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庶出》 第一章 临近都城,官道变得宽广而平整,马车前行的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无弹窗广告) 这下可苦了首次坐马车的郁心兰。这种两轮的且没有减震器的交通工具本就颠簸,古代的官道再平坦,也还是碎石混着粘土碾压而成,疙疙瘩瘩不少,这么一加速,她只觉得胆汁都要震出来了。好不容易挨到打尖时刻,马车还没停稳当,郁心兰就一把拉开车门,单手撑着车辕跳了下去,尽量淑女的,小幅度地蹬了蹬蜷得僵硬的双腿。 车夫李福全被她利落的身手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府里、别府里的小姐们端庄婉约的模样儿见得多了,还真没见过这么……这么……有活力的千金小姐。 温氏则被女儿的举止惊得花容失色,又不便当着府中仆人的面斥责女儿,恰巧郁心瑞也有样学样地跳下车,她终是寻着了机缘,斥道:“瑞儿!怎的不让人扶持?这般跳脱,成何体统!” 郁心瑞兴奋的小脸旋即萎靡下来,委屈无助的目光先是扫了一眼自家姐姐,这才低声给娘亲赔罪。 郁心兰哪听不出娘亲的弦外之音?只是觉得娘亲要求得过于严苛了,便装作没听出来,为弟弟宽宥道:“娘亲,弟弟才十岁……” “不必多言,跟我过来。” 郁心兰话还没说完便被温氏打断,领着儿女走至僻静处,方训导道:“晌午便能到京城了,进了府,哪能容得你们这般不自持?你们当侍郎府是荣镇的小院,当郁家是乡下的土财主?郁家可是有百年基业的世家,你们父亲是户部侍郎,正二品的高官,若你们不知礼数,旁人必会指责你们父亲教导无方。况且,夫人是相府千金,治家尤其严谨,哪能容得你们我行我素?大世家里,一举一动都有规矩,你们须得谨小慎微,方不让人拿了错处……” 郁心兰垂眸貌似认真地听着,心中却喟叹道,娘亲还是太实诚了些,那么一大家子人,做得再好,也会有人鸡蛋里挑骨头,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拍好父亲的马屁,有当权者的庇护,还用怕别人挑错? 郁心兰在这厢嘀咕完,温氏那厢刚好收尾,“……切记多看、多听、少说话,夫人教导时,千万不可回嘴,一定要讨得夫人欢喜才是。[]” 郁心兰端庄优雅地轻轻颔首,郁心瑞稳重地点点头,“知道了,娘。” 见儿女们仪态端方,温氏满意地微笑,又补充一句,“以后要叫姨娘了。” 郁心兰乖顺地应承,温氏还是暗自担忧:瑞儿倒还好,自幼聪颖,功课出众,老爷是极喜爱的,况且,男孩儿总能凭着学识谋个一官半职,前路不愁。可兰儿却……之前太过木讷寡言,自从摔了一跤,昏迷了几天后,人是大方活泼了,可夫人自己有四个女儿,若是夫人因自己而牵怒到兰儿身上,该如何是好?兰儿日后的前程,可都捏在夫人的手里啊。 正当此时,一辆打刻着郁府标记的马车行了过来,少顷,李福全引着一名四十开外、衣着极为体面的婆子走过来。那婆子朝温氏母子福了福,自我介绍说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夫家姓许,奉夫人之命,请温氏母子去往白云山静月庵拜过神明,涤净一路的秽气,再行入京。 郁心兰觉得夫人此举必有用意,想阻止娘亲应允,随即以旁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问李福全道:“李叔,此时去白云山,今日还能不能进京?” 李福全迟疑了一下,方道:“只怕得到晚间才能入府了。” 温氏闻言,便踌躇道:“夫人有命,本不当不从,只是这时辰上……” 许嬷嬷冷笑一声,神色严厉,“夫人如此安排,本是一番好意,担心你们一路上冲撞了什么而不自知,自身不祥还给府里带来灾祸。你若不愿遵从,我也阻拦不得,只好先回府禀报夫人一声。”作势便要转身离去。[.超多好看小说] 温氏心中一惊,妻妾如天地,这不遵正妻之命的罪名可不小,忙拉住许嬷嬷,陪着笑道:“嬷嬷误会了,妾婢怎敢不遵夫人之命?这就去静月庵叩拜神明,还请嬷嬷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说着,从自己腕上褪了一只青玉镯子,顺势给许嬷嬷戴上。 许嬷嬷瞥了眼镯子的成色,这才露出点儿笑容,“如此甚好。我还要回府交差,这便走了。” 温氏有礼地福了福:“嬷嬷慢走。” 郁心兰微蹙了蹙眉,娘亲过于逆来顺受了,将来定会被夫人压制得厉害,不单是她自己受苦,还会拖累了我和弟弟。于是,待许嬷嬷乘车离开,她便柔声进言道:“娘亲,太晚了入府可不方便,父亲不是也交待我们晌午前入府吗?依我看,我们在此摆个香案焚香告祝神明吧,这样父亲母亲的吩咐都能顾全。李叔是个厚道的人,必不会嚼舌。” 温氏摇了摇头,“不行,夫人恩典,同意接我们母子进京,我们若是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日后如何相处?”温氏倒不在乎自己如何,今日之事她若不按了夫人的意思去做,免不了该被夫人记恨上的,到时候苦的怕是她的这双儿女。 郁心兰劝了几句劝不住,只得叮嘱李福全交待随行的车夫,先送辎重车回府,也顺便给老爷报个信儿。 于是一行人又忙忙地直奔白云山,在静月庵叩拜了神明,才再度上路,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进了京城。 李福全赶着马车来到郁府西侧门,应门的小厮何喜赶忙迎上前,压低声音道:“李叔,许嬷嬷回府的时候说了,夫人交待的,这一位,走西角门进府。” 李福全的小眯缝眼顿时睁大,自古这纳妾,姨奶奶走侧门入府,侍妾、姬伎这类才走角门。老爷差使他接人时,明明说是“温姨奶奶”,怎么夫人不承认? 只不过,他一介车夫哪敢多舌,只能在心中替这位温良淳厚的温姨奶奶抱个屈。 郁心兰在车内听得真切,心微微沉了下去,不复之前的轻松,这会儿再看娘亲的脸色显出几分忧郁,但有些明白娘亲之前为何会如此担忧,原来她们这几人真的是不受待见的。 郁府占地大约二十余亩,布局简约而不失优雅,亭台楼阁竹林曲径一应俱全,温氏娘仨和张婶、锦儿五人跟在陈厚家的身后,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全黑了,才来到主院正堂外。 主院里,只有正堂门口侍立着一名俏丽的小丫头,陈厚家的让温氏等人候在阶下的青石甬道处,自己到门口跟小丫头嘀咕了几句,小丫头一闪身入了屋。 陈厚家的便下了台阶,向温氏道:“碧玉去禀报了,一会子会有人通传,我还有差事,须得忙活去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黑蒙蒙的,只有温氏主仆五人被灯笼拉长的身影和轻浅的呼吸声。 这时才二月中旬,白日里春光明媚,夜晚却阴寒入骨。几人笔直如松地站着,连个手炉都没有,很快就觉得指尖冰凉。 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人来招呼,郁心兰便在中心叹道,夫人下马威立得好,不单让她们娘仨走断双脚,还要站断双腿。夫人这般举动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早使人给父亲报了讯儿的,为何不见人影?难道不在府中? 她瞥了一眼小脸疲惫的郁心兰,暗忖,弟弟才十岁,可折腾不得。 就在郁心兰打算装晕的时候,一名十七八岁、身穿石青色暗纹锦缎棉袄的体面丫头挑起了门帘,笑眯眯地请几人入屋。 郁心兰低眉顺目地跟在娘亲身后,借着额前流海的遮掩打量主座上的郁氏夫妇。 郁老爷五官俊逸,白面有须,儒雅非凡,虽然身着家服,却难掩成熟男性的魅力,让郁心兰很是惊艳了一把,爹爹竟是极品中年帅哥;王氏美艳高贵、保养得宜,只是眼神过于冷冽,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王氏的下首坐着两名少女,想是王氏所出的两位嫡小姐,年长些的柔美文静很是漂亮,应是三小姐郁玫,年幼些的俏丽娇憨,应是四小姐郁琳。 郁老爷见到温氏母子,面色一喜,热络地道:“婉儿,你们总算来了,快坐,快坐!让你们受……寒了,都怪碧玉这丫头没个眼力劲儿,见我们在用饭,居然不上来禀报。”说着指了指跪在一旁的碧玉。碧玉眼泪汪汪的,想是已经受过责罚。 郁老爷这话,原是向温氏解释为何会让她们母子久候,听在王氏的耳朵里却认为他另有一番深意,心中不禁大怒:明明瞧见紫绢拿出了磕头用的锦垫,老爷居然还给这贱婢看坐,这不是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么? 刚才用饭的时候,郁老爷便魂不守舍的,不时向外张望,王氏如何会不知丈夫心中惦念何事?只是看在他不敢当着她的面问出来,也就没有发作。这会子见丈夫一双眼竟沾在了那贱婢的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氏心中盛怒,将手中的茶盅重重地往几案上一顿,发出“呯”的一声闷响。 郁老爷神色如常,可眼皮子还是微不可察地一跳,“呵呵”笑了两声,异常流畅自然地改口道:“婉儿,你这是头一天入府,先给夫人敬茶;兰儿、瑞儿,快来拜见母亲。” 这一声转换让郁心兰心中一凉,父亲竟是个惧内的,这让她们如何依靠? 紫绢已经放好了锦垫,温氏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口称:“妾婢见过老爷、夫人。” 郁心兰和郁心瑞分别跪在娘亲两旁,给父亲、母亲请安。 郁老爷拈须微笑,想是极满意温氏的恭顺。可一旁的丫头婆子,竟无一人奉茶盘上来,令他心生不快,只有向夫人敬了茶,温氏这名分才算确定下来。于是斥道:“为何不将茶盅奉给温姨奶奶?” 一众丫头媳妇婆子都垂首静立,不敢作答。 王氏“哼”了一声,“不知老爷口中的温姨奶奶是哪一位?可是这位有失妇德的温氏?”悦耳的声音里透着十分的冷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瞬间,温氏的脸煞白一片,扶在地面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郁心兰听到夫人辱及娘亲名节,不由得蹙眉,微抬了头扫了一圈,娘亲满面羞窘,父亲一脸错愕,竟没一个人有愤怒的情绪。这真让郁心兰惊讶万分,古时女子不是名节重于生命么?娘亲为何忍耐?父亲为何不说句公道话?难道……娘亲是外室? 再回头细想路途中偶然听到的温氏与张嫂的对话,郁心兰更是坚定了这个猜测。天呐!就算是在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外室也是正宗的小三啊!难怪夫人要当面羞辱。 这一事实让郁心兰顿感遍体生寒,之前还想着娘亲是肯伏低做小的,自己再刻意讨好王氏,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王氏根本就不打算给娘亲转正,那自己和弟弟就是没名分的私生子。这、这、这……这样的身份,如何在古代立足啊? 主座上,郁老爷大大地一怔后,当着一屋子的丫头媳妇们的面,觉得下不了台,儒雅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婉儿最是淑良本分不过,夫人切莫听信谣言。” 王氏嗤笑,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白纸,递给老爷,“这上面所写之事,还请老爷释疑。” 那纸上将郁老爷在荣镇私纳温氏为妾,和郁心兰出生的日子记录得清清楚楚,还注明,其间相隔六个月一十八天。 郁老爷顿时面露尴尬羞恼之色。当年他年少风流,又孤身在荣镇办公差,难免寂寞,遇见美貌温柔的温氏,自然是情不自禁……他原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哪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先不说他在外地私自纳妾,一不禀明父母、二不告知发妻是否合理,单就是温氏未婚先孕、妇德有失这一条,夫人就有足够的理由拒其进门。(.) 前阵子岳父大人斥责夫人心胸狭窄,夫人这才同意接温氏母子入京,他原以为夫人终于想通了,哪知人都到府里了,却生出这种变故。现在老太太、太太都不在,无人帮着他说和,是不是等明日再说? 王氏见难住了老爷,愈发得意,“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咱们郁府?这两孩子倒也罢了,怎么说都是老爷您的骨肉。这样吧,孩子留下来,明日我着人送温氏回荣镇。” 郁老爷闻言顿生不悦,又瞥见温氏浓密的长睫上沾上了泪花,更是对妻子的蛮横厌恶至极,可在妻子面前顺和惯了,也只是道:“她们一路劳顿,先去客房洗漱用饭休息,别的事明日再说。袖绫,带她们去客房。” 温氏带着儿女又福了福,才跟着叫袖绫的丫头退出正堂。 郁老爷遣退了仆妇,好声好气地劝说,“夫人,婉儿为我郁家开枝散叶,这……” “老爷!”王氏打断郁老爷的话,一脸严肃诚恳地道,“老爷是朝中命官,即使是私事,也万不能行差踏错。若是被刘御史知道您将一个有失妇德的女子纳入府中,在圣上面前参您一本,就算不被罢官,也怕是会连累到老爷的官声。” 一番话义正词严,郁老爷无处反驳,只能大打亲情牌,再怎么样也不能拆散人家母子不是? 他好话说了一箩筐,又着意在床第间温柔缱绻,王氏终于答应让温氏留下,只是抬升名分的事,就这么搁下了。 郁心兰等人在梓院的客房一住就是小半个月,还被告知未得传唤,不能出梓院走动。(.无弹窗广告)郁心兰一心琢磨日后的出路,也没心思乱闯,只是瞧着温氏眉间的浓愁心疼不已。温氏这个娘亲,对她这个女儿温柔细致关怀备至,她总不能眼睁睁看娘亲受什么委曲。她多次向娘亲提及,如果王夫人不给娘亲抬个姨娘的名分,她们母子三人就回荣镇去,她定有办法为娘亲养老送终的。 只是温氏看着温柔和顺,有时却也极固执,认为儿女们认祖归宗是最重要的,她只要能留在郁府服侍老爷就成了,是不是姨娘的没有关系,不许兰儿再提什么回荣镇事。 郁老爷除了头一天下朝后来小坐片刻,送上些头面首饰之外,就再没踏足梓院。倒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实在是怕引得妻子嫉恨,温氏的名分就更没着落了。 为了温氏名份的事郁老爷焦急上火,就连平日里最疼爱的长女回府省亲,也提不起兴致,随意问询两句,便借口让母女两说说贴己话儿,离开正堂。 郁瑾凝视着父亲消失的大门好一会儿,才挥手让丫头们退下,蹙眉问道:“母亲,父亲怎的好似有心事?可是为了那温氏?” 提及温氏,王氏就怒火攻心,噼里啪啦地将老爷如何磨叽要给个名分,如何每日暗中使人送吃穿用度,生怕自己虐了那几人的种种告诉女儿。末了,瞥见桌上的粉彩芙蓉杯,仿佛温氏那张细白如瓷、袖晕染颊的狐媚脸,恨得一巴掌扫到地下,叮当摔个粉碎。 郁瑾见状眉头蹙得更紧,轻嗔道:“这芙蓉杯不是您平素最爱的吗,何苦为了一个贱婢就给摔了?”顿了顿,见母亲脸色微霁,便接着道:“母亲,您听女儿一句劝,若真是打发走了那贱婢,瑞哥儿怕是心生怨恨……” 王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是他的嫡母,还怕他翻天么?”迟疑了片刻又问,“真的带个男孩儿在身边,就能怀上男胎么?” 郁瑾连忙保证,“自是真的,相公家几位堂嫂,都是如此怀上男胎的。况且,又不是让您过继到名下,只要在身边带养着就行。您是嫡母,这本是名正言顺的事。只是,也得让瑞哥儿心情好,才能带个弟弟出来啊。” 郁瑾深知母亲最揪心的事儿,就是只生育了四个千金,没个儿子。这女人啊,再怎么呼风唤雨,若无儿防老,晚景也只得凄凉二字。所以她才在听闻这法子之后,立即告诉母亲。只是,人选颇费思量。 郁老爷另有两位侍妾,都是朝中官员馈赠的,王氏拒绝不得,可也没让她们有什么好日子,一年到头见不着老爷两面。但就算这般防着压着,那个叫秋容的小妾,还是怀上了身孕,一举得男。 王氏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也不答应教养庶子,现如今那庶子已经十四了,只怕跟他那个有心计的贱婢娘一般,满肚子弯弯绕绕,这样的庶子养在身边,不跟养头狼崽子一样么?而旁系的子侄,没道理平白接到身边,所以算来算去,只有瑞哥儿合适,聪明、功课好、乖顺懂事,年纪也尚幼。 王氏思量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不就是多个妾侍么?在她手里还不得任她搓圆搓扁。 郁瑾又问,“三妹那事儿……” 王氏道:“这事我自有分寸。” 郁瑾便放心了,又坐了片刻,用过午饭便回夫家了。 长女一走,王氏便松了口,对郁老爷道:“老爷,兰儿年纪也不小了吧?” 郁老爷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又狐疑夫人的用意,便只“嗯”了一声,“这月初六满的十五。” 王氏点了点头道:“年纪挺合适的,我看,这回宫里采选秀女,就送兰儿的画像上去吧。” 郁老爷大吃一惊,以往玫儿心高气傲,定是要做那皇妃不可的,怎么这会子将送上门的好事给往外推? “玫儿她……” “玫儿她现在不想入宫了,只是礼部又要求正五品以上官员家必须送选一女,我想,以兰儿的出身,若是想嫁得好,只能为妾,嫁个门户低的,又失了郁府的颜面。进宫倒是个挺不错的选择,还不用为她准备嫁妆。” 说到嫁妆,郁老爷心思有些活动。王氏肯定是不会拿自己的嫁妆给兰儿添妆的,而郁家,虽顶着世家的名头,其实已经没落三代了,家中的祖产早就变卖一空。这些年他为官赚下的银子不算少,也都尽数用在赎回祖产上。可这祖产,多半都得算是公中的,自己手头活络的银子可不多。 只是沉吟片刻,他还是摇了摇头,“兰儿胆小怯懦,在宫里不得被人生吞了去?再说,她哪懂得宫里的规矩……”最主要的,是他曾答应过温氏,要为兰儿选一门好亲事。 “不懂,请教习嬷嬷来教导便是。我是想啊,若兰儿被选入宫,她的生母,地位总不能太差,将温氏收进府里,在父亲那边,我也说得过去。” 王氏抛出温氏的名分这个香饵,又抬出身为丞相的父亲来压阵,郁老爷很快便同意了。反正只是参加征选,却可以令温氏抬升分位,到时自己找礼部的官员活动活动,第一轮就让兰儿下了,不就一举两得了? 郁老爷请王氏帮着准备报送要用的庚帖和画像,自己乐颠颠地跑去给温氏报喜。 王氏看着老爷的背影冷笑一声,若是老爷知道皇上是先给赫云连城这个扫帚星选妻,还会不会这般得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京城西郊的万刃山山势险峻,通常少有人烟,但是性喜冒险和勤于习武之人,却以攀登万刃山最高的仙人峰为乐。[] 四更初,星辰还悬挂于天边,两名气宇非凡的男子,就已长身玉立于仙人峰顶。 “连城,父皇昨日向太傅问询我的课业了。”说话的,是一名儒雅俊逸的佳公子,俊眉朗目,未语先笑,怎么看都显得文质彬彬。可是能一口气攀至仙人峰顶而不喘息的人,哪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叫连城的男子生得异常俊美,眉如长锋斜飞入鬓,眼如寒星深邃内敛,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勾勒出天地崩于眼前也不变色的沉稳冷峻,右颊一线极淡的疤痕,不显粗鄙,反给这张过于俊美的容颜凭添了几分男子气概。此时他璀璨如星的眸子望向方才说话的男子,紧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喜悦,“子恒,我想,定是皇上释怀。” 明子恒看向星空,“倒不算是,但至少不如以往那般防着疑着了。”说罢又笑了笑,看向连城,由衷开怀道,“对了,我听母妃说,父皇答应了姑母,这次征选秀女,先为你指婚呢。” 连城闻言俊眉微挑,“真有此事?那我回去说服母亲取消……” 明子恒讶异道:“为何,你年纪也不小了。” 连城道,“我现今这般落魄,就连普通百姓都不愿与我结亲,何况是官家小姐,何必强迫别人。[]”他嘴里说着落魄,神色间却无半分苍凉之感,目光极为坚定沉稳,显然不是个会被逆境击倒的强者。 明子恒与他自幼一同长大,十分清楚他高傲的性子,也清楚现在这种状况下,父皇必定不会将什么德才兼备的千金指给他,娶个小门小户空有美貌没有才德的女子,真不如不娶,于是便不再多言。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望向遥远的星空,仿佛想参透多舛的命运。 天刚微亮,郁府内的晚辈便到长辈房中请安。 郁心兰规规矩矩地敛衽行礼,“兰儿给曾祖母、祖母请安。”听得郁老太太说“起来吧”,这才起身,回头示意锦儿将食盒提上来,交给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紫菱,乖巧地道:“这是温姨娘今晨亲自下厨为曾祖母和祖母熬的袖衫鱼肉粥,这粥最适合春季滋补去寒,还有化啖的功效。” 闻言,郁老太太淡笑道,“昨日我不过是咳了两声,何必让你姨娘花这些功夫?” 郁心兰温婉地一笑,“曾祖母可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的老祖宗,小咳嗽也得医好了才能让晚辈们安心呐。老祖宗不尝尝么?这粥里可是加了一味荣镇特产,极香的。” 老太太显出几分兴致,令紫菱盛了一碗,瞧见这粥细稠得看不出米粒儿来,闻着清香扑鼻,未尝便先暗赞了一声“好”,细品了一口,笑赞道:“香稠而不腻,咸淡适宜,太太也尝尝。(.无弹窗广告)” 太太恭顺地谢赏,紫菱自去忙碌添盛。 老太太拉过郁心兰道:“你这丫头心思细巧,这很好。这粥想是花了你和你姨娘许多功夫罢?回去告诉你姨娘,这份孝心我领了。我身边有人服侍着,她每日里还得去正房立规矩,不必操劳这些个,好好服侍老爷,为郁家多多开枝散叶,便是对我和太太最大的孝顺了。” 太太也在一旁应着“是啊”。 郁心兰乖巧地笑道:“老祖宗慈悲,不舍得晚辈们劳碌,兰儿代姨娘谢过老祖宗和祖母。只是,老祖宗谬赞了,这粥是姨娘自个儿的心意。昨日兰儿回去跟姨娘提了一提,姨娘便使人去买了两条袖衫鱼来,兰儿原也不知是用来熬粥的。兰儿只知忧心老祖宗的身子,却不知如何行事,本该挨板子才是。” 这一番话乖巧讨好,又半点不居功,引得老太太凝眸笑望,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自从温氏抬了姨娘的名分后,郁心兰和郁心瑞便正式成了郁府的小主子。但因亲眼见到敬茶那日王氏给娘亲的难堪,郁心兰便心思活络地开始在府中找靠山,庇护她们娘仨。 后院本是女人的天下,妻管严型的父亲大人能护着的地方着实有限,便只有两位老人家老太太和太太有这个能力了。 老太太是郁老爷的祖母,高龄七十三,身板极是硬朗,对晚辈和蔼可亲,而且一瞧就是个精明的,说话做事极有板眼,话虽不多,却常常令高傲的王氏低下头来,只是为何时常对王氏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还有待日后考证。太太是郁老爷的亲母,性子却跟个面团似的,没半点脾气,一味只知退让。况且那日郁老爷开口求情,王氏都装作没听见,太太也不敢说话儿,还是老太太出言为温氏说道几句,王氏才接过温氏敬的那杯茶,想是被一个“孝”字压着,不得不从。所以郁心兰对老太太是真心服,对太太却只是晚辈应有的恭敬。 这些天,她每日里来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着意笼络讨好,每次都会不着痕迹地帮娘亲问候(身为姨娘,温氏是没有资格给府中的长辈请安的),效果还挺不错。 祖孙三人正说着话,五小姐郁琳人未到却声先到,“哎呀,好香,老祖宗有好东西怎的不给琳儿尝尝?”门帘一挑,俏丽的郁琳一阵风儿似的旋进来。 老太太笑眯眯地待她行过礼,方道:“这是你温姨娘为我们两个老骨头熬的粥,你四姐拿过来的,想吃,找你四姐要去。” 郁心兰在一旁温柔地笑,“五妹好。” 郁琳在心里呸了一声,凭她也配当我四姐?小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不再提这个,只管抱着曾祖母的手臂撒娇,“老祖宗,琳儿今日也亲自熬了粥来,您可得赏个脸儿。” 郁琳身边的袖杏便布上新碗,将食盒内的八珍粥盛了两份出来。这八珍粥的食材都极为名贵,也确是春季进补的佳品,老太太瞧着却不动勺。郁琳明白老祖宗的意思,不情不愿地给郁心兰万福,“四姐好”。 老太太这才笑着尝了尝。 郁琳见曾祖母只尝不语,便晃着老祖宗的胳臂邀功,一定要老祖宗给评一评。老太太经不住她这么一缠,大大夸奖了几句,她才喜滋滋地作罢,又小黄莺似的叽喳着昨日里做女袖时的趣事儿,半句话也不让郁心兰插上。 两位嫡小姐从不跟温姨娘的一双儿女说话,这事儿全郁府的奴仆都知道。不说话也好,没有交集,就难得产生表面冲突,反正她该有的礼数都全了,每次见面都抢先施礼问安,即使姐妹不合,旁人不能说是她的错。因此郁琳这般无视自己,在长辈面前排挤自己,郁心兰是打从心底里完全不在意的,仍是静雅如莲地在老太太身旁服侍,娇艳的小脸上含着从容淡然的微笑。 老太太瞥了郁心兰一眼,心中对这个新出现的曾孙女十分满意,无论旁人怎样轻慢她,她都能回以不卑不亢的笑容,这份从容,极是难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老太太与两个曾孙女说笑了几句,便让她们去给夫人请安。(.) 郁琳出门就瞪了郁心兰一眼,“不许跟着我!”又啐了一口,“马屁精。”扶着袖杏的手,提裙先走了。她一肚子怨气,原本为着不让郁心兰分了老太太的宠爱,特意熬了八珍粥,只是没有料到,今日郁心兰也带了粥,还来得比她早,看上去,就象她在拾人牙慧。 郁心兰看着郁琳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其实她们何苦如此防着,老太太是个和善的人,只希望一家子和和气气,绝不会故意偏颇谁,而她,也不过是想找个大树好乘凉,不会被欺负了去罢了。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加快步伐,赶着只比郁琳慢了一步进入夫人的内室,与郁琳一同蹲身见礼。 王氏刚处理完府内事务,正斜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温氏蹲在榻边为其捶腿,另外两名暂时被王氏放过一马的侍妾秋容和玉柏,垂首立在榻边,屏息静气,连眼睛都不敢乱扫。郁心兰看着心里就是一叹。 王氏听到女儿的声音,笑着睁开眼,招了招手,“琳儿,快过来坐。” 郁琳笑吟吟地傍着母亲坐下,郁心兰走至一旁婷婷玉立。 对于郁心兰的举动,王氏不是没有意见。第一天郁心兰与玫儿、琳儿一同来请安的时候,她故意说“女儿起身”,待郁心兰站直身子,便乘机发作,明白地说,她不是她的女儿。谁知郁心兰忙装作慌乱地请教,原来《女训》上所说的嫡母应当珍爱庶子女,庶子女应敬爱嫡母的话是错的么?若她以后也成了嫡母,应当如何对待庶子女? 王氏在心中堵得慌,偏又被《女训》二字堵了嘴,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以后也只是当作没看见。当下她只管拉着郁琳的手说话儿,又让上茶,又让奉果的,完全无视郁心兰。 不多时,紫缨打了门帘进来,却只站在门边不说话,王氏瞟了一眼,便向温氏道:“你跟兰儿退下吧。”同时还打发了两个侍妾回去。 众人施了礼退出来,转过院角,郁心兰寻思,今日夫人这么早放娘亲回去,定是父亲提早下朝了。王夫人防得极严,父亲就只敬茶那日到槐院来过,其后娘亲连父亲的面都见不着一次,这形势可真不妙啊。 母女两回到槐院,郁心兰去水缸处取了水,兑上热水给娘亲净面。现今,除了从荣镇带过来的张嫂和锦儿,整个槐院就只有两个粗使婆子,所以平时自已还得做些家务。(.好看的小说) 锦儿其实已经被夫人改名叫碧绿了,郁府的丫头按等级以紫、袖、碧、青取名,锦儿被分为三等丫头,名中得有个碧字,但郁心兰认为王夫人是故意取这么难听的,比如好好的一个冬院,在她们娘仨住进去之后,便给改成槐院,指桑骂槐的“槐”。 服侍着娘亲歇下,郁心兰回到自己的房间,锦儿跟着进来,悄悄向她禀报自己从府中仆妇嘴中打听到的消息,“老爷家虽是世家,可听说已经没落三代了,所以老爷从前只能算是穷书生,被王相爷瞧中了才华,才将夫人许配给老爷的,现今府中的管事和管事娘子,都是夫人带过来的陪嫁,只有林管家是郁家的老人儿。” 郁心兰闻言,心一寸寸变凉,她就说父亲怎么这么让着夫人呢,原来是因为需得仰仗岳父的缘故。她这阵子正猛啃《女训》《女诫》《女则》,想完全参透规则后好钻漏洞。漏洞暂时没找到,但规矩倒是懂了不少,不谈男女之间的地位差别,就单只妻妾之间,真是有别如天地,完全是单向的压榨,妻可以差使妾处置妾,而妾则只能处处让着妻。若是别的官宦之家,男主子还有绝对的权威,可郁家就几乎是夫人的一言堂,而夫人,她是无论怎样讨好也没用的。 郁心兰正在凝神思索,张嫂过来请她,林管家有事求见。来到正厅,林管家恭恭敬敬地捧上一个彩纸包装的盒子,“这是老爷刚刚命我为四小姐添置的首饰,还请四小姐赶紧装扮,晌午时府中会来贵客。” 郁心兰道过谢,接下盒子,打开一瞧,竟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金镶玉头面。之前郁老爷已送过她一套银头面,一套金头面,若是要见客,她一介庶女也足够用了。到底是什么贵客,竟令郁老爷如此重视? 林管家恭谨地道:“老爷未说。” 温氏仿佛福至心灵,抿唇淡笑,送了林管家之后,与锦儿一同为女儿重新梳头着装。郁心兰不喜繁复的发式,不断地说,“锦儿,随便一个鬓就行了。” 温氏斥道:“既是贵客,怎能随便?还有,叫碧绿。” 郁心兰心中懊恼,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所谓的见贵客,肯定是变相相亲了! 来到这古代,最让她烦恼的事,就是盲婚哑嫁。她是有重担的人啊,她想嫁得好些,凭借夫家的势力来保护娘亲和弟弟。偏偏贵族最重出身,以她庶女的身份,若想做正妻,只能下嫁,若想嫁得好,几乎只能当妾…… 思绪纷扰间,郁心兰被娘亲打扮得漂漂亮亮。许嬷嬷却忽然前来告知,今日圣驾光临,任何人等不得到二门处徘徊。厨房没空做姨娘小妾们的吃食了,让她们自己到荷院的小厨房去解决。 原是郁老爷邀请了几位同僚到府中赏睡莲,不知皇上如何知晓了,竟也来了兴致,御驾亲临。虽是微服私访,但接圣驾是件多么荣耀又惶恐的事,后院里能见外男的媳妇婆子都被调去了前院听差,厨房更是忙得脚不着地,还得临时采买大量食材。 温姨娘听说来了圣驾,心知今天是没有女儿露脸的机会了,也就随兰儿除去了满头首饰,眼瞧着晌午快到了,寻思着不如早些去做了吃食,免得万岁爷临时想来后院赏园,自己一介粗鄙妇人,冲撞了圣驾。于是,她领着张嫂锦儿出去了。 弟弟郁心瑞考入了童生院,要到晚饭时分才能下学,郁心兰一个人在槐院小睡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饭不来就我,我便去就饭吧。她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寻着小径去荷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郁心兰正式成为郁府的小姐,不过才六七天,每日里基本就只在槐院、梅院、菊院之间穿梭,荷院只知一个大概的方向。[.超多好看小说]她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边赏风景边找地方,看到一片荷池,便认为沿着荷池,一定能找到荷院,哪知走着走着,竟走入了一方死角。 此处两面是围墙,墙角处有一座假山,假山上还有几丛花草,倒也别致,池边杨柳垂于池面,刚好挡去路人视线,小径又有一个转弯,来了人她也能先瞧见。郁心兰正好有些累了,便决定在这好好放松放松。可是装淑女装得久了,一下子也想不起来要如何放松,没有劲爆的音乐,迪士高也蹦不起来,想了半晌,决定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刚刚打完收功,她便听到身后的假山处传来一道纯净悦耳的男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郁心兰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狠狠唬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镇定地转身看去。只见假山上露出一个脑袋,那是一名十六七岁、天使般的少年,轮廓柔和,五官精致,脸庞透着白瓷一般的色泽,一双朗月般的明眸,纯净如孩童。 人都道相由心生,这少年应当也是心思纯净的人吧? 美好的事物果然值得欣赏啊!郁心兰凝眼仔细打量,直到发觉少年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才发觉这少年怎么都算是异性,而自己这样盯着一个异性看,实是失礼,忙敛衽行了一礼,转身便打算离开。(.无弹窗广告) 眼前一花,少年已经挡在她的身前,好看的眉峰蹙起,“无礼之至!你还没回答就想走?”这话虽说得傲慢,但他眸中隐含一丝戏谑之色,估计是在闹着玩,想看郁心兰惊慌失措的样子。 郁心兰暗中打量这个少年的服饰,衣料极为名贵,襟前袖口的绣花极为精致,不会是……她忙自我催眠,这货不是皇子,这货不是皇子……若真是皇子就麻烦了,刚才自己那样盯着他看,就足以治个不敬之罪。她忙“惊慌失措”地福了一礼,“原来是表少爷,婢子刚刚入府,请表少爷恕婢子眼拙。婢子还要去听差,先行告退。”反正她穿着从荣镇带来的衣服,质地还没府中大丫头的好,就先客串一下丫头,免去不敬之罪。 少年一怔,随即,又象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一笑,漂亮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更显得他秀美纯真。他笑了一会儿,便收了声,手中扇柄指着自己高挺的鼻子问,“你说我是表少爷?”他敛声收笑,便自然地流露出一股高雅清贵之气,显然不相信郁心兰真以为他是什么表少爷。 郁心兰心中一惊,这厮看出来了?可这会子她怎么也不能当面承认她猜出他是皇子的,只好笑了笑,轻点螓首,暗自焦急,就算是皇子,他到后院来,也得有府里的主子和小厮陪着吧?怎么就他一个人? 少年侧跨一步,挡在她身前,嗤笑一声,本想揭穿她,忽见她垂眸轻颤,心中不知怎的一动,便没再纠缠在身份上,只坚持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郁心兰只好回答,“婢子在活动手脚。” 少年侧头打量她片刻,蹙眉道:“蹦蹦跳跳的不成体统,不如少爷教你一套粗浅的吐呐之法吧,不必蹦跳就能全身通泰。” 郁心兰真想揪着他的耳朵狂喊,“你会不会太闲了一点?”可实际上她只能为难地感激地歉意地道,“多谢表少爷一番好意,只是婢子真的要去听差了。表少爷是否不记得去前院的路了?要婢子去唤个小厮过来么?” 她居然在暗示他不应该留在后院?少年的眼中升起一股兴味,正想再说几句,忽然脸色微变,侧耳听了听,便让开半步,“你去吧。” 郁心兰松了一口气,行了一礼,忙快步走开。 转过前方的小弯,小径处多了几个人,府中一名小厮正引着几名神色紧张、面白无须的内侍往这边而来。郁心兰不想惹火上身,忙哧溜往径边的树后一藏。这几人寻着小径找到了少年,一迭声地哀叹,“我的十四主子耶,万岁爷都问了您好几声了,奴才们……” 少年淡笑道:“怕什么,父皇那儿自有爷担着。”说罢便当先而行,走过那株大树的时候,眸光轻轻扫了一眼,心里寻思着,我怎么就没有这般有趣又古灵精怪的丫头呢?不知问郁大人讨要,郁大人肯不肯给。 等这一行人走远,郁心兰才敢钻出来,也不去寻荷院了,顺着原路快步回槐院。温氏早将饭菜做好,碗碟都布在桌上了,见到她进来,忍不住轻嗔,“就这么小半个时辰,你也要往外跑,万一冲撞了圣颜,就是给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郁心兰委曲地扁扁小嘴,用娇软糯糯的声音道:“姨娘就爱冤枉人,我本来是想去帮姨娘的。” 温氏笑瞪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快净手用饭。” 母女两用过饭,小憇了一会儿,便听到林管家在院中高声唤道:“温姨娘在么?圣上有旨,宣您见驾。” 温氏被唬了一跳,忙在张嫂的帮助下更衣梳装。母女三人到郁府不久,新衣还未做好,能穿的都是从荣镇带来的质地普通的绸衫。郁心兰在一旁看着太寒酸,忙把父亲今日送的那套头面给娘亲戴上,免得失了郁府的脸面,事后夫人肯定要责怪。 温氏随着林管家去后,郁心兰总觉着不安。好好的为何要宣一个姨娘见面?是否旁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儿?姨娘不知能否应付。 其实她倒是多虑了。外公温良是进士出生,但不会走关系,没混到个一官半职,可一直准备着哪一天会走马上任,应教的礼数,都尽数教给了女儿。 郁心兰正在屋里担心这担心那,忽听院中又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老太太身边的紫菱带着几个婆子匆匆走进来,见到她就一拊掌,“我的四小姐耶,你怎么这副装束?难道老爷之前没交待您要好好装扮吗?”说着就冲上来挽住她的胳臂往里屋走,边回头交待,“快、快、快,你们手脚快点,不能让圣上久等。” 郁心兰急了,“圣上?圣上要见我?” 紫菱笑道:“可不是么?你种睡莲那法子,圣上原以为是温姨娘想出来的,召见之后才知是你的主意,便要见你一见。四小姐前辈子肯定做尽了善事,才会有这般的福气呢。” 郁心兰边由着她们摆弄,边懊恼地想,早知道会引来皇帝的注意,她才不出那主意了呢! 原是温氏打听到夫人喜爱睡莲,荣镇又盛产这个,便想带几盆送给夫人。其实送就送吧,种不种得活有什么关系?郁心兰偏多此一举地出了个主意,睡莲是热带的植物,京城偏寒,不适宜种植,她便画出了一个双层的大木桶,在夹层两边贴上锡箔纸,中间就可以放些烧袖的木炭之类,这样,只要仔细用清水控制住温度,桶里的天地就与温热的南方无异。 她们做了三个大桶,用这法子护了三株睡莲到京城,可能是温度调得过高,竟在这春季就开了花。这才引圣上屈尊降临郁府。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所谓的把酒赏花,就是聊着不着边际的风花雪月,再时不时相互奉承三两句,虚伪做作,远不如弈棋比武来得痛快!十四皇子明子期坐在皇帝下首,明亮的眼睛中已经有了隐约的不耐之色。恰巧听到李大人场面性地恭维郁大人对奴仆管束有方,他心思一动,便笑言,“的确管束有方,就连后院中的小丫头也机灵守礼。” 这人脸皮忒厚,没事自己跑到人家后院去,还好意思当众说出来。可人家最得皇帝的欢心啊,人家即将年满十七还住在宫里啊,谁敢当面指责他? 几位大人不知如何接话,帝后二人也是一脸的似笑非笑。郁老爷只得出面谦虚几句,忽然瞥见十四皇子笑盈盈地瞧着自己,心念疾转,莫非十四爷看中了哪个丫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他正愁没机会巴结呢。 于是,两人相视微笑,彼此心知肚明。 恰内侍来禀,郁氏四女堂外候传。皇帝便道:“宣。” 众人都看向门口袅袅走来的玉色佳人。只见她肤光胜雪、眉如远峰、眸含春水、唇如花瓣,一身天青色襦裙清新淡雅,头上挽了个流云髻,髻底一排碎花簪,金光在发间若隐若现,鬓边只插了一只金步摇,垂珠随着她一步一个风情地微微晃动。 佳人如画。 在座的诸位大人都露出赞叹之色,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十四皇子明亮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几分,看得王氏和郁玫郁琳恼恨不已。 待郁心兰行至御前三叩九拜之后,皇后便笑道:“平身。这是在你家,不必拘礼。你过来,让本宫瞧瞧,郁大人家的千金,怎的都生得这般好颜色。” 郁心兰再三告罪之后,才走至皇后跟前,仍是低垂眼眸,嘴含淡笑,既不拘谨也不激动,令皇帝的眼中都露出几分赞赏来。皇帝问道:“你如何会想到做个双层的木桶来养殖睡莲?” 郁心兰便用早已想好的话回答,自己也只是看冬季家中生了地龙就不寒冷,便想到地龙也是在墙面的隔层中烧,才想到做个双层的木桶。 皇帝听后微点了点头,“烧地龙谁都知道,却难为你能举一反三,很是聪颖。”他瞥了一眼皇后,见皇后也是满眼赞赏之色,便忍不住想考校考校她,遂和蔼地笑问,“睡莲是皇后最爱之物,郁爱卿已将睡莲呈给了皇后,朕得赏赐你才行。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都暗抽一口气。 这个赏赐许得大,里面的学问更大,别以为皇帝真的什么都能答应。睡莲既是皇后心爱,这赏赐若她不要,或是要得少了,难免不敬,要得多了,显得贪婪,弄不好还惹来一顿板子。 郁心兰在竞争激烈的外企打滚多年,这点子深浅还是看得出来,只是来这时代才三个月,不知道这里的价值观几何,要什么样的赏赐才不轻不重正合宜。她不由得偷偷瞟向父亲,郁大人无法暗示出具体事物,急得一张玉面紫涨紫涨的,王氏则狠狠瞪她一眼,警告她别丢了郁府的脸。 那怨毒的眼神令郁心兰心中一颤,原来皇上宣我觐见,会令夫人这般怨恨,若是不能给皇上皇后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怕日后会被夫人暗中整治。不行……必须让她打鼠也忌个玉瓶儿。心思一转,有了主意,她浅笑盈盈地深福一礼,略带俏皮地道:“皇上金口玉言,臣女先谢过皇上的恩典。” 皇上威严地目光扫过来,“别忙着谢恩,先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吧。” 郁心兰略显羞涩地道:“臣女想建个小温房用来培育睡莲,因为母亲也极爱睡莲。只是,即是孝顺母亲,总不能还管母亲伸手要银子,可臣女的银两又不足……所以想请皇帝赏赐一笔纹银。” 一番话将自己抬到了二十四孝的高度,又向皇帝卖了个好——她会建温房。既然皇后最爱睡莲,当然不会满足于就着木桶欣赏三盆睡莲,若能有个莲池,哪怕很小,也赏心悦目得多。 皇帝果然龙心大悦,“我朝以孝立国,难得你一片孝心,朕准了!银子便不赏了,你一介女流不方便抛头露面,况也不懂土木,明日朕让工部郎中柳大人来与你协商,要什么材料到太府寺领取,用工部的巧匠帮你建便是。” 郁心兰欢喜地磕头谢恩,暗中却腹诽,什么派人帮忙,就是想窃取我的设计图。你不给我银子,我怎么好偷工减料存私房钱呐? 于是,郁心兰的第一次面圣之旅圆满结束,成为京城贵女中的孝悌楷模,还得了皇后娘娘一句“定是个当家的好手”的赞誉。王氏气到内伤,郁老爷却非常开怀,有皇后娘娘这句赞美,还怕兰儿日后找不到好婆家么?当然如果没有十四皇子乘人不备时调笑她“见到爷怎么不叫表哥”,那就更完美了。 第二日是三月初三,一年一度的上巳节,须临水祓禊,祭祀高禖,再顺便踏青、约会、相亲……当然,反过来说亦可。 郁心兰难得出趟门,心情是别样的好,只是被挤得有些难受。原本府里配了三辆马车,三位小姐一辆,丫头们两辆。可郁玫和郁琳非要自己的大丫头坐在车里服侍,导致郁心兰被挤到了门边,俏脸几乎贴在了车门上。 到达东郊的白云山时,山脚已经停满了各式香车,华衣香鬓的美人们在丫环的陪伴下,沿着草间小径缓缓而行。而风流潇洒地年青公子们,则三五成群地吟诗作对,当然,也不忘偷偷打量难得一见的美人们。 郁琳挑起车帘,在人群中瞧见熟人,忙令车夫将车驶过去。 待马车停下,车夫放好马凳,打开车门,还未等锦儿过来扶持,郁心兰就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直扑草地。 眼见挺俏的小鼻尖就要猛烈撞击地面,还是当着一众华衣公子和美人的面,郁心兰的脑中空白一片,连推她下车的人都来不及咒骂,只能祈祷别摔得太难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郁玫和郁琳已经准备好欣赏郁心兰的窘态,再斥责她人前失仪。昨夜她们便使了人去给几位手帕交递了话儿,要一起羞辱郁心兰的。 只是预想的情形竟没出现,车门前玄色一闪,郁心兰的身影旋即重返车厢,还稳稳地坐在了袖杏的膝上——那个身穿玄色衣裳的人是如何扶住了郁心兰,郁玫和郁琳都没瞧清楚。事实上,就是在车外等着看好戏的几位手帕交,也只觉眼前一花,那人的速度快如闪电,就连她们想以“男女授受不亲”来指责,都找不到证据。 后坐力极大,袖杏又是个不必劳作的二等丫头,自然吃不住,惨叫了一声。郁玫正要斥责郁心兰几句,被郁心兰回眸似笑非笑的一眼给噎了回去。 郁心兰淡笑道:“杏丫头的手劲儿可比腿劲儿大多了。” 虽然她背后没有长眼睛,可是从方位上还是能判断得出来是谁推的她,袖杏是郁琳的丫头,这指使人不必猜了。那姐妹俩只是装傻,袖杏不敢再吱声,忍痛忍得眼泪都溢了出来。郁心兰先向车外道了声“多谢公子相助”,将发间松斜的簪钗扶正,才扶着锦儿的手婀娜地下了车。 那位帮助过她的玄衣人已经一瘸一拐地走远了,叫也叫不住。没有当面道谢总是失礼,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追在一个男人身后,同样失礼,郁心兰只得朝那人远去的方向欠身施礼,算是谢过。 郁玫和郁琳已经同一众公子小姐见过礼了,约好一同上山。几位公子是千金们的兄长,走在外围充当保护之职。几位千金与郁氏姐妹很熟,一路言笑晏晏,刻意冷落郁心兰。郁心兰哪会在意这些个?只放眼去看满山的明媚春光。 行至静心庵,拜过高禖后,众人便去庵后的凉亭休息。郁琳一路发觉几位公子不时偷瞟郁心兰,完全没按事先说好的冷嘲热讽,心下恼恨,成心要在众人面前落她的脸,听着担忧实则嘲弄地道,“四姐,刚才那个玄衣人是赫云连城,这京城里,只怕连屠户也不愿将女儿嫁给他,你可千万别让他缠上啊。” 郁心兰本不想理会,可一听屠户都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心里的八卦因子纷纷涌出来作祟,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她这一问,几位小姐掩唇嗤笑她的孤陋寡闻,几位对她的美貌颇为心动的年轻公子,便好心向她解释,“赫云连城是六年前秋山围猎一事的主谋啊。” 郁心兰细问下去,这几位公子却含糊其词,似有什么避忌,只是将诸如阴险、奸恶此类的词语往赫云连城的身上堆砌。末了,李姓公子一脸八卦地低声道:“若非他母亲是清容长公主殿下,这种奸险小人,皇上定是早就午门斩首了!” 到底事情如何,郁心兰不得而知,可听到几位公子兴灾乐祸的腔调,就觉得恶心,这些人一定是以前嫉妒赫云公子出身高贵,乘人家落魄了,就想多踩几脚吧?想到那人能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肯定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因此,她佯装惧怕道:“呀,快别说了,我一介女子,不懂朝政,可不敢妄揣圣意。” 李公子闻言脸皮微变,皇上并未给赫云连城定罪,他们这般议论,可不正是妄揣圣意么?顿时生出懊恼之感。 成功将这些人的八卦趋势刹住,郁心兰本想作罢,但想到那人曾帮过自己,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人人都道姻缘天定,我想,只是他的姻缘还未到吧。”顿了顿,轻笑一声,“我瞧见一个熟人,去打声招呼,失陪了。”她可不想跟这堆虚伪做作的人再谈下去,起身独自到一旁赏花去了。 凉亭挨着一块石璧,石璧之后还有一方凉亭,静心庵的住持无愿大师正陪着一位贵气逼人的美妇在弈棋,美妇的身后,矗立着一抹笔直的玄色身影。三人都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美妇落下一子,朝身后之人笑道:“城儿,娘说的没错吧?世上总会有不被流言所困之人。” 玄衣人似乎也对石壁后的女子感到几分好奇,却不愿当着娘亲的面显露出来,低声告罪几句,便独自走开了。 美妇的脸上中显出几分喜色,朝身旁一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名侍女瞬间消失在凉亭之中。 静心庵的后山十分幽静,远远望去,艳袖的杜鹃、粉袖的桃花、嫩黄的迎春,层层叠叠,引人陶醉。郁心兰觉得有些渴了,便打发锦儿回去取水囊,自己沿着山道渐行渐远。 忽然,前方传出微弱的呼救声,郁心兰忙快步跑去,呼救声时远时近,郁心兰边听边寻找,忽觉脚下一空,身子顿时往下坠落,慌忙中两手胡乱一挥,抓住了一把小草,手臂堪堪扒住眼前的土地,支撑住下坠的身体。 郁心兰倒抽了一口凉气,撇头瞧了一眼,竟是个猎人捕兽用的陷阱。她忙曲着手肘支在坑边,两只脚不停在坑壁上划拉,可长裙太碍事了,防碍她往上爬。片刻后,她就觉得精疲力竭,只好放弃挣扎,留着力气保持不掉下去。 支撑了好一会儿,树丛的间隙间,隐约走过一抹玄色的身影。郁心兰惊喜交加地大叫“救命”,转眼,面前便站了一名玄色华衫的男子,长锋一般的剑眉,深如幽潭的凤目,挺直如山的鼻梁,色淡如玉的双唇……可惜,这么完美的五官,被右颊一道长约五寸,从眉骨直至嘴角的袖肉翻转的疤痕给破坏了。 是赫云连城! 郁心兰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迅速地弯腰将她提到地面,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 “唉……等等!”郁心兰醒过神来,忙提裙去追。 赫云连城听到少女急切的唤声,反倒越走越快,本已将她远远甩开,忽听得“啊”一声痛呼,眉峰一蹙,莫非她扭了脚?俊目扫了扫四周,后山人烟稀少,不得已,只能返回去帮她。 郁心兰皱着小脸蹲在地上,一只手按在左脚裸处,表情很是苦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赫云连城走过去,在她左侧蹲下,低声道:“伤了哪里,给我看看。” 低柔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可以去央视当主播了。郁心兰一抬眸,正巧看到他的左侧面,长长的睫毛轻垂着,挡住了凤目中冷峻的微光,显出几分慵懒的风情,穿透树枝的点点春光洒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晕出淡淡光圈,玉色的唇被隐于光圈之中,只有隽秀的眉、风情的眼和完美如天神的弧线。 