我……我觉得以我的见识还并不能够看透这么深刻的问题。如果这是我能看出来的,拉威尔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没有要求你写出最好的答案,但你必须得给出你的看法,之后我会尽我所能纠正你的。”基汀耐心解释道,“至于拉威尔为什么没有看出来,有的东西确实是发生之后才意识到的,有些根本就是死结,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好……”维拉克觉得头有点胀得慌,基汀所讲的东西太过复杂,他似懂非懂,觉得模糊的地方又不知该如何问起,只能不断绞尽脑汁自己捋着逻辑。 基汀一眼就看出了维拉克还是很迷茫的样子,但他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并没有再贴心地为其讲解没懂的地方,静静等待其自行想通抑或是形成了足够大的问题再来找他。 “十分钟之后我来取。”不知不觉又已经到了中午,狱警进来把两份饭分别放在了维拉克、基汀身边后离开。 维拉克揉了揉鼻梁,放下笔记本吃起饭来。 “你的敦曼语学得还不错,如果你学得够快,在你被杀或者越狱成功之前,我还来得及教你巴什语。”基汀相对而言更为认可维拉克的语言天赋。 “您还会巴什语?”维拉克还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基汀是敦曼人,常年在布列西生活,知道这两国的语言是肯定的。 “年轻的时候有去巴什上过学。”基汀的生活经历相当丰富,“不过也已经好久没说了,至于还能记得多少我也不清楚。” 维拉克当即道:“我会尽快学会敦曼语。” “吃饭。”基汀笑眯眯地催促维拉克吃起了饭。 感受生活前所未有充实的维拉克按耐住兴奋感,快速扒拉起了饭菜,在狱警来收饭盒之前将里面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下午,基汀继续教起了敦曼语,顺便分享了敦曼合众国的历史、风土人情,百废待兴的首都旧南约,内战爆发的原因,推断敦曼未来会跻身五大强国的依据。 到了晚上,维拉克反过来向基汀讲起了他所不知道的东西,那些平凡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他也不知道这对基汀来说到底有没有用,反正基汀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笑着问些问题,让他感受到了足够的尊重。 十月一日 到了维拉克同基汀说的自己站起来的最后时限。 远方的莱泽因、平等会现在怎么样,他一无所知,头上悬着的一把随时会刺杀他的剑让他始终不能真正轻松。 “慢一点来,不用着急。”又是吃过早饭,其他犯人去工作的安静早上,基汀看着吃饱喝足自我感觉良好的维拉克又像昨天那样试着站起来,特意叮嘱道。 “放心,老师。”这次维拉克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多的信心,他没有贴着墙,把相当一部分的重量匀在墙上减轻腿部负担,而是直接跪倒在地,而后撑起双手,慢慢不借助任何外部力量尝试站立。 基汀的心有种被揪起来的感觉。 维拉克实在是太着急了,他迫切求知,迫切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恢复,迫切打破僵局,迫切需要帮助平等会。 基汀理解维拉克的想法,但还是不断被维拉克的意志力刷新认知。他在监狱里看到过太多在死亡绝境前不择手段的人,每个人为了活下去都把卑劣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维拉克是唯一一个真正向死而生的人。 “别急。”基汀还是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可如今他的心里早就赞同起了维拉克的急切。 保持急切,不断地挑战不可能,变得足够强大。 “呼……疼倒是不怎么疼了,就是使不上劲……”维拉克变成了蹲着的姿势,他想绷直双腿站起来,只是不借助外力这相当困难,“要是疼,但能使上劲就好了。疼我能忍,没力气真的没有办法。” “先扶着站起来再说。”再这么自己跟自己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基汀劝维拉克先借助外力。 “嗯。”维拉克也是这么想的,他靠在了墙边,双手抓住了一旁的床架,硬借助臂力把身体拉了起来。 饭团探书 基汀就坐在床边,他朝维拉克倾着身子,一只手扶住了维拉克的腰:“松手试试。” 感受到基汀有力的手在托着自己,满头大汗,感觉只要自己一松手就会瘫坐在地上的维拉克深呼吸了几口,将攥着床架的手慢慢松开。 出乎预料,他并没有倒下,而是颤颤巍巍地耸着肩膀站住了。 “走。”还没等维拉克露出笑容,基汀就一边沉声说着,一边手微微用力,推动维拉克朝前行进。 维拉克按耐住喜悦,集中精神,调集全身的力气挪动。 “呃……”咬到牙齿都在响动,维拉克终于将左腿抬起了几公分,朝前重重地踏去。 第一步迈出去了! “好,继续。”基汀同样兴奋,但他没在脸上表露出分毫,仍托着维拉克的腰部,一点一点发力推动他。 “呼……呼……”仅是一步维拉克就感觉耗掉了所有的力气,汗水流进他的眼里,让他眼睛刺痛得睁不开,他索性闭上眼,重心放在了左腿上,竭力把右腿朝前迈出了半步。 迈完这一步维拉克身子猛烈一顿,身子朝前栽去。 基汀连忙把手扶到他的胸口,试图扶稳维拉克,可惜因为他本身也是残废,而且坐着,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只是延缓了维拉克摔倒的一点时间。 维拉克反应迅速,双手扶住床架,这才没倒在地上。 “呵。” 基汀赞赏地看着维拉克,二人相视一笑。 缓了一会儿,维拉克继续开始了康复训练,身体的状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基汀也没提醒维拉克到了讲课时间,默默帮助他进行行走。 从最开始颤颤巍巍花一分钟才能挪动半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维拉克不用扶墙就能迈着碎步在二零八监室里来回晃悠了。 送饭的狱警原本打算照例开门,把饭盒送到维拉克、基汀跟前,可他刚过来就愣在了原地。 维拉克站在门前,冲狱警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次把饭放在隔板上就行了。” “你……怎么站起来的?”狱警又惊又喜,他亲眼见过维拉克的伤势有多重,当时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还是他好心喂下的。 “就、就站起来了。”维拉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狱警这个棘手的问题。 狱警将饭盒放到隔板上,推给了维拉克:“这怎么可能……” “我做到了。”维拉克接过饭盒,“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狱警摇晃着脑袋,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要不是您……” “这话已经说过了,不用谢我。”狱警左右环顾,担心自己与维拉克的亲密被察觉到,专门朝后退了几步,“能看到你的身体恢复得这么好,由衷替你感到高兴,好了,你们抓紧吃吧,十分钟后我来取饭盒。” 维拉克道过谢之后,拿着饭盒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基汀跟前,把饭盒递给了基汀。 基汀接过饭盒,感慨道:“上次从你手中接过饭盒,还是半个多月以前。” 维拉克笑了笑坐下:“没想到都过去半个多月了……我现在还清楚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脑子里想得都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里生活一个星期以上。” “然后你不仅生活够了,还扛住了非人的考验。”基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能坚持住。” 维拉克打开饭盒,搅拌起饭菜:“还真没有想过,虽然一直都是这么鼓励自己的,但心里还是很没底。这种事情大概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真正知道答案。我也只是在每次快撑不住了的时候催眠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成功了,才熬过来的。” “下午有什么安排?” “下午……”维拉克一心用在了康复训练上,还没来得及规划下午,他搅拌饭菜的速度慢了下来,“我昨天计划的是今天就能下地,然后去见莱克特,说服他让我们也能放风,再给您争取一个轮椅。计划赶不上变化,身体还差那么一点,再训练半天吧,明天一早吃过饭我就去见莱克特。” “好,那抓紧吃饭吧。”基汀道。 维拉克专心吃起了饭。 午饭过后,经过短暂的休息,维拉克再度开始了康复训练。当自己感受到自己明显在进步后,他开始练得越来越起劲。要不是基汀说训练量过大会起到反作用,恐怕一整个下午都会练下去。 最终的成效非常显著,到了晚上维拉克的走路更自然了,除了走姿有点难看,每走一步身子会顿一下以外,已经没什么问题。 “九天。”基汀为维拉克记着日子,“躺了九天你能走路了,说出去莱克特估计也不相信。” “他会信的,而且会相当兴奋。”维拉克和莱克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太了解莱克特的为人了,自己的意志力、恢复力,只是莱克特眼里让游戏变得更有趣的东西。 “那你明天去见他?” “嗯。” “想好怎么说了吗?” “大致想好了,具体的到时候随机应变吧。”说服莱克特答应他们去放风,是越狱计划最重要的一环,维拉克势在必得。 —— 十月二日 一大早吃过饭,维拉克就托狱警去联系莱克特,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莱克特面谈。 狱警知道副监狱长很重视维拉克,也知道这所监狱里没人敢戏弄莱克特,所以听维拉克一说有重要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赶去通知了。 一直闲来无事的莱克特得知维拉克找他,没多久就赶了过来,站在监室外像看动物一样看着维拉克:“我们有多少天没见了?都快忘了有你这么一号人了。” “换个地方说话吧。”维拉克提议道。 “扶他出来。”莱克特很好奇维拉克在耍什么花样,他并不相信维拉克能问出黄金的下落。 “不用。”维拉克自己从床铺上站了起来,“我可以自己走。” 果不其然,莱克特见状瞪大了眼睛,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与惊喜:“你居然还能站起来?这才过去了几天?” “很意外么?” “当然,当然。”莱克特从狱警腰间扯出钥匙,亲自开起了监室的门,“我太喜欢你了,克里斯,你是我见过最优质的玩具。” 听到玩具二字,维拉克脸色很不好看:“可惜你动不了我。” “暂时的嘛!我不急!”莱克特打开门,热情地俯身,像佣人一样邀请维拉克出来,“请。” 第一百二十四章:轮椅与放风 维拉克尽力保持着自然,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莱克特看出维拉克外强中干,显然距离真正康复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顿时有些觉得扫兴:“走吧。” 见莱克特和狱警带着的方向是审讯室,还想着去莱克特办公室,顺理成章离开地下一层了解地形的维拉克当即提出疑问:“去审讯室谈?” “不然呢?”莱克特双手插兜,走在了前头。 “你要动手?”维拉克暗叫不妙,担心是自己表现得太强硬,又让莱克特升起了虐待自己的心思。 “呵。”莱克特嗤笑一声,“现在谁敢动你?” 维拉克顺势道:“要谈事情,我觉得去别的地方比较合适。” “比如?” “办公室。” 莱克特站住脚,扭过头,露出阴森可怖的半张脸:“审讯室就是我的办公室。” “那走吧。”维拉克只得放弃。 好在他联络莱克特的主要目的是争取和基汀能出去放风外加申请一张轮椅,了解地形只是顺道的,就算今天了解地形泡汤了,以后能放风的话,也有的是机会。 抵达审讯室后,莱克特请维拉克重新坐回了那张椅子上。 虽然这次没有用锁铐束缚,距离上一次折磨也已经过去了小十天的时间,但当维拉克重新坐上去后,心理上的压力、阴影马上像洪水一样汹涌袭来,那些可怕的经历仿佛刚刚才发生一样。 “说吧,找我什么事。”莱克特坐在审讯椅对面的桌子上,欣赏着维拉克脸色的变化。 维拉克轻轻呼出一口气,与莱克特对视:“黄金的下落有了点眉目。” “说说看。” “拉威尔国王和基汀先生是挚友,再加上基汀先生是敦曼人,可以帮他妥善安置黄金,所以拉威尔国王在政府被推翻之前,就把大量的黄金秘密交给了基汀先生去安置。”维拉克胡乱扯着废话。 这些莱克特早就知道了,他不耐烦地一字一顿道:“说重点。” “现在黄金在敦曼合众国。”维拉克并没有同基汀问过这件事,在他看来,反正基汀不会和任何人说,莱克特也无法得到验证,那干脆自己即兴发挥就好。 听到这个结论,莱克特被逗笑了:“就这?” “你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维拉克装傻充愣。 “不管我们知不知道,就这么一丁点线索有什么用呢?”莱克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大老远跑到地下一层,可不是为了听这么一句废话的,“你知道敦曼合众国有多大么?更何况那里现在爆发内战乱得很。” “当然不止这点,不然我也没必要叫你过来了。”维拉克脸不红心不跳,果断编了下去,“着急叫你过来,是我认为留给你们争取黄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到这,莱克特才总算来了点兴趣,眯着眼睛扬了扬下巴,示意维拉克继续说。 “基汀还没来得及把黄金妥善安置好就被你们给抓了。”维拉克道。 “什么意思?”莱克特皱起眉头。 “黄金现在的位置并不安全。”维拉克时刻关注着莱克特的眼神,确保莱克特逐渐认真起来后,他也进入状态,愈发得心应手,“再加上敦曼内战,黄金的藏匿点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莱克特歪起脑袋,眼神淡漠,审视着维拉克:“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维拉克早就料到莱克特会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本次计划中最不可能被忽视掉的重点,他顿了很久,才道:“不只是黄金,基汀先生……或许也快没时间了。” “他怎么了?” “他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和我说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开什么玩笑。”莱克特笑了出来,“我们定期给基汀做检查,把他安排在单间里就是为了避免传染病,并且每个调进二零八负责照顾他起居的犯人也都做过身体检查确保没有问题才行。他不可能生病的,别说这些拙劣的谎话了。” “既然你对此有怀疑,大可去问问基汀先生自己,我只是听到他这么说而已。”维拉克将怀疑点抛在了基汀身上,迅速回到了正题,“也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看到我这么坚持活着,对他很尊重,才肯有所透露。” 莱克特的笑容淡去几分:“你最终想表达的是什么?” “黄金有危险,基汀先生也恐怕活不了多久。”维拉克严肃道,“现在时间很紧迫,可能要不了一年的时间,就会有意外发生。所以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我要是把黄金的下落问出来,能不能放我出去。” “当然,不论是谁,只要问出来,就能走。”莱克特死死盯着维拉克的眼睛。 “我一定能问出来。”维拉克正式推动计划,“但你要帮我。” “怎么帮你?”莱克特始终保持着难以言喻的微笑。 “现在需要你准许我和基汀先生可以每日放风,和其他犯人一样,另外还需一张轮椅,方便基汀先生行动。”维拉克道。 “为什么需要放风?” 维拉克解释道:“基汀先生说他已经被关在这里两年,这两年里他从未离开过地下一层,所以很想重新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如果我能帮他做到,满足他的心愿,他应该还会松口的。” “还有别的需要帮助的么?” “没有了。” “你可以先回去了。”基汀把门口的狱警叫了进来,一人负责押送维拉克回二零八监室,另一人被他叮嘱着去找医生重新对基汀做身体检查。 吩咐完之后,莱克特安静地在审讯室里沉思。 临近中午时,负责去找医生检查基汀身体的狱警回来了。 “副监狱长,医生检查完了,基汀的身体没有问题。”狱警汇报情况,“不过精神方面心理方面并不太稳定,医生说他情绪很低沉,可能和被关在这里太久有关。” 猜测维拉克真正目的许久的莱克特竖起食指,吩咐起来:“从明天开始,二零八监室的基汀、克里斯,都和其他犯人一样,定时去放风。” “是。” “另外,给基汀准备一张轮椅,再派人盯紧他们。” “是。” —— 二零八监室里,基汀和维拉克吃着午饭。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狱警莫名其妙把我拉到了医务室进行身体检查。”基汀刚被放回来,就第一时间问起了维拉克今天的事情。 维拉克将和莱克特的交谈都说了出来。 基汀听后问:“你之所以没有提前和我打招呼,是不是是因为担心莱克特会看出来你说假话。” “有这个原因,毕竟提前串好词回答起问题会过于自然。我们的越狱计划不能有任何闪失,还是尽可能不要让莱克特怀疑最好。”维拉克放下勺子,分享自己的演技心得,回答基汀的问题,“另一方面,莱克特性情多变,谁也无法预测到对话时会发生什么,我想了想,就决定随机应变了。” “他最后没和你说他是否同意?” “没有。”维拉克的心还悬着,“我回来就发现您被带走,很明显他并没有轻易相信我,还在验证。万幸您表现得很好,什么都没说,这样的表现正好能印证我的说辞。” 基汀翻了翻饭菜:“你随机应变我当然也只是随机应变了。” “现在只能等消息了。”维拉克叹口气,“我觉得问题不大,就算莱克特怀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应该会同意的。他肯定愿意看到我成功问出黄金的下落,也肯定愿意看到我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做好应对各种坏局面的准备。”基汀算了下时间,催促起了想问题想得出神的维拉克,“什么时候都能思考,不差这一会儿,先抓紧把饭吃了。” 就在吃饭之际,一名狱警赶来,将二零八监室的门打开,推进来一张轮椅。 监室空间本就狭小,再加上维拉克把床架上铺的床垫铺在了地上,更是快没了空间,狱警只能把轮椅先放到了床架的上铺上。 维拉克和基汀见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轮椅送来,放风这事肯定是定了! “莱克特答应了吗?”为防止万分之一的意外和莱克特的恶趣味,维拉克还是同狱警过问了一句。 “什么答应不答应?”狱警放好轮椅,“我只是负责过来送轮椅,顺便通知你们一声,从明天开始你们和其他犯人一样可以出去放风了,待会儿给你们换作息时间表。” 说完狱警锁门离开。 “成了。”维拉克攥紧双拳,饭才吃了一半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明天开始。”基汀表现沉稳,若有所思地吃着饭。 “老师,明天我们的计划就可以正式进行了。”在这所监狱里,总算顺利迈出了越狱的第一步,维拉克实在掩饰不住兴奋,冲基汀说了起来。 基汀还是催促着吃饭:“先吃饭,吃完再说。” “好。”维拉克胃口大好,三下五除二就将剩余的饭吃完。 待狱警取走饭盒,其他监室的犯人们工作完吃完饭回来午休,地下一层正吵闹,基汀这才把维拉克叫到身边,低声说了起来:“别表现得这么兴奋,沉住气。” “明白,老师。”维拉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一步对他来说太过重要,在没得到答案之前,他连觉都睡不好,生怕连放风都争取不到。不能放风,就再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离开地下一层,去了解其他地方的地形,接触成百上千名各式各样的犯人。 越狱之路会因此直接被堵死,再无逃出生天的希望。 现在,不管莱克特信没信,他都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同自由更近了一分。 “呼……”躺回床铺上,维拉克压低声音,“老师,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别想的太简单了,就算不管莱克特,依监狱长的性格,也会派出人手盯着我们,保护我们,想接触别的犯人还并不容易。”基汀刻意给维拉克浇冷水,让他别因为被关了很久,遇到一点小希望就被喜悦冲昏头脑。 “但总会有疏漏的,我们总会机会。”维拉克保持乐观,“老师,您知道监狱长的事情吗?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他,好像整个监狱都是由莱克特负责的一样。” 基汀摇摇头:“恰恰相反,是并不频繁出现的监狱长阿德尔严密地管控着这里,维系监狱的安全稳定。莱克特这样的纨绔子弟,阿德尔只是碍于其父亲的身份,才任由其胡作非为。” “阿德尔。”维拉克念着监狱长的名字。 “谢里夫·阿德尔。”基汀知道一些,见维拉克感兴趣,便讲了起来,“因为戴曼斯监狱很特殊,一直以来都被政府当作是关押棘手犯人的绝佳地方,所以我有听说过他。在拉威尔王朝还没被推翻之前,他就在这所监狱担任监狱长了,到现在为止,少说也有二十年。” “这个人很有手段?”维拉克颇为好奇。 “暴而不戾。”基汀简短精准地评价着阿德尔。 维拉克揣摩着这四个字:“我们以后说不准会和他打交道。” “一定的,想越狱就必须把他考虑进去。”基汀看上去非常重视监狱长阿德尔,“这里有两道枷锁困着我们,一道是监狱本身,另一道就是阿德尔了。” “嗯。”维拉克原来就没想轻视这位监狱长,在他的管控下戴曼斯监狱可是从未有犯人成功逃出去过,现在加上基汀的描述,维拉克只能把阿德尔纳入越狱计划每个环节首要考虑的人。 小书亭 只有确保监狱长阿德尔那边不会出岔子,每个环节才能推导下去。 没多久,狱警拿来了新的作息时间表,将之贴在了监室最显眼的地方。贴好后维拉克马上过去查看,同时向基汀分享其中的内容:“别的都没变,就是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我们多出了两个小时到放风时间。” “两个小时?”基汀对这个时间感到惊讶,“据我所知,监狱里的犯人们被分成了两批,九点到十点,十点到十一点,每一批只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大概是莱克特想给我多制造点套你话的机会,又或者是另有打算。”维拉克的眼神来回在多出来的放风安排上扫过,“总之明天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地形与认可 八月三日。 吃过早饭,饭盒被收走后,维拉克知道时间在一点一点临近九点,已经无心坐下,来回地在狭小的监室里晃悠。 被囚禁着看不到天日的时间远比维拉克长的基汀一如既往,淡淡笑着,没因为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而表现得激动。 “莱克特应该会派人明着或暗中盯着我们,第一天先别贸然做什么事情,等有所适应了再去推进计划。”基汀嘱咐道。 “明白,老师。”维拉克来到床架前,“老师,我先帮您把轮椅拿下来吧。” “着什么急,现在距离九点少说还有半个小时。”基汀探身拍了维拉克一下,“先坐下。” 维拉克双手叉腰,看向监室门外。 “这是你现在最需要克服的问题,要学会保持一点耐心。”见维拉克不愿意坐下,基汀平和地指出维拉克的问题,“有的东西着急是没有用的,那么你就要想想你在着急下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抱歉,老师,我太激动了。”维拉克坐下,“我太想看看外面……太想出去了……” “我和你一样,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完全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因为视线所及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吸收到的信息在刚被关进来的前十分钟就被榨取得一干二净。往后是什么?是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日以继夜的重复。我不只当下无法忍受,更不敢想象未来。” 维拉克认真听着。 “我不认为我们人生的每个经历都是冥冥注定的,所以不要去理所应当地接受,而是应该面对。”基汀发现维拉克始终不能彻底静下心来,格外郑重地说道,“在这里处处是一种战斗,我们在和恶劣的食物战斗,在和传染病战斗,在和一切威胁生命的事物战斗,也在和孤独战斗。你应该知道战斗中忌讳的就是急躁,那样很容易在某个回合被对手抓住破绽,从而导致败北。” “是……” 基汀继续道:“尽管我比你年长很多,但我也是被关在这里两年才学会一些东西。我想做的,就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让你不必去花大量的时间做重复的摸索。” “我会试着稳定自己的,谢谢您。”维拉克知道基汀一直强调的这点很重要,实际上他在莱泽因的时候表现不错,只是这里和莱泽因完全不同,压抑令他的各种情绪都会被放大,久而久之便会有可能失控。 “嗯。”基汀微微点头,他知道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学会波澜不惊地面对近在咫尺的光芒非常困难,维拉克多少也需要一点适应的过程。 “就像战斗那样吗?” “自己好好想想。” 维拉克思考起来。 他觉得基汀用战斗举例,用战斗给出答案,这个角度非常巧妙,很适合他这样的人去理解,因为他在莱泽因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战斗。 “……我明白了。”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折磨中挺了过来,越狱计划也实现了第一步,维拉克先前自以为自己做得还不错,但现在也意识到,潜移默化中,他的情绪也在被环境影响,变得焦躁、极端起来。 这个不知究竟经历过多少波澜壮阔的男人,有太多地方值得他学习。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维拉克尽力平静,向基汀看齐。 九点钟出头,两名维拉克之前没见过,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持枪狱警打开了二零八监室的门,把他们放了出来。 维拉克拜托狱警把基汀背到了轮椅上,然后在狱警们的押送下,推着轮椅离开了地下一层,重新回到正一层。 正一层主要分为了三个区域,分别是食堂、工作区、广场。这是一早就被狱警告知的,只是维拉克机缘巧合之下和基汀关在了一起,一直没机会进行具体的了解。 推着基汀从地下一层的楼梯上来后,迎面是左右、正前方三条通道,维拉克先看向了正前方,正前方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道由四名狱警持枪看护的厚重铁栏门,他刻意放缓了行进速度,数清了共有七道敞开的门。 距离他们二百米左右的最后一扇门,朝里透着光亮。那是唯一的出口,意味着自由。 上个月的十二号,维拉克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只是当时他奔波数日精神状态极差,根本无心关注这些,现在,时隔大半个月才重新有机会获知这些信息。 这二百米的距离、七扇门、三十名狱警相当棘手。 越狱毋庸置疑要从这里离开,但就算是大量的犯人同时暴动,也最多在冲过三四道门后,就会被后面反应过来的狱警及时关上门堵住。堵住的时间稍微一长,其他狱警赶来就是死局。 所以贸然冲击不可取,毫无成功可能。 飞速汲取完信息,维拉克左右环顾,故作茫然,试探地推着基汀走向左侧:“这边吗?” 左边的走廊也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道铁栏门,一共两道。每道门前的狱警数量和正面通道的一样,都是四人。 “右边。”狱警冰冷地道。 广场在右侧。 “好的。”维拉克调转轮椅,向右边推去。右边同样是一条长廊,有三道门。长廊两侧是食堂,尽头是放风的广场。 那左侧应该就是工作区。 工作区两道门,广场三道门,出口七道门,每道门前有四名狱警。 从楼梯登上正一层,再到开始推着基汀朝广场走去的十多秒里,维拉克初步了解了地形,掌握了基本信息。 简单地描述第一层的格局,可以直接把它看成是字母T。这里由主要的两条通道组成,两条通道交汇的位置,是可以通往正二层或负一层的楼梯,其中短的那一条的两侧是工作区、食堂、广场,长的那一条的尽头是出口。 因为多个铁门的存在,两条长廊被直接划分成了十多段。一旦出现犯人暴动的情况,每一段都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封闭,将暴动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而后需要的就是等待支援,对之进行镇压了。 在这座暴动频繁发生,犯人严重超载,导致狱警并不充足的特殊监狱里,分段封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从楼梯口到广场入口,大约有八十米的距离。因为人员太多,所以食堂同样采用了分区管理的方式,其中被铁门隔出来的两段区域,两侧都是食堂。 过了三道门抵达广场入口后,押送狱警同入口狱警进行交接,维拉克得以推着基汀正式进去。 仅是站在入口处望到外面的天空,维拉克就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基汀被岁月消磨得足够沧桑的脸上也焕发出神采。 把轮椅推进去,维拉克深吸着外面的空气,仰天看起万里无云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恶臭,但怎么也好过地下一层空气不怎么流通的监室。维拉克感觉整个人精神焕发,他澄澈的眼里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倒映着对自由的渴望。 基汀扬起嘴角,闭上眼睛享受阳光的沐浴。他接近两年的时间没有看到过太阳,身体变得很差劲,缺乏抵抗力,皮肤也不正常地发白。 其他犯人比维拉克他们要早点过来,正照例散漫地晃悠着,聊着重复的枯燥的话题,突然见到维拉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基汀进来,他们的目光纷纷被吸引。 心情愉悦起来的维拉克看着那片天空,内心变得更加坚定,他扫了一眼别的犯人,推着基汀深入广场中心地带,瞥向围墙。 整个广场约莫有维拉克当初和卡迈恩看足球的那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围着高达六七米的围墙,围墙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个岗哨,每个岗哨上都站着一位持枪狱警,放眼望去,少说有三十号人。 “老师,感觉怎么样?”维拉克将重要的信息都记下,问起了基汀的感受。 “很不错。”基汀回答得很简短。 “以后每天都能出来,多晒晒太阳也对您身体好。”维拉克边推边看向因为好奇渐渐围过来的犯人。 整个监狱的放风共分为两批,也就是每批都有差不多一千人。不算大的广场里汇集上千名犯人,还颇为显得拥挤。 “基汀?你怎么出来了?”有犯人认出了基汀,惊讶地问道。 “莱克特准许了我每天出来放风两个小时。”基汀回道。 “为什么?你都被关二零八好多年了吧?你是不是把黄金的下落说出来了啊?” 两年来和基汀共同住过的犯人尽管只有百位,但整个监狱的两千多犯人里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黄金的下落,基汀的身份,这些都是他们聊天时的话题。 当一名犯人猜测是基汀说出了黄金的下落,才被安排来放风后,更多的犯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黄金在哪啊?给我们说说呗。” “那你是不是要被放出去了啊?” “这个人是不是基汀的新室友?他问出来的?” “不可能吧,基汀要说也是自己说吧,他要是能因为别人说,早就被放出去了。” 听着嘈杂的询问与议论,基汀没有说话。 这是个不错的与其他犯人交流的机会,维拉克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也打断了别人。 “这不是基汀的那个室友,克里斯吗?就那个让莱克特折磨了十来天的那个!” “你是克里斯?!” “我记得他不是伤得很重吗?怎么这么快就站起来了,还推着基汀过来放风?” “你是怎么扛了那么多天的啊?跟我们讲讲。” 犯人们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维拉克的身上。最近半个月里,维拉克是监狱里被议论最多的人物,尤其是他被莱克特折磨的那几天,整个监狱甚至都在风靡赌博,赌他哪天会死。 他每撑一天,都在震惊着其他犯人。直至最后,大家甚至都没在赌,而是希望他坚持下去,仿佛他坚持下去,就是所有人的胜利。 胜利什么?赢得了什么?没人知道,他们只觉得这是一种抗争,他们做不到的抗争。 最后,维拉克活了下来开始慢慢养伤,莱克特没有再针对他,讨论度才一点一点退去。 如今,这个当初伤痕累累的男人,短短的十天就站了起来,又再一次的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这需要多么顽强的躯体,多么顽强的意志?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维拉克的强大。 “我是克里斯。”维拉克承认自己的身份。 顿时,犯人们钦佩乃至崇拜的目光汇集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死不了吗?”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莱克特为什么突然不折磨你了?” 有些犯人口无遮拦地问着维拉克不愿回忆的东西,维拉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现在衣服下还有着没有痊愈的伤口,只要他一回想过去,那些伤口就会传来隐隐的疼痛。 “好样的!” 千言万语中,维拉克只听见一声特别的夸赞。 他看向人群,搜寻说出这三个字的人,却没有找到。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究竟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维拉克大声回道,“我站在这里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犯人们愣住。 “我没有说出黄金的下落,能出来放风,都是克里斯为我争取到的。”待安静的时候,基汀简单说明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维拉克听到基汀这句话,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基汀的真正目的。 他扛住了莱克特十天的折磨,还能在十天之后站起来,为犯人争取到放风的权利。 xiaoshutingapp.com 这三件本来不可能实现的事情,现在都被他一一做到。 不说会被所有人崇拜钦佩,但起码都会认可信服。 维拉克的越狱计划里,包含了联合其他犯人。要是能早早地在他们心目中树立起一个良好的,值得信赖的形象,那对之后的合作、越狱都会有极大的帮助。 果不其然,基汀说出能出来是因为维拉克,犯人们看维拉克的眼神又不一样了一些。 这一点真的出乎了维拉克的预料,他没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些坚持,在这里能取得这样的收获反响,意外帮他奠定了越狱重要一环的基础。 有这样的光环加身,接下来想联合其他犯人,会比维拉克想象中轻松许多。 “呼……”耳边嘈杂,维拉克长舒一口气,冲基汀笑了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各方动向 “克里斯?!”又是一声惊呼,接着一位瘦高的青年扒拉开人群,挤到了维拉克面前,一脸惊喜地道,“你是怎么站起来的?你们不是只能待在二零八监室吗?” 维拉克看着面生,但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此人正是经常找他说话的,住在隔壁监室的音乐家罗斯。 “到了能站起来的时候自然就站起来了,至于为什么能带着基汀先生出来放风,我想这是他应该享受的最起码权利,所以和莱克特进行了争取。”刚刚维拉克所说的‘我站在这里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并不足以解开所有人的疑惑,为了避免一直有人问这个问题,他决定接着基汀的话,继续树立自己的形象。 维拉克话音刚落,基汀就听出了话中的疏漏。 如果他有权利享受放风的权利,那别的犯人也应该有权利享受更好的监室环境。维拉克话中的疏漏,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犯人们升起受到不公平所产生的敌视。 “其实大家所享有的权利也在被践踏,希望未来更好。”还没等犯人们说话,基汀就为维拉克迅速,同时侧身拍了拍他,暗示他可以为其他犯人也争取到更好的权利。 “砰!” 一声清脆响亮的枪声响起。 其他人见怪不怪,维拉克下意识抱头弓了下身子。 “都他妈的给老子散开!再聚在一起和他们说话老子就毙了你们!”岗哨上的狱警呵斥着围成一团的犯人们。 “妈的……” “呸……” “再聊,克里斯。” 习以为常的犯人们不满地暗骂几句,晃晃悠悠地散开了。 没用三十秒,维拉克和基汀身边就出现了一个半径十多米的‘真空圈’,其他犯人都虽然还对他们保持着强烈的好奇,但因为忌惮狱警真的会开枪杀人,只能投来目光。 “还挺麻烦的。”维拉克俯身同基汀低声说道,“狱警不允许我们和别人的犯人交流。” “总会有机会的。”基汀眯着眼睛享受日光,“今天已经很顺利了,很多的问题需要时间才能解决。” 维拉克微微点头,看向刚刚开枪的岗哨狱警,那名狱警正冷冷地注视他们。甚至不只是他,近四十位狱警好似目光都汇聚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这么被他们一直盯着也不是个办法。”维拉克觉得有些不自在。 “别盲目地做什么,先观察。”基汀提醒,“他们也并非一盘散沙,其中必然有一些圈子,能和说话有足够分量的人联系上才事半功倍。” “明白。”维拉克觉得很有道理,开始推着基汀四下转悠。 经过刚刚狱警的警告,犯人们现在都绕着二人走,维拉克对此无可奈何,专心观察起了这些人。 因为娱乐项目匮乏,犯人们到广场只能单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除此之外,大概因为纸牌他们能自己动手制作,所以不少都聚成堆打牌。 维拉克、基汀只是吸引住了他们一时,在狱警有意驱散开后,他们还是渐渐专注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机会,你需要从上千人中通过他们不同的表现去判断谁是头目。”基汀饶有兴趣地把这当作成了维拉克新的学习,“但要牢记一点,不要贸然接触任何人,透露出任何事管计划的内容。” “还并不可信是吗?” “据我所知,这里发生过的暴动、越狱不下上百起,这上百起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基汀道,“你说要越狱,需要合作,他们就愿意吗?他们不会相信我们能做得到。” 维拉克明白其中的逻辑:“在他们看来,越狱不可能成功,而且还会有生命危险。” “到时候不合作是小事,他们为了一包烟、一天休息,向狱警泄密,我们就功亏一篑了。”基汀平静地看着或吵闹打牌或安静休息的犯人们,“想要达成合作,第一是要找到合适的人,第二我们在合作之前就得先制定出一个让对方觉得可行、有希望的计划。” “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是合适的?”维拉克问。 “先说说你的看法。”基汀给维拉克独立思考的机会。 维拉克沉吟一声,发表自己的看法:“要足够坚韧,不会因为面临什么挫折就退缩。还要足够渴望自由,这样的人,哪怕是一点希望,诱惑也远远大过揭发我们换取的蝇头小利。”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符合这些条件?”基汀继续问。 “待得够久,却还一直不甘心一生就这么度过的人。”维拉克答道,“但……待得够久还算是个明确的条件,很容易就筛查出来。不甘心就难多了,这里谁都想出去,可恐怕真正想不惜代价,哪怕冒着死去的风险也要搏一搏的不足一成。” “一成也过于乐观,一百个人里面能有一两个就很好了。”基汀听完维拉克的一通分析,最后说起自己的心得,“后者其实也会有一些表现方式,比如待得够久还始终尝试越狱的人。” 维拉克认可这一点,但他认为事情没那么顺利:“越狱的不应该都被杀了吗?” “每次暴动少说有上百人,多的时候千人,他们杀不完的,只是会杀掉几个领头者。将暴动镇压下去后,其余的不再追究。”基汀伸了个懒腰,看上去很是自然悠闲,“你表现得轻松点,别那么警惕周围。这些狱警都经验丰富,你越紧张他们越能看出来你心里有鬼,就越会关注你。” “……我试试。”维拉克不再动不动看狱警,“领头者应该才是最符合条件的人,可惜……” 提醒完维拉克,基汀继续说道:“当然,这些领头者是最好的合作对象。只是现在局势就是这样,我们没办法要求那么高。还需要时间观察其他的人是否可堪一用,要是实在不行,也可以培养。” “培养?怎么培养?” “唤醒他们对外面的渴望,想办法让他们觉得自由比生命还要重要。”基汀笑了笑,“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毫无头绪。” “是啊……” 维拉克叹了口气。 今天第一天出来放风,他们收获了很多信息,也迎来了更多的困难。 维拉克的坚持,以及为基汀争取到放风机会,让犯人们对他有所钦佩,多了些好感,这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但狱警的警告也让他们不敢和二人接近,令这份基础暂时无法利用起来。 合作对象、监狱的分段制度,也都是很棘手的问题。 每一个环节想要实现都困难重重。 “慢慢来吧……”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应对之策的维拉克难得慢了下来,虽然是被迫的。 十点钟,第一批犯人离开,同时广场的岗哨也换了一批狱警。 第二批犯人进来后,见到维拉克、基汀,又和一个小时前如出一辙,纷纷围了过来热烈地问起了诸多问题。维拉克和基汀重复了一遍当初的对话,树立着维拉克的形象。 很快,换岗的狱警又喝止了其他犯人接触二人。 十一点钟,待两批犯人放风完毕,基汀被押送回了二零八监室,维拉克则被带去了医务室换药。 换完药维拉克回去,已经是十二点钟。 吃过饭之后,二人才得以有空在监室里秘密交谈起来。 “从楼梯口向工作区走有两道门,往广场走有三道门,往出口走,有七道门。”维拉克在脑子里描绘着地图,“十二道门,每道门前四名狱警,一共有四十八名狱警。广场一共有三十六个岗哨,放风两个小时里会换一批。” “还有注意到其他的吗?”基汀始终不急不躁,面带笑意看着维拉克。 “每道门之间间隔了二三十米。”维拉克补充。 “二十六米左右。”基汀更细致地指出距离,“也就是,如果像其他的暴动那样,从广场冲向出口,一共要过十道门,算上拐角的距离,大概三百米。” cxzww.com 维拉克抓了抓头发:“您有什么想法吗?如果我们越狱的话,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察觉到,到时候就算跑得再快,也至多跑过两三道门,后面的有充足的时间关闭。要是被关上了,我们就会被堵死,等狱警支援一到……” “没有想法。”基汀摇摇头,“这一点确实是很大的问题,硬闯肯定是闯不过去的。” “那就要换个思路了……”维拉克坐在基汀的床上,像耳语一样提供自己的设想,“要是我们不冲出去呢?” “嗯?” “我不知道……”思路卡在了开头,维拉克揉了揉鼻梁,紧皱着眉头,“再给我一点时间。” —— 戴曼斯监狱、监狱长办公室。 “你准许基汀和克里斯去放风了?”监狱长阿德尔第一时间得知了维拉克、基汀放风的消息,叫来莱克特进行询问。 莱克特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是的。” “不解释一下么?”阿德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们想越狱,我就把他们放过去玩玩。”莱克特不屑一笑,“反正待在监室也没什么意思,还容易把他们憋坏,干脆去让他们闹一闹,也能给我增添点乐趣。” 阿德尔瞥了一眼吊儿郎当的莱克特,认真整理办公桌:“他们和其他犯人不一样。” “您担心他们真能越狱?” “我是担心你手下没轻没重的。”阿德尔道,“要是彻底失去黄金的线索,要是克里斯出了意外,导致万国博览会举行期间和谈破裂,别说是我们了,你父亲也担不起责任。” 莱克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话您说过多少遍了,您是觉得我不知道这些?我太清楚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本来就没杀他们的念头。” “那就把他们送回去,就算不用担心他们越狱,也要注意放风的时候其他犯人有没有可能伤害到他们。”阿德尔将莱克特的不礼貌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叮嘱道。 “我已经和广场的岗哨狱警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会盯着点,您放心吧。”莱克特咧嘴笑了起来,“我向您保证,不会伤害到他们,只是玩玩。之前那么多蠢货一根筋强行越狱我都看腻了,很好奇这两个人能想出什么办法。” “你出去吧。”阿德尔没表态,“我要处理公务了。” 莱克特深吸一口气,按耐住不爽,起身摔门离开。 阿德尔慢条斯理地叼起一支烟,吐出缭绕的烟雾。 烟雾之下,浮现出一张淡漠冰冷的肃杀面孔。 —— 莱泽因,政府大楼 负责接洽政府,进行和谈事宜的伯因、丹尼尔现在被软禁在了政府大楼里,由安全部的人严密看护。 他们虽然是平等会的代表,可也同时是和谈的人质。 经过了数日的谈判,政府接纳了平等会提出的意见,表示将会对诸多提案进行研究,尽快颁布推行,推动财团、贵族让利,给予底层人民更多的福利待遇。 伯因则代表平等会,表示相信政府的诚意,承诺平等会不会再进行抗议活动。等政府推行完毕了,解散平等会。 莱泽因里的狂风骤雨因此暂时平息了下来。 “他们为什么一直在释放维拉克这件事上兜圈子?”丹尼尔也已经知晓了维拉克的真实身份,此时正在软禁的房间里愤愤不平地询问伯因,“可是他们求我们和谈的,居然连这一点诚意都没有。” 伯因看着书:“他们还不知道维拉克不是克里斯,所以认定他是重要人质。现在万国博览会还在举行,我们对他们的威胁还在,他们当然需要一些足够的筹码震慑我们。” “要是在我们计划实行之前,维拉克还没被放出来,那不止是我们,他估计也会……”丹尼尔想到了维拉克的结局。 “那可是戴曼斯监狱。”提到戴曼斯监狱,伯因眼里闪过畏忌,“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如果撑不住也没有办法。”丹尼尔叹了口气,“他骗了我们那么久,还卷走一百万金克,害死了您的朋友科林,我们现在试图帮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伯因没再说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波动 八月三日、下午 戴曼斯监狱、审讯室 “说说吧,今天放完风有什么收获?”莱克特又把维拉克带到了审讯室,询问维拉克所说的,从基汀口中套出黄金线索的进展。 “还没问出来。”维拉克也没想到才第一天的放风结束,莱克特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找来,过问情况,他现在只能做的就是找理由尽可能把时间延长,争取到更多的机会,“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基汀这个人警惕心还是很重的,我想还需要一段时间的。” 莱克特挑眉:“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维拉克不敢贸然说出一个时间,他不确定莱克特有没有识破他们的目的,又或者现在没识破但以后很有可能发现,现在不论报一周、一个月还是半年都会很被动,“不过今天基汀看上去心情不错,只要条件充足,我想这件事顺利完成不是问题。” “别给我模棱两可地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莱克特咧着嘴,声音不耐烦,一脸轻蔑,“告诉我一个时间,说清楚还需要什么条件,以及做不成的后果。” “……好,我觉得……”维拉克迟迟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实在摸不清楚莱克特究竟在想什么。 莱克特来者不善,准许了他带基汀放风,却又在明知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快速解决的情况下,第一天就开始咄咄逼人。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接触过最难看透、最难与之周旋的对手。 “快点说。”莱克特催促道。 “一年。”维拉克报了个足够长的时间,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几个月后万国博览会的结束而尘埃落定。 “太久了,我最多给你一个月。”莱克特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 一个月不管够不够,维拉克都得试着争取更多,于是开口道:“一个月太短了,你难为我是没有用的,这件事真正要取决于基汀……我觉得最起码需要六个月的时间。” loubiqu.net 莱克特晃了晃脑袋:“三个月。” “三个月也还是——”维拉克难以接受。 “说说还需要什么条件?”莱克特打断了维拉克,直接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我不知道,总之目前进展顺利。我刚刚所说的,是指以后说不准基汀会提出更多的要求,我们主动或被动地也需要相应地提供一些。”放风时间已定,维拉克只得集中精神答复剩下的问题,竭尽全力拓展施展的空间,“这都是到了某个地步才会显露出来的,现在说也没有意义。” 莱克特没深究这一点,问起了最后一个:“那做不成的后果呢?” “什么意思?”维拉克问。 “我为你提供这么多帮助,你要是花这么长时间没办好,于情于理都应该承担我的损失吧?”莱克特说这句话时,脸上又涌现出癫狂。这个疯子从未放弃过虐待,甚至置维拉克于死地。 “你想我以什么方式承担?”维拉克脸冷了下来。 “还没想好。”莱克特撇着嘴,“光思考这个就能让我保持愉悦,你有感受我有多么欣赏你了吗?……既然前两点你也都自己不清楚,还需要时间解答。那我也这样吧,先不急着告诉你你需要承担什么,到时候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怎么样?” 维拉克哼笑一声:“我有拒绝的权利?” “当然没有。”莱克特理所应当地道。 “还有别的事吗?”维拉克不想再在这间压抑阴冷的审讯室待下去了,“没有了的话,我就先走了,继续找基汀问黄金的下落。” 莱克特环顾四周,搓着手:“嗯……没有什么事了。” 维拉克起了身,走向门口。 “需要任何帮助,要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祝你一切顺利,提前道一声晚安。”莱克特坐在审讯桌上,晃着两条腿,同维拉克挥手告别。 维拉克没有回应,轻车熟路地打开审讯室的门,跟随门外的两名持枪狱警返回二零八监室。 莱克特朝后躺在了审讯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副监狱长,还需要在广场盯着他们吗?”一名狱警走进来询问。 “再盯两天吧,我好奇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接触到别人。”莱克特闭上眼睛,“如果两天之内他们还是没什么动静,就不用管他们了,让他们在广场自由接触、活动。” “明白。”狱警退下。 莱克特侧过身子,嗅着审讯桌、整个审讯室里的血腥味,露出陶醉的神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就是这样。”回到二零八监室后,维拉克将和莱克特的交谈如实转述给了基汀,“我现在完全看不透他的行为逻辑,不理解他为什么第一天就这么着急,难道单纯就是为了难为我,以另一种形式折磨我?” “可能。”听完,基汀因为着重于沉思,面容难得褪去了一份笑容,“又或许,他已经识破我们了。” 维拉克先是怔住,而后摇着头:“他怎么可能看出来?” “我们做的事情,说好识破可以,说不好识破也行。”基汀看向监室门外,因为这个点其他犯人们还在工作,整个地下一层被囚禁的只有他们,所以巡逻狱警只有两位,“我们之前的伪装,编撰的说辞,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这确实有可能是真的。但如果莱克特他们套用另外一层逻辑,也就是我们的真实所想,那这一切自然也能说得通。既然两种可能性都有,他身为监狱长,又怎么可能只专注于好的那个结果呢?” “可如果是这样……”维拉克想起上午放风的时候,狱警们呵斥其他犯人禁止和他们接触,“那我们就几乎是在他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推进计划。” “想理解莱克特这个人的行为逻辑,你得最起码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疯子,这里是他的天堂,他身为贵族子弟愿意留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就是因为这里有让他无比着迷的东西。”基汀从分析莱克特来解构问题。 维拉克瞳孔微缩:“折磨、戏弄别人。” 基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维拉克:“是的,所以如果把这个套进去,他的所作所为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嗯……”维拉克思考起来。 基汀又一次点到为止,给维拉克留了充足的自我思考空间,没自己把所有的答案都公布出来。 “如果他真的选择相信我不是要套你话,而是要联手越狱,那他的纵容其实就是为了戏弄我们。”维拉克目光复杂,这个结论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他就是要我们越狱,然后站在高处观察我们,在我们计划进展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出来,把我们打回谷底。那种亲手摧毁我们的付出我们的希望的感觉,就是他快感的来源。” “而且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他来戴曼斯监狱就职的这半年里,经常暗中鼓动犯人萌生越狱的想法,故意制造监守漏洞,引诱他们暴动越狱,然后以暴制暴,顺理成章地发泄、杀人取乐。”基汀道。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在玩我们。”维拉克得出最终的结论。 基汀“嗯”了一声:“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我就让他玩脱。”维拉克眼神凌厉起来。 —— 戴曼斯监狱、办公室 晚上的时候,监狱长阿德尔又把莱克特叫了过来。这次他没有谈取消维拉克、基汀放风的事情,也没有劝阻莱克特在这里多少收敛一点,而是直击莱克特的命门:“你的父亲今天下午联系了我,他说他已经在莱泽因为你铺好了未来的路,你是时候回去了。” 自进门之后就精神不振的莱克特听到这话,马上清醒:“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问得太过宽泛,阿德尔没有回答。 “是不是你和他说了什么?!”莱克特意识到他们今天上午的谈话并不愉快,阿德尔很有可能因为这一点联系他的父亲,说他的坏话把他调离。 “是你父亲主动联系我过问你的情况,顺便向我转达了这一消息。”阿德尔并不想招惹这个无法无天的年轻人,特别澄清着,“如果你不相信,不妨可以想想,你的父亲为你铺路需要付出多少,你的父亲又是否真的愿意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 莱克特平复了一下情绪坐下,露出虚假的笑容:“阿德尔叔叔,还记得我和您提到过的事情吗?从来没人关注、在乎这座监狱,您的能力卓越,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委屈。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交换一下,我留下来做监狱长,您去莱泽因,让我父亲帮您安排更体面条件更优渥的工作。” “你觉得可能吗?”阿德尔道,“你当一个副监狱长,就快要不把我放在眼里,闹得监狱半年内出过十多次暴动、越狱事件,不说犯人,狱警伤残就超过二十位。要是我真的离开,不用想都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所以您不同意?”莱克特的笑容僵住。 “我不同意,你的父亲也不会同意。”阿德尔微微摇头,“不用想着留在这里了,要珍惜你父亲给予你的机会。接下来没有别的意外的话,你就可以做交接工作,等这个月的十二号,乘船离开。” 距离十二号仅有九天的时间。 莱克特的嘴角抽搐,他仍僵硬地笑着:“阿德尔叔叔,有一件事我一直很不解。” “说。” “难道你不觉得莱泽因更好?去更好的地方,拥有更高的职衔、待遇,这不理应是你梦寐以求的?”莱克特问,“留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的事情如实告诉给我的父亲?你明明只需要夸赞我在这里工作受益匪浅,我就能继续留下来。你也知道,我不止不会揭穿你欺骗我的父亲,还会帮你争取巨大的利益。” “这一点无可奉告。” “呵,无可奉告?”莱克特冷笑着站了起来,“还是说,你并不在乎莱泽因的繁华,也不在乎权力的大小。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需要什么才肯离开这里,我会满足你的。” 阿德尔同样站了起来。 莱克特本身就不低,但阿德尔足足比他高了快一个脑袋,健壮的身体也比他大了一圈有余,再加上杀气腾腾的气息,整个人的威压非常强烈。 “钱?女人?这些都好办。你直接说个数目,或者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哪个国家的女人,我可以保证在十天之内帮你实现。”莱克特觉得摸准了阿德尔的真正兴趣所在。 “我不需要。”阿德尔俯视莱克特。 “那你说,你到底要什么?钱、权、色之外还有什么?”莱克特不羁的状态被阿德尔的气势所压制,表情、语气都沉了下来。 “无可奉告,你去收拾你的东西,做交接工作就好了。”阿德尔绕过莱克特,走到一旁的档案柜前,翻找资料。 见阿德尔近乎无视了自己,莱克特露出笑容,没再多说什么,推门离去。 —— 八月四日,上午。 维拉克和基汀的作息已经保持一致,他们一早醒来,洗漱、吃过早饭后,就开始了例行的授课。基汀继续为维拉克讲解多方面的心得、敦曼语、巴什语。 讲完课之后,九点钟再次到达放风的时间,感觉身体又好了一点的维拉克亲自把基汀搀扶上了轮椅,在狱警的押送下推着上了一楼,右拐通过三道铁门抵达了广场。 第二次抵达广场,情况并没有好转,其他犯人还是避开了维拉克与基汀。维拉克试着去接触,马上就遭到了狱警的制止,并且狱警并不威胁维拉克,而是威胁被接触者,使得广场上的犯人们更加害怕,看维拉克和基汀就像看到死神一样。 局面严峻了起来。 “肯定是莱克特下了命令。”维拉克阴着脸,推着轮椅胡乱地行进着,“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彻底断绝和我们接触的念头。” 他们走过的地方,其他犯人都避开十四五米以上的距离,使得他们说起话来也不用放得很小。 “那就暂时先搁置这个环节吧。”基汀提议道,“我们先把重心放在其他方面。” “只能这样了。”维拉克也感到有心无力,只能同意基汀的想法。 加更游戏 先用这个标题把大家骗进来,然后无情地和大家请个假,因为今日(8.22)要重新捋一遍第二卷的内容,所以无更。 接着切回正题,讲讲加更游戏。 v群新来了几位经验丰富人帅心善的老师,他们提了一些有趣的,声称让我‘受不了’的加更玩法。经过慎重的考虑,我决定冲一把玩玩。 1.均订每增长一百,加一更(目前700)。 2.每打赏一个盟主,加一更(明天先把蟠陇老师的加更补上)。 3.月票每增加三百张,加一更(从明天正式算起,未来票数可能会有改动)。 另外,为了写得不那么仓促,影响质量,我决定更改每日的更新时间。 固定的更新(四千字+)挪动到每日的中午十二点。 如果有加更(两千字+),放在晚上八点更新。 我的目标是今年结束前27崽字数超过一百万字! 最后,向大家推荐特别优秀的书(大家大概率都已经看了,给还没看的人安利)。 1.《乱穿是一种病》剑南烧春 2.《赤心巡天》情何以甚 3.《钢铁火药和施法者》尹紫电 4.《绝秦》守弦 5.《朕》王梓钧 最后的最后,书简介有群号,感兴趣的老师可以加群,我们一起探讨故事更多的可能性,也很荣幸认识更多的人。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我爱大家,祝大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今天早点休息。 小书亭 第一百二十八章:形势一片大好 这天的放风还是没有什么收获,待时间到十一点整后,维拉克例行地去换药,基汀则第一时间被押送回了二零八监室。 维拉克抵达医务室后,发现莱克特竟然正在里面坐着。他看上去并没什么事情,那肯定就是专程来见自己的了。 “中午好。”莱克特笑着冲维拉克打了个招呼。 维拉克驾轻就熟地脱掉了上衣,挽起裤子躺在了病床上,等待医生换药:“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莱克特道。 “找我做什么?我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需要时间,我们约定好了三个月。”维拉克不知莱克特今天又要耍什么花样。 “暂且先不讨论三个月的事情。”莱克特难得的看上去有些疲惫,语气、表情都不像以前那么嚣张肆意,“今天你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维拉克想了一下,灵机一动,看上去十分困扰地道,“基汀先生想和其他犯人交流交流,还想和他们一起打牌放松一下。但是广场的值班狱警并不允许我们接触任何人,他们声称谁敢接触我们他们就当场击毙谁,导致现在基汀先生又有些不愉快。” 莱克特叹了口气:“所以……你希望我能放松狱警们对你们的关注?” 维拉克心里一紧,担心自己表露的太过明显。 “可以,我待会儿就去通知他们,准许你们以后在广场上有充足的自由。”没等维拉克说什么,莱克特就答应了这件事。 “你同意了?”维拉克扭过头,错愕地看着莱克特。 他没想过莱克特能这么好说话。 按照他昨天和基汀的猜测,莱克特是有可能知道他们真正目的的。那么他这么轻易答应,在两种情况下蕴含着不同的目的。 第一种,莱克特相信维拉克是真心要问出黄金下落,获取自由的,那么他这么爽快的同意,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尽快让维拉克问出来。 第二种,莱克特并没有相信维拉克说的话,并且早已识破了他们的伪装,知道他们在计划越狱,但明知如此还是给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 和莱克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维拉克知道他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所以第一种情况并不太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那么,真相极有可能就是第二种,即莱克特至始至终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维拉克他们现在仍被放宽着条件,等同于一切还没超出莱克特的掌控,甚至在他看来还差得远。 零点看书网 “难得我应该不同意吗?”莱克特歪着脑袋反问,“我都已经和你达成合作了,却还处处阻碍着你,我图什么?” “只是你今天变得很好说话。”维拉克把头摆正,医生开始为他换药,“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呵。”莱克特轻笑一声,坐在维拉克旁边的床上盯着他,“其实我过来,还是有额外一些事要找你谈的。” 维拉克眼睛瞥向莱克特:“什么事?” “我给你八天的时间,不要求你把黄金的下落彻底问出来,但必须有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莱克特说出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做成之后,除了出狱,我可以满足你任何的要求。” “为什么这么急?昨天才约定好的三个月。”维拉克不解。 莱克特道:“具体的事情你不需要了解,你只需要清楚,现在时间被缩短了,要求也被降低了。做成,三个月的时间我还会为你保留,并且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做不成,你会被调离,和基汀住在不同的监室,再无放风等权利。” “八天时间太紧了。”维拉克不知莱克特为什么突然又变了想法,他还想争取时间宽裕起来。 “不不不。”莱克特摇着头摆着手,整个身子都在晃,看上去极不耐烦,“我只给你八天的时间,十二号的中午之前,必须有实质性的进展。” “我不能保证。” “那是你自己该考虑的问题,我需要负责的,就是你成功了给予你奖励,你失败了,把你打回原点。”莱克特道。 绷带被扯开,新的药敷在伤口上清爽又刺痛,维拉克快要适应这种疼痛,他看着咬紧八天,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的的莱克特:“我理解你、政府有多么想早点知道黄金的下落,黄金目前的位置也有些危险,但这件事急不得,你给我设下最终的时限,有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够了,克里斯。”莱克特起了身,“我知道你是乱党的头目,很聪明,很会与人周旋。可这里和莱泽因并不一样,你的那些伎俩没用。”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 “明不明白,我给你设立的最后时限都是八天后。”莱克特拔高声音打断维拉克,“与其和我进行没有意义的争论,你还不如把时间利用起来,抓紧想想怎么能从基汀的嘴里把黄金的线索套出来。” 维拉克沉默了几秒,皱着眉头道:“你今天和昨天的说辞完全不一样,谁能确定你明天会不会又改变想法?” “不会,就算你又能怎么样呢?”莱克特道。 “那我只能照你说的来办了,你又是否能给予我各方各面的帮助?”莱克特今天出奇的坚定,维拉克自觉没有可能说服他,干脆应了下来,顺便争取更多的机会。 “当然,在这件事上,我会全力帮助你的。” 医生上好了药,维拉克坐起身来,以便医生缠绕绷带:“那就这么定了,有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好。”莱克特满意地点点头,“你还从未让我失望过,希望这次也不要让我失望。” 维拉克耸耸肩:“尽力而为。” “那你好好上药吧,不打扰你了。”莱克特分外的客气,还特意向医生叮嘱了一句要照顾好维拉克,这才起身离开。 “克里斯。”走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莱克特站住脚,没有回头,“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八天之内,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说完,莱克特快步离开。 维拉克盯着医务室门口沉思起来。 莱克特的这句话已经非常明显地透露出,他是有怀疑维拉克的。维拉克的所作所为,不论最后真相如何,对莱克特而言都是好事。 维拉克真的问出了黄金的下落,功劳都会积累在莱克特的身上。 维拉克想要越狱,正好可以让莱克特名正言顺地戏弄折磨他们。 因为结果都是好的,所以莱克特都没有必要去思考。 药上好之后,维拉克回到二零八监室,趁着还没开中午饭,把刚刚的遭遇告知给了基汀。 “他就算再奇怪,我想也不至于一天变一套说辞。”基汀分析起莱克特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您觉得会是什么事?”维拉克也有考虑到这一点,“我觉得最起码事情不是因我们而起,从昨天和他谈完,我们就没有做过任何的能够刺激到他的事情。而且他今天对我提出的要求答应的都特别痛快,还许诺接下来的一周内将全力以赴地提供帮助,这可不像是我们刺激到或者得罪了他。” “你说的有道理。”基汀点了点头,颇为认可,“那就只能是他们内部了。” 维拉克思忖着:“内部……难不成是政府对黄金的事情突然急了起来?” “要是政府施压,来找你谈的就不会是莱克特了。众所周知,他虽然是监狱里的二把手,但几乎不干涉狱政管理。”基汀若有所思,“应该是监狱长阿德尔那边的事。” “监狱长阿德尔催促莱克特尽早问出黄金的下落?”维拉克顺着基汀的分析得出结论,“这怎么有点不对劲?黄金的事情,阿德尔应该会亲自过问吧?” 基汀沉默许久不说话:“……莱克特和你强调的时限是一周,也就是十二号的中午必须有进展,是吗?” “是的。” “为什么是八天?而不是一周或者十天?定一个八天的时限,显得很刻意,很有意为之。”基汀与维拉克对视,“每个月十二号的中午都会有一艘运输船过来运送物资和新一批的犯人,这通常是戴曼斯监狱每个月唯一一次和外界联系的机会。莱克特把时间定在这,未免也太巧了。” “应该和这个有联系。”维拉克也觉得蹊跷,绞尽脑汁思考起来,突然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了基汀的胳膊,“会不会是莱克特要被调走了?!” 基汀听到维拉克的这个大胆设想,没急着表态,而是按照这个可能进行推论验证,过了一会儿后才道:“有可能。莱克特的父亲是司法部的部长,他的未来应当平坦顺畅。换做任何一个父亲,在有能力的情况下,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甘堕落,所以极有可能会挑个时间把他调回去。” “没错。”维拉克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他已经来了这里半年,确实到了随时被调走都没有疑问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弄来这里,恐怕也没有想到反而是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天堂。” “所以按照这个逻辑来看,他的举措就不难理解了。”基汀把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他的父亲要在十二号运输船送物资来的同时把他接走,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在运输船过来之前做出些什么成绩,只有这样才能有希望说服他的父亲让自己留下来。” “这就是我的猜想。”维拉克道。 基汀一脸赞许地拍了拍维拉克道肩膀:“这个思路很好,不出意外他之所以一天之内就变了想法,正是因为这个。”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代表了,我们左右着莱克特的去留。”维拉克得出最关键的结论,这个结论决定着他们能否能借此摄取巨大的利益,“这一点上,您有什么想法吗?” “你觉得莱克特留在这里好,还是离开好?”基汀也关注维拉克的想法。 维拉克深思熟虑之后道:“虽然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长期和他打交道绝对没有好处,但他应该守卫森严的戴曼斯监狱里唯一的变数,而我们想要越狱,就正需要这一点变数。” “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他离开了,做事果决的阿德尔将一手遮天,他不会留给我们一丝机会,一点周旋的余地。”在莱克特还没来就任之前,基汀已经在由阿德尔全权监管下生活了一年半,他很清楚这里有莱克特和没有莱克特的区别,“恰恰只有莱克特在的时候,他会抱着玩弄的想法做出本不会出现的事情,比如监管上的放松。” “那我们就留下他吧。”维拉克道。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受人制约那么久,终于有一天他也可以左右莱克特的人生道路了,尽管左右的同时他们主要还是考虑着自身的未来。 “他和你说这八天里会全力帮助你,而且做成之后,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作为奖励,对吗?”基汀眼含笑意。 “是的,老师。”维拉克也是控制不住地笑着,“也就是这八天内,只要借着套您话的名义,而且逻辑上说得过去,那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支持。在这之后,还能提出额外的要求。” 基汀坐在床上闭眼沉思:“八天之后我会告诉你一些黄金的下落,这应该足够他争取留下来了。” “嗯,这一点我相信您会考虑很周到。”维拉克并没有太过担心黄金线索。 基汀应当会给出一个既说得过去,又不会影响威胁到黄金安全的情报,帮助莱克特,也是帮助他们自己度过危机。 “我们该考虑,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该争取一些怎样的便利了。”基汀跳过了黄金的事情,将话题回归到当前最紧要面对的安排上。 “最主要的是逻辑上要说得过去,就算他已经猜到我们是在计划越狱,也不能让他全面掌握我们的动向。”维拉克的思路越来越活络,“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混淆视听,多做些假动作,麻痹他的判断。” 第一百二十九章:审视世界的能力 “嗯。”基汀忍不住夸赞道,“你成长得很快,这件事利用得当的话,确实不止能把我们的优势扩大,还能补足劣势。” 维拉克心情舒畅,躺在床上舒展身体:“希望一切顺利吧。” 他现在脑子里满是莱克特承诺的“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基汀已经同意透露些许黄金的线索,那这个要求他八天之后也就能向莱克特提出来。 一些被困在监狱,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似乎能被重新考虑起来了。 比如,联系平等会。 他从被关进来开始,就一直在想办法获知外界的消息,争取联系到平等会。还曾在受伤的情况下,不惜放弃治疗的机会,同莱克特换取情报。 在关心平等会之余,他还在拷问自己。 实际上他心里很没底,因为他在莱泽因的时候,一直在欺骗、利用平等会,尽管最后面对伯因的时候说出了实情,并且想办法将之救了出去,但他和平等会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微妙。 他想过很多次,代入过伯因以及很多人的视角,去站在他们的角度看待自己,思考自己是否值得原谅,是否会被归纳为敌人,结果都并不是那么好。毕竟信任被辜负,想重新建立起来非常困难。 平等会目前在和政府或真或假地和谈,让一个假的克里斯充当人质,对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所以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他的身份揭露出来。 “怎么了?”基汀看出维拉克喜悦之后,情绪有些低沉。 维拉克无法如实把自己面临的困境说出来:“想利用莱克特所说的满足我要求的机会,和平等会取得联系。” “这是好事,如果能联系到,得知他们和谈的真正意图,说不准你就可以不用想着越狱了,只需安心等待他们把你救出来。”基汀鼓励维拉克把这个机会用在自己身上。 “救出来……”维拉克对平等会救不救他还真没有信心。 “怎么?” 维拉克闭上眼睛:“没事。” 维拉克有些后悔,他要是早点醒悟过来,少被金钱支配一会儿,能勇敢面对自己心中所想,那科林就不会死,他也不必被关进戴曼斯监狱。 他大不了可以继续顶着克里斯的名号,和平等会的同志们并肩作战,在莱泽因一起为自由平等而献出一切。 可惜后悔没有任何意义。 “担心他们失败了?”基汀猜测。 “……嗯。”维拉克没打算解释,就任由基汀胡乱想下去了。 “没事的,要对你的同伴们放心,他们有自己的决断,就算不那么缜密,你不也立志一定要在尘埃落定之前出去么?你来得及帮助他们。” 真有出去的那一天的话,维拉克当然想重返莱泽因。 “希望如此吧。”维拉克希望到时候平等会能够接纳自己,“谢谢您。” “这没什么,你的路还很长,与你志同道合的朋友还会有很多,我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走向胜利,也希望你能对朋友们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基汀道。 “吃饭。”到了饭点,送饭的狱警将饭放在了隔板上。 “好,谢谢。”维拉克起身从隔板上接过两个饭盒,冲狱警道了声谢。 狱警笑着离开。 维拉克将一份饭分给了基汀,一同坐下吃了起来。 “老师。”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半的饭,维拉克突然道,“那个机会,用在联系平等会上我觉得还是有点浪费。” “为什么?”基汀不敢相信维拉克会对平等会说出‘浪费’二字。 维拉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逃避,他给基汀,也给自己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这么麻痹自己:“想联系上他们本就很难,就算联系上了也免不了有风险。” “确实。”基汀咀嚼咽下食物,“你总不可能托莱克特去问平等会和谈的真正意图。” “到时候看吧,要把机会用在刀刃上。”做出这个决定,维拉克略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觉得基汀说的话很有道理,其中更让他不敢面对的是,就算没有风险,平等会愿意相信他,愿意把真实意图说出来吗? 不见得。 “抓紧吃吧,老师。”维拉克扒拉起了饭。 面对平等会一事还太过遥远,他当下首要解决的,是先逃出去。 十分钟后,狱警收走了饭盒,其他犯人也都回来开始午休。讨论许久问题的维拉克和基汀都觉得有些疲惫,也纷纷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的时候,因为目前越狱计划最大的问题‘和其他犯人接触’已经迎刃而解,其他问题还需明天放风的时候接触后才有可能出现,所以基汀没在翻来覆去讨论那些问题,而是教起了维拉克东西。 fqxsw.org 在枯燥无味的监狱里,维拉克的时间相当充分,每天要做的要想的,也只有如何越狱,因而学习的速度很快。 “……物种起源这本书,你可能会觉得它讲的东西对你没有什么用,其实不然,这本书有很多内容可以广泛应用在别的地方。比如‘在这个年代,永远不要以旧的价值观去衡量新生事物’,又比如‘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注:1)”基汀今日讲述的是《物种起源》。 “嗯。”维拉克这次没有将基汀所说的内容记在笔记本上,因为基汀所说的全部出自于这本从六七年前开始就在颠覆人类认知的《物种起源》,他打算直接看一遍,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威尔兰人提出的他从未想过的论点。 “我已经说完这本书里的部分内容,你觉得这本书能帮到你什么?”基汀例行课后提问。 维拉克认真答复:“了解万物的发展进化,从中搜寻其他问题的答案。” “太笼统了。”基汀不满意这套说辞,“我真正想让你了解的,是更大的世界,更超前的世界。你要做一名开拓者,就必须具备像《物种起源》作者一样,《平等论》作者一样的,审视世界的能力。” “审视世界……”维拉克喃喃道。 这个能力对他这样一个出生贫寒,才刚刚开始接触广阔世界的人来说,似乎很难。 “必须具备。”基汀道。 —— 注1:出自达尔文所著《论依据自然选择即在生存斗争中保存优良族的物种起源》 第一百三十章:传播的力量 审视世界的能力。 想做到,必须要先跳出世俗,跳出墨守成规,站在世界之外,或者世界之上。只有如此,才能有不同于他人的视角,去思考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进而开拓、引领世界。 “我会的。”维拉克郑重道。 放在重生之前,他周而复始地过着以给人照相谋生的日子时,他绝没有信心能做到成千上万的人都做不到的事。 现在不同。 他被卷入到了时代的洪流中,有意无意间影响到了一条生命、一种思想、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时代。 被勇敢无畏的浪花们推到足够远足够高的位置后,他有信心,更重要的是,他想做这样的一个人。 “那我期待你的表现。”基汀眼里真的蕴含期待,“这种事情光嘴上说是没有用的,它与生俱来,会因人事物激发,而我相信你欠缺的只是被激发。” “谢谢老师。”维拉克觉得肩上很沉重,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人。 基汀换了话题:“想好明天怎么接触他们了吗?莱克特既然有求于我们,那我们做事可以更大胆一些。” “是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太过保守。谁也说不准七天之后,我们帮莱克特留下来,他会怎么对待我们。”维拉克也觉得明天应该试着用更直接的手段占得主动,“您有什么好想法吗?” “我确实有一个想法,它很冒险,可我对它就像对你一样,充满期待。”基汀看上去这个想法已经酝酿已久了,揭露的时候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去放风最重要的是做什么?” “接触、合作其他犯人。”维拉克道。 基汀又问:“那么我们怎么合作其他犯人?怎么安全接触,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们,怎么能真的坚定内心一起不顾一切地争取自由?” “这不正是我们纠结的问题吗?我记得您建议的是找那些有越狱倾向的人。”维拉克刚问完,眼睛明亮起来,“您……是有更好的办法了是吗?” “那个办法,是我们之前唯一能做的。如今不同了。”基汀似笑非笑地看着维拉克,“还记得你是用什么打动的我吗?” 维拉克看向基汀枕头旁。 基汀把枕头旁的《平等论》拿了起来,递给了维拉克:“这本书能给予你力量,那为什么不能给予别人力量呢?能让你、平等会的其他人献出生命,那为什么不能让别人找到高于自己生命的东西?” 维拉克咽了口口水,捧起基汀手写的《平等论》:“您说的有道理……” “按照你们平等会的话来说,还有很多人没有觉醒。”基汀坐久了腰酸背痛,干脆躺了下来,“你身为平等会的会长,不能因为肉体被囚禁就放弃了传播思想。这么好的机会,去吧。” “呵……”维拉克思路被打开,他目光闪烁,再一次翻开了《平等论》。 —— 十月五日,上午九点钟 维拉克、基汀第三次被带往广场放风,放风的犯人们对他们已经熟视无睹。 “应该没问题了。”维拉克观察了一下站岗的狱警,狱警们对他们二人的关注度下降了许多,应当是接到了莱克特的命令,默许了维拉克他们随意活动随意交流,“我去找个人试试。” “嗯。”基汀坐在轮椅上全听维拉克安排。 维拉克环顾周围,看准了他唯一认识的一个人,边推轮椅过去边打着招呼:“罗斯!” 正蹲在地上看别人打牌的音乐家罗斯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一看,先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马上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朝一边跑去。 现在犯人们还不知道狱警从今日起不再干涉维拉克、基汀和他们交流,所以还担心维拉克他们过来一说话,自己直接被站岗的狱警击毙。 “不用跑,莱克特准许我们自由活动了!”维拉克大声叫道。 罗斯跑出距离维拉克近三十米的距离,这才停下,惊魂未定地看着维拉克:“什么?” “我们可以说话了,莱克特亲口下的命令!”维拉克推着轮椅缓缓靠近罗斯。 罗斯望向站岗的狱警,还是不放心。 “相信我。”维拉克推着轮椅愈发接近。 “你真没骗我?”罗斯本能地往后挪动。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维拉克瞪了一眼站岗的狱警,“把枪放下!谁碍事我会第一时间联系莱克特追究责任!” 维拉克的吼声再度吸引到了广场所有犯人的注意。 他们不明白维拉克怎么敢呵斥站岗的狱警,要知道,他们哪怕是多看狱警一眼都有被击毙的风险。 但更加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维拉克吼完没几秒,那些狱警居然真的纷纷把枪放了下来! “妈的,老子真想枪毙他,他以为他在跟谁说话?”一名年轻狱警对语气不善的维拉克感到不满。 “别冲动。”老狱警走来拍了拍他,“别忘了副监狱长的叮嘱。” “妈的,老子等着看他被莱克特玩死!”愤怒的年轻狱警低声骂道。 近四十名狱警陆陆续续放下枪,维拉克平复了一下心情,推着轮椅来到了呆住的罗斯跟前:“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动手。” “这、这是什么情况?!”罗斯问道。 维拉克怎么能有资格命令狱警们?! “这是我们应得的权利,哪条法律规定犯人连和其他犯人沟通的权利都没有?”基汀先一步开口,树立维拉克英勇抗争,且非常有效的形象。 “不是不是不是。”罗斯摇摇头,“问题是,莱克特怎么会听你们的?你们要求他就听你们的了?这怎么可能,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罗斯问的时候,其他犯人见没有危险,也都围了过来。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当然不会听我们的话,在乎我们的话。”事关重大,基汀将问题接了下来,亲自回应诸多说不通的东西,“但克里斯不一样,他是平等会的会长,平等会刚在莱泽因和政府达成和谈,莱克特无法忽视他的要求。” “平等会是什么?什么和谈?外面发生了什么?”基汀解释完,罗斯反而更疑惑了,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基汀没再说话,将平等会的事情交给维拉克这个核心人物去解答。 莱克特现在有求于他,广场上的狱警因此都不敢轻举妄动,正是维拉克最佳传播平等会理念的时候。 “平等会……”维拉克心情复杂,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向众人宣扬平等,是他自己坚信、无比憧憬的第一次,“是一个争取每一个人都能获得自己应有的尊重、平等的组织。我们为平等而战,为底层每一个遭受不公的平民而战……” “什么情况……”站岗的老狱警听维拉克向围过来的犯人说他听不懂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这也是副监狱长准许的?”年轻狱警觉得不对劲。 老狱警也不敢断定,他又听了一会儿,撞了一下年轻狱警:“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 “什么平等……”年轻狱警自言自语。 “去,通知一下副监狱长。”老狱警吩咐道。 “好。”年轻狱警快步离去。 “……这就是平等会。”维拉克没有说得过于仔细,那样反而会让犯人们听不懂。想真正了解平等会,被平等会的理念、平等会成员们献出生命的缘由所感染,需要的是时间与实际行动,“至于和谈。平等会在一年多以前,组织工人游行抗议,迫使政府颁布了第一个关于工人工作时长的政令,削减了工人们一个小时的工作时长。但这还不够,这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工人们被剥削压榨的现状,所以我们一直在奋战,终于在不久前,和政府达成了和谈。” 立马有犯人冒出头来质疑:“达成和谈了那你为什么还被关在这里?” “和谈并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起码我现在还是个犯人、人质。”维拉克正面回答,“在平等会和政府还没有和谈前,我就被抓了进来,你们也亲眼看到了我遭遇了怎样非人的折磨。还好,我撑住了,很快外面的局势也一片大好,我才得以在这里免去了死亡的威胁,获得些便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克里斯……”罗斯张大嘴巴,“但最起码要恭喜你一下。” “谢谢。”维拉克微微点头。 “你这么厉害,这么多狱警都听你话,能不能帮我们争取个好点儿的生活环境啊,比方说像你和基汀一样,两人一间监室。”有犯人问道。 他这么一说,其他犯人也纷纷跟了起来。 “能不能让我们少干会儿活啊,每天太累了。” “饭能不能变变?我从被关进来就连口热汤都没喝过。” “我想联系一下外面的亲人,克里斯,你和莱克特说说,让我寄封信出去吧。” 莱克特赶了过来,没明目张胆地出现,而是偷摸来到了岗哨上面,观察起维拉克、基汀二人,听到一群犯人在向他们拜托事情,满脸费解:“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那个克里斯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就开始发了疯一样要这要那了。”一直盯着的狱警也很懵。 “把他俩叫出来,基汀带回二零八,克里斯带去审讯室。”莱克特冷着脸下了岗哨,耳畔回荡着犯人们的吵闹。 维拉克面对七嘴八舌的问询嘱托,回道:“如果你们把改变的希望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那很抱歉,我绝对帮不了你们。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需要每个人都做出自己的抗争。我所能做的——” “砰!”一声枪响打断了维拉克的计划。 那名早看维拉克不爽的站岗狱警喊道:“罗宾·基汀、托马斯·克里斯,马上离开广场!” 维拉克先看向狱警,接着和基汀对视了一眼。 “砰!” 又是一枪。 “立刻!”狱警催促道。 刚放心下来的犯人们被两声枪响吓得再次散开。 “明天见。”维拉克知道狱警不敢对自己、基汀开枪,先和大家道了个别,才推着基汀向广场出口走去,“老师,情况不对。” “正常,狱警们应该通知给了莱克特。”基汀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那恐怕莱克特又要见我了。”维拉克思索起如何和莱克特解释。 基汀拍了拍维拉克推轮椅的手:“这是想在八天之内占据主动必然要面对的,随机应变吧,只要你的理由足够充分,莱克特再怎么不满也阻止不了你。” ranwena.net “明白。”维拉克点头,推着基汀来到了广场的出口。 出口处已经有狱警在侯着,他刚出来,一名狱警就接手了轮椅,推着基汀返回二零八监室,另外两位狱警则押着他把他带往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莱克特早已等待多时。 “怎么了?”维拉克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 “你今天在广场干了什么?”莱克特质问道。 “什么做了什么?”维拉克一脸迷惑,“我还想问你,我和基汀先生正跟其他犯人聊天,狱警怎么突然就开枪把我们带了出来?现在基汀先生很不高兴,犯人们也对我们警惕起来了,不敢轻易和我们接触,要是影响了计划怎么办?你昨天亲口说的要全力支持,又是一天不到,就又变卦了?” 莱克特深吸一口气,在审讯室内来回踱步:“你是不是说乱党的事了?” “平等会?我是有提到,他们有人问起我是怎么被抓进来的,我就简单说明了一下。”维拉克表现得非常无辜,“这也有问题吗?只是随口提起了两句而已,我能和他们那帮人多说什么?”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最后有那么多犯人围着你们,让你们帮忙争取更好的待遇?”莱克特道。 “他们羡慕我和基汀先生享有这么好的待遇,不需要工作,所以想通过我们也争取一下。这一点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把我们叫出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维拉克化被动为主动,“但我觉得你采取的方法太过激进了,你吓到了他们。” 莱克特有些烦躁:“那是狱警的事,和我没关系。” “那你可以提醒他们以后不要这么做。”维拉克道。 “克里斯。”莱克特阴着脸,“你是觉得这所监狱里只有你一个人能问出黄金的下落?” “当然不。”维拉克可不会自信承认,撕破脸让莱克特下不来台,“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事情很莫名其妙,本来一切进展顺利,你突然闹这么一出,得耽误多少时间?你当然不着急,可我不一样,我要是八天之内做不到,天知道你会怎么处置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究竟做了什么。”莱克特脸色很不好看,“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莱克特这副非常生气,看似张牙舞爪威胁了一番,实则根本无可奈何的样子,让维拉克更加坚定了猜想。 他简单试探了一下,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底后,放心下来。 “我要做的就是套出黄金的下落,换取自由。”维拉克一脸平静,内心对拿捏到莱克特的软肋感到痛快,“那你呢?是支持我,给我提供帮助,还是以后继续闹今天这出?” “我当然会给予你帮助。”莱克特盯着坐在审讯椅上,怡然自得的维拉克,“你也最好清楚,十二号中午之前没有问出黄金线索,后果是什么。” “我清楚。”维拉克点点头。 莱克特对维拉克的表现非常不爽。 十多天前,维拉克还坐在这里被他虐待折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却能肆无忌惮地挑衅他。 想要杀掉维拉克的欲望愈发强烈。 “你出去吧。”莱克特稳定自己的情绪,把维拉克赶了出去,避免自己失控杀死维拉克,酿成大祸。 “我会给您好消息的。”维拉克起身离开。 “嘭。”审讯室的门关上。 莱克特一脚将审讯椅踹倒,眼里布满杀意,他松了松领口,叫道:“从禁闭室随便叫个犯人过来。” —— 二零八监室 因为莱克特临时叫走了他们,以至于维拉克回监室的时候才十点钟,错过了第二批放风犯人。 不过等吃饭以及晚上洗漱休息的时候,消息还是会散布开来。就算没有,维拉克明天也可以在第二批犯人放风的时候,将说过的话再说一次。 “怎么样?”维拉克回来后,待狱警走远,基汀问了起来。 其实问之前他大概从维拉克轻松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 “我试探了他几次,他很生气但一直没和我撕破脸,和他以前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就算不是要被调离,我猜他也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有问出黄金的线索才能解决。”维拉克说着自己的分析,“接下来可以更大胆地去做了。” “这样最好。”基汀很满意,“一定要把握住机会,等八天过去,没有了控制莱克特的手段,我们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但应该也不会加倍地报复我们,毕竟到时候我说出了一定的线索,他肯定还会寄希望于我能把完整的情报问出来。”维拉克持不同的看法。 基汀沉默半晌,笑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 “您想好透露什么线索了吗?既不能知道这些线索就能找出黄金,还要让他们觉得很有用。”维拉克问起黄金的事情。 “嗯……还在考虑。”基汀想了一下,反问维拉克一个有趣的问题,“要是你拿到了这笔黄金,你会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呢。”维拉克笑道。 基汀沉吟一声:“大概两亿金克。” “这么多?!”维拉克惊道。 “不然你觉得是多少?”基汀对维拉克吃惊的表现毫不意外,“要不是政府垮台太快,拉威尔可是能卷走国库所有财富的。” “我、我不知道。”这个数目超过维拉克的认知,哪怕他从科林手里骗了五十五万金克,还帮平等会搞到了近千万金克的巨资,但和这笔黄金相比,还是太不够看了。 “确实太多了。”基汀感慨道。 维拉克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两亿金克该怎么花:“拉威尔拜托您转移这笔黄金,您没有心动过吗?” “心动过。”基汀承认,“只是太多了,我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根本无法付诸实行,根本来不及。当初拉威尔死后,我躲去了尼罗,还是被布列西的人给抓了过来。” “要是有一天我们真的出去了,您怎么处理这笔黄金?”维拉克很好奇,要是换作他,他动都不敢动,这比平等会会长这个身份还要烫手,一旦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许永远不去动它才是最好的办法。”基汀无奈地苦笑着,“这不是一百万金克,两个亿等于无尽的财富,也等于杀身之祸。” 维拉克认同地点着头:“难怪政府这么重视。” “这笔黄金对他们很重要,就算他们得不到也不希望落到敦曼的手里。” “我和莱克特说的时候,骗他说您跟我说黄金的位置并不安全,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他马上认真了起来。”维拉克想起自己骗莱克特的事情。 “要是真的落到了敦曼的手里,他、监狱长阿德尔都会完蛋。”基汀想了想,“他父亲之所以这么急着调走他,估计不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堕落下去,也怕黄金出事,追究他的责任。黄金真出事的话,他的父亲也保不住他。” “所以他们不敢强行逼迫您。”维拉克自己想来都心有余悸,“您既是他们立功的大好机会,也是能随时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炸弹。” 基汀喝了口水:“正是如此。戴曼斯监狱是犯人们的梦魇,又何尝不是狱警、监狱长的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排斥与见面 次日,十月六日 这次维拉克推着轮椅刚进广场放风,其他犯人们就乌泱泱一片围了过来,看来经过昨天惹眼的表现,今天犯人们会更好相处一些。 “昨天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你不是说什么你要帮助大家平等吗?能不能帮我们把待遇提起来啊?” “是啊,你那么厉害,干脆帮帮我们。” 还没等维拉克开口说话,犯人就争先恐后地朝前涌来,重复着昨天一样的话。好似维拉克才是监狱长,有着决定他们一切的权力。 听着嘈杂的求助,与犯人们挤破脑袋的模样,维拉克面色沉重。 他不知道该如何答复这群把自己视作救命稻草的人。昨天临走前他告诉他们要抗争,可每个人都清楚,抗争谈何容易? 维拉克身份特殊、基汀身份特殊,他俩提要求监狱就算不采纳,也不会做什么。而其他犯人,只要敢提要求、敢消极怠工、敢反抗狱警,轻则被关到禁闭室里不吃不喝几日,重则将当场击毙。 毕竟外面的政府真的需要平民,所以当平民们的声音大到他们不得不重视,大到足以颠覆他们的时候,他们必须妥协。这里不同,能被关进这里,本就等同于被抛弃,政府还巴不得他们自己上赶着找死,还能减少支出。 这导致在监狱里绝不可能出现像一年前的弗朗西斯一样,组织影响政府的巨大游行抗议活动。 “大家静一静!”就在人群即将把二人吞没时,维拉克大声喊了一声,让近乎疯狂的犯人了安静了下来。 “先走吧。”基汀当机立断道。 正想做个答复的维拉克把话硬生生咽下:“……好。” “什么?这就要走了?” “你们是不是帮不了我们啊!” “走了算怎么回事?” 维拉克调转轮椅方向,进广场不到十米就开始返回:“老师,为什么?” “你有一套能让他们信服的说辞吗?”基汀问。 “……没有。”维拉克刚刚打算开口也不是有了好的应对之策,只是觉得不应该沉默。 “情况要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基汀面色凝重,“我们选择了更大胆的方式,就得面对、解决这个方式所带来的问题。等先想办法把他们的情绪平复下来,认清我们究竟能为他们做什么,再推进计划吧。” 维拉克“嗯”了一声:“那今天毫无进展了。” 能在一定限制内‘肆意妄为’的时间非常短暂,每浪费一天都等同于越狱计划的基础变得薄弱、逃出生天的希望愈发渺茫。 “还有机会。”基汀说完,二人就一致地保持沉默抵达了门口。 几名看守广场入口的狱警走了过来询问:“怎么回来了?” “我们一进去他们就上来问围着我们,只能退出来了。”维拉克解释道。 狱警们都得到过莱克特的吩咐,要尽可能协助配合维拉克,所以计划进去镇压犯人:“我们进去解决。” 维拉克一把拉住:“不用,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说吧。” “那就跟我们去一趟审讯室吧。”领头狱警朝一名下属示意,那名下属从维拉克手中接过了轮椅,推着基汀要先回二零八监室。 “我跟他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可能把平等会的情报说出来的。”维拉克装出抵触的模样。 之所以说平等会,是让莱克特以为,维拉克一直在基汀面前演自己每日被叫去谈话,是谈平等会的事情,和黄金并无关系。 至于莱克特信不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因为今天维拉克结束的实在是太早,莱克特也没有想到,所以他抵达审讯室的时候莱克特还没来,过了约莫二十分钟,莱克特才进入了审讯室问起情况:“怎么回事?” 坐在审讯椅上打瞌睡的维拉克清醒过来:“没什么,基汀先生今天有点不舒服,受不了广场吵闹的环境,就跟我提议回去了。” “他要是嫌吵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放风?”莱克特没那么容易相信维拉克的话,“我听狱警说,是因为犯人们把你们围住了?” “原本随意交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算因为围在一起才太过吵闹。”维拉克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立即回道。 “那为什么不让狱警去解决一下?我跟他们打过招呼的,他们会尽可能配合你。”莱克特坐在了维拉克对面。 这些常规的问题维拉克早就考虑到了,因此回答得相当迅速:“一方面很容易在基汀先生面前暴露我,一方面一旦暴力解决了问题,以后基汀先生还怎么和他们接触交流?” “好。”莱克特往后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维拉克答道,就在莱克特不爽的想要开口时,他又抱着为问出黄金下落的名义提出了新的要求,“所以我觉得仅是放风还远远不够。基汀先生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他被关了两年,最需要的是多随处走走,多和人接触交流。他的身体并不算好,让他工作肯定不切实际,那最起码吃饭可以一起吃吧?” “你想让我准许你们去食堂吃饭?”莱克特答应得非常干脆,“可以,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可以去食堂吃饭了。据我所知,你们二零八的作息时间表和其他犯人不一样,吃饭也稍早一些,我当然不可能为了你们两个人改动几千人的吃饭时间,你们得自己适应。” 爱好中文网 维拉克故作思考:“基汀先生应该没有问题。” “我在全面地支持你,我也希望十二号的中午前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莱克特不在乎维拉克心里有什么小心思,他现在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留下。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问出来的。”维拉克用同样的话道,“我同样希望到时候你能遵守承诺,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还有其他需要汇报的吗?”莱克特道。 “没了。” “明天见。”得知没进展后,莱克特从审讯桌上下来,先维拉克一步离开了审讯室。 维拉克能感受到莱克特对他非常不满,但因为现在只能利用他,难得的一直抑制着。 “呼……”吐出一口气,维拉克也出了审讯室。如今看上去明面上留给莱克特的时间不多了,可暗地里,真正岌岌可危的是他自己。 “走吧。”到了门口,维拉克冲狱警说了一声便一个人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一言不发的两名狱警对视一眼,握着枪跟了上去。 换完药回到二零八监室后,维拉克照常和基汀讲述了自己和莱克特的交谈。 “你争取到了去食堂吃饭的权利?” 这件事是今天维拉克做得最大的一件事。 “是的。”维拉克调节着绷带的松紧,“当时那个情况,说这个能转移莱克特的部分注意力,还可以拓展我们外出的范围、时间,我就临时做了这个决定。” “挺好的。”基汀没有异议,“工作我们做不了,那就只剩下放风、吃饭这两件事可以帮助我们合理地走动、和其他犯人接触。” “嗯……”维拉克眉头紧锁,神色忧虑,“您觉得今天放风我们所面对的问题,该怎么解决才好?” 基汀一如既往地微笑:“你没有什么想法?” 维拉克烦闷地摇摇头:“毫无头绪。” “面对这种事情,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明确问题所在,这样才能针对性思考。”基汀给维拉克拨开迷雾,“这件事,根本上是犯人们大致了解平等会背景,又发现你有一定能力后,想拜托你提高他们的待遇。这一点我们目前很难做到,又不能直接拒绝,那要做的就是改变他们对我们的看法。” “改变成什么?怎么改变?”维拉克下意识问。 “这就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基汀笑道,“先想想改变成什么样子,才能不和我们的诉求冲突。” 维拉克闭上眼睛冥思苦想。 “出来吃饭。”原本送饭的狱警没有再来,两名面生的狱警打开了二零八监室的门。 “好。”换完药再加上聊了一通,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还没想出结果的维拉克坐了起来,从空置的上铺搬下了轮椅,扶着基汀坐上去后,被押着前往了正一楼的食堂。 放风、吃饭,为了避开高峰期,莱克特都特意安排了他们晚一点过去,因此维拉克推着基汀上了一楼后,走廊里还是冷冷清清的,只有食堂那里哄闹的声音来回晃荡。 过了两道门,二人到了食堂跟前。食堂里人满为患,张张桌椅围满了人。押送维拉克、基汀的狱警上前用枪挑开了几个犯人,给他们腾出了饭桌。 维拉克很不喜欢狱警们粗暴的行为,这样久了会让犯人越来越敌视他们,他把基汀推到桌前后,自己没坐下,反而招呼其他犯人过来:“大家一起吃。” 其他犯人都注意到了他们,食堂骤然间静了下来,那几位被狱警驱赶开的犯人或站或蹲,捧着饭盒也不肯过来。 “你们站远一点行吗?”气氛很紧张,维拉克扭头示意两名押送他们的狱警离远点。 碍于莱克特的命令,狱警只能退后许多。 维拉克频繁招呼了几遍之后,一个矮壮的光头犯人带着几个犯人过来坐下,一边飞快地往嘴里扒拉饭,一边眼睛直勾勾盯着维拉克。 见大家都很警惕,维拉克主动开口:“以后就和大家一起吃饭了,不用那么警惕拘谨。” “为什么?”坐基汀对面的光头犯人审视着二人。 食堂厨子为维拉克、基汀端来了两份饭,维拉克谢过之后帮基汀打开了饭盒:“你是指我们为什么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不然呢?”光头犯人眯起眼睛。 在他们看来,维拉克和基汀去放风可以理解,毕竟一直关在下面会闷出病的,但吃饭为什么也要在一起?他们明明可以等狱警亲自把饭送去,何必大老远跑上来? 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定是怀揣着什么目的。 “想和大家聊聊。”维拉克态度很好,站着吃了一口饭。 “你想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和你们平时相互聊天一样。”维拉克观察周遭,这批来吃饭的犯人们几乎把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我们都是犯人,没什么好见外的。” “呵。”光头犯人没再说话,将饭盒里剩下的饭几口吃完,起身离开。 他一起身,食堂里一大半坐着的犯人都站了起来,最后有约莫三分之二的犯人不管吃没吃完饭都跟着光头犯人出了食堂,被狱警押送回监室午休。 “他们开始抵触我们了。”食堂顷刻间空旷起来,维拉克坐下苦笑道。 “还需要时间。”基汀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维拉克无可奈何,食堂的情况和放风时的本质上是一样的,那就是犯人们还不够了解他们,因为他们待遇不同,潜意识里把他们当做了外人。 没多久,狱警把新的一批犯人带了过来吃饭。 这次犯人们哪怕站着也不愿意和维拉克他们一桌,维拉克没再做什么尝试,吃完饭就推着基汀回到了监室。 “我们得融入他们。”维拉克回到监室后,沉默许久蹦出了一句话。 基汀没说话。 维拉克知道基汀是想等他自己说接下来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还不成熟的想法:“想融入他们,我就得放弃他们眼里的特权。” “有的可以放弃,有的不可以。”基汀道。 “我想和他们一样试着去工作。”维拉克继续说着,“一来基本上和他们的待遇变得一样了,二来多了更多接触的机会。” “莱克特不会同意的,你要是去工作,还怎么从我嘴里套黄金的下落。”基汀提醒这个想法的缺陷,“而且工作很累的,你做过就知道了。” 维拉克几年前在贫民区的炼钢厂工作过,虽然没有这里压榨得过分,但也多少能体会到:“那您觉得我们该如何融入他们?” 基汀语塞。 “……再想想吧那就。”维拉克也不希望选下下策。 “谁是八一九六号,托马斯·克里斯。”就在维拉克和基汀绞尽脑汁思索对策的时候,一名狱警来到了监室门前。 “我是。”维拉克看向那名没见过的狱警。 “出来一趟。” “去哪?审讯室?”这是午休的时间,通常没什么安排,维拉克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莱克特又要见我?” 那名狱警招呼负责的地下一层的同事开门:“监狱长要见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监狱长阿德尔 “监狱长?”维拉克知道狱警应该不知情,但还是忍不住详细问道,“他见我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门打开后,狱警偏了下脑袋示意,“走。” 维拉克同基汀对视一眼,跟着狱警走了出去,穿过重重铁门,被带往正二层。正二层包括监狱长阿德尔、副监狱长莱克特的办公室,以及一众狱警们的休息娱乐区域。维拉克之前曾争取和莱克特在他的办公室谈判,顺便可以观察地形,只可惜当时警惕心十足的莱克特并没有同意,没想到现在意外有了机会。 正二楼的格局大致分为了三块,分别是办公区、休息区、娱乐区。 犯人们没有权利通过娱乐项目打发时间,狱警们还是有的。路过娱乐区时,维拉克看到其中有人在打牌,也有人在打桌球,看上去轻松自在,氛围和负一层截然不同。 离楼梯口最近的就是娱乐区,而后是办公区、休息区。 因为休息区在最后面,维拉克此行的目的是见监狱长阿德尔,所以没办法过去多了解情况。 经过了宽阔热闹的娱乐区,维拉克被狱警带领着到了一旁的走廊里。 莱克特站在走廊的一扇门前,双手插兜,身子侧靠着门,冷冷注视着狱警、维拉克。 “副监狱长。”路过时,带路狱警和莱克特打招呼敬礼。 “嗯。”莱克特应付一声,目光复杂地望向维拉克。 维拉克向其微微点头,没做停留,随着狱警直接掠过,走到了隔壁的那扇门前站住脚。 狱警敲门:“监狱长,八一九六号犯人,托马斯·克里斯来了。” 维拉克扭头看向相隔不足七八米的莱克特,莱克特也默默盯着他,没开口说任何话,只是无声地眼神交流了几秒钟,而后开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进。”监狱长办公室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狱警谨慎地扭转门把手,慢慢把门推开,“进去吧。” 监狱长办公室的开门声和副监狱长办公室的关门声近乎同时响起,维拉克看着莱克特将门紧闭,正过脑袋,侧身避开狱警,缓步走入。 监狱长阿德尔的办公室面积约有一百平米,进去后首先是会客厅,朝里深入才是他的办公区域。整个办公室装修朴素,并无太多亮点,故而维拉克只是简单扫了一圈就大致了解,接着把目光放在了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的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穿着黑蓝色的制服大衣,一头简短的黑白相间的头发,面孔棱角分明,目光深邃似乎饱经风霜。维拉克从男子被撑起的大衣判断出其身型高大健壮,少说高自己半个头。 “坐。” 中年男子翘着腿,平静地看着维拉克。 “好。”维拉克走到男子对面的沙发前坐下,“您就是监狱长阿德尔先生吗?” “是的。”监狱长阿德尔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维拉克刚坐下,他就说起了正事,“今天叫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副监狱长莱克特的事情。” “莱克特先生?”维拉克露出不解的表情,“按道理来说,您再怎么样也比我一个刚来没一个月的犯人了解他吧?” 阿德尔略去了维拉克的反问,更细致地问道:“最近几天你们频繁见面,我想知道你们聊了什么。” 维拉克没有第一时间答复。 阿德尔已经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叫他来的目的,而刚刚碰到莱克特时,其一系列反应,再结合当下的情况来看,一定是不希望他将事情说出来的。 那么他需要尽快权衡利弊,想清楚说出来会怎么样,不说又会怎么样。 “谈基汀还有黄金下落的事情,对吗?”维拉克三秒没说话,阿德尔就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嗯。”这点看来是瞒不过监狱长了,维拉克顺势承认下来,迅速转变思考方向,判断阿德尔和莱克特之间有什么事情。 “他有没有威胁你必须这几天,要么十二号之前问出来?”阿德尔再问。 维拉克忍不住吞咽了口水:“有。” “既然他选择了你,那你一定有一些过人之处,确实有希望在十二号之前问出黄金的下落,是吗?”虽然阿德尔每句话都是在问,但他猜测得非常精准,说起来仿佛是在陈述。 “是。”维拉克有些胸闷。阿德尔既然这么问了,那莱克特肯定是瞒着他在做的,不然他不至于多此一举。而瞒着的情况下还能把局势摸得一干二净,说明这位监狱长真的不简单。 “现在有什么进展吗?”阿德尔总算问了一个真正等着维拉克回答的问题。 维拉克摇摇头:“还没有。” “和我说说看,你是因为什么,才觉得自己有可能问出黄金下落的。” 维拉克深呼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硬生生扛过了莱克特九天虐待一事说了出来:“也算是误打误撞。我觉得那么多和基汀先生住过的犯人都没问出来,我也不可能有什么希望,就干脆没试。大概是因为不像其他人为了问出线索,对他做各种逼问,我这么做反而意外获得了基汀先生的好感。” 爱好中文网 “所以他有了和你透露的倾向?” “……算是吧。”维拉克点头。 “莱克特向你许诺了什么?只是出狱?”阿德尔打开雪茄盒,拿出一根,“你抽么?” 维拉克考虑了一秒:“不用了。莱克特先生……答应我问出线索就可以重获自由。” 这一点在戴曼斯监狱里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维拉克根本用不着隐瞒,直接承认。至于莱克特所承诺的其他的,这段时间全力支持、问出线索可以满足任何要求,他没有说出来。 只是短暂接触就发现监狱长很不好对付,维拉克自然不敢贸然把这两件和接下来的越狱计划深深联系着的事情说出来。万一和莱克特一样,什么都没说,但人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将彻底玩完。 毕竟莱克特就算知道了他们有越狱的心思,也会抱着玩弄的心态纵容下去。而阿德尔不会,他是戴曼斯监狱囚禁犯人最重要的一层枷锁,他一旦知情,计划将被立马推翻。 “不止如此吧。”阿德尔点燃雪茄,眯着眼睛深吸一口,审视维拉克,“你可是乱党的头目,能带领着乱党走到和政府专门对抗,促成和谈的地步,不可能天真相信莱克特的话。” “您究竟想知道什么呢?”眼看自己仅存的一些秘密也要被翻出来,维拉克迅速以攻为守,反问阿德尔。 “他应该答应了你别的要求,依你的心智,应该也想到了办法保证他说话算数。”阿德尔冲烟灰缸弹了弹烟灰,“这些我全部都需要知道。” 维拉克苦笑:“您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莱克特。放着同事不问,难为我一个犯人,意义不大吧?” 目前维拉克还不确定阿德尔具体想要做什么,但通过莱克特瞒着他做这件事,他又这么追查,最起码可以断定阿德尔和莱克特并不对付。他们不对付的话,阿德尔也就不会希望看到莱克特做成什么事情,甚至是留下。 要是维拉克把事情全袒露出来,导致莱克特十二号被调走,那他们的形势也会急转直下,因而虽然很滑稽,但他现在只能和莱克特站在同一条战线里。 “你知道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什么后果么?”阿德尔皱着眉头叼起雪茄。 维拉克是今天第一次见到阿德尔,这段时间以来,对阿德尔的了解,也只有基汀所讲的那些。他还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不过见识到阿德尔的厉害后,他知道后果毋庸置疑是很严重的。 “那您继续问。”维拉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等到实在不能答复时再拒绝。 平等会和政府达成了和谈,连父亲是司法部部长的莱克特都不敢随便处置维拉克,阿德尔再狠也做不到威胁到维拉克的生命安全。 “我给你指一条路吧。”阿德尔靠着沙发,眼神淡漠,“有任何黄金的线索,不要告诉莱克特,汇报给我就好。他对你的任何威胁,都不是问题。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安全,自由,您都能给我吗?”维拉克道。 “是的。”阿德尔正视维拉克,没有任何躲闪,搞得维拉克反倒有些心虚。 维拉克考虑起来。 他考虑的当然不是要不要和阿德尔合作,和阿德尔合作才是死路一条,能在这所监狱里让所有棘手的犯人忌惮,维拉克可没信心能在对方手下逃跑。 他真正思考的,是如何拖延阿德尔,明面上把阿德尔稳住。 “想得怎么样了?”拢共没过去几秒钟,阿德尔就像是等了大半天一样,催命一样问道。 “能不能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维拉克计划先回去和基汀商量一下,他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阿德尔。 “多久。” “一天。” 阿德尔摇摇头,并不接受维拉克的提议:“现在你说出来的,和我能给予你的,都一目了然优于莱克特。这种情况下你还要考虑,就说明莱克特还许诺了我不知道的,但一定比我刚刚提出来的还要优渥的条件。” “没有。”维拉克心里一惊,果断否认,“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感觉你们之间似乎有什么问题。” 阿德尔挑眉。 “您是很厉害,可莱克特同样不简单,他的父亲是布列西司法部的部长。”维拉克脑子飞速运转,掩盖着真实想法,“现在您和他各执一词,都想和我合作,我也不能只听您的,留出一点思考的时间,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分。”维拉克现在的表现在阿德尔的眼里,才像是能带领乱党和政府对抗的头目,“我可以给你半天的时间,晚上给我答复。” 晚上也足够维拉克回去和基汀商量出解决办法了,维拉克答应了下来:“可以,我晚上再来见您。” “出去吧。”阿德尔目光汇聚在烟灰缸上,沉思起来。 维拉克起身出门,跟着狱警离开。 他刚路过副监狱长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就开了,他朝后瞥了一眼,莱克特打开了门,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两人互相抛去难以言喻的眼神。 一秒钟之后,维拉克大步离去。 直到看不到维拉克的背影,莱克特这才回过神来,活动着脖子,身体里犹如积蓄着怒火、杀意,就要炸裂开一样。 —— 戴曼斯监狱、地下一层、二零八监室。 回去后维拉克发现自己背后满是冷汗。在阿德尔看来,刚刚的交谈就像是普通聊天一样,可对于维拉克,每句话都影响着他的越狱计划,也等同于影响着他的性命。 “他问了你什么?”基汀见维拉克一进门情绪就很不正常,隐隐感到不妙。 “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捋一下。”维拉克坐在床铺上,闭目揉着鼻梁。 他和阿德尔交谈的时间并不长,内容却相当繁杂。 将每一句对话及背后的用意都捋清楚后,维拉克吐出口浊气,在基汀面前没掩盖自己的担忧之色,把经过说了出来。 “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事情的发展也出乎基汀的预料。 “我尽力争取了半天的时间,和您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维拉克觉得精疲力尽,“阿德尔真的很难缠……我感觉我在他面前瞒不住任何东西。” “接下来……”基汀顿了许久,“等莱克特吧。” “阿德尔应该不会让莱克特在这个节骨眼见我。”维拉克道。 基汀看得更深远一些:“阿德尔不允许莱克特见你,就等同于他们撕破了脸。撕破了脸,也就不会给你半天的考虑时间了。” “那就只能等莱克特来找我了。”维拉克靠着墙壁,“他见我,说明还有解决的余地。要是不见我,估计他也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和阿德尔合作,那就需要思考和阿德尔合作该怎么越狱。” “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前所未有的难题当前,基汀仍旧保持微笑,“好好思考。” 维拉克在莱泽因和各色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但像监狱长阿德尔这样的还是头一个:“我……这个人真难对付……” 第一百三十三章:监狱之争 想商量出切实可行的办法,只能先等和莱克特谈完,所以维拉克、基汀二人没在事情更加明确前做不必要的计划。 午休结束,其他犯人离开没多久,莱克特亲自来到二零八监室门前,阴着脸挥手命令狱警开门。 待狱警打开门后,莱克特径直向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莱克特的心情非常不好,维拉克出门快步跟了上去。 在没抵达审讯室之前二人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进入审讯室,莱克特亲自关上门后,他才开口:“说说吧,你们聊了什么。” “阿德尔问我我们每天见面都在聊什么。我向你保证,我什么都没说,而且根本不需要我说,阿德尔直接轻轻松松猜了出来,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维拉克没说琐碎,将目前最大的问题抛给了莱克特,“他叫我过去的主要目的,是希望我略过你,和他合作。” “你答应了?”莱克特对阿德尔猜出自己目的一事并不意外,他关心的是维拉克的选择。 “还没有,我和他争取了半天的考虑时间,今天晚上就要给他答复。”维拉克道,“他说,如果我拒绝了他,后果非常严重。” 莱克特沉默。 见莱克特一时半会儿没有对此表态,维拉克清楚事态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你是什么想法?”良久,莱克特问。 “当然是先听听你的意见,然后再做打算。”维拉克期待莱克特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毕竟只有莱克特留下,他们才有越狱的希望。 “我的意见……”莱克特走到刑具架前,看刑具看得出神,“你也知道,你们乱党和政府达成了和谈,我和阿德尔现在都动不了你,所以后果再严重也严重不到哪去。” 维拉克摇了下脑袋:“如果你只能提出这样的意见,那我只能和阿德尔合作了。” “我还没说完。”莱克特扭过头,“不可否认,阿德尔身为监狱长,话语权比我大,更有资格处置你,但这仅限于当下。只要你在十二号中午之前问出黄金的下落,哪怕只是一部分的线索,我都可以立马汇报给我的父亲,到时候我会全权负责你,甚至升任监狱长。” “万一我没有问出黄金的线索呢?”黄金的线索肯定会有,但维拉克还是要装出并不是有十足把握的样子。 莱克特安抚道:“就算你没问出来,依我的能力,在阿德尔面前保下你也是没什么问题的。更何况,你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维拉克要是十二号没给莱克特黄金的线索,莱克特就得离开了,所以所谓的保他只是空头支票。好在维拉克也只是走个过场,并非想吃下一颗定心丸。 “那我要问另一个问题,我要是选择站在阿德尔那边,你能怎么样?”维拉克大胆询问。 “我不能怎么样。”莱克特能给的东西阿德尔也都能给,所以他并没什么信心在阿德尔的庇护下威胁到维拉克,“我所能做的,就是事成之后给你的好处,一定会比阿德尔的好。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谈,你可以提提你的要求。” 莱克特在利益方面的让步正中维拉克的下怀。 不论如何,为了越狱他至始至终都仅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站在莱克特这边。最大的问题‘究竟能不能问出黄金线索’完全在他的掌握之内,莱克特提出的保护他的办法基本可行,做这个选择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可行之后,维拉克并没有就此结束今日的谈话。 原本没有竞争对手,莱克特说什么就是什么,维拉克不能揭穿真相,不能撕破脸,不能争取到更多的东西。今天不一样了,他变成了监狱里最大的两个话事人争取的合作对象,他有资本待价而沽。 千载难逢的机会,维拉克把握住,借着阿德尔对莱克特的威胁,趁机争取着更大的利益。 “我的要求……”维拉克目前还没什么想法,“暂时还没有什么很需要的。” “那你随时可以和我提。”莱克特诚恳道,“怎么样?和我合作。” 那个不可一世的疯子忽然变得这么乖巧,维拉克很不适应:“那阿德尔那边我怎么说?” “不用你过去,我亲自和他谈就行。”莱克特担心晚上维拉克和阿德尔见面之后又反悔了,决定用些手段阻止二人接触,“这段时间我会继续保证你的安全和对你的一切支持,你只需要安心和基汀打交道,把黄金的下落套出来。” “好。”维拉克正好不想见阿德尔,“那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维拉克这么一说,莱克特心里清楚,他们的合作保住了,他有希望留下来了。 “放心,我会解决的。”莱克特招呼维拉克坐下,“坐,一进来就站着显得我们多生分。”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维拉克坐在了无比熟悉的审讯椅上,“在套黄金线索这件事上,我有了些更冒险但或许更有用的想法。” “说说看。”莱克特满脑子都是黄金的线索,听到维拉克有新思路,迫不及待地要洗耳恭听。 维拉克嘴巴微微张开几秒钟。 莱克特以为他是在想怎么说,其实维拉克是在犹豫要不要这样做。 几秒之后,他做出了决定:“我觉得我和基汀的关系已经趋于稳定,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很难在短时间内问出线索。既然你定给我的时间这么紧,我想也只有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刺激一下他,看看情况。” “怎么刺激?” “继续虐待我。”维拉克刚说完‘虐待’,就连忙做出细致解释,“这个虐待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也不是前段时间我所经受的那些。是让基汀看来,他不说出黄金的下落,我这个朋友就会吃很多苦。就算他对你们还紧咬着不放,也多少有希望跟我透露了。” “再具体一点。”莱克特知道维拉克既然肯提出来,那一定是有了详细的计划,因此还不急着做决定。 “像其他犯人一样,把我安排去工作区工作。”维拉克说道。 这件事是他临时做出的决定。 上午、中午接触犯人时,因为他们享有某种其他犯人眼里的‘特权’,使得犯人们普遍对他敌视、疏远。想联合大家,想把《平等论》散播出去,他就必须得融入到犯人的群体中,不能再做一个例外。 而融入犯人群体之中的前提,就是维拉克得去除掉身上的特权,比如说不用工作。 当他开始工作之后,就和其他犯人没什么区别了,而且还会有更多的时间和大家接触、观察狱警们的信息。 “太冒险了,万一不成功,会浪费很多时间的。”莱克特不太认可。 在他看来,维拉克一旦去工作,每天大量的时间都会用在了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相对的,就少了和基汀交流的机会,这并不利于问出黄金线索。 去工作,是维拉克认为唯一能融入犯人群体的办法,他争取着:“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办法,就是觉得这个办法比一直待在基汀身边更有希望问出黄金线索,不然我也没必要说出来。” “还有五天半,我最多给你三天的时间去尝试这个计划。”莱克特松了口,他自知自己没有维拉克那么了解情况,考虑起来肯定也算不得全面。 “我会竭尽全力的。”三天在维拉克看来有点短了,但他也不急于现在就说服莱克特,让他延长时间,反正一切顺利的话,三天之后有的是理由,“要是没什么效果,我们立马终止,改用别的。” beqege.cc “嗯……那我明天就安排你去工作。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受不了、需要减轻工作量的话,随时和我说。”莱克特少有的觉得疲累,他并不擅长和权力争斗,更何况对手是阿德尔,“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去找阿德尔。” 两件事都得到了解决,维拉克没有别的问题了:“没了,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莱克特照例留在审讯室,目送维拉克离开。 比起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他觉得这间阴冷、充满血腥味的审讯室更适合他工作。 —— “这么做是对的。”二零八监室里,基汀听完维拉克讲他怎么和莱克特达成全新合作,对其给予了肯定,“只要安全得到保障就行,没想到你还顺便利用我们的优势扩大了利益,这么一来今天的冒险也就值了。” 维拉克知道这件事问题不大:“嗯,主要他们都有求于我们,我们更主动一点。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和莱克特提出了我工作的事情,他同意了。” “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同意你去工作?” 维拉克把表面上演给基汀实则是演给莱克特看的苦肉计解释了一番:“我和他说,这么做能刺激到您,他就同意了。”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在融入犯人这件事上,我们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基汀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故而没对维拉克做这个决定指手画脚。 “我明天就开始工作,九点钟的时候再回来带您去放风。”维拉克活动着胳膊。 基汀有些担心维拉克的身体:“他们少说要工作十三四个小时,你一个富家子弟能承受得住吗?更不说你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 “可以,撑不住的话我会放弃的。”维拉克咧嘴一笑。 “放弃……”基汀也笑了,“那看来我不需要担心了。”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因为我们,阿德尔和莱克特的争斗会越来越激烈,到时候很多事情都会不可控起来。”玩笑话之后,维拉克迅速认真起来。 基汀“嗯”了一声:“那就从明天起,好好工作吧。” —— “咚咚咚。”监狱长办公室响起敲门声。 “请——” 监狱长阿德尔的‘请进’还没说完,莱克特就推门而入,一路走到了会客厅的沙发前躺下:“阿德尔叔叔,下午好。” “有什么事吗?”阿德尔看向沙发的一端,因为莱克特没脱鞋直接躺了上去,导致那里剐蹭到了脏东西。 “您这是明知故问呀。”莱克特调整姿态,让自己更舒服了点,“我见到您中午的时候把克里斯叫过来了。” “克里斯?谁?”阿德尔装傻充愣。 莱克特冷笑一声:“八一九六号犯人,托马斯·克里斯。” “那个乱党的头目啊……”阿德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今天中午是有叫他过来,怎么了?” “您叫他过来做什么呢?”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马上就要被调走了,没必要在留在这的最后几天里忙上忙下的。”阿德尔翻阅着文件,刻意用关切的语气说道。 莱克特受不了阿德尔的阴阳怪气:“他都和我说了。” “是吗?我知道你刚刚在地下一层的审讯室里见了他一面,难道只聊了这些?说说别的吧。”阿德尔除了莱克特刚进门的时候抬过头,其他时间都埋头研究着文件,这更加激怒了莱克特。 “他会和我继续合作下去的。”莱克特坐了起来,望着距他数米远,身处办公区的阿德尔,“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什么手脚。要是因为你的一些登不上台面的小心思小动作,导致克里斯没问出黄金的线索,我会如实汇报给我的父亲,让我父亲来处理你。” “就算我不干涉,你就可以肯定他真能问出黄金的线索?”阿德尔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安排过那么多犯人和基汀住在一起,应该也很清楚不会那么简单,要真是这样,基汀怎么可能把这个秘密守了整整两年。” 莱克特脸阴沉得可怕:“这就不需要您来操心了。” “那我就耐心等待几天,给你一个机会。”阿德尔合住了文件,总算抬头看向莱克特,“你把留下来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犯人身上,对我而言其实也不错。” “阿德尔叔叔,我现在愈发对你坐的这个位置感兴趣了。”面对压制,莱克特真正升起了踹掉阿德尔,自己当监狱长只手遮天的心思。 阿德尔耸耸肩,稳稳坐着,却冲莱克特道:“来坐坐看。” 莱克特当真站了起来,走到了阿德尔的面前:“那你起开。” 第一百三十四章:融入他们 “出去吧。”阿德尔并没有真的站起来,因为他知道他站起来后,无法无天的莱克特一定会坐下,“我们没有什么谈的必要了。” 莱克特戏谑道:“阿德尔叔叔,趁早认清你的处境。我没有想招惹你的意思,但你巴不得让我早点离开,就不能怪我针对你了。” 阿德尔倒了杯水:“你在这里闹出了多少事情,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这些人本来也是个死,我帮他们提早解脱,他们还得感谢我。”莱克特不以为然,“而且你帮我这些忙,我父亲也给了你充足的回报,给你安排了在莱泽因更体面的工作,是你自己不去,总不能怪到我的头上吧?另外我还很疑惑,你为什么死守着这个破位置,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那就不需要你知道了,你只要清楚要是你当上了监狱长,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就好。”阿德尔道。 “再大的麻烦能有多大呢?”莱克特放开猜测起来,“你不会是盯上了基汀,想悄悄问出黄金的下落,独吞黄金吧?这么看来,戴曼斯监狱监狱长这个位置确实有那么点诱人。” 阿德尔的脸色冷了几分:“出去。” “被我猜中了?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得逞了。”莱克特自认为发现了阿德尔坚守在这里的目的,“虽然现在还没什么证据指控你,但我一定会比你先一步问出线索,然后让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和那群犯人一样。” “出去。”阿德尔重复道。 “真有意思,这可比玩弄那些犯人好玩多了。”莱克特笑着朝后退去,转身离开。 阿德尔闭上眼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许久之后,他拉开办公室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厚厚一沓信封,点燃雪茄,一封一封地翻阅起来。 —— 十月七日 大清早,维拉克被哨声吵醒。 往常听到哨声他都会无视掉,因为那代表着犯人们要起床去吃早饭、工作,和他没什么关系。今天不同,从今天起,他也成为了工人的一员。 “最后的反悔机会。”基汀也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看着维拉克下地穿衣服,“工作真的很累,说不准还有别的办法。” “通过工作融入他们是最好的选择。”维拉克将替换的囚服穿好,“您放心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真的受不了,会和莱克特说的。” 基汀没在强求:“那你自己随机应变吧。” “嗯。”维拉克微微点头,来到了监狱门前,等待狱警前来开门。 狱警们前来一一开门,押送犯人出来。给维拉克开门的,是先前一直给他们送饭的狱警,那狱警过来没急着开门,而是贴近门前,压低声音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开始工作了?” “莱克特让的。”维拉克没细说情况,一来是解释起来太过复杂,二来是对方毕竟是狱警,说得太多有不必要的风险。 “副监狱长喜怒无常,你小心着点吧。”狱警没怀疑,无奈地打开了门,押送着维拉克去洗浴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而后跟随着人流一同前往了食堂吃早餐。 自维拉克从监室出来后,其他犯人就注意到了他,但等到了食堂吃饭,没有狱警专门守在维拉克身边,他们才诧异地问了起来:“你不是跟基汀待在一块儿不用工作吗?怎么今天一起过来了?” “我也不清楚,莱克特突然命令的。”维拉克耸耸肩,接过了狱警分下的饭盒,和其他犯人坐在了一起。 其他犯人这次没有抵触,给维拉克腾出了个位置。 “你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维拉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入到犯人群体中,主动和同一桌吃饭的众人找起话题,其他桌的犯人纷纷投来目光 “我们都是做皮鞋的。”一名犯人回道,“你这头一次工作,也不知道会分配到哪里。” “看待会儿怎么安排吧。”维拉克舀了一勺白菜汤道,“我记得咱们这里主要做三种东西是吧?布子、毯子、皮鞋。” 另一名犯人扒拉着饭:“嗯,但愿你不会被分配到做皮鞋,做皮鞋最累。” “你们那个什么平等会是不是出事了啊?不然按道理来说你好好待在二零八,不可能突然被分配到这里。”又有人问。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维拉克吃着饭。 维拉克从被关进来,就鲜与他们接触,他们对维拉克在莱克特的虐待下撑过九天、小半个月的时间就重新站起来、为基汀争取到放风的权利等事情极为好奇。 只是因为食堂容量有限,犯人们都是分批进来,为了赶时间只有五分钟的吃饭时间,因此还没问多少问题,就被狱警收走了饭盒,驱赶着前往了另一边嘈杂的工作区。 工作区空间很大,其中站满了犯人,他们有序地被分配到了各个生产线上,在巡逻狱警的监督下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你去做纺织。”。维拉克被狱警带到了做布子的区域,“五七七四号,你来教他一下。” 来到生产线前,吸引到所有人注意的维拉克顺着狱警招呼的方向看去,只见住在他隔壁的音乐家丹尼·罗斯小跑着过来了。 “好的好的。”罗斯赶来,纳闷地开始为维拉克介绍起如何操作机器。 狱警安排好人教维拉克尽快上手,便巡逻了起来,避免有人偷懒消极怠工。 “克里斯?什么情况?你怎么来这里了?”待狱警离开后,罗斯顾不得教维拉克东西,先问起他最疑惑的东西。 “你又不是不知道莱克特是什么人,突然把我安排过来,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维拉克摆弄着机器,“这玩意儿怎么操作啊?” “这也太奇怪了……”罗斯为维拉克感到惋惜,“还好,咱们做的这个是最轻松的,只需要操作机器,累的无非是需要一直站着。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能站这么久吗?” 维拉克苦笑:“站不行也得站啊。” “行吧,你就先跟着我做,我带你两天你就都会了。”罗斯手把手教了起来。 机器操作起来并不算复杂,维拉克很快上手:“这样就行了吧。” “对对对,你学得还挺快的,我学这个花了一两天。”罗斯道,“不过要注意一些,这个很容易伤到手。” “好的。”维拉克谨慎了许多,“你以前是弹钢琴的,学得慢也正常。” “你不也是富家子弟吗?学东西快,还能扛住莱克特的折磨,真是可惜,你要是不干那些事,不被抓进来,在外面肯定过得很滋润。”罗斯感叹着,“我也后悔,当初要是不和朋友一起去给那些人演奏,不会被抓进来。” 关于罗斯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维拉克还没问过,现在罗斯提起,他顺势问道:“你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几年前经常去一个贵族家里演奏,后来那个贵族因为谋反被抓了起来,政府认定我也是他的人,一直借助钢琴师的身份私下帮他传递消息,就被抓了……”罗斯回忆起痛苦的根源,情绪有些低落。 “意思是你根本不知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抓我的人根本不听我的解释……”罗斯叹息着。 维拉克虽然没经历罗斯这样的事情,但完全能理解他的悲愤:“你太无辜了。” “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我这辈子都完了,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罗斯不想再谈及这些痛处,“好了,我们赶快弄吧。每天都是有生产要求的,要是不达标今天就没晚饭吃了。” “好。”维拉克没再问,二人沉默着忙碌到了十点钟。 到了第二批犯人的放风时间,维拉克因为和罗斯待在一起,被一同安排着离开工作区,到广场上休息一个小时。 虽说已经是最轻松的工作,但一连站了三四个小时,腰酸背痛的感觉还是让本就有伤在身的维拉克受不了,他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环顾广场,发现基汀已经被狱警带了过来,此时正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看着他。 “狱警把您带来的?”维拉克原本还想趁放风的时间和其他犯人多多交流,见基汀在后就先和基汀说了起来。 基汀晒太阳的位置依旧空出了半径有六七米的空地,犯人们默契地没有过来,维拉克过去后,基汀笑眯眯地道:“除了狱警还能有别人吗?” “也是。”维拉克走到基汀跟前伸了个懒腰。 “怎么样?”基汀抬头看着维拉克。 “还不错,失去了一些特权后,和他们的相处变得很轻松,吃早饭的时候坐在一起也不抵触了。只是我负责做布子,做的人少,也不能走动,只有住我们隔壁的那个音乐家罗斯正好也做这个,在我旁边。”维拉克汇报起情况。 基汀道:“我是问你的身体。” “也还行,就是机器得一直看着,连坐下休息一分钟,或者活动活动身体都没时间。”维拉克扭着腰,减缓了一些腰部的僵硬感。 “还能做下去吗?” “当然,这才哪到哪。”这个比起莱克特的虐待太过不值一提,维拉克还没升起过一丝一毫放弃的念头,“而且想融入进去,不只是要免去特权,我得切身体会到他们的处境,才能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 基汀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我说过,你的天赋与生俱来,只是欠缺被激发的机会。” “带您随便走走吧。”维拉克活动完身体觉得好多了,开始推着轮椅四下转悠。 “不趁这个机会和他们好好聊聊?”基汀觉得维拉克现在应该多和犯人们接触。 “我不在,您还被推出来,很明显莱克特是希望我放风的时候能来找您。毕竟在他眼里,我是在您面前装惨,需要多找机会表现。”维拉克没观察岗哨,却觉得莱克特就站在那里盯着他。 基汀笑了几声:“考虑得越来越周到了。” “要谢谢您,老师。” “停下吧,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没什么好转悠的,你休息一会儿。”基汀拍了拍维拉克推轮椅的手。 “……好。”维拉克坐在了地上,很快又干脆躺了下来,望着蔚蓝的天空。 基汀也抬头看起了天。 “连只鸟都没有。”维拉克喃喃道,“来这里以后,除了男人,其他什么活物都没见过。” “想去女子监狱?”基汀调侃道。 “当然是想出去,一分一秒都不想在监狱多待。”维拉克用手搓了搓脸,眼里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景象,“在这里,有时候会觉得连天空都只有巴掌那么大,眼睛、视线都被囚禁着。” 基汀仰着头,病态苍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惬意:“思想不被囚禁就好。” “那么多的人还没有醒来,和被囚禁着也没什么区别,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和他们,究竟谁更值得被可怜。”维拉克看向太阳,用炽烈的光来刺激自己麻木的双眼。 “你要解放他们的肉体,还要去解放他们的思想。”基汀道。 “等我有能力把平等论的第十章,乃至后半本都写完,再谈解放他们吧。”维拉克知道自己的认知有多么浅薄,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却还没升起过像弗朗西斯、克里斯那样领导众人的念头。 顶点小说 “去吧。” 维拉克揉了揉眼睛,看向基汀,基汀已经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孤零零地向一方离去。 “融入他们。” 盯着基汀的背影,维拉克轻笑起来。 天空中几只海鸥盘旋而过,引起犯人们的惊呼。维拉克没再看去,只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冲基汀相反的方向走去。 —— 岗哨之上,莱克特躲在角落里观察着维拉克、基汀。 和阿德尔撕破脸后,他更想留下来了,故而今天直接从九点第一批犯人放风的时候就来到广场。 “继续盯着他们,有任何情况随时汇报给我。”他默默看完维拉克与基汀的接触,叮嘱完狱警离开。 “明白。”对莱克特反常行为颇为不解的狱警应下,持着枪分别监室着维拉克、基汀。 第一百三十五章:无题 维拉克记得很清楚,昨天中午和基汀吃饭的时候,和他同桌的光头犯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自己离开的同时还带动了大半个监狱的犯人跟着走,这个光头犯人应当就是犯人中很有名望的头目了。 他非常希望能和这个犯人认识一下,接触融洽后,说不准可以把他纳入到越狱计划中,而后再利用其在犯人中的影响力,为后续的谋划提供更多的便利。 监狱每日的放风分为两批,每批都有上千人,维拉克很幸运,他和光头犯人的放风时间都是十点到十一点,于是先找到了罗斯了解光头犯人的情况。 “罗斯,问你点事。”罗斯正和其他犯人打牌,维拉克蹲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指向了另一边独自一个人闭目养神的光头犯人,“那个人是谁?” “你说那个光头?”罗斯研究着手里的牌,随意顺着维拉克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 光头犯人虽然没有像维拉克、基汀那样的特权,但也莫名周围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真空地带’,没有犯人上前聊天、打牌。 “道恩,老大哥了。”罗斯抽出一张牌扔在了地上,“怎么?你想认识一下?” “挺好奇的。”维拉克道。 “道恩大哥既好相处又不好相处,反正我感觉他不怎么喜欢你,你还是别招惹他了。”和罗斯一起打牌的犯人亲眼目睹了昨天食堂的事情,劝着维拉克。 维拉克并没有因此打消念头,反而愈发好奇起来:“能和我说说他吗?” “有什么好说的呢……”在打牌的犯人看来,都是耳熟能详的事情,“他大概来这里得有十年了,我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老大哥了……” “我倒是比较清楚。”另一名在戴曼斯监狱待了颇久,有些‘资历’的犯人主动说了起来,“他是七八年前被关进来的,当时没少组织犯人们越狱,但最终都失败了。再后来他就放弃了出去的念头,安心在这里工作,不惹事生非,只是不时化解其他犯人们之间的矛盾,偶尔还为大家出头,所以慢慢被大家认可。” 维拉克远远地打量着躺在地上休息的道恩:“怎么感觉他很不合群?” 之前维拉克都没有注意到道恩,毕竟广场上的人太多了。今天他观察道恩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昨天在食堂里,道恩看上去明显有很多拥簇,可现在别人都在一起聊天打牌时,他却一个人躺在那里谁也不接触,这很矛盾。 “道恩大哥性格确实很怪,平时挺沉默寡言的,不过做事很让大家信服,没少帮大家忙,大家也不在乎他好不好相处。”有同样围观的犯人说道。 罗斯想起什么,暂时把目光从手中的牌上移开,满怀感激地看向道恩:“我刚被抓进来的那会儿学东西很慢,所以前两三天工作没有达标,狱警不允许我吃饭。当时我很不适应这里,加上来的时候一路颠簸,要是不吃饭第二天更没力气工作。我意识到这么下去迟早是个死,就想着干脆自杀一了百了。没想到道恩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把他的饭分给了我,还拜托了和我一起工作的犯人多帮着我,帮我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算是救了我一命。” “这里不少人都获得过道恩大哥的帮助,他比你这种只会嘴上说着为我们争取权利的人靠谱多了。”有对维拉克前天所作所为不屑一顾的犯人不留情面地说道。 “胡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克里斯只是动动嘴皮子?”罗斯瞪了那名犯人一眼,帮维拉克说话。 “确实,我欠缺考虑了。”维拉克没有进行反驳,“前几天觉得自己地位高了一些,就能和莱克特抗争了,我很抱歉。” 维拉克说的很诚恳,那名犯人也不好意思对他本意是好的行为指指点点:“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你说得很对。”维拉克的目光一直被道恩吸引着,他拍了拍罗斯,起身走向道恩,“那你们先玩着吧,我去找道恩聊聊。” “你聊什么啊?”罗斯扭头问道。 “随便聊聊。”维拉克回了一句,穿过哄闹的人群,走到了道恩的身前坐下,“道恩?” 光头、络腮胡的道恩缓缓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维拉克:“有事?” “想找你聊聊。”维拉克道。 “别打扰我休息。”道恩并不关心维拉克的事情,因而也没有聊天的欲望。 维拉克没听道恩的话离开,反倒是也躺了下来:“你就每天在放风的时候这么躺着?” 道恩没说话。 “我很想出去,想把呼吸新鲜空气、晒太阳这些变成稀松平常的事情。”维拉克也不在乎道恩的态度,自言自语着,“但那是不可能的对吗?还从没有人成功越狱,也没有犯人以任何形式活着离开过……听他们说你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八年,能教我怎么适应在这里生活下去吗?” “别把什么‘很想出去’挂在嘴边就可以了。”道恩冷淡地答复道。 “不说心里也想。” “不说也不代表心里不想。” 维拉克侧过脑袋:“你还想着对吗?” “别打扰我休息。”道恩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很想念我的朋友。”维拉克死赖着不离开,“虽然被关进来还不到一个月,但我真的很想念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异国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他们为理想而战时面临着怎样的艰难险阻。” “家人呢?” 听到道恩竟然主动问起,维拉克心里有了些底:“没什么印象了,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被带去工厂里面工作,后来实在受不了就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了茨沃德市,在那里长大。” “你不是贵族么?” “那又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因为某些很复杂的原因去了莱泽因生活。”维拉克袒露出些许秘密。 小书亭 道恩没深究这其中的曲折经历:“你找我做什么?” “想认识你一下。” “我有什么可认识的,这里不像外面,和人打交道能有帮助,大家都自身难保,好好想着自己怎么活下去就行了。”道恩坐了起来。 “如果是下定了决心在这里生活,倒是确实没有认识什么人,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少受点苦。”维拉克也跟着坐起,“可越狱就不一样了。” 维拉克说出了越狱,试探道恩。 “每一批新进来的犯人都不甘心留在这里,我已经懒得劝你们了,只有真正认识到什么叫无力,你们才会打消这种念头。”道恩悲观到平和,“只是代价不一样,有的人越狱失败还能苟活,有的会死。” “死在越狱的路上,也比累死、病死、折磨死好。”维拉克通过自己的事迹证明着决心,“所以我在莱克特的虐待下坚持了下来。” “那你就去做吧,不用想着和我合作。”道恩清楚维拉克接触自己的目的是想联合他一起越狱,这些年来没少像维拉克这样得知他情况的犯人来找他商量,但都被他拒绝了。 维拉克抓了抓头发。 他正是知道道恩经常帮助其他犯人,不是那种为了一丁点利益就会出卖别人的人,才第一次把越狱的事情透露出来。 “嗯……那就再说吧。”目前越狱计划还不明朗,维拉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向道恩证明他的越狱和别人的不一样,只能等打下坚实的基础,具备足够的可行性后,才有可能让依然绝望的道恩重新升起越狱的想法。 维拉克起身离开,没去再找其他的犯人接触。 在他看来,接下来在道恩的身上下功夫就行,道恩作为犯人中最有声望的那个,只要把他拉入计划,其他的犯人自然而然倾向于合作。 放风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众犯人被带回工作区继续工作,工作到了十二点后,又陆续来到食堂吃午饭。 只是半天的接触,维拉克就和以罗斯为首的一小帮犯人混到了一起。罗斯为人和善,他交际圈里的犯人也都很好说话,维拉克同他们相处得很是融洽,大家很快就接受了他从昔日那个和莱克特争取权利的特别转为平庸。 一同吃过饭后,维拉克被狱警带去医务室换药。 因为维拉克开始工作,时间并不充裕,莱克特干脆就在医务室等他进行问话。 “中午好。”维拉克见莱克特坐在病床旁,进去后先打了个招呼,才脱去囚服,躺在上面等待医生换药。 “感觉怎么样?”莱克特过问工作情况。 “挺累的,加上有伤,有一点撑不住的感觉。”在莱克特面前维拉克没对自己的状态遮遮掩掩,“不过我做的工作已经是最轻松的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莱克特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医生拆下维拉克身上的绷带换药:“因为我专门安排了最轻的,不然你肯定会累倒的,我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出什么岔子。” “谢了。”维拉克咬着牙忍耐绷带扯下来的疼痛。 “其实你可以不用工作的,基汀一直被关在二零八,他又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完全可以假装工作,我每天定时把你安排去审讯室待着。”莱克特觉得维拉克的苦肉计没有必要做这么足。 “工作完的那种劳累我装不出来,而且一旦被基汀先生发现是假的,他肯定会对我更加提防,到时候你就不用想着黄金的线索了。”维拉克想了些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说服莱克特,顺便还给自己按上了不会伪装的弱小标签。 莱克特想了下,没再做要求:“今天放风的时候你和基汀聊了什么?” “他问我工作怎么样,我说很累,快要撑不住了,他有些于心不忍,我感觉他内心已经动摇了,这招还是有用的。”维拉克一副做出周全安排的样子,“我打算接下来的几天循序渐进地表现出越来越撑不住的样子,他应该会松松口,运气好的话指不定会把详细的位置告诉我。” 听着维拉克预测的未来,莱克特悬着心被放下来了一点,身子也从紧绷变得有所松缓:“要是这能这样最好,我会给你非常充足的回报。” “说好的,套出来黄金的下落就放我出去。”维拉克装作信心莱克特承诺的样子。 “当然。”莱克特露出微笑,“要是只问出部分线索,我可以答应你一些我能做到的要求。要是全部都问了出来,我会给你自由,让你成为戴曼斯监狱有史以来第一个活着出去的犯人。” “好,等我好消息吧。”维拉克信心满满地说道。 医生为维拉克的伤口上好新药,把他扶了起来,重新包扎绷带。 “好好表现,要是撑不住了,需要其他什么帮助,随时可以找狱警联系我。”莱克特道。 待医生包扎好,维拉克向莱克特使了个眼色,莱克特心领神会,把医生支了出去:“怎么了?” “昨天你和监狱长谈得怎么样?”维拉克问起事关他们未来计划发展的事情。 “很顺利。”莱克特眼里满是轻蔑,“阿德尔不过是个小小的监狱长,我随时可以和我父亲打招呼让他离开,他不会威胁到你的,放心帮我做事就行了。” 监狱长阿德尔是戴曼斯监狱被誉为钻石监狱,让政府放心把各色棘手犯人丢进来的重要原因,想把他调走当然也并没有那么容易。维拉克知道莱克特是在说大话,无非是想让自己安心,不过今天阿德尔也没找他,应当问题还是被解决了,他也就顺着莱克特的意思褪去了脸上的担忧之色:“那就好,一切还照我们之前的来。” “嗯。”莱克特点点头,“你的伤看上去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好,能这么早站起来,挺厉害的。” “我觉得你也行,有机会换我来折磨你试试。”看莱克特轻轻松松点评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好像这一切不是拜他所赐一样,维拉克挑衅地回了一句。 莱克特大笑起来:“那可就不好玩了。” “我觉得好玩就行。”维拉克把囚服、鞋子穿好,不再多和莱克特扯有的没的,“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如何拯救自己 换完药维拉克回到二零八监室。 基汀已经吃完饭,正反复翻阅着《平等论》:“莱克特见过你了?” “嗯。”维拉克舒展了下身体,侧躺在床上,“吃完饭在医务室换药的时候碰到了,他问咱们放风的时候聊了什么,我随便忽悠了他一下。” “没问一下他和阿德尔谈得怎么样?”基汀问。 “问了,他说他已经摆平了阿德尔。毕竟他父亲是司法部的部长,阿德尔没什么背景,肯定不愿意招惹他。”维拉克道,“当然,要是十二号之前我们不说出黄金的线索,局面就大不一样了。” 基汀将《平等论》放到一边:“那就好,你今天上午有什么进展吗?” “有倒是有。”维拉克正苦恼这件事,直接坐了起来,“您知道有个叫道恩的犯人吗?就是昨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和我们坐一个桌的那个光头。” 基汀对昨天的光头有印象,但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我不知道。我之前的舍友进来都是为了问出黄金的线索,所以没有过其他方面的交流,对外面的情况也只是一知半解。” 维拉克将道恩的一些事迹讲给了基汀:“我在放风的时候去找他聊了聊,他已经绝望了,对越狱没什么兴趣。除非我们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不然没有可能打动他的。” “这很矛盾。”基汀指出关键所在,“计划必须先了解他们的情况,达成一些合作后才能制定出来。这个人确实是很合适的合作人选,说服他就几乎等于说服了其他人,我们得换个方式了。” “我就头疼这个,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维拉克想不出来,“我想着要么下次见面的时候,和他深入谈一谈,把情况和他说明,看看他愿不愿意先和我们尝试一下。” “只能先这样了。”基汀也没什么头绪。 维拉克叹了口气,重新躺下:“老师,我先休息会儿。” “很累对吗?” “主要身上有伤,一直站着有点受不了。”维拉克闭上沉重的眼睛,“不过和他们比还是差远了,他们工作了那么久,习惯、麻木了。” “嗯……和你之前被拷打完全不一样,拷打的疼痛刺激着你,而他们并没有直面死亡的威胁,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被一点一点消磨掉了意志……”基汀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发现维拉克胸口平缓地起起伏伏,已经睡着了。 下午两点钟。 哨声响起,维拉克从睡梦中醒来。 “快点起床!准备工作了!”走廊里狱警吹着口哨,催促着犯人们。 “怎么一睡睡到两点钟了……”维拉克看向看书的基汀,“忘了和您说等我睡半个小时就把我叫醒继续商量计划。” “多休息会儿吧,我们不差这一两个小时。”基汀道。 维拉克起身走到监室门口:“那就等晚上再聊,再见,老师。” “再见。” 狱警打开了二零八监室的房门,押送维拉克离开,一路来到工作区。 结伴而行的维拉克、罗斯一同到达工位,开始工作。 下午的工作量要比上午大得多,主要因为下午没有放风的时间,他们除了七点钟可以分批出去,获得共计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外,其他的七个小时里需要一直站着操作机器。 维拉克身上本就有伤,再加上从来没有站这么久,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着机器以免出现什么差错,所以干到九点钟的时候精神、身体状态都变得很差。 一整个下午他因为疏忽好几次出错,都是旁边眼疾手快的罗斯帮助解决掉了问题,保住了他的晚饭和明天的早饭。 基汀在狱警的帮助下洗完澡回监室时,恰好撞见了被罗斯搀扶着回来维拉克。维拉克的小腿僵痛,光站着都很费劲。 “你怎么样?”回到监室后,基汀这才开口过问维拉克的身体情况。 “……另类的折磨。”维拉克坐在床上按摩着双腿。 “要么——” “没事,撑得住。”维拉克知道基汀又要劝他放弃,他打断了基汀的话,忍着酸痛冲基汀露出了笑容,“这才哪到哪?” 基汀犹豫了一下道:“削减工作量吧。” “今天中午莱克特和您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被我拒绝了。”维拉克揉着小腿肚,“我拒绝他说的是怕您看出来,实际上您也清楚,我之前之所以融入不进犯人里面,就是因为有特权,让他们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要是现在减轻了工作量,不又是利用了特权吗?到时候又工作又被抵触,可太亏了。” “那你就再坚持坚持,等说服了道恩和我们合作,就可以不用去工作了。”基汀逐渐了解了维拉克的性格,知道维拉克是个在某些事上很执拗的人,索性不再劝他。 “我和他不在一个区域工作,所以得等明天放风的时候才能谈谈了。”维拉克很遗憾自己不能在工作时接触到更多犯人,他很想去做皮鞋的区域,但那里的工作量他更承受不住,用不了一天就会倒下,“下午的工作量比上午大太多了,有点儿能体会到他们的感受了。” “说说看。” “他们根本没力气想那么多,回来只想倒头就睡。怎么完成工作量,保住三餐的念头充斥在脑子里,根本没有余地思考其他的……只有饿过的人才知道在这所监狱里,一顿饭和一些想法究竟哪个廉价……思想和肉体是紧密相连的,如果肉体一直疲于奔命,大脑也无法独立保持清醒……”维拉克杂七杂八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基汀总结了一下维拉克的话:“生活所迫,大家只能着眼于眼下。我们在这个时候高谈阔论平等、权利,只会让他们觉得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会有任何打动。” “是这么个意思……”维拉克按摩完腿部,活动起腰胯。 “那我们只能从为他们争取眼下的利益做起。”基汀沉思,“但就算莱克特有求于我们,想让他准许犯人们休息一天之类的,他也应该不会同意,而且这治标不治本。” “要既能让莱克特同意,又不会只解决短暂的问题,很难做。”维拉克呻吟一声,腰部的酸痛令他皱起眉头。 基汀见维拉克状态不好,开口道:“你先休息吧,把精力留给明天和道恩接触,我来想想怎么办。” 维拉克很想和基汀一起商讨,可他困到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脑子也一片空白,很难集中精神思考出有用的东西:“那我先休息了,看明天能不能有些进展。” “嗯,晚安。”基汀道。 维拉克躺下。 尽管外面还很吵闹,但完全没有影响到他,躺下不到半分钟,他就沉沉睡去。 —— 十月八日 一早,哨声响起,维拉克起身发现腿部、腰部的酸痛感比昨晚更强烈了一些,强忍着没在基汀面前表现出来,出去洗漱完被带去吃早餐。 “怎么样?昨天累成那个样子。”吃饭时,罗斯关心道。 “还行吧……总得有点适应的时间。”平时不怎么动弹,猛地站了一天,换谁都受不了,维拉克也没办法,“干一个星期差不多就没事了。” “要是能冲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可惜咱们这里只有冷水,而且你伤还没恢复,不能洗澡。”罗斯说了句废话。 工作起来后,体能消耗巨大,没多久维拉克就把早饭一扫而空,等罗斯和其他几人吃饭以后,被狱警带着前去工作。在前往工作区的路上,维拉克碰到了分批前来吃饭道恩,他冲道恩打了个招呼。 道恩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从他身边掠过。 “对了还没问你,昨天和道恩聊什么了啊?”罗斯见维拉克和道恩打招呼,才想起昨天放风时候维拉克有去找道恩。 “挺钦佩他的,就随便聊了聊。”具体内容维拉克现在也不便和罗斯细说,简单搪塞后,抵达工作区工作了起来。 虽然身体还没适应,但维拉克手上的活已经愈发得心应手起来,罗斯见他操作机器不怎么出岔子了,就没怎么盯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等到了九点钟。 九点钟时,维拉克被狱警叫了出去放风。 每日的放风都分为两批,这两批的人选都是随机,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维拉克运气很不好,和罗斯、道恩没分配在一起。 维拉克抵达广场没多久,狱警推着基汀也来了,他上前同基汀简单聊了会儿,给暗处的莱克特,抑或是他的眼线装了装样子,就又去结识诸多的犯人。 原本维拉克整个上午都在期待和道恩再一次接触,现在因为没和道恩分配在一起,他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最后干脆还是回到了基汀身边。 “老师,您想得怎么样?”维拉克问起昨天搁置的问题。 “具体的办法还没想好,不过有了些思路。”基汀道,“我们要为他们争取权利的话,最好不要争取他们明面上需要的东西,比如伙食,比如休假,这些都不行。我们得挖掘他们内心深处的需求。” “有道理,我们努力的话,说不准能让他们吃一顿好的饭菜,休一天假,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们一直如此。短暂的快感救不了他们。”维拉克陷入思考。 基汀提醒维拉克进入了思维误区:“不要抱着救他们的想法思考问题,要是这样,你融入他们,体会他们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把你自己变成他们,思考该怎么救自己,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唉……”维拉克双手放在轮椅的把手上,没有推动,只是用轮椅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该怎么救我自己……” “这需要时间,你才干了两天不到,没那么容易想出答案的。”基汀知道维拉克又累又心急,安抚了他一句。 “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维拉克微微摇摇头。 哨声响起,维拉克松开了轮椅把手,朝广场出口走去:“走了,老师。” —— 十月九号 很不幸,维拉克和罗斯放风的时候分在了一起,道恩却又和他错开。 工作不能随意走动,吃饭分批也完全随机,每天最有希望见到道恩的时候就是放风,可好像被故意戏弄了一样,他怎么都见不到道恩。 时间在一天一天减少,维拉克觉得拖不得了,他打算明天放风再见不到道恩,就拜托莱克特把自己调去皮鞋生产区。他必须尽早达成和道恩的合作,只有这样越狱计划才能继续推进下去。 放风结束,维拉克回去工作,又在吃过午餐之后前往医务室,莱克特今天总算在了。昨天他去医务室换药的时候意外地没有碰到莱克特,回到监室午休,直到晚上睡前,莱克特都没有去找他进行例行的问话,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莱克特问话很烦,他其实很头疼每天该怎么和莱克特汇报进展,既不能说出有价值的东西,又得让莱克特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接近线索,每天都在耗费他所剩无几的精力,但每天能见到莱克特也让他放心,这说明阿德尔那边没有什么动作。 “昨天怎么没见你?”刚一进门,维拉克就问起莱克特昨天的情况。 “处理些私事。”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维拉克驾轻就熟地脱掉衣服趴在了病床上。 “不会有事的,这几天我们就在医务室碰面了。”莱克特坐在维拉克旁边,看着医生给维拉克拆绷带换药,觉得自己都快学会了,“说说吧,一天没见,有什么进展。” “嗯……还不错,他很担心我的身体。”维拉克一躺下就犯困,随口答复了一句。 “没了吗?”莱克特还不满意,他特意过来不是为了听维拉克说这么简单含糊的一句话。 无错小说网 “你放心吧,看基汀先生那个样子,我更有把握了。”维拉克粗暴应付着莱克特。 莱克特有点不爽维拉克的态度,盯着医生给他上完药:“距离十二号越来越近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然后果你也清楚。” “放心。”上完药,维拉克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从疲惫中清醒了点。 “走了。”莱克特无可奈何地离开。 维拉克穿上囚服在狱警的押送下向二零八监室走去,经过其他刚吃完饭往回走的犯人身前时,他突然听到了几个犯人在哼哼着悦耳的歌曲。 第一百三十七章:二重奏 维拉克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听着那歌声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见基汀,因此步伐也加快不少,以至于狱警都有点赶不上他,催他慢点。 回到监室后,基汀见维拉克头一次工作完回来表现得如此神采奕奕,猜出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莱克特那边或者道恩那边有什么好消息?” “不是。”维拉克耐心等待狱警走远,兴奋地道,“我知道该为他们争取什么了。” “什么?” “音乐。”维拉克压低声音说出这两个字,眼里满是光亮,“这里最匮乏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争取不到的,是娱乐项目。平时他们只能通过打牌打发时间,如果我们能通过音乐丰富他们的生活,凝聚他们,说不准会有效果。” 基汀微微点头:“音乐确实是平时注意不到,却又始终存在着的精神需求。” “我认为可行性很高,您觉得具体该怎么实施呢?”维拉克还没来得及细想,先问起基汀的意见。 “这个问罗斯或许更合适。”基汀冲维拉克身后的墙壁扬了扬下巴。 维拉克扭头看去。 他隔壁住着的罗斯之前是一名钢琴师,这方面的问题问他确实更合适。 “他现在应该已经睡了,等我下午工作的时候问问他。”维拉克没在午休的时候打扰罗斯,而且现在隔着一堵墙聊天也不方便。 “那你先休息吧,养足精神。” “嗯。”兴奋劲渐渐过去,疲惫感再次侵袭全身,维拉克躺在了床上,“另外这两天一直没机会见道恩,要是明天放风还分配不到一块儿,我就去找莱克特想办法把我调到皮鞋生产区。” 基汀皱起眉头:“你不是说那里的工作量最大吗?真过去了你的身体绝对受不了。” “没有办法,今天已经九号了,等莱克特化解完他的危机,之后还能不能获得这些便利都是个未知数,所以很多东西我们必须得在十二号中午之前落实。”维拉克打了个哈欠,“先不说了老师,真得睡会儿了。” “……好好休息吧。”基汀也希望自己能多帮到维拉克一些什么,看着维拉克整日精神、身体都面临巨大考验,他有些惭愧。 —— 午休结束之后,维拉克和罗斯来到工作区工作。 “罗斯,你以前是钢琴师对吗?”刚过去上手工作,维拉克就谈起音乐方面的东西。 “嗯,以前和我的一些朋友组建了支钢琴五重奏室内乐团,经常在我说的那个贵族家里演奏,后来贵族出事,我们五个都被抓了,被关在这里这些年,乐团的另外四个人有三个都已经……”罗斯长呼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因为提起不开心的过往而低落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维拉克没先回答罗斯的问题,对他所说的钢琴五重奏很不解:“五重奏?具体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罗斯觉得维拉克身为贵族应该知道这些,“简单来说就是五个人用五件乐器分奏五个声部的室内乐。我们的钢琴五重奏室内乐团,包括了钢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现在只剩下我,还有大提琴手埃尼奥活着。” “埃尼奥?他也在这里?”维拉克这些天随着罗斯认识了不少犯人,他却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号人,“你们关系应该很密切吧?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 罗斯操作着机器:“他在皮鞋生产区那边,我们也不在一个监室住,平时很少能碰到面,而且大家在这里能做的除了活着就是活着,再加上我们俩一碰到就会回忆起以前,在这里回忆以前,那不是找罪受吗……所以……就不怎么说话了……” “理解。”维拉克腾出手拍了拍罗斯的肩膀,“对了,你和埃尼奥可以五重奏吗?” “两个人就是二重奏了。”罗斯指正维拉克话里的错误,“可以。” “那你说,要是现在有钢琴、大提琴,你们还能演奏吗?” 罗斯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着摇摇头:“别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想象,我们这辈子都再也摸不到钢琴、大提琴了。” “还能吗?”维拉克固执地追问。 罗斯的笑容僵住,他嘴巴微微张合几次:“……我不知道。” 二人的目光一致汇聚在了罗斯粗糙的手上。因为数年如一日的高强度工作,罗斯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有些变形。 “试试吧。”维拉克提议道。 “怎么试?”罗斯苦笑一声。 “我想办法帮你们搞到钢琴、大提琴。”维拉克想好了接下来该向莱克特提出哪些要求,“你和埃尼奥要做的,就是重新配合起来,准备演奏。” 罗斯愣住了:“什、什么?” “工作吧。”维拉克再次拍了拍罗斯的肩膀。 “你能搞到钢琴、大提琴?!”罗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维拉克,“你现在不是和我们一样只是普通的犯人吗?上哪去找这些东西?而且找来有什么用?我们能演奏吗?演奏给谁看?”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维拉克也不确定莱克特能不能帮他搞到钢琴、大提琴,要是搞不到和罗斯解释再多也没用,“等明天下午,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 次日,即十月十号的九点钟,到了分配犯人放风的时间,维拉克心都感觉被揪了起来,要是今天还碰不到道恩,他就只能按最坏的办法来,拜托莱克特把自己调去工作量最大的皮鞋工作区。 万幸的是,九点到十点的那一批里,没有维拉克和道恩,这意味着他们都在第二批放风的犯人里面。 另外的好消息是罗斯和他的好友埃尼奥都在第一批里,他和维拉克表示自己会在放风的时候去找埃尼奥聊聊。 没了罗斯的陪伴,维拉克独自认真完成了工作,熬到了十点钟。 跟随第二批犯人抵达广场后,维拉克看见了基汀,基汀也在看着他,他冲远处又孤零零一个人躺下的道恩指了指,表示自己要趁机会先去找道恩聊天。 基汀点点头,自己用手推着轮椅的轮子,四下转悠。 “道恩。”维拉克又坐到了道恩的旁边,“总算又和你分配到一块儿了。” “还有什么事?”道恩冷冰冰地问。 “还是关于越狱的事情。”维拉克声音变小了点,顾忌地环顾了一下岗哨上的狱警,“我知道你已经对越狱不抱以期望,也认为我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根本不知道越狱有多困难,所提出来的办法不会有什么可行性。但你应该知道我自从来这里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我不是一个喜欢只动嘴皮子的人。” 道恩没有任何反应,这其实也是一种等待维拉克说下去的意思。 维拉克斟酌着语言:“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才放心地和你说这些。现在计划已经开始了,我争取到和基汀先生放风的机会,主动和大家一起工作,都是计划的一部分。不过想成功,无疑需要集结所有犯人的力量,你身为犯人中最有声望的那个,这件事绝对绕不过你……我很想告诉你我们的计划是怎样的,可行性又有多高,可坦诚地讲,这些还没有明确,只有我们达成合作,把大家都纳入到计划中,我们才能因此制定出希望最大的方案。” “挺好的。”道恩回了三个字。 “要么这样吧。”维拉克发现自己的一番话没怎么打动道恩,提出了个更现实,对道恩等犯人更安全的合作办法,“我们先进行一些就算出事也不会威胁到你们安全的简单合作,等计划的具体实施明朗之后,你们再做决定,要不要一起。” “那么简单合作包括什么?”保证了众人的安全,道恩这才觉得自己有资格代替大家和维拉克谈谈了。 维拉克沉吟一声:“……现在需要的,大概就是大家所知的一些情报,比如戴曼斯监狱最全面的地形、狱警们的换班时间甚至可能知道的狱警们的性格等等。”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提供。”道恩睁开眼睛,“可你也知道,你找到我,无非是因为我在犯人里有声望,说服我即等于说服其他犯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代表了他们,我就得为他们负责。你有把握把所有人都救出去?” “没有。”维拉克不敢说大话,“现在计划还没制定完全,我也不知道最终会是怎样。” “……你所提的那些信息,我会开始着手准备的。”道恩同意了和维拉克先进行简单合作。 维拉克松了口气,说服了道恩,计划的基础就又坚实了很多。至于简单合作这件事,在他看来也并不影响什么。要是真的有出去的希望,他们自然可以深度合作,要是获知了这些信息他还是没有头绪,那深度合作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谢了。”维拉克道了声谢,起身,“也拜托你最近多搜集信息了,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嗯。”道恩纹丝不动。 维拉克离开,去找基汀分享好消息,顺便继续装样子。要是放风的一个小时里他不接触基汀,事情传到莱克特那里莱克特一定会起疑心。 “老师,成了。道恩同意先和我们进行简单合作,把他们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告诉给我们,后续如果我们能制定出可行性足够高的计划,他会再考虑深度合作的。”维拉克推着轮椅,稍稍俯身说着情况。 基汀拍了拍手,用手巾擦拭推完轮椅轮子后手上沾染的尘土:“那就好。” “另外我和罗斯在工作的时候谈了谈。”维拉克介绍了一些罗斯的事情,“我们搞来钢琴、大提琴的话,他应该能和他的朋友埃尼奥一起进行二重奏,到时候在广场或者地下一层进行演奏就好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音乐了。”基汀相当期待。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维拉克给基汀捏了捏肩膀,“那今天中午我就去和莱克特提一下,黄金的线索您也要准备好了。” —— 吃完午饭,维拉克在医务室与莱克特相见。 这次没等莱克特问,维拉克就主动汇报起来:“基本成了。” 莱克特把例行的问话咽了回去,喜悦的同时感到不安:“什么叫基本成了?” “基汀先生的内心已经很是动摇,恐怕今天晚上,最迟不到明天中午就会和我开口说出一些情报。”维拉克不给莱克特思考的机会,先丢给他一个好消息,以便接下来提出要求时他能爽快点答应,“照这样发展下去,他直接把黄金的位置说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具体说说。”莱克特支走了医生。 维拉克东南西北胡扯一通,把莱克特听得一脸懵:“……差不多是这么个情况,另外基汀先生说他很想听音乐,要是我能帮他满足这个心愿,一切就尽在掌握了。” “这个简单,我的办公室有留声机,还是你们家生产的,你待会儿可以直接带走拿给他用。”莱克特只听懂了最后基汀的要求。 “不行,留声机的音乐不行。”维拉克怎么可能同意留声机,那和他想到达到的效果差别太大了,“基汀先生有明确的要求,想请室内乐团现场演奏。” “室内乐团?”莱克特哼笑起来,“我上哪给他找一支室内乐团过来?又有哪支叫得上名字,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乐团愿意不远千里,来到这样的一所监狱演奏?” 维拉克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半晌提议道:“丹尼·罗斯你知道吗?” “谁?” “住在我隔壁监室,现在和我在同一条生产线上工作的一个犯人。我听他说过以前他是室内乐团的钢琴手,他们整个乐团都被抓了进来,只是现在除了他,只剩下大提琴手还活着。”维拉克说完,又自己否定自己,“只有两个人,还是不行……” “未必。”莱克特双臂环胸,“二重奏也可以。” 维拉克一脸苦恼:“可监狱应该没有钢琴、大提琴吧?” “没有。”莱克特眯起眼睛盯着维拉克,“不过,要是真能因为这些问出黄金的下落,从外面运来也是值得的,反正刚好快到十二号了,基汀要的东西可以跟新一批的犯人一起运过来。” “那我们安排一下?” “不急,明天安排也不迟,你先最起码问出些有用的情报,证明我安排这些东西是有意义的。”莱克特道。 维拉克听出了这是莱克特的试探,他依然怀疑自己和基汀在计划着越狱,所以对钢琴、大提琴很是提防:“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想听音乐一样。证明一切是否有意义,不止靠我,也要靠你。我们都想问出黄金的下落,我能自由,你也可以立下大功。” “最好是双赢。”莱克特去叫医生,“我会想办法安排的,同时也等你的好消息。” “我也等你的好消息。”维拉克望着莱克特的背影道。 医生回来为维拉克换好药后,维拉克为了尽早落实,中午就和基汀商量好了该向莱克特透露出黄金的哪些线索,并在下午开始工作前又一次找到莱克特,把基汀转移黄金时的中转地说给了他。 事关自己能否留下来,莱克特把维拉克支走后,第一时间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汇报了自己审问基汀的进展。 他的父亲确定这个情报是否可信,再根据中转地的蛛丝马迹进一步追寻黄金的下落,起码需要一周的时间,莱克特起码这个月不会被带走了,他也不担心维拉克会说假话,因为情报的真假一周之内就能核实清楚,维拉克说假话是自找死路。 维拉克回到工作区,按照约定向罗斯说明了情况。 表示是基汀想听音乐,有可能会因此透露出黄金的下落,所以他向莱克特推荐了罗斯、埃尼奥,莱克特也准许了让他们组建一支乐团为基汀演奏。 罗斯喜极而泣,他不在乎是为谁演奏,他只想能有机会再次弹奏钢琴。 —— 十月十二日中午。 因为莱克特这段时间忙着虐待维拉克,后来又把重心放在了怎么留下来上,所以没怎么鼓动犯人越狱自己再出手镇压,使得这个月的十二号难得的宁静。 运输船停靠在戴曼斯岛码头上,莱克特接收了新一批三十名犯人,以及自己特意安排人找来的一架钢琴、一把大提琴。 当他看到两件乐器时,自己心里竟也升起了想听一听的欲望:“小心点搬回去,别弄坏了。” 监狱里并没有合适的地方放置这两个物件,搬到地下一层也不方便,容易堵住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走廊,天天犯人通过还有可能一不小心碰坏。莱克特思来想去,决定安排到广场上。 下午心急的他更是直接把罗斯、埃尼奥叫走,前去广场上进行练习,希望尽早给基汀演奏,套出黄金下落。 虽然一整个下午维拉克都在独自进行工作,但他想到罗斯正在重新弹琴,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自己工作起来也有了动力。 晚上,维拉克回到监室后,等到了十一点钟罗斯也还没有回来。他靠着门,看向基汀:“估计被莱克特逼着连夜练习。” “也或许是他们自己愿意这样做。”基汀道。 “我现在很期待他们的演奏。”维拉克忍着睡意等了罗斯许久,看基本等不到了,他离开墙边躺下,“算了,明天应该能碰到。” 一直陪着维拉克没睡觉的基汀也躺下:“晚安。” 维拉克耳边莫名响起了优美的琴声,他嘴角扬起:“晚安。” —— 十月十三日 一大早,维拉克被莱克特叫走,莱克特提议让他今天带着基汀早点去广场,听完罗斯、埃尼奥的演奏,再安排犯人们去放风。 维拉克做这个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罗斯、埃尼奥的二重奏,要是只是他和基汀去,那就没有意义了,于是以‘只是他们去太刻意,容易让基汀察觉出不对劲’的理由说服了莱克特等犯人们放风的时候再安排罗斯他们演奏。 上午维拉克还是独自工作。罗斯和埃尼奥多年没有碰过琴,现在在莱克特的催促下,要不到一天的时间恢复再加上完美合奏,压力很大。 到了九点钟,经过莱克特的授意,维拉克被安排到第一批放风的犯人中来到了广场。 此时,广场中央,罗斯坐在钢琴前,身旁埃尼奥架起了大提琴。在某些人眼里他们在等着基汀,在基汀、维拉克的眼里,他们则在等待同样经受苦难的犯人们。 “他们真的在!” “快看,是钢琴!” “那不是罗斯和埃尼奥吗?!” 陆陆续续进入广场的犯人被中央的罗斯、埃尼奥吸引了去目光,纷纷上前,把二人围了起来。 维拉克站在门口,等狱警推着基汀来了之后,从狱警手里接过了轮椅:“真没想到莱克特这么心急,一天都不到就让他们开始演奏了。” “既然他肯这么安排,就一定说明罗斯、埃尼奥他们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基汀也感叹这么短的时间罗斯、埃尼奥是怎么做到的。 “不敢相信。”维拉克推着基汀挤入人群。 “罗斯,什么情况?!”有犯人问道。 罗斯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微笑着看向那犯人。 “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每日给大家组织音乐会!”岗哨上,狱警抓着喇叭,向犯人们介绍情况,“大家保持安静!散开坐下!不遵守纪律者!关禁闭三天!” 罗斯、埃尼奥被安排去练琴演奏,是因为基汀和黄金的事情早在昨天就传了个遍,没有犯人天真地相信是监狱大发慈悲为他们准备的,不过当传言得到印证后,他们还是欢呼起来,在狱警连续开了几枪震慑之后,才坐了下来,静静地看向罗斯、埃尼奥。 “要开始了。”维拉克坐在基汀的轮椅上旁,看了一眼岗哨,今日的岗哨之上竟然站满了狱警,莱克特也在其中,正盯着他。 ranwena.net “享受音乐吧。”基汀闭上眼睛。 “嗯。” 罗斯和埃尼奥对视一眼,二人相互微微点头,随后,罗斯的双手轻抚琴键,眼里只剩下黑白。 轻快飞扬的钢琴声响起,罗斯开始在琴键上挥洒自由,一段快速的弹奏过后,曲子忽然变缓,埃尼奥拉响了细腻舒缓的大提琴。 “Playing love。”基汀轻声说出曲子的名字。 这首曲子简单而又干净纯粹,在场所有人都已经许久没有听过音乐,当琴声响起的瞬间,他们的情绪完全被勾走,开始随着琴声起伏。 —— 注1:《Palying Love》是由埃尼奥·莫里康内为电影《海上钢琴师》所作的乐曲。 月末总结 先汇报成绩。经过一个月的稳定更新,均订已经翻了一倍有余。在这里,感谢大家提出宝贵的意见,让这个故事变得越来越好,也感谢无数位老师对我的支持与鼓励,让我始终相信这个故事会被更多人看到。 再来讲讲故事。 监狱卷非常难写,要写出漫长、煎熬,越狱之后才会有真正如释重负、自由的感觉。还得在监狱生活枯燥无味的同时写得吸引人,不可能成功的设定下想办法成功…… 零点看书网 今天这章更是从下午一两点钟,写到了晚上十点。 好在刚更新完的这章,是监狱卷的转折点,从这章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也谢谢大家一直包容着我,在节奏较为缓慢的这一卷里时刻给予反馈。 这卷的内容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分,所以才觉得非写不可。 通过莱克特的折磨、监狱恶劣的环境,磨练维拉克的精神、肉体。 通过基汀的教授,打开他的认知。 通过组织犯人,培养他的领导能力。 这些会是维拉克以后最宝贵的财富,也是他想走到最后的必经之路。 接下来从篇幅上来说,监狱卷差不多只剩下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是我最喜欢的部分,铺垫了这么久,也该看见光明了。 现在刚码完字大脑很僵,感觉自己写得总结很混乱,就说到这里吧,我要去研究毕业论文了,舍友基本都写好了,就我一字未动,我很慌…… 最后的最后,希望大家在即将迎来的新的一个月里,继续支持我。 求各种票,求正版订阅支持,谢谢大家,我爱你们,祝你们长命百岁。 第一百三十八章:进展与困顿 维拉克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他从未对音乐、文学感冒过,先前为了冒充克里斯恶补这方面的知识,也只是提高了明面的素养,学会怎么用一些空洞的词去评价曲子,避免在和贵族谈论起时怯场。 真的说来,这算是他第一次被音乐所打动。他不知道这首叫做‘Playing love’的曲子本身就带着一种思念之情,还是他自己莫名产生了共鸣,总之他一些深埋心底的情绪被勾出,不由地回忆起曾经的种种。 悠远绵长的大提琴声和清脆明亮的钢琴声交织在一起,成为这一刻监狱里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琴声并不算大,但因为广场放风时难得如此安静,在场的人基本都能听到。不止是所有的犯人静静听着,岗哨上的狱警也比平时多了数倍,几乎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甚至负责几道铁门安保的狱警也挤到了广场入口处,争相张望。 维拉克长呼一口气,让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平复了些许,他看着罗斯闭上双眼,忘我地弹奏,由衷为其感到高兴。 “是你安排的吧。”就在维拉克陶醉其中时,耳边忽然传来道恩的声音,他侧过脑袋的同时,蹲在他旁边的道恩直视前方,不动声色地翻起囚服,从腰间抽出几张纸塞给了维拉克,“这是监狱的地形图。” “……好。”维拉克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将那份地图别在了腰部。 “这里大大小小的地方我基本都去过,所以第一时间给你准备好了我绘制的地图。其余的情报我私下收集还需要时间,你得再等几天了。”道恩道。 维拉克同样装出一副继续欣赏罗斯演奏的模样:“好,麻烦你了,你也要多加小心,别被他们察觉到。” “放心,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道恩瞥了一眼维拉克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基汀,“他真把黄金的位置说出去了?” “没有,只是透露了一小部分,用以换取一些便利。”维拉克低声道,“黄金是我们最大的保命依仗,也是和莱克特他们争取条件的唯一手段,不会那么轻易说出去的。” 道恩微微点头,朝后退去:“等你们的进展。” 维拉克看向岗哨,莱克特正被罗斯的演奏吸引着,他们坐在犯人靠后的位置,刚刚道恩的接触并没有被其注意到。 “说了什么?”基汀稍稍朝身旁的维拉克倾了点身子。 维拉克想了一下,将地图悄悄交给了基汀:“道恩拿来了监狱的地图,我中午去医务室换药很有可能碰到莱克特,您先拿着。” 基汀将本就被折叠成一小块的地图塞到了轮椅座椅下:“嗯。” 地图到手,和以道恩为首的犯人们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再加上利用音乐试图升起大家离开的欲望,一切都按照维拉克和基汀预估的方向发展着。 维拉克只希望平等会能等等他,给他留出足够实施计划的时间。等他真的出去之后,一方面站在政府的角度,他们失去了重要的谈判筹码,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回到莱泽因,为平等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小时在在场的人看来好像是眨眼间就过去了。意犹未尽的狱警们叫停了罗斯、埃尼奥的演奏,开始组织第一批放风的犯人们离开,犯人们也都恋恋不舍,尝试争取多待一会儿,但被莱克特拒绝。 维拉克、道恩等也都随着第一批犯人离开,回到工作区继续工作。为了在基汀面前装成不是专门为他而演奏,莱克特并没有就此结束罗斯、埃尼奥的演奏,而是等到第二批犯人来了之后,为他们再次表演起来。 这次原本在换班休息的狱警们也都赶了过来围观,一时间广场上热闹非凡。 从昨天中午钢琴、大提琴一到就被拉去演奏的罗斯已经差不多一夜没有合眼,为了呈现足够水平的演奏,他和埃尼奥不眠不休地排练到了现在。虽然还要继续连续演奏一个小时,但他没有丝毫怨言,别说是一个小时,让他弹到昏厥他都愿意。 beqege.cc 他怕这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碰到钢琴了。这个陪伴了他一整个前半生的乐器已经与他融为一体,被捕入狱后,他痛苦地与钢琴分离,可那份热爱从未消退过,因此哪怕他清楚适应了没有钢琴陪伴的自己经过这一次,很有可能又得用相当长的时间痛苦地适应,也愿意再来一曲,甚至只是按下一个琴键,轻抚一次琴体。 那是仅有的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办法。 “我女儿小时候就想长大做个钢琴师,现在估计和罗斯一样能弹出很好听的曲子了。” “你女儿现在多大?” “今年应该二十二岁了。” “比我弟弟小两三岁,我弟弟现在应该继承了我父亲的果园。我们家的果园很大,在拉奎尔市小有名气……” “听着不错,我记得拉奎尔市那边风景宜人,以前我妻子还提起过去那里游玩……” 回到工作区后,维拉克来这里工作这么多天以来,头回听到大家谈起音乐,又从音乐谈起了外面。和罗斯始终不愿意和他的挚友大提琴声埃尼奥碰面一样,大家知道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出去了,因而不愿意提起外面令自己伤感,久而久之外面的事情成了监狱默契的禁忌。 今天,这个不该有的默契被打破。 维拉克默默做着工作,听着周围的交谈声会心一笑,他大费周章让莱克特运来钢琴、大提琴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不求大家听听曲子就愿意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音乐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大。只要能让外面不再是他们不愿意提及的痛点,那不再是悲伤的来源,而是希望、快乐的来源,就值得了。这样想来,音乐的力量又足够强大。 十一点钟,第二批放风完毕的犯人返回工作区,关于外面的交谈更多了起来。巡逻的狱警没有进行干涉,一来是因为犯人们虽然在谈外面,但这没有影响到他们工作的效率,二来他们也几个月才能休假几天,同样想念外面,听到犯人们交谈,也觉得有趣得很。 工作结束,中午维拉克同几位犯人一起吃午餐。不少犯人好奇基汀有没有向莱克特说出黄金的下落,维拉克还不能随便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模棱两可地表明自己也不知情。 吃饭时间只有十分钟,维拉克忙着把饭吃饭,没聊多少就被狱警一路带去了医务室。 不出所料,莱克特就在其中。 “怎么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维拉克进门熟练地脱去囚服躺到病床上,主动向莱克特核实之前基汀所透露出来的线索。 “暂时不清楚,这个还需要几天的时间调查。”莱克特解决面临的第一个危机,成功留了下来,马上就恢复吊儿郎当的态度,“基汀听到曲子怎么样?” “我看到你当时在岗哨上,没注意到吗?”维拉克问。 莱克特笑了一声:“我离得那么远,肯定没有你了解的清楚。” “还不错,他当时都流泪了,估计是很怀念外面。”维拉克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就好。”莱克特颇为满意。 要是换在一周之前,对金钱不感兴趣的他,从基汀这里套出部分线索能让自己留下就足够了。现在不同,他想把黄金的下落完全问出来,从而名正言顺地取代阿德尔成为监狱长,因此依然对此事上心。 “有什么想法了吗?” “什么?” “我和你说过,只要你能问出黄金的线索,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些要求。”莱克特翘着腿,等待维拉克提出他的要求。 这个要求未来或许可以成为维拉克越狱的助力,他没打算现在就提:“我还没想好,而且那个线索是不是真的不是还没核实吗?万一基汀说了假话,我还得承担后果。” “那就再等等。”莱克特没想到维拉克表现得比他沉稳多了,“想好了随时和我提,只要不是放你离开之类的,应该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别的要求和自由比起来不值一提。”维拉克不管莱克特信不信,依旧装着和基汀不是一路人的样子,“还是得加把劲,把黄金的线索完全问出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你核实线索了,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我们的方法是正确的,这么下去迟早知道黄金的最终下落。如果是假的,基汀肯定是看出来我和你是一伙人。” “嗯。”莱克特倾向于相信线索是真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换药的疼痛让维拉克闭上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越快越好,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我会继续给你提供各种便利的。”莱克特想起什么,“对了,你还要继续工作下去?” “当然。”工作不工作维拉克现在完全可以掌控,而且他身体还扛得住,接下来也势必会有很多和犯人们的接触合作,所以不打算回去,“这个办法还有用,可以做下去,等没效果或者我撑不住了,我会找你的。” 维拉克、莱克特说话之际,一名狱警走进了医务室:“副监狱长,监狱长让您去他的办公室见他。” “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莱克特现在算是和阿德尔彻底撕破了脸,所以对阿德尔完全没有好感,“你先好好换药吧,明天聊。” 维拉克叮嘱了一句:“小心点。” 听到维拉克说这句话,莱克特边走边不屑地笑了一声。 —— 戴曼斯监狱、监狱长办公室 “阿德尔叔叔,有什么事吗?”莱克特敲了下门,没等里面的阿德尔回应,就一把推开了门,径直走到在办公桌前办公的阿德尔身边。 “今天广场是什么情况?”阿德尔询问。 莱克特知道监狱里大事小事都逃不过阿德尔的眼睛,他真正想问的是更细致的东西,但还是为了恶心阿德尔,故意说废话:“就是发现有犯人以前是室内乐团的钢琴师,正好我想听音乐,就趁着新犯人来,运了一批乐器,让他们演奏。” “按照监狱的规章制度,这种活动必须要经过我的批准。”阿德尔不紧不慢,语气里没半点要追究莱克特的意思,“为什么擅作主张?” “我直接和我父亲说了,他同意了,还有必要征求你的意见吗?”莱克特搬出自己的父亲,不给阿德尔抓自己小问题的机会。 “那就不用了。”阿德尔没功夫和莱克特扯皮,“……这么做,是为了基汀和黄金对么?和我说说目前都有什么进展。” 莱克特朝后砸在椅子上,一脸郁闷:“什么都没问出来,都快头疼死了。不过……我的父亲已经同意让我全权负责审讯基汀、克里斯。以后你想找他们做什么,可就得先找我申请了。” “如果你能搞定他们,这件事我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做什么干涉。”阿德尔也不在乎黄金的事情。 “你到底想要什么……”莱克特极其不理解阿德尔,他对莱克特帮他安排的权利之路不感兴趣,对基汀所埋藏的巨大财富同样不感兴趣,“这个监狱的监狱长,除了我,我想不出来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别人会来当。” “没什么。”阿德尔并不打算和莱克特聊这个,“今天叫你来的目的,就是想作为监狱长,例行过问一下广场的事情,还有基汀的事情。现在问完了,你可以忙去了。” 莱克特没动弹。 他总觉得有点太简单了。 虽说他父亲是司法部的部长,再加上他令一直僵持的黄金线索松动,现在声势正旺,阿德尔确实拿他没什么办法,但如果今天只是聊这些,实在是太没有必要。 依阿德尔的能力,刚刚聊过的这些他基本自己就能想出来。 莱克特很清楚阿德尔从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人:“你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这里有比我父亲能给你的还要大的权力,又或者有比基汀藏匿的还要巨大的宝藏?这么个破地方,你怎么还当块宝一样守着?” “我只是习惯了。”阿德尔目光永远是那么深邃淡漠。 “我怎么就看不到这个位置有什么好的呢?”莱克特扫视着监狱长办公室,无视掉了阿德尔无力的解释,“难不成只有我把你顶下去之后才能看到?” “我只能提醒你一句,现在这样是最好的。”阿德尔趁交谈,不必处理公务的间隙点起雪茄,放松起来,“真有你成为监狱长的那一天,你会发现有的东西远比你想得复杂。” 莱克特清楚这一点:“我只是来玩的,监狱长要负责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我确实不想做,可现在我觉得把你取代了也很好玩,取代之后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考虑。” “玩……”阿德尔靠在椅子上,头面向天花板,吐出一口烟雾。 “你这人真有意思。”莱克特一手撑着下巴,打量阿德尔。 阿德尔没说话。 “行了,走了。”忽然觉得无趣起来的莱克特起身离开。 —— 二零八监室 维拉克刚回去,隔壁的犯人就把刚回去休息没多久的罗斯叫了起来。 “克里斯?”罗斯挤在门前呼唤维拉克。 维拉克还打算和基汀研究地图,听到罗斯叫他,来到了门前:“弹得真好,感觉怎么样?” “很好……我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像是梦一样……我从来没觉得我被关在这里还能有机会碰到钢琴……”罗斯一夜没眠,声音有气无力,却又莫名的让维拉克感觉精神充沛,“我回来已经差不多两个小时了,专门让我的室友等你回来叫醒我。克里斯,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这不正好知道你是钢琴师,所以就和莱克特推荐了。”隔着堵墙,维拉克不知道罗斯现在是什么样子,但他猜那张麻木的脸一定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光彩,“你的朋友埃尼奥怎么样?” “他比我还要兴奋,弹完琴我差点直接晕过去,他倒是还精神饱满地去食堂吃了顿饭。”罗斯笑了一声,“他也让我转告一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这辈子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碰到钢琴、大提琴了。” 维拉克靠着墙咧开嘴:“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愿。” “行了,你快点休息吧,为了演奏忙了那么久肯定很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隔着墙聊天不方便,罗斯很疲惫,维拉克正好有事,就先让罗斯睡下。 “好的,等我睡醒了我们再聊。”罗斯道完谢安心睡下。 维拉克和基汀相视一笑,坐在了床上:“中午莱克特又找我聊了聊,他现在对阿德尔的监狱长之位很感兴趣,所以还会接着想办法让我从您嘴里套黄金的线索,我们未来还有很多的机会。” “他和阿德尔内斗最好,说不准这也是我们越狱计划的切入点。” 基汀看了眼门外,维拉克心领神会,到门前确认附近没有狱警训练后,冲基汀点了点头。 “这是监狱的地图。”待维拉克凑近后,基汀铺开道恩交给他们的地图,低声道,“你没回来之前我大致看了看,这份地图绘制得很是详尽,很多东西都标注清楚了,这节省了我们大量观察地形的时间。” 维拉克研究起那几张地图,那几张是戴曼斯监狱各层的平面图,其中正一层、地下一层、二层的地形都一目了然,正二层是狱警的休息娱乐区,犯人根本进不去,但道恩还是把其中主要位置都标了出来:“看来道恩这些年也为越狱做了不少准备。正二层我去过,他绘制得比我记得还要清楚不少。” “我想了一下,除了正面突破狱警的封锁离开监狱,就只有挖地道可行了。”基汀抽出地下二层的平面图,“我们住的这里挖地道只会挖穿到下一层,到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狱警发现。所以挖地道的话,只能选择地下二层。可地下二层是贮藏室、禁闭室,就算进去,也只能被关两三天,根本来不及挖出一条隧道。” “挖地道耗时太长,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维拉克最多能坚持到万国博览会闭幕的时候,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们解决挖地道面临的种种问题,“只能想想怎么正面出去了。” “正面几乎不可能。”基汀摇摇头,他知道维拉克时间不充裕,但目前来看,只有挖地道有点希望,正面完全无从下手。 维拉克叹了口气:“最不可能的就是莱克特、阿诺德他们最放心的,也就是我们最有希望的。就比如,因为每个月十二号中午有运输船过来,是每个月大陆和戴曼斯道唯一来往的船只,所以犯人们都会选择在十二号越狱。我们如果选择十三号行动,反而会打狱警们个措手不及。” “可十三号出去,也根本没有船只供我们离开,这里和大陆可是相隔了几十海里。”基汀理解维拉克出其不意的想法,但狱警之所以会在那时候放松警惕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想从戴曼斯越狱本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我们必须要克服他们认为我们做不到的事情。”维拉克盯着那四张平面图里标注的几十道铁门沉思,“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也毫无头绪,但这是唯一的路。” 基汀拍了拍忧虑的维拉克:“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善于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维拉克苦笑。 “我们没有时间,可最需要的就是时间,那就得绞尽脑汁把一切能利用起来的东西都利用起来。”基汀道,“保持放松,不要因为太着急太执着于什么,而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呼……”维拉克深呼吸着,试图放空大脑,把繁杂的思路都抛开,重新站在原点思考问题。 第一百三十九章:无题 “最多还剩下一个月。”维拉克烦闷地躺在床上,通过各方面的因素总结出了自己大致还剩下的时间,“要是下个月的现在还没出去,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来这里的这段日子里,他的肉体经受了太多的考验,精神也从未得到过真正的放松,整个人为了活着,为了出去光明正大地追寻光明,一直在奔跑。 从在莱克特手下撑过九天,又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奇迹般地站了起来,他创造了太多的不可能,可他心里清楚,做这些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甚至是抱着自我怀疑挺过来的,而且其中还带着部分侥幸,要不是平等会及时与政府谈判,他很有可能已经被莱克特虐待致死。 如今,越狱比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加起来还要困难得多,他只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去做,但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基汀看维拉克这副模样,还以为问题太棘手,他太累了,得休息会儿才能再面对,可只是躺下不到十秒钟,维拉克就又坐了起来,捧着那几张地图一言不发地看了一整个中午。 莱克特特意给连夜排练演奏的罗斯、埃尼奥放了一天的假让他们好好休息,所以维拉克下午工作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他一边工作,一边脑子里思考着地图可能存在的疏漏。 这所监狱建立已有八十年,期间发生过不计其数的越狱,那么多的犯人都没有做到,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的维拉克也对制定可行性足够高的计划毫无头绪。 工作到晚上九点回去时,维拉克意外地没有主动提起计划,没有谈面临的问题、下午的收获。基汀也默契地没有过问,为了让维拉克能轻松一点,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我好像还没怎么和你说过我以前的事情。”基汀永远那么的平和慈祥,“我的父母都是医生,我小的时候他们想把我也培养成他们的样子,于是早早地为我铺好了路。但那个时候的我很叛逆,我热衷于文学,热衷于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刚成年就只身一人远赴威尔兰求学。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和我一样叛逆的拉威尔。我们志趣相投,常常彻夜一同朗读诗歌、钻研名著。后来,我们在毕业之前环游了十多个国家,出生入死,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再后来他回到了布列西,我回到了敦曼。” 坐在床上低头发呆的维拉克被基汀的过往吸引去了思绪。 “和我的父母离别多年,回来时他们却仍然固执己见,想让我继承他们的学识、人脉、地位。迫于压力,我只能就范,过着被支配的,我并不喜欢的生活。”基汀回忆往昔,几十年前的事情让他格外怀念,“那时我和拉威尔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我永远在和他诉苦,而他也永远在和我分享他、及他们家族的事情。他向往我平淡的生活,我向往他能一步步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又是几年过去,他竟然推翻了布列西的旧王朝,建立了全新的帝国。我第一时间同他道贺,他则第一时间邀请我前去布列西协助他执政。我早已厌倦我的生活,无比想离开,因此收到他的信后,我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赶到莱泽因,往后一直住在那里,做他的左膀右臂。” “难怪拉威尔会把黄金交给您来安置。”维拉克先前还颇为疑惑,拉威尔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另一个国家的人。 基汀目光垂下,接着又看向维拉克:“孩子,你知道几十年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问题过于深奥,认知远没有基汀宽广的维拉克摇了摇头。 “是彻彻底底的改变。”基汀说道,“拉威尔最后的那段时光里,差不多已经变得众叛亲离,我们的关系也已经并不算融洽,只是他别无选择,黄金运往国外是最安全的,所以才拜托给了我。” “您和拉威尔曾是那么好的朋友……”维拉克想起自己与诺德、邓普斯。 “人生是很漫长的,很难有什么东西可以从一而终。”基汀感慨着。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邓普斯对他的背叛,他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出来:“我明白。” “如果有一天出去了,你和同你共事的那些同伴产生了分歧,分道扬镳,你会怎么做?”基汀问。 “我想像不到……”维拉克脑中完全无法升起自己出去和伯因他们一起为平等而奋斗时,突然面临了一些变故,这群连生命都愿意献出的人发生改变的画面,“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只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可以各自继续为自己的理想而战。” “那样是最好的。”基汀总算谈起了正题,“关于越狱的事情,你还没想出办法是吗?” “是……”维拉克道。 基汀指向维拉克枕边的用以记录敦曼语语法的笔记本:“我也没有想出来,所以我感同身受。既然硬想想不出来,我们就暂时把它放到一边,做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比如继续学习敦曼语。” 维拉克缓缓拿起了笔记本翻开,里面是他认认真真工工整整记下的学习笔记:“好几天没听您讲课了。” “讲到哪里了?”基汀朝前探着身子,“我们继续。” —— 十月十四日 因为大雨,监狱取消了今天犯人们的放风,不过巧合的是维拉克吃午饭的时候和道恩分配到了一起。从监狱出来的时候,道恩就注意到了维拉克,所以他去食堂坐下后,故意在他那桌给维拉克留了个位置。 维拉克看到人满为患的食堂里唯独道恩那桌有个空位,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到饭后坐了过去。 “怎么样?”道恩低头搅拌着饭菜,嘴巴只是微微动了动。 “并不乐观,地图里你标注的狱警的安保机制非常成熟,我还没找到什么疏漏。”维拉克摇摇头,坦诚地将自己的困境说给了道恩,并没有迫切需要和道恩合作,而装出进展顺利,引诱道恩。 此举反而让道恩觉得维拉克还算靠谱,他倒对维拉克所提出的困境不以为意:“当然,每一次越狱后,监狱都会改善机制漏洞,走到今天,还想挑出毛病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道恩作为资深越狱者,维拉克希望能从他这里获取一些经验。 “没有,我又没有越狱成功过。”道恩回答得很干脆,“只能和你说,不要寄希望于和狱警硬碰硬,我们是碰不过他们的。别看我们的人数远超狱警,但通常越狱只要死伤超过十个,不管是几百人越狱还是上千人越狱,都会立马丧失斗志,被轻易镇压。” 这点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为别人争取自由的机会,所以一旦出现危险都想让别人顶到最前面。当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时,想越狱成功就是天方夜谭。 “也就是说,我们很难发挥出人数方面的优势,除非在越狱过程中始终占据着上风。”维拉克快速消化道恩的话,“这点倒是很麻烦,越狱必然会有牺牲,如果连这点都想避免,那我更没有办法。” “反正想只身一人闯出去是不可能的,只能集体行动,但集体行动又面临着种种困难,你得在最开始就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不然考虑再多也都是白费功夫。”道恩大口大口吃起饭。 维拉克吃得很慢,心思全都用在了思考上:“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什么?”道恩咀嚼着饭菜,含糊不清地问。 “现在时间太紧,来不及和你详细解释这件事,你只需要知道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的越狱计划无论如何都要在一个月之内实行就行。”维拉克道。 “太紧了。”道恩咽下食物,“就算你的理由是一个月后会死,比起一个月想成功越狱,还是把死亡时间往后拖拖更可行一点。” 维拉克也想延长时间,时间如果足够多,有一年半载的,他都可以去考虑基汀一早提出来的挖地道的思路了,只是平等会等不了那么久。 万国博览会结束之前,平等会很有可能会打破和谈平衡,向政府发起冲击,通过博览会的巨大影响力将平等的理念传播向全世界。到时候双方撕破脸,政府也就没有保证他安全的必要了,莱克特想怎么处置他都行。 至于黄金的线索,维拉克和基汀本就没有想过要泄露出来,只是在用这诱人的财富向莱克特索取一定的便。当莱克特发现他真的问不出黄金的线索,维拉克将没有一丁点护身的底牌。 正是主要结合了这两点,维拉克才给自己设下最后一个月的时限。 “就算能拖也拖不了多久,无论如何还是要采取最快的越狱方式。”维拉克怕值守的狱警起疑,也吃起了东西。 “既然你执意要在一个月里出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等你的进展。”道恩至始至终没对维拉克有过什么期望,他只是耐不住维拉克烦他,“其他的情报我已经安排人搜集了,过几天就能给你。” “谢了,不过还是越快越好。”维拉克知道道恩肯定没有磨蹭,但还是忍不住催促了一下,“我需要这所监狱里你们能搞到的所有情报,哪怕只是监狱里哪块砖不平整,哪个狱警饭量大。” 道恩认真打量了一下维拉克:“这么细致有用么?” “我得知道有什么,才能确定它有没有用。”维拉克觉得这么干等几天实在是浪费时间,给道恩提了个办法,“如果搜集起来耗时太久,可以每天给我一部分,不用等到全部整理好。” “你还是第一个提这种要求的。”道恩三下五除二就把饭盒里的饭吃了个干净,此时距离他们被带离食堂还有四五分钟,“那我这就着手去办,明天给你第一批资料。” “你也要注意安全,我现在一直明面上为莱克特做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绝不能让他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维拉克在莱克特眼皮子底下做事,稍有不慎被发现就会前功尽弃,他自认为自己做事还算谨慎,比较担心道恩这边。 道恩轻哼一声,捧着饭盒佯装没有吃完饭:“这点我比你有经验多了。” “那就麻烦你了。”维拉克吃起饭。 “好好把你最后的一个月利用起来。”道恩道。 “嗯。” 维拉克吃完饭刚擦完嘴,就正好到了用餐时间,狱警将这一批犯人有序代理,维拉克则照旧去医务室一边和莱克特汇报情况一边换药。 “伤怎么样了?”医务室里,莱克特随口过问维拉克的伤势。 “自我感觉不错。”维拉克答道。 给他上药的医生也认可道:“他的恢复速度确实让人出乎预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部分伤都已经痊愈。照这样下去,再有半个月就不用换药了。” “那就好,再不好我就要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死了。”因为有伤不能沾水,维拉克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洗澡,只能用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进行简单擦拭。 “好了,说正事吧。”莱克特对维拉克的个人卫生毫不在意,“这一天有没有什么收获。” “没有。”维拉克道,“另外接下来我们还是按照三个月的时间来合作的对吧?” 先前莱克特约定好了给维拉克三个月的时间,可因为突然面临被调离的危机,他将时间缩短到了八天。现在危机解决,在维拉克看来时间也应该恢复原本约定的那样。 小书亭 “三个月是不是有点多了?”莱克特并不打算给维拉克留这么长的时间,他迫不及待想邀功请赏,登上监狱长之位,“看你在之前的八天里表现得那么优秀,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施加压力。” “三个月本身就是很大的压力了。”维拉克知道莱克特现在没了什么大危机,故而咬紧牙关,对三个月的时间丝毫不做退让,“你要是这么一直言而无信下去,我倒觉得和你没有太大的合作必要了,谁能说得准你会不会拿到黄金之后并不遵守放我出去的承诺。” “开个玩笑而已。”莱克特用笑声掩饰尴尬,“三个月是我们一早就约定好的,我们就按这个时间来。” 第一百四十章:一种答案,一种结果 回到监室后,始终不得轻松的维拉克和基汀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彼此还并没有想出破局之策。 维拉克躺在床上,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抽其中夹着的他新誊一遍的监狱各层平面图时,一不小心,另一张纸从中掉了出来。他知道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愣了一下没先翻开地图,而是看起了那张他一个多月前给自己写下的话。 【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多少考验,更不清楚我是会伤痕累累地死在狱中,还是终有一天可以重见光明……现在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保持坚如磐石的信念,活下去。】 他写下这个日记时的心境和如今已经截然不同,正如他在茨沃德市贫民区踌躇不前再到搅动莱泽因风云那般。 想到写下这篇日记时的自己,正惶恐着第二天的拷打,此时安然躺着的维拉克内心五味杂陈。 【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带着诺德和邓普斯回到那个地方,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维拉克将那张纸夹回笔记本里,拿起笔写下他来戴曼斯监狱后的第二个日记。 【大概我们会继续重复以前的生活,大概很多人都不会因我而死,大概——】 【我现在回想这些,都还感觉像是梦一样,莫名其妙地被推着,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不知道我还会失去什么。什么都看不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但我想,就像刚进来时面临的恐惧和迷茫一样,只有一直往前,我才能知道答案。】 这次的日记比上一次简短了许多,维拉克也不知道这次的信是要留给多久之后的自己看,写完日记后,他长舒一口气,打起精神正式研究起监狱的地图。 “或许……我们侧重的方向错了。”由于没什么进展,基汀打破二零八监室的沉默,提出了切换侧重点的想法。 “那只有人了。”维拉克立马接口,显然思绪已经中断了许久,“目前我们所知的,唯有莱克特和阿德尔有些矛盾。他们在争夺您和黄金,而莱克特已经从中胜出,并且通过获得了部分线索在监狱站稳脚跟。” 基汀道:“我们可以试着从这里入手。” “太危险了,莱克特和阿德尔都心思缜密,我们想从中入手,就必然得斡旋在二者之间,稍有不慎……”维拉克和阿德尔打过一次交道,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心智比阿德尔优秀,能玩得过他。 “打暗牌确实很不容易,每一步都得小心再小心,不论是他们任何一方发现了端倪,格局都会被打破。”基汀提出大胆的设想,“那干脆就打明牌。” “明牌?” 基汀神色沉重,看上去也不是很愿意采取这样的手段,但基于目前僵持不下的局面,又似乎只能这么做了:“是的,就算他知道我们的真实想法,也不会轻易动我们的,毕竟我手握黄金,你背后站着平等会。而且光明正大地和他们博弈,反倒不会像蜷缩在暗处那样束手束脚。” “那我们的一切动向他们岂不是全都会知道?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做提防?”维拉克难以理解其中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显而易见的致命问题,“他们提防了,我们之前所做的不就前功尽弃了?” “这就是这个办法真正的难点,如何让他们明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却又碍于各方面因素阻止不了。”基汀看维拉克面露难色,解释道,“想出去绝没有那么容易,我们采用哪种办法,都会面对相应的困难,要坦然面对,思考可行性。另外,这个办法想有实行的可能,我们还得具备一个条件,那就是阿德尔、莱克特之间的矛盾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 “如果不具备呢?” “那我们就想办法激化他们的矛盾,让这个条件达成。” “激化……”维拉克嘴里轻声重复着基汀话里的重点。 基汀面向陷入沉思的维拉克:“当下正面越狱这条路还无从下手,我们既然时间不充裕,就应该准备一个备用计划,两线推进,以防万一。” “只能这样了……”维拉克太过清楚基汀提出的新思路有多么棘手,他们作为犯人想影响到监狱长与副监狱长之间的关系,难度丝毫不亚于正面越狱,“我得想办法旁敲侧击从莱克特那里了解一下他和阿德尔的情况。” “你先休息吧,我想想这个办法具体该怎么实行,等晚上的时候,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基汀道。 维拉克“嗯”了一声,闭上双眼:“如果要做的话,您还得准备不少既不影响黄金安全,又能让他们感觉到有用的情报。不论是激化他们的矛盾,还是从中斡旋,我们都需要不断抛出这些,让局面继续维系下去。” “我会在你晚上回来之前一并想好的。” “那我休息会儿,老师。”连续几天没有进展,心烦意乱的维拉克睡下。 下午,维拉克前去工作的时候,罗斯终于回来工作了,经过交谈维拉克得知,今天上午罗斯和他的好友埃尼奥又被莱克特安排去为狱警们进行了专门的演奏。 这一点令维拉克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里,莱克特不是这样一个会照顾别人感受的人,他会为其他狱警准备演奏节目实属难得。 “那你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不少的演奏机会,又能碰到钢琴,又能不用工作。”罗斯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分享自己的喜悦之前,维拉克顺着话祝福他。 “可惜你了……”罗斯转头为维拉克惋惜起来,“原本你和基汀生活在一起,每天有饭吃可以放风,还不用去工作,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维拉克轻笑一声:“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 “也是,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罗斯很希望帮助自己重获弹奏机会的维拉克也能好起来,“你看我这么多年没弹琴,都突然能重新开始演奏了,你也一定可以恢复之前的生活,不必工作。” 维拉克工作的手一顿,他发现音乐并没有让罗斯升起离开的念头,他的肉体、精神都被完完全全困在了监狱之中:“那倒不必,有可能的话,我会离开这里。” “克里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罗斯赶忙就要捂住维拉克的嘴,维拉克嫌罗斯的手脏,侧身避开,“咱们能在活着的前提下,获得一些条件、便利就很好了,别像某些人一样为了出去被杀死。” 听着罗斯压低声音劝阻自己,维拉克的脸冷了几分,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认真看着罗斯:“罗斯,你能重新弹奏音乐,不是莱克特、狱警们良心发现,也不是你卑躬屈膝换来的,是我、是基汀为你争取到的。如果没有我们,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摸到钢琴。” 罗斯好似完全没听进去,去接维拉克手里的活:“你不想吃晚饭了吗?!赶快工作啊克里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没用。” “我知道你被关得太久,对有的东西失去了信心。”维拉克一把将罗斯从自己身前扯开,任由机器出错,“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说的话那么没有意义,如果换作是我被关这么多年,目睹了那么多挣扎反抗都化为泡沫,我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但好在我没有被关那么多年,我仍然在反抗。” “克里斯!你疯了!”罗斯怕惊动附近的狱警,惊恐地盯着机器低喝道。 “你听我说!”维拉克同样低喝,目光坚定,甚至暗藏对罗斯麻木的愤怒,“我就问你一句话,几天前,你从我口里得知你能重新弹琴,你时隔几年重新摸到琴键,你重获在众人面前演奏机会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想到了以前?还是在感激囚禁你虐待你夺走你一切的政府、监狱?!” 罗斯说不出话。 “我也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罗斯。”心中积压了数天的情绪爆发出来,维拉克死死揪住罗斯的衣领,“别再麻木下去了。” “可不麻木又能怎么办呢?你才刚进来一个月,一个月算什么?我刚进来一个月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我也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数着过的,到头来不还得沦落至此?”罗斯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动容,“你见过越狱吗?几百人上千人斗志昂扬,但他妈的狱警只是过来随便开几枪,这群先前还叫嚣着要把欺负他们的狱警撕碎的犯人立马抱头鼠窜!哪个还敢挺起胸膛和狱警硬碰硬?” 维拉克揪着罗斯衣领的手有些许松动。 “我见得太多了,也在这里度过了几十个月乃至上百个月,反正我自己都算不清楚了。”罗斯掰开了维拉克的手,“克里斯,我谢谢你,确实像你说的,能重新弹琴是你帮我的,没有你我这辈子得抱着遗憾死去。但我真的想不到,抱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出去的念头有什么用。在你眼里,麻木是对自由,是对过去的亵渎,可在我看来,那是我对自己心中那片净土所能做的仅有的保护。” “不抱着遗憾死去,就得出去。想保护心中的净土,就得出去。”维拉克听完罗斯的话只觉得好笑与可悲,他庆幸自己没有丝毫妥协,仍然挺直的灵魂令他难以接受罗斯的懦弱,“你列举的那些,自己待了多久多久,别人怎么怎么,和你想离开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待了很多年,所以我就要麻木?因为别人越狱都不成功,所以我就得放弃这个念头?” “那不然呢?” “那不然呢?”维拉克重复了一遍,脸色铁青,“你心甘情愿接受现在的生活,就等同于你从未拥有过曾经。你但凡拥有过,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怎么忍心自己的双手被摧残,怎么忍心和融入你生命的钢琴分离,怎么忍心为把你打入深渊的狱警演奏还沾沾自喜?” 维拉克的话戳到了罗斯的痛处,他把维拉克推到了机器旁:“住口。” “你的表现太差劲了,我完全无法想象到曾经的你是怎样的。”维拉克站稳身子,没有还手,“罗斯,我希望你记住,你应该无拘无束地为自己弹奏,应该做那个享誉盛名的钢琴师。你不该关进这里,你的手不应该用于搬运货物运做机器。” “工作吧,克里斯。”罗斯泄了气,没再和维拉克拼命分出个对错,对他而言,把今天的工作达标,能吃到晚饭最重要,“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想去想。” 维拉克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冲动激进:“那你可以不用去想,就记住一件事吧。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会带着你回归以往的生活。” “……好。”罗斯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顿了良久才回了一个字。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半晌,维拉克笑了一声,像承认错误一般说道,“刚刚还那么心安理得地劝导你。” “没什么。”罗斯摇摇头。 维拉克和罗斯一起处理机器出错引起的麻烦:“我刚被抓进来,刚下到地下一层的时候是中午。当时我看到那么多犯人因为闷热,赤裸着上身,横七竖八地瘫在监室的地上苟延残喘。狱警像对待牲口一样,给每一个犯人编号,把新来的犯人随随便便扔进一间监室。我很惶恐,这种惶恐哪怕我经历了那么多也没用消除。” tsxsw.la “你也怕变成什么是吗?”罗斯苦笑。 “是,那比死还可怕,从一个有尊严,健全的人变成了躯壳……我为此惶恐到了现在。”维拉克点点头,“就和你说话之前,我还一直保持这样的念头,想到自己要是真的出不去,究竟该怎么办。是趁早放弃那个念头,和你们一起麻木地活着,还是继续做下去,哪怕是死。” “所以说,你应该——” “刚刚我想明白了。”维拉克打断了罗斯的话,声音沉稳坚定,“有的事情关键点从不在于结果,而在于做与不做。只看结果,只会顾虑重重。一心专注地走下去,这个选择,这个过程本就是一种答案,一种结果。” 第一百四十一章:疯子的世界 罗斯还以为维拉克宣泄一通后想明白了,没想到其反而变得更加坚定,他原本计划说出来的那些话都被噎了回去。他用手背揉了揉刺痛的双眼,侧过身子背对着维拉克继续工作:“挺羡慕你的。” 维拉克环顾四周,成片成片埋头工作的犯人们尽收眼底,他叹了口气:“工作吧。” 往后一整个下午直至晚上九点钟下班,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到监室后,维拉克打起精神,没在基汀的面前表现得太过颓靡:“老师,怎么样,想好备用计划怎么做了吗?” “差不多。”基汀刚洗完澡回来,正坐在床上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要是正面越狱还是没有进展,我们就只能先通过激化阿德尔、莱克特的矛盾,再想办法寻找机会了。目前已知二者的冲突点,就是我们、黄金。我们可以主动去找阿德尔,再向莱克特透露是阿德尔找的我们。” “得知阿德尔又来联系我们,莱克特肯定会很生气,但他们相互一沟通很容易发现阿德尔并没有主动找我们,是我们从中作祟。”维拉克觉得这个计划很不稳定,“一旦发现,他们立马就能猜出我们的意图。” 基汀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得让他们的误会、矛盾迅速加深,到达不可调和的地步。只有这样,他们之间的沟通就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了,阿德尔表现得再无辜在莱克特的眼里都并不可信。” “那您是怎么想的?”维拉克清楚基汀不会提出一个漏洞百出的问题,既然他肯说出来,一些非常明显的说不通的地方必然都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给阿德尔足够分量的见面礼。”基汀道。 维拉克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明白了基汀所说的‘见面礼’是什么:“这样一来,起码明面上他们两个都有了查出黄金下落的可能,就算莱克特寻求他父亲的帮助,他父亲也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针对阿德尔。” “那笔黄金足够我们控制这所监狱权力的平衡。”基汀擦好头发,将毛巾交给了维拉克,维拉克帮着晾在了一边,“到时候,我们得让这所监狱大乱,那样就算他们有心囚禁我们,也没有余力这么去做了。” “这个计划目前来看还是有些模糊,很多细节并没有确定,实施起来的话,应该会有许多的困难。”维拉克听完基汀的备用计划,觉得还是有些草率。 “是的,只是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有关他们的信息只有这一点。”基汀已经竭尽全力去思考解决办法了,奈何他们对阿德尔、莱克特知之甚少,只清楚二人都对黄金很感兴趣,很难规划出切实可行的计划,“想继续完善下去,就得靠你和莱克特多接触了,多了解他了。另外,如果阿德尔还能见我们一面,会更好。” 阿德而若是主动再见他们,无疑会是他们从中斡旋的最好切入点,而且这个行为也等于阿德尔还对黄金很感兴趣,不惜和莱克特闹得更难看。 “我会想办法从莱克特那里套话的。”比起阿德尔,维拉克觉得莱克特简直太好拿捏了,“莱克特确实是一个很难揣测出内心心思的人,也难以预判他所做的各种举动,但这并不等同于他其他方面也这么棘手。” 上一世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维拉克见过太多达官显贵,见过太多纨绔子弟。他们大多因为家境优渥一切顺利,导致心性单纯城府浅薄。像莱克特这种,在监狱里肆无忌惮,动不动就搬出父亲的身份来震慑他人的孩子,唯一不好摸清的就是他完全没有章法的举动。 “那接下来就两个计划共同推进了。”基汀道。 “嗯。” —— 十月十五日中午 维拉克吃过午饭后在医务室见到了莱克特。莱克特似乎对这件事很有耐心,尽管维拉克常常几天没有任何收获,他也都每天准时等候汇报。 “进展如何?”莱克特问。 “没什么进展,可能得再想新的事情刺激刺激基汀先生了。”维拉克为以后可能要做的行动埋下了颗种子,接着躺在病床上开始问起话,“对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莱克特现在还蛮喜欢和维拉克聊天,一脸微笑,歪着脑袋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其他犯人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虐待犯人取乐,甚至还会暗中鼓动犯人越狱,再顺理成章地在镇压中虐杀几个领头者。可最近的这半个月里,你好像没有再找犯人进行过拷打,也没有组织策划过什么越狱。”这个问题维拉克一早就发现了,但起初他并没有重视,昨晚思考该如何从莱克特嘴里套话时,他才想起这回事,决定以这件事为切入点打开局面。 “无非是找到了比虐待他们更有趣的事情。”莱克特耸耸肩,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黄金?”维拉克猜测,“没看出来,你会对钱感兴趣。” 莱克特一笑:“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对钱不感兴趣呢?” “据我所知,你在莱泽因闹出过很多事情,你父亲为了不让你酿出大祸,才把你安排到这里,却没成想,这里反倒是你的天堂。”维拉克习惯了上药的疼痛,医生为他上药时,他面不改色,“这种破地方,对你们同样是一种煎熬。你要是对钱感兴趣,不会在这里留这么久。” “没想到监狱里我的事情还传得这么广。”莱克特觉得这件事很好笑,重点完全脱离了维拉克的预估,“他们还传过我什么事,快跟我说说。” “别的我不太清楚了,我也对你那些虐待人,策划越狱的事迹不感兴趣。”维拉克把话题拉了回来,“总之,你看上去对钱、权、色都不在乎,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莱克特知道别人怎么看他,却很少亲口听别人在他面前说起过,因而兴致高涨:“可以这么说,我确实是个疯子。我在莱泽因的时候朋友很少,也可以说几乎没有。因为认识的同龄人都喜欢赌博,喜欢喝酒,喜欢女人,喜欢各种新奇的事物,而我,对那些都提不起半点兴趣,我从小喜欢的就是血、惨叫、痛苦、尸体、死亡。我和他们格格不入,只有这里才是真正契合我的地方。” “那你怎么最近没做这些你喜欢的事情,而是专注调查黄金的下落?”维拉克愈发不解,他隐隐觉得这和阿德尔有着联系。 1200ksw.net “为长远着想。”莱克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维拉克,“我脑子里有数不尽的有趣想法,戴曼斯监狱刚好是我实施这些想法的最佳地点,所以,我得排除一些东西,比如说,阿德尔。” 维拉克瞳孔微缩,他明显感到给他上药的医生的手停住了:“你……真是个疯子……” 莱克特兴奋地观察维拉克、医生脸上的表情,不论是维拉克的惊讶还是医生的惊恐,都让他倍感愉悦:“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我想真正随心所欲的做我喜欢的事情,就得完全掌控这个不被任何人在意,每个月还源源不断有犯人被运过来的好地方。而想完全掌控这里,肯定要把阿德尔踢出去。” “所以你关注黄金的下落,是为了上位?” “没错。”莱克特点点头,看那样子像是巴不得想在所有人面前公开自己的目的。 “依你父亲的能力,把阿德尔调走,把你换上监狱长之位应该没那么难吧?”维拉克想不通,明明是件对莱克特而言很简单的事情,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莱克特沉默了几秒钟,把医生支了出去,自己上手为维拉克换药:“要是我父亲同意,那自然不用这样。谁叫阿德尔深受我父亲的信任,我又是那个被羞于挂在嘴边的不争气的儿子呢?除非我问出黄金的下落,立下大功,不然没可能当上监狱长的。” 维拉克身子一颤,担心莱克特换药时再对他做什么手脚。 “放心,我看了这么多天,已经学会了怎么换药。亲手治疗自己造下的伤口,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莱克特轻轻地在维拉克的伤口上涂抹着药膏,“你也要争气啊,把黄金的下落问出来,那样对我们都好。”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不怕传到阿德尔那边?”维拉克渐渐平复下不安的内心,继续问起诸多问题。 “他知道的,可那有怎么样呢?这就像你们被我拷在审讯椅上一样,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可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我一点一点地摧残你的身体。”莱克特阴森森地说着,手上还在认真为维拉克上药。 维拉克知道莱克特在恶趣味地恐吓自己,他深呼吸一口气:“听你这么说,对登上监狱长之位势在必得了?” “这得看你。”莱克特上好药,去拿绷带,“我已经把我的想法都告诉给了你,你应该已经清楚了我们的合作是双赢。只要你问出黄金的下落,你可以自由,我可以成为监狱长,多好的结局,像戏剧一样。” “阿德尔难道没有动作吗?”维拉克见莱克特对此并不做保留,更加大胆直接地询问起他们之间的重要信息,为接下来从中斡旋、计划矛盾打基础。 莱克特拿出绷带,扶维拉克坐了起来,开始为他包扎伤口,“虽然阿德尔目前还没有什么动作,但我清楚,他不会坐以待毙的,我期待他的反抗。” 维拉克从中汲取线索进行消化:“听你这么说来,他很想留下?” “真聪明。”莱克特缠绕着绷带,顺便还夸赞起维拉克,“他是我除了我自己,第二个看不透的人。他对钱权色都不感兴趣,我为他安排了在莱泽因的更好的工作,他却正眼都不带瞧一下,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 “为什么?” “呵,我怎么知道?”莱克特自嘲一笑,“说不准这里还有什么秘密,总之,他死也要留下来,让我对监狱长这个位置越来越感兴趣了。” “真难想象,这所监狱除了你这种疯子会觉得是天堂,还有什么人愿意主动留着……哪怕是监狱长……” “我也这么觉得。”莱克特笑得很灿烂,他从未觉得别人评价他像个疯子,是对他的辱骂蔑视,别人越这样说,他越觉得是对自己莫大的认可、鼓励。 维拉克没再说话。 灌入他脑子里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些什么。 “真可惜,还没遇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莱克特为维拉克包扎好了伤口,却不急着离开,他们二人第一次聊这么久、这么多、这么深,“没有可以分享快乐的朋友,太孤单了。” 维拉克看着重新坐在自己面前的莱克特,敷衍道:“说不准你会遇到的。” “我觉得人的心满意足是有上限的。”莱克特聊得越发起劲,“我不奢求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只要能把我心中那些想法都实现,就足够我死而无憾了。” 听到莱克特说‘志同道合’这四个字,维拉克觉得这是对‘志同道合’的侮辱,他心中的‘志同道合’是平等会里的那群人:“纠正一下,是臭味相投。” “这个词好。”莱克特很是认同。 “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维拉克无心和莱克特聊心理扭曲的话题,他昨晚做的套话准备没怎么用上,就轻松从莱克特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是时候离开了,“不管你的未来是怎样的,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继续保持这个念头,我全力支持你。”莱克特觉得有些扫兴,不过还是鼓励着这个他想当上监狱长所需的最大的助力。 维拉克穿好囚服:“争取明天有些进展汇报给你。” “明天啊,明天有关之前那条线索的调查报告应该也会出来。”莱克特眯起眼睛,例行试探维拉克。 维拉克实在摸不准究竟什么东西对莱克特重要,什么对其不重要。前脚毫不在意地透露着自己和阿德尔之间的事情,现在又对自己依然如此谨慎,这种落差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愿基汀先生说的是真的。”几秒之后,维拉克装出对此事没底的样子,同莱克特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第一百四十二章:相互的试探 维拉克回到二零八监室将和莱克特对谈的内容都说给基汀后,基汀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一方面震惊于其中海量的信息,一方面震惊莱克特嚣张到了如此地步,这种话都敢当着别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看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矛盾。”莱克特捋了许久,才开口说起来,“这样一来,我们的备用计划可行性又提高了不少。” “是的。”在和莱克特对话时,维拉克就意识到了这点,“莱克特对监狱长这个位置很感兴趣,阿德尔又不愿意让出来,现在能决定他们究竟谁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就是我们了。” 基汀和维拉克一样,也发现了其中一个没有答案,无论怎么看都说不通的地方:“阿德尔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呢?” “我也在想这个。”维拉克原本还打算问基汀有何高见,看这样子基汀同样摸不着头脑,“莱克特说他对钱权色都不感兴趣,还拒绝了莱克特给他安排的更好的工作,这说不通,难不成他对这里有感情了?” “对这样一个地方有感情,很难让人信服。”基汀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知道莱克特想顶替他,所以想通过莱克特的需求换取更多的东西。现在他看上去对金钱权力女人不为所动,实际上只是莱克特提出的条件还没有到达他的心理预期。第二种,戴曼斯监狱里有什么起码对阿德尔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他因为这个,才不能将监狱长之位拱手让出。” “您觉得哪一种可能对我们有利?” 基汀干脆利落地道:“当然是后者。” 维拉克沉思后分析基汀这么说的理由:“前者的话,阿德尔是个聪明人,他就算想最大限度地通过监狱长的位置换取利益,也不会超出莱克特、他父亲的能力范围,所以一时没谈拢根本不是问题,他们迟早会达成合作,到时候我们就没有斡旋的机会了,是吗?” “没错。”基汀道,“而若是后者,看阿德尔这一系列的表现,应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出监狱长之位,也不会把他留在这里的原因说出来的。那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无法调和,而且会随着莱克特从我们这里获取到越来越多黄金情报,变得愈发激烈严重。” “要真是这样,还省去了我们主动激化他们的麻烦,直接源源不断地向莱克特透露黄金情报即可。” “不过,就目前来看,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基汀忧心忡忡地道,“你觉得阿德尔自见过你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是因为什么?” 维拉克刚想问阿德尔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莱克特局势一片大好他还稳稳坐着,听基汀刚好问了,便顺便猜测起来:“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阿德尔确实没必要做什么,他的重心应该放在怎么和莱克特谈拢上。要是第二种,他迟迟没有动作就复杂多了,要么是他暂时没有办法,要么他已经有了别的对策,不然不会来见我们,和莱克特争夺黄金的线索。” “我们得试探试探。这样吧,你不是说关于上一个线索的调查明天就会有结果吗?那明天趁线索得到印证,莱克特对你信任大增的时候,你再和他透露一部分黄金的线索。”基汀决定想办法试探出阿德尔在做什么,“这样一来,阿德尔那边得到消息,如果局势是第二个可能,他必然会尽快出手。到时候,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发现阿德尔和莱克特只是合作没谈拢,最好的结果是第二种可能,并且能摸到阿德尔有什么对策。” “这样最好。”维拉克没想到可以通过这个手段刺激莱克特、阿德尔,以达到获知更多信息,并且把监狱长之争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还是老师您厉害。” “只是一些试探手段,要是最终的结论是他们只是没谈拢,那备用计划的实施难度会陡然上升。”基汀始终担忧是第一种可能,因而脸上没了以往的笑容,满是忧虑,“为最坏的可能性做准备,我们还得在正面越狱计划上有些进展,不然两条路都被堵死,就再无出去的可能了。” 维拉克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明白的,老师。我还打算今天放风的时候从道恩那里再拿一份情报来的,可惜今天我们没分配到同一批里,他也似乎很谨慎,不敢让别人转交给我,只能等明天看看能不能分到同一批放风了。” “好。”基汀开始向维拉克透露黄金的新情报,以便维拉克换一套措辞,明天汇报给莱克特,“黄金是分多路运往敦曼的,其中海路上有一艘运载黄金的船因为年久失修遇上风暴,沉没在了卡门特市附近的浅海里。明天你就把这个说给莱克特吧。” “可是老师,这一条会不会太明显了?要是他们捞出了沉船,根据船只找到一些线索怎么办?”维拉克没急着同意,而是先试着站在莱克特的角度,思考如何把基汀透露的这条线索发挥到极致。在他看来,这条线索很容易被莱克特抓住蛛丝马迹,从而发现黄金的位置。 “打捞沉船没那么容易,他们想核实并利用起这个线索,起码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基汀不以为意,“而且,想刺激到阿德尔,这次我们必须得给出有足够分量的线索。要是我们能顺利在一个月之内离开,这个线索给他们也没什么。” “呼……”维拉克忽然感到责任重大,他郑重地对基汀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 十月十六日 今天维拉克如愿以偿地和道恩分到了第一批放风的犯人中。他先装模作样地和同样放风的基汀聊了会儿天,接着就一路和相识的犯人们闲聊,来到了还是一个人躺在一边晒太阳的道恩身边。 “怎么样了?”维拉克刚坐下,闭目养神的道恩就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维拉克笑着问。 “除了你没有别人会在放风的时候主动找我说话。”道恩睁开了眼界,瞥向身旁的维拉克,“怎么样了?” 维拉克简单透露了正面越狱计划的困顿与备用计划的情况:“目前就是这样,为了保险起见,只能选择两路推进了,最后挑合适的时机决定究竟桉哪个计划来。” “这是这几天收集到的情报。”道恩手看似无意地舒展开,将折叠的纸张塞到维拉克的腿下。 yawenku.com 维拉克微微抬头看着太阳,没有关注周围狱警,假装提裤子,把写有情报的纸张不动声色地别到了腰间:“对正面越狱,你真的没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供吗?” 他正面越狱的计划已经有数天没有进展,必须集结所有可以合作的力量共同协作,才有可能打破僵局。 “还记得我们当初合作时约定好的吗?”道恩好像有意刁难维拉克,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知难而退,“我只负责向你提供地图、狱警的情报,其他的合作,除非你的计划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可行性足够高了,不然不用想。” “虽然现在还没什么进展,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这是前所未有的,最有希望离开这里的机会。”维拉克认真劝道,“我希望我们都能全力以赴。” “这种话我听过不下几十遍了。”道恩不屑一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是唯一,也从未有过真正有希望离开这里的机会。” 维拉克叹了口气:“那只能等我有了进展再来说服你了。” “希望你有。”道恩道。 “走了。”维拉克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无力感,本应和他站在一条战线的犯人们要么麻木要么冰冷,让本就举步维艰的他更感雪上加霜。 回到基汀身边后,维拉克推着轮椅,不经意间把情报纸交给了基汀:“老师,您保存好。” “放心。”基汀已经有了次经验,对把情报纸安全带回二零八监室很有把握,“今天莱克特还会在医务室和你见面吧?” “会的,他现在的重心全都放在了黄金、监狱长之位上,所以每天都会等我汇报,就算经常没有进展,他也对和我聊天很感兴趣。”维拉克道。 “那中午就交给你了。”基汀拍了拍维拉克推轮椅的手。 维拉克重重地“嗯”了一声。 —— 中午,吃过午饭维拉克同莱克特在医务室见面。 莱克特大概是对换药上了瘾,这次直接把医生叫走,全权负责为维拉克换药:“来,躺下,以后换我来给你换药。” “你怎么对这种事情都感兴趣……”昨天莱克特换药虽然没出什么事,但维拉克还是对莱克特这个疯子放不下心。 “这多有趣啊,亲自治疗自己造下的伤口嘛!”莱克特生疏地为维拉克拆着绷带。 维拉克干脆自己拆了起来:“和你汇报件事,黄金的线索有了新的进展。” “哦?先说,说完再换药。”黄金是如今莱克特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他顾不得为维拉克拆绷带换药,先过问起来。 “基汀先生和我说起了一件他运送黄金去敦曼时的事。”维拉克自己手没听,熟练地把绷带拆下,“他们当时运输黄金采用了多种方式,其中有一条是水路,从卡门特市出发,用船把黄金运往敦曼。那天刚好天气恶劣,碰上了暴风雨,基汀先生为了赶时间,强行安排了船只起航。最后那只船因为本身就年久失修,出了码头没多久就被海浪拍翻,沉没在了浅海中。” “所以说,卡门特市附近的浅海里有一艘装有黄金的沉船?” “没错。”维拉克趴在了床上,等着换药,“对了,你昨天说上个线索今天就能核实清楚,现在怎么样了?” 莱克特将重要信息记在了脑子里:“啊,核实清楚了,是真的,只是可惜基汀办事很干净,我们没根据那个线索追查到黄金的下落。” “这个新情报你觉得怎么样?那艘船上应该有很多线索。” “打捞沉船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莱克特有立马去给父亲打电话,通知新情报的冲动,但看到维拉克躺好了,少有的耐住性子,上前为维拉克换药,“我估计得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查出来。” “几个月的话有点太久了,我争取再多问些新的线索。”维拉克在莱克特面前示好,时刻不忘让莱克特放松对他的警惕。 莱克特心情大好,上起药来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这个情报非常关键,就算船上没有什么线索,光是把一整艘船的黄金打捞出来,都足够立个大功了。” “那我有没有什么好处?”维拉克发现这个情报不止能试探莱克特、阿德尔,果断开始争取更多东西。 “你想要什么?”莱克特语气轻松,对维拉克的要求不以为意。 维拉克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需要的东西:“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和之前的一并说给你。” “随便,对了,今天几号来着?”莱克特冷不丁换了个话题。 “十月——”维拉克刚脱口而出两个字,额头马上渗出冷汗,“中旬吧。新犯人不是每个月十二号报道来着吗?这也有好几天了吧。” “应该是十六号。”莱克特道。 维拉克松了口气,看上去又化解了一次莱克特的试探。 他和基汀都在暗暗算着日期,刚刚若是莱克特身为副监狱长都不太清楚今天是几号,他一个犯人轻易说出,很难不激起莱克特对他的警惕。只有装出对时间已经模糊,才能继续示弱下去,让莱克特对他的信任加大。 “那也没几天了啊。” “什么?”维拉克不明白莱克特的意思。 “十月二十号和平节啊,你难道不知道吗?”莱克特问。 维拉克知道有这么一个节日,但他在贫民区从来也没过过,因此一直没放在心上:“知道,难不成监狱有什么安排?” “我觉得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正好最近手痒了,可以安排个什么大型活动庆祝一下节日。”莱克特很快就为维拉克上好了药,让他坐起来重新绑绷带,“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足球赛、监狱风云 莱克特热衷的、想做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维拉克没开口,不过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有一定的决定权,或许可以试着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亡:“……让我想想。” “一定要足够大,节日嘛,应该让所有人都参与进去。”莱克特原本只是开个玩笑,他认为维拉克身为犯人的一员,又对他这么了解,是不会给他的疯狂游戏出谋划策的,但维拉克居然愿意帮他想想,他好奇起了维拉克能给出什么意见。 “和平节……”维拉克轻声自言自语,回忆着这个节日通常会以什么形式庆祝,不过由于没过过,他印象不深,只记得市里面会组织一些庆祝活动。 “要贴合主题,不要搞得我像是夹带私货。”莱克特厚着脸给维拉克提起要求,多此一举地试图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常规的庆祝活动很难入得了莱克特的眼,维拉克沉思起来,怎样的活动既能让莱克特满意,又能尽可能不伤害到其他犯人。 胡乱思索之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在莱泽因的时候,卡迈恩带他去球场看足球赛的情景。体育运动这种对抗激烈,会消耗大量体能的活动,说不准可行。 “足球赛怎么样?”维拉克提议道,“而且广场的大小,正好差不多等同于一个足球场。” “足球赛?”莱克特没想过体育运动方面,“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我觉得还不错,你想想可不可行。”维拉克绑好绷带,将囚服穿好,“足够大,足够多的人参与,我们刚好也有合适的场地。” 莱克特坐下开始思索足球赛怎样能把他的玩法引入进去。 “现在足球风靡威尔兰,在我们布列西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喜欢,如果真能举办一次足球赛,应该会很精彩。”维拉克坐在病床上,劝莱克特采纳这个意见。 “足球确实很有意思,犯人们和狱警们可以各为一队。”莱克特微微点头,“二楼的狱警娱乐器材室里也有足球,球框也能随便做两个,倒是完全可以实行。只是,单纯踢足球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 莱克特意味深长地笑道:“我都把你当成知己了,你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当然是对我而言有趣东西,不然我为什么要费功夫去组织呢?” “那你刚刚还义正严辞地叮嘱我不要规划得像是你在夹带私货。”维拉克想冲莱克特翻个白眼,“早说不就得了。” “知己嘛,你懂我就行,说那么明白做什么。”莱克特笑得很灿烂。 维拉克想了一下,提出利于犯人一方的想法:“既然是比赛,最好是有奖励的,这样大家才会更加卖力。所以,你可以分别给狱警、犯人们设置一个足够诱人的奖励,我敢保证,只要你的奖励够大,这场球赛会让你满意。” “嗯,这是一个点,但还是不够。”莱克特颇为认可维拉克的意见,转头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狱警们可以拿着警棍上场,有攻击犯人的权利那就更好玩了。” 这样一来,原本双方公平的比赛会变成狱警单方面的施暴,维拉克难以接受:“那犯人们呢?可以还手吗?” “当然不可以。”莱克特理所应当地道,一时间看维拉克就想看傻子一样,“犯人怎么可以还手?” “那这场比赛毫无悬念。”维拉克摇摇头。 “也是……”莱克特又开始补充赛制,填补全新玩法的疏漏,“那犯人可以无限换人,这样就好了。” 莱克特新补充的规则看上去是为犯人着想,其实更加利于狱警一方,或者说利于他施暴。毕竟按照足球赛的规定,每队只能出场十一人,狱警一方手持警棍有权攻击犯人的话,十一个犯人很快就会被打倒,比赛也会被迫中止。犯人一方可以无限换人,那也相当于狱警、莱克特可以无限地攻击,反正打倒一个也还会有新的换上来。 “太不公平了。”深受《平等论》熏陶的维拉克无法接受莱克特这种不尊重别人的游戏,“犯人们也不是傻子,你们拿着武器他们是不会凑上来的,也不会有人愿意替换伤者上场。” “我觉得你刚刚说得很有道理啊,只要我给出的奖励足够大,他们会上赶着来的。”莱克特当即就想出来犯人们赢得比赛的奖励,“比如说,只要他们能赢,我可以给他们给外面亲朋好友写信的机会。” 莱克特亮出这个奖励后,维拉克说不出话来了。 可以预见,只要莱克特提出这个奖励,绝大多数和外面亲朋好友失去联系数月数年的犯人们会抢破了头参加比赛。 “所有犯人都会获得这个奖励吗?”维拉克问。 这个奖励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拒绝,其他犯人也绝对会同意的,既然如此,他所能做的,就是为所有人都争取到。 “不包括你和基汀,另外所有的信件都会经过严密的审核才能发出。”莱克特道,“这点你能理解吧?你们的身份太特殊了,万一把平等会、黄金之类的重要信息传递出去,我会摊上麻烦的。” “理解。”维拉克也没奢望过能以自己的身份向外界寄一封信,不过别人能有这个机会,说不准可以夹带着他的一并出去,“你能做到吗?这可不是小事,得过问一下阿德尔吧?” “不用激我,监狱长之位我势在必得,这个没什么。当然,不可能什么都让他们往出寄的,我也有权拒绝某些信件的寄出。”莱克特见维拉克都心动了,知道这个奖励足够让所有犯人为之疯狂,“怎么样?这个奖励足够大了吧?” 维拉克点点头:“够大。” “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十月二十号,没几天了,我得抓紧去组织起来了。”莱克特还要去和父亲通知黄金新的线索,没有和维拉克多聊,“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维拉克跟着一并离开,二人在楼梯口分别,一人上楼一人上下楼。 被押送着回到监室后,维拉克迫不及待先把足球赛以及奖励的事情告知给了基汀,而后才说起了试探计划的落实。 “接下来就看阿德尔那边得知消息会有什么动作了。”基汀与维拉克相反,先谈起备用计划的事情,“不论如何,最晚明天,备用计划到底有没有进行的希望就会清晰了。” “是,但愿阿德尔不是和莱克特没谈拢。”维拉克道。 “关于寄信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基汀照例没先发表意见,等维拉克先行提出见解。 维拉克回的路上已经考虑了很多,因而回答的时候没有拖泥带水:“如果犯人们赢得了比赛,莱克特真的会履行承诺,会是我和平等会进行联系的最好机会。尽管他说明了我不可以寄信,其他人的信件也都会检查过后才能发出,但总归会有办法。只是,一方面,就算寄信,也得是下个月的十二号,另一方面,这也有可能是莱克特对我的一次试探。” “没错。”基汀没有在维拉克说完之后补充新的看法,也没有进行反驳,就代表着维拉克和他想的一样,“这对其他犯人是甚至高于生命的奖励,但对于我们,多少显得有些可有可无。” “要是越狱失败了,一个月之内我们没能出去,就算这是莱克特对我的试探,我恐怕也只能冒险去和平等会进行联络了。”维拉克叹了口气,这个奖励的时间点卡得很好,对他作用不是很大,只能作为越狱失败后的补救手段。 “嗯,无奈之举,还是用不到最好。”基汀将放风时维拉克塞给他的情报纸拿了出来,“这里面的内容我大致看了看,包含了各个位置值班的狱警以及值班时间,还有部分狱警的简单信息。” 维拉克接过多达四五页的情报纸,一张一张仔细翻阅:“这么详细……感觉已经包括了所有的狱警。看来道恩知道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只是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不愿意深度合作,不然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想获得他的认可需要时间。”基汀看得很开,“不用那么刻意地接触他要求合作,看他的性格会很抵触这样的人。” “明白。”维拉克也摸到了和道恩相处的大致方式,因此目前还没引起道恩的什么反感。 基汀对维拉克这段时间以来的成长非常满意,不论是和人打交道还是思考问题还是认知,维拉克都有了很大的长进:“你进步很大,学得很快,我快提不出什么比你说的更好的意见了。” “谢谢老师。”维拉克听出基汀是真心夸赞认可他,这份认可是他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最大的收获。 “想想十月二十号和平节的足球赛,还有没有我们可以利用起来的东西吧。”给维拉克增添了些许信心,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基汀继续讨论起别的东西。 西红柿小说 “好,莱克特这次采纳了我的看法,我应该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这场比赛的细节。”维拉克也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 精神头十足的二人谈了一整个中午,两点钟的时候,正脑子活络,有诸多崭新想法的维拉克被狱警带去工作区工作,工作没多久,一名从二楼下来的狱警找到了他:“是八一九六号,托马斯·克里斯吗?” “是。”维拉克停下手中的工作,“怎么了?” “跟我走一趟,监狱长找你。”狱警道。 维拉克又惊又喜,他没想到阿德尔这么快就有了动作,看来中午和莱克特汇报黄金线索真的开始搅动起了风云:“……好,那这边先交给你了罗斯。” “你……”罗斯不知平时不见人影,但威名响彻整个监狱的监狱长为什么忽然要见维拉克,“小心点。” “放心。”维拉克拍了拍罗斯的肩膀,跟着狱警离开工作区,前往二楼阿德尔的办公室。 监狱长阿德尔见他,所透露出来的信号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很深,根本不是钱权色之类没谈拢的问题,这样他们的备用计划就有了进行的关键基础。 第二次来到戴曼斯监狱二楼,维拉克多少熟悉了些,很快就穿过了狱警们的娱乐区,来到办公区的走廊。这次莱克特还得知了消息,在副监狱长办公室的门口双臂环胸,等着维拉克经过:“不用担心,他没办法把你怎么样的。” “嗯。”听到莱克特的叮嘱,维拉克只是应了一声。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化双方的矛盾,而想激化矛盾,就肯定要比目前看上去处于弱势方的阿德尔提供一定的帮助,这样他们才能斗得越来越凶,产生维拉克、基汀可以利用起来的机会。 “等你好消息。”维拉克掠过眼前后,莱克特最后说了一句回到了办公室。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合作,他对维拉克很有信心,也知道阿德尔没有任何胜于他的手段。 “监狱长,八一九六号犯人,托马斯·克里斯到了。”狱警敲门通知。 听到里面阿德尔说的“请进”后,狱警打开门,把维拉克放了进去。 “下午好,阿德尔先生。”