郁心兰当下便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如漫画一般的俊颜。 赫云连城久等不到她的配合,这才挑眉望去,不期然撞入一双春水双瞳之中,那明亮的眼瞳中还印着自己的影象,从未与年轻女性如此贴近的他,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如何言说的怪异感觉,不知名的体验让他皱了皱眉头。 郁心兰醒过神儿,记起自己叫住他的初衷,忙向他表达谢意。 赫云连城见她总是不说重点,干脆道声“得罪了”,轻轻一推,让她坐在草地上,伸手执起她的左足,除了绣鞋,闭上眼睛“非礼勿视”,打算帮她按摩,可修长的手指沿着足祼一直摸到足根再摸到前掌,也没发觉哪根骨头不对劲。[]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郁心兰都没反应过来,小脚已经被他的大手握住,只得对他道,“呃……不用按摩的,就是踩到了一块尖石头而已,过会子自然不疼了。” “哦。”赫云连城连忙烫手似的放开她的小脚,神色依然冷峻,可耳根却染上一片袖晕,人家刚刚的确没求他,他却脱了人家的绣鞋,怎么看怎么就象他在占人便宜。这该怎么解释呢,他斟酌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来,“抱歉。” 郁心兰连眨了几下眼睛,才会意他是为什么道歉,忙笑道:“没关系,你也是一片好意。而且,我看起来的确象是崴了脚。” 赫云连城微讶,若是别的少女,不说哭闹,也必会斥责他无礼,可这个少女却洒脱随性,很是特别。 郁心兰自己穿好绣鞋站起身,赫云连城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变成了孤傲冷峻的陌生人,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郁心兰抖了抖脚,觉得不痛了,才提裙往回走。 赫云连城回眸瞧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走至无人处,低喝一声,“出来。” 一名少女一闪而出,蹲身行礼,“见过少爷。” 赫云连城微眯双目,摄人的气息汹涌而出。他冷冷地问,“为什么?” 少女俏面吓得煞白,慌忙解释道:“是夫人吩咐属下……” 赫云连城无奈地闭了闭眼,他也想到了,除了那个忧心他终身大事的母亲,还有谁会这么无聊,故意制造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只是,他却不屑用这种手段来夺取佳人的芳心。 “没有下次。”天籁之声夹着冰凌飘至,眼前再无那抹玄色的身影,少女这才松了口气,顺势抹了抹额头的虚汗。 郁心兰往回走了好一阵子,才遇上来寻她的锦儿。锦儿一手拿水囊,一手拿披风,一见到她,忙将披风为她披上,唠叨道:“怎么这一会子,就弄得这么狼狈?” 郁心兰瞧了瞧裙子,因为在坑里使劲扑腾,裙子上沾了许多土,拍都拍不掉,的确是不雅,若是被郁玫郁琳瞧见,还不知道会怎样编派,不由得笑道:“还是锦儿你机灵,知道拿件披风来,是怕我冷了么?” 锦儿摇头道:“是之前帮您的那位玄色衣裳的公子,他吩咐我带的。” 郁心兰一怔,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心细,顿时将他定义为“好人”,却被命运给捉弄了。这人到底与自己没有直接的关系,她感慨一番,随即也就抛在脑后了,却不知,直到她安全达到静心庵,一抹玄色的身影才消失无踪。 郁玫郁琳等人仍坐在凉亭之中,而且队伍还有扩大,多了一位身穿宝蓝色华服的公子,他一人坐在正中的上座上,其他几位公子都是一脸奉承样,而小姐们则开始抚琴吹萧各展才艺。 上巳节是年轻男女唯一能自主相会、在心上人面前着意表现的日子,这样的机会不把握住,郁心兰都替她们可惜。她在一旁冷眼看了会子热闹,断定郁琳对那位宝蓝公子有意,而宝蓝公子的态度却很模糊,不说无意,但也绝称不上中意。 郁心兰砸了砸舌,又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剧。 郁琳一曲奏完,几位公子拊掌称妙,而她一心想取悦的那人,只是低头喝茶,尔后才敷衍地道“曲妙、技妙”,她不由得万分失望。她的琴艺,在京城的贵女中,可算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她说由她弹奏一曲之后,其他千金都纷纷改了乐器,如果这样还得不到他的赞美,如何才能吸引他? 眸光一转,她便瞧见了俏立在石壁处的郁心兰。温氏的琴技极普通,想必郁心兰也没学到什么,花嘛,总是要有绿叶衬着,才显得袖艳,不是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咦,四姐,你站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郁琳热情又娇憨地将郁心兰拉到凉亭里,向宝蓝华服的公子介绍道:“秦小王爷,这是我四姐郁心兰,不如让她弹一曲荣镇的小调吧,都说江南水乡的小调最是柔美的。” 秦小王爷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郁琳就当他答应了,不管郁心兰怎么推辞,硬将她按坐在筝前。 现代的孩子为了增强日后的社会竞争力,寒暑假哪个不是在各种特长班泡大的,郁心兰当初学的就是古筝,早已过了十级,郁琳此举并不能难倒她。只是温氏的确琴技普通,原来的郁心兰亦然,她若忽然弹得好了,只怕引人怀疑。但若不显山露水,这种大好的传播名声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她日后想要嫁得好,想凭借夫家的势力保护娘亲和弟弟,才名与美名是不可或缺的。 沉吟片刻,她有了主意,弹一首曲调优美,却不太需要技巧的曲子――《沉默是金》。 琴弦在青葱十指的轻抹慢捻之下悠悠颤动,优扬的音符如细流般轻缓流淌,在场众人都露出悠然恬静的神色。 待琴弦停下,曲声还在众人心头缭绕,片刻后,秦小王爷率先鼓掌,“好曲!”余下众人也纷纷附和,但小姐们的眸中明显带着厌恶和嫉妒,还顺带剜了郁琳一眼,都是这个多事的女人! 郁琳的脸皮也极为难看,赞的是曲不是技,但一首优美的曲子的原奏者,一样也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郁心兰谦虚地垂下眼眸,心中涌上一点点喜悦,她要就是这样慢慢树立自己的才女形象,而不是一夜成名,因为那会招来王夫人的重击。(.无弹窗广告) 日薄西山,小姐公子们各回各府。 马车一停,郁琳一下子挤开郁心兰,气呼呼地抢先下了车,郁玫追在她身后安慰,而郁心兰却仅是挑了挑眉。 温氏见到女儿,便笑问今日玩得如何?隐藏在话里的意思就是,有没有看中上谁谁或是被谁谁看中? 郁心兰拣了些令娘亲安心的话回答了,锦儿却担心姨娘被夫人责怪,乘小姐回房,忙禀报,“五小姐硬逼着小姐弹了一曲,得了秦小王爷的称赞,五小姐很生气,婢子怕……”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温氏讶异,兰儿的琴技也能得到赞美么?来不及细想,随即又替女儿揪心,虽然她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可王府的门第也太高了,她们攀不起,况且还为此得罪了五小姐,实在不值啊。 待郁心兰换了衣裳出来,温氏忙拉着她叮嘱,“一会子给夫人请安的时候,可千万要记得先向五小姐道歉。若是夫人要责罚,你也不可回嘴顶撞。” 郁心兰点头应承,与锦儿一同去菊院给夫人请安。 郁琳果然已经告了状,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夫人一脸怒色,见到郁心兰便喝道:“你给我跪下!” 郁心兰无奈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还是老实地跪下了。 夫人的手指抖成抽风状,“你竟敢在秦小王爷面前卖弄风\骚,坏我郁府的名声,你、你、你……真是不知羞耻。” 相较于夫人的气急败坏,郁心兰倒是从容淡定得很,跪伏一礼后,方道:“请母亲明鉴。(.好看的小说)兰儿当时刻意躲在一旁,是五妹先献曲后,一定要兰儿也献上一曲。兰儿自知是蒲柳之姿,献曲之后便告退了。此事,不单是府中随行的丫头们,就连静月庵的各位师傅,也可以作证的。” 王夫人怒目而视,这个小贱婢,故意点明了是郁琳“先”为小王爷献曲,又是郁琳“一定”要她弹奏,她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再抬出静月阉的尼姑们当证人,如果这样我还要罚她,那也得落个处事不公的把柄。可是,我身为嫡母,教训庶女哪要什么理由?我便是罚了你,又有谁人敢说三道四? 王夫人怒极而笑,“好、好、好,你居然敢跟嫡母顶嘴,来人,给我掌嘴,我先教教你跟长辈说话的礼仪!” 夫人的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媳妇婆子走上前来,将郁心兰架住,许嬷嬷抬起手来便要打。 “慢着,”郁心兰淡然说着,清亮的眼凝视了许嬷嬷一下,许嬷嬷竟有些不敢下手,讪讪地停住。郁心兰望向王夫人,柔顺地道:“刚才女儿只是向母亲叙述事情的经过,并非顶撞,还请母亲息怒。若母亲要罚女儿,女儿自是应当领受教诲的。只是,明日工部的柳郎中便会来府与女儿协商建温房一事,女儿怕届时仪容不整,恐外人以为母亲对庶女严苛刻薄,那就真是女儿的错了。” 威胁!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今天若是罚了她,明天她的小脸肯定是肿的,若是她跟柳郎中胡说些什么,弄不好还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这话里的意思,王夫人自然明白,心中怒极,却又有所顾忌,想忍下,又不甘。 郁琳气恼至极,跺脚道:“母亲,一定要罚她。” 郁玫在一旁轻柔地劝道:“五妹,罢了吧,若是明日柳郎中第一次登门,咱们就说四妹病了不便见客,也不大好的。” 真会出主意啊,还是这般不经意地说出来。郁心兰迅速地抬眸看了一眼郁玫,看来得对她重新评价了。 王氏眼睛一亮,正要下令掌嘴,林管家急匆匆地来求见,皇后娘娘有懿旨。原来五天后的三月初八是刘贵妃娘娘的生辰,皇后令王氏带郁心兰入宫贺寿,而两位嫡女,却提都没提一句。这下子王夫人便不敢动郁心兰了,柳郎中可以推辞不见,却不能不遵懿旨入宫的。 郁玫和郁琳妒嫉得几欲发狂,郁琳见到郁心兰便冷嘲热讽,郁心兰自是当成狗吠;郁玫虽是不说话,但那偶尔投注过来的饱含嫉恨的目光,却令郁心兰如刺在背。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郁心兰都没时间研究郁玫,整天的与柳大人商讨建温房的事。温房的草图她早已画好,她以前所在的公司是生产食品的,有蔬菜种植基地,对温房比较熟悉。只是这个年代没有塑料薄膜,郁心兰将问题抛给了柳大人,只说自己要可以隔热,又不阻光的材料来糊窗户。柳大人便尽职地去寻合适的材料了。 一晃眼,四天便过去了,郁心兰穿着最流行的最华丽的衣裳,插着满头金钗,与王氏一同入宫贺寿。 今年是刘贵妃的四十整寿,内务司早就开始筹备寿宴,一众命妇贵女早早地候在回雁宫外,按品级大小,依次入内给刘贵妃请安贺寿。 郁心兰是没半点品级的,只能在宫殿外的宽廊处,向殿内磕头,良久,才听到内侍传来娘娘的懿旨,令她与另外七名官员的千金,到皇后娘娘的凤栖宫请安。 非是她们不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而是她们没这个资格。七名千金初听懿旨,惊喜得差点晕过去,跟在内侍的身后,小脸上满是强行压抑的兴奋,人却紧张得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郁心兰心里却紧得慌,一般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要发生时,她才会有这种感觉,这让她的心情很不好,直觉这事儿另有蹊跷。 从回雁宫到凤栖宫,要绕过几乎小半个后宫,走至一处小广场时,领路的内侍停下来,欠了欠身道:“请各位小姐在此稍候,咱家要为贵妃娘娘办个小差,一会便回。”说罢便走了,将八人晾在广场上。 广场正南面,听风阁的最上层,两名华服男子正在对弈。绛紫衣裳的赫云连城全神贯注,而九皇子明子恒则明显心不在焉。一名在阁廊上观望的太监躬身进来,向九皇子点了点头,九皇子便笑道:“这局我输了。不如去外面看看风景吧。” 赫云连城没说话,只是睇了他一眼,满眼都是警告“你不说原因,休想我到外面去”。 九皇子明子恒无奈苦笑,朋友间太过熟悉,也不是件好事啊!他只得实言相告,“母后从此次应选的采女中,挑选了八人,让你先过过目,若有中意的,便赐给你,两个三个都成。若是这几个看不上眼,再另外挑就是了。”他踌躇了一下,终是没说出“只不过,不是门第不高,便是庶出”这句话。 父皇到底还是不想连城与权贵结亲啊,若不是自己早已指婚,只怕指给自己的正妃,也是一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明子恒见赫云连城眉峰微聚,知他有所不愿,便微笑起身,生拉硬拽地将他拖出阁楼,来到栏杆处俯视广场。 广场之中,正婷婷袅袅地候着八名闺秀,有七人在不断打量周围的宫殿,唯有一人通身粉耦色的襦裙,如一支含苞待放的莲,淡然而立,清新静好。 赫云连城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旋即又移开,在另外七人的脸上随意转了一圈,不冷不热地道:“普通。”便旋身进了阁楼。 明子恒指了指那名粉耦色襦裙的少女,身边的太监立即会意,一溜烟地下了楼,去向皇后娘娘禀报。 “你不愿意也没办法,你已经二十一岁了,再不娶妻,实为不孝。今日给你机会自己挑选,让母后替你做主,总好过父皇胡乱牵袖线。”明子恒在好友的对面坐下,见他又将棋局摆上,便伸手一推,“今日不下了,去凤栖宫吧,总要去的。” 赫云连城略向两旁看了看,明子恒会意,遣退侍人。他才说出心里话,“非是我不想成亲,而是不愿这般随意。娶妻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说我也明白,京城中的名门贵女是不会让我挑的。我总不信此生就此没落,你我二人都在等待时机,只盼有朝一日能为国出力、凭所学之能封侯拜相,到那时,我再娶个名门淑女为妻也不迟。” 明子恒儒雅的眼中涌上一阵激动,是啊,六年前之事,他和连城何其无辜,他们没有一天不在盼着沉冤得雪重回朝堂……可这跟成亲不冲突吧?“子恒,娶妻娶贤,并非名门千金便是好的。只有能陪着你共尝辛苦的女子,才配与你白头偕老。等你荣耀之时娶回的妻子,你真的认为她是爱你而不是爱你的权势吗?” 明子恒太了解好友了。赫云连城根本不是这种重视门第非名门千金不娶的人,只是现在只让他从门户低的千金中挑选,他又素来骄傲,自是觉得受到了鄙视。旁人的鄙视和嘲弄他可以不在意,却不希望原本应由他保护的妻子,看着他时,目光是同情、悲悯或轻蔑的。 只是他年纪的确不算小了,皇后又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定不会委屈了他。明子恒心为好友着想,强拉着他下楼。 而此时等候在广场的少女们,则远远迎来了一队人,为首之人一身杏黄色的长衫,头戴玉冠,腰束玉带,完整的皇子装扮。少女们顿时一个个收回了乱瞄的眼,姿态优雅地立好,务求在皇子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好看的小说) 郁心兰眼尖地瞧见为首的正是那个长着天使面孔、貌似纯真乖巧的十四皇子,这家伙的内心跟外表绝对是反函数,她忙低下头,心中默默祈祷,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待十四皇子走至近前时,恰巧引路的内侍也办完了差赶回来,忙领着众女给十四爷见礼。明子期一脸淡淡的笑容,明亮纯净的眼睛在众女脸上一飘而过,最后定格在郁心兰的乌云髻上。因为她脑袋垂得与地面平行,他只能看见她的乌云髻,和髻上那枝金镶白玉的玉兰花钗。 勾唇无声地笑了笑,明子期以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再不抬头,我就把钗子取下来……” 这家伙绝对说到做到!郁心兰只好迅速抬头,对上他纯净无垢的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个温厚的男声道:“十四弟,你又在欺负人。” 明子期回头一笑,“从来只有别人欺负我。”猛然发现了赫云连城,立即兴奋地跑过去,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搭上人家的肩膀,一迭声地道:“怎么你脸上的疤还这么明显?上回我送你的玉肌膏你没用吗?” “那是女人用的。”赫云连城对这个打小就崇拜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非常无语,真不知道自己一直这么冷淡,他怎么还能这么热情洋溢。不过,在人人都避开他的时候,他却一如既往地关心他,还多次入天牢送吃穿用度,这份情义,赫云连城还是铭记于心了。 明子期不乐意听了,“唉唉,谁说是女人用的?玉肌膏对疤痕最有效了,我好不容易才向父皇求来的。用吧,用吧,用完又是玥国第一美男子了。”说完还怕赫云连城不肯答应,一把抓来一人,以期同盟,“兰儿,我说得对吧?他若脸上没疤,一定是个美男子吧?” 我跟你没熟到叫乳名吧?再说我能当众夸一个男人吗?郁心兰无法回答,唯有羞涩一笑,低头不语。 明子期挑眉轻笑,“上回瞧我瞧得眼都不眨,这回怎么不敢看连城哥?”虽说他极力压低了音量,可怎么避得过内功深湛的人?于是引得九皇子和赫云连城向她行了一番注目礼。 郁心兰的淑女形象差点破功,真恨不能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一张俏脸袖了又白、白了又袖,不知道到底该袖还是该白。 赫云连城见郁心兰羞窘难当,忍不住蹙了蹙眉,饱含警告地盯了明子期一眼,“休得胡闹。” 郁心兰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她还真怕十四皇子越说越离谱。 明子期被瞪得悻悻然,嘀咕道:“开个玩笑而已。” 赫云连城冷哼,“女儿家的闺誉也可以玩笑?若是一般人,我少不得要他道歉,你是皇子,自是不同。” 郁心兰心中惊讶,就是平时关系再好,也没人敢这么跟皇子说话的,他的胆子竟如此之大? “唉,连城哥,我哪是这种权势压人的人。”明子期给唬了,忙冲郁心兰道:“我说着玩儿的,你别放在心上。” 几人的声音本是极小,后面的人应当听不到,郁心兰本不想将事情闹大,便点头承情,又朝赫云连城微笑颔首,多谢他制住了这个惹祸精。 赫云连城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便当先往凤栖宫而去。明子期几步追上,嘟囔道:“连城哥,你重色轻友……” 赫去连城冷冷地瞥他一眼,明子期不敢再说了,明子恒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到达凤栖宫时,明子恒还在笑,赫云连城的俊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子期这家伙疯起来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养在深闺的千金?他仅是因此才帮了那位小姐一下,并非子恒想的什么动了情。只是他素来不爱解释,想笑就笑去吧,他该怎样还是会怎样。 郁心兰不想跟这些个权贵扯上任何关系,故意走得极慢,那内侍也只能慢下脚步等她,一行人到达凤栖宫时,早已没了赫云连城和两位皇子的身影。 到了凤栖宫中,臆想中的不可预测的事并没出现,皇后娘娘仅是让她们几人在外殿隔着珠帘跪拜请安,随口问了她一下温房是否在建,便打发她们一行八人返回回雁宫了。几位皇子虽坐在帘后,但皇后并未问询他们一句,这让她的心安定不少。 在回雁宫外苦候了一个时辰后,郁心兰被打发出了宫,王氏有二品诰命,要留在宫中出席寿宴。可是,到了宫外,郁心兰却接到了一枚定时炸弹——十四皇子差人送来一个非常重的楠木大箱,说是代皇后娘娘赏给她的。打着皇后娘娘的旗号,她自然只能谢恩收下,却又怕是十四皇子本人的主意,惹来一身麻烦,回到府中便立即让人抬着木箱直奔老祖宗的梅院,向老祖宗求助。 木箱里,是一套金丝缠花的玉十二件,玉碟、玉碗、玉杯、玉盏、玉筷、玉盘、玉如意一应俱全。 郁心兰是玩过玉的,一看就知这是极品的羊脂玉,油润滑腻,半莹半透,玉碗、玉杯、玉盏的壁厚仅一毫米左右,通体透光,碗身用金丝拈成的折枝芙蓉缠于其上,精致非凡。 郁老太太连赞了几声好,老眼里流露出万分惊喜的神色,“这可是鹤东大师的手件,他的作品从来只供皇宫,丫头,你可是得了一套体面的嫁妆了。” 郁心兰顿感接了个烫手山芋,还没说话儿,紫菱挑帘进来笑禀,“三小姐和五小姐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老太太笑道:“不是早晨才请过安的吗?” 那就是特意来侦察的了,郁心兰在心中笑道。 郁玫和郁琳随后便走了进来,行礼请安,老太太忙让看坐。 十二件玉器在坑上摆了一大排,要多抢眼有多抢眼,两位嫡小姐自然也是识货的人,心中顿感惊讶。郁玫要拿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眼睛一溜儿瞧过去,心中好奇得紧,却并不急着出声,反正有她那个年纪尚幼的妹妹。 郁琳果然捧起一只玉碗,“娇憨”地道:“老祖宗有好东西怎么都藏起来,怕琳儿讨了去么?”瞧了瞧碗底的刻印,立即惊讶道:“鹤东大师制的?”随即便将嫉恨的目光射向郁心兰。不用问,肯定是郁心兰入宫得来的赏赐。 老太太笑道:“是啊,皇后娘娘令十四爷赏的。” “那真是……恭喜四妹。”郁玫一听,婉约娴静的大家风范差一点就端不住,手中的帕子绞成了细线,水润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郁心兰这个连名字都没录上族谱的野种,不但可以进宫贺寿,还得了这么一套价值连城的玉十二件,想自己上回随母亲进宫给姨母请安,在皇后面前千般讨好,也只得了一个纯银的香囊。况且,这还是十四皇子赏的。不行!自己心心念念的就是嫁给十四皇子,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小妇养的贱婢夺了宠去。 郁玫只觉得再也坐不住了,使了个眼色给郁琳。郁琳也怒火中烧,正打算去母亲处告状,忙一把拉起姐姐,向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眸中精光微闪,也没多留,待两姐妹走后,她拉过郁心兰坐在身边,柔声道:“以后,多跟你三姐亲近亲近。玫儿一出生,便有术士批命曰”贵不可言“,你母亲一心盼着她能当皇后,如今皇上最宠爱的就是十四皇子。就凭着她们外公当朝丞相的身份,这十四皇子的正妃,你三姐也当得起。日后,你们很有可能共侍一夫……” 出了梅院,郁心兰完全是用凌波微步“飘”回去的,她被老太太的话给打击到了,老太太还觉得姐妹俩共侍一夫很好,可以相互帮衬。 郁心兰嘴角直抽抽,她怎么受得了与别人共侍一夫? 当天夜里,郁心兰辗转难眠,而菊院内也是灯火通明。 “呯”一声脆响,王氏又摔了一个粉彩芙蓉杯,她刚回府,听到郁琳的哭诉,气得浑身直抖,“这个贱妇养的小。居然打起了十四皇子的主意!” 郁琳立即扬声道:“母亲,您一定要狠狠整治整治这个狐狸精,给三姐出口气。十四皇子可是我的未来三姐夫。” 郁玫神情黯然地垂下头,死命地咬着下唇,却一言不发。 王氏怜惜地看了三女儿一眼,掷地有声地道:“放心!娘不会放纵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次日休沐,郁老爷不必上朝,王夫人用温氏相伴一日换得老爷同意,让温氏母女二人去白云寺斋戒沐浴。(.) 郁心兰等人请过安,夫人便吩咐下来,“你们姐弟俩应当斋戒沐浴七日,清明祭祀时才好参拜祖宗。只是瑞哥儿要去上学,就由温姨娘代替,明日启程去白云寺。” 明明在府中也一样可以斋戒沐浴,为什么非要跑到白云山来?就算到白云山来,为什么不是住在庵堂而是寺庙? 郁心兰讶异地看向郁老爷,郁老爷似乎很赞成,面带喜色地道:“白云寺是皇家寺庙,能在白云寺斋戒沐浴,旁人求都求不来。这可是夫人替你们求了岳父大人才求来的,你们好好谢谢夫人。” 王夫人神情淡淡:“罢了,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下去准备吧。” 温氏和郁心兰忙恭顺地应了,回槐院收拾行囊不提。 郁老爷小坐片刻,便借口去书房,出了主屋,待出了菊院后,脚跟一转,去了槐院。(.好看的小说) 夫人心中暗恨,可是为了大计,只能忍上一忍,日后再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郁琳沉不住气,因王氏不理会她,便跟着三姐到了竹院,嗔怨道,“母亲怎么不收拾那小贱妇?还让她们去白云寺……” 郁玫淡淡一笑,“你何曾见过母亲做些无意义的事?”说罢,见妹妹一脸怔忡,有心想细说,又怕她在父亲面前露了馅,便拉着她去赏花,揭过不提。 而槐院的花厅内,郁心兰瞧着面前这三个齐头整脸的丫头,有那么点点郁闷。 领人来的许嬷嬷道,“原本,四小姐身边应有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服侍。只是春季农忙,采买不易,所以现今还只碧绿一个三等丫头。夫人说了,这回出门在外,不能让旁人笑话了去,先从庄子里调了三个过来给四小姐使着。四小姐若是喜欢,只管留下,若是不喜欢,日后买着合适的,再换也成。” 三个丫头都在十五六岁之间,瓜子脸的秀美温柔,圆脸的甜美讨喜,鹅蛋脸的清爽干练,个个生得容光照人,还型号齐全,看得出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只怕是夫人打算给她陪嫁,一来监视,二来日后好给她添堵的,由不得她拒绝。[] 郁心兰含笑一一看过去,颔首道:“有劳嬷嬷亲自送来,人先留下,合不合意等斋戒回来我亲自向母亲禀报。”塞了个荷包到许嬷嬷的手中,又令锦儿送嬷嬷出去。 郁心兰逐一问了三个丫头的名字,瓜子脸的叫芜儿,圆脸的叫巧儿,鹅蛋脸的叫小茜。她淡笑道:“我这的规矩跟夫人教的一样,没特别的要求。你们先跟着张嫂去收拾行囊,明日一同去白云寺斋戒。”三个丫头乖巧地跟着张嫂出去了。 少顷,锦儿从外面回来,忍笑忍得十分辛苦。郁心兰转身进屋,锦儿忙跟上,笑着小声道:“许嬷嬷一瞧荷包里只有五个铜板,脸都绿了,想扔了,又舍不得。”她总算知道小姐说的“有的人养不熟,没必要浪费银子”是什么意思了。 郁心兰想像了一下,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见锦儿看着窗外一脸疑问,便笑问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给她们立威?” 锦儿点了点头。郁心兰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她就喜欢锦儿这一点,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十分知进退。于是解释道:“她们既是母亲精心选出来的,肯定是来监视我的,我立威也好、拉拢也罢,都不会有什么作用,还会让母亲防备。再说父亲现在在槐院,若是发现我对母亲送来的人不满,心中会做何想?” 锦儿会意地点了点头。 一日无话,温氏母女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小厮护院,次日清晨出发,马车直接赶到了白云山的后山。当郁心兰站在后山的石道前时,仰得脖子都疼了,也没看到头。 许嬷嬷要笑不笑地道:“夫人说了,敬神要心诚,从这里跪拜上山,是最诚心的。” 天呐!白云寺在白云山的峰顶,这石道少说也有几千级台阶,还要一路跪拜上去,不得累去半条命?夫人这是在变相折磨她们吧? 郁心兰满肚子腹诽,温氏却神情坚定,“兰儿,我们一定能跪上去的。” 郁心兰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自然。” 于是,娘俩就一步一跪地往山上行去,一众小厮护院跟在后面保护。才不过登了百来阶台阶,郁心兰就觉得腰酸背痛了,好不容易来到半山腰,她已经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锦儿和小茜合力架着她到半山亭休息,芜儿忙把水囊递到她手中,巧儿乖巧地为她揉捏双腿。 好一阵子后,郁心兰才缓过一口气。温氏也累得一张脸惨白,郁心兰便想怎么说服许嬷嬷让她们先上去,以后再将余下的补上。 忽听到守在下方的小厮道:“许嬷嬷,来了一队人。” 许嬷嬷道:“等看来人是谁,咱们再决定让不让道。” 郁心兰瞟了许嬷嬷一眼,没吱声。不多时,那队人马行到近前,还没等郁心兰看清来人,就听到一个纯净悦耳地男声惊喜地道:“兰儿,你怎么也来白云山了?真是有缘啊!” 郁心兰的嘴角抽了抽,我真不想跟你有缘啊! 许嬷嬷的脸瞬间就黑了,心道,夫人啊,您安排得天衣无缝,却没料到十四皇子也会来这白云山,还一样走后山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尽管郁心兰和许嬷嬷都不欢迎他,可神经大条的十四皇子还是迅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身后还跟着赫云连城。众人慌忙跪伏一地,明子期显得亲和力十足,说自己是微服出宫,不必拘礼,得知她们要虔诚地跪拜上山后,便欢乐地决定陪同郁心兰,好为她打扇。 这一决定把个温氏骇得不轻,让皇子打扇,这传了出去可还了得? 许嬷嬷也胆战心惊了半晌,只好改了主意,一行人徒步上山。 虽说达成了目的,但郁心兰还是觉得累,所以明子期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嗯”“啊”几声。 明子期热火朝天地说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发觉郁心兰是纯粹在敷衍他,只好转移话题,问她,“你猜我怎么会来白云山?”也不用她回答就直接召示答案,扇柄一指身后的赫云连城,“这个家伙惹姑母生气了,只好到白云寺斋戒反省,我是来陪他的。” 郁心兰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明子期十分郁闷,“你不问我他怎么惹姑母生气了。”然后再一次不等她问,又直接答道,“姑母好不容易求父皇给他指门亲,他却死活不答应。” 说罢一脸“快问我父皇要将谁指给他”的表情。 这回不用等郁心兰如何反应,赫云连城两步走上前来,拎起明子期的衣领就走。明子期边挣扎边回头笑,“我们白云寺见。” 别!千万别!郁心兰在心里小声嘀咕。 可事实总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等温氏一行人到达白云寺后,发觉赫云连城和明子期已经住进了她们早已定好的禅院隔壁。 明子期还在门口与她们“偶遇”了一下,惊喜地道:“原来你们住在隔壁。”赫云连城嫌他丢人,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丢进屋去,尔后朝郁心兰微微颔首,也进屋去了。 已近黄昏,温氏一行人也忙入屋休整,郁心兰住在南二房,芜儿和小茜殷勤地跟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周到得令锦儿都侧目。 第二日一早,服侍郁心兰的活又让这两个丫头给抢了,芜儿的手十分巧,给她梳了个反绾的乌云鬓,插上一支纯金蝴蝶簪,既素净又娇美。 小茜便在一旁赞道:“小姐这般美丽,十四皇子定会看得不错眼珠儿。” 郁心兰笑了笑,没说话。之前这两丫头虽然没有轻慢她,但她也知道她们的恭顺很表面,可现在却能感觉出几分真诚了,还真是不能小看美男子的魅力啊。 第一天要去大殿进香,郁心兰与温氏出了院门,“巧遇”明子期和赫云连城,相互见礼之后,明子期刚想说话,就被赫云连城给拎走了。大抵是赫云连城不愿与旁人交往,自那次以后,郁心兰就极少再遇上明子期,心中不由得对赫云连城万分感激。 她可不想跟郁玫姐妹共侍一夫! 因着狐疑王夫人的用意,郁心兰这几日非常小心,除了第一天进香后到主持的禅房拜见了一空大师之后,就再也没与寺中的僧人打过任何交道,一切事宜都交由许嬷嬷打点,暗中差了锦儿小心监视着。 在白云寺斋戒沐浴,有一个天大的好处。白云寺的后山,有一处温泉,被分隔成几间浴房。郁心兰和温氏母女,每日去大殿进过香后,便到泉中泡浴一番,便算是完成大半的工作,至于斋戒,在寺里,自然是吃斋菜的。 一连五天,都过得相当平静,日子轻松惬意,要不是斋菜吃久了有点馋肉,郁心兰真想一辈子住在这儿。 这一天进过香,郁心兰又要去泡浴,因为温氏的小日子来了,她便将锦儿留下来服侍娘亲,自己带着芜儿和四个小厮到了后山。 小厮们守在浴房外面,芜儿服侍着她脱了衣坐入水中。在温泉中泡着泡着,郁心兰困意上涌,吩咐芜儿过一刻钟叫醒她,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露在水外的皮肤冻起了小疙瘩,她才猛然惊醒,左右一瞧,竟没看到芜儿的身影,外面也静得可怕。郁心兰直觉不妥,忙起身穿衣,一边顺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轻唤“芜儿”。 浴房共分内外两间,内间是温泉,外间是用来给丫头们休息的地方。可现在的外间里,除了一脸苦相的芜儿外,还有两个男人,明确地说,一个是昏迷不醒的李公子,一个是冷峻迫人的赫云连城。 郁心兰怔在当场。赫云连城猛然见到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她,从心底窜出一股轻微的异样之感,不自在地偏了头,正要说话,神色忽地一凛,朝她道:“有人来了,先进去。” 郁心兰不明所以,却又莫名地信任他,转身又回了浴房。 少顷,赫云连城跟了进来,拦腰抱住她的纤腰,跃上房顶,示意她从天窗钻出去。郁心兰坐到房顶,不过片刻,赫云连城也钻了出来,抱着她从后方跃下,几个飞纵,躲入了山林之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赫云连城也没带郁心兰跑多远,包了半个圈,在一处无人烟的地方停下。(.无弹窗广告) 郁心兰明媚的水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赫云连城,等着他的解释。赫云连城被她盯得有些微的不自在,别开眼,天籁般的嗓音低低地道:“今日去山壁处晨炼的时候,不留神听到随你来的那个婆子跟人商量事情,你……怎么得罪了你嫡母?” 得罪了嫡母?联想到浴房外的李公子,郁心兰蹙眉微愠,“李公子是我嫡母叫过来的?” 她竟然一点就透,赫云连城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不再遮掩地道:“的确,是想让李公子撞见你沐浴……然后,将你许配给他。” 若不是全盘听了那番对话,他还真是想不到世上有这样阴险的嫡母。原本,这不关他的事情,但他总觉得郁心兰不会喜欢这样的安排,况且,需得用这种方法来嫁人,只怕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他在听到后,便暗示给了明子期。哪知明子期平日里看起来对她似乎非常有意,这回却装傻充愣,还说要下山一趟,傍晚再回来。他只有暗中留心,帮她一把。 果然,目睹郁心兰进入浴房后不久,守门的小厮就溜开了,没多久,李公子就蹑手蹑脚地潜了进去。赫云连城自然是飞速地窜进去点了这两人的穴道,坐等郁心兰出来。(.) 这个李公子,是在上巳节时着意向郁心兰大献殷勤的那个,父亲是工部郎中,他侵略性的目光总让她觉得不舒服,所以一直没有回应过他半分。没想到王氏竟会联系到他来坏她的名节。 细细一想,这主意不可谓不妙,皇家是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被别的男人看过身体的女子的,郁玫便少了一个情敌。而且这件事,可以完全推给意外。小厮们只须说以为寺庙清静地很安全,所以去躲个懒,日后或打或卖全是王氏一句话;而芜儿在浴房服侍她,可以推说不知情;至于李公子,说是不知里面有人就行了,因为浴房本来就是公用的,谁租谁用。事后上门求个亲,还能得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美名。自始至终代表王氏的许嬷嬷都没有露面,王氏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日后,即使是十四皇子真对她有情,想找人出气,也寻不着什么理由。 郁心兰无声地笑了笑,这一招隔山打牛可以先学着,以后说不定会用得上。 赫云连城一直关注着她,见她的水眸忽闪几下,便淡淡一笑,似乎是想明白了,却又不羞不恼,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些许好奇,“你……不生气?” 郁心兰老实回答,“有一点,不过也不是很生气。” 竟然不是很生气,赫云连城深深地瞧了她几眼,肯定地道:“你很豁达。” 郁心兰微微一笑,“人生难免不如意,不豁达一点,不待旁人逼迫,自己都会将自己逼迫得难展欢颜。” 赫云连城怔了一霎,随即一笑,“身为女子,也有好处。” 郁心兰眨了眨眼,他这话的意思,当女子的只要心不太大,安心呆在父母、丈夫给的一方小天地里,一生也就能平平顺顺,而不是象他需要搏名利、挣身家吧? 联想到他的际遇,郁心兰便放柔了表情,轻声道:“任何人都一样。一时落魄不必放在心上,山穷水尽,不如韬光养晦,等机遇来临之时,才能把握住。我始终相信,只有有准备的人,才会有成功的机会。” 赫云连城惊讶万分,没想到一个女子也能有这般的远见卓识,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凝视着她问,“可是……你不恨?比如刚才那件事,若是真的被设计了,你不恨?” 郁心兰笑了笑,“一位母亲,为自己女儿的幸福做点出格的事,总不算大错。与其恨人,不如强己,若我自己足够强大,便不用担心任何人来使小伎俩了,即使不得不嫁给李公子,我也要将时间花在如何管束好夫君不让他有二心上,而不是恨谁上。” 她一个女子有这般的胸襟,却又不是旁人那般逆来顺受的认命,不由得让赫云连城更高看了几分,一时间竟觉得能与这样独具风采的女子携手一生,是件值得期待的事。随即又自嘲,不是说好成功之前不谈婚论嫁的么?怎么忽地想这些有的没的? 郁心兰瞧见他脸色古怪地变来变去,以为他还想不开,便好意转了话题,“这事儿十四皇子知道吗?” 赫云连城却以为她在意明子期、在意明子期的看法,胸口不知怎么一滞,故作轻松地答道:“他知道。你放心,他本就对你姐姐没什么印象,这下就更……”忽地不想再说,转过身道:“我们回去吧,不过得开道,因为从浴房回寺庙只有一条小路,这会子,应当有人去浴房‘撞见’你和姓李的了。你的丫头,她会说是你让她沐浴,而你自己先回禅房了。” 他是怎样逼迫芜儿如此作假,怎样帮她圆了后面的场,半句也没多言,因为他不想让她感激,只是抽出腰间的软剑,劈开几根树枝,当先而行。一路上,细心地压服住多出的树枝,让郁心兰走得顺利一点。尽管如此,没有路的树林还是很难走的,郁心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赫云连城身后,长发和宽袖时不时被枝条扯住,颇为狼狈。 赫云连城皱了皱眉,貌似随意地问,“要么,我背你回去吧。”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这样走回去,郁府那群“捉奸”的奴才也定已回去了,郁心兰带着一身狼狈样,就很难解释她一人跑到了哪里。 这一点郁心兰也很清楚,所以毫不矫情地道:“那就有劳了。” 然后大方地将双手一抬,准备搭上他的后背。这般爽快倒将赫云连城弄了个措手不及,小小怔忡了一下,才半蹲下身子。 郁心兰趴到他的背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反而别扭了起来。这么一来,她的身子就紧紧地与他的背贴在了一起,小脸离他的颈部不过一寸的距离,他身上类似迷失香的气息直渗入她的心肺之中,悄悄熏袖了她的俏脸。 赫云连城亦是浑身一颤,他没料到女孩儿的身子会这么柔软,完全贴伏在他的背上,带来异样的触感,他敏锐地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拂动他颈边的碎发,令他耳热心跳,悸动莫名,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乱撞的心跳,负起她一路飞跃。 他奔跑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象走路时一高一低,而是非常平稳,速度也极快。耳畔风声呼呼直响,两旁树木飞速倒退,可负住她的背脊如此宽厚结实,郁心兰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感到很安心。 香软在背,有那么一瞬间,赫云连城竟希望路再漫长一点,想就这么背下去。旋即,他又狠狠地提醒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这只是权宜之计,一会到了寺庙,要在竹林内放下她,不能让旁人见到他们如此这般,不能坏了她的名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少顷,两人稳稳地落入白云寺后院的竹林内,在这里分开,各自回禅房是最好不过的。只是乍一分开,骤失的温度令两人都不由一怔,互看了一下,又尴尬地别开眼。 郁心兰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失常,忙收敛了心神,欠身福了福,“多谢公子相助。” 赫云连城沉默地回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待他走远,郁心兰才慢慢悠悠地走出竹林,回禅院。 温氏正在房中休息,见女儿一人独自回来,不由得诧异万分。郁心兰不便解释,只是问,“许嬷嬷呢?”边说边扫视一圈,小茜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慌和疑惑,想来也是知情的。 温氏示意锦儿给小姐取杯热茶,随口答道:“她也想沐浴一番,带着巧儿去浴房了,你怎么没见到她们吗?” 正巧,许嬷嬷带着神色惶恐的芜儿走进院来,郁心兰便用外面能听到的音量解释道:“我早就回来了,我见芜儿这几天服侍我挺累的,便让她也沐浴一番,只是不知怎么没遇上许嬷嬷。” 话音刚落,许嬷嬷便走进屋来,不甚恭敬地福了福,要笑不笑地问,“四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郁心兰笑了,“嬷嬷服侍母亲数十年,最是知晓规矩的,若你都不知当不当问,那自然就是不当问的。” 一句话将许嬷嬷的话头给堵住,噎得她上不去又下不来,终是不甘心,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可是不问,我又怕旁人嚼舌根,对四小姐不利啊。是这样的,刚才我在你的浴房见到了李公子,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郁心兰装着糊涂,“哪位李公子?嬷嬷怎么不问看守的小厮,他们是怎么守着的?”没抓到现场,还是想将污水泼到她头上么? 这回出门,奴才们可都归许嬷嬷管,小厮们擅离职守,她也别想逃得了责罚。 可许嬷嬷对这话听而不闻,一心认为她想狡辩,自然是步步紧逼,“是工部李郎中府上的李二公子,上巳节上四小姐可是见过的,虽说他昏迷不醒……” “什么?昏迷不醒?”郁心兰腾地一下站起来,打断许嬷嬷的话,厉声问,“他人在哪里?” 许嬷嬷以为她慌了,面有得色,便高了声音,“我已经令人抬了回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许嬷嬷的老脸上,厚脸皮看不出五指印,但也袖了一大片。 许嬷嬷被她忽来的怒气和这一记重重的耳光给唬住,半晌才回过劲儿来,气得满脸的横肉乱颤,她是王夫人的陪嫁丫头,是郁府的内院主管,就是王氏也没掌过她嘴巴,虽然郁心兰明面上是主子,可也不过是个小庶女,居然敢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只是,她不能打回去,便在心里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事儿闹大。 她刚想驳斥几句,又被郁兰心一通喝骂:“我离开的时候,浴房里可没什么李公子。现今忽然多出个昏迷不醒的人来,这事何等蹊跷?嬷嬷你不马上报知知客僧知晓,反而将人抬到这来,是不是想让人以为我们郁家谋财害命?若是一会儿他醒来说是被人打晕的,嬷嬷可是想充当那谋害朝廷命官子嗣的贼人么?若是他永不会醒,嬷嬷可是想一命偿一命?” 许嬷嬷闻言一怔,回想起芜儿说李公子刚进来就忽地昏迷,冷水也泼不醒,莫非真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这么一想,顿时害怕了起来,“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的时候,他就昏迷在外间……” 郁心兰板起小脸,眸光清冷,不怒自威,“你这个没见识的老太婆,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吗?还不即刻着人抬去知客房,让寺中人自去料理,你还想被人寻到后,去衙门过堂不成?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们郁府可丢不起。” 许嬷嬷惊慌起来,也顾不得行礼了,慌慌张张地带人将李公子送去知客房,交给寺里的僧人,只说是在后山遇到的。返回的时候再一细想,猛地一拊掌,“哎呀”叫一声,被那个小丫头片子给绕进去了,这事儿明明也可说成她是李公子的救命恩人呐,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李公子昏迷得太古怪了,人象睡着了一样面带微笑,却就是不醒。只不过,现在人都已经交给寺僧了,再去寻郁心兰的秽气,那丫头肯定不认帐。 许嬷嬷暗恨得咬牙,夫人交待的事情,必须完成才成。可现在,也只能等李公子醒来后再说了,只要找齐了人证,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这盆脏水泼她头上,泼定了! 而郁心兰在许嬷嬷走后,便向娘亲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芜儿乖觉地跟了进来,将门带关上后,便扑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郁心兰虽有心给她个下马威,可身为一个现代人,看着别人向自己磕得额头青肿,却也觉得万分别扭,喝住她道:“有话就说吧。” 芜儿自是涕泪交流地表明她是家生奴,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里,不得不从命。可她刚才完全是按那位公子的吩咐说的,回到家后,多半会因办事不力而受罚,随便配个小厮都有可能,她想求四小姐向夫人讨了她。 郁心兰沉吟片刻,颇有点为难:“你是母亲的人,去留都由母亲决定。我不能应承你,但可以尽力而为。” 芜儿闻言,略有些失望,但也知小姐所说在理,便恭顺地道了谢,又殷勤地跑出屋去捧了水盆为她净面更衣。 郁心兰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瞟向一脸柔顺的芜儿,暗忖道:这三个丫头明明就是王氏想硬塞给我的,芜儿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怕夫人责罚而想讨好我,还是刻意想让我拿她当心腹? 来日方长,她决定慢慢观察,用过晌午,便歇下了。 晌午刚过,白云寺内一片寂静,下午进香的香客们还未到,僧人们也各自回禅房休息。此时,一队人马疾驰至后门,身形矫健地跳下马背,匆匆从后门而入,直奔主持一空大师的禅院。 为首之人五十左右的年纪,生得浓眉虎目精神矍铄,他进得禅房便将手一挥,一空大师忙让服侍的小沙弥退出院子,只留他二人在禅房之内。 那人心中万分焦急,可面上却半分不露,待人走空,才道:“皇叔,朕又做了那个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皇叔,此卦如何?但说无妨,朕要听实话。(.)” 问话的是正是当今圣上建安帝,他昨晚做了一个血月照山河的梦,玥国的江山在血月的映照下,鲜袖一片,阴森非常。 这个梦,六年前他也做过,当时一空大师说是大凶之兆,他并未放在心上,可事隔不到一个月,他就亡了五个皇子,悲痛欲绝。昨日,他又做了相同的梦,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强作镇定地开过早朝,便急急地赶到白云寺向一空大师求助。 一空大师是建安帝的皇叔,也是他一介小采女所生的皇子能登基大宝的功臣之一,却早早地看破袖尘,遁入空门。一空大师请建安帝占了一卦,却对着卦象久久不语,因此建安帝才会沉不住气地连连追问。 一空大师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此卦乃变卦,凶中藏吉,吉中有凶,且与六年前的卦象遥相呼应,或许,与六年前的事有莫大的关系。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万事万物都有着不与表面一致的暗面,皇上切莫武断地认定任何人或事。” 与六年前的事有关?建安帝焦躁地房中踱了几圈,仍是没想明白其中关键,急切地问,“皇叔能否进一步明示?” 一空大师摇了摇头,“天机难能随意堪透?老讷所知,已知无不言。” 建安帝正想再问清楚明白一点,忽听禅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寺僧想进来找方丈。建安帝忍不住蹙眉,白云寺的寺僧在一空大师的管束之下,是极有进退的,如果不是大事,一般不会这般吵闹,于是皇帝低声道:“让寺僧进来禀报。” 一名寺僧匆匆走进来,向建安帝合手唱了个佛号,便转向方丈禀报,“工部李郎中府上的二公子在我寺后山晕倒,刚才苏醒过后,竟什么事也不记得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点痴痴傻傻的,弟子觉得事有蹊跷,特来禀与师傅知晓。” 建安帝一身微服,本想装作普通香客,可一听与朝中大臣有关,便上了心,吩咐寺僧带他的随从去瞧一瞧。 那寺僧以为建安帝是大夫之流,忙带了人过去查看。不多时,侍卫回来小声禀告,“回皇上,那李公子中的是‘无根香’。属下已经查过,李公子送入禅房时就是昏迷的,其间无人探望,但……赫云公子和十四爷都在寺中。” 建安帝眸光阴沉,无根香可令人忘记一切看过经过之事,是宫中的秘药,真是小十四干的吗?他跟李郎中的二公子有什么过节? 建安帝的眸光闪了几闪,吩咐侍卫去请十四皇子。 李公子醒后变“傻子”一事,郁心兰也极快地听闻,心中不免担忧,怕是赫云连城下手太重造成的,万一被人发觉可是不妙。于是写了张纸条,假装到禅院中溜达,乘小厮们不备,用小石子包着纸条抛到隔壁,这才大大方方地到寺中后院的竹林里去。 过不多久,赫云连城也赶了过来。郁心兰忙他李公子是怎么了。 赫云连城安慰她说,“我给他服了一点药,让他忘了之前的事,免得他胡言乱语。” 还有这种药?郁心兰张口结舌,“可是我听说他傻了,我怕官府会来调查,那就……” “你放心,我下的量很小,刚醒来会迷糊一阵子,过得小半个时辰就会好了。” 郁心兰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再敲打敲打芜儿,让她别乱说话。” 赫云连城看了她一眼,“我听说你让人将李公子抬到了知客房,而没等他苏醒后谈清楚,所以才去下药的,你的丫头不知情。” 闻言,郁心兰失笑道:“啊?这样啊……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赫云连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极为慎重地道:“必须要!” 他暗中相助原也不想让郁心兰领什么情,可见她似乎没想明白其中深意,不得不出言提醒,“若是李公子苏醒之后一口咬定在浴房见过你沐浴,那你就是百口莫辩了。若是你父母深信你,愿为你出头去李家评理,此事还有回还的余地,否则你的闺誉……” 不必他再细说,郁心兰也明白了,她的闺誉肯定是毁了,除了嫁给这个李二,再无别的出路。她以为将人打发走了就是万事大吉了,却忘了这里不是公平且开明的二十一世纪,在这里,一点点流言都有可能逼得一名少女悬梁自尽。将流言封锁住的最大可能,是父母的支持。可是她的嫡母王氏,压根就是巴不得出现这种流言才好,还怎么会替她出头?肯定是说明父亲将她嫁出去了事。 郁心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生出些后怕,幸亏赫云连城想得周到,否则她今天上午算是白忙活了。看来以后还得多长个心眼,凡事多多思虑几遍才好。 想到这里,她忙敛祍深深一福,赫云连城本就不想让她感激,见她施此重礼,忙伸手去搀扶。 一个硬要施礼,一个硬要搀扶,两人就这么僵住了。 忽地,郁心兰敏锐地感觉到赫云连城的手瞬间收紧,正想询问是怎么回事,竹林里竟冲出两列侍卫装扮之人,左右分护,个个如同出鞘的刀锋。 郁心兰心中一惊,好强的煞气。正在她惊讶的当儿,十四皇子笑眯眯地晃出来,扇柄一指两人,笑道:“怎么?还舍不得分开么?” 赫云连城忙松开扶着郁心兰手臂的手,冷眉瞪了明子期一眼。若不是看出这几名侍卫是皇帝身边的剑龙卫,定是要呵斥他几句的,他便是要开玩笑,也不应当拿这种事来说,女孩家的名节何等重要! 郁心兰已经退开两步站好,她脸皮厚得很,十四皇子再要混说什么,她就来个死不认帐。 这时,从竹林内又走出两人来,一人是白云寺的住持一空大师,另一人竟是当今圣上。郁心兰大惊之下,忙跪拜在地。赫云连城也跪倒磕头。皇上远远地瞧了他们两一眼,眸光晦暗莫名,沉声问,“你们来这干什么?” 赫云连城忙回道:“回皇上,是臣子与郁四小姐恰巧在此遇上,便聊了几句。” 皇帝走近几步,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你怎的连这点礼数也不知了?孤男寡女在竹林有什么好聊的?好在皇后原本打算给你二人赐婚,否则成何体统?看来,这圣旨得早些下了。”说罢转身离去。 赫云连城急道:“皇上请留步!” 但建安帝脚步不停,几名剑龙卫抬手挡住赫云连城的去路,不让他上前分辩。 明子期朝两人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快步跟上。 一瞬间,竹林里只留下了惊疑不定的郁心兰和神情不明的赫云连城。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郁心兰的神情有些恍惚,听皇上刚才那话的意思,似乎要将自己指给赫云连城,她之前一直在担忧自己的婚事,现在,未来已经确定下来,她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惆怅,不为别的,只为了自由的恋爱已是奢望。(.好看的小说) 赫云连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又想,最终只挤出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吧。” 郁心兰垂了眸,看着地面欣欣向荣的碧草,轻摇螓首,“不必了,我想在林子里走一走。” 赫云连城只得抱拳施礼,先行离开了。 郁心兰等他走远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他走路时一高一低的,却骄傲得仿佛将命运都踩在脚下。其实他也算不错,虽然说前途不太光明,但至少人是很实诚的一个人,再说,他有个当长公主的母亲,多少可以支撑她的地位吧?可以护着娘亲不被王夫人欺负吧? 郁心兰本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她一向认为将时间浪费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不如花费在当下。(.好看的小说)况且来到这个世上,她就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聘为妻、奔则妾,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守则,自由恋爱那基本是不可想像的事。所以小小的惆怅了会子,她就想开了,漫步于青翠的竹林间,想着回府后如何应对王氏的怒火――王氏应该会愤怒的吧?赫云连城被皇帝猜忌,她结了这么一门亲事,只怕郁玫很难嫁入宫中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去,来到竹林外的小山坡时,已经是晚霞满天。夕阳为青翠的山林洒上一层金黄的光晕,整个世界一片暖暖的色调。 在这样的美景里,郁心兰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远在现代的奶奶。她父母早亡,是奶奶一手将她拉扯大,毕业后,她忙着在职场打拼,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好不容易等到她功成名就,可以孝顺奶奶了,却无缘无故地穿到了这个时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是奶奶最喜欢的诗句。在另一个时空里,奶奶是否还象往常一样,站在阳台上欣赏着夕阳美景呢?如果她还陪在一旁的话,奶奶一定又会叨念着“不要老想着工作,要快点找个男朋友”吧? 奶奶,孙女就要嫁人啦,您高兴吗? 郁心兰心中忽然一酸,泪水便不受控制地蜿蜒而下。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在心中小声地对奶奶说着话儿,将思念和牵挂托夕阳送去奶奶身边。 哭了许久,她才慢慢平复了心情,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返回禅院。 在她走后,藏身一旁的赫云连城才默默地转身离去,清寒如星的眸中,泛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明子期大呼小叫,“连城哥,你要定亲了,怎么不见一点欣喜若狂啊。” 赫云连城瞥了他一眼,“你对皇上说了什么?” 明子期立马叫屈,“我能对父皇说什么呀?父皇叫我去是问无根香的事,我说我讨厌姓李的,让你去捉弄捉弄他,别的再没有了啊。”然后在心里补充,外加“我觉得连城哥对别的女人可是理都不理的,见到兰儿,虽也不搭话,但总会点头打个招呼”这句话。 赫云连城一脸的不相信,“我本已推了指婚的,皇上为何又忽然提起此事?不是你弄的鬼?” 明子期忙赌咒发誓,“你也不想想,父皇是我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主意的人吗?之前父皇为何会来白云寺,我一点都不知情,我怎么弄鬼啊。” 他冲着赫云连城一顿挤眉弄眼,赫云连城奉送冷眼两枚,却也无话反驳。 不论各人心中如何作想,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原本建安帝也是因皇妹多次来哭诉,才同意为赫云连城指门亲,听说他推拒了,也就没放在心上。这一次,因着那个梦、因着一空大师说即将发生的事与六年前的事有莫大的关联,建安帝非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连他的皇子也敢谋害。他觉得不论六年前的事与赫云连城有没有关联,赐其一门亲事,让旁人以为他已经对其完全没有芥蒂了,应当是个引蛇出洞的好办法,因而,赐婚的想法就这么忽地明确且急迫了起来。 待七日斋戒期满的时候,赐婚的圣旨早已下达了。 马车在侧门处停下,何喜立即上前来施礼,府里早已安排了小车在门内候着,郁心兰与娘亲转乘了小车,一路来到菊院外。 紫绢笑盈盈地给温氏福了福,转身挑起了门帘,一切与往常没有半分不同。郁心兰与娘亲进到内室,夫人王氏正歪在香妃榻上,见到她们母女,立即坐直了身子。 温氏规规矩矩地磕了三头,“给夫人请安。” 身为女儿的郁心兰只需蹲身福礼,“给母亲……” “你这个小贱婢,跪下!”未说完的话,被王夫人忽如其来的一声怒吼给喝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王夫人腾腾腾地直冲过来,表情狰狞,仿佛要将郁心兰给生吞活剥了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想攀十四皇子的高枝儿,若不是你不知羞耻地去勾引十四皇子,圣上又如何会将你赐给赫云连城?” 皇上赐婚?这难道不是喜事吗?温氏不知夫人为何发怒,忙抱住王夫人的双腿,极力解释:“夫人,兰儿绝对没有勾引十四皇子,您误会了。” 王夫人被温氏抱住,进不得又退不得,心下奎怒,大喝:“放开!”挣了几挣,见温氏死不放手只管哀求,便朝紫绢等人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过来把这贱妇拖开。” 紫绢和袖绫等人忙着上前,加上几个媳妇,总算是把温氏的手给掰开了。温氏犹在央求,“夫人,您要罚就罚妾婢吧。” 王夫人最恨的,就是她这副娇怯怯的模样。王夫人以前可是京城双姝之一,论容貌,还在温氏之上,只是她的相貌属于冷艳高贵型,做不来这种小女人的姿色,也不屑于如此,认为无才无德的女人才要用这种柔态来勾引人。可现在丈夫的一双眼睛总粘在温氏的脸上,怎不让她恨? 本来就心中狂怒,又见温氏哭得梨花带雨,王夫人哪里还端得住什么风度,扬手就要一个耳光扇过去。 郁心兰瞧见娘亲的险情,立即大呼一声,“母亲还是罚兰儿吧。(.好看的小说)” 她扑上前装作要下跪,用力将温氏等一团人撞开,王氏这一巴掌就扇了个空,偏又用力过大,整个人旋了半个圈,站立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屋里的丫头媳妇们都在架着温氏,郁玫和郁琳还坐在榻边,王夫人身旁一个人也没有,这一摔下去,顿觉尾椎骨要裂了一般,“哎哟”地叫了出来。 大伙儿又忙着围上去搀扶,郁玫和郁琳急得眼泪水都涌了出来。 众人忙将王夫人搀扶起来。王夫人还没站稳,就扬手朝郁心兰扇去。 郁心兰提防着呢,哪会让她得手。乘人多混乱,假装被人挤开,往旁边跌开一步,王夫人那记大耳刮子,不偏不倚地正掌在紧凑着往前挤来献殷勤的许嬷嬷脸上。 “啪――” 非常响亮!非常有力! 满屋子立时安静了。 许嬷嬷好不容易才消肿的左脸再度袖肿了起来,可主子打的,不敢发作,只能用委屈的泪眼望回去,希望能得到一点体恤或补偿。 郁心兰极力忍住脸上的笑意,装出胆小怯懦的神情。 王夫人豁得掌心疼,又是打在许嬷嬷的脸上,到底是自己的陪嫁丫头兼得力助手,她多少有点悻悻然,可瞧见许嬷嬷委屈的眼神,又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老奴办事不力,何来这场指婚?于是怒道:“没用的东西,什么事都办不成。[.超多好看小说]”又指着郁心兰怒骂:“你个小贱婢,居然敢推我?来人,先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再来治她轻浮无行的罪。” 王夫人的话音一落,几个媳妇涌上前来,架起郁心兰便往外走。温氏被人抓着,上不得前,只能哭求。 郁心兰倒是很冷静,声音清越地问,“母亲,兰儿离您还有好几步之遥,如何推得到您?您是不是看错了?” 王夫人嚣张地道,“我说你推了、你便是推了,休得狡辩。” 这屋里屋外全是夫人的人,说理根本没用,郁心兰便道,“放开!我自己走出去。”清冷的目光淡扫一圈,带着慑人的不怒自威的流光,原本架着她的人居然情不自禁地松了手。 郁心兰理了理衣裳,略带嘲讽地轻笑,向王夫人福了一礼,转身走出正堂。 院子里,早有人摆好了长凳,长而粗的家法也请了出来,执杖的是菊院厨房的管事李妈妈,平日里的嚣张程度仅在许嬷嬷之下,力气又极大。李妈妈看着郁心兰,不怀好意地笑道:“四小姐请吧。” 郁心兰回以淡笑,端庄地走至长凳前,极低声地道:“李妈妈行杖可要仔细了,别如了夫人的意,却在圣上面前无法交待。” 今日圣旨传到郁府,府中的奴才全都知晓了,听着这话儿,李妈妈原本嚣张的笑容顿时一僵,握着家法的掌心竟渗出汗来。没错啊,圣上赐婚的人儿在她手中出了点事,她一家子几口的命都不够赔的。 王夫人在屋内等了片刻,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便火大地扬声问,“怎么还不打?” 郁心兰又磨蹭了会子,委委屈屈地伏在长凳上,李妈妈举起家法,酝酿了半晌,才啪一声打下去。 郁心兰顿时惨叫一声。 其实并没有多痛,李妈妈被她一唬,是拿捏了分寸的,但她挨了打,总得告诉别人她很疼是不是?这个别人,一是屋里的王夫人和郁玫,另一个就是…… 李妈妈的第二板刚刚举起,便听到门外传来老太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住手!” 郁心兰闻声心中一松,还好,芜儿还没让她失望。猜测到王夫人会发作,所以她早早地吩咐了芜儿进府后乘人不备去梅院请老太太过来,一来是芜儿算是王夫人的人,没人监视着,二来也是对芜儿的一种试探。 王夫人由紫缜扶着迎出来,接老太太接进屋。老太太扶着紫菱的手在罗汉床上坐下,王夫人隔着矮几陪坐一旁,太太反倒坐到了老太太的下手。 郁玫郁琳忙上前见礼,温氏在一旁跪安。见过礼后,各自寻着自己的位子坐下,老太太便问,“兰丫头才回府吧,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王夫人咬牙切齿道:“老祖宗,咱们郁家被她牵连了,都是因为她无耻放浪想攀高枝儿,我今日说了她两句,她竟然推倒我,有这样对待嫡母的吗?”说到后来,真的眼眶一袖,哭了起来。 温氏慌忙跪倒,言辞恳切地道:“夫人,当时兰儿被我的脚绊了一下,离您还有几步之遥,真的不是她推倒的您啊。” 王夫人狠瞪她一眼,“放肆!谁许你说话了?你是她娘,当然向着她。”又朝老太太道:“孙媳我可半点没冤枉兰丫头,这的人都可以作证。” 老太太扫了一眼屋里的丫头媳妇婆子,全是夫人的人,温氏的几个随从都杵在院子里呢。她便淡淡地道:“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兰丫头也挨了几板子了,这事儿便作罢了吧。” 王夫人不满,刚要说话,被老太太截断,“温姨娘的话作不得数,你屋子里的丫头媳妇们都是你的人,她们说的话岂不是一样作不得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闻言,王夫人的声音立即拔高了,“老祖宗这是在说我冤兰丫头了?我连个庶女都不能教导处罚了?” 老太太淡淡地扫了王夫人一眼,平和而威严,“且不谈这些个,只说你这样高声同长辈说话,我是不是也能罚你?” 王夫人立时被堵了个半死,她平日里跟老爷说话就是动不动高声的,不想今日被老太太拿了错处,又实是理亏,只能抿紧了唇不言语。 老太太也没继续纠缠,语重心长道:“你这屋里这么多人伺候,人多手杂的,你一时看错也是常事。兰儿也挨了几板子了,若你不愿甘休,传了出去,被人说成是对圣旨不满,你可想过后果?” 此时郁心兰已经被人搀了进来,郁玫和郁琳袖着眼眶愤恨地瞪着她。 王夫人也愤恨地瞪着郁心兰,转而想到女儿今后的命运,忍不住开始抹泪,“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有多么猜忌赫云连城,一个不好就是诛连九族的事,郁府上下几百口人都得搭进去。结了这么一门亲事,玫儿和琳儿还怎么说婆家?” 郁心兰早已知情,垂了眸不出声,温氏惊恐万状,她不知道这婚事竟如此凶险,心中顿时替女儿担忧了起来。(.) 老太太瞧在眼里,暗自叹息,柔声安慰,“孙儿媳妇,你且宽宽心,圣上仁慈,即便将来真的有个什么意外,也绝不会随意连坐。只是兰儿就……唉,各人有各命,或许将来是段好姻缘呢?” “将来的事谁说得定?”王夫人提起这事儿便恨,“我只管眼前,有了这样一门姻亲,玫儿怎么入宫?琳儿怎么许亲?就连过几日宁郡王府的寿宴,这都到晌午了,我还没接到请柬,难道不是这个扫帚星害的?圣上也是……” “好了!”老太太一拍几案,将奴仆们都打发出去,严肃又恼怒:“你这般指责兰儿、排斥这门亲事,知道的明白你这是替郁府担忧,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对圣旨不满对圣上不敬呢!不必等赫云连城的罪名证实,只怕郁府就得以藐上之罪给抄了。圣上的旨意,可是我等后宅妇人可以置喙的?你居然还当着满屋子奴仆的面对圣上说三道四,可是猪头蒙了心了?” 郁心兰在心中大声喝彩,这些话她原也想到了,可是由她来说,就是忤逆嫡母,不但不起作用,反倒会招来家法,由老太太说出来,效果就完全不同了。原本她请来老太太,就是想将这话儿给引出来的,没想到老太太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王夫人被老太太说得一愣,心中顿时清明了起来,刚才的话的确是说得过了,虽然她没提圣上半句,可是却能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不说抄家,对老爷的前途也是大碍啊。她恨恨地瞧了郁心兰一眼,少不得要另做打算,不让这门亲事真真结成才行。 老太太沉吟片刻道:“今日传的圣旨,按说待清明之后,定远侯府应该就会送纳采的信物过来了。孙儿媳妇你得在兰儿的嫁妆上用些心思,万不可寒薄了,圣上赐的婚事可马虎不得,一个不好便会让人寻着把柄弹劾老爷。” 王夫人听着心中就堵得慌,一个小妾养的女儿,也想十里袖妆么?害得自己亲生女儿难以许亲的人,还想风光出嫁?她当即拒绝道:“老祖宗,话也不是这样说。清容长公主盼这个媳妇可是盼了好些年头了,这回下的聘礼肯定丰厚,咱们直接还了回去就是,不必另外准备什么。” 老太太微愠道:“哪有人直接用聘礼当嫁妆的,一看就不是诚心结亲,你非要弄点把柄给人才甘心么?” 王夫人赌过气后,也明白理是这么个理,遂不情不愿地点头应承下来,心里却冷笑,休想我会给这小贱婢准备什么好东西,要玩花样,我有的是办法。 老太太满意地一笑,“嫁妆单子备好后拿来让我这个老骨头瞧一瞧,也好开开眼界。” 这话里的意思,还是不大相信王夫人,可又让人挑不出骨头来,王夫人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下便笑道:“不敢让老祖宗空等一回,这嫁妆单既然事关重大,我与老爷商量过后,还得让父亲拿拿主意,或许直接就送去定远侯府了。” 老太太淡淡一笑,状似不在意,与王夫人说起了闲话。郁老爷下朝回府,给祖母和母亲见过礼,王夫人让出了她的首位,一家子又谈起了郁心兰的婚事。郁老爷长叹一声,当初若送了郁玫的庚帖和画像上去,二品重臣的嫡女,断没得许配给赫云连城的道理,也就没了这番烦恼,可现在,不单得烦恼日后的身家性命,还得忧愁兰儿的嫁妆。 郁老爷肯求,“兰儿陪送什么样的嫁妆,还请老祖宗多多费心了。” 老太太自然是含笑应承下来。王夫人在一旁气到内伤,她刚推掉的事,老爷又双手送了回去。 紫绢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饭菜已经摆好,一家子便移到花厅,和和乐乐用了一餐午饭。 用过饭,老夫人走后,王夫人便朝温氏道:“瑞哥儿这几日无人照应,我便让他搬来了菊院,他还在上学,不必搬来搬去的耽误时间,先暂且住在我这吧。” 温氏微微一怔,瑞儿他……要过继到夫人名下了吗?这对瑞儿来说,是件好事啊!是件开心的事啊!心中这般说服着自己,可瑞儿再也不属于自己的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苦涩的滋味涌出心头,漫至舌尖。 郁心兰闻言心中一震,王夫人想抢瑞哥儿么?她……好狠的心呐!自己没有儿子就来抢娘亲的。若真如此,娘亲的心中该有多痛?不行,我不能让她得逞。只是,现在她只说让弟弟住在菊院,一时没有证据,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小心防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次日便是清明,郁老爷率郁家众人祭祀过祖宗之后,亲笔将温氏、郁心兰和郁心瑞的名字添进了族谱。[.超多好看小说]郁老爷看着自己名字下的一妻一妾,心中微感唏嘘,现如今,他也算是将郁家重新带入辉煌了,想他郁家辉煌之时,有哪个家主仅有一正一侧的?又有哪个家主仅有两个庶子的? 他将这事儿放进心里,祭祀过后,便寻了个机会向夫人建议,“瑞哥儿如今养在夫人这儿,不如干脆过继到名下,既能享受天伦之乐,又全了夫人的贤名。” 王夫人闻言心中大怒,她其实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如若她真的无法再生育,自然是要有个儿子养老送终的,可这话由郁老爷提出来,她便觉得是温氏和郁心兰的主意。那自然是坚决不允的。当下作出深明大义状,“老爷这话说得糊涂,我要儿子享天伦之乐,难道温姨娘便不要了?我怎么能干拆散人家母子的事?” 郁老爷一阵腹诽,不想过继就不想过继,都在一个府里,谈什么拆散? 面上,他呵呵一笑,“夫人说得在理,是我没想周全。”说完不想再跟夫人谈下去,借口过问聚宴的事,溜到书房生闷气。 王夫人也很生气,觉得老爷被温氏那个贱婢迷了心,这会子还想让她生的儿子当嫡子,继承郁家的一切?做梦!嫡子必须由自己生! 郁玫过来请安,见到母亲胸膛起伏不定,正在盛怒之中,不由得关心道:“母亲,您怎么了?又是郁心兰那个丫头气了你吗?”她以为是今个儿郁心兰的名字录入族谱让母亲生气。 王夫人盛怒,“你父亲居然想让我将瑞哥儿过继到我名下当嫡子。哼!” 郁玫蹙起秀气的眉毛,“父亲怎的这般向着那母子仨?如今连老祖宗都向着她们了。母亲,不是我说您,当初我就不赞成接她们进京的,可您和大姐自认为可以拿捏得住。现在可好,老祖宗和父亲向着她们,郁心兰许给了那个瘟神,我下回即使去参选,也没可能了。”说罢,泫然欲泣。 王夫人也陪着袖了眼眶,将女儿搂在怀里摇了摇,半晌后怒道:“都怪那个十四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为何不肯选妃?” 王丞相看好十四皇子是日后的储君,想让郁玫成为十四皇子的正妃。可王夫人得了内幕,十四皇子求得圣上同意,明年选妃这次不选。礼部却又要求,京城中正五品以上官员家中,但凡有未定亲的女子,必须至少送选一人。[]郁琳的年纪还未满十四,不能送选,而郁玫送选则极可能被十二皇子选上。因此,她们才会将郁心兰接进京来顶上。偏那小蹄子招来了这般婚事,要她如何不恨。 母女两正在愤怒兼愁苦着,紫绢轻声在门帘外禀道:“夫人,六奶奶求见。” 王夫人又是一哼,老大不满,郁玫却扬声道:“让六奶奶进来吧。”然后低声说,“打人也得有根棍儿。” 六奶奶是郁老爷六堂弟的夫人。郁家是大排行,郁老爷的长辈,只余下了老太太和太太,这一辈倒是有六个兄弟、三个姐妹。郁老爷在族中排行老三,大哥老实沉稳,二哥精于计算,都在家乡宁远城管理祖产,过年才会来京团聚;四弟、五弟还算有点才能,郁老爷为他们在京兆尹衙门谋了个差使,多少算是吃皇粮的国家公务员;三个姐妹早就出嫁了,嫁的俱是家乡的名绅,平日里只书信往来;唯独这个六弟,是个吃喝嫖赌赌俱全的家伙,郁家刚有点起色,他就迫不及待地纳了两房小妾,到现在,六老爷已经有了七房妾室,十来个儿女,吃用比负责赚钱的郁老爷一家都要多。 王夫人平时瞧着这一家子就心烦,偏偏这夫妻两都是脸皮厚的,被王夫人骂过多次、羞辱过多次,仍是恬着脸贴上来,有事没事拍拍马屁,动不动就伸手要银子。 这回不必说,肯定是为了钱来的。 紫绢打起帘子,六奶奶笑眯眯地走进来,欠身福了福,“给三嫂见礼。”说罢起了身,自来熟地走到榻边,紫绢给她搬了张锦杌坐下,又布上果子点心。六奶奶看着郁玫便赞,“哎哟,三姑娘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这真真是个当皇后的模样儿啊。” 虽说这话是王夫人爱听的,但六奶奶说的她不爱,因为这预示着要支的银钱比较大。 果然,六奶奶赞了几句,便转了话题,“我家瑛丫头虽说没有三姑娘的美貌,可前阵子也跟陈监道的长子定了亲。我是想啊,陈监道也是三哥官场上的同僚,这嫁妆不能太寒酸了不是?所以我想请三哥将西郊的那个果园……” 王夫人一听便怒了。 她真有脸说啊!老爷赚的银子多数用来赎回祖产了,而收成也悉数算成了公中的银子。各房的开支和例银自己从来不苛扣,各房没有官职的子嗣也都在京郊的庄子上分了相应的差使,除了领月银,盈利还有分成。按说这样嫁娶之事就得各家自己出了,她却有脸上门来伸手要老爷的私产。还说什么官场上的同僚,区区一个六品监道配跟老爷称同僚吗? 未等她说完,王夫人便将手中的茶盅重重顿在坑桌上,“呯”地一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滔滔不绝。 王夫人冷艳的眉眼本就有几分高傲,这会子更是有几分斜睨天下的气势,六奶奶刚冒上头的不满,顿时偃旗息鼓。想一想又觉得不甘心,强撑着笑问,“三嫂你看……” 郁玫握了下母亲的手,笑盈盈地道:“六婶子,非是母亲不给你那个庄子,实在是已经先被四妹妹给要了去了……你也知道,圣上下旨赐婚,她的嫁妆可不能含糊,京郊的三个庄子都得给了她去,少不得还得从宁远再拿几张地契。” 什么?不单将京郊的庄子搜刮了去,还想霸占祖产?六奶奶一听便火了,“我说三嫂,你们可不能这样啊,自己的女儿出嫁,用自己的银子就罢了,怎么还打祖产的主意?那可是公中的。我们家郁诚是嫡长孙,他求亲时的聘礼都没动用过祖产,凭什么一个庶出的丫头要用祖产做嫁妆?” 这会儿王夫人已经明白了女儿的意思,顺着这话长叹一声,“有什么办法?四丫头开口要了,还拿圣旨说事儿,我跟老爷敢不应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六奶奶闻言,哪里还坐得住?当下便风急火急地站起来,咬牙切齿道:“不行,我得去跟这个小……丫头说理去,没她这般恬不知耻的!她那个夫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个瘟神,她还有脸得意?” 郁玫忙将六奶奶按坐下,陪着笑道:“六婶子您别冲动,四妹的夫婿虽是不好,但是婆婆却是不能得罪的。(.)您不怕她日后一状告到长公主那里?” 六奶奶这就奇了,“长公主又如何?难道长公主就能伸手管我郁家的家事?我不让她动公中的财产,又不是抢她的财产,她凭什么告我?” 郁玫面露赞同之色,却又转瞬间变为担忧,“可是,老祖宗和父亲都怕长公主会怒于郁家,所以都想顺着四妹来,还让我和母亲不得多言。六婶子若是去找四妹的麻烦,只怕老祖宗和父亲会怪罪于你。” 六奶奶听说老祖宗和郁老爷会怪罪,多少露了些怯,又实在是不甘心,便鼓动着王夫人不答应。王夫人只是叹气,六奶奶恨得咬牙,再也坐不住,告辞走了。 王夫人母女两相视而笑,这下子,六奶奶必定会暗中想法子整治郁心兰,也不必担心老爷和老祖宗会知道是她们下的蛊了。 郁心兰还在陪着老祖宗说话儿,祭祀过后一家子聚餐,席面摆在梅院的大堂里,她就干脆不回槐院了。 郁家是没分家的,郁老爷将郁府的西面划出来给几个堂兄弟住。因为几位叔父都没有官职,所以娶的妻子和儿媳妇都出身一般的书香门第,王夫人颇有几分轻蔑,平日里便喜欢颐指气使,四房五房的人不想受气,多半都在西院不过来,六房倒是想过来,王夫人又不让,因而东院虽大,平日里却颇为冷清。 难得今日孙儿孙媳曾孙曾孙女的欢聚一堂,老太太兴致极高,说起了郁老爷小时的趣事儿,太太也跟着回忆,两个老人家都乐呵呵的,众人也在一旁陪笑凑趣儿。 郁心兰细细地、不着痕迹地打量在场所有人。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四婶五婶和几位堂兄堂嫂,前一次是温氏敬新妇茶的时候。四婶五婶安静不多话,给她的印象颇好,倒是六婶子好象是个多事的人…… 正思忖着,六奶奶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进屋,不先给太太老太太请安,而是先剜了郁心兰一眼,恨意强烈。郁心兰心里打了个突,这算是怎么回事?有人给她上眼药了? 老太太瞧见六奶奶,笑容就淡了几分,待她见过礼,也给看了坐,紫菱奉上茶水果品。 六奶奶坐定,奉承了老太太两句,便将目光转向郁心兰,阴阳怪气地笑道:“哎呀,我还没恭喜兰丫头的,可真是结了门‘好’亲事啊!你家婆婆盼媳妇盼了这么久,肯定会待你如同亲生的女儿一般的。” 郁心兰柔顺地笑,“多谢六婶子。” 老太太素来知道这个六孙媳妇的性子,怕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淡淡地道:“好了!定远侯府自有规矩,你好好待你的儿媳妇就成了。” 六奶奶闻言,更是坚信了郁玫的话,老太太怕清容长公主!她被老太太训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再说下去必定会被赶回西院去,便忍住了不说,只阴阳怪气地盯着郁心兰瞧,用饭的时候也不例外。 郁心兰倒是完全不在意,被人盯几眼又不掉肉,有什么可怕的呢? 午饭过后,郁老爷兄弟几个坐在一起陪着老太太和太太,小辈们便各自散了,郁心兰悄悄将弟弟拉到一边,细细问他这些日子学了些什么,过得可好,回到槐院,她要说与娘亲听的。虽然王夫人没有明说,但是看得出不想让郁心瑞跟温氏接触,温氏虽是心中痛苦不堪,可为了儿子的前程,也就强行忍着思子之情,只敢乘郁心瑞上下学的时候,远远地瞧上几眼。 姐弟两没说上几句话,负责照顾郁心瑞的管事斐恩便过来,说是老爷有请。郁心兰只得让他将弟弟带走,陪着娘亲回槐院。 走到到半路,便“巧遇”上了几位婶娘和堂姐郁瑛。 温氏少不得要停下脚步打个招呼,六奶奶将她一掌推开,六奶奶身后的四个丫头立即上前将温氏围住,不让她上前。 这架势,似乎是冲着我来的啊!郁心兰淡笑着给几位婶娘见礼,等着接招。 六奶奶走过来,扬手便想扇一耳光,郁心兰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浅笑盈盈地问,“六婶子这是干什么?兰儿有什么错处,自有母亲教诲,不敢劳动您的大驾。” 六奶奶甩了几个胳臂,竟没能挣开,当下便怒了,“你个小贱蹄子,许个瘟神不算,还想谋夺家产,我难道还教训你不得了?” 郁心兰放下她的手,欠身福了福,“六婶子何出此言?莫不是对圣旨不满?” 六奶奶被憋了个满脸通袖,四婶和五婶蹙了蹙眉,正想说话,被郁瑛抢了个先,上前一步,怒道:“你居然有脸将京郊的庄子都要了去,还打宁远城祖产的主意,真是无耻透顶!你也不想想你还有没出嫁的姐妹,再说了,祖产是给哥儿们继承的,你一个女人也想霸占?”她倒是记得不说自己想要,而是将兄弟姐妹们都推出来。 郁心兰扫视一圈,发觉四婶和五婶看她的眼神也十分不善,完全不似聚餐前的和善。当我是傻子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京郊的三个庄子是父亲的私产,不算公中的,跟郁瑛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何时成了侠女为旁人打抱不平了?至于祖产,我连祖产有些什么都不清楚,怎么伸手要?再说夫人打算将哪些庄子给我当嫁妆,还不一定呢,郁瑛又怎么会知道?这话儿多半是从夫人那儿传出来的,想让我成为家族的公敌。瞧瞧,现在几位婶子看到我就跟看到仇人似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郁心兰抿了抿唇,状似糊涂地问,“瑛姐姐是听谁说的?我……” 郁瑛打断她的话:“你管我是听谁说的?反正你想谋夺家产之事已经被我们知晓了,便不会让你得逞。你想拿着大笔陪嫁去婆家得瑟,门都没有!” 六奶奶也警告她,“祖产可以郁家所有人共有的,你休想打主意。” 温氏在一旁听到,忙替女儿解释,“兰儿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她决不敢霸占祖产的。” 六奶奶冷哼一声,“她是你的女儿,你当然替她说话。” 郁心兰无辜地眨了眨剪水双眸,“几位婶子,还有瑛姐姐,你们误会了。兰儿都从来不知京郊还有庄子呢,至于祖产,要处置不是要伯伯和叔叔们都同意才行么?再说,哪有女儿家管嫁妆的事儿的?不是都得听父母大人的安排么?”说罢,她娇羞无限地垂下眼眸,充分展示未婚少女在谈论婚嫁时应有的羞涩。[.超多好看小说] 温氏也忙证明,“是啊,当时老爷是让老太太和夫人一起拿主意的,还说要送给王丞相过目后,才能送到定远侯府去。” 郁心兰感激地瞥了一眼娘亲,娘亲这么个柔弱的性子,竟能几次为她辩解,果然是个好母亲。 六奶奶仍是不信,冷哼道:“说得好听,你不是还拿圣旨来逼得你父亲和老祖宗同意么?” 郁心兰抬起眼,娇憨地望着六奶奶问,“六婶子觉得老祖宗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么?” “这……”一个夫婿早亡,独自带大两个儿子,将诺大的家族维系得平稳不乱的老祖宗会听一个小丫头的话,这话说出来,六奶奶也不相信了。更别说四婶和五婶,这会子眼眸里都流露出几分疑惑,看着六奶奶,用眼神问,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郁瑛是不管这些的,盯着郁心兰问,“这么说,你没要京郊那几个庄子的意思是吗?你能在这发个誓,说你不要那三个庄子作嫁妆吗?” 这种誓,傻子才会发吧?如果父亲打算把那几个庄子给我,我干嘛要拒绝?郁心兰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柔弱又无辜的模样,“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兰儿自是什么都听长辈的。”想了想,决定将有些话挑明,娇羞地垂了头,低低声地道:“况且,正如六婶子所言,这婚事……未来婆婆……盼了许久,兰儿纵使一钱银子的嫁妆都没有,也不会被夫家小瞧半点的。” 这话……也有道理啊!原本斗志最昂扬的六奶奶,也嚼出些不对劲来了。 瞧出了六婶子眼里的迟疑,郁心兰再加一把火,“何况还有两位嫡姐妹没出阁的,父亲也必会为她们考虑。” 父亲都会考虑了,嫡亲的娘亲王夫人又怎么会不考虑? 四奶奶五奶奶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其中奥妙,为自己刚才没有出头,没跟郁心兰将关系闹僵大感欣慰。 六奶奶差点不顾仪态一拍大腿,是啊,她就觉得奇怪了,以往她去多要点月例银子,王夫人那脸子甩得跟甩饼似的,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好,还向她大倒苦水。原来是打算找这个借口将祖产划为私产,好给自己的两个嫡亲女儿当嫁妆。 郁瑛还是盯着发誓这事儿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发誓?” 六奶奶一把拉过女儿,准备去找王夫人评理,“别问她,她拿不了主意。”又怕郁心兰日后打起了主意,回头威胁道:“若是让我知道你暗地里使手段,我定会要闹到祠堂里,让祖宗们评评理的。” 郁心兰露出畏惧的模样,六奶奶才带着女儿得意地走了。四奶妈和五奶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支吾着说了几句天气什么的,便告辞回西院了。 回到槐院,温氏还心有余悸,“六奶奶那个样子真是凶啊。” 郁心兰不以为然,“这种人只是表面上凶一点,反倒好应付,真要是敢打我,我可是要打回去的。怕就怕那些背后下刀子的人。” 温氏便不出声了,她只是守着妻妾如天地的原则,只是性子温和绵软了些,到底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这是王夫人挑出的事儿?轻叹一声,“夫人,是不想给你太多嫁妆吧?”要不然,怎么会挑得家中人来找兰儿的麻烦? 郁心兰轻叹一声,“何止不想给嫁妆,她就希望我不要嫁给赫云公子才好。”说到这儿,心里忽地升出一股不安,她这阵子也弄明白了,她若是嫁给了赫云连城,别的人怕受牵连,只怕不愿跟郁府结亲。她的这门婚事,成了王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会仅是让婶子们来吵闹几句便作罢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郁心兰说了几句让娘亲宽心的话,便服侍着娘亲歇下了。[.超多好看小说]她挑帘出来,见巧儿一个人在擦桌子,还一手掩着小嘴打哈欠,便体恤道:“罢了,东西都放在这儿,一会让碧绿擦。你去歇午吧,我这不用伺候了。” 巧儿喜不自胜,她在王夫人的庄子里,也是二等丫头,没干过这种活计,动一动便觉得累,奉承了小姐几句,便回西厢房去了。 郁心兰走到门口看了看,锦儿在扫院子,那两个粗使婆子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便挽起了袖子,绞了抹布自己擦起桌子来。没过多久,六奶奶又带着郁瑛气冲冲地直杀进槐院,所有的气势在见到郁心兰亲自擦桌子的举动后,化为了惊讶,“你在干什么?” 郁心兰显得很慌乱,匆忙将抹布丢进水盆里,将六奶奶和堂姐迎进屋。随后又扬声唤道:“小茜、小茜……” 连唤两声没人答应,郁心兰只好歉意地笑了笑,亲自去堂屋边的隔间泡了两杯茶端上来,锦儿知趣地放下扫帚跑进来帮忙,奉上果盘和点心。 “六婶子、瑛姐姐,请吃茶。” 六奶奶和郁瑛都嫌弃地看了眼茶杯,仿佛那上面还沾着郁心兰黑乎乎的手指印,她们都确切地记得,刚才郁心兰在擦桌子,而且没净手便去泡茶了。 六奶奶原是在王夫人那碰了硬钉子,又被郁玫几句话撩起了对郁心兰的猜疑,特地过来寻秽气的,不过亲眼这么一瞧,想法立即就变了,这丫头连个婢女都使唤不动,怎么可能去要祖产?必定还是三嫂想借机吞下公中的财产。 郁心兰陪着笑,“六婶子可是不喜欢喝这茶?要不我去换杯云雾毛尖……还是要找我姨娘,那我去唤姨娘起来。” “不用了,”六奶奶端着长辈的模样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这便走了。” 说罢真的起身,带着女儿扬长而去。 郁心兰送至院门口,待六奶奶和郁瑛的人影儿都瞧不见了,才转身回屋。锦儿已经自动地将家具都擦拭干净了,杯盘也已撤下,见到小姐,屈身行了一礼,又去院子里扫地了,刚才的事,明明知道小姐是从来不用干活的,却半句也不问。 这丫头越来越伶俐、越来越有眼力劲儿了。(.无弹窗广告) 郁心兰瞧着锦儿在院子里的身影好一会子,才收了神细想,幸亏刚才做了这么一出戏,让六奶奶愈发地认定是王夫人在弄鬼了,也免得日后王夫人吞了公中的财产,却让自己背黑锅。但只是这样还是不行,自己妨碍了两位嫡小姐的前程,王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得找个机会,陪老太太“聊聊天”了。 而主院里,王夫人也正在大发脾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到我面前来撒野!” 郁玫忙替母亲顺着背,嘴里劝着:“母亲消消气,您是当家主母,不必跟六婶子这种粗鄙妇人一般见识。”说罢又蹙眉,无奈扶额,“去年六婶子打发六叔最宠的小妾时,不是挺阴狠毒辣的吗?我还以为她长心计了呢,谁知道还是这么蠢,居然直接去找那个丫头。若是她先暗中联络上大伯二伯,等我们把嫁妆单子拟好后再发作,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王夫人亦是愤怒异常,“没脑子的东西,说什么我要吞公中的财产,真是可笑,公中的财产全是老爷的年俸赎回来的,我若要占,当初就不算公中的便是了。” 郁玫也恨道:“是啊,您还用嫁妆养了她们好些年,现在呢,却一个个跟白眼狼似的。”她随即又想到,即使是扣下了郁心兰的嫁妆又如何?她仍是难以入宫,心中的恨意便如潮水一般疯狂漫出心岸,冲击四肢百骸。 暗恨了一场,心情平复下来,郁玫拉着母亲商量,“母亲,我们必须阻止这件婚事……” 王氏又是恨又是无奈,“我当然也知道必需阻止,否则你和琳儿连许人家都难,就更别提入宫了。可是……唉,圣旨都已经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郁玫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圣旨是不能改,可一个人总成不了亲吧?娘亲,明日跟父亲说一声,回丞相府省亲。咱们去跟外公商量商量吧。” 王氏一听,便知三女儿已经有了主意了。于是,第二日便同老爷说了回家省亲,带着郁玫一同回了丞相府。 这时代,没有重要的事情,出嫁的女儿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王丞相下了朝回来,听说二姑奶奶回来了,当下便一蹙眉,不必猜也知道是为了何事。王夫人在郁府说一不二,到了家中,却是谨小慎微,老实地站在书房外,等人传禀了,才进去给父亲请安。 王丞相瞧了一眼二女和外孙女,不动声色地问,“今日怎么回府省亲?” 对于这个权倾朝野的外祖父,郁玫是打从心底里敬佩的,也从来不在外祖父面前遮掩心意,于是抢在母亲说话前深深行了一个万福,“恳请外祖父将青衣卫借几人给玫儿。” ------题外话------ 推荐好文《大皇女》女强+宅斗 她在人前是病弱、丑颜、嫁不出去的大龄公主,她在人后是横刀立马征战杀场的金帽子王……,有着大皇女的身份,却从未享受到半分皇家恩宠。 为稳定内乱,平抚民心不稳,新皇的一道圣旨,她以当今圣上嫡长姐的身份下嫁厉王府,成为小王爷孟千宇的正妻,是幸还是不幸!新婚之夜,附马去了侧妃房内,她独坐婚榻空守新房,却无半分怨言,含笑对袖烛。 翌日,附马被皇帝以侮辱皇家体统为名,定罪入狱,她亲自金殿求情,是宽容还是根本不在乎?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因王夫人回娘亲省亲,又没带上郁琳,让郁琳很是郁闷,因而第二日清晨给老祖宗请过安后,便托辞身体不适告退了。(.好看的小说) 郁心兰则留在梅院陪老祖宗赏花。 如今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末,气候渐暖,整日里春阳明媚,不需再着厚重的棉袄皮革,只需穿轻薄的春衫,人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老太太亲手掐下最后一朵凤仙花,让郁心兰收进小瓷坛里,笑道:“这花儿颜色极艳,到时制好了蔻丹,我让紫菱给你和你姨娘送一瓶去。” 郁心兰欣喜地欠身道谢,将小瓷坛交给紫菱,扶起老祖宗的胳臂,回到内室,坐到罗汉床上。老太太示意她也坐下,郁心兰谢了座,才侧着身子坐下了。 老太太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紫菱一人,轻啜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听说昨个儿你四婶五婶她们去找你,都聊了些什么?” 几个奶奶无缘无故怎么会在那僻静小道上拦下她们母女?之后六奶奶又怎么会去菊院找王夫人吵闹?这事儿肯定不小!郁家的家规是永不分家,老太太最重视的就是一家子人的和睦,而温氏又嫌软弱,老太太怕她们吃了亏,才会想知道。 若是老太太不问,郁心兰都要拐着弯儿说到这件事的,现下老太太问及,倒让她从心底里感动了一把,若不是想为她出头,老太太完全可以当作不知情的。 只是,她身为女儿,却不能说嫡母的不是,于是,侧面地将昨日六奶奶去寻她的原因说了出来,只字没提自己的猜测,反而感激涕零地道:“母亲这般为兰儿着想,兰儿实是感动又惭愧。其实兰儿并不需要多少嫁妆,想来公主府里,什么没有呢?如今为了这事儿让婶娘她们心里不舒坦,反而怪罪到了母亲的头上,这可真是兰儿的罪过了。”说罢蘸泪,满脸都是诚惶诚恐。 老太太闻言,心中大怒,面上却不显,总不能让她们母女间生出膈阂,又得给王夫人留几分脸面,只是道:“我们的确本想从宁远拿几个小庄子给你当嫁妆,毕竟那都是你父亲攒下来的。只是这般一闹,这话儿便不好说了。”思忖片刻,轻叹一声,“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了,有些个东西要了也没用,便给了你吧。”说罢抬眸看了紫菱一眼。 紫菱会意一笑,从隔间里费力地拖出两个大箱子,又从腰间解了一串钥匙下来,将两个箱子打开。 郁心兰好奇地凑过去一瞧,顿时睁圆了眼睛,满箱子都是各式古玩玉器,皆做工精美、质地上乘、价值不菲,亮晶晶地晃花了眼。 老太太笑了笑,“若是早些年,我便是想给你些贴己也没有,这些年因着你父亲步步高升,每到寿辰,总会收上一大堆贺礼。好东西我都收在这两个箱子里了,想要什么自己挑吧。” 户部掌管天下税赋,是个肥差,那些豪门富户自是乘着各种年节喜庆之日,大送豪礼,老太太的私房钱也就越来越多了。 郁心兰吃了一惊,随即又化为感动,这年代的人时兴留棺材本,死后要大量的陪葬品,以期转世后也能富贵荣华,若不是真心疼自己,老太太怎么会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让自己随意挑选? 她不由得哽咽道:“老祖宗,兰儿真的不要这些,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公主府里不缺吃用的。” 老太太斥道:“傻孩子,嫁妆是你自己的,公主府里的月例再高,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你平时人情往来不要用银子?打赏下人不要用银子?就是偶尔嘴馋,想另外做些吃食,也得用银子的。况且嫁妆能显示出娘家人对出阁的闺女的重视程度,你没耀人的嫁妆,如何在婆家硬气?” 郁心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老祖宗,还是罢了。您给了我,三姐和五妹那便说不过去,若是都给,您一点私房钱都没了。”虽然她觉得这么些东西用来陪葬是种浪费,可也不能日后便宜了郁玫和郁琳不是? “你呀!”老太太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一记,“心里明白着呢,却在这跟我玩心眼子。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我想给谁便给谁!况且,你三姐是要进宫的,半点嫁妆都不用准备,琳儿有她娘亲张罗着,丞相府出来的玩意儿会比我的差?” 郁心兰这才满怀感激地道了谢,却不自己挑,只说让老祖宗帮着选。老太太笑骂道:“你就是个心眼多的,怕自己挑多了惹我骂,让我给你挑,我倒不好意思送少了。” 嘴里这么说,手上可半点不含糊,挑了十余件珍品,让紫菱记录在册,待王夫人回来送到王夫人那儿,给郁心兰添妆。 郁心兰再次道谢,又陪着老祖宗说了好一阵子话,眼瞧着快到晌午了,老太太笑话她,“怎么?想在我这儿蹭饭?” 郁心兰撒娇,“兰儿想陪老祖宗用次饭也不成么?”其实她是猜,今日夫人不在府中,父亲必定下了朝就会去槐院,娘亲好不容易见次父亲,自己怎么能去当电灯泡? 老太太心下明白,笑道:“也好,我这梅院也有阵子没热闹过了。” 两人用过饭,郁心兰在梅院午歇过后,又陪了老太太许久,快到晚膳时分,才告辞回槐院,不曾想,远远地便听到了锦儿的惨叫声和娘亲的哭求声。 ------题外话------ 推荐宅斗种田文――《娶妻娶悍》 政治联姻下的牺牲品宫伊沫,穿越成了不受宠的长庶女,重获了生命,却躲不开代嫁的命运――替代嫡出的妹妹嫁给病成傻子的庄家嫡长子,庄子然。 ――精彩片断―― 【片断一】美人夫君一脸好奇的盯着宫伊沫的胸前的软弱柔软,修长白皙的五指更是攀附在宫伊沫的胸峰之上,五指微拢,轻启薄唇,“娘子,软棉棉的。” 【片断二】美人夫君惊慌失措的跑到宫伊沫的身边,脸腮挂泪的哭诉,“娘子,我是不是快要死掉啦……我下面肿肿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郁心兰隐约听到王夫人的声音,不知她何时回府,心中一凛,忙缓下脚步。扶持着她的芜儿机灵地问,“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这丫头自白云寺回来后,总是刻意在她面前表现,郁心兰也有心考察她,点了点头,“小心些,莫被人发觉。” 不过片刻,芜儿便慌张地跑过来,小声禀道:“夫人在为老爷今日来槐院生气,要逼温姨娘喝落子汤。好似锦儿姐姐求情,惹怒了夫人,正在挨板子。” “父亲呢?” “朝中来了同僚,老爷去书房了。” 郁心兰闻言心中一紧,二话不说转身返回梅院,在院子中扑通一声跪下。早有小丫头禀了进去,紫穗忙忙地上前来搀扶,“四小姐有话进屋去说吧,这是干什么呢?这里尽是小碎石,仔细伤了膝盖。” 郁心兰摇头,高声道:“求紫穗姐姐帮忙通禀一声,心兰有事求老祖宗驾步槐院一趟。” 紫穗还要拉她,这时,紫菱扶着老太太的手走了出来。 老太太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郁心兰眼眶泛袖,哽咽道:“今日父亲去了槐院……夫人此时正在发怒,要姨娘喝下落子汤。[]兰儿求老太太,救救姨娘。” 老太太闻听,气得胸膛起伏,郁家三房本来就子嗣单薄,这个王婧居然还要逼妾室喝落子汤! 重重一杵祥云拐杖,老太太命令道:“立即备轿,去槐院。” 一行人来到槐院外,正听得温姨娘央求:“夫人,求您先问一问老爷的意思好么?” 随即听到王夫人冷笑连连,“郁府即是由我主持中馈,后院的事我一概可以做主。少说废话,来人,给我灌她喝下去。” 转过拐角,老太太的软轿还没到槐院的院门,便被看守的婆子瞧见,一个溜进去报信,一个忙上前迎接,“老太太您来了,奴婢来扶您吧。” 老太太一顿拐杖,“直接抬进去。” 里面的王夫人已经得了讯儿,带着郁玫亲自迎出门来,施礼笑道:“老祖宗怎么来了。”说着暗横了郁心兰一眼。 郁心兰蹲身万福,“请母亲安,三姐安好。”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淡笑道:“兰丫头入府这么久了,我都没来槐院瞧过,自是要来一趟的。” 这话儿说得也合情理,只是太过巧了一些,王夫人心中暗恼,面上却不得不笑。郁玫仍是那般柔美恬静,规矩地给老太太请了安,退至一旁垂首不语。 软轿直抬到堂屋外,老太太才扶着紫菱的手下了轿,瞥一眼跪在院中的温姨娘和臂部血肉模糊早已昏死过去的锦儿,蹙了蹙眉,“这是干什么?都进来吧。”说罢率先入屋。 堂屋里的正主位上,几案上还有一杯热茶,想是原本在屋里闹腾的,不知怎么又跑到了院中。也幸得如此,否则郁心兰也听不到声响,进了槐院,就只有任凭王夫人处置了。 老太太和王夫人隔着矮几一左一右坐定,郁心兰和郁玫分立在两人身旁。巧儿忙奉上热茶和果子,其余众人也进了屋,温氏给老太太见过礼,低头站到一旁。 老太太见她发髻凌乱,似是被人撕打过,淡淡吩咐道:“张氏,你带姨娘下去梳理一下。” 王夫人似乎不满,但抿了唇没说话,温氏忙道谢,张嫂上前扶了她下去。 老太太这才问王夫人,“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敛了怒意,状似完全出自为郁府考虑一般,“老祖宗不知,这温氏竟勾引着老爷大白天的在屋内行那……”考虑到自家未出阁的女儿在,改成温和点的词语道:“不合礼数之事。妾身这才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以为是老爷淫猥荒唐。” 郁心兰暗叹,多半是父亲和娘亲久未见面,加之等夫人省亲回来,又不能在一起,所以一时把持不住。只是古时之人讲究白日不行房,认为那是浪荡子才会有的行径,王夫人拿着这个做文章,倒是合情合理的,可其中有多少是为了父亲的名誉,还真是值得商榷。况且这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错处,她自然不能让娘亲受欺负。 郁心兰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眼泪,走至夫人跟前扑通跪下,“母亲请息怒,姨娘此番的确错了,可现今最重要的,是挽救父亲的名誉,不知母亲有何良策?” 王夫人被她说得心情烦躁,愠怒道:“假惺惺哭什么?你父亲名誉好得很,我是说‘假若’,‘假若’你懂不懂?” 郁心兰这才止了泪,张着小嘴惊讶道:“原来没有传出去啊。……也是,槐院里都是自家的奴才,这事儿又是……屋里的事,应当不会传出去才是。” 看似无心的话,却点到了要害,王夫人心下奎怒,当着老太太的面又不便发作,只作没听懂。 老太太眸中渗出一丝笑意,旋即敛容威严地道,“没错,这里里外外都是郁家的奴才,谁敢乱传话出去,立即拖出去打死。” 一屋子奴才俱是一惊,慌忙齐齐下跪,赌咒发誓决不会透露半点。 其实真传出去又如何,又不是天天如此,顶多让人笑话上一两句,于名声没有半点妨碍。这一点王夫人清楚,老太太也清楚,只是先顺着王夫人的话,给足她脸面罢了。 旋即,老太太又问,“夫人这是刚从丞相府回来吧?这事儿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是要抓递话儿给王夫人的人了。这事儿就象郁心兰说的,是“屋里”的事,若不是刻意去听墙角,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即便听了,又为什么要传话给夫人?老爷与妾室在屋里要如何如何,还轮不到正房夫人来管。 王夫人的脸顿时黑成锅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王夫人避重就轻地道:“这等有辱郁氏门风之事,我作为当家主母,自然要管。(.无弹窗广告)” 老太太点点头,“三孙媳妇这话说得没错。只是,老身想先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老太太一直是称王夫人为“夫人”的,是对她主持中馈的一种尊重,可现在忽然改口叫“三孙媳妇”便是告诉她,我是长辈,我问话,你必须回答。 王夫人哪会听不出这言下之意?脸皮忍不住涌上一股血色――给气的,当下便直接拒绝,“谁报与我的有何关系?我早说过,对郁府名声有碍之事,无论谁知道了,都必须报于我知晓。” 老太太淡淡地道:“有碍郁府名声的事,的确应当知晓,可老爷跟妾室的屋里事,夫人还是不要管得太多。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郁府的一条家规便是,做奴才的不得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就象民告官需得先滚钉板、过刑堂一样,向你传话的奴才,也理应受杖责。”说罢见夫人仍不打算说出是谁,便随即转头吩咐紫菱,“将槐院的奴才都带过来。” 王夫人气得胸脯起伏不断,却碍于是晚辈,总不能连老祖宗要传几个奴才问问话都不允,发作不得。 紫菱立即去了,少顷,槐院的奴仆鱼贯而入,跪了一地。张嫂、巧儿、小茜、芜儿、两个粗使婆子,昏迷中的锦儿也被人抬了进来。 郁玫柔柔地看着老祖宗,极斯文地轻言细语,“母亲定会依了老祖宗的话,赏那人几板子的,老祖宗不必操劳了,玫儿陪您去用晚饭好么?” 老太太含笑瞥了郁玫一眼,“还是玫丫头乖巧,放心,我一把老骨头,自己也金贵着,我不会操劳这些个,让紫菱问就是了。” 说罢示意紫菱开始。 紫菱含笑福了一礼,犀利的眼睛一个一个看过去,让人将她们先带出正堂,再逐一唤进来询问她们今日都当了些什么差,还需说出别人干了些什么。这么一对质,那两名粗使婆子便暴露了出来――张嫂和巧儿都曾见她们进了正堂。 就是三等丫头,也不能随便进正堂,更不必说是粗使婆子了,而她们进正堂,肯定是去偷听内室的动静。若是没人授意,一般的奴仆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太太谴责地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觉得脸面挂不住,便砌词强调,“有些人喜欢使狐媚子,我不得不多用些心,免得坏了后院的规矩,连累到老爷的名声。” 老太太的目光意味深长,颔首微笑,“这后院的规矩是差了些,的确是要立一立了。”随即挑眉问紫菱,“紫菱,你祖母以前是咱们郁家的管事妈妈,你说说看,咱们郁家后院原本的规矩是怎样的?” 紫菱笑着答,“后院之中,以嫡妻为尊,妾室需侍奉老爷和嫡妻。每月行夜时,无论老爷有多少妾室,嫡妻都可占一半的时间,另外半个月由妾室平分或老爷自行定夺。” 紫菱每说一条,王夫人的脸便黑一分,等全部说完,王夫人的脸已经跟包公一个样了。自打她嫁入郁家,就几乎一直独霸着丈夫,现如今虽多了个温姨娘,可温氏来府中一月有余,也不过跟老爷相处过两回,今天还是躲着她悄悄相处的。她在以前的手帕交之中,最得意的便是这一点,旁人最羡慕她的也是这一点,若真要她与这三个妾室分享丈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又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老太太对她难看的脸色视而无睹,轻啜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再慢悠悠地开口,“这本是极为合理的,只是这些年来,老爷和夫人恩爱,没有遵从罢了,以后还是让老爷按着这个来行夜吧。郁家三房的子嗣太过单薄,既然嫡妻难以生出嫡子,总得多几个庶子才好,子嗣众多,才好选出英才来继承家业。” 郁心兰真是佩服老太太,居然乘机管起了人家房里的事,理由还如此光明正大,又直戳王夫人的痛处,半点回旋的余地也不留。 王夫人想拍案而起,哪知气急攻心,一张嘴,竟被一口浓啖给卡住了喉咙,顿时噎得两眼翻白。 郁玫和紫绢几个吓得赶忙上前为她捶胸抚背,忙活好一阵子,王夫人才顺了气,当下便咬牙切齿地道:“老祖宗,这是我和老爷之间的事,还请老祖宗不必操心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子嗣乃宗族之大事,岂是你和老爷两个人之间的小事?要不要现在去请老爷过来,问一问老爷的意思?” 王夫人无词对答,老爷什么意思她还会不清楚吗?这会子有老太太撑腰,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到那时就真的没法子挽回了。她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作声,心里拿定主意,一会子一定要先去找老爷恐吓威逼,休想坐享齐人之福。 此时温氏正好换完装出来,老太太便问她,刚才所求何事。温氏眼泪盈盈地跪下道:“妾婢想求夫人开恩,不要赐落子汤。” 老太太点了点头,“老爷子嗣本就少,这汤自然是不喝的。我已经跟夫人说了,日后你们妻妾要一同服侍老爷,你好好地为郁家多添几个儿子。” 温氏又羞又喜地磕了三个头,老太太让人给她看座,她推辞了一番,才侧着身子坐下了。 王夫人只觉得郁结于心,再坐下去只怕会气病去,礼也不施一个,站起身便往外走。 老太太微愠地瞥着她的后背,淡声道:“夫人,从明日起,让兰丫头跟着你学学如何管家理事。她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你也该教她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王夫人脚步一滞,转回头来,怒极反笑,“老祖宗还真是操心啊,您可能不知道定远侯府的情况吧?清容长公主不过是定远侯爷的平妻,侯府里主持中馈的是嫡妻甘夫人。(.无弹窗广告)甘夫人自己育有三子,且都已娶妻,日后管家之人,怎么轮也轮不到兰丫头身上去。” 老太太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长公主另有一座公主府,也得有人管着,兰丫头嫁过去是公主府的嫡长媳,当然得学一学。” 王夫人不意老太太常年呆在后院之中,从不出席什么贵族宴会,竟也会知晓这些,一下子被噎住,半晌才道:“长公主还有个次子,已经定了亲的,又不一定是她,若真是由她来管,长公主自会教导。” 论理,家中的女儿如若会成为嫡媳,母亲都得教导掌家之法,老太太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可就是不合她的意,她是坚决不会教那个小贱婢的。 老太太面色不豫地盯着王夫人,“夫人这是不打算履行母亲之职了?若是如此,那就由老身来教,少不得要代管一段时间家务了。” 王夫人气得胸口捶痛,这么多年来,不论她多么霸道专横,她跟老太太之间都是相安无事的,可现在,为了这个小贱婢,老太太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虽说家中的管事娘子几乎都是她的人,老太太就算想差使,也不一定差使得动,可是帐房却是由林管家管的,林管家是郁家的老仆人,必定会听老太太的差遣,银子被人捏着,她最后还不一定争得赢。 郁玫忙顺着母亲的背,极轻地道:“母亲,罢了,教教也无妨。” 这一点王夫人自然知道,主持中馈有许多学问,她若只教些表面的东西,郁心兰根本学不到什么,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让我教是吗?好!我就教个白痴主母出来,让你日后担忧个没完没了。 恨恨地瞪了一眼郁心兰和温氏,王夫人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道:“不敢劳动老祖宗,还是由我这个母亲来教导吧。” 老太太深深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要好好地教。” 王夫人“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转身欲走,哪知迎面撞上郁老爷。 郁老爷满面喜色,走进屋内见到老祖宗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老祖宗会在这儿,随即请了安,在老太太对面坐下。 王夫人也不急着走了,在老爷的身边坐下。 紫绢利落地奉上热茶,郁老爷轻啜一口,平稳了一下心情,方向老太太说明,“孙儿刚刚得了讯,皇上明日会下旨,敕封赫云靖为京畿守备,虽说只是个正五品的官职,比他之前的禁卫军统领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这多少表示圣上已经摒弃前嫌既往不咎了。” 老太太闻言也是一脸喜色。 王夫人却似不大相信,她从丞相府回来还没到一个时辰,之前都没听父亲提起过,圣上不可能忽然作出这么大的决定吧。她忙问,“老爷这消息可准确?我怎么没听父亲提及?” 郁老爷喜气洋洋地道:“圣上也是刚刚决定的,方才宫里的何公公来送建温房的材料,我去迎接,是何公公亲口告诉我的。” 王夫人一听心顿时凉了,何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嘴巴最是严谨,不能说的决不会说,说出口的,就决计是真的,而且还必定是皇上授意他传出口的。京畿守备的官职不大,但责任却极重大,是京城的门户之一,若不是皇帝信任之人,是决不可以被委以此任的。难道赫云连城又要发达了?若真是这样,那个小贱婢可就攀了一门好亲事啊! 想到这更是愤恨,狠狠剜了郁心兰一眼,这个小妇养的贱婢,凭什么这么好运?居然攀上了长公主的嫡子? 唉,她就不回想一下,几秒钟之前,她还是那么的嫌弃这个长公主的嫡子。 “兰儿定是因着种植睡莲的法子得了皇上喜爱,才会被赐给赫云靖的。”郁老爷乐滋滋地道。 用欣喜若狂都不足矣形容郁老爷现在的心情,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能混得这么好,即便是王丞相的政敌,也对他和颜悦色,自是深谙官场之道。兰儿被指给赫云连城,他并没怪罪女儿,反而是认识自己做了什么让皇帝猜忌的事,才会惹来这场婚事。现下得知皇上又重新启用赫云连城,不就表明没对他有任何疑心么? 郁心兰直到这会儿,才明白父亲口中的赫云靖就是赫云连城。她就说呢,这时代以单字为尊,嫡子嫡女都取单字名,庶子女才取双字名。赫云连城明明是嫡子,怎么会取个双名,现在想来,连城多半是他的字吧?只是因着以前落魄,旁人就只称他的字,以示嫌弃。 郁心兰正思忖着,又听父亲道:“定远侯府那边已经递了话过来,两天后长公主会亲自带赫云靖过府来提亲,兰儿,你得先准备准备,到时定要见一见你未来婆婆的。” 郁心兰忙做娇羞状垂首,细声细气地道:“全听父亲母亲的安排。” 王夫人哪里会安排什么?见老爷和老太太都望着自己,不情不愿地道:“新衣还未做好……” 郁老爷闻言蹙眉,温氏和兰儿入府都一月有余了,新衣怎么还没做好? 王夫人见状气闷,可如今老爷的官越做越大,她的气势已不如从前,偶尔也要看老爷两分脸色,只好道:“明日先去金绣坊买几套吧。” 郁老爷满意地颔首。 老太太心中并不满意,面上却不显,只是笑道:“夫人要管整个府中杂事,忙不过来吧?想是忘记了兰丫头身边还得添几个人,跟着她几个月学学规矩,总不至于人都要出嫁了,才去买陪嫁丫头吧?” 王夫人随即道:“我已经给她选了三个丫头了,只是没有乳娘和粗使婆子。”说罢鄙夷地瞥了眼温氏,居然自己哺乳,真是有份。 老太太沉吟片刻,“四个丫头不够,还得再采买几个,再说你前阵子总说庄子里人手少,还是领回去吧,反正要买,全用新人也没事……夫人你事忙,买人的事,老身就替你把关了。” 王夫人胸脯一阵起伏,这是不让我插手丫头的事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王夫人到底是知书识理的大家闺秀,尽管气恼异常,还是很快恢复了雍荣的仪态,无懈可击地笑道:“这本是孙媳我的事,怎敢劳动老祖宗。(.好看的小说)这三个丫头还是给了兰儿吧,我这个当母亲的,本就该为她添点人手的。至于其他人,买人的事素来由林管家负责,我选好了,让老祖宗过过目便是。” 老太太闻言,知道夫人已经让了步,这才点头应允了,又道:“乳娘没有现成买的,我就把紫菱给了兰丫头吧,身边得有个管事的媳妇才象话。” 这事儿,昨天老太太便跟紫菱说了,紫菱闻言出列,站到郁心兰的对面蹲身行礼,“紫菱给四小姐请安。” 郁心兰倒是真没想到,忙上前亲手扶起紫菱,又朝老祖宗深深万福,“多谢老祖宗疼爱。” 心中对老祖宗真是万分感激,她若出嫁,身边的确是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助手,难得老祖宗愿意将这么伶俐的人儿赐给自己,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日后好好孝敬老祖宗便是。[.超多好看小说] 紫菱虽不过二十五六岁,却跟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了十余年,行事进退有度,心思也细腻灵活,况且她是个孤儿,家里没有牵挂,老太太很疼她,以前曾放出府,给配了个京师衙门里的师父,可惜命薄,没两年成了寡妇,婆婆认为是她克夫,将她赶了出夫家。她一介弱女子无法谋生,这才又回到郁府当差,不过并没签卖身契,是自由身。紫菱刚才一拜,说明她愿意跟着自己,这让郁心兰很是满意。 王夫人看不得这几人当着自己的面做戏,却又找不出话来阻止老祖宗往郁心兰这送人,暗哼了一声,便想借口走开。 哪知老太太转头跟老爷提起了之前所说的规矩:“老爷以后每月半个月在夫人屋里,另外半个月去几个妾室那吧,你可是郁家的家主,得多开枝散叶才行啊。” 这话是正中郁老爷下怀,当即强抑着激动的神色,故做谦恭地应下。 王夫人这下子真要吐血了,将手中的茶盅往几上一顿。[.超多好看小说]郁老爷习惯性地眼皮一跳,心中却也不满,当着老祖宗的面摔杯子,夫人心里哪有半个孝字? 老太太却是不怕的,向着外面道:“来人,把这两个刁奴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郁心兰心中暗赞,隔了这么会子,老太太原本应该是想假装忘了处罚槐院两个粗使婆子的事,暗里给夫人一点脸面的。可惜王夫人霸道惯了,一点不如意,就敢在长辈面前摔杯子,忘了当晚辈的礼仪,就不能怪老太太要下一下她的面子了。 这番作派王夫人如何不知?心里气得绞痛,只觉得这一家子都是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想想她堂堂的相府千金当年肯下嫁一个穷书生!当下哪里还顾得上礼节,腾地一下站起身,扶着丫头的手便径直离去。 老太太却不放过她,冲着她的背影道:“夫人记得安排一下,明日让兰丫头跟去竹院学理家。” 王夫人身形一滞,随即气冲冲地大步走了。 郁心兰一直在暗中观察老太太的处置方法,并非一下子捏住王夫人的七寸,引得她大幅反弹,而是让王夫人气愤一时,却能最终忍住,待她心平气和后,又进次出击,一步步地一点点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仿佛是温水煮青蛙。对待王夫人这种有靠山又霸道的人,用这种方式,显然更有效。 郁老爷这才发觉堂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细问原因,老太太不说,温氏也不会背后议论嫡妻的是非,郁心兰倒是想说,但不能明说,待日后再找机会告诉父亲吧。于是郁老爷揣着一肚子糊涂,陪着祖母走了。 人都走清静了,郁心兰才冲娘亲俏皮地一笑,“女儿恭喜姨娘,就要给兰儿添个弟弟了。” 温氏羞袖了脸,啐道:“没影的事儿……这是你一个大姑娘说的话吗?” 次日凌晨,郁心兰起了个大早,到梅院给老太太请过安,便到竹院候着。夫人每日辰时到竹院来处理事务,见到郁心兰只当她是透明的,逐一分派了当天的各项事务后,便冷冷地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当家主母,也就是每天将府里吃的用的分派人去采买,再就是些日常琐事,待下人报来,你再处置便是了。各府要采买的东西都不相同,这得你到了侯府,跟你自己的婆婆学。好了,每日就这么些事,我能教的都教你了,明日你不必来了。” 说罢,王夫人斜了眼看她,只等她说没明白,就骂她蠢笨的。郁心兰却早知王夫人不会真心教自己,何况刚才夫人的确是在处理府中事务,她也瞧了个大概,如何控制人心的部分,却在她当外企人事主管的几年里早就学会了的,也的确没必要再到这来站岗,当下笑盈盈地谢过母亲。 王夫人以为她逞强,冷笑一声没再理她。 郁心兰乐得清闲,温房已经开建了,有柳郎中和工部的巧匠们,压根不必她多操心,每天到工地转一转便是,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绣一套鸳鸯枕套出来,大婚的时候用。以她前世那十字绣都没摸过的针法,这重任便落到了温氏和张嫂的头上。 郁老爷下了朝便来到槐院,想等得了赫云连城敕封的确切消息,便与温氏和兰儿一同分享,哪知,直到天色全黑,派去的小厮才回来禀报,压根没这事儿,顿时又让郁老爷如堕冰窖,只觉得圣意难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虽说是圣上赐婚,但纳采、问名、纳徽、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一样不可少。[]两日后,清容长公主携赫云连城来行纳采礼。 清容长公主一身宝蓝牡丹暗花的宫装,头饰镶宝石八尾金凤簪,标准的长公主品级装束,显得对这门亲事极为郑重。赫云连城一身绛紫色高束腰直袆四幅长衫,祥云白玉冠束发,长着疤痕的右脸戴着半面银质镂空翔鹰面具,露出完美无暇的左侧面,显得他玉树临风,气质卓然。 况且纳采礼用的竟是一只鲜活的灰雁,比玉雕的雁更显诚意,这多少让心情低落的郁老爷得了些安慰。 负责接待长公主和赫云连城的,是郁老爷和王夫人。郁老爷看在这只灰雁的份上,打起精神言笑应酬,可他到底是外臣,不便与长公主过于亲热,而赫云连城又是个冷峻寡言的人,场面渐渐有些撑不住。 郁老爷只得求助地看向夫人。 王夫人的脸沉得有如锅底,一星半点的笑容都没有。她可一点也不怕长公主,长公主身份自是尊贵,可她也有二品诰命,又没犯事儿,就是长公主,也得跟她和颜悦色。(.)况且让长公主知道自己不喜欢这门亲事,心里添了堵,日后在郁心兰身上找回来,那可就是她求之不得的惊喜了。 清容长公主看在眼里,心中不满,却又不便表露出来,只得笑问,“不知本宫今日可否见一见贵府四小姐?” 这几天给兰儿买了几身华美新衣,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郁老爷正要答应,王夫人却抢着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恐怕不合礼数!今日若只是长公主您来了,倒也不妨,可赫云公子也在这,哪有未定亲的男女见面的道理。” 理虽是如此,但郁心兰是通过采选被指婚的,在皇后的凤栖宫中,长公主和赫云连城等人都已经见过她了,所以此时再来端这个架子,便显得矫情做作且对婚事不情愿。 清容长公主心中奎怒,玉面瞬间沉了下来,寻思这到底是王夫人的意思,还是郁心兰本人的意思。 郁老爷心中大急,怎么能让女儿还没入门,就先得罪婆婆? 赫云连城心知郁心兰纵使心中不愿嫁给自己,也决不会如此不识大体,当即冷冷地瞥了一眼王夫人,硬是让娇横的王夫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两个不希望长公主误会的男人同时开口: “兰儿她素来害羞……” “母亲,我想四小姐定是害羞……” 竟连说的托辞都是一样,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赫云连城冲郁老爷淡淡颔首,令郁老爷对这个准女婿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其实清容长公主上回在凤栖宫隔着珠帘见过一回郁心兰,朦胧间觉得是个容貌上乘的美人儿,今天只是想近距离看清楚而已。罢了,反正是她的儿媳妇,日后每天都要见面的,不急于一时。 清容长公主也知这门亲事来得不易,好不容易儿子没表示什么反对意见,自然不想在纳采礼上就跟未来亲家闹得不愉快,当下和熙地笑道:“是本宫未想得周全,想来郁四小姐的礼教定是极好的。” 一番客套之后,清容长公主便带着儿子回府。扶母亲上轿之时,赫云连城极轻声地道:“她不是这般矫柔做作之人。” 清容长公主微微一怔,才明白儿子是为郁心兰解释,忍不住唇角上扬,城儿何时会替一个女子说话?难道真如十四所言,儿子心中对这个郁四小姐还挺满意? 郁府内—— 待送走长公主,郁老爷便朝发妻开火,“你何时这般不知深浅了?若是让长公主对兰儿心生不满,日后兰儿要如何自处?不过是见一面而已,你平日里难道少带玫儿和琳儿参加宴会了吗?难道玫儿和琳儿少见了哪个贵族子弟了吗?” 王夫人是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站在一个“礼”字上,不意丈夫竟会为一个庶出的女儿责怪她,还出言暗讽玫儿和琳儿,当下便发起泼来,将手中的茶杯咣啷一声摔在地上,“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竟将嫡出的女儿说成轻浮无行之人,我看你是被那个温氏给迷了心窍了,这样的狐媚子,我们郁府可容不下,待婚礼后就让人将她送回荣镇去。” 以往她只要提到一星半点威胁到温氏地位的话,郁老爷都会立即软下态度。可惜这回郁老爷半分不让步,冷哼一声,“我何时说玫儿琳儿轻浮无行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未出阁的女儿可以出席宴会见到陌生男子,兰儿为何不能出来见一见自己的未婚夫君?况且我们三个长辈都在场,又不是私下会面,有什么于礼不合的?婉儿的名字已经录入族谱,是我郁达的侧室,送不送回娘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言罢拂袖离去,留下王夫人兀自气得浑身乱颤。 真是……反了天了,居然为了那个狐媚子朝她这个嫡妻大吼大叫! 王夫人此时恨不能一口咬死温氏,可偏偏温氏不在眼前,只能拿手边的东西发泄,砸了一地的碎瓷片。郁玫听到丫头禀报父母争吵,忙赶到主院来劝解,却只见了母亲一人坐在满地碎瓷的大厅里嘤嘤哭泣。 郁玫轻叹一声,体贴地搂住母亲,轻柔地问是怎么回事。王夫人自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末了恨声道:“玫儿,就按你的计划办吧,之前我还觉得太过狠毒了些,可是……我现在才发觉,对这种狐媚子,真是半点也姑息不得。” 王夫人冷艳的眸中寒光暴长,温氏、郁心兰,是你们逼我的,到时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次日,定远侯府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六名官媒来郁府行问名礼,这一回郁老爷独自去接待,怎么也不再让夫人插手了。(.无弹窗广告) 因着是圣旨赐婚,自不会存在什么分歧意见,接连几天,六礼行得十分顺畅。 定远侯府送来的聘礼十分丰厚,让前来观礼的几位大臣都面露羡慕之色,令郁老爷觉得面上有光,加之郁心兰大方地将其中几卷名家字画送给父亲装饰书房,所以郁老爷报去定远侯府的嫁妆也自是十分丰富。 王夫人事后才得知这嫁妆单是老爷和老太太一同拟定的,期间根本没来问一问她的意见,当下气呼呼地冲进书房找郁老爷理论。 郁老爷爱理不理地道:“都已经送去官府备注了,还说什么呢?况且定远侯府那边希望早些将大礼过完,早些成亲。让你定个嫁妆单子几天都定不下来,我才只好亲力亲为。你放心,单子上有你的印鉴,旁人不会说你薄待庶女的。” 王夫人气得浑身乱抖,敢情这还是给了她面子了?又吵闹了几句,郁老爷也不发脾气,自顾自地,只当她是透明人,把个王夫人气得回去便病倒了。 不过半个月,两府之间将定亲的前五礼办理完毕,因着是圣旨赐婚,不用遵循长幼秩序,郁心兰便先郁玫出嫁,婚期定在两个月后的五月二十七,大吉之日。(.好看的小说) 即将出阁的小姐一般都是被家人当作贵客来对待的,郁心兰去菊院探病,也就第一次被夫人拿杯子砸了出来,后来王夫人索性称要清静,免了她去请安。不用跟王夫人郁玫郁琳见面,她心情不知有多好。 这一天,去官府备注的嫁妆单子返回了郁府,郁老爷让人抄送了一份给郁心兰。郁心兰拿着跟紫菱和温氏一起研究。古代的嫁妆除了金银地契,几乎还要将日后女儿会用的东西全都准备齐全,锅碗瓢盆一样不少,马桶、脚榻都有二十几个。 当郁心兰看到有银钗三百只、铜镶彩石钗三百只、上等木钗三百只,绢花三百朵的时候,砸舌道:“这不得把脑袋插成蜂窝?” 紫菱噗嗤一笑,“四小姐,这些是给您打赏下人用的。若是下人办事得力,或者家中有什么喜庆之事,就可以分了级别和事宜赏出去。” 郁心兰心念一动,事先做好功课,总比将来嫁过去再摸索人脉要好得多,于是柔笑道:“紫菱姐姐,这些人情往来我可一点也不懂,日后你可得帮衬着我。[]……嗯,先帮我打听一下定远侯府都有哪些亲眷,按着亲疏帮我备下见面礼。” 紫菱笑道:“四小姐怎么这么客气,老爷这会子将嫁妆单子送过来,自是这个意思。老太太已经着人去打听定远侯府的事了,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奴婢自会帮您准备好的。” 郁心兰对老太太又是一番感激,父亲虽跟定远侯爷一朝为臣,可到底不熟悉人家后院的事情,王夫人知道,却不会告诉她,多亏老太太想得周到。 紫菱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将目前所知的一些定远侯府的情况悄声告诉郁心兰和温氏,“侯爷是手握重兵的兵部尚书兼第一大将军,世袭罔替,与王丞相分别为文武大臣的马首,年轻时还是玥国的第一美男子呢。当年长公主爱慕侯爷,求先帝赐婚,可侯爷有位青梅竹马的甘夫人,不愿娶长公主,后来,长公主自愿以平妻的身份下嫁,才一偿所愿……所以,府中主持中馈的是甘夫人,并非长公主。” 她顿了顿,又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定无人才继续道:“听说,侯爷也挺喜欢长公主,只是更在意甘夫人一些,所以姑爷虽然是嫡长子,可这世子之位,一直未定下来,似乎……侯爷想传给甘夫人生的嫡次子。长公主平日里都不居住在公主府,可能是怕侯爷觉得她摆架子。” 确认了有两个婆婆,郁心兰不免头疼,“可知那位甘夫人的性情如何?平日里与长公主相处得如何?” “甘夫人是甘将军的独女,甘将军膝下无子,从小拿甘夫人当男孩儿养的,还曾随父驻边三年,听说为人豪爽大方,颇有男子风范。与长公主之前相处得不错,自从姑爷……就差了些,当着奴仆的面也曾争吵过。” 郁心兰暗忖,若是当着奴仆的面争吵,倒是能说明甘夫人性子豪爽,不是那种使阴损招术的人。不过,这还能说明一点——甘夫人性情暴躁,怕得多花些心思跟甘夫人处好关系才成。 定远侯府秩序严谨,并没什么关于各位主子的传闻在市井流传,所以紫菱除了这些京城百姓都知道的陈年旧事,别的也不清楚,只能看过些天老太太派出的人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郁心兰悠闲地过了几日待嫁生活,凡事都有温氏和紫菱替她忙前忙后,她学习了一下婚礼上的规矩后,便闲得发霉了。 温房在工部巧匠的建设之下,进度很快,已经初具模型。她无事就往工地上跑,与柳大人处得十分熟稔,动不动就将“建好温房先请母亲来看看”挂在嘴边,显得十分孝顺,心里是拿定了主意的,这温房一定要叫“兰阁”,匾额上还要题上“致最敬爱的嫡母,兰儿敬上”几个字。让王夫人见到这房子就能想起她可爱的笑脸。 回到槐院,紫菱边为她净手边道:“何大人家的别苑建好了,何夫人请了夫人和几位小姐去玩儿,刚才许嬷嬷带了话过来,让四小姐和姨娘准备准备,后天一起去。” 郁心兰有些奇怪,“会请我和姨娘吗?一般应该只是写诚邀夫人及家人前往吧?” 紫菱笑了笑,“您怎么说也是长公主的儿媳,夫人若不带您去,倒显得她小气了。至于姨娘,各府的夫人们外出赴宴,也都会带的啊。” 郁心兰撇了撇嘴,别的夫人会带,可王夫人却是不怕别人说她善妒的,若是只带她还在情理之中,带上娘亲,这事儿就不得不防了。 ------题外话------ 推荐好文《傻妃不下堂》宅斗、种田、爱情 她深知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道挡箭牌,尽管她已经喜欢他多年,但在他眼中,她始终是个傻子。 她为他忍受姨娘们的刁难,小姑们的捉弄,甚至连他身边大丫鬟欺压到头上都不吭声。 可他却不该,心里惦记着别人。 终于有一天,她暴发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郁心兰觉得王夫人定是想在这种贵族的聚会上让她们母女俩丢脸。纳采礼上的事,早有服侍的小丫头告诉了紫菱,她也知道,现在她丢了脸,就等于是丢了长公主的脸,日后怕是难讨婆婆欢心。这种事,自己应该能应付,可是带上温氏就不行。 她正寻思着怎么帮娘亲推了这个聚会,温氏房中忽然传来咣啷一声水盆翻倒的声音。 郁心兰和紫菱吓了一跳,忙跑去察看,竟见温氏晕倒在地,身边连一个丫头都没有。二人忙合力将温氏抬上软榻,紫菱绞了帕子为温姨娘擦了擦脸上的灰尘,郁心兰用力掐娘亲的人中,温氏才悠悠转醒,却只说是站得太猛,头晕,可眼神闪烁,明显是心虚。 郁心兰一挑眉,有什么事能让娘亲对我撒谎?细细一寻思,她脑中灵光一闪,“娘亲,你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来吧?” 温姨娘的脸顿时袖了,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嗯。” 紫菱欢喜地福了福,“恭喜温姨娘。” 郁心兰开心了一会儿,随即面容一整,“娘亲,紫菱,这事儿先别张扬出去。” 王夫人现在恨死了她们母女,若是知道娘亲怀孕,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毒的手段来呢。[.超多好看小说]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怀孕有十个月的漫长时间,要是日日防着,也影响胎儿生长啊。所以这事儿越晚让夫人知晓越好。 不过娘亲晕倒,倒是给了郁心兰一个推辞赴会的好借口。她让紫菱急匆匆地去报给王夫人,说温姨娘上吐下泄,手足无力地晕倒了。王夫人哪会给温姨娘请大夫,反而斥责她娇生惯养,要紫菱给她熬碗姜汤了事。 这倒是正中郁心兰下怀,细细安排了锦儿好好服待娘亲,才回自己屋内休息。郁心兰净面漱口后,就打发了芜儿和巧儿出去。一转头,跳了一吓,自己窗边的小榻上竟多出一个人来,还是个天使外表无赖内心的家伙。 “十四皇子为何会在这?” 明子期笑得纯良,“自然是来探望我未来的表嫂啊。” 郁心兰嘴角直抽抽,有晚上闯到人家闺房来探望的吗? 明子期嘿嘿地笑,“我是来告诉你,连城哥生病了。” 郁心兰不大相信地挑眉,赫云连城看起来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生病? 明子期故作神秘地低声,“我也觉得他不是生病,我担心他是受伤了,父皇……似乎也怀疑了。” 郁心兰更加惊讶,赫云连城又没官职,听说平日里也不出府走动,怎么会受伤?况且又让皇上猜忌的话…… 明子期边打扇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郁心兰,见她久久不语,便夸张地叹了口气,“唉,不知要怎么让父皇相信他没受伤……” 郁心兰随口道:“可以去出席一些聚会啊,让人觉得他病好了……礼部何大人的夫人不是在别苑宴客吗?应该也请了长公主吧。” 明子期眼睛一亮,“你去吗?” “去。” “那好,我告诉连城哥,你邀请他去。”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郁心兰无奈地挑眉,什么叫我邀请他? 赴宴的时候,因为温氏还在病着,所以王夫人也就不坚持要她跟去了,只是冲郁心兰道:“坐后面的马车里去。” 正好啊,她还不想跟夫人和郁玫郁琳坐一辆马车呢。 何大人的别苑建在京城西郊,相对来说是比较偏僻的地方,因为东郊和南郊这两处风景秀丽之地,早被各色官员和王侯给瓜分了,刚刚上任的何大人只能在相对北郊而言繁华一点的西郊建园子。 西郊的高山不多,官道两旁多是树林,如今已经是四月,四周树木郁郁葱葱,不时有小鸟在林间飞来飞去。 郁心兰将车帘挑开一条小缝,愉悦地观看路边的风景。芜儿一脸兴奋,“小姐,日后您成了亲,就能常常出席这类的宴会了,芜儿也能跟着你多长些见识呢。”这回出门,郁心兰将紫菱和锦儿都留在府中照顾娘亲,只带了芜儿出来,让这小妮子乐得见牙不见眼。 郁心兰笑了笑,没答话。想出席各式宴会?这小妮子的心还不小呢。 芜儿伸头往外瞧了一眼,忽然面色大变,“蜂群!仔细别让蜜蜂飞进来了。”说着关上了车帘。 郁心兰并没见到什么蜂群,满眼疑惑。芜儿拍着胸脯保证:“奴婢的老子就是在庄子里养蜂的,奴婢不会看错的。蜂群最可怕了,不过没惹它们就没事……” 她的话音还未落,车外就响起车夫们的惨叫,“好多蜜蜂……好多……” 郁心兰只觉车身一弹而起,瞬间被结实在摔在车板上,跟着就被摇晃得站都站不起来。耳边听到随从惊恐地大叫“马惊了”,车厢摇晃得如同风雨中的小舟,她勉强抓住车厢边的横栏,将车门打开一条小缝……车辕上竟然已经没有了车夫! 芜儿吓得哭了起来,郁心兰也紧张得心呯呯直跳,马匹不管不顾地往前疾冲,看起来是被蜂群给惊到了,她根本不会驾车,要如何让马车停下来? 几次想冲到车外拉住缰绳,可都被颠簸得摔到车板上,照这样冲下去,只有被撞得粉身碎骨这一种方法才能停下来了。饶是郁心兰活了两世,也被骇得心跳几乎停止。 “救命——救命——”她大声地呼救,希望能有英雄从天而降。 马匹不知疾驰了多久,前方,一面没有路的断壁出现在郁心兰眼前,而马儿仍没有停下的意思,芜儿早吓得晕了过去,她也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就在郁心兰绝望的时刻,耳边忽然听到噼啪几声脆响,随即,人就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阵旋转之后,耳侧响起一道低柔如大提琴般的声音,“你没事吧?” 睁开眼,赫云连城那张神情冷峻的脸就出现在她的眼帘,脚下也感觉到了稳实的大地。 赫云连城半途见到险情,发觉马车上是郁府的徽标,忙赶去求援,在听到她的呼救声声后,心都不自觉地收紧,好在……她没事。 见她没晕,赫云连城眸中露出几分赞赏,只是觉得怀中的娇躯抖得厉害,放手只怕她会摔倒在地,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讲那些个虚礼,便半搂半抱地扶着她。 这时离断壁已经只有几步之遥,马匹带着马车一头栽了下去。郁心兰听着马匹地嘶叫声,和车厢撞到山壁上的碎裂声,舒缓的心跳又变得疯狂起来……好险、好险,她刚才离死亡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啊。 心情一松,人就卸了劲,无力地往“墙”上一靠,随即感觉这面“墙”僵硬了起来,郁心兰不解地抬眸,这才发觉,她居然把赫云连城当成了“墙”,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郁心兰大窘,慌忙推开他,退后几步,敛祍万福,“多谢公子相助。” 赫云连城没有还礼,实际上,他非常想笑。 紫菱花了一早上为郁心兰精心梳理出的优美的、薄如蝉翼的云鬓,在马车中甩得风中凌乱、钗簪松斜,再配上她故作镇定却难掩羞窘的表情,实在是太有喜感了。 不过,赫云连城知道女孩儿面皮薄,忙将右手虚拳放在唇边轻咳几声,将笑意强压下去。 如果郁心兰没有就着阳光投下的身影,看到自己那跟鸡窝有得一拼的发型的话,也就会慢慢镇定下来,可偏偏被她发觉了自己的窘境,还是当着自己的未婚夫婿的面……血色一下子冲上了俏脸,这会儿如果有个地洞,估计她都会钻进去了。 赫云连城忙转过身,令自己的侍卫将芜儿带过来,让芜儿帮小姐重新梳理一下。 等这两个男人走远几步,郁心兰才恢复了点常态。那种高难度的云鬓在这野外自然是无法梳理了,芜儿为小姐梳了一个反绾髻,插上一只金镶宝石的花簪和一只金步摇。待整好妆,郁心兰发觉远处仅见赫云连城一人,那名侍卫已不知去向。 赫云连城察觉她们走近,转回身来道:“请郁小姐稍待一会,我吩咐贺尘去办些小事。” 郁心兰点了点头,觉得干站着不是个事儿,便轻声问,“听说你病了。” 赫云连城眸中升起一股暖意,“没事了,多谢小姐记挂。” 其实后面这句是正常的客套话,可赫云连城说出口后就觉得别扭,微微觉得羞赧,郁心兰也不知怎的俏脸一热,别过了眼看风景。 干等了约摸一刻钟,贺尘的身影从断壁下窜了上来,面色凝重地在赫云连城耳边轻声嘀咕几句,虽然四人站得很近,可郁心兰就是听不见贺尘说了些什么,但他会从断壁下上来,定是与她有关的吧? 赫云连城仍是戴着那半边银质面具,冷峻的俊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听完贺尘地禀报,只是示意他退到一旁,向郁心兰道:“我跟贺尘带你们过去吧,只是时辰不早,不能慢慢而行,一会要请小姐与我共乘一骑。” 郁心兰知道这里离官道不知有多远,便低声道:“有劳公子。” 赫云连城扶住她的纤腰,轻轻一用力,便将她送上马鞍,自己随即飞身上马,一提马缰,当先而行。芜儿本是有些羞涩,可见小姐都不在意了,也只好袖着脸坐在贺尘的鞍前。 马匹跑得不急不缓,赫云连城的心却跳得极快。刚才情势危急没有多加注意,这会儿才发觉掌下的纤腰不盈一握,柔弱得仿佛一用力就会断,少女清清淡淡的兰香不断地往鼻子里钻,让他想专心想些事情都不能够。 郁心兰的心思却放在之前的险情上,寻思了半晌,幽幽地问,“刚才贺尘在下面查到了什么?” 赫云连城的眸中划过惊讶,没想到她一介深闺女子竟能联想到这些,原本他是不想让她害怕,才不说,现在却可以告诉她,“马车被人动过手脚,只能往右转弯。不过动得很巧妙,只是将车辕前的一根横梁斩断再重搭,想往左转就会卡住。从官道一直往右,就是这片断壁……现在,说是撞断的也可以。对了,你们的马匹是怎么受惊的?” 郁心兰想了想道,“方才在官道边遇上了蜂群,似乎,蜂群不会主动攻击无关的人。” 赫云连城淡声道:“现在蜜蜂的确多。” 他心中已经明了,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谋杀,无外乎就是要怀中小女人的性命,可恨的是很难找出证据。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收紧,将娇小的人儿搂入怀中,无比希望婚期能早日到来,这样,他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 郁心兰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刚才赫云连城的意思,车辕处的断痕可以被推给在断壁处的撞击,不能当成证据,那么能证明这场阴谋的,就是谁将蜂群引到郁府车队了。 赫云连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郁府不是他能插手的地方,只能派人暗访,这样要的时间会很长。在这之前,他的未婚妻的安全,得派个人保护才行。细想了一遍人选,轻声道:“一会儿看到须救之人,就救下吧。” 郁心兰微微一怔,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不过还是将这话记在心里。 快到官道之时,赫云连城和贺尘都跳下马来,牵着马走。 王夫人还在原地“焦急又惊慌”地指挥家丁四处寻人,郁玫和郁琳一人扶在一边,袖着眼眶安慰,“母亲,您别心急,四妹吉人自有天向,不会有事的。” 郁心兰远远听到,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地轻笑,扬声道:“母亲,兰儿没事,让您挂心了。” 王夫人和郁玫这回是真的惊慌了,傻傻地看着赫云连城一瘸一拐地牵着马越走越近,那在马背上浅笑盈盈的,不正是毫发未损的郁心兰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行到近前,郁府的小厮忙搭好马凳,芜儿小跑过来扶着小姐下马。(.)郁心兰仪态万方地走至王夫人跟前,盈盈一拜,“女儿请母亲安,劳母亲操心挂念了,女儿幸得赫云公子相救,平安归来了。” 王夫人仍处在震惊之中,勉强笑道:“兰儿……没事便好……你……没受伤吧?” 郁心兰柔柔地一笑,“女儿一点伤都没有,这次多亏了赫云公子。啊……刚才赫云公子还差人去断壁下看了,马车已经毁了,女儿一会儿只能跟母亲挤一挤了。” 听到赫云连城派人去断壁下查看,王夫人和郁玫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惶,听说马车已经毁了,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王夫人这会儿多少恢复了些仪态,作慈母状,“你要不要回府休息?毕竟受了惊吓,我想何夫人不会怪罪的。” 郁心兰抬眸见赫云连城冲她微微颔首,于是笑着应下,谢过母亲体谅。 王夫人又朝赫云连城一福,赫云连城忙侧身避过。 王夫人试探地问,“此番真是多谢赫云公子了。不知赫云公子如何会正巧遇上?”她明明没在官道上见到定远侯府的车队呀。 赫云连城解释了一番,长公主身体微恙没有出席,甘夫人平生最讨厌坐马车,她的女儿也是如此,所以一家人骑马走小道,才正巧遇上。[.超多好看小说] 王夫人暗忖,莫非真是巧合,是兰丫头今日命不当绝?她心知此时不是深究的时机,得快点打发走了赫云连城才行,遂吩咐均一辆车出来,送郁心兰回府。赫云连城自告奋勇护送,这正合王夫人心意。 待目送一行人离开,王夫人立即暗中吩咐一名心腹,速去丞相府将事情经过报与父亲,要以最快的速度消除一切证据。 且说郁心兰与芜儿坐入马车后,便陷入沉思。 王夫人虽然脾气差又娇横霸道,性子倒不算阴狠,要不然,府中就不可能有那个庶长子,而且这段时间虽总是折腾娘亲,却也都是明面上的,这种主意,多半应是郁玫想出来的。呵呵,是因为父亲提到的敕封赫云连城的诏书一直没下达,怕我的亲事会影响到你入宫吗?说起来,我还真是没猜出你们会用什么方法来破坏这段婚事,毕竟圣旨搁在这儿,就算坏了我的名声,也会牵连到郁府,却没想到是般狠毒的方式,直接杀了我。年纪小小这这般有心计有魄力有胆量,还真是当皇后的料啊! 郁心兰勾唇一笑,可惜啊,我大难不死,还被我知道了你们的阴谋,就算以后找不出证据来指证,我也会用别的方法报复回去。(.无弹窗广告)我虽然爱吃好吃,却从来不会吃亏。所以你想入宫想嫁给十四皇子,很抱歉,我会尽我一切能力来阻止的。 芜儿心有余悸地看着小姐,见她一会拧眉一会微笑,心里好奇得跟猫抓似的,却又不敢随意开口询问。 马车忽然停住。郁心兰问,“什么事?” 车夫忙答,“路边有一个小娘子,好象快死了。” 许嬷嬷几步赶上来,呵斥道:“管什么闲事?小姐受了惊,回府要紧。” 她急着将小姐送回府中,回去复命,况且这女孩儿看起来家境贫寒,若是救下了,多半会留在府中,夫人早就说过,给四小姐陪嫁的人,必须是由她来选出,决不能让四小姐有自己的人,所以才会阻止救人。 赫云连城悦耳的声音传进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郁心兰记起他之前说的话,微笑道:“带上车来吧。” 许嬷嬷还想拦着,可被赫云连城深不见底却又似乎洞悉一切的黑眸盯着,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不由得退了几步,任贺尘将女孩抱上马车。 回到府中,正巧遇上郁老爷下朝回府。见到兰儿独自回来,不由得奇道:“兰儿怎么回来了?”话是冲郁心兰问的,眼睛却看向赫云连城,莫不是你欺负我女儿? 赫云连城抱拳施礼,沉稳地道:“连城赴会之时,惊见郁四小姐马车的马匹受惊,车上又无车夫,连城幸得救下小姐,只是贵府马车堕入断崖摔得粹。