有了一次打交道的经验,知道当下局势之中阿德尔需要他,维拉克不再那么拘谨紧张,进去就先冲阿德尔不紧不慢地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请坐。”阿德尔和上次一样,在刚进门的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表情淡漠,声音冰冷。 维拉克坐在阿德尔对面的沙发上:“我刚在工作,不知道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没必要装傻充愣,你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我叫你的目的,我也就不绕什么弯子了。”阿德尔还是一贯的直来直去,“我可以给出比莱克特更好的条件,只要你能把接下来黄金的线索都只会报给我。” “先说说看,您能给我什么吧。”维拉克没急着说出莱克特都许诺了什么,打算先听听阿德尔的。 “何不先说说,你有什么想做,莱克特却无法帮你实现的事情。”阿德尔做事滴水不漏,反倒问起维拉克。 第一百四十四章:众志成城的力量 “当然是离开这里。”维拉克道。 离开监狱重获自由是最难实现的,也是他首要的需求。和这个比起来,再好的待遇也都不值一提。 “莱克特答应了可以放你离开?”阿德尔挑着眉,一脸嘲讽不屑的样子地盯着维拉克。 “对。” “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还不知道吗?”阿德尔没在得知莱克特的做法后第一时间给出比他更好的东西,而是摇摇头,“这所监狱里的任何一个犯人,包括基汀自己,只要能问出黄金的下落,都能离开。可唯独你,不行。” 维拉克知道阿德尔这么说的理由,他和基汀从未计划过把黄金的下落说出来,也没寄希望于莱克特能放他们离开,但他不能明面上这么说:“莱克特的父亲可是司法部的部长。” “呵。”阿德尔被维拉克的话逗笑了,“据我所知,莱克特和你说过外面的局势。你们乱党和政府达成了和谈,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你是有决定着整个和谈走向能力的重要人物。要是把你放出去影响到了政府的安排,就算是莱克特的父亲也根本承担不了责任。” 维拉克没说话。 阿德尔目光凌厉,好似轻易看穿了维拉克的心思:“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的,可你坚持这么做,我想,一定有着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说说看?”维拉克本能地想支开话题,但理智告诉他一旦他岔开话题,回避了这个敏感的问题,就等于坐实了他和莱克特合作另有所图,“我也很好奇,除了离开这里,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继续说说,莱克特还能给你什么吧。”阿德尔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把正事谈崩,主动回到了正题上,“这才是正事。” “别的也没什么好提的吧,我只想离开。”维拉克自知心智不及阿德尔,不再想那么多,顾虑那么多,只牢记现在是阿德尔有求于他。 阿德尔重归面无表情:“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莱克特那个孩子,再疯再肆无忌惮心里也是有分寸的,他不会真的放你出去,你也不用再做无谓的幻想。最重要的是,他父亲的背景确实深厚,可我才是这所监狱的监狱长。除了就连政府也不敢放你出去的这个条件外,其他的我能给你的帮助一定优于莱克特。”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维拉克道,“听莱克特说,他许诺给你了很多丰厚的条件,可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监狱长办公室里迎来一阵沉默。 阿德尔的眼神变得更可怕了一点,盯得维拉克头皮发麻:“没为什么,只是在这里待习惯了,不愿意离开。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只学会了在这里怎么生活。所以不必要对我坚守在这里进行过多的揣测,换作是你,也不愿意被一个毛头小子从自己家里赶出去。” 这个理由既说得过去也说不过去,维拉克很清楚就连莱克特都毫无头绪,自己问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可以理解。” “当下你的身份很特殊,不用去想和任何人合作,另一方会怎样伤害你,现在没人能动得了你。”阿德尔耐心地把局势、利弊仔仔细细和维拉克讲了一遍,“出去的事情,你也不用多想,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乱党身上吧,如果和谈顺利,你应该能完好无损地被放出去。现在,摆在明面上的,只有我和莱克特分别都能给你什么,这件事我认为非常显而易见,任何考虑都是多余的。” 维拉克还打算多周旋一会儿,可阿德尔直接果断地把谈判推进到了最后一步,此时留给维拉克的,只有选择帮助阿德尔获得黄金下落,还是帮助莱克特。 而维拉克和基汀搅动监狱风云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阿德尔、莱克特为争取监狱长之位斗得越来越厉害,然后趁机从中寻找机会进行越狱。现在在阿德尔这边占不到任何便宜,维拉克也懒得再掰扯下去,引入了他心中的正事上:“合作可不是一件小事,做生意也没有只听一面之词的道理,所以你得给我一点考虑的时候,还要给我和莱克特重新谈谈的机会。” “可以。”阿德尔答应得很爽快,“你和莱克特平时都是中午在医务室见面对吧?这样吧,我给你和他见面的机会,也给你一天考虑的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再谈。” “这样最好。”维拉克起了身,“我会把你能许诺给我的,如实转告给莱克特。” 维拉克表现在阿德尔面前的,是一个坐地起价的商人形象。这样的人虽然令人讨厌憎恶,但也好过暴露出真实目的引起他们的警觉。 “那你可以走了。”阿德尔也站了起来,自顾自回到工作区,在办公桌前坐下。 “问您一个问题,您是怎么做到把这样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当作家的?”维拉克临走前,冲准备处理公务的阿德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阿德尔与维拉克相隔了十多米的距离,声音低沉:“水深火热?你见过战场吗?和战争比起来,这里就是天堂。” 维拉克没参与过战争,无非切身体会到阿德尔的心境:“照这么说,莱泽因不就是天堂中的天堂?” “莱泽因和战场没有区别。”阿德尔道,“这点我想你很清楚。” “……也是,尤其是现在和以后。明天见,阿德尔先生。”维拉克对阿德尔有了更深的认知,推门离开。 回到工作区后,不知维拉克因何被叫去,焦急等待的罗斯立马问了起来:“出了什么事?监狱长为什么要叫你过去,你没受什么伤吧?” “我没什么事,阿德尔叫我过去,只是谈谈关于基汀和黄金的事情。”维拉克安抚担心他的罗斯,“我就是个普通的犯人,他不会莫名其妙针对我的,放心吧。” “那就行。”罗斯松了口气。 维拉克很快就重新上手工作:“罗斯,你知道和平节吗?” “啊,你不说我都基本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节日,怎么了?”罗斯问。 “我从莱克特那边得到点口风,他想在和平节那天搞点什么事。今天十六号,二十号就是和平节,没几天了。” “莱克特?那肯定没什么好事。”莱克特恶名远扬,罗斯一听到罗斯想趁和平节搞事情,就知道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维拉克听到罗斯这么干脆的给这件事定了性,还觉得有些奇妙。因为罗斯演奏的事情明面上是莱克特一手操持的,之前二人吵架罗斯还极度悲观,维拉克还以为他会倾向于站在监狱这边,没想到实际上其实分得很清。 “究竟是好是坏还很难说,他想组织一场犯人和狱警各为一队的足球比赛,要是犯人赢了,全体犯人会获得一次给亲朋好友寄信联系的机会。” 罗斯是个大嘴巴,维拉克想通过罗斯把这件事先散播出去。一方面让犯人们做好一些准备,另一方面,等大家都知道足球赛和相应奖励后,莱克特就算想临时改变想法也并不好那么容易实施了。 “什么?!”罗斯惊道,顾不得操作机器。 维拉克眼疾手快接下了罗斯手里的活:“不过也没那么好,莱克特那个人你也清楚,不可能为犯人们着想,所以到时候比赛,狱警那一队有权利在比赛期间攻击犯人,但犯人们无权还手。” “这不重要,克里斯,你确定只要赢得这场比赛,我们可以向外面寄信?”罗斯瞪大双眼,扯着维拉克的衣服,维拉克每晚一秒回应都让他觉得是种煎熬。 “是的,我今天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们在安排这件事。”维拉克道,“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公布了,再不济,二十号没赢得比赛应该也能休息一天。” “我得参加,这场比赛肯定要赢。”罗斯深吸一口气,慢慢消化接受了这天大的好消息。 “不急,你可以先通知给其他人,让大家做好准备。”维拉克不觉得罗斯的体格适合参加这种残酷的比赛,“到时候犯人们有无限换人的权利,甚至我们每个人都有上场的机会。” 罗斯觉得这件事像梦一样,比他能重新弹奏钢琴还虚幻:“克里斯,我发现自从你来了之后,这所监狱变得不一样了。” fantuantanshu.com “哪里?” “我说不上来,就感觉,生活变得有希望了。”罗斯作为维拉克诸多计划中最大的受益人之一,分外感激、感动,“特别多我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因为你实现了。” “这只是一时的,我说过,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到时候会把你带上的。”维拉克笑着拍了拍罗斯,催促他抓紧工作,“眼光放长远一点。” —— 工作到吃晚饭时,维拉克运气不错,和道恩又分配到了同一批,这次还是道恩那桌故意给他留了个空位,他顺势坐了过去,把足球赛的事情分享给了同桌的犯人们,等待他们进行更大的传播。 “这事是你一手操办的吧?”回去的路上,道恩问道。 “为什么这么认为?”维拉克问。 “这场比赛虽然狱警们有攻击我们的权利,但对我们而言,还是很值得去做的。要是莱克特自己策划,他不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而且,虽然你刚刚和其他犯人说的是你无意间听到的这个情报,但我知道你和莱克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猜这场比赛也有你的想法在其中。”道恩说着自己的分析。 维拉克简单地把这件事的经过告诉给了道恩:“……也是机缘巧合吧,刚好有这么个机会,就为大家争取了一下。要是一个月内我没能离开,说不准也只能通过寄信想新的办法离开这里了。” “不论你能不能越狱成功,这次你都帮了我们全体一个大忙,我替他们谢谢你。”道恩同维拉克道谢,而后沉吟一声,“如果我们能赢得这场比赛……不管你的越狱计划有没有新的进展,我都会尽我所能帮你。” “……谢谢……我也向你做出保证,不论我能不能出去,都会尽可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意外之喜让维拉克有些说不出话,他之前费尽心思都没有打动道恩,没想到足球赛的事情居然让道恩愿意与他深度合作了。 “加油吧,我有点期待了。”走到工作区,道恩同维拉克分别。 工作到九点后,维拉克回到二零八监室,把一下午发生的杂七杂八的事情通通说给了基汀。 “看来莱克特对你很有信心,不然你和阿德尔一谈完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把你叫去了解情况。”局面一点一点被打开,基汀的笑容也更加浓郁,“道恩的事情我也很意外,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很重视犯人们的利益,不愿意和我们深度合作也是为了保证犯人们的安全。现在你为犯人们争取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机会,刚好符合他的诉求。” “是的,与人打交道最重要的还是得清楚对方需要什么。”维拉克由衷感叹。 今天因为知道阿德尔有求于他,所以他表现得不慌不忙,圆满完成了任务。 又意外地打动了道恩,使得深度合作的事情得以推进。 这都得益于他把握到了对方需要什么,对方的软肋。 “接下来就得看比赛能不能赢了。”基汀道,“如果没赢,估计非但无法深度合作,还会让犯人们产生巨大的挫败感。” “我倒觉得比赛十拿九稳。”维拉克颇具信心,“犯人们被关在这里毫无希望可言,能给亲朋好友写封信,恐怕会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狱警们打得再重,我们也是有着足足两千人在。”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基汀想起拉威尔王朝被众志成城的民众推翻的情景,同样不敢小觑犯人们迸发的力量。 维拉克躺在床上,劳累一天的身体得到休息,很快就变得酥酥麻麻的,他点点头,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老师,拭目以待。” 第一百四十五章:无题 十月十七日 白天,维拉克专注于工作,等到他放风的时候,发现足球赛的事情已经彻底传开,狱警们听犯人们说着他们都不知道的消息时都是面面相觑。 中午吃过午饭在医务室见到莱克特时,搞得莱克特连昨天阿德尔见维拉克的事情都顾不得问,先不满地提起了这件事:“你怎么把这件事传出去了?” 躺在病床上等着换药的维拉克一脸无辜:“我只是随口和几个犯人说了几句,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传遍了。话说,这事我们不是已经定了吗?应该没什么事吧?” “原本我还在考虑有没有更好玩的,现在被你这么一弄,不定也得定了。”莱克特为维拉克换起药。 “抱歉,我以为我们说完之后到时候就这么安排了,也就没当作是秘密来看待。”维拉克向莱克特道歉。 莱克特也并没有真的生气,毕竟足球赛这个活动他还算是满意,只是还没急着定下:“就先这样吧,以后不要随口乱传这种事。” “好。” “昨天阿德尔和你谈了什么?”莱克特这才过问起阿德尔和维拉克的谈话。 “看上去你对我真的很放心,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问。”维拉克调侃了一句,把昨天的情况告知给了莱克特,“……就是这么回事。” 莱克特紧锁眉头,语气不快:“所以说,你既没同意也没拒绝,等着我们谁出价更高再决定合作对象?” “这也没什么吧?换作是你,也一定会给予条件最好的那一方。”维拉克不觉得这有什么。 莱克特反倒觉得他们愉快合作了一段时间,维拉克如今这么做,有种背叛的感觉:“可以理解,那我就正面回应一下阿德尔的质疑吧。首先,他说我不可能把你放出去,因为你的身份太过特殊。这句话半对半错。和谈期间我当然无权擅自作主给你自由,不过和谈之后呢?无非两种可能,和谈成功和和谈失败。成功后,用不着我,政府也肯定会主动释放你。失败,你的身份就不再特殊了,我放你政府也不会在乎的。” “是这么个道理。”维拉克点点头。 “然后,是他说的,他不管怎么说都是监狱长,能给你的一定会比我给的更多。”说到这里,莱克特轻蔑地笑了起来,“我父亲之所以不让我顶替他的位置,只是单纯认为我有更好的前景,没必要在这样一个政府专门堆放垃圾的地方历练。所以我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来登上监狱长之位。这并不等于,我父亲无权调离阿德尔,无权左右阿德尔的一切。事实上,只要我父亲愿意,他随时可以把阿德尔变成一个普通人。” 维拉克听后故作深以为然的模样:“确实如此,他能给我的远不及你。” “这是多显而易见的事情,最多委屈你的是,你得在监狱里再待起码几个月的时间。”莱克特从不觉得这方面有什么值得思考的,他觉得阿德尔的话,和维拉克来找自己索要更好的条件这两件事都十分可笑,“你们乱党和政府的和谈需要时间,你从基汀那里完全套出黄金的下落也需要时间,其实也没什么冲突的。” “照你这么说来,反正不管外面平等会和政府谈得怎么样,我只要问出黄金的下落就能百分之百离开?” “没错,你要做的就是把黄金的下落问出来,我要做的是为你这段监狱生活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另外要是外面和谈破裂,再把你安全送出去。”莱克特道,“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根本没什么值得多思考的。” 现在优势又全集中在了莱克特的身上,维拉克似乎没有了任何拒绝和莱克特合作下去的理由:“今天下午阿德尔还会叫我过去,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他,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莱克特直截了当地道:“克里斯,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反复纠结,你完全可以直接拒绝和阿德尔见面,避免浪费时间。不过这么做,又会显得我很心虚,怕你被阿德尔说服一样。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也好奇阿德尔到底有什么真正能压得过我的底牌……总之,等你的消息了。” “他给了我一天的考虑时间,我也很好奇他究竟能有什么胜过你的东西。”维拉克本身也没想获取莱克特的好感,现在让他感到厌恶也真好能掩盖真实目的。 没多久,莱克特为维拉克上好了药:“坐起来吧。” 维拉克坐起,缠绕绷带。 “我看你的伤快好得差不多了,有没有兴趣参加二十号的足球赛?”莱克特见维拉克的伤口基本愈合,也快不需要换药了,便想着把维拉克也拉到比赛中。 “你们谁敢动我?”维拉克笑着问。 “我很期待你也能参与进去,谁让你总是善于创造奇迹,作为比赛的变数之一,会让比赛更具看点。”莱克特胡乱地给维拉克绑了一通绷带,“考虑到你的身份以及身体状况,你可以有不被攻击的特权,怎么样?” 维拉克对莱克特绑的绷带很不满意,拆开后自行包扎:“不够吧?不被攻击在一场足球赛里什么时候算是特权了?你们狱警可以随意用警棍打人这才叫特权,你要是真想给我特权,最好也给我一根警棍。” “这就是……平等吗?哈哈……”莱克特拿维拉克的背景开起玩笑,“可以,那作为条件,狱警们重新有攻击你的权利,而且我也要参与进去。” “难道你之前没打算参加比赛?”维拉克冷哼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参与的话,同样有攻击你们的权利。” “你就不怕再被打成重伤?”莱克特很意外维拉克会做出这个选择,“还是说你和哪个狱警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借这个机会泄愤?” 在他看来,不被攻击也不攻击别人是有伤在身的维拉克的最好选择,要是他选择了有攻击狱警的权利,以他的身体情况绝对招架不住别的狱警的攻击。 “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觉得光你们能打人不公平。”维拉克道。 他没觉得自己参加比赛能给犯人取得胜利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他同意参加进去,不惜自己会被狱警围攻也要争取到攻击的权利,是为了给犯人们增添些信心,告诉他们狱警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要把自己树立成一面敢于和狱警抗争的旗帜。 “公平……”莱克特今天被维拉克说的话逗笑了很多次,“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在莱泽因要给底层人争取公平,在监狱里也要给犯人们争取公平。你也是贵族出身,难道不明白吗?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些都本该如此。” “不该如此。”维拉克自己把绷带缠好,系了个结,“很多东西并不是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它就是对的,也有可能是一直这么错过来的。你不过是作为既得利益者,不愿意承认罢了。要把你换作是受到压迫的底层民众或者是不被当人看待的犯人,你也会觉得不公平,觉得不该如此。” “你是要把你外面玩的那套用在我身上?”莱克特大笑起来,“我对什么平等不平等,公平不公平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也很难理解你过得那么好,是吃饱了撑的吗?要去替别人着想。” 维拉克并非出生高贵,因而还没有真正理解过克里斯以及那么多抛弃既得利益者阵营,为受到压迫的民众而战的人们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可能仅仅觉得世界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它能变得更好吧。” “你居然也有这么天真烂漫的一面……看来人真的很复杂,我和你比起来都算不上什么怪物了。”莱克特不再过多评价维拉克和平等会的事情,“那就这样吧,接下来我就去安排二十号的足球赛了,等你和阿德尔的谈判结果。” “嗯。” 维拉克被莱克特嘲笑后略微感到失落,他想到,克里斯他们做这些,又经受了多少人的不认可、贬低。他们和底层民众自行抗争不一样,他们是更难被理解的一批人。 就在莱克特要先行一步离开的时候,维拉克叫住了他。 “其实没什么值得嘲笑的。”维拉克下了床,直视莱克特的背影,“每一个做出这样选择,为高于自己生命的事业而战的,都值得被敬佩。” 畅想中文网 “那我敬佩你。”莱克特顺着维拉克的话说了一句。 看着莱克特远去,变得严肃的维拉克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发现不管别人是真心实意地敬佩,还是阴阳怪气地敬佩,都好像不是那么重要。 克里斯、伯因等人不是为了收获别人的敬佩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的心中、眼里,只有那片星辰,那片大海,那个正确的世界。 “随便。”他喃喃自语后,离开了医务室。 回到监室和基汀聊了见闻经历,讨论好下午见到阿德尔该如何同他周旋,如何把阿德尔、莱克特的矛盾推向更激烈的地步后,维拉克睡下休息。 下午,到了和昨天相差无几的时间时,狱警到工作区把维拉克叫走,带到了监狱长办公室。 “没想到您这么严谨,说一天就一天,一分钟都不带差的。”维拉克进办公室首先看下了墙壁上挂着的钟表的时间,接着才到会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和莱克特谈得怎么样?”阿德尔开门见山。 维拉克很喜欢和直来直去的人打交道,因为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废话,但这个人要是换做了阿德尔,他就有些接受不了了,感觉自己少了一点缓冲适应的时间:“我们谈得很愉快,经过他的指出,我发现你提出的那些似乎都并不能作为优势。” “他说了什么?” 维拉克把莱克特的话完完整整转达给了阿德尔。 “可这一切的基础,是他真的会兑现承诺。”阿德尔听后面不改色,当即为维拉克点明了关键所在,“他做事毫无逻辑可言,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还曾一连虐待你九天,差点要了你的命。要是外面的和谈真的顺利,你被政府指名道姓地放出去,那自然最好,可和谈失败,你忽然变得没有价值后,在我看来他会继续虐待你。” “不排除这种可能。”维拉克又在阿德尔面前装出深以为然的样子。 “你和他接触这么久,不会不清楚,比起拿到黄金放你出去,拿到黄金再撕毁约定,把难以置信的你慢慢折磨致死,对他更有吸引力。”阿德尔道,“我和你没有任何的是非恩怨,也不会像他那样喜好暴虐。再加上,要是你对政府没有价值后我也有能力把你放出去。选择谁更稳妥,已经一目了然。” 虽然阿德尔说得对,从这方面来看他是更好的合作对象,但维拉克还是有点失望,他以为阿德尔有什么亮眼的底牌,可以同父亲是司法部部长的莱克特正面抗衡:“但莱克特的父亲是司法部的部长,您也无法否认黄金的价值远高于您,必要情况下,他应该有能力把你调离。” “我会不会被调离取决于你。”阿德尔平静地道,“你说得对,黄金的价值远高于我,可同样也远高于莱克特。要是我是你的合作对象,因为黄金的重要性,我就还可以在这里待下去。” “无懈可击的逻辑链,黄金既可以保全你们也可以颠覆你们。”维拉克决定明天把阿德尔的话添油加醋说给莱克特,一直这么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地僵持下去并不能达到他最终的目的,“那就再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吧,我得再和莱克特谈谈。” 阿德尔沉默了一阵子,叼起根雪茄:“时间把握在你的手上,你最好在这些事情结束前做出正确的选择,不然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也在于你们,得亮出能我毫不犹豫选择你们的优势才行。”维拉克把锅甩给了阿德尔、莱克特,“我也不想每天跑来跑去把重心都放在你们的权利之争上,我要的很简单,问出黄金的下落然后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备战 离开监狱长办公室后,维拉克继续工作至晚上九点才回到了二零八监室。 今日是少有的相较之下并没那么多事的一天,维拉克同基汀汇报时三言两语就说清了整天的经过。之后两人根据道恩提供的地图、狱警信息等大量情报探讨正面越狱的可能性到深夜,再然后便匆匆睡下。 次日,即十月十八日。 维拉克放风时发现广场布置起了粗制滥造的球框,画起了并不算齐整的白线。看来足球赛的事情已经完全定了下来,两天后这个被临时改造成球场的地方将会爆发一场从未有过的比赛。 作为十月十八号第一批放风的犯人之一,维拉克推着同样来放风的基汀的轮椅,注视着对变得不同的广场指指点点的犯人们。 先前和平节要举办一场足球赛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两千多名犯人里几乎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但他们发现就连狱警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且迟迟没有正式通知过的时候,对维拉克说的话保持起了将信将疑的态度。 此时,球框、白线让他们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 既然足球赛都是真的了,那传闻的只要赢得比赛就能给家人朋友写一封信的事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犯人们欢呼起来,尽管比赛还没有开始,尽管胜利的希望无比渺茫。 “足球赛的事情算是定下了,现在就看我们该如何赢得比赛了。”维拉克和基汀游离在人群之外,远远地望着众人的喜怒哀乐,“能赢得这场比赛,一定会振奋人心的。” “你想好了吗?”基汀坐在轮椅上,眯着眼睛打量一个又一个犯人。 维拉克知道基汀说的是自己也要参与比赛的事情:“我和莱克特说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而且就算我不愿意这也是必须要做的。” “身体怎么样了?”基汀过问起维拉克的身体情况,这段时间维拉克除了定时去换药以外,其他的基本和常人无异。 “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再有个几天药应该也可以停了。”维拉克道,“到时候得好好洗个澡,只能用毛巾擦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可别在比赛里又落得一个重伤。”基汀叮嘱道。 维拉克轻笑一声:“不会的,我的身份和您一样特殊,他们就算可以攻击我也会很有分寸的。最不知轻重的估计只有莱克特了,刚好我也想打他一顿,就看那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了。” “克里斯,你来了之后这里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了。”基汀道。 维拉克工作时罗斯也这么说过,他悠闲散步,随口问道:“您觉得有什么变化?” “说不上来的感觉。”显然基汀没打算把明面上几件众所周知的大事列举出来,他更在意的是内在的变化,“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 “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在来之前根本没想过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有时候躺床上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维拉克被多人这样评价之后,内心有点喜悦。因为每个这么和他说的人,所表达的意思都是他让他们变得更好了。 这是种在莱泽因的时候他从未感受到的东西。 和影响了戴曼斯监狱许多人一样,维拉克这次的重生也搅动了莱泽因的风云,只是他并没有通过自己的力量让很多人越来越好,反而还直接、间接地害死了邓普斯、科林。 若是把莱泽因那不到两个月的经历归结为惹祸、犯错,那被囚禁在戴曼斯监狱的这段日子,就是背负、承担。 “好好做下去,克里斯。”基汀为维拉克鼓劲。他见证了维拉克的许多变化,这个与监狱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没有被同化,没有变得麻木,反而在猛烈的打击下变得愈发强大,令他的内心也迸发出了希望。 “我会的。”维拉克攥紧轮椅的把手。 二人各自感慨时,同样分到第一批放风犯人里的道恩这次没有孤零零躺在角落晒太阳,而是组织犯人们集合,听他安排。 “各位,虽然正式的通知还没下达,但从今天广场新添置的这些东西就能看出来,足球赛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道恩的嗓门很大,一个人轻轻松松控住了场面,“或许有些人还不知道,那我在这里再说一次,要是我们赢得了比赛会得到什么奖励!只要我们在后天的和平节足球赛里赢了狱警,就能获得给家人给朋友给爱人写信的机会!” “是道恩。”维拉克听到吆喝,推着轮椅随人流围住了讲话的道恩。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无论如何都要赢得胜利!”道恩环顾将他围住的犯人,顺便瞥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岗狱警,“比赛在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要从你们当中挑选出足够可靠的人来参加比赛!” 基汀微微一笑:“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是的,不然道恩也不会答应赢得比赛就和我们深度合作,现在又负责起组织大家对抗狱警。”维拉克点点头。 “你们里面,有人踢过足球吗?”道恩问了起来。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不少人都举起手来。 道恩把这些人都挑了出来,大致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十号人。就算下一批里踢过足球的比例一样,那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号人。深知狱警们可以动手攻击的话,犯人们下场速度会有多快的道恩对这个数据并不满意,他又从犯人里挑选起身强力壮的。 在这场不公平的比赛中,踢足球的经验很重要,抗打能和狱警对抗同样很重要。 哔嘀阁 “你,还有你,都过去。”道恩绕着人群,不时指出其中合适的人选,命令其到一旁待命,准备进行最后的安排。 “我行吗?” 道恩一路走来,最终停在了推着轮椅的维拉克跟前。维拉克一脸微笑,主动向道恩争取踢球名额。 “你的身体能行?”道恩还不知道维拉克在赛场上有特权,他考虑到维拉克本身有伤在身,还并不算健壮,在后天的比赛中不具备优势,打算直接拒绝。 “一场足球赛罢了,你觉得会强过莱克特一连九天的虐待吗?”维拉克道。 道恩愣住。 能在莱克特手下撑过九天非人拷打的,又怎么可能轻易在足球赛中败下阵来。他发现自己的顾虑很多余,沉默半晌后同意了维拉克的申请:“那你到那边和他们一起待着吧,待会儿一起商量一下比赛的事情。” “好。”维拉克推着基汀和其他道恩挑选出来可以参加球赛的人站在了一起。 又经过道恩的一轮筛选后,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名犯人被确定为了可以参与足球比赛的人选。 “我们其中很多人根本没踢过足球,甚至因为被关得太久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道恩同一百五十多位犯人坐下,一圈围着一圈,“而且在比赛途中,狱警们有权利拿警棍任意殴打我们,我们不能还手……我在得知足球赛的第一时间就想过,我们和狱警相比,究竟有什么优势。想了很久,发现没有。可就算没有,我们也必须要赢……” 道恩做着比赛动员。 维拉克和基汀坐在比赛人选的外围区域,认真听着道恩把大家的情绪鼓动起来开始计划如何比赛。 “我觉得做规划意义不大,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毕竟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确定莱克特会不会再临时增添什么新的规则。”维拉克同基汀道。 他和卡迈恩看过球赛,从卡迈恩那里了解到过一些足球的知识。在他看来,虽然后天和平节举行的足球赛主要规则还是把球踢进对方球框里,但其他玩法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东西都不能再按往常那样看待。 听完道恩对比赛中可能出现的一些结果做出了预测,并大致确定好了战术,不置可否的维拉克决定找机会和道恩好好谈谈。 中午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没能和基汀分在一起,倒是同桌一起吃饭的罗斯得知了道恩招募参加比赛队员的消息,和维拉克商量自己能不能参加:“克里斯,你说我能不能参加比赛?” “你还是别了,你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很优秀,要是参加了比赛,不止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还很有可能受重伤。”维拉克一边吃饭一边直接地否决了罗斯参赛的可能性。 “这件事事关每一个人,只能干看着太可惜了。”罗斯被维拉克这么一说有些低落。他知道自己参与比赛并不如其他身体素质更好的犯人来的合适,但只有真正站在那里参与进去,他才觉得安心,觉得自己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不用想那么多,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着我们自己人失败,所以大家都会挑选出最合适,最具希望的人。”维拉克心思不在这件事上,所以安抚起罗斯显得有些随意,“就算不能参与进去,你也得知道,不是站在赛场上踢球才算是为赢得胜利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我明白的……” 迅速吃完饭的维拉克起了身,把饭盒交给了狱警:“好了,我先去换药了,你吃完回去休息吧。” “嗯。” 被狱警押送到医务室后,维拉克脱去上衣,自行拆解绷带。 已经完全代替医生,兴致勃勃全权负责给维拉克换药的莱克特早已准备好了药膏,就等着维拉克拆掉绷带:“我听说放风的时候,有个叫道恩的犯人开始组织犯人怎么应对后天的足球赛了,是吗?” “对,他们都很想赢,所以趁着放风初步挑选出了适合参加比赛的人选,并且制定起了战术。”这件事是在狱警们的注视下完成的,维拉克也不觉得是什么秘密,听莱克特提起就主动说了起来,“无非就是一些踢过球的,和抗打的。” “看来我明天得亲自过去看看了。”犯人们对比赛的重视让莱克特愈发兴奋。 “有什么好看的?”维拉克还打算和道恩谈谈他的想法。 “看他们为了赢多么努力,最后再看他们输了的表情,那种落差感一定特别有趣。”莱克特对比赛结果信心满满,还未开始就已经认定狱警们会赢得最终的胜利。 把绷带拆开,趴在病床上的维拉克问道:“听你这么说,你很有信心狱警们会赢?” “不然呢?”莱克特道。 “我倒觉得胜利没那么容易确定。”维拉克不敢妄断最终的赢家,但他不觉得犯人们没有一战之力。 “谁赢谁输其实都无所谓,只是一个小活动,最重要的是开心。”莱克特笑呵呵地给维拉克涂抹药膏,“黄金有什么新进展了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足球赛是个不错的契机,说不准那天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维拉克见莱克特始终不提他和阿德尔谈判的结果,自己也刻意不主动提起。 莱克特细致地为维拉克身上的大伤小伤涂抹满药膏:“和阿德尔谈得怎么样?” 维拉克把和阿德尔的交谈内容又说给了莱克特听。 得知阿德尔没什么底牌与自己抗衡,只是通过安全感、信任感这种东西来诱惑维拉克,莱克特当即大笑起来:“看来他真的是拿我没任何办法了。” “他说得不无道理。”维拉克怎能眼睁睁看着莱克特坐大,监狱长之争的平衡被打破,“你们两个比起来,他确实更沉稳可靠一些,要是你们所能给我的东西是一样的,我应该会选择他。” “我再向你说明两点。第一,我能给你的东西远比他能给你的多,这一点我说过不下十遍,应当是没有什么必要赘述了。第二,我究竟会不会履行承诺的问题,没错,我是无法通过什么手段证明自己可靠。可你有没有想过,阿德尔能当上监狱长,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吗?我有不履行承诺的可能,他难道没有?”莱克特听到维拉克说可能会选择和阿德尔合作,脸色立马冷了几分,“至于你说的,我热衷于折磨你。要是我成了监狱长,是不会差你这么一个玩具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赛前 维拉克含糊地“嗯”了一声,没表明究竟是要站在莱克特这边,还是阿德尔那边。 这让莱克特有些恼火,这份恼火既针对维拉克也针对阿德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来来回回僵持这么些天了,还没决定好要和谁合作吗?” “要是事关你的自由、你的性命,你能保证考虑的时间不比我长?”维拉克反问,“我理解你们,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坐地起价的可耻商人,但你们能不能设身处地地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莱克特没说话。 “光靠平等会和政府的和谈远远不够,只有加上黄金才能确保我百分之百能活着离开这里,那我当然要谨慎地选择合作对象。这有什么不对的吗?没什么不对的吧?反倒是我该恼火,问了你们这么些天,你们谁都没能亮出自己压倒性的优势。但凡亮出来,你觉得我有理由拒绝吗?”维拉克又一次把锅扣在了莱克特的身上。 还是一阵沉默,维拉克只感受到莱克特给他伤口涂抹药膏的力度轻了许多。 “现在我和阿德尔基本上把能做得到的都亮给你了。”莱克特再开口时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在你看来,我们的差距微乎其微,可其实我的优势远胜于他。只是现在因为多方面的原因,只能拐弯抹角地借用黄金来登上去。” “再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吧,反正黄金的下落也没这么快就能都问出来。”维拉克毋庸置疑还是要和莱克特合作下去的,所以他决定安抚一下,顺便再激一激阿德尔,“足球赛之前我就先不去见阿德尔了,也算是给他一点时间好好想想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给到我更多的利益。”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就算你给他几天时间,再去见他他也还是现在的这套说辞。”莱克特得知维拉克决定减少和阿德尔接触,很清楚这是倾向于和自己合作的信号,刚刚还愁眉不展苦大仇深的脸上立马写满了喜悦与欣赏,“当然,我尊重你的意见,到时候你可以再见一面看看。” 这一个月来,维拉克的伤养得也差不多了,他和莱克特说暂时不见阿德尔时,有想过自己要不要从今天开始把外敷的药停掉。 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继续敷下去,一方面这药多少还有点用处,另一方面医务室是他和莱克特每日必要接触的最合适地点。 “今天敷得挺快的,再接再厉。”药很快敷好,维拉克夸赞了莱克特一句,自己把绷带利落地绑好,“那要是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莱克特叫住了边穿衣服边准备离开医务室的维拉克,“问你一件事。” 维拉克转过身,把囚服穿好:“什么事?”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黄金的下落了?”莱克特走近维拉克,死死盯着维拉克的双眼,想从中看出什么,“只是因为还确定最佳的合作者,以及没到最合适的时间,所以没说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维拉克问,“难不成我有什么地方表现得让你觉得我知道所有的秘密?” “只是一个临时想到的可能性。”莱克特依然观察维拉克的细微变化,判断维拉克是不是在说谎,“那笔黄金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不会心动的。” 维拉克真的不知道黄金的下落,他从未想基汀打听过,因此莱克特这么揣测他时他还很意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我已经问出了黄金的下落,之所以没说出来,是想等着平等会和政府的和谈出了结果再做决定。到时候要是和谈顺利,我自然能安全出去,出去之后完全可以独吞黄金。要是和谈不顺利,我再把黄金说出来换取自由,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活着离开。”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莱克特直截了当地点头道,“现在就不止是你怀疑我到底会不会履行承诺了,我也有理由怀疑你有没有向我隐瞒黄金的下落。”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证明自己呢?”维拉克平静面对莱克特明晃晃的反击。 “在乱党和政府谈判结束之前,问出黄金的下落并且告诉给我,怎么样?”莱克特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 维拉克看了莱克特几秒,回到床前坐下,摆出了一副要高谈阔论的样子:“是平等会,不是乱党。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强调,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至于你提出的新时限,我不可能接受的。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谈判结束,要是明天呢?我怎么可能在明天就把黄金的线索问出来。另外,我要客观地说一句,本来我就在选择上摇摆不定,你还对我提出更为苛刻的要求,这很不明智。” 他最后一句话不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现在主动权只在我的手里,你不愿意合作我完全可以去找别人。你要是还想合作下去,就别试图反制我。 莱克特被震慑到了,他刚刚没考虑那么多,单纯觉得自己近乎求着别人合作很没面子,想扬眉吐气一下。没成想,这反而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哈哈!只是开个玩笑!”莱克特挤出笑容,“我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呢?我们说好的三个月,一天都不会提前的,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虽然你不信任我最后会不会履行承诺,但我是绝对相信你的,你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我和你一样,不在乎钱,而且那么大一笔财富,拿到手也未必是件好事。”莱克特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是另外一个想法,维拉克没深究,和黄金的利益撇清关系,“基汀那边有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这次要是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莱克特仍然挤着笑容,目光复杂,语气热情:“没事了,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维拉克深深看了莱克特一眼离开。 回到监室,维拉克把医务室的事情说给了基汀,又听基汀说起了第二批犯人到广场放风,看到广场正在被改造成足球场后的反应。 “莱克特对你不满很正常,但我们只能这么做,然后再把他的不满转移到阿德尔的身上。你接下来务必小心,他们的矛盾越激烈,我们也就越危险。”基汀对这二人都有些忌惮,阿德尔城府极深,莱克特做事没有逻辑可言,各有各难缠的地方,“广场那边,有人得到了道恩的授意,也筛选出了一批参加比赛的人选,人数比第一批放风的要多不少,一共加起来得有接近四百人。” “四百人……也不知道够不够。”维拉克没经历过越狱,也因为一直被关在地下,鲜有看到犯人和狱警爆发冲突,难以想象比赛之中狱警们的攻击会有多残暴。 “一场四百人参加的足球赛,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赢……”基汀很是感慨,他懂些足球,即将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又滑稽又残忍。 bqgxsydw.com 维拉克活动着臂膀,这段时间工作还意外地有助于他的身体康复:“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可惜已经没剩下多少准备时间,不知道我能在场上撑多久。” “明天是最后的准备时间了。” “嗯,要是能和道恩分配到一起,我就向他请教一下。”作为犯人一队中唯一有权利攻击狱警的人,维拉克将会是突破狱警武力压制,赢得比赛胜利的重要一环,他必须想尽办法强化自己的优势。 基汀坐在床上,冲躺在地铺上的维拉克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了,老师?”维拉克走了过去。 “坐下。”基汀双手放在维拉克的肩上,把他压得坐在了床上,接着为他按摩起来,“孩子,后天你会受很多伤的。” 可以预见,维拉克拼命为犯人一队打破局面时,也会遭到狱警们更猛烈的反攻。 “习惯了。”维拉克闭上眼睛享受从两肩传遍全身的舒缓。 “别说得这么轻松。”基汀声音柔和,好似父亲在嘱咐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竭尽所能,还会挑战不能……别太逞强了,你做得足够多了。” 维拉克缓缓摇头,沉声道:“老师,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那就做你想做的吧。”基汀知道会得到这么个回应,他只能无条件支持维拉克。 —— 十月十九日 维拉克和道恩被分到了第二批放风的犯人里,这次维拉克刚进广场没去找基汀,而是先拉住了道恩,把自己在赛场上的特别权利说了出来:“比赛的时候,我肯定要一直在场上,比起主动抗打、被动挨打,我的反击会比他们加起来都有效果。” “克里斯,我知道你曾扛下了莱克特九天的拷打,这一点半年来只有你做到了,但比赛又是另外的一个概念。”道恩道,“一个半小时的比赛时间,你不可能跑得动也不可能打得动。而且,你攻击他们,会招来他们对你更加凶狠的围攻。” “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我们也没有选择的机会。”维拉克认真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准备的时间了,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教我一些格斗技巧,能多打倒一个狱警,我们就能多一分胜算。其次,是关于比赛的计划。我知道放风的时候是大家仅有的可以接触的时间,也是最好的制定计划分配下去的时间,但我们的所有规划总归会被狱警听到,莱克特到时候说不准又会制定什么新的规则,所以我们得重新规划一个不会被动摇,死死坚守的战术。” “你有什么想法吗?”道恩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让想和他谈比赛的犯人们都离远了些。 维拉克看了眼远处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的基汀:“是基汀先生有想法。比赛的时候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也不知道人手会不会紧缺,所以务必保护好那些会踢球的,他们才是我们赢得胜利的关键。” “其他不会踢球的,负责保护他们,是吗?”道恩猜出后续。 “是的,只能这么做。”维拉克道,“会踢球的被打,不会踢球的拿到球,意义不大的。让他们各司其职,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昨天还没考虑到,毕竟当时人手明显不够。”道恩坐在了地上,示意维拉克也坐下,“现在我们有三百八十多人是挑选出来合适参加比赛的,不管够不够,都优先安排他们上场。要是这么多人都没扛住狱警的殴打,那就只能再安排其他犯人上了。” 维拉克坐下,忧心忡忡地道:“大家都想赢得比赛,所以人怎么都能凑齐。我最担心的是莱克特,他是比赛最大的变数。他要是临时改变规则,要是不想让我们赢,那怎么都有办法。” “这点我们无能为力。”道恩回答得很干脆,这既是无力也是一种果断,“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去应对,等它发生了再说。这场比赛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赢,明天我会和你一起上场的。” “其他人就按照他们的特点进行分配吧,我们绝对不能出现安排了一群只能抗打不会踢球,或者只会踢球扛不住殴打的人上去,前者只能消磨时间,后者缺乏掩护也难以组织起进攻。”维拉克提议。 道恩微微点头应下:“格斗我懂得不是很多,不过这里有的是人懂,待会儿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你就先跟他练着,能练多少算多少。我再去落实一下人选,以及明天比赛的上场安排。” “好。”维拉克急不可耐地起了身。 他们所能准备的东西不多,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这位是巴蒙德,蒙勒哥人,精通蒙勒哥格斗技。这位是克里斯,明天上场比赛的重要人员,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所教他一些格斗手段。”道恩介绍二人认识,快速安顿好巴蒙德教授维拉克格斗技等攻击技巧后,他快步走到另一处空地,集结犯人们进行规划。 昨天就说过会专程过来看看的莱克特站在岗哨上,盯着和巴蒙德交谈的维拉克,咧嘴笑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监狱里的足球赛 “所以道恩的意思是,你明天在比赛场上会用到这些东西?”瘦高的巴蒙德听道恩说了一句就发现了维拉克的不同之处,“你能攻击狱警?” “是。”维拉克道。 他看着这位来自蒙勒哥的犯人,总觉得他的身上有迪亚兹的影子。两个人都是蒙勒哥人,都精通格斗术,都看上去少言寡语。 “时间太紧了,很多东西就算现在说给你你也根本吸收不了,我只教你一些最基础的,怎么保护自己的重要部位,怎么有效地进攻敌人的重要部位,从而轻则让对方丧失战斗力,重则丧命。”巴蒙德远离道恩聚集犯人的区域,到了相对僻静的位置,教授起蒙勒哥格斗术。 维拉克跟着过去,全神贯注地盯着巴蒙德的动作。 “你知道人体都有哪些地方可以充当武器吗?”巴蒙德力道十足的一拳挥出,接着另一条手臂的肘部侧面轰向空气,最后回身一脚扫出,三次攻击全部攻击在了据他不超过一米和他头齐平的位置。 这三次攻击看上去充满了力量,施展时也相当干脆敏捷,要是刚刚巴蒙德冲维拉克来这么一套,维拉克大概率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会直接被打倒在地。 “拳头、腿、手肘。”维拉克顺着刚刚巴蒙德亮出来的几下答道。 “还有膝盖。”巴蒙德利落地顶起膝盖,为维拉克简单示范了一下,“所以一共是八处,这八处都是你自身可以利用起来的攻击武器。” 维拉克模仿巴蒙德的动作,摆出了几个攻击姿势。 “蒙勒哥格斗术以凶狠毒辣而著称,最大特点是可以在极短的距离下利用肘、膝进行攻击。它强调的是攻击猛锐,每一击都要流畅迅捷力量充沛。”巴蒙德纠正维拉克动作的同时,为他介绍蒙勒哥格斗术的基本信息。 维拉克尝试着最快速地挥出一拳,顶出膝盖。 “在我们蒙勒哥,搏斗时通常会用粗棉线把双拳缠得如同铠甲一般,并在拳峰处扎成结,然后将双拳浸泡在粘液中,再撒上碎玻璃或砂砾,使双拳表面异常粗糙。(注1)”巴蒙德说道,“这样一拳下去威力会提升不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 “那就麻烦你了。”能提升实力维拉克当然不会拒绝。 “现在先继续。”巴蒙德微微点头,等着回监室了为维拉克准备东西,“在明天的比赛中你最重要的是先保护好自己,我先教你怎么格挡……” —— 时间飞快,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回工作区的路上,维拉克和道恩相互分享了一下情况。道恩那边根据参赛犯人的不同优势,制定好了上场的安排。维拉克这边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学到了点基础的格斗术,虽然还难以将所学应用到实战中,但总归会好一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犯人们都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明天比赛的事情,因为旁边有狱警看守,他们不敢谈及到最终的比赛结果,只为那些确定了会参赛的犯人们加油鼓气。 维拉克和罗斯一桌,吃过饭后罗斯回到监室休息,他照旧去见莱克特。 “中午好。”莱克特永远都是心情不错的模样,维拉克刚一进来就热情地打起招呼,“今天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没有。”维拉克脱衣服、解绷带、躺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莱克特起身去准备药膏:“今天放风的时候我有过去看了看,有人在教你格斗,还有犯人在那边组织明天怎么踢赢我们,真是有趣。” 维拉克放风的时候专心学习着格斗,连基汀都没顾得上交谈,更不用说莱克特了:“我也觉得有趣。” “哪里?”莱克特捧着药膏给维拉克敷了起来。 “明天我们也会动手吧,我不会手下留情的。”维拉克道,“合作是合作,比赛是比赛,我不希望明天比赛过后把你打成重伤,你把赛场上的情绪延续到后面的合作上。” “我还正想和你说这个,没想到反而是你先跟我提起了。”莱克特对此分外满意,这样一来他在赛场上就更没什么顾虑了,“我还怕比赛上把你打伤,你会因恨终止和我合作。要是你分得清什么是玩什么是正事,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不然还得照顾你的感受,会很影响我的游戏体验。” 莱克特是明天维拉克重点关照的对象,维拉克也是明天莱克特重点关照的对象。 这一点他们二人都深知,他们同时也很清楚,不论比赛最终哪一方会取得胜利,他们两人都将斗得个你死我活。 “那明天就尽情玩吧。”维拉克道。 “我到时候下手不会太重的,放心。”莱克特敷着药,想到明天这些痊愈的伤口很有可能又要绽开,他忍不住狞笑,“这样的活动真有意思,要是进展顺利,以后可以定期举办。” 维拉克打听起具体赛制:“赛制确定了吗?” “确定了呀,狱警、犯人各为一队,每队同时最多上场十一人。狱警一方有攻击犯人的权利,以及正常替换球员的权利。犯人一方不得攻击狱警,但是可以无限换人。”莱克特介绍他确定好的足球赛规则,“比赛分上下两场,各四十五分钟,时间到了之后进球数最多的一方胜利。” “其他比较详细的规则也和正常球赛一样吗?”维拉克又问。 “除了我说的以外,没有其他规则了。”莱克特耸耸肩。 维拉克的面孔凝重了几分,若是规则只有这么简短的一段,那有太多地方可以做手脚了:“这太偏袒狱警一方了,很多细节很多情况你都没有说清楚该怎么解决,到时候发生了该怎么办?” “比如?” “比如最后进球数持平怎么办?比如你说狱警一方球员替换和正常规则一样,但最后又说除了上述没有其他规则了,那到时候究竟该怎么界定?比如裁判又该是哪一方的人?你选狱警的话怎么保证他不会偏袒你们?”这场比赛犯人们本就处于劣势,要是让莱克特在规则上面再取得先机,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了,维拉克列举出几点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力求比赛的规则更明朗一些。 莱克特所说的‘犯人们赢得胜利就准许他们向外寄信’仅是为了让犯人们更积极一点,让比赛更加激烈精彩。他从没想过要真的履行,因此绝不会让犯人有赢得比赛的机会。现在维拉克争取比赛规则的详细化,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他到时候从中作梗的空间,继而一定程度上影响比赛胜负,他当即拒绝:“我们其中没有专业的球员、裁判,甚至大多数人连足球是什么还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把规则详细化也就等同于把规则复杂化,这不利于比赛的进行。” 维拉克并不认同莱克特的诡辩:“详细并不会让赛制变得复杂,详细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争议、分歧。” “距离比赛开始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个小时,这点时间并不足以让我们在原有赛制和新玩法中取得最大限度的平衡,并且让所有参赛者消化运用。”莱克特道。 “这不公平,有太多漏洞可钻了,只要你想,你们怎么都可以赢。如果你坚持这种我们会必输的规则,那我会劝他们放弃参赛。”维拉克见和莱克特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只能选择强硬手段。 “你无法否认我说的那些问题是存在的,所以现在准备详细的赛制已经来不及了。”莱克特当然不愿意看到活动取消,他决定作出一定的让步,“这样吧,比赛的裁判从你们犯人里选,总能打消你的顾虑了吧?” 维拉克直接推荐了基汀,并说出了推荐理由:“那就让基汀先生来做裁判。他见多识广,曾在威尔兰留学,对足球有些了解。最重要的是,他和犯人没怎么接触过,也没被狱警施暴过,情感方面相对而言中立公正。” “不不不,基汀不可能的。”莱克特一口否决,“你说他公正,可你和他关系密切,你代表犯人一方参加比赛,你能保证他不帮着你?” “那你有更好的人选吗?”维拉克反问。 “其实最好的裁判是你,可惜你代表犯人一方参赛了。”莱克特砸砸嘴,字眼里含着可惜,可语气分明是在嘲弄,“那我也不能只照顾犯人一方的公平,忽略了我们狱警的。既然裁判的人选都是从你们犯人里选出了,那究竟谁当,就交给我来挑吧。” 维拉克抿着嘴不再说话。 他知道无权无势的自己根本斗不过莱克特,他竭尽全力想为犯人们争取的公平、希望,在莱克特这些高高在上,操弄着一切的人看来,只是玩乐中不足挂齿的小小筹码。 据理力争在地位不对等的环境之下没有任何意义。 正如先前平等会和政府的抗争那般。 “那就这么说定了。”沉默半晌,莱克特欣然敲定了最终的事项,“好了,药基本敷好了,我去给你拿绷带。” 从床上坐起的维拉克脸色铁青,他接过莱克特递来的绷带,默不作声地自行缠绕着。 “今天晚上工作结束之前,我会去工作区和他们通知的,你就不用替我转述了。”莱克特赢下一局,看着维拉克吃瘪的样子,他洋洋自得地在医务室里走来走去。 “嗯。”维拉克听出莱克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胡乱把他们的交谈内容散播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德尔下午通知你过去……” “我不会去的。”维拉克在莱克特还没说完前就说明了自己的打算,让他放心。 莱克特满意地扬起嘴角:“我相信明天的比赛、我们的合作都会进行得很愉快。” —— 回到监室后,维拉克把规则模糊化、裁判由莱克特决定的坏消息告知给了基汀。基汀听后愣了许久:“他根本就没想履行过犯人胜利后的承诺,所以不允许犯人们有任何胜利的机会,把可操作的空间全都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他不履行无所谓,这还能激怒所有燃起希望的犯人,对越狱计划很有利。”维拉克担忧起明天的比赛,“最重要的是这场比赛我们只能赢不能输,只有赢了才能让犯人们的信心、团结空前高涨,莱克特不履行承诺就将承担极大的恶果。可一旦输了,对犯人们又是巨大的打击,再次为狱警树立不可战胜的形象。” “赛制对他们有利,解释权也在他们手里,裁判既然是他们挑选,势必会挑个易于掌控的,到时候虽然是犯人的身份,但还会为他所用,而且犯人身份的裁判偏袒狱警一方,比狱警身份的裁判偏袒更有利,不会有太大的恶劣影响。”基汀摇摇头,看了沉思的维拉克一眼,“你的争取恐怕正中莱克特的下怀。” 维拉克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也不知莱克特在这次的斗争中真的胜他一筹,还是误打误撞之下占得了更大的优势,总之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在交谈时没有考虑到犯人当裁判反而更不利于他们,导致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我的问题。”维拉克开口,“当时欠缺考虑了。” “你还需要成长。”基汀并没有怪罪维拉克的意思,在维拉克内疚自责时,他平和安慰,“这个决策确实不够明智,但你做得足够好了。别太自责,把这当成一个教训,以后规避就好。” “老师,我们怎么赢?”维拉克清楚后悔没用,可当他正视前方时,只能看到前方没有任何胜算。 基汀坦诚地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维拉克叹着气,他不愿看到足球赛真的就只是莱克特的一场游戏,他想让这件事变得对犯人们更有意义。 “尽管去踢吧。”基汀目光柔和,像是劝维拉克妥协,又像是劝维拉克坚持下去,“决定不了的事情就任由它发生吧,你只负责尽力而为。” 维拉克目光闪烁,他咬着牙看向监室外,那是他看倦了的景象:“我会的。” —— 下午维拉克去工作区工作没多久,阿德尔就命狱警前来带他去办公室见面。维拉克遵守了和莱克特的约定,拒绝前往办公室,还托狱警向阿德尔带话,说这是莱克特的意思。 狱警还打算强行把维拉克带走,但听到莱克特也牵涉在了其中,只得自己回去将情况汇报给了阿德尔。阿德尔听到维拉克不再和他见面的消息后,当即又把莱克特叫到了办公室里。 “阿德尔叔叔,怎么了?我还正忙着布置足球场地呢。”莱克特一进门就拍了拍手,装作手上沾染着尘土,刚干完活的样子。 “足球赛是怎么回事?”维拉克的事情、足球赛的事情刚好撞在了一起,阿德尔耐心地先问起了相对不重要的足球赛。 莱克特没坐在办公桌前,而是在会客厅坐下,自己倒了杯水,隔着数米的距离和阿德尔交谈:“哦对,忘了和您说,明天不是和平节嘛,我组织狱警和犯人们踢一场足球赛庆祝一下节日。明天上午您也可以过去看看,凑个热闹嘛。” “明天就要举行了,你现在才汇报给我?”阿德尔靠着椅子,压抑着怒火,“你有什么权利跨过我直接举办这种级别的活动?” “我和我父亲打招呼了,还需要和您说一声吗?”莱克特搬出父亲压制阿德尔。 阿德尔头微微扬起,点起一支雪茄,用烟雾掩盖自己冰冷肃杀的面孔:“照你这么说来,监狱不需要监狱长这个职位?任何事情只需向司法部部长汇报即可?” “这我不知道。”莱克特双手捧着水杯,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喝了口水。 “取消活动。”阿德尔命令道。 莱克特进行到了这一步,怎会放弃:“您要早个十天半个月说,说不准我就给您这个面子了,但是现在,不可能。” “所以,你身为副监狱长,要违背监狱长的命令了是么?”阿德尔弹了弹烟灰,语气不善,“你的父亲准许了你全权负责黄金的事情,还准许了你管控整座监狱?” “这倒没有。”莱克特急中生智,把黄金的事情和活动联系在了一起,“不过这场活动举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取得黄金的线索,也算是黄金的事情吧?您放心,我做事很有分寸的,不在我权力范围之内的,绝对不会挑衅您。” 阿德尔紧皱眉头,极具压迫感的身子朝前倾去:“和黄金有关?” “是的。” “具体呢?” “具体我就没什么必要透露了吧?”莱克特哪里真的有规划,他只是想借助黄金来搪塞过自己越权的事情。 阿德尔切入他叫莱克特来的真正目的:“是你授意克里斯不来见我的?” 听到这话莱克特有些费解,但还是接了下来:“是我。这件事我觉得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而且它也根本藏不住。您没有必要垂死挣扎,监狱长之位用不了多久就是我的。” 笔趣阁 “克里斯把我给出的条件都说给你了,是么?”阿德尔道。 “没错,都说给我了。我们一看,您给出的条件远不及我,就选择继续合作下去了。那继续合作,就没有见您的必要了嘛!”莱克特嬉笑着,如今他胜券在握,丝毫不惧怕阿德尔。 阿德尔起身,叼着雪茄,披着监狱长黑色的大衣坐在了莱克特的对面:“监狱长这个位置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碰巧,这个世界唯二想当的人都在这里了。” “我本来对监狱长之位没多大好奇心的,但您一直赖着不走,我就特别想把您挤下去。”莱克特殷勤地为阿德尔也倒了杯水。 “呵……”阿德尔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莱克特起身离开:“记得明天来看比赛。” 将水杯轻轻放回桌上,阿德尔擦拭了一下莱克特先前位置的水渍,而后回到办公桌前,神色复杂地拉开抽屉,看向满满一抽屉的信封。 那些信封上的署名都是谢里夫·阿德尔,寄往的地方却各不相同,有的在布列西北部边陲,有的在南部的群岛,几乎遍布整个国家。 —— 晚上,所有犯人吃过晚饭回到工作区重新工作后,莱克特专程过去了一趟,把明天足球赛的比赛时间、赛制公布了出来。 赛制一公布,哪怕再不明事理的犯人也知道双方优势的差距有多么悬殊。狱警们可以攻击他们,规则模糊莱克特就有向有利于监狱一方解释的空间,这些并不公平的规则像浇了一盆冷水般,冷却着他们的熊熊斗志。 罗斯听罢当即心灰意冷:“我们必输,这就是莱克特的游戏。” 维拉克不知如何鼓励罗斯重新振作,他遥遥望向皮鞋生产区,在那里生产皮鞋的道恩也看向了他。 —— 十月二十日,和平节。 上午全体犯人休假半天,维拉克他们一早就起身在监室里做热身运动,同时等待狱警安排他们去吃早饭,可最后只在八点四十分的时候等来了准备比赛的通知。 并且碍于场地大小限制,他们不能全数抵达广场观战,大部分要留在监室,只有二百名确定参赛的犯人被安置在食堂等候安排。在比赛开始后,这二百人中也只有比赛的十一人有权进入广场。 和犯人截然不同,几十名参赛的狱警全都在广场内待命。 这样一来,要换人时,犯人们需要从食堂赶往广场,而狱警们只需朝前迈一步就进入了比赛场地。 面对比赛还没开始就暗中削弱他们实力的把戏,维拉克无可奈何。八点五十五分时,他和道恩等十名犯人从食堂待命区被传唤到广场,刚进去,就听到了挤满岗哨的狱警们对他们进行漫天的谩骂侮辱。 —— 注1:蒙勒哥格斗术原型为泰拳,泰拳的部分内容取材自无署名的网络文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比赛!厮杀! “一群该死的老鼠!趁早认输!别浪费我们时间!” “是谁给你们这群蠢货的自信?!以为你们能赢得比赛?!” “泰德!往死里打他们!看谁敢抢球!” 四面八方传来的哄杂谩骂,让没吃早饭的犯人们更受影响。维拉克拍了拍身边犯人的肩膀,探着身子,对列成一排即将作为首批参赛人员的犯人们道:“不用管他们,我们踢我们的。” “他们骂得再厉害,也疼不到我们身上,把注意力都放在他们参赛的狱警那里就行。”站在十一人中间,个头最大的道恩展开双臂,左右各揽住了两名犯人,“千万不要怕,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得赢!就算是废条胳膊,也比永远不能和外面的人联系好!” 莱克特站在维拉克他们不远处,集结了约莫三十位狱警。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几分钟,维拉克走上前去:“就算加上正常规则里的替补,你们最多也只能有十八人。” “你们不限量,只要来得及两千人都能上,比起两千人,我多安排十来个狱警做替补不算过分吧。”莱克特笑吟吟地从身旁狱警手里拿过根警棍,交给了维拉克,“你的武器。” 维拉克握住警棍挥了挥,好在莱克特最起码没在警棍上动什么手脚:“裁判呢?” “来了。”莱克特冲广场入口扬了扬下巴。 维拉克顺着方向看去,入口处正好有两名狱警押着位年迈体弱的老犯人走了进来。那瘦弱,伛偻着身子的老犯人被带进来后,茫然地看着周围,显然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么大的年纪,能不能看得清犯规,还有没有力气喊出来都是个问题。”维拉克心沉得更深了,他预料到莱克特会在安排裁判上也有所动作,但没想到会如此明目张胆,“你确定他懂球吗?” “你这,你也没提前跟我说清楚啊,你只说裁判是犯人,也没说得是年轻的,得是懂球的啊。”莱克特厚着脸皮装傻充愣,“现在换也来不及了,就这么凑合吧。” 如今裁判等同于没有,规则上也偏袒着狱警,岗哨上观看比赛的狱警更是大肆谩骂影响犯人们的心态,没有任何一点利于他们。 仅有的,维拉克可以反击狱警这一点,和数不清的不公比起来,更像是可笑的,莱克特明面上维系公平、平等的嘲弄。 维拉克脸色铁青地走回犯人队伍。 “那个是裁判?”道恩皱着眉指向场边愣神的老犯人,问维拉克。 “对。”维拉克压抑着怒火道。 道恩认识那老犯人,那犯人因为在监狱待得太久,已经被逼得神智不清了。监狱由于规定,准许了他可以不用工作,每天只给他喂一顿饭,干等他死去。 让这样一个精神失常的犯人当裁判,那裁判就明摆着是个摆设。 “太过分了!”有犯人不满地道,“不让吃早饭,不允许我们的人入场旁观,裁判还是个傻子,这比赛我们怎么打!” “我们上场不就是纯属去挨揍吗!”有人附和。 “都闭嘴!”咬牙切齿的道恩喝道:“没得选!再难也得比下去!” 维拉克掂量着手中的警棍,目光阴冷,远远盯着和狱警聊得火热的莱克特。就算输,他也不会轻易认输,他要让莱克特也吃点苦头。 口哨声响起,两方各居一侧,站在了场中。 犯人这边的十一人中,有五人是懂球的,道恩带四名不懂球主要负责抗打的犯人各保护一个。维拉克因为有特殊权利,所以不被局限,视情况全场调动。 足球赛中球员按职责划分,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守门、后卫、中场、前锋。 零点看书网 但两方都没有按这个来安排。 犯人一方弱化了守门与后卫、中场与前锋的区别,将十一人简单分为了进攻和防守。狱警一方则更加草率,直接聚在了一起。 老犯人作为裁判,通过投掷硬币决定出了狱警一方作为上半场的进攻方。 比赛哨声吹响后,按耐不住第一个上场的莱克特踢着球,身后跟着一帮狱警,径直冲往犯人一方的球框。 “怎么办,他们都围在一起了。”道恩负责保护的犯人焦急地道。 道恩刚想开口,一边的维拉克攥着警棍跑了过来:“我们得冲散他们,不能让他们聚在一起!” “嗯!”道恩刚好是这个想法。 “你们守着,等机会!”维拉克扭头冲位于后方,主要负责防守的四人喊道,而后同道恩等犯人一同冲向了狱警。 莱克特将球向后一传,安全交给了狱警们,不等其他人,自己快步迎向了维拉克:“你比我想象中主动很多呀!” 维拉克无心说话,一警棍抡向莱克特的头部。 “呼!” 警棍裹挟着劲风抡来,莱克特神色一凛,朝后连忙退了两步避开,紧接着也握着警棍打向维拉克:“上来就打头?!你比我想得还狠!” “砰!”莱克特一警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维拉克的背部。 就在他惊诧维拉克为什么不躲开,反倒用背顶了过来时,硬挨了一棍的维拉克一把手攥住了他的警棍,另一把手中的警棍再次轰向他的头部。 莱克特被拽住了警棍,后退不得,只得歪起脖子,整个身子都侧着尝试躲避。 “砰!”同样是沉实有力的一棍,敲在了莱克特的臂膀处。 “呃啊!”莱克特龇牙咧嘴着松开了警棍,捂着痛到骨头里的肩膀瘫坐在了地上。 两手各持一根警棍的维拉克还想趁机重创莱克特,先把最难缠的人送下场,可还没等他再出手,其他狱警及时赶到,四五个狱警齐刷刷地朝他砸来警棍。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维拉克再抗打也不敢硬接,他朝后闪了一步,胡乱挥舞起警棍,试图以一己之力纠缠住四五名狱警。 将维拉克暂时击退的狱警没有进行追击,而是围住了莱克特,三人同维拉克对峙,两人查看莱克特的伤势。 莱克特虽然枪法很好,但从没学习过格斗,一直以来犯人不敢在他面前动手,任由他虐待,让他产生了犯人都很好对付的错觉,以致于刚和维拉克交手两三个回合就因为轻敌被打倒在地。 “快去抢球!”维拉克催促掠过自己身边的道恩及其他几个犯人,同时为了牵制狱警掩护他们,一人闯入狱警群中,四下攻击。 狱警们也不是吃素的,凭借持有武器可以攻击的优势,在控球的狱警身前筑起了道铜墙铁壁,凶狠地击退了犯人们。 就连道恩都没撑住几秒,暂且退开周旋。 局面比他们想象中的棘手多了,在狱警们控球并且围成一团时,仅凭维拉克一人根本无法冲散,其他人上去更是只能挨揍。 “这根本不是足球的踢法!”会踢球的犯人挨了好几棍后悲呼着。 岗哨上的狱警们叫嚣得愈发激烈,撺掇着比赛中的狱警将所有犯人都打到站都站不起来。 场上的狱警并没有照做,他们暂缓了进攻,等待莱克特站起来。 身上同样挨了好几棍上,一动就传来剧痛的维拉克退到了道恩身边,喘着粗气:“还能行吗?” “能,你呢?”道恩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顺便关切地问起维拉克的情况,他亲眼看到维拉克在狱警群中为他们争取时间的时候被打了好几下。 “我没事。”维拉克眼睛死死盯着狱警们,“莱克特是他们的核心,只要把莱克特打伤了就能延缓他们的进攻,甚至能趁机抢到球。” “那我们来给你制造打伤他的机会。”道恩立即明白了维拉克的意思,“就算赢不了,也得把这个疯子打个半死出口气!” 几名犯人都赶到了维拉克、道恩的身边,他们在刚刚的一轮冲击中少的挨了一两棍,多的挨了七八棍,但好在都还有最起码的行动能力。 “我们没吃饭,跟他们耗不起体能,所以最好尽快进球巩固起优势!”没吃饭的他们,尤其是要尽可能全场参赛的维拉克禁不起大的消耗,他唯一的战术就是打狱警们个措手不及,将希望全压在上半场里,在上半场建立起优势。 “走!”道恩带犯人们忍着痛又对狱警们展开了冲击。 莱克特刚缓过劲站起身来,担心不已的狱警们就纷纷建议他下场观战。 “我没事,继续!”莱克特从狱警手里夺过一根警棍,气势汹汹地推开把自己围住的犯人,要去找维拉克算帐。 就在他刚推开狱警的时候,五六个块头极大的犯人飞奔而来,像是要把他撞飞出去。 “保护副监狱长!”狱警们一边高呼一边挡在莱克特身前,用警棍狠狠抽打犯人。 “去你妈的!”道恩凭借体型、速度撞开了几名狱警,开辟出了条路。 紧随其后的维拉克抄起两根警棍,冲莱克特砸去。 “你找死!”赛前说好不上头的莱克特见维拉克根本不顾球,一心往死里打他,怒火中烧,没在狱警的掩护下后撤,反而一棍抡倒了挡在他身前,阻止他和维拉克接触的狱警。 看到莱克特冲自己人下手都这么狠,维拉克愣了一下,留出了个空档,被莱克特找准时机一棍打在了额头上。 剧痛从头顶蔓延至全身,维拉克当即觉得脑袋快要碎裂开来。 “老子这次要把你打残废!”莱克特说着又抡来一棍子。 维拉克把牙咬得“咔哒”作响,一根警棍格挡住了莱克特的攻击,一根警棍连着往莱克特的脸上招呼。 “砰!砰!砰!” 维拉克干脆利落的三棍子下去,把刚刚还凶狠无比的莱克特打得直翻白眼。 没等他继续攻击,身后两个狱警拉住了他,把他按倒在地。 这时,在后方待命的其他犯人见状赶了过来,去争夺足球。 狱警既要保护莱克特又要保护足球不被抢走,一时间从主动沦为被动。 足球场中央展开了二十二人的大混战。 几名狱警护着又一次直挺挺倒在地上,眉骨处血流不止的莱克特且战且退。 维拉克则被一个肥壮的狱警压在身下,用警棍抵住了脖子。那狱警警棍上留了些力,不至于直接压断维拉克的脖子,但他忽略了自身的体重本就压得维拉克喘不过气来。再这样下去,维拉克迟早没命! 面色通红的维拉克看向周围,其他犯人都在干扰着狱警,竭力争夺着足球,没人顾得上帮他。他只得双手拼命朝前伸去,掐住了狱警的脖子。 狱警一时间羞恼万分,他自认为自己留了手,维拉克作为犯人应该也知道分寸,但没想到维拉克手上的劲很大,完全是奔着捏断他脖子去的。他迫于无奈狠狠地在维拉克脑袋上来了一拳,而后飞快起身:“你他妈想杀了我!” 眼前一黑的维拉克终于能重新呼吸,他撑着身子,第一下没起来,第二下缓缓爬起:“你差点压死我,压死我你也别想活了……” “至于这么拼命吗!”狱警捂着自己手印明显的脖子道。 维拉克晃了晃脑袋,刚刚狱警那一拳打得他有了耳鸣:“你说什么?!” “赶快下场!”由于不能一直挨打,又不能下手太重,狱警不想碰维拉克这个烫手的山芋,“反正这比赛赢不赢都跟你没关系!” “听不清!”维拉克揉了揉脑袋,去捡警棍。 “妈的!”狱警不再劝维拉克,一脚踹向维拉克的小腹。 来不及捡警棍的维拉克抓住狱警的脚腕,被踹的同时,把狱警也拉倒在地。随后顾不得疼痛,爬到狱警身上,不由分说地连砸数拳:“我他妈的听不清你说什么!” 足球赛彻底演变成殴打,岗哨上的狱警们反而觉得更加精彩起来。 “老乔治别一直躲啊!给我把那个块头最大的犯人打趴下!” “泰顿好样的!往死里打他们!” 就在观战的狱警口无遮拦地指导比赛时,从岗哨入口处开始,本就拥挤的岗哨硬生生被腾出了一条过道。 过道迅速拓展,只是十多秒,将贯穿了整个岗哨。 几秒前还扯破嗓子吼叫的狱警们看到入口处的来人时,都安静下来,安安分分地站好,眼里难掩恐惧。 身材魁梧,披着监狱长黑色大衣,冷着脸叼着雪茄的谢里夫·阿德尔出现在入口处,无视掉了立马噤若寒蝉的围观狱警们,径直走到了岗哨中间停下。 中间的狱警马上朝两侧退去,再次为阿德尔腾出了宽阔的地方。 阿德尔深吸一口雪茄,吐出浓浓的烟雾,看向岗哨之下的广场,那近乎可以被叫做是厮杀的比赛场景。 第一百五十章:玩儿命地拼 “这是足球赛?”阿德尔用手夹着雪茄,眯起眼睛看着维拉克奋力将一名狱警打到昏厥,而后同其他犯人扑向了朝后退去的莱克特等人。 他在戴曼斯监狱待了几十年,自上任后从未离开,只听说过足球这两个字,知道它是一种运动,完全不清楚具体内容。今日是他第一次看到足球赛,这项运动的比赛方式有点颠覆他的想象。 两秒之内没人应答,阿德尔撇过头,冷视一名缩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狱警。 “是……”被盯着的狱警立即回道。 “讲讲规则。”阿德尔又吸了一口雪茄,观看激烈的赛况。 “就、就把球踢进对方的球框里,谁踢进得多谁赢。” 阿德尔的注意力被裁判吸引而去,那名穿着囚服愣在场边,眼睛都没往赛场上瞟的裁判,哪怕是他一个完全不懂的人看来也觉得相当业余:“没其他规则了?” 狱警想了一下,莱克特说过的规则好像和没说一样,他则只强调了比赛中最特别的地方:“没有了,不过副监狱长专门设计了新的。狱警们在场上可以任意攻击犯人,犯人不能还手,但可以一直换人。” “那还比什么?”这规则阿德尔一听就忍不住哼了一声,很快,他瞳孔微缩,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昨天维拉克拒绝了和他见面,莱克特和他交谈时也是极为嚣张跋扈,看那样子双方显然达成了合作,对把他拉下监狱长之位信心十足。 可合作的两人现在各自为战,为什么都打得这么拼命? 莱克特被打出血,维拉克更是出手狠辣,每一棍抡出去都是照着死里打。 “犯人里只有托马斯·克里斯能反击?”没多久阿德尔就看出异常,犯人们里唯独维拉克拿着警棍越战越勇。 xiaoshuting.org “是的,副监狱长说要公平一点,就给了八一九六号犯人反击的权力。”狱警答道。 “呵。”阿德尔不知是被狱警话里的哪个字眼逗笑,“所以说,是他把莱克特打得脸上出了血?” 狱警“嗯”了一声。 阿德尔的疑惑愈发强烈起来。 达成合作的两人为了一场比赛至于这么大打出手吗?维拉克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因为他和其他犯人不一样,他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很高,而其他人为零。 “嘶……”阿德尔发现情况似乎并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呼……” 维拉克为什么要在一场只是为了庆祝和平节的比赛活动里如此拼命,不惜重创关乎自己自由的合作者。又为何在明明可以享受更优渥的条件时,选择去工作,和其他犯人融合在一起。 这不符合他自身的利益。 他到底为了什么? 阿德尔不解。 —— 赛场上,莱克特捂着血流不止的眉骨,癫狂地吼叫着:“克里斯!你他妈的疯了!你才是疯子!” “副监狱长,我们这就带您去医务室!”狱警不敢轻易判断莱克特的伤势,计划带莱克特离开,终止比赛,“快来支援,把这群犯人押走!” “不准支援!”莱克特抹了一把血,朝维拉克扑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几名狱警围在周围不知该如何下手。 其余的犯人在道恩的带领下撞向了保护着足球的狱警们,竭尽争夺。虽然因为狱警们分心保护莱克特,人手一时有些紧张,但因为有攻击的权利,他们很快就势头迅猛的犯人们打了回去。几名犯人来不及撤退,瘫倒在地,被狱警拉住疯狂殴打。 “换人换人!别打了!我们要换人!”道恩见状,上前冲狱警吼道。 打上头了的狱警不管不顾,精神失常的裁判也没有提供应有的帮助。 “别打了!”道恩看着几名犯人被打得血肉模糊,上前一把推开了狱警,“我们要换人!你们听不懂吗!为什么还打!你们犯规了!”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道恩的个头、语气都让狱警感觉受到挑衅,他当即带人重点攻击开了道恩。 一边被莱克特扑倒,又翻过去把莱克特按在地上揍了几拳的维拉克听到道恩,还有其他犯人无助又愤怒的声音后,松开了莱克特:“暂停!我们要换人!” 莱克特爬起来就要冲向维拉克。 维拉克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我们要换人!换人!” “好!让你换人。”莱克特停在维拉克身前不到两米处,眼睛血红,大口喘着气,强行按耐住要杀掉维拉克的欲望,将警棍扔向围殴犯人的狱警,“都他妈住手!让他们换人!” 狱警得到莱克特的命令这才住手,此时,原本被围殴丧失行动能力的犯人从三人升至了七人。仅有维拉克、道恩,另外两名犯人还能继续比下去。 “比赛暂停!” 裁判发着呆,狱警代替他宣布比赛暂停。 七名刚比赛不过两三分钟就重伤到不省人事的犯人被狱警带了下去,送往医务室。就在他们途径食堂时,原本在食堂里等得心乱如麻的一众犯人们腾地站了起来,看向了那七个被拖着走的血人。 “是波文、罗他们!怎么伤得这么重!” “狱警们下手也太狠了吧!这是他妈的往死里打!” “这还是比赛吗?!这不是比赛!这不公平!” 犯人冲狱警们吵闹。 “都安静!”负责看守备战犯人的狱警果断开了一枪震慑住犯人,“赶快,你们再上七个人!” 比赛场上,犯人一方空缺七人,急需他们支援。可看到几分钟就被拖下场的那些例子,剩下的犯人犹豫了。他们不知道为了只有万分之一胜率的比赛,受这么重的伤值不值得。 要是直接被打死了怎么办?那就算赢了也没机会写信了! 就算没死,打个残废呢?没了工作能力,以后还怎么在监狱生存下去? 不值得,不值得。 “快点!”狱警不耐烦地催着。 “缺两个踢球的五个掩护的。”一名犯人站了出来,朝走廊尽头的广场走去,并且提醒了其他犯人场上需要的角色。 其他犯人也都看到了刚刚下场的是谁,他们清楚。 在有了带头者后,很快又有六个犯人站了出来,跟上了最前面的,抵达了球场。 球场上,因为暂停,维拉克瘫倒在地休息。 “呼……呼……”他看着一片乌云的天空。 他不知道刚刚比赛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很快,快到他们连球都没碰到一下,就有七名犯人被托下了场。 想赢实在是太难了。 还能撑多久?体力够再打几个来回? 维拉克压着脑中升起,扰乱他心智的念头。 “人来了!比赛开始!”裁判的职位被狱警名正言顺地接替,七名犯人刚刚双脚踏入比赛场地,还没来得及和维拉克、道恩他们汇合,他就抓紧吹响了口哨。 “走!”维拉克被道恩一把拉起。 同其他犯人汇合。 吃过苦头认真起来的莱克特趁刚刚犯人换人,包扎了一下眉骨的伤口,又回到了赛场上。他们依然掌握着球,以更加谨慎的速度、防御阵型推进。 “他们吃过亏,这下更不好抢了。”道恩揉着胳膊道。 “没得选,只有这样可行,再试试。”维拉克将‘兵分两路,一路攻击莱克特牵制狱警,一路趁狱警人手不足抢夺足球组织反攻’的战术告知给了刚上场的七人。 刚上场的七人被场上肃杀的氛围感染,纷纷严阵以待。 维拉克攥紧只剩下一把的警棍,抿着嘴,胸口随着深呼吸起伏了几下,接着猛地冲出,向莱克特杀去:“冲!” “你们把其他人弄开,克里斯我来。”莱克特不知道维拉克为什么会这么认真,这么不留情面,他被打出了火气,此时想报眉骨伤口之仇的欲望胜过了一切。 两队队员如战场发起冲锋一样,撞在了一起。 除了狱警有意避开的维拉克和莱克特交手缠打在一起,其他犯人的周旋作用不大,一个照面就被狱警打翻在地。 —— 岗哨上看到这一幕的阿德尔突然身子一晃,巨大的身躯朝前栽去。他双手连忙抓住了岗哨的护栏,堪堪稳住身形。 他的眼里倒映着广场上被暴打的犯人,脑中却充斥着过了几十年仍记忆犹新,犹如昨日才发生的战场画面。 几十年前的某次战斗中,阿德尔所在的营队惨遭包围,少校为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选择了投降,等待两国政府交接把他们送回去。 可敌人没有因为他们投降而俘虏他们,而是要打着他们殊死反抗的幌子将他们全部击毙。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一小块平坦的冰河边,穿着棉袄军装,被收缴了武器的士兵们一排又一排地倒在枪口下,倒在被血浸染成红色的雪中。 那时刚参军没多久的阿德尔被击中了胸口,他在昏死过去之前只听到少校吼破喉咙,盖过了枪声的声音:“这是屠杀!这是赤裸裸的屠杀!这不符合国际公约!” 几十年过去,发生在监狱足球赛里的不公平攻击,又何尝不是一种屠杀,又何尝不是在践踏监狱里的规定。 听到犯人们无力地叫嚷着自己已经丧失行动能力,需要换人,狱警却视若无睹置若罔闻,一棍又一棍打断他们的腿骨。 “闭嘴!!” 阿德尔发出如轰雷般的吼声,震彻了发出嗤笑的围观狱警。 —— “我真没想到你看着没什么经验,出手能这么狠!”莱克特不会格斗术,胡乱抡着警棍。 维拉克逐步把莱克特引离狱警的密集区:“停!我们需要换人!” “才他妈刚开始半分钟!”莱克特好不容易要痛揍维拉克了,不愿意就此换人从头再来。 “我们需要换人!”维拉克也不愿意比赛动不动就停止,但他们的队友每多待一秒身上都会多一处伤口。 “停!让他们换人!”莱克特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违反自己说下的规则,比赛过后他还要和维拉克合作下去,他急需维拉克的信任。 比赛恢复不到一分钟,又一次暂停。 这次,倒下了六人,其中四人是第二批犯人,两人是第一批的幸存者。 维拉克目视他们被拖走。 “这样下去不行,根本碰不到球,我们的人一茬又一茬地倒,就是白给他们打!”浑身是伤,死撑着不下场的道恩一向外表淡漠,把自己无数次越狱,想要重获自由,以及帮助他人的那些更丰富的情感都掩埋在心中。 维拉克第一次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不甘、怒火。 “我们没办法。”维拉克的左手手指被莱克特用警棍打了一下,现在哆哆嗦嗦地根本握不住警棍,他只得换了不趁手的右手拿,“必须要抢到球。” “照他们这种打法,我挑的那几百号人上半场就都会被打成个残废!”道恩唾了口唾沫,“要么你跟莱克特说说,看能不能争取我们也能动手。” 维拉克看向在场下喝水,给狱警们鼓劲的莱克特:“我争取过很多次了。” “这样下去所有人都得重伤。”道恩预见了最终的结果,“如果争取不到更好的条件,还不如——” “我知道你是他们的主心骨,要为他们负起责任。”维拉克打断了道恩丧气的话,“但我们不能投降,就算结果已经注定,我们必输无疑,也得把它踢下去。” “为什么?”道恩不愿意放弃毫无希望的人生出现的唯一一丝光亮,可事实告诉他那光亮是海市蜃楼,是火焰,靠近它非但不会获救,反倒会被烧成灰烬。 维拉克看向广场入口,他满是汗渍的脸上没有任何气馁:“你没资格替他们做决定。” 话音刚落,入口处人头攒动,几百名犯人被狱警押了过来。 莱克特原计划把犯人分开,让他们感受孤立,打垮他们的意志,但这么做也严重影响了比赛进程,为了畅快地把比赛进行下去,他把在食堂备战的犯人们全部带到了广场上。 接下来的比赛里,一旦有犯人表明自己不行了,裁判会立刻呼唤人把他拉下去,同时叫侯在场边的犯人补充进去。 “别指望他们。”历来的越狱中,都是因为犯人不够团结,狱警一冲就散,才导致的失败。所以道恩对犯人们的感情很复杂,他不想看到犯人们被欺负,也清楚这群犯人烂泥扶不上墙。 维拉克没再说话,眼里尽是期许。 几秒后,围观的犯人中走出了六人,填补了场上犯人一队的空缺。 “比赛继续!”裁判吹响口哨。 “这次不能随随便便停了。”维拉克仰头冲道恩咧嘴道,“玩儿命地拼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监狱长的干预 犯人们被带到了广场,接下来比赛不会因为犯人一方需要换人而动不动暂停一两分钟。另外因为气氛紧张,自己人被打得不成人样,视觉冲击太强,替补的犯人们连加油鼓劲的话都说不出来,一致地闭着嘴,沉着脸观看赛况。 岗哨上站岗或是专程过来看比赛的狱警们,也因为阿德尔的突然到场,不敢随意造次,个个身姿挺拔,像站军姿一般一动不动地面向前方,只有眼睛朝下撇去,看着焦灼的赛场。 只维持了一阵子热闹的广场重归平静,唯一回荡着的,就是赛场上参赛双方的呐喊。 “踢球!踢球!别管他们!那么多人能打得完吗!”莱克特恨铁不成钢地指挥着打出火气的狱警们把重点放回进球上。 维拉克他们沿用先前的战术,把莱克特和足球分开,让狱警被迫分散保护,形成人手不足的情况,然后再找机会抢到球组织反攻。 只可惜这个战术最开始使用确实把狱警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狱警们察觉到维拉克他们的目的后,很快就针对这一点进行了防范,避免露出破绽。 看着犯人们用自己的身躯去抵抗攻击,拼了命地向足球挤去,一直高强度战斗,体力消耗极快的维拉克只能也跟上去,为他们尽可能分担压力。 “别走啊!”莱克特拦住了维拉克。 维拉克他们的战术站在莱克特的角度看,同样可行。他如果能把具备反击权利的维拉克拦住,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抢到足球的可能性为零。 xiaoshuting.org 见自己和莱克特打已经无法吸引到其他狱警前来支援,以此牵制到更多人,维拉克便不打算和莱克特浪费时间:“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别在这和我耗下去了。” “我不差这一会儿,等中场休息的时候再好好包扎就行。”莱克特毫无下场的意思,维拉克激起了他的怒火,今天他不把维拉克打得比自己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维拉克懒得和莱克特废话,上前与之缠斗在一起。 比起莱克特不懂格斗,还要不时自以为是地看似有章法的走位、攻击,维拉克的战斗极为干脆,就像木桩似得干站在那里,面对任何攻击都不做躲避。莱克特打他一下,他卖力地还一棍。 这种不怕疼痛,死也要分个高低的气势丝毫不弱于莱克特想报仇的念头。心气很高的莱克特升起前所未有的好胜心,他站在离维拉克一米处的地方同样不动,抗下维拉克的一棍后迅猛反击。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相互投去凌厉的眼神。 “砰!”莱克特一棍打在维拉克的臂膀上。 维拉克踉踉跄跄地侧走一步,稳住身子后朝莱克特的肩膀上抡了一棍。 “砰!” 莱克特单膝跪地,又觉得在维拉克面前跪下是一种巨大的侮辱,嘶吼着站起,继续攻击。 岗哨上观战的阿德尔没在意狱警、犯人的足球争夺战,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互殴的维拉克、莱克特身上。他思来想去,揣摩了好一会儿维拉克的想法,最终想出了个难以置信,却又是仅有的可以解释他反常举动的可能性。 维拉克不是在为自己而战。 平等会和政府和谈成功,他绝对可以活着离开。就算和谈失败,他丧失了价值,也可以借用黄金的线索获取自由。这样一个百分之百不会被监狱困住的人,和合作方大打出手,在一场看上去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比赛中比任何人都要卖力,一定是有着什么目的。 不为自己的话,这所监狱里还能有谁值得他这么去做? 平等会。 那个乱党的正式名字浮现在阿德尔脑中。 既然是这个组织的会长,那这个行为就不奇怪了。 他在为其他犯人而战。 得出这个结论后,阿德尔才发现这个结论是多么浅显易见。答案早就被摆放在了问题的旁边,只是始终把事情想得复杂的他忽视掉了。 —— 连着互相打了约莫几十棍后,莱克特首先撑不住倒下,想支援其他犯人的维拉克刚迈开腿,也朝地上栽去。 二人的体力全部消耗殆尽,后来的十几棍都是靠意志力、好胜心撑着。 “换人!”发现维拉克倒下的道恩心里一紧,呼唤换人。 替补狱警率先上场,把莱克特搀了下去。发现没有工作人员负责,替补犯人这才上场把维拉克带到了场边。 一边的莱克特马上得到了医生的治疗,而维拉克只能被犯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帮他擦拭鲜血、按摩伤口。 “你没事吧?” “要不要送去你医务室?” “我们该怎么办?没一丁点希望踢赢狱警。” 维拉克清醒了些,看了眼被狱警抬着担架带走的莱克特,又关注起了球场。他离场后,一名会踢球的犯人补上了他的空缺。 “你说话啊!” “这么踢下去肯定要输的!” “我们都有二十多个人受伤了!” 犯人们七嘴八舌地问着维拉克。 维拉克无法回答,只是盯着场上。 由于失去了他的牵制,犯人一队完全丧失了反击能力,遭到狱警的疯狂攻击。一名狱警趁犯人们被打得节节败退,独自带球冲出,一脚将球踢进了无人防守的球门。 “好!”岗哨上的狱警爆发欢呼。 刚刚几分钟里打得那么艰难,让他们以为进球会有些曲折,但没想到实际上狱警们的消耗不大,越打越得心应手。 犯人群中传来哀叹。 维拉克看向时间。 七分四十秒。 不到八分钟的时间里,狱警率先踢进一球。 比分,零比一。 “不能这样下去,看他们那样子很明显就是找到方法了,接下来进球会越来越快的!”有认得清局势的犯人焦急地嚷嚷着。 这也是维拉克心里想的内容。 前八分钟对犯人来说,是处处被限制的情况把战术发挥到了极限,是压上底牌倾尽所有,但对狱警来说这只不过是热场、试探。 现在犯人们的进攻结束了,没有了任何拿得出手能有效遏制狱警进攻的手段,狱警们吹响了正式进攻的号角,很快就将无可匹敌地加快进球速度。 果不其然。 三分钟后,狱警们再次进了一颗球。 比分来到零比二。 维拉克试着回到赛场上,但他抬不起胳膊,无法挥动警棍反击,就算上去也发挥不出比其他犯人更大的作用。 他能攻击的权利,在面对所有狱警时算不得什么优势。 这种比赛不是他可以左右胜负的,他能带队把莱克特干下去,撑住八分钟没被对方提进球已经相当出色了。 怎么办?! 维拉克自己问着自己。 难道要这样下去,光一个上半场就被狱警踢进十多颗球乃至几十颗球,不仅没有争取到写信联系外界的机会,还要被狠狠地挫败? “好样的!” 在他思考之际,比赛进行到第十五分钟的时候,狱警们踢进了第三颗球,犯人这边毫无收获,倒是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就连道恩都因为伤势严重退出了比赛。 不过他没有和其他犯人一样前往医务室处理伤情,而是选择留下来关注比赛,随时准备重新上场。 “不行了,都让他们踢进去三颗了,上半场估计还能进十颗。”道恩被犯人扶着坐到了维拉克身边,向他说着自己的预测,“等拉到那么大比分的时候,就算出现奇迹,我们也绝对无法逆转的。” “我知道。”维拉克看向岗哨,那里高大威猛的阿德尔很显眼,“你容我想想办法。” 阿德尔或许是感受到了维拉克的目光,遥遥地与其对视。 阿德尔为什么会来?只是单纯观看比赛吗? 这还是维拉克第一次见阿德尔出没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看上去他确实极具威严,自他出现后岗哨上的狱警们都安分下来,除了进球的时候欢呼一下,其余的时候都鸦雀无声。 “阿德尔……”维拉克微微张开嘴,念叨着阿德尔的名字。 情况危急,阿德尔的出现让维拉克把解决问题的思路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阿德尔可不可以作为扭转胜局的关键? 维拉克不知道,他只清楚阿德尔想和他合作,有求于他。只要维拉克能拿得出相应的利益,说不准他会有什么办法。 “监狱长!”维拉克大声呼喊阿德尔。 阿德尔听到声音,打量着冲自己挥手的维拉克,轻哼了一声,径直离开岗哨。 岗哨上的狱警们如释重负,先是窃窃私语,随后迅速地热络起来,重新对比赛评头论足起来,鼓励狱警,大肆辱骂那些从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犯人。 阿德尔下了岗哨,从广场的正门入场,来到了维拉克的身边。都不需要他开口或者派人清场,其他犯人见状很自觉地纷纷散开,不敢和维拉克共同承受那威严、压力。 “怎么了?”阿德尔问。 “你有什么办法吗?”维拉克坐在地上,没抬头看阿德尔,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完全溃败的犯人们。 “什么什么办法?”阿德尔双手插兜,冷视维拉克。 “除了比赛还能有什么?” 阿德尔听到维拉克呼唤自己时,就隐约猜到无助的维拉克可能会请自己来帮助犯人:“你想让我帮你赢?” “对。”维拉克道。 “我是监狱长,为什么要帮犯人赢狱警?你不觉得这很可笑么?”阿德尔对保住监狱长之位有了些底。 “你想要什么?”维拉克当然没指望过堂堂监狱长,无条件帮助他们赢得胜利。 阿德尔单膝蹲下:“黄金的下落。” “这个再说。”黄金的下落是维拉克、基汀备用越狱计划的核心,他不能贸然改变决定,“我最多能给你的,就是从基汀先生那里问出黄金的线索后,慢一点通知给莱克特,给你找其他保住监狱长位置办法争取时间。” 维拉克知道阿德尔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他除了劝自己合作以外基本上没有了别的办法。 “那点时间有什么用呢?”阿德尔反而不急不躁起来,“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这场比赛?和你有关系么?你迟早会出去,现在挨这么多打,还把能给你自由的合作者打进医务室,图什么?” “没图什么,我就是想报仇,他之前拷打我差点把我弄死。”维拉克的理由很充分,“我们在比赛前就相互保证过了,比赛是比赛,合作是合作,所以比完赛不会把新仇旧恨带进合作里的。” “所以,你是觉得这场比赛是绝佳的可以泄愤又不会被追究责任的机会,才和莱克特打得这么激烈?”阿德尔顺着维拉克的理由问。 “是的。” 阿德尔眯起眼睛立即戳穿维拉克的说辞:“如果是因为这个,你又何必这么在乎比赛的输赢?你把莱克特,一个副监狱长打进医务室,目的应该已经达成了。” “你就说刚刚我提出的交易可不可行吧。”维拉克本就对付不过阿德尔,现在情况紧急更是难以沉下心疏通自己话中的逻辑。 “不可行。”阿德尔试探维拉克的底线,试探比赛输赢对他究竟有多重要,“除非在黄金线索这件事上你和我合作。” “不可能。”维拉克回答得很坚决。 他要是支持了阿德尔,把莱克特踢出监狱,那越狱将完全没有希望实行。就算是一时答应他,让莱克特得知后,莱克特也不会轻易算了,到时候他再不遵守和阿德尔的合作约定,就等同于把两头得罪个遍。 “那我没有办法了,你好自为之。”阿德尔起了身。 维拉克没有去拦阿德尔。 比赛是很重要,能赢得比赛将会大幅提高他们越狱成功的概率,但黄金、合作的事情更重要,直接决定了他们有可能或者没可能。 足球场上又是四五名犯人被换了下来。 第二十分钟的时候,狱警踢进了第四颗球,犯人已经换下去了六七十号。 要输了。 输已经不可避免。 输了之后,犯人们被严重打击,道恩说的深度合作也将没了音信。 维拉克有点后悔给莱克特提出足球赛活动。 现在他们的越狱之路变得更难走。 “呼……”维拉克很自责,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基汀。 “你觉得……”阿德尔并没有离开,就在维拉克自责的时候,他站了出来,“我当裁判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吹响反攻的号角 阿德尔看到了扭转颓势的希望所在。 维拉克的话点醒了他,他想到了犯人们赢得足球赛胜利后会是怎样的局面。 首先,非常关键的一点,从为狱警提供无数的便利,处处给犯人设限的行为上就能看出,莱克特从没想过让犯人们赢得这场比赛。因此,才大胆地放出了‘只要犯人赢得比赛就准许他们写信寄往外面’的大话。毕竟犯人们根本赢不了,他就算说犯人们赢了就把他们都放了也不需要兑现。 事实上戴曼斯监狱里关了一大批的政治犯,就算他们此时的重要性不及维拉克、基汀,也都不可能准许写信寄出去。 这是几十年来的规定,阿德尔遵守至今。 要是他帮助犯人们赢得比赛,到时候就抛给了莱克特一个他想都没想过的局面。 莱克特真的得兑现承诺。 可莱克特兑现了,在阿德尔这里、在规定这里说不过去,甚至阿德尔凭借莱克特的这个行为,可以轻易把他踢出监狱。不兑现,等于戏弄了包括维拉克的数千名犯人。 通过刚刚那么拼命的比赛以及邀请自己合作来看,阿德尔断定维拉克这么想让犯人赢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所以莱克特若是违反了承诺,一方面他的努力白费,一方面坐实了莱克特毫无信用可言。 到时候,维拉克势必会放弃与莱克特合作。 总而言之,只要阿德尔帮助犯人们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之后不管莱克特怎么选择,最后的结果都将是失去和他争夺监狱长之位的资本。 “你刚刚说的合作成交。”阿德尔站在维拉克的身边,“我可以帮你赢得比赛,你要做的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问出黄金最终的下落,都不能在从今天起的一个月里向莱克特透露出来。” 明面上阿德尔还是假装和维拉克达成了合作。 他的计划只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如果莱克特在兑现犯人赢得比赛的承诺之前就问出黄金的下落,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他要确保维拉克在莱克特因兑现的事情严重违规被调离、因没兑现承诺丧失信用值之前不会透露出黄金的下落。 “……好。”维拉克有点懵。 刚刚他以为阿德尔走了,已经心灰意冷,对比赛不抱以期望。现在峰回路转,阿德尔不止同意合作,还想出了通过他当裁判的办法来帮助犯人赢得比赛,这让他没反应过来。 “听他们讲了一下规则,发现裁判也没什么难当的,我完全可以接替。”阿德尔深知时间拖不得,狱警一方取得了巨大的优势,每多等一会儿,都有可能丢颗球。而狱警多进一颗球,犯人们赢得胜利的希望就渺茫一分,“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们。” “给我们反击的权利!”监狱长的话语权怎么说也比莱克特大,维拉克提起了先前不可能实现的要求。 阿德尔考虑了一下。 他知道犯人这边憋着多少火,要是准许他们反击,在场几十号参赛的狱警恐怕都得被打趴下。 “还有别的吗?”阿德尔问。 “反击是最重要的,不能反击我们怎么都不可能赢他们。”维拉克只要这个,不单单是他嘴上说的那个原因。 上半场的比赛进行一半左右,犯人这里已经被换下去差不多百十号人。这么多人被打伤,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要为大家争取到反击的权利,让犯人们亲手把曾经虐待他们的狱警打倒。 “只能用拳头。”阿德尔很是纠结,他必须让犯人们赢,却又不希望狱警们受伤。 “好!”哪怕没能争取到警棍,维拉克心里也有了底。 狱警们赢了没有任何好处,他们的好处只是和莱克特享受比赛过程。犯人们不同,他们为了胜利的奖励可以豁出一切,就算攻击手段上差点,但只要能动手,他们就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更何况,他们有两千号人! “暂停!”阿德尔从狱警那里拿来了喇叭入场,一手插兜,只是不高不低喊了一句,场上打得难分难解的狱警、犯人们立马停止了攻击。 他们对谁都可以不管不顾,除了监狱长。 “现在由我担任比赛裁判,为了公平起见,准许犯人们攻击狱警,但不可以使用警棍,只能用拳头。”阿德尔站在场中央说道。 新添加的比赛规则传遍广场。 比赛的双方、岗哨上的围观狱警、场边的替补犯人,数百号人听到阿德尔干涉了比赛,制定了新规定后都呆住了。 一方不相信身为监狱长的阿德尔会和自己人对着干,一方不相信这个威名赫赫的杀神给他们提供了帮助。 “比赛继续。”说完之后,阿德尔转身缓步走到了场外。 全场依旧安静,狱警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淡漠的阿德尔,犯人们面面相觑,相互询问以确认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别愣着啊!抓紧时间!”维拉克喊道。 他的喊声惊醒了众人。 犯人们将信将疑地逼近狱警。 他们不敢信,更怕今天和狱警动完手,明天遭到惨烈的报复。 “怎么回事?!”同样下场休息的道恩绕过了阿德尔,来到维拉克面前询问情况,其他散开的犯人也都围了过来。 阿德尔和他接触过之后就干涉了比赛,这一切的变动肯定和他有关系。 前脚在莱克特主持的比赛里成为唯一有特权的犯人,把莱克特打得眉骨出血,被送去医务室。现在又能和监狱长侃侃而谈,说服监狱长去改动赛制并亲自担任裁判。 这还是犯人吗? 说出去是阿德尔、莱克特的上司大家都不觉得惊讶。 “没什么,利益使然。”维拉克当然无法把交易的具体内容说出来,而且他自己愈发疑惑起来,他觉得自己刚刚提出的交易并不诱人,阿德尔怎么可能会同意? 难不成,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真能找到办法逆转局面,保住自己的监狱长位置? “上吗?克里斯?”道恩重新振奋起来。能攻击狱警的话,他一个能打两三个! 维拉克休息了有好一阵子,力气恢复不少,伤口也不是那么疼痛了,他看着场上还没放开,不敢对狱警动手的犯人们:“上吧,我们得做个榜样。” 说着,维拉克把警棍支在地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多处酸痛的身子:“换人!” 二人跑入场中,替换下两名负伤的犯人,接着默契地并肩冲向狱警。 维拉克一棍横扫三名狱警,逼得他们后退。道恩放开手脚后勇猛无比,抬臂挡下一棍,挥拳直接轰飞一名狱警。 “好样的!”道恩的表现惊到了维拉克,维拉克打斗之余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来啊!”道恩没空回维拉克的话,一个回合干倒一名狱警后,他马不停蹄地朝其他狱警追去。 一名块头不比他小的狱警迎了上来,两人拳拳到肉地互殴了几拳,很快更有战斗经验的道恩就将其击倒在地。 拢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道恩一人就把两名狱警打得动弹不得,此举看得围观的狱警说不出话来,置身赛场的更是心惊胆战。 尽管马上就有两名狱警补充进来,但他们没人敢和道恩硬碰硬。 “上啊!凭什么被他们像对待畜生一样虐待这么多年,还畏畏缩缩的!难道你们不想给你们的家人写信吗?!我们一定要赢得胜利!”道恩鼓舞着同伴们。 其他的犯人见道恩把狱警打成这样监狱长都没说话,也渐渐大胆起来,对狱警们进行反击。 犯人们虽然没有武器,但个个都像不怕疼痛一般,扛着重重落在身上的警棍予以狱警们攻击。 一拳。 一脚。 两拳。 两脚。 在维拉克、道恩的带领下,场上的九名犯人,台下已经不足百名的替补都顾不得去考虑会不会被狱警报复,他们想宣泄被关押这么多年来的怒火,想赢得胜利和家人们取得联系。 他们居然开始占据上风,把狱警们打得溃散开来。从狱警追着他们打,变成了他们追着狱警。 “好样的!往死里打他们!” “道恩,小心后面!” “进球!快!进球!” 死寂的替补犯人们热情激动起来,从默不作声地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打得不像人样一批接着一批换下来,到现在奋起反击压得狱警们退到了球门附近,他们内心的某种东西正在被唤醒。 拳头终究不如警棍,犯人们的替换速度居高不下,每一分钟都有三四名犯人顶上去。 狱警们也开始有了伤员,短短三四分钟里连着下去五人! 维拉克、道恩带着不断换人的犯人队伍压制狱警,很快,在两名犯人的围攻下,持球的狱警被掀翻在地,足球在开场三十分钟后首次脱离了狱警的掌控! 哔嘀阁 “谁会踢球?!快去!”看到足球离开人群滚向场边,死死缠着一名狱警的维拉克嘶吼着提醒犯人。 他这一吼,只顾得眼前对手的犯人、狱警们都注意到了足球,开始纷纷向足球赶去。 “我会!”赶去的人里,有个犯人冲维拉克挥了挥手,全力奔向了足球。 “掩护他!”维拉克下令道。 除那名犯人以外的其他人不顾一切地拉扯、撞击企图阻拦的狱警。 足球第一次脱离控制,狱警们打起了精神,攻击愈发猛烈起来。可希望就在眼前,犯人们变得极其顽强,无论狱警的攻击多狠他们都没退一步。 很快,那名犯人在足球滚到场外之前用脚勾住了足球,开始带球突破向狱警一队的球门。 “拦住他啊!” “考尔斯!快点过去!” “不能让他们进球!” 岗哨上的狱警们也慌了,他们没想到犯人们能组织起反击,能抢到球。 叫做考尔斯的狱警离带球的犯人和球门最近,所以上面的同事们大多都在催促他尽快解决缠住他的犯人,守好球门。 “死开!死开!”考尔斯被一名犯人抱住了腰部,他用警棍狠狠击打那犯人的头部、腰部,可犯人的双手还是像钳子一样牢牢抱着他,“你想死吗!给我送手!” “噗!”抱着考尔斯不让他挪动脚步的犯人喷出一口鲜血,脸涨得通红,咬着被血染红的牙坚持着。 其他的地方也都如此,看到进球的希望,犯人们变得不顾一切。 道恩一人扯住两名狱警,担心被挣脱开,他索性朝后再栽去,把狱警也带倒爬不起来。 “冲啊!快快快!!” “撑住啊!” “射门啊!射门!” 替补犯人们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那名带球的犯人也终于逼近了球门,一脚抽射,将球踢进了无人防范的球门! 一比四! “进了!” “一比四了!一比四了!我们进球了!” “他妈的!好样的!” 替补犯人炸了锅,压抑许多的情绪在此刻爆发而出。 一比四。 犯人们的反攻号角吹响了。 —— 医务室门外 走廊上躺满了犯人,医生只是扫了一眼,看见轻伤的觉得没必要包扎,看见重伤的觉得用了也是白用,扫视一圈,等到了莱克特被抬了过来,赶紧先治疗去副监狱长。 “您怎么样伤成这样了?!”医生拆开莱克特头上临时胡乱绑的绷带惊呼道,“难道犯人们又越狱了?!” “没有,我们在比赛。”莱克特的脸因疼痛不时抽动,“快点处理,我待会儿还要处理。” “您的伤这么重,还是需要静养。” “别废话!” “是……”医生手忙脚乱地为莱克特处理伤口。 处理到一半时,外面抬进来一名狱警:“医生,您看看他。” “先把他扶到床上。”医生正忙着给莱克特处理,只得让狱警把受伤的同事扶到邻床上。 莱克特撇过脑袋看着那名狱警。 能攻击狱警的只有维拉克,难不成他这么快就又上场了?!这怎么可能? 莱克特不敢相信自己打得那么狠,维拉克没来医务室做处理就能重返赛场,还把狱警打下来。 他的好胜心再次升起。 既然维拉克还能战斗,他凭什么只能躺在病床上! “起开!”莱克特推开给他伤口上抹药的医生,龇牙咧嘴着下了地,“先给他处理吧,我得回去了。” “可您——” 这次莱克特还没打断,门外就连着又被扶进来四位受伤的狱警。 看着不大的医务室挤进来这么多受伤的狱警,莱克特惊诧道:“克里斯把你们打成了这样?!他不是也受了伤吗?!” “副监狱长……不止、不止是八一九六号……其他……犯人都可以动手反击了。”一位狱警艰难道。 “什么?!”莱克特想象到赛场上乱作一团,犯人们不遵守规则,开始暴动的情景。 “是、是监狱长……他准许了犯人攻击、攻击我们……” “什么?!”莱克特差点没站稳。 第一百五十三章:奠定胜利 阿德尔准许了犯人攻击狱警? 这是什么情况?! 莱克特听到一众受伤的狱警说出他没在的这十分钟里发生的事情后,心里一凉。阿德尔摆明了是要帮助犯人一方赢得比赛,到时候让自己骑虎难下。 “走了!”莱克特大步走出去医务室,没理会医生的劝阻,推开堵在走廊上的犯人伤患,快步赶往广场。 他必须要阻拦阿德尔,必须要确保狱警们赢得胜利,不然这次的游戏就要玩脱了。 抵达广场后,莱克特本想按耐怒火找阿德尔谈谈,想办法说服阿德尔放弃干涉比赛,但他刚一进去,犯人们正好进了一颗球。 二比四! “阿德尔!”莱克特看到比分后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直呼阿德尔的名字。 在赛场边观看比赛的阿德尔听到声音,平静地看向怒气冲天的莱克特:“怎么了?” “你疯了吗?!”莱克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抬着头低喝道,“你不帮自己人也就算了,还要让犯人打自己人?!才几分钟,医务室一连去了五六个!” “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你没有资格。”阿德尔冷声回道,“你之前组织过多少次犯人暴动?又有多少狱警为了满足你镇压犯人的快感而受伤?你是怎么好意思厚着脸以狱警们受伤的名义和我这么说话的?” 莱克特确实没有足够理直气壮的理由,他的气势顷刻间弱了许多:“你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帮犯人们?” 阿德尔自然不能明着说就是要莱克特输,把他踢出戴曼斯监狱:“我没有帮任何人,只是希望这是一场比赛,而不是一场游戏。” “这怎么就不是一场比赛?!” “没有公平可言,怎么算得上是比赛?”阿德尔道。 莱克特语塞,他瞪着阿德尔没有深究公平不公平这种小事:“既然你要干涉比赛,那要是犯人赢了,你去给他们兑现奖励吧。” “我只是一名裁判,比赛的组织者、奖励的筹备者都是你,这方面你自己解决就好。”阿德尔怎么可能把烫手的山芋放在自己手上。 “那你一个裁判有什么资格左右比赛规则?”莱克特夺过阿德尔手中的喇叭,“比赛规则恢复!犯人不得攻击狱警!犯人不得攻击狱警!” 阿德尔静静等待莱克特说完,伸手去要喇叭。莱克特不给,阿德尔掐住其手腕,趁其手腕剧痛松开喇叭的时候将喇叭拿了回来:“可以攻击狱警。” 慢条斯理地说完这句话后,没等莱克特来抢,阿德尔就把喇叭还给了他。 “不可以攻击!犯人不能还击!谁都不能!”莱克特再次强调。 场上的狱警、犯人听着比赛规则一变再变,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监狱长、副监狱长都不好惹,他们现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维拉克没理会莱克特气急败坏的叫嚷,手上的攻击不停:“听监狱长的!继续!” 有了维拉克起带头作用,其他犯人犹豫的内心渐渐稳定下来,认清了形势。二人再不好惹,比起来也还是监狱长权力大,听他的准没错。 见犯人们无视了自己的话,莱克特一把将喇叭摔在了地上:“妈的,都活得不耐烦了!” “你要上场吗?”阿德尔问,“不上不要大声喧哗影响比赛。” “用得着你管?!”莱克特忍着痛上场,指着一个被犯人追着打的狱警,“废物!滚下去!” ranwen.la 那狱警正不想和发了疯一样不怕痛的犯人死斗,得到了莱克特的准许后飞奔着下了场。 莱克特拎着警棍径直走向一名忙着和狱警打斗的犯人,从后面一棍子甩在了犯人头上,犯人顿时头破血流,瘫倒在地。 “都想死了是吗?!”干掉一个后,莱克特吼着走向另一个。 另一个被盯上的犯人连连后退,不敢与莱克特交手。攻击狱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限,要是一不小心打伤副监狱长,他们可没维拉克那胆子有信心不被追究。 “莱克特!”维拉克当然不能坐视莱克特摧垮犯人们的士气,主动挡在了莱克特的面前,“我们继续。” “克里斯!”莱克特看见维拉克就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维拉克这么重视比赛的胜利,好端端的娱乐活动不会演变成威胁他计划的祸端,“你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样?”维拉克装傻充愣。 莱克特不想在和阿德尔撕破脸之后,再和维拉克搞僵关系,因此深呼吸着平复情绪:“只是一场游戏,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胜利?!” “你不也一样想赢吗?”维拉克反问。 “不一样!”莱克特道,“狱警赢了没有奖励,对犯人也没什么惩罚!但犯人赢了,我得准许他们写信出去。” “这不是一早就说好的吗?有什么问题?” 莱克特很想说自己没有能力去兑现承诺,可当着维拉克的面这么说,只会让他本就不高的信用值变得更低,届时维拉克觉得和他合作并不靠谱,他将失去争夺监狱长之位的机会:“……这不利于维系监狱的平稳!” “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这么和我说?我们明明谈好的双方竭尽全力去争取胜利,只有这样比赛才好玩刺激。”维拉克佯装无辜,还替莱克特着急的样子,“现在你让我怎么做?大家都打得上头了,我让他们别比下去了,赶快认输?” “可以!”莱克特别无他法,哪怕觉得维拉克只是在问他,也把他说的话当真了。 “别逗了莱克特,比赛进行到现在不是我能左右的,而且你不觉得你很过分么?之前种种不公对待我们,我也没对你说什么吧?现在一有要输的苗头,就要求我们认输?”维拉克道。 莱克特抓了抓头发,听到维拉克说‘我们’感到很不舒服:“什么叫我们?你和那群犯人不是一路人,你明白吗?!我们才是一伙的,我能帮你离开这里,你能帮我当上监狱长!你就应该按照我说的做!我也不需要你让他们认输,只要你不听阿德尔的话,不攻击狱警,其他犯人肯定也不敢再这么做下去。” “我不是有特权么?” “你受了这么多伤,该下场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了。我帮你安排,你现在过去,第一个治疗,怎么样?”莱克特看着犯人们压制住了狱警,又要踢进一颗球,急得快像是在哀求维拉克,“只要你下场就可以了!” 维拉克不想明着和莱克特对着干,可也不能真的按照他说的下场,让狱警重新占据上风。他沉默着,思索该如何化解僵局。 “你还愣着干什么?!”莱克特催促道。 “我——” “砰!” 就在维拉克想开口拖延时间时,道恩冷不丁地从莱克特的背后冒出,不由分说的一棍子抡在莱克特的脑袋上,莱克特直接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晕死过去。 “你……”维拉克愣住了,他没想到道恩居然敢这么对待莱克特。 “怎么?你们在谈重要的事情?”道恩一击抡倒莱克特后,脸上没有任何恐惧之色,还悠哉悠哉地过问情况。 “没有……”维拉克笑了一声,道恩的出手非常及时,“你这一棍打得刚刚好。” 道恩看向倒在地上翻白眼的莱克特:“说实话,我没想过有机会能这么对待他。” “感觉怎么样?” “和打一只牲畜也没什么区别。”道恩并没什么感想。 “确实。”维拉克颇为认同道恩的话,他轻松地活动了下身体,“走吧。” “嗯。” —— “监狱长这是在做什么啊!让犯人动手打我们自己人?!” “快看,副监狱长被打倒了!” “他妈的!一个犯人敢对副监狱长动手?!” 岗哨上观战的狱警们虽然一直对莱克特有所不满,但面对阿德尔今天毫无逻辑的举动,他们还是倾向于站在莱克特这边。 而赛场边的阿德尔,双手插兜一言不发。 “噗!” 犯人们将球踢入球框中。 三比四! 比分在一点一点追回! “监狱长。”两名抬着担架,要运送昏死过去的莱克特离开的狱警,路过阿德尔身边时停了下来。 “他伤得怎么样?”阿德尔随口过问。 “不清楚,我们正要送副监狱长去医务室。”一名狱警回答,接着忍不住问道,“监狱长,您为什么要帮助犯人们?他们都把副监狱长打成这样了。” 阿德尔瞥了一眼狱警,那狱警立马闭上了嘴:“你们能被一群犯人打成这样,还好意思和我诉苦?”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赶快把莱克特带去医务室,他醒来了就让他安心在病床上休养。要是你们把他放回来,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要承担责任。”阿德尔道。 “是!”狱警赶忙抬着莱克特离开广场。 监狱长职位之争发展到这个地步,阿德尔也没必要处处忍让了,就算莱克特赛后将怒火全都宣泄在他身上,他也不在乎。 因为只要犯人们能赢得比赛,莱克特的一切挣扎都将没有意义。 在比赛上半场结束时,维拉克、道恩带领着犯人们再度踢进一颗球,将比分追平,达到了四比四。 进行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时,其他犯人在场边休息,等待恢复体力后在下半场中把比分拉开,奠定胜利。维拉克走向阿德尔,向他请示回监室一趟。 “为什么要回去?”阿德尔询问原因。 “现在我们这里还能继续比赛的只有五十多人,我怕人手不够,回去再调一批过来。”维拉克道。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他还想回去把和阿德尔的交谈说给基汀。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阿德尔这么爽快地答应合作,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目的。 但他忙于比赛,一直没能分出心思思考这其中的线索。 “我陪你过去吧。”阿德尔不放心维拉克。 他不会像莱克特那样,在掌握了一切优势的时候非要没事找事露出破绽。比赛事关他最终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他不希望维拉克这边再出什么岔子。 “好。”维拉克为了避免被怀疑,答应得很干脆。 两人一同返回了地下一层。 除了一早被带走的二百名替补队员,其他犯人都还被关在这里。 尽管因为比赛免去了一天的工作,可他们还是不得轻松,担忧着赛场上的情况。 维拉克和阿德尔下到地下一层后,立马就被关在各个监室里的犯人们注意到,他们纷纷凑到门前,又因恐惧不怒自威的阿德尔,不敢开口询问情况。 “上半场结束了!”维拉克感受到了无数人迫切的目光,他走在长廊中,大声分享起外面的情况,“监狱长为了公平,准许了我们可以在赛场上反击狱警,所以现在比分四比四,接下来我们有很大的希望取得胜利!” 监室骚动起来。 没有人想过他们能在上半场中和狱警打平,更没想到监狱长阿德尔会给他们提供便利。 这是不可能的。 可从维拉克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再不可能的事都有转机。 “现在,我需要再抽调一百到一百五十个人跟我过去,做下半场比赛的替补!”维拉克专门走到了二零八监室门前停下,尽管基汀无法走动,来到门前看着他,但他知道基汀听到这些话后一定会为他感到高兴,“昨天被道恩挑选出来,今天第一批没过去的,把手伸出监室!我带你们走!” 话音刚落,各个监室都伸出了数双手臂。 “罗斯!别瞎凑热闹!”维拉克看到隔壁监室罗斯也伸出手来,上前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只要昨天挑选好的人!其他的别乱伸手!” 伸出的手少了不少。 维拉克先路过了二零八监室,从门口看向里面。里面基汀坐在床上,明亮明亮,正好同他对视。 二人都没说什么话。 维拉克微笑着点点头,大步路过一间又一间监室,同那些伸出的手击掌:“你、你、还有你……” 狱警跟在维拉克后面,把他挑选的犯人一一带出监室。 很快,维拉克就挑出了一百多号人,觉得差不多后,他向阿德尔道:“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阿德尔走在了最前头。 维拉克看着被带出来,在狱警命令下列好队的犯人们:“出发!” 第一百五十四章:属于犯人们的胜利! 维拉克、阿德尔带着一百多名犯人来到广场,同还剩下的差不多五十位替补犯人汇合,一时间,替补犯人数量重新填补至二百左右。依上半场的情况来看,二百名犯人应付溃不成军的狱警绰绰有余。 在场边休息的狱警看到犯人们重新集结了一批,直接上前找阿德尔进行申请。 “监狱长,既然犯人们拥有了攻击我们的权利,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应该也能无限量地更换队员吧?” 阿德尔看向维拉克。 他终究是监狱长,狱警才是他的人,他可以为犯人提供便利,但不能太过明着偏袒,既然打着公平的名号,自然不能拒绝狱警的建议。 但他又担心给予狱警支持后,会导致犯人们输掉比赛,因此给了维拉克一个眼神,让他来做决定。如果维拉克同意,那说明他们有信心,他也好顺势准许,如果维拉克不同意,为了更长远的计划,他只能顶着压力驳回狱警的申请。 “既然要公平,当然应该也准许你们和我们一样能换人。”维拉克表了态。 前来申请的狱警听到维拉克先阿德尔一步支持了他的提议,有一点觉得惭愧。他们先前不让犯人吃饭、故意安排个傻子当裁判、能殴打犯人犯人却不能还手,在各方各面给犯人们设置不便,现在仅是恢复了犯人们能反击的权利,就连着被追回四颗球,对方还痛快地赞成了他们新的要求。 何为公平,何为堂堂正正? 高下立判。 “嗯,你抓紧时间去调人过来吧。”阿德尔支走狱警,随后扭头道,“有把握么?我的人要是也能一直替换,比赛应该还有悬念。” “有。”维拉克拍打双臂双腿,让自己的肌肉不那么发软发麻,“只要是平等的,不管面对什么,我、我们都有必胜的把握。” 阿德尔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下半场快开始了,抓紧准备。” “嗯。”维拉克活动着身体。 他和道恩现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只要他们在场上,犯人一方的士气将持续保持旺盛。再加上他身份特殊,狱警对他不得不有些留手,使得他受的伤主要来自于莱克特,现在莱克特不在,他在场上和道恩一样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维拉克回到犯人那边,用不着他开口,道恩已经第一时间开始为新来的犯人们做动员工作。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那些对场上情况一知半解的犯人们升起了信心。 “接下来狱警他们也能一直换人了,比赛会有些艰难。”维拉克和道恩说了最新的情况。 “没关系。”道恩对此不以为意,“只要他们不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担心。” 维拉克对道恩的话深信不疑,在上半场中得到和狱警相同的权利后,道恩表现得极为勇猛,以一己之力缠住三名狱警,为犯人们进球奠定了关键的基础。 接下来,只要道恩和他继续坐镇下去,狱警们就算比刚才更难打点,一切也还都在掌控范围之内。 距离下半场开始还有两分钟,狱警那里从岗哨上抽调下来了五十名狱警。这五十名都是目睹了上半场自己人是如何被打伤,憋着口气主动过来的。 他们基本不会踢球,只是觉得平时被自己当狗一样训的犯人们敢打得这么狠,简直翻了天了,必须要亲自上场让这些早就不被当人看的犯人认清监狱里到底谁说了算。 ddxs.com “给我等着!一三五五号!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狠?!今天敢还手,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反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活腻歪了是吗?!” “我看看谁敢和我动手!” 新上场积蓄了一肚子怒气的狱警们隔着一段距离大肆叫嚣着。 他们的恐吓很有用,当即有些犯人打起了退堂鼓。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从未反抗过狱警,这之后,他们还要在狱警的手底下做事。 “都别怕!他们只能动动嘴皮子了!我们一定要赢下比赛!能给家人写封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道恩稳定着人心。 听到道恩说写信的事情,维拉克心里一紧。通过上半场末了和莱克特的交谈,他已经确定莱克特只是嘴上说说,其并不打算也没有能力去履行这个奖励。 犯人们拼死争取的,只是笑话。 顾不得思考等犯人们赢得比赛,却又得知先前说好的奖励不能照做,他们会有什么反应。维拉克看了眼还有些畏畏缩缩的犯人,拿着警棍自行走向了快吼破喉咙的参赛狱警们。 在距离他们大概五六米的时候,一棍子扔了出去,砸在了一名狱警身上。 其他的狱警要么散开要么就要找维拉克算帐。 “想死吗?!”维拉克指向第一个冲他走来,想和他动手的狱警。 这里的狱警个个都凶悍暴戾,不然也难以镇压住这么一群棘手的犯人,但当并不精壮,看上去甚至有些羸弱的维拉克瞪着他们,吼出来时,他们还是站住了。 能在莱克特的虐待下撑过九天,敢在赛场上冲莱克特大打出手,把对方直接打进医务室。 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完全盖过了他们。 “再威胁一句试试?!”为了让犯人们不惧怕狱警,维拉克做出了比狱警们还疯狂的叫嚣。 狱警们恨不得立马把维拉克活生生打死,可维拉克被监狱长、副监狱长格外看重,他们不能随便动手,搞不好会引火烧身。 “赛前莱克特亲口和我约定好的,所有的东西只针对比赛,谁敢把比赛里的情绪发展到比赛之外,对犯人进行报复,被我发现一个,我就往死里弄一个!”维拉克的吼声响彻广场,“看看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老子的命重要!” “仗着副监狱长偏袒你,你就觉得自己能在这里无法无天了?!”有狱警忍不住怒道,“你只是个犯人!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你!”维拉克又指向质疑他的犯人,“我等着比赛开始了我们赛场上见!” 阿德尔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有怒气,在赛场上发泄,别在这里给我丢脸。” 就连监狱长都这么说了,刚刚还气势高涨的狱警们顿时有些低迷。他们感觉和犯人之间的位置发生了逆转,遭受不公、被监狱长针对的变成了他们自己。 维拉克也没多说,当众让阿德尔丢了面子,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圈犯人后,转身回到犯人队伍前:“都打起精神!待会儿放开了往死里打!别怕他们报复!有一个敢报复的,直接跟我说!我带你打回去!” 这话听起来,好像维拉克才是监狱长,有着决定狱警们生死的权利。 犯人们真的信。 他们相信维拉克真能做出带着他们打回去的事情。 “听克里斯的!”道恩跟着道,“上半场,我一棍子把副监狱长莱克特打进了医务室,现在都还没出来!要是真追究责任,想报复我们,我肯定第一个被拉出去!但我根本不怕!不止是赢了之后能给多年没联系的家人们写信!更是想重新做一个人!” 犯人们听着。 道恩说着越来越激动:“我被关在这里十年!十年!这十年里我没被他们当成哪怕一次人看过!他们嫌我们工作效率不高!嫌我们吃得多!嫌我们碍眼!想辱骂我们就辱骂,想殴打我们就殴打!想把我们踩在脚下就踩在脚下!今天!我有了能把他们不当成人看的权利,我为什么要错过?!我们凭什么要放弃?!” “想想现在堵在医务室等待治疗的一百多个兄弟们。”维拉克想到被一批又一批抬走的,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他们比赛的时候还不能还手,为了制造进球的机会,硬生生扛着警棍,被打断了胳膊,被打断了肋骨都没有退缩。要是让已经倒下的兄弟们知道我们有了还手的权利,却并不加以使用,不给狱警们一点教训,不让狱警知道我们也是会痛、会感到愤怒的人!他们该有多愤怒?!” 阿德尔站在一旁静静围观维拉克、道恩对犯人们的鼓励。 这一幕,起码在他就任以来从没出现过。 “别因为懦弱让他们失望,让等待你们有一天能回去的家人朋友们失望!”维拉克看向时间,比赛时间到,他又拿了根警棍,第一个大步走向赛场,“走!” 道恩紧随其后,接着又有九人跟上。 下半场比赛正式开始,都士气旺盛的双方最先不是奔着进球去的,而是都想给对方迎头痛击。 维拉克首先挑中了和他顶嘴的狱警。 那狱警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能扛打的人,扛下了自己十多棍后,还能挺直腰板稳步反击,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维拉克自己觉得并没什么意外的,狱警们这点手段和莱克特虐待他的那些比起来太过小儿科。 等他把狱警干趴下时,双方都差不多下去了七八号人。伤者刚下去,替补的人马上补充上来,继续毫不留情的互殴。 开赛的前几分钟里,足球直接被晾在一边。 待比赛进行到五十四分钟时,狱警这边有快三十名狱警丧失战斗能力下场,只剩下一半艰难维持战斗。 犯人这边其实下的人更多,差不多源源不断地下了五十号人。可就算负伤的人比狱警多了不少,他们也还有足足一百五十位替补。 就算这一百五十号人都能被打倒,他们也还能立马从监室里叫人上来。 监室里多的是想上来一起围殴狱警的犯人! 相比之下,狱警那边就不同了。 看犯人们不爽的都已经下来,其他的狱警觉得还是看戏有意思,毕竟他们拼了老命赢了发疯的犯人也没什么奖励。而且就算他们还想上,阿德尔也不会允许的。 因为狱警的数量本就远远不及犯人。 犯人伤了几百个都无所谓,最多就是波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产能。 狱警们要是伤得多了,在后续的调配上人手捉襟见肘,将严重影响监狱的安全。 还能战斗的三十多个狱警审时度势,知道硬碰硬打下去他们最多再撑十分钟就会被好似永远都打不完的犯人们打没,所以重新将重心放在了足球上,只要进球,他们就有胜利的希望。 可借助人手优势、士气优势、奖励优势占据上风的维拉克等人,怎么可能坐视狱警们抢到球射门。他们爆发着比狱警们凶狠无数倍的气势,从狱警的脚下夺过足球,率先射门进球。 在比赛进行到五十九分钟的时候,踢进了下半场的第一颗球。 比分五比四! 犯人们的分数正式超过了狱警! 替补区的犯人们振臂欢呼,岗哨上的狱警们鸦雀无声。 这一颗球进去,不止意味着犯人们的比分开始超过狱警,更代表着狱警们在下半场里组织的猛烈反击并没有产生效果,他们失去了和犯人们对抗,乃至最基础的防守能力。 接下来,将任由犯人们宰割,掌控全场。 第六十六分钟的时候,犯人们再度进球。 比分六比四。 第七十分钟的时候,下半场的第三颗进球诞生。 比分七比四。 第七十二分钟的时候。 比赛结束。 虽然按照规定,比赛九十分钟后才会结束,但踢到七十二分钟时,狱警一方已经无人可用。没人再愿意上,做吃力不讨好的事,阿德尔也没没事找事硬找人上场把比赛时长凑足。 体能消耗巨大,身上伤痕累累的维拉克、道恩等人互相扶着,没等到狱警一方填补人上场,等到了阿德尔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 全场安静。 犯人们不安,狱警们期待。 就算比分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们也还是一致认为胜负还没有定出来。 阿德尔是监狱长,他真的会支持犯人吗? 狱警们觉得阿德尔有可能会宣布他们胜利,犯人们也觉得如此。 维拉克、道恩听着对方的沉重喘息,全场三四百人齐刷刷地看着阿德尔,等待他宣布正式的结果。 阿德尔吹完哨声,拿起喇叭,同场中央的维拉克对视:“七比四,犯人队胜利。” “好!我们打败了狱警!” “我们赢了!!” “能给家人写信了!能给他们报平安了!” 犯人们欢呼起来。 维拉克和道恩听完后如释重负,瘫倒在地。 “呼……呼……”维拉克费力地抬起手擦了擦汗珠,望着天空,乌云散去,蔚蓝倒映在他清澈的眼里。 道恩大笑了长达几十秒,这是他在监狱里做过最酣畅淋漓的事情,他终于彻底认可了维拉克。 “你怎么……总是能创造奇迹?” “因为相信。” 第一百五十五章:局势扭转 “这话换其他任何一个人说,我都会一笑而过的。”道恩一样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汗水浸湿了囚服,他不以为意。 维拉克听罢只是轻笑了一声。 替补区的犯人们纵情地奔向赛场,有的高呼着维拉克、道恩的名字,有的想到能与家人联系,掩面痛哭。 “他们认可你了。”道恩侧过脑袋道。 他一直以来都以犯人代表的名义和维拉克接触,如今从他口中说出犯人们认可了维拉克,也就说明他自己也认可了维拉克。 “……谢谢。”维拉克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仅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道恩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维拉克的声音在犯人们的嘈杂之下清晰可闻:“能。” “你确实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找不到理由拒绝和你合作了。”道恩边说边起身,“希望我们能离开这里。” 站起来的道恩向躺着的维拉克伸出手。 维拉克看向道恩,探手与之相握,在道恩的拉动下直接站了起来。 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左右环顾那些围过来庆祝的犯人们。犯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等待维拉克、道恩他们说些什么。 “你说点?”道恩道。 “说什么?”维拉克一时间组织不起语言,光看到大家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笑容,从未有过的活力,他就心满意足了。 “说点。”道恩拍了拍维拉克,眼里满是期待。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你们活着。”维拉克抿着嘴,良久,他正视着犯人们,坦诚地道,“我可能给你们一种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做得到的感觉,可其实我很恐惧。我刚来时,看到你们麻木地躺在监室里,怕得要死,怕有一天我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活死人。” 道恩双手叉腰看向一边。 “那时候,除了要在莱克特的虐待下坚持,我整晚整晚地想,怎样才不会被改变,怎样才不会同化成你们那样。”维拉克感到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后来我想到了,在我被你们改变之前,先让我来改变你们。” 犯人们在兴奋能与家人取得联系之余,开始随着维拉克的话思考那些自身不知不觉消失了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希望大家能永远像今天这样,为家人,为朋友,为自己,为尊严,为平等而战。”维拉克伸手擦了擦眼角,“我说完了。” 犯人们沉默,紧跟着,爆发热烈的鼓掌。 “谢谢你!” 犯人们由衷感激。 “也谢谢你们。”维拉克回以微笑。 —— 待参赛的犯人、狱警全部处理完伤势时,已经是下午。阿德尔特意安排了食堂全天开放,得到治疗的人吃过饭就可以回去休息。 维拉克和道恩前后脚在医务室包扎完伤口,一同去食堂吃过饭后,返回了各自的监室。 他们回去之前,不少参加了比赛的犯人已经返回,隔着房门、铁栏,七嘴八舌地将比赛的经过仔仔细细地传开。听到参加了比赛的描述赛场上的情况,大多数没能亲眼目睹的,始终被关在监室的犯人们忍不住热血沸腾。 痛殴那些不把他们当人看的狱警,赢得不公平的比赛,给家人写信。 没有一件事是他们想过会发生的。 但今天,这些全部实现。 因此,维拉克和道恩回去后,临近楼梯口的监室的犯人看见他们,立即扯着嗓子大喊起来:“道恩老大、克里斯回来了!” 这一声传出去,听到声音的监室门口瞬间挤满了犯人,他们像没见过二人一样,在路过时,上下打量着维拉克、道恩。 饭团看书 “谢谢你们!” “好样的!” “光听他们说我就痛快得不行了!” 维拉克路过的每一间监室前,都有犯人在主动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感谢他的付出,肯定着他的努力,他一一招手点头回应。 “道恩!克里斯!道恩!克里斯!” 欢呼声愈演愈烈,很快整个地下一层的犯人们就达成了默契,有节奏地拍打着铁栏杆,叫着二人的名字。 “安静!安静!”狱警维持着秩序,但没什么用,警告声轻易地被欢呼吞没。 直至道恩、维拉克各自回到自己监室后,欢呼声才渐渐平息。 “克里斯!快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听他们说不够过瘾啊,我想听你讲讲!” 刚回到二零八监室坐下的维拉克,还没顾得上和基汀打招呼,隔壁的罗斯就嚷嚷着要他讲述赛场的情况。 经罗斯这么一带动,二零八监室隔壁的几个监室都激动地附和起来。 “去讲讲吧,我也很好奇。”坐在床上耐心等待维拉克回来的基汀笑道。 “嗯,老师。”维拉克微微点头,来到铁栏杆前,向大家讲述了一遍赛场上的情况,因为也同时要让基汀有所了解,他专门说得很详细,整个经过讲了十分钟才讲完。 最后,他还不忘把在球场上最后说的话重复说给了没能前往赛场的其他犯人们。 将该做的都做完后,那些犯人这才没再揪着维拉克不放,维拉克也得以去和基汀聊天。 “老师。”维拉克坐到基汀的对面,咧嘴笑着。 “伤得怎么样?”基汀最关心的还是维拉克的身体状况。 维拉克专门活动了一下身体:“没什么大碍,他们的攻击跟莱克特的虐待比起来,简直不痛不痒。” “那就好。”基汀慈祥地看着维拉克,“你又一次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维拉克不觉得归功于自己,这其中有诸多的原因,机缘巧合之下才令犯人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是大家一起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阿德尔为什么会帮助我们?”基汀过问起重要的问题。 刚刚维拉克在和众人讲述时,只是提到了监狱长充当了裁判,临时改变规则准许了犯人们反击,却没有详细说明原因。 “我和他做了笔交易。”维拉克带着疑惑说起了他和阿德尔的事情,“交易的内容是,他帮助我们赢得比赛的胜利,我晚一点向莱克特汇报黄金的线索,给他留一点时间。” “他同意了?没有别的?” “他同意了,没有别的要求,所以我自己也有点意外,只是帮他拖延一点时间,而且还没约定好究竟拖延多久,只是口头上一说,他怎么会愿意帮这么大的忙呢?”维拉克绞尽脑汁思考起来,“之前一直忙着比赛,现在才有空和您说一说这件事的疑点。” 基汀“嗯”了一声:“确实很古怪,他同意你们反击,直接导致了几十名狱警在比赛中受伤,这恐怕将严重影响他在监狱的统治。那么,你单单口头上承诺的拖延一点时间,到底值不值得他这么做呢?” “肯定不值得,除非他能在我拖延的一点时间里找到什么底牌逆转局面。但如果他真的把希望赌在了时间上,又怎么可能在谈判的时候没详细说明需要多久呢?看上去就好像他完全不在意我提了什么好处。”维拉克说着自己的分析。 “难不成是担心把时间说出来,你会透露给莱克特?”基汀刚说出一种猜测就又迅速自己否定了,“也不对……要真是这样,连时间都不敢给你透露,还谈什么合作。”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阿德尔根本不在乎我能给予他什么,他不惜站在狱警的对立面帮助我们赢得胜利,不是为了我们,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维拉克顺着当前唯一剩下的可能性探寻下去。 基汀沉吟一声,在维拉克之前想到了答案:“……糟了。” “什么?”维拉克看向基汀。 “莱克特亲口和你说了,他根本没想过犯人赢,所以才提出的写信奖励?”基汀问。 “是的,他还跟我说,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兑——”维拉克说到一半就顿住了,随即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和基汀对视着,“阿德尔就是想让莱克特陷入两难境地?莱克特无法兑现承诺的话,犯人们一定会爆发前所未有的怒火,而他要是兑现了,更是会被阿德尔直接抓到把柄,顺势踢出监狱。” 基汀的面孔凝重起来:“除此之外,阿德尔没有任何理由帮助犯人赢得胜利。” “也就是说,下个月十二号,履行承诺的那天,是他们争夺监狱长之位的关键了……”维拉克攥紧双拳。 阿德尔真的抱着这样的目的帮他们的话,原本大好的局势将会变成复杂。 他们的正面越狱计划推进困难,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和道恩达成深度合作,集结所有犯人的力量去寻找监狱的破绽。 如果就算联合了所有人都没能有好的办法,他们就必须开始全力推进备选,也就是以阿德尔、莱克特争夺监狱长之位为核心,伺机从中找到机会破局的计划。 可经过阿德尔帮助犯人赢得胜利这事后,最晚下个月的十二号,监狱长之争就会尘埃落定。 他们必须在那之前确定正面越狱是否可行,不可行之后得立即着手备选计划,在下个月十二号之前完成越狱。 二十多天的时间,非常紧迫。 “您觉得来得及吗?”维拉克心里有些没底,尽管他一早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月之内越狱的目标。 “先想想有没有可能把时间再往后拖延一下。”基汀沉着冷静地思考起来。 维拉克叹了口气,危机接踵而至,让他得不到片刻的休息:“阿德尔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莱克特在十二号的时候做出选择,要么帮助犯人写信,要么反悔。” “反悔除了会引起犯人们极大的不满,还会让你大大降低对莱克特的信任。我想,这两个后果里,阿德尔着重考虑的是后者。”基汀紧锁眉头,“毕竟就算犯人们不满,该镇压也能镇压下去,想威胁到莱克特的位置不太可能。而阿德尔现在和莱克特能给你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他要是能在人品上胜莱克特一筹,让你放弃与常常言而无信的莱克特合作,转身投奔他,也就能化解莱克特对他的威胁。” “那如果到时候莱克特选择了返回,我也继续与他合作,时间应该可以延长,留给我们的周旋空间还很大。”维拉克松了口气,阿德尔的计划里包括了他的选择,只要他不按阿德尔想得那么来,阿德尔的打算只能泡汤。 “嗯,看来阿德尔起码没对你有太多的怀疑,没把你和其他犯人联系在一起,认为你只想通过黄金早日离开监狱。”基汀又总结出一个好消息。 危机解除,维拉克放心地躺在了床上:“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先全力推动正面越狱计划。比赛赢了,道恩会按照约定好的和我们达成深度合作,我们集结了所有人的力量后说不准能找到破局之处。要是没能找出来,就稳住莱克特和阿德尔的局面,通过备用计划找出路。” —— 医务室 莱克特昏迷了约莫六七个小时才幽幽转醒:“人呢……” “副监狱长。”不久前才把狱警、犯人加起来三百多人的伤势处理完的医生听到莱克特微弱的呼唤,连忙打起精神凑了过去。 莱克特的脑袋还很痛,他忍着痛稍微转动了点方向,看着医生:“谁赢了……” “您是说足球赛吗?听他们说是犯人七比四赢了。”医生如实把自己听到的消息汇报出来。 得知狱警输了比赛,预想到之后的棘手局面,莱克特闭上双眼压制自己的愤怒:“阿德尔在哪里?” “我不清楚,监狱长应该在办公室?”医生道。 “叫他过来,我要见他。”莱克特还动不了,只能拖医生把阿德尔叫来。 如今局面扭转,他必须和阿德尔好好谈谈。 “好,我去通知一下外面的狱警,让他们把您的话转告给监狱长。”医生立马向门外走去。 “等等。”莱克特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医生,“算了,别叫阿德尔了。” “那……” 莱克特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叫狱警把八一九六号犯人,托马斯·克里斯带过来。” “就是那个每天中午来敷药的吗?” “对。” “明白。” 第一百五十六章:黄金的下落 “不论我们有没有办法解决阿德尔给莱克特施下的陷阱,都得清楚时间已经不多了,就算能帮莱克特化解危机,我们也争取不到太多的时间。”监室里,基汀和维拉克详谈接下来的发展。 维拉克想到平等会随时可能和政府结束谈判,不由深呼吸一口气:“是……必须得有进展了。” 基汀正欲继续开口,但听到了外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便果断闭嘴,同时向维拉克使了个眼色。 loubiqu.net 维拉克微微点头,躺在了床上。 “八一九六号,托马斯·克里斯。”在维拉克刚躺下的瞬间,一名狱警走到了二零八监室门前,朝里面望去,“出来。” “什么事?”维拉克坐了起来。 “副监狱长有事找你,叫你去医务室一趟。”说着狱警打开了监室的门。 维拉克看了一眼基汀,起身走了出去:“他醒了是吗?伤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狱警没多回答维拉克的问题,将门重新锁好后,直接将他押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现在只剩下莱克特和医生,维拉克进去后直接把目光放在了缠着绷带的莱克特身上。 看着此时负伤,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莱克特,维拉克想起了一个月前被虐待的自己:“怎么样了?” “还好……”莱克特的声音很虚弱。 “他什么时候能恢复?”维拉克问医生。 “这几天就能。”医生回道。 维拉克坐在了莱克特床边的椅子上,翘着腿调侃道:“那看来伤得还不重。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出去。”莱克特把医生支走,盯着维拉克,目光难以言喻,“这场比赛你为什么这么拼?” “每个人都很拼,包括你。我想,只有大家都全力以赴,比赛才会更激烈更精彩,也才更符合你的要求。你肯定也不想花这么大功夫组织一个平平淡淡的活动。现在看来,最终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你一大半时间都在医务室,没能在赛场上感受那种气氛。”维拉克理所应当地说道,把莱克特说得感觉这么做也有几分道理。 伤还没好就急匆匆把维拉克叫来的莱克特,目的不是过问这种现在提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他嘴巴微微张开,迟疑了一下道:“还记得我在赛场上跟你说的话吗?” “你是指,你根本没打算履行奖励的事情吗?”维拉克打算趁现在把莱克特安抚下来。 “对。”莱克特道,“我骗你的,其实我会履行奖励。当时赛场上那么说,也是为了让你收手,以便我们能赢得比赛。我们赛前约定好的,比赛的事情不会延伸到比赛之外,所以……你应该不介意我说谎吧?” 维拉克没想到莱克特叫他来会说这个:“可我想了想,你以副监狱长的身份应该没有权限去这么做吧?这监狱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准许他们写信寄往外面,后果你承担不起。” “你别忘了我父亲是谁。”莱克特按老规矩,搬出了自己的父亲,“有我父亲在,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而且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寄出的每一封信我都会安排人进行检查,确认没有危险才会寄出,也就不可能出什么事。” “但——” “你难道觉得我真的会违约?放心,我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没事找事给犯人们设下一个我实现不了的奖励?”莱克特打断维拉克,“过段时间这件事就可以开始筹备了,然后只需等下个月十二号来船的时候把信寄出去。” 维拉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莱克特很有可能是担心自己多次不遵守承诺,双方会彻底失去信任,导致他转身与阿德尔合作才这么说。 “叫你来除了和你说这个,还想问问,阿德尔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帮助你们?你们是做了什么交易吗?”莱克特小心试探着。 “没有。”维拉克很干脆地道,反正都已经猜透了阿德尔帮他们赢的真正目的,他也不打算多此一举地把自己和阿德尔合作的事情说出来,“我什么都没和他说,他自己主动下来找的我,说愿意帮助我们赢。能赢当然再好不过,我也没多想就同意了。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奇怪,他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帮我?” “这很简单,为了讨好你,想和你合作。”莱克特不觉得以维拉克的心智问这个问题不太正常,用了更拙劣的理由安抚维拉克,“本就是一场游戏,他只能用这种手段诱惑你,说明他真的没有手段了,和我合作才是正确的选择。” 维拉克装出信了莱克特话的样子:“那看来他真的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了,你成为监狱长指日可待。” “还需要你的帮助。”想到自己成为监狱长,阿德尔只能收拾行李灰溜溜地离开,莱克特身上的疼痛都好似减缓了一些,“黄金的事情最好还是尽快,越早对我们越有利。” “嗯,这段时间应该还会有些眉目的。”维拉克道。 “我希望你能一口气把黄金的下落全问出来,这样我这边也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用于调查的人力物力财力。”莱克特忍不住催促起来。 “我也希望能早点问出来,这一点我的心情是和你一样的,所以尽管放心,只要存在全问出来的机会,我一定会把握住的。” 维拉克已经连续问出了黄金的两个线索,这一点监狱里还从未有人做到,因此莱克特愿意相信、只能相信他:“我相信你,接下来需要任何的帮助随时和我提,能力范围之内都会满足你的。” “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件事。”维拉克想起了赛场上犯人被狱警威胁的事情,因为之前他们没想过犯人能反击、能得罪狱警,所以没谈过这件事,“比赛的时候有部分狱警为了赢,明里暗里威胁过犯人。现在犯人们赢了,我担心这些狱警会在以后的各方各面里报复犯人。” “你想让我保证犯人们的安全?” “当然。比赛里的情绪不应该扩散到比赛之外,这一点不止是你我,所有人都应该遵守。”维拉克道。 莱克特稍微点了下头,一副极为认可维拉克所说的样子:“确实,报复什么的,好像玩不起一样。输都输了,再出这种事更丢我的脸。你放心吧,我保证狱警们不会动犯人。” “要是动了怎么办?”维拉克可不想看到犯人们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反抗之心被狱警们的报复打压下去,“这样吧,如果有犯人被狱警报复,我亲自替他们报复回去。” “你凑什么热闹,万一出了岔子你伤到了怎么办?”莱克特以为维拉克好的名义阻止他淌这趟浑水。 “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你不能保证狱警不报复犯人。”维拉克的脸冷了下来。 察觉维拉克对他的言辞很不满意,莱克特连忙强调:“我能保证。我是堂堂副监狱长,把话放出去没人敢违背的。” “有人违背了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被报复的犯人废他一条胳膊,然后再把他驱逐出监狱。”维拉克提出自己满意的惩罚。 犯人把狱警打残,最后残废的狱警还要被踢出监狱,这种惩罚怎么看怎么荒诞。莱克特看着提出惩罚的维拉克,有些头疼,为了稳定这位决定他是否能留下来是否能成为监狱长的重要人物,他只得答应:“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是你亲口说的,我不希望你违背你的承诺。”维拉克说道。 此时他借助黄金的优势已经反过来掌控起了莱克特,就像在莱泽因时,借由知道管家弗莱彻的病史,大肆摆布对方那般。 只要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害怕什么,自己掌握了他们需要的、害怕的东西,就等于掌握了对方。 这招维拉克玩得愈发得心应手。 “我亲口说的,我不会让犯人被报复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惩罚就按你说的来。”莱克特不在乎狱警们觉不觉得憋屈,再憋屈也没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他憋屈。 “还有其他事吗?”维拉克道。 “没了。” 维拉克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争取早点向你汇报关于黄金的好消息。” “好。”莱克特目视维拉克离开,接着把自己的手下叫了进来,反复强调不需要报复犯人,“从现在开始,不管是参加了比赛的还是没参加比赛的,所有的狱警,都不能以任何形式报复犯人。要是被我听到一丁点犯人被狱警报复的声音,我会亲手把不把我说的话放在眼里的人剁掉。” “是。”狱警应下。 为了避免狱警们习惯了对犯人动手动脚,把不是报复的行为也归结进去,莱克特又特意叮嘱道:“这段时间,让所有人把臭毛病改改,就算不是报复,以前那些动不动打犯人的行为也都停下来,我不想听到任何一个犯人遭到伤害的消息。” “是。”狱警再次应下。 他听着全程费解憋屈。 监狱长在足球赛上公然偏袒犯人,导致狱警们输掉了比赛,还伤了几十号人。 副监狱长前脚被犯人一棍子抡飞,后脚就躺在病床上强调谁都不许碰犯人,谁碰他跟谁急。 这两个昨天还不把犯人放在眼里的监狱里数一数二的狠角色,怎么突然争先恐后地优待起了犯人?都不担心自己人受伤、受委屈? “愣着干什么?赶快传下去!我要让每个狱警都知道我说了什么!要是在我强调完之后还发生报复事件,我不止会好好处理那个狱警,你这个负责通知他们的,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莱克特见狱警应完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声催促道。 “是!”正疑惑这个世界怎么了的狱警一个激灵,快步离开医务室,把莱克特下的命令传遍整个监狱。 —— 回到监室后,维拉克和基汀说了莱克特主动解释比赛奖励的事情。 “我觉得他是真的没有能力履行,不然阿德尔也不会出手。”维拉克不觉得莱克特有这本事,毕竟阿德尔肯定比他更了解犯人寄信的可行性,阿德尔都觉得不可能,那应当就是做不到,“叫我过去就是为了安抚我,让我以为他在赛场上说的才是假话,继续维系合作。” “你没有和他说清楚你并不在乎这件事吗?”基汀问。 维拉克摇摇头:“没有。我那么拼命地比赛,要是比完和他说你没想履行奖励,骗了我也没关系,会说不过去,和我的行为产生冲突。还需要找个更合适的机会,用不会引起他怀疑的措辞把这件事化解掉。” 基汀觉得维拉克的顾虑很有道理:“那就再等等。” “嗯,另外,我估计阿德尔这几天还会有什么动作,要么要见我,要么给莱克特施加压力。”维拉克结合各方面因素,推测着阿德尔的下一步动作。 “他们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这和我们的诉求不谋而合。”基汀认为接下来会进入一段关键时期。 聊着聊着,到了晚饭的时间。曾经帮过维拉克很多次的狱警来到监室门前,在隔板上放了两份饭。 维拉克上前取饭盒的同时,热情地和狱警打了个招呼。 那名狱警没有参加足球赛,也没有去观看,但听到了不少消息,他身为狱警,并没有向胜利的一方说太多,只是简单恭喜了一下维拉克便去忙别的事情。 维拉克将一个饭盒拿给基汀,自己坐下打开了另一个:“好久没和您一起吃饭了。” 自从维拉克为了融入犯人群体,开始和其他人一样整日工作后,他和基汀的交流时间变得少了很多,没时间照顾基汀的起居,没时间一同吃饭,基汀对他的教学也基本搁置。 “是啊,还让我感到有点孤单。”基汀笑了笑,用勺子舀了口菜汤。 “难得的休息天,想听您讲课了。”维拉克极度渴望知识,边吃饭还边说了几句敦曼语,给基汀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听到维拉克的敦曼语,基汀很是欣慰。 看到一个怀揣着远大理想的年轻人一点一点成长,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说得很好。”基汀给予维拉克肯定。 “最近还是工作太忙,没怎么复习,有的单词都忘了怎么拼了。”维拉克有些惭愧地说道。 “这很正常,每天工作这么忙,还要安排计划,你能保持住学习成果已经很难得了。”基汀道。 “谢谢您。”维拉克衷心感谢给予自己太多帮助的基汀,大口吃起饭来,准备吃过饭后和基汀再探讨一些学习上的事情。 基汀微笑着抓着勺子,打量了狼吞虎咽吃着饭的维拉克许久,冷不丁地道:“你想知道……黄金的下落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坦诚相待、展望未来 “咳咳!”听到基汀的询问,维拉克立马被饭呛了一下。他放下饭盒,连忙灌了几口水这才缓过劲来,“您说什么?” “黄金的下落,你想知道吗?”基汀声音温和,面容和蔼。 维拉克笑了一下,有点没搞清楚基汀的意思:“您主动这么问,听上去像是愿意告诉我位置。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隐约有些答案。 基汀之所这么做,是基于他在监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他创造了太多的奇迹,带给了深陷黑暗的犯人们光明、希望。今日足球赛的关键胜利,更是不仅让犯人们从压迫中醒来,还彻底打动了基汀。 基汀直视着不知所措的维拉克:“我觉得,这段时间的相处,是我们相互学习的过程。你从我的身上学到了很多,我也在你身上学到了不曾感受过的东西。这个秘密我守了两年,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让第二个人知道了。你可以视为这是一种托付,一份对你愿意带着我离开这里的报答,也可以视为我独自承担压力太久,希望有人能分担一些。” “您就不怕我花了?”维拉克笑着道。 “这笔钱自拉威尔死后就没有归属了,如果有一天真的能离开这里,那你当然可以随意支配它们。”基汀知道维拉克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否则,不能花的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维拉克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他没想过有一天基汀会主动把黄金的位置告诉给他,自己也完全没有真从基汀口中撬出线索的打算,因此现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我很荣幸,不是因为这笔钱,而是因为这对您而言,应当是彻彻底底的推心置腹。” “是的,除此之外,我对你再也没有隐瞒了。”基汀道。 “其实我不觉得您需要报答我,要是没有您的配合,越狱计划不可能有丝毫进展,所以这件事说到底反而是我该报答您,只可惜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竭尽全力,争取越狱成功。”维拉克由衷道,“另外,我对您也有所隐瞒。我……有个很大的秘密,但我觉得提起也没有什么意义……更多的道可能是因为莫名其妙地很不愿意去提起,很抵触。” 维拉克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在基汀愿意同他毫无保留的时候同样敞开心扉。 “看来今晚我们有得聊了。”基汀瞥了眼监室外,压低声音,轻轻松松地将无数人都想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黄金确实在敦曼的首都旧南约,不过不是在偏僻地区,而是安置在了市中心曼特琳大街的奎因酒馆的酒窖里。” “会不会太显眼了?”维拉克认为把这么一大笔黄金运到市中心人多眼杂的地方藏匿不是个明智之举。 基汀理解维拉克的想法:“所有人都这么想,黄金就是安全的。当时我们是通过酒桶秘密把黄金运送到酒窖里的,因为奎因酒馆明面上和我、拉威尔都没有一丁点关系,我们运输的时候也相当谨慎,这才一直没被发现。” “那奎因酒馆实际上是您开的?”维拉克问。 “是几十年前我和拉威尔一起开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来旧南约做客时有个像家一样的地方,也通过这家酒馆赚取我年轻时环游世界的活动资金。后来我要搬往莱泽因,协助拉威尔执政,就把酒馆交给了另一位朋友。”基汀讲述他年轻时的事情,“可没想到自我一去莱泽因,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渐渐没再那个朋友联系。直到拉威尔的政权即将被颠覆,我们在考虑黄金运往哪里安全时,才想起了他。” “几十年没有联系,您将黄金托付给他,会不会有危险?”维拉克担心时间、金钱会像改变了邓普斯一样,改变基汀的朋友。 yyxs.la 基汀点点头:“拉威尔对此很是担忧,只打算把这家酒馆作为中转站,等他安全之后再把黄金拿回自己身边,所以特意派我去盯着,避免出意外。但还没等我过去,就被抓到了这里。” “也就是说,您也不清楚现在黄金怎么样了?它可能还安放在酒窖里,也可能被您几十年前的朋友据为己有。”维拉克道。 “是的。”基汀没有否认。 “但愿您的朋友信守承诺。”维拉克站在基汀朋友的角度来看,基汀被关进戴曼斯监狱,这辈子都没希望离开,他无疑会对酒窖里的黄金起心思。 基汀抿着嘴无奈地苦笑一声,随后道:“有没有觉得很可笑,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确保黄金是安全的。这也是我始终没有通过说出黄金下落赎回自由的原因之一,万一黄金早就被私吞,我就什么依仗都没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维拉克摇摇头,真诚地道,“但凡有机会,您都不可能坐视局面演变成这个地步。而且,您的朋友也不一定会对黄金起心思,说不准还在等待您回去。” “嗯。”基汀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这两年来他想得已经够多了,“这就是我的事情了,说说你的秘密吧。” 维拉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组织起语言,准备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给基汀讲一遍。 这件事他掐去重生这无法解释的事情,只给两个人说过。一个是挚友诺德,一个是把他当成挚友的伯因。两次讲述最终的结果都不愉快,毕竟那是对别人的隐瞒、欺骗,维拉克略有些担忧基汀会像诺德、伯因那样生气。 “我……其实并不是托马斯·克里斯,我的真正名字是莫斯特·维拉克,来自布列西的边陲小城,茨沃德市的贫民区。”把最艰难的开头说了出来,维拉克如释重负,“我最早以前是个炼钢工人,后来机缘巧合做了一名照相师。几个月前,七月十五号的时候,由于我长相的原因,来自莱泽因的托马斯家族找到了我,把我和当时跟我一起喝酒的两个朋友连夜带去了莱泽因,用以冒充参加反抗政府运动而惨遭杀害的托马斯·克里斯。” 维拉克缓缓说着。 基汀瞪大了眼睛。 他有感觉到维拉克隐瞒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没想到会这么大,大到颠覆他的认知。 “我知道我只是托马斯家族的一个工具,一个避免他们被政府怀疑、波及到的工具。所以我没有心甘情愿地一直听命于他们,自己暗中积蓄着钱财,时刻准备逃离莱泽因,开始新的生活……”维拉克从最早欺骗科林讲起,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讲到了最后科林因他而死,他终于被平等会、《平等论》感染,通过牺牲自己,帮助伯因逃离政府安全部大楼的部分,“伯因离开后,布列西安全部的情报组织‘暗礁’的负责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第二天就把我扭送到了这里。” “天呐……”基汀微微摇着头,不敢相信在被关进戴曼斯监狱之前,维拉克的身上发生了这么曲折的事情。 “我说的不想提及这件事,就是不想面对。”维拉克说完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有些低落,“我不知道我现在醒悟是不是太晚了,不知道如果我有一天离开这里重返莱泽因,他们会不会接纳我。” 基汀还说不出话来,一点一点消化着庞大的信息。 在他看来,维拉克在短短的三个多月里经历的事情比寻常人一辈子都多。 这些事情把曾经一个茫然活着的贫民区照相师磨练成了出色的领导者,从站在克里斯的影子下获利,再到成就留有遗憾的克里斯、成就自己,简直就是个奇迹。 “像故事一样。”基汀这样评价维拉克的秘密。 “确实。有时候我想起来,都觉得是个梦。我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又是怎么做到改变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维拉克自身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他人。 “你担心自己无法重新以真实的身份融入到平等会是吗?毕竟你欺骗了他们,盗走了他们的钱,还害死了伯因的好朋友科林。”维拉克的秘密冲击力过于强大,基汀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维拉克沉默了几秒钟,冲基汀点起头:“他们一定很恨我,我那时假扮平等会的会长,做出的每一个决策优先考虑的都是自己。” “我不这么觉得,你明明有很多机会离开,但你没有这么做。你说你是因为科林的死才醒悟过来,但我认为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的转变早已开始。从你主张平等会应该得到武装,从你为他们争取到近千万金克的巨资,从平等会面临危机你为了稳定人心放弃了最佳机会离开莱泽因时,你就已经融入了他们。完成融入的最后一步,就是你向伯因坦诚相待,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为表达忏悔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帮他重获自由。” 维拉克很早以前就被这件事困扰着。 他无比期待离开这里,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和平等会里那群人一起为开辟新世界而努力。却又极其恐惧,害怕自己回去之后不被他们所认可。 “他们可能会像你想的那样,在你回去后,抵触你的一切,不允许你成为平等会的一员。”基汀道,“但你不能因此就觉得自己的理想化为了泡影。他们的认可是很重要,可无关你的理想。就算他们不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你也可以像在监狱里这样,无声地与他们并肩作战。” “我很想……以最真实的面目和他们成为朋友。”维拉克惨淡地笑着,“我很想真的以为平等会考虑,给他们出谋划策。” “那离开监狱只是你面临的第一个苦难,跨过这座大山之后,后面还会有别的困扰着你。”基汀很想拍拍维拉克的肩膀,给他一点鼓励,可他们距离有点远,“我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继续坦诚相待下去,你的一切都会被他们看到的,如果他们真的在追求那个平等、自由、包容的世界,就不会放弃你。” 维拉克调整了番情绪,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离开监狱,都要重新去面对平等会的那些人:“我会的,老师。” “虽然我不知道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深信不疑,你会做到你想做的事情。”基汀伸手指着维拉克的心脏,“凭你的相信,凭你的坚持。” 感受心脏正有力跳动的维拉克会心一笑。 只要他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互相分享完秘密已经是深夜,基汀催促今天消耗大量体力,又新增了不少伤的维拉克休息,“还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情况,我们得养足精神做好准备。” “嗯。”维拉克躺下。 监室早就熄了灯,周围传来其他监室的鼾声。 维拉克、基汀躺下后,又默契地都没有合眼,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好似能透过天花板看到灿烂绚丽的星空。 “老师?您睡了吗?” “没,怎么了?” “您想过我们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会是怎么样的吗?”维拉克眼睛亮盈盈的,绽着笑容憧憬那一天,“我想,那一天会是个好天气,我们夺过了狱警手里的枪,穿过一道又一道铁门,离监狱越来越远,离外面越来越近……” 基汀跟着道:“真是看够了这个鬼地方,到时候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一路逃离海岛。在海上我们就可以挑选接下来的去处了,要么先去莱泽因,见平等会的人。要么去旧南约,接收黄金。” 维拉克双臂枕在脑后:“平等会那边还是要重要一点,黄金反正都放了两年了,不差这几天。” “嗯,那就先去莱泽因。”基汀道。 “我们走了,黄金也没了,莱克特肯定在后面一路狂追我们,发现追不到我们后嚎啕大哭。”维拉克想到莱克特的滑稽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 基汀也笑着。 寂寥的夜里,二零八监室里的两人并不孤单。 第一百五十八章:崩裂 十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两天,犯人获得了除元旦之外仅有的休息时间。这两天里,他们不必进行工作,不过不可以出去放风,吃饭也从食堂转为了狱警亲自送到各个监室门前。 好在广场上方的那一片天空犯人们也看腻了,两天不放风来换两天不用工作,对他们而言很值得。 因此,犯人们终于有了部分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监室里迎来了罕见的热闹。 参加足球比赛负伤了的犯人缠着绷带,有的劝那些这个月十二号才被安排进来的新犯人们,好好珍惜戴曼斯监狱几十年未有过的休息日。有的仍不厌其烦唾沫横飞地讲述比赛时自己的英勇,博得听者崇拜的目光与发自肺腑的掌声。 其他监室要么在打牌,要么在跳舞唱歌,要么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 而二零八监室,维拉克安心听着基汀讲课。 威尔兰语和敦曼语大同小异,他逐步掌握敦曼语的同时,威尔兰语的水平也突飞猛进。唯有在学习巴什语时,虽然入门学习简单,但很快因为复杂的语法进度大幅度降了下来。 “您还会什么语言?”维拉克愈发佩服能熟练掌握敦曼语、威尔兰语、布列西语、巴什语的基汀了。 “波克语、蒙勒哥语。”基汀想了想回答道,“普鲁曼、伦巴特、卡斯特利亚的语言以前也略懂一些,都是在那里旅行时和当地人简单学习的,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现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是您不会的了。”维拉克钦佩之余,还很羡慕基汀。 基汀在比自己还要年轻的时候,可以放弃家里的一切,远赴威尔兰求学,而后环游世界,辅佐自己的挚友执政。他因为父母蛮横地试图左右自己的人生,而常常深陷黑暗,可最终,他还是坚持做自己,活出了一个他自己绝对满意,也绝对比按照父母意志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更精彩的人生。 维拉克所能想到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生命的真正开始,是从自己来做选择的那一刻。 “你比克里斯大两岁?”基汀心里默默算着,“那我们之间应该相差了二十七岁。” “是的,您二十七岁的时候应该已经看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开始和自己的挚友统治一个国家了。”维拉克不知道大半年以后,自己的二十七岁会是什么样,“一四零七年的时候我才刚刚出生。” xiaoshuting.cc 基汀感慨了一下时光的流逝,充满期许地看着维拉克:“你有想过二十七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吗?也就是你和我现在一样大,五十三岁的时候。” 维拉克愣了一下才摇起头:“我还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以前住在贫民区的时候,没有必要想,因为在那里生活的人,过得都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人生,实在是没什么好去想象的。去了莱泽因之后,是没时间想,每天满脑子都在想今天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那些人。来了监狱,就从想着怎么才能活下去,到想着怎么离开……” “你觉得二十七载长吗?”基汀问。 “长。”维拉克仅二十六岁,“我都还没有活那么久。” “但真的会在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基汀伸手指了指维拉克,又指向自己,“可能你一眨眼,一个恍惚,就变得和我一样苍老了。” 维拉克装作认真的模样:“那我希望到时候我的面前没有坐着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在想该怎么越狱。” “哈哈……”基汀被维拉克逗笑,“你的五十三岁一定会很精彩的。” “为什么您这么肯定?您一直都对我这么肯定。”维拉克露出笑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 “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基汀的目光很是柔和,落在维拉克身上时,像是一双温热的手掌在轻抚,“当然要对你寄予厚望。” 被基汀这么说,维拉克略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起自己在莱泽因的时候,看到托马斯一家人一起吃饭,看到梅拉夫人因为克里斯的死整日以泪洗面,曾无比嫉妒过克里斯。 “您对我而言,也是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虽然我连父母长什么样都完全记不得了,更不清楚和父母相处是什么感觉,但我觉得,就应该是和您这样。”维拉克微微耸肩,连忙转移话题,“外面真热闹。” “听你说狱警们也伤了五六十号人,很显然,他们之所以愿意给犯人们放假,就是因为狱警现在人手不足,不足以轮替对犯人进行日常的监管。等狱警们恢复后,你也就该去工作了。”基汀猜透了所谓的福利,不过是监狱的无奈之举。 “不知道莱克特怎么样了,他养好伤了的话,估计会第一时间去见阿德尔,另外阿德尔应该也会见我一面。”天天和这两个不好纠缠的人打交道,保全自己的同时还要维系他们之间平衡,维拉克想想就头疼。 —— 十月二十三日 所有犯人恢复了工作。 在放风时,维拉克见到了道恩。经过足球赛的重大胜利,道恩对维拉克心服口服,不管维拉克能不能做到带他们越狱,他都觉得值得去尝试,因为和维拉克一起做事时,能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 维拉克认真考虑后,决定先拜托道恩尽快搜集所有已知的越狱事件。大到计划的展开,小到当时的天气,他要求道恩要尽可能地详细搜罗。 想制定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越狱计划,他得先对之前发生过的上百起越狱事件进行一个了解。了解他们因为什么而失败,汲取他们计划之中的长处。 最终,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酝酿、实行又一个不可能。 道恩自己组织过的越狱就不下十次,他当初越狱的时候也有打听过别人的情况,但不如维拉克要求得这么细致。在得到任务后,这个放风的时候向来喜欢一个人孤零零躺着的人开始穿行在人群中打探消息。 维拉克表面上继续维稳,大部分时间都推着基汀的轮椅,带他四处转悠。 —— 十月二十五日 莱克特决定离开医务室。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实际上他现在连拄着拐杖行走都困难,他之所以忍着疼痛也要离开,是因为他实在等不及了。 他没想到阿德尔这么沉得住气。 借用足球赛顺利扭转局面后,居然连着五天没有去找他。换作他,他第一天就会趾高气扬地过去炫耀一番,然后好好欣赏对方脸上的表情。 阿德尔的冷静处理在他看来,是比其上门做出自己会做的事情还要大的侮辱。 他忍不了。 于是,监狱为他安排了一辆轮椅。 坐轮椅的感觉很特别,被人推着,看着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莱克特心情复杂。他才体会到基汀那个残废每天是怎么生活的,才体会到心里难受是种什么感觉。 当推他的狱警替他敲响监狱长办公室大门时,他忍不住宣泄出一点自己的怒气:“不用请示,直接开门把我推进去。” “呃……”狱警被叫来干这差事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他既不愿意招惹阿德尔,也不愿意触莱克特的眉头。 万幸的是,在他犹豫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了阿德尔“请进”的声音。 他连忙推门把莱克特推了进去,随后快步离开办公室,候在门口等着莱克特随时呼唤他。 “怎么伤得这么重?”阿德尔占据了主动,本就波澜不惊的他更加慢条斯理起来,给自己倒咖啡的时候,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莱克特。 感受到阿德尔的轻蔑,莱克特用手推动轮子,缓缓靠近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阿德尔:“要不是你我能伤这么重?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次阿德尔连头也不抬,用勺子搅拌着咖啡。 “你帮助犯人的事情。” “都二十五号了,你怎么还在追究和平节的事?”阿德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完全没有为莱克特倒一杯,尽主人之谊的意思,“我不过是作为一名裁判,希望比赛公正一些。谁能想得到,天天吃最好伙食,拿着警棍的犯人居然会被一群没吃饭,赤手空拳的犯人追着打。” 莱克特呼吸的频率加快:“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我难堪!犯人赢了,约定好的寄信的事情不做不行,做了也不行!” “是吗?”阿德尔挑挑眉,佯装惊讶,“你当时夸下海口的时候,我以为你能做得到。就算你做不到,继续找你的父亲不就好了。” “现在还没有必要麻烦我的父亲。”莱克特知道叫自己父亲这事儿也做不成,不过为了在阿德尔面前不那么被动,他还是硬撑着暗示自己的父亲有能力摆平局面。 阿德尔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莱克特:“但凡你父亲能帮得了你,你都不会耐不住性子找到我,在我的办公室里无能狂怒。” “那又怎样?!”莱克特的遮羞布被扯掉,只能通过拔高声音来压制阿德尔。 “没怎么样,我也不想怎么样。”阿德尔的声音依旧不高不低不紧不慢,没被疯狂的莱克特影响分毫,“之前没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可以对你当副监狱长,把这里搞得鸡犬不宁的种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现在你都想把我赶出这里了,我没有必要对你手下留情,你早点递交辞职申请的话,面子上还能过得去。” “所以,你摆明了是要把我赶出戴曼斯监狱了?” 阿德尔竖起食指,着重强调:“是你想把我赶出戴曼斯监狱。” “连当副监狱长的机会都没——” “没有。”阿德尔回答得非常果断。 莱克特怒极反笑:“你不就是觉得,我要是不能履行约定,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克里斯合作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在下个月十二号之前把黄金的下落问出来会怎么样?” “就像这个月的十二号一样吗?”阿德尔平静地喝着咖啡。 “当然,事实证明这完全是有可能的。”莱克特道,“我要是在十二号之前问出黄金的线索,我就不会在乎克里斯对我信不信任了。所以,我现在不想撕破脸,这对我好,对你也有好处。” “你的意思是,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和好如初,我继续做我的监狱长,你继续做你的副监狱长?”阿德尔给莱克特倒了一杯咖啡,推到靠莱克特那边的桌沿,“喝。” 莱克特认为阿德尔的此举是倾向于合作的良好信号,探着身子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没错。我之前想当监狱长,其实没考虑那么多,就是单纯觉得没人管我会更好。现在想想,有人管着也不错,,起码我也不能肆意妄为,不会给我父亲添乱子。” “能认识到这点,对你而言是很可贵的。”阿德尔中肯地评价道。 “那你……”莱克特没从阿德尔的语气里听出什么,不过他觉得自己卑躬屈膝到这个地步,阿德尔就算不看他,也得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不了吧,你说呢?”阿德尔道,“你下个月十二号之前要是问出了黄金下落,是不可能心甘情愿继续做副监狱长的。” “什、为什么?” 阿德尔盯着不解的莱克特,淡漠的面孔上涌现出戏谑的笑容:“你觉得所有人都该相信你是吗?且不论其他的,单说你足球赛不履行承诺,和克里斯合作也不在乎他对你是否信任,你有表露出任何值得被相信的优点吗?” “我——”莱克特语塞。 “你为什么能振振有词地在我面前把一个毫无信用可言的人诠释得淋漓尽致,又理所当然地要求我信任你和你合作?”莱克特的愚蠢行为太过可笑,阿德尔忍不住指了出来。 反应过来自己被阿德尔从头到尾嘲弄了一遍后,莱克特将咖啡杯摔在了桌子上。 碎裂的咖啡杯碎片四溅,一片顺着阿德尔的脸颊掠过,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他掏出手巾轻轻擦拭鲜血,目光冰冷起来,渐渐升起杀意。那股令人胆寒,只有双手沾染过不计其数的生命才会拥有的威严朝莱克特压去。 莱克特顿时说不出话,身子像触电了一样。 “出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阵脚大乱的莱克特 “那就继续。”莱克特活动肩膀、脖子,掩饰哆嗦、恐惧,“等我在十二号之前问出来了黄金下落,到时候你就算给我跪下,我都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的。” 阿德尔起身去一边翻找医药箱:“认清现实吧,我们没有调和的可能。” 莱克特盯着自行处理伤口的阿德尔,大声喊道:“进来!” 负责把莱克特从医务室推到监狱长办公室,一直候在门口的狱警听到声音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阿德尔、莱克特分别打完招呼,推着莱克特离开。 —— 十月二十六、二十七日,维拉克从道恩那里获得了查问出的,多达一百三十七次大大小小的详细的越狱记录,并开始马不停蹄地研究这些资料进行分析。 利用工作以外的休息时间,维拉克在基汀、道恩的协助下,仅花费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将这些资料翻阅、整理完毕。 经过这一百三十七次越狱记录的比对,他们发现监狱的安全机制在愈发完善,同样的越狱手段,十年前进行成功率百分之五十,今天可能只有百分之一。 不过除却这些会引人升起悲观情绪的信息,他们还是得到了一些对越狱计划而言非常有用的东西。 比如,历来的越狱中,往往参与暴动、越狱的犯人越多,规模越大,距离越狱成功也就越近。这说明,人数是越狱计划能否顺利进行的关键部分。 再比如,这一百三十七次越狱中,犯人们越狱的地点全部集中在了广场、食堂、工作区三个地方,每次越狱时,他们都能轻易地突破原先身处的区域,向监狱大门逼近。可最终无一例外,奔向自由的计划都葬送在了通往出口的两百米、七道铁门前。 监狱的这种设置近乎无懈可击,也是他们正面越狱最大的、唯一的难题。 二十九号中午午休时,维拉克查看着监狱的平面图,其中一层的平面图,他已经看了无数遍。 犯人们工作、吃饭、活动的区域全部设立在了监狱的正一层,正是因为每天正一层会同时承载超过两千名犯人,所以在狱警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在各个通道间设立了共计十二道门。 雅文库 这十二道门,每道间隔大约二十六米,均安排了四名狱警看护。其中,从楼梯口左拐走向工作区会有两道门,右拐走向广场及食堂会有三道门,迎面向监狱出口走会有七道门。 犯人们不管是从工作区还是广场、食堂突然暴动,尝试越狱,都可以打就近的狱警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少的能突破一道门,多的能突破三四道门。但在那之后,后面几道门的狱警会有充足的时间将门关上,他们将再无可能离开。 另外,这个防御机制还有非常巧妙的一点。每道门前不需要安插很多狱警,就足以完成相应的任务。就算犯人们夺占了几道门,他们能伤害到的狱警、能夺取到的武器都极为有限。 维拉克有点头疼。 从地图来看,从广场越狱,到出口一共需要闯过十道门,从工作区需要九道门,从食堂需要八道门。 看似食堂离得最近,可行性最高,但其实食堂是最不可行的。 深谋远虑的阿德尔早已预料到食堂因为相对来说靠近出口,很有可能会作为犯人们的暴动点,所以把原本能承载一千名犯人同时就餐的食堂改为最多同时就餐两百名。削减掉食堂犯人的数量,就算犯人们想依靠距离的优势从食堂越狱,难度也丝毫不亚于其他计划。 三十号上午放风时,维拉克、基汀、道恩混杂在打牌休闲的犯人中,对位置进行了细致的规划,最终结合了以往越狱事件最佳的位置,制定出了他们越狱的路线。 他们的暴动时间会定在十点到十点五分之间。 这正好是第一批放风犯人从广场返回工作区的时候。 由于放风的犯人太多,仅一批就超过上千人,所以在他们返回时,人群会被拉得很长,从广场到工作区的五道门届时都会打开,以便尽快放心他们通过。 他们在人群拉长,五道门全开的时候发起暴动,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掌握五道门的控制权,并且可以三路进发,一路朝出口的七道门走,一路进入工作区解放工作区里准备第二批放风的上千名犯人,一路锁住广场的第一道门。 届时,全体犯人都将暴动,通往出口的七道门少则突破两道,最多突破四道,在广场负责监督放风的几十名狱警也将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计划来,他们能拿下七到九道门的控制权,获得二十八到三十六把枪,以各种方式解决掉六十名狱警的威胁。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突破剩下的门逃出生天,又该如何面对很快就能组织起来的上百名持枪狱警的镇压。 道恩主张尽可能采用伤亡最小的办法。 维拉克和基汀都颇为认同,一方面是不希望死伤太多,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伤亡太多极有可能会打掉犯人们的士气,致使他们像以前的越狱一样,迅速土崩瓦解,任由狱警处理。 只是,想想出既能顺利越狱,又不至于损失惨重的办法谈何容易。 三人商量许久也没得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只得各自回去继续思考。 十月三十日 莱克特基本痊愈,可以下地了。恢复行动能力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动落实犯人们的写信寄信奖励。 命令狱警们安排了纸、笔、信封,分发给除了维拉克、基汀以外的所有犯人,让他们开始准备写信。不认字的犯人,甚至在莱克特的授意,得到了狱警的贴心书写。 将这件事安排下去,并迅速在犯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后,莱克特叫维拉克在医务室见面。 “自足球比赛之后,你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莱克特虽然痊愈,但住了这么久,对医务室有了些别样的感觉,今天过来也没脱鞋,穿着警服自顾自地躺在了病床上。 “伤口基本痊愈了,所以就没有来。”维拉克答道,“其实比赛之前我就计划停止敷药的,但那时我们天天需要来这里见面,就想着来都来了,顺便敷一下。这段时间你没有叫我过来,我也就懒得敷了。” 莱克特先前特意叮嘱了维拉克这几天不用过来找他,明面上的原因是自己需要静养,实际上是担心维拉克质疑他究竟能不能履行奖励。如今他恢复了行动能力,开始落实这些,才终于放心地把维拉克叫了过来。 “我记得比赛前你跟我说过,足球赛很有可能是个合适的契机,那么过去了这么多天,黄金的下落有没有新的进展呢?”莱克特过问黄金的线索。 这件事如今事关他的未来,他要是在下个月的十二号之前没有得到黄金确切位置,就势必会输掉和阿德尔的争斗,被迫离开戴曼斯监狱。 “没有。”维拉克摇摇头,“基汀先生这边你还得给我点时间。” “时间我可以给你,问题是给你时间究竟有没有用?”宝贵的五六天里,维拉克居然没有丝毫进展,莱克特大失所望,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之前你一个星期怎么也能问出一点线索吧?这次呢?满打满算也超过一个星期了吧,而且再加上出了足球赛这么大的活动,怎么就能一点都没问出来?” 维拉克有理有据地解释起来:“我觉得问题还是在你。” “怎么说?” “我在足球赛之前之所以和你说,足球赛很有可能是关键,就是因为犯人们一旦获得胜利就能有写信寄信的机会。到时候其他犯人都给家人朋友写信,基汀先生却没有权利,他看着肯定会心生羡慕,这极有可能会成为他愿意说出黄金线索的关键。”维拉克道,“但我拼了命让犯人赢了比赛,你这边倒是五六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才刚刚开始落实奖励,我怎么给你弄?”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那么拼命,那么在乎比赛能不能赢就是为了问出黄金的下落?”莱克特头越来越大。 维拉克的初衷是好的,只不过他让犯人赢得了比赛,莱克特这边开始骑虎难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那么拼命?这比赛和我有一丁点关系吗?赢了我又没有权利去写信。”维拉克忽悠着莱克特,顺道改了口风,询问今天落实奖励的事情,“寄信不是得等到下个月十二号吗?到时候才有船过来,你这么早就让大家写信做什么?” 莱克特是因为心急,也是想尽快装出自己真的会履行承诺,才早早安排犯人们写信:“这不是、这不是犯人们写完信,我们还需要进行检查嘛。确保没有特殊内容,只是简单的问候才会发出。这检查当然是需要时间的,少说得十来天吧?早点让他们写也是为了他们好。” “你真的能做到?”维拉克此时有点拿不准莱克特的心思。 经过莱克特的一系列举动,他开始不敢随意确定其究竟有没有能力帮助犯人们写信。不过这件事也并不重要,反正他们务必要在下个月十二号之前越狱,莱克特到底做不做得到跟他们没有关系。 “我父亲——” “行了行了知道了。”听到莱克特又搬出了自己的父亲,维拉克连忙打断,懒得听莱克特强调了不下百遍的事情,“那你该落实落实,我这边抓紧继续从基汀先生那里套话。” 莱克特谨慎地问道:“你现在心里有没有数?你觉得差不多还需要多久才能问出黄金的下落?” “我不确定,不过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月,我感觉两个月之内怎么着也能问出来的。”维拉克模糊笼统地给了莱克特一个答复。 “最好还是再快一点,一个月之内、半个月之内。”莱克特劝道。 一听这话,维拉克就确定了莱克特真的没办法履行承诺,他做这么多假动作就是为了迷惑自己,让自己误以为他真的会帮助犯人们向外界寄信,从而继续维持信任:“半个月?这怎么可能?你难不成又要提前?我们可是一早定好的时间,两个月就是两个月。” “我本来是不着急的。”莱克特解释道,“但现在外面情况不太乐观。” 外面? 维拉克瞳孔微缩,声音低沉了几分:“什么意思?” 莱克特叹了口气,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我今天叫你来,主要就是想说这件事。今天我和我父亲例行汇报黄金调查进展的时候,听到我父亲说政府和平等会的谈判变得很不乐观。” “很不乐观?” “是的,我父亲猜测结果很有可能是和谈失败,并且估摸着再有半个月一个月的就会正式谈判结束。”莱克特一边说一边不时瞥着维拉克,“这也不是说你们平等会肯定会和政府谈判失败,但既然我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总归还是有较大的可能性。我也是为你着想,要是他们谈判失败了,你就肯定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出去。想出去,还不得全靠黄金吗?” “但是,就算外面谈判失败,黄金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维拉克着实无法理解莱克特的这套逻辑。 显而易见,所谓的平等会和政府和谈并不顺利的消息也是假的,这依旧是莱克特为了说服他、催促他尽快问出黄金下落而编撰出的拙劣谎言。 在维拉克的眼里,莱克特的阵脚已经大乱。 这未尝不是机会。 莱克特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心智,他能安然地在监狱里横行到现在,全仰仗他那位身为司法部部长的父亲。 他的父亲并不希望他在监狱里待着,做个不值一提的监狱长,只是他难得的在黄金的事情上做出了点成绩,他的父亲才做出了一点退步。 现在,要是莱克特在黄金上再无进展,他将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他的父亲要把他带走,阿德尔也会踢他走。 正面越狱计划的制定只差临门一脚,维拉克想,也是时候把备用计划里阿德尔与莱克特的矛盾推往顶峰了。 第一百六十章:合作愉快 “黄金的事肯定是能越早落实越好,毕竟要是外面谈判失败,这就是你想自由唯一的办法了。”莱克特沉默了片刻,估计是在想怎么答复维拉克,“拖得久了,谁也保不齐会出现什么意外。” 将莱克特看透了的维拉克没有戳穿他:“你是觉得我在偷懒?我没事找事偷懒?我难不成对这里有了感情?难不成在这里当个犯人比在外面活着好?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想知道黄金的下落,你这种只是为了当个监狱长的更没资格,因为那对我意味着自由、生命。我只有活下去,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再谈其他东西。” 莱克特或许是觉得累了,叹了口气,难得服软:“是我心急了……” 维拉克长舒一口气,表面上平复着自己的不满,反过来安抚莱克特:“不用着急,着急只会乱了阵脚。我心里有数,有机会一定会把握,需要你的帮助也会随时来找你。” “嗯……没什么了,你回去吧。”莱克特闭上眼睛,驼着背,看上去经过这段时间的斗争已经变得精疲力尽。 “嗯……”维拉克应了一声,在离开之前为了不引起怀疑还特意叮嘱了莱克特一声,“平等会那边有了新消息麻烦随时告诉我。” 疲惫又烦躁的莱克特没回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维拉克回监室后,正想和基汀汇报情况,却只见基汀朝他递来一封信:“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了,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平等会的负责人。” “这是……”维拉克不解基汀为什么要给平等会写信。 “我的自荐信。”基汀解释道,“我对平等会挺感兴趣的,要是我们能离开这里,我想和那群年轻人一起共事看看。到时候你做我的介绍人,帮我把这封信交到那群人的手里。” “好!”维拉克将那封信收好,“真没想到您愿意和我一起去加入他们……” 基汀想加入平等会的举动,带给维拉克的影响是很大的。 这说明维拉克利用《平等论》、利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感染到了其他人,即肯定了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另外,他因为欺骗过平等会,所以对再次见面深感不安,基汀若是能陪着他一起重归平等会,他会勇敢不少。 “说说莱克特又和你说了什么。”基汀将信交给维拉克后,问起莱克特的事情,“你们好几天没见,他应该和你透露了很多消息吧?”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起莱克特那些濒临崩溃的表现,维拉克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语言,这才向基汀说清了交谈经过。 听完维拉克的讲述,基汀若有所思地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莱克特平日里都是倚仗着他的父亲,论起心智远不及阿德尔,不然也不会做出举办足球赛设立根本做不到的奖励,把大好的优势又拱手让给阿德尔的蠢事。” “我在想,现在应该可以把他们的争斗推到最大了。”维拉克说起自己的意见,“正面越狱我们只差最后如何解决打开门的问题,备选计划的进度最好也推进到差不多的位置。” “现在距离他们正式打起来只差一小段距离了,再激化他们的矛盾,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监狱里的变局提早发生。”基汀考虑到一切都快到了最后一步,备用计划这边一旦没控制好会直接打乱他们的布局,决定谨慎行事,“不用这么急着动手,其实矛盾本身就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接近下个月十二号在激化。” “也是……”维拉克觉得基汀说得有道理,“那就等正面越狱的计划正式敲定吧。” 基汀点了点头。 “那您觉得,莱克特那边我们要不要再向他透露点黄金的消息?我认为可以这几天再向他透露一点,这样一来,莱克特不至于彻底乱掉,阿德尔那边反而会坐不住,势必要顾虑我在十二号之前问出黄金的位置。” “我觉得可以。”基汀没有意见,“你可以这段时间再向他透露一点不咸不淡的线索。” 维拉克想了下,有个大胆想法:“现在已经连着给他透露了两个线索,我感觉已经没什么既能让他满意,又不会威胁到黄金安全的情报了。反正十二号之前我们就会越狱,要不要干脆直接编一个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印证的假消息,先把他糊弄过去?” 基汀摇摇头,认真道:“维拉克,我和你一样无比想离开这里,也把几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越狱上,但就算我们有了一些优势,也不能盲目地相信自己一定能离开。要是越狱失败了,莱克特那边查出来我们说的是假消息,到时候怎么办?” “您说得有道理,那就在想办法透露一个真线索吧。”维拉克知道散布假消息,要是越狱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并不在乎了。 今天莱克特和他说平等会和政府的谈判并不愉快,虽然他深知是假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忧外面的局势。 他希望平等会和政府是假合作,所谓的和谈不过是为了安抚住政府,再趁机找机会在万国博览会上动手脚,把平等会的理念宣传出去,让更多人觉醒。 但在这种可能下,他也会变得极其危险。 平等会和政府谈判破裂的那天,他就再也没有了依仗,到时候莱克特不可能真的因为黄金释放他,他也不可能真的透露出黄金的位置,只能重新回到刚进监狱无依无靠的境遇之下,惨遭报复。就算不至于那样,没了特殊身份加持,他也没有能力再创造什么越狱机会,终身都将耗在这里。 所以,他不在乎越狱失败后,莱克特会怎么对待散布假消息的自己。 这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越狱,如果失败,维拉克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离开,那时莱克特怎么对待他都意义不大了。 “继续想想越狱计划吧。”不愿意按最坏的可能性想象自己以后的维拉克转移话题,“按我们的计划,暴动之后我们差不多能制服二十多名狱警,能堵住广场上站岗的三十多名狱警。这里除了文职和其他岗位的人,狱警一共有三百人左右。实行两班倒,每班一百五十人。也就是说,我们在通过各种手段解决掉六十名狱警后,短时间内需要面对九十名狱警,时间一长,就是面对两百四十名。” “绝对不能等到倒班休息的狱警们从二层下来,我们暴动后掌握不了多少武器,火力上完全无法和那么多狱警对抗。”基汀估算了一下二层狱警从得到消息再到赶下来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休息的狱警重新集结形成战斗力下来最多用两分钟,我们要么在两分钟之内破开通往出口的七道门,要么就得想办法堵住他们。” 西红柿小说 “我觉得只能想办法堵住了,两分钟之内根本破不开大门的。”维拉克道,“这很考验我们的协作掉配。” 目前他们所设立的计划里,犯人们暴动时,需要一路负责堵住广场的门,阻止近四十名站岗的狱警出来。一路朝出口突破,尽可能多抢占一道门的控制权。一路前往工作区,解决工作区里几十名狱警,从而使得全体狱警全部得到解放。 三路同时行动,一切都爆发在电光火石之间,维拉克他们本就担心会在配合上出问题。比如说第一批放风完的犯人们还没走回工作区,有人就先暴动了。 现在他们还需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分出一路人,在楼梯口位置堵住从地下一二层上来的小股值班狱警,从正二层下来的一百五十名全副武装的休息狱警。 压力实在是太大。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还需要筛选出可靠的骨干,越狱的时候不能只靠你和道恩带头,四路同时暴动,你们两个人根本顾不过来的。”基汀道。 “嗯,这段时间我会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再去和道恩一起挑出一批人来。”维拉克回想了一下,犯人里面表现亮眼的人确实还不少,尤其是经过足球赛之后,不少人都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 十月三十一日 维拉克和道恩开始筛选人员,计划先挑出一批骨干,把四路任务分配好,等发动越狱的时候由这批骨干替他们分担部分压力,担起他们兼顾不上的责任。 —— 十一月一日 维拉克吃过午饭,在医务室里和莱克特碰面,向他透露了第三个关于黄金的线索,莱克特信心大增,连忙同父亲打电话,请求外面的人去核实这一信息,同时有意无意地把消息传到了阿德尔的耳中。 得知维拉克又给莱克特透露了黄金消息,阿德尔果断坐不住了,当天下午直接免去了维拉克的工作,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我听说你又向莱克特汇报了黄金的消息,是吗?”前几次碰面时,阿德尔在维拉克的面前都表现得很平和,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这次,得知消息的他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自维拉克进门在会客厅坐下后,就没露出好脸色。 “是。”维拉克承认。 “还记得我们在足球赛上的约定吗?”阿德尔质问维拉克,“我帮你帮犯人赢得足球比赛,你则需要晚点和莱克特汇报新的黄金情报。” 维拉克心知肚明,这个约定根本不是其帮助犯人赢得比赛的真正动机,但此时揭穿没有任何意义,他低着头:“可您也没说过具体要拖多久,我认为自足球赛结果之后过了一个星期,已经够久了。” “你前几次和莱克特汇报黄金线索的平均间隔时间就是一周,这次照样等了一周,你觉得你自己有拖延吗?”阿德尔瞪着维拉克。 维拉克头回被阿德尔瞪着,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您这么说就有点耍无赖了,如果要算上比赛之前的时间,这次汇报黄金线索和上一次比,少说晚了五天。而且,自比赛结束之后您就没有找过我,反倒是莱克特一直给我压力,我能多拖延这一段时间已经很好了。” “你觉得是你拖几天难,还是帮你们犯人赢得足球赛难?”阿德尔冷声道。 “您也得理解我。”维拉克只能心里暗骂阿德尔不要脸,借用这个理由摆出自己蒙受欺骗的姿态给他施加压力,“莱克特和我说了,现在外面局势很不乐观,平等会和政府的谈判并不愉快,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谈判失败。我现在已经无法去靠平等会了,想离开这里只能把黄金的位置问出来。” 事情已经发生,阿德尔也不想追究得过深,把和维拉克的关系搞僵,他缓和了一下紧张严肃的气氛,给维拉克倒了杯咖啡:“他是骗你的,据我所知,平等会和政府的谈判还没有什么消息。这次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希望没有下次。” “是吗?”维拉克佯装松了口气。 “我没有要求和你合作,没有要求你把黄金的消息也透露给我,这么做已经对你相当宽容了,你也应该遵守最基本的承诺,我希望你如果再有了新的进展,都需要再拖一段时间汇报给莱克特。”阿德尔倒完咖啡,亲自端起来递给维拉克,“这点应该不难做到,如果有什么问题,比如莱克特给你施加压力,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牵制他的。” “您还是干脆给我一个清晰的时间吧,我需要拖多久,您觉得我什么时候再向他汇报时间不过分,算是遵守了承诺。”维拉克问。 “下个月十二号之前,不要透露。”阿德尔给了个时间。 “行。”维拉克接过咖啡,“那我就按您说的办,不管下个月十二号之前能不能再问出黄金的新线索,都不会和莱克特再透露一丝一毫的东西。要是他一直给我施加压力,我就来找您,您如果解决不了,我和他说了,那您也别怪我。” 阿德尔这才露出笑容:“放心,还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希望你和莱克特合作愉快。” 第一百六十一章:越狱前夕 同阿德尔谈完话,维拉克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如今阿德尔带给他的压力已经不值一提,监狱即将迎来的,关系到两千名犯人的变局才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事情。 他走出监狱长办公室,没有听阿德尔的话,从楼梯下到了正一层,准备重新开始工作。 “嘶……”回工作区的路上,押送维拉克的狱警打了个寒颤。 维拉克这才意识到天气转凉,已经是十一月份了。他能顺利离开监狱的话,回到莱泽因少说也是十一月中旬,到时候面临的又是一个漫长冬天。 平等会与政府的和谈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随着时间的推移、季节的变化,万国博览会的关注度会逐步降低,直至闭幕的时候,才会重新获得一次世界的关注。 依目前有所下降的热度来看,平等会选择这段时间运动的可能性很低,他们已经错过了万国博览会那世界瞩目的开幕式,如今唯一有希望把握的只剩下闭幕式这个关键时间点。 也就是说,正值寒冬,接近元旦的时候,平等会与布列西共和国政府阶段性的正面冲突将会拉下帷幕。 同音乐家罗斯在纺织生产线上工作至晚上九点后,维拉克返回二零八监室。基本上痊愈的他接过了狱警手里的活,帮残疾的基汀洗了个澡,自己也洗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天气转变,地下一层不再显得那么闷热,洗完澡的维拉克觉得很是清爽:“阿德尔那边相当沉得住气,知道我又给莱克特汇报了消息,他也没有向我大发雷霆,只是警告了我务必在下个月十二号之前保持沉默。” “也就是说,此举除了让莱克特稳定了一点,没有左右到阿德尔的任何行事。”基汀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真不好对付。” “是啊,正面越狱那些问题再加上有阿德尔这么一个人坐镇,真是要多头疼有多头疼。”维拉克附和道,“我们必须得提高莱克特对阿德尔的威胁,让莱克特吸引走阿德尔的绝大部分精力。” 基汀擦完头发将毛巾递给维拉克:“需要找最合适的时间。” 维拉克接过毛巾,替基汀晾在一边:“就快了,老师。” 基汀笑而不语。 —— 十一月二日 放风的时候维拉克没和道恩分配在一起,不过他现在声望不亚于道恩,已经不需要得到帮助才能组织犯人们安排事情。 自行继续起了昨天没完成的工作,拉拢起了一批获得他和道恩认可的犯人。 维拉克和道恩计划越狱的事情虽然还没正式和犯人们说过,但他们近期调查着关于越狱的信息,再加上维拉克看着就不像个甘愿待在监狱的人,道恩也一反常态不再那么颓废的种种行为,都已经揭示了某些东西。 因此,在维拉克和他筛选出来的那些犯人透露越狱事情的时候,那些灵敏的犯人并不感到意外。 他们也没有因为从没有过成功的越狱而胆怯,反而纷纷向维拉克打趣,说他们早就在等着维拉克、道恩找他们了。 维拉克对此感到很意外,他都做好了再向犯人们做一次心理动员的准备。毕竟想让大家重新升起信心,会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他认为自己来这里两个月,还不足以彻底地改变什么。 看着挑选出来的七名犯人都带着笑容,跃跃欲试的模样,维拉克手里捏着扑克牌,在站岗狱警的监视下甩出一张牌:“如果在这里不曾感到活过,我们又何必去惧怕死亡。” —— 十一月三日 尽管一号才刚从维拉克那里得到了黄金的新情报,但莱克特并不满足。因为要是在十二号之前没能获取到黄金确切的位置,他掌握了再多的线索也没有用。 这一天,维拉克中午吃过饭后再次与莱克特在医务室碰面。 “怎么样?”维拉克半只脚才刚踏进医务室的门,支走医生,都没心情坐下的莱克特就连忙询问起黄金。 “还在问。”维拉克径直走到一张病床前坐下。 莱克特双手叉腰,想说些什么,却随着深呼吸一口气又咽了回去。 看着莱克特在空间不大的医务室里来回踱步,维拉克假惺惺地关心道:“怎么了?这么着急的样子?出什么事了吗?” “我没急。”莱克特矢口否认。 “那你这晃个没完……” “我中午没吃饭,赶着吃饭。”莱克特胡乱找了个理由。 维拉克一脸费解:“那你去吃啊。” “我现在要先问你问题,等问完才能过去。”莱克特道。 “那你问啊。” “我……”莱克特本就焦急不堪,被维拉克这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问话搞得更是心如乱麻,“我现在……我……你没问出来新线索,我有什么好问你的啊!” 等莱克特又有崩溃的征兆后,维拉克把阿德尔叫他过去的谈话内容说了出来:“阿德尔警告我,不能在十二号之前向你透露黄金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又有线索了?”莱克特眼睛一亮。 “没有。” 莱克特要被维拉克气个半死:“你现在不用去管阿德尔,他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小小的监狱长而已,我父亲随时可以把他换掉,甚至把他也关进这所监狱当一个犯人!我理解你,作为一个犯人去反抗监狱长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但这真没什么值得怕的,我站在这里难不成是个摆设?” “确实——我是指确实不应该畏惧阿德尔。”维拉克开始撺掇莱克特找阿德尔的麻烦,“问题是你和阿德尔争了这么久,我没见过你占到什么便宜。你到底能不能保得下我,这件事……” “什么叫我没占过什么便宜?他不就是帮犯人赢了一次足球比赛吗?我本来就不在乎输赢,这算不得占便宜。真要说起来,黄金才是实打实的正事,你看他这方面有胜得过我?”莱克特不屑地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阿德尔的厌恶与轻视。 “那我继续。” —— 十一月四日 经过道恩有意的安排,他们两人和先前挑选出来的七名越狱计划骨干分配在了同一批里吃午饭。 九人刻意坐在了同一桌,待狱警分发完饭盒后,开始了讨论。 “维拉克有些不得不尽早越狱的原因,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在商量出如何破解目前面临的那些困难之前,先把行动时间确定下来。”道恩捧起饭盒,装出吃饭的样子,开始主持他们这些核心人员开的第一个小会。 其他人也都机敏得很,吃着饭假装闲谈,等维拉克表态。 维拉克在和基汀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后,很快也和道恩及七位新吸纳的越狱行动的骨干简单说明了情况,因此大家都慢慢改变了对他的称呼,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正在从一个巨人的影子里走出来。 2kxs.la “就十二号。”维拉克道,“……我之前考虑过很多时间点,比如要么推迟一天,十三号狱警肯定会大幅降低警惕,要么提早一天,十一号多少也能打个措手不及。但这些带来的副作用是,我们就算成功了,当时也没有船供我们离开。我们必须在等船来的时候,保证越狱的事情不泄露出去,这可比十二号越狱可要麻烦多了。所以还不如不那么拐弯抹角,就在众所周知的那个最佳的时间里把这个事办成。” “满打满算还有八天。”道恩算了下时间,看向维拉克,“你确定了么?” “确定。”维拉克道。 道恩扫视同一桌的犯人们,郑重其事道:“那十二号,就是决定我们能不能重获自由的日子。越狱不是开玩笑,这一次就算我会死在最前头,也不会放慢自己的脚步,但我无权决定你们的未来,现在就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放弃,继续行尸走肉。要么继续,没有死,就离开这里真正地活下去。” “抓紧吃饭吧,没多少时间了。”一名犯人道,其他犯人皆是快速地扒拉起饭菜。 维拉克、道恩听懂了意思,相视一笑。 —— 十一月五日 又是一天的放风,在众人对四路进发,控制了七到九道门之后该怎么办毫无头绪时,道恩提出了一个大胆的,以攻为守、向死而生的计划。 既然无法正面一连突破七道门杀出监狱,那就不要浪费时间执着于此。 能控制到哪道门,就把哪道门关上,反过来堵住那些试图阻止他们出去的狱警进来。随后,集中力量冲上二楼,在休息的狱警还没来得及察觉异常时,抓紧时间控制他们,抢夺武器,正式掌握监狱。 这个办法令一直维拉克感到茅塞顿开。 他、基汀还有很多人,都把重心放在了怎么离开监狱上,这样反倒是钻起了牛角尖,无法纵览全局。道恩可能是因为经验丰富,在这件事上有不同于他们的见解,得以打破思维盲区,提出了全新的、可行性极高的计划。 “你们怎么看?”道恩征求意见。 “我觉得很不错,等我待会儿过去和基汀老师说一说,如果基汀老师也肯定了这个思路,我们接下来就围绕这个想法来制定更细致的计划。”维拉克不住地点头,对道恩提出的想法极为欣赏,“到时候大家一定要做出豁出去的心理准备,不要在紧要关头畏畏缩缩错失大好时机。另外,四路并进非常考验我们的配合,只要有一路出了差池,就有可能导致全局崩盘。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在果断中带着谨慎,谨慎中带着果断。” “明白。”众人应道。 维拉克起身迫不及待地走向基汀,边推着基汀散步边和他说了道恩的想法。 基汀听后忍不住面向柔和的太阳:“我们之前绞尽脑汁想要解决的问题,就这么简单地被道恩解开了。这也是一种收获、学习,如果以后再面临这样的局面,可以试着不硬往前走了,而是往回退一步。” “是。”维拉克也觉得受益匪浅,“您也觉得这个想法具备很高的可行性?” “嗯,就按这个来吧。”基汀提不出更好的意见。 “好。”维拉克推着基汀逛了会儿,又和道恩他们汇合,开始详细规划起计划的实施。 —— 十一月六日 计划日趋完善,为了保证有充足的准备时间,维拉克和道恩决定从今天开始扩大骨干人员的数量,吸纳更多的人进来,等到核心成员数量到了一定程度,再在越狱计划开始的前几天,将消息大范围传播,又或者可以谨慎起见,封锁消息,在最后一刻再通知给所有人。 这天晚上,吃完饭,维拉克照常和罗斯在纺织线上工作。 一向话痨的罗斯忽然变得有些难为情:“克里斯……” “怎么了?”维拉克还没和罗斯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想做一个很疯狂的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干。”罗斯手上干的活慢了起来,在没说出来之前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做这个决定。 “什么?”维拉克想不出罗斯能做什么疯狂的事。 罗斯咬着牙,憋起一股劲道:“我……想越狱。” “为什么?”维拉克先前劝了罗斯那么多次,罗斯都没有松过口,他很好奇罗斯为什么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就是想通了。”罗斯说出来后整个人顺畅了不少,“再在这里耗着没有意义,我想弹琴,我没办法忍受没有钢琴的生活了。” “想通了好。”维拉克笑道。 罗斯警惕地看了圈周围,确定没有狱警后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你现在声望很高,一呼百应,你要是愿意,我们能很快拉到很多人一起。” “听着还不错,那你有什么具体想法了吗?戴曼斯监狱这么多年来可是从来没有一个犯人活着出去过的。”维拉克点点头,反问起罗斯。 “还没有,这不得商量吗?我打算明天去找道恩大哥谈谈,他有经验。”罗斯道。 看来罗斯并不如一些犯人敏感,对暗流涌动的监狱没有清晰的认知,竟不自量力地试图自己拉拢起维拉克、道恩两个犯人里的巨头谋划越狱。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维拉克一只手担在罗斯的肩膀上。 “哪句?” “我说,无论如何都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对、对,你确实说过这话……” 维拉克轻笑一声,拍了拍罗斯的肩膀,握住了他的手:“欢迎你加入我们。” 罗斯没搞懂情况,懵懵懂懂地看着维拉克:“什、什么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维拉克不打算在工作的时候透露情况,“先抓紧干活。” 冲一波月票吧 应该对大家来说是个好消息: 第二卷还有一章结束。 目前我欠了三更(两章月票加更,一章盟主加更),今天这三更应该(看收尾的篇幅)都会和基础更新糅合在一起,通过一个大章干净利落地完成第二卷的收尾。 接下来是正事: 九月的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号三天是双倍月票,希望大家可以给我投投。 目前月票的加更从三百张加一更降为了二百张加一更,我的目标是本月突破一千张月票。 另外,这三天的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会有众筹月票。众筹月票可以理解为为打赏而设置,正常情况下打赏一千五百起点币,系统会自动给本书投一张月票,而在双倍月票和众筹月票的加持下,打赏一千五百起点币,系统会给本书投四张月票。 所以如果有要打赏的(厚着脸说一下)的读者,可以选择在接下来三天的晚上八点到十二点进行。这个时候打赏是最划算的,一千五百币就是四张月票!其他时间都是两张! 并且,众筹月票的打赏是可以累积的。 读者A打赏一千四百起点币,读者B打赏一百起点币,会累积在一起,给本书投四张月票。 小书亭 【总结】 【不打赏,单纯投月票,全天可以】 【打赏,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可以四倍月票】 嗯,基本就是这样,求一波支持!我努力加更! 即将展开的第三卷故事也希望大家喜欢! 最后,老规矩,祝大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一百六十二章:奔向自由(上) 十一月七日。 距离十二号仅剩五天,五天之后,维拉克、基汀、道恩等一众犯人能否自由,阿德尔、莱克特的监狱长之争都会有个结果。 虽然常常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暴动、越狱事件,但戴曼斯监狱整体来说还是平静的,毕竟越狱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饭,甚至不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起伏。 只不过,这种平静从维拉克入狱的那一天开始,在另一个维度上被彻底打破。 这天放风,和道恩等人确定完计划细节上的东西后,维拉克躺在地上,又看向那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空。 他要摆脱重复,摆脱一成不变。 “维拉克。”道恩忙完也坐下休息,“马上就要开始了。” “嗯。”维拉克伸了个懒腰,“你出去要做什么?” “去找我的家人,然后过普普通通的生活。”道恩回答道。 在囚禁于这里之前,道恩向往着波澜壮阔的世界,可经历过这些后,他发现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家人。能和家人互相陪伴着,让父母安享晚年,同妻子相濡以沫,看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大,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你呢?去莱泽因找平等会?”他问。 “平平淡淡的也很不错,只是哪怕仅仅如此,在这个时代下也是奢侈的。”维拉克咧嘴一笑,“……我出去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你能过上你刚刚所说的生活。” “是么?”道恩扬起嘴角,“那就拜托你了。” 维拉克笑了笑没说话。 —— 十一月八日 维拉克和莱克特在医务室碰面。 这次维拉克刚进去就看到莱克特坐在椅子上,双臂环胸脸色铁青,他明知故问:“怎么了?” “不要和我说你还没有任何线索。”莱克特冷声道。 “确实没有,怎么了?”维拉克站住脚问,“距离约定好的最终时限还早,而且我想要是和阿德尔合作,他不会给我设置什么时限的。” 想大发雷霆的莱克特听出维拉克隐隐的威胁,只得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咬着牙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我的意思是,能快点是最好的。” “我当然希——” “我知道我知道!”莱克特控制自己的情绪还不到几秒,就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你不就是想说,你巴不得快点吗?我没资格催促你吗?” 维拉克朝后退了一步,怕张牙舞爪的莱克特波及到他。 “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怎么才能尽快从基汀嘴里问出黄金的下落,和我说啊!”莱克特吼道,“这不应该是问出一个线索就能把所有的都勾连出来了吗?!怎么和挤牙膏一样还是没碰到黄金的边?!我要的不是这些线索!这些线索有屁用!就算来一百个,不知道黄金的位置还不是白搭?!我要它的具体位置!具体位置!” “可我不知道。”维拉克保持和先前一样的声音说道。 “你不知道?!”莱克特转过身,冷笑一声,反复念叨,“你不知道……” 看样子,随着时间临近十二号,莱克特已经无法在维拉克面前装作不着急了。可莱克特演不下去,维拉克也还得陪着他硬演:“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知道黄金的下落?” “没什么……”莱克特背对着维拉克摆了摆手。 “对我还需要保留什么秘密吗?”维拉克自然地演起戏,“……既然你不愿意说出了什么事,那也总该告诉我时间吧?你什么时候需要黄金的位置?” “就这几天。”莱克特精疲力尽地道。 维拉克自顾自地把莱克特刚刚坐的椅子拉到跟前坐下:“就这几天是几天?你给个准话。” “十二号之前。”莱克特大概是趁这点时间想到了可以圆回来的说辞,接着补充道,“我父亲还是不太支持我留下来,所以我要是在十二号之前没问出黄金的下落,就得走了。” “和一个月前的情况一样?”维拉克道。 “嗯。”莱克特重新转过身,面向坐着的维拉克,“你要是能帮我度过这次危机,在十二号之前问出黄金的下落,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除了离开这里?” “对。” 维拉克沉思一番:“先欠着吧,等我做成了再找你提。” 莱克特坐在了维拉克旁边的病床上:“想想我欠你的已经很多了,一个月前就说过只要你能问出黄金的线索让我留下来,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那时候你也说欠着。” “主要是还没出去,有的东西说了也没有意义。”维拉克切回自己之所以愿意陪着莱克特继续演下去的真正目的上,“那接下来,我们每天中午就不用例行见面了,我如果有情况会主动来找你的,这样也能把更多的时间利用起来。” “好。”莱克特也知道如果维拉克那边没收获,他们见面毫无意义,还不如让他趁这点时间多和基汀打交道。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务必要做到。”维拉克一字一顿地说着,让莱克特重视起他的要求,“在没有到最后关头之前……再详细一点就是,你父亲让你十二号离开,那就在中午那艘船离开戴曼斯岛之前,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自己胡乱做什么事情。” 正面越狱的计划已经制定完毕,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稳定。莱克特作为监狱里最大的变数,维拉克非常担心他会在最后关头做出什么疯狂举动,伤害到基汀抑或是影响计划的进行。 因此需要安抚住莱克特,只要让他安安稳稳等到他们计划开始,监狱变天的时候即可。 “好。”莱克特应下。 “没到最后一刻,就都是有希望的。”维拉克见莱克特回答得很干脆,怕他没放在心上,又多说了几句,“你没被带上船之前,任何一刻我都有可能问出黄金的位置。所以别擅作主张搞什么动作,相信我就足够了。” “好。”莱克特这次是看着维拉克的眼睛应下。 —— 十一月九日 维拉克他们扩充的骨干人员数量已经超过两百人,这两百人中大多是参加过足球赛的,他们亲手和狱警打过,心里有底,做起事来更靠谱一些。 到时候放风分为两批,按照概率,广场的、工作区的骨干分别都会有一百人以上,同时暴动,这些人将会是犯人们迅速控制正一层的关键。 —— 十一月十日 维拉克和道恩考虑到时间将近,把越狱计划散播给了像罗斯这样先前一直不知情的普通犯人们。 换以往任何一次越狱,都没什么越狱领导者敢把越狱计划散播给所有犯人,因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他们揭发出来。 但这次没有。 一部分是因为维拉克带给他们的够多了,他们就算不相信维拉克他们能做到,也愿意放弃揭发后的那些奖励,作为一点报答。 biquge.name 一部分是因为清楚维拉克、道恩他们在犯人中声望有多高,他们担心举报之后遭到报复,在犯人、狱警之间两头不讨好,彻底混不下去,才选择了沉默。 总之,这次前所未有的,所有犯人们保持了默契。 —— 十一月十一日 上午,阿德尔去见了一次维拉克,再次叮嘱了一遍,确保在最后关头维拉克这边不会出什么岔子,导致局面再次逆转。 莱克特则沉住了气,连续三天没有去找维拉克,整日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外面的琐碎充耳不闻。 放风结束时,维拉克有幸被分到了第一批里,在返回时,他故意表现出和基汀还有话说的样子,硬是拖到了人群的最后出去。 两只脚踏出广场大门后,从放风结束的哨声响起时心里就默算时间的维拉克心里一顿。 十点零四。 犯人们全部从广场出来需要三到五分钟。 那他们明天就将会在这个时候,发起暴动! 他担忧地看了基汀一眼。 考虑到在第一批犯人放风结束时暴动,正好赶上狱警换班,可以多锁住几十名狱警,缓解其他地方的压力,他们做出了把越狱的时间定到第一批放风后,而不是第二批放风后的决定。 这样,引申出了新的问题。 基汀会在第一批犯人放风的时候被带去广场,直到第二批犯人放风结束才会被带回二零八监室。要是他们第一批犯人放风结束时就暴动,那留在广场上的基汀该怎么办? 维拉克和道恩商量了很多种办法,例如暴动时第一时间把基汀也带出去等,但这些都存在一定的风险,最终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决定明天让基汀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干脆不去放风,等他们暴动之后再去进行解救。 晚上 维拉克一想到明天要干一番大事业,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基汀笑道:“以后你要经历的事情会比这大得多、多得多,不用这么紧张。” “失败了可就是死啊……”维拉克虽然嘴上说着死,神情却还显得轻松,这段时间他在鬼门关不知走了多少遭,都快习以为常了,“带着这么多人呢,还是有点不放心。” “明天放开手脚尽管去做就行。”基汀道,“现在阿德尔、莱克特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黄金上面,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会把握住的,您放心。”维拉克深吸一口气,安安份份地躺好,“好了不说了老师,我要睡觉了。” “嗯,晚安。” “晚安。” —— 十一月十二日 大清早,哨声还没响起维拉克就醒来了,基汀依旧在他之前起床。 “醒了?”哪怕越狱计划就要进行,基汀也还是相当平静地翻阅着书籍。 “早上好,老师。”维拉克快速穿好了囚服,迫不及待地站到门前朝外面望去。 “大概再有十分钟就到你们工作的时间了。”基汀在这里待了两年,渐渐培养出了估算时间的能力。 维拉克知道基汀说的时间一般都大差不差,于是压抑兴奋坐了下来:“您在看什么书?” “平等论。”基汀道。 “等我们出去了,可以和平等会的伯因他们好好讨论一下这些东西。”维拉克终于觉得这成为了一件近在咫尺的事情。 基汀将书合上,看向维拉克,见维拉克像忽然患上了多动症一样坐不住,将他招到了自己身前:“过来。” “嗯?”维拉克走到基汀的床边坐下。 基汀再次为维拉克按摩起了肩部,正如那几次鼓励他一样:“孩子,一定要小心。” 感受基汀柔和的双手松缓自己紧绷的身体、紧张的神经,维拉克终于平静下来:“……我会的,老师。” “起床!”没多久,哨声响起,狱警开始挨个开门,放犯人出来洗漱、吃饭、工作。 “去吧。”在狱警开隔壁罗斯他们房门时,基汀停止了按摩,轻轻推着维拉克的背部。 维拉克站了起来,朝基汀微微点头,来到门前,等待狱警开门。 出去之后,维拉克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他不管其他犯人,自己表现得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先去洗了个漱,然后在狱警的押送下来到食堂就餐。 “维拉克,我准备好了。”罗斯也已经知晓了维拉克的真实名字,在吃饭时忍不住偷偷亮出了自己准备的一小截钢丝,“到时候我就把钢丝缠手上,往那些狱警的脖子上扎……” 维拉克不动声色地踢了罗斯一脚:“别露出来,小心被看到。” “嗯……”罗斯左顾右盼,将钢丝重新藏好。 “别表现得这么敏感,在没到那个时间点之前,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就行了。”维拉克发现罗斯远比他激动,吃个饭都能把饭喂到鼻孔里,特意叮嘱他不要出什么差错,“好好吃饭,别谈论这些了。” “嗯……”罗斯再次点头。 吃过饭后,二人前往工作区的纺织线上工作。这一路过来维拉克没碰到道恩,但与很多越狱计划的骨干成员打了个照面,大家都表现得还算沉稳,这让他放心多了。 抵达工作位后,维拉克开始工作。 在帮助因为过于激动,在工作上频频出错的罗斯解决了好几次问题之后,时间不经意间来到了九点钟。 因为有莱克特的授意,维拉克被顺利分到了第一批放风的犯人中,而道恩被留在了工作区。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广场、工作区在暴动发起时都需要一个主心骨。 —— 九点出头,押送基汀去放风的狱警跑来见低调许多的莱克特。 “什么?基汀因为不舒服所以今天不去放风了?”莱克特在办公室里得知了基汀今天不会去放风的消息,又向前来汇报情况的狱警追问道,“那克里斯呢?” “八一九六号犯人,托马斯·克里斯去工作了。”狱警答道,“在您的授意下,我们把他安排到了第一批放风的犯人里,现在他应该在广场上。” 莱克特瞪大眼睛:“基汀不在,把他安排到第一批犯人里有什么用?!” 狱警不敢说话。 “去通知克里斯,让他回二零八监室。”莱克特下令道。 “是。”狱警快步离开。 不久后,这名狱警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副监狱长,八一九六号说让您不要干涉他的安排,耐心等着就行。” 莱克特面无表情地看着办公室里挂着的钟表。 九点半。 再有不到两个小时,新一批的运输船就会过来,他要是在那之前无法获知黄金的下落,就彻底丧失了和阿德尔争夺监狱长之位的机会,到时候,就算还没人赶他走,他也不得不乘这趟船离开了。 “基汀在哪?” “二零八监室。” 莱克特起身,走出办公室:“把他带去审讯室。” —— 监狱长办公室 在莱克特前往地下一层没多久,监狱长阿德尔的眼线赶来汇报起莱克特的行程。 阿德尔在得知基汀因病留在了二零八监室,而维拉克在广场上放风后,已然知道自己胜券在握:“莱克特把基汀带去了审讯室?” “没错,而且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狱警答道。 “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啊……”阿德尔同样起身,点燃一根雪茄,披着监狱长的大衣,带着麾下也前往了地下一层的审讯室。 —— 广场上 天空晴朗,狱警们抽烟闲聊。 每个月十二号是犯人最有可能暴动的时候,不过从上个月开始犯人就安分了不少,已经连续差不多一个半月没有发生过越狱,再加上今天收走了他们写给家里的信,就要准备寄出,狱警们料定这些犯人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事找事,故而没有多加提防。 愈发临近越狱计划开始的时间,犯人们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好在维拉克之前就叮嘱过他们要继续按以前的状态行事,他们才该打牌的打牌,该聊天的聊天,没有引起站岗狱警的怀疑。 “嗯……”维拉克沉吟一声,略微有些担忧基汀。 不久前莱克特派人过来找过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抚住到了最后关头的莱克特。 第一百六十三章:奔向自由(下) 若是没有安抚住莱克特,那个疯子指不定会在这最后的关头做些什么事。维拉克只能祈祷一切不要向着最坏的那个可能发展,再给他一点时间。 可能,半个小时就够了。 半个小时后,这场波及到数千人的纷争就将结束。 只是没了基汀、道恩陪伴在身边,他有点犯嘀咕。因为接下来,他独自要面对的是整个越狱计划的关键,全凭自己找准时机,在犯人刚好离开广场,在两批狱警刚好在岗哨上换班的时候,发起暴动,吹响越狱的号角。 万一没成怎么办? 他怎么去面对两千多个把他视为希望的人? 听着岗哨上狱警的闲谈,维拉克的心情渐渐变得沉重,露不出笑容的他漫无目的地随意看向周围,却与一双双炽烈的目光对视而上。 监狱里居然能有不计其数的这样的眼睛。 这居然都是因为自己。 刚刚还深感不安的维拉克大受触动,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重新坚定了内心。 “都起来!回去工作!” 哨声响起。 十点钟到了,第一批犯人的放风结束。 承受巨大压力的维拉克随着一众犯人站起身,开始向广场的出口走去。 岗哨上的狱警们也精神了些,等接班的狱警过来,准备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咚! 咚! 咚! 维拉克在哨声吹响之前就专门来到了离出口最远的地方休息,此时走在人群最后面的他,感受到心脏不断叩击着灵魂。 他作为殿后的人,以及广场这边的主心骨,将负责吹响越狱计划开始的号角。 此番任务之关键、之艰巨,他相当清楚,因而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每一步都迈得格外沉重。 随着犯人们出去,广场笔直通往工作区的五道门纷纷打开。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五分钟。 犯人拉起长队,走在最前头的已经回到了工作区,与此同时,负责换班的狱警也登上了岗哨,开始交接工作。 “能不能快点啊。”维拉克催促前面的犯人。 可能是过于紧张,今天犯人们走得都有点慢,经过维拉克这么一说,才加快了步伐。 在岗哨上的狱警换完班,负责监督第一批犯人放风的狱警准备离开时,维拉克艰难卡好时间,作为最后一名犯人走出了广场大门。 在他掠过广场大门前的四名狱警时,时间好似静止。 这一刻,一秒钟都过得极其缓慢。 两个月来的心血、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了现在。 成功便是自由。 维拉克放缓脚步,调动全身力气,在转身朝后猛然冲向狱警时,发出了视死如归震颤人心的吼声:“上!!!啊!!!” “上啊!!!” “上!!!” 在维拉克吼出声后,其他骨干成员也纷纷吼了出来,将声音迅速朝前传播而去,须臾之间便抵达了工作区。 早在第一批犯人开始往工作区里走的时候就打起了百分之二百注意力的道恩,听到“上!”的声音贯入耳中,直接掰下生产线上的一根钢管,朝附近监督他们的狱警抡去:“给我冲!!” “我也拼了!”罗斯深感遗憾自己没能分到第一批犯人里和维拉克并肩作战,在得到道恩的命令后,他连忙掏出自己准备的钢丝,按照自己吃早饭时和维拉克描述的那样,扑向就近的狱警。 可还没等他过去,周围其他凶狠的犯人们就先他一步将狱警干倒在地。 紧跟着,周围一个又一个狱警在他还没来得及过去的时候就遭到犯人们争先恐后的围攻,被吞没在囚服的浪潮之中。 这段时间为越狱、杀人做出巨大心理斗争的罗斯顿时感到无所适从。 —— 地下一层,审讯室。 因为基汀双腿残废,所以莱克特懒得去给他上手铐脚链,只是把他拖到了审讯椅上坐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谈什么?”基汀不慌不乱,笑眯眯地看着莱克特。 “黄金。”莱克特冷着脸,“你说你拖着有什么意义?黄金是很多,但你被关在这里直到死也没可能花掉它,还不如说出来,最起码能得个自由。” “这件事没得谈。”基汀摇摇头。 莱克特刚想开口,审讯室传来敲门声,阿德尔在外面叫道:“莱克特,把门打开。” “没得谈?”莱克特问。 “嗯。”基汀道。 “莱克特!把门打开!那是基汀!他要是出了事,你父亲也保不住你!”见莱克特没反应,阿德尔在外面提升了音量,担心莱克特做出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莱克特走向刑具架,“好久没到这儿了,待会儿可能会因为手生让你稍微不舒服,别介意。” 基汀扭头看着莱克特挑选刑具。 他在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也曾经历过不亚于维拉克那般严重的酷刑,当时因为他死咬着不松口,又怀揣着巨大的秘密不能直接处死,阿德尔只得特别安置了他,试图利用时间消磨他的意志。 于是一直到了现在。 “开门!莱克特!”审讯室门口传来猛烈的拍门声。 “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何必呢,对不对……”莱克特挑了个简单粗暴的短刀回到基汀跟前,“你说出黄金我给你自由,我甚至还可以再给你一笔钱,让你下半生活得舒服点,这多好的选择?” “是不错。”基汀道。 莱克特把短刀的刀背抵在了基汀的脖子上:“我怎么感觉你和克里斯一样讨厌?说话的方式都一样,你们两个人越来越像,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嗯。”基汀面无惧色。 “你是真的觉得我不敢动你啊……”莱克特收回短刀,“大不了我不费劲心思当什么狗屁的监狱长,也不在戴曼斯监狱待着了。临走之前把你弄死,再推到阿德尔头上,听起来也挺好玩的,无非是快感相对来说短了点儿。” 这次基汀没有再说话。 “开门!莱克特!别做傻事!”阿德尔开始尝试用枪射击锁芯。 “怎么样?”莱克特无视了阿德尔,经过这段时间积蓄的压抑,他变得更加变态疯狂,脸上肆意变化着狰狞可怖的笑容。 基汀闭上双眼,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是决定死咬着不说了?”莱克特将基汀的行为认作是不予回答的表态,重新亮起了短刀,在快感控制大脑的瞬间,扎向基汀。 —— 一时间,监狱正一楼人声鼎沸、枪声四起。 维拉克迅速扑倒一名狱警,其他犯人也都调头,向着其余三名狱警杀去。 “砰!” “砰!” 接连响起两声枪响,狱警一枪击中了一名犯人的腹部,一枪打空。 在那名负伤的犯人瘫倒在地之后,更多的犯人扑向了狱警,成功在他们开第三枪之前将他们制服。 维拉克没顾得上看周围情况,拳头像雨点一样疯狂砸在他扑倒的那狱警面门上,连续六七拳,直接打得狱警失去了意识。 “快关门!把门锁住!快!快!”解决掉狱警,维拉克这才招呼犯人们去关门。 其实不用他说,这些早在之前就计划好了,在一部分犯人和狱警争斗时,还有一部分的犯人已经控制了大门,将大门锁上。 一切都只发生在了十秒内。 顺利关门堵住广场上的六十多名狱警进来,维拉克松了口气,他将身下那名狱警的枪交给了会用枪的犯人,接着带人赶向另一道门前。 狱警们完全没料到犯人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暴动,并且配合得如此默契,故而被打得节节败退。再加上因为各处的暴动近乎是同时进行,他们完全没办法按照以往的章程逐级进行防御,所以被维拉克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就带人控制了五道门。 越狱的第一阶段完成,维拉克来不及去管工作区里的道恩以及在出口处进行突破的骨干们,立即和十多位拿枪的犯人一同前去支援冲上二楼的同伴们。 目前他们最大的危机还是来自二楼。 二楼有超过一百五十名狱警休息,维拉克等人必须在这些狱警察觉到异常,从休息中脱离出来重新武装之前解决他们,不然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待维拉克杀到二楼时,映入眼前的是犯人与狱警们的大混战——在暴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一队骨干带着第五路犯人冲了上来,如今已经有效牵制住了狱警们。 跟着维拉克上来的十多名持枪犯人从他身后冲出,开始协助先到的同伴收割原先都在休息的狱警。 维拉克想到了什么,抄起根警棍一路赶到了莱克特的办公室门前,一把将门推开,发现空无一人后,又闯入隔壁的阿德尔的办公室。 “妈的……”阿德尔、莱克特居然都不在,维拉克心里一紧。 一楼、二楼都不见身影,那这两人只有可能在负一楼,而负一楼值得这两人亲自过去的只有基汀! 基汀有危险! 二楼犯人们已经占据优势,维拉克无心留下彻底奠定胜局,他一路飞奔而下,撞到了正打算上去的道恩。 “你——”维拉克看到道恩用囚服包扎缠绕在手臂上的伤口,关心道。 “没事。”道恩一手握枪看向监狱出口。 监狱出口的七道门,他们掌握了三道,从第四道开始,狱警们及时封锁住了通道,使得他们被困住无法出去。 而犯人这边的骨干也在第一时间锁住了他们所掌握的离出口最近的门,反过来把那些狱警堵在了外面。 “上面怎么样?”道恩询问。 “基本没问题了,但是我没见到莱克特和阿德尔,他们估计都在负一层!”维拉克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了道恩,“我猜他们两个是奔着基汀去了!” 道恩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扛着枪朝负一层赶去:“走!” 维拉克紧随其后,带着一批人下到了负一层。 “砰!” 维拉克和道恩刚下去朝着二零八监室赶时,远处一颗子弹就贴着他们的脸颊掠过。 “躲好!”道恩吼了一声,单手将枪架起,朝审讯室的方向开了一枪。 “不在二零八!在审讯室!”维拉克贴着墙,远远看到走廊尽头的审讯室那里站着十多个狱警,其中个子最高大的正是监狱长阿德尔。 “一点一点压过去!”道恩带着持枪的犯人火力压制阿德尔带领的狱警们。 维拉克不知基汀在哪里,焦急地喊道:“不要伤到基汀!” “开枪都小心点!”道恩冲在了最前头,提醒犯人们不要误伤到基汀。 相隔百米之远的审讯室门前,十多名狱警严阵以待,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涌出这么多持枪的犯人,但这个情况已经说明一点——犯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暴动! “莱克特!”阿德尔一手提枪,一手拍着审讯室的铁门,“犯人们越狱了,不想死在乱枪下就把门打开!”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监狱长,怎么办?”一名狱警颤抖得握不住枪。 他还没见过这阵仗,五六十名持枪的犯人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推进着。能拿到五六十把枪,上面得变成了什么样!难不成近三百名狱警都没了吗?! 阿德尔也有了如坠冰窖的感觉,他不停地拍着审讯室的门:“占据有利位置,拖住犯人!” “是!”狱警们硬着头皮与犯人们交火。 “阿德尔!”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维拉克冒头直呼了阿德尔的名字,并且让犯人们暂时停止了射击。 “停火。”阿德尔听到叫声,同样命令狱警们住手,接着看着走廊里慢慢接近他们的维拉克。 “别负隅顽抗了!我们已经控制了整个监狱!”维拉克试图劝降,这样既能减轻伤亡,还能保证基汀的安全,“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走过来,就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阿德尔望着维拉克,快速联想之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你和基汀是一伙的?!” “没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快点放下武器!这样对你我都好!”维拉克救人心切。 零点看书 “莱克特!出来!”阿德尔用力拍着审讯室的门,莱克特依然没有搭理他,他面色铁青,死死盯着维拉克,“你个疯子……” “监狱长……”有狱警心生降意。 “你要害死我们了……”阿德尔扭头看着紧闭的审讯室门,一拳砸在了门上。 就连他都没太过把维拉克放在心上,最近把近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和莱克特的内部斗争中。谁能想到,他们的内斗都是维拉克越狱计划的一环。 面对其伙同所有犯人布置下来的缜密计划,阿德尔不得不正视事实。 犯人们以出乎预料的士气、不可思议的配合,击垮了狱警,完成了对戴曼斯这个被冠以钻石一般坚固的监狱的控制。 很快,阿德尔率先放下了武器,带狱警们举起双手朝犯人们走来。在确保没有陷阱之后,道恩带人把他和狱警们随便关进了旁边的一间监室里。 “莱克特呢?!”维拉克见只有阿德尔在,没有莱克特、基汀的身影,大感不妙。 阿德尔站在监室门前,皱着眉头:“他在里面审讯基汀,任谁都不开——” 还没等阿德尔说完,维拉克就朝审讯室奔去。 仅是听到‘审讯基汀’四个字,维拉克见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莱克特那个疯子要真的动用刑拘,依基汀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撑得住! “莱克特!开门!”他冲到审讯室门前,贴着门朝里面吼道,“你要是敢动基汀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你付出一百倍一万倍的代价!” 道恩带人也围在了审讯室门前:“钥匙都在莱克特手里,他不开我们只能想办法强行破门了!” “莱克特!把门打开!现在整个监狱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别想着和我们周旋!”维拉克继续怒吼着,“老师!你能听到吗?!” 维拉克眼里布满血丝。 基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极具分量的人,他既是朋友,也是老师、父亲。 他们曾一起憧憬过离开监狱后该去做什么,也是因为基汀,维拉克才升起了重新面对平等会的勇气。 “老师!你能听到吗?!”维拉克不想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他拍击审讯室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心却越来越沉。 任谁都清楚,基汀能在莱克特的拷打下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砰!” 忽然,审讯室门传来拔出锁销的声音,接着,门被从里面拉开。 维拉克看向开门的人,张大嘴巴愣在了原地。 只见基汀身上沾染了不少血液,一脸疲惫地拉开门,站在维拉克面前,喘着粗气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而他的身后,莱克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坐在审讯椅上,被抹了脖子,鲜血顺着其身体流淌而下汇聚成一个血泊。 “您……”维拉克低头,看到基汀的双腿竟站立了起来,大脑直接懵掉。 “抱歉,孩子。”基汀一手揽在维拉克的肩上,用以托住自己无力的身躯,“这是我最后的秘密。” 第一百六十四章:重返莱泽因 维拉克喜极而泣,说不出话。 他以为自己又要失去什么,好在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这么久以来,维拉克只在莱克特虐待他的最后一晚里崩溃地流过泪,今天他硬绷着,却也无法控制滚烫的泪水从脸颊落下:“老师。” “哭什么。”基汀伸手为维拉克擦去泪水,“我们成功了,就要自由了,那些曾经只能在小小的监室里规划的宏伟未来,现在允许你去实现了,应该高兴一点。” “我就是因为高兴才……”维拉克又哭又笑。 基汀知道维拉克是担心他,也知道对于维拉克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而言,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他把维拉克拉到自己身前,二人第一次站着相拥:“你做到了,孩子。” “嗯。”维拉克的头顶在基汀的肩膀上。 “你真的很棒,我们都应该感谢你。”基汀揉了揉维拉克的头发。 “嗯。”他闭着眼睛,一个劲应着基汀的话。 “接下来还需要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基汀拍着维拉克的背,“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转过身吧。” 维拉克一手扶在基汀的肩膀上,换基汀来支撑他的身体。 “呼……”维拉克埋着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舒缓自己难得绷不住的情绪,“能看到您站起来,能看到您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说罢,他双手捂住脸,狠狠抹了一把,转过身,看向了那些面带笑容看着他的犯人们。 道恩明知故问:“说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维拉克同道恩相视一笑:“船估计快到了,我去找阿德尔谈谈。” “走。”道恩侧过身子,为维拉克让出一条路。 维拉克搀扶着走路还不太顺畅的基汀,和众人来到了囚禁着阿德尔及十多名犯人的监室前。 阿德尔看到基汀站着,就连监狱被犯人掌控都没怎么变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后不得不承认道:“看来今天你们的成功越狱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我们做最后一个交易吧。”维拉克微微仰头,看着阿德尔,“你让外面守着最后几道门的狱警把门打开,我们可以不杀掉你们。” 如今维拉克他们还不算正式越狱成功,因为最后几道门还有狱警封锁着。要是阿德尔狠下心,宁愿带着数百名狱警同犯人陪葬,也不出面让最后的那些人开门,他们也没有办法。 “莱克特死了是吗?”阿德尔问。 “嗯。”维拉克点头。 “上面我的人还好吗?” “大部分还活着。”道恩答道。 阿德尔沉默了几秒:“那就开门吧。” 负责拿钥匙的犯人看向维拉克和道恩,见两人都点头后,上前打开了监室门,只把阿德尔放了出来,同时把这间监室的钥匙交到了阿德尔的手上。 接过钥匙,上了一楼,看到视线之内一片狼藉,死伤的、被用锁链锁住的狱警,阿德尔平淡道:“难怪你们平等会能在莱泽因和政府分庭抗礼。” 说着,维拉克让和最后几道门的狱警僵持着的犯人打开了他们掌握得离出口最近的门。 “我是谢里夫·阿德尔。”阿德尔走到门前,同门那头的狱警说道,“监狱已经被犯人控制,为了不必要的牺牲,把门打开放他们出去吧。” “监狱长?!”门那头的狱警听到阿德尔的声音,还以为他们又一次将暴动的犯人镇压住了,只不过是比以往的慢了些,但当他们把阿德尔的话听完之后,内心沉入谷底。 阿德尔发出重重的鼻息:“开门吧。” “……是。”狱警们艰难接受了这不可能的事实。 维拉克他们不敢放松警惕,安排了十多个犯人在开门之前架起了枪,以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很快,他们面前的第一道门被打开,第二道门、第三道、第四道也随之敞开,出口的光亮照在了每一个涌过来的犯人的脸上。犯人们骚动起来,沉稳的道恩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十六名狱警在阿德尔的命令下放下了武器,任由犯人将之铐上锁链。 至此,监狱彻底被犯人们掌控,剩下的只有夺取前来运送新一批犯人的船只的控制权,把所有犯人运出去了。 “道恩,你受伤了,就先留在这里切断电话线,带人把这些狱警都关进监室,再把他们的衣服、钱都收集起来。”维拉克看到道恩负着伤,决定让他解决善后工作,“我去把船搞到手。” “好,交给你了。”道恩对维拉克很放心,直接转身把阿德尔、十六名狱警带走。 维拉克和基汀挑了二十名犯人,换上了狱警的衣服,伪装成正常的接收犯人、物资的假象,又另外挑了五十人埋伏在了码头的周围,等待船只到来。 十二点钟左右的时候,码头的远处驶来一艘货船,维拉克让穿着狱警服的犯人们持枪列队站好,自己与基汀并肩吹着海风。 “外面可真大。”维拉克忽然像个乡巴佬一样,感叹着大海的广阔。 “是啊……”这一望无际的大海,就连基汀也是两年没有见到过了,他眺望时,同样感觉到心情难以平复。 二人分外感慨之时,货船没有发觉异常,也根本没有对这座几十年来都固若金汤的监狱升起过什么担忧,缓缓停靠在了码头前。 当货船与码头的连接板搭好后,维拉克招手,带着二十名犯人登船:“走,把犯人押出来。” 狱警们经历了刚刚的一战,就算本来心理素质不高,现在也能沉得住气了,有模有样地跟随着维拉克上了船。 货船的船长掠过上船的维拉克和犯人们,边迎向码头上站着的基汀,边疑惑今天怎么不是莱克特亲自来接收:“这是这次运来的犯人、货物名单,您过目一下。” 基汀接过船长递来的名单,正准备翻阅,船上忽然传来几声枪响,接着是水手们的喊叫。 “怎么了这是!”船长听到响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料想一定不是好事,连忙就要登上船去查看情况。 “不用上去了。”基汀一把抓住了船长的胳膊,另一只手抬起,埋伏的五十名犯人立即从四面八方窜出,协助上船了的维拉克控制了水手们。 水手们除了两个拼死抵抗遭到枪杀,还有一个跳进海里不见踪影,其余的都被带下了船,捆在一旁。 “你们……”船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犯人,越狱了,坐下吧。”基汀拍了拍船长的肩膀,让其和其他被控制的水手待在一起后,登上船找到维拉克查看情况。 “老师。”维拉克在船舱里游走,见基汀来了,打了个招呼,“要是把船舱里的货物腾空,大家挤一挤应该能一趟带走。” 基汀环顾了一下船舱,空间确实够大,毕竟每次都能运来狱警、犯人近三千人一个月的消耗:“那就抓紧往下搬吧,能一趟走掉最好。” “嗯。”维拉克走到船的甲板上,把下面的犯人们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看守水手,一部分上来搬运货物,又另外挑了个犯人去把船只已顺利夺取的好消息通知给监狱里的道恩。 无错小说网 得到消息,也按照维拉克所说的,把狱警都安置妥当、破坏了电话线、翻出了狱警们的一千多套衣服后,道恩带着乌泱泱的一片犯人赶了过来。 等他们过来时,维拉克带着五六十号人也差不多把货物都就近搬到了码头上。 “一切顺利?”道恩问。 “一切顺利。”维拉克答。 道恩彻底放下心来,指向后方一部分犯人带过来的衣服:“你是想让大家换上别的衣服,方便回到陆地上逃窜是吗?不过搜遍了全监狱,警服、狱警的便装,甚至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犯人来时换掉的衣服,加起来也就一千多套,还是不够所有人穿。” “那就只能优先分配给我们的骨干们,还有在越狱的时候负了伤的人,剩下的你看着安排。”维拉克又冲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水手们扬了扬下巴,“那些水手的衣服也可以换,能补多少是多少。” “好。”道恩思考起怎么安排不会让没领到衣服的犯人不满,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反正能出去就已经天大的奇迹,衣服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如果有人敢跟他找茬生乱,他直接上去给两拳。 “船舱都搬空了。”犯人搬完最后的货物后,向站在一起的维拉克、基汀、道恩汇报道。 “组织大家登船吧。”维拉克和道恩说完,走向船长、水手们,“只要你们把我们带回陆地,我们不会你们一根毫毛的。” 船长知道他们没得选,不管维拉克能不能做到说话算话,他们哪怕是为了活得久一点也只能照做。至于把犯人们运出去,会不会承担什么责任,他才不想考虑,就连戴曼斯监狱都能被攻破,追责怎么也追不到他的头上。 轻易说服了船长及水手们后,所有人都登上了货船,维拉克确定没有落下什么自己人,随便挑了个水手留下,让其去解救狱警们,接着开始命令船长带着他们返回陆地:“就去那个海港停下,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维拉克对海港印象颇深,这个海港不大,旁边只有一个小镇,就算他们过去被人发现,小镇里也组织不起什么力量来镇压他们。 “把钱分一下!”维拉克来到船舱,把道恩搜刮来的钱拿了出来,“不管多少,每个人都有份,伤者可以多拿一点,等到了码头我们就各奔东西。” 虽然维拉克在戴曼斯监狱生活的两个月里,和许多犯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他们绝大多数的联系都是建立在了越狱计划的基础上,这不代表他们志同道合,更不代表未来可以一起共事。 “出去之后,都务必小心点,我们越狱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等政府知道了,一定会大力追捕我们,我不希望有人出来没多久又滚去了那个破地方!”道恩叮嘱着大家。 维拉克顾不得跑甲板上欣赏那稀松平常却又阔别已久的景色,没空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之中,亲自给每一个犯人发钱,等来到了罗斯面前时,他发完了十银克后,又额外给了五银克:“这是我的一部分钱。” “你……”罗斯还打算和维拉克分享喜悦,但在接过了十五银克的钱之后说不出话来。 “等到了码头大家就都散了,我希望你能安全地回到莱泽因,或者隐姓埋名躲在其他地方,总之能自由自在,能重新弹琴做你的音乐家就好。”把自己的一半钱交给了罗斯,维拉克也没多说,继续朝后面发去。 把钱发完,维拉克和基汀来到了甲板上:“老师,教教我怎么用枪。” “你还不会?”基汀觉得维拉克经历了这么多应该懂得武器的使用。 “还没用过。”维拉克尽力不去回想科林的事情。 “你先拿好。”基汀交给维拉克一把枪,帮他调整持枪姿势,“看这里,眼睛对齐,形成一条直线,瞄准到你想射击的位置就扣动扳机。” 维拉克随便瞄了个位置:“直接扣动就行了是吗?” “嗯。” “砰!” 一枪开出,因为后坐力,维拉克被枪托顶了一下身子。 “别太紧绷着,再来几枪试试。”基汀扶住维拉克。 维拉克连续又是几枪,慢慢的通过实践找到了感觉。 “就这么简单,当然,射击的精准度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练出来的。”基汀在维拉克打完一个弹匣的子弹后,又为他介绍了怎么填装子弹、怎么上膛等知识。 维拉克认真学习着。 等货船回到码头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的时候。 维拉克和基汀先带了一批穿狱警服的犯人下去,确认码头安全后,招呼着所有人下来了。 两千多人汇聚在平时不怎么热闹的码头上,很快就引起码头上一些渔夫及附近居民的注意。看到狱警、犯人、水手混杂在一起的人群,他们也搞不太懂这是什么情况。 “不用管附近的人,下来的赶紧走!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伤害别人!珍惜这个机会!我们有缘再会!”维拉克虽然第一个下船,但没直接和基汀一起离开,而是接应所有人下船,看着他们一个个向着四处离开。 “维拉克。”最后,换了身便装的道恩、罗斯要与维拉克、基汀分别。 “去见你的家人,去弹你的钢琴。”维拉克展臂与道恩、罗斯相拥。 “你也是,做你的事业。”道恩道,“我会关注平等会的消息,祝你们成功。” “谢谢你,维拉克。”罗斯痛哭流涕。 “走了。”道恩向维拉克、基汀点了个头,独自跑着离开。 维拉克回以微笑,朝大陆的深处推了罗斯一把:“去吧!” 目视二人远去,维拉克长呼一口气:“老师,我们也走吧。” “嗯。”基汀环顾四周,确定着方位,“莱泽因在那边。” 维拉克顺着基汀指的方向看去,把一把手枪别在腰间,先去了就近的人家不由分说地拿两银克换走了两套便装,而后,向着遥远的莱泽因赶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抛弃与重逢 维拉克和基汀步行至深夜,才从欧拉尔海湾的小码头转移到了二十公里外的另一座小镇里。这里陆续也经过了些其他逃亡的犯人,不过因为基本上都已经想办法换掉了衣服,再加上戴曼斯监狱发生越狱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小镇上的居民并没有对他们产生什么怀疑。 可就算如此,他们二人也不敢彻底放下心来,购买了些食物,讨了口水喝之后,又忍着疲惫坚持走了两公里,到了处僻静的地方,挑了块能抵御不少风寒的低洼区域,轮替着短暂睡了几个小时,就继续朝莱泽因的方向赶去。 从他们的位置赶向莱泽因,如果是乘坐火车,两天就能到,但火车、客船一类的作为可以协助犯人们最便捷、最快速度散播到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交通工具,政府一定会安排人员着重进行检查。 另外维拉克并不敢轻易断定自己的出逃会对平等会与政府的和谈造成什么影响,他和基汀猜测政府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封锁戴曼斯监狱犯人全体越狱的消息,以稳住平等会促成和谈。小部分的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出逃,加速政府和平等会谈判的崩裂。 为了避免行进的危险、平等会的和谈崩裂,维拉克和基汀采用了最保险、万无一失的办法,那就是竭力避免和政府接触,用其他不易引人注意的行进方式尽快抵达莱泽因,把自己出逃对平等会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十一月十五日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维拉克他们步行、搭顺风车,赶完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路程,来到了布列西共和国约瑟郡境内。维拉克曾在约瑟郡茨沃德市里住了差不多二十年,现在算是到了他的地界,他终于松了口气,决定好好休整一下,再一口气赶完最后的路程,去莱泽因找平等会的人。 这天晚上,他们三天来第一次住进了旅馆里。尽管这是一家价格极其低廉,环境、设施也实在无处可以称得上合格的旅馆,但居住条件怎么也比监狱、比他们这几天赶路露天睡觉好。 “还有九银克,够用了。”为了省钱,维拉克和基汀住在了一间房子里,在基汀躺下歇息时,他把剩下的钱清点了一遍。 “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躺在床上的基汀按摩着自己的腿部,知道这里是约瑟郡后过问维拉克的打算。 维拉克将九银克收好,到脏乱的卫生间里洗漱:“是的。” “不顺路回去看看吗?”基汀问。 “不用,去茨沃德市和我们不算顺路,绕个弯又得耽误我们起码一两天的时间,而且我的朋友要么死了,要么去了蒙勒哥生活,那边已经没什么好回去的了。”打开水龙头,维拉克冲了把脸,解释了一下情况,“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没有家,没有什么归宿,该去能去的地方只有莱泽因。” “好……那就早点休息,明早继续赶路。”基汀得知维拉克对茨沃德市的感情后,不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休息。 维拉克有点心疼基汀,现在他自己的脚都磨起了泡,双腿发软无力,更不用说这种赶路强度对上了年纪的基汀来说是多大的考验了。 更让他触动的是,基汀跟他压缩休息时间疯狂赶了三天的路,竟从未主动提起过一次休息。 这种不想给他拖后腿的行为,成为了对他的鞭策。 “您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中午再出发也不迟。”进入约瑟郡境内,一方面远离了戴曼斯监狱,一方面接近了首都莱泽因,维拉克的不安减缓了许多,决定适当地好好休息一下,“现在我们基本脱离了危险区域,再赶几天路就可以搭乘火车走了。早点的话五六天到莱泽因,晚点七八天到,反正赶上他们的会议是没什么问题的。” 基汀没有回话,维拉克洗漱完便也睡下。 次日清晨,基汀主动叫醒了维拉克。 “怎么了老师……”维拉克还以为是政府的人追过来了,蹭地坐了起来就要穿鞋。 “赶路。”基汀不知什么时候备好了简单的早餐,坐在那里迅速吃着。 “您吓我一跳。”维拉克松了口气,将鞋扔在一边重新躺下,“昨晚我和您说了,您估计是没听到。