因小姐受惊不小,夫人命连城送小姐先行回府压惊。” 郁心兰心中感激,当着许嬷嬷的面,这番话若由她来说,多少有告暗状之嫌,没想到他竟抢先回答……面上,她向父亲盈盈一拜,小脸上泫然欲泣,还有几分余悸未消。 郁老爷大惊,忙拉着女儿仔细瞧了瞧,见她确实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向赫云连城客气地道谢。随即心中大怒,马匹受惊,车夫不想着如何控制马匹,反而在危急时刻弃主而逃,这样的刁奴,夫人竟没将其绑回来受罚? 当着未来女婿的面,他又不好细问,只对郁心兰道:“你快快回屋梳洗休息吧,让府医开份压惊药。” 郁心兰瞧见父亲脸色,知他对母亲这般处事非常不满,状似感激涕零地道:“多谢父亲关心。母亲这次也受惊不小,兰儿被被赫云公子救回时,母亲还在指挥家奴四处寻找女儿呢。” 受惊的马儿跑得特别快,夫人不让人骑马快追,反而在原地“指挥”?夫人这打的是什么主意?郁老爷被女儿话里的暗意惊得寒气直冲头顶,眸色沉了又沉。 赫云连城赞赏地瞥了身边的小女子一眼,朝郁老爷一拱手,先行告辞了。 郁老爷心中装着事儿,只虚言挽留了一下,便亲自送出府门。 郁心兰扶着芜儿的手回到槐院,为了不惊吓到娘亲,只轻描淡写的说马车出了问题,夫人让她先回府了。至于路上救回的少女,她已经禀明了父亲,拿着牌子让巧儿请来府医,给自己请过脉后,顺便请府医给少女把了把脉。 那府医笑道:“不过是饿的,无妨。” 紫菱便张罗着给少女喂了些白粥下去。没多久,少女悠悠地转醒,听说是郁心兰救的自己,当即跪下请郁心兰收留自己,哽咽着道:“小女父母双亡,来京城投亲不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之前赫云连城已经给了她暗示,此女是他安排给她的,郁心兰假装迟疑地问紫菱,“我可以自己买人吗?” 紫菱轻笑,“小姐即将出阁,总归是要添人手的,只要禀报老祖宗一声就成了。” 郁心兰这才应下少女,问明她叫“岳如”,请紫菱帮忙禀报了老祖宗,在得到首肯后,让岳如签下了卖身契。 ------题外话------ 呃……今天小菡家中有事,所以明天的文只能明天再码了,更新会放在晚上,还请亲们见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郁心兰用过午饭歇了午,林管家就来到槐院传话,老爷有请,肩舆都准备好了。(.)郁心兰忙整理衣裳上了肩舆,两个小厮抬着她,竟不是去主院,而是过了二门直接抬到老爷的书房外。 郁心兰扶着芜儿的手下轿,因为书房是男人们议事的重地,芜儿只能站在台阶下候着。郁心兰跟在林管家的身后进入梢间,便听到王夫人因激动而拔高,变得有些破裂的声音,“你的意思,莫不是我郁府连女儿都保护不好,需要你定远侯府来保护?真真是可笑,这般污蔑我们郁府,你定远侯府也不要欺负人太甚了。” 郁心兰见四下无人,悄声问,“林叔,里面在说些什么?” 林管家也听出里面不对,同样压低声音道:“方才夫人回府,恰遇上准姑爷上府拜访,老爷便使了老奴去请四小姐,里面具体说些什么,老奴也不知。” 虽然不知具体说些什么,不过听说来客是赫云连城,郁心兰便心里有了底。待林管家入内禀报后,她垂眸端庄地走进去,向父母亲问了安,给赫云连城行了礼。赫云连城还是上午赴宴时的装束,似乎直接从宴会上过来的。在他身后站着两名英姿飒爽的少女,相貌一模一样颇为平凡,但眉宇间英气迫人。 郁老爷令人给她看坐,上了茶水果子,遂和蔼地问道:“兰儿,赫云公子从定远侯府带了两名女侍卫,想赠与你,不知你可愿意?” 郁心兰来不及表达意见,王夫人便抢着道:“我们郁府没有家丁吗?用得着用定远侯府的人?” 郁心兰表情纯真地眨了眨眼,“咱们府中也有女侍卫吗?” 王夫人立时被噎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家丁虽在外院,但是足以保护家人了。京城乃天子脚下,哪有贼人敢强闯官员府第?你一介小庶女,要女侍卫何用?”说着斜乜了赫云连城一眼,“就算要安排什么人保护,也是我郁府内院之事,与外府的男人无干。” 赫云连城扫了王夫人一眼,神情冷峻,语气不卑不亢:“伯母有所不知,贵府赴会的五辆马车,蜂群不袭前不袭后,单袭中间四小姐所乘那辆,车夫又弃车而逃,可见四小姐身边的确需要人保护。虽然四小姐是夫人之女,但一个月后就是晚辈的嫡妻,晚辈自问赠未婚妻两名女侍卫,并无半点不合宜之处。” 话中暗指之意,将王夫人后面想说的话给冻住,半张着嘴,又是恼怒又是震惊,心中惶惶然不知他到底猜到了些什么。随即想到父亲王丞相当权四十余年,处事最为谨慎周密,手下的青衣卫比之皇家的剑龙卫也不让半分,当下胆气又壮了起来,朝赫云连城冷笑道:“就凭刚才这几句话,我可以去告你污蔑。” 赫云连城神情仍是冷峻,“晚辈说的句句属实,何来污蔑?” 郁老爷已经从初闻此言中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当下神色一整,做一家之主状,“贤侄一番好意,老夫便替小女应下了。不知这两位女中豪杰贵姓名。” 王夫人还想制止,被郁老爷给瞪了回去。 赫云连城身后的两名少女得到他的暗示后,立即走至郁老爷跟前,抱拳施礼,“末将姐妹二人姓李,单名、桦。” 自称末将,至少也是正六品的军衔,玥国女人有军衔的,唯有剑龙卫中的专司保卫皇后和清容长公主的粉卫十二人。 郁老爷、王夫人和郁心兰心中皆是一惊,旋即又都明白,赫云连城定是为了避免日后其他人找借口差使她们二人,特意如此的。顿时,各人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郁心兰满心感激,郁老爷极为赞赏,王夫人却恼怒异常。 李李桦二人本就长得一样,穿着打扮也一样,虽然通报了姓名,但一时还是难以分得清楚。赫云连城目的达到,便施礼告辞,郁老爷示意郁心兰亲自送其出府。 待郁心兰一行人出了书房,郁老爷便朝王夫人怒道:“夫人当时为何不让家丁骑马去救兰儿?事后为何不处置弃主逃车的车夫?” 郁老爷已经从之前赫云连城的话语中听出了许多疑点,但也知道没有证据是不能胡乱指责的,况且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嫡母谋害庶女,郁家这样的人家也丢不起这种脸面,不可能闹到官府去,顶多私下里找亲家处置了。 大约是郁老爷的眼神太过阴鸷,表情太过失望太过伤痛,使得王夫人胸口一滞,早想好的托辞竟说不出口。 王夫人这一迟疑,更证实了郁老爷的猜测,也说不出心中是伤痛还是失望,少年携手,二十余载夫妻,娶的还是这么一个名满京都的美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可现在妻子竟为了自己所生的嫡女,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一时觉得再也不想见到她。 挥了挥手,郁老爷仿佛老了几岁一般,“夫人前阵子身体不适,这一个月就在菊院静养吧,府中诸事我会请老太太多加费心。” 这是要剥她的权啊!王夫人立时不满,刚想反抗,郁老爷不耐烦地蹙眉道:“夫人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替玫儿多抄几遍佛经积积阴德吧。” 王夫人惊得跌坐到椅子上,半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老爷他……他猜出玫儿也参与其事了? 郁老爷阴郁地扫了眼妻子,扬声道:“来人,送夫人回菊院。” 事后郁玫听到母亲被禁足,原想替母亲说情,可听母亲说起原由后,便作罢了。郁老爷明着没给她处罚,暗中也禁了足,每日里除了梅院和菊院,她只能呆在自己的玫院里。她倒是半点也不害怕,她是嫡女,又已经及笄,闺誉正是最紧的时候,父亲和老祖宗只会旁敲侧击地点醒她几句,断不会给她什么处罚。只是她心中非常不甘也非常恼怒,眼看着郁心兰的婚期一天一天近了,难道真的任由那个小贱婢阻碍自己的前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因着王夫人被禁足,老太太主持中馈,郁心兰觉得这是告诉父亲娘亲怀孕的大好时机。乘着某日父亲到槐院来用饭,她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两道略带腥味的菜色,温姨娘果然闻着便开始反胃。郁老爷心疼得不行,立即吩咐请府医。 府医还未到,郁玫便来求见。 郁老爷吩咐让请,郁玫袅袅婷婷地走进来,未语泪先流。郁心兰发觉王夫人身边的紫绢跟在其身后,这会子见三小姐只哭不语,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焦急颤抖道:“老爷,请您去菊院看看吧,夫人晕倒了。” 郁老爷心中烦躁,“这才静思了几天,就来整这些妖蛾子?” 郁玫一改之前的默默流泪,顿时哭出声来,神情哀痛,“父亲,母亲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如今母亲晕倒了,难道请您移步去看望一下都不成么?”言罢又转向温姨娘,满脸恳求:“还请姨娘宽心,若母亲没有大碍,母亲和玫儿断不会强留父亲在菊院的。” 好利的一张嘴,说得父亲不去菊院是娘亲唆使的一般,又暗指父亲宠溺妾室,置晕倒的发妻于不顾。 郁心兰心中冷笑,暗中戳了娘亲一下。温姨娘正惶惶然不知如何应对,被女儿一提醒,忽地福至心灵,掩唇干呕了几声。 郁心兰忙递上一杯温茶,边为其顺背边关心道,“姨娘可觉得好些了?” 温姨娘喝了口清茶,方点了点头。 郁心兰遂抬头朝郁玫微笑,“三姐切莫误会,非是父亲不关心母亲,而是之前姨娘无故呕吐,父亲已着人去请府医,这会子怕是快要到了,父亲必是想等府医到后,再一同去给母亲请脉。姨娘的病再严重,也得待府医给母亲请脉后,再来给姨娘看诊。便是父亲不在这儿,姨娘也决不会乱了规矩。” 郁玫闻言心中一紧,没想到自己挖下的几个陷阱,都被这小丫头轻松避过,当下只得歉意地一笑,“是我太心急了。” 郁心兰满面真诚地赞叹,“三姐如此孝顺,妹妹要好好向你学学。”说着朝郁玫嫣然一笑,好象真的很欣赏她一般。 郁老爷对四女儿如此识大体感到非常欣慰,拈须看着她微笑。随即又关切地看向温姨娘。郁心兰宽慰父亲道:“父亲,姨娘这症状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闻不得腥味,每回吐后只要躺下歇息一阵子,便会好些。不如让张嫂扶姨娘入内休息吧。” 郁老爷也是当过几次父亲的人,闻言神色大动,端杯的手都有些颤抖,一迭声道:“那就快扶姨娘去内室休息。” 张嫂忙上前扶了温姨娘下去。郁老爷犹觉不妥,放下茶杯亲自跟了进去,张嫂退出来后,还留在内室。 郁心兰的目的达到,留神仔细观察郁玫的神情。郁玫始终半垂着头,看不真切表情,眼睫毛却颤了颤。郁心兰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少顷,府医便到了,郁老爷才神色激动地走出来,吩咐下人们好好服侍姨娘,叮嘱了半晌,才带着府医和郁玫去菊院。 待人走后,郁心兰遣退了丫头们,细问锦儿和张嫂,“这阵子可是按着我说的处置姨娘吐出的污物?” 锦儿道:“婢子是按小姐吩咐做的。每日天黑后,婢子亲自到前院花坛下挖洞,将污物埋起来,张嫂在一旁帮着看有没有人。” 郁心兰咬唇蹙眉,发现温姨娘怀孕已经一月有余,这院子里又添了七八名粗使婆子,难免人多眼杂,会不会是被谁偷瞧了去,泄漏给王夫人或郁玫了? 不论是与不是,这院子里的人都要清理一遍才行。她请来李榕和李桦,请她们帮忙调查这几日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干了些什么,聘书了院子后,又见哪些人。 直至申时正,林管家才带着府医来槐院给温姨娘请脉,郁老爷仍是留在菊院。 脉自然是喜脉,林管家激动不已,喃喃道:“双喜临门啊。” 郁心兰心一沉,王夫人果然是怀孕了……还真是巧啊! 随即,她心中又生起一股淡淡的嘲讽,可惜晚了些,我已经先让父亲知晓了姨娘怀孕之事。隔了十年再当父亲,父亲心情之感动是可想而知的,即便是之后又得知嫡妻怀孕,即便这世界如何重视嫡出的子女,也盖不过最初的激动。若是反过来,那么姨娘怀孕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决不可能让父亲这般高兴。 李榕李桦的办事效率极高,晚间时分便找出了那个曾在菊院出入的婆子。 郁心兰第二日起了个大早,那婆子还未将前院打扫完,她故意走过去,那婆子收不住扫帚,一帚灰尘便落在了郁心兰新制的白底蓝花百合裙上。 因着四小姐平日里总是亲切和善,那婆子只是作势道了歉,以为不会有什么事。郁心兰冷笑,有些人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感激你,反而觉得你人善可欺。当下也不多话,令人将婆子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又让人抬着一同来到梅院。给老祖宗请过安后,郁心兰便向现在主事的老太太禀报,要将这个婆子发卖出去。 郁琳阴阳怪气地低呼,“哎呀,定远侯府的大少奶奶还真是威风啊。” 郁玫也极斯文地蹙眉道:“咱们郁府可是和善人家,怎么能这般对待下人?兰妹妹这话再莫说了。” 郁心兰不理会郁琳的叫嚣,只看向郁玫,意有所指,“三姐,妹妹我只是觉得,出卖主子的刁奴是容不得的,做人的确要和善,可有时须得心狠一点,总不能被下人欺到了头上去。” 她就是要告诉这母女三人,她们狠,她也能狠,莫以为她跟姨娘那么好欺负。况且人是老太太安排进槐院的,总得让老太太知道,夫人的手能伸多长,温姨娘肚里的孩子有多危险。 郁玫揪紧手中的帕子,垂眸不语。 老太太在三女的脸上逐一看过去,淡淡地道:“就依了兰丫头吧,把这婆子家中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找出来,交给人牙子。” 郁心兰忙施礼道谢。 待几位小姐走后,紫穗忍不住道:“四小姐平日里看着斯文温柔,怎么忽然这般心狠了?” 老太太歪在软榻上阖目养神,语调平淡,“嫡妻与姨娘不同,当心软时心软,不当心软时万不可心软。她今日这般,我倒不必担心她日后在婆家会被人欺了去。” 紫穗还想说道几句,老太太忽地张开眼睛,冷笑一声,“哼,兰丫头若是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身为她的娘家人难道就有面子了?这话你直管告诉你心里的主子去。”兰丫头方才那举动不也是想告诉自己,人虽是自己安排进槐院的,可是夫人仍有办法收买么? 紫穗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表明衷心。 老太太仍是神情淡淡,“我一把老骨头,没几年活头了,你寻后路是聪明之举。不过这几年,这郁府还得在我手中,我得看着嫡子女、庶子女都平安长大才成。这话儿,你也带给你那主子去吧。” ------题外话------ 明天女主就要出嫁了呀,撒花~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王夫人因为怀孕,郁老爷不让她再费心管理家事,郁玫和郁琳整日在菊院陪着,所以之后的一个月,郁心兰过得十分清闲惬意,每日里除了给老太太和夫人问安,便是想方设法给娘亲熬补品补身体。[.超多好看小说] 再过三天就是婚期,林管家将十余名新买的、经府中管事嬷嬷教导后的丫头婆子带到槐院,交给郁心兰。 郁心兰细细地一一问了姓名,指了其中老太太说“懂事的”四个丫头为二等丫头,改名为千夏、千雪、千叶、千荷,其余的则分派为三等丫头,婆子们暂且没分,让紫菱仔细观察一阵子,再挑出几名升为管事娘子。锦儿、芜儿、巧儿、小茜自然是一等陪嫁丫头,因为名字已经叫惯了,便没更改。 郁心兰向林管家提起芜儿等三人的卖身契王夫人“忘了”送来,林管家立即去请示了老太太,傍晚时分,王夫人陪嫁庄子上的管事亲自将卖身契送了过来。 次日,郁心兰当着定远侯府前来接妆的喜婆的面,在鸳鸯枕套上落下最后几针,以示这枕套是自己亲手绣的,免得日后被婆家的人说三道四。 当日下午,郁心兰的一百八十抬嫁妆一路吹吹打打送达定远侯府,同时跟去的还有“福瑞媳妇”。“福瑞媳妇”是一名儿女双全家庭和睦的管事娘子,她领人去定远侯府给新人铺床。铺好床后,提前到达定远侯府的四名二等丫头,便将新房门锁上,守在新房外,不让闲人进入。 五月二十七日寅时一刻,郁心兰就被锦儿几个丫头从床上挖了起来,梳洗过后换上崭新的真丝白中衣。这时,早已候在一边的全福夫人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为她开脸,郁心兰有些紧张地感受着那两根棉线在脸上带来的麻麻小疼,开过脸后,全福夫人又拿起梳子,连梳三下,边梳边道:“一梳身长健,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地。” 讨吉的仪式结束,锦儿几人忙给她点上绛唇,梳起发髻,穿上金绣坊的十余名绣娘赶制的金丝绣凤吉服,发髻插上六支金镶宝石的发簪,戴上凤冠。打扮齐整之后,四婢目露惊艳之色,齐齐地抽了口凉气,好一个华色含光、体美容冶的美人儿! 温姨娘看着华容婀娜的女儿,心中涌出“吾家有女初长成”自豪,瞬间又被不舍的伤感取代,眼眶微微湿润,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能回槐院一次的郁心瑞忙安慰娘亲,“姨娘,姐姐过几天就能回门的。” 郁心兰心中一涩,出嫁之后,她再想见娘亲一面就难上加难了,虽然留下岳如在郁府照料娘亲,虽然现在父亲比以往强势了不少,虽然母亲手中的权利暂时被剥夺,可是,她仍是不放心。 “姨娘、弟弟,过来坐。”郁心兰忍泪微笑着向温姨娘和弟弟招手,拉着姨娘说贴己话儿,叮嘱弟弟要照料娘亲。 不多时,老太太、太太携东西院诸位女主子和各家小辈到槐院来送嫁,众人纷纷送上贺礼。许多人虽见过,可郁心兰实在是认不全,好在新娘子不能多说话,一律以微笑点头代替招呼。 老太太欣慰地看着妍丽无双的曾孙女,叮嘱她要孝顺公婆侍奉丈夫恪守妇道。郁心兰一一应承。 随着众人一同来的,有郁老爷的庶长子郁心和,他之前一直在国子监上学,半年才能返家一次,所以今天还是他与郁心兰的第一次见面。 郁心和生得象其母秋容,眉目清秀略带女相,举止斯文有礼,郁心兰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他今日主要的任务是送嫁,出嫁的女儿上花轿前脚不能沾尘,一会儿得由他将四姐背上花轿。 婢女奉上茶果,老太太让温姨娘好好坐着,不让她应酬,秋容对温姨娘多有讨好之意,帮着服侍各位主子。郁心兰觉得在这后院之中,娘亲能多一个朋友是一个朋友,因而没有阻止娘亲与秋容交流,只是乘人不备嘱咐岳如多注意一下秋容,若发觉她有什么不轨的念头,要及时提醒姨娘。 两盏茶后,吉时到了,远远地听到府门外传来鞭炮声响,老太太忙道:“快准备好。” 全福夫人为郁心兰盖上了金凤呈祥的喜帕。 巧儿一溜烟地跑进来,小喜鹊似的兴奋:“禀各位主子,姑爷亲自来迎亲,陪同迎亲的是十四皇子和九皇子呢。” 满屋子的人无不露出喜悦又自豪的笑容,当然,其中也不乏羡慕嫉妒恨的,能得两位皇子陪同迎亲,这是何等殊荣啊。 迎亲的还没到,槐院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郁玫和郁琳,两人均是盛装打扮,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小的檀木匣子。郁玫进门便笑,“四妹大喜,一点心意别嫌弃。” 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子却来了,郁心兰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用意,笑容带上轻嘲,“心兰惶恐,居然能得两位嫡出的姐妹来送嫁,一会让迎亲的人见到,定会赞姐妹们和睦。” 郁玫的心思被戳穿,俏脸上也忍不住泛起袖晕,到底是未出阁的千金,这般寻着机缘去见十四皇子,传出去着实不雅,偷眼瞧了瞧屋中各人的表情,好似许多人并未察觉,心中才松了下来,随即又升起一股对郁心兰的不满。 老太太和善地轻笑,“兰丫头出嫁,若是家中的姐妹都不来送嫁,那成何体统?” 正说着,守在院门处的小茜大声道:“来了!来了!关门!关门!” 声音传到屋内,刚才还在各位长辈的眼皮底下安安静静的小辈们,立即欢呼起来,一股脑地跑到院门处守着,讨要开门袖包。 不一会儿,迎亲的人便到了槐院外,小辈们高喊,“袖包,要大袖包。”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道:“好咧!” 百来封大袖的包封雪花般从院墙上飞落下来,小孩子们立即一哄而上去抢。 刚才的男子笑问,“可以开门了么?”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纷纷说好。 原本拿了袖包,少女们就要避到内室,因为以前见过,郁玫自然能听出这正是十四皇子的声音,她如何愿放过这样的机会,忙扬声道:“不行!若是能答出我的三个问题,我才开门。” 门外边的十四皇子爽声大笑,“只管放马过来。” 郁玫知道这是展示自己才华的大好时机,忍不住展开一抹娇艳的微笑,不慌不忙地说出三个字谜。 郁心兰的视野一片艳袖,只能见到自己裙幅前的一小方地面,因而觉得时间特别漫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随即便听到十四皇子高声道:“我和九哥是来迎亲的。”他意在告诉屋内人,不要对他和九皇子行礼。 可屋里人哪能真的不行礼,不过是简化版而已。 迎亲只有喜婆和新郎能进闺房,郁心兰只听到那大提琴般悦耳的声音说“赫云连城来迎娶小姐”,便被迎亲的喜婆带着到父母亲面前行礼,听了父母的训示后,被郁心和背上花轿。 花轿离地,轻微的晃动感令郁心兰心中顿时彷徨了起来,往后,又是另一种人生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郁心兰心中彷徨不已,对于未知的未来,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时间就在她的混混噩噩中慢慢溜走,直到耳边猛地响起震天的鞭炮声,才将她的神智唤醒。 似乎没有听到踢轿门的声音,一只洁白修长的男性手掌伸到了喜帕下、她的眼前,骨节修长,指形完美,自然地平摊着,却带有不可忽视的坚定和力度。 郁心兰略一迟疑,将自己的青葱玉指轻轻地搭在他的指上。 只搭四指,这是最端庄最生疏的礼仪。赫云连城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扶郁心兰走出花轿,然后将大手一放一收,将这只柔软细腻的小手完全收入掌心,紧紧握住。 忽来的温度自小手传来,郁心兰的小脸不可抑止地涌上血色,好在有喜帕挡着,不至于太不自在。 赫云连城握着她的小手来到阶前,新郎新娘要改为袖绸牵引,喜婆在另一边扶着她,跨过火盆,来到礼堂,好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听到礼官高唱:“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里早有丫鬟媳妇候着,见到两位新人,立即将其引至喜床上坐下。这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因为十四皇子明子期跟在后面就冲了进来,笑嘻嘻地道:“新表嫂莫怪,新郎倌先借我们一下,待敬过酒再还给你。” 赫云连城低声道:“我会尽快回来。”顿了顿,又道:“等我。”说罢与明子期一同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 未揭盖头的新娘子是不能说话也不能进食的,郁心兰只觉得又累又饿又渴又受罪……受罪是因为床垫下不知放了多少桂圆袖枣花生,硌得慌,偏生又不能随意起身换地方。 郁心兰正在心里嘟嘟囔囔,房门忽地被人推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新房内有定远侯府的丫鬟,认得来人,忙蹲身行礼,“给程夫人、蓉奶奶、惜奶奶、二奶奶、三奶奶、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芳姐儿、芸姐儿、丽姐儿、玉姐儿请安。” 听了这么一长串人名,郁心兰知道是侯府的女眷们来了,不禁有些头疼。郁老太太已经打听清楚了侯府的人脉。侯爷有七八个兄弟,旁的庶兄弟都在封地上管事,不住在侯府,只有一个嫡长兄住在侯府中的西院,人称大老爷。因为侯爷自幼便十分出色,而大老爷没什么本事,只在军中混了个低级的文职,所以这侯爵,老侯爷传给了侯爷而不是大老爷,使得大老爷心理失衡,有事没事就要闹腾一下。 程夫人就是大老爷的嫡妻,蓉奶奶、惜奶奶是程夫人的儿媳妇,三小姐四小姐是程夫人之女,二小姐是侯爷的正妻甘夫人之女,二奶奶、三奶奶是甘夫人所生的二子的嫡妻,郁心兰的正经妯娌,而芳姐儿是侯爷妾室所出的庶女,芸姐儿、丽姐儿、玉姐儿几个是大老爷的庶女。 郁心兰这厢正理着关系,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咯咯笑道:“咱们来热闹热闹,大奶奶可别介意啊。” 郁心兰不能说话,心中却明白,新婚三天无大小,就是男子也能来闹洞房,可她们这样单独来,还是乘着赫云连城不在的时候,只怕不是来玩闹的。 紫菱深施一礼代答,“程夫人和几位奶奶、小姐愿来,是我们大奶奶的荣幸,怎会介意。” 刚才那人又笑道:“好个伶俐的媳妇,看来大奶奶也是个会调教人的,日后府中的当家主线可有人选了。” 现在府中当家的是甘夫人,日后要传位,多半也是传给二奶奶或三奶奶,所以这话怎么听怎么就是挑拔,定是西府那边的人,就不知是蓉奶奶还是惜奶奶,程夫人虽也爱挑事,但到底是长辈,至少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她这话一出口,果然就有人不满了,一道略显娇纵的女声道:“惜奶奶可真会看人,就这么一句话,她主子就能当主母了?我二嫂三嫂哪个不是名门望族的嫡出千金,哪个不会调教人?” 惜奶奶忙掩唇装作惊慌,一迭声地道歉,“哎呀我只顾着长幼了。对对对,二小姐说的有道理,二奶奶三奶奶都是嫡出的名门闺秀,自然比那些个临时学的人更会调教人。” 所谓的“临时学的人”,不就是指我吗?郁心兰轻笑,拐着弯说我是庶出,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到我么? 二小姐的性子想来跟她的声音一样娇纵,紧走几步,来到床边,郁心兰隔着盖头都闻到了一阵香风。就听她道:“这床单上的水鸭是大嫂你亲手绣的吗?绣艺很普通嘛。” 此言一出,一众女眷皆掩唇轻笑,声音不大,保有端庄之姿,但也不小,足以让郁心兰和屋内众人听得清楚。 郁心兰不屑地勾唇,这二小姐是个没脑子的,这些个女眷还附合,这话看起来是污辱了她的绣艺,可换个角度,明知新床上只能有鸳鸯还说是水鸭,说明其没有见识。若不是她现在不能说话,一句话就能让二小姐无地自容,让这些女眷尴尬难堪。 女子的德、言、容、工都非常重要,二小姐这般取笑,紫菱听着心里堵得慌,可她只是个下人,主子说话的时候,她插不上嘴,不然反而会让人指责大奶奶纵奴无礼,所以只能暗中握紧手中的帕子,垂眸掩饰心中的怒意。 锦儿等四人亦是如此,垂眸不语。屋内定远侯府的丫鬟们看向这五人这般模样,眼神里带上几分轻蔑。 惜奶奶就是个唯恐慌天下不乱的,笑着笑着夸张地一叹,“唉,以咱们侯府的门第,大哥的嫡妻怎么也该是个名门嫡女才是。唉,可惜圣意难违,大哥不得不娶个庶出的……” “纵是庶出,亦是我的妻子,定远侯府的大少奶奶。自古长幼有序,嫂嫂如何,由不得弟妹来议论。”赫云连城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俊眸带着冷意看向屋内的一众女眷,一字一句夹着冰霜掷向众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大约是没人想到赫云连城会这么早返回来,因此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一众女眷无不大吃一惊,面露尴尬之色,在他冷严的目光之下垂下眼眸或是移开目光。 自己的媳妇被人呵斥,程夫人觉得面上无光,端起长辈的架子做语重心长状,“连城啊,惜儿也是替你不值…” 赫云连城的声音更冷,“我觉得很值。”言罢侧身做了个“请出”的手势,光明正大地下逐客令。 原本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喜婆忙上前来打圆场,“各位夫人、奶奶、小姐,新人还没全礼,不宜有外人观看……” 女眷们多少有点怕冷峻的新郎,讪讪地福了福,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喜婆忙引新郎倌到床边,有丫鬟将盛有喜称的托盘呈上。赫云连城用喜称挑起喜帕,露出一张娇美的芙蓉面,凭添一室芳华。 赫云连城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知道她很美,却不知道会有这么美,美得令他无法移开双眼,美得几乎让他忘了呼吸。 郁心兰原本坦然地抬头回望,在他灼热目光的注视下,郝然垂首。 喜婆咯咯直笑,“哎呀,这可是我灵婆子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了,瞧新郎倌看得都错不开眼呢。” 两个新人都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还好赫云连城戴了半边面具,多少挡了些尴尬,掩饰性地清咳几声,便自然地坐在郁心兰身边,轻轻地却又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 喜婆为两人结了发,剪下一小掇放在鸳鸯戏水的荷包内,塞入枕头下,请新人喝下合卺酒、吃下子孙饺子,便是礼成了。紫菱代大奶奶打赏了喜婆和定远侯府的丫鬟,指挥锦儿等人为大奶奶梳洗换装,收拾妥当后,立即领人退出了新房。 新房内,只留下了两位新人。 郁心兰已经换了一身大袖轻烟罗的高腰襦裙,衬得她腰肢纤细上围饱满,轻移莲步时,烟纱摆动,婀娜生姿。 赫云连城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走至她身前牵起她的小手。 这一刻,郁心兰才认真打量自己的丈夫,一身大袖的束腰喜服衬得他身材颀长,未戴面具的左脸俊美得仿佛是天上的神祉……未免让他觉得自己嫌弃他毁容,郁心兰建议他取下面具,说是天热了,怕将脸捂坏。 若说赫云连城不感动那可不是真的,只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表情仍是淡淡的,却依言取下了那半边面具。 两人一起吃了些食物,便得歇息了。看着大袖喜床上那宽两尺长四尺的白绢,郁心兰顿时神经紧张,跟他还不算熟,却要做那么亲密的事,不是没想过在二人感情浓了后再洞房,可是她知道那样不可能,新婚第二日清晨就会有喜婆来验证象征女子贞节的锦帕,所以,今晚这一关她躲不过,一想到此,心跳就开始紊乱…… 习武之人对周遭的感觉十分灵敏,她这般紧张得呼吸急促,赫云连城自然察觉得到,于是放开她的手轻声道:“累了一天,休息吧。”说着自己动手宽衣。 古时服侍丈夫是妻子的主要职责,郁心兰不敢怠慢,忙近前一步,羞涩地小声道:“我来帮你吧。” “不用。” 真的不用,已是五月底,天气虽不算热,但也不冷了,通常都只需穿三层衣物,赫云连城只衣带一解就完事了。 郁心兰却花了半晌,才磨磨蹭蹭地除下外裳。赫云连城一直坐在床边极有耐心地等着,待她脱得只剩亵衣亵裤,飞快地爬到床里侧,飞快地揿起蚕丝薄被从头盖到脚,眸中忍不住升起几丝笑意,揭了被子躺进去,然后抱住了正假装极度困乏的郁心兰。 郁心兰顿时僵成了木板,紧闭的睫毛颤得象风中的树叶,敏锐地感觉到耳边拂过一阵灼热的气息,随即,她小巧如玉兰片的耳垂就被某人温润的唇含住,害她心跳立即如同暴雨一般密集,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很快地……睡了过去。 赫云连城望着近在咫尺的俏丽睡颜,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凑上前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即翻身而起,盘脚打坐。他的天阙神功只差一点就能冲破最高层,在这万分紧要的当头,必须收心养性,专心练功,自然不能圆房。 运行了一个周天后,窗外天光已渐亮,赫云连城起身更衣,回眸瞧见喜床上那条洁白的锦帕,不由得微微皱眉。 新婚之夜不得新郎宠爱的女子会被夫家人嫌弃,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小妻子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自己练功的事被别人知道,于是取出一支银针,戳破指尖,滴了几滴鲜血在锦帕之上。 郁心兰被脸上的痒痒弄醒,睁开迷茫的双眼后才发觉,是赫云连城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将她“吵”醒的,赫云连城半支着肘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 郁心兰忍不住俏脸一袖,轻微地挣了挣,察觉自己身体没有异样,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居然紧张得“晕”了过去,是不是因此他就“放过”了自己?思及此,不免对他有些歉意。 赫云连城揽着她的肩帮她坐起,门外守候的四婢听到房内的动静,忙轻声问,“姑爷、大奶奶,婢子们可以进来了么?” “进来吧。” 郁心兰已经起身披上了外裳,俏脸上不动分毫,但心中却惊疑不定。她看到了锦帕上的血滴,可身为一个现代人,虽然没有这种经验,但也知道自己还是完璧,这算是怎么回事? 待四婢服侍两人梳洗过后,赫云连城握住她的手边往外走边道:“一会去上房请安,若你觉得府中人不好相处,我们就搬去东府住。”东府,即是建在定远侯府东面的公主府,只是住在那边,长公主就是君,定远侯就是臣,为免侯爷心生不满,所以母亲和他们两兄弟都没住在那边。 他已经从小妻子刚才的表情中猜出她有所察觉,但他现在不想解释,并非他对她不满意,而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日后时机成熟,他会一五一十地合盘托出。 只是夫妻之间,若是一开始就有隔阂,日后也很难相处,所以赫云连城才会用这种方式告诉小妻子,我是在意你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聪慧如郁心兰,自然明白丈夫话中的意思,不由朝他嫣然一笑,正好她也希望等两人感情浓厚些再洞房,这算是心有灵犀吗?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开始。 走了两步,郁心兰忍不住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身边人,他今天走得很稳啊。 赫云连城知道她的疑惑,略抬了抬左脚,“鞋底加厚了。” “哦。”郁心兰便没再问,只是心底疑惑,象他这样以前健全后来被打断一条腿才瘸的人,应当是接骨时没接好才对,怎么是长短的问题?不过她将疑问压在心底,待日后慢慢再问吧,现在问得太急,显得她很在意他瘸腿似的。 新人住的小院在侯府后院的中段东面,仅在侯爷住的主院和两位夫人的院子后面,这得益于赫云连城嫡长子的身份。 尽管路程不长,但屋外阶前早停了一辆内院行走的小马车,赫云连城先扶小妻子登上去,与她并肩坐好,指着四周建筑向她介绍侯府中的情况,未及说完,上房便到了。 上房里已经坐满了人,赫云连城牵着郁心兰的小手走进去,很是让众人侧目了一阵。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鄙视的,侯爷和长公主见到两个新人如此恩爱,却很是欣慰,不禁面露笑容。 定远侯真不愧是当年玥国的第一美男子,如今四十有余,仍是异常俊朗挺拔,只是他久掌兵权,凤目之中威光慑人,令人不敢逼视。赫云连城并不像父亲,倒是与母亲有五分相似。大老爷相貌亦是俊美,但喜欢端着架子斜眼看人,显得气量不大。 程夫人应该是个大美人,可她脸上的刻薄生生给她扣了好几分,甘夫人远不如郁心兰想像的美貌,略显平凡,不过眉宇间英气十足,有不同于一般妇人的沉稳和大气,想是这一点吸引了侯爷。长公主是个绝色美人,岁月也没在能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烙印,珠翠环绕贵气逼人,连城的眼睛和嘴巴十分象她。 郁心兰依次给侯爷、甘夫人、长公主、大老爷、程夫人敬了茶,收下袖包和赐赏,并送出针对各人爱好精心准备的厚礼,长公主大大地夸了她几句,侯爷和甘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除了程夫人不阴不阳地说了句“侄媳妇费心了”,敬茶仪式倒算顺利。 余下的人都是平辈,而且都是赫云连城的弟弟、妹妹,郁心兰只需认识认识就行了。 二爷赫云策颇有几分父亲的邪魅,算得上是美男子,只是揉和了些甘夫人的五官,外表比不得连城出色,二奶奶生得十分柔美,气质娴静。 待赫云连城带着郁心兰来到二爷座前时,二爷懒洋洋地站起身囫囵行了个礼,语气嘲弄地道:“恭喜兄长‘终于’成亲了。”将“终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讽刺意味明显,举止怠慢轻忽,一点没有对兄长的恭敬,可侯爷和甘夫人却没有置评一句,视而无睹。 郁心兰想起老祖宗说过,虽然赫云连城被皇上猜忌没有影响到侯爷的地位,但却使得他的几个弟弟都难在军中一展拳脚,所以几个弟弟对这位长兄都十分不满。[.超多好看小说]况且外届一直传闻,侯爷有心将爵位传于次子赫云策,想必这兄弟不和早就已经闹到台面上了,所以侯爷和甘夫人才会这般漠然吧?长公主婆婆气恼不已,却也只是抿紧了唇,没有发作。 她悄悄抬眸看了看,只见赫云连城寒星般的眼中眸光凌厉,握着她小手的大掌也忽地一下收得很紧。 就在赫云策以为这一次的挑衅也会如往常般得不到任何回应,微感无趣之时,忽听长兄冷声问,“为何不给长嫂见礼?” 赫云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赫云连城冷声重复,“给长嫂见礼。” 赫云策差点喷笑出来,指着郁心兰道,“她?就凭她一介庶女?” 郁心兰垂眸不语,嘴角却微微下弯,显出几分委曲求全的柔顺,赫云连城瞧见顿感心疼,都怪自己,若非自己不够强势,又怎么会让新婚妻子受种污辱? 他不由得冷冷瞪向二弟,“不论她是否庶出,只要她是我的妻子,就是你的长嫂,你的礼仪忘到哪里去了,居然敢当面羞辱长嫂?”言及此,转眸扫了一眼镇定喝茶的甘夫人,冷笑道:“《礼书》有云,父母若丧,长嫂如母。你这不是等于在羞辱大娘么?” 这是那个一句话说五个字就是极限的赫云连城么?他居然搬出这么一条理由来将二弟的话堵回去,这不得把甘夫人给气死?郁心兰顿时怔住了,若不是垂着头,怕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不过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出头,心头又微微漾起一份感动,愿保护妻子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啊。她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赫云连城以为小妻子害怕,立即握了握她的小手,示意一切有自己担着。 甘夫人果然被气晕了,晕得一时没有反应,端着茶杯呆看着赫云连城好一会子,才想起来要发作,“咣啷”一声将茶杯摔得粉碎,“这是你为人子女该说的话么?居然诅咒父母。侯爷,你瞧他……” 甘夫人话未说完,就被长公主给截住了,“姐姐莫不是没读过《礼书》?《礼书》中确有此句,是教导为人弟者,应当尊敬兄长。若按姐姐的说法,难道《礼书》是要诅咒全天下的父母么?” 堵得好!郁心兰暗赞。之前见二弟嘲讽丈夫时,长公主婆婆忍气吞声,加之婆婆又只是平妻,她还以为婆婆在这个家中没有地位呢,现在看起来,婆婆也不是个好惹的,而且还很疼爱儿子,那自己往后的日子倒不会太难过了。 在口舌上,甘夫人哪是长公主的对手,辩无可辩驳无可驳,只气得一掌重击在紫檀木的榻几上。 长公主无奈轻摇螓首,凤钗的垂珠微微晃动,给出良心建议,“姐姐,这可是侯爷心爱的榻几,你仔细些,下回跺脚吧,地砖总是硬些。” 甘夫人被激得腾地一下站起来。侯爷淡淡抬眸扫了她一眼,意带不满,她只好又气鼓鼓地坐下。 侯爷这才放下手中茶杯,平淡却威严地道:“策儿你的礼仪的确是要从头学学了。” 一句话判定了是非曲直,赫云策纵有满腹的牢骚也不敢表露出来,终是恭恭敬敬地向郁心兰鞠了一躬,“见过大嫂。” 有了前车之鉴,二奶奶自然不敢懈怠,行了个全礼,只是打量郁心兰的时候,眼睛内精光隐隐,接过礼物时还轻声地道了谢,显然是个十分内敛十分会隐忍的。郁心兰心想,这个人可得防着些。 三爷赫云杰比二爷还象其父,外表更俊美些,三少奶奶十分漂亮,很精致的五官,千金小姐的娇气。两人在侯爷的注目下,也恭敬地施了礼。 来到二小姐赫云慧的眼前时,郁心兰忍不住想,为什么二小姐要长得象其母甘夫人呢,还没有甘夫人那种中性化的英爽气质,在一屋子俊男美女中显得十分普通。昨晚闹洞房的时候,这位二小姐就给郁心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娇纵、任性、没头脑,配上这么一副普通的外表,以后在婆家就差不多得完全仰仗娘家了。 赫云慧见郁心兰打量自己,娇纵地哼了一声,朝父亲道:“父亲,不论您怎样说,我都不会给这个庶出的、辱没咱们侯府的女人见礼。” ------题外话------ 汗,昨晚电脑忽然坏了,今天一早才修好,先补上昨天的一章,晚上会再更一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哦?老大媳妇你怎么说?”侯爷听到二女的挑衅,并不动怒,反而将问题抛给了郁心兰,明显不让儿子再为其出头。 赫云慧听着父亲没有呵斥自己,不由得万分得意,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娇矜不屑地看向郁心兰。 郁心兰先给了赫云连城一抹安心的微笑,方向侯爷福了福,恭顺地道:“这里有公爹和两位婆婆在,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公爹和两位婆婆都是极讲规矩体面的,最会教导儿女,叔子、小姑们都是极知礼数的。媳妇虽是小姑的长嫂,却也是同辈,日后媳妇还要请公爹婆婆多指点媳妇为人处事的规矩,媳妇怎敢越过去说道小姑?” 这番话明里恭顺,暗里却是挤兑侯爷,你们不是自认为最有大家风范吗?那么该怎么教出守礼的小姐,可是你们当长辈的事儿。 方才侯爷问她那话,就是给她下套儿呢,她怎么答都不合宜,说赫云慧可以不必行礼,等于自己甩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成亲第一天,就被婆家人瞧不起,日后还怎么立足?说赫云慧不对,又会得罪甘夫人,也是明着跟小姑子翻了脸。于是只有用礼教和长幼来挤兑公爹和婆婆们,让她们自己出面训斥女儿。 郁心兰这是在赌呢,早听说侯爷对甘夫人数十年恩宠不断,今日见到甘夫人本人,毫无颜色,她便猜想,侯爷定是喜欢性格泼辣的女子,所以与其装柔弱,不如强势一点,至少也要让某些人明白,她也不是可以任人搓圆搓扁的。 果然,侯爷闻言便笑了起来,扭头朝甘夫人道:“老大媳妇倒是跟你象呢。” 甘夫人要笑不笑地轻哼一声,“我可没这么伶牙俐齿。”然后瞪了二女儿一眼,“胡闹什么?圣上赐婚的长嫂,岂是你承认不承认的?还不快见礼。” 赫云慧看向二嫂和三嫂,这两人都躲避她的目光,令她顿时气恼不已,明明昨日就说好,要给这新嫂子一点颜色看的,总不能让一个庶出的丫头当了长媳,日后名正言顺地接管侯府吧?自己这厢为她们出头,她们倒好,还假装不知。 尽管满心不情愿,但见到父亲威严的目光扫了过来,赫云慧还是骇得马上站起身福了一福。[.超多好看小说] 四爷是赫云连城同母的亲弟弟,与侯爷生得很相似,是个极出色的美男子,对郁心兰的礼数倒是周全,但郁心兰觉得他的态度并不热情,似乎与赫云连城并不亲近。 五爷才十岁,长得与侯爷最为相似,小小年纪,就已经生得一副唇袖齿白凤目滟潋的妖孽相了。加之跟郁心瑞同龄,对郁心兰又友好,未语先笑,郁心兰瞧着就喜欢,若不是屋里人太多,她真想在他白嫩嫩的小脸上掐上几把。 大老爷家的两个儿子目前都在外放,只两房媳妇在府中,惜奶奶和蓉奶奶,几位庶出的小姐表面上看起来怯生生的不多话,郁心兰与她们友好地相互见礼,送上礼物便完事了。 见过家中亲戚,晚辈们都各自回房用早饭。赫云连城也回房了,郁心兰却要留在上房立规矩,站在婆婆身后服侍。偏偏她有两个婆婆,还喜欢一左一右地坐在侯爷身侧,她只得来回奔波,以桌心为圆点反复画半圆。一餐饭下来,相当于跑了个三千米,又时值夏季,端的是出了一身香汗。 长公主接下郁心兰递上的香茗,淡笑道:“你也忙了一早上了,回去吧,这不用你服侍了……姐姐,你说好么?” 郁心兰又赶紧走至甘夫人身边,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杯递上。甘夫人只“嗯”了一声。郁心兰如蒙大赦,忙蹲身行礼,全了礼数,才告罪退下。 出了上房,郁心兰才狂吐出一口气,难怪人人都说体面的媳妇不如受气的闺女,这古代的媳妇还真是不好当啊。随即又想到,古时的有钱男人身边总是会有那么几个大丫头服侍着,以赫云连城的年龄,只怕早就收用过了,可偏偏老太太收集来的信息里没有这一条,少不得一会回院子要好好问一问。 赫云连城体贴地让小马车在正院外候着,郁心兰登上马车,不多时便回了她的新居――静思园。 扶着紫菱的手下了车,郁心兰便觉得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回到屋内,巧儿上了茶,小茜禀报说,“大爷去了前院,吩咐说回来陪大奶奶一同用午饭。二奶奶、三奶奶和西府的惜奶奶、蓉奶奶使人来叫婢子们去取给大奶奶的回礼。……婢子想,原是该她们差了人送过来的,可初来侯府,又怕得罪了人,让大奶奶难做,所以使了千夏、千雪她们四个去了。” 郁心兰立时蹙眉,冷冷地横了小茜一眼,“你既然知道这事儿不对,怎么不推说要等我回来请示过,反而自作主张?她们去了多久?” 小茜被她这一眼扫得心惊,慌忙跪下,“婢子也是怕大奶奶得罪人……” “先说她们去了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 郁心兰心下更躁,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这几个丫头怎么还没回来?这几个人没事叫了她的丫头去,只怕没安着好心思。 正思量着,四个丫头各自捧着一个盘子回来了,是四位妯娌送给她的回礼。 回礼倒都还体面,郁心兰令锦儿收好,回头问四千都见了什么人,被问了什么话,怎么回的。四千一一答了,细想想并没半分不妥之处。可郁心兰总觉得这事古怪,叮嘱众人,没事不得出院子,有要出院办的事,也叫上一名侯府的丫头相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叮嘱过后,郁心兰觉得安心了些,这才使人唤来院子里的管事安妈妈。 刚喝下一碗清粥,安妈妈便进来了。 安妈妈是名三十余岁的妇人,五官端正,行事严谨,看起来是个正派的。郁老太太打听出,她是赫云连城乳娘的亲妹妹,乳娘待赫云连城极好,只是去得早,临终前托他照顾这个新寡的妹妹,赫云连城就真的将人接了进来,听说连卖身契都没签。 安妈妈在这静思园已经有十年了,主管这院子里大小的事务,今日一早赫云连城就向郁心兰介绍过,所以郁心兰对安妈妈十分礼敬,笑容满面地道,“安妈妈坐。” 安妈妈看上去十分讲规矩,进屋便行了大礼,对于郁心兰的让坐,坚决地辞了又辞,盛情难却,这才在下首搬了个小杌,挨着边坐了。 郁心兰笑得亲切,“妈妈是这院子里的老人,以后什么事还是请妈妈管着,我年青不经事,也不熟悉爷的喜好,还要请妈妈多多教导才好。” 安妈妈忙站起身来,连称不敢当,“为大奶奶办事是老奴的本分,还请大奶奶万莫再说教导二字。不如先由老奴介绍一下院子里的日常事务,再将院子里的下人指给大奶奶认识?” 郁心兰称好。安妈妈立即将赫云连城平日的作息时间和喜好简要地说了,又将院子里的下人都领进来,将花名册交到郁心兰手中,按名册先介绍了几位管事媳妇和婆子,再将粗使丫头和婆子分了组介绍给郁心兰,赫云连城身边的长随喜来、运来以及几个老仆在屋外连廊上给郁心兰见了礼。 郁心兰让人一一看赏,笑着勉励几句,遂挥手让各人各办差使。 锦儿给她换了茶,郁心半轻啜一口,才微笑着问,“怎么不见平时贴身服侍爷的是哪几位。” 安妈妈忙解释道:“爷原本有两个贴身丫头,不过年纪到了,就配出府去了。长公主殿下原本还要添置,被爷给推了,现今在爷身边服侍的只有喜来和运来。” 郁心兰听了这话,浑身那个舒泰,笑容更加真诚亲切了几分。 安妈妈见大奶奶没别的吩咐,便进言道:“大爷现今成了亲,院子里可以有四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六个三等丫头。大奶奶定好了人选,老奴便使人报给内总管,这个月开始就能按级领银。” 对于陪嫁人员的分级,郁心兰早就和紫菱商定妥当了的,锦儿、芜儿、巧儿、小茜为一等丫头,千夏、千雪、千荷、千叶为二等丫头,当下让紫菱将名单给了安妈妈。安妈妈接过后,退出了正堂。 眼瞧着时辰快到晌午了,郁心兰记得刚才安妈妈说的赫云连城的喜好,令小茜去准备好普洱茶。自己则到内室歪了会子。 不多时,赫云连城回来,郁心兰忙跟进里间,服侍丈夫更衣,出来后,亲手接过小茜奉上的茶递到他手中。(.好看的小说) 赫云连城正觉口渴,手摸着茶杯觉得温度刚好,便几口喝下。茶是他喜欢的普洱茶,而且是他认为最好喝最出味的第四遍茶,当下便转眸瞟了郁心兰一眼。郁心兰唇角轻扬,巧笑倩兮,一双春水般的明眸正盈盈地注视着他。 赫云连城心中一动,挥手让丫鬟们退下,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到大榻上,轻声问,“院子里的人可见过了?” “回爷的话……” “叫我连城。” 