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危险了,我们连着赶了三天的路,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等中午十二点再出发。” 基汀拒绝了维拉克的热心邀请:“抓紧走吧。” “老师……” “过来吃饭。” 维拉克思考怎么劝基汀别这么拼:“您……”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基汀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说道,“没关系,我的身体扛得住。当下最重要的,是你尽快返回莱泽因联系上平等会,确保他们的安全。” 基汀再次做出了表率,维拉克只得穿好鞋,和基汀一起吃了早餐,一大早踏上了赶往莱泽因的路途。 在这样不敢有丝毫松懈、处处躲避政府可能存在的监视的情况下,维拉克和基汀又赶了五天的路,之后转乘火车来到基普市,最后又花了一天的时间,于十一月二十三日凌晨抵达了莱泽因。 因为正在举行万国博览会,莱泽因对出入管制变得严格起来,所有进出市内的人都需要进行登记、核实身份。 终于回来的维拉克和基汀无法从政府控制的主要干道里进入,只能在临近来之前重新乔装打扮了一番,溜进了莱泽因市的北区。 在进入北区的期间,维拉克还因为过于敏感,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好在其实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回来了。”维拉克看着那一栋栋建筑物,那一条条街道,并没有心潮澎湃,反而有点别样的感受。 只是离开了两个多月,他就感觉这座城市变了副模样,究竟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处处透着陌生,处处布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无形荆棘。 “有把握吗?”二人行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基汀询问道。 维拉克一边按印象带着基汀向最近的平等会站点赶去,一边担忧平等会的人会因为担心他在监狱里把秘密都供出来,转移了所有人员:“没有,但但愿之前我知道的那些站点他们并没有弃用。” 平等会转移站点的问题他一早就考虑到了,只可惜要是平等会真这么不信任他,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别的路子试着联系他们。 莱泽因市的北区,维拉克带着基汀在寒冷的冬夜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到了一处他担任平等会会长时筹备过的站点,只可惜这里早已没了平等会的踪影。他们真的按照维拉克心中猜测的最坏的可能性那样,转移了地点。 “嗯……”维拉克有些不知所措,他在那间废弃了的仓库里反复搜寻了好一会儿,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找到。 “我们没钱了对吧。”基汀坐在了仓库的一个空木箱子上。 维拉克惭愧地点点头,他们的钱省吃俭用昨天中午刚刚花完,是从基普市饿着肚子一路走来的莱泽因。 “外面太冷了,就在这里先休息一晚上吧。”基汀没抱怨什么,打了个寒颤,把几个木箱子堆在一起,组成了张简陋的,硌骨头的‘床’。 为了避免蹭脏衣服,他又把他们用以了解莱泽因、国际局势,补回关在监狱缺失掉的空白而购买的大量报纸铺在了木箱子上。 ahzww.org “我得想想怎么才能找到他们。”维拉克无心休息,站在那间废弃的仓库的门前,听着外面的呼呼冷风,绞尽脑汁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和平等会联系上。 虽说平等会和政府达成了个和谈,但其实他们的位置还远远没有对等,除去派遣过去专门谈判的人员外,其他的平等会成员还都潜藏在暗处。 在这么一座国际大都市里,他们两个在有诸多掣肘的情况下,想找到连政府人员都找不到的人谈何容易。 “不急,总会找到的。”基汀安慰道。 “嗯……”维拉克艰难地应了一声,一手扶在门框上,身体略感不适。 原来这就是被抛弃的感觉。 他曾为了一百万金克抛弃了平等会,如今平等会也如此对待了他。 “呼……”维拉克对此毫无怨言,只希望自己能重新见到他们,能弥补一切。 “休息吧。”基汀从维拉克的身形看出来他有些失落,这也不难理解,毕竟维拉克之前就担忧平等会不会接受他,现在得知平等会抛弃了他,他的这份恐惧感变得更强烈了。 维拉克将仓库烂掉的门象征性合上,转身看向基汀,基汀在他难受的时候准备好了两张可供勉强睡一觉的床:“明天我想办法再去找他们。” “明天再说,不急。”基汀不催维拉克。 维拉克的这份顾虑早就有了,但他始终没有想到平等会转移地点后该再去那里找他们,基汀也不觉得明天就能找到,还不如不给他施加压力。 “这事情拖不得了,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不跟平等会汇合就只剩下三个可能,被政府抓走,或者冻死、饿死。”天气太冷了,残破的仓库也难以抵御太多寒风,维拉克刚想裹紧衣服,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把自己的外衣脱掉披在了基汀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基汀坐起,就要把衣服还给维拉克。 维拉克躺回自己的简陋床上,故作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我睡觉不喜欢裹着衣服,您披着吧。” 基汀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他叹了口气,重新躺下。 明天该何去何从? 不知一觉醒来又该如何是好的维拉克蜷缩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着。 时隔两个多月,他历经磨难,千辛万苦地回到了这里,可仿佛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怎么找到平等会,怎么打破他们对自己的成见,怎么脱离克里斯的影子脱离过去卑劣的自己融入进去? 维拉克的心中有一万个问题,却没有一万个答案。 “你其实也很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只是羞于面对他们。”在维拉克毫无睡意,被繁杂的思绪困扰时,一旁的基汀开口道,“这没什么,总得去面对。既然是躲不掉的东西,与其畏畏缩缩浪费时间,还不如干脆利落地迎上去。”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需要一个结果。”维拉克背对着基汀,快缩成了一团,“您放心,我不会顾虑重重。” “那就好,睡吧。”基汀这次似乎真的睡去了。 维拉克在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仓库里仍睁着眼睛。 十一月二十三日清晨 奔波了一天,分外劳累的维拉克听到了些许响动,从安睡转为半睡半醒的状态。他不确定那声音是不是基汀发出的,因为实在太过疲惫不想睁开沉重的眼睛,便只是在清醒一些后,分出了点心思始终注意着。 渐渐的,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混杂着脚步声与低声的交谈,靠近了仓库。 维拉克皱起眉头,下一秒猛地睁开眼睛,起身拍醒了基汀,随后下地蹑手蹑脚地来到仓库门前朝外望去。 就在他看向外面时,几道人影正好迎了过来,堵住仓库破洞的光亮的同时,其中一人说道:“他们就在这里。” “老师!快跑!”一听到这话,维拉克立马确定他们被发现了,他用身子堵住了破门,招呼基汀快点离开。 基汀的反应极快,从维拉克下地的时候,他就开始环顾四周,等确定不妙后,他也把目光落在了仓库另一边的破窗上。 仓库外几人开始撞门,死顶着门等维拉克催促道:“快!” “跟上!”基汀跑向窗户。 维拉克深知自己和这扇破门根本顶不住几个人,所以在基汀跑向窗户的时候,他找准时机也飞奔了过去。 “维拉克!” 就在二人一前一后翻越窗户打算逃离仓库时,维拉克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有人居然在呼唤他的真实名字!政府的人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身子一顿,难以置信地朝后看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平等会的分歧 维拉克扭头打量着来人,那人的长相他再熟悉不过,可此时此刻却需要借助旁边站着的迪亚兹,才敢开口相认:“诺、诺德?!” “真的是你!”变得大不一样的诺德大步走到维拉克的面前,咧开嘴,露出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微笑,而是有所成长的坚毅笑容,“我还以为我们的人看走眼了!” “你……”维拉克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又看向诺德身旁的迪亚兹,迪亚兹还是冷酷沉稳的模样,“我不是让你们去蒙勒哥生活了吗?你们为什么又跑回来了?” 自维拉克将五十五万金克托付给诺德、迪亚兹,并且把他们赶出莱泽因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维拉克在生死间浮沉,而他们二人似乎也经历了许多。 “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抛下您不管。”迪亚兹答道。 “不介绍一下吗?”诺德看向维拉克身后的基汀。 “啊……这位是罗宾·基汀,曾辅佐布列西帝国的国王拉威尔执政,两年前随着布列西帝国的垮台被关进了戴曼斯监狱,后来我们成为了室友,他在鼓励我坚持下去的同时还教会了我许多东西,要是没有他,我不可能活着出来。”维拉克按耐住诸多疑惑,先向在场的双方分别介绍起来,“这位是我和您提起过的我的挚友诺德,这位是迪亚兹,精通格斗术,我在地下拳场解救了他,之后拜托他带着诺德离开了莱泽因。” 等到维拉克看向同诺德、迪亚兹一同前来的第三人时,住了口,等待他们介绍这位看容貌不太像是本国人的年轻男子。 “这位是我的弟弟墨菲。”迪亚兹见维拉克话语停顿,当即表明了第三人的身份。 “你的弟弟?”维拉克惊讶地看着和迪亚兹确实有几分相像,年纪估计和诺德相差不多的墨菲,“你的病痊愈了是吗?” “是的。”墨菲恭恭敬敬地给维拉克鞠了一躬,感激地用还不太熟练的布列西语道,“谢谢您,要不是您的帮助,我恐怕已经死了。” 迪亚兹也跟着道:“维拉克先生,谢谢您。” “你把我的事——”听到迪亚兹也直呼自己的真名,维拉克看向诺德。 “没错,都说给他们了。”诺德没等维拉克说完就承认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一聊吧。” “好……”维拉克扶起迪亚兹的弟弟墨菲,看向自己身侧的基汀,“老师,看来我们有落脚地了。” “嗯。”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基汀听完他们短暂的交谈,也差不多明白了些状况。 当初还在莱泽因冒险博取利益的维拉克担心出了意外会波及到自己的朋友,便把诺德、迪亚兹赶走,让他们先去蒙勒哥给迪亚兹的弟弟看病,要是自己出了事没有过去,他们就在那边生活下去,永远不要回到莱泽因甚至是布列西。 但现在不知什么原因,二人带着痊愈了的弟弟重返莱泽因,还通过一些手段第一时间得知了维拉克他们越狱、进入莱泽因躲在了废弃仓库里休息。 “上车。”诺德带着维拉克、基汀来到路边停靠着的一辆货车前,为他们拉开了车厢上披着的布子。 维拉克先托着基汀上去,而后和诺德一起翻到了车厢里。 “墨菲,你来开车。”迪亚兹也有很多事想和维拉克说,因此把开车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弟弟,最后一个登上了车厢。 四人在车厢里坐定,迪亚兹稍稍拉开了一点布子,让光透进来了些许,使得车厢里不那么昏暗憋闷。 “你们先说,还是我先说。”维拉克笑着同诺德、迪亚兹问道。 “我们先来吧,省得待会儿去了地方你还得和那些人再说一遍。”诺德拍了拍迪亚兹,让比他更会讲话,更容易把事情讲清楚的迪亚兹负责讲述这三个月来他们的经历。 那些人? 维拉克费解诺德说的‘那些人’指的是谁时,迪亚兹组织好语言开口了。 “八月二十一日,您和我们道别,让我们离开莱泽因,我们便连夜赶往了蒙勒哥,一边用您给的钱治疗我弟弟的病,一边等待您的消息。”车子发动,摇晃的车厢里,迪亚兹平静地讲述着,“可直到我弟弟的病康复,我们也没从莱泽因那边打听到任何一丝关于您的情况,于是我们决定带着墨菲一同回莱泽因找您。” “唉……”维拉克听到这里不由苦笑一声。 当初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回来,但他们还是没听他的话。 维拉克既对他们擅作主张的行为感到生气,又为他们愿意回来找自己高兴着。这世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安危,有着值得信赖的朋友。 “等我们十月中旬回到莱泽因,才得知您早在九月初就被政府的人抓走。后来又打听到了您被扭送至南部的戴曼斯监狱,我们就打算不在莱泽因久留,去南部想办法解救您。”迪亚兹说道,“但在我们走之前,意外碰到了平等会的人。” “平等会?!”维拉克眼睛一亮,迅速将一些东西联系起来,“你们刚刚说的要带我们去见某些人,是指平等会的人吗?” “没错。”迪亚兹点点头,继续说道,“遇到平等会的人后——” “这里交给我说。”到了平等会的环节,诺德接过了话,“那天是这样的,有人在暗中传播一本叫平等论的书,我想起你和我说起过平等会的事情,知道你曾和他们共事,还曾伪装成他们的会长,就想着联系上他们一起商量如何把你解救出来。” 维拉克想起自己确实和诺德讲过平等会的事情,那是他在来莱泽因之后第一次和被软禁的诺德相见的时候。 “于是我们没急着走,而是跟那个负责传播平等论的人说我们要加入平等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把你的真实情况告知给了迪亚兹。再后来,在平等会里,我们见到了领导者克洛伊。” “抱歉。”维拉克先向迪亚兹道了个歉,不管什么原因,他总归都是欺骗了无比信任自己的同伴,随后又念叨起克洛伊的名字,“克洛伊……” 维拉克在莱泽因的时候没少和克洛伊共事,在他还没彻底打入平等会内部的时候,基本上一直是通过丹尼尔和克洛伊接触。后来临近万国博览会开幕时间,政府对他们的打压愈发猛烈,维拉克安排了克洛伊去负责南区的事务。 “我原先以为平等会里的人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没想到平等会的高层们对你的底细相当清楚了,他们对你利用他们这件事感到愤怒,根本没有想过要救你。”诺德回忆起当初拜托平等会时,遭受到的冷眼,叹了口气,“就在我们打算离开,自己找办法的时候,克洛伊找到了我们,说他有办法救你出来。” “他有办法?”维拉克心里有些感动,没想到克洛伊得知了自己的情况还愿意想办法营救自己。 “他说,只要我们站在他这边,帮助他扩大声势,推动平等会和政府达成和谈,你自然会被释放出来。”诺德道,“这个计划确实比我们三个人攻破戴曼斯监狱救你出来更具有可行性,所以我们就留在了莱泽因,开始协助克洛伊打理事务。” 维拉克听到‘和谈’两个字时,关于诺德他们为什么留下来的经过全然忽略掉了:“和谈?平等会要和政府和谈?这是真的?那伯因呢?他怎么可能同意?” “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一直在讨论。”诺德见维拉克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略微加快了语速,“伯因我没见过,你说的如果是那个高层的话,那他早在万国博览会开幕前就带着个叫丹尼尔的人前去政府充当谈判人质了。” “伯因、丹尼尔去当了人质?!”维拉克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报纸上也没有刊登过这方面的详细内容。不过这件事也正常,政府和平等会谈判肯定需要一个足够份量的筹码保证平等会不会轻举妄动,而平等会里,伯因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担起这危险的重任。 “是的。”诺德道,“我们十月中旬才进入的平等会,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之前平等会是计划假和谈,现在有可能变成真和谈。” 真和谈? 开什么玩笑! “克洛伊现在大力支持变成真和谈?那其他人呢?”维拉克心里一紧,情况比他想象中要糟糕一些。 他被抓,伯因又主动去充当人质,平等会陷入里群龙无首的境地,连一早说好的通过假和谈打政府一个措手不及的计划都开始产生分歧。 要是真的按照克洛伊的想法推动成真和谈,等万国博览会一结束,各国代表团离开,政府一定会以空前的力度,不惜一切代价覆灭他们! “莫莱斯坚持按照原计划行事,他们两个各带了一批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现在频繁开会,试图在万国博览会之前达成共识有个结果。”诺德道。 “那你们又为什么能找到我们?”维拉克自认为进入莱泽因时走得很小心,没被什么人注意到。 “平等会在南部安插的站点得知了戴曼斯监狱犯人全体出逃的消息,就立即把情况发回了莱泽因。我和迪亚兹了解情况后,料想蒙勒哥那么大你也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莱泽因这么危险你过来也是找死,要回肯定回茨沃德市,就打算和克洛伊告别,回贫民区的老地方等你。但克洛伊却说,现在这里需要我们,他会另外派人过去接应你,我们就暂时留了下来。” 维拉克还担任平等会会长的时候,他们就在国内外十一座城市建立起了组建平等会的分部,要把平等会的力量散播到更多的地方,感染到更多的人,因此南部有站点得到消息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留在这里我们也没干等茨沃德市的消息,虽然你回莱泽因很难理解,但也不是不存在这个可能,我们就安排了人手,盯着一些废弃的站点。毕竟你要是回来肯定是为了见平等会,见平等会见只能去找那些站点。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盯到了,然后就马上过来找你们。”诺德说完长舒一口气,“好了,这就是全部的事情了。” “所以说,我被抓之后,平等会的所有站点都更换了,是吗?”维拉克问。 “是的。” 维拉克身子随着车厢晃动,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伯因去当人质的这两个月里,克洛伊和莫莱斯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一方主张达成真的和谈,一方主张继续执行原本的计划,是吗?” “是的。” “听你说,你们走的时候,克洛伊还挽留了你们,那你们现在在平等会里应该不是普通成员吧?”维拉克一句一句说着自己的总结和推测。 “嗯,平等会里还没有在约瑟郡、蒙勒哥帝国设立站点,迪亚兹和墨菲又都身手不凡,所以看中了我们的背景、能力,希望以后我们分别去不同的地方拉拢起志同道合之人。”诺德为维拉克解答疑问,“他们前段时间还打算开一个培训班,重点培训包括我们三个在内的一批新成员,可惜因为克洛伊和莫莱斯的分歧,如今平等会内部的气氛很僵,培训被搁置了。” 因为一直在莱泽因发展,所以平等会里的人绝大多数是莱泽因人,这给他们在其他地方开展工作带来了许多不便,他们迫切吸收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人维拉克也能理解:“重点培训……那你们现在对平等会有什么了解?” “为穷人而战。”诺德脱口而出。 待维拉克的目光扫到迪亚兹时,迪亚兹也道:“让所有人都能平等地生活。” 听罢,维拉克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坐在他身旁默默吸收信息的基汀:“莫莱斯和克洛伊在一块儿吗?” “不在,现在克洛伊负责了北区、东区,莫莱斯负责了西区、南区。除非是要开会,不然平时都没空见面的。”迪亚兹道。 维拉克攥紧双拳:“得阻止克洛伊。” “为什么?”诺德不懂其中利弊,“克洛伊说和谈是最好的选择,是以和平的方式兼容我们和政府的诉求。” “不可能兼容的。”维拉克微微摇头,“我们想把世界改变成我们希望看到的样子,必然会把既得利益者们侵占底层民众们的利益夺回来。你觉得他们会允许吗?政府真的会答应吗?政府要是真答应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换掉。” “不……不至于吧……”诺德觉得维拉克有些危言耸听,“人家克洛伊文化水平很高,懂得很多,应该比你……” 在诺德眼里,跟自己相处了多年的维拉克怎么可能比克洛伊懂得还多,他只是个冒充的,而克洛伊是实打实的平等会领导者之一。 “嗯……”维拉克哑口无言。 “对了,还没问你,你为什么要回莱泽因?你不知道你这张脸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吗?难不成还想卷钱?那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想到维拉克要是不贪心,早就跟他们去了蒙勒哥,诺德气不打一出来。 “我……”维拉克看着诺德和迪亚兹,他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 他们现在和刚刚接触到平等会信息的自己差不多,一知半解,只觉得平等会在做的是值得他们钦佩的事业。并没有要投身进去的打算,现在留下只不过是为了想办法救出维拉克。 “我要加入平等会。”维拉克道。 “为什么?”诺德不解。 “想清楚了一些东西,找到了活着的时候更值得去做的事情。”维拉克认真道,“有点晚了,但好在还来得及,和这群人一起竭力改变世界。” 诺德和迪亚兹对视了一眼,接着一堆话想要涌出来:“你、这、他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诺德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维拉克却一副了然的样子,“无非是问我早干嘛去了,非要等欺骗完他们,被关在监狱两个多月才这么做。无非是疑惑我为什么会放弃优渥的生活,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无非是觉得我欺骗过他们,他们不可能接受我这样一个人回去。” “我就这个意思,所以呢?为什么?”诺德还打算带着维拉克去见一趟克洛伊,然后就离开平等会,去蒙勒哥或者任何一个地方,“就连克洛伊、莫莱斯他们都天天争论不休,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你好不容易从监狱里逃出来,没事找事吗?淌这趟浑水,凑这不该凑的热闹。” 面对诺德费解的询问,维拉克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在看完了未完成的《平等论》后,他在那个失眠的夜里辗转反侧,迫切地想知道克里斯为什么要豁出性命去做一件连答案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 如今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反倒轮起别人这么问他。 “啊?为什么?”诺德追问不说话的维拉克。 沉默半晌的维拉克蹦出一句话:“因为它是错的。” “什、什么?” “它是错的,所以需要改变。”维拉克复述了一遍他潜意识里回答出的原因。 “错的,所、所以……” “对,这个理由足够了。”维拉克自己莫名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隐约理解了克里斯当初为什么做这个选择。 需要很多理由吗? 不需要。 只知道它是错的,错的就要改正即可。 “你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和政府作对?”诺德问。 维拉克露出笑容:“嗯,当初我和你坦白来到莱泽因的实情,你不是很瞧不起我利欲熏心的样子吗?现在我不在乎什么钱了,想去做一些更伟大更有意义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听着也不怎么好。”诺德没因为维拉克的蜕变而高兴,“我并不是不希望你多赚钱,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有什么危险。现在倒好,你从这个火坑又跳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 “但总归更高尚了一些。”维拉克开了个玩笑。 “但您之前欺骗了他们,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允许您加入平等会。”迪亚兹道,“您想好怎么解决这件事了吗?” 维拉克先是摆了摆手:“不用说您,我们年纪相仿,没什么必要这么称呼,和诺德一样直接叫我维拉克就行。被平等会重新接纳的事情……我心里也没什么底,但结果只有我去做了才知道。” “既然您要加入,我和墨菲也就留下来吧。”维拉克救了他和弟弟一名,他愿意跟随着维拉克去做事。 “当初帮你也是有求于你,不用为了报答就要跟着做什么。”维拉克郑重地说道,“走在这条路上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我们都得慎重地作出决定。” “我也留下。”诺德道。 维拉克看了一眼诺德,这小子其实还是没怎么变:“我知道你们来莱泽因,加入平等会是为了救我,现在我活着回来,你们可以放心地回蒙勒哥过好一点的生活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也很在乎钱一样。”诺德觉得维拉克是在轻视他。 “说实话我对能把你都吸引进来的平等会也很感兴趣,只是还没有机会深入了解。”迪亚兹的表达比诺德更清晰直接一点,“等我们了解了之后,再选择留下或者离开吧。” “……好。”维拉克觉得迪亚兹说得有道理。 现在他们还对平等会一知半解,估计连《平等论》都没看过,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共事,让他们直接离开去过别的生活都显得有点草率。 把诺德、迪亚兹他们这三个月来的经历,以及平等会的近况了解清楚后,货车也停了下来,墨菲下车翻起了车厢的布子,伸进脑袋冲四人道:“我们到了。” “到了,走吧,带你去见克洛伊。”诺德第一个跳下车。 待所有人都下车后,诺德、迪亚兹、墨菲三人带着维拉克、基汀走到货车旁边的一家杂货铺门前,杂货铺挂着休息的牌子,诺德没有在意,直接推开门,和柜台上前坐着的男子打了个招呼,带着人进入一条长廊。 在维拉克途径柜台时,杂货铺的老板瞪大了眼睛:“会、会长……” 此行就是为堂堂正正加入平等会的维拉克没有应下会长的身份,看了眼男子后同诺德顺着长廊、楼梯来到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里,克洛伊和几名平等会的成员正在商量着什么,听到敲门声后,准许了诺德带着人进来,并把自己人支了出去。 当维拉克和克洛伊在地下室里对视的一瞬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莫斯特·维拉克,是吗?”克洛伊冷着脸语气不善。 “是我。”维拉克有点紧张。 克洛伊坐在会议桌前,翘着腿,手里捧着份文件:“你怎么从戴曼斯监狱逃出来的?我听说那里非常严密,从未有人出来过。” 维拉克站在门口,简短地回答着他在监狱里艰苦卓绝的斗争:“我们集体策划了越狱,趁监狱长和副监狱长内乱,有惊无险地逃了出来。” “看来戴曼斯监狱名不副实啊。”克洛伊脸上闪过轻蔑,“站那么远做什么,靠近点。” 维拉克没在意克洛伊对那座恐怖监狱的贬低,走近了些。 “诺德,情况你都和他说了吗?”待维拉克走近后,克洛伊却反而和站在门口的诺德说起了话。 “都说了。”诺德回道。 “我还挺疑惑的,你这种人,侥幸从监狱里逃出来应该会躲得远远的吧,为什么还要往莱泽因跑?是嫌欺骗我们还不够多?”克洛伊盯着维拉克问道。 诺德觉得克洛伊的话有点不礼貌,想要替维拉克说几句话,基汀、迪亚兹二人眼疾手快地及时拉住了他。 “我想加入平等会。”维拉克直视着克洛伊,也直视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加入平等会?”克洛伊冷哼一声,“你为什么想加入平等会?” “想和你们一起把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好,让穷苦的人们也能享有平等,享有尊重,享有那些他们应得的权——” “你不觉得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可笑吗?”克洛伊打断维拉克,“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害得我们白白损失了一百万金克的发展资金,害得我们被迫换掉了所有的站点位置,还害死了伯因的挚友科林。做出了这些破事,你有什么资格回来跟我说什么你要为改变世界而战?” 维拉克不想为以前发生的事情辩解什么:“我很抱歉。” “道歉有用吗?你能弥补我们的损失吗?”克洛伊问道。 “我们有钱,虽然没有一百万金克那么多,但会尽快还给你们的。”诺德忍不了心怀热忱的维拉克被克洛伊这么说,挣脱开了迪亚兹、基汀的拉扯,走上前来,“至于更换站点,最后的事实证明,维拉克并没有出卖平等会,这方面的损失是因为你们单方面的不信任导致的。” 克洛伊不耐烦地看向诺德。 维拉克把诺德拦住:“确实是我的错,我害死的人也无法复生,这是永远背在我身上的罪责。” “维拉克。”诺德为维拉克打抱不平。 “我会努力弥补这些的。”安抚住诺德后,维拉克郑重其事地冲着克洛伊说道,“我知道你们恨我、憎恶我,完全理解。” 换位思考,设身处地地想想,维拉克对克洛伊的反应毫不意外。 克洛伊无比信服克里斯,他是克里斯忠实的追随者,如今却发现自己被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蒙骗,被指使着做了很多事情,甚至包括替他杀人。最后,欺骗他的人还害得平等会损失惨重,影响了发展。 他当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当然会对维拉克的说辞嗤之以鼻。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在戴曼斯监狱里的时候,有很多次坚持不下去,想一死了之。但每当我想放弃时,脑子里总会回忆起平等论,总会回忆起平等会里那么多为了崇高理想而战的年轻人。”维拉克一贯坦诚地讲着,“是这些东西鼓舞着我坚持了下来。” “你在监狱里经历了什么?”克洛伊好奇维拉克以平等会会长的身份被关进去这么久,都遭受了什么。 “没什么好提的。”维拉克微微摇头。 “你可能需要这个。”基汀掏出了他们二人共同新编的《平等论》前九章笔记本,递给了维拉克。 维拉克接了过来,交给了克洛伊。 克洛伊随便翻看了一眼,看到变得大不一样,更宽泛更深入的内容后,面色严肃了几分:“他是谁?” “罗宾·基汀,我的老师,也是我在监狱里的室友。”维拉克介绍起基汀,“他曾是布列西帝国国王拉威尔的挚友,协助拉威尔执政几十年,后来随着布列西帝国的覆灭,被抓进了戴曼斯监狱。” “你是罗宾·基汀?”克洛伊显然听说过基汀的名号,不像维拉克一众人完全不知道。 “是的。”基汀道。 维拉克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拿出了张信:“基汀老师对平等会很感兴趣,也希望可以加入进来,这是他的自荐信。” 克洛伊又翻看起基汀的信:“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混到一起。” “我会证明自己的。”维拉克道。 “好了。”克洛伊没细看基汀的信,将信纸扔在桌上,“罗宾·基汀问题不大,欢迎他随时加入平等会,但你有点麻烦。我们为了保证消息不泄露到政府那里,没把你是假冒的克里斯同志这件事告诉给所有人。要是把你重新带回来,我们该怎么向同志们说明你的身份?你说你是克里斯同志呢,还是维拉克同志呢?” “当然是用真实的身份。”维拉克不希望再活在克里斯的阴影里,他不想遮住克里斯的光亮,也不想被遮住,“每一个成员都有权知道实情,瞒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克洛伊忽然拍了下桌子:“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件事,你越狱之后,在政府看来,你肯定是要回莱泽因的,你一回莱泽因的话,肯定会影响到和谈,继而影响到万国博览会的进行。” “没错,我也是担忧我的越狱会对你们的计划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所以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争取把影响降到最低。”维拉克道。 “你就不用这么假惺惺的了。”克洛伊没那么容易重新接纳维拉克,他指向迪亚兹和墨菲,“你们去通知一下莫莱斯,我们得开个会,应对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是。”迪亚斯深深看了维拉克一眼,带着自己的弟弟墨菲离开。 地下室里只剩下克洛伊、维拉克、基汀、诺德四人。 “我听说,你和莫莱斯产生了分歧?莫莱斯想按照伯因一早制定好的计划,趁政府放松警惕的时候在万国博览会上做些动作,但你临时改了主意,主张和政府达成真的和谈。”维拉克把私事该说的都说完,便谈起自己心里一直挂念的最重要的事情。 “什么意思?”克洛伊面无表情地看着维拉克,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我还没准许你加入平等会,你就想对我们的决策指指点点了?被关在戴曼斯监狱这么久,你还没认清吗?你只是个傀儡、冒牌货,你不是克里斯。” 维拉克无心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产生争执,他始终揪着重点:“这无关我是谁,和政府达成真和谈本就是件非常不可行的事情。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斗争,你难道真的觉得政府会尊重我们的想法,从根本上改变延续了百年千年的制度吗?”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这件事。”克洛伊道。 “我说了,这无关我是谁,你应该清楚的,和政府合作才是死路一条,等万国博览会结束了,他们一定会——” “我不批准你加入平等会!”克洛伊拔高声音道。 维拉克语塞。 “平等会不欢迎你,不欢迎欺骗者、背叛者。”克洛伊一字一顿道。 维拉克泄了口气:“……我可以不加入平等会。” “维拉克!”诺德急了。 基汀也皱起眉头。 “但你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不要愧对伯因的牺牲。”维拉克对对自己毫无好感的克洛伊道。 “我做这个决定就是为了所有人着想!做这个决定伯因就能活着回来!”克洛伊腾地站了起来,“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断定政府不会履行承诺?你知道你们一个毫无根据的判断、选择,会酿成什么后果吗?!” “克洛伊,不要把对我的厌恶情绪带到决定平等会命运的重要决策中。”维拉克尽可能平和道。 “出去!”克洛伊下了逐客令。 诺德插嘴:“克洛伊同志,维拉克他说的很有道理,您再考虑考虑。而且他是真心想回来为平等会献出力量的,麻烦通过他的申请吧!” “你又懂个什么?都出去!”克洛伊挥着手,不想看到几人。 “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维拉克知道硬劝没有用,便没有留在这里,和基汀、诺德出了门。 “你也是,你怎么就不能低个头呢?非要和他对着干,他是什么身份?惹他不满意了,怎么可能让你回来。”诺德带着二人出去时,说起了维拉克直来直去的问题。 维拉克解释道:“和谈这件事怎么拐弯抹角地谈?无论如何都得阻止他,不然整个平等会都要葬送在他手里。” “行了行了,先别扯这么多了,反正你现在是连平等会都回不来了。”出了杂货铺,诺德提醒二人遮住面容,头疼起怎么安置他们,“你们身份太敏感了,克洛伊又不收留你们,我得先帮你们找个安全的住处,你们再去解决杂七杂八的事情。” “那间废弃的仓库就可以。”维拉克不想麻烦诺德太多,要是诺德也遭到波及被踢出平等会,他就没什么渠道再和克洛伊对谈了。 “这么冷的天我能让你住在那地方?”诺德白了维拉克一眼,回杂货铺找了两顶帽子让他们戴上,“我想到地方了,走。” 诺德带着维拉克、基汀跨过了一条街区,来到一栋公寓里:“平等会买下了这里,安置我们就近工作的成员居住。我和迪亚兹、墨菲都还是生面孔,出去待着也没什么,你和基汀老师就先住平等会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就行。” xiaoshuting.la 说着,诺德悄悄带着他们上楼打开了某房间的房门,里面是个正常旅馆双人间,只不过又多安置了一张床。 “平时你和迪亚兹、墨菲就住在这里?”维拉克问。 “对,不过反正咱们也有钱,我们再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诺德收拾起他们的衣物,“你们平时不要出去走动,饭我会定时往过送。” “好。”维拉克来到窗前,从窗户这里望去,恰好能看到杂货铺。 诺德收拾东西很迅速,打开两个箱子把他、迪亚兹、墨菲的东西都塞了进去,还额外给维拉克、基汀留了些衣服:“阳台有些我们洗过的衣服,你们刚好可以换着穿。厨房有些吃的,你们早上肯定没吃饭,待会儿可以热点吃。” 维拉克和基汀一路上因为资金紧缺,只穿着一套衣服,没办法换洗。不巧的是,二人还都有点爱干净,现在有了条件,巴不得马上洗个澡换套崭新的衣服穿上。 “好。”维拉克去阳台随便挑了两件衣服,一套拿给了基汀,一套留给自己,“那我先去洗个澡。” “嗯。”基汀坐下休息,打算待会儿去厨房热点食物填饱肚子。 “待会儿莫莱斯同志过来了,他俩又要吵架。”诺德想到克洛伊和莫莱斯在地下室里嘶吼着争吵就忍不住头疼。 维拉克在浴室门口脱掉上衣,挂在了一边:“等莫莱斯来了,我得再去见见他。他一向主张和政府硬碰硬,我和他应该有共识。” “你……”诺德正准备合住两个箱子时,突然被维拉克赤裸的上身吸引而去,只见维拉克的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狰狞伤痕,他难以想象维拉克在戴曼斯监狱究竟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维拉克发现诺德在吃惊他身上的伤,回了一个微笑,轻描淡写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你拯救了平等会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诺德顾不得箱子,快步来到维拉克面前,惊道。 “监狱嘛,肯定会有点刑罚什么的。”维拉克本来还想脱掉裤子,见诺德这副模样,打消了计划,把挂在一边的上衣也拿了回来,准备洗完澡一并把衣服也清洗一下。 诺德伸手,却又不敢触碰那伤口,那每一道伤口他都不敢想像是怎么造成的。 维拉克之前不以为意,没细说他在监狱的事情,诺德就真的以为威名远扬的戴曼斯监狱真的不过如此,可从维拉克身上看到了他这两个月来经历的缩影后,诺德发现自己天真得离谱:“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平等会,或者说是那个崭新的,值得被施以期许的世界。”维拉克露出笑容,不让诺德多担心自己。 “难怪你会冒着险回到这里。”这一刻,诺德彻底理解了维拉克想加入平等会这件事。 那个信念拯救了他,也赋予了他人生新的意义。 诺德的脸上少有得寻不到丝毫轻松,维拉克不想气氛这么严肃,拍了拍诺德的肩膀:“都过去了,现在是重获新生的时候。对了,我们快一天没有吃过饭了,麻烦帮搞点食物。” “好。”诺德愣了一下,缓缓走向厨房。 “老师,你先吃点东西。”维拉克和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基汀说完,进浴室好好洗了一澡,而后捎带着把基汀的脏衣服也一并洗完晾在了阳台上。 再然后,吃过饭的基汀去洗澡,洗完澡的他去吃饭。 诺德他们住在这里吃的东西也很普通,并没有因为手握着维拉克交给他们的五十多万金克就过起了奢靡的生活。 “对了,给你。”诺德收拾完东西也没急着走,等维拉克洗完澡出来吃饭后,从卧室的床底拉出一个摆满了整整齐齐的最大面值钞票的箱子,放在了他的面前打开。 维拉克正咀嚼着面包,看到面前的五十万金克后,他的咀嚼速度放缓,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给墨菲治病,再加上我们杂七杂八的开支,一共花了一万三千多点金克,剩下的都在这里了。”诺德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给你的钱。”维拉克咽下食物,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诺德。 “太多了,花着不舒服。”诺德双手插兜,侧过脑袋看着窗外,“行了,反正你拿着吧,不行就给克洛伊。他不是一直说什么因为你,平等会损失了很多钱吗?你把这钱给他,应该能堵住他那张臭嘴了,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加入进来。” 克洛伊说起的平等会损失了一百万金克这事,维拉克其实毫不在意。 要知道他和基汀手握着价值两亿金克的黄金,现在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叫事。 “等等。”维拉克叫住了转身提了两箱行李就要出去的诺德,“你知道阿诺德·科林……葬在哪里吗?” “这我倒不清楚,你想去看看?” “嗯。”维拉克心里挂念的,也深知无法偿还的,是科林的命。 “那我忙完了去打听一下,今天晚上没事情的话就带你去看看他。”诺德说完离开。 维拉克目视诺德关上房门,肉体与思绪都呆滞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后才一边继续吃着面包,一边从箱子里抽出几张钞票塞进衣兜,以备不时之需。 待他吃完饭,简单环顾了一下房子后,基汀也洗完澡出来了。 “老师,得想想怎么才能劝阻克洛伊放弃不切实际的念头。”温饱刚刚解决,维拉克马上就和基汀商讨起如何修正平等会的前进方向。 “现在只希望那个叫莫莱斯的,并不像克洛伊这么抵触你。”基汀认为现在最关键的是另一位重要的领导者能听得进、愿意听维拉克讲话。 维拉克曾背叛了平等会,如今也还不是平等会的正式成员,他贸然干涉这种事关整个组织的重大决策很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问题是没多少时间了,元旦左右万国博览会就会闭幕,那是我们的最后机会。”维拉克叹了口气,“而且也不知道我越狱了会对计划产生什么影响。” —— 十点出头的时候,迪亚兹、墨菲两兄弟开着车把莫莱斯和他的同伴接到了杂货铺,莫莱斯和克洛伊二人在地下室里就‘维拉克越狱会对和谈、万国博览会、平等会计划等事情产生什么影响’进行了讨论。 会议到最后,不出候在门口的诺德所料,又回到了平等会究竟是该真和谈还是假和谈的问题上。 两个昔日同样怀揣远大理想的人在这件事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都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是为了同志们着想,自己所坚持的才是改变世界的唯一选择。 结果和以往一样,爆发争吵、不欢而散。 克洛伊留在地下室里,冲摔门而出的莫莱斯大吼道:“你非要让同志们做出成百上千的牺牲,和政府彻底撕破脸,错失最好的机会才肯罢休吗?!你这是在葬送平等会的未来!” 胸口剧烈起伏的莫莱斯狠狠地关上了门,带着一位女士掠过诺德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你是维拉克的朋友对吗?” “是的。”诺德站直身子,没想到莫莱斯对他有印象。 “克洛伊说他把维拉克赶走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莫莱斯问。 诺德怕地下室里的克洛伊听见,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莫莱斯似乎很快就懂了诺德的顾虑,也没再说话,偏了下脑袋,示意诺德带路,带他去见维拉克。 出了杂货铺,诺德兴奋地带着压低了帽子的莫莱斯朝另一条街区上的公寓楼走去:“您说巧不巧,维拉克在您过来之前就劝了克洛伊同志一次,但克洛伊同志完全没听进去,他还正想休整一下就去再找您谈谈。” “是么。”莫莱斯对此颇感意外。 他意外的不是维拉克和他的看法一致,因为他觉得只要是脑子正常的,有点社会阅历的都不会在这件事上和他对着干。他意外的是维拉克为什么对平等会的事这么上心,这和他之前的表现截然不同。 “他刚从监狱逃出来?”莫莱斯打听维拉克在监狱的情况。 “对,他受了很多伤,身上都是疤痕……”谈到这里,诺德忍不住把他知道的看到的添油加醋地说给了莫莱斯听。 莫莱斯听完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抵达了维拉克、基汀临时住所的门前。诺德没敲门,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映入眼前的是,正坐在沙发上讨论的二人。 “莫莱斯?”维拉克听到响动的时候,猜到了是诺德、迪亚兹、墨菲三人中有人回来了,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想去见的莫莱斯居然主动拜访了自己。 “好久不见。”莫莱斯走到沙发前,和起身的维拉克、基汀一一握手。 “正想去见你,和你谈谈平等会的事情。”莫莱斯的态度远好于克洛伊,而且愿意主动来找自己,维拉克隐隐觉得事情有了眉目,“这位是莫莱斯,退役军人,现在是平等会的领导者。这位是基汀,我的老师,在监狱里和我生活在一起,他曾是布列西帝国的国王拉威尔的挚友,协助拉威尔执政多年。” fantuankanshu.com “您好,久仰大名,看来戴曼斯监狱里关了不少大人物。”莫莱斯正是在布列西帝国尚且运转的时候当的兵,自然对这位拉威尔的得力干将有所了解,“也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皮雅芙,一名小说家。她是一名很有本事的独立女性,创立了自己的报纸,主张男女平等,抨击了当下制度的阴暗面,揭露了女性的生存困难,为更多人提供了一个发声的渠道。” 维拉克同穿着男装,浑身烟味,毫不拘谨的皮雅芙也握了握手:“很荣幸认识你。” “我也是。”皮雅芙回道。 “坐下说。”维拉克招呼众人坐下,接着按耐不住向莫莱斯询问道,“你来找我,一定是为了让和谈计划继续按照伯因制定的那样进行吧?” “没错。”莫莱斯简单认识了基汀后,和维拉克切入正题,“克洛伊空有抱负,阅历浅薄,政府怎么可能真的和谈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和谈的目的是为了降低政府的警惕,政府则是为了安抚住我们不要在万国博览会期间闹事。一旦拖到万国博览会结束了,我们还没有动作,政府一定会重新对我们进行清剿。”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他听不进我们的话。”维拉克微微摇头。 莫莱斯盯着维拉克:“你有什么办法吗?” “平等会从来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追求着平等,那每个人都有权利去做选择,我想,要想解决掉克洛伊这一方计划实行的最大阻力,就得想办法扩大我们的声势、话语权。”维拉克说起自己的想法。 克里斯死后,伯因作为最具声望的那个,不出意外地成为了平等会的新领导者,但他主动去充当人质为平等会争取机会,使得平等会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 平等会里的克洛伊、莫莱斯二人地位不相上下,意见相同时还好,意见不同时谁也说服不了谁,矛盾逐步扩大下去要么分裂,要么就只能在内斗中变得虚弱,被政府趁机而入。 在监狱里就利用监狱中阿德尔、副监狱长莱克特的内斗创造了越狱机会的维拉克可不希望看到平等会有一天也走到那个地步。 如今只有再树立起一个像伯因这样的人,才能力排众议带领着大家走下去。 “我也有这么想过,我和他之间要么决出一个说了算的人继续带领着大家走下去,要么就只能各自按照各自的选择分道扬镳了。”莫莱斯道。 “不至于那么严重。”平等会要是因为这件事分裂,那太得不偿失了,维拉克连连摇头,“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什么?” “再立起来一个领导者,面对大事,少数服从多数,投票决定。”维拉克道。 莫莱斯听到维拉克的提议,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这个人选让你来当怎么样?” “可以。”维拉克没做任何的谦让,正视着莫莱斯,郑重争取这个名额,“这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莫莱斯道。 “为什么?”维拉克好奇莫莱斯为什么对他没有什么恶感。 莫莱斯靠着沙发翘起腿:“事实证明你确实有这个能力。据我所知,从七月中旬开始你就代替了死去的克里斯同志吧?让我来说说你当会长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你同意了我的武装提案,使得政府终于正视起了我们。你借助托马斯家族的账单为平等会收揽了近千万金克的财富,帮助平等会获取到了极为重要关键的一笔发展资金。这两件事,都为我们茁壮发展、政府只能选择和我们和谈打下了坚实基础。” “呵……你的说辞和克洛伊完全不一样,倒是让我有点不适应。”听惯了自己对平等会造成了多少负面影响的维拉克觉得有点好笑。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莫莱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以回过头来想一想,要是没有武装平等会,要是没有获得那一大笔的发展资金,我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恐怕早在万国博览会开幕之前就被政府清剿干净了。” “克洛伊同志说,是维拉克害得平等会损失了一百万金克,害得平等会换了很多站点的位置。”诺德见莫莱斯没对维拉克有什么偏见,一股脑地把克洛伊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过克洛伊的话,莫莱斯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没有你,我们哪有钱来让你带走一百万。而且最后我们搬离的那些地点也没有政府的人来盘查过,说明你在戴曼斯监狱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也并没有泄露我们的机密。” “……谢谢。”面对莫莱斯的认可,维拉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基汀在一旁微笑。 “我虽然加入的时间比较晚,但事情都基本了解。”皮雅芙客观地说着,“你是假冒了克里斯,是曾利用平等会,但没有做过什么对平等会不利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没有你的假冒,就没有今天的平等会。” “没错。”莫莱斯先前和维拉克打得交道不多,和克洛伊脑子里只留下维拉克动不动使唤他的印象比起来,他更佩服维拉克的几个重要决策,因此愿意放下过去的事情,正视维拉克的付出与他现在的坦诚,“维拉克,你拯救了平等会。” 第一百六十八章:伊丽莎白 克洛伊只记得维拉克曾无数次使唤过他,盗走了一百万金克,害得平等会临时更换了全部的站点。 莫莱斯则记得维拉克同意了关键的武装提案,借用账单为平等会争取到了千万金克的发展资金,被关进戴曼斯监狱没泄露过任何平等会的情报。 二人挂念的东西不一样,便导致了他们对维拉克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维拉克都没敢想过是自己拯救了平等会,在莫莱斯和皮雅芙如此评价他,肯定了他曾对平等会做出的贡献,认可了他的能力与坦诚后,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谢谢你们。” “诺德同志说,你在监狱里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要不是平等会给予你力量,你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莫莱斯来的路上基本听诺德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我有一点很好奇,既然平等会能赋予你如此强大的力量,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当时我还没办法正视我自己的变化。”维拉克笑着微微摇头,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感慨万分,“我之前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冒充克里斯卷一笔钱离开。没想到,为了装得更像,不在你们面前露馅,我在越发了解克里斯的同时也被他的行为打动,被平等论打动。” 莫莱斯耐心听维拉克讲述他的心路历程。 “我甚至变得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平等论里的东西,甚至整日整夜地思考第十章该怎么写,我们该怎么医治世界上存在的病症。可就算如此,明明被打动的我,还是不敢承认我接受了你们的一切,被你们所感染。因为我很确定,这是我这辈子离荣华富贵最近的一次,我不想放弃它。”维拉克毫不避讳遮掩自己的不堪,他一直都觉得,只有正视自己的不堪才能改变它。 “可以理解。”维拉克的想法很正常,莫莱斯点了下头,没有产生反感。 “后来,科林死了,我被关进了政府大楼,彻底地和我无比憧憬的生活错过。先前做的努力全部白费,我跌落至谷底,那种不甘心终于烟消云散了。”维拉克鼻息声很重,好似心中积压了很多东西,“……再后来,不知真相的伯因不顾一切地闯入了政府大楼去解救我,那时的我已经无心再去伪装成克里斯,因此向他坦白了一切,也做了我最后力所能及的弥补,把他安全地带了出去。” 房间里很安静,在场的四人要么是第一次听维拉克讲,要么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细致地全盘托出自己的改变。 “被关进戴曼斯监狱,因为身份的原因,我被副监狱长重点关照,他连续九天,每每把我拷打至昏厥才肯罢休。我当时很想一死了之,但想到平等会、平等论,想到那些比我年轻却比我优秀的多得多的同志们,就觉得我的生命,我存在的意义不应该仅仅如此。”维拉克平缓地说着,“……其实不出意外,我第十天就该死了的,因为我的身体真的抵近了承受的极限,我还记得那晚我哭着和基汀老师说,我撑不住了,我要死了。我很想那晚直接睡过去,谁叫那样死是最轻松的。” “听完我的话,基汀老师把我讲给他的平等论摘抄成册扔给了我,告诉我我只讲了九章,一定要活着再给他讲下去,我说这书只有九章,我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维拉克笑了笑,那情景现在想想真是既伤感又好笑,“他说,那不论如何,我要再坚持一晚上。我想了一下,说不准会出现奇迹呢?九天都坚持下来了,再挺一个晚上应该问题不大,所以咬着牙撑到了天亮。” 真实的故事总是那么容易打动人,莫莱斯、皮雅芙认真听着,没了解过情况,但身为维拉克最好的朋友的诺德更是红了眼眶。 “第十天,平等会和政府达成了和谈,碍于我的身份,监狱里忽然就没人敢动我了,没人敢让我死掉了。”维拉克摊开手,咧嘴微笑,笑世事无常,“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我重新站了起来,决定开始计划越狱。可越狱谈何容易?戴曼斯监狱几十年来从未有犯人活着出去过。我思考很久,在基汀老师的帮助下,开始摸索如何让失去希望的犯人们重新升起对自由的渴望,摸索让他们怎么才能得到最基本的尊重……就这么一点一点摸索着,我们大家前所未有地团结一心,趁监狱长、副监狱长专注于权力之争,爆发了越狱。最终,成功了。” “我很佩服你。”莫莱斯沉吟一声,起了身,伸出了手。 维拉克讲完自己几个月来的经历,如释重负,同样起身,同莫莱斯再一次握手:“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向你、向平等会说一句对不起。” 莫莱斯紧握着维拉克的手,目光火热:“那我代表平等会的全体成员,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维拉克抿着嘴。 “你经历了那么多……”诺德听完有诸多话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不算是维拉克蜕变的完整见证者,但他把曾经的维拉克和现在的维拉克重叠时,重叠之后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的维拉克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没什么。”维拉克冲诺德轻笑一声。 经历过的东西,坚持着挺了过去的东西,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 “维拉克同志。”莫莱斯换了对维拉克的称呼,面色郑重,声音有力,“我正式邀请你加入平等会,成为我们的一员,共同为新世界,为平等,为自由,为美丽,为团结而战。” 维拉克同志。 维拉克第一次以真实身份被这么称呼,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假的克里斯,他是真正的自己。 他和克里斯是截然不同又交相辉映的星辰。 谁也无法掩盖谁的光辉。 “我很荣幸。”维拉克同莫莱斯相握的手更用力了些,“莫莱斯同志。” “基汀同志,我正式邀请您加入平等会,成为我们的一员,共同为新世界,为平等,为自由,为美丽,为团结而战。”莫莱斯又向基汀发出了邀请。 基汀起身:“同样荣幸。” 皮雅芙也站了起来,四人握手。 诺德站在一旁看着此情此景,为维拉克由衷感到高兴。他还不太了解平等会,那些人人都会说的口号还没有打动他,可他看到平等会有如此大的魔力,让维拉克短短几个月里变了一个人,他终于产生了兴趣,暗暗下定决定要好好了解一番。 “现在你的真实身份在平等会里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暂时还以克里斯的身份维系稳定,还是——”莫莱斯过问起维拉克重新进入平等会时要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以我自己真实的身份回来。”维拉克毫不犹豫地道。 “好。”莫莱斯重新坐下,“那就做你自己。” 维拉克、基汀、皮雅芙也坐下。 “克洛伊对你很反感,改变他对你的偏见,对平等会未来发展道路的看法,都很困难,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莫莱斯很头疼古板又执拗的克洛伊,“你可以先去我负责的地方安置下来,协助我打理事务,尽快融入组织。” “这样最好。”维拉克本来也没想着和克洛伊死磕,现在时间紧迫,他没功夫在改变克洛伊对他看法上浪费时间。 在维拉克冒充的克里斯被抓,伯因又主动去充当人质后,克洛伊、莫莱斯分别负责了两个区域的事务。克洛伊管辖着北区、东区,莫莱斯管辖着西区、南区。 “那我们也跟你走。”诺德插嘴道。 他、迪亚兹、墨菲加入平等会就是为了救维拉克,站在克洛伊这边支持真和谈也是因为这样能保证维拉克活着回来。 如今维拉克直接越狱,又和莫莱斯志趣相投,他们自然没理由继续留在克洛伊这边。 “他、迪亚兹、墨菲都是我的朋友,因为我才加入的平等会。”维拉克微微点头,向莫莱斯说明三人的情况,“都很靠得住,能力也值得信赖,跟我一起去帮助你再好不过。” “那就一并离开吧,人事调动上我通知一下克洛伊就行了。”莫莱斯拍板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他身为平等会的领导者之一,决定新成员的加入、老成员的调动再轻松不过。 “现在就起身吗?”维拉克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等去了我那边,我再介绍一些人给你认识,我们或许今天晚上就可以开个会敲定怎么和克洛伊达成共识。”莫莱斯拉拢了以维拉克为首的五人,计划尽快返回。 ranwena.net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维拉克思忖了一下又问。 莫莱斯道:“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我想去看看科林。” 科林之死是维拉克的心结,和邓普斯要害死他他被迫反击不同,科林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他好,为他而死。 他回来之后首先想做的就是去看看科林,和这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单纯的大男孩说声抱歉,而后转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弥补欠下的东西。 “他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维拉克听很多人说过了。 “伯因有去看过他,他应该是被葬在了南区。”莫莱斯回想他记着的关于科林的东西,“南区那边也是由我负责,等我先把你带去西区安置好,就安排你见他。” 维拉克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我们出发吧。”莫莱斯再次起身。 诺德刚好不久前就收拾好了他、迪亚兹、墨菲的行李,维拉克和基汀更是没什么随身物品,只提着装有五十多万金克的箱子,很快就跟着莫莱斯、皮雅芙出了门,找到了负责开车接莫莱斯过来的迪亚兹、墨菲。 简单和二人说明情况后,二人很快就接受了跟随着维拉克和莫莱斯共事的新局面,开着车赶往了西区。 西区是莱泽因最为繁华的商业区,这里最危险也最重要,莫莱斯很是大胆地把他的站点设在了这里——近乎等同于政府眼皮子底下。 在抵达站点之前,车子很意外地途径了贵族住宅区,维拉克坐在车厢里,看向那一片奢华的建筑群:“托马斯家族怎么样了?” “过得很不好,出了那档子事后,被其他公司趁机抢走了很多市场,因为资金运转不周还变卖了部分产业。”莫莱斯一直有派人盯着托马斯家族的府邸,因此还算清楚。 “希望他好好活着。”维拉克道。 “嗯?”莫莱斯看向维拉克。 维拉克望着渐渐离远的住宅:“活到自己儿子不惜牺牲生命也要争取的新世界到来那天。” “……也好。”莫莱斯叹了口气。 车子很快抵达了莫莱斯的核心站点,一家赌场。 这里从外面看上去是一家赌场,每天出入的人员很是复杂,巧妙地给他们的行进打了个掩护。而地下一层,几乎完全成为了平等会人员的办公地,他们为了安全还特别开辟了一条地道,通往赌场旁边的一家旅馆。 旅馆负责成员的居住与明面上的接应。 “要是没有你帮我们搞到那么多钱,我们也搞不了这么大规模,设施齐备的组织总站。”带维拉克、基汀、诺德、迪亚兹、墨菲参观时,莫莱斯不忘把功劳往维拉克的身上推。 “是大家团结协作才搞到的钱,只有我自己可玩不转。”维拉克不贪图这些,跟随着莫莱斯逛完之后,被莫莱斯安排到了隔壁的旅馆住下。 “这家旅馆三到六层的旅客都是我们自己人,赌场的工作人员也都是我们自己人。”把五人分配到旅馆六层相邻的五间房里,莫莱斯叮嘱道,“今天晚上我会组织一场会议,到时候正式介绍你们给大家认识。” “辛苦了。”维拉克道谢。 莫莱斯一笑而过:“这没什么,能获得你的帮助,我想接下来的很多问题都没有那么棘手了。你们先好好歇着吧,我去处理事务,顺便安排人带你去见科林。” “我只需要在房间里等着就好了是吗?” “对,我会安排人叫你的,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先过去了。”莫莱斯准备离开。 “等一下。”维拉克叫住莫莱斯,把装有五十万金克的箱子交给了他,“这个我们很需要。” 莫莱斯很好奇维拉克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回去再打开吧。”维拉克微微一笑,“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这么神秘?”莫莱斯按耐住好奇,提着箱子通过地道返回赌场。 维拉克环顾自己接下来估计要住很长时间的房间,把腰间的枪放到了抽屉里,《平等论》放到了书桌上。 这是他唯二随身携带的东西。 “嗯……”维拉克躺在床上休息了一小会儿,打算等去墓园看完科林再去找基汀他们商量些事情。 “咚咚咚。”维拉克没躺多久,负责带他去墓园的人就到了。 维拉克整理好衣服,将枪塞在腰间前去开门,却没想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克里斯生前的恋人伊丽莎白。 第一百六十九章:英特纳雄耐尔 “你怎么在——莫莱斯派你来的?”短短的一句话之间,维拉克猜到了伊丽莎白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 “嗯。”伊丽莎白的脸庞仍旧洁白无瑕,尽管换上了朴素的衣服,她站在那里还是光彩夺目。 这个女人生而属于理想可以尽情欢腾的舞台,不该在肮脏的世界里经受浸染。 “你……” “你赶时间么?”伊丽莎白平静地问。 现在才中午,维拉克有足够的时间去墓园看望科林,他轻轻摇头:“来得及,我也没想到莫莱斯派的人会是你,而且这么快就过来。” “那先进去说吧。”伊丽莎白道。 “……好。”维拉克侧过身子,给伊丽莎白让出进入房间的路。 比他矮半个头的伊丽莎白走入房间的客厅,端坐在了沙发上:“你有很多问题?” 维拉克才刚抵达莱泽因不久,但已经回答了很多人的问题,说得他口干舌燥,此刻伊丽莎白反过来等着他问问题,倒是让他有些语塞,他关上门坐在另一边:“你……也加入进来了?” “显而易见。”伊丽莎白道。 听着伊丽莎白清冷的声音,维拉克稍稍缓过神:“克里斯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是吗?” “嗯。”伊丽莎白知道维拉克有很多疑惑,当即解释起来,“两个半月前,我看到了克里斯,又或者说你的通缉令,终于明白了你曾和我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后来你被抓,平等会暗地里传播平等论,吸收新成员,我就顺势加入了进来,想知道克里斯究竟是为了什么东西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我很抱歉,曾经利用过克里斯的身份为自己谋利。”维拉克感觉自己需要向太多人道歉。 “你对我还是很坦诚的,至于对克里斯、平等会造成的伤害,我没有资格替他们原谅你,不过你能从戴曼斯监狱越狱出来,又得到莫莱斯的器重,说明付出了很多,也重新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我支持他们的决定,所以欢迎你回来。”伊丽莎白看上去对此并不在乎,又像是看得通透,根本不像其他人深究这些问题。 维拉克还挺不适应和伊丽莎白的相处方式:“谢谢。” “你要去看阿诺德·科林是吗?”伊丽莎白问,“我见过他很多次,克里斯总是带着他一起去看我出演的舞台剧。” “嗯。”维拉克点头,看向窗外,“他帮了我很多,最后却因为我被政府枪杀了……我想去看看他,和他道个歉,放下心里的一些东西,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中,用这条命来弥补亏欠。” “你有枪吗?” “有。”维拉克扯开一点衣服,露出腰间的手枪。 看到有枪后,伊丽莎白径直走向门口:“走吧。” “你确定是你带我去吗?”维拉克没急着出门,而是叫住了伊丽莎白。 “嗯。”伊丽莎白打开门站定。 “你这张脸在莱泽因里太醒目了。”维拉克觉得和伊丽莎白出去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到时候被认出来可就有大麻烦了。 156n.net 伊丽莎白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出门离开,维拉克只得拉起衣领压低帽檐跟上。 “墓园人很少,我们开车过去不会被发现的。”二人上了一辆车后,伊丽莎白这才解答了维拉克的疑问。 “……好。”维拉克并不太认同,但看伊丽莎白波澜不惊的模样,只能选择相信。 毕竟自己被关在监狱许久不了解莱泽因近况,而伊丽莎白加入平等会都两个多月了,这不会是她第一次出门,她应该自有分寸。 “那你还在做演员吗?”维拉克随口过问伊丽莎白的情况。 伊丽莎白亲自开着车,带维拉克驶向南区的一处墓园:“不做了,一个月前辞的职,对外界宣称自己要去威尔兰发展,其实暗中留在了平等会。” “你说你加入平等会是为了弄清楚克里斯为了什么而死,那在平等会待了这么久,有找到答案吗?”维拉克边问边偏过头看着外面的街景。 “为了更多人的平等、自由,我知道他是为了这些而死,可我不理解。”伊丽莎白专心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他学识渊博,家境优渥,为什么会突然想着为那些他平时根本看不到的人争取一样的权利。” “你在平等会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维拉克又问。 “读他写的平等论,帮忙处理文件,做饭,打扫卫生。”伊丽莎白道。 维拉克靠着座椅,降下了一点车窗,风灌了进来,他伸手捏着帽檐:“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工作,有感觉到和你从前的落差吗?” “嗯。” “你在找答案的时候一直从克里斯的身上找,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东西理解他。”维拉克不对伊丽莎白因为爱才加入的平等会这件事做什么评价,反而给她支了一招,“这么做注定不会有收获。我建议你和莫莱斯申请去做些别的,去别的城市的站点,和那里的同志们看看更下面的世界。” “你是指穷人们的生活环境吗?莱泽因有,我也看过。”伊丽莎白对维拉克的意思半知半解,“但我从未升起过要放弃我的所有,去让他们变得更好的念头。我们是两条线,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好。” 维拉克还点了下头,认可了伊丽莎白的想法:“无可厚非,没有法律规定过我们必须要做出牺牲让别人过得和自己一样好。但要用法律约束、命令的事情,不做起来、做起来可就没那么高尚了。克里斯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他没有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他是站在我们活在底层的平民的角度看待问题的。” “区别在哪?” “区别在于,你们知道我们缺钱,缺好吃的,缺豪华的住所,缺教育资源,只有他知道我们更缺早就被剥夺走了的尊严。”维拉克道,“有的东西你们站在高处是看不到的,只有切身体会到才能明白失去那些东西比失去财富更加可怕。” 伊丽莎白没有再说话。 维拉克则始终看着车窗外,万国博览会举行期间,这座本就是世界之最的城市变得更加繁荣。 良久,车子抵达南区的一处墓园,这里果然如伊丽莎白所说的那样,位置偏僻清净,来看望的人寥寥无几,他们稍作掩盖就不必担心被认出来。 “走吧。”停好车,伊丽莎白带着维拉克进入墓园,一路来到科林的墓地前,“你待着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谢。”目视伊丽莎白离开,维拉克深深看着面前的墓碑说不出话。 当初科林中枪之后,他放弃了愈发渺茫的逃离希望,选择停下车拜托追捕自己的政府人员抓紧时间把科林送去医院。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天真单纯的大男孩了。 现在他的手臂还有隐隐的触感,好似中枪吐血的科林扯着他,劝他别停下。 好像只是一个走神,一个恍惚,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冰冷的坟墓。 维拉克有点难以接受,他蹲下,轻抚着墓碑,沉声道:“科林,对不起……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克里斯,是另外一个借着克里斯身份欺骗你、害死你的人。” 墓碑无法回话,死去的人就真的死了。 “我……”维拉克停顿下来。 和一个死人说再多的道歉,进行再多的辩解都没有意义,他听不到,他也无法活过来,一切已经发生,发生就无法逆转,只能去承担。 “当初骗你的五十多万金克,我花掉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都交给了平等会,算是等于交给了你的朋友克里斯。”半晌,维拉克只说了这么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把我当做克里斯,因为我会去做和他毕生追求的一样的事业,他没有做完的,我会替他完成。” 实际上他很抵触再被叫做克里斯。 他无意顶替克里斯的光环,无意磨灭真实的自己,为了迎合,为了各种目的、利益变成另一个人。因此,他这段时间以来都在试着艰难地脱离出来,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此时,他倒希望科林继续把他当作克里斯。 这样,这个大男孩就不会失望,会继续天真下去,觉得自己是为了自己的挚友而死,而不是一个骗子而死。 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维拉克的心里也就会好受一些。 “呵。”说完这些话后,维拉克自嘲一笑。 这些东西好像都没有意义,更像是自我安慰,只可惜他只能憋出这些。 “……我会和平等会一起创造新世界。”驻足许久,维拉克最后又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而后扶着墓碑起身,打算离开。 他环顾四周,正准备找到伊丽莎白一起坐车回去,和莫莱斯筹备一下晚上的会议时,意外发现伊丽莎白在不远不近的另一座墓碑前露出了伤感的表情。 那是谁的墓碑? 还有谁葬在了这里? 维拉克猜测伊丽莎白主动前来,并不是为了见他一面,和他说一些事情,而且为了顺理成章地来这里见那个人。 他走上前去,看伊丽莎白没有抽泣,脸上却挂着两道泪痕:“怎么了?” “没事。”伊丽莎白简短地回道。 “这是谁?”维拉克看向那墓碑,墓碑上的名字很是奇怪。 英特纳雄耐尔。 国际。 怎么会有人起这种名字? “这是克里斯的墓碑。”伊丽莎白盯着墓碑上的字道。 “克里斯?”维拉克的瞳孔微缩。 “一座空墓。”伊丽莎白擦了擦泪水,解释道,“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也无法用他的真实姓名来刻碑,只能借助这样一座空墓来纪念他。” “那为什么要叫英特纳雄耐尔?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维拉克反复看着墓碑上的字,他自认为自己很是了解克里斯了,但还是对克里斯的墓碑上用这样一个假名感到费解。 “他曾写过一篇诗,诗就叫做英特纳雄耐尔。”伊丽莎白说完,转身向车子走去,“走吧,你看完了我们就该回去了。” 维拉克搜集到的关于克里斯的资料里,没有关于《英特纳雄耐尔》这篇诗的内容,他正想问问伊丽莎白这篇诗究竟写了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伊丽莎白就快步离去了,大概是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露出凄惨。 “你先去吧。”维拉克没急着和伊丽莎白离开。 他万万没有想到,克里斯居然也被葬在这里,虽然没有他的遗骸,但他的精神永远留存,永远感染着无数的人。 “克里斯。”维拉克自知自己是自言自语,却还是执意想说些什么。 他曾经无比希望自己有机会见到克里斯,当面问他很多问题,和他彻夜长谈。可惜命运弄人,他和克里斯之前注定是一黑一白,无法真正碰面,留下的,只有跨越时空的意志交流。 “真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又具体是什么关系。”维拉克觉得克里斯很亲切,是一个没有亲眼见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熟悉得像是亲兄弟,像是同一个人的朋友,“我代替一些人向你说一句谢谢吧,谢谢你为了我们改变这个世界,还为此牺牲了生命。” 墓碑上的英特纳雄耐尔格外亮眼,维拉克盯着那行字鞠了一躬:“改变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路要走,你和弗朗西斯写下的平等论也终究需要续写一个答案。我是一个普通人,因为你才变得有那么一点不普通了,接下来,我会既成为你,又不成为你,竭尽所能,也愿意付出生命,为了新世界而奋斗终生。” “托马斯·克里斯同志,我这么了解你,也希望你记住我的名字,莫斯特·维拉克。”维拉克瞥了一眼把车打着,正等着他的伊丽莎白,“我会替你完成你没有做成的事情,等那天真的到来了,再见你,告诉你答案是什么,那副情景又是多么美丽。” “滴。”车子响起了鸣笛声。 伊丽莎白似乎很不愿意维拉克与克里斯多交流,又或者是不愿意除自己以外的人去打扰沉睡的克里斯。 “好了,就说到这里,下次见估计是很久以后了,希望我不会死吧。”维拉克咧嘴一笑,压低帽檐快步离去。 第一百七十章:培训班 维拉克刚同克里斯、科林告别上车,伊丽莎白就立马发动车子向总站的方向开去。他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墓园:“可以给我说说克里斯写的那首名叫英特纳雄耐尔的诗吗?” “你不知道吗?”伊丽莎白恢复了镇静。 “没有听说过。”维拉克道。 “起来。” “嗯?” “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伊丽莎白口述着诗歌的内容,“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维拉克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到,伊丽莎白所说的就是《英特纳雄耐尔》的内容。他静静听完伊丽莎白说完这段话,被最后一句‘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激荡起了情绪:“英特纳雄耐尔是什么?” “我说了,是克里斯写的诗歌。” “不,我是说,在诗歌里,英特纳雄耐尔指的是什么,要实现的是什么?”维拉克当然知道这是克里斯写的诗歌,他想知道的是,诗歌里克里斯描绘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还无法理解平等会里的很多东西,克里斯的这首诗歌她自然也不明白,“这首诗不止这些,我只记得一小部分,就讲给你听了。” 维拉克只得停止询问,等回去找莫莱斯索要一份《英特纳雄耐尔》诗歌的全篇看看。能作为克里斯墓碑上的名字,这个名字一定对他很重要。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回赌场旁边专供平等会成员居住的旅馆前。 “如果你真的想理解克里斯,就考虑一下我之前给你提的建议。”维拉克临走前最后同伊丽莎白说了一句,希望伊丽莎白不是盲目地加入,而是在清楚克里斯的想法后,做出属于自己的真正选择。 “……嗯。”伊丽莎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维拉克下车,在登上六楼准备回房间时,发现诺德正在他门前晃荡。 诺德也第一时间看到了维拉克,走上前去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敲了好一阵子门。” “我不是说过吗,下午会去看看科林。”维拉克打开房门,和诺德进去坐下,“怎么?找我有事?” “这不是闲得无聊吗?我不喜欢一直窝在屋子里。”诺德的这个问题还是当初被托马斯家族软禁的时候产生的。当时他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长达一个多月,每天只能通过钉住窗户的木板缝隙看到一丝光亮,自那以后就再也不喜欢长时间留在屋子里。 “……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吧,商量点事情。”见过科林,维拉克的心事已经放下,接下来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平等会的伟大事业中,贡献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 诺德一听维拉克这意思就知道肯定是要有什么动作,立马快步出去把基汀、迪亚兹、墨菲三人叫了进来。 很快,五人围坐在了维拉克房间的客厅里,维拉克为他们一一倒了杯水:“当前一个不小的问题是,除了我和基汀老师,你们三人都是为了解救我才加入的平等会。这意味着我们目前都是平等会的成员,待在这里的动机、目的却不一样。” “你是希望我们做出一个正式的选择对吗?”迪亚兹端坐着问。 “毫无疑问,我是希望你们留下来的,因为在座的你们是我少有的可以信赖的同伴。但最重要的还是取决于你们,我不能干涉你们的决定。接下来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带着你们三人深入了解平等会为什么而创立,我们追求着怎样的世界。到时候,你们对所做的一切有了清晰的认知,再做决定吧。”维拉克道。 他说完这句话,意识到平等会里目前成员的成分很复杂。有为了爱人加入的伊丽莎白,也有为了同伴而加入的诺德、迪亚兹。 短期之内,他们的这个初衷可能还不会对平等会造成什么影响,但以后势必会变成大麻烦。 当没有了爱情,当没有了友情,他们还会留下吗? 平等会立志开辟的那个未来的新世界当然会包括这些,可绝不仅仅于此,因为这些彼此相融,无法分割。如果只是为了一己的爱情、友情,或其他目的加入,那大家如何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地追寻到包容一切的答案? baimengshu.com 维拉克不希望平等会以后大部分成员都抱着和他们一样的想法,那不算是错,可也绝不正确。 “诶?维拉克,你要么干脆把平等会原本准备安排的培训班重新拉起来吧?”诺德眼睛一亮,想起平等会之前计划开展的培训班和维拉克所说的想法颇为相像,要是贴合在一起说不准更好。 “我带一个培训班么……”维拉克记得诺德接他时候所说的情况,平等会前段时间确实打算开一个培训班,重点培训一批新成员,将他们培养成骨干,“我还没想那么远,也没把握能带好那么多人。” “教我们是教,教他们也是教嘛。”诺德觉得这事可行性很高,撺掇着维拉克落实下来。 维拉克沉吟一声,思忖许久:“……这段时间如果有机会的话,那我就去和莫莱斯谈谈、试试。” 现在的维拉克不想逃避,有的东西他想争取。 “肯定行。”诺德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出于对维拉克的信任,一点也不担心这件事。 “呵。”维拉克轻笑一声。 他以前倒是给平等会的骨干们讲过课,还和伯因他们深入探讨过《平等论》,当时得益于他已经对《平等论》的内容很熟悉了,再加上反复研读过克里斯与弗朗西斯的来往信件,平等会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是假冒的。 也正是因此,他是假冒的克里斯这个消息在平等会的干部里面传播后,引起轩然大波,简直要颠覆许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墨菲。”维拉克看向比迪亚兹更少言寡语的墨菲,墨菲一头短短的棕色卷发,面孔比诺德稚嫩,眉宇间却有股不符合年龄的稳重,整个人因为大病初愈,还处于渐渐苏醒的感觉,“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很高兴你能痊愈,也很高兴可以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能见到您。”墨菲听到维拉克叫自己的名字,拘谨地直接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维拉克招呼年轻人坐下,“咱们五个里面,你应该是年纪最小的吧。” “是的,诺德比我大两岁。”墨菲边一字一顿地说着布列西语,边坐下。 维拉克心中一算,感慨道:“那你才二十啊,还很年轻,有时间我得找你们兄弟俩好好学一学蒙勒哥格斗技。” 迪亚兹在一旁微笑:“随时可以。” “在我眼里你们都很年轻。”基汀发话,“这也是我和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很荣幸,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拥有不同的过去,但如今能因为同一件事坐在一起。” “您客气了。”迪亚兹礼貌地向基汀弯了下腰,墨菲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是啊,听维拉克说您很厉害,以前是布列西帝国的大臣,和国王拉威尔还是挚友。”诺德还没跟这么大的人物打过交道,尽管基汀早已沦为阶下囚,现在才刚刚越狱出来,“我们认识您才是荣幸。” 基汀摇摇头,笑着看向维拉克:“以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现在我们都是平等会的成员,只着眼于当下的身份,以及未来就好了。” “嗯,都不用那么客气,叫大家过来就是想相互好好认识、了解一下,以后的工作里都免不了相互帮助。”维拉克示意几人放松一点。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维拉克起身前去开门:“莫莱斯同志。” “嗯,大家都在啊。”莫莱斯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赶了过来,“我安排了伊丽莎白去接你看望科林,你们去了吗?” “去过了,刚回来不久。这不把大家叫过来一起相互认识一下,以后更好一起共事。”维拉克带着莫莱斯也来到客厅。 莫莱斯坐在沙发上,因为众人都认识他,他也就没做什么介绍:“对了,忘了和你说,得知是你假冒的克里斯之后,我们为克里斯也建了一座墓,和科林的墓在同一个墓园里。” “去看科林的时候我有去看。”维拉克道。 “之前因为那只是座空墓,我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应该对你来说挺有意义的。”莫莱斯接过维拉克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口。 “说起这件事,我还正有个东西想问你。” “什么?” 维拉克把下午在墓园的见闻说给莫莱斯:“克里斯的墓碑上,只写着‘英特纳雄耐尔’,伊丽莎白说,这是克里斯生前写过的一篇诗歌。” “对,我个人认为,这是克里斯除了平等论以外创作的最伟大的作品。这篇诗歌悲壮而又宏伟,记录了我们的流血牺牲,对平等会意义非凡。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在当下敏感的时期里无法用他的真实姓名,我们就把他最为看重的这篇诗歌名字刻在了墓碑上。”莫莱斯说明了缘由。 “回来的时候,伊丽莎白给我讲了诗歌的一部分,我对其中一句印象很深刻,‘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里面的英特纳雄耐尔是什么意思?就是我们平等会追求的新世界吗?”维拉克问。 “可以这么说。”莫莱斯道,“国际主义,代指我们的理想,代指我们追求的答案、新世界。” 维拉克对《英特纳雄耐尔》极其好奇,那句‘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在他看来,哪怕只是平铺直述地讲出来,都像是掷地有声地呐喊,其中蕴含的力量太过巨大,他只是简单听伊丽莎白念了一部分就被深深震撼到了:“我想要一份这首诗的全篇内容。” “这个简单,我的办公室还有好几份,待会儿直接去拿就好。”这对莫莱斯来说算不得什么事情,他随意应下。 “还有培训班的事。”诺德提醒维拉克。 “什么东西?”莫莱斯不解。 维拉克瞥了一眼巴不得让他讲课的诺德:“听说平等会之前有筹备一个培训班,计划培养一部分骨干,但因为你和克洛伊现在关系搞得很僵,导致培训班搁置了。” “是有这事。”一提起执拗的克洛伊,莫莱斯就不舒服,“自从你被捕,平等会扛下了政府多次清剿,并且顶着压力大范围传播平等论后,我们的影响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陆续吸引了一大批成员的加入,目前四个区加起来,成员已经超过了两万人。” “两万人?”维拉克不敢相信。 他走之前平等会才刚经历过重创没多久,仅仅只有千人苟延残喘,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里,他们的人数扩充至了两万多人!要是接下来放弃和谈,按原计划行事,通过万国博览会再度提高影响力,成员数量恐怕会再翻个倍! “嗯,你放心,虽然人多了不少,但我们还没有安排这些人做什么,只是简单让他们了解一些理念。”莫莱斯切回正题,“总之,因为担心有政府的人混杂在里面,我们一直没敢贸然地把他们正式吸纳进来,因此才考虑培养出一批骨干,让他们负责从中逐步筛选,陆续接收新成员增强我们的实力。可惜因为我和克洛伊出了矛盾,内部问题不断,就暂时没顾得上这件事。怎么,你有想法?” “看这样子,我们迫在眉睫需要更完善的制度,去安全合理地吸纳新成员。”维拉克得知平等会多了两万多新成员,但还不敢贸然重用他们,对这股力量这么久都没利用起来感到可惜,“我有考虑去带一个培训班,尽快培养出一批足够应付现在局面的骨干们。” “好啊。”莫莱斯求之不得,在他的眼里,维拉克简直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要是有意向、有把握,这件事我们可以立马重新筹备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平等的学习资源 “只不过……我可以帮你消除其他人对你的部分偏见,但更多的还需要你自身去努力改变。”莫莱斯深知这件事没那么轻易办成。维拉克的路才刚刚开始,而且注定比别人走得艰难。 尽管未来还有说不尽的艰难险阻,可不管怎么说,现在维拉克都活着回到了莱泽因,顺利加入了平等会,他激动忐忑,又坦然平静:“我明白,这些我在监狱里的时候就反复考虑过一万遍了。要是没有勇气、信心重新开始,我也不会选择回来。” 莫莱斯微微点头,轻叹一口气,没对能带领犯人们从戴曼斯监狱活着出来的维拉克产生过多的担忧,仅对过去阴差阳错的事情感到遗憾。 若是几个月前维拉克就意识到这些,早日做出澄清,他就不用去经历这些磨难,不用接下来在平等会里做每件事都会面临别人不曾感受到的阻力。 和克洛伊的分歧,有维拉克、伯因的支持,也根本无需僵持这么久,早就以压倒性的优势全力以赴地按原计划进行,把布列西共和国寄予厚望的万国博览会变成了自己的舞台。 “真可惜,要是早一点,一切都早一点就好了。”莫莱斯感慨。 维拉克明白莫莱斯说的早一点是什么意思,他轻笑一声,明亮的目光随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从诺德开始,掠过迪亚兹,掠过基汀:“事情已经发生,我会正视做出错误选择之后留下的遗憾、愧疚,更会感激这一路的收获。” “他真的变得大不一样了。”诺德看着莫莱斯说道。 莫莱斯不曾见识过维拉克的过去,自他和维拉克接触开始,维拉克就一直是那么的不同。他所感受到的变化,只是维拉克从假变成了真,但其实这恰好就是维拉克一生的分界线:“我在乎的只有现在和未来,所以我会全力支持你。” “嗯。”维拉克身上有一种大多数人没有的平静,平和地接收着外界传递给他的东西。 “现在四点出头。”莫莱斯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向在场的五人说明今日的安排,“七点半的时候会有人过来送餐,等大家吃过饭,八点钟我们在赌场的负一层开会,到时候正式吸纳你们加入组织。” “好,记下了。”维拉克道。 莫莱斯将水一饮而尽:“我过来主要就是跟你们说一下安排,那你们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吧,我去忙,晚上见。” “晚上见。” “晚上见。” 几人纷纷起身异口同声地说着。 维拉克将莫莱斯送到门口后,将门关上:“培训班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听你讲课。”昔日一起在贫民窟苟延残喘的朋友成了老师,诺德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没什么,之前还讲过不少,不过言之无物,都是在套用别人的东西,这次既然真的要培养可靠的骨干,就得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次的培训班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维拉克是在糊弄别人,自己都是似懂非懂地讲着,更不用说别人有什么心得了,现在他真心地想为平等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就得真的拿出有用的东西,把这些东西都完完整整地传达给每一位学生。 “我觉得你可以。”基汀对维拉克始终寄予厚望,他也是屈指可数的一直给维拉克鼓励的人,“在监狱里,你都能通过讲平等论打动我,在这里,应该更加得心应手。” 维拉克苦笑着坐了下来:“还是有点不一样,到时候这事开始落实的时候,还需要老师您帮我。” “我也能帮你。”没等基汀说话,诺德笑道,“打个下手,帮你训学生。” “倒是你,一定有好好学习。”诺德冒了头,维拉克顺势着重点了他一下,“基汀老师学识渊博,迪亚兹、墨菲兄弟俩一向沉稳,精通格斗技,还都会两国语言,你也要加把劲多学习。” 诺德的危机感并不强烈:“咱俩都贫民区出来的,差不多吧,你都被莫莱斯同志这么倚重了,我应该……” “维拉克会布列西语,会威尔兰语、敦曼语,巴什语也略微懂一些。”基汀指出维拉克语言方面的优势。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多语言?”诺德惊道,他原以为维拉克会和他差不多,无非是在《平等论》上比他更了解,“难不成是在监狱?” “就是在监狱,和基汀老师学到了很多东西,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认知是多么的浅薄。”维拉克最担心的就是诺德这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你如果真的想和我们一起共事,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或者最起码活得更清楚一点,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多加学习。” 诺德挠了挠头:“我字都不认识几个……” “那就先从认字开始学起。”维拉克不觉得不识字算是多大的阻碍,真正要打破的是他们在贫民区打小养成的观念,认为这些都不是他们该学习的东西。 “行,那我听你的安排。”诺德应了下来。 “我可以教你。”迪亚兹主动站了出来,担起教导诺德学习最基础的知识,“墨菲正好还在学习布列西语,我可以一起教你们写字。” 墨菲也向诺德点点头:“你教我怎么说,我教你怎么写。” “……好。”诺德略微感到尴尬,一个土生土长的布列西人居然要让外国人教写本国文字。这份尴尬让他隐约意识到知识的重要和危机感,在座的每个人都比他懂得更多,比他更有价值,他的心中埋下了立志成为像维拉克那样的人的种子。 “那迪亚兹就负责教他们两人最起码的文字语言,不至于以后连些简单的事务都处理不了。”维拉克愈发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贫民区多数人连本国文字都不会写,就算他们有一天被压迫到了极限,想要反抗,也注定战胜不了掌握了比他们多得多的知识的权贵们。 因为他们的认知浅薄,他们的斗争只基于眼下,政府只用许以蝇头小利就能轻易安抚住他们,继续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卖命。 想要赋予他们反抗、保护自己、看得更远的能力,就得获得平等的教育资源,让每个人都享有学习的权利。 这一点和平等的逻辑相同。 被断绝了学习的权利,除非有极其难得的机遇,不然终生只能从事最差的工作,而且全然没有累积的优势,只会一代比一代差,彻底锁死上升的通道。 上升的通道被锁死后,他们只能和天生觉得自己是底层人、是贱民、是寄生虫一样,对自己不识字,不能享有学习的权利、资源感到习以为常,认为生来就该如此。 一旦觉得这没有不对,就再也没有了希望。 维拉克希望他们拿回被权贵们剥夺走的辨别正确的能力。 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打破贵族、财阀们打造的壁垒,夺回他们侵占的东西,重新分配给那些麻木的人,让他们渐渐恢复往日的神采,让他们醒悟。每个人都是人,每个人都是一条最起码灵魂、人格健全的生命,生而为人,不应相互奴役,不应制造不公。 “我想有时间好好练一下枪法,和蒙勒哥格斗术。”维拉克不想只增高学识,他和莫莱斯都坚定地认为,只有武力方面强大,才能让那些装睡的人乖乖听自己说话。 而蒙勒哥格斗术这种肉体搏斗虽然不如热武器来得实在,一枪直接撂倒一个,但维拉克在监狱的足球赛里有学过一点,发现作用还是很大的,如果未来有危险,他没有枪,利用又快又狠的格斗术也可以同时对付好几个人。 “枪我会用,但还谈不上精准。”迪亚兹摆摆手,“至于蒙勒哥格斗术,我们家以前是开武馆的,我可以保证把你教得很好。” “好。”维拉克印象里用枪很厉害的还是克洛伊。 他平等会身份没暴露之前,一直在某家射击俱乐部里担任射击教练,那时克里斯以学员的身份经常和他在俱乐部接头,慢慢也锻炼出了不错的枪法。 只可惜克洛伊对维拉克相当憎恶,再加上身为平等会的领导人,事务繁忙,不可能去教授他的枪法。他想提升这方面的能力,只能去找背景是退伍军人的莫莱斯,说不准莫莱斯还能分享给他一些老兵丰富的战斗经验。 “我这里有一本平等论,我要求你们三个,每个人都要用心地抄一遍,给自己留一份手抄版。”维拉克走到书桌前,把他和基汀不计其数个日夜里修改润色的新《平等论》拿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们都有,刚加入组织的时候就人手发了一本。”诺德道。 “是的,现在就在我的房间里,随时可以翻阅。”迪亚兹也道。 维拉克将特别的《平等论》放到了桌上,供三人查看:“第一,亲手写一遍和看一遍最后的收获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这也有助于你们认字。” 诺德面对维拉克的玩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只能又尴尬笑了笑。 “第二,这一本和你们手里的印刷版不一样。” 维拉克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诺德拿起了那个笔记本随意翻开了一页:“这本也是手抄的啊。” “没错。”维拉克看向那笔记本时,目光很是柔和,“我在监狱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为了巩固自己的信念,就把平等论的内容口述给了基汀老师。他一字不漏地记在了这个笔记本上,还做出了更具价值的修改,后来我们又多次在内容上作了调整……” 迪亚兹和墨菲都侧过身子,和诺德一起打量那本每一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理论、维拉克、基汀不同见解内容的《平等论》。 “它比现有的,莱泽因里广泛流传的印刷版更全面更详细。”维拉克坐回沙发,和基汀相视一笑,“所以你们看这个更有意义。” “好,那就看你们的。”诺德先把《平等论》交给了迪亚兹,“你写得快,你先抄,你抄完我和墨菲一起抄。” 雅文吧 “嗯。”迪亚兹没有退让,收下了这本对维拉克意义非凡的《平等论》。 维拉克又喝了口水,看了一眼外面挂在偏西边的太阳:“培训班就算再早开,也总归还需要一段时间,我给你们定的目标是,在培训班开始之前,人手一份手抄版。” 几人应下。 “那迪亚兹就先去抄吧,诺德和墨菲相互交流学习一下,我和基汀谈些别的事情。”维拉克做出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安排。 “那我先回去了。”迪亚兹拿着《平等论》离开。 诺德也和墨菲去了隔壁的房间,各取所长,一个教怎么说,一个教怎么写。 “老师,今天莫莱斯肯定要组织一个会议,探讨如何说服克洛伊继续执行假和谈的计划。他估计会邀请我参加,我想办法也带您进去。”维拉克预料到在大会之后,还会有个骨干、高层之间的重要会议。 “也不用太勉强,现在平等会里面接纳你的人寥寥无几。”基汀考虑到了莫莱斯的问题,提醒道,“而且你的身份总归有些暂时解释不清楚的敏感,如果今天晚上他们对你的观感不好,你最好也不要牵涉进重要会议里,不然可能会影响到莫莱斯。” “也是……他和克洛伊现在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要是在大家都敌视我的情况下把我列进去,恐怕会被克洛伊抓到话柄,从而影响最终的走向。”维拉克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 基汀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归根到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尽快融入进去,打破他们对你的偏见,才能名正言顺地参与一些重要决策。至于今晚,会是决定他们对你观感的最重要的一环,你务必要做好准备。” “我知道。”维拉克也很清楚今晚他们的入会仪式很关键,他和莫莱斯处理得好的话,说不准可以今晚就可以获得一些人的好感,为以后彻底消除偏见、质疑打下坚实的基础。 第一百七十二章:坦诚与接受 “我很想给你提一些意见,教你怎么说话,教你更能打动人心的肢体动作,只是,你似乎不需要。你除了卓越的能力以外,最让我感到意外的,也是我认为极其少见的特质,就是坦诚。”基汀注视维拉克良久,想以自身的阅历帮他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那些人时,发现维拉克一直以来都在开辟自己独特的路,“在这个年代,就连我都不知道坦诚算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不过目前看你的种种,你继续坚持你的坦诚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连坦诚都是种错误,那这个世界确实到必须去改变的时候了。”维拉克咧嘴一笑。 基汀目光里充满赞赏:“你说得对。” “现在时间还早,晚上指不定还有多少事情要做,您不休息会儿吗?”维拉克在监狱里养成了午休的习惯,加上昨天在残破的废弃仓库里没休息好,现在有些犯困。 “我还好,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他们。”基汀对维拉克的同伴们也很感兴趣。 “好,那时间到了您叫我一声,我先睡会儿。”维拉克没去床上休息,就舒服地坐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均匀发出轻声呼吸,静静地睡着。 —— 等维拉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了晚餐,基汀、诺德、迪亚兹、墨菲四人也重新聚集在他的房间里。 “正准备叫你。”诺德刚走到维拉克身边,维拉克就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他便又回到桌前,和其他人共用晚餐,“快点过来吃饭吧,吃完了差不多我们就得去开会了。” “嗯。”维拉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简单活动了下身子,到桌前坐下,享用起丰盛的饭菜。 “我和墨菲刚刚学了几个小时,感觉还不错。”没人问话,诺德主动汇报起量自己的学习情况,“基汀老师懂得可很多,他教我们事半功倍。” 墨菲也由衷佩服基汀:“基汀老师很厉害!” 维拉克“嗯”了一声,将嘴里的食物吃完:“您去教他们东西了?” “坐着也是坐着,能帮点忙最好。”基汀答道。 “确实,时间不等人,越早把他们培养起来越好,一个月之后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万国博览会的闭幕式上做些动作,到时候和政府爆发了全面的冲突,肯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维拉克想到不久的将来,有些忧虑。 和政府爆发全面冲突是必然的,这一点他倒没担心,他顾虑的是充当人质的伯因,还有坚持认为和政府和谈才是唯一出路的克洛伊。 他不想伯因牺牲,也不希望看到克洛伊葬送了平等会改变世界的那一点可能性。 诺德和墨菲听到维拉克的话相视一笑。 “笑什么?”维拉克不解。 “你之前说,先让我们加深了解再做出是留是走的决定,但现在已经开始规划我们一个月以后的安排了。”迪亚兹一眼看出诺德、墨菲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也是,把这事给忘了。”维拉克拍了下脑门,“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别被我给影响了,一定要跟随内心做出选择。” 维拉克知道这几人是什么性格,他们明明能在异国他乡过上安富尊荣的生活,却还是为了自己回到了这是非之地。如今,就算没被平等会的宏大理念打动,也极大可能会留下来贡献自己的能力。 他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他认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维拉克是诚心诚意想做这件事,就算未来有一天他牺牲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可如果他是为了别人加入,那死了之后,责任就会无辜地落到了那个人身上。 因什么而活,因什么而死,很重要。 “放心,要是不感兴趣我肯定第一个走。待在这冒着生命危险缠着你,根本没必要嘛!”诺德不以为意,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心里没一丁点要走的想法。 “吃饭。”维拉克对此很无奈,干脆先不提了。 五人吃过饭,休息了没多久,就有专人过来带着他们离开旅馆,从地下通道一路抵达隔壁堵车的负一层。 赌场的负一层空间很大,最中心被改造成了大厅,此时汇聚了少说二百号人。 “来了。”在见到莫莱斯之后,维拉克带人上前去打招呼。 “好。”莫莱斯一边带着维拉克五人走向讲台,一边沿途指挥来人纷纷坐下,“这些都是老成员了,入会时间起码半年,跟着流血牺牲过的,靠得住。你的真实身份公布给他们,我也算放心。” 维拉克看向这些平等会的重要成员们。 这些人同样看着他,在看清维拉克的面孔后,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会长?!” “您不是被抓了吗?!” “快看!是会长!” 维拉克没有回应他们,而是加快步伐,跟莫莱斯并肩走着:“他们还不知道克里斯牺牲了?” “嗯,不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不知道克里斯牺牲的消息。之前为了维稳就暂时封锁了情报,只在高层之下通过消息,秘密给克里斯建了一座墓以作纪念。现在你回来了,这件事也是时候被公布出来了。”莫莱斯解释道。 “好……”维拉克道。 莫莱斯他们没提前打预防针,此时压力都压在了维拉克的肩上, 众人都还不知道真相,等他说出克里斯早已牺牲,自己是个冒牌货时,这些人怕不是会当场傻掉。 “大家安静!”莫莱斯给维拉克五人安排好就坐后,参加此次会议的平等会成员也基本来齐,他一点也不拖沓,直接开门见山地讲起,“今天,我们组织将再吸纳五位重要的新成员,现在,为他们准备入会仪式!” 其实平等会的入会仪式很简单,每一位成员进行自我介绍即可,都不像某些协会还需要进行宣誓。这一点也是平等会的创始人弗朗西斯一早定下的规矩,他认为加入平等会的人大部分都是穷苦民众,繁琐的入会仪式不会对他们有所帮助,所谓的誓言也不如真的推动制度改革重要。 莫莱斯也预料到了维拉克登场讲话后会引起怎样的骚动,因此先让其他四人上场。 基汀、迪亚兹、诺德、墨菲一一来到讲台,和大家做了自我介绍,说明了自己的背景,加入平等会的目的。 其中基汀最为吸引眼球,毕竟他曾是布列西帝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哪怕早已不复当初的辉煌,其地位也足够厚重。 有这样一位大人物加入,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迪亚兹、墨菲兄弟俩身为蒙勒哥人,远赴布列西共和国,加入平等会,这也是平等会的理念影响世界的重要证明。 诺德相较之下平平无奇,没有特别的背景,没有突出的能力,介绍完自己发现没什么反响后,灰溜溜地下了台,暗自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最后,就要轮到维拉克。 莫莱斯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平等会的成员,看向维拉克,大声道:“有请最后一位新成员,莫斯特·维拉克上台做自我介绍。” 重新入座的基汀等人齐刷刷看向维拉克。 维拉克深吸了一口气,面孔平静,起身来到讲台前。 “这不是会长吗?” “为什么叫维拉克?” “什么情况?” 听到台下平等会成员们的疑惑声,维拉克站定,身姿挺拔,正视那一双双赤诚的目光:“大家好,我是莫斯特·维拉克,来自约瑟郡茨沃德市贫民区。” “什么?!这不是会长?!” “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会长!” “会长不是托马斯家族的长子吗?和贫民区有什么关系?” 维拉克紧接着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质疑,在此,郑重地做一次澄清。我不是克里斯同志,我们两个人只是长得很像。” “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这完全一模一样啊。” “不是在搞什么东西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那会长呢?” 维拉克扭头看向莫莱斯,莫莱斯微微点头,他酝酿了一下,发出清亮的声音:“克里斯同志,在今年七月初的时候就已经牺牲了。之后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克里斯同志,其实都是由我冒充的。我——” 没等维拉克再说下去,台下的平等会成员们果不其然骚动起来,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大家静一静!都安静一下,听我说!”莫莱斯的嗓门很大,吼了几嗓子后,令大厅里重新安静了下来,“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但大家每个人都有知情的权利,所以请耐心听我们说!” 维拉克感受到台下那些赤诚的目光有些许动摇,悲伤、质疑投在了他的身上:“克里斯同志,在七月初,也就是平等会遭到政府清剿,被重创的那次行动里牺牲。托马斯家族为了……我从监狱出来之后,花了十天的时间赶回了莱泽因,只希望大家能接纳真实的我,真心的我。” 他把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 过去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向多少人解释过了,他只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求再也不要有人来反复过问那些事情。 台下一片死寂。 维拉克这近半年来的经历实在是太过曲折离奇,一个贫民区的小子因为长相成为了财团之子,还好巧不巧地帮助平等会步入正轨,最后被抓进闻之色变的戴曼斯监狱,竟又带领着全体犯人顺利出逃。 2k小说 最后,他放弃了成为克里斯,却又成为了克里斯,站在这里,征求每一个被他蒙骗过的人的意见。 “维拉克虽然曾为了一己私利,卷走了一百万金克,被政府抓走,搞得伯因同志差点跟着出了事,但他也为我们争取到了近千万金克的利益,让我们得以大力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莫莱斯为维拉克说话,“从他见伯因同志最后一面时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且甘愿牺牲自己帮助伯因同志从政府大楼里逃出来,我想他就已经改变了,好在也不算晚,他在监狱里历经了磨难之后,重新回来。” “我们这么多犯人能从监狱里逃出来,都是靠维拉克发扬平等会的理念,让我们团结一致,让我们心怀希望。我不知道他从前是怎样的,可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现在的他,无比热爱这项伟大的事业,也和大家都一样,甘愿付出生命,为开辟新世界做出自己的贡献。”基汀站了出来,肯定着维拉克的努力与真诚。 台下还是寂静。 克里斯死了。 眼前的维拉克欺骗了他们,却也帮了他们不少,此时想重新回归。 这两件事堆在一起,令参与此次会议的平等会的成员们回不过神,感到难以接受。 莫莱斯走到台下,提起一个箱子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露出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摞摞钞票:“这里是五十万金克。维拉克明明可以在越狱之后,拿着这笔钱离开,去任何一个地方过想要的生活。但他没有那么做,他把这笔钱交给了我,用以弥补他曾导致的一百万金克的损失。是,五十万肯定没有一百万多,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毫无保留地交出了自己的一切,正如他刚刚坦诚地、事无巨细地说出自己的经历。” 台下的平等会成员渐渐动容。 维拉克没有美化粉饰过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莫莱斯则点出了他为平等会做出的巨大贡献,以及他回归的种种真诚举动。 他们开始全面地吸收维拉克的功过。 “呼……”维拉克脑子里推演过无数次当下的情景。 曾经编织的谎言,犯下的过错,需要他花出一百倍的努力去澄清、弥补。 他接受。 “我非常佩服维拉克,不止是他以前力排众议通过武装平等会的提案,不止是他通过交易为我们赚取千万金克的发展资金,更是因为他有勇气回来,直面他的过错。”莫莱斯一手揽住维拉克的肩膀,大声道,“我希望大家能重新给予他信任,给他一次机会!” 第一百七十三章:分离 莫莱斯说完之后,台下传来低声的议论。 上午和维拉克见过一面的皮雅芙在人群中站了起来,第一个进行表态:“欢迎维拉克同志加入平等会!” 紧跟着,各处又有几人站了起来,欢迎了维拉克。 “好,入会仪式正式结束,让我们欢迎五位新的成员加入平等会,日后一起共事,为开辟新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大部分人还处于消化信息的阶段,莫莱斯也没空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再一一过问他们的意见,待皮雅芙带人表态之后,他便开始鼓掌,结束了入会仪式。 众人跟随着鼓完掌之后,有序离开。 “目前来看大家不怎么抵触你,这对接下来开展工作很有利。”莫莱斯目视着平等会成员们在简单的入会仪式结束后向四面八方走去,轻轻拍了下维拉克的肩膀。在他看来,没有人当场出口反驳、质疑、抵制维拉克,就是很好的信号了。 “嗯。”维拉克觉得口干舌燥。 没人喜欢动不动把自己几个月来的经历仔仔细细地给别人讲述无数遍,维拉克也一样,好在这不出意外就是最后一次了,自这以后,他没有必要再去解释自己的经历。 皮雅芙走了过来,先祝贺了维拉克:“欢迎你的正式加入。” “谢谢。”维拉克点头道谢。 “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其他人基本到场,就等我们了。”皮雅芙转头面向莫莱斯汇报情况。 “维拉克,你的能力我看在眼里,接下来有很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莫莱斯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等维拉克的基汀四人,“待会儿你和基汀一起跟我过来吧,我们开个会,商量一下如何说服克洛伊同意执行原计划,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思路客 不出维拉克的所料,莫莱斯在入会仪式之后,确实准备了一场会议,也早就把他列入了参会成员之一。唯一让他有点意外的是,没等他引荐基汀,莫莱斯就主动邀请了基汀也参与进来。 看来基汀曾经的光环还是足够耀眼,作为协助拉威尔统治布列西几十年之久的大臣,他的阅历、见解对平等会而言都是宝贵的。 “好。”维拉克调整好状态,“那我现在去叫他?” “嗯。”莫莱斯站在原地等候。 维拉克走到场边基汀他们休息的地方:“老师,他们接下来有一场关于如何说服克洛伊的会议,特别说明了您也要参加。” “你没提?”基汀听到也不由挑起了眉头。 “没有,莫莱斯主动要求的。”维拉克回道,“迪亚兹、诺德、墨菲,你们就先回去,继续按照我要求的,抄写平等论,学习布列西的语言、文字。” “明白。”迪亚兹几人起身,和维拉克、基汀告别,按来时的路返回。 “走吧,人都到齐了。”基汀带着基汀和莫莱斯、皮雅芙汇合。 莫莱斯和基汀握了握手,边走向会议室边说道:“情况您想必也了解了一些,平等会的另外一位领导者克洛伊,现在有意改变我们的计划,和政府达成真和谈。我们得想办法说服他,按原计划进行,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政府只是为了拖延住你们,等万国博览会圆满结束,各国代表团离开,他们势必会封锁莱泽因,以空前的力度对平等会进行最终的清剿。”基汀道。 “没错,只是他坚持认为政府此次和谈是真心实意的,就算不是真心实意,也可以我们平等会主动表现出诚意,以和平的手段实现我们的诉求。”莫莱斯无奈苦笑,“他在平等会里有一批拥簇,如果不说服他,我们也不敢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待会儿的会议上,希望您能提供一些宝贵的看法、建议。” “我尽力。”基汀没把话说满。 很快,四人到了一间会议室的门前,门前一位平等会的成员将门打开,放四人进去后,又缓缓合上,在门前站岗。 会议室的格局比较简单,宽阔的空间里摆放了一张长桌,长桌两侧分别列了十把椅子,此时这除了主位以外的二十把椅子上已经坐了近十人。 这十人维拉克看着都眼生,估计是他走之后,伯因他们又提拔出来的。这也正常,随着平等会的扩大,仅靠他们几人是完全无法维系运转的,只能把管理体系搭建起来。 “这两位是新加入我们平等会的成员,一个对我们平等会做出了突出贡献,一个曾是布列西帝国的大臣,他们都具备了优秀的能力,所以我特别邀请了他们参与到此次的会议中。”莫莱斯坐在了主位,安排了维拉克和基汀坐在了靠左一侧的中间两张椅子上,“至于他们的具体情况,刚刚的入会仪式上都自我介绍过了,在这里就不做赘述。” 维拉克和基汀入座之后,扫过坐在左右以及对面的平等会骨干,这些人里男女皆有,大多冷着脸不说话,不知本就是如此,还是对他们有些敌意。 “反过来,维拉克、基汀,你们需要认识一下这些平等会的中流砥柱们。”莫莱斯伸手,从右侧的第一个人开始说起,“黎蒙,威尔兰人,曾是一名青年记者,因为报道了威尔兰在其他国家进行的圈地运动对农民造成的迫害,被迫流亡到了这里,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我们。李斯特,帝国大学社会学教授,正在深入研究各国的基层情况。皮雅芙,你们已经认识了,她是小说家,创立了自己的报纸为女性发声……” 莫莱斯挑重点,把在场算上皮雅芙一共十位骨干的姓名、背景、特长说了出来。 维拉克和基汀向每一个人点头致意。 “好,大家都相互认识了,我们就开始切入正题,探讨目前最关键的问题。”莫莱斯介绍完,立即谈起他们面临的最大的危机,“现在距离万国博览会结束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得在这一个月里说服克洛伊,再制定具体的计划,赶在博览会的闭幕式上传播平等理念。” “克洛伊这边很难说通,时间又这么紧迫,这两件事最好同时进行,争取和克洛伊达成共识后,可以马上开展计划。”一名女性骨干说道。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接下来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分成两路,一路制定计划,一路说服克洛伊。”莫莱斯赞同她的意见,“计划方面我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之前伯因还没去当人质的时候,我们就定了大致的思路,现在要做的无非是把它细化。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说服克洛伊。要是说服不了他,计划制定了也没有用。” 另外一人道:“不管接下来有没有办法说服他们,我都认为,再和他们谈话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克洛伊虽然支持以温和的态度接触政府,但跟我们交流时又显得格外激进,根本不接受我们的建议。这段时间我们和他们谈话不下十次,已经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们的不耐烦,现在愈发临近博览会闭幕的时间,我们急,他们也急,要是我们正式谈崩了,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得保证我们还能继续谈下去,不然谁也说不准克洛伊会做出什么事。”有人同样担忧克洛伊那边直接放弃和他们谈判。 克洛伊要是不再愿意和莫莱斯对话,那接下来只有一种可能性,平等会分裂。 只不过,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克洛伊也很清楚,要是平等会真的分裂了,他们一半的人去和政府和谈,总归有些底气不足,而且他也不希望另一半人一错再错,因此试图反过来说服莫莱斯。 “想改变克洛伊他们的看法,就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政府从没想过真的和谈,我们错过了万国博览会,就等于错过了把平等的理念传递向全世界的最好的机会。” “他不是不知道,我们跟他列举了很多,也用曾经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血的教训驳斥他的幻想,但这些都没用,他还是固执己见,不愿意看到大家牺牲,不愿意看到伯因一去不回。” “我们为什么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抗争,而且是拿着武器抗争。政府现在发现一时半会儿无法通过暴力手段令我们屈服,就想着给我们画个大饼,瓦解我们的意志,再趁我们不备,予以致命一击……” 莫莱斯听着众人的交谈,忽然感到烦躁,他拍了下桌子:“这些话我们之间反反复复讲有什么用?在座的谁不知道?谁不明白?而且也不是没和克洛伊说过,这么多次谈话,哪次没有费尽口舌讲这些?可事实告诉我们这些没用!我们得思考用别的方式、手段来改变克洛伊他们的看法!”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他们都知道政府是在拖延时间,他们可以随口说出政府的打算,但他们知道没有,他们得让克洛伊那边坚持和谈才是未来的人们认清现实。 可目前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克洛伊那边的人没有丝毫动摇。 “我想,先听听克洛伊他们那边的看法。”基汀打破安静,询问莫莱斯。 莫莱斯平复了一下焦急的心情:“克洛伊认为,就算政府不是真的和谈,也起码认识到了我们平等会的实力。接下来只要我们提出的要求,带给政府的损失大于我们撕破脸的损失,他们就一定会答应进行真的合作。就像当初弗朗西斯同志组织工人罢工,进行大游行,逼迫政府颁布法令削减了工人一个小时工作时长一样。” “做梦……”一人不屑地轻哼一声。 “他还认为,我们的诉求尽管从根本上影响了政府、贵族、财团们的利益,但一切都是有可以探讨的余地的,因为政府他们也势必不愿意和我们硬碰硬,就算他们这次违背承诺,未来也必然还会有新的平等会出现。他们没必要放着一次性解决问题不做,去应对一次又一次的来自底层的抗争。”莫莱斯继续说着,“另外就是,他不愿意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再牺牲下去,不想看到伯因被政府处死。” 维拉克和基汀也是在会议上才第一次这么详细地了解克洛伊及他的支持者的想法。 简单来说,克洛伊是克里斯的忠实拥簇,他的想法也一直和克里斯的一致,那就是尽可能不使用武力,避免流血牺牲,通过道理去说服政府。 维拉克在冒充克里斯的时候,克洛伊支持着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等维拉克的事情暴露之后,他则又转回原点,继续支持之前的举措。 与其说他们是天真,还不如说他们是不愿意和政府对抗,他们认为,要为底层发声,要争取一个足够平等美丽的世界,不一定非要和政府斗得个你死我活。 他们打心眼里不看好主要由平民组成的平等会可以和政府对抗,与其撕破脸被赶尽杀绝,还不如在有了一点资格说话,有了一点余地的时候,见好就收。 可,走上这条路,哪有半路上就停下的。 不到终点,就迟早会退回原点,不到终点,就永远也算不得成功。 “我觉得这是一次很难得的,筛查平等会内部成员的机会。”维拉克说起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会议,莫莱斯已经组织过无数次,只可惜一直都没个结果,今天再开,他其实是把主要的希望都放在了维拉克和基汀的身上。 “怎么说?”莫莱斯问。 其他人也看向了维拉克。 他们好奇这个背叛过平等会,又在监狱里幡然醒悟的年轻人能有什么高于他们的见解。 “留在平等会这么久还没有看清政府的真实面目,或者说还没有改变自己的天真看法,不愿意面对真实,那留在平等会,也只会拖累更多的人。”维拉克大胆地提着意见,“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脱离出去,这样反而能减轻负重。” 死寂。 第一百七十四章:进攻政府大楼 任谁也想不到、不敢想,一个有劣迹的新成员刚来参加会议,就轻描淡写地提出这么大胆的提议,想直接把克洛伊那一方的人直接剔除出去。 他们的资历都已经足够左右平等会的一定的发展走向,可还没有一个人产生过要与克洛伊他们分割开的想法。毕竟他们之所以行事这么谨慎,就是担心谈崩了导致平等会分裂。现在维拉克总结出他们正竭力避免发生的局面是最好的局面,更像是在质疑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 “就算是伯因,也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短暂沉默后,莫莱斯否决了维拉克的想法,“目前我们和克洛伊是有一些分歧,但也不能因为有分歧就要分裂。平等会这么多成员,存在认知差异再正常不过,我们要试着去包容、改变他们。” “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我们的定位、诉求模糊,导致大方向一样,而稍微细致点的东西则存在多种声音。”维拉克道,“我无意刚回来就引发平等会的震动,把这个组织搞得四分五裂。可我们未来的路还会比这艰难无数倍,我想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位愿意看到我们把过多的精力消耗在内部统一声音上。” 维拉克在监狱的这段日子,明白得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团结最重要。 大家互相信任,继而一同去坚信另一个东西,迸发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才能达成最终目的。 平等会的现状很是糟糕,从为遭受不公的人争取平等开始,深入、分化成了,信任政府会改变一切和不信任政府,决定自己来开辟新世界这两个阵营。 前者认为后者的坚持会错失最好的实现目标的机会,后者认为前者的天真只会迎来政府无情的打击。 xiaoshuting.info 二者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被调和的。 “这件事以后再说,还远没有到要考虑这个的地步,而且就算要考虑,现在也绝对不是个好时候。”莫莱斯深深看了一眼维拉克。 其实他自己也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大家并肩一路走来,是会产生矛盾,但因为矛盾就要抛弃对方,这还是有些残酷。 “还没有到必须要分裂的那天,不论是从心,还是形势所迫,目前我们都还是一个整体,且短时间内不可能分开。真正要深究的问题,还是原点,如何说服克洛伊他们坚持执行原计划。”基汀再次开口,站在了莫莱斯这一边。 “对,我们的面前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说服他们继续执行原计划,其他的,在解决了这件事之后,都会迎刃而解的。”莫莱斯道。 其他人没有说话。 “在来之前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还是维拉克在说话,“确实,就算分裂也不该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团结。只是,莫莱斯和克洛伊同为平等会的领导者,二人的话语权不相上下,谁也没有决定的权利,要想坚持原计划,就得出现一个地位高于你们二人的人。” “就是你之前说的,我们再树立一个?或者权力下移,扩大我们的领导层,进行投票决策?”莫莱斯今天上午和维拉克有短暂交流过这个问题,他们当时提出了这个设想,“这个其实也不太可行,因为不论是树立一个高于我们的,还是扩大领导层,都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克洛伊那边不同意,所有的工作都无法进行。” 维拉克摇摇头,上午的想法他自己也觉得可行性不高:“不,就算能做,也都太费时间了,我想与其再树立一个,还不如把原有的拉回来。” “你什么意思?” “你是说伯因同志?” “这不可能,救出伯因同志就代表了谈判破裂,先不说克洛伊他们不希望谈判破裂,我们这么做他们会不会出手干预,就说我们救完人,政府知道了我们的真实动机,对万国博览会有所防范该怎么办?” 在场的人都第一时间明白了维拉克的意思,他想把伯因救出来,让最有资格的伯因决定。 “第一,政府一直都知道我们的真实动机,这是一场心照不宣地谈判。第二,万国博览会的防范本就很高,我们本就有一场硬仗要打。”维拉克逐一回答问题,“最重要的,我想你们误会了我的想法。” “怎么说?”莫莱斯追问。 “为什么非要专注于万国博览会不放手呢?”维拉克问,“没错,它是难得的会受到世界瞩目的活动,但它举行的同时,我想受到关注的就不仅仅是它本身了,莱泽因这座城市、布列西政府的一举一动都会随着博览会被放大。” 莫莱斯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还不够彻底:“你的意思是,我们换个思路,不用执着于在万国博览会上动手?” 这个想法和刚刚维拉克提的平等会干脆分裂一样大胆。 “除了万国博览会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们去动手?能制造出最起码不太弱于博览会能散播的效果?” “这个计划几个月前就已经制定好,现在临时改动,我们要做的调整太多了,时间也估计来不及。” 其他人跟着莫莱斯说道。 “倒是有个地方,甚至比万国博览会还吸引世界的眼球。”维拉克期待有人能跟上他不拘一格的想法,可惜他扫视一圈,只看到大家面面相觑,没人猜到他说的地方是哪,“政府大楼。” 轰! 维拉克不高不低不紧不慢说出的四个字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五雷轰顶。 政府大楼?! 他怎么敢想?! 那可是这个国家的枢纽! “你在开什么玩笑?”坐在维拉克正对面的一位平等会骨干立即发出质疑,“你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诞吗?!对政府大楼下手,这和直接夺取政权有什么区别?” “难道我们所做的,不是和政府争夺改变世界的权利吗?”维拉克耸耸肩,摊开手,“争夺改变世界的权利,不就得争夺管理这个国家的权利吗?” “可——”那人语塞。 维拉克看了一眼基汀,又看了一眼莫莱斯:“这才是我们当下最好的选择,直接出其不备,向政府大楼发起进攻。成,我们一步到位,可以立即把想法付诸实践。不成,我们的行为也足够令莱泽因大乱、影响到博览会,全世界也会有人知道我们。” 莫莱斯这次没急着说话,开始深思熟虑起来。 他们先前确实有点钻牛角尖,最开始是承担着伯因当人质随时会出事的压力,后来重心又都放在了说服克洛伊上。 维拉克的变通、不墨守成规的想法带着他们接触到了另一个全新的可能。 “这么做的好处还有,政府也以为我们谋划的是万国博览会,他们加强了万国博览会的防守,内部必然空虚。而且,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伯因他们当人质,因为我们执行计划而死,我们这么做,还可以顺便把他救出来。”维拉克道。 会议室里的交谈声多了起来,除了维拉克、基汀,其他人都在相互交流,探讨维拉克所提的全新想法的可行性。 “你是怎么想出的这个办法?”基汀扭过头问道。 他和维拉克下午还三番五次谈过这个事,那时维拉克没跟他透露过一丁点这个思路。维拉克没必要对他有所隐瞒,那想必就是在晚上的时候临时想出来的。 “临时想到的。”维拉克答道,“我刚刚其实也没有什么思路,只觉得除了分裂别无选择。在我想起我们在监狱里是怎么依靠团结顺利越狱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道恩。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怎么都想不出来越狱计划该怎么办才好,道恩很轻易地就提出了可行的计划。您还和我说,以后我们也不能太钻牛角尖,要学会退一步思考问题,这样才能纵览全局,发现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差点忘了这件事。”基汀若有所思。 “要不是看到平等会分裂,想起我们在监狱里的事情,我也想不起来还在道恩的身上学到了这么一点。”维拉克轻笑一声,看着大家谈得认真热烈,“您觉得这么做,可行性高不高?” 基汀很支持维拉克的想法:“很不错,既能打政府一个措手不及,保住我们最低的诉求,还有希望救出伯因同志,直接掌控政府。” “想都不敢想,有一天竟会考虑到进攻政府。”维拉克感叹道。 几个月前他还被软禁在政府大楼里数日,那时的他认为政府大楼就是梦魇。 “到了必要的时候,这就成为了必然要做的事情。”基汀退一步思考问题,也觉得这个办法极好,比在双方心知肚明的情况,硬在博览会上出手更有效果,“不出意外大家都会同意这个想法的,只不过,要按这个来,我们要做的准备可就更多了。得考虑到,如果进展极其顺利,甚至一举攻破政府大楼,获取了控制权,该怎么面对这整个国家。” “这方面我毫无头绪,得看您的了。”维拉克对这方面的东西虽不至于一无所知,但也提不出专业的意见。 “你这小子。”基汀无奈地摇了摇头。 维拉克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带领着他们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顺利越狱,如今,刚回到平等会就改变了平等会筹备了几个月的计划,指出了更明朗的方向,加快、提高了平等会此次计划带来的效果的上限。 “大家安静一下。”会议室里争论许久,莫莱斯内心做出一番权衡之后,让大家暂停了交流,“维拉克,你知道如果我们真按这个办法去做的话,需要做多少准备吗?” “万国博览会什么时候结束?”维拉克问。 “一月五号。” “还有四十多天的时间。”维拉克心里算了一下日期,“你来决定吧,莫莱斯。是继续和克洛伊他们扯皮,拖延我们宝贵的时间,错失机会,辜负克里斯。还是搏一把更大的更稳的,成了,我们大展手脚,重新建设这个国家,不成,我们也打响了名声。” 这算不得选择。 只要是正常人,就能一眼看出后者是最好的办法。 不成功,也能达到前者竭力都不一定能达成的目标。 成功,救出了伯因,免去了平等会未来可能要艰苦奋斗数年十多年的路,把反复挂在嘴巴的未来,用手绘制出来。 “我们的工作量会非常大。”莫莱斯深吸一口气,手都不禁有些颤抖,此时的他,往大了说可是有着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的权利,“要攻打政府大楼的话,肯定要奔着攻占去计划。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方方面面都得落实。就算不一定能成功,也得为成功之后的局面做出完全的准备……” 莫莱斯絮絮叨叨许久,说着这个计划需要考虑到的东西。像是说给自己,也像是说给别人。 在座的每个人都很清楚,完善这个计划的工作量远比他们的原计划大。四十多天的时间,真的是搏一把,博成了,这个国家就是他们的。 “维拉克,你可真是太能给人带来惊喜和惊吓了。”半晌,莫莱斯盯着维拉克说道,“我们原本只是商量怎么扩大影响力,你一来,屁股还没坐热,直接把问题变成了要不要控制这个国家。” 其余人看维拉克的眼光也变得不一样了,能提出这种办法,他们清楚,维拉克之前帮助平等会武装、赚取千万金克、带领全体犯人越狱不是偶然。 “我也是临时想到的,要不是咱们谈到这儿了,我也没什么思路。”维拉克摆摆手,他不太习惯别人直勾勾地注视他。 “基汀同志,您怎么看?”莫莱斯看向基汀。 “我没有意见。”基汀自然支持维拉克。 莫莱斯又看向众人:“那大家怎么看?有没有别的想法要提的?都放开了说说。” 大家依旧安静,没有人对维拉克提出的这个想法有意见。没人有更好的办法,也没人对说服克洛伊执行原计划有头绪。 “好……”莫莱斯见状,下了决心,“那我们就按这个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各司其职 “那克洛伊那边呢?”有人问,“是该瞒着,还是拉进来一起商量?瞒着的话,确实会免去不确定因素,但同时我们的人手也会大幅削减。要知道,接下来我们可正缺人啊。” “我下午的时候,和莫莱斯同志商量了一下关于培训班的事情。”克洛伊太过棘手,维拉克也只能选择暂时绕过去,搁置这件事,“我觉得培训班要抓紧时间准备了,我们得培养出更多的有能力有思想的骨干,通过骨干们,消化两万名预备成员。” 大家都立即听懂了维拉克的意思,那就是先不去考虑和克洛伊说明情况,他们这边单干。至于人手的问题,通过组建培训班,吸纳预备成员来解决。 相比说服克洛伊和他们一起转头去打政府大楼的注意,在场的人无一例外,还是认为自己再找人更简单稳妥。 维拉克见没人对自己的想法有异议,也就第一时间更加明白了大家对克洛伊那帮人的看法。 “那我们就先通过组建培训班吸纳成员,有其他情况再开会讨论。”莫莱斯没清楚地说明如果这个方法不行,要不要去找克洛伊,“培训班方面,我们需要有能力的老师,要确保能以最快的速度把骨干们培训出来。这是我们新计划的基础,不得有任何差错。各位,有人愿意站出来负责这件事吗?” 思路客 “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没等其他人说话,维拉克举起手,举荐了基汀,“我觉得基汀老师非常适合培训成员,他学识渊博,政治、军事、管理、经济等方面都颇有心得,还精通多国语言,我在监狱的时候跟随着基汀老师学到许多东西。” “这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基汀同志曾经位高权重,以他的能力,能做的应该不止培训。”有人既担忧浪费了基汀更多的价值,也怕这样屈才会使其心生不满。 其实维拉克之前定好的是自己把这件事负责起来,但现在培训班的意义变得不只是要学习、了解《平等论》那么简单,他自认为自己的经验、知识已经不足以担任这个重任,而他心目中,能完美处理好这件事的,唯有无所不能的基汀,便临时把其推了上去。 “我在监狱里待了两年多,这两年里世界局势变动很大,其他各方各面也都日新月异,我想,我可以先从这个职位做起,把这些事情做好,再慢慢在其他地方为平等会贡献力量。”基汀和维拉克培养出了默契,当即也开始自我推荐起来。 “基汀老师对平等论的研究也很深刻,我们在监狱里共同修订了新版的平等论,还依靠着这些理论团结起了犯人们顺利越狱。可以说,虽然基汀老师是位新成员,但他在平等的理论、实践上都有着不亚于在座任何人的独到见解、丰富经验。”维拉克不太善于说自己的优点,可一说起基汀,语言都不需要花心思组织,直接脱口而出,“另外,我也毛遂自荐,希望可以负责协助基汀老师圆满完成培训任务。” “大家有什么想法吗?”莫莱斯听完维拉克和基汀的话,过问起其他人的看法。 皮雅芙举起手:“我也想参与到培训当中。” “女性的力量不可忽视,皮雅芙同志正好可以补足你们的一个短板。”莫莱斯微微点头,“那培训班的重担,就由基汀同志为主,维拉克同志、皮雅芙同志为辅,共同负责。” 维拉克和对面的皮雅芙相互点头,主会议结束之后,他们三人还得私下开会。时间不等人,四十多天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们得尽快把培训班的具体事项都确定下来,开始运转。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在人手已经充裕的前提下,继续深入地探讨这个计划的详细规划。”莫莱斯抬头看了眼会议室里挂着的钟表,“在座的各位可能不太清楚,我作为一名退伍军人,发表一下我的看法。夺取政府大楼实际上是很难的,先不说我们在四十多天里究竟能吸纳到多少可用的人手,就先说我们目前的武器储备吧。在几个月前政府就严禁了武器的售卖,这段时间我们东拼西凑,手里的也只够武装三百人左右。政府大楼的防守再薄弱,我们靠三百人也很难闯进去,就算闯进去也得花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的安排在其他地方的兵力回防,到时候我们必然会陷入险境。” 维拉克疏忽了这一点,他们的武器跟不上人手,依现在的实力,想攻下政府大楼几乎不可能。 “我之前说过,我们既然要做,就得奔着最好的结果去努力,所以,以我的经验来看,想具备短时间内攻下政府大楼的能力,我们还需要起码一千套武器。”莫莱斯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听清重点,“问题是,现在毫无渠道,我们该怎么搞到这么多枪支弹药?” 众人面面相觑。 维拉克和基汀也是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清楚,莫莱斯作为主战派,他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是巴不得把平等会上上下下全副武装起来的。这几个月来,他们都只勉强凑出了足够武装三百人的枪支,这就意味着现在确实没有门路。 这个计划的又一难题显露了出来。 “这个问题也是我们必须要克服、解决的。”莫莱斯讲完武器匮乏的问题之后,又开始说起其他的,“刚刚维拉克同志说到了,我们攻占政府大楼,就有了控制这个国家的希望。可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这个国家的首脑不是政府大楼,是贵族、是财阀,想拥有改变国家的权利,真正要对付的是他们。” “是。”维拉克道,“莫莱斯同志说得有道理,我考虑的是,如果是整个国家都会以我们攻占政府大楼为起点,发起一场浩大的反抗活动呢?” “这件事需要更加慎重地考虑。不过我也不认为我们没有希望,要是连政府大楼都被我们攻占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毕竟这个国家不是只有我们心存斗志,我们只是领头者,一旦浪潮被掀起,大势是无法被阻挡的。只是,这很复杂很复杂。” “是的,我的意思和你的一样,不是凭借攻占政府大楼就想控制这个国家,而是从这开始,我们正式开始夺取政权。现在看来,只有夺权政权,我们才能改变一切,所以只有我们走上这条路,平等会才算是真正步入了正轨。”维拉克又细致地说了遍自己的见解。 “人手有了,武器装备有了,那就到了具体怎么攻打,怎么营救伯因,怎么占领政府大楼,之后又该怎么做的问题上了。”莫莱斯一步步把计划在问题都解决了的前提下,推演到了最后一环,“这计划才刚提出来,占领的事情我还没有头绪,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占领之后,我们还是要放弃掉政府大楼。占领政府大楼,只是一个信号,我们要的是这个信号,不是那一座只要被我们占领,就没了多少实际意义的建筑物。” 没人对这一点有异议,这场会议有点变成了莫莱斯和维拉克、基汀的三人会议,其他人从参会者变成了旁听者。 因为这里面,几个月前只有莫莱斯一人是平等会的骨干,领导着平等会,亲眼见证了维拉克的所作所为,所以此时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跟得上维拉克的想法。 而基汀,在监狱里也逐渐习惯了维拉克打破常规的行事作风,不但能跟得上想法,还能完善维拉克的想法,在他想法的基础上提出更高明的见解。 “好了,目前这个计划被分成了三个大部分。第一个是培训班,负责培训骨干,吸纳足够可靠的成员。第二个是武器匮乏的问题,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搞到一批足够大规模武装我们的枪支弹药。第三个是具体攻打政府大楼的方案,是一切努力的最终检验。”莫莱斯做出总结,这几个月来,他管辖着两个区的事物,管理调度能力有极大提升,“培训班,由基汀、维拉克、皮雅芙三位同志负责。攻打政府大楼的作战计划,当然也要又专业对口的负责,我会之后另外拉起一批人,详细制定计划。现在只剩下怎么搞武器的问题了,有谁能解决得了?” 除却维拉克、基汀,其他人都一起共事最起码几个月了,而武器匮乏的问题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他们要是有办法,早就落实下来帮助平等会度过难关了。 莫莱斯的问话,注定不会在老成员的那里获得回应。 “武器,我想想办法吧。”没有人说话,维拉克站了出来。 他对这件事还没有任何思路,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完成,可现在没有人站出来,他只能扛着。 “这件事,我这边也会继续想办法的。”莫莱斯对在座的人有些失望,一经对比,维拉克竟是那么的出色,不过好像他几个月前就是这样,以一己之力完成了他们奋战了一年都没有争取到的东西,“除了分配了任务的成员,其他人在负责好自己原有工作的情况下,要全方位地为他们提供帮助。” “明白。”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培训班的事情我给你们三天的筹备时间,三天之后,也就是二十六号的晚上,各项工作必须确定下来,二十七号起正式开始培训。”莫莱斯看向基汀。 “明白。”基汀应下。 “好了,有过从军经验的人留下,其他人散会。”主会议结束,莫莱斯要和有作战经验的人共同连夜商议攻占政府大楼的作战计划。 十人里,包括维拉克、基汀、皮雅芙,共有六人离开。 其余四人,都是莫莱斯口中有过从军经验的人。 维拉克记得以前和平等会里的骨干们开会的时候,骨干们里面只有莫莱斯一人当过兵,如今莫莱斯管辖了两个区域,立马提拔了一些和他有相同背景的人,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风。 出了门之后,维拉克、基汀和其余三人私下打了个招呼,那三人尽管没在会议上为新转变的计划提供有用的建议,但维拉克也没放在心上。 一来是因为他提出的计划太临时,根本没留给别人过多的思考时间,引出的问题,又都是困扰平等会已久的。二来他们在平等会里都各司其职,负责着不同的工作,他们的长处已经体现在了别的地方,并不是在会议上有所作为才能证明他们的能力。 和他们简单寒暄认识了一下后,维拉克和基汀就跟着对这里格外熟悉的皮雅芙来到了另一间小型会议室,马不停蹄地探讨起培训班的详细事宜。 “听说你们是今天凌晨才赶到的莱泽因,在一个废弃仓库里熬了一夜?”皮雅芙坐下问。 “是。”维拉克点点头,嘴碎的诺德在他们跟莫莱斯回总站的时候念叨了好几遍这事。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你们还能撑得住吗?”皮雅芙尤其关心基汀,基汀上了年纪,昨天还没休息好,今天就开始了高强度的工作,她担心其受不了。要是培训班的核心人物累垮了或者出了什么事,那会极其严重计划进度。 基汀摆摆手:“没事,我们都休息过了。” 实际上,只有维拉克下午的时候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基汀上午奔波,下午教授迪亚兹他们东西,一直没来得及休息。 “您真的行吗?时间再紧,我们也不差这一会儿。”维拉克比任何人都在意基汀的身体健康,尤其是他非常清楚这十天从戴曼斯监狱一路赶回莱泽因,究竟有多么疲惫。连他自己下午都忍不住打了瞌睡,更不用说身体素质不如他的基汀了。 “没事,我可以的。”基汀自知肩上担负着何等责任,他不想拖累大家。 “这样吧,我们今天把培训班的主要事情定下来就行了,明天再详细制定具体的内容。”皮雅芙采用了折中的办法。 维拉克知道自己拗不过基汀,因此赞同了皮雅芙退而求次的办法:“就这么来,把大方向定下就好了,其他的明天再说。” “好。”基汀也没强行坚持,不止是对自己的身体有自知之明,也是不想别人在紧张的局势之下还要分出心思担心他,“那开始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无题 “主要的,我认为无非两点,骨干人选和培训内容。”这些其实是基汀帮维拉克考虑的,但没想到随着大计划的改变,他主导起了培训班,这些准备最终都用在了他自己身上,“这两点都很重要,我们肯定是要优先培养那些表现不错的,这方面皮雅芙同志肯定比我们两个初来乍到的要清楚,所以就交给你了。” “嗯,您觉得我们要多少人合适?”皮雅芙接下了负责挑选培训人员的任务。 基汀沉吟一声:“依我们的能力来看,五十人左右最好。” “五十人会不会太少了?我们要尽可能吸纳新成员,骨干的框架一定搭得足够大一些。”维拉克听到五十人的时候,提出了异议,“还是说,您只是暂时先培训五十人?” “这就涉及到我所说的第二个要点,也就是培训内容上了。”基汀有条不紊地推出培训班计划需要做的事情,“莫莱斯同志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我们在这三天里,需要确定教学内容,然后通过教学内容估算需要培训多久,再按照培训时间定下一共要培训几期学员。” “直接组织一期人数足够多的不行吗?这样我们的培训时间会很充裕。”皮雅芙持不同意见,在她看来,要是按照基汀的办法来做,本就时间不多还要分成几期,平均一期学习十天左右,怎么能学员们学到足够多的东西。 基汀对自己的思路进行解释:“我最开始考虑的和你一样,认为一口气把这件事做成最好,但仔细考虑之后,又发现这样并不可行。我们究竟要培训多少学员?这是个未知数,总之最起码几百。可依我们的能力一口气培训几百人,培训时间是得到保障了,培训质量又该怎么维持一个合格的程度?” “确实,几百人看不过来的,最终只会拖垮进度。”维拉克赞同道。 “而采取了分批次学习,一方面能减缓我们的压力,保证培训质量,一方面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源源不断地输出培训完毕的学员。而且第一期我只打算用作尝试,第二期具备经验之后可以提到一百人,第三期的时候选拔出部分成绩优异的学员辅助我们教学,培训数量或许可以更多。如果我们能在四十天内培养出四五批及以上,那基本上就够用了,我们也就完成了我们的任务。”基汀道。 几百人共同学习,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培训。而分批次,速度、质量都得到提升后,按照基汀道预估,十天后第一期的学员就可以尝试去做骨干,第二期、第三期经验丰富了,再加上选出部分学员协助培训,到时每期培训的人完全可以提升至几百。 “这样更好。”相比思考了一个下午的基汀,皮雅芙短时间内考虑得自然并不周到,但她很快就接纳了基汀的想法,“那我们就先要确定,培训内容究竟有哪些了。” “我认为培训内容一定要精简,为培训周期让路。”维拉克道,“避免很多复杂的,价值在当下并不算大的东西挤占太多时间,消耗太多精力。” “各位说说,你们觉得必须要培训的有哪些?”基汀听罢发问。 第一个毫无悬念。 “平等论。”维拉克脱口而出,“身为平等会的成员,如果连我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及更深处的一些东西都不知道的话,又怎么算得上合格。” “战斗方面。”皮雅芙紧随其后道,“我不觉得我们平等会的每个人都要会用枪,会杀人,但我们必须要有一支足够强大的武装力量。攻占政府大楼,我们需要足够多的人手,负责作战的成员都最起码要学会使用武器。” 维拉克和皮雅芙一连说了好几条,基汀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平等论和作战能力的培训。其他方面的,短时间内还没有必要。另外,我们也要在培训中学会识人,有的人善于管理,有的人善于理财,我们把他们派去作战只会磨灭他们的价值。” “是的。”维拉克点头。 “我们平等会里的正式成员几乎人手一本平等论,不敢说他们有多了解,基本内容还是清楚的,所以我觉得,在培训这方面的时候,时间比重可以降低,把更多的时间交给没有基础,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具备战斗力的作战培训上。”皮雅芙再次提议。 “很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就确定详细的学习内容,把预估的培训时间定下来。”基汀道,“除此之外,我还计划筹备特别的培训班,从每期学员里挑选部分,进行长时间的、全面的学习。” 讲解《平等论》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锻炼基础的作战能力,这些都是平等会拉开夺取政权帷幕后,和政府长时间正面斗争时必然要具备的东西。 即精神武器与实战武器。 全方位的武装,才能战无不胜。 不过基汀并不想只局限于此,他最宝贵的知识不止这些,他想培养更多可以独当一面,为平等会提供不同方面支撑的优秀成员,就像维拉克那样。 军事方面他有所见解。 医学方面他也有所见解。 政治、语言、经济、管理……他近乎无所不知。 如果能把他站在这个国家顶点的那几十年来积累的东西传输出去,那势必会给平等会注入一股浑厚的力量。 而且这也符合他们一早创立培训班的初衷,培训、挖掘优秀人才。 “嗯,我同意基汀老师的想法。”维拉克面向皮雅芙,同其说明情况,“在开会之前,我们听说了平等会有搁置的培训班,就想着重新拉起来。那时计划借助基汀老师的优势,培训各种各样的人才,但没想到会议里机缘巧合地定下了这样的一个计划,我们就只能先服务于计划,根据计划的需求,针对性地培训。” “但你们还想在不影响计划的情况下,维持原有初衷是吗?当然没问题,我很支持。当下要做的是帮助我们平等会短期里打开局面,你们真正考虑的那些,是可以在未来给我们提供关键性力量的重要部分。”皮雅芙的眼界也很长远,她同意维拉克和基汀额外组建特别培训班的想法,甚至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我对此只有一点要说,不要忽视女性的力量。” 零点看书 “当然。”维拉克不觉得性别上的差异,会决定心怀热忱的平等会成员们的优劣好坏。 皮雅芙见惯了男人对女人的轻视,她是抱着为女性发声,力求男女平等的初衷加入的平等会,而后在平等会里意识到首先要实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才放下的眼下的,着眼于包含眼下的那个新世界:“女性们正在遭受压迫,她们的声音更不容易被听见,所处的环境也要更恶劣一些。似乎她们生来就不配享有和男性同等的权利,可这并不等同于她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和你们一样的事情。” 女性的生存现状确实如此,维拉克在贫民区见多了女性们要面对的残酷事实。 “她们只是缺乏平等的机会,她们可以比任何人都要优秀。”皮雅芙道。 她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自己开创报刊,撰写小说,不按照男性要求的而活,做自由、独立的女性。 维拉克郑重点头:“那就让这样的平等,从我们的培训班里开始实现。” 三人在会议室里商议了许久,原先说好的到了十二点无论如何都要去休息,却不知不觉中谈到了凌晨一点钟。 “现在大致的东西都已经定下来了,明天要做的工作就是,初步确定细致的培训内容、初步的培训人员。”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讨论,基汀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结束了会议,“现在就都会去休息吧。” “嗯,您早点回去休息,保持充沛的精力才能得到成正比的回馈。”皮雅芙起身,叮嘱基汀。 基汀回以微笑:“你也一样。” “那我们明天八点钟还是在这里碰面吧。”维拉克看着钟表,提议了一个时间。 “要不九点?现在都一点多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再加上睡觉,可能有点太赶了。”皮雅芙为基汀着想。 “时间很重要,说不准我们两天就可以把培训的事情都定下来,早一天就代表着我们能多吸纳一天的人手,多培训出一天的东西来。”基汀道。 皮雅芙只是出于对年长者的关心才说了这么多,既然基汀多次说明自己没事,她也就不再强求什么了:“好,那我们明天八点在这里碰面,把其他的东西都尽快定下来。” 维拉克“嗯”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皮雅芙率先离开会议室。 “老师,身体还受得了吗?”维拉克过问基汀情况。 “没事,在监狱里坐得实在太久了,我现在巴不得不眠不休地把浪费的时间都补回来。”基汀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维拉克快步来到基汀身边,一手扶着基汀,一手打开会议室的门:“您比我还能坚持。” “你是个好榜样。”基汀笑道。 “您也是个好榜样。” 说笑间,二人出门,途径了主会议室。 主会议室里关于攻占政府大楼的作战计划还没有商议结束,莫莱斯正在门外靠着墙抽烟舒缓神经,见到维拉克和基汀出来了之后道:“你们也才刚谈完?谈得怎么样?” “初步的东西都定下来了,明天去落实更细致的。”维拉克答道,“对了,作战方面的培训会占到很大的比重,这方面你是专业的,明天一起商讨一下。” “好,明天随时叫我。”莫莱斯还不知道今晚要谈到多晚,但还是一口答应了维拉克,“基汀同志,你怎么样,熬这么晚,身体受得了吗?” 基汀道:“我没事,倒是你也要注意休息,会议别开太晚了。” “您放心。” “那我们先走了。”维拉克和基汀准备通过地下通道返回隔壁的旅馆休息,明天的工作量还会有很多。 “诶,等等。”莫莱斯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从兜里掏出了两张折叠的纸递给了维拉克,“你不是要我帮你弄一份克里斯写的诗歌吗?” 维拉克接过纸,打开看了一眼诗歌的名字‘英特纳雄耐尔’:“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行,没什么事了,明天见。”把诗歌交给了维拉克之后,莫莱斯回到了主会议室里,继续和其他干部商讨事情。 “这是什么?”基汀看着维拉克手里展开的纸。 “啊……是克里斯生前写过的一篇诗歌。”维拉克粗略地扫了一眼,“下午去墓园看科林的时候,意外发现他们给克里斯也建了墓,只不过因为克里斯身份特殊,只能用‘英特纳雄耐尔’,也就是这篇诗歌来代指他。” 基汀跟着大致扫了一眼诗歌内容:“很有力量,很宏伟。” “嗯。”维拉克很好奇‘英特纳雄耐尔’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将纸收好,“时间不早了,我们抓紧会去休息吧。” “你想把迪亚兹、诺德、墨菲他们安排到第一期学员里面吗?”回去的路上,基汀询问。 这三位都是维拉克很重要的人,他们无条件信任着维拉克:“是,不止是基础培训,我还希望他们能跟着您学习到更多东西。” “好。”基汀没有什么意见。 “黄金的事情,您觉得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安排人去调查一下?”维拉克有些担心黄金现在并不是那么安全。 出来之后,他们就一路直奔莱泽因,还没顾得上去敦曼的首都旧南约调查黄金的情况。 “不急,那边现在正在内战,很混乱,就算黄金真的有问题也不差这一段时间,等我们把攻占政府大楼的事情弄完可以亲自过去一趟。”基汀对黄金的事情很有耐心。 见基汀都这么沉得住气,维拉克自然也不急了:“好,听您的,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把它变成歌 二人通过地下通道回到了旅馆,在登上六楼,向各自的房间走去时,维拉克和基汀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后齐刷刷地看向走廊一侧的窗户,外面下起了大雪。 “下雪了啊。”看到夜里纷飞的雪花,基汀忽然不急着回去休息了,他站到床边,迎着冷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您很久没见过了对吗?”维拉克也走上前去,双手插兜道。 “嗯。”基汀微微点头。 他在监狱的两年里,从未离开了地下一层的监室。是维拉克来了之后,才带着他改变了一切,有了到别的地方活动的权利。 “咱们要是晚来一天,恐怕就得冻死在路上了。”雪越大越大,铺满了视线所及的地面,维拉克感叹道。 昨天没下雪的时候,他们在废弃仓库里都冻得睡不着,要是今天才到莱泽因,或者还在赶来的路上,就算能免去被冻死的结局,也会因天气增添不少麻烦,起码加长一两天的赶路时间。 真的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他们幸运地避开了这些灾难,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莱泽因,还以远超预料的时间重新被平等会接纳,并参与、影响、负责了平等会接下来最重要的计划。 “就像是……”维拉克思索着如何描述自己内心的感觉,“终于被上天眷顾了。希望接下来依然能有好运,一切顺利吧。” “走吧。”看了一会儿景色的基汀分外满足,他微笑着和维拉克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维拉克又在窗前驻足了一会儿,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后回到屋子里,在书桌前坐下。 “嘶……”他呼着冷气,一边开书桌上的台灯,一边把莫莱斯交给他的《英特纳雄耐尔》的纸铺开。 两张纸上六段诗歌。 他从最开始的“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看起,仔仔细细地看到了最后“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英特纳雄耐尔在布列西语中,维拉克找不到具体的含义,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国的语言被音译成了布列西语,总之莫莱斯说,‘英特纳雄耐尔’的意思是,他们最终要追寻的新世界。 这就是新世界么? 维拉克心想。 他反复看了《英特纳雄耐尔》许多遍,其中的热血、悲壮极其打动他。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压迫的国家,空洞的法律,苛捐杂税榨穷苦;豪富们没有任何义务,穷人的权利是句空话;受监视的‘平等’呻吟已久,平等需要新的法律,它说:‘平等,没有无义务的权利,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 “矿井和铁路的帝王,在神坛上奇丑无比。除了搜刮别人的劳动,他们还做了些什么?在这帮人的保险柜里,放的是劳动者的成果。从剥削者的手里,劳动者只是讨回血债。” “国王用谎言来骗我们,我们要联合向暴君开战。让战士们在军队里罢工,停止镇压离开暴力机器,如果他们坚持护卫暴君,让我们英勇牺牲,他们将会知道我们的子弹,会射向自己国家的将军。” “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这六段内容看得维拉克热血沸腾! 其中仿佛包含着怒吼! 这居然是克里斯写的诗! 维拉克在看得激情澎湃之余,格外惊讶于作者的身份。 虽然这篇诗歌和《平等论》里阐述的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最终的展露的气势截然不同。 克里斯在《英特纳雄耐尔》里直言了多种维拉克极为认同的和旧世界开战的方式,但在《平等论》里,写到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时,又迟迟没有下笔。 这是为什么? 明明《英特纳雄耐尔》的创作时间要早于《平等论》,在写《平等论》第十章的时候,克里斯完全可以把《英特纳雄耐尔》里的话填上去。 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维拉克心里升起了巨大的疑惑。 是克里斯后来又改变了想法,还是另有他因?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能说出如此铿锵有力,无比坚定的一句话,克里斯怎么会在创作《平等论》的时候变得那么游移不定,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迷茫? “我们怎么改变……”维拉克喃喃自语。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做到了推翻政府,夺取了政权,拥有了改变世界的权力后,那到时候应该怎么做? 平等! 当然是平等,可具体怎么做?怎么能保证一直平等下去,怎么保证一些东西平等就会比其他形式更好? yawenku.com 不知道。 维拉克隐约明白了克里斯的想法。 实际上克里斯算不得是一个软弱的人,他早在创作《英特纳雄耐尔》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唯有坚决地与旧世界抗争,才能为大家创造崭新的未来。 可在弗朗西斯牺牲,他独自撰写《平等论》,愤慨地写到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时,他迷茫了。 打倒旧世界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新世界到底该怎么开辟? 若是新世界无法开辟出来,那旧世界迟早会死而复生。若是新世界开辟出来,却还饱含种种问题,那旧世界的阴霾就势必无法彻底散去。 怎么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彻底平等,彻底团结,彻底自由,彻底美丽? 究竟该怎么做?! 维拉克的眼前好像胧着厚厚的一层云雾,他想拨开,看到隐藏在后面的新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让我看一眼,就让我看一眼。 维拉克心道。 他巴不得自己能通过什么手段看到答案,这样就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歪路和牺牲。 克里斯作为这条路的先行者,他为后来人带来了太多东西,也指引了太多,可在确定了‘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后,还是遗憾地倒在了‘英特纳雄耐尔’是否存在的面前。 “呼……”维拉克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在没有写出《平等论》的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脱离了破败了的大陆,在漫无边际的海洋里朝着一方游着。 是会游到崭新的大陆,还是会累死在中途,还是永远都没有崭新的大陆只能无功而返? 维拉克注视着两张纸上的内容。 除了要和平等会里志同道合的同志们一起完成眼下的攻占政府大楼计划、和基汀老师一同培养未来会是平等会中坚力量、领导者的学员外,他又给自己揽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替克里斯,或者说是替这个世界,写出《平等论》的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 当然,他自认为以自己的学识见解都远远不够站在平等会那么多人的前面,他想联合许多人,共同钻研答案。 其中他最想一起彻夜探讨的人,就是伯因。 因此,在接下来的攻占政府大楼计划中,他务必要把伯因救出来。 为第十章找到关键的编撰者之一、保下平等会第三代会长。 维拉克原以为带两千名犯人逃出坚如钻石的戴曼斯监狱,就是自己这辈子干过最不可能,最难的事情了,没想到才刚刚结束一个人生考验,紧接着又迎来了更大的,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挑战。 攻占政府大楼计划不论如何都要成功! 维拉克攥紧拳头,打算把《英特纳雄耐尔》收好,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抓紧落实培训班的各项工作,但他突然盯着纸上的诗歌灵机一闪。 这么恢弘伟大,比《平等论》简洁直白的诗歌,要是能推广给更多人那会不会更好? 大部分穷苦民主是没有读过书的,他们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之前平等会大力传播的《平等论》对他们而言很难吸收,这也就严重影响了平等会理念觉醒更多的人。 未来攻占政府大楼计划顺利的话,他们还会有一次绝佳的,面向整个世界宣传平等理念的机会。 那时候要还因为《平等论》理论居多,对普罗大众而言较为晦涩难懂,哪怕是吸收时间长,怕不是也会令天大的好机会功亏一篑。 相比之下,只有六段的诗歌更容易让人吸收。 其中的内容也更容易打动人心。 维拉克认为以后优先大力推广《英特纳雄耐尔》,会大幅加快民众们对平等会、平等理念的认识。 在民众们认识之后,再去推广更深刻,但远没有《英特纳雄耐尔》便于宣传的《平等论》就好。 只不过就算《英特纳雄耐尔》只有六段,篇幅相较《平等论》已经极大地减少,但对于文化水平很低的民众们还是有着一定的门槛。 不识字的民众看不懂《平等论》,也不会看得懂《英特纳雄耐尔》。根本上阻碍的传播是文字,不是篇幅。 那有没有可以让所有人都能懂的宣传方式? 维拉克的大脑里瞬间蹦出了两个比文字更容易让人懂的办法。 第一,歌曲。 第二,电影。 如果把《英特纳雄耐尔》改编成一首歌曲,让民众们从看变成听,必然会大大提高他们的熟悉程度,就算是不识字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而如果改成电影,则会更加直白明了。 科林还活着的时候,带着维拉克去看过好几场电影。这个全新的行业正在飞速发展,从最开始的单一拍摄景物,不过是过了半年,就转变到了主动地去叙述故事,通过画面去表达东西了。 可惜的是,电影还没有向维拉克预估的那样发展成一个巨大的,与无数民众关联在一起的行业,它的成本过高,普及度也还很低。想通过电影去宣传《英特纳雄耐尔》,还需要这个行业更加成熟。 那可能是几年的时间,也可能是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 维拉克等不了,他只能放弃电影的大胆设想,转而去深入地考虑用歌声帮助传播。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维拉克捧起纸张,借着台灯的光,自己胡乱套用不着调的旋律把里面的文字唱了出来,“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没哼哼几句,他就噗嗤一笑,将纸放回在了桌上,停止了难听的歌唱。 这种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维拉克觉得这件事的可行性很高,而且刻不容缓,越早以更简单的方式推广理念,越能尽早收获民众的回馈。 他想起在监狱里认识的钢琴家罗斯。 罗斯也要回莱泽因,他想重新做回一名钢琴家。 维拉克不知道过了十天罗斯有没有回来,今天下的这场大雪又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阻碍,也不清楚罗斯除了弹奏,还会不会谱曲,总之有缘分的话,他们会再遇到。 作为和维拉克相处过两个月,深受他、《平等论》感染的人,维拉克想,要是罗斯真的有能力,他们真的有可能一起做这件事,那绝对是再合适不过的。 只有像罗斯这样经历过的人,才能最大限度上把《英特纳雄耐尔》改编成歌曲后,保留它的气势、精神。 “咚——咚——” 走廊上的钟表响起。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维拉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该睡觉了,有再多想做的事情也必须得放到天亮了再说。 “嗯……”他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呻吟,关掉了台灯,因为实在是太困了,懒得去洗漱、脱衣服,便直接回到床上躺下。 刚躺在床上没几秒,沉重的眼皮就再也睁不开,沉沉睡去。 ——文中的《英特纳雄耐尔》摘自欧仁·鲍狄埃的诗歌。 第一百七十八章:我们不是独自在战斗 十一月二十四日 猛烈的敲门声惊醒了维拉克,原本还迷糊的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发现天已经亮了后,一个激灵,连忙下地去开门。 “刚醒?”基汀穿着得体地站在门口。 “是。”维拉克问道,“老师,几点了?” 基汀道:“七点半,正打算找你一起去吃点饭,然后和皮雅芙汇合,商议培训班的事情。” “好……那您先坐一会儿,我洗漱一下。”维拉克悬着心放了下来,他还以为睡过头延误了开会。 看着维拉克走进卫生间洗漱,基汀料想他晚上一定又熬夜忙了些什么,于是来到了书桌前,坐下研究放在那里的两张纸,上面是诗歌《英特纳雄耐尔》的六段内容。 估计是在研究这个。 基汀昨晚跟着维拉克瞥了几眼,没细看,现在正好趁着维拉克洗漱,有空好好看看这份维拉克很挂念的东西。 英特纳雄耐尔。 这是什么意思? 基汀和昨天的维拉克一样,看到这六个字时有些发懵,这六个看起来毫不关联的字,是怎么串联起来的? 他抱着疑惑看了下去。 很快把整篇内容都扫了一遍。 “好……”看完之后基汀微微张嘴蹦出一个字,这篇诗歌的内容非常富有力量,也和《平等论》的内容极其贴合,简直就是为他们平等会量身打造的。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英特纳雄耐尔……”他再次念叨起这个略微复杂的名字。 这名字很显然不是布列西语,因为用布列西语来解读牛头不对马嘴,那只有一种可能是,这是别的国家的语言,经过翻译,音译成了‘英特纳雄耐尔’。 别的国家的语言。 基汀这方面的见识极为丰富,在确定了解读‘英特纳雄耐尔’的方向后,立即开始排查语言。 baimengshu.com 布列西语,很明显是音译,排除。 敦曼语和威尔兰语基本一样,他再熟悉不过,其中没有这样的内容,排除。 巴什语,没有这种发音的,排除。 经过慎重的排除,基汀将最大的可能性锁定在了普鲁曼语上。 如果‘英特纳雄耐尔’是音译,那么通过布列西语发音‘英特纳雄耐尔’,在结构上是和普鲁曼语较为相近的。 他曾游历过这个位于大陆中北部,在他看来正在韬光养晦,未来势必会成为强国之一的帝国,只可惜以前他也只是对普鲁曼语略懂一些,现在时过境迁,基本上不记得了。 “老师?”维拉克洗漱完出来,看到基汀正对着《英特纳雄耐尔》沉思。 “你知道这个‘英特纳雄耐尔’是什么意思吗?”基汀询问维拉克。 维拉克摇摇头:“我正疑惑这个呢。” “没问过莫莱斯他们?” “他说‘英特纳雄耐尔’是新世界的意思。”维拉克回道,“但我搞不懂克里斯为什么非要起一个这么难懂的名字,直接叫新世界不好吗?” “这是克里斯写的?”基汀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里面的东西虽然和平等论相近,但最终表达的情绪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充满力量,一个无比迷茫。” 听到基汀有了和自己昨晚一样的疑惑,维拉克来了兴趣,他整理好衣服:“对,我昨天晚上觉得这里很不对劲,而且克里斯是先写了英特纳雄耐尔,才创作了平等论的,我觉得他完全可以在写平等论的时候把英特纳雄耐尔的一些东西加进去。” “但他没有加。” “没错,我觉得他可能觉得英特纳雄耐尔并不算正确,在创作平等论的时候推翻了一些之前的想法,可这么说来,这应该体现在平等论的内容上,奇怪的是事实上却并没有,它们没有联系也没有排斥,完完全全的没有涉及。”维拉克来到基汀身前,双手插兜,看着基汀捧着的诗歌。 “你觉不觉得这像是音译?”基汀提出自己刚刚的猜测。 维拉克“嗯”了一声:“我觉得像,不然为什么要起一个看不懂的名字?” “像普鲁曼语。”基汀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克里斯为什么要用一个音译的名字?” “您有什么想法?”维拉克暂时没什么头绪,但听基汀这么一说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了些思路。 “这篇内容你有没有觉得和克里斯的创作风格很不符?”基汀详细指出自己认为是疑点的地方,“你说克里斯一向很软,他怎么可能在创作平等论之前写出这样一篇诗歌?又怎么会在两部作品里有些相符又有些自相矛盾?又为什么会用一个音译的普鲁曼语名字?” 维拉克瞪大眼睛,明白了基汀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是这篇诗歌不是克里斯创作的?可莫莱斯他们说是克里斯写的啊。” “你不是曾经伪装过克里斯吗?他会不会普鲁曼语?” “他不会……” “但不排除他委托了别人,所以我倾向于认为这是克里斯翻译的来自普鲁曼帝国的诗歌。”基汀做出推理的总结,“至于为什么莫莱斯会说是克里斯创作的,或许里面有些误会吧,可能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写的,只是出现于克里斯那里,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他创作的了。” “我……去问问。”维拉克昨晚产生了和基汀一样的疑问,只是他当时认定了这是克里斯创作的,就强行解释了种种不对劲的地方,“您猜这是普鲁曼语,那您知道英特纳雄耐尔在普鲁曼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我现在不记得普鲁曼语了。”基汀将《英特纳雄耐尔》收好交给了发呆的维拉克,“你也可以再去找找有没有懂普鲁曼语的人,翻译一下。” “……好。”维拉克接过两张纸。 基汀从书桌前的椅子上起来,走向门口:“抓紧吃饭吧,吃完饭去找皮雅芙开会。” “老师……”维拉克攥着两张纸的手有些颤抖,他愣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基汀把门打开一半,又合了上去。 维拉克咽了咽口水,看了眼《英特纳雄耐尔》,又看向了基汀:“如果这真的是克里斯翻译自普鲁曼帝国的,那应该说明,普鲁曼帝国在平等论诞生之前,就已经有了远比我们先进的思想。” 基汀目光闪烁:“或许。” “它、它。”维拉克指着《英特纳雄耐尔》,有些激动,“它最起码在一年前就创作出来了。普鲁曼帝国一年前就有了这种思想,他们那里也有人在战斗!” 基汀没说话,只是看着激动兴奋到有点语无伦次的维拉克。 这对于维拉克是巨大的意外之喜。 他正为平等会的前路,《平等论》的第十章感到迷茫,这时,忽然有人告诉他,在另一个国家里,早在最起码一年前就诞生了比他们现在还要先进的思想。 那个地方,不就正是维拉克愿意倾尽所有,只为“看一眼,就一眼”的未来吗? “如果真的是克里斯翻译的作品,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普鲁曼,去见一见在那里做着和我们一样事业的同志。”维拉克从不敢相信,转为无比期望基汀的猜测是真的。 “希望吧。”基汀也好奇起来,如果真是翻译自普鲁曼帝国,那那里为新世界而战的人,他们已经做到了何等地步。 维拉克收好纸张,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先去见莫莱斯一面,再去找皮雅芙。” “嗯。”基汀再次开门,二人并肩下楼,在旅馆里简单用餐后,通过地下通道赶往赌场的地下一层工作区。 临近八点钟,工作区里平等会的同志们忙碌了起来,维拉克和基汀向经过的同志们打招呼,同志们都愣了一下才点头示意。 “看来接受我还得一段时间。”维拉克根据同志们都反应说道,“毕竟我和克里斯长得这么像,换谁都得适应适应。” “嗯,总之开头还不错,未来应该也不会很曲折。”基汀道。 刚刚他们通过打听得知莫莱斯开会到凌晨三四点,之后索性就在会议室里休息了,便边交谈边来到了主会议室门前。 “早。”皮雅芙恰好也赶了过来,和二人撞了个正面。 “早上好。”维拉克和基汀也道。 “休息得怎么样?”皮雅芙问。 维拉克刚起床的时候还有点犯困,在洗漱的时候用凉水冲了把脸就变得分外清醒了:“还不错,争取今天就把培训班的事情解决完。” “那当然最好。”皮雅芙也巴不得早一点开始培训,“我看距离八点钟还有一点时间,想趁着你们没来,先去找莫莱斯同志谈谈作战培训的事情,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你们了。” “刚好,我们也有些事情要找莫莱斯问问,一起吧。”维拉克瞧了瞧会议室的门,听到莫莱斯的“请进”声后,推门而入。 “怎么了?”会议室里只有莫莱斯坐在主位,正用手拍脸让自己从睡意中脱离出来。 维拉克和基汀、皮雅芙坐到了旁边,按耐不住关乎平等会未来有没有可借鉴的道路,有没有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的关键问题,先行提问:“我想问一下英特纳雄耐尔的事情。” “嗯,你说。” “这篇诗歌是克里斯创作的吗?”维拉克目光如炬,盯着还有点懵的莫莱斯。 “是啊。”莫莱斯不假思索地道。 维拉克和基汀对视一眼:“你确定吗?你们是在哪找到的这篇诗歌?” “什么意思?”莫莱斯不解维拉克为什么要深究这件明摆着结果的事。 “我和基汀老师怀疑这篇诗歌不是克里斯创作的,而是他翻译自普鲁曼帝国的内容。如果真是我们猜想的这样,那就说明在普鲁曼帝国那里,有一个和我们志同道合的组织,他们的思想远高于我们。”维拉克道,“我们完全可以向他们学习先进的思想,还可以和他们结盟,共同开辟新世界。” “这,我想想……”莫莱斯惊讶于维拉克竟通过一篇诗歌,推测出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家存在一个比他们更先进的组织,他开始回想发现这篇诗歌的细节,“我们不是因为政府的清剿元气大伤了一次吗?克里斯同志也死在了那场行动里。当时紧急撤离时,我们胡乱收拾走了所有的东西,就包括克里斯同志办公室里的这篇诗歌。” 维拉克心里一紧:“当时的原版上,有克里斯的署名吗?” “应该没有……”莫莱斯也记不太清了,“不过你这么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当时克里斯有一个助手在普鲁曼留过学,可惜也在那场清剿里牺牲了。” “现在我们这里有懂普鲁曼语的吗?”这个线索分外重要,间接证明了真的有这种可能性。维拉克心中燃起希望,接下来只要找到会普鲁曼语的人,确定了题目‘英特纳雄耐尔’是普鲁曼语某个词的音译,那就可以确定这篇诗歌并非克里斯创作,而是他托人翻译出来的! “有,黎蒙会普鲁曼语。”莫莱斯道。 黎蒙正是昨天一起开会的干部之一,威尔兰人,曾是一名青年记者,和基汀一样去过多个国家。 “来的路上我见到他了,我去把他叫来。”皮雅芙深知事情的重要性,直接起身快步出门。 “呼……”维拉克靠在椅背上,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 这件事的真相决定着平等会会不会再走弯路,意味着他能不能看到更远的更正确的世界。 “来了。”很快,皮雅芙带着黎蒙回来。 “你会普鲁曼语是吗?麻烦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是普鲁曼语吗?”维拉克连忙站了起来,掏出了纸张拿给黎蒙看。 黎蒙算是新加入的,在他加入之前,克里斯的墓就已经建好了,因此对这事不怎么了解,他看向纸张上的‘英特纳雄耐尔’:“这……是普鲁曼语的音译吧。” “是普鲁曼语?!” “应该是。” “什么意思?!” “国际主义的意思。” 维拉克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他环顾在场的每个人,最终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和基汀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也终于明白克里斯为什么没有在《平等论》里沿用《英特纳雄耐尔》的思想了。 克里斯一向惯用温和的方式和政府争取权利,他在意外见到并翻译了《英特纳雄耐尔》之后,尽管深受震撼,但还是认为这种激进的方式并不是正确的道路,因此创作《平等论》时没有对其进行采纳。 最终因为实在不知道按照他的方式平等会该怎么前进,《平等论》停在了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的撰写上。 克里斯的路,走错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那就是平等会不是在独自战斗! 第一百七十九章:全面推进 在遥远的另一个国度里,存在着比平等会走得更远,走得更正确的组织。他们同样为平等而抗争着,甚至可能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维拉克欣喜若狂,在场除了被叫来翻译的黎蒙,都同样如此。 他们不是独自在战斗。 这不是孤单不孤单的问题,孤单不会成为他们前进的阻力。这是在说明,不仅仅布列西共和国存在觉醒,其他国家也皆有志同道合之人。 当这不是一个地方的事情,而是全世界的浪潮,则代表着当下真的到了新旧时代交替的关键节点。 “所以说,普鲁曼帝国也有像我们一样的组织……”莫莱斯抽烟一向会出去抽,可通过《英特纳雄耐尔》推导出这一结果后,他呆坐在座椅上,忍不住当即点起一根。 “不止如此,他们的思想比我们的也要先进很多,还提出了‘国际主义’这个我们暂时还不太了解,但一定是一个划时代的概念。”基汀强调道,“不出意外,那里奋战的人们应该已经开辟出了一条可行的,且能望得到尽头的革命道路。” 维拉克闭上眼深呼吸:“克里斯的路走错了,平等论的第十章怎么都写不出来,我们必须要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走。” “你的意思是平等论错了?”黎蒙总算听懂了一点。 “平等论没有错,它只是论述了当下社会存在的不平等现象。错的是克里斯一直以来的路线,即和现在克洛伊他们坚持的基本相同的,在不改变整个国家的前提下,和政府达成共识进行制度完善的办法。”维拉克微微摇头,“这条路我们几个月前就走死了,并且开始换了另一条和政府誓死抗争,完全颠覆国家,由我们重新设置一切的崭新路线。” “而这条路,普鲁曼帝国的革命者们最起码在一年前就开始走了,他们现在极有可能获取到了巨大的收获。”基汀默契地接过话锋,“我们要是能在实行之前获取到他们的信息,就能避免走很多弯路,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这一点才是对平等会最重要的。 学习别人的思想、经验。 莫莱斯环顾在场的几人:“你们都认为,我们该和普鲁曼的组织进行联系,向他们汲取经验是吗?” “嗯。”几人异口同声道。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如果那里真的存在比我们先进,比我们更加成功的组织,我们没有理由不和他们接触,白白牺牲同志,用鲜血赶上他们的步伐。”莫莱斯同样没什么意见,这是任谁选择都会毫不犹豫做出决定的事情,“我会即刻联系离普鲁曼帝国最近的站点,让那里的同志前往寻找他们。” 维拉克被捕入狱之前,平等会曾安排了三十八位骨干前往国内外十一座城市,支援原本设立的,和建立新的站点。 如今从莱泽因派人过去太过遥远并且耗费时间,这些和普鲁曼帝国相对较近的同志们开始显露出作用。 “好,要是接下来攻占政府大楼的计划进行顺利,又和普鲁曼的先进组织取得联系,学习到他们的经验,我们的发展速度会加快很多。”维拉克终于有点不再迷茫了,他眼中前方的道路逐渐明朗起来。 “没错。”莫莱斯点点头,看向黎蒙,“黎蒙,去通知其他干部过来,我要正式向他们说明一下这件事。” 还有另外一个近似平等会的组织在其他国家顽强战斗,走到了比平等会更远的地方。 这将大大振奋平等会的同志们。 不过一切还没有彻底证实,万一维拉克他们的所有推测都只是巧合,普鲁曼帝国并不存在什么组织,那就闹大乌龙了。 因此莫莱斯打算只在干部间把这事说一下,等国外的站点去普鲁曼帝国证实、联系到了这个组织,再大肆进行宣传,让所有的同志们知道反抗无处不在。 “好。”黎蒙自己目前也是半知半解的,他推门离开,去找其他干部,准备再开一场会议。 “维拉克,好样的。”莫莱斯夸赞起维拉克,“英特纳雄耐尔这篇诗歌我看了很多次,深受感染,却从未意识到这不是克里斯创作的,也就没有联想过其他组织存在的可能。” “这是基汀老师的功劳。”维拉克不觉得是靠自己,在他看来,这件事能水落石出主要仰仗了基汀,“我之前和你一样,没怀疑过不是克里斯创作的,是基汀老师提出了诸多疑点,我才大胆猜测了一下。” 莫莱斯爽朗地大笑一番:“把你们吸纳进来,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之一。你看看,你们才来多久,就帮助我们制定了新的计划,还发现了这明摆在我们眼前,又被我们一直忽略的重大事件。” “巧合。”维拉克确定了《英特纳雄耐尔》的事情后,又说起他昨晚另一个设想,“不过我今天找你不止是说这个。” “培训班作战培训的事情?”莫莱斯猜维拉克接下来要提这件事,这是他们昨晚约好要谈的。 “不止。” “哦?”莫莱斯眼睛一亮,对维拉克满怀期待,“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新奇的点子?” 维拉克不卖关子,考虑到时间紧急,赶忙说了起来:“是我们宣传平等会理念的事情。” “有什么问题吗?” “据我所知,我们目前的宣传方式是大批量印刷平等论,散播出去让民众阅读,以达成觉醒目的。”维拉克道,“可民众们里相当大比例的人甚至连字不识,平等论这种理论书籍本就有一点晦涩难懂,那么多字对他们而言阅读都是很困难的,就更不要提理解了。” 莫莱斯叹了口气:“这确实是问题,我们也有在考虑换更简单的方式,比如说精简平等论的内容。” “你不觉得英特纳雄耐尔这篇诗歌,比平等论更适合去做宣传吗?它虽然不如平等论详细深刻,但正是因为浅显易懂,情绪饱满,表达直接,在让民众们初步理解平等理念、觉醒上会极具优势。”维拉克道。 “是不错。”莫莱斯想了想,《英特纳雄耐尔》确实更合适,而且印刷成本低,印刷时间快,民族也便于藏匿。 这几个月来,他们投入了不少钱去印刷《平等论》,最终绝大部分都被政府收缴,导致最终的平等理念传播收效甚微。 要是换做《英特纳雄耐尔》,两张纸的事情,简直不要再方便。 “看来接下来这方面的投入能降下去了,而且效果会大幅提升,我得考虑到时候更多人愿意加入平等会,我们该怎么应对。”莫莱斯很快就想到这么做所带来的影响,仅是传播效果不大的《平等论》就为他们带来两万预备成员,若是《英特纳雄耐尔》散播出去,人数恐怕会几何倍数增长。 “不。”维拉克打断莫莱斯的思路,“我猜你在想转头印刷英特纳雄耐尔。不过这样还是太慢,还是对于民众而言有着门槛。” 1200ksw.net “你还有的更好的办法?”莫莱斯惊道。 印刷《英特纳雄耐尔》这件事其实算不得什么,莫莱斯他们也在考虑商议换更简单的,就算维拉克不出现,他们也会整理一份更简单的材料进行传播。 但比这更好的办法,他们着实想不出来。 “你们不觉得,英特纳雄耐尔这首诗歌很适合唱出来吗?朗朗上口的歌声可比文字更容易传播。”维拉克把《英特纳雄耐尔》的两张纸分别推给莫莱斯、皮雅芙,让他们再仔细看看。 “啪!” 莫莱斯拍了一下桌子,看着《英特纳雄耐尔》诗歌的内容:“这个想法好!” “很不错,它其中的情绪,用歌声可以更完美地表达出来。”皮雅芙也极为认同。 “你什么时候想到的?”基汀笑着问维拉克。 见大家没有意见,维拉克松了口气:“昨晚意外想到的,我还想到了一位可以最大限度上谱出英特纳雄耐尔气势的曲子的钢琴家。” “罗斯?”基汀想到了罗斯。 维拉克嘴里的钢琴家只有可能是罗斯。 “罗斯是谁?”莫莱斯追问。 “一个钢琴家,我们是在监狱里认识的,他深受我们的影响,最终跟着我们一起越狱,我想他更能对这篇诗歌感同身受,能谱写出最适合它的曲子。”维拉克想起罗斯在监狱里演奏音乐时的投入与痴迷,“从监狱逃出来后,他也要回莱泽因,不过我们没有同路,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 “这……”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莫莱斯有点头疼,“我先安排人留意他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物色其他人选。” 罗斯一个人从布列西的最南部往回赶,速度应当没有维拉克他们不要命一样星夜兼程快。如果现在没被政府的人抓回去,应当还在路上。只是不巧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维拉克他们是避过去了,可对于罗斯,他的归途势必又艰险了数倍。 “好……但愿他能回来吧。”维拉克也不希望罗斯出什么意外。 政府当初抓捕罗斯的理由很牵强,他无辜地被束缚了那么些年,现在重获机会,命运不该再捉弄他。 “我的事说完了。”维拉克看向皮雅芙,示意她可以讲培训班作战培训的事情了。 “那我来讲一下作战培训的事情,这是我整理的一点资料。”皮雅芙把一份资料递给莫莱斯,讲起当下平等会的重中之重,“我们昨天晚上确定了一下,这次的培训班肯定要顾及攻占政府大楼的计划,所以所有的培训内容都会先侧重于服务这项计划,其中作战培训的占比会占到很高的比例。” “需要从我这调人,再了解一下专业意见是吗?”莫莱斯翻阅资料问。 “是的,这方面你们有作战经验的人肯定更擅长,就由你们根据攻占政府大楼的计划,确定目前最需要培训哪些作战方面的能力,然后再派人协助我们进行培训。”皮雅芙指着资料,“具体的比重都在上面了,你们这边确定好,我们会根据培训周期,开始落实各项工作。” 莫莱斯认真看着皮雅芙深夜里所做的资料:“也就是说,我这边不敲定下来,你们后续的事情都无法推动?” “我们会趁这段时间,解决其他培训项目。”皮雅芙道。 “我争取最快的时间敲定下来,不耽误你们的进度。”莫莱斯收好资料。 身为平等会南区、西区负责人,莫莱斯统筹的工作因为计划的全面开展变得多了几倍,他都得开始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个个罗列出来,才能避免忙得手忙脚乱漏掉一件。 “要找你汇报的就是这些,不耽误你开会和处理事务了,我们去落实其他培训内容。”待皮雅芙说完之后,基汀起身,准备带人离开去忙他们的工作。 “嗯。”莫莱斯目视几人起身离开,“培训班的事情交给你们,我很放心。你们也放心,联系普鲁曼组织,寻找那个叫罗斯的音乐家,敲定作战培训具体内容的事情我都会立即着手安排的。” “你也不要太累了,这段时间你可不能垮掉。”临走前,维拉克叮嘱了莫莱斯一句。 眼里布满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莫莱斯咧嘴一笑:“放心吧,就算再累,我也会站到新世界到来的那天再倒下。” 维拉克轻笑一声离开。 出了主会议室,三人又来到隔壁的小会议室,谈起除作战培训以外其他的培训内容上。 “平等论是必须要讲的,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我觉得英特纳雄耐尔也可以列入课程内容,让大家明白,只有坚决地抗争,我们掌握了权力,才能改变这个世界。”基汀道,“另外,就再准备一些国际局势、经济、管理等方面的简单培训,我要通过这些测验看看他们的擅长什么。” “嗯,那平等论和英特纳雄耐尔的培训我协助您进行准备,其他的,有我所能帮助的,我可以随时帮您。”维拉克接下自己力所能及的任务。 “筛选培训成员交给我,之后我再考虑我负责的培训内容。”皮雅芙也跟着道。 基汀一贯地微笑着:“那我们就开始吧。” 第一百八十章:一期培训开课 “我去调成员资料。”皮雅芙来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做这方面的准备,于是在确定下分工后,离开去拿资料筛选成员。 维拉克和基汀更没什么准备,除了《英特纳雄耐尔》诗歌的两张纸,就再也没携带过来任何东西了。此时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良久。 “我们需要也去准备些资料吗?”维拉克问道。 现在培训班由基汀主导,基汀在教学方面也颇有心得,备课还是要先过问他的意见。 基汀沉默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件事,他以前没有过教课经验,唯一教过的人就是维拉克,而且教一个人和系统性地教一批又一批的人不一样,不能想到哪讲到哪:“准备一本平等论吧。” “好,我去拿。”维拉克起身离开,通过问询搞到了一本批量印刷出来的《平等论》。 “看来这几个月里平等会里没有人重新编写过平等论。”书回来后,基汀率先翻阅起来,“相比之下,肯定是我们在监狱里重写的那本更加深刻全面。” “那用我们那本教课?”维拉克问。 基汀沉吟一声,陷入权衡。 目前平等会里流行的原版,成员们基本都看过,如果用这本教学可以省去大家重新熟悉的时间,也就可以减少一定的培训时间。 而使用他们所编,内容有较大出入的这版,培训的学员会在重新了解上多花起码一到两天,这样培训期次多了后,和使用原版差起来,就可能会多出十天。 十天,再怎么样都又可以培训一期了。 而基汀他们一早定下的办法就是越往后,每期培训的人员越多,要是因为用了他们那版少了一期培训,很有可能会少掉几百名成员的培训机会。 “采用原版和我们这版会产生不同的影响,你有什么想法吗?”基汀在拿定主意前,先过问维拉克的看法。 “有点麻烦……”维拉克也知道二者的差别,清楚基汀在纠结什么,“用原版,能剩出一期的培训时间,多培养百十号人对攻占政府大楼计划有着巨大的帮助。用我们这版,则对于平等会长远发展来看,更有意义。” “用原版吧。”维拉克也一时间不该用哪个,基汀很快还是做出了决定,“先提升当下的实力,把面临的最大问题解决了再说。之后重新培训,再花点功夫大力推广新版的平等论。” 维拉克考虑了一下道:“我想……新版平等论可以再等等。现在我们接触到了英特纳雄耐尔这样的来自普鲁曼的先进思想,完全可以在下一次大批量印刷前,修改出更新的平等论。免得我们刚推完我们这版,没过多久又出结合了普鲁曼思想的。那大家看得再快也架不住我们推出的快,还不如再等等一步到位。” “也好。”基汀颇为认同维拉克的想法,这样也就不急着推广新版,未来也不会不必要地多推出一般增加成员们的学习压力了,“那关于新版的编撰,也可以同步开展了。” “这一点,我依旧认为可以等等。”维拉克道,“我们是拥有了初步能力,但编撰出这样一本书,所需要做的准备还是太多了。我觉得,等把伯因从政府大楼解救出来,等和普鲁曼那里的组织取得联系了,再去编撰也不迟。” “那要等一两个月,再加上编撰,可能三个月以后才会推广出去。其实我们可以现在先打下一个全新的理论基础,会省去到时候编撰的一部分时间。”基汀为时间着想。 因为等到了明年年初他们和政府正式宣战,双方的压力都会变得很大,要是新版《平等论》能早点推出,早点引起轩然大波,必然会为他们提供关键的帮助。 能早点弄出来当然是最好的,维拉克没理由拒绝,他当即点头:“那就按您的想法做准备。” “嗯。”基汀翻阅着《平等论》,“平等论和英特纳雄耐尔是接下来关于思想觉醒上最重要的培训,你得怎么样讲,会让大家更快、更清晰地了解其中的内容?” “这……”维拉克再次回忆起监狱里的丰富经历,当时他和基汀为了越狱,试图用《平等论》觉醒犯人,后来却发现纯粹的理论是无法打动大家的,只能转为维拉克融入犯人群中,用实际行动阐述平等理念,最终大获成功,“要么还用监狱里的办法?” “这里和监狱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的计划相应地也要做出调整。”基汀道。 “我觉得在这里培训,不管怎么说都要比监狱里简单。因为平等会一直在用实际行动说明一切,从最早的弗朗西斯同志通过工人罢工游行逼迫政府颁布政令,到现在顽强抗争令政府不得不和我们和谈,都是有利的证明。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本就一起做这件事,会做就代表着大家相信。既然大家本就极为认同,我们便不必把时间浪费在像监狱里那样,怎么让大家团结上,而是应该着重于阐述我们的抗争路线,以及展望未来。” 基汀眼睛一亮,倒不是因为维拉克想的他没想到,而是他们想得一模一样:“这样一来,平等论和英特纳雄耐尔就能结合到一起共同讲述了。” “是的。”经过在监狱里的锤炼,维拉克变得善于去寻找问题的关键点,他见基汀没有对他提出的意见发表异议,就立即明白自己的思路是可行的了,“那我们接下来要准备的培训内容,就是这些了。” “其实,我不觉得这只是一次培训。它在我眼里更像是一场交流会,我们可以通过会议,去了解大家在和政府抗争的路上有没有什么新奇的想法,在展望未来的时候有没有更高更远的高见。我们,也应该抱着学习的目的和大家接触。”基汀道。 维拉克极为认同,因为他就出身贫寒,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别人自然也能。他期待着其他和他一样的人的交流时,相互迸发出耳目一新的想法:“的确,这是关乎我们每个人未来的事情,我们力求每个人的平等,也应该去试着听听每个人的意见。” “嗯……”基汀没再说话,盯着《平等论》和《英特纳雄耐尔》,估算起培训时间。 维拉克则思考着该怎么为大家清晰易懂地讲清楚事情。 “平等论和英特纳雄耐尔结合在一起,培训时间为一天。”半晌,基汀定下了时间,“皮雅芙那边应该也有些要讲的重要东西,给她划分半天,我再利用半天时间讲讲其他方面的知识,看看有没有特长突出的人,未来着重培养。” “两天吗?”这个时间比维拉克预想的还要短一些,不过这也正常,大家都是有基础的人,讲起来会很快一些。 “接下来就看莫莱斯那边定下的作战培训时间是多少了。”基汀沉声道,“争取在计划开始之前,培训出四到五期,保底五百人吧。” “你们谈得怎么样了?”皮雅芙拿着平等会人员名单回来坐下。 维拉克将他们刚刚的交流进展说给了皮雅芙。 皮雅芙对他们除作战培训外的其他培训时间安排没有异议:“这么看来,我们已经把时间尽可能压缩了,接下来将看莫莱斯的了,作战更难培训,希望他那边做好调整,既顾及到培训质量也要顾及到培训时间。” “是啊。”培训班的工作取得进展,维拉克松散了一下,靠在椅子上问道,“培训名单你有想法了吗?” “有,麻烦你记一下。”皮雅芙待了这么久,相处了不少人,虽不至于对平等会的成员都十分了解,但也将一些有能力的人看在眼里。 “好。”维拉克坐直,拿出纸笔。 皮雅芙翻着人员名单:“第一期的人员,维洛维奇·康森、瑞德·坎贝尔……” 维拉克随着皮雅芙一个个点出名字,花了六七分钟的时间,记下了五十个名字:“这些有什么特别的吗?” “能力都比较突出,我觉得肯定要优先培训他们。”皮雅芙说着继续翻着成员名单,“接下来是第二期的人员,凯丽塔·史密斯、纳特·韦尔奇、阿纳斯·塔西娅·……” 这次一连点出了一百个名字。 维拉克写得手有点发酸,两期下来写满了好几页纸,他粗略扫了一眼,发现女性只占到了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皮雅芙同志,参与培训的女成员是不是有点少?” “我只能说在当下的大环境里,优秀的女成员确实不如男成员多。在培训上我也不是追求数量的平等,而是在能力相等下,对待性别应该一视同仁。”皮雅芙解释为什么女成员只占了四分之一,“希望未来我们所开辟的新世界足够美好,能让女性们也获得平等的学习机会,我想那时候能力高于你们男性的绝对不止四分之一。” “我相信。”维拉克不由再次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长相秀美,做事干净利落不带有任何偏袒的独立女性。他先前还打算把迪亚兹、诺德、墨菲安排进来,可看到皮雅芙这么公正,马上羞于自己打算走后门,决定暂时搁置三人的后续安排,“也衷心希望我们可以一同改变女性的生存环境,所有经受不平等对待的人的生存环境。” 皮雅芙冲维拉克点点头,看向基汀:“基汀同志,第一期、第二期的人员都定下来了,如果您没有其他想法,我就按照名单上的人通知他们做好准备,提前交接工作,准备全身心地接受培训。” “我相信你的眼光。”皮雅芙做事很是靠谱,基汀对她很放心,“跑腿的事情就交给维拉克去做吧,我再细致地和你讲讲培训项目安排上的事情。” “嗯,我去通知就好。”今天才刚开始,皮雅芙就没少跑动,维拉克知道皮雅芙也有培训任务,因此给了他们交流的机会,自己前去将名单交给对接人员。 照他们现在的进度来看,最早后天应该就能正式开课,所以那些正负责各方各面工作的培训人员越提前得知消息,越早做好工作交接准备越好。 等维拉克把事情搞定后,基汀和皮雅芙那里也出了些结果,三人开始详细制定培训内容,确定讲课方式。 中午的时候,莫莱斯主动提着四份饭走了进来:“听说你们忙得顾不得去食堂吃饭,只能我过来看看你们都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谢谢,麻烦你了。”维拉克起身接过莫莱斯手里的饭,给基汀、皮雅芙各拿了一份。 “怎么样?”莫莱斯也没吃饭,专门过来和三人一起吃饭。 “还顺利。”基汀把进度汇报了一下。 莫莱斯打开饭盒边吃边听:“都吃都吃,别愣着。那还不错,照这个进度,应该能提前完成任务是吗?” “就看你这边了。”基汀他们算是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落实旁枝末节的东西。 “我这边当然已经确定下来了。”攻占政府大楼的计划有一个多月的制定时间,而培训班马上就要开课,莫莱斯上午考虑到培训班的事情较为紧急,就先把这件事定了下来,“我们这边确定了一些项目,作战培训需要六天时间。” siluke.com “八天……五期。”维拉克算出了他们所能培训的期数。 “负责作战培训的人下午就会过来和你们共同工作,你们这边一落实,我们就全面开始运转了。”莫莱斯把事情解决得干干净净,“另外,寻找普鲁曼组织、寻找音乐家罗斯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随时都会有结果,大家静候佳音吧。” 这样一来,培训班这边的东西就基本定了下来,基汀当场给莫莱斯报出了一个数:“进展顺利的话,接下来的四十天,我们保底培训出六百人。” “那就交给你们了。”维拉克、基汀、皮雅芙的工作效率非常高,莫莱斯大为满意,对攻占政府大楼的计划更是充满了信心,“都快吃饭,身体也很重要。” 吃过饭后,莫莱斯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 下午负责作战培训的人来到了他们的会议室。 考虑到场地、枪械等问题,作战培训的六天,分为了三天理论教学和三天实战教学,均由两位退役军人背景的骨干成员负责。而他们,和维拉克、皮雅芙一样,又由基汀进行统一调配。 四月二十五日,培训班的事宜基本准备完毕,莫莱斯为他们特别安排了一间空间巨大的屋子作为理论课教室,这间教室足够他们未来同时培训两百人乃至更多。 第一期的五十名成员也陆陆续续于当晚完成了工作的交接,从各个岗位赶赴过来。 这次的培训被他们视为极其珍贵的学习机会,因此没有人因外界因素推掉。 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七点钟,培训班的代表,基汀、维拉克、皮雅芙以及两名作战培训老师,和五十位一期学员在理论课教室里集合完毕。 为平等会明年年初攻占政府大楼所特别设立的培训班第一期,也就将正式开课。 第一百八十一章:伯因与洛克施瑞福 十一月二十六日,清晨 布列西共和国、莱泽因市、政府大楼里 已被软禁长达两个多月之久的伯因、丹尼尔正与布列西共和国情报部的洛克施瑞福共进早餐。 这段时间,二人的生活起居、一切事物都由洛克施瑞福全权负责,因此经过长时间相处,再加上平等会和政府正处于‘蜜月期’,双方明面上的关系非常友好。 “合作的内容我们都基本确定下来了,这段时间政府正全心全意地处理着万国博览会的各项事务,等博览会一结束,就能抽出精力推出深刻吸取了你们及广大民众意见的全新制度。” 伯因房间的客厅里,三人边吃饭,洛克施瑞福边向他汇报了合作的所谓最新进展。 “这样最好,万国博览会也用不了多久了,等它结束的时候,恰好是新年伊始,希望我们也能在这个充满意义的节点上,让平等同样有一个新的开始。”伯因享用着早餐,表面上对政府的诚意大为满意。 “是,我们会进入全新的时代。”洛克施瑞福表现得很是奉承伯因,暗地里则无时无刻不在戏谑地打量他。 当初他抓捕了‘克里斯’、伯因,自认为彻底剿清乱党一事已经胜券在握,却没成想二人联手竟然成功骗过了他,使得伯因顺利出逃,带领着平等会和政府正面抗争不落下风。 如今伯因再次主动踏入政府大楼,他发誓迟早会把上面怪罪他的那口恶气,撒回伯因的身上。 只不过,平等会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伯因来政府大楼充当人质以表和谈诚意,让政府以为这场混乱就要平息时,远在南部的戴曼斯监狱又出了大问题,平等会的会长‘克里斯’竟然带领着两千名犯人集体越狱,引发政府高层震动。 若不是他们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这事一旦传播出去,必将令世界哗然,会让布列西通过博览会在世界上打造出的美好形象染上抹不去的阴影。 不过,这暂时来看都是小事了。 从长远来说,‘克里斯’出逃才是大事。因为他的出逃很有可能会对莱泽因里目前平稳的局势造成冲击,更有可能撕毁伯因签下的协定,在一个出乎预料的时间袭击万国博览会,让布列西政府为宣扬强大投入的巨资化为乌有,还将致使莱泽因陷入长时间不安宁的争斗中。 因此,政府在倾尽全力搜捕出逃的犯人时,也加强了莱泽因的出入管制,尽可能防范‘克里斯’回来。 “昨天外面怎么样?”伯因问起莱泽因的情况。 他虽然带领着平等会令政府妥协,但政府仍然没有正视过他,高层从未出面与之和谈,一直是由安全部、情报部的人处理事务。 更过分的是,自进来之后,伯因就从未离开过软禁他的房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先前被关在监狱里的维拉克境遇一样。 “还挺热闹的,雪景很好看。”洛克施瑞福道。 距离越狱事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他们抓回了大约七百名犯人,但对‘克里斯’的行踪还是一无所知,而按正常的行进速度来看,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克里斯’回来了。 那么,他究竟是避过了政府的重重封锁回来了,还是逃去了别的地方? 这件事无比关键,一直在筹备万国博览会结束时对平等会的清剿计划对洛克施瑞福只能在百忙之中来见伯因,想通过伯因打探到平等会的一点底细。 “看样子,我不论怎么申请,都还是无法离开这间屋子,到外面走动走动对吗?”伯因两个多月,对外面的情报一无所知,分外担忧平等会现在的情况。 丹尼尔坐在一旁默默吃饭,没有插嘴。 “现在莱泽因里鱼龙混杂,说不准就有一些想破坏我们和谈的势力正盯着这里,我们必须要确保你的安全。等新制度推出,和谈尘埃落定,就算有心人想动你也不会影响结果了,我们自然会保证你的自由。”洛克施瑞福很会找理由搪塞过去,也善于转移话题,“这段时间我也有在阅读平等论,感觉受益匪浅,有机会的话还想和你好好讨论讨论。” “好,随时欢迎你。”伯因道。 “这段时间,我们也在开始安排释放克里斯的手续了。”洛克施瑞福讲起今日之行的重点。 越狱发生后,他联系到了幸存的监狱长阿德尔,得知了‘克里斯’在监狱里知道和谈的事情。 ‘克里斯’身为平等会的会长,必定对平等会格外了解,他要是觉得和谈真的能成,肯定不会大动干戈地去越狱,毕竟和谈顺利他迟早会被释放。 而他明知平等会和政府在和谈,还是执意冒险越狱,这说明他要么不信任政府,要么平等会另有打算。 这两个可能最终都会引向同一个不好的结果。 那就是和谈维系不了多久了,在临近万国博览会结束的那段时间里,平等会百分之百会有动作。 既然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洛克施瑞福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平等会破坏掉政府今年最大的心血,他要先发制人,他要在平等会还没出手之下,在无声中剿灭他们。 只不过,这两个月来,他们从没放弃过搜寻平等会的下落,却几乎没有线索。 平等会彻底隐匿了起来,藏在了暗处。 这对他们主动发起攻击极其不利。 想要避免酿成大祸,想要稳住局势,想要不再被上层怪罪甚至丢了饭碗,洛克施瑞福必须得得知平等会的重要信息,对清剿计划的部署做出调整,在开战之前就占尽优势。 “是吗?”得知维拉克要被释放,克里斯吃饭的动作一滞,“具体什么时候?” “应该很快,所以想问问你,是把他安排来跟你待在一起,还是怎么?”洛克施瑞福问道。 目前一目了然的是,双方必然要提前出手,洛克施瑞福这句假话一出,就是要试探出伯因心中所想。 伯因如果是真心实意的想和谈,那么他是不会介意洛克施瑞福释放‘克里斯’后,把‘克里斯’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要是他早就计划好了搞些什么事情,那么一定会拒绝洛克施瑞福,推荐‘克里斯’去别的去处,避免会长也跟自己当人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就是说,洛克施瑞福这样问了,最起码能得知平等会和谈的真实意图,还有希望从洛克施瑞福的话里找到一些有关平等会藏匿的线索。 “没问问他的意见吗?他想去哪就去哪呗。”伯因没贸然表态,把球踢给了洛克施瑞福自己。 “恰好,他也在征求你的意见。”洛克施瑞福道。 “是吗?”伯因咧嘴一笑,放下了餐具,“他的事什么时候还用得着征求我了?要么我和他通个电话好好聊聊?” 洛克施瑞福同样笑了起来:“可以的话,我会尽快帮你安排。只是现在我们在做释放手续,得知道该把他释放到哪。他估计是还不相信我们,什么都不肯说,只能先过问你了,别耽误事情。” “也是,他自己家也回不去,和父亲闹掰成那样……”伯因点点头,“那就让他……先和我待着吧,一起目睹布列西的改变。” 洛克施瑞福起先有些犹豫。 他担心政府是真的要释放维拉克,那他完全没必要把维拉克带到自己身边,因为等平等会行动之后,他作为人质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维拉克来了也是徒增无意义的牺牲。 尽管这个人欺骗过他们,但伯因对他的观感很复杂,他还是愿意能帮一把是一把。 只是等他稍微深思熟虑之后,问题就不对劲起来。 政府为什么会这个时候释放维拉克?要知道,在政府的眼里,维拉克还是‘克里斯’,释放他等于释放平等会的会长。 压根没想真正和谈的政府真的会释放这么一个重量级人物?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假释放,专门试探伯因。 第二种,真释放,想借用维拉克找到平等会的线索。 这两种对平等会都很不利,所以伯因只能答复若是维拉克出来,就把他带到自己身边。 “那我之后去通知他,等手续齐全之后,就带他回来第一时间见你。”洛克施瑞福笑眯眯地应下。 “嗯,麻烦你了,这段时间没少帮我忙。”伯因道谢。 “你这么说可就太客气了,以前是我们立场问题有过矛盾,不过现在一看,其实不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吗?没有什么帮不帮忙一说的,都是自己人。”洛克施瑞福给伯因倒了杯酒。 伯因与之碰杯抿了口:“是啊,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好。” “那今天就先聊到这,我那边还有些工作要忙,等清闲了,我来找你请教平等论里的东西,说真的我现在有不少的疑问,急着等你解答。”饭还没吃完,洛克施瑞福就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慢走,随时欢迎。”伯因悠哉悠哉吃着饭,目视洛克施瑞福出门。 “他要出来了?”丹尼尔问道。 伯因细嚼慢咽着食物,眉头紧锁:“没那么简单,估计是在试探我。” “这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的,他怎么忽然又想着要试探您呢?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丹尼尔低声猜测。 “我不知道。”伯因也在想这件事。他早前和克洛伊、莫莱斯商定好的行动时间是万国博览会的开幕式,或者后续几天里,但平等会迟迟没有行动,这让他心里很没有底,“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行动,留给他们的恐怕只有闭幕式的那天了。” “政府肯定也提防着我们,闭幕式的时候估计更不好行动。”丹尼尔更是担忧。 伯因无心吃饭,但为了装出心态平和的样子,还是要坚持着把早饭吃光:“我们得想办法得知一些外面的消息。” “怎么得知?两个月了,我们连张报纸都没有见到过。”丹尼尔不抱以期望,尽管他比伯因还按耐不住,“政府的人是不会给我们留机会的。” xiaoshuting.la “别出岔子。”伯因将酒一饮而尽,而后忧心忡忡地一字一顿道。 —— “这几天的搜查有结果吗?”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洛克施瑞福询问下属。 最近他们的人伪装成了各种各样的底层职业工作者,试图打入到平等会内部,或者接触到平等会的人,从而把他们从暗处连根拔起。 “没有。”负责汇报情况的人答道,“现在想要加入平等会的民众不算少,粗略估计有几万,我们的人也混了进去,成了平等会的预备成员,可平等会还没有对预备成员进行什么安排,还排斥在外。” “他们不是傻子,知道要是吸纳这么多人必然会溜进去卧底。”洛克施瑞福对此不感意外,“但多多少少,都还是会有他们内部的人负责维系预备成员的稳定,你可以在预备成员里闹点矛盾逼他们出面,三天时间把这些人给我揪出来。要是揪不出来,你也就再也不用踏进大楼了。” “……是。”这任务何等艰巨,下属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洛克施瑞福透过办公室的巨大窗户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建筑:“最近还是没有克里斯的消息?” “这件事我们有些眉目了。”下属连忙说些有利的事情,“最近有抓到一个叫丹尼·罗斯的人,他是从戴曼斯监狱一路逃回莱泽因的。这个人和克里斯有过接触,他说克里斯没有计划回莱泽因,而是打算去敦曼避避风头。” “去敦曼?那里现在可乱得很。”洛克施瑞福眯起眼睛,“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克里斯早就计划好了去敦曼开始新的生活,从没打算回过莱泽因。”下属道。 “呵。”洛克施瑞福被逗笑,“他一定会回来的,不回到莱泽因,他去哪里都没有意义。这个人很明显在帮克里斯说话,你继续问他就好,他所说的内容倒过来,不出意外就是真相了。去吧,继续调查。” 下属欠身告退。 洛克施瑞福靠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窗户外的景色,那里太容易淹没一个人了,简直是平等会最佳的战场。 第一百八十二章:不喝咖啡 十一月二十六日,上午七点钟 平等会培训班教室里早早地坐满了人,五十位第一期培训的学员默契地提早到场,令基汀、维拉克、皮雅芙等负责培训的人很是满意。 筛选出来的人不止能力出色,态度也都很端正,他们在经过培训后成为平等会的骨干,大家都很放心。 “大家早上好。”基汀站在列于讲台上的五人中间,向教室里的五十名年龄不同、背景不同、性别不同的学员们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罗宾·基汀,是你们未来八天培训的总负责人。” “我是莫斯特·维拉克,负责协助基汀老师教导你们平等理念。”基汀左侧的维拉克道。 “我是勒曼·皮雅芙……” 五位负责培训的老师一一自我介绍完毕后,基汀再次开口:“很多人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是你们被挑中,又为什么只有五十人。没有为什么,你们该考虑的东西也不在此。接下来的八天里,我希望你们只针对我们的培训内容有着无尽的疑惑、求知欲,通过你们的学习,去成为改变世界的中流砥柱,去开拓出所有人都能获得学习机会。” 基汀大世面见得太多了,面对五十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气定神闲。 维拉克则在旁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他接下来也要参与到讲课中,去真正地为别人指点迷津。这有别于之前任何一次经历,他甚至私下自己排练了好几次。 “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我需要了解一下你们。”基汀走下讲台,双手插兜在课桌之间的缝隙里缓步穿梭,“你们所要说的,只有你们的名字、背景、兴趣爱好,从最右边的第一位开始……” —— 十一月二十六日,上午八点钟 政府大楼里,思路暂时僵住的洛克施瑞福命下属把抓来的,据说和‘克里斯’有过接触的犯人罗斯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丹尼·罗斯?”洛克施瑞福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情报部段时间内迅速调集出来的关于罗斯的资料,“你和克里斯认识是吗?” 看上去很是狼狈的罗斯畏畏缩缩地被情报部的人押着坐到了沙发上:“……是。” “你说……他去了敦曼?”洛克施瑞福问道。 “对。”罗斯吞咽着口水应道,心中悲凉。 他昨天才冒着大雪好不容易赶到了莱泽因,想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补回自己人生的缺口,弹奏起钢琴。但还没等他进去找到自己的家人,就被巡逻的政府军给抓了下来,而后经过身份查证,被发现是从戴曼斯监狱逃出来的,又被立即扭送到了这里。 一看自己是进了政府大楼,耳边全是‘情报部’之类的字眼,罗斯心如死灰。 可能这就是命,他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不到半个月,就又被抓了回来。早知道,还不如不回来,或者死皮赖脸跟着维拉克他们。 就在他默默等着政府的人把他带回戴曼斯监狱,重复曾经那寡淡到令人作呕的日子时,事情不对劲起来。 这里的人好吃好喝对待着自己,没有任何严刑拷打,也没有任何要追究自己的意思,一直都在好声好气地问着关于‘克里斯’的下落。 罗斯知道维拉克之前用的假身份就是‘克里斯’,于是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政府的人是在追查维拉克的下落,他当即稳住心神,没有给维拉克拖后腿,顺着情报人员的话,继续伪装自己只认识‘克里斯’,不认识维拉克,还少有地卖弄了一下心机,欺骗了他们说维拉克去了敦曼。 “你怎么知道他去了敦曼?他怎么和你说的?”洛克施瑞福步步为营,一点一点询问罗斯,随时准备从他的话中找出疏漏。 “我在监狱里住他隔壁监室,工作的时候我们两个的工作位也相邻,所以平时没少交流,他有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要越狱的话,一定不会再回莱泽因,毕竟这里太危险了,他会和基汀一起去敦曼……”这套说辞罗斯憋了一整个晚上,他自认为无懈可击。 “基汀……”洛克施瑞福对基汀也很是了解,知道戴曼斯监狱一直负责拷问基汀寻找一大笔黄金的下落,“所以,他们两个是一起走的,之所以选择敦曼也是为了去找那笔黄金?” 罗斯点点头:“没错。基汀是拉威尔的挚友,拉威尔——” “我知道这些,不用你废话。”洛克施瑞福打断了罗斯对他进行的详细解释,“可据我所知,要是去敦曼的话,坐船一定更快,他为什么不就近在码头坐船走呢?” “这……我不知道,可能是码头那里的船……可能是打算走别的路吧。”罗斯摇摇头。 “克里斯和基汀,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别人在一起吗?”洛克施瑞福再问。 “反正当时他们是一大帮子人一起走的,我听着他们好像是说要一起去把黄金挖出来……” “没邀请你?那可是一大笔黄金,就算你们人多,平分完也还是非常非常非常可观的。” 罗斯额头渗出汗珠:“邀请了,但、但我没去,我想回莱泽因,我是个钢琴家,弹钢琴比我的命都重要,我不在乎钱,我只想回来弹钢琴……” “嗯……”洛克施瑞福一手撑着下巴,平静地看着快坐不住了的罗斯,“我听你讲了这么多的废话,你有什么感想吗?” “啊?” “是不是有点洋洋自得,觉得连我都骗过去了?”洛克施瑞福微笑着,那笑容看着吓人,“你这拙劣的谎言说说就得了,别硬撑着。” 起先洛克施瑞福没贸然断定罗斯说的是假话,是担心下属在某些地方进行了误判,或者其中有一些他还没有了解的因素,但现在看来,他之前的猜想还是正确的。 “我没有说谎,我没必要说谎,我骗你们干嘛?我发誓!”罗斯矢口否认。 “发誓做什么呀,一惊一乍的。”罗斯表现得相当不沉稳,让洛克施瑞福对从他身上找出些线索有了巨大的信心,他不紧不慢地问起了看似不重要的事情,“我看你的资料,说你曾经是很优秀的钢琴家,只可惜,因为一些误会才被抓进了监狱,白白浪费了这么些年大好的时光。” “误会……”罗斯目光一变。 这还是第一次有政府的人说他的事情是误会,以前所有人的人都冰冷无情地咬定他就是犯了罪,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你这样的人,就应该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做你优雅的钢琴家。”洛克施瑞福模仿着弹琴,两只手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起舞,“叮、叮、叮……这才是你该过的生活,多美妙。” 听着洛克施瑞福在佯装钢琴声,罗斯原本急促的呼吸慢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说谎。”洛克施瑞福淡漠地看穿罗斯的伪装,“可是,你为什么要撒谎呢?撒谎,就一定是有需要掩盖的东西,我很好奇,你在掩盖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我没掩盖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罗斯愣了一下,心里不踏实起来。 “你跟我嘴硬有什么意义呢?”洛克施瑞福笑道,“克里斯他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你看窗外,他有可能在你视线所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他是自由的,他什么都不缺,只要回到这里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和他比起来,你多惨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被抓住,在回来的路上所做的一切憧憬都化为泡影,迎接你的难不成又是炼狱?” 罗斯没说话。 “别说你了,我看着都于心不忍,我刚刚说了,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所以,身为能感同身受的你的朋友,我想给你一次机会,重获清白,堂堂正正回到莱泽因的机会。”洛克施瑞福倒了杯咖啡,咖啡的热气蒸腾,“只要你如实说出来你知道的一切真相,作为交换,我就还你清白、自由。” “清白、自由……”罗斯喃喃道。 能和维拉克他们越狱出来获得自由,他就已经觉得是上帝在给他机会了,他还没敢奢望过能变得清清白白。 “对你很重要,也是一个人活着最应该具备的。”洛克施瑞福喝了口咖啡,慢条斯理道。 他对拿捏罗斯胜券在握。 要是罗斯看上去再沉稳点,还没有越过狱,那他处理起来会麻烦很多。但看现在,罗斯没说几句自己就渐渐乱了起来,再加上他已经越狱过一次,尝到了自由的甜头,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回到以前的生活,面对这样的诱惑,他是不可能坚持住的。 “你再转念想想,从戴曼斯监狱里越狱出来的有多少人?两千多。我们会只抓到你一个吗?那你也太小瞧政府的能力了。”见罗斯犹豫起来,洛克施瑞福趁热打铁,“总会有人也知道你掩盖的东西,总会有人愿意和我合作。那既然秘密必然会被我知道,无非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你又有什么必要为了帮克里斯多撑个一天两天的,牺牲掉自己整个人生呢?” “我……”罗斯心如乱麻。 他并不知道维拉克的什么秘密。 至多算是知道两个,一个是维拉克和基汀也要回莱泽因,一个是‘克里斯’只是维拉克的化名,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但自己真的要说吗? “留给你选择的时间可不多了,随时都有可能有新的犯人被重新抓捕回来,到时候你就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了。”洛克施瑞福看罗斯有点冷的样子,特意端了一杯咖啡给他,“喝点,暖暖身子。” “谢谢……”罗斯僵硬地捧过咖啡,这玩意儿他很久很久没有喝过,忘却了是什么味道。 “喝吧,不够我再给你倒。”洛克施瑞福站在坐在沙发上不敢直视他的罗斯旁边,催促他快点喝咖啡。 零点看书 咖啡对于这样一个被关在戴曼斯监狱里那么多年,又忍着寒冷跑回莱泽因的犯人,或许在这一刻比什么都重要。 洛克施瑞福在不动声色地摧毁着罗斯的心理防线。 “好……”罗斯捧着咖啡,迟迟没有喝。 “以前,克里斯也来过这里。”洛克施瑞福走到窗前,背对着罗斯,带上了威胁,“当时我是想杀他的,但他在这间办公室里向我下跪求饶,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慈手软,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饶了他一命,让他去了戴曼斯监狱。不过戴曼斯监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还是希望他能把握住机会,早点认清现实,也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维拉克下跪求饶? 那个男人在监狱里经受疯子莱克特九天的严刑拷打,哪怕无限濒临死亡都没有过妥协。 而后又在短短的十天之内重新站了起来,凭借超人的意志力开始改变监狱里的一切,开始带领着犯人们燃起斗志。 他帮自己在监狱里获得弹奏钢琴的机会。 他同犯人们并肩作战,在不公平的足球赛里被狱警打得落花流水。 他吹响了越狱的号角,达成了承诺把自己带出了监狱。 他在离开时,把仅有的十银克分给了自己一半。 “你说得太过了……”罗斯小声地反驳着洛克施瑞福的话,“我知道你是想恐吓我,但……太过了……” “嗯?”洛克施瑞福转过身,没太听清嘟囔的罗斯说了什么,他以为是事情结束了,大步走回罗斯面前,“重说一遍,我没听清,不要漏掉任何线索。” “克里斯他……”话到了嘴边,却是那么难出口,罗斯咬着牙,下定了决心,“真的去了敦曼,他和我一早说过的,我也是亲眼看着他朝着敦曼方向跑的……” 洛克施瑞福的脸迅速冷了下来:“你不想出去了是吗?” “我……” 为什么和克里斯,和平等会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变得这么嘴硬?! 洛克施瑞福费解、愤怒。 他憎恶、恨着。 “自由、清白,和监狱比起来,哪个重要你看不到吗?你是蠢货吗?”洛克施瑞福一把抓住罗斯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 “我不是。”罗斯强压恐惧,那那杯咖啡原封不动颤颤巍巍地递给洛克施瑞,“我只是不喝咖啡。” 第一百八十三章:困扰 上午,平等会的培训班教室里。 “有人认为,只有抗争才能令政府畏惧,才会让他们妥协,便于我们推出理想中的制度。”基汀说着一个重大的误区,“这不对,有人知道错在哪了吗?” “不应该抗争?” “不对。” “抗争的目的不是让政府畏惧、妥协?” “那又是什么呢?”基汀看着回答的学员,一脸慈祥的笑容。 没人回答。 “维拉克,你来说。”基汀一脸期许地看向了协助他讲课的维拉克。 维拉克清了清嗓子:“这位学员的回答有些接近答案了,抗争的目的确实不是为了让政府畏惧、妥协,而是直接打倒他们,让我们来放开手脚,让人民自己来决定世界该是什么样。” “我们自己……” “谁又知道为什么要打倒政府,而不是试着去和他们合作?”维拉克同样抛给学员们一个问题。 他和基汀默契地给学员们保留了自己的思考空间,而不是一味推出自己的想法,只让别人一股脑地去接受。 “应该合作根本没有可能。”诸多学员异口同声道。 这一点几乎成了莫莱斯这边人的共识。 “为什么没有可能?”维拉克追问。 “他们没想改变,改变就代表着他们的利益受损,所以根本不会真的和我们合作,只想通过合作降低我们的警惕,随时予以我们致命一击!”有学员情绪激动地道。 “没错。”维拉克走近那名学员,而后又转身扫视在座的人,以及旁听的皮雅芙、两名作战培训老师,“人民的利益和他们的利益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不会为了人民放弃自己的利益,不然早在我们平等会创建之初,他们就会听到我们的诉求并加以改正!而不是等到现在,被我们打痛了,怕别的国家的代表团看到这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才佯装着妥协以延缓时间!” 基汀接过话,以平和的口吻继续说道:“就算他们这次真的有合作意向,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暂时拿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既然不论如何,他们都并非真心实意地为了人民好,我们又何必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试图让他们改变呢?还不如推翻他们,把勾心斗角的时间用在造福人民上。” “所以我们一定要抗争到底,直到打倒他们对吗?” “所以,我们平等会有,且只有一条发展道路,即抗争到底。”基汀直视着那名学员,“直到打倒抱团取暖的财阀、权贵、既得利益者们。” “又或许,打倒他们后,这世界上的不平等仍然会存在,无法被彻底根除。那我们的斗争也不会消失,会永远树立在这里,维护人民的利益,震慑怀有不良居心的人。”维拉克补充道。 留给基汀、维拉克二人讲述平等理念的时间只有一天,任务繁重,因此他们说话的信息密度很大,使得学员们都边听边奋笔疾书,把重要的内容记录下来。 皮雅芙和两名作战培训的老师听着也觉得受益匪浅,不知不觉中又吸收了很多新的观点,好似对平等论的理解又加深了许多。 “这两个人真厉害。” “听说他们在监狱里一直坚持着研究这些,还进行了结果顺利的实践,所以说得很深刻。” 皮雅芙听到身边两位作战培训的老师迅速被初来乍到的维拉克、基汀所折服,也不由加深了对二人的敬佩。 她清楚能力卓越的他们,未来必然会成为平等会的重要助力。 “牺牲一下大家的午餐时间,我们先把上午的内容都讲完。” 时间相当紧迫,临近中午的时候,基汀和维拉克安排好的上午的教学内容还没讲完,他们为了保证全部讲完,只能牺牲了学员们的用餐时间。 学员们对此毫无怨言,他们只是听了半天的课,就已经觉得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未来的路也更加清晰,这样难得的教学机会,没人会介意多听一会儿。 皮雅芙没有干坐着,她直接带着其余两个老师,去食堂带回来了五十多份的午饭,一一分发给了维拉克、基汀,还有学员们。 于是大家开始边吃边讲课听课。 莫莱斯忙完还专程过来看了眼情况,他本想进去坐会儿,听听基汀他们讲的怎么样,但刚到门口就看到里面的学员边吃饭边记着笔记,有的甚至顾不得吃饭,和基汀、维拉克争论一些观点。 氛围非常好,大家都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件事。 观望许久,莫莱斯决定不进去打扰他们的进度,安排了人负责好里面老师、学员的需求后,悄悄离去。 第一天的培训持续到了晚上九点钟,期间大家平均休息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这才让平等的理念全部讲完。 其实起初维拉克和基汀考虑到了内容不应该讲太长,一方面学员们消化会变长,一方面培训进行得太晚,也会影响学员们的后续学习。 所以他们昨天把教学内容的预估讲述时间压缩到了八个小时。 可没成想,真到了讲课的时候,他们发现八个小时是讲不完的,再加上学员们的热情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双方在很多问题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都在为真正的答案毫无保留地提出自己的真诚意见。 导致最终培训时间达到了十二个小时左右。 维拉克和基汀虽然说得口干舌燥,但看到学员们学得很充实,身体的疲惫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好,今天的培训到此结束,明天七点钟,我们还是在这里不见不散,由我和皮雅芙老师给大家培训其他方面的知识。”基汀宣布下课。 学员们有的恋恋不舍,有的打着哈欠路都有点走不稳,陆陆续续地离开。 “讲得真好。”两位作战培训的老师听过上午的课后就去忙别的事情了,皮雅芙旁听到了最后,在维拉克和基汀不住气地喝水润嗓子时,上前衷心夸赞道。 “我们都是第一次做老师,第一次给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掏出自己的知识、输出观点、平等地交流、互相学习。”基汀喝了口水,将水杯的盖子拧好,笑着看向皮雅芙,“其实还是有一些不足,等明天我们的培训结束,可以开一个总结会,总结我们的教学经验,争取在下一期的培训里更高效地指导大家。” 皮雅芙听完基汀谦虚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您说得对,今天听您讲课,我也发现了我备课内容上存在的一些问题,今天晚上得再修改一下了。” “大家都在学习进步。”基汀道。 “走吧,莫莱斯派人来打过招呼了,说要等着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维拉克把水杯里的水喝了个精光,还是觉得有些口渴,便到一旁又接了杯水说道。 “估计要了解一下培训的情况,我们走吧。”基汀猜测了一下莫莱斯专门等他们的用意,一行人在维拉克接好水后,共同去找了莫莱斯。 莫莱斯在办公室里独自工作着,见维拉克等人来找自己,立即起身,开起玩笑:“你们可终于来了,我都担心你们是自己跑去吃饭了。” “怎么会呢。”维拉克他们打听到莫莱斯还在工作后,为了不耽误莫莱斯的时间,就顺路去食堂把饭都打好带了过来,一行人像之前那样,在会议室里吃起简单的晚餐。 “培训很好。”莫莱斯评价今天初次的培训。 “你去看了?怎么没见你?还是说你听别人提起的?”维拉克今天除了上厕所,一直待在教室里,他连莫莱斯的影子都没见到,莫莱斯怎么会了解培训的情况呢? “我有去看,当时你们都很认真,我就没打扰你们。”莫莱斯道。 基汀客观地汇报起工作情况:“还是存在一些不足的,不过整体上不错,达到了我们预估的目标。等第一期培训结束,积累了初步的经验,培训班就会步入正轨,可以翻倍地去培训学员,为平等会迅速增添具备基本能力的中流砥柱。” “这样最好。”莫莱斯很满意,培训班的事情搁置了有一阵子,如今全力运转起来,也算了了他一个大心事,“我是无条件信任你们的,要是还需要其他什么帮助,随时和我说。” “肯定不会和你客气的,放心。”维拉克和莫莱斯很早之前就打过交道,他自然不会有所拘束,“你那边怎么样?除了我们,作战计划,还有武器的筹备都有眉目了吗?” 莫莱斯把嘴里的食物咀嚼完咽下才开口:“作战计划正在稳步推进,不过武器的筹备还很头疼。这因为平等会的武器还不够多,这件事一直在搞,几个月来根本没停止过疏通各个渠道,但政府在这方面把控得很紧,我们找不到机会。” “据我所知,我们的武器缺口还挺大的,主要的还是最早购置来的那批。”维拉克道。 ”对,主要还是用的那批,可惜那批刚购置完没几天,政府这边就把所有渠道都禁了。“莫莱斯一想到这件事就感到可惜,“早知道当时再多买它个一千套。” “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第一期培训里,维拉克的任务大致完成,他也有空分出心思帮莫莱斯想想武器的事情了,“要么从别的地方买,然后运过来?” 莫莱斯叹了口气,有些没胃口吃饭:“现在莱泽因的出入看得非常严,竭力避免着武器的流通。这么做除了为了保证万国博览会举行期间市内安全,就是不想让我们有机会获得武器。” “照你这么说,确实很麻烦,市内没渠道,市外的运不进来……”维拉克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作战培训没有问题,把他们带出莱泽因,到其他地方训练就好。”莫莱斯道,“至于武器的筹备,目前看上去只是从外面购买,然后拆解,体积小的不容易被发现,一点一点地往进运,等来了再组装起来。” “这样能运多少?”维拉克问。 “预备成员用不了,我们放心的正式成员也没多少,而且很多地方都要人,能用在每天运零件没几个,等行动开始的时候,撑死凑个二三百来套。” 二三百来套远远不够,维拉克和莫莱斯的心思一样,巴不得把平等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武装到牙齿,让大家具备和政府说不通道理,就一枪把政府崩了的能力。 就算不图这个,仅是攻占政府大楼,需要的火力也必须得达到一个标准。 现在差得太远。 “那肯定不行,要么多纠集人手,能确保搞来一千套以上,不然就抓紧想别的办法。”维拉克摇摇头。 156n.net “按这个法子,一千套是肯定不可能的了,而且人多了,被抓到的风险也会变大,让政府发现我们暗中开始集中武器,他们肯定会猜到我们一点意图,提高警惕。”莫莱斯根本没打算在这个办法上多费功夫,这只是他采取的计划之一,“我们肯定还要找别的办法的。” 维拉克不再说话,低头吃着饭。 武器确实不好搞,从外面不容易进来,他和基汀先前也是大冷天小心翼翼避开了巡逻队,费劲了功夫在凌晨混了进来,要是平等会很多人这么多,是免不了有人被抓住的。 “武器的筹备也是我们实行攻占政府大楼计划的重要一环。”基汀开口,“等我明天忙完了,也想想有没有什么门路吧。” “麻烦您了。”莫莱斯道。 基汀曾经身份不凡,现在应该在莱泽因里多少还有一点能动用的关系,他要是能把困扰莫莱斯的问题给解决了,那自然再好不过。 “我尽力。”基汀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没有把话说得很慢。 “我这几天不忙,也可以帮着想想。”维拉克也道,“总会有办法的,你也不用着急。” “我没着急,我得稳住,我要是不稳了,整个平等会怎么办,计划又该怎么办。”莫莱斯摆摆手。 皮雅芙也跟着开口:“我去和认识的朋友打听打听,应该也能筹备到一点。” “麻烦大家了。”莫莱斯有点过意不去,几人彻夜忙碌培训班的事情,现在还要替他分忧。 “都是自己人,都是我们面对问题。”维拉克宽慰了莫莱斯一句,陷入沉思。 第一百八十四章:超越自己 “对了,目前我们有的武器数量,是仅指我们这边的,还是包括了克洛伊那边的?”维拉克问了一个较为重要的问题,如果没包括克洛伊那边,那如果想办法从他们那里再搞到一批,东拼西凑的话说不准可以凑齐。 “没包括。”莫莱斯还没等维拉克说出他的想法就先摇起头,“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们要攻占政府大楼,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也没找他们要过武器。” 皮雅芙道:“找个其他的说辞?” “几乎不可能有合适的说辞,因为再怎么说,我们都是要他们的武器,依我们现在日益紧张的发展冲突来看,克洛伊绝不会对我们提供帮助,更不会拱手让出武器,削弱自己的实力降低话语权。”莫莱斯不抱以期望。 “呵……”听到这话维拉克冷笑了一声,“和我们打交道的时候知道要变得强大拥有话语权,和政府就不知道了。与其说他们和我们有了冲突,还不如直接看作是从来不是一路子人。” 维拉克在和克洛伊他们怎么相处的这件事上态度非常果决。 莫莱斯等人尽管也对克洛伊的不作为,对他短浅的目光极为愤慨,但好歹也一起共事了这么久,风风雨雨一同走过,要真说彻底分道扬镳,放弃还能重新团结起来的幻想,肯定不如维拉克痛快。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这个。”莫莱斯照例让维拉克打住。 维拉克也只是刚好说起,并非有意要在他们全身心和政府周旋的时候再树立起一个矛盾、敌人:“嗯。武器的事情不像培训班,必须现在就开始运转,不然整个计划都无法推进,只要我们能在计划实行之前搞定就好,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大约四十天的时间去解决。” “时间应该还是充裕的,前提是真的有办法,这要是个死局,给我们一年也没用。”莫莱斯知道四十天算久了,可先前几个月里毫无办法,他担心接下来还会延续以往的局面。 “是的。”维拉克吃起饭。 莫莱斯吃得很快,没多久就吃完了饭,点起支烟:“你们是平等会的新鲜血液,自你们进来之后,平等会变得更有活力了那么一点。想想也是,和政府硬碰硬的这段时间,我们担心混入政府的人,没敢吸纳任何一个新成员进来,平等会很久没什么变化了。” “坚持过这段时间就好。”维拉克相信,只要他们能把解析来这场战斗漂漂亮亮地打完,那平等会必将进入超级飞速发展期,或许会一天一个样,攀到在如今看来高不可及的地步。 “我在想,能不能在这件事上,把我们目前两万预备成员利用起来。”莫莱斯思忖着,“因为担心有政府的人混入其中,就不吸纳新成员了,这也有点说不过去。要是实在担心这个问题,又暂时没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就有针对性地筛选出一小部分预备成员先进来。” “你的意思是,大规模调查一下两万预备成员的背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帮我们解决目前的问题?”基汀问。 莫莱斯语速变慢了许多,显然也还处于思索的阶段:“我是这么想的,另外不止是可以看看有没有能在武器筹备上帮得上忙的人,这么大规模的筛选,肯定会涌现出各种各样的人才,说不准还会有意外之喜。” “我觉得可行性很高。”皮雅芙支持莫莱斯刚想出来的办法,“我们一直担心的,就是短时间内吸纳太多人,根本无力对他们进行检查。在这敏感时期混入政府的人,很有可能导致我们后续的计划全面崩盘。可要是能有目的性地先吸纳一小部分人,这会极大幅度缓解我们的检查压力,还能在当下最大限度利用起预备成员的力量。” “我也觉得不错。”维拉克觉得莫莱斯的点子很好,“唯一的难题就是我们怎么尽快做完这么多人的调查。” 小书亭 “除此之外,还应该制定一个健全的审查机制,避免政府的内鬼混进来。”基汀补充道,“政府现在一定在想办法打探我们的消息,这两万人里他们的人恐怕不少。” 莫莱斯听着三人各自发表意见,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这个办法实行起来确实还有方方面面的困难,不过不论是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都是很值得我们去做的。你们都没有什么异议,那我就推动一下吧。” “说起这个,我倒有了个新想法。”维拉克经历了这么多,培养出了敢想敢干的思维,“我们一直都很担心政府的人混进来,这导致我们在有些方面处于被动。可凭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能试着去占据主动?他们能给我们派人,我们怎么就不能试着派人打入政府内部,获取一线情报。” “这个考虑到了,只是目前要忙的事情太多,有点难以兼顾。不过我很清楚情报系统的重要性,它既可以负责肃清内部的奸细,也可以派人打入敌人内部,是我们和政府对抗时非常重要的盾和矛,因此这件事已经提上日程了。”莫莱斯笑了笑。 “我就说……”维拉克也跟着笑道。 平等会也并不是在他们没在的这段时间干等着万国博览会的闭幕式,维拉克能想到的东西,平等会也基本都有意识到。 “普鲁曼那边、罗斯都没有消息吗?”距离平等会调查这些都有几天了,维拉克忍不住向莫莱斯询问。 他很清楚,莫莱斯没主动找他就代表着这些都还没有结果,他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进展如何。 “普鲁曼那边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从没在那里建立过站点,初来乍到,想调查出线索也不是那么容易。”莫莱斯说道,“至于你说的音乐家罗斯,也还没有音讯。” “时间这么久了,他怎么都应该回来了。”维拉克看向基汀,“会不会……” “这段时间有被抓的人吗?”基汀明白维拉克在担心什么,向莫莱斯问道。 莫莱斯将抽完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有一些,但经过我们的调查,其中没有能和罗斯对得上号的。” “调查是从几号开始的?” “二十四号下午。” “那二十四号中午及以前被抓的有没有调查?” 莫莱斯被基汀给问住了:“之前……之前的想调查会有些麻烦,你们觉得有必要再调一批人力查一下吗?” 维拉克和基汀对视了一眼。 莫莱斯这么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平等会现在人手比较紧缺,他不太希望继续在找一个音乐家的事情上再多添人力。 “这样吧,只调查二十三号到二十四号中午这段时间被抓的人。我和基汀老师一路上几乎没做过多的停歇,罗斯不可能在我们之前回来,所以要是这段时间没有,他应该……在中途出了意外……”维拉克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一天半里的被捕人员,调查起来倒不会太过麻烦,莫莱斯沉吟一声答应了下来。 毕竟对《英特纳雄耐尔》谱曲也是平等会后续宣传的重点,而罗斯既然是维拉克大力推荐的人选,应当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替代的。 “麻烦了。”维拉克心情变得略微沉重。 罗斯按理来说应该也回来了,但平等会的人在莱泽因里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线索,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维拉克只能心里祝愿罗斯只是还在路上,或者回来了,只是平等会的人还没有发现他。 当初在码头上各奔东西时,他之所以没带上罗斯,就是不想让罗斯也卷入危险横生的斗争中。若非这次《英特纳雄耐尔》的谱曲他觉得非罗斯莫属,他会一辈子衷心祝福像罗斯、道恩这样的人过好他们自己的生活。 “没什么,谱曲确实重要,可要是实在找不到他,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另寻人选了。”莫莱斯提前把话说清楚,“再合适的人,等不到也就没任何意义。” “当然。”维拉克也不会为了硬等罗斯,延误了平等会的发展。 待几人都把饭吃完之后,莫莱斯也不多留他们讨论问题,这几位今天没少忙,是时候去休息了:“好了,今天谈的东西我会都安排下去的,你们也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也一样。”维拉克嘱咐了一句,和基汀、皮雅芙出了会议室,一起返回旅馆。 “维拉克一会儿回去和我做一个名单,我们要对学员们今日的学习情况进行打分。”回去的路上,基汀安排待会儿要做的事情,“皮雅芙你也做好准备,等这期培训结束,我们通过综合评分选出学习情况最好的一部分学员,留他们做后续培训的助教。” “好的。”皮雅芙应下。 维拉克今天太忙,现在才有空问道:“老师,这批学员里有您觉得合适的人吗?” 三人都清楚,所谓合适的人,就是基汀要开的特殊培训班的学员人选。特殊培训班里会针对性地教导学员东西,培养他们日后成为独当一面的干部。 “有几个,我再观察观察。”基汀不急不躁。 虽说基汀见过的世面太多了,作为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见过无数的人,和各怀鬼胎的人打过无数的交道,但他在看人方面还是很谨慎,从不打一个照面就断定一个人的品性。 当初维拉克都是在监狱里摸爬滚打半个月获得的基汀认可,将近两个月才得到了基汀的完全信任。 这里的人标准就算会降低很多,也不会随便到一天之内打动基汀。 “我也看中了几个,不知道和老师的吻不吻合。”维拉克在讲课的时候也有意研究了每个人。 “等我定下人选的时候就知道了。”基汀没和维拉克通气,相互不影响判断。 “好。”维拉克颇有兴致。 几人说笑着回到了旅馆,皮雅芙在四层分别,基汀则到了维拉克的房间里,完成今日最后的工作。 “按十分打吗?”房间里,维拉克准备好了一份名单,准备和基汀一起给学员打分。 “嗯,你先按你的打一遍,然后我再打,最终取我们的平均值。”基汀站在书桌前,看着维拉克慎重地给五十名学员打分。 “明白。”维拉克点点头,握起钢笔进行打分。 他很尊敬、钦佩,甚至崇拜基汀,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基汀从不孤高自傲,同样非常尊重他,给予他应有的东西。 就比如给学员打分,他不会和维拉克商量着来,因为维拉克在决策上要弱于他,培训班里二人的职位也有分高低,他们一旦在某位学员的身上产生分歧,维拉克会大概率向基汀妥协。 这在基汀看来就算不得公正,也并不利于培养维拉克的独立思考能力了。 没多久,维拉克打好了分,主动起身给基汀让出座位。 基汀坐下,在维拉克评出的分后面打下自己的分数,顺便也把每位学员的平均分数写了出来。 维拉克向基汀刚刚看他一样,看着基汀打分,在见到自己评高分,基汀却评低分,又或者相反的情况下时,开始回顾那名学员的身上有哪些被自己高估的东西,又有哪些优点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好了。”一段时间后,基汀评完了所有人。 哪怕他同时还负责算出了平均分,总的打分时长也比维拉克短了一点,这说明他对这五十人都有了较深的了解,看到名字,相关的信息就涌现出来了。 “看来我和老师您的看法还是有些出入。”维拉克拿着评分单子,发现自己和基汀看法一致的差不多只有一半。 “很正常,我们存在差异,注意的角度,一些优缺点的理解方式也不同。”基汀不感意外,“你也不用觉得我的评分就比你的要靠谱,有时候比起更像是正确的结论,还是要选择相信自己的感受。” 基汀仍然不忘在教导维拉克东西。 他给维拉克定的标准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别人精于一项、略有心得他就心满意足了,而维拉克,不能把他当成是终点,只能把他视为起点。 超越自己,这是他给维拉克的最低要求。 第一百八十五章:无题 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七点钟 第一期培训班第二天的培训正式开始。 平等理念昨日已经全部讲完,今天将由基汀、皮雅芙分别负责上下午的课程。 维拉克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因为在平等的理解上他和基汀平分秋色,昨天做基汀的助教对其有很大帮助。而今天,基汀要讲的内容很杂,基本没有他所擅长精通的,故而没有被特别安排什么任务。 于是维拉克和皮雅芙坐在一边旁听,顺带着思考起武器的筹备问题。 他们平等会想要和政府斗争,想要斗赢政府,就必须自身变得强大。变得强大如今摆在眼前的,又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武装自己。 所以说,武器的重要程度无与伦比,完全可以和《平等论》这样令无数人觉醒的著作相提并论。 一个是诞生,一个是如何让诞生的东西实现。 “基汀同志懂得真多。”皮雅芙低声和维拉克感叹着。 基汀可以流利地转换多国语言和学员们交流,学员们的问题不论东西南北偏不偏僻,他也或多或少能提出一些自己的了解与看法。 这个男人最大的魅力就是深不可测的知识量。 “是,只要和基汀老师相处,就无时无刻会学习到新的东西。”和基汀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维拉克太清楚大家和基汀相处久了后会发生什么。 “说实话,我都想作为一名学员接受基汀同志的培训了。”皮雅芙身为小说家、一家报刊的创始人,本身的知识量是非常深厚的,可饶是如此,也不免被基汀深深折服。 维拉克没有说话,抿嘴微笑着听基汀讲起国际局势。他前二十多年可以说是被荒废掉了,但好在终究醒了过来,往后他不会浪费余生,他会奋力地追赶基汀,达成其对自己的期许,超越、成为新的高峰。 “敦曼合众国的内战正在逐渐平息,北方的敦曼合众国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要不了多久就会取得全面胜利。”基汀坐在椅子上,握着水杯,和学员们一样看着黑板上绘制的世界地图,“在我看来,这是军事史上绝无仅有的战争。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战争革新、树立全新的战争标准,会给全世界留下深刻印象。” 学员们津津有味听着,维拉克腰板挺直、皮雅芙双臂环胸,也听得格外认真。 敦曼合众国和敦曼联盟国的这场内战几乎无人不知,但大家也仅知道有一个国家正结算着往日积累的矛盾,接下来要么正式完成统一,要么局面变成更加混乱,引起国际局势动荡。 其余的一概不清楚。 基汀就想通过故国的这场战争,来带大家多方面了解一下广阔的世界在近年来究竟发生来哪些巨变,这些巨变所产生的深远影响又有哪些。 “其实敦曼内战的爆发原因是自独立以后,南北两方奉行的经济制度的矛盾变得不可协调。只不过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全面的矛盾、冲突被推往激烈的顶峰,它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基汀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静,尽可能中立客观地分析着情况。 yawenku.com 这番内容维拉克在监狱就有听到过。 当时基汀长达两年没怎么接收到外面的消息,只通过维拉克的只言片语进行简单了解,而后就做出了推测。等他们出狱马不停蹄赶往莱泽因时,购买了报纸的二人发现,事情的发展走向竟和基汀预料的几乎吻合。 维拉克自此对基汀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分外认可基汀的军事水平。 他好奇着自己眼里的世界和基汀眼里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只是看着同一面地图,基汀就能准确预估出一场重大战争的走向、一个国家未来的发展呢? 耳边基汀的讲述仍在继续,维拉克的目光则深陷在了那由基汀亲手绘制的世界地图中。 当今世界共有十三个国家或地区,其中,巴什帝国地广人密,坐拥最大的面积、最多的人口,发展潜力极其巨大,和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布列西共和国、威尔兰王国共为公认的最强大的国家。 排在他们之后,被基汀认为综合国力位居世界第四,也是被认定存在着比平等会发展得更高的革命组织的普鲁曼帝国,始终稳扎稳打韬光养晦,只欠缺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再之后,敦曼合众国。原先与前面的差距就算不得太大,在通过这场内战基本解决内部矛盾后,也必将迎来新的发展腾飞期。 除去这五个正强大,或逐渐强大起来的国家,其余的卡斯特利亚帝国、斯德尔王国、蒙勒哥帝国、神奈帝国、尼罗帝国、伦巴特帝国、黎塞联邦、波克王国都还处于低速发展期,在列强野心、实力空前膨胀的局势下,一点一点地失去着崛起的希望。 这差不多就是维拉克所了解的世界局势。 而国际局势又瞬息万变,随时都可能出现新的变局,打破原有的平衡。 基汀一直以来都对国际局势保持悲观态度,他认为整个世界都像敦曼合众国那样,积累着矛盾、病症。如今敦曼积累到了顶峰,不得不爆发一场全国性的浩大战争来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而世界的,仍在积蓄,等到了必要的时候,它的爆发,它所引出波及世界的战争规模都将远远超越敦曼内战。 到时候可能将爆发的世界大战令维拉克想都不敢想。 他不知道基汀所说的会不会发生,要是发生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他们现在连莱泽因里的局势都无法掌控,仍在艰难地与政府对抗着,未来世界级的变动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维拉克相信基汀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未来或许真的会发生一场所有国家都不能幸免的战争。 可如果真的发生,他也绝不会保持悲观态度,他会视这场世界大战为洗刷旧世界的最佳机会,随着这股浪潮,去竭尽全力构建一个崭新的世界。 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 今天的课程比较轻松,更多的是基汀在进行一个测试,因此并没有超时,到了饭点基汀就适时结束,让所有人离开去吃午餐,简单午休一下。 “您讲得真好!”皮雅芙说道。 这都数不清是她第几次夸赞基汀了,基汀还是那副谦虚的模样,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的相处、共事就是互相学习的过程。 “维拉克,我看到你似乎有在沉思什么?”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基汀说起他上午讲课时注意到的细节。 “是。”维拉克没想到给学员讲了那么多知识,基汀居然还有空观察他,“我想了想武器筹备的事情,又听老师您讲敦曼内战,想到了国际局势。” 基汀对维拉克的想法很感兴趣:“你有什么想法吗?说说看。” “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还想找机会和您深入探讨一下,您为什么觉得未来的某一天,会有可能爆发一场全球性的大战?”维拉克道。 “这些就比较复杂深奥了,之后我会开一个特殊培训班,到时候专门安排讲这些东西。”基汀想到了诺德、迪亚兹他们,“对了,我觉得诺德、迪亚兹、墨菲他们三个不太方便安排到培训班里,毕竟能进入培训班学习的学员都是皮雅芙同志慎重筛选出来的,我们需要维系公平。” “是。”维拉克没有意见,而且这事他们早就说过了。 基汀话锋一转:“不过,我自己开的特殊培训班没这一层顾虑,完全可以把他们吸纳进来。虽然我还没看到他们在能力上有什么突出表现,但他们愿意为了救你付出一切,这份情谊就很值得去刮目相看了。” “那更好。”维拉克还打算自己找空私下教导三人,全然没考虑过基汀能为他们安排更好的机会。 “我个人觉得这样是最合适的,另一方面是他们里面有的不识字,有的并非本国人,距离特殊培训班开班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可以给他们留出空抓紧把基础的东西都赶上来。”基汀说着这样规划的其他缘由,“不然就算现在能安排进普通培训班里,他们有的连字都不会写,笔记都记不了,怎么保证他们的学习质量能达到平均值,甚至只是及格呢?” “您说得有道理,这样安排的话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等我中午回去通知他们一下,免得他们没有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不能好好把握这宝贵的机会。”维拉克深知,基汀愿意给这三人额外的帮助,主要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一定得让这三人争气,像他一样把握每一个机会,成就更好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您的特殊培训班我也想过去听一听。”皮雅芙跟着道,“我觉得您目前教的东西就已经很深刻了,特殊的培训班一定收获更大,我如果不去听一下,会是个很大的损失。” 基汀笑了起来,他很喜欢皮雅芙这个姑娘,既强硬独立,又不知固执己见,在学习方面勤勤恳恳,这同样是个好苗子:“我当然欢迎。” 说笑间,几人抵达食堂,食堂这个点人还挺多,他们打好饭后,在角落找了空座享用起来。 “下午的课准备得怎么样了?”基汀边吃边问。 “自认为还不错,也希望您能旁听一下,给我提供些重要的意见。”皮雅芙向基汀发出邀请。 “我很荣幸。”基汀道。 皮雅芙转身看向维拉克:“维拉克同志,你呢?” “下午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先不过去了,反正我们的培训也不止这一期,以后有的是机会。”维拉克计划接下来的六天作战培训时刻陪同学员,自己也学习一下战斗方面的知识,因此一周之内,他应该只有今天下午有还算充裕的时间去看看诺德、迪亚兹的情况。 “好。”皮雅芙并不介意。 “你要去看看他们三个吗?”基汀问。 维拉克点点头,喝了口清水:“嗯,还能再规划一下其他的事情。” “那就按你的安排去做吧。”基汀对维拉克的日程安排不做干涉,“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您放心。”维拉克咧嘴一笑。 现在想要他碰上件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碰到了,一般人也很难能帮他解决。 吃过饭后,基汀和皮雅芙没顾得上休息,回到了培训班教室为下午的培训做起准备。 维拉克独自回到旅馆,把诺德、迪亚兹、墨菲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告知了基汀对他们的后续安排:“……情况就是这样,这次基汀老师给你们提供了很难得的学习机会。迪亚兹我不担心,诺德和墨菲,你们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起码学会写字、认字。” “我最近一直在学,还在迪亚兹的建议下每天写日记。”诺德说道。 墨菲的布列西语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熟练:“我也有在写。” “我还每天给他们念平等论的内容,一来加深自己的了解,二来让他们先有个基本的概念。”迪亚兹汇报自己这两天的情况。 “这样最好。”维拉克很欣慰。 迪亚兹从不让他失望,诺德和墨菲也很争气,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进入基汀的特殊培训班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等培训结束,通过更丰富的知识,就能为平等会贡献更多的力量了。 “有没有觉得很累?”维拉克看着诺德。 诺德这人最怕吃苦,这三个里面他也最担心诺德坚持不住半途而废。 “是感觉比工作更费劲,但看到你们这么多人在坚持,我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和你们感同身受一下。”诺德发自肺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想放弃对吗?现在还远远没到谈这个的地步,最起码等我上完基汀先生的培训班,再做决定。” “还挺有自信,觉得自己百分之百能进入基汀老师的培训班?”维拉克对诺德这份与生俱来的自信无可奈何。 “当然。”诺德理所应当道。 “那最好。”维拉克微微点头,一一看过三人的面庞,他们和平等会里的绝大部分人一样,年轻、富有朝气,“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第一百八十六章:情报部门与策反 盯着三人把他们后续一段时间内的学习计划制定好后,维拉克看了看时间,见时间还早,便赶去了培训班的教室,旁听皮雅芙同志讲课。 皮雅芙是一个很有气场的女性,她讲起课来好似生而就给人一种信服感。这种感觉之前维拉克倒是没怎么感觉出来,皮雅芙在他们面前一直很谦逊,如今看来,其也是个收放自如的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处理好了?”基汀问蹑手蹑脚来到旁听位置坐下的维拉克。 “嗯。”维拉克轻轻点点头,“挺争气的都,应该也不会让您失望。” 基汀本来就不怎么担心,他和维拉克相互的信任都是无与伦比:“那就好,好好听听皮雅芙讲课吧,她讲内容很有条理,也有你可以学习的地方。” “好的。”维拉克习惯性地挺起腰板,身子面向讲课的皮雅芙,认真听着皮雅芙讲课。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身子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就好像是被温柔的日光沐浴了一样,是那么的舒适。 他稍微一愣,意识到了这是精神上的舒适感。 自他和基汀回到莱泽因,并且几乎没什么阻碍地进入平等会后,一切都很顺利,他和基汀都被接纳,还迅速为平等会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安排好了诺德、迪亚兹、墨菲三人中期内的发展道路,最重要的是平等会稳步发展欣欣向荣。 这顺利到有一点超出他预计的生活,和他之前经受的磨难形成鲜明对比。 可惜他找不到在监狱时,深夜里写给自己的一些日记。他在很多次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都默默鼓励着自己,告诉自己未来值得被施以期许。 果然,未来真的值得被施以期许。 他很珍惜现在的这种感受,更对未来充满信心。就算有再大的磨难等着平等会又如何,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创造奇迹而汇聚在这里。 听着听着,时间飞逝,第二天的培训结束。 晚上莫莱斯还是特意等着维拉克、基汀、皮雅芙一起吃晚餐。 看着会议室里蓬头垢面,眼里布满血丝,身前烟灰缸塞满了烟头的莫莱斯,提着饭进来的维拉克忍不住有些担忧他的健康:“你是干脆住在这里了吗?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关在监狱里了。” “有点累,不想走动。”莫莱斯接过维拉克递给他的饭,“这段时间对平等会而言也是一种磨砺,我身为临时会长,肯定要顶起压力。” “把身体熬垮了就太得不偿失了。”皮雅芙道。 “我知道,我没你们想象中那么疲惫,都快坐下,我和你们说一下目前一些事情的进展。”莫莱斯催促几人坐下,随后先看向了维拉克,带着一点同情,酝酿了几秒才道,“你拜托要找的那个音乐家罗斯有下落了。” 维拉克从莫莱斯的眼里察觉到事情并没那么美好,他没开口,耐心等待莫莱斯继续说下去。 “不出你所料,我们调查了前一天进入莱泽因被捕的人,其中就有丹尼·罗斯,他被抓到之后第一时间就被扭送到了政府大楼,再往后的消息我们也打探不到了。”莫莱斯道。 维拉克和基汀都僵住了。 “二……十三号?”维拉克心里一沉。 “对,到今天五天了。” 会议室里迎来短暂的沉默。 基汀率先抛下感性的东西,谈起罗斯被捕,对他们会有什么影响:“监狱里有一些同维拉克关系亲近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中包括罗斯。他要是被捕,一旦泄露出这个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莫莱斯还不知道有这回事,他以为维拉克的真实身份还只有平等会的人知道,“为什么要和他们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没必要也没有能力保守住秘密。” “每个人都有做自己的权利。”基汀替沉思的维拉克说道,“如果维拉克在监狱里还活在克里斯的阴影下,那他是不可能带领着我们成功越狱的。” 事已至此,而且也实在没什么好追究怪罪的,莫莱斯平复了一下心情:“要是政府知道了克里斯早就死了,我们一直用的是个替身,你们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基汀思考着,“无疑会对平等会这几个月来做的所有事情添设新的条件,重新揣测我们的动机。” “我们摆在明面上的只有和谈。”莫莱斯紧锁眉头,“站在政府的角度看这件事,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平等会派了一个冒牌会长进监狱,然后冒牌会长带着人越狱,平等会明面上和政府和谈,这看上去隐隐有种计划周密,且都服务于另一个更大的计划的感觉。 基汀沉吟一声,缓缓说出一个较大可能发生的情况:“政府先前一直以为,克里斯被捕,伯因成了人质,平等会群龙无首,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攻,已经在这场博弈中落入下风。可他们得知了监狱里的克里斯是假冒的,应当会猜想到克里斯还活着,正坐镇大后方,只是用一个替身混淆视听,降低政府的警惕。” “照你这么说,政府甚至还会认为几个月前维拉克被抓一事是我们刻意所为。”莫莱斯道。 皮雅芙也迅速陷入思维盲区的政府的角度,将各个时间联系在了一起:“那戴曼斯越狱事件、真假克里斯、和谈、伯因同志充当人质等等,都会被政府曲解。” “就算不被曲解,也无疑会影响到和谈。”基汀揉了揉鼻梁,这件事确实有一点棘手,“只是不清楚影响会有多大。” “万一他们确定了我们另有谋划,不止伯因会有危险,政府估计也会在万国博览会闭幕式之前对我们下手。”莫莱斯没心情吃饭了,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罗斯导致平等会的计划崩盘,那事情可就大了,他看向了维拉克,“维拉克,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罗斯不会出卖我。”维拉克了解罗斯的性格,虽然这人办事软弱,可自己无数次帮他,他应当不会那么无情,“可就算如此,监狱里知道我身份的人也不少,难免会有被人被抓泄露出来,所以这事是很有必要讨论一下。” 莫莱斯、基汀、皮雅芙看着维拉克。 维拉克没皱眉头,他面无表情,内心渐渐平静下来:“首先,我要向各位道歉。在监狱里我考虑不周,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影响到了平等会自建会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行动。”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莫莱斯不希望现在大家执着于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你本就应该是个自由人了,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至于怎么应对接下来你们所说的可能出现的情况。”维拉克无视了莫莱斯的话,继续说道,“解决问题的关键,无非在于怎么让政府不想那么多。我认为,政府要是知道了我是假冒的,会先去找托马斯家族了解情况,查出真相得知真正的克里斯其实早在以前的清剿里牺牲并不难。” “也是。”最近托马斯家族的存在感很低,旗下的产业被其他势力七七八八瓜分走了一大半,以至于他都没什么想起来。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还存在另一种微小的可能,那就是政府觉得平等会其实也不知道我是假扮的,他们会和托马斯·卡迈恩求证,也会试探伯因,要是卡迈恩全盘托出,伯因假戏真做,改变了政府的决断,事情反而会变得更有意思。” “可能性其实不低,就算事情没照这个方向发展,政府也会有相当一段时间陷入犹豫。”基汀很快也想出了解决办法,“要是他们真认为我们谋划别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做些什么行动加深他们的误会,为我们的真实行动提供更好的掩护。” “伯因同志身份特别,现在正值我们双方紧密交锋的阶段,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动他的。”皮雅芙和莫莱斯持相反意见,觉得伯因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再怎么样也能安然待到他们进攻政府大楼的时候。 莫莱斯沉默许久,随后吃了一口饭,这个行为说明他略微胸有成竹了:“你们考虑得都很周到,符合逻辑,不管事情朝哪个方向发展,都有了初步的应对之策。只是,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在政府内部里有眼线,政府怎么想的我们完全不知道,信息的延迟会害死我们的。” 平等会在情报方面处于绝对劣势,可以说得上被政府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除了防守什么都不做了。 这也导致了他们不敢去吸纳两万名预备成员,急剧扩张自己的势力。 “还记得我们昨天谈到了什么吗?”气氛正严肃时,莫莱斯轻松笑了一声,“我想情报系统应该要更快一点落实下来了,作为我们有力的一次回击,弥补我们的空白。” “差点忘了这件事。”经莫莱斯一提醒,几人想起平等会现在正在筹备情报组织,莫莱斯刚刚提的问题也有解决办法。 “局势很紧张,所以情报组织的建立、情报网的搭建一定要越快越好。我们目前决定两路并进,一路培养眼线,一路策反政府的人员,争取最短时间内拥有基本的情报收集能力。”莫莱斯在情报组织的筹备上有所准备,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三人讲了讲思路。 培养眼线很慢,出色的,能和政府的情报部门对抗的人才可不会十天半个月里就培养出来。 所以听莫莱斯说完,让维拉克眼睛一亮的是策反那条路,把政府的人转化为自己人虽然很难,但绝对比培养一个要快得多! “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的情报部门半个月到一个月里怎么也得正式成立,为我们取得这场关键胜利提供巨大的助——” “策反这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维拉克打断莫莱斯的话问道。 “暂时没有。”莫莱斯摇摇头。 维拉克扬起嘴角,他可没少试着策反、用平等理念感染别人,这方面不说很有心得,也比一般人有经验得多:“策反确实是一条很不错的路。” “你怎么想的?”听维拉克这么说,莫莱斯猜测他肯定是又有什么思路了。 无错小说网 “平等理念不止可以觉醒民众,它也可以作为精神武器改变政府的人。我们内部有克洛伊左右摇摆,以前还有背叛者,那政府里怎么会没有这样的人?”维拉克理所应当道,“我们要试着去发现,给为政府工作的人指明一个新的方向。只要这个方向是正确的,一定会有人放弃装傻,背离必将被历史唾弃的政府,投向我们的怀抱。” 基汀可是没少见识平等理念的威力:“维拉克说得没错,我们自信我们走的路才是正确的,那我们就应该同样自信这条路会吸引他们。” 莫莱斯没说话,闷笑几声,埋头大口吃起饭来。 维拉克和基汀对视一眼,也吃起快要放凉了的饭菜。 会议室里,直至四人都默不作声地把饭吃完,才重新恢复了交谈。 “维拉克,你有没有兴趣参与进来?”莫莱斯向维拉克发出加入情报部门的邀请,“这不是临时的邀请,这个人选在你回来之后我就觉得非你莫属了。你实现了种种不可能,对平等理念的实践,运用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我相信你可以作为情报部门的重要一员,尽快给我们补齐短板。” “可我接下来还要跟随基汀老师培训学生,明天作战培训开始,我还想也学习学习。”维拉克身上的事务很多。 “作战培训要到市外,你和基汀同志的身份都太敏感了,不便频繁出入,所以最好还是留在这里。”莫莱斯不打算放维拉克他们出去,现在政府查得很严,要是这两人被抓了,那对平等会可是重大损失。 作战培训去不成了,维拉克原先的计划落空,凭空出现了六天的休闲期:“那一期学员出去培训的时候,我们总不能闲着。” “所以正好。”莫莱斯把事情看得简单,“基汀同志、皮雅芙同志继续培训第二期学员,你抽空去协助情报部门解决问题。” “你这是想累死我。”维拉克苦笑。 “能者多劳!”莫莱斯极为认可维拉克的能力。 能被别人如此认可信任,维拉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我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两周年 未来中短期内又有了新的安排,除却和基汀、皮雅芙共同负责起培训班的事务,维拉克得再抽出部分精力为情报部门的工作添砖加瓦了。 吃过饭,把该谈的都谈完,维拉克回到了自己房间躺下。 他困,可又睡不着。 其实刚回来没多久他就有点累了,不过这种累让他感到开心,因为这是他在监狱里一直憧憬的东西,为平等会,为伟大的理想献出自己的一切。 如今唯一让他情绪低落的,只有罗斯被捕这件事。 他没亲身经历过,但想象得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没多久就重新被抓走会是什么心情。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寄希望于罗斯什么都没用说,坚持到明年一月初。只要他能坚持到那时候,维拉克就有信心再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 深夜,维拉克在辗转反侧中睡着。 十一月二十八日 第一期培训班的学员们跟着负责作战培训的老师离开了莱泽因市,到外面就近的站点组织训练,锻炼出基本的作战能力。 因为身份特殊不能出去的维拉克和基汀开始各忙各的,维拉克为情报部门提供自己的经验,以便他们能更快更有把握把策反这条路走通,基汀开始着手筹备第二期培训,并且把学员人数上调到了一百人。 想保证一百人的培训质量,培训的周期就必须长点,原本两天能讲完的东西,现在可能需要三到四天。不过这也正好,第一期要在外面训练六天,第二期从筹备到开课再到培训结束,刚好可以无缝衔接完成第一期作战培训的老师。 这样一来,培训班的运转也加到了最大的马力,接下来将简单培训出不低于千人的学员。而这些学员,也会成为平等会从事各方面工作的最重要的力量。 平等会步入正轨,一切都在稳步运转。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二月四号。 这一天,培训班的第一期学员完成作战培训返回莱泽因,同时第二期的学员被派了出去。基汀也在参考了作战培训老师的评分后,从第一期里筛选出了五位学习成绩优异的学员,任他们为助教,在第三期及后续培训里为基汀分担压力,基汀也有了信心把第三期的培训人数提升到一百五十人乃至二百人。 维拉克这边协助情报部门的人员同样取得了一些进展。 莫莱斯更是在作战计划、初步吸纳特殊预备成员等事情上取得了突破。晚上的时候,他还在赌场的负一层专门安排了会议。 大部分人以为莫莱斯是想总结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少部分人知道真实原因,却都没有说出来。 和情报部门的人商量了一天的维拉克,同和皮雅芙初步完成了第三期培训筹备工作的基汀在吃过晚饭后汇合,参加了这次目的不明的会议。 他们不再像上一次会议那样,站在讲台上引人注目,承受议论,已经迅速地和其他平等会的成员融为一体,共同坐在了台下,等候莫莱斯讲话。 莫莱斯也是这十多天里头一次重新把自己打理得精神得体,他手里捏着一摞信封,在平等会成员的注视下,走到讲台上,开口道:“同志们,你们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末!”有资历浅薄的同志开着玩笑。 “当然,但这一天还更有意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莫莱斯知道台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人寥寥无几,因为知道的人都是最早跟随弗朗西斯一起创建平等会的人,他们要么牺牲,要么基本被安排在了最艰巨的岗位上,留在这里的十不存一。 “肯定和平等会有关,对于平等会而言,值得纪念的有关——” “今天是平等会成立两周年。”没等维拉克把推测说完,台上的莫莱斯的声音就盖过了他,“一四三一年十二月四号的时候,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建立了一个以为民众争取更多平等机会的松散组织。在弗朗西斯同志的带领下,这个组织开始举行不计其数的游行、抗议活动,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去年三月份的时候为工人们争取到了史上第一个有关削减工人工作时长的法令。” 莫莱斯正是平等会的元老之一,他目睹了平等会的前身如何成立,如何壮大,又如何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平等会的历史。 听着莫莱斯的话,台下平等会的老成员们轻轻一笑,资历浅的则聚精会神地听着。 维拉克也没有了解过相关的历史,他绝大部分信息都是从当初克里斯和弗朗西斯来往的信件里获知的,因此和基汀也静静听着。 “随着我们的壮大,我们所肩负的责任也越来越大,对于政府来说,威胁也就随之剧增。今年二月份的时候,我们的精神支柱,我们的领导者弗朗西斯同志遭人刺杀,死在了一次演讲结束回家的路上。”莫莱斯和弗朗西斯志同道合,又相处了一年半之久,关系很是亲近。提到弗朗西斯的牺牲时,他忍不住沉默了几秒,缓和了一下情绪,“之后,克里斯同志站了出来,他扛起了所有,重新带领着我们走下去。为了避免再次遭到刺杀,我们一直保护着他的身份,以致于政府先前始终不知道那个在亲朋好友眼中温和谦逊的克里斯,暗地里正做着根本没有人敢做的事。” 很多人并不知道的一点是,在弗朗西斯没死之前,克里斯除了和弗朗西斯交流平等的理念,不时提供资金援助,就再也没和平等会有任何瓜葛。 他是在弗朗西斯死之后,无法坐视这股火焰熄灭,才放弃和了伊丽莎白的爱情,抱着必死的决心加入了进来。白天是托马斯家族唱片公司的负责人,晚上是被政府视为乱党的首领,带领‘乱党’从事各种反抗。 做这些的时候,他只有二十四岁。 和他同龄的科林、大多数贵族在吃喝玩乐,和他同龄的绝大多数贵族都过着优渥的生活,不必担忧看不到太阳升起。 “……很遗憾,为我们平等会发展做出无与伦比贡献的克里斯同志,在今年七月初的政府清剿行动里牺牲……再往后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了,维拉克同志机缘巧合之下冒充了克里斯同志,我们定下了组织的名称,定下了武装平等会的重要决策,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今天。”莫莱斯看着台下的众人,庄严肃穆,“伯因同志现在充当人质,深陷于危机四伏的政府大楼,平等会的成立的两年里,一代又一代的领导者倒下,一代又一代的领导者站了出来,接过了前者的大旗,继续挥动。” 两年里,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了。 好在总有心怀热忱的人在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地向着理想中的世界踏进。 他们用他们的死来证明别人的死是值得的。 气氛陡然变得严肃,弗朗西斯、克里斯接连牺牲,伯因充当人质杳无音讯,莫莱斯和克洛伊争锋相对,矛盾愈发激烈。 在仅有莫莱斯这边高层知道后续具体安排的情况下,更多人的眼里,平等会笼上来一层阴霾,好似平等会的寒冬来了。 平等会是会在莫莱斯和克洛伊的争斗下四分五裂,还是能安然度过难关,再次攀上一个新的高度? 有的人心中不免犯嘀咕。 “我从不否认,革命往往伴随着流血牺牲。我也从不否认,我们并非一定会成功,牺牲并非一定就有价值。”莫莱斯暂时还不能把详细的计划公布出来,以免走漏风声让克洛伊那边知道,日后想方设法阻挠自己,他只能趁平等会两周年之际,趁万国博览会只剩下一个月结束之际,振奋一下人心,“但这并没有让我们向前踏进的脚步有丝毫的停顿。因为,我相信,就算不是我们,也迟早有一天,也终会有人开辟出新世界!会有人证明那些死在我前面的人,或者未来死去的我,死得有意义!死得有价值!” 维拉克想起自己初到莱泽因时,曾对自己说过自己在做一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件事情让自己的人生迸发出了更大的价值,就算是死了,历史书上也会多记载他几个字。 如今,他做得远比那时想象得多,在历史书上,也早已不是多记载几个字的事情。 —— 政府大楼安全部 罗斯遭到洛克施瑞福的严刑拷打,变成了近乎一个血人,正在一间阴暗的审讯室里吊着。 “我给了你这么多的机会,你怎么就不懂得利用呢?”洛克施瑞福并不喜欢动手,所以他都是任由下属虐待殴打罗斯,自己在一边充当好人苦苦相劝。 “呃……呃……”罗斯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发出垂死的呻吟。 他已经遭到洛克施瑞福拷打两天,这两天里他经历了就算在戴曼斯监狱也没有感受过的酷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住两天的,他很清楚自己有多软弱,换平时,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挨两棍子该交代的都会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可此时,他挺住了,鞭子把身体抽得皮开肉绽,也没松过一次口。 “给他清醒清醒。”罗斯这么硬撑着,必然掌握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洛克施瑞福大胆猜测只要拿下了罗斯,就能在和平等会的争斗中取得先机。 一名下属冲罗斯的脸上浇了些水。 水让昏昏欲睡的罗斯清醒了许多,又因为流淌过伤口,引得火辣辣的疼痛侵袭了全身。 “克里斯给了你多少好处?还是怎么催眠了呢?你可以给我讲讲吗?”洛克施瑞福凑近被吊起来的罗斯,“我现在甚至对你藏着什么秘密都不感兴趣了,我更好奇你是怀揣着怎么样的想法愿意死死撑着的。” “呃……呃……”罗斯脑子还算清醒,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自己为什么能撑两天? 可能是因为维拉克? 维拉克曾在莱克特非人的虐待下坚持了九天。 罗斯不好意思在受人恩惠的情况下,被拷打一天两天就缴械投降。他给自己心里暗暗定下的标准是,要么被活生生弄死,要么就撑过九天,把维拉克的秘密说出来。 只要自己能撑过九天,证明比维拉克承受了更多,那么就算把秘密说出来,心理负担也不会有多大了。 “平等会……真有意思。”洛克施瑞福一向高傲,可平等会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强迫他把高高仰起的头低下来。 “我……不知道……”罗斯道。 两天过去了,只要再撑七天,就能活下来。 罗斯这样安慰着自己。 和当初众望所归的维拉克比起来,他更显孤独,是一个人在战斗,要克服肉体上的摧残,还要对抗内心的诱惑。 零点看书网 “我们这里还有平等论吗?”洛克施瑞福看向了下属。 以前维拉克建议过他看《平等论》,他也说过自己对《平等论》感兴趣,可其实这只是一种语言上的交锋,他并未正视过《平等论》这种乱党写出来的东西。 现在,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平等会制造的不可能越来越多,那好奇心自然而然地升腾起来。 “都被销毁了。”下属答道。 “销毁得再干净,给我找出一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洛克施瑞福不觉得他手下这些废物真能把销毁《平等论》的事情处理得足够干净利落。 “是……” “对了,不用麻烦了。”洛克施瑞福想起了什么,打消了让下属们《平等论》的念头“你们继续全力销毁就好了。” “是……” 罗斯不清楚洛克施瑞福又再打什么算盘,仍旧呻吟着:“呃……呃……” “让我来好好了解了解你们,到底有什么魔力。”洛克施瑞福轻轻拍了拍罗斯的脸颊,没在审讯室多待,径直离开,穿行在明亮灯光照映下的走廊中,一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嗯……”他站在门口环顾办公室,发了一会儿呆,好似在回忆什么,而后四处翻找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在书柜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翻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那是他当初抓到‘克里斯’时,缴获的由‘克里斯’亲笔所写的《平等论》原稿。 第一百八十八章:谈判 莫莱斯的从军生涯令他很是擅长去调动大家的情绪,经他借平等会成立两年的良机演讲一番之后,大家对明年年初和政府做一场阶段性了结的行动充满了斗志。 会议临结束前,莫莱斯还把手里的信拿出来念了念,那些信正是弗朗西斯、克里斯以前来往交流的信件,其中他们已经解决的问题如今再被提起来惹得人微微一笑,他们没有解决的事情又引人深思。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此时面临的迷茫,也会像弗朗西斯、克里斯的信件那样被念给新一辈的革命者听。但愿那时候新一辈的革命者听后也只是笑一笑,因为那些迷茫到了他们那一代都已有了答案。 维拉克默默听莫莱斯把信都念完。 这些信是他当初卷钱跑路时落在平等会里的,现在再听,思绪四起。 “会议就到此结束,希望同志们不管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险,都能继续怀揣饱满的斗志,去主动抗争!散会!” 莫莱斯举行这场会议也考虑到了同志们的休息,所以在进行到了九点钟的时候,适时结束散会。 “我们走吧。”基汀起身。 维拉克找到了同样来参会的诺德、迪亚兹、墨菲,五人一同随着人流离开。 “维拉克!” 就在他们即将出门,通过地道进入旅馆时,维拉克听到背后嘈杂之中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声音。他扭头看去,在人潮之后,莫莱斯正冲自己招手。 “老师,莫莱斯叫我,你们先回去吧。”维拉克和基汀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四人先走,自己则逆着人流来到了莫莱斯身边,“怎么了?” “你明天什么安排?”莫莱斯把维拉克带到一边角落问道。 维拉克答道:“上午和基汀老师筹备第三期培训的事情,下午继续充当情报部门的顾问,晚上你应该还会找我开个会。” “哈哈……”听到维拉克还调侃自己,莫莱斯大笑了几声,随后平复几秒,压低了点声音,“明天和我去一趟北区,找克洛伊谈谈。” “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要找克洛伊谈谈?”维拉克和克洛伊互无好感,快到了谁都不想见到谁的地步。 “距离我们行动只剩下一个月了,虽说各个环节都在逐步落实,但我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以半个平等会的力量去对抗政府,所以想最后试探一下克洛伊的口风。如果有希望就说服他带人参与进来,提升我们的实力和胜利的把握,如果没有希望就想办法借机安抚他,避免他察觉到不对劲破坏我们的计划。”莫莱斯先回答了维拉克问的第二个问题,“至于为什么叫你,原因很多,你长相的问题,你在另一个很刁钻的角度上又有着远超我们的对克里斯的理解,你也是坚持抗争的典型……” 莫莱斯列举了七八个五花八门的理由。 “我觉得没有希望。”维拉克对克洛伊不抱以期望,“不过抱着去安抚他,免得他搞什么事情的想法去见一见倒是可行。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八点钟。”莫莱斯时间定得不早不晚。 “好,那明天八点前我来找你汇合。”维拉克点点头,把这件事应了下来,“还有别的事吗?” 莫莱斯摇摇头,又叫住了转了半个身打算离开的维拉克:“等等。” “怎么?” “我知道说服他很悬,可一旦说服了,局势会变得一片大好,所以再怎么说,我们也得争取争取,不能直接去以安抚他的路子碰面。”莫莱斯强调了一下,不想维拉克真的就是过去安抚的。 维拉克轻笑一声:“和你开个玩笑,孰轻孰重我清楚,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他认清现实,放弃幻想的。” “那就行,早点休息去吧,明天见!”莫莱斯放下心,露出笑容。 “嗯。”维拉克同其点了下头,回到了旅馆。 旅馆五层,基汀带着诺德、迪亚兹、墨菲站在他的门前,等他回来。 见状的维拉克迎了上去:“没什么事,莫莱斯就是叫我明天和他一起去找克洛伊谈谈。” “他想再试一次?”基汀问。 “对,毕竟能摒弃前嫌团结起来是最好的。”走廊凉飕飕的,维拉克裹紧衣服说道,“就算不行,也能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把克洛伊安抚下来,不让他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起疑心。” “嗯……”基汀沉思。 迪亚兹插了一嘴:“我们和他也打过一些交道,这个人比较执拗,不是那么容易说通的,要是莫莱斯同志没有想出新的法子,还按照以前的方式说服克洛伊,那一定说不通。”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新的突破口,不过他只叫了我陪同,我很好奇他想怎么利用我说服克洛伊。”维拉克掏出钥匙把门打开,“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屋里暖和点,进来说。” “不用了。”思考无果的基汀没有进门,“莫莱斯的能力毋庸置疑,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起码有了些新的思路。另外,我想他更多的也是有考虑到正值平等会两周年,这样的日子是最适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了。” “确实。” “明天……尽你所能吧。”基汀对维拉克寄予厚望,可也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 说服克洛伊少说能让行动的成功率提升百分之三十,武器、人手方面都得得到补偿,更不需要担心在关键时刻被自己人背后捅一刀。 “您放心。”维拉克道。 他知道基汀并不是担心谈不成,因为谈不成本身就概率极大,维拉克也不是神,无法持续创造奇迹。他怕的是维拉克对做事优柔寡断,内心软弱,拖平等会后退的克洛伊做些什么,酿成大祸。 别人眼里维拉克简直毫无缺点,而他的眼里维拉克年轻气盛,又坚决主张和克洛伊一派的人分道扬镳,存在着影响谈话的可能。 维拉克说“您放心”,也是让基汀不用忧虑什么,大局为主,再怎么样自己也不会影响莫莱斯的计划。 “那就这样,都早点休息。”基汀环顾几人,打算回自己屋子。 “对了老师,明天第三期培训班的筹备,就只能辛苦您和皮雅芙同志了。”不管谈话顺不顺利,明天上午维拉克都肯定是没空给基汀打下手了。 “没事,五个一期学员助教会派上用场的。”基汀倒也不缺人。 “那就好。” “好了,休息吧。”基汀不多留,和诺德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维拉克关上门,洗漱后脱掉衣服躺在了床上。 这段日子都没怎么好好休息,难得一天能十点前就能睡,他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 十二月五日 早上七点维拉克起床,和基汀、皮雅芙一起吃了早饭后,同莫莱斯汇合。 “看上去休息得不错,精神很饱满。”在莫莱斯的办公室碰面后,莫莱斯夸赞起维拉克的精神面貌。 维拉克坐在一旁:“你也是,很难得。” “要和克洛伊见面,我再怎么忙前一天晚上也得好好休息,不然第二天一见我顶个黑眼圈,或者萎靡不振的,他怎么揣测都对我们没好处。”莫莱斯说明了好好休息的原因,这是谈话的细节之一。 “看上去你对这次的谈话做了充足的准备。”现在是七点三十五分,距离他们出发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维拉克便先安心地问起了莫莱斯的打算,好有了准备,去了能相互打配合。 “我想和他及他那边的干部们一起谈谈。”莫莱斯边坐在办公桌前把今天的工作制定好,边和维拉克大致讲自己的想法,“平等会两周年,适合讲讲过去,讲讲那些因为抗争的决心不够彻底,导致我们吃的苦头,这次就算说服不了克洛伊,我也得试着说服他手下的人,通过他手下的人,管他情不情愿,影响他那边同志们的态度。” 小书亭app “照你这么说,还不如在那边也开一个像我们昨晚那样的会议。”维拉克明白了莫莱斯的思路,无非是借着平等会两周年纪念日,和自己配合着把情、理都讲个明白,能打动几个算几个。 莫莱斯苦笑一声:“我倒是想,问题是克洛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在他那边开大型会议扩充自己的影响力?我至多打着谈判的名头把他手下的干部们聚集起来,好好讲讲。” “你以前没有讲过吗?按理说你应该讲过的,要是这法子能行,他们早就和我们团结协作了。” “以前讲过,但不彻底,这次我还有一些更充分的准备,算是最后一仗吧,要是这次都不行我也就死了这条心了。”莫莱斯总结了一下,“要么他们放弃幻想,要么我们放弃幻想,今天总得有个结果。” “好,那我听你安排。”维拉克是对这件事毫无思路的,他宁愿在培训班、情报部门外多接一个活儿,也不愿意硬着头皮接触克洛伊。不过如今莫莱斯做出了慎重的决心,他只能去全力配合。 莫莱斯又忙了约莫十分钟,把工作事项制定好后,交给了下属:“忙完了,我们出发吧。” 维拉克跟随着莫莱斯先去了旅馆,又通过旅馆的后门进入一条巷子,再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岔口,才上了一辆货车,赶往北区克洛伊的总站。 “你这防范意识很强啊。”上车后维拉克不禁感叹道。 他自回莱泽因后只出去过一回,就是和伊丽莎白去墓园看科林、克里斯的那次。那时伊丽莎白是直接在旅馆门口开车走的,这和莫莱斯比起来简直是胆大无比。 “别人还行,咱们这种上了通缉令的人还是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的好。而且这段时间政府明面上撤掉了通缉令向我们示好,暗地里却加大了搜查力度,企图找到我们的蛛丝马迹,这时候就更不能马虎大意了。”莫莱斯解释缘由。 “我们这边有被搜查吗?”维拉克问。 “当然,旅馆是重点搜查地点,赌场人员复杂,因此也容易被盯上,光这两天就有过三波人来调查。”莫莱斯没和维拉克说过这件事,实际上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严峻的考验,这是身处莱泽因,敌人眼皮子底下不得不面对的事情,“麻烦的在于,政府表面上和我们和谈了,所以他们也不明着查,专门派情报部的伪装成普通人混迹各种场所。我们主要提防的就是这些人。” 维拉克眯起眼睛:“这应该是出自洛克施瑞福的手笔吧。” “没错,老对手了。”莫莱斯在车厢里点了根烟,“另外据我们初步调查,伯因、丹尼尔也都由他负责软禁。” “迟早得跟他好好算账。”维拉克道。 平等会和洛克施瑞福为首的政府情报部门有着血海深仇,弗朗西斯遭人刺杀,克里斯牺牲的那场清剿行动等等,都是洛克施瑞福组织实施的。 “当然,这次我们情报部门的建立,就是要反过来让他也感受一下我们经历过的东西。”莫莱斯对洛克施瑞福恨之入骨,“再之后,最好在我们攻打政府大楼的时候能碰到他,我会亲手给因他而牺牲的那么多同志报仇。”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北区那家古董店前。 这块街区都有平等会的人监视着,所以在确保没有政府的人后,克洛伊的下属拉开了车厢的厢布,带着莫莱斯、维拉克下车,不做任何休息停留,径直进入了会议室里。 克洛伊所待的总站和莫莱斯的相比落魄了不少,他们的居住区也不如莫莱斯那边的方便,通过地道直接就能往返。 这主要是克洛伊的资金主要运在了维护上,而莫莱斯更有远见一些,他用钱购置了许多产业,让钱生钱,给平等会带来了可持续发展的美好前景。 “又见面了。”会议室里,克洛伊的面孔比以前看上去更加阴沉了,他向刚进门的莫莱斯打了个招呼,又冷冷瞪了一眼维拉克。 “其他人呢?”莫莱斯带着维拉克坐下。 “都在来的路上。”克洛伊刻意拖延时间,不让谈判进行的顺利,“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重用这么一个骗子,你难不成还想再被骗一次,害了整个平等会吗?” 莫莱斯早知克洛伊会在谈判里对维拉克的身份进行攻击,只是没想到人还没来齐,他就开始了:“这个待会儿再说,先等其他人来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各执己见、放弃幻想 “吃早饭了吗?”克洛伊问道。 “吃了。”莫莱斯专门瞥了一眼狭小会议室里的钟表,“都九点多了,怎么可能还没吃早饭。” 克洛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最近在忙什么大事,顾不得吃饭。既然来都来了,等开完会时间也差不多,我们中午一块儿吃顿饭吧。” “好啊。时间过得可真快,想想上次一起吃饭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莫莱斯没在意克洛伊明目张胆的试探,欣然答应了午饭邀请。 “只要我们能适应,它快不快慢不慢的也就无所谓了。”克洛伊淡漠地瘫在椅子上,全然不像莫莱斯为了表露出精神饱满的气势,特意好好休息了一晚,白天认真打理了一下,“可要是适应不了,再怎么样都会被淘汰的。” “我们都很清楚彼此当下最关心的是什么,没必要拐弯抹角,等他们来了就直截了当地谈吧。”莫莱斯听得懂克洛伊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他不喜欢隐晦地暗指什么,习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把话说清。 克洛伊哼笑了一声,耸耸肩,没再说话。 过了约莫十分钟,克洛伊的下属,平等会在莱泽因东区、北区的重要干部们陆续赶到了会议室,狭小的会议室里算上莫莱斯、维拉克,坐满了共计十人,开始有点闷到透不过气了。 “可以开始了吧?”克洛伊直视莫莱斯。 “嗯。”莫莱斯道。 维拉克感受到克洛伊的七位下属都对自己目光不善,不知是被克洛伊影响,还是他这一派都是一样的思考逻辑,只能看到维拉克曾经阴暗的一面。 “之前谈了那么多次,你的话术都差不多,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克洛伊依旧瘫着,他的七位属下默不作声,齐刷刷看着莫莱斯。 “昨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莫莱斯皱着眉头。 “两周年。”克洛伊不是最早加入平等会的人,他和伯因一样,是跟着克里斯在弗朗西斯被刺杀后,正式加入进来的,因为克里斯的地位非凡,他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有什么特别的吗?” 克洛伊变知道莫莱斯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说服他,而他坚信着自己路才是正确的,因此根本没打算好好谈判,只想戏弄莫莱斯一番。 “平等会已经走过了两年的路,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特别的?”莫莱斯道。 “为什么要这么看重一个日子呢?平等会成立两周年、五周年、十周年、一百周年,有什么用?真正决定一切,值得我们去关注的,不应该是我们究竟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克洛伊反问。 “你觉得你看未来已经看得足够远了是吗?” “或许。” “那你有没有回头看过?”莫莱斯隐隐带着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是把弗朗西斯、克里斯的死只当作是死,还是一个教训?” 克洛伊没说话,他瞳孔微缩,紧盯着莫莱斯。 “我从你的眼里,看不到他们的死迸发出的任何价值。”莫莱斯微微摇着头道,“过去的难不成就真的让它过去,一股脑地把那些东西都忘掉?” “你觉得他们的死有什么价值?什么价值是需要死才能体现的?”克洛伊问道。 “他们的死,说明他们那时候所坚持的路线是错误的,我们抗争得还不够坚决,还不够彻底。他们的价值,就是为我们试了错,告诉了我们什么是错的。”莫莱斯说着自己的感受。他其实不愿意拿死去的这些挚友们说事,那也是他一生的痛处,“既然知道什么是错的,我们当然要避开,去坚持当下的路线,勇于武装,勇于战斗,放弃幻想,不把希望寄托在阴险狡诈的政府身上,我们自己去亲手建设新世界!” “呵。”克洛伊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戏谑地笑出声,“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打赢政府吗?弗朗西斯没这么想过,克里斯没这么想过,伯因恐怕也没这么想——” 莫莱斯没等克洛伊继续说:“所以弗朗西斯死了,所以克里斯死了,所以伯因只能去当人质!打赢政府当然很难,可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就算再难也必须成功!” “你越来越疯狂了。”克洛伊和属下们相视一笑,一起笑话莫莱斯,“你把政府当成什么了,你以为我们在莱泽因里的几次小火拼里没落下风,就说明我们很强?那只是因为万国博览会举行在即,政府束手束脚不能全力应对!要是真的激怒了他们,成千上万的军队,你怎么挡?还打赢他们,还掌控政府建立新世界?做梦!” “莫莱斯同志,请你认清现实,不要再做不必要的牺牲。”一名克里斯的下属反过来劝道,“趁我们现在和政府互有诚意,趁我们还有底气,尽可能多为平民们争取利益才是最好的选择。要是死斗下去,彻底撕破脸,又被政府打得连头都不敢冒,他们将再也不会听从我们的建议,更会把怒火波及到平民的身上。” “没错。” “我们的做法才是为了大家好。” “再说伯因同志还在当人质,撕破脸了他会第一个出事。” 克洛伊这边的人纷纷维护他们坚持的看法。 “你们只想到了我们坚决抗争失败后会是什么结果,难道没有想过你们的办法失败了会是怎么样的吗?”莫莱斯声音拔高了些,盖过了他们的异口同声,“你们放弃抵抗,等万国博览会结束,莱泽因失去了国际关注,政府不认账,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平等会就怎么处置平等会?到时候我们失去了最佳的反抗机会,就真的没了再和他们抗衡的能力了!” “要是我们的制度真的是正确的,他们为什么不去改变,而是要维护旧制度呢?”一人质问莫莱斯。 莫莱斯一愣,没想到会有平等会的重要骨干向他质问出这种荒诞可笑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改变?克洛伊,这就是你提拔出来的骨干?你就是带着这样的人维系东区、北区的平等会?” 克洛伊同样知道自己的人问出的话有多蠢,因此他没有正面回答莫莱斯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视线:“就算存在政府违背承诺的可能,这也只是一种可能不是吗?他们遵守承诺了,皆大欢喜,我们不必再做出巨大的牺牲。他们没遵守,我们再开始反抗其实也不迟,背信弃义的政府势必会被民众唾弃,我们失去了万国博览会期间绝佳的壮大机会,却也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民心。” “民心本就是我们的。”莫莱斯不认同克洛伊的想法。 “而若是照着你们的方式来,我们可就一丁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克洛伊将自己的手枪放在桌子上,又把咖啡杯挪到了一边,“是背水一战痛痛快快打几枪来得好,还是主动向政府抛出橄榄枝,给予他们一份信任,喝着咖啡把损失降到最低好,这都是摆在明面上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政府千方百计地想置我们于死地,无数次对我们进行清剿,在街头枪杀了我们无数的同志……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们有和谈,有改变诚意的?他们要真有,为什么直到我们打痛了他们,才会听到我们的声音?为什么等万国博览会开始了,才愿意主动找我们合作?”莫莱斯一巴掌拍在桌上,瞪着克洛伊一派死气沉沉的干部们,喝道,“他们他妈的早干嘛去了?!” 克洛伊不紧不慢地坐直了身子,招手示意一人给莫莱斯倒了杯咖啡:“谈话就谈话,这么大声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吗?” “那你要替政府回答我的问题吗?”莫莱斯怒目圆睁。 “我不知道。”克洛伊坦然承认,“这一点我同样无比愤恨,但我和你不同的是,我忍下来了,我为了把我们的牺牲降到最低,愿意不去追究已经死去的同志们的账该怎么算。你呢?你除了记得这些仇恨,脑子里除了和政府决一死战,还有别的想法吗?有把同志们的生死放在眼里吗?你这么做,我们究竟是在为平民谋求平等,还是仅仅充当一个复仇者的角色?” 克洛伊当头一棒,给莫莱斯扣上了自私、目光短浅的名头。 在和克洛伊这样的人谈判上,军人出身的莫莱斯并不占据优势,而且他的话尽管在理,也无法去叫醒装睡的人。 yawenku.com 维拉克扭头看向莫莱斯:“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嗯?”克洛伊笑了。 “为什么?”莫莱斯和维拉克对视。 一时间,二人通过眼神交流了许多,莫莱斯意识到维拉克打算收尾了,按照他们一早约定好的,谈判不成就假意附和,把他们安抚下来,以便后续的计划不会被打扰。 “我们只考虑到了最坏的可能性,而克洛伊同志既考虑了最好的情况,也考虑了最坏的情况,不管万国博览会结束后发生什么,按照克洛伊同志的思路,我们都是有完美应对措施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维拉克道。 莫莱斯没说话,他还在气头上,最起码得缓一缓,才能强忍着不愿意去假意赞同克洛伊的想法。 “克洛伊同志,你很有远见,计划准备得也很全面周到,说不准还真是目前平等会最好的选择。”维拉克一早就对克洛伊死了心,因此现在放得开,冲着克洛伊一顿夸,“今天这日子很好,平等会成立两周年。两年我们都坚持过去了,再耐心等一个月又能怎么样呢?” “这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克洛伊不待见维拉克,还是等着莫莱斯的意见,“莫莱斯,你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平等会的未来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的选择事关我们能不能不必牺牲任何一个同志就取得我们想要的东西。” “……好。”莫莱斯咬牙切齿地道。 这份艰难抉择在克洛伊的眼中,是莫莱斯终于认清了现实,在维拉克眼里,则是莫莱斯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愿意低头演一出戏了。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也会是我们平等会走向胜利的最关键的转折点。”克洛伊端起咖啡,朝坐在自己对面的莫莱斯遥遥举着,“我知道今天我们的谈判会有一个结果,我很高兴结果是正确的。” 莫莱斯缓缓举起咖啡,没有与克洛伊碰杯,自顾自喝完:“成功了最好,要是没有成功,后续你得承担责任,我也会全面接手你的事务。” “没有问题。”克洛伊答应的很痛快。 莫莱斯拉不下脸的行为歪打正着,让克洛伊很快就放下了心。他知道莫莱斯没那么容易服气,只是迫于局势压力只能做出退让。 这就够了,克洛伊有信心最后证明自己。 “没想到谈判结束的这么快。”现在才十点左右,距离饭点还早,克洛伊思考起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莫莱斯不想多待:“既然事情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等成功了再一起吃饭。” “那和谈的具体事情我们什么时候谈?”克洛伊问。 既然要真和谈,他们肯定得真的给政府一些诚意,以及具体双方的退让,最终实行怎样的制度。 “等万国博览会结束了再说。我们不在万国博览会上动手,让政府在最重要的时候丢了脸面,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诚意了。”莫莱斯起身,带着维拉克出门。 “也是,那就这么来。”克洛伊咧开嘴,“慢走不送。” 莫莱斯要放弃了在万国博览会上动手脚,那事情就更好解决了。 当然,莫莱斯他们本就放弃了在万国博览会上动手,将集中力量出其不意地攻打政府大楼,因此后续撤去万国博览会附近的人,一方面能继续迷惑克洛伊,一方面也能减去不必要的人手消耗。 出了门重新坐上货车返回时,莫莱斯长叹了口气,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了:“算是安抚住他们了,攻占政府大楼的计划还是得看我们这边的。” “我们仁至义尽,做了应有的全部努力,你也不要觉得惋惜什么的。”维拉克知道莫莱斯的心里放不下,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是该放弃幻想,认清现实了。”莫莱斯沉默半晌,面孔严肃,声音低沉,“我们不是一路人。” 第一百九十章:丢弃负重、致命弱点 莫莱斯亲口说出这话,就代表着平等会的分裂将是必然发生的了,甚至他们两派的分裂都不能善了,会发生冲突,会有人因此流血死去。 有一天,这群为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而汇聚起来的青年们开始自相残杀,让弗朗西斯、克里斯看到,会是多么痛心。 莫莱斯先前步步退让,不希望把关系搞得太僵,引到这个地步,就是怕无法去面对弗朗西斯、克里斯、伯因。 平等会不能到他手里就变得一团糟。 可命运弄人天意如此,他得顶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做出这个决定,未来也或许要背负骂名。 “还是……有点狠不下心是吗?”回去的路上,莫莱斯一句话也不说,维拉克问道。 不住气抽烟的莫莱斯点了下头。 “我们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待这件事时的解读方式也不同。”维拉克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说给莫莱斯会让他好受一些,“在我看来,平等会的分裂,和我们之前走的那么多错路、那么多摸索,和弗朗西斯、克里斯的死都是我们必须要经历的。” “你觉得这和那些都是一码事?”莫莱斯倒是没这么想过。 “当然。”维拉克看得通透,“这也是一种成长,我们前进不止要走对路,还要学会丢掉无意义的负重。” 莫莱斯沉思起来,手里夹着的烟一点一点燃尽。 良久,莫莱斯回过神来,将长长的一条烟灰扔出了车厢,接着露出笑容,长舒一口气:“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是我们成长必经的事情,就把他们当作是无意义的负重吧。” 维拉克很愿意看到莫莱斯想通,莫莱斯看中情义,但不优柔寡断,只要他认准了事情,就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不用想着你害得平等会走下坡路,你和之前的几位领导者一样,都为平等会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没想到被你给鼓励了。”莫莱斯笑了笑。 “怎么?我的身份不配?”维拉克也笑了。 此行他们的收获不大,却也很大。维拉克坚持认为,和克洛伊这一派彻底断开,比吸纳他们要更好,因此目前是他最看好的局面。 “不是这个意思。”莫莱斯摇摇头,“我是在感慨缘分。这段时间,这两年过得很奇妙,总是会出现奇迹,会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艰难地前行,万幸地安然走到现在,像是注定的事情,我们生来就会成功。” “这些奇迹,这些巧合,都是因为我们幸运地看到了世界的希望所在。”维拉克亲身创造过不少奇迹,他太清楚这是种什么感受了,“看到了光,所以能咬着牙坚持,敢于赴死,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大家才前仆后继,心怀热忱才造就了现在。” “是……只是还不够,我们需要更拼。”莫莱斯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他的目光深邃,在不透光的车厢里也好似闪烁着光亮,“继续坚定地相信着我们的理想,敌人越恐惧我们就越强大,我们越强大敌人就越恐惧。” 临近饭点时,货车回到了总部附近的巷子口,莫莱斯又是带着维拉克悄悄绕了一圈,快把维拉克绕晕了才进入了旅馆,从地下通道一路来到赌场负一层的食堂里,和恰好准备享用午餐的基汀、皮雅芙碰面。 “谈得怎么样?”四人打好饭坐在一起后,基汀看向莫莱斯。 “还是让维拉克说吧。”莫莱斯觉得维拉克更能完整地表达出他现在的心境,他微微一笑,低头吃起饭来。 维拉克还准备吃饭,听莫莱斯让自己讲,只得先放下了餐具,面向基汀、皮雅芙道:“并不愉快,克洛伊和他那一派的干部们仍旧坚持他们的想法,并不愿意接纳我们的看法。为了安抚他们,我们就假意同意了他们的思路,等万国博览会正式结束后,和政府推进新法令新制度的颁布。” “听上去并没这么简单。”基汀察觉到了莫莱斯透着轻松的气息,要情况真这么糟糕,依莫莱斯的性格估计连饭都吃不下去。 “什么都瞒不过您。”维拉克继续道,“虽说最终还是没能和克洛伊那一派统一意见,但我们认为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结果。他们错得离谱,要是强行包容他们,只会拖累我们,影响到我们这边的人。当断则断,认清现实放弃幻想才是最优的选择。” 这番说辞和之前开会时,维拉克主张分裂时的内容一样,基汀听完最意外的是莫莱斯这次并没有反驳:“莫莱斯同志也认同了这个想法了?” “是的。”莫莱斯道,“维拉克说了一句令我醍醐灌顶的话。他说,分裂对平等会来说也是一种成长,我们前进不止要走对路,还要学会丢掉无意义的负重。” “无意义的负重……”皮雅芙重复了一遍最后几个字。 这是最关键的内容,也是他们迫切需要认清的事实。 只要明白这点,困扰莫莱斯一派的问题也就被解决了。 “既然如此,没必要和他们耗着,暂且安抚下来,等我们把计划完成就正式和他们划分开。”莫莱斯道,“下午我也会针对这件事在干部里开一个会,提前为分离做准备,免得到时候纠缠太深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开。” “莫莱斯这一点很值得我们学习。”维拉克带调笑的语气道,“一旦认清了一件事就非常果断地去做,尽可能减少时间上面的损失。” “挪揄我呢?”莫莱斯道,“我之前那么坚持也是为了大局,不希望错失可能性。” “没有没有。”维拉克大笑几声,埋头吃起饭。 吃过午饭后,莫莱斯去检查上午交代出去的工作,同时筹备下午要在干部里开的有关正式决定和克洛伊一派断干净的会议。 基汀和皮雅芙带着五名现任助教的一期学员用了半天就把第三期培训工作筹备好了,给第三期的学员留了半天的工作交接时间,明天就会正式开课。 因此他们还算清闲,下午没什么要紧的事。 维拉克索性和基汀一起回了旅馆。 “第三期我们要招两百名学员是吗?”回去的路上,维拉克过问培训班的情况,他作为《平等论》的讲师,明天肯定要过去协助基汀讲课,所以最好先了解一点情况。 “原本是这么计划的,但没想到合适的人选还不少,又考虑到同志们基本都有任务在身,想调时间也不容易,就干脆以时间为第一标准,谁短期内有空就优先安排谁,筛选出了两百四十多人参与这次的培训。” “这么多?”维拉克很是惊讶,这期人数可是没少翻,“幸亏您安排了五名助教,不然这么多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基汀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他们最多就打个下手,对很多东西的理解还算不得多深刻,你明天没什么事吧?有事也给我放一放,先跟我把他们的培训完成再说。” “放心吧老师,我现在优先要解决的肯定是培训班的事情,其次才是情报部门。”维拉克本就没打算放掉培训班的工作,更何况这次基汀都主动要求他留下来帮忙了,那八成是工作量真的大到了仅靠他们很难完成的程度。 “不过你也不要太累了。”基汀声音变低了一些,“莫莱斯很看重你,等救出了伯因,你获得了他的认可,更会在平等会的高层中彻底站稳跟脚。” 维拉克自己也有感觉到,他一回来就深受莫莱斯的器重。 莫莱斯用人大胆,对他极其放心,已经采纳了他多个重要的提议。等成功攻占政府大楼了,他积累的功劳,他的贡献会彻底扫清平等会里对他留存的坏印象。 “我说过你有天赋,生来就该干这个,注定会做出一些常人做不到的大事。”基汀似乎是在透露什么意思,为维拉克指明方向,“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金子也总该焕发和其他金子一样的价值。” “等计划结束再说吧,忙完这阵子我们还得去敦曼一趟,去完敦曼我还想去普鲁曼亲自拜访那个组织。”未来差不多半年的行程都被排满了,维拉克不急着想一些有的没的。 基汀慈祥地笑着,在旅馆五层的走廊和维拉克分别,二人各自进了自己的卧室。 上午一半时间在压抑的环境里开会,一半时间在颠簸的货车上待着,多少有点累着了维拉克,他回去衣服也不脱,只是换了鞋子就直接倒在了床上,毫无心事格外轻松地睡了个午觉。 下午的时候,维拉克出门充当情报部门的顾问,继续分享经验,解答他们的疑惑,利用自己实实在在的能力再次折服了平等会里一些对他过往略微心存芥蒂的人。 —— 政府大楼、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 洛克施瑞福坐着,双脚担在办公桌上,默默看完了‘克里斯’所写的《平等论》原稿的最后一页。 这本在莱泽因引起轩然大波的禁书显然没有写完,因为在这本原稿的最后一页里,还有着未完成的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 盯着仅仅写出题目,却没半点内容的第十章,洛克施瑞福得意地笑着。 他总算在长久的博弈中,找到了平等会的弱点。 这帮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看上去把什么都想明白了,是愚昧的时代里最清醒的人,可实际上连怎么改变都不知道,都硬着头皮在同政府抗衡。 “怎么改变……”洛克施瑞福太喜欢简短有力的第十章的全部内容了。 他承认这本书写得不错,很有煽动力,简直是把平民和政府分割到对立面的最佳的武器。可这本书也有着致命弱点,它没写完,它只是半本书。 slkslk.com 平等会拿着半本书大肆宣传,告诉了平民政府如何十恶不赦,又没有说出来其实他们也是迷茫的,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要是能用什么办法揭露出平等会,让在平民心中神话了的平等会露出真面目,那这个所谓得了民心,所向披靡,终会胜利的乱党就会失去最大的依仗。 这座城市对他们还能是海洋吗? 只会像个熔炉一样。 他们怎么去面对平民的质问? 当平民去问他们,纠结该怎么改变现状时,他们说都说不出来,一切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反复看着最后一章那绝望的章节名,洛克施瑞福愈发觉得好笑,他觉得接下来可以暂时停止搜刮平民手中的禁书,让《平等论》再发酵发酵,让平等会在人们的心中再被捧得更高一点。 这样等他亮出《平等论》原稿,当众质问平等会时,才会让他们狠狠地摔下神坛,遭到民心的反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洛克施瑞福瞥了一眼来人,就继续翻阅《平等论》。 进门的下属汇报起工作:“长官,这几天平等会有动作了,他们在有意地征集预备成员们的背景信息。” “嗯?”洛克施瑞福放下书,“有清楚原因吗?” “还不知道,只是他们在查。” “有意思……坐不住了么……”洛克施瑞福自言自语着,“他们调查的速度怎么样?快不快?” 下属回答道:“还挺快的,才刚开始没多久,差不多调查了有两千人。” 洛克施瑞福觉得平等会调查预备成员的背景,多少和正式吸纳有关,只要平等会有动作,他就不怕打入不进去:“多安排我们的人,背景杂一点,盯紧平等会的消息。” “是。” “那个罗斯怎么样了?有招吗?”洛克施瑞福想起还有个揣着秘密的犯人,因为嘴太硬,他没一直在审讯室里等结果。 “晕过去好几次了,什么都没招。” 洛克施瑞福又拿起了《平等论》:“正常。反正现在有突破口了,我们也不急,慢慢跟他耗。” “是。” 看着《平等论》的署名,洛克施瑞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窗外,天色还不晚:“平等会的伯因在做什么?” “在房间里看书。” “你去忙吧。”洛克施瑞福把属下支了出去,自己也起身,前去拜访伯因。 第一百九十一章:女性宣言 待维拉克忙完情报部门的事情,时间差不多才到六点钟。这个时间点对平等会大多数的人来说还算早,起码距离晚饭开餐都还有两个小时,因此维拉克变得格外轻松,得知基汀、皮雅芙也都忙完了工作回去后,他也决定回自己房间休息会儿,给自己一点独处空间。 就在他通过地下通道回到旅馆,刚走到三到四层的楼梯间时,却意外听到了从三楼走廊里传来的莫莱斯的声音。 三楼应该是女性成员的住所。 他怎么在这里? 维拉克没一口气上六楼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退了几步,进入了三楼的走廊,在走廊一间房的门前看到了莫莱斯正蹲在地上用工具维修门与门框的连接处,他的身旁,则站着不时帮拿工具,打下手的皮雅芙。 “怎么了?”维拉克走上前去问道。 “你那边忙完了?”莫莱斯瞥了一眼走来的维拉克,继续专心拆因年久失修坏掉的连接装置。 “是,听说基汀老师和皮雅芙同志都忙完了,我也打算回来休息,然后没想到听到了你的声音,就专门过来看看。”维拉克道。 莫莱斯拆掉装置,换上了新的:“来得正好,帮我扶一下门。” “好。”维拉克上前一把稳定住了门,又看向了皮雅芙,“这是你的房间?” “对,今天门框突然坏了,我怕门直接掉下来,就找莫莱斯来帮忙了。”皮雅芙解释缘由。 干净利落处理故障的莫莱斯笑了一声:“没当兵之前继承了我父亲的手艺做木匠,这些多少都会修点,就是没以前那么快了。” “你以前是木匠?”维拉克没了解过莫莱斯的过往,对他曾经的身份颇感意外。 “怎么?很惊讶?”莫莱斯听出维拉克的语气含着惊讶,“我以前可是做木匠的一把好手,只是自从当完兵回来结识了弗朗西斯,建立了平等会,就基本再也没碰过了。你呢,以前做什么的?” “照相师。”维拉克扶着门道,“在茨沃德市的贫民区里给穷人拍照片,也做过炼钢工什么的。” 莫莱斯拿锤子钉钉子:“你还会照相?” “会点。”维拉克不觉得这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这玩意儿挺赚钱的吧?那你以前在那边活得还不错?” “还行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那么凑合过着,主要这活不累。” “是啊,炼钢什么的太累人了,一天十四五、十六七个小时,去了就是个死。”莫莱斯非常干脆地把钉子一一钉好,起身推了推门框,发现纹丝不动后,把工具都收纳好,“好了,这下没什么问题了。” 维拉克松开手,跟着活动了一下门,确实重新稳固了。 “谢谢。”皮雅芙道谢道,“进来洗洗手,顺便喝点水吧。” 莫莱斯提着工具包走入其中:“情报部门那边你估摸着还需要多少能正式开始运转啊?” 帮了一点小忙准备走的维拉克听到莫莱斯问话,只得也进了皮雅芙的房间:“我感觉……十天左右吧。” “也就是我们在计划开始之前,能有差不多二十天的发挥时间。”莫莱斯在皮雅芙的引领下来到卫生间洗手,“希望情报部门能发挥点作用,再怎么样也不能光让我们畏手畏脚的。” 把莫莱斯带过去后,皮雅芙又出来示意维拉克坐下,接着倒了两杯清水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维拉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环顾起皮雅芙的房间,皮雅芙的房间比他的还要简单一些,除了快把书桌堆满的书籍,基本上看不出有什么繁杂的,“最近有点时间,想看点书充实自己,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的书怎么样?”皮雅芙笑道。 “当然可以,差点忘了你是小说家。”维拉克捧着水杯道。 皮雅芙走到书桌前,从一摞摞中书中翻出了自己的作品拿给了维拉克:“但我要给你看的不是我的小说作品。” 维拉克接过皮雅芙的作品,只见书封上写着书名《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这是……关于女性权利的作品。” “没错。”皮雅芙坐下,为维拉克简单讲述宣言的撰写目的,“我看过很多有关人权的宣言,比如敦曼的《独立宣言》,比如我们布列西的《人权与公民权利宣言》,它们提倡的’人权‘实际上仅限于男人的权利,也就是男性特权。它们宣言中,人权的‘人’都特指的是男性,而且我们布列西的宪法,甚至还在不断地从法律上将公民概念男性化。正是因为这些制定者的无视,驱使我决定去撰写这样一份要求妇女权利的宣言。” “这无疑是一本在实现平等路上,地位、意义都极其重要的著作。”维拉克简单翻阅起来。 在《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的扉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女性有权利攀上脚手架,也同样有权利登上论坛报。” 而在宣言的正文里,近似的内容数不胜数。 皮雅芙的思想大胆而又超前,她仿佛就是基汀曾说过的,具备审视世界能力的人。她没有被当下时代所拘束,提出了诸多注定划时代,让女性权利、让平等掀开崭新一页的想法。 比如。 她建议建立离婚制度。 建议保障非婚生子女的权利。 建议医院里开设专门用于妇女分娩的产科。 为更多的女性争取教育、就业,和男性对等的基本权利。 这些都是维拉克不曾想过的,但经过宣言里皮雅芙所讲,他又觉得那么有道理,觉得这些理应是被实现的东西。 “真是……”看着宣言里的内容,维拉克说不出话。 他难以评价。 这和《平等论》、《物种起源》等等,完全可以列为同一级别的著作,它是在新旧时代交替下,最耀眼的,指引着新时代方向的星辰之一。 “想实现全人类的平等,就得先实现女性和男性之间的平等。”莫莱斯洗完手出来了,《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他早就看过了,所以理解维拉克初看时的震撼,“皮雅芙的这份宣言,会是我们吹响平等之战的号角。” “皮雅芙同志,你的小说我也可以一并看看。”维拉克先前并没有对皮雅芙的书太过感兴趣,但简单看过宣言后,他更全面地认识到了皮雅芙是个怎样的人,他想从这位女性身上学到更多东西。 最重要的是,更深入了解女性的信息。 性别注定了绝大多数男性并不能站在女性的角度思考问题,难以共情女性在当下社会经受的磨难。 维拉克知道自己绞尽脑汁思考十年,也不如皮雅芙原封不动地花些时间把亲身或目睹的经历讲出来,他所能做的,就是保持谦卑,在自己无法全面了解的时候认真倾听。 皮雅芙起身又拿来了两本她写的小说。 皮雅芙多说了几句自己的过往:“我是私生女,我的婚姻因为我丈夫的去世而匆匆结束,我经历得足够多,感触也就足够深。这两本书都尽我所能,客观、全面地抨击了社会的阴暗面,揭露了女性的生存困难。我想,她们和宣言一样,会让更多女性用于站出来争取权利,会让更多男性学会去了解女性的世界。” 维拉克郑重收下两本书及宣言。 他只是因为好奇过来,然后帮了一点小忙罢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些意外的收获。这些对他更深入理解平等,对他站在更高处审视世界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帮助。 “我会认真阅读这些作品的。”维拉克向皮雅芙保证。 皮雅芙只是笑了笑,她觉得如果有些东西是强迫才能得来的,那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们也不多留了,还有事情要做,你好好休息吧。”莫莱斯将皮雅芙倒给他的水一饮而尽,打算离开。 “是,你好好休息。”维拉克抱着书起身也道。 “好,那我们晚饭见。”皮雅芙也没有多留二人,毕竟她叫莫莱斯的目的就是帮忙维修一下门,并没有在招待二人上有什么准备,她的房间里也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东西。 维拉克抱着书同莫莱斯出了门,向楼梯口走去。 “我发现我有一点做的很不足。”维拉克抱着书向莫莱斯感叹道。 “你还有不足的东西?说说看?”莫莱斯对维拉克的感慨很感兴趣,因为听这意思,显然是通过刚刚和皮雅芙接触后,维拉克才有的想法。 维拉克沉默了两秒开口:“我了解了平等会里的很多东西,理论、局势、各个部门……让我去谈平等会的事情,大大小小的我可以说几天几夜,但我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我忘了去了解你们。” “了解我们?”维拉克的感慨和莫莱斯猜测的不太一样。 “对,我对你们一无所知,之前也根本不感兴趣,认为不需要了解你们的过往、你们的任何细节,我们只需要在平等会里,共同为实现平等而奋斗就好了。”维拉克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是个木匠,还是个很优秀的木匠,才知道皮雅芙的经历,知道了她创作出了怎样伟大的作品。” “我是木匠这件事,能和皮雅芙创作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相提并论吗?”莫莱斯笑道。 “我只是说这个意思,这对我了解你们,对我们能更高效共事有着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的巨大帮助。”维拉克道。 到了楼梯口,莫莱斯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脸上挂着赞赏的笑容:“好好干吧。” “你不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维拉克问。 “不了,我就寻个空档过来修个门,还有很多事要忙。”莫莱斯朝向上的楼梯轻轻推了一把维拉克,“你回去休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 维拉克没急着走动:“什么叫帮忙?这是我应该做的。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slkslk.com “知道了。”莫莱斯忍不住笑着下了楼,留给维拉克一个潇洒随性的背影。 维拉克站在楼梯口望了几秒钟,才同样抿嘴微笑起来,抱着书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认真阅读起由皮雅芙创作的宣言、两部小说。 —— 政府大楼,软禁伯因的房间里 “怎么,克里斯那边有消息了?”房间里伯因在教丹尼尔认字,见洛克施瑞福突然来拜访自己,便问起了上次见面时,洛克施瑞福所说的关于释放‘克里斯’的事情。 “还在运作,马上的事情,不用担心。”洛克施瑞福只不过是试探伯因,‘克里斯’已经带着所有犯人越狱,他到哪去释放人家,“我来是想和你探讨关于平等论的事情。” 平等论? 丹尼尔的眼神立马不对,伯因则非常沉稳,挑起眉头道:“你把平等论看完了?” “当然,我看的还是原稿。”洛克施瑞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继续试探伯因。 “原稿……你是说之前抓住克里斯的时候,从他身上搜出的哪本?”伯因还记得。 “没错。” 伯因反过来摸起洛克施瑞福的底:“原稿和印刷版完全一样,其实我还是建议你看印刷版,最起码字比克里斯手写的要好认。” “嗯?一样吗?我还专门订对了一遍,发现原稿和印刷版不太一样啊?”洛克施瑞福故作不解。 “你是指错别字?”伯因波澜不惊。 “平等论还没有写完对吗?”洛克施瑞福盯着伯因问道。 伯因直视着洛克施瑞福,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为什么这么说?” “印刷版有九章,而克里斯所写的原稿里,可是有着第十章的……虽说只是一个章节名。”洛克施瑞福观察着伯因的表现。 “是吗?这事我不太清楚,我只见过这本书的九章,这本书也只有九章内容。”伯因靠着沙发,淡然地回答道,“你说原稿里有第十章的章节名?是什么?” “你作为克里斯最好的朋友,也是平等会的新任会长,会不知道这个?”洛克施瑞福假笑着。 伯因一脸茫然摇摇头:“你说了我才第一次知道有这么回事。” “我问你个问题吧。”洛克施瑞福话锋一转。 “你说。” “你觉得你们平等会要怎么改变这个世界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无题 【妇女们相信,歧视、忽视或对妇女权利的轻视是社会不幸和政府腐败的重要原因。她们决定,庄严宣告她们与生俱来的,不可转让的神圣的妇女权利,以便于使这份经常性地对全体社会成员公开的宣言不断地提醒妇女意识到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以便于妇女的权力行为和男人的权力行为在任何时候都能相提并论,受到尊重,作为一切政治制度的目的;以便于使公民的要求,从今以后能够建立在简单和不可否认的原则的基础上,能永远支撑起宪法、良好道德和全体人民的幸福。(注:1)】 在序言中表达了独特而又完整的思想后,皮雅芙在《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的正文中罗列出了十七条条约,详细说明了自由平等的公平权利不能仅限于男性,也特别强调了权利与义务双重的提升,才能让女性和男性的地位有效平等。 在看完《女性宣言》后,时间已经临近八点钟,意犹未尽的维拉克只能暂时放下同样很感兴趣的,两本由皮雅芙撰写的小说,和基汀一同前往了食堂。 诺德、迪亚兹、墨菲三人目前还在学习阶段,维拉克专门给他们争取到了较为可以专心学习的学习期,因此他们不必参与到大部分工作中,也就无需和维拉克他们一样去食堂吃饭,直接等服务员送餐到门就好。 在去的路上,维拉克特意和基汀讲述了下午回来时的见闻。 基汀听后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这些我之前就知道了,皮雅芙也赠送了我女性宣言、两本小说。” “那您怎么没和我说过?”维拉克不解。 “我在等你自己发现。”基汀道,“你的这个短板我一早就注意到了,你不懂得去了解别人,一心只想着工作上的事情。可其实,了解别人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不是吗?” “是的。”维拉克下午刚有所收获,此时很是认同基汀的话。 基汀没再多说:“自己多去感受吧。” “嗯。” 说着二人来到了食堂。 今天晚上比较热闹,莫莱斯一派的干部们大部分都来了,不像平时只能零星见到几人。维拉克和基汀见状,便跟随着他们坐在了一个隔间里吃饭。 “在座的大多数都在其他地方、不同岗位工作,除了开重要会议,很难聚在一起吃顿饭。”莫莱斯在开饭前进行讲话,“今天是难得的机会,我就边吃再边给大家讲点事情吧。” 饭桌上传来哄笑,对化身工作狂魔,连吃饭时间都不放过的莫莱斯无可奈何。 维拉克还以为是寻常的吃饭,正打算跟坐在旁边的皮雅芙讨论一下关于《女性宣言》的一点问题,现在只能先等等了。 “我前两天和一些人已经说过了,但今天还是需要正式地向各位说明一下我做出的重大决定——放弃和克洛伊一派的人达成共识的幻想,准备好随时同政府、昔日的同伴进行全面对抗、战斗。”莫莱斯中气十足道。 听到这番话,隔间里轻松愉悦的气氛瞬间被凝重冲散。 莫莱斯确实正如维拉克所料,是一个决定了一件事情后,就会毫不犹豫把其做到极致的人。 维拉克想到的只是他们两派分道扬镳已是必然,而莫莱斯竟然都考虑到了在分裂之后双方是否会变成敌人,变成敌人又该如何应对,大力推动起平等会同时对抗这两方人的筹备工作。 也难怪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继伯因之后领导平等会。 “……如今克洛伊天真认为我们会和他一起,等待政府改变一切。”莫莱斯把最后一次谈判的详细经过讲了一遍,“等我们年初攻打政府大楼后,得知消息的他们一定会恼羞成怒,所以我们在制定作战计划的同时,还要新增一个任务,那就是到时候迅速切断和克洛伊一派的联系,必要情况下反制他们。” 笔趣阁 克洛伊得知真相后,不排除他立即倒戈政府,或者以其他手段阻挠莫莱斯一派壮大的可能,所以莫莱斯认为不论如何都得可以自保,再在这个基础上,尽可能具备反向压制克洛伊一派的能力。 这样一来,克洛伊他们要真会执迷不悟,继续向政府表达诚意,传递重要情报影响莫莱斯一派的安危,莫莱斯他们能第一时间摧垮克洛伊的势力,稳定平等会大局。 “这件事情目前还得保密,但必须得立即开始安排。这有些矛盾,也足以说明它的艰巨。”莫莱斯没有空出时间去听干部们的意见,直接指着两个干部,点了他们的名字,“你们两个全权负责此事,定期向我汇报工作进展。” “是。”那两人郑重地应下。 “目前攻打政府大楼的计划,只差武器一环还没有落实下来。”安排完针对克洛伊一派的防范与反制工作后,莫莱斯马不停蹄地说起武器的问题,“距离万国博览会结束,只剩下不到四周,我们没有时间了。” 有人举手:“对预备成员进行背景调查的相关工作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最迟明天晚上就能整理出一份大致的总结。” 预备成员背景调查工作主要就是服务于武器筹备计划,但莫莱斯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没有把希望全放在预备成员的身上,力求再开辟出一条道路,为在攻打政府大楼前筹齐充足的武器提供保障。 “资料一出,第一时间给我。”莫莱斯道。 “是。” “情报部门我不急,我可以再给你们两周的时间。两周之后,务必要从政府内部获取情报,辅助我们的后续行动。”莫莱斯的目光扫过了维拉克。 情报部门的建立有耗时长、投资大等特点,因此莫莱斯给他们放宽了些时间,只为他们可以把根基打得牢固一点,不要非但没做出贡献还拖了后腿。 维拉克的压力不大,他只充当情报部门的顾问,压力主要还是由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去承担。 “培训班进展非常顺利,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临了莫莱斯还夸赞了一下基汀、维拉克、皮雅芙的工作,“好了,饭前就讲这么多,大家吃饭吧!” 几分钟的时间里,雷厉风行的莫莱斯给不少人安排了新的工作、施加了更大的压力,这顿饭也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下咽了。 不过总的来说承担最多的莫莱斯本人看上去精神头十足,大口大口吃着饭,全然没被诸多事情影响,成了众人的定心丸。 “我把女性宣言看完了。”开饭后,维拉克和皮雅芙说起《女性宣言》的内容,“这真是一部包含颠覆、开创等特点的巨著,我很好奇它被刊登出来后,在政府、民众那里获得了怎样的反响?” “我还没有把它刊登出来。”皮雅芙解释道,“那些主流报纸都不可能愿意刊登宣言的,私下流通的渠道也因为平等论在莱泽因引起的轰动而基本封闭,只能通过我个人创办报社,在有了影响力之后再传播出去。” 这样一部作品居然因为没有合适的渠道而迟迟没有让更多人看到,维拉克深感遗憾:“或许攻占政府大楼的那天,是个不错的时机。” “我也这么觉得。”皮雅芙微笑道,“那就是我们全方位地对政府,对旧制度展开攻势了。” “它会给我们提供无与伦比的帮助。”维拉克对《女性宣言》寄予厚望,不出意外,这个作品会像《平等论》一样让更多人觉醒更多。 晚饭大概只持续了大概十到十五分钟,之后莫莱斯就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又去开会了,而明天正式开始第三期培训的维拉克、基汀、皮雅芙暂时没了任务,都纷纷散去。 平等会和政府相比还是过于渺小,它是借助着万国博览会这个保护伞才避免了政府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打击。 可万国博览会终究会结束,他们终究会失去掩护,那时候,他们必须壮大起来才能免去被清剿的悲惨结局。 攻打政府大楼,就是决定他们未来能不能和政府正面对抗的关键一战。 为了这一战,莫莱斯带领着众人不断完善计划,每天开着大大小小各种会议,只为一切都能万无一失,圆满完成任务,奠定下大局。 看着莫莱斯一个以前不怎么动嘴皮子,专注于用行动代替说话的男人天天窝在会议室里,翻来覆去地和干部们探讨那些毫无头绪的问题,没日没夜进行调度统筹,寻找破局之策。 维拉克升起敬佩之情。 他能感受得到,基汀无时无刻不在培养他,有意扶持他堂堂正正成为平等会的领导人。 只是和莫莱斯比起来,他自觉自己的能力还有诸多不足,想真正成为有审视世界能力,成为能为众人遮风避雨,引领他们前进的人,还有着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 十二月六日 第三期培训班开课,两百多名新学员把教室挤满。 基汀先前没有打过招呼,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临时让维拉克主导此次的讲课,自己仅作为助教在必要时出面。 经过前两次的磨练,维拉克完全没有怯场紧张,大大方方接受了基汀的安排,结合基汀以往的流程和自己的风格,有章法有逻辑地讲述起东西。 他就像天生就该干这个一样,学习掌握得很快,需要基汀出面帮助的地方少之又少,上午的课程进行得近乎圆满。 晚上 莫莱斯收到了负责调查预备成员背景的干部总结的资料册后,第一时间研究起来,试图根据预备成员们的身份,寻找到解决武器的办法。 就算这群人里没有能帮助解决武器的,也说不准会有些意外之喜。 十二月七日,清晨 政府大楼,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 一大早,洛克施瑞福就捧着《平等论》的原稿和印刷版进行对比,亲自寻找其中的端倪。他坚信《平等论》是让平等会崛起,也是能摧毁他们的关键,因此费尽心思挖掘着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平等会对预备成员的背景调查已经完成了。”他的下属在办公桌前汇报完了掌握的最新情报。 “然后呢?”洛克施瑞福反复翻动着《平等论》,恨不得拿个放大镜进行深入研究。 “暂时没有新的动静了,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洛克施瑞福微微点头,又过问起平等会下落的事情:“还没找到他们的行动地点、居住地?” “没有,我怀疑他们并不在莱泽因里。” “他们一定在莱泽因。”洛克施瑞福强调这一点,“要是他们现在不在莱泽因,等万国博览会等时候又怎么大规模进城行动?而且我们前段时间火拼完就封锁了莱泽因,直至今天都还没抓到过他们的活人。你这么说,要么说明你没脑子,要么就说明负责封锁的卫队没脑子。” “抱歉……” 洛克施瑞福对下属很不满,但他按耐下了破口大骂的欲望:“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任何线索,说明以我们现在的手段搜查是毫无意义的,那就不用再做这种没有价值的事情了,换个方式调查吧。” “比如……?”下属小心询问洛克施瑞福。 “比如把你换掉。”听到下属无能的询问,洛克施瑞福直接冷声道。 “抱歉,我会尽快找到他们的。” 洛克施瑞福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那个罗斯还没有说话吗?” “没有。” “那这段时间负责封锁城市的卫队没有抓到新的犯人?其他地方呢?” “莱泽因还没有,其他地方虽然抓到了一些,但都还在运送过来的途中,并且这些犯人都说自己和克里斯关系不熟。” “熟不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得我亲自审问。”洛克施瑞福看着日历,日子距离元旦、万国博览会越来越近,“已经没多久了,再没有实质性进展,出了事你跟我都是要掉脑袋的,知道吗?” “明白……” “就算只是为了活着,也必须把他们揪出来。” —— 注1:该段话改动自奥兰普·德古热所著的《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的序言。 月末总结,月初展望 二十七载目前已经完成了约莫五分之一的内容。 第三卷‘唱响国际歌’因为故事结构的问题导致可看度有一定的下降,两天前经过和读者的深入探讨,问题基本被解决,正在迅速恢复往日的节奏(大家多多反馈,我们共同呈现好的故事)。 现在第三卷还有大概五分之二的篇幅,不出意外在十一月中旬结束。第四卷、第五卷的内容我也都很喜欢(不喜欢我也肯定不会去写),两卷写完应该也就到了过年那阵子。 后续则会有战争等大场面把格局正式打开,视角也会从莱泽因市转为布列西共和国、整个世界(一直在做铺垫),请大家拭目以待。 另外要提的是,加更游戏已经停了三周,停更之前欠的两万字会努力在十一月还给大家。 最后特别感谢一下蟠陇、肃征、我那么一说你那么一笑、永恒寂静四位盟主的大力支持,感谢每一位打赏、投票、正版订阅的读者。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二十七载。 在此呼吁一下,希望看盗版的读者能来支持正版。 成绩一般,生活不易,能好一点算一点。每多一个正版读者,都是对我莫大的鼓励与支持。 小书亭 要是喜欢这本书,还请多多支持。 谢谢。 祝大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一百九十三章:被培养与培养 十二月七日、中午 莫莱斯在会议室里吃饭时,把维拉克叫了过去谈事:“不忙吧?” 维拉克顺道打了份饭,到了会议室后就坐在莫莱斯旁边一起用餐:“不忙,今天培训的内容是基汀老师和皮雅芙同志的专业课,有没有我在都一样。” “还记得我之前提出的解决武器筹备的办法吗?” “就是你说通过征集预备成员的背景,利用部分预备成员的明面身份来制定计划获取武器?” “对。”莫莱斯微微点头,神情严肃,“昨天晚上我收到了全体预备成员的背景资料,连夜看完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在武器筹备计划上用得上的人。” 维拉克想过这个办法对武器筹备的帮助有限,但没想过会完全没有帮助:“怎么会……那可是两万人。” “这两万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平民、学生——我不是说他们没有用,我只是说在武器筹备上,他们能提供的帮助微乎其微。”莫莱斯叹了口气,“至于少数例外的那些,一来是职业、背景都和武器这方面没有半点联系,二来是相对来说,吸纳这些人正式入会,得比吸纳平民、学生更加谨慎。” “总之,这条路被堵死了,对吗?” “……没错。”莫莱斯有些不愿意承认他们退回了原点,“叫你过来,就是希望你再发挥发挥善于破局的优势,我们得尽快开辟出另一条筹备路线。” 新的挑战来了。 维拉克没有急着答应下来。 筹备武器谈何容易,平等会几个月来一直在做努力,但就是没什么有效的进展,又怎么会是他初来乍到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见维拉克迟迟没说话,莫莱斯边吃饭边用打趣的语气问:“怎么?没有信心?” “确实。”维拉克坦诚地说明了自己担心非但没有立功,还拖了后腿影响了整体计划的进行,“我怕我接了下来却没有完成,再把本就不多的时间给耽误了。” “这件事我不止交给你做了,除了你我还另外安排了两批人,接下来还要尽可能多组织多开辟几条路。”莫莱斯理解维拉克的想法,这也是负责任的一种表现,“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维拉克顾虑褪去,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了:“那就好,我当然愿意为武器筹备的成功增添一份可能性。” “好,希望能看到你再一次建功。”莫莱斯叮嘱起来,“有想法随时汇报给我,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明白。”维拉克应下。 吃过饭后,维拉克离开,一整个下午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思索如何解决这项优先级基本上位列到了平等会里第一位的任务。 现在已知的是,市内的地下渠道都被政府断绝,从外面往里运,经过巡查时也存在较高被发现的可能,因此只能以拆解成零件的形式运输极少量进来,无法填补巨大的空缺。 既然外面帮不上忙,那就只能把打破僵局的希望放在莱泽因市里。 维拉克起身,出门把诺德、迪亚兹、墨菲挨个叫进了自己的房间:“你们学得怎么样?” “我自认为挺快的。”诺德颇有自信。 迪亚兹、墨菲兄弟二人则非常谦逊,面对维拉克的询问,只是说自己的学习进度完成得应该还行。 “得有半个月了是吧?”维拉克坐在房间狭小的客厅里,望着坐在他对面的三人,“这半个月里,你们基本就在屋里待着学东西。” “从二十三号过来之后,最远也就去过隔壁的赌场,连半只脚都没踏出过外面的街道,可把我闷坏了。”诺德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 维拉克没对诺德的话产生丝毫不满,当初诺德因为他被囚禁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就连看到日光都是奢望,他理解诺德的那种阴影感:“迪亚兹、墨菲,你们呢?” 迪亚兹和墨菲对视一眼:“很久没有出去走动,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应该还影响你们的学习效率吧?天天醒来就是学,一点散散心放松的机会都没有……”维拉克沉吟一声,翘着腿撇向窗外,这半个月来他出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我想了想,光让你们埋头学习,推掉工作也不是回事。我接下来有新的任务,估计会频繁外出,也需要一些人手,所以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 “当然感兴趣!”听到‘频繁外出’四个字后,诺德连了解任务是什么都顾不得,按耐不住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们也是。”迪亚兹和墨菲异口同声道。 这在维拉克的预料之内。他相信不论是为了帮助自己,还是单纯能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的邀请:“那我和你们大致说一下任务吧。” 维拉克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把武器筹备的重要性、面临的困境、他后续想做的初步筹备等方方面面的消息详细说给了三人。 “这是另一个更大计划其中最重要的环节,我们务必要在一个月之内圆满完成任务。”维拉克郑重地提醒三人,希望他们不要抱着只是出去逛逛的心思,“目前这件事还属于机密,你们不要泄露出去。” “明白。”三人齐声道。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参与进来吗?”维拉克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让三人思考起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诺德第一个道:“憋得太闷了。” “这是其一。”维拉克将目光移向迪亚兹和墨菲。 “我们之前在克洛伊那里担任司机,熟悉地形。而且我们是新加入没多久的,在政府眼里还是生面孔,出行相对而言更安全。”迪亚兹知道维拉克既然肯这么问,想法肯定没那么简单,便认真思考了他们自身的优势答道。 维拉克满意地微微点头:“还有吗?” “要是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显然能立大功。”墨菲用试探的口吻小心翼翼地道。 “没错。”维拉克坐直了身子,“成了的话,会对你们以后在平等会里担任重要位置打下良好的基础,再加上基汀老师亲自培训你们,只要你们有最基本的能力,都会在这里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价值。” 在基汀培养维拉克之余,维拉克也培养起了自己最信任的三位同伴,希望通过这些帮助可以让他们尽早担任重要职务。 一方面是把他们的潜力开发出来,更好地贡献自己的力量,一方面也是给自己在组织里增添话语权。 维拉克无心在平等会里进行什么权力斗争,放着新世界不去开辟,自己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只是在目睹了莫莱斯、克洛伊的分歧后,变得更加谨慎。 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莫莱斯,或者任何一个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产生新的想法,左右着平等会向错误的方向走去。 他自然也不愿意看到那天的一天到来,那样的事情发生,只是在已有先例后,他不得不为那真实存在的可能性去做准备。 一旦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他要确保自己的话语权足够去和错误的那一方抗衡。 “就这些原因。”维拉克道,“今天有点晚了,另外车子还没找莫莱斯同志安排,你们就先回去吧,等明天上午八点吃过饭来我的房间汇合,我们就准备行动了。” “好。” “那我们先走了。” 三人离开。 维拉克也跟着出了门,去赌场下面的工作区找莫莱斯。他最起码得配备一辆车,不然顶着这张脸出行太过危险了。 饭团探书 “怎么?有想法了?”这个点莫莱斯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打算待会儿就去吃饭。 “记得跟我一起加入平等会的那三个同伴吗?他们之前做过司机,了解地形,身手也都不错,我打算带着他们在莱泽因各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些思路。”维拉克进入莫莱斯的办公室,“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安排辆货车,方便出行。” “你要出去?”莫莱斯深知维拉克的脸有多么敏感,他对平等会又有多么重要,“这段时间我能不让你出去就不让你出去,就是怕你出什么事,现在我依然原则上不这么建议。” 维拉克坐在了莫莱斯的对面,笑着帮他一起整理文件:“我会乔装打扮的,他们三个又都是生面孔,应该问题不大。再说了,光待在这里动脑子,会因为局限性忽视掉很多关键线索。想有收获,我们多少得冒点可以接受的风险。” “确定了?”莫莱斯没强硬阻拦,‘我会全力支持你的’这句话他中午才和维拉克说过。 “确定了。”维拉克低头帮莫莱斯摞好一份又一份资料。 莫莱斯停下手里的活,沉默了几秒钟:“……车子什么时候要?” 维拉克见莫莱斯答应了,马上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明天早上。” “好,明天早上车子会停在旅馆门前,随时供你使用。”面对着这份笑容,莫莱斯想说的千万句叮嘱都憋了回去。 “吃饭了吗?”维拉克问。 “这不打算收拾完就去。” “那正好,走吧?” “……走吧。” —— 十二月八日,上午八点 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人都穿上了简单干练的衣服,准时和维拉克汇合。 维拉克在他们来之前就打别搭理了一番自己,在脸颊两边、下巴处贴上了络腮胡,把自己尽可能收拾得脏兮兮的,活脱像个几天没洗澡的工人。 “差点没认出来。”诺德对维拉克这副装扮感到意外。 “你们觉得呢?”维拉克又问迪亚兹、墨菲。 二人也认可了维拉克的伪装。 只要不是熟悉的人认真打量,一般人是不容易发觉出什么异常的。 “车子已经搞到了,我们出发。”万事俱备,维拉克带着三人往楼下走,“路上遇到盘查统一口径,就说是从基普市往旅馆负责运输货物的。” “维拉克。”就在维拉克要带人下楼时,基汀从自己房间出来叫住了他。 昨天第三期的文化课培训正式结束,今天第三期学员都要陆续赶往市外进行作战培训了,因此基汀也闲了下来,等休息一两天筹备第四期。 “老师。”维拉克看向基汀。 事情昨晚和莫莱斯吃晚饭时,他一并和基汀说了情况,基汀同样没有怎么干涉他的想法,甚至在意识到他带着迪亚兹他们是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后,支持他这么去做。 “小心点。”基汀道。 “您放心。”维拉克四人全部配着枪。 “去吧。”基汀目视维拉克一行人下楼。 维拉克带人到了旅馆门口,由迪亚兹来负责开车,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诺德、墨菲二人在车厢里待命。 “我们去哪?”迪亚兹把车子打着问道。 “先去墨纳馆那边看看。”维拉克开口道。 “您确定?那里正举行万国博览会,是莱泽因里防备最为严密的地方。”迪亚兹知道维拉克应该清楚这些,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维拉克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语气也依旧平静:“我知道那里对我们而言算得上是最危险的地方,进去肯定很冒险,所以我们只是在外围绕一圈。” “好。”迪亚兹没问维拉克有什么详细的打算,发动车子朝墨纳馆的方向开去。 “过去得多久?” “一个半小时。” “你回莱泽因这么久了,有去看过万国博览会吗?”维拉克呼着冷气,把衣服裹紧了些问道。 迪亚兹目视前方:“没有。我们回来是为了找你,后来进了平等会也一直忙着帮运输人、货,只是有路过过附近。” “那就没机会看了……不过也没关系,没什么好遗憾的,以后会由我们亲自组织以新世界为主题,波及全世界的博览会。博览会里展览的、流行的、推崇的、有价值的,是平等、自由、团结、和平。”维拉克曾想去看万国博览会,了解这个国家的辉煌,了解这个时代的浪潮,因此这番话也是他说给自己的。 “嗯,我期待着。”迪亚兹道。 他话音刚落,前方突然出现了几名身着政府军军装的巡逻士兵挡在了当道,将他们的货车拦了下来。 “这么不巧么……”迪亚兹面色一紧。 “不用紧张。”维拉克非常镇静,“自然点,待会儿随机应变。” 第一百九十四章:无题 维拉克刚安抚完神色凝重的迪亚兹,那几名巡逻士兵就招手示意他们下来。 “下不下?”迪亚兹的手缓缓摸向放在车上的手枪。 “当然下,待会儿你来负责说。”维拉克把枪往更隐蔽的地方塞了塞,示意其别轻举妄动,而后在下车之际特别叮嘱道。 他虽然进行了乔装打扮,但这也并不能确保百分之百不被认出来,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由迪亚兹负责应对士兵,吸引去大部分注意力,为他打个掩护。 迪亚兹见维拉克率先下车,担心士兵们把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便连忙边下车边问道:“有什么事吗长官?” “车上运的什么?”为首的巡逻小队队长冷声问道。 “两个工人。”迪亚兹答道。 小队长审视着迪亚兹和维拉克,扬了扬下巴:“你们去看看。” “是。”两名士兵小跑着掠过几人,来到车厢位置把诺德、墨菲叫了下来。 在让四人列队站在了货车旁边后,两名巡逻士兵保持警戒,小队长则双手担在背后,来回踱步:“从哪来的?” “基普市。” “过来做什么?” “运一些装修材料。” “运去哪?” “爱沙旅馆。” “货物清单呢?” 负责应对的迪亚兹跑回车上,把维拉克那边一早备好的清单找出来,交给了小队长:“在这里。” 小队长随意扫了一下,又打量起迪亚兹:“你不是布列西的吧?” “我是蒙勒哥人。”迪亚兹道。 “怎么跑到这边了?”小队长把清单交还给迪亚兹。 “这边挣钱容易一点。”迪亚兹试着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可他越想自然脸部就越僵硬,“就在基普和莱泽因之间运送货物。” 小队长的观察力很敏锐,他注意到了迪亚兹有些不正常,眯起眼睛:“没那么简单吧?” 迪亚兹这人很实诚,做事向来坦坦荡荡,让他去骗人本就有点难,再加上面对的是巡逻士兵,难免变得更加紧张:“什么简单不简单……” 诺德看向维拉克。 维拉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感受到了诺德的目光,却没有与之对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迪亚兹摇着头。 “我见的人太多了,你们肯定不止运货那么简单。”小队长直视着迪亚兹,锐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他的全部。 诺德、墨菲心急如焚。 听到小队长这话的维拉克却是松了口气。 这个小队长要是个狠人,或者真想对付他们,在确定他们不对劲之后应当就会直接动手,而小队长语气不软不硬,指出了他们另有所图后也完全没有要动武的意思,那一切就都很明显了。 他并没有抓捕几人的想法。 “我们没有。”迪亚兹死咬着不承认。 见迪亚兹太直了,小队长又从左到右,挨个问墨菲、诺德,维拉克:“有吗?” “有。”墨菲矢口否认,诺德则冒险承认了下来。 “你看,你的人都说你有了,对不对,你还装什么?”小队长立即喜笑颜开,“但是呢,我也不是很想去打听你们的事情,就算抓了你们立个功,上头也给不了什么奖赏,那我还不如顺水推舟,放你们一马,就当交个朋友,对不对?” 顶点小说 局势对迪亚兹而言变化的有点快。 小队长前脚还在逼问他究竟在做什么,后脚就又要做朋友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长官说得对!”诺德发现自己刚刚的话说对了,继续大胆地替迪亚兹周旋起来,“能交个朋友那是再好不过,可您通融我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一下。” 说着,诺德从兜里把钱都掏了出来,和小队长握手时,偷摸摸地把钱塞进了小队长的手里。 小队长经验丰富,和诺德相视一笑,握完手直接攥成拳头插进裤兜:“你这就太客气了,大家都是普通人,挣点钱谋个生不容易,我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对不对。” “是是是。”诺德点头哈腰附和着小队长。 “车上没什么异常吧?”小队长用稍微高于正常的声音问着两名属下。 “没有异常。” 当着路过的行人面装完样子,小队长微笑着道:“没什么事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您了,以后在市里麻烦您多照顾。”诺德皮笑肉不笑。 “上车。”维拉克低声向迪亚兹说了一句,随后自己先行坐进了副驾驶。 “当然的,我们干这个就是要帮助大家,对不对。”小队长说完不和诺德多废话,带着下属向一方继续巡逻而去,“好了,你们走吧。” 诺德和墨菲回到车厢,迪亚兹坐进驾驶位,车子重新向墨纳馆附近驶去。 “你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刚刚那人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收点钱,你早点把钱给他就没什么事了。”维拉克发现迪亚兹这人哪都好,就是待人处事不圆滑,不像诺德那么会和人打交道。 “我没注意到……”迪亚兹额头上甚至都渗出了汗珠,他刚刚都想直接一肘子把小队长打倒,再和墨菲一起制服其他两个士兵,然后带着维拉克逃离现场。 “多和诺德学学。”维拉克道。 诺德以前一直在做和人打交道的服务类行业,习惯了看人脸色行事,别人释放的暗示他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是。”迪亚兹长舒一口气,平复自己的状态。 要让他真杀个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让他说谎话去和人绕弯子说话可就太难为他了。 “你们需要互相学习。”维拉克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值得学习的地方。先前他觉得诺德是三人里最不沉稳最没能力的那个,现在看来还是太片面了。 “刚刚表现怎么样?吓死我了都……”二人正交谈着,车厢里的诺德敲了敲隔着的铁皮说道。 “表现不错,声音小点,先安分待着。”维拉克回完提醒迪亚兹,“这点不用学他。” ——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墨纳馆附近。 墨纳馆除了布列西共和国的各个展览馆,还有各国代表团负责的展厅,因此占地面积很大,进去基本上能够领略到真正的国际性的展品。 货车停在了距离墨纳馆三条街以外的地方,在这里只能看到几个主展厅建筑物的顶,稍小点的展厅都被挡着看不到。 “只能到这里了,再往近走肯定会撞上盘查的。”迪亚兹解释道,“这里的盘查可跟我们刚刚碰到的不一样,会夹杂着安全部的人,那不是用钱就能糊弄过去的。” “那停在这里就行。”维拉克没强求靠近墨纳馆,他盯着能看到的部分墨纳馆的建筑物许久,“墨纳馆……” “我们不是要出来找解决武器空缺的办法吗?为什么要到这里呢?”维拉克沉思了十分钟左右时,迪亚兹忍不住询问缘由。 维拉克道:“不止这里,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 “这么做是……” “我得把一些东西串联到一起。”维拉克喃喃道,“政府大楼离这里有多远?” “四十分钟的路程。”迪亚兹答道。 维拉克深深看了不远处的墨纳馆一眼:“走吧,再去政府大楼那边看看。” 迪亚兹搞不懂维拉克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只得忍着好奇心,分出心思一面猜测一面朝政府大楼开去。 —— 政府大楼安全部的审讯室中,罗斯鼻青脸肿,衣服混杂着干了的血迹,身上满是汗渍,比在戴曼斯监狱的时候还要落魄许多。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半个月。 在经历了和维拉克当初差不多时间的拷打后,洛克施瑞福半放弃了对他的审讯,只是依旧把他吊在这里,等他随时想通了把秘密说出来,没有再摧残他的身体。 这给了他及时的喘息机会,让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硬生生掉头跑了回来。 “呃……”他发出微弱的呻吟,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阴冷的,只有他一人的审讯室。 一个人的信念到底有多强大?没有人知道,它也无法被衡量。这是一种可以让人不断突破再突破,把上限抵近至和奇迹同等高度的力量。 罗斯不经意间好似也创造了一个他自认为是奇迹的奇迹。 只是他也不知道等其他被抓捕的犯人来到莱泽因之后,经过洛克施瑞福的审讯,会不会说出那些关于维拉克的秘密。 他担心着。 既担心他们说出秘密会给维拉克造成麻烦,也担心自己之后对洛克施瑞福就再也没有了价值。 自己还能活多久? 等其他犯人被押送到莱泽因,应当就是自己死的时候。 罗斯心灰意冷。 “带进来。” 就在他想闭上眼睛,继续熬着时间时,外面突然传来响动,好像来了不少人。 很快,洛克施瑞福和几名下属押着两名犯人进入了审讯室,在把两名新犯人吊在罗斯左右时,他还特意冲罗斯打了招呼:“上午好。” 罗斯没回话,而是看向另外的犯人,那两个犯人他都有点眼熟,在监狱里有过几面之缘,一起打过牌、吃过饭。 “认识吗?”洛克施瑞福问罗斯。 还没等罗斯说话,两名犯人就不住气地点头:“认识认识,他是丹尼·罗斯,我们很熟的,他还在监狱里演奏过钢琴。” “是吗?”洛克施瑞福听着,目光始终落在罗斯的脸上,“这么熟的话,罗斯知道的东西,你们也应该也知道吧?” “您是说克里斯的事情吗?他的事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您要是还想知道其他的,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两名犯人无助道。 他们在其他地方被抓到的,洛克施瑞福就打电话通知过那边的人询问相关的问题,只是他们回答完之后,洛克施瑞福并不满意,才大费周章把他们运到了莱泽因,打算亲自审讯。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和罗斯很熟吗?他知道的,你们多少也知道点吧。”洛克施瑞福坐下,看着被吊成一排的三人。 “不熟不熟,我们不熟,就偶尔说几话,我们真不知道。” 洛克施瑞福的下属拿起棍子就朝那犯人身上砸去:“你刚才不还说你们很熟吗?!怎么又说不熟了?!敢在这里说谎?!”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说明白,我们不熟,真的不熟,我该说的都说了,求您了,别打了……”犯人辩解哀求。 “等等。”洛克施瑞福叫停了下属,“你们了解罗斯和克里斯的关系吗?” “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没挨打的犯人惶恐地说道,“他们工作的时候在同一条生产线,罗斯没少帮克里斯!他们的监室还相邻!克里斯还帮罗斯向副监狱长争取了弹钢琴的机会!” 洛克施瑞福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关系这么要好啊,难怪罗斯死也要为克里斯保守秘密。” 罗斯冷漠地看着洛克施瑞福。 不幸中的万幸,被抓的这两个犯人并不知道维拉克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维拉克还不会有什么麻烦,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也还死不了。 “你们知道还有什么人和克里斯关系很密切吗?”洛克施瑞福问。 “基汀、道恩……”犯人报了许多名字。 洛克施瑞福旁边的下属将名字一一记录下来。 “知道他们都逃去哪了吗?” “基汀应该是和克里斯一起走的,基汀知道黄金在哪,他们八成是去找黄金了。道恩估计是回家……” 待两名犯人争先恐后,拼命表现着自己的价值,把知道的一股脑全说出来后,洛克施瑞福悠哉悠哉地又问起了越狱的经过:“据监狱长阿德尔说,你们全员都参与到了越狱计划中,对吗?” “我们有的人是临时知道,有的人是更早些时候就知情的……” “你们怎么做到的?以前那么多次越狱都失败,唯独这次前所未有的团结。在克里斯去了之后,监狱里究竟有什么具体的不同?”洛克施瑞福想要了解‘克里斯’的全部,想通过越狱找到线索。 犯人们东扯一通西扯一通说着自己的感受。 一旁的罗斯听着听着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洛克施瑞福保持礼貌的微笑。 “你问的是废话,得到的也肯定是废话。”罗斯一脸不屑,“他们要是真知道犯人为什么团结,克里斯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多说一个字。” 第一百九十五章:去军用仓库散散心 十点半的时候,维拉克一行人乘着货车抵达了政府大楼附近,和去观察墨纳馆一样,停留在了‘安全区’里,避免被混编着安全部成员的巡逻队盘查。 “我们到了。”迪亚兹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看着前方。 维拉克当然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他对这里算不上熟悉,可被抓捕的那次印象还极其深刻,令他看到那片建筑群时,就忍不住回想起曾经的经历:“……嗯。” 待在车厢里的诺德、墨菲二人,跟着从爱沙旅馆赶去墨纳馆,又从墨纳馆赶到政府大楼这里,硬生生在昏暗而又颠簸的车厢里待了快两个半小时,如今都是憋闷不已。 在车子终于停下后,诺德谨记维拉克的叮嘱没有透过车厢大声沟通,而是用指关节敲了敲,示意他们想出来。 “下去转转吧。”听到动静的维拉克沉默半晌,打开车门下了车。 迪亚兹担心维拉克出现在街道上会有什么危险,可维拉克根本没给他劝阻的机会,他便只能跟着下了车,把车厢里的诺德、墨菲叫了出来。 “憋死我了……”诺德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们……”迪亚兹谨慎地环顾四周后,低声询问维拉克。 维拉克看到迪亚兹神情又有些不自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忘了我刚和你说什么了吗?别那么紧张,你们都是生面孔,怕什么?” “我是怕你……” “又不靠近政府大楼,只是在外面逛一逛,没什么事的。”维拉克背着手,泰然自若地道,“像我这样,或者说像路人那样,眼睛别胡乱瞟,身子别那么绷着,放轻松。” 迪亚兹听从维拉克的话,调整自己的身形与神情。 “嗯,就这样。”迪亚兹的表现大致说得过去后,维拉克又扫了一眼诺德和墨菲,诺德本就自然,墨菲则沉默寡言,也算不得紧张,“好了,走吧。” “去哪?”诺德跟上维拉克的脚步。 几人的正前方不远处,就是曾关押维拉克,现在又囚禁着伯因、丹尼尔、罗斯的政府大楼安全部。维拉克眯起眼睛望了一眼,心中要救出他们的决心无比坚定,随后只管融入人流,朝反方向走去:“没方向,随处逛。” “我反正见多了之后觉得莱泽因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诺德闲聊起来。 “是吗?这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维拉克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迪亚兹、墨菲兄弟二人,计划等回去之后再好好让两人锻炼一下这方面的能力,“你除了莱泽因,还见过别的?” “我们去蒙勒哥的时候路过了敦曼。只可惜那时候那边还在打仗,乱得很,我们没怎么停留,以最快的速度穿了过去。”诺德说道,“总之沿途路过了不少地方,算是开了开眼界。” 昔日只懂得在贫民区里过眼下生活的朋友也跑出去历练了一下,维拉克颇为感慨。他轻笑一声,侧身超过一名走得慢的女性,继续在街道上晃悠:“不错,我都还没有去过敦曼、蒙勒哥之类的地方。” tsxsw.la “以后我带你去。”诺德拍了拍胸脯。 “用不着,等忙完这阵子,我会去敦曼、去普鲁曼好好见识见识。”维拉克微微摇头,他还不至于需要诺德去带路,而且他对忙完攻打政府大楼之后的事情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那我到时候跟你一块儿去。” 维拉克没正面回答,问起了别的事情:“你觉得这里好吗?” 莱泽因是布列西共和国的中心,而政府大楼是莱泽因的中心,因此它极尽繁华,周边高楼林立,汽车的密集度超过了马车,商铺也俱都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 如果眼下的一切就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最真实的缩影,维拉克他们倒也不必豁出性命去争取权利了。 诺德的鼻子被冻得红红的,双手插进衣兜里,缩着脖子:“当然好——可惜这些好都是无数平民日以继夜地工作,通过透支生命、放弃自己的美好,被迫堆积出来的。” 听到这话,维拉克顿住脚步,惊讶地上下审视了诺德一遍:“这是你说出来的话?” 诺德眼里维拉克还是那个沉稳内敛的贫民区照相师,维拉克眼里诺德又何尝不是那个心智不成熟,只知道学去他们餐厅里吃饭的贵族说话的孩子。 他们都在改变。 “怎么?瞧不起人?我好歹研究了平等论,还在平等会里待了这么久——” “嘘。”维拉克目光忽然凌厉了一下,“别乱说。” “对对对……”诺德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挠了挠他。 维拉克呼出冷气,边走边观察着视线所及的所有人事物。 莱泽因是国际大都市,论繁华昌盛,放眼全世界都没几座城市能和它媲美,就更不用说它的中心地段了。来这里逛街、工作的,大部分要么住在这里,要么生活优渥,可以说,出现在这里的十有六七是既得利益者阵营的人。 途径商铺,看到里面的客人时,掠过汽车、与衣着华贵的人擦肩而过时,维拉克心里都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些人身上的一部分拿走,还给那些被剥削的人。 正如刚刚诺德所说的那样,在这里的人,大都是踩着平民。 他要把这些人拉下来,把下面的人扶起来。 上面站着的人很多,下面被踩着的人更多,他们要拉、要扶,任重道远。 “话说,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闲逛,能找到法子吗?”诺德噤声了一会儿后,又在维拉克耳边问个没完。 这一点诺德和科林还挺像的。 维拉克没有升起丝毫不耐烦的念头,心平气和地答道:“今天出来逛,是为了找办法,也不是为了找办法。” “怎么说?” “我们都被憋得太久了。你们一个劲学东西,我一个劲解决各种接踵而至的问题,得给脑子放个假了。”维拉克打了个哆嗦,今天的天气比他预估的还要冷,“等放空了大脑,减轻负重,我想这件事总会有些新的思路。” “有道理。你现在可真厉害,可惜邓普——天气真冷啊……”诺德发自内心地感慨时,一个没留神把维拉克心中的禁忌说了出来,不过这次他自己及时意识到了,说了一半就连忙转移了话题。 “确实挺冷的。”维拉克装作没听到‘邓普斯’的名字,把衣服往紧裹了裹,叫身后的迪亚兹、墨菲赶上了自己的步伐,“再逛会儿我们就走吧,应该还能赶得上午饭。” 迪亚兹没意见:“好。” “下午什么安排?”诺德问。 “下午……”维拉克脚步放缓,“要是还觉得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我们就继续逛。” —— 对墨纳馆、政府大楼这两个接下来平等会重点关注的地方的附近有了简单了解后,维拉克一行人赶着饭点回到了爱沙旅馆,又通过地道进入隔壁赌场的负一层,和莫莱斯等人在食堂共进午餐。 “嚯,这副打扮差点没认出来!怎么样?到外面跑了半天有什么收获?”莫莱斯和基汀、皮雅芙,另外几个干部一起吃着饭,看到灰头土脸的维拉克回来后悬着心终于放下。 “没什么收获,上午就是去散散心。”维拉克根本没想过花半天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去了墨纳馆附近,还去了政府大楼那边。” 基汀带着担忧之色:“这些地方看守应该都挺严密的吧,能不出去还是最好别出去了。” “没事的老师,这件事我有分寸,只是在附近散心顺便了解情况,不会冒险深入的。”维拉克没把自己遭遇盘查的事情说出来,免得众人更加担心,甚至拒绝他再出去。 “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基汀只能这么说。 维拉克身上有个像是双刃剑的特质,那就是死倔。自己心中认定的事,别人怎么说都不会动摇,非得坚持着做完。 基汀一心培养维拉克,想让这个有潜质的人迸发出百倍千倍的力量,去影响,继而改变世界。但他在维拉克死倔这一点上犯了难,他很难去说明维拉克是该继续还是该转变。 换做别人,他会凭借自己丰富的阅历、学识毫无压力地发表看法,唯独维拉克,他无比谨慎,乃至不敢。 他坚信维拉克会是个改变世界的人。 那他现在改变维拉克,左右他身上没有明显倾向优劣的特质,会导致这个人的一生、艰难地迎接新生的世界发生什么变化呢? 简单交代完上午的事情开始专心吃饭的维拉克,完全没意识到此时基汀的心里竟是这般的纠结犹豫。 “老师,你下午有什么事吗?”迅速吃完半份饭的维拉克畅饮了一杯水,询问基汀下午的安排。 “我下午和皮雅芙再修订一下培训方案。现在每期的学员人数都在增长,我们的培训得跟随着人数的变化做出适当的调整,这样才能保证它的效率、质量仍然是合格的。”基汀答道。 莫莱斯插嘴道:“专门给您空出了一两天休息的时间,您这又紧锣密鼓地为后续的工作做起了准备。” “等整个计划都圆满结束了再休息吧。”基汀看着维拉克开起玩笑,“现在只有维拉克可以放得下心思去闲逛。” “我还想着您要是没事,下午一起出去逛逛。”维拉克笑道。 “老了,没你那么大的胆子了。”基汀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维拉克不再说话,把剩下的半份饭吃完后,和在场的诸位道别,而后出了干部的隔间,找到了诺德、迪亚兹、墨菲:“都吃完了?” “吃完了。”迪亚兹道。 “那走吧。”维拉克带着三人朝通道走去。 诺德擦着嘴赶着维拉克的步伐:“才刚吃完饭,又要出去?” “怎么?转了半天就对外面不感兴趣了?那你回房间好好学习,晚上我回来检查学习成果。”维拉克头也不回地道。 “我没说不去啊,就是问问明明是散心,为什么要搞得这么赶。”诺德道。 “你还真当是散心啊。”维拉克哭笑不得。 “难道不是吗?你说的啊。” 维拉克想了想:“差不多,主要是希望我们都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思考问题,应该就没那么容易陷入困境,会更有把握注意到别人没注意到的吧。” “事实已经证明,越急我们越不会有头绪的。”迪亚兹为诺德又解释了一遍维拉克的意思,“维拉克是希望通过放松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单纯去放松。” “太复杂了,还是你们考虑吧,我就负责出力。”诺德搞不明白区别在哪,索性大手一挥不去想了,“对了,下午我来开车吧,待在车厢摇摇晃晃的都快把我给颠吐了。” 诺德上午的表现非常好,要是下午再碰到巡逻士兵盘查,交给他去解决肯定是比迪亚兹、墨菲靠谱的,维拉克同意了他的要求:“嗯,你来就好……嗯?你什么时候会开的车?” “又回莱泽因之后我们负责平等会的人员、货物运输,就顺便学了。”诺德道。 “保持这种多学的态度。” “放心。” “迪亚兹、墨菲,你们和人相处这方面的不足,等晚上回来我和你们好好谈谈。”维拉克原计划是中午回来就跟他们谈的,但现在一看,只能放到晚上了,“不把这点解决了,以后你们会有大问题的。” 其实维拉克说得还算是含蓄了。依迪亚兹、墨菲这哥俩打小学习格斗术,不善于和人交流的性子,要是不做出些变化,以后很难在平等会,或者任何地方有更大的成就。 “好。”迪亚兹依旧只是蹦出一个字。 说着四人回到旅馆,从旅馆正面出去上了车。 “能行吗?”维拉克看着诺德略显手忙脚乱地发动着车子。 “绝对能行,我就是半个多月没碰有点手生了。”说着,诺德猛地发动了车子,车子朝前一顿,车厢里坐着的迪亚兹、墨菲差点被晃倒。 “慢点!”维拉克叫道。 “去哪?!”诺德脸色没有一丁点慌乱,全神贯注地把控着方向盘,操纵着货车歪歪扭扭地出发了。 维拉克一手撑着车顶,稳住自己的身形:“知道军用仓库在哪里吗?咱们去那边散散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悄无声息 “军用仓库?你想干什么?”车子上路之后,诺德的驾驶逐渐平稳起来,还有空档扭头看维拉克一眼。 “你说呢?”中午正是最暖和的时候,维拉克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沐浴和煦的日光,懒得在目的已经无比明显的时候,多和诺德做解释。 诺德想了想:“你想看看那边有没有筹备武器的办法?” “嗯。”维拉克把目光从车窗外放到了这个最好的朋友身上,苦口婆心地道,“你这不是也能想到吗?不要依赖别人,你得学会独立思考。” “我这不是怕你有更高深的想法吗?你现在变得这么足智多谋,我想再多也比不过你,还不如不想。”诺德表现得很无所谓。 维拉克知道诺德其实很聪明,学东西比他还要快,所以一开始就像基汀对他一样,对诺德寄予厚望,等待他成长为他的重要助力,齐心协力改变世界。 “这不是你能不能比我想得多的问题,”维拉克认了真,纠正诺德的错误认知,“难不成你以后都这样?觉得别人比你厉害,你就不去思考?这样下去你会慢慢丧失思考的能力,完全依赖别人,可谁会需要一个只会依赖别人的人?” “各有侧重嘛!”诺德道。 “我就希望你能侧重思考,而不是只会蛮干,只能做一个执行者,只能靠动手而不能靠脑子办事。”维拉克皱着眉头,身子面向诺德那边,“你可能现在思考得不如我周全,但这不能代表以后也这样。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肯定得多思考多和我交流,才能认识到不足慢慢进步。” 诺德沉默了几秒钟,忽然问道:“维拉克,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维拉克同样问:“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诺德语塞。 “你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诺德踌躇道,“事情对我而言发生的还是太过突然了,我没有方向,只能下意识地跟着你。现在在学习平等论,也是在尝试找自己的路。” “在找,但还没有找到是吗?” “嗯。” 维拉克正过了身子,没再给开车的诺德压迫感:“不管最后你是会热爱并坚持在平等会里贡献力量,还是退出过普通的生活,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起码现在还在这里,那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培养你。” 一瞬间笼罩而来的阴霾又一瞬间散开,诺德咧嘴轻笑:“嗯,我记下了,以后会多和你交流我的想法。” “知道军用仓库在哪里吗?”维拉克的脸色也隐隐又恢复了笑容。 “知道一个。”诺德当了一段时间司机,在对莱泽因地形的了解上远远超过了维拉克。 “还不止一个?”维拉克问。 诺德“嗯”了一声:“听说有好几个,但我就知道其中一个的位置。” 维拉克双臂环胸:“那就去你知道的看看。” “那不然呢?”诺德又扭头瞥了一眼维拉克,“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到。” tsxsw.la “那边戒备森严吗?” “不知道,我就路过了一回,应该是不像墨纳馆、政府大楼那样有一堆盘查的,我们靠近观察问题不大。”这次诺德解答时带上了自己的分析,还猜到了维拉克是想问便不便于他们观察。 维拉克只说了个“好”,接着嘴角上扬,对改变迅速的诺德很是满意。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诺德所知的那个军用仓库附近。 来的路上,他们又碰到了一次巡逻小队,诺德下车热络地交流了几句后,又给士兵们塞了点钱便安然通过。 这说明莱泽因里政府的盘查力度很大。 倒也符合维拉克和平等会一众领导者们的预估,毕竟平等会现在和政府明面上进行和谈,在政府没想撕破脸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光明正大搜查平等会的下落的,而他们又必须得知道平等会的线索,这样才能在万国博览会结束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这股影响统治的势力彻底根除,那就只得通过扩充巡逻的队伍,借着博览会期间加强治安管理的名义暗中搜寻了。 另外,两次巡逻都是给士兵交点钱就能消灾解难,也意味着布列西政府面对的不只是外患,其统治体系已存在问题。 巡逻小队的队长见钱眼开,但敢公然索贿,那队长的上一级呢?更上一级呢? 这个打着给国家注入全新活力的名号,接替拉威尔王朝统治布列西的政府,怎么在短短的两年建立时间里,变成这副模样的? 每个人都有看到真相的权利。 维拉克想从政府的身上撕开一条口子,透过这个口子去看它的全貌,看它究竟烂到了什么程度,最后再把它用以粉饰美好的皮囊扯掉,让平民们看看它的真实面目。 “再往近靠靠?”诺德降低了车速,缓缓接近着军用仓库。 “够近了,停吧。货车靠太近又没什么动作,看守的士兵可能会起疑。”维拉克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前方不到二百米处的军用仓库,这个仓库位于靠北区人流较为稀少的地方,看上去并不起眼,门前停靠着几辆货车,还有一队持枪士兵看守。 “看上去也没多少人,我们要不组织一下,直接硬攻,把这仓库洗劫了?”诺德开始提自己的想法。 维拉克边观察边沉思:“不行,我们不知道仓库里面还有没有士兵,附近又有没有可以及时支援到的,更不清楚仓库里究竟有什么。” “军用仓库肯定有一堆枪械吧?那不然装的什么呢?”诺德不解。 “早在一百多年前,布列西的军用仓库就由单一的粮秣库和兵器库,逐步发展成了储备多种专业物资和具有现代技术设备的仓库。”这些基汀都有给维拉克讲过,他也算是了解一二了,“根据现代战争特点和作战需要,布列西通常建立战略、战役和战术三级仓库,分别担负战略、战役和战斗物资的储存与供应任务。” “那我们怎么确定这是什么仓库?” “我不知道。”维拉克只知道这些,怎么分辨莱泽因里的是什么,这得深入打听或者回去请教基汀里,“但你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有一批足够我们使用都枪械。” 诺德觉得问题已经简单起来了:“那我们查清楚仓库里的兵力、附近有没有支援,最早的支援什么时候到,不就可以安排攻打了吗?”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维拉克摇摇头,“洗劫军用仓库的办法其他人也想到过,你觉得他们最终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因为……”诺德一时间想不出来。 维拉克基本上发现了抢军用仓库的真正难点:“因为照这个办法,我们无论如何,在攻打政府大楼之前都得先拿下军用仓库。到时候我们的行踪暴露,总计划就将功亏一篑。” 诺德等人只知道他们要筹备武器,维拉克出于原则,并没有违反平等会的规定把总计划全都和他们说,因此在解释的时候只是笼统说明了一下原因。 平等会的总计划一言概之,就是声东击西,让政府把兵力集中在万国博览会那边,然后出其不意,奇袭政府大楼。 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在于他们需要隐匿行踪,这样才能确保政府不会猜到他们的真实意图。 可他们在攻打政府大楼之前先洗劫了军用仓库,就百分之百会被政府确定位置,届时他们往政府大楼的方向一赶,政府会立即明白他们的攻击重点,可以提早许多布置好兵力,粉碎平等会筹备这么久的计划。 如果真的要采用洗劫军用仓库的办法来填补武器方面的不足,那他们真正要解决的,是怎么在洗劫之后不被政府察觉。 按照攻打政府大楼当天来算,他们攻打仓库、整理装备、赶往政府大楼,怎么也得保证政府延迟三个小时得知消息,才能圆满地按照原计划进行。 可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攻打仓库必然会发生枪战,枪战的动静必然会被发现,而且仓库内的士兵在遭到攻击的第一时间,也会呼叫支援。 政府怎么样都不会干坐着,给平等会留出三个小时自由发挥。 “所以说不能让政府得知消息?” “最好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字面意义上的无声地拿下仓库。”维拉克紧盯着仓库大门。不发出声音,也就是连枪都不开,那怎么才能做到迅速拿下仓库,不给别人发觉异常,不给仓库向外界寻求支援的机会? “嘶……”诺德感觉到了棘手,“难怪别人没选这条路解决问题。我们怎么着?也换其他路线?” 维拉克没说话,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可以破解开问题的漏洞。 诺德看维拉克陷入思考,闭上了嘴没多问问题。 车厢里待着的迪亚兹、墨菲也很安分,没有因为车子停下了就敲隔板,催促维拉克让他们下车。 半晌,维拉克轻叹一口气,揉了揉鼻梁:“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诺德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维拉克会把破局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我没头绪,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维拉克闭目养神。 诺德转过脑袋看了眼毫无动静的车厢:“迪亚兹跟墨菲在车厢里估计都快闷死了,要不要叫他们出来透透气?顺便问问他们的想法。” “把车子开到另一条街上。”干愣在这也不是回事,维拉克让诺德把车开到另一条街上后,下车把迪亚兹、墨菲放了出来。 “怎么样?”下车后迪亚兹问道。 这条街上没有巡逻的士兵,连行人都不多,维拉克没过于谨慎,就在货车的一面把情况说给了迪亚兹、墨菲兄弟二人:“……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问题主要在于怎么才能不让政府发觉。要是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另找法子筹备武器了。” 问题很困难,迪亚兹和墨菲都说不出话来:“这……” 维拉克不急,也不想给他们施加压力:“不着急,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要不我们打入仓库内部?到时候里应外合?”思路停滞许久,诺德冷不丁地提出新的想法,“或者直接收买仓库里负责通讯的人,等我们攻打的时候,他假装呼叫支援应付一下士兵就行了。这样一来,我们的问题不就解决了一半,只需要想怎么能不在外面引起动静就行了。” “把总计划的成败都放在一个收买的人身上,太冒险了。”维拉克肯定了诺德想法的优点,也摒弃了不足,“但这个方向感觉是可行的,让他们打不了电话,无法呼叫支援,问题就好说了。” “如果信不过他们的人,不如我们亲自去切断他们的电话线。”迪亚兹的思路也被打开,跟着提起办法。 维拉克微微点头:“嗯,让电话打不通,办法应该还是很多的。那就再想想怎么在攻占的时候不引起动静吧,或者说不被人注意到。这个也有解决思路后,我们应该就能很快制定出一个初步的计划了。” “我觉得这是最难的,我们要攻占动静势必会很大,且持续一定的时间,想不被人注意到是不可能的。”迪亚兹道。 墨菲的口语进步非常明显:“被人注意到,就有可能被外面的人通知给政府。这样的话,我们切断仓库里的电话线也就毫无意义了。” “那怎么办?”诺德急道,他不希望自己提出的好办法因为没办法解决外面的动静,只能弃用。 “放松。”维拉克这么说给三人听,也安抚自己。 他牢记着,在遇到怎么都想不通的办法时,要学会不执着于往前冲,而是后退一步,重新纵览全局。 “呼……”冷风吹得维拉克的头脑无比清醒,他退回原点,冷静地审视着一切。 动静、注意。 距离通过洗劫军用仓库解决武器不足的问题只有一步之遥了。 怎么能没有动静,怎么能不被人注意? ——总计划是声东击西。 维拉克猛地眼睛一亮,又无比沉着地蹦出两个字:“有了。” “什么?” “用别的事情吸引走周围的人注意力,给我们攻占军用仓库打掩护。” 第一百九十七章:给别人锻炼的机会 “这边位置正好比较偏僻,比在闹市区里吸引注意、打掩护难度小多了。”军用仓库的位置对他们实行计划有利,简单思虑过后,迪亚兹支持起维拉克的新想法。 “这么说,这这件事可行?”诺德难掩激动。 维拉克没被喜悦冲昏头脑,他知道这件事如果要真正实行,还需要做很细致的调查、准备:“目前只是理论上存在可行性,究竟能不能做,得等我们做了才知道。” 迪亚兹跟着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维拉克把问题抛给迪亚兹。 “我……”迪亚兹愣住。 “我说过,叫你们参与计划,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锻炼培养你们。”维拉克发现这几个同伴都对他下意识产生了依赖感,习惯了服从他。他们要做的是改变世界,这种依赖、服从带来的坏处必然会超过好处,“要多思考、多尝试,我希望能早点看到你们独当一面的那一天到来。” 迪亚兹抿着嘴,目光落在地上。 “说说你的看法。”维拉克耐心等待迪亚兹。 “我觉得……”迪亚兹顿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道,“我们应该把计划切割成多个小部分,分别负责一部分,一级一级地把它解决掉。” 维拉克当即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迪亚兹又抿起嘴。 “我们需要效率,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劫掠军用仓库的各个步骤全部摸一遍,这样才能确保要是后面发现行不通,也还来得及去想其他办法。”维拉克向诺德、墨菲解释缘由,“一个月很长,也很短,我们得把时间完完全全利用起来。” 维拉克不孤高自傲,也不妄自菲薄。 莫莱斯将解决武器筹备的任务交给了多方去解决,但他不觉得别人一定能解决,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 万一其他人到了时间还没思路呢?那认为别人可以搞定,便松懈下来的自己会不会惭愧没有全力以赴? “挺不错的,散心散着散着就找到了个可以去尝试一下的法子。”维拉克朝货车扬了下头,“走吧,我们回去,详细安排测验这个计划可行性的事项。” 几人纷纷上车,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了爱沙旅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 这个点平等会的人员基本都在工作,维拉克没通过地道去找莫莱斯聊聊,直接带着三人上楼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分配初步的工作。 “墨菲,我先交给你一个任务。”坐下之后,维拉克立即看向墨菲,“我需要一份以军用仓库为中心,向外辐射起码两条街区的地图。还需要知道最近的,可以给仓库提供支援的任何政府部门信息。” 墨菲意外地看着维拉克。 “三天,能行吗?”维拉克问。 “能。”墨菲和迪亚兹对视一眼后,应下了维拉克交给他的任务。 “诺德,你负责在军用仓库那边租一间视野良好的房子,并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打入军用仓库内部。”维拉克又看向诺德。 诺德感受到气氛的严肃,身上的散漫、活泼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郑重:“明白。” “只需要进去了解里面的情况,别的暂时不需要。”维拉克提醒道。 “明白。”诺德重复。 最后,维拉克的目光放在了迪亚兹的脸上:“迪亚兹,你要做的是……” 迪亚兹认真看着维拉克,等待接收自己的任务。 “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提供支援。”维拉克道,“这些事情,都需要频繁地出行、接触别人,我的模样太过敏感,就只能交给你们先打好基础了。” “是。”迪亚兹应下。 “你弟弟还不太熟悉这里,你得在必要的时候带他了解。诺德办事有些莽撞,他要是在那边有什么问题,也得你去及时地帮忙解决。”维拉克怕迪亚兹觉得自己是不器重他,才没给他安排单独的任务,只让他协助别人,专门解释道,“迪亚兹是你们里面心思最缜密,性格最稳重,由他统筹这些我最放心。” 诺德听出不对劲:“你的意思是……你不参与进来?” “培训班这边还有不少事要做,再加上我要锻炼你们,给你们争取立功的机会,因此在这个计划实行的初期,我不会给你们提供太多帮助。”目前要处理的这些事情,可以说是整个计划的根基,也是最为简单,不需要拥有特别的能力才能做到的。维拉克大胆地决定放手,交给三人去完成。 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巧合。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冒充克里斯在各大势力之间周旋,被关进监狱里遇到人生导师基汀,越狱之后能被不计前嫌地接纳重用。 他的机会都是可遇而不可求,无法复制的。 那么想锻炼其他人,想让别人经过历练得到成长,就只能他去主动地为他们制造机会了。 这次的一些安排,在维拉克看来,也可以作为三人的小测验,检验他们的能力,发现他们更深层次的擅长的东西,以后针对性地安排任务。 他知道诺德会打交道,所以把租房、打入军用仓库的任务交给了他。 他知道墨菲内敛细心,所以安排他去做调查信息、绘制地图的‘精细活’。 他知道迪亚兹见过世面,沉稳而又果断,所以由他统筹、保护诺德、墨菲,最不容易出意外。 可这些还不够,他想了解、发掘三人更多长处,更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诺德迫不及待地问道。 “晚上我会去找莫莱斯批一笔行动资金,明天一早你们就可以去了。”维拉克喝了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到时候只需要每天晚上和我汇报情况就行,更多的情况下都需要你们独自完成决断。” “保证完成任务。”诺德挺起胸膛道。 “保证完成任务。”墨菲有模有样学着。 维拉克笑了笑,叮嘱迪亚兹:“牢记一点,安全最重要,如果你们的行事有危险,务必要及时终止。” “明白。”迪亚兹点点头。 “好了,都回去休息休息吧。”维拉克把三人打发走。 待最后出去的迪亚兹把门关上后,他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回想这半年的时光,伴随在自己左右,最频繁出现在心头的字眼其实是‘煎熬’,可任谁也想不到,在煎熬之中,时间也能飞逝。 维拉克有一种赶不上的感觉。 “呼……”他长舒一口气,抛去了杂七杂八的念头,起身到了书桌前,花了一个下午到时间把皮雅芙写的两本小说全部看完了。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维拉克来到赌场负一层的食堂里,找到了照旧和一众干部们共同吃饭的莫莱斯。 “都在啊。”维拉克打好饭,坐在了莫莱斯和基汀的中间。 “我听人说你三四点的时候就回来了,怎么现在才跑来?”莫莱斯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知道你忙不忙,不想打扰你的工作安排,就只能等吃饭的时候,边吃边跟你汇报情况了。”维拉克笑着把今日的收获与接下来的安排说给了莫莱斯。 莫莱斯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抢军用仓库这个计划,确实一早就被人提起过,但还没等深入进行,就出现了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最终只能放弃。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感觉重启这个计划可行性还是很大的,只是你安排出去的人能行吗?” “目前交给他们的任务并不艰巨,我相信他们可以完成。找你除了汇报情况,还想批一笔行动资金。”维拉克开始和莫莱斯讨钱,“今天这几趟出行算是让我明白了钱才是最大的护身符,这笔钱我想一部分用以他们执行任务,一部分用以必要的时候花钱消灾解难。” “你直接报个数吧。”莫莱斯道。 维拉克没多要:“一百金克。” “我给你二百金克。”莫莱斯出手很豪气,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负责的两个区里,平等会都通过投资产业有了源源不断的收益,不像克洛伊那边坐吃山空,过得愈发拮据,“武器筹备是重中之重,你要是能把探路的这一脚给踩扎实了,多花点钱也值得。” 1200ksw.net “好,那就二百。”钱多不压身,莫莱斯愿意多给,维拉克没理由不接受。 基汀默默听完维拉克和莫莱斯的交谈,问道:“能行么?你负责培训班讲课,还要当情报部门的顾问、参与解决武器的空缺,会不会顾不过来?” 刚吃了一口饭的维拉克放下餐具:“没事的老师。看上去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其实完全顾得过来。培训班我只负责每期一天的平等理念课程,情报部门那边我该分享的心得也都分享得差不多了,武器筹备也是多线进行,不止我一个人在做,压力并不大。” “第四期培训班后天开始筹备,大后天开课。”基汀有些不放心维拉克,“明天我没什么事做,你这里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叫我。” “需要老师帮助,我肯定不会客气的,您尽管放心。大后天也就是十一号,到时候我会过去的。”维拉克记下日子,又看向一边的皮雅芙,“皮雅芙同志,我下午的时候把你的两本小说也都看完了。写得很好,内容很深刻。我现在才发现,有一些我一直以来无意识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那就好,这些书不止是要让女性觉醒,还需要让男性意识到他们正在不知不觉中压迫女性。你能感受到我想表达的东西,就说明它的价值足够全面。”皮雅芙微笑着回复维拉克简单的读后感。 吃过饭后,莫莱斯带着维拉克去批下了两百克金克的现金,接着就去继续忙工作了。 维拉克拿到钱后,便和基汀共同返回旅馆。 “今天危险吗?”到了维拉克的房间,基汀问道。 “一点点,都是用钱就能解决的事情。”维拉克斟酌了一下措辞,没否认危险的存在,也没让基汀过多担心,“我感觉现在政府的根已经烂掉了,就是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 “如果根都烂掉了,上面枝叶的枯死只是时间问题。”基汀道。 维拉克深以为然:“我想找点门路,在政府的身上撕开一道口子,好好看看里面。我们越了解他们,就越有战胜他们的把握。” “情报部门会去做这个的。” “嗯,快了。”维拉克道。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后,基汀把这一两天来对维拉克行事的猜测说了出来:“你叫他们三个参与进来,现在还放手给他们表现的机会,是想给他们铺路吗?” “……可以这么说。”维拉克觉得‘铺路’这个词并不太和平等会搭边,“我想让他们未来成为平等会的中流砥柱,给我增添话语权。” “想去做领导者了吗?” “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我现在也算是领导者。”维拉克详细说明自己的想法,“说白了,我认为莫莱斯和克洛伊的争斗是一个很深刻的教训,我不知道等我们壮大之后,万一莫莱斯做出错误的抉择,我无力去阻止,该怎么办。” “你在考虑这个?”基汀颇感意外,他还以为维拉克开了窍,想成为平等会的会长。 维拉克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对。我们不排除未来还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我想提前做好一点准备,能保证平等会朝错误的方向走时,我有能力把它拉回来。” “你能想到那么远,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基汀先夸赞认可了维拉克的想法,随后又提出不同的想法,“不过我认为,你不需要刻意地扶植势力,培养自己的心腹,也迟早会有一天在平等会里成为和莫莱斯拥有同等地位,甚至高于他的人。” “您为什么这么想?”维拉克失笑。 “我很看好你,不记得了吗?”基汀笑着。 “记得。”基汀的认可一向是对维拉克而言最大的鼓励,他也忍不住咧开了嘴,“可我不是为了当上什么,才加入进来的。” 基汀对此从未产生质疑:“希望你能一直如此。” 第一百九十八章:成长 十二月九日 早上吃过饭后,维拉克把两百金克交给了迪亚兹,让他负责三人消费的把控,而后目视三人离开了旅馆。 站在旅馆门口,看着三人为了谨慎起见各自选择了不同的出行方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维拉克有点不放心,又有一点欣慰。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时候去磨练了。 只要他们能在这次的行动中为平等会做出贡献,并且提升了自己的能力,那等平等会攻打完政府大楼,进入飞速发展期的时候,一定会有属于他们的发展机会。 心中感慨了一会儿后,站在门口的维拉克朝热闹的街头报以微笑,随后转身来到了赌场的负一层,协助情报部门解决面临的各项问题。 莫莱斯先前给情报部门的正式运转时间下了‘最后通牒’,因此负责情报部门工作的每一位平等会成员压力都很大,他们的经验不丰富、手段不成熟、时间非常紧迫、可以利用的东西极其有限,可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只能依靠自己仅有的那一点,去追赶政府的步伐,继而与之对抗。 要把一条明明很长的路迅速且扎实地走过去,谈何容易? 但就是这样以短跑的方式在长跑的赛道上奔驰的景象,充斥满了平等会大大小小的各个角落。 方方面面匮乏的东西,这群人用热忱,用时间,用汗水竭尽全力地弥补着。 目睹平等会里一切的维拉克,心中只有汹涌澎湃的感慨。 ——就算平等会无法改变世界,会在未来的某一段路上失败,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奋斗也一定会像是砸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掀起波及世界,动摇制度,唤醒麻木的浪潮。不能把世界变成想象中的样子,他们也会为以后的人尽可能地拓展道路。 开辟,无比伟大。 而开辟之下,堆积的是密密麻麻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热切目光。 维拉克认为,为此而战的每一个人既可以接受做活着看到新世界的见证者,也可以坦然地做注定牺牲的先行者。 忙完一整天的情报部门事务后,维拉克晚饭没和莫莱斯他们在食堂一起吃,而是回到了房间,特意帮迪亚兹他们三人准备好了饭,等他们回来。 八点半的时候,敲门声终于响起。 迟迟没有等到三人回来,心里愈发紧张担忧的维拉克快步前去开门,在见到三人都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前后,他这才松了口气:“回来了,进。” “赶上晚饭了吗?”诺德第一个进门朝里面走,看到客厅的桌子上备好了饭菜后,马上笑出了声,“还是维拉克同志贴心周到,为我们准备好了饭。” “有点凉了,我去叫服务员拿走热热吧。”维拉克招呼迪亚兹、墨菲也进来坐下。 诺德刚一坐下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接着含糊不清地道:“不用,等不及了,快饿死了。” “怎么饿成这样了?”维拉克一脸疑惑。 “你先去吃。”迪亚兹让弟弟墨菲先去吃饭,自己忍着饥饿先和维拉克汇报情况,“今天的事情很顺利。我和诺德为安全起见,分别在两家能监视到军用仓库的旅馆租了一个月的房子。之后诺德在旅馆里观察军用仓库的情况,我和墨菲伪装成了逃难过来的,走访了一些地方。” aiyueshuxiang.com “那怎么饿成这样了?”维拉克又问了一遍。 迪亚兹答道:“我们都觉得能越快把任务完成越好,所以几乎没有休息,也放弃了吃午饭的时间。” “不用这么赶,再怎么说也还有一个月,不至于连饭都顾不得吃。”迪亚兹他们对待任务的认真与卖力,让维拉克大感惊讶,“而且不吃饭也会影响你们的工作效率,最后反而坏处更多。” “确实,我在回的路上差点饿晕过去。”诺德寻了个间隙插了句话。 维拉克没理会诺德的话,俯身为迪亚兹摆好了椅子:“你也先赶快吃饭。” “我先把情况都说完吧。”迪亚兹纹丝不动地站着。 “回都回来了,我们还差这一会儿?等你把饭吃完了再说。”维拉克的语气比迪亚兹强硬多了,直接把迪亚兹按在了椅子上。 迪亚兹只得坐下吃了起来。 维拉克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三人,不时喝一口水。 他们的反应让他很满意、感动。 迪亚兹不善言辞,却是个很要强的人。昨天面对巡逻盘查时,他的表现不如诺德,差点影响到维拉克的安全。虽然没人再提起,但维拉克很清楚,迪亚兹会对此感到深深的愧疚。 而他的弥补方式也很简单,会用实际行动去完美地完成维拉克的要求。 这样的人普通而又不普通,维拉克很珍惜和迪亚兹的友谊。 “维拉克同志。”吃饭最快的诺德很正式的叫了维拉克一声。 默默感慨三人的维拉克回过神:“嗯?怎么了?” “不够。” “什——好,我再去打包三份。”维拉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出门去食堂又打包了三份饭。 晚上九点,诺德、迪亚兹、墨菲陆续吃完,瘫在沙发上、椅子上动弹不得。 “太舒服了,维拉克同志。”诺德对‘同志’这个称呼上瘾了。 “用不用再给你打一份?”维拉克微笑着问。 诺德摆了摆手:“用不着了。” “吃饱喝足,你们就挨个说说情况吧,说完就早点回去休息,精神饱满地迎接明天艰巨的任务。”维拉克倒也不是有意催促他们,而是觉得时间拖太晚,会导致他们休息不好,“诺德,你先。” “好。”诺德闷哼一声,坐直了身子,“我今天上午过去后,是在北面的旅馆花十二金克租了一个月的房间。我那边的视角很不错,能看到军用仓库的全貌。它里面有一片平坦的空地,物资都是在那里进行检查,然后存入仓库,或者是运输出去。而且我看到里面是有枪的,这点你放心。” “嗯。”维拉克听着。 “兵力的话,我感觉得有个几十号人。其他的从我这里就看不到了,得进去才能了解。我计划明天试着做运输货物的司机,或者维修工什么的,想办法进去看看。”诺德把明天的安排也制定好了。 维拉克沉吟一声,思考诺德有没有什么疏漏,明天的行动又是否可行:“军用仓库的管理应该很严格,不是随随便便找个理由,伪装个身份就能进去的。你明天不用急着进去,先通过你这边的视角和迪亚兹租的房子的视角,绘制一份军用仓库的平面图,然后再了解一下里面的管理制度,比如说负责守卫的士兵什么时候换班,具体几点开饭这些。” “行,那我明天就按你说的来。”诺德没有异议。 “墨菲。”维拉克道。 墨菲端坐着,在维拉克问诺德的时候,就提前组织好了语言:“我和哥哥把军用仓库东边就近的两条街,南边就近的两条街都摸索了一遍,地图还在绘制,晚一点我拿给您。” “地图……”维拉克想了下,他能早一点了解到部分,对接下来的安排会很有帮助,“好,今天晚上就委屈你了,晚点睡,先把已知的地图绘制出来。” “那军用仓库我现在也能画,就是可能不太详细。”诺德道。 “那你也画吧,明天再准备份详细的给我就行。”维拉克再度看向墨菲,“墨菲,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墨菲点点头:“因为我们蒙勒哥人,比较惹眼,又一直在周围晃,所以被警察盘问了一次。” “怎么解决的?” “我和哥哥说我们是从蒙勒哥过来的,来的路上钱被偷了,无依无靠的就只能沿着路挨个找工作。”墨菲说明当时的情况,“警察让我们离开那边,我们就看完东边的两条街,换到了南边。” “应对得不错。”维拉克其实还有点不放心迪亚兹和墨菲的交流,不过两人估计是对自己的短板有清晰的认知,因此一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措辞,遇到盘查没像昨天那样呆住,“接下来还是要尽可能小心行事,再碰到警察驱赶,不要和他们对着干,该离开就离开,我们大不了换别的法子。” 迪亚兹和墨菲纷纷点头。 “迪亚兹,说说你的情况。”维拉克按照惯例最后一个问迪亚兹。 “上午我先和诺德挑了个不错的旅馆,帮他订了间视野很好的房间。他开始监视军用仓库后,我就离开找了另一个视野比较差,但也能看到军用仓库正门的旅馆作为备用落脚点。”迪亚兹汇报起以他为主视角的全局安排,“因为绘制附近街区地图,调查最近的政府支援点,工作量远比监视军用仓库要大,所以我今天就先去协助我弟弟去了。” 维拉克觉得迪亚兹的安排并没有什么问题:“你对明天有什么规划吗?” “诺德就按照你说的去做,我那边视野不够好,所以还是先和墨菲把西边、北边的两条街区都调查一遍,再争取扩大调查范围至三条街区。”迪亚兹道。 “可以。”维拉克觉得他们去负责这件事,在人手方面多少还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你们需要我再向莫莱斯抽调点人手协助你们吗?” “不用!”没等迪亚兹开口,诺德就先挥手拒绝,“你不是给了三天的时间吗?我们三个人完全应付得过来!” 维拉克盯着迪亚兹。 他把军用仓库那边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迪亚兹,就得尊重迪亚兹,而不是按照诺德的话进行安排。 “不需要。”迪亚兹回答得也很干脆,“我向你保证,三天内圆满完成任务。” “好。”维拉克欣赏迪亚兹不卑不亢的自信,“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遇到困难不要逞能,及时和我汇报,我会协助你们解决问题的。” “明白。”迪亚兹点点头。 维拉克又看了眼诺德、墨菲,强调道:“我安排你们三个人去做这件事,不是费尽心机想让你们吃苦受累,而是为了锻炼你们。都好好记着,不要逞能。” “收到,维拉克同志。”诺德道。 “明白。”墨菲跟着说。 “好了,今天的汇报工作就到此结束。诺德和墨菲抓紧时间去绘制地图,然后早点休息。我在这里提前预祝你们明天一切顺利,任务圆满成功。”把该谈完的谈完,维拉克一点都不带拖拉,把三人赶出了房间。 更晚些的时候,诺德敲门拿来了他绘制的图纸。 “这……”维拉克看着诺德歪歪扭扭画的几个正方形、长方形图案一脸不解。 “这个是我跟你说的那片空地,这个是仓库,这里面是他们的食堂和宿舍……”诺德给维拉克指着那一个个图案进行讲解。 “等等。”维拉克让诺德住嘴,随后从书桌那里找出了一份并不相关的平面图,“你按这个画,把这些建筑的比例确定好,估算一下它们的面积……” 花了几分钟给诺德讲解了一下怎样画地图更浅显易懂后,维拉克没收下那份粗制滥造的图纸,直接把诺德打发走,让他先抓紧休息。 等到了十点出头时,迪亚兹和墨菲来了。 “你没睡?”维拉克看着迪亚兹跟着进来,顺口一问。 “今天是我和墨菲一起调查的,所以想着跟他一起画会更快一点。”迪亚兹解释完,把他和墨菲画的地图铺在了书桌上。 他们二人虽然自幼在家里的武术馆学习格斗术,但都很细心,地图上的街道、建筑都明显是用尺子仔仔细细描出来的,而且还在每一个建筑物上写下了序号,可以从笔记本上对应序号,看他们记下的细致的细节。 “很好啊,比诺德的好多了。”维拉克没收下诺德画的平面图,不然就要给二人进行展示了,“你们画得很不错,这个比例是对的吗?如果能标注上大致的街道长度之类的数据那就更好了……” 维拉克凭借自己当初画监狱地图的心得,又简单教导了一下迪亚兹和墨菲。 “这份我先收下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这份地图值得保留下来进行研究,维拉克让二人回去后,自己坐在书桌前开始了解信息。 第一百九十九章:莫莱斯的选择 十二月十日 一早,维拉克特别叮嘱了再忙也得吃饱饭,再急切也得先确保安全后,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人陆续离开。 有了昨天的经验,维拉克对他们能应付好问题一事信心大增,没有不放心地目视他们远去,而是相互道别后就前去和基汀、皮雅芙汇合,共同去筹备培训班的第四期培训。 因为基汀、维拉克面孔过于敏感,无法陪同学员们去莱泽因市外进行作战培训,所以他们腾出了更多的时间,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完成了三期的培训——这还是考虑到作战培训那边的培训压力,放缓理论培训的速度后的结果。 距离万国博览会结束还有三周多一点的时间,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应该还能培训四到五期的学员,届时总培训人员的数量将达到一千二百人至一千四百人,远高于他们之前的预估,也将完全满足攻打政府大楼的需求。 培训的前期准备工作他们已经筹备过三次,因此早已驾轻就熟,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把各个事项全部落实,并给本期培训的两百名学员留出了半天的工作交接时间。 中午吃饭时,三人刚进食堂,莫莱斯就从里面出来了。 “你吃完了?”平时莫莱斯都很遵守饭点的,今天先他们一步吃完,令维拉克有些好奇。 “对,还有些事要出去处理一下,就先把午饭解决了。”莫莱斯顿住脚步,“对了,下午两点钟会开一个干部集体会议,你们记得准时过来。” 上次开集体会议,还是维拉克正式加入平等会,他们共同制定出要攻打政府大楼的时候。如今过去了约莫二十天,想必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好,我们下午准时到,你抓紧忙去吧。”莫莱斯提早吃完饭就是要赶时间处理事情,基汀便没让莫莱斯留下和他们说明具体情况。 “嗯,下午见。”莫莱斯快步离去。 “难道又出什么大事了?”维拉克边打饭边道。 基汀持不同的意见:“看莫莱斯的表现应该没出事,可能是要开一个例行的会议吧。” “对的。”皮雅芙跟着道,“我们会定期开集体会议进行阶段性总结,再对后续的发展进行实时调整。” “那就好。”维拉克松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平等会的一系列规划。 吃过饭后,时间一晃来到了下午两点。 难得午休了一次的维拉克跟着基汀、皮雅芙准时抵达会议室,进去在空置的座位上依次坐下。 他们坐下后没两分钟,莫莱斯这边的全体干部都到齐了。 “各位,先汇报一下工作情况。”看着所有人都落座后,莫莱斯开始听取工作汇报。 莫莱斯负责的西区、南区的平等会成员似乎都被他的风格影响,说话简单干练,工作情况一共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汇报完毕。 “情报部门的事情怎么样了?”听完工作汇报,莫莱斯又问起平等会目前全力运转的几个项目。 siluke.com “稳步推进,保证在您的预期内完成。”情报部门的负责人道。 “培训班。”莫莱斯看向基汀。 基汀开口:“第四期明天开课,预估在攻打政府大楼之前,能够保质保量培训完最少一千二百人。” “很好。”莫莱斯点了支烟,一边吸一边指了一个干部。 那名干部知道莫莱斯是要问他武器筹备的事情:“武器的筹备还在解决。” “你。”莫莱斯又指另一个人。 “一样。” “你。” “还没有头绪……” “维拉克。”莫莱斯点到负责武器筹备的第四支队伍,即维拉克为首的人。 维拉克颇感意外前面三条线要么原地踏步,要么艰难摸索:“我这边也在稳步推进,并且会在五天之内给您一个明确的结果。” 莫莱斯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烟,随着他的吐烟,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只剩下三周的时间,攻打政府大楼的事是成是败,就看你们这四方能不能及时找到解决武器空缺的办法了。” 会议室里无形中凝聚着重压,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距离万国博览会闭幕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计划的最关键一环却迟迟没有落实下来,其中负责这一方面的人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今天除了例行听你们的工作汇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莫莱斯很快就将一根烟抽完,他随手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扫视着一言不发的众人,“你们认为,攻占政府大楼的计划,有没有必要提前?” 提前?! 现在武器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大家巴不得闭幕能晚一点,给他们多点准备的余地,莫莱斯怎么会忽然想着要提前呢? 会议室里顿时传来低声的议论。 “其实我们的计划有两个时间可供选择。”莫莱斯的声音盖过了交头接耳的干部们,“一个是一月五号的博览会闭幕日,一个是一月一号元旦。” 维拉克和基汀默契了通过眼神交流了一下。 “如果选在元旦,我们计划的行动时间就提前了五天。毋庸置疑,比起原计划,缩短五天我们的筹备多少会有点不充分,负责解决武器空缺的同志们压力会更大。但它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著的,元旦的时候举国同庆,那是我们最好的掩护。而且等我们打完撤退,因为万国博览会还没有结束,政府就不得不抽调力量保护各国代表团,还得分出心思研究后续的展览要不要进行。这样会给我们留出不少于两天的相对安全的扩张期。” 莫莱斯一番长篇大论,仔细说明了选择元旦那天攻打政府大楼会有什么好处。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果按照原计划,万国博览会正好结束,他们向政府宣战后政府会全力打击他们。如果在元旦行动,因为博览会还在进行,政府万事都得考虑到那一边,就会给他们留出一点时间。 “我觉得您提出的这个想法,又引申出了新的问题,那就是预留出的这一点时间,和为行动多筹备五天相比,哪个更值得一点。”有干部发表起意见,“这一点是必须要非常谨慎地权衡的。” “比起考虑要不要争取正式宣战后的几天安全期,去完善打完政府大楼后我们怎么光明正大地发展更重要一些。” “这不冲突。” “但是这些都需要仔细制定。” …… 会议室里争论不断。 “老师您怎么看?”维拉克过问基汀的想法。 基汀观察着默默听大家交谈的莫莱斯:“元旦确实是个很好的日子,能通过节日打掩护攻打政府,之后因为博览会还没有结束,莱泽因会变得很乱,政府还暂时无法全力向我们宣战。” “那您支持莫莱斯的看法?”维拉克问。 “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二者都行,要真能在元旦之前把事情都准备好,那没必要多等,毕竟政府也眼巴巴盯着闭幕式。”维拉克并没发现两种选择有明显的缺点,“看看其他人的意见。” 莫莱斯耐心听了会儿之后,和在座的干部们探讨了一些引申出来的新问题,最终开始投票:“这事我一个人当然说了不算,真的要选择元旦那天行动,极其考验各个部门的协作,所以进行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经过一番探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决定。 “支持计划提前至元旦行动的,请举手。”莫莱斯道。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有三人举起了手。 “支持维持原计划的请举手。” 这次举手的有五人。 除了这八人外,其余包括维拉克、基汀、皮雅芙的四人弃权,他们都一致认为两种选择都可以接受。 “那就维持原计划。”莫莱斯没有迟疑,面对干部们投票的结果,马上打消了元旦行动的想法,“好了,散会。” 维拉克、基汀、皮雅芙出了会议室,朝旅馆走去。 “我怎么感觉莫莱斯有点失落的样子?”皮雅芙身为女性,感知更为敏锐,她觉得莫莱斯在看到投票并不赞成他的提议后,有所失望。 “很正常。”基汀没感觉有什么奇怪,“莫莱斯肯提出来,就说明他认为这件事具备可行性。但最后没通过,看好元旦行动的他自然会有一些不满意。” 维拉克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在意的倒和皮雅芙不同:“就算事情没有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去发展,莫莱斯也没有强行左右,尊重了投票的意见,我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皮雅芙很是认同。 基汀并未说话。 他知道维拉克最近培植自己的心腹,就是担心有一天在平等会里拥有绝对领导权的莫莱斯会走向错误的道路,他要让自己具备阻止莫莱斯的能力。 今天莫莱斯的表现让维拉克放心了很多。 莫莱斯很尊重大家的意见,也有意地分散权力,让平等会不是他的一言堂,而是所有人共同的选择。 这一点和克洛伊大为不同。 等进入旅馆在楼梯口和最近因为工作同他们走得很近的皮雅芙告别后,基汀才开口道:“莫莱斯道为人是没有问题的。” “是的。”维拉克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他只是担心以后,“他今天的行为我也很满意,或许我不是那么有必要去提升话语权了。依他的行为看,平等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权力会下沉,投票制会最大限度上解决抉择错误的风险。” “也说不准又会催生新的派系。”基汀微笑着预测了一个不好的结果,“只能说两种领导方式各有好处。” “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维拉克摇摇头,他毫无头绪,“我想等攻打完政府大楼,这边稳定下来,就和您去一趟敦曼,确定黄金的下落。再然后我们去普鲁曼,找到那个比我们先进的组织,学习他们的理念他们的制度。” “好。” 二人上了楼,来到了各自房间的门前。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基汀先一步回到自己房间。 维拉克也回去研究昨天迪亚兹、墨菲绘制的地图。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维拉克去食堂吃完饭,又打包了三份,在房间里等待迪亚兹他们回来。 今天三人回来的时间比预想的早了一点,饭还热乎着,三人就敲门了。 维拉克开门让三人进来,照例先让他们吃饭,吃过饭后才开始汇报情况。 “观察到了一些东西,还按照你给的样图重新绘制了军用仓库的平面图。”吃完饭,诺德擦擦嘴,把一个笔记本交给了维拉克,“这些整理在笔记本上了。” “很好。”维拉克翻开看了下,经过他的指点,诺德的记录详细、有条理了许多。 “军用仓库向外辐射的四个方向,我们都已经完成了三条街区的排查。”墨菲道,“但是地图还没来得及画,待会儿我就回去准备,第一时间交给您。” 今天墨菲他们的工作量提升了一半以上,没来得及画地图也实属正常,维拉克点点头:“好。” “今天没有遇到危险,完成了预定的任务。明天是你限定的最后一天,我计划明天让诺德尝试进入军用仓库,或者继续完善信息。我和墨菲扩大调查范围,确定政府的最近支援地点,把他们支援的时间、兵力都查清楚。”迪亚兹进行最后的总结,说明明天的规划。 三天是维拉克当初大致估算后提出来的期限,经现在一看,对仅有三人的他们来说还是有点赶,可他们依然咬着牙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维拉克没什么好说的,只有钦佩欣赏:“明天务必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完成任务。” “明白。”迪亚兹郑重点头。 “今天莫莱斯开了集体会议,我向他亲口保证我们五天之内给他结果。”维拉克主动为三人倒了杯水,“你们要是明天能把最后的信息搞定,我们就有四天的时间来完成后续的检验,确定这个计划究竟可不可行。” “保证完成任务!”诺德大口喝完水向维拉克保证。 维拉克轻笑一声,起身把迪亚兹他们绘制的一半地图拿了出来:“还是那句话,要保证安全。好了,诺德回去休息,迪亚兹和墨菲绘制剩余的地图。” 第二百章:阴谋、天罗地网 今天的时间比昨天早了有一个多小时,因此维拉克没急着催促在他房间把地图画好的迪亚兹、墨菲回去休息,而是又和二人针对地图进行了一些探讨。 到了晚上十点钟,他才让二人离开,独自坐在书桌前对基本成型的军用仓库周围街区的地图进行研究。 三人的工作效率非常高,都知道维拉克无比器重他们,在尽力给他们机会,因此一个比一个争气,明天应该会不负所望,最终三个人干出六个人的工作量。 维拉克身为他们的主心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通过他们搜集来的信息,检验计划是否可行,制定出解决武器空缺的方案,肯定他们付出的努力。 军用仓库里几十个士兵算不得棘手,他们要是能打个出其不意,很有希望以最小的损失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控制仓库。 目前面对的依然是军用仓库内外消息封锁的问题。 内。攻打军用仓库时,怎么确保里面的人不呼叫支援,不把消息传播出去惊动政府。 外。怎么确保攻打时,军用仓库周围的街区不会察觉到异常,不会通报给政府。 只要有针对这两点的解决方案,利用夺占军用仓库来满足武器需求的计划就将变得可行。 今天开例行会议的时候,维拉克见到其余三路负责解决武器空缺问题的人都没什么显著的推进,他也就不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下定决心一定要带领迪亚兹等人把这事给解决掉,让攻打政府大楼的总计划的最后一环正式确定。 —— 十二月十一日 迪亚兹、诺德、墨菲吃过早饭离开。 维拉克收拾得得体一些后,同基汀、皮雅芙来到了培训班的教室里,开始为第四期两百位培训学员讲解平等理念。 平等理念的课程,从第二期开始就由维拉克主导了,如今到了第四期,已经完全不需要基汀协助控场,他独自一人就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局面。 甚至因为经验愈发丰富,这次的课程虽说人数有所增加,但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就全部讲完了。 这样的速度让基汀都有些吃惊。他目睹了整个讲课过程,维拉克条理清晰,没有错漏任何一部分理念内容。最后进行问答时,学员们的复述、延伸出来的新想法也说明本次的培训质量合格,并未出现学员们没有跟上进度的情况。 圆满完成了本期的培训任务后,维拉克告别了负责后续工作的基汀、皮雅芙。 距离第五期培训怎么也得再有个四五天,情报部门那边用得着他的地方也更加少之又少,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全身心地和迪亚兹他们共同研究军用仓库的事情了。 晚上八点钟。 迪亚兹和墨菲赶了回来,来到了维拉克房间的门前。 “今天更早了些啊,我还没去吃饭呢。”维拉克正准备出房间去吃饭,回的时候给他们打好饭,“正好我们一起过去吃吧。” “好的。”迪亚兹和墨菲让开了一条路。 维拉克出了房门,环顾周围:“诺德呢?他没回来?” “是的。”迪亚兹说明情况,“诺德说他只盯了白天军用仓库的情况,对晚上的还一无所知,所以想趁最后一个晚上,留在那里把军用仓库晚上的安排记录下来,补足信息空白。” “叮嘱他注意安全了吗?”维拉克皱了下眉,向楼梯口走去。 迪亚兹和墨菲跟在身后:“叮嘱过了,而且诺德心里有分寸,今天没有贸然地想办法进入仓库。临走前,他还把今天补充的新信息告知给了我,让我转告给你。” “等吃了饭再说。”维拉克放了点心,沉住气带着二人把饭吃完,回到房间后才正式听取汇报。 “我和墨菲调查了军用仓库附近,距离军用仓库最近的政府支援点,应该是有十分钟车程的警局。不过警局所能提供的支援有限,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除了警局之外,第二个接近的是大约三十分钟车程的巡逻士兵驻扎的军营,这里的兵力目前还没有查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旦他们进行支援,我们会很危险……”迪亚兹翻开笔记本,按照上面记录的进行讲述。 维拉克默默听着,根据迪亚兹的话,结合已有的军用仓库附近三条街区的地图,在脑中‘绘制’出了一个更大的,涉及两个区的莱泽因地图。 “我们从军用仓库这里赶往政府大楼,需要差不多五十分钟的时间。”迪亚兹道,“根据诺德监视到的信息,以及我们大致需要的武器量来看,我们少说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武装。最后,再加上我们攻占军用仓库需要的时间,就是我们要保证计划开始后,消息不被泄漏的最低时限。” “如果我们真的要先打军用仓库,那一定会是一场快攻。”维拉克非常果断地确立了针对军用仓库的战术,“军用仓库里的士兵并不多,我们又要来一个出其不意,所以最晚最晚,五分钟必须结束战斗。要是超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很难保证消息不被以任何渠道泄露出去。” “五分钟……”迪亚兹沉思起来。 维拉克从墨菲那里拿过了诺德托他们带回来的调查到的新资料:“虽然我们攻打军用仓库时,武器有很大的空缺,但我们的实力依然会碾压他们,因此五分钟不算快。更何况,五分钟这个时间还考虑到了隐秘。要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依他们的防备力量是根本挡不住我们多久的。” “是……”迪亚兹没有太大的意见。 “只是我突然想到一点。”维拉克在没有接受到任何质疑时,反而自己的面孔严峻起来,“军用仓库这么重要,政府应该不会没考虑到有被我们平等会盯上的风险。那么他们明知道军用仓库这里兵力稀少,很容易被我们攻占获取大量武器,又为什么不增派兵力呢?” “可能是最近封锁莱泽因、市内卫队巡逻等等抽调了太多的兵力吧?”一向少言寡语的墨菲主动参与分析,“而且他们估计觉得我们有这个想法也不敢付诸实行,毕竟一旦出手,消息很容易泄露,和谈也会立刻崩盘。” 维拉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进展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的一样,就等着他们往进钻:“就算政府是这么想的,他们应该也会制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办法。” “那你的意思是……”迪亚兹问。 “先继续安排,不过我们得分出一部分心思,去着重调查一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问题。”维拉克目光复杂,他也不敢断定其中是否暗含阴谋。 “走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们不应该因为有这样的风险就否定可行性。”迪亚兹担心维拉克会取消这个方案。 “当然。”维拉克也不甘心几天的努力白费,“这样,我交给你们新的任务。两天的时间,把莱泽因市内所有的军用仓库的信息都查一遍,看看他们的兵力怎么样,最近几个月里有没有发生过不合理的调动。” 迪亚兹没有应下,他犹豫道:“两天可能太紧了……” “你觉得需要多久?”迪亚兹向来不会和维拉克反过来提要求,这次他产生异议,便说明时间可能真的太紧了。维拉克在这些信息上的了解不及二人,又问起了他们的预估。 “四五天。”迪亚兹道。 距离维拉克给莫莱斯保证的期限只剩下四天。 这只是个口头承诺,不过维拉克当着那么多人放出了话,要是没做到,他面子上挂不住是小事,影响了众人对迪亚兹他们的印象会有些麻烦。 现在莫莱斯、不少干部都知道维拉克在带着三个人试图解决武器问题,他们表现出色,未来迪亚兹他们的路会好走很多。 “四天。”维拉克权衡了一下,决定让迪亚兹、墨菲再承担点压力,“四天后你们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我们根据其他军用仓库的信息,和近几个月军用仓库的人员调动来分析其中有没有陷阱。” “明白。”迪亚兹这才应下。 “那么从明天开始,你们的走动范围会变得更大,估计少不了要和盘查的巡逻卫队打交道。”维拉克从兜里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钱拿了出来,“遇到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冷静,还是那句话,安全最重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用钱去解决。” 迪亚兹没有收下:“我们这里还剩一百多金克,够用了。” “拿着。”维拉克也是图个更安心,“钱越多你们就越安全,我也能更放心一点。” “好……”迪亚兹没有一再推辞,选择收下了维拉克的钱。 “你们觉得,我们有什么合适的办法可以为攻打军用仓库打掩护吗?”安顿完后续的事情,维拉克把地图铺到了客厅的茶几上,供几人一起查看。 xiaoshutingapp.com 墨菲坐在沙发上,探着身子:“您不是说要想办法把周围街区的人注意力吸引走吗?” “没错。”维拉克点点头,“只是怎么吸引走是最合适的呢?” “既要吸引走周围街区的人,避免他们察觉到军用仓库被我们夺取,还有避免吸引的行为大到引起军用仓库的士兵警觉……这个很难平衡好。”迪亚兹的目光在军用仓库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街区上游移。 “那就是要找一个合乎情理,不会让士兵怀疑,又能让周围街区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其中的办法。”维拉克总结出他们打掩护需要具备的几个要求,“得从一些大的事情上下功夫了。” —— 政府大楼,安全部 洛克施瑞福这几天一有时间就往审讯室跑,遗憾的是不管他怎么审讯,新被运到莱泽因的几个从戴曼斯监狱逃出来的犯人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说出来。 他明显地感觉出。 这几个犯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把他们折磨一万遍,也是无用功。 真正的重点,还是要放回知道点什么,却撕咬着不松口的罗斯身上。 “负责追查其他和克里斯亲近的犯人的,有进展了吗?”吃过晚饭,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洛克施瑞福过问属下消息。 “有了。”下属回道,“查到了那个叫道恩的犯人的旧住所。” “旧住所?那人呢?” “人还没有看到,据汇报所说,道恩的亲人们在一年前搬过一次家,我们的人在前往他们新搬去的地方的路上。”下属道,“逃出来的道恩估计也在赶往那里。” 洛克施瑞福哼笑一声:“跟克里斯打过交道的人都不傻,那个道恩肯定知道政府会追查他的下落,所以等他找到他的家人后,绝对会再换地方的。” “道恩应该还没有见到他的家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的人去调查他们旧住所的时候,当地居民说有个相貌特征和道恩基本吻合的人,在两天前过来询问过搬走的那户人家的下落。”下属说着这么断定的缘由,“这个人一定是道恩,他两天前才刚到旧住所,依他谨慎的性格来看,他去找家人的时候,是不可能坐火车去的,所以我们速度会比他快,只需提前在他家人那里布下天罗地网就好了。” 洛克施瑞福没再多说:“别再出岔子了,务必抓到他。” “是。” 说着,洛克施瑞福抵达了审讯室。审讯室里,三个吊起来的犯人都奄奄一息,要么昏死过去,要么发出微弱的呻吟。 “罗斯。”洛克施瑞福进去后,看都没看那两个没什么价值了的犯人,径直来到了罗斯的面前,“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 “呵。” 罗斯冷笑了一声,戏谑地看着洛克施瑞福。 “看上去还不错,目光很有神。”洛克施瑞福评价完罗斯的状态,走到一旁坐下,“道恩马上就要被抓住了,我们已经派人守在了他家附近。” 罗斯脸上的冷笑褪去。 “我相信他知道的不比你少。”洛克施瑞福道,“等他被抓住,我以他家人要挟,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到时候你可就一丁点价值都没有了,所以,今天晚上可能是你最后选择生路的机会。” 第二百零一章:打入内部、抓捕 十二月十二日 一夜未眠的诺德,在收集完军用仓库晚上的调动信息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把最后一份资料交给了维拉克,将信息的空白补齐。 收到资料后,维拉克立即安排诺德回房休息。 同一时间,完成原任务的迪亚兹、墨菲再度出发,前去调查其他军用仓库,以进行对比,排查是否存在异常情况。 下午时,基汀负责完了上午的课程,特来和维拉克共同商讨各项条件都具备的情况下,如何解决最后的几个问题,让劫掠军用仓库变得可行。 而诺德在睡了七八个小时后也基本恢复活力,来到了维拉克的房间。 “怎么样?维拉克?”诺德和基汀打了个招呼后,坐下询问维拉克他辛苦收集来的信息有没有发挥些作用,“我那些东西行不行?” “很好,这下我们有了完整的军用仓库每日调动表,算是从外围上把军用仓库的底摸个差不多了。”维拉克拿起笔记本,“我正和基汀老师商讨如何解决那几个问题。” 诺德见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脸上洋溢起笑容:“有用就好。我这边现在就差打入军用仓库内部,了解更细致的情况,阻止他们到时候呼叫支援了吧?” “嗯。”维拉克把笔记本交给基汀,“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这个。” “那我这就去。”刚坐下没说两句话,诺德又腾地站了起来。 维拉克对办事风风火火的诺德有些无可奈何:“三天时间,能做成最好,做不成也不要勉强,安全最重要。” “放心。”诺德忽然意识到什么,“迪亚兹、墨菲他们呢?” “他们有新的任务,去调查其他军用仓库的资料去了。” “调查其他的?为什么?难不成我们要攻打不止一个?或者要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诺德昨天晚上没回来,对新的安排一无所知,只能疑惑地猜测了几个可能性。 “不是。”维拉克把昨天发现的问题讲给了诺德,“叫他们去调查,就是为了进行对比,看看军用仓库兵力不足是不是政府的阴谋。” 诺德的面孔凝重了几分,开始学着提维拉克考虑问题:“要是阴谋的话……我们……” “那就只能放弃这个办法。”维拉克尽量轻描淡写地说着“现在我们和政府还维持着明面上的和谈,要是提前惊动了他们,很有可能会使得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当前,政府和平等会维系表面和平,都不敢率先露出敌意,纷纷在暗地里做着准备,等待随时予以对方致命一击。 维拉克他们猜不透政府的具体打算,政府也同样如此。 洛克施瑞福在竭力安插人手,试图打入变得悄无声息的平等会内部。 平等会这边在莫莱斯的大力推动下,也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情报部门。 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已然开始了一场搏斗。 如今谁先暴露行动的冰山一角,就等于谁的身上亮起了光,那将导致一方失去一定的主动权,即在这场摸黑搏斗中陷入劣势。 “明白了……”诺德的喜悦之情被冲散大半,对结果的忧虑萦绕在心头。 维拉克看诺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生着变化,故意笑着缓和气氛:“别那么垂头丧气的,这只是一个猜测,迪亚兹他们不是已经去调查了吗?再说了,就算这个计划不行,我们也可以想别的。路永远不会只有一条。” “嗯。”诺德调整着状态。 “你身上还有钱吗?”维拉克问道。 “有一点。”行动资金由迪亚兹把控,所以诺德身上也没留多少。 维拉克看向基汀:“老师,你那边还有钱吗?” “都拿去吧,反正待在这里也用不到。”基汀明白维拉克的意思,毫不犹豫地从兜里掏出了三金克的钞票。 “这……”诺德不知该不该接。 “拿着。”维拉克催道,“有危险的时候,这玩意儿说不准有用。” 诺德接过了钱:“我会小心行事的,你放心吧。” 维拉克坐在沙发上,看着诺德那张干净的,没什么经历的脸:“有危险计划随时终止。担心你是一回事,你一个没把控好惊动了政府,暴露出平等会的行动,酿成大祸才是最不值得的。” 站在维拉克、基汀二人面前,对即将面临的风险不敢有丝毫轻视的诺德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些:“计划最重要,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拖累平等会的。” “别说丧气话。”维拉克瞪了诺德一眼。 诺德露出爽朗的笑容,随即转身大步离去:“等我好消息!” “呵。”待诺德把门关上离开后,维拉克摇摇头,“这小子就是这样,不让人省心。” “那你还放心地派他一个人出去应付这件事?”基汀翻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道。 维拉克叹了口气:“他们三个里面诺德是最擅长打交道的,这事交给他我最放心。当然,这种放心也只是相对的。可这也是没办法事,想成长必须得经历、磨练,不趁这个节骨眼给他们机会,下次又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甚至你自己都难以复制你的奇迹。”基汀道。 “我也没想让他们成为我,只是借着我的经验,给他们一个成为更好的自己的可能吧。”维拉克说完眼神恍惚了一下,而后拉回了正题,“我们继续想想怎么才能把街区的注意力吸引走吧。” —— 军用仓库附近 “谢了。”诺德给车夫拿了两铜克后,下了马车。 重返距离仓库不足两百米的街区,他没有急着回到租好的旅馆,而是看了眼手表的时间,蹲在角落里等待起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辆货车从远处开了过来,顺着街道笔直地朝军用仓库驶去。 见到车子,诺德站起身频繁地左顾右盼了几次,在货车掠过自己时跟了上去。 —— 政府大楼 洛克施瑞福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听着唱片机里播放出来的钢琴曲,神情陶醉。 昨天晚上罗斯拒绝了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但他依然没有动罗斯,而是当着罗斯的面,亲手杀掉了另外两个失去了价值的犯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深刻意识到了和克里斯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变得不好对付,因此他也改变了自己一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风格,不断地拉低自己的下限,保留和罗斯对峙的回旋余地。 “铃铃铃……” 电话响起。 打破了钢琴曲营造出来的美好氛围。 洛克施瑞福闭着的眼睛动了一下,在电话声又持续了两秒后才悠悠睁开。接着坐直身子,一手关掉留声机,一手接起电话。 “我是洛克施瑞福。” “长官,我们的人已经抵达了犯人道恩家属居住的地方,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就等他来了。” 原本被电话声惊扰,略微有点不爽的洛克施瑞福露出笑容:“别让我失望。” “明白。” “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明白。” “啪嗒。”洛克施瑞福挂掉电话,冷漠的双眼盯着一旁的留声机,“真可惜……” —— 十二月十三日 迪亚兹、墨菲、诺德三人都没有回来。 这让维拉克稍稍有些担心,他不知他们是为了赶时间没空回来、已经打入军用仓库内部不变回来,还是出了意外。 —— 十二月十四日上午 诺德回来了。 这让维拉克大松一口气。诺德、迪亚兹他们一个是进入军用仓库内部此探消息,一个是在外部调查资料,危险性完全无法比较。 现在就连最危险的诺德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么迪亚兹那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情况。 “怎么样?”这次回来,维拉克料定诺德掌握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因此顾不上照顾他渴了没饿了没,直接把他拉到客厅里盘问。 “我进去了,昨天没回来是因为还在里面不方便出。”诺德自顾自倒了杯水,“主要的信息和我之前在旅馆里监视的差不多,现在新查清楚的,是里面有一部电话和一部电报机。平时军用仓库里的人就通过电话和电报机和其他地方进行联系,只要我们在行动开始的时候把线切断,街区也封锁好,这事就不可能传到政府那边。” “很好。”维拉克这段日子最常说的就是这两个字。 诺德说完一部分,喝了口水,才又道:“里面士兵的防备也很松懈,警惕性很低,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应该不是政府刻意安排的。” “那样最好,不过还是得等迪亚兹他们的消息进行最终的确认。”事关重大,维拉克不敢草率决定,“对了,你怎么进去的?” “我偷偷把他们货车的车胎给扎爆了。”诺德洋洋得意地说着自己打入军用仓库的办法,“然后在他们研究的时候假装路过,随便胡扯了几句应该怎么修。他们以为我正好是干这个的,想让我帮个忙。我就让他们先把车推进仓库里后,顺理成章地一边修一边观察了内部。” “你还会补车胎?”维拉克纳闷诺德什么时候又学了新的技能。 诺德耸耸肩,一脸无辜:“我当然不会。我只是为了能进去看看,蹭个晚饭,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四处转转而已。” “那你最后没修好,他们没怀疑你?”维拉克担心诺德这么做会引起士兵的怀疑。 ddxs.com “没有,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诺德对此充满了不屑,“我说这里没工具,他们就准许我回所谓的维修店去取,后来我找到了个真会修的维修工,跟我一起回去修好,我把士兵给我的维修费给了维修工,就马上赶回来了。” “真有你的……”维拉克笑了笑。 这种办法估计只有诺德能想得出来,也得亏军用仓库的士兵并没什么戒备心,没怀疑过诺德的目的。 不过照这么说,诺德所说的结论确实有几分道理。 政府如果真的在军用仓库上做了什么手脚,给平等会布置了陷阱,那里面的士兵就算不多,也不该如此松懈。 难不成和巡逻卫队那些一样,军用仓库也烂了? 要真是如此,优势可就更倾向于平等会了,他们想拿下军用仓库应该会简单很多。 —— 政府大楼 等了两天的消息,特蕾西郡芬塔市那边终于传回来了好消息,洛克施瑞福一早布置过去的人成功抓捕了打算回家和亲人相见的道恩,并在抓捕到后,立马携同其家人,快马加鞭地押往莱泽因。 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洛克施瑞福的心里踏实了一点。 他杀的那两个犯人给他带来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告知了他,在监狱里除了基汀以外,和克里斯最亲近的就是道恩了。 和道恩相比,罗斯和克里斯的亲密程度也逊色不少。 那么理应,道恩知道的会比罗斯多得多。 而优势更加明显的是,洛克施瑞福拿罗斯没什么办法,因为罗斯实在没什么弱点,但道恩不一样。他不远千里,连续奔波了一个月,才终于与家人相见,可以见得亲人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如今连同抓到了他的家人,他就正好可以以道恩的家人相要挟,逼道恩说出下落。 就算道恩撕咬着不说,他也可以把道恩、罗斯分开关押,利用他们消息的匮乏,相互试探,把秘密一一套出来。 接完电话,洛克施瑞福立即带着下属去见了罗斯。 审讯室里来来去去无数犯人,最终还是只有罗斯坚持到了最后。 洛克施瑞福看着罗斯,真是展露出来的自信让罗斯暗叫不妙:“大晚上的,特地过来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 “你要不要先猜一下?” “你直接说。”罗斯冷冷注视着洛克施瑞福,他已经猜到大概是道恩遭遇了不测。 “你应该猜到了吧?道恩已经被抓到了,连同他的家人们。现在正在运来,马上的事情了。”洛克施瑞福露出微笑,“他一定会说出来,而你的死期也到了。” 第二百零二章:另一条牺牲的路 十二月十五日 维拉克午休了一觉后,连着两个晚上没回来,接近四天没有音讯的迪亚兹和墨菲终于返回旅馆,一路来到了他的房间里。 “说说。”维拉克原打算去把基汀、诺德叫过来,几个人一起谈事情,但他发现迪亚兹、墨菲二人进门后面孔一直很严肃,猜到了事情的结果应该并不顺利,便决定先听完他们汇报。 “查到了。”迪亚兹沉着脸,“莱泽因里的几个军事仓库都在不到三个月前进行了调动,兵力有所削减,政府也停止了定期的考察,使得他们愈发松懈。” 维拉克坐在沙发上陷入思考:“三个月前,也就是我差不多被抓,平等会和政府第一次正面火拼的时候。” “同时也是政府大力严禁私自贩卖军火,平等会失去获取武器渠道的时候。”迪亚兹道。 “所以……”维拉克和迪亚兹对视了一眼,缓缓说出结论,“这是他们故意的。” “我和墨菲是这么猜想的。”迪亚兹很不愿意承认,他发出沉重的鼻息,“毕竟政府断掉我们的军火渠道后,在明知道我们缺乏武器,会想尽办法解决空缺时,不可能无意削减军用仓库的兵力。这摆明是想让我们往里钻,吸引我们攻打仓库,从而暴露出有生力量的阴谋。” 维拉克吩咐道:“墨菲,去把基汀老师、诺德叫来。” “是。”墨菲前去叫另外两人。 “这么统一的调动,还在如此危险的节骨眼露出破绽,确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政府的刻意所为。”维拉克揉了揉鼻梁,舒缓自己紧绷的,有些杂乱的思绪,“这也侧面证明了,政府确实没想和我们和谈,不然他们不会一直在这里设下埋伏。” 迪亚兹忍住不叹气:“那我们是否可以用这件事来让克洛伊他们认清现实,放弃和政府和谈呢?” 维拉克充满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很会替政府考虑,说不准还会说这是政府为了避免我们反悔,做出的正常防备。只要我们一心一意,这些就不会用上。” “可政府要是真接受我们的诉求,我们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和谈?他们既然防备着我们,就肯定说明他们并没那么打算过。”迪亚兹继续疏通着逻辑。 “我和克洛伊打过很多次交道,我比你了解他,这些他都不会听进去的,说给他反而会影响我们的秘密行动。”维拉克摇摇头,双臂环胸,早就不对和克洛伊那一派重新团结起来抱以期望,“还是把重心放回现有的问题上,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嗯。”迪亚兹觉得太过可惜了。一是他们在这件事上功亏一篑,二是克洛伊那一派重要的力量无法利用起来。 二人聊了没几句,墨菲就带着基汀、诺德走了进来。 “结果不太好?”基汀径直来到客厅坐下,开门见山道。 “是的。”迪亚兹把情况、结论、猜想又说给基汀、诺德听了一遍。 听罢,诺德无法接受他们极有可能要放弃这个办法,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其他好的可能:“也不一定啊,这都过去三个月了,政府应该不会这么沉得住气吧,在这几个军用仓库的附近设下埋伏这么久。而且我这段时间没少过去,完全没注意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平等会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抢夺武器。”维拉克理解诺德的心情,故而打断他时,语气也尽可能保持着平和,“就算你能说服我去冒险,我也不可能说服莫莱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力承担计划因此失败的责任,谁的价值也抵不过几十上百条人命,抵不过平等会发展的关键一步。” “可……”诺德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终背对着所有人,独自站在窗前任由胸口剧烈起伏。 “洛克施瑞福、政府,都不好对付。没错,他们现在是烂到根子里了,可那依然是统治着这个国家的政府。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怎样的筹备……这个险不可能冒。”维拉克正式作出决定,放弃劫掠军用仓库的计划。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但这不全是坏事。”维拉克话锋一转,让情绪低落的几人有打起了一点精神,“我刚刚说了,马上就到万国博览会闭幕的时间,我们仍然不知道相互的底细,这也就导致了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们察觉到军用仓库存在问题,很有可能是政府布下的陷阱,这就暴露出了他们的疏漏。”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如顺藤摸瓜,从政府的这个布局,把他们的伪装全部掀开,提前查探清楚他们的准备。”基汀和维拉克心有灵犀,同时想到了他们后续的努力方向可以进行转变。 “没错。”维拉克一一看过迪亚兹三人,“我们要是能打探清楚政府的底细,这份功劳不比填补武器空缺轻。而且莫莱斯有先见之明,他没把解决武器的希望全放在我的身上。除了我,还有另外三队人在努力解决着这个问题,因此我们不用背负太大的压力,选择相信他们就好。” 听着维拉克在堵死的路旁又发现了新的路,气个不轻的诺德冷静了许多,他转过了身子,认真倾听起维拉克的想法。 “满打满算,我们还有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里要是能摸清政府的底细,及时做出应对准备,在战斗爆发后进行反制,减少我们的伤亡,确保计划顺利进行、圆满完成,那一切就还是值得的。”维拉克专门盯着诺德看,“只不过,这条新的路会更难走,有更多的风险。” “都到这了,再怎么也得上啊,不然之前做的那些不就等于白费了?”诺德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做出了贡献,又是不眠不休地监视,又是冒险打入军用仓库内部,不应该最后落得个毫无意义的结局。 迪亚兹同时为自己和弟弟墨菲表态:“我们总得再做些什么——我倒不是为了避免之前的努力白费,只是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条路走死之后再走条新的。” “没错。”维拉克把诺德招呼过来坐下,给他强调这二者之间的区别,“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本来就还得为平等会做贡献,而不是专门去证明之前做的那些是有价值的。我们调查的信息没用上就是没有价值了吗?它帮助我们排除了一条错误的路,这难道没有意义?不要被所谓的价值冲昏头脑,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嗯。”诺德回答得很干脆。 维拉克也不知道他是真懂了,还是单纯应付他,先继续针对新路线发表看法:“如果说,政府真的在这方面做了陷阱,还这么沉得住气,那肯定图谋很大,最起码想重创我们。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主动暴露。” “主动暴露?!”诺德一个惊呼,又立马意识到维拉克不会提蠢办法,连忙尴尬笑着,“你继续你继续……” “我们将错就错,派人进去打探情报,故意被他们察觉到是我们的人。”维拉克说着初步构想,“只要我们没暴露太多,政府就不会急着收网,反而会耐心盯着我们的人,想知道我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我们再通过我们故意表现出的假动作,影响他们的决断。”基汀默契地一笑。 维拉克打了个响指:“就像基汀老师说的那样,比如说我们的人假装表现出要在元旦攻打军用仓库,那政府就会在元旦之前在军用仓库附近布下重兵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这个有点意思啊。”诺德眼睛一亮,维拉克的这个把戏比他扎爆军用仓库货车的车胎有趣刺激多了,“就这么一下就能牵着政府走了?” “我们争取的是既能打探到政府的底细,又能牵着他们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政府的警惕性很高,没有轻易地被我们忽悠。可这样虚虚实实,也多少会影响到政府的决断,为我们创造机会。”基汀解答道。 维拉克的心情逐渐明朗,他翘起腿,放松地靠在了沙发上:“老师,您觉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今天不是你和莫莱斯约定的最后期限吗?先去找他谈谈这件事,如果莫莱斯同意,接受了我们这个办法存在的一定风险,我们再细致规划。”第五期培训还有几天,基汀也有功夫搭把手了。 “确实,究竟行不行还得看莫莱斯。”维拉克点点头,“迪亚兹、墨菲,你们累不累?” “我们——” 维拉克紧接着道:“这几天赶任务累坏了吧,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和基汀老师去找莫莱斯商量商量,等事情定下来我们再好好规划。” “嗯。”迪亚兹知道接下来就得看维拉克、莫莱斯他们的了,便也不多操心,带着弟弟回到房间休息。 “你也回去休息吧。”维拉克准备动身。 “这事你必须谈成啊。”诺德不放心地道。 维拉克穿着外衣:“怎么?” “能牵着政府的鼻子走,坑他们一把,为什么不坑呢?”诺德道,“我知道这件事真正做起来不简单,但我们最起码得先确保能去做,再解决种种困难。” “你现在说话也一套一套的了……放心吧,我也希望这事能成。”维拉克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回去等消息。” “那我先回去了。”诺德离开。 维拉克和基汀一同前往赌场负一层,找莫莱斯详谈此事。 —— 赌场负一层,莫莱斯的办公室。 “有点意思……”莫莱斯听完了事情起起伏伏的整个经过,“也就是说,你们在筹备武器这条路上正式宣告失败了,不过又找到了可以很好的和政府周旋的契机?” “没错。”维拉克道,“来找你,就是想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可行,我们就立马开始全力地筹备这件事。” 莫莱斯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拿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去:“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嗯。” “你们稍有不慎,暴露出了平等会怎么办?或者没能牵动政府,政府因为谨慎,针对我们虚虚实实的各种可能性都准备了一套应对方案呢?”莫莱斯提着各种不好的发展趋向,“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只要发生,轻则令我们攻打政府大楼的计划被迫中止,重则招来灭顶之灾。” “情报部门建立,要去用各种办法策反政府的人,万一没策反成功会怎么样?万一对方假意投靠,实则要作为政府插入我们内部的眼线又该怎么办?我们做的很多事都是有风险,只是或大或小,或有必要冒险没必要冒险。”维拉克和基汀慎重考虑了,一致认为这件事能做,尽量去做。 莫莱斯诚恳地听完,还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看得出来你们都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冒险,风险在我们愿意承受的范围之内。其实我也愿意,这么绝佳的和政府先行周旋,有望建立起优势的机会,换谁都不想错过。” “那你在顾虑什么?”维拉克直截了当地问。 “你不觉得,按照你的思路来做,必然会有人牺牲吗?”莫莱斯道。 维拉克回顾了一下计划,意识到莫莱斯所说的必然会牺牲的人,就是那个主动暴露在政府视线之下,又为了避免把政府的注意力吸引到潜藏起来的平等会身上,只能孤身一人面对一切,不能和平等会街头的人。 xiaoshuting.cc 等真相暴露,不管政府有没有被欺骗,这个人的结局都是九死一生。 “他……” “你找好人选,将风险压到最低,把切实可行的计划整理好交给我,我再决定要不要做这件事。”莫莱斯负责着平等会的整体存亡,做事不得不谨慎,他肯定了维拉克的想法,也希望维拉克能再给他一点信心。 “……好。” 第二百零三章:拷问、三人的争取 “莫莱斯说得有道理,你要是独自揽下这件事,就得解决首要问题,让谁去做那个暴露在政府眼皮子底下的人。”回去的路上,基汀重新提起莫莱斯所说的问题,“你和我的身份太过敏感,只能从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个人里面选。” 维拉克一言不发。 这叫他如何选择? 谁都不傻,心里都清楚得很,做这件事九死一生。 他挑谁都有可能代表着谁死,那怎么安排?他不忍心,更不敢去想被他挑中的那个人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见维拉克沉默不语,基汀知道他犹豫了。如果维拉克有机会自己上,他百分之百会果断地顶上去,但命运只给了他挑人的权利,他就犯了难:“这件事再考虑考虑吧。” biquge.name “这件事关乎平等会的总计划,我们不得不做。”维拉克终于开口,“但无论怎么选择,我都是在慷他人之慨。我做不到自己只是动动嘴皮子,让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事。” “所以你非要僵持的话,那这件事无解。”基汀拍了拍维拉克的背,“莫莱斯最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件事可做可不做,按照我们的原计划行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选择在你。” “先把计划完善吧。”维拉克做出的选择是先逃避最难面对的问题。 基汀深知那终究需要面对,不过也没有把事情点得太清楚,留给了维拉克自己权衡的时间、空间:“嗯……” —— 政府大楼、安全部审讯室 今天洛克施瑞福的脸上少了些许懒散,双手插兜,和几个下属耐心地坐在审讯室里,等待已经被运到了莱泽因的道恩办完手续,直接和他、罗斯见面。 “他来了?”这些天里,罗斯唯一一次主动地向洛克施瑞福发出询问。 审讯室里相当安静,洛克施瑞福之前多次在罗斯面前栽了跟头,这次也有心好好让罗斯体验一下煎熬的感觉,故而装作没听见,闭目养神等人过来。 罗斯的话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就像是抛入水里的小石子,很快就被平静所吞没。 良久,审讯室外一阵骚动,一位高大健壮的男子被锁链牢牢铐着,由四位士兵押送了进来。 看到来人,洛克施瑞福扬起嘴角,对获知克里斯、平等会的秘密胸有成竹起来。 男子被押着刚走入审讯室,就顿住了脚步,任由士兵怎么推都推不动。其原本心灰意冷,双眼无神的面孔,在看清被吊起来遍体鳞伤的罗斯后,终于有了波动。 罗斯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同被押进来,愣在原地的道恩对视。 二人都是最后同维拉克、基汀分别的人,他们各自逃向了不同的地方,最终却又重新铐着锁链相见了。 洛克施瑞福注意到了他们的反应,笑容更盛。他刻意安排两人碰面,就是希望两人能相互摧垮对方的心理防线:“把他吊起来。” 士兵更用力地推起道恩:“快点!” 道恩回过神来,被推着来到了罗斯的身边吊起。 “道恩。”洛克施瑞福笑眯眯地看着道恩,让道恩不寒而栗,“你们两个应该也是老相识了,时隔一个月再次见面没有什么想聊聊的吗?”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道恩被抓到后,就立刻连同家人被不由分说地押到莱泽因,他不解为什么不是直接被带回戴曼斯监狱,“我是犯过罪,但和我的家人没有关系。” 洛克施瑞福听到道恩刚开口就说起家人,对此事更有了几分把握:“和你的家人有没有关系,要取决于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道恩看了一眼旁边的罗斯。 罗斯的模样令他无比心惊,当初维拉克在监狱里承受非人的折磨,也就差不多是诺德这样子。如果只是越狱一事,政府有什么必要大动干戈把他们带到莱泽因这么虐待呢? “是维——”道恩见到罗斯后,心里大致有了结果。维拉克的身份远比他们特殊,他们能被政府这么注意,就只能是因为这件事了。 “克里斯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口的。”罗斯的反应非常迅速,在道恩刚开口想问清洛克施瑞福的目的时,马上大声地打断了他。 洛克施瑞福冷视罗斯。 其属下心领神会,从刑具架上拿起鞭子就朝罗斯的身上狠狠抽了一下。 “啪!”清脆响亮的抽打声让道恩精神紧绷起来。 他知道罗斯刚刚对着洛克施瑞福说的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克里斯…… 罗斯用的是维拉克的假身份,那便说明政府的人还不知道内情。再结合罗斯被拷打一事,显而易见,政府抓他们是想打探清楚维拉克的具体情况。 “是为了克里斯的事?”道恩盯着洛克施瑞福道。 “没错。”洛克施瑞福坐着,却给道恩施加着压迫感,“这件事不值得去绕弯子,我们就直接一点谈吧。” “呃……嘶……”罗斯被抽了一鞭子后,低声呻吟,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道恩暗叫不妙,这里的局势太过复杂,他和罗斯的处境比在监狱里还糟糕。 “其实很简单,你把克里斯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就可以代表政府赦免你,让你和你的家人光明正大地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地方安然生活。” “如果我不说呢?”道恩明知故问。 洛克施瑞福保持着很好的耐心:“不说的话,你们两个、你的家人都会死。” “他不敢……动我们的……”罗斯怕道恩屈服,艰难地道。 “还敢说!”洛克施瑞福的下属当即又连抽了罗斯几鞭子,把本就状态很差的罗斯抽晕死了过去。 “不用搭理他。”洛克施瑞福微笑着,看上去既狠辣又温和,“之所以留着他的性命,只不过是在等你来。你来了,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洛克施瑞福话音刚落,下属就攥起一把刀打算了结罗斯。 “等等!”道恩制止道。 “怎么?”洛克施瑞福似笑非笑地问。 “杀了他对你们没有好处。”道恩才刚过来,什么都不了解,只能尽力维持着原有的局面,保住和自己是一条战线的罗斯的性命。 洛克施瑞福挑着眉,摊开双手:“那我们留着又有什么好处呢?” 处死罗斯并不是洛克施瑞福临时起意,而是他在得知道恩被抓后就决定好的事。 道恩来了之后,罗斯要还活着,只会无声地宣告就算死咬着不松口结果也可以接受。而当着他的面处死,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代表着,只有你一个人有价值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动你,但有了替代者之后你就必死无疑。 届时留给道恩的局面只剩下一个,要么抓紧说出来,要么和罗斯一样硬撑,等下一个犯人被找出来,自己一家被政府灭口。 罗斯仅剩的价值只有这个。 逼道恩进行选择。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这些事情好好捋一捋,行吗?”这个选择非常棘手,道恩难以做出选择,他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何必呢?你现在说出来马上就可以走啊。”洛克施瑞福起了身,一脸不解,“为什么非得浪费时间呢?你在这里受得了,你的妻子、孩子能受得了吗?她们万一冻着、饿着、吓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面对洛克施瑞福的威胁,道恩说话变得更加谨慎起来:“我现在脑子一团乱麻。这些事情都太突然了,你现在让我说克里斯的事情,我也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甚至一时间都想不起来很多事……” “那你想要多久的时间呢?”洛克施瑞福双手担在背后,走到距离道恩不足半米的位置,抬头平和地问道。 “我不知道……”道恩自然是希望越长越好,所以不肯说一个准确数字。 “两个小时够久了吧?”洛克施瑞福道,“两个小时之后你要是还没捋清楚,那可就错过饭点了。” 道恩摇摇头:“太短了,你最起码给我两天……” “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成为你,还有你的妻子、孩子饿的第一顿饭。”洛克施瑞福自顾自说着,“好了,给你安排一个足够安静,不会被打扰,方便捋清楚的房间。” 侯在一旁的四名士兵上前把道恩放了下来。 道恩看着自己就要和罗斯分开,丧失了解情况,互相通气的机会,当即恳求道:“我在这里也可以,能和罗斯聊一聊,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还能帮着你们劝一劝他,说不准他知道什么我也不知道的事情。” 洛克施瑞福早已看穿道恩的伎俩:“带走。” —— 莱泽因西区、爱沙旅馆、维拉克的房间 “那我们就按照这个路子来了,必须在暴露在政府视线内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维拉克和基汀商量着行动的具体计划。 “嗯,而且要应对不同的情况,制定不同的计划结束时的解救方案。”基汀手里捧着热水杯取暖。 维拉克深以为然。有了成熟的解救方案,别人才更愿意去冒险去做这件事,他才更好意思一点去指派:“对我而言,这才是重中之重,能确保活着回来,我心里的坎也就能过去了。” “那你有什么思路吗?”基汀问。 “还没有。”这个设想从提起到他们和莫莱斯汇报了一下,才过去了几个小时,维拉克还没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计划事无巨细地规划好。 “不用着急。”基汀又忍不住劝道,“我知道你这个人犟起来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但还是要适当地停一停,缓一缓。” 维拉克没像基汀预料的那样敷衍,而是诚恳地接纳着:“我会的,松一下子也是为了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能这么想就好。好了,你先放松放松休息休息,我回去了。”聊了很久,基汀也基本把能想到的都讲给维拉克了。 “好。”维拉克没起身,而是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舒缓神经。 基汀一手握着水杯出了门。没两秒,又半个身子站进了维拉克的房间:“你出来。” “嗯?”维拉克愣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怎么了老师?” 基汀没说话,只是给他让开了条路。 维拉克出去后,才发现走廊里站着被冻得哆哆嗦嗦的诺德、迪亚兹、墨菲三人。 “你们大冷天的站在走廊里做什么?”维拉克刚出门都觉得凉飕飕的,因此难以理解这三人堆在外面图个什么。 “我们……”迪亚兹说不出话。 “进去说吧。”诺德缩着脖子,不由分说掠过维拉克进了他的房间。 维拉克明白了他们三个是奔着他来的,招呼迪亚兹、墨菲也进来:“都进来吧。” 待二人进去后,维拉克和准备离开的基汀也一同返回,五人重新围坐了在客厅里。 “说吧,什么事。”维拉克给三人倒了杯热水。 诺德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接着身子从上到下打了遍寒颤:“我们三个在外面商量了一件事。” “你们三个有什么可商量的?”维拉克道。 “我知道你有什么顾虑。”喝完水好多了的诺德认真道,“这个任务很危险,你的身份太敏感,只能从我们三个里面挑一个去做暴露在政府眼皮子底下的棋子。” “不是棋子……”维拉克没想到自己还没和他们细说,他们就先一步想到了这点。 “那不重要。”诺德才不在乎形容得对不对,“总之就是我们三个里面,少说得有一个人去做,没错吧?” 维拉克没说话。 “是这样的。”基汀替他说了。 “这多好的表现机会,我们三个反正一致觉得,你选谁都对另外两个不公平,所以我们想公平竞争,谁最有能力谁就去做这件事。”诺德故作轻松地说着,“这就是我们在外面商量出来的结果。” “还轮不到你们考虑,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维拉克对三人做出的选择很感动,但他本能地想把这件事往后拖一拖,等情况更好一点后再说。 迪亚兹也参与到了争取中:“知道你难为情,但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你考虑。由你来挑人,没被选上的都会过意不去,会背负着不亚于你的压力、愧疚。” 维拉克倒是没替三人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我们和你争取,想我们内部决定,也是希望能获得你的尊重,获得彼此的尊重。”迪亚兹道,“我想……这么安排的话,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我们每个人应该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第二百零四章:把承诺给我的生活实现在别人身上 维拉克忽然感到惭愧。 他发觉自己最近做出点‘成绩’后,变得有些自以为是了。明明是别人人生的选择,他却非要揽在自己身上,打着为别人好,实际上更多是为了自己心里过得去的名号,不由分说地安排好一切。 可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有权自行作出选择。 把别人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说白了就是在束缚别人的自由。大家都是有判断能力,有承担能力的成年人,凭什么自己能大义凛然理所应当地把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凭什么自己就可以认为别人做出和自己一致的选择不是他们的真心所想。 “……好。”维拉克接受了三人提出的,由他们内部争取的办法,“我只再说最后一句,我尊重你们每一个人的选择,我不应该去遮挡、磨灭你们本应散发的光辉,但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们感情用事,做出不成熟的决定。” “不会的,放心。”诺德信誓旦旦地道。 迪亚兹和墨菲一同道:“明白。”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决定了。”维拉克长舒一口气,他的心结解开,对一些事情也有了全新的见解,“随时改变主意,随时找我,我不强求你们去冒险。”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抢都来不及,我们还能让出去?让给别的人,那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诺德对此事非常积极,“说真的,维拉克,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你和基汀老师把计划制定好,我们到时候执行就完了。” 维拉克盯着诺德许久,最终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前段时间总觉得诺德是还没有真正经历事情,没有严格意义上来说长大。可他现在才发现,其实诺德什么都明白。 当初托马斯家族的管家弗莱彻要挟他和邓普斯,他明白拒绝可能有什么后果,但他还是拒绝了。 逃去蒙勒哥后,他知道回来会有危险,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回来找维拉克了。 如今,他同样清楚如果自己成为暴露在政府眼皮子底下的人会面临怎样的危险。可照旧,他选择争取做这个人。 他什么都懂。 “都回去吧。”维拉克的笑容渐渐消散,让三人各回各屋,“我准许你们好好休息几天……珍惜这段或许往后相当长都不会再有的安宁。” “走了。”诺德把热水喝了个精光。 迪亚兹和墨菲照做。 随后三人出了门。 “他们身上有你的影子。”静静旁观着的基汀道。 “不是我的影子,是新世界的光也照在了他们的身上。”维拉克低头收着杯子,“大概看到那束光,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这条命应该去为什么而活了。” 基汀感叹了一声:“这就是新世界的力量。” “因为我们都想活在正确的世界里。”维拉克收拾好后,闭上眼睛平静地呼吸着。 “现在最大的问题迎刃而解,我们该全力以赴地去制定详细的计划了。” “嗯。”维拉克微微点头,“他们做好了他们的选择,我也要竭尽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 政府大楼安全部情报局审讯室 洛克施瑞福给的两个小时时间已到,被关在一间独立的审讯室里的道恩仍然对下一步的安排没有什么头绪。 维拉克帮助了他那么多,他怎么可以暴露秘密。 更何况,在监狱里畏畏缩缩,就没怎么硬气过的罗斯都能为了秘密禁受住这么久的拷打,他这么快交代了简直不配称之为男人。 他还记得他和维拉克分别前交谈过出去后的打算。 维拉克说的话令他无比动容。 ——我出去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你能过上你向往的生活。 要是他和罗斯一样孤身一人,那在监狱里能认识到维拉克,和他一起干过越狱,有了哪怕只是短短一个月的自由,也什么都值了。 1200ksw.net 为了保守他的秘密,为了让维拉克能做成那宏伟的目标,他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现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妻子、女儿也在这里,他可以豁出自己一条命,却无法忍心看着她们跟着一起死。 自己被抓到监狱里这么久,没为艰难抚养着女儿的妻子分担丝毫,他已经无比愧疚,要是再因为自己的选择,害得她们要死在这里,他更枉为丈夫、父亲。 “考虑得怎么样?”洛克施瑞福准时来到审讯室门前。 “再给我点时间。”道恩不想去面对这个选择。 洛克施瑞福顿时变得不耐烦起来,故意吓唬起道恩:“一个秘密重要,还是你的妻子、女儿重要啊?你为了一个说不准我们什么时候就能从其他地方问出来的秘密,牺牲掉自己的家庭,值得吗?” 道恩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今天因为死咬着不说出来,导致你们一家死了,明天我们立马从另一个人身上问出结果,那你们死得冤不冤?”洛克施瑞福为道恩指清利弊,“你们一家人的命,就抵不过我们早知道秘密一天吗?” “再……给我点时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选……”道恩咬着牙。 “不知道怎么选?”洛克施瑞福笑了,他拍了拍旁边的下属,指着好像变成了一个笑话的道恩,“你不知道怎么选?你们要么白死,要么拿一笔钱光明正大地生活。这还用得着选择吗?是个人都清楚其实只有一条路吧?” 道恩这辈子从未感受过当下这种纠结、煎熬:“我……” “你觉得克里斯会很在乎你的生死?”洛克施瑞福试图一步步摧垮道恩的心理防线,“他在监狱里只是利用你们,他只是为了逃出去,你们其实什么都不是。他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托马斯·卡迈恩,就算他被抓了,凭借他家的权势,他也死不了。可你们呢?最后不论成败,人家都干干净净的毫发无损,而你们大都失去一切。” 这很可笑。 维拉克曾坦诚地和道恩说过他的真实身份,他不过是贫民区的普通人。 就算他是托马斯家族的贵公子,事实也证明并没有什么用,该被拷打虐待,还是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你们不一样,别幻想着自己的人生能有多大的价值了。”洛克施瑞福说得口干舌燥,他对和‘克里斯’打过交道的人都厌恶至极,“你最大的价值,就是保护你家人的安全,她们才是值得你付出的人。”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一个普通人……”道恩道,“你都说了,我在克里斯的眼里什么都不是,那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知道什么他的秘密吗?” “你总该知道些。” “我就知道他是克里斯,他家很有钱,他是一个和政府作对的组织的领导者。这些你们不会不知道的,你们问我纯属多余。” 洛克施瑞福的脸阴沉得可怕:“还有什么必要装傻充愣呢?要是真没什么秘密,那罗斯嘴里藏着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嘴里——” “你和克里斯更亲近!他知道你也一定会知道!”洛克施瑞福大吼道,“说出来!” “再给我点——” “去!把他的妻子、女儿给我带过来!”洛克施瑞福又一次打断了道恩的话。 他算是看透了‘克里斯’的人。 把利益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只会装错看不见,要想让他们面对现实,要想让他们妥协,还是最好直接干脆一点! 洛克施瑞福知道道恩无比在乎家人,因此他势在必得! 今天他就要步步紧逼,让道恩喘不过气,把所有的秘密都吐露出来! “别动她们!”道恩急了,“我求你了,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答案的!” “现在就说出来,一切还有余地。”洛克施瑞福毫不退让。 “我求你了,别动她们,别动她们……”道恩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中,他双眼泛红,再也无法在洛克施瑞福的面前保持沉着,乞求起来。 道恩越这样,洛克施瑞福越觉得希望就在眼前。 他要扩大自己的优势,乘胜追击,把道恩的防线彻底击溃。 “说!” “我……”道恩痛苦至极。一面是等同于给了他第二条生命,怀揣着远大理想的维拉克,一面是他多年来一直愧对的家人。 他背叛哪一方,都会让他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就在道恩被逼到濒临崩溃的地步时,他的妻子、女儿被士兵又拉又拖带了过来。 妻子披头散发,无比慌乱却仍在安慰着吓哭了的女儿。 洛克施瑞福始终没进入审讯室,他就隔着围栏看着道恩:“人来了,还不说是吗?” 道恩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额头青筋涌动,疯狂地挣扎着,尝试挣脱开束缚自己的锁链。 “来,孩子。”洛克施瑞福蹲下,从士兵手里抱过被吓哭了的女孩,“劝劝你父亲,不然你们一家都会死得很惨的。” “别动她!!”道恩拼了命地扯着锁链,想靠近女儿哪怕一厘米,“你敢动她我就杀了你!!” “别怕,看着你父亲。”洛克施瑞福站了起来,双手捏着女孩的肩膀,使其只能一边哭泣一边看着自己的父亲,“你肯定不希望你的父亲死吧?那就想办法劝他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放开她!”道恩的妻子咬开士兵的手,冲向了洛克施瑞福。 洛克施瑞福轻蔑地一瞥,腾出手一肘将之击倒。 “伊蒂丝!”道恩嘶吼着。眼前的那道围栏,给了他深深的无力感。 “废物。”洛克施瑞福看着几名士兵重新控制住了道恩的妻子,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道恩,“我的耐心已经彻底被你耗尽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或者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妻子、女儿。” “爸爸……”女孩叫着道恩。 道恩的视线被泪水模糊。 他天真以为自己逃出监狱后,就能迎来美好的生活。 “把刀给我。”洛克施瑞福冲下属要了把短刀,一只手死死抓着女孩,一只手把玩着刀具,“克里斯究竟有什么秘密?” 痛不欲生的道恩突然平静了下来。 洛克施瑞福精准地捕捉到了道恩的变化,眼里的自信又饱满了许多。在他看来,道恩是认清现实,被他彻底掌控了。 “罗斯还活着么。” “嗯?”洛克施瑞福费解道恩怎么莫名其妙提起了罗斯,“怎么?” 道恩的双眼暗淡无光,整个人在一瞬之间沧桑落魄了许多:“他还活着么?” “还活着。”洛克施瑞福回答道。 他一开始是打算当着道恩的面把罗斯杀掉的,可在实施时,道恩出面阻挠了一下,罗斯的死就被搁置了两个小时。 “带我去见他。” “为什么要见他?” “我要当着他的面把事情都说出来。”道恩冰冷地道,“是他害我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本可以早点说出来的。” 洛克施瑞福短暂权衡了一下,同意了道恩的请求。 罗斯和道恩之间可能有相互不知道的秘密,等道恩一说,罗斯的防线也会崩溃,他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收获。 “把罗斯带过来。”洛克施瑞福吩咐道。 几位下属马上去另一间审讯室押罗斯过来。 “让她们先回避一下吧。”道恩恋恋不舍地看着女儿,和受了伤的妻子,“你把我的女儿吓到了。”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洛克施瑞福不咸不淡地道了声歉,命士兵把道恩的妻子、女儿带走。 很快,罗斯被押了过来,被洛克施瑞福的下属抵在围栏前,难以置信充满失望地看着道恩:“你……” “说吧,道恩。”洛克施瑞福扬了扬下巴。 “呼……”道恩吐出一口气,再次平复了一下心情,“我这个人……从不喜欢逃避。” 罗斯双臂都被人抓着,他只能用头撞击围栏,带着哭腔费力地道:“道恩!不要说出来!” “可今天,我不得不逃避了。”道恩面孔苍白,带着决绝,“罗斯,听我说。” “你别让我瞧不起你!”罗斯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 “如果有一天,你能活着见到他……”道恩放弃了挣扎,平静地注视着罗斯,“记得跟他说,要把承诺给我的生活实现在别人身上。” 罗斯以为道恩是要把维拉克的秘密说出来,却没想到他说了一番一时听不懂的话。 洛克施瑞福的反应很迅速,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催促起手下:“把门打开!把门打开!” “坚持下去,罗斯。”道恩露出惨淡的笑容,最后鼓励了一句罗斯。 “快他妈的把门打开!”洛克施瑞福推着下属,下属忍着不解,手忙脚乱地开门。 道恩抿着嘴,脸色涨红。 还没等洛克施瑞福他们赶进来,嘴角就流出了鲜血。 第二百零五章:暗潮涌动 十二月十六日 基汀陪着维拉克又商讨了一天的行动事宜,下午的时候,皮雅芙也加入到了讨论之中,为他们提供了许多宝贵的意见。 十二月十七日 基汀、皮雅芙去负责筹备第五期的培训班,维拉克则和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人确定出了行动人选。 他们内部最终决定的是全部参加。 迪亚兹提出的看法是,仅一人暴露在政府眼皮子底下,始终不与其他平等会成员接触,难免会引起政府的怀疑。要想布置周密,最好做戏做全套,他们三人建立一个假的平等会站点,最能提高可信度。 这次维拉克没有犹豫太久,答应了三人的请求。 他发现在面临生死离别时,说再多煽情的话都没有意义,于是仅仅只郑重地向三人做出了保证,他一定会想出最安全的计划,确保任务结束时,三人可以安全回来。 诺德咧嘴一笑,代表三人回了一句:“我相信你。” 十二月十八日 第五期培训班开课,维拉克和基汀负责了一天的平等理论培训。 十二月十九日 第五期培训班的理论课程圆满结束。 当晚,莫莱斯派出的负责筹备武器的其他三队人里,接连两队传来好消息,纷纷表示找到了解决武器的办法。 其中一队发挥成员里的工人优势,秘密在几个工厂建立了生产线,同时打通了其他监管并不算严格的材料渠道,正式具备了自制土枪、炸药的能力。依照他们的产量,在攻打政府大楼计划的行动开始前,少说可以备齐五六成的武器。 另外一队靠金钱攻势,贿赂、疏通关系,从警局等政府部门里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依靠他们两队,再加上平等会已有的、杂七杂八其他地方拼凑的,此次行动所需的武器是完全不用愁了。 十二月二十日 又一好消息传来。 平等会的情报部门正式建立、运作,开始为会内源源不断地提供所能掌握的所有情报。 而维拉克这边,也都基本准备完毕,选择同情报部门共同执行此次通过潜入军用仓库,引起政府警觉,继而影响其决策的行动。 中午,举行完简单的情报部门成立仪式,莫莱斯、维拉克、基汀、皮雅芙、情报部门部长查理斯等平等会的一众干部共同吃了顿午餐。 此时距离总计划开始仅剩半个月,平等会这边的各个环节都已落实,整体的进展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左右。 “我们花了两年的时间成长起来,又花数个月的时间,终于积蓄够了和政府一战的能力。”莫莱斯在午餐时鼓舞大家,“但真正决定我们能不能取得胜利的,是从眼下开始的十五天。我们的准备每充分一分,胜算就大一分,伤亡就会少一分。这十五天里,我希望大家都提着一口气,全力以赴地把各项工作做到最好。” 吃过午餐,维拉克、基汀、皮雅芙、查理斯一行四人来到了旅馆,准备为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人送行。 “这位是查理斯,今天我们会刚成立的情报部门的部长。他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全力协助我们。”维拉克互相做着介绍,“这位是迪亚兹,这位是诺德,他们两个将负责打入军用仓库内部。这位是墨菲,迪亚兹的弟弟,他主要负责站点的运作。” yyxs.la “很荣幸认识你们。”查理斯与三人一一握手,“你们的任务非常艰巨,并且危险丛生。我对你们无比钦佩,也衷心希望你们可以圆满完成任务,安然无恙地回来。” 到了真正要走的时刻,平日里最不正经的诺德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成熟稳重,他看着查理斯,沉声道:“我们会圆满完成任务的。” “好。”查理斯点点头。 “要走了是吗?”在他们就要分别时,莫莱斯也专程过来见了见三人。 “这我不用介绍了吧。”维拉克笑道。 他初来莫莱斯这里时,迪亚兹他们是和莫莱斯见过的,只不过那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当然不用,我记得他们。”莫莱斯来到三人面前,拍着他们的肩膀,满脸欣赏,“迪亚兹、诺德、墨菲。都是好样的,接下来能不能为我们平等会提起建立起优势,就要看你们的了。” “您放心吧。”迪亚兹道。 莫莱斯“嗯”了一声,来到了一头卷发,面孔和在场的人相比起来稚嫩许多的墨菲面前:“墨菲,今年多大?” “二十岁。”墨菲答道。 “还是个孩子。”莫莱斯四十多岁,在他眼里墨菲和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如果可以的话,真不希望这样的年轻人和我们一样跟政府拼命。毕竟,我们的努力,就是为了让他们年轻人拥有崭新的世界,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维拉克在旁听着。 “怕吗?”莫莱斯问。 “有点。”墨菲舔了下嘴唇,难掩紧张。 “他没问题的。”迪亚兹道。 莫莱斯知道迪亚兹是墨菲的哥哥,他盯着迪亚兹,用目光检阅:“照顾好你的弟弟。” “我会的。” 维拉克看时间差不多了,朝前站了一步:“都别在走廊里堵着了,出发吧。” 一行人从旅馆的六楼下到一楼,最终停留在门前。 “走了啊,维拉克。”诺德冲维拉克露出清澈的笑容,而后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转身出了门,向着一侧的路走去。 “再见。” “再见。” 迪亚兹和墨菲向众人点头示意后,也跟上了诺德的脚步,消失在了维拉克的视线之内。 “嗯……”莫莱斯抽起烟,“我们什么都没有,就靠着这些年轻人和旧制度的权贵们争抢平等的权利,改变世界的权利。” “走吧。”基汀期间一直没说什么话,待迪亚兹他们走了后,才跟维拉克说了一声。 维拉克还愣在原地,看着什么都没有了的门口。 他们是维拉克最信赖的朋友,被维拉克带入到了这场革命之中。如今,也到了他们为改变世界贡献力量的时候,可维拉克很不忍心。 “真希望我一个人就能改变一切。”维拉克喃喃道。 基汀、皮雅芙、莫莱斯、查理斯纷纷看向了他。 看着自己的同伴、亲人经受着磨难,谁不希望一切只让自己承担,靠着自己一条命就能实现理想呢…… “走吧。”维拉克知道其他人都在等他,便压下了心中的感慨、不舍,走向通往地下赌场的通道,“我们要忙的事情也有很多。” —— 十一月二十二日 政府大楼、安全部、情报局审讯室 罗斯的身上又多了些伤口,但这些伤并没有再摧垮他的意志,反而让他愈发显得坚韧不拔。 他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多不平凡。 能跟着维拉克越狱,干成几十年来从没有人做成的事,他都觉得已经是不可能的奇迹了。现在,他却以一己之力,为维拉克保守着秘密,令堂堂情报局局长无可奈何。 “快点说出来吧。”审讯室里,专门负责审讯罗斯的人都累了,只是不时随口催促他一句,“你说出来大家都有好处,而且秘密守太久就不再是秘密了。” 罗斯一动不动,紧锁着眉头,紧闭着双眼。 自道恩死后,大发雷霆的洛克施瑞福再也没有来见过他,好似是对他放弃了,留着他一条命只是为了一点理论上存在的可能性。 而他,也从道恩自杀的那一刻起,彻底地改变,心中最后剩下的犹豫、胆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恩不希望自己的妻女无辜被牵连,也不希望维拉克的秘密被发现、罗斯牺牲,所以他选择了献出自己的生命,给其他人生的希望。 只有他死了,维拉克的秘密才不会泄露。 只有他死了,罗斯才不会被洛克施瑞福灭口。 只有他死了,他的妻女在罗斯的庇护下才不会有危险。 “说出来吧。”审讯人给罗斯的嘴里塞着肉,“你都坚持一个多月了,就算克里斯以后知道了是你泄密,也肯定会原谅你的。” 罗斯将嘴里的肉吐在地上,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实在没有办法,甚至开始乞求罗斯的审讯人看着掉在地上的肉,忍无可忍咒骂了一句后,想给罗斯狠狠来上一拳泄愤,却又担心一拳直接把奄奄一息的罗斯打死,只得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刑具架上:“你他妈的!等我们抓到克里斯,等你失去了价值,我第一个过来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让你痛不欲生!” —— 政府大楼、洛克施瑞福的办公室 “调查还没线索吗?”洛克施瑞福揉着鼻梁,对眼前数不尽的麻烦事感到头疼。 “巡逻队一直在搜查,但还是没有线索。”下属回答道。 “啪!” 洛克施瑞福把留声机砸在地上:“那群废物只知道拿钱!不知道干活!都他妈的烂到根子里了!靠这群废物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平等会的人!” “但我们的人手实在是不够,光靠我们……”下属小声说着。 “那群废物做不成事情,最后却要我来担责任!凭什么?!”洛克施瑞福气喘吁吁,被几乎没发挥什么作用的巡逻卫队气个不轻,“军用仓库的监视有结果了吗?!” 下属连忙递上一份资料:“有了,我就是专门来和您汇报这件事的。” 洛克施瑞福一脸不爽地翻开资料,看着其中信息被查得一干二净的三个人:“诺德、迪亚兹、墨菲……” “他们是平等会的人。” “怎么回事,仔细说说。”洛克施瑞福坐下,整理了一下衣领。 “二十号的下午,我们的人在监视南区军用仓库时,发现这个叫诺德的人悄悄扎破破了仓库货车的车胎,然后以维修工人的名义前去进行维修。”下属说起来龙去脉,“我们就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维修工人,而且早在一周前,就在北区的军用仓库出现过,名义上也是维修被扎坏了的车胎。” 洛克施瑞福眯起眼睛:“然后呢?” “我们的人立马警觉起来,没有惊动军用仓库里毫无防备的士兵,暗中调查起这个叫诺德的人。”下属继续说着,“很快我们发现,他在南区军用仓库的附近租了一间房子,里面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人,也就是迪亚兹、墨菲。于是,又立马着手调查他们的信息,发现诺德是约瑟郡茨沃德市贫民区的工人,迪亚兹和墨菲是蒙勒哥人……” “他们一个多星期前就在北区的军用仓库出没过,你们当时没有发现异常?”洛克施瑞福问道,“我们本可以提前一周的时间发现他们。” “因为……因为……”下属说不出话来。 他们盯着军用仓库数月,一直没有什么收获,都有所松懈,上次北区的事情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确定他们是平等会的人了?”洛克施瑞福深呼吸着,不让自己再次动怒。 “是的。”下属当即罗列了几条说不通的点,作为三人是平等会成员的证据。 “他们调查军用仓库,肯定是为了武器。对武器有想法,就自然说明他们有什么大动作。”洛克施瑞福轻哼了一声,对自己数月前就在军用仓库附近布下的监视的举措有些得意,“盯紧他们的行踪,一方面要了解他们在调查什么,实时向我汇报。一方面要试着顺藤摸瓜,从他们这个小站点把整个平等会都揪出来。” “明白。” 洛克施瑞福在溺于无力感里这么久之后,终于抓到了一根可以浮出水面喘息的木板,不禁担忧起这木板支撑不住他的身体,或者他一个疏忽失手松开:“算了,我亲自过去。” “这、好。”下属见连洛克施瑞福都随着时间所剩无几而无法沉住气,自己更慌张了一些,“那审讯室里的罗斯呢?” “就在那呆着吧,等他说出来,或者等我们剿灭了平等会。”洛克施瑞福立起小镜子,对着镜子拾掇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一点,“当然,还是要继续抓捕其他在逃的犯人。” “明白。” 洛克施瑞福整理完形象,挺着胸膛出了门:“我先去找部长汇报情况,之后我们出发。” 第二百零六章:整装齐备、蓄势待发 十二月二十三号 距离莱泽因南区军用仓库最近的旅馆的某间房内,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人围坐在桌前,盯着上面的地图进行研究。 “你确定那是政府情报局的人?”迪亚兹盯着诺德在地图上圈出来的位置,问道。 “我哪敢确定,他又没把自己的身份写脑门上。”诺德压低声音说着,“我就是感觉那边几个人都很奇怪,我出去、回来的时候,他们总盯着我。” 墨菲补充着重要的信息:“哥,诺德所指的位置是一个非常好的观望点,既能将军用仓库的格局一览无余,还能监视到周围几条街区的动向。如果政府的人真在附近安插了眼线,那这里绝对是他们的首选之地。” “不管是不是,我们在这里‘‘张扬’了好几天,他们只要安排了人就一定会发现我们。”迪亚兹紧锁眉头,充当着小团队里的智囊思考局势,“所以不出意外,我们现在已经暴露在了政府的视线之下,今后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平等会、政府后续的安排。” “嘶……”诺德抓着头发,“搞得我还挺紧张。” “那就意味着我们的行动可以正式开始了?”墨菲问。 迪亚兹一手撑着下巴,思忖片刻:“保险起见,做最后一次检验吧。我们还得再打入军用仓库内部一次,这次换我去。” “要么还是我吧,我这方面有经验,而且跟里面几个当兵的熟了。”诺德不太放心迪亚兹随机应变的能力,“你去了没弄好,估计得跟人打起来。” “也行。”迪亚兹没强求。 “你是想通过再一次打探军用仓库的情况,看看那边的人会不会有动静?”诺德争取到再次进入军用仓库的机会后,猜测迪亚兹这么做的目的。 迪亚兹也没有必要和自己人隐瞒什么,当即解释起来:“是的,你出发后,我会试着反过来监视他们,等确定这帮人就是政府情报局的后,我们就按照维拉克制定的计划开始行动。” “那我们一定得小心了。”墨菲在三人小团队里话明显多了起来,不像和维拉克等人打交道时那么拘束,有想法也通常都压在了心底,“万一被政府的人察觉到我们发现了他们,事情会很不好处理。” “我会小心的。”迪亚兹认真听取着弟弟的看法,“但其实就算被他们发现,也不算是糟糕。” “……为什么?”墨菲想不通这点。 他们此时还没有正式行动,因此时间很充裕,迪亚兹耐心地和墨菲说着其中的细节:“假如你是政府情报局的人,你发现我注意到你了,会怎么样?” “我会隐蔽起来,并且会担心你逃跑,在周围布下更多的人手。”墨菲说着他的应对之策。 诺德也饶有兴趣地听着。 “那么,如果后续我没有任何异动呢?”迪亚兹又问。 “说明……你并没有发现我?”墨菲道。 “说明迪亚兹至多只是察觉到了有你这么一个人,他起了疑心,但疑心还没有大到认为你肯定是政府的人,他需要立即离开。”诺德自信地跟着说自己的意见。 迪亚兹露出一丝笑容:“是的。这么一来,他们会变得更小心,也会因为觉得我们足够警惕,减轻对我们的怀疑。” “这样……”墨菲沉思起来。 “那你觉得我该什么时候过去?我是觉得越早越好。距离万国博览会闭幕真没几天了,再拖估计还没等咱们发挥作用,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诺德一如既往的急不可耐。 迪亚兹也是这样想的,时间紧迫,他们想要这边是最拖不得的人:“准备准备就可以出发了。” “好。”诺德起身活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墨菲,把地图收好。”迪亚兹吩咐完墨菲事情,独自来到窗前,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看向外面。 莱泽因的天空白蒙蒙的,虽然看不到太阳,但亮得有些刺眼。 旅馆之外的街道,因为雪化了变得泥泞不堪。行人们缓步走着,生怕摔倒,不时驶过的汽车则蛮横地溅起黑色的冰水,染脏店铺的招牌、路人的衣服。 寒冷的天气用麻木封住了穷人的表达欲与怒火,没人敢大声地冲汽车里非富即贵的人表达不满。 迪亚兹看着这一幕,看得出神。 “我准备好了。”诺德在他背后说道。 迪亚兹的眼里映出一名妇人弯下身子擦拭着孩子身上的脏水:“出发。” —— 莱泽因南区军用仓库旁边最高的建筑物里,洛克施瑞福举着望远镜,居高临下地盯着那栋低矮的旅馆的某间窗户。 “局长,诺德出来了。”一名下属在洛克施瑞福身旁轻声提醒道。 “嗯?”洛克施瑞福的双眼还和望远镜死死贴合着,他调整位置,看向旅馆的正门,那里诺德裹着大衣,正朝军用仓库的方向走去。 下属道:“我们用不用派人盯着?” “在这里也能盯。”洛克施瑞福的望远镜随着诺德的行进而缓缓移动,“他们又不是要跑,跟得太紧只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那用不用通知军用仓库的人提高警惕?” “更不用,就让那群废物蒙在鼓里吧,局势由我们掌控着就好。”洛克施瑞福目视着诺德在军用仓库周围转悠,“那小子估计又在想什么招混进去查探情况。” 几位下属也都拿着望远镜监视着诺德的一举一动:“他怪招还挺多的。” “不怕他出手。”洛克施瑞福盯了一会儿,又将望远镜调转回他们查清平等会入住的旅馆房间那里。 轰! 转回去的一瞬间,洛克施瑞福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只见那房间的窗户处站着一个男子,男子双手插兜,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这里。 被发现了?! 旁边的下属还没有发觉不对劲,正讨论着诺德会用什么新法子进入军用仓库。 洛克施瑞福迅速稳定状态,一动不动地看着迪亚兹。 他这里和迪亚兹的方向隔了少说三百米,再加上他和几个下属都站在角落里,就算对方能看到,也最多看到他们的身影,没办法看清他们面朝哪里,又是否拿着望远镜。 结果果然不出洛克施瑞福所料,没过十多秒,迪亚兹又看向了其他地方,目光依然深邃,好似在检查周围的情况。 “那小子估计又要扎车胎了。” “应该不会吧?前两天刚扎过,今天又扎,仓库里的士兵再蠢也会怀疑他吧?” 松了口气的洛克施瑞福放下望远镜,冷声道:“马上再找一个能监视到旅馆、军用仓库的位置。” “局长?”猜测诺德会怎么进入军用仓库的下属有点懵,“这个位置不好吗?” “对方已经有点怀疑这里了,我们得再找个地方。”洛克施瑞福道。 下属不解洛克施瑞福为什么忽然如此判断,只得顺着他的命令指向旅馆:“要么我们在那个旅馆也开一间房?说不准还能听到些什么。” “不行。”放之前洛克施瑞福可能会采纳这个意见,但和迪亚兹这么对视了一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的警惕性不低,离他们太近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那……是……”两名下属离开前去寻找备用的监室地点。 洛克施瑞福继续盯着窗户口看向别处的迪亚兹。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迪亚兹并不简单,应该就是平等会这个站点的负责人。 只要把他盯紧了,把他攥在手心里,就能摸到平等会的位置。 十分钟后,迪亚兹离开了窗户,消失在监视之中,洛克施瑞福招呼了一名下属前来盯着,有情况随时汇报给自己。 “霍金斯。”洛克施瑞福坐在了沙发上,揉着因为站久了变得酸痛的双腿,“去帮我弄一个留声机过来。” “是。”名叫霍金斯的下属离开房间。 洛克施瑞福看了眼桌上自己专门带过来的一摞唱片,躺下休息起来。 换做他没和罗斯、道恩打交道时,他的行事作风会干脆许多,发现了平等会人员的动向,首先考虑的会是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出其他乱党的下落。 但现在他不会这么做了。 平等会似乎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 就连罗斯、道恩这些仅仅只是和‘克里斯’、平等理念打过一点交道的人,都愿意为了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那更不用说平等会的正式成员,乃至干部们了。 洛克施瑞福已经放弃了来硬的。 这玩意儿对这群好似着了魔的人没有用。 —— 莱泽因西区,莫莱斯一派的平等会开始了转移行动。 爱沙旅馆与赌场的负一层从今天开始逐渐弃用,预计经过一周的时间后,恢复成普通的、单纯的经营场所。 此举正是为了防备克洛伊那一派。 前段时间,莫莱斯为了安抚住克洛伊,避免他们在后续的行动中拖后腿、扰乱大局,便假意认同了克洛伊的意见,同意平等会内部统一声音,选择相信政府的诚意。 现在临近他们行动的时间。 他们一旦开始行动,既是正式向政府宣战,也是彻底和克洛伊那一派撕破了脸,再也不是并肩作战,怀揣共同志向的同志。 因此,莫莱斯担忧克洛伊到时候恼羞成怒,为了弥补和政府失去的信任,转头背叛他们,把他们的信息都暴露出来,正式开始秘密地更换工作地点,以绝后患。 “收拾得怎么样了?”基汀前来维拉克的房间。 维拉克正把书籍整齐堆放起来:“快了,主要是有诺德他们的学习资料,东西就有点多。” “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应该快到预定的时间了吧?”基汀过来帮忙把东西装进行李箱里。 “情报部门的查理斯正派人盯着,说他们还没有正式行动。”维拉克道,“估计情况有点复杂,看迪亚兹的吧。” “你也不用太操心了。”基汀安抚道。 维拉克把两个行李箱盖好,扣上扣子:“您放心,我很信任他们的能力,他们会处理好各种突发情况的。” “嗯。”基汀提起自己的一个小箱子,“那我们出发吧。” “好。”维拉克一手拎一个箱子,跟着基汀出了门。 走廊里,陆续有平等会的成员提着行李箱出来,向楼下走去。 居住在爱沙旅馆的,主要是平等会里的干部,和负责维系旁边赌场明面暗地里运转的平等会成员。这些人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要离开。 今天是第一批。 莫莱斯专门安排了维拉克和基汀先行离开,他负责殿后,确保了交接工作完毕,再过去同众人汇合。 “皮雅芙同志。” “维拉克同志、基汀先生,把行李箱交给他们就好了。” 二人下到一楼时,和已经侯在这里的皮雅芙打了个招呼。 “听说我们要去北区的工厂里暂住。”皮雅芙说道。 “是的,我听莫莱斯提了一嘴。”基汀点点头,把行李箱交给了大厅里的工作人员,由工作人员先拿出去放到货车上,“等正式宣战后,那里相对而言比较安全,再加上平等会本来就是从那里诞生、壮大的,我们更熟悉,有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各位。”临走前,莫莱斯特意过来送他们离开。 维拉克见状调笑道:“又来送行了?” “是啊。”莫莱斯爽朗地大笑了几声,“那边条件会比这里艰苦很多,要辛苦你们了。” slkslk.com “和工人们待在一起,谈何艰苦。”维拉克摇摇头。 “嗯。”莫莱斯赞赏地微微点了下头,“这次专门把你们先安排过去,就是为了不耽误后续的第六期培训班培训。希望你们能尽早适应那边,把培训班重新筹备起来。有什么情况,和那边的负责人说就好,他们会全力帮助你们解决问题的。” 维拉克微笑着向莫莱斯伸出手:“放心,你也早点过来。” 莫莱斯有力地握住。 “一定。” —— 数据真的很差,今天的收入更是大概只有二三十块钱……希望看盗版的读者能来正版支持一下,谢谢了。 嗯,其实不来也没有关系,这本书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写完的,不用担心我太监。 总之我不是为了钱,只是想多赚一点。 我会努力写好这个故事,大家有什么意见随时反馈给我,我会第一时间回复讨论。 再次谢谢大家。 第二百零七章:与工人同住 十二月二十三号、中午 维拉克、基汀、皮雅芙等一众平等会的转移成员藏在货车里,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货物进行遮挡,分成多路抵达了莱泽因的北区。 莱泽因的北区主制造业,城郊工厂林立。这里重工业的蓬勃发展为铁路和纺织业机械化提供了支撑,也成为了新兴国家崛起的强有力的心脏。 几辆货车一一停靠在了一家小工厂门前,早已侯在这里的工人热情地上前扯下了遮挡货厢的布子,令因为拥挤只得蜷缩在一起的维拉克他们重见了天日。 机器运作的轰鸣声、拔地而起冒着浓烟的烟囱、三三两两聚在工厂门口抽烟的工人。 映入众人视线、灌入众人耳中的,就是这里的常态,就是相当一部分底层人眼中的全世界。 “同志们,我们到了!” “大家快下车吧!” “大家快帮车上的同志们往下搬行李。” 货车周围工人们马上紧锣密鼓地忙活了起来。 维拉克探着身子,把自己的、基汀的、皮雅芙的箱子递给了下面负责接的工人:“谢了。” 工人看到他的模样,愣了一下,缓缓接住了箱子。 “这位就是维拉克同志吧,果然和克里斯会长长得一模一样。”工人中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我是安德烈,这家加工厂的厂长,也是咱们平等会在这边的负责人。” “你好你好。”维拉克在车上和安德烈握了握手,然后等待其他人把箱子搬完,扶着基汀、皮雅芙下了车,来到了安德烈的跟前,“和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基汀同志,这位是皮雅芙同志。” “我和皮雅芙同志打过很多次交道了。”安德烈同皮雅芙相视一笑后,面向了基汀,“基汀同志倒是第一次见。” 基汀和安德烈也握了握手。 “莫莱斯同志让我把你们安顿下来,尽快在这边组织起第六期的培训班。”安德烈笑着说道,“早就听说你们在西区那边如火如荼地开展了很多工作,这次来了我们这里,得多照顾我们工人兄弟了。” “当然。”基汀点点头。 安德烈指挥起现场:“休伯特,你带人把新来的同志们的行李搬到员工宿舍那里。奥利弗,带大家跟着我进工厂。” “好的!” “明白!” 周围传来两声回应,工人的工作变得明显有序了些。 “各位,跟我来吧。”安德烈看大家基本都迅速地下了车,先行带着维拉克几人往工厂内部走去,“路上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碰上了排查,不过现在的巡逻卫队你也知道,都是拿钱办事,给了钱自然就放行了。”维拉克说道。 安德烈深以为然:“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整个都烂掉了。那些巡逻卫队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抓咱们的人上,一个个都像是没见过钱一样,抢着来站岗。碰到车就拦,给钱放行,不给钱就说你有嫌疑,人车都得扣下。” “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却也造成了其他市民很大的不便。”维拉克道。 “没错。”安德烈从兜里掏出烟,递给维拉克、基汀,“你们抽烟吗?” “不抽。”维拉克摇摇头,他戒烟已经很久了。 基汀更是从没烟瘾,摆手婉拒。 安德烈便只给了皮雅芙,抽着烟走进了工厂的大门。 从外面看上去工厂不大,但里面却足够的宽敞,有着数条生产加工线,各项设施也都齐全。 “今天主要要接待你们过来,所以暂时停了手里的工作。”安德烈带着几人深入其中,“只要是由平等会掌控的工厂,都是暗地里三班倒,按照一个威尔兰人提出的八小时工作制进行工作。” “罗伯特。”维拉克记得以前弗朗西斯和克里斯的书信里有提过这个人,立即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个人提的。”安德烈听维拉克一说,也记起了那人的名字。 基汀似乎也对这个人有印象:“只不过罗伯特虽然提了出来,但这个制度并没有在威尔兰盛行。”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咱们这边反馈良好,工人们的工作时长大幅度缩短。”安德烈不清楚那么多。 “咱们这是要去哪?”皮雅芙抽着烟问。 “就前面,快到了。”安德烈指着前面,加快了些许速度。 没走多远,安德烈就把他们带到了工厂内一处开阔地,等后面几十位转移过来的成员都到齐后,站在高处说道:“各位同志们,欢迎大家来到这里。我知道大家都是各方面的优秀人才,一直以来莫莱斯同志都在争取给大家最好的条件。只是现在到了特殊时期,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只能暂时来到这里避避风头。” 是转移过来的成员人数两三倍的工人们,围在外围,打量着维拉克等人在内的,安德烈口中的平等会优秀人才们。 先前居住在莫莱斯这一派总站的平等会成员,大多都是特别人才,有着一技之长,能为平等会提供不小的贡献,因此深知工厂环境多么恶劣的莫莱斯才专门叮嘱安德烈,要他确保这些人最基本的居住条件。 “我们这里确实条件很艰苦,员工宿舍狭小,食物也并不丰富,甚至就连空气,都不如西区新鲜。”安德烈收到莫莱斯的指示,先动员大家一番,避免大家在艰苦的环境中相互传染负面情绪,“但大家请相信,我们工人同志们,已经为大家尽力让出了最好的东西。” “不用这样。”维拉克开口道,“大家都是平等会的成员,没有谁特殊谁普通一说。你们是什么样的,我们就什么样。” “没错,大家要一起并肩作战,就不用分得那么仔细。”皮雅芙也大声地说道,“不管再艰苦,我们一同承担。” 二人的这一番表态,使得平等会里有些略微难以接受这里环境的人也没什么怨言了。 维拉克的贡献巨大,皮雅芙身为女性,他们都接受了环境,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要求特殊。 “谢谢大家的谅解。”安德烈不太会说话,只得向众人鞠了一躬,“大家在这里,继续专心地负责自己的工作就好,有什么问题、要求随时找我来提,我会尽可能满足大家。那我也就废话不多说了,先把大家安顿下来,吃口热乎的午饭。” 安德烈简单地讲了番话后,就组织着工人们,帮着转移来的成员搬运行李,前往员工宿舍。 别人可能确实之前就出身不错,没吃过太多的苦,但维拉克不至于那么矫情,自己有能力还需要别的同志帮忙搬东西,因此主动从一名工人手里接过了两个箱子。 基汀和皮雅芙见状也纷纷拿回了自己的箱子。 这一行为感染了更多人,大家本就对条件艰苦,工人们还把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感到不好意思,现在有人带头,就接二连三地选择了自己提。 这样的行为让工人们感受到了尊重。 这群在平等会里占比不高,却发挥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人并不矫情,他们虽然出身不同,可通过简单的实际行动就证明了大家都是一路人,他们愿意同甘共苦,为更好的明天而奋斗。 “这里就是员工宿舍了。”安德烈带着差不多五十名转移来的成员抵达了员工宿舍的门口。 说是门口,其实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安德烈首先走了下去:“这里潮湿、沉闷,虫子多,还请大家多忍耐忍耐。” “老师小心点。”维拉克提着行李跟着安德烈的身后。 下了楼梯,来到地下室里后,空气果然闷了许多。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来,这种不舒服感还在不断地增强。 “新来的男同志们,都住在右边腾出来的五间房里。女同志们,住在左边腾出来的两间房里。”安德烈带着人安顿着。 右边的房里八人间。 左边的房是五人间。 五十名转移来的成员很快就被安顿到了各自的房间、床铺,开始收拾行李。 “这床板能躺人吗……” 维拉克、基汀所在的房间里,一名戴着眼镜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年轻男子不知该怎么在肮脏油腻的床板上铺垫子。 “同志,坚持坚持吧。”维拉克一边冲他说,一边起了表率作用,熟练地铺着床铺,“我刚刚路过其他工人住的房间,他们那里甚至连床位都不够,有的只能睡在地上。” “嗯……”那年轻男子见维拉克一脸平静,没对这里产生什么不适,只得硬着头皮也收拾起来,“不过我觉得空气得想办法多流通,不然满是病菌。” “嗯,等收拾完我去找安德烈同志想想解决办法。”维拉克也是初来乍到,但面对其他不适应的人,他得承担起一些责任,所以应下了年轻男子的诉求。 安德烈从其他房间出来,来到维拉克和基汀住的这间:“维拉克同志,怎么样,能适应吗?” “可以,我和基汀老师都在监狱待过,那里的条件可比这儿恶劣多了。”维拉克笑了笑,铺好床铺后,将行李箱塞到了床底,把书籍、迪亚兹他们的学习资料摆放在了宿舍里破烂不堪的唯一一张书桌上。 “见谅。”安德烈看着书桌的模样,很难为情,“原本是没有书桌的,多出来的空间我们都用来加装床位了。莫莱斯同志说,得保证你们的工作环境,我们就把这五间宿舍都拆了一张床,临时手工做了几个书桌……” “没事,很好了。”基汀不想让安德烈内疚,大方地说道,“能用就行,我们没那么矫情。” 安德烈还是有些惭愧地点着头:“我会尽快安排人凑一些好点的书桌。”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过来就已经很添乱了,你们该忙就忙什么,有问题我们自己解决。”基汀说道。 “对。”维拉克指了指同住的六名年轻同志,“都有手有脚的,我们自己能解决。” “那我也总得做些什么,要是让莫莱斯同志知道我怠慢了你们,他可饶不了我。”安德烈开起玩笑。 “有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肯定会找你的,放心。”维拉克道。 “好,那你们先收拾,我去看看食堂那边饭准备的怎么样了。”安德烈离开。 维拉克为了照顾基汀,把下铺的位置留给了他:“老师,能适应这里吗?” “放心吧。”基汀不以为意。 “刚刚没和安德烈替你的要求,是因为他们这么久了都没解决,估计暂时也想不到办法,只会徒增他们的压力。”维拉克向先前抱怨环境不行的同志解释道,“我会想想办法的。” “没事,忍忍也行。”那名同志推了推眼镜,也不想麻烦人。 维拉克见他好一会儿了都没套好被罩,上前帮起忙:“我来吧。” “……谢谢。” “没什么,互帮互助,你也可以看一下我怎么套,以后就可以试着自己来了。”维拉克侧过身子,给年轻男子留出位置观看他是怎么套被子的。 基汀收拾好,看着维拉克热心帮助别人,微微一笑,也去给其他生活能力不足的同志收拾起来。 没多久,八人的行李就都安顿好了。 只是安顿好后,大家还都站着,没躺着休息会儿。 维拉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双手叉腰:“这墙上污渍斑斑的,等我们吃完饭回来,就先好好打扫清理一下吧。” biquge.name “好。”几人异口同声道。 转移初期,大家不适应非常正常,维拉克也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让大家尽早融入这里,继续开展工作。 “那我们走吧,上去透透气。”维拉克和基汀带着宿舍里的人出了门,见到其他宿舍也大都没收拾好,不过都有热心的工人过来帮忙整理,也就没插什么手。 刚刚被维拉克安抚下来的年轻男子向上走时,特意观察了一下工人的宿舍,发现确实如其所说,每间都比他们住得更拥挤,条件也更差劲:“我真没想到,环境的恶劣能一再地突破我的认知……” 听到这句话,走在前面的维拉克停下脚步,回头道:“所以我觉得莫莱斯安排我们过来意义不止于避险,也是要让出身不错但投身于革命的诸位深刻体验一下,明白我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战。” 第二百零八章:牵鼻子走 待所有转移来的成员都收拾好后,安德烈组织着众人一起来到了员工食堂,吃稍微晚了一点的午餐。 说是员工食堂,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由废弃仓库改建来的简陋屋子,里面甚至没有饭桌,只有一排排椅子。 “这些椅子是为你们准备的,快坐下吧。”安德烈招呼着维拉克他们坐下。 “你们之前都是不坐的吗?”有新来的平等会成员问道。 安德烈回道:“平等会还没有过来之前,连专门吃饭的地方都没有,现在我们也是在一步步地补齐这些。你们先坐,我们会尽快把桌椅都备齐,不止是为了你们,也是让工人同志们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让女同志们坐吧。”维拉克没有坐过去。 皮雅芙的态度也很直接:“我们不坐,等全部修起来之后大家一起坐。” “这……”安德烈哭笑不得,他很感动过来的同志们愿意与他们同甘共苦,但也不希望他们真的吃什么苦。 “都饿了,赶快开饭吧。”维拉克见安德烈想劝大家坐下,及时用吃饭的理由转移他的注意。 “对对对,大家肯定都饿坏了,咱们先把饭吃了。”安德烈果然暂时不提这件事,来到另一边去组织厨师把饭端来。 工厂这边和其他地方不同,都是由工厂直接分好饭,工人是没有挑选的权利的。 维拉克以前在炼钢厂工作过,那段灰暗的日子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安德烈很快就带人先分发了餐盘,然后安排大家排队,前去厨师那边领取食物。 今天的食物是肉汤、燕麦饼、猪油炸土豆、鸡蛋。 有经验的维拉克一眼就看出今天工厂准备的午餐远超平时。虽说他们总站那里每天供应的都比这个好,但这些放在这里很是难得。毕竟放在一般工厂里,是不可能给工人准备肉汤、鸡蛋的。 百盟书 “伙食不错啊。”打好饭后,维拉克和其他工人一样,蹲在一旁吃了起来。 “是不错,以前想也不敢想,不过最近倒是多了起来。”蹲在维拉克旁边的工人拿燕麦饼蘸着肉汤吃,“主要现在还是人多眼杂,不然很多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办起来了。” 维拉克先剥鸡蛋:“比如说?” 工人撇了维拉克一眼,顿时呛了一下:“咳咳咳……维拉克同志。” “别急,慢慢吃。”维拉克笑着帮工人拍了拍背。 “咳咳,没什么,就是咱们平等会很想按照新的制度运行工厂,但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相当于找死,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减轻我们的负担,提高待遇福利了。”工人说道。 “现在确实束手束脚的,很多放开了去做。”维拉克点点头,把剥好的鸡蛋放在了工人的餐盘里,“再坚持坚持吧,以后一定会给大家提供好的待遇,让大家得到应有的尊重。” 工人看到盘子里多出来的鸡蛋,手足无措地要还给维拉克:“您这,不不不,我不能要。” “吃吧,我又不干什么活,用不着吃那么多。”维拉克怕工人还给自己,连忙起身离开,找到了基汀、皮雅芙。 “环境太恶劣了,这还是我们平等会在努力提高待遇的情况下。”皮雅芙有点没胃口吃饭,“别的工厂恐怕更加难以想象。” 维拉克见得太多了,并没有产生惊讶,情绪一如既往的稳定:“这次过来的同志,大都出身不错,没吃过苦。虽说他们义无反顾地背叛了自己的立场,但这并不等于他们对平等,对我们要做的事情就理解的深刻。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一方面让他们好好体验,一方面工人们才是我们的主要力量,融入进来能更容易听到他们的声音。” “没错,之前待在总站里参与各项重大决策,是很好的锻炼,但缺乏了与工人的交流,与我们平等会主要组成部分的交流。”基汀跟着道,“安德烈不是说,希望我们的培训班可以趁这个机会多照顾照顾工人同志吗,我觉得这件事完全可以安排。” “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同吃同住,有的是机会和大家传播知识,也不会怎么占用我们的工作时间,耽误我们的其他安排。”皮雅芙也觉得可行。 “嗯,这件事稍后我们规划一下吧。”维拉克道。 —— 莱泽因南区、军用仓库附近的旅馆里 诺德在又一次找理由进入军用仓库佯装打探消息后,安全返回了旅馆。 “那群人可真够松懈的,根本没对我产生怀疑,因为聊得投机还邀请我留下来和他们一块儿喝酒。”诺德感叹着军用仓库内部已经多么腐朽不堪。 “敌人越松懈越好。”迪亚兹关上了窗户,“你走了之后,我朝你所说的可疑的位置看了看,那里确实一直站着几个人,像是盯着咱们这边。不过我特意看了一会儿他们,他们却并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是够沉得住气,还是我们判断错误了。” 诺德脱掉大衣,坐下倒水喝:“是吗?按理说要是在监视我们,发现我们看他们,他们应该赶紧躲起来吧?” “还是往最坏的方向想吧。那里就是他们的人,他们心理素质很好,不容易被我们随便牵着鼻子走。”迪亚兹靠在窗户上,沉思着,“我们做事得更加谨慎了,绝不能被他们怀疑。” “我听维拉克说过,情报局的人都不是善茬,咱们平等会在他们手里栽了好几次跟头。”诺德道。 “致使克里斯同志在内的众多干部牺牲的那次重创,就是情报局局长洛克施瑞福安排的。要是情报局的人知道了我们在这里,洛克施瑞福肯定会紧抓着我们这条线索,试图把整个平等会都揪出来。”迪亚兹也清楚情报局做过的事情。 墨菲提出猜想:“那洛克施瑞福本人会不会过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迪亚兹没条件去反过来侦查,把对方的底细查清楚,“总而言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后续的每一步都要完完全全照计划行事。要是洛克施瑞福真的过来了,我们搞出了脱离了计划的突发情况,那就糟了。” “确实,咱们斗不过洛克施瑞福。”还没出事,诺德就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 —— 情报局所秘密租住的房间里,传荡着美妙的钢琴声。 洛克施瑞福在沙发上躺了半天,听了半天的音乐,已经变得有点不耐烦了:“你们确定他们在房间里没有走动过?” “他们的窗户关着,我们看不到,不过安插在其他位置的人都没有过来汇报情况,应该说明他们还留在屋里。”窗户边,负责拿望远镜时刻监视迪亚兹的人回答道。 “嗯……”洛克施瑞福关掉了留声机,“三天之内去军用仓库调查了两次,应该是跑不了了。继续盯死他们,等他们下一步动作。” 距离万国博览会闭幕式还有十三天。 平等会想有什么动作就得搞武器,搞武器他们就得先把军用仓库拿下。 而洛克施瑞福找到了平等会安插在军用仓库这边蠢蠢欲动的人手,顺势地便认为,已经捏到了其命门。 现在他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沉下心等旅馆里的那几个平等会的人有动作即可。 “局长,有了!”一名下属惊呼道。 打起瞌睡的洛克施瑞福立马清醒过来,大步来到窗前,接过了下属递给他的望远镜,看向了迪亚兹他们所住房间的窗户。 只见窗户被重新打开,墨菲左右张望着。 “局长,迪亚兹和诺德出来了!” 听到下属的提醒,洛克施瑞福将镜头对准了旅馆的门口。那里迪亚兹和诺德都戴着帽子,压低了帽檐,看上去生怕被别人看清面容。 “他们越这样不就越显眼——” “闭嘴。”洛克施瑞福让下属们保持安静,静静监视着出了门的迪亚兹、诺德。 二人出门后,先一同在门口旁边徘徊了一会儿,接着相互耳语了几句,便分头朝着两边走去。 “叫人跟上。”洛克施瑞福的镜头跟随着他认为最重要的迪亚兹,很快就跟到了视野盲区,脱离了监视范围。 “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下属指向下面,下面洛克施瑞福眼熟的几个部下正装作行人跟着离开。 “我们也走。”洛克施瑞福心里有很强的直觉,他坚信这两人分头行动要么是要去和平等会的其他人接头,要么就是要准备针对军用仓库的下一步动作。 “我们也……” 还没等下属把话说完,做事雷厉风行的洛克施瑞福就抓起一旁的大衣快步出了门。 —— 迪亚兹快步行走在街道上。 这个点太阳温暖了许多,街道上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他混迹在其中,装作有目的性地前往着什么地方,并不时向周围的人打听有的没的,拿出笔记本认真地乱写乱画。 现在他确定了情报局的人盯上了他们,他们已经暴露在政府的视线之下,所以不再浪费时间,抓紧启动了正式的计划。 第一步,影响政府的排兵布阵。 他们要继续深入地针对军用仓库进行虚假的调查,做根本不会实行的攻打、劫掠准备,让监视他们的人误以为平等会会在做其他大行动之前,在这里出手,把他们的大量兵力抽调过来。 第二步,扰乱政府的判断。 在政府在附近安插了大量兵力,等待平等会随时过来劫掠仓库,他们顺势将之一网打尽时,把局面复杂化,把越来越多的势力牵涉进来,进一步吸引政府的精力。 考虑到时间不多了,迪亚兹决定这前两步计划要在一周之内完成,这样后面才更好发挥,可以给大部队争取到更好的机会。 第一时间跟了出来的洛克施瑞福找到了情报局安插在周围的人,跟着他们的指引,迅速找到了迪亚兹。 当他看到迪亚兹写写画画,似乎在做什么记录后,心里更踏实了几分。 现在看来,平等会是十有八九要攻打这里的军用仓库了,不然也不会让他们频繁进入军用仓库,还在附近调查信息绘制地图。 跟着迪亚兹走了一会儿后,实在禁不住冻的洛克施瑞福搓着手,护着冷气回到了房间里。 “您没——” “那个诺德在做什么?”回来后,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洛克施瑞福感觉无比舒服,他打了个寒颤,又躺在了沙发上。 “看样子是在调查走访周围的地形,为攻打军用仓库做准备。”下属道。 洛克施瑞福哼笑一声:“另一边也一样。” “那这么说,平等会真的定了要在这里动手?”下属眼睛一亮。 这个结论对他们好处太大了。 一来,他们掌握了重要情报,立了大功。 二来,这个结论说明平等会后续会在这里有大动作,他们就不必费尽工夫在整个市里调查其下落了,只需安心埋伏在周围守株待兔。 “还不能做最终的确定,再等等吧。”洛克施瑞福又打开留声机,听起了音乐,“还是待在屋里子听音乐舒服,你们说呢?” “是……舒服……”下属们附和道。 洛克施瑞福伸了个懒腰,从一旁找来了纸笔:“虽说事情还不能彻底定下来,但我觉得是八九不离十了,可以先把调集兵力的申请书写好。” —— 在外面一连绕了一下午,迪亚兹和诺德这才返回了旅馆。 “嘶……”诺德被冻得直哆嗦,“你感觉出来有人跟你了吗?” “有感觉。”迪亚兹在火炉旁取着暖。 诺德接过了墨菲倒的热水:“我怎么就没感觉啊。你说会不会就没人跟我啊,那我这大半天的冻岂不是白挨了吗?” “不会的,有人盯着我就肯定有人盯着你,这苦没白受。”迪亚兹的手在火炉旁悬着,“不过我们明天还得转一整天,这样才显得我们调查得认真,是真的下决心要攻打军用仓库。” “行,我明天再穿厚点。”诺德咬着牙道。 墨菲也想帮点忙,于是来到了迪亚兹跟前申请道:“哥,要么明天我来吧。” “用不着,你还小,安心在屋里待着就行。”一直以来都是诺德最小,处处被别人照顾,这次终于让他有了充当长者,为别人遮风挡雨的机会,他尽管受不了这冷天气,也还是大气地替迪亚兹拒绝墨菲。 第二百零九章:自救逃生 工厂的晚上,第一次变得很热闹。 除却负责夜班的工人不在,其他的基本都披着大衣汇聚在了走廊里,听着转移过来的成员一个个做自我介绍。 “我是安达尔·克列佛,今年二十三岁,在平等会里负责进行统计工作。” “我是伦纳德·莫尔顿……” “我叫哈维·杜克……” 每一名转移过来的成员介绍完自己,都会收获工人们热烈的掌声。 在这里居住的工人们都发自肺腑的欢迎新成员的到来,他们知道这些平均年龄远低于他们的年轻人,会成为带领他们拨开阴霾、走出泥沼的希望。 在以前很长很长,基本上没有人可以数得清的日子里,从没有出现过什么人告诉他们,他们被压迫是不对的,他们应该站起来反抗,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 是弗朗西斯第一个出现,做起了树立在迷茫的工人里的旗帜,是克里斯背叛既得利益者阵营,写出了《平等论》唤醒世人。 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前仆后继地加入到了这场斗争中,用鲜血浇筑新世界的基石。 所以,他们选择相信年轻人。 等大家都介绍完后,基汀呼吁大家试着去倾听,让工人们讲讲他们的事情,讲讲他们身处这个社会的切身感受。 为什么他们要通过暴力革命去改变一切? 为什么他们是正义的一方? 这些都能从工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甚至因为没有鞋,只能光着脚生活。他们因为收入不多,只能买腐烂的东西,用土豆皮、菜帮、烂掉的水果充饥。他们的住所狭小简陋,被污染的黑水、烟囱的浓烟毒化着身体。 维拉克在监狱里过过两个月几乎毫无精神追求的生活,而工人阶级们,在外面本应广阔自由的世界里,也是如此。 可事实上,他们麻木地活一天算一天,道德随之崩坏,致使酗酒、纵欲、犯罪盛行。 工业革命,机器采用的愈发普遍,令大量工人失业的同时,也因更广泛地雇佣起童工、女工,出现了为了让家中无人照看的婴儿安静,滥用镇静剂的情况。 百盟书 贫民区里残疾人越来越多,那是由于工厂里缺乏必要的安全设备。女性们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则是遭到了社会、工厂里明目张胆的性剥削。 资产阶级无法被填满的欲望,压迫着整个社会喘不过气。 妇女不能生育、婴儿发育畸形、男性四肢残缺不全。 他们剥夺的是穷人,也是一整代一整代的人们。 当这些触目惊心的事情被工人们说出来时,震颤了许多转移过来的成员的心灵。 这其中有些事情他们都很清楚,只是以前并没有设身处地地想过,也没有和受害者坐在一起,面对面听受害者声泪俱下地讲述他们的事情。 你听到有人和你说,有工人因为工厂为了降低成本没有安装安全设施,又因为需要一连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导致太困了一不小心被机器切段了胳膊,所产生的感触。 和那名工人站在你的面前,举起半个胳膊,问着你,他做错了什么的时候的感触,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过丰富经历的维拉克自然都清楚这些,他安安静静地听着,又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转移成员们的反应。 在他看来,从这一夜开始,平等会的凝聚力会变得更强,他们的方向也会变得更加坚定。 —— 十二月二十四日 莱泽因南区的旅馆里,迪亚兹、诺德早早起来穿好了衣服,打算再度出门,假装调查周边信心,给暗中监视他们的情报局的人透露强烈的信号。 “你不用起了,好好休息。”诺德打了个哈欠,把准备跟着起来的墨菲喊回去休息,“晚上的时候还得靠你替班呢。” “我也不困。”墨菲道,“我能做些什么吗?” “以后有的是你发挥的日子,不用心急。”迪亚兹穿好衣服,随便在火炉旁烤了点东西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下心,待在这里,让政府的人不心生怀疑。” 墨菲坐在床上,没睡觉也没下地。 诺德用冷水冲了把脸,还是感觉有点迷糊,便趁迪亚兹在吃东西的时候,坐在火炉旁闭上眼睛补觉。 迪亚兹见状问道:“你不吃点?今天要在外面转一天,也算是体力活了。” “不了,我就想多睡会儿。”诺德摇摇头,没什么胃口吃饭。 “多少吃点东西,给。”迪亚兹递给了诺德几片面包。 “谢了。”诺德睁开眼睛接了过来。 “今天先辛苦辛苦。”迪亚兹咀嚼着食物,“主要我们早点起来出去调查,才显得时间很赶,我们很上心,这说不准会加快政府的布局变化。” 诺德摆摆手笑道:“我没有埋怨不满的意思,就单纯有点犯困。我知道这些细节很重要,细节决定成败,你放心我,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那就好。”迪亚兹其实也知道诺德不会矫情,他也不过是随口安抚一下。 迅速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二人也不浪费时间,同诺德道别后,和昨天一样,除了旅馆各自挑了一个方向,有模有样地调查起来。 —— 此时天才微微亮,情报局租住的房间里鼾声此起彼伏,洛克施瑞福一人独占着沙发,披着厚厚的毯子睡着。 “局长!” 窗边的一声呼唤令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嗯?”洛克施瑞福的觉很轻,听到人叫自己,立马睁开了眼界,缓了不到两秒就起身走向窗户,“怎么了?” “迪亚兹和诺德又出来了。”负责轮班盯着旅馆的情报局人员答道。 “现在几点?”洛克施瑞福拿了个望远镜看过去,街道上迪亚兹和诺德都快走出了他的监视范围。 下属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这么早……”洛克施瑞福颇感惊讶,“派人盯上去,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 “是。”一名下属离开。 很快迪亚兹和诺德都消失在了街头,洛克施瑞福放下了望远镜,坐回沙发上没了什么睡意:“看得出他们在赶时间。” “时间优势在我们这边,他们要是搞不到武器,就根本没办法和我们抗衡。”旁边的下属殷勤地为洛克施瑞福准备了咖啡。 “依他们这样的速度,最多不出两天就能把周围的情况摸清楚。再之后,恐怕平等会就会向这里派遣更多的力量,为掠夺军用仓库做准备。”洛克施瑞福喝了一小口咖啡,“我们的准备时间也要加快了。” “那您昨天写的申请书……” 洛克施瑞福端着咖啡沉思片刻道:“送过去吧。” “现在吗?” “不然呢?” “明白。”又是一名下属离开。 洛克施瑞福将咖啡喝光后,又打开了留声机,听起了钢琴曲。 他这一行为,使得刚刚被惊醒的情报局人员都不敢再睡下,纷纷又工作起来。 —— 政府大楼、软禁伯因、丹尼尔的房间里 伯因站在窗前,眺望莱泽因早上的风景。 他这几个月来,半步都没有踏出过政府大楼,也一直没有和平等会取得过联系。 “您怎么起这么早?”之前给维拉克充当司机,如今陪同伯因过来充当和谈人质的丹尼尔问道。 他们被关在这里许久,每天除了看书看报纸,听音乐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样的生活并非不好,只是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做,也就无心去通过这些打发时间。 久而久之,丹尼尔率先变得颓废了些。要不是伯因坚持每天教授他东西,他恐怕会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睡不着。”伯因双手插兜,神色忧虑。 “您还在担心他们?”丹尼尔也来到了窗前。 “嗯。”伯因叹了口气,眉头很久都没有舒缓过,“现在外面的局势很复杂,他们迟迟没有行动,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丹尼尔也跟着叹气:“您之前说,洛克施瑞福来找您谈及要释放维拉克的事情,是在试探您。现在他这又是好一阵子没来,您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暂时对他没有价值了。”伯因答道,“他从这里得不到任何东西,自然没有必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精力。” “您觉得……外面出什么状况了?”丹尼尔问起外面的事情。 这个话题在他们之间,隐隐成为了禁忌。今天丹尼尔也是见伯因愈发严肃焦虑,才忍不住想问问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平等会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行动,仍旧杳无音讯,这一定说明内部出现了什么事情。虽然他们被困在政府大楼里,无法确定状况是好是坏,可现实些来想,能让他们违背伯因定下的计划,怎么可能会是好事…… “我担心是内部出现了矛盾。”伯因道,“走之前我就有点不放心克洛伊,现在这种不放心的感觉更是被放大了几倍。克里斯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大力主张以柔和的方式和政府表达诉求,从而解决问题。我们确定要在万国博览会上出手时,他也反对过我们。现在平等会里由他和莫莱斯共同主持大局,他是有可能趁此机会左右平等会的方向的。” “您的意思是,克洛伊和莫莱斯发生了矛盾,这才使得计划被推迟或者被取消了?”丹尼尔有点不敢相信事情会是如此,尽管他对克洛伊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伯因的分析不无道理。 伯因摇着头却道:“我不希望是这样,但我只能想到是这个原因。” “莫莱斯同志一直以来都很信服您,针对万国博览会的行动也是您和他一同提出的,他肯定不会突然变动。而克洛伊,很早之前就和我们有了分歧,现在您不在,他和莫莱斯平起平坐,倒真有可能……” “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真正困扰伯因的,是对策。 “我们……我们能怎么办……”丹尼尔巴不得能出去大干一场,“我们连这个门都出不去,一点忙都不了的。” 伯因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玻璃:“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没多少时间了。” “您想逃出去?”丹尼尔问道。 “总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伯因看着拳头与玻璃接触的地方,目光里满是想要挣脱而出的欲望,“我们必须得出去,改变这一切。” “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出去,我们只要这一闹,就意味着和谈破裂了啊。”丹尼尔提醒着后果。 这些事情最近在伯因的脑里反复浮现,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动作会牵连什么:“我当然知道,可和谈破裂和平等会分崩离析,哪个更重要?” “这……” “他们错失这次万国博览会的机会是小,内部分裂,被政府找到机会逐个击破才是大。”伯因低声道,“我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们变成这样。” 丹尼尔当然也不愿意,可他反倒比伯因顾虑得多:“可这只是您的猜测,万一是他们那边的情况是好的呢?比如说他们临时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就放弃了您制定的计划。” “我不敢赌。”伯因扭头看向丹尼尔。 他的双眼深邃,语气带着果决,又夹杂着不自信。 “他们完全没有按着备案来。”伯因直视着丹尼尔,“我们一无所知,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要是他们真的出了状况,我们冒险出去可以挽救局面。如果他们是好的计划,那我来承担一切后果。” 一面是平等会的生死存亡,一面是平等会的发展受阻。 身为平等会第三任会长的伯因没有勇气去赌。 “……我听您的。”丹尼尔选择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伯因。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了。”伯因走回客厅。 “您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丹尼尔跟着走了过去。 伯因“嗯”了一声,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现在想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您……”丹尼尔瞪大了眼睛。 “只有先离开这间屋子,我们才能试着找机会逃离大楼。”伯因挽起袖子,把水果刀抵在了胳膊上。 第二百一十章:街头枪战 “你要对自己下手?!”丹尼尔又惊又怕惊动门外的守卫,只得强迫自己压低声音,“还是我来吧,您要是出了什么事……” 伯因懒得和丹尼尔争执这个,随便用了个理由就堵住了他的嘴:“你和我受伤,政府的处理是不一样的。只怕你断掉胳膊,政府也只会把你带走,不会让我离开这里。那你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您这么做,我就能跟着出去了吗?还是说,您根本没打算带我出去。”丹尼尔问。 “把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伯因抬头笑着道。 “那……” 伯因握着水果刀,水果刀的刀锋轻轻顺着胳膊滑过,找寻合适的位置:“出去的时候,我死死攥着你,你扶着我不就可以了吗?而且你在他们眼里价值远不及我,就算跟着出来了也没多大的风险。他们拉不开,又救人心切,就肯定会让你跟着我走。”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丹尼尔的目光被那把即将沾染血液的水果刀吸引而去,他担忧这个法子行不通,更担心伯因会出什么意外,“就算我们出了这里,也一定会有很多人看守我们,我们还是没有机会出去。” “所以就留在这里?” “我们可以想——” “没有办法了,丹尼尔。”伯因语速极快地打断丹尼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跟随着弗朗西斯,又跟随着克里斯,再到如今自己带领着他们,已经有两年之久。你知道我这两年里,学到最大的教训是什么吗?” 丹尼尔咽了咽口水,此时伯因目光坚决,表情严肃,犹如当初毫不犹豫地选择只身和政府周旋,充当人质争取发展空间一样,再次升腾起视死如归的气势。 “我不知道……” “我学到最大的教训就是,坐以待毙的人都死了。”伯因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出什么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既然伯因都这么说了,丹尼尔就没什么好劝阻的了,只站在那里点了点头,等待伯因动手。 伯因眼里始终平静,在丹尼尔那边没意见之后,他攥着水果刀,在合适的位置上划了一刀。 细长的伤口顿时冒出鲜血,绽开的血肉触目惊心。 “然后呢?!”丹尼尔见伯因割伤自己后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顿时变得不知所措。 “去敲门吧。”伯因咬着牙,把血淋淋的水果刀藏在了腰间。 “好!”丹尼尔飞奔到门口,猛烈地拍打着大门,“快来人!伯因先生受伤了!快点把门打开!” 他刚吼了一声,反应迅速的守卫就打开了门,两人冲向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手臂血流不止的伯因,两人向丹尼尔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丹尼尔!来扶我!”伯因吼道。 “啊!好!”丹尼尔回过神来,没回复守卫的问题,连忙上前和另两名守卫扶起了伯因,“快点带伯因先生去处理伤口!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四位守卫中的头目并不简单,知道伯因不会平白无故受伤,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阴谋。 “你和他扶着,你去把消息通知给洛克施瑞福局长,你殿后,走。”站在门口的守卫头目当即拔出了手枪,安排好其余三位守卫的任务,自己负责带路出发赶往医院。 “快走!”丹尼尔扶着伯因朝门口走去。 一名守卫率先跑着离开,前去汇报情况。 其余人则顺着走廊的一侧走去。 “我走不动了。”伯因被扶着走了没十米,就双腿瘫软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我来背他,你扶好!”负责搀扶的守卫深知伯因的重要性,因此没想太多,马上把伯因背在了背上,继续赶路。 丹尼尔则伴在旁边扶着:“您感觉怎么样?!还行吗?!” “嗯……”伯因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他似乎没力气发出声音,在用眼神向丹尼尔说明什么。 “您一定要坚持住!”丹尼尔隐约懂了。 “让开!他受伤了!快准备好车子!带够人!我们去医院!”守卫头目带着一行人一路来到安情报的一楼,边让其他不知情况的人散开,边寻求支援。 “好!你带他从正门出去!”一楼的其他人也立马运作起来,有人去安排车子,有人过来帮衬。 没两分钟,伯因就被背到了政府大楼情报局外面的几辆车前。 丹尼尔眼疾手快,没等别人干预,先一步拉开了一辆车的车门,从守卫的背上接过伯因,将之扶进车子里的同时自己也坐了进去:“快快快!他流了很多血!” 守卫头目坐进驾驶位,另外两位一个坐在副驾驶,一个和伯因、丹尼尔坐在了后面。 从情报局里冲出来的另一批人分别上了其他车子,跟随着伯因所在的车子前往医院。 丹尼尔双手颤抖着帮伯因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您感觉怎么样?” “还行……”伯因咬着牙发出模糊的声音,他靠着椅背,眯起眼睛从后视镜看到情报局一共跟来了三辆车子协助保护自己,盘算起接下来该怎么办,“帮我用衣服先简单包扎伤口。” “好好好……”丹尼尔手忙脚乱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扯出布条为伯因进行简单的包扎。 “你怎么受的伤?”开着车疾驰的守卫头目沉声问道。 伯因看向驾驶座,那里守卫头目直视前方开车,副驾驶的则握着手枪紧盯着自己:“一不小心被割到了。” “被什么割到了?”守卫头目追问。 “带我去医院,问那么多干什么。”伯因发出痛苦的低哼,转移守卫的注意力。 “阿克,盯紧他。” “是。”同样坐在后座的一名守卫应下,紧盯伯因,以防他突然做出什么危险动作。 伯因一头抵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能不能、能不能再快点!” “不能再快了,路上都是冰,很容易失控的。”守卫头目道。 “再不快点,我……我要死了……”伯因声音愈发无力。 守卫头目听到,不得不紧绷着身子提快了车速:“你撑住了,最多五分钟就能到最近的医院。” 伯因没再说话,右手缓缓地摸向腰间,攥住了携带过来的水果刀的刀柄。 约莫三十秒后,伯因好似没了动静。 守卫头目察觉到异常:“他怎么没动静?” 丹尼尔靠着伯因坐着,呼唤了伯因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变得更加慌乱:“伯因先生好像晕过去了,你们再快点!再快点!” “妈的。”守卫头目骂了一嘴,不得不又加快了些车速。 这时,丹尼尔感觉到伯因的脚轻轻地撞了他一下,他敏锐地意识到伯因实际上没有晕过去,而这一行为是在告诉他,准备行动。 要是伯因真的出了事,导致政府和谈那边出现了什么问题,这几个守卫恐怕性命都保不住,因此在以为伯因晕过去后,他们戒心降低了不少,纷纷焦急地看着外面。 忽然,丹尼尔又感觉到伯因悄悄踢了他一下。他不由得心跳加速,手脚比受伤了的伯因还冰凉。 “把枪夺过来!” 车里突然响起伯因的声音。 还没等副驾驶的守卫反应过来,原本头就靠着副驾驶,找到了可以以最快速度袭杀的伯因就拔出水果刀,扎进了其脖子里。 得到了提前通知,丹尼尔的速度也比守卫快了那么半步,没等坐在旁边的守卫举枪,就夺过了枪,与之扭打在一起。 “别停!”伯因忍着剧痛,把水果刀架在了驾驶位守卫头目的脖子上,“朝北区开!” 守卫头目瞥了眼旁边鲜血溅射出来的同伴,稳住了方向盘:“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平等会和政府的和谈将会破裂!” 156n.net “你们有真心想听从平等会的建议,解决问题吗?你们想解决只有提出的问题的人,只有我们。”伯因冷声道。 “伯因先生!给!”丹尼尔还没和后座的守卫分出胜负,他只得先把夺过来的枪递给了伯因。 伯因颤颤巍巍地举起受伤的手接过手枪,冲着后座守卫的脑袋上扣动了扳机。 “砰!” 后座同样鲜血四溅。 伯因和丹尼尔身上都沾满了血,而刚刚还奋力反抗的守卫如今已头一歪没了呼吸。 “拿着。”这一枪震得胳膊有伤的伯因差点松手。 “呼……呼……呼……”丹尼尔接过了枪,大口喘着气,用手抹着脸上的血。 “洛克施瑞福呢?”伯因把水果刀往仅存的守卫头目的脖子处压了点。 守卫头目一动不敢动:“他在办公室。” “他不在,不然不可能没跟出来!”伯因没时间和守卫周旋,吼道,“你要是不说!下场和他们一个样!” “你不敢杀我!你杀了我大家都等死!”守卫按了按喇叭,示意他们现在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里。 “是么?”伯因说着就要把刀往其脖子扎去。 看伯因脸上没任何惊慌,好似真的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同归于尽,守卫慌了神:“我说!” “说。”伯因收住了劲。 “洛克施瑞福局长现在在外面调查你们平等会的消息。”守卫回道。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伯因又问,“你们有查到什么关于平等会的消息?” “我们只在军用仓库附近发现了你们的人,所以洛克施瑞福局长亲自过去调查情况了。”守卫道。 “你还知道什么?” 守卫急促地呼吸着:“我不知道了。” “克里斯是不是越狱了?”伯因问出自己早就产生的一个猜想。 “……是。”守卫应下。 “他?!”拿着枪的丹尼尔愣住了。 伯因还是很冷静:“他回到莱泽因了是么?” “应该是回来了,我们最近抓了很多和他关系亲密的犯人,但什么线索都没问出来。”守卫心里懊悔之际,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争着来负责看守伯因了。当初他看中不用风吹日晒,不用承担调查压力,所以主动争取到了来看守,谁能想到当守卫反而是最危险的。 “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别等我问你。”伯因自知自己状态不佳,再不早点了解情况作出判断,很有可能会酿成大祸。 “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负责的并不多,权限也并不算高。”守卫道。 伯因利用后视镜看了眼后面,后面跟着的三辆车子大概是发现了异常,也不惜冒着危险提高了车速,逐渐贴了过来:“丹尼尔,拖延他们的速度。” “是。”丹尼尔降下车窗,冷风灌了进来,他哆嗦了一下,把手探了出去,冲着后面的车子接连开枪。 “砰砰砰!” 一个弹匣的子弹被打光,也只有两三发子弹击中了后面的车子。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在路面结冰的情况下,开车稍一慌乱,就有可能失控。更不用说他们的车速都很快,面对前方枪械的攻击,又下意识为了躲避猛打了方向盘。 三辆车中,头一辆直接打滑飘着撞到了街道上某家商铺上。 街道大乱,行人四下奔逃,各处的巡逻卫队听到枪声后,也朝着这边赶来。 其余两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伤到伯因。 他们的车子可以撞,伯因的车子不能撞。伯因本就受了伤,再出了车祸,谁能保证他的安全? 洛克施瑞福得知消息后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他们,只会问责他们为什么要攻击,不优先顾及对方的安全。 因此,后面两辆车速度减缓了不少,降低了伯因这边的压力。 “接下来怎么办?”丹尼尔上了个新弹匣。 “朝北区开。”伯因架刀的手微微颤抖,“丹尼尔,你来看着他。” “明白!”丹尼尔把枪上膛,从后面用枪口顶着守卫头目的后脑勺:“别乱动别动歪心思,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走火了对我们都没好处。”守卫头目只是提醒丹尼尔小心走火。 伯因重新靠在了后座的椅背上。 他的伤并不算重,看着流血多,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处。不过饶是如此,在负伤的情况下做了这么多事,他还是有点顶不住了。 “呃……嘶……”他紧了紧丹尼尔包扎的布子,又擦了擦快要模糊他视线的虚汗,“只要你能带我们到北区,你就有活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一章:全局牵动 莱泽因南区军用仓库附近,情报局租住的房间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喂?找局长是么?” 洛克施瑞福捧着报纸,看到负责接电话的下属把电话拿来,便放下报纸俯身接过:“我是洛克施瑞福。” “局长,伯因受伤了。” “什么情况?”洛克施瑞福的脸冷了下来。 “暂时还不清楚。他是在房间里突然受的伤,现在我们的人正带着他前往医院进行救治。”那边的人汇报着情况。 “伤得重吗?” “伤势目前还无法判断,只知道胳膊流了很多血。我们跟出去了两队人、四辆车作为看护。但这件事很有可能有蹊跷,您看我们是否需要增派人手免得出现意外?” 洛克施瑞福紧紧攥着电话,几乎要把其捏烂:“当然要增派人手。” “好,我这就去安排。” “啪嗒。” “回去一趟。”洛克施瑞福起了身,点了两个人径直朝门外走去。 跟在洛克施瑞福身边多年,他最得力的下属之一霍金斯跟在身后问道:“局长,出了什么事?” “伯因在房间里受了伤,我们的人在带他去医院。”洛克施瑞福快步走着,直觉告诉他极有可能要出事。 “怎么就受了伤?还在这个节骨眼?会不会是他故意要争取出去的机会,想做些什么?”霍金斯分析道。 洛克施瑞福也是这么想的,咬牙切齿道:“不用想了,这百分之百带着什么目的。我怕他的行动蓄谋已久,和平等会的大动作有关系,不然不至于冒这么大的危险要离开。不过也已经增派人手过去了,是我们吃苦头,还是平等会翻个大跟头,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个答案。” “先是来调查军用仓库,又是伯因试图出逃,平等会是真的坐不住了啊。”霍金斯笑道。 他倒不怕什么,在他看来,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平等会什么都不做。反而平等会沉不住气,频频行动,才是最不值得被担忧的。 洛克施瑞福没多说什么。 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 莱泽因西区街头 伯因、丹尼尔所乘坐的车子一路飞驰,把剩下的两辆情报局的车子甩开了数百米,并且距离还在不断拉大。 可与此同时,他们刚刚为了逼退情报局的车子,连开数枪的动静也惊动到了西区附近的巡逻卫队。这些巡逻卫队平时收受贿赂、勒索平民不干正事,但听到枪声也不敢怠慢,纷纷向枪响的位置汇聚。 “把后面的车子甩掉,往小巷子拐。”伯因靠着椅背,全身都被虚汗浸透。 “那我得先减慢车速。”负责开车的守卫头目道。 “前面路口左拐。”伯因自顾自地说着。 守卫头目皱起眉头提醒道:“左拐是南边。” 伯因深呼吸着,尽可能让自己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我知道,就是要左拐,迷惑他们。” “好。”守卫头目减速朝左拐去。 “您还能撑得住吗?”丹尼尔要时刻盯着守卫,因此没办法回头查看伯因的状况。他现在也搞不太懂伯因的计划究竟是怎样的,满脑子都是担忧伯因失血过多出大问题。 当初他选择和伯因一同充当人质时,就和莫莱斯等人许下了承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会长。 要是伯因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他能活着逃出来,也没脸去见莫莱斯他们。 “我没事,盯紧他。”伯因吩咐道。 “您放心!”丹尼尔的食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可以一枪打掉守卫头目的半个脑袋。 —— 平等会莫莱斯一派的总站里 这里经过了两批的搬迁,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莫莱斯和几个干部边处理例行公务,边主持整体的迁移工作。 “他们在那边怎么样?还适应吗?”莫莱斯在办公室里和工厂那边的负责人安德烈通着电话。 “他们没我想象中那么脆弱矫情。”安德烈的语气中满含钦佩,“我们这里的生活条件着实差劲,哪怕已经给他们做了很多特殊照顾,也还是跟西区总部差得远。但他们没什么怨言,而且还拒绝了特殊照顾,要与工人们接受相同的待遇。” 莫莱斯听着露出了笑容,他最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这样就好,但他们说归说,你做归做,不能怠慢了这些我们会里宝贵的知识人才。” “您放心!我们正在加紧提升各项设施待遇,争取在之后全面接收完转移人员后,给大家都提供更好的环境。”安德烈做保证。 “维拉克、基汀、皮雅芙他们呢?” “他们表现也非常好,带头住进了环境很差的宿舍,带头在食堂里和工人们一样站着吃饭,和工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安德烈趁机说自己的想法,“您看也是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工人同志们眼馋培训很久了,能不能……” 莫莱斯早知道安德烈在想什么:“你知道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转移人们过去吗?就是因为这边的培训已经基本完成。后续的培训工作,不用你争取也会专门针对工人同志们的,这点放心吧。” “那就好!”安德烈在电话那头控制不住喜悦之情,大笑起来。 “行了别笑了,今天下午还会有一批人过去,你负责接收好,别给我出什么岔子。”莫莱斯跟着笑了一声,又迅速恢复正经。 “您放心吧!我们会把转移过来的同志们照顾好的!” “那就这样,我这还有别的要忙,你直接去找维拉克、基汀他们商议培训班等事情吧。”莫莱斯挂断了电话,批阅起下属一大早就拿来的文件。 “咚咚咚!” 就在莫莱斯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文件上的信息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平等会情报部门的查理斯开了门,气喘吁吁地冲至莫莱斯的身前:“伯因受伤了!” “什么?!”莫莱斯腾地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我们的人在情报局附近蹲守,发现不到十五分钟前有一队人从情报局出来,乘着四辆车子赶往了医院,其中就有伯因和丹尼尔。”查理斯平复着呼吸,把情况迅速地说给莫莱斯,“看样子伯因胳膊受了什么伤!” 莫莱斯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来回踱步:“伯因怎么会突然受伤?” “目前看样子情报局的人也不太清楚,我们还在调查。”查理斯道。 “洛克施瑞福在哪里?”莫莱斯双手担在背后问。 “应该是去调查我们安插在军用仓库那边的人了,具体位置不清楚。”查理斯站在办公桌前,目光随着莫莱斯的走动游移,“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会马上往回赶。” 莫莱斯绞尽脑汁思索局势:“这有可能是伯因故意打着受伤的幌子,在争取出来和我们联系的机会。毕竟以他的性子见我们迟迟没有行动,自己又无法获知到消息,八成不会坐以待毙。” “那我们安排人过去?” “问题是洛克施瑞福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情报局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增派人手。”莫莱斯顾虑着诸多方面的东西,“而且我们还无法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万一是洛克施瑞福故意拿伯因引诱我们出动呢?” 查理斯沉默了几秒:“这是我们绝佳的营救会长的机会。” “不是的。”莫莱斯摇摇头,按耐住了心中想要救出伯因的冲动,“就算这并非洛克施瑞福的阴谋,真的是伯因自己在试着出逃,我们也不能去救他。” “您是担心克洛伊那边?”莫莱斯在对外上向来敢想敢干,查理斯猜测现在的谨慎是源于内部问题。 莫莱斯点点头:“嗯,克洛伊那边和洛克施瑞福这边一样棘手。我们需要先查清这是不是洛克施瑞福的阴谋,可时间一久,就算不是他们也足以及时调派人手防范我们了。而克洛伊这边,我们好不容易和他达成了虚假的共识,要是因为营救伯因使得共识破裂,那极有可能导致我们的整体计划崩盘。” “克洛伊不会连伯因都……” “伯因和我意见相投,克洛伊本来就对他有些不满,再说现在在他眼里,距离他带领着平等会和政府和平解决问题只有一步之遥了,他是不会为了伯因放弃之前的努力的。”莫莱斯根本不对偏执的克洛伊抱有期望。 百盟书 他们二者现在的矛盾已经到了顶点,就算伯因以会长的身份回来也无妨调和,更何况伯因还没有回来,克洛伊估计也巴不得他回不来。 “克洛伊那边情报不如我们,但半个小时总会得到消息,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莫莱斯顿住脚步。 这一点就是他想不出来的最大的问题。 克洛伊得知伯因出来了,有营救的一线希望,他会怎么做? “等他得知消息,就是我们两派重新产生信任危机的时候。”莫莱斯吐出一口浊气。 他好不容易和克洛伊达成了假的共识,把克洛伊这一派安抚住了,开始陆续转移人员,为和克洛伊一派正式分离,攻打政府大楼做准备。 要是这时候克洛伊知道了伯因出逃,出于莫莱斯和伯因的关系考虑,他一定会先分析莫莱斯怎么想。 是莫莱斯继续和他们合作,还是莫莱斯会去营救伯因,再度坚持之前和政府斗争到底的大方向? “你去把在这里的所有干部叫去会议室,同时随时向我汇报伯因那边的最新情况。”莫莱斯坐下,给克洛伊打电话。 “明白。”查理斯离开。 “喂?克洛伊么?我莫莱斯。”莫莱斯打通电话后,犹豫了一下,果断地将伯因出逃的消息先一步说给了对方,“伯因出逃了,这件事你知道么?” —— 莱泽因北区工厂 早班的工人们一大早就去工作,安德烈来到了员工宿舍,找维拉克、基汀谈培训班的事情。 现在七点出头,和维拉克同一宿舍的其他转移成员,因为有所不适应很晚才睡下,现在还没有醒来,他和基汀倒是默契地洗漱完毕,都打算去吃早餐了。 “你们都醒了啊,我还想着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安德烈刚到门口时,就撞上了准备出去的维拉克和基汀。 “怎么了?”维拉克怕打扰到宿舍里的人,低声问道。 “你们这是……”安德烈也问。 维拉克和基汀出来,轻轻关上了宿舍门:“我们打算去吃早饭。” “那好,我们边走边说。”安德烈先一步从狭窄的走廊走出,顺便把刚刚和莫莱斯通话的内容说给了二人。 “也就是说,我们要筹备针对工人们的培训了?”维拉克问。 出了宿舍后,寒风出来,三人齐刷刷地缩起了脑袋。 “没错。”安德烈声音大了些,“那边该培训的都培训完了,现在就负责我们这边,给工人们讲讲咱们平等理念,讲讲课什么的。” “您怎么看?”维拉克看向基汀。 “那侧重应该也要做一点调整。”基汀道。 维拉克朝后看向员工宿舍:“我们要不要去叫皮雅芙同志?她也是培训班的负责人之一,我们一块磋商会比较好。” “你去叫一下,我和安德烈先往食堂走。”基汀顶着风寒脚步不停。 “好。”维拉克转身回到员工宿舍,找到了一个刚洗漱完的女同志,托其去叫了皮雅芙。 皮雅芙来这里尽管有些不适应,也还是为了做一个榜样第一个起来了,因此维拉克没等半分钟便和本就收拾好的皮雅芙碰面,一同赶到了食堂与基汀、安德烈汇合。 “皮雅芙知道情况了吗?”基汀他们来得早,已经帮维拉克和皮雅芙都打好了饭。 “我知道了。”皮雅芙接过份饭,“我认为我们既然要针对工人们,就应该把培训时间拉长,把培训的内容变得更通俗易懂些。一方面是工人们还要工作,一方面现在的培训不是针对总计划了,他们不用承担什么压力。最后就是他们的接受能力是有差异的。” “确实要考虑到工人们的接受能力。”基汀吃着烤馅饼。 “没错……”维拉克附和。 安德烈没说话,蹲在旁边狼吞虎咽吃着饭,眼睛没离开过商量具体事项的三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坚决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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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dCTtg9PZF3mmiUA2OzPZmsHSiqZPJiSF2m7v0+R/ysEN0YGWDdJS+WxatdrX7l8GDnNZbuCBiySv8CxCDJvIpRsQmKbUi/s7cHVgWEDadiL+mILZx69AyZwtP3xccg77XhaSp+/1ElBn/33NZkkAe9np3lxwZw3SsQllo7lgllo5BQARSJbN1Y6IY9xpA+EeC0lUPxEC84osc9V7vya+imFbIfD0LDrzbYnjTD9hE6ZrpPzvPtGZMK73+aKwD8cHpL0+aa77S0DI+KgD2ufelFagw+x8Os= yqxsw.org 第二百一十三章:我们的心在燃烧 洛克施瑞福赶回情报局的时候,布列西共和国的安全部部长奥格斯·怀特已经先一步过来主持大局,调动人手对出逃的伯因进行抓捕。 “部长。”洛克施瑞福深知伯因出逃的严重性,因此在怀特到了之后他的声音毕恭毕敬之余,还带点颤抖。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怀特是个看上去没比洛克施瑞福年长多久的,不高不低身材匀称,长相普通的男子。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与淡漠的双眼、清冷的声音,死死压制住了洛克施瑞福。 “是我失职了。”洛克施瑞福有点畏惧眼前这个男人。 其他情报局的人此时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被怀特注意到,招致怒火。 怀特瞥了洛克施瑞福一眼,走到一边边看地图边打着电话进行指挥。 “怎么样了?”洛克施瑞福低声问起下属。 “局长,怀特部长已经安排情报局和市区的巡逻卫队协同构建包围圈,随时可以收网进行抓捕。”一名下属说明情况,“现在之所以没有出手,还是想趁机看看能不能等到平等会的人出马。” “这么说来,平等会的人还没有动?”洛克施瑞福问。 “是的。” 洛克施瑞福看向旁边不紧不慢地指挥外面人手的怀特,松了口气。既然包围了伯因,那就不用担心他会成功出逃,自己担下不可承受的巨大责任了。 不过距离他得知消息再飞速赶回来,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以平等会的能力,要是再过二十分钟还没有出手,那就基本上不会再动了。 也就是说,他们借助伯因出逃的事件立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自己不论如何,都还是要承担一些责任。 想到这里,洛克施瑞福气到呼吸都有点不平稳了:“我刚离开没几天就出这种事情,要你们有什么用?” “我们意识到了这很有可能是伯因的计划,所以专门派了四车人跟了过去,可没想到……” “意识到了,还只带四车人?!”洛克施瑞福扯住下属的衣领,又一把将之推开,“要是这是他和平等会早就谋划好的呢?那这四车人能顶得住平等会的攻击吗?” 下属不敢说话。 “到哪里了?还没有任何迹象吗?收网吧,把他带去伊森医院,那里我安排了重兵把守。”怀特吩咐完,挂断了电话,“洛克施瑞福。” “部长。”还想在废物下属身上撒火的洛克施瑞福快步来到怀特面前。 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的怀特打量了一番洛克施瑞福:“怎么搞得?” “我……” “你知道今天伯因要是真逃走了,会是后果吗?” “我知道。”洛克施瑞福知道怀特从不喜欢听人辩解,他只认事实,因而什么都没说。 怀特盯着一脸惭愧的洛克施瑞福:“你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我开始怀疑你究竟有没有能力为政府解决平等会,打下一个稳固的基础。” “部长,平等会在军用仓库那边估计很快就有动作。我最近一直在盯着那里,在找机会摸清他们的位置,把他们一网打尽。”洛克施瑞福道。 “伯因那边我已经通知他们收尾进行抓捕了。这件事情我可以暂时帮你挡下,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洛克施瑞福在以前的工作里,和针对半年前的平等会时,都表现极其优秀,怀特不想因为平等会客观地变强,而完全放弃洛克施瑞福。 洛克施瑞福充满感激地道:“谢谢您,我一定会在闭幕式开始之前,掌握平等会的关键线索。” “这件事很多人都在做。”怀特招手示意洛克施瑞福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你做不做得成,更多的是关乎你未来能不能有更大的可能。我一直以来都很欣赏你的能力,所以才一手把你提携到这个位置。不过我猜你也不会甘心只是这样,那就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我会的。”洛克施瑞福坐在了怀特的旁边,“可是部长,现在就收尾会不会太早了点?我认为再等二十分钟,平等会还是有可能出手的。” “其实反而越拖得久,他们越不会出手。”怀特用方巾擦了擦嘴,“这群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变得比我们还要谨慎。时间一长,他们也会考虑到伯因周围隐藏的威胁,所以没有意义,至多只能让负面影响扩得更大。” 洛克施瑞福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一点他和怀特持相反意见,但他没有在怀特做出选择后再坚持自己的看法。 “军用仓库具体什么情况?”怀特过问。 “平等会的人开始大范围调查周围情况,我们没有做任何干涉,只是静静在暗处监视他们。看这情况,恐怕三天之内就会有摸到整个平等会下落的机会出现。” 怀特颇为认为洛克施瑞福的做法:“没做任何干涉是对的,你想故意暴露军用仓库的虚弱引他们过来,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们心生怀疑放弃这个打算。” “是的。” “挺巧的。” “嗯?” “我不是听说了伯因的事才专程过来的。”怀特道,“而是因为你在军用仓库这件事上做得很漂亮,提早数个月布局终见成效,领先了向借平等会之手做各种事情的人一大截。” 洛克施瑞福露出一丝笑容。 他有些庆幸。 若不是自己立了功,抵消了今天疏漏的问题,怀特肯定把他放到抛弃的边缘。 “军用仓库那边急吗?” “我都安顿好了,暂时没什么事。” 怀特又端起了咖啡:“去换身正式的衣服。” “为什么?”洛克施瑞福刚刚就发觉到怀特有意打量他的着装。 “因为你立了大功,成为了剿灭平等会计划的核心人物,所以……”怀特的脸上好似天生无法挤出表情,有点没睡醒的疲惫样子,“总统要见你。” —— 莱泽因北区工厂食堂 维拉克、基汀、皮雅芙在吃饭的时候,把针对工人培训的整体框架搭建了出来,并且把‘培训’改为了更准确的‘上课’,组建学习班。 安德烈中途只在三人问工厂、工人相关问题时作了答复,对学习班的事情没插上任何一句话。 在吃完饭三人要回到宿舍进行筹备时,他这才主动地开口夸赞三人:“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才是改变世界的最大的可能性。革命的道路上,就由你们来牵头,我们负责战斗。” “分不开的。”维拉克从贫民区的一个普通人一路走来,成为领导很多人为新世界而战的革命者,他的感受比许多人都要深刻,“我们一起摸索,一起改变。” “我们都一样。”一直以来的诉求只有平等的皮雅芙也道。 回到宿舍后,皮雅芙来到了维拉克、基汀的宿舍,和二人围坐在唯一一张书桌前制定讲课内容。 过了一个小时,安德烈再次赶了过来,告知了他们伯因出逃,又被抓了回去的消息。 维拉克在从安德烈口中了解了莫莱斯传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情复杂。他要是晚来这里一天,就能和莫莱斯一起看到伯因,哪怕只是一瞬而过。 ——坚决斗争!斗争到底! 伯因身为平等会的第三任会长,担负起的责任却前所未有的大。某种意义上,他比弗朗西斯、克里斯更伟大,因为他带着平等会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维拉克除了基汀、克里斯外,最为钦佩的就是伯因。 他期待着不久后救出伯因,自己重新和伯因面对面交谈,以一个和伯因没什么不同的革命者的身份,并肩作战。 “他很优秀。”基汀听完也对伯因极为欣赏。 “是的。”维拉克道,“我们会救出他,还有罗斯的。” —— 被重重把守的伊森医院 伯因躺在病床上,伤口得到了妥善处理。 丹尼尔被带走,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呵。”伯因闭着眼睛好似在昏睡,可嘴角却微微扬起,发出了声轻哼。 关于平等会的事情,他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他相信莫莱斯懂他的意思,就算莫莱斯没注意到枪声,但只要知道他出逃过,那么八成会理解他想传达什么信号。 这件事他暂时是无法收到回应了,所以脑子里反复回想的还是关于维拉克越狱的事情。 他对几个月前,维拉克选择放弃自己,为他争取逃离机会的情景还记得很清楚,也是因为这件事,让他一时间难以评价维拉克。 这个人欺骗了他们,但最后又坦白了一切,表示自己也想投入到平等的战争中,还说到做到,帮助他离开了政府大楼。 如今,他居然奇迹般地逃离了固若金汤的戴曼斯监狱,而且按照进去之前的所作所为看,大概率会回到莱泽因,真的履行他的承诺,加入平等会。 这很戏剧性,又符合情理。 伯因莫名地希望维拉克真的回来,投身到这场浩大、持久的斗争中。那既像是克里斯重归,又是平等感染、改变别人最有力的证明。 有第一个维拉克,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三个,有千千万万个。 平等会终究不会是一小撮人的呐喊,而是席卷世界的浪潮。 前方乌云密布,可伯因仍旧相信未来充满希望。 —— 莱泽因南区军用仓库附近,迪亚兹等人租住的旅馆 “冻死我了。”中午诺德回来时感觉手都快动不了了,干脆用身子推开了门,蹲在火炉旁,按耐住了想抱上去的疯狂想法。 “我哥呢?”一直待在房间里的墨菲为诺德倒了杯热水。 诺德哆哆嗦嗦地接过热水:“应该——” 还没等他说完,脸被冻得通红的迪亚兹也回来了。 “哥,没事吧?”墨菲又赶忙去帮迪亚兹倒水。 “没事。”迪亚兹脱下了大衣,缓缓站到了火炉前,“你那边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是按照你们之前调查北区那样,挨家挨户调查呗……”诺德说道。 为了足够真实,让监视他们的人相信平等会真的要在这个有动作,他们真的在挨家挨户调查情况,把信息都记录了下来。 “下午还行吗?要么我换墨菲跟我出去。”迪亚兹也喝起热水暖身子。 “不用不用不用。”诺德挥着手,对这件事毫不退让,“我这当哥哥的人,还能让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去吃苦?” “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墨菲说道。 诺德理所当然地道:“大两岁也是大,比你大你就该听我的话,我就必须得站在你前面给你遮风挡雨。” “哥。”墨菲无奈地看向迪亚兹。 “没事,既然诺德可以,那我们下午就再坚持半天。”迪亚兹笑着道。 “听你俩哥的话,安心待在这里就行。”诺德感觉手不是那么僵硬了,起身把大衣脱掉,坐在了椅子上,“那我们明天就开始了?” 零点看书网 迪亚兹过了两秒才“嗯”了一声:“没剩几天了,我们得有所行动。” “墨菲,到时候就有你用武之地了。”诺德看向墨菲。 “墨菲,去准备些吃的。”迪亚兹道。 “好。” 诺德自己去一旁倒热水的时候,顺路把迪亚兹手里的也拿了过去:“刚回来就吃饭?” “我们戏演得再足点会更好。”迪亚兹站在火炉旁,看着诺德倒水,“回来吃个饭就走,政府的人会觉得我们真的很赶时间、平等会真的很赶时间,这有利于加快他们朝这边调动兵力。” “咱们三个可真成了活靶子了,这再过两天,得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啊。”诺德走了过来。 迪亚兹捧住水杯:“怕了吗?” “怕?”诺德不屑地哼了一声,“倒也确实挺怕的。” “呵呵。”迪亚兹笑了笑。 “不过想想,三个人,就替一整个平等会吸引住政府的注意力,就算是死也值了。”诺德竖起三根手指,这三根手指从未在他心中这么有分量,“我一直觉着自己是个普通人,能在茨沃德市的贫民区里租一个像维拉克那样的单间,平时不用老是跑他那里,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辈子就没什么好羡慕的了。可一切变得真的挺快的,他成了这么耀眼的一个人……我也想跟上他的脚步,做些称得上伟大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四章:新年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 洛克施瑞福在安全部部长怀特的带领下,见过了布列西共和国的总统先生,并得到了其嘉奖鼓励,这更让他的野心得到膨胀,几乎要把一切都赌在平等会的身上,用这些愚蠢的革命者来帮助自己登到权力的更高点。 晚上的时候,他备齐东西,对留守情报局的下属做了详尽的叮嘱,做好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留在军用仓库那边主持大局的准备,便抓紧时间赶了回去。 “怎么样?”回到南区监视迪亚兹等人的房间后,洛克施瑞福径直来到了窗前拿望远镜进行观察。 “他们今天把军用仓库附近三条街区的情况都打探完了。”一名下属回答道。 “三条街区?!”洛克施瑞福对这个效率感到无比惊讶,“就他们三个人?” 下属道:“只有迪亚兹和诺德。看得出来他们很赶时间,除了中午回来吃了顿饭,其他时间一分钟都没休息过,硬是累垮了我们三批人。” “呵。”洛克施瑞福眼睛一亮,借助望远镜看着远处那透出光亮的窗户,“万国博览会马上就要结束,不止我们坐不住,平等会也坐不住了。照这情况来看,最迟后天,平等会的大部队就会过来。” “那平等会的莫莱斯、克洛伊,应该也有可能过来吧?” “当然。”洛克施瑞福对用军用仓库当诱饵,一举拿下平等会充满了信心,“平等会想做任何事情,都必须先把武器的空缺搞定。因此,军用仓库这里是他们最近的重中之重,像莫莱斯、克洛伊这样的平等会新领导者过来是再正常不过的。” 下属点点头:“那我们也要抓紧时间调动兵力进行布局了吧?” “这事,我已亲自与总统汇报过了。”洛克施瑞福放下望远镜,眼里尽是高傲,“总统先生通知了巡逻卫队和其他驻扎的士兵,让他们接下来全力协助我。所以只要我一声令下,马上可以向这边集中兵力。” “那……” “得再等等。”洛克施瑞福回到沙发前,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里面装着衣服、《平等论》原稿,“平等会会非常小心谨慎,我也不想在行动之前留下太多隐患。” “明白。” 洛克施瑞福拿出《平等论》,咧嘴轻蔑一笑:“明天还会有一队人过来协助你们监视,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们做到二十四小时一刻都不能松懈,把关于他们的情报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明白!” “这件事要是再出疏漏……”洛克施瑞福担心废物下属再出什么事,脸忽然冷了下来,轮番盯了屋内十多位下属一眼,“用不着上面怪罪,我会亲手把你们挨个处理掉。” 笔趣阁 —— “水来了。” “快点快点!” 墨菲提来了两壶热水,给坐在椅子上的迪亚兹、诺德身前挨个倒了一盆。 “嘶……”诺德将冻到快失去知觉的脚慢慢放入了热气蒸腾的水盆里,当水没过脚踝时,他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长气,“呼……” “今天晚上真冷啊。”迪亚兹一个不爱把经历的苦说出来的人,都忍不住感叹了一下今天的气温。 诺德闭着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享受泡脚上。 “是啊。”墨菲又去给火炉里添柴,“感觉之前都没这么冷过。” “不用忙活了,你也休息会儿。”迪亚兹道。 “嗯。”墨菲应下却没有照做。 没多久,诺德缓了过来:“明天就要开始行动了啊,你定好租哪里的房子了吗?” “定好了,周围三条街区里的旅馆都会定下一些,总间数确保在两百间以上就行。”迪亚兹道,“墨菲,把钱拿给我。” “咱们是要定到下个月五号是吧,这可真不是一笔小钱啊……” “要是这笔钱能避免很多人牺牲,那花得就太值了。”迪亚兹接过了墨菲拿过来的两千金克,“不过两百间均摊下来,每间旅馆分到的也不少,能把价钱压得更低一些,为会内节省开支是最好的。” 水凉了后,诺德伸出脚擦拭:“这方面我在行,明天交给我来做吧。” “明天再说。” “等咱们明天把房间都定好,政府那边肯定以为咱们是定了要在这里动手,而且安排了起码数百人。”诺德想到政府那边的对他们的判断,笑道,“再加上租到五号这么个节骨眼,等五号的时候,他们估计会把一大半的兵力都调到这边。” “顺利的话会是这样,不顺利——” “别乌鸦嘴啊,这事一定会顺顺利利完成的。”诺德擦好脚,和迪亚兹相视一笑,“好了,早点休息,后面要忙的事多了去了。” 迪亚兹看着诺德到床上裹着被子睡下,也开始擦脚:“会顺利的。” —— 十二月二十六号 这几天的时间里,从西区莫莱斯一派的平等会总站那边陆续又转移来了不少人,小小的工厂变得比以往更加热闹。 维拉克他们新制订的学习班也基本落实了,和安德烈商议过后,决定把学习班的时间定在每天吃饭的时候,地点则是在食堂。 因为几个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所以这件事上午商量好,中午就不拖泥带水地在食堂里正式举行了。 平等会暗中控制的这家加工厂和别的工厂不一样,暗中进行三班倒,让工人们都有充分的时间休息,这也导致他们只有每天吃饭、睡觉的时候才能统一出现。 相比占用休息时间,边吃饭边听课自然是最好的安排。 这天中午,工人们加上从总站陆续转移过来的成员,食堂挤了总计超过二百人。但好在这几天安德烈带人加班加点赶制出了大批的座椅,使得起码大家都能有序地坐着吃饭了。 维拉克、基汀、皮雅芙三人提前吃过饭,此时站在食堂的中间,开始为大家讲课。 “同志们好,虽然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基本都认识我们了,但我还是想在讲课之前,为大家正式地介绍一下我们三人。”维拉克笑着面向吃着饭,都兴冲冲看着自己的工人们,“皮雅芙同志,她很厉害,是一位勇于为女性争取应有权利,敢和任何不公进行抗争的人,她在开展报社为女性发声之余,还创作了‘女性宣言’等重要的作品,这些我们都会讲给大家听。” 工人们津津有味地听着。 安德烈站在角落里,眼里闪着光。 “基汀同志。”维拉克又把手伸向基汀,“去过很多个国家,博学多才无所不知,他是我无比敬仰的老师,帮助我走出黑暗,帮助我树立信心,他也会帮助大家,尽己所能地把自己的学识分析给大家。” 基汀微笑着摇头。 “我,维拉克。”维拉克见过的大场面已经很多了,面对数百名工人、成员毫不怯场,发出清亮的声音道,“其实和大家一样,也是工人。我曾在炼钢厂工作过很多年,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照相师。再后来,就是投身到为平等而战的伟大事业中了……” 一番简短的介绍过后,维拉克切入正题,正式为大家讲课:“今天首先为大家讲的,是皮雅芙同志所写的‘女性宣言’。为什么是‘女性宣言’呢?为什么要先讲女性的平等呢?我们一致认为,想争取到平等,我们得先认识自己的不足,认识到在别人不平等地对待我们的时候,我们又是否在不平等地对待着别人?如果我们能先改正自己的问题,那就能表达出应有的诚意,获得更多的盟友,一起为更大、更全面的平等而努力。” 皮雅芙朝前站了一步,拿出了自己所写的《女性宣言》,向在座男男女女的工人们、男男女女转移来的成员们平和地念起其中的内容:“女性有权利攀上脚手架,也同样有权利登上论坛报……” —— 十二月二十七日 迪亚兹那边定完了房子,完成了第二阶段的任务。 时刻监视他们的洛克施瑞福暂时并没有升起怀疑,在悄悄调查出平等会在这里定下了二百多间房间的房子,并且直接定到了五号,他激动地差点想开几枪庆祝一下。 在他看来,这一点已经说明了很多。 第一,平等会决定了要对南区的军用仓库下手。 第二,他们最起码会派来二百多人,多的话,可能会超过五百。五百人的作战力量,几乎是平等会的全部。这意味着莫莱斯、克洛伊起码有一个人会过来,也意味着他们如果全歼了平等会的这股力量,平等会就几乎不会再对他们构成威胁,他们只需要乘胜追击一网打尽就好。 第三,房间定到了五号,说明平等会可能会在五号行动。五号同时也是万国博览会的闭幕时间,这透露出,平等会大概会在五号先攻打完军用仓库获取到武器,然后再直奔万国博览会而去。 洛克施瑞福自认为已经摸清了平等会总计划的大半情况,而他也安排起了初步的调动。 军用仓库本身就每天有几次的货车来往,负责运输军用物资。洛克施瑞福盯上了这一点,开始安排军用仓库通过货车把物资一点一点地运出去,再把大量的兵力悄悄运进来。 这样,先不说别的调动,光是等平等会要攻打军用仓库时,军用仓库里就有了不少于五百的兵力,非但不会被那么轻易地攻破,还有机会反攻平等会。 而其他的,整个城市的巡逻卫队,都渐渐地向军用仓库所在的南区、万国博览会举行地两处集中。 —— 数天后,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时候,西区平等会总站基本被搬空,莫莱斯带着最后留守的人乘着货车也来到了北区的工厂里。 北区的工厂,有多家都被平等会暗中控制着,莫莱斯来了后,根据原本这些转移成员的分工,将他们划分到了不同的工厂里避难。 维拉克、基汀、皮雅芙还留在安德烈负责的加工厂里讲课,莫莱斯也把这里定为里暂时的总站。 这天夜里十一点多,莫莱斯才把转移事宜全部落实下来。 至此,莫莱斯一派的人完完全全地脱离了克洛伊的掌控。就算以后克洛伊背叛了平等会,为了和政府合作倒戈,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明天就是新年了。”忙完后,莫莱斯还没什么困意,就带着在这间工厂里的平等会干部们围坐在食堂里喝酒放松,“我们喝一杯。” “就当是提前庆祝作战的成功吧!”安德烈捧杯说道。 情报部门的部长查理斯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喝归喝,庆祝归庆祝。” “查理斯同志说得对。”皮雅芙喝了一小口酒,自顾自点了支烟。 “老师,马上新的一年了,有什么想说的吗?”维拉克酒量还不错,图个开心就将酒一饮而尽,随后看向身旁的基汀。 “我想,新的一年,会被载入史册,也会是这个世界新的开始。”基汀摇晃着酒杯说道。 莫莱斯听罢挑了挑眉,起身亲自给大家挨个倒酒:“基汀同志说得对,新的一年会是这个世界新的开始。我真心希望大家都能努力,有朝一日改变这一切。” “一定会的,再干一杯吧。”安德烈举起杯子。 “这一杯我替伯因、替克里斯、替弗朗西斯喝。”莫莱斯站了起来,“他们要是在这里,看到平等会成长到了这个地步,肯定会喝个酩酊大醉。这份喜悦了,就暂且由我代为接纳。” “我替罗斯喝吧。”维拉克也站了起来。 他想到的是罗斯。 此时政府大楼里,除了伯因被囚禁,罗斯也还生死未卜。而且政府那边一直对他真实身份这件事没做出任何反应,这说明罗斯应该什么都没泄露。 查理斯见状跟着道:“那我替在南区军用仓库那边独自战斗的,迪亚兹、墨菲、诺德三个喝。” “我替所有女性。”皮雅芙道。 “我替所有人?”基汀开着玩笑。 “啪。”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时间来到了一四三四年一月一日。 第二百一十五章:让所有向往光的人向我们靠拢 新年伊始,城市里洋溢起了节日的气息。 莱泽因在往年里频繁动荡,本应针对迫害人民的权贵的抗争,却由人民们承受着其带来的绝大多数苦难。身处或许会被后世人轻描淡写称之为‘历史阵痛期’的人民,是无法脱离自身真切的感受,站在另一个伟大的、理性的视角看待一切的,因此他们更希望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顺遂,平平安安。 负责挨家挨户送报纸的埃文斯骑着自行车,穿行在一条热闹的街道里。 “莱德!”他看到某户人家前站着的年轻人后,兴冲冲地蹬快了些,来到了他的面前,“报纸,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穿着厚大衣在门口等埃文斯的莱德接过报纸,翻开看到了里面的一页歌词,“国际歌……国际歌是什么?” 埃文斯左顾右盼了一下,笑着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莱德顺着一行行歌词看下去,眼睛愈发有神起来:“这是!” “嘘!”埃文斯用肩膀撞了一下莱德,打断了他的叫声,“小声点,被你爸妈看见又要把你关在屋子里了。” “真羡慕你,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莱德羡慕地看着向来潇洒的埃文斯。 “还不是因为我家人都在基普市住着吗?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在替平等会传播这些,估计会把我腿打断。”埃文斯对莱德遭受的约束见怪不怪了,“你反正也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莱德又从埃文斯那里接过了不少,盖在了衣服下:“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而且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们做的是对的,我们并不是毫不关心他们在意什么,我们是希望每个人都能生活得更好一点。” “他们当然知道你做的是对的。”埃文斯分出三分之一的报纸,“他们只是不想……” “我明白,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莱德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这条街的就交给你来传了。”埃文斯说着又支起了自行车。 “诶诶诶等一下。”莱德拉住了想离开的埃文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咱们什么时候能加入平等会?” 埃文斯摇摇头:“不知道,和我接头,给我下达任务的同志就说在不久的将来。” “不久的将来……”莱德念叨了一句,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再组织咱们街区开青年交流会啊,我最近看平等论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想找你们好好探讨一下。” “再等等吧,这段时间巡逻卫队查得太紧。”埃文斯眯着眼睛微笑,“你先把自己的学习弄好,听人家同志说,咱们平等会现在很缺知识分子。” 笔趣阁 “保证完成任务。”莱德郑重地点头。 埃文斯拍了拍比自己还要年轻好几岁的莱德:“注意安全,我走了。” “你也一样。”莱德心潮澎湃地看着埃文斯骑着自行车,向自己摆了摆手远去。 —— 北区工厂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大早上,莫莱斯风风火火地召集齐了维拉克等干部们。 “坏消息吧。”情报部门的查理斯举手道。 莫莱斯捏着根烟,顾不得点燃:“我还是先说好消息吧,好消息就是我们查到了一些关于普鲁曼那边革命者的踪迹。” “就是写了‘英特纳雄耐尔’的那些人?”皮雅芙还记得当时维拉克通过《英特纳雄耐尔》猜测出普鲁曼存在比他们还先进的组织时的兴奋模样。 “没错。”莫莱斯道。 在座的几人都精神了许多。他们深知如果能和对方的组织联系上,双方互相交流,那他们会学到很多经验,弥补当前存在的不足,免去走歪路、不必要的牺牲。 “坏消息呢?”维拉克没急着开心,他知道莫莱斯留在最后的坏消息肯定也和普鲁曼的组织有关。 “那里还没有什么组织,我们只知道那里在发出这样的声音,但具体是什么人在说话,我们不知道。”莫莱斯双手撑在桌子上,“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的大脑快过了步伐。” “或许他们也在面临他们的困境。”有人说。 维拉克的心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但对普鲁曼那里从个人身上诞生出了理念很感兴趣:“说白了,各地的人们都在独自抗争,可能都需要彼此给彼此力量,互相扶持。” “维拉克说得很对!”莫莱斯强调道,“如果没有人帮我们提前淌出一条路,那我们就自己淌。如果有很多人一样在做这样的事情,那我们就一起淌!” “我们要联合的,不止是莱泽因里的人民,还有整个国家,整个世界的。”皮雅芙道。 莫莱斯深吸一口气,把烟收了起来:“我们这次准备几个月,把一个个不可能变成可能,把攻打政府大楼这个没有人敢想的计划付诸实行,不单单是要告诉人民,政府并非不可战胜,我们在面临压迫时也并非只有妥协这一个选择。也不单单是要像以前先辈们攻占莱泽因要塞那样,像十四日起义那样,为我们应有权利而战,告诉那些企图奴役我们的人,人民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我们还要做第一个在黑暗中举起火炬的勇士,让所有向往光的人向我们靠拢。” 让所有向往光的人向我们靠拢。 这就是他们此次凝聚数千人的心血,想要达成的重要目的之一。 “明白。”维拉克鼓起掌。 其他人纷纷照做。 “瞎起什么哄。”莫莱斯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对了,从今天开始呢,咱们的舆论攻势也要正式开始了。总不能打完了政府,让政府倒打一耙,把我们描述成乱七八糟的势力,把我们摆在人们的对立面。” 说着,莫莱斯拿出了几张纸,一一分发给了在场的干部们。 维拉克和基汀各拿起一张,发现上面是诗歌《英特纳雄耐尔》。 “‘英特纳雄耐尔’是普鲁曼那里的音译,咱们总不能在莱泽因传播的时候,还顶着个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的名字,所以,我重新进行了命名,就叫它‘国际歌’。”莫莱斯介绍道。 “你已经安排人进行谱曲了?”维拉克抬头看向正好从他座位旁走过的莫莱斯。 “还没有,先这么传出去了,谱曲就等你的朋友吧。”莫莱斯道。 维拉克是想把这个机会留给罗斯的,但大局为重,总不能因为罗斯延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可……”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怕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关照他吗?”莫莱斯猜准了维拉克的心思,“这算哪门子关照,我觉得谁行就安排谁。” “他生死未卜,我们又迫切需要通过歌曲来更快速更大范围传播理念,这样拖延时间是有可能没有意义的。” “你希望他活着吗?” “当然。” “那不就得了。”莫莱斯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其实我之前是没打算这么做的,毕竟他被抓了,不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就连命能不能保下都是问题。但是我听说他知道你的秘密,却没有泄露出分毫,就临时改变了主意。能谱曲的人一大把,可拥有像他这样意志力的又有几个呢?我从不在正确的事情上吝啬,值得的东西我们就多等等吧。如果他还活着,我相信他会为国际歌谱最好的曲。” 维拉克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政府这么久没有动静,就说明罗斯一句话都没有泄露出来。他没想到曾经在监狱里像一滩烂泥一样活着的罗斯,能在政府的拷打下坚持为他保守秘密。 这或许就是平等、正确的力量。 被改变的永远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维拉克渴望着与罗斯再见面,这次该轮到他满是钦佩地问东问西,由衷夸赞、欣赏另一个人坚韧不拔的意志。 “再然后,是最后一件事。”莫莱斯道,“查理斯说,军用仓库那边初见成效,政府的兵力有了明显的调动,现在在主要地向军用仓库、万国博览会的举办地墨纳馆汇聚。这大幅度地降低了我们的压力,不然以我们几千人想攻占政府大楼根本不可能。那么接下来,为了巩固他们的成果,我们就得把计划实行的时间提前一天了。” “一天?为什么?这样一来我们就只剩下三天的准备期了。”有人疑惑。 情报部门的部长查理斯进行解答:“我们已经在军用仓库那里给政府的人制造了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会在攻打政府大楼之前先掠夺武器填补不足。这种情况如果我们还按照原计划,在闭幕式那天行动,那么时间上就会出现问题。一边是闭幕会开始了,一边军用仓库还没动静,你觉得政府会怎么想?” “会觉得我们是在故意分散他们兵力?” “就算不这么想,也会起疑。而他们的兵力一旦发生新的调动,我们整个计划都得跟着实时调整,这样很耽误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还把重心放在军用仓库那边的时候,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查理斯把提前一天的原因做了详细说明。 “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了,满打满算还有三天。三天后的现在,我们就在攻打政府大楼。”莫莱斯等查理斯说完,严肃地看着众人,“越到最后,我们每个人身上承担的压力就越大,可压力越大我们就越不能退缩!这三天里,大家会相当繁忙,还请大家坚持住!” 迪亚兹、诺德、墨菲在军用仓库那里吸引着火力,伯因、罗斯被困于政府大楼。 维拉克是最希望计划能快点实施,能顺利进行的人,他第一个表态道:“听候安排,保证完成任务。” —— 莱泽因南区,平等会克洛伊一派的总站,一间杂货铺里 “新的消息。”克洛伊的下属在克洛伊开例行会议时,同其低声耳语着什么。 听完消息后,克洛伊手里的钢笔掉在了桌子上:“你确定么?” “我确定。”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我再问一次,你确定么?”克洛伊冷着脸又问了一次。 “我确定!” “出去吧。”克洛伊重新拿起钢笔,在手里打转,“各位,我们的人发现莫莱斯那里管辖的总站被搬空了。” “什么?!”参加会议的干部们惊道。 莫莱斯转移了总站,却没有跟他们说过,这代表着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他们跟我们玩这一手?!这是摆明了想做些什么啊!我看他们不是真心和我们达成共识,按您的计划来!” “可……伯因会长出来的时候,莫莱斯同志可是第一时间给您打了电话,向您说明了情况,表示了他们不会出手救援。” “这能说明什么?这说不准又是莫莱斯安抚我们的计谋!” “谁都知道伯因会长和莫莱斯同志关系亲密。伯因会长好不容易逃出来,莫莱斯没有去救,我觉得是真心想和我们顾全大局。” “那你怎么解释他们转移了总站的位置,却根本没和我们说过?” 会议室里爆发了争吵,干部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莫莱斯肯定有什么阴谋,一派认为莫莱斯没有说是另有原因。 耐心听了一会儿后,克洛伊抬起手让大家都闭上了嘴:“对待这件事,我们确实要谨慎。不能因为一些怀疑,就让这几个月的心血付之一炬,让伯因会长白白牺牲。但是,莫莱斯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有和我们说,那就必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不想让我们知道,就肯定在做一些不利于我们的事情。” “那您?” “我和莫莱斯不一样,我的目光足够长远,我不想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让所有人的努力白费。”克洛伊叹了口气,停止了转笔,“先不要惊动他们,派人再去核实一下,看看他们的其他站点是什么情况,等我们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再做打算。” “您要不要先打个给莫莱斯同志?” “我贸然打电话也是会惊动他的。”克洛伊面色平静,不知是真的沉得住气,还是在强撑着,“马上就是万国博览会的闭幕式了,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发生。不过……我们也要为最坏的局面做好准备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一四三四年一月二日 新年刚刚过去,那份节日的气氛就被瞬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都能隐隐感觉到的一个爆发。 是什么形式的爆发,他们说不出来。只清楚这长久积累下来的问题,要被一并结算了。 在工厂里,莫莱斯也召集了全体干部,进行最终作战计划的确认。 工厂的食堂被临时改成一个会议室,会议桌上铺着两张地图,一张是莱泽因的,一张是政府大楼的。 “莫特森、西瓦尔,武器筹备得怎么样了?”莫莱斯今天换了身简单干练的衣服,让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更纯粹直接。 “目前筹备到的总武器,足够武装一千五百七十余人,弹药则够我们火力全开打四个小时。”二人选出代表进行了汇报,“除此之外,炸药也很充足。” “武装培训呢?”莫莱斯看向基汀。 基汀也在之前就和负责武装培训部分的干部进行了了解,在莫莱斯询问时马上回答道:“目前培训了一千七百人,其中一千六百二十八人合格。” “军用仓库和博览会那边。” “军用仓库那里吸引到了政府的注意力,目前政府向那边抽掉了起码数百人的兵力,且预估会在我们行动前达到上千人。博览会那边也在临近闭幕式的这段时间里,不断地增强防范。”查理斯道。 莫莱斯点点头,对几路的任务完成度很是满意,他指向了莱泽因的地图:“我们尽可能地通过各种办法去分散政府的兵力了,但饶是如此,政府大楼那边的防备力量也还是不会低于千人。也就是说,我们有一场很硬的仗要打,而且这场仗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十多个干部们纷纷起身,列于会议桌的两侧,俯身看着地图。 “所以,我们还要想方设法地拖延政府其他地方兵力的回援。首要安排的就是切断政府周边的电话线,其次,我们要在莱泽因市区内的多处地方制造混乱,以混淆视听。”莫莱斯沉着冷静地介绍作战计划,“这两部分,就由莫特森、西瓦尔分别负责。” “明白。”莫特森和西瓦尔齐声应下。 “四号行动时,情报部门要立即对军用仓库里的三位同志进行营救。”莫莱斯先看了一眼维拉克,而后才向查理斯叮嘱道,“务必完成任务。” “明白。”查理斯道。 维拉克有去配合查理斯营救迪亚兹、诺德、墨菲的意向,但莫莱斯没有把他安排过去,他猜测莫莱斯估计是想让自己参与到攻打政府大楼中。 “再然后是袭扰博览会的事情。”莫莱斯的指尖从政府大楼滑向了墨纳馆,“我们在这里绝对不能动武,只能去通过温和的手段宣扬平等理念。等政府的人出手时,把火力吸引给克洛伊他们,让他们被迫参与进来,帮助我们牵制政府的重兵。这个任务,由黎蒙、李斯特负责。” 笔趣阁 “舆论攻势,皮雅芙。” “后勤、伤员救治,奥拉克、卡尔。” “预备作战小队,瑞德。” “撤退负责人,弗兰克。” …… 莫莱斯一通安排,杂七杂八的任务将在座的干部分走了大半,仅剩下包括维拉克、基汀在内的六个干部还没有进行安排。 “剩下的人,和我一起负责完成最艰难最关键的攻打政府大楼任务。”莫莱斯站到了政府大楼简单的平面图勉面前,“最坏的可能是,外面的部队在我们进攻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这样一来,刨去我们安全撤离的时间,我们必须在二十分钟内拿下政府大楼。如果没有成功,代价就是严重打击到我们内部和人民反抗的信心,我们将迎来真正的寒冬。” 维拉克默不作声地看着平面图。 “当然,我们也并非是要完全拿下政府大楼,那就算可能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而局势告诉我们,我们只能速战速决。”莫莱斯指着政府大楼群中的安全部情报局部分,“我们主要的攻击重点是这里,攻占了,即等同于攻占了政府大楼,也能把伯因会长、丹尼尔同志、以及维拉克同志的朋友罗斯都救出来……” —— 北区克洛伊一派的总站里 克洛伊手下的人也以最短的时间暗中调查了莫莱斯一派的站点们,发现不止是总站,凡是莫莱斯管辖下的平等会站点全部秘密进行了更换,原本的都成了空壳子,要么留几个人维持明面上的运转,要么干脆就是人去楼空。 得到这个消息后,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说话啊,没人有什么想法吗?”克洛伊催促干部们对此发表一下意见。 “很明显了,莫莱斯那边最近会有什么动作,而且很有可能是针对我们的。” “他们这么保密,又是近期完成的转移,我想应该和万国博览会的闭幕式有关,他们八成是死心不改,想和政府继续斗下去。” “照这么说,他们和我们达成共识,只是为了稳住我们,怕我们打乱他们的局面?妈的这群混蛋,不让我们打乱他们的局面,他们倒来打乱我们的了!” 现在会议室里已经没有了为莫莱斯开脱的声音。 事实摆在了所有人眼前。 “那你们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克洛伊早有心理准备,因此明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冷淡地询问着。 “我们肯定不能陷入被动,必须要赶在莫莱斯他们有所行动前出手,这样才有可能挽回局面。” “我同意,天知道莫莱斯欺骗我们的这段时间里做了多少事情。我们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要是再丢了出手的先机,事情可就真的会脱离掌控。” “我也同意。现在是他们欺骗我们在先,我们可以不留情面心安理得地做我们的选择了。” 众人一致认为,现在既然算是和莫莱斯彻底撕破了脸,那他们就不应该优柔寡断下去,而是该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重新掌控局势。 克洛伊耐心听了好一会儿,直到下属的声音逐渐消失,才点起头:“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莫莱斯欺骗了我们,也就不要怪我们反过来对付他们了。看看谁才是为平等会,为人民着想,能以最小的损失,达成我们的诉求。”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下属问。 “距离万国博览会还有三天,他们到时候一定会在博览会里出手……”克洛伊此刻有点犹豫,他接下来的选择,会决定整个平等会的命运。 是和莫莱斯通个电话,阻止他。 还是先行向政府联系,把情况透露给政府? 前者,是私情。后者,则既能阻止莫莱斯一派,还能向政府表现出平等会真心想要和谈,真心愿意相信政府可以解决他们的诉求的诚意。 “会长?”有下属称呼克洛伊时,已经叫起了会长。 他们认为克洛伊才是能带领他们走到终点,实现理想的人。 “先给莫莱斯打个电话吧。”克洛伊被自己的人情味深深感动着,“虽说他们欺骗了我们,但我们也不能意气用事,放弃那么多曾经共事的同志们。再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莫莱斯坚持他的想法,我们就只能先一步和政府联手了。” “好。”干部们没有意见。 克洛伊拨通了莫莱斯的电话。 —— “政府大楼中目前安插了一些我们的人手,尽管不多,可总比没有好。”莫莱斯让分配了任务的干部们先行离开,去做各自的准备,然后和剩下的人说着作战计划,“在我们攻打之前,他们就会对政府大楼里的食物动手脚……” “莫莱斯同志。”安德烈大步进入食堂,打断了莫莱斯的声音。 莫莱斯的目光离开了地图:“怎么了?” “您的电话。”安德烈道,“是克洛伊同志打来的。” “克洛伊……”莫莱斯恍惚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他在这个节骨眼打电话做什么?” “他没有说原因,就说找您。” 莫莱斯放下了笔,看着维拉克、基汀等人:“我过去一趟,你们先研究着。” 待莫莱斯跟着安德烈离开,去接电话后,维拉克扭头看向基汀:“您觉得克洛伊这时候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基汀跟着钻研地图太久,眼睛有点酸痛,正趁间隙揉着鼻梁放松:“马上就是博览会的闭幕式了,可能是他对莫莱斯还有点不放心,想确定一下吧。” “但愿吧。”维拉克的直觉告诉他,情况没这么简单。 “你有什么想法?”基汀听出来维拉克并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克洛伊可能察觉到什么了。”维拉克眯着眼睛,听着其余几人对作战计划细节上的探讨,“而他要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基汀缓缓放下揉鼻梁的手,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样,我们的作战计划大概率会因此被迫中止。” “还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好。”维拉克心里祝愿。 —— “喂,我是莫莱斯。”莫莱斯接起了电话。 “在忙什么呢,打个电话还要等你这么久。”电话那头的克洛伊笑吟吟地问着。 莫莱斯没急着交代自己的情况,同样打探对方的底细:“你有什么大事啊,还不能让人转告给我,非要我亲自接电话。”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这几天的打算。” “这几天的打算?”莫莱斯一猜克洛伊就是要问这些事情,“还是老样子,安心呆着,等博览会结束了,和政府之间的关系不那么剑拔弩张了,就去找他们谈谈,把该定的事定下来,把该出的法案弄出来。” “仅此而已?” “不然呢?我还要做些什么?” 克洛伊无奈地似笑似叹气了一声:“呵,可我听说你那边并不怎么安分,小动作大动作频繁,像是在密谋什么。” 莫莱斯知道克洛伊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会莫名其妙说些这种话试探他,但他还是选择在对方没有撕破脸前装傻充愣:“什么密谋什么?你这是开哪门玩笑。新年已经过去了啊,这一套没意思了。” “你现在在哪里?”克洛伊问,“在南区?还是在北区?还是出了莱泽因呢?” 莫莱斯的脸彻底冷了下去。 克洛伊知道他们转移的事情了。 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站点的要做转移,想完完全全避开克洛伊的眼线是不可能的,能坚持这么久才被发觉已经很厉害。可莫莱斯还是有些懊恼后悔,要是克洛伊再晚知道两天,等他们打完政府大楼,一切尘埃落定了就好了。 现在知道,就是等同于要硬生生断掉他们的路。 “这重要吗?”莫莱斯同克洛伊僵持。 “那你觉得什么重要?是你的一己私利重要,还是平等会、人民的大局重要?”克洛伊也没耐心再装下去了,质问起莫莱斯。 莫莱斯没有因为克洛伊给自己一派的奋斗扣上‘一己私利’的帽子而生气:“事情到了这地步,你想怎么样?” “其实我给你打这通电话前,犹豫了许久。你知道我在犹豫什么吗?我在犹豫是先打给你,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还是直接放弃你,和政府联系。” “给我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指同意按照你制定的办法来,选择相信政府,放弃抗争是吗?”莫莱斯听到克洛伊说要和政府联系时,不禁握紧了拳头。 他们拼死拼活和势不两立的政府对抗时,克洛伊却考虑起了和政府站在一边。 这是对平等会赤裸裸的背叛! “没有那么简单了。”克洛伊冷笑着,想要让莫莱斯感受到他的失望,“这次你做出选择之后,我会派人全面接手你那边的工作,直至新的法案推出。” 新的法案这辈子都不会因为克洛伊的妥协而推出,那也就意味着莫莱斯的权力一交出去后便再也不会回来。 可莫莱斯没有干脆地拒绝这任谁都不会接受的要求,因为他现在一张口,克洛伊就会挂断电话转头去找政府合作。 “要么我们见一面吧。” 无论如何,都得先稳住克洛伊,拖延住时间。这样才能有空去思考对策。为各自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制定好应对措施。 莫莱斯避而不答,试着邀请其碰面。 第二百一十七章:我们终将胜利! “见一面?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要面谈的呢?”克洛伊对莫莱斯这套拙劣的拖延方式不屑一顾,“我们为了这件事见了多少面,打了多少通电话,你能数得清吗?反正我是数不清了。你要是这次还是想反复讲之前的那些东西,就趁早放弃吧。” 莫莱斯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这次克洛伊没有那么好糊弄了,他的措辞稍有差错就有可能导致两派关系彻底崩裂,继而引发攻打政府大楼计划的失败。 “除非你做出了选择,我们见面只是详谈我的人如何接手你的人,不然我是不会和你见面的。”克洛伊没等到莫莱斯开口,就又补充道。 “我需要时间。”莫莱斯脸色铁青,接连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没有强硬地和克洛伊爆发无意义的争论。 他想象过自己艰难对抗政府,对抗外界各方力量的情景,可陷入和自己人内斗的泥沼,他没考虑过,也不愿去考虑。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别再遮遮掩掩了。”克洛伊那头再度传来嘲讽的轻哼,“你觉得还有必要再多给什么时间吗?从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几个月,要能想通你早该想通了。” “既然你认定我不会想通,那为什么打这通电话?” “这不是想让你面子上多少过得去一点吗?咱们达成了共识和你被迫向我妥协,哪个传出去好听的你也该知道的。”克洛伊捏准了他们两派现在处于光脚不怕穿鞋的关系,因此有恃无恐地说着。 莫莱斯自嘲一笑:“共事有两年了,从没想过会被你逼到这种地步。” “你咎由自取。我可是给过你很多机会的,这次被你来了这么一手,我都没彻底对你失望,还在念及旧情给你机会。”克洛伊始终认为自己无愧任何人,反倒是在无限包容着走在错误道路上的莫莱斯。 “既然你连我们站点换了的事情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了,那应该也清楚我们五号的行动吧?”莫莱斯在话里埋下了扭转局势的机会。 “知道一点。”克洛伊道。 莫莱斯他们定下的行动时间是万国博览会闭幕式的前一天,也就是四号。现在他让克洛伊下意识保持了他们会在闭幕式当天行动的错误认知,便可以从中打个时间差,从泥沼中挣脱出来。 “就剩三天的时间了,我筹备了很多,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你这箭不收也得收,不然后果你清楚。”克洛伊依旧咄咄逼人。 “你根本不知道我布下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人早已开始行动,这一停,就是几十人上百人的牺牲。”莫莱斯还故意纠结。 克洛伊拔高声音,向莫莱斯发起攻势:“你不停,就是几千人的牺牲!就是平等会的功亏一篑!你到时候对不起的,得有多少人?哪个重要?嗯?” “我需要时间。”莫莱斯争取道,“让这一切停下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呵,你想要多久?”克洛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打算先探探莫莱斯的底。 “五号。”莫莱斯为四号行动留下了争取空间,“我们原定的是下午行动,现在想把这一切结束掉,起码得耗到上午。” 克洛伊听罢,忍不住大笑起来。 莫莱斯静静听他笑了十多秒。 “你干脆直接说还是要固执己见不就行了吗?”克洛伊笑着道,“你骗了我那么多次,还想让我傻等到五号?五号真能全面接手你们?我看不不会吧?到时候你们不得把莱泽因闹翻天,让平等会再无和政府坐下来心平气和商量的可能?” “那你说怎么办?这么多人动起来,当然不会是说停就停的!” “明天。”克洛伊的笑声停止,一字一顿道,“明天晚上前你肯定可以搞定。再然后,就是我的人接手你们,你来我这边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带领着平等会改变一切的。” 明天是三号,时间还是太紧了。 莫莱斯继续撕扯:“不可能的,这点儿时间够干什么?你和我打电话,究竟是为了我们这些人,还是就是想故意为难我,看我出丑?” “你这是哪里的话。” “四号晚上!”莫莱斯做了一点退让,不再坚持根本不可能通过的五号。 “你同意了?”克洛伊反问。 “我没有同意。”莫莱斯装作是被迫妥协,避免因为同意得太快而引起怀疑,“我向来只坚信抗争才是唯一的出路。但局面至此,我为了几千名同志,只能终止计划。” 克洛伊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了点,没刚刚那么戒备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暂时终止,以后还会走这条路?” “当然!”莫莱斯干脆地道,“我可以让你先来尝试你的计划,走你的路。可你一定会失败,我们也一定会再次恢复计划,继续抗争!” “好好好,这个交给时间来回答吧。”克洛伊心里放心了一半。 他不怕莫莱斯还保留这种念头,相反,莫莱斯坚持了几个月突然义无反顾支持他,他才会害怕、怀疑。 莫莱斯保持这种态度,嚷嚷着等他们失败了就会重新抗争,是完全无所谓的事情。因为只要自己能暂时按住他们,等通过温和的方式达成诉求后,一切矛盾自然会消解。 “但四号晚上还是太紧了。你我之间信任尽失,我最多给你把时间留到四号的中午。”克洛伊对时间还是感到不安,“可若是在这期间你有其他动作被我们发觉,或者四号中午拒绝了我的人接手工作,那就真的不要怪我了,我会第一时间把消息通知给政府。” “不管你能不能听得进去,我只再最后劝你一句,不要相信政府。”莫莱斯松了口气,伪装更游刃有余起来。 克洛伊把时间放宽到了四号中午就好说了。 他们四号上午就会发起行动,届时克洛伊的人想挽回局面堪称天方夜谭。只不过他只把希望拖回到了边缘,这之后真的再也没有半点斡旋的余地了。 再被克洛伊的人察觉到什么,他百分之百会秘密联合政府给他们挖个大坑。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克洛伊没有丝毫动摇。 “那你就准备好背负成百上千人的死活着吧。”莫莱斯挂断了电话,坐在座椅上发呆了许久,才擦去了额头的汗珠,叼着烟赶往会议室,重新召集全体干部。 —— “喂?”那边没了回响,克洛伊笑眯眯地把电话放下,“不幸中的万幸,莫莱斯同志终于正式妥协,免去了数千名同志不必要的牺牲。”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十多个干部目光热切,将克洛伊视为拯救了平等会的伟大领导者。 “可他刚刚挂断了您的电话,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改主意了?”掌声过后,一名下属不放心地问。 “我了解他,他挂断电话确实说明他很不服气、很不满,但这并不意味他改了主意。”克洛伊想喝点咖啡,却发现杯子里的咖啡被喝光了,“他这人要是改变主意,是不会放开胆子和我说这些撕破脸的话的,他会尽可能示弱,把我安抚住。” 一名下属很有眼力见地起身接过克洛伊的杯子,去倒咖啡。 “反而他越是硬撑着,就越是无力。”克洛伊摊开双手,自问自答,“摆在面前的根本没有选择啊,他除了服从我,还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们接下来?” “莱纳,你负责加强监视他们,确保他们真的放弃了原计划。马奎尔,你组织人手,准备接手他们的全部领导权。”克洛伊把后续的两个方向的任务安排了下去。 “是。” “是。” 局面再次利于自己,克洛伊心里颇为感慨,他认为这就是天意,是上帝在看不到的地方帮助着他走向正确:“其余的人,和我加紧制订制度改革意见书,筹备万国博览会结束之后,同政府的首次全面谈判。” “是!” —— 北区工厂食堂里 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干部们,有的还没到地方就又被叫了回来。 维拉克、基汀等一直留在这里,看到莫莱斯接电话出去,又阴着脸回来后,就差不多猜到了是克洛伊那边出了问题。 “各位,我说一个坏消息……”莫莱斯在人齐了后,把不久前和克洛伊通话的情况大致说了出来。 “克洛伊他们知道了?!我建议马上追责!看看纠结是谁出了疏漏,让他们察觉到了我们转移站点!” “现在局势更加紧张了,我们这最后两天里,真的是一丁点错都不能再犯了!” “谁能确保克洛伊他们没做其他应对措施呢?我觉得我们在和政府开战之前,有必要先把内部的矛盾彻底决绝掉!” 克洛伊一派屡屡拖自己一方的后腿,在这次之后,众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怒火。 “都冷静冷静。”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莫莱斯的心情比任何人都稳定,一一回复干部的话,“追责没有必要,甚至我们能做到过了这么久才被他们发现,是一件很值得嘉奖的事情。查理斯说得没错,从现在开始,我们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能犯,一旦再让克洛伊发现,等待我们的就是全盘皆输。至于要不要在总攻之前先处理克洛伊那边的问题,我个人倾向于不,因为克洛伊那一派在总攻中也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谁能保证我们两天就能把他们处理了呢?” “莫莱斯同志说得对,现在不是动克洛伊他们的最好时机,我们是在这次行动中最不能暴露风声的,不能意气用事。”基汀赞同莫莱斯的决策。 莫莱斯深吸一口烟,缓缓吐了出去:“我把你们叫回来,不是商量怎么对付克洛伊他们,这个不该现在讨论。我只是想说,大家接下来都必须小心再小心,既要提防政府的人,也要注意克洛伊那一边的。我们真的到了最关键最关键的一步,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出错,看到因为一个小小螺丝钉的差错,导致整个机器坏掉。” “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一个又一个干部站了起来,向莫莱斯大声地作出保证,他们将用一切担保,用一切维护任务的顺利进行! xiaoshuting.info “各位。”莫莱斯的双眼因为长时间得不到休息而变得血红,他将烟头踩灭,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像是在托付,“后天,四号的上午十点,就是事关我们成败的时候了。” 维拉克和基汀也站了起来。 会议桌前,气氛凝重。 “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已经走了太多的弯路,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说到‘牺牲’二字时,莫莱斯的眼睛在血红之外,还略有些晶莹,“这一次,我们不可避免,还是会有很多人负伤乃至战死——我没想过要否认这个事实。但事情的关键点不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这次的付出是有价值的,是值得的。” 维拉克感同身受。 两年来,平等会付出了太多,弗朗西斯、克里斯、伯因三代会长带领着他们前仆后继地为平等而战。他们终于到了要代表全世界正在艰苦斗争的人,向政府、向旧制度、向旧世界发起挑战的时候了! “没有人站出来!那我们来站出来!没有人发出声音!那我们来发出声音!没有人开第一枪!那我们来开第一枪!没有人让政府胆怯!那我们来让政府胆怯!”莫莱斯挥动着拳头,吼至声音发颤,“既然这是错误的,那来!让我们吹响浪潮的号角!让我们先与遥远的新世界拥抱!” 维拉克在莫莱斯声嘶力竭的一次次吼声中,绷紧了身子,其他人也郑重地面向莫莱斯。 “都给我好好干!让全世界被压迫的人民们看到政府并非不可战胜!让各地的革命者们看到他们并非独自在战斗!”莫莱斯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们终将胜利!” “我们终将胜利!” “我们终将胜利!” “我们终将胜利!” 第二百一十八章:计划将至 一月三日 距离莫莱斯一派的行动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总计划各个环节的负责人已经基本抵达了对应的位置,只等行动开始,共同将巨大的机器运转起来。 昨天莫莱斯就在工厂里集结了自己一派的人,赶在克洛伊安排人过来监视之前,把大部队调配完毕。 其中六百名战斗人员和其他上千位非战斗成员一起策应各地,明日负责完成混淆视听、把克洛伊一派推出去牵制墨纳馆附近兵力、营救迪亚兹三人、掩护撤退、救治伤员等重要任务。 剩下的一千名战斗人员、三百位非战斗成员则由莫莱斯亲自带领,去完成最艰难的任务——攻打政府大楼,占领安全部、情报局,把伯因、丹尼尔、罗斯解救出来。 人员,三号、四号分两天秘密赶赴各地。 物资则早就打着运输货物的名义偷偷存放在了他们的中转地里。 莫莱斯和维拉克、基汀等干部在工厂的会议室里进行计划最后的商定,等计划商定完,吃过午饭,他们也会赶去政府大楼那边,准备作战。 “好了,我再来简述一遍整个作战过程,你们订对各自负责的部分,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莫莱斯耐心地把计划说了一遍又一遍,“十点钟我们准时开始行动,安德鲁和门诺各带领一百五十人,向主楼发起进攻。等大楼里的兵力向主楼汇去后,我们安排在里面的人会帮助尽可能切断通道,使得对方难以回援,等他们发送出信号,就由我和维拉克、基汀、拉宾带五百人突袭安全部情报局。” “没有问题。”维拉克看着地图点头道。 “没有问题。”其他人也道。 莫莱斯看向最后的一位干部:“巴奈特,你留守,指挥剩下的人,视情况随时支援我们两边,以及救治伤员,第一时间把他们带走。” “保证完成任务。”健壮的巴奈特站直身子道。 “时间不早了,等我们吃过午饭,在路上再进行几次确认,你们先去收拾行李吧。”莫莱斯说完收起地图。 几人离开,趁着还没到饭点,先回宿舍把行李收拾妥当,等吃过饭后立即出发。 维拉克上前帮着把地图折叠成小块,等人走光了后问道:“我的作战经验并不算丰富,基汀老师年龄太大,把我们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你放心吗?” “作战能力不止体现在你的枪法上,你能在监狱里带领几千名罪犯越狱,我相信你也会在此次行动中发挥出出色的指挥能力。至于基汀同志,他虽然年龄大了,但经验比我们任何人都要丰富,且真要论起来,他的战斗能力恐怕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年轻人。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次的作战成员都经过他的培训,让他参与进来,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莫莱斯把叠好的地图收进行李箱里,“毕竟,这是场硬仗,我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说什么呢。”维拉克不喜欢听这种不吉利的话。 莫莱斯苦笑几声,将行李箱的锁子扣好:“没什么好避讳的,打仗就肯定会有牺牲,总不能幻想着我们可以不流一滴血,不死一个人,把任务圆满完成。我必须要为我在作战中牺牲的这种可能安排好应对方案,我觉得基汀同志和你就是很好的人选。” 维拉克心情复杂,基汀一直都在竭力培养扶持他,他也在默默培植自己的势力。 如今莫莱斯却坦然地说着自己牺牲后,会把指挥权交给他们,这让他觉得他们做的事情有点可耻。 “你和伯因一样,敢想敢做,似乎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情,有着成功带领几千人打败精锐狱警的战绩。基汀同志则稳重许多,能及时针对各种突发情况想出最好的处理办法,在培训中也已经积累了人心,可以把大家凝聚起来。”莫莱斯坐会桌前,等待开饭,“在突袭途中我牺牲了,你们两个一定能稳住大家,也一定能顶着困难把他们救出来。” “嗯。”维拉克应了一声。 “你不回去收拾东西吗?”莫莱斯问。 “我和基汀老师的东西昨晚就收拾好了,他待会儿会直接都带过来。”维拉克感觉到气氛有一丝沉重,说话的声音不由变得有些低哑,“你呢?” 莫莱斯微笑着拍了拍他用于装地图的行李箱:“都在这了。” “就只有地图?” “嗯。” “搞得这么节俭。”维拉克想了想自己的行李,除了书籍资料,也就只有一套换洗的衣物,“咱们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平等会了。” “是啊。”莫莱斯感慨了一声,想再抽根烟,却发现烟盒空了,“这下是真节俭了,连烟都没了。” 维拉克以前也抽烟,是被带去托马斯家族伪装克里斯,才强行戒掉的:“别抽了。我以前也抽,现在戒掉了身体都好了不少。” “没看出来啊,你还抽过烟。”莫莱斯惊讶地打量了维拉克一番,他压根没想过维拉克会是个烟鬼,“我没你那么厉害,说戒就能戒了。而且我现在还真的挺需要这个解解乏,非但戒不了,还比当兵那会儿抽得更多了。” “好吧。”维拉克没多干涉莫莱斯自己的事。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会儿计划外的琐碎后,其他人回宿舍收拾完东西,提着行李箱陆续回到了食堂,在原本铺放地图的桌前坐下。 工厂的厂长安德烈亲自为莫莱斯及六名干部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这么多天了,都没给大家招待点好的,今天再怎么样也得意思意思。” “看着还不错。”莫莱斯平时是拒绝搞特殊化的,但他们吃过饭就要离开,明天过后还能不能坐齐都是个未知数,因此默许了吃点好的,既鼓舞士气,也补充体力,“大家都趁热吃。” “大家放开吃,这顿饭管够。”安德烈又跑去端饭。 维拉克想帮着一起去,但被其拦下。 “别辜负这么多人的期望,明天好好干一场。”莫莱斯从巴奈特那里讨来一盒烟,吃了两口就先抽起了烟缓解烟瘾。 “肯定的!”几人都信心十足。 “老师,东西都带上了?”维拉克看着旁边的两个行李箱。 “嗯。”基汀点点头,“皮雅芙的书,按你说的留给工人们了。” 维拉克来时带了两本皮雅芙所著的关于描写女性遭受不公的书,他反复看了三遍,决定在走之前留给工人们继续传阅下去。 而皮雅芙,昨天晚上就离开前往了自己的秘密报社,将在他们开始行动后,带人打响一场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他们的舆论战。 “好。”维拉克把一份肉往基汀身前推了推,“您多吃点。” “怎么了?”基汀细嚼慢咽吃着食物,感觉到维拉克似乎对他有些担忧,“怕我明天出什么事?” “没有。”维拉克摇摇头,他的担忧是很复杂的,所以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别那么紧张。”基汀道。 维拉克说紧张不紧张,说不紧张又有点紧张,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嗯。” 吃过饭后,一行人没有多留,由安德烈送着登上了一辆货车,赶往他们在政府大楼附近安置的中转站,和其他人汇合。 —— 南区军用仓库旁边,情报局的监视房 迪亚兹、墨菲、诺德三人经过一连番的假动作,让政府情报局的人对平等会将要攻打军用仓库一事深信不疑。 洛克施瑞福为了稳妥起见,向军用仓库这边调来了超过一千五百人的兵力。这样就算平等会来了六七百人,他也有信心以更强的火力、更大的人数优势将其围歼。 “局长,他们这房子都订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有人来?按理说,这么多人应该很早之前就一点一点地过来了。”霍金斯对平等会的安排起了疑心。 “可以理解。”洛克施瑞福改听起了激昂的乐曲,像是在预祝政府的胜利,“他们很谨慎,订了房间后也还是没有完全放心。这几天迪亚兹等人加强了暗中排查,以确保这一举动没有惊动到我们。照这一行为来看,平等会估计是想等到四号,乃至五号的凌晨才会大规模派人过来,进行短暂休整后发起进攻。” “您说,会不会存在着另一种可能,就是平等会在声东击西。”霍金斯还是不太放心。 洛克施瑞福在这一点上有着很大的自信:“有这个可能,但我们在墨纳馆附近驻扎的兵力更多,其他地方也加强了卫队巡逻,没给他们留出破绽。而且不管他们在哪里,只要是在莱泽因的市区里出现了行踪,我们的人就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赶过去。你想想,在他们没有充足火力的情况下,给他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确实。”霍金斯想通了些。 在政府兵力、火力的绝对优势之下,平等会有再多的想法也行不通。 他们只需把军用仓库守住,继续严格管控军火渠道,断了平等会战斗能力壮大的可能,就能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盯紧他们,要不了太久了。”莫莱斯心里估摸着,最晚四号下午平等会的人就会过来。因为五号的白天是博览会的闭幕式,他们要想在其中做些什么手脚,就必须挑四号深夜、五号凌晨这个理论上军用仓库防备最松懈的时候出击。 “您放心,我们的人把附近五条街区都盯得密不透风了,只要有动静,会第一时间传过来。” “那就好。”临近最后的时间,洛克施瑞福也兴奋得睡不着觉,他惬意地坐在桌前倒了点酒喝,“来一杯吗?霍金斯。” 霍金斯犹豫之时,洛克施瑞福为他倒好了酒:“喝一点吧。” “好。”霍金斯上前接过半杯酒。 “庆祝胜利,庆祝我们走得更高。”洛克施瑞福向霍金斯举了下杯,把酒一饮而尽。 —— 南区军用仓库旁边,迪亚兹等人所居住的旅馆 “三号了三号了。”诺德算着日期,坐都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明天咱们的人就要行动了,到时候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迪亚兹检查着枪械:“我们也得做好撤离的准备。” “可是政府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们,我们情报部门的人想把我们安全带出去也不容易,还很有可能暴露自己。”墨菲觉得现在的局势有点超出了他们制订时候的预计。 “明天随机应变,他们一发出信号,我们就立即撤离,并且最起码要撤离出五条街区才算安全。”迪亚兹把三支手枪都检查完毕,一一分发给了墨菲、诺德。 诺德掂了掂沉重的手枪:“墨菲说得对,咱们的人不方便过来,有极大的暴露的风险。我认为我们要为他们考虑,把撤离的时间提前一点,在他们营救我们之前就先出去。” “不行,我们的撤离并不一定顺利,如果惊动了政府情报局的人,让他们意识到不对劲,那会影响到我们的总计划进行。”迪亚兹摇了摇头。 明天十点,平等会就将向政府大楼发起进攻。 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当然是在十点之后,越晚撤离,越晚惊动情报局的人,就越对平等会有利,可以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行,听你的。”诺德只是个提议,他也没强求什么。 “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枪吗?”迪亚兹问诺德。他们在以前去蒙勒哥的时候, “记得记得,这样,再这样。”诺德做了个简单的演示。“行,听你的。”诺德只是个提议,他也没强求什么。 “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枪吗?”迪亚兹问诺德。他们在以前去蒙勒哥的时候, 燃文 “记得记得,这样,再这样。”诺德做了个简单的演示。“行,听你的。”诺德只是个提议,他也没强求什么。 “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枪吗?”迪亚兹问诺德。他们在以前去蒙勒哥的时候, “记得记得,这样,再这样。”诺德做了个简单的演示。“行,听你的。”诺德只是个提议,他也没强求什么。 “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枪吗?”迪亚兹问诺德。他们在以前去蒙勒哥的时候, “记得记得,这样,再这样。”诺德做了个简单的演示。“行,听你的。”诺德只是个提议,他也没强求什么。 “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枪吗?”迪亚兹问诺德。他们在以前去蒙勒哥的时候, “记得记得,这样,再这样。”诺德做了个简单的演示。 第二百一十九章:进攻 一月四日早上六点 在政府的人还以为平等会明天才会开始行动,因此放心地休息时,莫莱斯一派分布在莱泽因市区各处的人手已经摩拳擦掌,随时可以发起攻击了。 早在寒冷的凌晨三四点,皮雅芙就于行动前亲自写了一篇名叫‘我们为什么要抗争’的文章,带着报社的人将之与《女性宣言》、《国际歌》、《平等论(节选)》等内容一同贴在了市区的大街小巷里。 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查理斯抵达了南区军用仓库附近后,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第一时间和安插在这里许久的眼线共同商议如何营救迪亚兹、墨菲、诺德。 执行混淆视听,让市区暂时陷入混乱任务的莫特森、西瓦尔也分别指挥着两地散布开来的人蓄势待发。 其他的,黎蒙、李斯特逼克洛伊一派出面牵制墨纳馆附近政府主力;奥拉克、卡尔随时接收伤员支援物资;瑞德的待命部队;弗兰克的的掩护撤退等,都已按照制定好的计划,完成了所有的准备,进入待命状态。 而总计划的核心,势必会爆发最惨烈战斗的政府大楼附近,莫莱斯带着六位干部潜藏在一家手表店里,其他上千人则分成了上百股的小队,隐匿在周围的两条街区里。 “还有四个小时。”莫莱斯看着手腕上的表,“你们再复述一遍各自的具体任务。” 维拉克打头率先说明,其余人跟上汇报了快讲了上百次的内容。 听完后,莫莱斯耐心强调:“你们的职责、遇到各种突发情况时的应对之策,都要严格按照我们预定的来做,一步都不能错。谁要是违反了计划,导致行动失败,我不会做什么,你自己想办法去面对牺牲的人,去获得他们的谅解。好了,都各自休息休息,别这么早就绷着。” 四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家四下散开,或是闭目养神,或是反复检查武器,或是闲不住来回踱步,静静等待十点钟的到来。 “还记得怎么用吗?”基汀拿着手枪给维拉克做示范,“其实手枪和长枪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维拉克上次开枪,还是越狱之后在货轮上让基汀手把手教着开得。自从回到莱泽因,他就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锻炼一下枪法、战斗能力,如今要立即投入到一场硬仗中,他的压力相当大。 “这样,对吗?”维拉克摆弄着手枪问。 “嗯。”基汀微微点头。 “……您到时候记着跟在我们的身后,别一个人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维拉克大体知道怎么操作后,将枪收了起来,叮嘱着基汀。 基汀还是一脸慈祥的笑容:“怎么轮到你来叮嘱我了?” “没和您开玩笑,这很危险。” “我当然知道这很危险,但我年轻时可没少参与过类似的战斗,甚至两年多以前被捕入狱时,我也是杀了三名追兵,打伤了两个,因为没了子弹才被抓到的。”基汀颇有自信,“你到时候跟着我走,我还能多教你点实战上的经验。” 维拉克很清楚自己的老师有多厉害,几乎找不出他没有涉猎过多东西。可再厉害,也不等同于做这种事情不危险,他不想看到基汀陷入到危险之中:“我不是在说这个——” 基汀走到一旁欣赏起各式各样的手表:“这事你都念叨多少次了,怎么还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呢?” “我……”维拉克也站了过去,心不在焉地扫了圈展示的手表:“……子弹不长眼,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我不想看到……” “那就应该畏畏缩缩的,让别人顶在前面吗?你有时候就是太为别人着想,反而忽略了别人的感受。换你自己,你肯定不好意思做那个懦夫对吗?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就会做呢?”基汀温和地指出维拉克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尊重他的地方。 “明白了。”维拉克心里没完没了地纠结这个,他认为基汀说得对,不过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是错的。 莫莱斯双手担在背后,走到二人跟前:“聊什么呢?” “就是相互提醒小心点。”维拉克回道。 “是该小心。”莫莱斯站定,拿起店里的手表仔细端详,“我特意安排你们跟在我身边,不是期望你们能以一当百,而是希望你们在我遭遇不测的时候稳住局势。所以,你们的安全比我的还重要一点,在我没死之前,你们只需跟在我后面推进战线,不必和其他人一样。” “我得起带头作用。”维拉克没脸躲在别人的身后。 基汀当即指出:“瞧,莫莱斯安排所谓为你好的事情的时候,你也不会接受。” “……”维拉克看了眼基汀,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面向莫莱斯争取,“我会和其他人并肩作战。真要分个先后,我会让你最后一个牺牲的。”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就是你不能再干涉基汀同志的决定。”莫莱斯跟维拉克提起条件。 维拉克这才意识到,莫莱斯刚刚把他们的对话完完整整听了下来,现在过来和自己说这些实际上就是为了帮基汀说话:“嗯,我无权决定别人的事情,我尊重、相信老师的选择。” “路还很长,你得试着去相信别人。这种信任,不是背叛不背叛,而是能力。”莫莱斯道。 “……我会的。”维拉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 他不是第一次为了别人不陷入危险,‘蛮横’地做出干涉了。 早在迪亚兹、墨菲、诺德三人主动申请要去军用仓库那里充当诱饵时,他就这样做过。但被他带出来的三人延续了他的风格,一个比一个倔,连他都拦不住,最终只能同意其身处危险境地。 “别想这么多没意义的事情了,吃点喝点补充能量,要么睡一觉、洗个热水澡,总之找点事做。”莫莱斯捏了捏维拉克的肩膀,帮他放松。 基汀也曾这样帮助维拉克。 这一路上,他得到了太多人的帮助、教导。 —— 政府大楼、安全部、情报局、审讯室 早上七点 罗斯对时间已经彻底没有了概念,他变得每天只能清醒那么一小会儿,其他时间要么浑浑噩噩,要么昏迷沉睡。 “张嘴。”情报局的人过来掰开他的嘴,往他嘴里灌着流食。 以前每天三顿饭少不了,确保着罗斯能有基本的能量维持生命,现在因为情报局里流传起了平等会掉入包围圈,被全歼只是时间问题的声音后,负责给罗斯送饭的人就改成一天只送一顿饭,两天只送一顿饭了。 送饭的巴不得罗斯什么时候撑不住咽了气。 谁叫他让情报局的人吃了太多苦头,谁叫平等会就要灭亡,他变得几乎没有价值。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罗斯有时候很想一死了之,但活下去的欲望帮他打败了频繁袭来的绝望。他把食物吞了个干净后,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向就要离开的送饭人问道,“今天是几号……” “四号。”送饭的人停住了脚步,戏谑地看着这个硬骨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四号…… 应该是一月四号。 那意味着新年过去了,现在是一四三四年了。 罗斯闭着眼睛费力地喘息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想了解些什么,他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太久,好似和世界切断了联系,什么都不值得在乎了。 “没有我就走了。”送饭的还想戏弄戏弄罗斯,但见他好像又昏死了过去,只得出了门。 “平、平等会……怎么、怎么样了……”罗斯赶在送饭的离开之前问道。 “明天所有的东西都会跟着万国博览会的闭幕式一起结束。”那人盯着罗斯的脸,期待他的表情,“你再坚持坚持,说不准能等到和克里斯、莫莱斯、伯因什么的乱党头目关在一起。也有可能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是他们先你一步死了的意思。” 罗斯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他沉默许久,终于绽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终于要解脱了,很开心是吗?” “输不了的。” “嗯?” “克里斯……输不了的。” “你是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平等会马上就要钻进我们的陷阱了,这次他们真的插翅难逃。” “你是不知道克里斯,和他、和他多打几回交道……你就知道了……” —— 南区军用仓库、迪亚兹等人所在的旅馆 八点钟 三人很早就起了床。 之前的每一天里,他们都会装作为平等会排查情况出去巡视。今天为了不引起情报局的怀疑,迪亚兹还是和诺德出去逛了一圈。 “要我说,等收到信号了,咱们就打着巡逻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出去,等到了他们控制薄弱的地区后,马上撤退。查理斯那边眼线齐全的话,等赞们一出去,肯定能明白是什么意图。”巡查两小时回到房间后,诺德把自己在路上想到的新法子说给了迪亚兹听。 “我也是这样想的。”迪亚兹脱掉大衣,把腰间冻得冰凉的手枪放在了桌上,“只不过每次巡查我们都是分头行动,这次不止我们一起,还要带上墨菲,必然会引起情报局的警觉。” “也是……”诺德头疼起来。 墨菲连忙道:“哥,你和诺德走就行,我自己想办法。” “说什么呢。”迪亚兹对这种他根本做不出来的事情都懒得做出过激的反应了,就蹲在火炉边,平淡地说着,“我们的人会想办法接应我们的,到时候随机应变。如果有特殊情况发生,我也会想办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放心,我和你哥保证你的安全。”诺德笑嘻嘻的,明面上是不把这当回事,其实是为了让年纪最小的墨菲别紧张,“管他什么洛克施瑞福、情报局的,啪啪两枪,通通干掉。” 在他需要照顾别人后,敏感、细腻这种原先从没在他身上显现的东西渐渐出现了。 “你的枪法还不如墨菲。”迪亚兹客观评价二人的实力。 “但我比他大!”诺德又搬出年龄优势了。 这句话墨菲这段时间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哥,要喝点水吗?” “喝。”诺德抢着应下了这声‘哥’,“给我跟迪亚兹同志一人倒一杯,麻烦你了,墨菲同志。” —— 政府大楼、安全部、软禁伯因的房间 上午九点 为伯因一人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医院,这让安全部部长怀特感到得不偿失。因此,伯因的伤口处理完之后,他就让人把伯因带了回来,又安排了医生时刻侯在这里,为他定时换药,也避免再发生这种情况。 xiaoshuting.info “丹尼尔,帮我把书放回去。”伯因坐在沙发上,把一本书递给了丹尼尔。 “您胳膊好点了吗?”丹尼尔把书放回书架。 伯因瞥了一眼缠着绷带的手臂:“我没什么事。” “您说您的法子有用吗?咱们拼了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他们……” “不管有没有用,我们都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到了极致。”伯因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后,心态相当稳定,一来是他相信莫莱斯,二来是现在再慌也没有意义,“明天就是闭幕式了,成与不成到时候自然知道。” 丹尼尔给伯因切起水果,帮他补充营养加快伤口的恢复:“政府的人也不傻,他们八成会在闭幕式上布下重兵,防范我们吧?” “肯定的。”伯因夹起一块苹果吃着。 “那我们怎么打?我们的那些人,还有那些火力,跟他们小火拼一下可以,真硬碰硬完全不是对手啊。” “我也不知道,但莫莱斯要是会这么心动,就势必是做出了相应的规划,我们担忧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伯因“我也不知道,但莫莱斯要是会这么心动,就势必是做出了相应的规划,我们担忧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伯因“我也不知道,但莫莱斯要是会这么心动,就势必是做出了相应的规划,我们担忧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伯因“我也不知道,但莫莱斯要是会这么心动,就势必是做出了相应的规划,我们担忧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伯因 第二百二十章:炮火席卷莱泽因! 一月四日,上午九点半 距离平等会掉入圈套被全歼,只剩下一天不到,兴奋的洛克施瑞福凌晨才睡着,因此起得也是最晚的。 等他醒来时,用于监视迪亚兹他们的房间里,一群情报局的人正忙碌着。 “有什么情况吗?” “局长。”情报局二把手霍金斯见洛克施瑞福醒了,从窗户前走了过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是六点的时候,迪亚兹和诺德又出来在周围巡视了两个小时。” “那个叫墨菲的好像一直都没出来过,是吗?”洛克施瑞福用双手搓了搓脸,让自己更快清醒。 霍金斯贴心地为洛克施瑞福备好了早点,以及口味清爽的白葡萄酒:“是的,自从我们监视开始,那个叫墨菲的就没有出来过,似乎是负责后勤工作的。另外,他还是迪亚兹的弟弟。” “这个我知道。”洛克施瑞福端起酒杯喝了口白葡萄酒,“行了你去吧,继续盯着,但不要盯太紧了。现在对我们和平等会而言都是就差临门一脚,他们会谨慎到一个极点,我们绝对不能惊动他们。” “明白。”霍金斯虽感觉既不能有丝毫惊动对方的风险,又得完全掌握对方动向非常棘手,但还是相当干脆地答应下来,前去照做。 因为在伯因出逃,他和洛克施瑞福急匆匆赶回情报局后,他亲耳听到安全部部长怀特在暗示洛克施瑞福,如若能在政府针对平等会的圆满胜利中起到关键作用,晋升空间将非常大。 那洛克施瑞福以后离开了情报局,走到了更高的地方,谁会顶替他成为新一任的局长就显而易见了。 所以霍金斯极为看重这次最佳的表现机会,势要在剿灭平等会、维护政府统治上立下大功。 —— 九点五十分 潜藏在政府大楼附近几条街区里的平等会成员们都蠢蠢欲动。 手表店里,莫莱斯把六位参与此次战斗的干部叫齐,亲自认真挨个检查他们的枪械,而后脸上毫无惧色,唯有坚毅地郑重道:“同志们,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打响战斗了,很多必要的话我都和你们说了成百上千遍,这最后关头也就不做过多的赘述。我只在再向你们提最后一点要求,活下来。” 维拉克直视着莫莱斯。 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正如当初在监狱里遭受副监狱长莱克特的拷打时那样。 “当然,这个活下来是有前提的。”莫莱斯站在手表店的门口,望着外面人来人往,“不能退缩,不能怕死。我们是领导者,我们要比常人更强大,这种强大最起码要体现在胆量上。如果我们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用别的同志的血肉之躯抵挡子弹,那这场仗必败无疑。都明白了吗?” “明白。”六人没有大喊大叫,一致地沉声应下。 “好了,出发。”莫莱斯压低了帽子,率先出了手表店。 其他人紧随其后。 “老师。”维拉克看了眼基汀。 基汀脸上贴着假胡子,戴着眼镜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 维拉克把风衣的衣领竖起,半张脸隐匿在衣领中,双手插兜最后一个双脚踏出手表店,进入日光和煦,带着寒意的街道上。 YY小说 算上莫莱斯在内,身形不一,此时看上去却格外高大的七个男人分成了三路散开。 莫莱斯、维拉克、基汀、拉宾向政府大楼安全部方向走去,负责前期吸引政府兵力的安德鲁、门诺则赶往安全部相反的位置,而巴奈特在原地徘徊,等待着开战后集结自己的人手随时向两方提供支援。 “走快点。”莫莱斯瞥了眼手表,催促了维拉克等人一句,接着先一步和几人拉开了距离。 维拉克、基汀、身材消瘦的拉宾心领神会,纷纷各走各的,看上去谁也不认识谁,没有丝毫的联系,花了五分钟来到了政府安全部大楼的外围。 —— 九点五十五分 政府大楼内 “今天的早饭怎么回事……是馊了吗……” “不知道,妈的,肚子痛死了!” 两名政府的工作人员捂着肚子,脸上写满了不适,近乎是相互搀扶着快步掠过了走廊上一名清洁工,挪向卫生间。 把地拖得干干净净的清洁工看着二人离开,抬头看向了走廊上挂着的钟表,面无表情地提着水桶拖布在拐角处和另外两个清洁工汇合。 “东西呢?”其中年纪最大,看上去得有六十岁的清洁工问起另外两个年纪比他稍小的人。 “在杂货间里。”一人回道。 “马上到时间了,去取。”领头的吩咐道。 两名清洁工快步离开,过了没多久,各自推着个垃圾桶走了过来。 “到各自地方,钟声响起,准时扔出去。”领头的掀开上面的遮盖物,确认了炸药是安全的,低声叮嘱道,“扔完随机应变,抓紧时间去外面的路口汇合,我们还要负责拖延他们回援。” “是。” “放心。” 两名清洁工点点头,推着垃圾桶朝走廊的两头走去。 “你过来!快点处理一下!马桶堵了!”在其中一名清洁工经过卫生间时,把卫生间堵个水泄不通的政府人员们叫住了他。 “我来我来。”领头的轻轻推了携带炸药的同伴一把,自己过去帮助疏通下水道。 被推了一下的清洁工不敢停留,心里算着时间,快步赶往他要去的地方。 —— 九点五十八分 维拉克呼出一口白气,盯着手表上的秒针,仿佛在嘈杂的环境下听到了清晰的“啪嗒、啪嗒、啪嗒”声。 五十九分。 还剩一分钟。 他装作不在意地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莫莱斯、基汀、拉宾,三人里面除了基汀很松弛,其他的都能看出来有点绷着。 除了他们外,平等会的成员也陆续汇聚了过来。 这一点他们早有规划,汇聚的时候是分批次地赶来,因此到政府大楼周围时,人流量增大也并不显得突兀,没引起什么人警觉。 还剩三十秒。 维拉克不知是由于自己知道内情,还是本就是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笼罩在了周围,总之他自己的呼吸下意识变得厚重,身体冰凉而又燥热。 还有十秒。 五秒。 维拉克的心里念着:“三,二,一。” 当秒针、分针一齐抵在了手表的正上方时,维拉克的心头都好似颤了一下。 要开始了吗? 他遥遥看向了另一边,安德鲁、门诺将要发起攻击的地方。 那里毫无动静。 出事了吗? “轰!!” 维拉克刚想扭头和莫莱斯、基汀进行眼神交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他缩了下脖子。 “轰!!轰!!” “轰!!轰!!轰!!” 接连的爆炸声响起,政府大楼的最北侧火光满天,不少玻璃都被震得碎裂。 路上的行人吓得尖叫奔逃,大楼里也肉眼可见的骚动起来。 “砰!砰!砰!” “砰!砰!砰!” 爆炸之后,清脆密集的枪声响起,是安德鲁、门诺带着三百位平等会的同志们向代表着布列西共和国,代表着旧制度的政府大楼发起进攻了! —— 政府大楼、总统办公室 布列西共和国的总统路易·弗朗索瓦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与激烈的枪声吓了一大跳,接着和恰巧在他办公室里谈事的几位内阁大臣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满头白发的弗朗索瓦又惊又怒地问道。 “总统阁下!”在爆炸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负责总统安全的一队卫兵就闯了进来,“是平等会的人在袭击我们!目前还不确定对方有多少人,但他们火力充足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我们得带您离开这里了!” “平等会?!”弗朗索瓦还以为是哪国大兵压境了,他从没想过小小的平等会不再东躲西藏,竟敢主动攻打政府,“怀特呢?!洛克施瑞福呢?!卫队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给我先拨通电话!” 卫兵队长临危不乱,恭敬道:“总统阁下,电话线被切断了,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通过电报联系他们以及城外的驻军,只是这需要时间,我们得先确保您的安全,带您离开了!” —— 克洛伊一派,伪装成杂货铺的总站里 “会长,这是接手莫莱斯他们那边各职位的人员名单。”一名下属将这几天备好的人员册交给克洛伊过目。 克洛伊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翻阅了一遍:“就按这个来。再有两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你可以安排人出发了,能早一分钟接手就早一分钟接手。” “明白。” “会长!”前面的干部还没从克洛伊手里拿回人员册,后面的干部急匆匆闯了进来,“出大事了!” “别乱了阵脚,慢慢说。”克洛伊清楚这个点能出大事的只能是莫莱斯他们,而现在莫莱斯他们出事,必然会导致局面大乱,他的心被揪了起来。 干部着急地道:“墨纳馆附近发生了好几起爆炸!虽然没伤到人,但导致了今天的展览中断!” “妈的!!”克洛伊站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莫莱斯这个蠢货!蠢货!!” “会长!”又是惊慌失措的呼喊,又一人进来,还没等克洛伊询问,就喘着粗气说道,“墨纳馆那边有人在和政府的重兵火拼,并且边打边朝咱们这边撤离着!” “会长!我们附近街区发生了爆炸,巡逻卫队现在正在封锁街道!” “会长!有士兵在向我们这边排查!” 一个又一个干部冲到会议室里,向克洛伊汇报情况。 “莫莱斯!!”克洛伊嘶吼着,恨不得现在就将莫莱斯碎尸万段,“我留他一条命!他现在却想借政府之手杀了我!!” “会长!我们现在是撤,还是和政府和谈?!” “给我打政府的电话!”克洛伊稳住心神,在最后关头还不忘尝试和政府达成合作。 “会长!电话线被切断了!” 只是他的希望才刚刚升起就又被无情戳灭。 “莫!莫——”克洛伊气到浑身发抖,嘴里悲愤地念叨着莫莱斯的名字,身子朝后栽去。 “会长!”众人扶住了克洛伊。 其中一人在群龙无首之际,指出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趁墨纳馆那边的重兵还没有被莫莱斯他们引来,我们抓紧时间带人冲破巡逻卫队的封锁!” “对对对!现在政府哪里听得进去我们的解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快去组织人手准备战斗!” “走走走!” —— “轰!” “砰砰砰!” 在伯因和丹尼尔百无聊赖地下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炮火声。 丹尼尔手里的棋子掉在了桌上,在他愣住的瞬间,伯因飞快地来到了窗前,查看起外面的局势。 “怎么回事!”丹尼尔反应过来也赶了过去。 “是莫莱斯他们行动了!他们的重点不是墨纳馆!不是博览会!而是政府大楼!”伯因看着外面另一侧同志们在一步步逼近政府大楼的北侧,逼得政府大楼里的卫队向北侧集结,脸上顿时涌现出笑容,“这招更妙!打得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还能顺势救我们出去!” 丹尼尔疯狂侧着脑袋,才看到了一点:“不对啊会长!他们要是救我们为什么要去北面?而且光靠那几百人是打不下来政府大楼的吧?!” “那应该只是个幌子,还有主力没动,莫莱斯在等我们在的南侧兵力空虚。”伯因了解莫莱斯的作战风格,“走!” “走?去哪?”丹尼尔全程发懵。 伯因快步来到沙发前,没受伤的胳膊扶着沙发,用整个身子推着沙发向门口挪去:“堵门!快!” “好!”丹尼尔没明白既然莫莱斯他们要来救他们,那他们为什么要堵门,但他知道伯因想得比他明白得多,所以毫不犹豫地过来协助着把沙发推到了门前。 等沙发刚抵住门,门把手就扭动起来,是外面的人想进来! “把门打开!”看守伯因、丹尼尔的守卫发现扭不开门,开始撞击。 “还不够!再来!”伯因看着门有点晃动,再次盯准了书架,招呼着伯因拉向门边。 丹尼尔咬着牙扛着书架,将之推倒在了门前:“您是怕政府的人把我们转移走?” “嗯,你继续找东西堵门!我去查看情况!”伯因的脑子转得非常快,把守住门的任务交给丹尼尔后,独自来到窗前观看战局。 —— 南区军用仓库、情报局的房间里 “轰!” “轰!” 沉闷的爆炸声传来。 “局长?!”霍金斯听到响动看向了洛克施瑞福,其他情报局的成员也都愣住了。 “这是哪发出来的?”洛克施瑞福本想自己分辨,但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不知道。”霍金斯摇摇头。 不安袭上洛克施瑞福的心头,他慌忙地来到窗前躲过下属的望远镜看向迪亚兹他们房间的窗户,那里毫无动静:“给我联系政府大楼!” “是!”霍金斯前去拨打电话,没多久就颤颤巍巍地说道,“局长……打不通!” “完了……”洛克施瑞福松开了望远镜,任由其掉落在地上。 —— 迪亚兹他们的房间内,三人都挤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了听到了!”诺德兴奋地叫住,“总攻开始了!听这动静估计全城都闹起来了!” “嘘。”迪亚兹示意他安静下来。 墨菲眼巴巴地看着迪亚兹,想说些什么又忍住没开口。 又听了不到十秒钟,迪亚兹皱着眉头离开了禁闭的窗户,把手枪、子弹统统带上:“都做好准备!洛克施瑞福”又听了不到十秒钟,迪亚兹皱着眉头离开了禁闭的窗户,把手枪、子弹统统带上:“都做好准备!洛克施瑞福”又听了不到十秒钟,迪亚兹皱着眉头离开了禁闭的窗户,把手枪、子弹统统带上:“都做好准备!洛克施瑞福” 第二百二十一章:战斗!战斗!战斗! 政府大楼内乱作一团,卫队护送着总统、内阁大臣等人从秘密通道撤离,其他的人则出也不敢出,留也不敢留,像没头的苍蝇扎堆躲进会议室,又觉得不够安全,人流相互交错着在楼里乱转。 “砰!砰!” “砰!” “砰!砰!砰!” 政府大楼北侧外围的防线被平等会夺占,但作战素养远超于平等会的卫队,在队长马奎尔的快速组织下顶住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依托大楼的大门紧急构建了新的防线,开始有条不紊地一边维持楼内秩序,一边等候支援。 “队长,怎么办?要不要我杀出一条路到外面寻求支援?!”北侧大楼一层大厅里,卫兵征求马奎尔的意见。 表现沉稳的中年男子马奎尔摇摇头:“不用,这么大的动静用不着你说,他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援的。现在你再带一队人上到不同楼层,在窗口射击,通过高处的优势压制住他们。” “明白!”那名卫兵向马奎尔敬了个礼,背着枪跑着离开。 另一名卫兵提议道:“队长,我觉得我们可以用火炮打散敌人,借机推进战线,把政府大楼、附近闹市区的损失降到最低。” “火炮集中在了西侧,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而且你都说了要把损失降到最低,那还动什么火炮呢?”马奎尔盯着据守大门的两队人,以及周边被搬运到安全地带的伤员,“这次他们看着来势汹汹,但其实威胁并不大。我们这里再空虚,也有千人的兵力,他们这三四百号人拿着轻武器想把我们打下来是不可能的。” “那他们……”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马奎尔知道下属想问什么,他眯着眼睛思考着,“他们既然根本没想过要攻下来,那就是有意借此影响我们在别的地方的部署,到时候再趁虚而入,集中全力攻取他们真正要去的地方。” 下属想到这点,连忙说出自己猜到的最大的可能性:“难不成是墨纳馆?!” 墨纳馆正举行着万国博览会,明天刚好闭幕。政府一直以来都认为平等会掀翻谈判桌的同时,会对万国博览会下手,现在猜想与线索全都串连上了,其计划也就顺势浮出水面。 平等会特意提前了一天打政府个措手不及,而后借着攻打政府大楼的幌子把政府军引走,最终目的就是在墨纳馆那边危及十余个参展国代表团的安全,将布列西重要的发展规划搞崩。 “不排除这种可能,可这也是动脑子随便想想就能发现的,我觉得平等会几个月来的布局并不会这么简单。”队长马奎尔来到战线前方,直视随着大楼其他地方卫队集中过来,兵力优势逐渐显露,开始从僵持焦灼一点一点扳回主动权的局面,“除了墨纳馆,他们还能去哪呢……” “轰!” “嘭!” “轰!轰!” “嘭!嘭!” 还没等马奎尔的思路拓展,猛烈的爆炸声就再次传来。 这次的爆炸集中在了政府大楼中间的位置,按动静判断,威力比发生在北侧的第一次爆炸要猛烈不少。 “轰!轰!轰!” “嘭!嘭!嘭!” 爆炸声持续了二十余秒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迅速适应震响的马奎尔一面嘶吼着让卫队顶住平等会忽然凌厉许多的攻势,一面想着为什么还会有爆炸。 难不成平等会的攻击重点不在这里? 当然不在这里!这是他一早就得出来的结果! 难不成平等会真正盯上的并非是墨纳馆,其实就是政府大楼?!之所以第一时间进攻北侧,是想把卫兵都引到这边,然后转而攻向其他位置?! —— 北区 克洛伊这一派好歹也有一百多杆枪,在政府军朝这边赶来,巡逻卫队更是搜到了门前时,他们不得不背水一战,冲开了封锁线,朝着一处慌乱地逃窜而去。 数百人近千人的大撤退更引起了注意,巡逻卫队紧追不舍,从墨纳馆那边赶来的政府军听到消息也更加明确了方向。 “怎么回事……”克洛伊在撤退的途中醒来。 “您、您醒了!”背着克洛伊的下属上气不接下气,“我们现在、现在在撤退!” 克洛伊从下属的身上下来,跟着人流撤离的同时,朝后看去,后方枪声此起彼伏:“是政府的人追我们?!” “是的!会长!” “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克洛伊刚醒过来又气得上头,“我做了几个月的准备!我忍气吞声那么久!就是为了和政府达成和谈!现在这一撕破脸不就前功尽弃了吗!马上给我停止射击!我要和他们谈谈!” “不行啊会长!是他们搜查到了我们门口,而且在封锁街道,我们才不得不杀出来啊!要是刚刚不出来,现在已经被堵死了,就等着政府军过来把咱们一锅端了!” 克洛伊一拳把坏了他大计的下属打倒:“搜查到了又怎么样!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他们不会放着大好的合作不做,硬要和我们斗得鱼死网破!现在一打起来有了伤亡,才真正不好收场了!” “会长!是他们先开枪打得我们!根本没给我们向他们表达合作意向的机会!我们当时要是不还手,所有人都得死啊!”又一名干部说道。 “鼠目寸光!!”克洛伊揪着干部的衣领,“死就死几个人!再怎么也比所有人都死了好吧?!你为了那几个人,现在得害得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这算什么明智的选择?!你们擅作主张,和莫莱斯那个蠢货有什么区别?!” “刚刚政府的巡逻卫队可是把枪顶到我的脑袋上!”被抓着的干部冲克洛伊愤怒地道,“我要是不开枪,死的就是我了!” 克洛伊比干部还要愤怒:“那你就去死啊!要是换做我,我一定会为了大局而牺牲!你有什么资格为了你自己不值一提的命,让所有人跟着陪葬!你对得起人民吗!” “那你就让他们拿枪去顶你的脑门!等枪口顶到你的脑门上,你再看看你说的话他们会不会听!你还会不会寄希望于他们把你奉为座上宾!”干部掰开了克洛伊的手,随着人流逃离。 “都给我停下!停下!”克洛伊阻拦着逃窜的人。 最终,留下跟他的不到百人,其他的都跟随着大多数逃得无影无踪。 “都把枪扔掉!”克洛伊忍住没爆发怒火,命令所有人把枪扔掉,高举双手等待巡逻卫队赶到。 “砰!砰!” 巡逻卫队追击过来后,不由分说地朝他们开起了枪,随着一连串的枪响,十多人倒在了血泊中。 雅文库 “别开枪!我们不是平等会!我们和莫莱斯他们不一样!我们想和政府合作!”克洛伊站到了最前面,连吼了四五声,让巡逻卫队暂停了攻击。 “你们不是平等会?!”巡逻卫队的头目派人收缴了地上的武器,自己和克洛伊交谈了起来。 “我们是,但我和莫莱斯他们不一样,我是克洛伊,我是真心想和政府合作的!”克洛伊双手举起,做投降姿态说道,“我们可以为政府提供莫莱斯他们的所有线索!我们可以表达一切政府需要的诚意!” 巡逻卫队的头目愣住,他没想到闻之色变的平等会领导者之一的克洛伊竟如此卑微:“你想和政府真心合作?” “没错!” “噗嗤!” 克洛伊真诚的表情僵住。 他面前的巡逻卫队头目笑了起来,眼里对他充满了不屑。 “合作,好,可以,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军队马上就会过来接管你们。”巡逻卫队头目憋着笑应了下来。 “你笑什么?”克洛伊问。 “没什么。”巡逻卫队头目拍了拍克洛伊的肩膀,“要是平等会的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有远见就好了。” 很快,装备精良兵强马壮的政府军赶了过来,数千兵力把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克洛伊看到这一幕后,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就算是整个平等会的人加起来,也不是眼前这支军队的对手,更何况布列西并不只有这点人。 他们根本不可能战胜政府,唯一的选择就是和谈。 “这位是皮塞尔将军。”巡逻卫队头目把克洛伊带到了军队里一位身着军服,充满肃杀之气,骑马的将军面前,“将军,他……” “你是平等会的领导者之一。”皮塞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克洛伊。 克洛伊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这么没有尊严,之前政府的人可是对他们很有诚意的:“我是。” “你们要合作?” “是的。” “你觉得你们身上有什么我们感兴趣的吗?”皮塞尔冷视伯因,“除了关于另一部分平等会人的线索。” 克洛伊嘴巴微微张合:“还、还不、不够吗?” “够吗?”皮塞尔掏出了枪对准了克洛伊,“你口中平等会另一个领导者的线索,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你们怎么……就、就算知道了,我、我也可以代表平等会和政府继续深入和谈的,我们、我们可以以一个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达成共识。”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时,克洛伊控制不住的双腿发软,他都想直接跪下来了。 “砰!” 一颗子弹直入克洛伊的眉心。 克洛伊无力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后面部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皮塞尔将军淡漠地扫视了一眼其余的人,充满威慑性地向街道两侧瑟瑟发抖的住户们吼道:“政府会在最短时间内肃清乱党!希望广大市民配合我们!发现乱党的人及时上报!如若不然!同样视为乱党!” “砰!砰!砰!” 政府军当即朝和克洛伊一起留下来的八九十号人开枪,把这些失去了价值,活着反而是个麻烦的通通清理干净,顺便杀鸡儆猴,让市民们看到当乱党是什么下场。 —— 南区军用仓库附近 洛克施瑞福没有轻举妄动,电话无法接通,便改用电报和政府、情报局进行联系。 “局长,您觉得……”霍金斯非常不安,他担心平等会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致使自己失去了晋升的机会。 洛克施瑞福比他更加不安,正阴沉着脸用望远镜死死盯着对面的旅馆:“先不用按最坏的想。” “现在潜藏在周围的政府军在向您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也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我们得先把情况搞清楚了才能作出安排!”洛克施瑞福焦虑到了极点,一点就炸,“现在四面八方都有动静!你告诉我我们该去哪?!让他们都给我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是。”霍金斯快步离开。 “过来!”洛克施瑞福扭头又把他叫了回来。 霍金斯回来站定:“还有什么事,局长?” “通知我们的人,派一队进旅馆打探情况。” “您不怕惊动他们了吗?”霍金斯提醒道,之前他多次提议过派人住进旅馆,一来好监视,二来好在必要时候控制对方,但都被洛克施瑞福以怕惊动为由拒绝了。 洛克施瑞福捏着望远镜,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蹦:“说不准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了。” “这……”霍金斯感到难以置信。 “去!” “是……” —— 旅馆里 墨菲通过窗户缝看着楼下,只等有眼熟的人出现在视线内就去通知给迪亚兹。 而迪亚兹和诺德,则守在了走廊里的有利位置上。平等会的人来接应,他们可以马上离开,情报局的人来抓捕他们,他们也可以相互掩护着把对方堵在楼梯口出不来。 “哥!” 墨菲冲出了房门,向靠着一根柱子探出头的迪亚兹道:“是他们来了。” 迪亚兹和诺德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纷纷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外面各地的爆炸声不止吸引了洛克施瑞福的注意,行人们、旅馆的住户们也都被惊动,有的在窗户口张望,有的干脆下楼去查看情况。 这致使旅馆里变得有些混乱。 “墨菲,回去。”迪亚兹面无表情地让墨菲回到屋子里。 墨菲郑重地点点头,回到屋子里把门关上,准备好了手枪,只等随时有人开门进行射击。 “小心点。”迪亚兹冲诺德扬了扬下巴。 诺德点点头,心跳加速,攥着枪的手渗出了汗。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对什么都不以为意,真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会紧张的,毕竟他还没杀过人,没打过什么枪战。 没一分钟,楼梯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听上去少说有三四个人过来了。 迪亚兹和诺德都往视野盲区里缩了缩。 他们的房间位于楼梯口的右手边,而他们两个躲在了左手边的柱子后面,就是为了在对方摸向房间时,他们可以从背后袭击对方。 “这边。” “都准备好。” 上来的四个人低声交谈,蹑手蹑脚地摸向了墨菲所在的房间。 迪亚兹没探头打量这四个情报局的人,沉住气等着墨菲那边先传来动静。 诺德擦了擦手上的汗珠,重新握好了手枪,食指抵在了板机上。 屋内屏息凝神的墨菲用手枪对准了门板,目光如炬。 脚步声渐近。 独自在屋内面对的他没有丝毫恐惧,还做好了开完枪就躲到墙边等候时机发起第二次攻击的准备。 下一刻,门把手微微地朝下压去。 是他们来了。 墨菲当机立断,朝着门就是四枪! “砰砰砰砰!” “呃啊!”门板被打出四个窟窿,外面传来两声惨叫。 “打!”迪亚兹探出身子,朝走廊上墨菲门前的情报局的人开起枪。 诺德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僵硬地站出来朝着那几个情报局的人打去。 “砰砰砰!” “砰砰砰!” 听到枪声,旅馆里的客人都吓得尖叫起来,而那四个过来打探情况的情报局的人,也在迪亚兹、墨菲、诺德三人的配合下被迅速处理干净。 “走!”杀掉了四人,迪亚兹扯着呆住的诺德与墨菲汇合,“墨菲,没事吧?” “我没事,他……”墨菲看向吓得失魂落魄的诺德。 “第一次都这样。情报局察觉到异常了,我们得换个地方。”迪亚兹带着二人跨过情报局四人的尸体,朝着另一边撤去。 —— 政府大楼南侧、安全部情报局外围 “同志们!!”莫莱斯的声音在爆炸声中都是那么的清晰有力,他高举手枪,环顾汇聚到街道上的平等会作战主力们,“到我们痛痛快快干一仗的时候了!!跟我走!!攻下情报局!救出会长!!” “救出会长!!” “救出会长!!” 总计五百位作战成员在不远处爆炸火焰的照映下,持枪跟随着身先士卒的莫莱斯涌向空虚了的南侧大楼。 维拉克跑得飞快,先是掠过了拉宾,又赶超了离莫莱斯最近的基汀,奋勇直前来到莫莱斯的身侧。 “砰!砰!”莫莱斯奔跑途中朝前方发现他们的情报局的人开了两枪,“你给我往后!” “小心点!”维拉克叮嘱着莫莱斯,自己也朝着前方开起枪。可惜他的战斗经验少得可怜,准头更是差到不行,打完半个弹匣,子弹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有基汀老师在后面!” “你小子……给我猫着点腰!” 距离他们差不多两百米远的情报局那里,留守的人员发现乌泱泱一大片人马赶来,立即意识到了这才是平等会的主力,且十有八九是奔着伯因来的,顿时人心惶惶。 因为此时八成的卫兵都赶去了北侧支援,中段发生的猛烈爆炸又切断了两边的联系,令北侧的兵力无法回来协助防守,所以他们目前能组织起来的人最多一百五十人——这还是乐观的预估。 实际上情报局这边仅有六七十号人具备战斗能力,其他被他们算进来可以参与战斗的人从没被切断的地方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去联系局长!你带人去把火炮推过来!其他的人跟我守住!要是失守让平等会把伯因带走,我们谁的脑袋都保不住!”情报局这边很快有人站出来进行指挥。 深知和平等会死拼到底才是最有生的希望的选择,情报局的人在面对强敌来袭时一点一点稳住了心神,服从指挥去执行各式各样的任务。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莫莱斯带着人几十秒的时间就拉近了到了七八十米的距离,而后迫于情报局的人形成了初步的火力,前进的步伐减缓。再之后又冒着枪林弹雨推进了二十米,陷入了僵持。 现在的局面是他们如果不惜一切代价地冲击,可以以上百人的伤亡攻过去。可莫莱斯无法做到拿上百条命去换伯因,他必须得在情报局的人把火炮拉来之前,想出损失最小的办法突破防线。 “砰!” “噗!” 一晃眼,情报局那边面对密集的攻击倒下了六七人,而平等会这边因为缺乏掩体,再加上并不分散,战斗力不及情报局的人,中枪者达到二十多人。 “呃啊!痛死我了!” “救我!救我!” 平等会里的人有九成以上都是没有参加过战斗的,这第一次战斗一个照面就倒下这么多人,又听着伤者的惨叫、求救,许多人的战斗意志不免动摇,甚至在萌生逃跑的念头。 “找掩体!不要停止射击!找掩体!不要停止射击!”莫莱斯找到掩体后,示意大家都躲避起来。 “我去稳住大家!带人把伤员撤下来!”拉宾自告奋勇地暴露在枪火下营救负伤的同志。 “掩护拉宾!”莫莱斯带领着有了掩体的成员压制情报局的人,给拉宾制造机会。 “跟我救人!”拉宾跑到一个伤员跟前,简单查看伤势,将之扛起躲到掩体之下。 其他的成员也就近救援起战友。 “不能这么拖着,现在是情报局最薄弱的时候,拖得时间越久,来的人就越多,他们准备的重武器就越有可能压过来。”基汀来到了莫莱斯这边说明情况。 “我知道,我们的人正在三面包围他们,现在只要我们正面吸引住绝大部分火力,就能给他们制造机会!”莫莱斯不时开枪,换新的弹匣。 维拉克也观察着局势,想发挥出像以前那样的出色表现,为平等会化解危机,减少伤亡:“我们的炸药呢?” “炸药还得再近点。”莫莱斯咬牙看着伤员都得到了安置,“拉宾!你带一队人去堵住通道,别让其他支援过来!” “是!”曾和莫莱斯当兵时一起作战,现在又志同道合加入平等会的拉宾点出一批人朝着左前方跑去。 现在他们占据了人数优势、火力优势,但为了尽可能避免大的伤亡,莫莱斯没有全力以赴,使得这些优势都不能最大限度上发挥出来,因此他干脆让拉宾带出去了一部分人去阻止其他人来支援情报局。 这样既不影响他们的实力发挥,也可以让情报局的人手无法得到补充,这六十来号人他们怎么都能打掉。 “我们和他们耗不起,拼一把,再往前推进推进!然后用炸药掩护,看能不能一举拿下!”莫莱斯瞥了眼手表的时间,现在是十点零九分。 在工厂里制定作战计划时,考虑到距离政府大楼最近的政府军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莫莱斯亲自定下了最恶劣情况下他们的时间分配。 用七分钟把卫兵主力吸引到北侧。 用八分钟拿下情报局救出伯因等人。 最后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撤离。 这个时间安排极其苛刻,但在没得选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想方设法实现这不可能。 如今按照最坏打算下的预估,他们还有六分钟的时间突破情报局的防线,闯进去。 “同志们!!再往前冲一冲!胜利就在眼前!”莫莱斯很清楚到了真正作战时,很多人都难以有足够的勇气前进,他毫不犹豫地充当着榜样,闪出掩体向前冲去。 基汀和维拉克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方想让自己留下来,但他们同样了解彼此都不会答应。 “走吧,老师。”维拉克没再劝阻基汀。 “瞄准点打。”基汀也没让这个他无限看好的年轻人避避锋芒。 二人和大多数平等会的成员们冒着火舌朝前冲去。 “嗖!”一颗子弹擦着维拉克的耳朵过去,生死之间,维拉克头皮瞬间发麻。他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把枪里的子弹打光才暂且躲避下来换新的弹匣。 “噗!” “噗!” 紧锣密鼓发起的新的一轮攻击,让平等会的伤亡眨眼间又多了十几人。 基汀在拖着一名伤员躲到掩体下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怀里伤员的脑袋,鲜血瞬间溅满了他的脸。 “老师!”维拉克还以为是基汀中枪了,不由分说地就要过来。 “大家跟着莫莱斯同志继续进攻!!”基汀怕怀里死去的同志和自己现在可怖的样子吓到别人,连忙擦拭起血迹,拼了命往有掩体的地方挪去,“都小心点!” “老师!”维拉克把基汀拉到一边,疯了一样检查他的伤势。 基汀一手重重担在维拉克的肩上:“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快跟上莫莱斯!” “好!您照顾好自己!”维拉克见基汀确实没有受伤,掉头支援起了莫莱斯。 “孩子,你怎么样?!”基汀凭借自己的经验为负伤的同志进行简单的处理,尽可能挽救战友的生命。 —— 带着数百人坐镇后方,随时支援、接手伤员的巴奈特看着前方的战局,胸口剧烈起伏着。 “莫莱斯同志那边人手充沛,暂时还用不着支援,但因为赶时间,他们不得不付出了较大的伤亡,现在光伤员就有三十多人,并且还在不断在激增!” “安德鲁、门诺那边形势严峻!大楼里的卫队应该是明白了我们的真正动机,现在在试图冲出来进行援救,我们开始转攻为守了!” 听着下属传回的最新战况,巴奈特迅速做着安排:“你带一百后勤人员去莫莱斯同志那边接应伤员!你带一百作战成员一百后勤人员支援安德鲁、门诺!” “是!” “是!” 巴奈特看着才过去十多分钟就派出去一半的同志,巴不得自己也拿着枪上去参与战斗。 “巴奈特同志!让我们也上吧!”仅剩的一百名待支援的作战成员里,有人提出请求。 “对!让我们也上吧!” “我真的做不到只站在这里看着他们艰苦战斗!” 巴奈特没说话,只是抬起了手命令所有人安静下来。半晌,他才道:“我们有我们该帮忙的时候,都不要着急,服从指挥!” —— 伯因、丹尼尔被软禁的房间里 “砰!砰!” “快点开门!把门打开!” 子弹射穿了门,丹尼尔半躺在地上,用身子顶着沙发,再用沙发、书架等物品堵着被子弹打出多个窟窿的门:“会长!小心一点!” 伯因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你顶住!” “明白!”丹尼尔硬顶着门,让外面三四个人守卫迟迟闯不进来。 “快点把门打开!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外面的人劝说着。 伯因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看着下方平等会的人果不其然集结了主力向情报局发起进攻后,不禁攥紧了拳头。 攻打政府大楼确实很出其不意,不过并不代表着就百利而无一害了,要真是这样政府不会没怎么把这个可能性放在眼里。 政府大楼位于市中心,除了大楼里的卫队,还有诸多巡逻队、政府军拱卫在周围,得知消息后,他们几十分钟之内就能赶过来。 而平等会要把他救出去,最起码还要预留出十到二十分钟的撤离时间。也就是说,在政府的主力赶来之前,平等会至多攻打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内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就必须要撤离,不然就算救出了他也会被赶到的政府军包围全歼。 现在已经是十点十一分了,留给他们攻打政府大楼的时间已然不多。 “还是太冒险了……”伯因向来大胆都觉得这次莫莱斯过于冒险,毕竟想花二十分钟打下政府大楼,或者说只是政府大楼之中的情报局,是非常困难的。 计划环节里稍有失误,导致他们延迟几分钟,局势就大不一样了。 现在是政府耗得起,他们耗不起。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快点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把门砸开了!”门外的守卫叫喊着。 “你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们会长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丹尼尔没只顾着堵门,还试着去策反情报局的这几个守卫。 “你们现在出来还来得及!不然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我们宁愿把你们杀了!也不会留给平等会!”情报局的人根本不吃这套,反过来威胁起丹尼尔。 伯因没理会他们的争执,聚精会神地看着外面。 莫莱斯很显眼地冲在了最前面,带着平等会的人从三面将情报局团团围住,逐步推进战线。 看着平等会的人接连伤亡,莫莱斯又身处最危险的前方,伯因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克——维拉克?!” 就在他分外担忧同志们的安危时,莫莱斯身边的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人的长相和克里斯、维拉克长得一模一样,正和莫莱斯并肩作战。 克里斯牺牲的事情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他前段时间冒险出逃时得知了维拉克奇迹般越狱,那么眼前的人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 事情竟然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维拉克越狱之后回到了莱泽因,正式加入了平等会! 伯因又惊又喜! 现在他好奇着很多的事情。 平等会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原计划? 平等会从哪里又搞来了这么多的枪械,和这么多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摸枪的同志? 维拉克是怎么加入的平等会? 诸多的问题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解答了。 “砰!”一颗子弹击穿了门,又笔直地击碎里玻璃。 为了避免他出逃,软禁他的房间里的窗户是锁死的,他还想着找些什么东西把玻璃砸碎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现在正好,守卫帮他省了很多事。 “莫莱斯!!”伯因扒在窗户前,冲楼下大声喊道。 他位于八楼的位置,加上枪声、伤者的叫喊声,呼喊一时间并没有被莫莱斯听到。 “莫莱斯!!”他持续地喊着。 莫莱斯虽然因为位居前线,全神贯注地战斗着,没有察觉到上面的异样,但陆续有其他的同志听到了声音。 越来越多的人抬头望去,看到了八楼的位置,伯因半个身子钻出窗户,在向他们招着手。 “是伯因会长!!” “会长!!” “快看!是会长!在那里!!” 伯因不单单是平等会的会长,他还是勇于抗争的一种精神,是平等会前所未有的一面无畏旗帜! 因此他的出现振奋了所有人!已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伯因的同志们再见到他时,激动感盖过了对战争的恐惧! 维拉克先莫莱斯一步听到了别人在呼喊伯因,他朝后看了一眼,发现不少人都在抬头看大楼,于是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是伯因!” “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莫莱斯一个劲地朝前方的情报局开枪。 “莫莱斯!”维拉克拽着莫莱斯,指向八楼,“是伯因!伯因!” “什么?”莫莱斯看向上方,表情从狠戾变得错愕,而后洋溢起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伯因!!” 伯因和莫莱斯隔着八层楼的高度,在炮火声中相视一笑。 随后,莫莱斯没有沉浸在喜悦之中,趁着士气高涨,再一次地站了出来:“同志们!!伯因会长就在上面!!我们杀进去把他救出来!!” “救出伯因会长!” “救出会长!!” “救出会长!!” 众人在莫莱斯的带领下发起了冲锋! 维拉克见状,无法压制,也根本无意压制自己内心的澎湃,跟着莫莱斯、所有人一起迎向了子弹!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维拉克的心中响起这两句话。 那好像是人民在呐喊,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抬枪朝着一名情报局的人射出子弹,这次子弹终于在其胸口绽出血花! 一个敌人倒下了! 代表着将有千千万万个同胞站起来! 跟在莫莱斯身后,左右遍布众志成城的同志,维拉克的紧张、胆怯被崇高的理想冲击得荡然无存! 同志们前仆后继地扑向情报局入口,而情报局入口在此时也成为了新时代入口的缩影! 这是平等会的第一场正式战斗! 不是被迫的战斗! 是他们主动向政府宣战!主动向旧制度宣战! 从今天开始,经过了无数人的牺牲,他们终于完成了准备,一齐举起了平等的大旗,踏着吃人的吸血鬼的身体,被全世界的人们所看到! 来吧!所有追求平等与自由的人们! 向我们靠拢! 来吧!所有遭受压迫被任意践踏的人们! 向我们靠拢!! 伯因站在高楼上,目睹着同志们勇往直前,用抗争让压迫他们的人胆寒,激动得洒出热泪。 他们光是踏出这一步,就付出了无数的牺牲! 那些牺牲的是值得的,他们走对了! “把门打开!我再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再不开门你们必死无疑!”门外的守卫用力推门的同时,继续威胁着伯因。 “快投降吧你们!”丹尼尔的鞋都被推得翻掉,力气却不曾有片刻的松懈。 伯因转过了身,来到丹尼尔的身边,和他一起顶着门阻止守卫闯进来。 “会长,外面怎么样?”丹尼尔看着红了眼眶百感交集的伯因问。 “……撑住!”伯因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更巴不得让丹尼尔看到自己所看到的,但最后只蹦出了这两个字。 丹尼尔没机会站到窗前看外面是怎样壮观的场景,却从伯因的眼里看到了无法用语言所描述的东西。 那是他们无比憧憬的东西,如今已经实现。 第二百二十二章:逃离与营救 洛克施瑞福隔着一条街都听到了十多声枪响,他心里一紧,见迪亚兹他们房间的窗户许久未曾打开,便意识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霍金斯!通知政府军立即封锁街道,你带人进去务必把三个平等会的人给我抓起来!” “是!”事情的走向逐渐超出所有人的控制,霍金斯心凉了半截,“你、你、你、还有你,把枪带上,都跟我走!” “记住!我要活的!他们一个都不能死!”在霍金斯临出门前,洛克施瑞福转身强调道。 “是!” 到了最后关头,情报局的人也不再遮掩,十多个人大摇大摆地下了楼赶往了对面的旅馆。 洛克施瑞福拿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额头渗出冷汗。 这是他自认为自己这辈子经历过最大的危机,比当初放走平等会的第三任会长伯因还要严重。 他又被骗了,平等会要袭击个屁的军用仓库!就算是个傻子,都应该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一切分明是平等会的诱饵,专门为了把政府的兵力分散开,而后趁机攻打兵力薄弱的地方。 安全部部长怀特,乃至总统路易·弗朗索瓦都把他视为剿灭平等会计划的核心,他也在面对二人时夸下了海口,表示自己胜券在握,会在万国博览会圆满结束的同时,顺利完成对平等会的清理。 可现在,四处传来爆炸声,整个莱泽因乱作一团。 他心中战局关键的重要线索也全部浮出水面,露出了其真实面目——真的只有三个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三个人! 那怎么办? 等今天结束了,他去承担责任? 浪费这么多兵力、这么多时间做无意义的事,耽误了覆灭平等会的最佳机会,导致今天布列西要丢脸丢掉国际上,在万国博览会里苦心塑造出来的强国形象也要毁于一旦,以及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承担不起,十个他,哪怕是十个怀特也承担不起。 那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拿着三具尸体回去交差,告诉总统,他们几千人、几个月只抓到了三个平等会的人,而且还是死的? 当然不行! 三具尸体的价值太低了,他得把这三个人活着带回去。就算他们和罗斯一样嘴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来,那在交差时也可以随便给他们扣上些名头,比如说平等会的二把手、平等会的重要干部等。 反正只要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价值越大,洛克施瑞福所要承担的压力就越小。 短短的二十分钟里,他的想法从要拿下平等会一步登天,转变成了如何保全自己哪怕只是条命:“平等会……平等会……” 外面霍金斯带着的一队人闯入了旅馆,洛克施瑞福心里的恐惧感却无法抑制地扩散开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战胜平等会,开始畏惧平等会了。 —— “我们往哪走?”诺德问。 迪亚兹带着二人从居住的三楼下到了二楼,闯入一个客人的房间,翻出了客人的衣服:“留肯定不能留,但外面密布监视我们的人,我们出去得先换一套衣服。” 诺德给那客人塞了十金克的钞票,而后将之赶了出去,麻利地脱起衣服:“有道理,你们也快点换!” 时间紧迫,三人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迅速换好衣服后匆匆赶往楼下。此时因为周遭的爆炸声还有旅馆内的枪响太过骇人,旅馆内的所有住客都收拾好了行李往出逃,迪亚兹就是想乔装打扮后混入人流离开。 只不过情报局的人先他们一步赶到了门前,分出了一队阻止任何人离开旅馆,其他的则涌了进来,要仔细搜查,把三人抓出来。 “回来!”看到一楼情况的迪亚兹把冲在最前头的诺德拉回了楼梯上,隐藏在楼梯间。 “他们进来了!”诺德低喝道。 “我看到了。”迪亚兹透过缝隙观察一层局势,“正门是出不去了。” 墨菲提议道:“哥,我们从后面的窗户翻出去吧!” “旅馆四面八方都被盯死了,从后面的窗户翻出去也只能争取到一时,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包围。”迪亚兹摇摇头,否决了这个计划,“这样,你们藏在二楼,我把他们引去三楼,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在上面负隅顽抗,然后你们找机会随着人流从正门出去。” “这怎么——” “别浪费时间,走!”诺德本能想拒绝,但迪亚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安排完便只身一人逃向三楼。 眼看着情报局的人就要来到楼梯口上楼了,诺德只得咬着牙和墨菲先躲进二楼。 “诺德!你找机会走,我去和我哥吸引他们注意力!”墨菲做不到看着迪亚兹一人面对危险,决定放弃和诺德一起逃离的机会。 “站住!”自战斗打响后,紧张的诺德就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迪亚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当听到最近被他强行照顾的墨菲又反过来照顾自己后,他终于回过神。 “嗯?!”准备上到三楼的墨菲转身。 诺德大步走上前把墨菲推进了一间客房里:“我去和你哥汇合,你找机会走!” “你别在这个时候逞能!”墨菲一直不觉得这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人靠谱。 “是你别逞能!”诺德低吼道,“我和你哥这段时间天天出去被盯着,情报局的人太熟悉我的脸了,我出门一定会被他们认出来!你不一样!你一直留在房间里,没怎么露过面,他们认不得你!你是最有希望出去的那个!” “你——” 诺德听到了登楼声:“别跟我争!我比你大,你就应该听我的!给我待着找机会出去!我和你哥另想办法!走了!” 说完诺德一步登三节台阶,来到了三楼和迪亚兹汇合。 “你怎么回事?!”迪亚兹还以为是情报局的人上来了,差点开枪误伤了诺德。 “咱们两个人出面可信度更高,墨菲又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我必须跟你呆在一块,我不是逞能,是我不想让这个计划失去价值,也不想拖墨菲的后腿。” “你给我回去!” “来不及了!”诺德瞥向楼梯口,那里情报局的人已经冒头,准备进入二楼排查了,他探出手朝着下面就是两枪。 “砰砰!” 两枪打空,却成功打消了情报局排查二楼的计划。 “他们在上面!” 听到下面的声音,诺德全身被汗浸湿,贴着墙刻意大喊道:“我们得再往上走!” “墨菲你先!我和诺德殿后!”迪亚兹配合着叫道。 说罢,二人一同向四楼赶去。 “都上来!别在门口堵着了,人都往上跑了!”霍金斯躲在楼梯间不敢露头,等把堵在门口的下属都叫过来后,才一起壮着胆子往上追。 躲在二楼的墨菲等着情报局的人上去后,戴着帽子,提着他躲藏房间里的一个空行李箱,快步下楼,随着没人阻拦后四处奔逃的住客们一起离开了旅馆。 —— 十点十五分 政府大楼中段的爆炸停止,一片废墟切断了南北两侧的通道,令卫队队长马奎尔带领着八百卫兵无法驰援过去,而且因为他们先前退守在了楼内,虽说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攻破,但也使得他们杀出去变得很困难。 “给我冲出去!” 马奎尔组织着兵力奋勇出击,承受着每分每秒激增的巨大伤亡,朝外突破着,却由于平等会那边转攻为守,还得到了一股支援火力大增,被硬生生打了回来。 十多分钟的宝贵时间里,基本上没有取得任何可观的进展。 另一边战局并没有这么僵持,在伯因现身后,平等会成员们士气高涨,莫莱斯趁着良机带人朝前一再推进,到了可以使用炸药的距离后,毫不犹豫地派人丢出炸药打开局面。 “轰!轰!” 几声炸响过后,情报局入口处的枪声少了不少。 “冲啊!拿下情报局!”眼看胜利就在眼前,莫莱斯照例冲在了最前面,带着数百名平等会的同志们闯入了情报局! “噗!” 在莫莱斯第一个闯入情报局,夺取了情报局成员搭建起来的简易防御工事后,且战且退的敌人一枪击中了他的左手臂膀。 “莫莱斯!”从开战起就不顾一切跟在他身边的维拉克连忙就要去扶。 莫莱斯忍着疼痛冲着朝楼上逃去的情报局成员开了两枪:“我没事!撑得住!” “莫莱斯同志!” “莫莱斯同志!” 越来越多的同志们进入了情报局里,关切地围住了莫莱斯。 “都别愣着!战斗还没结束!”莫莱斯疼得牙齿打颤,但为了稳住这来之不易的优势,他没选择退下前线,“维拉克!你带人去救罗斯!基汀!你留在这里组织伤员先行撤退!拉宾,你和我带人上去营救会长!” “好!” “明白!” “是!” 十点十六分,其实已经到了他们撤退的时候,可距离他们成功就差一步,没人升起马上离开的念头,他们都咬紧牙关希望快点再快点,把伯因会长救出去。 平等会的人在情报局大厅里分成了三路。 莫莱斯、拉宾带着人冲入楼梯向八楼赶去。 维拉克曾被关进情报局审讯室,因此他大概知道罗斯的位置,马不停蹄地带着二十多号人朝负一层走。 基汀留在了原地,动员其他人带着伤员离开。 —— “砰!砰!” 地下一层,维拉克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飞奔在最前,通过了几条走廊,来到了审讯室的位置。 好在情报局的人绝大部分都逃向了楼上,地下一层只有两个反抗者,还没等维拉克出手,就被他后面的一帮人胡乱地开枪打成了筛子。 “罗斯!!”维拉克呼喊着,翻过一个又一个审讯室,最终在最后面的审讯室里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罗斯,“你……” tsxsw.la 当他看到罗斯的惨状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昔日那个在戴曼斯监狱里干着最轻的活,曾靠着一双手谋生的罗斯,如今伤痕累累,身形枯瘦,和他当初被莱克特虐待过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维拉克尽管有过相同的经历,却也难以想象罗斯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其他人上前把审讯室的锁砸开,维拉克和他们一同救下了被吊着的罗斯。 “罗斯!是我!维拉克!”他扶着罗斯,罗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微弱地呼吸着,“这么重的伤得赶快治疗,来帮我一把!” 在两个人的帮扶下,维拉克背起了罗斯,朝外面撤去:“没事了!你重获自由了!你会活下去的,坚持住!” 罗斯隐约听到了维拉克的声音,但他只是扬起了一点嘴角,并没有其他兴奋的反应。 这些天他有过太多幻觉、幻听。看着维拉克救出了自己,看着自己重新弹奏起钢琴,看着道恩安然无恙,听到自己在和维拉克讲述审讯经历,听到听众的掌声,听到道恩一家欢声笑语…… 可这些美好的景象没持续多久就会被无情打破。 黑暗、饥饿、伤痛、孤独。 他习惯了。 他麻木了。 “罗斯!能听到我的声音吗?!”维拉克气喘吁吁,一直试着把罗斯唤醒,“我是维拉克!我这就把你带出去!” “呵。” 罗斯心里轻哼了一声,他没什么太大的奢望,只想沉溺在这种感觉了,这种希望包裹全身的感觉里。 “老师!”回到大厅里后,维拉克找到了基汀。 基汀会得很多,现在身边没有医生,他只能拜托基汀来看看罗斯的情况。 “您看看罗斯!他怎么了?!会不会有事?!”维拉克跑到基汀身边,把罗斯小心翼翼地放下,供基汀查看,“我刚刚叫了他半天,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别急。”基汀检查起罗斯的情况,“……他伤得很重,身体状况比你当时还要差,得赶紧带出去治疗。” “好!” 罗斯不敢睁开眼睛,怕眼前还是一片死寂的审讯室。 可这交谈实在是太真实了。 他有点抵不住诱惑,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满脸担忧的维拉克和紧皱眉头的基汀。 “罗斯?!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渺小的伟大们 “咚!咚!咚!” “砰!砰!砰!” 伯因和丹尼尔所在房间的门被守卫们不断冲撞,不断开枪破坏。躲在门后面,借助沙发、书架等物品死死顶着的二人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但也快要撑不住了。 “出来!” “再不出来我们就和你同归于尽!你看我们敢不敢!” “快他妈的给我出来!” 门外涌来越来越多逃窜的情报局成员,这让那几个守卫更加心慌。他们深知时间所剩无几,再不破开门把伯因抓出来,他们百分之百会被即将赶来的平等会杀掉。 “会长……”丹尼尔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水,双手因为虚脱在打颤,“我……” “撑住!他们马上就来了!”伯因的胳膊不太方便,所以是弓着身子用背推着沙发。 “啪!”门锁被外面的情报局成员打坏。 门渐渐被撑开一条缝,缝隙扩张的速度愈发快速,没过四五秒钟就有一个情报局成员握着枪钻进了半个身子,把枪顶在了离他最近的丹尼尔的脑袋上:“再抵抗我就把你毙了!” 丹尼尔身子一僵。 伯因反应迅速,猛地扑向了那人,没受伤的手抓住了手枪。 “砰!” 手枪因为二人的争夺走了火,但好在只是击中了房间内的吊灯。 “给我顶住!”伯因夺取情报局成员手里的枪的同时,不忘叮嘱丹尼尔。 “明白!!”丹尼尔脱离了死亡危机,但没有因此获得喘息的机会。伯因一离开,他的压力更大,要只身一人对抗外面那么多人,身体瞬间就崩不住了。 “噗!” 一口鲜血喷出,丹尼尔精神恍惚了一下,门口的缝隙又扩大了不少,最前面的那名情报局成员两条胳膊全都挤了进来。 伯因夺枪变得更加困难:“顶住!一步都不能松!” “呃!呃……”丹尼尔满嘴的鲜血,脸色通红,硬生生坚持着。 “撒开!撒开!”被夺枪的情报局成员试着掰开伯因的手,可伯因的手像钳住了一样根本掰不开。他被迫在争夺中把手枪里的子弹通通打光,乱飞的子弹将房间里打得一片狼藉。 “吭!” 情报局成员扣动扳机只传来卡壳的声音,伯因意识到子弹已被打光,便不再浪费时间争夺没有价值了的铁疙瘩,当即松开手朝着其面门就是一拳。 “啊!”那人鼻子被伯因结结实实的一拳打歪,鼻血流个不停。 对方失去了反抗能力,伯因又是两拳,打得对方眼冒金星。 其他情报局的人也没有坐视不管,果断把负伤的废物拽了出去,新的成员拿着枪往里面冲来。 “砰!砰!” 这些人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生死关头顾不得保证伯因的绝对安全,不惜朝他的非要害部位开枪,试图借此瓦解掉战斗力,趁势闯进来。 伯因眼疾手快,躲在了墙边,抄起一个凳子往门上抡去。 “嘭!” 椅子砸在门上,挤进半个身子的情报局成员用双臂挡了下来。 “你们再不投降就来不及了!”伯因拼了命抡着,心里催促着莫莱斯快点过来,照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二十秒都坚持不下去了。 在他焦急万分时,外面传来密集的枪声,堵在门口的情报局成员们纷纷发出惨叫声,没人再有功夫推门了。 “我投降!我投降!” “别杀我!!我投降了!”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到了再也没有转机的地步后,情报局仅存的成员扔掉了武器投降。 莫莱斯才不管这些,要是他们再晚来一会儿,这群人还指不定把伯因怎么样,因此他一个没留,当场全部击毙:“会长!是我!” 听到莫莱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伯因松了口气,抬手去开门,却发现门还纹丝不动,根本打不开,他低头看向丹尼尔:“丹尼——丹尼尔!你怎么了?!” 只见丹尼尔的身下汇聚了一滩鲜血,紧闭着眼睛,身体好似还在试着劲,本能地服从着伯因的命令堵着门。 “怎么了?!”莫莱斯在门外问道,“快!跟我把门打开!” “丹尼尔!”伯因把意识涣散的丹尼尔扶起来后,才发现他的背后不知何时中了一枪,“撑住!你给我撑住!!” “咳……咳……”丹尼尔说不出话,喉咙里往出呛着鲜血。 伯因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终于有些冷静不下来了,冲着生命在他怀里控制不住地流逝的丹尼尔吼道:“丹尼尔!别睡着!撑住!他们来了!” 依丹尼尔身下那滩血来看,他中枪有一小会儿了,但他不曾和伯因说过,哪怕肚子都被打烂了,还硬撑着只身一人堵门。 他知道,这门不能被推开,推开之后伯因就会有危险。 而他几个月前自告奋勇和伯因一起来时,就和莫莱斯等人作出过保证,他会保护好伯因。 他做到了。 “咳、咳……”丹尼尔的眼眶里泪水打转,那是因为痛彻心扉的疼痛,也是因为濒临死亡的恐惧,“会、会长……” 伯因双眼血红:“你必须给我撑住!听到没有!” “嘭!”莫莱斯带人推开了门,“怎么回事?!” “他中枪了!快!帮我!”说着伯因强忍着手臂伤口崩开的疼痛,要把丹尼尔背到自己身上。 “我来背!”莫莱斯知道伯因有伤,主动来背丹尼尔。 “啊!疼疼疼!”丹尼尔惨叫着。 伯因眼睁睁看着莫莱斯背起丹尼尔时,丹尼尔背后的狰狞伤口处流淌出了蒸腾着热气的肠子! “别动!!”伯因脑子里轰轰轰的炸响,他叫住了莫莱斯,把丹尼尔轻轻放下,“没事没事,别往后看,听我的,别往后看。” “啊……嘶……”丹尼尔呛着血哭了出来,“我……我好疼……” “别哭!”制止丹尼尔的伯因却滴下了热泪,“不许哭!” 赶进来的平等会成员看到丹尼尔可怖的模样,下意识想发出叫声,莫莱斯沉着脸捂住了对方的嘴。 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像丹尼尔这样的负伤者,这种创伤根本没有救活的可能,更不用说他们要赶着撤离,等他们安排到救治,已经来不及了。 平等会的众人静静看着伯因与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做生命最后的告别。 “我……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丹尼尔问道。 伯因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脸庞稚嫩的年轻人。 “您、您……没事吧……” “我没事。”伯因摇摇头,向几乎看不清东西了的丹尼尔展示自己的身体,“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丹尼尔咧开了嘴,整齐的牙齿被染成了红色,“您快走……再、再不走就……就来不及了……” 伯因怎能放下这个为了保护自己而来到生命尽头的年轻人:“怕吗?” “伯因。”莫莱斯提醒道。 “你先带人下去。”伯因吩咐完莫莱斯,帮丹尼尔擦脸上的血,“怕吗?” “他牺牲了。”莫莱斯又提醒道。 伯因看着怀里没了呼吸的年轻人,颤抖着吐出了一口气,自顾自说着:“没事的,不用怕……” “走!”莫莱斯在战场上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他感同身受。但此时时间紧迫,他们没时间和丹尼尔做正式的告别,“先出去!” 伯因被莫莱斯一把拉起,跨过走廊上一具又一具尸体朝楼下撤去。 —— “往哪走?!”南区军用仓库的旅馆里,诺德跟着迪亚兹逃到了四楼,又逃到了五楼。 迪亚兹打光了子弹,流畅地换着弹匣:“能拖多久算多久,这么一会儿根本不够墨菲逃出情报局的监视范围。” 诺德把碍事的帽子甩掉:“支援怎么还没有来……再不来我们就完了……” “现在没时间指望别人了……”迪亚兹带着诺德逃到了顶楼六层,“把你的子弹给我,我来拖住,你去找路!” “接着!”诺德把兜里的三个弹匣都扔给了迪亚兹,随后四处寻找他们可以撤离的通道。 “砰!砰!”迪亚兹为了节省子弹,只在情报局的人露头的时候朝着楼梯口开枪,这一举动压得情报局没人敢不要命冲上来,“快!” “呼!呼!”诺德跑遍了整个六层,都没有找到可以供他们离开的通道。最终他来到一间客房里,把窗户打开了一半,朝下看去,在见到楼下诺德跟随着人流都快要逃出这条街时,他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容。 好像逃出去的那个人是他一样,有生的希望的是他一样。 “嗯……” 他叹了口气。 并非是感到绝望,而是有些许释然的感觉。 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半年前维拉克把一箱子的钱交给他,把他赶出危险的莱泽因的那种心境。 一直被别人照顾着的他,终于也照顾起别人,有了把托别人一把,去往更高的能力。 目视着墨菲消失在街头,诺德的内心平静下来,他找到了伯因,亮出了自己只剩四五发子弹的手枪:“没有路了,除非从楼上跳下去,但就算是没摔死,也会立马被情报局的人抓起来。” “怕吗?”迪亚兹问。 “不怕。”诺德把枪口对准了楼梯口,只要那里出现情报局的人的身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我们可能……”迪亚兹填装最后一个弹匣。 诺德的手撑得笔直:“那也值了。” 迪亚兹没说话。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三个人就能为平等会立这么大的功,死也值了。”诺德看上去很洒脱,但迪亚兹能看出来他是在装着不怕,“我想成为维拉克那样的人,现在应该算得上了。” yawenba.net —— 墨菲双手插兜,为了不引起怀疑,冒险抬着头快步撤离着。 一想到迪亚兹、诺德现在正面临极其危险的局面,他就无比愧疚。他想和他们一起战斗到最后,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这么做只会磨灭迪亚兹、诺德最后迸发出来的价值。 “去哪?”突然,两个人挡在了面容清冷的墨菲身前。 墨菲认出了来人是平等会情报部门的部长查理斯,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其拉入了街道旁的一家酒馆里。 “那边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进入酒馆,避开了可能存在的监视后,查理斯问起情况。 “情报局的人发现异常了,我哥——迪亚兹同志和诺德同志为了掩护我撤离,都留在旅馆里吸引情报局的人了。”墨菲的心中升起了希望,有查理斯带人来了,那他们二人有可能被解救出来,“你们现在有什么营救计划吗?要快了,不然他们很有可能会……”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发现情报局一早调来的人在封锁周围街区。现在别说去营救迪亚兹和诺德了,我们要是不及时撤离,也会陷入危险中。”查理斯道。 墨菲情绪激动起来:“那他们呢?!就该被放弃吗?!” “不是这个意思!”查理斯安抚救人心切的墨菲,“他们不应该被放弃,所以我没有离开不是吗?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救他们!” “那我们怎么办?”心情起伏的墨菲眼里甚至含着乞求。 他只希望迪亚兹和诺德能够活下来,只要他们能活着,他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我们现在需要冷静,不能盲目行动,以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情报局的人。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第一时间把我们包围。”查理斯一直在冥思苦想,“硬碰硬不可取,我们得另想办法。” “那还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情报局他们的中枢在哪吗?”查理斯充满期盼地问道。 墨菲想起了诺德说过的,旅馆对面那栋楼的某间房,那里似乎一直有人在监视他们,而且那里是最早的可疑点:“我知道情报局最早在哪里监视我们,那个地方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用。” “在哪?!” “在旅馆对面的那栋楼里。” “现在我们只能拼一把了。”查理斯看着酒馆里自己手下的几十号人,“如果情报局的局长洛克施瑞福在那里,如果我们能拿下那里,事情就还有转机!” “你想……”墨菲震惊地看着查理斯。 查理斯点点头,说明了自己的大胆猜想:“我们得化被动为主动。” 第二百二十四章:全面撤离 窝在家里好久,每天深夜码字,作息稍有些乱。其实我自己没感觉怎么样,但父母都看在眼里。 父亲每天把我往出赶,还专门请出了我姥姥,让我姥姥给我打电话念叨了好久……一个年轻人被一个老人强调了几分钟一定要保重身体的感觉可真是太奇妙了。 所以虽说我每天待在家里很快乐,但迫于家人对我的关心,还是出去溜了一圈。 可敢信,我去的ktv点歌榜第一名是《国际歌》(我当然是跟着高歌了一曲)。 晚上呢,就是和朋友喝了点酒聊聊天,谈了谈在体重方面的焦虑,谈了谈对未来的规划。 总之依然是愉快的一天(生活肯定会有很多的不如意,只是我学会了选择去看到美好,放大美好)。 临了到码字的时候,想了一下,既然是休假,那就休得彻底一点吧。每个月有那么两三天没有码字,做一些其他同样有意义的事情,哪怕只是发呆也挺好的。 YY小说 更何况次日还会补上来(明日结束第三卷)。 想完决定随便写点东西,不用那么认真去写,就简简单单像是分享日常一样,把我的情况汇报给大家。让大家知道,在你们屏幕对面的那个普通人,今天过了普通却快乐的一天,他计划晚上弹会儿琴或者看会儿电影,明天再去写东西。 当然,这个人仍不忘了向你们求票。 当然,这个人仍不忘了向你们求票。 当然,这个人仍不忘了向你们求票。 那么就说到这里。 我听歌会控制不住盯着歌词看,现在在听很好听的歌,我要去全神贯注地听歌了。 老样子,祝大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希望大家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我爱你们。 第二百二十五章:无题 南区军用仓库附近、迪亚兹他们居住了大半个月的旅馆内 迪亚兹和诺德打光了所有子弹,再也没什么办法和人数远多于他们的情报局进行对抗了。 眼看着楼梯间情报局的人又做了几轮试探,在基本确认二人没有了子弹后,开始稳扎稳打地向上推进,用不了十多秒就要上来时,诺德急了:“我们要么跳楼吧。” “为什么?”脱大衣的迪亚兹一愣。 “被他们抓到肯定免不了一顿严刑拷打。”诺德对维拉克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印象深刻,“我绝对经不住那个,可也不想背叛维拉克、平等会,那还不如现在一死了之。” “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迪亚兹脱去碍事的大衣,挽起袖子,“没枪了我们也应该继续战斗。算是告诉他们,我们真正依仗的不是手里的武器,而是内心的武器。就算不为这个,多拉个垫背的死也值得。” 诺德有些许动容,他打消了鼓起勇气跳楼的打算:“……那就拼了。” “跟在我后面,小心点。”迪亚兹格斗技巧精湛,看到情报局的人冲上来后,第一个迎了上去。 —— 平等会情报部门部长查理斯、墨菲和一众成员装作互不相识的模样,陆续进入了旅馆对面的那栋大楼里。 “几楼?”查理斯问。 “七楼。”墨菲回想了一下监视他们的情报局所在的楼层。 “你们守住大门,你们从电梯上,待会儿七楼汇合。”查理斯进去之后,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把人分配完毕,“墨菲你跟我从楼梯走。” 洛克施瑞福带着情报局的人进入这里监视迪亚兹时,为了不惊动对方,特意假扮成了来莱泽因旅游的旅客,因此除了房间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安插人手设防,这给了查理斯他们一个以攻为守,扭转局面的机会。 一行二十多人上了七层之后,根据墨菲的印象,来到了一间房门前。 查理斯亮出了短刀环顾众人,众人心领神会,也纷纷拿出了短刀抵在身前。这一幕吓到了同一楼层正好在走廊上的住客,只听其尖叫了一声,迫使查理斯不得不立即一脚踹开了门,带着人冲入洛克施瑞福所在的房间。 “嗖!” 查理斯的作战经验也算丰富,率先进去迅速地朝一个情报局的成员掷出短刀。将之击倒在地后,一个箭步扑向洛克施瑞福:“把其他人干掉!” “是!”平等会成员接连拿刀扑向了来不及招架的情报局成员。 墨菲也凭借着出色的格斗技巧把一个举起枪想反抗的情报局成员一脚扫翻在地。 没花半分钟,查理斯、墨菲等人就解决掉了五个情报局成员,制服了全程发懵的洛克施瑞福。 “怎么人这么少。”查理斯还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斗,没成想就五六个人,直接被他们一个照面处理干净了,“马丁,你带人出去控制住被惊动的住客,别让他们打电话发消息传播出去。” “是!”一个叫马丁的年轻人叫了六七个人和自己出了房间,去维持七楼的秩序。 “平等会的?”被麻利捆住坐在沙发上的洛克施瑞福阴沉着脸问道。 “是的,和你一样干情报工作的。”查理斯把房门关上,坐在了洛克施瑞福的对面,打量桌上齐全的留声机、酒、甜点、水果,“就是没你这么滋润,搞个监视工作还有吃有喝的。” 洛克施瑞福的表情很难看,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平等会的人反过来抓住,更没想过平等会的人这么胆大,敢在他在周围街区设下的重兵的情况下杀过来:“平等会还有情报部门?” “不可以吗?”查理斯喜欢政府的人这么轻视他们,这样他们越容易出其不意占到便宜,“好了,这些以后有的是机会聊,现在先说重点吧。附近几条街区里上千人的政府军,是在听你调遣吗?” “当然。”洛克施瑞福很是硬气,脸上没丝毫胆怯,“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敢过来自寻死路。这世界上真的有嫌命长的人吗?好像是有一点,还刚好都汇集在了你们平等会里。” “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就没必要用满是威胁的语气和我这么说话了。”查理斯把旁边的电话机拉过来了一点,“现在马上通知他们去北区集结。” “你觉得我可能会答应你吗?”洛克施瑞福冷笑,“他们是我唯一的依仗,我不照你说的做,你们也不敢动我。可我说了,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嘭!” 还没等洛克施瑞福得意两秒,查理斯就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平时身上没受过一丁点苦,向来只有自己动手打别人的洛克施瑞福差点被这一拳打晕过去:“呃……嘶……” “不说我现在就杀掉你,然后趁他们还没有完全封锁街道撤离这里。”查理斯平静地看着洛克施瑞福。 “你不敢杀我!”洛克施瑞福缓过劲来,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怒道。 “查理斯同志!”一早就跑到窗户前拿望远镜看对面旅馆情况的墨菲叫道,“我看到了!我哥和诺德都被情报局的人给抓住了!” “他们有危险吗?!”查理斯大步过去,捡起地上的一个望远镜,也看向对面旅馆。 墨菲喜悦地道:“应该没有!情报局的人只是抓了他们,没有伤害他们!” “看来洛克施瑞福是想活捉他们。”没看清情况但放下心了的的查理斯放下望远镜,转身看向了被平等会成员团团包围,气愤不已的洛克施瑞福,“不出意外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我们得在那之前设下埋伏,一举救下迪亚兹、诺德。” “你们真正的目标在哪?不是墨纳馆吧?”手下尸体的血流淌了过来,洛克施瑞福一脸厌恶地往边挪了挪。 查理斯做事不拖泥带水,一拳没让洛克施瑞福屈服,就上前从一具尸体身上拔出了自己的短刀:“猜对了。” “你们真正的目标是别的地方的军用仓库?”洛克施瑞福又猜。 “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拨通电话,把附近政府军的调去北区。”查理斯重新坐到洛克施瑞福对面。 “为什么是北区?” “东西南北哪个都行,总之把这些人调离市区就好。”查理斯道。 看上去查理斯真的无所谓,但他实际选择北区是有原因的。平等会现在整体搬迁到了北区避难,他现在故意把政府军往那边支开,反而会显得平等会不在意北区,这样有利于之后政府搜查时降低对北区的怀疑。 “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洛克施瑞福有意拖延时间。 “你还有四秒钟。” “好,我打。”洛克施瑞福拿起了电话,“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在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那样的话你们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查理斯看着洛克施瑞福自信的面孔问道:“你觉得你是会为了政府牺牲自己的人吗?” 洛克施瑞福的表情僵住。 他可不会为了政府牺牲自己,那样就算立了功,他死也了没办法去享受其带来的好处了。与其为别人做嫁衣,还不如自己苟活。 “打吧。”查理斯催促道。 洛克施瑞福拨通了电话,盯着查理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咬牙切齿道:“我是洛克施瑞福。” 查理斯尽管嘴上说着料定了洛克施瑞福是什么人,但为了避免突发情况,他还是攥紧了刀,等待突发情况下做出即使的应对。 “上头的命令,让你们即刻赶赴墨纳馆,保护各国代表团。”洛克施瑞福结合当下的局势,找了个理由把手下的政府军往北区调去,“这里不用封锁了,没有必要了,抓紧时间过去……” 听洛克施瑞福把该吩咐的都吩咐完,查理斯做出“挂断”的嘴形。 “啪嗒。” 洛克施瑞福挂掉了电话:“可以了吗?”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平等会成员格外感慨。 他们基本都听说过洛克施瑞福的大名,知道他曾差点覆灭了平等会,知道落到他手里的人,经过他的审讯几乎都会全招。 可谁能预料到,当他们抓到了洛克施瑞福,要挟他的时候,他是这么容易在死亡面前妥协。 这才几分钟?连拷打都没有,拢共就是查理斯打了他一拳。 “你们去盯着政府军的动向,他们要是没有去北区,立即向我汇报。”查理斯先给手下安排了任务,而后又叫了两人把洛克施瑞福的衣服不由分说地扒掉。 “奥马尔,你把他衣服穿上,拿望远镜站到窗户那去。”查理斯挑出一个和洛克施瑞福身形差不多的下属,命其伪装成洛克施瑞福站住窗口只留个背影。 “你——”洛克施瑞福打完电话后,查理斯就没正眼瞧过他,在奥马尔换衣服时,其他人把洛克施瑞福绑得更紧了些,用布子缠住了他的嘴后,就直接扔进卫生间里了。 墨菲在窗前关注着下面的动向:“他们押着我哥和诺德出旅馆了!” “多少人?” “七个!” “你们把这些尸体都扔进卫生间,简单清理一下地板。”墨菲临危不乱地安排起伏击,“你们,藏在这、这、还有这,等他们进来后,我一出手你们就跟着上。切记,在没有绝对危险之前,不要开枪惊动其他人。” “是!” 短短的一分钟之内,查理斯就组织着众人把房间大致恢复了原样,并带着墨菲等人藏在了房间各处,等待伏击回来的情报局人员。 半分钟后,政府情报局的二把手霍金斯怀着糟糕的心情,带着六个均在抓捕迪亚兹时负了伤的下属,押着迪亚兹、诺德回到了房间里。 “局长,人抓到了。”霍金斯一时间没注意站在窗户前的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劲,也没对房间里只剩下洛克施瑞福一人起什么疑心,因为剿灭平等会的计划破灭,心如死灰地道,“把人带进来把。” “别推我!”诺德的双手被绑在了身后,进了房间撞开了押着他的情报局成员,狠狠地瞪着窗口的人。 “局长?”霍金斯发觉到了不对劲。 他猛地嗅了嗅,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这诡异的安静。 “不好——”霍金斯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不是去摸枪准备战斗,而是转身逃离。 “冲!”查理斯带人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冲出,一把把短刀在受了伤的情报局成员们看都没看清的时候,就劈头盖脸地砍了下来。 “呃啊!” “啊!” “嘶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六个情报局成员被寻思解决掉。逃得最快的霍金斯也只是跑到了走廊上,还等下楼就被埋伏在楼梯口的平等会同志一刀抹了脖子。 “这……” 诺德和迪亚兹都呆住了。 他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查理斯怎么就突然冲出来把情报局的人都干掉了呢?! “哥!”墨菲上前为二人松绑,“你们没事吧?!” “没事,这是怎么回事?”迪亚兹身上没少挨拳脚,但在弟弟面前没表露出自己的虚弱。 “辛苦你们了。”检查确定情报局的人都死了后,查理斯上前和迪亚兹、诺德握手。 诺德双手同其相握,死里逃生的感觉令他顿时眼泪汪汪:“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们要……” “这里不是情报局的地方吗?你们是怎么……”迪亚兹想问正事。 “我们之前在往这边赶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逃出来的墨菲,墨菲说你们情况危机,必须马上营救。在了解情报局就在你们楼对面后,我们就决定冒险一试,想着趁对方后方薄弱,先断了他们的后路。结果成功了,我们不止抓到了情报局局长洛克施瑞福,还威胁他把附近的政府军调离。”查理斯道。 “反过来把情报局给端了,这招太绝了……”迪亚兹不禁赞叹。 “也幸亏他们想抓活的,没有在旅馆里伤害你们,不然今天的任务会有很大的遗憾。”看到二人安然无恙,查理斯肩上一轻。 他的主任务就是把三个勇敢留在这里充当诱饵的人救出去,要是没救出去,他就没有脸去见莫莱斯和维拉克了。 “洛克施瑞福在哪?”诺德问。 “卫生间里。”查理斯进卫生间把洛克施瑞福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 “呕……”狭小卫生间里浓郁的血腥味,勾得洛克施瑞福犯恶心。 “……这是洛克施瑞福?”诺德犹豫着问道。 他没见过洛克施瑞福,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只听说过其‘威名’,潜意识地就认为对方一定是个硬茬。 可眼前这人,吐得昏天地暗,被查理斯像抓小鸡仔一样提着衣服拖到了客厅里,全然没有一个情报局局长该有的样子。 “嗯。”查理斯点点头。 “诶,你是不是有抓一个叫罗斯的人啊?”诺德记起维拉克挂念着的罗斯,“你把他怎么样了?” 洛克施瑞福大口呼吸着客厅相对而言更新鲜的空气:“呼……呼……” “问你话呢。”查理斯又把玩起了短刀。 “在审讯室里。”洛克施瑞福当即回答道。 他很有自知之明,格外清楚自己能吃得住一拳,但吃不住四拳五拳,更不用说其他手段了。所以与其被一顿毒打后再说,还不如现在就说,最起码能维持一点体面。 “还活着吗?”诺德蹲下问。 “活着。”洛克施瑞福有些不耐烦。 “那就行,维拉克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诺德放了心。 听到这句话,洛克施瑞福瞳孔微缩:“你们真正要袭击的政府大楼?!” “我、我……”诺德惊恐地看向查理斯,“他还不知道这事?那我这、这……” “没事。”查理斯微微摇头,“反正我们要把他带走,他知道了就知道吧。” “真是群疯子!”洛克施瑞福情绪激动,“谁给了你们胆子去打政府大楼的?!你们不知道市里有多少卫兵,城外又有多少政府军吗?!你们必死无疑!必死无疑!” “把他嘴再塞起来。” “是。” 查理斯来到了窗前,查看外面的动向,只可惜他面前的这条街里没有政府军。现在他就只等手下的消息了,如果附近的政府军真的听洛克施瑞福的话离开了,那他们也就可以抓紧撤离。 约莫十分钟后,一人赶了回来:“部长,政府军解除了附近街区的封锁,正在向北区赶去!” “都准备一下吧,我们也要走了。”查理斯面向众人。 “我们去哪?总站那里吗?”诺德又问。 查理斯瞥了一眼发不出声音还陷入震惊的洛克施瑞福:“我们的总站已经搬迁去了北区,所以我们待会儿直接去北区。” 洛克施瑞福又瞪大了眼睛。 他刚把政府军调去北区。 平等会的人都这么大胆吗? “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各种各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好了,我们路上边走边说。”政府军走了,查理斯也不磨蹭,开始组织情报部门的成员有序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 政府大楼前 维拉克背着罗斯,和基汀老师等到了莫莱斯、伯因从楼上下来,顾不得和有诸多想聊的伯因说些什么,只是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同撤出了情报局,被巴奈特带人接应。 “通知他们撤退!”莫莱斯冲巴奈特道。 巴奈特还想和伯因说几句话,但战局重要,便亲自赶赴安德鲁、门诺所在的战线。 “谢谢,他的伤很重,务必照顾好他。”维拉克把罗斯放在了担架上,由专门的接应人员抬走。 “维拉克。”罗斯被抬出来,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他真的获救了。 “好好养伤,之后见。”维拉克目视着罗斯被带走。 莫莱斯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他们超时了不少,现在撤离的时间只剩下最坏可能性中规划的一半:“各位!时间紧迫!按照原计划,小队队长负责好自己的人!有序撤离!之后总站汇合!” “是!”除去在战斗中途就陆续被带走的伤员,其他刚刚脱离战斗的人都分成了多个小股,朝街道的四面八方撤去,向水滴融入了大海一般,眨眼睛就寻不到踪迹了。 “我们也走。”莫莱斯带着伯因、维拉克、基汀、拉宾朝另一边离开。 —— “砰!砰!砰!” “砰!砰!” “砰!” 门外平等会的攻击愈发零散。 “队长!平等会的人撤了!”位居前方战斗的卫兵向马奎尔汇报战况。 马奎尔没有瞎,他也看到了平等会的人在撤离战场。他之所以眼睁睁看着没做任何表态,是因为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追好处大,还是不追的好处大? 追的话,如果一切顺利,自己会立个大功。可如果这依然是平等会的一个幌子呢? 他记得平等会的人有数千,这里也就出现了一千左右,另外的两千多号人呢?他们在哪里? 若这是对方故意调自己离开的计策,自己非但不会立功,就连现在的位置都别想保住。 而且他手下的这八百人,借着政府大楼这天然的防御工事据守没有问题,一旦出去,失去了掩体,失去了火炮的掩护,想打掉上千人的平等会也不容易,到时候说不准辛辛苦苦打一半还会便宜给其他巡逻卫队、政府军。 最后,他身为政府大楼的卫队队长,职责就是守卫这里。就算他不出去,也没人能说些什么。 权衡一番后,他心中有了决断。 “队长!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下属问道。 “不。”马奎尔拒绝了下属的提议,“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好政府大楼,保护好总统阁下以及内阁大臣们。清剿平等会的事情,交给政府军去做就好了。” “可他们逃乱得很匆忙,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下属不甘心看着那群人把政府大楼搞得一团糟,然后可以顺利地逃之夭夭。 马奎尔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名下属,他不想承担没必要的风险,安居在这个位置就好了:“如果这是对方的埋伏,我们出去损失惨重,还失去了保护政府大楼的能力,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下属不再说话。 “只要把份内的事做好,就不会有错的。”马奎尔不再关注战局,转身上楼去安抚楼内的工作人员们,“份外的,是个烫手的山芋,没必要上赶着去接。” —— 十点五十分,政府军姗姗来迟,接管了马奎尔负责的政府大楼的防务。 总统等人重回政府大楼,和其他地方重新建立联系,开始主持大局。 在得知洛克施瑞福失联,交由他调遣的政府军莫名其妙在关键时刻被调去了北区;平等会闯入政府大楼救出了伯因等人;墨纳馆附近爆发了枪战;各地发生几十起未曾造成伤亡却影响巨大的爆炸;整个莱泽因乱成一团的消息后,总统路易·弗朗索瓦气得把办公桌掀翻。 十一点整 布列西共和国总统路易·弗朗索瓦宣布原定于一月五日举行的万国博览会闭幕式取消,将安排皮塞尔将军负责保护好各国参展代表团的安全,即日护送出莱泽因。 同时,莱泽因进入戒严状态,多支政府军开拔入驻。 十一点半,各国的大报社都得知了布列西莱泽因的政府遭到了一场有计划的袭击,而街上大肆流传的《平等论(节选)》、《女性宣言》、《国际歌》等内容,则坐实了平等会正是袭击的策划、行动方。 什么是平等会? 什么是《平等论》、《女性宣言》、《国际歌》? 大报社们疯了一样疯狂收集这些信息,将之刊登在头条上,和夸大的‘布列西政府的统治摇摇欲坠’等字眼勾连在一起吸引眼球。 火把已被举起。 被世界各地深陷黑暗的有志之士看到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怀揣远大理想,愿意付出生命去开辟新世界的人向光靠拢只是时间问题。 —— 当天晚上 “重伤八十一人,轻伤一百四十四人,牺牲六十二人,还有四十二人没有返回,应该还在撤离的路上……” 工厂里,后勤部的部长奥拉克汇报着统计后的情况。 莫莱斯、伯因等干部们严肃地听着。 “各大报社都刊登了我们的事情,市内经过提前的宣传,加上我们的行动并未伤及无辜,现在一切还在我们预估的范围内……”皮雅芙则说明着舆论战的情况。 “在南区军用仓库那边负责吸引政府注意力的三名同志都已被顺利救出,另外我们还抓到了情报局局长洛克施瑞福……” “克洛伊他们被引出来后,遭到了政府军的追击。当时大部分人都逃走了,只有克洛伊选择留下和政府合作,但政府军里的皮塞尔将军没有理会他,当场枪杀了他、一百多名同志……” “我们负责的地方也都顺利……” “我们……” …… 花了半个多小时,把各方情况都听过之后,莫莱斯看向伯因:“会长。” 还没从丹尼尔牺牲的悲痛中走出来的伯因听着此次作战牺牲的同志数量后,抿着嘴良久:“这其实是一件注定会有牺牲,也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在心里哀悼了牺牲的同志们无数次,但这都没有我们把事业干成,证明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来得有意义。” 工厂的食堂里,集结了平等会全部的干部们。 这场胜利他们算是取得了圆满的胜利,可胜利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伤亡三百。 这让他们喜悦之余,心情又格外沉重。 “克洛伊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听莫莱斯讲完来龙去脉。”肃穆的食堂里,伯因低哑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这是我的问题,我当时离开得太匆忙,没考虑到克洛伊真实想法这个隐患,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麻烦,险些致使平等会两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不用这么说,你做得很好了。”莫莱斯道,“没有你充当人质,给我们换来珍贵的几个月的发展期,我们也根本没有能力组织起这样的一场战斗。” 顶点小说 伯因叹了口气:“这场战斗我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该悲伤……总之……我希望大家永远都能记得那些为了改变世界,为了让世界更加美好而牺牲的同志们。我想他们和我一样,不惧怕死亡,而恐慌于自己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未来我们的战斗会更加艰巨,这场战斗只是打响了我们和政府的拉锯战,我们接下来要更加努力地为理想奋斗下去,让他们不白白牺牲……” 伯因讲了许久,众人为其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有人替自己牺牲的挚友鼓掌,因此很是卖力。 “政府的搜查将会是空前的,我们后续的行动需要尽快制定出来了。大家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又是充满挑战的一天。”莫莱斯组织散场,“散会。” “维拉克。” 在维拉克和基汀也准备起身离开时,伯因叫住了他。 维拉克知道伯因迟早会叫他,他们两个人该有一场畅谈,他和基汀告别,来到了伯因的身前:“伯因,好久不见。” 伯因的眼里闪烁着光,他惊喜而又讶异地看着维拉克:“你真的被平等会感染了。” “……是。”维拉克道。 “听莫莱斯说,放弃攻打万国博览会,奇袭政府大楼的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你还在很多环节提供了重要的左右。”伯因问。 “……是。” “你好像不是以前的你了。”伯因对维拉克有太多的好奇,“坐,我很想知道你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什么。” 维拉克讲过无数次了,他本不愿意再讲,但问的人可是伯因,他便又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就是这样。” “像个故事一样。”伯因评价道,“我和你不同,我这个几个月遭到软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和丹尼尔——就是当初你还冒充克里斯的时候,当你司机的那个年轻人,一起看着窗外,想象外面在发生什么。” “听说他上午……” “他牺牲了。”伯因没回避这件事。 “要是我们当时再早一点攻进去……” “其实大家都尽力了不是吗?所以我也不想听到什么‘要是’、‘如果’,现实没有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尽力了就好。”伯因没有被这些可能性折磨。 维拉克沉默了几秒:“你说得对。”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越狱出来,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好像生来就该干这个一样,有意无意地帮助了平等会许多——这个名字还是你冒充克里斯的时候拍板决定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做得比克里斯更优秀。当然,谁也掩盖不了谁的光辉,我的意思是,我很开心能看到你成为今天的这个样子,并且加入到平等会。” “其实。”维拉克静静听完伯因对他的崭新评价,这和他预料的相差不大,所以他还挺平静的,“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一面,想和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是亲眼看着我蜕变的那个人,你也是我无比钦佩的那个人。我很想得到你的认可,很想以最真实的身份,坦诚地交流一下平等理念,还想从你这里再了解了解另一面的克里斯……简单点说,就是以前还装克里斯的时候,就有很多东西想问你了,但因为当时的身份不能说,一直憋到现在。” 伯因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默契地都笑了笑。 “你简直就是另一个克里斯,可你又不是。”伯因很感慨,很欣慰,“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它发生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事情。嗯……克里斯如果可以看到今天这一幕,他一定会开心的。不是因为说是平等会翻开了新的篇章,而是你就好像是上天有意安排的一样,既是重获新生的你自己,也是重获新生的克里斯,带着平等会迈过了最难熬的阶段,走在了正确的路上。” “我在监狱的时候,很多个夜晚都想起过他,很希望能有机会当面和他聊一聊。” “你对着镜子自问自答就可以实现了。”伯因开了个玩笑。 维拉克微微一笑:“基汀老师刚刚离开了,我原本还想着把他介绍给你认识的。他很欣赏你,也想着见你一面。” “罗宾·基汀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能和他分到一个监室,收获这么多,真的很好。”伯因也想认识一下基汀,他甚至有点羡慕维拉克,“也没什么关系,有的是机会,明天还可以一起吃早饭。” “嗯。” “好了,回去休息吧,等忙完这段日子,我会向你请教一下平等论的内容了。” “嗯?” “莫莱斯和我说了,你跟基汀同志在监狱里编撰了更完善的平等论,我之后会认真研读的。” “好,那我先走了。”伯因有一天也要来阅读自己的东西,维拉克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的飞逝,变化的巨大。 “等一下。”伯因叫住了起身准备离开的维拉克。 维拉克停住脚步,扭过头。 “当时……谢谢你。”伯因道。 维拉克知道他所说的,是自己被带去戴曼斯监狱之前,牺牲自己把他救了出去的事。 那是他重获新生的开始。 “也谢谢你。” —— 维拉克来开会时,和查理斯打了个照面,了解到了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人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放心之余他为他们感到骄傲。 事实证明了没有他,别人也可以做得很棒,他确实应该尊重别人的选择,不打着保护对方的名义,剥夺别人奉献的权利。 那三个是安全的,他倒不急着去见了,而是大半夜步行去了平等会控制的另一家工厂。这家工厂负责接收伤员,他特来找罗斯。 经过一番询问,找到罗斯的床位后,维拉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边。 “呃……” 维拉克的动静很小,但还是惊动了罗斯。病床上的罗斯全身被包扎,脸色苍白虚弱:“维拉克……” “你醒了。”维拉克忍着疲惫露出笑容。 “早就醒了……一直在等你来……”罗斯断断续续道。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为了保守我的秘密,遭受了洛克施瑞福很多的虐待吧……对了,和你说个好消息,我们把洛克施瑞福抓起来了。你抓紧把身体养好,到时候也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 “维拉克……”罗斯打断了维拉克的话,眼眶里泪水打转。 维拉克还以为罗斯是太激动了,笑着想让他平复下来。 “道恩死了。” “……什么?”维拉克的笑容还没聚起来,就又散去。 “道恩……也被抓了……”罗斯的泪水流下,滴在了洁白的枕头上,“洛克施瑞福拿……拿他家人的性命要挟他……让他说出你的秘密……” “道恩……”维拉克愣住了。 “他为了救我……为了保护他的家人……为了保守你的秘密……选择了自杀……” 维拉克的心忽然绞痛。 罗斯的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他在临死前……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要你把承诺给他的生活……实现在别人身上……” ——能出去的话,我就去找我的家人,然后过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我出去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你能过上你刚刚所说的生活。 维拉克失约了。 他没让道恩过上平凡而又美好的生活,道恩却为了保守他的秘密而死。 虽然罗斯没说,但他很清楚,如果道恩被抓了之后,把他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洛克施瑞福是会放走他的。 可道恩没这么做。 他把维拉克的秘密,又或者说维拉克所描绘的那个世界,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了。 这一刻,他保护的并非是维拉克,而是新世界。 “我会的,我会保证大家平等地生活,获得尊重,自由、幸福地活着。”维拉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向罗斯郑重承诺,“就算是需要把我的生命垫在开拓的路上,我也愿意。” 第二百二十六章:唱响国际歌 “这个给你。”悲伤气息延续了很久,维拉克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交给了罗斯。 罗斯缓缓接过,借着深夜里唯一亮着的几盏灯的光芒,轻声念出上面的内容:“国际歌……这是什么……” 维拉克坐在他旁边,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先看完。” 几分钟之后,罗斯将纸上的内容全部看完,有点激动地看着维拉克:“好……太好了……可能以前的我……还不能多么感同身受……但现在……我能感受得到里面的力量……” “这是普鲁曼帝国那里传来的,它简洁明了直指要害,比我们先前的任何理论理念都要适合传播,被大众看到。”维拉克说起专程为罗斯拖延至现在的作曲一事,“但它还不是一首歌,是我们想把它变成歌,以歌的形式传递出去。” “以歌的形式传递出去……这是个很好的办法……”罗斯明白了维拉克把这个拿给他看的目的,“所以……你是想让我来作曲吗?” “没错。”维拉克点头,“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后来得知你被抓住,就特意等着把你救出来让你来创作。” 罗斯对此感到意外,他又重扫了一遍纸上的内容:“特意等我?为什么……你们就不怕我死了……你们白白等这么久吗……” “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平等会的莫莱斯同志得知政府抓住了你,可你仍坚持为我保守秘密,被你的意志所打动。我们一致认为,如果要为国际歌谱曲,那你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也坚信,你会坚持到我们来救你的那天。”维拉克道。 “你……做到了是吗……” “嗯?”维拉克帮罗斯倒了杯热水,“什么意思?” 罗斯被搀扶着坐了起来,接过了温热的水杯:“越狱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你说你出来之后要找平等会……看样子你成功融入进来了……” “……是的。”维拉克看着罗斯珉着水,“还算顺利。” 在回来重新面对平等会之前,维拉克惶恐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不计其数的漫长深夜里想象出了自己回来后的各种可能性。 结果他所碰到的,是他想象出的那些结果里最好的几个之一。 “既然你们这么相信我……那就交给我来谱曲吧……”罗斯费力地喝了小半杯水,又捧起了写有国际歌内容的纸张,“但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加入你们。”罗斯道。 病床前静了几秒,维拉克问道:“我记得你想做什么,你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继续弹奏钢琴,做一个音乐家。” “可能……我找到了更有价值的音乐吧……”罗斯想起了道恩临死前与他对视的那目光,“也可能……是道恩……” “道恩的事情,我会去做的。他并不是在要求你,你不用因此受到影响。”维拉克怕罗斯是觉得自己背负起了一条命,才选择了也投身于这项事业中。 罗斯晃了晃脑袋,继续无力地道:“我知道……他只是让我把话转告给你……可那些话从他说给我……再到我说给你……过了太久太久……它在我身子里、脑子里打转……我也无法置身事外……以前我没想过我的人生会充满这么多波折……我在审讯室里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遭受这一切……翻来覆去地想……日以继夜地想……最后我得出了个结论……这应该是有原因的,而答案需要我自己告诉我自己。” 这点和维拉克,和平等会里很多人有点像。 他们都是在抗争中寻找着答案。 “你知道加入进来意味着什么吗?”维拉克被罗斯的话所触动,不放心地问道。 “会很危险……我之前那些黑暗的经历或许会成为常态……死亡也将近在咫尺……”罗斯很清楚,他做这个决定明显不是临时起意,“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在严刑拷打里坚持下来吗?” “为什么?” “当初莱克特拷打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罗斯反问。 维拉克顿住,他正要回想究竟是什么力量令他变得坚韧不拔时,罗斯说了起来:“我和你当时想的一样……是同样的力量救下了我……让我重获新生。” 2kxs.la 重获新生。 这几个字不久前才被伯因提及,伯因说维拉克既是重获新生的自己,也是重获新生的克里斯。 “那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加入平等会,为平等而战,立志让这个世界变得平等、团结、自由、美丽?”维拉克不再劝阻罗斯,他知道,罗斯和千千万万个他一样,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正确所影响。 “我愿意。”罗斯郑重其事地道。 “那欢迎你加入平等会,罗斯同志。”维拉克很有仪式感地在病床前向罗斯伸出了手。 罗斯看了一眼,抿嘴微笑着和维拉克握了握手。 —— 凌晨 维拉克回他所居住的工厂的员工宿舍时,发现宿舍门口站着三个男子,看身形像是迪亚兹、诺德、墨菲:“做什么呢?” “你回来了!”站在门口闲聊打发时间的诺德定睛一看,确定来人是维拉克后,上前与之相拥。 “怎么样?”维拉克笑着看向向他走来的迪亚兹、墨菲。 “真是九死一生,你是不知道,当时……”诺德抱完感慨起自己难得有了的非凡经历,“幸亏我和迪亚兹身手可以,子弹没了靠着拳脚拖延了一段时间,等到了查理斯他们的营救。” 维拉克不觉得诺德的话里有什么夸大,以渺小的三人充当诱饵,牵制政府大量兵力,其危险性必然难以想象,也必然是行走在死亡的边缘:“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挂念你们,但我也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出色地完成任务。” “我们做到了。”迪亚兹脸上挂着微笑。 “一切顺利。”墨菲也跟着道。 维拉克同二人都来了一个怀揣饱满情感的拥抱:“谢谢你们……” “也谢谢你。”迪亚兹道。 外面很冷,维拉克呼出一口冷气:“原本我是有很多话想和你们说的,可真正看到你们站在这里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要问了。” “什么?”诺德又凑了过来。 “之前我说过,你们之所以愿意留在平等会,是因为我在这里。可靠着这个念头是不行的,对我们而言都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我给了你们一段时间考虑,我想,现在是你们真正决定是留是走的时候了。”前脚代表着平等会同意了罗斯的加入,后脚维拉克正式地问起了三人。 “我愿意。”迪亚兹道。 “我也愿意。”墨菲道。 维拉克看向了难得憋到最后才发言的诺德。 诺德待三人的目光全汇聚在自己身上后道:“我愿意加入平等会。” “头一次没抢着第一个说,是有点犹豫了?”维拉克好奇地问。 “没有,我是觉得回答得太干脆显得不稳重,这么重要的事情,沉默了十来秒再说会更有分量。”诺德咧开嘴,说明了自己别出心裁的缘由。 “你小子……”维拉克大笑着一拳锤在诺德的膀子上,“好了,这么冷的天,都回去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谈。” “好,那我们先走了。”迪亚兹向维拉克道别。 维拉克看他们朝外面走去,站住了脚:“你们不住这里?” “这里人满了,我们被安排去了另一个工厂里住。”诺德解释道。 “路上小心。” “会的,晚安!” “晚安。” 目视迪亚兹、诺德、墨菲三人离开,维拉克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宿舍里,没成想宿舍里一个人都没睡,都在聊今天的作战。 “回来了?”基汀在书桌前看书。 “嗯。”维拉克搓了搓手,“伯因和我简单聊了聊,他还说了对您很感兴趣,明天吃早饭的时候和您认识一下。和他聊完我就去看望了罗斯,顺便把国际歌的内容拿给了他,他同意谱曲,并主动申请加入了平等会。回来的时候又碰到了诺德、迪亚兹、墨菲,大冷天的,他们估计在门口等我很久了,我和他们说了会儿话,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了。” “诺德他们之前是来宿舍里找你,见你不在,又怕打扰别人休息,就去外面等你了。”基汀放下书,摘掉了眼镜。 屋子里暖和多了,维拉克脱掉了大衣,挂在一边:“计划算是顺利结束了,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们就出发吗?” “嗯,从今天开始政府会封锁莱泽因,我们出去也不容易,总之能找到机会就抓紧离开。”基汀道。 “那那个事……”维拉克想说黄金,可不敢随意声张。 “明天和他们见面的时候,正式说一下吧。” “好。” —— 一月五日 原定的万国博览会闭幕式已经取消,各国代表团撤离得太过匆忙,让墨纳馆几乎是眨眼间就从热闹非凡变得冷清死寂。 政府大楼经历了一场战斗,满地狼藉,正在进行着重建修复工作。 市内遍地纷飞着平等会散播的刊登《平等论》、《女性宣言》、《国际歌》内容的纸张。 尽管政府军出面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进行清理,但这好似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东西怎么都除不尽。他们刚把一条街道张贴的纸张撕掉没多久,新的纸张又飘得随处可见。 市民们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回家里,生怕被政府搜到,被直接当成是平等会的人抓起来,不过因为这些内容出现得太密集,他们或多或少都看到了其中的内容。 浪潮率先在更愿意去改变,更有冲劲,更不畏的年轻人中掀起。 学校里,黑板上总是在上课之前被人写下国际歌的内容,老师们警告了无数遍也无济于事。 家里,孩子们在父母的呵斥下,愈发起劲地收集平等会的内容。 一个又一个小的交流团体诞生,他们在课间,在放学后的小巷子里,在每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交流起平等理念,交流起何为觉醒,何为权利。 —— 北区工厂里 “政府的人在进行严密搜捕,目前北区的搜查力度相对而言最弱,我们猜测这是由于政府昨日捣毁了克洛伊他们的据点,查理斯又故意把政府军支来北区,让他们认为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大型站点了。” “平等会的预备成员激增,仅昨天一天就达到了五千,加上之前的累积,现在已经有三万有余。我们必须得着手安排正式吸纳他们,扩充我们的力量了。” “伤员们急需药品,我们之前的储备远远不够。” “莱泽因已经被彻底封锁,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不过这样的封锁应该持续不了太久,迫于各方的压力,最多一周政府就得在管制下进行一定的开放了。” 吃早餐时,伯因和莫莱斯顺便听着负责各方面事务的干部们汇报情况。 莫莱斯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仔仔细细说给了伯因,伯因也在努力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接手他的工作:“这段时间保持好我们的隐蔽,政府是拖不过我们的。预备成员的事情,今天下午组织会议进行解决。现在药品的流通渠道一定被紧盯着,但伤员们不能没有药,这件事我们中午开会商量怎么解决……” “是。” “明白。” 干部们汇报完先一步离开,伯因看向了和他、莫莱斯同桌吃饭的维拉克、基汀:“您就是基汀吗?” “是我。”基汀一直听着伯因处理事务。 “久仰大名了,您当初协助拉威尔执政,在很多方面一定有着丰富的见解。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加入平等会,也很希望能从您身上学到珍贵的经验。”伯因道。 “我也很希望能从你的身上学到新的东西。”基汀微笑着说道。 二人边吃早饭边交谈许久,在简单认识,互相有了了解后,维拉克帮着引入了正题:“正好就我们四个人在,和你们说件事情。” “什么事?”伯因喝了口水问。 “这段时间忙完,我和基汀老师想去敦曼一趟。” “去敦曼做什么?” “说来话长了,当初拉威尔被推翻时,拜托了基汀老师帮助转移资产。后来基汀老师转移完,拉威尔惨遭枪杀,基汀老师也被抓去了戴曼斯监狱……”维拉克长话短说,把黄金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伯因和莫莱斯对视了一眼:“你的意思是,敦曼那里,有基汀同志藏的黄金?” “没错。”维拉克道。 “有多少?” 维拉克看着基汀,等待他来回答。 “价值两亿金克。” 第二百二十七章:旧南约 伯因和莫莱斯像变成雕塑了一样,保持着询问价钱的姿势一动不动。 基汀重复了一遍:“那些黄金价值两亿金克。” “两、两亿。” “两亿……” 伯因出身不俗,莫莱斯也没少见大场面,但听到两亿金克这个天文数字,他们还是都有点不敢相信。 几个月前维拉克帮着他们靠卖托马斯家族的情报,从各处获利近千万金克。光是这么一笔钱就让他们的发展飞速增长,从一个被政府追着跑的小组织,变成了可以正面与之作战的力量。 现在他们迎来了新的发展期,这比当时多了二十倍的巨大财富会让他们成长成什么样的庞然大物,没有人能想象得到。 “我先问一下,这笔钱你们打算拿来做什么?”伯因冷静下来,先问最重要的问题。 在基汀、维拉克主动说明这个秘密时,他心里就基本有了数,可在没有得到亲口承认前,把这笔钱和平等会挂钩很容易引起别人反感。 “当然是用来帮助平等会发展。”基汀的话让伯因放下了心,“黄金并不属于我,我只是帮拉威尔转移,而拉威尔也已经死了,那这些本就是剥削自平民的财富,放在平等会的手里用以实现平等的世界,我想是最适合的。” “谢谢……”伯因对基汀格外钦佩,毕竟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没几个人会选择拱手相让,“你本可以自己拿着。” “要是没有遇到维拉克,而我又通过其他途径出狱了,那我会留给自己。”基汀不忘把功劳往维拉克的身上推。 维拉克摆了摆手。 “过了两年之久,存放的黄金恐怕会有些什么意外,你们再多带点人过去吧。”因为先前敦曼爆发了内战,所以平等会还没有在那里建立站点,伯因担心以二人的力量很难在那边站稳脚跟,决定让他们多带些人过去,顺便还能趁那边逐渐安定下来,把平等会的分站给建立起来。 “暂时不用。”基汀谢绝了伯因的好意,“最近莱泽因的封锁很严密,我们出行的人多了容易引起注意。敦曼那边也是,黄金的事情太大了,我们接触的时候越小心、越不惊动别人越好。所以就先我和维拉克过去,等我们把情况搞清了,就联系你们。” “也好。”伯因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两亿金克任哪方势力都会眼红,他们一旦惊动了敦曼当地人,让当地势力察觉到了黄金的存在,那么就别想在离这么远的情况下,从对方手里把黄金抢回来了。 黄金的事情,需要无比谨慎地调查,在有了周密的计划后才可以安排运回来,或者用在其他地方。 “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只要黄金还在,你们就一定可以妥善安置的。”经过两个月的接触,莫莱斯对二人很放心。 一方面维拉克和基汀互补,一方面他们都无比信任对方,培养了极为难得的默契。 黄金的事情也只能他们两个配合着,才有希望拿下。 “放心吧。”维拉克开口说起此次远行的规划,“等我们把黄金的事情解决完,就再去一趟普鲁曼,了解一下那里的组织,学习他们的先进理论。” “这样更好,资金、理论方面的短板都能补齐的话,我们就真的没什么太过需要头疼的事情了。”伯因对维拉克在搞定黄金之后的安排没有异议。 莫莱斯问:“那你们打算具体什么时候动身?” “等咱们这边挺过这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吧。”维拉克道。 “这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每个干部都是出色的,可以独当一面的。而且莫莱斯在制定攻打政府大楼计划的同时,配套的后续应对之策也都有了一些构想,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构想落实。”伯因让二人不要担心。 “嗯,那就可能再过几天,我们就出发了。”基汀明确了一点时间。 “过几天天气会更冷一些,但也确实没有办法,总不能等到四五月份天气转暖了才出发。那就辛苦你们了,远在异国,很多事情我们都难以帮上什么忙,需要你们随机应变了。”莫莱斯说着。 基汀点点头,笑眯眯的样子:“我本身就是敦曼人,以前住在旧南约,所以那里还是有点门路的,不论是落脚还是打探消息,都会轻松很多,你们不用担心。” “那好,就提前祝你们出行顺利了。”饭也吃完了,伯因起身,“我和莫莱斯打算去看看洛克施瑞福,要一起去吗?” 维拉克也曾被洛克施瑞福抓住过,而且是被他一手送进的戴曼斯监狱。这几天正好比较清闲,没什么要务在身,他欣然地接受了伯因的邀请,和基汀跟着一同去见这位老对手。 工厂一侧临时改造的监室里,洛克施瑞福很荣幸地成为了被平等会俘虏的第一个人。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监视门前,伯因、莫莱斯、维拉克、基汀四人看着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的洛克施瑞福。 2k小说 洛克施瑞福落魄了很多,还因为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又没有得到特殊优待,饿了一整天,此时正背对着门裹着被子睡觉:“想……怎样……” “不抬头看看都谁来了吗?”伯因贴近了些窗口道。 “呵……”洛克施瑞福转过了身,看到来人后,脸上写满了震惊,“克里斯……基汀?!你们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 “他还不知道吗?”维拉克问莫莱斯。 莫莱斯摇摇头,笑着打量这个再也无法叱咤风云的敌人:“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可以亲自告诉他了。” “其实我不是克里斯。”维拉克往前站了站,向洛克施瑞福说明他的真实身份,“克里斯同志很早以前就牺牲了,我只不过和他长得一样,又机缘巧合加入了平等会。” “开什么玩笑……”洛克施瑞福因被关在这里还要被对方开低劣的玩笑戏弄,感到愤怒。 “你都被关在这里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和你说谎吗?”维拉克面带微笑,“想想我和托马斯家族的卡迈恩……” 洛克施瑞福的面孔又逐渐错愕,他发现平等会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太多。他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找到他们的关键所在,至始至终都深陷于无关紧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洛克施瑞福泄了气,靠着冰凉的墙壁发呆。 “想想还挺感慨的,几个月前我和伯因被你攥在手心里,整个平等会岌岌可危……”维拉克也很意外,放在几个月前他和洛克施瑞福一样,同样想象不到他们会对调。 “对了。”莫莱斯想起什么,叫过来一个负责看管洛克施瑞福的同志,拿来了一本书,“这是在抓他的时候,从他那里搜到的。” 维拉克拿过那本书一看,那正是他当初想着卷钱逃离莱泽因时,所带着的《平等论》:“这是……最初的那一版,由克里斯亲笔写下的平等论。” “这本就是吗?”几人围了过来。 维拉克翻到了《平等论》的最后一页,那里还有他当时内心迷茫,替克里斯写下的第十章章节名‘我们怎么改变’。 时光飞逝,半年过去了,他终于有了继续为第十章所撰写内容的想法。 “我们怎么改变……”维拉克轻声念着那一行份量沉重的字,“先抗争,先把改变世界的权利夺回来,夺回到每一个人的手中。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有了真正决定自己未来的能力后,就自然而然会看到答案了。” —— 一月十一日 距离震惊世界的布列西政府大楼遭到袭击、万国博览会被迫提前结束的大事件已经过去了七天。谷 莱泽因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些许缓解。 明面上,政府大楼修缮完毕,人民继续着他们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暗地里,星星之火或许还没有燎原,但抗争、由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维护自己的尊严、真正地活着等不再甘心被压迫的种子,种在了每个人的心中,有的还在缓慢地萌芽,有的已然成长成参天大树。 平等会积蓄几个月的力量,向世界发出呐喊后,正静候着回音。 北区另一间工厂里,一个废弃厂房被临时改造成了小型会堂。 平等会的会长伯因,带着莫莱斯、维拉克、基汀、皮雅芙、查理斯、诺德、迪亚兹、墨菲、拉宾、安德鲁、门诺、巴奈特等干部们齐聚于此。 修养了一周后恢复了一定行动能力的罗斯也来到了现场。 和诸多工人们、背叛了原有阶级投身到革命事业中的年轻人们一同坐满,眼里闪着光,平静地注视着会堂的中央。 那里,由伊丽莎白拉起的一支合唱团正在伴奏、灯光中,唱起罗斯在病床上完成谱曲的国际歌。 激昂、带着充沛炽烈感情的音乐响起。 庄严、肃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了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伊丽莎白领唱着,在座的人首次听到了真正的国际歌。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恢弘的歌曲唱响。 每个人都感觉到身体发麻,热血在为了真理而翻涌。 维拉克挺直腰板,听着歌曲眼眶不禁泛红。 更让他感触的是,这首被克里斯留存下来的诗歌,最终是由他的恋人伊丽莎白演唱了出来。 他相信克里斯一定能听到这歌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作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台上的伊丽莎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歌声中,和临时组建的,虽不精湛,但感情无与伦比坦诚的合唱团一起高歌。 伯因、莫莱斯等人听着听着,扬起了一点嘴角,热泪滚落而下。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 “就要走了吗?”国际歌演奏结束之后,维拉克和基汀就要离开莱泽因,赶赴敦曼合众国的首都旧南约了。还比较虚弱的罗斯,看着维拉克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有些不舍地问。 “是的,这一趟不止要去敦曼,还会去普鲁曼,应该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维拉克让准备起身的罗斯坐好,“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谱的曲很好,我刚刚都流泪了。” 罗斯点点头。 “你好好休养,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见到一个生龙活虎的你。”维拉克拍了拍罗斯的肩膀,看向了从台上走下来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谢谢你最好的演唱,我想克里斯一定听到了歌声。” 伊丽莎白好似还没从歌声中脱离出来,整个人还颇为激动的样子:“我也要谢谢你,维拉克。” “怎么就不带上我们呢,就你和基汀老师两个人过去太危险了。”诺德和迪亚兹、墨菲也来到维拉克身边送行。 “这里更需要你们,而且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你们需要迸发出最大的价值。”维拉克温柔的目光一一看过三人,“我们走了之后,你们也要坚持学习。尤其是你,诺德,好好认字。” “放心吧。”诺德尴尬地笑了笑,“我这段时间学了不少,等你回来我保证都达到你的要求。” 维拉克微笑着看向迪亚兹、墨菲:“墨菲,你也要好好成长。迪亚兹,照顾好他们两个。” “明白!” “放心吧。” 最后,维拉克等到了伯因、莫莱斯过来。 “叮嘱的话我说了很多遍,在这里就不再浪费时间重复了。”伯因郑重地与维拉克、基汀握了握手,“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完成任务,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有什么事情我们这么远帮不到你们,你们记得联系我们在国外建立的其他站点,要记住你们从来不是一个人。”莫莱斯则和二人相拥。 其他和维拉克、基汀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工人们、平等会的干部们,都献上自己最真挚的祝愿。 维拉克看着会堂里所有人为他们站起,在期待他们几个月的光荣回归,又一次忍不住眼含热泪:“等我们的好消息。” 基汀淡淡笑着,把方巾拿给了维拉克。 维拉克摆摆手没有接下,任由泪水流下。 他深深热爱着平等会,热爱着这群渺小却又伟大的同志们,热爱着他们共同期盼的那个世界。 很多事情都已改变。 他不再是贫民区那个得过且过的人,他带着所有他信赖的人们,走上了伟大的征程。 “好了,我们走了。”维拉克告别了许久,不再久留,帮基汀提着行李,一同走出了会堂。 伯因、莫莱斯等人都站在会堂里,没有出门相送,只是投来他们坚信的目光。 维拉克朝外走了十多米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那乌泱泱一片熟悉的面孔,向他们大声道:“我们终将胜利!” 第二百二十八章:辛老大 莱泽因的封锁虽说严密,但也无法做到覆盖到每一块区域,因此维拉克、基汀离开莱泽因并不算困难。真正给他们造成麻烦的,是市外的大小干道也都有政府军进行排查,这迫使他们只能脱离主路,从偏僻崎岖的,不被人注意的小路上先远离排查圈。 一月中旬,正是布列西共和国北部地区大降温的日子。一处林间,二人都披着厚厚的大衣,维拉克两手各提一个箱子,基汀则在最前面带路。 “去了旧南约会好很多,那里的冬天远不如莱泽因这么冷。”基汀呼出白气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别的国家。”维拉克跟在身后有点气喘吁吁。 “敦曼语练得怎么样了?”基汀问。 维拉克在监狱里一直没松懈过,出来后因为太忙只得搁置学习,更广泛应用的敦曼语还是最近这一周又突击补习的:“我觉得还行吧,您要考考我吗?” “好啊,接下来我们就用敦曼语聊天了。”基汀当即改用敦曼说话。 “好的。”维拉克冻得有点僵硬的脸上绽起一个笑容。 …… 一月十二号下午,二人抵达了距离莱泽因一天车程的基普市附近。 这里明面上没有政府安排的排查人员,一切如初,但维拉克、基汀都有种不安感。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选择绕开基普市,花了两天时间去往更远的图昂市,乘坐火车一路南下,经过几次转乘,在十七号的时候来到了欧拉尔海湾处、沿海城市普西嘉的港口。 港口人头攒动,登船前往世界各地,下船回归故里的人络绎不绝。或大或小的客轮、货轮、渔船将海面铺满,很是壮观。 “老师,票。” 维拉克买完船票回到等待他的基汀身边。 基汀接过一张票,迎着海风,笑眯眯着道:“上次看到这片海,还是我们逃出生天的时候。” “是啊。”维拉克把地上的行李箱提起,同样眺望那片大海,“听说政府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抓回去了三四百号人……” “不少了。”基汀也知道了道恩在审讯室里牺牲的事情,缓缓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地方,两千多人一撒出去就几乎再也没有见到的机会。政府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抓回去六分之一,已经出乎我的预料。” “嗯……船五点钟才会出发,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天气本就冷,再加上海风一吹,让人感觉刀子刮过了脸。维拉克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 基汀没有异议:“走吧。” 码头附近多得是酒馆、旅馆等主要服务于船员的场所,维拉克和基汀不想喝酒,就挑了个旅馆暂时歇脚。 等到登船时间后,二人用假身份顺利登上了船。 他们所乘坐的船只叫做维吉尼亚号,只前往布列西接壤敦曼的区域,而后他们还得乘坐另一艘船才能到旧南约。 总共的路程,大概需要八天的时间。 维拉克没有坐过这么久的船,在船上待久了吐得天昏地暗,末了的几天里才有所适应,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一月二十五号,上午。 转乘的毛里塔尼亚号徐徐驶进旧南约的港口。 诸多的船客都汇聚在了甲板上,望着那座刚好下了雪,遥遥望去一片高矮不一的雪白建筑的城市,爆发了欢呼。 这欢呼一来是庆祝他们的安全抵达,二来是代表他们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毕竟敦曼才刚刚结束内战,比之其他稳定的国家差了不少。肯大老远跑这么远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迫于无奈。 维拉克和基汀也在加班的欢呼人群之中。 看着一座巨大的城市在逐渐填满自己的视线,维拉克在欢呼声中不由地也有些心潮澎湃:“老师,那就是旧南约。” 二十多年来,只有两年前转运黄金时回去过一次的基汀点点头,那故乡倒映在他深邃的眼里、漫长的记忆里:“对,旧南约。” “我们终于到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跋山涉水,终于来到另一个国家的首都,维拉克心情愉悦,有点迫不及待了。 “别把这里想得太好,它要是真的很好,我也不至于几十年没有回来过。”基汀注意到维拉克对新鲜事物感到兴奋,特别提醒道。 “但您对这座城市的记忆也是几十年前的,几十年足够让一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两年前回来的时候,它也还是那个样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它结束了一场消解巨大矛盾的内战,精力应当从内耗上转向了共同发展。” “或许。” 交谈之际,毛里塔尼亚号靠岸,舷梯被放下,在海上漂迫多日的船客们陆续下船。 “欢迎来到敦曼,漫长艰巨的旅途结束了!” 港口上,敦曼人在向船上的人大声喊道。 “还挺热情的。”维拉克都想跟那个穿着穿着黑大衣,戴着高筒帽的敦曼人招招手。 “错觉。”基汀微微摇摇头,和维拉克挤入舷梯口,跟着人流一同汇入到更为嘈杂混乱的陆地上,“这里很复杂,比莱泽因复杂一万倍。很早之前相邻的蒙勒哥、斯德尔就开始不断地向这里涌入难民,挤占了太多本应当地人享受的公共资源、工作机会,这让他们很排外。” “那我们会不会也很麻烦?”维拉克放眼望去,发现确实如基汀所说的那样,什么人都有。 基汀笑了一声:“不过光本地人里就有上千种口音,自己都乱成一片了。” “越乱应该对我们越好吧,不然这里秩序太好,我们没什么合适的机会。”下了舷梯,维拉克跟着基汀走着,用布列西语、敦曼语来回切换着交谈。 “也不一定。”这块地方让基汀都无法去一言概之,“这里有大大小小的一堆帮派。本地的,外国拧成一条绳的,不计其数。我年轻的时候这里就时常爆发帮派之间的战斗,他们的决战很简单干脆,手持着刀枪棍棒百人大战,直至一方先倒下、死光,才会结束。” “这……”维拉克有点别样的感受了。 他在贫民区居住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混乱血腥的大场面,而听基汀的语气,他好像都见怪不怪了。 “那时街道里,大片大片的地方都满是血迹,清理的速度甚至都比不上新的鲜血洒上去的速度。而且这里也不怕死人,今天被拖走一批,明天又会有新来的试图站稳脚跟后和别的帮派抢肉吃。”基汀当初选择离开家乡环游世界,并非只是单纯的喜欢走动。做出这个决定,和旧南约的混乱无序也有一定的关系。 “现在应该会好一些吧。”维拉克很难想象到一个国家的首都会是这幅模样,那和莱泽因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谁知道呢?”基汀笑了一声,“就算结果不是很好,但当时义无反顾接受拉威尔的邀请去往莱泽因,仍然是我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能让基汀这么讨厌,无时无刻都想离开的地方,那肯定是有着诸多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方。 维拉克审视旧南约的目光变了又变:“那我们现在就先去那边看看?然后在那附近住下?” “嗯。” 两年前,基汀把黄金藏在了旧南约市中心曼特琳大街的奎因酒馆的酒窖里。 这是个既危险又安全的地方。 基汀、拉威尔当时也只是把这里充当为中转站,没成想这笔黄金一放就是两年。 “但愿您的朋友会信守承诺。”维拉克打起精神警惕周边的行人,避免一个不留神东西失窃。 “两年了,我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希望他会把东西一直保存下去吧。”基汀原本是对老友有点信心的,可两年前他被抓了之后变得杳无音讯,要是老友认为他死了,东西没必要保存了,因此打开,那恐怕旧南约已经掀起过一次腥风血雨了,他们也将空手而返。” 这家奎因酒馆是他和拉威尔一起开的,最早的目的是为了拉威尔来旧南约的时候有个秘密落脚点,以及基汀自己赚取环游世界的资金。后来去布列西辅佐拉威尔执政后,他就把酒馆托付给了一个老友照看长达二十多年。 两年前他带着黄金秘密回来时,也说不准老友会不会看到黄金起什么歹念,便用铁皮裹满酒桶,把黄金封得死死的,宣称是一些重要的东西,只寄放一周。 此举尽管有心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必然藏着重要的东西,但当时时间紧迫局势严峻,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让计划变得更稳妥。 好在老友对基汀这几十年来没有向他索取过奎因酒馆一分钱的收入感到感激,这拯救了他水深火热的家庭,因此他最起码表面上没有丝毫异议,也没有对酒桶里的东西升起不该有的好奇心。在一个深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都存放在了酒窖之中。 “走吧,结果终究是要掀开的。”基汀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从他手里接过了一个行李箱,以减轻他的负担。 那可是价值两亿金克的黄金。 如果未曾产生过联系,维拉克的心里自然不会有什么波动,可那一切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了,足以让平等会发展到不可想象的高度。 他有点难以释怀。 更不知道如果黄金已经没了,被基汀的老友独吞,或者被其他的势力发现瓜分后,自己该如何同莱泽因里坚信他的那些人说明情况。 “放轻松一点。”看得出维拉克深深担忧着黄金的下落,基汀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 维拉克知道黄金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看命,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明白。” 出了港口后,二人搭乘了马车,一路直奔曼特琳大街而去。 维拉克坐在马车里,东张西望着把旧南约城市内的格局看了个遍。 这里和莱泽因比起来,脏乱了太多,建筑也不如莱泽因的恢弘高大。与其说是一个首都,还不如把这个包容了多国人种,内部局势错综复杂的地方形容成一个巨大的熔炉。 “和以前没太大的变化。”基汀感慨着。 这几十年来,敦曼都被内部的矛盾拖慢着发展,他衷心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在此次的内战之后,步入一个飞速发展期。 这个国家拥有着巨大的潜力。 他相信,只要再给这个国家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一个足以和当今任何一个强国抗衡的伟大国家必将冉冉升起。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曼特琳大街。 为了保险起见,没有直接一头扎进奎因酒馆,而是在其附近一家可以观察到其门口的旅馆订了下间房。通过观察,先确定了奎因酒馆还在运营。 这算是个朦胧的好消息。 奎因酒馆还在,那他的老友就应该还在。 他的老友还在,黄金就算是被他独吞了,他们也有门路可循,有些希望把黄金再追回来。 “万一您的朋友独吞了黄金,为了不被其他人觊觎,装作还经营着酒馆,那您这一去,必然会惊动他们。您这么久没回来,我更是初来乍到,他们要是想用些手段解决我们,恐怕我们也招架不住。”维拉克和基汀站在窗口,看着街道对面不时有人进出的奎因酒馆门口,“所以您先留在这里吧,我过去打探打探情况。等有了初步的了解,我们再做打算。” yawenku.com “你小心点。”基汀比维拉克更谨慎,不用维拉克提,他也准备这么去安排。 “您放心。”维拉克准备好了手枪,和满满一弹匣的子弹,“要是真出现了突发情况,您就先走,我会想办法脱离危险的。” 基汀缓缓点头:“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你这次过去只需不动声色地查清楚酒馆还是不是我的老友在开就行。知道这个结果,很多事情就都明了了。” “明白,我去了。”维拉克把枪塞在腰间,用大衣盖住,随手抓起帽子戴在头上,出了旅馆,径直向着斜对面的奎因酒馆走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无题 奎因酒馆位居曼特琳大街的黄金地段,而曼特琳大街又是旧南约的市中心,按道理来说生意会很不错,不说无时无刻都人满为患,但也不至于门口看上去那么冷清。 维拉克接近那破败的门口时,莫名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他用手透过大衣触摸了一下腰间别着的手枪,这才心安了不少。 走入酒馆的小门后,里面比维拉克想象得要宽敞多了,粗略估计得有上百平米。人也不少,几乎座无虚席。 一边几张桌子前坐满了人打牌喝酒,一边有人载歌载舞,混乱中带着默契、习以为常的有序。 维拉克嗅到了浓郁的酒香味和汗臭味,不禁捂着鼻子轻咳了一声,而后打量周围客人的同时,走到了吧台前:“有什么酒。” “你是谁的人?”吧台前穿着破旧白衬衫的八字胡男子没热情地为维拉克介绍酒馆里的酒水,而是在听出他的敦曼语有些蹩脚后,先行询问维拉克的来历。 “怎么?”维拉克隐隐感觉到周围的客人都向他投来了不善的目光,因此没急着回答,暗地里迅速分析起局势。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的人?”吧台前的八字胡男子目光阴冷,语气强硬。 维拉克感觉自己再拖延下去会使得局面失控,只得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第一次来旧南约,谁的人也不是。” “第一次来?你哪的人?” “布列西人。”维拉克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的直觉没出问题,周围的人确实都在盯着他。 “第一次到敦曼,就直奔我们这儿了?”那人显然没有被维拉克的解释说服,仍对他保持着高度的怀疑。 维拉克猜到了些什么。 奎因酒馆的格局肯定是不像基汀之前了解的那样了,不然一个普普通通的酒馆不会对一个来喝酒的客人这么提防。 这里似乎是和旧南约其他的什么势力发生了冲突,把他误以为是对方混进来的人。 “是的。”维拉克临危不乱,充分发挥自己表演上的天赋,和基汀所简单讲过的关于他老友威尔逊的事情,临时开始编造自己的来历、目的,以化解酒馆里的人的怀疑,顺便打探底细,“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来这家奎因酒馆。” “怎么说?” “呃……我的敦曼语并不怎么好,所以我可能会说的比较慢……”突然要做一个比较复杂的解释,这非常考验维拉克的词汇量,他先和八字胡男子打好招呼,免得对方等不及搞出些什么状况,接着尽可能用自己会的词语缓缓说明缘由,“我的父亲在六七年前的时候来过这里,当时这里的老板威尔逊先生帮助了我父亲许多,后来我父亲回到家里就一直想着以后找个机会向威尔逊先生表示感谢,只是他身体不太好,不适合远行了,只能拜托我来一趟……” 无错小说网 “你父亲和威尔逊认识,你来就是为了代替你父亲向威尔逊表示感谢?”八字胡男子总结维拉克的解释。 维拉克仔仔细细把八字胡男子的话听完,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消化后,点点头道:“是的。” “你父亲叫什么?” “莫斯特·克莱恩。”维拉克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叫什么,随口乱起了一个应付。 “莫斯特·克莱恩……你叫什么?” “莫斯特·维拉克。”现在除了维拉克亲自告诉了洛克施瑞福外,政府那边再也没人知道克里斯已死,以及他的真实姓名,因此他也没在敦曼做什么隐瞒,光明正大地用起了真名。 八字胡男子没有停止对维拉克的盘查:“威尔逊帮助过你父亲什么?” “我父亲当时是来旧南约谋生的,可这里排外太严重,他找不到什么工作,钱还花光了。是威尔逊先生在我父亲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他一点钱,让他能够回到布列西。” “那你父亲托你回来感谢威尔逊,有没有带什么信物?” “抱歉,我没听清,您能说慢点吗?” “你父亲既然托你回来感谢威尔逊,那有没有带什么东西给他?” 维拉克身上除了钱就只剩下腰间的手枪了,他装作在消化、翻译八字胡男子的话,趁机权衡了一番,最终演出听懂了的样子,边点头边从兜里掏出了五张面值为一百仑的钞票:“当时威尔逊先生借给了我父亲五百仑,现在我来还给威尔逊先生。” 敦曼的五百仑,相当于布列西的一金克。维拉克估摸出他这个理由中,威尔逊给一个陌生人借一金克应当就是极限了,便专门准备了这么一个数。 “给我就行了。”八字胡男子从维拉克的手里拿过了五百仑的钞票,“我叫威洛,威尔逊是我父亲。” “是吗?那威尔逊先生现在在哪里?”得知把自己底细盘问了个清清楚楚的男子,正是基汀老友的儿子,维拉克露出了很自然的欣喜的表情。 “我父亲一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威洛擦拭起吧台。 维拉克的笑容迅速褪去:“怎么会……那……” “那什么?”威洛抬头瞥了维拉克一眼,没有因为维拉克前脚给了他五百仑就态度好起来,仍旧是冷冰冰的,“既然钱给完了,你可以走了。” “不可以喝杯酒吗?”维拉克又拿出了一百仑放在了吧台上。 威尔逊已死,黄金的线索就只能通过威洛去调查了,他必须得和威洛搞好关系。 “这里只招待本地人。”威洛看上去略显不耐烦,也不知道信没信维拉克刚刚说的话,“你出去吧,下次去别的地方看清楚门牌,要是门牌上标着不准外国人进入,你就最好不要进去找麻烦了。要是还像这次来我们这里一样,就没这么好运了。” “我也没打算去别的地方。”维拉克道。 威洛把桌子上的一百仑收下:“这钱就当你买了我一句忠告。” “那你可以告诉我威尔逊先生葬在了哪里吗?我想去看望一下,这样起码回去了也能和我父亲有个交代。”这次一出门,下次打着同样的理由可就不好进来了,因此维拉克迟迟不肯离去,试图多掌握些线索。 “我父亲不喜欢被打扰。”威洛抬起头同维拉克对视,“现在,出去。” “等等。” 就在维拉克一筹莫展的时候,旁边打牌那桌前,一个身上散发着杀伐之气,长相粗犷的中年男子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吧台前:“朗姆酒,给他也来一杯。” “嗯。”威洛看上去很信服这个残疾的男子,表情从冰冷变得恭恭敬敬,驾轻就熟地准备好了两杯朗姆酒,分别推给二人。 “你们布列西流行什么酒?”中年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发出浑厚的声音问道。 维拉克摸不准这个人和他主动搭话又是什么用意:“葡萄酒、朱莱酒、因比特酒……” “啊对,葡萄酒,你们那里有很多葡萄酒酒庄。”中年男子想起了布列西的一些信息。 “您是……”维拉克问道。谷 “我叫拉瑞·辛。”辛介绍起自己,“和威洛的父亲以前一起当过兵,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退伍之后,他干起了酒馆,我当了屠夫。” 这个辛居然和威尔逊也是几十年的老友,那基汀是否会和他认识? 维拉克暗地里猜测完,又试探性问起辛过来搭话的目的:“原来是这样……那您又为什么来找我喝酒呢?” “我和威尔逊是好朋友,我甚至比威洛更有资格告诉你他葬在哪里。”辛的口音有些奇特,让维拉克听得很艰难,“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和我打会儿牌。你赢了,我就告诉你威尔逊在哪里,你输了,留下一笔钱,怎么样?”辛问。 “辛老大,让他——”威洛想说些什么。 辛已经自顾自地走回座位前,同桌的其他人很识时务地起身退到两边,静候维拉克上前。 威洛见状没再多管闲事。 得知辛原来是盯上了自己的钱,维拉克松了口气。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麻烦。 另外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威洛称呼自己父亲的挚友时,叫的并不是什么叔叔,而是‘辛老大’。 这让他联想到了来的时候,基汀和他说起过的旧南约里族裔众多、贫富纷杂、帮派林立,极其混乱的局势了。 那么这个辛老大,会不会就是某个本土帮派的头目? “会玩二十一点吗?”辛老大从最开始问维拉克要不要玩,到现在问他会不会玩二十一点,都像是象征性地一说,他根本不在乎维拉克怎么回答,问完直接坐下、准备纸牌。 看这架势自己是没那么容易出去了,孤身处在敦曼人中的维拉克稳定了一下内心,走到座椅跟前道:“我带的钱不多,最多和您玩五百仑的。” “可以。”辛老大同意了。 维拉克坐下看向桌上摞好的牌。 “会玩吗?” “不会。”维拉克摇摇头。 辛老大说明游戏规则的同时,还顺便简化了一下:“21点是一种扑克牌游戏,抽取除大小王之外的52张牌,尽量使手中牌的总点数达到21点,或是接近21点,但不能超过,再和我比较总点数的大小以定输赢就行。其中2至9牌,按其原点数计算;K、Q、J和10牌都算作10点;A 牌既可算作1点也可算作11点,停牌后由你自己决定它是多少。” “明白了……”维拉克大致明白该怎么玩了。 “你要不要再洗洗牌。”辛老大一脸自信,吃定了要让这个外地人留下点钱。 维拉克压根没想过赢,他输了还能破财消灾,赢了惹到这个辛老大不高兴了,情况反而会变得棘手:“不用,我相信您。” “既然这么信我,那你先来吧。”辛老大道。 旁边的壮汉们笑嘻嘻着窃窃私语,维拉克拿出兜里仅剩的七张一百仑面值的钞票,抽出五张放在了桌上:“一局定胜负?” “当然。” “好。”维拉克探身,抽了一张牌,自己瞥了一眼。 辛老大观察着维拉克的表情,随后也抽了一张。 不论他们第一张抽到什么,都还远达不成爆掉的程度,所以二人都迅速地抽取了第二张牌。 至此,局势才稍稍紧张起来。 维拉克看着自己手里的K和7,犹豫起来,他现在的数值加起来到了十七点,下一张牌只要抽到大于4的牌,点数就将超过二十一点,从而输掉。 辛老大眯着眼睛问:“还要吗?” “要。”想了一下,维拉克果断地又抽取了一张牌。 反正他没想着赢,也没必要那么拘束。 “我输了。”翻开新抽到的牌,维拉克将三张牌铺开,耸了耸肩。 他第三张牌又抽到了K,总点数达到二十七点,直接爆掉。 辛老大咧开嘴,把自己的两张牌也露了出来,他的点数为十五:“为什么执意要去见威尔逊呢?” “我父亲嘱托我一定要当面感谢他。”维拉克把五百仑的钞票递给了辛老大,“我这么大老远跑过来,总得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辛老大接过了钱,随手拿给了站在旁边的手下们,“威尔逊被葬在了海里,你想见他,就到海边悼念一下吧。” “好……谢谢您。”维拉克起了身,“那我先走了。” 出了奎因酒馆后,维拉克如释重负。 好在这伙人排外,但敌意并不强,念在他是来找威尔逊道谢的,放了他一马,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其他什么势力来的人,遭遇不测。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旅馆的窗口,那里基汀正在等候他。 他刚刚虽说有些危险,可总归得到了诸多有用的信息。 回到旅馆后,他便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基汀听。 基汀听后脸色凝重。 “老师,您认识那个叫拉瑞·辛的人吗?酒馆里的人都叫他辛老大。”维拉克站在窗口,忌惮地看着奎因酒馆问。 “认识。” 第二百三十章:征兵 “为什么?”维拉克最开始听到基汀说认识的时候还松了口气,没成想辛老大的出现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个坏消息。 “我和他不熟,仅限认识罢了。”基汀忧心忡忡地伫立在窗前,皱着眉观察那没怎么变过样子的奎因酒馆,“我和威尔逊是好友,从小一起读书。我们恰恰相反,我无比厌恶父母安排我去学医,他家境清寒却热爱医学。当时我很希望我们可以交换人生,他来成为优秀的医生,我则无拘无束地走遍世界。” 先前的几个月里,基汀都没仔细和维拉克说过他和威尔逊的过往,维拉克也对这个人颇为好奇。 基汀发出一声重重的鼻息:“可那只不过是希望。后来,我逃去了威尔兰读书,认识了拉威尔。他被征召从军,在军队里认识了辛。等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从医的打算,被辛带着干起了屠夫的行当。他在介绍我和辛认识的时候,我因为刚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因此很气愤他为什么不坚持下去,还认为是辛改变了他,就和辛大吵了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维拉克叹了口气:“威尔逊做出改变也是迫于无奈吧……” “只是我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是要去布列西辅佐拉威尔执政的前夕了。”基汀微微摇头,或许是在懊悔年轻气盛时的不能感同身受,“我所能做的,就是把奎因酒馆交给他,让他不必再干脏活累活。” “这么说来,您和辛的矛盾,是因威尔逊而起?” “是因威尔逊而起,但不仅仅于此。”基汀道,“他身上确实有着一些不错的闪光点,比如说重情重义,可我无法忍受他的目光短浅,他的贪财。所以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差劲,久而久之威尔逊就刻意避免我们碰面了。” 维拉克来到另一扇窗前,和基汀一同看着外面:“您所说的,他在就麻烦了,是因为他贪财吗?” yawenba.net “嗯。要是被他知道他的脚下藏着价值两亿金克,一千亿仑的巨大财富,他一定会据为己有,并且不惜一切代价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杀掉。”