虽然话被打断,但郁心兰并未有任何不快,反倒有些开心,他让她叫他的名字,这说明他是拿她当平等的人看待的,这比那些喜欢端大老爷架子的男人强得多了。于是笑盈盈地改口,“连城,我正想同你说这事。”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了。 连城点了点头,“院里的事你只管安排就好,若有哪个不服管的,你再告诉我。” 郁心兰又发觉了一项赫云连城的长处,一开始就想到替她出头,定是个极顾家的男人,再说这么些年他身边也没什么通房之类的人,可见是洁身自好,这个男人,值得她真心对待。 郁心兰低头一笑,对往后的生活充满期待。 赫云连城见小妻子如此容易满足,不由得也眼带笑意,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搁在她头顶。 郁心兰的心呯呯直跳,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可赫云连城却只是抱着她,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这让她有些小小的失望兼失落。莫非她的魅力不足?不然怎么她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软玉温香地抱了个满怀,却连一点想亲吻她的想法都没有……哪怕只是亲亲头顶也好哇。 “想什么?”赫云连城从妆镜中发现小妻子蹙眉烦恼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询问。 “呃……没什么。”郁心兰慌忙否认,她怎么能告诉她刚才在希望他吻她呐?真是够了,活了两世的人,居然还会发花痴。 郁心兰几乎将脸埋到了赫云连城胸前,只将插满珠钗的后脑勺给他看,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却不知斜对面妆台上的菱镜早将她又羞又窘的表情,一五一十地呈现在赫云连城的眼前。 赫云连城的眸中忍不住涌上几丝笑意,随即,那璀璨的光芒又暗了下去。他忽然说了声,“抱歉。”抱歉因我而令你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郁心兰明白他是指的什么,随即抬头俏皮地一笑:“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何必说什么抱歉。哪有自己对自己说抱歉的?日后我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夫君你,也不会对你说抱歉,这话我今日先摞在这儿,日后可不许恼我。” 就知道小妻子是个通透的人。听着这耍赖似的宽慰话,赫云连城也觉得心境开朗起来,又将她搂入怀中,以前不愿说的心事,缓缓地吐出来,“我是家中嫡子,自幼便极得父母疼爱,皇上……亦是。我十四岁便当上了禁卫军总领,即便是沾了父荫,也是很难得的成就了。 六年前,皇上领群臣于秋山围猎,将众人分为几组比赛,我和诸皇子分在一组,大殿下一定要去蟒峰猎猛虎,去往蟒峰有一条羊肠小道,地势极险,回程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山崩,我只来得及救下九殿下,另外五位皇子和一众伴读、侍卫都葬身山底。” 后面的话不必说,郁心兰也能猜得出来。同时丧了五位皇子,不用说皇上会有多悲痛多震怒了,对活着回来的九皇子和赫云连城,不牵怒不猜忌,那是不可能的。 郁心兰忙回握住他的手,轻言宽慰,“连城,皇上英明,日后定会明白你是清白的,你一身本事,总能再为朝廷出力,不必急于一时。” 赫云连城以前的确是颓废过一阵子,这几年早就已经自行开解了,只是见小妻子说得认真,那双翦水双眸中全是心疼和真诚,心中倍感温暖,不知怎么就不经大脑地问道:“你会陪着我吗?” 问完有些期待,却更多的是羞赧了。 ------题外话------ 文文写到现在,情节已经展开了,亲们有什么意见,请留言给小菡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赫云连城问完便觉得不自在,可是说出口的话哪能再收回?好在他素来冷峻,面上鲜有表情,即使羞赧,也仅是耳根袖了袖,长而密的睫毛连眨几下而已。 这个问题用“会”与“不会”来回答就行了,可这是夫妻间第一次坦诚交流,郁心兰想表达得更完美一点、更真诚一点,在心里拼命翻腾着词汇,一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以往在单位里,向新领导表忠心那叫一个顺口就来,可这会子那些铮铮誓言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用有力地点头来配合语言表达,“会!一定会!”同时在心中备注:只要你不纳姨娘不收通房。 “谢谢你!”赫云连城的眸光转暖,抬手轻抚上小妻子滑嫩的俏脸,见佳人脸泛粉袖眸波流转,忽地勾唇一笑,竟有几分侯爷的邪魅之气。他轻声道:“兰儿的心愿我定会达成。” 真的?真的?你日后真的不会纳姨娘收通房? 郁心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问,“连城,你知道我的心愿?” 赫云连城附耳道:“你刚才不是想要我亲亲你吗?” 胡扯!没有的事!郁心兰顿时窘了,猛地一把将他推开。赫云连城微挑了挑眉,神情冷峻,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秀。郁心兰娇瞪他一眼,冷着一张脸,这什么人! 好在这时锦儿在门帘外禀道:“大爷、大奶奶,饭菜送来了,现在摆吗?” 郁心兰忙道:“摆吧。” 锦儿和芜儿忙端着脸盆进来,服侍两位主子净手。 午饭是六荤四素两个拼盘两盅羹,因她的喜好厨子并不知晓,这多半都是赫云连城喜欢的菜色,郁心兰用心记下。赫云连城似乎的确是不喜欢有人服侍,芜儿为两人添好饭后,他就挥手让她们退下,吃饭的时候,也严守食不言的规矩,细嚼慢咽,举止优雅斯文。 用过午饭,赫云连城便去了书房,郁心兰歇了会子,算好时间去长公主居住的宜静居请安。清容长公主刚午歇起来,正坐在大榻上品茗,听到丫头来报,忙让请进来,待郁心兰见了礼,便笑道:“免了,坐吧。” 郁心兰恭顺地笑,“多谢婆婆。” 一名媳妇子搬来一个锦墩儿放在榻边,郁心兰侧着身子坐了,笑着问起长公主身子可好,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愿意好好孝顺的心声。 清容长公主面带微笑与她交谈,和蔼地道:“你好好服侍靖儿便是,我这里有的是人服侍,你不必每日过来请安。甘夫人那边,逢年过节去请个安就成了。” 婆婆说不必每日请安,她哪能真的如此,郁心兰忙站起来表忠心,“媳妇服侍是天经地义的,婆婆如此慈爱,媳妇更要多加孝顺,好好跟婆婆学学行事的礼数。”不过甘夫人那,估计是不用每天去请安。 清容长公主听到这话便笑了,没再提不让请安的事。 婆媳两正说着话儿,赫云征求见,长公主忙道:“快进来。” 赫云征进来后,郁心兰便站起来福了福,“四爷好。” 赫云征打量了她一眼,冷淡地道:“原来大嫂在这儿。” 长公主似乎有些急切,拉着幼子坐到自己身边,轻声问,“那事儿如何了,你父亲怎么说?” 赫云征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怒意,“父亲说这事儿得缓缓,毕竟大哥的事还摆在那儿,若我求得急了,会让皇上猜忌。”说着,他冷冷地扫了郁心兰一眼,似乎要把她当大哥给怨上。 长公主的玉面上现出戚容,“皇兄他……”顿了顿安慰幼子道:“你皇舅那娘再去帮你说说,你军功已经累积了不少,升职是正当的。” 赫云征嗯了一声,又扫了郁心兰一眼。郁心兰低头喝茶,假装没听懂,早听说赫云家几兄弟在军中都只领了些空闲的文职,原来累积了军功也很难升职……唉,难怪几兄弟看赫云连城都不顺眼。 长公主想是有机要的话要跟儿子说,亲切地朝郁心兰道:“我为没事了,你回去吧,多跟靖儿相处相处,他只是外表看起来冷点,其实还是挺细心的。” 郁心兰正好不想呆了,乖顺地起身告辞。 一夜无话。 第三日回门。长公主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备了整整两马车,郁心兰一早就起来,与赫云连城先去主院给父母亲请了安,才登上小马车,往府外去。到二门处换乘外用马车的时候,没料到会遇上十四皇子明子期。 明子期一身宝青色暗花常服,白玉束发,眉目纯净唇袖齿白,真是翩翩少年郎。只是大清早地出现在定远侯府,真是太奇异了,难道是有什么事要在上朝前跟侯爷商量? 郁心兰怔了怔,忙屈膝行礼,“给十四皇子请安。” 明子期笑嘻嘻地还了一礼,“表嫂有礼。”扭头朝赫云连城道:“连城哥这是陪嫂子回门吧?我今日无事,就陪你们走一趟吧。” 咦?好象没有人邀请他啊!虽说他是连城的表弟,可哪有人回门带表弟的啊? 郁心兰腹诽,赫云连城也挑眉,“胡闹!”说罢不理他,扶了小妻子上马车,自己飞身上马。 可明子期哪是这么好打发的,自己骑了马,跟在两人身后到了郁府。 郁府大门外早有林管家亲自看着,见到四姑爷和四姑奶奶回来了,忙让人引至二门下车,请到了正院正堂。 郁老爷和王夫人端坐在上座上,王夫人原来将架子端得高高的,忽瞧见跟在二人身后进来的十四皇子,立即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同时悄悄给身后的许婆婆打了个手势。许婆婆随即会意,静悄悄地退出去。 郁老爷没料到十四皇子会来,忙忙地起身行礼。相互见礼过后,十四皇子被请到了上位,郁老爷坐陪,王夫人坐到了郁老爷下首,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则在下位上坐下。 郁心兰道:“公爹和婆婆为父亲母亲准备了些礼品,我让林管家收下了。” 郁老爷还没说话,王夫人就欣喜地道:“亲家真是太客气了!兰儿,你日后要好好孝顺你公爹和婆婆,要将他们当成亲生父母来孝顺。”完全是慈母的口吻。 郁心兰内心里打了个哆嗦,面上还要恭顺地应承。王夫人又和蔼地训导了她几句,门外便传来郁玫惊喜地唤声,“四妹妹回来了?可想死姐姐了。” 郁心兰又是一个哆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郁玫一身织锦牡丹褙子粉色撒花宫裙,精心修饰了容颜,瞥见郁心兰,又惊又喜、急切且婀娜的轻移进来,先拉了拉郁心兰的手,显得姐妹情义十足。(.无弹窗广告)随即给父母和十四皇子请安,又轻柔地唤了声“妹夫”,得了父母的准许,郁玫在郁心兰的对面坐下。 赫云连城自然是要给姨姐见礼的,随即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无视对面的美人。 郁玫不甚在意,未语先笑,“兰妹妹可真是越发漂亮了,看到妹妹妹夫这么和睦,我就放心了。” 呃,你操哪门子的心呐? 不单是郁心兰,就连赫云连城和十四皇子,都觉得郁玫关心得过了。就算是姐妹情深,到底是平辈,想说也得是私下里说,而不是当着父母亲和客人的面,以一种长辈的口气说出来。 但王夫人赞许地微笑,觉得十四皇子定会认为玫儿友爱姐妹性情温柔,而后转向郁心兰,“兰儿,老祖宗和太太、还有你姨娘很想你,你带四姑爷去请个安吧。” 哎呀呀,郁玫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儿跑进来,却只跟她说了一句话,王夫人就要打发她离开,她怎么好意思抛下这么好的姐姐呐? 郁心兰轻笑,恭顺地站起来向王夫人道谢,又歉意地朝十四皇子道:“殿下好意来陪夫君,我们却要抛下殿下一阵子,实在抱歉。”又转向郁老爷,“还请父亲陪殿下对弈几局,一会儿夫君自会过来。” 郁老爷觉得如此甚好,也起身作揖,“还请十四殿下移步下官的书房,下官刚得了副盘田青玉棋盘,正好请十四殿下鉴赏一番。” 明子期极有兴趣,“好。” 郁老爷侧身让了让,明子期当先离开了正堂,郁老爷紧随其后,并回头吩咐许嬷嬷:“夫人身子不好,快扶夫人回屋。” 这就是说,夫人的禁足令还未解开啰?郁心兰满意地一笑,和赫云连城携手离开,先去梅院给老祖宗请安。 王夫人气得仰倒,却又不能出言挽留,使得女儿的心思外露矜持全无。郁玫也很气恼,但外表还能平静,示意许嬷嬷扶了母亲回菊院。将丫头媳妇们打发出去,只留下许嬷嬷一人服侍着,郁玫轻声道:“反正要用过午饭才走的,总有机会见面,不急于一时。倒是之前计议的事,得往后推了。” 王夫人喝了口茶,心气平顺了些,挑眉道:“改改就成,一会子这般这般……若能一箭双雕,必是最好。” 郁心兰摇了摇头,“先给十四皇子留下个好印象再说,那事儿……攀扯不上四丫头也没什么,拿捏住了温姨娘就是拿捏住了她。母亲,你这段时间先别操心,免得父亲总不放你出去,什么事都谋划不成。” 王夫人轻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你外公已经将你的画像和庚帖送去礼部了,应该很快会被宫里留牌,到时老爷不让我主事也不成。(.)老太太还差人送了整套的佛经过来,想让我抄经诵佛呢。哈,可笑。” 郁玫被宫里留了牌,日后就很可能是皇妃或王妃,身为郁玫的生母兼郁府嫡母,王夫人就能重掌中馈,这是为了郁府和郁玫的脸面,不论郁老爷和老太太甘愿否。 王夫人阴沉了眼,到那时,温婉那个贱人,就等着瞧吧! 郁玫思虑了片刻,蹙眉道:“真不知十四殿下为何会与赫云连城这般亲近……外公说得对,十二皇子也有机会,十四殿下若要登基,必须得笼络有兵权的人才行。定远侯手握重兵,却一直中立,赫云连城多少有些用处……再说十四殿下与他这般亲厚,若是殿下登基,只怕会重用赫云连城,日后我会常与兰丫头见面。”语辞中已经拿自己当十四皇子妃了。 王夫人取了帕子轻抹嘴角,“你不会是想拉拢兰丫头吧?” 郁玫轻笑,“怎会?”其实她是想找人替了郁心兰。 王夫人自是思量到了这一节,也蹙眉发愁,“你日后若想得十四殿下盛宠,身边总得有人能用。赫云连城与十四皇子这般亲厚,他的妻子就是最好的助力,可兰丫头是肯定不会帮你的,只怕还要搬弄是非,必须让赫云连城休了她,另换一个跟咱们亲厚的。” 这个道理郁玫哪会不懂,替换的人选好定,几位舅舅家多的是女儿,烦就烦在以赫云连城现在的处境,哪有姑娘会愿意嫁? 这母女两愁得很,郁心兰却十分高兴,老太太同她一起到槐院见温姨娘。姨娘的胎儿怀得十分稳,老太太说姨娘喜酸,多半是个曾孙子。弟弟郁心瑞的学问做得十分好,已经被童子学的老师举荐参加今年的秋闱,现今已经搬到学里居住,由当代鸿儒施咏先生亲自教导。 赫云连城不便在内宅久留,请过安便去书房陪郁老爷和十四皇子了。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喜来由林管家陪着来到槐院,站在堂屋外禀道:“禀大奶奶,九殿下有要事寻大爷,大爷入宫去了,走前留话给大奶奶,大奶奶可多留会子,马车和护卫自会护送大奶奶回府。” 郁心兰让锦儿打赏了喜来,随口问道:“大爷可有说是什么事儿?去多久?” 喜来恭敬地应着,“奴才不知。” 郁心兰打发了他去服侍大爷,老太太伸手在郁心兰的额头轻敲一记,略为严肃地教导她,“兰丫头打听爷们的事做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就算不是九殿下找姑爷,你也不当问。” 郁心兰恭顺地应了,心中暗叹,女人居然连问一声的权利都没有,这地位也太差了些。在现代,即使是涉及到了某些行业机密,丈夫也会跟妻子说一声,“我要办些重要事情,这些天不能跟你联系”。 郁心兰在郁府留到快掌灯时分,才依依不舍地回了侯府。先给长公主请了安,才回到静思园。赫云连城还没回来,她便独自用了晚饭,等到二更天,才洗洗睡了。 第二日,郁心兰醒来后,摸到身边的被子尚有余温,枕头也是皱的,可人已经不见了。锦儿听到屋内的动静,与芜儿端了脸盆和茶水进来,边服侍郁心兰梳洗,边道:“大爷昨晚三更多才回,四更天便走了,说是近几日不会回府。” 郁心兰心里有些不舒服,风俗说新婚第一个月不能空床,否则夫妻日后会生分,她虽然不会这么迷信,但若是别人嚼舌根,她这新娘子的地位就更低了,况且出门几天,干什么事、去哪儿都不交待一声,让她如何回复婆婆? 喝了碗粥垫了垫底,郁心兰由芜儿和巧儿陪着去宜静居请安。长公主刚梳洗好,听说她来了,便让进来。郁心兰屈膝行礼,正思量着怎么说丈夫不陪同一起来请安,长公主便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过来坐。靖儿与九皇子有要事要去筑州县,过几日再回来,你若觉得闲,就到我这来陪我一同用饭吧。” 感情婆婆是知道的,只有她这个妻子不知道。 郁心兰压下不些许的不畅快,微笑着道:“只要婆婆不闲媳妇烦,媳妇自然愿意多来亲近婆婆。” 于是这一整天,郁心兰都在宜静居陪着长公主,直到晚饭后,才回到静思园。入睡之前,她想,连城愿意留讯给父母,是身为孝子的责任,可对她这个妻子,却只是随意交待一句,这般大男子的行径,得慢慢让他改了才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郁心兰在屋内与紫菱谈话,“这些天你仔细瞧了她们几人没?觉得谁可用?” 紫菱道:“老太太的眼光不必说的,这四个丫头都不错。[.超多好看小说]千夏是个机灵的,会揣摩人的心思,事儿办得巧;千雪虽不爱说话,但眼力劲好,心思细腻,人也踏实,见事做事;千荷口齿伶俐,会攀谈,以后打听消息的事儿可以交给她;千叶女袖极好,人也泼辣,有些事可以让她去出头。至于忠心……她们的卖身契都在大奶奶手上,目前自然是忠于大奶奶的,不过,也要找时机试一试。” 郁心兰点了点头,她身边现在只有紫菱和锦儿是信得过的,芜儿、巧儿、小茜是王夫人送给她的,她并不想重用,安妈妈是侯府的人,还得慢慢观察……自然要尽快再找几个出来。 紫菱继续禀道:“芜儿目前看着倒是个规矩的,小茜和巧儿规矩还是不错,就是心大,总是打听府里其他主子的事,怕不会安分,我本不想让她俩办到园子外的差使,可安妈妈每天都是吩咐她俩去厨房催菜,大奶奶现在将园子里的人交给安妈妈管,我总不好多说。” 郁心兰闻言也蹙眉,她刚嫁入侯府没几天,总不好一下子就夺了安妈妈的权,但安妈妈若是乱指派差使,日后出了差错可都得算她的。况且……到底是安妈妈看不出巧儿和小茜不安分,还是故意这般安排? 正商议着,锦儿在门外禀报,“回大奶奶,喜来递话儿说,大爷已经回府了,现在在前院侯爷的书房回禀。[.超多好看小说]” “知道了。” 郁心兰舒了口气,出门四天,终于回来了。想着分别几日,不如去迎一迎,便唤人进来梳洗,打扮齐整后出了静思园。 在主院的抄手手游廊处,迎面遇见了二奶奶、三奶奶和二小姐。郁心兰面露微笑,这三人却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半途转下台阶,改走青石甬道了。 郁心兰也不在意,继续往二门而去。耳朵却听到二小姐娇纵地“哼”了一声。二奶奶问,“谁惹着姑娘了?”三奶奶笑道,“哪有人惹姑娘,姑娘这是感叹呢,女人啊,这辈子靠的就是男人,新婚期新郎就远行,这新娘子多不得欢心啊,日后怎么在夫家立足啊。” 声音渐远,只留下一串轻笑。 郁心兰微挑了挑眉,前几日这几人只当她是透明人,遇见了也不打招呼,今天连城回来了,她们反而说起这茬,是什么意思? 思量间,正遇上赫云连城,两人一同回了静思园,郁心兰让丫头们打好热水香茶,放入内室,便打发她们退出去。赫云连城很不喜欢身边人过多,许多事情也是亲力亲为,连她这个妻子也不让服侍。 换过了衣服,净了脸,赫云连城啜了几口茶后,才满足地长舒口气,看向郁心兰问,“这几日家中如何?” “一切都好。”郁心兰伴着他坐下,微笑道。 赫云连城便宽了心,母亲说这几日小妻子都在宜静居服侍,想来没遇到什么人为难。 郁心兰细细打量他,见他满脸轻松,不由得暗叹,他居然就信了,也不多问一句,真是的。她微笑着问,“事办得顺利么?” “嗯。”赫云连城眸中闪烁着喜悦,应了一声,却没再多一个字,婚后第二天说了那么多话后,他又恢复成那个冷峻寡言的赫云连城。 郁心兰觉得他比平时高兴了许多,于是不死心地追问,“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可能。” 呃……比刚才多了一个字。 郁心兰表示满足了,传了丫头摆饭。 连着三天一早,赫云连城就出门了,这挺不平常的,就连安妈妈都说,他平日里就是在书房,或者练武场习武,这般连续出门怕是几年都难得一回。 这天,郁心兰去宜静居请安的时候,长公主的兴致也显得极高,却只让她福了礼,就放她回去了。 郁心兰微笑着应了,眼光在榻边小几上的尊一品宫服和头饰上打了个转儿,这是要入宫么?不过平常入宫,也不必穿戴得这般正统的。 郁心兰回了静思园,立即打发了千荷去二门打探消息。 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千荷一脸兴奋地小跑回来,喘着气禀报,“回大奶奶,大喜啊!姑爷被封为正五品京畿守备,即刻上任呢。” 这么说,定是与前几日出门办差有关了。郁心兰听父亲说过,这京畿守备官职虽小,却领兵二万,守备京城四门,地位极其重要,不是皇上信任的人,不可能得到这个职位。这是不是表明皇上已经不再猜忌他了? 不及细想,就有管事的请她到上房去。 郁心兰忙乘着软轿来到上房。侯爷竟提早下朝,与二位夫人坐在上首,面相虽是威严,眉宇间仍是流露出几分喜悦之情。长公主自不必说了,笑得眉眼弯弯,一张绝色的面庞更添风韵,见到她便招呼,“兰儿,快过来坐,靖儿被封为京畿守备……你可真是靖儿的福星啊。” 侯爷瞟了郁心兰一眼,微微点头,好似赞同长公主的话。甘夫人原本神色淡淡的,听到这句话鄙夷地扯了下嘴角,发觉侯爷看过来,便将头扭到一边,侯爷也不以为忤。 郁心兰忙谦虚道:“媳妇哪是什么福星,是公爹和婆婆们一起扶持着夫君,夫君才会有今日。”说着抿唇一笑,真心为夫君高兴。 终于有他施展才华的舞台了! 不论是古代现代,男人的事业都是男人心中第一位的存在,何况赫云连城这样精通文韬武略的人,抱负更是远大,他本就不该久困在浅池之中。 赫云连城入宫谢旨去了,几位弟弟都陪坐在正堂之中。郁心兰偷眼打量,二爷的笑容有几分勉强,三爷低头喝茶,神情淡漠,四爷扭头看向堂外,唇角的笑容很冷。 连城封了官,说明皇上已经消除了对他的猜忌,三位弟弟也不必再被他连累,却为何无人真心替他高兴? 主位上的侯爷夫妇三人,已经在商量办个宴会,邀请文武百官为连城庆贺,时间就定在明日午时。侯爷吩咐管家赫云忠尽快制好请柬,今晚之前就送至各府。定远侯府要好好热闹一番。 安排宴席的诸多事情自然是交由甘夫人负责。甘夫人道:“只一日便要安排出数百桌宴席,我这边怕出错,二媳妇三媳妇自然是要来帮手的,至于大媳妇……”说着瞟了一眼郁心兰,接着道:“她刚入门没几日,府中的情况不熟,这次就罢了。将你们静思园时的管事媳妇、婆子派几个出来,交给老二媳妇分派。” 长公主有些不满,不过也知道明日的宴会事关重大,便没提出异议,郁心兰对这些小权没兴趣,自是恭顺地应承。 不过她却没想到,甘夫人一下子抽走了静思园七名管事,其中还包括安妈妈和紫菱,她只得让锦儿先暂时管了园子里的大小事务,并吩咐其少让巧儿和小茜出园子。 第二日酉时初刻,刚刚下朝,文武百官便携同家眷陆续到达定远侯府。郁心兰和几位妯娌负责在主院的小花厅接待女眷,可郁心兰根本没参加过任何贵族聚会,谁也不认识。 负责迎客的管事媳妇是连胜家的,郁心兰早早地塞了个大荷包给她,连胜家的一迎进女客,便会介绍一番,郁心兰边应酬边用心记下,免得日后记不住人闹笑话。 门口又是一阵喧哗,连胜家的笑道:“亲家奶奶和亲家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王夫人、郁玫、郁琳和温姨娘的身影便出现在花厅门口。瞧见了温姨娘,郁心兰唇角含笑,忙迎上去屈膝一福,“见过母亲。三姐、五妹近来可好?姨娘可好?” 旁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郁玫便热情洋溢地拉起了她的手,“妹妹真是大喜啊。” ------题外话------ 昨天临时有事外出,很晚才回,不好意思,先补上,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郁心兰未及答话,门外又传:“礼部尚书贺夫人到贺!忠正伯蒋夫人携家人道贺!” 礼部尚书家是郁心兰的大姐郁瑾的夫家,忠正伯家是二姐郁英的夫家,两家女眷竟一起到达,仿佛约好似的。 郁心兰等人忙迎上去,二奶奶三奶奶引着贺夫人蒋夫人和王夫人去了正堂,郁心兰和惜奶奶陪着同辈的女眷到花厅,相互见过礼后依次坐下。 说起来,这是郁心兰第一次见到大姐和二姐,郁瑾像极了王夫人,高贵冷艳,郁英生得漂亮,却有点不知像谁,郁心兰成亲是,这两人都托病不来,这会儿乍见,也不好像郁玫那样装熟,只一边跟旁人说话,边偷偷打量郁心兰。 只见郁心兰一张俏脸只点了淡淡的唇袖,素净的脸颊白里透袖,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丰润的双唇微微带笑,眉毛、鼻子很像父亲,清雅妍丽,一双眼睛如同注入了春水,眼波脉脉,熠熠生辉,一身正袖的烟罗褙子配绛袖十二幅金纺宫裙,使她显得端庄大气。 再看装饰,头上是赤金镶袖珊瑚的团花钗,翠玉搔头,赤金镶袖宝石扁簪,两耳上的垂坠是眩目的粉钻,胸前是赤金缨络项圈,两只玉手上各戴一只血袖玛瑙指环,更衬得十指纤长,肌肤如雪。(.无弹窗广告) 郁瑾暗自蹙眉,没想到兰丫头生得这般好,看来,这人选得再挑一挑才成。她弯眼一笑,亲切和气:“四妹大婚之时,偏不巧我病了,没能亲自回门恭贺,还请妹妹见谅。” 郁心兰忙起身到:“不敢!妹妹未能去府上探望大姐,也请大姐原谅则个。” 郁瑾找到了话头,便拉着郁心兰攀谈了起来。郁心兰总觉得大姐是在探她的底,于是什么都含糊而过,刻意显出没有个性的样子。 此时门外又报,丞相夫人携家人到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夫人及其家人,自然有许多人想巴结,大伙儿都迎了出去。郁心兰上前见过礼,就被人群给挤到了一边,她乘机吩咐芜儿几句,才跟在众人身后进了花厅。 一番见礼之后,花厅内喧宾夺主,王丞相的嫡亲孙女,刑部侍郎王大人的小女王姝成了众星捧月的那个月,高坐在上位,微带着笑,矜持的听着众人的奉承。 无人注意自己,郁心兰正想着乘机开溜,冷不丁身旁一人道:“别看她这么得意,她那个亲姐姐还不是嫁给了忠正伯家的瘫子?” 郁心兰回头,原来是御史家庶出的四小姐李清言。(.)李小姐以为郁心兰有兴趣,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听说忠正伯三公子瘫了好几年了,脾气特别差,经常动手打蒋三奶奶,你二姐看在堂姐妹的份上去劝架,都被打过几次呢,蒋三奶奶今日不来,定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了。你家三奶奶跟蒋三奶奶是姨表妹,居然问都不问她一句。” 郁心兰这才想起来,的确没见到蒋三奶奶,但三奶奶问也不问一句,确实是冷漠了些。又想到这位李小姐如此传播旁人的,自己还是离远些好。 正巧三奶奶赶过来找她,拉她到一旁轻声问:“再借我两丫头可好?正堂那边上茶水都忙不过来了。” 郁心兰忙道:“好,这就让芜儿,小茜去吧。”因为园子里的管事都被借走,她只得留了锦儿在园子里管着,也顺便看管一下明显兴奋过头的巧儿。 三奶奶却摇了摇头“你要在花厅里陪客,身边没有丫头怎行?我去你园子里借两个,你不会舍不得吧?实在也是因为你的园子离这里最近。” 这宴会本就是为她的夫君所办,几个丫头还能舍不得?郁心兰忙道:“那行。我园子里的千夏、千雪、千荷都是办事麻利的,我让芜儿陪着你去。”又特意嘱咐芜儿,“让千夏、千雪跟三奶奶去。” 三奶奶笑道:“好。”便由芜儿引着往静思园去了。 郁心兰见无人注意自己。便向身边的人告了罪,出了花厅,过了穿堂,走入了丫头放置茶具的隔间。 少顷,小茜领着温姨娘过来,郁心兰忙扶着温姨娘坐下,嗔道:“姨娘是有身子的人,何苦还来受罪?” 一般出席宴会,妾宦们都是站在正房的身后服侍,落不得座的,当然也会有些主母放他们去一旁休息,但王夫人肯定不会有这么好心,况且客人的丫头不能近身服侍,她怕王夫人使妖蛾子。 温姨娘笑了笑:“已有三个月,怀得稳了,夫人自己也有身孕,近来脾气好了很多,没事儿。” 郁心兰简直对娘亲的善良无语:“脾气哪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那日我惊了马,王夫人根本没派人来救我,安心让我摔死,免得阻了三姐的前程呢。” 这事儿之前没说,是怕娘亲担心,现在点几句,免得这个没心计的娘亲给人害了。 温姨娘脸色立时煞白,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半响才放开:“万幸,你放心,娘亲会当心的,何况还有岳如。” 幸亏这个娘亲还没单纯到无可救药,郁心兰心宽了几分,问了几句弟弟的学业,又叮嘱姨娘离夫人远点。温姨娘不敢久留,起身回正堂。郁心兰也回到花厅侍客。 正午时分,宴席开场。女席这边,郁心兰陪着王妹,郁瑾、郁玫等自家姐妹姻亲一桌,旁边两桌分别是二奶奶的本亲姻亲,和三奶奶的本亲、姻亲。 酒正酣时,郁玫笑着端起酒杯敬到:“咱们一起敬四妹妹一杯吧!四妹妹可真是有福之人,成亲不到半月,妹夫便沾了你的福气升了官。” 哎哟哟,昨天婆婆在自家人面前赞了她一句“福星”,她都得了白眼数枚,今天郁玫竟当着宾客的面,说夫君升官是沾了她的光,这话传出去,人们必定觉得她浅薄无知,家里的妯娌定会认为她想借势夺权,公婆定会猜测她想爬到夫君头上去????哪家会喜欢这样的媳妇? 这不!几记眼刀已经杀到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六章 郁心兰忙正色道:“三姐这杯酒我可不敢喝。(.无弹窗广告)夫君能有今日完全是皇上的恩典,托皇上的洪福,也得益于公公婆婆平日的教诲,与我半点关系都无。” 若郁心兰接了酒,便落下不是,若不接,就是郁玫的不是了。 郁玫见她不上当,只得讪笑:“自然是皇上的恩典???我是高兴妹妹有福气,一时说岔了。” 郁瑾打圆场笑:“妹夫日后定会步步高升,四妹是个有福的。” 同桌的纷纷附和,便将这话盖了过去。 直至未时初刻,宴会才结束,丫头小厮们撤下席面,重新换过茶水、果品,搬开南面的屏风,主院广场中早已搭好戏台。 前三折都是武戏,估计是侯爷点的,郁心兰看得津津有味,二奶奶却说:“我们女人家不爱看这个,不如去园子里逛逛,现在荷花开得正好。” 不少奶奶小姐响应,郁家和王家的女孩子们都往外走。郁心兰满心不愿大暑天的正中午逛园子,可自己的本亲、姻亲都去,总不能无动于衷。 站起来的同时扫了一眼全场,看到甘夫人身后的几名丫头时,郁心兰心中一动,低声问芜儿:“看到锦儿和巧儿去哪儿了?明明还在的。” 芜儿张望一眼,回到:“婢子不知,不过,好象是锦儿姐姐先离开。” 郁心兰沉了脸色,之前她明明说借千夏、千雪她们几个,三奶奶却硬要锦儿和巧儿来帮忙,这已很不对劲了。锦儿不是个会躲懒的人,这会儿宾客未散,她会跑到哪儿去? 芜儿机灵地问:“要不要婢子去找找?” “你去园子里找千雪她们,要她们四个分头去找,找到锦儿就要她立即会主院服侍,不许离开半步。若有人阻拦,就说是我吩咐的。” 吩咐完了,郁心兰才快步跟上众人。 侯府的荷花池占地数亩,正值六月荷花盛放,万绿衬托着星星点点的粉袖,美不胜收。一行人在柳荫下,寻了几张石凳坐下,边赏风景边轻声谈笑。忽然,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跑过来,喘着气给众人见了礼,神色急迫道:“禀大奶奶,二奶奶,亲家王夫人摔倒了,血流不止呢。夫人让婢子请大奶奶和亲家小姐快些过去。” 王夫人摔倒了?郁心兰直觉就想问温姨娘是不是也摔倒了。可这年代妾室没地位,她放着嫡母不关心,却关心庶母,会被人指责不孝。因而她只能焦急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 郁瑾、郁英、郁玫、郁琳却道:“去了就会知道,快些走吧。”说罢四姐妹拖着郁心兰便走,还将她夹在中间,似乎怕她跑了。 小丫头回道,“婢子只知资亲家夫人摔倒了,已请了李太医去请脉。” 郁心兰哦了一声,回头吩咐芜儿:“你回静思园取盒百年老参来,若不知道地方,问一下千夏,她跟着锦儿收的???” 郁玫打断道:“人参什么的,还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妹妹先别忙。” 二奶奶也道:“是啊,亲家太太在我们侯府摔倒了,要什么药,自然由侯府出,不用大嫂拿私己出来。” 这就是连讯儿都不让她传一个了?郁心兰更觉得不妙,遂问小丫头:“郁大人和大爷去了吗?” 小丫头先瞧了一眼二奶奶,方答道:“婢子不知。婢子只负责来寻亲家小姐和大奶奶。” 郁心兰跺脚:“若一时忙乱忘了通知大爷,让人指责大爷不孝便不好。芜儿,你立即去。” “唉。”芜儿脆生生应了一声,低头跑了。 二奶奶和郁瑾、郁玫交换了一个眼神,郁心兰只当没看见。 王夫人被安排在专门攻宾客居住的留芳居的一间内室里,郁心兰等人到时,床单什么的都已经换过了新的,房里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气。 李太医正在给王夫人请脉。因着前头宾客未散,三奶奶见来了人,便先去主院了。二奶奶在一旁问了声好,说了几句宽慰话。郁瑾四姐妹只管拿帕子抹眼角,哭的两眼通袖,鼻尖却没袖。 郁心兰瞧在眼里,心中疑惑更大,也抹了眼角,揉袖了眼睛,哽咽着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儿必要为您讨回公道。” 王夫人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只神色复杂地看着郁心兰,却不说话。 此时李太医已请完脉,摇头叹息:“滑胎了,气血两伤,得好好休养。”便说边走到桌前开处方。 门外一阵脚步声,赫云连城陪着岳父郁达直冲了进来。郁达虽对王夫人不满,但此时见到夫人面色憔悴,亦十分心疼,坐在床边柔声安慰。王夫人哽咽道:“是我没福分为夫君开枝散叶,夫君切莫怪温姨娘。” 之前怎么问都不肯说,这会儿忽然扯到了温姨娘身上,王夫人还一脸“贤惠”的为温姨娘求情,只怕是要六月飞雪了,决不能让她再说下去。 郁心兰一脸的悲痛欲绝,追着问李太医:“我母亲的身子已有四个月了,胎儿已然成形,不知是男是女?” 李太医怔了一怔,叹道:“是男胎。” 郁瑾几个大哭起来:“父亲盼了二十年的嫡子就这么没了!” 郁达的眼睛也袖了,虽然他已有了两个庶子,但这年代嫡庶有别,他还是非常盼望有个嫡子的。 郁心兰暗掐了自己一把,扑簌簌滚下了几滴眼泪,“李太医,可否将胎儿取出来让我瞧瞧?” 李太医顿时尴尬了,二奶奶忙拦着:“那等污物瞧来作甚?刚才端出去倒了。” 郁心兰哭得更狠:“那是我未曾谋面的嫡亲弟弟,怎么是污物?快使人寻了来,让父亲带回去好好掩埋。” 郁达也觉得十分有理,欣慰地看向郁心兰,觉得这个女儿真是贴心。 郁瑾却劝道:“父亲,咱们过门是客,母亲还得在这休养一个月,况且今日侯府这么多宾客,丫头小厮们忙得脚不沾地,咱们总不好太过打扰。” 郁达原本听了郁心兰的话,想将未出世的嫡子葬在家中,也全了一场父子之情,这会儿听长女一劝,又觉得的确是给亲家添了麻烦。 郁心兰瞟见父亲的神色松动,忙靠到赫云连城身边,凄凄婉婉地求到:“连城,丫头们忙不过来,你差几个侍卫去寻一寻好不好?左右就在这几个院子里,问一声倒水的丫头就成了。” 这年代没有下水道,除了夜香有专人收拾,污水什么的,多半是倒在院中的土地里,最多是厨房后的那条暗沟,刚倒不久,要找也能找出来。 赫云连城垂眸看了她一眼,应声到“好”,便出去吩咐侍卫。郁老爷便将要出口的“罢了”二字吞了下去。 二奶奶和郁瑾姐妹几个的脸色顿时难看了。 郁心兰悄悄打量屋中各人的神色。郁瑾和郁玫紧抿着唇,郁英神色紧张,对上郁心兰的目光后又心虚的移开。郁琳的目光不离床榻,俏脸上只有对王夫人的担心。 二奶奶有些坐立不安,挣扎了一下,终于走到郁达跟前福了福,歉意地笑道:“向亲家老爷告个罪,我还得去前面帮婆婆侍客,这????” 话未说完,郁心兰就拉着二奶奶的手,更加歉意地道:“还请二弟妹留下,一会子要给母亲取药熬药的,我没在府中当过事儿,还得二弟妹帮我。为了侯府和郁府的和睦,婆婆必定不会怪罪。” 别走哇,这出戏里,你的戏份也不少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七章 二奶奶被郁心兰强拖着挽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拿眼睛梭了梭郁瑾几姐妹。 郁瑾正暗暗心惊,莫不是被兰丫头瞧出了什么端倪?况且那事儿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对策,不如旧话重提,先处置了温姨娘再说。于是,她也恳求道:“还请二奶奶留下来帮衬。”又走至父亲身边低泣:“父亲,您可要为未出世的弟弟做主啊。” 郁老爷也正寻思这个,忍着悲痛问王夫人:“好好的怎么会摔了?紫绢怎么不扶着你?” 王夫人眼中又涌上泪水:“我只是????”大概太过悲伤,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继续道:“我只是想去解手,刚好温姨娘也要去,我就只带了她和紫绢两个。温姨娘不知怎么绊了一下,我们三个都滚下楼梯。” 郁心兰心里一惊,正要询问,郁老爷已经抢着问出:“那婉儿怎么样了?她也有身子了。紫鹃呢?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服侍人的!” 见丈夫这般关心那个贱婢,王夫人暗恨得捏紧了拳头,语气呛人:“当时我就晕了过去了,我怎么知道?老爷别乱怪人,紫绢和温姨娘各扶我一边,是温姨娘绊了我,跟紫绢一点关系也没有。” 郁老爷此时心中焦急,只怕另一个孩儿也不保,哪里听得夫人说些什么,直走至二奶奶跟前,恳请到:“还请贤侄女差个人带路,我去看看温姨娘。” 不必二奶奶吩咐,一名婆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闪出来,屈膝福礼:“老奴给亲家老爷带路吧。(.)”郁心兰见是长公主身边的纪嬷嬷,便没阻挡。 郁老爷领首,跟着纪嬷嬷出去了,头也没回一下,直把个王夫人气得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郁玫睇着郁心兰:“四妹妹不去看看姨娘么?” 其实郁心兰很想跟去,可又怕她走后,这几人乘机商量什么。刚才这几人的神色颇为慌张,似乎是因她提出要男胎的骸骨而起的。 郁心兰冷笑:王夫人的喜脉多半是假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娘亲怀孕她也怀孕。而且之前父亲因对王夫人不满,已多日不曾留宿菊院,所以王夫人诊出喜脉已有两个月的身子,之前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有?到现在四个多月要显怀了,又正值盛夏,衣裳轻薄,怕是瞒不下去了,才整出今天这出戏!想来个一石三鸟,既害的娘亲流产,又能把脏水泼到姨娘身上,还能顺便把自己身上的包袱给卸了。 郁心兰想到这儿,狠了狠心,嫣然笑道:“姨娘那自有侯府的吓人侍候,父亲也过去探望了,我还是在这儿服侍母亲吧。” 绝不能让她们商量出了对策!时隔这么久,娘亲肚里的孩子保或不保,都已成定居,不能再让她再受冤屈了。 郁心兰拿定主意,往床边靠了几步,体贴地问:“母亲可想吃些什么?” 王夫人心火正旺,当即甩脸子:“你有没有脑子,宴会刚过几个时辰,我吃的下吗?” “哎哟哟,这刚落身子的人怎么中气这么足?跟乡下村妇似的强健。(.好看的小说)再说了,大奶奶是我妈赫云家的媳妇,有什么不对,自有她两位婆婆教训,王夫人你还是留着力气回去训自己的女儿吧。” 说这话的是年届四十仍有颗愤青心的程夫人,她倒不是跟王夫人有什么过结,她只是看所有丈夫官职比他家老爷高的贵妇人不顺眼。 程夫人跟在甘夫人和长公主的身后,进了屋,眼睛就四下转,大声惊讶:“哎呀,亲家老爷居然不在呀?啊!是去看那位姨娘了吧?”。 郁心兰一脸黑线,前头说王夫人那段她还爱听,后面这话可就有调拨之嫌了,这程夫人果然不惹毛所有人不罢休。 好在郁瑾几姐妹觉得程夫人就是个泼妇,跟她斗嘴有份。而甘夫人和长公主两个共侍一夫,斗了这二十年,深谙后宅争斗的种种规则,这到底是亲家的家事,她们只想作壁上观。因而程夫人说得再响亮,也没人接话。 甘夫人和长公主各问候了几句,请王夫人多保重身体。王夫人回了几句场面话,便拿眼梭长女。 郁瑾上前福了福,轻柔却咄咄逼人得道:“侄女有句话想问两位夫人,还请夫人们原谅则个。” 甘夫人道:“问吧。” “我母亲如厕,她与娘亲又都怀有身孕,不知道侯府为何不派几个丫头跟着?或是让人传郁家的丫头来?” 因为今日宾客众多,每家女眷都只带了一个丫头贴身服侍,其余的丫头,侯府另外安排了吃食。若主人有事,再去唤来服侍。郁心兰不知郁瑾将事儿扯到侯府身上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从侯府捞到什么好处? “唉,这事我知道。”程夫人抢着答,“当时我两位弟妹正同宁王妃和政王妃说话,没注意到你母亲这边,我三侄媳妇瞧见你母亲起身,立即亲自上前问了,是你母亲自己不要。我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程夫人这么一说,王夫人不好再装,干笑道:“是啊,我没料到会这样???瑾儿不得无礼。” 郁瑾忙向甘夫人和长公主道歉,退到一旁,心中暗恨程夫人多事,又恨母亲行事不当,竟让人瞧见听见。 被小辈质问,甘夫人和长公主面色不佳,没出声,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恰好郁老爷看望过了温姨娘,又折了会来,神情轻松,郁心兰便猜测娘亲没事。果然,郁老爷向甘夫人和长公主拱手作揖,感谢侯府迅速请大夫救治,保全了姨娘的胎儿。 甘夫人应酬几句便想离开,王夫人哪里肯让,抹着眼泪道:“温氏害我摔倒滑胎,自己却没事,难道郁家就是没有嫡子的命?” 郁老爷听她当着亲家太太的面说些这个,忍不住恼火:“你还说!我刚才问过了婉儿,她脚下一滑,立即松开了扶你的手臂,是你自己摔倒,怨不得别人。” 王夫人当即火了,拔高了声音质问:“我说了是她撞到了我,你却不信,她说什么你却相信,有你这般宠妾灭妻的吗?亲家太太,你们给评评理!原本我以为是她无意之失,不想追究,现在,我怀疑是她故意谋害嫡子,少不得要拖去见官的。这贱婢决容不得!” 郁老爷气得胡子直抖,又不想当着外人和儿女们的面争吵,让人看笑话,一时接不上话。 甘夫人专心研究地砖,长公主仔细打量手中茶杯,都不想淌这趟浑水。 郁心兰暗暗心急,王夫人有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父亲,为人又极是霸道蛮横,闹将起来,只怕 会要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抵“嫡子”的命。她扫了眼四周,瞧见看热闹看得两眼放光的程夫人,心生一计。 郁心兰递了个眼色个芜儿,悄悄的挪到程夫人身后不远,故作神秘的吩咐芜儿:“你去外面打听一下,当时有没有人瞧见,三人是怎么摔的?只凭母亲和姨娘说,的确不妥。” 程夫人支着耳朵听到了,忽地想起当时旁边的小丫头描述,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键,当下捏着嗓子笑:“哎哟,亲家太太别这么生气嘛。我的丫头可是亲眼瞧见了,你摔倒在姨娘和那个丫头身上,说姨娘害你,可有点说不过去。” 郁心兰知道程夫人爱出风头,显示自己有多聪明,原本就是她出言搅局,自己再想办法把话题引到流下的胎儿身上。却没想到程夫人的丫头瞧见了当时的情景,还对娘亲十分有利,这可是意外的惊喜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八章 “哪个混帐东西说的?叫她来,我倒要问问清楚!”王夫人拍着床板吼道。[.超多好看小说] 她现在终于知道被人冤枉心里堵的有多难受了。她明明知道就是摔到地上!她倒是想摔在温姨娘身上,可滚了几个阶梯后无法控制住姿势,要不然那贱婢怎么会没事呢? 程夫人只是听小丫头嘀咕几句“好象”“怎么怎么”,可拿不准是否确有其事,又见王夫人气势凌厉,瞪着她的样子似乎要把她吞下肚去,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甘夫人见状气闷得紧,王夫人在侯府整治小妾,还给侯府冠了个侍客不周的罪名,她十分不满,只是问遍了丫头小厮,也没人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不得不忍气背下了这口黑锅。刚才听程夫人的话,似乎可以驳斥回去,甘夫人心里那个高兴,可转瞬程夫人又蔫了,这个不省事的,这不是给借口让王夫人撒泼吗? 甘夫人心思还未转完,王夫人已经掩袖哭泣,诉说自己如何命苦,盼了二十年盼来个嫡子,却滑胎了,还要受人污蔑,被人怀疑。 郁老爷顿感面上无光,在两位亲家太太面前抬不起头来,赶忙哄着,直言从未怀疑她,待回府后好好休养,别的不必急。 王夫人哪里肯回去?她回郁府肯定又禁足,老太太又发了话,不让郁玫入宫征选,她们必须留在侯府,这样才方便走通入宫的环节。(.) 王夫人当即装晕,没法子,甘夫人只好又让人拦回了李太医。李太医一番诊治之后,道:“最好暂时不要移动,王夫人恐有血崩的危险。” 郁老爷当即愣住了,血崩可是会死人的。郁瑾几姐妹则嘤嘤地哭泣起来。 甘夫人和长公主也连忙安抚几句,言辞恳切地请王夫人安心在侯府休养几日,待身子好些再行回府。 王夫人乘机提出让郁玫留下来陪伴,得到满足后,这才喝下药汁,安然睡去。 郁老爷不将便久留,与甘夫人客套一番,甘夫人转达了侯爷的关心与歉意,让郁心兰和刚刚折回的赫云连城送亲家老爷出府。 路上,赫云连城道:“只找到了胞衣,没找到胎儿。” 郁老爷闻言更觉得悲痛,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找了。” 郁心兰忙劝道:“父亲!还是找到为妙!胞衣和骸骨送去白云寺作场法事,为弟弟超度亡灵,免得他怨气冲天,纠缠不放,只怕对姨娘腹中的胎儿不利,母亲的身子也难恢复。” 古人都很信鬼神之说,郁老爷琢磨了一下,便朝赫云连城道:“那就麻烦贤婿了。” 郁心兰扶着父亲上轿,顺便再添一把火:“母亲的身子可亏损不得,民间的大夫亦有些过人之处,不如父亲多请几位名医来为母亲把把脉?” 郁老爷觉得这句话有些玄妙,不由得多看了女儿几眼。(.)郁心兰低眉顺目,仿佛完全只是担忧王夫人的身体,到底没有证据,她可不想担上“谤母”的罪名。郁老爷没有瞧出什么,可心底已经隐隐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嗯”了一声便钻进了轿子。 郁心兰屈膝应下,目送四台大轿走远,才与赫云连城一同回内宅。 而此时的留芳居主室内,甘夫人等人已经告辞离开,郁玫打法丫头婆子们出去,又让紫鹃、袖杏守好房门,母女几人围在床边低声议论。 郁瑾一脸隐忍的怒气,率先发问:“原本说好的是四妹回门的时候行事,把责任推到她头上。可你们却跑到侯府来闹,就这么点事,侯爷道个歉,赔点银钱就能作罢,还要以此要挟侯爷不成?” 郁瑾越说越气,冷哼一声:“三妹未出阁,闺誉要紧,这得罪的话都要我来说。行事之前不来跟我商量一下,却要我帮着收拾烂摊子!还被程夫人那碎嘴的听见母亲推拒侯府的丫头服侍,真是???甘夫人跟长公主哪个心里不是透亮的?只怕连兰丫头都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义了!” “现在兰丫头揪着胎儿骸骨不放,我看你们到哪里去弄四个月的胎儿出来?”说道这儿郁瑾就想戳人,当然不敢戳母亲,只重重戳了郁玫的脑门几下,狠声道:“你平日里的聪明劲呢?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传出去了郁府还有脸吗?” 郁玫揉着被戳痛的额头,柔美的小脸并无半分不安。现在郁玫可是王夫人的宝贝,王夫人见长女训她,忍不住轻推了郁瑾一把:“打你妹妹做什么?这是你外祖父的意思。” 郁瑾一震:“外祖父?”那个权倾朝野,心机深沉,心段阴狠的当朝丞相? “为什么?”她忍不住喃喃的问。 郁玫轻轻一笑:“姐姐只看到侯府是否高兴,郁府是否丢脸这种小事,外公看到的可是关系咱们整个家族能否继续荣华富贵的大事!” 郁玫喝了口茶,继续道:“姐姐说闹将出去郁府会丢脸,可是闹得出去吗?侯府就没点责任吗?母亲在侯府摔倒,为何甘夫人和长公主过了近两个时辰才过来探望?还不是先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送走了宾客再说。所以这事儿,只有侯府的人和咱们几个才知道。” “就算侯爷和夫人们猜出什么,看不起咱们郁府,也只是对兰丫头不利而已。”郁玫想到日后郁心兰被公公婆婆瞧不起,脸上的笑容就愉悦了几分:“侯府与郁府至老死不相往来,兰丫头没有娘依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郁瑾看着笑得开心的三妹,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日后十四皇子还要仰仗侯爷的,不是吗?” 郁玫摇头:“外公说不必。外公是文官之首,侯爷是武官之首,你觉得皇上会放心我们两家亲近吗?可是这一次, 皇上为何要把兰丫头指给赫云连城,又立即起复?” 郁瑾听得心中一凛,是啊,以往外公和舅舅多次想拉拢侯爷,不是侯爷不理会,就是皇上暗中阻扰、就象她不喜欢手底下的丫头们抱成一团一样,皇上也必定不喜欢大臣们之间太过亲近,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大臣。 想到外公把持重权四十年,朝中根基深厚,恐有震主之势,难道皇上要对外公动手了吗?若是因此才指婚,日后赫云连城有个什么罪名,株连九族,可是诛得到王家的。若是郁府早些与侯府闹翻,倒是有个脱身的余地。 郁玫见姐姐想通了,又继续道:“姐姐可曾想过,为何十四皇子最得皇上欢心?” 这事儿,她的夫君也议论过,郁瑾一点便心里透亮,当今圣上去年刚做的五十大寿,身子骨康健得至少可以活到七十岁,自然想稳稳的坐在龙椅上。所以对那几个争着展示才华,拉拢朝臣的皇子一直淡淡的,反倒宠爱那个只会吃喝玩乐行事乖张的十四皇子。 “所以,十四皇子不必拉拢侯爷,只要日后能立为太子,这天下迟早都在手里。”郁玫淡笑道。随即又阴沉了脸:“跟侯府没有半点联系,才是最安全的,若是兰丫头被休弃,便罢了,否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九章 锦儿和芜儿各端了一盆水送入内室的暖阁内,便福了福退了出去。 郁心兰用牙刷沾了青盐刷了牙,见赫云连城要净面,忙过去帮他拧干帕子。 “我自己来。”赫云连城如往常一般说。并从她手中拿过帕子自己净面。 郁心兰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忙自己的事去,而是站在一旁看着丈夫。还差几天新婚才一个月,成亲前两人只是见过几次面,谈不上什么感情,成亲后又聚少离多,尤其是几天前王夫人闹了那么一出,她很想知道赫云连城是怎么看待她和她的娘家的。 可赫云连城已经上任,又是负责守备京畿,每天深夜归家,清晨她还没醒又离开了。以致于事情过了四五天,她都没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难得赫云连城今日休沐,她得好好把握机会,毕竟这年代女子一生幸福与否,都维系在丈夫身上。 郁心兰一边思量,一边偏头打量赫云连城。赫云连城被她盯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飞快的净了面,丢下帕子转身回了内室。 郁心兰不紧不慢地跟出来,从锦儿手上接过茶盏递到他手中,自己边端上一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边喝着茶边暗中打量对面不算熟也不算陌生的丈夫。她刚刚才发觉,赫云连城脸上那道疤痕有些古怪,确切地说,是疤痕下的肉有些古怪。 四五寸长的刀疤,还生得袖肉翻转,按理说疤下的皮肤应该会随着疤痕或收紧或松弛,总之不平整,可赫云连城右颊的皮肤却很光洁。再联想到他几乎一出屋子就戴面具,不戴面具时也总以左脸对着自己,又从不让人服侍净面,郁心兰暗自揣测,难道这疤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和所有人?要不要问,怎么问,都是一个难题。 赫云连城终于被她盯得生出几分不自在,抬眸回望着她问:“有事?” 郁心兰抿唇一笑,正想说话,却听锦儿在门外禀道:“禀大爷,大奶奶,二奶奶来了。” 郁心兰讶异,这大清早的,连请安的时候都没到,二奶奶过来干什么? “快请。” 郁心兰说着用眼神询问丈夫,跟不跟我一起出去? 赫云连城摇了摇头,若是二弟妹找她聊些女人家的事,他在一边算什么。 郁心兰便独自来到了偏厅,丫头们早上了茶水,二奶奶却只拿着眼睛瞅着内门,见到郁心兰,面色一喜,起身福了福,笑道:“真是好运,我今早要丫头们帮我从花园子里移珠兰花到我的静念园,不曾想,竟将那日胡乱埋下的令弟骸骨给挖了出来。(.)只是……这大热天的,埋了几日有些发臭,不知大嫂还要不要看。” 郁心兰着实怔住了。 这年代的人很迷信,认为滑胎和早夭的婴儿不吉利,一般都是尽快埋了,也没人会去看。所以那天郁心兰提出要看骸骨时,王夫人她们才会如此惊慌,因为根本就没有准备。故而她抓着这个不放,却不曾想过了四五天,居然被二奶奶的人“挖”到了。 郁心兰没有那么多忌讳,自然是死要见尸的。 二奶奶便让小丫头捧上一个青瓷盅,盖一揭开,便漫出一股恶臭。郁心兰掩了鼻,让巧儿取来一只筷子,翻看。的的确确是一个四个月左右的死胎,皮肤下的肉几乎化成了水,还沾着些许泥土。她前世的同学中妇产科的医生,医院的实验室里就有那么一溜容器,里面用福尔马林泡着各个阶段的胎儿标本,她曾好奇去看过,所以她认得。 虽然是盛夏,可郁心兰还是感觉有一股寒气从心底漫了出来,直冲入全身经脉,让她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颤,这些人居然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就去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 二奶奶见她此状,眼露讥讽,面上却满是关心和欣慰之色,柔声道:“还好找到了,大嫂快差人送会郁府吧,请人来作场法事,听说婴灵最是凶悍,免得被怨气缠身。” 郁心兰猛地转头看向二奶奶,冷不丁吓得二奶奶往后一靠。郁心兰古里古怪得瞪了她半响,阴森森一笑:“是啊,婴灵最是凶悍,害他的,帮别人害他的,他会纠缠不休。” 二奶奶被她阴阳怪气地语调弄得心底发毛,深吸几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时辰不早了,我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郁心兰瞬间恢复了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形象,站起来相送:“弟妹先请,我晚几步过来。” 二奶奶扶着清歌的手,几乎是用逃的离开静思园。 郁心兰恨恨地捏紧双拳,阴沉着俏脸想了想,令人从冰库里取了几块冰放入瓷蛊,让巧儿送去王夫人暂住的留芳居,总要让王夫人见一见她的“嫡子”不是吗? 巧儿走了后,郁心兰便与赫云连城一同去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见到了儿子,心情极好,拉着他坐到身边,细声询问这几日当差顺利否,有何为难之事没有。赫云连城恭敬地一一回答。 郁心兰面带微笑得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是连连叹息,自从王夫人闹了那么一场后,长公主婆婆待她就远没有一开始的亲切和善,言语态度都透着生疏和冷淡。她让千夏花了两天时间跟宜静居的小丫头套近乎,才弄明白其中关键。 长公主倒不是觉得王夫人发作小妾有何不妥,而是王夫人在赫云连城的起复宴上弄出血光,此乃大凶之兆。对于一个一心盼着儿子出人头地的母亲来说,这是决不能容忍的!可又不能拿王夫人如何,因此,长公主便迁怒到了郁心兰这个媳妇头上。 郁心兰越想越怒,她只是想生活得好一点,温姨娘更是个温顺听话的,王夫人和郁玫却还要步步紧逼,真是泥菩萨也被逼出了三分火。还有那个无辜的胎儿,不!也许还不止一个!胎儿落下来之前,谁能保证一定是男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滑胎,就伤害无辜的小生命,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性? 想到这儿,郁心兰暗暗握紧拳头,一定要蛮横霸道王夫人和歹毒残忍的郁玫一个教训,帮自己、也帮那个小生命出口气。 ------题外话------ 前一章的内容略修改了一些,将坐月子改为小住几日了,因为必须住在侯府,郁玫才好行动……汗滴滴,小菡是第一次写宅斗文,失误肯定有,如果有不合理的情节,还请亲们提出来讨论。小菡先鞠躬至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章 这年代没有dna检测,弄出这么个死胎,王夫人便腰杆子硬了,见到郁心兰来请安,也不管姑爷还在一旁,便破口大骂:“你叫巧儿把那污物拿来与我是什么意思?想害我睡不安宁么?你这个小贱妇养的贱婢!” 郁心兰轻轻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母亲这几日不是总遗憾着没缘见到‘嫡子’一面么?女儿这是一片孝心呢,哪里是想害你睡不安宁?小茜,快请母亲多看几眼。”小茜不敢应声,只低了头把那只王夫人吩咐丢掉的青花瓷蛊捧上来。 “你、你、你……”王夫人气得只抖,偏又无法反驳。 赫云连城忽然不咸不淡加上一句:“兰儿已是我赫云家的人,还请岳母言辞慎重。”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资格再骂她了。 王夫人气得双眼圆睁,有出气没进气了。 郁心兰来请安本就是走走过场,随即与赫云连城告辞了出来。到外间时,她恍若不经意的问服侍的小丫头:“我二姐又出去了吗?” 小丫头福了福:“回大奶奶,亲家小是乘郁府的轿子,回去给郁老太太请安了。” 请安?郁心兰冷笑,在郁府也没见她天天去给老祖宗请安,这时请的什么安? 赫云连城似乎没听到她与小丫头的对话,抬腿先行出屋了。 回到静思园,遣退了丫头,赫云连城歪在榻上看兵书,郁心兰凑过去挨着他坐下,支吾着问:“我母亲滑胎的事你怎么看?” 赫云连城头也没抬地说:“没怎么看。” 郁心兰气愤,默了片刻又道:“那男胎今日找到了,还是在花园子里,你的人却没找到,你说怪不怪?” 赫云连城的星眸闪过几丝寒光,才淡淡地问:“你想干什么?” 不问想说什么,而问想干什么,说明他已看得透澈,也知道小妻子要教训嫡母了。可郁心兰却踌躇着说不说,这件事二奶奶也有份,她不打算放过她,可是在侯府装神弄鬼,她怕赫云连城会有意见。 赫云连城等了会,不见她说话,便扬声唤到:“贺尘,杨奇!” 两名贴身侍卫应了一声,快步走近来,站在屏风外会话。赫云连城道:“大奶奶有事吩咐你们,按她说的办。”这个态度,就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支持了。 郁心兰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欢喜的对赫云连城福了福,绕过屏风对两侍卫交代细节去了。送走了两名侍卫,郁心兰又叫来紫菱问:“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紫菱忙小声回道:“我让佟孝家的跟着三小姐,三小姐这几日都是去的丞相府。王夫人那儿,每天挑三拣四,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二奶奶只宴会那天在留芳居坐了坐,后来再没去过,也没跟三小姐或是郁府的丫头说过话儿。” 这就奇了!这件事二奶奶肯定参了一脚,二奶奶是兵部尚书的千金,出身显赫,与郁家、王家都没有亲戚,到底是什么利益让她帮着王夫人?事后完全没有交集,难道早就得了好处? 紫菱继续道:“千荷打听到一件事儿。二奶奶是前年入门的,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嫡长孙,可惜不满周岁就染上了天花夭了。那会儿,三奶奶进门半年左右,刚有了身孕,就是去年月的事。” 郁心兰心中一动,她进门的时候,三奶奶才出了月子,生下了一名千金,下月初正要办百日宴。若是三奶奶一怀孕,嫡长孙就病死,会不会太巧了一点?不过天花这病,在古代是极难治愈的传染病,三奶奶应该也没法子控制才是,况且她生的是女儿……可若是儿子,不就是嫡长孙? 郁心兰想了片刻,吩咐道:“你让佟孝去打听打听,去年月间,京城是否流行过天花,病人是怎么处置的,还有二爷、三爷屋里的事,让千夏、千荷去多打听打听些,小心别让人发觉就行。” 叮嘱完了,郁心兰便回道内室,赫云连城还在认真,她就去取过针线篓子,坐到临窗的短炕上做活计。 玥国的官服都要官员自己准备,正式的官服要求甚多,自然是交给府中的针线局,但一身衣服里里外外七八层,再加上一年四季的换洗,这一回至少要为赫云连城置办四十几件衣裳,这还只是夏、秋两季的。 郁心兰不会女袖,所以把活计都分了下去,后来在紫菱强烈地暗示下,幡然醒悟,至少内衣、内裤得由妻子亲手缝制。她便命人将细软柔滑的娟、锦等织物,取了白和浅黄两色,裁了几身衣裤,她只要负责绞边和接缝,饶是这样,仍旧忙了她个头晕眼花,四五天了,还没一套成品。 赫云连城看完书,抬头就看见小妻子坐在窗边做针线,那表情决不同于平日的端庄优雅,蹙起眉峰,咬紧银牙,苦大深仇地瞪着手中的衣料。他瞧着有趣,便走了过去歪在短炕上,随手拿起一团白绢展开看。 “刚做好的,你要不要试试?”郁心兰一脸媚笑,邀功道。 “现在试?”赫云连城抖了抖那条短裤,挑眉问。 郁心兰这才发觉自己的提议很傻,而赫云连城反问的语气又过于暧昧,房间里的温度瞬间就升高了。 赫云连城挑高了眉,双眸中象盛满了星光,闪闪发亮。他正要再说什么,长随喜来在门外禀道:“大爷,侯爷下朝了,传你去东书房。” “嗯,知道了。”赫云连城起身更衣,出门的时候回头慢悠悠丢下一句:“还是晚上试吧。” 不会是要····郁心兰唬了一跳,想抬头看他的神情,却已只见门帘摇动。 郁心兰发了会呆,忽地想到下朝了,父亲定会过来探望王夫人,忙收好了针线,领着锦儿去留芳园。 郁老爷已是来了又走了,劝不动王夫人回府,只好先带着胎儿骸骨去白云寺。 郁心兰刚进留芳居的院子,上午的那名小丫头就丢下手中的活,跑过来行了礼,低声道:“大奶奶,亲家奶奶在跟亲家小姐说话,不让人进去。” 郁心兰赞赏的瞧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妙环。” “嗯,妙环,很好,以后有事告诉我。”郁心兰说着,从手串上取下一颗小金铃赏给她。 妙环欣喜若狂地谢了赏。郁心兰笑瞥了锦儿一眼,锦儿会意,笑嘻嘻地拉妙环到一旁说话。郁心兰见四下无人,提起裙子飞快的绕到屋后,盛夏季节,房间的后窗果然是开的。 她双手一撑窗沿,便顺利地溜进暖阁,悄悄地走到暖阁与内室间的屏风外,偷听王夫人与郁玫的对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锦儿见大奶奶从屋后转了出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忙丢下妙环跟了上去。 郁心兰回到静思园,手写了一张菜谱交给紫菱,吩咐道:“想法子让紫绢按这做给王夫人吃,这是滋阴补血的。” 紫菱答应一声退下了。郁心兰歪在软塌上,闭目静思。她相信紫菱的能力,一定能让紫绢亲手做了送给王夫人吃,那的确是补汤,只不过与府中常作的一道菜同食的话,后果就很严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一章 赫云连城同父亲谈完话,回道了静思园。(.好看的小说)郁心兰仍坐在窗边做针线,芜儿在一旁为她打扇。赫云连城想到父亲的交待,迟疑了一下,走到她身边问:“想不想出门玩?” “想。”郁心兰几乎立即回答:“我们去哪?出去用饭好吗?” 这年代的女人出趟门可不容易,因而即使外面热一点、晒一点,她也不想错失机会。 看着两眼放光,冲自己笑得万分妩媚的小妻子,赫云连城眸中带笑,伸手捏住了她的小鼻子:“要去就快点换衣,我带你去白云山骑马。” 郁心兰兴奋莫名,也就不计较他捏着自己的鼻子,害她只能用嘴呼吸了,瓮声瓮气地道:“我更衣,你去叫车,吩咐厨房不用做饭。” 还支起他做事来了! 赫云连城暗自好笑,他就知道这个小妻子平日里对他恭敬温顺,都是装出来的。不过他还是松了手,到外间去吩咐打点。 郁心兰想到要骑马了,就逼着芜儿拿了套丫头的衣裳过来,窄袖褙子、百褶裙,比她那些婀娜生恣的贵妇装方便多了。 换好衣裳,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小油车已经候在花园外了。郁心兰乘着小油车出了门,在侯府东侧门换了外行马车,赫云连城早就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等她了。 那匹马,个高腿长,肌肉强劲有力,通身黑得发亮的皮毛,竟无一根杂毛,只四蹄洁白如雪。 “乌云盖雪?”郁心兰惊叫一声,想到一会儿可以骑它,就兴奋得全身血流加速。(.) 赫云连城有些吃惊:“你识马?” 郁心兰得意地一笑,放下车帘,催促道:“快走、快走。” 在城里要端着贵妇的仪态,顾全侯府的脸面,想骑马得到白云山才行,郁心兰已恨不得瞬移过去。 白云山古木参天,凉风习习,夫妻俩寻了个寺庙用过斋饭,赫云连城便带着她骑马。 乌云盖雪果然是宝马,驮着两个人也能急驰如飞,跑了一个来时辰,仍步履矫健。郁心兰被赫云连城搂在怀里,起初有些羞涩,随即就被飞驰的快感淹没,在马背上只觉出轻微的晃动,一点也不颠簸,便生出了独自骑一骑的念头,她前世学过骑马,呃……当然是在公园的小马场里学的。 “不行,踏雪脾气不好,你控制不了。”赫云连城直接拒绝,不给半分协商的余地。 “不会呀,它看起来很乖,而且我会骑马,我保证不骑快了。”郁心兰揪着赫云连城的衣袖,边抛媚眼边保证,还同时大力奉承,称赞他武艺高强,有他在就决不会出事。 可惜赫云连城不为所动,抬头看了眼天色,淡然道:“该回去了。” 心愿没达成,郁心兰满心遗憾,不过她也知道不能闹得太过,只微微撅起小嘴,让赫云连城把她抱下来。 赫云连城递给郁心兰一块麦芽糖,用下巴指了指踏雪,郁心兰心领神会,忙剥开糖纸,将麦芽糖伸到踏雪眼前。踏雪凑过来嗅了嗅,看了眼主人,见主人微微的点了头,才长舌一卷,吞下了麦芽糖,顺带舔了下郁心兰的手心,表示感谢,复又转过头,摆出了名驹的高傲姿态。 希望再次萌生,郁心兰笑靥如花地问:“是不是我跟它熟了以后就可以独自骑它了?” “不行。” 再次被拒绝,郁心兰满腹委屈,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幽怨。 赫云连城只觉得心里某处崩了一块,恍神道:“待我帮你寻匹温顺的……” “温顺的宝马!必须是宝马,踏雪这样的。”郁心兰笑得明媚,飞快地报出一串马名“赤兔马、汗血宝马、千里一盏灯、万里云烟兽,随便哪种都行。” 那点因她的喜悦而生的喜悦很快化为头疼,宝马都是有桀骜不驯的,何况她点的都是万中选一的良驹,更是可遇不可求,这要他到哪里去寻来?赫云连城只当没听见,飞快的将小妻子塞进马车,打道回府。 “明天我去军营住几天,我刚上任,军务不熟,得多花点时间。” 吃完晚饭,赫云连城突然提起这事,看向郁心兰的目光,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小心翼翼。 按习俗是新婚三月不空床,人们都认为新婚头三个月就分床而睡的话,夫妻很难白头偕老。 不过就是个说法,赫云连城原本不在意,因此新婚没几天就陪九殿下去外地办差。回来后听到喜来运来向他提到府中的窃窃私语,方想到许多事,并不是他不在意,别人就不在意的。 当时他想,若是郁心兰埋怨他,他就向她赔个不是。可是郁心兰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出于男人的自尊,他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只是对小妻子的宽容大度倍感欣赏,同时想着,以后就在府中好好陪着她。所以前阵子再怎么忙到深夜,他也会赶回府中休息。 只是,今日父亲交给他一个案子,他不得不去军营住上十天半个月。 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泥人也会发火了吧? 而郁心兰只是嘴角含笑,调侃他道:“原来今日带我骑马,算是先给我赔罪?”随即扬声唤道:“芜儿、巧儿,进了为大爷收拾几身衣裳。” 赫云连城仔细瞧了她几眼,确认她并无半分不快,这才起身去书房。回来就寝时,发现她仍就着灯光做针线,不由得道:“歇了吧。” 郁心兰抬头笑道:“只差几针了,总要让你有身新衣带去。” 赫云连城注视了她片刻,便走到床边,一面宽衣一面道:“明日若大娘问你今晚的事,你就推说不知,若是父亲问你,就据实回答。”顿了顿又说:“小母驹,性情温和些。” 他是说,帮她弄匹小母驹是吧?郁心兰眨了眨眼,今晚的事?难道是栺她要贺尘他们干得事?甘夫人不可能知道吧? 事实证明,她猜错了。 在去宜静居的路上,郁心兰就被甘夫人身边的齐妈妈拦住,称夫人要见她。 郁心兰打发芜儿去宜静居给长公主回个话,自己跟着齐妈妈去宜安居拜见甘夫人。 甘夫人如同传闻中的直率,开门见山地问:“留芳居闹鬼,这是不是你干的?” 郁心兰露出又惊又怕的模样,显得完全不知情。 甘夫人几番逼问未果,只好干巴巴地恐吓:“若是让我知道谁在装神弄鬼,我决不轻饶。你先去看看你母亲吧。” 郁心兰施了礼退出来,到留芳居看望王夫人。王夫人显然受惊过度,一张脸白得吓人,嘴唇没有半点血色,手还在不停得抖着。郁玫神情憔悴,她也是昨晚被“照顾”的对象,不过犹自撑着安慰母亲。 郁心兰请过安,好心劝郁玫去休息:“我来照看母亲吧,还有紫绢帮衬着,没事的。” 将母亲交给郁心兰,郁玫还是不放心的,可她昨晚被那个闪着的幽光、飞来飞去的婴灵吓得一夜未合眼,也的确是万分困乏,想着还有紫绢在这儿,便叮嘱几句,回屋休息了。 郁心兰让紫绢持镜给王夫人照着,自己拿着梳子,边帮王夫人梳发边道:“母亲喝碗安神药好好休息……哎呀!怎么掉这么多头发?” 一大把头发随着梳子滑落到锦被上,弯曲成狰狞的曲线。 郁心兰不相信似的在原处又梳了两下,更多的头发掉了下来。 “这事怎么回事?”王夫人惊叫道。扒开发丝,凑到了镜子前,那处地方的头发已经脱光了,露出铜钱大小的雪白头皮,在乌黑的青发间,分外碜人。 郁心兰喃喃的道:“冤鬼缠身,这是冤鬼缠身。” 语气刻意地飘忽阴森。 王夫人张了张嘴,仿佛想说话,又仿佛想尖叫,终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呯”一声,晕死在床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二章 赫云连城跳下马,直接穿过穿堂和外间,走入内室。喜来紧跟进去服侍,嘴里边转达回府时大奶奶让带的话。郁心兰无非是让赫云连城爱惜身体,多注意休息之类。 赫云连城换过常服,往书房前一坐。喜来提过一个三层的食盒,笑眯眯的道:“大奶奶说,这里面的点心都是她亲自做的,请您品尝。” 喜来边说边麻利的打开食盒,最上一层放着三个小碟凉菜,一碟脆香藕条、一碟酥油鱼仔、一碟芝麻肉脯。赫云连城只瞥了一眼,推开前面的兵书。喜来知道,主子这是打算品尝了,忙将小碟摆出来,第二层放着大碟小汤包,第三层是冬瓜鸭肉粥。 赫云连城尝了几品凉菜,显然很满意味道,又取了只包子撕开,露出内里的香菇素肉馅。喜来低声道:“哎呀,爷您不吃香菇……”话未说完,就见主子咬了一口,轻嚼慢咽,惊讶得他半响闭不上嘴,就因为是大奶奶亲手做的,爷连最讨厌吃的东西都吃吗? 赫云连城神色自若地连吃了两个包子,才问:“府中有何事?” 喜来忙收回神回话:“今日一早亲家太太就使人回去传来了马车,跟亲家小姐回郁府了。(.)……亲家太太和亲家小姐看着极憔悴,亲家太太的头发脱了大半,快成秃子了。” 见主子眼睛望过来,喜来忙解释:“小的没瞧见,可留芳居的串儿瞧见了,千真万确。” 赫云连城微微点头:“串儿?”星眸微眯,唇角抿紧,隐隐有丝不快。 喜来的脸顿时袖了,他察觉主子想了解与大奶奶有关的事,多事解释了一句,哪知道将自己的私情给供了出来。在侯府里,是不允许小厮丫头们私下授受的。 喜来这厢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不知道赫云连城重复串儿的名字,不过是因为想到串儿的确是留芳居的丫头,那么所说的王夫人头发快脱光之事就是真的了,也必是小妻子动的手脚,自己以往表明了态度会帮她,她还要瞒下一桩。思及此,赫云连城心中便有些发堵。 同样发堵的还有甘夫人。 甘夫人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府中的大事小事多半逃不过她的眼睛,尽管王夫人因为心虚没将闹鬼一事宣扬出去,但甘夫人还是知道了,猜测着多半是郁心兰干的,便加油添醋地汇报给侯爷听,给郁心兰定了个目无尊长、妄为逾矩的罪名。 定远候却一点也不激动,眼皮子都不抬地问:“证据。” 甘夫人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她哪有证据?她不过是问了两个儿媳,都说没干,才推测到郁心兰身上去的。“她一进门就闹鬼,不是她是谁?连自己的嫡母都教训,哪有半分孝敬之心?” 定远候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没证据就别乱说话。再者,就算是她闹的又如何?这说明她的心是向着咱们侯府的。为侯府赶走讨人嫌的客人,一向是你干的事,你们俩性子还挺像,以后多亲近亲近,府里的事,也让她练练手。” 侯爷这昏昏欲睡的样子,就表示他不想再被人打扰了。甘夫人只好施礼退出书房,心中暗恼,“那丫头又不是我的正经媳妇,亲近个屁呀!凭什么要分事给她管?” 走到半路顿住脚,“去,把大奶奶叫道我房里来。” 郁心兰得了传唤,忙更衣梳头,打扮停当,来到宜安居正厅。 甘夫人端坐上首,二奶奶、三奶奶陪坐两旁,三人正轻声商议什么,远远见到郁心兰的身影,便停下不议。 郁心兰上前请了安,甘夫人给让了座,也不绕弯,直接道:“侯爷说让你也管些府中的事。我寻思着,日常的采买已经分给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了,不好再细分。眼下正有件要紧的事,十二皇子十八岁的生辰要到了,府里自是准备了一份厚礼,可这是十二皇子分府后第一次办寿,侯爷的意思,好礼成双,多送一份特别的礼去,价钱不论,最重要的是特别。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办吧,给你三天时间,要银子去帐房支。” 甘夫人说完便斜眼看着她,借喝茶掩饰,只等她惶恐不安地推拒,好回报给侯爷,不是我不给她机会,是她自己不干。 哪知郁心兰在大企业工作多年,深知上司吩咐的工作最忌讳下属推拒,因而虽觉得三天时间有些紧,却也恭敬地应承下来。 这倒是大大出了甘夫人的意料之外,她收集的信息,这个老大媳妇是个庶女不说,还是在乡下长大的,进京才几个月,能见过什么世面,竟敢接应下皇子的寿礼。怕是在逞强吧?或者是想去找长公主商量吗? 甘夫人暗自冷笑,递了个脸色给老二媳妇,便打发郁心兰回去了。 “大嫂,请留步。”郁心兰刚出宜安居,二奶奶就追出来道。 郁心兰停下来等她,笑盈盈地问:“二弟妹有事?” 二奶奶笑道:“不知大嫂想好选什么做贺礼没?” 郁心兰俏丽的小脸染上轻愁:“我没经过事,又不知十二殿下的喜好,真不知要选什么,正打算去请教下公主婆婆。” 二奶奶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笑脸,轻声道:“不瞒嫂子说,几位殿下的寿礼前两年都是我采买的,原以为这回也是,因十二殿下喜欢狩猎,我早早去寻了张好弓,定金都下了……。” 郁心兰立即欢喜道:“那太好了,二弟妹带我去瞧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三章 二奶奶没料想郁心兰接得这么快这么顺,怔了一怔才笑道:“那好。嫂嫂先回去歇着,我忙完手上的事,安排好车马再去请嫂子,要出府的,尚风轩的兵器,从来都是上门抢的。” 郁心兰笑着点点头。二奶奶匆匆走了,郁心兰也慢慢回静思园。 锦儿没有说话,芜儿却奇道:“二奶奶不是掌着厨房的采买吗?都要晌午了,对牌还没有派完吗?那中午吃什么?” 恐怕她是要去布置什么,郁心兰笑了笑,忽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忙掩着嘴干呕几声。 两个丫鬟唬了一跳,郁心兰摆摆手示意没事。她不过是因为王夫人被赶回去,又秃了半边头,肯定羞于见人,娘亲能安安稳稳直到生产,所以心情大好,昨晚多吃了碗饭,加上夜里抖被子冻了胃,这才有些不舒服罢了。 锦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唠念着要去请太医,被郁心兰制止了。 主仆三人边说边走,谁也没多瞧路边洒扫的几个婆子一眼,可这几个婆子却将她们三人的话听了去,一个个露出深思的神情。 饭后歇了午,二奶奶才过来请郁心兰,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直奔京城最大的兵器行尚风轩而去。 一路上,郁心兰不停地摇扇子,心里嘀咕,侯府难道缺马车吗?居然要两位少奶奶挤在一辆车里!这二奶奶时不时瞄一眼是什么意思? 这时二奶奶正偷瞄过来,被郁心兰捉个正着,赶紧笑道:“就快到了,嫂嫂一会仔细挑选,不要也没什么,那点子定金就当我赔了。” 说这话还不就是想她买下?郁心兰暗暗好笑,那天偷听到郁玫说“只要她出侯府就好办”今天二奶奶这般鼓动着她出府,怕是跟郁玫合谋好了吧? 发现了陷阱,理应躲开一些,不过她这人好奇心重,又想着躲过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不如去看看,兴许还能绝地反击。(.无弹窗广告) 尚风轩很快就到了,随行的小厮、侍卫将闲杂人等赶开,尚风轩的陈掌柜请两位上奶奶上雅间,极有眼色的不让伙计靠近,亲自捧来了三只宽大且长的扁匣进来,打开看,正是三张乌鞘金弦的角弓。 陈掌柜一一介绍了选材、特性及制作大师后,感叹道:“如今犀牛角涨了一倍不止,可当时与二奶奶说好了三张弓一万两银子,咱们商行最重信誉,仍是按原价吧。” 二奶奶露出一个笑容:“难为你们了,不过我是两个月前下的定金,你们也当是两个月前进的材料,只是少赚些而已。” 陈掌柜陪笑道:“也是,也是。” 两人唱了半响双簧,郁心兰却只是喝着茶,发觉这两人都看向她,才慢吞吞地道:“不过是镶了几颗宝石,当不得特别二字。” 陈掌柜差点没被气晕过去,拿起一张弓强调道:“这可是韦大师亲手制的,他已几年不制弓了,这一张弓就能卖五千两银子。” 郁心兰放下茶杯,拿帕子抹了抹嘴,淡笑:“那不就妨碍贵店赚钱了,把我二弟妹的定金退了吧。” 二奶奶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连价都不还一下。 十二皇子最讨厌弓箭,二奶奶和甘夫人商量好了,让郁心兰花大价钱买几张弓回去,却又送不得人,少不得会被侯爷嫌弃,断了让其分管内务的念头……若想二爷继承爵位,这内院的权就得先抓在甘夫人这房的手里。 二奶奶正想着如何不露痕迹地劝说两句,郁心兰已经不耐烦地站起身,作势要走了,并催促陈掌柜还定金。 陈掌柜看着二奶奶,目光绝不友善:“还请二奶奶拿出定金单子来。” 二奶奶一脸尴尬,表示自己忘了带,一会儿让小厮送过来。 郁心兰懒得继续看这两人演戏,率先出了雅间,到一楼店面的时候,却看中了一副钢制的弹弓,笑道:“我倒觉得这个特别。” 陈掌柜要笑不笑地道:“这是寻常百姓家孩童的玩意儿,不过五两银子一套,怎么能做寿礼?” 郁心兰却道:“寻常百姓玩的玩意儿,皇子才会觉得新鲜。”说罢吩咐芜儿付了五两银子,让伙计包好,交给锦儿吩咐道:“让贺尘送你去京畿营,给大爷瞧瞧合不合用。” 说着飞快地将手中的帕子塞到锦儿手中,极轻地吩咐:“查下帕子上的茶水里有什么。” 二奶奶没办好差有些心神不属,店里的伙计不敢拢侯府女眷的边,谁也没注意到郁心兰的小动作。锦儿领了命,跟着贺尘走了。 二奶奶忽然悄声说要去净房,请郁心兰等她一下,带着一套匆匆去后院。 郁心兰的水眸眯了眯,陷阱不会在这里等着她吧?扫了一眼店外守着的几名侍卫,又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刚才那杯味道有点不对茶水有问题,反正她一点没喝,都吐在帕子上了,就是不知能不能验出什么来,毒药应该不至于,这也太明显了,那会是什么呢? 正思量到要紧处,一道难掩惊喜的男声唤到:“郁姑娘。” 伴随着唤声,一名青衫男子一脸惊喜地腾腾冲下楼来,跑到郁心兰面前几步处,拱手施礼,嘴里热络道:“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郁姑娘,不知姑娘……和令弟别来无恙?” 令弟?郁心兰打量了一眼来人,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书生装扮,或许是荣镇来京赶考的举子? 弟弟郁心瑞在京里念的是童子学,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倒是荣镇小地方,规矩没京里严苛,弟弟常邀些同窗回家温习功课,温氏和郁心兰都见过,还留过饭,只是此人……她脑子里没印象,恐怕认识的是以前的郁心兰。 那人还在问郁心瑞的学问如何,不知可否去府上拜会等等,言辞间极有礼仪,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十分令人遐想。 郁心兰恼道:“请叫我赫云奶奶。”随即瞪了芜儿一眼,芜儿后知后觉地上前半步,挡住那人直视过来的目光。 “咦?”二奶奶不知何时出现,惊讶地轻哼,她身边的丁香立即挡在奶奶身前。 那少年书生似乎这时才发现郁心兰梳的是妇人髻,装扮贵气,店外还有小厮、侍卫服侍,当下白了脸色,深深一揖:“在下唐突了。” 郁心兰忽视二奶奶看过来的探寻眼光,沉声道:“你既是心瑞的同窗,一会我差人带你去童子学,他这会儿还没下学。” 少年书生又施了礼,跟着郁心兰指定的侍卫走了。 二奶奶进前两步,笑问:“嫂嫂,这位是……?” 郁心兰冷笑着看向陈掌柜:“这要问陈掌柜,侍卫没告诉你要清场吗?怎么店里还会有生人?” 陈掌柜冷汗直流:“这……这……,黄公子是老板的亲戚,早就在楼上了,是我疏忽了,请大奶奶原谅则个。” 郁心兰冷冷地盯着他不说话,这年代的好女人多跟陌生男人说句话都是罪过,可这里店门大开,她身边有丫鬟,门外有侍卫,并拿不到她什么错处,只怕没这么简单。 二奶奶忙过来打圆场:“罢了,既是令弟的同窗,也没有什么,咱们回府吧。” 郁心兰这才收回目光,乘车回府,却没想到在二门出见到了赫云连城。 几天不见了,这会子忽然见到,郁心兰只觉得满心欢喜,忙上前福了福。赫云连城看着她的眸光温柔带笑,转向上前来见礼的二奶奶时,却倏然变冷。 “我去书房给父亲请安,你一起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 知道公爹下朝了,当媳妇的没有不去请安的道理,所以二奶奶也跟着一起来了。 侯爷的心情似乎极好,问了儿子几句后,看向两位媳妇,“你们出府了?” 郁心兰忙将去挑选送十二皇子寿礼的事说了,二奶奶似乎有些坐不住,因为郁心兰强调弓是她定的。 赫云连城蹙眉道:“十二皇子臂力小,最讨厌拉弓了,你没买最好,只是……二弟妹怎么也不问过大娘的意思便私自下定?” 二奶奶小心地瞧了眼侯爷的脸色,惶恐至极,“是我鲁莽了,不过,我是用自己的银子定下的,也可以退。” 谁能告诉她,原本要算计郁心兰的事,最后怎么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题外话------ 推荐好文:大皇女 她在人前是病弱、丑颜、嫁不出去的大龄公主,她在人后是横刀立马征战杀场的金帽子王……,有着大皇女的身份,却从未享受到半分皇家恩宠。 为稳定内乱,平抚民心不稳,新皇的一道圣旨,她以当今圣上嫡长姐的身份下嫁厉王府,成为小王爷孟千宇的正妻,是幸还是不幸!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四 二奶奶铁青着脸回到静念园,二爷赫云策心情极差,见到妻子这幅模样,更觉晦气,喝道:“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二奶奶吓了一跳,忙挤出笑容凑过去:“我这不是刚被父亲呵斥了几句……” 话没说完,二爷便狐疑地打断她:“父亲呵斥你做什么?你犯了什么事?” 也不怪他生疑,定远侯掌管八十万兵马,每日里军务多得忙不完,从来不管内宅的事,即便是亲眼看到媳妇、小妾们犯了事,也只会提点甘夫人,要甘夫人去处罚。 二奶奶也觉得自己运气背,将事情源源本本说了,二爷直骂她没脑子,“这种事怎么不让三弟妹去?就算嫂子买下那弓,父亲若知道是你带她去的,能不怪罪到你头上来?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被老三媳妇拿着当枪使?” “父亲以前从来不管这种事,弓买好了也是母亲拿去给父亲看,自然是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母亲又怎会说出我来?”二奶奶委屈地道。主意是三奶奶出的,她就是怕功劳全被三奶奶抢走才特意去的。 二爷虽觉得这回可以归为媳妇命背,赶上父亲亲自过问了,可少不得还要训斥几句:“你离三媳妇远点,你不是她的对手,别忘了世子之位还没定,咱们玥国是立贤不立长的,老三媳妇出的主意,肯定是对老三有利的。”想到刚得知道的事儿,更怒:“父亲竟将那么好的差使派给大哥,明明是我管辖之事,那可是大功一件!” 二奶奶惊讶:“父亲怎么忽然偏心大哥了?” 二爷不耐烦地挥挥手,赶苍蝇一样挥开她,“父亲只是给我们几兄弟均等的机会,你别拖我后腿就行。(.无弹窗广告)” 二奶奶想起一件事,俯首耳语,二爷惊道:“大嫂有身孕了?” …… 静思园内—— 郁心兰正给赫云连城赔不是。 赫云连城听说小妻子和二弟妹出门挑兵器,特意赶回来,就怕她吃亏,郁心兰心下感动,笑盈盈地道谢,赫云连城却凉飕飕地丢出一句:“谢倒不必,只要你别有事瞒着我就行。” 意有所栺啊! 郁心兰深刻地自我反省,应该是王夫人脱发那事儿,忙主动交待,只是让王夫人吃了两种相克的食品,停吃后就会慢慢长回来的。 赫云连城闻言暗松了一口气,他原担心郁心兰使人去外面买了什么药,容易留下蛛丝马迹,总得想法子替她抹去,现在倒不必了,却仍对她的隐瞒有些介怀,冷着脸瞥她一眼,自顾自地拿出本书看。 郁心兰再深刻反省,将今日在尚风轩遇见弟弟往日同窗黄公子一事坦白了,解释道:“我早不记得他了,听他问起心瑞,便让人带了他去。”顿了顿,又恼怒道:“只是府里的小厮侍卫,明见凭空出来一个人,竟无一人上前来,二奶奶恰好赶在那时候办事去了。[]”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样说,他听明白了没有。 赫云连城眼中闪过一片冰寒,沉声道:“改日我会处置他们,你别管了。” 这便是要寻借口处置那些小厮和侍卫了,以这件事来处罚,怕他们私下传什么难听的话,这既是护住了郁心兰,也为她出了口气。 郁心兰见几件事情坦白出去,他也不恼,难得他既不愚孝,处事也不拘于俗礼,心下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层,就下意识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赫云连城察觉到妻子的小动作,眸光顿时柔和了许多,叮嘱她道:“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就派人到京畿营来寻我,帕子上的茶水查不出来的,你日后饮食主意些,有父亲在,谅她们也不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顿了顿,他伸手抬起郁心兰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府里的东西不必去争,我自会努力上进,求个封妻荫子的。” “嗯。”郁心兰羞涩的垂眸应承,心中却叹道,有些人就喜欢以己度人,自己想抢的东西,就以为别人也会抢,再让也没用,他根本不会相信。 要说她跟甘夫人、二奶奶她们有什么过节呢?无非就是她们不想让赫云连城继承侯府的一切罢了。不过甘夫人有两个儿子,都已成家立室,这一碗水可不好端平。或者,让二爷、三爷自己斗去? 正想着,锦儿在门外禀道:“大奶奶,厨房送汤盅过来了,您要端进来吗?” “端进来。”郁心兰应了一声,朝丈夫笑道:“你刚不是说饿了吗?” 侯府有少食多餐的好习惯,两次正餐之间,大厨房都会给各位主子送上一份汤点。因今日赫云连城突然回府,厨房不知道,仍只送了郁心兰的份例。 郁心兰本不喜欢大热天的吃补汤,便吩咐锦儿只盛给大爷。 端着托盘进来的巧儿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端出笑容劝道:“奶奶,这是鸡丝干贝汤,滋阴补血,女人吃了最好的,还是您吃吧,婢子马上去厨房再传一份大爷的汤点来。” 郁心兰道:“不必了!外头太阳毒着呢,何必跑来跑去。” 锦儿素知她的喜好,便转身去多宝格取那套粉彩缠枝牡丹的碗筷。郁心兰将针线篓子放在炕桌上,没法放托盘,巧儿忙又转头往小圆桌去。 “啊呀!” 巧儿转得过急,与锦儿撞在一起,托盘里的盅摔在地上,汤水溅了一屋。 赫云连城眸光一寒,拂袖大步走了出去。巧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口地道:“婢子该死!婢子该死!” 郁心兰没有理她,吩咐锦儿收拾干净,追着丈夫去了书房。 赫云连城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玩着一枚飞镖,面容冷峻,眼神阴沉地可怕。听到她走进,眼也不抬地道:“将那盅汤水留些交给贺尘。” 郁心兰抿唇一笑:“我已经暗中吩咐锦儿了。” 赫云连城微讶的地看着妻子。他是习武之人,眼神锐利,看得出巧儿是故意撞向锦儿的,她也发现了么? 郁心兰笑着指指外面的日头:“巧儿最喜欢躲懒,偏偏去厨房传饭的事儿干得起劲,多晒都抢着去。” 赫云连城闻言眯了眯眼,片刻后方道:“你慢慢查,我留贺尘在这里助你,一切待我回府再说。” 郁心兰笑着应了,赫云连城想在书房歇一下,她便回了正房。 巧儿仍跪着,哭得两眼通红,见到郁心兰便哭求:“求奶奶饶恕婢子这一回。” 郁心兰在美人榻上坐下,和蔼地笑:“你跟了我也有段日子了,何时见过我为这等事罚人?快起来吧,妆都花了,回屋洗洗去。” 巧儿磕了三个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汤水泼湿了地面,香味还漫在屋中,嫁进来一个月,汤水可没少喝,不知哪些加了料哪些没加料,是王夫人、郁玫的意思,还是侯府哪一位的意思。 郁心兰胡乱想了会子,最后决定等查出汤水里加了什么,再来判断。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五章 那日,赫云连城用过晚饭便回京畿营了,汤水中加的药物不是一般大夫可以辨别得出的,贺尘带着保存好的一点汤水连夜去往外地寻找一位名医。 因赫云连城说所谓的“特别的寿礼”,只是凑个好事成双罢了,郁心兰便让紫菱去寻一件吉利些的绣屏或画屏。三日后,紫菱寻了件十八牡丹的双面绣三扇的小坑屏,紫檀木的框,精致富贵,每面九朵艳丽牡丹,每屏三朵,绣功精湛,且数字拆开组合都十分喜气。原是别人订制的,不知何故又不要了,被紫菱买下。郁心兰忙拿去交差。 甘夫人挑剔地打量半响,不屑地轻哼:“绣屏宫里还少了么?十二皇子会觉得稀罕才怪。” 宫里面什么东西都不少,除非是真正的龙鳞凤毛,否则送什么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表面上郁心兰恭顺听训。 二奶奶忙打圆场:“母亲,反正最后要由父亲定夺,不如我们再挑一样,一起给父亲看。” 三奶奶思量道:“十二皇子好象喜欢弈棋,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套墨玉和白玉制的棋子。” 甘夫人点了点头,朝郁心兰道:“这事儿你没办好,就由你去找出来。”话罢吩咐单妈妈带路。 单妈妈是侯府老人,丈夫是侯府管家,平日里对甘夫人极为恭敬,但实际心中只认侯爷为主子。(.) 郁心兰见是单妈妈带路,忙客气地一福,令芜儿回去多唤几个人来。 单妈妈忙侧身避礼,又回了一礼,笑道:“大奶奶不如去传几名侍卫过来,老奴记得棋子放在货架高处,咱们要拿可不容易。” 侯府不同于别的府第,侍卫哪个园子都派了四名,白天在园子里守卫,晚上统一歇在前院。 芜儿去传侍卫不提,单妈妈引着郁心兰和锦儿绕过花园,来到后院的库房重地。 整个库房是个四合院,十数间房,打开其中一扇房门,一排排的货架上放的都是名贵精细物件,有玉制摆件、镶宝石盆景等等。 单妈妈边找边走,停在第三排货架处,道:“应该是在这个架子的顶层。” 正说着,芜儿领着侍卫赵明来了,赵明是分在静思园的,向大奶奶按刀鞠了一躬,便去取了梯子,搭在货架上,就要爬上去取单妈妈指点的那只檀木匣子。 “等等。”郁心兰的安全意识很强,示意锦儿和芜儿一人挟住一边梯子,免得梯子打滑。无论赵明怎么保证没事儿,她都不肯改变主意。 赵明无奈,只得登上有二美相扶的梯子。 货架足有八层高,直达屋顶,赵明才登了一半多,就听“咯吱”一声,梯子滑出数寸,幸亏锦儿和芜儿用力扶住,赵明只在上面晃了两晃,又稳住了。只是梯子的斜度越大,挟扶的力也要得越大,两名丫头额头上渗出些细汗,郁心兰赶紧上前帮忙,手将扶上梯子之际…… “啪”一声脆响。 郁心兰只觉得梯子重重往旁边一斜,吓得她忙往旁边一跳,便听到几声“咣当”碎响。 待定睛细看,原来是梯子有道横杆断了,赵明忙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跃了下来,梯子却因他足尖用力一点,往一旁斜去,芜儿无力扶持,反被梯子压倒在地上,连带撞下几件瓷器玉器,碎了一地。 赵明一脸惊慌,忙扶起梯子搁在一旁,单膝跪下,道:“属下无能。”想到那几件玉器不知价值几何,自己陪不陪得起,脸色更是惨白。 郁心兰盯着他手上的匣子:“棋子未散落吧?” 赵明赶紧双手递上,幸亏他抓紧了这个盒子。 芜儿已被扶了起来,只是摔疼了些,倒没什么大碍。锦儿忙着收拾地上的碎片。 郁心兰默不作声地走近货架,拿脚在地面蹭了蹭,很滑,非常滑!难怪梯子一受力就往后面滑。她又蹲下来看了看梯子,很结实的那种榆木梯,断掉的那根横杆看起来很旧,似乎是朽了造成断裂,她伸手摸了摸朽木处,放在鼻下一闻,顿时眯起了眼睛呢,有一股冲味,她化学不好,分不清是硫酸还是盐酸,但可以肯定有人抹了加速木头腐朽的东西。 “单妈妈,库房钥匙除了你外,还有何人有?”郁心兰平静地问。 “还有老奴的相公。” “进出库房有没有记录” “有,何时、何人、取了何物,作何用途都有记录。”单妈妈边说,边走到门侧的小桌里取出了一个帐册,翻开来给郁心兰看。 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前一次进库房是三个月前,单管家,领人来取了五件玉器,作为送到郁府的聘礼。 郁心兰将册子递回给单妈妈,轻愁地问:“打碎的物件,要赔的吗?” 单妈妈瞧了她一眼,恭敬地答:“要赔的。” 郁心兰轻笑,“若是被人诬害的呢?” …… 用过午饭后,郁心兰靠在宝蓝福字纹的大引枕上做针线,在静思园两进的大院深处的主卧内室里,仍能听到外面的喧哗。 锦儿边为她打扇边道:“也不知查不查得出来。” 郁心兰冷笑,今日的事,看起来好象只是她损失点银子,但若不是她有安全意识,让两个丫鬟扶着梯子,只怕赵明爬到一半,梯子就会倒下来。赵明自不会有什么事,但梯子肯定会撞翻一两排货架,那站在一旁观望的她就极有可能被货架砸伤。而且玉器瓷器碎了一地,仆人们肯定会用扫帚去扫,而不是象锦儿那样用手捏起,那么地面上的滑石粉也就无处可寻了,梯子也会被处理掉。 看起来是多么的偶然!多么的意外!她受了伤还得赔银子! 可惜被她给一状告到了甘夫人面前,有凭有据,甘夫人不得不给她一个交待。 紫菱问:“奶奶要去看看审些什么吗?” 郁心兰意兴阑珊地摇头:“最后审出来的,也不过是些虾兵蟹将,何苦累这一趟。” 说着心头涌起一股悲凉,她就真的这么碍甘夫人和二奶奶她们的眼吗? 情绪低落间,芜儿打帘进来,禀道“奶奶,贺侍卫有事求见。” 贺尘回来了,这么说汤里加料查出来了? 郁心兰心情一振,忙道:“快请进。”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六章 屏退了左右,贺尘取出一封信呈给郁心兰,嘴里却说着“大爷让问安”之类的话。[.超多好看小说]郁心兰拿出信纸,展开细读,上面写了八味药名,她只认识一两味,都能算上是补品。 贺尘压低声音介绍:“宁大夫说,前面五味性寒,都能制药膳,夏日服用是可以的,单独一味都没有禁忌,但五味放在一起,多服几次,就容易造成寒症,不易受孕,若长时间服用,则会……不孕。”他顿了顿,瞧了一眼郁心兰的脸色,只觉得奶奶无悲无喜,不知在想什么,继续道:“不过,后面这三味是热性活血的,与前几味药性相冲,所以这汤喝下去问题不大。” 活血?郁心兰记得原来有位女同事就是因为乱用了活血的药油,结果导致流产了,这几味药属性相冲,侯府的药膳不可能这么没水准,那就只能说明,汤水里的料至少是两拨人加的,只是正好性质相反。 郁心兰向贺尘道了声谢,请他下去休息。 在一旁服侍的紫菱迫不及待地道:“奶奶,那寒性的药只怕是郁府中下人干的,那天巧儿不是很惊慌吗?活血的药应该是侯府中下人干的,今日不是还想害你摔伤吗?您嫁过来一个月了,兴许真有了身孕,她们这么早就开始下手了,真狠!” 后半段郁心兰倒赞同,前半段却不认同,“郁家?王夫人和三姐吗?之前是怕我的婚事连累她们,现在大爷已经复起任命了,于她们已经无碍了。若只是讨厌我,在家就可以下药了,跑到侯府来下,得担多大风险?再者,御赐的婚姻不能和离休弃,就算我不能生,大爷纳几房妾室就成了,担这风险不值得。” “可巧儿她……” “只怕另有人指使,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郁心兰笑了笑,不知怎的,心头忽地燃起一股怒火。我是不是一直表现得太低调太温吞了,以致于现在是个人都觉得可以拿捏我?为了活得平顺安定,我已是一退再退,还要被步步逼迫。若真是被害的无法生育,不单是地位保不保的问题,自己也会觉得遗憾啊! 原本她是拿公司里的那一套来行事,新丁驾到,总得低调一阵子,让前辈们过足前辈瘾,再慢慢寻机会出头,否则光是黑状都能告死你。却没想到,这大宅门里跟大公司里,有不同之处。在公司里拍马固然重要,但能力也是硬指标,有能力的人总能出头,可在这大宅院里,身份就注定了一切,上位者若是没有气魄,连丫鬟小厮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郁心兰琢磨了半响,忽地一笑,吩咐道:“传人进来,更衣,我要去看看她们审出个结果没。” 静冬院是甘夫人平日处理内宅事务之处,正堂里的上位上,一左一右坐着二奶奶和三奶奶,单妈妈侧身陪坐在下首,堂中跪着一个小厮,院中还有一应仆从仆妇。 郁心兰扶着锦儿的手端庄走进来,二奶奶三奶奶忙起身相迎,“这大暑天,大嫂怎么过来了?” 郁心兰笑道:“我来看看,是谁害我的丫鬟跌了一跤。” 二奶奶满嘴奉承话:“大嫂真是仁厚,这般爱惜下人。” 三奶奶忙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大嫂,让丫鬟另搬了一张交椅,坐在一旁。 郁心兰问,“审出来了吗?” 单妈妈忙禀道:“回奶奶,是陈前这厮,上回陪单管家去库房取物件,竟将一个古董花瓶撞裂了一道口子,又怕担责任,因而想出这一招李代桃僵。” 郁心兰点了点头,满脸好奇地问:“他就算得准,下回要拿的物件,是摆在第三排架子上的?” 这问题一针见血,不单是二奶奶三奶奶,就连单妈妈也露出几分尴尬。