基汀盯着看了一会儿,去往一边拿起衣服,“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就连他都还是这副模样,天天蹭着奎因酒馆里的酒,说明黄金的事情还没有被人发现。” “是的,您这是要……” “去看看威尔逊。”基汀戴好帽子,想去看看一年前离世的挚友。 “……我和您一起吧。” …… 基汀很久没回来,但对地形还很熟悉,步行着带维拉克回到了一处海边。 寒风彻骨,基汀脸上挂惯了笑容,因此还是慈祥温和的模样。 不过维拉克能感受得到,基汀很伤心。 “您……”他想说些什么,却纠结于怎么才能让基汀心里好受点。 “我们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基汀迎着风,裹紧衣服,用脚尖踢着碎石,“他很喜欢看海,还硬生生看海看到晒中暑过,是我把他背到诊所的。” “难怪他会选择死后葬在海里。” “如果我当时没有被布列西的人抓走,很多事情应该都会改变。”基汀觉得有些遗憾,他无奈地又摇了摇头,“这两年多,我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维拉克被关两个月,都感觉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就更不用说被关两年多,只看到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太阳的基汀了。谷 他们在原地待了很久很久。 维拉克没有催促基汀,基汀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随处走走,时而又一动不动地愣住。 “走吧,回去。”基汀转身迎向维拉克,又掠过维拉克时,还是在微笑着,“该去吃中午饭了,很怀念秋葵浓汤、圈饼、熏三文鱼……也带你尝尝敦曼的美食。” “好。”在旧南约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维拉克全听基汀的安排,“您不是说还有您认识的人吗?接下来您要去找他们吗?” “不急。”基汀大步走在前头,“这里有太多的变化,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看基汀似乎是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维拉克放心了一点问黄金的问题:“您对黄金的事情有什么头绪吗?” “你有什么想法吗?”基汀照例先问维拉克的想法。 “我没有。这里还是您熟悉,辛老大什么的,也是您更了解。” “我的身份太特别,不到必要的时候最好不让他们察觉到我还活着,我回来了。你刚刚进去的理由说得过去,但也只能进去一次。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连进都进不去了,只能从外围想办法。”基汀道。 维拉克点点头:“我感觉威洛比较好相处,他有意在辛老大宰我一顿之前把我赶出去。” “那孩子确实不错。” “他知道黄金的事情吗?” “起码我没有和他说过。”基汀心里也不确定,“可他毕竟是威尔逊的孩子,威尔逊在临死前如果要把这件事传承给一个人继续下去,那那个人只能是他。” 维拉克提起他们最初的想法:“要么我们还是试着把奎因酒馆买下来吧?辛老大那么贪财,威洛看上去又全听他的,如果我们出价足够高,他们应该会卖的。钱的事情也好说,我们和伯因他们联系一下,他们会准备足够的钱给我们的,毕竟和两亿金克比起来,买下一家酒馆真的不算什么。” “这次过来我们是做好了长时间留在这里的打算的,所以不着急,也急不得,先把情况都打探清楚,再谨慎地去想办法把黄金拿回来。”基汀很沉稳,压着刚过来就想抓紧把问题都解决掉的维拉克。 “那接下来就是继续观察奎因酒馆,再查一查您之前的那些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是的。” “好,就按您说的办。”维拉克长舒一口气,让自己不那么急躁。 基汀岔开了话题:“有了解过敦曼的美食吗?” “没有……”以前维拉克能把肚子填饱就行,哪里有空去钻研别的国家的特色美食。 基汀讲起敦曼的饮食习惯:“其实敦曼人更喜欢吃奶制品、肉类、玉米粥、燕麦粥和糖类这些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相较之下,蔬菜类就不那么受欢迎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谋划 回到旅馆之前,基汀先带着维拉克找了家店吃了些敦曼的特色美食。 维拉克对食物不怎么敏感,只是觉得敦曼的美食和布列西的一样好吃,他没什么不适应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基汀和他不同,先是在异国生活了二十年,又在戴曼斯监狱度过了常人难以忍受的两年,再次吃到家乡的美食,味蕾间感受到的味道勾起了他的回忆,让他感慨良多。 “这些年我算是一直在路上,尝遍了世界各地的美食,可到来还是感觉家乡的最好吃。”吃完午饭,基汀走在路上喃喃道。 “我也觉得家乡的饭好吃。”维拉克没有基汀这样背井离乡几十载的经历,但他同样最喜欢家乡饭菜。 “时间能抵过一切。”基汀认为答案如此。 维拉克不知道,也没想考虑。 回到旅馆后,二人继续观察起奎因酒馆。奎因酒馆和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外表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偶尔才有几个人进出。 “他们禁止外国人进入倒没什么,最多算个排外。可辛老大、威洛看上去都对外国人很警惕提防,这就有点说不通了。我怀疑……他们是和什么外来帮派有矛盾。”维拉克脱去了大衣,穿着毛织衫,双臂环胸靠在窗口分析道。 “这里帮派斗争严重,曼特琳大街又是块寸土寸金的地方,和外来帮派有矛盾很正常,这或许也会成为我们破局的关键。”基汀端着蒸腾着热气的咖啡杯,遥望对街的酒馆,“但现在有一点很复杂。” 维拉克看向基汀。 “威尔逊去世后,有没有把黄金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基汀在纠结这一点。 fantuankanshu.com “我觉得理应是会说给他的儿子威洛,或者好友辛老大的。毕竟威尔逊也不知道您的生死,他也得做好假如您已经不在的情况下,黄金的规划。”维拉克同样感到头疼,“可是就算他没这么做也是说得通的,人性太过复杂,人连自己会怎么做都难以保证,就更不容易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威尔逊要是没说,我们出高价买奎因酒馆,威洛不同意,辛也会替他做主出售的。威尔逊要是说了,也只能说给威洛和辛。而不管他有没有告诉辛,最后辛都会从威洛的口中得知真相。那样一来,事情就棘手了,他们在没把黄金完全吃下去之前是不会挪开地方的。”基汀道。 维拉克觉得验证这件事情很简单:“那我们干脆试探一下吧?我想办法出面,或者另派人去联系他们,以一个足以让他们心动,但又不会让他们心生怀疑的价格谈谈。如果他们同意了,那一切好说。如果他们没同意,那八成是知道黄金的事情了,我们就只能通过其他手段争取。” 说到辛老大他们知道黄金的情况时,维拉克用的措辞是争取。 因为被本土势力发觉到黄金的存在,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们两个人拿着两把手枪,先不说斗不斗得过旧南约随随便便一个动辄百人的帮派,就说他们斗过了,事情一闹大,整个旧南约人尽皆知,他们面对众多豺狼虎豹又怎么可能守得住黄金。 把黄金拿回去,必须要悄无声息。多一个人知道,风险就要增多一分。 这不是寻常玩意儿,这是价值两亿金克、一千亿仑的黄金。走漏风声别说能不能运走了,活命都是个巨大的挑战。 “坐了这么久的船,今天先好好休息休息。”基汀比维拉克更清楚辛如果知道黄金的存在,他们想夺回来的希望有多渺茫,“明天我去找找我以前的朋友,你继续盯着他们。” “明白。”维拉克点头。 —— 一月二十六日谷 二人一起吃过早餐后,基汀独自离开了旅馆。 维拉克和服务员要了几份旧南约的报纸,搬了个凳子坐在窗前,一边监视奎因酒馆,一边通过报纸学习敦曼语、了解时事。 ——旧南约论坛报:虽然联邦取得了内战的胜利,但民众们仍对结果相当不满。各地的抗议游行、工人罢工频发,超出政府控制。一月二十四日总统乔顿发表演讲,表示人与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试图以此平息骚乱。 ——旧南约太阳报:新征兵法正式颁布,因为简单粗暴、严重不公被称之为联邦史上头号征兵法。其中规定,若向政府缴纳300000仑免役金,就能免于服役。 ——旧南约先驱报:我们将不支持任何派系,不做任何团体的喇叭。我们将致力于纪录事实,记录公共的和主要的事件与问题。我们不说废话,不带偏见,公正的、独立的、无畏的和善意的进行报道,并且适当的加以评论。 …… 随着维拉克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敦曼结束了内战,本就成了一堆烂摊子,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非但不尽快维持秩序恢复经济,解决民众的诉求,让国家重新稳定下来,还颁布了难以令人接受的新征兵法。 若不是内战已经结束,敦曼在未来可预见的一段时间里不会爆发大规模战争,这一征兵法的颁布必将引起巨大的反弹。 “三十万仑……六百金克……”维拉克捧着报纸,为遭受不公的敦曼普通民众们感到愤怒,这么一大笔钱,放他当照相师的时候,不吃不喝也得七八年才能凑出来,“这分明就是在给达官显贵们兵役豁免权,逼着平民们只能上战场……” 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平民们都无法幸免于难。 压迫、剥削,这群达官显贵们视人命如草芥,把平民们的价值榨得一干二净。 维拉克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希望在他们点燃起第一根火把之后,像敦曼旧南约这样的地方,也能尽快竖起火把,民众们团结起来一起对抗不公。 中午饭点前,基汀赶了回来,看上去脸色不好。 盯了一上午的维拉克正在揉捏鼻梁,按摩眼睛,见基汀回来后,连忙上前迎去:“老师,怎么样?” “要么找不到,要么都已经离开旧南约,甚至敦曼了。”基汀摇摇头。 过了这么久,再加上敦曼发生了一场数年的大型战争,有些变动也实属正常。 “那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维拉克道。 “嗯。”基汀叹了口气坐下。 维拉克把上午看过的报纸拿来,放在了基汀的跟前:“老师,您看这里。” “怎么了?”基汀顺着维拉克手指的报纸版块看去,那里报道着来自斯德尔王国、蒙勒哥帝国的人刚到旧南约,就在发放居留证的同时,被强制签署了自愿服兵役书,“你……” 第二百三十二章:帮派 一月二十六日、下午 吃过饭后的维拉克和基汀开始兵分两路,外出通过各种途径调查周边街区、乃至整座旧南约的情况,以了解势力格局,制定下一步计划。 一连花了两日,两人才差不多搞清楚了附近几条街区的主要情况,和整座市内部分信息。 一月二十八日、晚上 “附近这一片都是辛老大为首的本土帮派‘血刀帮’活动的区域。除了他们,市区内本土帮派较大的还有六七个,都各自盘踞在了一块地方。”旅馆内,维拉克和基汀相对而坐,分享自己掌握的信息,“而在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本土帮派之外,外来人抱团取暖,自发形成的帮派也有十多个,均按照国籍、种族集中生活在了不同的区域。” “辛带领血刀帮的数百人,控制着几个屠宰场、肉铺、餐馆,以及最为关键的奎因酒馆和冷链运输。这二十多年来,他积累了深厚的底蕴,如果有一天局面真的沦落到必须和他们硬碰硬争抢黄金的份上,我想我们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夜深了,房间里也有些冷,基汀裹着衣服,不时喝口温热的咖啡暖身子。 维拉克不想这么悲观,但他无法否认客观事实:“您说的有道理,所以还是要尽可能把奎因酒馆买下来,悄无声息地拿回黄金。” “继续制定计划吧。我们的计划分为主计划和备用计划,其中主计划就是由你出面去和辛他们谈判,尝试买下奎因酒馆。如果购买失败,我们就启动备用计划,借助外来帮派和他们硬碰硬,最后大不了我去直接谈判,要么一起分黄金,要么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谁也别想拿走一点好处。” 维拉克一手撑着下巴,听完基汀定好的大框架,自认为没什么问题,便开始顺着这个思路谈起细节:“那我们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和辛老大他们谈,能最大可能买下奎因酒馆,和在购买失败后,怎么利用外来帮派的力量和辛老大抗衡,夺回黄金。” “没错,就这两方面。” “购买酒馆,有利于我们的是辛老大很贪财,不利于我们的是他们很排外,而且我已经打着还钱的理由去过一次了,如果这次找的理由没有很好地衔接上次,就会加剧他们对我的不信任。”维拉克列举了几个重要因素,“这么说来,其实要是能找到本地人帮助我们会更好。” “还是越少人牵涉进来越好,至于不信任和排外的问题,我觉得在金钱面前都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还不知道黄金的存在,买下酒馆问题不大。所以这方面需要考虑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他们知道黄金的存在,也怀疑了你的身份后,你该如何脱身?” 黄金来自布列西,维拉克又已经说明过自己的来历,再加上一次报恩、一次想买下酒馆的拜访。辛老大知道黄金的存在的话,必然会怀疑维拉克的真实目的。在这混乱的是非之地,为了黄金的万无一失,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维拉克。 而维拉克顺利脱身才能继续备用计划,拉外来帮派入场,他若是出不了酒馆,基汀就必须亲自过去救人了。 “凭枪。”维拉克这次没把腰间的枪放在桌上,“据我调查,旧南约的帮派里用枪的很少,或者说他们不屑于用枪,认为用枪战斗并不公平。” “是的,我印象里的帮派战斗历来都是用冷兵器。”基汀瞥向维拉克的腰间,“但依你的枪法,我还是觉得风险很大。” 攻打政府大楼时,维拉克冲得比谁都前,可打光两个弹匣的子弹都没伤到敌人分毫。 这事在平等会里传开后,众人平时都拿来当笑话听。 “来的路上我没少练,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把您的枪也给我。到时候他们除非不惜死伤十人,不然没可能留住我。”维拉克并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百分之百能在商谈失败后安全离开,却也有着较大的把握,“而且在那之前,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比如说您开辆车在附近候着,我只需离开酒馆上了车就能脱离险境,不至于被他们在街区里围堵。”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基汀思忖了一番,暂时认同了维拉克的方案,反正那时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好讲究的,逃出去最重要。 零点看书网 夜更深了,外面寒风呼呼吹着,维拉克起身把窗帘拉上,多少能抵御一点冷气:“备用计划的事情,等我混入外来帮派再说吧。” “可以。” 他们现在对外来帮派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根本无法进行商讨。 “外来帮派主要有三股,其中蒙勒哥人势力最强,往后依次是斯德尔人、布列西人。”基汀也站了起来活动身子,“而这里面,蒙勒哥人又是最敌视敦曼人的,因为十五年前敦曼因为地缘优势,试图称霸南方,就出兵侵占了蒙勒哥百万领土。” “这事我略有耳闻,敦蒙战争蒙勒哥惨败,数万士兵阵亡士兵,国土也被占走三分之一。从那以后那边政局就变得很不稳定了,几乎是一年一换、一年两换。”迪亚兹就是蒙勒哥人,维拉克聊天时有听他提及。 基汀来回踱步:“所以生活在水生火热里的蒙勒哥人才迫于无奈来到了敦曼生活。值得一提的是,敦曼里既有侵占蒙勒哥领土后成为敦曼公民的蒙勒哥人,也有仍接受蒙勒哥统治的蒙勒哥公民。虽然二者在敦曼享受的权益不同,但敦曼本地人还是一致认定他们都是失败者、掠夺者。” “蒙勒哥的政局混乱,令这么多人民饱受折磨……” “你要加入的,是布列西人在旧南约里建立的最大的帮派‘海鼠帮’。”基汀没和维拉克一起感慨,而是先指明了他明日的去向,“进入海鼠帮之后,你就得随机应变了。” “这一点您放心。”维拉克对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很是自信,“我会尽快了解情况,把我们的计划完善。” “我放心。”基汀至始至终没有质疑过维拉克的这一天赋。 第二百三十三张:曼城 一月二十九日清晨,维拉克吃过饭后就与基汀告别,一个人离开曼特琳大街,搭乘马车花了三十分钟来到了布列西人在旧南约的聚集地——曼城。 曼城并非真的是一个城市,而是布列西人生活的几个街区的统称。曼城的布列西人,大部分都只在这个小圈子里生活,已然形成了半封闭式的环境。 面对敦曼人时,维拉克可以不做掩饰,但接下来要和街区里很多布列西人打交道,他不得不打扮了一番,把头发搞得略显杂乱,遮住了部分脸庞,而后衣服尽可能朴素平庸,让自己丢进人群里毫不显眼,这才走入了曼城。 曼城和其它街区并没有明显的划分,不论是建筑,还是人们的衣着、街道上的气氛都大体一致,可当维拉克走入其中时,却还是觉得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街道两边熟悉的文字、熟悉的餐馆招牌、掠过的人所说的语言,都给维拉克一种亲切感。 他深入其中,左顾右盼,打算用来打工谋生的名义先正式混进来,然后接触海鼠帮进行了解,最后再在执行备用计划时,借海鼠帮的身份和辛老大他们谈判。 在街区里转了一圈,正当他准备挑个店进去问问时,一个高大的男子拦在了他的身前:“布列西人?” 维拉克微微抬头打量这个说着布列西语,面孔棱角分明,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对。” “布列西哪的?” “约瑟郡茨沃德市。”维拉克道。 男子环顾四周,侧开了身子:“怎么大老远跑这儿了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维拉克故意保持一定的警惕。 “都是老乡,别搞得那么紧张。”男子见维拉克一脸严肃,有离开的意思,笑呵呵地拿出了烟盒,拔出支烟递给维拉克,“来,抽支烟。” “我不抽。” “嘶……”男子自顾自点了根烟,“在布列西那边出了点事吧?” 维拉克没开口,装作提防的样子,实际上在等男子自以为是地猜测个假的来历。 “我没有打听你底细的意思,愿意跑到这么个破地方讨生活的人,有几个是干净的?对吧?”男子一副很懂维拉克的模样,点到为止地提了一下维拉克的来历,就主动介绍起自己,“我叫德莱克,基普市人,来敦曼已经有十年了,在这边做一些小生意,你要是单纯来这里讨生活的呢,可以跟着我干,不说带你大富大贵,不愁吃穿还是没问题的。” “我叫维拉克。”维拉克松了点口。 德莱克非常自来熟,一把揽住了维拉克的肩膀,向一边的小巷子走去:“看你晃好久了,也别想那么多了,干脆就跟我干吧,起码先落个脚能挣点吃饭的钱嘛。” “和你干什么?”维拉克很清楚德莱克干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愿意这么殷勤地找上初来乍到的他,肯定是想坑他一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出面帮买点东——” “走私?!” “没那么严重,而且敦曼和布列西不一样,查得不严!”德莱克连忙示意维拉克小声点。 维拉克没质疑太多,生怕德莱克和自己谈不下去:“我不是怕的意思,就算严也无所谓,只要能挣到钱就行。你说得对,但凡有的选都不会跑到这边来,那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那么束手束脚干什么。” “你说你有这觉悟,还怕赚不到钱吗?这年头只要有胆子,只要没底线,只要不把人当人看,遍地都是捡钱的机会!”德莱克跟着附和。 “具体干什么,能分我多少钱?”维拉克直入主题,“你也别把我当傻子蒙,咱们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就行。”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德莱克深吸一口烟,“我是卖枪的。” “枪?”维拉克眯起眼睛。 这次来到布列西人的聚集地曼城,他原本是不打算带枪的,但基汀担忧他的安全,执意让他带了一把。 “这不敦曼内战打完了吗?政府要开始维稳了。他们生怕这段时间联盟军的人死灰复燃,再加上时常有工人游行活动,枪支的泛滥使得这些游行经常会爆发枪战,就干脆开始禁枪了。于是呢,枪支的价格翻了几番,现在成了暴利……”德莱克简单讲述了一下卖枪的背景,“你每帮我卖出一把枪,我就能给你这个数。” 维拉克看着德莱克竖起的五根手指:“五银克?” “都到敦曼了,咱们就按敦曼的货币算,五千仑。” “五千仑?!这得十金克了!就一把枪我就能拿这么多钱?你没和我开玩笑?”这个数目还真让维拉克大吃一惊,而且这还只是分给他的部分,要算上德莱克的那份,估计得几万。 “都是小钱,别那么大惊小怪的。你想想你要是一天能卖出十把,就是五万仑,这不得够你在布列西当工人一年的工资吗?所以说你刚来就碰上我真是巧了。怎么着,干不干?” “等等。”维拉克问,“你刚刚说敦曼现在严禁卖枪,我要是被抓到了会怎样?” 德莱克原本想瞒着维拉克,但听维拉克刚刚一番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要在敦曼重新创出一片天的豪言壮语后,大胆交了个底:“敦曼人卖枪被抓到,会被关几十年,像咱们这种外国人,基本上抓到就枪毙。” 抓到就是死,这也正常,暴利如果不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就不会是暴利了。 “怎么?怕了?刚刚不还说来都来了不想束手束脚,要大干一场吗?”维拉克几秒没说话,德莱克就忍不住激了起来。 “没怕。”维拉克没露怯,心里想了一下,就和德莱克打听起海鼠帮的消息,“你知道海鼠帮吗?” 这次换德莱克眯起眼睛满是提防了:“你怎么知道海鼠帮?” “你觉得我是怎么过来的?”维拉克反问。 “找人打听的?” 维拉克耸了耸肩,意思不言而喻:“我过来还想着投奔海鼠帮的,没想到绕了半圈没见到什么海鼠帮的影子,先被你拉进小巷子了。” “也没必要投奔海鼠帮,跟他们又赚不到什么大钱。”德莱克放松了点。 “你看上去和海鼠帮有些矛盾?”维拉克注意到自己提起海鼠帮时,德莱克很紧张。 “没多大的事,就是他们也严禁曼城里的人卖枪,你要跟我干的话,不止在外面小心,曼城里走动也得打起精神。”德莱克嘴上说着没多大的事,却还是带着维拉克往巷子的深处走了走。 “都是布列西人,他们管那么多干什么?难不成不禁枪对海鼠帮也有坏处?”维拉克进一步了解。 德莱克又吸了口烟,把烟头扔地上踩灭,接着缩着脖子,两手揣在兜里取暖:“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你也没必要——你要非听那我就说说。你刚来估计也不知道,敦曼最近颁布了新征兵法,这个征兵法明摆着就是冲平民来的,而是属咱们外来人最吃亏。” “怎么说?”维拉克明知故问。 “这个新征兵法规定,只要交三十万仑就能免除兵役,那有钱人们根本不用上战场了,全是掏不起钱的穷人们去当炮灰!对咱们就更过分了,有的外来人刚一来敦曼入住就被强行签下了服役书,被敦曼政府当成了免费的士兵!”提起这个,德莱克的情绪还稍有点激动。 “那这个和海鼠帮禁枪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很明显是在针对咱们外来者,有意削弱咱们呀。”德莱克理所应当道,“敦曼人排外那么严重,政府又不是听不到声音,他们也想解决问题,把咱们占走的公共资源、就业重新划分给本地人。但是咱们的身份比较特别,敦曼刚解决完内部矛盾,是不会主动大肆处理外来人,和其它国家交恶的。所以他们要找由头,用正当理由解决麻烦,让别的国家也不好干涉。因此不止是海鼠帮,现在所有非敦曼本地人的帮派都禁枪,能不闹事就不闹事,就是怕被政府盯上,名正言顺地清除掉。” “既然敦曼人这么排外,政府又时时刻刻想把外来人赶出去,大家又何必硬留在这儿呢?” yqxsw.org “你以为大家想吗?来这要么是迫不得已的,要么是生活了十年二十年根都扎在这儿了的,哪有那么容易说走就走。”德莱克摇摇头。 维拉克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小会儿:“那你怎么还卖枪?” “能挣钱为什么不卖?政府怎么着,海鼠帮怎么着,他们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义务和他们抱团取暖,我把我该赚的钱赚了,之后想去哪去哪。”德莱克说得口干舌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干?” “干就干,挣了钱怎么都好说。”维拉克暂且同意和德莱克一起卖枪。 这么做有两个目的。 一是德莱克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却和他一个照面就把秘密全抖了出来,这不符合在死亡边上赚钱的人应有的谨慎性格。他需要多和德莱克接触,探清其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 二是他想加入海鼠帮,想被帮里的人信任,想迅速升至略有话语权的位置,就最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德莱克这个视海鼠帮、曼城数千布列西人的安危于不顾,私自卖枪的再好不过的见面礼,维拉克当然不会错过。 “跟我来。”待维拉克答应后,德莱克带着他走出巷子,朝街道的一头走去。 “去哪?” “先给你安排个住处,然后我去见老大。”德莱克再次叼起支烟。 “老大?我还以为这个是你全权在做。”维拉克挑了挑眉。 因为在街上,德莱克压低了些许声音:“我主要负责揽人,进货、联系买家都各有其他人负责。毕竟枪支这种严禁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有能力去卖的,你从哪进货,又怎么出,方方面面都是门道。” “也是……”维拉克心安了一点。 看来德莱克对自己比较放心是因为他上面有更隐秘的大人物,这样一来就算自己走漏风声,也不会动摇到他们的根本。 这也意味着,他仅拿下个德莱克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咱们有多少人?”维拉克试图多问出点信息。 涉及到组织的秘密,德莱克的嘴立马严实起来:“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只需把我给你的枪支送到指定地点、指定人手中,然后等着领钱就行了。” “好。我懂,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把我该做的事情做了就行了。” “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是个很有分寸,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德莱克拍了拍维拉克的肩膀,“这样的人不用担心赚不到钱,以后踏踏实实跟我混,保你赚大钱。” 说着,德莱克把维拉克带到了就近的小旅店里,花了五十仑,为维拉克定下了间最差的房间。 “我先帮你付了一天的房钱,之后你住哪,你能吃得起什么,你想享受什么样的生活,就得靠你自己努力了。”房间里,德莱克把维拉克安顿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卖枪?”维拉克扫视了一圈房间,里面除了床什么都没有了,可以说简单到了极致。 “等我见完老大,就会带着货和货主的信息过来找你。你办得快的话,说不准今天就能赚够几万仑。”德莱克说完就朝门外走去,“好了,你就先安心待着吧,等我回来找你。” 维拉克“嗯”了一声,躺在了床上:“那我先休息会儿。” “砰!”门被关上,德莱克离开。 听着外面渐渐没了动静,维拉克从床上坐了起来,慢慢走到了门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透过门缝观察到外面没人,他这才走了出去,径直离开旅馆,到最近的餐馆借着吃早饭的名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餐馆的老板打听起海鼠帮的信息。 第二百三十四章:押送 “您知道海鼠帮吗?”餐馆里,维拉克因为和基汀分别前就吃过了东西,所以只点了份少量的早餐,边吃边和老板询问情况。 “刚来旧南约?”小餐馆的老板是个个子不高的大胡子中年人,正趁顾客少了不怎么忙,算账本。 “刚来的敦曼。”维拉克坐在靠近老板工作位置的地方吃着饭,“打听到咱们布列西人都集中在曼城生活,而曼城里有布列西人组建的最大的帮派海鼠帮,就想着加入进去。” 老板瞥了维拉克一眼,继续看账本:“进海鼠帮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也容易。” “是有什么条件吗?” “要么你有些本事,要么你得和我一样,在曼城里做生意,定期交保护费。”老板道。 露本事这事好说,维拉克待会儿直接把私下贩枪的德莱克抓起来交给海鼠帮,进去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听您这意思,您也是海鼠帮的人?” “曼城一大半儿的人都受海鼠帮庇护,你出去随便拉个人都多多少少和海鼠帮有点关系。”老板回道。 “那该去哪找他们加入?我逃难过来的,饭都快吃不起了,更没什么钱做生意,只能选另一条路了。”维拉克追问。 老板顿了一下,把账本合上:“巧了,他们就在附近。你朝北走,第一个路口往东差不多二三百米的地方,有个叫明克的酒馆。那个酒馆是海鼠帮名下的,而海鼠帮的头目们平时没事就都待在那儿。” “往北,第一个路口再往东,明克酒馆。”维拉克记下海鼠帮头目们所在的位置,“谢了。” “没事,以后常来吃。”老板不以为意。 维拉克吃完食物后离开了餐馆,照老板指明的位置快步走去,花了约莫五分钟,就看到了明克酒馆的招牌。 这么冷的天,加上现在局势混乱,海鼠帮的头目们应该不会怎么走动。 维拉克无法确定德莱克什么时候回来,为了万无一失,他没有详细打探明克酒馆里的情况,只是确定位置后便返回了旅馆。 旅馆房间内并无异样,门也还是按照维拉克出去时那样虚掩着,说明德莱克还没回来。 1200ksw.net “吭!” 把门重新关上后,维拉克将手枪上了膛,重新塞回兜里,静静等待德莱克的回归。 —— 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德莱克推门而入:“醒醒吧,别睡了。” 假装在休息的维拉克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怎么样了?” “你今天第一次干活,保险起见就不多给你安排了,等你证明了你的能力,再给你挣大钱的机会。”德莱克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两把枪递给了维拉克,“这两把都是送同一个人,地址是市区的哈文大街1663号。” “理解,万一给我拿了十把枪,我刚出门就被抓了,你们损失也大。”维拉克接过了两把枪,随便掂量了一下,“空枪,没带子弹?” “用过?” “以前摸过。”维拉克把两把空枪放在了一边,揉起鼻梁,一副犯困的模样。 德莱克继续强调维拉克的任务:“你到了哈文大街1663号之后,就说德莱克先生有东西送给威廉先生。对方问是唱片吗?你回答是,等对方收下之后就可以回来了。” “好的。”维拉克点点头。 “重复一遍。”德莱克怕维拉克没记住。 “哈文大街1663号,说德莱克先生有东西给威廉先生,对方问是什么就说是唱片。”维拉克复述了一遍德莱克交代给他的东西。 德莱克双手插兜满意地道:“那你就出发吧,这一趟顺利的话,你能拿一万仑。” “那墙上是什么东西。”维拉克突然偏着脑袋,眯起眼睛看向德莱克的身后。 面向床铺,毫无防备的德莱克下意识一扭头:“什么?” 他打量了半天,没发现墙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又转了回来,被一把枪顶住了脑门。 “别出声。”维拉克平静地举着枪。 “你……”德莱克身子立马僵住,他用残存的理智看向床铺,发现两把空枪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心凉了半截。 “想活命就跟我走。”维拉克推了一把德莱克,让其举起手趴在了墙上,而后把床上的两把空枪装好,用上了膛的枪顶着德莱克的腰出了门。 德莱克双腿发软,牙齿打颤:“你、你是什么人……” “再自然点,不然就杀了你。”维拉克看德莱克的身子越抖越厉害,威胁了他一句。 “好、好、好。”德莱克摸不清状况,只能按照维拉克的要求暂时保全性命。 “你老大是谁?”维拉克边挟持着德莱克,边出了旅馆,向北边走去。 德莱克频繁吞咽着口水,冷汗止不住地流:“维拉克……你别为难我……我说了的话必死无疑……” “你不说现在就得死。”维拉克用枪口顶了顶德莱克的后腰。 “是维奇。” “维奇?仔细说说看。”维拉克押着德莱克去明克酒馆见海鼠帮头目的同时,顺便打探着贩枪组织的情报。 德莱克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事情了……他找到、找到我的法子,和我找到你一样……你不知道我的底细,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他在哪你总知道吧。”来到了路口,维拉克架着德莱克右拐继续前进。 “他没固定住址,都是他主动联系我……” 维拉克听出了德莱克话里的矛盾:“他主动联系你,你在和我谈拢之后又怎么找得到他?” “因为、因为……” “说谎对你没有好处的。”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今天真是凑巧了,他刚找过我一趟……”德莱克胡言乱语着理由。 维拉克懒得去听,他只是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贩枪组织一锅端掉,顺势成为海鼠帮里的核心成员,更方便去找辛老大谈判。如果不行的话,光靠德莱克进去也够了。 没多久,二人就来到了明克酒馆门前。 “你是海鼠帮的人?”德莱克被维拉克拉住之后,发觉到了明克酒馆跟前,猜测起维拉克的身份。 “马上就是了。”维拉克用力把德莱克推进了门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外来人的联合 “嘭!” 德莱克一个踉跄撞进明克酒馆,打断了里面诸多五大三粗的男子们的喝酒。 “谁是海鼠帮的老大?”维拉克握着枪不紧不慢地走入其中。 “有什么事?”看到维拉克手中的枪后,酒馆里几十号人都醒了酒,腾地站了起来。其中一位瘦高的男子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德莱克,面色平静地问起维拉克。 维拉克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和颧骨突出,留着八字胡,穿着马甲的男子道:“我想加入海鼠帮。” 男子面对持枪的维拉克没有丝毫慌乱,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酒杯:“那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加入海鼠帮需要点见面礼,这个就是我准备的。”维拉克把两把空枪拿了出来,又把德莱克朝前推了一把,“我刚来曼城就碰到了他……” “这样啊。”听维拉克讲完事情的经过后,男子喝了口酒,笑着问,“跟着他干,一天能赚一万仑,和我们干只能做到艰难生存……这么明显一个选择,你加入我们图什么呢?” “谁也不是傻子,这事要真的好做也轮不到我。”维拉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就算是两万仑、二十万仑,没命花照样比不过普普通通地活着。” 男子轻声重复了一遍维拉克最后的半句话:“普普通通地活着……呵,你刚来敦曼还不知道情况。以前外来人在敦曼就很艰难,现在更是如履薄冰了。” “新征兵法的事?”维拉克提起最近引起轩然大波的法案。 “那只是个信号,事情不会就此终止的。”男子伸手示意维拉克坐下,“只要到了他们需要彻底根除我们的时候,就算我们什么都没做,也还是逃不过的。” 维拉克掠过原地发抖的德莱克,在男子对面坐下。 他事先没有做太多的规划,没有针对此时的交谈做什么准备,因为他已经经历得足够多了,现在最不差的就是演戏、见机行事,来了之后面对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注视,表现得游刃有余:“你是海鼠帮的老大?” “我不是,那位才是。”男子扭过头。 维拉克看去,发现另一边有个很不起眼的男子被拥簇着:“你好,我叫莫斯特·维拉克,想投靠海鼠帮。” baimengshu.com 那个长相、身型都格外平庸,几乎挑不出特点的男子看上去微醺,只是扬起嘴角朝维拉克举起了酒杯。 “他叫门罗,不怎么喜欢说话。”先前同维拉克问话的男子给维拉克倒了杯酒,“我叫费舍尔,帮里的事情基本是我在管。” “谢谢。”维拉克接过酒杯,隔着几米的距离,和海鼠帮的老大门罗遥遥碰了一杯。 二人将酒一饮而尽,维拉克就算是加入海鼠帮了。 只是门罗对维拉克没太多兴趣的样子,和维拉克喝了一杯,就低下了头,专注于和同桌的人醉熏熏地打牌。 “那个人怎么解决?”维拉克牵起话题。 费舍尔扬了下头,当即有两人起身把德莱克拖了出去:“我会安排人把这个贩枪组织揪出来的。” “好。”维拉克点点头。 “多亏你了,不然整个曼城的人都有可能被他们害死。”费舍尔向维拉克表示感谢,“来,喝一杯。” 维拉克摆摆手,先费舍尔一步,倒满了两杯酒:“没什么,正好碰上了。” “怎么想着来敦曼了?”一杯酒下肚,费舍尔打探起维拉克的底细。 “我是约瑟郡茨沃德市人,在那边一直干照相的行当,前段时间因为些纠纷失手杀了检察官的儿子,怕被报复就一路逃到东逃,想着我以前和敦曼人打过交道会点敦曼语,就干脆来敦曼重新生活。”维拉克脸不红心不跳地又扯了个假背景。 “你还会敦曼语?”费舍尔眼窝很深,再加上很瘦、颧骨突出,有种迎面而来的骷髅头的感觉。 维拉克没做遮掩,大大方方地用起敦曼语和费舍尔交谈:“会一点。” “不错。”费舍尔微笑着晃起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算是加入海鼠帮了吗?” “当然。”费舍尔道。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维拉克问。 费舍尔沉吟一声:“暂时没什么要做的。既然你知道敦曼政府颁布了新征兵法,就应该知道我们现在越低调越好。” “您刚刚有提到这仅是敦曼政府对外来人下手的一个信号,难不成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动作吗?”维拉克直视费舍尔。 “嗯……”费舍尔一手拍在额头上,像是在苦笑又像是不耐烦,“一上来就问我这么头疼棘手的问题……” “抱歉。” 费舍尔摇摇头:“没什么,事实就摆在面前。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政府想解决我们的想法永远没有变过。内战一结束,他们正好腾出手了,就裹挟着其他杂七杂八的目的,推出新征兵法开始先行削弱我们的实力。” “政府都这么针对我们,这地方是呆不久了。”维拉克给费舍尔满上了酒。 “但几个人走容易,整个曼城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费舍尔笑眯眯地道,“有没有后悔把贩枪的抓起来了。你要是跟他干,说不准很快就能攒下一笔去其他地方生活的资金。”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维拉克与费舍尔碰杯,发出重重的鼻息,表达对德莱克、贩枪组织的蔑视,“先不说我能不能活着把枪卖出去,就算卖出去了,有几万仑和没几万仑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费舍尔大笑起来。 维拉克分不清费舍尔因什么而笑,便静静看着劳德诺笑。 “不错。”费舍尔评价了一句。 维拉克打量起一边浑浑噩噩,颓靡的海鼠帮老大门罗:“那我们就干等着敦曼政府下手吗?” “我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门罗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维拉克对平平无奇的门罗升起巨大的好奇。 “他在等。”费舍尔道。 “等什么?” 费舍尔也看向了喝到眼睛都快睁不开的门罗:“等蒙勒哥人、斯德尔人来找我们,一起商议怎么对抗政府。” 第二百三十六章:实力认可 “等他们……”维拉克先愣了一下,而后理解了海鼠帮的做法。 当下这种局势,最好的做法当然是所有遭受压迫的外来人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才有可能同敦曼政府抗衡。不论是要和敦曼政府打响漫长的拉锯战,还是探索新的本地人、外地人一起生存的可能性,共进退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一点和平等会必须武装起来有些像。 因为本质上都是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让政府开始忌惮自己的实力,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任意宰割。 这样才具备了谈判的基本条件。 寄托于资本家有良心,还不如硬碰硬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个道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懂了。 “你来得还挺巧的,估计要不了多久敦曼就会大乱一场。”费舍尔道,“另外听说前段日子莱泽因那边也很闹腾。万国博览会正开着呢,政府大楼让什么革命者差点给攻陷了……” “有听说……”维拉克附和的同时,也暗暗感叹起各国的不安宁。 很多人都还觉得这边乱了,那边也乱了是一种巧合,维拉克心里却很清楚,偶然多了,那这就成了必然。不是布列西在乱,也不是敦曼在乱,而是整个世界在乱。 世界已然进入新旧社会交替的风云年代。 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的碰撞只会愈发猛烈。 “那他们什么过来一起商讨呢?”维拉克摆出一副非常关切外来人的模样问道。 费舍尔没对维拉克产生太大的怀疑,因为只要是外地人就都会关心这件事,他只是有点厌烦要解释很多东西:“后天。” “那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做?”维拉克又问了一遍自己的安置问题。 这点很重要,这边没什么事情做的话,他可以找机会回去找基汀说明一下情况,看看布列西人、蒙勒哥人、斯德尔人联合抗衡政府这件事对他们夺回黄金有什么影响。 “大家都静一静。”听到维拉克这么说,费舍尔拔高了声音,盖过了酒馆里众人的闲聊声,“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新成员维拉克。” 众人反应不大,至始至终都在和自己同桌的同伴们喝酒聊天。 维拉克不知道这是不是海鼠帮的风格,老大门罗对新成员爱答不理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要不是费舍尔还愿意跟他交谈几句,他都要觉得他们看不见自己了。 “他们我就不一一给你介绍了,以后你慢慢认识。”费舍尔拍了拍身旁地中海络腮胡的老头,“这位是海威尔,负责酒馆打杂,你就先跟着他干吧。” 费舍尔话音刚落,同桌的人都低声笑了起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海威尔,好似海威尔摊上了什么大麻烦。 “您好。”维拉克举杯想和海威尔喝一杯。 “那他住处的事情?”海威尔没搭理维拉克,皱着眉头问。 “也交给你解决了。”费舍尔道。 海威尔有点不满,但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违抗费舍尔的命令,他上下打量着维拉克:“你都会什么?” “我以前是照相师。”维拉克还真有点不适应这里面排外的氛围。 “这里不缺照相师。” “我还会敦曼语。” “这里每个人都会敦曼语。” 维拉克感觉出海威尔怀着莫名其妙的动机在针对自己,他不想惹是生非,便继续心平气和地道:“体力活也都可以。” “就你这身板能干什么体力活?”海威尔嗤之以鼻。 同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维拉克瞳孔微缩。 “没什么意思,进海鼠帮都得这样。”海威尔咧开嘴,给维拉克下马威。 费舍尔气定神闲地喝着酒。 见费舍尔没有干涉的意思,维拉克多多少少明白了点。自己拿德莱克、贩枪组织作为见面礼进入海鼠帮,也只是进入而已,要想真正被他们认可,还需要一些别的动作。 “啪!” 维拉克把自己的枪拍在了桌子上,桌上的酒杯都晃了晃,而看到枪的人也都警惕了起来,生怕维拉克拿起枪一通乱射。 “怎么?”海威尔冷视维拉克。 “我还会打架,你要试试吗?”嘴上问着要不要,维拉克行动上却已经断了海威尔的后路。 海威尔耐心看着维拉克起身来到相对空旷的酒馆中央,把衣服都脱掉后,在众人的撺掇下狞笑着也走了过去:“海鼠帮最不缺会打架的人。” 维拉克没再废话,把有点碍事的大衣挂在了一旁。 “来。”海威尔脱得更干脆,直接光着上身,露出横肉。 “还有不爽的可以一起来。”维拉克没急着冲上去和海威尔扭打在一起,而是又解起了衬衫的纽扣。 听到这话,六七个根本没把新加入海鼠帮的维拉克放在眼里的壮汉就要起身。 可当维拉克脱掉衬衫,也露出上身,以及身体上密密麻麻狰狞可怖的疤痕后,无声的威慑令他们升起了最好不要和这个人为敌的念头。 费舍尔调整了一下姿势,端着酒杯观察了一下迷迷糊糊的门罗,接着微笑着等维拉克上演一出好戏。 “没人了?”维拉克看没人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了神色逐渐凝重的海威尔。 “妈的,刚进来的杂碎还敢挑衅我!”海威尔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质疑,愤怒地抡起拳头挥向了维拉克。 维拉克经过半年的磨炼和迪亚兹的教导,身手变得很不错。在贴近海威尔的同时,侧身避开拳头,上去一肘顶在了海威尔的胸口。 海威尔痛哼一声,吃下了这一肘,顺势一把抓住维拉克的胳膊,另一拳结结实实轰在了维拉克的腹部。 “嚯!”观战的人们发出惊呼。 肥壮的海威尔力气可不小,这一拳下去基本上是个人都要倒下。 可维拉克不同,被轰了一拳半步不退,也没有发出一点叫声,面孔狠辣而淡漠,一拳快狠准地砸在了海威尔的面门上。 “呃!”海威尔料定维拉克禁完他这一拳会倒下,因而没防备这一拳,被打得脑袋有点发昏。 slkslk.com “嘭!”维拉克的拳头不停,一拳又一拳。 海威尔硬生生扛住,也开始一拳拳反击维拉克。 二人都死死站在原地,拳拳到肉疯狂互殴。 “嘭!” “嘭!” 费舍尔嘴角愈发上扬,其他人则都看呆了,能这么比抗打、比狠的人没几个! “你妈的!”海威尔脸上血肉模糊,边打边破口大骂。 维拉克默不作声,只用拳头来有力回击海鼠帮的排外与轻视。 “啊!!”海威尔不要命地狂轰。 “嘭!嘭!嘭!”维拉克势头一直凶猛稳定。 “够了。” 叼着烟,醉熏熏的海鼠帮老大门罗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前,看似随手一拉,就把紧紧缠斗在一起的二人给分开了:“都不要命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维拉克没擦拭额头的鲜血,任由其顺着脸颊流下。 “你挺好的,我会给你安排住处,这段时间你就先自己随便转转了解一下曼城,有事情我再叫你。”终于出面干涉的门罗重新定好了维拉克后续几天的事情,“海威尔,去把酒精纱布拿过来,我给你们处理伤口。” 海威尔狠狠瞪了维拉克一眼,往酒馆后面走去,但没走几步,就两脚发软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海威尔!”几人连忙过去搀扶。 门罗愣住了,他招呼着人把海威尔脱下去后,终于对维拉克提起了兴趣:“可以啊,这么快能把海威尔干倒的没几个。”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且那些目光大都怀着忌惮与敬畏后,维拉克这才走回费舍尔那边,把自己的枪重新别回腰间:“没什么。” “坐下吧,我去拿东西给你处理一下伤口。”门罗笑吟吟地安顿维拉克坐下,自己亲自前去拿酒精纱布。 第二百三十七章:住下 没多久,叼着烟看上去分外懒散的门罗拿着东西回来,熟练地为维拉克处理伤口:“以前不单单是照相师吧?” “你都听到了?”维拉克端坐着,面不改色地问道。 “我这人耳朵从小就好使。”门罗道。 维拉克重新打量起门罗。 酒馆这么吵闹,他们不在同一桌,而且门罗看上去一直都在专心打牌喝酒,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到自己的发言,光是这点就很厉害了。 再加上维拉克刚刚和海威尔打得那么狠,看上去得好几个人才能拉开,门罗却一个人就控制住了场面,说明门罗能成为海鼠帮的老大、旧南约里布列西人的主心骨真的是有些本事的。 “不知道你了不了解茨沃德市,那边接壤卡斯特利亚,多得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没点本事还真挺难生存的。”维拉克这话半真半假。 茨沃德市那边因为是边陲,所以确实乱,只是没有乱到需要像维拉克这么强悍才能活下去。 “那说来,你来敦曼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抹好药,门罗帮着缠好了纱布。 “谢了。”这么一包扎,还让维拉克意外地想起了在监狱里时,莱克特经常为他换药。 “没什么。”门罗坐在了维拉克身边,“怎么样?好点了吗?” 维拉克头微微发痛,他皱着眉头道:“我没什么事。” “别硬撑了,换我接海威尔那么多拳都不一定站得住。”门罗不觉得维拉克状态还说得过去,他从兜里掏出了十张面值为一百仑的钞票,“我这就很随便的包扎,你得再去好好处理一下。处理完到隔壁贝楚斯大街的埃森旅馆,就说是我的人,老板会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入住。” “那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你好好养伤就行了。晚上的时候过来吃饭,吃完饭可以一起聊聊。”门罗看重起了身手不错,性子沉稳的维拉克。 维拉克恰好需要一个机会回去和基汀汇报新情况,商议后续的打算,他抬手拿走了桌子上的五张钞票:“谢了。” “怎么只拿那点?” “我自己身上还有一点,五百仑够用了。”维拉克到一边抓起挂着的衬衫、大衣。 看维拉克穿衣服的门罗渐渐露出笑容,他有点欣赏这个大大方方拿钱,却也不多拿,只拿自己需要的那部分的人了。 “走了。”穿好衣服后,维拉克向门罗、费舍尔点了下头,出了旅馆。 “要派人盯着吗?”同桌的费舍尔问。 “不用。”门罗点了支烟,“我不介意他的来路、目的。” 费舍尔提醒道:“后天要和代表蒙勒哥人的闪金帮、代表斯德尔人的黑街帮碰面,还是最好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 门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总之看上去没那么简单。”费舍尔见过的人多了,直觉告诉他维拉克不是一个普通的逃到敦曼讨生活的人。 “我还挺喜欢有神秘感的人……但你要查他,那就派人跟着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门罗盯着酒馆的门。 —— 出了酒馆,维拉克没再继续伪装,站定深吸了几口气适应痛感:”嘶……呼……“ 刚刚和海威尔硬碰硬,他也差点倒下,好在强撑着坐下缓了过来,不至于再一次被海鼠帮里的人轻视,丧失被头目注意,了解更多信息的机会。 忽然,他听到身后酒馆的门前传来了些动静,似乎是有人要出门。可奇怪的是,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门也没有被打开。 他没有转过身,依旧面向着街道。 “您好,请问附近有医院吗?”他拦住了一位正从他身前经过的老头,把自己的声音大小从正常交谈的程度提高了一点点。 “前面就有一家。”老头为维拉克指向前方。 维拉克猜测酒馆里要出来的人可能是门罗派出来跟踪自己的人,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走远,所以到了门前又退了回去。 就算不是如此,他也决定以防万一,所以在刻意向路人询问周围可以处理伤口的地方。 “前面……”如果真的有人跟踪自己,那自己放着曼城里的医院不去,非要跑外面处理,其难免会升起疑心,可不趁处理伤口的机会离开曼城,他也不确定自己接下来几天还有没有可能见到基汀。 “对,前面走个几百米就有个诊所。” 诊所? 维拉克看到了丝希望所在,他笃定曼城这样的地方不会有中型及以上的医院,便故意带着点不礼貌的语气,把声音提得更高:“你仔细看看我的伤口,这是诊所能处理的吗?!我问的是医院!” “医院……”老头被吓个不轻,“这里没有医院,医院得去曼城外面了……” “外面……”维拉克扭头看向直走两个路口就能出了曼城的正前方,“真麻烦……” 说着,他朝前方走去,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忍着疼痛出了曼城,乘着辆马车朝市区赶去。 三十分钟后,维拉克时刻盯着后方,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或者已经被甩丢后,才让一直胡乱走的车夫带着他去了市中心的曼特琳大街。 中午,维拉克抵达曼特琳大街,马不停蹄地回到旅馆。 “维拉克?怎么这么——快进来!”开门后,基汀还想问维拉克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但看到维拉克头上包扎的伤口,他顾不得多说,连忙拉维拉克进来坐下,“你怎么样?!” “我没事。”维拉克摆摆手,“您不用担心,待会儿我去医院好好处理一下就行。” “谁打得你?海鼠帮?”基汀问。 维拉克示意基汀坐下:“是也不是。” “究竟出了什么事?”看着维拉克出去一趟就受了伤,基汀没心情坐下,催促着维拉克赶快说明情况。 “我去了曼城后,被一个贩枪的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撺掇着要让我帮他卖枪……”维拉克从头讲起今天半天的经历,“……然后我就和那个人打了一架,引起了海鼠帮老大的重视。海鼠帮老大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医院处理伤口,等晚上再和他一起吃饭,我就趁去医院的机会过来跟您说一下情况。” 基汀立即警觉起来:“有没有人跟你?” “一开始我感觉有人在跟我,不过被我甩掉了。”维拉克道,“看来海鼠帮的老大明面上信了我,暗地里还是心怀警惕。” “听你的描述,这个人善于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当然不能简单揣测。”基汀觉得海鼠帮派人跟踪维拉克再正常不过。 “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人都被甩掉了,维拉克也不打算现在深究这个,他抓紧时间说起了最重要的信息,“现在外来人的帮派都很低调,生怕惹出什么事,被一心想把他们解决掉的政府抓到把柄。而且后天他们还会和蒙勒哥人、斯德尔人碰面,一起商量如何应对政府的打压。您觉得我们的计划是该在他们碰面之前进行,还是再等等?” 维拉克和基汀已经定好了先去买奎因酒馆,如果买不下即说明辛老大他们是知道黄金的,那么届时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借海鼠帮的背景向辛老大施压,要求对方平分黄金,不然就将黄金的事情公之于众。 而现在海鼠帮和其他帮派碰面的大动作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备用计划的实行。 “你怎么看?”基汀一边思考一边问起维拉克的看法。 “我们如果到了实行备用计划的地步,就算是和辛老大他们谈判成功,分到了黄金,也需要长时间借着海鼠帮的背景去把黄金运走。要是我们今天或者明天就去和辛老大谈,把这件事定下了,那之后海鼠帮多方碰面的这个动作难免会让辛老大误会为是为了黄金,之后也就很可能会动摇平分黄金的协议。”维拉克说着自己来的路上想的东西,“我觉得最好再等等,等他们碰完面再去找辛老大谈是最好的。这样若是到了进行备用计划的地步,外来三大帮派碰面的事情说不准还能对辛老大起到震慑作用,帮我们多争取黄金的分成。” “确实,黄金的事情不能急,而且现在旧南约的局势很复杂,敦曼政府提防着联盟军死灰复燃再次掀起内战,外来帮派们因为新征兵法的出炉开始联合起来对抗压迫……我们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也需要耐心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才能对黄金出手。”基汀赞同维拉克的想法。 维拉克点头:“那我就先不做其他动作了,安心在海鼠帮里待着。” “我这边联络离我们最近的平等会站点,先提前把尝试买下奎因酒馆的钱,和把黄金运走的渠道准备好。”基汀也没有闲着,他要把拿回黄金所需的各个条件都解决掉,“等我们两边都有了结果,就可以立即开展计划。” “好。”维拉克轻轻揉了揉臂膀、腹部。 “你不止头部受伤了?”基汀观察到维拉克的小动作。 维拉克专门咧开嘴笑了下,证明自己状态没有很糟糕,让基汀不那么担忧他:“那人下手挺重的,还好打我头的时候我都避开了,就不小心蹭了下。” 基汀很清楚其中的凶险,光是蹭一下就打出血,那正面脑袋上挨几拳,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你记住了,你的命是最重要的。” “当然。”维拉克笑道,“要真到了威胁到我性命的时候,就算是和他们撕破脸我也会果断拿枪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样最好。”基汀始终对维拉克有些不放心。 他知道维拉克的能力很强,可再强也架不住他次次陷入危险境地。 这种强大能保护他多少次? “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在那边呆着了,下次见面,要么是有突发情况,要么就是时机成熟了。”维拉克道,“您这边一个人能行吗?” 1200ksw.net “放心,最起码我不会和人打架,只要不被辛发现就足够安全。”基汀为维拉克倒了杯热水,“喝点吧。” “好。”维拉克冻得有点哆嗦,一杯热水下肚,立马驱走了寒气,“那我就走了。” 基汀道:“这么赶?时间再紧你也得给我去一趟医院,先把伤处理了。” “我就是要去医院。”维拉克大笑着和基汀拥抱了一下,“您不用担心我,就算再危险,我也有办法脱身。” “你别逞强就行。”基汀看维拉克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保证不逞强,也保证完成任务。”维拉克露出一个真诚中带着一点点调皮的笑容,转身出了旅馆,搭乘马车直奔最近的医院而去。 万幸维拉克身子骨够结实,前段时间和迪亚兹也学到了点格斗术的真本事,和海威尔打架的时候没挨多少重拳,挨了的也问题不大。 头上的伤口由医生进行了专业的消毒上药包扎后也没什么大碍了,维拉克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开始往回赶。 等他回到曼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的时候。 上午吃了两份饭,他现在也不怎么饿,回去依旧没管有没有人跟踪自己,直接按照门罗的叮嘱,去贝楚斯大街找到了埃森旅馆,并向旅馆老板说明了自己是门罗的人。 老板一听是门罗的人,连忙为维拉克安排了旅馆里最好的房间。不过曼城里生活条件也好不到哪去,最好的房间和市区旅馆的普通单间差不多。 维拉克没介意这些,在房间安心住下。 因为走之前门罗也没说晚上具体几点吃饭,他怕误了饭点,休息到六点出头的时候就出了旅馆,重新回到了明克酒馆。 明克酒馆里,门罗、费舍尔等人都还在,只是和维拉克打了一架的海威尔不见踪影,不知是不是还在昏迷。 “这么早就过来了?”门罗见维拉克回来,招呼着让其坐到自己身边。 “你也没说时间,我怕耽误了。”维拉克坐了过去。 门罗看了眼维拉克头上重新包扎的绷带:“伤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 “那就好。”门罗给维拉克倒了杯酒,“既然你都来了,那今天干脆早点吃饭,就当是你加入海鼠帮的欢迎会。” 第二百三十八章:凝聚起来 “我就是来讨生活的。”维拉克连忙制止,“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没事,就叫大家过来一起吃饭认识认识。”门罗一把揽住维拉克的肩膀,身上满是酒气,“也方便你以后在曼城里混。” 提到了曼城,维拉克顺势过问起他关心的事情:“听费舍尔说现在局势很不乐观,你是怎么想的?” “必须留下啊!”门罗很坚决地说完,招呼了费舍尔前去安排晚饭的事情。 维拉克不解门罗为什么这么有信心留下,又为什么要执意留下。 “我觉得人就应该是平等的,不应该有钱人不用当兵,穷人就得把自己的孩子、丈夫、父亲送上战场,也不应该相互敌视排挤……” 听到门罗这句解释,维拉克觉得有点好笑,一个黑帮性质的组织,有什么资格去谈平等:“可我们是个帮派,收着保护费,在用暴力的手段解决一切问题,你觉得我们没有在压迫别人?” “有压迫谁吗?比如?” “曼城里的商铺基本都在向海鼠帮缴纳保护费。”维拉克举例。 门罗反而笑了:“他们给钱,我们负责保护他们,这是各取所需啊,算哪门子压迫?而且我们的暴力手段只用于自保,对抗本地帮派和本地人对我们施行的真正的压迫。” “所以,你觉得你所做的都是保护自己罢了,并没有伤害别人。” “我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门罗道,“敦曼人一直说我们在侵夺他们的公共资源,侵占他们的工作岗位,说我们是外来的掠夺者、寄生虫。但我们也在缴税,为什么不能享受公共资源的福利?我们自己做生意,为敦曼创造了很多就业岗位,他们怎么不提这个?” 又是‘寄生虫’这三个字。 门罗代表了敦曼的外来人,或者说是布列西人。他的话虽然带着很强的主观性,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起码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得到了东西,也付出了东西,并没有像本地人嘴上挂着的那样,像寄生虫、吸血鬼,只懂得掠夺本地人。 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的境地?外来人和本地人之间有了似乎不可调和的矛盾。 明明大家都是人,可以共同更好地生活,却非要分出个敌我。 “这件事很复杂。”维拉克希望自己能站到更高的位置,看清症结所在,停止两方平民无谓的对抗。 “是很复杂,旧南约里十几万外来人,整个敦曼几十万上百万的外来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把事情捋清。”门罗很清楚事情的复杂性。 “那你想好怎么留下了吗?还是等着后天和其他国家外来人的代表一起商议?”维拉克问。 门罗心里有了些想法,并且毫不顾忌地和维拉克分享起来:“政府强硬,我们也强硬就好,看看他们敢不敢把首都里十几万人,全国上百万人不放在眼里。” “他们肯定不会采取强硬手段。这么多人被逼到绝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维拉克对这个很有信心。 “所以他们在温水煮青蛙。”门罗心知肚明。 “不止如此,我觉得政府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各大帮派碰面,外来人拧成一股绳的。后天的事情多加小心吧,免得他们找个理由把你们一并解决了,让外来人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再也形不成威胁。”和布列西政府打交道打多了,维拉克猜测敦曼政府应当也大差不差。 “谢谢提醒。”门罗又喝了点酒,“后天我们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地碰面。” 维拉克想了想,自己这话确实有点多余,这些人能当上帮派的头目、外来人的代表,那肯定都是有过人之处的,不会愚蠢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留下风险。 “你有兴趣后天一起参加这次碰面吗?”门罗叼着烟,直勾勾看着维拉克的眼睛。 “都有谁去?”维拉克同样直视门罗。 “暂定的只有我和费舍尔。” “你们两个是海鼠帮的话事人,叫我一个刚来的去算怎么回事?”维拉克隐约感觉出这是门罗的一次试探,心底盘算着该如何巧妙应对。 门罗的亲和力颇强,这么盯着维拉克,维拉克也没觉得有什么敌意:“谁在乎你是不是新人,有没有什么地位,只要都是关心我们安危,并且有脑子的就行。” “你的意思是偌大的海鼠帮就只有我们三个有脑子?” “搞不好还真是这样。”门罗认真地说。 “别开玩笑了。” “你就说要不要一起吧。” “你真想让我也过去?”这次换维拉克认真问起。 门罗“嗯”了一声:“我其实挺不喜欢开玩笑。” “应该没人会拒绝老大的青睐,你如果邀请我,那我当然愿意过去。”见门罗真的想让自己过去,维拉克也不管他们有没有什么其他心思,直接答应了下来。 “那后天就一起过去谈谈。”门罗伸了个懒腰。 维拉克趁聊天暂停的间隙,仔细打量了一下明克酒馆的内部:“大家就都每天喝酒聊天,没别的事情?” “这样不好吗?”门罗反问,“只需吃喝玩乐。” “如果这代表着曼城没出什么事,那很好。”维拉克道。 说着,酒馆的门被推开,费舍尔带着新的一帮人走了进来,原本半空的酒馆立马变得满满当当,热闹了好几倍。 “人来了,我去安排晚饭。”费舍尔和门罗、维拉克打了个招呼,进了酒馆后门。 “今天晚上好好喝点。”门罗起了身,一手担在维拉克的肩膀上道。 “我酒量不好,你们喝。”今天坐在酒馆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就已经十多倍酒下肚了,维拉克可不想待会儿吃个饭喝到不省人事。 门罗当作没听到,招呼着所有人安静:“都静一静,今天咱们海鼠帮来了个身手不错,脑子也不错的新人,都互相认识一下。” 在座的人基本目睹、听说了维拉克上午把海威尔干倒的事情,再看现在老大门罗都和他那么亲近的样子,都没了轻蔑的目光和给新人个下马威的心思。 “大家好,我叫莫斯特·维拉克,来自布列西约瑟郡茨沃德市。”维拉克站了起来面向百十号人大声自我介绍。 xiashuba.com “都别愣着啊,给我挨个做自我介绍。”门罗要求每个人都向维拉克也介绍自己,“迪克,你先。” “我叫迪克,来自普西嘉市,到敦曼已经七年了,负责经营酒馆。”离他们最近的光头壮汉先介绍起来。 接着百十号人挨个简单说明自己的身份。 维拉克明面上不住地点头,暗地里大半的名字都没记下来。 等他们相互认识后,晚饭也准备好了。 “好了,欢迎会正式开始!维拉克刚刚和我说他很能喝,今天谁能把他喝倒,我给谁一万仑!”门罗用金钱刺激着手下们。 “好!” 一万仑的奖励让众人爆发了欢呼,他们里面一个比一个能喝,争先恐后地要和维拉克拼酒。 维拉克知道今天八成是免不了喝个大醉了,皮笑肉不笑地冲门罗道:“我要真的很能喝,迟早有一天把你喝趴下。” “好啊!我期待那天!”门罗哈哈大笑,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为维拉克倒起酒。 —— 一月三十日下午 剧烈的,由内向外的头疼感让维拉克不禁皱起眉头,发出痛哼。 他双手抱着脑袋缓解好似要炸开的痛感,缓缓睁开眼睛扫视周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门罗安排好的埃森旅馆。 “嘶……” 良久,那痛感消退了一些,让口干舌燥的维拉克能分出心思下地倒杯清水喝了。 喝完水,维拉克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昨天一整晚他大概喝了几十杯酒,还真的喝倒了两个人。 “这么厉害还说自己酒量不行?!今天必须把你喝倒了!” 门罗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维拉克微微摇头苦笑了一声,确保自己昨天喝醉后没有乱说话后,去洗漱了一番,让自己更加清醒。 接着因为昨晚喝多后吐得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今天早上、中午又都没有吃饭,他先出门找了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这才前往明克酒馆找门罗、费舍尔。 但意外的是,今天下午门罗和费舍尔都不在酒馆里,酒馆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没什么事要做的维拉克只能胡乱在曼城里逛了逛打发时间。 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他重返明克酒馆,这次门罗、费舍尔在了。 “你们下午做什么去了?”维拉克闻到酒馆里的酒味,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去解决了点纠纷,你怎么样?好点了吗?”门罗和费舍尔还在喝酒。 “伤口好多了,酒还没有醒。”维拉克谨慎回答,生怕门罗又叫他大喝一顿。 门罗恰好喝完了一杯酒,拿起了酒瓶在维拉克面前晃了晃:“真不来点儿?” “除非你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吐一次。”维拉克道。 “那算了。”门罗自顾自倒了一杯。 “不过你这招挺管用的,下午来找你的事情他们都主动和我打招呼,关系肉眼可见的亲近了。”虽然维拉克不喜欢喝酒拉近关系的手段,但还是无法否认这带来的效果。 费舍尔开口道:“喝酒拉近关系只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他们接纳你,主要还是因为你昨天表现得很不错,把海威尔都打趴下了。” “海威尔怎么样?”维拉克差点把这号人给忘了。 “醒了,但还在床上躺着呢。”费舍尔笑了笑。 “我用不用去看看他。”既然已经被接纳,维拉克也不介意主动化解和海威尔的矛盾。 门罗闲得无聊,正把玩着扑克牌:“用不着,等他好了会来找你的。你也不用担忧什么报复,我们都是穷途末路才来这里,在这里又艰难生存的一帮人。昨天是你把他打趴下了,明天说不准又是你救他一命。” “明白了。”维拉克听门罗这话,对外来人的处境以及海鼠帮的氛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知道为什么要叫你参加明天的各方碰头吗?”门罗冷不丁提起了这件到现在还让维拉克感觉到突然的事情。 “你昨天不是说了吗,有脑子。”维拉克答道。 门罗嘲笑了一声:“你还真以为你聪明得不到了了,是海鼠帮里唯三有脑子的?你身手好,有脑子,这其实只是个基础。真正让我起了叫你一起过去的念头的,是昨天谈话间我发现你并不怎么自私,考虑问题的时候,也是站在我们整体角度。” “因为这个?”维拉克还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发自内心的表现歪打正着,给门罗留了个不错的印象。 “现在海鼠帮、曼城、整个外来者群体里都人心惶惶,毕竟是政府出面干预,不是以前简简单单靠拳头就能摆平的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敢想有多少人在暗中准备退路。总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团结在一起。不被政府逐个击破,不自己分崩瓦解,就有斡旋的余地,有扭转的机会。”门罗道,“所以我很欣赏你得知情况后,没立马就走,而是和我一起探讨商量对策的举动。”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再逃了。”维拉克说谎的同时,也想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本能的表现。 是因为自己是布列西人,因此不想看到同胞在孤立无援时被驱逐、践踏? 应当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更多的是平等会的理念在影响着维拉克,他不是只不愿看到同胞受难,他是不希望所有平民们任由权贵左右生命,毫无尊严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我看人很准的。”门罗没盯着维拉克说话,这和先前直视着试探截然不同,是释放信任感的信号,“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但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为曼城的人出谋划策、解决危机就行。海鼠帮缺你这样的人,整个外来者群体也缺你这样的人。” 维拉克听完,沉默了半晌才道:“既然我来了这里,就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不管我有没有改变一切的能力。” 第二百三十九章:海鼠帮的纷争 “尽力就好。”门罗和费舍尔相视一笑,对维拉克郑重其事说出的一番话不以为意。 你不会坐视不管。 你算老几? 一个初来乍到的穷小子,真能左右了敦曼的局势,改变外来人快要喘不过气的生存环境? 不可能的。 那不管谦虚不谦虚,有没有强调这么做不是自负而是一种选择,都会令人发笑。 维拉克看出二人对自己没报以什么期望,不过他也没指望隐藏身份的自己还能让人高看:“明天具体是什么情况?” “上午十点钟。”门罗目光飞速掠过酒馆,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后,压低了点声音道,“在斯德尔人的地盘黑街碰面。” “布列西人这边我们三个做代表,蒙勒哥人的闪金帮、斯德尔人的黑街帮也都会出差不多的人数。”费舍尔补充时,还看了门罗一眼,似乎是不太接受维拉克也参加会议。 “只有我们三方?其他帮派呢?”维拉克将费舍尔的表现尽收眼底,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继续深入询问。 门罗习惯性掏出烟盒,发现烟盒空了,直接伸手从费舍尔的兜里拿了他的抽:“敦曼里,我们三国的移民者是最多的,占到了总外来人口的七八成,所以我们先谈。之后有必要的话,会再联合杂七杂八的那些一起对抗政府。” “你知道他们两方现在是什么态度、有什么想法吗?”维拉克再一次谢绝了门罗递来的烟。 门罗偏了下脑袋,示意费舍尔说。 “不清楚,我们之前都各自维系各自区域的稳定,没怎么沟通过。也是出了新征兵法的事情,才刺激得我们相互联系,决定碰个面商议移民者的未来。”费舍尔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但通过他们的行事作风还是能猜出些的。”门罗接着开口,“蒙勒哥人和敦曼人的仇恨、敌视由来已久,所以闪金帮的老大老金一向喜欢硬碰硬、以牙还牙。黑街帮的老大鲁法洛善于交际,能屈能伸,带领着斯德尔人在夹缝中求生,他应当会主张采取柔和的应对措施。” “照这么说来,我们的意见在这场会议里至关重要。”维拉克之前问过门罗他的初步想法,现在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门罗瘫坐在椅子上,眼前烟雾缭绕:“你有什么想法?” “当然要坚决抗争。”维拉克坚持平等会在布列西的理念,“敦曼纠结于移民者的问题很久了,他们是真的想彻底解决掉我们这些麻烦。就算我们不那么强硬,通过示好、退让的方式让敦曼政府不驱赶我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等我们自废双臂,自行削弱了实力表现诚意后,我想等待我们的依然只有敦曼政府无情的、毫无顾忌的全面打压。” “费舍尔,你是什么想法?”门罗叼着烟,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我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与其在怎么留下来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先稳住局势,然后尽快转移我们的资产,去往别的地方重新生活。”费舍尔持不同的意见。 维拉克提醒费舍尔一定清楚的问题:“曼城的人怎么可能都转移走?” “那就我们自己走。”费舍尔道,“反正他们给的那点钱,只够我们保护他们一时的。非要把整个曼城、移民者的安危揽在自己身上,那是自找不痛快。” “然后呢?去下一个地方,再被驱赶,再走?” 费舍尔摊开手:“不然呢?大家只是想活命而已。这个地方活不了,换个地方活就好了。有必要为了争抢生存的权利把小命也搭进去吗?那就算争取到了权利,没了性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维拉克无言。 他知道如何反驳,可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他没有资格站在高处,用自己的标准批判费舍尔。 “也没有那么严重。”门罗出面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的想法很简单,结果只有试了才知道。我不想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可我坐到这个位置上,是靠着大家的信任。如果我没做任何的努力,没做任何的争取,因为胆怯就放弃了微小的可能,那我也不会建立什么海鼠帮。” “嗯。”费舍尔先一步赞同了门罗的想法。 “只要愿意尝试就好。”维拉克同样接受门罗的想法,尝试怎么都好过直接放弃。 门罗用肩膀撞了下费舍尔:“安排开饭吧,我饿了。” “好。”费舍尔起身离开。 待费舍尔起身离开后,门罗坐直了身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留在这儿和敦曼政府争取生存权利、按费舍尔说的那样捐一笔钱离开,你选哪个?” “……前者。”维拉克的犹豫并非因为选择本身,而是担忧自己做出从心之举后,会和自己伪造的这个身份不符,继而引起门罗的怀疑。 可就算有被怀疑的风险,他还是堂堂正正地说出了真心话。 “为什么?”门罗的眼睛忽明忽暗。 “为什么?”维拉克也问。 “嗯?” “为什么你觉得我选钱、更安定的生活才正常?” “我有这么说吗?”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问我为什么选择前者了。”维拉克道。 门罗顿了一下,露出笑容:“因为那是人之常情。” “所以大家潜意识里都觉得,争取生存的权利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起码那不如逃走来得简单,来得实际。”维拉克抿着嘴摇摇头。 “你有什么高见?” “我没什么高见,我只是和每个人都一样,觉得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应该的。”维拉克笔直地坐着,“可惜很多人明知这是不对的,也没有反抗、发出自己声音的想法。” “你有?” “我有。” 回完简短的二字后,维拉克和门罗对视了四五秒钟。 “咕噜。” 门罗把酒喝完,脸上的笑容似乎真实了点:“晚上凌晨两点的时候,你不要被任何人发觉,悄悄从埃森旅馆出来,我们在明克酒馆的街对面汇合。” “什么?”维拉克对门罗突然隐晦的约见感到不解。 “喝点吧,来酒馆不喝算怎么回事。”门罗说完后,就恢复了懒散的模样,不由分说地给维拉克倒了杯酒。 维拉克意识到门罗不想被人发现,便没有再提下去。他拿起酒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思考起门罗这么说是因为什么。 xiaoshuting.info 门罗在自己的地盘这么谨慎,说明海鼠帮里还有些维拉克并不知道的事情。 而门罗又是在听自己说完针对他们去留的问题后,发出的邀约,那秘密碰面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吃饭。”在维拉克分析的时候,费舍尔回来了,开始为酒馆里的人安排晚饭。 看到费舍尔后,维拉克有种醒悟的感觉,他瞥了眼一直保持微醺状态的门罗,大胆猜测起其刚刚是故意支开费舍尔,制造两人约见的机会。 难不成费舍尔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维拉克感觉自己无意间又卷入到了海鼠帮里更为复杂的事件中。 —— 晚饭过后,维拉克先行离开,回到了埃森旅馆。他先前睡了大半天,因此没什么困意,耐心等到了凌晨两点钟后,就悄无声息地翻窗户离开了旅馆,快步来到明克酒馆的街对面。 一月底正是寒冷的时候,凌晨两点的曼城街上很难看到什么行人。 维拉克很快就和门罗汇合。 此时的门罗穿的衣服简单干练,身子也笔挺,全然没有之前那颓废低迷的模样。 “跟我走。”格外清醒的门罗见到维拉克后,先带着他一番绕圈,来到了处更僻静安全的地方停下。 “这个点这么秘密地见我,是怎么回事?”维拉克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些事情不能在酒馆里和你说。”门罗双手插兜,说话时白气跟着往出冒。 维拉克说出自己一晚上猜测出的结果:“费舍尔有鬼?” “怎么看出来的?”门罗一脸赞许地问。 “你在自己的地盘都那么谨慎,说明海鼠帮并不足够安全。而能让你一个老大都这么谨慎,海鼠帮里恐怕只有费舍尔能够做到。再加上,你把他支走之后才跟我提起晚上秘密见面的事情,这个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维拉克把自己的思路讲了出来。 门罗微笑着道;“你全猜中了,事情就是这样。但有件事应该还会出乎你的意料。” “什么事?” “还记得你前天来的时候,押着一个贩枪的人吗?”门罗说着又犯了烟瘾,在寒夜里费劲地划着火柴,“贩枪组织的背后操纵者就是费舍尔。” “是他?!”这件事真的出乎维拉克的预料。他记得很清楚,那个贩枪的德莱克最后还是被费舍尔安排人带走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嘶……呼……”门罗吐出一口烟,“事情很复杂,我尽量长话短说。新征兵法出炉之前,我们就察觉到了政府的动向。敏感的费舍尔开始多次向我提议借着海鼠帮的势力大肆搜刮一笔钱,然后一起逃离敦曼,去其他任何一个地方过富有的,不再打打杀杀的生活。可是我拒绝了他的想法,表示会一直留在敦曼,和曼城里的布列西人呆在一起。” 说到这里时,维拉克基本清楚了事情的后续发展。 “他意识到无法说服我后,就开始暗中自己做贩卖违禁品赚取暴利的生意——这事是我后来才发现的。”门罗提及这个,表情写满了悲伤与遗憾,“除了干这种一不小心就会给曼城带来巨大危险的事情外,他还在海鼠帮里扶持自己的亲信,企图取代我。” “那你就坐视他壮大,把你踢走?”维拉克问。 “等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情况已经比较糟糕了。我不清楚我周围的人哪个是他的亲信,哪个不是,因而不敢随意接触,怕暴露信息,提前引发海鼠帮的内乱。”门罗抽烟抽得很快,他把烟头扔在地上,又叼起了一根,“在我陷入僵局,无人可用时,你刚好出现了。” “我?我怎么帮你打破僵局?” “你是新来的人,还刚一来就抓了费舍尔手下贩枪的,这说明你不可能与费舍尔有关系,所以我可以放心地与你接触。”门罗抽着烟,“只要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就与你联手解决掉费舍尔,把将至的内乱扼杀在摇篮里。” 维拉克明白了什么:“难怪你在酒馆的时候问我,卷钱跑路和留下抗争选哪个。” “你当时要是回答得哪怕只有一点不完美,都说服不了我,也就不会有今晚的见面。”门罗吸了下被冻得红红的鼻子,“可你所说的那些理由,成功让我相信了你不会在得知真相后投靠费舍尔。” “事情我基本我明白了,那你想怎么除掉费舍尔?他手底下掌握着贩枪组织,海鼠帮内部你也说他扶持了不少亲信,光靠我们两个应该无法抗衡吧?”维拉克好奇门罗有什么好的想法解决海鼠帮的内部危机。 “知道今天上午十点要做什么吗?”门罗没直接回答。 “去和蒙勒哥人的闪金帮、斯德尔人的黑街帮碰面开会。” “我们都有谁去。” “你、我、费舍尔——你想在开会的时候,我们联手除掉他?”维拉克道。 门罗点点头:“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他死了,海鼠帮里他的亲信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维拉克瞳孔微缩,他发现门罗的城府很深,事情的布局早在他来的第一天就做好了:“你力排众议,叫我和你、费舍尔一同参加会议,真正目的是为了这个?” “没错。”门罗承认,“不然毕竟你一个刚来的人,就算再出众,我也不可能这么看重你。” “难怪……”维拉克也始终觉得门罗叫自己跟着去的理由有一点牵强,现在真相浮出水面,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不介意你的背景,你的来历。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只要我们现在联手重新稳定海鼠帮,就可以一起按照共识去争取移民者的生存权利了。”门罗正式向维拉克发出邀请,“怎么样?合不合作?” 第二百四十章:无题 维拉克加入海鼠帮的初衷是为了了解海鼠帮的基本信息,一旦在和辛老大谈判时触发了备用计划,就借海鼠帮的背景向其施加压力。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有点复杂,甚至可以说处于失控边缘了。 敦曼移民者的问题迫在眉睫,诸多帮派不得不抱团取暖,逐渐形成一个完整强大的力量,同政府进行紧张的对峙。 这股即将变得极其不稳定,存在巨大变数的力量为黄金保驾护航,或许会把风险带给黄金。 “我觉得你一定不会纠结选我还是选费舍尔,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门罗等了十秒钟,没等到维拉克的答复,便忍不住问道。 “我同意了。”维拉克决定和门罗合作。 一方面是局势还没有明了,借海鼠帮和辛老大抗衡一事还存在可行性,而且维拉克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成为海鼠帮新的二把手,那对夺回黄金的计划必然有着巨大的好处。 另一方面,海鼠帮面临的,同时也是曼城里布列西人面临的、百万移居敦曼的平民面临的。他身为平等会的一员,自然得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有一分热就发一分光。 “你是怕拒绝了我被我灭口?”门罗朝维拉克走了一小步,威慑感扑面而来。 维拉克见过太多的大场面,虽说门罗确实有威势,但想镇住他还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冷静地审视贴近的门罗,平静道:“你看人很准的。” “哈哈!”门罗大笑了几声,接着一手重重拍在维拉克的肩膀上,“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解决了费舍尔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维拉克听出来门罗又在试探自己,选择反问问题来应对。 “整顿海鼠帮,继续坚守曼城,把政府丢来的问题一一解决掉。”门罗道。 “算是同路。” 二人又是一阵短暂的对视。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抓紧回去休息吧。”门罗打破安静,说着就要转身独自离开。 “明天怎么解决他?”维拉克追问。 “去黑街和闪金帮、黑街帮碰面的路上把他弄死。”门罗说话时脚步不停,等他说完时,人也被黑暗吞没。 维拉克站在原地待了会儿,朝门罗离开的相反方向走去。 门罗选择在和其他势力碰面前除掉费舍尔,确实是最好的时机。毕竟费舍尔是主张逃离的,要是把他带去谈话,他有可能影响到事情的发展走向。 来到旅馆附近,悄悄翻窗户回到屋子里后,维拉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又在卫生间里照着镜子,把头上的绷带拆了下来。 头部本来就没受多大的伤,两天下来已经愈合。 他无所顾忌地好好洗了个澡,随后在临近凌晨三点半的时候睡下。 —— 一月三十一日 上午七点钟的时候,维拉克自然醒来,洗漱完在外面的餐馆吃了点早餐,就来到了明克酒馆,同门罗、费舍尔汇合。 “来了?吃饭了吗?”门罗招呼维拉克在他们这桌坐下。 “吃了点。”维拉克道。 “咱们九点出发,十点前肯定能到黑街。”门罗今天桌前出奇的没有放着酒杯,人的精神好多了。 维拉克看出门罗的不同,笑道:“难得没有喝酒,还收拾得这么得体。” “代表海鼠帮、布列西人过去,怎么也不能太落魄邋遢。”门罗哈哈大笑,“费舍尔,你说是不是。” “是。”费舍尔针对维拉克不在的时候他们商议的问题再次发起建议,“这次是去谈事,而且政府有可能在盯着我们的动向,还是别带太多人过去了吧?” “当然要带,我堂堂海鼠帮的老大,和两个人去别人的地盘,太危险了。”门罗坚持要声势浩大一点。 费舍尔无奈地看了维拉克一眼,继续劝着门罗:“放在以前,我们肯定要带够人手,但这次不一样,大家本着商量事情去的,我们带太多人可能会让他们感到不舒服。” 维拉克明白了门罗坚持带多点人过去是为了什么了。 他专门这样要求,就是为了降低费舍尔的警惕。要是他一开始就提议只有他们三个人去,小心谨慎的费舍尔可能会有戒心。而他主动要求带多点人,暗中掌控海鼠帮的费舍尔反倒会放心。 “要是真有危险,带我们两个,和带二三十个人去有什么区别?”维拉克也帮费舍尔一起劝门罗,“照你这么说,还不如浩浩荡荡地把海鼠帮的人都带过去。” “那就太多了,不至于。”门罗笑了笑。 “你想多带点人过去,其实不是怕有危险吧?你是担心黑街帮那个向来做事圆滑的老大会不赞同坚决抗争,想多带点人给他施加压力。”维拉克给门罗这么坚持多带人找了个新的理由,并摆出了副信誓旦旦早已看穿门罗的模样,为他指清利弊,“其实这样只会起到反作用,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威胁。” 费舍尔觉得维拉克说的很有道理:“没错,人家还没感受到政府那边有太大的压力,就先被你带人威胁了,你这不是故意想让碰面不愉快地结束吗?” “可我总得做些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拒绝抵抗。”门罗垂下目光,语气减弱。 费舍尔察觉到门罗开始动摇这个想法了,继续加大力度:“起码闪金帮的老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怎么都占人数优势,要真想做些什么,就等碰面后的随机应变吧。” “这个时候我们之间不能出现任何间隙,还记得你说得我们必须团结吗?”维拉克也道。 “那就按你们说的来,就我们三个过去。”门罗装出被说服的样子。 “头一次看你这么忧虑。”费舍尔松了口气。 门罗从桌上拿起烟盒,拔了根烟:“我们三方联合,是和政府抗争的唯一机会。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坐视谈话失败。” biquge.name “别那么急着下定论,去了再说。”费舍尔安抚背负巨大压力的门罗。 看着门罗演戏不比自己差,维拉克回想起打过交道的那些人精们,自顾自倒了一小杯酒,喝了口。 九点钟时,三人出发,乘着海鼠帮仅有的一辆汽车,离开了曼城,向斯德尔人所聚集生活的黑街赶去。 “你说这么大块地方,怎么就非得赶我们走呢……” 车里,费舍尔开着车,门罗坐在副驾驶感叹着。 维拉克坐在了费舍尔的后方,等待门罗随时出手,他来协助着干净利落地把费舍尔除掉。 “根本就不是够不够住的问题。”费舍尔直视前方,稳稳地开着车,“内战结束,敦曼政府肯定想着拉回支持联盟军的那些平民,提升支持率。但那么多可以提升民心的办法,基本都做不得,只能拿咱们开刀……所以我说,这事情无解……” “我觉得这世界上就不存在无解的事情。照你说的,敦曼政府觉得咱们是软柿子,想驱赶移居者,提高支持率。那咱们就偏不做软柿子,跟他们斗到底。我也不指望能斗赢他们,反正只要让他们觉得,动我们不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我们胜利了。” “可哪有那么容易……”费舍尔冷呵了一声。 门罗朝后瞥过头:“适应吗?这玩意儿和马车可不一样。” “我不止坐过。”维拉克看到门罗向自己微微摇头,示意还不急,没有任何反应,“还会开。” “你还会开车?”门罗惊讶地拍了拍车身,“这铁疙瘩我都不会操纵。” “以前给有钱人家做过司机。”维拉克找了个理由。 “那你做过的还挺多的,照相、炼钢工、司机,还会说敦曼语,身手也不错。”费舍尔听到维拉克会开车后,感叹起来。 维拉克刚想说什么。 门罗突然暴起,一拳砸在了费舍尔的太阳穴上,费舍尔顿时瘫了过去,车子也开始失控! “踩刹车!”维拉克反应迅速,马上上前往后扯晕死过去的费舍尔。 “哪呢?!” “脚下!”维拉克指给门罗。 门罗一手握住方向盘,一只脚迈了过去,刹住了车。 维拉克把费舍尔拖到后座后道:“这么突然?” “那不然呢?咱们喊个一二三?”车子停住后,门罗撩了下头发,长呼一口气,面容并无丝毫波动,“你要早说你会开车,刚出曼城的时候我就把他弄死了。” “他死了?”维拉克看向瘫在后座上的费舍尔,用手放脖子上感受了一下,又探了下呼吸。 “我不会出第二拳的。”门罗已经坐在了驾驶位。 在他信心满满地说出这句话时,维拉克也已经确认了费舍尔的死亡。 “你刚刚没动手,是想等着费舍尔把车开去黑街?”维拉克掩饰心惊问道。 “对啊,不然半道上杀了他,我们又开不了车,就只能把车丢下步行过去了。”门罗活动手部,关节咯咯作响。 “所以在得知我会开车后,你觉得是时候了。”维拉克看过太多人的死亡,但像门罗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拳结束别人的性命,还是第一次。 哪怕他明知了去的路上,费舍尔必死无疑,也还是受到了冲击。 “对。来吧,你会就你来开,我们继续赶路。”门罗又挪回副驾驶位置。 维拉克深深看了费舍尔一眼,下了车,改坐在驾驶位操纵着车子前进:“你给我指路。” “嗯,直走。”门罗道。 “你一个人就能杀得了他,又何必跟我合作?”维拉克边开边问。 他一开始还以为费舍尔有什么难对付的,这才迫使门罗需要他的帮助。但今天一看,门罗一个人完全搞得定。 那他叫自己干涉进来做什么? “在酒馆的时候你跟我一起演戏,现在又顶替了费舍尔开车,不都是合作吗?没你我可应付不来。”门罗的注意力放在了维拉克开车上,“不错啊,你开车比费舍尔稳多了。” “事情这么简单地就结束了?”维拉克发现自己看不透门罗。 “算是吧,等开完会回去再看他的人有什么动作。”门罗靠在座椅上,很是放松,“右拐。” 维拉克按门罗的指示开着:“他悄悄谋划了这么久的东西,被你一拳就解决了。” “有时候事情的处理就这么简单,说不准政府这边,也是一拳的事,哈哈。”门罗大胆地开着不把政府放在眼里的玩笑。 “我有个问题。” “你今天问题可真多。”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这么晚才知道费舍尔在暗中架空你,想顶替你的位置?”维拉克现在认为这点根本说不通。 以门罗的心智和手段,按理说费舍尔刚开始搞小动作就会被察觉。 “你觉得呢?”门罗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看向维拉克。 “你早就知道了?”维拉克猜测。 “嗯。” “那你还看着他贩枪、在帮里扶持亲信?”维拉克再次想起了监狱里的莱克特。 戴曼斯监狱的副监狱长会暗中撺掇犯人越狱,给他们制造机会,然后等监狱发生暴动时,再顺理成章地带人武力镇压,趁机享受杀人、虐待的快感。 难不成门罗也是这种人? “我这人很善良的,不到最后一步我也不想杀掉一起打打杀杀这么多年的兄弟。”门罗一脸惋惜,“所以尽可能把杀他的事情推迟再推迟。” 维拉克心里只有冷笑。 门罗要真把费舍尔当兄弟,要真的不想杀他,大可在费舍尔刚开始做这个的时候就制止他,把他驱逐出去。 他坐视、纵容费舍尔壮大,然后摆出迫不得已才痛下杀手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笑。 “那费舍尔得谢谢你了。”维拉克顺着门罗虚伪的话道。 “左拐一直走。”门罗咧开嘴。 长相平庸,身形平庸,这都仿佛成为了门罗最好的伪装。 维拉克感觉到事情愈发复杂,他严重低估了门罗。 “到了。”十分钟后,维拉克开车进入了黑街势力范围,被黑街里的斯德尔人拦住了车子。 “走吧,二把手。”门罗戏谑着说完,先行下了车,和外面的斯德尔人打起招呼。 第二百四十一章:几个办法 维拉克下车跟上了门罗,一同迎向了站在街边的几位西装革履的斯德尔人。 “好久不见!”门罗热情地和其中一位看上去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身高只有一米六,留着地中海的男子相拥。 “好久不见。”那男子也用敦曼语和门罗交流。 “老金还没来吗?”门罗相拥完,在男子的邀请下朝就近的建筑物里走去。 男子道:“他比你早来了会儿,现在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好。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海鼠帮的新二把手维拉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黑街帮老大鲁法洛。”朝楼里走去的同时,门罗做了个相互的介绍。 “您好。”维拉克跟在门罗的右后侧,向黑街帮老大鲁法洛微微点头。 鲁法洛回以微笑,随后继续带路。 都说鲁法洛是个圆滑、能屈能伸,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维拉克只是一个照面就有点感觉出来了。 这位理应见惯血腥的人身上没有半点狠辣的气息,一个微笑、举手投足间都充满友善,让人本能地想放下提防。 进入楼里的大厅后,鲁法洛径直走入就近的会议厅:“尽可能一切从简了,不要介意。” “没关系,谈话重要。”门罗带着维拉克进入其中,只见空旷的会议室里仅有两个人坐在其中抽烟。 “老金!”进去后,门罗一改在曼城里懒散、无精打采的模样,咋咋唬唬地和一位高大的皮肤黝黑的中年壮汉坐在了一起,“维拉克,坐我这边。” 维拉克没有说话,坐了过去。 “再介绍一下,这位是海鼠帮的新二把手,这位是闪金的老大老金,这位是他的儿子阿普。”门罗做了第二次介绍。 “您好。”维拉克探身,和闪金帮这对身形健硕、不苟言笑的父子点头示意。 老金和阿普并不客气,没有搭理维拉克。 在他们眼中,海鼠帮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门罗。二把手这种对门罗而言随时可以换掉的东西,他们不屑于接触。 “人都到了,开始吧。”老金直来直去,在海鼠帮的人到齐后,不耐烦地发出浑厚的声音催促鲁法洛。 “好。”鲁法洛命手下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只身坐在了维拉克、门罗、老金、阿普的对面。 当门关上,鲁法洛正式就坐的一瞬间,会议室的气氛凝重了些许。 众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沉重。 “局势大家都很明了了,我们就不在此多做赘述。”黑街帮的老大鲁法洛作为本次会议的组织者,先一步开口,“现在政府步步紧逼,我们的后方就快没有退路,必须得想出一个对策了。各位有什么想法,都畅所欲言一下。” “我们必须要留下,政府也必须要驱赶我们走,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只有硬碰硬了。”闪金帮的二把手阿普双臂环胸,中气十足地道,“最好我们先出手,组织游行抗议,把针对我们移居者的问题扩大成新征兵法针对平民的问题。裹挟着更大的力量,向政府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放弃和我们对抗。” 维拉克眼前一亮。 闪金帮两位粗犷的形象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那种人,而年轻气盛的阿普最开始的发言也确实符合这个感觉。 但他后面的一番发言逆转了维拉克对他的看法。 通过扩大声势,用他们这把火点燃更大的火药桶,让焦头烂额的政府处理更大的烂摊子,不得不放弃对他们的针对。 这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办法。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这么做,把平民遭受压迫的事情也搬到台面上,就正好和维拉克心里想的为平民们争取权利一事相契合。 到时候一切顺利的话,维拉克可以把平等理念传播给旧南约里的平民,用平等会的力量帮他们先争取到最基础的自己觉得自己生命的权利,而后再向更多的平等迈进。 “局势一乱,对我们好处很大。”鲁法洛沉吟一声,迅速对阿普提出的办法做出评价,“但这并没有本质上改变本地人对我们的排挤,我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做成,反而一不小心就会被政府抓到理由对我们出手……我认为这个办法具备一定的可行性,但风险较大,不是最优解。” “那你是怎么想的?”阿普遭到反驳后,皱起了眉头。 “先听听门罗那边吧。”鲁法洛留了点悬念,看向了门罗。 门罗刚从闪金帮老大老金那里拿了根雪茄叼在嘴上:“我觉得阿普说的这个法子不错,简单来说就是政府想解决我们这个所谓的麻烦,那我们就敢把旧南约闹得天翻地覆。只要我们捏着火药桶的引线,政府就不敢轻举妄动。当然,鲁法洛的话也有道理,这件事办起来是有风险的,因为引线现在还不在我们手中……” “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鲁法洛问。 “让维拉克说吧。”门罗拿起火柴,点燃雪茄。 维拉克愣了一下,他还没有和门罗细致地讨论过办法:“首先……我们最起码有一点和闪金帮是达成了共识的,那就是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碰硬。” 笔趣阁 “和政府硬碰硬……”鲁法洛扬起嘴角。 “依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敦曼政府和布列西政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一味的忍让、求和,只会纵容他们,想争取到生存的权利,唯有让他们忌惮。他们不怕我们,这事就没得谈。”维拉克强调敦曼政府和布列西政府并无不同的本质。 这番话让阿普不由扭头打量了一下维拉克。 而他的父亲老金,一直没有开口,阴着脸默默抽着烟。 “那你们海鼠帮觉得该如何硬碰硬?”鲁法洛保持让人感到舒服的微笑,这令维拉克察觉不出来他是否认可自己的话。 “办法……”维拉克决定提一提自己个人的浅见,“联合更多的人抗争。大家可能觉得我们和本地人相互敌视,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我觉得不是,我们都是一样遭受压迫的人,我们和本地人之间的那些矛盾并非不可调和——只要我们真的靠着自己双手去努力生活,不去掠夺、寄生。只要能先解决我们和本地人之间的偏见、敌视,我们就能联合本地人,一同和政府进行抗争。” “你的想法更像是在细化、衍生闪金帮的办法。”鲁法洛道,“不同的是,你的办法实行起来更加困难,不切实际。这么多年了,不是没有人做过改善双方关系的尝试,只可惜都以失败告终了。你有什么高于他们的办法,能让双方消除间隙吗?” 蒙勒哥和敦曼爆发过战争,敦曼一举侵占了蒙勒哥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因此代表了蒙勒哥人的闪金帮和敦曼人很不对付,阿普听到维拉克的话后,虽然知道他的法子和自己的相近,也还是冷哼了一声。 “有。”维拉克作出了让鲁法洛出乎预料的答复。 “说说你的办法。”鲁法洛表面上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心里根本没把维拉克放在眼里。 在敦曼,本地人和外来人的矛盾连政府都觉得头疼棘手,这么一个小小的海鼠帮新二把手,能搅得起什么风浪? “认清敌人即可。”维拉克暂时顾不得去考虑闪金帮的感受,认认真真地说明了联合双方最简单的办法,“我们之间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政府和人民的问题,是权贵阶层和平民阶层的问题。我们要把问题指出来,让所有人看到,看到之后我想他们会做出对的选择。” 沉默。 只有门罗、老金吸着的雪茄忽明忽暗,证明会议室里并非时间暂停了。 “呵呵……”鲁法洛礼貌地笑了笑。 “哼……”闪金帮的阿普故意发出能让在座所有人听到的轻哼。 维拉克知道他们不认同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很——” “好了,维拉克。”门罗打断了维拉克的话,冲鲁法洛扬了扬下巴,“听听鲁法洛是怎么看的吧。” “……嗯。”维拉克闭了嘴。 面对四人的目光,鲁法洛非常自然优雅,这份从容让他的外貌形象都提升了不少:“我们都是打过很多交道的人了,你们了解我,我从不喜欢用强硬的手段解决问题。你们还应该了解我,就算不用强硬的手段,我也往往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直入正题吧。”阿普最看不惯别人磨磨唧唧。 “我觉得与其势不两立,还不如融入进去。”鲁法洛开辟出一个新的选择,“敦曼政府里派别构成复杂,权力斗争激烈。我们外来人的力量虽然不大,但也不可忽视,如果我们可以干涉进去,站队在其中一方,就可以各需所需,他们获得支持率,我们获得庇护。” “呵……”老金终于开口,蹦出一声冷笑。 门罗觉得这个提议还挺有意思的:“但外来人和本地人敌对,应该没有哪一方会愿意庇护我们吧?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不。”鲁法洛没在意老金的反应,面向门罗进行解答,“有的势力可没有西瓜,就谈不上取舍了。” “连西瓜都没有,又能有多大的实力庇护我们?”门罗似笑非笑地盯着鲁法洛。 “你可以把这看作是更大的抱团取暖,就像我们三方联手一样。”鲁法洛用手比划了一个大,“我们要留下来的权利,他们要权力斗争的一点资本。” 维拉克同样在细细听着鲁法洛的话,等他说完停顿时,当场质疑一点:“那么等他们壮大之后,不得不放弃我们而拥抱真正重要的本地人时,我们怎么办?” “再找新的合作伙伴就好了,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长长久久下去的合作关系。”鲁法洛道。 “那如果没有势力愿意和我们合作呢?”阿普跟着问。 “这一点不用担心,在我们碰面之前,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接触那些势力了,其中有个比较合适的,也发出了愿意合作的信号。”鲁法洛早有安排,在他计划已经成熟,只差众人点头后,才提出来。这样一来,他的提议看上去会是最具备可行性、最轻松的那个。 老金抬起头,目光凌厉:“既然提前联系他们,那看来你笃定我们会同意你的办法。” “我确实对这一点有信心。”鲁法洛大大方方地承认,“不管别的,这么多提议里,只有我的最成熟最稳妥,且只需你们现在一句话答应下来,就可以立即保全我们的平安。另外我们在和政府里的人捆绑后,甚至可以去争取改善新征兵法。尽管恢复平民阶层和权贵阶层同等待遇那是没有可能的,但有希望让政府停止肆意逼迫我们外来人签下服役书。” 这就是实打实带给他们的好处。 除了自保,在和政府里的势力合作后,他们还可以争取更多的利益。 “怎么样?这个最优解。”鲁法洛给自己的提议贴上了‘最优解’的标签,给众人灌输只能选自己的办法的认知。 “你怎么看?”门罗冷不丁换成了布列西语过问维拉克的意见。 维拉克当然不赞成鲁法洛的话:“他只说了加入不同派别后的好处,风险可是只字不提。” “说说。” “我们卷入了政府内部各派别的斗争后,会不会被更多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会不会更加激发他们要把我们驱赶走的想法?而我们外来人干涉敦曼内部的事情,又会不会加剧本地人的敌意与排挤?”维拉克边说边微微摇头,“我认为这看似是绝处逢生,实际上是更把我们推向了死路。” “有道理。”门罗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维拉克更看重门罗的想法。 只有门罗和老金都持相反意见,才能阻止鲁法洛的这个计划实行。 “等等看老金是怎么想的吧。”门罗弹了弹烟灰。 “他要是同意了呢?” 门罗吸了口雪茄,眼睛也随着烟草吐出而眯了起来:“那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无题 “那与其等着被他左右,还不如你先一步明确自己的立场、观点,影响他的安排。”听门罗的话笼统起来,维拉克连忙为其支招,希望其坚持抗争,不与政府同流合污,陷入泥沼。 “放心,老金他们不会动摇的。”门罗一点也不急,像是会议结果尽在掌握。 “那你们有信心反过来说服鲁法洛吗?要是这次谈话不欢而散,鲁法洛带着黑街帮、斯德尔人投靠了政府那边的人,我们的应对之策也将泄漏出去。”维拉克刚松了口气,就因为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而追问起来。 门罗扭过头道:“这才是这次谈话的真正目的。” 维拉克顿时醒悟。 “我和老金事先已经交流过了。我们在坚决抗争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并不会被鲁法洛所说的那些好处诱惑。”门罗没管维拉克清没清楚,把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一遍,“所以这次的正式碰面,我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说服鲁法洛加入我们,或者在他拒绝加入时,想办法保证他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除非当场杀了他,不然怎么能保证他投靠政府时不出卖我们?”维拉克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不像是门罗、老金能想出来的办法,“而且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 “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门罗问。 “我们只能靠比他更具可行性的计划说服他,但这又会考验信任感,不排除他只是明面上同意联合,暗地里却想联合政府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可能。”维拉克也没有足够好的对策,这件事要真那么好解决也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门罗不认同:“鲁法洛不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走上和我们作对的路。谁都清楚,想从政府那里拿到好处,也得自己有足够价值。如果旧南约只剩下了他们斯德尔人,他们就没资格成为政府的合作对象,到时候下场一目了然。” 鲁法洛保持微笑,耐心地看着维拉克和门罗交谈、老金和儿子阿普交谈。 这次的碰面非常重要关键。 蒙勒哥人、斯德尔人、布列西人不止是旧南约里的主要移民者,还是整个敦曼的主要移民者,他们的碰面、他们的共同决定将毫无疑问地左右着移民群体何去何从。 “怎么样?”等待了几分钟后,鲁法洛问了一句。 “……不可否认,你的办法有足够的好处,而且只差我们点头了。”闪金帮的阿普代替老金表态,“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蒙勒哥人是不可能和敦曼政府的人共事的。” “现在究竟什么重要,你应该很清楚。我认为是时候做一些必要的取舍了。”鲁法洛没把‘既然不想和敦曼人共事,又为什么要来敦曼讨生活’说出来,温和地劝阿普认清现状。 阿普继续坚持这一点:“蒙勒哥人只是想找个可以谋生的地方好好生活。我们逃了又逃,好不容易在这里落脚扎根,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人驱赶了。现在,我们会坚决的、强硬的同每一个想毁掉我们生活的人斗争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闪金帮将代表蒙勒哥人,按照你们提的办法去和政府抗衡?”鲁法洛问阿普时,目光汇聚在了门罗的身上。 “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和政府合作、任其利用的路。”阿普话没说死,只是表明不赞同鲁法洛的办法。 “门罗呢?”鲁法洛知道阿普的话就是老金的意思,因此直接看向了门罗。 “咳咳。” 鲁法洛的和善没有让讨论陷入僵局的碰面气氛好转,门罗清了清嗓子,缓解凝重与紧张:“其实老金和阿普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们只是不赞同和政府合作,这一方面有敌视的原因,一方面也因为你的计划不是十全十美。” 维拉克观察着鲁法洛的面部表情。 鲁法洛虽然一直保持笑容,但并没有显得僵硬,而是始终自然。 “我相信我们每一方都希望这次谈判能统一战线,毕竟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才够得上资格和政府抗衡,分开的话,谁都什么也不是,政府不会多瞧我们一眼。”门罗强调他们三方团结的必要性,“我衷心建议各位能相互为对方考虑一下,我们碰面是为了找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而不是强迫对方必须听我的。” 处事圆滑,做了半辈子和事佬的鲁法洛今天成为了冲突的一方,他笑了一声,探身把烟灰缸朝抽着烟的老金、门罗身前推了推:“门罗说得对,我们一起摸索。” 老金听到后,接受了鲁法洛展露出的诚意,把雪茄的点往烟灰缸里弹了弹:“不卷入敦曼政府内部斗争,不是我的底线,而是蒙勒哥人的底线。我也不想处处和我们自己人作对,所以只要你不坚持你的这个办法,其他的我们都可以谈。” “好。”鲁法洛答应得很痛快。 “那鲁法洛,你怎么看待老金他们刚刚提的法子?除去你的办法,那个和维拉克刚刚提的合并在一起,算最优解吗?”门罗把解决方案往抗争方面靠拢。 “你们双方提出的办法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实施难度太大,一个是风险太大,要是能把这两个解决掉,或者都降低,那我当然非常愿意这么做。”鲁法洛没有硬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清楚老金和门罗都是偏向于来硬的,他要是和他们唱反调唱到底,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那我们就针对这两点商讨一下解决办法。如果可以降低,我们干脆就按这个来了,如果降不低,就先搁置,找新的法子。”门罗道。 鲁法洛无奈地笑着:“可以。” “老金和阿普这边希望我们借着新征兵法的事情,激化政府和本地人的矛盾,把事情扩大化、复杂化,而后再浑水摸鱼。维拉克的意思是,我们要和本地人联合,捆绑在一起形成更大的力量同政府对抗。”门罗总结几人的办法与亟待解决的问题,“二者本质上是一回事,其中维拉克所说的和本地人联合听上去更能对政府造成威胁,当然相应的是可行性几乎没有。我们使用老金他们的办法,只是挑起双方的矛盾,看他们乱成一片会更加可行。” “我说的联合起来还是有可行性的,只是需要时间。”维拉克忍不住开口道。 他想把《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带到旧南约,他也相信在敦曼这个国家里,同样存在着和他们类似的组织。 只要他找到这帮人,同时把《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翻译成敦曼语传播开来,那么联合的事情就有希望。 就算最终本地人和外来人没有联合起来,他们也会意识到抗争的重要性、必要性。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现在政府一步步削弱我们的实力,再拖下去硬碰硬人家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阿普道。 “如果按照老金、阿普的办法,那就只剩一个主要问题了,把握。”鲁法洛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但真正决定权不在维拉克这里,他便还是正视着老金、门罗继续探讨,“这件事没做成,被政府发现的话,你们也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没有起码七成的把握,就不能按这个法子做。” “这个我同意。”门罗没一直反对鲁法洛的意见,适时地支持了他一下,“我们一旦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而且失败了必然会遭到政府全面打压。” 阿普低头和老金低头商量了一下,接着挺起胸膛道:“我们也同意。” “那接下来就谈细致的部分吧……”鲁法洛道。 维拉克心里叹了口气,听着四人没在意他的话,按照他们的路子研究起具体的执行,选择保持沉默,放弃参与讨论。 他理解四人,任谁都不会听完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说这种大话,然后真的放在心上。他又不能亮出平等会的身份,去干涉进来。 xiaoshuting.org 黄金。 这是他和基汀过来的主要目的。 帮助外来人保留生存权利、帮助旧南约、敦曼的平民不遭受政府、权贵压迫,反而是个意外。这事肯定要做,但不能改变任务的优先级,破坏规划。 交谈持续了约莫两个小时,挑起平民与政府矛盾的计划逐渐完善,诸多问题都被一一解决。 “这么一来,这事儿得有五六成的把握做成了吧?”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喝掉了两壶水的门罗又倒了半杯水润嗓子。 “差不多了,之后再进行些讨论,把旁枝末节的事情都处理干净,基本上可以去做。”鲁法洛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老金把雪茄捻灭在烟灰缸中:“那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后续的事情再挑就近的时间定下来。” “我已经安排好了午饭,吃完饭我们可以趁下午的时间把这件事直接定好。”鲁法洛邀请双方留下共进午餐,再之后一口气把事情安排好。 “还有些细节需要先落实,我回去就是为办这件事,能结束了就再碰面。”老金道。 门罗也跟着说道:“正好我那边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下次来的时候再一起吃饭。” “好,那我送你们出去。”鲁法洛送着两拨人出了会议室,来到了楼外。 闪金帮的两辆汽车、海鼠帮的一辆汽车都侯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我们就先走了,等落实了计划里那些前期的准备,就第一时间告诉你。”老金和门罗、鲁法洛说完,带着自己的儿子阿普坐进了第一辆车先行离开。 “那我也走了。”门罗目视老金走后,也朝车子走去。 维拉克直接进了驾驶位。 “那是费舍尔?”站在台阶上的鲁法洛认出了车后座里的那具尸体。 走到副驾驶门前的门罗咧嘴一笑:“好眼神。” “需要我帮你处理掉吗?”鲁法洛没打听海鼠帮内部出了什么事,只问门罗需不需要帮助。 “留着还有用,走了。”门罗朝鲁法洛摆了下手,坐进了副驾驶座,“出发吧。” “嗯。”维拉克来时记住了路,发动车子后没用门罗指方向,自行朝着曼城开去。 门罗瞥了一眼后座上海鼠帮原二把手费舍尔:“后面谈话的时候怎么不发表意见了?” “你们的想法都非常好,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维拉克如实回答。 “对了,我还挺好奇的,你为什么大力主张我们和本地人打破偏见,共同反抗政府的不合理法案呢?”门罗问,“你一个做照相师,做司机的,想出来的办法倒是都出自高处。” “布列西都闹翻天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前阵子有个什么组织攻打政府大楼,把万国博览会什么的都搅和乱了。” 维拉克“嗯”了一声:“那个组织叫平等会,他们在布列西传播了很多先进的理念,我有看过一点。” “先进理念?什么东西?”门罗完全没听说过。 维拉克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向门罗讲解平等会理念,让他认识到平等的机会,就斟酌了一下语言,用好似只是听说的、印象不太深的样子简单说明了平等会的理念、目的,与部分《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的内容。 “挺有意思的……开始看报纸我还以为是什么乱党,这么一说他们还挺伟大。”听完维拉克的话,门罗来了点兴趣。 “是很伟大……”维拉克平复了一下心情,紧抓正事,“你感兴趣的话,我去想办法搞一下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拿给你看。” “你去哪搞?” “打听打听,总会有传入旧南约的吧?”维拉克道。 门罗摇下点车窗通气:“我自己去找就行了。” 维拉克听出来门罗其实不是很有兴趣,大概率只是随口一说,可他也不能继续主动要求帮他找徒增怀疑,于是换了套说辞:“行,那我自己找自己的了,正好也想好好看看。” “想好好研究研究,在旧南约复刻人家的事迹?”门罗听维拉克这意思不简单,憋着笑道。 “看看咱们有没有能用得着的地方。” “哈哈哈哈……”门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捧腹大笑了一会儿,“旧南约和莱泽因不一样,而且我们是外来人,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那么伟大的事情了。” “我觉得自保和抗争是一回事。”维拉克反驳。 门罗还笑得灿烂:“怎么能是一回事呢,这是两码事。” “平民被压迫剥削、我们被驱赶利用,都是为了政府、权贵的利益,这就是一回事。”维拉克知道门罗并未觉醒,他没意识到这些东西,故而和维拉克说不到一块去,仿佛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我现在对那个书真的感兴趣,等我找到看完了,再和你好好谈。” “行行行。”门罗压根没放在心上。 四十分钟后,二人回到了曼城的明克酒馆门前。 “你打算怎么解决?”维拉克把车停好,好奇门罗将如何重新整顿海鼠帮。 “需要解决吗?”门罗冲维拉克笑了一下就下了车,拖着费舍尔的尸体走进了酒馆。 维拉克赶紧跟了进去。 酒馆里日常坐着几十号海鼠帮的人喝酒聊天,门罗拖着费舍尔的尸体进入后,无声地中止了他们的喧嚣。 酒馆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呆呆地看着门罗与他手里拽着的费舍尔的尸体。 有人费解,有人忌惮着吞咽口水。 “海威尔,倒酒。”门罗把费舍尔的尸体扔在了过道上,自行坐在一旁,叫和维拉克打过一架,现在伤好了的海威尔给他倒酒。 “……好。”海威尔见到这场面也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给门罗拿来了酒。 维拉克进去之后,只见众人都一动不敢动,唯有门罗怡然自得地喝着酒抽着烟,也保持着镇静上前坐下。 “喝点吗?”门罗晃了晃酒杯。 “好。”维拉克倒了点酒,和门罗碰了一下,“你就这么喝着?” “不然呢?把人一个个揪出来?我又不知道都有谁,没必要。”门罗大半天没喝酒,馋得不行,刚喝了口酒,整个人就陶醉得咂巴起嘴。 维拉克借着酒杯挡住嘴,又低声道:“不怕他们暗中动手?” “你瞧。”门罗指向了其中一个已经满头大汗慌乱不已的壮汉,“这样就够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人也需要发泄 放眼望去,酒馆里大半的人都在避着门罗的目光。 维拉克跟着扫视众人:“这样也好,费舍尔的死足以震慑住他们,熄灭他们的那点心思了。” 起先维拉克是担心光费舍尔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些暗中听命于菲舍尔的人说不准会趁撕破脸后直接暴起,引发一场海鼠帮内部的巨大争斗,现在看来,门罗的张弛有度、克制或许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门罗摇摇头,贴近维拉克的耳边低声道,“他们既然肯跟随费舍尔,就说明他们萌生了退意,想压榨曼城里的同胞,卷一笔钱跑路。费舍尔的死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怯懦与卑劣,我现在不去处理只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海鼠帮搞得支离破碎。” 听完门罗的耳语,维拉克也扭过头低声道:“所以你是想慢慢来,肯定要处理掉他们,但尽可能不影响海鼠帮。” “嗯。”门罗道。 “也好……”维拉克不知该如何评价。 他知道门罗这么做没有问题,不这么深谋远虑,有当断则断的魄力,门罗也成为不了海鼠帮的老大,旧南约里布列西人的领导者。 只是他想起了自己。 以前他懵懂无知,利用平等会为自己获利,后来终于觉醒,受到平等会的感染奇迹般从监狱里逃出。 若是那时莫莱斯和克洛伊持有同样的看法,和当下门罗的说辞一样,认为背叛过的人本质上已经改变,无法再施以信任、一同共事,那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待着。 他欣赏门罗的城府,更钦佩莫莱斯的勇气。 如果要他选择,他也会做像莫莱斯那样的人,他相信、敢于相信那些曾是敌人的人、曾背叛自己的人会重新站在自己这一边。 因为他知道,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像自己一样的人,觉醒的晚了那么一点,正日夜惴惴不安,不知如果自己投向光明,光明会不会接纳自己。 他愿意做包容一切的光。 “这几天就做两件事。第一件,一点一点解决内部的问题。第二件,按上午开会的那些内容,做好我们这边的准备。”门罗道,“再之后就等他们那边的消息,进行第二次碰面,完成最终的敲定,找机会大干一场。” “需要我做些什么。”维拉克问。 “你……”门罗的‘你’字发音拉得很长,很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安置维拉克。 维拉克太特殊了。 他在海鼠帮里对门罗而言够干净,但他来得时间实在是太短,重用合适又不合适。 “你不是要搞什么书吗?”门罗想到个法子。 “你是说平等论那些?”维拉克明白了门罗最起码暂时没想重用他,这也正常,海鼠帮里怎么说也还有一批拥护门罗的人。他放着那些人不用,反过来把一个刚加入帮派几天的新人提到很高的位置,会在本就统治动摇的情况下再度丧失人心。 现在把维拉克放一边,一方面是再看看维拉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一方面是他需要先把帮内的破事解决完,扶持那些自己的亲信,打压、踢掉那些先前跟随费舍尔的人。 “对,就那个什么平等论,还有这宣言那歌的东西。我这边正好接下来有得忙,你去多搞一份,帮我也弄一下。”门罗给维拉克安排好了活。 “好。”维拉克答应得非常干脆。 这也正合他意。 这样他就有机会再去见基汀老师、名正言顺地搞到《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拿给门罗看了。 “有钱吗?”门罗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他猜维拉克心知肚明,是他暂时不想重用,因此想通过一些其他手段笼络维拉克。 xiaoshuting.info “没了……” 实际上维拉克身上还有几百仑,基汀那边更是有几十万——他们离开莱泽因时,伯因、莫莱斯可没少给他们塞钱。 “拿着。”门罗把兜里装的几千仑都拿给了维拉克,“这几天就辛苦你去找书了。” “用不了这么多。”维拉克想退回去一点,表现得不那么贪得无厌。 “都拿着,有多出来的自己随便花,不够就再找我要。”门罗没接,而是继续喝起了酒。 门罗推辞了一下,维拉克就不再强求了,那样反而显得自己太刻意,他把钱装下后道:“那你就要开始了?” “嗯,得赶在计划开始之前先把自己的人稳下来。”门罗把酒一饮而尽。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放心。” 维拉克起了身:“那我先去了。” “先一块儿坐下吃点午饭吧。”门罗假惺惺地挽留。 “不用了,不怎么饿,我争取抓紧把书找到,你看完应该会支持我的那个计划。”维拉克摆摆手,掠过了那些大气不敢出的壮汉们,出了酒馆,先假模假样地在曼城里打听了好半天关于《平等论》的事情。 虽然他本来不打算在曼城里搞到《平等论》等著作,因为那样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去市区和基汀见面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曼城里竟然真的没有《平等论》。 这里不少人都听说过了平等会,毕竟平等会攻打政府大楼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还和万国博览会挂上了钩。只是平等会具体是做什么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又是什么,他们基本不知道。 看来平等会的宣传力度还需要加强。 临近晚上时,维拉克乘着马车赶往市区时心想。 如果平等会给世界各地留下的都是这种模糊的,只有一个名字,和动机不明攻打政府大楼的印象,那他们举起火把试图让黑暗中向往光的人向他们靠拢的计划就算是失败了。 到了市区后,维拉克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门罗又暗中派人跟踪了他。尽管门罗之前和他坦白过他不知道帮里谁是他的人,可这个人向来留有底牌,维拉克不会天真相信门罗真的会和他推心置腹。 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下后,直至后半夜,维拉克才偷偷溜了出来,一路赶到曼特琳大街基汀所居住的酒馆,和基汀碰面。 “怎么样?” “怎么样?” 二人一见面,就异口同声地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我先说。”进屋后,维拉克呼出一口冷气,坐下把自己这几天的情况一五一十说给了基汀。 半夜被敲门声惊醒的基汀还穿着睡衣,他看见维拉克冻得不轻,又贴心地为他倒了杯热水,静静听完了那边的情况。 “这么说,你现在在海鼠帮里的位置很尴尬很模糊,不上不下,没有什么可做的。”基汀总结了一下维拉克的现状。 “没错,我现在就是想拿《平等论》回去给门罗看,以此影响他们的计划。”维拉克说完自己的打算,不忘着重明确主次,“当然,黄金的事情是最重要的,我不会因为他们那边的事情耽误我们夺回黄金。” “嗯。我们来就是奔着黄金去的,我知道你的为人和我们平等会的理念,看到敦曼的这种事不可能坐视不管,但得先把黄金搞定了再去全力干预。”基汀对维拉克很满意。 维拉克心系敦曼里遭受苦难的平民,这让他这个敦曼人非常感动,同时维拉克没有被冲昏头脑,把黄金的事情搁置在一边,不管不顾地发光发热。他能顾及大局,稳中求进,这很好。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棘手。”维拉克提起他这几天亲身见闻后,最不放心的事情,“海鼠帮的老大门罗不是普通人,我怕黄金的事情瞒不过他。” “你所说的原海鼠帮二把手费舍尔,应该是跟门罗很多年的人了。就连他这么一个对门罗无比熟悉的人暗中行事都被摸得一清二楚,你确实处境更艰难。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基汀担心维拉克在借着海鼠帮的背景推进黄金的事情时,被门罗除掉。 “我现在还没完全看透这个人,所以我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不引起他的怀疑。”维拉克发出重重的叹息。 基汀默默看着维拉克一脸顾虑,帮他思考应对之策。 “……您这边怎么样?”维拉克话锋一转,过问起基汀的情况。 “我这边还不错,已经和就近的建立在黎塞联邦首都的平等会分站取得了联系。”维拉克问起,基汀就先拿出了地图,回答他这边的进展,“我们可以以旧南约为起点,串起黎塞联邦的首都分站,和莱泽因的总站连成一条线,构建出一条通道。” “这样一来,黄金的运输路线就明确了吧?”维拉克看着地图里,布列西共和国、黎塞联邦、敦曼合众国三国的首都串成一条线道。 “是的,大方向是这样,只是真的构建出一条通道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基汀同样凝望那条路线,“而购买酒馆的资金的事情,因为比较急,所以来不及从莱泽因那边拨了,只能从黎塞联邦的分站那里先凑出来。能买下酒馆那最好,买不下这笔钱就用来建立我们在敦曼的分站。” 维拉克待基汀一段话说完后,提问道:“那黎塞联邦那边分站的空缺之后会由伯因、莫莱斯他们补上吗?” “会的。”基汀道,“黎塞联邦的分站还会往这边调一批人,用以支援我们。既作为黄金运输的人手,也作为敦曼分站初建时的核心成员,维持最基础的运转。这方面人手的空缺也不用担心,莱泽因那边会分别向我们两处再派人。” “莱泽因现在怎么样?”这几天维拉克都没顾得上看新闻,不知自他们攻打完政府大楼,就一直封闭严查的莱泽因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政府是查得紧,不过莱泽因那么多,平等会又深得人心,一点线索都没给政府留下。”基汀说着自己所知道的,“除此之外,通过拷问洛克施瑞福,伯因、莫莱斯他们得到了一份潜藏在预备成员里的卧底名单。在完成清扫后,已经开始有序地吸纳预备成员了。” 听到莱泽因那边的好消息,最近压力不轻的维拉克终于露出笑容:“那诺德、迪亚兹、墨菲、罗斯他们呢?” “罗斯的伤大致痊愈了,现在在致力于创作激昂的音乐鼓舞士气。诺德、迪亚兹、墨菲他们也都不错,听说最近在新设立的培训班里成为了骨干,伯因、莫莱斯有意提拔他们,把他们安排在重要岗位上。” “那就好。”听到罗斯的身子好了些,诺德、迪亚兹、墨菲也开始为平等会贡献自己的力量,维拉克很欣慰,甚至在一瞬之间,他红了眼眶。 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开心于好友们都在他的影响下,迸发了生命更大的价值,他们可以一同为这伟大的事业做些什么了。 感伤于科林的死、道恩的死。要是人生再可重来一次,或者当时存在更多的可能性,这两位不出意外也会与他并肩。 “呼……”维拉克低下了头,长呼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难得失控的情绪。 基汀没说什么,只是慈祥地看着维拉克。 “……我真的很为他们感到高兴。”维拉克绷着,没流出一滴泪水。 “想起他们了吗?”基汀一句话戳到了维拉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维拉克没绷住,眼泪从他紧闭的眼里挤了出来。 在他看到活着的同伴们变得愈发美好,总会想起已经离去、牺牲的那些挚友。 他愧疚、遗憾。 如果自己早点醒悟,科林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自己在和道恩分别之前,对他再做仔细叮嘱,他是不是就能过上自己曾向他保证过的生活? 可惜没有如果,事情都已发生。给维拉克的内心一次次重击,让他在自责中慢慢强大。 “嗯。” 维拉克憋出一个字。 泪珠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 基汀没想到本来是分享好消息,却令维拉克开心的同时如此难受:“想哭就哭吧孩子,人总不能什么都藏在心底,你也需要释放。” 维拉克没有发出哭声,他只是低着头不愿意让基汀看到自己无声地流着泪。 “我保证。” 他咬着牙。 “每件事都做到最好,不会再因为我的过错导致别人付出代价。” “我来做这个见证。”基汀拍了拍维拉克。 第二百四十四章:解决黄金 克制的发泄过后,维拉克抬起了头,还是那般坚毅:“继续谈正事吧老师,您这边资金、人手、渠道大概需要多久可以准备齐全?” “一周左右。” “一周……”维拉克算了一下他这边的进展,一周的时间足够三个帮派再一次碰面敲定好计划的细节了,“我这边不管我一周之内能不能改变他们的计划,事情都会定下来。” “那就一周后正式行动,去奎因酒馆找辛他们谈购买事宜。”基汀道。 维拉克没意见,届时他们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没必要再等:“您这段时间有盯着他们吗?” 基汀没点头也没摇头:“这几天忙着联系黎塞联邦那边的分站,所以没怎么关注奎因酒馆。不过起码在我盯着的那段时间里,都没发现辛有什么动作。” “那您这边有遇到什么麻烦吗?”重要的信息相互交流完,维拉克这才顾得上过问基汀的个人情况,他担心上了年纪的基汀应付不了这么多事。 “没什么麻烦,一切顺利,不用担心我。”基汀眼里难掩疲惫,却还是笑着让维拉克放下心。 “抱歉,老师。”维拉克这才注意到基汀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怎么都掩盖不住的疲惫,“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事情又不是特别急,本来明天早上也是完全可以的……” “说什么呢,跟我还这么客气。”基汀又给维拉克身前的杯子倒满热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等明天,我还不乐意。” 维拉克跟着笑了笑,仍旧是充满歉意地道:“但不管打不打扰您,一周后,差不多二月七八号的时候,我还是得大晚上来找您。” “什么时候都可以。你那边必须谨慎行事,不能大白天跑过来,这我理解。”基汀道,“二月七八号我这边估计也基本上都准备妥当了,你来正好。” “嗯。”维拉克把基汀倒给他的热水喝光,“对了,我说的要找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的,干脆从咱们这边拿一份吧。” “我去给你拿。”基汀到一边打开行李箱,拿出了他们带来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到时候门罗要是问起你从哪找到的,你怎么回答?” 维拉克把书收好:“您放心,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这方面确实没人比你会说。” “哈哈……”维拉克爽朗地张嘴笑。 “回去小心。”基汀看着维拉克笑,叮嘱道。 “您也一样。”维拉克笑完也叮嘱基汀。 —— 回到自己所居住的旅馆时,都是凌晨三点钟了,维拉克把书放在桌子上,简单洗漱后便睡下,一觉睡到了次日的中午。 距离门罗开始整顿海鼠帮内部过去了整整一天。 维拉克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解决完杂七杂八的事情,反正他书是解决了,便没在市区多待,吃了顿午饭就赶回了曼城。 “维拉克?这么快就找到了?”明克酒馆里,门罗热情地招呼离开一天的维拉克坐下。 “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找,只要钱到位就能搞来。”维拉克把《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放在了酒桌上,“就是这三本。” lingdiankanshu.com “在哪找到的啊?”门罗随手拿起了《平等论》翻阅。 维拉克观察周围的变化:“书店。” “书店?书店不敢卖这个吧?”门罗多少清楚里面的内容。 “但他们有渠道。”维拉克指了下书,“这点花了两千仑。” “这么贵?”门罗随意扫了几眼《平等论》,又拿起《女性宣言》看了看,最后才拿起最轻薄简洁的《国际歌》。 待他都看了一圈后,维拉克期待地道:“怎么样?” “这个平等论太复杂了,我看不进去。这个女性宣言很荒谬,都提了些什么无关痛痒的东西……国际歌倒是有点意思,情感很充沛,意思很明了,和我的想法一样,要坚决斗争。”门罗挨个评价这几部颠覆性的、对指引新世界至关重要的著作,“这……也没什么用啊,我肯定要抗争的。” “啪。” 门罗把书扔回桌子上。 “这就看完了吗?”维拉克错愕。 “嗯。”门罗叼着烟,端着酒杯活动脖子。 维拉克看着桌上那些价值根本没有被门罗看到的书:“你都没有仔细看。” “我已经很仔细在看了。要不是你说就这点儿东西花了两千仑,我都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不是你亲口说的你想要平等吗?这些东西会给你答案的。”维拉克不理解门罗口中的平等、他追求的平等是什么了,真正追求平等的人怎么会看不到这些东西的魅力、价值。 “我是要平等啊,现在我们在敦曼遭受的不就是不平等吗?不就是欺压吗?所以我们要抗争,让政府停止对我们的压迫。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么简单,没问题吧?”门罗耸耸肩,“你今天有点奇怪,对这些书太上心了,都没过问帮里的情况,这不符合你的行事作风啊。” 对门罗感到心灰意冷的维拉克没有争辩。 他一开始还以为门罗和他们是同一类人,《平等论》等书会帮助其觉醒,加深对平等的理解,继而知道该怎么改变。 但他错了,门罗所谓的平等,是片面的、主观的、闭塞的,他只要求别人对待他平等,不曾想过自己对待别人是否也需要平等。 与其说他和敦曼政府抗争追求平等,还不如说是在维护自己的特权。 这不过是一场既得利益者之间的争斗。 “还需要问吗?看你这么怡然自得不慌不忙的样子,肯定是都摆平了。”维拉克掩盖自己的心寒,“一天,够干净利落的。” “还行吧,处理掉了一批人,又提拔了一批人。”门罗道。 维拉克点头道:“进来的时候我就在观察了,不过我本来也都不怎么熟,谁爱走走谁爱升升。” “怨气不小啊哈哈。”门罗以为维拉克是不满自己没有提拔他,“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但总得给你点表现的机会,这样才能服众。” “想让我做什么?” “等和政府斗起来,你有得是可以做的,到时候亮出你的本事,我肯定要提拔你。”门罗拍了拍他旁边的一个空座,“海鼠帮让我一个人管我也管不过来。” 看门罗拿海鼠帮二把手的位置诱惑自己,维拉克乖乖上钩,摆出势在必得的模样:“等着吧。” “好,我等着。”把维拉克安抚下来后,门罗悠哉喝起酒。 “第二次会什么时候开?”维拉克把书郑重收好。 “后天吧。” “到时候还用我过去吗?”上次维拉克去,主要是门罗想利用他除掉费舍尔,现在费舍尔死了,门罗又暗示他现在还远不是海鼠帮的二把手,那他似乎就没什么必要去了。 不出维拉克所料,门罗思忖了一阵子后,决定留他坐镇曼城。 —— 两天后,即二月三日。 门罗另找了个司机开车,还是按老样子,九点出发,赶往了黑街帮的地盘。 他回来后,也没有向维拉克透露会议的具体内容,只说是基本定好了,只等几方都做好准备以及时机更成熟点之后,就可以出手。 面对门罗的戒备,维拉克也无可奈何。要真让门罗这样的老大无条件信任一个刚来的新人,把事关三方存亡的事情透露出来,那才不正常。 后续的几日,维拉克什么都没做,就是和海鼠帮里的人一起喝酒拉进关系,进一步降低他们对他的防备,尽可能融入海鼠帮,掌握更多的信息。 时间一晃,来到了二月七号的晚上。 这天晚上维拉克和一众海鼠帮的人喝酒时,故意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没喝多少酒就回到了旅馆休息,等到过了凌晨后,寒冷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他照着当初秘密和门罗碰头的法子,翻出窗户离开了曼城,在某条街道里,和花了重金约好今天凌晨在这里等他的车夫碰面,乘着马车回到了市区。 这次因为打好了招呼,所以基汀晚上没睡着,就等着维拉克过来。 “咚咚咚。”维拉克来到旅馆里刚敲了下门,门就开了。 “听到你脚步声了,快进来。”侯在门口的基汀把维拉克拉了进来,将门关上。 “这两位……”维拉克进去后,发现房间里还站着看上去略有点眼熟的一男一女。 基汀走到客厅中间做介绍:“这位就是维拉克了,你们应该都对他有所了解。这两位是萨拉、伊夫,黎塞联邦分站派过来协助我们的人,同时也是未来敦曼分站的负责人。” “你们好。”维拉克上前与两位握手。 萨拉、伊夫都是文质彬彬的人,不过维拉克和他们握手时能感受到他们的力量,这说明二人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知识青年。 “您不认识我们了吗?”梳着马尾辫的萨拉笑着问。 维拉克绞尽脑汁想着,同时露出歉意的微笑:“我是觉得你们很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 “上次见面还是小半年前了。”萨拉讲起他们的交集,“当时我们有三十八个预备骨干,要分别去国内外十一座城市建立分站,临行前您给我们讲了一课。” “是那时候……”维拉克终于想了起来。 在他还伪装成克里斯的时候,曾受伯因的委托,给要去建立分站的几十名同志讲了讲《平等论》。 而面前这两位,就是当时那三十八人里的。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萨拉身旁白白净净的伊夫跟着道。 “是啊,看样子你们在黎塞联邦分站那边做得不错。”维拉克略感一丝尴尬,当初他还是伪装克里斯讲课,试图卷钱跑路。 身为女性的萨拉观察力要更强一些,她察觉出维拉克有些不自然,猜到大概是因为曾欺骗他们的事情,主动帮着缓解尴尬:“为您感到高兴,您终于做回了自己,也真正加入了平等会。” “谢谢谢谢。”维拉克分外感激大家没心存芥蒂,愿意接纳他。 “都坐下聊。”听双方寒暄了一下的基汀让大家都坐下,“维拉克,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好。”谈到正事维拉克马上恢复正色,“门罗那边进展并不顺利,他并非真心追求平等,不过是想维护自己的特权罢了,因此他没怎么看我拿过去的平等论。另外他还是对我很提防,这次没了合适的理由,他就没带我去参加会议,回来后也没向我透露什么,只是说一切都筹备妥当了,就等时机更加成熟后开始行动。” 基汀惋惜地叹息:“那改变敦曼人民遭受压迫的现状一事,就不能寄希望于和他们联合了。” “嗯,先解决黄金的问题,之后再看敦曼的事情。”维拉克谈起时还是有点失落。 他原以为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们这次以商队的名义带来了三十多人和充足的资金。”萨拉道,“只要你这边拿下了奎因酒馆,我们就可以马上着手运输黄金离开。” “都是布列西人吗?”维拉克问。 “是的。” 维拉克露出一点笑容:“那就好,我们备用计划是打着海鼠帮的名义和辛老大接触,所以人手方面最好别出什么疏漏。” “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负责人手调度的伊夫看向维拉克。 “没有了。”维拉克深吸了一口气,“该准备的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我就去奎因酒馆找辛老大解决黄金的事情。” 基汀道:“那你晚上直接留在这里?” 维拉克摇摇头:“我怕这边没准备好,所以还没明着找理由出来,待会儿得再赶回去。” “那明天几点过来?” “上午九点以后吧。” “那我们到时候等你。” “嗯。”维拉克站了起来,“那我就回去了。” 基汀为维拉克倒热水:“喝点暖身子。” 本身不渴也不怎么冷的维拉克耐心等着基汀倒好水,喝完才向三人道别:“明天见。” 第二百四十五章: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离开旅馆,维拉克找到了仍旧候着他的车夫,乘马车在天还未亮的时候秘密赶回了曼城。 二月八日上午八点,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维拉克醒来,洗漱过后来到明克酒馆,发现门罗恰好不在,就让海威尔留句话,说自己闲得无聊出去逛逛,之后便光明正大地前往了市区。 九点出头,维拉克准时和基汀、黎塞联邦分站派来的萨拉、伊夫碰面。 “那边解决了?”基汀等人都换上了简便的衣服,等着到时候接应维拉克。 “门罗不在,我就打了个招呼出来了,路上没发现有人跟着。”维拉克道。 “我们半个小时前看到辛进了奎因酒馆,你现在去正好。”基汀说着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枪交给维拉克,“多备一把枪防身。你进去后我们会开车在酒馆的对面等着,只要一听到枪响,就会接应你撤离。” 维拉克接过了基汀的枪,和自己的都上膛做好了随时交战的准备,没在旅馆里多留:“那我就去了。” 基汀想多叮嘱一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心。” “我们会在奎因酒馆外面安排足够的人手,如果里面爆发了枪战,您没出来,我们会第一时间冲进去。”萨拉跟着道。 走到了门口的维拉克感受到了局势的严峻与此行的危险,他在开门离开前安抚三人:“就算谈崩了,我也会尽力控制局面,避免爆发冲突。老师,外面就靠你了。” “嗯。” “砰。” 维拉克出了门。 基汀来到窗前,目视维拉克出了旅馆走入对面的奎因酒馆:“我们也走吧。” —— 奎因酒馆里面的状况和维拉克第一次来时所看到的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敦曼本地人在喝酒,吧台前基汀老友威尔逊的儿子威洛看上去百无聊赖,另一侧,辛老大和手下们打着牌。 他进去后,不出意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酒馆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是你?”威洛认出了维拉克是前阵子来报恩的那个。 “好久不见。”维拉克和威洛打了个招呼,而后看向一旁面容淡漠的辛老大,“辛老大,上午好。” “我记得威洛警告过你的,这里不允许外地人进来。”辛老大冷笑道。 感受到满满敌意的维拉克并没有慌张,他看辛老大那桌前坐满了人,就坐到了吧台前:“我知道,所以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我肯定不会来找茬。” “什么要紧事?”威洛紧锁眉头。 “不知道这件事你说了算还是辛老大说了算,我想买下奎因酒馆。”维拉克紧盯着八字胡,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的威洛,想知道他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反应。 威洛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没说话。 “和我谈吧。”辛老大拍了拍桌子,当即有一人起身空出了座位。 “好。”辛老大做主这事维拉克不感意外,他起身来到辛老大旁边坐下,与之对视。 饱经风霜,瘸了条腿,长相凶恶的辛老大手里捏着还没玩完的牌问道:“你不是报完威尔逊的恩就直接离开了吗?看样子你并没有走。” “那只是个幌子,我主要想来看看这家酒馆。”维拉克自己圆不过去,干脆承认了上一次来真正目的是调查酒馆。 “调查什么需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探探这家酒馆和您建立的血刀帮的底细。” “那你探出了什么吗?” 维拉克说出了一些他所知的信息:“……这段时间我挑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曼特琳大街奎因酒馆是最合适的,所以就又来找你们了。” “那你想出多少钱?”辛老大似笑非笑地问。 “知道您是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所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经过我的调查,我决定给出七百万仑的诚意价买下奎因酒馆。”维拉克这个价格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基汀那边真的研究了一下酒馆的价值,他们又在这个基础上加了一点钱后得来的。 “这个价还挺高的,你确实很有诚意。”视财如命的辛老大虽这么说着,但没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买下这家酒馆想做什么?” “那很重要吗?” 辛老大哼笑一声:“当然重要。我对你一无所知,你上来就要出七百万仑买下我的酒馆,我有必要了解你的打算。” “我觉得只要我能给出满足的价格,这事情就能很简单地解决了。”维拉克料到了辛老大没这么好糊弄,自然流畅地说着,“但既然您想知道,我可以透露一点,我买下这家酒馆是觉得敦曼内战结束,即将迎来经济的腾飞,在这里做生意未来大有可为。” “想在敦曼做生意,然后就看上了我们这一个小小的酒馆?”辛老大和周围的人一起笑了起来,摆明了不信维拉克的说辞。 “当然不止您这一家酒馆,后续我们还会做很多商业上的布局。”维拉克保持镇定。 “我们?你背后是谁?”辛老大抓住字眼。 维拉克把托马斯家族搬了出来:“托马斯家族。我们在布列西涉及了诸多的行业,现在看中了潜力巨大的敦曼。” “没听说过。”辛老大不屑一顾,把手里的牌随手一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七百万仑太低了。” “您心里很清楚,这个价是很合适的。” “一千万仑。”辛老大竖起食指,“你们愿意出一千万仑,我们就卖。” 维拉克没第一时间痛快答应下来。 他这么容易同意辛老大的无理要求,只会让其加大对自己的怀疑:“一千万仑是不可能的。” “那就没得谈了。”辛老大招呼手下洗牌重新玩。 “最多七百五十万。”维拉克做了一定的退让。 “一千万。”辛老大咬得很紧。 维拉克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威洛,威洛装作好似听不到的样子,正默默整理酒柜:“我已经给出了我最大的诚意,如果您还觉得不够的话,那这件事就很遗憾了。” “慢走不送。” “好。”维拉克站了起来,缓步向门口走去。 他大致确定了辛老大和威洛是知道黄金存在的,不然不会面对七百五十万仑这个大幅高于市场价的价格都无动于衷。 但这还需要做最终的确认。 “一千万仑可以。” 维拉克走到门口见到辛老大还没有拦自己,便答应了对方出的价格。 “两千万仑。” 辛老大不紧不慢地又翻了一倍的价格。 维拉克转过了身:“您根本没想卖奎因酒馆吧?” “你出两千万仑我就卖。”辛老大专心和手下们打着牌。 “两千万仑是不可能的。”维拉克拒绝了这一无理的要求。 “那就没得谈。” 又是一阵哄笑。 维拉克本来就没对可行性不高的购买奎因酒馆计划做太高的期望,不然也不会在备用计划上下那么大的功夫。见主计划不行,他直接开门见山道:“看来您也知道那件事了。” “哪件事?”辛老大始终没看维拉克一眼。 “真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维拉克大步走了回去。 辛老大感到扫兴,他将刚分好的牌扔掉,起身走向酒馆里的一个隔间:“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威洛,你也过来。” 维拉克和威洛跟着辛老大来到了密闭的小房间里。 “我有一个问题。”辛老大坐下后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您也知道它的存在,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分配。”维拉克开始占据主动。 威洛终于也干涉了进来,难得开口:“你是谁的人?” “这也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件事不止你们也不止我知情就行。如果你们不答应合作,那大家都没得赚,我们会选择把秘密公之于众,到时候那么多势力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呢?”维拉克在最后关头选择暂且不把海鼠帮的信息引进来,继续保留神秘感、斡旋空间。 “你是海鼠帮的?”威洛第一个想到了旧南约里布列西人的组织。 “他不是海鼠帮的。”辛老大率先否定了这种可能,“海鼠帮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才来。” 维拉克没表态,任由二人胡乱猜测。 “你也不是布列西政府的人,不然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干脆一点除掉我们就好了。”辛老大目光如炬,“那布列西——” “好了,探究这个没有什么意义,我们还是谈怎么分配吧。”维拉克懒得等他们猜。 “你是戴曼斯监狱的人?”辛老大没按维拉克说的行事,继续追问维拉克的背景。 “这很重要吗?不论我是哪方的人,该谈还不得谈?放着双赢不去,难不成你想大家一起空手而归?”维拉克问。 辛老大长吐一口气,点起了烟:“基汀……是死了吗?” 维拉克瞳孔微缩:“基汀?那是谁?” “你不需要装傻,这件事你一定知道。”辛老大深吸一口烟,看上去有点失落,“告诉我基汀是死了,还是活着。” 156n.net “他死了怎样?活着又怎样?”维拉克不肯先一步露出底细。 “回答我,他死了吗?”辛老大声音低沉了些,“既然不止你一个知道秘密,那如果你不说我会立即杀了你,等下一个人来回答我的问题。” “死了。”维拉克透露出假情报。 辛老大和威洛的气势一瞬间都有些颓靡。 维拉克将他们的微变化看在眼里。 “那我们的坚守就没什么意义了。”威洛惨淡地笑着。 “嗯……”辛老大仰起头,“基汀这个废物……” “坚守?什么意思?”维拉克听不懂二人在感叹什么。 “没什么,死都死了,那就谈怎么分吧。”辛老大道。 威洛想做些阻拦:“辛——” “仁至义尽,这秘密没必要再替威尔逊守下去了。”辛老大很清楚维拉克敢来就一定有恃无恐,他无法想象此时拒绝和对方分成合作,他们将会面临什么。 “等等。”维拉克越听越不对劲,“我回答了你们问题,你们也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据我所知,这个秘密只有威尔逊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威洛道:“是一年前我父亲去世前告诉给我和辛老大的。” “一年前就告诉你们了,你们怎么不当时就带着这些东西离开呢?还非要留在这里。” “我父亲嘱托我们要代他等到基汀先生回来取走东西。” 事情的发展完全没按照维拉克预想的走去,他发现这里面似乎存在什么误会:“可辛老大视财如命,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归于别人?” “呵。”辛老大轻蔑一笑,对维拉克对他的轻视感到不满,“我救过威尔逊的命,威尔逊也救过我的命。既然他嘱托了我,不管多少钱,我都会遵守承诺帮他完成的。只是……既然现在基汀已经死了,这些东西就等不到他来拿了,我可以帮威洛尽可能争取着留下一部分。” “所以……威尔逊先生去世后,你们仍在代他保管东西,等待基汀过来?”维拉克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是又怎样?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谈谈怎么分吧。”辛老大心里憋着股气。 这一年来,得知黄金存在的他,内心不是没有动摇过。他和威尔逊都不知道基汀还是否活着,因此不知道这样放着黄金不动,就一直守下去是否值得。 现在来看,是不值得的了。 非但没有等到基汀,反而迎来了不速之客。 早知如此,他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威洛和黄金离开敦曼,去任何一个地方秘密地过着富足的生活。 “呵呵……”维拉克自顾自笑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基汀老师口中视财如命,得知黄金存在必定会据为己有的辛老大竟然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和威洛一同守护着黄金,延续着威尔逊交付在他们手中的约定,等待基汀到来。 看来基汀还是对辛有着很大的误解。 “你笑什么?”辛老大不解。 “是个误会。”维拉克哭笑不得,“您和我走一趟吧,我会告诉您真相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时间给出了答案 “和你走一趟?去哪?”辛老大和威洛都愈发搞不懂做事阴晴不定、毫无逻辑可言的维拉克究竟要做什么了。先是一脸无辜来报恩,然后威胁式谈判,现在又笑着要带他们离开,简直像是疯子。 “去一个更好的地方谈一谈。”维拉克在欣喜之余,没有被辛老大的说辞冲昏头脑。他为了避免这其中还暗藏什么阴谋,选择了先带二人离开酒馆,去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内和基汀碰面。届时误会解开皆大欢喜,出了问题他们也方便解决。 辛老大因为和维拉克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他的邀请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所以满是提防地拒绝了维拉克:“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好了。” “那里有您一定想见到的人。”劝不动二人,维拉克只能搬出了基汀。 “基汀?”辛老大瞬间意识到维拉克说的是谁。 “嗯。” 辛老大的疑惑更深了:“他不是……你是他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从戴曼斯监狱出来的?” “这些还是待会儿您见到他了,亲自去问吧。”维拉克没有透露过多的信息。 “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辛老大仍旧没有动弹。 维拉克想了一下,把基汀讲给他的,二十多年前他们和威尔逊的经历说了出来。 威洛震惊得说不出话,张着嘴看向辛老大,等他拿定主意。 “看来事情的复杂程度超乎我的想象。”辛老大听罢,内心的防备动摇,最终他决定冒险和维拉克出去一趟,揭开这两年来的秘密,“我可以和你出去。” “威洛也来吧。”维拉克希望威洛跟着过去。 辛老大不确定外面是否有危险,因此不愿意带着威洛:“他留在酒馆。如果一切真的是个误会,再出来也不迟。” “好。”维拉克自知无法用三言两语说服二人,便尊重了他们的坚持,决定只带着辛老大去见基汀。 “我去吧,您留下。”威洛同样清楚此行并不绝对安全。 面对威洛的自告奋勇,辛老大很欣慰:“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你迟早会是血刀帮新的领袖,带领伟大的敦曼人保卫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二人好似要生离死别,维拉克虽理解,但还是觉得有点好笑:“相信我,只要您刚刚和我说的都是真的,就不会有危险。” “走吧。”辛老大拍了拍威洛的肩膀,出了房间。 维拉克看了一眼威洛,同辛老大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起穿过酒馆,到了门口。 “往哪走?”走路一瘸一拐的辛老大呼出白气问道。 “去对面的旅馆吧。”维拉克扫了圈街道,发现有辆汽车停在奎因酒馆不远处。 不出意外那里面坐着基汀等人。 确保基汀能看到自己和辛老大后,维拉克带着辛老大进去订下了基汀隔壁的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辛老大进了屋子问。 “您先坐。”维拉克把房门敞开,坐在了辛老大的旁边,“他们马上就到。”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关于基汀的事情了吗?”辛老大有点不耐烦了。 维拉克趁基汀他们还没回来,先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和基汀的关系:“我先和您重新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莫斯特·维拉克,曾和基汀先生是狱友。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如敦曼语、各方各面的知识。我们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一起成功从戴曼斯监狱越狱。” “去年十一月?”辛老大质疑道,“我一直都有派人关注戴曼斯监狱那边的消息,怎么没听说有越狱的事情发生?而且那可是戴曼斯监狱,从来没人成功越狱过。”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您要是感兴趣,之后我慢慢和您讲。总之我们带着监狱里两千多名犯人成功越狱,当时布列西政府正在举办万国博览会,怕此事让他们费尽心思树立的形象崩塌,就拼命掩盖了下去。” “这……”从戴曼斯监狱越狱一事实在是太过疯狂,辛老大听到都难以接受。 就在他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原本侯在车里等着接应维拉克撤离的基汀带着萨拉、伊夫赶回了旅馆,来到了敞开的门前:“辛。” 听到有人叫自己,辛老大扭头看向门口,足足看了几秒,才确认了站在那里的人正是基汀:“你居然真的活着。” “嗯。”基汀走进了房间,看了维拉克一眼,和情不自禁起身的辛老大面对面相视。 他先前说过,最好不要让辛老大知道自己还活着,但在他目睹维拉克带着辛老大进入旅馆后,就知道事情肯定朝着另一个他们没有预想过的方向发展过去,他不得不出面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从戴曼斯监狱越狱出来的?”辛老大确认道。 “是的,要是没有维拉克,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离开监狱半步。”基汀对辛老大印象不是很好,尽管现在有所释然,一些芥蒂还是在影响着他,“维拉克,这是什么情况?” “您和辛老大误会了。”维拉克先朝萨拉、伊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关门。接着让二人都坐下,自己充当中间人帮他们解开误会,“和我们猜得一样,威尔逊先生确实在去世之前,把黄金的事情告知给了辛老大、威洛。但辛老大并不像您所说的那样,把黄金据为己有了,而是继续替威尔逊先生履行约定,保守着黄金的秘密等待您过来。” 基汀有所动容。 “之前基汀老师之所以没有直接找您拿黄金,就是担心以往视财如命的您会因为黄金杀人灭口,因此才先派我前去打探底细。”维拉克面向基汀解释完,又朝辛老大说道,“我们在做了充分的准备后,便有了今天再度拜访,先是谈购买奎因酒馆,又威胁您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辛老大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年轻时候经历的东西都已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得透彻。现在看来并不是,我还是对你有偏见。”基汀坦承自己的不足。 他忽略了辛老大和威尔逊不弱于他的珍贵友情,先入为主地恶意揣测了辛老大的为人,致使这一切发生。 “正常。”辛老大无所谓地摆摆手,“谁都知道我这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这样看待我,把事情搞得复杂了也是难免的。” “好在只是过程曲折了些,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维拉克庆幸道。 若是这个误会没解开,双方爆发冲突,造成了流血牺牲,那就太遗憾了。 “两年前你回来的时候没来得及见面,时间一晃都二十多年过去了。”辛老大感叹道。 二十多年前,他们都正年轻。 现在,对视的二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威尔逊他……”基汀不知该说什么。 他和威尔逊是挚友,辛老大和威尔逊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二十多年前,他认为是辛老大葬送了威尔逊做医生的梦想,与之决裂。如今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由时间给出了答案。 “他去世前有嘱托,若是能等到你回来,就让我告诉你,他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帮助。感谢你年轻时偷偷把家里的医学书籍拿给他看,感谢你为他遭遇不公的命运所做的斗争,感谢你在离开敦曼前往布列西时,把奎因酒馆送给了他,缓解了他生活上的窘迫……” “他也帮了我很多。”听辛老大提起许多年以前的事情,基汀感慨万分。 “另外,他有特别劝我,再见到你时,把那些没来得及解释的误会都说开。”辛老大道,“本来我一直觉得没必要,因为我和你又不熟,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可他和我说,我们都是他的挚友、兄弟,他不希望我们因为他而产生误会,相互敌视下去。” 维拉克、萨拉、伊夫三个事件之外的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让两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心无旁骛地从误解中走出来。 “当时我们在蒙勒哥打仗,有次遭到了蒙勒哥人的伏击,我的腿被流弹击中,来不及跟大部队撤退,还是个新兵的威尔逊不顾一切地冲入战场,把我背了起来,还凭他掌握的知识,为我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要是没有他,我当时一定会被对我们恨之入骨的蒙勒哥人抓起来处死,这条腿也肯定得截掉。所以我和他成了最好的兄弟,我和他说等战争结束了,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他成为一名医生。”辛老大讲述他和威尔逊相识的原因。 维拉克听到辛老大和威尔逊曾在蒙勒哥打过仗,立即想起了他所知道的敦曼二十多年前侵占蒙勒哥百万平方公里国土的敦蒙战争。 正是因为这场战争,敦曼人和布列西人之间结下了巨大的仇恨。这一仇恨延续到了今天,闪金帮的老大老金提及此事时,仍会无比愤慨。 燃文 “后来战争结束了,我们都回到了旧南约。我干起了老本行,继续当屠夫,他则刻苦学习着医学知识,想成为一名医生。”辛老大讲到这里时,嘲讽,又像是无奈地“呵”了一声,“在我心里他是最优秀的,他比当时的军医还要厉害,可放在旧南约,他的理想、他的付出都敌不过有钱人家。” 基汀看上去并不知道此事,正皱着眉头听辛老大继续说下去。 “他说你们不一样,你的路已经被铺好,你可以什么都不做,被人推着当上令人敬仰的医生。而他,因为出身卑微,连被看到的机会都没有。”辛老大攥紧了拳头,他对威尔逊当时的遭遇感到气愤,“你曾说,如果旧南约是个不公平的地方,那就去一个开明的、自由的地方。没错,你可以这么做,但他不行,他的出行是未知数,一旦出了差错,他年迈的父母该怎么办?” “这些我很久以后才懂得。”基汀深感歉意,他当时刚刚完成了说走就走的游学,所以并不理解威尔逊为什么不能和他一样做自己想做的。 “我说过,我会帮助他完成他的追求。开始的时候我对他满是信心,他自己也如此笃定着。我接济他,他可以毫无压力地收下,并向我保证在成为优秀的医生后还给我。到了后面,四处碰壁的他心灰意冷,再也不肯白拿我的钱了。于是他来了屠宰场工作,开始赚钱维持家庭,保留最后的体面与尊严。”辛老大终于说完了当初的事情。 “我当时以为是你阻碍了他走自己想走的路,还差点和你动手。”基汀很抱歉,“抱歉,辛。” 辛老大对基汀的反应不以为意:“没什么,都过去了,我又没什么损失,你也是为了他好。而且我在奎因酒馆白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就当是扯平了吧。” “他的儿子怎么样?”基汀问起威洛。 “是个沉稳内敛的好孩子,和当初的威尔逊一模一样。”辛老大回答道,“包括梦想。” “那他现在?” “在奎因酒馆里管事,我打算以后让他继承我的血刀帮。”辛老大不再提什么帮助其成为医生的话,为威洛铺好了他们这样的人能走的路。 基汀道:“你应该知道新征兵法,政府一石二鸟,大力打压外来人的同时,也在削弱你们这些本地帮派的实力。你带他这条路,注定不是长远之计。” “我知道他未来可能会面对一些很棘手的问题,我也相信他应付得来。”辛老大道。 “你就没有想过让他去做医生?” “想过,但是他自己拒绝了。” “为什么?”基汀感到不解。 威洛和威尔逊当时的情况大不相同。 威尔逊当时拮据,出身低贱。而威洛最起码有足够的钱,也了无牵挂,就算在旧南约会被歧视,也可以拿着钱去其他的地方做尝试。 医生这条路怎么也会走得通。 “他说他不止想做医生,还想弥补威尔逊的遗憾,在旧南约开一个平民医院,为那些付不起高昂治疗费的穷人们治病。”辛老大虽然打心眼里不认同威洛的话,但还是为他感到骄傲,“除此之外,他还想开办学校,让那些原本没有条件的穷人们也能成为医生。” 第二百四十七章:着眼于更高更远 听辛老大讲出威洛的理想,维拉克和基汀相视一笑。这和他们平等会所追求的是一样的。换种方式说,平等会的宏大理想正是由不计其数的平民们的理想所组成。 1200ksw.net 我想有尊严地活着。 你想和达官显贵们拥有平等的权利。 他想不被压迫剥削。 于是才有了平等会。 “不说他了,谈谈你们最关心的黄金的事情吧。”辛老大直来直去,见基汀活着回来了,没有流露一丁点对黄金的不舍,大方洒脱地探讨起如何将其秘密安全地交付给基汀。 “既然都是自己人,处理起来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了。”基汀当即道,“你们帮我经营了酒馆这么久,在我心中酒馆早就是你们的了。再加上你们保护黄金这么久,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可以重新以一个高价把奎因酒馆买回来作为报答。” “黄金的事情举手之劳,至于酒馆,本来就是你的,所以你要收回去的话,不需要向我们支付什么钱。”辛老大拒绝了收钱。虽说他并非奎因酒馆的真正掌控者,但他知道,不管是威尔逊还是威洛,他们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维拉克出面,帮基汀说服辛老大:“一码归一码,就算不说奎因酒馆的事情,光是您替基汀老师保护黄金这么久,也值得拿一笔钱。” “这么说可就是瞧不起我了。威尔逊是为了报恩,我是为了帮他履行承诺,我们做这件事都不是奔着钱去的。”辛老大再次拒绝。 “那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力帮助你们。”基汀看辛老大的表情不像是假模假样的推辞,便没在和他继续扯皮下去。 “你们什么时候要黄金和酒馆?”辛老大问。 基汀考虑到辛老大他们搬出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留给了他三天。 待黄金、酒馆的事情都沟通协商的差不多了之后,辛老大以自己有秘密要说给基汀一个人听为由,把维拉克、萨拉、伊夫三人支了出去。 “怎么了?”基汀不解。 “他们是谁?信得过吗?要是不靠谱的话,我可以马上除掉他们,然后安排我的人帮你把黄金运走。”辛老大还不清楚基汀经历了什么,担心数目巨大的黄金会引起别人的觊觎,给基汀招来杀身之祸。 明白了辛老大和他单独谈话的缘由,基汀笑了笑:“放心,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不会因为钱而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你想好用这笔钱来干什么了吗?”辛老大又问。 “我加入了一个组织,叫平等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基汀道。 “平等会……”辛老大觉得耳熟,他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过,“是前阵子那个把布列西共和国首都闹得天翻地覆的乱党?他们招惹了布列西政府,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铲除干净,你还是留在敦曼吧。” 平等会的声音终究没有布列西政府的大。 虽然他们英勇无畏、敢于抗争的事迹传遍了世界,但还是无力阻止布列西政府对他们进行妖魔化。 让别人以为他们是企图颠覆政权的反动者,是破坏和平稳定的乱党 “事情的真相并不像报纸里讲得那样不堪。”基汀倒没有因为别人的误解而生气,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平等会不是乱党,那是一群勇于向不公宣战,为平民争取平等的权利、平等的尊重,在和政府坚决斗争中牺牲众多生命,却仍然心怀热忱的一帮年轻人。” “嗯?”这番话和辛老大所了解的有很大的出入。 “他们出身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可都有着一致的理想,那就是为人民争取到一个足够美丽、和平、自由、平等、团结的新世界。”基汀一提起平等会,就有着千言万语,“在监狱里的时候,正是平等会的思想改变了我,也改变了诸多狱友,这才让我们众志成城地成功越狱。而攻打布列西政府大楼,目的也并非是为了颠覆政权,而是想告诉全世界的人,那些压迫剥削我们的权贵们并非不可战胜。” 辛老大的呼吸随着基汀的讲述沉重了几分:“维拉克,和另外那两个,都是这个平等会的?” “我也是。”基汀点头道。 “你想把黄金交给平等会?” “没错。这笔黄金用来壮大平等会,让我们改变世界的可能性大那么一点,比我自己肆意挥霍有价值得多。”基汀没做任何隐瞒。 辛老大沉思起来。 半晌,他道:“那你怎么看待威洛的理想?他的是不是和你们有点像?” “平等会汇聚了很多像威洛这样的人。”基汀对辛老大想了半天,就为了咨询威洛的事情颇感意外,“我们知道建立一家医院救治穷人,建立一所学校给穷人们学习的机会都是对的,只是这远远不够,所以才暂且放下了自己小的理想,共同为建立新世界,让全世界的穷人都有学习的机会,生病时不会因为价格高昂而无法得到救治的大的理想努力。” “……我刚刚在想,酒馆还给你之后,威洛该去做什么。我觉得他去建医院、建学校什么的都太不切实际,但把他留在我的血刀帮里打打杀杀,又会毁掉他。听你讲了讲这个平等会,感觉和他追求的有点像,他如果加入进去估计会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比跟我们这群只会荒废人生的待在一起好多了。”辛老大缓缓说道。 “你想让威洛加入平等会?” “我是感觉这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能让你心甘情愿把这么大一笔黄金贡献出去,它应该差不了。而且是时候给威洛谋个出路了,我也该像对威尔逊那样,推威洛一把,看着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辛老大没有结婚生育,一直以来都把威洛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在有了更好的路之后,他先前所说的,要让威洛继承血刀帮,在他拼不动之后,带领着人们继续捍卫尊严的话立马不作数了。 “如果威洛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主让他加入平等会。”基汀同样对这个挚友的儿子有着深厚的情感。 “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放心让他过去试试。”辛老大在说到威洛的安全时,面孔严肃许多,“但无论如何你都得保证他的安全。” “既然你知道这是危险的,大可不让威洛知道有我们的存在。”基汀做不了这样的保证。 “他有自己的路要……也是,他自己的命,谁都没法子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保护好。”辛老大没再强求。 基汀看着这个头发和他一样掺着白,脸上皱纹越来越多,渐渐褪去了往日棱角与活力的中年男子:“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他的。” “嗯……”辛老大把两手放在腿上,慢慢站了起来,“你要去酒馆和威洛见一面吗?你刚刚的那些话,我可转述不出来。” “先不了……你等我一下。”基汀出了门,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拿着一些书籍再次走了进来,“把这些拿给他看,等三天之后我们接手酒馆的时候,我再和他见面,看他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辛老大接过那些书,发现都是手写版的敦曼语著作:“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 “这些都是平等会里很重要的书籍,只是还没出正式的敦曼语版本,我就之前自己手抄着翻译了一份,正好拿给他看。”基汀很早之前就在做翻译工作了,他知道这些东西迟早有一天会传遍世界,而自己作为敦曼人,有必要第一时间先翻译出敦曼语的版本。 “好,我会拿给他看的。”辛老大收好书,“那我们三天后见。” “嗯,到时候再和你谈一些其他的事情。”基汀送辛老大走出了旅馆。 维拉克在目视辛老大回到奎因酒馆后,来到了基汀的身边:“老师。” “我把平等会的一些事情说给了他,他想让威洛加入我们。”没等维拉克问,基汀就主动把他们私密交谈的内容说了出来。 “威洛那个人不错。”维拉克对威洛的观感很好。 第一次见面时,威洛对他有种不耐烦的感觉,可还是在辛老大宰他之前催他离开。 第二次见面时,自己展露出敌意后,他不如辛老大沉稳,但也没有慌乱。 再加上辛老大所谈到的关于威洛的理想,这让维拉克有了很大的兴趣。他希望威洛加入他们,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一起建立平等的新世界。 “嗯,我把我翻译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都拿给了他,让他交给威洛看,如果威洛真的感兴趣,三天后见面时就算辛不劝他,他也会自己申请加入我们的。”基汀转身回到房间。 “他能看得懂布列西语吗?” “我给他的是我自己手抄的翻译版。” 维拉克心情愉悦,大笑了一声惊喜道:“您什么时候还翻译了这些?” “平时有空闲的时间就会写一写。”基汀道。 “真不知道您还在我不知不觉间做了什么。”维拉克眼里满是崇拜。 基汀在他心目中无所不能,总会提前给未来会遇到的问题做好准备。 “萨拉、伊夫呢?”基汀坐下问。 “他们去撤掉周围布置好的人手了,估计待会儿就回来。”维拉克掏出了腰间的枪,卸掉了子弹。 “三天后我们就可以从奎因酒馆把黄金运走了,这几天还需要把运输渠道再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问题。另外,曼特琳大街的位置很好,我把奎因酒馆要了回来,就是想把这里改造成平等会的敦曼分站。”基汀收回了自己的枪。 其实维拉克在听到基汀顺便要奎因酒馆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打算:“这里确实好,作为我们的分站再合适不过。” “黄金的事情就要这么解决了,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想的?”此行的主要任务顺利完成,基汀可以腾出手协助维拉克处理另一件事了。 维拉克有点头疼:“敦曼里平民遭受的剥削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我们能早点集中精力全力应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黄金的事情这么顺利,根本没用到海鼠帮的背景……您觉得我还有必要回去吗?” “海鼠帮不是和闪金帮、黑街帮密谋了挑起旧南约里平民与政府冲突吗?接下来他们势必会干涉进来。与其放弃接触让他们成为未知的不稳定因素,还不如回去查清他们的底细。只是我认为既然黄金这边的麻烦没了,那边你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基汀分析了一番利弊,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您的意思是,我以平等会的身份重新和他们接触?” “没错。”基汀思忖着,“他们的诉求是不被驱赶、不被强行签下服役书。我们的目的是让敦曼政府取消新征兵法的实行,打响这里斗争的第一枪。在这件事上,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维拉克想起门罗的那些话,他有点抵触:“门罗,或者说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去和政府抗争的,他们没想过真正的平等。” “这个问题,等我们先让敦曼政府废除了新征兵法再说。” “……那就照您说得来,我待会儿就回去和门罗谈。”维拉克有一点不情愿,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和门罗这样要求别人对自己平等,自己却不曾对别人平等的人共事。 基汀看出维拉克的不满:“你觉得我们不应该和他们合作是吗?” “有点。”维拉克没否认。 门罗随手把《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扔在桌上,大言不惭地说这些作品没什么价值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我们和他们是有着不同,但我们之间的矛盾远没有和政府、压迫者的大。”基汀为维拉克指点迷津,“拒绝与他们为伍,让废除新征兵法一事不那么有把握,和先与他们合力赢下政府,再试着改变他们的思想,你觉得哪一个是更好的选择?” “……后者。”维拉克答道。 基汀还是慈祥地微笑着:“所以有时我们不能太笔直地前进,不能太急切,不能眼里容不得沙子,要着眼于更高更远,足够的包容,这样才能更快到达终点。” 第二百四十八章:干脆利落 “明白,老师。”维拉克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不会真的带有负面情绪去办事,“那我就不等萨拉和伊夫了,先过去找门罗把身份摆明,再以平等会的身份干预他们的计划。” 1200ksw.net “一个人能行吗?” 维拉克揣着他的那把枪,朝门口走去:“门罗再狠辣,也不至于在知晓我的身份后招惹我,给海鼠帮树立新的敌人。” “好。”基汀看着维拉克风风火火一个人搞定了很多事情,他所能给到的建议、帮助越来越少时,满是欣慰。 离开旅馆,维拉克这次没再低调,找到了刚撤掉附近人手的萨拉和伊夫,从他们手里拿到了车钥匙,开着汽车返回了曼城。 维拉克把汽车停在了明克酒馆的门前后,不免吸引到了诸多行人的目光。 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就知道,曼城只有一辆汽车,平时只有海鼠帮的老大门罗可以乘坐。而现在,明克酒馆的门前停着两辆汽车,就势必是什么和门罗同级别的大人物来了。 见门罗的车子也在,维拉克猜他应该回来了,下车直奔酒馆而去。 “维拉克!”维拉克刚一进去,就听到了门罗在热情地呼唤他。 他看门罗还坐在老位置,不出门见人就邋里邋遢的模样,大步走到其对面坐下。 “听海威尔说,你上午去了市里?”门罗道。 “是的。”维拉克谢绝了门罗给他倒酒,挺直了腰板坐着。 门罗察觉出了维拉克回来后表现得有点不对劲,保持慵懒的笑容问:“去做了什么?” “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门罗。”维拉克喜欢这种正大光明的谈话,那种小心翼翼的伪装实在是不舒服,“你对我的背景都有过怎样的猜测?说说看。” “什么意思?”门罗的笑容更盛。 “怀疑我是政府派来的卧底?还是怀疑我是其他帮派的眼线?”维拉克饶有兴趣地观察门罗的表情。 门罗和维拉克对视了几秒后,率先避开目光喝了口酒:“既然你都提出来了,那这些肯定都不是。说实话,我还真的猜不透你的背景,不然也不会陪你玩这么久。” “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是平等会的人。”看门罗毫无头绪,维拉克亮出了身份。 “平等会……是什么?啊,就是你那天拿给我看的那些书的那个?”门罗没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的。” “所以你是故意给我看那些书,想让我为你们所用?”门罗根据维拉克先前的一些行为,推测他潜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的目的。 门罗口中这样的形容让维拉克感到不适,他强调、纠正道:“是让你认清一些东西。” “认清什么?看了你们的书能怎么样?都是些要么晦涩难懂,要么荒诞可笑的东西,有什么用?”门罗对《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仍旧嗤之以鼻。 “你不觉得你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个吗?”维拉克不留情面地指出门罗的卑劣之处,“想让别人对你平等,自己却不肯对别人平等。渴求改变现状,却不曾虚心地学习改变之路。只是随便翻看了几行字,却可以如此高高在上地对那些作品评头论足……” “很中肯的批评。”门罗厚着脸应下。 维拉克深吸了一口气,没和门罗在这个问题上硬分出个结果:“我现在表明身份,是觉得我们双方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像你们之前攻打布列西政府大楼一样,让我们帮你推翻敦曼政府?那没得谈,我们就是想生存,不想成为谁的敌人。”门罗哼笑着拒绝道。 “你们的诉求是留在旧南约继续生活,不必再因为政府苛刻的新征兵法等法案而喘不过气。”维拉克没理会门罗的玩笑话,一本正经地说着合作内容,“我们的目的是向敦曼政府施压,逼迫他们取消新征兵法,打响敦曼平等的第一枪。” 双方在这件事上确实互通。 门罗的戏谑少了几分,他当然也乐于看到有强大的盟友加入进来,共同解决危机:“这么一听,还是有点意思的,你继续说。” “既然我们的大方向是一致的,那最好是团结起来,凝聚力量,这样才更有希望取得胜利。”维拉克道,“如果你觉得我们是有必要合作的,那我们可以就近安排一场会议,四方碰面,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来。” “之后呢?” “什么之后?” 门罗一副你懂我懂的样子:“不用藏着掖着,我的底都被你探了个精光,你要是还有所保留,那就太没诚意了。说说要是成功废除了新征兵法,你们要做什么吧?” “我们会在这里建立分站,积蓄力量为敦曼的人民争取更多本应属于他们的权利。”这一点维拉克坦坦荡荡地讲了出来,不怕门罗知道了会怎么样。 “仅仅如此?就只做这个?”门罗先是一愣,而后满脸的不信。 “那你觉得我们在成功之后会做什么?”维拉克大抵知道依门罗的为人,会对他们作出怎样的揣测。 “赚钱,争取利益。”门罗理所应当地道。 这次轮到维拉克嗤笑了:“我们不为这个。” “不可能的。”门罗对此非常自信,他混了这么久,太了解人性了。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既无知又傲慢。”维拉克放弃了和门罗证明他们的追求是多么的纯净,黑色的人,再怎么描述他也看不到光明,“之前被你视为无用之物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都还在我的房间,待会儿我拿给你看。” “我不需要。”门罗摇摇头,让维拉克不用白费功夫。 维拉克没有顺着门罗的意思来,他对《平等论》等书非常自信,对答案非常自信:“别急着抵触抗拒,再不济你就抱着为了了解我们,知根知底的想法,认真看一看。当你真的看完之后,一定会有收获的。” “也行。”门罗终究还是答应了。 “另外,报纸这东西你应该也清楚,有时就连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东西都不能为真,那布列西政府的话,又怎么能够作为真相去无条件相信呢?”维拉克这次没一个劲去辩解,而是先让别人学会去对所谓的新闻、事实真相产生质疑。 门罗目光闪了一下:“有道理。” “那么合作的事情?”维拉克等门罗表态。 “先不那么着急。”门罗比较谨慎,笑呵呵地把酒倒满,“你也说了,不能无条件去相信别人的话,我再怎么心大,也得先查证查证,再去找老金、鲁法洛他们商量一下,才能给出正式的回复。当然,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百利无害,起码我个人是非常愿意合作的。” “那多久能给我答复?”维拉克问。 “三天。”门罗给了个差不多够他们三方作出决定的时间,“三天后,合作不合作都会告诉你的。” 黄金、奎因酒馆那边,基汀留给辛老大的时间也是三天。 这样一来,二月十二号的时候两方会同时有结果。 “那就十二号再见。”维拉克不打算再在曼城这边长留。这几天黄金的事情有得忙,与其留在这里等门罗的消息,还不如回去帮着赶紧把最要紧的事给落实下来。 “回市区?不继续在曼城住下去了吗?”门罗已经料到了维拉克他们的人都在市区里居住。 “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和我去见老金、鲁法洛,把刚刚那番话和他们转述一遍,他们有别的问题的话,你也可以解答一下,推动合作的达成。”门罗道。 维拉克摇摇头,表现得不卑不亢:“我来见你们,主动向你们提出合作,并没有提出任何苛刻的条件,哪怕任何一个要求,这就是我们平等会对合作做出的最大的推动了。至于转述的事情,你既然听到了我刚刚说的话,那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你来做。而闪金帮、黑街帮是否有新的问题一事,我更觉得没什么好说,我也不认为他们在大方向如此一致的情况下,还能提出哪些像倒刺一样的问题阻挠合作。” 门罗无话可说。 “我们这边做出了最大的诚意与努力,接下来只剩下你们自身的问题了。”维拉克把可能会出现的杂七杂八的问题抛给了门罗一方。 “这就是真实的你吗?”门罗的眼里充满欣赏。 “是的。”维拉克道。 “我现在真的开始对你说的平等论什么的感兴趣了。”在门罗眼里,并非《平等论》等书赋予了维拉克价值、魅力,而是维拉克通过自身的表现,让他原本瞧不上的《平等论》变得与众不同。 维拉克起了身,最后冲门罗道:“那些书都在我房间,你派人去取吧,十二号的时候我再过来。” “好,慢走。”门罗当着还没走出酒馆的维拉克的面,叫了个手下去取书。 维拉克则径直出了酒馆,上了车子,原路返回回到了市区的曼特琳大街。 因为他不论是在奎因酒馆和辛老大解开误会,还是在明克酒馆和门罗谈合作都相当干脆利落,来回的时候又是自己开着汽车,因此虽说跑了两趟,但把事情都办完后也才中午,赶上了饭点,难得和基汀一起吃了顿饭。 旅馆里,伊夫买来了饭,四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谈公务。 “门罗怎么说?”基汀过问合作事宜。 维拉克吃着敦曼的特色美食,含糊不清地道:“他说需要先和其他两个帮派的老大商量一下,三天后给我答复。反正这事是基本定下来了,我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基汀细嚼慢咽着食物:“那就好。这几天萨拉和伊夫会再检查一遍黄金的运输渠道,确保万无一失。三天之后,我们正式在奎因酒馆建立平等会的敦曼分站,解决敦曼新征兵法的事情,再之后这里就交给萨拉、伊夫打理发展,我们去普鲁曼。” “黄金要运到哪里去呢?伯因、莫莱斯他们对黄金的使用有什么想法了吗?”维拉克打听黄金的情况。 “这么一大笔黄金再次存放在同一个地方风险太大了,所以后续会陆续分成数百批,运至不同的地方保存管理。”基汀喝了口水暂且休息,“黄金的用处,伯因和莫莱斯还没通知,不过我想应该会首先用在大力建立分站、帮助平民、完善平等会各个部门渠道等几个方面。” “我觉得我们真的很有必要加强报纸等方面的宣传力量,这段时间和敦曼人接触下来,我发现他们都不了解我们攻打布列西政府大楼的目的是什么,大多数选择了听信布列西政府单方面的说辞。”维拉克在这方面感触良多,忍不住呼吁。 基汀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止是你,这段时间在外的分站,都有注意到这样的情况,正在一边帮助扩大真相,一边向伯因、莫莱斯他们提出建议。相信这件事情也会很快推出解决方案。” “普鲁曼那边有什么眉目了吗?”维拉克的问题颇多。 “有了。”基汀道,“我们的人前段时间在那里建立了分站,有查到一些线索,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应该能找到那些人。” 平等会自破译出国际歌的出处,得知在遥远的普鲁曼,存在着拥有比他们更先进理念的革命者后,就花费了数月的时间,在那里建立了分站,搜寻着志同道合的人。 “那就好,到时候直接找我们分站的同志就行。”维拉克道。 “我有去过普鲁曼一次,那里气候宜人,过段时间开春了,你们去那里就不用穿这么厚的衣服了。”萨拉插了一嘴。 “那还挺好。”维拉克这个冬天可被冻得不轻。 先是大冬天里艰难地完成了攻打布列西政府的任务,然后又在最冷的时候赶了半个月的路来到敦曼,如今春天终于要来了,他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 “好了,不聊了,抓紧吃饭。”基汀结束了谈话,催促几人把饭先吃完,“下午都还有新的任务要去做。” “明白。”期待春天的维拉克飞快地扒拉起饭。 第二百四十九章:师徒的翻译工作 吃过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萨拉和伊夫就去检查黄金运输渠道了。而维拉克、基汀针对如何争取让敦曼政府取消不合理、不平等的新征兵法,有了些初步的想法。他们认为不论要做什么,民众的觉醒都是一个重要的基础。 1200ksw.net 因此二人决定在这段时间里抓紧时间做出敦曼语版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等作品,然后印刷成册,以旧南约为中心向外辐射,帮助敦曼的人民进行意识觉醒,最后努力推翻新征兵法,打响敦曼平等的第一枪,为即将建立的敦曼分站先打下一个好的局面。 其实他们把黄金落实下来,此次远行的两个任务之一就完成了。但维拉克觉得身为平等会的一员,没有遇到这种事情眼睁睁看着的道理,所以计划在黄金之后,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奔赴普鲁曼,寻找那个写下《国际歌》,或许还创作了很多超前、颠覆性著作的人、组织。 虽说维拉克平时都很听基汀的话,但基汀并没有因为这一点就左右维拉克的思路,恰恰相反,他反而在默许、‘纵容’维拉克的所作所为,且愈发吝啬于给出自己的意见。在他的眼里,维拉克终究是要独当一面,做算无遗策的领导者。 他能帮的,就是慢慢放手,给维拉克尽可能多的锻炼的机会。 下午,两人分工合作,由基汀翻译《平等论》、《女性宣言》,维拉克翻译《国际歌》。 让敦曼语都说得算不得多么流利的维拉克参与翻译工作,也是基汀的培养手段之一。他希望维拉克能熟练掌握多国语言、文化,这在未来有利于其统筹整合多方力量和旧世界作战。 为了保留《国际歌》最初始、最充沛的力量,几百字的内容,维拉克查字典、翻资料,逐字逐句地研究,谨慎地做出翻译。 晚饭前,他将自己就快要翻译好的敦曼语版《国际歌》拿给基汀检查。基汀接过翻译版,脸上挂着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容,认真地看完了其中的内容。 “非常好,有一些我没教过你的东西你都能做到规避错误。”维拉克照旧没让基汀失望,他的细心在浮躁、急切的大时代下显得难得可贵,“只不过,还略有一点问题,敦曼和布列西、普鲁曼的文化并不相同,有些词汇需要改得更符合敦曼人的认知,比如这里……” “好,我记下了。”待基汀看完,维拉克连忙去一边改正错误,顺便完成最后一段内容的翻译工作。 忙活了一下午,眼睛有点酸痛的基汀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随后看着维拉克的背影。 一瞬间,他感觉他们好像回到了在戴曼斯监狱的时候。那时维拉克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不像现在如此忙碌,他总是虚心学习着。 上半辈子过得比任何人都要精彩、波澜壮阔的基汀慢慢被维拉克感染,被带动着重新年轻、富有活力,最终才甘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所知所获延续给维拉克。 半个小时后,维拉克终于完成了翻译工作,他转身走向基汀,却发现基汀一直在看着他:“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基汀打量着身姿挺拔,不算强壮的身上有着打不倒的韧劲的维拉克,“翻译好了吗?” “嗯,您看。”维拉克把翻译作品交给了基汀。 基汀对维拉克的成果很意外,看完后赞不绝口:“说实话,你能把国际歌翻译得这么好出乎了我的意料。要知道,你学习敦曼语并没有多久,而且才翻译了一个下午。” 维拉克谦虚地笑着:“我的底子确实薄弱,可说起对国际歌的了解,没几个人比我更透彻。最重要的是,不是每个人的身边都有像您这样的老师。” “哈哈……现在都学会拍马屁了。”基汀把成果放在了桌上,拍了维拉克一下,“去吧,准备一下晚饭。” “好的。”维拉克快步出了屋子。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维拉克带回来了两份还热乎着的饭菜,和基汀一起吃起饭来。 “萨拉、伊夫他们还没回来?”维拉克道。 “黄金的运输渠道非常重要,排查工作当然得细致,他们估计这几天都没空回来。”基汀咽下一口食物道,“我们这几天也一样,抓紧把这些东西翻译出来。三天后黄金运输、在奎因酒馆建立分站、跟海鼠帮他们谈合作,就没空做这些了。” “明白。”维拉克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晚饭过后,基汀又分出了《平等论》一部分的翻译工作交给了维拉克去做。 《平等论》基汀先前已经翻译过一次,重新翻译速度会大大加快,他选择先交给维拉克尝试,自己把皮雅芙所著的,关于女性平等诉求的《女性宣言》翻译出来。 深夜,房间里灯亮着,基汀不紧不慢地一边阅读《女性宣言》,一边把相应的敦曼语整整齐齐地写在稿纸上。书桌另一侧,维拉克埋头不停地翻阅着资料,稿纸上的译文改了又改,力求字句都做到表达出最完整的原意。 次日,二月九日。 都习惯早起的二人天还没亮就醒来。 基汀对维拉克昨夜的成果进行了批注,之后也没一直憋在屋子里,而是让维拉克自行钻研改正出错的地方,亲自出去打包了早饭回来。 吃完饭,他们继续翻译。 一天下来,《女性宣言》的翻译完成了一半,维拉克那边的《平等论》则完成了差不多二十分之一。 之所以差这么多,一来是维拉克的翻译速度慢,出错率高,二来是《平等论》的篇幅要比《女性宣言》多不少。 二月十日晚上,基汀结束了《女性宣言》的翻译工作,还进行了两次检查,确保了没有疏漏差错。维拉克那边两天下来进步显著,翻译的速度快了不少,十号的翻译量是九号的三倍有余。 这说明维拉克脑子是真的不错,翻译的同时不断学以致用,将收获迅速地展现了出来。 二月十一日时,因为年轻,所以比基汀更有干劲的维拉克翻译完了《平等论》的前半部分,基汀翻译完了后半部分,至此,三天的翻译工作圆满完成。 “……没有问题了。”基汀把维拉克改了又改的敦曼语版的《平等论》前半部分看了两遍,“明天安排人去联系印刷厂进行印刷工作就好。” “呼……”维拉克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写字写得手指头都快直不起来了,那几本敦曼语的书也差点被他翻烂。 好在付出终有所获,事关接下来敦曼民族觉醒的翻译工作顺利结束,他自己对敦曼语的理解运用强了许多。 “明天你去曼城见门罗,把合作的事情敲定下来。他们八成会约时间和我们正式碰面详谈,我们可以把时间定在十三号,也就是后天。”基汀做起明天的规划,“我去奎因酒馆完成交接工作,搭建我们的分站,安排黄金的运输。” “好。”维拉克没有意见,他把翻译的稿纸分别装订起来,“威洛呢?您觉得他真的会加入平等会吗?” “知道你很欣赏他。”基汀看出维拉克是很期待威洛也加入进来的,“我个人感觉结果会是好的,他会加入我们。他加入的话,我们分站开展各项工作就会容易得多了。” 维拉克装订完稿纸,在屋子里晃悠活动因坐得太久僵硬的身子:“是因为血刀帮吗?” “嗯,这是天然的优势,能获得本土帮派的支持,很多事情都会好做得多。而且如果威洛肯加入,深受平等论的感染,我想辛和他手下的那些人也迟早会同我们一起共事。”基汀道。 “那再好不过,集结所有人的力量。”维拉克挥动着胳膊。 看维拉克舒展身体,基汀笑道:“你不是对和帮派合作什么的,有点不情愿吗?” “真要说的话,我其实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只是觉得和他们打交道有点头疼。”维拉克耸耸肩,澄清他的确切态度,“而且您之前说的话非常有道理,我们得抓大放小,分清楚敌我矛盾、人民内部矛盾的不同与轻重。” “能这样就好。”基汀对一点就通的维拉克很放心。 过了段时间,没等他们去吃完饭,萨拉和伊夫就带着晚饭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检查的怎么样?”维拉克接过两人手中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我和伊夫分头检查了两遍,确认了没什么问题,等明天全面控制了奎因酒馆,就可以立即开展运输工作。”萨拉搓着冻红的手道。 基汀起身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了萨拉和伊夫:“没问题就好。” “咕噜……呼……”伊夫喝了口水暖身子,“您这边怎么样?” “这几天我和维拉克完成了平等论等书的翻译工作,正要交给你们,尽早印刷出来,把敦曼语版的著作传播出去。”基汀示意二人坐下休息。 “是的。”维拉克拿过了稿纸。 伊夫不懂敦曼语,扫了一眼就交给了萨拉。 萨拉进行了简单翻看:“维拉克同志也参与了翻译工作?” “对,他帮我分担了不少工作。”基汀道。 “能做翻译是很厉害的,像我只能交流,这样的工作完全做不了。”萨拉对维拉克颇为佩服,她知道维拉克半年前的时候还是个在边陲小城里生活的平民。 伊夫更是摊开手:“我连敦曼语都不会说。” “既然要在这里工作,还是作为负责人之一,你必须得抓紧学习敦曼语了。”基汀提醒道。 “明白,基汀同志。”伊夫直起了腰。 “我有一些笔记,你或许用得着。”维拉克原本想坐下,听到这么一说,去一边的书桌前把自己自重新捡起敦曼语的学习,就一直随身携带的笔记交给了伊夫。 伊夫收下了维拉克的学习笔记,发现里面内容清晰易懂,罗列得很齐整,向维拉克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好了,饭都快凉了,我们边吃边说。”天色有些晚了,基汀催促几人先吃完饭。 萨拉、伊夫把翻译稿纸、学习笔记放在一边,和维拉克、基汀一起吃饭。 “那就明天我去找印刷厂,把书的事情给解决掉。伊夫跟着您,尽快搭建分站,启动我们的运输渠道。”萨拉了解了情况后,在基于基汀原本的安排上,计划好了自己与伊夫的任务。 “可以。”基汀同意。 维拉克跟着说:“我明天去曼城无非就是和门罗把合作的事情确定了,再约好正式碰面开会的时间。所以要不了多久,来回最多三个小时,中午怎么也能回来。你们哪里缺人说一声,我到时候过去帮忙。” “好。” “那就明天联系。” “抓紧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 —— 二月十二日 留给辛老大搬出奎因酒馆、门罗和另外两位头目商量是否合作的三天时间已到。 一大早,基汀和伊夫带人去了奎因酒馆,萨拉去找印刷厂,需要跑大老远的维拉克再次征用了汽车,赶往了曼城。 上午九点钟,维拉克来到了明克酒馆的门前。 门罗的车子也在,想必是在等着自己了。维拉克下车走进酒馆,发现今天酒馆里空落落的,只有门罗一个人坐在老位置捧着书看。 待他走近一点才发现,门罗看的正是《平等论》。 “来了。”门罗头一回见了维拉克没打招呼,维拉克便主动说了一声,在门罗的跟前坐下。 “等会儿聊。”门罗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几天前还被他称作晦涩难懂毫无价值的书,过了十多分钟,可能是看完一章了,他这才飞快地眨了眨眼,回了回神,把书合上看向维拉克。 维拉克抿嘴微笑。 “这书还挺有趣的。”门罗一点儿不觉得尴尬,厚着脸夸起了《平等论》。 “合作的事情有结果了吗?”维拉克直入主题。 “有了,老金和鲁法洛都很愿意和平等会合作。”结果毫不意外,门罗他们巴不得有强大的盟友,“另外这些书你得多准备几份了,我想他们也需要。” 维拉克欣然答应:“书好说,我比较在意的是你看了之后有什么感受与想法?” 第二百五十章:无题 “这书好是好,就是太啰嗦了,看了半天感觉有用又感觉没用。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个人还是觉得国际歌更好,直来直去,光看文字就能感受到力量。”门罗文化程度不高,提供不了多么有条理的看法,只从个人的阅读感受上简单讲了讲。 维拉克在这点上表示理解。 《平等论》传播困难的问题一早在莱泽因就凸显了出来,毕竟民众们的文化水平不高,指望大家都把《平等论》读透了,那太不切实际了。 所以《国际歌》出现的很及时,言简意赅,直指要害,再辅以删减、特别摘出来的《平等论》部分内容,终于开始弥补传播上的不足。 “那女性宣言呢?”维拉克问道。 在他看来,对于门罗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平等论》、《国际歌》,而是《女性宣言》。 因为门罗最欠缺的就是自己对别人不平等的模糊,他只要求政府尊重他的权益,却没想过自己在待人处事上,是否也做着和政府相同的事情。 若是他看了《女性宣言》,了解到女性的声音,有了别样的感受,那维拉克才会觉得这些著作真的在他身上起到了作用。 “看了,怎么说呢……”门罗龇牙咧嘴,好似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 “有什么难说的,你觉得里面提的那些东西是对的吗?”维拉克问了个很简单的,只需回答几个字的问题,“你觉得离婚制度该不该建立?你觉得非婚生子女的权利该不该得到保障?你觉得医院该不该设立用于妇女分娩的产科?你觉得女性该不该享有平等的学习、工作的权利?你觉得丢掉偏见之后,女性是否可以和男性一样优秀,而并非只能做附庸?” “应该。”这点门罗没有异议,“可以优秀。” 维拉克针对门罗的那些不满减缓了一些,他强调道:“我们都是人,我们是有智慧上的高低,体格上的不同,性格上的差异,这确实会造就我们截然不同的人生,但是不会左右我们的人格、尊严,作为人的基本权利。” “确实。” “可这就是出现了,我们被压迫、剥削、限制自由、侮辱……不止是权贵们如此,我们自己也在这样内斗着,为了短浅的一己私利,因为被别人压迫,就去压迫比自己更弱小的人——”维拉克停顿了一下,反问起门罗,“你觉得本应怎样?” aiyueshuxiang.com “应该……” “要发自内心的,我想听到你真实的想法,而不是我脑子里期待的那个。”维拉克在门罗还没说出来之前提醒道。 门罗许久没说话,抽着烟,目光深陷在看不到的东西上。 他猜自己是想过维拉克所说的这个问题的,只是那得是几十年前,他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忘记了那时是怎么想的,那时留给他的印象好似只有‘很蠢’这一点。 但如今,真的有一帮人在为了‘很蠢’而战。 “我觉得……和平共处吧,没有那么多的冲突。”门罗憋了许久,把现在的期望和儿时所想结合在了一起,“不用工作那么久就可以有足够的钱去生活、娱乐,做普通的工作不会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不起,生病了受伤了不用担心钱不够,可以放心地去医院,能学习到很多的东西……” 或许是内心被打开了,原本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说的门罗越说越起劲。 维拉克听着。 他觉得只有像门罗这样知道了世界本应如何,才能学会和当下对比,知道哪里是不对的。然后去改正错误,向憧憬靠拢。 “……大概这些吧。”门罗说完时,半支烟也燃到了烟头位置。 “挺好的。”维拉克没多和门罗再交流下去,给了门罗更多独立思考的空间,“既然合作初步定了下来,那我们就挑个时间开会吧。” “我们随时都可以。” 维拉克按照基汀的叮嘱道:“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在这里开会吧。” “曼城?” “嗯,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维拉克道。 门罗仅是有点意外维拉克会挑自己的地界,别的没什么问题,于是当即同意:“可以,到时候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对了,看样子你不是你们平等会来谈话的主要负责人吧?” “是的,明天此次计划的主要负责人,同时也是我老师的基汀同志会和我一起过来。”这事没必要遮掩,维拉克便告知给了门罗。 “基汀……”在敦曼久居的布列西人门罗对‘基汀’这个名字很耳熟,这个名字可比平等会响亮多了,“是罗宾·基汀?” “你知道?” “还真是他?!他从监狱出来了?!还成了你们平等会的人?!”门罗随口一猜,没成想真是基汀,“他辅佐拉威尔执政那么多年,还是当初布列西和敦曼之间的外交桥梁,我们这些移居敦曼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维拉克“嗯”了一声:“就是罗宾·基汀。” “看来这次合作是我们赚了。”门罗想到有基汀这样的人坐镇,心里更加踏实,“也难怪,你们在莱泽因那边能闹这么大。” “今天酒馆怎么就你一个人?”维拉克撇开了话题。 “知道你要过来,我专门吩咐了他们今天不用来酒馆。”门罗把《平等论》重新捧起,“另外就是想创造一个安静的空间,方便我能一边看书一边抽烟喝酒。” 维拉克对门罗这几天看书的变化还算满意,他期待门罗把书全看完,再和他们合作着打响平等第一枪之后,能有更大的转变:“好了,你继续看吧,我回去了。” “好,我之后通知老金和鲁法洛,明天十点这里碰面。”门罗习惯了维拉克这几次来去匆匆。 离开了酒馆,维拉克开车赶回了曼特琳大街。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这个点基汀他们估计都快把奎因酒馆腾空了,于是把车停好后他没回旅馆,直接走进了奎因酒馆。 今天奎因酒馆门前没有挂着拒绝外国人入内的牌子,而是换上了暂停营业的标识。 走入其中,维拉克发现里面空落落的,酒什么的都在,格局也照旧,就是没什么人了,和之前一比落差极大。 而仅有的几个正在谈话的人,他恰好都认识。 “我回来了。”维拉克用敦曼语道。 正围绕一张桌子坐着谈话的基汀、辛老大、威洛齐刷刷看向了他。 “那边谈好了吗?”基汀当着辛老大、威洛的面问。 “谈好了,明天十点过去开会。让我有点意外的是,门罗这次把平等论什么的都看进去了,我很期待他之后的表现。”维拉克也坐下,“您这边呢?” “酒馆腾空了,伊夫在外面去搭建渠道,今晚就可以开始运输。”基汀道,“威洛在看过平等论后,对平等会很感兴趣,我们刚刚交流了很多平等会这方面的事情,他想申请加入平等会。” 维拉克咧开嘴,向威洛伸出了手:“欢迎你加入我们。” 威洛特意把八字胡给刮掉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帅气,他伸出了两只手紧紧相握,满脸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的喜悦:“谢谢。” “我们在这里开展工作,需要本地人的大力支持,所以威洛同志暂时还是留在旧南约,协助萨拉、伊夫发展分站。等条件合适了,可以去莱泽因进行学习。”基汀在维拉克来之前,把威洛的工作安排也定好了。 “好,你可以学学布列西语,以后去莱泽因工作。”维拉克冲着威洛道。 现在在威洛眼中,平等会的根据地莱泽因,就是他无限向往的圣地:“我会尽快学会布列西语。” “之后还会有很多有用的书,比如说我和基汀老师翻译的国际歌、女性宣言,等印刷出来后你可以多看看。”维拉克道。 “这个我和他说了。”基汀笑道。 “已经说了啊,那行,我没什么补充的了,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问我。总之非常欢迎你加入平等会,一起为这项伟大的事业奋斗。”维拉克和威洛结束了握手。 辛老大听三人交谈完:“该忙的都忙完了,我带你们去看看黄金吧。” “是该去看看了,走吧。”基汀两年多没见到这笔黄金了。 维拉克跟着几人起身朝酒窖走去。 虽说他没想把这笔黄金据为己有,但光是亲眼看看这价值两亿金克、千亿仑的黄金,都不可避免会忍不住呼吸沉重,心跳加快。 “小心一点。”辛老大带着三人进入了摆放不计其数酒桶,散发浓郁酒味的酒窖。 酒窖并没有因为藏有黄金而做什么与众不同的防备,看上去普普通通,根本不会引起人重视。 “黄金都在这里。”辛老大来到一旁,掀起很难被察觉到有异常的地板,露出了里面被封得严严实实,密密麻麻的不同酒桶们。 “都封存在里面了?”基汀来到地板旁边,打量里面。 维拉克和威洛都凑了过去,看着那些外表没什么异常的酒桶。 “嗯,地下存了得有几百桶,你们光搬出去就得费很大的功夫了。”辛老大道。 “这么多吗?”维拉克还以为都装一块儿了,最多几十桶。 “你知道这玩意儿一立方米有多重吗?”辛老大问维拉克。 维拉克知道黄金的密度很大,但究竟有多重他没太多的概念:“几吨?” “接近二十吨。”辛老大提了提脚下的酒桶,“这一桶五百公斤,你来试试?” “抬不动。”维拉克没自找没趣,心里震惊着黄金竟然这么重。 基汀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让辛老大把伪装的地板打开看了眼酒桶和大概数量,心里就有了底:“好了,黄金也看了,回去吧。” “嗯,那威洛就留下来帮你了,我带人回屠宰场。”辛老大边走边说。 “好的,有什么事我联系你。”基汀道。 “嗯。” 两人的那些误会都已消除,如今因为黄金、威洛重新建立了关系。或许还算不得是朋友,但比几十年前一言不合要大打出手的程度好太多了。 维拉克等威洛把地板重新合上后,跟着基汀、辛老大往出走。 “看到这么多黄金什么感觉?”威洛主动与维拉克搭话。 维拉克一阵苦笑:“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了一些封得严严实实的酒桶,说实话心里没什么感觉。不过要是你把那么多黄金摆在我面前,那我可能路都走不了了。” “确实。”威洛深以为然,“一年前我得知我脚下踩着这么一大笔黄金的时候,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 “你当时没想着直接带走?这么多钱,十辈子都花不完。”维拉克弯着腰爬出了酒馆。 最后的威洛托了他一把,接着也顺着楼梯爬了上去:“没想过,当时我父亲的叮嘱还是次要的,真正让我没有这方面念头的,是这笔黄金数目太大了,给我深深的恐惧感。我一点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也不知道我父亲当初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把黄金存下来,还能在我们面前保持正常的。” “你父亲很厉害。”从基汀、辛老大口中得知了威尔逊一生经历的维拉克给出这样的评价,“他在默默无闻中坚守,这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我也觉得他很厉害,是我的榜样。”威洛抓住了维拉克伸出的手,一个迈步回到了地面上。 “你想以后建立医院、学校,让穷人们也能做医生,不必担忧治疗费用,享有学习的权利对吗?”维拉克道。 “没错,起先不知道该怎么做,毫无头绪,现在感觉是有方向了。”威洛和维拉克并肩回到了酒馆的桌前坐下。 基汀在酒馆门口和辛老大告着别。 “相信我,这一切都会实现的。”维拉克给威洛描绘他想象中的未来,“新世界到来之后,你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医生,救很多人。等你年纪大了,还可以去学校教导那些出身贫寒的学生,让他们掌握生存、救死扶伤的技能……” “你呢?新世界来了之后你会做什么?”威洛眼睛明亮。 维拉克愣住,他好像还没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我……我不知道,反正到时候机会那么多,想做什么都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了 “是的,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留给我们的选择一定会有很多。”威洛点头道。 二人交谈之际,站在门口的辛老大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临走前,他没有告知威洛,更没有不放心地叮嘱什么,就好像他期待威洛去做自己的事情实在是期待了太久,巴不得他头也不要回地展翅高飞。 目视辛老大离开后,基汀回酒馆和维拉克、威洛坐在一起:“威洛,我们的人待会儿会过来建立平等会的分站,明面上还是以酒馆掩人耳目,但他们都在经营酒馆这方面基本没有经验,还需要你帮助他们尽快学会各个工作岗位的技能。” “这个交给我。”威洛从小在奎因酒馆长大,酒馆的方方面面他都非常了解,“只是您带来的人都是布列西的,语言方面可能会有些阻碍……” “我来充当翻译。”分站负责人,会布列西语、敦曼语的萨拉正忙着搞印刷的事情,所以维拉克站了出来。 “正好再锻炼锻炼维拉克。”基汀把工作交给了两位年轻人去做。 没多久,同为分站负责人的伊夫带着十多位平等会的成员进入了酒馆,先和基汀汇报了情况,接着双方相互介绍认识了一下。 再之后,紧锣密鼓的工作展开了。 维拉克充当翻译,把威洛的话复述成布列西语给众人听,平等会的人开始了解酒馆格局,分配明面上的身份与工作,进行学习。 中午的时候,萨拉带着另一队人抵达酒馆。他们顺利解决了印刷的事情,印刷的工作很快就可以启动。依他们的速度,成百上千本《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印刷出来。 燃文 各方的任务都顺利完成,基汀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又让萨拉以最快的时间构建传播网络,在准备妥当之后把这些书都散播出去。伊夫则需要在三天之内把平等会分站运转起来,酒馆也得重新开张。 把他们的事情分配完,基汀和维拉克就明日开会的事情进行了详谈,为明日的开会做充分的准备。 —— 二月十三日、上午十点 维拉克开车,带着基汀准时抵达了曼城的明克酒馆门前。这次周边停了四五辆汽车,显然是闪金帮的老大老金,以及其儿子阿普、黑街帮老大鲁法洛都到了。 “在酒馆里谈?”基汀还是头一次在酒馆谈这么正式的事情。 “我算是对曼城比较了解,这块儿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还不如就在酒馆里。”维拉克熄了火,“走吧,老师。” 基汀从副驾驶下了车,跟维拉克走进了明克酒馆。 酒馆外面冷冷清清的,里面却是人满为患。海鼠帮、闪金帮、黑街帮三方的老大坐在同一张桌前,其他地方则站满了他们的手下。 “带这么多人做什么?”维拉克带着基汀,在壮汉们的半推半让下来到了门罗、老金、鲁法洛的跟前。 “外面太冷,就让他们先进来了。”门罗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个子不高,慈祥微笑着的基汀的身上。 “都出去待在车里。”老金喊了一嗓子。 三方的人纷纷退出酒馆,顷刻间,酒馆里只剩下了他们五人。 “坐坐坐。”门罗特意留了两个位置让维拉克、基汀坐下。 “老师,坐。”维拉克坐下后扫了一眼,“阿普没有来?” “用不着什么场面都带着他。”高大威猛的老金说道。 维拉克点点头:“好,那我先相互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们平等会在此次合作中的负责人,基汀同志。这位是海鼠帮的老大门罗,这位是闪金帮的老大老金,这位是黑街帮的老大鲁法洛。他们分别代表了布列西人、蒙勒哥、斯德尔人移民。” “您好。”门罗恭恭敬敬地与基汀握手。 尽管基汀早已不是那个在布列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但在他们这些人心目中,他们还是和基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如尘土。 老金冲基汀点头示意,面孔不像上次开会时维拉克看到的那样爱搭不理。 鲁法洛还是圆滑的模样,为人处事滴水不漏。 “您要喝点什么吗?”门罗问。 “不用了,谢谢。”基汀礼貌谢绝。 维拉克推动着会议的开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开始谈吧。” “好。”老金没意见。 门罗和鲁法洛自然也同意。 “老师。”维拉克看向基汀,等待基汀开口。 “此次合作事关重大,我们会给出我们最大的诚意,希望各位同样可以抱着把事情解决的单纯目的,一起确定合作计划。”基汀先是很客气地提醒了在此的人,这次会议只谈如何废除《新征兵法》,不涉及其他可能存在的夹带私货。 “当然。” “嗯。” 几人都同意了下来。 “首先我们想要了解一下,你们先前制定好的,关于挑起敦曼人民与敦曼政府之间冲突的计划。”基汀和维拉克都很好奇他们三方原本是怎么打算与政府抗衡的。 既然决定了合作,门罗他们便没做什么隐瞒,由黑街帮的老大鲁法洛简单讲起他们的想法:“我们打算找门路,把敦曼本地平民当兵后的阵亡名单列出来传播出去,之后再暗中挑动负责庇护各个街区的本土帮派与政府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大打出手,爆发大规模冲突……” 听完三方计划后,维拉克和基汀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门罗他们的想法确实是可行的,比如说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暗中杀掉那些交了钱免去兵役的贵族子弟、那些发出最高呼声的平民。双方的误解、矛盾加深,会发生什么不用多说。 就算有人意识到这其中或许另有阴谋也没有多大的用了。 因为平民和权贵们的冲突已经被挑起,人究竟是谁杀的重要程度直线下滑,大家只会抱着一个念头,抗争! “这个办法非常好,我们可以暗中操纵一切,明面上置身事外。”鲁法洛喜欢这种不怎么需要自身出手和别人斗得个你死我活的法子。 “但以我这段时间对平等会的了解来看,他们是不会同意的。”门罗看过了《平等论》等书,他知道维拉克、基汀大概率不会接受这种登不上台面的方式。 “确实,这种站在一旁,看着双方相互争斗的事情我们不会去做。因为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人民独自作战,踩踏着他们的尸体与鲜血获利。”基汀否定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维拉克听完一个劲的摇头:“我们会和人民一起战斗,并做冲在最前的那个人。” “可敬可佩。”鲁法洛轻轻鼓了鼓掌。 “那既然这个不行,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门罗追问。 老金没说话,双臂环胸,等待基汀提出他们的方案。 他们和平等会合作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有了更强力的盟友,这件事做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私心而言,则是按他们计划行事出了危险时,可以把锅甩给平等会。 若是平等会不赞同他们的方案,还提不出更好的办法,那他们就完全没有必要进行合作了。 总之,对他们来说,百利无害。 平等会简直就是个待宰的羔羊。 “我想先问一个问题。”基汀没正面回答,“你们让敦曼本地人和政府打起来,是为了什么?” “自保。”鲁法洛道,“他们打起来,政府就无心对我们出手了。而且如果本地人能赢,逼得政府取消了新征兵法,那局势会更好。” “他们的纷争结束之后,政府就不会对你们再出手了吗?”基汀接着问。 鲁法洛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到时候政府面临的问题众多,起码短时间内没有可能再对付我们。而且新征兵法一取消,我们的人不会被无缘无故签下服役书当兵,力量不会被削弱。” “这时候就又有两个问题了。”作为辅佐拉威尔执政多年的大臣,基汀很容易就能看出疏漏,“第一,平息了纷争,政府会不会反而更拿你们开刀转移矛盾?第二,新征兵法会不会只修改关于本地人的内容,而保留在这次纷争中并没有发声的移民者的相关法案?” “我认为……”鲁法洛皱起眉头。 老金一脸严肃,门罗露出笑容。 “有些情况下,在你自认为这件事与你无关的时候,你就已经大难临头了。”基汀从根本上瓦解三方计划的必要性,“你们计划好在懂得去用民众的力量和政府对抗,坏在你们本身和民众分得太开了。这样的后果就是,民众的胜利并不等同于你们的胜利。” “这一点我觉得基汀先生说得很有道理。”门罗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一方计划的弊端显露而不开心,他庆幸着在他们真的这么做之前,有像基汀这样的人可以及时纠正错误。 “您也只是指出了存在这种可能。真实情况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的。”鲁法洛提出相反的意见。 基汀先是很认可地“嗯”了一声,而后再次扩大他所建立的优势:“我曾执政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政府的运作,和处理这些事情时的方式。真实情况确实瞬息万变,但有的东西是恒定的。我不会说你们照这个方法去做,结果一定会是我所说的那样,只是这种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是我作为一个政治家,一个曾在政府里工作过几十年的人觉得不可忽视的。” 维拉克见门罗等人都脸色有所变化后,暗暗叫好。 他昨天和基汀从下午谈至深夜,这次可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知道不能拿自己的理想、道德感去衡量、看待别人。平等会愿意为了人民而献身,门罗等人不会。 合作求的就是利益。 门罗等人想到了,合作之后沿用自己的计划,出了事拿平等会顶锅,要是平等会有更好的计划再好不过。 基汀当然也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想的。 所以他和维拉克明知最开始提出,他们与平民并肩作战,移民者和本地人团结起来是不会被采纳的,就没有上来高谈阔论理想、正义、自由,而是按门罗等人最关心的安全、利益作为出发点,先让三方计划不再可行。 一点一点让门罗、老金、鲁法洛意识到,唯有团结起来,唯有并肩作战,才是最现实的最可行的办法,今天合作的事情就成了一半。 “这方面您的见解毫无疑问比我们高。”基汀的光环太强,门罗在这件事上更信服基汀,而不是鲁法洛,“老金你觉得呢?” “我认同他所说的‘民众的胜利并不等同于我们的胜利’。”老金沉声说着自己的看法,“我们应该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真的利用完了本地人,却并没有根本上解决我们的问题,那之后的结果应该不用我多说。” 鲁法洛其实没有要坚持己见的意思,他很懂得看局势说话,再加上基汀的话确实有道理,于是迅速换了口风:“我和各位的想法是一致的,既然我们的原计划存在着巨大的漏洞,那就没有必要再考虑下去了。” “是的,我们这次开会就是为了找真正合适我们的办法。”维拉克推动话语权的天平朝自己这一方倾斜。 “那您认为我们该怎么做呢?按您刚刚所说的,和本地人站在一起,共同作战,同时争取我们的权利?”门罗关心究竟怎样才行,“这个听完您的话感觉是很有道理,可您应该清楚,本地人很敌视我们,我们一直被排挤着,就算我们想和他们团结,他们也不会接受的。” “没错,我们需要和本地人联合在一起,因为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基汀慢条斯理地道,“而移居者和本地人之间的矛盾,就是我们在对抗政府前,先要解决的问题。至于怎么解决,简单来说,就是让大家认清敌人,认清朋友。” 维拉克适时地拿出了他带来的《平等论》等书,发给了老金、鲁法洛:“这些书可以解决大家所有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二章:合作的推进 维拉克此行带来的都是敦曼语版的著作,好在老金、鲁法洛都在敦曼打拼多年基本上看得懂,不然等他们翻译出蒙勒哥、斯德尔语版,还得等很久很久。 “这些是……”鲁法洛探身一并接过,然后分给了老金一套。 “就是我之前和你们提过的,平等论啊、国际歌啊、女性宣言啊什么的。”门罗作为已经看过的人,担起了介绍的任务,“还真挺有用的,你们好好看看。” 想通读一遍,起码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基汀没让几人当场阅读:“等开完会,大家再看也不迟,现在我们继续谈合作的事情。” 本想翻开阅读一番的老金和鲁法洛都把书放下。 “我们刚刚说到了,第一步要做的是通过让本地人认识到谁才是敌人,谁才是盟友,实现联合。”基汀继续说明他们的想法,“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人站出来指出错误。幸运的是,这些人已经在布列西等不同的地方站了出来,所以我们这边可以直接享用他们的成果,即平等论等书。” “您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书传播出去,让更多人明白?”门罗道。 “大体上是这样。”基汀微微点头,“这是根治问题的关键一步。想联合大家,就不能让大家继续浑浑噩噩的,我们要让大家重新认识世界。” 鲁法洛和老金对视了一眼。 “你们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先负责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的人去看,让他们加深对平等的理解,从而打下抗争最坚实的基础。”一通交谈下来,基汀已经自然地开始反过来安排他们做事了,“你们的人包括帮派的,也包括移居者。” “旧南约里移居者少说十几万,其中我们三方代表的蒙勒哥、布列西、斯德尔人就占了十万。”老金紧锁眉头,“想做这么大范围的传播并不容易。” “其实不止是移居者们需要了解这些,想做到真正的团结,本地人当然也需要去学习。”维拉克亮出他们的工作难度,以说服老金,“让你们去完成移居者这里的传播,是因为你们代表了他们,交给你们去做事半功倍。而数百万计的本地人,就得靠我们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几百万人和十多万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们在各自一方移居者那里近乎是只手遮天的地位,都觉得不太好做到,就更不用说平等会面临的挑战是什么级别的了。 “你们平等会在旧南约的根基不深吧?”门罗根据这段时间平等会的表现分析道,“那你们怎么做到百万人级别的传播?” “如果你指让所有人把这些书都读透了,那我们做不到,让一千个人读透了都不一定可以。”基汀从没想过在当下的环境里,让每个人都能读完这些书,那太过异想天开了,“我们追求的,是让能看懂的小部分人去看书,让能理解里面的大致理论、思想的人去了解,让阅读能力、辨别能力不够强的人去听。” 基汀说出来的,是他们有把握的部分缘由。另外让他们有底气的是威洛的加入,进一步加深了他们和辛老大的联系。而只要能说服辛老大,他们就可以试着通过以辛老大的血刀帮为首的帮派,把平等理念传播出去。 通过帮派去传播,听上去有点可笑。 可如果有一天就连帮派们都被感染,那么平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拼一把呢? “书只是传播形式之一,我们还有报纸、音乐、精简版内容等等,可以适配绝大部分人群。”维拉克补充道,“说白了,大家需要做的就是提供这样的渠道,给大家了解更多元的东西一个机会。” 鲁法洛、老金都还有些疑虑。 他们不像门罗看过了书里的内容,所以还对这些书、平等会保持着一些警惕,不敢轻易应下来。 无错小说网 “我这边没问题。”门罗率先同意,同时还看出了老金、鲁法洛的疑虑,替他们争取起更多的时间,“不过老金和鲁法洛他们都还没看过这些书,上来就要他们把这些传出去,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我觉得可以再给他们两三天的时间,等他们先看完这些,做决定就容易得多了。” “可以。”维拉克答应了下来。 他应得这么痛快,主要是因为他们这边准备东西需要时间,并且现在强行逼迫老金、鲁法洛同意也不可能,还不如等他们和门罗有一样的转变。 “那这件事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做决定。”鲁法洛满是歉意地说着,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只要你们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是真的想保证这么多移居者的权益,那我相信几天之后,我们的合作还会继续下去。”门罗这边很顺利,给了维拉克更多的底气。 “这一点不用怀疑。”老金道。 门罗又道:“那之后呢?等我们达成共识,把这些东西传播出去,慢慢推动着大家认清了现状,又该怎么做?” “就可以按照你们先前提的,把阵亡名单这类实实在在的东西拿出来,举行大规模罢工游行抗议了。” “这些管用吗?政府要是武力镇压,我们该怎么办?”门罗觉得光发声或许不会被政府在意。 “他们要是敢向我们进行武力攻击,我们就可以也向他们发起攻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抗争就是要让对方屈服,而这帮眼里只有利益的人只有在被打怕之后,才会学着倾听、改变。”基汀积累布列西那边的成功经验,“除了硬碰硬之外,我们可以试着舆论施压。移民者终究是敏感群体,不然政府不会这么谨慎处理,届时各国的态度对敦曼政府决定后续行动非常重要……” 基汀事无巨细地说完了他们后续的计划。 他们定下了硬碰硬,斗争到底的大方向,看似简单草率,实际上这是破局、根除问题的唯一方法。 除了指出了仅有的路,平等会还不忘了细心吸收周围一切可借助的力量,既要堂堂正正,也要全力以赴与政府、权贵分出个胜负,让所有人看清楚,谁才是国家的主人,谁才是不可被取代的一方。 这一刻,门罗、老金、鲁法洛被打动了。 接下来看完书,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事情完全可以按照平等会的想法展开。毕竟没有人会拒绝与更强大的盟友合作,执行更有可行性的计划。 一番话说完,基汀停顿了许久,给了几人足够的思考、消化时间,之后才问道:“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这边同意。”门罗还是最爽快的那个。 他作为最早和平等会接触,最早了解平等理论的人,经过基汀和大名鼎鼎的基汀打交道后,更加确信了自己捡了大便宜。 “书的内容还需要确认,其他的我们闪金帮没有意见。”老金同样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这边也一样。”老金话音刚落,鲁法洛跟着表态。 “那就再给大家三天的时间,这三天大家一边做准备,一边先了解这些书的内容。”基汀在时间上没给大家留下很赶的印象,也没有在合作时因为自己一方势力强大,通过背景进行施压。 他方方面面的沉稳应对,更加让门罗、老金、鲁法洛安心。 “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三天后再见。”基汀结束了此次的谈话。 “不知不觉都快到中午了,要么一起吃个饭?”门罗照例想留人加深联系,“还能聊聊关于平等论的一些事情。” 基汀摇了摇头:“我们那边要筹备的事情很多,这段时间还是得把每分每秒都利用起来,所以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到时候有什么疑问的话,我都可以尽力做出解答。” “好,那三天后见。”门罗没有强留。 老金、鲁法洛纷纷起身,怀着更深切的敬畏目视基汀、维拉克走出酒馆。 “今天我都没怎么说话,全听您一个人和这些人精交锋了。”维拉克上了车后,终于忍不住向副驾驶座上的基汀感叹,“我之前和他们打过交道,当时一方面我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一方面我的话并不足够锐利,所以没在谈话上发挥什么作用。今天看完您的表现,我发现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主要是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再加上我曾在布列西帝国辅政,这个背景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比平等会有分量得多,这才相对得心应手。”基汀摆了摆手。 维拉克发动车子,向曼城外驶去:“我觉得就算您没有光环,也能凭借能力化解他们的轻视与对原计划的坚持。” 今天的会议让维拉克感触良多。 他对比自己谈话时举步维艰和基汀的自如应对,自查出了许多问题。 怎样明明处于强势一方,却既能压住对方一头,又不会让人感觉是在被逼迫。 怎样不动声色地让大家感受不到急切紧迫,还能意识到事情的刻不容缓。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确实还有很多。”基汀没接维拉克对他夸赞的话茬,把话题引到了维拉克的不足上,“但你进步得很快,相信这些要不了多久就能处理得滴水不漏了。” “能像您这样就好。”在维拉克心中,基汀就是完美的榜样。 “等你到了我这个地步时,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应该会是最好的安排。”基汀看着窗外道。 “什么意思?”维拉克没太懂。 基汀笑了笑没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维拉克和基汀赶回了曼特琳大街。此时酒馆里萨拉、伊夫、威洛等人都已经吃过了饭,正在有条不紊地教导其他平等会成员技能,以便最快速度适应岗位。 “……这些就是酒的贮存条件了,你都得记好。” “酒的价格,渠道都是必须要了解的,不然怎么去经营酒馆……” 威洛在一位会敦曼语的平等会成员的翻译下,把他所知道的东西分别教给了平等会分站的人。在瞥见维拉克、基汀回来后,他笑着点了下头,而后继续认真地加紧帮助其他人学习东西。 “回来了。”萨拉迎上了二人。 “伊夫没在?”维拉克扫了一圈没发现伊夫的影子。 萨拉走近后道:“他昨天深夜的时候就开始运输第一批酒桶出去了,暂时还没回来。” “这么快。”维拉克稍稍惊讶了一下。 “你们那边怎么样?”萨拉和维拉克、基汀坐在了同一张桌前问道。 “基本顺利,就是他们多少有些谨慎,需要几天的时间先了解平等论的理论。”基汀把他们回来时顺路打包的饭放在桌子上,“我们正好利用这个空档抓紧把东西印刷出来,再去找辛谈一谈,把他纳入到计划中。” 萨拉为二人倒水:“印刷的事情您放心,这段时间会全力印刷。” 维拉克喝了口萨拉倒的水,把饭弄好:“辛老大的事情,得等威洛那边忙完,找他先谈谈了。” “威洛这两天表现很不错,对每件事都很上心。昨天晚上请教我布列西语到很晚,今天又是最早起来忙东忙西的。”提及威洛,刚认识他没多久的萨拉非常满意。 “那就好。”基汀吃起午饭。 维拉克当初决定走这条路之后,整个人都焕发着从未有过的活力,因此他预料到了威洛也会如此:“人只要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就会干劲十足。” “是的。”萨拉深有体会,“那你们先吃饭,等吃完了饭我让威洛过来和你们谈辛的事情。” “好。”维拉克拿起餐具开始吃饭。 等他们吃完饭后,威洛走了过来:“萨拉同志说你们找我有事,怎么了?” “有一些关于同辛老大,以及旧南约里众多本土帮派合作的事情,想找你先了解了解情况,然后再麻烦你牵线搭桥,我们去和他们面谈。”维拉克说道。 “帮派?”威洛迅速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你们昨天怎么不直接和辛老大谈?” 基汀用餐巾擦了擦嘴:“计划昨晚才定下,没来得及和他说,而且不一定能成,所以就先问问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分清敌我 威洛在血刀帮里混了这么久,跟着辛老大称霸附近几条街区多年,早就不是懵懵懂懂的年轻人了。在维拉克和基汀一提出要和辛老大谈合作时,他马上就意识到是和平等会有关。而与平等会有关的东西,通常极具危险。 “究竟是什么事?” “据我所知,旧南约里有诸多本土帮派,他们各自控制着一片街区,收取保护费为街区里的居民争取最大的利益,其实力引得政府都有所忌惮。”基汀说道。 威洛在深入猜测基汀想找辛老大合作什么的同时,点了点头。 “最近政府颁布了新的征兵法,规定只要肯缴纳三十万仑,就可以免除服役,不需要上战场。这件事对移居者的冲击最大,对我们本土的普通平民而言也非常不公平。”基汀又说。 “当然,有钱人可以享乐一辈子,拿钱解决所有问题,穷人们却只能选择服从政府的安排,这很不公平。”威洛,或者说敦曼的本地人对这个事实都看得很透,“说白了,不就是财团支持政府,政府庇护财团。由资本建立起来的国家,也只会把资本奉为真理。” “我们今天想谈的事情,就是新征兵法。”基汀见威洛的反应符合他们正常预估后,开始直入主题,“平等会来了,这里就必须得开始发生改变。经过我这段时间的感受,我认为最适合打响敦曼平等第一枪的,就是新征兵法这件事。” 威洛眼睛一亮,他没想到平等会这么快就安排了行动,也没想到平等会会直指新征兵法,这种严重关系到权贵利益的事件上:“您的意思是……废除新征兵法?” “是的。” “这应该很难。”威洛的脸上洋溢起激动与喜悦,但看上去这些情绪都还被他克制着,“新征兵法维护的是财阀权贵们的利益,这可以说是政府的根本与底线,寻常的办法应该都不会奏效……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实现废除吗?” 他们的计划想要实现是跨不过威洛的,因此维拉克代基汀把他们商议的计划毫无保留地告知给了威洛。 威洛听后一脸震惊,嘴巴张合多次,却一句话都没有讲出来。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缓过了神,他这才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是想让外地人和我们本地人联合在一起,共同抗议施压?然后政府要是武力解决问题,我们也就武力回击?” “没错。”维拉克道。 “这……”威洛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您知道在敦曼,在旧南约里,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的矛盾有多大吗?” “我知道。”基汀以前还没去布列西时,就没少在旧南约里看到本土帮派和移居者帮派在街道上拿着刀具大打出手、血流成河,“别忘了,我也是敦曼人。” “那您觉得这两方有摒弃前嫌,团结在一起的可能性吗?”威洛根深蒂固的外来人与本地人势不两立的观念让他不住地摇头。 维拉克在和海鼠帮共同生活的一小段时间里,也吸收到了些不同的观点:“我前段时间在移居者那里生活过,有了解到他们的看法。他们觉得本地人所说的他们掠夺了本地人的工作岗位、挤占了公共资源纯属无稽之谈。因为他们也在缴税,有合法地享受公共资源的权利。而且他们做生意也给当地带来了不少的工作机会,这一切都是互惠互利的。” “开什么玩笑?蒙勒哥人因为几十年前的敦蒙战争,一直敌视我们。这几十年来,没少有他们的人过来报复,你让我们怎么建立信任?至于其他的,肯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大都是迫于无奈。迫于无奈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们让我们敦曼的治安一降再降,还谈什么互惠互利?”威洛听到维拉克的话又气又好笑。 “所以你觉得本地人和移居者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维拉克问。 “我也希望能调和和平共处,但你没在敦曼生活多久,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怎么能够团结在一起。”威洛不抱以任何期望。 作为足够了解敦曼现状,同时是主动推动两方团结的基汀,将威洛的一系列表现都看在眼里:“你看过平等论之后,还是这样的想法吗?” 基汀沉稳的声音让稍有些激动的威洛平静了下来。 他想到自己在平等论里看到的内容,满是不解:“这和平等论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在平等论的描述里,敦曼本地人和移居者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吗?”威洛虽然看了《平等论》,但并没有真的完全理解,有的观点仍被局限着。基汀的情绪非常平稳,耐心地一点一点帮他拨开迷雾。 “是……一种。”威洛跟随着基汀提的问题,陷入到思考中。 “那你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是剥削、压迫,还是误解、摩擦?” “是一些小的摩擦引发了大的冲突,然后双方的矛盾就越来越深,对对方的偏见也就越来越大了。”威洛继续顺着回答道。 基汀接着问:“那你觉得这两个,究竟哪个是无法被解决,唯有推翻、重新洗牌之后,跳出被限定的框架,才能看得到曙光?” “……前者。” “你明白什么是内部矛盾,而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了吗?”基汀看着威洛。 威洛吞咽了下口水。 “我们今天已经去和代表了绝大多数移居者的海鼠帮、黑街帮、闪金帮谈过了。”在威洛思考之际,基汀又抛出了最重要的一个诚意,“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移居者很愿意和本地人联合在一起,共同和政府抗争,夺回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尊严。现在只差本地人的态度了,这决定了我们能不能先解决内部矛盾,再去击败真正的敌人。” “您说得很有道理。”半晌,威洛认同了基汀的话,“只是那么多人,不可能您挨个去解释外来人和政府的性质。这件事实施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所以我们在大力印刷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等著作,还在准备报纸、音乐等不同形式的宣传,去告知大家,谁才是敌人,我们首要面临的,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是什么。” 威洛哭笑起来:“基汀先生,您的想法是好的,可这么多人,怎么传播?有几个人能看得进去这些东西?政府又怎么会视若无睹?” “这就是我们想和辛谈的事情。”基汀道。 说了一大通,各处的疑虑与问题都已得到解答,谈话也回到了最初。 “难怪您最开始和我说帮派的那些事情……您真正要做的,就是说服辛老大参与进来,再以辛老大为起始,拉拢更多的帮派,借助帮派的力量完成这最后一环。”至此,威洛明白了全部的事情,“用帮派来解决问题,我倒是从未想过。” “你们庇护着各条街区,新征兵法的出炉就同样践踏着你们的尊严与公平。所以我们的合作是很有必要的,不论是废除新征兵法,还是消除本地人和移居者的矛盾,都对人民的生活有着肉眼可见的好处。”基汀指出双方一致的目标。 威洛搜寻不到冲突的地方,此事会带来什么副作用,他吐出一口气,伸手揉着眉骨:“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你对待此事的最终看法是什么?”和先前在曼城开会一样,主要负责听的维拉克问道。 威洛的态度会是关键的信号。 一来他是本土帮派的人,他同意了,就意味着很多人都会同意。二来辛老大把他视为继承人,他要是赞成这个计划,就算辛老大本不同意,之后也必然会动摇。 而辛老大一同意,以他为中心,众多的本土帮派应当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威洛沉吟一声,慎重地给出自己最终的看法,“我认为不管走不走得通,这都是唯一的一条路。” 威洛还不无法确定这样做能不能成功,但他清楚他们别无选择。 “我们想尽早和辛见一面,谈谈这件事。”基汀明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那边要是同意的话,这枪便算是上了膛了。” “你觉得辛老大会同意吗?”维拉克想听听威洛的感觉,有个准备。 “这不好说。辛老大以前和我父亲参加过敦蒙战争,他在那场战争里瘸了条腿,所以蒙勒哥人恨我们的同时,他也恨着蒙勒哥人,这些年带着我们没少和蒙勒哥人发生冲突。想让他和那帮人团结在一起,估计很难。”威洛心里都没个底,“可这么做又是为了居民们,这是他眼里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看来结果还是得等我们面谈了才知道。”维拉克看着基汀道。 基汀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辛在哪里?” “应该是在屠宰场。”威洛答道。 “他同不同意,得谈过才知道,我们这就动身去找他说明情况。”现在是下午两点,他们今天有充足的时间去把辛老大那边落实了。 “您要找辛老大?” “嗯。” 威洛连忙拦住了准备起身的二人:“屠宰场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还是我去找辛老大,把他接过来吧。” “也好。”在谈话地点的选择上,基汀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你会开车吗?”维拉克掏出了车钥匙。 “会。”威洛接过了钥匙,“我争取早点把辛老大接过来。” 基汀抿了口水:“我们会在这里等他的。” “嗯……那我去了。”威洛离开了酒馆,开着维拉克这几天常开的车子前往屠宰场。 待威洛走后,维拉克为基汀把水倒满:“老师,威洛这么主动地要去接辛老大,估计是为了提前先和辛老大详谈吧?” “嗯,他自己还是略有些游移不定的,想趁这个机会先我们一步,和辛老大达成共识,再和我们碰面。”基汀也看穿了威洛去接辛老大的真正目的,只不过他任由着威洛去了,“这也拦不了他,他们总归是要暗地里通气的。” “确实。您觉得辛老大会同意吗?” “我永远只有一个看法。”基汀的眉间略微皱着,“在面对正确答案时,我们没有选择。” 维拉克明白了基汀的意思,心里更安定了些:“对了老师,我觉得威洛刚刚说到的,新征兵法是政府的根本,他们不会轻易妥协很有道理。我们通过罢工、游行去抗议极大概率会遭到武力镇压,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和他们硬碰硬。” “武器的事情不算困难,我们有足够的资金。”黄金到位,平等会财大气粗,提供一批用于旧南与里人民和政府对抗的武器还是比较容易的,“但他们敢不敢和政府打,能不能斗到底是个未知数。” “是……平等论也无法解决掉所有的问题……”今天威洛在看过《平等论》之后,还是略有点倾向于顾及辛老大那边的利益一事,让维拉克有点感慨。 把《平等论》读透了还是很难的。 仅看一本书,没经历其他的事情,想彻底转变一个人同样很难。 这么一看,平等会在敦曼打响这一枪就显得格外重要,拥有许多意义了。 “你有什么看法吗?”今天一整天基本上都是基汀在主导会议,有点忽略了维拉克的见解。 维拉克一脸钦佩:“我的看法和老师您的大体一致,少部分不同的地方,您最终提出的想法、处理的方式也都比我想做的好得多。” “等辛来了,你负责和他谈,怎么样?”基汀给维拉克丢了个艰巨的任务。 “我吗?”维拉克有点迟疑,他知道基汀是在锻炼他,但他担心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搞砸。 fantuankanshu.com “不敢吗?”基汀故意激着维拉克。 维拉克转念一想,有基汀在旁边坐镇,自己也终有一天会遇到比辛老大更棘手的人,这样的机会应当牢牢把握,于是道:“当然敢,等辛老大来了,就交给我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打开心结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威洛开车带着辛老大回到了奎因酒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威洛见维拉克、基汀还坐在原位上,满是歉意地道。 “我那边刚刚有事,就拖了会儿时间。”辛老大正正常常的模样,没觉得自己过了两三个小时才过来是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怎么了?” “没关系,请坐。”维拉克让二人坐在了自己和基汀的对面,“我们见您的原因,威洛应该和您说了吧?” 辛老大坐在几天前交还给基汀的酒馆里,环顾着发生不小变化的内部:“说了,你们想借助我们的力量联合平民,再团结移居者、本地人向政府抗议施压,逼迫他们废除新征兵法。” “是的,您认为这个计划怎么样?” “不错。”辛老大颇为认同,“如果真能废除新征兵法,还能解决掉本地人和移居者的矛盾,我找不到理由拒绝。” 维拉克打心眼里认为这是最好的路,但他先前也没想过和辛老大的交流会如此顺利:“威洛之前有和我们提过,您跟蒙勒哥人有较大的矛盾。如果选择团结一致,您能摒弃那些仇恨吗?” “大是大非面前没有选择,只有答案。”辛老大的魄力让在场几人都发自内心地钦佩,“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去和控制其他街区的头目们谈合作,这都好说。” “那您有什么问题吗?”维拉克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政府决不会那么轻易妥协,所以我们这么做,就必然会与他们有正面的武力冲突。我想知道,在硬碰硬,需要真刀真枪和政府打的时候,是谁先站出来?”辛老大目光如炬,直视着维拉克、基汀。 基汀没说话,交由维拉克全面应对。 维拉克第一时间明白了辛老大的疑虑。 他是担心平等会只会动嘴皮子,撺掇他们帮派、平民们去和政府斗得个头破血流,而自己躲在后方坐享最终流血牺牲得到的胜利果实。 其实恰恰这一点,是最无需被质疑的。 “我们。”维拉克简短地答道。 “平等会吗?”辛老大不想跟人玩文字游戏,他追问具体所指。 “是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平等会的人会第一个站出来,第一个流血牺牲。”维拉克郑重地,照着辛老大的要求说道,“这一点您不用担心。” 辛老大打拼这么久,最担忧最憎恶的就是被人背后捅刀子。他知道平等会是为了争取平等自由而集结的一帮人,可对其的了解程度却还是不够深:“你们第一个站出来,愿意去牺牲,最后什么利益都不要?” 这句话与门罗他们谈判时,维拉克就听过了。 对于这些还未接触真正平等思想,并没见过什么心怀热忱、崇高理想的人而言,什么都不求,为了别人能平等地活着,是件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 “对,我知道您很难理解这些,但我们平等会就是这样。”维拉克不厌其烦地解释着,“我们并不是没有目的,我们的目的就是实现全世界的平等,而并非您想象中,按照惯例应该图的金钱、权势。” “嗯……”辛老大对平等会的理解又加深了几分。 他没有怀疑维拉克的这番话,见多识广的他看着维拉克的眼睛就知道其没有说谎,最起码和他说话的这个人,看样子是真的愿意为了他们的平等而献出自己生命的。 有这样一帮愿意为了他们的平等而牺牲的人,有这样一个绝佳的万事俱备的机会,事情就根本没那么复杂了。 “其实我问你这个,只是担心会遭到利用,并非不想出力,反过来等着你们拼得死伤无数,我们坐享其成。”辛老大认定了平等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后,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心中所想讲了出来,“我知道这样的斗争会有很多人死去,可能死得比原本新征兵法带走的都要多,从数量上看上去得不偿失。但我也知道,哪怕新征兵法只会让一百个本不该死的人死了,这场斗争让一万个本不该死的人死了,它都是值得的。因为前者是别人在肆意践踏剥夺我们的尊严与权利,后者是捍卫。” 维拉克点了点头。 和基汀一样基本上处于旁听的威洛一脸崇敬地看着辛老大。 辛老大教会了他太多的东西,告诉他人宁愿斗争而死,也不可卑微地活着。更何况,当下的选择是,要么卑微地死,要么强硬地活着。 “我们血刀帮向来这样,不接受任何人高高在上地左右我们的人生。”辛老大老了,说这几句话时却是还有着当年凶狠的气势。 “所以,我们合作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吗?”维拉克做最后的确认。 “威洛,你觉得呢?”辛老大没表态,先问起身旁威洛的意见。 威洛抿着嘴,考虑了十多秒后道:“我觉得这个合作很有必要。” “好,那我们血刀帮同意合作。”威洛话音刚落,辛老大就答应了下来,明摆着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威洛。 “那之后和其他帮派碰面的事情……” “之后我和基汀去解决吧。”辛老大主动邀请了基汀去负责和多方努力谈话。 基汀没把这件事交给维拉克,一方面是因为辛老大点名了叫他一起,一方面是和那么多本土帮派谈判,维拉克目前还招架不住:“嗯。” “那我们再谈谈后续的事情?”辛老大问。 “好。” 辛老大看了一眼威洛,示意他离开。在威洛起身之后,维拉克也有眼力见的跟着出了酒馆。 “你真是费尽心思要培养威洛啊。”待维拉克、威洛走后,基汀想到刚刚辛老大按照威洛的意见行事,笑道。 “你不也是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把维拉克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刚刚那么重要的谈话,自己一句话不说,全交给他和我谈了。”辛老大同样笑着摇摇头。 “未来是他们年轻人的。” “是啊,我们都叱咤风云多少年了,该把让他们去接手这些东西了。” “叱咤风云……呵呵……” “当然,我就是个小小的地头蛇,不如你当年在布列西那样位高权重。” “好了,还是商量商量和其他那些头目怎么谈吧,那么多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需要去解决。” …… “看得出来,尽管你已经加入了平等会,在做着和之前待在血刀帮里不同的事业,但辛老大还是有意把血刀帮的一切都交付给你。”曼特琳大街上,维拉克和威洛聊着天。 威洛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说说看。” “辛老大器重我,把我当做他的孩子去看待,愿意把他的一切都交给我,这让我很感动,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威洛叹了口气,他担负着不小的压力,“我不想辜负他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期望,可我现在找到了我应该要去做的事情,我总不可能一边做着平等的事业,一边还要为帮派去打打杀杀。” 这一点维拉克倒是没注意到。 “今天下午你们叫我过去,谈合作的事情,我很纠结,很痛苦。”威洛愁眉不展,“我既想支持平等的事业,又不得不去维护血刀帮的利益,你们问的那些问题,我都得先站在平等会的角度思考一遍,然后还得站在血刀帮的角度思考一遍……” 维拉克终于理解了威洛下午时只身前去接辛老大的行为。 站在两方的中间,他考虑的东西势必会比任何人都要多。 “今天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以后呢,要是出现了平等会与血刀帮的分歧,我该怎么处理?我该站在哪方?我不知道……”威洛越说越心烦意乱。 作为局外人,维拉克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我觉得是你把问题复杂化了。” “在我眼里这件事就是很复杂。”威洛皱着眉。 “你为什么非要把平等会和血刀帮分得这么开呢?就好像它们是势不两立的,你必须要支持一方,然后另一方就必须要承受什么伤害一样?”维拉克问道。 “因为我感觉平等会和血刀帮不是一路人。” “如果不是一路人,今天就不会达成合作了。”维拉克反驳威洛的观点,“平等会追求全世界的平等、自由、和平,血刀帮要保护自己控制的街区里的人们的安全,在当下要废除新征兵法一事上,我们就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人,不是吗?” 威洛深吸一口气:“可是以后呢?” “你如果坚信平等会所做的、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那就试着去改变更多人,让更多人加入进来。平等论指出了不平等的本质,女性宣言指出了女性处在比男性更糟糕的环境里,国际歌指出我们唯一的路唯有抗争,但同时它们也都说了同一个观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改变从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和我们所有人都息息相关的。那为什么你要和血刀帮的人分得这么开?他们就不能同样投身到平等的斗争中吗?他们就注定要成为我们的敌人吗?”维拉克接连问道。 威洛语塞了。 “他们遭受压迫,但他们也可以像你一样不是吗?这是你的幸运,同时也是他们的幸运,你完全可以带领着这群听得进你说话的人找到新的方向,带着他们走向更好。”维拉克站住了脚,认认真真地把他的看法说了出来。 “我……”威洛愣在原地,消化着维拉克的话。 维拉克没有着急,耐心等待威洛在看清情况后会做什么。 “维拉克,你是对的。”威洛连着深呼吸好几次,而后肩上似乎一轻,眼前更开阔更明朗了,“着并不是什么无解的问题,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在看书的时候记得不能丢掉自己的思考。”维拉克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为威洛传授经验,避免他以后再陷入这种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圈子里,“平等不应该,也不会成为敌人、错误的,那么遭遇这种情况,我们就得试着包容改变对方了。” “那我接下来……可以试着把平等的理念传递给血刀帮的人?”威洛询问。 维拉克拍了拍威洛的肩膀,继续散步:“这不正是我们下午谈的计划里,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吗?把平等的理念传递出去。” “是啊……”威洛感受到豁然开朗,那些困扰了他多日的问题被瞬间清空,“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去给大家一个新的可能。” “以后有问题别自己憋着了,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维拉克叮嘱道。 今天要不是他们出来,威洛敞开了心扉,这心事还不知道会深藏多久,给这个年轻人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 “嗯,谢谢你,维拉克。”威洛衷心地感谢着。 察觉到威洛眼里对自己佩服的目光和对基汀老师的都差不多了,维拉克摆了摆手,轻笑一笑:“大家互帮互助,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呼……”威洛迈起轻快的步伐,明明是散步,他却走得飞快。 维拉克没对威洛的这点变化说什么,微笑着加快了脚步:“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和基汀老师会去普鲁曼,这里就交给你了,希望到时候你能在两方之间发挥调和、正向的作用。” “明白。”威洛应下,“你们去普鲁曼做什么?在那边建立新的分站吗?” “看了国际歌吗?” “看了。” “那就是普鲁曼的不知名人士或者组织创作的,因此我们已经确认了在那里存在着比我们的理念、思想还要先进的组织、个人。”维拉克目光热切,比起价值连城的黄金,他更期待的是和那些异国的同志交流理念,“我和基汀老师此行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黄金,第二件就是找到他们。” 刚对平等有了全新感受的威洛在听到还有比他们更先进的组织后,惊讶得都张不开嘴:“竟然还有比平等会更厉害的组织?” ranwen.la “当然,这世界上绝对不会只有我们在为了正确的答案战斗着。”维拉克道,“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联合在一起,形成洪流颠覆腐旧的旧世界。” 第二百五十五章:马力全开 “真想和你们一起去游历全世界,结识那些富有学识的人,改变那些遭受压迫的地方。但我知道,我还欠缺很多,我会努力先学好布列西语,然后去莱泽因看看。”威洛对平等会为他指出的路怀有巨大的憧憬。 “迟早的事情,不要心急。”维拉克向当初基汀安抚自己一样,安抚激情澎湃的威洛。 “维拉克同志,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漫步在大街上的维拉克温和地“嗯”了一声。 “我坚信我们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但我想知道这大概需要多久。”威洛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维拉克觉得突然问需要多久是个很无厘头的问题,不过威洛既然肯这么问,应当是有着一些特别的缘由。 “就是迫不及待,像小时候每次临近过节一样,期待着父亲母亲会准备怎样丰盛的美食,会送给我什么特别的礼物……” 威洛的这个形容让维拉克感到好笑,他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清楚这个节日就在那儿,我们离它越来越近了。” 看维拉克笑得很开心,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星辰一般,威洛感觉自己又被感染到:“我真的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我也一样。”维拉克的眼睛闪烁着。 …… 晚上的时候,基汀和辛老大谈完了事情,众人一同吃了顿晚饭。辛老大吃得很慢,好似是在拖延着时间,不知是对奎因酒馆不舍,还是挂念着威洛。 吃过饭后,辛老大与基汀相约两天后见面,去和其他帮派的头目谈判,之后就由威洛开着车送着辛老大返回屠宰场了。 路上,辛老大注意到了威洛脸上的笑容,调侃道:“下午你来找到我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现在看着怎么这么开心。” 威洛咧开嘴,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辛老大,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辛老大叼着雪茄,眯着眼睛看向威洛。 “有的东西并没有面临选择,不是拥有了一个就会失去另一个。”威洛感叹着今天最大的收获,“我之前一直在纠结这个,今天发现是我自己多想了。” 辛老大一听就知道了威洛先前在被什么困扰着,但他没有点出来,只是挑了挑眉,哼哼着:“听不懂你这小子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威洛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呼……”吐出一口烟后,辛老大正经了点,“威洛,你记住了,我、血刀帮并不是你的拖累,我们每个人都承蒙了你父亲的帮助恩惠,我们会义无反顾地回馈你父亲,也会义无反顾地推着你走向你想走的路。所以,不用想那么多,想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就去看看,想做向往的事情,就尽管去做。” “……谢谢您。”想到辛老大从小对自己的照顾与器重,威洛的眼眶湿润了。 “基汀那人不错,他培养的维拉克也是个靠谱的人,但平等会所做的事情很危险……我其实很想叮嘱你小心一点,但更想告诉你,我对你寄予厚望。”辛老大道。 听到这话,威洛的泪水开始打转。 他知道辛老大是什么意思。 他宁愿放手让自己成为璀璨的自己,也不想看到自己苟活着。 —— 酒馆里。 “……就是这样。”维拉克把下午他和威洛在外面的谈话分享给了基汀。 基汀得知威洛是因为这件事而头疼,做着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夸赞起维拉克:“你很棒,帮威洛看清了事情的本质。” 维拉克很喜欢基汀夸他,却也最经不起基汀夸,他连忙摆着手:“没有没有,其实这件事很明显,只是威洛身在其中没有看清。” “明天辛就会动身去联络那些其他帮派的头目了,十五号我和他联手谈判,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基汀将维拉克的谦卑看在眼里。 “十六号再去曼城见门罗他们,事情的第一步就定下了。”有基汀出马,维拉克根本不担心这边会出什么问题。 “嗯,这几天你多帮萨拉把印刷的事情、武器的准备工作都落实了,等移居者和本地人都谈下来,我们的第二步计划就立即展开。” “明白。” “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基汀赶着维拉克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洗漱躺下后,维拉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 敦曼的事情他不太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比较顺利,一切都水到渠成。毕竟正确答案摆在那里,大家都没理由拒绝,轻易地形成了洪流,星火燎原。真正存在难度的,只有最后和政府硬碰硬斗争时的战斗,他也做好了冲在最前的准备。 比起这些,他更期待普鲁曼之行。 今天和威洛提起的时候,看上去他没什么波动,实际上他比威洛更期待着见到那些拥有更先进理念的人。 他想寻求更深入的答案,想尽早把《平等论》的第十章‘我们怎么改变’写出来。 给克里斯一个交代。 把自己心中那个朦朦胧胧的世界勾勒得再真切、细致一些。 想着想着,维拉克睡着了,做了个好梦。 次日,二月十三日,维拉克习惯性地很早就起来,和基汀打过招呼,一起吃了早餐后,就和萨拉一起去处理事务。 敦曼分站刚刚建立,又要立即运作庞大的游行抗议行动,以废除《新征兵法》,打响平等第一枪,因此压力非常大。维拉克的帮忙,有效地帮萨拉减轻了负担。 而威洛那边,也像打了鸡血一样,认认真真地教完平等会的成员们东西,自己把所有能利用起来的闲暇时间都利用了起来,比维拉克当初还要刻苦地学习着布列西语,研读《平等论》。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眨眼间过去,二月十五日,基汀乘车和辛老大汇合,一同去和其他帮派的头目们谈判。 深夜,谈了整整一天的基汀和辛老大这才回到了酒馆。 维拉克、威洛、萨拉把二人迎了进来坐下,询问起谈判的情况。 “唉……”辛老大回来就不住地抽烟。 正当几人升起不好的预感时,基汀没有陪着辛老大玩下去,直截了当地把结果讲给了大家:“谈判很顺利,他们同意了与我们合作,与移居者摒弃前嫌。只是他们不如辛对我们了解,还有着较大的提防,这个只能通过时间与实际行动去消除了。” “你这人真没意思。”辛老大不满地把雪茄捻灭,让威洛给他倒了杯酒。 “那就好。”这个结果符合维拉克的预估。 别人提防这一点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能在这里打出自己的一片地盘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在不了解平等会的情况下,必然会认为平等会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他们,一定有什么登不上台面的图谋。 “太好了。”威洛攥紧了拳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见威洛不如维拉克沉稳,觉得自己矮了基汀一头的辛老大道:“事情也没有基汀说得那么简单,其实还有些很复杂的东西需要慢慢处理。和这些人打交道心眼一定得多,还得小心被政府注意到,反正接下来有的是头疼的事。” 基汀认同道:“辛说得对。” “那要是您这边比较忙,明天我一个人去和门罗他们谈就行。”维拉克提议道。 门罗他们那边基本谈妥了,基汀要是有事不去,他一个人也完全应付得过来。 只是还没等基汀说话,喝着酒的辛老大就眼珠子一转:“那叫上威洛跟你一起去吧,他是我们血刀帮的继承人,他出面的话,也足以代表我们本地人的诚意了。” “这样也好。”维拉克没意见。 “那明天就你们去曼城吧。”基汀看了辛老大一眼,笑着同意了。 —— 二月十六日 维拉克开车,带着威洛在老时间、老地点与移居者帮派的三大头目门罗、老金、鲁法洛碰面。 “基汀先生今天没来吗?”门罗、老金、鲁法洛三人还是像头回和基汀见面一样,站在桌前恭敬地等候着。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提前清空了酒馆的人。 “基汀先生已经和本地的众多帮派头目基本谈妥,现在正忙着去完善一些细节上的事情。”维拉克带着威洛坐在了酒桌前,“所以此次我带着另一位更重要的人来了。” “这位是……”门罗上下打量年纪轻轻的门罗。 维拉克作为中间人介绍起来:“这位是我们平等会的成员,同时也是本土帮派血刀帮的继承人威洛。这位是布列西人的海鼠帮老大门罗,这位是蒙勒哥人的闪金帮老大老金,这位是斯德尔人的黑街帮老大鲁法洛。” “血刀帮……辛老大的人?”门罗眯起眼睛。 老金的反应最为激烈,当即恶狠狠地盯着威洛,大有当场大打出手的势头。 “没错,辛老大是我叔叔。”威洛点头看向老金。 “你叔叔曾参与过当年的敦蒙战争。”血刀帮大名鼎鼎,辛老大自然也是人尽皆知,作为和敦曼人势不两立的蒙勒哥人,老金一得知威洛的来历,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维拉克准备开口缓和气氛,威洛先一步冲老金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决定放下。” “放下……”老金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会表现得这么平和。 按照往日的习惯,他们这两方一句话说不对嘴就会爆发一场战斗。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父亲当初也参与了那场战争。”威洛道,“过去了这么久,我不知道现在去探究对错还有没有意义,但我清楚现在有比我们继续交恶下去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您需要一句道歉,那么对不起。作为诚意,我可以代表我们血刀帮,放下曾经的那些仇恨,不再敌视大家。” 一个毛头小子都比自己沉稳识大局,老金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了,更何况他同意了合作,本就等同于答应与本地人放下仇恨:“……过去就过去吧,希望你们不是嘴上说说。” “您放心。”威洛散发着坦诚的善意,消减了剑拔弩张的局势。 本来还想救场的维拉克看着威洛做出合适的应答,自己就解决了老金、蒙勒哥人的问题,对他放心了许多:“各位想得怎么样?最终的合作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问题。”门罗还是第一个表态的。 “没有问题。”老金跟着道。 “我也是。”鲁法洛最后同意。 “那就好,既然大家愿意合作,我们接下来就会尽快安排计划的开展。”维拉克自信一笑。 今天的谈判他势在必得。 本地帮派那些都基本定下来了,移居者们当然不会拒绝。 最终的结果也毫不意外,三方同意了合作,老金和鲁法洛针对《平等论》等书,还与维拉克进行了些交流。 这次面对门罗的邀约,维拉克没再拒绝,吃午饭的时候,把威洛一并算了进去,解答了他们诸多的疑问,让合作的基础更加稳固了一些,也让他们在后续面对手下人询问时,能有条理地回答问题,而不是自己也不知道书里什么意思,大家大眼瞪小眼,忙活大半天只了解了点皮毛。 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维拉克和威洛没再多留,开车返回了市区。 虽说不奢求所有人都能看透《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但他们不能因此就只印刷少量的著作。这几天萨拉安排好的印刷厂马力全开,一册又一册的书运了出来,堆满了库房。 “现在书够吗?报纸、节选内容什么的怎么样了?”回去后,维拉克找到了萨拉询问情况,要是这边妥当了,他就第一时间带着东西赶回曼城,把东西交给门罗等人,让他们传播出去,让更多人去了解这些。 “还差不少,不过可以先把库房里调一半过去。”萨拉看着数目单,估算了一下差距。 fantuantanshu.com “行,我和威洛去调一批出来,先带过去,能传多少先传多少。”先弄一部分,总比等量够了一并拿过去效率高得多。维拉克和萨拉打完招呼,立即和威洛带着人手去库房装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无题 晚上的时候,维拉克和威洛把第一批书籍运到了曼城。 此时老金和鲁法洛都已离去,只剩下门罗一人站在堆成了一座小山的书籍面前,拎着酒瓶感叹道:“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书的力量,看着真是让人又可敬又可畏。” “书只是让思想传播的载体。”刚帮着搬完书,挽起袖子叉着腰站在门罗身旁的维拉克也盯着一摞又一摞的书,“真正让我们崇敬,让权贵们畏惧的,是撰写它的人,是传播它的人,是读懂它的人。” “没错,是人。”威洛气喘吁吁地附和道。 门罗蹲下,拿起一本书翻开:“说得有道理啊,就像武器一样,单单一把武器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凑齐了可以铸剑的,和持剑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量还差不少,其他的我们那边会尽快备齐,就先拜托你把这些先传出去了。”维拉克索性坐在了一旁休息。 “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顺便给老金和鲁法洛他们各送去一部分。”门罗将书合上,轻轻放回,“除了这个,目前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情吗?” 维拉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摇着头:“你们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武装思想。另外有一点我要和你说清楚,我希望平等论和我的话是你们打开眼界,看向真正世界的一个契机,而不是你们的人生信条、你们心中最终的答案。” “难不成这还不算是真理、人生信条吗?”门罗站了起来,环顾坐着休息的维拉克和靠在一边的威洛。 “不算。”维拉克口渴得不行,说话有点沙哑,“我认为真理没有尽头,想前进就得不断地打破自我、重塑自我。所以,不要把它当成是可以从此高枕无忧的一条路,得把它当作是你向上走的一个台阶。” “挺有意思的……”门罗来回踱步。 靠在门前的威洛因为维拉克对门罗说的一句话而陷入深思。 他和维拉克的认知还并不在同一个阶段,因此在平等路上走了一段的维拉克重新调整了自己心中《平等论》的意义后,他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缓了会儿,维拉克没多待:“我先走了,等新一批的备齐再来找你。” “大概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的事情吧。”维拉克和门罗道别,同威洛一起回到了车上。 把车子打着开了一阵子,维拉克发觉了异常,他发现动不动问自己很多问题,和自己探讨东西的威洛自搬完货就似乎没说过话了。 “累着了吗?”维拉克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威洛问。 “没有,这点儿活不算什么。”威洛道。 “那怎么一直不说话?这可不像你。”维拉克调侃道。 经维拉克这么一提,威洛吐出口气,蹙着眉道:“我以为我们一样,都把平等论这些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认为它们是无可挑剔的答案……但听你和门罗聊天时,我发现并不是……” “所以你……” “有一点……”威洛很难形容他的感受,他思索半天,终于想出了个大致可以描述的词,“……迷茫。” “为什么?”维拉克不解。 “就是发现你们站得比我要高得多,走得比我要远得多,你们开始把我心目中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平等论视为台阶,我却还仰望不到它的全貌……”威洛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望着车窗外,“我……” 维拉克几乎是和平等会共同摸索着一路走来的,所有没有过威洛这种心情,他愣了一下,试着站在威洛的角度思考解答:“其实在我看来,你这是幸福的。你很努力,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赶上来。至于你所说的平等论从引领变成了台阶,你觉得这是我们有意地在重新界定它的价值吗?没有,其实就是一路走来,一低头,发现它已经在下面了。不是我们踩着它,那听着很不尊重它,是它托着我们向更高进发。” 威洛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你说真理没有尽头……” “我还说不要把我的话当成答案呢。”维拉克笑了一声,又扭头观察了威洛一眼,“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不要固步自封,永远怀着向往答案的心一直前进。” “呵……”威洛呼出一口气,好似懂了些后如释重负。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幸福的吗?” “……因为有你解答我的疑惑?” 维拉克被维洛的话又逗笑了,但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郑重:“你幸福的原因,是你才刚刚踏上这条路。你脚下的台阶,是很多人用自己的命铸就的,你前方暂时还看不到尽头的路,是我们仍在顽强开拓。” “我现在已经和你们站在一起,试着去改变现状了。”维洛不再看窗外,而是看着维拉克。 他的眼里,维拉克的面孔是那般的坚毅。 “所以你迟早会更深刻地明白平等论意味着什么,台阶又意味着什么。”维拉克没把话说得太透,有的地方说得再明白,在还没有经历的时候也依然是脆弱无力的。 “嗯……” 因为搬书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午饭,所以回去后,维拉克直接和威洛告别。 威洛继续利用晚上的一点空闲时间苦读《平等论》,练习布列西语。维拉克则是回旅馆找到了基汀,相互交流了一下工作进展。 “您那边能确保没有问题吗?这次的合作对移居者们来说是唯一的选择,他们不抵抗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可对本地人而言,政府还没有把他们逼到尽头上,他们也还没有看过我们的书……”维拉克对合作一事还心怀忧虑。 联合这么多方势力和政府对抗,还是他们平等会的头一次。 之前强攻布列西政府大楼时,他们为了避免消息泄漏,可是谨慎到了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都没敢把可能夹杂着政府卧底的预备成员吸纳进来解燃眉之急。 “这帮人处理起来确实棘手,需要解决的问题比移居者们多得多,换现在的你去根本招架不住。”基汀坐在书桌前,研究着各种各样的资料,“不过合作的事情应当问题不大。” “帮派终究更看重自己的利益。”维拉克道,“我估计他们大多数都在观望,到时候这事快成了,他们就跟着做,要是稍有一点不对的苗头,他们就会立马和我们摘得干干净净的。” 基汀并没有因别人的两面派、懦弱、自私、目光短浅生气:“世界不会处处如我们所愿,以后会有更多更大的类似的事情,你要学着习惯,还得做得比我现在要好。” “嗯。”维拉克点点头应下。 “今天累吗?”基汀推了推眼镜问道。 “不累,您放心,这几天我就加紧把书的事情给落实了。”维拉克正准备想揉揉鼻梁缓解一下疲惫,但听到基汀的关心,他立即打起精神,装出一副现在还能做很多事的样子。 “我不担心这个,你办事我放心。去休息吧。”基汀一眼看穿。 维拉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您呢,怎么还不睡。” “我得再研究一下武器的事情,还得想想怎么平衡这些帮派头目,把计划稳稳当当推行下去。”基汀握着钢笔,在纸上标注、记录着什么。 “我和您一起吧。” “你赶紧去休息,这些东西我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叫你帮忙还得给你解释,那更浪费时间。”基汀很懂维拉克,所以找了个理由把维拉克当成他的累赘,维拉克便打消了帮忙的念头。 维拉克慢慢站起身:“那我先回房间了,您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去吧。”基汀专心工作起来。 —— 二月十七日 维拉克觉得运输的事情自己能搞得定,就让威洛安心在酒馆里学习,独自驱车往返,源源不断地把书运往曼城,再由门罗那边分出三部分,分别给老金、鲁法洛转送。 一连过去了三天,二月二十号的时候,移居者那边书的事情终于落实,计划的第二步完成了一半。 “穷人只要一犯罪,甚至无缘无故地就会落入法网或宪兵手中。富人们犯下种种罪行,却可以不受刑法处分,或者至少不必害怕它……”明克酒馆里,老金翻着书,把他最认同的一句话愤愤不平地念了出来。 门罗和鲁法洛喝着酒。 留在酒馆里休息的维拉克满是期待地注视着老金。 “这书很好……”老金评价道,“我觉得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这世界是不平等的,我们是遭受压迫的,只是真让我们说,都有哪里不平等,都遭受了怎样的压迫,我们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人,是说不出有条理的答案的。以前私下聊起时,也总归就那么几句,那么几个笼统的大问题,不如这本书面面俱到,让政府、达官显贵们的卑劣无所遁形。” “是的。我们布列西出过人权与公民权利宣言,你们敦曼也出过独立宣言,政府没少嚷嚷着平等、自由、人权,国家的名字上也冠冕堂皇地写着共和、合众,可这有什么用呢?”维拉克无奈地苦笑。 “如果问题是他们嘴上说几句,出个宣言就能改变的,那这世界可就太简单了。”渐渐认同起平等会的老金对政府们的说辞、伪装嗤之以鼻。 门罗看老金上心了,大声地问起鲁法洛:“你怎么看的啊?” “和你们一样。”鲁法洛还是附和式的回答。 “你别老是就这一句话啊,谁都知道你做事滴水不漏,嘴上的话不管真假,反正总是能讨人喜欢,但我今天就想听你说点真话。”门罗不满意这个回答,借着酒劲催促着鲁法洛发表些真实的感受。 “我真的和你们一样。”鲁法洛挂着笑容,“你们这段时间聊的这些,和我在书里看到的,我都认同。不论是关于现状、本质,还是我们针对这一切所做的改变计划,我也都认同。不过大的事情我没想过,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只做我能力之内的,也就是这次计划里我所负责的那一部分事情。我很佩服维拉克,佩服基汀,佩服平等会,但仅此而已。” 百盟书 门罗笑呵呵地给鲁法洛续酒:“虽然话不好听,但我就喜欢听真话。” “你是怎么想的门罗?”鲁法洛看出门罗对《平等论》、平等会有着明显超于他们的兴趣。 一向不爱看书,却反复看起《平等论》的老金跟着看向门罗。 维拉克不说话,自己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我更没什么想法,我一向散漫惯了,平时勾心斗角得多,一有空就放空大脑缓一缓,有时候还是感觉挺累的,忙了大半天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嗯……所以平等论这玩意儿挺有意思,我就上心了些。”门罗打了个酒嗝,一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半边脸,“我很早以前就想过,要么搞一笔钱,不声不响离开这里,可又感觉该过的生活都过过了,我去别的地方又能做什么呢?” 维拉克咽下一口酒,盯着酒杯。 门罗似乎是喝醉了,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平等会出现得挺晚,但好在不算迟。” “什么意思,你想放弃这些,真的和平等会做事?”鲁法洛有些惊讶。 他们在还没和平等会正式确定合作的时候,他觉得心不在焉的门罗是最把帮派和平等会分得开的人,没成想他反倒是有这种想法了。 “我就是想找个感兴趣的事做,之前一直没找到,现在好像是找到了,我也不敢确定。我还对他们的这些东西半知半解的,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完再说……”门罗道。 “老金你呢?”鲁法洛先是看了一眼维拉克,这才问起老金。 “我还不知道。”老金的态度模棱两可。 维拉克把没倒多少的酒饮尽:“平等会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和各位合作也单纯是为了推翻新征兵法,但如果各位真的能从平等会里看到不同的,值得的事情,我欢迎你们做更多的了解。” 第二百五十七章:传播、乔顿总统、平等会 二月十八日、上午 曼城一家平平无奇的小餐馆里,发生了件特别的事情。大清早的,海鼠帮那个人见人怕的肥壮大汉海威尔扛着袋拿布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闯了进来。 正当老板霍普金斯以为海鼠帮又要收取保护法,强忍着心痛准备叫在他店里打工的服务员查理去拿钱时,海威尔把肩上的一包东西扔在了桌子上,要求霍普金斯把店里的所有人都叫出来。 听到这话,七十多岁的霍普金斯一个激灵,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出、出什么事了吗?” “先把人都叫过来集合。”海威尔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好、好……”霍普金斯连忙把自己小店里的几名厨师、服务员叫了过来。 “这就是所有人了吗?”海威尔扫视站成一排,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都有的七个人。 霍普金斯明明是个长辈,却对比他年轻起码三十岁的海威尔点头哈腰的:“是的,我们今天还没开始营业,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我们店里的人。” “那就正好。”海威尔伸手把旁边的袋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书,“有人不识字吗?” “我……”个子矮小,看上去可能才十五六岁的服务员查理缩着脖子,缓缓把手举了起来。 在他之后,又有三人举起了手。 “剩下的,谁不认识的敦曼文?”海威尔感到头疼。 厨师哈里森举起了手:“我只认识布列西语。” 海威尔看了厨师哈里森一眼,低头翻腾起包里的书,最终挑出了两套敦曼语的,一套布列西语的:“这些你们拿着。” “这是……”霍普金斯看着书有些错愕。 “这些书是上面发下来的,非常重要,要求识字的人手一套,还要把内容告诉给不识字的人。”海威尔把剩余的书重新包好,“过几天我会再过来调查,看你们看没看完。都看完了的话,以后就都不用交保护费了,但凡有一个人没看完,门罗会亲自过来找你们聊聊的。” 哈里森询问道:“我们自己看,还得把里面的内容告诉给不识字的他们?” “不然他们怎么办?”海威尔反问。 “可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这几天看完……”被海威尔一瞪,原本稍微有点儿想争取和其他人撇清关系的哈里斯语气变弱。 海威尔先是仔仔细细把七个人的长相看了个遍,这才道:“那是你们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反正你们三个得帮他们四个了解书里的内容,过几天我会来检查。” “那过几天是几天呢?”哈里斯道。 “三天、两天、一天……都有可能。”海威尔似乎是很忙,说完就把包重新扛在了肩上。 “请问,您说的只要我们把书看完,以后就再也不用交保护费了,这是真的吗?”霍普金斯耳畔一直在回荡‘再也不用交保护费’的声音,他斗胆向海威尔确认。 海威尔点头道:“我反复和门罗确认过,是真的。” “那以后你们还会提供庇护吗……”霍普金斯自认为问了一个很无理的问题。 “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不需要我们了。”海威尔没再多说,转身向外面走去,“抓紧时间看吧。” “这些是什么书啊?”哈里斯的疑惑还没解完。 “自己看。”大摇大摆出了门的海威尔留下最后一句话。 待他走后,餐馆里的七个人一拥而上,争抢着桌子上的书。 “乱抢什么!你又不认识字!”人高马大的哈里斯揪住了跑得最快的小查理,把书从他手里夺了回来,“到一边坐着去!” “都别抢了!”霍普金斯喊了一嗓子,制止了在场几人的失控,“都给我把书放回桌子上!不然我马上炒掉你们!” 被海鼠帮追究和被霍普金斯赶出餐馆,对在场的六人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于是他们规规矩矩地书放回了桌子上。 在自己人面前重新神气威严起来的霍普金斯哼了一声,自己上前查看起那些书:“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这都是什么……和海鼠帮又有什么联系……” 听着霍普金斯惊讶地喃喃自语,另外两个识字都凑了过来,打量书封上大大的书名。 其余不识字的则上蹿下跳,一会儿看书上看不懂的文字,一会儿仰着头琢磨识字的几个人阴晴不定的表情。 “这……”霍普金斯翻开了最薄的《国际歌》,说不出话。 “霍普金斯先生,上面写得什么?”小查理迫不及待地问道。 霍普金斯仿佛没听见小查理的声音,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迅速地把《国际歌》的内容扫了一遍,又看起旁边从名字上看,有些稀奇的《女性宣言》。 “哈里斯先生,上面写得什么?”小查理转头问哈里斯。 哈里斯的表现还不如霍普金斯,在翻看《平等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任由小查理扯动。 “这些……我们……”哈里斯吞咽着口水,简单看了点内容,就变得毫无主见,求助地看向了霍普金斯。 其他不懂的人懵懵地看着霍普金斯。 霍普金斯捧着书的双手没来由地开始颤抖,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是在恐惧,感受到别人着急的目光,他把书合住,放回了桌上:“没得选,看吧……” “上面写得什么?”小查理不厌其烦地问。 几个识字的人都不知道怎么用简短的话描述书里的内容,过了许久,霍普金斯平复了下来,长呼口气,望着海威尔离开的门口:“上面写着……动乱……” “动乱?”不识字的人更不懂了,海鼠帮拿来的书怎么还和动乱有关系。 而霍普金斯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后的未来是怎样的情景:“哈里斯,念给他们听吧,从国际歌开始……” —— 二月十八日、深夜 眼窝深陷、鼻梁高挑,身形瘦高的敦曼总统乔顿,在卫队的护送下从刚刚结束晚宴的一处府邸中走出,进入黑色汽车中,往总统府赶去。 “总统阁下。”汽车后座,和总统乔顿坐在一起,圆滚滚的肚子用腰带艰难勒着的治安官正襟危坐。 前脚在车外彬彬有礼地和贵族告别,后脚回到车上面孔就变得冰冷的乔顿瞥了他一眼,松了松礼服的领口:“说。” 治安官有些紧张,尤其是总统乔顿只留给了他车上这一点谈话的时间:“实行新征兵法以来,市民们的不满情绪高涨,好在我们针对每一次异议都采取了极为强硬的手段镇压,现在这样的抗议声音正在慢慢销声匿迹。” “继续提高警惕,提防联盟军的余孽们利用民众们的情绪,挑动起大规模的混乱,再次动摇联邦的统一。”乔顿叮嘱道。 “明白。”治安官身子面向乔顿道。 “移民们最近怎么样?”《新征兵法》主要重创的就是移民者,而这些移民者一个没处理好,就有可能导致敦曼和周围几个邻国产生不必要的矛盾,所以乔顿比较关注他们的反应。 治安官“呃”了一声,在这声“呃”的声音还没拉得足够长的时候,终于开口回答:“一切正常,最近还少了很多械斗,比以前安分多了。” “反而安分了……”乔顿淡漠地靠着椅背轻声道。 “是的。”治安官点头。 “估计是怕在这个敏感时期被抓到把柄。这很好,让他们先怕着。过段时间局势相对稳定了,就该处理处理吧。” 治安官头上渗出汗珠:“总统阁下,处理他们我们应该再慎重一些……” 乔顿在宽敞的后座空间里翘起腿:“当然要慎重,也非做不可。现在只有向他们下手,才能转移矛盾,顺便提高市民的支持率。” “明白。” —— 布列西共和国、莱泽因、北区工厂 炉子上热的水蒸腾着热气,诺德披着件外衣,看着窗外隆隆作响,忙忙碌碌的工厂。 “诺德,莫莱斯同志要的那份学习班成绩单在哪?”身上多了些许成熟气息的墨菲敲了敲门,进来找诺德要资料。 “在桌子上。”诺德一动不动地回答道。 墨菲到桌子上翻找了一下,很快拿到了最新一期学习班的考核成绩单:“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外面?” 下巴上都续起了胡子的诺德眯着眼睛,眺望着外面前天的雪还没消融的景象:“在想维拉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跑到敦曼那么远的地方,也不说写封信给我们。” 来到窗前的墨菲笑着:“维拉克还用得着我们操心吗?而且黄金不是顺利拿下了吗?听说他们在那边还帮助着建立了分站,过一阵子就会去普鲁曼。” “我也想申请着出去看看,最近莱泽因虽说是松了些,但肯定是不如以前那么自由了。”诺德有点羡慕维拉克能跑那么多地方。 “你可不能出去,那么多工作我们都快做不过来了。”墨菲连忙劝阻。 “我知道,我就那么一说。”诺德叹息一声,“迪亚兹呢?” 见诺德真的只是说说,墨菲放心许多:“我哥和伯因同志他们去听罗斯同志新作的曲子了。” “罗斯同志又创作了新的曲子?上一首不才作好没几天吗?”最近埋头处理学习班事情的诺德没怎么注意罗斯,听到他接连创作了新的作品,分外吃惊。 在他的眼里,罗斯所创作的高质量的,令人心潮澎湃的曲子,怎么也得好几个月才能作得出来。 “是的,他一边养伤一边也没闲着,专门托伯因同志帮他搞来了一架钢琴,就放在他的病床边。”墨菲说道。 “真厉害……” “好了,我得赶快把这单子交给莫莱斯同志,先走了啊。”墨菲身上还有要紧事,就没和发呆的诺德闲聊太久。 诺德拍了拍墨菲的肩膀:“去吧。” “砰。”墨菲离开,房门被关上。 “嗯……”站在窗边愣神了会儿,诺德伸了个懒腰,回到书桌前翻看起书籍,做着笔记。 这段时间他已经按维拉克临行前的要求把字都认清了,而且没有就此满足,还主动搜集资料,自学起了威尔兰语。 “等我学会了外语,我也要出去多走走多看看。”诺德心里念叨着,把新学的威尔兰字默写在了本子上。 —— 敦曼合众国、旧南约、曼特琳大街、奎因酒馆 “这几天我们一共运出去了四十桶黄金,剩下的估计还得半个月到一个月才能运完。”这段时间主要负责把黄金转移走的伊夫向基汀汇报情况。 bqgxsydw.com 从曼城回来的维拉克、刚督促完印刷厂那边加紧印刷的萨拉、因为身份特殊而破格纳入商议中的威洛都坐在一起。 “黄金的事情要快,但快的前提是不能有风险,你要找好这两个要求之间的平衡点。”基汀怕后续他们处理新征兵法的时候,黄金会受到影响,因此还是建议伊夫能早点运走就早点运走。 “您放心,我还在加快速度,在安全的情况下加班加点干,最多二十天。”看基汀对时间有所要求,伊夫咬着牙在能力之内给出了一个更明确更短的时间。 “好,那就交给你了。”基汀放心地看向维拉克,“你那边呢?” 维拉克道:“移居者这边书已经到齐了,他们开始向下分发进行传播,再之后我想就是时间问题了,时间越久,他们了解的人就越多。” “我知道本地人这边的需求量实际上才是大头,我这边大概一个星期之内就能准备齐全,供您使用。”还没等基汀问,萨拉就在维拉克汇报之后紧接着说道。 “我这几天也和莫莱斯那头进行了联络,武器支援的事情正在运作,大概半个月之内可以到位。”基汀听完三人的资料后,说了说自己这边的情况。 “您说的武器,是指枪吗?”威洛问。 基汀微笑着:“要是冷兵器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知道你们帮派几乎人手都有。” “是的,我还怕您不知道,想提醒您。”威洛发现自己的担忧纯属多余后,尴尬地笑了笑。 “想法是好的,以后多提你的意见,说不准真的有我漏掉的地方。”基汀鼓励着威洛大胆向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第二百五十八章:检查进展、伯因动身 二月十九日 暂时没什么要务在身的维拉克又跑去了曼城,找门罗跟进《平等论》等书的传播情况。 明克酒馆里,门罗一身酒气,听维拉克打听起,手舞足蹈地说着情况:“别的我不敢和你保证,就单说传播度与完成度,我这边肯定比老金和鲁法洛他们那里好得多。” “怎么这么有自信?”自前两天门罗喝多了大大方方地说起过自己对平等会很感兴趣,有加入的意向后,维拉克与他的关系就更亲近了些,聊天时总有种亲切感。 “我让人挨家挨户去发的书,而且只发给识字的,这样价值最大化,手里的书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基本上识字的都能领到。”门罗解释自己信心满满的缘由,“之后呢,我又安排人那些不识字的人分别帮助自己身边的几个不识字的人阅读,这样就全部覆盖了。” 认真听门罗说完,维拉克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你怎么确保识字的会用心看?会用心讲给不识字的人?不识字的又会用心听?” “我刚刚所说的,是和老金、鲁法洛他们如出一辙的法子。”门罗早就料到维拉克会这么问,露出尽在掌握的笑容,“接下来才是真正不同之处。他们做到这一步就没了,而我还配备了足够诱惑、震慑他们的奖励、处罚。” “我们可不强迫任何人啊,你这么做万一引得别人反感,对我们平等会产生了不好的印——”维拉克立即板着脸制止门罗的行为。 他还以为门罗有什么绝妙的法子能既全面又高效的达成他们的目标,没成想不好听点讲是威胁别人,这传出去平等会的名声就毁了。 “没有那么严重,你先听我说完。”门罗打断维拉克,“我敢和你保证,在我放出那个奖励面前,不会有人满足不了我的要求。” “什么奖励?”维拉克还皱着眉头。 门罗一字一顿道:“只要把这些书都看完,通过检查,就可以永久免除保护费。” 维拉克初来曼城时就了解到曼城里的人都在向海鼠帮缴纳保护费,海鼠帮则负责在这个处处充斥敌视与排挤的东西保护他们。 取消收取保护费,等于断掉海鼠帮绝大部分的收入。 “这……”维拉克刚刚的着急烟消云散,“你不会不知道这对海鼠帮影响有多大。” “我觉得没什么影响。”门罗瘫靠在椅子上,“要是能因此让他们真的把书都看进去,脑子里真的有东西了,把这场仗打赢,那以后其实也就用不着我们了。没人会被欺负,也就不需要被保护。” “那处罚——” “处罚无非是拿我的名号吓唬他们,就算真的有人没看完书,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做些什么,你放心。”门罗向维拉克作出保证。 看门罗很清醒,维拉克知道他说的不假:“我放心。” “你这边可别掉链子啊,这事不管期间出了什么岔子,你都得保证我们一定能赢。不然最后我们的现状没有被改变,海鼠帮还不收保护费了,那就真的亏大发了。”门罗道。 “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赢。”维拉克没喝酒,应门罗的要求,郑重其事地做着保证,“在和政府斗争的时候,平等会会冲到最前面,我会冲到平等会的最前面。” “我信你。”门罗很爽快地信了。 维拉克谈起那天门罗喝醉后的话题:“打赢之后,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说我之后会做什么?” “嗯。” “我啊……我那天不是说了吗,对你们平等会挺感兴趣的,到时候可能会加入你们。”门罗把酒杯放在桌上,掏出香烟叼在嘴里。 维拉克在这一点上还带着些好奇:“你想加入平等会这事其实我还蛮意外的。” “很惊讶吗?我想加入平等会有什么稀奇的?你不是老是说平等会是正确的,只要大家认识到什么是正确,就会自发地加入你们吗?”门罗三连问,“我那天也说原因了,很早之前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可是又不知道出去能做什么,就这么一直凑着过。现在你们出现了,我觉得你们做的事情挺有意义的,而且能从你们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真诚,我这人勾心斗角多了,很向往你们这样。” “我代表平等会,非常欢迎你的加入。”维拉克伸出手。 “打住,我还没说要加入,等看看你们在和政府斗的这件事上的表现再说。”门罗没与维拉克握手,而是叼着烟起了身,“走吧,出去看看他们看得怎么样了。” 维拉克摇头笑了笑,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走在街上,今天的行人明显比以往少了许多,门罗信誓旦旦地下了结论:“肯定都忙着看书,没空出来。” “怎么确定?”维拉克笑着问。 “怎么确定?随便找人问问不就得了。”门罗随便挑了个餐馆,大步走入其中。 现在临近饭点,按理说餐馆里的人应该都在忙活,也陆陆续续会有顾客来了,但特别的是餐馆里很冷清,只有六七个人围坐在桌前,捧着书相互交流着什么。 门罗进来后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为首的老头霍普金斯看到他后,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门、门罗先生。” 其他人一看是门罗,都大感紧张。 “你平时都是什么名声,让人们这么害怕。”看大家惶恐的模样,维拉克忍不住问道。 “那都是过去了,不凶一点怎么震慑住别人啊。”门罗摆摆手,“都不用这么紧张,书看得怎么样了?” “现在就开始检查吗?我们几个识字的才连夜粗读了一遍,可能……”霍普金斯生怕摊上大事。 “没有,我就是先过来看看。”门罗来到桌前,顺手摸了摸服务员小查理的脑袋,“有几个不识字的啊?” 霍普金斯道:“我们一共七个人,有四个不识字,现在餐馆已经停业了,正抓紧看书。” “你刚刚说你们几个识字的已经粗读了一遍是吗?维拉克,要不要考考看?”门罗坐在了桌前,扫了眼噤若寒蝉的几人。 维拉克也很好奇这一点时间,门罗的法子究竟起没起效果,于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识字的霍普金斯和厨师哈里斯等人相互帮助着,圆满回答了维拉克的问题。 “怎么样?”门罗翘着腿,骄傲地问着维拉克。 “不错,照这进度,大家一周之内都能对这些东西有个基础的了解。”维拉克对这件事完全放心了。 “你们看明白,也别忘了都说给这几个不识字的。”门罗揉着一动不敢动的查理的脑袋,“到时候都会检查到,要是他们也会,皆大欢喜,要是他们不会,什么结果海威尔应该已经说过了。” 霍普金斯连连点头:“会的,您放心。”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继续学习吧。”门罗知道自己在会让这些人有压力,所以在探了探他们的进展后就没多留,和维拉克离开了餐馆。 “做得不错,就是你这人太不亲民了。”维拉克看到门罗所过之处,行人避之不及的情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 “不让他们害怕我,很多事都做不了。”门罗没多和维拉克说帮派的处事,着重炫耀起自己的成锅,“老金、鲁法洛他们肯定比不过我。” 维拉克纠正门罗的想法:“这东西有什么好比较的呢?我倒是在想,怎么让他们也能这样有效率地把事情做好。” “别想那么多了,他们要是真的想赢,目光够长远,在这件事上会尽力的。” —— 布列西共和国、莱泽因、北区工厂 平等会举行了一次例行会议,目前平等会的两个主事人伯因、莫莱斯,以及一众干部们,情报部长查理斯、晋升宣传部长的皮雅芙、诺德、迪亚兹、墨菲等人都在场。 听完了近几天细致的工作汇报,伯因和莫莱斯分别作出点评、指示后,他们提起了敦曼的事情。 “基汀同志、维拉克同志在敦曼那边,协助着从黎塞分站调过去的萨拉同志、伊夫同志建立好了敦曼分站,接下来他们想趁着敦曼国内新征兵法的事情愈演愈烈,打响那边平等的第一枪。”莫莱斯坐在会议桌的主位前说道,“可以预见的是,在帮助敦曼人民废除不平等的新征兵法时,他们必然会和政府有正面的、直接的武力冲突,所以应基汀同志的申请,我们在基普市准备好了一批武器,即刻运往旧南约,提供支援。” “这是我们首次向国外的人民们提供帮助,我觉得这是件非常重要,既有利于扩大我们声势,也有利于培养敦曼本土意识觉醒的事情,因此需要派人跟着,确保武器安全的、及时地抵达旧南约。”伯因随后道。 听到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出去闯荡与维拉克汇合,诺德把任务的艰巨抛在脑后,第一个举起了手:“我愿意负责武器的运输工作。” “我也愿意。”迪亚兹跟着举手。 “我也是。”墨菲道。 “但是负责运输武器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伯因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将由我亲自带队把武器运过去。” 皮雅芙提出异议:“武器运输一事,我觉得可以派诺德、迪亚兹、墨菲他们过去,您和莫莱斯同志应该稳住我们在莱泽因的局面。现在随着我们打开局面,莱泽因里各式各样的组织百花齐放,有组织立宪的,有搞暗杀和恐怖袭击的,我们得在多方的冲击下继续加速发展。” “我认为帮助敦曼打响第一枪,也是发展的重要一环,是我们极为看重的一次尝试,这次如果成功,对我们而言意义非凡。”伯因平静地看着皮雅芙,“我亲自运输武器,过去提供帮助,才更能确保事情不会有差错。” “我比较赞同皮雅芙同志的意见,您身为会长……”诺德想争取一下。 “我谈这件事,不是在和各位讨论人选,而是向你们通知。因为我此行不止是为了运输武器,协助他们顺利打响第一枪。”伯因道,“我真正的目的,是去普鲁曼。” 现在平等会和普鲁曼挂钩的,唯有那个曾震惊他们的先进组织。 “您是想和维拉克、基汀同志他们一起去普鲁曼寻找那个组织吗?”迪亚兹询问道。 xiaoshuting.la “是的。” “可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呢?”有人不解。 要是伯因想去,可以一早就力排众议,跟着维拉克、基汀远行,何必等到现在。 “因为寻找普鲁曼组织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伯因看向情报部长查理斯。 查理斯心领神会,向会议室里的众人说起情报部门整理出的最新消息:“经过我们同志的不懈努力,我们终于找到了撰写国际歌的那个人。他叫温斯顿,毕业于普鲁曼帝国大学,曾入职著名的报社,却因为发表了多篇抨击政府的报道被报社开除。被开除之后,他在朋友的接济下致力于研究理论,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我们的人和他取得联络了吗?”这件事引发了大家的兴趣,皮雅芙问道。 “他通过各种渠道发表了很多的文章,对普鲁曼政府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因此普鲁曼政府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我们的人还没有轻举妄动。”查理斯答道。 “我很想见见温斯顿,所以我必须要去。”伯因道。 双臂环胸的莫莱斯沉吟一声:“在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和伯因聊了聊。虽然他亲自过去对我们有一定的影响,但我觉得他是必须要去的,代表克里斯同志的平等论和温斯顿深入交流。” 就连莫莱斯都赞同了伯因过去一事,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赞同伯因同志的决定。”大事面前,迪亚兹没坚持自己去运输武器。 “我也赞同。”得知温斯顿一事后,皮雅芙也改了意见。 诺德有些低落,但他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有伯因去才能稳得住:“……赞同。” “赞同。” “赞同。” …… “那么会议结束后,我就会动身前往基普市,和运输武器的队伍汇合,前往敦曼合众国的首都旧南约。”伯因向在座的干部们微微点头,合上了自己的会议记录本。 第二百五十九章:伯因抵达旧南约 二月二十日 移居者蒙勒哥人的地盘里,海鼠帮的老大门罗、黑街帮的老大鲁法洛、闪金帮的老大老金再次碰面。 面对敦曼政府的步步紧逼,他们三方越走越近,最近一段时间碰面数次。 “门罗,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老金听完门罗在曼城里施行的计划后,明知门罗对后果再清楚不过,也不禁问道。 “知道,会在自己的帮派里树敌无数。”门罗耸耸肩,好似毫不在意。 最善于和人打交道的鲁法洛观察门罗的表现:“你免除保护费,就等于断掉了整个海鼠帮的财路。以前一个二把手带着几个人想造反,自然翻不了天,可你现在这么做,是在和整个帮派作对。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平等会这么感兴趣。” “很多人愿意跟着你干,单纯是为了钱,你这么做恐怕会出大问题。”老金提醒道。 老金的儿子,和他一样身材健壮的阿普也发表意见:“自己手底下都是什么人,自己应该清楚。你可以跟平等会,但他们里面那些心狠手辣的、好吃懒做的、恃强凌弱的可不愿意。你这么做在他们眼里,和要把他们逼上绝路没什么区别。” “有劳各位这么费心地担忧我的处境了,不过我这次大老远的过来,不是让你们帮我出主意怎么挽回局面的,我是来看看你们的进度怎么样。”门罗不慌不忙,撇开了几人最关心的事情。 “我们没你出手这么绝,速度当然没有你快。”老金无所谓地摇着头,距离平等会要出手还有约莫半个月,他这边并不着急。 “门罗,你真的要事情结束之后,跟着平等会做事吗?”鲁法洛问道。 门罗摊开手:“我还没想好。” “可你做出这样的行为,真的不像是没想好的样子。”鲁法洛知道门罗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你觉得和本地人同仇敌忾,逼迫政府废除新征兵法,一切就能改变、结束吗?” “如果不能改变、结束,那还做他干嘛?”门罗反问。 鲁法洛看了老金、阿普一眼,重新组织了语言:“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做完这件事,旧南约、敦曼就没有我们帮派生存的土壤了吗?” “怎么会呢,我猜你们还能好好地发展着。” “那你何必把海鼠帮也拖进泥沼呢?” “什么叫拖进泥沼啊,搞得我好像要害死他们。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的,我认为平等会介入此事后,会改变一切。那时候,帮派可以存在,但真的没什么意义了。”门罗道,“我现在这么做,一来是自己不想干了,二来也是真的为他们着想,这辈子总不能一直靠着砍刀。” 老金吐出一口烟,把雪茄捻灭:“我相信平等会能带着我们废除掉新征兵法,能尽可能消除我们与本地人之间的矛盾,但想改变更多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这段时间没少调查他们的情况,他们可是在布列西举行万国博览会,全城戒严的情况下攻打完政府大楼后全身而退的。”门罗列举平等会的壮举,“现在他们又在敦曼建立了分站,摆明了是要长久地扎根在这里,继续传播平等思想,继续帮助敦曼人走向平等,我有理由相信废除新征兵法只是他们所带来的开始。” “这很伟大,可注定会有比我们帮派之间火拼还要远远惨重的流血牺牲,这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阿普道。 门罗情不自禁地开始维护起平等会:“这段时间我没少和维拉克聊天,听他提起平等会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听他讲述那些牺牲了的,被称作为‘同志’的人。说实话,我混了这么久几乎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听他一说平等会里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根本不敢相信。” 在座的老金、阿普、鲁法洛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难得认真些说话的门罗。 “但是看他那副面孔,再想想平等论那些书,虽然没能亲眼所见这些听上去不真实的、像故事的事迹……我却还是忍不住相信了。”门罗说着的时候,自己也一副沉思状,仿佛在和老金、鲁法洛他们保持着同样的思考,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被感染,“我自年轻气盛时在布列西那边杀了个不把我们穷人当人看的贵公子,到逃到敦曼居住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敢打敢拼勾心斗角,终于爬到了这个位置,可到了这里才发现,我在这里十年所获,都不如我一刀剁掉了那个渣滓来得痛快。” siluke.com “呵。”老金笑了一声。 “可惜没有几个人敢做这样的事情。一万个人被践踏,只有一个人肯站起来,那无疑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直到我了解到平等会,发现有这么一大帮的人比老子还要胆大,他们敢找到源头,和政府硬碰硬,还他妈的敢打完后就待在莱泽因不走。”门罗说着说着腰板挺直了,“要是我十年前宰完那个杂碎,能遇到平等会,我压根不会逃到敦曼。” “说白了,你早就有这样的心了,只是以前像你这样的人屈指可数,你知道你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没怎么往这方面想。现在平等会出现,你发现他们比你更狠更胆大,所以想和他们一起做事。”鲁法洛总结了一下门罗想表达的意思。 门罗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比起和你们,和本地人为了几百仑几千仑就大打出手,还不如直接和看不惯的政府斗。按维拉克的话怎么说来着,就是我们这都是人民内部的小矛盾,和压迫我们的政府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确实啊,我们斗来斗去没什么意义,到头来还是让政府获利。”老金听完门罗的感受后,有所动容,“仔细想想,这些年政府非但不调和我们与本地人之间的矛盾,反而还暗中推波助澜,把我们当成了他们转移内部矛盾的工具,我们是该做出些改变了。” “父亲。”阿普看向老金。 “先看看吧。”老金很是谨慎,最终还是决定先维持当下的局面,“等废除新征兵法这件事结束后,再看以后的去路。” 鲁法洛见状,轻叹口气:“或许你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管他正不正确,先做了再说,就怕什么都不做,我已经过够了那样的生活。”门罗轻笑着,比谁都洒脱,“来来来,喝酒。” —— 二月二十三日 维拉克花了两天的时间,分别去了闪金帮的地盘、黑街帮的地盘,查看了蒙勒哥人移居者和斯德尔人移居者的学习情况。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这两处虽说不及门罗在曼城所付出的心血大,但也是尽了力的,给出相应的奖励措施,鼓励大家去看书,去了解这些理念。 照这么发展下去,等武器过来时,他们达标并不是难事。 另外让维拉克感到欣喜万分的,是他从基汀那边得知伯因会亲自护送着武器过来,之后和他们一起去普鲁曼。而伯因之所以突然决定不远千里地过来,正是因为普鲁曼里的那个人已经有了线索。 温斯顿。 维拉克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和当初的克里斯并无不同,都是孤身一人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维拉克分外好奇此人除了几年前创作的《国际歌》外,还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著作。 —— 二月二十五日 萨拉全程负责的印刷工作告一段落,在首先满足了移居者那边的需求后,他们随着基汀、辛老大和本地帮派们达成共识,建立起合作关系,开始源源不断地把敦曼语版本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等著作运到各处,交由本地人 —— 三月二日 伊夫带领着平等会敦曼分站到同志们,不分昼夜地工作了半个多月,终于把藏在奎因酒馆酒窖里价值两亿金克的黄金,如两年前不知不觉地运来一般,又悄无声息地分成了上百批,分别运到了不同的地方存放管理。 —— 三月四日 花了十多天的时间,乔装打扮,隐藏身份了的平等会会长伯因,带了一队运输武器的人顺利抵达了敦曼合众国的首都旧南约。 基汀、维拉克、萨拉、伊夫、威洛等人都早早地齐聚在码头迎接。 门罗和辛老大得知消息,也赶了过去,想要见识见识这位传闻中的平等会的领袖、一面活着的旗帜。 伪装成贩卖工艺品的商队伯因一行人在船只停好,舷梯被放下好,下了船。 “会长。” “会长。” 萨拉、伊夫和伯因打着招呼。 一旁的威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两侧的门罗、辛老大也都隐隐感受到了这个年轻男子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沉默着打量。 “伯因同志。”维拉克上前与伯因握手。 “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感谢你们完成了最艰巨的任务。”伯因和维拉克握完手,又与心甘情愿把黄金贡献出来的基汀重重地握了握。 “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等去了地方我和你一一介绍他们,和这里的情况、计划的进展。”维拉克说着,先安排了人负责帮助伯因带来的同志们秘密地接收武器,而后带着着装朴素低调的伯因离开了码头,乘车来到曼特琳大街的奎因酒馆。 今天的奎因酒馆格外热闹,几十位平等会敦曼分站的成员和维拉克众人,上下忙碌。 伯因来了后,先简单地关心了一下这里同志们的工作情况,又在萨拉的带领下参观了今天专门歇业,以迎接伯因的酒馆各处。 最后,伯因、维拉克、基汀、萨拉、伊夫、威洛、门罗、辛老大,一共八人来到了酒馆的隔间里。 “我先介绍一下。”作为中间人介绍惯了的维拉克,轻车熟路地指着人说了起来,“这位是我们平等会的会长伯因同志,专程亲自运输武器过来,协助我们取得胜利。这位是辛老大,这位是威洛,他们既是本土帮派血刀帮的头目,也是这两年来黄金的保护者。如今威洛同志已经加入了我们平等会,辛老大则帮助着联络了其他帮派,对我们和他们达成合作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这位是门罗,是旧南约里布列西人移居者的老大,也是推动移居者们和平等会合作的重要人物,他同样对平等会很感兴趣。” “您好,我是威洛。”威洛带着憧憬的目光,伸出双手和伯因握手。 伯因同样伸出双手,笑着道:“你好,威洛同志,我是伯因,非常欢迎你加入平等会。” 接着,辛老大与门罗都与伯因打了个招呼,做了初步的认识。 “这一路坎坷很不容易,想到你们二人在两个月前单枪匹马地来到敦曼做了这么多事,真是辛苦你们了。”伯因先向对获取黄金、建立敦曼分站、帮助敦曼人民觉醒做出突出贡献的维拉克、基汀二人表达敬佩与感谢,“不论是黄金,还是帮助敦曼人民觉醒,在这里建立分站,对我们、平等会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萨拉同志、伊夫同志、所有的同志们,都付出了不亚于我们的努力,这才是我们能顺顺利利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而且我们在这里开拓,你们留在莱泽因面对政府不断升级的打压,坚守着斗争的旗帜,同样艰难万分,好在我们的付出都终有所获,平等会即将迎来新的发展期。”基汀没独吞功劳,也没盖过莱泽因众人的光辉,接着伯因的话把所有人都夸了一遍。 “是,基汀同志说得对。”伯因在说话方面还不如基汀老道,因此在听出基汀一番话补足了自己的些许漏洞,不让任何人受到冷落后,满是赞叹地点着头。 维拉克笑着问了问诺德他们的情况:“会长,诺德、迪亚兹、墨菲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诺德和墨菲协助着学习班的工作,迪亚兹则跟在了莫莱斯的身边,跟他学习作战方面的经验。”伯因回道,“一开始听说要派人护送武器,这几个争着抢着想过来。” “还挺想他们的。”维拉克得知三人都身处重要的岗位,心满意足。 第二百六十章:打响第一枪 “他们也很想念你,尤其是诺德,现在都自学起了威尔兰语,想着以后有能力也出来闯荡闯荡。”伯因道。 “他都学开威尔兰语了?”维拉克分外惊讶,惊讶过后是对诺德努力的赞叹与衷心的喜悦。 伯因把维拉克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他还特别拜托我,在我把这件事告诉给你之后,好好观察一下你是什么反应,等回去了转述给他。” 维拉克哭笑不得:“这小子……” “好了,我们来聊聊正事。”一阵寒暄过后,屁股还没坐热的伯因就谈起了当下最紧要的,废除新征兵法的事情,“敦曼这边的情况虽说基汀定期在向我汇报,但总归还是不如你们熟悉,我希望再听你们细致地把来龙去脉讲一遍。” “那我来讲吧。”‘精通’了给别人讲自己经历的维拉克主动讲起,“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做什么隐瞒删减了,我和基汀老师初到敦曼之后,就先去奎因酒馆进行了试探,后来发现情况比较复杂,我们想出了两个计划应对……” 维拉克把从取黄金,到去了移居者的地盘,了解到刻不容缓的危机,决定帮着打响敦曼平等第一枪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给了伯因。 这大概花了十多分钟,伯因听完迅速消化完毕:“这段时间事情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吧?” “基本筹备完毕,就等着把武器安置妥当,随时在斗争过程中调用了。”基汀作为全权负责的人说道。 “听说敦曼语版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等书在这边传播得很快,效果还都不错?” “是的,敦曼结束内战不久,还相对混乱,政府面临着诸多的矛盾,因此没有把重心放在提防我们上。”维拉克回道,“另外,像门罗这样受到平等思想感染的人,在大力帮助推动着书籍的传播、人们的了解,才使得效果显著,超出了我们的预计。” 门罗难得略有些腼腆,冲伯因笑了笑。 “之前在船上就看过消息了,你非常有远见,付出了很多,我相信最终的收获不会辜负我们。”伯因向门罗说道。 “我也相信。”门罗规规矩矩地答道。 “不用那么拘束。”伯因又看向了帮助保守黄金秘密的辛老大、威洛,“还要谢谢你们,面对黄金这么巨大的诱惑仍坚持自我,以及对平等会的信任、愿意和我们合作一起改变敦曼。” 辛老大微微点头。 威洛因为过于紧张,而有点结巴:“没、没什么,这都是、都是约定好的事情。” “既然我们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么等武器到位后,就可以开展行动了。”伯因和基汀、维拉克、萨拉、伊夫道,“算上分站和我带来的,我们这次有一百多的人手,武器除了能满足我们使用,还可以配备给两百人。” “可以。”维拉克和基汀都点了点头。 辛老大插话道:“我问个问题,这些武器确实不少,但三百把枪能斗得过政府吗?” “如果您说的斗,是指我们要推翻敦曼政府,建立新的政权,那再加十倍、一百倍都是不够的,如果您指这次废除新征兵法的行动,那应当足够。”伯因道。 “说实话我不太懂,不是说的是硬碰硬在所难免吗?我们硬碰硬打不过他们,又怎么能迫使他们取消新征兵法呢?”辛老大这段时间没少听基汀、维拉克说起要打硬仗,逼迫政府取消新征兵法,因此得知武力并没有强到可以与政府正面抗衡后,感到矛盾。 “因为我们不止有这三百把枪。”基汀接着伯因说完的话解答疑惑,“我们还有不计其数的人民。” 辛老大经历过些事情,知道那么多的人起来会是怎样的可怕:“可想让这么多人站起来,很难。” “所以这三百把枪,和我们这在场的一百多位平等会的同志们,就是奔着和政府初次交锋,给大家建立信心去的。”维拉克也跟着回答,“三百把枪不会扭转局面,但三百把枪可以把能扭转局面的人民们带动起来。” “好……”辛老大没了疑惑。 “武器一两天就能处理好,也就是我们差不多最早三月六号可以行动。”萨拉估算了一下运来的武器需要多久可以开始应用。 伯因“嗯”了一声:“那也没什么必要拖着了,立即开始运作吧,把时间定在三月六号晚上行动。” “我去做。”伊夫接下了任务。 维拉克、基汀还留在这里,单纯是为了帮助顺利打响第一枪,因此他们没有掌控分站的实权,这些安置的实权还是由分站的负责人去解决。 “那我回去通知老金和鲁法洛他们,做好相应的准备。”时间不宽裕,门罗也知道伯因他们肯定会有更私密的东西要谈,便顺理成章地在伊夫离开后,也跟着出去。 辛老大也没多留:“我也去和那些人说一声。” 在伯因迅速地安排下,被改建成会议室的酒馆暗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基汀、维拉克三人。 “当时送你们离开莱泽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把事情搞定,说不准还能搞出些意外之喜。”人少了后,伯因变得更放松、自然了,“最后果不其然,黄金的事情圆满完成,你们还帮着建立了敦曼分站,筹备起了国外的第一枪。” “这么了解我们。”维拉克自己都没想过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也算是一路看你走来。两次把我从政府大楼里救出来,自己被关在戴曼斯监狱,都能带着犯人们集体越狱,你总是能带给大家惊喜、希望,所以我毫不怀疑你和基汀的能力。”伯因道。 维拉克听着很是感慨:“都把你救出来两次了吗……” 第一次是他幡然醒悟,开始直面自己内心渐渐升起的追求,放弃了生的希望,把伯因放了出去。 第二次时他已是平等会的核心成员,在攻打政府大楼计划里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最后和莫莱斯一起冒着枪林弹雨冲进去把伯因救了出来。 “是啊,我都欠你两条命了。”伯因开着玩笑。 “没有什么欠不欠的,这是我的弥补、救赎。”维拉克不觉得自己做了这些,伯因就真的欠自己什么东西了。 伯因听出维拉克所指的弥补、救赎,大概率说的是科林,怕气氛伤感,他转移了话题:“这次我过来,你们也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等这边忙完我们就去普鲁曼,去找温斯顿。” “顺利的话,我们应该月底前就能见到他了。”基汀心里暗暗感叹,这个时代终究是属于年轻人们的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闪着光,做着足以改变历史的伟大事业。 “那个温斯顿究竟是什么情况?”维拉克了解得不够多,正想找伯因问问。 “他啊,查理斯那边目前查到的也比较有限。”说是有限,但也肯定比小半个月掌握的信息要多,伯因把他所知的都分享给了维拉克、基汀,“这个温斯顿家境还算不错,他的父母有意把他培养成一名律师,但他应该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在求学生涯中一直追求哲学与历史,后来还成为了大报社的主编。” 维拉克细细听着,想知道此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普鲁曼那里环境很差,国王迫害自由主义民主人士,社会形势很严峻,他因为人民的悲惨境遇,多次在报纸上发表自己的看法,进行抨击。之后迫于压力,离开了报社,在朋友的接济下继续深入研究这些东西。国际歌应当就是这段时间诞生,机缘巧合之下传到了克里斯手中的。再之后,他撰写的东西影响力愈发巨大,不出所料遭到了追捕,平日里都躲在了郊区的小屋里。正是因此,我们的人也才花了好久找到了他的下落。不过目前还没有惊动他,等我们过去亲自登门拜访,再和他表明来意吧。” “也好,贸然惊动,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到时候出了些其他状况就麻烦了。”维拉克认同伯因没惊动对方的举措。 “我们在普鲁曼那边还是太过势单力薄,所能向温斯顿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等我们过去了,行事也需要极其谨慎,免得出什么差错。”基汀提醒道。 伯因同样意识到了这点:“既然普鲁曼的环境并不好,我想试着把温斯顿带到布列西,让他看看我们平等会这两多年多以来都做了些什么。” “他要是答应的话,那再好不过。”维拉克对温斯顿这样的人来平等会这里待着自然没什么异议。 “自克里斯和弗朗西斯同志写出平等论,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这一年里,我们吸收了平等论的东西,确立了斗争到底的路线,可在理论知识方面还是停滞了太久,希望温斯顿能解我们燃眉之急。”伯因把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放到了桌上,“被软禁在政府大楼里的时候,我就在试着完善平等论了,出来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停止,等见到了温斯顿,我要好好和他交流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更高的见解,也让他看看我们平等会的结晶。” 维拉克想起自己在狱中的时候和基汀老师也在《平等论》原版基础上,新添加了些东西:“看来大家都在通过半本固定了的平等论,开拓着多变无限的后半本。” “是啊。”伯因盯着自己亲笔写下的《新平等论》,心中因温斯顿一两年前写下的东西现在还在引领他们而掀起波澜,“我们怎么改变……我想就快有答案了。” —— 三月六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伯因来到旧南约已有两天,武器在伊夫同志日夜操劳之下完成了配备,维拉克和基汀也分别在移居者、本地人之间跑动,确保了大家都已就位。 晚上的时候,伯因带着萨拉、伊夫,和待命的武装起来的百位平等会成员坐镇酒馆。维拉克来到曼城与门罗汇合,基汀和辛老大汇合,分别协助他们开启行动。 晚上八点钟,在多方的暗中支持下,原本连轴运转的工厂大都停摆,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的工人们无视了厂主的警告怒骂,纷纷离开了工作岗位,汇聚在街头上,默契地高呼着要求政府废除《新征兵法》。 旧南约遍地飞舞着刊登着战场上平民与达官显贵们伤亡比例的报纸。 建立在街区各处的政府机构也遭到了大规模的焚毁。 渐渐地,不止是工人们,各行各业的人民们,不分民族、国籍、背景,都站了出来齐声呐喊着废除《新征兵法》。 声浪传遍了一条又一条街道,火光令夜晚的旧南约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工厂变得死寂,商店空空荡荡,车站与港口都停止了运转,在平等会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人民选择走出家门,为争取合法权益而团结在了一起。 各地的卫队试图镇压住这规模浩大的骚乱,但区区几人十几人,在洪流面前是那般的脆弱不堪,他们的警告声被人民的呼吁所淹没,他们手里握着的枪械在胆寒之下成为了烧火棍。 “人与人之间、生命与生命之间应当平等!” 那些看过了《平等论》的人们,在群情激愤之下,喊起了书中的内容。 “我们要拿回我们应得的权利!” 街上、广场上人头攒动。 “请立即废除新征兵法!” —— 以下写给不论正版盗版,每一个在阅读这本书的人。 再向大家很认真地解释一次,书名很简单,我没在这里面耍什么心眼,单纯觉得二十七载好听,才叫的这个名字。原本是想叫十七载、二十一载,但都被占用了。 这本书我没想做什么大事,没想过什么恢弘的立意,我的创作初衷真的很简单,我想写一群伟大的人,写一群需要我去仰望的人,写一群很傻、很执着、很天真烂漫、很勇敢很勇敢的人。 笔趣阁 谢谢大家喜欢这本书,谢谢你们。 我爱你们,我爱我的事业,爱这个世界。 祝大家平平安安、万事胜意、健康顺遂、长命百岁。 第二百六十一章: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当天晚上,敦曼合众国的总统乔顿就在家中听到了动静,但他只是向下属了解了一下情况,和商会代表们打了一通电话,就又安心地回去睡下了。 他和一众达官显贵们一致认为这只是小打小闹,民众们闹腾几天就会消停下来,毕竟罢工也意味着工人们将断掉收入来源,这代价应当对他们而言更加无法承受。 而且现在正是大家群情鼎沸的时候,他们派人镇压估计非但不会起到效果,反而还会让他们情绪更加激动,因此先避避风头,让他们释放一通后,如果他们没有自行退散,那再出动卫队进行镇压也不算迟。 就这样,罢工游行又持续了三天。 在权贵们料想自己视而不见,让民众们空喊三天后,事情应该就会结束时,事情却并没有照他们的想法发展过去。 游行愈演愈烈,民众们发现政府像是变成了个死人一样,不管他们怎么呼吁都充耳不闻,就好似如此浩大的抗议并没有发生,他们决定让政府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 三月九日。 在平等会与帮派们的带领下,工人们开始破坏工厂里的设施以引起注意。 此举马上奏效,工厂主们一面派遣上百名打手前去镇压,一面向政府请求支援维持城市秩序。 中午,总统乔顿与商会代表们、下属们开了紧急会议。 “事情已经失控了,请立即调集卫队武力镇压!”游行抗议严重损害了商人们的利益,商会代表最急不可耐地道。 治安官擦了擦汗:“这几天游行抗议的人越来越多了,单靠卫队的兵力可能会有些紧张……” “那就把军队调来!让这群贱民知道敦曼究竟谁说了算,他们还翻不了天!” “军队调过来这事可就大了,我们从结束内战开始,就想着尽快复苏经济飞速发展,和民众作对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难不成真要迫于压力取消新征兵法吗?各位觉得这只是一个新征兵法的事情吗?不是!一旦开了这个先河,让他们知道游行抗议是有用的,他们还会继续使用这个法子!今天抗议工资太少工作太累,明天抗议城市建设太过差劲,慢慢让这个国家都听他们的了!” 总统乔顿默默听着争论,注视着会议桌上最近传得到处都是的报纸以及敦曼语版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这是件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我们需要谨慎应对。” 那些刚刚没有跟随着一起争论的人也沉声道:“这个平等论是在布列西那边声势浩大的一个组织所著的书,那个叫做平等会的组织前阵子攻打了布列西的政府大楼,还使得万国博览会提前结束。” “那伙子人来我们这里了?!” “这些书就是证明。” “难怪,刚提出新征兵法的时候他们都没什么动静,忽然这个时候闹了起来,还能持续这么久,化解我们的办法。” “那我们怎么办?先把这帮人揪出来吗?我觉得既然是他们在鼓动着工人们抗议,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清剿干净,应该会有效地稳住局面。” 总统乔顿皱着眉,因为平等会的出现而忧虑起来:“这帮人能在布列西举行万国博览会的时候攻下政府大楼,还能在事后顽强生存,不远千里跑到敦曼来鼓动民众抗议,肯定有着什么过人之处和应对我们的办法。” “这事确实不能轻举妄动,可局势已经很严峻了。”治安官道,“要么先抓些人调查一下情况,试着追查平等会的线索。” “嗯,不管怎样都得先把此事背后推手的情况摸透了。”乔顿同意了治安官提出的办法。 “那这得需要多久?”有工厂主焦急地问道。 原本工人只是停工,他们为了长远之计还能撑一撑,现在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对废除新征兵法一事表态,工人们为了逼迫他们给个交代,开始破坏工厂,摧毁他们的价值了。 “还不清楚……”治安官对平等会的事情一知半解,不敢贸然给出个时间,担负巨大的责任。 “他们闹就闹吧,不管他们搞出多大的阵仗,我都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挣扎反抗都毫无意义。”一位商会代表冷哼了一声,“我们不缺廉价的劳动力,他们不愿意干,那我们就引入斯德尔人,从移民中募工。” “对!劳动力市场是巨大的,源源不断涌入的斯德尔人更低廉,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乔顿立马制止了商人们利益熏心的想法:“不行,绝对不能再引入移居者了。当下移居者和我们本地人的冲突本就很激烈,再鼓励他们过来,局面就真的没办法控制了。最重要的是,雇佣了新的一大批国外工人,我们本国人没有了工作干,这将不止是废除新征兵法的事情,而是整个社会的大动荡。” “那我们的利益谁来保证?现在我们的工厂正在遭到工人们的砸抢!” “平等会这种祸乱各国的组织,必须立即清除干净!不然我们也会向布列西那样的!” 此次民众游行抗议中利益遭受冲击的各方都在言辞激烈地要求乔顿尽快把事情处理好,乔顿顶着莫大的压力,没有急着开口。 “各位都先冷静一下。”有人控制着场面。 乔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会议桌前那些张牙舞爪丑态尽出的人。 他身为总统,自然不能和这些人一样,只顾及自己的利益,他得平衡各方,得看得更远。如今正是敦曼焕发新生的关键时期,他艰难地带领着合众国打败了联盟军,完成了敦曼的统一,接下来得愈发小心翼翼才行。 “马尔斯。”乔顿叫着治安官。 “总统阁下。”治安官站了起来。 “调集卫队保护工厂、保护各处府邸,同时抓一批带头抗议的人,调查他们的背景,追查平等会的线索。”乔顿命令道。 治安官挺直腰板:“是!” “诺丁。” “总统阁下。” “控制舆论,禁止各报社进行相关报道。” “是。” “散会。”乔顿拿着桌上的几本书,不顾在场人的声音,离开了会议厅。 —— 旧南约的中央广场上乌泱泱的一片人,大中午的他们也没有离开,顶着微微的寒冷吃着自带的食物,要求政府取消新征兵法。 因为民众的大规模抗议,旧南约陷入了半瘫痪的局面。 但哪怕到了这样的地步,敦曼政府还是很沉得住气,没有针对新征兵法一事发表声明,没给民众们一个交代。 距离中央广场四条街区的曼特琳大街奎因酒馆里,此次计划的主要参与者们碰面详谈对策。 他们里面包括平等会的代表:伯因、维拉克、基汀、萨拉、伊夫。 本地人的代表:辛老大,和其他各个帮派过来的七八个头目。 移居者的代表:门罗、老金、鲁法洛、阿普。 “这几天除了工厂派了打手,政府派了部分卫队保护一些设施,就没什么动静了,是不是我们做得还不够?”有帮派头目问道。 伯因沉思着:“政府这么沉得住气是很出乎预料,但我认为我们现在不断地扩大声势,他们应该就快有动作了。” 门罗活动着手腕:“肯定的,那些工厂的打手都不够我们打的,他们再不出手,那些商人弄不死我们,就弄死政府了。” 这番玩笑话引得帮派们的头目都笑了笑。 最近他们带动自己控制的街区里的民众们出手后,并没有迎来政府的猛烈打击,反倒一路势如破竹,声势越来越大,原本没有列入计划之内的群体们也都跟随着他们站出来发声了。 他们认为胜利的天平更加向他们倾斜了些许。 “问题在于政府这段时间一直没出面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如果出手的话,会是向我们妥协,还是武力镇压,还是有其他更巧妙的法子。”维拉克指出他们目前最应该思考的问题。 “没错,我们得做好应对准备。”黑街帮老大鲁法洛赞同道。 基汀发表看法:“我们所发出去的平等论等书已经多到泛滥,我想政府应该也看到了这些书,猜到此次抗议游行有我们平等会干预。” “平等会现在大名鼎鼎,他们要是知道有你们在,必定认为是你们推动指示着这些事情。”辛老大按照自己的经验做出预测,“那么他们或许早就开始暗中调查平等会的下落了,只要能把平等会一网打尽,政府就能在这次斗争中取得关键性的胜利。” “没错。”基汀点头道,“我和辛的想法一样,我觉得当下最危险的就是我们平等会。” “那……你们要躲起来避避风头吗?”闪金帮的老金问道。 他这一问,酒馆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了,众多帮派头目们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平等会的几人。 平等会最早联合他们时,就说过平等会不索取任何东西,且会冲在最前面,带领他们废除新征兵法。他们也是因为有平等会这样能和布列西政府硬碰硬的组织出面,才愿意冒着危险跟着一起做事。 若是因为敦曼政府接下来会将矛头直指平等会,平等会就撤退躲避的话,那相当于先前平等会做的保证都不作数了。 没了平等会,他们还怎么和政府打? 难不成政府派出全副武装的卫队镇压他们的时候,他们还真上吗? 不可能。 伯因、基汀、维拉克三人在老金这么问了之后,第一时间意识到此话回答不周将会在他们的合作中产生多么大的信任间隙。 “会长!”三人刚想异口同声地否认时,一名平等会的人跑进了酒馆,气喘吁吁地看向伯因。 可他一脸慌乱的模样,在场的帮派头目们有所骚动。 “什么事,直接说。”伯因不怕任何挑战,也不会在合作者面前藏着掖着,要求其把消息立即说出来。 “敦曼政府出手了。”那人喘着粗气,“他们一边派人控制了各大报社,一边加强了工厂、府邸的保护,卫队们还鸣枪警告,抓了我们十多个人!” “他们抓人了?!”有帮派头目坐不住了。 维拉克撇了一眼那个大惊小怪的头目:“这很正常,我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如果连人都不抓几个,我们就坐着等赢吧。” “可我们的人也不应该就这么被他抓了,而且他们这下估计是真的要动手,我们再向工厂、府邸们发起冲击搞破坏,恐怕会有很大的伤亡。”门罗道。 辛老大一点也不怵:“要真鸣个枪就被吓到,还谈什么让政府对我们感到害怕,废除新征兵法。” “那我们怎么做?拿着刀枪棍棒和他们打吗?” “当然要打!不然就这么散掉?这几天的口号变成一个笑话?” “打的话那么大的伤亡,你们哪个帮承受得住?又有几个民众是真不怕死的?人都是自私的,没几个愿意冒着枪林弹雨争取到权利后,自己都没命享受。” 说着说着,一帮人把目光重新汇聚向平等会的人们。 说了这么多,最后的问题又回到主张了游行抗议,声明过自己会冲在最前面的平等会的身上。 伯因、基汀、维拉克等人很清楚,帮派头目之间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在等他们开口。 “我认为政府抓人除了起到震慑作用,还包含着想追查我们下落的原因。”伯因顺所有人的意愿,开始讲话,“这么一来,政府针对我们,我们要不要避避风头,和政府鸣枪警告,我们要不要继续斗下去就合并成了一件事,即平等会该怎么应对。” 平等会退,宣告本次游行抗议失败。因为没有他们带领和衔接,民众们就是一盘散沙。 平等会不退,一切继续,和政府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伯因和与自己坐在一起的平等会成员们挨个对视,他从维拉克、基汀、萨拉、伊夫等人的眼里看到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请各位放心,平等会不会退,不会把你们顶在前面挡枪。不止如此,我们还会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小书亭 第二百六十二章:打垮他们 “没错,面对敦曼政府的这一手段,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这样还有希望占据主动。”基汀和伯因的想法一致,这样做既能稳住各个帮派的头目,还能把化解危机。 维拉克的想法一贯的要大胆:“我个人认为,我们整体实力还是不及敦曼政府的,所以和他们相互拉扯,局势只会越来越不利于我们,我们最好倾尽全力,不给他们留出招的机会。” 辛老大首先支持维拉克的想法:“有一击取胜的机会,就没有必要来回交手加大风险。” 伯因与基汀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 “维拉克,说说你的想法。”伯因冲维拉克扬了扬下巴。 “现在政府只是对一些工厂、府邸派驻了卫队保护,可以说是威胁最弱的时候,但往后不同,随着矛盾的愈发激烈,威胁只会与日俱增。”维拉克道,“我们目前所做的是破坏工厂、攻入府邸,让一直装死的政府尽快给民众一个交代,而政府的回应则是加强防御,搜查平等会的下落。我们既然要迎着他们的搜查出头,那也没什么好保留的,干脆出个彻底。” “你的意思是,我们抓紧凭借目前的优势,继续推进我们原先的计划破坏工厂、攻占府邸,让商人权贵们向政府施压?”伯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我们这么做,就相当于把手里能打的牌都打完了,万一政府没有妥协,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始回击,我们又该如何面对?” 维拉克不知道出现伯因所说的情况该怎么办,他只知道不能一拖再拖:“我们慢慢施压,也只会错失机会,等他们查到我们的下落,或者调派了军队时,后果我想大家都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起码现在两个选择的结果都比较明了,速战速决率先拿下一城被动的是政府。”门罗也支持维拉克。 “嗯……”伯因审时度势,他深知有的东西是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这个办法可行,而且如果确定这样做的话,我们一定要快,最好今天晚上就发起进攻。” 基汀微微点头。 “那么同意这个计划的请举手。”伯因举起手,进行举手表决。 维拉克、基汀、辛老大、门罗……很快在场的人基本都举起了手。 “那就照这个计划展开行动。”伯因见没有人有异议,正式下达了决定,“另外我要明确一个事情,这件事是说给各个帮派头目听的。” 辛老大、门罗、鲁法洛、老金等十多个帮派头目看向伯因。 “我向各位保证,平等会会冲在最前面,会为了大家享有平等的权利付出一切,且不贪图其他任何利益。但各位也要清楚,如果只靠我们目前身处在敦曼的平等会一百来号人,是根本无法和政府真正抗衡的。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基本人权不受侵犯,所以我希望不管我们平等会最终结果如何,大家仍然能同仇敌忾,把握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和他们斗争下去。”伯因说话很直接了当也很坦诚。 “我是个移居者,可能在座的本地人们还是对我们心存芥蒂,可能大家在这次计划里还抱有着其他目的……我想说的是,我们之间的小打小闹都远远没有这次事情来得重要,就像刚刚平等会的伯因同志所说的,这或许是体现我们骨气,说明我们也有尊严的最后的机会。”门罗身为帮派头目,太清楚帮派头目们在想什么了。 他们里面大多数都暗地里把平等会当枪使。 有人愿意不顾一切为了自己的利益付出,那为什么不接受? 他们默默等着平等会抛头颅洒热血,为他们争取平等的权利。如果成了,就跟着乘胜追击,如果没成,赶紧撇清关系。 门罗清楚,若是众人还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就意味着平等会在接下来的行动里,不可能出现哪怕一次失败。因为他们失败一次,这群只想坐享其成的人就可以一哄而散。 “我敢肯定一件事,在座的,除了平等会的啊,没有人在这之前相信过有人会愿意为了别人的平等而付出生命。现在真让我们撞到了,难不成我们真的非但不心怀感恩,还要反过来利用他们吗?”门罗笑了一声,他在笑利用平等会这种真心站在自己一边的人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大家心里都必须清楚,这帮人不可多得,哪怕我们真的是为了自己着想,为了帮派的利益,为了不论是眼下还是长远,都只有和他们彻底信任,一起豁出去拼出个未来这一个选择!” “门罗说得对!”本就有些游移不定的老金这下彻底和门罗保持了同样的看法,“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个国家根本没有给过我们选择,是平等会来了之后才为了我们开辟出了一条路!” 辛老大看了眼和平等会的人坐在一起的威洛:“你们就说怎么搞吧,我带我的人听你们的。” “一样。”鲁法洛双臂环胸,第四个敞开心扉,愿意和平等会共进退。 一向圆滑的他本想依然置身事外,可他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不是贪图小利的时候,要是大家都抱着他这样的想法,势单力薄的平等会必败无疑,新征兵法仍将推行,政府迟早变本加厉,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拼!我的人随你们用!” “他妈的,老子打打杀杀这么多年,还怕个政府?” “新征兵法不废也得废!” 看着大家情绪激动起来,之前那些小心思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消失殆尽,伯因跟着心潮澎湃:“大家都愿意为自己的平等而战,我们就不会输!” “我们终将胜利!”维拉克攥紧拳头。 “我们终将胜利!”平等会的众人异口同声道。 —— 三月九日晚上 一座加工厂跟前,路灯之下是一排冷酷的持枪卫兵,而与他们相隔十米左右对峙的,是数以千计的手持火把的民众们。 这样的情景在旧南约大大小小的工厂、府邸面前上演着。 加工厂的厂主在大门前来回踱步,不时冲那些迟迟不愿退散的民众们发出冷哼。 卫兵没来之前,这帮平民无法无天,一拥而上把他花钱雇来的上百名打手打得四下逃窜,如今政府派了一队卫兵过来,只是朝天上开了几枪,把叫得最凶的两个人抓走了,这帮人就再也不敢朝前踏进一步。 “有什么问题去找政府解决!再在我的工厂跟前耗下去,就挨个毙了你们!”厂主嚣张地在民众们面前喊道。 “废除新征兵法!” “你们和政府都是一伙人!你们都是新征兵法的受益者!” “我们不走!” 民众们回怼厂主。 放以前,这群贱民还没一个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厂主听了怒极反笑,朝叫得最凶的那一片民众身上狠狠啐了一口。 没成想民众们没忍气吞声,当即有几人把火把扔向了厂主。 “哎哟!”厂主踉踉跄跄地躲闪火把,一时间狼狈不堪。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卫兵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民众们。 “都住手!再有人敢闹事我们就立即开枪!退后!退后!都散开!” 面对一排随时会开枪收割他们性命的持枪卫兵,民众们不禁朝后退了半步,眼里闪过忌惮。 “贱民!”厂主稳住身形,捡起扔到他旁边的火把,重新砸向民众们,“真是不知好歹!非得等政府出动军队吗?!蠢货们!你们是斗不过政府的!再这样下去就等着饿死吧!” 数千名民众里,有看过《平等论》,听过《国际歌》的人,他们开始主动带头唱起了歌,在寒冷的长夜里驱散恐惧。 这几天来,国际歌没少受到传唱,因此不少人听着听着也都大致会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起先只是一个人带头。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接着是零星的几个人跟着唱了起来。 ahzww.org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越来越多的人一起唱。 厂主看到这一场景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歌……”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歌声震耳欲聋。 “开枪!开枪!”厂主看到这帮平民拧成一股绳,竟产生了恐惧,他转身催促着卫兵们立即开枪。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他话音刚落,枪声就真的响了起来,只不过子弹并不是卫兵们发出的,而是维拉克带着门罗、威洛,以及平等会和他们帮派林林总总二十多号人赶了过来,从民众中冲出,迎向、击倒了卫兵。 “噗!” “噗!” 有人胸口绽出血花,有人头部中弹朝后栽去。 十多个卫兵在维拉克带着二十多名持枪队伍的突袭下,一个照面就倒下了大半。 “冲啊!”因为民众们和卫兵本就没距离多远,所以维拉克边跑边打完一枪就已经到了那两三个还站着的卫兵跟前,他顾不得上子弹,一拳把一名举起枪正要反击的卫兵抡倒,而后与之扭打在一起。 “呼!呼!”威洛射出一发又一发子弹,兴奋地大喘气。尽管他见惯了打斗场面,但这毕竟是和政府硬碰硬,和他们以前的帮派斗争不是一个概念。 “给我上!!”门罗见维拉克履行了他的承诺,说会冲在最前面,就真的冒着危险第一个上去和卫兵们扭打在了一起,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没用枪支,赤手空拳轻轻松松把一个卫兵打得昏死。 厂主瞪大眼睛呆在了原地。 谁敢想民众里面居然真的有人敢上,还一个照面就把他最大的依仗,十多个卫兵打得死伤一片。 他们是疯了吗?他们难道不怕自己的报复吗?他们难道不怕政府派遣军队镇压吗? 他们怎么敢?! “嘭!”维拉克扛了卫兵好几拳,一肘子把卫兵打瘫,随后看向那群刚刚齐声唱着国际歌的民众,向他们招手,“同志们!冲啊!” “冲啊!!” “冲啊!!!” 卫兵都被干掉了,区区一个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厂主还有什么好怕的,民众们振臂高呼,随着维拉克等人一起冲入了工厂中。 不止是维拉克他们,其他地方团结一致的平等会与帮派们相互混杂,手持各种武器,带领着僵持着的民众们也都冲垮了工厂前卫兵的阻挡。 伯因和基汀各领一队人手占领各处府邸,吓得那些听到动静的贵族们衣服都顾不得穿,生怕被‘暴民’们抓到乱棍打死,从后门逃了出去。 明明到了深夜,那些纷争应该减弱,可今天民众的呼喊声愈演愈烈。 “废除新征兵法!” 这一声音不论政府再怎么掩盖,都还尖锐刺耳地响彻旧南约。 人心惶惶的不再是平民,而是那些视平民的名为草芥的达官显贵们。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只会停工几天搞抗议,站在街上扯着嗓子喊几句的贱民,而是由平等会带领着觉醒,带领着无畏反抗的人民。 一夜之间,整个旧南约大变样,工厂、府邸被人民们占领,他们在里面最高处插上了红色的,寓意胜利的旗帜。 那些前一天还叫嚣着要让他们吃尽苦头,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旧南约主人的厂主、贵族们再也不见踪影,纷纷躲藏到了犄角旮旯里。 政府对报社的封锁也即刻失效,对旧南约里民众抗议,要求废除新征兵法的详细报道开始刊登在头条上,散播向各国。 其中对平等会的描述报道再次令各国政府为之一颤。 又是平等会! 前脚攻打布列西政府大楼,后脚带领敦曼民众要求敦曼政府废除新征兵法! 怎么哪哪都有这帮人! 至此,平等会真正进入各国政府视线,他们开始严正对待这股向火苗一样轻易燎原的组织。 而旧南约里,敦曼总统乔顿连夜在卫队的护送下来到了总统府,召集了下属们商量如何应对逆流而上的平等会。 第二百六十三章:废除 “现在怎么办?!我当时就要求你们立即调集军队镇压了!你们没有听!现在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谁来承担?!” “这帮平等会的人以为我们敦曼和布列西一样吗?他们拿着几杆枪就想把我们旧南约搞个天翻地覆?我们必须强硬打击他们,遏制这股带来祸乱的平等思想!“ “我觉得事到如今以武力镇压应对已经不是最好的办法了,平等会的人容易解决,可那么多我们自己的公民,总不能都击毙吧?” “总统阁下迟迟没有同意调动军队过来协助卫兵控制局势,也是有他的考虑。军队里那么多从平民里征召的人,让他们去和敌人血拼容易,让他们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会是什么后果谁也无法保证。” “没错,新征兵法一事在民众和军队之间都是极度敏感的事情,总统阁下始终不派军队过来就是担心扩大矛盾,局势直接失控。”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军队不能调,还真任由他们无法无天下去?还是说……” 急得坐不住了的达官显贵们齐刷刷地看向了目光阴沉的总统乔顿。 “暂时废除新征兵法。”来总统府的路上,乔顿就已经想好了最终的解决办法。 平等会比他想象中还要勇猛大胆,在他们开始抓人后,对方没有照预想中的那些逃窜,而是果断全力出击,向政府施压。 难怪能打下布列西的政府大楼。 这帮人就是敢做常人不敢做,敢于打破他们的认知。 时至今日,敦曼政府抓了不少人连夜调查平等会的相关信息,却还是了解得相当有限。这种摸不清对方全貌的感觉,让乔顿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他也做不出调军队过来,让自己人打自己人,彻底乱成一锅粥,有较大失控可能的事情,当下留给他的就只有一个选择。 “废除新征兵法?!要真让他们达成目标了,我们脸往哪放?” “我不同意!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这帮人尝到甜头以后天天闹事,谁能管得过来?!” “还能让一帮贱民骑到头上吗?!我们必须得和他们斗到底!哪怕是现在承受的损失多一点也没有关系,绝对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可以战胜的!” 达官显贵们慌了。 他们态度强硬,甚至愿意为了守住新征兵法,而放弃眼下的部分利益。 因为他们无比清楚,让平民们意识到他们不是不可战胜,那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从此他们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践踏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不知道平民们的底线在哪里,什么时候又会团结起来冲垮他们。 总统乔顿对权贵们担忧恐惧着什么再了解不过,但他更加深知这是多么难得的实现自己伟大政治抱负的机会。 一个出身普通,靠着卓越的天赋左右逢源,先是登上总统之位,又是在内战中带领着合众国战胜了联盟国,实现了国家的统一的人。 已经算得上是一名称职、优秀的总统,也没什么人质疑乔顿的能力。 但这并不代表他做事情就没有阻碍,他没有了更高的追求。 平等会所做的事情尽管他并不完全认同,但其中有部分和他的终极追求是一致的,比如基本人权,比如财富的分配。 “新征兵法只是暂时废除,我们所要做的是维持稳定的局势。”乔顿安抚在此的人。 “这不是暂时不暂时的问题,这件事情我们不应该做出丝毫的退让,您不会不知道结果怎样的。”商会代表劝着乔顿。 乔顿所说的暂时不过是安抚的假话,当新征兵法废除后,就几乎没有可能再恢复,就算恢复也需要承担极大的代价:“我们当下没有选择。” “军队怎么可能调用不了?里面不可否认有大量的平民,但因为这一点就不能动了吗?难不成以后有平民想推翻我们,我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质疑军队调用不了的说辞。 军队无法调用一事确实是夸大,乔顿提前派人替自己说出就是为了探探大家的态度,见人们都不能那么好糊弄的样子,他便清了清嗓子道:“说得没错,仅因新征兵法在军队中同样敏感,军队镇压平民有可能会失控作为理由还是有些勉强的。” “当然勉强!” “军队是无法调动,但并不只是因为新征兵法一事。”有人以为乔顿改了主意,刚露出喜悦的表情,乔顿就巩固起了军队不能动的根据,“还因为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因为联盟军仍有残兵败将构成威胁,我们按兵不动才能起到最好的震慑作用。” “可我们一旦——” “你想说我们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就会助长民众们这种行为,以后他们稍有不满就可以游行抗议逼迫我们妥协,搞得我们非常被动,利益受损是吗。”乔顿没等对方说出疑虑,就把自己想到的解决办法说了出来,“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看法,因为新征兵法一事是极其特殊的,它保护了各位的利益,即等于践踏了全体公民的权利,所以我们才在调动军队上这么谨小慎微。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就算是民众们故技重施,我们也可以立即调动军队狠狠地击垮他们,让他们重新认清事实。” “这……” “总统阁下的意思是,以后再有游行抗议出现,就严厉打击?” 乔顿微微点头:“这次是有太多外界因素影响,不等于我们以后次次都会妥协。暂且顺着民众们稳住局面,以后找合适的机会恢复即可。要是他们真的产生了政府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的念头,我们迟早会让他们认清现实的。” “大局为重……旧南约不能这么乱下去……” “总统阁下说得也有道理,这次让步不等于我们就真的失去了左右他们的能力。” “其实新征兵法无非是明面上让各位冠冕堂皇免去兵役,顺便政府敛财的工具,以前没有法案,我们不暗地里还是这么做吗?就暂且让民众们以为他们取得了一场胜利吧。” 随着乔顿重新把情况掰开解释了一遍后,大家的口风发生了转变。 “那就这样,我会在中午的时候在中央广场发表演讲,正式宣布新征兵法废除。” —— 经过一夜的进攻,平等会带领着民众们占领了数以百计的工厂和府邸,要是政府再没有做出有效的应对,这一数字将在今天结束前翻两番。 上午,休整的维拉克带人和伯因、基汀他们在曼特琳大街汇合。 “你们那边怎么样?” “你们还好吗?” 几方一碰面,就异口同声地关心对方的情况。 刻意放手,跟着基汀去攻打贵族府邸的辛老大见维拉克身旁的威洛并未有伤,放下了心。 “我们这边有七个人受伤了,好在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维拉克说明了一下自己那边的情况,“你们呢?” ranwena.net “府邸的抵抗比工厂弱多了,起先的几处是打得挺顽强的,但在被攻占后,其他地方听到风声的,都在我们赶过去之前就逃掉了。”伯因答道。 “没抓几个吗?政府抓了我们不少人,我们在要求废除新征兵法的时候,还得保证他们的安全,要是我们手里也有人质那应该会有把握得多。”维拉克见伯因、基汀那边比自己这里顺利许多,想着他们可以多争取到些筹码和政府对抗。 基汀示意进酒馆里谈事:“没有,如果我们的这些举动真的能迫使政府废除新征兵法,那么被抓走的人的安全应该可以得到保障。我们要是抓了些贵族,矛盾反倒可能会激化得更加严重,所以不到最后这么做意义不大”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继续占领更多的工厂吗?”威洛跟着问道。 “政府今天一定会有动作,要么妥协,要么和我们斗下去,还是等他们有了反应再做新的安排吧。”一夜的战斗让大家都很疲惫,伯因考虑到他们目的已经达成,决定暂且休息。 十多人回到了酒馆里坐下,酒馆里的平等会成员马上为众人安排了食物、水。 打了一晚上的维拉克又困又饿,他先把水饮尽,随后大口吃起了饭。 “都先吃饭吧。”伯因看维拉克狼吞虎咽的样子,招呼大家先补充能量。 把提早了一点的午饭解决完,因为今日算是最关键的一天,没人肯去休息,都围坐在了一起分析情况,等政府出手。 “我们的人没见到政府调动军队,还有人注意到贵族们、厂主们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都放弃抵抗避开了我们,难不成政府真的不打算和我们硬碰硬了?”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出好的可能性。 之所以小心翼翼,还是被压迫惯了,不敢相信他们这几天豁出一切斗争完,真的能改变政府的决定。 “也可能是憋着什么坏,咱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让那些有钱人们贵族们损失惨重,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有人打完了还是有些畏惧。 “我觉得事情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政府真的下定决心要和我们打,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会采纳民众们的诉求废除新征兵法,那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虚度时间,不抓紧镇压我们减小损失,还一直缩着。”门罗乐观地道。 维拉克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他们决定废除,应该也会尽快地通知给我们,以减小损失……” “会不会是政府内部出现了分歧,他们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得再加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加速他们做出决定。”威洛这次慎重地在大家提出了不同的观点后,发现都不能解释政府行为,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总觉得政府这么轻易地同意废除新征兵法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维拉克看向基汀,希望基汀可以给出更好的见解,“他们这几天来,至始至终没有怎么和我们激烈地斗过,只是在工厂和贵族府邸那里派了卫兵保护,抓了我们几个人,就这样让他们妥协还是感觉不够。” 基汀察觉到维拉克的目光,思忖着说:“政府是还没怎么出招,但我们把该出的都出了,工厂被破坏、府邸被占领已是事实,政府就算是有什么底牌,现在使出来针对我们作用远不如最开始了。也就是说,最起码我们在行动上占得了先机,现在是有优势的。” “政府按兵不动太反常了……”伯因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在布列西的时候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布列西政府虽然也吃了亏,但再怎么说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和他们对抗,敦曼政府这几乎一个劲挨打不还手,搞得好像民众们还是真的压迫者。 “会长!” 一名安插在总统府附近查探情况的平等会成员飞奔了回来,不等在场开会的人们问起,欣喜若狂地就说了起来:“敦曼的总统乔顿到中央广场发表演讲,正式宣布废除了新征兵法!‘ “我们成功了?!”威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你确定吗?是乔顿说新征兵法废除了?”辛老大确认道。 “我确定!乔顿说继续沿用原先的征兵法,不论出身,都将按照规定服役!” 消息得到确认,威洛、门罗、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几个本地人都爆发了欢呼。 他们胜利了,他们真的做到了让政府听他们的话! 只是伯因、基汀、维拉克等人没被喜悦冲昏头脑,他们相互对视,无声地告诉对方,这件事太过顺利,顺利得有点过头了。 “敦曼政府真的几乎没怎么镇压我们,就答应了?”维拉克好像听到了酒馆外民众们的呼喊声。 “乔顿还在中央广场吗?”伯因问前来汇报消息的人。 “还在!” “政府究竟打得什么算盘,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伯因起身,快步走出酒馆。 维拉克和基汀紧随其后出门。 嚷嚷着要喝个酩酊大醉的门罗看平等会几人都一脸严肃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淡去:“恐怕没这么简单……” 第二百六十四章:前往新世界 曼特琳大街距离中央广场并不算远,几人快步没用太久就赶了过去,过去的时候敦曼总统乔顿的讲话正好到了尾声。 “……我永远不会忘记独立宣言,永远不会忘记‘人人生而平等’……一个不尊重人民权利的人,是不配作自由人民的统治者的……对此,我将以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财产和我们神圣的名誉,彼此宣誓。”乔顿没有准备什么文稿,全程手持话筒面向把中央广场挤满的民众们说道。 伯因、维拉克、基汀等人只能站在最外围,看着远处演讲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乔顿,和音质粗糙,响彻周遭的声音。 “我再次宣布,新征兵法正式废除!在敦曼合众国里,没有任何人可以践踏我们的立国之本!” “好!” “我们成功了!” “敦曼合众国万岁!” 起先在酒馆里只是能听到动静,现在随着乔顿讲完话在卫兵的严密保密下离开,宣告了人民的胜利后,在场估计得有数万人的呼喊声像是雷声炸响,震得几人胸口都在颤动。 不计其数的帽子、衣服被高高地甩向空中,人民的喜悦之情尽情释放着。 “既然这么公开宣布了,起码新征兵法是真的废除了。”伯因捂着耳朵,和维拉克、基汀大喊道。 乔顿亲口向人民作了保证,此时还一定会被报纸刊登传向全世界,若是他真的说话不算话,继续推行新征兵法,搞其他什么幺蛾子,势必会引得全世界耻笑,和本国人民被戏耍之后更大的愤怒。 “还是太反常了!”维拉克看着伯因吼着说话,自己却还是听不太清,用更大的嗓门在其耳边道。 “我们先离开这!”伯因扬了扬头,带着几人和赶过来的门罗、威洛、辛老大远离了最热闹的中央广场。 “反正不管怎样,他们同意了就好,有了这次大家会更加团结,他们要想再推行此类法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门罗乐观地道。 几人走在街上,街上还有大股大股的人在向中央广场汇去。 辛老大平时火拼都没这么干脆利落,心里总有点不踏实:“他们这么痛快地答应,反而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不算是痛快吧,咱们之前就给他们施加了几天压力,昨晚更是一鼓作气占领了上百个工厂和府邸,他们不答应都不行。”威洛认为大局已定,就算政府还有什么心思也翻不起风浪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既然他们选择了保全人民的支持,接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触及大家敏感部分的。”伯因知道如果政府真另有规划,那最先遭受冲击的一定会是平等会。 “你们……”辛老大和门罗都听出了伯因的意思。 这也不可避免。 政府刚向人民妥协,怎么可能会再和人民过不去。可平等会不同,今日旧南约的混乱就是他们造就的,以后他们还会带来更多冲击政府统治的东西,敦曼政府决不会坐视他们在这里安然发展。 “放心,旧南约里的布列西人都和你们站在一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门罗坚决站在平等会这一边,与他们共进退。 “我们这边也一样,不会因为实现了我们的目的就和你们撇清关系。”辛老大做事也很讲信义。 伯因一脸微笑,没因平等会接下来处境会更加困难而愁眉苦脸:“其实以后大家或许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新征兵法不是我们维护自己权利的全部,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信你们。”新征兵法都废除了,门罗对平等会更加信服。 维拉克和门罗对视了一眼,咧开嘴笑道:“现在想好了吗,要不要加入我们平等会。” “当然要加入。”门罗哈哈大笑。 “欢迎你的加入,门罗同志。”伯因与门罗握手。 敦曼新征兵法废除一事结束后,他们很快就会动身从旧南约出发,直奔普鲁曼。到时候这里只剩下萨拉、伊夫两位同志带领分站发展,在政府的敌视之下总归会很困难。威洛和门罗的加入,代表着两大帮派的靠拢,这对平等会在旧南约进一步站稳脚跟,顶住政府压力,扩大平等思想有着巨大的帮助。 “嗯,伯因同志。”门罗和维拉克相处总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在向来一本正经的伯因面前,他下意识变得规规矩矩。 “门罗同志。”维拉克叫着门罗崭新的名字。 门罗惊奇地道:“真的奇怪,就这么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同志的后缀,我就感觉自己变得不同了。” “你要加入吗?”基汀笑看一旁的辛老大。 “我不感兴趣。”辛老大摇摇头,“而且你这么轻易地拉拢别人,会给我一种平等会很随便的样子。在我们帮派里,几乎不会出现招揽,都是别人主动找上门,我看得过眼才会同意留下。” “平等会在这方面不叫随便,而是足够包容,我们愿意不分背景、不分能力,相信每个人。”基汀纠正辛老大的错误认知。 知道自己说话有点措辞不对,辛老大没再说话。 一行人回到酒馆时,更多的人已经趁他们去中央广场看乔顿讲话时过来分享好消息了,其中就包括了闪金帮的老金、黑街帮的鲁法洛。 “我们赢了!政府废除了新征兵法!” “我现在都还感觉像是梦一样,他们没出兵镇压我们,没把我们抓起来枪决,而是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哈哈哈,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看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和政府勾结在一起,拿钱摆平一切的样子就恶心!” 伯因带人回到酒馆站定,平视着不同着装的一大帮人:“是的,各位,我们胜利了。” “干杯!” “哈哈哈哈!” “真痛快!” 酒馆里最不缺的就是酒,众人在伯因他们回来前就倒好了酒庆祝。 “会长。”萨拉亲自在吧台准备了足够的酒,从伯因开始,分给了刚回来的每一个人。 伯因接过酒杯,待其他人都拿到酒后,第一个举起和所有人隔空相碰:“各位,这只是个开始,是我们堂堂正正做人,争取和他们一样学习的资源,同样拥有美好的未来的开始。我们平等会仍会在这里,为了大家的平等而战,直至新世界的到来。” “新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一杯酒下肚,有人问。 伯因目光柔和,面孔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不知道。” “这……”喝酒的人面面相觑。 “好奇吗?”伯因似笑非笑地问。 “还挺好奇的……” “好奇的话,我们会带着你们去看的。”说完伯因自己轻笑了一声,眼睛眯起来都无法掩盖住那夺目的光彩。 代表着斯德尔人的鲁法洛看着优雅知性的伯因,没有如其他人被感染:“我有一个问题。” 雅文吧 “说。”伯因挽起袖子,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酒杯。 “您不觉得这次太顺利了吗?我总觉得不太正常。”鲁法洛道,“政府不会闷声吃这么大的亏,后续恐怕会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是的。”伯因点点头,示意萨拉帮他再倒一杯酒,“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之内敦曼政府就会对我们平等会出手。” “这……”一时间酒馆内的气氛紧张起来,有人担忧平等会的安危,有人担忧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伯因和平等会的人都镇定自若:“我们平等会一出手,政府就将我们列为头号大敌……这是必然的,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在布列西的时候,我们攻打政府大楼同样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但我们还是做了。”维拉克跟着道。 “大家倒是不用担心。政府刚把你们稳下来,不会再轻易和你们产生冲突,这是我们平等会独自的战斗。”伯因向萨拉轻声说了声谢谢,悠哉悠哉地又喝了口酒。 在敦曼人遭受压迫时,平等会站了出来,拉拢起了他们,冲在了他们的最前面,帮他们废除了政府的新征兵法。如今平等会遇到危机,他们第一句话不是希望大家继续团结在一起,而是潇潇洒洒地说‘这是我们独自的战斗’。 这令帮派头目们更加动容。 平等会说到做到,会长又有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魄力,在政府之间如何选择,答案一目了然。 “没有这样的道理。”先前没说话的老金站了出来,“你们帮了我们,承担后果时却要自己承担,传出去就没人愿意再帮我们蒙勒哥人了。之后不论遇到情况,我可以在这里替蒙勒哥人做主,我们会坚定地站在你们这一边。” “我们也是。”本土帮派开口,“我们不是傻子,你们也没把我们当成傻子。这几天什么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是谁豁出了性命要咬我们一口,吸我们的血,又是谁豁出了性命在我们驱散嗜血的野兽,手把手教我们如何与之对抗。我做不了背信弃义的人,更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们这样的一帮年轻人死在背后捅刀子里。” 门罗和威洛还准备第一时间就代表海鼠帮、血刀帮支持平等会,带动着本地人、移居者们和平等会并肩战斗下去。 但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大家的想法和他们一致,都被平等会坦坦荡荡的行为所折服。 有人在不要命地为自己而战,有人在疯狂地蚕食自己的血肉。 平等会用一片赤诚之心把选择变得分外简单。 维拉克看到这一幕,鼻头一酸。他们这一路走来,对帮派们进行了很多的设想,考虑他们的背叛、考虑他们的目光短浅,现在他们的话让他觉得付出都是值得的。 基汀笑吟吟地没说话。 越来越多的人表态,门罗和威洛也混入其中。 伯因将酒杯再一次举起:“第一枪已经打响,一场势必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来了。不论大家的选择如何,我们平等会都将义无反顾地带领你们前往新世界!” “好!” “去新世界!” “继续打!谁怕谁!” 萨拉安排人为大家再次满上酒。 维拉克和门罗、威洛揽着肩,共同豪饮。 平等会来了,平等会不会白来,平等会带给政府的是恐惧,带给人民的是希望。 平等思想开始席卷世界。 —— 三月十三号 距离旧南约举行游行抗议逼迫政府废除新征兵法已经过去了几天,贵族们战战兢兢地回到了府邸,工厂陆陆续续重新开始运转。 在政府的大力推动下,一切都迅速地恢复着往日的状态。 只是趋于平静的表面之下,政府对平等会的搜查也展开了。 可惜融于人民的汪洋里,这是平等会最擅长做的事情。 在波音的授意下,平等会的敦曼分站紧急转移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蒙勒哥人的地盘里,与平等会有密切联系的海鼠帮、血刀帮都被暗中查了个底朝天,都没再发现平等会的踪迹。 在敦曼分站暂时安稳,在本地人、移居者的默契保护下稳步发展后,伯因、维拉克、基汀三人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就要走了啊。”三人从蒙勒哥人的地盘乘车离开时,众多帮派头目都来送行,搞得好像他们是什么黑帮里的大哥大。其中门罗自从加入平等会就焕然一新,临行前有点不舍维拉克这个朋友。 “是啊,你也知道,还有很重要的任务。”维拉克和门罗拥抱了一下。 “路上小心,这边我们会保护好他们的。”门罗向维拉克保证。 维拉克拍了拍门罗的肩膀:“我很放心你。” “维拉克同志。”威洛用有些蹩脚的布列西语和维拉克打招呼。 “学得不错。”维拉克夸赞了一句威洛的布列西语。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学好布列西语,去莱泽因学习,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在那里再见面。”威洛道。 维拉克笑了笑:“会的,到时候我们还会带去更先进的思想,你说不准会成为最早一批接触的人。” 说着,基汀和辛老大,伯因和萨拉、伊夫也做完了最后的交流。 “好了,不用送了。”伯因打开了车门,在门前最后说道,“我们再会。” 伯因、维拉克、基汀上了车。 维拉克刚发动了车子,就听到了外面传来门罗、威洛等人的声音。 他们说:“我们终将胜利!” 第二百六十五章:温斯顿 辛老大在旧南约的邻市里有认识的朋友,维拉克按照地图带着伯因、基汀一起过去后,很快就在其朋友的安排下安全地登上了火车,前往北方边境城市。 距离旧南约结束内战快要过去小半年,两个月前维拉克、基汀初抵旧南约时,几乎没看出来这有发生过战争的什么痕迹,久而久之便觉得这个国家应该已经从阴霾里彻底走出。 但离开旧南约,他们一边横穿整个国家,一边看到了沿途与首都截然不同的破败景象。 旧南约作为首都日新月异,昨天的血迹今天就能被抹净,可其他的城市不同,它们衰老、多病,一场战争就是一次重疾,没要了命也得花很久很久才能恢复。 看到这一景象,以前没亲身经历过战争,更没去过多少地方的维拉克心里一沉。在他的眼里,战争的代价是无比惨痛,难以承受的,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遍及世界各地。 离开了真实情况一言难尽的敦曼后,一行人进入了阻隔在敦曼合众国与普鲁曼帝国之间的斯德尔王国。 baimengshu.com 此行的路途比维拉克、基汀他们当初从莱泽因去旧南约要长两倍左右,因此哪怕大部分时间都乘坐着火车,他们还是在四月一号愚人节的时候才和普鲁曼帝国汉尼顿市的自己人汇合。 早在去年的十二月,平等会就因普鲁曼存在着更先进的思想,而不惜花费大量力量在这里建立了分站,短期内致力于搜寻思想的来源。现在这个分站不止找到了那个思想的来源,还成为了他们便捷的落脚地。 “会长。”平等会普鲁曼分站的负责人林恩亲自来到了车站迎接伯因、维拉克、基汀三人。 “好久不见。”伯因同这位和萨拉、伊夫一样,同是曾受过维拉克指导的三十八位预备骨干之一的同志握手,“还记得这位吗?” 林恩的眼睛炯炯有神:“当然认识,那会儿我们那一批人要离开莱泽因去各处建立分站,维拉克同志曾冒充克里斯会长讲过话。” “你好。”维拉克听到又是位自己在冒充克里斯时候打过交道的人,满是歉意地笑着。 “但听到你坦白了身份,帮助了平等会很多,我还是很佩服你的。”直率的林恩大力地和维拉克握了握手。 “这位是基汀同志。”伯因介绍一旁的基汀。 林恩这次双手相握:“久仰大名,非常欢迎您加入平等会!” 伯因笑着看了维拉克一眼:“好了,抓紧先到地方休整吧。” “好的。”林恩将三人接到了一辆汽车里,朝一个方向开去,“您在旧南约做的事情,让各国政府都提高了警惕,生怕平等会像传染病一样传到他们的地方,把他们的地方也变得像莱泽因、旧南约。这段时间就连普鲁曼都列出了您的通缉令,还严查了布列西背景的人。所以我们得小心一点行事,不能太过招摇。” “不错,起码他们都开始畏惧我们了。”伯因很乐观。 “也因此我们的普鲁曼分站最近行事非常低调,除了找到温斯顿的位置,暗中盯着他,就没做其他事情了。”林恩道。 维拉克对此有点疑惑:“我听说普鲁曼政府也在找他,我们的人是怎么在政府之前找到他的?按理说政府的力量要远比我们强大。” “平等会东躲西藏这么些年,在逃避政府搜捕上还是有些造诣的。”林恩开着玩笑,“温斯顿近几年辗转多个地方,难以摸清行踪。是最近一阵子有了传闻,说他来汉尼顿市居住了,我们才在藏匿可能性较高的地方做了最为细致的排查,最终找到了他。” “真想现在就去见他。”维拉克难掩激动,迫不及待地想和那个叫温斯顿的男子彻夜长谈。 伯因尽管此行就是奔着温斯顿去的,但双方已经同在一座城市后,他反倒很平静:“他就在那,有我们的人盯着既不会有危险,也不会突然逃去别的地方。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到分站休整一下,然后规划好最合适的接触方式,带着精通布列西语、普鲁曼语的人去见他。” “嗯。”维拉克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想刚到普鲁曼就直奔温斯顿而去。 “林恩,我记得你普鲁曼语很好,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才临时委任你担任普鲁曼分站负责人的,等去见温斯顿的时候,就由你来负责翻译、协助我们沟通吧。”提到翻译的事情,伯因干脆把林恩算了进来。 林恩本就打算毛遂自荐,听伯因先一步安排后欣然答应:“好的,会长。” 汉尼顿市是普鲁曼帝国的大城市之一,虽不及帝都繁华,但也足以代表普鲁曼最好的一面,只可惜哪怕身为大城市,它也还是和维拉克认知里的有些出入。 四人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了平等会以开旅馆名义建立的分站。 旅馆位于闹市区,离车站也不算远,这样来往的人最为复杂,可以帮助他们秘密形式打掩护。 “敢把分站建立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除了你没几个了。”见林恩把车子停在了人来人往的一家旅馆前,伯因赞叹了一句。 “这个没法比较,我要是带人攻打完政府大楼,肯定和您一样撤到郊区。现在是什么都没做,在所有人眼里不过是群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当然没必要建立在偏僻处妨碍发展。”林恩下了车,把三人领入其中。 这家旅馆明面上正常运营,有不少真的客人进进出出,因此林恩带着几人进去后,没大声嚷嚷什么关于平等会的消息,让手下在三楼最好的位置开了三间房,把三人依次安排了进去。 待三人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收拾好后,林恩又带着他们来到了旅馆的暗室里。 暗室空间不大不小,一侧存放着大量的秘密文件,一侧摆放了张长桌用于开会。长桌旁边正坐着两名同志,在看到伯因几人进来后,纷纷起身打招呼:“会长。” “他们是我的得力干将,艾伦、弗纳尔,这是伯因会长,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林恩语速飞快地相互介绍了一句,接着让伯因等人坐下,“伯因会长他们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见温斯顿,艾伦来详细说一下这段时间我们观察温斯顿得到的情报吧。” 名叫艾伦的年轻人重重地点了下头,面向伯因道:“会长,我们新查到了些关于温斯顿的情报。温斯顿被普鲁曼政府搜捕已经有约莫两年,这两年里都是靠着替人撰写些文章赚取微薄的酬劳过活。他平日里几乎不出门,本就不多的钱除了买维持最基础生活的食物以外,全部用于购买了报纸、书籍……” 艾伦说了很多,基本上都是在讲温斯顿独自一人过得是多么的拮据。 维拉克听着叹了口气。 看来不是谁都能有幸遇到伯乐。 平等会的创始人弗朗西斯和克里斯是大学同学,在弗朗西斯建立了平等会艰难同政府抗争时,家境优渥的克里斯为他提供了最为关键的资金支持,后来还接过了他的重任,成为了平等会新的领导者。 若是温斯顿没能撑到他们平等会到来,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还好我们来了,还好我们都不是独自在战斗。”伯因庆幸他们能互相遇见,取长补短。 “是啊,看到他在那么艰苦的环境里还在做着斗争,就能想起我们平等会之前最难熬的那段日子。”林恩附和道,“现在该我们拉他一把了。” “也希望他能拉我们一把。”基汀道。 平等会失去了最为善于开拓思想、理论的弗朗西斯、克里斯,剩下的伯因、莫莱斯、维拉克、基汀等人更多的是只能学习他们的思想,拓宽一点,在创新上有着很大的短板。 温斯顿这样的志同道合,又以一己之力在思想理论上超于他们的人才实在是太难得了。 平等会需要这样的人,世界需要这样的人。 “该谈谈去见他的事情了。”伯因他们休整完毕,也对温斯顿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见他应当是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随时可以过去。”林恩起身,去旁边放文件的资料架上抽出了几本书,“您之前吩咐我们做了普鲁曼语的平等论等书,这些是最后的成品,” 伯因、维拉克、基汀各拿起了一本翻阅,但他们里面只有基汀略懂几个词的意思,会说几句最简单的问好,没有能力去确定这书是否翻译合格。 “能确保翻译到位了吗?”伯因询问。 “这个您放心,翻译的事情是我亲自盯着做的,成品我自己仔仔细细检查过好几遍,确保了没有问题,才秘密印刷了几十册。”林恩做着保证。 “等去见他的时候,把这些书带给他,也让他对我们平等会有个大致的了解。”伯因把书收好,“今天可以去见他吗?如果可以的话,待会儿吃过午饭就去。” 林恩想了一下:“没什么问题,那吃完饭我就带您过去。弗纳尔,伯因会长、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生活方面的问题,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看着三十出头,慈眉善目的弗纳尔应下,问起三人中午想吃什么,需要些什么东西。 伯因三人出行很是简单利落,基本都是带着几本书和一套换洗的衣服就没了,在生活待遇上更没想过要有什么不同,要求午饭和大家平时吃的一样,不把他们特殊化即可。 但林恩没完全按照他们说的做,午饭准备了特色的普鲁曼特色美食,豌豆汤、香肠、烤猪肉等作为招待。 “豌豆汤配着香肠特别好吃。”林恩与三人同桌,对普鲁曼美食赞不绝口,“这个酸菜烤猪肉也很棒,再加上土豆泥、酱汁什么的,来多少我能吃多少。” “其他人中午也都吃这个吗?”伯因没先享用,而是问林恩。 林恩笑哈哈地道:“他们今天中午都吃这个。知道您不喜欢搞特殊化,主要今天大家初来乍到,再加上我们旅馆生意不错算不上拮据,一些简单的招待还是要有的。” “你小子。”伯因无奈地笑了笑,示意几人用餐。 维拉克先吃了口切开的香肠,随后一口豌豆汤下肚:“好吃……” 基汀曾在普鲁曼游历过,相对于几近遗忘的语言,他对美食的记忆要更为长久:“这个烤猪肉我几十年前的时候就尝过,它的香味有别于寻常的烤肉。我还记得普鲁曼的面疙瘩、鱼肉杂烩、炖牛肉……” 林恩与基汀交流起普鲁曼的美食,只是简单的了解后,他便对基汀的阅历发出赞叹。 维拉克则细心品尝美食,他觉得普鲁曼的特色美食比敦曼的要好一些。 午饭过后,休息了半个小时,林恩就驱车带着三人来到了较为偏僻破旧,故而房租低廉的贫民街区。 担忧汽车的到来会惊动谨慎的温斯顿,林恩特以把车停在了街区外,徒步带着伯因三人先与一直暗中监视温斯顿的平等会成员们碰面。 “伯因会长!”负责监视的平等会同志在见到伯因后分外激动。 “说说情况,温斯顿怎么样了?”林恩直入主题。 “今年还是老样子,中午的时候出来买了份面包就再也没出来过。”下属指着他们所在房间对面一间终日拉着窗帘的屋子道。 维拉克来到窗前,注视那间楼层低于他们的屋子。 温斯顿的家境没有克里斯那么好,却也曾是不愁吃不愁喝,安然读完大学,有着美好前程的人。如今独自藏匿在这样的环境里,过着最艰难的生活,去开拓着新世界的答案,对他而言一定是很难熬的。 “周围安全吗?”林恩为确保伯因他们的碰面是绝对安全的,不停地确认、叮嘱着。 “安全,整片街区都没有危险情况。”下属道。 “待会儿加强戒备,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是。” 林恩看向也来到窗边的伯因:“会长,我们可以过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阶级 “走吧。‘伯因离开窗户,和维拉克、基汀在林恩的带领下来到了对面楼里温斯顿所居住的房间门前。 距离珍贵的先进思想只有一门之隔,几人的沉重呼吸都清晰可闻。 “咚咚咚。”林恩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普鲁曼语的询问,林恩自然地用普鲁曼语应答。没多久,门开了十公分,一个金发碧眼却胡子拉碴、骨瘦如柴的男子警惕地打量着门前的四人,一边询问什么,一边把手放在门前准备随时关门。 林恩看出对方的戒备,没做什么引起对方剧烈反应的行为,就耐心地站在门口,用普鲁曼语尽可能长话短说地把他们的来历、见温斯顿的目的都说了出来。 二人在门口交流了几分钟后,温斯顿将信将疑地把门彻底打开,让四人走进昏暗的屋内。 “他说相信我们。”林恩冲在身后的三人道。 “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们了?”伯因惊讶地问道。温斯顿能在不断写文章抨击政府的同时安然躲避至今,按理说是非常谨慎的。 “他说我们要是政府的人,不会这么礼貌地站在门口敲门,而是肯定直接破门而入把他抓走。另外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平等会。”林恩听着温斯顿的话,让三人坐在了破旧的沙发上。 baimengshu.com 温斯顿看着很冷静,面对伯因等人的突然拜访没有惊慌失措,还为四人都倒了杯水。 “谢谢。”基汀用他仅会的几个普鲁曼语感谢道。 维拉克、伯因照猫画虎地发出同样的声音以表感谢。 接着温斯顿和唯一会普鲁曼语的林恩聊了起来,林恩伸手一一指向了伯因、维拉克、基汀,看样子是在向温斯顿做着介绍。 无法直接进行沟通的三人看到林恩指向自己,都面带微笑向温斯顿轻轻点头。 维拉克趁林恩他们交流,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温斯顿。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暗示作祟,总感觉温斯顿的身上有一股难以说明的,比基汀更盛的博学气质。虽然看着消瘦沧桑,但那些肉体的摧残都没有磨灭这个年轻人眼里的光彩、神色的从容。 温斯顿居住的房间条件很差,仅仅比维拉克当初在贫民区略好一点。这对于维拉克不算什么,可让温斯顿这样的人在落差巨大的环境里坚持这么久,是很难得可贵的。 “林恩,问问他对平等会都有什么了解。”伯因指示林恩。 林恩照伯因说得向温斯顿进行询问。 坐在他们四个对面,平静之下暗含着激动的温斯顿听完,到旁边从厚厚的一摞报纸里翻出了份刊登着普鲁曼语的东西展示给众人看。 “是国际歌。”林恩说明,“温斯顿说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刊登的国际歌,国际歌的署名却是平等会,他就知道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有更强大的志同道合的组织在做着斗争。” 温斯顿等林恩翻译完,又说起了什么。 林恩忽然露出惊讶惊喜的表情,反复和温斯顿确认后,向伯因道:“会长,温斯顿先生会威尔兰语!” 伯因和基汀一样曾去威尔兰留学,因此除了母语外最擅长的就是威尔兰语。而威尔兰语和敦曼语又基本相同,出生自敦曼和刻苦学习过敦曼语的基汀、维拉克二人也都能听得懂威尔兰语。 这样一来,他们倒是省去了林恩翻译的麻烦。 “您会威尔兰语?”伯因立即用威尔兰语满是欣喜地问道。 “是的。”温斯顿的嗓音富有磁性,听语气像是对伯因也会威尔兰语感到意外,“原来您也会。” “我们都会。”维拉克咧开嘴,感叹掌握外语的重要性之余,还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巴什语学会。 基汀笑着“嗯”了一声。 温斯顿吃惊地道:“你们不是布列西人吗?怎么都会威尔兰语?” “我曾在威尔兰留学,基汀同志是敦曼人,也曾来威尔兰留学,维拉克同志学习过敦曼语,所以都能听得懂。”伯因解释道。 原本担任翻译重职的林恩不会威尔兰语、敦曼语,从沟通的桥梁变成了在场唯一一个发懵的人。 可以直接沟通后,氛围更加热络了些,维拉克问:“您怎么会威尔兰语呢?我们来之前对您做过简单了解,没发现您有过学习外语的经历。” 温斯顿解释道:“学习威尔兰语是四五个月前才开始的事情。我当时想着去威尔兰那个更开明更发达的地方寻找有共同志向的人,就算找不到,也不至于像在普鲁曼这样东躲西藏,于是就自学起了威尔兰语。然后最近买报纸发现了你们的存在,又临时改了主意想去布列西,可惜我已经没有钱再去买书学习了,只能先这样苟延残喘……” 四五个月前的时候,温斯顿都不知逃亡了多久,而且当时平等会还没有找到他,没查出他会威尔兰语倒也正常。 让维拉克暗暗佩服的是,他学习敦曼语要比温斯顿早一些,身边还有基汀帮助、在敦曼待了两个月锻炼口语,但他发现自学且学习时间没有他长的温斯顿在外语的运用上不比他差。 “我们这次过来,也是想把您接去布列西。”听到温斯顿说有去布列西的打算,心里盘算了许久怎么把其拉过去的伯因大喜过望。 “这是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独自奋战太久了的温斯顿激动得眼睛都有些湿润,他连忙转移注意力,拿起报纸冲几人说道,“我没想到我写的国际歌在石沉大海这么久后,还能经过你们的努力再次出现,让更多人听到。” 温斯顿生活拮据,支付不起电费,又因为谨慎一直拉着窗帘,所以屋内昏暗,伯因、维拉克、基汀等人都看不太清上面的内容。 意识到这点后,他道了声歉,放下报纸快步来到了窗户前,一把抓住了窗帘,却迟迟不敢扯开。 “拉开吧,温斯顿先生。”伯因坐在沙发上,看着犹豫的温斯顿,“有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 “……好。”温斯顿深吸一口气将窗帘拉开,日光投射进来,把屋子照得明亮。 重新沐浴在光芒之下的温斯顿望着光亮,有些动容,他转身回到了座椅上,与四位来自布列西平等会的,伸手把他从低谷中拉出的人对视。 “对了。”伯因把特意准备好的普鲁曼语的《平等论》、《女性宣言》交给了温斯顿,“这是我们平等会创作的一些著作,都翻译成普鲁曼语了,你可以看一下。” “早有耳闻。”温斯顿郑重地双手接过两本书,“一开始我在报纸上有看到过一些相关的内容,后来政府把有关你们的作品都禁了,我没有什么门路,也就没有办法继续深入了解。” “里面有一些东西我们认为和你的著作相比是过时了的,但有一些东西还是有着无法动摇的价值。”伯因说道。 温斯顿首先翻阅了两本书的目录,从目录各章的名字管中窥豹:“看得出来,这些作品里的内容和我的想法是契合的,比如平等论里对平等、不平等的深入探索,比如女性宣言里对女性权益的重视,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也是颠覆这一切,再改造这一切的基础。” 伯因、维拉克、基汀都认真听着温斯顿评价。 “您同样觉得这一切是需要改变、颠覆的?”伯因迫不及待地问。 “是的。”温斯顿道,“我以前还看过很多哲学方面的书,因为我觉得哲学是解构世界、了解世界最好的方式。后来我发现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应该的事情,在试图用哲学寻找答案的时候,才意识到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没错。”维拉克点头道。 温斯顿顿了一下:“我想先更多的了解一下你们平等会,你们的发展历程,你们的追求,你们在最近震惊世界的攻打布列西政府事件以及废除敦曼新征兵法事件里具体是怎么做的。” 伯因说了起来:“我们平等会建会有两年多了,最开始是弗朗西斯同志带领着工人们游行抗议,逼迫着政府颁布了第一个关于工人工作时长的法令,为工人们首次争取到权益。后来弗朗西斯同志带领着我们做了越来越多相同的事情,政府和既得利益者们的利益遭到冲击,他们开始抓捕我们,污名化我们,说我们是反叛组织、乱党。不久后弗朗西斯同志在一次游行抗议中遭到刺杀,不幸牺牲。和弗朗西斯同志是大学好友的克里斯同志站了出来,他接过了弗朗西斯同志的重任,继续带领我们和政府斗争,为人民们争取着更多的权利,同时探索我们的、这个世界的未来,撰写了半本平等论。” “半本?”温斯顿重新拿起《平等论》,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在伯因的要求下,留下了克里斯最后未完成的章节名:我们怎么改变。 “是的。”伯因略去了相对而言无关紧要,解释起来很麻烦的维拉克冒充克里斯一事,“写了一半后,克里斯同志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个世界,所以平等会的发展陷入停滞难以壮大,在政府的渗透下遭到重创,他也牺牲了……再后来维拉克同志加入了进来,在莫莱斯同志的主张,他的推动下,我们放弃了和政府和谈,让政府放弃利益的幻想,决定进行武装,通过坚决的斗争来夺回人民应得的权利。” 维拉克心里叹了口气。 “我们首先加大投入,向国内外十多个城市派去了同志建立平等会的分站,既搜寻有志之士,也负责觉醒更多的人,想着让全世界被压迫的人民们都团结起来,打一场彻彻底底的仗,把旧的去掉,迎接新的。之后基汀同志也加入了进来,他协助我们完善了一些平等论,我们在曲折与艰难中筹备攻打布列西政府,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全世界被压迫的人看到,压迫我们的人并非不可战胜,亦以这样的方式竖起黑暗中的火把,让那些遍布世界各地的有志之士向我们靠拢。” 逆流而上,在政府的打压下非但不躲避起来自保,还抱着要为全世界人民做榜样的想法,奋起斗争。 这样的魄力,这样的远见,让温斯顿为之一振。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意外发现了翻译成布列西语的国际歌,经过调查确认了这是来自几年前普鲁曼帝国的东西。这说明在普鲁曼,有着比我们想法更超前的组织或个人,我们便开始在普鲁曼建立分站,寻找国际歌的作者——也就是您。”伯因继续说着,“再然后,我们顺利地攻打了布列西政府大楼,实现我们的初步目的,并把同既得利益者的对抗由暗中逐渐转为了正面的。接着又过了几个月,我们在普鲁曼建立的分站成型,他们也终于找到您,于是我,还有被委任去敦曼执行任务的维拉克、基汀汇合,一同前来见您,希望从您这边学习到更多先进的理论与思想,更希望您能加入我们,弥补我们的短板,共同为创造新世界而努力。” “你们所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还要远大、还要困难。”温斯顿道。 平等会攻打布列西政府一事传出去后,报纸上都说这是反叛组织一次失败的袭击。 实际上,此举却是竖起火把,做先行者的伟大之举。 如今全世界能做到、敢去竖起火把,让受压迫者看到光,更让那些恨不得将他们杀个精光的权贵们知道他们存在的,只有平等会。 随后伯因又把平等会的追求,和发生在布列西、敦曼的两起大事件详细地说给了温斯顿听。 温斯顿细心听完道:“攻打布列西政府大楼一事,你们的计划我挑不出任何毛病,最后的发展也堪称完美。不过在敦曼所做的事情,我认为更多的带着侥幸,但凡存在一丝一毫的突发情况,敦曼的新征兵法都恐怕难以废除,这就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会出现的情况。” 维拉克和基汀作为废除新征兵法计划的主要制定人,他们都察觉到了此次计划的不稳妥。 此事发展得太过顺利,顺利到让他们都觉得不真实,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敦曼政府肯定在密谋更大的东西,这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并非无懈可击,不然不会产生这种心理。 “这里面首先要提到的东西,和伯因先生最开始所描述的有关。”温斯顿发表起自己的见解,“伯因先生说,你们的对手是政府,是权贵,是既得利益者,我觉得有一个更好的,可以精准涵盖他们的词,也是剖析一切的重要概念——阶级。” 最后一次恳请 有太多话想说。 其中一部分本想趁着上个月月底说,但恰好过年,怕扫大家兴,就到了今天不得不说。 第一件事: 我和大家的文不太一样,大家普遍是穿越者回去搞东西,我是架空土著慢慢摸索发展。这导致我的文起码在前期不会涉及太多敏感的东西,能相对稳定地写到现在。 但这不代表后面不会涉及到那些。 再怎么拖,再怎么晚,这天也终究是来了。 身为一个全职写手,写文小心翼翼,不招惹任何人,就想安安分分赚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可毕竟是写了这个题材,又想写想写的,又想指着这个吃饭,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这也是这几天更新很不稳定的原因,想写自己想写的,但不想被封,每一章都写得分外艰难。 lingdiankanshu.com 有读者有朋友给我想过办法出过主意,我衷心感谢他们,只是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要怪只能怪自己非要写这样的书。 文中的他们在摸索前路,我又何尝不是在现实里摸索。 请各位谅解最近的更新不稳定,我会努力走过这段最难熬的阶段。 第二件事: 近一个月订阅成绩下跌非常严重。照这么下去,本月的稿费恐怕连一千都没有。我知道有很多读者喜欢养书,大家喜欢一整卷一整卷看我的书,也知道有很多读者在看盗版,或者在其他所谓的正版渠道 这里面我的原因我会努力改正,剧情方面继续改善,虚心吸取读者们的意见。 读者方面的,我做最后一次恳请。 请喜欢这本书的,在追读这本书的,不论是在盗版网站阅读,还是在微信读书、qq浏览器之类阅读的,麻烦来正版付费支持一下。我在别的渠道真的不赚钱,真的不赚钱…… 请喜欢这本书的,在追读这本书的,不论是在盗版网站阅读,还是在微信读书、qq浏览器之类阅读的,麻烦来正版付费支持一下。我在别的渠道真的不赚钱,真的不赚钱…… 请喜欢这本书的,在追读这本书的,不论是在盗版网站阅读,还是在微信读书、qq浏览器之类阅读的,麻烦来正版付费支持一下。我在别的渠道真的不赚钱,真的不赚钱…… 谢谢您了。 —— 最后,很抱歉发单章影响大家的阅读,以后尽可能不发了,也希望真的有以后。 依然祝大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二百六十七章:抓住温斯顿就是抓住新世界 阶级? 这个伯因、维拉克、基汀都没听过的词,让他们升起巨大的好奇。 “每个人在社会劳动组织中所起的作用不同,支配社会财富的方式和多寡也就不同。在这个巨大的私有制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之下,因为生产资料是私有的,所以导致存在着两大阶级——‘所有者阶级’与‘非所有者阶级’,也可以称之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温斯顿把自己的这些年的研究说给众人。 一段话之后,伯因、维拉克、基汀几人面面相觑,温斯顿的这番话他们只是听了个半懂。 伯因抬了下手,示意自己有问题要问:“稍等一下,温斯顿先生。虽然打断您说话会有些不礼貌,但我怕不早点得到解答,后面的会越来越难以听懂。请问您所说的私有制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资料这些具体是指什么?” 温斯顿意识到自己说得略有点复杂,试着解释了一下:“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社会制度的,占有生产资料的资产阶级通过购买劳动力进行剥削的,就是我所说的资本主义社会。而生产资料,你可以理解为是生产手段,广大劳动者们生产时所用到的工具和资源,比如说土地、厂房、设备、原料。” 聚精会神听着的基汀立即顺着温斯顿的理论提出结论:“所以那些没有生产资料的工人们,就是和资产阶级对立的无产阶级。” “是的。”温斯顿重重地点了点头,“在我看来,双方本质上是互相敌对的,在利益上有着巨大的冲突。举个例子,工人们当然希望赚得多一点,但资本家们则更想让工资、成本越低越好。” “掌握生产时所用到的工具就是资产阶级,那农民家里有种地用的锄头,这也算资产阶级吗?”维拉克觉得温斯顿的话有漏洞。 孤独许久的温斯顿笑了一下,为众人的询问感到开心:“这不算。第一,我刚刚提到了土地,就像巴什的农奴,土地不归他们所有,那空有一把锄头又有什么用呢?第二,农民用工具种田生产出粮食,是供自己使用的,而资产阶级不同,他们的生产以销售为目的,也就催生出了买卖劳动力的市场,使用货币作为交换媒介。他们还支配着生产过程和金融决策,经济行为以寻求利润为目标……” 温斯顿的理论要比克里斯在《平等论》里所讲的更健全深刻。 《平等论》更多的是对平等、不平等的历史发展进行考察和论述,温斯顿的则是在其中添加了逻辑,通过社会关系说明情况。 这要比克里斯追溯历史,痛斥那些不平等的事物来得更实在。 听着听着,维拉克、伯因、基汀的心都放了下来。他们的憧憬都得到了肯定,温斯顿的理论、思想比他们的要先进,对他们的帮助极大。 “其实这次过来,我们是带着一个最大的问题的,即我们该怎么改变?”交流许久,伯因等人对温斯顿的理论了解得更全面后,问出了关键。 说一千道一万,怎么改变是最重要的。 克里斯和温斯顿的思路都是对的,他们通过研究过往和当下,搞清楚逻辑关系,来试着引出正确答案。只可惜克里斯失败了,那么温斯顿呢? “稍等。”温斯顿起身,到床前拿来了一个笔记本。 当初克里斯的《平等论》也是最先写在了一个笔记本上。 伯因接过笔记本,和坐在左右的维拉克、基汀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写着的是普鲁曼语,几人都看不懂。 “阶级论。”温斯顿适时地说明,“这是我这几年的研究成果,其中包括了更有条理的对阶级的论述与研究,还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揭露,对未来美好社会的猜想和一些观点。看得出来你们还似懂非懂的,这本书我自认为对你们的帮助会很大。” “林恩,尽快翻译出来。”伯因他们看不懂普鲁曼语,于是把笔记本交给了林恩。 “好。”完全听不懂几人用威尔兰语说了什么的林恩默默接下了伯因冷不丁交代下来的新任务。 bidige.com 伯因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三点多,他们不知不觉中和温斯顿聊了两个小时:“温斯顿先生,既然您本就想去布列西找我们,我们此行也是专门为了邀请您加入,那我现在就正式邀请您成为我们的一员,共同为新世界,为平等,为自由,为美丽,为团结而战。” 温斯顿在聊之前还没有明确的要加入的意向,他更多的是想去布列西,先看看当今闹得最凶的这帮人和自己是不是同路的,然后再做打算。 现在一番交流,知道了对方不远千里就是为了找自己,知道了对方的发展历程,两次大行动的具体计划与目的,知道了对方的《平等论》,知道了对方在听自己讲理论时是多么认真,知道了这帮人是真心想改变这个世界,一切就已经有了答案。 “很荣幸可以成为你们的一员……我们共同努力。”温斯顿视线有点模糊。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一个人的战斗终归还是太过艰难。他深知仅靠自己无法写出最全面的东西,也无法去试验自己的那些猜想究竟行不行得通,更无法让政府、资产阶级们向自己、正义投降认输。 平等会需要温斯顿,温斯顿同样需要平等会。 他伸出手与几人一一相握,热切的目光产生交集。 “欢迎你。”维拉克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和温斯顿握手时都舍不得松开,生怕这个拥有先进思想的人只是幻象,一松手就不复存在了。在他看来,抓住温斯顿就是抓住新世界。 “好了,该把温斯顿同志接去我们的地方了,休整之后就带你回布列西,现在革命的总战场。”温斯顿加入平等会后,伯因建议回到他们的分站,在那边好好交流。 “同志……”温斯顿喃喃道,“这个词真好。” 一行人离开了贫民区,秘密回到了平等会建立在普鲁曼的分站中。 林恩为温斯顿准备了房间,换洗的衣物以及齐全的生活用品,待温斯顿把自己重新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露出落魄之下的俊朗面孔,破旧之下的笔挺身姿后,晚饭也开了。 伯因允许了晚饭再丰盛一次,作为温斯顿同志的欢迎仪式。 第二百六十八章:大事件 【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 【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 【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 【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 【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 【防盗章节,三点左右更换正文】 本章为二十七载第四卷、第一阶段的终章,接下来将开始第五卷、第二阶段的故事。 《一场火灾》Rongke “咚!咚!咚!” 大半夜的,一向睡得很死的我被拆楼声惊醒,而后过了几秒钟才分辨出那是有人在敲我家的门。 我家门还从来没受过这摧残,被打搅了的我一脸不爽地起身,穿起拖鞋走出卧室,前往门口,想看看是哪个催债的人不长眼敲错了门:“谁啊?!” “咚!咚!咚!” 外面的人听到我的声音,敲门声变得更加猛烈。 原本想直接开门一探究竟的我见对方变本加厉,也忽然没了底。打算先透过猫眼瞄一眼,却发现猫眼恰好被贴着的福字给挡着了。 这他妈的,心底埋冤了自己一下,我语气立马客气多了:“不是,你是谁啊?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呜啊呜啊!呜啊呜啊!” 门外的人没说话,只是不断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我愣了一下,想起来对门的住户是个独居的哑巴大叔。 莫非是他? 我壮起胆子把门打开,发现门外站着的确实是那个哑巴大叔,他穿着个黑色背心、大裤衩,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怎么了您?”我俩门对门的邻居,免不了打过不少照面,他平时很和蔼,从不给别人添麻烦,因此我寻摸着他大半夜这么着急肯定是需要帮什么忙。 “啊啊啊!”他说不了话,直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他家里拽。 “这,发生什么了啊?”我本能地抵触着。 他指着屋里,一个劲“呜啊呜啊”。 “行行行,您不用拽我,我进去看看。”我挣脱开了哑巴大叔的手,朝他敞开的门里走去,他则飞快地冲在我身前,给我带路,一路带到了窗户前。 “呜啊呜啊!”他都快急哭了,指着我们隔壁的那栋楼。那栋楼最高的三层都在往外冒火,滚滚浓烟已经把前方的一片天空染黑。 “我操!”我脱口而出一句国骂,不过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因为火势虽说很大,但楼下已经停了好几辆消防车。既然有消防队在,那应该是出不了什么问题,“没事没事,您不用担心,那楼下消防队都来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火灭了。” “呜啊呜啊!”哑巴大叔摇摇头,还一个劲地指着那里。 难不成有什么不对劲? 我又仔细打量过去,发现顶层住户的某扇窗户里竟有两个小脑袋后,脑里轰地一声炸响! 是孩子! 因为我和哑巴大叔住的也是顶层,所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被困住的顶层一户里面,有两个小孩子正慌乱地试图钻出窗户!可顶楼装有防盗网,就算他们钻了出来也还是会卡在那个位置! 我明白了哑巴大叔的意思,当即小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向楼下的消防车发出最大的呼喊:“诶!诶!上面有孩子!有孩子!!” “什么?!” “顶层有孩子!两个孩子!!” “好!快快快!还有两个孩子没出来!”消防员听到了我的声音,加快了营救速度。 “一定要快!”我吼道。 这时哑巴大叔拍了拍我,又指向了孩子所在的位置。我抬头看去,发现那两个孩子中的哥哥已经把妹妹托出了半个身子! 现在顶楼还不像下面那两层烧得那么严重,可要不了多久也会被火焰吞没。到时候孩子就算没被烧死,也会被烟活生生呛死! “孩子!别出来!别出来!”我又开始冲那两个孩子吼道。 那一瞬间,整个小区里都似乎在回荡我的嘶吼。 孩子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在黑暗中摸索声音的来源。 我叫哑巴大叔把阳台的灯打开,回想起我们小区通往天台的门都不会上锁,便继续大声道:“跑!快跑!孩子快跑!向上面跑!去天台!” 孩子看到了我在向上指,哥哥把妹妹又拉回到了屋子里,转身离开了窗户。 他们照我说的去做了! 我松了口气,刚充满喜悦地扭过头看向哑巴大叔,一丝理智就将我拖入了冰窖之中。 “操……我多管什么闲事……”我意识到如果孩子们没能逃到天台,在中途出了意外,那么我这个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的人脱不了干系。 “呜啊呜啊。”哑巴大叔恢复了些许镇静,在向我说些什么。 都到这个关头了,我无心猜测他想表达什么,强撑着身子迅速把灯关掉,以求不再被人注意到,随后两腿发软,手脚冰凉地时而看向窗户时而看向天台。 三十秒过去了,两处都没有人。 一分钟过去了,窗户那里被火焰吞没,消防员还在紧急救援中。 一分三十秒过去了,天台仍旧没有动静。 哑巴大叔扶住了快瘫倒在地的我。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双眼呆滞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没有逃出来。 我吃饱了撑的,在这件事上主动摊上了责任。 这事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了,铁定要破口大骂我闲得没事干找罪受。 “我完了……”我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想象到了消防员责问我为什么要让孩子乱跑,孩子的父母扯着我的衣领让我还两个小孩的命的情景。 “呜啊呜啊。”哑巴大叔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输了一行字给我看。 【谢谢你】 我无力地注视着哑巴大叔。 若不是他大半夜把我叫醒,我根本摊不上这事:“您谢我个屁啊!我要完了,都是您害的……” 哑巴大叔又打起字。 “您害死我了!”我几近崩溃,双手抱住了脑袋,抽泣着,“这都是什么破事!我才二十一岁啊!我就是想帮个忙!我没想这样!” “呜啊!呜啊!” “您能不能别叫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一阵抽泣过后,哑巴大叔突然猛地拍打我的肩膀。 “您还要怎么样!”我眼眶通红地抬头瞪向他。 他没在意我的目光,再次指向了外面。 我平复了一点,挣扎着爬了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隔壁楼的顶楼也已经被火焰彻底吞没,而天台之上,有两个小孩的身影若隐若现! “啊!”我难以置信地愣住,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们还活着! “孩子们在天台上!天台上!!”我再次探出身子,带着哭腔向消防员呼喊。 —— 十多分钟后,消防员们顺利将孩子们救下。一对外出的夫妻火急火燎赶回来,把救下来的孩子揽入怀中泣不成声。 我擦去了脸上地泪痕,和哑巴大叔挤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这一幕,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人在就好。 “呼……”这小半个小时里,我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现在困意再次袭上心头,“那火快扑灭了,您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睡着了。” 哑巴大叔拦住了身子虚脱,声音沙哑的我,用手机又打出了一行字给我看。 【谢谢你,你救了孩子们】 “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屋里睡大觉。”我想到刚刚担惊受怕的时候还呵斥了大叔,满是歉意地道,“这俩孩子是您救的。” 哑巴大叔还要打字。 这次轮到我拦住了哑巴大叔:“我替孩子们谢谢您,好了,您安心休息吧。” 说完,我离开了大叔家,回到自己家中,如释重负地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良久,微笑着长叹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 《星空之上,星空之下》Rongke “每一个现在活着的人,身后都站着三十个鬼,因为自有人类以来,死去的人恰好是在世的人的三十倍。自从洪荒初开,大约已有一千亿人出没在地球这颗行星上。这个数字之所以值得玩味,只是因为出于奇怪的巧合,在我们这个宇宙——即银河系——也恰好有大约一千亿颗恒星。所以在这个宇宙里,每一个生存过的人,都相应有一颗星星在天空闪耀。” “那个晚上,我的父亲对始终无法面对母亲去世的我说了这番话。我对文艺浪漫的说辞并不感兴趣,因此当时令我感触最深的,只有印象里粗犷、不懂风趣的父亲居然想到了以这种方式让我好受一点。” “那时候我虽然年幼,但也明白他同样很痛苦,所以为了让他不必担忧我,我尽力露出笑容伸手指向一颗星星,冲他说,我觉得那颗是母亲。他信以为真,觉得我真的从星空中找到了一丝宽慰。后来战争爆发了,他在奔赴战场之前,在母亲的那颗星星旁边挑选了一块地方,说如果他死了,就会出现在那里。” “我自认为并没有把他安慰我的话放在心里,可从得知他死讯的那天起,我再也没有抬头看过天空。我清楚自己是因为不敢,更不愿相信自己接受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这是我印象里,我的长官说话最多的一次。他平时一向少言寡语,因此我一边听,一边思索着长官畅谈的原因。长官则将烟头踩灭,身子靠在战壕里的弹药箱上,盯着抱着枪、脸色煞白的我们,继续说了起来。 “我的父母都因为连绵的战争离开了人世。我想你们应该和当时的我一样费解着,为什么要爆发战争,战争又会在何时结束。然后抱着对此的疑问,对炮火的恐惧,对战争的愤恨来到了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当权者们才能说得清的问题。我仅清楚的一点是,这是个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于难的悲剧时代,如果大家横竖都得死,那不如死得有尊严一些。” “大家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我也无意要做任何的隐瞒。接下来的战斗凶险万分,就算是上帝也无法保证我们能在猛烈的枪林弹雨中活下来。在拂晓就要发起的冲锋到来前,我所能做的,就是在天空中挑选一块地方,作为我死后的去向。” ranwen.la 说完,长官抬起了头,他的眼里倒映出和惨烈战场完全相反的绚丽星空。那一刻,长官僵硬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我们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星空,发出一声声叹息。不知感慨的是星空的美丽,还是不苟言笑的长官竟谈起了烂漫的想法。 “我会在那。”我像是在安慰长官,也像是在安慰自己,第一个指向了星空,选择了自己的归宿。 长官听到了大家接连挑选的话,他相信这一切,眼里光芒流转:“我会在那。” 微弱的光亮扫向大地,冲锋开始了。长官抓着冲锋枪爬出了战壕,义无反顾地跑在了我们前面:“冲啊!同志们!” 我们紧随其后,迎向了枪林弹雨……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代,这是愚蠢的年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绝望之冬;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我们正走向天堂,我们也正直下地狱↓点击阅读全文了解书鱼联文其他文章及规则。 第二百六十九章:大规模搜捕 事发太过突然,翻译工作只完成了一小部分的《阶级论》散落在书桌上,摆满丰盛晚餐的饭桌前冷冷清清,普鲁曼分站的成员们都汇聚在了旅馆的门前,为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送行。 维拉克和温斯顿一起忙活着把行李箱放进车里,伯因与基汀同林恩告别。 “汉尼顿市的审查还是较为严格,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得麻烦你们去监管比较松的山卡市乘火车离开普鲁曼。等出了普鲁曼,就可以一路向西穿过相对安全的伦巴特帝国、卡斯特利亚帝国,以最快速度回到布列西。” “嗯……”伯因叹了口气。 “翻译我们会加紧完成,完成之后第一时间送往莱泽因。”林恩道,“我们后续的发展您也无需担心,我们会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 虽说温斯顿说过他可以自行翻译威尔兰语版的,再由会威尔兰语的伯因等人翻译成布列西语即可。但温斯顿对威尔兰语并不精通,这样强行翻译非常容易导致最终的《阶级论》出现很多错误。 而平等会里精通普鲁曼语的基本都在这里了,所以让林恩翻译是最好的选择。 “只能这样了。”伯因伸出手。 林恩见状,专门露出轻松的笑容与伯因相握。 伯因知道林恩是不想让自己过多担心,一声重重的鼻息过后,他道:“这次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莱泽因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可你们接下来要走的路也是从未有人走过的。希望我们都能解决好那些麻烦,在下一次胜利的时候相见。” “会的。”林恩挺起胸膛,意气风发,“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我们都会把它走通。” “等你的好消息。”伯因的视线扫过伯因两侧、身后的同志们,向他们微微点头。 “基汀同志、维拉克同志、温斯顿同志,再会。”林恩向其余三人握手。 时间紧迫,四人来不及再对林恩及分站同志们接下来要做的全面转向农村发展一事提供帮助,只是叮嘱了一定要小心行事,以人民为本,以平等为出发点,就匆匆离开了这座满打满算来了还不到两天的城市。 路易·弗朗索瓦发动政变后,布列西国内局势必然会发生极大的动荡。 既然弗朗索瓦的真正目的是恢复帝制,那么影响力愈发巨大,且一直追求平等的平等会就势必会是其不惜一切代价要铲除的绊脚石。 可以预见,此次平等会面临的危机远超以往。毕竟弗朗索瓦肯发动政变,就一定是做足了准备。这里面,应当包括了对付平等会的新手段。 事态如此严重,他们早回去一天可能意义都截然不同,因此原本林恩预估了起码一天半才能到山卡市的火车站,他们只花了一天就抵达,并当即乘坐最早的火车先前往了伦巴特帝国。 到了伦巴特帝国后,只需再穿过卡斯特利亚帝国就可进入布列西境内。 这一路快马加鞭,会比从敦曼去普鲁曼要快一点,不出意外十天出头便能回莱泽因。 但还没等他们从伦巴特帝国转乘火车出发,就从接应自己的分站同志那里得知了莱泽因那里最新情报。 事情的发展正如伯因预料的那样,弗朗索瓦甚至不惜牺牲短期内民众的支持率,打破了一成不变的死水,开始向民众出手,发布高额悬赏,成批成批地抓捕私下分享《平等会》的学生、偷偷加工武器的工人、和通缉中的平等会成员有过交集的人。 一时间,莱泽因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谁也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被人举报,谁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挡得住高额悬赏的诱惑。 除了向民众、平等会施加压力,开始实行极为严苛的宵禁,扩大盘查卫队的数量,弗朗索瓦这次还故意当着全市人的面,调了皮塞尔将军回城驻扎。 有这样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兵力远超平等会的军队坐镇,弗朗西斯非但不怕平等会再复制一遍攻打政府大楼的行动,还巴不得他们出手,正好将之一网打尽。 面对这样的冲击,平等会暂时没有任何动作,并在暗中呼吁民众们低调不要闹事。 其他趁平等会攻打完政府大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组织们,比如主张立宪、搞暗杀的,则由于经验匮乏,被贪图悬赏的市民检举,遭到残酷的打击。 在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乘车来到了与布列西相邻的卡斯特利亚帝国时,接应的同志们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弗朗索瓦渐渐将布列西的大权集于一己之手,开始重建议会先前取消了的普选。 恢复所有公民不受歧视性限制,平等享有的选举权,一来可以在局势愈发紧张之下回升一些民心,二来让因为没有受过教育、保守的农民们重获选举权,对反对共和并让旧王朝复辟有着重要帮助,正好便于恢复帝制。 这招一石二鸟,已然说明弗朗索瓦筹备这件事良久。 这次平等会面对的,才是没了牵制,真正棘手的布列西政府。 不论是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无辜民众被抓,政府以此要挟,让平等会陷入两难境地,还是弗朗索瓦飞速推动恢复帝制,企图重新做皇帝,这都是他们务必尽早解决、阻止的事情。 现在只有平等会能站出来,有能力作为‘自家人’干预布列西的未来走向。 四月十三日 距离布列西共和国首都莱泽因最近的基普市火车站前,乔装打扮过后的四人坐进一辆等候已久的黑色汽车里。 “好久不见。”驾驶座里坐着的正是维拉克的挚友诺德,只是过了快四个月,再见面时他脸上没露出喜悦,只有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重。 —— 不少人让我开防盗章节。我去试了,但时代变了,防盗章节已经不管用了。 fantuankanshu.com 我昨天凌晨一点半更新防盗,三点更换正文,去检查的时候确认了盗版网站都是抓取的错误内容,可谁能想到今天一看,所有的盗版网站都已经更换成了正文。 我根本防不了。 第二百七十章:进退两难的平等会 “好久不见,诺德。”进车子副驾驶位后,维拉克看诺德绷着脸就没闲聊,而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温斯顿,“这位是来自普鲁曼的温斯顿同志,他撰写了比平等论还要先进、完善的阶级论,为我们确立了新的方向。这位是诺德,我的挚友,现在负责新同志们的学习工作。” “你好,温斯顿同志。”诺德发动了车子,驶离了人流量颇大的车站。 “你好。”温斯顿听到诺德是用威尔兰语向自己打招呼,同样用威尔兰语回道。 维拉克虽然知道诺德为了能多出去走走,一直私下学习威尔兰语,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诺德亲口说出来:“你的威尔兰语说得不错。” “嗯。”诺德瞥了眼后视镜,“伯因会长,白天莱泽因的巡查比较严密,我先带你们去分站休息,等临近晚上的时候再开车去莱泽因,从郊区秘密潜入进去。” “莫莱斯都安排妥当了吧?”坐在后座的伯因微微点头问道。 “是的。”诺德道,“莫莱斯同志凌晨的时候会派人在北区工厂接应我们,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就没太大问题。” 伯因深吸口气,看了眼坐在左右的基汀、温斯顿:“你威尔兰语学得怎么样了?基本的交流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这几个月诺德除了工作,剩余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威尔兰语上,再加上平等会里有不少会威尔兰语的,他和他们经常交流,现在口语水平还算可以。 “那你就用威尔兰语说说最近会里以及莱泽因的情况吧。”伯因考虑到温斯顿在场,就让诺德用威尔兰语交流,这样大家都能听得懂。 “情况不太妙。”诺德皱着眉头,“近十天里,总统弗朗索瓦为了排除异己、清剿平等会,采取了更严厉的国家安全法例,容许安全部的人未经审讯就可拘留、流放或驱逐任何可疑人士。教育部门也采取了类似的严厉政策,严禁中学教授哲学,并增加了有关部门的纪律处分权力。另外尽管弗朗索瓦重新恢复了普选,但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增强人民中支持恢复帝制的声音,因此他对普选进行了严密的监控,限制选举资格、改动选区,令郊区人口普遍能选出保皇势力,压制自由派的壮大。还有就是弗朗索瓦开始控制传媒,警告、禁止内容敏感的刊物出版……” 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四人日夜不停回赶的途中,布列西共和国的总统路易·弗朗索瓦动作频频,颁布了诸多新的法案,加强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控制,为恢复帝制做最后的准备。 听完诺德的汇报,车内只传来沉重的叹息。 “莫莱斯他们有什么想法?”伯因揉了揉鼻梁,对现状感到头疼。 “莫莱斯同志目前还是按兵不动,同时进一步加强了莱泽因里我们各个站点的安全性,等大家回去后详谈对策。”诺德开车也稳当起来,开了一段路后,把着方向盘将车开进了小巷子里。 维拉克扭头看着沉着冷静,几个月不见好似成熟了许多的诺德:“我们在坐火车的时候听其他乘客说,莱泽因里已经有六七百号人被抓了?” “那是四五天前的数量了,今天应该已经超过三千人,且其中多半是学生。”诺德给出最新的数据。 “还都是学生?”维拉克都不得不佩服弗朗索瓦的毒辣。 把几千个学生捏在手心里,就等同于控制住了几千个家庭。如此一来不论是通过这些家庭找出平等会,还是靠孩子们的性命逼迫平等会主动现身,都再轻松不过。 而兵力远超平等会数倍,由布列西名将皮塞尔将军亲自带领的一支军队就驻扎在城中,现在平等会一旦露头,迎接他们的就是最猛烈的清剿。 “确实不能轻举妄动。”基汀喃喃道。 “可政府从昨天开始,就陆续在人民广场上当众枪决了几十个人。其中有我们被抓到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的同志,也有什么都不知道屈打成招的无辜者。”诺德攥紧了方向盘,咬着牙说道。 “他是给我们和民众们同时施压。”伯因沉声道,“要么我们出击,把人救下来。要么民众们揭发我们,以求安全。” 温斯顿听到连连摇头:“我们不能硬碰硬!他们有军队,就算我们把人救出来也无济于事!” 基汀沉思着:“可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不然面对死亡威胁、高额悬赏,民众们迟早会有人站在政府那边。先前是我们融入人民的海洋,才立于了不败之地。如果真让弗朗索瓦利用金钱、武力离间我们,失去了这最大的依仗,我们的处境会极其艰难。” “他就不怕把民众们逼到爆发大型起义吗?”维拉克想到在旧南约那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抗议,如果莱泽因里的民众们也都能站出来,一起硬碰硬,那应该还是有出路的。 “弗朗索瓦肯定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才有重兵坐镇,既是震慑我们,也是震慑人民。”基汀摇了摇头。 “他不可能对这么多平民下手。”维拉克不相信弗朗索瓦会彻底站在人民的对立面,那样的话就算平等会不出手,人民的海洋也能吞没了他。 “但一定会有流血牺牲不是吗?”基汀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维拉克,“放在民众前的选择很简单,是揭发我们换取一大笔钱,还是和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同政府的军队硬碰硬打一场。”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结果显而易见。 一面是金灿灿的,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一面是乌压压的,手持火枪大炮的精兵强将。 当然会有人选择站在平等会的这边,可同样免不了会有许多人投向政府。 人民拧不成一股绳,就无法形成让政府胆寒的力量。 “那……”维拉克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局面了。 不止是他,莱泽因里以莫莱斯为首的平等会一众干部们,现在车里坐着的伯因、基汀、温斯顿都一筹莫展。 “先等晚上和莫莱斯他们碰面吧。”伯因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沦为被动的一方 十分钟后,诺德开车载着四人来到了平等会在基普市设立的分站中。 基普市并不大,之所以在和莱泽因如此靠近的地方建立分站,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在莱泽因里的同志们被限制行动时,有人可以在外及时地接应。 “到了。”诺德把车停在了街边,“走吧。” 待一行人都下车后,诺德同站在街边等候的一名同志低声道:“把车停到安全的地方。” 那名同志“嗯”了一声,向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独自把车开走。 “跟我来。”诺德紧接着带四人穿过巷子,来到了另一条街道上紧邻着巷口的裁缝铺里。 裁缝铺中正有客人,诺德临危不乱,一边带四人朝里走去,一边向老板问道:“梅伦先生,我们前段时间定制的衣服做好了吗?” “做好了,在存衣间里,小卡尔也在里面。”一头白发,正量客人腰围的老梅伦让一行人进铺子的存衣间里。 “好,我们去找他。”诺德驾轻就熟地带人进了存衣间。 “先生。”学徒小卡尔恭恭敬敬地侯在里面。 “开门吧。”诺德道。 小卡尔来到一侧衣架前,把衣服挪开,打开了藏在衣架后面的暗门:“请进,伯因会长、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诺德同志,还有温斯顿同志。” “我们伪装成这样还能认得出来?”伯因走到暗门前,摸了摸看着就机灵的小卡尔脑袋。 他们自进入布列西境内后,就一直伪装得很严密,再加上有自己人帮安排的假身份证明,一路小心翼翼这才安全回到基普市。 “诺德同志出去的时候说是要接你们,回来肯定带的是大家。”小卡尔露出灿烂的笑容。 “真聪明。”伯因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裁缝铺里上到七十岁的老梅伦,小到十岁出头的小卡尔都是平等会的成员。同志们遍及各个年龄段、各个职业,这是大敌当前少有能看得到希望的事情。 “走吧。”伯因率先进入暗门,来到了一间会议室中。 会议室不大不小,中间放置着长桌,两面墙上堆积满了书籍、文件,另外两面则各有一扇门。 从裁缝铺那边进来伯因指向面对他的那扇门:“那是通往哪里?” “是这样的,为了保证在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我们能及时撤离,前段时间特意打通了一条暗道,可以通过这个暗道进入裁缝铺旁边的餐厅杂物间。”最后进来的诺德解释道,“请坐。” “现在都防备得这么严密了吗?”维拉克坐下问。 “迫不得已,现在政府严查莱泽因与周边城市,莫莱斯同志说我们必须得做好应对措施,确保同志们的安全。”诺德待四人坐下后,为他们挨个倒水,“大家一连赶了十多天的路,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已经安排了小卡尔去买些食物,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xiashuba.com 温斯顿接过水杯,向诺德道谢后说起了正事:“我们在车上都休息过了,现在弗朗索瓦搞出这么多大动作,我想我们还是最好在见莫莱斯之前,先好好商议一下对策,把时间都利用起来。” “没错。”基汀很是认同,“诺德说从昨天开始,政府就开始通过枪决同志与平民们,向我们施加压力了,如今时间就是生命,我们早一点想出解决办法,就能少死一些无辜者。” “枪决……我印象中布列西可没有死刑……”温斯顿对弗朗索瓦这一残暴行为感到吃惊。 “现在有了。”诺德道。 以前没有死刑时,政府会打着‘乱党负隅顽抗,严重威胁平民安全’的名号,堂而皇之地将平等会的同志们枪杀在街头。 到了今天,在弗朗索瓦势要铲除平等会,恢复帝制的决心之下,死刑也都被废除了。 维拉克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水。 他想到了自己。 要是他被抓的那会儿就有了死刑,那他就不会去戴曼斯监狱,而是直接当众枪决‘以儆效尤’。 “弗朗索瓦是铁了心要做个了断。”伯因握着水杯,没心情喝水,“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什么事情都并不意外,我们还得对有可能出现的更糟糕的情况有个心理准备。” “是的,我们仍不现身,民众那边也没动静的话,他势必还会做出些更极端的事情。”诺德点头。 “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打,或不打。打,他们有一支军队坐镇,我们该怎么打赢?不打,有什么可以利用起来的力量可以让弗朗索瓦退步?”基汀干干脆脆地亮出他们目前的方向。 维拉克提议道:“弗朗索瓦解散了国民议会想恢复帝制,无疑触碰了很多人的利益,我们是否应该把方向定在联合这些人上?” “你是指政府里的那些?”伯因看向维拉克。 “是的。”维拉克道。 这个思路还是他在旧南约时学会的,当时移民势力中的斯德尔人就试图通过依附争斗不休的不同派别,来获取利益。 而政府内部势力林立的又不止敦曼,布列西同样如此。 不然弗朗索瓦就不会筹备良久,最后搞出突然袭击,将大权揽于自己手中。 “这个莫莱斯有想过,只是此举还是有些风险。万一这是弗朗索瓦下的套怎么办?我们和政府整体上都是敌对的,在和其中一些派别走得太深之后,很多事情又该怎么处理?”诺德插嘴,把莫莱斯他们开会时总结出的东西说给了几人听。 “确实,而且这帮人各怀鬼胎,和他们联合怕不是还没干掉弗朗索瓦,就先被他们当垫脚石了。”基汀也不太建议和那些势力走得太近,起码目前平等会还没有足够安然和他们合作、周旋的底蕴。 会议室里变得分外安静。 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思索出路。 “还是得按照基汀同志指出的方向来摸索,想想打的话怎么打赢,不打又怎么能策动各方迫使弗朗索瓦放弃施压。”伯因扫视面容严肃的几人,“总之,这么耗我们是和政府耗不起了,现在我们是被动的一方。” 第二百七十二章:成熟起来的诺德 打个比方,就是以前平等会是站在水里的人,穿着华丽衣服的政府不愿意下水所以处处吃瘪,如今他们也一脚迈进了水里,平等会的优势就不在了,并且再这么发展下去,迟早陷入任其摆布的地步。 在几人思考对策之际,小卡尔麻利地买了四份饭回来。 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裁缝铺的老板,同时是分站站长的老梅伦:“伯因会长,各位同志们。” “好久不见。”伯因和精神矍铄的老梅伦握了握手,“外面的客人走了?” “嗯,您和大家都快吃点东西吧,舟车劳顿,吃完好好休息休息,晚上还得赶路去莱泽因和莫莱斯同志他们汇合。”老梅伦叮嘱完伯因,又把小卡尔安排出去照看店铺望风。 “好的,您坐。”伯因让老梅伦坐下,“大家都先吃些东西吧。” 维拉克、基汀、温斯顿纷纷和老梅伦打了个招呼,接着各拿了份打包好的饭吃了起来。 “这位就是您远赴普鲁曼要找的温斯顿同志吧?”老梅伦坐在伯因身旁,打量金发碧眼的温斯顿。 “是的。”伯因吃着饭。 温斯顿察觉到了老梅伦的目光,但因为语言不通,他只是边享用布列西的美食,边向老梅伦微笑着点头示意。 “他的加入一定会振奋人心,这对陷入黑暗的我们来说无比重要。”老梅伦回以微笑,和伯因说道。 “这次的收获巨大,要不是弗朗索瓦突然搞了这么多动作,我们回来就会立即挽起袖子大干一场……”伯因简单说了说温斯顿的《阶级论》,和他们后续的想法。 “您想开办合作工厂做尝试?”老梅伦又惊又喜,“要是试验成功,那对我们而言绝对意义非凡啊。这意味着我们不再是盲目地和政府对抗,而是从探索转变成了建设。” “是啊。”伯因感到可惜,“只是暂时得先化解危机,把弗朗索瓦的问题解决,才能着手去实践那些理论。” 双眼清澈的老梅伦看着桌前这一帮人:“平等会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都不止是挺过来了,还越做越好,我相信我们还会胜利下去。” “会的。”伯因吃起饭。 “新世界就在不远的将来了。”老梅伦轻声感叹。 吃过午饭后,会议室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发表着新的看法,试图碰撞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但这些希望的小火苗无一例外被迅速推翻扑灭。 会议室陷入了漫长的安静中。 良久,维拉克觉得闷得慌,叫上诺德出了会议室,上个厕所顺便透透气。 从卫生间走出,维拉克见诺德竟靠在墙边抽着烟:“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xiashuba.com “嘶……呼……”诺德夹着香烟,缓缓吐出烟雾,“最近。” “自见到我回来就没露出过一次笑脸,这可不像你。”维拉克轻轻锤了诺德胸口一拳。 “昨天被政府枪决的人里面,有我带过的新同志。”诺德说出他今天心情低落的原因,“他比我还小三岁,毛毛躁躁的。我感觉他问我以后能不能少工作一会儿,能不能穿好点的衣服,吃好点的食物,能去上学,还是昨天的事情……” 维拉克带着点开玩笑的笑容淡去:“……我理解你。” 诺德面无表情,又深吸了一口烟:“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家人交代。” 曾被别人视为孩子的诺德,如今也有了自己眼中的孩子。 “这是不可避免的。”维拉克想安慰什么,最终却是语气坚决了些,“不论是这个孩子,还是你我,都得在必要的时候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有点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了。”诺德注视着维拉克。 “我……”维拉克脑海里闪过科林、道恩等人,“总之,他们的牺牲已是事实。革命还未结束,还未胜利,我们来不及流泪,得继续奋勇向前,把新世界给建立起来。这样才能让他们不白牺牲,才有脸进行悼念。” 诺德走向一边,把香烟捻灭在烟灰缸中:“是啊,我们还是得继续走下去。只是我觉得肩头重了些,好似背负着他的期望。” “我也一样。”维拉克望着诺德成熟起来的背影,“身上背负着他们的期望,得如约把承诺过的生活实现。” “在外面怎么样?”心里好受了点,看开了点,诺德终于过问起维拉克这几个月的情况。 “见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我们确实都要多出去走走,以后要是有机会,要去更多的地方。”维拉克道。 诺德转过身,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和莫莱斯同志说过,必要的时候我会离开莱泽因,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 “这很好。”维拉克支持诺德的决定,“这世界很大,不多看看又怎么能足够了解它呢?” “嗯。” “他们怎么样?”维拉克问道。 诺德走回维拉克身边,把他所知道的维拉克认识的人情况都讲了出来:“墨菲和我一起在会里组织的工人夜校工作,迪亚兹被莫莱斯委以重任,负责了军事方面的事情。皮雅芙的报社正式命名为平等报,成为了我们平等会重要的发声渠道。伊丽莎白现在是合唱团的团长,而合唱团正隶属于由皮雅芙担任部长的宣传部。罗斯的伤基本痊愈,也在宣传部里创作着曲子……” 维拉克双臂环胸,听诺德讲述熟人的近况,满意地点着头:“大家都找到了合适自己的位置,贡献自己的力量,真好。” “大家都很想念你们。” “我也很想大家,好了,今晚就能见到他们了,先回去和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吧。”透了会儿气,和诺德聊了聊,维拉克的烦躁感一扫而空。 二人回到会议室中,继续讨论。 很快,时间来到了晚上。 在会议室里吃过晚饭后,一行人和老梅伦告别,由诺德开车,载着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四人,前往莱泽因同莫莱斯等人汇合。 第二百七十三章:第三次重返莱泽因 离开基普市时一行人改乘了货车,一个个都打扮成了脏兮兮臭烘烘的工人,令盘查的士兵都不愿意靠近打量。 不过用这个法子离开基普市可以,进入莱泽因就难了。 莱泽因现在出入检查非常严格,弗朗索瓦为了提高士兵们的戒备,下了高额悬赏,让他们都巴不得揪出来平等会的人换取财富。 因此货车在开到临近北区的时候,就把伯因、维拉克、基汀、温斯顿、诺德五人放了下来,接下来他们得步行秘密与接应的莫莱斯等人汇合。 “终于回来了。”货车渐渐远去,维拉克和其余四人站在草丛中,眺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莱泽因。 这是他第三次重返莱泽因。 似乎每次回来都有别样的感受,维拉克回想了一番前几次,稍一对比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大家跟我来。”诺德在去基普市接应四人前,就和莫莱斯他们熟悉了秘密潜进莱泽因的路线。 四人开始跟着诺德在草丛里穿行,悄无声息地摸近莱泽因。 好在已经是四月中旬,天气转暖,要是换冬天的时候,大晚上的几人都要被冻个不轻。 就这么摸了得有两公里后,在月光照映下,他们的前方依稀出现了攒动着的几个人头。 警惕的诺德立即示意几人都趴好,而后自己缓缓挪过去,在确认了对方正是亲自过来接应的莫莱斯等人后,这才叫了四人过去汇合。 “终于回来了!”莫莱斯与伯因重重握手。 “嗯,先给你介绍温斯顿同志。”伯因顾不得和莫莱斯说别的,把温斯顿拉到身前,“这位就是普鲁曼的温斯顿同志,他创作了一本叫做阶级论的著作,如果说平等会是现状的阐述,那么阶级论就是更深入的自我认知,和对未来的大胆畅想!我们找对人了!” “你好,温斯顿同志!”身材健硕的莫莱斯没与温斯顿握手,而是直接一把抱住了他,“平等会非常欢迎你!” 温斯顿被莫莱斯的热情吓到,还被孔武有力的莫莱斯抱得有点喘不过气。 “他说很欢迎你加入。这位就是我和你常说的平等会的另一位领导者,攻打政府大楼的主要执行人,是平等会的矛。”伯因哭笑不得,用威尔兰语介绍莫莱斯。 “你好。”温斯顿来的路上学了几句简单的布列西语,和莫莱斯抱完后问好。 “你好你好!”莫莱斯笑得合不拢嘴。 维拉克看着站在莫莱斯两侧的迪亚兹与罗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迪亚兹微笑着和维拉克对视。 罗斯上前,站在维拉克面前活动自己的身体:“我好了。” “在会里还习惯吗?”维拉克的眼睛有些晶莹,欣慰地看着重新挺拔站在他面前的罗斯。 在监狱里的罗斯、刚从政府大楼救出来的罗斯、现在的罗斯都是截然不同的。 哔嘀阁 许多人都在这大半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现在每天都在创作很有意义的音乐。虽然我没什么天赋去研究思想,没很好的身体素质去拿枪作战,但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作出贡献,这感觉很好。”罗斯道。 维拉克拍了拍罗斯的臂膀:“壮实了不少。” “还好,没你壮实。”罗斯笑着也拍了拍维拉克。 “我们回去好好聊。”维拉克和罗斯、迪亚兹道,“我猜你们肯定好奇我这几个月又做了些什么事情,我同样好奇你们的成长。” “回去聊。”迪亚兹没有上前,就站在那里微笑。 莫莱斯和伯因、温斯顿简单说了几句,又转身看向做出突出贡献,帮助取得黄金、在旧南约建立分站的维拉克、基汀:“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这趟远行辛苦你们了。” “应该做的。”基汀一如既往的谦逊。 “有很多同志一起帮忙,不辛苦。”维拉克渐渐青出于蓝胜于蓝,将功劳分给了每一个并肩作战的同志。 基汀听到维拉克的答复,分外满意。 “你们一个比一个谦虚,好了,就不在这里唠叨你们的功劳了,大事小事我们都回去再说。”莫莱斯对二人无可奈何,简单寒暄过后便带一行人从安全区域进入了北区工厂。 经历了几个月的时间,平等会的总站位置有所改动,虽说还在北区,但放在了其他工厂里,并做了扩建。 等他们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在工厂里等候着。 他们都知道今天有重要人物回来。 平等会的会长伯因。 拿下黄金、把敦曼合众国的首都闹得天翻地覆的维拉克、基汀。 写下国际歌,被视为希望火把,伯因等人愿意不远千里亲自去见的温斯顿。 每一个都值得他们熬到这么晚等待。 “会长他们回来了!”见到莫莱斯带着一队人进入厂房后,厂房里的人们欢呼着涌了过来。 因为莱泽因实行宵禁,所以几人花了很大功夫才安全进入工厂。 维拉克等人由于适应了潜行的寂静,陡然响起的欢呼声还搞得他们一个激灵。 “这么热闹。”温斯顿望着厂房里一大群人,又惊又喜。 平等会的规模不断地给他希望,他愈发坚信平等会是实践、实现他想法的最好的地方。 “维拉克!” 维拉克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墨菲、皮雅芙等人。 “诶!”他高举双手挥了挥。 “大家都安静,不要激动,保持秩序!”没等一帮人扑过来把众人围起来,大嗓门的莫莱斯就吼着控制场面。 经莫莱斯的阻止,厂房里等候的近百号人都平复下了激动的心情,迎接着一行人回来坐下。 “原本是想直接过去开个会,然后早点休息的,既然大家都在,那就还是先隆重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成员,温斯顿同志吧。”弗朗西斯的打压令平等会的头上笼了好几天的阴霾,如今伯因等人回归,莫莱斯的心情才好了些,说话的语气也轻松许多。 围成一个圈,空出片空地的同志们热烈鼓掌。 “和大家打个招呼,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来给你做翻译。”伯因和温斯顿低声翻译了一下莫莱斯的话,轻轻推了他一把,让他站到了空地中央。 第二百七十四章:像对手正视自己一样正视他们 人很多,面对上百双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斯顿非但没有紧张,还分外喜悦能与这么多的有志之士共事:“大家好,我是来自普鲁曼的温斯顿。” 伯因站在人群中,大声用布列西语复述温斯顿的话。 待伯因说完,温斯顿继续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国际歌是我创作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平等会的存在,以及你们在排除万难寻找我。” 说着,温斯顿向四个方向鞠躬,感谢大家对他寄予的厚望。 鞠完躬,温斯顿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着众人:“我很喜欢来布列西的路上,伯因同志和我说的一句话。他说,这世界上不止有平等会做着斗争,平等会只不过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它或许并不是这场新旧世界变革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的那个,甚至并不会坚持到曙光来临的那一天,但它一定有它存在的价值。” 温斯顿说完一段话后适时停顿,给伯因翻译的时间。 维拉克看了眼站在他不远处的墨菲、皮雅芙、伊丽莎白等人,微笑着向他们微微点头。 “这句话很打动我,因为在我孤身奋战的时候,总会在深夜里自我怀疑,思考我做的那些事情究竟值不值得,有没有意义。现在我知道了,不论我成功还是失败,只要去做了,一切就皆有价值。” “我很荣幸能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一起不论做到怎样的程度,都为新世界贡献最美好的自己。” 温斯顿说完再次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围住他的人群爆发热烈的掌声。 这不只是温斯顿简单的自我介绍,还是一次恰到好处的对大家的鼓舞。 “好了,都回去都休息吧!”把众人翘首以盼的温斯顿介绍过后,莫莱斯大手一挥,示意解散,“想叙旧,还是有什么问题,都放到明天再说!” 众人知道平等会承受着弗朗索瓦的重压,伯因等人回来要立即开会,因此见面认识了一下温斯顿就纷纷散去,留下干部们前往会议室开会。 平等会里的一众干部们得知伯因要回来,已经提前从各处赶回,齐聚会议室。 小半年前,也就是研究攻打政府大楼时,会议桌两侧各放了十把椅子都还绰绰有余,如今左右各放了二十把坐得满满当当。 其中大半都是熟面孔,比如在平等会壮大整顿后就任宣传部部长的皮雅芙、正式成为中流砥柱的迪亚兹、诺德、墨菲、情报部部长查理斯,以及攻打政府计划中那些中坚力量,拉宾、安德鲁、门诺、巴奈特、莫特森、西瓦尔、黎蒙、李斯特、奥拉克、卡尔、瑞德、弗兰克等。 “都这么多人了。”维拉克进会议室一看,不禁感叹一句。 “现在我们的成员扩充至几万人,又建立了工人夜校什么的,干部不多点根本忙不过来。”诺德在他身后道。 “好了大家都就坐。”莫莱斯和伯因来到主位上,让维拉克、基汀、温斯顿几人坐下。 下书吧 私下几人会威尔兰语,可以迁就温斯顿用威尔兰语交流,但平等会几十名干部们开会,还是得以布列西语为主。因此为了在开会时帮助温斯顿翻译,会威尔兰语的维拉克和基汀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莫莱斯瞥了眼手表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一分:“时间紧迫,所以就麻烦大家这么晚了都要开个会。” 会议开始得很快,维拉克和基汀开始给温斯顿低声翻译。 “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志,温斯顿。想必大家刚刚都通过他的自我介绍有所了解,不过其他人的就不放在会议上进行了,私下你们可以多多交流。”莫莱斯看了眼温斯顿,切入正题,“自弗朗索瓦政变之后,我们就开始面临前所未有的冲击。以前政府被诸如万国博览会这样的事情牵制,我们得以在他们腾不出手,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情况下茁壮发展。可如今他们不惜以牺牲短期内的利益为代价,集中精力清剿我们,我们与他们巨大的实力差距马上就显露出来了。” “情况我从诺德那边都有做了解。”伯因紧接着开口,“弗朗索瓦对我们有清晰的认知,这次做了直击我们要害的行动。他看我们和人民深度捆绑同仇敌忾,就试着剥离我们,让我们失去最大的依仗、发展潜力。他看我们屡屡动用武装力量,就派了军队进驻城内,让我们打不得。现在的我们,如同被束缚手脚只能任人宰割,我认为只有把弗朗西斯对我们出的这两剑格挡开,反刺一剑,做出有力的回击才行。” “您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暂避锋芒,得顶着压力化解危机,再顺势发起反攻?”皮雅芙确认刚回来就主张强硬斗争的伯因的意思。 “没错。”伯因点头。 会议室里小规模骚动。 其实在伯因回来之前,因为迟迟没有想出办法,他们其中建议先退出莱泽因发展的声音在渐渐兴起。 有些人认为,弗朗索瓦这两招对目前的平等会而言无懈可击,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离开莱泽因,这样既能保证莱泽因里人民的安全,也能减轻压力。 后续针对不足大力发展,再伺机而动,等有了类似万国博览会这样的合适时机后,重返莱泽因。 不过莫莱斯一开始就不太同意,现在伯因又是坚决留下抗争的意思,两位主心骨都想强硬,这个想法基本上不会实现了。 好在和以克洛伊为首的软弱派,对政府报以期望的一批人分道扬镳后,平等会里主流的声音还是硬碰硬,和政府死磕到底。伯因的这番话,他们不感意外。 “问题确实很棘手,说实话我还没想出对策。但这也很正常,要是轻而易举找到了办法,就不会是弗朗西斯亲自布的局了。”伯因回来后并未展现出先前想不出办法的忧虑,而是一副自信满满运筹帷幄的样子,“其实我觉得这也是件好事,能让我们认清现状,不沉浸在过往的小小成功上,看轻了改变世界的难度。从今天起,我们该像政府正视我们一样正视他们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完善的平等会、不速之客 “嗯……只要我们还在发展,面对政府的全力打压就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虽然已经压得我们喘不过气,但确实还算不上是他们的全力。”莫莱斯眉头紧蹙,又缓缓释然。 “所以与其等到以后政府不顾一切地和我们死斗,还不如在他们多少还有些掣肘的时候,我们再取得一次像攻打政府大楼那样的胜利,让以后的路更好走些。”伯因重新分析了一下局面,认为这次必须迎难而上冲破压制。 基汀见气氛略有一点凝重,开了个玩笑巧妙地缓解大家的紧张:“听说上次我们攻打政府大楼,把弗朗索瓦吓得躲到了办公桌下面,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换个地方。” 会议室里传来阵阵轻笑。 这帮人,个个都是在政府死亡打压下走过来的,他们不怕斗争,只怕像克洛伊带领的保守乐观派死得不明不白。 有伯因、莫莱斯这一批敢想敢干,不缺魄力的领导者,平等会已然进入黄金时代。 “那么我们还是坚定我们斗争到底的想法。”伯因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掷地有声地说,“就留在莱泽因,和他们分个胜负。” …… 会议进行到了凌晨四点钟,期间表彰了在获取黄金、协助建立平等会旧南约分站、打响敦曼平等第一枪上做出突出贡献的维拉克、基汀,也确立了接下来的应对政府打压的方针,主要还是以莫莱斯他们这段时间商议出的两个方向去推进。 一方面,尽可能保护民众和自身的安全,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 一方面,按维拉克刚被关进监狱那时候的战术来,组建几十乃至上百股机动性强、行动灵活的小队,在莱泽因各处进行巷战,既是将政府的火力从民众身上引回来,也是平等会一贯强硬抵抗决不妥协的体现。 这两方面目前还是由一直待在莱泽因的干部们去执行,刚回来的伯因、维拉克、基汀几人离开时间较久,工作交接上还需要点时间。 除此之外,平等会里的情报部、宣传部也继续发力。 情报部部长查理斯探查情报,在看似无解的死局中寻找政府的弱点。 宣传部部长皮雅芙扛住政府搜捕的压力,加强宣传,鼓舞民众,帮助大家度过至暗时刻。 “……工作安排就是这些,希望大家都能圆满完成各自的任务。”把任务都分配下去后,伯因道,“散会。” 四十余名干部纷纷起身离开,紧锣密鼓地去向下传达任务,调度更细致的工作。 “温斯顿同志,累吗?”伯因伸了个懒腰,笑着问坐在一旁的温斯顿。 “不累。”温斯顿看着还很有精神。和这么多同志们开会,商讨如何顶住政府重压改变世界,这让他无比激动。 “那待会儿我介绍你和莫莱斯好好认识认识。”伯因计划待会儿让莫莱斯深度了解一下温斯顿的那些伟大构想。 维拉克和基汀起身,还没等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室,就被皮雅芙、诺德、迪亚兹、墨菲四人围住了。 “好久不见,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皮雅芙如今着装简单干练,看着比以前更加英姿飒爽,和维拉克、基汀一一握手。 “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带领着宣传部做得很不错。”维拉克一脸微笑。 皮雅芙不卑不亢的样子,散发着令人钦佩的气场:“你们做得也很不错,搞定了那么一大笔黄金,解了会里发展的燃眉之急,还协助敦曼人打响了平等的第一枪。” “是大家一起努力完成的。”维拉克不敢贪功。 “好了,我们就不在这里互相吹捧了,外面还有伊丽莎白、罗斯同志在等着,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你们应该不困吧?”皮雅芙说着就要带一行人出去。 维拉克和基汀相视苦笑:“你都这么说了,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想困也不行啊。” “那就好。会长、副会长,我们就先走了。”皮雅芙灿烂地笑了笑,同伯因、莫莱斯打了招呼后,率先出了会议室的门。 莫莱斯将安顿刚回来的维拉克、基汀一事顺势交给了皮雅芙,而后与伯因、温斯顿聊起《阶级论》。 诺德没说话,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维拉克一边往出走,一边一把揽住了身子骨似乎都变结实了许多的墨菲:“最近怎么样?墨菲。” “……很充实,每天都很有意义!”墨菲还是有点内向含蓄,被维拉克亲近地揽住,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爱阅书香 “你很优秀,好好干。”维拉克夸赞墨菲。 “嗯!” 迪亚兹和基汀走在最后,也交谈着。 出去走了没多久,一行人就遇到了因为不算干部所以没参与会议,一直等在外面的伊丽莎白、罗斯。 接头时维拉克已经和罗斯见过,因此看到两人时先和伊丽莎白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伊丽莎白仍旧端庄大方,一身简朴的衣服丝毫没有遮盖到她清冷美人的光彩。 “我们到我的办公室去聊。”与伊丽莎白、罗斯汇合后,皮雅芙将众人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皮雅芙的办公室并不大,而且除却办公桌、书架、会客桌等必要的家具外,任何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请坐。”皮雅芙邀请维拉克、基汀、诺德、迪亚兹、墨菲、伊丽莎白、罗斯七人进来,虽一时间让小小的办公室显得有些拥挤,但好在还能坐得下。 “都有办公室了啊。”维拉克坐下后打量环境感叹道。 他们刚搬来北区的时候,别说办公室了,连几张书桌都凑不出来。 “不止是皮雅芙,我们几个都有办公室。”诺德指了指迪亚兹、墨菲道。 “你们都有?!”维拉克惊讶道。 “我和罗斯不需要办公室工作,不过我们有专门创作音乐,和合唱团彩排的地方。”伊丽莎白解释了一下自己和罗斯的情况。 维拉克难以置信地和基汀对视了一眼,渐渐露出为大家高兴的笑容:“想想几个月前的情况,再比对现在,我们真的在一点一点变好。” “是啊。”基汀回想起他们住在工厂狭小沉闷的宿舍里,工厂主费好大功夫才给他们每间宿舍凑出一张书桌用于办公的一幕幕。 “咱们会里还有什么变化?”维拉克满是期待地问。 之前伯因去旧南约的时候,他从伯因那里了解了一些,不过伯因也终究是离开了莱泽因快两个月,很多事情肯定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留在莱泽因的几人相互看了看,迪亚兹坐得挺直,双手放在双腿上:“我先来说说吧。在你和基汀先生离开莱泽因后,我们度过了一段较为复杂的时期。说复杂,是因为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能用好与坏简单的概括。比如说因为攻打完政府大楼,政府恼羞成怒正在大力搜捕我们。比如说我们正式开始接收预备成员,会内进行了一次重大的人事调整以及制度改革。也就是那时候,会内各部职能明确起来,有了正式的宣传部、作战部、财政部、情报部、后勤部、统筹部等部门,同时开始在我们最早创立的培训班基础上,建立了工人夜校和会校。” “听诺德说,你现在是莫莱斯的得力干将,在作战部工作?”维拉克问。 “嗯,我在作战部。作战部现在有成员三千余人,是我们和政府斗争时的主要力量。”迪亚兹答道。 “不错。”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感受,没人质疑武装力量在斗争中的作用,现在整合成作战部,有了这么多人,维拉克由衷开心,“有这么多部门,难怪开会的时候有那么多人。” 迪亚兹道:“那还是没到齐,到齐了估计得再加二十把椅子。” “看来接下来得认识不少人了。”基汀笑道。 “是啊,就像我上一次回来一样,略带一点生疏感,但我知道这是平等会在变好。”维拉克跟着道,“对了,这些部门具体都是做什么的?那个统筹部听着不太理解。” “作战部、宣传部、情报部你们都知道,我就简单说说别的。统筹部负责各个分站的调度工作,财政部负责会里资金的审批调用和经营,后勤部比较杂,负责伤员救治、物资管理之类的……” 皮雅芙待迪亚兹解释了一番后开口:“我来说说宣传部。宣传部包括了由我先前开办又改名的平等报社,以及伊丽莎白同志负责的合唱团,还有像罗斯同志这样优秀的音乐家……” “合唱团现在很好,只是只能在会里进行一些小的秘密演出,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把那些歌唱给所有人听。”伊丽莎白跟着后续说明。 “我是在痊愈之后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音乐家,和他们共同创作音乐,那很棒……”罗斯道,“另外……道恩的妻子、女儿孤苦伶仃的,从抓到的洛克施瑞福那里问到她们的下落后,我就拜托了其他人帮助把她们安顿在了莱泽因。最起码,要是有什么事,我们离得近可以去帮一帮。”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还是你考虑得周全。这样最好,她们再回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也放心不下,不如留在这里有个照应。而且这是我欠他的,也是他应得的。” “也是我欠他的。”罗斯无比感激道恩。 道恩在明明可以自己活下来,带着一大笔钱和妻女一起离开,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罗斯。 “她们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吗?最近莱泽因很不太平,她又和我们平等会有点联系。”维拉克关心道。 “这点放心,自政府的情报部门‘暗礁’被我们捣毁,他们这方面的情报损失了很多,并没有关注过她们。而且我们也不露面,不想把危险带给她们,都是暗中帮助。”罗斯在安顿道恩妻女一事上很是小心,他不希望道恩为了自己牺牲,自己却连他的妻女都无法保护好。 “我还挺想去看望一下她们。”维拉克情绪有些低落,“她们钱够花吗?” 罗斯还是努力笑了笑:“够,这一点我怎么都不会让她们受委屈的。你要是想看望她们,就等我们打赢现在的这场战斗吧。既是安全起见,也是对她们的安慰。毕竟只有我们越做越好,才能对得起道恩。” “嗯……”维拉克微微点头。 “好了,让诺德、墨菲说说他们的情况吧。”罗斯干笑几声,想让气氛不那么沉重。 维拉克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内心的痛苦:“诺德、墨菲,说说你们。” “我们两个在工人夜校,负责给工人们讲平等论。”墨菲道。 维拉克靠向基汀:“看看,老师,现在连诺德、墨菲都开始给别人讲平等论了。” “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往下去传,才让改变世界的希望变得越来越大。”基汀心里也很感慨。 从克里斯改变维拉克,再到维拉克改变他们,再到他们去改变别人。 平等的思想真的像是星星之火,开始燎原。 维拉克欣慰时,那些在平等会初创时苦战的先行者们,亦有着同样的感受。 “你们俩好好讲,别只学个皮毛乱带偏别人啊。”维拉克半开玩笑式地嘱咐。 传播思想的火种,这是一项很郑重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马虎对待。 “你要是不放心,随时可以考我们。”诺德相当自信自己和墨菲对《平等论》的研究。 “我信你。”维拉克没考,他信任这些人。 诺德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或许很快你们就要成为首批学习新思想的人了,到时候你们会向更多人传播火种。”基汀预测过几天林恩翻译的敦曼语版《阶级论》就能送回莱泽因批量印刷了,一场新的革新正在等待他们。 “您是指温斯顿同志和他的阶级论吗?”皮雅芙好奇地问。 她这么一问,在场的其他人的目光都锐利了些。 莱泽因里的人都收到了消息,说伯因、维拉克、基汀他们顺利找到了撰写《国际歌》的温斯顿,还从他那里了解到了一部更超前,对未来进行了大胆设想的著作《阶级论》。 只是《阶级论》究竟讲了什么,莱泽因里的同志们都还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伯因看了都赞不绝口,一直期盼着一行人尽早回来,把书里的内容讲给他们听听。 “没错,就是阶级论。”维拉克谈到这个内容时,依旧心潮澎湃,“这本书,已经让普鲁曼分站的林恩同志翻译好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应该要不了几天大家都能看到。” “快给我们讲讲,这本书都写了什么?”罗斯催促维拉克先和他们透露一下。 维拉克没想着吊大家的胃口:“因为我们在分站的时候,书还没有翻译出来,所以主要还是通过和温斯顿同志交谈,了解了一些东西。这么有条理的东西,还是交给基汀老师给大家说吧。” “好!” 有几人还鼓了鼓掌。 基汀见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起他们目前对《阶级论》的了解:“如果拿平等论和阶级论做对比的话,那么他们一个是关于认知的,一个是更加深度的认知与设想未来。而我们想要理解里面的内容,就得先搞懂‘阶级’、‘生产资料’等之间的逻辑关系……” 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基汀把这段时间从温斯顿那里了解来的关于《阶级论》的内容整合了一下,说给了在场的几人听。 听过之后,几人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小会儿,皮雅芙问道:“除了要印刷这本书,你们还在计划开办合作工厂去进行实践,来确定它究竟行不行得通?” “当然,理论与实践相辅相成,我们才能真正触及、掌握真理。”基汀道,“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永远和政府盲目地斗下去,我们要有明确的目标,要清楚我们要把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这太令人期待了。”皮雅芙感叹。 “希望这一切是对的,我们可以少走些弯路,早一点实现理想。”迪亚兹看重的是少些牺牲,如果这本书能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避免很多人死去,那最好不过。 维拉克听完基汀逻辑清晰的讲述,感觉自己对《阶级论》的理解又加深了一点:“是啊,希望这就是我愿意付出一切看一眼的新世界。” “我现在就想看这本书了。”诺德迫不及待想看完,再传播给更多的人。 “有个问题忘了问你。”维拉克想起了什么,“我听墨菲说,会里现在建立了工人夜校还有会校。工人夜校是个什么情况,我基本明白了,会校呢?” “会校啊。”诺德解释道,“工人夜校是面向工人们,教他们识文断字,了解平等思想的。会校不一样,主要服务咱们会里的人,培训作战方面、情报方面、经营方面等技能。但这个还没有正式的启动,还是在各个条件上有所欠缺,还需准备。” 迪亚兹边点头边接着道:“据我了解,莫莱斯同志那边是打算以后由基汀老师担任会校的校长。” “我吗?”基汀确认。 “是的。” “这也正常,当初培训班就是您带的,做得非常出色,再加上您各方面都有所涉猎,这样一个全面的学校,由您来管理最合适不过。”皮雅芙觉得这一点没什么好意外的。 基汀是他们里面最有能力、最有资历的人。 要定人选的话,换谁都会选基汀的。 “等度过危机,估计会校就会建立起来了,到时候我也得改口,叫老师校长了。”维拉克道。 “这种没公开定下来的事情不要传播,省得出什么麻烦。”基汀看着很平静,不喜不忧,仅是提醒了众人在没有盖棺定论前把这事传出去。 “还用得着传播吗?计划建会校的事情大家基本都知道了,而且都比较推崇您来担当重任,这件事没有悬念的,您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诺德摆了摆手。 “咚——咚——咚——” 突然,钟声响起。 皮雅芙抬头看钟表:“都五点了,维拉克和基汀同志一路奔波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咱们就先聊到这儿吧。” “是,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反正都回来了,有的是时间。”罗斯起了身。 “行,那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明天见。” “晚安。” “晚安。” 一行人在皮雅芙的办公室里聊了快一个小时后,纷纷离开。 皮雅芙带着维拉克和基汀到了宿舍楼,那里有两间提前为他们备好的屋子。 “钥匙你们找楼里值班的负责人去要就行。那你们就抓紧休息吧,我的办公室在哪你们也知道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聊。”皮雅芙把两人送到了宿舍楼下,便匆匆离开。 “老师,你先进去吧,我有点事。”皮雅芙离开后,维拉克没和基汀直接进去,而是找了个理由想离开。 “好。”基汀一句也没多问,独自走进了宿舍楼里。 看着基汀进去,维拉克转过身环顾周围,最终在一边厂房的墙边,看见了一直等候自己的人。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在皮雅芙的办公室直接说了?”维拉克确认没有人看着自己后,走上前去询问一直跟着自己的伊丽莎白。 “感觉当着他们的面说或许会不太妥。”伊丽莎白没兜圈子,直接说明来意,“我在读莱泽因艺术大学的时候,有个叫齐怀特的同学。他前阵子也加入了平等会,在宣传部里画宣传海报。本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但是最近他找到了我,想让我和你带个话,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维拉克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齐怀特有什么目的。 伊丽莎白双手放在身前,抬头看着疑惑的维拉克:“你认识阿德尔吗?” “阿德尔?”维拉克皱起眉头。 “就是以前戴曼斯监狱的监狱长,谢里夫·阿德尔。” “我当然认识他……怎么?他和这个齐怀特有关?” “是的,阿德尔是齐怀特的叔叔。”伊丽莎白说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齐怀特加入平等会后,阿德尔似乎是有所察觉,就找到了他,想拜托他联系你见一面。但是齐怀特不认识你,知道我和你打过交道后又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他就装傻充愣,不和阿德尔透露任何信息。” 维拉克忽然有些恍惚:“阿德尔……回莱泽因了?” “嗯。听齐怀特说,你带领犯人们越狱之后,阿德尔奉命抓回去了一批人,然后没多久就被撤职,回到了莱泽因。” “阿德尔……”维拉克稍稍仰起头,看着星空沉思。 距离他越狱出来都快过去半年了,以至于要不是今天伊丽莎白冷不丁提到阿德尔,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这么一个冷酷的,不知什么原因宁愿和司法部部长的儿子作对,也不愿离开戴曼斯监狱的人,见自己这么个毁掉了他心愿的人是为了什么? 报复? 政府抛出的诱饵? “齐怀特可靠吗?”维拉克认真询问。 “……你是觉得……你这么问的话我也不敢随便开口说他究竟可不可靠了……”看维拉克这么严肃,伊丽莎白生怕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出了什么差错。 “阿德尔现在和政府没有关系了?” “齐怀特说监狱出了这么大的事,再加上司法部部长的儿子也死了,所有的责任都摊在了阿德尔的身上,他已经被政府抛弃了。” 维拉克思索着:“齐怀特在哪?” “也在这里。” “告诉我他的位置,我去找他问问。” “现在?” 维拉克好不容易升起的困意被阿德尔这件事冲散了不少:“不把这件事搞清楚,我现在也没心情睡觉。” “他和你在同一栋宿舍楼里,你问里面的负责人,应该就能找到了。”伊丽莎白道。 “好,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先不要跟任何人说。”维拉克同伊丽莎白告别,到宿舍楼里找负责人拿到了自己房间的钥匙,顺便问清了齐怀特所住的房间,而后先回自己房间把基汀叫了过来说明了情况。 “阿德尔找你……”基汀听完事情的经过,也想不出来阿德尔有什么心思。 维拉克坐在椅子上揉着鼻梁,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担心齐怀特同志已经暴露了,然后政府在利用阿德尔和齐怀特的关系,试图引我出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基汀提出新的问题,“只不过,政府为什么觉得能用阿德尔引你出面?我们在监狱里虽然和阿德尔合作过,但那只是为了逃出监狱,和他并没有更加深厚的联系。” “那会不会是阿德尔也被蒙在鼓里?政府怀疑我们越狱有他的帮助,故意把他弄回莱泽因悄悄监视?”维拉克提出新的设想。 “那阿德尔自己找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基汀问。 维拉克愣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荒诞的可能:“难不成他想加入平等会?” “……还是问问齐怀特吧。”基汀放弃了乱猜。 “我去把他叫过来。”维拉克说着就起身出门。 “这么晚了,要么——” “我们还不清楚阿德尔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那就不得不以最坏的情况揣测,既然有可能是政府知道了齐怀特同志的身份,试图引我们露面,这件事就必须尽快解决。”说完,维拉克找到了齐怀特的房间,把还在睡觉的齐怀特叫醒,拉着他回到了自己房间。 “维拉克同志!基汀同志!”原本被突然吵醒还迷迷糊糊的齐怀特在看到来人是维拉克和基汀后,立马清醒,“你、你们是因为我叔叔阿德尔的事情找我的吗?我本来还想晚上和伊丽莎白她们一起迎接你们回来的,但是太累了就没……” 坐在两侧的维拉克和基汀打量着长发披肩,身材矮胖,带着副小眼镜的齐怀特。 “你确定阿德尔是你叔叔?”维拉克看不出来高大魁梧的阿德尔和眼前这个还睡眼朦胧搞不清情况的小子是亲人。 “他是我叔叔。”大鼻子,看着稍微有点憨傻的齐怀特道。 “请坐。”维拉克示意齐怀特坐下说,“麻烦你仔仔细细把来龙去脉讲一遍。” 齐怀特坐在了维拉克旁边:“是这样的,我叔叔他大概两个多月前就回到莱泽因了,我们陆续有过几面之缘,但他猜测我是平等会的人,还让我帮着联系你的事情,是一个星期前才发生的。当时他突然去我家找到了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对我身份的猜测,然后也没有强迫我,只是说可以的话,帮他把话带给你。” “什么话?” “就是他想见你,和你聊一聊。” “没了?” “没了。” 维拉克看了基汀一眼,基汀又问道:“阿德尔现在在做什么?” “他看着太杀气腾腾的了,所以找不到工作,靠着以前攒下的钱过着很拮据的生活。”齐怀特道。 “他怎么看出你是平等会的人?” “他说他在街上看到平等会散布的宣传画和我的风格很像,又偷偷跟踪了我一段时间,发现我最近行踪比较不正常,就怀疑了我……天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们都没把我的公开作品和宣传画联系在一起过……”齐怀特自己都在费解阿德尔是怎么看出来的。 维拉克和阿德尔打过太多次交道,对阿德尔有很深的了解:“你叔叔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他能看出端倪不算意外,就算之前只是推测,但和你见面聊过之后,他一定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怎么会……我一直装傻充愣的,没和他承认我是平等会的人。”齐怀特自认为自己伪装得不错。 “你骗不过他的。”维拉克不对齐怀特报以期望。 “那……怎么办?您是见他还是不见?”齐怀特站在中间很头疼。 维拉克一手撑着下巴:“我不是克里斯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吗?” “对,平等会那么多人,想堵也堵不住,而且看上去干部们也没有要堵的意思,所以这件事慢慢就传出去了,现在政府和市里的居民都知道了。” “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维拉克直视齐怀特。 “您是指……” “你叔叔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方说,似乎还和政府联系着?”维拉克问这话只是象征性问一问,像阿德尔那样的人,如果真的和政府有联系,根本不会被齐怀特发现。 齐怀特挠了挠头:“嘶……他这个人本来就孤僻古怪,我感觉他几乎不和人打交道。至于政府,他当时担下了那么大的责任被撤去职位,应该是没有再联系了吧……我也说不准,您可能在担心我叔叔他和政府有什么阴谋,我也是因为顾虑这个才啥也没和他说等着您回来……” 果不其然,齐怀特没说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当然,他是一个新加入平等会的成员,而且只在宣传部里画画,想让他有出色的观察能力和思考能力也很为难他。 “他在哪居住?”维拉克决定自己来做些什么。 “东区那边。” “那边最近查得严吗?” “还行,东区北区南区差不多严,西区最严。您是想亲自过去看看吗?我感觉不太行,这太危险了,而且还不确定我叔叔究竟是不是和政府有什么阴谋,我觉得吧您还是得——” 维拉克打断了齐怀特的话:“我没有说要过去。” “啊……好的。” “先派人监视他看着吧,你这段时间也不要和他接触,避免泄漏平等会的位置。”维拉克想着对策。 齐怀特也是这么打算的:“明白,最近我就住在这儿,不回家了。” “一般人监视他,我感觉会被他发现,这件事得和伯因、莫莱斯他们聊聊,派出一些靠得住的人。”基汀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我们得按最坏的可能去做准备。” “明白。您先去休息吧。”维拉克意识到他们熬得实在是太晚了,基汀有点撑不住了。 “没事,只是打个哈欠而已。”基汀摇摇头。 意识到这事暂时也没个结果,自己刚回来不可能马上就做出些行动,维拉克决定先松一下,避免基汀跟着自己超负荷运转:“这事不着急,急也没有用,和阿德尔这样的人交手越谨慎越好。等休息完去找伯因、莫莱斯他们说一下这件事,让他们先派人盯着,把情况查明再做应对就行。” “我猜会议室里,伯因、莫莱斯、温斯顿他们还在聊着。”基汀靠着椅子,难掩疲惫。 “是,咱们会里的人都这样,尤其他们,一个比一个有干劲,这个点肯定还在聊,说不准还能聊到中午。”维拉克笑了笑。 平等会里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你要是现在需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过去找他们。”基汀道。 “行了,您休息吧,我带着齐怀特过去一趟就可以,反正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了,伯因、莫莱斯他们派人盯着应该会有个结果。”维拉克不管基汀,自己先起了身,“齐怀特同志,跟我走吧。” “好。”齐怀特已经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尽管起得有点早,但精神头还是蛮足的。 看着维拉克带着齐怀特出了房门,不给自己跟上去的机会,基汀抿起嘴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 平等会里这群在生死间建立起深厚默契的人,都对彼此的性格了如指掌。 维拉克和齐怀特来到会议室门前时,发现门缝里往出迸着光,这说明伯因、莫莱斯、温斯顿三人真的还在里面。 “咚咚咚。”维拉克敲了敲门,“是我,维拉克。” “请进。”会议室里传来伯因的声音。 维拉克推门而入,带着齐怀特走了进去:“还聊着呢?” “是啊,太精彩了,温斯顿同志有着天才一般的想法,不对,他就是天才!”莫莱斯看着很兴奋,止不住地夸赞着。 温斯顿听不懂莫莱斯说得布列西语,但隐隐能感觉他的意思,连忙摆手。 “怎么了?维拉克?”伯因看向维拉克身后的齐怀特。 “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齐怀特同志,在宣传——”维拉克介绍起身后的齐怀特。 “我认识!一位新同志,在宣传部,好像是负责画宣传画的,对吧?”莫莱斯抢在维拉克之前说了出来。 “对对对。”齐怀特没想到莫莱斯还记得自己,激动地与响当当的大人物们打招呼,“伯因会长好!莫莱斯副会长好!这位就是温斯顿同志了吧,你好你好!” 温斯顿与齐怀特握了握手。 “情况是这样的……”维拉克待齐怀特和三人打完招呼后,把阿德尔的事情,和自己在监狱里和阿德尔打交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和基汀老师商量了一下,安全起见还是最好先派人监视阿德尔,同时调查一下情况。” “嗯,这么个节骨眼,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万一真是政府的诱饵,这么个棘手的人物还不知道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莫莱斯听完神色一凛,对这位难缠的前监狱长很是重视。 “白天就派人去吧,早点把隐患掐掉。”伯因道。 莫莱斯点了支烟:“嗯,那就让迪亚兹带人过去,他办事我放心。” “那就交给你们去解决了,不过我建议先不要轻举妄动,盯着就好。要是有威胁该铲除铲除,要是没有危险,我去见他。”维拉克提醒道。 “你有想过一个监狱长找你是为了什么吗?如果他真的单纯自己想见你,我猜最大的可能性是想报复,因为你的越狱毁了他的生活,可报复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在莱泽因里约见你呢?”莫莱斯感觉维拉克和阿德尔之间可能有什么没说出来的秘密。 “我不知道。”维拉克巴不得现在就知晓缘由,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觉得,只要他不是政府的诱饵,那找我就不会是坏事。” 第二百七十五章:完善的平等会、不速之客 第二百七十六章:阿德尔、世界的平衡 “……总归还是你比较了解他,我相信你的判断。这件事你放心吧,等白天我就安排迪亚兹带人过去查探,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你。”莫莱斯道。 “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其他情况可以找齐怀特同志多加了解。”维拉克点点头,没再打扰伯因、莫莱斯、温斯顿三人的聊天,“好了,你们继续聊着,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会长、副会长、温斯顿同志,再见。”齐怀特跟维拉克边往外走边冲三人告别。 出了会议室,疲惫感袭来,维拉克长吐一口气:“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就留在会里该干嘛干嘛,等他们联系你。” “明白。” “晚——”维拉克还想道声晚安,但一抬头,看到天都蒙蒙亮了,只是摆了摆手。 —— 四月十四日、上午 布列西共和国、莱泽因、人民广场 昨天的血迹并没有被刻意擦拭,好似就是要鲜艳、刺眼地干涸在那里,警示民众们。 今天,在那血迹之上,又多了足足几十位刚刚游街示众完,正押在断头台、吊在绞刑架上,即将被政府卫队公开行刑的人。 行刑区域周围也仍旧被民众们围得水泄不通。 但数以万计的围观民众出奇的安静,不论行刑台上是否有自己的亲人、熟知的人,都不敢轻易地发出什么声音。 因为除了行刑台上近百名卫兵外,人民广场周围还有几队恐怕超过千人的骑兵队驻守着,一旦民众出现骚乱,他们就会发起冲杀。 四月中旬温暖的天气并没能冲散人民广场上冷冽的杀气,沉默中似乎在酝酿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经查实!威利·海曼!奥利弗·莫林!布利奇特……”卫队队长宣读今日行刑名单上的三十三个名字,“……贝芙丽!丹尼斯·维德!是扰乱治安的乱党,平等会的成员!因均拒不接受政府的教诲!不肯改过自新!特公开行刑!以警示诸位!不要加入乱党!不要包庇乱党!不要视政府为敌人!” 不要加入乱党!不要包庇乱党!不要视政府为敌人! 卫队队长的声音响彻一片死寂的广场。 “我不是平等会的人!我只是一个修表匠!不要杀我啊!我真的不是平等会的人!求求你们了!”被卫兵控制住的一个中年男子看着面前冰冷的铡刀,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吓得裤子里一热,尿液流淌而出。 卫队队长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名男子:“我们证据确凿!就算你真的不是平等会的人!常常自诩自己是为人民而战的平等会,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一个无辜者死吗?!那他们真的有在乎过你们吗?!是真的为你们而战吗?!” 修表匠哆哆嗦嗦喘不过气来,眼泪鼻涕横流:“我不是平等会的人……别杀我……” “行刑!”待牧师做完祷告,也不管犯人忏不忏悔,卫队队长直接厉声下令行刑。 押在最前面,必然要第一个被行刑的修表匠感受到两位卫兵正拖拽着自己到断头台上,身子一僵,吓得两眼无声说不出话来。 “我先来!” 就在修表匠跪倒在断头台前,头已经被固定好位置,卫兵随时可以放下铡刀让其身首分离时,旁边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向声音发出的位置,只见那里站着一名被捆绑住,两侧站着持枪卫兵的女人。 女人毫无惧色,声音铿锵有力:“我是平等会的人!” “好!有人不需要我浪费时间摆出证据,就先承认了自己是乱党!”卫队队长冷哼一声道。 “不是乱党!是平等会!”女人怒视卫队队长纠正道。 “平等会就是乱党!乱党就是平等会!”卫队队长大声反驳。 女人直视了卫队队长几秒钟,没有和他进行无意义的交流,而是面向台下望不到尽头,脸上大都写满了恐惧的民众们:“他确实不是平等会的人。” 修表匠听到女人的声音,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试着挣扎了一下:“你看!她都说了!我不是平等会的人!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但政府本就没有想只抓平等会的人!”女人打断了修表匠的话,“他们就是要一边杀平等会的人!一边杀无辜的民众!让我们分崩离析!” “错!”卫队队长驳斥,“被抓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平等会的!而且乱党只会害了民众!我们这么做是希望大家不要再被乱党蒙骗下去!尽早还大家一个稳定的莱泽因!” 女人根本没有搭理卫队队长的话,她眼含热泪,声音略带哽咽:“平等会为了人民的平等、自由、团结而战!这一点绝不会被改变!” fqxsw.org “行刑!”卫队队长担忧这个平等会的女同志会影响民众情绪,催促卫兵动手。 “今天,平等会虽然还无法做到保护好人民!但我们也可以选择死在人民的前面!”女人喊道。 “行刑!行刑!!” “嚓!” 铡刀放下,女人的脑袋滚落而下。 修表匠看到这一幕直接晕死过去,台下的民众们也大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继续!”卫队队长道。 “我来!!”一名平等会的男同志鼓起莫大的勇气,发出凄厉的声音,朝前迈了一步。 “行刑!” “嚓!” “我来!!” “我来!!!” “行刑!!行刑!!!” “嚓!嚓!!” 本来会第一个死去的修表匠,却因为平等会的人接二连三地站了出来,迟迟没有被行刑。 “我来!!” “我是平等会的人!!!” “平等会万岁!!!人民万岁!!!” “行刑!!!给我行刑!!!”看着在女人带动下,一个又一个冒出来愿意在平民之前被杀的平等会成员,卫队队长气得将自己的配枪都亮了出来。 “嚓!” “嚓!!” “嚓!!!” 在女人之后,又有八位承认了身份的平等会成员被当众处刑。 “还有吗?!你们谁来!你们再来啊!敢冒头吗!!”卫队队长气势汹汹地走到一片尸体前,用枪指向台下的民众。 他指过的地方,民众们纷纷四下躲避。 “口口声声说要保卫民众的乱党在哪里?!是谁在维持着这个国家的运转!是谁给了你们工作!是谁让你们能安心地生活?!是平等会吗?!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除了嘴上扯着狗屁的平等!除了在万国博览会的时候攻打自己的政府,让布列西的脸面丢了个精光,他们还做了什么?!”卫队队长吼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他们该死!”卫队队长转身看向剩下的二十多名犯人,“如果大家真的想让布列西变好!就把你们知道的关于平等会的消息汇报给我们!除了重重有赏!我们也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平等会会取得胜利的!!”被押着的一个看上去或许只有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咬牙道。 卫队队长打量了一眼这个面孔稚嫩的孩子,眼里的杀意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加旺盛:“行刑!” “砰!” 从民众中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响。 背对着民众下令行刑的卫队队长后脑勺瞬间血肉模糊,人也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平等会的人来了!平等会的人来了!!” “快通知骑兵队!!” “找掩体!” 台上顿时乱作一团,百名卫兵竟被这一声枪响吓破了胆。 听到枪声后,驻扎在广场几侧的骑兵队开始出动了,他们或亮出刀剑,或举枪枪械,不顾前方的民众,骑着马就冲撞了进去,向枪声发出的位置前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个同样看着年轻,看着和台上刚刚说话的男孩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打完一枪,继续上子弹,向行刑台移动。 就在他上好子弹,准备将枪抬起时,一张大手从一侧袭来,拍掉了他手中的枪,而后又揽住他,开始朝行刑台、骑兵赶来的相反方向快步离去。 男孩一愣,起先还以为是被骑兵队抓到了,但迎接他的并没有子弹,只有有力的臂膀。 他抬头看去,只见阻止了自己上行刑台救人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魁梧男子。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哥哥!”男孩本想感激,可意识到自己的哥哥还在台上,脸色一变,挣扎着就要继续救人。 “你救不了他的。”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手臂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男孩带他离开广场。 “我能!” “闭嘴。” 广场大乱,人挤着人,像陷入了汹涌的海浪之中。 可男人站在那里却无比稳当,护着男孩快速地闯出了一条路。 “我看到了!刚刚是一个孩子开的枪!一个男孩!” “堵住各个街口!不要放任何人出去!不要放任何人出去!” “骑兵队守住街口!进行排查!” “小心他们有武器!一定要搜身!!” 还没等男子带着男孩离开危险的广场,卫兵们就和骑兵队取得了联系,并开始控制现状,搜捕有了初步特征的开枪者。 “怎么办?”男孩的冲动劲过去,看着那些冰冷肃杀的骑兵队渐渐恐慌起来。 男人没有说话,拉着他不断挤开人群,向被骑兵队守住的一条街口移动。 “您放开我吧,我会害死您的。”男孩不想拖累这个愿意救他的人,“我会和我哥哥死在一起。” “别说话。”男人用风衣盖住了男孩。 男孩知道这并没有用,充其量只是骑兵队暂时发现不了他,他们根本无法度过封锁。 “谁再往前走我们会直接开枪!”汇集的民众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在发生骚乱的情况下,骑兵队也有点难以抵挡他们的冲击。 “我们只追查开枪者!其他人不用担心!只要听从我们安排就不会有事!” “不要再前进了!” “往后退!都给我往后退!!” 在刀枪的威胁下,民众们没能冲破骑兵队的封锁,滞留在了广场中。 男人此时也带着男孩来到了街口处,高大的他可以轻易地掠过前面几排人头,看到骑兵队用枪指着民众,让民众不敢轻举妄动,以及一个骑兵朝远处赶去,大概率去寻求支援。 “我没杀人,我就是来看看,求求您让我过去吧!” “我也没有杀人啊,我是路过!我是无辜的!” “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前面的民众还很恐慌,同骑兵队求情,希望他们放自己过去。 骑兵队的队长充耳不闻,只负责守好街口,等待援兵过来进行搜查,把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枪杀卫兵的人揪出来。 那个人是不是平等会的人,有没有成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定得揪出来严厉处置,不然政府的威严将荡然无存,以后是个人都能来放个冷枪。 男人冷静地观察周围,思索着安全离开的办法。 就在这时,另一个街口处突然爆发了枪响,连着两名骑兵队的士兵中枪摔下了马,其余的士兵受到威胁,也开始向着民众里开枪。 此举导致那一边局势失控,民众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冲破封锁,骑兵队的压力山大。 “在那边!快去支援!” “一定是平等会的人!活捉他们!” 守在男人所在街口的骑兵队闻声,意识到敌人已经暴露,便不在守这里的街口,而是穿梭在人群中,向那边包围而去。 “快走啊!快走!”封锁结束,民众们找准机会一涌而出,拼了命地狂奔着逃离。 男人扭头看了眼另一条街口此起彼伏的枪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男孩离开了广场,一路辗转回到了自己家中。 “您为什么要救我?!”抵达男人一贫如洗的家中后,男孩的恐惧又被没能救出哥哥的羞愧替代,“我还没救出我的哥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你救不出他的,你也只会白白牺牲。”男人非常警惕,回去后先站在窗户的一侧,观察了一下外面,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看向了男孩。 男孩不这么认为:“当时情况已经大乱,而且看后面的枪响显然还有别人也想救人,我完全可以趁乱把我哥哥救下来!” 男人走到桌前给男孩倒水:“你叫什么?” “威廉。”小威廉胸口剧烈起伏,情绪还颇为激动。 “几岁?” “十四。”小威廉注视着冷淡的男人,“我哥哥十五。” 男人把倒好的水递给了小威廉:“你父母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只有你出面?” “他们去世了,我和我哥哥一直在我舅舅家生活。”小威廉缓缓接过水杯。 “那你舅舅怎么不出面?” “他对我们很不好,嫌我们拖累他,我哥哥被抓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营救……” 男人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你哥哥是平等会的人?” “他是纽曼街学习班的。”小威廉道。 “那是什么?” “纽曼街里学生们自发组建的学习班,互相交流平等会的东西。” “为什么不加入平等会?” “平等会不吸纳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就连学习班我哥都不让我也跟着去。”小威廉喝了口水,心情有所缓和。 男人微微点头:“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哥哥被杀。”小威廉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握着水杯。 “平等会应该在想对策了,他们同样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还有像你哥哥这样的孩子白白死去。”男人安慰道。 “您……怎么称呼……”小威廉擦了擦泪水,看着面前像一头疲倦的狮子的男人。 “我叫谢里夫·阿德尔。”阿德尔介绍了一下自己。 小威廉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阿德尔先生,您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阿德尔道。 “您是平等会的人吗?” “不是。” “那您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小威廉又擦了擦泪水,将水杯轻轻放回了桌子上,接着向阿德尔鞠了一躬:“谢谢您,要不是您我刚才就死了。” “你去哪里?”阿德尔叫住了道完谢转身要走的小威廉。 “回我叔叔家,想办法继续救我哥哥。” “我说了你救不了他,他甚至可能已经死了。”阿德尔皱起眉头。 小威廉攥紧双拳:“那我就给他报仇。” “冲谁?”阿德尔问。 “政府。” “……你不是说你叔叔对你很不好么?而且刚刚广场的民众或许有人看到了你开枪,并向政府进行了揭发,你现在回去可能会有危险。”阿德尔提醒道。 小威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迷茫,不知何去何从:“那就不回去了。” “不回去去哪?” “不知道。” “先留在这吧。” 小威廉转身不敢相信地看去,阿德尔的表情终于有了丝波动,似乎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很艰难:“可我……” “之后我如果能联系到平等会,就让他们好好安置你。”阿德尔道。 —— 中午 莱泽因、北区工厂、平等会总站会议室里 “广场的冲突至少导致了二十名民众伤亡……”平等会情报部部长查理斯拿着下属探查到的最新情报来找伯因、莫莱斯汇报。 “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不能再让无辜的民众们承受压力了。”莫莱斯已经等不及。 被捕的无辜民众与平等会的同志们在不断牺牲,而且还有人抵不住重赏诱惑揭发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令平等会的各处的同志们被抓。 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可预料。 睡了五六个小时,基本上恢复了精力的伯因看向同来开会的迪亚兹:“各处的人手准备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展搔扰战,把政府的注意力放回我们身上?” “最晚明天就可以准备好。”迪亚兹汇报道。 “那就把时间定在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开始我们出手。”伯因定下时间。 “到时候我亲自过来调动,这里就你来坐镇了。”莫莱斯摩拳擦掌,忍不住现在就和政府那群只会对平民下手的卫兵、骑兵队交手了。 伯因没有拒绝莫莱斯的这一请求,搔扰战是他们接下来的大方向之一,有莫莱斯负责他会放心许多:“到时候就交给你了,务必小心行事,提醒大家不要恋战,我们要发挥我们神出鬼没的优势。” “放心,我肯定会在保证我们的人安全的情况下,让他们狠狠吃点苦头!”莫莱斯咬牙切齿。 “迪亚兹,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伯因看向迪亚兹。 “您说。” 伯因将阿德尔的事情讲给了迪亚兹:“阿德尔非常谨慎,而且有可能是政府甩出的诱饵,监视、调查的事情就由你和查理斯合作,尽快落实下去得出一个结果。” 迪亚兹和查理斯异口同声道:“明白。” “除了这件事,其他方面的调查还需要发力。”伯因督促查理斯的情报部尽快在情报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帮助平等会找到政府的弱点,瓦解他们此次的计划。 “您放心,情报部现在一直在全力运转,相信很快就能有收获。”查理斯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冲着伯因、莫莱斯拍了拍胸脯做出了保证。 “好了,都去吧,散会。” 迪亚兹、查理斯起身离开。 “时间在我们这边,也不在我们这边。”莫莱斯抽着烟,不停吐着烟雾,“要是不管民众,我们大可忍耐下来,让政府无计可施。但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出手。” “政府捏住了我们的软肋。”伯因听到广场上牺牲了数位同志,民众和骑兵队还爆发了冲突后,脸色一直不好看,“我希望我们不是避开它,抛弃它,而是把它武装成我们最坚硬的铠甲,锻造成我们最锋利的刀刃。” “会的,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伯因喃喃自语。 —— 维拉克的房间。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没顾得上吃午饭,正补觉的维拉克醒来,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在休息?”迪亚兹站在门前问。 “嗯。”维拉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事情伯因、莫莱斯他们都和你说了?” 迪亚兹点点头:“嗯,我待会儿就会带一队人去东区监视、调查阿德尔。” 维拉克把迪亚兹请了进来:“他很不好对付,所以我才专门去找伯因、莫莱斯他们寻求帮助,没成想他们安排了你。” “放心,查理斯会安排情报部的人协助我。”迪亚兹把顺路带来的两份饭放在了桌上,“猜你就在休息,就顺便打了两份饭。其中一份是基汀先生的,不过我就不打扰他了,待会儿你送过去就行。” “好。”维拉克舒展着身体,“你去见过齐怀特同志了吗?带着他应该会比较方便。” “见过了,该了解的也都进行了了解,他现在就在外面和我的人等着,待会儿一起走。” 维拉克放下胳膊:“你现在应该也被通缉了吧?出去小心一点,阿德尔并没有多重要,做什么都得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迪亚兹微微一笑:“还是熟悉的那套叮嘱。” “你明白我意思就行。”维拉克拍了拍迪亚兹。 “我明白,放心。”迪亚兹没多留,“那我先走了,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维拉克目视迪亚兹离开,洗漱了一番后拎着饭去了隔壁找到了基汀。 基汀觉少,又比维拉克睡得早,因此已经起了有半个小时,还正打算出去打饭给维拉克带一份。 “迪亚兹去了。”维拉克和基汀坐在桌前吃着饭。 “他去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基汀也很看好迪亚兹这个人。 “嗯,这个事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维拉克道,“我在想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目前因为我们刚回来还没交接工作,所以各项安排里都没有我们。但您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平等会又困难重重,我得做些什么。” 基汀一猜维拉克回来后首先就会考虑这个:“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还没有,可之前会议里我们将要推进的两个方面都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觉得我得从这点入手,找找破局的关键。”维拉克有了一点初步的想法。 “嗯,很适合你。”维拉克一上来就想钻研平等会最大的问题,其实才符合他的作风。他要是说自己打算去帮助做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基汀反而会意外,“我很期待你能再来些出人意料的点子,扭转局面。” —— 中午 政府大楼、会议厅 成为近期焦点,将大权几乎揽于自己手下的总统弗朗西斯同自己的亲信,财政大臣、外交大臣、国防大臣们开着例行会议。 原本满头白发的弗朗索瓦特意将头发染黑,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已然成为布列西的皇帝:“听说今天人民广场行刑的时候和民众发生了冲突,造成了不小的死伤?” “是的。”穿着笔挺军装,半个月前就带领军队进驻莱泽因,全面接管城市防务的皮塞尔将军道。 “行刑归行刑,还是不要造成太大的民众伤亡。虽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牺牲短期的公民支持率,来快刀斩乱麻除掉平等会,但也不能直接民心尽失。要知道,其他被我打压的派别现在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反扑。”弗朗索瓦对皮塞尔将军的强硬举措有些不满,但还是尽可能柔和地提醒他。 “总统阁下,我认为很有必要这么做。”皮塞尔将军微微扭头看着弗朗索瓦,“以前为什么乱党能壮大?就是因为我们一味地考虑其他因素,没能及时果断地打击。如今公开的行刑,就连民众们都能随便放冷枪,和我们发生冲突。要是再不加以狠辣的镇压,只会让他们的野心无限度地膨胀。” 弗朗索瓦略感头疼,但他觉得皮塞尔的话也有些道理,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了,既然决定把平等会连根拔起铲除得干干净净,就必然要咬牙承担一些东西:“嗯,但总归还是需要有个度,这个度我相信你可以衡量得很好。” 皮塞尔点了点头。 弗朗索瓦环顾这群将是助自己登上帝位最关键的人们:“但我们施行这样的政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看样子还是没能对平等会的瓦解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现在时间越久越麻烦,我们总不可能一直这样抓下去、杀下去。” “而且其他势力那边也不会留给我们这么多时间的,我甚至都担心他们会和平等会勾结在一起,冲击您的地位。”财政大臣霍夫曼提醒道。 “我也是在顾虑这点,为了利益我相信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弗朗索瓦道。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带人去把他们铲除掉。平等会在暗处,但他们不在。”皮塞尔用一贯的打仗思维为弗朗索瓦出谋划策。 弗朗索瓦连忙摆手,终止了皮塞尔疯狂的想法:“动不得。他们背后的支持者众多,再加上现在平等会大敌当前,民众们的情绪高涨,把他们逼急了局面很可能会失控。最好的办法,还是我们展现出巨大的、不可阻挠的优势,让他们放弃和我们作对,只能同我们达成新的利益合作,维持政府的稳定。” “总统阁下,我倒是有个想法。”在此次会议中很不显眼的卫队队长马奎尔道。 “讲讲看。” “我们既然担心议会的那些人、其他势力走投无路和平等会合作,又不能直接出面干预,那为什么不能用对付平等会和民众的办法,同样离间他们呢?”马奎尔道。 弗朗索瓦眼睛一亮:“继续说。” “我们完全可以派出一些人伪装成平等会的人,佯装是平等会的反击,刺杀议会成员和其他贵族。这样一来可以让他们结仇丧失合作可能,还能推动他们向我们靠拢,向我们妥协。” “哼。”皮塞尔冷哼一声,对马奎尔这种登不上台面的下流计策不屑一顾。 不过弗朗索瓦并不在乎办法是否光明磊落,对他而言只要能解决危机,怎么做都是可以的:“这个想法不错!” “确实,既能让我们解决我们的担忧,还有意外之喜。”财政大臣也颇为认同。 “可以试着做一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马奎尔。”弗朗索瓦心情好了一些。 马奎尔按耐住内心的欣喜和对未来仕途的憧憬,应了下来:“您放心。” “总统阁下,威尔兰那边传来了些消息,现在在等着您的意向。”外交大臣见问题化解,开始提起自己这边的事情。 “还是他们想向巴什出手的事情吗?” “是的。” 弗朗索瓦转了下椅子,面向了会议桌旁边立起来的大型世界地图,他望着大陆东侧那块广袤的土地,感叹道:“一个占据了世界三分之一土地,五分之一人口的国家,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惧意。” “巴什的地缘优势很好,战略纵深几乎没有国家可以相提并论,再加上大量人口可以转换成无限的战争潜力,确实应该尽早将他们的崛起扼杀在摇篮里。”皮塞尔站在军事的角度分析了一下,赞同威尔兰出兵的想法。 毕竟威尔兰和布列西跟巴什帝国只有一海之隔,他们谁都不会坐视一个超级大国壮大,威胁自己的地位。 “但威尔兰和巴什因为尼罗殖民的问题早有冲突,我们却和他们关系相对友好,有必要和他们交恶吗?这时候站在一边,看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吧。”弗朗索瓦不止觉得巴什是个麻烦,离他们更近的当今世界第一强国威尔兰更是个威胁。 “但我们不出手,身后的卡斯特利亚、敦曼又态度不明,威尔兰肯定不敢大举进攻,留下一个虚弱的背部。而他们不大举进攻又很难在长途跋涉的情况下打赢巴什,毕竟巴什有这么大的战略纵深可以和威尔兰周旋。”皮塞尔主张布列西也出军,“所以我们不动,就等同于任由巴什崛起。到时候北面、西面各有一个亟待扩张的强国,我们的处境会很不乐观。” 外交大臣也跟着说:“而且您想恢复帝制称帝,完全可以拿这个作为合作的要求,让威尔兰到时候承认您的地位与崭新的布列西帝国。有世界第一强国的支持,您之后的路也会好走很多。” “开战也能转移我们的内部矛盾,还是一次笼络民心的大好机会。”财政大臣也赞同合作出军。 弗朗索瓦研究着地图:“可就因为这些,和威尔兰合作有点太亏了。他们既能把一个想爬上来的国家踢下去维持自己霸主的地位,又能完全控制尼罗继续提升自己的国力。这一点上来说,对我们也是很不利的。” 弗朗索瓦的顾虑不无道理。 在当下残酷的国际局势面前,如果不能自己扩张,那么最好就是维系平衡。 帮助别人壮大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皮塞尔将军明白了弗朗索瓦的意思,一番思考后起身来到了地图面前,指向了巴什帝国、尼罗帝国旁边,像一座孤岛般存在的神奈帝国:“据我所知,神奈和尼罗一样孱弱,甚至因为资源匮乏情况还不如尼罗,但他们多次派遣使团前来学习我们前进的经验,这说明他们也有一颗想成为强国的心。” “这是肯定的。哪个国家不希望自己强大呢?”弗朗索瓦道。 “但是他们的地理位置很不好。”皮塞尔指了指,“向往北发展,会遇到巴什这个庞然大物,向东发展,又会碰到我们和威尔兰。那么留给神奈的,只有一个选择。” “尼罗?”弗朗索瓦顿悟。 “没错。”皮塞尔站开了点身子,让众人充分纵览地图,了解大陆东部的格局,“巴什在急速崛起,威尔兰和他们在尼罗有利益冲突。我们保持中立,会让巴什肆无忌惮地发展。支持威尔兰击败巴什吞下尼罗这块大蛋糕,又会让威尔兰坐稳第一强国的位置,始终压我们一头。这两个选择,对我们而言都是不利的。可我们又不可能选择支持巴什,这对我们也同样没有任何好处。那么留给我们的只有在支持威尔兰的情况下,暗地里阻挠他们顺利吞下尼罗。” 说到这里,弗朗索瓦已经完全明白了皮塞尔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最好明面上支持威尔兰从中获利,暗地里扶持神奈向尼罗发展维持当下的平衡。” “没错。”皮塞尔讲解完毕,重新回到座位前坐下。 “这确实是最符合我们利益的办法。”财政大臣拍手称赞。 弗朗索瓦打量着那张地图,笑容渐盛:“这样一来,问题就都解决了。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神奈能成为决定大国平衡的关键。” “这就是它们全部的价值了。”皮塞尔冷冰冰地道。 “尼罗在上千年前曾是世界文化的中心,拥有最大的城市,最精美绝伦的文明,如今却只有一片资源与低廉的劳动力被大国所看重,真是悲哀啊……”财政大臣看到尼罗与神奈被大国瓜分、玩弄于股掌之间,心情复杂。 “这就是弱国注定的命运。”弗朗索瓦觉得没什么,“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成为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只有我们玩弄别人,没有别人玩弄我们。” “在您的带领下,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帝国!”马奎尔拍着弗朗索瓦的马屁。 弗朗索瓦没有反感,还洋洋自得地笑着:“我们可以和威尔兰合作。” “明白。”外交大臣应下。 “也可以去秘密接触神奈了,陆续向他们提供些支持。” “明白。” 目前面临的种种问题都有了解决方案,弗朗索瓦长舒一口气,心情愉悦:“筹备出兵这件事,怎么也得几个月的时间,这点时间足够我们解决平等会的麻烦了。” “覆灭平等会,和威尔兰出军维持国际平衡,建立布列西帝国……一切都近在咫尺了。”财政大臣道。 弗朗索瓦笑着,目光深邃:“这是一场豪赌,任何一环都不能出错。越接近目标,就越得走得稳当。” “您会成为布列西的皇帝的。”皮塞尔支持道。 “我也相信自己会……好了,散会。” 第二百七十六章:阿德尔、世界的平衡 第二百七十七章:引导、刺杀 “食物别介意,目前我们只吃得起这个。”阿德尔把午饭准备好,叫收留的男孩小威廉一起过来吃饭。 小威廉看到饭桌上两份黑面包和一杯清水,并没有感到不满,还感激地看着这位救了自己的陌生大叔:“这已经很好了,我和我哥哥在叔叔家的时候经常没有饭吃。” 阿德尔坐下,先喝了一口清水,而后平静地撕着面包塞进自己嘴里:“吃吧。” “嗯,谢谢您。”小威廉似乎是饿了很久,看着食物两眼放光,说完谢谢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就先不要想着为你哥哥报仇了,安心在这躲着。”阿德尔叮嘱道,担心这个倔小孩会偷溜出去再做些傻事。 “……嗯,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小威廉努力说服了自己暂时放下仇恨。 “等。” “等?等什么?”小威廉不解。 阿德尔迅速将自己的那份食物吃饭,又把剩下的半杯清水一饮而尽:“平等会。” “等平等会?!”小威廉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对阿德尔身份刚一明了又变得模糊,“您是平等会的人对吗?可您又说您不是……那您也是想加入平等会?那为什么还要等他们来找您呢?”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阿德尔没打算和一个小孩子多做解释。 “好吧……”小威廉按耐住好奇,默默吃起了饭。 阿德尔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好似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扭头看向窗户外面,那里并无异常。 “怎么了?阿德尔叔叔?”小威廉看阿德尔的气场变得有些不对劲,问道。 “没事。”观察了一会儿外面,阿德尔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起来。 —— “他是发现我们了吗?”阿德尔住所的隔壁楼里,齐怀特被阿德尔刚刚扭头的那一眼吓个不轻。 迪亚兹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盯着阿德尔:“我们藏得很隐蔽,他没有发现我们。” 齐怀特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那个男孩是什么人?”迪亚兹对坐在阿德尔旁边吃饭的小男孩感到疑惑,这一点维拉克、伯因、齐怀特都没和他提起过。 “我也不知道……”齐怀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在哪见过这个男孩,他和阿德尔又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我叔叔的私生子?按他上次回莱泽因算起,好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我完全没听说过还有这回事……” “阿德尔的孩子?”迪亚兹总觉得不对劲。 突然蹦出来的孩子不正常。 阿德尔这么警觉的人大开着窗户也不正常,就好像专门是等着人看一样。 “迪亚兹同志,我们怎么办?”情报部派来的同志询问。 “先继续盯着,好好查查他的底细,看看这个孩子究竟是哪来的,忽然出现带着什么目的。”迪亚兹还不确定周围有没有危险,阿德尔是不是和政府暗中联系好,设下了埋伏,因此不急着做些什么。 “明白。” “我要不要去见见他?”齐怀特主动站了出来。 迪亚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房间,想到最晚明天巷战就会打响,他最好在那之前解决问题回归队伍,于是点了下头:“可以,我们会在这里保证你的安全,一旦出现危险第一时间接应你撤离。” “你这么一说搞得我还挺紧张……”齐怀特本来觉得去见见自己的叔叔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被迪亚兹叮嘱,腿还有点迈不开了。 “放心。”迪亚兹拿出别在腰间的手枪。 看到连真家伙都亮了出来,齐怀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用不用,应该是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 “你拿着。”迪亚兹把枪递给了齐怀特,“有危险直接上膛瞄准敌人扣动扳机。” “这……”齐怀特缓缓接过了沉甸甸的手枪。 “保护好自己,我们会第一时间接应你。”迪亚兹看出来齐怀特是有些胆怯的,但要不是这件事只能齐怀特去打探,他会义无反顾地自己上前。 齐怀特深呼吸了几口气,再次看向对面阿德尔的房间时,目光复杂:“我去了该怎么说?” “他一定已经确定了你是平等会的人,所以这件事无需再做隐瞒,直接承认就好。”迪亚兹道,“然后告诉他,维拉克愿意见他,让他跟你往南区走。这一路上我们会暗中跟着,如果确认了没有政府的人跟踪他,我会出面带你们走,想办法兜几个弯子回北区。” “……行!”齐怀特把枪小心翼翼地藏好,“那我过去了。” “嗯。” 齐怀特离开了用以监视阿德尔的房间,下楼穿过马路来到了阿德尔的家门口。 “咚咚咚。”他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尽可能让自己放松自然。 “谁?”门后传来警惕的询问。 “是我,叔叔。”齐怀特道。 门打开了约莫三分之一,阿德尔给齐怀特腾出进门的空间:“进来。” 待齐怀特进去后,阿德尔将门关上,接着大步回到客厅合上了窗户,拉住了窗帘。 齐怀特见状暗叫不妙。 “平等会派你来的吧,他同意见我了么?”阿德尔开门见山地问道。 “呃……我是平等会的人,他——” “您是平等会的人?”吃完饭正帮阿德尔洗餐具的小威廉冒了出来,惊喜地看着齐怀特。 “他是?”齐怀特顺势问起男孩的身份。 阿德尔请齐怀特坐下:“威廉,今天上午在人民广场上想救下自己被行刑的哥哥,我阻止了他,把他带了回来。” “他哥哥?平等会的吗?”齐怀特顿时对这个小男孩心生怜悯。 “我哥哥是纽曼街学习班的,他还不是平等会的人,但我们一直都很想加入进去。”小威廉解释道。 “啊……”齐怀特想到这么小的孩子都在牺牲,不知该说些什么。 “维拉克派你来的?”阿德尔继续接着刚刚的问题问。 齐怀特回过神:“是。” “维拉克?!”小威廉听说过维拉克的大名,如今维拉克身份泄露,已然成为和伯因、莫莱斯齐名的头号通缉犯,“是莫斯特·维拉克同志吗?” “……是的。”齐怀特看了眼眼里发光的小威廉,同阿德尔道,“他同意了见你,让我带你过去。” “他在哪里?” “总站。” 阿德尔看了眼已经拉上了窗帘的窗户:“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好。”齐怀特刚坐下就起了身。 “可以带我过去吗?”威廉用祈求的语气眼巴巴地看着阿德尔和齐怀特。 “这……”齐怀特不知如何是好,思索拖着个孩子会不会不方便。 阿德尔没做任何多余的准备,只是把挂在衣架的大衣披回身上:“一起吧,他现在无家可归,只有平等会可以帮他了。” “……好。”齐怀特带着二人下楼,忍着不抬头去看迪亚兹监视的位置,笔直地向南区赶去。 “总站在什么地方?”走在大街上,阿德尔问。 “南区。”齐怀特抬头冲比自己高了一头有余的阿德尔道。 “那我们不乘车过去吗?这么远的路。” 齐怀特担心他们乘车会让后面的迪亚兹跟不上,也来不及部署:“不、不用,现在政府查得严,最好还是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法走。” “据我所知你还没有被通缉,我们两个也没有,那乘个车应该没什么问题。”阿德尔瞥了一眼齐怀特。 “呃……”齐怀特想不出理由了。 试探过后,阿德尔心里已经明了,他没再和齐怀特演下去,把自己得到验证的推断说了出来:“平等会一直在隔壁楼里监视我对吧?” “这——”齐怀特心里又惊又惧。 “总站也并不在南区,之所以去南区也只是为了试探我,确保没有人跟着我。”阿德尔不紧不慢地说着。 齐怀特瞪大了眼睛。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带我去见他们吧。”阿德尔道。 “我……”齐怀特深刻地感受到了阿德尔究竟有多么难对付,他们的一切打算都被轻易看穿了。 随后,阿德尔也没征求齐怀特的意见,直接转过身,重新向着他猜中了的平等会监视地点走去。 “叔叔。”齐怀特赶了上去。 小威廉看着发懵。 “不用怀疑我,我要还是政府的人早就去监视你、跟踪你了,之所以没用那些手段,还是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见见他。”阿德尔脚步不停。 “您见他到底想做什么?”齐怀特追问。 “见到了再说。”阿德尔守口如瓶。 齐怀特见他们所做的努力都已经白费,想了想,决定咬牙赌上自己对阿德尔的信任:“好……我带您去见他。” 很快,在齐怀特的带领下,阿德尔先与监视他的负责人迪亚兹碰了面。 迪亚兹在监视的时候就看到了阿德尔带着齐怀特原路返回,因此没有跟上去,而是耐心地在房间里等待他们过来。 “你好,我是迪亚兹。”迪亚兹看了一眼一脸不好意思的齐怀特,同阿德尔握手。 “阿德尔。”阿德尔低头打量这位相当沉得住气的人。 “抱歉,迪亚兹同志,我……”齐怀特无比惭愧。 “没事,是我布局不周。”迪亚兹请阿德尔先坐下,“事情你都知道了吧,你为什么要去见维拉克?” 阿德尔看了一眼齐怀特,示意他照看好小威廉,接着坐在了迪亚兹的对面:“有事情找他。” “什么事?”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知道就不可能带你去见他。” “你不带我见他我也能找到他,只不过需要花更多的时间。”阿德尔与目光如炬的迪亚兹对视,“而且我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和政府有所勾结,那完全可以不打草惊人,只需派人盯着齐怀特,就迟早能摸到你们的行踪,对你们进行突袭。” 迪亚兹表面上不以为意:“这么说来,你找维拉克,是有什么好事?”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阿德尔重复道。 “先待在这儿吧,我去联系他。如果他愿意见你,那我就带你去。如果他不愿意,那就抱歉了。”迪亚兹起身离开房间,留下了齐怀特、小威廉、阿德尔,和两名平等会的同志。 —— 北区、平等会总站的小会堂里 罗斯带人演奏,伊丽莎白带合唱团齐声歌唱国际歌。 台下,伯因、莫莱斯、维拉克、基汀、温斯顿等人坐在第一排听着演奏与合唱。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激昂的歌声停止,温斯顿眼含热泪。 平时表现得很克制的他,在听到自己几年前绝望之中写下的诗歌如今被这么多人改编、传唱,成为了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成为了可以团结众人的一股力量,还是忍不住动容。 “怎么样?温斯顿同志?”伯因询问。 “我几年前写下国际歌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它能保留下来,还能谱成这样一首伟大的歌曲。”温斯顿难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加入平等会是正确的选择。 这帮人真的是最有希望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回来的路上我们其实就给温斯顿同志唱过,但总觉得合唱团这样的还是很有必要让他听听的。”伯因笑着说。 “当初第一次在会堂里听到国际歌的时候,哪个没热泪盈眶啊,尤其那几个年轻的同志,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莫莱斯很是感慨。 维拉克上次就是听完了合唱团唱国际歌,离开了莱泽因,之后又将国际歌传给了旧南约的人们,在那里听过百人齐唱:“这首歌真是算得上伟大,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景,什么样的形式,都能呈现出它应有的力量。” “嗯,罗斯是一个天赋异禀的音乐家,再加上同样天赋异禀的温斯顿作词,这样诞生出来的音乐又怎么会不精彩绝伦呢?”基汀毫不意外。 在他看来,都毫无疑问是天才的两人,一定会迸发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平等会真的是聚拢了一堆人才,克里斯、伯因、莫莱斯、皮雅芙、温斯顿、罗斯、伊丽莎白……还有您。”维拉克万分荣幸可以和这么多优秀的人共事。 “你也是。”基汀道。 “好!我也是!”维拉克厚着脸承认下来,旋即没忍住咧嘴大笑。 “会长!副会长!维拉克同志!”正当罗斯、伊丽莎白准备表演其他作品时,一名年轻同志来到了会堂里寻找几人。 莫莱斯将其叫至身边:“怎么了?” “迪亚兹同志在东区那边打来了电话,说有事要和您、会长、维拉克同志商量。”年轻同志道。 维拉克听到这话,知道肯定是阿德尔的事情。 “那我们走一趟吧。”伯因安顿好温斯顿继续观看表演,之后同莫莱斯、维拉克、基汀前去接迪亚兹的电话。 —— 东区 “会长、副会长、维拉克、基汀先生,情况是这样的……”迪亚兹等到四人过来后,将情况汇报给了他们,把阿德尔后续安排的问题交给了他们决定。 听过之后,那边也犯了难。 阿德尔这个人太过棘手,让他们不知如何处理才是最稳妥的。 “我个人的想法是可以带他去和维拉克碰面,但最终的地点并不是总站,而是另外找个合适的地方,这样就算有危险,也起码不会波及到总站。”迪亚兹提了提自己的想法。 “可以。”维拉克觉得这事情拖下去意义不大了,他们的布局对阿德尔来说太过简单,只有自己亲自出面才能解开所有疑惑。 “那做这个准备也是需要时间的,把时间定在明天吧,我待会儿亲自去调度人手安排个合适的地点让他们碰面,有任何不对劲的可以立即安全撤离。”莫莱斯说道。 迪亚兹“嗯”了一声:“那我就带人继续盯着他了,等明天和大家汇合。” “嗯,最好明天下午就把这件事解决了,晚上打巷战的时候还需要你过来协助。” “巷战时间已经确定了吗?”迪亚兹问。 “定了,明天晚上十点行动。”莫莱斯那边已经做好了明晚正式和政府交手的准备。 “好,我明天与您汇合。”迪亚兹道。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 一番沟通后,众人有了对策。 迪亚兹挂断电话回到押着阿德尔的房间:“维拉克同意与你见面了,只不过因为他那边太过繁忙,得等明天了。” 阿德尔毫无波动,平静地接受了:“好的,那就明天见他。” “但是在那之前,你都得在这待着了。”迪亚兹提出要求。 “可以。”阿德尔没有意见。 “这孩子……”把阿德尔的问题解决完,迪亚兹才有功夫看小威廉。 “他叫威廉,无家可归。听说你们平等会不吸纳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他们就自发地在各自的街区建立了学习班。他和他哥哥都是纽曼街学习班的人,他哥哥今天在人民广场被行刑,我刚好在,就把想去救哥哥的他带了回来。”阿德尔看着面孔坚毅的小威廉,“再之后齐怀特来找我了,我就把他也带上,打算交给你们。” “是这样的。”齐怀特点头。 一名平等会同志听到‘学习班’这三个字,有点苦恼:“我们不吸纳孩子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有危险,没成想还让他们更起劲了。” “某种意义上拒绝等于变相的鼓励,就像政府越压迫你们,你们斗争得越猛烈。”阿德尔道。 “你想加入平等会?”迪亚兹来到小威廉的跟前。 小威廉仰头注视迪亚兹:“是的。” “怕死吗?” “不怕。” “学习班里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孩子?” “别的街我不知道,反正光我们纽曼街就有五十多个。”小威廉道。 迪亚兹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光一条街就有五十多个,那莱泽因这么大的地方得有多少? “看来我们得出面引导了。” —— 莱泽因、凯希街、一栋废弃的阁楼里 几十个十几岁不等的孩子们正围坐在阁楼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听说人民广场中午发生了暴动,政府的骑兵队杀了好多人!” “我们学校昨晚还有个学生被政府抓走了,说宵禁之后他还偷偷溜了出去,在街上张贴平等会的宣传图画。” “最近街上巡逻的卫队越来越频繁,我爸妈说这几天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坐在一边,个头虽不是孩子中最高大的那个,却散发着沉稳气质的男孩默默听着其他人交谈。 