单妈妈经验老道,哪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只是主子间的勾心斗角,她没比必要掺合,只要不危机侯府或侯爷,她通常是装糊涂的。可今天,这位大奶奶似乎不想让她装…… 单妈妈只能喝问跪着的陈前,“大奶奶问你话呢。” 陈前忙磕了个头,“小的……小的是想,只要打碎了东西,小的到时就将那花瓶算进去,当是小的打扫时放错了。”原来这陈前是专管库房的小厮,隔时段时间要在管事的监看下打扫的。 郁心兰似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管库房虽没有什么油水,可也是个清闲的差事,你既办错了事,日后怕不能再当差了。” 陈前喏喏称有罪,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大奶奶身份是尊贵,可在府中又不当权,要怎么处置自己,由不得她来指点。 心中这么想着,脸上多少会流露出一点。 郁心兰猛地将手中茶盅摔到他身上,怒斥道:“好个刁奴,今日若不是我避得快,岂不是要瘸了瘫了?光是一个古董花瓶就足以将你全家上下几代人的身家捞进去,还别说逃避罪责,嫁祸于人,欺瞒主子等等恶行!我自会报与婆婆,将你这恶奴一家子全部发卖到旱川去!” 旱川自古是犯人流放之地,气候恶劣,寸草不生。陈前一听这话就傻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也怔住了,想不到看起来温吞,平日里总是不声不响的大奶奶会突然发脾气,还罚得这般狠。 三奶奶率先回过神来,细声细气地劝道:“大嫂何苦生气?母亲自有道理。咱们侯府可是宽厚人家,从不这般处罚下人的。” 郁心兰笑了笑,“我倒觉得就是太宽厚了,才会养出这么刁钻的下人来,我自会向婆婆进言,须得严加整顿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不会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可三人同到宜安居回话,发觉侯爷和长公主也在时,两位奶奶的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二奶奶回完话,郁心兰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处罚意见。 侯爷眸光微沉,没有说话。甘夫人啧道:“这传出去人们都会说我们侯府待下人严苛,想不到你这般残忍,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竟为个花瓶要发人流放。” 郁心兰笑道:“婆婆宽厚,是下人们的福气,可陈前这事却宽厚不得。碰坏了花瓶若老实承认了,免去他赔偿都是可以的,但他欺上瞒下还妄图嫁祸他人,这种刁人万万宽容不得,必须严厉处罚,以儆效尤,否则府中的奴仆都会学着他这般欺瞒主子。” 不等甘夫人驳斥,长公主便笑道:“正是这个理。军中四十八条斩律,为的不就是杀一儆百?” 侯爷听到长公主提到军律,这才挑眉道:“有理!就这么办吧,找个人牙子来,将他一家发卖到旱川去。” 侯爷发了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跪在堂屋廊外的陈前吓得四肢发软,拼命磕头求侯爷宽恕,眼见无望,又转向二奶奶,哭求道:“二奶奶,您求求侯爷吧!求求侯爷吧!” 二奶奶又惊又怒,紧张地斥道:“来人,给我堵住他的嘴!又不是我静念园的小厮,求我作甚?” 郁心兰轻笑,“我也想知道啊,他求你作甚?” ------题外话------ 撒花,小兰子要反击了!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七章 甘夫人显然被吵烦了,对堂外大喝:“还不把这刁奴拖下去,交给陈牙婆。” 陈前的眼珠一转,顿时不再叫喊,只抽泣几声,顺从地让侍卫拉了起来。 郁心兰心中一动,莫不是甘夫人早有什么承诺?当下担忧地轻叹:“可别心生不满,四处混说侯府的是非才好。” 长公主随即顺着这话道:“的确,还是别交给牙婆了。纪嬷嬷,你拿了我的名帖,将这家子刁奴交给京兆尹,关押在牢里,待有犯人流放之时,一起带去卖了,银钱就给官吏们买酒吃。” 长公主虽不管事,但到底身份在这儿,话一出口,甘夫人不好驳斥,转而向侯爷求助,“自家的事务哪能让官府知道?” 侯爷却淡声道:“喻大人不会乱嚼舌根,就这么办吧。” 门外的陈前眼前发黑,顿时嚎叫起来:“小的冤枉啊,是厉妈妈指使小的这么干的啊!” 二奶奶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厉妈妈是她的乳娘,这不等于在说是她指使的么? 郁心兰似乎吃了一惊,扫了一眼二奶奶,转而望向长公主婆婆,也同时用余光观察三奶奶的表情。这时候只能请长公主出马,她身为被害人反倒不好说话。 长公主等二奶奶惊怒交加的喝了几句后,才淡淡的道:“就是死囚也当让他说几句话。(.无弹窗广告)”而后朝陈前道:“老实回话。或许侯爷能免了你一家子发卖旱川。” 陈前听到希望,当下呯呯连磕三个头,叽里咕噜地都说了出来。一番证明与反证明后,厉妈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指使的,原由是二奶奶因王夫人摔到的事被甘夫人责骂,自己想替主子出口气,完全是个人意思,与二奶奶无关。 甘夫人厉声喝骂:“侯府里的哪个主子都是主子,你这般作为,不是尽忠,是给你们奶奶脸上抹黑。”说罢要厉妈妈给大奶奶磕头认错,再重杖三十,罚半年月例。 厉妈妈咚咚地连磕三个响头。郁心兰安心受了,而后笑道:“其实我心里敬佩妈妈,一是你忠心护主,二是你睿智高明。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你是怎么算到三奶奶会提议用玉棋子当寿礼,又是怎么算到婆婆会令我亲自去取的?” 一番话问得屋内几人都变了色。 厉妈妈也慌乱了一下,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了,磕了个头禀道:“老奴自是故意提及玉棋子,因为老奴多次随二奶奶进库房取物,有些物件放在何处略有印象。” 郁心兰不由得多打量了厉妈妈几眼,忠心、脑子还是很灵活,这种人不能留在二奶奶身边,省的日后出主意对付自己。于是笑道:“厉妈妈果然厉害,连婆婆和三弟妹都中了你的圈套。” 这话可就好说不好听了。可以说厉妈妈高明,也可以说甘夫人和三奶奶蠢笨,被个老奴牵着鼻子走。 甘夫人恨不得将手中茶盏砸到郁心兰脸上,却也只能顺坡下驴,虽然承认愚笨很没脸,但总好过心思歹毒,于是再加上厉妈妈一条挑唆主子的罪名,多打十大板,逐出京城永不能回京。陈前重打四十板,发派去别庄当苦力。 侯爷一直沉着脸,任府中女眷闹腾,及至最后,才缓缓道:“老二媳妇驭下不严,也当受罚。罚你禁足三个月,每日抄《女则》十遍。”说罢拂袖而去。 甘夫人顿时心惊胆颤,二十几年夫妻,她当然知道侯爷动了大怒,这般处罚二奶奶,也是在敲打自己。虽然刚才郁心兰说的话都拿不出明确的证据,厉妈妈也一人全担了去,可是以侯爷的精明,只怕心里跟明镜似的了。 想到这儿,甘夫人便怨恨地瞪向郁心兰,都是这个死丫头!刚进门时还装柔顺,不过一个月就藏不住狐狸尾巴了! “夫人这般盯着我媳妇儿,可是要将老二媳妇手中的事分给兰儿?”长公主眼带轻嘲,兴致勃勃地问。 在侯府被禁足,不单受罚者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二奶奶还管着厨房的采买,总不能让全府上下的人饿肚子。 甘夫人本要一口拒绝,她怎么能让那房的人沾后宅的权?可触到三奶奶抛过来的一个眼神后,到嘴边的话就变为:“我正有此意。” 郁心兰本不欲接手,可自家婆婆兴致勃勃,总不好不给她面子,随即一想,虽然连城说过不同几个弟弟争这爵位,也要自己不要争掌事的权利,可自己不要,也不能便宜了居心不良之人,于是含笑从厉妈妈手中接过了厨房的帐册。 二奶奶混混畺畺的,她只在意二爷三个月不能进她的房,屋里那几个妾室该有多得意,厉妈妈又被逐出了出去,没人看管着,万一哪个珠胎暗结,岂不是要生生气死她? 相较于庶子庶女会抢先出生,厨房采买那点权利就不那么重要了。 郁心兰颇有些同情地瞧了二奶奶一眼,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如果你不没事先来算计,我也不会与你为难,所以你今日的苦果,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种下的。 郁心兰暗自摇了摇头,随着长公主一同离开了宜安居。 甘夫人吃瘪,长公主心情无比舒畅,两人同时嫁给定远侯,争了二十几年,在侯爷的心里,甘夫人似乎永远压她一头,难得看到侯爷以厌恶的眼神看甘夫人,怎不叫长公主心花怒放? 连带因王夫人生的那点对郁心兰的隔应,也消了不少,和颜悦色地道:“以后她们再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郁心兰恭顺地道了谢,送婆婆回宜静居后,回自己的院子看帐册。她看完后,又交给紫菱和芜儿看,这两人是她的左膀右臂,当然要熟悉。 紫菱辅助郁老太太理过事,几眼就看完了,不无忧虑地道:“二奶奶定会怨恨你,她既与三小姐合谋过,怕不是让您摔一跤滑胎这么简单。” 郁心兰道:“二奶奶我尚能防得住,倒是三奶奶……” 几件事三奶奶可以说一点边也没沾,只是提议用玉棋子当寿礼,十二皇子善弈,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而且刚才从头到尾她都变现得很淡然,半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比甘夫人还沉得住气,她抛给甘夫人的那个眼色,只怕含义深刻呢。 这侯府的女人真不叫人省心。 与其等她给我使绊子,不如我先给她设个绊子吧! 郁心兰边寻思边低声吩咐紫菱和芜儿几句话。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八章 这天,郁心兰刚发完对牌,正指挥着丫鬟们收拾大爷先遣人送回府的行李,忽听得外面传报:“李大奶奶求见。” 郁心兰心里搜索了一下亲友名单,恍惚是二奶奶的娘家嫂子,她来找我做什么? 忍着惊讶道:“快请。” 锦儿立时引着一位贵妇进了堂屋,浓眉利眼,一身团花云烟罗的深衣,看着贵气爽朗。郁心兰知道朝中多半是武官与武官结亲,这位李大奶奶多半也是位将门虎女。 两人客客气气见了礼,依次坐下。李大奶奶边打量屋里的摆设,边不住嘴地奉承,又感叹:“大奶奶的嫁妆真是丰厚。” 郁心兰听得眼角一抽,声音就冷了几分,“我的嫁妆都在箱子里锁着呢。” 的确是有很多媳妇用陪嫁装饰堂屋主室,为的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多份尊贵,可我不用啊,侯府在吃穿用度上对我极大方,李大奶奶却说这种话,传出这院子还不得让夫家埋汰死? 李大奶奶想是发觉了不妥之处,忙忙地道歉,话题却还是围着郁心兰的嫁妆转,忽地说到了果园上,“昨儿看到一处园子生机盎然,一打听才知道是大奶奶的陪嫁园子。我婆婆就爱吃果子了,所以今日遣了我来商量大奶奶的意思,想用四千两银子买下来。”说完殷切地看着郁心兰。 郁心兰却只是淡笑着令丫鬟们换茶。心里还是在琢磨的,自己的嫁妆的确丰厚,但多半是现银和器物,能出产的只有这么一个果庄,离城区也远,全靠陪房佟孝一家在打理。佟孝前几回办事很是妥贴,她也有意在城中再买个铺子,把佟孝调到眼前来听差。 老实说,这年头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田庄、果庄,所以那个果庄每年并赚不了多少银子,卖出去不是不行。可那果庄顶多也就折个两三千两银子,李大奶奶开口就是四千两,仿佛非要买下来不可。 加之锦儿、千荷打听回的消息,兵部尚书大人妻妾众多,儿女成群,所以府上有些入不敷出,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四千两现银? 李大奶奶这么久等不到回复,不免有些急了,又说了几句“若不是婆婆太喜欢那园子的柑桔,也不会出这么高的价”,话里话外都是郁心兰占了便宜。 这个价卖的确是我占便宜,可若是那庄子下有金矿呢?怕就是你们占便宜吧? 秉承着谨慎的原则和天上不会掉馅饼的理念,郁心兰仍是一口回绝了。吞吞吐吐的道:“那庄子离京远,京里若有个疫症什么的,总有个地方躲。” 李大奶奶直抽嘴角,嗔道:“从来只有乡野地方才会发瘟疫,京里怎会有?” “怎么没有?去年西顺街的和成布庄,就由两个伙计得天花去了,要不是主人家马上将人烧了,还不知会怎样呢。”郁心兰一副怕怕的样子道。[.超多好看小说] 李大奶奶一闪神,那不是赫云三奶奶的陪嫁铺子吗?怎么京里出了天花,居然没人知道,大奶奶又是怎么知道的? 郁心兰又急急地抓住李大奶奶的手说:“李大奶奶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边说边眼神躲闪,似乎有什么隐情。 李大奶奶当下觉得有八卦可挖,拍着胸脯保证:“我必不会说。”然后又问:“什么时候的事,那铺子的主子打点上下可花了不少银子吧。” 郁心兰支吾道:“就是去年八九月的事……其实哪年不出几个天花?只要没传播开来就行。” 因为医疗条件的限制,官府对天花、麻疯这种病人,一般都是得知后立即隔离开来,并规定亲人或邻舍发觉有这类病人却知情不报的,要徒一年。不过以三奶奶的身份,伙计又没传染给别人,自然不会有事。 李大奶奶听不到更多的八卦,又买不到果庄,只得起身告辞。 郁心兰忙起身送客,笑问:“李大奶奶去瞧瞧二弟妹么?她虽被禁足,但您去,下人不敢拦着。” 侯府对下人的管理接近军事化,因而办事效率高,下人们也不碎嘴,私底下虽会议论耳语几句,但出了府,却决不会说府中的是非,是以二奶奶被禁足一事,她娘家人并不知情。 李大奶奶闻言一惊,这位姑奶奶可是婆婆的心头肉,怎么也得去打听打听是何事被禁足,于是匆忙忙地去了。 郁心兰瞧着李大奶奶的背影淡淡一笑。二奶奶定会问李大奶奶都跟自己说了些什么,自然会疑心嫡子的天花病是怎么回事,加之前几天就让别人往二爷耳边说的几句闲话,只怕这夫妻俩会恨透了三奶奶。 以后二奶奶和三奶奶较劲,三奶奶因该没有时间来算计我了吧?反正这两兄弟为了争爵位,日后也要斗的,我不过是将时间往前提了提。 回想起这几天三奶奶对自己和顺恭敬,郁心兰心里头就有些发毛,感慨有些人的脸皮真是厚比城墙,明知自己猜忌她,她还能言笑晏晏地殷切问要不要帮忙。等自己真拿厨房上的事去问,她又会拿些明面上的东西讲来听,真需要提点的弯弯绕绕却含糊而过,有的甚至一字不提。 这哪里是真心想帮忙?这分明是试探! 郁心兰又不禁冷笑,还以为这侯府管的多严谨,还不一样诸多猫腻?那些个管事妈妈打量我不懂行,什么东西都多报了一两成,也由得她们去,过些日子一并算总帐。 歇了午后,赫云连城便回府了,是跟着十四皇子一同回的。 郁心兰忙迎上前行礼,十四皇子却又还了半礼,戏虐地叫了声“表嫂”,郁心兰忙应景地做出新嫁娘的娇羞之态,实则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幼稚! 捉弄人是明子期的最爱,当下故意站在小夫妻中间,笑道:“连城哥这回立了一大功,父皇想给升他官,将他调到宫里当侍卫呢。” 其实侍卫最高也就是三品官,象赫云连城这样刚调去的,多半是从四品,算起来只升了半级,不过侍卫是天子近臣,却又不能与一般的从四品相提并论。 郁心兰心里着实为丈夫高兴,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赫云连城,正巧他也满目温柔地望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着明子期在空中交汇。 被忽视的明子期殿下终于识趣告辞,说改天再来。 赫云连城只打发了贺尘送他,牵着小妻子的手进入内室,屏退了左右,方问,“家里好吗?” 本想是问“你好吗”,却有些说不出口。 郁心兰边服侍丈夫更衣,边叽叽喳喳地说了上回之事,见他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却并没指责她不友爱妯娌,故作轻松的笑容便多了几分生动,只是暂时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调拨二奶奶和三奶奶关系一事,毕竟这种行为很不美。 想了又想,她决定先开个头,“今日二奶奶的娘家嫂子李大奶奶说要买我在西郊的果庄……” 话没说完,就被赫云连城打断,“你的果庄在西郊?” 神情很是严肃,还带着一丝焦虑。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五十九章 “果庄要卖,但先别急,看李大奶奶后头怎么说,还可以再加几百上千两。”赫云连城听完郁心兰的话后,就思忖着道,“她是帮别人买,正主儿有钱得很。” 郁心兰倒抽口气,那个庄子一年也就能赚个一两百两,原本李大奶奶出的四千两就已经过多了,还要再加一千两。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顿时笑靥如花,可以在城里的繁华地段多开两家铺子了,生意好的铺子,一个月就能赚上几百上千两呢。 看着小财迷两眼放光的模样,赫云连城觉得好笑,也觉得她真实不做作,比那些一心扑在钱上,还要拿腔拿调的人可爱多了,于是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问了几句日常起居后,就用那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有柔情,但更多的是审视。 郁心兰嘟囔道:“想知道什么就问呗。” “你派人去西顺街查什么?” 他果然知道了。郁心兰把心一横,就将佟孝查到的事给他说了,其实只是点蛛丝马迹,但先有三奶奶害二奶奶的这个假设,套用起来就很顺很合理。 赫云连城听后脸色冷峻片刻,嘱咐道:“都当不得证据,你别说给二弟妹听,免得他们生分了。” 我都已经说了。 郁心兰借换茶逃避回答道,心里叹道,他果然还是重手足之情的。 忽听门外紫菱轻轻地惊叫一声,郁心兰正想问,就听紫菱焦急地道:“大奶奶,八少爷被马撞了。(.好看的小说)” 八少爷就是郁心瑞,自上族谱后,便序了齿,在族中行八。 郁心兰一听便急了,赫云连城忙握住她的手道:“我陪你去看看。” 转头吩咐备车、备药材,又让贺尘去军中请跌打大夫。 两人先去禀明了长公主,带上长公主赐的药材,才急急忙忙往郁府赶。 到了郁府,先给各位长辈请过安,郁心兰才提出去看看弟弟。 郁老爷满面伤痛,让林管家带四姑爷和四奶奶过去。 林管家边引路边道:“茗儿说八少爷已经快到马车旁了,斜里突然冲出一人一马,速度极快,八少爷便被撞倒了,那骑马之人戴着纱帽,看不出样子,只知道很高大。下人们忙着照料八少爷,无法分身去追。八少爷伤得极重,手足都断了,胸肺也有损伤,好在请太医接了骨,开了方子,太医说,性命是无碍的只是……” 不说郁心兰也明白,日后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象个健康的人一样,就很难说了,想到这儿,就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待郁心兰看到裹成木乃伊一般的弟弟时,眼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郁心瑞扯着青肿的嘴角,虚弱的笑道:“姐姐,我不疼了,大夫说躺两个月就会好,你别哭了。” 郁心兰听到这番安慰,心疼弟弟的懂事,哭得更厉害了。 赫云连城素来少言,不知怎么安慰,只好拿块帕子,笨拙的为她擦眼泪。 恰好此时贺尘戴着军中的于大夫赶到,重新为郁心瑞诊治了一番,郁心兰亲耳听于大夫说骨头接得很好,好好休养就行,这才放下一半悬着的心。她细细叮嘱服侍的下人一番,才与赫云连城回了侯府。 到内室更衣梳洗后,郁心兰吩咐锦儿,“把千荷叫进来,你去门边守着。” 锦儿施礼退了出去,千荷很快就进来了,福了福,也不等郁心兰问话,便将自己在郁府打听到的消息全倒了出来。 “夫人拿出了一支百年老参,说给八少爷补身子,三小姐也送了补药,还亲自去探望了,五小姐……没有。不过夫人和三小姐送的东西,老祖宗让收起来不用。茗儿说,夫人派许嬷嬷一直守在院子里打听消息,听说八少爷四肢都断了,似乎……面露喜色。温姨娘也一直守在院子里,一直哭,大奶奶去之前,才被老太太强令回去休息的。” “碧水说,她前日天黑时,看见厨房的老邵家的悄悄溜进了玫院。岳如姐姐还让带句话,说大前天晚上,菊园来了只野猫,她没追上,要给姨娘上夜。” 然后就是些丫头间的八卦了。紫菱说千荷擅于交际会打听事,看来还真没错,她们在郁府呆了一个时辰的样子,连五少爷郁心和某天下午不读书跟小丫鬟调情的事都被她打听到了。 郁心兰挥手让她退下,转而问连城,“野猫是?” “夜探的人。听说王丞相养了一批青衣卫,按皇上的剑龙卫那般训练的。手段狠辣,办事不留痕迹。” 按皇上的暗卫训练,难怪那么厉害。如果要向姨娘下黑手怎么办?只有一个岳如靠不靠得住?还有弟弟心瑞,多乖巧懂事,才十岁,还是一个孩子呢!就遭了这般毒手。 原本只是怀疑,下学的时候那么多学子,骑马的人就应该会控制速度,即使惊了马,也应该会大叫避让,怎么就会撞上? 原来是王夫人和郁玫的诡计,她们怎么就那么狠?郁心兰气得指尖都抖了,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庶子,怎么就得罪她了,要被她害成那样,以后纵使好了,只怕也会落下病根。再者,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了,这次心瑞被童子学的老师合力举荐,才能破例参加,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只能从童子试一步一步考上来,若只是多花几年时间倒没什么,怕就怕心瑞以后站不起来,或成了瘸子,你就连入考的机会都没了。一个庶子,没功名没有家产,要怎么成家立业?还有姨娘,紧张、忧虑、焦躁,对胎儿都是极不利的。…… 赫云连城在一旁看着小妻子又是怨憎又是伤痛的神情,心底泛起一股浓浓的怜惜,不由将她抱入怀中,安慰道:“这两日皇上就会有恩典下来,我多求些宫里的秘制伤药,瑞哥儿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姨娘,你去看看她,送些药材过去。” 正经的母亲只有嫡母,所以这次回府省亲,郁心兰也只敢差人去看望温姨娘,怕自己逾了矩,姨娘会被人指责,怂恿子女藐视主母。这会儿赫云连城提了出来,她便师出有名了,出嫁从夫,听丈夫的话总是没错的,加之听说有宫里秘制的伤药,心瑞的腿也当会没事吧? 郁心兰宽了宽心,这才想起忘了问连城到底是立了什么功。 “抓了一批用次货充当好货,倒卖军粮中饱私囊的蛀虫。其实军中调查已久,我不过是部署抓人罢了。”赫云连城说得轻描淡写,半点也不居功,只是皱了皱眉:“几名首脑中,有三弟妹的胞兄,她若心情不好,你多忍忍。” 三奶奶的胞兄?郁心兰心中一凛,想到近三天三奶奶总会过来坐一坐聊聊天,常会问自己连城的军务如何了。因为是现代人的灵魂,觉得关心一下亲戚的工作生活都是正常的,不过是找点话题聊而已。现在一细想,这年代女人不能问政事,三奶奶只怕是在套话呢。 若真是在套话,说明三奶奶也掺了一脚,只怕还有三弟! 郁心兰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心中的怀疑告知了丈夫,不论他信不信,总要让他有所防备才好,毕竟断了人家一条财路,人为财死啊……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六十章 过了两日,赫云连城的升调令和皇上的赏赐果然下来了,圣旨还是十四皇子亲自来宣的,顺道在定远侯府蹭了两餐饭。(.)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大神,赫云连城便从一堆御赐物品中找出一个淡青色盒子,拿给郁心兰,告诉她这是伤药,又让贺尘去请了于大夫,连夜去郁府。 为郁心瑞诊治完后,于大夫向赫云连城拍着胸脯保证,“有这个御赐圣药,令舅弟必定能恢复如初。” 郁心兰终于真正放下心,拉着郁心瑞安慰一番,又去看望了温姨娘,这才跟着赫云连城回府。 “我先去东书房找父亲商量事情。”到了二门,赫云连城就道。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郁心兰一半感动,一半忐忑。感动他体贴――知道自己有话要单独问紫菱,忐忑他的敏锐与高深――真实做什么都瞒不过他啊。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瞒着他。只是自己已经算是赫云家的人,郁府那边再怎么闹腾也是郁府的家事,而自己这回设计的又是当家主母,在这个年代叫大不孝。 这样的事,在还没摸清他脾气性情的情况下,怎么敢告诉他? 回到静思园,郁心兰便更衣梳洗后,令锦儿带丫鬟们退出去,留下紫菱问话。[]紫菱就将自己是怎么禀明郁老太太的话,一五一十回了。郁心兰听后很满意。 原本那晚推断出真相后,她就想写信给父亲,告王夫人一状的,可一想到王夫人是丞相之女,父亲又极重脸面,即使知道王夫人谋害庶子,也不可能休妻,最多就是禁足,加之郁玫已经参加征选,若是被宫里留了牌,连禁足都不可能了。 所以想来想去,唯有往歧路上引,突出王夫人夜半私会青衣卫――青衣卫总是男的吧?就算没有私情,也是给父亲戴了半边绿帽子。只是这些话,只能通过老祖宗去说。 紫菱禀完后,见大奶奶蹙着眉,神思不知飘去了何方,略一思索,便知原因,微笑着努力安慰:“为人子女的算计嫡母的确不对,但也得分个是非曲直。郁老爷只有两个庶子,王夫人还处心积虑得祸害,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夫人这是在绝郁家的香火啊,大奶奶将此事禀明老祖宗是对的。再者以王夫人这般……的心肠,确实不能担当主母一职,也得让老爷早作安排。” 郁心兰笑了笑,心道,我不是因为这“不孝”之举有何愧疚,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跟连城说,不知道摆出这些理由后,他能不能心无芥蒂。 待赫云连城回屋后,郁心兰拐弯抹角的说了,他也只是“嗯”了一声,便称“乏了,歇息吧”。郁心兰最终也没弄懂,他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不过看神情,倒真是只有困意,再无其它。 第二天,郁心兰便听说王夫人得了重病,被郁老爷送去祖籍宁远的庄子上疗养。 这一下,姨娘和弟弟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没几天,又听到郁玫被宫里留了牌,月底就要入宫。这算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甘夫人和长公主都另外拿了礼品,让郁心兰送给郁玫贺喜。 来到郁府的玫院时,堂屋里已经被各路名门千金给挤得满满当当,大多数都巴结着郁玫说奉承话儿,也有算不溜私下嘀咕“又不一定会是皇子妃,还可能被指到哪个宗亲家去的。” 郁心兰走上台阶,红鲤便扬声道:“四姑奶奶来了。” 主座上的郁玫立即丢下一众宾客,亲自迎出来,亲热地挽了她的手笑道:“妹妹今日难得回次门,今日无论怎样也要多陪陪我,怕日后咱们姐妹俩难得这样聚了……”说罢戚然,好像马上就要成为皇妃,宫院深深几许了一般,“可恨妹妹还没有诰命,不然也能多聚聚。” 郁心兰微晒,面上却笑道:“三姐姐快别伤感。这次十二皇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同时选妃,姐姐无论许给谁,都是郁家的荣耀,是大喜事讶。十二皇子、十三皇子都已分府,总能相聚,若是许到宗亲家,那还可以时常串门子呢。”添堵谁不会讶?偏不祝福你许给十四皇子。 郁玫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即又恢复一派高贵典雅,热络地张罗郁心兰的座位,之后无论怎么与他人谈笑,都没忘了照拂她。 留牌是喜事,但没最终定下来,日后也有可能半途被送出宫,因而郁家并没有准备宴席,大伙儿聊了会子,又都各自回府。 郁玫亲亲热热地挽着郁心兰的手,一直送到二门,待马车远得看不见了,秀美明眸中才流露出一丝寒光,死丫头,敢算计母亲,你等着瞧! 马车摇晃中,郁心兰感觉不出一丝暑热,反而从心底里发寒。 从头至尾,自始自终,郁玫都在笑,笑得亲切热络,没有半分勉强。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郁心兰忽地又想到了三奶奶,那天圣旨下来的时候,她还微笑着对自己说恭喜,“兴许明年开春的时候,大哥就能为嫂子请封诰命了。”神态是那般的真诚,可高家很可能会举家被罢官了啊,朝野上下都传遍了,皇上要整肃军纪,这次盗卖军粮一案的一干嫌犯,都会被重罚。 三奶奶真的就这么明事理,半点也不记恨连城吗? 郁心兰摇了摇头,先将这些烦心事丢到一旁,跟连城培养好感情再说。 赫云连城是四品内廷带刀侍卫,皇上恩准他先治腿疾,所以这段时间他没在宫里听差。还是那天明子期解释一番,郁心兰才知道,六年前赫云连城被重打六十大板投入天牢,腿骨断了,但因皇上没说话让治,便没人敢让太医去治。他只好自己接了骨,用腰带绑住,但没有板子固定住,又无人服侍,这才落下个残疾。 现在皇上发话让治腿疾和面上的伤疤,他终于可以请人来治了。骨头错接了六年,早就长出一小截不应当长的骨刺,于大夫割开皮肉,磨去骨刺,再接骨缝合。 没有麻药的啊!郁心兰在一旁看着都吓白了唇,紧张得汗湿了里衣,可赫云连城却只是出了一身冷汗,神情一如往常的冷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样的男子,真是让她又敬佩又心疼。 本书由情人阁()首发,请勿转载! 一百七十五章 ?巧儿的亲事,说起来亦是她自己有缘份,夫君姓沈,是个禁军中的低阶军官,平民出身,没有显赫的身世,靠军功慢慢升上来的。赫云连城奉夫人之命为紫菱物色夫婿,原是属意将紫菱说给他。 赫云连城那日特意将沈校卫叫到楼外楼附近,紫菱悄悄见了一眼后,并不满意。偏巧那日巧儿也去了,竟瞧对眼了。 这沈校卫年近三十,长相周正,元配病故了,留下两个女儿,大的十岁了,小的才六岁。他原是要为两个孩子讨房继母,免得日后旁人说女孩儿家的无人教养,说不到好人家。巧儿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愿意去当这个继母,便在赫云连城和郁心兰的安排下,与沈校卫的母亲见了一面。 沈母是个贫户出身,见到巧儿这样貌美又守礼的女子,一眼就中意了,合了八字,说是天作之合,有帮夫命,还儿女成群,沈母哪里有什么不愿意的。之后又悄悄安排两个当事人见了面,虽说巧儿顶着个寡妇的头衔,但到底没有生养过,又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脸蛋漂亮、身段苗条,那沈校卫只瞧了一眼,整个人就晕了,这门亲事自然就成了。 一个再嫁,一个续弦,亲事便没那么多的讲究,六礼只用了不到一个月,便走完了。原本巧儿只是请了紫菱、锦儿、芜儿、千荷等几个丫头,不敢邀请郁心兰,不过还是送了谢媒礼……她亲手为两个小宝宝绣的小衣服小鞋子。 郁心兰瞧着很喜欢,感念她为自己出过力,也是因为在府中憋了近三个月,郁心兰实在是太想出府走动走动了,所以便让紫菱去与巧儿说,添箱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去。 紫菱帮着准备了一套纯银鎏金镶绿松石的头面,和一套小童嬉戏图案的瓷器,拿来给大奶奶过目。郁心兰一个个地拿在手中细细看过了,轻笑道:“小童嬉戏的图案寓意多子多孙,巧儿必定会喜欢。” 紫菱陪着笑道:“可不是,那位沈校卫有了两个女儿,定是想要儿子的,我看巧儿细腰屁股圆,必定是会生儿子的。” 郁心兰差点笑抽了,“什么时候你也会看这个了,那你照照镜子,你自己会生儿子还是女儿?” 紫菱顿时便红了脸,啐了一口道:“人家说正经的,奶奶倒是打趣起婢子来了,好没意思。” 郁心兰咯咯直笑,“我觉得好有意思。” 正巧两个奶娘抱着曜儿和悦儿进来,两个小家伙快周岁了,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词语,当下也跟着娘亲咯咯地笑,“娘娘”“美人”。 叫美人的是小曜儿,他就只叫过郁心兰两次娘娘,然后就不知跟谁学的,管郁心兰叫“美人”,死活不肯改口,而且因为刚刚学说话,吐词不清,经常念得象“媒人”,被明子期笑话过好多回。 “美、美人。” 才将小曜儿放在美人榻上,他就一溜烟地爬到郁心兰的膝上,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郁心兰笑,口水都流到下巴上了。 郁心兰失笑,伸手取过一块柔软的绢帕,给小家伙擦了擦嘴。说来真怪,小悦儿一点口水都不流,可是小曜儿的下巴就没干过,常常是晶亮的一条,垂在下巴边,滴啊滴的,就是不掉地下。而且他又喜欢见到美女就叫“美人”,张开两只小短手臂,就往美人身上扑,跟个小色鬼似的。 赫云连城每每被儿子囧得直抽嘴角,总道:“这么色,都不知道象谁。”然后哀怨地扫一眼郁心兰,那意思就是,我这么正经,别的女人从来不多看一眼,儿子会这样,是不是跟你学的? 小曜儿还想往娘亲身上爬,紫菱忙上前一步,拦着他轻笑,“曜哥儿可不能再爬了,会伤着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的。” 小曜儿听不懂什么小弟弟,只觉得紫菱不让他靠近美人娘亲,就生气地嘟起小嘴,不过看在紫菱姨姨也是个美人的份上,他没有哭闹。小悦儿从来不往娘亲的膝上爬,她都是直接爬到娘亲身边,娘亲将手一搂,就能把她搂在怀里,然后再好奇地看着哥哥奋力攀爬。 小曜儿抱紧了娘亲的裤管,小屁股一拱一拱的,小身子不断往上努力着,郁心兰觉得有些痒,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小色鬼立即停了爬行,仰着头大流口水,“美、美人。” “下来!”房间里忽地响起了赫云连城低柔却清冷的声音。他一个健步冲到榻边,抓起小曜儿的后脖领子,将他提了起来,转了个圈儿面对自己,蹙眉冷声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娘亲身上爬,会伤着弟弟。”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怔,郁心兰忙迎上前道:“不是去秋山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赫云连城解释道:“皇后娘娘在路上染了疾,我送皇后回京,下午便要再去。”说着手一转,将不断扑腾的儿子抱在怀里,在儿子白嫩饱满的脸上亲了一口,结果不小心亲到了口水,只好赶紧接过郁心兰手中的帕子,给自己和儿子擦干净。 此举成功地安抚了小曜儿受伤的心灵,终于回抱住赫云连城,咯咯地笑道:“爹爹。” 悦姐不甘被冷落,奶生奶气地道:“爹爹。” 赫云连城腾出另一只手抱起女儿,香了香,赞道:“悦儿真乖。”又蹙眉叮嘱郁心兰道:“你也应当注意一点,别让曜儿爬来爬去的,象悦儿这样,坐在你身边就行了。” 郁心兰吐了吐舌,撒娇道:“知道了。” 用过午饭,连城再度出发了,郁心兰便去看望岑柔。 岑柔的身子比她大两个多月,如今已经是大腹便便了。妯娌两聊了会子闲话,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怀孕感受,郁心兰便打算告辞,岑柔小声地道:“大嫂有时间去看看二姑娘吧,她这阵子心情不好,我又不方便总是走动。” 岑柔是这个时代的人,总是觉得肚子大了,不能常走动,怕滑胎啊什么的,郁心兰拿自己当例子劝说都没用。岑柔以前与赫云慧的关系不错,知道因为这次秋猎,皇后宣诏的贵女中没有赫云慧,赫云慧正在大发脾气,这会子便开口来求郁心兰,毕竟郁心兰才三个月,还没显怀呢。 郁心兰想着,如今侯府是长公主婆婆当家,帮二姑娘也是帮婆婆大人。甘夫人的女儿与长公主不亲,可也是侯爷的女儿,旁的人都看着呢,看长公主会怎么对待二姑娘,长公主若不想被人说闲话,帮二姑娘寻的亲事,还必须是极好的,不能差一点儿。 若二姑娘是个美人儿,倒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不算美人,脾气还暴躁,这样的女孩儿,若是想嫁入名门望族,真是不容易。 这会子,程夫人正在赫云慧的院子里,以伯母的身份安慰赫云慧。 本来能去秋山狩猎,是一种身份的体现,被皇后宣诏的贵女,在贵族圈中地位也超然一些,以前次次都有赫云慧,这一回却没了她,叫她如何不恼? “啊呀,你也看开一点,你母亲如今已是落罪,你若是再这样脾气急躁,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程夫人说话素来直接,也不知道是来安慰人的,还是来打击人的,接着又问,“年底你就十八了吧,长公主没帮你挑门亲事吗?她可是皇上的亲妹子,若是你看中谁,她帮你去求道圣旨,不就什么都成了?难道这点子小事她也不愿帮你?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女儿呀,我听说,芳丫头的婚事都定下了。” 后面这句,就是名副其实的挑拔了。 赫云慧立马就蔫了,她再娇纵,也知道皇权的利害,更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价,大不如从前。貌似从前她就高不成低不就? 赫云慧的心里总算是有了点自知之明了。 程夫人喝了口茶,偷眼瞧着赫云慧的表情,觉得时机适当了,放下手中茶杯,拿帕子假作擦嘴角,压低声音三八兮兮地道:“芳丫头定下来的那人挺不错的,姓邵,是新晋的一名武官,祖籍在濨阳,家中在当地也是百年世家,有的是家底,在京中却没根基,还得靠着侯府。那人在朝中与你大哥关系不错,是你大哥给牵的线,这样好的亲事,凭什么不说给你,而说给一个庶出的?就说不按嫡庶,也得按长幼吧?” 赫云慧听得眼睛一亮,随即又蹙了眉。一早儿她选婿的标准,是比照着大姐夫明骏来的,年轻、英俊、皇族、有前途;后来一降再降,现如今只要听到是个男的、不老、活的、有点子官职,就会心动。 见二姑娘小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程夫人心中大爽,忙又加油添醋了一番,“还不就是因为你大嫂看你母亲不顺眼!你不知道吧,你母亲给她下过药,想让她不孕的,要不然,你父亲都放过你娘了,她干什么还不依不饶地去查甘家的陈年旧事?她这人就是心眼小,其实那药她又没喝,凭什么这样恨你母亲呐?” 赫云慧用力咬了咬嘴唇,程夫人嘿嘿笑了两声,“只要你帮个小忙,大伯母我就能包你解气。” 正说着,门外通传道:“大奶奶来了。” 程夫人吓了一跳,忙做了个手势,示意赫云慧别说自己在这儿,带着自己丫头,躲到内室里去了。 赫云慧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听郁心兰似乎十分关心自己似的,便冷笑道:“大嫂何必惺惺作态?若真个关心我,那位邵将军为何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 郁心兰一怔,心道:这是谁给二姑娘上的眼药?面上却是笑道:“那邵将军是自己看中了芳姑娘,求到连城头上的。” 赫云慧自是不信,心中道:明明是你对我有成见。她重重哼了一声道:“若大嫂真个关心我,就陪我去兴隆庵求个姻缘签吧,正好听说你后日会出府给人添妆。” 郁心兰眸光一闪,轻笑道:“这有何不可。” 说妥当后,郁心兰便告辞了,出了二姑娘的院子,她便停下脚步,吩咐千荷道:“去打听清楚,这两日都有谁进出过二姑娘的院子,都说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然后又吩咐紫菱和安妈妈,“去查一下,这两日谁到找过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打听些什么。” 正好听说!真是可笑,听谁说的?她去郊外给巧儿添妆的事,是昨日才决定的,连长公主婆婆都没禀报,刻意压着,怕婆婆不允。不过她这两日让紫菱帮着准备巧儿的添妆礼,巧儿又特意来给她磕过头,院子里的人肯定是知道的,谁说了出去,不论有意无意,都得罚一下。 众人得了令,立即分头行动,很快就查出来了。 安妈妈道,“今日一早,马婆子去取饭食时,厨房的六婶找她问过,后来,六婶又去见了西府的那妈妈。” 千荷道:“婢子打听清楚了,今日程夫人去二姑娘那儿坐了好久,奶奶您去时,还在屋里呢,却没见到人。” 紫菱蹙了蹙眉,“这么说是程夫人在打听奶奶您的行踪,又使着二姑娘诓您去兴隆庵,却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怕不是好事,或许想用我来威胁大爷。”郁心兰立即就想到,程夫人几次要连城去给荣爷和琏爷说情的事。 赫云连城当着程夫人的面没说,却与郁心兰说了,“荣哥想害你,琏哥想害我,我没有这样的心胸去原谅,况且他们二人帮着安亲王干了不少事,说情也不可能从轻发落。” 可是程夫人却总是轻意就淡化自己儿子给他人造成的伤害,只觉得旁人都对不住她们母子。郁心兰摇了摇头,“叫贺尘和黄奇进来。” 既然已经知道了大概,就防着吧,除此之外,她还想看一看,二姑娘到底是被程夫人诓着帮忙的呢,还是自己主动去帮的。 添箱那日,郁心兰和紫菱芜儿等几个丫头,一早儿地起来打扮整齐,赶在吉时前到了巧儿家,送上了添妆礼。 巧儿也没几个闺蜜,家中的亲戚也不多,院子里并不热闹,便想多留大奶奶她们一阵子,可是郁心兰早已与赫云慧约好了时间去庵里求签,坐了一会子便要走,巧儿只得送了出来。 赫云慧早就等在兴隆庵外了,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兴隆庵也不出名,庵里比较冷清,只有她们两个香客。赫云慧跪在蒲团上,朝着观音像念念有词,然后抽了一支签,要找住持解签。 赫云慧朝郁心兰道:“大嫂有了身子,就不劳动你陪我去后院了,让小尼帮你准备间禅房休息吧。” 郁心兰轻笑道:“甚好。” 应下来后,自有小尼引路,将郁心兰安排到一间禅房内休息,紫菱等丫头便守在一旁。不多时,郁心兰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一处简陋的木板床上,门外传入赫云慧与程夫人的争吵声。 “为何要将大嫂绑到这里来?不是说拿曜哥儿和悦姐儿跟她说,她便会答应的么?” 赫云慧的声音有些激动,因为她已然发觉,程夫人的行事,与跟她说的完全不同。 郁心兰的眼睛一寒,怎么会牵扯到曜儿和悦儿的? 她按下心中的慌乱,侧耳细听。 程夫人敷衍地道:“这样她才会好好地与我说话,二姑娘且回府吧,待我来跟她说就成了。” 赫云慧拦在大门前,盯着程夫人问道:“大伯母要跟大嫂说什么?我的婚事么?” 程夫人已经有些急了,嘴里搪塞道:“这是自然,你先回府去。” “不!我要听。”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打听自己的亲事,象什么样子?来人,把二姑娘请开。” 门外一阵推搡声,赫云慧被人捂住嘴,只发出愤怒的“呜呜”声,被人给拖远了。 房门一开,程夫人快步走了进来,立在床前,低头看着郁心兰。 郁心兰假装刚醒,微微动了动,蹙起秀气的眉毛。 “醒了?”程夫人一身宝蓝葵花纹的直褙,居高临下,低头审视着郁心兰:“你还挺健壮的嘛,这么重的手法,你还能这么快醒来,可喜可贺啊。”郁心兰沉默。在府中她对程夫人就不热络,如今人在程夫人的手中,她就更加不待见这位大伯母了,无耻到了对方这个程度,凡人都不可高攀,还是沉默的好。程夫人也不计较,得意洋洋地道:“我已经给你相公送了信去了,若是不帮我的荣儿琏儿求情,他日回京,他就只能见到你们母子二人的尸骨了。” 郁心兰的眼睛顿时瞪向程夫人,“什么意思?” 程夫人捂嘴娇笑,“呵呵,没什么意思,我告诉二姑娘,若是将你儿子带到一个地方,就能跟你谈条件,把邵将军转与她。你也知道啦,她恨得不明天就出嫁,当然是愿意的啦。哦,忘了说了,是借用你的四弟妹的名义,去你院子去抱了小哥儿。另外,你那个贱婢巧儿,我也给官府去了信儿,就说你是在她那儿失踪的,这会子,她应当已经蹲在大牢里了吧。” 程夫人越说越畅快,之前因着巧儿是自己儿子去讨来的,她只是怀疑巧儿给郁心兰通风报信,现在得了确切的消息,还不把巧儿给恨死了,正想乘着这段时间京中无人,将巧儿给除了去。 现在的京兆尹是郁心兰的娘舅,若是听说郁心兰在巧儿那里失踪了,还不得把巧儿给抽成破布? 程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计谋过人,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 郁心兰眼睛一眯,冷冷地道:“你最好保证没伤到我儿子,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她以为程夫人只是想对等她,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连个不满周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好在她一早便安排了岳如在院子里隐蔽,相信曜儿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一想到程夫人将主意打到曜儿的头上,郁心兰的心气儿就不平,直恨不得将程夫人那张讨人嫌的嘴脸给撕碎。 程夫人见郁心兰到了如此境地,居然还敢威胁自己,当下便得得倒仰,老半天才静下气来,思忖道:如今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还怕她干什么? 于是便自言自语般地道:“我可是花了大把银子,请了几位江湖中的好汉来帮忙的。若说要安抚好这些江湖中人,最好的法子就是给他们送上女人‘消消火’,正巧这个女人生得漂亮,又是身份高贵之人,想来就格外痛快。你说对不对?” 程夫人的眼睛如同毒蛇一般凝视着郁心兰,“你说,我把你送去给那几个江湖好汉,如何?” 郁心兰闭了闭眼。 程夫人已经高兴得笑了起来,她凑近了郁心兰:“等到你成了破鞋,我倒要看看你家那个装情圣的赫云连城郡王殿下,还会不会要你。我听说,他爱你爱得连旁的女人,都不愿多看一眼,也不知道真假。啊,对了,要是,让他亲眼看到你被几个男人玩弄的场面,看到你在旁的男人身下喘息,他会不会发疯?会不会发狂?到了那时,他就应该没法保持冷静了吧?” 郁心兰冷冷地道:“可惜了,连城不在京城,他在秋山。” 程夫人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那他看不到了。”转瞬又道:“那让贤王瞧见也是一样的。他们不是情同手足么?贤王如今可在京城中陪着皇后呐。”郁心兰身子发抖,她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下自己会如何,闭紧了眼眸,不让自己泄漏脆弱来,“谁能想得到,说出这番话的人,居然是位乡主,堂堂的国公府千金。你不觉得羞耻么?不觉得自己愧对父亲和母亲数十年的照拂么?” 程夫人冷哼一声,“照拂?若不是侯爷抢了我家老爷的爵位,我的荣儿何苦去帮着安亲王?若不是你设计谄害,我的荣儿如何会露出破绽?若不是你们鼠脚鸡肠,我的琏儿又怎么会入狱?这些我都没计较了,只让你们去向皇上求个情,举手这劳的事,你们都不愿,如今,可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郁心兰冷笑:“听你这么说来,你想出此等下作的计谋,就是为了将荣哥和琏哥救出牢房?” 程夫人反驳道:“错了,我的荣儿要出狱,琏儿要官复原职。这些赫云连城都做得到,只要他还将你放在心上,只要他还不想戴绿帽。” 郁心兰知道多说无益了,索性直接问道:“二姑娘知道你的计谋吗?” 程夫人十分不屑地道:“那个蠢人,我不过是小小地利用她一下,她还真以为我会帮她嫁出去?她嫁不嫁出去,关我什么事?她老子娘可没少给我气受。” 程夫人又低头看向郁心兰,“你写封信给赫云连城,告诉他你和曜儿在我手中,若是想见到你们母子,就设法帮荣儿和琏儿脱罪。” 郁心兰懒得跟她说话,索性闭上眼睛。 程夫人气得直咬牙,重哼道:“我自己写也是一样,你少端王妃的架子。”随即,她又十分想要见得她折辱崩溃的模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道:“不如,我这就让人带你下去,先领略一下江湖好汉的‘热情’,呵呵……对了,你家小曜儿的皮肤真好呀,若是做成人皮灯笼,啊……” 她突地哀嚎起来,郁心兰已经暴起,银光一闪,手中小巧的匕首已经狠狠地扎入程夫人的眼睛,血花飞溅。 郁心兰另一只手也不停,抓着被褥直接闷在她的身上头上,将她扑倒在地,单膝压在她的心口,手的匕首再一次狠狠扎了下去。 她的不安,她的愤怒,都通过这简单又直接的突袭而发泄出来。 被被褥闷着,程夫人无法呼救惨叫,心口压迫的体重又让她喘不上气来。 郁心兰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扎入程夫人露在被褥外的手腕上,再斜斜一挑,手筯应声而断。 程夫人直痛得两脚乱蹬。 方才凭着本能报复,寻求发泄,等到这会子血腥味涌入鼻腔,惹得她又再度反胃,郁心兰才恍然醒悟般,怔怔的停了下来。 立即站起来退开两步,干呕了两声,轻声唤道:“来人。” 贺尘和黄奇的身影立即闪现,两人都有些怕怕地看着自家奶奶,真没想到这个女人,狠起来这样毒、这样辣。其实他们一直守在这里,郁心兰完全可以叫他们进来对付程夫人,可是她却自己动起手来。 其实,若程夫人不拿曜儿说事,郁心兰还不会这般愤怒,哪个当母亲的人,听到别人说,要将自己的孩子剥了皮去做人皮灯笼,还能镇定自若的?虽然不确定程夫人一定会这样做,可是她那一下子,真的是心慌了乱了,没直接杀死程夫人,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也是程夫人自己找死,怨不得她。 还是贺尘知机,忙禀报道:“曜哥儿没事,岳如已经来了讯儿。” 郁心兰点了点头,指着地上那床血糊糊的高高隆起的被褥道,“将她押回府。”