很快的,孩子们的交谈从共享信息变成了恐慌。 “骑兵队确实杀了好多人!我父亲说他们工厂的工人当时就在广场上,被马蹬了好几脚!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个被抓的学生会不会有危险啊?” “肯定的啊!今天广场的行刑就有和咱们年龄差不多的,估计也是因为这些被抓了!” “什么?!天呐……那那个同学恐怕……” “我母亲和我说,要是被她发现我在参加学习班,搞这些危险的事情,就把我腿打断,然后把我送到乡下去……” “我们该怎么办……” “够了。”为首的男孩将手里的《平等论》放下,“你们怕了吗?” 阁楼里的孩子们面面相觑。 一人道:“康拉德,难道你不怕吗?” “我当然怕。”康拉德扫视众人,“但怕就要不做吗?就要放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现在太危险了,家里父母不同意,平等会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政府还开始大规模处决……” “我相信平等会迟早会有反应的,而且可能就在这几天。”康拉德道。 一个女孩子问:“你怎么确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牺牲吧……”康拉德自己也有点没底,“现在平等会里一定顶着巨大的压力,我们这个时候也不能掉链子。” “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现在晚上根本出不去,学校也管得很严,哲学课都被禁止了……” “是啊,我们除了能发些自己抄的平等宣言,画些拙劣的画,还能做些什么?真的能帮助到平等会吗?还是会给他们拖后腿?” “肯定是拖后腿啊,如果我们真的有用平等会为什么不吸纳我们……” 见同伴们都开始质疑起自己的能力,身为学习班班长的康拉德再次开口:“平等会不吸纳我们,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那我们完全可以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做些什么。” “那我们做些什么呢?”同伴们迷茫地看着康拉德。 康拉德语塞,他也不知道他们可以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学习班的班长,不能带领着同伴们做缩头乌龟:“……我们……” “康拉德,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家我父母该怀疑我了,我得走了……”有人打起退堂鼓。 渐渐的,这样的声音多了起来。 “都先回家吧。”康拉德无力留下他们,“明天别忘了在这里集合。” “……嗯。” “好。” 这次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回应了康拉德。 康拉德坐在地板上,目视着同伴们离开。 昔日这个阁楼里,他们还热热闹闹地轮着朗读平等宣言里的内容,如今却因为外面的紧张局势,都纷纷选择了逃离。 “唉……”孤零零的康拉德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想出些办法,让同伴们明白自己的意义,有事可做,那么凯希街的学习班就要就此解散了。 他看着放在地上的《平等论》,最终还是没有翻开它,而是将它藏在了阁楼里,回到了家中。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心情低落的康拉德进家后,本打算直接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却发现自己的父母正坐在客厅里严肃地看着自己。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父亲的声音里似乎按耐着怒火。 康拉德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说着谎话:“上学啊,怎么了父亲?”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最近都在做什么?”父亲瞪着康拉德。 “上学。”康拉德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你胡说!”父亲吼了一声后,又生怕被邻居听到,顾虑着压低了声音,低吼道,“你在给平等会做事!” 康拉德脸也冷了下来:“您怎么知道?” “我们怎么知道?看看你这些东西!”母亲这时将一摞纸张甩在了地上。 “你们搜了我的房间。”康拉德攥紧了双拳,看着地上那些自己给平等会设计的宣传画。 “早就看你不对劲了!要是今天不把这些翻出来,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父亲怒道。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康拉德没有爆发,将自己的不满忍耐下来,弯腰捡起散落的宣传画。 父亲看到这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从康拉德的手里重新夺回纸张,将之撕成碎片:“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许你插手这些事情!你还只是个孩子!你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危险!” “不就是死吗?”康拉德很清楚。 “不就是死吗?!你懂什么叫死吗?!”父亲扬起了手掌,却没狠下心落下,“你才十五岁!这些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能做些什么?!” “当然和我有关系,和您、和每个人都有关系!平等会是为了我们——” 康拉德情绪激动,声音很大,父亲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给我小声点!不知道现在政府在高额悬赏吗!你是想让邻居把咱们家也揭发了吗?!” “您就别再拦着我了。”康拉德掰开父亲的手,用正常的音量说道,“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不拦你?”父亲被气得脚都有些站不稳了,“我不拦你明天行刑台上被处决的人里面就有你一个!等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看看你信赖的平等会会不会来救你!” “他们不会我也要这么做!” “孩子。”母亲采取了和父亲截然不同的劝阻方式,她来到康拉德的身边轻抚他的脸颊,“我理解你,也明白平等会是为了我们平民在和政府作对,但是他们不吸纳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也是有他们的道理。你还小,能力终究很有限,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听平等会的劝告,不顾我们的担忧还想做些什么,其实反而会害了平等会。” 康拉德没有轻易被说服:“您是怕我万一被抓了,会害了您和父亲吧。您放心,我绝不会把您和父亲供出来,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哼!”父亲坐回了座位上。 “不会的,起码我不怕。”母亲慈祥地看着康拉德,“甚至,我会因为你做这件事感到骄傲。” “那您同意我继续做这些?” “我同意,但我有一个要求。”母亲道,“等你十六岁了再去做,到时候我绝不会阻拦你加入平等会。可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学好知识,因为只有掌握了知识才能更好的斗争,而不是一身蛮力做无意义的事情。” 康拉德抵触心理很强:“我现在就完全可以边学习边做事情!而且我做的东西并不是毫无意义!现在平等会的那些理念那些思想需要让更多人知道,我可以画画、写东西传播出去帮助更多人意识到这些!” “今天就有好几个像你这样的孩子被当成是平等会的人,被处决了!”父亲没忍住,又上前叫道,“可你们明明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群一厢情愿的孩子!” “我迟早会成为平等会的成员。”康拉德没和父母再争论下去,快步上楼。 “我会和学校请一个长假!从今天开始你哪都不许去!就给我待在家里!等外面什么时候安全了,你什么时候再出去!”父亲冲气势汹汹回卧室的康拉德吼道。 “您没有权利剥夺我的自由!” “你跟我谈自由?!”父亲上了楼,一把将康拉德推进了卧室里,随后将门锁上,“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跟我谈!” 康拉德试着开了开门,发现纹丝不动。 他想到今天阁楼里学习班的人心惶惶,触摸着被父亲亲自锁上的房门,一时间没有了大喊大叫,捶门踹门的力气,而是环顾自己凌乱的房间。 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难道学习班真的要解散? 难道自己真的要在卧室里待很长一段时间? “康拉德,你不要生气,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这一点你无需怀疑。”母亲来到了门前轻声说着。 “我没事,母亲。”康拉德靠着门道。 “你饿了吗?” “我不饿,您回去吧,有事我会叫您的。” “好……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康拉德回到床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那些慷慨激昂的宣言内容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 “我不能躺在这……”康拉德喃喃自语。 慢慢的,他的双眼重新有神,腾地从床上坐起看向了窗户。 虽然父母将门锁上了,但是因为他的卧室在三楼的高度,所以窗户没有进行封闭。 “我得去找平等会的人,我得加入他们。”康拉德下定了决心要正式成为平等会的一员,不管这个目标有多么难以实现,他都要去做。 …… 晚上,康拉德的母亲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把最好的一部分拿给了他。 “康拉德,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母亲敲了敲门,询问康拉德。 但里面没有回应。 “康拉德?” “康拉德?” 里面安安静静,母亲察觉到不对劲,将饭放下,用钥匙打开了门。 映入眼前的,是空无一人的卧室和敞开的窗户,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强撑着身子来到了窗前,只见床单被撕扯做出了绳子,绑在了床脚顺着窗户顺到了地面上。 “天呐……”想到晚上实行宵禁,康拉德无处可归,母亲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 莱泽因一处府邸 前议会成员西奥多子爵在仆人的侍候下更衣,旁边的夫人黛芙妮一脸幽怨。 “现在总统阁下解散了议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帮老头子又是怎么想的?”黛芙妮担忧着他们的未来。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想办法夺回权力,不然整个布列西就要成为弗朗索瓦一个人说了算的帝国了。”西奥多子爵换好衣服,轻轻抱住了黛芙妮。 仆人们默不作声地退去。 黛芙妮挣脱开了西奥多子爵:“那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行动吗?” “怎么行动?财政军权都握在了弗朗索瓦的手中,我们现在几乎没有有效的手段和他对抗。”西奥多子爵走到一旁,慢条斯理地道,“不过也并不是陷入到了束手无策的局面,他们正在积极地联络联合各个势力,甚至就连平等会都纳入了他们的考虑范围,相信要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有转机。” “连乱党都要试着联合吗?”黛芙妮难以接受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有一天需要借助乱党的力量。 西奥多子爵摊开手:“只要敌人是一致的,就没有什么人是不能联合的。大不了在弹劾弗朗索瓦下台后,再顺势把他们也一并清剿干净。” “我感觉这次弗朗索瓦明显是有备而来,早一些站队对我们好处更大。”黛芙妮建议丈夫向弗朗索瓦靠拢,“他不是喜好珍宝和女人吗?我们可以准备这些,表明我们的意思向他效忠……” “给他拍马屁?呵。”西奥多子爵对弗朗索瓦这个人很不屑。 “那又怎么样?只要能获得权势、地位,怎么都行。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黛芙妮劝道。 西奥多子爵笑了笑,对此番行为嗤之以鼻:“有野心是好事,不过我认为在这次的斗争中我们站的队是正确的。就算不正确,局势也本就还不清晰,用不着急着投靠弗朗索瓦。万一他下台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可是晚了,我们的投靠就并不那么显眼、重要了。”黛芙妮道。 “这些都是克莱拉夫人、阿西娜夫人和你说的吧。”西奥多子爵知道黛芙妮今天为什么会劝他这些。 “是的,我们今天一起去看歌剧的时候,她们和我说的。她们这么说,就意味着其他人都是有这个意向的,多数人都看好弗朗索瓦。第一个投靠弗朗索瓦绝对意义非凡,这时候我们可不能落在后面……” 西奥多子爵微微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不疑惑她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叫自己的丈夫去投靠弗朗索瓦,反而是在劝你吗?” “这……”黛芙妮呆住了。 “比起更高的权势与财富,能安然保持现有的局面才是最难得的。”西奥多子爵缓步来到窗前道,“她们愿意,那就等她们投靠了再说。” “嗯……”黛芙妮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咒骂起一副为自己好的嘴脸的克莱拉和阿西娜。 “砰!” 就在西奥多子爵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夜幕下,一颗子弹不知从何方向射出,精准地集中了他的胸口。 fantuankanshu.com “呃!”西奥多子爵被巨大的冲击力冲撞得朝后退了一步,脸迅速涨红,颤颤巍巍地看向自己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栽倒在地。 “啊!!!”黛芙妮被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 “咳!咳咳!”西奥多子爵瘫倒在地,不断抽搐,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西奥多!”黛芙妮头皮发麻,因为惊恐面容变得极度扭曲。 西奥多子爵视线逐渐模糊:“救、救我……” 黛芙妮双腿发软,爬向了西奥多:“快来人啊!” “怎么回事!” “西奥多子爵中枪了!” “我的天呐!快叫医生!” 仆人们听到枪声后,第一时间赶了进来。在看到西奥多子爵倒在了血泊中,黛芙妮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后,手忙脚乱地去寻找医生。 “咳咳……”西奥多子爵的耳边也好似快要听不见声音了,他手脚冰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流逝。 “西奥多!醒醒!坚持住啊!”黛芙妮抱着西奥多子爵痛哭流涕。 而西奥多在临死前,最后隐约听到了凶手的高呼。 “平等会万岁!平等会万岁!平等会万岁!” 第二百七十七章:引导? ?刺杀 第二百七十八章:把水搅浑 四月十五日清晨 平等会总站里,一众平等会的干部们饭都顾不得吃,在会议室里开始了紧急会议。 “昨晚莱泽因发生了十几起刺杀贵族的事件,而且刺杀者都在刺杀时高呼平等会万岁,现在各方都认为是我们正式开始反击了,政府今天的搜查力度也明显加大。”情报部部长查尔斯道。 “我们什么时候派过人去搞刺杀?谁下的命令?”有人对这种不按纪律行事的做法感到愤怒,“得马上把人查出来,不管初衷是怎么样的,咱们今天晚上就要开始打巷战了,纪律必须严明!” 伯因反复看着查理斯那边整理出来的刺杀名单:“不一定是我们自己人做的。” “您的意思是……别的组织、势力在借用我们的身份?” “是的。”伯因将名单朝桌子中央推去,供其他人查看,“不敢自己光明正大地刺杀,反而把罪名都甩在我们头上,再结合刺杀名单里那些人的背景……我认为这是弗朗索瓦所为。” “弗朗索瓦?!”参加会议的干部们面面相觑。 基汀把桌上的名单拿了过来翻阅,虽说他有几年没能关注到布列西局势,但好在近年来布列西统治阶级的格局基本上没有变化:“伯因同志的结论是有依据的,刺杀名单里的这些人恰好都是议会的人,即弗朗索瓦夺权、恢复帝制的主要敌人们。” 维拉克还不太了解这些人错综复杂的背景关系,不过在听到伯因、基汀的话后,他立即意识到了弗朗索瓦这么做的目的:“弗朗索瓦故意派人伪装成我们刺杀议会成员,就是想让议会的人彻底丧失和我们合作的可能性。之后便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他目前最大的两个对手各自为战。”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莫莱斯持相反态度,“这一点我们能想到,议会的人难道不会想到吗?只出手刺杀议会的人,可不是我们的作风,我们要是真动他们哪一边也别想幸免于难。” “就怕议会的人想得比我们还要复杂一些。”基汀道,“弗朗索瓦这招看上去很蠢,只要稍微谨慎一点就能看出是他在陷害我们,但谁会觉得能将大权揽于自己之手的弗朗索瓦是个蠢货呢?恐怕议会根本不会怀疑弗朗索瓦,反而会加深对我们的敌视,认为是我们反过来诬陷弗朗索瓦,想逼迫他们自相残杀。” “如果真的这样,弗朗索瓦这招会促使他们加速摒弃前嫌,重新分配利益达成合作。”伯因一手扶额,思考起对策。 皮雅芙提议道:“不论我们此时发声能不能揭穿弗朗索瓦的真实面目,我们都得及时地出面作出澄清。如果我们错失了这段回应的黄金时期,就等于了默认了这一切,到时候再想改变就晚了。” “我赞同皮雅芙同志的想法。”诺德附和道。 “发声这件事等会议结束后可以去做,现在我们先着重要讨论这件事的各方面影响。它会不会促成议会和弗朗索瓦重新团结在一起?它会不会影响到我们今晚开展的巷战?如果会,我们又该如何阻止、调整计划?”伯因确立了一下会议的核心问题。 莫莱斯沉吟一声:“基汀同志刚刚说得也有道理,议会的人反而可能觉得是我们做了这一切。可我认为仅靠目前死的这些人,还不足以让他们正式做出选择,他们应当也会开展调查、内部激烈讨论。而若是弗朗索瓦接下来继续做这些事情,将伤亡扩大,让那些真正有决定权的人产生了危机感,那么他们大概率得放下和弗朗索瓦的芥蒂,重新达成合作。” “弗朗索瓦肯定不会就此收手,而议会在寻求庇护的时候又不可能找他们眼里的乱党,那么他们重新和弗朗索瓦团结起来就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得抓紧时间想到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发生。”查理斯和莫莱斯想法一样,认为再这样下去弗朗索瓦和议会会和好如初。 弗朗索瓦解决了议会这一大麻烦,恢复帝制的事情也就等于板上钉钉了,更能集中精力去对付平等会。 “要么我们就乱上加乱,把弗朗索瓦搅起的浑水再搅一搅,派人刺杀弗朗索瓦的人。”有人提出大胆的想法,“这样一来,弗朗索瓦肯定摸不清楚究竟是我们出手,还是议会那边出手,议会那边对局势应该也会有很多的看法。” “这个法子好,弗朗索瓦的目的是让议会只能选择向他们靠拢,我们就干脆把水搅浑,浑到谁也看不清局面。反正他们双方一乱,最有利的还是我们。”莫莱斯支持这种回击手段。 “那你们认为会影响到今晚的巷战吗?”伯因没急着表态,问起下一个可能会受到影响的计划。 “有影响,而且是好的影响。”维拉克在莫莱斯等人主张的用刺杀回击的基础上说道,“我们做好了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这就注定我们第一天能打得政府措手不及,占点便宜,可往后他们越防范,我们就越难打。如果真的按照莫莱斯同志说的,我们用的刺杀的方式回击,把水搅浑,那么刺杀这件事必然会闹得他们双方人心惶惶,正好为我们打一个很好的掩护。” 莫莱斯突然哈哈大笑,拍了下桌子把不少人吓了一跳:“好!维拉克同志说得对!这两件事完全可以相辅相成!把水搅浑,让他们勾心斗角去!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那就抓紧时间再组建一支刺杀小队,最好今晚就和作战部打配合,刺杀弗朗索瓦那边的人。”伯因思考一番,觉得该计划具备可行性,便开始做相应的安排。 “我这边来吧。”查理斯自告奋勇,“情报部一直都对政府做着渗透和监视,只有我这边能短时间内挑选合适的刺杀人选,和我们的卧底里应外合顺利完成刺杀。” “那就交给你了,就算部分刺杀失败也没有关系,务必确保我们的人员安全。”伯因道。 “明白。” “会议就先到这,该吃的吃早饭,该去安排工作安排工作,散会。” …… 食堂里,因为诬陷危机解除,晚上巷战反击也要打响,莫莱斯的心情相当愉悦:“维拉克,你那边的事情我都安排妥当了,在南区定下了一间旅馆,旅馆附近也做了严密的部署。要是阿德尔和你碰面之后,有政府的人过来,我会立即带人营救你。” “那我就放心了。”维拉克和基汀坐在莫莱斯的对面吃着早餐,“另外既然这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就没必要等下午再和他碰面了。等我吃完饭就过去吧,顺便通知迪亚兹带他汇合。” “好,早点把这件事解决,早点集中精力去筹备晚上的巷战。”莫莱斯欣然同意。 “需要我和你去吗?”基汀问。 维拉克考虑再三,拒绝了基汀:“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您还是留在这里吧。要是真出事了,我一个人方便脱身,要是阿德尔没有恶意,我把他带回来找您一起商议就行。” “嗯。”基汀没有拖累维拉克。 吃过饭后,莫莱斯给东区监视阿德尔的迪亚兹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他们碰面的地址后,便带着维拉克赶了过去。 上午九点钟时,维拉克和莫莱斯先行抵达了碰面的旅馆。 “好了,你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吧,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他就好。”到了旅馆门前,维拉克没让莫莱斯跟着进去,这也是为了确保出事时莫莱斯不至于和他一同陷入险境。 “我在隔壁楼监视动向,有情况随时接应你。”莫莱斯站在原地没有动。 “靠你了。”维拉克轻松一笑,朝旅馆内走去。 “记得别把窗户关了。” 莫莱斯在后面提醒了一句。 维拉克只是摆了摆手。 …… 二十分钟后,迪亚兹、齐怀特、阿德尔、小威廉以及两名同志来到了旅馆门前。 迪亚兹有信心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阿德尔,所以为了其他人的安全,在进入旅馆前他特意让齐怀特、两名同志带着小威廉先去附近休息,等待莫莱斯的接应,自己只身和阿德尔进入其中找到了维拉克。 “好久不见。”维拉克所在的房门没有锁,他先前就站在窗户边看到了几人,因此专门站在客厅里迎接阿德尔与迪亚兹。 “好久不见。”个头差点要超过门框的阿德尔率先走了进来。 迪亚兹握着枪紧随其后,防备阿德尔做些什么。 “请坐。”维拉克可不想站着仰视这么一个有压迫感的人,在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示意其坐下聊。 “好。”阿德尔来到沙发前坐下。 迪亚兹将门关好,没朝里面走,就站在门口持枪紧盯阿德尔。 “没穿着那身衣服,还是感觉你是监狱长,现在我们正在戴曼斯监狱里谈话。”维拉克与相对而坐的阿德尔对视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在监狱与阿德尔、莱克特周旋的时候。 “以前你穿着囚服,也没遮盖住那股不凡,只是我以为我很高估你了,最后还是发现对你的了解非常浅薄。”阿德尔道。 维拉克翘着腿,察觉到自己再与阿德尔对谈,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喘不过气,直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轻易看穿的想法。 lingdiankanshu.com 这其中既有阿德尔地位不复以往的缘故,也有自己在那之后又经历了许多事情,见过了更多的大场面的原因。 “你找我有什么事?”维拉克没再废话,开门见山道。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平等会。”阿德尔面色平静。 “了解平等会做什么?” “你放了足足两千名犯人出去,还杀死了司法部部长的儿子莱克特,害得我不能继续留在戴曼斯监狱,那我只能再找个新出路了。”阿德尔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和维拉克、基汀昨天的猜测一致。 阿德尔想加入平等会。 只是他说得太过轻松,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仿佛平等会是任何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平等会不是说来就来的,别把它当作是个随随便便的组织。”维拉克没那么轻易答应。 “当然。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阿德尔还是冷淡的模样,看着也确实不像是头脑一热想着找个去处就来联系维拉克了。 “那你对平等会有什么了解?”维拉克问。 半晌,阿德尔才道:“有很多人愿意为了平等会,或者说为了你们向往的那个目标而死。” “没了?” “没了。” “阿德尔,这可不像你。”维拉克摇摇头,“你做事一定会考虑得很周密,不可能只抱着这么简单、模糊的理由做决定。你也应该清楚,你要是不说,我是不可能准许你加入的,而且还会怀疑你是不是另有目的。” 阿德尔拿出了根和做监狱长时完全没法比的劣质雪茄,将其叼在嘴里点燃:“我相信你一定有一个疑惑。” “什么?” “戴曼斯监狱的一个破监狱长有什么好当的,莱克特明明开出了比做监狱长更好的条件,我为什么宁愿和他作对也不离开。”阿德尔道。 维拉克都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当初他和基汀、莱克特等人都无法理解阿德尔的坚守,不明白他这么热衷于当监狱长意义何在:“是你想把莱克特逼走,独吞黄金?” “不是。”阿德尔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摞信,递给了维拉克。 “嗯?”维拉克接过这些看着很陈旧的信封,发现上面的署名都是谢里夫·阿德尔,并且寄往的地方遍布了布列西的各个地方,“是因为这些?” “嗯。” “这是你寄出的,可为什么又回到了你手中?”维拉克还没拆开,先问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阿德尔看着维拉克手里的信封:“因为我根本没寄出去。” 维拉克意识到其中有什么隐情,于是不再多问,而是拆开信封翻阅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把水搅浑 第二百七十九章:如虎添翼、最合适的人选、打响战斗 【亲爱的罗宾·苏菲亚女士: 我是您丈夫罗宾·唐恩的长官巴尔克·布拉德利克上尉。距离那件悲痛的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想您应当领取到了抚恤金,重新过起了平静的生活。在这里,我先向您道第一个歉,因为接下来的内容或许会勾起您的痛苦,或许会搅乱您的生活,可我又认为我不应该再逃避,每一个人也都有知晓真相的权利……我想告诉您的是,唐恩当年其实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当时我们在同卡斯特利亚帝国打响的战争中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卡斯特利亚的部队开始全面撤退,我军只需稳步推进,等待政府的谈判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即可在不再增添伤亡的情况下,结束这场对底层人而言毫无意义的战斗。 而在推进中,列夫·皮塞尔中校,也就是现在位高权重的皮塞尔将军,告诉我前方发现了一支溃散的卡斯特利亚部队,其兵力不足一个连,我们完全有能力轻松围剿对方积累战功。于是我被命令着带领一连轻装上阵,率先追上去构建防御工事,以堵住对方唯一的退路,准备等待大部队到来合力围剿对方。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皮塞尔中校给我的信息有误,对方并非只是一个连的残兵败将,而是人数、火力远超我们的整整一个营的兵力。我们一连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构建好防御工事,就被迫与对方接触,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对方急切地想击败我们撤离,而我们在密集的火力网下,也只能躲在构建了一半的防御工事里硬着头皮阻挡。虽然身处绝境之中,但我们坚信皮塞尔中校会带入来围歼对方。 最终,在我们的顽强抵抗下,对方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攻陷了我们的防御工事。同时,皮塞尔中校终于带领大部队赶来,调动火炮对防御工事进行无差别轰炸,把对方打散丧失抵抗能力,也把我们仅存的自己人炸得粉身碎骨。 我侥幸在二连清扫战场补杀敌人时,被二连连长,马伦·约瑟夫中尉发现还活着。他偷偷把我藏在了战壕里,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 原来皮塞尔中校早就知道撤离的是一个营,他之所以派我,以及告诉我对方只是不足百人的任我们宰割的残兵败将,是因为他认为只有我能做到带领一个连坚持到他过去,更怕我知道了这是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拒绝带人去送死。 这一切都是为他的一己私利。我们明明可以取得胜利,每一个人都能完好无损地回到家中。他却为了多积累些战功,能升到更高的位置,把我们白白推向地狱,只为给他争取到调集火炮赶过去围歼的机会。 我本想去找他理论,去告发他这惨无人道的行为,约瑟夫却告诉我皮塞尔早就颠倒了真相,现在部队人人都以为我贪图战功,听从没得到证实的消息便擅作主张去追击敌人。是皮塞尔中校审时度势不顾危险带领着大部队前来营救,还顺势全歼了对方一个营,让政府更有底气维持原本的要求进行的谈判。 他还说说皮塞尔背景深厚,以我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如果我坚持去揭发,不止我会死得很惨,还会连累着他陷入危险。最后他偷偷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躲好,等他们离开后改名换姓去另一个地方生活。我感到愤怒,感到屈辱,我不想背上这样的罪名,更不想我手下的兄弟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没有勇气在皮塞尔视察时站出来……我为我的懦弱感到羞愧。 在那之后,我便成为了前半生经历被抹得一干二净的谢里夫·阿德尔,去最不被人注意,最偏远的戴曼斯岛做监狱里的狱卒。往后又是很多年,我一路爬到监狱长的位置,也听闻了皮塞尔成为了将军,约瑟夫依然是他的左膀右臂。 我以为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我该遗忘这些事情,该学会心平气和地活着了,可其实并不是那样的。我每天晚上还是会想起自己躲在战壕里,没能站出来当众指出皮塞尔的卑劣的情景。我经常被自己的懦弱弄得面红耳赤,终日活在折磨之中。 所以我最终决定,给您,以及每一位本不该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们的家属写一封信,还原当时的真相。并且我会用我的余生和皮塞尔斗下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巴尔克·布拉德利克上尉/戴曼斯监狱监狱长谢里夫·阿德尔 1427年9月9日】 信很长,维拉克花了好一阵子才看完。 看完之后,他缓缓将信放回信封,拆看下一封。见其他的信件和第一篇都大致一样后,他没再阅读,而后神情复杂地看向了阿德尔:“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想加入平等会了吗?”阿德尔在维拉克看过信后,也有了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似终于有人能帮他承担一点压力了。 “皮塞尔也是平等会现在的头号大敌,你想联合我们一起把他打垮。”维拉克知道了原因。 “没错。” 维拉克将信都装好,郑重地交回给阿德尔:“可是,这些信最后的日期显示是五六年前。既然当时你已经做好了把真相告诉给牺牲士兵的亲属,向皮塞尔复仇的准备,又为什么没有寄出去?而且为什么还一直在监狱里待着哪也不去呢?” “我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可谨慎地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把真相说给她们。毕竟这份真相太过沉重,说给她们反而会给她们带来灾难。至于我为什么还留在监狱,是因为戴曼斯监狱才是我最有可能实现复仇的地方。”阿德尔道。 一个位于布列西最偏远地带的监狱,能和莱克特许诺的莱泽因里的工作有希望吗? 还真有。 维拉克眼睛一亮,明白了阿德尔留在戴曼斯监狱的真正原因:“因为被关进戴曼斯监狱的人,基本上都是政治犯,他们都有过或大或小的威胁力量,甚至是颠覆政府的能力。你真正看重的是这群人的能力和他们的人脉,对吗?” “是的。”阿德尔微微一笑。 “那我当时是不是也被你如此看中了?”维拉克饶有兴趣地问。 阿德尔点点头:“其实最开始没有,是你们的平等会在外面硬生生和政府达成和谈,保下了监狱里你的性命后,我才真正注意到你。只不过还没等我利用你,榨取你的能力与人脉,你就先把我和莱克特卷入了争夺监狱长之位的争斗中,更是带领着全体犯人越狱,让我多年的积累功亏一篑。” 维拉克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这反而阴差阳错促成了你我最想看到的局面。” “没错,现在我们的合作是最合适的。” “可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或者说,在对抗皮塞尔和他手底下一个骑兵团、两个轻步兵团时,你能发挥什么作用?”维拉克最关心的是这一点。 既然阿德尔找他的目的是合作,那再怎么也得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还记得信里除了皮塞尔外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吗?”阿德尔问。 “你是说救了你的约瑟夫中尉?” “该叫他约瑟夫上校了,他如今是皮塞尔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团的团长,战绩显赫威望极高,地位仅次于皮塞尔。”阿德尔道,“另外,在他救我之前,我在战场上也曾多次救下他的性命。” 维拉克脑子飞速转了转:“你想用他怎么做?” “我对他有恩,我们都出生贫寒,只要平等会能配合我,我就有把握说服他兵变,取代皮塞尔。” “也就是平等会,加上骑兵团,把皮塞尔给解决掉?再然后约瑟夫上位,统领三个团?”维拉克问。 “是的。” “不不不。”维拉克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当即指出其中最大的问题,“我怎么没有看到于平等会有利的东西呢?最后你报了仇,约瑟夫上了位,可平等会呢?面对的还是兵强马壮的三个兵团,我们的局势并没有任何好转。” 阿德尔顿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如果,最后这三个兵团都能成为平等会的力量呢?” 维拉克瞳孔微缩,心里一震:“什么意思?” “其实我如果非要联合的话,可供选择的也并不是只有平等会,不是吗?”阿德尔不紧不慢地解释自己的意思,“毕竟现在议会势力和弗朗索瓦一方争斗激烈,而皮塞尔站在了弗朗索瓦那一边,若是我能在约瑟夫和议会之间构建起联系,让他们合作,结果其实也是一样的。有议会的支持,约瑟夫接替皮塞尔并不是难事。” “那为什么要选择和平等会合作?” “因为你们和议会、弗朗索瓦、皮塞尔所代表的权贵们不一样。皮塞尔做得出用上百条自己人的命当垫脚石,弗朗索瓦、议会难道是例外吗?他们都把人命当成了自己权利斗争、利益斗争中的棋子,从来没有把底层的平民当作人看待过。”阿德尔的情绪有肉眼可见的波动,“可你们不是。你们的出发点和权贵们相悖,是以人民为根本,为人民的平等做斗争。” 这个回答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平等会在这一方面确实很有优势,但因为动摇的是整个资本阵营的利益,因此还没有过什么大的便利。 以至于维拉克都没想过会是因为他们是为人民、平等而战,阿德尔才选择与他们合作,并有把驻扎在莱泽因里的三个兵团交给平等会的打算。 阿德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过仅是因为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我决定与你们合作。我在监狱里见过太多打着为了人民口号的犯人了,他们与权贵们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用这样的话术笼络平民为自己卖命,实际上根本没有考虑过真的做些什么。让我感受到你们和他们不同之处的是最近几天的行刑场,居然真的有那么一群面临死亡时毫不畏惧的人,他们虽然没能做到保卫好人民,却可以鼓起勇气死在人民前面。” 听着是阿德尔的钦佩,但维拉克心里却很不好受,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就是说接下来还会有很多的同志们牺牲。 站在门边的迪亚兹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我就开始调查起有关你们平等会的一切信息。从最早的弗朗西斯组织工人运动,逼迫政府颁布法令,到克里斯写出平等论、迫使政府和谈、攻打政府大楼、帮助外国人取消新征兵法……我都了解了个遍。最后终于确认,你们和那些只会动动嘴皮子的人,只是把人民当成棋子的人不一样。不管未来你们会不会改变,但起码这两三年间,你们的热忱没有动摇过。”阿德尔被平等会折服。 “所以你决定把我们平等会和约瑟夫联系在一起,既杀了皮塞尔,还原真相完成自己的心愿,也帮我们吸纳新的力量?” “这不是帮你们,是帮他们自己。我不希望再有人像我们这样被对待,也不希望他们继续做权贵们互相撕咬的工具。我希望他们只是自己,他们只为自己而战。”阿德尔强调。 维拉克明白了阿德尔的想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迪亚兹,把枪放下吧。”维拉克示意迪亚兹不必再对阿德尔保持警惕,接着又向窗外摆了摆手,给暗中监视这里的莫莱斯传达安全信号。 阿德尔静静看着。 摆完手,维拉克重新看向阿德尔:“你确定约瑟夫可以这么做吗?你和他也有几十年没有见过了吧?” “是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但我知道他没有变。”阿德尔的脸上终于好似阴云退去,露出了太阳,“据我所知,直至今天,他还在每个月私下向在那场战争中被皮塞尔害死的士兵们家里寄钱,以至于他自己都过得很清贫。” “可我觉得他在你们出发之前就知道了皮塞尔的阴谋,他却没有告诉你,只是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维拉克感觉约瑟夫并不简单。 “当时太过危险,他没来得及和我解释太多的东西,我也曾恨过他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和我的兄弟们去送死。可过去这么久,看到他仍然满怀歉意,我愿意相信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阿德尔对约瑟夫颇为信任。 阿德尔如果能成功的话,那么带给平等会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三个兵团。 弗朗索瓦可以用这三个兵团拱卫莱泽因,那平等会就可以用这三个兵团把莱泽因控制在自己手里。 可越是这么大的事情,就越应该慎重。 其中需要克服的困难,恐怕比当初攻打政府大楼还要复杂得多。 “你还没有去见过约瑟夫吗?”维拉克问。 “没有。” “这件事约瑟夫同意,那么平等会肯定是倾向于合作的,可约瑟夫不同意,其实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所以先明确了约瑟夫那边的想法,再来找我们平等会谈才是最合适的。你为什么是先找的我们?”维拉克逐一问情说不通的地方,以尽可能排除隐患。 “很简单,因为我现在根本见不到约瑟夫,就连见你都难上加难。”阿德尔无奈地笑了笑。 维拉克皱着眉头:“你是想先和我们沟通,等我们同意了,再借助我们的力量去见约瑟夫?” “没错。” “你一定知道三个兵团意味着什么。”维拉克靠在椅子上,还感觉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我知道。目前莱泽因里除了两个卫队团,就只剩下皮塞尔麾下的一个骑兵团和两个轻步兵团了。一旦能掌握这股力量,就能击败卫队团控制莱泽因。不过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两个卫队团实力比轻步兵团、骑兵团差了不少,但坚守到援军到来还是问题不大的,以这股力量还不能把莱泽因稳稳握在手中。”阿德尔客观分析了一下这股力量的意义。 “但也足以称得上可怕了。”维拉克道,“说一个不算秘密的事情,平等会现有的武装力量都无法和哪怕一个卫队团正面抗衡。” 阿德尔也对平等会目前的实力有初步的预估:“这没什么,你们的力量不止体现在武装上。” “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两个在这里继续谈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就算我完全相信你的话,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资格一个人作主。”维拉克极为谨慎地确认了阿德尔的话里并没有疏漏后,起了身,“走吧,跟我回会里,我带你去见他们。” “基汀也在吗?”阿德尔把信封塞回兜里,跟着维拉克站了起来。 “嗯。” “黄金……怎么样了?”阿德尔好奇当时把监狱搅得不得安宁的黄金现在究竟有没有被找到。 戴好帽子,立起衣领遮住半边脸的维拉克微微点了下头,朝门外走去:“已经被拿下了。” “归平等会了吗?” “嗯。” 阿德尔吸了一口气,眼里似乎预见了未来:“再加上三个兵团,平等会真的有改变世界的希望了。” “走吧。”维拉克打开门,带着迪亚兹、阿德尔离开了旅馆。 莫莱斯一早就看到了维拉克的信号,故而第一时间就在旅馆门口备好了一辆车。 司机迪亚兹眼熟,三人直接坐了进去,开始朝路口驶去。 莫莱斯没有上车,为了绝对的安全起见,他一边安排了司机到时候用换乘、绕路多种方式甩掉可能存在的眼线,一边自己亲自带人秘密地在后面跟着,排查是否有政府的人跟踪。 一行人辗转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中午才回到了北区的总站里。 伯因、基汀等人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在门口等候。 最后换乘的货车开进工厂后,维拉克、迪亚兹、阿德尔从后面的车厢里跳了下来。 看到人高马大的阿德尔后,早就听基汀讲过的伯因还是有被惊到:“这么高啊。” “这位是伯因,我们平等会的会长。这位是阿德尔,前戴曼斯监狱的监狱长。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待会儿和你们好好说。”维拉克简单介绍了一下。 “你好。”伯因没有任何见外、生疏的感觉,微笑着与阿德尔握了握手。 “你好。”阿德尔看过通缉照,却还是惊讶伯因的年轻。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进会议室谈吧。”维拉克看向迪亚兹,“迪亚兹,等莫莱斯回来了,记得叫他也去会议室。” “嗯。”迪亚兹已经在旅馆里全程听完了情况,也不急着去参加会议。 阿德尔和伯因握完手,又看向了基汀。 他们两个见面同样分外感慨。 “想想都大半年过去了,看到你站在我面前,还是感觉难以置信。”阿德尔非常平和,还大大方方与基汀拥抱了一下。 基汀心里也没什么芥蒂,笑着说:“你仿佛还是老样子。” “我是时候变一变了。”阿德尔道。 四人进入了会议室,维拉克和阿德尔配合着,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伯因、基汀听。 得知以前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及阿德尔如今大胆的谋划,伯因和基汀的震惊程度比维拉克还要夸张一些。 他们想得比维拉克还要全面长远一些,想到了在拥有三个兵团之后的平等会,拥有着多大的可能。 莫莱斯回来后本来打算回去歇着,为晚上的巷战养精蓄锐,但听迪亚兹耳语了一番情况后,直接把休息的想法抛在脑后,飞奔着来到了会议室里,了解了一番情况。 “哈哈哈哈!好!如果真的拥有了三个兵团,就算我们不能立即控制莱泽因,大局也都掌握在了我们手中!甚至有这么庞大的驻守莱泽因的兵力,完全可以让他们维持秩序表面的稳定,我们合力慢慢架空政府!等温斯顿同志的那些东西实验之后确认是可行的,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莫莱斯表现得比谁都兴奋。 他以前是军人,现在是平等会作战部的部长。 他太清楚武装力量的重要性了。 以前一千人出头平等会就敢把莱泽因搞得天翻地覆,现在几千人就敢和政府驻防的军队打巷战交交手,要是真的拥有了三个兵团的支持,那他们就不用这么憋屈,为了以少胜多筹备数月,我拿去可以借助绝对的兵力优势简单干脆地踏平一切阻碍! “我们应当还有时间。我认为最好在帮你见到约瑟夫之前,先全面调查他一遍,这既是保证你的安全,也是保证平等会的安全。”伯因没被喜悦冲昏头脑,担忧其中万一出现疏漏令平等会面临新的大危机。 阿德尔心里觉得约瑟夫肯定不会猜到自己还活着,也就没有必要向什么人作秀,长达二十多年连续不断地给牺牲士兵的家属们寄钱,不过毕竟平等会有自己的顾虑在,他没什么意义:“好的,就按你们的来。” “查归查,还是得越快越好,现在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被处决,我们多拖一天,对他们而言就是失去了所有。”莫莱斯无比在乎那些牺牲的同志们,他巴不得现在就能推翻权贵们的统治。 “在座的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同志牺牲。这件事我会安排给查理斯去做,你现在最紧要的是把晚上的巷战处理好。这同样关乎成百上千人的生死,我不希望看到因为前期安排不周导致出现了本可以避免的牺牲。”伯因直视莫莱斯。 “明白。”莫莱斯平复了一下心情。 “迪亚兹,麻烦你去叫一下查理斯。除了这件事,我还得和他再敲定一下今晚同步开展的刺杀计划。”伯因稳如泰山,有条不紊地安抚情绪调兵遣将。 “是。”迪亚兹快步离开。 莫莱斯深呼吸了几口气:“我先去视察作战部的调动了,待会儿记得叫迪亚兹去找我。” “嗯。” 莫莱斯也离开了会议室。 伯因最后看向维拉克和基汀:“你们两个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交接工作。暂时我希望你们跟我一起坐镇总站,为接下来的局势出谋划策,协助我统筹大局。等漂漂亮亮地和政府打完这一场,我有意向建立属于我们平等会的,专门为平等会培训人才的会校,校长则非基汀同志莫属。” 基汀回以微笑。 这件事他们大概猜到了。 基汀目前最适合的岗位,就是担当校长,为注定要走得更远更大的平等会培养出一批能独当一面,能填补重要岗位的同志。 “维拉克。”伯因看向了维拉克。 维拉克把腰挺得笔直,等待伯因对他下达安排。 “我对你更加寄予厚望,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无数的可能性,那些可能性比黄金、比兵团还要多。”伯因道,“如果我们能顺利取得胜利,势必会全面开展工作,包括开办合作工厂、掌控莱泽因、分站深度发力等等。我想让你在那个时候,把布列西燃起的火焰带到每一个地方,做我们平等会走出去时,扛着旗帜的那个人。” “我?”维拉克敢于接下重任,可听到伯因想让自己在后续负责带领同志们走向全世界,带动全世界觉醒、斗争、改变,还是心里没底。 “除了你,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伯因抿嘴微笑。 —— 晚上。 昨夜的刺杀事件让议会的人都惧怕不已,他们纷纷加强了自己府邸的防护,躲在了家里不肯出门,生怕自己也成为不论是弗朗索瓦、还是平等会搅浑水的工具。 而弗朗索瓦这边的人大都不慌不忙,甚至有人在家里饮酒作乐,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和届时必将一片光明的仕途。 其中,一名在莱泽因里享有盛誉的法官就正和几个同支持弗朗索瓦的好友们在家里喝酒。 他们其中既有法官、卫队小队长,也有在上流社会中人人都认识的商人。 “我猜今晚议会的那些老头子连上厕所都不敢,哈哈哈哈……”法官马卡斯端着酒杯,一想到议会那方人的窘态就笑得合不拢嘴。 “在我看来,胜负已分。就算没有这一出,我们两个卫队团,还有皮塞尔将军手下的三个兵团在,议会那帮人也翻不了天。”卫队小队长对这种复杂的计谋不以为意,他眼里议会的人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了。 商人汤尼附和了一句:“确实,现在这么做只不过是希望少一些不必要的争斗。毕竟我们内部消耗,最后便宜的是别人。” “有道理。”法官招呼仆人给好友们倒酒。 “来吧,我们再干一杯!”卫队小队长举起了酒杯。 商人汤尼则笑眯眯地冲法官马卡斯道:“接下来的案子还得靠您帮忙了。” “放心吧,在我眼里,没有黑白,我想让它是什么颜色的,它就是什么颜色的。”马卡斯洋洋自得,他知道自己就想法律里的蛀虫,不过蛀虫也能在自己的地盘里只手遮天就行。 “哈哈!有您在,这一切当然就没有问题了。” “干杯干杯!” “喝!” “砰!” —— 一点防盗内容,一点之后修改。大家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好。 雨天,现在雨势尚小,但广播里说今天晚上会有特大暴雨。 “咚咚咚。”有人用指关节敲着副驾驶的车窗。 我开了一天的车,正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而且看那人也没撑个伞,身子都湿透了,进来还会把座椅弄湿,所以我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接单。 “咚咚咚。”那人无视了我的摆手,固执地敲着车窗。 我耐着性子把车窗降下来:“哥们儿,我现在不——” “去兴云桥。”那人没等我说完话,就亮出了张百元大钞。 我本想拒绝,但毕竟顺路,看他淋雨也怪不忍心,就收下钱让他上了车:“去兴云桥哪啊?” “桥上就行。”那年轻男子道。 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打量着他,这年轻人一头长发,戴着圆框眼镜,有点儿艺术家的那意思,可惜没身上没挎个相机包,应该不是专门去拍风景的:“你这是去干什么?” “没什么。”男子回道。 “行,那你把安全带系上。”干这行这么久了,甚至用不着问两句,光看人就能看出来健不健谈,看这哥们儿不爱说话,我也懒得搭理他,开着车朝兴云桥驶去。 才开了二十分钟,雷声炸响,闪电不断,雨势突然就变大起来。 “鬼天气,赶快下完吧……”我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雨要持续到后天……我刚看了天气预报。”坐在副驾驶的男子冷不丁说道。 我紧盯着前方路况,把车速降了下来:“是吗?咱这地儿就这样,要么不下,要么往死里下,真他妈的折腾人。” 男子看上去有些着急:“什么时候能到?” “再有个……二十分钟吧。”我估摸了一下时间回道。 车子恢复沉默。 我原本以为今天临了临了能顺路小赚一笔,运气还是不错的,但十分钟后情况就急转直下,车子经过了一段积水较深的地方时突然熄火抛锚。 “我操。”我脱口而出,试着重新发动车子。 旁边的那位皱起眉头,默默看我做着没有意义的挣扎。 我试了几次,车子打不着,很快也觉察出这哥们儿有点不耐烦,便掏出了雨伞:“别急哈,我下车看看情况,肯定把你送过去。” “不急。”那哥们儿深吸一口气,口是心非道。 我打开车门,撑起雨伞,脚一落地,积水直接没过了小腿:“操,这么深……” 我们这破地方只要一下雨就积水,今天暴雨导致积水更加严重。我绕车一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问题,又灰溜溜上了车,搓着手一脸歉意:“哥们儿,对不住啊,这车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我得联系个拖车。” “行吧。”男子八成也看出来了,所以情绪没多大波动,直接解开安全带就要下去。 我一把拉住他:“你干啥去?” “走过去。”他说。 我瞪着眼:“疯了?这么大的雨怎么走过去?你有啥急事儿啊?” 他掰开我的手,一副看穿了的样子道:“钱不用退我了,我先走了。” 我怪过意不去,把雨伞递给他:“那这伞你拿着吧。” 他看到伞愣了一下,迟缓地接了过来撑起:“谢了。” “谢啥啊,要我说你还是坐着等雨小点儿再说吧,我完了再帮你联系个车子送你过去。”我说。 “不用了。”他撑起伞朝前面走去。 可惜我那小破伞不顶用,他撑着没走两步地就被风雨吹得散了架。 看到这一幕我更过意不去了,从车窗探出脑袋大喊道:“回来!回车上!” 男子没搭理我,干脆扔掉了散架的伞,淌着积水继续前行。 我低声骂了一句,挽起裤腿,下车赶上了他,扯着他往回走:“走吧!先回车上避雨!着什么急啊,天大的事儿还不能等雨停了?” aiyueshuxiang.com “这雨后天才停!”男子抹了把脸道。 “那你也先跟我回车上,我帮你联系个车子行吧?”我生拉硬拽把他弄回了车上,先联系了一块儿开出租车的朋友过来接一下他,然后又同家里报了平安,再然后看向了男子,“你到底有啥急事儿啊,大晚上顶这么大的雨要跑桥上。” “没什么。”男子还是没说。 “心情不好?”我脱掉了湿漉漉的上衣,拿出烟递给了他一根,“抽烟不?” “我不抽。” 我自顾自点了一根:“我朋友一会儿就来,让他接你过去,成吧?你也不用再付车钱了。” “不用麻烦人,不是也没多远了吗,我走过去就行。”男子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咋这么倔呢?车子开着都费劲,你硬走啥?” “抱歉。” “跟我道啥歉?”我一愣。 “走了。”男子这次下车很快,直接跑了出去。 我懒得追他了,跟朋友通知了一声不用过来了,就安心等待拖车到来。 第二天,我看到了男子从桥上跳河的新闻。 雨天,现在雨势尚小,但广播里说今天晚上会有特大暴雨。 “咚咚咚。”有人用指关节敲着副驾驶的车窗。 我开了一天的车,正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而且看那人也没撑个伞,身子都湿透了,进来还会把座椅弄湿,所以我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接单。 “咚咚咚。”那人无视了我的摆手,固执地敲着车窗。 我耐着性子把车窗降下来:“哥们儿,我现在不——” “去兴云桥。”那人没等我说完话,就亮出了张百元大钞。 我本想拒绝,但毕竟顺路,看他淋雨也怪不忍心,就收下钱让他上了车:“去兴云桥哪啊?” “桥上就行。”那年轻男子道。 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打量着他,这年轻人一头长发,戴着圆框眼镜,有点儿艺术家的那意思,可惜没身上没挎个相机包,应该不是专门去拍风景的:“你这是去干什么?” “没什么。”男子回道。 “行,那你把安全带系上。”干这行这么久了,甚至用不着问两句,光看人就能看出来健不健谈,看这哥们儿不爱说话,我也懒得搭理他,开着车朝兴云桥驶去。 才开了二十分钟,雷声炸响,闪电不断,雨势突然就变大起来。 “鬼天气,赶快下完吧……”我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雨要持续到后天……我刚看了天气预报。”坐在副驾驶的男子冷不丁说道。 我紧盯着前方路况,把车速降了下来:“是吗?咱这地儿就这样,要么不下,要么往死里下,真他妈的折腾人。” 男子看上去有些着急:“什么时候能到?” “再有个……二十分钟吧。”我估摸了一下时间回道。 车子恢复沉默。 我原本以为今天临了临了能顺路小赚一笔,运气还是不错的,但十分钟后情况就急转直下,车子经过了一段积水较深的地方时突然熄火抛锚。 “我操。”我脱口而出,试着重新发动车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如虎添翼、最合适的人选、打响战斗 第二百八十章:噩耗、前所未有的打击 四月十六日、清晨 政府大楼、会议厅 弗朗索瓦今天的精神状态远不如前几天,看上去像是昨晚没睡好:“昨天事件的汇报我已经看完了,我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一众大臣没有人敢轻易开口。 见没人说话,弗朗索瓦先看向了卫队队长马奎尔:“这就是你办的事?前天刺杀一批议会的人,昨天我们的人也马上被杀?水被搅浑了,现在谁都搞不清楚状况,要是相互继续这样刺杀下去,把矛盾扩大到不和调和的地步,你担得起责任吗?” “总统阁下,情况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马奎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向弗朗索瓦说明自己的不同见解,“原本我们刺杀议会的人,嫁祸给平等会是有问题的,毕竟如果真是平等会出手,他们不可能只针对议会。如今平等会意识到是我们在故意搅乱局势,于是反过来刺杀我们的人,反而能打消议会的怀疑,加快推进我们走向合作。” “你怎么确定这就是平等会出的手?如果是议会的人呢?”弗朗索瓦问。 “昨晚平等会还发动了巷战,我想这两件事应该是他们同时进行的。” 弗朗索瓦嗤笑一声:“平等会巷战和刺杀有必然的联系吗?如果你的逻辑都是行得通的,那前天晚上我们刺杀完,第二天晚上议会那边第一时间报复不也是很合理的吗?” “可相比议会,目前平等会是更有动机做这件事的。”马奎尔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 “平等会必然会猜到这是我们的杰作,他们出手把水搅浑是合理的。但是议会那边不管有没有确定始作俑者,都不会影响到第二天他们对我们做同样的事情。因为是我们出手,他们正好名正言顺报复。不是我们出手,他也可以把我们拉下水共同加大对平等会的打压。”弗朗索瓦冷淡地看着马奎尔,“所以,在没调查清楚,没有掌握充分证据之前,你就坚持认为是平等会出手,不过是为自己的失策开脱罢了。” “总统阁下!”马奎尔说话都打颤起来。 他一开始只是想着为弗朗索瓦出谋划策,在其必赢的局面里分一杯羹,从而为自己搏取更大的机会。 但万万没有想到,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想起了当初平等会攻打政府大楼时,自己奉行的不追不管,只做好份内事情的原则。 “把事情查清楚。”弗朗索瓦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深究马奎尔的责任,“另外给我们的人和议会的人都加强防护。” 马奎尔喘过了气,暗自庆幸自己还有扭转的机会:“明白,但是我们为什么要保护议会的人?” “你觉得是为什么?”弗朗索瓦眯着眼睛问。 “是为了给他们示好,明面上也说得过去?”马奎尔猜测。 “包括,但不止。”弗朗索瓦摇摇头,“那只是表面的东西,这么做实际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派人监视、控制他们,所以你明白了你的真正任务是什么了吗?” 马奎尔立即明白了弗朗索瓦这么做的缘由:“明白!” “皮塞尔,我看了下关于昨天巷战的汇报,发现你们并没有什么收获。”处理完马奎尔,弗朗索瓦又看向了始终淡漠的皮塞尔,“我想知道你这段时间的部署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把你三个兵团调回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平等会发现我们是纸老虎?” 皮塞尔没有像马奎尔那样战战兢兢,而是挺着腰板平静地回答道:“兵团的主要作用是防止对方出现大规模行动,巷战我们并不占优势。如果您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建议再调回来起码五个团,进行地毯式搜索。不这么做,我们是不可能把这群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揪出来的。” “把你们调回来就废了不少功夫,再调动五个团,整体的安排上会出现很多麻烦。”弗朗索瓦无法答应这种要求。 一方面是五个团的军事力量不是说去哪就能去哪,一方面是五个团回来听谁的命令? 是服从皮塞尔的调动,还是弗朗索瓦亲自指挥? 弗朗索瓦同样担忧壮大了皮塞尔的力量。 “那只能继续按照您的计划,试着把他们逼出来,我们再正面进行围剿了。”皮塞尔道。 “他们要是今晚再来一次巷战呢?三番五次这样袭扰呢?难不成我们就没有有效的应对措施来吗?”弗朗索瓦对坐拥大军的皮塞尔略微忌惮,按耐住了怒火问道。 “这点您放心,最近我会派人加强防护,改良巡逻布局,确保如果他们再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皮塞尔感受到弗朗索瓦的不满,做出承诺,“我的意思是,这样终究是被动的,对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意义不大。” —— 以下为防盗内容。 “咚!咚!咚!” 大半夜的,一向睡得很死的我被拆楼声惊醒,而后过了几秒钟才分辨出那是有人在敲我家的门。 我家门还从来没受过这摧残,被打搅了的我一脸不爽地起身,穿起拖鞋走出卧室,前往门口,想看看是哪个催债的人不长眼敲错了门:“谁啊?!” “咚!咚!咚!” 外面的人听到我的声音,敲门声变得更加猛烈。 原本想直接开门一探究竟的我见对方变本加厉,也忽然没了底。打算先透过猫眼瞄一眼,却发现猫眼恰好被贴着的福字给挡着了。 这他妈的,心底埋冤了自己一下,我语气立马客气多了:“不是,你是谁啊?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呜啊呜啊!呜啊呜啊!” 门外的人没说话,只是不断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我愣了一下,想起来对门的住户是个独居的哑巴大叔。 莫非是他? 我壮起胆子把门打开,发现门外站着的确实是那个哑巴大叔,他穿着个黑色背心、大裤衩,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怎么了您?”我俩门对门的邻居,免不了打过不少照面,他平时很和蔼,从不给别人添麻烦,因此我寻摸着他大半夜这么着急肯定是需要帮什么忙。 “啊啊啊!”他说不了话,直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他家里拽。 “这,发生什么了啊?”我本能地抵触着。 他指着屋里,一个劲“呜啊呜啊”。 “行行行,您不用拽我,我进去看看。”我挣脱开了哑巴大叔的手,朝他敞开的门里走去,他则飞快地冲在我身前,给我带路,一路带到了窗户前。 “呜啊呜啊!”他都快急哭了,指着我们隔壁的那栋楼。那栋楼最高的三层都在往外冒火,滚滚浓烟已经把前方的一片天空染黑。 “我操!”我脱口而出一句国骂,不过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因为火势虽说很大,但楼下已经停了好几辆消防车。既然有消防队在,那应该是出不了什么问题,“没事没事,您不用担心,那楼下消防队都来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火灭了。” “呜啊呜啊!”哑巴大叔摇摇头,还一个劲地指着那里。 难不成有什么不对劲? 我又仔细打量过去,发现顶层住户的某扇窗户里竟有两个小脑袋后,脑里轰地一声炸响! 是孩子! 因为我和哑巴大叔住的也是顶层,所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被困住的顶层一户里面,有两个小孩子正慌乱地试图钻出窗户!可顶楼装有防盗网,就算他们钻了出来也还是会卡在那个位置! 我明白了哑巴大叔的意思,当即小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向楼下的消防车发出最大的呼喊:“诶!诶!上面有孩子!有孩子!!” “什么?!” “顶层有孩子!两个孩子!!” “好!快快快!还有两个孩子没出来!”消防员听到了我的声音,加快了营救速度。 “一定要快!”我吼道。 这时哑巴大叔拍了拍我,又指向了孩子所在的位置。我抬头看去,发现那两个孩子中的哥哥已经把妹妹托出了半个身子! 现在顶楼还不像下面那两层烧得那么严重,可要不了多久也会被火焰吞没。到时候孩子就算没被烧死,也会被烟活生生呛死! “孩子!别出来!别出来!”我又开始冲那两个孩子吼道。 那一瞬间,整个小区里都似乎在回荡我的嘶吼。 孩子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在黑暗中摸索声音的来源。 我叫哑巴大叔把阳台的灯打开,回想起我们小区通往天台的门都不会上锁,便继续大声道:“跑!快跑!孩子快跑!向上面跑!去天台!” 孩子看到了我在向上指,哥哥把妹妹又拉回到了屋子里,转身离开了窗户。 他们照我说的去做了! 我松了口气,刚充满喜悦地扭过头看向哑巴大叔,一丝理智就将我拖入了冰窖之中。 “操……我多管什么闲事……”我意识到如果孩子们没能逃到天台,在中途出了意外,那么我这个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的人脱不了干系。 “呜啊呜啊。”哑巴大叔恢复了些许镇静,在向我说些什么。 都到这个关头了,我无心猜测他想表达什么,强撑着身子迅速把灯关掉,以求不再被人注意到,随后两腿发软,手脚冰凉地时而看向窗户时而看向天台。 三十秒过去了,两处都没有人。 一分钟过去了,窗户那里被火焰吞没,消防员还在紧急救援中。 一分三十秒过去了,天台仍旧没有动静。 哑巴大叔扶住了快瘫倒在地的我。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双眼呆滞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没有逃出来。 我吃饱了撑的,在这件事上主动摊上了责任。 这事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了,铁定要破口大骂我闲得没事干找罪受。 “我完了……”我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想象到了消防员责问我为什么要让孩子乱跑,孩子的父母扯着我的衣领让我还两个小孩的命的情景。 “呜啊呜啊。”哑巴大叔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输了一行字给我看。 【谢谢你】 我无力地注视着哑巴大叔。 若不是他大半夜把我叫醒,我根本摊不上这事:“您谢我个屁啊!我要完了,都是您害的……” 哑巴大叔又打起字。 “您害死我了!”我几近崩溃,双手抱住了脑袋,抽泣着,“这都是什么破事!我才二十一岁啊!我就是想帮个忙!我没想这样!” 雅文吧 “呜啊!呜啊!” “您能不能别叫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一阵抽泣过后,哑巴大叔突然猛地拍打我的肩膀。 “您还要怎么样!”我眼眶通红地抬头瞪向他。 他没在意我的目光,再次指向了外面。 我平复了一点,挣扎着爬了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隔壁楼的顶楼也已经被火焰彻底吞没,而天台之上,有两个小孩的身影若隐若现! “啊!”我难以置信地愣住,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们还活着! “孩子们在天台上!天台上!!”我再次探出身子,带着哭腔向消防员呼喊。 —— 以下为防盗内容。 十多分钟后,消防员们顺利将孩子们救下。一对外出的夫妻火急火燎赶回来,把救下来的孩子揽入怀中泣不成声。 我擦去了脸上地泪痕,和哑巴大叔挤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这一幕,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人在就好。 “呼……”这小半个小时里,我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现在困意再次袭上心头,“那火快扑灭了,您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睡着了。” 哑巴大叔拦住了身子虚脱,声音沙哑的我,用手机又打出了一行字给我看。 【谢谢你,你救了孩子们】 “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屋里睡大觉。”我想到刚刚担惊受怕的时候还呵斥了大叔,满是歉意地道,“这俩孩子是您救的。” 哑巴大叔还要打字。 这次轮到我拦住了哑巴大叔:“我替孩子们谢谢您,好了,您安心休息吧。” 说完,我离开了大叔家,回到自己家中,如释重负地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良久,微笑着长叹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第二百八十章:噩耗、前所未有的打击 第二百八十一章:悲痛的一天 内含防盗内容,凌晨一点替换。 —— 维拉克印象里平等会还没发生过这么急的事情,难不成是政府发现了他们总站的位置?可如果发现了,他们现在就不该是去会议室,而是动员全体人员撤离了。 既然不是政府军来袭,那还能是什么? 越是想像不到,维拉克心里就越不安,他第一时间叫醒了基汀,两人一同快步赶往了会议室。 他们去时,会议室已经来了不少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默不作声地站着,伯因、莫莱斯两人也都背对着人群,虽然看不到面孔,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哀伤。 “出什么事了?”维拉克看到了先他们一步过来的诺德、迪亚兹、墨菲、皮雅芙等人,于是上前低声询问情况。 “不知道,我们也是刚来……”诺德等人同样费解现在的情况。 “伯因、莫莱斯他们没说吗?” 皮雅芙摇摇头:“他们在等目前附近的所有干部过来。” “好吧。”维拉克明白了状况,只有人都到齐了,伯因和莫莱斯才会说明情况,“老师,我们也等着吧。” “嗯。”基汀看着伯因、莫莱斯的背影,深思着。 过了一阵子,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干部们,令今日到场的同志数量达到了五十余人,超过了维拉克他们刚回来时开大会的参会人员数量。 “会长,人都到了。”一名小同志汇报完毕后将会议室的门关上离开。 伯因和莫莱斯这才缓缓转过了身,面容沉重地看着五十余位全部站着的干部们。 维拉克眼尖,隐约看到了伯因的眼眶泛红,似乎是流过泪。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维拉克还从没见过伯因流泪,不管平等会遇到什么大事,他都是最镇定自若的那个,能有什么事能让他忍不住落泪? “同志们……”伯因说完这三个字沉默良久。 几十人与他对视着,会议室里分外安静。 莫莱斯发出重重的鼻息,伸手拍了拍伯因的肩膀,替他把消息说了出来:“刚获得的最新消息,我们在敦曼首都旧南约建立的分站……遭到其政府的突袭。分站的同志们……无一生还。” 轰! 这一消息瞬间震得在场所有人懵住了。 维拉克眉头紧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强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旧南约的同志们牺牲了,一些附属的本土帮派、同乡会也都遭到重创。”莫莱斯知道维拉克和旧南约分站联系很深,可以说那个分站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于是面向他语气尽可能柔和地说道。 “牺牲了?怎么牺牲的?他们不是好好的吗?不是都秘密地安置在了蒙勒哥人的地盘吗?”维拉克眼前闪过无数个身影,他激动地走到莫莱斯的身前问道。 “今天晚上八点十七分的时候,敦曼的总统乔顿遇刺身亡,同一时间,敦曼政府联合了暗中买通的帮派势力,确认了分站的位置,将其中一起共事的同志们、移居者们一网打尽,并对外宣称是平等会和移居者们爆发了冲突……”莫莱斯说明了远在旧南约发生的事情。 维拉克根本不信:“这是谁告诉你的?有伤亡名单吗?有确切的报道吗?” “维拉克。”莫莱斯理解维拉克的心情,“这是我们平等会自克里斯他们牺牲后,遭遇的最大的一次重创。我和你一样悲痛,感到难以置信,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情报,但……这真的发生了。” 维拉克大脑发懵,他脸上只是有着不解。 “萨拉同志、伊夫同志、威洛同志、门罗同志、辛……都?”基汀都无法接受这一打击,挨个询问那些人的下落。 “据我所知,他们全部牺牲了。”莫莱斯绷着脸回答着噩耗。 “怎么会?”维拉克有点喘不过气,他没想到得到了会是这样让他感到崩溃的消息,“那些帮派不是和我们达成合作了吗?当时不是共事得很好吗?大家不是都一致地决定要和政府斗争,为平等而战吗?不是吗?不对吗?怎么会?我、我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和政府勾结,怎么就对同志们下死手了呢?” “是我的问题。”伯因终于开口,但他没有直视维拉克,而是自责地盯着地面,“我是当时现场的负责人,我轻信了帮派们的忠诚,我以为我们是同一条战线,导致分站的同志们对他们没做提防,演变成了今天的局面。” 其他没有参与到建设旧南约分站的干部们吸着冷气,面面相觑。 平等会顺风顺水太久了,虽然在斗争中不时有着牺牲,但还没有发生过这样规模的重创。 尤其是旧南约的分站,它是平等会分站里最耀眼的那一个,它建立时间最短,却迸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推动着旧南约打响了平等的第一枪,被认为完美复制了莱泽因的模式,是全世界各地都可以效仿的有力证明。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地坚信,旧南约将是继莱泽因之后第二个飘扬着自由旗帜的地方,敦曼也会成为布列西之后,最先由人民当家做主,人人享有平等、自由、尊重、团结的美好国度。 可这一美好期待,今天彻底破灭。 几百人的生命一瞬之间就被湮灭了。 莱泽因模式的推广复制也宣告失败。 维拉克没在意别人是怎样的,自己一手扶着桌子,艰难地坐了下来,呆滞得耳边只有耳鸣,眼前一片模糊。 他没有升起巨大的悲伤,也没有其他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恍惚。 对未来充满憧憬,想在新世界到来之后成为医生,无偿地救治穷人,教授他们知识的威洛就这么死了? 他们离别之前还约定好的,等威洛学好了布列西语就来莱泽因深造,正好能赶上新思想的席卷。 还有门罗,被自己一点一点感染,想在平等会里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他开始做了吗?他做到了吗? 想为蒙勒哥人争取到生存空间的老金,圆滑处事却还是站在了平等会这边的鲁法洛,他们彻底改变移居者的生存困境了吗? 把一切心血都用在了培养威洛上,愿意带着他陪威洛一起创作一个新世界的辛老大,他的路走对了吗? 他们就这么死了吗? 只是莫莱斯一句‘牺牲了’,他们都这么轻飘飘地死了吗? 维拉克脑子很乱,各种情绪糅合在一起,甚至让他产生了恶心呕吐感。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多管闲事呢? 自己没有去搭理和本地人矛盾日渐凶猛的移居者们,自己没有给威洛描绘那个洁白的未来,只是做自己任务以内的事情,把黄金安全地带回来,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 如果自己在听到温斯顿说他们在旧南约能成功只是凑巧后,就立即开始复盘整个经过,梳理疏漏,及时地补正那些隐患,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 如果回到莱泽因之后,对远在旧南约的同志们多一点关心,多了解了解他们的情况,多关注关注那边的局势,察觉到危险的动向,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 维拉克想了很多东西。 还没来得及悲伤,他就陷入了巨大的自责惭愧之中。 “维拉克?维拉克?” 维拉克回过神,看到基汀在拍自己的肩膀:“……嗯?” 基汀看着维拉克一脸茫然,眼眶流下泪水,一时间自己的情绪也难以控制,想到冰释前嫌的旧友,想到那么多视他们为方向的人,鼻子一酸:“还好吗?” “我……”维拉克用手抹了一把脸,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维拉克。”诺德、迪亚兹、墨菲、皮雅芙围了过来,伤感地看着不能自已的维拉克。 维拉克抿着嘴,摇摇头。 强忍着不在干部们面前情绪失控的伯因见维拉克和基汀的样子,一手捂住眼睛,转过身颤抖着深呼吸着。 这几人都是和那些人打过交道,一起在旧南约的斗争中出生入死过的,更是平等会在旧南约一系列安排的组织者。 他们内心承受的压力与冲击,都远远不是其他干部们所能感同身受的。 莫莱斯心情也很痛苦,但他知道伯因、维拉克、基汀他们只会比自己难受几百倍:“同志们。” 会议厅里弥漫着悲痛。 或面色沉重,或眼眶湿润、或低声抽泣的同志们看向了发言的莫莱斯。 “我知道这个真相没有人可以接受得了,因为那是成百上千条鲜活的生命。”莫莱斯叹了口气,“我很想告诉大家放开了去哀伤,让心里好受一点,可我其实更想说的是,我们最好适应这一切,学会把这些放在心底。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革命往往伴随着牺牲,牺牲往往伴随着我们。” —— 江安全是一个有钱人,是一个有人生追求的有钱人,是一个凡事一定要做到完美的有人生追求的有钱人,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凡事一定要做到完美的有人生追求的有钱人。 同时,他也是一位办公室里挂满了锦旗,光荣、著名、优秀的心理医生。 从事这个行业的原因,并非是他对心理学、救死扶伤感兴趣。相反,他没看过任何心理学著作,也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选择成为心理医生,是因为他发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的烦恼都可以拿钱来解决,而他又刚好极其有钱,只要简单粗暴地给病人的卡上打一笔足够让其满意的钱,心理问题便基本上都能解决掉了。 于是在他意识到自己生来就应该干这个后,便从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纨绔摇身一变,成为了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心理医生。 “说说你的情况。”办公室里,江安全与一名病人相对而坐。 “我是做程序员的,前段时间被裁了,然后一直找不到新的工作……就焦虑、失眠,每天打不起精神,甚至都感觉产生幻听幻觉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地中海发型男子说明自己的情况。 江安全双臂环胸,刻意地沉吟一声:“说白了就是钱的问题。” “是……” “你觉得你有多少钱,就可以不这么焦虑了。” “可能……一百万?车贷房贷就都好说了,我也有充足的时间去找工作,或者试着创创业。” “一百万……”江安全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在里面翻腾了好一会儿,找出了张银行卡,“这是张一百万余额的卡,拿去用。” 雅文吧 男子愣住。 “噢对。”江安全想起了什么,又拉开另一个抽屉,拿出了两份合同,“拿完钱把合同签了。” “这是什么……”男子先接过了合同。 江安全把卡放在了男子跟前:“就是个保密合同。签完合同拿完钱,你要是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就得反过来赔我一百倍。” “但是这、这,哪有这回、您是在开玩笑吧?”男子嘴上说着不相信,身体却很诚实,顺畅地拿起银行卡塞进自己的钱包。 “我哪有功夫和你开玩笑,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江安全道。 “这……”男子想起江安全的家世和履历,“您之前的那些病人都是这么解决的吗?” “是的。” “那您这也太……相当于专门给人送钱啊……” “也没几个钱。” 男子犹豫片刻签下字,起了身,顿时觉得浑身清爽,之前的各种不适感一扫而空:“您真是个好医生……我可以送您一面锦旗吗?” 江安全转动椅子,双手摊开,扫了一圈锦旗挂得满满当当的办公室。 男子明白了江安全的意思:“懂了,您的意思是已经很多了,不差我这一面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再多一面。”江安全道。 把恢复生龙活虎状态的中年男子送出门,江安全来到窗前,大力扯开窗帘,享受上午最为温和的日光的沐浴。 “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再多一面。”江安全道。 把恢复生龙活虎状态的中年男子送出门,江安全来到窗前,大力扯开窗帘,享受上午最为温和的日光的沐浴。“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再多一面。”江安全道。 把恢复生龙活虎状态的中年男子送出门,江安全来到窗前,大力扯开窗帘,享受上午最为温和的日光的沐浴。 第二百八十一章:悲痛的一天 第二百八十二章:约定 四月十七日、清晨 政府大楼、会议厅 近日弗朗索瓦的心情起起落落,昨天还是精神萎靡的样子,今天又变得神采飞扬:“消息都知道了吧?” 1200ksw.net “您是指平等会在敦曼的分站,被敦曼政府剿灭的事情吗?”外交大臣问。 “不然还能是哪件事?难不成最近你们还做过什么让我值得开心的事情?”弗朗索瓦借着开玩笑的名义指责了一句,随后笑吟吟地道,“平等会在外拓展受到重创,估计现在心里正很不好受。” “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大肆宣传一下,让市民们都看看平等会的那些人是什么下场。”财政大臣提议道。 弗朗索瓦点点头:“这是肯定要做的,只是太可惜了,敦曼政府处理得非常果决,把那些人全杀了,不然说不准还能试着从他们那边得知些又用的情报。” “这一点其实有点不太对劲。他们再怎么样应该也会留下几个人审讯一番,以确保如果敦曼还有平等会的人,可以在掌握情报后直接连根拔起。这样直接抹个干净,反而可能会留下隐患。”皮塞尔感到不解。 “他们既然能做到把平等会的分站剿灭,那么肯定是获取到了很关键的情报。我想这份情报的内容或许就是平等会在外的拓展并不顺利,导致敦曼里只有旧南约有分站。只有这样,一次性肃清干净才说得过去。”弗朗索瓦昨晚得知消息后,将把这件事的缘由分析了一遍。 “您说得有道理。”皮塞尔又问,“那么敦曼的总统遇刺身亡,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后续向巴什出兵?” 弗朗索瓦摇摇头,思忖着道:“应该不会。乔顿被刺杀,说白了还是他们内战的问题、矛盾没有被彻底解决。我印象里这都不是他第一次遭遇刺杀了,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躲得过去。我预测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里,敦曼的南北势力虽不会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应当还会有激烈的交锋。这也是好事,敦曼内乱未止,威尔兰那边就更放心远征巴什了。” “明白。”皮塞尔放下心。 “我们也要抓紧了,可以多多学习敦曼的手段。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麻烦,我们为什么还仍受其害?强大的布列西在行动能力上竟比不过一个内乱的国家,这太可笑了。”弗朗索瓦感觉自己在国际上的脸面都快被丢干净了。 或者说,在万国博览会的举行以失败告终、政府大楼被攻破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被丢到什么都没有了。 “明白。” “是。” 几位大臣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平等会在敦曼那边终归只是一个初建的分站,远不如莱泽因里这样势力庞大根深蒂固,和民众们建立了错综复杂的联系。 敦曼一事,就像是撕下身体上的血痂,而铲除莱泽因里的平等会,几乎可以比拟撕开血肉把骨头扯出来。 二者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谁也不敢冒头顶起压力。 当然,再难做这也是非做不可的。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平等会就深深地扎进了布列西里难以拔除,若是再放任它几年,恐怕只会给政府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共生慢慢等到对方取代自己,要么绝地反抗同归于尽。 “现在平等会的事情,要放在首位去解决。不铲除平等会,别的工作我们都开展不了。”弗朗索瓦强调剿灭平等会的重要性,“后续还是由皮塞尔主导,马奎尔带卫队协助,其他各部门也都提供力所能及的便利,把这股扰乱稳定的力量扫清。” “远征巴什前,我一定会把平等会铲除。”皮塞尔保证道。 “我全力配合皮塞尔将军。”卫队队长马奎尔道。 弗朗索瓦想起什么,问起马奎尔:“议会那边看护得怎么样?” “我派人严密封锁了他们的府邸,以保护他们安全的名义禁止了他们进出,目前基本上都在向我们表达不满,不过昨晚相安无事没再发生刺杀,让这样的声音少了一些。”马奎尔如是汇报。 “昨晚平等会出了事可能打乱了他们的安排,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们会放弃刺杀。往后继续看护好议会的人,我不允许他们死,也不允许他们脱离我的掌控。”弗朗索瓦提醒道。 “是。” “最后一两个月的时间,我绝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差错。”弗朗索瓦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你们谁再出现疏漏,影响了整体布局,后果自己想。” —— 北区、平等会总站 维拉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躺下,昨夜又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脑子里只模糊地记得平等会分站全军覆没,总站会议厅里几十名干部在悲痛过后连夜复盘了整个经过,仔仔细细地查找疏漏、隐患,并把同样的问题第一时间通知给了其他分站的负责人,要求他们自查情况,尽快上交完整的工作报告,避免惨剧接二连三地发生。 后续针对牺牲同志们的善后工作,又怎么把这一噩耗通知给其他同志们等事,他一概不知。 浑浑噩噩地从会议厅回来后,他一直没睡着,嘴唇发干,目光呆滞,就那么毫无头绪胡乱地回想着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待在旧南约的时间不长,也就两个月左右。但这两个月里,他认识、引导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 门罗、老金、鲁法洛、辛老大、威洛、萨拉、伊夫…… 都是鲜活的,和他打过交道,把他视为榜样,又被他视为新生力量的生命们、同志们。 当初科林、邓普斯因自己而死,维拉克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每每在深夜里问自己,自己所做的这些努力能否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如今成百上千的人牺牲。 不止是平等会自己的同志,还有那些以为平等会能让他们安然生存下来的移居者,那些以为平等会能帮助他们获取到平等尊重的的当地居民。 作为他们的领导者、同志、朋友、希望,还曾有机会弥补错误的维拉克,遭受了更大的冲击。 伯因自责到想要卸任会长一职时,维拉克也在想自己配不配做带领别人的人。 他想到伯因不久前才和他说的,要在莱泽因里奠定胜利后,派他负责起向全世界开拓的重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有这个能力、资格吗? 维拉克心里一团乱麻,杂七杂八想着东西。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他没有任何反应,任由敲门声那么响着。 没多久,基汀推门走了进来,看着还没走出来的维拉克躺在床上,叹息了一声:“起来吃点饭吧。” “……您吃吧。”维拉克发出干干的,沙哑的声音。 “莫莱斯说得对,我们应该做的是不忘记悲伤,而不是沉浸在悲伤里。”基汀把带来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自顾自地坐下,“事情已经发生,他们的人生停止了,可我们还没有停止,斗争仍在继续着不是吗?” “是……我只是在想……我明明可以提醒他们的。温斯顿和我们说完那样是行不通的,我就应该明白我们能成功只是极其侥幸,根本走不长远。我应该第一时间去告诉他们,有的人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就算可以合作,也绝不是现在,更不该对他们毫无保留……可我没有……”维拉克喃喃道。 基汀目光柔和:“我们也没有。我们没有重视这句话,都沉浸在了见到温斯顿,找到先进思想的喜悦中。我们还觉得,就算莱泽因的成功不可简单地复制,旧南约的行动也已经成功了,再怎么样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是的,毫无疑问,我们错了,我们太过高看了自己低估了敌人。” 维拉克偏过脑袋,眼里布满血丝:“老师,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我理解,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走出来的过程。”基汀没想着要维拉克立即生龙活虎起来,那不可能,要真是出现了也只能说明维拉克冰冷无情,“你需要时间,也理应需要时间,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心里能好受一些。” “谢谢您……” “我们应该自责,但不能直接被自责打垮,不然这一切就毫无意义,牺牲的就不止是他们,还有变得行尸走肉的我们。”基汀把饭菜盒子打开,顿时香味四溢,“来,先把饭吃了。” 维拉克本想拒绝,因为他实在是没有胃口。 可看到基汀帮他打开盒子准备好餐具,他又难以做到继续躺在床上发呆。 他也想振作起来,做些什么。 “今天的伙食不错,我专门挑了些你喜欢的。”基汀耐心地等待维拉克起床。 “……嗯。”维拉克缓缓爬了起来,来到了桌前坐下。 “慢慢吃。”基汀道。 维拉克僵硬地拿起餐具:“老师,外面怎么样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消息,很多任务、工作都暂时搁置了。伯因他们在筹备后天举行哀悼会,还有善后工作,对牺牲同志们的家属后给予补偿什么的。” “您说,我们能做些什么呢?”维拉克叉起食物问。 “很多。” “我是说现在,对他们。” “你觉得他们需要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维拉克像机器一样,机械地将食物塞进嘴里咀嚼咽下。 基汀忽然严肃了一些:“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问过你,我想今天是时候问了。” “什么?”维拉克茫然地看向基汀。 “如果有一天我牺牲了,你会怎么样?”基汀直视着维拉克问道。 维拉克拿餐具的手呆滞住,他无法回答基汀的这个问题。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敢想,所以他不知道。 “走在革命的路上,谁都是九死一生,我哪一天牺牲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到时候你会怎么做?”基汀又问了一遍。 “我……”维拉克说不出来。 “还会像今天这样,甚至比今天还要难过、悲伤,什么都做不了了是吗?”基汀露出微笑,轻声询问。 维拉克没说话。 “那时候,我就没有办法再站在你身边帮你解开心结了。”基汀保持笑容,想让维拉克感受到他的平和,“你难不成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如果是我牺牲了,您会怎么样?”维拉克反问。 基汀早就料到维拉克会这么说,他干脆又坚定地回答道:“我会第一时间压下悲痛,继续做我该做的工作。因为我很清楚,你一定不希望我一蹶不振,看到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迸发着活力,做那些有意义的事情,你才会欣慰。” 维拉克躲闪着目光,埋头又吃起了饭。 “我牺牲的话,也会这样期待着你。”基汀继续轻声道,“他们也一样。” 维拉克快速地扒拉着饭,好似是在用这样的法子来逃避现实。 基汀静静看着。 没多久,饭菜被吃了个精光,维拉克没有了可用来逃避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基汀还在看着他,等他答复。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僵持着。 良久,维拉克看向了基汀:“您说得没错。如果有一天我牺牲了,我希望自己的死并没有影响到你们丝毫,你们还是坚定不移地做着伟大的事业,保护好自己,把新世界建立起来。” “所以你也要设身处地地想想我们、他们,不是吗?”基汀道,“他们和你一样高尚,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样希望自己的死不会成为对同志们的拖累。” “嗯。”维拉克点了点头。 “我今天和你说我牺牲之后的事情,也不单单是为了给你打个比方,让你便于理解。”基汀又道,“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真的会死,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我希望你继续走下去,照我对你期待的那样,不可阻挡地成为领导者,实现我们所有人的期望。” 维拉克与基汀对视着:“我牺牲的话,也希望您能这样。” 基汀笑了笑:“那我们就做个约定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约定 第二百八十三章:希望所在 四月十七日、上午 平等会总站、会议厅里 距离平等会的人得知旧南约分站的同志们牺牲,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尽管悲伤的阴霾还没有散去,所有人都还带着低落,但他们的工作并没有停止。 1200ksw.net “会长,我们对约瑟夫那边又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调查,这是汇总的情报。”查理斯将情报部查到的有关所有的关于约瑟夫的信息都做了个整理,交给了伯因。 “这么看上去,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伯因把几页报告仔仔细细翻阅完,对借助约瑟夫破局一事有了些许把握。 “那么我们的计划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了?”查理斯问。 伯因没轻易做下决定:“把莫莱斯、维拉克、基汀、阿德尔叫过来,开个小会。” “是。” “等等,先不用叫维拉克和基汀了,让他们好好休息。” “明白。” 五分钟后,莫莱斯、阿德尔抵达了会议室。 伯因直截了当地道:“情报部对约瑟夫做的最终调查报告出来了。他没有问题,起码在我们可以鉴察的能力之内看不出他有问题,所以我们可以正式考虑安排阿德尔与约瑟夫见面了。” “我随时可以,看你们的安排。”阿德尔待在平等会里也没无事可做。 “我去外面打听了一下,政府也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我们分站同志牺牲的事情。他们为了制造民众恐慌,迫使民众们对我们丧失信心,正在调用所有的报社,铺天盖地地报道我们的情况。”莫莱斯略有些担忧,“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和约瑟夫的谈话。” “应该不会。”阿德尔今天一早得知平等会遭到重创后也大感惊讶,不过他还不觉得这会影响到和约瑟夫的谈话,“说到底,是平等会远在异国的分站被异国的政府打击了,而莱泽因里的局势并没有发生过根本上的变化,弗朗索瓦他们依然对你们无可奈何。” “目前这件事对我们的负面影响是很大的,约瑟夫再怎么也应该会考虑一下与我们共事的风险吧?”莫莱斯对约瑟夫放心不下。 阿德尔耸了耸肩:“你如果要说存在这个可能,那我也只能说,确实存在,只是很小罢了。”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最好也不要有超出掌控的可能性存在。”伯因道,“先不说一定,就说万一约瑟夫因为我们分站覆灭一事,对你提的计划产生了担忧,你该怎么应对?” “据我了解,布列西和敦曼的国情不说天差地别,再怎么也是难以进行比较的。拿发生在敦曼的事情来分析莱泽因的未来,和你们把莱泽因的成功经验复制到旧南约都是一样的片面。”阿德尔不紧不慢道,“我会列举出你们在莱泽因里的种种事迹,用事实说服约瑟夫合作。” “你应该知道,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这件事我们只要决定去做了,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我们承受不起约瑟夫表面同意,暗地里却和政府置我们于死地,或者压根拒绝合作把我们近乎走投无路的局势告知给政府的代价。”莫莱斯严肃地强调了一遍。 他们必须保证约瑟夫就是阿德尔心中那样的人。 如果不是,平等会就将在分站覆灭之后,迅速地迎来第二次惨痛的打击。 阿德尔看着郑重的伯因、莫莱斯,很清楚这件事对他们、对平等会意味着什么:“放心吧,我既然决定去做,就肯定有足够的把握。皮塞尔必须为他几十年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用他的命来偿还这笔血债。你们,也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伯因与莫莱斯对视了一眼,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下。 他们达成了共识。 此举是他们目前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是能不能打破僵局,驱散莱泽因上空弗朗索瓦编织出的恐惧的关键。 “好,我会立即安排人和约瑟夫秘密取得联系,给你制造见面的机会。”最终,伯因还是做出了决定。 “我这几天也没闲着,给约瑟夫写了封长信。到时候你们的人把这封交到他手里,他看过一定会想办法与我见面的。”阿德尔从大衣里取出一个信封。 “我去安排。”莫莱斯接过了信封,拍了拍伯因的肩膀离开。 阿德尔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伯因的对面看着伯因:“你看上去很忧虑,还是对我和约瑟夫不放心么?” “我是对整个平等会不放心。”伯因道。 “除去分站一事,你们其他的都做得很好,更何况分站的失败会让你们积累最宝贵的经验,你们未来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阿德尔很看好平等会。 “呵。”伯因没有和阿德尔深聊这方面话题的打算,“回去休息吧,说不准下午你就可以见到约瑟夫了。” “嗯。”阿德尔点点头,站了起来,“分站一事,希望你们都能尽快走出来,战斗还在继续。” —— 四月十七日、下午 莱泽因南区、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的某房间里 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女儿安抚着睡下休息后,独自来到桌前查看今日的报纸。 报纸的头条刊登着平等会分站被敦曼政府一夜之间剿灭的消息,详细的报道更是触目惊心。 女人一手捂着嘴,瞪大眼睛将报道一字不漏地看完。 随后忧心忡忡地来到窗前,看着死气沉沉的街道。 这世界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让平民们担惊受怕,又什么时候才可以成为平等会口中所描绘的那样子? 女人不知道,她只是对平等会现在的安危深深地担忧着。 “咚……咚……咚……”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女人立即警觉起来,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谁?” “我是道恩的朋友。”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到‘道恩’二字,女人的身子好似触了电一样,愣了一小会儿后将门轻轻打开,把男子放了进来:“您是平等会的人?” “是的。”维拉克打量着这个没见过面的女人,“您是道恩的妻子,伊蒂丝对吗?” “是的。”伊蒂丝同样在观察维拉克。 平等会帮助了她和女儿很多,让她们在莱泽因有了住处,还为她安排了一份轻松的工作,并在暗处保护着她们。 但做了这么多的平等会平时基本上不露面,不和她产生任何明面上的联系,今天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莫斯特·维拉克,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我。”维拉克说道。 很显然,伊蒂丝认识。她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与眼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您是……莫斯特·维拉克同志……”伊蒂丝再次捂住了嘴,生怕吵醒了睡觉的女儿。 “嗯,我是道恩的狱友,也是他被政府监禁时宁愿牺牲自己也没有透露出来的平等会成员。”维拉克点点头。 “您……您怎么来了?”伊蒂丝心情很复杂,不知如何面对维拉克。 因为是维拉克把道恩从监狱里救了出来,让这辈子本不会再见面的他们重逢,也是因为维拉克,道恩才被政府抓走审讯,最终为了不背叛任何人选择了自我牺牲。 害死道恩的当然不是维拉克,可这件事终究因他而起。 如果可以的话,伊蒂丝愿意舍弃与道恩重逢的机会,让他在戴曼斯监狱里好好待着,只要能活着就好。 “我想向您道歉。”维拉克向伊蒂丝鞠了一躬,“道恩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本可以和你们过很好的生活。我还曾向他承诺过,我会努力让你们可以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地活着,可……” “没事的。”起先心里还有些游移不定的伊蒂丝,在听到维拉克的道歉后,那一点芥蒂还是被轻易抹去了。 “您的心里一定比我难受无数倍,我很惭愧,没能早一点攻入政府大楼把他解救出来。”维拉克说着眼眶又泛了红。 伊蒂丝的泪水滴落,但她还是努力地克制着:“没事的。道恩他既然愿意为了你献出生命,就说明你的存在比他更重要,他一定希望你能代他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之前听罗斯说了,道恩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你能把承诺给他的实现在别人的身上。既然你还活着,我希望能代道恩看到那一天到来。” “我会的。”维拉克看着伊蒂丝,就好像在看着道恩,“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我刚看报纸,报道里说平等会的分站全军覆没里,这是真的吗?”伊蒂丝擦去泪水关心起平等会。 “是真的……昨天夜里出的事。”维拉克忍不住叹了口气,“平等会分站里的上百名同志,和上千名协助我们开展工作的平民们都……” 面对这样的大事,伊蒂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维拉克。 其实维拉克今天冒昧地来访,也是有分站同志们牺牲的原因。他心里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背负着很多的东西,他所能想到或许能帮自己走出来,不那么痛苦内疚的办法,就是来见一见道恩的妻子。 来看看她们过得怎么样,看看自己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维拉克愿意去信心,这一切都会被天上的道恩看到,道恩欣慰的话,他心里就能好受一点。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维拉克询问,“力所能及的帮助。” “不用的,你们平等会已经给了我们所有需要的东西,我们现在安安稳稳地生活着,就在莱泽因看着你们一步步实现崇高的理想。”伊蒂丝谢绝了维拉克的好意。 “我们……是道恩的女儿吗?”维拉克意识到房间里应该不止伊蒂丝在。 “嗯。”提到女儿,伊蒂丝才从强忍悲伤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带着维拉克走向床前,“她睡下了。” 维拉克跟着伊蒂丝来到床边,看着长相甜美,正安然入睡的小女孩,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她叫什么?” “达莲娜。是道恩入狱之前就想好的名字。”伊蒂丝轻声道。 “真好听。”维拉克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的面庞。 他从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了美好、平静、纯真、希望。 他们这一代人艰苦卓绝地斗争着,就是为了让这些孩子从记事起就生活在一个人人平等,美丽、自由的世界里。 “看样子你很喜欢她。”伊蒂丝感受到了维拉克对孩子的喜爱。 维拉克看得出神,脸上不知不觉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我想到了孩子们眼中的世界,他们大概还在觉察不出美好丑恶的年纪,我希望他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不必担忧不平等、不自由、不美好、不团结的那些事情。” “会的。”伊蒂丝道。 “我可以摸一摸她的头吗?”维拉克征求伊蒂丝的意见。 “当然可以。” 维拉克缓缓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小脑袋。一瞬间,他来时心里积压的那些情绪都被一扫而空:“希望她可以永远快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伊蒂丝默默站在一旁。 她刚刚还在纠结如何安慰一下维拉克,现在看来代表着希望的孩子,是对他们最好的激励。 “孩子,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维拉克轻声说着。 达莲娜睡得香甜。 “谢谢您。”维拉克站了起来,感激地看着伊蒂丝。 “应该是我们谢谢您。”伊蒂丝不觉得她们提供了什么帮助。 “我之前只看到了牺牲的他们,脑子里只反复重现他们的牺牲,今天看到孩子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我应该多看看这些人背后所守护的美好。”维拉克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轻松。 “没错,您应该多看看这些美好的人事物。” 维拉克想通了东西,与伊蒂丝轻轻拥抱了一下:“我想我已经打开了我的心结,衷心地谢谢您。我该回去了,那里还需要着我。” “如果看到孩子能让您心情好一些,那欢迎您随时过来。”伊蒂丝微笑着。 “嗯。”维拉克也真挚地笑着,“再见,伊蒂丝女士。” “再见。” 维拉克离开了房间。 伊蒂丝转过身看向了还在熟睡的达莲娜,忽然发现维拉克不知何时在桌子上放了两百金克的钞票。 —— 在写维拉克看到孩子时,我一直在播放一首情景很搭的曲子,安利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有更深的感受。 Fields Of The Heart (tasy Album Version)-David Davidson 第二百八十三章:希望所在 第二百八十四章:莱泽因变天 短暂拜访伊蒂丝打开心结后,维拉克在同志们的护送下安全返回了平等会总站。 1200ksw.net 就当他打算去找基汀分享自己的心得收获时,却恰好撞上了看上去正要出去的伯因、莫莱斯、查理斯、阿德尔四人。 “维拉克。”伯因看到维拉克神情轻松,好似已经脱离了分站同志们牺牲的阴霾,颇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维拉克在四人面前停下:“去秘密见了一趟牺牲的朋友的家属,在她那里想通了很多事情。” 伯因其实不是很提倡去看望牺牲同志的家属,因为这有一定的可能会给对方造成麻烦,不过维拉克平时做事相当谨慎应当不会有事,而且看样子这一次见面受益良多,他便没多说什么:“那就好,越是这样的时期,越需要我们挺住。” “嗯。”维拉克扭头看了眼阿德尔,“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骑兵团团长约瑟夫那边调查得差不多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再和政府无效僵持,所以就第一时间派人去联系安排了他和阿德尔见面,这正要送他过去。”伯因道。 “这么快?”今天一天维拉克都因为精神状态不太好没有去会议厅,自然不了解情况。 “当然是越快越好。”站在伯因旁边的莫莱斯道。 维拉克毛遂自荐:“我陪他过去吧。” “不用,查理斯会带情报部的人保护好他的,我和莫莱斯也就是待会儿把他送上车罢了。”伯因拒绝了维拉克的请求,“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吃过晚饭来会议厅我们开个会。” “好。”维拉克看向阿德尔,“有把握吗?” “放心。”阿德尔快听烦了平等会众人对他的担忧。 “你们总归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不能拿以前的印象去轻易地判断。总之……注意安全。”维拉克回想起只是来莱泽因没几天就背叛了自己的邓普斯,往边走了两步让开路提醒道。 阿德尔“嗯”了一声,随伯因、莫莱斯、查理斯朝外面走去。 维拉克停留在原地目视他们离开后,找到了正和其他同志们准备明天哀悼会工作的基汀:“老师,我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基汀在会堂里安顿完一名同志任务后,笑着迎向了精神面貌大不一样的维拉克。 “确实很有用,一些意外的收获让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想通了。”维拉克就近在简陋的观众席坐下,“谢谢您,要不是您建议我去见见道恩的妻子伊蒂丝,我恐怕现在还一蹶不振。” “说说看?”基汀坐在了维拉克的旁边。 维拉克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下语言:“伊蒂丝她们算是重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听她的意思,留在莱泽因不止是罗斯他们觉得离得近方便照应,也是她自己想替道恩看到我们胜利,创造出承诺给他们的新世界。” “她们看着,就像是那些牺牲了的人看着,我们再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失望,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牺牲是白白浪费了的,对吗?”基汀道。 “嗯。”维拉克就是这个意思,“有她们监督,我不敢有丝毫松懈了。” “但看上去远不止因为这个吧?”基汀对维拉克很是了解,他感觉这一点可以让维拉克重新振作起来,但还不至于让他变得轻松。 “是的,什么都瞒不过您……”维拉克笑过之后说起今天最深刻的感受,“我拜访伊蒂丝的时候,还见到了她和道恩的孩子,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看着孩子无忧无虑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我心里积压的那些东西瞬间就被冲刷干净了。我们奋斗,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争出个新世界来,不就是为了让这些孩子们长大之后,可以生活在光明之下吗?所以那一刻,我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了。” 基汀虽然没能看到维拉克口中可爱的孩子,但他完全可以理解孩子是希望,是他们拼搏的最大动力:“是啊,有什么苦,有什么磨难都由我们这代人扛着吧。让他们从一睁开眼,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美好的世界里。甚至他们最大的矛盾冲突,都不过是在争论以前是否真的存在过黑暗。” “为这个争论,那旧世界得结束得多么彻底啊。”维拉克憧憬着。 “这就得看我们接下来的努力了。” “好。”维拉克挽起袖子站了起来,“您这边还需要打什么下手吗?” “跟我来吧。”基汀带着重新活过来的维拉克走向其他忙忙碌碌的同志们。 —— 晚上 莱泽因、东区、政府第一骑兵团驻扎地 浑身肃杀之气的骑兵团团长约瑟夫将自己房间附近的人手都调开,独自在屋里身着军装正经危坐,将手里阿德尔写给他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起初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时,直接认定了这是什么恶作剧。 因为他和阿德尔失去联系已经几十年,他甚至都无法确定阿德尔究竟有没有在那场战斗中活下来,更不用说有这样的一封信了。 但看完信里的只有他们极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后,他确认了阿德尔还活着,其将自己的名字从巴尔克·布拉德利克改为谢里夫·阿德尔,在监狱里摸爬滚打,竟还成为了监狱长。 只是最近又突生变故,犯人集体越狱,阿德尔身为第一责任人失去了工作,重新回到了莱泽因。 “过了这么多年才来找我,你究竟想做些什么呢……”约瑟夫自言自语。 信里把阿德尔这几十年来的经历都写了出来,唯独没写明见自己的目的。 约瑟夫隐隐觉得这不正常。 “咚咚咚。” 等候良久,敲门声终于响起。 约瑟夫还没问外面的人是谁,仅是借着灯光照映出的高大身影就确定是阿德尔来了,他按耐住激动,上前将门打开。 映入眼前的果不其然,是比身高一米九的他还要高一些的阿德尔。 只是他们都没了以前凌厉的脸庞,两人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与经历。 “真的是你……”约瑟夫感觉这像是梦一样。 同样几十年没有见过约瑟夫的阿德尔也有一点恍惚:“……你都有白头发了。” “这不很正常吗?我都快五十岁了。”约瑟夫笑了笑,将阿德尔请了进来,“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是布拉德利克,还是阿德尔?” “就叫我阿德尔吧,这几十年来我已经习惯这个名字了。”阿德尔进入房间,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周遭。 “我把你寄过来的信看了好几遍。没想到这几十年里你经历了这么多,还成为了鼎鼎有名的戴曼斯监狱的监狱长。”约瑟夫感慨道,“我曾有一次差点负责押送重犯去戴曼斯监狱,当时还想着亲眼看看这个监狱长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惜因为一些工作上的调动,没能早点和你重逢。” “都已经无所谓了。”阿德尔和约瑟夫拥抱了一下,“上天注定我要在敦曼斯监狱里隐姓埋名活着。” 约瑟夫拍了拍阿德尔的背部:“那么现在,又是上天注定的你回到莱泽因,与我相见吗?” “我想是的。”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想着来见我?我都基本认定你死了。”约瑟夫邀请阿德尔坐下,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一辈子在戴曼斯监狱里待着,把那小小的一座岛当作是我的全部。”阿德尔喝了一小口咖啡,“可平等会的人组织犯人越狱,逼着我离开了舒适圈,重新拾起了复仇的念头。” “复仇?你是指以前的那件事吗?”约瑟夫脸冷了下来。 “是的,以前我太过怯懦,自知无力和皮塞尔抗衡,所以就躲在最偏远的岛屿里再也没回去。现在想想,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我也不再畏惧死亡,最好的复仇时机已然到来。”阿德尔开门见山,把自己要复仇的事情说了出来。 约瑟夫很犹豫的样子,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迟迟没喝:“得知你活着,还能亲眼再看到你,我很高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凭你是无法向皮塞尔复仇的,我更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我在来见你之前,有暗中调查你。你这么多年来,心里也带有愧疚吧,不然不会从未停止过给那些被皮塞尔害死的士兵家属寄钱。”阿德尔问。 “这重要吗?”约瑟夫没有正面答复。 “这当然重要,决定着你是不是和皮塞尔同流合污。事实证明,你还在坚守你的底线,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二连连长,约瑟夫中尉。”阿德尔道。 约瑟夫笑了一声,将咖啡杯放下:“已经记不清上次被别人这么称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是的,你现在已经是第一骑兵团团长、莱泽因驻军里地位仅次于皮塞尔的上校。” “你不用这样揶揄我。”这话约瑟夫听着不舒服,“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根本无法阻止他。我只能在他屡屡靠踩着别人的性命朝上爬时,尽己所能去进行补救。” “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要是真觉得你和皮塞尔是一样的人,也不可能今天来和你见面,把复仇的事情就这么说出来。”阿德尔澄清自己的态度。 约瑟夫差不多明白了阿德尔来见自己的原因:“所以,你来找我,是觉得复仇我能为你帮上什么忙,对吗?” “是。” “你是怎么想的?”约瑟夫考虑到阿德尔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于是将否定的话咽了回去,想先听听他的办法。 “我计划刺杀了他,这样明面上也就与你毫无关联。而他一死,当前的危机局势之下,也只有威望极高的你可以临危受命,代他统领莱泽因里的三个兵团。”阿德尔嘴上说着无比信任约瑟夫,但来了之后还是没有轻易把平等会的安排透露出来。 “你想让我代替他的位置?再让我来派出人手协助你刺杀他?”约瑟夫误以为这是阿德尔在空手套白狼,用他的力量刺杀皮塞尔,两人共同分享好处。 “不是用你的人,这个节骨眼上你的人风险太大了。”阿德尔摇摇头。 约瑟夫费解起来:“难不成就靠你?皮塞尔有一支形影不离的卫队,你根本刺杀不了他。”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可如果平等会出手呢?” “平等会?!你加入了平等会?!”约瑟夫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算是吧。”阿德尔对现在自己的位置也有些模糊不定,“怎么?你觉得我加入平等会不是一件好事?你眼里平等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这很难说……” 约瑟夫没有直接指出平等会是乱党就已经完全符合阿德尔的预期了。 这意味着约瑟夫和政府的人持着较为不同的看法,说服他加入平等会应该是有希望的。 “他们和以前任何一次起义、革命都不一样,是真心为了平民的平等、权利与政府作战。这样的组织无论如何,都远远算不上是政府口中十恶不赦,霍乱莱泽因的乱党吧?”阿德尔追问约瑟夫的看法。 “确实……这段时间我没少调查了解他们,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人钦佩,像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人更能体会到……可惜以他们的实力是无法和政府抗衡的,这一切迟早会以失败告终。”约瑟夫觉得平等会没有错,但他对平等会的未来持悲观态度。 “如果莱泽因里的局势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是皮塞尔步步紧逼,那么结局可能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发展,又或者平等会迫于压力退出莱泽因。但我们完全可以让这一切发生翻天覆地的翻转,给平等会赢下这一局的希望。” 约瑟夫紧锁眉头:“你是指杀了皮塞尔,由我顶替他统领莱泽因里的这三个兵团?” “没错,现在决胜的关键都在你的身上了。”阿德尔正式说明来意,“只要我们达成合作,莱泽因乃至布列西就都会变天。” 第二百八十四章:莱泽因变天 第二百八十五章:全面开动 “决胜的关键……”约瑟夫玩味这几个字,“杀一个皮塞尔不会左右局势,因为对平等会造成致命威胁的几个兵团仍然驻扎在这里。所以你指的关键,并非单单是刺杀皮塞尔,而是在刺杀他之后,由我统领兵团,给你们提供便利甚至是投靠你们。” 1200ksw.net 约瑟夫能以平民背景成为骑兵团团长,其敏锐力也并不逊色于武力,一眼就看破了阿德尔的真正目的。 不过阿德尔本身也没打算隐瞒,在简单试探后他就大胆地开始向约瑟夫透露信息:“没错,我希望在解决皮塞尔后,你能带领这三个兵团投靠平等会。” “这不可能。”约瑟夫极其果断地拒绝,“第一,要真想杀皮塞尔不难,但我这样毫无背景的人能走到今天全是因为皮塞尔看中我的能力,力排众议硬把我扶持上来的,没了他先不用说接替他,说不准我连骑兵团团长的位置都保不住。第二,就算紧急情况下我被政府委以重任,成为了将军,统领这三个兵团,也很难用我在军中的威势改变他们的想法。第三,就算我能带着他们投靠你们,可这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别忘了莱泽因里还有两个卫兵团,莱泽因外面还有近百个兵团。” “你说得对,不过我当然是已经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才来找你的。”阿德尔逐条给出他的解决办法,“第一点你无需担心,军中权贵确实不少,可威望能达到你这样程度的还没有,而且等平等会高调刺杀完皮塞尔,将军这个位置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成为平等会新的靶子,他们非但不会把你踢掉,反而会立即把你推上去。” “然后呢?” 阿德尔接着说道:“第二点,平等会依然会协助你。人人生而平等,应该拥有尊严的思想可以席卷莱泽因、全世界,没理由在军队里行不通。我相信只要是人,只要身处在不公之中,就会向往光明。” “没那么简单,军队管制严格,不像民众松散,平等会思想的席卷一定会被察觉到,而我会是首要被调查的人。”约瑟夫摇了摇头,感觉可行性不高。 “如果是暗中渗透进去那绝对不行,但平等的思想若是以不可阻挡的态势横扫而过,谁又能挡得住呢?” “然后呢?”约瑟夫暂时搁置了第二点。 “第三点最不是问题,因为我们同样了解局势,现在让你们明面上倒戈弊大于利,唯有你们维系表面上的稳定,暗中和平等会加强联系,慢慢架空、蚕食、颠覆了弗朗索瓦的统治,才是最安全稳妥具备可行性的办法。”阿德尔道。 约瑟夫沉默了。 阿德尔不着急,就静静地等待他把这些想清楚了,有什么问题、疑虑都尽早解决。 “我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约瑟夫困惑地盯着阿德尔,“你为什么会这么放心地把这些说出来?你就不怕我表面答应你,实际上和政府联手设局覆灭了平等会?” “我说过,在见你之前已经暗中调查过你了。根据掌握的信息,我相信你没有变过,你会同意的。”阿德尔从衣兜里掏出根雪茄,先给约瑟夫递了一下,“还抽么?” “抽。”约瑟夫接了过来,用火柴点燃。 阿德尔又掏了根半截的,点着吸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和他姿势差不多的约瑟夫:“你没变。” “呼……”吐出一口烟雾,约瑟夫的神情还很凝重,“你掌握了什么信息?能断定我不会反手把你推入深渊。” “二十多年来,你始终没有停止过给在那场战斗中被皮塞尔害死的同志们家里寄钱。这件事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你也就这么让自己清贫着坚持到了现在。你在军中威望极高,不止是战绩斐然,还因为你体恤部下,赏罚分明,不以出身对任何人设下偏见。你把手底下的人都当人看,不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所以他们给你回报,敢打敢拼……”阿德尔指出约瑟夫做过的事,和他的行事作风。 “这些就是你的理由吗?”约瑟夫好似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轻微摇了下头。 “这些足以说明你是一个在乎他人感受的人。现在在你面前有一个选择,可以让你带领着你的手下做更有意义的事,甚至是更有意义的牺牲,去为了自由而战,为了自己而战,而不是做政府的工具,死得无声无息,就像一只蝼蚁。没人该是蝼蚁,他们都有自己的命!这条命不该被任何人剥夺!践踏!利用!”说到后面,阿德尔咬牙切齿,语气不断加重。 约瑟夫很清楚,阿德尔后面所指,既是当下三个兵团的士兵,也是二十多年前他们连那些年轻的战士。 “你不恨我吗?”约瑟夫带着惭愧问。 “不恨。”阿德尔叼着雪茄道。 “为什么?当初我是行动唯二的知情者,我如果当时勇敢一些把真相说了出来,或许死的就只有我,而不是你们上百号人。”约瑟夫不能理解阿德尔,他刚刚其实是做好了被阿德尔质问、殴打泄愤的准备。 “说实话,以前恨。”阿德尔深吸了一口气,“刚逃出生天的时候,我恨透了你。我在战场上救过你那么多次,我以为我们亲如手足,可你却狠下心和皮塞尔一起把我们一连所有的人都害死了。” 约瑟夫低下了头,无法与阿德尔对视。 “但后来理解了……我指责你的时候,自己不也是懦弱惧怕得没有反抗么?没有在战场上就站出来还原真相,和皮塞尔讨要说法。我只是装死,我只是逃到了最远的地方……所以我理解你,也感激你能在最后那么危险的时候愿意救我,而不是把我杀死,让秘密永远尘封。” “……我对不起你们,一连上百号兄弟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约瑟夫的良心每天都在饱受煎熬,正是这份煎熬让他始终没有变过,永远是那个心怀愧疚的小连长,“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做些什么,但一想到你生死不明,皮塞尔权势滔天,我这时候一个人站出来翻不起任何的风浪,就只能打消念头继续这样活下去。” “你的想法是对的,与其贸然的以卵击石,还不如忍耐下来等待最好的时机。”阿德尔觉得他和约瑟夫等到二十多年后,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复仇之路。 约瑟夫眉头没有舒展,看着却有点像是看开了:“这一切可能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现在就是这二十多年来最合适的复仇机会。” 感受到约瑟夫的意向有变化,阿德尔的心里把握加大了一分:“对,要他为白白牺牲的兄弟们偿命,也要把他的价值最大化。” “杀了他,对我而言即是终于放下了过去。” “二十多年前你做的那个选择不一定对,也不一定错,现在又有新的选择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我希望我们都有所作为。” “我可以做。” 关键的一步成了。 阿德尔欣慰地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也说一下我的要求吧。”约瑟夫顶着巨大的压力做出了决定,“皮塞尔必须死,这件事就交给平等会来做了。我知道平等会里有个情报部门,我可以先一步给出皮塞尔平时安防疏漏的点,让你们尽快实施刺杀。在那之后,我会竭尽全力登上皮塞尔的位置,你们可以再安排几次对我的假刺杀,帮我坐稳,减少其他人对我的怀疑。” “没有问题。”阿德尔答应下来。 “再之后,你们传播思想我不做干涉,你们有什么计划我也可以暗中帮助,但在你们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前,我不会带人公开投靠你们。比如我成为了将军,后续政府又找到了一些办法来打击你们,超出我暗中帮助能力之外的,就只能看你们了,不要指望我会带领兵团打开局面。”约瑟夫为手底下的人着想,试图确保在局势没有明了之前不公开战队,避免招惹灾祸。 这一点阿德尔不介意,他们本身就是这么打算的,就算约瑟夫想在没有奠定大局之前公开倒戈,平等会的人也不会答应:“那你指的决定性胜利是什么?” “起码可以不用担忧莱泽因外,在各处驻扎的近百个兵团形成的威胁。” “好。”阿德尔没有意见。 “当然,你们的思想要是真的这么有魔力,我想到时候不论我怎么决定,他们都会选择为自己而战的。”约瑟夫觉得这个条件对平等会来说毫无坏处,只要他们真的是阿德尔口中的那样,那自己提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是的,最终的选择权还在他们自己手里。”阿德尔将雪茄捻灭。 约瑟夫看着阿德尔的动作,又确认了一次:“你真的不怕我只是表面上和你这么约定?毕竟我们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了,你对我更深的认知都还是以前。” “我在监狱和成千上万的人打过交道,这么多年也只看走眼过一个人。”阿德尔有依据,也有自己的自信。 “谁?”约瑟夫很好奇。 “莫斯特·维拉克。”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传闻长得和平等会早期领导者托马斯·克里斯一模一样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在根本不可能的局面里带着犯人们成功越狱……有机会和你好好讲讲他。”阿德尔道。 约瑟夫也敲了敲雪茄,把燃着的烟灰抖落:“那么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越好,每拖一天都有很多无辜者被处决。”阿德尔不希望再有无辜者被当作工具弄死,“我今晚回去之后会把情况说给他们,如果需要大家再碰个面详谈,就尽快安排,如果没有必要就暗中由我做枢纽往来。” “谢谢你还相信我。”约瑟夫衷心感谢。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救了他多次,自己却眼睁睁看着其送死的阿德尔。 好在被辜负了,阿德尔不计前嫌。 “说到底我们都是被玩弄、左右的工具,这次但愿能借着复仇,把拴在所有人脖子上的链子给摘掉。”阿德尔势在必得。 —— 深夜,和约瑟夫交谈许久的阿德尔返回了平等会总站。 伯因、莫莱斯、维拉克、基汀四人吃过晚饭后就一直在会议厅里边商量东西边等他回来。 “怎么样?”伯因看向进入会议厅里的阿德尔。 阿德尔一向面无表情,让人难以从脸上搜索出有用的信息。 “成了。”阿德尔没卖关子,坐下后把他和约瑟夫的谈话,以及约瑟夫对于合作的要求都说了出来。 听后,莫莱斯不以为意:“他提的这些我们可以接受,这样的合作整体上都是利于我们的,毋庸置疑的双赢。” “阿德尔谈得很好。我们有足够的依据和你过人的眼光,这个时候做好防备是可以信任约瑟夫上校赌一把的。接下来首要的任务就是针对皮塞尔做一次万无一失的刺杀,之后宣传部调转方向主攻军队,我们在兵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继续稳定发展,开办合作工厂实践温斯顿的想法,慢慢掌控莱泽因。”伯因想好了未来几个月、几年的发展路线。 “嗯,不管怎么样,靠我个人都不能做足够的担保,你们该防备约瑟夫就继续防备着。”阿德尔没因为这一点心里不好受,换他也会留一手避免意外的。 伯因同样知道阿德尔是明白人,这才没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案一早就做好了,就等你这边谈下来后开始实施。” “我还有一个请求。”阿德尔道。 “你说。” “我要参与到刺杀皮塞尔的行动中,亲手杀了他。”阿德尔做过无数个杀死皮塞尔的梦,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他必须亲手来做。 “可以。”阿德尔身手了得,他参与进去不会拖刺杀小队的后退,伯因也就没什么理由拒绝,“刺杀皮塞尔的任务就交给你和莫莱斯了。” 维拉克和基汀看向伯因,等候他的安排。 把莫莱斯、阿德尔安顿好后,伯因看向了维拉克、基汀:“平等会不能因为政府的打压而停滞发展,基汀同志可以筹备会校的建立了,维拉克同志准备好和温斯顿同志一起去开办合作工厂,检验那些理论的正确性、实用性。” 第二百八十五章:全面开动 第二百八十六章:哀悼、终将胜利 四月十八日 莱泽因、平等会总站、会堂 “今天,我们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前天于旧南约牺牲的同志们。”哀悼会上,平等会会长伯因孤零零地站在台上讲话,“他们有人出身贫寒,有人家境优渥,有人曾是我们的敌人,有人还正年轻……本不在一个世界,本不会产生交集的我们,因为共同的理想,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1200ksw.net 台下挤满了人,他们里面没有一个坐着,都紧靠着彼此,庄严肃穆地望向声音低沉的伯因。 其中站在第一排的维拉克、基汀、莫莱斯、皮雅芙、迪亚兹、诺德、墨菲等人,腰板都挺得分外笔直,希望以最郑重最认真的方式表达对牺牲的同志们的哀悼。 “我们常常自己说,革命往往伴随着牺牲,牺牲往往伴随着我们,我们是一群随时会死的人,但其实又有谁会不想活到新世界到来的那一天,看到、享受由我们亲手创造的平等与美好呢?”伯因道,“我们一定想,他们也一定想,只是他们真的看不到了,过往牺牲的千千万万个同志们都看不到了。” “呼……”维拉克轻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起来不要太过悲伤。 伯因扫视着台下挤得满满当当的数百人:“我不知道也不确定我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我想……唯一能让他们还活着的办法,就是我们依然奋战下去,让我们憧憬向往的都真的实现。我,还有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或许都无法看到那一天的到来,或许这会是持续数代人艰苦卓绝的斗争,但只要我们永不放弃,它就总会有成功的那么一天。因为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因为没有人能禁锢我们自由的心,没有人能践踏我们的尊严……” 说到最后,伯因的眼眶湿润了。 他们没有人知道能不能成功,这没有先例,这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成不成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他们只是靠着一股信念,这样互相鼓励着走到了现在。 四月对平等会来说是黑色的,去年的四月,平等会的创始人弗朗西斯遇刺身亡,没多久扛起重任的克里斯他们也遭到重创。如今四月再次来临,平等会的会史上又新添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像个短暂的轮回,不知还会不会周而复始下去。 “……他们牺牲了,但我希望他们还活着。”伯因说了很久的悼词,“全体起立,默哀三分钟,奏哀曲。” 哀乐奏起。 参与哀悼会的数百名同志们齐刷刷地站直身子微微低头,哀悼牺牲的同伴们。 低头听哀乐,悼念萨拉、伊夫、门罗、威洛、辛老大、老金、鲁法洛等人的维拉克心情平复。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学好布列西语,去莱泽因学习,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在那里再见面。 ——会的,到时候我们还会带去更先进的思想,你说不准会成为最早一批接触的人。 人生就是这样,自认为接下来会一起奋战到底的人,只是见了那么一面后,就再也无法相见。 不计其数的生命拓宽了成功的边界,血肉与精神成为了永远飘扬着的旗帜。 三分钟很漫长也无比短暂。 随着罗斯修长的手指从最后一个琴键上缓缓抬起,一场默默无声的在小工厂简陋会堂里为那些同志们所做的哀悼也就结束了。 人们渐渐抬起了头,目光一点点重新汇聚在了伯因的身上。 伯因只是像往常一样,重复了一句:“伟大的生命不屈不挠,我们终将胜利。” —— 革命事业仍在继续,所有人都只能要求自己悲伤那么一下。哀悼会结束后,他们纷纷离去重回各自岗位,捡起自己的工作共度难关。 而接下来将在后续行动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干部们,集结在了会议厅里,听候伯因、莫莱斯两人做最终的部署。 “……事情就是这样,阿德尔先生已经和目前驻扎在莱泽因的骑兵团团长约瑟夫取得联系,并推动了我们双方达成合作。我们即将要做三件事,来扭转局面赢下这场胜利。”伯因清晰地说道,“第一件,刺杀皮塞尔,帮助约瑟夫取代他的位置,统领三个兵团。第二件,将宣传力量朝军队倾斜,把敌人当作草芥、工具的生命,唤醒成为我们的同胞。第三件,逐步蚕食、掌控政府,夺回改变世界的权利。除了这三件循序渐进,我们的主要发展路线外,我们还要去建立会校,还要创办实验工厂、开拓我们的分站,进一步加强我们的力量,完善新世界的拼图。” 在场的几十名干部听到这么大规模的安排,都低声交流起来。 “会长。”一名干部看了阿德尔一样,“我们把希望放在政府的人身上,这能行吗?万一失败,代价我们可承受不了。” “我们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约瑟夫并不是政府的人,我们也已经开始进行防备措施,提防突发情况发生。”伯因回道。 “这么多工作,我们现在能做得了吗?”又有人问。 “这不是个选择题,我们只能去做。”莫莱斯先伯因一步答道。 伯因看到不少人都还有些犯嘀咕,毕竟这是平等会第一次同时做这么多部署,正式迈向更大的历史舞台:“我理解大家的想法,我们这次面临着很多艰巨的挑战,对我们的能力来说是个非常大的考验。但时局如此,历史只会推动着我们前进,不会随意停下给我们歇息的机会。我们必须这样做,也是时候打一场决定这个国家能否走向平等的战斗了。” 莫莱斯跟着道:“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我们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放手一搏吧。” “您安排任务吧。”皮雅芙第一个打破游移不定的氛围,发出有力的声音,要求伯因、莫莱斯直接安排工作。 “没错,您安排吧。”诺德随后道。 “安排吧,我什么都可以做。” “把艰巨的任务留给我。” “我保证完成任务!” 一个又一个人站了出来,支持伯因的决定。 这就是平等会,拧成了一股绳的平等会。 维拉克和基汀相视一笑,冲着伯因点了点头。 很快,会议厅里有些拿不准主意,忧虑这么做是否可行的干部们都选择了支持伯因,相信伯因,等候调遣。 伯因心里无比感动,脸上渐渐多了自信,他从容地安排起来:“刺杀皮塞尔,是一切行动的起点。皮塞尔身为三个兵团的统帅,平时的防备力量很强,我们若是刺杀失败,他们会更加提防,届时我们就会彻底丧失赢得胜利的微小可能。所以,我们只有一次刺杀皮塞尔的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件事交给作战部去做,由莫莱斯、阿德尔两人共同负责。” “明白!”莫莱斯大声应下,“保证完成任务!” 阿德尔没像莫莱斯那么激动,但想到皮塞尔就要死在自己手下,他还是说了一句:“皮塞尔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向军队进行宣传,肯定是要交给宣传部。皮雅芙,军队和平民有所不同,他们纪律严格,想打通,想让他们觉醒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务必要做到。”伯因看向皮雅芙。 “保证完成任务。”皮雅芙准备大干一场了。 “在刺杀完皮塞尔,约瑟夫成功上位,三个兵团也都觉醒后,就等于我们暗中掌握了一股可以正面横扫莱泽因的力量。但这还远远不够,莱泽因里面两个卫队兵团不是问题,可其他地方还分布着近百个兵团,我们仍然无力对抗他们,因此我们不会公开让约瑟夫倒戈,而是借助他的遮掩,继续积蓄力量,并开始一点一点控制政府、夺权,再通过政府正面的颁布法案、调遣兵团,改变这个国家。”伯因道。 这一步,是众人议论纷纷的主要原因。 他们和政府斗了这么久,大大小小的战斗打过很多次了,不过真到了要他们夺权,掌控整个国家好像又是很遥远很虚无缥缈的事情。 昔日里那个只有几十个人,连饭都吃不饱,只能躲在破旧仓库里大谈新世界的平等会,真的来到了要带领着这个国家走下去的地步吗? 不少人心中还有着一种想法,那就是只有政府才能管理好国家,他们难以驾驭得住这么大的东西。 “可行性不错,只是大概需要几年的蛰伏。”基汀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曾位高权重,辅佐国王管理过这个国家的人,发表起自己的意见,帮助众人打消担忧,“如果是我们彻底推翻政府,突然地去管理这个国家,那么迎接我们的一定是布列西的全面崩溃与混乱。因为我们里面没有人有过管理经验,大到国家的财政、外交,小到直面人民的卫队、法官,我们无法直接面面俱到,实现政府安然运转数十载才做到的稳定。这也是我们当初攻破了政府大楼却只能撤退的部分原因,你们现在大多数人没有信心的原因。” 基汀的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说到底,他们怕的是他们根本管理不好国家。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我们当初没有这么做,今天也一定不会这么冒失。伯因会长的想法之所以具备可行性,关键在于我们不是直接颠覆一切,而是在暗中给政府换血,一步步换成我们的人,由我们的人逐渐掌握管理国家的能力。等做到了这一点,就可以正式夺权,改变一切了。”基汀把伯因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帮大家消化,“所以需要的这几年时间,是用来让我们把弗朗索瓦等权贵势力从目前政府的权力体系、管理体系挤走,我们自己占据,然后再来改变它,颠覆它。” “基汀同志说得对,我们如果硬碰硬,面对的就是上百个兵团,如果选择蛰伏起来,反而能以最小的损失实现目的且掌握这股力量,用其解放所有人。”伯因双手按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约瑟夫的倒戈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它的力量足以横扫莱泽因,也可以帮助我们打入政府,让我们的声音不再只存在于暗处、角落。” “再简单一点说,我们想改变就肯定要走到这一步。这一步对一些人来说可能有点早,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有点晚,总之它现在就是来了,我们没理由错过它,仍去做艰难的抗争,等下一个机会。”莫莱斯以自己简单干脆的理解复述道。 “这件事是计划的核心,是最最重要的一环,其他的布局可以说都是为了这件事而做。”伯因道,“建立工人夜校,筹备我们的会校,是为了培养权贵之外,资产阶级之外的力量。开办合作工厂,是为了确立未来这个国家的走向,人民怎样才能实现平等。我们不走任何多余的一步,一切都有它的意义价值。好了,举手表决一下吧,老规矩,少数服从多数。” 伯因和莫莱斯先举起了手。 很快,维拉克、基汀、皮雅芙、诺德、迪亚兹、墨菲等人跟着举手。 最终绝大多数人都赞同了伯因的部署。 伯因微微点头,在干部们的全力支持下心里更有了把握:“诺德、墨菲,你们两个从今天起正式从工人夜校抽调出来,协助基汀同志筹备会校,全方面培养人才。等三个兵团倒戈之后,我们就不用再这么躲藏了,到时候维拉克协助温斯顿,按他的想法开办工厂进行试验,看他研究的理论究竟可不可行,又该怎样完善。” “明白。” “明白。” “查理斯,你的情报部要全力为刺杀皮塞尔、宣传工作提供帮助。” “明白。” “按理说,我们这边压力巨大,其他方面的发展应该收缩一下,集中力量解决当下问题,但时不待我,我们需要全面发力。李斯特,负责好统筹部的事,在确保各个分站安全的情况下,及时地为他们提供支援,让他们放手去做。”伯因调兵遣将。 “明白。”曾是布列西帝国大学社会学教授,现在担任统筹部部长的李斯特应下。 “后勤部、财政部……”逐个分配完工作后,伯因长舒一口气,“各位,时代的浪潮已经来临,我们终将胜利!” 第二百八十六章:哀悼、终将胜利 第二百八十七章:民众也是敌人 平等会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绝佳的机会。 他们从约瑟夫那边得知,政府目前在筹备和威尔兰组建联合军,远征巴什帝国,以维护威尔兰在尼罗地区的殖民利益,打断巴什的崛起。 这样一来,若是平等会后续和约瑟夫联合伪造成被剿灭,或者败退至其他地方发展,让弗朗索瓦放心地派遣兵团出征,就可以轻松让政府的兵力被牵制,更便于控制莱泽因。 再加上弗朗索瓦为了恢复帝制恢复独裁正和议会闹得不可开交;自攻打政府大楼、累计在国内外各大城市建立了上百个分站,平等会已经初具影响力;找到了掌握关键理论知识,最有希望摸索出新世界方向的温斯顿等。 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万事俱备了。 平等会所需要的全部备齐,政府也到了最虚弱的时候。 错过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希望改变这一切。 一切只需一个导火索。 那就是皮塞尔遇刺身亡。 他一死,所有方面就都可以紧锣密鼓地运转起来,亦等同于平等会正式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小会议室里,莫莱斯、迪亚兹、阿德尔三人围在莱泽因平面图前研究刺杀皮塞尔的方案。 “昨晚约瑟夫和我说了一下皮塞尔的情况,皮塞尔唯一固定的出行是每天早上去政府大楼开例会,其余时候出行都很随机。他白天出行时,是由约瑟夫手下骑兵团的一个警卫排跟随,晚上在驻地休息的时候表面上会放松警戒,实际上守备力量有一定的加强。”阿德尔复述昨晚约瑟夫透露给他的情报。 “只有一个警卫排?”迪亚兹感觉不太对劲,“对他这样身份的人而言,会不会太少了?” 莫莱斯没说话,等阿德尔进行解答。 “我昨晚也这么问约瑟夫了,他说确实有一点少,但皮塞尔总不可能去哪都带着上百号人乌泱泱地行动,因此其实除了这支警卫排,他把守备力量都安插了在各条街道上,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网。与其说警卫排是保护他的,还不如说他把整个莱泽因都打造成了自己的安全区。”阿德尔道。 “现在皮塞尔完全接管了莱泽因的防务工作,让卫兵团全面协助他们。两个卫兵团就够我们头疼了,现在再加上两个轻步兵团,还有机动性很强的骑兵团部署在多处灵活支援,我们刺杀很难,刺杀完脱身更难。”莫莱斯双臂环胸,盯着地图上他们最近观察得来的兵团部署情况。 地图上街道错综复杂,其中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点。 这每一个点都代表着一支部队,其中稍微大一点的不同颜色的分别代表了连级部队和骑兵部队。 想绕过这群部队,人手就不能过多,可几个人又很难对付得了随身护卫皮塞尔的警卫排。就算能有办法杀掉皮塞尔,动静过大也会引起周围巡逻部队的注意,再加上时间稍微拖长一点骑兵队就会过来,几乎没有安全撤离的可能。 似乎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刺杀的队伍做好牺牲的准备,要么尝试晚上行动。 “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吗?”莫莱斯问二人。 “他是必须要死的,但为了这么个烂人牺牲自己并不值得,所以我们或许可以试着考虑晚上行动。晚上防备力量强一点,但夜幕也便于我们撤离。”阿德尔报仇心切,却也不想同归于尽。 迪亚兹摇摇头,不赞同阿德尔的想法:“就算有夜幕的掩护,也因为宵禁的缘故,我们无法大规模出动。那么说到头来,我们能出的人手一样,当然还是白天趁其防备力量较弱的时候刺杀最合适。” “那么怎么撤退呢?”阿德尔问。 “我不知道,可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刺杀成功,能不能活着离开也不重要了。”撤退一事关乎的是自身,而不是能不能成功刺杀皮塞尔。这两者间,迪亚兹更看重的是平等会能不能因此顺利把后面的计划开展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么?”看迪亚兹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阿德尔放弃了和他沟通,转向与莫莱斯摸索两全其美的方案。 莫莱斯沉思着:“我的想法和阿德尔近似,在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的时候,绝不考虑牺牲任何人。另外伯因没给我们限定时间,可再怎么样,这事都是越早完成越好。我私下给我们定个三天的时限,三天不惜任何代价除掉皮塞尔。” “今天晚上我去见他的时候,问问他既然是骑兵团的,能不能在刺杀上再给我们提供一些便利。”阿德尔见目前没有好的刺杀方案,计划去找约瑟夫寻求帮助。 “不用。”莫莱斯果断拒绝,“找他帮忙只会让他小看了我们,觉得我们平等会连个人都杀不了,连点牺牲都不敢做。” 当下平等会想拉拢约瑟夫,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表现出他们的实力。他们没有实力,约瑟夫就算有心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也会因为谨慎选择放弃。 “……好。”阿德尔对莫莱斯、迪亚兹,乃至平等会清一色的表现有所动容。 “迪亚兹,待会儿叫查理斯过来,我们需要情报部更大的支持。除此之外,我想,要打破僵局就不能只聚焦在一个点上,尽管我们确实只是刺杀一个人。若是能纵观全局,把整个莱泽因的局势都搅动起风浪,那么说不准皮塞尔这边就会显露出什么破绽,留给我们去发挥。”莫莱斯扩大了些视角寻求解决办法。 “那么我和约瑟夫换个说辞,仅以我个人的名义,不希望看到你们做多余的牺牲,向他寻求帮助。”阿德尔想了想又道,“当然……这也是我真实的想法。毕竟我完全可以放弃亲手杀了皮塞尔的打算,眼睁睁看着你们牺牲。” 莫莱斯沉默了几秒:“他现在出手万一被发现,我们的计划也会直接破灭,所以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吧,这才刚刚开始,还远远没有到真的想不出办法的地步。” “嗯。” “我去找查理斯同志。”迪亚兹起身离开。 “你也当过兵是么?”阿德尔能感受得到莫莱斯身上的气息。 “没错。”莫莱斯道,“你和皮塞尔的那些事,我感同身受。当兵的最怕上头的人不拿自己的命当命,更何况是皮塞尔这种直接害死你们只为了自己能有更大的战功。” 阿德尔苦笑着叹了口气:“你有遇到过吗?” “可能有?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班长,有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知情。我这种级别这种背景的,要是被算计了只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莫莱斯摇了摇头。 “也是……” “对了,你没有想过要加入平等会吗?打算一直以这样的一个身份和我们接触?”莫莱斯向阿德尔抛出橄榄枝。 阿德尔愣住了。 他还真没细想这件事,一直都在思索如何向皮塞尔复仇,如何帮助平等会、约瑟夫利益最大化。自己的归宿该是怎样的,这个问题好似应该离得太近反而被忽视掉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好像是需要这样的组织,又好像是自由散漫惯了。”阿德尔难得有些迷茫。 莫莱斯没一个劲拉拢:“时间还很长,平等会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好。”阿德尔答应下来。 —— 另一间小会议室里,基汀、维拉克、诺德、墨菲、温斯顿聚集在了一起。 因为开办工厂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所以维拉克专门拉着温斯顿过来看能不能帮基汀他们开办会校做点什么。 “伯因希望会校可以为平等会培养各种各样的人才,那么我们建立之前,就得先凑齐可以教导各个方面的老师。把这个解决,其他的应当都不算是什么问题。”基汀有过开培训班的经验,在他看来既然是学校,那么老师是最重要的,有了老师就什么都有了。 “目前我们平等会里的人才不少,下午我和墨菲整理好人才名单给您过目,您看有合适的我们直接找会长去批抽调申请就好,反正我们现在任务的优先级很高。”诺德道。 “再给基汀老师批一个办公室,他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维拉克帮着给基汀争取好一点的条件。 基汀听到维拉克关心自己的办公环境,轻笑了一声,心里很欣慰。 诺德挑了挑眉:“肯定的,我和墨菲都有办公室,基汀老师怎么可能没有。” “基汀老师,除了物色老师,目前还需要做其他的准备吗?”墨菲询问。 “没有了,孩子。”基汀看着想也做点事情的墨菲,“我们和维拉克的工作都并不算困难,属于会里只要提供帮助,就能没什么阻碍地做成。真正具有挑战的,是核心的三个任务,即刺杀皮塞尔、向军队宣传、控制莱泽因。” “其实我个人是觉得咱们这边不急的话应该集中力量先把核心的三个任务做完做好,不过也能理解会长的想法,时间紧迫我们必须每个方面都向前推进,这也是人才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诺德更想和其他同志奋战在一线,亲手为他牺牲的学生复仇。 yyxs.la “这不就是我们需要第一时间建立起来的原因吗?我们缺人才,以后只会更缺,这任务同样重要。”基汀道。 诺德点点头:“您说得对。” “老师,您觉得咱们走到即将试着掌控莱泽因这一步,走得还算扎实吗?”维拉克问。 “你觉得呢?”基汀一贯把问题抛回给维拉克,让他先自己思考。 “我觉得我们差不多是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可想就此控制莱泽因,再以莱泽因控制布列西还是很难。” 基汀不感意外:“当然难,要控制一个国家,换任何势力都会觉得难。权贵们是棘手的,他们的底蕴远超我们想象,想动摇颠覆他们的统治是这世界上最难实现的事情之一。民众是自私的,他们支持我们这么做,但他们不会轻易地站出来与我们并肩,他们只等享受胜利的果实,欢呼得以更好地生存。我们是孤独的,权贵与民众都不会理解我们。世界是复杂的,三言两语讲不清,三言两语又能讲得清……” 民众是自私的,这一点让在座的几人都感到刺耳又深刻。 确实。 他们奋战了这么久,一直为了民众们的平等而战,但绝大多数的民众们还是没有和他们拧成一股绳。 不然数千万人团结在一起,又有谁能抵挡得了?权贵?他们才几个人?他们制定的规则真的能左右别人? “可是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加入我们平等会,还有很多孩子冒险帮助我们做宣传,巷战的时候他们也在鼓励我们。”墨菲提到。 “是的。”基汀承认,“自私是人的本性,这无可厚非,也是权贵们以极小的力量就能瓦解极大的群体,让他们为自己所用,被自己奴役的手段。” 平等会里的人大都无私奉献,他们好似不止和权贵们站在了对立面,还和民众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认知。 基汀提出的这个概念使众人沉思起来。 “所以我们所做的,不单单是打败权贵争取平等的战斗,还有向民众们发起的清剿自私的战斗。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都需要被我们战胜。我们要把权贵们的生产资料拿走,创造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区分、对立的社会,要把民众们的自私剥去,让他们过上放下戒备互帮互助的生活,在生存之外拥有新的追求。”基汀说道。 “向民众发起的清剿自私的战斗……”维拉克若有所思,忽然有一种无力感,“就连民众也是我们的敌人吗……” “这很复杂,但你总有一天会懂的。”基汀依旧慈祥,他见过太多卑劣、狡猾、自私的民众,但教会他对其报以期望的恰恰是现在有些发懵的维拉克,“不要对民众报以期望,也不要对他们失去信心。” 第二百八十七章:民众也是敌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上了发条 和基汀他们待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目前的工作较为轻松,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后,维拉克就和温斯顿一同向住所走去,决定抓紧把《阶级论》研究透彻,而后正式筹备合作工厂的事情。 现在政府重压之下,平等会的生存空间极其有限,安排专门的办公室都有些困难,维拉克也没强求,反正再苦再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挑战。 回去的路上二人撞见了风风火火的皮雅芙,停下简单交谈之后,维拉克了解到皮雅芙决定派遣宣传部的人打入到军队内部,里应外合进行宣传。 这无疑会让那些派过去的人陷入危险,可或许也是他们能最快最有效将平等思想撒到最后一面所谓‘禁区’的地方的办法。 维拉克没有干涉皮雅芙的决定,只是叮嘱了她一切都要万分小心。 回到房间,温斯顿根据普鲁曼、布列西的不同国情完善自己的研究,维拉克则捧着本布列西语版的《阶级论》 随着他的阅读,他愈发感觉这本书的诞生真的犹如陷入永夜的世界出现了一道曙光。 那与人为的,微弱的篝火不同,是真的能带领人们走向光明的,来自天上的,本就存在的光。 简单来说,《阶级论》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上半部分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和揭露,下半部分是对未来世界的构想与设计。 《平等论》只涉及到了《阶级论》上半部分的东西,且只深耕于平等、不平等的问题,而《阶级论》的涉猎广泛,前半部分内容包括了资本主义的基础,资本的本质,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和发展的历史趋势。在根本上完整地阐明了资本主义经济中最主要、最基本的问题。 后半部分在缜密的逻辑之上,大胆地提出了改良、改变、重建的观点。 开办合作工厂,就是为了验证《阶级论》后半部分是否是正确的。只要它是正确的,就代表着平等会拿到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走过去,再走进去。 ——资本家对于他所预付的资本的一切部分,都期望得到同样的利益。 ——在资本主义生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内,非资本主义的生产者也受资本主义观念的支配。 ——当利润和剩余价值在数量上被看作相等时,利润的大小和利润率的大小,就由在每个场合已定或可定的单纯的数量关系来决定。因此,首先要在纯粹数学的范围内进行研究。 “嘶……”维拉克边看边挠着头。 《阶级论》的内容很复杂,其中通过了大量的计算、数据论证,让没怎么读过书的维拉克感到头疼。 “怎么了?”温斯顿看维拉克一脸苦恼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书里出现了什么错误。 “我……”维拉克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看不太懂……” “哪里看不太懂?”温斯顿放下手里的工作走了过来。 维拉克指了指书里大片大片的计算:“我没怎么读过书,看这些内容比较吃力,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完……” “嗯……这本书确实与你之前看的平等论侧重不同,看起来会比较困难,不过正是因此,它才够深入,才能打破资本对我们设下的壁垒,让我们揭开幕布,了解到如何改变世界。” “你说得对,我只是担心我会在把它理解透彻上花太长时间。” “这是我多年来的研究,你要是说自己很快就看明白了我反而会觉得不妥。我觉得只要你真的理解它了,哪怕是需要一年也可以,最怕的是你并没有理解,懵懵懂懂地去实践最终失败了,还否定了它的价值。”温斯顿真正看重的是理解其中的内容,他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读通一本书的时间,“另外其实阶级论还说不上是完整,因为我的很多研究工作还没有完成,比如包括了直接生产过程与交换过程的广义的资本流通过程,比如通过理论分析资本运动总过程,来更加深入地分析、论证价值、货币等问题……” “这太复杂了。”维拉克没太听得明白。 “这得需要不少人手吧……”查理斯头疼起来,现在处处都在寻求情报部的支持,他连自己都快派出去了。 “不止是人手,还有时间。”迪亚兹道。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刺杀?” “从明天算起,最晚二十一号上午行动。” “二十一号就?!那留给我们情报部的时间最多也就两天,两天这……”查理斯心里没底,情报部超负荷运转中,能不能帮助作战部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真是个未知数。 看查理斯犹犹豫豫的,莫莱斯将沉重的狙击步枪扔到了查理斯的怀里:“我这边的人可都是豁出了性命要刺杀皮塞尔的,你忍心看我们因为情报掌握不充分,导致计划安排有疏漏而陷入危险吗?” “当然不。”查理斯一个踉跄,把枪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子上。 “那这个事儿就交给你了,等刺杀圆满成功了我请你喝酒!”莫莱斯板着脸说完之后,又灿烂地笑着约酒。 “我哪有空跟你们喝酒啊,现在会里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要找我们部做事,所以人手真的非常紧张,这个事儿……”查理斯不敢随意应下这种事,万一他这边真的没能做好,害得作战部有人牺牲了,那责任谁来承担。 莫莱斯才不管这个:“我们是打头阵的,皮塞尔没刺杀成别的什么都搞不起来,你不得优先派人考虑我们这边?对不对?等我们漂漂亮亮完成了任务,鼓舞了士气,这功劳也有你一份的嘛!” “您知道我是什么人,您要是把我看成是奔着抢功劳去的,那这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事人人有责嘛!就算你现在不答应,我去找伯因一谈,他不还是得过来找你要你全力协助我们吗?”莫莱斯软磨硬泡。 “我现在已经在全力协助您了,上午各个部门都来寻求帮助,说实话我们的人已经不够用了,帮您抽调人手排查就够头疼的,时间还这么紧,我真是不敢保证能做到。”查理斯不管莫莱斯怎么说都不肯直接应下,“事关多少人的性命,这件事您就算拿枪指着我我也答应不下来。” “那这样,再延长一天,我们二十二号行动,给你们情报部预留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应该够你们规划好人员的工作,查清我们需要的信息了吧?”莫莱斯看查理斯把这话都放出来了,只能退了一步。 查理斯皱着眉考虑了半天:“我只能说有一定的把握了,我可以去安排着这么去做。” “意思时间可能还得再拖?”莫莱斯有点接受不了了。 现在可以说是全会的人都眼巴巴看着他们,等着他们拿下第一城后开展各方面的工作,他们数天迟迟没有动静,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再加上每天都有几十名无辜平民和同志们被处决,多拖一天都会有许多的牺牲。约瑟夫那边还不够稳定,时间长了同样恐有变故。 他们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成功刺杀皮塞尔。 “是的。”查理斯道。 “不行,就三天。”莫莱斯拒绝再让步了,“我们二十二号一定行动,二十一号的晚上务必收到你的信息。” “副会长……” “这事就这么定了。”莫莱斯大手一挥,“我们可以牺牲,但有些人拖不得了。” 听到这话,查理斯叹了口气:“好,我向您保证,三天之内查清楚您所需的所有情报信息。” “这就对了嘛!” “那你们先规划着,我去安排了。”任务繁重,查理斯一秒也不想浪费,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你身为副会长,而且刺杀任务极其重要,决定着后续计划能不能展开,他都不愿意调动人手,从别的地方抽回些资源。”阿德尔感觉莫莱斯、查理斯俩人的交谈很有意思。 “情报部不止是要为这么多部门解决问题,他本身还需要维系情报网的运转,所以人手这么紧缺也是可以理解的。”迪亚兹替情报部解释道,“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伯因会长才决定抓紧时间建立会校,大批量地培养输送人才,满足我们的需求。” “没错,查理斯也是不想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就让我们出手,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们着想。”莫莱斯坐下,恢复了平静,“我们这边也需要抓紧时间,把路线研究出来。” 阿德尔看着那张快被他们讨论烂了的地图:“我们现在还面临着两个问题。第一个,万一没打死皮塞尔怎么办?第二个,枪声这么大肯定会被巡逻部队发现,到时候怎么撤离?” “一把枪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们就安排两个位置、三个位置、四个位置布下天罗地网。”莫莱斯道,“我就不信四把枪打不死皮塞尔。” “那么相应的,撤离的难度也会随着我们布置狙杀的位置多了而提升。”阿德尔道。 “这件事就先看查理斯他们的调查结果了。”莫莱斯轻抚狙击步枪的枪身,“我有想过试着用些别的手段吸引走巡逻部队的注意力,可我无法保证这不会影响到皮塞尔的出行,因此那天我们最好不让他们发觉任何异样,就和往常相同,在平静中刺杀皮塞尔。” —— 晚上 政府大楼、会议厅 弗朗索瓦刚结束了一场和威尔兰使团进行的晚宴,威尔兰那边同意了联军攻打巴什的交易,保证了在弗朗索瓦宣布恢复帝制成为皇帝时,在国际上承认他的身份,公开支持布列西帝国的建立。 这件事让弗朗索瓦心情大好,又一次预见了自己身着尊贵的衣服,头顶王冠,独揽大权统治着这片广袤的土地与众多的子民。 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开始为恢复帝制走下一步的路。 “我认为现在制定反议会的宪法迫在眉睫,我应该接管所有行政力量,并作为国家元首,单独对人民负责。”弗朗索瓦想进一步打压议会力量,确保后续的计划万无一失,“这份新的宪法应该包括我可以任免帝国永久机构参议院的成员,让立法院由普选产生,但立法院不能自主,只能处理行政院提出的法案……” 坚决站在弗朗索瓦这一边的大臣在听完弗朗索瓦提出的宪法内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总统阁下,您先前还一直在试着拉拢议会,让他们作为拥护自己、维系稳定的重要力量。现在我们要进一步打压他们,他们恐怕会更加疯狂地反扑……” “不反扑才奇怪。”弗朗索瓦早就料到这么做的后果,“不过我已经安排卫队接管了他们住所的防务工作,他们想反扑也翻不了天。” 当时弗朗索瓦之所以同意卫队队长马奎尔提出的伪装成平等会暗杀议会成员,不仅仅是希望通过这个办法推动他们和议会重新合作,也是考虑到了如果这个计划行不通,就以保护议会成员的名义,麻醉医生地派兵监视、控制他们。 枪抵在了这些人的脑袋上,弗朗索瓦就不信他们还敢和自己作对。 而且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当然要做得彻底一点,尽可能瓦解议会的力量,让自己之后的皇位坐得更稳固。 “但是这个时间会不会有点赶?”有人觉得弗朗索瓦太心急了。 “不赶。威尔兰那边传来的消息,巴什在加强对尼罗的控制,他们有考虑提早一些出兵打断巴什的影响。一旦提早出兵,我们的重心也就得过去,所以最好在那之前把麻烦都解决干净。”弗朗索瓦有自己的顾虑,“皮塞尔,平等会那边怎么样了?” “除了前几天在宵禁的时候大闹了一场,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了。可能是旧南约分站覆灭一事对他们打击太大了,让他们安分了不少。”皮塞尔汇报道。 弗朗索瓦微微点头:“这段时间平等会确实没再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这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是有用的,正规军令他们不敢再与我们正面对抗。” “不过最近因为平等会,诞生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组织,他们有的打着和平等会相同的旗号,有的牟取其他私利,试图也成为我们的威胁。”皮塞尔补充了一下新消息。 “呵。”弗朗索瓦毫不顾忌地发出嗤笑,“那些只是一群登不上台面的臭鱼烂虾,就算把他们加在一起,都不如半个平等会的威胁大。但是也不能这么放任下去,严厉打击就行,告诉他们不是谁都能成为平等会,不是谁都能和政府作对。” “已经在肃清了,进展非常顺利。” “那就好。”弗朗索瓦惬意地靠着椅背,“切回正题,反议会宪法大家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 四月十八日 平等会总站 晚上,工厂里的工人都回到了宿舍里休息,唯独剩下了一个人迟迟没有回去,在厂房中心无旁骛地绘制自己白天工作时在奇思妙想之中诞生的图纸。 他叫瓦尔克,喜欢捣鼓机械,做些小玩意儿。 曾自己研究着造出了好几个可以为生活提供便利的工具,被其他工人开玩笑着称作为落魄的发明家。 这天他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研究新的发明,专心到连身后走近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你就是瓦尔克吗?” “啊!”瓦尔克被身后的声音吓个不轻,差点把手里的工具扔掉,但当他定睛一看来人是一位平等会的干部后,迅速恢复了镇静,“您吓死我了。我是瓦尔克,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是霍华德·诺德。”诺德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瓦尔克放下了手中的活:“我知道您,您是在工人夜校里工作是吗?我有去那里上过课!”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们按照会长伯因的指示开始筹建会校,我在会校工作。” “会校?这是什么?”瓦尔克不懂。 “就是专门服务于我们平等会的会内学校,为平等会培养各方各面的人才,满足各方各面的需求。”诺德解释道。 瓦尔克似懂非懂:“那您来找我是做什么?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听其他工人说,你很擅长做机械方面的工作,还自己研究着发明了不少有意思的小装置?” “是有这么回事。” “那就没错了,我们现在想邀请你来会校工作,做我们机械专业的老师,培养出一批像你一样优秀的机械人才,同时帮你加强学习,提升你的水平。”伯因向瓦尔克发出邀请。 “我?做老师?”瓦尔克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 “您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我连字都没认识多少,还在定期去工人夜校学习呢,怎么做得了老师啊。”瓦尔克笑着摆了摆手。 siluke.com 诺德很认真的样子,让瓦尔克相信自己不是来找他打趣的:“我们来找你,也不是希望你去教别人认字,而是发挥出你的特长,将优秀的机械技术教给更多人,满足平等会对机械人才的需求。” “我承认我的技术是不错,但教人还是……我从来没教过人……”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会先一步教你怎么把自己擅长的东西教给别人,让别人理解。之后再协助你共同授课,确保你能把你的技术完整地教授给别人。诺德道。 “这能行吗……” “可以的。那么,你愿意来会校工作吗?” “我当然愿意!我一个人贡献的力量肯定不如一百个人来得大,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我很愿意去教别人!”瓦尔克为自己能多做出贡献感到光荣。 诺德点点头:“那就好,我们明天一早会帮您办理调离的手续,您明天上午九点去会堂就好。” “去会堂?不是应该教人吗?去会堂做什么?” “教人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筹备,明天基汀同志会去会堂讲话,分配工作,到时候会有很多像你一样在某一方面有着出色才能的人过去。”搞定了瓦尔克,诺德不再多留,赶往下一个地方,“你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 —— 公寓楼、维拉克的房间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温斯顿半个小时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维拉克还开着灯研究《阶级论》,为确保自己理解透彻,不时做着笔记。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响起。 “来了。”维拉克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前去开门。 “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你房间灯还亮着,就来看看。”开门后基汀走了进来,“怎么还没休息?” “在看阶级论。这本书对我来说有点太复杂了,但是伯因既然把筹备合作工厂的事情交给了我,我就得一边抓紧时间一边保质保量把它给研究明白。”维拉克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您怎么也这么晚了还没睡?” 基汀来到书桌前看了看维拉克工工整整做的笔记:“现在哪哪都缺人,我们也就没浪费时间,连夜去联系了那些统计名单上的优秀人才,希望把他们培养成会校的首批老师,把他们的优秀传给更多的人。” “看来您接下来也有的忙了。”维拉克给基汀倒了杯水,两人在书桌旁坐下。 “明天会安排他们去会堂集合,之后调动他们把会校的框架先搭起来。”基汀喝了口水道。 “真不错,等您这边运转起来,咱们可就不缺人了。我下午的时候听说查理斯忙得焦头烂额,哪哪都要情报部调人过去帮忙。”维拉克苦笑道。 “情报部的压力确实很大。” 维拉克中午的时候没碰见基汀,索性现在和他分享罗斯的事情:“我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罗斯了,他自告奋勇要做宣传部里打入兵团内的人。我本来是想劝阻他的,但想想您之前的教诲,还是决定支持了他的想法。” “这很好,他们都有自己的选择。其实他们和你说这件事的时候,期待的不是你把他们拦下,而是你的鼓励。可能你自己还没有察觉到,你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很多人的主心骨,你的支持对他们而言意义重大。”基汀很欣慰维拉克又成长了一些。 “我明白老师,中午说完支持他的话后,我明显看到罗斯更开心了些。也是看到他这样的变化,我终于确信我说出支持的话是对的。”维拉克感受深刻,“也不知道现在其他人都忙得怎么样了。” “迪亚兹那边我了解一些,他们现在还在开会研究刺杀的计划。” “这么晚了还在研究?” 基汀道:“嗯,他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刺杀皮塞尔的计划并没有那么简单,身为将军他身边警卫众多,再加上最近巡逻卫队分布广泛,使得他们决定采用狙击步枪远程击杀,放弃冒险接近。但他们还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安全撤离。” 维拉克去市区查看过,他很清楚在里面射杀了皮塞尔,撤离的难度有多大:“这是个大问题,他们的枪声肯定会吸引到周围的巡逻部队,而骑兵队也最快几分钟就能包围他们……” “所以那边陷入了僵局,尽管迫不得已每个人都愿意牺牲,但在没走到那步前谁也不希望这样做。” 刺杀行动中有莫莱斯、迪亚兹,有着并肩作战的同志,维拉克不想看到任何人牺牲,开始帮着出谋划策:“既然我们要和约瑟夫合作,那他不能暗中出手帮忙掩护我们的人撤离吗?” “莫莱斯拒绝寻求约瑟夫的帮助。他想在约瑟夫的面前表现出平等会强大的一面,而不是虚弱的一面。这对约瑟夫倒戈有着巨大的影响,因此大家都同意了我们内部解决问题。”基汀微笑着把水杯放下,“他们那边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莫莱斯、迪亚兹、阿德尔这几个人都心智过人,他们会想出最好的解决方案的。” “也是,要是他们三个都想不出办法,那只能这件事真的无解。”维拉克打消了自己出手的念头。 有莫莱斯、迪亚兹、阿德尔在,他帮不帮忙意义不大。 “好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对别人的工作给予信任。”时间很晚了,基汀决定回去休息。 “您说的有道理,现在会里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大家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是最重要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从上而下的棋子 四月十九日 一大早,在食堂吃过饭后,平等会大半的人都肩负着任务离开了总站,前往不同的地方筹备反击。站内,剩下的人也是全力运转各司其职。 其中最为热闹的莫过于基汀大肆收拢人才筹建会校。 上午九点钟,多达一百余名的人才齐聚会堂,由基汀出面为他们介绍会校的情况,并实行初步的搭建,将会校率先划分出了理论科、综合科、作战科几个大的培训分类。 其中理论科下辖学习《平等论》与《阶级论》的理论班,以及围绕这些的哲学、经济、历史、法律等培训科目。 综合科下辖了文学班、数学班、情报班等。 作战科下辖技术班、作战班、医学班,其中包含了各方各面的技术知识课、军事知识课、作战能力课、基础医学课。 会校校长、名誉校长分别由基汀、伯因出任,其中部分老师由各个部门调人担任,剩余的基汀来负责吸纳培养。 目前人才相对来说还是很少,因此开设的科目有限,不论是研究的深度还是宽度都亟待加强。不过对于平等会,建立起这样的一个学校就已经大为不同了。 可以预见,随着平等会的壮大,会校也会愈发步入正轨,届时不止是会校本身开设科目广泛,可以最大限度上满足需求,他们应该还有能力向外建立分校,让知识的火种传遍世界。 伯因悄悄来到会堂最后面坐下,看完了基汀、诺德、墨菲等人主持着的会校筹建大会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前往维拉克的房间查看工作进度。 “维拉克, 温斯顿。”伯因敲门而入后,向里面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会长。” “会长。” 维拉克和温斯顿见是伯因来了, 都放下了手里的书前去迎接。 “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伯因与二人握了握手, 在一旁坐下。 “温斯顿同志那边需要根据不同的国情, 修改他的理论,使其可以适应我们这片土壤。我还在研究阶级论, 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有一点困难,但我保证会尽快学习透彻。”维拉克为了便于温斯顿也能听懂,特意切换成威尔兰语与伯因交流。 “这本书我也是一有时间就看, 里面的内容确实比较难懂。你不用着急,想研究透这样的一本书本身就需要较长的时间,我们虽然在和敌人争抢时间,但有的时候就是越紧迫越要沉稳, 把路一步一步走扎实了。”伯因知道维拉克很要强,专门提醒他可以适当放松,比起快, 稳更重要一些。 维拉克的心放下了一些:“明白。” “温斯顿,还适应吗?”伯因扭头看向精神面貌与刚碰面时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的温斯顿。 “当然适应,我来对地方了。”温斯顿笑着道,“等忙完手里的研究,就再学习一下布列西语,这样方便与你们交流。” “不用。”伯因连忙拒绝, “我给你配个翻译就好, 你每研究一天这些东西都是给未来增添一分全新的可能,不用把时间浪费在学习布列西语上。” 温斯顿哭笑不得:“我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这次是伯因和维拉克异口同声道。 看到两人都是格外郑重的面孔, 温斯顿的笑容里逐渐满是感动:“好, 我会好好把这些研究清楚。” “我们每个人呈现的价值不同,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共同互补即可。”伯因道。 “会长说得对。”这一点也是维拉克昨天想明白的, 他认清了自己无法成为像克里斯、温斯顿那样的人, 他能做到的只有成为自己,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上献出一切。 “我刚刚去看了基汀同志举行的会校筹建大会,他们那边做得很不错, 一天的时间已经吸纳了上百位人才,还把框架打了起来, 开设了不同的学习科目……”伯因把刚刚的见闻说给了二人听。 “昨天晚上我和基汀老师还聊了聊。他们的想法很成熟, 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立即展开的,我相信会校很快就能运转起来,弥补我们各部门对人才的需求。”维拉克道。 伯因微微点头,止不住地赞叹:“这件事交给基汀同志去做,是最好的选择。” “莫莱斯他们,还有宣传部怎么样了?”看了一上午书正有些头疼,维拉克关心起其他人的情况。 “莫莱斯他们外出摸查路线和确立狙杀皮塞尔的地点了,宣传部筛选出的负责打入兵团内部的人也是今天一大早就出发了。”伯因分外欣慰,虽说这次平等会超负荷运转,但有这么多独当一面的同志们齐心协力解决各个棘手问题,平等会硬生生维持住了。 恐怕政府那边根本想不到,被他们打压得不敢冒头,生存空间一再缩小的平等会能同时开展这么多方面的计划,且看样子还还进行得不错。 “宣传部的人已经出动了?”维拉克还想着找时间再去和罗斯好好聊聊,尽可能分享一些自己的经验,帮助其降低风险。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维拉克又打听起莫莱斯他们的情况,“莫莱斯那边计划组织得怎么样了?我昨天好像听说他们陷入了僵局。”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个僵局的前提是很多工作都还没有开展,我相信等准备更完善后,这些都会迎刃而解。”伯因对莫莱斯等人很有信心。 温斯顿插话道:“我们就静待好消息吧。” “没错,静待好消息。”维拉克附和。 “我也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当然,不用着急,这种事不在于几天几个星期。你们尽管去做,不论是几个月还是几年,我都全力支持你们。”伯因再次强调。 “您放心,几年肯定是用不了的。”就算伯因愿意等几年,维拉克也不敢这么拖。 伯因站了起来:“尽力而为就好,等过段时间给你们安排办公室。你们继续工作吧,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维拉克和温斯顿目视伯因离开, 各自回到书桌前忙起了工作。 —— 莱泽因、南区、布列西第一骑兵团的驻扎地 罗斯和几名同样身为宣传部成员的同志, 跟随着半个月前就伪装成了器械维护人员的情报部成员巴伦一同进入了营地。 进入之前, 他们先与这名情报部的巴伦同志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巴伦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身份,他们接下来将作为维护学徒,跟随着巴伦在内部为枪械、各种器材进行保养维护。 同时因为宣传部从未侧重过这一方面,他们伪装身份冒险进入营地内部非常危险,所以巴伦花了大量的时间提醒他们注意事项以及出现突发状况时的应对。 比如不要紧张,合理的观察环境是可以的,但不要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比如不要擅自行动,一切应服从他的指挥,应符合一名学徒的行为逻辑。 比如遇到士兵、长官盘问甚至因怀疑被抓走时,需要有一定的惊慌,却不能真的乱了阵脚,要相信平等会的人会组织救援。 身处在敌人的营地中充当卧底,情报部的人早已学会怎样伪装,怎样自然地生存,可对于宣传部这群羔羊来说,即将面临的种种都是巨大的挑战,稍有不慎就是拖累着所有人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出入证。”留着一小撮胡子,整个人看上去老成市侩的巴伦带着罗斯等人准备进入营地时,营地大门前的持枪士兵拦住了他们。 尽管巴伦已经和这位站岗士兵打过很多次交道,对方很清楚巴伦是维修人员,但纪律严明的骑兵团里还是规定每次出入都要亮出特别办理的出入证。 “好。”巴伦毕恭毕敬,一边自己掏出入证,一边扭头叫罗斯等人也往出拿,“大家都把出入证拿出来。” 待几人都拿出来后,巴伦一并将其交给了站岗士兵。 站岗士兵接了过来,根据出入证上面显示的个人信息,挨个检查此次进入营地的人:“我怎么对他们没印象?” “他们是学徒,今天刚来。”巴伦说着又拿出了为罗斯等人办理的证明单子交给站岗士兵查看。 “进去吧。”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站岗士兵放行。 “走吧。”巴伦带着罗斯几人进入骑兵团营地。 罗斯心里略有些没底,但曾和很多棘手的人打过交道,他比起宣传部另外几个人要镇静得多,跟在巴伦的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中观察着骑兵团的营地。 骑兵团的营地主要分为了几个大部分,包括了兵营、马场、校场、军械库、办公楼等,占地面积颇大,且巡逻严密,看上去充满肃杀之气,显然是一支久经沙场的铁血部队。 越跟着巴伦朝他们要去的小库房走,罗斯就越庆幸。 幸亏他们争取到了骑兵团团长约瑟夫,只要圆满完成了任务就能吸纳这些精兵强将进入平等会,否则再给他们几年的发展时间,作战部都难以扩张到和这样的兵团正面对抗。 武装力量是改变的重要手段,平等会无力去在布列西之外新拉起一支军队,那拉拢已有的就是最好的办法。 “这里是兵营,咱们一般不到这里,前面是校场,再往后一左一右分别是马场、军械库,咱们就住在军械库的旁边,每天固定维护器械。”巴伦带着他们走在频繁有骑兵部队经过的路上,介绍周围的布局。 好在进入营地的毫无疑问都是通过站岗士兵检查的,再加上他们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带头的巴伦也是熟面孔,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士兵们没对他们升起什么怀疑。 这让原本紧张的几人都放松了不少,渐渐适应这样的环境。 巴伦非常自然,自来了之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真的成为了维修工里的小头头。他的表现更快地带动着大家进入状态,让他们尽快能感觉自己现在成为了维修学徒,进来的目的是工作赚钱,和巴伦学习技能。 走了一阵子后,一行人经过了办公楼、兵营、校场,来到了与马场相对位置的军械库跟前。 “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除了睡觉吃饭,绝大部分时间都得在这里面跟我一起检查军械是否正常,偶尔觉得困了可以去马场那边转转,不过那里也没什么好转的,一股马粪味。”巴伦指着大型仓房说完,又带着同志们来到了旁边专门用于他们休息的小房间里。 房间很简陋,看上去就是临时搭了些木板当床,算是仅满足了最起码的遮风避雨条件。 “条件稍微有点艰苦,大家忍耐忍耐,既然出来都是赚钱的,想过上好的生活,以后就踏踏实实跟我一起好好干。”巴伦给每个人都指定了床位。 房间里除了他们没有外人,一名同志瞥了眼外面小声问道:“巴伦同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带你们好好熟悉军械库的环境,和怎么检查、维护军械。”巴伦用和之前没有差别的音量回道。 “我是说——”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赚到钱呢?”罗斯打断了那名同志的话,隐晦地向巴伦询问。 “不着急,等你们把这里熟悉了,自然而然有机会赚钱。记住,先跟我安安分分的工作,这是你们想赚钱第一步必须要做好的事。”巴伦回答完,瞥了那名同志一眼。 那名同志醒悟过来,巴伦明明在来之前就提醒过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用到‘同志’的称呼,也不要直接提及任务,因为再怎么样都没人能百分之百确保他们的话不会被别人听到。只要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泄露出去,降落到他们头上的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把任务换成钱来询问,这是保证交流与安全的最好手段。 “都先抓紧把行李收拾好,收拾完了我带你们去军械库,先了解一下工作内容,教你们简单的知识。”巴伦心中对心思缜密表现沉稳的罗斯印象好了不少,吩咐完他们收拾后,独自来到了门外抽烟。 “谢谢你。”那名同志收拾的时候来到罗斯的身边悄悄道了声谢。 “以后说话记得要谨慎一些。”叮嘱完,罗斯干脆利落地把床铺整理好,来到了门外和巴伦聊天。 巴伦的烟抽了一半,见罗斯来到了身边,他道:“脑子转挺快的,好好跟着我学,以后有什么事我没在就靠你照应他们了。” “放心。”罗斯双手插兜,眺望军纪严明的营地,“我一定会赚到大钱的。” “呵。”巴伦咧嘴一笑,略带着一点不屑,“别上来就抱着这么大的心思,任何事都急不得,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您说得有道理。” “你去催催他们,磨磨唧唧的,收拾完赶紧跟我去干活。”巴伦看其他人还没收拾好,不耐烦地叫罗斯去催促。 “好的,师傅。”罗斯扫视了眼危险丛生,又对他而言充满了表现机会的营地,微微一笑转身进入了宿舍。 —— 莱泽因、西区 阿德尔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上,目光不经意间瞟向左右的建筑物,而后抬起手盯着腕表的时间,走入一条小巷子里。 在小巷子里穿行良久,他终于见到了两个身穿风衣的男人正躲在犄角旮旯里:“你们怎么样?” “周围巡逻部队巡逻得太频繁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调查完。”莫莱斯回答完,把他和迪亚兹刚刚简单绘制的地图展开给阿德尔看,“皮塞尔住在西区,从他居住的地方到政府大楼有大致两条路可走。其中一条周围建筑普遍低矮,放眼望去环境一览无余,另一条周围建筑高矮不一地形复杂,非常利于我们狙杀、撤离。” “但是皮塞尔固定的路线是那条不太具备狙击条件的路,我们要么想办法冒险在那里狙杀,要么想办法让他改变路线。”迪亚兹补充道。 “嗯。”阿德尔一脸凝重,蹲下用笔在地图上标注出了几处地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视野良好,距离也正合适,适合我们刺杀他,不过确实如你们所说,这样绝佳的位置在皮塞尔固定走的那条路上少得可怜。” 莫莱斯看着阿德尔又在他们基础上补充的几个合适的狙击点:“我们先试着想办法让皮塞尔改变路线,如果改变不了那就只能选择在他的那条路上实施刺杀了。” 阿德尔毫无头绪:“我们怎么左右皮塞尔固定的行动轨迹?稍微冒失一点就有可能让他产生警觉,进而加强提防让我们丧失机会。” “这就是最大的难点。”莫莱斯冥思苦想,“必须用最自然最不易被他警觉的办法……” “道路维修怎么样?”迪亚兹提议。 “仔细说说看。”莫莱斯示意迪亚兹继续讲。 “我觉得皮塞尔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应该也是有安全方面的考量。不过这也有弊端,他走的那里建筑低矮,路面的铺设也很简陋,不如我们看中的那条路线平坦。一旦下雨他习惯出行的路面就会变得泥泞不堪,很不便于汽车的通行,所以既然这方面存在问题,我们大可在路面做些动作。”迪亚兹提出自己的思路。 莫莱斯赞同地点点头:“如果我们能破坏路面,比如说伪造成下水道堵塞污水溢出,或者水管爆裂让路面不便于通行,那他们大概率会换另一条路走。” “那还不如直接等雨天,到时候他们绝对会换路线,而且雨天雷声四起,便于我们隐匿开枪的踪迹。”阿德尔提议道。 “天气谁能说得准呢?要是二十二号的时候真的下了雨,那自然最好,可问题是下雨这件事完全不可控,我们总不可能一直等。再者这是个有好有坏的因素,下雨是便于隐匿位置,便于我们撤离,可它也会对我们的狙击精度产生影响,到时候不论是视野受阻,还是环境对弹道产生变化,都会让我们计划的成功率削减不少。”莫莱斯决定下雨好坏并存,还算不上是刺杀必须要具备的条件。 “那就先试试我们人为破坏路面吧。”阿德尔没再强求,平等会的时间不像他的那般充裕。 “搜集得差不多了,我们先撤吧,等回去之后找查理斯再聊一下,看看他那边有没有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下一步计划有了眉目,莫莱斯肩上的压力少了不少。 迪亚兹把地图收好:“好。” “老样子,兵分三路,我们总站见。”他们几个人高马大的走在一起太惹眼,莫莱斯和迪亚兹这些头号通缉犯根本禁不住巡逻卫队的盘查,所以莫莱斯还是安排着单独返回。 “走了。”阿德尔向巷子外走去。 “小心别被人盯上。” “放心。” —— 莱泽因、西区、皮塞尔居住的酒店中 约瑟夫接到了皮塞尔要秘密见他的命令,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才和阿德尔碰面有了刺杀皮塞尔的计划和倒戈的意向,这时候皮塞尔突然要求秘密见面,令他忐忑不安。 虽说一般查明了自己叛变,会第一时间被控制,接管兵权,但如果知情的是皮塞尔,那谁也没办法摸清他的打算。 约瑟夫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来到了皮塞尔暂居的豪华套房中。 “将军,您见我。”约瑟夫进门后,站得笔直。 皮塞尔从政府大楼开完会回来没多久,正坐在沙发上研究巴什帝国、尼罗帝国、神奈帝国的地图:“过来坐。” 听到皮塞尔的命令,约瑟夫这才迈步来到了皮塞尔的身边坐下。 “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吗?”皮塞尔问。 “东部局势?”约瑟夫道。 “没错,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爆发一场大规模战争。这场战争是为了打断巴什的崛起,是为了维持世界局势的平衡。”皮塞尔对战争格外痴迷,目光难以从地图上挪开。 约瑟夫身为皮塞尔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前就对布列西正在密谋与威尔兰联军向巴什开战一事有所了解:“国内相对而言稳定很久了,这次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 “还是你最懂我。”皮塞尔笑道,“这次战争规模势必会很大,如果我能带领布列西的军队出征,那么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统领更多的兵团。” “但是据我所知,总统阁下是希望您能带着三个兵团坐镇莱泽因,保证他和莱泽因的安全。” “说白了,他就是想留着我再培养出一个亲信,维持军中平衡。”皮塞尔的脸阴沉得可怕,“一个小小的平等会,一个死缠烂打的小组织,用得着我屈尊坐镇莱泽因么。我在这里留得越久,就越会丧失统领大军的机会。等他正式恢复帝制,恐怕迎接我的只有打压。” 约瑟夫脑子飞快运转,揣测皮塞尔的想法和叫他来的目的。 显而易见,皮塞尔不想留在莱泽因里,眼睁睁看着弗朗索瓦扶持起另一位将军通过攻打巴什奠定地位,和他在军中相互制衡。 他想自己主导战局,成为军中第一人。 叫自己来秘密谈话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 那么自己能在皮塞尔争取到率军远征一事中发挥什么作用? “那我们一定要出军。”约瑟夫跟着道。 “可弗朗索瓦不会同意的。”皮塞尔咬牙切齿。 “这……”约瑟夫等着皮塞尔说出叫自己来的目的。 皮塞尔轻叹一口气,看向了约瑟夫:“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离开这里,那就是在战争开始之前覆灭平等会。莱泽因里没了威胁,弗朗索瓦就没什么理由让我留在这里了。” “可平等会神出鬼没,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都还没有摸到他们总站的位置,想覆灭他们恐怕没那么简单。”约瑟夫道。 “是啊,下水道的老鼠虽然造不成威胁,但足够烦人。”皮塞尔对平等会头疼不已。 这其实也是弗朗索瓦对他使出的两手计策。 皮塞尔若是能剿灭平等会,那弗朗索瓦的心腹大患去除,放他去远征也不是不可以。 皮塞尔若是不能剿灭平等会,正好乖乖留在这里,让弗朗索瓦腾出手再在军中拉起一股力量,完成对皮塞尔的制衡。 不管他怎么做,最终都是对弗朗索瓦有利的。 此时弗朗索瓦已经在和他暗中的交手中取得了不败之地,只有他独自面对着能不能将军权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 “您有什么办法了吗?”约瑟夫忍不住问。 “往后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剿杀平等会。我找你来,是留个后手。”皮塞尔将地图放下,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约瑟夫,“你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团长,你带领着骑兵团立下过不计其数的战功。” 被皮塞尔盯着,约瑟夫心里有些不舒服:“您提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在远征开始之前没能剿灭平等会,就势必得留在这里了。”皮塞尔的目光锐利,好似要把约瑟夫这个人看个精光,让他心里藏不下任何秘密,“可我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吗?让弗朗索瓦如常所愿?呵,怎么可能。” 约瑟夫隐约摸到了皮塞尔的想法。 “既然他想再扶持一个人,我到时候又无力阻止,那这个人选不如就由我自己安排。” “您的意思是……”约瑟夫心里咯噔了一下。 皮塞尔这是摆明了想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把他扶持成远征军的将军,这样一来远征军也是自己的人,就能瓦解弗朗索瓦对自己的制衡。 小书亭 “必要的时候,我会全力帮助你争取到这个机会。”皮塞尔道。 “我?我怎么可能?在我之上的人可不少,而去我是您的亲信,总统阁下再怎么也应该不会用到我吧?” “你战绩显赫,军中威望极高,还是第一骑兵团的团长,这些条件足够弗朗索瓦对你产生意向。而真正能决定他是否要用你的,是你和我的关系。”皮塞尔目光柔和了一些。 “我们的关系……” “你是我的亲信,他当然不会对你有所期望,可如果你和我成了敌人,那你就是最佳人选了。毕竟其他将军也手握重兵,相比之下还是扶持一个新的出来最好。”皮塞尔没再紧盯着约瑟夫,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怎么样?” “呼……”约瑟夫接过皮塞尔热情递来的酒杯,“我去远征吗……” 皮塞尔喝了口酒:“这也不一定,要是我在远征之前就把平等会铲除干净,这件事就没那么麻烦了。我现在这么说,只是给极小可能出现的情况留个后手,免得真出了意外只能让弗朗索瓦摆布。” “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您就不怕把我扶持起来,我背叛了您?”约瑟夫心里毫无感动。 这看上去是皮塞尔的器重,可其实不过是他的无奈之举。 而且他绝对会在自己这个所谓的‘后手’上,再留一个后手,保证自己以后真的成长起来也还被他掌控。 “我们一起共事有多久了?二十二年还是二十三年?太久我都记不清了……反正当初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在我手底下从一个小小的班长干起,成为了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骑兵团团长。”皮塞尔追忆过往,“其实我们是一类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些年来我们一起干过的脏事丑事还少吗?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您信任我,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去竭力地争取远征一职。”约瑟夫不想和皮塞尔一起回忆黑暗的经历,他还有着自己的良心。 “我无比信任你,不然也不会一手提携你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也应该知道,以你的背景,要是没有我的帮助根本不可能成为骑兵团的团长。现在有机会让你和我平起平坐,对我们而言都有数不尽的好处。” “那您打算让我怎么变成您的敌人?想让总统阁下相信我们决裂,应该没那么容易。”约瑟夫端着酒杯问。 皮塞尔吐出一口气,又给自己倒满了酒:“一般的手段肯定是不行。你应该知道,有很多背景深厚的人盯着你这个位置,我若是现在把你踢掉,将这个位置送给他们。就既能得到他们背后的人支持,也能和你顺势决裂。” “这个方法可行是可行,但也不是那么万无一失。总统阁下要是起疑心,没把我利用起来怎么办?”约瑟夫心冷了一点。 皮塞尔要是布局的话,那么自然是越快越好。 说不准这几天就会把自己踢掉,到时候如果没能剿灭平等会就把自己扶持成远征将军抵消制衡,如果成功剿灭了平等会,自己还有回来的机会吗?当然没有,他们两个冰释前嫌不就等于把弗朗索瓦当猴耍了。 谁敢去戏弄布列西的皇帝?! 不成,拿一个信任的人去换军中稳定。 成,拿一个信任的人去换势力的支持。 皮塞尔一面对弗朗索瓦立于不败之地的做法恨之入骨,一面又把约瑟夫也抛入了这样的局面里。 不过是从上到下的不断牺牲棋子罢了。 “仅这样弗朗索瓦确实不会彻底打消怀疑,之后我们可以再做得绝一点。”皮塞尔眼神里透着狠辣。 “但如果最后您成功远征了呢?我被踢出去了该怎么办?”约瑟夫必须要把这个问题明着问出来,他要是太过轻松地答应了皮塞尔,反倒会引起怀疑。 “我远征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到时候统领更多的兵团,就不差你一个位置了。所以这件事,你再不济也还是兵团团长,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就是跟我没什么区别的将军了。”皮塞尔自认为这个选择极具诱惑,约瑟夫只有答应的份。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论是为了前景,还是为了效忠您。”约瑟夫无法拒绝,自己断了皮塞尔的路,身为自己上级的皮塞尔又怎么会让自己好过。 “好,喝一杯。”皮塞尔主动与约瑟夫碰了一杯,将酒一饮而尽。 约瑟夫见状,也喝了个精光:“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就这几天吧,也没什么拖下去的意义。” 这几天正是平等会筹备刺杀皮塞尔的日子。 自己要是在他们之前就被踢了出去,那他们的刺杀也就毫无价值了。 “再等几天吧,将军。”约瑟夫决定多争取一点时间,给平等会刺杀皮塞尔,为自己扭转局面的机会,“这几天军务繁忙,我得提前把交接工作准备好。” “可以,那就再过几天。”约瑟夫答应了大概率葬送自己人生的事情,皮塞尔在小事上便给了他一些自由。 “虽然说我远征的话,对我好处极大,但我还是希望最后是您来统帅大军出征。”约瑟夫在被迫和皮塞尔密谋害死阿德尔他们一连士兵时,就想到了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样牺牲。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很庆幸自己也有反手把皮塞尔推入深渊的底牌,“将军,再喝一杯吧,就当我提前祝您统领全军。”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不会亏待你的。”皮塞尔和约瑟夫又碰了一杯。 约瑟夫将酒喝光,露出笑容:“我相信您。” —— 平等会、总站 中午的时候莫莱斯、迪亚兹、阿德尔三人赶了回来,伯因专门帮他们打包好饭,带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三人正围绕着地图爆发激烈的讨论。 “怎么了?有什么进展,讨论得这么热闹?”伯因笑吟吟地上前,把饭放在了桌子上,“先吃饭吧都,吃完饭再工作。” “会长。” “会长。” 莫莱斯和迪亚兹向伯因打了个招呼,阿德尔点头示意。 “我们上午做了些调查,对下一步的规划有了初步的想法。”莫莱斯没真的去吃饭,而是腾开了些身子,为伯因讲解地图,“从皮塞尔的住所去政府大楼,一共有两条最合适的路线,分别是戴里克大街和奥古斯丁大街。皮塞尔固定的是走戴里克大街,这条大街建筑低矮,不适合狙杀。另一条奥古斯丁大街建筑高矮不一地形复杂,适合狙杀和撤离。” “所以关键点在于怎么让他改变路线是吗?”伯因立即想到了对策。 “没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改变路线。而一般的人为改变,极容易引起皮塞尔的注意,所以我们想到了伪造一些意外,来通过破坏路面,迫使他更改行进路线。”莫莱斯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伯因露出微笑:“这个想法很好,如果可以实施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大的问题吗?” “没有了,其他的就是如何提升杀死皮塞尔的把握,我们想的是设置四个狙杀点,同一时间进行狙杀。至于撤离的详细路线与安排,还得等查理斯那边整理好信息资料。” “时间定下了吗?” “原本是计划二十一号刺杀的,但是查理斯那边工作压力非常大,这么短时间内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我们延迟了一天,决定二十二号上午,在皮塞尔出门前往政府大楼的路上进行刺杀。”莫莱斯答道。 “他那边现在人手极度不够用,我都抽掉后勤部的人帮他整理信息了,而且他昨天晚上大概只睡了两个小时。二十二号刺杀也可以,我们现在要的是把握而不是时间。就算时间加快了,最终却因为筹备有疏漏导致失败,那这么赶还有什么意义呢。”伯因道。 莫莱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跟他强行争取,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换别的时候我才不管这么多呢,我定下的时间他就必须给完成。” “是,这个时候大家都是急中带稳,希望最后的结果不会辜负我们的努力吧。”伯因看了眼迪亚兹和阿德尔,“好了,既然大的问题都差不多要解决了,你们就先吃口饭,好好休息休息。” “真是快饿死了。”麻烦解决,莫莱斯的胃口也回来了,说着就上前打开一份饭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迪亚兹和阿德尔也都坐下享用。 伯因看着忙得连饭都顾不得吃的三人,又环顾了一下一片狼藉,遍地地图、信息资料的会议室,默默拿起笔,在地图标注的皮塞尔住址上写下了一个“X”。 —— 这章之后,《二十七载》就正式突破一百万字了! 这是我创作过最长的小说,非常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希望我能好好写完给大家最好的阅读体验,也还是老样子,祝大家平平安安、身体健康、万事胜意、长命百岁! 第二百九十章:约瑟夫的倒戈 在会议室里吃过晚饭,阿德尔没和伯因、莫莱斯、迪亚兹他们继续探讨刺杀的方案,而是打了招呼后独自离开,小心谨慎地绕过宵禁期间巡逻的部队,来到了上次与约瑟夫秘密碰面的地方。 骑兵团营地巡防严密,阿德尔尝试潜入风险太大,所以暂时都还需要麻烦约瑟夫把骑兵团营地的部分巡防做个调整,给阿德尔制造安全进来碰面的机会。 “我们这边正在有序筹备各个计划,其中主要的刺杀皮塞尔、推动兵团倒戈、慢慢控制莱泽因等任务都已经进入运转阶段。”一和约瑟夫碰面,阿德尔就开门见山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刺杀皮塞尔?”约瑟夫沉着脸问。 “不出意外的话,二十二号。”阿德尔察觉到约瑟夫的样子似乎和前天相比有些不对劲。 约瑟夫坐在沙发上,身前的烟灰缸里堆积满了烟灰:“说说你们具体的布局。” 小书亭 阿德尔自顾自坐在了约瑟夫的对面:“皮塞尔每天前往政府大楼开早会的时候,都是按照固定路线在走。那条路视野清晰,不利于我们刺杀与撤离,所以我们想到了办法诱使他走另一条周围环境相对复杂的路……” 听完了阿德尔的想法,约瑟夫心里暗暗惊讶。 他们是十七号晚上碰的面,到今天十九号晚上才过了两天。两天时间,一个比较完善的,他挑不出问题的刺杀计划就已经诞生出来。 这速度确实够快,而且最重要的是,约瑟夫都做了他们向自己寻求帮助的准备。 自己身为骑兵团团长,是皮塞尔的头号干将,既负责了皮塞尔的部分警卫工作,还最为清楚他们内部的防务调动信息。 找自己帮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没人会放着一大助力不要, 非得走一条最难的路。 可现在平等会就是这么走了,目的也显而易见, 他们想独自做成这件事, 让自己看到他们的强大之处, 而不是刺杀一个人都得寻求他们的帮助。 约瑟夫的心里又有了些变化。 “所以你这边也加紧做一些该做的能做的准备吧。二十二号上午皮塞尔一死,你就是莱泽因驻军中的第一人, 莱泽因里五个兵团,数万士兵都将听你号令。”阿德尔道。 “时间能不能再提前一些?”约瑟夫靠在沙发上,目光冰冷。 “你是说刺杀皮塞尔的时间?”阿德尔一时间有点没能跟上约瑟夫的思路。 约瑟夫之前谈话都还是有点摇摆不定的样子, 从未主动提起要刺杀皮塞尔,今天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还有提前杀死皮塞尔的意向,这说明他更朝平等会这边站了点。 “对。” “估计是不能提前了。”阿德尔摇摇头。 “为什么?” “平等会目前多线作战,人手紧缺, 我们需要得到情报部那边的信息支持。” 约瑟夫看准了问题的关键:“所以是因为缺乏信息支持, 你们才拖延到了二十二号进行?如果没了这方面的问题, 能提前多久?” 阿德尔知道这是约瑟夫想提供支持的意思:“是因为这个, 而现在就有情报的话,应该可以提前到二十一号。” “二十一号……这样你们就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来做准备工作了,有把握吗?”约瑟夫担心平等会究竟能不能做成。 “你想提供情报支持?” “是的。” “为什么?感觉你前天的时候还态度模糊,今天怎么就这么坚定地要杀死皮塞尔了?”阿德尔很好奇这一点, 他猜测军中可能出现了什么变故刺激到了约瑟夫, 或者约瑟夫突然想通了什么。 约瑟夫自嘲一笑:“我再不杀他, 就要被他当成棋子彻底毁掉了。” “出什么事了?” “弗朗索瓦和威尔兰秘密接触,达成了合作,将在不久的将来联合出兵远征巴什帝国。这对皮塞尔来说, 是千载难逢的立战功、掌控兵权的机会。可弗朗索瓦把他调回莱泽因驻守, 是希望他能剿灭平等会,如果他在远征之前没能做到这件事, 就不可能离开莱泽因担任远征军的统帅。”约瑟夫按耐着自己的愤怒与寒意, 尽可能平静地讲述着事情缘由。 阿德尔眯起眼睛:“所以往后的日子里,皮塞尔会不惜一切手段剿灭平等会?” “对。”约瑟夫叹息一声, “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弗朗索瓦对皮塞尔并不是绝对的信任, 临近他恢复帝制,他希望一切稳定,所以远征是他重新扶持起一个军中势力,制衡皮塞尔的最好机会。” “这么一来, 不论皮塞尔能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剿灭平等会,弗朗索瓦都有利可图。”阿德尔都不得不赞叹弗朗索瓦的手段。这位总统阁下做事情这么久, 基本上每件事都是不管倒向哪一面都对他有好处,他将自己真正立于了不败之地。 “皮塞尔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他想把我当棋子推出去。”约瑟夫道,“他计划把我踢出骑兵团,空出的骑兵团团长位置用来交好权贵,再之后假意和我决裂,一旦他没能成为远征军的统帅,就扶持我抢到这个位置。” “先不说你能不能取得弗朗索瓦的信任,成为远征军的统帅。”阿德尔和当时的约瑟夫一样,一眼就看穿了“他要是成功在远征之前剿灭了平等会,自己就能当上统帅,你还能回去么?” “不可能了,比起可以支持着他成为统帅的权贵,我一文不值。我只是他保证自己利益不会受损的棋子,培养我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走到今天,也不过是我比起权贵更好为他掌控。”约瑟夫很清楚皮塞尔把他提拔成骑兵团团长的原因和这件事情的结果。 阿德尔沉默了几秒:“但顽强生存这么久,根基深厚的平等会被皮塞尔在远征前剿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没想过真的顺应他,从一个棋子成为弗朗索瓦的亲信,在军中和他平起平坐么?” “你觉得皮塞尔这样的人会真的放手让我成为他的威胁?他一定会用尽手段给我留下把柄,继续控制我,在未来的某一天牺牲我换取更大的利益。所以其实走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必要再在他手下做棋子了。”约瑟夫冷哼一声,不再对皮塞尔、对当下的生活报以期望。 “没错,弗朗索瓦、皮塞尔,和其他唯利是图的权贵们没什么区别,他们互相利用对方,现在又想利用我们。我们不会再做他们的棋子, 用自己的命做他们登上更高位置的台阶。” “那么,如果我给你们情报,能确保在二十一号杀死皮塞尔吗?时间稍微拖久一点,我都极有可能被他提出兵团, 到时候就真的失去复仇的机会了。” “没有问题,计划的主要问题已经解决,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 “要是你们刺杀失败,皮塞尔很有可能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到时候依然是万劫不复,所以我需要你们百分之百成功。”约瑟夫有一点不放心。 阿德尔安抚道:“失败了对平等会也毫无好处,所以这件事你尽管放心。另外平等会的那些人你应该也了解一些,个个不怕死,可以为了理想献出生命。必要的时候,他们哪怕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也会保证皮塞尔死掉。” “那就好。所有的情报我下午就已经准备好了,哪些有用哪些没用你们自己看着研究,如果需要其他方面的帮助随时找我。虽说我能走到今天少不了皮塞尔的提拔,但也有一批对我格外忠诚的亲信。”约瑟夫把桌子上备好的厚厚的一份档案袋向阿德尔那边推了推。 阿德尔打开档案袋,把里面一沓资料拿出来简单翻看了一下,其中包括了巡逻卫队精确的巡逻位置与巡逻时间,还有详细的兵力分布图等等。 这些正是他们急需的东西,有了这些就可以省去情报部的工作,可以直接去筹备破坏皮塞尔一直走的那条路面以及布置狙击点了。 “这些很好,正是我们所需要的。”阿德尔满意地将资料塞回档案袋。 “那你们就抓紧时间去做吧,我会尽力拖住皮塞尔,让他不那么快实施这个计划。”约瑟夫把改变局面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平等会的身上。 “嗯。”阿德尔把档案袋收好起身。 约瑟夫跟着站了起来:“刺杀的时候你也会去吗?” “当然,我说过的,我会亲手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平等会、约瑟夫两方都在全力推动刺杀计划,阿德尔心底积压二十多年的仇恨终于可以宣泄。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自己正式走出黑暗与愧疚。 “……小心一点。” “放心。”阿德尔冲约瑟夫微微点头,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明天晚上见。” “嗯。”约瑟夫送阿德尔出了门后,独自回到沙发上躺下,思考起全新的未来。 —— 平等会总站 晚上十二点左右,莫莱斯、迪亚兹等人都没有休息,耐心等待阿德尔回来。 安静的会议室里,二人都保持着沉默,莫莱斯闭目养神,迪亚兹反复查看地图上标注的细节。 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渐近。 莫莱斯缓缓睁开了双眼,迪亚兹也转身看向了门口。 “砰!” 随着脚步声抵至会议室外面,会议室的门也被大力地推开。 “好机会!”奔波一整天,阿德尔情绪激动丝毫不见困意。 “怎么了?”看阿德尔难得变了表情,莫莱斯和迪亚兹也都精神了不少,快步走了过来询问。 “皮塞尔和弗朗索瓦有利益冲突,约瑟夫也遭到波及,他这次正式倒向我们了……”阿德尔把约瑟夫今天遭遇的事情说给了莫莱斯和迪亚兹听,“……所以他走投无路了,不投靠我们,就只能永远被皮塞尔利用下去。” “他的态度一明确,这事就基本成了!”莫莱斯也大喜过望。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约瑟夫最终没有投向平等会。他不投,平等会就根本不用去谈什么控制莱泽因。如今约瑟夫明确了态度,被逼到和他们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也认清了现状、本质,这件事已然无需担忧。 等顺利刺杀了皮塞尔,平等会的初步布局就完成了,届时大部分计划的成功都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他那边时间紧迫,随时有可能被皮塞尔踢出兵团,我们必须尽快刺杀皮塞尔,不然等他踢出去了,再做这些就没有意义了。”阿德尔快步走向地图前,把原本的地图撕掉。 “可情报部那边——” “不需要情报部了。”阿德尔打断了迪亚兹的话,拿出了约瑟夫给他的档案袋,将里面的资料分发给二人,又把全新的地图铺在了桌子上,“约瑟夫把所有的情报都整理好了,我们现在有现成的信息。” “这倒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麻烦。”莫莱斯和迪亚兹扫了一眼情报详尽的资料薄,和阿德尔一起围在了新地图面前,“也能让情报部那边轻松一些了。” 新地图上驻军的防务分布都记录得很清楚,他们只需在这份防务分布里找到疏漏,制定出一条可以避开巡逻部队的路线,最后一个问题也就解决了。 “我和他做出了承诺,为了和皮塞尔争抢时间,我们二十一号就会完成刺杀。”阿德尔道,“所以我们明天就得破坏路面,把狙击点布置好,后天上午务必杀死皮塞尔。” “有了情报提前一天也可以。”莫莱斯对此没有异议,“但各位今天晚上就别想休息了,我们有很多东西得在天亮之前就规划好。” 迪亚兹第一个表态:“没关系,本来就不困。” “当然是刺杀重要。”阿德尔也不可能放心睡下。 “好……”阿德尔看着标注密密麻麻信息的新地图,“那我们今晚就连夜制定出撤离路线,把所有问题都给解决了。明天实地布置好陷阱,后天刺杀皮塞尔。” 第二百九十一章:时间、时间 防盗内容、凌晨更新、生活不易、支持正版。 —— “这是一切的起点……” “在积淀得极为厚重的历史长河中,向来不缺乏对河流源头好奇的懵懂生物。” “我们这些被冲到下游的家伙,心中对河流源头有着类似于家的思念……” 小书亭 这里像是个无证经营的小影院,一群年轻男女坐在一排排座椅上。 一个穿着西装,长相颇似著名演员摩根·弗里曼的黑人老头站在红毯铺就的讲台上侃侃而谈。 他的背后是幕布,整个类似于放映厅的建筑里灯光都投射向了他,而他身前的听众们所在的位置陷于黑暗,仿佛这是光明对黑暗的教诲。 幕布上投影着一幅图片。 图片的内容呈现浓郁的暗黑风格。一个巨大的触手怪兽,在海浪翻滚的大海上露出狰狞的面孔,数以百计的触手像是被风吹起来了一样肆意舞动。怪兽的身前是一座竖立在海里孤零零的礁石。可惜这个图片的右下角有盗图时的水印,不然代入感一定会很不错。 放映厅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穿便装的男子,他单手撑着下巴,一双死鱼眼百无聊赖地盯着老头说话。 他叫江旭安,是被医院里的同事拉来的。 四个小时前 江旭安正在院里整理病人文件,同事兼大学舍友张翘楚突然把他拉到了卫生间,满脸坏笑,掏出了一张粗制滥造的票,“今天晚上八点,按票上的地点,放映厅不见不散,给你看点好东西。” 江旭安以为这是张翘楚找到的专门放小电影的非法放映厅,他将张翘楚塞进自己口袋里的票拿了出来,拍在张翘楚的胸口,“你又找这种地方看小电影?” “什么叫又……不是小电影。”张翘楚慌忙接住票,“你先看看。” 张翘楚重新将票递给江旭安, 江旭安瞥了张翘楚一眼,接过票看上面的内容, 确实不是电影票。这是一张黑色的软纸, 上面打印着一行字以及一个图案, 图案是一个黑人男子的微笑,字是“世界人民欢迎您。” “看后面、后面!”见江旭安要撕票, 张翘楚连忙催促道。 江旭安不耐烦地翻到背面,票的背面依旧是黑人男子的微笑,男子笑得很灿烂, 他的大脑门儿上印着一行小字“威尔逊·加西亚可以解答您的一切疑惑,带您了解真正的世界。” “像邪教。”江旭安又将票还给了张翘楚,“晚上有事,《精神类疾病的临床表现与治疗》我还没看完。” “这个东西真的很厉害。”张翘楚拍了拍江旭安的肩膀, “就当放松放松抱着猎奇心态去看看嘛,兄弟。” “你可以找别人跟你一起去,我晚上没空。”江旭安摇摇头, 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用张翘楚的话来说,江旭安这个人的人生无趣到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江旭安有点孤僻,喜欢独处。家庭状况和选秀节目里的选手基本一样,无依无靠,父母双亡。或许是家庭原因, 导致他对很多东西都显得不感兴趣。 张翘楚跟他正好性格相反,听说这名字是他老妈还没遇到他爸时就已经想好的,如果是个男孩就叫翘楚, 寓意他以后可以是人中翘楚。可惜事与愿违。 张翘楚也问过他老妈如果生的是女孩那叫什么, 他老妈说叫张凤凰, 于是张翘楚经常和江旭安说庆幸自己是个男孩…… “这个你必须去。”张翘楚郑重道。 “为什么我必须要去?”江旭安觉得今天张翘楚有点奇怪。 “因为事关我的生死。”张翘楚靠近了江旭安一点,很是认真地说道。 江旭安轻挑眉头,没有动,“怎么说?” 张翘楚挠了挠头, 探身看了一眼卫生间外面, “婷婷也会去的。” 江旭安变成了皱眉,双臂环胸,“欸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啊,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这会儿直接叫上人小名了?” “唉,这不是重点。”张翘楚摆了摆手, 手叉腰来回踱步, “我发现最近婷婷每天晚上都会去。” “跟踪狂。” “不是跟踪狂。”张翘楚哭丧着脸,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了解她之后才能有共同语言嘛。” “你也是该促进关系了。”江旭安点点头。 张翘楚很烦躁,“是啊,不过如果我一个人去我会很无措啊,我这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小心脏它无处安放啊。” “让我当僚机?”江旭安问道。 “老江,你是真的懂我。真的,要不是我男的,就冲你懂我内心,我这辈子就跟你过了。”张翘楚一脸正经地道。 江旭安表情怪异。 “作为补偿,明天早上我帮你查房。”张翘楚见江旭安毫无反应,开始诱惑他了。 “查房挺轻松的。” “请你吃顿大餐?” “我妈在世时买的盐还没吃完。” “从今以后你要的专业书我都帮你买了。” “开干。” 四小时后 八点钟准时入场,江旭安没有想到来的人还不少。张翘楚把他拉到一边,离陈玥婷远远的,美名其曰距离产生美。实际上就是张翘楚这人挺怂的,还有点新时代人类特质,在网络上胡天侃地,面对面的时候却连声招呼都不敢打。 进去之后自由就坐,陈玥婷坐在了第一排,他们俩坐在了最后面。等大家都落座后,一个黑人老头从一边走了过来。老头穿着西装,笔挺精神。 “来听课的人越来越多了,真欣慰啊……”黑人老头一口流利的中文引来不少人的惊叹,“我是威尔逊·加西亚,很高兴认识你们。” “有多高兴。”张翘楚嘀咕了一句,不住地把目光瞟在陈钥婷身上。 江旭安是既来之则安之,坐在椅子上开始听加西亚说话了。 “以前来听过课的都应该还记得,我说过世界上的很多角落里, 都存在着未知的怪物。当然, 那些东西只能用怪物这个词来笼统概括一下。”加西亚点击着电脑, 电脑连接着投影仪, 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影了一张图片, 内容是在深海里的一头巨兽,无数粗长触手让人头皮发麻。 张翘楚打了个哈欠,江旭安稍稍向前倾了点身子。 加西亚离开电脑桌,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粉笔在上面划了两道白线,“人类和怪物就像这两条线一样,尽管都在一个平面里,可是平行的情况下谁也不会遇到谁。但是,有一种例外的情况。”他开始在怪物的那条白线上画出起起伏伏像是心跳图一样的新线,“怪物这条线是极其不稳定的,这也使得它们本来笔直的一条线有时会突然产生一个波动。而一旦波浪的曲线触碰到人类的白线,那么他们就会相遇。” 张翘楚摊在椅子上,拍了拍江旭安说:“老江,我睡会儿,你挺住,遇到事儿不要怕,记住我们的背后有人民警察。” 迷迷糊糊像交代后事一样说完,张翘楚就眯着眼睡着了。 江旭安对他翻了个白眼,看向那个叫威尔逊·加西亚的男子,以及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讲的,张翘楚的仰慕对象陈玥婷。 来这里的全都是年轻人,估计大多是好奇随便看看而已。 “我想诸位一定都会认为自己很了解这个世界。”加西亚又离开了黑板,站在台子的中央,“但实际上呢,我们所生活、理解的世界是一座孤岛,孤岛被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所包围。海洋里蛰伏着无数神秘、恐怖,超于我们理解之外的怪物,它们一直在等待人类从名曰好奇的码头扬帆起航,然后将其吞没。” 他顿了一顿。 “又或者,那是我们错误的误解,其实它们一直等待有一天能与我们相遇。” “比如说呢?”一个年轻男人在女朋友的怂恿下问道。 加西亚咧开嘴,“这个问题问得好,在人类存在的几万、十几万、几百万年里,怪物这条线是有过波折的,也因此让我们两条线产生了联通。古人类见到过那些怪物,所以将它们记述了下来,变成现在的传说,比如说芬里尔,又甚至是无人不知的龙。还有无数并不被人所熟知的事物也存在,我不在此一一赘述,这些东西如果有一天公之于世,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颠覆。” 下面发出哄乱声,很多人都眼露不屑。显然是觉得加西亚的话很可笑。不过加西亚的笑容很和善,而且讲话很认真,让他们渐渐收敛。 “它们也生活在地球上,但是却不在人类所生活、理解的世界里。像病句一样矛盾的是,它们就在我们的周围,非常默契地保持着世界的微妙平衡。”加西亚没有在意笑声,继续讲述,“地球里有一个大家庭,家人就在人类的周围,或许是你屁股下的椅子,或许是你怀里的女朋友,一切皆有可能。” “您怎么证明这些传说里的生物是存在的啊?”又有人问道。 “不需要证明,没有的东西才需要证明,真实存在的东西它就在那,用不着。”加西亚微微一笑,解释道。 底下的人忍不住发出嗤笑,一般来说,神棍、骗子一被问到这种问题,就总会用些玄之又玄的话来搪塞过去。 不过没有人言辞激烈地同加西亚争论,他们来这里本身就怀揣着猎奇取乐的目的。 “呵呵……”加西亚笑了笑。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且深邃。 放映厅开始散场了,年轻人们三三两两离开,没多久就基本走光了,只剩下陈玥婷、江旭安、张翘楚三人。 张翘楚本来想走的,江旭安却主动让他留下。陈玥婷还没走,他再怎么着也得帮张翘楚一把。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加西亚看着留下的三人,露出老人特有的慈祥笑容问道。 “我想和您了解一下关于反向沟通怪物线的问题。”陈玥婷回答道,她说完,特意扭过头看了看后面同样留下来的二人。 张翘楚看到陈玥婷姣好的面容就有些手足无措,江旭安掐了他一下,他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啊啊那个,呃,我们也想了解一下怪物线的东西。” 加西亚听完他们的话,道:“好久没有遇到对怪物这么感兴趣的人了,跟我来吧。” 说罢,他收好电脑,将投影仪关掉,打开了通往放映厅后台的门,走了进去。陈玥婷站起了身,一手拿着笔记本,特意在原地等了等往过走的江旭安和张翘楚,“你们也来听课啊。” “是、是啊,很有意思。”江旭安没吱声,逼着张翘楚跟陈玥婷搭话。 “确实呢。”陈玥婷点了点头道。 陈玥婷和他俩一样,院里的职位是专家助理,当然,更主要的身份就是院花。长得好看只是其一,好学、谦虚、文静等等优点也很多。张翘楚刚进医院工作的时候就被迷住了,因此立志要将其追到手,可惜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 “我们进去吧。”看张翘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江旭安开口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好。”陈玥婷点了点头。 三人走了进去,那是一间大概有五十平米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展柜、书架,还有一个书桌,看上去是加西亚的私人工作室。 “有点乱,不要介意。对了,需要喝杯咖啡吗?”加西亚背对着三人说道,他从一边的角落拉出来一个小黑板,挂在了另一边唯一有一点空地的墙上,然后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攥着根粉笔在上面又画了两条线。 “不用了。”三人都没喝咖啡的欲望。 陈玥婷走到了加西亚跟前,江旭安和张翘楚对视一眼也走了过去。 “我之前说过,怪物线会产生波动,线起起伏伏,在达到一个最高点时就会触碰到我们世界的线。”加西亚专心在怪物线上重新画出曲折的新线,“我们世界的线相比之下比它们的要稳定许多,几乎不会产生波折。但确实,我们可以主动连接它们的世界。” “怎么连接?”陈玥婷问道。 “怪物线连通我们世界的时候会残留一些它们的东西,只要我们拿到了本不该在这个世 第二百九十二章:伯因的培养 防盗内容,凌晨替换,生活不易麻烦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凌晨发现还不对大家可以刷新一下试试,或者重新加入书架,不行的话我以后就不开防盗了……) —— 那是一种熟悉感,江旭安也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地形容那种感觉。像是老友的默契,熟悉中不需要言语的沉默。他感觉自己和这块石头有很重要的联系,是内心构建的联系。他们可以互相知晓对方的内心所想,沉默与熟悉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小书亭 很抽象的形容。 傻了吧,和一块儿石头有灵魂共鸣? 江旭安心里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自己露出了难言的微笑,他将吊坠塞进口袋里,冲着张翘楚说:“其实那个老头骗人还是挺厉害的。” …… 打车软件真的很方便,两人乘同一辆车回到了市区,车子先停在了张翘楚所在的小区,和张翘楚告别之后,江旭安继续乘车回家。 时间大概到了十点钟的时候,路上车水马龙,路边霓虹灯闪烁,隔着车窗都能听到外面的汽车鸣笛声以及周边商店播放的音乐。城市人习惯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但江旭安是个例外。 司机将车停在了红灯前,嘴里哼着外面正外放着的一首已经烂大街的歌,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身子随着音乐的节奏轻微晃动。 江旭安坐在后座上,双臂环胸, 呆呆地看着车窗外。 刚刚张翘楚还在车上,这人本来就能说会道, 又因为要到女神的手机号, 激动地和司机天南海北聊了一大通。走了之后, 俩人还意犹未尽。车子重新发动,司机还特意瞥了一眼江旭安, 发现他一直沉默着,便没搭话。 出租车司机普遍能一眼看得出乘客是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主,是喜欢说话的, 唠着嗑,枯燥的路程就过去了,要是不喜欢说话,就这么闭嘴走着。 于是张翘楚走后, 车里就很沉默,沉默到有些窒息。 江旭安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他本身就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刻。 绿灯。 车子发动,几分钟后抵达了江旭安所在的小区。 江旭安所在的小区是一片老式小区, 是他父母结婚时候买的, 到现在也大概有三十年。近来周围建起了不少东西,开发商看中了这块儿地,已经计划把这片小区推掉盖一个大商场。 关于拆迁的事儿是江旭安偶然间听小区里大妈说的, 他本人没有对这方面有过任何主动性的关注。 小区的正门永远敞开着,俩保安一个老头一个好吃懒做的胖子,基本形同虚设。小区里常有丢失电动车的盗窃案, 想必问题也多少出在这俩人身上。 走进小区, 夏夜清凉的风吹在脸上, 江旭安多少觉得舒服了些。他的步伐很快,没一会儿, 就到了家。 大概八十平的房间, 两卧一厅一卫一厨, 外加个小阳台。江旭安进家将衣服脱掉放在衣架上,走进了书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一间卧室用来睡觉, 另一间当成书房用了。 书房里有两排书架, 一排放的是名著类,他打小就喜欢看。另一排放的是专业书, 关于精神类的书籍。江旭安就职于一家规模颇大的精神病院, 担任专家助理, 每个月拿着三千左右的薪资,过着平淡无味的生活。 他将书房书桌上放着的《雪国》拿开,将吊坠放在了那。在台灯光芒的照射下,黑色石头上的猩红色纹路变得更加妖艳。 江旭安戴上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就放下了,因为他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滴滴滴……”走简约派风格的手机铃声响起,江旭安从桌上拿起了手机,接起电话,“怎么了?”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震耳的笑声,江旭安甚至可以想象到张翘楚双手叉腰,仰天长笑的样子,“老江你知道吗?婷婷给我打电话了!” “哦,这不很正常么。”江旭安站起了身,走向厨房。 张翘楚的喜悦之情实在太过强烈,“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打电话啊。她主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嗨……” 江旭安按了免提,把手机放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根香肠,又从一边拿了一袋泡面,开始热水,“继续努力。” “会的,会的。”张翘楚说道,“对了老江,我主要想问问你,明天我们俩去听课的时候我该给她送个什么礼物呢?” “才刚有一点点进展,急着送什么礼物。”江旭安皱了皱眉头,这个玩了快有七八年的好朋友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莽撞。 “那我该怎么做?”张翘楚求江旭安支招。 江旭安将面和香肠放进正在热的水里, 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我没谈过恋爱, 对这方面不太懂,你可以问问别人, 或者看看这方面的书籍、电影。” “成吧成吧, 那就这样。”张翘楚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面很快就好了,江旭安将面吃完,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半。时间已经挺晚了,如果今天不是去听神棍讲课,他可以早两个小时回家。 按照一般情况下的安排,这两个小时江旭安会在家里看看书或者看一部电影。 还好神棍只是打乱了他一天的生活节奏,他心里自言自语以后不要去参加这种没有意义的荒诞讲课,便换上睡衣,在卧室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 书房里,放在书桌上的石头,猩红色的纹路变得越发妖艳,越发刺眼…… …… “啪!” 凉到刺骨的水扑在江旭安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立马坐起身子,惺忪的双眼打量周围,这是一片陌生之地。 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借着明亮的月光打量周围。他身处在一块孤零零的黑色礁石上,礁石之外,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 “唰唰唰”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巨大的海浪拍打而来,撞在礁石上,掀起浪花。 浪花落在礁石上变成一片片的黑色泡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 “呼……呼……呼……”被一股巨浪的浪花淋了个透心凉的江旭安站在原地发懵。 他的前方,巨浪一股接着一股袭来,每一股都仿佛要将这摇摇欲坠的小礁石吞没掉。 睡衣完全被海水浸透,彻骨的寒冷让江旭安身体发抖,嘴里不断呼出冷气。 江旭安一个踉跄,没站稳跪倒在地。礁石并不平整,密密麻麻的凸起石块直接让江旭安的膝盖擦伤,他咬着牙,强行抑制身体的颤抖。 “呜……” 从天空中忽然传来沉闷的鸣叫声,鸣叫声并不大,仔细听仿佛是远古巨兽的哀鸣。 江旭安用手擦了擦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不像是在做梦,梦不可能如此真实,他的感官都受到强烈的冲击,这绝对不是在梦里。 “呜……”犹如悲鸣的声音悠扬传荡在天地之间。 江旭安瞥了眼自己膝盖上的伤,挣扎着站了起来。突然,他的身子僵住,面容变得越发苍白。他甚至停止了呼吸,缓缓地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后方。 “扑通。” 江旭安双腿发软倒在了礁石上,他变得呼吸急促,从他的表情里可以轻易看出两个字,恐惧。 他的正前方,是一个难以推测体型究竟有多巨大,略像乌贼或章鱼的蠕动怪物。这个怪物身上长着无数粗长的触手,触手飘荡在空中,如果现在抬头望向天空,那么就可以看到天空中密密麻麻舞动着的触手。它只有部分身子露出海面,没有人知道海面之下的身体还要多么巨大。 “呜……”悲鸣还在继续,这次江旭安似乎能探寻来源了,声音来自于这个怪物身下的大海里。 江旭安大脑一片空白,任谁见到一个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的怪物,都会丧失思考能力。 如果可以,江旭安现在愿意相信自己在梦里。 触手怪物身体太过巨大,好在它没有移动过,只是无数的触手在动弹,不然它可以轻易掀起一波能将礁石吞没的滔天巨浪。 恍惚间,江旭安又产生了熟悉感。他想起来晚上去参加黑人老头讲课的时候,老头的投影幕布图片里的怪物和现在自己所亲眼见到的极为相似。 怪物线…… 怪物…… 孤岛…… 反向沟通怪物线…… 石头…… 江旭安正在逐渐恢复思绪。 他原本颤抖是因为寒冷,而现在是不可抑制的恐惧。他想爬起来,但是身体发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这个时候他能体会到小说、电影里所有过对恐惧的描述。 无法抗拒,只能等死。 但出乎预料的是,这个触手怪物只是一直在发出他认为是悲鸣的声音,触手依旧在飞舞,可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啪!” 又是一股巨浪,浪花砸在江旭安的身上,他又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海水,看向触手怪物。 怪物身体是肉红色的,大部分地方还有黑红色,一看就很坚硬的甲壳。 江旭安没有看到怪物的脑袋,却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在和怪物对视。 他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触手怪物,怪物也还是一动不动。最后,一根触手从天而降,拍在了礁石上。触手的最前端很细,最尖端探向了江旭安,最终悬在了离江旭安左腰不远的位置。 江旭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继续看向触手怪物。 触手怪物的触手索性不再悬在空中,主动抓住了江旭安的右手,将他拉了起来。 “呜……” 悲鸣再次响起,这次响彻天际。 “以后有什么问题不要再躲着我、瞒着我了,我会帮你的。”感觉韩澈的状态确实比以前好多了,江念放心许多,希望他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逃避。 “……好。”维拉克没敢对上江念的目光。 “叮咚。” 韩澈的手机短信音响起。 他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是吴大闻日常的提醒。而在输入栏那里,还留着他刚刚没写完的约吴大闻见面的话。 “怎么了?”江念见韩澈盯着手机良久,询问道。 “没什么,大闻提醒我吃早饭。”韩澈关闭了手机。 “你还没吃早饭?” “嗯……起得有一点晚……” 江念将手机放回包里,挎着包起了身:“其实也不算晚。走吧,我带你出去吃早饭。” “不、不用了。”韩澈出院后一直都是在家里吃饭,没去过餐馆,没和陌生人打过交道。 “快点。”江念不给韩澈拒绝的机会,已经到门口换起了鞋。 韩澈抠着手指头,眼里闪过果决,一咬牙拿起了一件外套和江念出了门。 “你们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吗?”两人下了楼,江念扭头看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大韩澈。 “您也没吃吗?”韩澈还不太适应大白天出门,感觉周围都分外刺眼。 “嗯。本来是打算吃的,不过怕你出什么事就尽快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好吃的……我问问大闻吧……”韩澈习惯了一有事就寻求吴大闻的帮助。 江念连忙制止:“不用不用,其实手机一查就行了。” “你没看新闻吗?体型、模样,甚至连颜色都很像。”江念盯着看手机的韩澈。 “新闻我看了,您这么一说确实很像……”韩澈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和江念透露自己的秘密,“不过我画了那么多,撞了也很正常。” 江念小心翼翼地问:“你昨天失踪,和这样有关吗?” “没有关系,我昨天就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因为习惯了一个人,就没通知大闻,让你们误以为我失踪了。”韩澈把手机还给了江医生。 “我也希望你不要觉得最近突然出现的怪物和你以前的病有什么联系,你会越来越好的。”江念叮嘱道。 韩澈松了口气。 原来江医生也并没有起疑,觉得自己和怪物们有什么联系,她只是因为昨天自己的失踪,再加上发现自己的画和怪物们很像,怕自己多想。 “我会的。”韩澈拿起杯子抿了口水,“做一个正常人,过正常的生活。” 江念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图片拿给韩澈看:“这个问题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但因为你出了事就拖到了今天。这些你留在医院里的画,似乎和最近出现的怪物很像,好几个都能对得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刺杀开始 防盗内容、凌晨替换、生活不易、请前往支持正版阅读,谢谢大家。 —— “在积淀得极为厚重的历史长河中,向来不缺乏对河流源头好奇的懵懂生物。” “我们这些被冲到下游的家伙,心中对河流源头有着类似于家的思念……” 小书亭 这里像是个无证经营的小影院,一群年轻男女坐在一排排座椅上。 一个穿着西装,长相颇似著名演员摩根·弗里曼的黑人老头站在红毯铺就的讲台上侃侃而谈。 他的背后是幕布,整个类似于放映厅的建筑里灯光都投射向了他,而他身前的听众们所在的位置陷于黑暗,仿佛这是光明对黑暗的教诲。 幕布上投影着一幅图片。 图片的内容呈现浓郁的暗黑风格。一个巨大的触手怪兽,在海浪翻滚的大海上露出狰狞的面孔,数以百计的触手像是被风吹起来了一样肆意舞动。怪兽的身前是一座竖立在海里孤零零的礁石。可惜这个图片的右下角有盗图时的水印,不然代入感一定会很不错。 放映厅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穿便装的男子,他单手撑着下巴,一双死鱼眼百无聊赖地盯着老头说话。 他叫江旭安,是被医院里的同事拉来的。 四个小时前 江旭安正在院里整理病人文件,同事兼大学舍友张翘楚突然把他拉到了卫生间,满脸坏笑,掏出了一张粗制滥造的票,“今天晚上八点,按票上的地点,放映厅不见不散,给你看点好东西。” 江旭安以为这是张翘楚找到的专门放小电影的非法放映厅,他将张翘楚塞进自己口袋里的票拿了出来,拍在张翘楚的胸口,“你又找这种地方看小电影?” “什么叫又……不是小电影。”张翘楚慌忙接住票, “你先看看。” 张翘楚重新将票递给江旭安,江旭安瞥了张翘楚一眼, 接过票看上面的内容, 确实不是电影票。这是一张黑色的软纸, 上面打印着一行字以及一个图案,图案是一个黑人男子的微笑, 字是“世界人民欢迎您。” “看后面、后面!”见江旭安要撕票,张翘楚连忙催促道。 江旭安不耐烦地翻到背面,票的背面依旧是黑人男子的微笑, 男子笑得很灿烂,他的大脑门儿上印着一行小字“威尔逊·加西亚可以解答您的一切疑惑,带您了解真正的世界。” “像邪教。”江旭安又将票还给了张翘楚, “晚上有事,《精神类疾病的临床表现与治疗》我还没看完。” “这个东西真的很厉害。”张翘楚拍了拍江旭安的肩膀, “就当放松放松抱着猎奇心态去看看嘛,兄弟。” “你可以找别人跟你一起去,我晚上没空。”江旭安摇摇头,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用张翘楚的话来说, 江旭安这个人的人生无趣到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江旭安有点孤僻,喜欢独处。家庭状况和选秀节目里的选手基本一样, 无依无靠, 父母双亡。或许是家庭原因, 导致他对很多东西都显得不感兴趣。 张翘楚跟他正好性格相反,听说这名字是他老妈还没遇到他爸时就已经想好的, 如果是个男孩就叫翘楚, 寓意他以后可以是人中翘楚。可惜事与愿违。 张翘楚也问过他老妈如果生的是女孩那叫什么,他老妈说叫张凤凰,于是张翘楚经常和江旭安说庆幸自己是个男孩…… “这个你必须去。”张翘楚郑重道。 “为什么我必须要去?”江旭安觉得今天张翘楚有点奇怪。 “因为事关我的生死。”张翘楚靠近了江旭安一点, 很是认真地说道。 江旭安轻挑眉头,没有动,“怎么说?” 张翘楚挠了挠头, 探身看了一眼卫生间外面, “婷婷也会去的。” 江旭安变成了皱眉, 双臂环胸,“欸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啊,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这会儿直接叫上人小名了?” “唉,这不是重点。”张翘楚摆了摆手,手叉腰来回踱步, “我发现最近婷婷每天晚上都会去。” “跟踪狂。” “不是跟踪狂。”张翘楚哭丧着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了解她之后才能有共同语言嘛。” “你也是该促进关系了。”江旭安点点头。 张翘楚很烦躁,“是啊,不过如果我一个人去我会很无措啊,我这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小心脏它无处安放啊。” “让我当僚机?”江旭安问道。 “老江,你是真的懂我。真的,要不是我男的,就冲你懂我内心,我这辈子就跟你过了。”张翘楚一脸正经地道。 江旭安表情怪异。 “作为补偿,明天早上我帮你查房。”张翘楚见江旭安毫无反应,开始诱惑他了。 “查房挺轻松的。” “请你吃顿大餐?” “我妈在世时买的盐还没吃完。” “从今以后你要的专业书我都帮你买了。” “开干。” 四小时后 八点钟准时入场,江旭安没有想到来的人还不少。张翘楚把他拉到一边,离陈玥婷远远的,美名其曰距离产生美。实际上就是张翘楚这人挺怂的,还有点新时代人类特质,在网络上胡天侃地,面对面的时候却连声招呼都不敢打。 进去之后自由就坐,陈玥婷坐在了第一排,他们俩坐在了最后面。等大家都落座后,一个黑人老头从一边走了过来。老头穿着西装,笔挺精神。 “来听课的人越来越多了,真欣慰啊……”黑人老头一口流利的中文引来不少人的惊叹,“我是威尔逊·加西亚,很高兴认识你们。” “有多高兴。”张翘楚嘀咕了一句,不住地把目光瞟在陈钥婷身上。 江旭安是既来之则安之,坐在椅子上开始听加西亚说话了。 “以前来听过课的都应该还记得, 我说过世界上的很多角落里, 都存在着未知的怪物。当然, 那些东西只能用怪物这个词来笼统概括一下。”加西亚点击着电脑, 电脑连接着投影仪, 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影了一张图片, 内容是在深海里的一头巨兽,无数粗长触手让人头皮发麻。 张翘楚打了个哈欠,江旭安稍稍向前倾了点身子。 加西亚离开电脑桌,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粉笔在上面划了两道白线,“人类和怪物就像这两条线一样,尽管都在一个平面里,可是平行的情况下谁也不会遇到谁。但是,有一种例外的情况。”他开始在怪物的那条白线上画出起起伏伏像是心跳图一样的新线,“怪物这条线是极其不稳定的,这也使得它们本来笔直的一条线有时会突然产生一个波动。而一旦波浪的曲线触碰到人类的白线,那么他们就会相遇。” 张翘楚摊在椅子上,拍了拍江旭安说:“老江,我睡会儿,你挺住,遇到事儿不要怕,记住我们的背后有人民警察。” 迷迷糊糊像交代后事一样说完,张翘楚就眯着眼睡着了。 江旭安对他翻了个白眼,看向那个叫威尔逊·加西亚的男子,以及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讲的,张翘楚的仰慕对象陈玥婷。 来这里的全都是年轻人,估计大多是好奇随便看看而已。 “我想诸位一定都会认为自己很了解这个世界。”加西亚又离开了黑板,站在台子的中央,“但实际上呢,我们所生活、理解的世界是一座孤岛,孤岛被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所包围。海洋里蛰伏着无数神秘、恐怖,超于我们理解之外的怪物,它们一直在等待人类从名曰好奇的码头扬帆起航,然后将其吞没。” 他顿了一顿。 “又或者,那是我们错误的误解,其实它们一直等待有一天能与我们相遇。” “比如说呢?”一个年轻男人在女朋友的怂恿下问道。 加西亚咧开嘴,“这个问题问得好,在人类存在的几万、十几万、几百万年里,怪物这条线是有过波折的,也因此让我们两条线产生了联通。古人类见到过那些怪物,所以将它们记述了下来,变成现在的传说,比如说芬里尔,又甚至是无人不知的龙。还有无数并不被人所熟知的事物也存在,我不在此一一赘述,这些东西如果有一天公之于世,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颠覆。” 下面发出哄乱声,很多人都眼露不屑。显然是觉得加西亚的话很可笑。不过加西亚的笑容很和善,而且讲话很认真,让他们渐渐收敛。 “它们也生活在地球上,但是却不在人类所生活、理解的世界里。像病句一样矛盾的是,它们就在我们的周围,非常默契地保持着世界的微妙平衡。”加西亚没有在意笑声,继续讲述,“地球里有一个大家庭,家人就在人类的周围,或许是你屁股下的椅子,或许是你怀里的女朋友,一切皆有可能。” “您怎么证明这些传说里的生物是存在的啊?”又有人问道。 “不需要证明,没有的东西才需要证明,真实存在的东西它就在那,用不着。”加西亚微微一笑,解释道。 底下的人忍不住发出嗤笑,一般来说,神棍、骗子一被问到这种问题,就总会用些玄之又玄的话来搪塞过去。 不过没有人言辞激烈地同加西亚争论,他们来这里本身就怀揣着猎奇取乐的目的。 “呵呵……”加西亚笑了笑。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且深邃。 “呼!” 江旭安从床上猛地坐起,满头大汗,胸口剧烈起伏。 他左右看了看,窗外漆黑,而自己正躺在床上。睡衣被汗水浸透了,就好像是被巨浪拍来的浪花淋过一样。他没有开灯,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粘稠的右手。他的右手上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他想起来自己被那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怪物拉着站了起来,然后就醒来了。 是梦吗…… 他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走到了洗手间,将手上的粘液冲洗干净。 如果是梦,手上的粘液从何而来,又怎么可能有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感觉。江旭安一时间难以判断,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刚刚的恐怖惊吓,他现在有些精神衰弱,看上去头发乱蓬蓬,有些颓废的样子。 可这些都不重要,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居然戴着黑人老头给他的吊坠。 吊坠……不是被……放在书房的书桌上了么…… 江旭安站直身子,他从摆放物品的小台子上拿起一个装着沐浴露的玻璃瓶,将玻璃瓶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出卫生间,将家里的灯全部打开。 他怀疑家里有人进来了,有人趁他睡着在搞鬼。这样就可以解释手上的粘液怎么来的,吊坠怎么会出现在脖子上。 江旭安在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找了几分钟,但并没有发现自己家里有其他人。 那么一切不科学现象就难以解释了…… 江旭安坐在床边愣了好久,此刻,他的耳边好似还萦绕着那个怪物的悲鸣。 他将吊坠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缓了一阵子,平复下来后,他再一次入睡。 这次没有奇怪现象发生。 早上八点,江旭安起床,洗漱之后边吃早点边回忆昨夜那个逼真的梦。他回忆着那个像乌贼、章鱼的触手怪物,和黑人老头当时在放映厅里投映的图片里的怪物很是相似。 巧合? 或许正是因为对图片里的怪物影响深刻,才会下意识在梦里梦见这样的一个东西。 江旭安没有再深思这方面,医院采用的是轮班制,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十二点到早上八点。江旭安上的是早班,上午九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 他现在收拾收拾也该上班了。 穿好衣服带好东西,最后拿起床头柜上的吊坠,江旭安出了门。乘坐公交车在八点半抵达了医院,进去之后就碰见了准备查房的张翘楚。 “来得挺早啊。”江旭安冲张翘楚说道。 “我六点半就来了,帮婷婷买早餐,她轮班到早上八点。”张翘楚走近江旭安低声道。 语气之中难以掩饰喜悦,江旭安很是欣慰,“不错嘛。” “我们约好了今天晚上要去听课,你还去不去了?”张翘楚问道。 江旭安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你现在进展不错,自己好好把握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无题 身处不同位置的六位狙击手开始随着汽车驶过细微地挪动枪口。 十字路口并不算大,按照汽车的速度几秒的时间就能穿过,因此只够给他们每个人开一次枪,这一枪则务必要击中皮塞尔。 事关平等会的命运,也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的几秒。 莫莱斯作为首先开枪的人,异常干脆地冲着距离他不足百米的汽车后座位置开了一枪。 “砰!” 枪声响起,响彻整个奥古斯丁大街。 皮塞尔所乘坐的汽车玻璃应声而碎。 而几乎是在第一声枪响的回音还没消散前,就又接连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 其中两颗跟随着莫莱斯打碎玻璃的后车窗射入了后车座里, 其余的乒乒乓乓地击打在了汽车的外壳上。 事发太过突然,骑兵警卫排和汽车都还依照着惯性朝前赶去,消失在了十字路口。 他们击中了吗? 没有确定皮塞尔死亡前,谁都不能撤离。 十字路口东面,也就是汽车和警卫排前进方向,负责担起检查皮塞尔是否死亡的莫莱斯,继续用狙击镜查看着汽车里的情况。 突然的袭击并没有让负责开车的士兵加速撤离,他因为慌乱直接把车撞到了街道一侧的店面前。负责警卫的骑兵排反应还算迅速,立即策马四周警戒,几人下马飞奔到车前查看情况。 警卫排排长一边大声在四散奔逃的行人之中调度士兵寻找狙击手,一边打开了车门探查皮塞尔的伤势。 莫莱斯从狙击镜里无法看到皮塞尔的情况。 他判断不了皮塞尔是中枪倒下了,还是在被击中前就蜷缩了起来。 但从警卫排排长慌乱的表情可以看出,皮塞尔应当是中枪了。 “快开车去医院!快!”警卫排排长焦急地催促司机。 莫莱斯听到声音,马上朝着汽车的轮胎就是一枪。 不过这一枪是多余的,司机在把车撞到店面上时自己也被撞得七荤八素,无法重新驾驶汽车。 警卫排排长见状,立即拖出皮塞尔, 朝就近的店面躲去:“叫支援!叫医生!守住这家店!” 警卫排排长在手下重重护卫下背着皮塞尔躲往店面时, 莫莱斯终于看到了皮塞尔的具体情况。 皮塞尔腹部有一处巨大的贯穿伤,他的头部也血肉模糊! 这两处伤口足以致命! 皮塞尔必死无疑了! 确认了这皮塞尔身亡后, 莫莱斯立即朝着天空连开三枪, 示意其他人皮塞尔已死, 可以撤离。 “砰砰砰!” 三声枪响之后,阿德尔兴奋地低吼了一声,拿着枪迅速撤离,其他人也纷纷追赶时间,争取在巡逻部队封锁道路阻断他们撤离路线之前离开这里。 而把自己安排在最危险位置的莫莱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身处离警卫排最近的地方,一共开了五枪,不出意外已经被警卫排锁定。 “呼……”莫莱斯长舒一口气,拿着枪飞奔出了旅馆房间,计划撞碎反方向的房间窗户逃离。 但等他刚闯入对面住户的房间,就从窗户那里看到了正有一队巡逻部队闻声迎面赶来,他要是此时撞碎玻璃出去,必然会被发现。 “他妈的!”莫莱斯骂了一声,转身下到了一楼,不顾房客们惊恐的目光,侧身从窗户查看外面的情况。 骑兵队们在距离他大约五十米的位置,据守着安置皮塞尔的店面。 现在从正面出去的话, 可以正好汇入逃散的人群, 但这家旅馆的方向正被警卫排盯着,他出去大概率会被注意到。 “我是平等会的,我不会伤害你们,等我离开后你们可以揭发我,但现在请不要声张。”莫莱斯安抚了一下战战兢兢的房客们和服务员,紧握狙击步枪思索办法。 “砰!” 正当莫莱斯毫无对策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一名负责盯着旅馆方向的骑兵排士兵被击倒在地,此举立即引得其他人从另一边寻找掩体。 “在西面!在西面!”有士兵判断出了开枪方向,提醒着同伴们警戒西面。 “砰!” 又是一枪。 还是从西面打来的,这一枪再次牵制住了更多的兵力。 “钟楼!在钟楼!敌人在钟楼位置!”这次枪响后,警卫排看到了西面钟楼之上的狙击手。 “砰砰砰!”骑兵队开始果断反击。 钟楼?! 那不是迪亚兹所在的位置么?! 莫莱斯心里一震。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一行人在易容打扮时的一幕。 当时他决定了自己身处最危险的位置,留到最后查看是否刺杀成功,迪亚兹坚决反对,并提出了由自己前往十字路口东面的位置设伏。 莫莱斯身为平等会副会长、作战部部长,他必须要起带头作用,所以驳回了迪亚兹的申请。 之后迪亚兹没有再提出过这个想法,莫莱斯以为一切都会照着计划进行,没想到迪亚兹还是决定与他共进退,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知晓皮塞尔已死后离开。 “这小子……”莫莱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有人愿意留到最后掩护自己撤离是好事,可这同时也让其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莫莱斯脑海里闪过留在旅馆里坚决对抗的念头,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样只会让自己的境地变得更加严峻,也会让迪亚兹迟迟不肯撤离。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握住迪亚兹为他牵制住警卫排的机会,借着乔装打扮不易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外面仍有逃散人群的条件,趁乱离开旅馆。 “啪!” 狙击步枪被莫莱斯扔在了地上,他瞅准时机,闪身跟在了一个恰巧途径旅馆的市民身后朝街道上离去。 远在钟楼之上的迪亚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离开了旅馆,心里一松,继续加强攻势,确保警卫排不会注意到莫莱斯。 “嗖!” 一颗子弹从左侧袭来,凿进钟楼的石壁中。 迪亚兹撇头一看,巡逻部队已然赶来,正从他左侧的道路上逼近。 “砰!砰!”迪亚兹面不改色,从容地朝警卫排打光了子弹后,换着弹匣查看其他人的撤离情况。 其他狙击点上都已经空无一人。 周遭除了他和政府军的对抗也再没有出现其他枪战,这说明阿德尔等人的撤离很顺利,没有被巡逻部队发现。 最危险的莫莱斯现在也离开了最危险的街道。 一切都很好。 “嗖!嗖!” 钟楼的墙壁不断被子弹击中。 迪亚兹换好弹匣上好子弹,研究起自己该如何离开。 警卫队那边死死盯着钟楼,左侧道路的巡逻卫队也发现了他们位置,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钟楼周围封锁住他所有的退路。 似乎是来不及撤离了。 迪亚兹叹息了一声,躲在墙后面握着枪,望向对面的天空。 “应该是东面……”他喃喃自语。 东面正是蒙勒哥的方向。 昨晚的时候,迪亚兹就有很强的预感,明天会出事,而且是自己出事。在兵团处处设防之下,想刺杀完皮塞尔全体安全撤离本就是件可能性很小的事情。更何况在没能争取到和莫莱斯换位置,自己就做好了掩护莫莱斯到底,无条件保护莫莱斯活着的准备。 如果必然要有死伤,迪亚兹愿意这个人是自己。 要不是维拉克,他早在去年死在了地下格斗场里,要不是平等会,他永远不会看到改变家乡的希望。 “呵。” 迪亚兹笑了一声。 他一个小时前还在想着未来有一天自己回到蒙勒哥,带领着饱经苦难的蒙勒哥人民走向美好。 ranwen.la 不过自己在死亡面前并没有升起什么恐惧。 一定会有人为自己的牺牲而难过。 平等会也一定会把握住这次机会奠定胜局。 蒙勒哥也一定会结束周而复始的乱局,迎来太平盛世。 “吭哧。”迪亚兹上好了膛。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死会如此有价值。 为新世界而牺牲,这是他最可以心平气和接受的人生结尾。 “砰!” 迪亚兹站了出来,靠着墙边和巡逻部队殊死搏斗。 “我们终将胜利!” 在场的人听不懂蒙勒哥语的吼声,但这声音迟早会传到万里之外的蒙勒哥,变为现实。 —— 中午 平等会总站 阿德尔和其余三名狙击手早已回来,传回了皮塞尔已死的喜讯。 这意味着平等会其他计划将照常展开,他们在未来的几年里,有了控制莱泽因、控制布列西的一丝希望。 但伯因、维拉克、基汀、诺德、墨菲、皮雅芙等留在总站里的人都没急于欢呼庆祝。 因为莫莱斯、迪亚兹还没有回来。 按照道理来说,迪亚兹应该是和他们同一时间撤离的,现在怎么也该回来了。莫莱斯则是留在了最危险的位置,生死不知。 “没事的,任谁出事我都不相信莫莱斯、迪亚兹他们会有危险。”诺德在墨菲的身旁安慰道。 “嗯。”这份安慰并没有让墨菲心里的担忧有所减缓,他始终悬着心,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站在大门口,望着街道的尽头,无比期望下一刻迪亚兹就从那里出现。 伯因、维拉克、基汀都没有说话,沉着脸耐心等待着。 终于,街道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墨菲的眼睛忽地明亮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 “是莫莱斯!”伯因道。 众人无法保持镇定等莫莱斯走来,纷纷迎了上去。 “莫莱斯!” “副会长!” 一道道关切的声音传来。 大家围绕着莫莱斯,确认他并没有受伤。 “没事吧?”伯因问。 “我没事。”莫莱斯回完伯因,有些羞愧地看向了墨菲。 “迪亚兹呢?”维拉克紧接着问。 “对啊,您身处最危险的位置都安全撤离了,迪亚兹怎么一直没回来?” “他还在路上?” 莫莱斯艰难地喘息,咬着牙道:“他牺牲了。” 墨菲眼睛闪烁了一下,整个人的生机好似一瞬间被抽个干净,苍白得像个死人,呆呆地伫立在那里。 维拉克的脸色难看:“怎么会?出什么事了?” “我本来已经陷入了绝境,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但迪亚兹他没有第一时间撤离,而是开枪吸引敌人的注意,牵制住了敌人,给了我撤离的机会。”莫莱斯头一次怎么不敢对视,他躲闪着,无法承受墨菲空洞的眼神。 “你亲眼看到他牺牲了?”维拉克追问着。 “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被巡逻部队包围,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一定,不一定。”维拉克摇着头,拼命朝好的那一面想,“他也有可能被政府军抓到不是吗?他要是被抓了,我们就有营救的机会,就像以前救伯因、罗斯他們一样。而且我们的计划都在展开,慢慢掌控莱泽因之后甚至都不需要强攻,就可以暗地里把他救出来。” 莫莱斯看了维拉克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都心知肚明,迪亚兹不可能被活着抓到。 就算政府有这个想法,迪亚兹也不会允许。 因为莱泽因广场上每天都在处决平等会的同志,迪亚兹根本等不到营救的那一天,反倒有可能被发现身份不一般,被利用着给平等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迪亚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查理斯,情报部还没有查到消息吗?”伯因问身旁的查理斯。 “奥古斯丁大街被封锁,我们的人暂时还进不去,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查理斯道。 “再去查,我要最准确的消息。” “明白。”查理斯快步离开。 “墨菲……”诺德很担心墨菲。 莫莱斯不善言辞,他对迪亚兹心怀愧疚,可以说是迪亚兹拿自己的命换来了他的命,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能让迪亚兹的弟弟墨菲好受一些。 维拉克吐出一口浊气,肩膀一沉,整个人马上变得松松垮垮的。 昨天晚上基汀还问他要不要在迪亚兹他们出发前去看看他们,他怕耽误迪亚兹他们的行程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成想,就再也见不到了。 迪亚兹是他在诺德之后认识的第二个可以放心信赖的同伴,他拿着几十万金克的钱都没有背叛自己,还在回到蒙勒哥救治了弟弟后回来寻找解救自己的办法。 大家一起加入平等会后,维拉克一直培养迪亚兹,给他更好的机会,希望他可以像自己一样成为平等会的中流砥柱,一起看到新世界到来。 “没事。” 墨菲道。 情绪低迷的人们看向了墨菲。 墨菲没有流泪,也觉察不出悲怆,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表情。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会帮他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